------------ 第一卷:默认 ------------ 第1章 你只能亲玄霖 【恭喜宿主成功绑定【要想活命,就得亲亲】系统!我是系统小夜,很高兴为您服务!】 一个软萌的声音带在茯月脑海中响起。 【不是,你这什么声音?未成年就出来上班?】茯月疑惑又郁闷地问道。 她刚刚勉强说服自己接受了穿书这个事实,表情很是不悦,如同死了八百个前男友。 【小夜:不是哦宿主!虽然我今年才两万岁,年纪是小了些,但我的确成年了!】 茯月听到这句话,嘴角不禁抽了抽。 两万岁,她祖宗十八代的十八代都还是单细胞生物呢。 【茯月:这个亲亲系统是怎么回事?】 听起来怎么略微有些不雅啊?总感觉不是什么正经系统啊! 【小夜:宿主,您必须和他人亲亲以提升生命值,否则生命值降为0时,您就会魂飞魄散!】 【茯月:什么!?还有这种好事!?】 【小夜:诶?好事?】 不是什么刺杀大反派,没有什么拯救即将黑化的大魔头这种超难超卷的任务,而是找人亲亲? 这不是好事是什么? 茯月一扫脸上阴霾,诧异又兴奋地看了一眼前方的仙族大军。 她目所能及的男仙君就有好几个长得还不错的。 茯月一下为难起来,一双灵动的眼里又纠结又兴奋。 【茯月:嗯~那让我想想,先亲谁好呢?】 【小夜:咳咳…宿主…您只能亲玄霖。】 【茯月:?】 都是亲亲系统了,为什么还只能亲特定的一个人啊? 这种设定真的好么?路不要走窄了好吗? 茯月娇怯的神情凝在脸上,瞬间没了风月心思。 玄霖其人,是她所穿书中的大反派。 冰冷残酷,不近人情。 【茯月:这还不如让我直接去杀了玄霖?!】 话刚落音,茯月的视线忽然混浊一片,浓黑的妖雾四溢。 “听说你们今日想杀了本座?” 不是,没有,她没说过。 猛烈的妖风自上空席卷而过,片刻后,茯月看到一个身形颀长的人渐渐自黑雾中浮现。 那人如墨一般的长发在烈烈狂风中肆意飞扬,眉心一点黑色妖纹,神色倨傲,眼里写满了不屑,长长的玄袍迤逦在地上。 “大胆蛇妖!你盗我三仙族法器还不够!如今连弥兰泽的仙器也要尽数抢去。” “今日我们仙界必要诛了你这蛇妖,替天行道!”仙界为首一人怒喝道。 “口气不小。” 来人冷笑一声,眼神轻飘飘地扫过在他前方结盟的仙界之人。 “那谁先来送死?” 茯月在脑海中向系统确认了一下。 【茯月:这人这么狂霸酷炫拽,不会就是玄霖吧?】 【小夜:宿主,正是。本系统攻略人物玄霖已出现,请宿主努力和他亲亲以换取生命值吧!】 【茯月:这是我努力就能行的吗?】 别光劝她,劝劝玄霖啊!这个人看起来一巴掌能拍死十个她啊! 【小夜:友情提示宿主,您是跨时空而来,身体本身不属于这个世界,所以无法凝聚天地灵气,修炼资质低,法力低微。】 【茯月:好了,知道我是炮灰了,再说就不礼貌了。】 茯月郁闷了。 明明前一刻,她还在躺在家中香香软软的大床上。 下一秒,她就穿进了这本她无意中点进去的被咒骂9999+条靠黑红出圈的仙侠文里。 主角团是一路越挫越勇的仙界新星,反派是活了万年的上古大蛇妖。 而她,十足的炮灰一个! 但是炮灰也有炮灰的好处。 前方仙界之人都嫉恶如仇声讨玄霖,茯月还能在后面无人在意的角落开小差。 【茯月:小夜,你先查询一下我的生命值还有多少吧。】 【小夜:正在为您查询生命值……】 【小夜:查询结果:生命值30。】 【茯月:30?】 茯月松了口气。 【茯月:30天的话,那我还能摆……】 【小夜:29、28、27…】 淦!!! 茯月本想说那还能摆烂摆烂从长计议,可没想到她才刚重获新生,就又进入了生命倒计时! 【茯月:就剩下30秒你信我能亲到玄霖?!】 【宿主,你的潜力无穷大!小夜相信你!23、22…】 【小夜,你的回答好官方,能不能不要惦记你那倒计时了,我都死到临头了你能……】 【——叮!宿主,恭喜触发死到临头功能!】 【茯月:?!!】 【小夜:宿主,本功能意味着您可以在符池中消耗生命值抽取道具帮助自己度过眼前困境,首次开启赠送宿主一次免费抽符机会,请扣1确认开启。】 【茯月:111111111111111111111111111!!】 【小夜:正在为您开启死到临头抽张符吧功能……18】 【开启成功】 【正在为您抽符……】 【符池】【定身符*1】【定身符*1】【定身符*1】 【恭喜宿主抽到了定身符、定身符、定身符,请选择使用哪一张?10、9……】 【茯月:三张一百的人民币你问我要哪张?随便用一张吧!】 【小夜:好的,正在为你使用全场定身符*1,使用效果:全场定身。】 小夜的话音刚落,方才场上一触即发的杀伐之气瞬间熄灭。 茯月也顾不得欣赏以各种诡异姿势被定身的仙门中人,直奔玄霖而去。 茯月急匆匆地来到玄霖面前,她的手拨开玄霖的发丝,正准备对着那张白皙如玉的面容吻下去时,却被一双阴沉到极致的眸子摄住。 四下皆静谧,唯有玄霖的衣摆和如缎绸一般的墨发被风掀起的声音窸窣作响。 茯月难得小脸儿一红。 【茯月:长这么好看,不要命了?】 【小夜:宿主,死到临头了还犯花痴,你不要命啦!3、2…】 茯月收回被晃花了的神智,拽住玄霖的衣襟,踮起脚尖,唇飞快地贴上了玄霖的侧脸。 【生命值+20】 在倒计时最后一秒茯月总算是听到了系统加数值的声音,两人都同时发出一声劫后余生的喟叹。 【茯月:啊~】 【小夜:啊~】 等等!生命值提升固然是好事,但这可怕的声音是怎么回事? 尝到了甜头,茯月收回的唇又重重贴上玄霖的侧脸。 【生命值+20】 【生命值+20】 【小夜:咳,宿主,定身符的时限快要到了…】 【茯月:?不是,你卖假货的吧,这么快?】 【小夜:呜呜,宿主大人我冤枉,能定住玄霖几秒已经很厉害了好么!】 茯月趁着最后的机会重重亲了一口,然后松开了玄霖的衣襟站稳了。 这一回头,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四大仙族,个个儿呆若木鸡看着她。 茯月感觉腿脚一软险些晕倒。 什么叫社会性死亡啊? 【小夜:别害怕宿主,他们被定身了是看不到发生了什么的!】 那就好,那就好。 茯月闻言松了一口气,压下狂跳不止的小心脏。 【茯月:那我们快回到队末去吧。】 茯月提着裙摆正准备回到乌泱泱的仙群中深藏功与名。 【小夜:但是…宿主,玄霖不一样,他妖力强大,刚才他虽然不能动,但发生了什么他都一清二楚……】 【茯月:……你不早说!?】 那她刚刚,简直作了个大死! 【小夜:呜呜…现在说已经很早了。】 茯月感觉后背一阵一阵发凉。 下一秒,她被身后早仙族众人一步苏醒的玄霖紧紧攥住了后领,被狠狠提溜到了他的面前。 眼前的大妖戾气快要溢出来,他居高临下看着她,黝黑的眸子里全是冰冷的杀意。 “你竟敢如此戏弄本座!找死!” 茯月感觉脖子被掐得快要呼吸不上来,偏偏玄霖肆意飞扬的发还糊在她脸上,说不出的难受。 眼见着玄霖手中浮现了一团浓浓的妖雾要用来揍她,茯月立即出声解释。 “你听我狡辩!” “不是戏弄!是崇…” “呃呜……” 话还没说完,茯月整个人被震飞了出去。 穿着一袭桃色纱衣仙裙的少女在空中完美地演绎了抛物线美学,然后她的背牢牢地被贴在了远处的腾云柱上。 “拜…” “Shit!” ------------ 第2章 口红印 玄霖动作丝毫没有迟疑,手中的妖力顷刻袭向了茯月。 茯月看着直逼她而来的妖雾,瞳孔一阵猛缩。 生命受到威胁的悚然从心底升起,她紧闭双眼哀嚎。 【茯月:不就是亲了他一下吗?!一个大男人怎么这般扭捏!什么贞节烈男啊!】 【茯月:小夜救命啊!我要抽符!】 系统还没来得及应答,仙族众人率先从定身的状态下苏醒了。 离茯月最近的一个穿银色战甲手持弓箭的仙君手中捏了一道法术,他手中的箭矢飞出,挡在了茯月面前。 妖力和箭矢相撞的一瞬间,茯月感觉耳朵都开始嗡鸣。 “玄霖,你堂堂万年大妖,几时变得如此欺软怕硬,竟先拿一个低阶仙娥开刀?” 茯月整个后背贴在柱子上,慢慢往下滑,劫后余生般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她颤颤巍巍伸手轻轻摸了摸自己不知道碎没碎的肋骨,小声道: “虽然他说我低阶,但还是好感动。” 【小夜:宿主,你还好吗?】 【茯月:不是很好,但死不了。】 “我先拿她开刀?区区杂仙,若不是她先上来送死,本座都不屑于看一眼。” 玄霖的身后突然妖气四溢,他的声音阴沉到极致斜着睨了一眼茯月,仿佛在看垃圾。 “把她交出来,否则别怪本座今日将你们上仙界杀个片甲不留!” “呵,狂妄!”仙族大军的右侧忽而旋身而出一个红衣女子。 她手上抱着琵琶,高声道:“玄霖,你若是不屑于她,为何偏生要让人把她交出来,你不与我们四大仙守战个痛快,欺负一个小仙做甚!” 那红衣女子一拨琵琶弦,悦耳的琵琶声响,一道红色的音波直冲着玄霖而去。 玄霖抬手挡了音波,听到这话不怒反笑,“小仙?本座看你们上仙界果然是草包一群,能在你们眼皮子地下蒙混过关的人,你们还将她称作小仙?” “废话真多。”仙群中又一人执柄黑色长剑破风而出直逼玄霖面门。 “祭阵,诛蛇妖!” 此话一出,各路仙子手中开始捏起仙术来,五颜六色的莹润光束开始杳杳腾空,都汇集在玄霖头顶上空。 那里有一个巨大的金色法阵。 茯月眼见着东西南北,各有一个模样气度出挑的仙君,将玄霖团团围住。 看来这就是书中上仙界四大仙族璃月宫、邙山、蓬莱岛、弥兰泽的仙守。 仙守,顾名思义就是仙族守卫。 如今四大仙族当属璃月宫最强,是为仙界之首。 茯月环顾一圈,回顾了一下原书中的描写,很快认出了四位仙守分别是谁。 方才那个穿着玄黑战甲,手执长剑的就是璃月宫仙守常风。 以一箭救了茯月的仙君是邙山仙守鹤鸣。 怀抱琵琶的红衣女仙是蓬莱岛仙守孤音。 至于方才一言不发,话很少穿得也很少很异域风情的仙君是弥兰泽仙守将夜。 四大仙守将玄霖团团围住,各自出招。 仙族众人又以法力祭阵,玄霖可谓是哪哪儿都受敌。 但看了片刻,茯月发现玄霖竟然也未落于下风。 只是各方齐齐发力,他应对得也不轻松,有些露了妖相,一对乌黑的角自他额上冒出,左侧脸颊上鳞片若隐若现。 看到玄霖这副模样,茯月不禁皱了皱眉,在虚无中对小夜道: 【茯月:小夜啊,真不能换个攻略对象吗?我非要亲他?】 【宿主,此话怎讲?】 【茯月:那个…就是…】 茯月觉得此话有些难以启齿,耳梢一阵发红,扭捏了两秒,她近乎破罐子破摔喊道: 【茯月:许仙他敢曰蛇,我不敢啊!】 【小夜:……】 【小夜:宿主,你的发言好炸裂……】 【茯月:彼此彼此,哪有你的任务炸裂。】 方才亲玄霖时,茯月觉得他除了眉心有妖纹长得比寻常人高了些好看了些脸臭了些气场强大了些,其他都与常人无异。 所以那时她也没想那么多。 现在乍然看到玄霖微微露出点妖相,茯月才后知后觉,这玄霖在原书中的设定是个万年大蛇妖来着! 乖乖,万年! 那这条蛇得多长得多大呀! 到时候他要是一个不高兴,自己这小身板连给他塞牙缝都不够的。 茯月想想就觉得恐怖。 【小夜:宿主,攻略目标无法更换。但是您安心吧,像玄霖这种大妖,是不会轻易露出本体来的。】 茯月点了点头,宽慰自己道。 那倒也是。 猛地,茯月感觉一股非常强大的威压扑面而来,让本来席地而坐缓和伤势的她竟撑不住差点扑倒在地上。 鲜红的血从唇角流下,茯月抬头看战场中心。 玄霖黑色的衣袂在风中猎猎作响,他单手举起,掌心托着一道暗红的妖芒,直直撞向悬在他头顶上方的金色法阵。 原来是这两股力量对峙,才使得茯月感受到了如此强大的威压。 茯月不禁想,这蛇妖究竟强大到了何种地步,才能让四大仙族合力围攻也落不到上风。 就像要解开茯月的疑问一般,下一秒,玄霖一跃而起,掌心直直贴上金色法阵,那一瞬间,仿佛天地失色。 待眼前的景象从一片白茫茫中恢复过来时,茯月惊讶地发现,那法阵居然已经碎裂了! 方才为那法阵施法助力的人也被反噬,东倒西歪倒了一片。 茯月终于知道这本书为什么被骂这么烂了。。。 大反派已经无法无天了,正派被这么吊打真的好吗? 原作者,你以为你的读者都是抖m吗?从被大反派吊打中来获得爽度? 解决了法阵,玄霖眼神一冷,仿佛是失去了耐心一般,暴躁地挥了挥衣袖,挡开四大仙守直逼他心口的招式。 “本座原以为今日能看到你们仙界有些长进,原来还是一群不堪一击的废物,本座没功夫当你们的陪练,不想死在这里的就快滚!” 【茯月:他人还怪好的,居然还给逃跑的机会。】 【小夜:嗯嗯,宿主觉得他好,那他就是好!】 “因为本座今天只想让她死!”玄霖直指茯月。 【茯月:?】 【茯月:这人怎么这么没礼貌?!】 【小夜:嗯嗯!没礼貌!】 玄霖隔着仙族人群,远远地向茯月投来一个“你已经死定了”的眼神。 茯月在玄霖冷冰冰带着杀意的眼神中,头皮一阵发麻。 但她还是准备向玄霖投以一个职业假笑。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 但她没来得及笑。 因为玄霖顷刻间一跃而起,鬼魅似的身形掠过仙族千军万马,不过眨眼间就到了茯月面前。 两人挨得极近,茯月虚弱地靠在柱子上,玄霖几乎将她整个儿罩住。 他居高临下睇着她,浑身戾气四溢。 茯月在玄霖靠近的那一刻就小脸儿苍白,屏气凝神,眼睛都不敢眨了。 但她实在是没忍住想笑的冲动。 因为离得太近,她看到了玄霖的脸上有她留下的红唇印。 坏菜了。 今天涂的口红怎么掉色啊。 现在她伸出手给这大反派擦口红印和留着不擦等他自己发现哪个死得更惨啊? ———————————— 写在前面: 1.双洁+HE,甜虐交织。 2.男强女弱,男主对女主会经历拒绝贴贴→口嫌体正直→天天都想黏着。拒绝贴贴时期男主很狗,但女主也不喜欢他。喜欢一开始就甜宠的慎点。 3.本文有经典狗血揣蛋跑+追妻火葬场桥段,不喜勿入。 4.主角配角都非完美人设,喜完美人设慎入。 5.谢绝写作指导!因缘相聚,互相尊重。最后祝诸位看文愉快么么哒。 ------------ 第3章 她是晕了,不是死了 玄霖见面前不堪一击的柔弱女仙憋红了脸也没能忍住笑,心底被戏耍的怒意更甚。 他危险地眯了眯眸子,寒声道: “看来你已经做好准备含笑九泉了,是么?” 茯月紧咬嘴唇,眸中快要憋出泪来,头摇得似拨浪鼓。 “没,没…再给我点时间准备准备。” 准备个头啊,她一点儿都不想死。 玄霖手上妖力起势,但四大仙守也恰好赶了过来。 一道蓝色的屏障及时隔开了玄霖与茯月。 是先前那个一言未发的弥兰泽仙守将夜为茯月施了保护法阵。 “你这蛇!怎么总和一个小仙娥过不去?”孤音纤长的手指扫动琵琶弦,一道道音波袭向玄霖。 鹤鸣与常风一也开始合力攻击玄霖。 茯月眼睁睁看着玄霖周身的戾气越来越重。 他似是很不耐,不想再与仙守缠斗,只一心想取茯月性命。 是以玄霖也施了一道妖术,将茯月和自己都密不透风地笼罩在其中。 茯月眉心一跳,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感觉自己成了全场焦点? 这不是法力低微的炮灰该有的待遇啊! 压力好大。 她看着散发着乌泱泱妖气的法力罩,欲哭无泪。 震惊!来到仙界第一天,四大仙守和万年大蛇妖争相为我出手为哪般? 【小夜:宿主,要抽符吗?打折哦!】 【茯月:不急,将夜为我施的法阵还未被破解,生命值能省一点就省一点,这可是我好不容易……】 “——咔” 茯月的话还未说完,那层淡蓝色的保护墙就被玄霖一掌拍碎了。 茯月转身紧紧抱着身后的柱子,鬼哭狼嚎。 【茯月:哇啊啊小夜我要抽符!】 ——叮铃 在玄霖浮着暗红色妖雾的掌心即将贴上茯月的心口时,突然一阵清脆的铃响。 就是这片刻的停滞,常风的剑横在茯月与玄霖中间,对着玄霖的眉心一挑。 玄霖躲了这一剑,与茯月的距离拉远,又被仙族赶过来救援的人隔开。 茯月这才稍稍松开了柱子,虚着眼睛看了一眼前方的场景。 方才的铃铛声是这大蛇妖腰间缀的银铃里发出的。 茯月根据书中的设定回忆,这是玄霖的宫邸重渊宫被魔气侵入的警报声。 但按理来说,现在这个时间魔气异动流窜出来的魔都是十分低阶的,怎么会对重渊宫造成威胁呢? 还未来得及细想,前方就传来玄霖冷冰冰的声音。 “本座今日先饶了你,但你的性命,已经是本座的囊中之物了。” 玄霖说完话转身迈出两步便飞上云端。 茯月松了一口气后撇了撇嘴,朝玄霖的背影优雅地竖了个中指。 她模仿着玄霖的语调摇头晃脑道——“本~座~今~日~先~饶~了~你~” “玄霖,休走!” 茯月看向冲玄霖大喝的常风,她有些风中凌乱——仙君,可以不怕死但别作死啊,请让他走吧谢谢! 常风手中那柄长剑一化为十,齐齐向着玄霖追踪而去,在玄霖身边围了一圈飞速旋转着,每一道剑气凌厉至极。 眼见着玄霖被剑阵困住回过头来,茯月识相地将比划的手缩了回来,抱住双膝垂头不语。 弱小,无助,又可怜。 玄霖看了眼将他团团围住的剑阵,道: “常风,你近来有些长进,可惜想困住本座,简直做梦!” 玄霖周身黑色的妖气吞噬着剑阵,那些散发着蓝色仙气的剑在妖雾中忽然掉了头,齐齐向常风飞来。 “当心。” 将夜闪身到常风面前,蓝色的保护阵法将二人罩在其中。 左右两侧的孤音与鹤鸣齐齐拨弦射箭,攻势撞上了被反噬而来的剑时削弱了剑的威力,待那些剑撞到蓝色的阵法上时,那阵法将将护住了二人。 茯月看着四大仙守,不禁感叹道:“配合真是默契。” 但看云端空无一人,玄霖不知何时已经消无声息地离去了。 茯月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然后她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小夜:宿主!宿主!】 离茯月最近的一个老仙君摸了摸长须,叹道:“年轻就是好呀,倒头就睡。” “曜文仙君,眼睛多久没找苗苗看过了?这是死了,不是睡了!”曜文身旁的玟衍仙君道。 “玟衍仙君,你也去治治眼吧,她是晕了,不是死了!” “什么?!快!快扶起来!” 【小夜:宿主她还能再抢救一下!呜呜呜!】 * 上仙界,璃月宫。 茯月再次醒来时,映入眼帘的是首先是素色云纹帐顶,她正疑心自己的床何时装了此物时,突然福至心灵想起来自己已经穿书了。 难怪这床如此坚硬。 一想到自己还要睡上许多天如此坚硬的床板时,茯月不禁一把将被子揉进自己的怀中扭曲地翻滚着。 直到她以一种头倒挂在榻沿的极其怪异的姿势和床边的三人八目相对。 曜文上君捋了捋花白的胡须,眼底是藏不住的担忧,对一旁的小医仙道: “这孩子怎么...苗苗,你确定她没伤到这儿?”曜文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 茯月见状一个鲤鱼打挺从榻上翻起身老僧入定一般坐好,还比划了一个气沉丹田的动作,然后才竭力露出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咳…失礼失礼,在下茯月,想必是诸位仙君救了我,感激不尽感激不尽,敢问诸位仙君如何称呼?” “我是璃月宫掌事仙君曜文仙君。” 方才被称作苗苗的小医仙双手合十摇了摇,兴奋道: “我是苗衣仙君!璃月人人都唤我苗苗,已经许久不曾有人叫我仙君了!我太感动了!” 站在一旁脸色冷如冰的常风道:“璃月仙守,常风。” “茯月。”曜文仙君自顾思量了一番,“好孩子,从前倒是不曾听过这个名字,你可是散仙?” “正是,我从前不曾归属于四大仙族。” “既然不是四大仙族的人,今日讨伐蛇妖,你为何也在幻云海?”常风面无表情盯着茯月,语气中满是戒备。 问得好,实在是问到点子上了。 因为茯月也想知道。 “大概…我是气氛组?” “何为气氛组?”常风的神色眼见着阴沉了下来,“你最好能说清楚,璃月不接受来历不明的人!” 周遭的气压突然低了下来,苗衣仙君头顶的叶片儿抖了抖拉拢下来,拽了拽曜文仙君的衣袖。 曜文仙君则还是眯着眼笑得一脸慈祥。 感情这三人组,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一个扮演清澈愚蠢大学生呢? “快说!” “哦!气氛组…意思就是我很气愤!我对玄霖的所作所为感到十分非——常地气愤!” 茯月双手叉腰,神色十分认真。 “所以即便我是微不足道的散仙又如何!?我也要为诛妖大业献上自己的力量!” 【小夜:好!太励志了宿主,鼓掌!】 【茯月:嘿嘿,低调。】 曜文仙君点了点头:“孩子,我探过你的仙脉,灵气聊胜于无,不知是在何处受了重伤没有修养回来还是?” 茯月摇摇头。 “不。” “没有受伤。” “我就是纯菜。” ------------ 第4章 简直不要脸 听了茯月的话,曜文仙君的胡须都抖了抖。 “咳咳好孩子,能直面自己的弱点,你就已经很强大了。” 曜文仙君仿佛是怕茯月这可怜孩子伤心似的,飞快地转移了话题。 “不妨你就先在璃月宫住下来,那蛇妖仿佛对你怨气颇深,璃月宫也好庇佑你一二。” “却之不恭。” 有大腿抱!当然不要犹豫。 虽然四大仙守联手都未必能在玄霖手下讨到便宜,但此处是璃月宫大本营,有许多禁制与法阵,玄霖未必能闯得进来。 曜文仙君和苗衣仙君和常风走后,茯月又仰倒在榻上滚了几个来回。 【茯月:小夜,我现在的有多少生命值了?】 【小夜:宿主,正在为您查询中!】 【宿主,为您查询到生命值:80。】 茯月一下来了精神。 【茯月:80?那我岂不是很快就能回去了?】 【小夜:差不多吧。】 【茯月:差不多是差多少?】 【小夜:差920,(๑•̀ㅂ•́)و✧宿主!】 【茯月:……】 【茯月:你管这叫差不多?】 到底是哪本书给了她错觉?!攻略值啊什么的这种数值满了100就能回到原世界? 【小夜:是差不多呐,您只需要再亲玄霖46下就可以了呢!而且亲嘴的话,一次+50哦!!】 茯月瞬间头皮,啊不对,嘴皮发麻。 【茯月:谁要和他亲嘴!】 【小夜:首先排除我!】 【茯月:我那不是疑问句!】 * 妖域,重渊宫。 黑色的妖雾骤然降临。 候在重渊宫门口的左右护法琅画与问心立马迎上,手心放在胸前,恭恭敬敬行了个礼:“恭迎妖……尊。” 玄霖敛了敛眸子,看了眼地上残存的魔气。 “既然你们应付得来,今日又为何要唤本座。” “回禀尊上,今日唤羽铃响并非是重渊宫有事,而是上回那缕异常强大的魔气被追踪到了。” 玄霖一边迈进重渊宫,一边问道:“何处?” “在上仙界,璃月宫的方向。” 玄霖脚下步子一顿,旋即回过身。 “璃月宫?” 左右护法对视了一眼,飞速垂下头。 “是的,尊主。” “好,本座知道了。” 玄霖迈过重渊宫大殿中央的墨色莲池坐在了骨椅上,他苍白的手搭在蛇形扶手上,兀自沉思着。 重渊宫的大殿黑沉沉的,连养着的莲花也被妖气侵袭,变成了水墨色的花。 而玄霖和左右护法皆是一身玄黑的衣袍,气氛黑暗压抑至极。 在这黑压压的大殿中,唯一的一抹亮色便是妖尊大人左右脸上红色的唇印。 琅画与问心又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最终默契地摇摇头——我们是土蛇,妖尊大人的时尚,是我们不懂。 待左右护法退出大殿后,玄霖慢悠悠踱步至墨色莲池边。 为什么那缕异常强大的魔气会出现在璃月宫的方向? 当思绪纷乱时,玄霖习惯看着墨池里斑驳的倒影来思考。 但这次,墨池里层层叠叠的水墨倒影不仅没能带给玄霖平静的思绪,反而让他满眼震惊。 玄霖不可置信地又向墨池看了一眼。 鲜红的唇印简直就是墨池里最亮眼的存在。 “问心!琅画!都给本座滚进来!” 门口飞速地窜进来两个蛇影,在落地的一瞬间化作了人形。 “方才本座脸上的东西,为何不提醒本座?” 问心道:“尊主息怒…属下以为这是,尊主故意这般打扮。” 毕竟这两个唇印在妖尊大人的脸上,让平日死气沉沉的妖尊的大人一下变得风流倜傥起来了啊!简直是画龙点睛之笔。 玄霖深吸一口气,招了招手。 “哦。” “是有此事。” “无事,退下吧。” 问心和琅画又行了一礼,毕恭毕敬退下了。 但二人的悄悄话还是不可避免地落入了玄霖的耳中。 ——问心:“我就说吧,尊主这么做,肯定有他的道理!” ——琅画:“闭嘴。” 二人走远后,玄霖一巴掌拍碎了墨池边一根小柱子。 他从墨池中召唤了一方玄水镜,重现了幻云海的景象。 第三视角中,玄霖很清楚地看到,一个身穿桃红色留仙裙的女子在他被定身时拨开了他的发,将唇贴在了他的脸上。 右脸不够,还要换左脸! 简直不要脸! 在幻云海时,就算他身临其境也远远也没有第三视角这样能给他如此巨大的冲击力。 玄霖觉得浑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墨池的水也在玄霖周身极低的气压下凝结成冰。 但愤怒归愤怒,玄霖还不至于为了此等小事乱了心绪,他还是从中察觉到了关键信息。 玄霖在玄水镜中定格了那女子即将要吻上他的一瞬间,细细观察着。 那时幻云海的仙族也被定身了。 到底是何人,能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 也许那小小仙娥根本不是什么仙。 可他靠近那女子时,的确探不到什么魔气,甚至连灵气都微乎其微。 但,探不到魔气,不代表不是魔啊。 玄霖若有所思般挥了挥衣摆,用法术抹去了自己脸上的唇印。 在玄水镜被收起来的一瞬间,镜中的画面又开始自动播放。 少女在神情冷峻的大妖脸上印下一吻。 玄霖眉心中的妖纹闪了闪,压抑着怒气低语道:“管她是魔是仙,本座一定要让她碎尸万段,魂飞魄散!” 【说不定他正想着怎么把我大卸八块,碎尸万段呢!我怎么还敢立马就打他的主意!】茯月趴在床上,烦躁地摇晃着细白的小腿。 【小夜:可是宿主!如果生命值满100的话,生命值自然损耗速度就会变慢。】 【小夜:现在80的生命值,要不了几天就要掉光了。】 【茯月:那就先让它掉吧!那蛇妖对我是真的杀心很重,现在又去招惹他,恐怕不合时宜。而且,既然还有几天,那就过几天再说吧。】 世界乱套,先睡一觉。 茯月是真的觉得有些累。 她在幻云海战场被威压影响久了,而且实实在在被蛇妖内力震飞出去过,吐了好几口老血。 所以千般万般,先养好精神。 而且怎么找到那蛇妖,怎么亲那蛇妖,亲完蛇妖后怎么功成身退,一连串的问题倒还真是个个都是难题。 又不是回回都能如同昨日那般幸运,在那大蛇妖眼皮子底下浑水摸鱼,还能被四大仙守护着。 书中下一次四大仙族联手讨伐玄霖也是在一年后了。而那一次的联手,是趁着玄霖一万一千年的雷劫刚过。 简单来说,就是趁你病,要你命。 那时四大仙族除去了玄霖,拿回了各家被他盗走的仙族法器。 而彼时离被封印在古战场的上古魔物冥稷苏醒也只有数月之遥。仙器拿回后,便是四仙族联手准备彻底与冥稷决一死战。 至于最后到底有没有happy ending,茯月就不知道了。 因为原书实在槽点太多,她总在弃文的边缘来回横跳,但无奈本着“看烂文浪费时间,但这么烂的文我还真想长长见识”的心理,竟然一路追平了。 茯月后知后觉汗颜了一下——淦,她不会真是抖m吧? 但这不重要,总之结果您猜怎么着? 都临门一脚要大结局了居然还要额外开一个VVVVIP会员? 这能忍? 这是出不出得起会员钱的问题吗?这是道德底线的问题! 总之就是,茯月弃文了。 但好在不知道结局的影响不大,因为等到玄霖身死的那天,她肯定早就回家了,后事怎么样都与她无关了。 ------------ 第5章 我不允许你骂自己是狗 临近上仙界入夜,茯月才迷迷糊糊醒来。 准确地说是被吵醒的。 仙居外的动静大到不像话。 “什么声音?”茯月一股脑坐起来,头上顶着根睡出来的凌乱呆毛,一脸懵懂且恐慌,“玄霖打进璃月宫来取我狗命了吗?!” 【小夜:宿主,我不允许你骂自己是狗!】 【茯月:狗狗多可爱,怎么会是骂呢!】 茯月披衣下榻,胡乱把长长的青丝顺了一把别到耳后就出门查看。 整个璃月宫笼罩在夜色和洪荡的钟鸣声之下。 想象中的战乱和玄霖的臭脸并未出现。 茯月松了一口气,但她是在好奇这是什么声音,于是她顺着仙居外的回廊往前走,叩响了离她最近的一间房。 “请进来吧。” 里面传出的女声有些熟悉,茯月推开门,看到满眼绿光。 苗衣仙君正站在铜镜前拿了一件青绿色的衣裳在比划。她扭过头,见来人是茯月,头上的两瓣神似豆芽的仙草突然也精神起来。 “茯月仙君!”苗衣兴奋地小跑到愣在门口的茯月面前,小手扯住她的袖子,将她往铜镜前带。 “茯月仙君你来得正好,今夜无界之门就开启了!我正愁不知道该穿哪件衣裳去呢,好愁呀!” 茯月看了看苗衣仙君堆了满屋子的绿色衣裳,讪讪道:“哈哈~哈哈,那可真是够愁的。” 少女,你是在讲冷笑话吗!这些衣裳简直一模一样啊! “是吧!是吧!所以茯月仙君,你帮我选一选吧。” 茯月眼睛都要看花了,从一堆绿色衣裳里面选了一套绿色衣裳,递给了苗衣仙君。 “别纠结了苗衣仙君,就这件吧!”茯月肯定道。 苗衣将自己手中的绿色衣裳抛开,接过了茯月手中的绿色衣裳,站到铜镜前重新比划了起来。 “说起来,苗衣仙君,你说的无界之门?是什么东西啊?” 茯月倒是不记得书中有提到过这个,看来她此刻亲身在这个世界中,所见之景必然不会像书中廖廖数十万字描绘的那样单薄。 “是三界集市啦!你从前从来没去过吗?” 茯月不敢暴露自己什么也不知,便道:“啊~我对一切身外之物都无甚兴趣,所以从来不逛集市,从前倒是经常听这四个字,只是不知原来是集市啊。” 苗衣仙君果然被囫囵了过去,她单纯地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每过三月,无界之门便会开启一次,那里是仙妖鬼三族共同的集市,可热闹了!” “内个…苗衣仙君,你要去无界?” “是啊,茯月仙君,我要去买很多好看的裙子!” “带上我吧,苗衣仙君!” 苗衣的小脸开始露出不解的神色来,“可是,你不是刚才还说无甚兴趣吗?” 茯月一拍手,“也不知怎么的,突然一下就感兴趣了。” 苗衣纠结的神色一扫而空,赞同地点头了点头,“我懂,我懂,女孩子嘛,都是这样的!那我和你一起去吧。” 茯月见苗衣的手上掐了个兰花指,手上的衣裳顿时就换在了身上。 原来成了仙,换衣服如此方便。 茯月学着苗衣的手法,也掐了个兰花指。 【小夜:等等!宿主,你手上没拿衣……】 苗衣仙君:“啊啊啊啊啊啊啊!” 茯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不许看!” 苗衣仙君的手在空中比了个大西瓜,愣愣道,“喔,好大。” 茯月最终也穿上了苗衣仙君的绿色衣裳。 苗衣将一支木簪递给茯月,“这便是去无界的方法。无界离璃月宫很近,无界不开的时候,无界便只是依附于璃月宫的普通仙族集市。所以戴上这簪子,我们才能去无界。” 茯月接过簪子,和苗衣同时簪在了发间。 那一瞬间,两道绿色身影消失在仙居内。 “无界”二字出现在茯月面前时,她险些腿软。 她从来没见过如此气势磅礴的门,无边夜色下,无界二字高悬在正中,须得努力仰头才能看个全貌。 除了无界二字,高耸的左右两道方形石门柱上也用十分奇特的术法刻了字。 右边是“以和为贵”,字上还泛着莹莹的金光,而左侧的字上爬满了不知名的藤蔓,像鬼爪一样突兀地缠绕着,仿佛里面的字已经被这藤蔓尘封已久。 茯月辨认了许久才认出来,左侧四个字是“百无禁忌”。 “苗衣仙君,你说这左侧的百无禁忌,代表着什么?” 苗衣仙君对这无界之门已经是见怪不怪,她拉着茯月直往门里走。 茯月方才一心想着开开眼界,此刻见了那有些鬼气森森的四个字心里突然开始发怵。 “唔,你说那个,倒也没什么特别的。这么久来,那道门一直是那样子。大抵是这里面的买卖,仙妖鬼三族皆有,所以才叫百无禁忌吧。” 茯月听到“一直”二字,一颗心顿时放了下来。 什么嘛,原来只是个装修风格。 茯月和苗衣一起跨过了沉肃的无界石门,里面的景象简直让茯月愣在原地。 “什么CBD啊。” 无界之门的门外门内简直是两个世界,门外有多森然沉寂,门内就有多喧嚣。 代表着三族身份的灯笼高高在各家店前挂起,仙族是暖黄色,妖族是红色,鬼族则是绿色。 三种颜色交织在一起,将庞大的无界集市映照成了一个流光溢彩的绚烂又繁华的异世界。 茯月往里走了几步,便感到摩肩接踵,仙挤妖,妖挤鬼。 渐渐地,茯月注意到了这个集市中的人头上都有苗衣递给她的那种木簪。 原来这木簪,是进入无界的钥匙。 “鬼族衣肆!”茯月身旁的苗衣仙君忽然兴奋地叫起来,手指指着前方的一家店。 茯月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突然明白了苗衣为何如此兴奋。 鬼族的店面灯笼本就是绿色的幽灯,偏偏那店里卖的衣服还全是绿的。 “我懂,我懂!你的快乐老家,快去吧苗衣仙君,我自己一个人逛逛就好了。”茯月贴心地与苗衣仙君挥手告别。 ------------ 第6章 你都亲了本座几次了? 苗衣一头扎进那绿到心慌的鬼族衣肆中,茯月独自一人淹没在人潮。 要不然说方才她在璃月宫能听到那么大的动静,这无界集市果然是个一等一的好去处,难怪要洪钟长鸣生怕别人不知道这里营业了。 光是匆匆扫了一眼,茯月便看到了来自三界各有特色的玲珑奇珍——泛着仙气的新鲜灵果,还有各种珍奇羽兽做的衣裙,妖兽的脊骨做的武器… 当然,也不乏重口——眼珠子泡酒、风干的心脏…… 集市里虽然聚了来自三界的人,却远远比茯月想的那般要和善许多,并没有剑拔弩张。 看来这里虽然卖死人零件,但并不现场产出,以和为贵并非虚言。 茯月彻底放下心来,开始认真逛街。 这一认真导致的结果便是看什么都想买,而且有一样东西特别吸引茯月的目光。 那是一条挂在一家妖族衣肆里的广袖仙裙,外纱薄如蝉翼,轻透出内里十分斑斓的色彩,像一尾锦鲤一般。 那店主是一位红发妖族男子,眼里泛着精光,见茯月望着裙子出神,唇角勾起一抹妖异的笑。 “呦,这位小仙君真是有眼光,快进来奴家的店瞧瞧~瞧一眼不要钱~”那妖族店主悠悠地说着。 来都来了,焉能不去?茯月抬脚迈入店中。 “这条裙子由冥河樊鱼鱼尾制成,樊鱼千年才蜕一次尾,能成如此颜色的,可是可遇不可求啊,小仙君。” 茯月被这妖族店主的含着精光的眼紧紧盯着,心里有些不自在,但无奈是在裙子太好看了,茯月耐着性子问道:“多少钱?” “三十万仙贝。” “多少?!三十万!!?” 不论仙贝和RMB之间是什么汇率,三十万这个数字都很吓人了。 难怪这店里的衣裙所以如此好看却人迹罕至。 “小仙君,小声些,你吓到奴家了~”那妖族店主咧嘴一笑。 “这可是打折后的价格。”那妖族店主指尖在自己脸上划过,却一直盯着茯月,仿佛指尖划过的是茯月的脸颊。 “要不是看在仙君长得如此——可口的份儿上,才不会给你打折~” “打了几折?”茯月疑惑地问道。 打完折都三十万仙贝,没打折那得多贵? “原价二十万哦~” 不是,神经病吧。 “你管这叫打折?原价二十万你收我三十万这不是坐地起价吗?” 妖族店主转了个圈从茯月的右侧绕到左侧,深吸了一口气。 “小仙君如此美味可口,如果不多收十万,可就不要想着完整地从小店出去了。” 所以说,打折的意思就是,如果不多出钱,就把你腿打折的意思吗? 感情这多出来的十万仙贝是买命钱? 但是话又说回来了,为什么裙子二十万她只值十万?!凭什么? 茯月转了转眼珠,甜甜一笑,“原来如此,只不过于我而言,二十万与三十万都无甚区别。” 妖族店主见茯月口气如此阔气,眼里的精光更甚。 “小仙君果然是不凡之人,与我这店真投缘。这裙子若是穿在别人身上,那可真是暴殄天物了~” 茯月点点头,“正是。等着,本仙君着人给你抬钱来。” 茯月转过身装模作样一边唤着两个人名,一边迈出店去。 那妖族店主兴奋起来,挂在门口的红灯笼都开始摇晃。 茯月唤着唤着跨出了门便突然止步,转过身对着妖族店主莞尔一笑。 “店家,二十万与三十万于我而言,确实没什么分别,因为我都没有。” “你!” 话一出口,那妖族店主顷刻间变了脸色,青色的獠牙露了出来。 但无奈茯月已经走出了店门,他也无可奈何,只能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茯月方才就观察到,这里虽然人流非常大,而无论是哪家店,店主包括打下手的从未跨出门口一步,哪怕是遇到无理取闹的顾客,店主也只是站在门口微微倾身叫骂,连手指都不敢伸出去。 所以茯月猜测,在这里,店主是不能跨出店门的。 茯月的目光绕过站在门口龇牙咧嘴的妖族店主,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那件广袖仙裙。 在茯月注意不到的后方不远处,一道黑色的妖雾乍现。 从妖雾中现行的人,一头墨发如缎绸般披拂在身后,斑斓的灯火下,面容妖异冷峻至极。 玄霖用妖术作了易容,眉心的妖纹也隐去了,这让他看起来只是一个妖族贵公子,他隐在人潮中,现身后不过片刻,他的身后又投下两道身影。 “尊主,那缕魔气的确出现在璃月宫的方向。只是不知为何又到了无界集市。” 玄霖掌心祭出一团幽火,那火似是感知到了什么,燃烧得越来越旺。 玄霖收回幽火,扫了一眼前方。 琅画眉头一皱,“这魔气如此嚣张,那弥兰泽的仙器岂不是已经落入魔物手中了?” “未必,现在古战场苏醒的魔物,还不至于能在本座眼皮子底下抢本座的囊中之物。” 玄霖一边回答,视线却突然停滞了一秒,而后他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裂纹。 隔着汹涌的人潮,有一个身穿绿色衣裳的小仙娥,正蹲在一个卖仙灵果的店前。 呵,躯壳小小,法力少少,胆子倒是不小。 居然还敢堂而皇之出现在无界! 玄霖向前迈了一步。 “尊主,可是魔气有具体方位了?” “不急,眼下有更急的事情要做,你二人分头行动吧。”玄霖眼里蓄满了杀意。 下一秒,他消失在了琅画与问心面前。 而此刻沉浸在甜言蜜语哄店家给她果子吃的茯月突然觉得后背有些发凉。 【茯月:小夜,你说我怎么有种不好的预感。后背一直发凉是因为体虚吗?】 【小夜:要不宿主回头看看?】 茯月缓缓转过头,首先看到的是垂在地上的金边玄袍,然后视线一路向上,她对上一双黑沉沉地居高临下俯视她的眸子。 玄霖对着茯月露了一瞬间的本相。 茯月用这辈子最快的语速道:“嗨帅哥一夜不见甚是想念家里有事先走一步。” “跑?” 茯月被玄霖一脚踩住了裙摆,刚跑出一步的她差点一个踉跄。 玄霖慢悠悠踱步到茯月面前,垂着眼睑打量地着她。 还是一贯的不知天高地厚,居然想在他面前逃跑?真是笑话。 “见到本座,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茯月咬了咬嘴唇,试探性地开了口,“内个……借我点钱?” “找死!” 玄霖一把揪住了茯月的衣襟将她提到自己面前。 茯月双手抓住了玄霖的手腕为自己挣扎着呼吸空间:“诶诶诶做什么做什么!男女授受不亲!” “授受不亲?”玄霖感觉脑子里一阵血气上涌,“你都亲了本座几次了现在才来说授受不亲?!” 没办法,谁让她双标呢。 但是妖尊大人,你这种上门讨情债的可怕语气是怎么回事? ------------ 第7章 我知道他很急,我允许他急 “也就两次,呃…三次…四次吧!”茯月心虚地掰了掰手指头,她忽然嘿嘿一笑,“妖尊大人气不过,我再让你亲回来就是了。” 【小夜:宿主,你怎么连吃带拿的?不作死就不会死啊!】 【茯月:死不死的,是我能决定的吗?】 玄霖眉头紧锁,十分不耐地盯着茯月。 “看来你对你的这条命,的确没什么留恋了,是么?” “留恋留恋!相当留恋!”茯月立即道,“误会,都是误会,那天我怎么会是戏弄您呢?” 茯月眨了眨眼装模作样挤出点眼泪,“您不知道,我从小没了爹娘,只是个法力浅薄的小仙,更没什么机会见到外面的世界…” “那天乍然见到您这般好看的人还以为是上古神祇一时情难自禁,遂虔诚献上一吻,没想到您居然是活人!简直是神迹啊!” “你的把戏能不能再拙劣一些?编也编个像样的理由,那天的定身术难道不是你的法术?亦或者说,不是你的魔气?”玄霖眼底寒芒一闪而过。 茯月心下一沉。 玄霖怎么会怀疑她是魔呢?若是被玄霖认定是魔,那可要死得惨多了。 书中仙妖两界若非出现为非作歹之徒,否则平日井水不犯河水,而鬼界中人多为人间怨气所化,向来与凡人牵扯不清,和仙妖两界不怎么打交道。 而魔族就不一样了——仙妖鬼三界公敌,人人喊打。 若是凡界知道有魔物,大概也会喊打。 “什么定身,我怎么不知?”茯月继续装傻道,“难怪那日妖尊大人没有反抗,原来是有人定身?我还以为,是妖尊大人太温柔了不想让我难堪呢。” 【茯月:编不下去了!小夜!抽符!】 【小夜:接收指令,启动抽符。】 【生命值-20】 【符池:[定身符*1][定身符*1][看不见我符*1]】 【茯月:看不见我符是让我隐身吗?】 【小夜:看不见我符,使用者对选择目标隐身,且无法被查探到气息,但其他人还是能看见您。】 【小夜:宿主,要使用定身符吗?】 【茯月:不不不,不能用定身符,定身符只有几秒,我还来不及跑玄霖就醒了,用看不见我!】 【正在使用[看不见我符*1]】 “巧言令色!受死!”玄霖眉心怒意乍现,松开了茯月,掌心向茯月心口袭去,大有把她的心脏一把捏个粉碎的趋向。 下一秒,玄霖的动作却突然滞住了。 因为一个大活人突然在她面前消失了。 【茯月:我成功了吗??】 【小夜:看来是成功了,他急了。】 【茯月:我知道他很急,我允许他急。】 玄霖滞在半空的手猛地握成拳,手背上和额头上的青筋凸起大片,神色看起来也十分阴沉吓人。 竟然!真的有人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溜走!! 茯月双手环抱胸前,悠闲地看着好戏,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眼神亮起来。 这可是个好机会,不亲白不亲。 所以茯月踮起脚在玄霖右脸上飞速啄了两口。 【生命值+20】 【生命值+20】 小夜都被这一系列行云流水般的动作惊呆了。 【小夜:宿主,有的人死,是因为他大限已至不得不死,但宿主,你的死,完全是作出来的。他是看不到你!不是感受不到你啊!】 【茯月:我靠,你你不早说?】 【小夜:已经很早了,呜呜。】 “放肆!!” 不出意外地,茯月又被震飞了出去,然后吐了一口老血。 玄霖听着落地的声音,掌心一道蓝色寒芒劈向那处。 【小夜:宿主!快爬走!】 【茯月:在爬了在爬了!】 茯月原地打了个滚,手脚并用地爬了几步,堪堪避开了那道气势汹汹的妖力。只不过裙子下摆被寒芒劈下一段,而被割下来的衣摆从茯月身上脱离后便立即现了身。 玄霖压抑着即将爆发的怒火,眼神冰凉地扫过那已经焦黑成炭看不出什么颜色的衣物碎片。 【小夜:呜呜宿主,刚才好险,差点成了一块焦炭了,有事你是真惹呀!】 【茯月:别怕,小夜。既然咱们的攻略对象是玄霖这种冷冰冰爱生气动不动就要杀人的大妖,那以后肯定要过上这种刺激的日子了。】 茯月从地上起身,悄悄移动到了玄霖的右手边,双手环抱胸前颇为得意地看着他。 【茯月:拽哥也有翻车的时候,没想到吧。】 “茯月仙君,原来你在这里!” 茯月身后突然有惊喜的少女音响起。 “茯月仙君!我给你带了好吃的!” 茯月差点魂飞天外,她转过身对着苗衣拼命地挥手——不要喊了,命都快被喊没了。 但苗衣仙君最终还是没能领悟茯月的意思。她见茯月挥动着双手,也更加热情地拿着手中的东西挥了挥手,然后飞奔而至,将一根冰糖葡萄举到茯月面前。 “噔噔!茯月仙君,鬼族商贩弄来的冰糖葫芦,人界特产,快尝尝吧!” “谁是茯月?你认错人了。”茯月扫了一眼那亮晶晶的冰糖葫芦,狠下心往前走,“茯月仙君,有听到吗?这里有人找你。” 刚迈出一步,她看着无甚反应的玄霖又忽然想到——自己在心虚什么?那蛇妖又不知她名唤作茯月。 于是茯月又转过身,对着目瞪口呆的苗衣灿然一笑,接过她滞在空中的冰糖葫芦。 “不好意思刚才发病了,在下就是茯月。” 苗衣懵懵懂懂哦了一声,然后她牵住茯月的衣袖,“那我们走吧,我衣服都挑好了,你还有什么想买的吗?” “倒也没有什么特别想买的,你若是买好了东西,我们就回去吧。”丝毫没有意识到不对劲的茯月把冰糖葫芦咬得咔咔作响。 于是一根悬在空中还在不断被小口啃咬的糖葫芦在玄霖面前飘过。 ? 玄霖皱眉看着面前璃月医仙眼熟的绿色衣服和她怪异的动作,他伸出手朝着苗衣的手正悬空般抓着的地方抓去。 三人俱是一怔。 …… 片刻后,玄霖忽然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这么软,有些不太像一个人,难道不是那女子? “茯月仙君,他是你什么人啊,怎么能…摸这种地方?”苗衣瞪大了眼惊讶地问道。 你看这孩子,说什么呢,什么叫他是你什么人?这可是大街上,就算她和玄霖现在是热恋期情侣他也不能当街摸这种地方啊! 她菜是菜了点,但不代表她没有节操啊! 等等,这可怕的热恋期情侣的假想又是怎么回事啊?她果然是在幻云海把脑子摔坏了吧! 正涨红了脸对着玄霖怒目而视的茯月深吸一口气,一拳砸在他的脸上,“死变态!你给我松手!!” 被空气揍了的玄霖双眸不可置信地睁大,泛起些妖异的红。 “看来果真是你!除了你还有谁敢如此对待本座!” 很显然节操这种东西,她有,玄霖是没有的。 玄霖把那柔软的地方想象成了茯月的脖颈,手上的力道加重了几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死变态!你快松手!” 看不见我符只对玄霖有效,于是来来往往的人群在路过两人身旁时,都逐渐开始投以暧昧的目光。 玄霖皱了皱眉,下一秒,茯月被他拉进了一个异界空间。 这里面的一景一物还是和无界的长街一模一样,只不过三界中的人都不复存在,整个世界静悄悄的,只有茯月与玄霖两个人。 此处是玄霖的幻境,茯月的看不见我符就失效了。 看清楚眼前场景,玄霖瞳孔一颤猛地收回了手,还颇为嫌弃地用了清洁术。 茯月见状,揉了揉被捏得有些疼的肉:“呵,现在来装正人君子了?” 节操早就碎了一地了好么? 她双手叉腰,愤懑不平道:“你堂堂万年大妖,难道不知刚才摸的那是什么地方?我叫你松手你还越摸越来劲!我看你根本就是故意的!” 玄霖眯了眯眼,冷笑道:“不要太高看自己,你在本座眼里就是一个死物,本座没有兴趣。” “你这人真没素质!明明是你犯了错,还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方才街上好多人看见我们了,你以后出门也不嫌羞,当街欺辱妙龄女仙君,你就等着被唾沫星子淹死吧!” 听着面前张牙舞爪声讨他的小东西,玄霖仍旧不为所动,“本座易了容,只有你能看到本座的原貌。” ------------ 第8章 识时务者为俊杰 “好啊原来是有备而来披着皮做坏事,那你就是故意的喽,你这人怎么能这样!” 茯月蹲下将头埋进双膝,哭音颤颤,“就因为我亲了你,你就想了这么个法子当街折辱我,让我以后出门都要被指指点点,呜呜呜——” 玄霖要杀她,茯月决定先胡搅蛮缠一番,看看能不能蒙混过关或者等到救兵,于是她哭得更大声。 “呜呜我真可怜,在大街上被人袭胸,被人指指点点,换不回来一句道歉,这个人现在还想杀了我毁灭证据!” “聒噪!你的话可以像你的法力一样少吗?” “本座为何要杀你,你心里难道不清楚?少把这两件事混为一谈。” 茯月不服气道:“可是我已经对我的行为做出解释了!那你呢?第一下是因为看不见我所以暂且算你的手误触,可是你既然都知道是什么东西了居然还要再捏一下!” 她的胸现在还疼呢。 玄霖张了张口却没说什么,只是神色更冷了。 “你怎么不说话了?”茯月撑着手肘起身拍了拍衣袖上的尘土,盘腿而坐指控着玄霖。 片刻后,茯月惊讶地捂住了嘴,“难不成你不知道?” “你堂堂万年大蛇妖,竟然还没有抱过女人?!难怪我亲了你,你这么生气一直追杀我,那不会是你的初吻吧!” 【小夜:宿主,你为什么这么得意?那不也是你的初吻吗?】 【茯月:对哦!真是便宜他了!】 “你找死!”玄霖手上酝酿了一团紫色的闪电向茯月劈过去。 一路火花带闪电,茯月一边狼狈地逃窜一边得意忘形道:“你这么生气,看来是又被我说中了。” 玄霖施展妖力的手收回,握成拳垂在身侧,小臂上青筋凸起,看起来在极力忍耐着怒火。 “本座纵横三界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你未免太过自信了。”玄霖话锋一转,冷哼一声,“不过你的确可以自信,因为本座从未见过如你这般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 “那你就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了?说出来让我长长见识啊!” 玄霖闭了闭眼,“不可理喻。” “我是不可理喻,所以你就别理我了,把我从这里放出去吧。今日是你理亏,我们就当新仇旧怨一笔勾销,以后再见就当作不认识!” 【小夜:宿主,真的吗?】 【茯月:假的,先把眼下这一劫躲过去再说。】 玄霖垂着眼睑看了一眼坐在地上的茯月,转过身走了两步。 “你同意了?”茯月一喜,作势要从地上起来。 谁知下一秒,玄霖突然转身,从他袖中探出的骨藤直直刺入茯月心口。 【小夜:宿主!!!】 那一瞬间剧痛爬满四肢百骸,茯月脸色发白,刺红的血从她唇角溢出。 这王八蛋,一点人性没有,招呼不打就开干。 茯月感觉那根细长的骨藤在她体内仿佛又生出许多枝节,包裹住她的心脏,仿佛在探寻什么。 玄霖慢慢靠近茯月,语气听不出喜怒:“你用了什么法子藏了你的魔心?” 这人居然还一直怀疑她是魔物。 “我…不是…” “不是?你与那璃月小医仙同在此处,必然是从璃月宫来。好巧不巧,本座追踪的那缕魔气,也刚从璃月宫来到无界。小仙娥,你瞒天过海的本事不小啊。” 茯月张了张口,玄霖以为她要交代些什么,便凑近了些听她说话。 “纱…比…” “什么?”玄霖皱了皱眉,伸出手指抵在茯月的下颚准备将她的脸抬起来仔细听个清楚,茯月头上的簪子却突然泛起璀璨的金色。 玄霖眉梢一挑,撤回了骨藤,往后退开一步。 下一秒,那簪子直直从茯月的头上飞出,抵向玄霖的眉心。 “哼,雕虫小技。” 玄霖轻蔑地笑了笑,修长的五指在空中转了个圈结了个印,抹去了那簪子来势汹汹的法力,漫不经心将它拿在手里重新簪入了茯月的发中。 茯月捂着心口,大口喘着气。 骨藤从她体内褪去后,痛感也随之消失。只是那种濒临死亡的压迫感还是让她心有余悸。 玄霖冷冷看着茯月,“别和本座来耍这些小心思,妄图用三言两语来迷惑本座拖延时间,简直愚蠢至极。我看也不必探究你的魔心藏在何处了,管你是何物,一并杀了便是。” 骨藤重新从玄霖的身后冒出,却不是方才的探寻,而是带着满满的杀气。 茯月瞳孔微缩。 【小夜!】 【小夜:宿主!我在!】 茯月还未来得及抽符,面前一道浅蓝色的光闪过,骨藤被突然出现的蓝色屏障反弹了回去。 将夜身上的银饰泠泠作响,也不知从何处来,手上正结了一道淡蓝色防御法阵挡在茯月面前。 挡回了骨藤,他微微回头看了一眼茯月。 “小仙君,你没事吧。” 将夜的嗓音如同融化的冷雪,清润中自带仙气。 真别说,别太帅了。 茯月觉得此刻的将夜就像在发光。 但是,仙君,你的相貌你的音色为什么和你身上的布料成反比? 虽然说原作设定弥兰泽奉行图腾文化且把蜘蛛奉为圣物,但…清姿万千的仙君对你露着一个纹着蜘蛛的后腰… 这个设定还是太割裂了啊! 但茯月面上不显,颇为感激地道了谢:“多谢仙君,我没事。” “将夜?”玄霖的语气听起来有些意外,他摆了摆手安抚了躁动的骨藤又继续道:“本座的幻境,你也敢闯。” “玄霖,这里是无界,你胆敢对我仙界之人出手。” “本座连无界之主都不放在眼里,难道还要遵守这里的规矩?可笑。” 将夜笑了笑,“妖尊大人自然百无禁忌,可今夜身处无界的妖,未必每只妖都如同妖尊那般。” “你一个弥兰泽仙守,竟比本座一个妖界之主还要关心本座的子民。” “说不上关心,只是近来古战场封印松动,魔气外泄,若妖尊大人执意在这里伤我仙界中人,破了无界规矩伤了三界和气,于妖尊大人也是无益。” “怪不得你们仙界之人苦修数年不见长进,原来都在练嘴皮子功夫。”玄霖语气中的轻蔑都溢了出来。 嘴皮子功夫也是功夫啊,不要歧视好么!茯月如是想到。 茯月起身,走到将夜旁边,用自己微薄的灵力给保护法阵加固了一下。 “仙君,什么打算?” 二打一,输之不武啊! 将夜冲茯月淡淡笑了一下,而后转回到与玄霖对峙,“长的是不是嘴皮子功夫,妖尊大人一试便知。” “真要和他打?”茯月见将夜单手捏了个法决,不确定地问道。 将夜周身波动的灵气把二人的发丝都扬了起来。 “临阵退缩岂非懦夫所为。”将夜语气听起来很是坚定。 远处的玄霖冷笑了一声,“有骨气。” 茯月眉心跳了跳——仙君,你穿衣风格挺奔放,但为什么思想这么呆板?这是什么反差萌吗? 茯月内心正凌乱之际,玄霖的骨藤又一次席卷过来。 没想到茯月感觉眼前蓝光一闪,再睁眼居然不是在那什么阴曹地府,而是在无界的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将二人淹没。 “仙君不是说不能临阵退缩吗?”茯月疑惑道。 将夜理了理发丝:“没说完,还有后半句话。” “什么话?” “但,识时务者为俊杰。” 茯月抚了抚额角——仙君,莫非你也是冷笑话的好苗子。 ------------ 第9章 以和为贵 无界幻境中,玄霖面色霜冷看着远处二人消失的地方,蓝色的传送阵还在发着光。 “看来的确也没全长嘴皮子功夫,敢闯进本座的幻境劫人。” 玄霖将骨藤收回,化作一截小小的枯枝模样拿在手中端详着。 方才骨藤探入那女子的心口时,的确没探到什么魔心。可即便如此,也不能排除她是魔物的嫌疑。 何况,就算她真的只是一个法力低微的小仙又如何,杀了她也无伤大雅。 虽然他不屑于对这等毫不起眼的小仙动手,但是她是自找的! 心中盘算着盘算着,玄霖蓦地记起来,方才她竟然又做出那等毫不知耻的事!而且竟还要反咬他一口! 玄霖看了一眼自己的手,一些微妙的触感仿佛还停留在指尖,他脸色一沉猛地一甩袖子,无界长街的幻境生生碎裂。 “他们能救得了你一次,两次,未必次次都能救你。” 浓黑的妖气四散,玄霖的身影顷刻间不见了踪迹。 无界长街中,将夜摸了摸苗衣头上的小豆芽,轻笑了一声,“苗苗,别担心了,我向你保证过会将她好好带出来的。” 茯月听了这话,看了眼刚刚跑过来还有些气喘吁吁的苗衣,颇有些感动。 “苗衣仙君,原来是你找将夜仙君搭救了一番,多谢,也多谢将夜仙君。” 苗衣抖了抖头上的豆芽摆摆手,“没关系的,你是仙界之人,而且现在是璃月宫的人,我将你带出来,自然要顾着你的安危。” “只是不知将夜仙君怎么也恰好也在此处?” “是我来找苗苗。我在璃月宫与常风叙了片刻却没找到苗苗,便猜到也许她会来这里,刚找到她时她便抓着我的袖子,都快急哭了。” 茯月的眼神在二人身上转了转——总感觉嗅到了一丝奸情呢。 难怪她看书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书上说孤音喜欢常风,常风却是个石头,但将夜却总爱来找常风喝酒。 本以为是原作恶趣味写了什么狗血恋,现在看来将夜根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嘛。 茯月内心忽然想起来方才在幻境中一个不对劲的地方,她指了指自己头上的簪子,问道:“两位仙君可知道这个簪子有什么玄妙之处吗?” 将夜看了一眼茯月头上的簪子,发现了簪子有出动过的痕迹。 “这是进入无界的钥匙,所以你看到的身在在无界的人,除了玄霖,头上都有一根这样的簪子。” 茯月听闻后灵光一现,难怪方才她觉得玄霖好像有什么地方怪怪的,原来是没有这根簪子。 看来这厮虽然说话欠揍,但搞特殊的实力还是有的。 “但这个簪子不仅仅是钥匙,还是禁制。你们可还记得无界的门柱上,是哪几个字亮着吗?” 茯月回忆了一下,“是以和为贵。” 将夜点了点头,“正是。所以来无界的人都必须奉行以和为贵,若有人想出手闹事,必然会催动这根发簪,然后被一击毙命,除了玄霖。” “原来如此。”茯月点了点头,内心还是不免觉得悲催。 什么都要除了玄霖,偏偏她遇见的就是玄霖! 将夜又摸了摸苗衣的头,低头弯了弯唇角:“快回去吧,刚从玄霖的幻境中出来,此地也并非久留之地,若他有心寻过来,找到我们也是很容易的事。” 苗衣仙君乖巧地点了点头,眸子里充满了不舍:“那仙君,下次你来璃月宫是什么时候了。” “很快的。”将夜轻声道。 茯月越看越觉得是有这么个事,在一旁兀自充当空气,脑子里又开始想原书中的常风和孤音。 那日幻云海见到的孤音比她看书时想象出来的还要飒,也不知对上那石头,怎么擦出爱情的火花的。 “茯月仙君?茯月仙君?” 茯月被苗衣仙君的声音唤过神来,一抬头将夜已经微微折身揖礼作别了。 茯月也回道:“后会有期,仙君,今日蒙你相救,下回找常风仙君吃酒,带我和苗衣仙君一个。” 将夜一边拔下头上簪子一边笑道:“她还小,不能吃酒。” 话音刚落,将夜消失在了无界。 “茯月仙君,那我们也走吧。” 两人把头上的木簪一拔,两道绿色的身形重新回到璃月宫的仙居内。 茯月先是换回了自己的衣裳,然后拿着那被烧焦一片裙摆的绿色衣裙对苗衣仙君赔罪道:“真是对不住了。” 苗衣仙君不在意地摆了摆手:“无妨无妨,这都是去年的旧款了,不要也罢。” 茯月一时汗颜,原来这么多一模一样的绿色衣裳,还能区分得出新款旧款? 茯月回到自己的仙居歇下后,立即召唤出了小夜。 【茯月:今日战绩请清算!】 【小夜:生命值查询结果:114】 【小夜:宿主,可喜可贺,生命值过百了!】 【茯月:富贵险中求。】 一想到玄霖在她消失的那一瞬间的气急败坏,茯月心情就很好,哼着歌进入了梦乡。 接下来的几日,茯月安心在仙居养伤,顺带挣扎着试试凝聚天地精华。 但毫无例外,这副壳子是外来货,吃不了本地菜。 苗衣给茯月做的药见效很快,短短几天她在幻云海和无界受的伤就差不多好透了。 “苗衣仙君!苗衣仙君!快来走一趟吧。” 刚给茯月摸完了脉的苗衣仙君立马起身问道:“仙君何事如此惊惶?” 那人拍了拍手,急道:“战神殿下,伤得有些重。” 战神殿下?茯月反应了一下,大抵是在说常风。 但她记得四大仙守对上仿佛原作亲儿子般的玄霖虽然勉勉强强,但也不是随便来个人就能将之吊打吧?怎么会受这么严重的伤? 苗衣仙君听完也有些着急,回头道:“茯月仙君,我先去看看。” ------------ 第10章 男人不能总说不行 璃月,前山居。 苗衣到时,常风看起来已经自行疗过伤了,正板板正正坐在榻前,只不过脸色十分苍白。 屋内还有璃月宫几位上仙,苗衣依次拜了拜。 “炽阳上仙,墨阳星君。” “苗衣仙君,不必多礼,先给常风仙君瞧瞧伤吧。” 苗衣仙君走到常风面前,用灵气探了探常风的伤处,忽然奇道:“常风仙君,你这伤怎么…?” 常风看出她的疑惑,道:“是被我自己的剑气所伤,说来话长,你且瞧伤便罢。” 常风似是不愿多说,炽阳上仙见状上前了一步道:“ 青鸟在幽潭附近感知到了璃月仙器碎片的气息,常风仙君去幽潭拿回碎片时,被洞穴入口的阵法反噬了。” 苗衣一边催动手中法力为常风疗伤一边疑惑道:“什么阵法,这么厉害?” 炽阳上仙摇了摇头,“厉害倒算不上,只是实在诡谲。破阵需要击碎阵眼,但阵眼前有一道禁制,会削弱五成功力,所以要破阵眼必然要使出浑身解数,但阵眼一旦被攻击,闯阵者又会造到方才使出的功力数倍的反噬。” 苗衣仙君内心惊了一瞬,“难怪你的伤带了曳影剑的剑气,原来是反噬所致。” 常风沉默地点了点头。 “所幸曳影剑与常风浑然一体,识得主人,是以反噬回来的只有曳影剑的的分身,否则…”炽阳上仙摇了摇头。 否则常风便要生生折在这古怪的阵法里了。 “现在阵眼碎裂了一半,阵法已经开始自动感应闯阵之人的法力,然后反噬了。” 苗衣仙君施法的点点绿光将二人笼罩其中,常风身上曳影剑剑气所致的伤被疗愈了大半。 施完法,苗衣对炽阳上仙道:“上仙,幽潭的碎片,让我去拿吧。近来四大仙族人人苦修,法力都进步了不少,我所修是疗愈术法,哪怕被反噬,也比其他仙君要温和些。” 炽阳上仙慈爱的目光落在了苗衣仙君的身上,“好孩子,你知道其中的利害,我便不多说了。” “不行!”常风蓦然出声道,“既然你知道魔物肆虐,那你更应该好好待在璃月宫,怎么能让你一个医仙去涉险。何况近来被魔物所伤的仙君,都需要你。” 炽阳上仙摇了摇头,“常风,我知道你想护着她,但上仙界不比从前了。哪怕只是仙器碎片,也不能任它流落在外,若被魔物窃走,后果不堪设想。” “她是医仙,总有比她更合适的人,再不济,我再去一次,既然曳影剑不会被反噬,总有方法可以破阵。”常风语气十分强硬。 炽阳叹了口气,“常风,不要任性,你是璃月仙守,怎能将自己的安危当做儿戏。” “上仙,我这不是任性。” “那你倒说说,你觉得还有谁比苗衣仙君更合适?” “正是在下!” 一声清亮的少女音色让前山居内的争吵戛然而止。 屋内的众人齐刷刷地看向出现在门口的人。 【小夜:宿主好瞩目好威风!】 在门外不小心听到了来龙去脉的茯月神秘一笑,迎着众人的目光负手飘飘然跨进门去。 怪不得玄霖爱装B,原来装起来是真的很爽。 不对,她想他干什么。 “在下就是最合适的人选,因为在下法力聊胜于无,即便反噬,受到的伤害也不会太多。” 但是,她好像是反常人装B之道而装之啊。 不管了,反正装到了。 装到就是爽到。 “这位仙君是?” “在下茯月,是幻云海中被诸位仙守救下的小仙一个。” “原来如此。” 众上仙沉默了一番。 能做到璃月宫高层,必然是有几把刷子的,所以都不用探,一眼就能看出来茯月最大的优点就是诚实。 于是几位仙君考虑了一番,道:“这个阵法,茯月仙君,你……” “不行!”常风又出声道。 茯月诧异回头,“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仙君,男人不能总说不行你知道吗?” 常风的脸色肉眼可见阴沉了一个度。 “你非璃月中人,这是璃月宫的事,不该由你来冒险。” 茯月内心思量一番,常风这番话定然不是真的劝阻她不要涉险,而是还在怀疑她的身份,毕竟仙器事大。 但她承蒙仙守两次相救,也不好在自己擅长的菜鸟领域袖手旁观,但如果太热情,倒显得可疑。 思及此,茯月道:“我并非白白冒险,而是为了求财,拿到碎片之后,我需要这个数。”茯月伸出三根手指晃了晃。 苗衣仙君愣了愣,小声道:“三万仙贝?” 茯月摇摇头:“不,是三十万。” 仙居内沉默了几秒,但炽阳上仙还是首先开口道:“茯月仙君,比起璃月仙器碎片,三十万仙贝自然算不得什么。” “你要这么多仙贝,做什么?” 常风一个锐利的眼风扫过来,茯月想打个哈哈过囫囵过去的想法立马消了大半,她低头掖了掖袖角,小声道:“买裙子。” 常风的脸色变了几变,最终看起来颇有些无语道:“皮相容貌都如浮云,这么多仙贝,不如去挑一把趁手的法器,关键时刻也好护你一二。” 他顿了顿,又道:“也罢,你与苗苗的年纪相仿,爱美些倒也正常。” 茯月一喜,“你同意了?” “炽阳上仙同意你去,我也不好再拦你。” 炽阳上仙点了点头,“好孩子,万事小心为上。常风,进入法阵之前,你务必要保证茯月仙君的安全,拿到碎片之后,将她好好护送回来。” 常风点了点头,“我知晓。” “常风仙君,你要休息一二吗,我见你脸色不是很好。”茯月问道。 “不必了,仙器碎片流落在外一刻,就多一刻不安,早去早回。” “常风仙君,不若把我也带上吧,若是有什么意外,我也可以帮帮忙。” 常风看了一眼苗衣,毫不犹豫道:“不行,你是医仙,危险的地方,一概不要去。” 苗衣一脸气闷,嘟哝道:“不会又是将夜哥哥给你吹了耳旁风吧,若是从前,你起码还会考虑一下的。” ------------ 第11章 那就来与本座双修 出了前山居,茯月一路跟在常风身后。 “幽潭里有一只沉睡的上古守护神兽蚀氿,若无魔气靠近是不会苏醒的,麻烦的是幽潭入口觊觎那神兽守着的夜光珠的妖鬼,届时我会将它们都清理干净。” 茯月一听有夜光珠,立马好奇起来,“有没有什么机缘可以拿到那夜光珠?” 常风头也不回道:“有。” “什么办法?” “从这里开始左转,去拜拜掌梦仙君,让他今日夜里给你托梦。” 茯月脚下一个踉跄,打消了那夜光珠的念头。 “你进去第一件事就是找到碎片,不要在里面待太久,虽然说蚀氿感知到魔气靠近才会苏醒,但难保除了蚀氿外,幽潭内没有别的什么危险。” 茯月点点头,认认真真记下了这番嘱咐。 毕竟她只是为了还人情,还不想把命搭进去。 不过如果到时候真有危险,她还可以抽符跑路。 到了璃月宫的天宫门前,常风停住脚步,召出了曳影剑,然后他将曳影剑幻化出来的分身给茯月当坐骑。 茯月看到在她脚下徘徊的曳影分身,眼睛亮了亮。 御剑,不开玩笑,多少人小时候的梦想。 茯月双脚刚踩上去,曳影便“嗖”一下飞了出去。 这该死的推背感。 旁边在腾云间双手环抱胸前,一脸气定神闲站在曳影剑上的常风皱着眉看了眼旁边吱哇乱叫的茯月。 “若非你体内的确有灵气,我倒要怀疑你是个凡人了。” “常风,你现在骂人真高级啊。” 茯月稳了稳身形,不敢再看下方一闪而过的片片浮云。 “虽说站不稳是我的问题,但你的剑也有责任好么,能不能像和谐号一样又快又稳?” 常风疑惑道:“和谐号是谁的剑?” “一位仙友,姓高名铁。” “高铁仙君么,没听说过。” 你当然没听说过!要是听说过那还得了? “不若你为我引见引见,改日登门拜访。”一说到剑,常风兴致倒是很高。 “不了,仙友不爱与人说话。” 岂止是不爱与人说话,根本就是不会说话好么? 常风看起来似是失望了一瞬,转回头看向前方,道了声,“也罢。” 曳影在一处洞穴面前停下,二人一眼看到了门口暴动的妖族与鬼族。 “待好别动,我去清理干净你再下来。” 语毕,常风飞身而去,曳影剑紧随其后。 茯月看了个眼花缭乱,没几下就看到常风一边擦去脸上沾上的鲜血一边冲茯月勾了勾手。 “下来。” 茯月跳下曳影剑分身,两剑合而为一被常风收到身侧。 “去吧。找到仙器碎片虽是要事,但也不要勉强,一旦有危险,立马撤出来,我会在这里接应你。” “放心吧常风仙君,三十万和我的小命,我会好好衡量的。” 常风很是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说了出来:“哪家店的裙子如此之贵,居然要三十万?” “问了你会帮我砍价吗?” “我只会砍,不会砍价。” 很好,不愧是你。 “你体内有灵气,能与仙器相感应,所以你自然就会知道哪个是仙器碎片。” 茯月点点头,抬脚进了洞穴。 幽潭入口狭长而幽闭,茯月走了许久才勉强看到前方不远处有光亮。 当走过狭长的入口,茯月忽然觉得眼前豁然开朗。 只不过洞内没有天光,所有的光线来源都是远处湖中心的夜光珠。 几步之遥的半空中,飘浮着一块莹白的残片。 茯月见到它这才知道常风所说的感应是何物,因为她觉得周身灵脉都畅通了不少。 茯月一伸手,那残片便自己落到了她的手心。 到这时茯月才反应过来——所谓的阵法反噬,在她身上根本没感受到一点! 她到底是有多咸鱼啊? 罢了,咸鱼就咸鱼点吧,咸鱼的好处是这种仙侠世界动不动就要拯救天下的重任终究是落不到她头上。 天塌了还有个儿高的顶着。 她现在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回家。 茯月将碎片收入袖中后,好奇心使然,她靠近了那完全是一潭死水的湖面。 常风说蚀氿就沉睡在湖底,也不知神兽长什么模样。 茯月准备离开时,猛地发现湖面上自己的倒影长出了突兀地两只长长的黑色的角。 茯月惊疑不定地摸了一把自己的发顶,却没摸到类似角的东西。 正疑惑时,她发觉那角慢慢向上拔高,而后露出了一张苍白的脸颊。 茯月后背一凉转过头去,“妖尊大人,这么巧?你也来散步?” 玄霖垂着眼睑看一眼蹲在湖边的茯月,冷冷道:“不巧,本座等你很久了。” 这句话犹如一记惊雷在茯月耳边炸开。 难怪这阵法这么古怪,法力越强被反噬得越厉害,合着为她这个菜鸟量身定制呢? “真是难为妖尊大人为我费心了,所以妖尊大人这么大费周章将我引到这里来做什么?” “你猜我想做什么?” 这还用猜? 当然是做她啊! 意思是做掉她啊! “妖尊大人,这里黑灯瞎火的,咱们不如换个地方?” 玄霖冷笑一声,“怎么,你想出去找常风?别想了,他现在自顾不暇,自然也顾不上你。” 本着能动口绝不动手的选择,茯月一扑二闹紧紧拽住了玄霖的衣摆。 “妖尊大人,你对你忠实的追随者这么冷淡无情,人家心都要碎了好么?我对你的敬仰,完全都出自真心啊。” 玄霖看着牵着他衣摆不撒手的茯月,面色更冷了些,但片刻后一种诡异的笑蓦地爬上他的唇角。 “真心?有多真?” “非常真!”茯月使劲地点了点头。 玄霖往前迈了一步,忽然弯下腰一把将地上的茯月捞了起来,掌心贴着茯月的后腰将他按在自己胸前。 靠靠靠靠靠! 干什么干什么? 变故来得猝不及防,茯月的大脑有那么两秒处于无响应状态。 咫尺间,玄霖的眸光在茯月的脸上流连了一番,最后停在茯月的唇上,温热的呼吸几乎扑面而来。 “既然你如此仰慕本座,那就来与本座双修吧。” ------------ 第12章 本座对美人一向很宽容 什么?双修? 这条鬼蛇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她是想要双休,不是想要双修! “那倒不用了谢谢,我什么咖位啊和妖尊大人不匹配。” 茯月假装羞怯地别开头,伸手去推玄霖的胸膛。 手感真好。 没推动,再推一次。 嘿嘿。 然后茯月的手就被玄霖一把抓住了,“不是仰慕本座吗?你不喜欢双修?” “喜欢双休,不喜欢双修。” 茯月往后退了退了,但她被玄霖的手臂圈着,退多少玄霖就往前进多少。 “哦?那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茯月甜甜一笑,眸光闪闪,温声细语道:“喜欢妖尊大人,但不喜欢双修,主要还是我这个身份这个地位,怎敢高攀妖尊大人,承蒙妖尊大人厚爱,实在是无福消受了。” “无妨,本座自然不会在意什么身份地位,因为什么地位都没有本座的地位高。” 茯月汗颜——你们这里的本地人都这么爱讲冷笑话吗? “妖尊大人不介意,可我介意啊。妖尊大人是何人,我怎敢以我这微薄之身染指?” “都说了本座不在意,何况——”玄霖眸光流转一番,忽然凑到茯月耳边轻语,“你也算是美人一个。” “本座对美人,一向很宽容。” 宽容个鬼!真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就好像前几天见到她就要杀的人不是他一样。 而且这个时候被夸美,根本高兴不起来好么! 茯月弯眉微蹙,一副伤心模样,“妖尊大人,我同你说实话吧,我虽仰慕你,但却怕你这种类型的妖怪啊,妖尊大人总要给我些时间适应适应。” “本座今日又不用尾巴与你双修,还是说,你刻意提到这个,其实是希望如此?” 希望什么?简直吓尿了好么? 玄霖贴在茯月后腰的手猛地一使力,茯月几乎整个人被提起,整个人的重量全靠玄霖的胸膛和臂膀支撑,于是两个人贴得更紧了些。 这一刻,茯月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这妖不会来真的对吧!不会真的要现原形对吧! 下一秒,强烈的失重感袭来。 平静的湖面波澜乍起。 茯月在完全跌入水中的最后一秒看见玄霖那道颀长的黑色身形冷冷地站在岸边,脸上的表情淡漠到极致,和方才判若两人。 这狗男人!果然有病。 虽说像玄霖这种狂霸酷炫拽的反派在一些香艳秘事上的设定通常是提上裤子不认人,但茯月没记错的话……他俩刚才不是还没脱裤子吗?! 为何玄霖翻脸翻得这么快? 方才还浓情蜜语耳鬓厮磨,怎么下一秒把她踹水里了啊? 看着玄霖冷冰冰的神情,茯月在水里两腿一蹬灵巧地转了个面。 还好她会游泳,她要赶紧游到对岸去,远离神经病。 但是……面前这个缓缓掀开的巨大眼皮是什么东西啊? 常风仙君不是说潭底的守护神兽感知到魔气靠近才会苏醒吗? 难道说…玄霖针对她其实不是在发疯,而是她真的是魔? 但她是魔这件事,她作为当事人,怎么完全没有人通知她啊!? 如果她今天潜入仙门是有任务的,这样子搞就效率太低下了啊!卧底不知道自己是卧底那还卧个什么底啊!迟早要被正派带上光伟正的道路一去不复返啊! 等一下,她这个反派思维好像不太对,怎么就自然而然接受了自己魔族身份并且为魔族筹谋深感忧虑呢?! 难道说…自己的内心其实一直是邪恶小女孩? 茯月脑内天人交战,短短几秒思绪已经来回拐了十八道弯。 【小夜:宿主无需担心,我以人格担保,你绝对不会是魔。】 【茯月:听你这么说,感觉更不能放心了好么!你都不是人啊,哪里来的人格?】 【小夜:总之就是那什么格啊!】 【茯月:好吧,看在目前你尚且靠谱的份儿上,我就相信你了。】 水下一阵剧烈的动荡,离茯月只有几米远的那两只巨大的眼睛已经完全睁开,幽暗的赤色兽瞳已经完全睁开,正冷冷地盯着茯月。 站在岸边袖手旁观的玄霖感受到了幽潭的地动山摇,冷嗤一声,“哼,果然是魔物。” 水下视线本就要昏暗些,茯月又被这么个连全貌都看不清楚的巨大的玩意儿盯着,顿时三魂七魄仿佛都要被吓得出逃了,在心里友好问候了玄霖一万遍。 虽然说她现在不想和玄霖待在一起,但鉴于越过这只神兽游到对岸去的可能性简直是零,所以茯月又识相地掉了个头转身向玄霖所在的岸边游去。 但她四肢倒腾半天哪有这神兽一爪子好使呢,幽暗的水底下伸出来的兽爪像抓花生米一般将茯月抓在掌心中。 茯月心中一悚然,闭着的鼻腔灌进了冰凉的湖水,窒息感扑面而来。隔着衣裙她都能感觉到抓着她的爪子上清晰的兽皮纹路,她的鸡皮疙瘩起了满身。 蚀氿抓着茯月向上游着,似乎是想带茯月出湖面,同时它的嘴里又在不断发出警告般的震耳欲聋的咆哮。 茯月摸不准这只神兽想做什么。 但管它三七二十一,先用生命值抽张符保命要紧,再省着点花小命没了又有什么用呢。 反正玄霖又跑不了,再亲回来就是了。 【小夜,抽符!】 【小夜:接收指令,启动抽符。】 【生命值-20】 【符池:[定身符*1][变小符*1][看不见我符*1]】 听到有新的符咒加入符池,茯月就觉得有戏。 果然系统还是靠谱的,能针对她眼下的情况出现最适合她的符咒。 【茯月:变小符!】 【正在使用[变小符*1],使用目标:蚀氿】 小夜的话音刚落,茯月感觉自己将自己笼罩住的兽爪一松,她心里长长舒了一口气。她用法力调息了自己的呼吸,溺水的感觉总算是消失了。 茯月眨了眨眼,方才剧烈摇晃的湖底平息了下来,她终于看清方才抓住她的神兽蚀氿是什么模样 ——主身状如蛇,浑身赤黑但前身又长出了两只兽爪,身后还有两对翅膀,兽瞳是红色的。 但因为被茯月施了变小符的缘故,现在这只看起来穷凶恶极的上古神兽变得只有巴掌大小,张牙舞爪,看起来还有点可爱。 茯月不禁在脑海中脑补岸边的玄霖中了她这符之后多狼狈,到时候看他还能这样嚣张吗! 等到她在脑中把玄霖的蛇身来回切了八百段后,茯月压住唇角,一把抓过在她面前扑棱翅膀的蚀氿,“怎么样?小东西,风水可是轮流转的。” ------------ 第13章 反正你连人带物都是本座的 蚀氿在茯月的手中咆哮着,但由于变得太小,用尽全力的嘶吼也只是微弱的“嗷呜~嗷呜~” 茯月心满意足地带着手中的上古神兽浮出了水面。 岸边正要探查茯月是不是已经蚀氿撕得粉碎的玄霖蓦地听见湖中心“哗”地一声水响。 他循声看去,湖中心冒出的却不是蚀氿,而是茯月。 随着她浮出水面,湖中心也冒出一个石台,石台正中供奉着一颗珠子,在完全露出水面的那一刹那,那珠子明光四射,将幽潭照得亮如白昼。 玄霖眼底的震惊也被这光亮照得无处遁形,他有些惘然地盯着湖中心。 也许是因为法力不支,少女头上扎的两个花苞一般的小辫子被方才水下的动荡冲散了,还湿透了,卷曲的湿发披拂身后。 她转过身,湿漉漉的眼睛里充满了笑意,却并非是善意的,是带着炫耀的讽刺。 茯月冲玄霖晃了晃手中完全变作宠物一般的蚀氿,然后转身向石台走去。 由于逆着光,茯月的每一缕发丝都在发着光,莹白的光透过湿透的衣裳,勾勒出藏在其下玲珑曼妙的身姿,她轻而易举地将那颗夜光珠拿起,放在手中的端详着。 一岸之隔,玄霖眉头紧锁,他探究的目光落在符月被照得瓷白的脸颊上。 为何? 就算骨藤探不出此人的魔心,可她的确是唤醒了蚀氿。 但为何蚀氿没有第一时间将她撕碎,反而被她制服了。 茯月沉浸在喜得一只上古神兽当宠物,还拿了颗常风仙君说她梦里才能拿到的夜光珠的喜悦中,完全没注意到对岸的人已经运转轻功飞了过来。 “交出来。” 茯月被这句话惊了一跳,“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她看着对她伸出手的玄霖,将手中的宝珠和正在扑腾翅膀的蚀氿都藏到了身后,“堂堂妖尊大人居然想窃取别人的胜利成果?” “窃取?你若是觉得是窃取,本座可以堂堂正正和你打一场。” “那你方才干什么去了?这么能打,刚才怎么自己不下水去拿?现在对我一个柔弱小仙出手,好不讲理。” “不给也罢。” 但玄霖虽然嘴上说着也罢 ,却是上前了一步,并且表情突然变得古怪起来。 玄霖脸上的笑阴恻恻地无端让茯月心里没底。 【茯月:总感觉他要开始犯贱了。】 “你你你!你要做什么?”看着突然凑近的玄霖,茯月七上八下的往后退,结果膝弯处碰到了身后的石台猝不及防被拌得坐下了。 屁股上传来的冰凉的触感几乎让茯月想立即弹起来,但无奈玄霖凑长臂一伸按着她的侧腰将她牢牢按在了石台上。 大妖惑人的脸颊近在咫尺,下一秒,茯月感觉自己被玄霖捞了起来,于此同时耳畔响起玄霖的声音。 “不给也罢,反正你连人带物都是本座的。” 茯月一听立马炸毛了。 靠,掳人就掳人,搞得这么暧昧是闹哪样? 茯月娇小的身躯被玄霖毫不费力地抗在了肩头,她的视角只能看到玄霖迤逦在地上的华美的衣摆。 茯月在玄霖的肩头剧烈地挣扎了起来,“你放我下来!你要带我去哪儿?” “去哪儿?自然是回本座的重渊宫。” “妖尊大人,我们这才见第三面就带我回家,进展是不是快得有些不合理?” “怎么,不开心么?不是仰慕本座仰慕得紧么,回了重渊宫能日夜与本座相对,岂不正合你的心意?” 茯月当然不会傻到真的以为玄霖被她的仰慕之词忽悠住了要带她回家,但目前看来,玄霖是不会杀她了,否则也不会大费周章带她回重渊宫。 茯月在脑中思考着跟着这蛇妖回重渊宫的可行性。 好处是日后不必绞尽脑汁去想怎么靠近玄霖,也许生命值很快就能满1000然后回家。 坏处是在这大妖的领地里,什么都是他说了算。 思量半晌,茯月一咬牙,去就去吧,谁怕谁呢,富贵险中求。 感觉肩头上的人似乎是安分了片刻,玄霖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可疑又可恶的人,自然是时时刻刻放在身边看管着才能放心。 “开心。” 玄霖忽然听到背上的少女这样说到,他反应了片刻才想起来这是她在回应他刚才阴阳怪气的话。 他正要开口,却感觉屁股被重重拍了一下,然后腰被倒挂在肩上的人抱住了,“开心!能和妖尊回家真是太开心了!” 被拍了屁股的妖尊大人脸上闪过一丝阴霾。 “......” “撒手。” “不撒。” “三、” “撒了撒了。” “但是妖尊大人,你一定要这样扛着我回去吗?能不能换个姿势?” “你想要什么姿势?” “就是能不能不要让我这么被动,都快被颠吐了啊!” 玄霖眼里冰凉一片,嘴上却笑得恶劣,“哦?你喜欢主动的?” 到这里茯月总算意识到了不对劲。 【茯月:举报!有人开车!】 【小夜:咳咳,宿主,这个不归我管啦~】 “本座没让你缺胳膊少腿回到重渊宫,已经是本座对你手下留情了,不要不知好歹。” “你若不安分,本座大可只吊着你一口气。” 茯月知道玄霖这句话不是开玩笑,于是也就稍微安分了一些。 玄霖扛着茯月一路走出了幽潭。 地上一地的血和断肢,茯月看得有些心慌。 但想来常风应该没这么容易死。 “常风,你醒醒,快醒过来!” 茯月突然听到了一道焦急的女声,觉得有些耳熟,可就是想不起来,她担在玄霖肩上,拼命扭头也只能看到玄霖的后背。 “你这蛇!又是你!你对常风做了什么?” 听到这个称呼,茯月确定了此人是谁——蓬莱岛的孤音仙君。 “本座不过见他身上有伤,略施小法让她在温香软玉堆里小小歇息片刻罢了。” “你竟然用如此下三滥的招数!” “都是幻境,还分什么高低贵贱么?看起来,他可是享受得很呢。” 什么温香软玉?怎么享受? 听起来是不太正经的幻境呢。 但孤音不是正在这里吗?这就是传说中的修罗场吗。 茯月觉得不能再沉默了,这个瓜她一定要吃到。 于是她在玄霖背后拼命扭动着,“妖尊大人,你的衣服贵吗?” “你想说什么?” “我要吐了…肚子,肚子...压得太久了。” 玄霖脸色一沉,将茯月放了下来。 茯月装模做样呕了两下便立刻抬头看去,孤音正一边戒备玄霖一边为常风渡法力。 而常风一反常态的面色肃冷,反而眼尾泛了些不正常的薄红。 但看起来并不享受,反而是在拼命反抗。 不愧是仙君,就是比玄霖有节操。 茯月正感叹着,突然发现常风的曳影剑一阵翁鸣,然后他倏然睁开了双眼,拿着手中的曳影剑直直刺向孤音。 孤音瞳孔猛缩,向后折下腰身运转轻功连连后退,在那剑尖离孤音只有毫厘时抽下头上的簪子挡住了剑尖。 红衣纷飞,剑气撩起孤音满头倾斜而下的乌黑发丝,纷纷扬扬地在常风的脸上扫过。 茯月听着剑尖与簪子相持的刺耳声响,眨了眨眼。 原来这俩不是擦出了爱情这种虚无缥缈的火花,而是擦出了物理意义上的火花。 ------------ 第14章 你是妖尊大人带回重渊宫的第一个女人! 常风感觉到了那发丝的真实程度,猛然清醒过来。 “孤音?你…怎么在这儿?” 孤音见他醒了,撤回了发簪,笑道:“苗苗给我传音你受伤了,幽潭离蓬莱岛这么近,你有危险,我岂能不来?” “多谢,方才...对不住。” “几天不见常风仙君好像更客套了。”孤音巧笑一声,她指尖捏住卡在常风黑色战甲鳞片里的一缕发丝,缓缓拔出。 “你方才在那幻境里的温香软玉是谁,怎么醒来就要杀我?不会是以为还在幻境里吧~” “未曾注意是何人,只在研究如何破除幻境。”常风波澜不惊道,然后他目光一凛,将曳影剑直直指着在旁边看好戏的玄霖,“放了茯月仙君。” 还在沉浸式吃瓜的茯月突然就懵了,我靠,转移话题就算了,别拿她转移话题好么? 孤音盯着茯月看了片刻,道:“原来是你。” 什么是她?不是她啊!她只是和常风仙君来办公差的啊不参与修罗场谢谢! “玄霖,她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三番五次与她过不去?”孤音召出了武器。 茯月心中松了口气,原来不是修罗场,是为她打抱不平,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无冤无仇?你凭何说她与本座无冤无仇?” “她一个连法器都没有的弱女子,何处能与你成仇?” “弱女子?”玄霖冷笑一声,他忽然低头看着茯月,眼里满是玩味。 茯月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小夜:宿主,我感觉大反派又要犯贱了!】 玄霖一把揽过茯月,“什么仇?自然是情仇。” 靠! 【茯月:小夜,你的感觉真对。】 茯月左右挣扎一番,“妖尊大人你能不能不要造谣?” “我造谣?你敢发毒誓说不是你先亲的我吗?” 茯月恨恨地看着玄霖,这大反派简直太记仇太阴险了! 孤音仙君一脸吃到大瓜的表情,“茯月仙君,看不出来啊…你喜欢这么野的?” 常风仙君皱了皱眉,“茯月仙君,仙妖殊途,你与他没有好结果的,迷途知返吧。” 茯月瞪大了眼睛。 你们两口子真的够了!怎么玄霖说什么你们信什么! 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好么? 腰间的手一紧,茯月听到玄霖在她头顶上方道:“本座今日不想浪费时间与你们打,人我带走了,若是想来劫人,本座在重渊宫随时奉陪。” 茯月想了想,看来她今日必要被玄霖带走无疑,虽然她已经做好了准备入重渊宫,但是常风和孤音真来劫人怎么办? 她可是记得重渊宫前被设下了许多阵法和禁制,其中就有压制仙族法力的禁制,若他们真来劫人那就太危险了。 她本就打算在重渊宫混到1000生命值然后拍拍屁股走人啊,白白欠一屁股人情债可不好。 于是茯月硬着头皮承认了,“这个,二位仙君大人,不必来重渊宫劫我,我的确是有些感情上的纠纷要与妖尊大人去重渊宫理一理。” 茯月的话音刚落,得到了常风一声怒其不争的叹息,“荒唐。” 玄霖周身的妖气开始四溢,茯月知道是要带她离开了,于是她向常风使了使眼色。 仙器碎片被茯月从袖中抛向了常风,后者稳稳接住了它。 看着孤音与常风二人戒备的神色,玄霖讽刺地笑了笑,“一块碎片罢了,就当本座赏你们了。” 听到这句话,孤音怒道:“赏?仙界的东西,你霸占得久了,真以为是自己的了?” “在本座的手里,自然就是本座的东西。” “无耻!” 玄霖带着茯月彻底消失在幽潭入口,临走前茯月还不忘重常风挥了挥手。 “三十万仙贝,仙君千万别忘了打钱啊!!” 常风与孤音看着二人消失在眼前,良久,孤音揶揄道:“他们有他们的情债要算,不如我们也来算算我们的情债吧,常风仙君。” 她侧过头,看到常风脸色面色冷峻不已,曳影剑直直冲着她而来,但她没躲。 身后传来暴走妖物凄厉的叫声,常风的手贴着孤音的耳畔收回曳影剑,淡淡道:“你我之间,既没有情,又何来情债,不过并肩作战的情谊罢了,还称不得是债。” 语毕,常风清理干净曳影剑上的妖血,转身乘着剑离开了。 看着慢慢消失在视野中的常风,孤音仙君兀自摇头叹息,“啧啧,还真是无情。” * 妖域 重渊宫 刚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飞行之旅的茯月感觉腿脚有点发软。 她像只八爪鱼一般紧紧攀附着玄霖,即便被他冰凉的体温冻到快宫寒了也没敢撒手。 书中说重渊宫世是建在一处断崖前,断崖后面是一片泛着诡异红光的森林。 而断崖之下,则是黑沉沉的深渊,但陡峭的断崖和红光弥漫的森林也没能压住气势磅礴的重渊宫。 重渊宫主殿前还有一块十分空旷的空地,看起来平平无奇,实则一踩一个阵法。 打量过妖气森森的重渊宫,茯月为自己捏了把汗——这诡异的风格真的看起来动不动就会死人啊。 玄霖拎着茯月像提一只小兔子一般,但还没进殿,玄霖腰间的唤羽铃响了。 于是一进大殿,茯月就被残酷地丢在了地上。 “哎呦——” “恭迎尊主!” 玄霖的眼神淡漠地扫过跌在地上的茯月,吩咐道:“本座要去追踪魔物踪迹,将她看好。” “是,尊主。” 茯月心里那叫一个喜出望外。 忙,忙点好,都忙去吧。 她撑着手肘刚起来半个身子,就发觉自己的面前站了两道黑色的身影。再努力伸长了脖子玩上看,猝不及防六目相对。 茯月在二人的脸上扫了一圈,很快就可以确定,这就是重渊宫的左右护法,琅画和问心。 她看着问心脸上诡异的又古怪的兴奋的表情,忽然觉得她好像能感觉到问心要说什么。 “你是妖尊大人带回重渊宫的第一个女人!”问心语气难掩兴奋。 茯月吐血。 她感觉得果然没错。 “这位兄台,你说了这句台词,就注定你只能当炮灰好么?NPC都是这样讲话的。” 问心一脸不解,“我不叫炮灰,我叫问心。”然后他人畜无害笑了笑,用手肘搭了搭琅画的肩头,“他叫琅画。” 见茯月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灰。 问心打量她一眼,皱眉道:“你似乎...是仙界的人?” “是啊,我叫茯月,是璃月宫的人。” 问心点了点头。 场面一时沉默下来,正当茯月想着要不要找个话题混个脸熟的时候,问心突然一扭身凑了过来,兴奋地问道: “你和妖尊大人是怎么回事?” 还不等茯月回答,问心就伸出手指,在空气中对着茯月的嘴唇比了比。 “你这唇形...那日妖尊大人脸上的唇印就是你的吧!” 茯月瞪大了眼睛。 你们本地人能不能不要这么八卦! ------------ 第15章 妖尊大人不会让你独守空房太久的 “这个...说来话长,所以话不多说,感兴趣的话改日问问你们尊主吧。” 问心一脸失望,“那我可不敢。” 他低头时,正刚好看见了方才被茯月袖子的挡住的蚀氿,当即就大叫起来:“你这么弱,竟然能收服蚀氿?” “问大护法,能不能好好聊天,怎么能一上来就说人家很弱呢?” “那好吧。”问心仔细斟酌了一下自己的言语,“你这么地...不强,竟然能收服蚀氿?” 茯月吐血——感觉更不能好好聊天了好么? 一旁双手抱臂沉默不言的琅画终于开口了。 “废话少说,尊主让我们看着她,那就好好看着便是,不该问的不要问。” 问心点了点头,但片刻后又犯难起来。 “那我们要将她锁起来吗?她能收服蚀氿,万一我们看不住她人跑了可就不好了。但她毕竟是尊主带回来的人…” 问心凑近了琅画压低声音:“万一真和尊主有点什么,那把人锁起来岂不是闯祸了。” 琅画皱了皱眉,似乎也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茯月方才听到“锁起来”三个字立马警铃大作。 锁起来?她可不能被锁起来! 茯月看着正犯难的问心与琅画,灵机一动,她清了清嗓子,大声道:“锁起来?好大的胆子竟敢锁我,你们尊主千辛万苦把我从仙界抢回来,若是冒犯了我,你们尊主宰了你们!” 若是平常,这句话简直毫无威慑力。而且方才茯月被拎着提进重渊宫的大殿怎么看都不像是来做妖尊夫人的。 但无奈那天玄霖的左右脸上两个鲜红的唇印还是给了琅画与问心二人不小的震撼,所以他们也不敢不信。 “罢了,不必锁着了,寸步不离跟着便是。”琅画如是道。 茯月放下心来,她用琉璃瓶收好缩小的蚀氿,又将夜明珠放入袖中,然后开始将重渊宫大殿当做景点来观赏。 黑沉沉的大殿中,茯月鹅黄色的身影在其中徜徉,一会儿摸摸殿内的柱子,一会儿拨弄一下墨池的池水,一会儿再摇一摇那些水墨色的莲花。 琅画与问心二人尽职尽责地在茯月身后跟着。 虽说仙界中人已辟谷,但可以不吃和嘴馋实在没什么关系。 都做仙了,还不能吃点好吃的天天苦修,那还做什么仙? 于是茯月颇为狐假虎威道:“本仙君饿了,把你们这里好吃的东西立马都给本仙君呈上来。” 二人有些为难起来,妖尊大人不说清楚这是囚犯还是夫人,让他们很难办啊。 琅画思索片刻道:“我们只负责看管你。” 茯月笑了笑,“你们妖尊大人只说是看守,又没说不准给吃东西,我要是饿坏了,也算你们看管不力。” 问心与琅画对视一眼,也罢,反正也不是什么危险指数高的事情。 “来人,备些吃食上来。” 当四名重渊宫妖侍端着精美的食物上来时,茯月还没吃到就开始感叹,不愧是原文中什么都顶配的大反派。 现在她也能跟着沾沾光。 茯月一顿大快朵颐,心情都跟着变好了。 饱餐一顿后容易犯困,茯月眼尖地看见了大殿最里的层层台阶上的骨椅,虽然外面看起来有些扎人,但里面铺了厚厚的妖兽皮毛,看起来就很适合小憩。 但她还没靠近那骨椅,就被问心与琅画双双伸出手拦了下来。 “茯月仙君,这个骨椅就千万坐不得了,妖尊大人若是生气了,我们都没有好果子吃的。” 茯月看了一眼那毛茸茸的兽毛,遗憾地点了点头,“那好吧,不为难你们。” 茯月一撩鹅黄色的裙摆,坐在了骨椅下的台阶上,双手托腮兀自沉思起来,问心也走到她旁边坐下。 茯月觉得今日在重渊宫简直过得比想象中的舒心,但玄霖回来她肯定就没这么舒适了,那个大反派,一会儿阴一会儿晴的。 于是茯月满面愁容地转过头对着问心问道:“你们尊主做什么去了?” 问心摇头:“这...我也不知,不过尊主大抵是去追踪殷离的踪迹了。” “殷离?”茯月记得,他是上古魔神手底下的左大将,原来现在就已经逃出古战场了。 “是啊,妖尊大人为了妖界安宁真是辛苦呢。” 茯月对辛苦二字不置可否,只问道:“那大概需要多久回来?” “少则一日,多则三五天。” 听见玄霖出行的时间这么短,茯月脸上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能不能先让她这个炮灰在重渊宫多狐假虎威几天,和左右护法搞好关系再回来呢。 茯月的失望落在问心眼中,又是另一番意味。 他拍了拍茯月的肩头,无比郑重道:“放心吧,尊主出行三五天的时间是很少的,多半都是半天或者一天就回来了,尊主必然不会让你独守空房太久的。” 茯月一脸惊恐地看着问心。 放心什么? 感觉更不能放心了好么? 而且右大护法,你这种“独守空房”的用词简直太恐怖了好吗? 和问心和停止了恐怖的对话,茯月双手抱膝坐在长阶上小憩。 大殿的沉寂被清脆的铃声打破,琅画捂住了腰际的铃铛,对问心道:“尊主唤我,看好她。” 问心点了点头,琅画的身形化作一缕黑影飞出殿中。 问心看着因为重渊宫阴冷而将自己缩成一团的茯月,思考了片刻,最终还是吩咐妖侍女去拿了一条厚厚的兽毛毯来给茯月盖上。 茯月被厚厚的毛茸茸的毯子裹着,别提有多舒服了,一觉沉沉睡了好几个时辰,直到殿外的动静将她唤醒。 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气,茯月一咕噜坐起身来。 进来的人是琅画,身上染着血。 问心惊讶道:“你受伤了?” 琅画摇摇头:“不是我的血。” “那不会是...尊主的血吧?” “是魔物的血,幽潭是神兽栖居之地,洞天福,如今神兽离穴,被魔物惦记上了,尊主命我去清缴了一番。” 琅画说完,神色有些一言难尽地看了一眼在问心身后刚刚睡醒睡眼惺忪的茯月。 茯月刚才隐隐约约听到幽潭,神兽的字眼,一时疑心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立即裹着毯子走到琅画身前问道:“怎么了?可是幽潭出了什么事情?” “不是。外面现在都传...传...” “传什么?” “传你与尊主的情债。” ------------ 第16章 夫人? 茯月眉心一跳,这里没有互联网怎么八卦也传得那么快? 到底是谁在天天吃瓜?能不能干点正事? 哦,好像她也挺爱吃瓜的,那没事了。 问心一脸惊恐,对茯月问道:“你与尊主,真的有情债?” 话音刚落,问心感觉后背一凉,他转过身,玄霖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 玄霖的眼神冷冷地落在三人的身上,扫了一圈,然后什么也没说,负手进了内殿。 这等无聊的事,他才懒得多费口舌去解释。 但玄霖的默不作声落在问心与琅画眼中又是另一番意味。 问心回想了一下刚才睡在地上的茯月,庆幸自己给她拿了条兽毛毯。 原来这人真是来做夫人的,不是来做囚犯的。 于是茯月还在刚醒来晕晕乎乎的状态下被问心和琅画左一个“尊主夫人”,右一个“夫人”喊得更加晕头转向了。 但她看着朝自己行礼的问心与琅画二人,大概理清了是怎么一回事,她心中突然浮上来一个绝妙的瞒天过海的生存小妙招。 于是茯月摆摆手,“低调低调,以后不要在妖尊大人面前喊我夫人。” “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怕穿帮呗。 “你们妖尊大人面子薄,会害羞的。”茯月语气不容置疑道。 琅画与问心二人脑内思考了一会儿,实在无法将“尊主大人”和“面子薄会害羞”联系起来,但谁让这是夫人的吩咐呢? 茯月也笑道:“不必探究不必探究,照办就好。” 于是玄霖不在时,茯月在重渊的日子过得要多滋润有多滋润,简直就是老公有钱不回家,钱都留给我一个人花。 花不完,根本花不完啊! 但是玄霖为了追踪殷离的踪迹似乎超乎寻常地忙,茯月虽然小日子过得很是滋润,但生命值就快要掉下100了。 她已经一连数天没有见到玄霖的身影了,更别说亲他了。 于是茯月内心担忧地在骨椅中的兽绒毯上翻了个身,还不忘对给她揉肩捶腿的妖侍吩咐道: “再使点劲儿。” “是,夫人。” 茯月被捏得舒服得眯了眯眼。 罢了罢了,想这么多干什么,这里是重渊宫,他玄霖还能一辈子不回家不成? 等等,她这一副迟迟等不到混蛋丈夫归家的深闺怨女的想法又是怎么回事啊? 茯月甩了甩头,把脑子里奇怪的想法甩了出去。 等哪天玄霖常住重渊宫,她这舒坦日子可就没有了,可不得先好好享受一番。 这般想着想着,茯月彻底放下心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茯月感觉迷迷糊糊一阵冷气袭来。她梦中的酒醉花甜一下换了一副模样,只觉得周身都泡在冰水里。 这种寒冷的感觉太过真实,茯月开始疑心——真的只是梦么? 猛然间,她睁开眸子,对上一双似凝了一层霜雪的黑眸。 “夫人?”黑眸的主人薄唇翕合,吐出了没有丝毫感情的两个字。 茯月一个激灵,听到这句称呼几乎下意识地就要应了。 可惜她清醒过来,现在唤她的不是那些妖侍,而是玄霖。 玄霖的语气中是没有任何感情的反问,冰凉的手指沿着茯月瓷白的脸颊摩挲着,而后一把钳住她的下颚,将她的头抬起。 “本座怎么不知,何时多出来一个夫人?” 茯月顿时感觉大事不妙,方才翻来覆去想事情想得头疼,又被妖侍服侍得太舒服,忘了居安思危,竟没有戒备玄霖,此刻她还陷在骨椅柔软的兽绒中。 对于野兽来说,随意被占领领地,当然是很值得生气的事,所以茯月也心虚得紧。 “我…我爱慕妖尊大人,妖尊夫人的名头,我势在必得,只不过先让他们熟悉熟悉,提前唤两声。”茯月尽量让自己的眼神看起来柔情似水。 她刚刚从梦中惊醒,发丝散乱,两颊泛着薄红,眸子中有盈盈一汪春水,看起来倒真不像是侵占别人领地的坏蛋,倒像是被放在领地里任人宰割的羔羊。 玄霖眯着眸子看她半晌,缓缓道:“他们?看来你在本座这重渊宫,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是么?” 茯月内心感觉一凉,这大妖怎么不看她如何装可怜,专门抓住她说的话来挑刺啊! “都是沾了妖尊大人的光。” “巧言令色,恬不知耻!” 下一秒,她感觉她又被玄霖掀飞出去。如同前段时日在幻云海那般,她结结实实撞上了重渊宫的柱子,心口一阵发疼,然后一口老血吐了出来。 茯月挣扎着抬头,她看到玄霖抬手,她被隔空提了起来,然后一道绳索将她缚在了柱子上,捆得结结实实。 那绳子大概有什么压制法力的妖术,茯月只觉得被捆上的那一瞬间,浑身都软绵绵的没有力气。 “琅画,问心,都给本座滚进来!” 两道黑色的流影从殿外飞进来而后变成人形,他们不动声色看了一眼大殿中的情形,察觉出不对,两人都当即跪下了。 “尊主息怒。” 玄霖站在台阶上的骨椅前,冷冷俯视着阶下跪下的二人。 “尊主?原来你们还记得还有本座这个尊主,本座差点以为着重渊宫要易主了。” 跪着的琅画与问心二人心中都捏了一把汗。 “现在古战场逃出封印的魔物,已有殷离那般善于伪装的。”玄霖扫了一眼茯月,“若是你们如此容易被区区一个外人蛊惑,本座倒觉得不如你们二人现在就去封印之地以身殉职,也好给自己留个体面,免得他日引狼入室,对不起左右护法的称号。” “属下该死!请尊主责罚。”琅画与问心齐齐对着玄霖叩下。 殿内寂静了一瞬,而后是玄霖没有一丝感情的声音。 “自拔鳞片,三枚。” 茯月被捆在柱子上,明显看到跪在地上的二人身形颤了颤,然后二人齐齐起身,左侧颈部的皮肤显现了一排鳞片。 茯月刚反应过来这是要干什么时,琅画与问心已经动作迅速地拔下了一枚。她眼睁睁看着那枚鳞片被拔下后,在颈侧留下了一个深可见骨的血洞,只是不会流血。 一向沉默寡言的琅画都难得闷哼出了声,有多疼茯月虽然感受不到,却大抵也能猜的到。 “住手!” 脸色惨白的二人将手放到第二枚鳞片上时,忽然听到一声没什么力气却气势很足的声音。二人的目光诧异地转向茯月,显然是没想到她竟然会开口。 玄霖霜冷的视线慢慢地移向茯月。 ------------ 第17章 你们尊主不会是受过什么大情伤吧 茯月卯足了力气抬起头,同样瞪着高台之上的玄霖。 【小夜:宿主,冷静啊,他看起来现在很生气,咱们要不明哲保身先?】 【茯月:冷静不了一点。】 “你有什么资格插话?”玄霖轻蔑地问道。 “此事是我一手造成,是我花言巧语骗了他们,你只看到他们受我蛊惑将我一个阶下囚奉为夫人,你却没看到他们因为拿不准你的意思左右为难的样子!” 茯月深吸了一口气,因为被力气被绳索束缚的缘故,她几乎是喊出来,“而且这样的误解,明明也有你一份责任!是你在谣言下默不作声!” 什么在谣言下默不作声,明明就是他亲自造的谣好吗! 在茯月说完最后一个字后,殿内的气温骤降,陷入短暂而又诡异的沉默里。 墨池的里的水一瞬间凝结成了冰。 琅画与问心愣了片刻,而后都重重一磕,“尊主息怒!” 玄霖不怒反笑,“是么?倒是本座的不是了?” 逞一时英雄自然容易,茯月不免又开始心疼把这大妖惹毛了抽符保命要花的生命值了。 她紧紧盯着玄霖,以免错过最佳跑路时机。 殿内的气压虽低,玄霖的神色却瞧不出喜怒,茯月忽然又听见他道:“你倒还真是有些骨气,本座就成全你们!” 等等?成全?怎么个成全法? 茯月见玄霖抬手,也顾不得思考太多,直直呼唤小夜。 只是下一秒,茯月发觉玄霖抬手倒不是准备送她上路,而是伸手拔下了自己颈侧显露出来的那一枚鳞片。 “尊主!” “尊主!” 琅画与问心同时失声喊道,显然很是震惊。 那枚鳞片被玄霖托在掌心中,被黑色的妖物雾侵蚀,化作齑粉消散。 “诸位还有何话可说?” 玄霖冷冷环视了一圈,而后负手进了内殿。 茯月看着那抹颀长的黑色的身影消失在了视线,耳畔又响起两道闷哼,她转过头,琅画与问心手中已经完完整整地躺了三枚鳞片。 问心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抬头看着茯月,灿然一笑:“你还真是义气,竟敢那般对尊主说话。” 茯月心里嘀咕道,本来就是他的错,面上却没显露出来,好奇道:“你还敢与我搭话?” “只要不再产生什么误解就好。而且,尊主这般生气,大抵是我们擅自将他与别人联系起来。” “可是情债,真的是你们尊主二人亲口说的。”茯月愤愤不平道。 “那不一样。”问心摇摇头,“我们之前是将你真真切切地视作他的夫人。” 茯月撇撇嘴,“有什么不一样的,他就是脾气很怪。” 片刻后,茯月濡染察觉出什么似的,八卦地问道:“你们尊主不会是受过什么大情伤吧?难道是上一届尊主夫人给他的打击太深了?” 虽然原著没有写出这个大反派玄霖的情史,但茯月肯定觉得不简单。 说不定玄霖的内殿,一打开门就是左一声“尊主~”右一声“妖尊大人~”的温柔乡呢。 就是不知让玄霖谈“情”色变的女子长什么模样。 茯月看着盘腿坐在殿中调息的琅画与问心,问道:“疼吗?” 二人摇头,“既是犯了错,疼一下又何妨呢?而且我们拔三枚鳞片也远远没有尊主拔一枚鳞片来得疼。” 茯月皱了皱眉,“为什么?”她回想了一下玄霖方才拔鳞片时云淡风轻的动作,倒看不出来他有多疼。 “因为尊主妖力强大,鳞片自然也比我们长得结实牢固些。” 茯月“哦”了一声,没再说话。 殿内气氛一阵低迷,问心与琅画门神似的守在重渊宫左右两侧。 入了夜的重渊宫更加暗沉沉的,殿内本就寂静,茯月环顾一圈漆黑的的殿中,简直想把那夜光珠拿出来照明。 可惜她被结结实实捆在柱子上,半点动弹不得。 也不知在这黑漆漆的地方熬了多久,茯月终于撑不住睡了过去。 唤醒她的是一声清脆的碎裂声。 茯月迷迷糊糊睁开眼时,看到自己脚边滚落的是用琉璃瓶装着的缩小版的蚀氿。 蚀氿在那透明的琉璃瓶中扑棱着翅膀,琉璃瓶随着它的动作翻动着。 一条清晰的裂纹慢慢在瓶身中上蔓延开来。 茯月努力眨了眨眼尚且有些不清明的双眼,在看清楚那条裂纹后,自她心底升起一种十分不妙的感觉。 仿佛印证她的直觉一般,下一秒,那琉璃瓶突然爆开,里面那只小小的神兽瞬间变了个模样。 庞大的身躯在茯月面前拔地而起,强劲的风力让她睁不开眼。 只听见瓦石碎裂的声音,再睁开眼睛时,茯月面前的蚀氿已经足足有一整座宫殿那么的大,但由于它还有一对翅膀,所以翅膀硬生生将重渊宫的屋顶戳了两个洞出来。 闻声赶来的问心与琅画看到眼前这幅场景,只觉得头皮仿佛都炸开了。 蚀氿狂暴地嘶吼着,离他最近的茯月感觉自己的鼓膜都快被吼碎了。 一个巨大的蓝色水球从蚀氿嘴中吐出直直冲向高台上的骨椅。 问心与琅画二人鬼魅般的一闪身便出现在了骨椅前,合力破开了那蓝色水球。 看着双瞳猩红的蚀氿,二人同时皱了皱眉。 “不好,它现在是暴走状态。” “必须得以最快的速度擒住它。” 问心与琅画召出自己的法器,两人跃身而上,停在蚀氿的左右两侧。 法器绕在蚀氿身侧不断旋转收缩着,将它围困在其中,琅画与问心本人则是不断击碎蚀氿吐出的水球。 两人以收服平息暴走的神兽为主,并不敢主动攻击,毕竟这里是重渊宫,若稍有不慎,这里可能就成平地了。 终于,二人围困蚀氿的法器越收越小,法器的首尾彼此连接,在蚀氿的兽颈上缩成一个咒环。 咒环刚形成,蚀氿便如同脱力一般,嘶吼着附身栽倒下去。 看到终于被制服的蚀氿,一直悬着心的茯月长吁了一口气。 不愧是左右护法,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茯月松懈下来,低头恍然间看见自己手腕上被勒出的红痕。 她后知后觉到手腕和腰间一阵火辣辣的痛。 哼,这狗男人,此仇她来日必报! 殿内陷入一阵诡异的寂静,待琅画与问心二人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了。 蚀氿颈上的咒环爆开,两把法器被反弹回来,几乎是贴着他二人的脸颊飞过去,然后牢牢钉在了身后墙壁上。 变故就在这瞬息,一个巨大的蓝色水球直直冲着茯月的面门而去。 茯月甚至还未来得及抬头看清发生了什么,只感觉眼前一阵巨大的灵力波动震得她五脏六腑都在疼。 “尊主!尊主回来得真是太及时了!” 朦胧中,茯月抬头看见一道修长的黑色身影挡在自己面前,那人一头墨发和玄黑的袖袍在暴动的灵力中肆意飞扬。 方才那个巨大的蓝色水球仿佛已经被他徒手拦下了,而刚刚还暴动着的蚀氿此刻已经乖乖匍匐在了他的脚下。 “本座在幻云海都能看得到重渊宫这里的动静,若再回来晚些,本座的重渊宫是不是就变成一片废墟了?” ------------ 第18章 本座都没哭,你哭什么? “属下无能。”琅画与问心低垂着头请罪,余光却看到玄霖手上有几道冰蓝色的伤痕。 “尊主,您受伤了?!” “无碍。” 琅画与问心虽不愿自家尊上受伤,但说到底方才那般仓促尊主来不及召法器,能徒手硬生生挡下这一击只留下这样几道小伤口已然是厉害至极了。 若是换做他们去空手接白刃,恐怕早去了大半条命了,若是这一击结结实实落在茯月身上,恐怕她现在还倒欠蚀氿一条命。 半晌没听见茯月的动静。 玄霖看了眼重渊宫大殿上空的两个洞,转过身看着茯月,只见平日里张牙舞爪的人此刻垂着头,一言不发。 他走过去,问道:“平日不是伶牙俐齿得紧?知道闯祸了,所以不敢说话了?” 茯月仍旧垂着头。 “抬头。” 若不是还能看到茯月的眼睫在颤动,玄霖几乎要以为这人已经昏死过去了。 他又走近了一步,毫不客气地捏着茯月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 在看到一双通红的双眼时,玄霖手上的力道下意识松了松。 被捆在柱子上的人儿双眼通红,眸子里满是恨恨的情绪,纤长的羽睫被泪水沁湿了,偏偏还要忍着。 好不可怜。 但一滴泪还是从茯月眸中盈盈落了下来,落在玄霖掌心。 “是你的东西拆了本座的重渊宫,本座都没哭,你哭什么?” 她难道不该哭吗?她可是差点死了诶!她一个凡人在这仙侠世界里求生实在是太艰难了。 心好累,她什么时候才能回家! “我若不是被你绑在这里,岂非会连一丝自保的机会都没有,我又不像你们...” 她虽然不能打,但跑总是能跑的吧。 “本座方才不是救了你么?” “难道我次次都要等着你来救不成?” “你是觉得本座没这个能力?” “那好啊一言为定!” 玄霖:“......” 茯月见缝插针,方才还恨恨的眸子瞬间变了个无辜的模样,眨了眨,眼巴巴看着玄霖。 态度转变之快让问心与琅画都瞠目咂舌。 问心愣愣道:“激将法原来是这么用的?” 琅画淡淡道:“还是看人吧。” 玄霖颇为无语看了一眼茯月,“本座让你把蚀氿交出来时,你不是得意得很?若它在本座手中,本座早就将它治得服服帖帖了,你又何必像今日这般狼狈?” “你又没告诉过我,收服神兽需要先驯服一番。” “本座怎么会知道你一个仙界之人连这个都不知道?” 原书通篇描写玄霖的美貌以及写他如何吊打正派,这种关键信息根本没写好吗, 怎么不能怪他? 茯月撇撇嘴,“之前不是还说我是魔么,怎么现在又说我是仙界之人了?” 玄霖上下扫一眼茯月,轻哂一声,“做魔做到你这个地步,我看不如去古战场自裁找冥嵇谢罪吧。” “是啊,谁能打得过你妖界之王啊。” “你就什么都要怪本座吗?” “难道不是你的错吗?”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吵得热火朝天,问心饶有兴致看了半晌,对一旁的琅画问道:“你有没有觉得尊主近来话好像格外地多啊?” “此是好事。” 问心点了点头,深表赞同,又道:“好在哪里呢?” 两人对视一眼,纷纷摇摇头。 好就好在不知道好在哪里,反正就是好啊! “闭嘴!你吵得本座头疼。” 茯月哼哼两声,道:“你信不信若是你能吵得过我就不会头疼了。” 玄霖终于已经忍无可忍,伸出二指点在茯月唇上。 “唔唔唔唔唔唔!” 玩不起,吵不过就玩禁言! 【系统:生命值+10】 方才还义愤填膺的茯月听到这个提示音瞬间安静了下来。 【茯月:这样也行?】 【小夜:这样...也行。】 那这大好的机会她可不能放过。 玄霖施完了法正要移开手指,说时迟那时快,茯月一口咬住了他的指尖。 【系统:生命值+10】 【系统:生命值+10】 玄霖一向波澜不惊的表情终于开始波动了,他猛地抽回指尖。 但没抽回来。 甚至他的力道还带着茯月的脑袋跟着晃了晃。 “你!给本座松口!!” 玄霖蓦地解开了捆住茯月的绳索,茯月猝不及防往下坠,终于是松开了那排白亮亮的牙。 玄霖满脸戾气看着跌在地上的茯月,冷冷道:“你最好离本座远一些,否则本座会让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唔唔唔唔唔唔。” 问心看了眼茯月,跟在将要离开的玄霖身后。 “尊主,不必再捆她了吗?” 这松绑来得猝不及防,怎么看也是尊主为了让她松口不得已解了绳子啊。 玄霖头也不回,语气充满了讽刺,“她浑身上下就一张嘴有些本事,我禁了她的言,她还有什么?不必再捆了。” 茯月颇为不满地对着玄霖离开的方向一阵拳打脚踢。 可恶。 嘴皮子功夫也是功夫好吗? 凭什么歧视! ------------ 第19章 给本座哭 问心跟在玄霖身后,思量起方才那几道冰蓝色的伤口,便道:“尊主,手上的伤口是被蚀氿用极寒之水冻伤的,想来用至阳之物可治。属下这就去天炎洞为尊主采一株凤凰草来。” “不必了。本座自己会每日疗一次伤,虽好得慢些,但也不必去炎阳洞折腾一番。” 玄霖举起自己的手,不甚在意地往掌心看了一眼。 片刻后,他的神色有些诧异,因为他手上的冰蓝色伤口明显比方才少了。 也就是说,有几道伤口已经愈合了。 玄霖眼神盯着那几道伤口,眸光幽暗一瞬——是茯月的眼泪。 她到底是什么人? 玄霖静默下来的时间太久,问心不禁疑惑地问道:“尊主?可是哪里出了事情?” 玄霖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看来有比凤凰草更好用的东西。” 问心:“什么?” “你不必管了。” “那尊主的伤?” “本座自有办法。” * 才冷清了片刻的重渊宫大殿又赫然出现一道黑色的身影,可惜玄霖环视了一圈,都没有看见那个一贯都很张扬的身影。 玄霖不禁皱了皱眉——倒是胆子大。 不过刚放她自由,不好好在重渊宫主殿待着,一转眼人便不见了踪影。 恰巧有一排妖侍从殿前经过,玄霖觉得有个眼熟的,他手指一挑,那侍女便被他抓进了殿中。 侍女诚惶诚恐跪着,不晓得发生何事。 “尊...尊主!” 玄霖看了片刻才发觉,难怪眼熟,这就是茯在这殿里狐假虎威时给她揉肩捏腿最卖力的那一位。 “你倒还认得本座才是你的主。” 那日的事已经领了好一顿罚了,如今旧事重提,那侍女脸色惨白以为还没罚够,却不妨玄霖话锋一转。 “你可见过本座那‘假夫人’?” 那侍女被玄霖阴沉的语气吓得发抖,颤颤巍巍从袖中摸出一张纸。 玄霖一把夺过,展开来看。 那纸张上的字写得歪七扭八,简直不堪入目,他耐着性子看完,发觉茯月是在问药堂在何处。 问到了药堂的方向,对话便终结于茯月画的一个笑脸,足以能让人想像出当时这鬼画桃符的人有多开心。 玄霖冷哼一声,下一秒人就消失在了殿中。 药堂本来是黑漆漆静悄悄的,此刻却被茯月手上的夜光珠照得亮如白昼。 但无奈药堂实在是太大了,药品种类也很多,茯月翻得手都酸了,终于摸出一瓶看起来是敷外伤的药。 她先取了一小块涂在手腕处,药膏抹开后有一种淡淡的清香。 很好闻,也凉凉的,那种火辣辣的痛感被消解了不少。 她腰间被束过绳子,想必也有伤。 茯月看了眼被她紧紧锁住的门闩和侍女口中的“人迹罕至”,放下心来,她拿着药膏走到屏风后。 薄衫褪去,腰间的红痕在雪白的肌肤上异常显眼。 “狗东西。” 茯月忍不住骂了一句。 她沾了一些药膏贴上那红痕,只是还没涂开便觉得周身一凉。 什么药?这么灵?不是还没涂吗? 茯月正疑惑着,下一秒,她感觉后背确实是有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贴了上来。 她心头猛得一跳,还未来得及挣扎,就被人牢牢箍在了怀中。 那人毫不客气地捏住了她的脸,在他耳边森冷道: “给本座哭。” 若说方才那一瞬间茯月是害怕,此刻便只剩下一肚子熊熊怒火在燃烧。 “唔唔唔唔!” 真的是好有病一男的!专门跑过来让她哭,神经病看了都要说一句有病。 玄霖看着怀中的人气鼓鼓的,没有半分要哭的模样,思索了片刻,记起来这人说过自己怕什么东西。 坏心眼便是在这一瞬间上来的。 茯月发觉腰间突然冰得厉害,他低头一看,还未来得及尖叫,便感觉颈间被一个湿润的东西缠上,而后两个尖尖的东西抵上了自己的脖颈。 茯月瞬间明白了脖颈上那是什么东西。 她瞬间大脑一片空白,控制不住地浑身一颤,泪珠子便夺眶而出。 玄霖颇为悠闲地看着滴落在自己掌心的眼泪将那些冰蓝色的裂纹疗愈了。 只可惜怀中的人哭得太凶了,他的伤口都已经好了,那温热的眼泪还是像断线的珠子一样砸落在自己的手心。 玄霖掰过茯月的脸,一眼望过去便知道人是被自己欺负得狠了——泪水涟涟,鼻尖通红,神情却是更凶狠了,一双眸子也恨恨地瞪着他。 “你在蛇窝里住着,怕成这样,以后可怎么办?” “呜呜唔唔唔呜呜呜!!” 玄霖倒是想听听这张嘴此时能骂出什么来,于是解了茯月的禁言术。 哪成想眼前这泪人儿一开口便是一句脆生生的“滚开”。 他不禁愣了愣,就在这一瞬出神的功夫,茯月用尽了力气挣脱了玄霖的禁锢。 她将滑落至腰际的衣衫拉上肩头,抓起夜光珠就向门外跑去。 可惜泪眼模糊看不清楚东西,那门闩又如同成了精一般,怎么也打不开。 站在原地的玄霖勉强消化了居然有人敢对他说‘滚开’两个字,一转头看见那个不知死活的小仙娥和门闩都斗上了。 他心里刚升腾而上的杀意止住了,一时又觉得好笑起来。 这等微不足道的小废物他虽说杀就杀了,可也没有将人关起来折磨的兴趣。 玄霖走到门边,好心帮忙抽开了门闩。 茯月一脚踢开门跑了出去。 药堂门外的风拂过茯月濡湿的脸颊,冰凉的寒意让她清醒了一瞬。 跑?她能跑去哪儿? 这里是重渊宫,所有地方都是玄霖的。 当初也是她自己选择要来这里的。 茯月缓缓坐在了药堂前的石阶上,胡乱抹了一把眼泪,神色有些茫然。 一种无力的感觉席卷了全身,她抬头看着天,兀自叹了口气。 这大反派相处起来,阴晴不定的,真是太难了。 她现在哪有什么心思去亲他,简直想把他剁碎了熬成蛇羹。 但茯月从来不是自怨自艾的人,她要回去,她就一定回得去! 道阻且长,但来日方长。 ------------ 第20章 你的原谅算什么 玄霖迈出药堂,看见方才那个气呼呼的大有一种要跑到天涯海角去的人现下正坐在门外的石阶上。 他不禁勾了勾唇角。 没有人,没有人能在他的手掌心里逃出去。 一想到坐在石阶上的茯月大抵也意识到了这点,玄霖就觉得莫名心情大好。 他走近,像拎小猫一般抓着茯月的后襟将她从石阶上提起来。 “你又要做什么?!” 被拎着的茯月也的确如同小猫一般又抓又挠。 玄霖只当小猫小猫炸毛了,浑不在意,将掌心挨着茯月的腰肢和手腕施了法术。 手腕上的红痕肉眼可见地散了个干净,火辣辣的痛感也消失了。 待他松开,茯月便往后退了一步,与他拉开了距离。 “哼,别以为你给我治伤,我就会原谅你!” “你的原谅算什么?本座可不需要这种没用的东西。” “哼,你最好记住你这句话!” 茯月冷哼一声,转头就走。 她刚跨出一步,肩头便被一只大手按住,整个人被转了个向。 “走反了,这边才是重渊宫。” 回到重渊宫大殿,玄霖整个人懒洋洋地往骨椅上一靠。 他看着茯月,指了指重渊宫上方。 茯月顺着他指尖看去,被蚀氿的翅膀戳出的两个大窟窿还在漏风。 “你的小神兽拆了本座的屋顶,你得赔我。” 茯月疑道:“你堂堂妖尊,补个屋顶不就动动手指的事,这也要我赔?” “这世上只用法力办不到的事情太多了。何况本座这重渊宫都是真材实料砌出来的,可不是随便什么法术就能变出来的。” 玄霖语气沉了沉,“你不会想耍赖吧?” “我可比你有原则多了。”茯月不服气道,“你让我赔,总得告诉我怎么赔给你吧?” “好说。你毁了我两处屋顶,不多不少,刚好三斗灵泉水,六石怨灵沙。” 这些东西茯月是知晓的,无界集市就有卖。 可这都是三界的最高级建造材料,这么多,得花多少钱呀。 像是猜出茯月心中所想一般,玄霖道:“放心,你付得起,不多不少,刚好三十万仙贝。” 茯月一听便觉得不对劲。 “这么贵?你是不是就盯着我这三十万仙贝呢?休想诈骗!” 这可是她做咸鱼得来的第一桶金,她还没来得及去买那条裙子呢。 玄霖冷哼一声,不屑道:“哪里贵了?这么多年,一直是这个价格好吗。你要是不想花这钱也可以。灵泉水和怨灵沙可以合成这世界上最坚固的砖石,但别的,也可以。” 茯月好奇道:“什么?” “本座剥了你的魂魄,和重渊宫断崖下的河水混一混,虽比灵泉水和怨灵沙差了些,但总归还是能凑合一下的。” 茯月见玄霖神色不似开玩笑,她知道这人当然是对她说杀就杀的,现在她还比不上重渊宫的两块屋顶。 命和钱谁更重要,茯月还是分得清的。 当然是都重要。 根据原书中的描述,灵泉水在邙山,怨灵沙在鬼界。 她自己亲自去取就好了,花这钱干什么。 “如何,想好了吗?本座耐心有限。” 玄霖不怀好意地邪邪一笑,“变成我重渊殿顶的屋顶,与本座在此地千秋万岁,也算是成全你对本座的一片真心。” 茯月也笑,笑得十分人畜无害。 “那我还是更喜欢活着与妖尊大人千秋万岁。” “何况妖尊大人用的东西,怎么能凑合凑合就算了呢。大人等着,我这就去无界将东西买回来。” 茯月从灵囊中摸出无界钥匙,簪在自己发间,转眼人就到了无界门前。 但她的终点却不是去无界。 【茯月:小夜,我现在需要传送符,你懂我意思吗?】 【小夜:宿主,我懂你意思!】 【正在为您抽符……】 【符池】【传送符*1】【传送符*1】【传送符*1】 茯月大手一挥,很是阔气。 【这三张我全要了。】 【恭喜宿主消费生命值过百,符咒k可以转化为实体,方便宿主存储。】 话音刚落,茯月手上赫然多了三道符咒。 【这怎么用?】 【宿主将符咒捏在手中,默念自己要去的地方,就可以了喔。】 茯月将剩余的两张符咒储存好,拿起了其中一张传送符。 邙山,启动! 茯月只感觉眼前白光一闪,方才面前鬼气森森的无界之门便不见了。 几声渺远的鹿鸣呦呦于耳,接着便是一片辽远至极的花海闯入茯月的视线中。 仙雾缭绕的上空有成群结队的白鹤。 花海尽头有叠嶂的山石没入云间,磅礴的仙宫也被隐去。 “这位仙君,从何处来?有何要事?” 有一白鹤从上空悠悠落下,落地的瞬间变作一个极为清瘦的少年。 茯月从远处的美景中回神,道:“我叫茯月,从璃月宫来,此行是想来取些灵泉水。” “原来是璃月宫的仙娥姐姐,随我来吧。” 那少年冲茯月一笑,转身展开双臂的那一顺瞬间,又化作一只白鹤。 茯月倒是没想到,此行会如此顺利。不过毕竟邙山也是仙界,肯定不会为难自己人。 茯月一路跟着那白鹤走着,一边欣赏这里的美景。 虽然同为仙界之地,但邙山还是与璃月宫有大为不同的。 璃月宫是仙界之首,制度自然要比邙山严苛些,她在璃月住的那段时日,那些仙娥都秩序井然地各司其职,而邙山倒更像是个世外桃源,自由洒脱得很。 正这么想着,茯月感觉一列仙鸟从自己正前方呼啸而过。 “鹤鸣仙君,你今日射穿了我十根羽毛了!” “从你身上掉下来的,反正也无用,拿来给我当个靶子有何不可?” 茯月循声望去,花海中央有人持弓,乘一骑白泽飒踏而去。 在他回过头对那白鹤说话的一瞬间,茯月认出来那就是邙山仙守鹤鸣。 他在自己的老家,倒是比在别处见到的他要高兴些。 茯月看着空中纷纷扬扬的鸟毛,原来神仙也脱发。 那白鹤带着茯月七拐八拐进了后山,小石径的尽头赫然有一汪蓝色的泉水。 “茯月仙君,到了,此处便是灵泉。” “谢啦。”茯月笑了笑,见那白鹤又要转身飞走了,忙问道,“你叫什么?” “我叫白羽。” ------------ 第21章 牡丹花仙 茯月拿出了腰间锦囊,这是住在璃月宫时曜文仙君拿给她的,里面实用的小工具倒是挺多,只是茯月看了许久,没找到合适的盛水工具。 呆在锦囊琉璃瓶里睡大觉的蚀氿被茯月翻东西的声音吵醒,颇为不满地“嗷呜”了两声。 茯月恍然大悟,一把抓起琉璃瓶将里面的蚀氿倒在手心。 “就你了!去给我喝三斗灵泉水。” 堂堂上古神兽沦为泉水搬运工,蚀氿扑棱两下翅膀,“嗷呜嗷呜”地十分抗议,但还是乖乖飞去了泉边。 灵泉仿佛一颗蓝色的宝石嵌在天地之间,澄澈得连茯月的发丝都能瞧得根根分明,茯月正看得入神,发觉不远处又倒映出一人。 那人浑身装点得十分秾艳,眼尾有花瓣点缀,想来是个什么花仙,只不过此刻正哭得伤心。 什么人?比我还能哭? 茯月好奇地瞧着,那花仙似乎也发现了她,四目相对,茯月觉得不说点有什么有些尴尬,便道:“嗨,仙君,一个人哭吗?” “你要陪我一起哭吗?” “不了,现在不是很想哭,改天再约吧。” 那花仙被茯月逗得破涕而笑:“你不是邙山的仙君吧?” “我叫茯月,从璃月宫来。你是什么花?” “我是牡丹花。” 茯月一惊:“这么巧,我也是母单花。” 那花仙一脸怔然:“我怎么瞧不出来?” “哦,这个嘛,此母单非彼牡丹。”茯月道,“只不过牡丹应该很好认才对?为何我也没看出来你是牡丹花仙?” 那牡丹花仙神情有一瞬间的难堪,“因为我向其他花仙借了花瓣来装点自己,所以瞧不出来。” “为何要借别人的?” “因为...因为大家觉得牡丹太过艳丽,换而言之,就是丑啦。” 茯月险些没站稳。 什么?这简直是危言耸听。 那可是牡丹诶,百花之王,竟有人觉得丑?而且牡丹本人还信了? “茯月仙君怎么这幅表情?” 茯月摇摇头:“我猜你刚化形。” 那牡丹花仙很是惊讶:“这你都知道?百花仙子本想培育一株纯白色的花来装点云顶上刚修的天宫,结果不知哪里出了问题,我化形以后开的花颜色都浓艳得很。” 茯月了然,原来现在牡丹花仙刚刚降世,还没成为名气颇大的百花之王。 “仙界之人现在大多以素淡清雅为美,浓艳些的花便是丑这个逻辑大抵和牡丹象征富贵便是俗这个逻辑一样了。”茯月摇摇头,看起来颇为不赞同。 牡丹花仙一捂脸,哭得更凶了:“原来我不仅丑,还俗。” 别人听话专听好听的,这孩子怎么专听不好听的? “不,我的意思是,你美是事实,但太过艳丽和俗都是他人的观点,你不能因为他人的观点就来否认自己很美的事实。” 牡丹花仙抽泣了两下,道:“茯月仙君竟觉得我好看?可是你没见过牡丹花的样子。” 茯月心道:见过多回了。 “不必见,因为我说了,你美是事实。” 且很多年后,你会成为百花之王。 但这句话,茯月没有说出口。 牡丹花仙看起总算是高兴了些,她往茯月手中塞了一个花芽。 “茯月仙君,多谢你宽慰我,这是一株牡丹花芽,你用灵土养着,很快便能开花了。” 茯月想了想重渊宫那一片黑沉沉的大殿,觉得这个花芽正好拿回去种在殿中。 “多谢。” 牡丹花仙高高兴兴走了之后,茯月回过头看她那只小神兽,喝泉水喝得肚子都鼓起来了。 茯月将蚀氿拎起来,看了看琉璃瓶剩余的面积,又将它变大了些才塞进去。 灵泉水是仙界之物,轻轻松松拿到手没什么问题,可这灵魂沙是鬼界的,倒是真不好办。 茯月从锦囊召了传送符出来捏在手中,心中默念:鬼界,灵魂沙!最好是传到一个离灵魂沙极为近的地方,保佑她也能够在简单模式下取到灵魂沙吧! 白光一现,茯月消失在了邙山。 * 鬼域,外城。 一阵阵阴风吹过挂满各色旗幡的外城。 黑色的土地上,嵌满了骷髅。 一只没有皮肉的血淋淋的脚踩在一个骷髅头骨上,高呼道:“我赢了!我赢了!” 这没有皮的鬼面前那只有三个桌腿的破桌对面坐了个白衣少年,脸色看起来十分不善。 “你用法力化了张花牌,别以为我看不出来。” 少年对面的两只剥皮鬼很是不服气,“少瞧不起鬼了,谁用法力化了?我们可不是输不起的鬼!” 少年纤长的五指一挑,他手中的牌落在破桌上,赫然两张花牌。 赌鬼牌,总共只有两张花牌。 那两只剥皮鬼一愣,“你有两张花牌又怎么样,反正我的花牌不是用法力化的!你就是输了!你的这张皮就归我们了。” 那少年好看的眉眼霎时阴沉了两分,“不是用法力幻化的,难道还是天下掉下来的不成?” “对,还就是天上掉下来的,那又怎么样!” 少年笑得十分凉薄与讽刺,“我还说天上会掉美人呢,怎么不见...”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小夜:宿主!你怎么样?】 从如此高的高空坠落下来,茯月下意识想喊疼。 “嘶,好疼...好...诶...好像不疼?” “你不疼就对了,我疼。” 听到下面有人说话,茯月吓了一跳,往下一看这才发觉自己压到了人,那人半边手臂已经被自己砸脱落了。 茯月一惊,连连退开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会想办法给你接好的!” “不用想办法了。” 少年拨开笼在眼前的一片鹅黄色轻纱,捡起地上的手臂接着肩膀上的断处,“咔哒”一声便装回去了。 他循着向自己道歉的声音望过去,看到了一个呆若木鸡的少女。 少年转了两下肩膀,看向破赌桌对面的两只剥皮鬼,笑得眉眼弯弯:“呀,我输了。” “哼!那便把你的皮给我!” 茯月抬头看向对面,眼前的景象着实让她吓了一跳。 那两只没有皮的鬼,浑身血肉模糊,还有腥臭的液体在不断滴落,他们对身旁的少年说话时,没有天灵盖的脑袋里脑浆便晃个不同,时不时还会飘洒出来。 茯月差点呕出来。 难怪看起来笨笨的,原来脑子都被摇匀之后洒光了。 相比之下,她身侧那个阴测测的不知来历的少年简直聪明多了。 那只胖些的剥皮鬼注意到了茯月,十分不怀好意地道:“你是仙界之人?不对,你身上怎么又有妖气?” 痩剥皮鬼眼里精光一闪:“纠结这么多干什么?方才他都承认他输了,他的皮就是我们的,这个女的,她的皮也是我们的!” “女人的皮我可不要。” “你不要我要。” 茯月听到剥皮鬼高谈阔论要怎么剥他们的皮,心中一阵恶寒。 他装过头看着身侧的少年,吼道:“愣着干什么?跑啊?” 少年伸出指尖指了指茯月的脚,眯眼笑得人畜无害:“你踩到我的头发了。” ------------ 第22章 在下重渊宫贾茗 “不早说?” 茯月移开了脚,看着少年低低地扎在身后的一束黑发都垂到了地上,心道这恐怕是什么头发鬼吧? 分我一点,谢谢。 眼看着两只剥皮鬼飘荡着围了上来,茯月抓起少年的一片衣角就往前狂奔而去。 这片鬼域到处都有各种枯骨砌成的墙,加之有一道道的魂幡作掩护,茯月带着那少年七拐八拐,很快甩掉了那两只看起来很吓人但其实没什么智商的剥皮鬼。 茯月松开了少年的衣角,正打量眼前的场景,便听到少年问她:“你来这里做什么?” 茯月收回目光,看向那少年,确认他暂时没什么恶意后才道:“我来找灵魂沙,你知道在什么地方吗?” 少年点点头,回答得言简意赅:“嚎哭城,鬼王殿。” “什么?”茯月惊讶道。 少年抬头,指了指不远处一堵仿佛和黑暗的天幕融为一体的城墙。 城门上方是暗红色的三个大字——嚎哭城。 “就是此处。” 茯月看了眼那鬼气森森的墙便觉得心寒。 她不是许愿要简单模式吗?这简直是地狱模式好吗?这些许愿怎么没有按她的心意来啊。 她只是想挖点沙子回去补屋顶,可没什么本事去闯鬼王殿啊! 少年似乎是看出茯月心中所想,便道:“你想要灵魂沙,我可以帮你潜进去。” 茯月将信将疑地看了少年一眼,“是活着潜进去?还是死着潜进去?潜进去之后,我还能活着出来吗?” 可千万不要跟她玩什么文字游戏啊,她只有一条命,可万万玩不起啊。 “自然能活着。” 茯月看着少年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勉强信了他是认真的。 只是... “你为何要帮我?” “你救了我一命,我自然要报恩。” 那也能算救?你是两条腿自己跑的啊少年! 何况少年,你怎么只记恩不记仇呢?她刚才可是把你的手臂整个都砸下来了啊! 但少年言辞恳切,目光清澈,茯月斟酌了一番。 来都来了。 总不能半途而废,于是她决定跟着他去闯一闯。 “带路吧。” 嚎哭城外一片破败,城内倒是灯火通明,里面的建筑楼阁多为青瓦红,挂在檐下的灯笼也是绿色的。 所以热闹归热闹,这一篇幽然的绿色总让人觉得阴森至极。 城内到处可见只剩下上半身持着长戈飘荡在街上的巡逻鬼兵,她是仙界之人,恐怕稍有不慎便会被发现身份,所以茯月也没心思欣赏鬼界的夜生活有多么丰富多彩。 但好在这为他领路的少年还真的有两把刷子,总能巧妙地避开熙熙攘攘的鬼族人群和巡逻的鬼兵。 茯月不禁重新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少年。 他怪就怪在太正常了。 这里的鬼大多都面目可怖,或者长得极为诡艳,这少年倒是一副很正派的样子。 但看着正派归正派,内里恐怕也不是什么好货。 不过他确实对自己没什么敌意,这便是再好不过的了。 “到了。” 少年一昂首,示意茯月看前方。 眼前是一座气势十分恢弘的宫殿,比起重渊宫有过之而无不及。 与方才的热闹不同,这里竟一个人也没有。 无论是侍女还是是鬼兵守卫,茯月都没有看到。 “奇怪。”茯月嘟哝了一句。 堂堂鬼王殿,戒备这么松的吗? 那少年却浑不在意,竟堂而皇之准备从正门进去。 “不必担忧,鬼王殿下经常不在鬼王殿的,他喜欢待在无界。” 茯月回想了一下书中对鬼王司夜的描述——容貌诡艳,脾气古怪,爱披一件青衣,手里一把断魂扇,爱养猫,爱在无界撒钱玩。 至于为什么爱撒钱?因为太太太太有钱了,无界正是这位鬼王殿下的名下资产。 那这么说来,鬼王殿倒可能是真的没人了。 茯月看着少年十分自信的步伐,一边捏好传送符,一边跟着他。 鬼王殿里数不尽的黑色的魂幡从高高的横梁垂下,大殿和王座用三座垂拱连接起来,拱桥之下有一道看起来极为诡异的河。 重重魂幡下的王座,空无一人。 “那就是魂河,魂河里流动的就是灵魂沙。”少年指了指那条诡异的河。 茯月见他们二人在殿中站了这么久都没有人来,便稍稍放下心。 她捏了捏手中的传送符,只是如果待会有人来,她一个人倒还可以一走了之,这少年可就不好办了。 “我去取灵魂沙,你找个隐蔽点的地方躲起来。如果我被发现自然会想办法脱身。到时候你自己再机灵些,自己想办法从这里溜出去。” 茯月从锦囊中拿出一个小巧的布袋便向魂河走去。 在河边蹲下时,茯月将布袋变大了些,一抔一抔地往里面装着沙子,装着装着便发现旁边多了双手。 茯月侧头看着低头认真捧沙子的少年,疑惑道:“不是让你躲起来吗?” “你一个人装,太慢了。” 有理有据,竟无法反驳。 茯月也不好再说什么,两个人开始沉浸式偷沙子。 等到那布袋鼓鼓囊囊的时候,茯月用法力估算了一下,六石灵魂沙,差不多了。 没想到这个布袋初始只有巴掌大小,还挺能装的。 “真能装啊。” “你叫什么?” 两句话同时响起,茯月愣了一瞬,没想到少年会问自己的名字。 正准备回答时,茯月听到少年忽然轻声笑了。 “你说什么?” 茯月感觉殿内的魂幡仿佛莫名都开始摇曳起来。 “嗖”地一声,茯月还没反应过来便被那少年推向一边,摔倒在地。 回过神来,她方才站的地面已经被一根红缨长戈狠狠插入。 “何人敢闯鬼王殿!” 不好! 茯月心头猛地一跳,眼神示意少年快躲起来,而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红缨长戈的主人已经撩开魂幡现身,是一个浑身穿戴重甲的鬼将,面色十分不善。 他往茯月的方向望过来时,面色有些吃惊。 “鬼王殿下命我将魂河里的脏东西都清理出去,有什么问题吗?”少年不徐不疾地对那鬼将道。 鬼将将二人打量了一番,没有说话。 茯月不禁愣了愣,这少年说话竟然这么好使? 既然如此,他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那她可就先跑路了。 鬼将沉默片刻,抬手召回了长戈,盘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茯月思路打了个转,笑道:“本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大人且记好了,在下重渊宫贾茗,今日擅自到访,若惹得你家鬼王殿下不快,来日尽管上重渊宫报这个名来找我。” 找吧,反正有玄霖在前面顶着,一找一个不吱声。 谁还能硬闯重渊宫不成? 后台硬就是好啊。 茯月捏紧了了手中的传送符,心中默念赶紧把他传到玄霖身边,让她把灵泉水和灵魂沙狠狠地甩到他脸上。 白光一现,茯月消失在了殿中。 ------------ 第23章 玄霖要用她作诱饵 茯月走后,那鬼将霎时脸色一变,跪在地上。 “殿下!末将知错。” “蠢货。” 白衣少年缓缓走过石桥,坐在了王座上。 “末将见殿中魂幡动,便以为是殿下召末将,没想到...没想到...” “呵,贾茗,假名,本尊方才明明都要问到真名了蠢货!” 少年的尾音突然凌厉起来,他一挥衣袖,那鬼将的头就出现在了他手中。 然后他将头颅往地上一拋,抬脚踩了上去。 “这颗头,你才将功赎罪拿回去不到月余吧?看来还是先当本尊的垫脚石比较好。” 那鬼将被割了头,却还是恭恭敬敬顶着血淋淋的脖子磕头:“谢殿下不杀之恩。” “滚出去。” “遵命。” * 茯月算错了一件事。 传到玄霖身边是没错,但玄霖.... 不一定在重渊宫啊!!! 看着面前大片燃烧着仿佛地狱烈火般的荒土,茯月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这里看起来比鬼王殿还恐怖好吗?到处是黑影在游荡,还充斥着不知名的怪声。 玄霖一天天的出外勤到底都去的什么地方啊! “茯月仙君?” 身后传来一个极为诧异但很熟悉的声音,在茯月听来,宛若天籁! 她还没回头便兴奋地回应道:“问心!” 但是一转过头,茯月脸上的笑意立即淡了三分。 远处三道黑影,为首的那位脸色阴沉至极。 茯月假装没看到玄霖的脸色,提溜着自己的小裙子不让裙摆被烈火灼烧,一步一步小跑过去。 “妖尊大...” 一截化作长剑模样的骨藤横在了茯月的脖颈前,若不是她及时停住了步伐,恐怕她现在已经被捅穿了。 “你是何人?”玄霖质问的声音漠然至极。 茯月一阵茫然。 “我是茯月啊,妖尊大人。”茯月从锦囊里拿出琉璃瓶和布袋,“我赔给妖尊大人的东西都已经在这了,不信你看。” 玄霖收回了骨藤,茯月笑了笑:“妖尊大人,这里是哪里,你们回重渊宫的时候可以带上我吗?” 她可不想再消耗一个20生命值了,简直肉疼。 玄霖没搭理她,看向了远处一团黑色的云。 “琅画,问心,准备开阵。” 琅画颔首道:“是,尊主,我去引魔。” 玄霖冷笑一声,看向茯月。 “不必了,让她去。” 琅画和问心都惊道:“尊主,茯月她...她是不是...” “怎么,忘了重渊殿中本座是怎么给你们说的么?”玄霖看了眼一脸惶恐的茯月,危险地眯起眸子,“茯月?出现在此处的,本座看未必。” 话音刚落,玄霖将手中剑一般的骨藤变作柔软的藤曼卷上茯月的腰肢。 茯月心中警铃大作。 通过方才的的对话,她隐约知道这里有魔物,且玄霖要用她作诱饵。 “妖尊大人,我真的是茯月!我....” 玄霖眸中情绪凉薄又残忍,他没有给茯月解释的机会。 “放心,你若是魔物,你的同类便不会杀你,你若是茯月,本座自然会救你。” 他一甩骨藤,将茯月扔进了那团黑云中。 见少女的衣摆彻底没入了那片魔云,玄霖冷冷道:“琅画,开阵,诛魔。” “得令!” 琅画与问心速度快得像两道闪电,他们绕着那团不断挣扎膨胀的黑色魔云飞了两圈,找到了魔气最最浓的地方。 琅画用法力画了一道六芒星阵法,又以妖血作引点燃了阵法。 “破!” 那团黑影霎时蠢蠢欲动起来。他们被从沉睡中唤醒,又被食物的味道吸引。 陷入一片黑暗中的茯月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下一秒就感觉万箭穿心般的痛席卷了她浑身上下的每一个角落。 茯月在那一瞬间痛晕了过去。 【小夜:宿主!宿主!】 【小夜:该死的魔物!】 【小夜:天极咒,开!】 古战场永不熄灭的上古战火将玄霖的戾气衬得浓烈至极,看着那团叫嚣着的魔物,他一跃而上,掌心划出一道极为凌厉的红色妖芒,向那团魔云劈过去。 这次冲破封印的魔云比起以往的要大得多,也要强得多,所以玄霖诛魔的过程颇为不顺利。 他甚至能感觉到有几股极为强大的力量在与自己对抗着。 而且,他现在需要有所顾忌。 在不知对峙了多久,玄霖催动了自己的妖魂之力,浑身的血液加速流转着,妖鳞爬满了他的脖颈与左脸,连头上的一对修长的角都露了出来。 数道极为凄厉的哀嚎声过后,那黑云像心脏一般鼓动了一番然后炸开,一阵黑色浓雾的弥漫开来。 问心见状喜道:“成了!” 玄霖嘴角蓦地流出了一缕鲜血,琅画与问心都脸色一白,方才的欣喜荡然无存。 “尊主!!!”二人齐刷刷地飞到玄霖身旁。 “本座无事。” 玄霖将二人毫不留情地拨开,飞身钻入了那团黑雾中。 黑色的浓雾中,少女鹅黄色的身形十分显眼。 她脸色苍白,眼睛紧闭着,正在缓缓下坠。 玄霖上前将茯月接住,稳稳落在了地面上。 “尊主,她到底是不是茯月。” 若是茯月,那也太惨了些,问心看得都摇了摇头。 人都晕过去了还紧紧皱着眉,不断念叨着“不要杀我”“我不想死”“好痛”之类的字眼。 玄霖低头看着怀中的人,一片冰凉的眼底仍是挥之不去的探究。 方才魔云里的东西的确是想杀了她,这足以证明她就是茯月,可是她为什么能毫发无伤。 为何她的身份总是这般扑朔迷离? “疼...好疼...玄霖...” 玄霖猛然回神,怀中的人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正虚弱地睁着眼睛看着他。 “你说你会救我,可你怎么没说...会这么疼...” 玄霖掌心中凝了一道妖力,正待施法时,怀中的人却又晕了过去。 他愣了片刻,又将那道法力熄灭了。 “回重渊宫。” 身后的琅画与问心立马跟了上来,“遵命!” 三道黑影消失在了古战场中。 荒土又恢复了寂静,如同万年前魔尊刚被封印那般,连一丝风声都听不到。 只可惜,这寂静只是暂时的。 像今日这般破开封印的魔云只会越来越多,一直到上古魔尊嵇冥苏醒。 上古神魔时代,娲神创造了人,魔族惧怕娲神的力量,连带着人间都想要一起毁灭。 那时,魔族刚刚诞生,力量正如日中天,而众神已经到了陨落的边缘,所以察觉到魔族想要入侵人界的意图时,娲皇联合众神封印魔族。 那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最终以众神的陨落和魔族被封印为结局。 如今万年已过,古战场的魔族即将苏醒,他们会重新实施万年前的计划,先一统三界,再降临人间,屠戮没有丝毫反抗能力的人族。 ------------ 第24章 那就该好好在本座面前摇尾乞怜 三道黑影现身于重渊宫中。 玄霖抱着尚且还在昏迷中的茯月走进了内殿。 问心和琅画对视了一眼,都没有说话。 他们是越来越摸不准自家尊主的脾气了。 若说心疼吧,能毫不犹豫地将人扔进魔云中作诱饵。 可若说不心疼,竟能将人亲自抱着,还抱去了内殿。 那是他们跟着尊主这么多年还是不能擅自进出的妖王寝殿欸! 好难懂。 还是收拾魔物简单些。 玄霖抱着茯月进了寝殿,将她放在了那方宽大无比的木榻上。 将人放下那一瞬间,他发觉茯月手中还紧紧攥着什么东西。 是琉璃瓶和装着灵魂沙的袋子。 玄霖看着脸上丝毫没有血色的茯月,不禁皱了皱眉。 她提着裙摆笑着向自己跑过来也不过是刚刚才发生的事,现在她便一动也不动地躺在这里,像是随时会死掉。 这个人,实在是弱小得有些可怜。 弱肉强食,是这个世界的法则,像这般脆弱到随便一折便会碎掉的人,本不该被人施予怜悯。 可是玄霖从来不知自己对弱小者的怜悯能达到现在这种限度——他说的救她,也不过是保证她不死罢了,可现在自己为何就这般将人带回来放在了榻上。 但这对于活了万年的大妖来说,这实在不是值得浪费时间去思考的问题。 因为这万年的时间长河,给予他唯一的东西,便是力量和强大。 他不惯于施舍怜悯,可他有的是力量施舍怜悯,这二者并不冲突。 他将怜悯予她,和他能随时都能杀了她一般,都不过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不是吗。 玄霖抬手,蓝色的灵力从心口流入茯月的身体。 昏睡中的茯月紧蹙的眉头终于舒展了些。 ——封印了我又如何? ——千年,万年之后,我必将重新降临人间! ——到时候,没人能阻止得了本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是谁? 谁在说话? 茯月猛然睁开眼,险些被光亮刺得快流下眼泪。 她努力眨了眨眼睛,才勉强适应了和方才黑暗混沌的梦境中截然不同的亮度。 她正躺在在一张十分奢华的榻上。 榻之大,简直能再睡下十个她! 而且,眼下这个房间的装潢也是肉眼可见的贵气,且是十分低调有内涵的贵气,和玄黑色织金床帐外的一身黑金色的玄霖十分相配。 什么?玄霖? 茯月意识到这一点,几乎立即从榻上弹了起来。 方才玄霖用她作诱饵扔进那团魔云中让她痛得快死掉的事情立马浮上脑海,茯月看他的眼神十分戒备,也不想再喊什么尊称,语气凉凉地问道: “你怎么在这儿?” 玄霖双手环抱胸前,冷声道:“这是我家,我当然在这儿。” 玄霖的家...那不就是重渊宫吗? 可这里那里像重渊宫了? 重渊宫明明是到处都黑得不行交不起电费的样子好吗? 这里简直亮得可怕。 一排又一排的各种发光发亮的珠子不要钱一般排列过去,整个寝殿华光璀璨如日之初升。 合着全重渊宫,老板只给自己交电费是吧? 茯月一脸古怪地对玄霖道:“原来在幽潭你问我要夜光珠是真的自己想要,我还以为是有什么别的用途呢。” 自己想要还不自己去拿! “本座喜欢亮的东西,不行吗?” 哼,像你这般阴暗的人,的确应该多找些夜光珠来照一下,免得从里到外,都黑了个透,茯月这般想到。 “我在这里,是因为妖尊大人善心大发救了我一命,是吗?”茯月一边起身下榻一边问道。 “怎么,看来你很想死。”茯月眼底的讽刺让玄霖莫名有些恼怒。 “我的生死,不过就在妖尊大人的一念之间,就像我想活却将我扔进那团云里,就像我以为我已经死了的时候,我又被妖尊大人救了过来。” “妖尊大人想让我活我就得活,想让我死我就得死!所有我想活还是想死,妖尊大人何必过问我的想法?” 茯月从玄霖身边掠过想要离开这里,却不猝不及防被拦腰抱了回去。 玄霖将茯月牢牢圈在怀中,居高临下冷冷地看着她,语气中带着即将爆发的愠怒。 “你既然知道,那就该好好在本座面前摇尾乞怜,换你自己一条生路。” “是吗,我以为妖尊大人的怜悯,也不过是妖尊大人一念之间的事,求是求不来的,但看来妖尊大人很在意我有没有对你摇尾乞怜?” 片刻极静极静的沉寂后,玄霖忽地笑了,只不过眼底却愈发寒凉。 “生杀与怜悯,自然都由本座决定是否施舍予你,你生还是死,还是生不如死,都只能由本座说了算。” 茯月感觉箍住自己腰肢的手松了松。 但下一秒,玄霖的抬手覆上了她的眉心。 要动手杀她了吗? 茯月瞳孔一阵紧缩,只感觉脑中一股席卷而来的刺痛,接着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玄霖看着软倒在自己怀中的茯月,方才周身涌上来的戾气终于一点点消散了。 蝼蚁竟还想反抗,真是笑话。 他不由分说地将茯月扛在了肩上,又将她重新扔回了榻上。 茯月再次睁开眼时,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玄霖的脸。 俊美是很俊美,但阴沉也是真的阴沉,所以茯月被吓得坐了起来,还往里面缩了缩。 “妖尊大人,这是哪里?” “重渊宫,本座的寝殿。” 茯月听到是重渊宫,悬着的心正想放下来时,又听到“寝殿”二字,悬着的心终于还是悬得更高了。 “我我我我...我怎么会在这儿?” 她躺的地方,不会是玄霖的床吧! “你问本座,本座还想问你。”玄霖冷哼一声。 茯月仔细回忆了一下,她是在鬼王殿偷完了灵魂沙但是被人发现了来着,然后她捏了张传送符默念玄霖的名字,醒来就在这里。 但她肯定不能让玄霖知道她去鬼界了,否则跟他解释不了自己是怎么毫发无损回来的,说不定又得怀疑她是魔物。 “我在无界买了要赔给妖尊大人的东西,拔了簪子传送回来,醒来就在这里了。” 茯月摸了摸锦囊,却没摸到装着蚀氿的琉璃瓶和装着灵魂沙的布袋,于是大惊失色道:“我的东西哪里去了?明明装在这里面了啊,奇怪。” “不必找了,东西我已经拿走了,屋顶本座已经命人补好了。” 茯月这才放下心来。 这虽然是蚀氿闯出来的祸,但给它收拾烂摊子可是花了她三张传送符!60生命值呢。 茯月看了一眼玄霖,见缝插针嘻嘻一笑,“我就说我言而有信吧,我表现这么好,妖尊大人不给我奖励吗?” 玄霖看着茯月,道:“你想要什么?” 茯月伸手牵住玄霖的衣摆,一秒进进入深情款款的模样。 “我其实...什么也不要,只要待在妖尊的身边,我就心满意足了。” 玄霖的表情很是一言难尽,茯月在他无语之际趁乱摸住了他袖袍下的手,猛地啃了两口。 【系统:生命值+10】 【系统:生命值+10】 玄霖感觉到手背上的温热触感,仿佛被电到一般猛然抽开了手:“本座警告过你别碰本座!” 茯月被他甩得向后倒去,面上一副被拒绝泫然欲泣的模样,心里却在盘算着:虽然只加了20 ,但也算赚到啊! ------------------------------- 无关正文: 采访:老婆被自己惹生气了怎么哄? 萧越:装可怜 玄霖:抹掉她生气的记忆,这样她就无气可生了。 采访:....... ------------ 第25章 贵圈真乱 “你最好给本座安分些,不要和本座耍什么花招。” 玄霖给自己的手背用了清洁术,看起来颇为嫌弃。 茯月看到他这副模样,简直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这狗男人真是金贵,碰都碰不得,但茯月还是笑吟吟道:“知道了妖尊大人,我最乖了,哪里想得出来什么花招。” 玄霖冷笑一声:“哼,你最好是。” 茯月起身下榻,还不忘理了理被她滚得有些皱的衾被。 “妖尊大人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出去啦。” 玄霖面无表情地看着茯月挤在被他挡住的空间里一点一点挪出去。 茯月睁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笑吟吟看着玄霖,心里想的却是:神经病,又不让人碰,又不晓得让一下。 这么点地方,她努力贴着墙根才不让自己的身体挨到他。 腰好酸。 真是的。 在茯月一点一点慢腾腾从玄霖身前挪过去之后,立马两腿健步如飞一路小跑出去了。 玄霖看着茯月的背影,心中冷笑一声。 装喜欢他也不知装得像些,净爱瞎说些一戳就破的谎言。可是她为什么又总是执着于要亲他? 这个人身上实在有太多解不开的谜团了,身份也是,感情也是。 玄霖不禁想到自己方才为茯月消去记忆的那一瞬间,那时他的想法也仿佛成了一个谜团。 那个瞬间,他是在为蝼蚁的反抗而愠怒,还是别的? 可是让蝼蚁忘记自己为什么反抗,把她变成一个麻木又可笑的事物之后,他觉得绝对掌控权还是没有回到自己的手中。 不,不该是这样。 他是万妖之王,哪怕是整个仙界也奈何不了他,凭什么要为这样一个弱小的东西伤神费力。 站在一片光亮之中的玄霖,眼眸渐渐幽深了起来。 是啊,有什么不可掌控的,她若再稍有让自己不顺心的地方,直接杀了便是。 玄霖深吸一口气,抛去脑中多余的想法,坐在榻沿上打坐调息。 方才他在古战场受了伤,需得尽快疗愈。 近日冲破封印的魔云越来越多,三界之人已经达成了一个默契,轮流去古战场清剿魔云。 今日他虽然是要顾忌不能杀了茯月才受了伤,可是却也能很明显得感受到,那些魔云里孕育的魔种的确是越来越强了。 这也说明,上古魔尊冥嵇的苏醒之日,越来越近了。 幽蓝色的光在玄霖身边流转着,他调息着灵力,一点一点疗愈自己的内伤。 此刻他五感全开,外殿那些欢快的声音一字不落地传到了他的耳中。 自从茯月来到这里之后,连不爱说话的琅画话都多了起来。 至于问心,他和茯月简直是臭味相投,相见恨晚。 其实玄霖很不明白,她一天到底是在开心些什么。所以那些笑声在玄霖听来,简直刺耳。 这位双目紧闭,俊美如神祗般的上古大妖脸上头一次出现了如此不耐烦的神情。 于是他微微睁开眼,动了动指尖,外头的欢声笑语终于戛然而止了。 重渊大殿中,一仙两妖看着突然燃起来的纸牌面面相觑。 寝殿内调息完毕的玄霖倒是悠闲悠闲地斜斜躺下了。 不多时,寝殿的另一边的暗门响了两声。 “妖尊大人,蝶妖一族求见妖尊。”站在门外负责重渊外部事宜的莫离长老恭敬向里面的玄霖汇报着。 近来魔族肆虐,许多无力自保的妖族都会前来重渊宫投诚寻求妖王庇护。 玄霖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的夜光珠,“此等事务不是一应由你负责么,今日怎么要来报我?” 门外的长老愣了愣,组织了一下措辞:“妖尊大人,虽说献礼只是走个过场,有没有都没有什么分别,但蝶族的献礼……还是请妖尊大人过目才好。” “也罢,抬进来吧。” “是,属下这就去传。” 不多时间那道暗门徐徐打开,从后施施然走出一个极美的女子。 她身上仅有几层薄纱裙堪堪裹住她玲珑曼妙的身段,近乎裸露的后背上一对蝴蝶骨漂亮得不像话。 那女子眸中盈盈一汪春水,唇色也淡,如此清纯的长相再配上火辣的妆扮,反差之大,足以让人眼前一亮。 但是那蝶族女子显然不适应如此打扮,走一步扯一下自己身上开叉的长裙,恨不得把它们缝起来一般。 她在门外抖如筛糠,却还是一再宽慰自己不要紧张,蝶族一族的安危都维系在她一人身上,一定要讨得妖尊大人欢心。 但进门后,她看见那道懒懒斜卧在榻上的修长身形,宽慰自己的话都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他们的妖王大人,竟比传闻中的还要俊俏好几倍! 可是这样一来,她心理压力更大了!简直都不敢直视。 此刻的玄霖,散开的墨发像绸缎一般流了满榻,支着一条腿,一手撑在下颌处,一手拨弄着夜明珠,姿态慵懒至极。 他见长老迟迟没再说蝶族献的宝是什么,便抬头看了一眼。 那蝶族女子顿时跪了下来。 她垂着头,简直不敢再回忆方才那个寒凉至极的眼神。 “怎么,你们蝶族,派你来?” 那蝶族女子察觉出这话已经有一种不满的意思,她深吸一口气,一边靠近玄霖一边柔柔唤道:“大王。” 她捧起玄霖的一片衣角,贴在她的眉心,然后跪拜下去。 “我是蝶族献给大王的礼物,请大王庇佑我族。” 玄霖抽出自己的衣角,淡然道:“你们族长也活了快一千年了,难道不知本座不喜女色么?” “当然,也不喜男色。” 那蝶族女子脸色一白难堪了一瞬,但一想到族人生死,还是咬牙又上前了一步,更加娇滴滴地换了一声:“妖王大人~” “妖尊大人,我的锦囊落在你的....榻上了...” 来取锦囊的茯月进殿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玄霖斜斜倚在一方卧榻上,地上跪了个十分貌美的女子,正将手搭在玄霖的膝盖上,眸中含情脉脉,动人至极。 那女子毕竟是送来给玄霖的,自然清白没经过什么事,方才为了族人安危豁了一口气出去,没想到茯月突然进来。 她瞧茯月样貌身姿都非凡品,又能自由进出,结合前段时间妖尊夫人的传闻,几乎立马确定了这位就是妖尊夫人。 于是她攒起来的一口气瞬间偃旗息鼓,立马撤开了自己的手,头也垂下去,大有一副要立马退出殿外的趋势。 茯月见状,“嘭”地一声就把门关上了。 “诶诶诶,别走啊!” “我不是来拆散你们的,我是来加入你们的!” 玄霖闻言,偏头眯眼瞧了一眼茯月。 【小夜:宿主,你是真变态啊!】 那蝶族女子反应比玄霖大多了。 茯月看到她整个人一震,脸红了个透,显然是没预料到会有这种情况。 而茯月也能从她震惊的神色里读出来她在想什么——贵圈真乱,我想回家。 但茯月说这话的确是发自内心的。 她就是趁机来捞点儿的! 开玩笑,这么貌美的美人,玄霖他不动心? 玄霖不让她碰,所以趁他和别人意乱情迷之际,她在旁边揩上两把油简直不能再美妙了好么? 虽说画面太美不敢想也不敢看,节操也碎了一地,但在小命和回家面前,节操什么的,先往后排一排好么? ------------ 第26章 其实我讨厌死他了 玄霖皮笑肉不笑:“哦?你倒说说,如何加入?” 茯月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那蝶族女子身边,对她窃窃私语道:“美人,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欢流。” “好的欢流,上去脱他衣!” 那蝶族女子显然还不是太能适应如此奔放的场景,咽了咽口水。 “还是…还是姐姐先去吧,我给你打下手。” 打下手?这种事还能打下手? 有没有搞错,她只是趁乱揩油的,今天的主力军还是你啊蝴蝶少女! 茯月将手搭在欢流的双肩准备将他推到玄霖面前,谁知欢流看着挺纤痩却不知道哪里来的劲儿,竟推不动。反而是欢流将手搭在了茯月腰间将她推了出去。 “还是姐姐先去吧。” 茯月可是记得玄霖让他不要碰他的话,拼命往回缩,故技重施把欢流推上前去。 “还是妹妹先来吧,妹妹初来乍到,自然要照顾你。” “你是姐姐,妹妹要尊重长辈,姐姐先去吧。” 两个人扭作一团,互相推诿着。 玄霖眉间的阴郁之色越来越浓重。 这两个女人到底把他当什么?排队来女票他吗? “滚出去!” 方才互相推诿的两个人霎时安静了下来,都看向玄霖。 “滚出去?谁滚出去?”茯月指了指欢流,“她?”又指了指自己,“我?” “都滚出去!” 茯月缩了缩脖子,“好吧。” 对于这次的滚出去,对茯月来说不是什么大事,但是对欢流来说却是大事。 她拢了拢衣衫,低声啜泣着。 茯月拍了拍她的手:“你怎么了?妖尊大人向来如此无情,你不必在意的。” 欢流双眼泪汪汪将双手搭在茯月的小臂上:“欢流是蝶族为了寻求庇护献给妖尊大人的礼物,可是我却不讨妖尊大人的欢心...呜呜呜....” “可是妖尊他提了裤子不认人,你的枕边风未必有用啊。”茯月苦口婆心道。 这么一安慰,欢流哭得更凶了。 罢了,不如劝一劝玄霖,好歹给这蝴蝶少女一点心理安慰吧。 茯月鼓起勇气道:“妖尊大人,方才是我打扰了二位雅兴,二位请继续,我现在就滚出去。” 玄霖阖了阖眼,压抑着自己的戾气,“你们要寻求本座庇护,要让本座看到你们的诚意,回去告诉你们长老,将他那对千年蝴蝶翅膀拆了给本座送过来。” 欢流一听,脸上一喜,立马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妖尊大人!叩谢妖尊大人!翅膀我会与族人说一定尽快送来重渊宫。多谢妖尊大人庇佑我族,妖尊大人千秋万岁!” 茯月诧异地看了玄霖一眼,这大妖王对外族,比如说她,那是非常恶劣,对待自己的子民倒是没得说。 “起来吧,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 “是,妖尊大人,我会与族人传话,蝶族的妖使明日就会送翅膀过来,我与他们一道回去。” 欢流千恩万谢高高兴兴地走了。 茯月也打算默默退出殿外,谁知她都快要走到寝殿门口了,又被一阵妖力拦腰卷回去。 玄霖抓着她的前襟,将她提到自己的面前,寒声道:“至于你。” 茯月咽了咽口水,胆战心惊地问道:“我什么?” “有多远给本座滚多远!” 然后茯月就又被甩到了寝殿门口。 有病,真的。 她刚才都自己滚到寝殿门口了,还要把她抓回去说完了再丢出来。 她又不聋。 茯月爬起来揉了揉自己摔疼的屁股,狠狠对殿内竖了个中指。 欢流完成了自己的使命,还不用留在重渊宫,自然十分高兴。 她坐在重渊宫大殿外的台阶上,一双脚左摇右晃,欢欢喜喜等着蝶族妖使来接她。 方才传话时,她的洛雨哥哥说会亲自来接他。 在听到这个消息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在期待了。 她与洛雨哥哥从小一起长大,前些日子他和别的妖族结成了一支对抗魔族的队伍四处除魔,她已经很多天没见过他了。 这次她被族人挑选成为献给妖尊最好的礼物而被送到重渊宫,本以为以后再也没有机会见面了。 没想到重逢来得这么快。 茯月迈出大殿,就听到欢流十分高兴地在哼歌。 见茯月在她身旁坐下,欢流吃了一惊:“堂堂妖尊夫人,这么地接地气吗?” 竟然和她一样毫不讲究地就在台阶上坐下了。 茯月疑惑了片刻,想起之前她和玄霖的那个传言,觉得这只小蝴蝶应该是误会了。 “哪门子夫人,我不是她夫人。” 欢流似懂非懂点了点头,“真快呀。” 茯月顺着她的话点了点头,“是啊,时间过得真快啊。” 欢流却道:“不,我是在说你们和离离得好快啊,明明前不久才知道妖尊大人有夫人的。” ? “呃,那个,我们就没有成过亲。” “妖尊大人竟不给你办成亲礼吗?”欢流很是诧异,“我们族里结亲都要办这个的。” 茯月看着少女天真明媚的脸颊,觉得误会真是大了。 三两句话玄霖就成了他的渣男前夫了。 这少女轴得一根筋,根本不转弯啊。 好像越解释误会越大呢。 茯月干脆放弃了解释,点点头:“是啊,他不给我办。” “那你很喜欢妖尊大人吧,他都不给你办成亲礼,而且都和离了你还愿意跟着他。”欢音弯腰将头枕在膝上,一脸好奇地看向茯月。 茯月觉得自己简直要憋出内伤了。 罢了,看在她们两个一起女票过玄霖的交情上,就和她说句心里话吧。 茯月将头凑近欢音,压低了声音。 “其实我讨厌死他了。” ------------ 第27章 他是你们的英雄,却不是我的 欢流听到这句话很是惊讶。 “可是妖尊大人很厉害呀。” “我以前从来没有见过妖尊大人,但听过他是已经活了一万年的大妖,杀过好多作恶的坏蛋,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 “在我们蝶族,还有很多像我一样从来没见过妖尊大人的蝶妖,但他们都很崇拜妖尊大人。” 茯月点点头表示理解:“你们是妖,崇拜自己强大的妖王那是自然。可他是你们的英雄,却不是我的。” 欢流皱着眉,问道:“你讨厌他,是因为你在这里,过得很不好吗?” 茯月想了想,好与不好,该拿什么判断呢。 是以玄霖对她好不好吗? 可就像欢流说的,玄霖是受万妖敬仰的妖尊大人,渺小如她,她的确没有权力要求他对她好,何况她还是一个外族之人。 可即便如此,她就该坦然接受他对她不好吗? 茯月并不这么觉得。 最起码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所以她做不到坦然,她讨厌他的冷戾。 但也许她和玄霖之间,并不应该思考这个问题。因为他们之间,无论是地位还是力量,都实在是太悬殊了。 这个问题没有解,也不需要解。 因为她只是需要暂时留在他身边而已,她终归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只要最终目的能够达到,那她现在好与不好有那么重要吗。 茯月看着欢流,笑了笑:“我在这里很好,我还认识了两个新的朋友。” 欢流也笑:“那我算是你的朋友吗?” 茯月点点头:“当然算呀,多个朋友多条路。” 欢流更开心了,想到即将要说出口的话,脸却是红了红。 “也许不久之后,我会与洛雨哥哥成亲的,你是我的朋友,我的结亲礼也会邀请你来的。” 茯月心想,那时她在不在这个世界还不一定呢,嘴上却应了下来。 “好啊,只要你告诉我,我就一定会去的。” * 翌日,正在重渊宫大殿里玩纸牌得不亦乐乎的四个人突然听到外面来禀,说有蝶族使者求见。 欢流一听便立马丢下了殿内三个牌友跑出殿去。 见到很久很久没见的心上人,欢流脸上满是抑制不住的笑意。“洛雨哥哥,你来了!” 殿外跟在莫离长老身后的洛雨也笑得很是开心。 “欢流,我来接你回家了。” 莫离长老让身后的洛雨在殿外候着,自己则拿着千年蝴蝶翅膀的匣子去禀明玄霖。 茯月,问心,琅画三人盘腿坐在殿中,都将手撑在膝盖上看着殿外那对含情脉脉的情侣。 “欢流,过来。” 欢流听到洛雨唤她,正要高高兴兴跑过去突然又止步了。 “洛雨哥哥,稍等我片刻,等妖尊大人出来了,我还要再好好向他道谢。妖尊大人是我们的英雄。” “那是自然,如果没有妖尊大人,今日我就没有机会这么开心了。” 洛雨笑了笑,向她伸出手:“所以你先过来,我们会一起向他道谢,然后我会请求妖尊大人祝福我们。” 欢流听完脸蓦地一红:“洛...洛雨哥哥,你的意思是,会在妖尊大人面前,向我求亲,让他祝福我们吗?” “当然,欢流,快过来,来到我的身边。” 内殿中,玄霖走出来便看到满是笑容的蝶妖少女欢快地奔向那蝶族使者的场景。 “停下!” 这一声森寒的冷喝让问心和琅画立马起身戒备起来。 原本还在内殿门口的玄霖化作一团黑色的妖雾飞快地向殿外掠去。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洛雨”的手瞬间洞穿了欢流的胸口,抓出了那鲜红的还在跳动的心脏,然后毫不留情地将它捏碎。 他将那面带不解却连一句为什么都没来得及问出口的少女如同破烂一般丢在了地上。 他看着在前方现形的玄霖,笑得邪魅又猖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怎么样妖尊大人,这份见面礼,还满意吗?” 茯月看着殿外,这一切的发生不过在转瞬间,仿佛她只是眨了一下眼睛,前一秒还鲜活的欢流就已经面色苍白地躺在了冰冷的地上。 刺红的血,蜿蜒成一条条可怖的溪流。 ——那我算是你的朋友吗 ——也许不久之后,我会与洛雨哥哥成亲的 ——你是我的朋友,我会邀请你的 少女欢快又幸福的语气仿佛还萦绕在茯月的耳边。 她一步一步踉跄着向殿外走去。 在门口,琅画的刀柄将她拦下。茯月近乎麻木地抬头,问心和琅画都对她摇了摇头。 玄霖周身戾气翻涌,他看着前方笑得猖獗的“洛雨”,眼下猩红一片,语气是止不住的杀意。 “殷离。” 听到这个名字,戒备在重渊宫前的所有人都愣了愣。 殷离,上古魔尊冥嵇的左大将。 “妖尊大人认得我,那就更好了,我当着你的面,灭了一个将你当做英雄的妖族,怎么样,滋味如何?是不是...” “杂碎。” 突然暴起的玄霖瞬移到了殷离面前,将他一掌拍到了地上。 殷离被这玄霖一掌拍得再也不能维持幻化“洛雨”的形态,现出了自己原来的形态。 古战场荒土上不熄的战火在他的皮肤上燃烧着,他是一个不成形的怪物。 玄霖手中的骨藤化作一把利剑,洞穿了他的燃得最烈的胸腔。 殷离顿时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哀嚎,那片刻后那哀嚎转化成了诡异的笑。 “你很强,可惜,你杀不了我!连我的分身都能让你们如此痛苦,等到吾主冲碰封印,必先屠戮三界,再临人间!” “我呸!叫什么叫!废物都爱叫!” “为什么你大名鼎鼎的左大将只有分身在这儿?主身不来是有什么心事吗?” 茯月撑着腰对着地上那团怪物骂道:“还不是因为你的主身来不了,亦或者怕被妖尊一巴掌拍死。” 地上那团怪物静默了两秒后,身上的火烧得更烈了。 “哪里来的黄毛丫头!找死!” 殷离的分身被玄霖钉穿在地上,但他挣扎着将自己的身体分出了一团黑影,飞速地向茯月袭去。 “当我们是死的吗?” 问心将手中弯刀掷出,那不成形状的黑影蠕动成一个诡异的姿态避过弯刀,又瞄准了茯月。 琅画将问心那把飞回的弯刀接住,双刀合并出击,那黑影被瞬间绞碎,但它就像能无穷无尽能分裂一般,又直直冲着茯月去了。 躲在问心身后只探出一个头的茯月见那黑影铁又冲她来了,连忙把头缩回去。 看来她真是把这魔头骂破防了,这么穷追不舍。 好在分身的分身力量已经是被削弱整整数倍的了,问心接住琅画抛来的刀,像切菜一般手速飞快,将那黑影剁成了煤灰一般的东西。 见大势已去,被玄霖钉在地上的分身蠕动着叫嚣:“玄霖,这个仙界之人,我记住了。就算你杀了我的分身又如何,本将的真身,你连摸都摸不到!” 玄霖森寒的眸子眯了眯,笑道:“谁说我要杀你。” 魔族的分身,一个不死,是没办法幻化出第二个妖力强大的分身的。 “你要做什么?!你这个没种的东西,我灭了蝶妖一族,你竟然不杀我!你杀了我!你杀了我啊!” 玄霖手腕一挑,将手中串着殷离分身的的骨藤剑向大殿空地上那根最高的柱子上掷去。 殷离的分身被钉在柱子上,不甘的扭动着,玄霖还不对它忘施了禁言咒。 玄霖回过身往重渊宫的方向走来,路过欢流的尸体时,步伐未曾停顿,森冷的眸子也未曾看向她一眼,只淡淡道: “送回蝶族故土,葬了吧。” 那具还没完全冰冷的尸体就这样被抬走,殿前的血迹被清洁一净。 一切的动乱又平息下来,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 第28章 可我就是废物啊 茯月呆呆地看着方才那染着血迹的地方,连玄霖走到她身旁了都未曾察觉。 “看来你很爱出头。” 茯月回过神来,知道玄霖指的是她方才骂殷归一事。 “谁爱出头了,我只是为欢流打抱不平,而且那个殷离,实在是太嚣张了。”茯月垂着眼睛回答道。 玄霖突然钳住了她的下巴,和她四目相对。“你既然没有自保的能力,本座劝你少做出头鸟。废物都爱叫,不是你自己说的么?” “话是我说的没错,可我就是废物啊?叫两下怎么了?” 玄霖看着茯月一脸坦然,莫名觉得无语。“呵,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茯月被掐得生疼,双手去掰玄霖的手,但那双大手纹丝不动。茯月只好以一个被他掐得嘟嘴的姿态继续控诉:“而且我又不是在不知天高地厚地瞎嚷嚷,那不是还有问心,琅画......和妖尊大人您嘛。” 玄霖松开茯月的脸,冷哼了一声进殿去。 “哼,油嘴滑舌。” 接下来几天,问心发觉茯月总是闷闷不乐地,以为她是那天被殷归吓到了,便十分热情地变出了自己的蛇尾左摇右晃地逗茯月开心。 谁知茯月不仅没开心起来,脸色还愈发苍白,连多余的话也不说了,只剩下一句“我想一个人静静”。 重渊宫很是安静了几天。 茯月坐在殿前地台阶上,盯着在柱子上蠕动的殷归的分身出神。 老实说,她与欢流才认识一天不到,尽管她亲眼见欢流被虐杀,她们之间的情谊也还远远不到茯月要为她痛哭流涕一场的程度。 可是欢流与她说了那么多她即将要获得的幸福,再看她惨死在殿前,茯月心中总归是怅然的。 从前这书中配角的死亡也许只有寥寥数字,甚至还不到一行。 可如今茯月身临其境后才猛然发觉,那短短的几个字就是她们未曾被书写完全的一生。 她的法力也许还不比欢流,如果她原本就是这书中的炮灰呢?那她大概早就死了。 也许她该庆幸,她有一个好系统,只要达到了目标值,她就能摆脱作为一个炮灰死去的命运了。 正出神地想着,茯月感觉头上一重,什么东西砸在了她的头上落了下来。 茯月低头一看,是她落在玄霖寝殿里的小锦囊。 这几日她没有用到锦囊,所以一直没去取出来。 “破烂自己收好,不要妄图让本座给你保管。” 什么破烂,真不会说话! 好吧,她锦囊里那些小工具对于玄霖来说的确是破烂没错。 茯月收好了锦囊,抬头无声瞪了一眼斜倚在门框上的玄霖。 大妖怪今日心情似乎很好,还主动与她说话,虽然一开口还是很盛气凌人让人讨厌就是了。 “你和那个小蝶妖才认识多久,你不会想告诉本座你在为她的死,黯然神伤吧?” 茯月还没说话,玄霖又道:“本座忘了,也许你只是在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像你们这般柔弱之物,每次睁眼就该感谢上天又让你们活了一天。” 茯月仰着头无声盯了玄霖几秒。 【茯月:真的不能把回家的任务换成杀了玄霖吗?】 【小夜:真的不能啊宿主呜呜呜,因为玄霖本来就是要死的,这个不能算作任务啦。】 茯月一愣。 对啊,玄霖他,本来就是要死的。 如此一想,茯月重新看向玄霖——为何之前她总有一种玄霖还会活很久的感觉呢? 是因为这大妖怪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孤寂吗? 他从时间长河的起点,缓缓走过万年的时间,仿佛还要孑然一身,走到时间长河的尽头去。 他也会死吗。 “你这样看着本座是何意?” 茯月笑了笑,“因为觉得今天的妖尊大人格外地好看。” 孤冷俊逸,还多了一种快要死掉的美。 玄霖寂然片刻,把眸光从茯月脸上别开看向远处。“皮囊不过浮华表象,有何值得观瞻。” 茯月觉得玄霖简直得了便宜还卖乖,一边顶着一张俊美绝伦的脸一边说皮囊都是浮云,根本没有丝毫说服力好吗。 “既然是浮云,那妖尊大人把自己变丑啊,反正都是不值得一提的表象。” 玄霖又把目光转回到茯月身上,沉默片刻道:“本座既不会用妖力将自己变美,也不会将自己变丑,本座自化形以来便是这副模样。” 玄霖说完唇角便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他弯腰挑起茯月的脸:“不过,你若是很想变丑,本座倒可以帮你。” 茯月将一只手搭在玄霖的小臂上借力站起身来,视线瞬间与玄霖齐平。 “我可以把妖尊大人这句话理解成——妖尊大人在夸我好看吗?”茯月笑着,歪着头看向玄霖。 玄霖看着面前笑得娇俏可爱的人,体内忽然一股莫名的躁动升腾而起。 他闻到了一股香甜至极的味道。 血。 是她的血。 意识到这个,玄霖盯着茯月的眸色越来越黑沉,他缓缓凑近茯月的脖颈,近到几乎能感受到茯月起伏不定的温热呼吸喷薄在他的侧脸上。 ------------ 第29章 不是说怕么 茯月本来只是想开个玩笑,却莫名觉得玄霖盯着自己的眸光越来越森冷。 有那么一瞬间,茯月觉得自己不是在被玄霖这具人身盯着,而是在被一只吐着猩红信子的蛇盯着。 她不禁往后缩了缩。 这个细微的动作让玄霖猛地回过神来,他看了一眼似乎被她吓到的茯月,转身离开了。 茯月松口了一口气,她默默看着玄霖远去的背影,摸了摸自己额脖颈,还是觉得有些心有余悸。 方才那个大蛇是怎么回事? 那眼神根本就是在捕猎!简直像是要把她活吞了一般! 而且离得也太近了些....如果不是有一种即将要被这大蛇一口吞的死亡压迫感,她简直就要亲上去了啊! 这么好的机会诶。 茯月甩了甩脑袋,把这奇怪的想法甩了出去。 方才玄霖把锦囊给她拿了来,她便想起牡丹花仙送给她的花芽来。 茯月在锦囊里翻了翻,将那支花芽拿出,然后她又翻出了一只青色的方形瓷盆,用来种花正合适。 寝居内,玄霖盘踞在榻上,摇曳的黑金色床帐掩去他大半身形,只能看见骨节分明的指尖缓慢地敲打在榻沿上,时快时慢,昭示着他此刻的心情很是烦闷。 方才他差一点要咬上茯月的脖颈了。 可是这是他作为一个已经化形一万多年的上古大妖来说,这简直就是耻辱! 他本体是蛇,是野兽,可他不与那些还没摒弃野兽习性的低阶动物一样,他已经完全可以控制自己的喋血啖肉的本性。 食欲,肉|欲,色|欲,他早就不会被这些低等的欲望折服了。 可是为什么,他会被茯月的血吸引,甚至差点不受控制地将那脆弱纤细的脖颈当作是自己的狩猎场。 不,不可能。 他是妖界之主,他怎么会被这样一个柔弱不堪的小仙娥的血吸引得不受控制。 像是要证明自己一般,玄霖暴躁地撩开床帐,赤脚走了出去。 殿外的墨色莲池边,两妖一仙挤作一团。 茯月和问心用手捧着莲池里的水灌着刚刚种下的小花芽,琅画在二人旁边闭目打坐。 玄霖神色淡淡地看了一眼殿中的三人,自顾走到骨椅上修炼调息。 方才那甜美的血液气息已经没了。 那股翻涌的躁动也早已经平息了下来 玄霖微蹙的眉头终于插地舒展开,他相信那只是一个罕见的意外。 自殷归的分身来重渊自投罗网一事过后,妖域难得如此太平。 玄霖打坐完毕就恢复了他一贯慵懒的作风,修长的身子懒洋洋地侧卧在宽大的骨椅中。 但与以往这般惬意的时候不同,现在重渊殿中多了茯月和问心叽叽喳喳的说话声。 “这殿里死气沉沉的,连荷花开出来都是水墨色的,到时候我这牡丹若是能开出花来,不会也是水墨色的吧?” 茯月看看池内的墨莲, 再看看自己刚种下的小花芽,内心持很大的怀疑态度。 “我没见过你说的牡丹,可若是开黑色的花,也没什么不好吧。” 茯月连连摇头:“不可不可,牡丹就是要开得鲜艳些才好看,这里黑色的东西已经够多了,你们天天看,不会看抑郁吗?” 问心看了一眼那莲花,觉得茯月这个担忧也不是没有道理。 “尊主妖力强大,重渊宫自然会被尊主的妖气所影响,也许你这花芽可以每日拿出去养几个时辰,放在殿顶,接受一下日月灵气。”问心真诚地建议道。 茯月想了想也是,于是一把抱起了种着花芽的花盆:“现在就去。” 重渊宫主殿有多大自是不必说了,能容得下神兽蚀氿的真身而只是屋顶破了两个洞,可想而知殿顶有多高。 问心和琅画一跃而上各自在殿顶坐下,还将双腿垂下悠悠地晃着。 “快上来啊茯月!”问心一脸兴奋地喊道。 茯月调动了一下自己体内的灵力,毫无反应。 若是此处是仙界倒也罢了,偏偏此处是妖王殿,强大的妖力压制着她。 让本就法力不高的她更加雪上加霜。 问心见茯月一脸纠结,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十分仗义地变出了自己的尾巴从殿顶垂下来。 茯月差点没晕过去。 一个巨大的蛇尾突然垂在眼前,哪怕不怕蛇都要被吓晕了好吗? 问心晃了晃尾巴,道:“你攀着它,我拉你上来。” 好歹知道问心是真心想帮她上去,是以这种恐惧还可以勉强克服一下,于是茯月深吸一口气,将花盆紧紧抱着闭着眼便抱住了尾巴。 殿内玄霖微眯的眸子睁大了些。 他看着那尾巴直直地将茯月提了上去。 玄霖脑内蓦地重现了一番那日他用茯月的眼泪治伤的场景。 那是她被他吓得哭个不停,居然还让他滚开。 可现在.... 呵。 不是说怕么,看来都是骗人的。 这个小仙娥嘴里果然没一句真话。 玄霖重新闭上眼,只觉得越来越烦躁,他四个指尖轮流敲击着骨椅,墨池里的水也随着这大妖王的心情微微泛起涟漪。 殿内的气氛有多沉闷古怪,殿外的气氛便有多悠闲。 茯月方才被问心蛇尾甩上殿顶,安置好小花芽后,两妖一仙都躺在殿顶上,四只腿和一条尾巴垂下来晃呀晃,都十分悠然自得地感受着日月灵气。 如果不是远处几乎和殿顶齐高的柱子上,殷归的分身还在不断扭动有些煞风景以外,当真是十足地惬意。 许是接受了太多的日月灵气,茯月夜里的梦境十分丰富多彩。 她梦见她变得比玄霖强大很多,玄霖被她变小了拿在手心里任她揉捏,她还唤他小虫子。 可这个美梦过后,茯月觉得自己仿佛跌入了一个水池。 水池里的水在慢慢地结冰,冻得她瑟瑟发抖。 可无论她怎么扑腾都逃不出那片冰凉到极致的水池,因为她的腿似乎水草缠住了。 就算她使出浑身的力气,只游了几米远又会被那水草卷住脚踝拽回到一片冰凉之中。 茯月只觉得浑身越来越冰,那水草也越来越过分。 茯月猛然睁开眼睛,低头一看这才发觉,那根本就不是梦! 缠住她的根本就不是什么水草! ------------ 第30章 我不好吃的 睁开眼睛,茯月瞬间小脸惨白,连尖叫都不会了。 她抬头看,映入眼帘的是玄霖那张熟悉的脸庞。 他一头墨发不羁地披散着,衣服也敞开大片。 更与平常的不同的是,现在玄霖的眸子变成了金色的。 这让茯月看得更加害怕。 可惜她大半身子都被卷住,双肩又被玄霖紧紧箍在怀中,半分都动弹不得。 除了能自由地掉眼泪。 玄霖这模样,哪还有半分白日里那个冷峻孤高万妖之王的模样? 那金色的眸子里满是对猎物的渴求,一看便是走火入魔了。 茯月不安地动了动。 “玄霖...你放开我...你疯了吗!?” 回应她的只有玄霖略微紊乱的呼吸声。 黑金色的床幔摇曳着,这里分明是玄霖寝居的榻上,不是她舒舒服服躺着入睡的那方骨椅! 也不知是何时这人将她卷到了榻上,而且也不知这样过了多久... 她被这样贴着,冷得都快宫寒了! “放开...你走火入魔了吗?” “我我我不好吃的!” 因为害怕,茯月的声音都在发抖,还夹杂着可怜兮兮的哭音。 茯月感觉得到,玄霖身体虽然是冷冰冰的,可吐息却是灼热的。 那热气喷洒在她颈间,惹得她不禁打了个颤。 渐渐地,她好像没感觉出玄霖的杀意。 可这样下去似乎更不妙啊! 茯月抓着玄霖的胳膊,毫不犹豫地便是一口,企图将玄霖咬醒。 【系统:生命值+10】 茯月愣住了。 她怎么忘了这茬子事了?! 【小夜:呜呜呜呜呜宿主终于又有进账了地主家快没余粮....呀!】 【茯月:你听我说,事情不是这样....】 【小夜:不是这样,那就是那样了,总之宿主好样的!】 【茯月:喂!】 【小夜:友情提示亲嘴可以+50哦!我先断连啦捂脸!】 茯月深吸一口气,看着缠着他神志不清的玄霖。 既然小命肯定是没有危险,那不如趁火打劫一番? 茯月抓着玄霖本就松散的衣襟,将唇贴上了玄霖的脸。 【系统:生命值+20】 【系统:生命值+50】 茯月愣了愣。 没想到这大妖怪平常冷冰冰的,唇却这么软。 意识到自己在盯着玄霖的唇看,茯月感觉耳根子一热,立即别开了眼睛。 混沌中的玄霖感觉到自己的怀中的“猎物”从开始的挣扎变得乖顺起来,一股更强烈的冲动袭来。 那股清甜的味道和乖顺的姿态在引诱着他。 忽而,茯月感觉自己的双肩被捏住,然后她被玄霖狠狠地按倒在了榻上。 还没待她回过神来,玄霖的墨发便向她倾泻而来,遮住了她的视线。 茯月感觉脖颈在被玄霖打量着,她浑身一颤,伸手去推他的胸膛。 可除了她纤细的五指略微陷进那片肌肉里以外,身上的人简直纹丝不动。 “玄霖,你...唔!” 下一秒,一阵尖锐的刺痛传来。 茯月感觉自己的脖颈被尖牙咬破。 渐渐地,她眼前的景物开始模糊不清,只能感觉到鲜血从脖颈抽离。 半晌,摇曳的床幔中,一切的动作终于都停歇下来。 玄霖缓缓抬起头,那双金色的瞳孔终于渐渐恢复成了往日冰冷的黑眸。 他抬手,一边用指腹拭去唇边殷红的血,一边低头看着身下。 茯月在他投射下来的阴影中紧紧闭着双眼,十分安静,眼角还有未散去的红晕和泪痕,手中还攥着他的衣襟。 玄霖一滞,松开了茯月。 他烦躁地摆了摆,将榻尾砸得“咚咚”作响。 片刻后,玄霖从茯月手中抽出他那已经皱巴巴的半边衣襟,又将滑落至腰际的衣服拉上来,拢好,一撩床幔下了榻去。 翌日一大早,守在重渊宫殿前的左右护法看见自家尊主满身是血地回来了,走动间,还有血液从指尖滴落。 问心和琅画都惊了一跳。 “尊主,可是古战场有异动?” 什么事情紧急到需要连夜处理?而且还是这般凶残的情状? 玄霖无声地看了他们一眼,淡淡道:“无事,这不是本座的血。” 玄霖一边入殿一边吩咐道:“今日你们不必再去古战场了,本座已经将魔云清剿干净了。” 琅画滞了滞,看了一眼同样诚惶诚恐的问心。“尊主,是属下哪里做得不好吗,尊主去清剿魔云,怎么不带上我们。” “与你们无关,不必多想。” 问心看玄霖驻足在墨池边,神色有些不明. 他酝酿了许久,还是鼓起勇气问道:“尊主,属下有一事,需要禀明尊主。” 玄霖头也不抬道:“说。” “就是茯月她...今日似乎已经不知所踪了。” 问心说完这句话,明显感觉到殿内的威压重了几分,他欲哭无泪地垂下头。 平日茯月最喜欢窝在那张骨椅柔软的皮毛中睡觉,且非常喜欢赖床,但今日他睡一觉起来,一大早便没有见到骨椅上有人。 他命人找遍了重渊宫所有地方,除了尊主的寝居不敢擅自进去,哪里都没有人。 也不知这样一个连殿顶都爬不上去的人,是怎么从阵法重重的重渊宫逃出去的。 问心感觉尊主身上的戾气越来越重,二话不说就先跪下了:“请尊主责罚。” 琅画也跪下请罪道:“属下看管不力,请尊主责罚。” 玄霖看着跪在殿中的左右护法,伸出指尖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起来吧。” 被轻易赦免的左右护法面面相觑,看着尊主沉默地迈进了寝居。 ------------ 第31章 反正他就快死了 站在榻前的玄霖抬起手,用修长的二指挑开床幔。 锦被陷进去一团,茯月还乖乖地睡着。 想起昨夜,玄霖的眸光越来越深沉如水。 他本来是在打坐入定调息内力,可不知为何,白日见到的那一幕不停地刺激着他的的脑海。 茯月那只白皙细嫩的小臂紧紧贴着蛇尾的模样... 还有那日他环住她,她盈盈一握的腰肢贴着他小臂鳞片的那一幕.... 这些画面在他脑海中疯狂交织着,渐渐地...他的尾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那股清甜的香味又重新钻入他的鼻腔,逼得他妖气外泄,内力都开始不稳,尾巴似乎也不受他控制似的地,拼命地想绞住什么东西。 最终,他如愿以偿了。 白皙的脚踝,盈盈一握的细腰尽数在他蛇尾中发|颤。 可是当他恢复清明时,只觉得心中满是压制不住的戾气。 他深夜出门,手起刀落将古战场的魔云都剿杀了个干净,甚至不止古战场,他昨夜游荡在各处,遇到的魔物通通被他杀了个片甲不留,可即便那样,还是不能平息他翻腾的愤怒。 为何,为何他会失控?! 他已经化形了一万多年,早已经不会被蛇的本性性驱使才对! 玄霖长腿一迈走上前,骨节分明的手靠近了茯月的眉心。 但当他准备消去茯月这段记忆时,茯月的眼睫却颤了颤。 玄霖眉心动了动,修长的五指立马蜷缩回来。 茯月轻颤着羽睫,眼睛缓缓地睁开了,惺忪的眸子里满是迷茫。 颈侧还有细微的疼痛,这使得还在迷糊状态的茯月轻哼了一声。 这娇软的声儿落在玄霖耳中,引得他本就还未舒展的眉拧得更深了。 头顶上方的黑金色帐顶落入茯月眼中,昨夜的记忆悉数回笼,再一偏头对上玄霖那张脸,一股不可言说的热意窜上茯月全身。 她的耳朵和脸顿时红了个透。 也不知她昨夜趁这大蛇神志不清时偷偷亲他,他是记得还是不记得。 可千万别来找她算账。 她可不想负责。 “你...你看着我做什么!你不会还想吸我的血吧!”茯月从榻上坐起来,拢了拢自己的衣衫,眼睫却扑闪如蝴蝶,眨得飞快。 “你以为本座对你的血很感兴趣么?” 玄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哼,最好是不感兴趣! 茯月又心虚地瞄了两眼玄霖,见他神色依旧冷淡,便放下心来。 他不记得。 茯月酡红的脸颊和自以为隐蔽的心虚的小动作都尽数落在了玄霖眼中,这让他也感到几分莫名,便凑近了问道:“平日不是尖牙利嘴的,今日怎么偃旗息鼓了?” 他本以为他神志不清将她按着吸血这事,她定要借题发挥将他呛得无话可说才肯善罢甘休,但现在看起来她竟然比他更心虚? 茯月挺直了腰板,给自己壮胆:“我大人有大量,不与你计较怎么了。” 谁知话音刚落,茯月的撑在榻上的手便摸到了一枚小夹子。 她低头一看,是自己头上那对毛茸茸兔子发夹中的一个。 “啊啊啊!你把我的发夹弄坏了!赔我!”茯月捧着被一巴掌拍扁的发夹,满眼心疼。 这可是她最喜欢的! “不是大人有大量吗?一个发夹也要让本座赔?” “我现在是小人了,不行吗?” 玄霖嗤笑一声:“那你怎么就确定是本座弄坏的?” 茯月见玄霖一副要赖账的样子,连忙起身站在榻上,双手叉腰气势汹汹道:“除了你,谁还有这么大的力气?昨夜你...” 茯月话头猛地止住了,脸却愈发红了。 “我怎么?”玄霖一脸玩味地反问。 “总之就是你一巴掌拍扁的,还有我的衣服!” 昨夜玄霖的蛇尾缠她缠得太紧,她挣扎了几下就听到了衣物碎裂的声音,想必是已经烂了好几个口子。 茯月翻动着自己的裙摆,果然看见好几处撕裂的痕迹。 玄霖的目光看过去,裙摆翻飞的瞬间,他又看见了带着红痕的脚踝。 茯月正指着烂掉的裙摆声讨玄霖,却猛然发现他神色晦暗不明地盯着自己的脚。 她这才后知后觉,她的罗袜也早就不翼而飞了。 流氓蛇! 茯月连忙把脚缩了回去。 玄霖收回目光,不甚在意地起身:“是本座弄坏的又如何?本座就算弄坏了你这个人,你也只能自认倒霉。” 这语气,分明是不想给她赔! 茯月气极,下了榻追在往外走的玄霖身边。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你堂堂妖界之主,竟然耍无赖?” 玄霖侧目看了一眼身侧气鼓鼓的人,唇角的嘲弄更甚:“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什么经什么义都是本座说了算,何况,本座想杀谁就杀谁,谁有这个本事能让本座偿命,本座也服他。” 茯月看了一眼这无法无天的大妖怪,简直恨死他这近乎打遍天下无敌手的设定了。 算了,一不做二不休。 讲道理不如发疯。 茯月一把抱住了玄霖的大腿。 玄霖低头看着自己突如其来的腿部挂件,缓缓深吸一口气:“给本座松开。” “不松!” “除非你赔我兔子和衣服,否则...” “否则怎样?”玄霖满脸讥讽地往前迈了一步,茯月还结结实实挂在他的腿上。 “否则,否则,否则我...” 她好像真不能拿他怎么样。 “哼,算你好运,惹到了这个世界里最好惹的人。否则就凭你这样恶劣行径,出门早被人打了。” 玄霖脸上讥讽的笑意更甚,“谁能打得到本座,本座和你一样期待。” 茯月一边被玄霖拖着走,一边安慰自己道:算了,忍一忍,反正他就快死了。 这样想着,茯月便重新打量了一眼玄霖。 诚然,玄霖狗狗是狗了些,但强也是真的强。 现在这么狂的人,在面对自己的死亡时,是什么样子呢? 他现在如此憎恶魔族,可惜连最后的诛魔大战都没能参加。 在他雷劫那天,他浑身是伤,奄奄一息地看着昔日不值一提的对手要趁机诛杀他时,心里会想什么呢? 是跌落神坛的不甘,还是遗憾呢? “你怎么又用这种眼神看着本座?” 茯月回过神来,看到了玄霖满脸的莫名。 “没什么!赔我兔子!” (这么可爱被你压扁了!快赔她快赔她!!!) ------------ 第32章 本座有的是钱 重渊宫大殿内问心与琅画二人正复盘着茯月到底是怎么消失的,余光看到大殿左侧通往尊主寝居的那条长廊出现了一个十分奇特的组合。 两位护法同时傻眼了。 尤其他们还听到挂在玄霖腿上的茯月嘴里不停地念叨“陪我”“陪我”“陪我”之类的字眼。 要不然说感情这事最让人捉摸不透呢,不过才一夜过去,尊主和茯月怎么就变得如此如胶似漆了? 而且他们找人除了尊主寝居不敢擅闯,其他地方都找遍了,结果人竟然就在尊主寝居? 殿内妖侍也悄悄地向这对奇特的组合献上最诚挚的八卦眼神。 玄霖眉心微撇。 “下来。” “我不。”茯月非但没有撒手,还抱着大腿蹭了蹭。 玄霖看着气鼓鼓的茯月,终于忍无可忍道:“不就是一个发饰么,本座赔你便是了!” 茯月松开了玄霖,站起来拍了拍衣裙,嘻嘻一笑:“我就知道妖尊大人最好了。” 玄霖当即驳道:“是本座没见过你这么能耍无赖的人。” 论耍无赖,茯月觉得自己还是比不过玄霖,明明就是他弄坏了自己的发饰,让他赔还这么费劲。 玄霖施了易容术,敛去了自己常年作为妖王的傲气和戾气,变成了一个普通的妖族公子。 “看着本座做什么?戴好簪子,去无界。” “哦。” ** 无界还是一如既往地热闹,茯月什么都觉得新奇,可即便他走走停停,玄霖的步伐依旧慢得追不上她。 “大蛇,你快一点呀。这里人太多了,你不跟紧我,我们会走丢的。” 走丢了,她找谁付钱呀。 玄霖神色从进了无界之门后就一直恹恹的,他被淹没在嘈杂的人群中,觉得十分烦躁,索性用法术隔绝了人群的吵嚷声。 但他没想到,茯月一个人简直能比一群人还吵,一会儿指着这个,一会儿牵着那个让他看。 他站在汹涌的人潮中,看着蹦蹦跳跳满脸笑容的茯月,心中的疑惑越来越深。 ——这世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从未变过,枯燥乏味至极,到底有什么值得她这么开心。 不过眨眼的功夫,茯月再一转身,玄霖已经被人群彻底淹没,不知所踪了。 茯月四下望了望没看到玄霖的身影,却意外地看到了那条她此前一直很想买的裙子。 茯月不禁往前走了两步,站在那家店前仰头看着。 裙子还是很美,不如趁此机会买回去? 那个红色的妖族男子一眼认出了茯月,倚在门框上阴阳怪气道:dUita“哟,小仙君,别来无恙啊。” 茯月对他粲然一笑,敷衍地说了一句“别来无恙”然后转身就要走。 还是留着生日时候买好了,给自己一个大大的惊喜,如果传回原世界的时候,能把这条裙子也带走就好了。 茯月心中美美地盘算着,一转头却撞上一个坚硬无比的胸膛。 茯月刚抬头看清玄霖的脸,便被身后一个疾驰而过的人撞得又猛地扑进了他怀中。 但玄霖依旧像一睹墙一样,脚步没有丝毫踉跄。 茯月从玄霖挣脱出来,一边揉胳膊一边道:“大蛇,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找?本...我一直在你身后。” “那为什么我没看到你?”茯月疑惑道。 他们刚才走散的那段路,有好几条岔路呢。 玄霖伸出指尖敲了一下茯月的头:“你看不见我,不代表我看不见你。” 茯月觉得自己被鄙视了身高和视力,但她找不到证据。 “你就要买这个?”玄霖扬了扬眉,示意茯月看向店中。 “是,但是...”茯月正想开口解释,但玄霖已经长腿一迈进店去了。 “要买就快买,此处太过喧嚣,我的耐心已经快要告罄了。”. 那红发店主见玄霖通身的气派都贵气得很,本想谄媚地迎上去,被玄霖一个眼神瞪了回去,像个鹌鹑一样缩在角落。 “店家,那条裙子,还是三十万吗?”茯月指着那条流光溢彩的裙子问道。 那红发妖族男子谄笑道:“哪儿的话呀小仙君,这裙子,一口价,五十万。” 茯月惊道:“你这坐地起价也太厉害了吧?!上次我来还是三十万,涨了快一倍了!” 红发男子脸上立马换上一副为难的表情:“您这都多久没来了,早涨价了。这个地界连这铺面费都涨了不少,生意也不好做啊。” “可是你明明...” 茯月还想再说什么,却被一旁的玄霖打断:“够了,不要说这么多废话。不要把我的时间浪费在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上。” 茯月颇为不服气地抬头看向玄霖:“这哪里没有意义了,我这是在讨价还价,给你省钱好吗!” “省钱?”玄霖冲茯月不屑地挑了挑眉眼,反问道:“你觉得我需要你给我省钱吗?本座有的是钱。” 话音刚落,玄霖掌心赫然出现了一块仙灵石,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就抛给了那个眼冒精光的妖族男子。 “拿好东西,走人。” 茯月捂着嘴撤回了自己的不服。 很气,有钱了不起了啊。 是的,有钱就是很了不起啊!尤其是给自己花的时候啊! 茯月眼冒星星地看着玄霖。 这可是仙灵石!五十万仙贝和它比起来,简直是零得不能再零的零钱了! 玄霖双手环抱胸前,淡淡瞥了一眼茯月,看见双眼闪闪发光的少女,他鬼使神差地扬了扬唇角。 “真是好打发的穷鬼。” 茯月被玄霖嘲讽了也不恼,还是笑吟吟道:“你不懂,这条裙子可是我一眼就相中的,和我很有缘的!” 茯月遥遥地看见一个饰品店,抓着玄霖衣袖就往那处去。 玄霖低头看着自己被牵住的衣袖,眉心轻轻拧了拧。 他现在应该抬手把那只手挥开,或者抽出自己的衣袖。 但他内心还在疑惑之际,茯月已经率先甩开了他的衣袖,一头扑进了各种饰品中。 ------------ 第33章 她会死? 玄霖站在原地,心里忽而升腾出一种莫名的情绪,还未咂摸出什么,他就听到茯月兴奋的声音。 “大蛇,找到了,一模一样的!” 店内的少女冲他笑得很是明艳,双手各拿一只毛茸茸兔子模样的发饰在自己头上比划着。 玄霖不咸不淡地应了声“知道了”,他移开目光,又拿出一块仙灵石,财大气粗地抛给了店主。 茯月看得肉疼,郁闷地将两个发夹往自己头上胡乱一别。 玄霖看她一脸心疼的模样,没好气地笑了笑,伸手弹了弹茯月刚刚戴好的兔子发夹,“戴歪了。” “是么?”茯月伸手拨了拨,然后仰头看向玄霖,“那现在呢?” 玄霖看了一眼,茯月右侧的猫耳髻上那只小兔还是歪的,他伸出手。 茯月看到他的动作,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两人惧是一怔。 玄霖眉眼顷刻冷冽起来,“本座又不是你的镜子!买完了就回重渊宫。”他伸出的手直直取向茯月头上的簪子。 下一秒,玄霖和茯月已经回到了重渊宫。 茯月看了一眼身边脸色不好的玄霖,偷偷地向他极轻地哼了一声。然后她飞速地跑到墨池边,调整了一下自己头上的发饰,还施了个法术换新上裙子。 刚在骨椅上坐下的玄霖一抬头便看到殿中多了道五彩斑斓的身影快乐地打着转儿。 茯月提着裙摆在墨池边上照了又照,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深。 花大蛇的钱买回来的裙子好像比之前的更好看了呢。 茯月一回头,笑得眉眼弯弯:“我就当这是妖尊大人送给我的生辰礼了。” 玄霖不妨茯月突然向他看过来,他不紧不慢地向后一靠。 “本座可没...” 他正说话时,茯月将目光收了回去,欢欢喜喜地抱着那盆花芽去找问心和琅画了,浑不在意他的反应似的。 玄霖搭在扶手上的紧了紧,看向茯月的目光越来越冷。 真烦。 这种自说自话的人真烦。 殿顶的欢声笑语不断传进正在打坐入定的玄霖耳中,他觉得聒噪至极。 为什么茯月这个人和谁都能说上两句? 玄霖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他伸手时茯月却往后缩的场景。 和谁都能那样开心,却怕他? 既然怕又为何要假惺惺地说仰慕他,说他好看? 活了上万年,真是从未见过如此奇怪的人。 玄霖周围的妖力随着他的心绪波动着,从温和的蓝色逐渐变成赤红色。 最终玄霖烦躁地一甩袖子,一道禁言术过后,重渊宫殿顶的欢声笑语立即噤声了。 玄霖在殿内恶劣地轻笑了一声。 殿顶的三人面面相觑过后,都讪讪地笑了笑,各自安安静静躺下了。 待到玄霖打坐完毕,三个人才被解开了禁言术。 玄霖看见殿外的高处,问心的尾巴又垂了下来。 茯月还是像往常一样坐在那弯过来的蛇尾上,可是还没等她抓紧,她便感到一阵阵头晕目眩,眼前的景物也慢慢模糊起来。 问心只觉得尾巴上的重量骤然轻了,他往下看时,茯月已经像折翼的蝴蝶一般坠了下去。 殿顶的两位护法迷茫了一瞬,但仅仅是这一瞬间的迟疑,茯月整个身体即将坠地。 两道黑影猛地窜了出去,但那袭斑斓的衣裙已先一步被一道黑影裹袭,落地化成人形的问心和琅画看着面前抱着茯月的玄霖,都垂下了头。 “尊主。” 玄霖感觉自己接住了一片轻飘飘的羽毛一般,他低头看着怀中晕过去的人,只觉得心中的疑惑更甚。 他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接住她。 但回过神来时,人已经在自己怀中了。 “尊主...她这是...” 玄霖看着怀中昏睡着还眉头紧皱的人,淡淡吩咐了一句:“去把云桦叫来。” 茯月的意识陷入一片混沌中,她觉得自己如同在悬崖跌落,下方是无底洞般的深渊,她伸出手,什么也抓不到。 玄霖将茯月安置在榻上,起身时却被茯月一把抓住了袖子。 他默然片刻,还是将衣袖抽了出来。 他打量着脸色很是惨淡的茯月,伸出手去探她的灵力,微薄至极。 到底为什么能弱成这样? 若方才没有他将她接住,也许那样摔下来都能让她病上一场。 可自己又在做什么?他是因为她太过弱小可怜才这样一次又一次向她施予怜悯吗? “尊主,云桦已至。” 问心和琅画领着一个满头银发的妖医站在寝居门外。 玄霖收回目光:“都进来吧。” 云桦提着一个小药箱跟在左右护法身后,恭恭敬敬向玄霖行了个礼这才开始为茯月看病。 刚见到榻上的人,云桦不禁睁大了眼。 这就是妖尊大人的绯闻夫人吗?怎么这样了? 他伸手探了探茯月的灵泉,微弱地仿佛没有一般。 突然,云桦探到了茯月体内的一股妖气,在脖颈处最为浓烈。 他拨开了茯月垂下来的几缕小辫子,在那修长的脖颈上,赫然出现了两个血红色的小印。 云桦深吸了一口气——不会吧,他们的妖王大人不是早就摆脱了吸血这种低级兽|欲吗? 可是这妖气浓郁的蛇牙印记又不是假的。 难不成妖王大人把这样这个小仙娥掳过来是为了让她做血奴? 丧心病狂啊丧心病狂! 问心与琅画被云桦脸上丰富的表情吓得一惊一乍,一旁的玄霖眸光越来越森寒。 “如何?” “啊,回禀尊主,她虽然为仙族,可体质甚弱,基本等同于半个凡人了。是以她久居这妖气太过浓郁的重渊宫,身上那点微薄的灵力也被妖气侵袭,久而久之,自然就会一命呜呼了呀。” “她会死?”玄霖语气缓淡,神色却愈加霜冷起来。 云桦点点头,小心翼翼看了一眼玄霖:“其实照理来说没有这么快,但是...她的血也被妖气侵入了,所以才会这么快倒下。如果再这样发展下去,恐怕只能是活一天算一天喽。” “如何救她?” 云桦脸上为难了一瞬,告罪道:“尊主请恕罪,她是仙族,而我是妖王大人您的子民,术业有专攻嘛,我虽瞧得出来她是什么病症,可是却不知道怎么医呀。” “不过既然尊主既然有想救人的意思,不妨请个医仙过来。”云桦看了一眼榻上的茯月,又斟酌地开口:“但是呢,等到病情好转以后,尊主还是...需要节制一些,啊节制一些。” 就算要吸血,也别一次吸那么多啊!这小身板儿弱得,别吸成人干了啊! “噗——”一旁的问心没忍住喷了出来,被琅画狠狠拧了一把胳膊,脸色一阵发白。 殿内诡异地沉默了三秒。 玄霖面不改色地转身扫了一眼问心和琅画:“去,将那璃月小医仙请过来。” “属下遵命!” 琅画揪着问心逃也似地出了殿。 云桦见没什么事了,理了理衣袖正准备告退时突然觉得背后一阵发凉。 他抬头,对上一双凝了一层冰似的眸子,顿时吓得浑身一颤,缩在玄霖投下来的阴影里瑟瑟发抖:“尊,尊主,还有什么事吗?” 玄霖垂着眼帘看他,一字一顿道: “云桦,你的用词,很是独特啊。” 玄霖锐利的眼刀落在云桦身上,云桦倒吸了口冷空气,讪讪道:“一般,一般。” ------------ 第34章 要不要救她,本座说了算 无界。 苗衣郁闷地站在她常去光顾的衣肆前,又向店主确认了一遍:“真的不打折吗?” 衣肆里的两只无头鬼都摆了摆手。 “那好吧。”苗衣仙君挠了挠头,一边走一边疑惑道,“那是谁给我说的这家打折来着?” “是我呀,小医仙,你真好骗~” 苗衣猛然抬头,发觉面前倒吊着一只人面蛇身的妖怪。 她这才发觉,原本热闹的无界集市变得空荡荡的,原来方才的自己已经不知不觉地走入了幻境。 苗衣往后退了几步,惊惶地问道:“你,你是妖族右护法。” 问心摆了摆尾巴,倒吊房梁上的上半身也跟着晃了晃:“呀,小医仙居然还记得我。” “你要做什么?这里是无界,倘若你在此地杀了我,一定会引起三界内乱的,你最好想清楚些!” 苗衣仙君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转身跑,但是没想到撞上了身后人高马大的一道黑影。 琅画双手抱胸,一动也不动地站在苗衣的前面。 “别跑,你跑不出去的。” “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问心从房梁上下来,化作人形站在琅画身旁,两只蛇妖就这样居高临下地睇着苗衣。 然后给苗衣鞠了一躬。 “尊主说让我们请你去重渊宫治病!” 苗衣仙君深吸一口气,转头就走:“你们是妖,我治不了,自己吃药吧。” 简直有病。 问心看了看琅画,“她不去诶。” 琅画化作黑影窜出去,掠到苗衣身边,漆黑的眸子看着她,“请你去,你就得去。” “你!…” 琅画飞速地一掌劈在苗衣的后颈,然后将人扛了起来。 两道黑影一闪,幻境瞬间四分五裂。 ** 重渊宫,妖王寝居。 玄霖立在殿里,漆黑的眸子里冷若冰霜。 他手里拨弄着殿内那些明灿灿的珠子,听着茯月细弱蚊吟的痛苦呻吟时不时从床幔内泻出,像只受伤的小猫在呜咽。 “尊主,我们已经将人请回来了。” 玄霖看了眼琅画臂弯里还晕着的苗衣,抬手将灵气注入她的眉心。 苗衣顿时清醒过来。在她看到面前的玄霖时,一瞬间便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玄霖!” “认得本座就好。” “你们抓我来这蛇窝,到底要做什么?!” 玄霖没答话,只朝前方扬了扬首,琅画会意,将苗衣带去了榻前。 本来还在挣扎的苗衣看到问心拉开帘子的一瞬间便乖乖不动了。 榻上的茯月脸色苍白如纸,额头还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 苗衣立马扑了过去,“茯月仙君!茯月仙君!” 茯月一丝反应也无,苗衣回头瞪着屋内的三只蛇妖,怒道:“禽兽,你们做了什么?” 问心挠了挠头:“这可没我俩的事,我不是禽兽,啊,我好像就是禽兽。” 玄霖漠然地看了问心一眼,对苗衣冷厉道:“废话少说,她能不能活,全看你。” 苗衣平息了一下自己的怒火,手上的疗愈术起势,温和地从茯月手腕处探进她体内。 良久,苗衣收回指尖,茯月的脸色也跟着好转了些。 “她是仙,且体质太弱,住在这极寒极煞的妖王殿,身子自然会扛不住。”苗衣往前走了一步,恨不得将玄霖盯出一个洞来:“而且!你竟然还吸她的血!” 此言一出,问心和琅画都面露诧异。 吸血? 妖尊大人就算是还没修成清心道的时候,自制力也一向很好,身边一个血奴都没有,现在居然会吸这样一个柔弱仙族的血? 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 玄霖冷笑一声,“小医仙,你不要管的太宽,就算本座把她当血奴,你们上仙界又能耐我何?你只需要告诉我,怎么样把她养回来。” “你少假惺惺了,是你让她变成这样的,现在又来说救她?” 苗衣挡在茯月身前,鼓足了勇气道:“她是仙,就应该生活在仙界,而不是你这蛇窝!如果你真想将她养回来,就应该让她和我一起回仙界。” “是么?”玄霖沉着脸往前逼近了一步,“可你以为,本座的重渊宫是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吗?” “当初是她自己跟着本座来这里,现在要走,那就用你的命来换她!” 苗衣眸光闪了闪,像是憋了一口气一般:“好啊!那就用我来换她,但你要言而有信。” “哈哈哈哈可笑!”玄霖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嘲弄,“你是她什么人?三言两语就要为她付出生命?” “医者仁心,再说了,她是我的朋友!” “朋友?本座的左右护法也是她的朋友,这个人,身边的朋友多到一文不值!” “茯月仙君她善良,真诚,自然有很多朋友,当然不与你这冷血的蛇妖一样!”苗衣不服气道。 “本座既然冷血,那你又与本座讲什么言而有信?” 玄霖一把挥开了苗衣,站在榻前,神色若冰霜。 “本座告诉你,她自己选择来这重渊宫,就算是死,也得给本座死在这里!” “玄霖!你这个疯子!”苗衣看着玄霖,觉得这蛇妖简直不可理喻。 玄霖扫过殿内的问心与琅画:“将她扔回仙界。” 二人磨磨蹭蹭地上前,架住苗衣,将她带了出去,走到寝居门口时,苗衣猛烈挣扎起来。 “等等!放开我!”她看着玄霖,道:“玄冰草!昆仑墟的玄冰草,将它取回来种在这重渊宫,待这草开花,便可以养着茯月体内的灵气,让她免遭妖气侵袭。” 玄霖看了她一眼,淡淡道:“送她出殿。” “你会为她养那株草,不会让她死的,对吗?” 玄霖唇角勾起一抹笑,笑意却不达眼底:“要不要救她,本座说了算。无可奉告。” ------------ 第35章 我们好像要有尊主夫人了 “你!” 苗衣仙君气愤地往前了一步,玄霖却不耐地摆了摆手:“让她出去。” 琅画迅速上前,将苗衣架了出去。 良久,玄霖转过身,他看着榻上安静无比的茯月,忽然脸色一变,抬手用妖力袭向那具躯体。 榻上的茯月瞬间现了原型——那只是一截枯草幻化出来的假身。 玄霖漆黑的眸子里瞬间掠过一道凛然的杀意,他抬头看着苗衣出去的方向,周身的戾气瞬间爆发,声音也让人不寒而栗。 “竟敢在本座眼皮子底下耍花招。” 话音刚落,他便化作一道黑影飞掠出去。 殿外的苗衣沉下心,摸了摸袖口另外半截枯草,努力压住心底的忐忑不安。 她这移花换木的法术只能维持半炷香,但只要她能出重渊,就一定能将人带回去。 眼看就要越过那条断桥了,身后一阵凛冽的杀意袭来,她下意识地避向一边,却猝不及防被圈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将夜单手开阵,将苗衣护在怀中,其他三位仙守一起袭向玄霖。 玄霖看着围攻他的三人,冷笑一声:“不自量力。” 骨藤将所有的的招式悉数挡回,折了个弯又立即扫回来,长风见状飞速地将曳影剑一横,挡在众人面前。 苗衣袖中的枯草抖了抖,落地化成了茯月的模样。 玄霖看着那具病怏怏的躯体,眸色愈发阴鸷:“把她交出来,否则本座今日就将你们都祭了这重渊宫!” “她都成了这副模样,我们怎么还会让她留在你这蛇窟!” “找死!”玄霖的威压瞬间展开,周身浓黑色的妖雾像烈焰一般。 没有人看清他的动作,不过转瞬间,他已经掠去了茯月身前。 孤音的的弦音,鹤鸣的灵箭都尽数融入他周身那一圈妖雾中,然后下一秒,反噬袭来。 将夜所开的保护阵法瞬间四分五裂,众人被震得连连后退。 玄霖从地上抱起茯月,垂眸看着远处的五人,声音冷若寒冰:“本座今日不想杀人。” 他转身,抱着昏迷不醒的茯月转身走向重渊宫。 “玄霖!你何必如此纠缠她?” 玄霖的步伐顿住,却没回头。“常风,孤音,本座记得,她说要和本座回重渊宫的时候,你二人也在场,怎么今日变成了我纠缠她?她选的是重渊宫,不是你们璃月!” “那又如何?今非昔比,这个道理你难道不懂吗?” 玄霖终于缓缓转过身,脸上充满了讽刺。 “你们说本座纠缠于她,那本座就让你们看看,到底是谁纠缠谁。” 玄水镜在两拨人之间缓缓现形。 镜中的画面每一幕都飞速地掠过,但足以让人看清那是什么。 有茯月牵着玄霖衣摆的场景,茯月抱着玄霖的腿不放的场景,还有茯月对玄霖笑得明艳动人的场景… “怎么,诸位自诩正义,要将她带回仙界,却丝毫不顾她自己的想法?她就是喜欢与本座待在一起又如何?” 对面的五人沉默了一瞬,玄水镜这法器他们也知道,上面重现的画面必然是真实的。 常风看了一眼茯月,重重地叹息了一声。 喜欢谁不好,喜欢玄霖? 他颇有些怒其不争道:“既然是她自己的选择,那我们无话可说。” 玄霖勾了勾唇角,抱着茯月回到了重渊宫。 身后的问心看了一眼仙族五人沉默离去的背影,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他转头看向琅画,悄声道:“尊主这镜子,多放一秒都会露馅吧。” 琅画赞同地点了点头:“我们好像要有尊主夫人了。” “是啊,看今晚尊主这抢人的架势,八成是了。”问心竖了竖大拇指,随即又忧虑起来,“但是尊主他,好像缺根筋怎么办?” 琅画看了眼远处的重渊宫,摇了摇头:“总会长出来的吧。” ** 妖域边界,鹤鸣率先向仙界众人告别回了邙山。 常风和孤音三驻足在原地等候,几步之遥外,将夜正在安慰苗衣。 “玄霖方才与我们抢人时都动了杀心了,想必茯月仙君对他来说还是很特别的。所以你说的昆仑墟玄冰草,他一定会去为茯月仙君取回来的。” 将夜平缓的声音如同一汪潺潺的流水,让苗衣仙君总算安心了些。 她抬头,一双纯净的眸子里还是藏了些担忧:“可是就不能我们去取了玄冰草再送到重渊宫吗?” 将夜摇了摇头,他遥遥看向重渊宫的方向,叹息道:“以玄霖的脾性,他若是想救人,昆仑墟他会自己去。如果他不想救,就算我们把玄冰草送到他的手上,他也只会置之不理。” “那好吧。”苗衣失落地点点头,发顶的小绿芽弯得更厉害了。 常风见状,正要上前去安慰,却被孤音拦下来。 她嫣然一笑,指尖点了点常风的腰。 “诶~常风仙君这是做什么?近来都忙魔族之事,我们可不像从前那样说聚就聚了,将夜和苗衣妹妹好不容易有点独处的时间,你还要上去打扰吗?” 常风顿了顿,收回了已经迈出去的一只脚,还默默地往后退了半步。 孤音看着他的动作,丝毫不觉得失落,反而笑得更开心了,鲜红的裙摆往前,直直贴上常风。 “这也是我们好不容易得来的独处机会呀仙君。” 常风脸色仍旧一派肃然,作势要再退,远处将夜作别的声音却突然响起。 “打扰二位了。”将夜看着贴在一起常风和孤音,不动声色笑了笑,“常风,替我照顾好苗衣。今夜弥兰泽还有要事,我们改日再聚。若有什么事,尽管与我传音。孤音,下次再见。” 孤音一把搂住要后退的常风,热情地向将夜挥了挥手:“再见喽小蜘蛛。” ** 重渊宫内。 神情阴鸷的玄霖抱着茯月一步一步回到了寝居。 他将她安置在榻上后,颀长的身影就静静地站在榻前,那双一贯冰凉的眸子里终于掀起一点波澜。 她身上还有太多的谜团,也许她不是魔族,却和魔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就这么让她死了,岂不是太便宜她了。 良久,玄霖默然转过身,在殿前时,他的脚步顿了顿。 “本座有事要出去,你二人看好重渊宫。” “尊主可是要去昆仑墟?” 昆仑墟在万年前就是魔族魔兽的巢穴,自从魔尊冥嵇在古战场被神族封印后,许多上古魔兽也被冰封在昆仑墟中。 在那终年不化的寒冰下,是等待随冥嵇苏醒后被魔尊解封的魔兽。 那里被魔族的魔云所覆盖,是一丝天地灵气也无的寂灭之地。 所以即便妖力或者法力再强大,在那个没有天地灵气的地方,也只能使出三成的实力。 玄霖没说话,二位护法就全当他默认了。 “尊主,此地危险,不若让我们中的一人随尊主同行。” “不必了,本座一人足矣。”玄霖抬头,掌心中出现了一道妖异的红色 那道黑色身影化作一团浓黑的妖雾融入无边的夜色中。 ------------ 第36章 殷离,别来无恙 魔兽巢穴,昆仑墟。 一团黑色妖雾出现在一处极寒洞穴前,落地化作一道修长的黑色身影。 玄霖漆黑的眸子扫过静谧的昆仑墟,寻找着玄冰草的身影。 华贵的衣袍迤逦过冰封之地,脚步声回荡在幽寂而沉闷的冰谷中,远处的极寒冰窟不断传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怪声。 玄霖停在了洞穴前,掌心浮现了一团蓝色幽火,他看着比平常微弱了不少的幽火,又多施了几成妖力。 终于,那蓝色幽火的亮度足以照亮洞穴的百步之内。 数丈高的洞穴内,两侧都是被封印的远古魔兽,就连洞穴下方,也是展翅欲飞出冰层的魔兽。 密密麻麻,几乎要将蓝色的冰窟填充成黑色。 玄霖阖了阖眼,再睁开时,他漆黑的眸子变成了金色的兽瞳——蛇眼可以更好地适应幽闭的环境。 四下静谧,在这个仿佛时间都停止流动的地方,玄霖缓缓往前走着。 他的视线中开始出现了冰封魔兽以外的东西,它们是觊觎玄冰草的精怪。 而在这里被冰封的原因很简单——在这冰窟深处,若是稍有片刻停顿,刺骨的寒意便从脚底开始蔓延,万年的寒冰就会瞬间攀附而起将来者永远地留在这里。 也就是说,一旦进入冰窟,便没有了回头路。若是心中感到一丝害怕和犹豫,在那迟疑和想要后退的一瞬间,寒冰便已经包裹住了全身。 玄霖看着掌心那团幽火越来越微弱,神色却还是波澜不惊。他能感觉得到,越往深处走,内力和妖力被压制得越深。但这还不足以令他生出丝毫的迟疑。 他也是上古之妖,昆仑墟,从前他来过。 在不知又走了多久,漆黑一片的洞穴内唯余一双金色的瞳孔,但幽蓝的光,也终于出现了。 在数步之遥的冰窟上,玄冰草安静生长着。 玄霖走过去,碰到那株草的一瞬间,整个冰窟一瞬间亮起火光。 “看来还是低估妖王大人的实力了,没想到你能活着走到这里。” 玄霖眉心微皱,侧身躲开了身后袭来的招式。他抬头看,只见前方立着一道人影。 苍白的面容,血红的头发垂直冰面,还有幽幽的烈火随着倾泄而下的红发在燃烧着。 “殷离,别来无恙。” 玄霖的声音没有丝毫温度,下一秒他便化作一道黑影猛地掠向殷离,后者笑得胜券在握:“你在魔族的地盘与我打,简直自取灭亡!” 殷离如同一滩血水融化在原地,片刻后又出现在了另外一个地方。 玄霖那道黑影也如同鬼魅般,在落地的一瞬间,他化出蛇尾扫过在侧方冒出的殷离,冰窟内的冰雕被蛇尾撞得四分五裂,整个冰窟都开始震颤。 “既然是在你们魔族的地盘,你却不敢用真身来见本座,可笑至极。” 正瞬移躲避蛇尾的殷离一顿,没想到玄霖现在只有三成妖力,竟还能看得出来他只是个分身。 “分身又如何,今日一样能叫你死个痛快!” 剧烈的魔气波动后,滚滚烈火一瞬间在整个冰窟内蔓延。但哪怕是这样,被火覆盖的冰也丝毫没有融化的迹象。 灼热的火舌攀上玄霖的蛇尾,脚下的极寒之冰也攀附而上,将玄霖包裹了个彻底。 灼热的炙烤和锥心刺骨的冷同时袭来,冰火两重天。 殷离满意地看着自己的冰雕作品,得意至极. “这妖王的位置,你坐了万年,是时候该易主了。” “哦~不对,不必易主了,是整个妖界,都该毁灭了!就先从重渊宫开始,上次那个不知死活的仙族,我就先拿她开刀!” 化作冰雕的玄霖紧闭着双眼,看起来毫无生气。 殷离缓缓走近他,想要近距欣赏昔日不可一世的的妖王狼狈的模样。 但下一秒,一阵灵力从他的前后同时爆开! 裹着玄霖的冰层猛然四分五裂地爆开。 方才那张紧闭双眼的脸上,金色的兽瞳再次睁开,流光溢彩的色泽从眸中溢出。 殷离下意识向后退去,但从从他身后拔地而起的数条骨藤一根根穿过他的身体,将他凌空架起。 玄霖的墨发在波动的灵力中飞扬,黑色的蛇尾托举着他的身体向上,直到他的视线与被架在空中的殷离持平。 他勾了勾唇角,那双流光溢彩的金色瞳孔漠然地看着殷离,“本座在这里,妖力被压制到只有三成,可对付你这个分身,一成足矣。” 殷离看着洞穿自己胸口的骨藤,气息越快来越弱,眼睛却越来越赤红。 玄霖转身走近玄冰草。 身后突然一阵怪异的嘶吼,玄霖反手结阵去挡。 殷离化作一滩血水脱离了骨藤,他嘶吼一声试图引起玄霖的注意,在看到玄霖结的阵法时,殷离爆发出一阵古怪的笑。 从这笑中,玄霖即刻意识到了什么,但已经来不及了。 殷离现身在他前方,将掌心中赤红的火焰袭向了玄冰草。 既然杀不死玄霖,那就毁了这灵草! “你想要玄冰草,做梦,都给我死!” 在那一瞬间,玄霖瞳孔一阵猛缩,只来得及将蛇尾挡在玄冰草前。 那道赤红的烈焰结结实实地打在了玄霖的的蛇尾上,留下一个焦黑的洞。 玄霖闷哼了一声,额上立即渗出细细密密的汗。 ------------ 第37章 怀疑 蚀骨锥心般的痛从伤口处传来,玄霖的脸上满是再也无法抑制的戾气。 他召回骨藤,抬手一挥,骨藤迅速绞住殷离,将他拦腰断成两截。 一道缚魂咒在玄霖的指尖下成形,他狠狠地将咒印钉入了殷离的半截身体里。 分身死不会影响真身,但有了这道缚魂咒,分身所有的痛楚都能被主身感知到。 原本还在地上蠕动准备拼合的两截身体,在缚魂咒生效的那一刻,开始爆发出凄厉的尖叫。 一丝殷红的血从玄霖唇角渗出。 他在此地待得太久了,且眼下还有伤,若不赶紧出去,魔气就会从伤处渗入他的五脏六腑。 玄霖深吸一口气,拭去唇角的血迹,转身拔出了玄冰草将它放入袖中。 路过殷离的分身时,玄霖的眸色除了嫌恶,还有探究。 殷离的分身分明被他钉在了柱子上,为何现在还能幻化出来一个分身。 而且,殷离出现的时间太过蹊跷。 他不过刚来到昆仑墟这冰窟中,殷离便出现在了此处。 他到底是如何知道自己要来这里取玄冰草的? ** 在重渊宫殿前戒备的二位护法嗅到一股浓郁的血腥气。 下一秒,玄霖在殿前现出身形。 问心和琅画看了一眼袍角还在滴血的玄霖,瞬间脸色一白。 “尊主!您受伤了!” “尊主!属下未能及时赶去支援尊主!属下失职!” “无碍。本座是让你们守好重渊宫,没让你们支援本座。” 玄霖的声色淡淡地,仿佛浑然不在意自己的伤。他仰头看见柱子上不知所踪的魔物分身,却是皱紧了眉头。 “何人来过重渊宫?” 琅画和问心顺着玄霖的视线看去,都不禁眉心一凛。 那魔物分身,昨日明明还在的。 “尊主,除了昨夜的小医仙和四位仙守,没有人来闯过重渊宫。” 玄霖眼底一抹幽光稍纵即逝,冷笑一声:“有趣。” 他取出袖中的玄冰草交给琅画,转身进了重渊宫。 “将这个,种在殿中。” “尊主,您的伤?” “本座无碍。” 进了寝居,玄霖挑开床幔,眸光落到了榻上脸色依旧苍白的茯月身上。 良久,他俯身凑近了她,骨节分明的指尖捏住了茯月的脸。 “本座没让你死,你可千万别死,若你敢逆了本座的意,本座就去下仙界的冥河找到你的魂魄将它捏碎,让你不能转世,让你彻底死个痛快。” 玄霖的眸光越来越狠戾,但他忽然感觉腰间一紧,低头一看,是两只白嫩的胳膊环住了他的腰。 茯月在无边无际的混沌中,感觉自己像被烈焰炙烤一般热得出奇,但不知何时,那热意被消解了不少。 离她很近的地方仿佛有一块大冰块在散发着寒意,茯月毫不犹豫地便抱住了。 “终于装空调了,快被热死了...” 听不懂茯月在说什么的玄霖滞了一瞬,心底又浮现了从前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这种脱离自己控制的感觉让他莫名地不悦。 于是他猛地拨开了身上的人站起身。 “别碰本座!” 茯月的头咚地一声落在榻上。 她在昏迷中,自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刚才用来降温的冰块不仅跑了还打人。 这么一想,茯月便觉得分外委屈。 “呜呜呜疼...” “打人了...报警...” 玄霖神色阴鸷地盯着榻上胡言乱语的人,最终忍无可忍上前,将茯月的头扶正在了软枕上。 眼看着茯月来牵他的袖子又要赖上他时,玄霖退开了两步。 也不管茯月听不听得到他的话,玄霖兀自道:“安分些,乖乖地给本座待在这里。” 然后他一撩床幔便出去了,可是还没走几步,伤口的痛感便如潮水一般席卷全身。 “唔...” 玄霖步伐一顿,衣袖中的指节猛地攥紧了。 片刻后,他神色阴鸷地抬起头,眼尾渐渐浮现出妖异的红色,转瞬间便化作一团黑雾向后山掠去。 重渊宫后山,血红森林。 这座中日被红色妖雾覆盖的森林内有一方冰湖。 此刻的冰湖内,玄霖扯下了自己玄黑色外衫,化作半人半蛇的模样,猛地钻入了湖底。 他已经出了魔窟,妖力不再被压制,但这也给他带来了反噬。 妖力越强大,他感受到的鳞片被火焰灼伤的痛楚也越来越强烈。 湖底的蛇尾痛苦地痉挛着,将原本没有丝毫波澜的湖面搅得翻腾起了浪花。 寒冷彻骨的湖水让灼痛的蛇尾缓解了几分,但被火焰洞穿的伤口涌入湖水时,钻心的痛楚让玄霖喉间又泻出了几声压抑不住的低吟。 渐渐地,湖面一点一点平静下来。 冰蓝色的湖水中,玄霖摆动着伤尾,半人半蛇的身体从湖底慢慢游向岸边。 “哗”地一声,接近水面的玄霖在水下仰头,被湖水沁得冰凉的一双黑眸浮出水面。 水面的涟漪慢慢地往前,玄霖往前游动着,直到赤裸着的上身完全浮出水面。 他靠在岸边,修长的五指将一头湿透了的墨发从额前撩向身后。 水珠划过玄霖湿冷的眉眼和高挺的鼻骨,从棱角分明的下颌汇入脖颈, 一路蜿蜒而下,在他起伏不定的胸前滚动着。 他摆了摆尾巴,受伤的那截尾巴便浮出水面,原本黑色的蛇尾出现了暗红的肉色。 他脸色一沉,将那截尾巴凑到自己手边,然后他伸出两指,一边拔掉伤口周围破碎的鳞片一边施法疗伤。 在拔完最后一块碎裂的鳞片时,受伤的那截蛇尾像脱力一般垂了下去,玄霖的脊背也猛地向后靠在岸边,阖着眼仰着青筋突出的脖颈喘气。 ** 重渊宫内,刚刚种好了玄冰草的琅画与问心两人终于看到自家尊主出现了殿前。 此刻的玄霖只在腰际松松垮垮地系了一条黑色长裤,瀑布般的墨发不羁地散开,掩去了上身健硕的肌肉。 他抬脚迈向殿中,殿中的的妖侍立刻红着脸低下了头。 尊主不穿衣服,真是百年难得一见! 问心和琅画倒是敏锐地察觉出,尊主这次仿佛伤得不一般。 “尊主,此行可是遇到了魔族?” 玄霖走近二人和那株散发着蓝色幽光的玄冰草,打量了一番,才开口道:“是殷离的分身。” 琅画和问心对视一眼,都觉得十分古怪。 “可昨夜属下将那小医仙带到殿前时,还看到了被钉在柱子上的殷离,他到底是怎么灭了自己在重渊宫的分身再赶去昆仑墟的?” 玄霖的视线慢慢看向自己寝居的方向,神色莫测:“在本座去昆仑墟的时候,她没有醒过么?” ------------ 第38章 最喜欢你了 二位护法摇摇头:“茯月她醒没醒属下不知,但属下可以保证她绝没有踏出寝居半步。” 玄霖收回目光,回忆了一下昨夜与四仙守对阵的画面。 如果他们其中有一人是魔族幻化的,混进其中来了结殷离的分身呢? 可无论是谁,都毫无破绽。 或者,有别的什么东西趁他们注意力都在抢茯月时,趁虚而入了。可是重渊宫层层禁制与法阵,都未被触发过。 而且他昨夜就算在与仙界抢人,也不至于连魔族靠近的气息都察觉不到。 沉思良久,玄霖收回了繁杂的思绪,垂着眼睑盯着那株玄冰草。 几片孤零零的叶子,长得也不高。 要等这草开花,恐怕还要等上好长一段时日。而且,想要让它花开用来供养灵气,就先得用灵气来供养它。 思及此,玄霖伸出手,掌心中幻化出匕首模样的骨藤。 在看到这把匕首的瞬间,问心和琅画都预料到了玄霖要做什么,都同时惊呼道:“尊主不可!您身上还有伤,让属下们来吧!” 但玄霖已经把匕首尖端刺进了自己的掌心。 殷红的精血滴落在玄冰草上,血中醇厚的灵力瞬间被玄冰草吸收,继而化作养分。 不过转瞬间,那株小小的玄冰草便长高了些,叶片也变大了。 “只是皮外伤,本座还不至于如你们想的那般弱不禁风。”玄霖看了一眼两位护法,继续道:“若要放你二人的血,把这株草灌死了也未必能见得长高几分。” 琅画和问心默默吞下了自家尊主递来的刀子。 玄霖收回骨藤匕首,一边向寝居走去一边清理干净掌心中的血迹。 榻上的人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只是迷迷糊糊有些意识,时不时嘟哝一句好热。 玄霖伸手探了探茯月的额头,温度的确是有些不正常。 他将哼哼唧唧的茯月从榻上捞了起来,将她摆成一个盘腿坐着的姿势准备给她输些灵气。 但是他的手刚从茯月的肩头放开,那软绵绵的身躯就向她歪了过来。 玄霖眉心微皱,眼疾手快地将茯月扶起来。 沉睡中的茯月感觉到了眼前能让自己十分舒适的凉意,哪还舍得分开半刻,虚弱无力的身体下意识向玄霖怀中靠去。 玄霖伸手一推,原本想将人推远些,可掌心不偏不倚地按到了少女身躯上最柔软的地方。 像一团云一般。 玄霖感觉头皮一炸,阴沉着脸将手收了回来。 没了阻力,茯月彻底歪倒在他身上,迷迷糊糊地像只八爪鱼一般,一边搂他的腰还一边用发热的额头去蹭他的腰腹。 “你!” 玄霖心头一震,一时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人高马大的身躯就这样被一个娇娇弱弱的病人扑倒在床。 不仅如此,那毫不知情的病人的还很大胆地换了个舒服的睡姿,将自己柔软的身体整个儿都贴在玄霖冰凉的身躯上,然后美美地睡过去了。 玄霖青筋微凸的手臂反撑在榻上,按捺住把身上的人丢出去的脾性给茯月灌注了一些灵力。 输完灵力,茯月小脸儿上的眉头是舒展了些,玄霖拎着她的后襟准备将人提起来丢掉,但缩在自己怀中的人就是不撒开他的腰。 昏睡中的茯月意识是混乱的,她觉得自己的面前是一块方方正正的蓝色冰块,但那个蓝色冰块长出了火柴人四肢,一边推她还一边跑,这让她很是不解。 “呜呜呜呜大冰块...不要离开我...大冰块...” 玄霖的动作顿了顿,眯着眸子不算客气地盯她半晌:“这撒泼打滚的本事究竟是和谁学的。” 于是茯月梦里的大冰块居然说话了,还问她:“就这么喜欢我?” 当然喜欢了!冰冰凉凉的,贴起来可舒服了。 茯月在梦里,牵着那大冰块的火柴人手晃了晃:“最喜欢你了…” 玄霖心头的异样瞬间蔓延到全身,他伸手捏住了茯月的脸颊,不耐道:“闭嘴。” 这种脱离自己掌控的感觉实在很不好。 但他转念一想,自己若是和这个连意识都不清楚的病秧子计较,岂不是太无趣。 玄霖松开了茯月被捏得嘟起来的脸颊和她的后襟,手却没有收回来,他的视线落在了茯月被他咬伤的脖颈上。 鬼使神差地,他将指尖落在了那里。 伤口很细小,不仔细看的话都看不出来,他缓缓在那处摩挲着,少女的皮肤很是光滑柔嫩,而且很温暖,暖到有些发烫。 那是和冰凉的皮肤完全不一样的触感。 渐渐地,玄霖几乎将自半个手掌都覆了上去,眸色渐渐变成自己也未曾觉察到的幽暗。 一时不察,于是那只大手揉捏的力道也重了些,直到怀中的人发出一声微弱的娇呼,玄霖这才如梦初醒般松开了手。 茯月缩了缩脖子,不成调地嘟哝了一句便继续睡着了。 虽然知道她是昏迷了,但玄霖的脑中还是不由自主地冒出了一个想法——现在这样子倒是很乖。 既然很乖,那他纵她一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于是他抬手,四周的床幔都垂落下来。 也许是幽暗的环境中触感会变得更加明显,也或许是他自己才注意到——茯月的脸一直贴着他的腰腹。 没有衣物的掩盖,温热的呼吸就这样直直地撒在他冰凉的皮肤上。 意识到这个后,玄霖觉得自己那块被呼吸扫过的肌肉更加地烫了一般,他忍不住缩了缩身体,可是躲不过那温热的呼吸。 越是想要忽略掉奇怪的感受,越是感受得更加明显。 床幔内,玄霖的呼吸声蓦地乱了。 ------------ 第39章 懊恼 玄霖沉沉吸了一口气,清心咒默默在体内运转,心尖的异样被压下。 尽管他有足够强大的力量去控制自己的本性,但方才猝不及防冒出的角还是让他懊恼。 黑暗中,玄霖强硬地解开了茯月搂在自己腰际的两只手,然后长臂一伸,揽住了茯月的腰,将她往上捞了捞。 怀中的人被挪动了位置倒也还乖乖的趴着,只是手总想抱着什么东西一般四处试探。 但无奈这只大妖的肩背没有他的腰那般细, 茯月够了够,也只能一只手放在他的肩头,一只手环过去搭在他的后背。 反倒是玄霖,一只手臂一伸就将茯月小小的身子环了个彻底。 “不要乱动。” 玄霖低沉的声音含了些警告,可惜没人听得见他的话,回应他的只有茯月绵长的呼吸声。 但他仿佛根本不在意似的,兀自道:“本座愿意纵你一回不代表你可以放肆。” 就这样依偎着,漆黑而又安静的夜晚过去了。 第二日清晨,玄霖总算拎着茯月的后襟将她从自己身上扯开了。 将茯月安置到一边后,玄霖下榻走到衣柜前随手拿了一套衣服。 昨日松松垮垮系在腰间的黑色长裤已经被压皱了,轻轻一扯绳结,裤子就掉落在脚边,两条修长紧实的腿嫌弃地将它踢到了一边。 新的里衣还没穿好,床幔中的人又开始哼哼唧唧地喊热。 玄霖皱了皱眉,将外衣随意披在肩头,走过去。 玄冰草还没有开花,茯月现在灵气滞涩,感到热是正常的,只是没想到已经到了这个程度。 玄霖挑开床幔,又给茯月输了些灵气。 这个法子可以缓解一二,但这灵气不能被她吸收,只能留在她体内片刻就又消散了,所以也只是权宜之计。 思量片刻,他干脆将人抱了起来,他看着怀中柔弱无骨的人,毫不客气地评价道:“啧,娇气难养。” 茯月一碰到玄霖,便丝毫不知危险地往他怀里钻。 玄霖看着茯月这样子,竟不由自主地笑了,可惜恶劣的坏笑占绝大部分。 “不知道你醒了,知道自己对本座这么热情后,还有没有胆子来和本座吵架。” 玄霖单手搂着乖乖趴在他胸前的茯月,一路往外走。 殿内的问心和琅画看到这一幕后,眼观鼻鼻观心,都没有说话。 只是在看到玄霖踏出宫殿的那一刻,两人终于忍不住出声了。 “尊主,您要陪茯月的话,今日的古战场,就交给属下去吧,属下定会完美完成任务。” 玄霖的步伐在听到这句话后顿住,他侧过身子,漆黑深邃的眼平静地扫过殿内的二人,缓缓道:“陪她?本座何时说过要陪她。不要擅自揣摩本座的意思。” 两位护法默默低头,“属下失言,那属下在此地敬候尊主。” 玄霖抱着怀中的茯月,飞身掠向血红森林。 到了冰湖边,玄霖双手托起茯月,淡蓝色的光点绕着茯月,不一会儿,一个透明的泡泡在茯月周围形成。 玄霖往下压了压手掌,包裹着茯月的蓝色泡泡便听话地沉入了水中。 透骨寒凉的湖水将茯月的身体淹没,但因为有泡泡的保护,湖水沾不到她的身体,却刚好可以缓解她身体内灵气滞涩的燥热。 玄霖看着重新平静下来的湖面,转身回了重渊宫。 殿内的玄冰草被种在那株牡丹花芽的旁边,重渊宫妖气浓郁,牡丹花芽还是分毫未长,而玄冰草因为有玄霖的精血养着,后来居上,比小花芽长得好多了。 玄霖如同昨夜那般,用匕首刺破了自己的掌心,蕴含着灵力的血让玄冰草又瞬间长高了几分。 问心和琅画在一旁等待着,待玄霖用清洁术清理完掌心中的血迹后,三人一同往古战场的方向去了。 三人刚在古战场现行,就看到迎面袭来一记黑色的短刃,带着浓郁的魔气和杀气。 玄霖修长的二指夹住离自己眉峰只有分毫的短刃,随意扔到地上,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场景。 璃月宫,蓬莱岛,邙山,弥兰泽的四位仙守都到齐了。 古战场上方是铺天盖地的黑色。 那是魔云,被魔云覆盖的地方灵气会被完全压制。 所以场上的四位仙守被一个魔族逼得节节败退。 那魔族感受到此地有了另一股气息,暂时收了招向妖族三人的方向看来。 问心和琅画看到那张脸,都不约而同皱了皱眉。 若说殷离一头燃烧的烈焰红发垂到地上顶多有些怪,那么眼前这位便是货真价实地丑了。 红色的皮肤上有许多凹凸不平的痘痘,还噼里啪啦地炸开又合上,然后从里面流出岩浆和别的不明液体。 玄霖一袭黑袍站在原地,目光从那张惨不忍睹的魔族脸上移开落到四位仙守身上,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你们仙界如今真是一日不如一日了,难怪本座都来清缴魔云了,你们还在这古战场,原来是被人缠住了跑都跑不掉。” “臭蛇,你明知这里全被魔云覆盖了,我们用不出法力,冷嘲热讽什么?”孤音愤懑不平道。 “强者可从来不会找理由,看来你们若想赢他,也只能从皮相入手了。”玄霖讽刺起人来丝毫不客气。 嘲讽完后,他的目光又落回到那丑陋的魔族身上,平静的声色下暗藏杀意:“你说是吗?血影。” 血影,魔族右大将。 那被唤作血影的魔族睁着一双血色的眼睛看着玄霖,神情戒备却又轻蔑。 “殷左使在我冲破封印的时候第一个就提到了你——如今的妖界之王,玄霖。” “什么叫如今?妖界之王一直是本座,从未易主,不过,你知道本座的名讳便好。” 玄霖侧头看一眼右后方站着的问心,后者立马领略了他的意思往前走了一步。 “尊主的名字你们是该如雷贯耳记清楚些。可今日你且再记一记我问心的名字,记好你破封以后第一场败仗是吃的谁的!” 问心抽出腰间弯刀直指血影,不过转瞬间就掠到了血影面前。 强大的妖力迎面袭来,血影抽动上空的魔云化作一面盾牌挡下这一击。 问心抽出即将被魔云盾吞噬的弯刀,跃跃欲试地在掌心祭出一团妖火,“今日便让你知道什么才叫一族右使。” “乳臭未干的小蛇,我成为魔族右使时连你们尊上都还未化形!” 两人一点即燃,打得难舍难分。 四位仙守彼此交换一个眼神,“我们在此处没有优势,先灭了上方魔云。” 四人的身形顿时化作四道璀璨的光向古战场上方漫无边际的魔云扎去。 “琅画,你也一同去清理魔云。血影冲破封印的速度比预想的快了很多,本座需要去神息之渊查看一二。” 玄霖一边吩咐一边向古战场深处走去。 “属下明白。” ------------ 第40章 枯木逢春 古战场深处,神息之渊。 玄霖站在地面巨大的裂缝边,下方是岩浆翻滚的深渊——封印之地。 上古魔物冥嵇就被封印在此处,而为了封印冥嵇,这里又是世间最后一位神陨落之处,所以叫做神息之渊。 玄霖纵身跃下深渊,扑面而来的灼热让他的眉头拧紧了。 深渊地底,在离岩浆池百米远的地方有一颗散发着浓郁红黑色魔气的晶石。 晶石里面的魔气不断往外蔓延,汇入到岩浆池里,让覆盖在岩浆池上方的古神铭文越发透明。 古神铭文是封印,颜色越接近透明就代表封印越微弱。 暗红色的晶石在源源不断地向岩浆池内离输送魔息,岩浆池内的熔岩岩浆都在兴奋地沸腾着。 怪不得血影能提前从这里面出来,原来是这晶石在作怪。 若不毁了这东西,恐怕封印要被提前破开了。 玄霖靠近晶石,将妖力凝聚在掌心,然后覆手上去。 那一瞬间,仿佛来自地狱的哀嚎在他的耳畔响起,晶石蔓延出的魔息瞬间如藤蔓般蜿蜒而上,缠绕住玄霖的手臂。 与此同时,已经苏醒的蛰伏在岩浆池内的魔物一瞬间从岩浆内窜出,发出诡异的怪叫冲向玄霖。 扑面而来的被烈火炙烤的感觉让作为冷血动物的玄霖并不好受,他的一只手被魔息缠绕着,灵魂仿佛被撕裂的感觉从手臂蔓延到全身。 他召出骨藤挡住了袭向自己的魔物,注意力则放在手下的晶石上。 这里不能久留,与魔物缠斗没什么意义,解决掉晶石才是关键。 用妖力探测片刻,玄霖发觉这晶石里的“魔息”是结三界怨气所化出来的东西。 既然是怨气,那便不能以暴制暴,只能开化,难怪方才他蓄力一击这晶石却纹丝不动甚至更躁动了些。 玄霖放弃使用自己的妖力,调动了自己体内还未被转化为妖力的那一部分灵力,温和地注入到了晶石中。 渐渐地,怨气平息,晶石浓郁的黑红色开始变淡,晶石的表面也渐渐出现了裂纹。 “咔哒”一声,晶石碎裂成了两半,往岩浆池内输送的魔息链也当即断掉了,澎湃躁动的岩浆开始安分下来。 玄霖收回手,但下一秒—— 那本来已经暗淡下来的晶石突然爆发出浓郁的魔气,神息之渊一瞬间开始地动山摇起来。 强大的能量将玄霖从震了出去,直直坠向重新沸腾起来的岩浆池。 峭壁上的古藤蜂拥而至准备托住玄霖,但它们是靠灵力调动的,被岩浆池上方滚烫的空气一烤,立马消散了。 在玄霖的墨发接触到池面的一瞬间,他金色的瞳孔一现,蛇鳞从小腹开始蔓延,长长的黑色蛇尾卷住了岩浆池边的一棵枯树。 玄霖借力落在枯树边,将自己的蛇尾收了起来。 蛇尾在昆仑墟的烫伤还没好,此刻不得已在这里暴露了片刻,烧灼感就成倍地增加了。 玄霖扶着树干,蓦地呕出一口红艳艳的鲜血,妖血很快没入枯树下黑红色的土壤内。 与此同时,远在万里之外的重渊宫,殿内种着的玄冰草猛然窜了几分,然后长出了一个花骨朵。 玄霖拭去唇角的血,抬头看着面前这棵高大的枯树。 也许是因为吸收了妖血,万年如一日的枯枝竟然长出了几片嫩生生的叶子。 玄霖墨色的眸子不以为意地扫过那几片分不清场合冒出来的叶子,看向上方的裂缝出口,黑影一闪就出去了。 玄霖从神息之渊上来后,古战场的荒土上遮天蔽日的魔云已经被清理干净了,但场上依旧是剑拔弩张的氛围。 只不过阵营换了。 魔族右大将已经不知所踪,现在一点就着剑拔弩张的双方是四位仙守和两位妖族护法。 “如果不是你们横插一手,血影他能跑得掉?”问心看起来很是气愤。 孤音白他一眼:“你想太多了吧小黑蛇,你觉得你差一点能擒住他,所以人跑了就怪我们?差一点也是差。而且刚才我们是好心救你,你还不领情。” “问护法,不要逞强,若方才你不回撤,你现在是站在这里,还是躺在这里,都不好说。”常风一边说话一边捏紧了手中的曳影剑。 “我现在就让你们都躺在都这里!” 玄霖神色淡漠地扫过越说越激动准备开战的双方,对自己的左右护法冷喝道:“够了,人都已经跑了,不要争这些没有用的东西。” 二位护法见自家尊主从神息之渊出来了,立马迎上前来。 “尊主!” “尊主如何?可有受伤。” “小伤,无碍。” 玄霖拨开二位护法,看着不远处的四位仙守,扬眉道:“菜就多练,今日若不是本座来了,你们恐怕现在还被血影缠得脱不了身,怎么这么多年还是只长进嘴皮子功夫?” “你们仙界的仙守还真是一届不如一届,你们是我见过最差的一届。” “你!!” 常风一把拦住了气得炸毛的孤音,摇摇头示意她冷静:“这蛇长了毒牙,说起话来有理没理都不饶人,不要生气。”他又扫一眼余下的二人,道: “我们在此地耽误太久,还是尽快回去将血影已经冲破封印的事情上禀为好。” 三人都点了点头。 常风重新看向玄霖:“玄霖,你既然也不想魔族出来为祸三界,那就看好仙器,一旦有一样仙器落入魔族手里被他们毁掉,等冥嵇苏醒那天,我们三界就只能同归于尽了。” 玄霖没有说话,目光落在四位仙守身上,平静地一扫而过——看来弥兰泽的仙器,他们现在还是认为在重渊宫中。 他这里没有弥兰泽仙器这件事,从前他是觉得仙界的人太蠢,不屑于与他们解释。 现在看来,是不能解释了。 与其让人认为仙器遗失流落在外,不如让人认为仙器就在重渊宫。 玄霖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本座的东西,本座自然有能力保管好。” 四位仙守身形一闪,消失在了荒土。 “尊主,弥兰泽的仙器....”琅画不禁出声问道。 “继续找,不能落入魔族手里,也别让他们知道东西不在重渊宫。”玄霖的目光飘向天际,看着四位仙守离开的方向。 “明白,属下会在各处增派妖力,保证加快速度,也不让此事暴露出去。” ------------ 第41章 用完就丢 回到重渊宫,刚一进殿,问心便眼尖地发现了长出了花骨朵的玄冰草。 “尊主!您的血也太厉害了!” 玄霖猛地敲了敲问心的头,“不要大呼小叫,太聒噪。” 他走上前去查看那花骨朵,透明的花瓣收缩在一起,似乎再喂上几次血就要开了一般。 但照前两次用血养草的生长速度来看,应该远没有这么快长出花苞才对。 他不禁想起了神息之渊那棵万年不曾逢春的枯树,竟也因为他的血长出了几片叶子。 他又没有用心头血,何时能这么灵了。 问心:“既然已经长出了花苞,那再过几日就要开花了,到时候茯月就能醒了吧。” 琅画赞同地点头。 一旁的玄霖突然听到这个名字,忽然眉头一皱。 难怪他从刚才回到重渊宫过后就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他的灵气已经耗光,而在冰湖托着茯月沉睡的泡泡就是他用灵气化出来的。 也就是说,那泡泡也许已经破了。 玄霖阖了阖眼,再睁开时冰冷的墨色双眸里泛起一点波澜。“啧,麻烦。” “诶?什么?” 问心话刚问出口就看到自家尊主化成一道黑影飞速地窜了出去。 冰湖中,圈住茯月的泡泡越来越接近透明。 在泡泡中昏睡的人丝毫察觉不到危险,神情依旧安宁。 终于,最后一点稀薄的灵气被耗光,几乎透明的泡泡毫无踪迹地和水融为了一体。 冰凉的湖水从四面八方涌来,茯月身上色彩斑斓的裙子和一头长长的青丝在水中柔顺地漂浮着,像一尾锦鲤,但却游不动,正在缓慢地下坠。 昏睡的茯月意识深处就像被万斤重的石头压住一般,呼吸不畅,浑身也动弹不得,连呼救都喊不出声。 玄霖钻入冰湖中时就看到茯月缓慢下沉的身体。 他化出蛇尾,快速地游向她。 等到他的双臂托住茯月腰肢时,茯月的呼吸已经彻底被湖水剥夺。 玄霖看了一眼怀中连泡泡都不吐了的人,如画的眉目一点一点拧起来,冰凉的墨色眼眸里逐渐浮上一丝无奈。 一声极轻的叹息后,他扣住了茯月的腰,将她揽到了自己的怀中,然后双手捧着茯月的脸,俯下身去。 【系统:生命值+50(自动)】 渡完气之后,玄霖将掌心贴在茯月的小肚子上,用妖力了化掉了被她吸进肚子里的湖水,然后他用妖力重新圈出来了一个泡泡,将茯月放了进去。 做完这一切,玄霖闭上眼,任由自己的身体在幽静的冰湖中缓缓下落。 他周身渐渐泛起幽蓝色的光——那是在给自己疗伤。 近日受的伤太多了,虽伤不到他的根本,但冷血动物的鳞甲屡屡被烧灼,总归也还是痛的。 冰湖刺骨的湖水可助他疗伤,还能恢复一下灵气。 冰湖深得没有尽头,玄霖一头墨发散在水中如同浸了水的绸缎,墨发正中是一张如古老卷轴中所画的神祇一般无二的脸,风华无双。 他此刻闭目,看不见深沉如水的黑眸,连一身的戾气和万年时光沉淀下来的淡漠都敛去不少。 可惜妖就是妖。 玄霖睁开眼时,他闭目时所呈现的那一点点神性便被上挑的眼尾完全抹杀。 风华虽未减半分,就是太邪了。 玄霖疗完了伤,摆动着无声无息地向水面游移。 他在经过那个泡泡时,沉默了片刻,忽然一摆身钻入了那泡泡中。 泡泡太小,放不下他,待玄霖把泡泡变大了些再回过头来时,身旁的茯月一把抹开了他倾落在她脸上的头发。 那头发扫得茯月的脸颊发痒,很是不舒服,所以她迷迷糊糊中还很不客气地嚷了一句: “走开…” “……” 听到这两个字,玄霖不禁眯起了眼睛,他凑近了茯月的脸,端详片刻,阴沉地说道: “走开?” 这是在冰湖中,自然是感觉不到热了,所以茯月也不用去找玄霖冰凉的身体去贴着。 可惜这种用完就丢的的行为明显惹怒了身旁的大妖。 她让他走开,他反倒生出了反骨。 玄霖揪住了她脸上的肉扯了扯。 “也不知是谁在重渊宫不要命一般贴着本座,用完就丢?” 茯月不舒服地哼唧了两声,伸手抓住了在她脸上作乱的张口就咬下去。 看着一排整齐洁白的贝齿,玄霖有些意外地挑眉。 茯月一口白牙被卡住,咬他就失去了力气。 玄霖唇角勾起一抹笑,神情分明是在嘲笑茯月的不自量力。 但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静默半晌,玄霖沉着脸念起了清心诀。 漫长的黑夜余下的时光是寂静的。 次日一早,平静的湖面乍起波澜。 “哗”地一声水响过后,玄霖打横抱着怀中软绵绵的人浮出水面。 因为渡气而失去初吻的这位上古大妖,容貌有多俊美,神色就有多阴鸷冷冽。 等到他刚踏进重渊宫时,殿内的莲池瞬间结了冰,殿内的妖侍都不知发生了什么,连大气也不敢喘,只觉得自家尊主今日周身的气压格外地低。 玄霖将茯月丢在了榻上,神色不明地看了一眼她——若不是这人的确是昏迷了,他不禁要怀疑昨夜那种行为是她故意而为之。 因不想被本性驱使,万年前,他妖识初开时就一边修炼妖力一边修清心道了。 在他没有得到机缘化形之前,他就已经将清心道修到最后一层了。 万年时光,他于情之一事便犹如此道的名字,清心,寡欲。 如今看来,这道法竟不如刚练成时那般好用了。 把昨夜的失态归于自己灵气枯竭,功力退步后,这件事也不是没有那么难以接受了。 玄霖阴郁的神色从茯月脸上移开,那双凝了一层寒霜般的眸子一点一点化开。 灵气枯竭,功力退步,那就多练便是了。 玄霖一闪身,身影消失在了重渊宫。 ------------ 第42章 仙妖殊途 天色渐晚,问心和琅画二人将今日吸收完天地灵气的小花芽从殿顶抱了下来。 殿内的玄冰草那透明又脆弱的花苞竟微微绽开了一点。 一连数日玄霖都早出晚归,二位护法眼睁睁看着玄霖用来灌溉玄冰草的妖血里灵力是越来越充沛。 原来这几天尊主来无影去无踪是在修炼。 两位护法默默反思了一下:尊主都这么强了还这么刻苦,他们也得更加努力才对。 于是重渊宫上到妖尊下到烧菜妖奴都莫名其妙开始卷了起来。 受到内卷气氛带动,十天过后,殿内的玄冰草终于……绽放了一半。 玄冰草在绽放前需要靠灵力养着,彻底绽开后便能供养人的灵力。 这样半开未开的时候,虽然不能彻底为茯月供养灵力,但确实让她气色好了很多,连热都不曾喊过。 玄霖在灵气充沛的地方修炼完毕回到重渊宫,走近寝居后,他一眼发现那半遮半掩的帘子里立了一道身影。 影影绰绰,看不真切。 但他能从那纤弱的体态和修长的脖颈认出,那背影是茯月。 玄霖神色平静地走过去,扬手挑开床帘。 “醒了?” 茯月没有回答,只呆呆地坐在榻上。 她睡得太久,寝居内放了许多明亮夺目的夜光珠,一睁开眼就被太过耀目的光线刺得落下泪来。 几番眨眼,泪珠子越流越多,她最终才适应了这明亮的环境。 玄霖见茯月不理她,长臂一伸扣住她的肩将背对着他的人转了过来,却见茯月一张脸上泪痕未干,眼尾泛红,睫毛也哭得湿漉漉的。 他很是不理解,皱眉问道:“又哭什么?” 茯月还是不答话。 玄霖凑近她仔细瞧了瞧,精致小巧的脸上两只眼睛一点灵气也没有。 看来醒是醒了,神智还不清楚。 茯月的确是神魂还没完全清醒,但一些关乎生命的大事此刻还是会在脑海中出现。 她记得她有任务,就是要和一个人亲亲,否则就会死。 但是她也记得,那个人总是冷冰冰的,不让她靠近。 不行,她不要死。 茯月突然仰起脸,问道:“玄霖...玄霖在哪儿...” 玄霖看她懵懵懂懂地问话,觉得甚是好笑,也懒得与她计较她直呼他名字这件事,他似笑非笑地应道: “在这儿。” 呆坐着的人双手一叉腰,看起来很是气势汹汹:“原来就是你啊!你听好,我的进度已经落后了。” 玄霖听不懂她的胡言乱语,挑眉问道:“什么进...唔!?” 【系统:生命值+50】 茯月温软的唇贴上他唇的那一刹那,玄霖浑身都僵硬了。 他实在没想到茯月会有这么大胆。 从前亲他脸啃他的手倒也罢了,今日居然这般造次! 玄霖的眸子里此刻充满了震惊,直到在他唇上碾磨的茯月伸出小白牙把他唇角咬了一口。 细小的痛感让玄霖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变得更加震惊。 他一把掐住茯月的下巴,将两人的唇分开。 “你在做什么?妖气入脑了吗?!” 玄霖冷冽的语气并没有让茯月退缩,她双手抱住玄霖的小臂,让他的手从自己下巴上移开。 “妖尊大人风华无双,身高腿长,宽肩窄腰,八块腹肌,嘿嘿,若是不论好坏,我在原著可是最喜欢你了!让我亲一下怎么了?” 只有肉身清醒的茯月此刻很是大胆,她两腿一迈跨坐在玄霖身上,嘟着嘴往前探索着。 玄霖垂着眼睑看他,眼眸幽且深, 没有迎合,也没有推开,只有探究。 这人究竟为何执着于要亲他? 温热的气息靠近,玄霖蓦地偏了头,茯月的唇只落在他的侧脸上。 【系统:生命值+20】 茯月搂着玄霖的脖子,在他脸上肆无忌惮游移。 玄霖冷淡疏离且充满探究的眸子里终于慢慢浮现出波澜。 他看着茯月一边唤他的名字一边凑上来亲他的模样,内心深处渐渐浮现出一个想法。 难道茯月她,真的喜欢他么? 这个念头出现在玄霖心中时,那双注视着茯月的狭长凤眸里情绪越来越复杂。 喜欢? 这种于修炼无益还可能成为软肋的东西他并不需要。 万年时光中,喜欢他的妖太多。 喜欢他的皮囊,喜欢他的强大,甚至于不需要知道他是什么模样,只因为他是妖王,许多人便趋之若鹜。 这样的喜欢让他厌烦,他一概置之不理。 可今日不知为什么,他竟然会花时间思考——为什么这小仙娥不去喜欢仙界之人,要来喜欢他一个妖? 仙族的寿命只有一千年,但他们死后肉身和灵魂可以转世,如此无限轮回,长生不灭。 可对于妖族来说,千年之后,是下一个千年,他们不入轮回,死了便是死了。 可仙族轮回时,记忆并不会一起轮回,所以在妖族看来,仙族即便是转世,也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所以妖族中有个不成文的规则,他们若与仙界哪个仙君有过节,一定要在他们轮回之前清算干净了。 就算没清算干净,等那个仙君入了九转轮回台转世之后,恩怨也自动两清了,没有讨完的债只能自己吞到肚子里烂掉。 管他轮不轮回,妖族都默认仙族的短命鬼们只能活一千年。 如此一来,仙族那一千年时光对于能活数万年的妖来说,实在太过微不足道。 所以被这样的短命鬼喜欢,自然算不得什么好事。 玄霖狭长黝黑的双眸里渐渐涌上一层戾气,他注视着不太清醒的茯月,缓而慢地吐出几个字。 “仙妖殊途,你可想好了。” ------------ 第43章 苏醒 在说完这句话后,玄霖明显感觉到在他脸上肆无忌惮游移的柔软双唇忽然不动了。 玄霖以为茯月将这句话听了进去,没想道胸前忽然一沉。 方才还搂着他脖颈要亲亲的人已经沉睡过去了。 想必是因为灵力不支,因为那玄冰草只开了一半。 玄霖看着睫毛紧闭卧在他身上的茯月,心里不禁生出荒唐的感觉。 他为何要劝她。 这个人如此弱小,也许都活不到一千岁,哪怕她把这寥寥数百年的光阴都用来喜欢他又与他何干? 反正她觉得他不是好人,自己又何必同情她把一生的时光都用来飞蛾扑火。 想到此处,玄霖一把将茯月拎了起来。 他将她抱出了自己的寝居,走在数不清有多少房间的妖宫长廊,随意踹开了一间屋子,将茯月丢在了榻上,然后转身出去了。 虽说是玄霖随意踹开的屋子,但这毕竟是妖王殿重渊宫,哪里都是顶配。 这间屋子虽然没有玄霖那间那样豪华,但也是应有尽有,茯月陷在毛茸茸的软被里,舒服地翻了个身就睡着了。 完全不知道她刚才的举动给妖尊大人带来了多大的困扰。 三日后的清晨,重渊宫内的玄冰草悄无声息地盛放。 从玄冰花内释放出来的灵力丝丝缕缕飘向妖王殿内一间名为荻花中的屋子。 灵力飘入陷在软被里的小小身躯中。 茯月睫毛颤动几下,缓缓睁开眼睛。 昏迷前的记忆纷至沓来,茯月揉了揉太阳穴坐起身来。 “我怎么会晕过去呢?” 茯月记得明明自己带着小花芽准备攀着问心的尾巴着陆来着,然后两眼一黑就撅了过去。 她赶紧伸出手来揉了揉自己的脸。 嗯,还好,摸起来好像没有摔破相。 茯月打量一下这间屋子,床帘和垂幔上的金丝银线在黑暗中熠熠生辉,贵不可言。 但很明显,装修风格继承了重渊宫交不起电费的优良传统。 茯月摸了摸腰间的锦囊,从里面掏出了从幽潭得到的夜明珠,放在并没有任何蜡烛的蛇形烛台上,屋子总算是亮了起来。 她走到梳妆台旁照了照铜镜,不禁将自己吓了一跳。 镜子里的她,衣襟是斜着的,头发像被猪拱过的白菜地一般,非常野蛮自由。 茯月崩溃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哀叹道:“我到底昏迷了多久啊!!” 想到这里,茯月愈发紧张起来。 仙侠文里动不动就百年千年万年的,她要是睡得太久,生命值不会马上进入倒计时了吧! 【茯月:小夜小夜你在吗?】 系统传来一声重启成功的提示音。 【小夜:呜呜呜呜宿主你终于醒了!我跟着你一起沉睡,睡得骨头都要散架了好吗?】 【茯月:我的生命值还剩多少?】 根据生命值她可以大概推算一下自己昏迷的时间。 【小夜:宿主马上为您查询!】 【生命值查询中...】 【小夜:宿主,您的生命值,还有...还有....】 小夜的声音变得磕磕巴巴,细听起来竟还带着那么一两分恐惧。 茯月顿时心口一凉,她咬了咬唇,下定决心一般。 【茯月:没关系,你就直说吧,是30,还是20?我都承受得住。】 【小夜:呃.......宿主....您的...生命值还有......436。】 【茯月:还好还好,还有43...你说什么?!!!】 茯月都惊呆了。 【茯月:小夜,你睡得太久出BUG了,快醒醒!】 【小夜:呜呜呜呜宿主,真的是436呀!】 【茯月:什么?这简直是危言耸听?我昏过去前明明是二百多的生命值,现在多出来的二百多是怎么来的?】 【小夜:宿主,我只能查询到数值,查询不到来源路径啊。但是宿主,这是好事呀,英雄不问出处,生命值不问来处呀!】 【茯月:但是你想一想,我的这个生命值加成,只能来源于我的唇和玄霖做一些不可描述的运动对吗?】 【小夜:是的宿主,是这样哦。】 【茯月:所以说如果是在这种背景设定下,莫名其妙多出来的数值就很恐怖啊!说不定是玄霖他在我毫不知情的时候对我这样那样呢?】 【小夜:诶诶诶?!】 【小夜:可是宿主,玄霖他不是一向对你很冷淡嘛?】 【小夜:他在你醒着的时候都爱搭不理的,你都晕过去了他应该更没想法了吧?】 【小夜:蛇族好像更喜欢玩弄活物呢?】 【茯月:等等!现在不是讨论蛇族喜欢玩弄什么的时候。你前面的话说的有道理,所以这件事才更加不合理且恐怖了。总不会是...是我睡着了抱着玄霖生啃吧?】 【茯月:不可能,我不是那样的人。】 而且就算她有那个破胆,就凭玄霖的力量,推开她简直轻而易举,怎么会任她宰割呢? 【小夜;宿主,没事的,就算这是BUG卡出来的数据,系统也不会回收的啦,管他什么来路,能加生命值就是好的。】 百思不得其解,茯月叹了口气。 【茯月:你说得对,这次听你的。】 【小夜:嘿嘿!】 【茯月:嘿嘿!】 在决定不纠结于这二百多的数值是怎么来的之后,茯月决定出去看看。 重渊宫太大,好在从她出门就没有太多的岔路,从游廊穿过水榭,一路走在两侧有各种妖族石雕的小径上,不一会儿就到了重渊宫的侧殿,侧殿隔壁就是玄霖的寝居。 也不知那大蛇今日在不在家。 茯月一路进到重渊宫大殿中,一切如旧,没看出来有什么“时间已经过去一百年”的痕迹。 因为她看到了自己种下的牡丹花芽根本分毫未长! 而且花芽尖端还泛着一些昭示着即将枯萎的褐色。 在旁边那株开得极盛的花旁边,她的小花芽简直太可怜了。 茯月伸手拨了拨玄冰草繁茂的叶片,想看看它到底是用什么土壤种的,自己好取取经。 没成想她的手刚碰到玄冰草的叶片,就被一记妖力击中了手背。 背后响起一道冷冰冰的声音。 “别碰它,它若有事,你也会死。” ------------ 第44章 后天不得喜得小少主? 茯月收回手,搓了搓自己被打得微微发疼的手背,还没来得及得回头,视线中就出现了委顿在地的玄色暗纹衣摆。 茯月抬头看,玄霖依旧神色淡漠疏离,只不过眼神中暗含了些警告。 “它开得这么好,我只是想看看是怎么照料的而已。”茯月解释道。 玄霖看着茯月重新编好的垂至胸前的小辫子,不知想到什么,倏尔移开眼。 “离它远些。” 毕竟是别人的花,茯月只能弱弱“哦”了一声,心里却想:什么花,这么金贵。 比她的命还贵。 玄霖净化了一下自己在古战场清缴魔云沾染上的魔息,一回头就看见茯月盘腿坐在那小花芽前支着个脑袋,神色很是苦恼。 “你打算用眼神威胁它开花吗?” 茯月诧异地看了一眼玄霖,没想到他今日又主动和自己搭话了。 可是妖尊大人什么时候也学会讲冷笑话了? “我的小花芽快枯死了,我只是在想用什么办法能救它,妖尊大人这株花为什么就能在重渊宫开得这么好呢?” “不必好奇了,那株花是因为本座用妖血养着才能开这么好。” 茯月咬了咬唇,低头看自己的手心——怎么办,怕痛。 见茯月盯着自己的手掌心看,玄霖便了然她在想什么。 “别想了,你的血,没有用。” 还在努力克服痛感的茯月一听到自己的血没有用,有些炸毛:“为什么?” 玄霖看着茯月的神情,狭长的眼眸中似笑非笑:“因为你的血里灵力为零,没什么价值,给它灌你的血如同灌水。” 茯月:人艰不拆。 玄霖话锋一转,道:“而且这花芽现在缺的不是灵力,是日照和灵露。” “可是我昏迷之前有把它抱出去晒太阳的,而且问心和琅画也在照顾它,我就算昏迷了,他们也应当会将花抱出去的吧。” 玄霖眸中闪过一抹暗色,唇角一勾,声音颇有几分惑人的邪气。 “既然你也用了‘应当’二字,说明你自己也不确定他们会不会帮你。你看,你把他们当做朋友,他们却未必真心待你,连小小一盆花都不帮你照顾。” 正在古战场往回来赶的二位护法同时打了个喷嚏。 “你看,我说今日的魔族有会使冰元素的吧,都给哥俩整风寒了。”问心揉了揉鼻子。 琅画狐疑地皱了皱眉——没道理啊,他明明没感觉到冰元素啊,可是这种后背发凉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罢了,看来还是得努力修炼啊。 茯月将信将疑看着玄霖:“是吗?” 玄霖踱步至茯月面前,神情依旧是让人捉摸不透的似笑非笑:“所以说,你的那些朋友有何用?不如来求本座。” 茯月一脸莫名,不知道玄霖为什么开始将仇恨的目光放在她朋友身上。 “是吗?那我求求妖尊大人救救我可怜的小花芽?” “你...”见茯月从善如流地改口,玄霖反倒哑了火。 适时门口传来一阵欢快的响动。 “茯月小仙君,你真的醒了!!!尊主在古战场说妖血感受到玄冰草开花了,看来是真的。” 茯月看待门口走过来的两人,眼神亮了亮,她起身理理裙摆,高兴道:“是啊,我刚醒不久,而且感觉浑身神清气爽!” “是吗?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茯月犹豫了一秒,往前迈了一步,压低声音道:“你们可有帮我照顾过小花芽?” 二人点点头:“那是自然,好啊你,竟然怀疑我们。” “不是,是你们尊主告诉我你们没有帮我照顾过。” 原本还愉快交流的双方同时沉默了下来。 问心看着还不习惯就算再压低声音尊主也能听到他们说话内容的茯月,顿时欲哭无泪。 他抬头看向自家尊主,无声问道:“尊主,您好像错怪我们了。” 被当场揭穿的玄霖依旧气定神闲,无声传话道:“自己想。” 问心顿时心惊起来——不会是他昨天跟在尊主后面不小心踩到尊主衣摆的事被尊主发现了吧? 一旁的琅画对问心挑了挑眉,同样无声传话:“你宽心些,尊主可能只是太忙了,没看到我们帮忙。” 问心立即重新开朗起来,“我觉得你说得很对,就把这个当做事实吧。” 茯月看着挤眉弄眼的二人 ,甚觉奇怪。“你们...眉毛不太舒服吗?” “啊没有没有,挺舒服的。现在想想,你那个花,我们好像确实忘记了,对不起啊茯月笑仙君。”问心打个哈哈囫囵过去,随即又道,“不然他也不会枯萎了,是我们的过失。” 这下轮到茯月眉毛不舒服了,她狠狠皱了一下眉:“忘了?” 难道真的是她真心错付? 茯月狐疑地扫了二人一眼——琅画倒也罢了,问心看起来就不像是能玩心计的智商啊?应该不会表面和她好,背地里捅她刀吧? “茯月,拿过来。” 身后玄霖的声音蓦地响起,茯月回身看去,玄霖正向她伸了一只手, 茯月思量片刻,觉得玄霖应当不是来问自己要房租的,于是就把装着花芽的青瓷小花盆从地上拿起来递过去。 她刚才求了他,现在应该是要帮自己养花没错吧? 一定是这样,没错。 茯月坚定了自己的思想,把小花盆坚定地放在了玄霖的掌心中。 但很不幸,玄霖他皱眉了。 “本座是让你把手拿过来。” 茯月一惊,道:“真的吗?会不会有点太暧昧了。” 玄霖深吸一口气,道:“现在来装什么矜持?我只数到三,要不要救你的花,全然看你。三...” 茯月一把就把小花盆拿了回来,光速放上自己的手。 然后就眼前一黑。 殿内的问心和琅画被二位遁走的妖风吹乱了刘海。 问心把自己的额前卷曲的碎发拨正,道:“看来差点失去是让人进化出筋的好办法。” 琅画微微颔首表示赞同:“刚醒来就牵手了。” 问心借着道:“是啊,刚醒来就牵手了,明天不就得亲嘴了?” 琅画:“明天亲嘴,后天不就得合修了?” 问心:“后天合修,外天不得喜得小少主?” 琅画和问心在殿内欣然鼓掌。 问心:“可喜可贺。” 琅画:“可喜可贺。” ------------ 第45章 主动牵她 茯月被玄霖牵着,还没搞清楚什么状况就感觉眼前一黑。 然后下一秒她就置身于一片弥漫着血色迷雾的森林里。 茯月被眼前幽暗恐怖的环境吓了一跳。 但更恐怖的是... 玄霖居然还牵着她!!! 茯月盯着两个交叠在一起的手,倒吸了一口冷气。 真是冰得让人宫寒。 但是但是! 这个冷冰冰的大蛇妖今日居然会主动牵她? 这也说明,这个蛇妖现在似乎没那么,厌恶她的触碰了? 但他这个人实在太琢磨不透了,好像向来就是他可以碰他,但他不许她碰他。 茯月觉得要亲自试验一下。 她用那只被玄霖牵着的小手反握上去, 指尖绕紧了玄霖的手。 正牵着茯月往前走的玄霖明显顿了顿。 他回头看了茯月一眼,又看向两人交握的手,一双深沉如墨的眸子里泛起丝丝疑惑,仿佛不明白在茯月在干什么,于是淡淡警告了茯月一句: “跟紧点,丢了本座可不会管你。” 茯月对他嘻嘻一笑,抱着花盆往前快速迈了两步,走到与玄霖齐平的地方,乖乖道:“知道了,妖尊大人。” 茯月一边被玄霖牵着走,一边看着玄霖那隐在森冷雾气下的半张侧脸,心里有些高兴。 今日玄霖能让她牵牵小手,那岂不是离她能把他抵在墙上亲也不远了? 太好了。 她离回家不远了。 水声潺潺,茯月被玄霖带到了一处瀑布前。 玄霖放开茯月的手,往瀑布迈去。 水帘子往下落得湍急,茯月感觉自己这小身板会被冲走,犹豫着没有上前去。 “愣着做什么?不是要养你的花吗?过来。” 玄霖一转身就迈了过去,茯月心一横跟了上去。 但很意外的是,茯月浑身都没有被沾湿一点,一眨眼的功夫,她就穿过了那片水帘子。 而水帘子之后,是和方才那片幽暗的森林截然不同的场景。 眼前是一片一望无际的花海,入眼尽是盛放的各种花朵,看不到尽头,漫天霞色落在这片花海中,让这里看起来不像是妖界的地盘。 “这些花上有露水,凝了天地灵气,可以用来养你的花。” 玄霖一边说一边往一株花树的方向走去。 那株花树是一株粉白海棠,花繁叶茂。 茯月看周围的花朵上有许多晶莹剔透的水珠,心里生出希望。 于是玄霖躺在那棠花树巨大的枝干上闭目养神时,茯月抱着小花盆像一只小蜜蜂一般勤劳地收集着花露。 茯月抖着花露的同时还不忘往棠花树上看一眼。 玄霖整个人极为放松地仰躺在棠花树上,玄黑的袖袍和衣摆从树上倾下,随着轻风微曳,那一头墨发,有的径直垂下,有的搭在花枝上。 不知为何,茯月看着这一幕总觉得今日的玄霖心情很好。 于是她试着靠口与玄霖搭话。 “妖尊大人,你可以告诉我我究竟昏迷了多久吗?” 片刻的沉寂后,茯月听到玄霖平静的声音从棠花树上传来。 “半月。” 半个月? 茯月思考了一下,继续问道:“那我昏迷的时候,应该没有做什么...奇怪的事情吧?” 她还是很好奇多出来的两百多生命值是怎么来的。 这次玄霖比方才沉寂得更久,茯月心里七上八下地等了许久,才听到玄霖依旧淡然的声音。 “没有。” 末了,树上的人还补了一句。 “本座很忙,没空管你在做什么。” 茯月讪讪“哦”了一声,“那我是怎么醒过来的?是妖尊大人救了我吗?” 这次树上的人回答得很快,几乎是立即就答道:“你想多了,本座才不会管你。” 茯月并不意外这个回答,她也不觉得这只大妖会救她。 茯月继续低头拨弄着花露,等到花露完全把小花芽的土壤浸湿以后,肉眼可见地,小花芽顶端一圈焦黄的颜色都不见了。 茯月眼神亮了亮,果然有用! “妖尊大人,这个地方我能经常来吗?” 玄霖睁开眼,繁花入眼,他拨开花枝坐起身,改为上半身依靠着花树的枝干。 他看着远处茯月一脸期待的样子,挑眉道:“本座就算允许你来,你也未必敢来。” “我敢的!妖尊大人就告诉我吧!” “此地叫无妄花海。你若要来,就从重渊宫的后山过来,沿着方才我带着你走的那条路穿过血红森林,走到尽头穿过瀑布就是了。” “太好了!我和这株小花芽都谢过妖尊大人啦。” 茯月一脸高兴地去忙着收集花露了。 玄霖半倚在花树上,看着远处在花海里忙碌的身影,唇角一抹自己也未曾察觉到的浅淡笑意转瞬即逝。 这片无妄花海,他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踏足过了。 漫山遍野的长生花和这株棠花依旧如万年前那样繁盛,丝毫不曾改变过 他从前很喜欢这里的,在这株花树上他可以一待便是一天。 只不过那时除了他,花树下还有谈笑的故人。 只是...... 玄霖的目光慢慢移向花海与天际尽头。 漫天霞色,落在玄霖的静水流深般的深沉眼眸中也只余一点伶仃寂寥的余影。 只是长生花,长生花,为何故人不得长生。 “妖尊大人,我们回去吧。” 一刹那时空交错,树下有一人正捧着花盆仰着头望他。 见玄霖垂着眼睑看他却许久不曾说话,茯月以为他想什么想得出神,便伸出手晃了晃他从树上垂下的衣角。 “妖尊大人。” 玄霖敛了眸子倾身落至茯月身旁,“走了。” ------------ 第46章 你别害怕,我只是有点变态 回到重渊宫中,茯月七拐八拐终于找到了她醒来的那个房间。 其实比起这间房间,她还是更喜欢玄霖那张骨椅,虽然椅子两边的扶手是蛇骨的模样,歪歪扭扭看着很恐怖,但睡起来很舒服。 但自从她那天大半夜睡得正香时被一条蛇尾稀里糊涂卷去玄霖的榻上后,那地方总让她感觉不太安全。 茯月在柔软的被子中打了两个滚儿,开始思考自己还有多少时间。 算上她昏迷的这半个月,自她穿书已经过了三个月的时间。 她来时仙界正因为仅存的弥兰泽仙器也不知所踪才来围攻玄霖。 本书的主角团——四位仙守,在第一次围攻失败后会不断打副本提升实力,他们的成名之战就是在九个月之后。 玄霖历劫当天,他们合力诛杀了盗窃仙器的玄霖。 也就是说,她的时间不多了,还有九个月,大蛇妖就要死了。 不过她这三个月在极其恶劣的环境下都能搞到400的数值,剩下600在玄霖死之前集齐应当不是什么难事。 茯月突然沉默了。 【茯月:小夜,我有一个不太体面的问题可以问问你吗?】 【小夜:宿主,有多不体面说来听听?】 【茯月:就是...咱们这个亲亲系统一定得让我在玄霖活着的时候亲他吗?】 【小夜:惊恐.ipg】 【小夜:宿...宿主...你想做什么?】 【茯月:如果不一定是活着的话,等玄霖雷劫那天,我问问仙界的人,请他们把玄霖的....呃...尸身借我半天,我可以一次性从400亲到1000,就不用这么费劲了,那我剩下九个月就可以躺平了。】 【小夜:宿主,答应我,做个体面人好吗,你这样我好害怕。】 【茯月:小夜,你别害怕,我只是有点变态。】 【小夜:谢谢,更害怕了宿主。】 【小夜:而且可以确定的是,尸体是不可以的呦。】 茯月叹了一口气。 【茯月:好吧,其实我觉得也不太行。】 【茯月:算啦,那我就再努力努力吧。反正从今天看来,玄霖对我的态度缓和了一些。】 黑暗中,茯月沉沉睡去。 翌日,茯月抱着花盆去了重渊宫的后山。 茯月前脚刚出重渊宫,后脚两位护法就被骨椅上的妖尊大人外派了。 问心和琅画对视一眼,虽然不太明白为什么他们昨天才去过古战场今天又要去。 但尊主这么做肯定有尊主的道理! 两道身影“嗖”一下就出殿往古战场去了。 走在路上的茯月将路线在脑中回忆了一遍——血红森林的尽头,从瀑布进去。 茯月抬头看着眼前红色妖雾弥漫的森林,终于明白昨天玄霖为什么会说她没胆子来了。 她只是站在入口就一股森冷的凉气扑面而来。 但她还是害怕得太早了。 茯月小心翼翼往前挪动着,奇怪的是,她总能听到一阵低沉的呼吸声。 但她努力查看了四方,确实没什么东西跟着他。 直到她又走了几步,一脚踩到一根软绵绵的东西。 那软绵绵的东西反将身一扭,柔软的身体顿时立起在茯月的面前,低沉的呼吸声也变成了被激怒的“嘶嘶”声。 借着透过妖雾的微薄光线,茯月辨认出,立在她面前说的是一条被她猜到的银腹花纹蛇。 有了这个认识,那些此起彼伏的呼吸声让茯月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森林里的妖雾消散了片刻,在那一瞬间的光亮中,茯月看清了在这片森林里,每一个树枝上都有一条盘踞着身子的蛇。 “哈哈,好想去世。” 茯月一边吐槽一边拔腿狂奔。 这片森林她进得不深,没跑几步就跑了出去,那条被她踩了尾巴的蛇也没有来追她。 但即便如此,茯月也根本停不下来,两腿快得只剩下一道残影。 重新回到重渊宫,茯月一边喘气一边呼唤两位护法的名字。 “鬼叫什么?” 骨椅上的妖王姿态慵懒,神色却很不耐烦似的。 茯月把自己被风吹得凌乱的额发拨开,问道:“妖尊大人,你的左右护法呢,能借我用用吗?” “他们很忙。” 茯月瞄了一眼玄霖,小心翼翼地问道:“那妖尊大人您忙吗?” “你觉得呢?” 茯月看一眼玄霖懒洋洋靠在骨椅上的姿势,答道:“我觉得您不是很忙。你可不可以带我去一趟昨天那个花海?” 玄霖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本座说了就算本座告诉你怎么去,你也未必敢去,现在信了?” 茯月点头:“信了信了。” 玄霖慢条斯理地从骨椅上起身,无比高贵冷艳地向茯月伸出手:“过来。” 茯月乖乖走过去,抱着小花芽将手搭在玄霖掌心中。 有了玄霖以后,这一趟倒是无比顺利,什么杂七杂八的蛇都不见了。 大抵是碍于妖王的威压都躲了起来。 无妄花海内,玄霖依旧坐在那株棠花树上。 他看着在花海中收集花露的茯月都没昨天那么活泼了之后,不禁问道:“看来你的确怕蛇。” 茯月心里一沉——看来她说的话玄霖是一个字都没信过啊! “当然了,我骗你又没有什么好处。” “那你怎么还抱问心的尾巴?” 茯月愣了一秒,确认自己没有听错。 什么?这都什么跟什么? 话题也转得太快了吧? “那不一样,在血红森林里的蛇蛰伏在暗处,我又不知道它们有没有恶意,而且那些蛇的花纹太繁杂,看起来就让人害怕。” “但问心不一样,问心与我是亲近之人,我确定他不会攻击我。” 说到这里,茯月笑了笑,“而且他的尾巴还挺好看的,银腹黑鳞,颜色是纯色的就没那么让人害怕。” 花树上的玄霖看着远处认真说话的茯月,脸色逐渐阴沉下来。 被玄霖被派遣出去的问心只感觉后背越来越凉,他不舒服地缩了缩肩膀。 一旁的琅画不禁问道:“你怎么了?” “感觉后背发凉。” 琅画:“......” 琅画:“我们是蛇,后背一直是凉的。” 问心挠挠头,压下心头那阵莫名其妙的惶恐,道:“你说得对。” 无妄花海中,花树上的大妖将指尖烦躁地敲击在树干上。 玄霖看着花海中的茯月,眉心微动,他缓缓伸出指尖挥了挥。 茯月的脚边,无声无息出现了一条吐着信子的小蛇。 那小蛇通身玄黑,连蛇腹也是黑的,唯有蛇眼是金色。 它在花丛中盘亘几圈,向着眼前浑然不觉地采着花露的少女游移过去。 茯月一心勤劳地扑在自己的养花事业,没注意多出来的东西,直到脚背上传来冰凉的触感看,她才低头看了一眼,于是瞬间小脸儿煞白。 茯月颤颤巍巍站了起来,尖叫着: “啊啊啊啊啊啊好吓人我好害怕!!!” 然后她脚背一伸,一脚将那条蛇踢到了十米远。 在她看不见的身后,花树上的始作俑者脸色瞬间难看了一个度。 ------------ 第47章 妖尊大人的尾巴最好看 骨节分明的手在粉白棠花中操纵着,那条被茯月踢到十米开外的小蛇又蹿了回来。 茯月见它来势汹汹,就给它做了一个揖:“蛇兄我刚才是条件反射,不是故意要伤你的,你老大在这里,你最好别惹我!!!” 说完话,茯月抱着花盆头也不回地往棠花树的方向夺命狂奔。 “嘶嘶”声居然也跟在它身后穷追不舍! 跑到棠花树下,茯月拽着玄霖垂下来的衣角哀哀地喊:“妖尊大人快救救我!!” 玄霖垂着眸子看着花容失色的茯月,不徐不疾地问道:“你怕它做什么?这蛇通身玄黑,一丝花纹也无,你也怕?” “可是它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就算它是纯色的我也忍不了!” 如果不是这棠花树太高,茯月简直想自己爬上去,然后再把玄霖踹下来,让两条蛇在下面自己玩儿去。 茯月正着急时,眼前倏地垂下一条纯黑的蛇尾,玄霖的声音从上面传来。 “要本座救你,可以,要么攀着它,要么自己爬上来。” 身后的“嘶嘶”的声音越来越近,茯月心一横,抱住了玄霖从树上垂下来的尾巴。 下一秒,他被玄霖提到了棠花树上。 茯月在玄霖身旁坐定,眼冒金星地看着下面那条金瞳小黑蛇原地绕了两圈,但迫于玄霖的威压不敢来爬树,她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她轻拍着自己运动量过大而起伏不定的胸脯,平复着自己的呼吸。 玄霖在一旁笑得高深莫测。 动作间,茯月余光瞥到了玄霖的蛇尾,疑惑道:“妖尊大人,你的尾巴和方才那条小蛇好像。” 她不是第一次见玄霖的尾巴,但上次是特殊情况,她没敢观察, 此刻才发觉玄霖的尾巴通体玄黑,鳞甲还泛着光泽。 玄霖蹙眉道:“世上的颜色无非就这几种,与本座长得像的浩如烟海,这也值得奇怪?而且——” 玄霖双眸盯着茯月,沉声道:“本座活了一万多年,要说像,也该是他们像本座,而不是本座像他们。” 这眼神算不得温和,被蛇盯着的感觉也很是不妙,茯月不禁打了个寒颤,道:“那是自然, 妖尊大人的尾巴最好看,妖尊大人的尾巴独一无二。” 身旁的人听不出喜怒地冷哼了一声,茯月眼神移开之际,忽然看见那本该纯色的黑色蛇尾上有一抹嫣红。 这嫣红抓住了茯月的视线,她定睛一看,竟然看到那尾巴上有一处鳞片几乎是透明的。 透明的鳞片看起来就比其他的黑色鳞甲要软,其下露了一片红色的肉,就连血管的脉络也很清晰。 茯月思考片刻,得出一个结论:“妖尊大人,你受伤了?” “什么?”玄霖不知道茯月说的哪一处伤,下意识反问着。 直到他看着身侧的茯月目光带了几分怜惜地看着他鳞片还没长出来的尾巴。 茯月眼中的怜惜看得玄霖他烦躁地摆了摆尾巴。“与你无关。” “当然与我无关,又不是我伤的你。” 说完话茯月又觉得不太对——不行,太直了。 于是茯月甜甜一笑,露出洁白的八颗牙齿,还把刚好摆动过来的尾巴抓在了手中。 “可是我好心疼妖尊大人。” “妖尊大人怎么这么不小心?” “疼吗?一定很疼吧,就算妖尊大人如此强大,出门在外,也要注意安全才是。” 茯月捞起怀中的蛇尾尖尖,一边说话还不忘对着伤处温柔地吹了吹气。 “吹一吹,伤痛散。” 玄霖看着茯月的动作,温热的呼吸洒在伤口处,一阵细细密密的酥麻从那里泛起。 他漆黑如墨的眸子越来越黑深,一想到抱着尾巴说着伤痛散的人是喜欢他的,那酥麻的痒意仿佛从舌尖一直蔓延到心里。 但仙妖殊途四字在他脑中常明不灭,他在一瞬间的恍惚过后清醒过来。 他不需要她的喜欢,也厌烦这种短命鬼不知天高地厚地来招惹自己。 于是他蓦地从茯月怀中抽出了那截尾巴,冷冷道:“本座不需要的弱者的怜悯。” 茯月被玄霖这突然的动作推得向后仰去,她下意识将手向后一撑想要稳住身形。 但可惜,她撑到了一片空气。 茯月眼疾手快地拉住了玄霖的衣袖。 凭什么,要摔一起摔。 玄霖正将尾巴重新化为双腿,就这样猝不及防地被茯月扯了下去。 眼前的场景有点熟悉,茯月心里泛开一点涟漪。 到她了!到她了! 那种双人翻滚双目相接双唇相贴的经典桥段它要来了! 茯月在落地之前还来得及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以便于落地时她的唇能准确无误地贴上玄霖的唇。 茯月脑中演绎着即将发生的一幕并提前预祝自己喜提50积分。 在这美好的期盼中,她终于落地了。 但很不幸。 她是下面的那一个。 玄霖反应很快,两只手臂稳稳撑在她两侧。 别说唇了,她和玄霖的脸之间也就隔了,呃,两个太平洋那么宽吧。 请问,这让她怎么不经意间把唇落在玄霖嘴上或者脸上啊! 【小夜:他真是我见过最守男德的男人。】 【茯月:言重了,你才见过几个男人。】 【小夜:呜呜呜呜呜呜呜人艰不拆。】 看着撑在他上方神色不明的玄霖,茯月哀哀叹气。 【茯月:他怎么和别的会翻个身把自己垫在女主下面的男主不一样呢?就因为我只是个炮灰吗?可恶!】 【小夜:呜呜宿主,小夜都怜爱你了!】 【茯月:谢谢你的怜爱,但你先别怜爱。炮灰也有炮灰的智慧,炮灰我自有妙计啊。】 【小夜:比如说?】 【茯月:请看我表演。】 茯月伸出手按向自己的后脑勺,整个上半身弹起来。 “啊,好疼!” “后脑勺磕到石头了!” 就这样,茯月的唇退而求其次地贴上了玄霖锁骨的位置。 【系统:生命值+20】 【小夜:啊~妙啊~】 【茯月:啊~妙啊~】 玄霖见掉落在地的人突然弹起来窝到他怀中喊疼,他翻身起来,顺便将茯月也捞了起来。 他余光看向那一片被压扁又自动恢复的柔软花丛。 呵,拙劣的演技,蹩脚的谎言。 无妄花海,哪里来的石头。 ------------ 第47章 百无禁忌 “伤到哪里了?”玄霖声色平静地问道。 见真还被她骗过去了,茯月面色不改地指了指自己脑袋右后方。 “这里,嘿嘿,妖尊大人要给我揉揉吗,我都给你揉尾巴了。” 只是开开玩笑的茯月竟看到玄霖双眸一眯,笑起来,然后轻声道:“好啊。” 她呆呆地立在原地,看着玄霖向她伸出手,带有寒气的指尖拂过她的耳畔,伸向她指着的“伤处”。 在玄霖莫测的笑意中,茯月感觉自己后脑勺传来一阵剧痛。 “啊!” 她抱着脑袋看向收回手抱臂胸前好整以暇的玄霖,怒道:“你竟然弹我头?” 玄霖坏笑道:“不是痛吗?本座给你治伤呢,怎会不痛?忍一忍就好了。” 茯月在心里默默白他一眼。 嘁,还万年大妖怪呢,幼稚鬼。 算啦,看在20生命值的份儿上,就不和他计较了。 茯月重新抱起方才放在地上的花盆,开始勤劳地采花蜜。 从无妄花海回去后,茯月拿着自己的小花芽和玄冰草对比了一下。 看这样子,她这株花没有十天半个月,是一片叶子都不会长的。 但血红森林那么恐怖,总不能每天都让玄霖带着她去吧。 有什么办法可以暂时吓退那些看了让人浑身直冒鸡皮疙瘩的小蛇就好了。 茯月想到了无界集市。 那里是三界聚宝之地,应该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能买到吧。 是啊!她还有三十万零花钱没有花掉呢! 在她回家之前不花掉的话就大亏特亏了呀。 不过算起来,无界集市每三个月开一次,一次开三个月,算起来,正好这几天闭市。 于是茯月决定立即行动。 她环顾了一圈四周,确定没有人注意他,玄霖也不在此处,于是从锦囊内翻出了无界的钥匙往头上一簪。 下一秒,“以和为贵”四个大字金光闪闪地出现在了茯月面前。 一边走,茯月白不忘品尝一下街边摆出来的小吃。 只可惜物价实在是太高了些,一颗灵果居然要一万? 还是重渊宫免费的好吃。 茯月一边闲逛一边认真地查看四周,终于看到了一家叫“灵宝居”的铺面。 那家店门口挂满了三色灯笼,看来是家三界杂货铺。 等茯月进了店以后,才知道用杂货铺来形容这家店有点小家子气了。 这明显是大型商超嘛! 尤其是她一进来身后就跟着一个推销东西的店员,用三寸不烂之舌在她身后穷追不舍。 “美女,刚剥的脸皮,来一张吗?保证新鲜,换上之后绝对无痕迹,买二送一啊!” “不了,谢谢,我不要脸...不是,我的意思是我没有那么多的脸的可以戴啦。” “没关系啦,一天换一张,不重样啦!” “真的不用了,谢谢。” 误入彩妆区,打扰了。 茯月在店里七拐八拐,终于找到了卖灵宝的地方。 “你好,有驱蛇的东西吗?” “小仙君,你要的东西我们灵宝居怎么可能没有呢?看看这款半夏草,昆仑墟山脚精选灵草,我们还贴心地制成了喷雾的模样。喷一喷,蛇蛇远离你哦!” 不错,这正是她想要的东西! 茯月试了试,没什么很刺激的味道,而且很清凉。 谢谢,敏感肌也能用。 茯月准备付钱时,眼尖地看到了远处一个白色瓷瓶,上面写着十分醒目的广告标语—— ——宠物蛇蛇不听话怎么办,买它! ——只需一滴,臣服于你! 说实话,茯月心动了。 “这是什么?” 一旁的店员立即热情地向茯月推销起来。 “小仙君,这是我们灵宝居秘制雄黄酒哦,仙君家里是有养蛇吗?” 茯月想了想,嗯,家里应该是蛇养她,不是她养蛇吧。 “算是在养吧。” “那就对啦,您的蛇蛇灵宠不听话,到处乱爬拆家咬死同行怎么办?只需要一滴我们灵宝居的秘制雄黄酒,保证药到病除,任你摆布!” 茯月听到‘任你摆布’四个字,当即道:“我要了!” “好的小仙君,门口排队结账,使用完记得好评啦~” 听到这句话,茯月嘴角抽了抽,这商业模式简直太熟悉了。 茯月付完钱,将半夏草喷雾放进了锦囊,把秘制雄黄酒拿在手中端详着。 “真有这么好使么?”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她可不可以偷偷给玄霖喝一点,然后... 正思考着,茯月觉得眼前有什么东西飞了过来。 她脚步一顿,低头看着落在自己脚边的东西。 那是一截断掉的残肢,血淋淋的,有几滴血还溅在了她的裙摆上。 茯月倒吸了一口冷气,什么情况,这又是谁家的商品吗? 原本喧嚣的集市在不知什么时候变得静悄悄的。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沉默了下来,无界长街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片刻过后,这里的每一个人,头上的簪子都开始急速地振动起来,刺耳的声音响起,茯月不禁捂住了耳朵。 她猛然发现,那些簪子停止振动后,一瞬间都变成了暗红色。 [欢迎来到无界,今日百无禁忌。] 这是杀戮吹响的号角。 茯月发觉身边的每一个人,脸上的神情从茫然转变到嗜血的兴奋只不过是一刹那的时间。 然后他们纷纷召出了自己的武器,露出了自己的原形,嘶吼着,扭打着,偶尔还有一两声微弱的呼救... 原来百无禁忌,是这个意思。 原来和平与杀戮,也只是一念之间的事。 方才热闹的长街一瞬间变成了炼狱一般的地方。 啃食血肉的咀嚼声仿佛就在耳边炸开,茯月在其中艰难地逃窜着,她时不时会被飞来的断臂残肢,或者别的认不出是什么的血肉模糊的东西波及到。 无界这么久的和平只是表象,只是因为禁制才这般安生。 看着血肉横飞的场景,买卖双方也不是积了多久多大的怨气就等着这一刻的爆发。 茯月在跑路过程中试着伸手拔掉自己头上的簪子,但她的指尖刚碰到簪子就感受到一阵尖锐的疼痛,还连带着头晕目眩的。 “别拔了,没用的。” 一个微弱的声音从耳畔传来,茯月侧目看去,是一个和他一样在逃命的鬼族。 那鬼族眼眶血淋淋的,没有眼珠子,不知是长这个模样还是刚刚被挖走了双眼。 “你怎么知道没有用?”茯月问道。 “你们外族人自然不知道,鬼王殿下给我们说过,百无禁忌的禁制一旦开启,只有等无界中的人全部都死光了才能停下来!” ------------ 第49章 因为你的命是本座的 茯月听完心里一惊,“什么?你们鬼王殿下这个禁制,也太惨无人道了吧?” 茯月掂了掂脚尖,这百无禁忌的禁制分明刚刚开启,长接上的血就已经汇成薄薄一层小溪流在流动了。 若要等这里的人死光,怕是早就血流成河了。 最重要的是,她一点儿也不想死在这里! 那鬼族之人似乎被茯月的话激怒了,他的唇大大的张开,用没有舌头的的嘴嘶吼着: “你胡说!我们鬼王殿下才不是那样的人,他说过,他绝不会开启百无禁忌这个禁制的!殿下怎么会把我们放在这里面等死!” “亲,那你怎么解释现在的状况啊。” 茯月一边躲避袭来的各种妖力法力,一边避免踩到地上的东西。 那鬼族之人是鬼王的忠实追随者,见茯月怀疑他家殿下人品,当即翻了脸。 原本还是一起逃命的两人,瞬间变成了敌对关系。 那鬼族飞扑过来,长长的黑色指甲直径直袭向茯月的脖颈。 在茯月躲开他的攻击之前,那鬼族整个身体就被一旁杀红了眼的妖族洞穿。 茯月看得心惊肉跳。 【茯月:小夜!传送符!】 【系统:正在抽取...】 【符池:【传送符*1】【定身符*1】【定位符*1】】 【茯月:先定身!】 【系统:正在使用【定身符】,使用效果:全场定身。】 定身符一出,方才血肉横飞法力乱飞洒的场景总算是停歇了片刻。 【茯月:这个定位符是做什么的?】 【小夜:宿主,理论上来说,可以定位任何东西。】 【茯月:可以定位到更改禁制的地方吗?】 【小夜:宿主,可以一试。】 方才那鬼族说的话,并非没有道理,茯月在原书中根本就没有看到百无禁忌这个禁制被提到过。 而且鬼王其人在原书中最大的爱好就是赚钱,他作为无界之主,怎么会亲自毁了这里。 到底是谁想让她死在这里啊! 思考见,定身符的效果已经开始慢慢失效。 眼见着一记妖力迎面袭来,茯月又抽了三张定身符。 她将符咒洒向空中,催动它们爆开,流光溢彩的色泽在这如同炼狱一般的无界上空流转。 杀戮被暂时停止。 【茯月:小夜,定位符。】 【小夜:好嘞宿主!】 定位符出现在茯月手中,她心中默念禁制,在符咒爆开的那一瞬间,茯月脑海中浮现了一处洞穴。 那洞穴里有两颗晶石模样的东西,一颗泛着璀璨的金色,一颗泛着妖异的黑红。 但那颗金色的晶石被黑红色的晶石压制着,方才无界因为血腥的屠戮而生出的煞气被黑红色晶石不断吸收着。 找到了!禁制的关键应该就是这两颗晶石了。 茯月拿起传送符,正准备传送至那个洞穴时,她的手腕突然被一只大手攥住。 “玄霖?!” 玄霖看着茯月,神色很是不悦。 “你在这里做什么?本座没有允许你出重渊宫。” 茯月的手腕被玄霖攥得生疼,她挣扎着抽出手腕,一想到自己买的东西,不由得有些心虚。 “我...我只是来买些东西而已...” 茯月此时脸色惨白,浑身上下都溅满了血,都分不清到底是她的还是别人的,裙摆更是被流淌的鲜血洇湿了。 她的心虚落在玄霖眼中,就像是被吓傻了一般。 “跟我回去。”玄霖的语气不容置疑。 “妖尊大人你听我说,我现在不能跟你回去。” “不能回去?” 玄霖往前逼近了一步,神色满是探究。 “本座倒是好奇,这么多年,无界从来没有开过百无禁忌的禁制,偏偏今日开了。而你,一个法力低微的小仙,非但不想着如何保命,反倒要留在这里?” “本座倒差点忘了,你是能唤醒蚀氿的人,这无界中的魔气 ,恐怕正是因为你在此地吧!” 玄霖的眼眸犹如一滩深黑的死水,语气也咄咄逼人。 若不是他提到了魔气,茯月险些没听明白他在说什么。 这蛇妖竟是在怀疑今日的无界是她搞的鬼! “你胡说什么?!妖尊大人既然怀疑我是魔,那你现在来救一个魔又是在做什么?” “因为你的命是本座的!” 玄霖一掌将袭向茯月的鬼族拍了个粉碎,不由分说地拉着她出了无界之门。 茯月看到原本用来定身的符咒慢慢失效,突然有些心疼。 她原本是打算赶在这段定身的时间里去摧毁禁制的,也好少些杀戮。 没想到全都浪费了。 可现在还有让她更生气的事情。 “妖尊大人凭什么觉得我的命是你的!?我有我自己的想法,你为何如此一意孤行,连问都不曾问过我要做什么就将我带出来?我要回去!” 茯月在玄霖手中挣扎着,玄霖脚下步伐一顿,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茯月,冷笑道:“是吗?那你是打算回去送死还是回去大开杀戒?” 茯月不可置信地盯着玄霖,半晌,她才极快极轻地吐出了三个字。 “你...混蛋...” 出奇的愤怒让茯月挣脱了玄霖,茯月不再看他,转身迈向无界之门。 玄霖脸上妖纹骤现,浑身的戾气都重了。 “你今日若重新踏入那道门,本座不会再管你!” 玄霖看着茯月消失的地方,脸上是从未有过的阴郁。 门内的茯月重新抽出定身符,漫天流淌的金色将无界内血腥的屠戮都封存了起来。 她重新拿起传送符,闭眼的一瞬间,她被传送到了方才脑海中看到的那处洞穴内。 【小夜:宿主,这是魔息晶石!】 茯月看着洞穴内那颗泛着浓郁黑红色魔气的晶石,回忆起书中对它的介绍。 它是靠三界怨气合成,是帮助上古魔尊破开封印的东西。 看来,她误打误撞找到了魔族的东西。 那现在必须毁了它,在等她回去之前,那个沉眠于神息之渊的魔尊可不能醒过来。 【茯月:小夜,有没有什么能把它毁掉的符咒?】 【小夜:宿主,尽管在符池内许愿,我会尽我所能满足你的一切期盼。】 茯月笑了笑。 【茯月:还是小夜好。】 【小夜:因为你是我的宿主呀~】 茯月默念着摧毁魔息晶石。 【符池:【诛魔咒*1】】 【诛魔咒:作用目标:魔息晶石:使用耗费:200生命值。】 茯月不禁惊呼一声。 这么贵? 这得亲多少次才能亲回来啊! ------------ 第50章 你不要怕,先让我怕 【小夜:宿主,不若咱们直接跑路?不要管这个了。】 茯月想了想,反正之前已经花掉了很多生命值了,来都来了,不若就顺手惩恶扬善一把。 回去多哄哄玄霖,大不了给他灌上一整瓶秘制雄黄酒。 【茯月:小夜,把诛魔咒给我吧。】 【小夜:好的喔,小夜支持宿主的每一个决定!】 话音刚落,一张闪着金光的符咒静静躺在茯月手心。 茯月郑重地将这这张巨贵的符咒贴在了魔息晶石上。 “破!” 一声令下,那晶石的外表开始丝丝缕缕地出现裂缝。 “砰”地一声,黑红色晶石瞬间四分五裂。 方才被压制的金色晶石将那碎裂的魔息晶石中的煞气全部吞噬,瞬间亮了几个度,重新运作起来。 【小夜:成功了!宿主真厉害。】 茯月拍了拍手,心里同样很高兴。 【茯月:小夜,我的生命值还剩下多少?】 【小夜:正在为你查询...】 【小夜:查询结果:生命值43。】 不尴不尬地停在了43的位置,虽然还没有进入倒计时,但她现在也没办法借用符咒帮助自己渡过困境了。 不过没关系。 只要玄霖没死就行。 留得青山在,还怕没柴烧? 但是,她刚才和那个大蛇妖吵架了,也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把他哄好。 可是他真的好过分! 若不是他不由分说就把自己拉出去了,她还能节省几张定身符来着,他还一直怀疑是自己是个大魔头。 可恶,她根本就是自身难保的炮灰好吗,哪里来的本事大开杀戒。 哼,有点生气。 “你竟敢毁了魔尊大人的晶石?” 身后蓦然传来一道宛如来自炼狱一般的声音,茯月心惊了惊,转过身去。 洞口是一团不成形的黑影,正蠕动化成一只巨大的魔手的形状。 那手,上面长满了嘴巴,每说一次话,数不清的嘴巴开开合合,猩红的舌头还往下滴着不明液体。 看得茯月浑身不适,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双手一叉腰:“我就敢毁,怎么了,倒是你,长得这么丑,敢不敢不要出来吓人?” 茯月虽然气势汹汹她清楚自己没什么战斗力,对上这个恶心的魔族没什么胜算,还是先跑路要紧。 茯月伸手拔出头上的簪子。 但她并没有如她料想的一般回到重渊宫。 因为那簪子触发过百无禁忌的禁制,已经变得焦黑一坨,失去作用了。 完蛋,嚣张早了。 茯月讪讪笑笑:“大魔手,现在说你美还来得及吗?” 很明显,来不及了! 那魔手吐着数不清的猩红长舌就冲了过来,一股恶臭扑面而来。 “我的天爷,你几天没刷牙了!”茯月一边吐槽一边狼狈地逃窜。 【小夜:宿主,怎么办,你不能抽符了!】 【茯月:你不要怕,先让我怕。】 【小夜:QAQ!!!】 【茯月:哈哈开玩笑的,我不会让我们死在这里的。没有后手的话,我怎么会肆无忌惮地花掉那么多生命值呢!】 茯月摸出锦囊,掏出里面的琉璃瓶向地上砸去。 一声清脆的响声过后,琉璃碎片四溅,里面巴掌大的蚀氿飞了出来。 它落地的一瞬间,身体拔高变大到几乎充满了整个洞穴。 茯月喊道:“乖乖,不枉我每天都喂你吃烧鸡,现在是时候该你报答那些死去的烧鸡了。” 那朝着茯月伸过来的巨大魔手被蚀氿一口咬住。 被利齿贯穿的魔手挣扎了几下,它剥离掉了自己被蚀氿衔住的部分,重新化成不成形的黑雾。 眼见着那团黑雾在蠕动着重组时,茯月拍了拍蚀氿。 蚀氿伏下身子,茯月三下五除二攀上蚀氿的背。 “乖乖,我们快跑路吧。” 蚀氿闪着翅膀起飞,在洞口时,为了能从那里飞出去,蚀氿还特意把自己变小了一些。 在一仙一兽即将跑路成功时,茯月听到一声猫叫。 一道声音蓦地自前方响起。 “你们魔族这种丑东西几时也配在本尊的地盘撒野了?” 那声音极魅,却暗含了无尽的杀意。 与此同时,一道青色的身影从茯月身边掠过。 那一刹那,茯月看到了一张极为艳丽的脸。 青衫,白袍,桃花眼,眼尾用朱色勾勒了几朵曼珠沙华,唇色似血,怀中抱一只黑猫,雌雄莫辩。 这人是! 无界之主,鬼界之王,贺兰逸?! 茯月下意识念出了贺兰逸的名字。 错身而过的那一瞬间,茯月没想到贺兰逸竟向她看了过来。 那双眸子实在太过摄人心魄,看得茯月心里拔凉拔凉的,赶紧收回了视线驾着蚀氿往外逃。 这鬼王书里着墨不多,分不清是敌是友,先跑为敬。 刚冲出洞口,茯月就感受到方才身后的洞穴传出一声怪物的惨叫。 听起来是那魔手被贺兰逸用一种十分残酷的手段折磨了。 茯月恨不得蚀氿再跑快点了。 因为那魔物的惨叫声已经越来越微弱了。 谁知道等那魔物彻底断气后,贺兰逸会不会找上她。 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茯月的心焦,蚀氿翅膀扇得越来越快。 很快无界长街就重新出现在了眼前。 茯月松了一口气。 魔息晶石已经被毁灭,从高空望去,长街虽然还是一片狼藉,但战争总算是停止了。 众人脸上一副如梦初醒的神情,只觉得方才一股力量在催动自己心中的怨气。 本是一件小事,却让他们觉得压抑不住自己的戾气,恨不得与所有的人同归于尽。 现在看了看自己周围的一片狼藉,心中既懊悔又迷茫。 眼见着蚀氿扇着翅膀要进入无界上空的结界时,茯月忽然感觉到一阵剧烈的抖动。 紧接着,蚀氿骤然缩小,茯月失去重心,在高空失去倚仗径直跌落下来。 手忙脚乱中,茯月还记得一把抓住了在风中翻滚的只剩下巴掌大小的蚀氿。 一道提示音响起—— 【温馨提示,无界内限飞,飞行灵兽请勿入内。】 真是见了鬼了! 茯月一时不知道该从哪里吐槽。 一人一兽惨叫着向下坠去。 ------------ 第51章 都想来劫本座的人 “喵~呜~” 猫叫声在茯月耳畔响起。 下一秒,她感觉自己落入了一片软绵绵中。 茯月拨开差点糊了自己满嘴的猫毛坐起身来,抬头一看。 她被一只变大了数倍的大黑猫接住了。 那猫托着她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不是说好限飞,飞行灵兽不得入内吗? 关系户? 青白相间的衣衫闯入茯月的视线中,还没看清来人茯月就闻到一阵极为清冷的幽香。 她抬头一看,来人手执一把折扇掩住半张脸,只露出了一双好看的桃花眼。 是贺兰逸。 茯月从黑猫的身上跳下来,紧张地咽了咽:“鬼...鬼王殿下。” 贺兰逸轻笑一声:“又见面了。” 那黑猫缩小了身形跳回贺兰逸肩头。 茯月瞪大了眼,我靠,还真是关系户。 茯月见贺兰逸眼梢还带了点笑,似乎没什么而已,稍微松了一口气,答道: “是啊鬼王殿下,反方在洞口匆匆一面,实在是惊鸿一瞥。多谢鬼王大人搭救一番,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家里有点急事。” 茯月踮着脚尖,小心翼翼从贺兰逸面前一点一点挪走。 “站住。 你叫...” 茯月听见这声站住,浑身一个激灵,在她撒腿狂奔之前,前方忽然从天而降四个自带柔光的人。 他来了他来了! 本书的主角团他们又来救她于水火了。 茯月感动得想哭。 “贺兰逸,你想对茯月做什么?” “她是我们仙界的人!” “今日死在无界的仙族还不够多吗?你还想做什么!” 贺兰逸肩头的黑猫对着不远处的四人龇牙咧嘴,贺兰逸本人倒是十分气定神闲。 他没搭理四位仙守,反而对茯月道:“原来你叫茯月,还是这个名字好听。” 茯月摸不准着贺兰逸要干什么,四位仙守又发话了。 “贺兰逸,你当初接手无界之时立过血誓,百无禁忌的禁制永不再开,可你今日擅自开启禁制,引得三界内乱,互相搏杀,你居心何在?” 茯月还没看清贺兰逸是怎么出招的,那把被他拿手中的断魂扇已经飞了出去。 那扇子看似力道极柔,但杀意重重,将夜刚展开的护盾被硬生生割开了一道口子。 鹤鸣拉开手中长九霄,箭矢抵住了飞来的断魂扇。 孤音和常风同时召出了乱华和曳影,将扇子逼退回去。 贺兰逸到底真没有打架的心思,看着对面如临大敌的四个人,他召回扇子轻摇两下。 “你们仙界可不要冤枉好人,本尊知道这里出事了立马就赶过来了,你们凭何咬定是我所为?” “本尊喜欢黄白之物,不喜欢血,又脏又臭。” “你是无界之主,这禁制不是你开的,难不成还是魔族跑来你的地盘兴风作浪不成?” “呀,你还真说对了。”贺兰逸看向茯月,“小月仙君可要替我作证呐。” 常风把剑一横,冷冷道:“不关她的事!贺兰逸,你用魔族作借口用了几回了,想不出来新的了吗?” 贺兰逸脸色一沉:“你们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眼见着双方又要打起来了,茯月讪讪道:“常风仙君,之前的我不知道,这次真的是魔族。” 常风看着茯月,眉心一皱:“茯月,你不要因为怕他就帮他说话,今日我们都在这里,他不敢拿你怎么样。” 贺兰逸冷哼了一声,“常风,今日本尊是看在小月仙君的面子上,不与你们计较,但这里是本尊的地盘,本尊有的是法子让你们来得去不得!” “别别别,我这不是帮谁说话。常风仙君,今日这里的确有魔族作乱,大家还是各就各位尽快查清楚为好。” 常风这才收回了横在身前的曳影剑。” 贺兰逸折扇轻摇,道:“若是平日,你们这般兴师问罪,本尊可没心思逗小孩儿,也懒得浪费时间与你们解释。今日就与你们说个清楚,本尊的无界除出了叛徒,引魔入室,本尊自己会清理门户。” “今日无界中死的人,损伤的灵宝,本尊该埋的埋,该赔的赔,自然会给你们一个交代,只不过本尊可没有一点儿想要杀人的意思,这笔血债,你们休想在我贺兰逸的头上。” 说完这话,贺兰逸向茯月靠近了几步,笑道:“小月仙君,我是无辜的,你可不要错怪我了。” 茯月看到贺兰逸向她靠近,不禁后退了一步。 没想到此举让贺兰逸的脸色顿时一沉。 “你为什么怕我?” 说废话!她惹得起谁啊怕是应该的好吗! 好在此时常风将曳影剑斜插过来横在了二人中间。 常风一脸严肃道:“茯月仙君,你既然说此地有魔,那就该速速与我们回仙界去,此地不宜久留。” “小月仙君,不要回仙界,我的嚎哭城可比仙界有意思多了。” “茯月仙君,你可不要被贺兰逸迷惑了,此人最是阴险,比玄霖更甚!” “本座有多阴险,还轮不到你们来评判。” 低沉阴郁的声音蓦地响起,而后一袭黑雾弥漫开来。 玄霖从那妖雾中现身,神色阴鸷至极。 “倒是你们,一个仙界,一个鬼界,都想来劫本座的人,可有问过本座?” 听到这声音,茯月下意识地想回头看,但她克制住了。 不行,刚吵完架,不想理他。 还有她什么时候成他的人了! 胡说八道! 玄霖的到来让本就拥挤的街头更加拥挤了。 这小小的一亩三分地现在竟然聚齐了三界精英,和一只菜鸟。 但奇怪的是,她这只菜鸟怎么变成被他们扯来扯去的头花了? 压力好大。 但是贺兰逸,你到底谁啊?为什么莫名其妙就加入了抢头花的行列? “哈哈哈,鬼王殿下,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们好像不是很熟吧?”茯月诚恳地问道。 茯月的话音刚落,贺兰逸一抬手,给自己换了副容貌。 纯白的衣衫,眉眼也逐渐从艳丽变得清秀。 贺兰逸眯眼笑道:“我还以为小月仙君装作不认识我呢,原来是真不认识我,我差点伤心了。” ------------ 第52章 别爱我,没结果 茯月看到眼前的贺兰逸,惊呼道:“原来是你!” 贺兰逸微微一笑,“是我呀,小月仙君。” 茯月顿时老脸一红,那不是完蛋了吗。 所以说她去鬼界嚎哭城那天,她是在跟鬼王商量怎么偷他殿里的沙子? 不对,都不止是商量了!她根本就是当着正主的面偷得不亦乐乎好吗? “小月仙君,仙界有什么好,数不清的规矩,妖界死气沉沉,本座的嚎哭城才是三界最热闹的地方,你想玩什么就玩什么。本尊很喜欢你,跟我回鬼界吧。” 茯月震惊! 等等! 哪有才见了两面就表白的啊! 你们是不是搞错对象了,她只是一个炮灰,压力太大会英年早逝的好吗? 比如说他现在就感觉后背凉飕飕的啊。 “那个,鬼王殿下,我谢谢你的喜欢,但你先别喜欢。大家萍水相逢,相视一笑然后相忘于江湖不好吗,爱情会败你的财运的!” 别爱我,没结果。 “本尊最不缺钱,随便败。” 茯月简直要掐人中了。 贺兰逸非但不听劝,还往前走了一步,看得四大仙守连连发出警告。 “贺兰逸!” 贺兰逸看着茯月的眼睛道:“那你可以不把它当成爱情,反正我们鬼族的喜欢就是喜欢,不必深究到底是哪种喜欢。喜欢就是要把她带在身边给她最好的,让他开心,这就是我们的观念。” 茯月听着这番话,不知怎么地竟有一点动摇,贺兰逸那双摄人心脾的眸子仿佛要把她的整个人都吸进去一般。 “茯月仙君,别看他的眼睛!” 一声冷喝让茯月回过神来。 我靠,玩阴的勾引她是吧!原来真有鬼迷心窍这东西。 常风的曳影剑横在茯月和贺兰逸之间铮铮作响。 “茯月仙君,既然今日大家都在此处,不如索性把话说个清楚。” 茯月向常风投以感激的目光。 “贺兰逸并非善类,你也别和玄霖纠缠了,重渊宫和嚎哭城都不是什么好去处,你是仙族,自然该回到仙界。” “近日魔族肆虐,保护每一个仙界之人,是我们四位仙守的职责所在,我们不会放弃任何一个没有修炼的天赋的人。” “是啊茯月仙君,你若不想去璃月宫,邙山、蓬莱岛和弥兰泽都任你挑选。你回仙界的话,自然不会如从前那般如履薄冰。” 茯月不禁愣了愣,难以言喻的酸涩涌上心头,让她都快落泪了。 细细想来,自己当初是为什么在一片骂声中还没有弃书,不是因为她真的是抖M,而是因为——她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从头正到尾的正派了! 眼前的四位仙守,也就是本书的主角团,他们中年岁最大的是常风,但他其实也不过才两百岁出头。 换算成人类的寿命,他们也就是一群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而已。 他们的肩上有守护整个仙族的使命,可他们这一届仙守实在太不好干! 上有万年老蛇妖,下有三千年老鬼。 本就不甚光明的前路上还有一只即将冲破封印的上古魔尊。 所以这一路走过来,他们没有意气风发,有的只是很多次的失败和偶尔的成功。 但他们越挫越勇,并没有互相埋怨然后散伙,也没反目成仇。 屡战屡败,那就屡败屡战,从不言弃。 就像是现在,他们面前万年老妖和三千年老鬼都聚齐了,他们还是丝毫没有惧意地说要带她回仙界。 如果她真的能就这么和他们回去就好了。 可是她的生命值即将进入倒计时,她注定要让他们失望了。 茯月低下头,缓缓道:“对不起,我...我要回重渊宫。” 场上寂静了足足有两秒钟。 然后茯月听到一声叹息。 那声叹息就犹如一记重锤砸在她心上。 完了,她要被她喜欢的主角团讨厌了。 但没想到,她听到的是—— “罢了,你既然有你自己的想法,我们也不好三番五次强迫你。你也无需道歉,日后你若想回到仙界,四大仙族,一直都欢迎你回家。” “今日无界的事还需要我们去处理,先走了,后会有期。” 茯月眼眶一酸,她低下头悄悄抹了抹眼泪,小声嘟哝:“还不如骂我呢。” 常风伸手召回曳影,带着其他三人一起走了。 四位仙守一走,街角一下就不拥挤了。 但茯月觉得更加压抑了——她似乎夹在了玄霖和贺兰逸中间。 两位业界tOp精英应该是互相看对方不顺眼,场上气氛低到极致。 茯月试着挪出两人眼神刀人的范围,没想到刚动了一下,自身后而来的一阵寒意袭向她的全身,然后她的手腕被紧紧攥住。 “你还想去哪儿?” 这声音让茯月浑身颤了颤,是她从没听过的低沉,其中压抑着仿佛随时会爆发的怒意一般。 “玄霖,原来她就是你那传说中的夫人。”贺兰逸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茯月很想让他别说了。 再说待会这大妖怪发飙了又不是他来哄! 但她刚张开嘴巴就被一只冰冷的大手捂住按进了怀里。 “有时间关心本座的私事,不如好好管教一下你的下属。” 贺兰逸脸上笑意更深。 “怎么?不敢让本尊关心吗?本尊偏要关心,本尊与你说句实话,你对你这夫人不怎么样,你这夫人也未必喜欢你。从你来时,她都没正眼看过你。” 我靠!活阎王,能不能别拱火了! 看看看,她现在用正眼看还不行吗! 茯月抬头瞄了一眼玄霖。 没想到玄霖没看贺兰逸,倒是冷着脸在看她。 四目相对,茯月眨巴眨巴眼睛,然后飞速移开目光垂下了头。 前方贺兰逸笑得十分张扬。 “哈哈哈哈哈哈小月仙君,你可真有意思,本尊更喜欢你了。” 她做了什么?就让他更爱了? 书里也没说鬼王是恋爱脑啊! 茯月感觉玄霖攥着她的手更用力了,她倒抽了一口冷气。 玄霖森然道:“贺兰逸,本座劝你还是先想想该怎么收拾你无界的烂摊子吧。你若执意要觊觎本座的东西,本座不介意再淹一次嚎哭城。” 茯月听得头大。 原来是这俩是老仇人了。 今天可别在这儿打起来了。 开玩笑,一个万妖之王,一个鬼界之主。 打起来了她躲都没地方躲。 贺兰逸轻哂:“玄霖,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般盛气凌人,迟早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他别有深意看了一眼茯月被攥出红痕的手腕。 他看得出来,小月仙君讨厌玄霖的强势。 但他怎么可能提醒他的对手呢? 贺兰逸桃花眼微眯,他一转扇子,人就消失在了原地。 ------------ 第53章 总有一天,妖尊大人会喜欢我的 贺兰逸走了,这下好了,长街一点儿也不挤了。 但更可怕了。 茯月抬起头,看着玄霖,讪讪笑了一下:“妖尊大人...啊!” 玄霖未置一词,径直扣住茯月的腰身,将她带出了无界。 无界门前的空地上,一袭黑雾现身。 聚在那里的小妖怪们见到玄霖,都忙不迭地向他跪拜下去。 “多谢妖王大人今日把小的们从无界长街中捞出来。” 感谢的声音听起来都非常真情实感,一把鼻涕一把泪,此起彼伏。 茯月从玄霖怀中挣出后循着声音看去,地上乌泱泱跪了一片,都是各种各样的妖族,有的受了伤,身上一片血污。 这些,应该是禁制刚开启时被玄霖救出来的妖族。 有眼尖的妖怪看到从玄霖的怀中探出一个脑袋的茯月,立马跟着谢道: “多谢妖王,多谢妖后。” 什么什么? 这谣言怎么越传越离谱了! 茯月正想摆摆手说我不是的时候,玄霖眉头一皱倏地转过身去面向那群叩拜的小妖怪。 “聒噪!本座救你们不是让你们来吵本座的,还不快滚回妖域!” “是是是,小的们这就滚,马上滚!” 于是那些妖怪纷纷显出原形。 茯月都吃了一惊,那乌泱泱的妖群中,有狐妖,猫妖等各种常规妖怪,还有各种奇形怪状叫不上来名字的妖怪。 他们把自己团成一团,开始谨遵自家妖尊大人的指令往不远处的妖族结界翻滚着。 地上滚做一团的小妖怪太多,画面实在是太萌。 还有一只小仓鼠抱着头滚错了方向,滚到了玄霖脚下。 然后那只仓鼠就被玄霖一脚踢进了妖族结界中。 空中传来“多谢大王助我回家~”的声音。 茯月忍俊不禁地揉了揉脸。 怎么这些小妖怪的画风这么萌,这和他们冷冰冰的妖王大人一点儿也不匹配啊。 送走了那些小妖怪,无界门前重新安静下来。 玄霖转身,森寒的眸光重新落在茯月身上。 茯月不由得收回了自己被小妖怪萌出来的笑容。 “妖尊大人?” 玄霖的语气是风雨欲来前的平静。 “你本事不小。本座竟不知,你与贺兰逸如此情深意切。” 不是吧,这也怪她? 明明是贺兰逸非要对她单箭头好吗? 想到自己岌岌可危的生命值,茯月决定好好给眼前的大妖怪顺顺毛。 她露出锃亮的八颗牙齿,脸上摆出一个标准的微笑。 “我和他不熟的,我只和妖尊大人熟,我也只喜欢妖尊大人。” 玄霖冰凉的手从茯月的肩头缓缓抚向她的脖颈,然后一路往上,茯月被冰得打了一个寒颤。 玄霖将手移到茯月的下颌,猛得钳住然后抬起她的脸。 “喜欢本座?” 茯月点点头。 没想到玄霖嗤笑一声,声音凉薄至极:“你觉得本座在生气,所以你用这样的理由来安抚本座,是么?可你凭什么觉得本座会把你的喜欢放在心上?你与贺兰逸如何,与本座何干?” 茯月傻眼了,明明怎么看都是在生气好吧!还说自己不生气。 茯月看出来了,但茯月不说。 她眨巴眨巴眼睛,情真意切道: “我知道妖尊大人不喜欢我,但那又怎么样呢?我喜欢妖尊大人不就行了。” “总有一天,妖尊大人会喜欢我的。” 没想到玄霖的脸色更不好了,他接下来的话就像从齿关挤出来一般,带着疯狂的压抑。 “你知不知道你的寿数短得令本座发笑,谁会喜欢脆弱地如同蝼蚁一般的人,你简直痴心妄想!” 喂喂喂!谁先死还不一定呢! 这大妖怪今天到底哪根筋搭错了,怎么这么难哄啊! 而且明明她也很生气的好吗。 如果不是玄霖是她的攻略对象,她根本就不想和这样一个难以接近难以相处的人打交道! 见茯月久久不说话,玄霖手上的力道重了几分。 茯月的下颌被他掐得生疼。 “嘶!好疼...你放开我!” “怎么,生气了?”玄霖眼里冰凉一片,“不是喜欢本座吗,那本座给予你的,无论是痛楚还是欢愉,你都欣然接受才是!” 这语气偏执到近乎病态。 但这其中的价值观茯月不敢苟同,她又不是受虐狂! 而且他带给他的只有痛楚,哪里来的欢愉啊。 但猛然间,她知道玄霖说的欢愉的是什么了。 因为他发现玄霖另是冰凉的手正从她的腰际往下... 玄霖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似蛊似惑。 “不是喜欢本座吗?本座今日就成全你!” 冰凉的寒意涌上全身,茯月不禁开始发颤。 这大妖怪今日到底是怎么了,一会儿说她痴心妄想,一会儿又要成全她! 人格分裂吗? 裙摆犹如钻入一条冰凉的毒蛇,危险临近,茯月拼命地推着玄霖。 “你放开我玄霖!你先冷静一下!” 玄霖漆黑如墨的眸子里波澜迭起,声音冷得可怕。 “你这番表现,可不像是喜欢本座。既然不喜欢,为什么要撒谎,为什么要来重渊宫?仙界,鬼域,有你的朋友,你的旧情人,哪个不是你的好去处,为什么偏偏要来招惹本座?!” 玄霖的阴晴不定让茯月彻底生气了。 他到底要做什么啊! 茯月一拳锤在玄霖胸口:“既然重渊宫如此不欢迎我,那妖尊大人方才在无界又何必与贺兰逸抢人?玄霖,你到底要怎么样?” 玄霖周身的气息瞬间凌厉起来,他一把推开了茯月。 “所以你在怪本座与贺兰逸抢人是么?既然你如此遗憾没能与贺兰逸回鬼域,那本座就成全你们,你现在去鬼域找他便是!” ------------ 第54章 不如就死在这里,痛点就痛点吧 被推倒在地上的茯月茫然地看着大步流星迈向妖界结界的玄霖。 这人莫非真有病不成? 还好她不喜欢他,不然就该委屈死了。 可以不爱,请别伤害啊谢谢! 茯月从地上起身,拍拍手,然后双手叉腰气呼呼地瞪着玄霖的背影。 可恶!如果不是系统指定攻略对象是他,她巴不得离他要多远有多远好吗。 茯月一边恶狠狠地盯着玄霖的背影,一边给自己顺气。 罢了罢了,就当他今日心情不好在说气话。 她忍! 如果在玄霖进入结界之前转身或者稍微停顿那么一下的话,她会自我攻略然后消气的,嗯。 但无情如他,玄霖的衣摆狂乱地翻飞,竟未有过一丝的停顿,身影径直没入了妖界结界中。 “臭长虫!” 茯月终于没忍住骂了出来。 但是还能怎么办,自己的攻略对象,当然自己哄啊! 就算她倒霉吧,为了生命值,为了回家! 茯月给自己做好了心理疏导,提着裙摆追了上去。 在她即将迈入结界的那一瞬间,茯月感觉一股几乎要将她撕碎的气息缠住了她。 “小仙君,今日你可算是落在我手里了!” 来自身后的声音狠戾又阴险。 茯月感觉自己的脖颈被紧紧扼住,一丝声音也不出来。 紧接着,她的锁骨传来一阵被贯穿的剧痛。 在身后肆虐的笑声中,茯月彻底失去了意识。 刚进入结界的玄霖站在离结界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方。 如果她主动追上来的话,他也不是不可以带她回重渊宫。 但是良久,他都没有感觉到身后的结界再动过。 没有人再进来。 “贺兰逸!” 这名字几乎是从玄霖的齿缝中挤出。 他攥紧了衣袖下的手,转身回到结界中。 在看到无界门前的空地已经空无一人时,玄霖心中生出点对自己折返回来的这种荒诞行径的嘲笑。 玄霖眉心的妖纹渐渐浮出,头上那对修长的角也冒了出来,一排黑色的鳞片从他的脖颈顺着凸出的青筋往上爬。 什么喜欢他,骗子! 他不过放手了片刻,她就去找贺兰逸了! 戾气滔天的大妖周身浓黑的妖雾四散,狭长的凤眸里是化不开的寒冰,似乎怒意已经达到极致了。 什么水淹嚎哭城,不如直接杀了贺兰逸,让鬼界易主! 在玄霖越来越无法克制自己杀意的时候,他偶然瞥到脚下一抹刺目的红色。 那东西尽管被血浸透了,但他还是能够辨认出它本来的模样。 玄霖捡起那枚血迹未干的兔子发夹,上面被特意压制过的魔气丝丝缕缕显现出来时,他心中那些压抑不住的怒气在那一瞬间转化成了惊惶。 连他自己也未察觉到,他的指尖在微微发颤。 这三界从来没有什么让他怕过,但此时,他好像体会到了那种情绪。 无界门前,浓黑的妖雾一闪,玄霖的身影快得犹如一道闪电。 ** 古战场,神息之渊。 深渊的峭壁上伸出了四条锁链。 烧得通红的的锁链从茯月的腕骨穿过时,她已经痛得喊不出来声音了。 她的头昏昏沉沉地低垂着,气若游丝。 她还没有彻底昏死过去,只是因为那四根穿过她琵琶骨和腕骨的铁链磨得她太疼了。 茯月看着自己的血浸透了衣衫,血从各处汇拢到足尖,一滴一滴落下,没入下方的岩浆池中。 她好像能从鲜血的流失中感受到自己的生命的流逝。 而她的血,每滴落一滴在岩浆池中,岩浆便会沸腾一次,仿佛在庆祝她的死亡。 茯月扯开干裂的唇角,苍白无力地笑了笑。 唉,早知道会这么死的话,刚才就不用受那些委屈了。 明明她从前也是被宠爱着长大的,方才忍气吞声决定追上去哄人,还是她第一回服软呢。 然而然而...就落得个这样的结果。 刚被抓来这里时,茯月不是没有想过用那43生命值来一张传送符把她传回玄霖身边。 可剩下的二十三秒倒计时,她难道又要向玄霖苦苦乞求一番吗。 她有点儿累。 不如就死在这里,痛点就痛点吧。 至少别让自己那么狼狈和难堪。 站在岩浆池上方的殷离面色十分愉悦,他看着被自己用缚仙索吊在岩浆池上方的茯月。 “仙君不是能说会道吗?此刻怎么不说话了?” 殷离笑得十分猖獗,他挥了挥手,峭壁四周的锁链开始摇晃起来。 他满意地欣赏着茯月痛到失焦的双眸。 “仙君从前不是问过我,为何不见我的真身吗?我的真身此刻就在这里,你能奈我何?” “还有啊,你的脚下就是魔君,怎么,你都没有力气看一眼吗?” “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茯月感觉自己浑身的骨血都快被熬干,她勉强张了张口,发出的声音微不可闻,但却坚定。 “你...你们...不会成功的....” “常风...鹤鸣...孤音...还有将夜,我的主角团...最后一定...会杀了你们....” “你们魔族...永远都见不到光,永远!” 殷离脸上近乎是疯魔的笑容:“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说他们?放心,永远没有这一天的。” 他挥挥手,从峭壁穿出的锁链伸长了一些,茯月陡然下坠,钻心的痛从血肉和骨缝中传来。 她离岩浆池更近了些,炙热的灼息从脚底升起。 仿佛一只被夹在火上烤的羔羊。 “好好感谢我,我把你的灵魂挂在此处风干,让你变成活死人,等到魔君苏醒的那一天,你就是第一个迎接吾主的人。无上的殊荣,仙君好好享受吧!” 殷离走后,只有岩浆翻腾的神息之渊中,一抹白色的亮光渐渐聚拢。 慢慢地,那抹光亮化成兽形,白色的皮毛,身体似狐,背后有角。 但它只是一个虚影,它绕着茯月转了两圈,嘴中发出悲戚的哀鸣。 朦胧中,茯月觉得自脚底升起的灼息减小了很多,她拼尽全力睁开眼睛,看到了伏在它脚下的那团虚影。 是它替她挡住了岩浆池的灼息,它还托着自己的身体,让她不必受骨头和血肉被锁链往下拉扯的痛感。 一句微不可闻的“谢谢”破碎在岩浆的翻腾声中,但那只兽灵似乎听到了,呦呦叫了两声。 渐渐地,茯月的意识越来越模糊,那只兽灵也越来越透明。 在她彻底晕过去后,那只兽灵也彻底消散了。 …… 一袭浓郁的妖气出现在神息之渊。 玄霖在妖气中现身的那一瞬间,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 那个划破手取血养花都怕疼的人,此刻被四方锁链吊在岩浆池上,血都快流尽了。 ------------ 第55章 真身 茯月那张向来明媚盎然的脸被疼出的汗水濡湿,一头乌发狼狈地贴在那张早已经失了血色的脸上。 无尽的怒意在玄霖的胸腔中蔓延,方才几乎要凝固的血液此刻在烧灼沸腾。 玄霖凌空而起,数不清的骨藤随着玄霖腾空的动作破土而出。 交织,缠绕,最终那些骨藤在岩浆池上方结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来自池内灼热的气流挡得严严实实。 玄霖掌心蕴了一团蓝色的纯净灵力,隔空输送向茯月的体内。 但肉眼可见的,那些灵力只有一小部分被吸收,其余丝丝缕缕沉落。 四根骨藤掩着缚仙索攀上,然后用力地收紧,但那缚仙索并非寻常法器,想要绞断并非易事。 偏偏骨藤每动一下,穿过赋予人身体的锁链也会跟着晃一下,她的的骨血也会被再次磨动。 看着锁链上旧的血迹未干又添新血,玄霖的脸上一瞬间妖鳞横生,黑色的眸子被翻腾的怒意烧成金色。 更多的骨藤拔地而起,它们不再试图绞断缚仙索,而是尝试将那四根锁链从峭壁上连根拔起。 汹涌的妖力让感知到异族入侵的岩浆池格外地沸腾。 那些结在池子上方的骨藤被喷薄而出的岩浆烧成枯败的黑色。 但不断有新的骨藤生出,补上被烧成灰烬的空缺。 浓郁的魔气在玄霖身后现身,殷离和血影看着远处的大妖,眼睛里都难掩兴奋。 没想到抓了个不经事的仙族吊在这里,居然能有这么大的收获。 这里是他们的主场,必要让这妖王有来无回! “玄霖,看来你对自己的实力很自信,敢在神息之渊消耗这么多灵气。” 等到灵气枯竭时,都不必他们出手,一个冷血动物待在这极尽炎热之地,恐怕五脏六腑都要被烤干了。 殷离和血影各自召唤出武器,一左一右飞速地袭向玄霖。 玄霖的身影如同鬼魅一般从夹击中抽身,又瞬间现身至殷离身后。 “这就是你的真身?” 短短几个字蕴含着无尽的杀意。 玄霖的衣袖翻飞,澎湃的妖力瞬间排山倒海般袭向殷离和血影。 殷离一个闪身,然后如同看废物一般看了一眼被震飞出去的血影。 他掌心拍地,整个神息之渊犹如受到殷离的感召一般,开始地动山摇起来。 “玄霖,今日我们定要用你的妖骨祭魔君!” 无数苏醒蛰伏在岩浆池内的魔物飞出,岩浆池也开始喷薄,那张结在池子上方的古藤瞬间被火热的岩浆烧毁了大半。 玄霖重新补上骨藤,还给茯月结了一面妖盾。 那些怪叫着冲向茯月身躯的魔物被妖盾拦在外面。 太过快速和巨大的灵力损耗让玄霖的唇角渗出了一丝血迹,灼热的战斗地形也让他倍感不适。 速战速决方为上策。 满场的妖力瞬间又轻了一个度。 殷离也无法维持先前那种挑衅的姿态,只得全神贯注确保自己不会被卷进玄霖的妖力场中。 那妖力场太过霸道,被卷进去的魔物瞬间会被撕裂绞成血雾。 不愧是上古神魔时代化形的大妖,果然比现在那些修炼成形的妖怪强太多。 但那又如何,殷离的视线看向茯月。 再强大的人有了软肋,也还是不堪一击。 殷离眼神示意血影,后者顷刻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一道分身悄无声息从血影体内分出钻入了岩浆池,然后又在茯月的下方钻出。 浓郁的魔气绕上茯月的足尖,向四根缚仙索蔓延着。 殷离装作节节败退的模样将玄霖引到了远离缚仙索的地方。 在看到茯月的身体往下坠时,殷离终于露出得逞的阴笑。 “玄霖,不是要将她从缚仙索上救下来吗?我成全你。” 玄霖猛然回头,四条缚仙索已经从茯月体内生生抽出。 没有了支撑的茯月迅速向下坠去。 岩浆池内的岩浆受到殷离的感召,更加沸腾了,它们喷薄而出将那层结成网状的骨藤彻底吞没。 玄霖瞳孔一阵紧缩,背后却在此时传来剧痛,化出蛇尾扫开了用重锤砸在他左肩的血影,用最快的速度向茯月的身体掠去。 在接到茯月的一瞬间,玄霖用尾巴将她整个身躯包裹了起来。 喷薄的岩浆回落下来,洒在黑色的鳞甲上,烧灼出了刺耳的声响。 在看到玄霖的身影彻底坠入岩浆池的那一刹那,殷离和血影的眼里都闪耀出难以抑制的兴奋。 万年妖骨祭魔君,魔君又可以增强实力了! 无数的魔物心有灵犀一般堵在了岩浆池的表面。 渐渐地,神息之渊变得寂静,连沸腾的岩浆都平静下来,仿佛是将坠入池中的东西彻底烧成齑粉了一般。 但下一秒, 神息之渊开始重新地动山摇起来,强大的威压让殷离和血影当场跪下吐血。 岩浆池一瞬间有浓黑的妖雾升腾,甚至火红的熔岩都被这黑色完全覆盖。 一个巨物从池中拔高,带出了万丈巨浪。 殷离抬头,模糊的视线中他看一条黑色巨蛇从地底一寸一寸拔高。 恐怖的是,那条蛇大到神息之渊都要装不下了! 神息之渊外,天际瞬间被瑰色的云霞染得血红。 三界交界处,四位仙守正商量完无界的事情,准备分道扬镳时,看到着如血一般的天空,都不由得愣住。 苍穹似血,必有大妖现形。 天际血色在越靠近古战场的地方越浓烈。 回过神来的四位仙守交换了一个眼神,心照不宣。 出事了。 璃月宫中,炽阳上仙的白发被云霞染红,看着如血的穹空,他难得皱了皱眉。 大妖现真身... 可红成这样的,还能有谁。 只是不知,谁逼得这位大妖现了真身。 正指挥完无界烂摊子的贺兰逸刚到嚎哭城外,看到鬼域千年如一日的黯淡上空变成了血色,不由得挑了挑眉。 扇子一转,他就消失在了嚎哭城外。 ------------ 第56章 走火入魔 神息之渊中,天穹的血色完全被玄霖巨大的真身完全挡住。 他将茯月完全掩在自己身体里,长长的蛇尾只轻轻一扫,整个神息之渊就犹如要坍塌了一般。 场上的魔物被这一扫通通清零,只有殷离和血影勉强挣扎着从峭壁中挣扎出来。 但根本来不及喘气,又是一记蛇尾扫过来。 殷离几乎整个人被打散,在地上蠕动着拼命想把自己重新拼起来。 地上的殷离和血影都不及玄霖真身的几片鳞甲大,但是如此庞然大物一点儿也不笨拙。 眼见那蛇尾卷过来,准备彻底将他绞碎时,殷离一不做二不休,将瘫在地上半死不活的血影抛了出去。 被卷入蛇尾的血影还没来得及搞清楚发生了什么就瞬间被绞为齑粉。 殷离抓住这转瞬即逝的空档,殷离的两截身体蠕动着坠入岩浆池。 就算是真身,也无法往岩浆深层去,所以他拼了命往下沉。 四位仙守赶到古战场时,神息之渊已经又一次平静下来。 但这平静之下透着丝丝诡异。 四个人背靠背警惕着看四周。 身边青影一现,常风的曳影剑差点出鞘,但被一扇子按了回去。 “贺兰逸,你怎么也来了?” 贺兰逸轻摇折扇,看了一眼神息之渊的边际。 良久,他叹息一声。 “啧,来晚了?” 感觉到身后盯着他的四道十分不友善的眼神,贺兰逸桃花眼一弯:“看我干什么?你们想打架本尊还不想呢。本尊活了三千年还没见过玄霖的真身,还不允许我好奇了? ” “玄霖的真身?”四人都同时诧异道。 话音刚落,整个古战场的大地都开始震颤起来。 将夜见状立即开了一个盾挡在众人面前。 在众人的视线中,一道浓黑的妖雾渐渐从神息之渊的边际升腾而出。 妖雾后浮现的是一个庞然巨物。 不过才现了一半身躯,玄霖的蛇身便犹如一座巍峨的黑山一般。 冷硬还泛着光泽的黑色鳞甲,熠熠生辉的金色妖瞳,还有背后如血的穹空。 四位仙守有些发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幕,一切不真实地犹如古卷轴上所画的场景。 这就是上古大妖吗。 贺兰逸明显比他们兴奋一些,折扇半掩去的脸,只露出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远处的巨物。 腾空的妖蛇将茯月的身体卷在庞大的身躯中。 看到那具身躯时,地上的众人神情皆是一怔。 漫天瑰色云霞下,茯月身上的鲜血被照更浓艳了。 “玄霖,你做了什么!为什么茯月会变成这样?” 四位仙守赶来古战场的路上,想了千万种可能古战场的异动是何缘由。 甚至想过了冥嵇提前冲破封印的可能。 唯独没想到会看到茯月奄奄一息的躯体。 贺兰逸面色更是难看:“玄霖,你做了什么?把她交给本尊!” 玄霖的妖瞳扫过地的众人,也不是被哪句话激怒了,蛇尾一扫,古战场上的众人结结实实地飞了出去。 贺兰逸倒没有如同四位仙守那般狼狈落地,他一转折扇瞬间出现在了另一个地方。 玄霖的声音自渺远的上空传来。 “就凭你们想和本座抢人?做梦。” 贺兰逸脸色一变,眼尾红色的曼珠沙华瞬间爆发出极为耀眼的色彩。 他身形快得来不及让人看清,瞬间掠向高空。断魂扇从他手中飞出,打着旋儿飞向玄霖蛇身上的伤处。 “玄霖,我们在无界最多不过是两个时辰前的事,一个活蹦乱跳的人就成了这样,你还要缠着他不放,你难道要亲眼看着她死才肯罢休吗?” 地上的四位仙守如梦初醒,都召出武器,开始围攻玄霖。 “玄霖,今日我们绝对不会再让你带走她!” 明明茯月才苏醒没多久,不过短短几天又伤成如这副生死不知的模样。 玄霖被断魂扇割到伤处,低沉又暴怒的嘶吼声自云端传来。 那金色的妖瞳里,竟然开始浮现了一点点妖异的红色。 “竟然你们都如此不自量力,本座今日就让你们都殉在这古战场!” 话音刚落,古战场一阵地动山摇。 玄霖的蛇身腾空而上,在云层中咆哮着。 血色穹空一瞬间变得黯淡无光,天地间只剩下那对金色的兽瞳在发光。 它漠然注视着地面上的众人,眼里没有一丝怜悯,只有不断增长的杀意。 黯淡的云层中似乎有什么在燃烧。 贺兰逸抬头看天,诧异地看了一眼玄霖。 “他居然疯魔到了这个地步?!” 四位仙守还没明白贺兰逸说这话是何故,但却见贺兰逸一脸暗色将断魂扇的扇面变大了挡在上空。 “这蛇妖动了杀心,他要引天雷地火。” 话音刚落,浑黑的天际数道闪电劈下来。 同时,震颤的地面开始出现裂缝。 裂缝中,是喷薄而出的岩浆。 不过片刻的功夫,古战场仿佛就沦为了炼狱。 断魂扇勉强挡住了劈下来的闪电,地上的裂缝却是防不胜防。 玄霖的蛇身在苍穹的云层中盘旋,丝毫没有片刻停顿。 “他疯了吗?!” 贺兰逸看着云层中那双金色的妖瞳里泛出的红色,沉声道:“不是疯了,是走火入魔了。” 险些陷进裂开的地缝中的常风刚攀着曳影剑上来,就听到贺兰逸这么一句话。 “走火入魔?怎么会?” 这种级别的大妖还会走火入魔? 贺兰逸脸上满是戏谑:“怎么不会?这人恐怕连自己也不知道茯月对她有多重要。” 所以他在看到茯月浑身是血气息奄奄的时候,他的心神就不由自己控制了。 心神不稳,再加上古战场魔气浓郁,方才在神息之渊,玄霖肯定受了伤,如此再现真身,妖力暴走。 走火入魔那可太正常了。 贺兰逸看向身后应付地火还尚且费劲的的四个人,脸上嫌弃的神色不言而喻。 “你们仙界挑大梁的如果一直是你们这几个臭屁小孩的话,恐怕到时候冥嵇苏醒,第一个没的就是你们仙界。” “贺兰逸,你别太嚣张!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手底下不干净的人,否则不等冥嵇苏醒,你鬼界就要没了。” “你这琵琶精瞪我干什么?好好看,好好学,武力不能解决问题的时候,就要靠智取,懂吗?” 贺兰逸转回身,重新对上苍穹上那对妖瞳,眼尾的曼珠沙华重新发出浓艳的红色。 红色花瓣飘零在众人面前,流转的花瓣一圈又一圈,逐渐化作茯月的模样。 贺兰逸操纵着“茯月”,让她慢慢出现在玄霖的视野中。 “玄霖,你在做什么?” 那个花瓣幻化出的茯月声音虽然空灵,但就音色来说,已经有九成的像了。 云层中的玄霖听到这声音,妖瞳聚焦在向他走来的人身上。 “茯月”歪头看他,笑得很是开心。 “玄霖,不是要回重渊宫吗?怎么还不走?” 金色的妖瞳中妖异的红色慢慢变淡。 天雷地火也慢慢平静了下来。 ------------ 第57章 就算是死,也得死在我怀里 穹空的雷鸣停歇,贺兰逸见状召回自己的断魂扇悬在腰间。 幻化出一个虚影需要消耗极大魂力,见玄霖已经恢复清明,贺兰逸扬手,被幻化出来的“茯月”顷刻间散成了漫天红色的花瓣,纷纷扬扬落下。 云层中,玄霖的真身慢慢缩小。 血红色的苍穹也逐渐褪去颜色。 地上的几人看到玄霖化为人形的那一刻都有些吃惊——方才他用真身示于人前,只能看得出来身上有些伤,但看不出来伤得有多重。 此时能很明显地看到,玄霖左脸上露出的黑色鳞片还在汩汩地往外冒血,青筋突出的手背也有蜿蜒而下的血迹。 玄霖抱着茯月的身体从云端缓缓落下,就那么面无表情地往前走。 贺兰逸见状低喝一声:“站住!” 玄霖只当没听见。 “玄霖,方才本尊是见你走火入魔不便激你,本尊帮你唤回神智的事情就不用你报答了,你把茯月交给我便是。” 一旁的四位仙守明显不服:“贺兰逸,要交也是交给我们仙界,她受了这么重的伤,不回仙界治伤,难道随你回鬼域见勾魂使吗?” “少血口喷人,你们有办法救人,难道本尊就没办法?还有,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 “你才是小孩!” “是是是,本尊是三千年小孩,行了吧?” 贺兰逸和仙守吵架的时候,玄霖已经抱着茯月又往前走了一大截,看起来是准备施法回妖界了。 他只微微侧目,冷冷道:“本座的人,本座自己会救。” 见玄霖要走了,贺兰逸耐心告罄。他掌心凝聚魂力,隔空向玄霖的后背袭去。 这一击结结实实打在玄霖后背上。 玄霖的身形晃了晃,但还是没有回头。 贺兰逸收回手,惊道:“你竟然不躲?” 但旋即,贺兰逸的唇角又扬起一抹诡异的笑。 “不躲就不躲,本尊可不会手软!” 贺兰逸悬在腰间的那把断魂扇应主人心念而动,飞速地旋出去,直直袭向玄霖的妖丹处。 “哐”一声巨响,断魂扇被两柄血痕未干的弯刀挡了回去。 “休伤吾主!” 玄霖的身后落下两道修长的黑色身影。 问心和琅画召回薄刃弯刀,各自横在玄霖前面。 贺兰逸手腕一转将断魂扇拿在手中摇了摇,面上是毫不掩饰的讽刺。 “呦,你俩再来早点儿,你们尊主就要荡平三界了。” 问心和琅画对视了一眼,先向玄霖解释道: “尊主恕罪,想必魔族知道您去了神息之渊,而且一时抽不开身,所以集结了魔军趁机破坏妖族结界。属下领妖兵清剿,所以迟了。” “知道了,本座无碍,你们先去找云桦。” 问心和琅画在一来时就看到了玄霖的伤和玄霖怀中浑身的血的人,但都把震惊藏在了心里。 那血一般的穹空他们也看到了,他们被缠身在妖域结界处,过来时事情竟已经成了这样。 琅画向问心施了个眼色,意思是——你去找云桦,我留在尊主身边。 方才尊主那种两耳不闻窗外事不出招也不躲的样子可实在是太吓人了。 但玄霖应该是明白了他们二人的意思,径直道:“你们都去,分头找,越快越好。至于这里的人,他们还奈何不了本座,不用跟着本座。” 于是问心和琅画身形一闪都去找云桦了。 “玄霖!本尊在鬼域看了几千年人鬼情未了的戏码,于感情一道比你通透多了,你方才不说话,也不躲招,是因为你心里有愧,你觉得自己该挨这两下是吗?” 见玄霖有片刻停顿,贺兰逸继续说道: “可本尊告诉你,你这样做对茯月来说没有任何作用,你只是在自欺欺人,你挨多少下也无法挽回茯月已经伤得奄奄一息的事实,所以你不配拥有她!” 玄霖猝然转身,双眸里一片浓黑的沉郁之色。 “贺兰逸,你说够了吗?你若执意要与本座抢人,本座不介意再现一次真身,在魔族破封之前,本座先荡平你们鬼域!” 如此赤裸裸的宣战,贺兰逸也丝毫不示弱:“好啊,妖尊要开战,我贺兰逸奉陪到底!” 玄霖寒凉的眸光缓缓扫过贺兰逸身旁的四位仙守,语气满是凌厉的质问:“你们上仙界也要加入吗?本座不介意多费些功夫。” 见状,常风往前迈了一步,凛然道:“玄霖,你们一个万妖之王,一个鬼界之主,三界和平岂能让你们如此轻描淡写?魔族还未破封,难不成我们三界就先内乱了吗,到时候人界又该如何?” 玄霖的声音冷地没有一丝起伏:“你们这大道理,不如对着执意要与本座抢人贺兰逸说。” 玄霖,可贺兰逸所说的不无道理。在无界时,我们三方都想带茯月仙君回去,她满心欢喜地选了你,要跟你回重渊宫,你明知她柔弱,为什么不好好护着她?” “在无界,但凡她没有选你,我们哪个不是拼尽全力也要保护她?你实力是远在我们之上,可偏偏你就是护不住她,既然护不住,那就换个人来护!” 玄霖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茯月,贺兰逸以为他终于有所触了,却没想到看到玄霖蓦地一笑。 那笑容出现在玄霖苍白而又血迹斑驳的脸上,衬得他双眸里偏执的底色更甚。 “她既然招惹了我,就算是死,也得死在我怀里。" "只不过本座如今不想让她死了,你们倒是很想让她死,你们的大道理讲起来头头是道,可你们有没有想过,本座有耐心听,她未必还有命等本座听完。” “你们若执意在此纠缠不清浪费时间,待她死了,本座就先用你们的血来祭她。” 贺兰逸青衫下的指节一瞬间攥紧,赫然出声:“玄霖,最后给你说一句,你若没找到法子救她,本尊就劝你尽早把人送来嚎哭城。若你真让她死了,那我与你新仇旧账一起算。” 语毕,贺兰逸看了一眼躺在玄霖怀中气息怀中气若游丝的人,青衫一隐就消失在了原地。 玄霖的目光落在四位仙守身上,又似在看他们身后的神息之渊。 最终转身一边走一边遁入妖雾之中。 ------------ 第58章 生死冢 看着玄霖抱着茯月消失在古战场,四位仙守不约而同沉默了片刻。 事情似乎和刚开始有些不一样了。 记得刚开始时,玄霖是一心想要让茯月死的。 今日虽然茯月重伤之至此,但看得出来,玄霖似乎也没有料到会发生这种事,他并不想让茯月死。 难道人真的是要从失去中才能明白自己的心意吗? 孤音正这么想着,余光中站在自己身侧的人身形晃了晃竟一个不稳半跪在地上。 孤音低头看去,将夜正捂着心口,神色有些痛苦。 “喂,小蜘蛛,你没事吧!” 三个人手忙脚乱把将夜扶起来。 孤音查看了一圈,没发现将夜身上有被天雷地火伤到的痕迹。 “你伤到哪儿了?” 将夜摇摇头:“不是天雷地火伤了我,大抵是旧伤吧,已经没事了。” “玄霖真身暴走时,是你开着护盾挡在我们面前,也许是受了内伤。不如你与常风仙君一道回璃月宫,找小苗给你瞧瞧。” 常风点头道:“今日古战场的异动苗衣她定然知道你也在此,肯定也会担心你。” 提到苗衣,将夜脸色缓和了一些,眼里也浮上一层融融的暖意。 “也好,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她了。” 鹤鸣见状道:“既然如此,我也一道去一趟璃月吧,上仙有东西交给我,让我务必亲手交到炽阳上仙手中。” 众人明了,最近邙山的无涯上仙在与炽阳上仙商量加固仙族守护阵的事情。 三人临走时,常风看了一眼孤音,欲言又止。 眼见着孤音就要施法走掉回蓬莱岛时,常风身后忽然多出来一只脚猛地将他一踹。 正在施法的孤音猝不及防被打断。 她毫无防备地被身后的人扑得一个踉跄。 眼见那袭红衣没能稳住身形要跌在地上,常风眼疾手快揽住了孤音的腰将她往回带。 确定孤音可以站稳后,常风飞速地收回手,但还没来得及完全抽出,他的手就被按住了。 孤音抓住常风的两只手往她后腰一扣,常风就成了整个人环住她的姿势。偏她还往前跨了一步彻底将两个人贴在一起。 孤音红唇勾起笑得嫣然:“怎么?常风仙君今天这么主动?” 身后的鹤鸣和将夜交换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各自转开头去看风景了。 常风喉结不自在地滚了滚,用蛮力抽回了自己被紧紧扣住的双手,然后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我!...今日鹤鸣与将夜都去璃月宫。无界和今日神息之渊的事情,我们先回去上禀炽阳上仙,蓬莱岛那边,也不必急于一时回去上禀。” 孤音饶有兴致地盯着常风,悠悠问道:“所以呢?” 常风移开视线,道:“所...所以今日你也一道去璃月宫吧,近来我们四人只有出了事才能聚到一起,难得今日有闲时。” 孤音看着常风飘忽不定的眼神,轻笑。 “常风仙君,你怎么回事?你不是挺你能说会道么?我们四个去哪儿都是你打头阵,今,今日怎么结巴了?” 听到孤音学他说话,常风一怔,又看到孤音掩唇笑她,他皱了皱眉。 不知怎地,手和脚竟比脑子先动。 常风一把抓住了孤音掩唇的手腕,还往前跨了一步,眼神也不飘忽了,就这么自上而下平静又严肃地盯着孤音。 “所以你去吗?” 这下轮到孤音愣神了。 但也只是片刻。 片刻后,孤音将自己的手腕从常风抽出,耸耸肩:“近日蓬莱岛也在忙法阵的事情,上仙身边缺人手,每回我出去之前上仙都千叮万嘱要我早去早回,所以我还有的忙,近日不去了。” 语毕,孤音转身,施了法术径直变作一道红色的光芒遁入上空。 半晌,常风才有些发愣地收回了自己还在半空中举着的手,眼里慢慢浮上一层暗淡的失落之意。 听到身后有动静的鹤鸣与将夜转过身,看到只有常风一个人走过来,都一脸诧异。 “孤音仙君呢?” “她...她走了。” “这都不行,你又说什么不该说的了吗?” 常风从莫名的失落中回过神,茫然道:“我没说什么。” 余下两人摇摇头,“走吧。” ** 云桦被琅画抓住时,正在仙界和妖界交界处偷挖仙界仙草药。 云桦见琅画一脸凝重,隐隐猜到出大事了,再三追问下,琅画只有简短一句话。 “别废话,快跟我回重渊宫。” 云桦死心不改,继续追问: “我知道今日尊主开真身了,不是非常棘手的事情想必也不会将他老人家逼到那番田地,可冥嵇不是还没冲破封印吗?谁能有那么大的实力逼尊主现原形?” “不是打架,是救人。” “救人开真身,还是在古战场?这种程度恐怕是得跳进那岩浆池子里捞人吧?” 琅画没有说话。 云桦看着琅画紧抿的唇,忽然感觉不妙。 没有否认那就代表默认是喽? 那这不行啊,能被魔族投入池子里去,必然是先经历了一番惨痛的折磨。 这会儿让他去救人,黄花菜都凉了。 能让尊主用真身去救的人,那必然是十分重要。 但是医者这角色的被动他太熟悉了。 这么重要的人,治不好,容易陪葬啊。 “左使大人,我这医术也不高明,要不你们先另请高就?” 琅画漠然看了一眼临阵逃脱意图很明显的云桦,淡淡道:“可以。” 云桦一喜:“真的?” 琅画盯着云桦,眼睛都不眨:“当然是真的,不过先让我把你的尸体带回去让尊主过目,否则算我办事不力。” 感觉到后背上传来的凉意,云桦立马摆正了态度。 “我去!我去还不行吗?” 琅画带着云桦现身在重渊宫空地前,先一步回来的问心立马迎上前来。 “尊主让我告诉你们,他带茯月去了生死冢,所以不必去重渊宫了,直接去生死冢。” 云桦一听觉得更不妙了。 生死冢,是个非常邪门的地方。 因为生死冢里有一方往生池,那是置换生命的地方。 ------------ 第59章 本座要将她养回来,那就一定要养回来 生死冢是一个天然形成的幽闭洞穴。 洞穴里面有许多枯骨。 枯骨的来源就是渡劫失败的妖族。 因为有往生池的存在,生死冢向来是妖族渡劫的最佳选择。 每当雷劫降至时,妖族就会找一个牺牲品来帮助自己渡劫。 渡劫的人和牺牲品一同跳进往生池中,天雷劈下时,往生池会将雷劫带来的痛楚转移一部分到牺牲品身上。 如果不幸渡劫失败,渡劫的人只会损失修为,但牺牲品会以妖丹尽碎的代价代替渡劫的人去死。 但即便渡劫成功,牺牲品也会死。 这就是往生池。 以己之死,换彼之生。 琅画和问心带着云桦赶到生死冢时,只见往生池畔有两个人盘腿而坐。 满地枯骨中,玄霖在茯月身后打坐,为她输送灵气。 但茯月资质弱,本来就无法快速吸纳灵气,此时不省人事,玄霖输送的灵气更是一大半都丝丝缕缕飘落融入满地枯骨中消失不见。 但云桦看得出来,玄霖若是不给她输送灵气,她体内的魔气很快便会侵蚀她整个身体。 “尊主。” 玄霖掀开眼皮,看了一眼洞口面色凝重的三人。 “进来。” 问心将怀中抱着的玄冰草放下,和琅画一齐走到玄霖的身旁打坐,为茯月输送灵气。 “尊主,您的伤不宜再损耗灵气,否则伤口不易愈合,还是让属下们来吧。” 玄霖也没说什么,收回了手,抬眼看向正打量着茯月伤口的云桦。 “云桦,过来。” “尊主,属下是先给尊主瞧伤,还是....” “本座的伤无需在意,先看她的。” 得了玄霖的授意,云桦走近了茯月,蹲下身。 “冒犯了。” 他抓起茯月因为失血过多而冰凉的手,更加清晰地看到了腕骨上那个血迹已然干涸的血洞。 看样子是被什么活活洞穿。 除了手上血迹,茯月的锁骨上也是一样的血肉模糊。 光是肉眼可见的伤口就是四个血洞,看不见的恐怕更加棘手。 云桦伸出指尖点在茯月眉心处,灵力随着茯月的灵脉游走全身,在到达腕骨和锁骨的地方却始终没什么反应。 云桦的脸色愈发凝重。 虽然他刚才在洞口,浓郁的血腥气和一眼望过去奄奄一息的茯月就告诉他,情况很是不妙。 但现在一探之下,何止是不妙,简直糟糕得不能再糟糕了。 “如何。” 听着玄霖听不出起伏但压迫感十足的语调,云桦吸吸鼻子,斟酌了一番语气。 “尊主,她的灵脉已经断了。” 正输送灵气的问心和琅画惧是一怔,这一愣神,茯月的身子直直向后倒去。 玄霖一把接住她,将人揽在怀中。 看着怀中人苍白且毫无生机的脸,玄霖一边擦去她脸上血迹一边问道:“还有呢。” “想必魔族用了缚仙索,这东西在神息之渊被带有魔气的岩浆炙烤过再穿过她的身体,骨头碎了,血肉也就...也就无法重新再长出来,而且她留的血太多,恐怕已经无力回天了。” 云桦一股脑儿说完,他看着额头已经渗出细汗的两位护法,道:“所以,你们不用再输灵气了,没用的。” 问心和琅画读互相对望一眼,却都没有收回手。 “云桦,知道本座为什么叫你来生死冢,还特意在这往生池畔等你么?” 云桦垂下头,默然不答。 玄霖继续道:“因为本座知道,这世上有两种方法可以生白骨,活血肉。” “一种是借这往生池水,还有一种,就是养神芝。” 听到养神芝,云桦瞬间脸色一白。 玄霖目光落在两位护法身上,低声命令道:“出去,守好生死冢,没有本座传唤,任何人不得进来,包括你们。” 问心和琅画起身,对玄霖颔首称是,然后两道黑影窜出了洞内。 玄霖坐在满地枯骨中,目光自下而上落在云桦有些苍白的脸上。 “她灵脉断裂,骨血难再生,但本座要将她养回来,那就一定要养回来。” “本座将你传来这往生池,就已经替你做了选择。如果你执意告诉本座无力回天,本座就去找养神芝了。” “云桦,本座活了上万年,没有那么好糊弄。” 玄霖的声音轻而缓,但落在云桦耳中,字字如诛心之言。 云桦顾不得满地碎骨,径直向玄霖跪下来,任由碎骨扎进膝盖。 养生芝也叫不死草,可以使白骨生出血肉。 整个三界,养生芝就只有一株。 若是只有一株,费些心思取来倒也罢了。 但这养神芝,早已经化形了。 “尊主,请尊主恕罪,属下...” “本座既然已经替你做了选择,你还在犹豫什么?” 云桦神色悲戚,哽道:“尊主,属下这是大逆不道,属下怎么可以做出害主的事情来...尊主是妖域之王,妖界的安危都系于尊主一人之身。若尊主因此身负重伤甚至...属下对不起尊主不说,属下十个脑袋都不够给妖界赔罪。” “本座没有那么容易死。云桦,本座已经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了。” 玄霖的语气多了些不容置疑的凌厉,听得云桦浑身一抖。 “属下...”云桦紧咬住下唇,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踉跄着起身,在掌心化出一根木针。 虽然是木针,但这木针是神木之刺所化,能穿透三界之中最坚硬的东西。 比如说,上古大妖的护心鳞。 但神木刺这东西的妙用就在于,如果不是使用者心甘情愿,哪怕是手掌心都没办法划破。 云桦将神木刺递给玄霖。 “尊主,我会在往生池中种下血莲,尊主用神木刺取下心头血后滴在池水中。” “等到池中莲花彻底变成血红色,她的精血和骨肉都会重新长出来。” 玄霖拿着神木刺,将茯月抱在怀中,缓缓跨入往生池。 “开始吧。” “属下遵命。” ------------ 第60章 她好像比他怕疼多了 往生池池水是透明漂亮的淡蓝色。 生死冢内枯骨遍地,也没能污染了这澄澈的池水。 玄霖先前在古战场受的伤,因为自身灵气损耗过多,一时难以自愈止血。 血滴落在池中时,池水不但没有被染红,反而顷刻就将血色荡涤得干干净净。 云桦在池边站定,手中开始施展妖术。 一朵一朵的的粉色莲花随着他的动作在池内绽开,看起来美不胜收。 池水随着玄霖的走动泛起圈圈涟漪,涟漪又撞在莲花上。 玄霖将茯月放在池中,莲花将少女的躯体包围托举。 “等到莲花全都变成血红色,她就会醒么?” 池畔的云桦点头,目光却始终落在玄霖的神木上。 到了现在,他还是纠结自己的决定到底对不对。 今日在古战场,尊主已经受了很重的伤了,此时再取心头血,虽不至于死,可到底会损耗许多修为。 而且近来魔族肆虐,尊主为了妖域肯定要频繁与魔族交手,若真有什么三长两短,那他就是害死尊主的罪魁祸首了。 可若是不用往生池水和尊主的心头血做引子,那么便要用不死草。 不死草...是他唯一的朋友。 真是左右为难。 “唔....” 一声痛苦又极力压抑的低喘从池中传来。 云桦心下一惊抬头看去,玄霖手中握着的神木刺已经扎进了心口的位置。他心头一震,实在没想到尊主下手这么果决。 玄霖屹立在池中的修长身形晃了晃,终是半跌在池中,满头墨发委顿在莲花上。 “尊主!”云桦惊呼出声。 “....出...唔..出去...” 云桦双手紧握,不敢再看池中场景,惨白着脸化成一道妖雾遁出了生死冢。 生死冢外,琅画和问心各守一方。 云桦看着琅画,觉得自己内心的幽怨越来越重。 趁着琅画不备,他本想一拳砸在他后脑勺上,却不防拳头刚出手就被琅画紧紧攥住。 “何事?” “我都说了我不来我不来,你非让我来,如果尊主有什么三长两短,你就跟我一起自裁向整个妖界谢罪吧!” “三长两短?”问心听到这句话瞬间惊疑起来,“你们在里面做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尊主要取心头血救人而已!”云桦存心让两位护法心急,直接开门见山地回答。 “你说什么?!” 问心不禁向身后的生死冢望去,可是什么洞穴太大,什么也看不到。 琅画拦住了试图冲进去的问心。 “尊主说过,没有传唤,谁也不许进去,包括我们。” 问心顿了顿,收回脚步。 看着沉默下来的两位护法,云桦质疑道:“你们不是尊主的左右护法吗?就这么淡定?” “我们是尊主的护法,尊主要做什么,我们只管遵守。即便真如你说所说尊主他....那我们也跟着殉主便是。” 问心点头赞同:“我们相信尊主,他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而且,尊主断然不会置整个妖界于不顾。所以,云姑娘你就安心吧。” 两位护法你一言我一句,云桦忐忑不安的心总算是稍微好受了一些。 但是片刻后,他突然惊起道:“问大护法,都说了多少次了!我是树妖!没有性别!!” 问心不甚在意地挑挑眉:“没有性别那不就是男的女的都行吗,我叫你云姑娘,琅画叫你云公子,公平公正。” “你们就不能喊我云桦或者云大夫吗?!!” 三人在生死冢外故作轻松岔开了话题,耳朵却时刻注意着冢内的动静。 往生池中,半跪在地的玄霖左手撑在地上,右手将神木刺紧紧攥在手心。 神木刺虽然能碎掉他的护心鳞,但也并非一下就能成功。 他强忍着剧痛,将神木刺一点一点往前推进着。 每推进一分,玄霖脸上神色愈发隐忍,痛苦的低喘飘荡在往生池中。 玄霖抬头看着莲花丛中茯月毫无生气的脸和浑身的血,心中蓦地涌上来一个想法—— 她被吊在神息之渊时,也是这样痛吗。 可是她好像比他怕疼多了。 明明护心鳞还没有碎,玄霖却觉得心脏泛起刺痛。 在他攥着神木刺用力一推后,那阵不知从何而来的刺痛被实感替代。 玄霖浑身一软,抓着神木刺的手缓缓垂下。 殷红的血沿着扎进心口的神木刺蜿蜒而下,滴落在往生池中。 这些血滴不似之前的血那样顷刻间就被池水洗涤干净,而是飘散在池中,荡开血红色的涟漪。 在池水变红的那一刹那,池内所有的莲花都在一瞬间怒放,染上一层淡淡的红色。 玄霖的的妖鳞一寸一寸爬上,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 最终,他彻底化成了蛇形。 纯黑的蛇身上,有几处鳞片布满了被烈灼烧的痕迹。 黑蛇的蛇尾挣扎着绕上尚且还扎在体内的神木刺上。 一声嘶哑的蛇吟后,神木刺随无力垂下的尾巴一同落入水中。 不知过了多久,恢复力气的玄霖缓慢游移过莲花丛,向池畔游去。 在靠近池畔的瞬间,他的身形慢慢拔高,重新化为一道修长挺拔的人形。 玄霖抬脚跨出往生池,披散在身后的墨发被池水洇湿成长长一绺,随着他的步伐在满地的白骨上划出淡红色的血痕。 “云桦,进来。” 在门外的云桦一听传唤就立马要跑进去,被问心揪着提醒道:“别忘了好好看看尊主什么状态!出来要跟我们说的。” “知道了知道了。” 云桦重新回到生死冢时,看到原本淡蓝色的池水已经变成了淡红色。 往生池畔,玄霖盘腿而坐,紧阖双目,似在疗伤。 见云桦来了,玄霖睁开眼,抬手一挥。 掉落在池中的神木刺随着他的动作破水而出,缓缓落在云桦手中。 “你的东西,收好。” 看到手心中神木刺上无法被池水洗干净的心头血残痕,云桦瞬间双腿一软。 他是树的时候,被人揪一片叶子都得痛上好久呢。 不敢想象,这东西要捅碎护心鳞去心头血...那不得痛到死.... 但尊主不愧是尊主,都这样了还面不改色。 看着跌倒在池畔的云桦,玄霖听不出喜怒地问道:“怎么,哭丧?” 云桦连连摇头:“不是的尊主,我就是有点晕血。” “行了,本座无事。” “你告诉问心和琅画,把这里和重渊宫守好便是,不该操心的事不要管。” “出去吧。” 云桦得了逐客令,仍然谨记问心的嘱托,又偷瞄了两眼玄霖。 他见玄霖静坐池畔,眉眼低垂,还是一贯的疏离淡漠,没什么额外的异样,于是就收好神木刺出了生死冢。 云桦走后,玄霖任由自己坠落进往生池中。 他静静躺在茯月身上,开始回想神息之渊中的场景。 沸腾的岩浆中,他曾看见茯月的的血滴落在封印着冥嵇的古神铭文上。 那时已近乎透明的古神铭文在那一瞬间颜色加深了些。 一刹那的变化很是微弱,但蛇的眼睛最是敏锐,他捕捉到了。 古神铭文的颜色越透明,那就说明封印快要失效了。 若反之,就说明.. 茯月的血将古神铭文加固了。 玄霖在想到某种可能时,心中的层层疑云在一瞬间明朗起来。 ------------ 第61章 原来她不是魔 怪不得茯月的眼泪能疗愈他的伤口。 怪不得能唤醒神兽蚀氿。 怪不得将她扔进魔云那天,他捕捉到了一丝本该早在万年前就绝迹的气息。 原来她不是魔,而是神么。 也怪不得,她无法吸纳灵气,资质低微无法修炼。 现如今整个三界的灵气都来源于万年前众神陨落的神息所化,已经从体内逝去的东西,自然无法再回到体内。 不过神族早就在万年前全部陨落,所以确切地来说,茯月不是神,她只是某个神一缕残息的转世。 所有关于茯月身份的疑团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但随之而来的却是更多找不到思绪的疑虑。 茯月不是魔,那他与茯月在无界第二次见面时,那缕先去了璃月再来到无界的魔气,到底是谁的。 玄霖在思考时,属于茯月的温度源源不断地传递给他。 他想,也许仙族之人的躯体都是如此。 温暖,柔软。 与他们实在大为不同。 他们虽天生一副寒凉的躯体,且畏惧炎热,但并不排斥这种温和柔软的融融暖意。 也许是护心鳞碎了一片的缘故,玄霖的温度比平常更冷,连在神息之渊受的灼伤都没那么难以忍受了。 他现在想从这具躯体中,汲取那于他而言恰到好处的温暖。 玄霖黑色的脑袋趴下去,在贴上柔软躯体的一瞬间,他又感受到了一种震颤。 他将脑袋支起,用妖瞳观察了一瞬。 那是心脏在搏动。 没有紧紧贴着时,弱到让他几乎感受不到。 于是玄霖将头重新贴上了靠近心脏的地方。 这里比其他地方也更加柔软与温暖些。 听着富有节奏的心跳,玄霖任由自己在融融暖意阖目昏睡。 就这样,开满了莲花的往生池中静谧下来。 云桦走出生死冢时,将自己看到的景象交代给了门口的两位护法。 “要不然说还得是尊主,神木刺捅护心鳞说捅就捅,捅的时候也就哼了两声。” “我进去的时候,他还跟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一样坐在池边,完全看不出来护心鳞碎了一片。” 问心一记暴栗叩在云桦头上:“咱们尊主是雄的!你这话要让尊主听见了,你马上就被砍成三段扔去人间当柴烧。” 云桦看了他一眼:“别那么凶嘛,我也只是把我看到的场景描述出来而已。” 琅画上前一步,问道:“尊主还有没有别的话交代?” 云桦回忆了一番:“尊主就说让你守好此处与重渊宫,别的就没什么了。” 琅画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今日辛苦云公子。” 云桦皮笑肉不笑看着琅画,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不辛苦,命苦,而且,真不能叫我云大夫吗?” “不能,云姑娘,天黑路滑容易遇到魔族,你还是快去忙你的事吧。” “我怀疑你们两个合起伙来欺负人,但我没有证据。” “罢了罢了。”云桦摆摆手,“尊主这里如果有什么状况记得及时叫我,我可不想当妖族的罪人。” 送走云桦后,问心看着他离开的方向,叹道:“他们修习医术的,都这么好骗?” “别说他们,直接报云桦和苗衣的名字好了。” 问心默默在心里给琅画竖了竖大拇指,“知我者,琅哥也。” 气氛一时沉默下来,两人不约而同向冢内看去。 怎么可能会有蛇妖的护心鳞碎了还能泰然自若的呢。 云桦进去见到的尊主无事的样子,那只是尊主想让他看到的。 妖界的妖王受伤这件事,越少的人知道越好。 尊主从前受过的伤太多了,但尊主对于自己的伤向来都只有“无碍”的态度。 这次是护心鳞碎,那就更加不能让旁人知晓。 否则,妖域就危险了。 “问心,你留在此地,守好生死冢,我负责重渊宫,尊主伤没好之前,哪怕各处没有异动,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 “明白。”问心点点头,从自己身上一枚蛇形的令牌。 那令牌显然是被一分为二。 妖王可以直接号令妖兵,左右护法的合而为一时,也可以号令妖兵。 琅画接过令牌攥在手心,道:“我会再调十万妖兵守在妖域结界处,无论何处有异动,都先知会,我走了。” “放心吧,这里有我。” 琅画化作一道黑影融入暗淡的夜幕中。 在他走后,问心也化成蛇形,他将自己盘踞在生死冢门口,然后隐去身影,不动声色的蛰伏在夜色下。 ------------ 第62章 本座没有那种东西 “上仙,你是说,要将自己的修为和守护仙岛的阵法融为一体?” 听了蓬莱岛岚尘上仙的话,孤音感到十分诧异。 岚尘上仙轻笑:“是。这法子最先由炽阳提出来,我们其他三位上仙也同意。其实想来,这的确是个好办法,只不过我们还没有研究出来怎么两相融合,恐怕要花上一段时间了。” 他们几位上仙实力无穷,几乎近神,所以被尊为上仙。 只是他们身上这种强大的实力,需要在一定的范围内才能发挥作用,这个范围就是他们各自守护的仙界领土内。 这也正是为何仙界有如此强大的上仙存在,却还需要培养四位仙守来守卫仙界的原因,仙守可以随意在任何地方发挥出自己的潜能。 “魔族被封印在古战场和昆仑墟,将来封印破开,我们就算离开仙界去参与魔族的讨伐,发挥的力量也实在有限。不若物尽其用,将自己和守护阵法融为一体,确保仙界的地盘不被魔族侵占,如此你们在前方也可以安心。” “可是上仙,据我所知,如果将自己的修为和守护阵法融为一体,如果阵法破了,那你们一定会被反噬的。” 守护阵法越强,到时候阵法被破,反噬得就会越厉害。 依照几位上仙的实力,若真的有阵法被破的那一天,恐怕下场只有一个——以身殉阵。 “孩子,阵法是仙界的最后一道防线,如果阵法破了,那就说明古战场之战形势已经不容乐观,那时三界中的人死了多少,而你们又是死是活,都难说得很。既然如此,我们几位老仙君的命还有什么可顾忌的。” 岚尘上仙的目光很是慈爱,但语言中也毫不避讳。 他知道如孤音一般的这几位仙守,最不能忌讳的就是生死之事。因为他们的身份,就注定了他们的前路一定凶险万分。 良久,孤音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上仙。将来冥嵇破开封印,我们一定会拼尽全力,绝不会被魔族逼近我仙界最后一道防线。” 岚尘上仙摸了摸孤音的头,笑道:“好孩子,如此最好。” ** 生死冢门口,云桦提着自己的小药箱在洞口徘徊。 “奇怪,尊主不是说让把这里守好吗?怎么一个人也没有?” 因为玄霖说过,没有传唤,任何人不得进去,所以即便没人,他也不敢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进去。 但是两位护法没在,他没有办法知会生死冢内的玄霖啊。 云桦提着小药箱在门口伸长了脖子观望,一股迎面而来的妖气将他掀翻在地。 借着一个冷冰冰的躯体压上来。 惊惶之下,他抬头一看,碗口粗的巨蛇压在在他身上,正张着血盆大口,尖牙蓄势待发。 “诶诶诶问大护法原来你在这里啊!你要干什么! 我是自己人。” 问心看着在自己身下求饶的人,攻击的动作倒是停下来了,只是杀心未减。 “尊主没有唤你,你来做什么?” 来好心送药的云桦当场心碎:“你们简直提裤子不认人好吗?昨天费尽心思把我架来救人,今日就剩一句‘你来做什么’了?” “你是云姑娘的话,自然欢迎你来。可你未必是云姑娘。” 魔族向来善于伪装,比贺兰逸用花瓣造的幻象还能迷惑人。 这个节骨眼上,不能不慎重。 “我真的是云桦,货真价实!不能再真了!” “你到底是不是,让我咬一口验验妖气就知道了。”问心的蛇牙作势要往云桦的脖子上啃。 云桦被贴近的蛇身冰得一个激灵,想起来了十分不好的回忆。 他曾经没被重渊宫收编成为妖王大人随叫随到的妖医之前,还是一只在各个山头乱窜的野妖。 那时他就被蛇咬过。 虽然同为妖类,咬一口也不会死吧,但是被蛇毒侵袭后....花期的时候不仅不会开花,连叶子都不会长了。 会秃掉的呀!!! 他曾经就被同类笑了整整一年。 事情很严重,云桦吓得连连尖叫捂住自己的脖子。 “问心,放开他。” 眼看着蛇牙已经抵上了自己的脖子,云桦都放弃挣扎了,生死冢内突然传来了自家尊主宛若天籁的声音。 既然尊主都发话了,那肯定是云桦没错了。 “对不住了,云姑娘。” 云桦从地上爬起来,恨恨地看了问心一眼:“嘴里一口一个姑娘叫得真甜,下手一次比一次狠。” 问心举起双手:“我的错我的错,特殊时期嘛。” 云桦抱起自己的小药箱走到门口,声音中还带了十足的感激:“多谢尊主。昨日属下见尊主身上有很多伤,回去连夜做了些药,今日给尊主送过来。” 生死冢内沉默了一会儿,玄霖的声音才响起。 “进来。” 云桦提着药箱进去后,看到是和昨夜没什么区别的画面。 莲池里躺着个不省人事的仙族女子,自家尊主则远远地坐在池畔打坐,十分高贵冷艳。 “尊主,您在神息之渊受的伤想必是因为接触了岩浆,鳞片被灼烧。你把坏掉的鳞片拔下来之后,服上这个,新的鳞片会长得快些。” 云桦打开了药箱,将一粒黑乎乎的不可名状的药丸递给了玄霖。 “这是用幻雪草和神木芽二合一制成的药丸,既可压制烧灼之感缓解尊主的痛感,还能让新的鳞片长得快些。” 云桦顿了顿,拿出一个小瓷瓶,恭敬地递给玄霖。 “尊主请用。” 玄霖看了一眼自己手中那颗黑乎乎的药丸,好看的眉毛拧成一个川字:“你确定没拿错吗?” 云桦眨眨眼,有些不好意思道:“尊主,它虽然卖相不好,但药效很好的,这不是时间太赶了吗,不如尊主把它变好看点?” “不必了,自欺欺人的把戏。” “也是啊尊主,凑合吃吧。” “那这个呢,这又是治什么的?”玄霖指了指云桦手中的小瓷瓶。 云桦立即道:“这不是治伤的,这就是水,属下怕尊主噎着了。” 玄霖将药丸塞进嘴里,没接那小瓷瓶。“你倒是周到。” 云桦挠挠头:“谬赞谬赞。” 玄霖把那苦到令人发指的药丸吞下去后,一股清爽的凉意在体内游走开来,身上那股被灼烧的痛感的确是缓解了很多。 “尊主,您开真身过后,体内就没有哪里不舒服吗?” 云桦虽然能看出来玄霖的外伤,但体内妖气有没有暴动,他是看不出来的。 “没有。” 玄霖很是惜字如金地回答了。 “那好吧。” 云桦摸了摸鼻尖,本着为人医者有提醒患者的义务和责任,他斟酌了一番叮嘱道: “尊主,一般来说,像您这样越是强大的妖怪,开真身后的一段时间内体内妖气越容易暴走失控。但这也不要紧,尊主只要情绪稳定一些,就算妖气暴乱也很快能平息,周期也不会紊乱的。” 云桦觉得自己工作真是太认真了,事无巨细都说到了。 但没想到玄霖听完很是疑惑地问了一句:“什么周期?” 云桦眨眨眼,十分坦然。 “就是..期啊。” “这个时间段内,低阶妖怪的防御和攻击能力会下降,且在合修时容易被天敌盯上趁虚而入。但想来尊主您是不会有这个烦恼的。但另一个问题是,您那个...您夫人好像还昏迷不醒地躺在这里,如果您发...” “够了!” 一声听起来很是忍无可忍的冷喝把云桦吓得一颤,生生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他呆愣住看着玄霖面色不善地盯着他。 “本座没有那种东西。” ------------ 第63章 本座哪里像灵宠 这可算是尊主在专业领域挑战他了。 虽然他只是个树妖,但他是个妖医啊! 是动物,就会有繁殖期的好不好?那么多医书,他可不是白看的。 云桦清了清嗓子,语重心长道:“尊主,不要觉得害羞,这是正常的生理现象,咱们理性看待,正常讨论,有利于身心健康啊。” “害羞?你觉得本座是因为害羞?”玄霖看向云桦的目光越来越寒凉。 “尊主,不要生气不要生气,情绪稳定。”云桦摆了摆双手,“也许尊主妖力强大,不会被兽类本性驱使,但总归还是能感受到的呀怎么会没有呢?” “本座清心诀都已经练至十重了,你觉得本座在骗你?” 这句反问语气很是不友善,云桦只得将疑问吞进肚子里。 怎么会呢,清心诀哪有那么厉害!只能压制不能根除的好不好。 尊主别是被什么庸医给骗了,他一定要把尊主的生理知识扭转过来。 “尊主,昨夜为了研究您的药,我又把关于蛇类的书看了一遍,现在刚好还带在身上的。”云桦从药箱里摸出那本书,递给玄霖。 “尊主正好这几天养伤,闲着也是闲着,看两眼也是好的。” 玄霖垂眸,看见书封上的名字,赫然写着—— 《蛇类灵宠饲养指南》 看清名字的那一瞬间,玄霖确实觉得自己体内的妖气要暴走了。 “你给本座研究药,就是对着这本破书研究的?” 云桦大方地点点头:“是啊尊主,这里面从孵化蛇蛋开始,到蛇类爱吃什么,禁用什么,事无巨细,写得很详细的!” 玄霖忍住把这树妖砍成三段一把火点了的冲动,从喉间挤出几个字. “你觉得本座哪里像灵宠?” “这这这,灵宠两个字不重要啊尊主,重要的是蛇类啊。” 玄霖冷哼一声,转身迈开一步,没接云桦的书还与他拉开了距离。 “找些正经医书看,不入流的书看多了,修医术的也会走火入魔的。” 云桦伤心地收起了那本在他看来是宝藏的书。 玄霖走到池畔,看着池内被心头血晕染的池水,那些莲花只有底部微微变红了。 “这些莲花完全变成红色还需要多久?” “尊主,血莲培养成功的时间没有定数的,但最多不会超过七日。” 今日才第二日。 “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它们红得快一些。” 云桦思考一番,摇摇头:“没有,血莲生存条件很苛刻,如果没有尊主您的心头血,可能根本养不成的,更别提有什么方法可以加速养成了,能变红就是好的,尊主且耐心等待吧。” 玄霖眸色一沉,淡淡道:“知道了。” 云桦一偏头,看见被放置在一侧的玄冰草,忽然福至心灵起来。 “虽然没法让血莲它们长快点,但可以让夫人提前熟悉一下心头血,反正这里有玄冰草坐镇,也不用担心夫人会被妖气侵袭了。” “她都泡在池子里了,还能怎么熟悉?” 云桦牵了牵自己的衣领,示意道:“衣裳脱了啊,泡澡都不穿衣服的啊,怎么泡在尊主心头血这种极品药材里还要穿衣服啊,昨天都忘记给尊主说了。” “待夫人的仙体全部接触心头血之后,等血莲长成给她重塑骨肉和精血时,就能更快了。” “知道了。”玄霖看了云桦一眼,又道,“没什么事了,你可以出去了。” 云桦也觉得自己在尊主给自家夫人脱衣服的时候杵在一旁观摩有些不太好,收拾完自己的小药箱就麻利地出去了。 走到生死冢门口时,云桦下意识拉紧了自己领口的衣服。 身侧传来一道既轻蔑又挑衅的声音:“别遮了,我要是真要咬你,你以为就你那两层衣料能拦得住我的蛇牙?” 云桦忙退到一边然后循声看去。 问心嘴里叼着根不知哪里扯来的草,正一脸戏谑地看着他。 “要我告诉你吗,你叼的那根草蛇吃多了会萎掉的。” “萎掉?哪里萎掉?” 云桦忍不了了,怒道: “萎掉就是萎掉啊!” “还哪里萎掉!” “你还有哪里能萎掉啊你告诉我?” “你们整个重渊宫高级管理层就没人好好学学蛇类生理知识吗?” 见云桦难得炸毛,问心倒是觉得好笑起来:“这么生气干什么?萎掉也是我萎掉,又不是你。” “你!”云桦正要发作,突然想起来这个时间如果生气的话,叶子会掉很多,于是生生忍住了。 但是他看了一眼问心,觉得自己方才没有推销出去的书此时终于又有用武之地了。 他从小药箱中拿出那本书,满怀期待道:“你作为尊主的右护法,不仅武力值要过人,更应该多多补充你们蛇类的生理知识才对。看了这本书,卷死左护法。” 问心嫌弃地看了一眼书名就摆手:“送我我都不要。而且谁和你说的我们不了解?我们就是蛇,蛇怎么样,你一个树妖还能比我们自己懂?” 云桦被激起了斗志,他反问道:“行啊,那我考考你。假设一:将来有少主了但少主还是一枚蛇蛋的状态,请问孵化蛇蛋需要将蛋放在什么温度和湿度下?” 问心:“我...” “假设二:少主已经破壳了,但恰好尊主和夫人都不在家,还是一条幼蛇的少主衔着你的衣摆说她饿了,请问你要给她准备什么食物?” 问心:“...” “假设...” “停!”问心出声制止了云桦的假设三。 云桦一脸自得看着问心:“汗流浃背了吧问大护法?是不是感觉自信心被摧毁?” “首先,你的假设根本就不存在,如果有小少主的话,哪里会轮得到我和琅画这种满身血腥气的人来带。其次,你能不能问点成年蛇的问题。” 云桦若有所思,道:“行吧,再给你一次机会。” “好好问,别再问刚才那种荒谬的问题了。” “知道了知道了。” 云桦不耐烦地摆摆手,他走近了问心,双眼紧紧盯着他,语气十分严肃地问道: “请问这条成年蛇,你怎么渡过周期?” ------------ 第64章 你是不是有病 “云桦!你,是,不,是,有,病。”问心看着自己面前的云桦,一字一顿道。 云桦听着问心咬牙切齿的声音,很是得意。 “这有什么不好说的,你怎么还骂人呢?你不会是不知道吧?” “还是说你也觉得把清心诀练到十重那东西就没了?” 问心一把捂住云桦的嘴。 “让你问点成年蛇的问题不是让你随意窥探别人隐私的!” “唔唔唔唔唔唔...” 云桦用力咬了一口问心的掌心,差点被冰到牙,他呸了两声,看向问心,猛然发现站在自己面前的人耳根子都要熟透了一般。 他凑上前去左看右看,感叹道: “天呐,你怎么这么害羞?” 问心把云桦往外推了一把,理直气壮道:“害羞怎么了?谁规定不能害羞了?倒是你,像个变态一样还挺得意。” “喂喂,我都说了这是很正常的的事情。除了草木一类的妖怪,像你们这种飞禽走兽修炼成妖的,都会有这个好不好。否则尊主的千万子民从来哪里来?石头缝里蹦出来吗?” “就算是正常的!那也!那也...没有必要告诉你我是怎么...总之你不要再问了,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不需要你的那本破书。” “而且,我都活了几千年了...”问心眼神一时凌厉起来,“你不会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吧?” “行吧行吧。”云桦心酸地摸了摸被众人嫌弃的书,遗憾道,“本来还打算听听你的口述补充一二呢,毕竟这书上面只写了持续天数和如何度过,没写你们在这个时期有什么特征。” 听到这话,问心神色顿时变得古怪起来,幽幽道:“你这么好奇,那下回我邀请你来啊云姑娘。” 云桦袖中的手一抖,看着面前逼近的黑影,一种凉凉的感觉从脚底升起。 “停停停!到底是谁变态啊?” “怎么就变态了?你不是自己都说这是正常的吗,你这么好学,不会不来吧。” “看...看情况,我不忙的话,不忙的话还是勉强可以来的。啊!但是我今天很忙,今天非常忙!我先走了。” 云桦胡乱把书往怀中一塞,提着箱子就跑路了。 问心看着消失在一团妖气中的树妖,脸上的笑分明摆明了在嘲讽。 ** 生死冢内,玄霖一步一步迈向往生池的中央。 他看着被莲花环绕的茯月,脸上神色晦暗不明。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方才要问出‘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血莲快点变红’这句话。 但现在回想起来,好像这就是他内心深处的想法。 虽然她总是话很多,还很喜欢和自己吵架,但平心而论,他不希望她死,也不希望看到她这副毫无生气的模样。 ...... 这算什么呢? 这好像已经超出了怜悯的范围。 良久,玄霖倾下身,将妖力凝聚在指尖,化去了茯月身上的衣裙。 在少女的身体展现出来的那一瞬间,玄霖不禁皱了皱眉。 茯月浑身皮肤白皙光洁如暖玉,锁骨下那两处被贯穿的伤口本来已经够狰狞了。 但此时与别的地方对照起来,愈发触目惊心。 像是上好的美玉碎了一块。 凹凸不平伤口的在一片细腻莹润的皮肤上十分突兀,若是这如同白雪般的身体留下了疤痕... 这么想的同时,几乎是下意识的,玄霖往伤处灌注了一点灵气。 但伤到这个程度,血肉只能靠血莲重塑,灵气已经没有用了。 玄霖默然不语收回指尖,视线从伤处移开。 但玄霖的眼底闪过非常真情实感的疑惑。 怪不得抱起来感觉轻飘飘的,也不知成天嚷嚷着要吃要吃,是吃到哪里去了。 玄霖钻入水中,在往生池内游荡了一圈后,还是觉得靠近暖融融的茯月能帮助自己快速放松识海。 他还记得把自己化小了一些减轻重量。 他依旧将头埋在能听得见心跳的地方停下来,开始疏通自己体内的妖力和灵力。 生死冢内细碎的池水摇浪声完全平息下来。 就这样接连不断地疗愈了五天,有池内的心头血的作用,再加上云桦的药,玄霖的外伤倒是好得很快。 第六天时,守在门口的护心见自家尊主走了出来。 “尊主这是要回重渊宫吗?” “不,本座要去一趟浮香丘。” 玄霖手中结印,在生死冢门口设了一个结界,而后吩咐道: “此地若是有人擅闯,无论是谁,直接配合本座的结界杀了便是,不必考虑后果。” 问心怔了怔,看了一眼门口暗藏着汹涌杀机的结界,颔首应下。 再抬头时,玄霖已经化作一团黑雾乘风而去。 浮香丘是整个妖界灵气最充沛的地方。 玄霖在生死冢待了五日,由于护心鳞碎了一枚,他体内的灵气消耗得很快,甚至有一些从体内外泄。 这接下来时日他必须保证体内有充沛的灵气才行. 因为再过几月,就是他一万一千年的雷劫了。 在那团妖雾掠过重渊宫上空时,玄霖似是蓦地想起什么。 “啧,麻烦。” 他停下步伐,黑色的身形现身在重渊宫大殿之中。 然后他走近了墨池旁的一根柱子,从地上抱起那盆栽着小花芽的青瓷花盆,重新往浮香丘赶去。 ------------ 第65章 起猛了! 浮香丘中,玄霖将那盆小花芽放在了自己身旁。 待他吸收完一番灵气后,他看了一眼那株长得极慢的花,决定就将它留在这里。 因为重渊宫妖气还是太浓重,留在这里长得还能快些。 玄霖正要走时,忽然想到,若是这小花芽被什么刚修炼成形的妖兽吃掉的话,恐怕有人又要撒泼打滚了。 真是揽了个大麻烦在身上。 堂堂妖尊竟然要来伺候一盆花草。 他掌心结了个法阵,覆在那盆花上方,暂时将它隐匿了起来。 做完这一切后,玄霖的身影遁入黑色妖雾中,径直飞往古战场。 神息之渊由于几日前被他的真身扫荡过,看起来一片狼藉,地上还有碎裂的骨藤。 看起来,这几日他在养伤,那殷离也在养伤。 至于现在飘荡在外的魔族,都属于低阶魔物,发现不了古神铭文上的端倪。 而且虽然那日茯月的血加固了古神印记,但由于她只是神族残息,力量有限,所以过去了几日,被加固的效果已经渐渐退化了。 没有被魔族发现异样,自然最好。 但是除了魔族,仙界和鬼界的人也不可不防。 因为从前仙界和鬼界不是没有研究过加固封印的办法,但毫无例外都失败了。 如果让他们知道世间还有神族血脉,他们未必不会动什么心思。 所以茯月这个身份,就当从来没有出现过。 玄霖用浓郁的妖气覆盖在古神铭文上,抹去了残留下来的微弱神息。 从神息之渊出来后,玄霖一刻也没停留,径直回到了妖域。 他在进入生死冢的那一瞬间,心中微动。 云桦说过,养血莲至多七日。 现在正是第七日了。 但当他走到往生池畔时,池内的一切都与过去的几天没什么两样。 玄霖颀长的黑影静立在池畔,垂下眼睑看着莲花丛中沉睡的人。 还未长成的血莲散发着幽幽荧光,落在他漆黑深沉的眸子里化成细碎的光点。 看上去就像是在期盼。 可一眨眼,那点细碎的光被隐在长睫下看不分明,只剩下满脸清冷。 半晌,玄霖如往常一般,游过去,靠近。 无比熟练。 连识海放松下来也变得极快。 只是又过了须臾,往生池内的水慢慢褪去颜色,变成原本清透的蓝色。 池内的莲花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变成诡异又绚丽的红色,并在那一刹那彻底盛放。 整个生死冢沐浴在一片艳丽的红光中。 在血莲的饲养重塑下,茯月的伤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长出血肉。 因为身体接触了这么久的心头血,所以速度很快。 几乎在是血莲变红后的一瞬间,茯月的身体就已经完好如初。 甚至比从前更加白皙柔嫩了些。 片刻后,昏睡的人湿润的睫毛开始微微颤动。 茯月还未睁眼,意识先回到了体内。 首先,她觉得自己很冷,非常冷。 其次...她好像没穿衣服。 但是她不是被魔族抓去吊死在一个峭壁上了吗? 这应该是在投胎对吧! 她以前就听过,阴曹地府很冷,她符合。 她还听过,人在投胎的时候上辈子的东西通通不准带,她现在就光溜溜的,完全符合! 太棒了哈哈哈哈人生重开了! 她还要当富二代哈哈哈哈! 但是茯月兴奋地一睁眼... 起猛了!身上怎么有个东西? 是不是哪里不太对? 一定是她两只眼睛同时睁开了! 茯月闭上眼,决定这次先睁左眼。 她醒来的动作很细微,但已经足够让玄霖警醒。 于是玄霖飞速地放开茯月钻入了水中。 茯月睁开左眼虚虚地往自己身体上看去。 果然没有了! 她就说是她睁眼的姿势不对吧! “醒了?” 背后传来一道带着寒意的声音。 吓得茯月一抖,她下意识地从水中“唰”一下就站起来了。 但在转身看到玄霖时,茯月才后知后觉自己没有衣服。 “你!我!” 她只有两只手,捂哪里都显得不太够用。 于是茯月心一横,雪白的胳膊一伸将两只手都按在了玄霖的脸上。 但一只大妖怪被这样贴脸攻击必然是不快的。 玄霖大手一挥将茯月两只皓白的腕子通通笼在手心中。 “你想做什么,刚醒过来就如此不安分?” 茯月又急又羞愤地挣了挣。 纹丝不动。 这下好了,一只手都没有了。 茯月干脆破罐子破摔了。 “妖尊大人,我不是很清楚你们妖界有多么奔放的习俗,但我们仙界,不穿衣服就和别人说话是很没有礼貌的你知道吗?” 玄霖眉心微蹙,扫了一眼茯月,然后将自己的外衫解下来罩在了茯月身上。 玄霖的衣服对于茯月来说很长很大,她用多出的部分打了个结牢牢系在胸前以防掉下去。 玄霖朝茯月走了一步,茯月觉得他姿势有点怪异,低头一看。 清透的池水中铺满了黑色。 茯月惊叫一声,连忙道:“妖尊大人!变变变!” “你怎么这么多要求?”玄霖眉间浮上一层戾色。 人从醒过来说了两回话,全是在教他做事情。 但是看在她大病初愈的份上,玄霖还是变了回来。 茯月平复了一下自己刚醒来就被接二连三的惊吓吓得不稳定的气息。 看着面前的玄霖,她确定了一件事。 她没死。 而且很有可能是玄霖救了她。 虽然不知道是用了什么连衣服都脱了的奇怪方法。 不会...不会是双修吧.... 想到这里,茯月下意识拉紧了自己身上的外衫,声音颤颤地问: “妖尊大人...是你救了我吗?” 玄霖看着茯月诚惶诚恐的模样,淡淡道:“你是重渊宫的东西,本座没想取你的性命,自然谁都不能让你死。” 这什么说话方式?霸道总裁仙界版plUS? 茯月努努嘴,他从玄霖极其别扭的回答中提取了一个信息。 是的,就是玄霖救了她。 而且看着玄霖的态度,应该不会是双修。 她刚消化完这个信息,就看到玄霖的手向她伸过来。 茯月下意识一退,但是双腿绵软无力,结结实实跌在了池中,水花溅了玄霖一手。 摔下去的姿势不太讲究。 茯月回过神来的一瞬间就并拢了两条雪白的细腿,拉了拉衣衫的下摆。 ------------ 第66章 早上和晚上都亲亲我呀 看到摔在池中的茯月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玄霖神色更加不友善。 “躲什么?” 他将茯月一把捞起来,没了耐心直接暴力拉开了茯月的拢住的外衫。 锁骨下面的伤已经完全看不出来什么痕迹。 视线上移,茯月苍白的脸上唇紧抿着,分明是被吓到了。 玄霖收回手,补了一句:“本座只是看你的伤。” 茯月轻轻“哦”了一声,不自在地重新拢紧了衣衫。 “妖尊大人救我,想必很是费了一番功夫吧。” 方才她也看到自己锁骨下面本来惨不忍睹的伤处居然一点疤痕都没有留下。 明明那天她被吊在那个鬼地方,都快被烤成葡萄干了。 现在非但没有变成葡萄干,就连皮肤也更水嫩了。 “本座要办的事,没有难办的。” “好好好行行行,妖尊大人天下第一,做什么都简单。” 茯月皮笑肉不笑。 她都快被玄霖别扭死了。 虽然玄霖嘴硬,但她心里也清楚,要把当时只剩下一口气的她救回来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她真的不明白玄霖。 把她丢下,却又来救她。 费了很多力气救她,却又不愿意大大方方承认。 茯月在脑海中回想她被魔族抓走前的事情。 在无界时,玄霖不由分说拉着她出去,害得她浪费了几个符咒。 这本来只是小事。 可是她被魔族用锁链穿过骨肉时,她就差一个符咒就能为自己保命。 玄霖不允许她跟任何人走却又在无界门口丢下了她,这本来也是小事,但这也让魔族有机可乘将她抓走。 一件接着一件,让事情的走向变得很糟糕。 但是最后,玄霖又会来救她。 就如同那一次一样—— 她在鬼门关走了一趟,醒来的时候多了一段记忆。 古战场,她曾经去过。 同样的地方,她被玄霖亲手扔进了魔云里。 那种浑身被拉扯撕碎的痛并不比被贯穿骨血吊在神息之渊好上多少。 但是她醒来时,她看到的还是玄霖。 无论是玄霖有意还是无意,他总是将她一次次抛下深渊,再一次次把她捞上来。 “妖尊大人,我们两个,还真是能折腾。”茯月发自内心地感叹道。 站在茯月身前的玄霖,鸦羽长睫下的眸子泛起一点波澜。 他望着茯月,难得没有说话。 茯月方才扬起的唇角慢慢平静下来。 方才觉得她与玄霖的事情牵扯不清,此时突然明白过来,其实没有必要纠结什么。 她今日还好好地活着站在这里,还能回家,其他的,都不重要。 因为她说得没错,他们之间,实在太折腾了。 她痛一次,玄霖要想办法救她一次。 这样对谁都不好。 唯有彻底,再也不见。 谁也不要折腾谁了。 这样最好。 于玄霖而言,她与他度过的这几个月,只是他万年时间长河中最不值一提的时光。 但她没有那么长的寿命,也不属于这里。 她不想把仅有的时间浪费在这里,浪费在玄霖身上,互相折磨。 她要回家,越快越好。 思绪到了这里,茯月心底是轻松的释然。 她伸手,尝试着抱住了玄霖的腰。 她恩怨分明,是恩就要言谢。 “妖尊大人救我,我自然要谢过妖尊大人。” “我....” 玄霖薄唇开合几度,却只说出来一个字。 这不同于平日的自称,让茯月也愣了愣。 她方才,竟然从这一个“我”字中读出了一丝愧疚。 但旋即,茯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玄霖怎么会生出这种情绪呢。 茯月松开了玄霖的腰,准备后退一步时却被玄霖猛地揽住了后腰。 强势的力道让她无法退开部分,玄霖不容置疑的语气从头顶传来。 “你若不想再伤成这样,从今以后哪里也不要去,乖乖待在重渊宫。” 茯月心里无所谓地笑笑。 她佯装惊讶地问道:“真的哪里都不能去吗?” “本座会派人看着你,你若敢离开重渊一步,本座会将你锁起来。到时候,你就会连在重渊宫行走的自由都没有,所以你自己想清楚些。” 什么不能离开一步。 什么她的命是他的。 等她走了,统统不作数! 她才不会被困在这里。 茯月仰着脸,乖顺地笑着。 “妖尊大人,我会听你的话,乖乖待在重渊宫的。” 看着茯月乖顺的模样,玄霖眸色柔和了两分。 “那妖尊大人,我不乖就有惩罚,我若是乖的话,可以给我奖励吗?” “你要什么?” 茯月眨眨眼,目光亮晶晶的。 “我要的很简单。” “若我每天在重渊宫乖乖待着,妖尊大人早上和晚上都亲亲我呀。” 玄霖在听到这句话后,神色一滞。 他看着茯月,眼底漾起涟漪。 茯月则在内心盘算—— 亲脸的话,每天能加40的数值。 1000的攻略要求,也只需要25天而已。 再加上她机灵一点,偶尔撒撒娇耍耍赖皮,20天就能搞定。 不到一个月,她就能回家了。 茯月盘算完了,发觉玄霖还目光沉沉地盯着她,但就是不说话。 沉默的时间太长,茯月放弃了。 没关系,玄霖不答应,她还有PlanB。 她在无界买到的东西,还没派上用场呢。 “罢了,不为难妖尊大人了,我就是说笑罢了。” 茯月一边说一边从玄霖怀中挣出。 在她挣脱的那一瞬间,玄霖攥住了她的手腕。 “本座没说不答应。” 茯月抬头看玄霖,一时间有些诧异。 很好,不愧是高冷反派。 答应一件事情都要用双重否定表示肯定。 直接答应是会让高冷人设OOC吗? 但没关系,答应就好,省去了她诸多麻烦。 “嘻嘻,妖尊大人真好。” ------------ 第67章 轻柔一吻 茯月这下有稳定的数值来源了,回家之路近在咫尺。 她是真的很开心,笑起来精致的眉眼弯成好看的弧度。 她的眼尾与玄霖一样,微微有些上挑。但由于眼睛大,上挑的眼尾只给她增添了无尽的灵动,倒不像玄霖一双斜飞的凤眸那般妖异。 此时她笑起来,眸子里泛着动人的光彩,就像熠熠生辉的宝石。 玄霖看着茯月笑,忽地记起在幽潭见她的第三面。 那时茯月手上拿着夜明珠,浑身沐浴在夜明珠的光泽中,挑衅一般冲他笑得张扬。 若是寻常有人敢对他那样笑,应该早就死了才对。 可他那时竟然把人带回了重渊宫。 现在想来,他在幽潭边对她说的那句话,不是信手拈来,也不是在骗她。 她的确是美人一个。 至少在他眼里是这样。 而且她很亮。 眼睛很亮。 把她放在人群中也很亮。 亮到在无界汹涌的人潮中他一眼就能看见她在哪。 玄霖伸出手捏住茯月的下颚,弯下腰。 看着向自己倾身而来的玄霖,茯月一时间笑容凝在脸上。 呼吸一扫而过。 她感觉自己的唇被轻柔一吻。 其实也算不上是吻,因为就像蜻蜓点水一触即分。 在她反应过来之前,玄霖已经将她松开了。 若不是唇上微微发痒的触感还残存着,茯月几乎要怀疑方才那是错觉。 【系统:生命值+50】 茯月后知后觉捂住自己的嘴,抬眼看着玄霖。 他虽然亲了她,神色却看不出来有什么波澜,一如既往地面色如霜。 茯月听到玄霖淡淡解释了一句。 “现在是晚上。”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 茯月却听懂了。 因为方才她说,她乖的话早上晚上都要亲亲她。 “哦。”茯月捂着嘴闷闷地应了。 但是她好像还没开始扮乖吧? 而且…她想的是亲脸来着。 这冷冰冰的大妖怪,居然一上来就亲她的唇? 她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才从他的脸亲到嘴的啊! 想到这里,茯月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爆红。 虽然她觉得自己不该害羞,但是…… 玄霖的脸还是非常顶配的! 被这样一个帅到没朋友的人亲,很难不害羞啊! 茯月垂着头,默默捂着嘴往后退。 只是没想到醒了这么久,她的腿脚竟然还是没力气 在失去平衡的一瞬间,她被玄霖长臂一捞抱在怀中。 茯月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但现在她被玄霖抱在怀里,隔着薄薄的衣衫,她被这蛇的体温冰到了。 为什么别人公主抱就是火热的胸膛,躁动的心脏,到了她就是双开门大冰箱? 真是令人宫寒。 茯月不舒服地动了动,玄霖圈住她腰和腿弯的手就紧了紧。 “安分些,摔下去本座不管。” “哦。” “妖尊大人,你身上就没有哪里是热的吗?” 茯月感觉玄霖的脚步顿了顿。 茯月抬头看他。 玄霖也正低头睨着她,薄唇紧抿,黑眸幽深,神色很是不友善。 茯月干笑两声,轻轻拍了玄霖的胸膛以示安抚和歉意。 “哈哈冒犯妖尊大人了,你是蛇,我不该为难你。” ------------ 第68章 我的裙子呢 玄霖一路抱着茯月淌过池水,从往生池出来。 走到生死冢门口时,守在那里的问心诧异地看着自家尊主怀里抱了个被黑袍紧紧裹住的东西。 “尊主,这是?” 用来对付魔族的什么新型法器吗?这么神秘? 茯月听到声音,扯了扯黑袍,把深埋在玄霖胸前的头露出一点。 “是我。” 问心看到茯月半张小白脸儿,先是一喜。 “茯月?!你醒了?你没事了?” 然后在感觉到一道锐利的眼风时,他噎了噎。 看这样子…这是朋友正式晋升成上司了吗? 唉,以后恐怕不能一起愉快地玩耍了。 “问心。” “属下在。” “拿上玄冰草,回重渊宫。” “是。” 玄霖抱着茯月刚现身重渊宫门前,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大殿前百无聊赖的云桦。 云桦看到来人,眼神亮了亮。 “尊主回来了。” “本座正要寻你。” “我这不是自己来了吗,我的售后服务还是很有保障的。” 云桦看了一眼玄霖怀中抱着的人,道:“血莲七日养成,今日刚好是第七日,所以我在这里等着尊主带夫人回来。” 窝在玄霖怀中已经有些迷迷糊糊的茯月听到这个称呼顿时清醒了两分。 “我不是夫人。” 玄霖道:“你等在这里,想必知道她醒了之后身体还有遗留问题。” “喂…我不是夫人。” 云桦答:“正是,我猜夫人现在四肢无力,而且精神不佳。” 无人在意茯月说了什么。 她轻哼了一声,悄悄瞪了一眼玄霖。 从前就是这人把误会越堆越大。 这下好了,她是妖后这件事越传越真了。 玄霖一边抱着茯月往里走,一边道:“进殿再说吧。” 到了大殿中,玄霖吩咐殿中妖侍准备一套衣物送到寝局,然后自己抱着人进了寝居。 床幔一撩,茯月被玄霖放在了榻上。 妖侍很快送来了一套衣物。 茯月看了一眼那黑黢黢的衣裳,立马想到了自己那套颜色鲜艳的裙子。 “我的裙子呢?” “破了,扔了。”玄霖面不改色地答。 “什么??那可是你大手一挥用一整颗灵石买下来的啊,破了…也能用妖术补补的吧,怎么就扔了。” 而且这么大的三界,不可能没有裁缝吧。 “破了就破了,有什么好补的。不要废话,快点把衣服换上,不然就让你光着看诊。” “我换换换!” 茯月选择妥协。 虽然这黑黢黢的衣服看起来就很贵,缀满了繁复却不杂乱的暗纹,袖口和襟口还镶嵌着金边和流苏。 然而贵是贵,她不喜欢这个颜色。 不过有衣服穿就行。 等她回家,她要安排二十个模特给她试衣服! 茯月刚说出换衣服的意愿,她还没动呢,送衣服的妖侍蜂拥而上把她架住。 “你们要做什么?” “当然是伺候您换衣服了。” “停停停打住,换衣服的力气我还是有的。你们…你们先出去。” 几位妖侍一时有些为难。 “出去。” 玄霖一声令下,她们才安心出去了。 ------------ 第69章 提前熟悉一下育儿知识 茯月自己拿起那套衣裳,先翻出里衣,真要解了自己身上的外衫时,她发觉玄霖还大大咧咧站在榻前。 这是人家的地盘,总不能让人家出去吧。 茯月伸手,把另一边的床幔也放了下来,然后背过身去。 玄霖自然很不理解茯月不让人伺候穿衣服的行为,他察觉出茯月似乎很介意别人看到她的身体。 但她的身体,明明很好看。 隔着影影绰绰的床幔,玄霖看到茯月肩头的衣衫滑落下来。 透过细腰肢和手臂的缝隙,他看到茯月的指尖在摆什么很奇怪的动作。 茯月试了快速换衣服的法术,但可能大伤初愈,第一次她失败了,接连使了两次才成功。 她看着自己身上穿戴齐整的衣服,拍了拍手。 “搞定。” 嗯,打火机不灵多打两次不就好喽。 她作为一个现代人,还是没办法接受被一群人架着身体给自己穿衣服啊。 刚还在疑惑的玄霖,看到茯月雪白的肩头瞬间被黑黑的衣物覆盖住,这才明白过来茯月是在掐诀换衣服。 肩头看不见了,茯月把垂落身侧的乌发都拨到身后,那截雪白的后颈也看不见了。 玄霖这才移开目光。 等待给茯月看诊的云桦看见一个黑影闪进来。 在看清来人的一瞬间,云桦的眼睛亮了亮。 他上前,挡住了琅画的脚步,抽出了那本《蛇类灵宠饲养指南》,决定再推销一次。 “左大护法,学点蛇族生理知识,卷死整座重渊宫。” 琅画将云桦拨开,看也没看那本书,径直道: “不需要。” “为什么?”云桦很受伤。 琅画淡淡看了他一眼,道:“我不识字。” 云桦一时噎住了,竟然为自己刚才的行为生出几分愧疚来。 等到琅画走远了以后,云桦才后知后觉回过神来。 怎么可能不识字,根本是骗人的好不好! 怎么都嫌弃他的宝藏书,没眼光! “云桦。” 正在心里默默吐槽的的云桦突然听见玄霖的传音,立马往寝居去。 茯月正坐在榻沿上晃着双腿,云桦一进来先喊了声尊主,又对她唤夫人。 茯月懒得纠正了。 她知道这人应该是个妖医。 “给她看伤吧。”玄霖道。 云桦听命,走到茯月身前。 他伸出指尖探向茯月内心,一边查看情况一边不忘介绍自己。 “夫人,我叫云桦。虽然我是个妖,但我近来已经找我的朋友恶补了仙界医学,你就放心吧。以后有病就找我。” 茯月嘴角抽了抽。 “谢谢,太热情了。但我们见面的次数越少越好。” 哪有医院对顾客说欢迎下次再来的? “说得也是。”云桦笑了笑。 “怎么样,云大夫?我不会一直四肢无力吧。” 云桦收回手,摇头。 “不不不,没有那么严重,安心啦夫人。您就是魂魄被烤得太久,有点干了,用灵气养养就好。” “就这么简单?” 怎么就跟你皮肤太干了多补补水一样啊?这可是魂魄诶! 这么草率吗? “当然就是这么简单,经过我手的伤病,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后遗症。何况你现在还有殿外那株玄冰草养着,十天半个月就能养回来。” 茯月疑惑道:“什么玄冰草?” 云桦疑惑地“诶”了一声,“你不知道吗?这玄冰草本来是长在昆仑墟的,应该是尊主上次在你被妖气侵袭而昏迷的时候给你采来种在重渊宫的。” “我一开始也不知道这玄冰草有什么用,后来听我好友讲才知道,它可以养着你的灵气,否则你在重渊宫妖气这么浓的地方是活不下去的。” 茯月还不知道有这么一茬子事。 现在想来,她当时刚醒伸手去碰那株花时,玄霖毫不留情地打开了她的手,冷厉地说了一句‘它若有事,你也会死’。 所以原来竟然是这个意思? 茯月汗颜,她抬头越过叽叽喳喳讲话的云桦,直直看向玄霖。 这人的语言表达能力简直零分啊! 玄霖做过的事情此时突然被云桦提起,他依旧没什么波澜,甚至有些烦躁。 他从未打算让茯月知晓这件事情。 他要做的事情他自会去做,不管旁人会怎么看。 但此刻茯月望着他的一双眸子里有点点星光在闪动,似在无声谢他。 这让玄霖觉得让她知道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 茯月是很感谢玄霖为自己采来玄冰草,但不多。 因为云桦方才话中提及自己被妖气侵袭,想来就是那天晚上这大蛇妖暴走吸她的血所致! 所以这件事,玄霖居然又稀里糊涂地成了罪魁祸首。 真是多灾多难。 见茯月在走神,云桦晃了晃手中的书。 “夫人?夫人?” 茯月看到《蛇类灵宠饲养指南》的书名时,,下意识地看向玄霖,没想到玄霖情绪极其稳定。 妖界之王是蛇族,居然还能允许这种书的在市面上流通吗? 一般的人应该会觉得把自己的本族当做灵宠是会灭自己作为妖王的威风的。 看来玄霖脾气也没那么不好。 已经向妖王本人推销过这本书的云桦毫无畏惧。 “夫人,这本书真的很全面,要不您看看?就当提前熟悉一下育儿知识了。” “噗——” 茯月无实物表演喷了一口水。 “云大夫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这谣造得是越来越离谱了。 再过几天是不是她和玄霖就要生二胎了。 一个黑影将云桦和茯月都笼罩在其中,茯月看着一脸阴霾的玄霖靠近了云桦,冷眸一眯,幽幽道: “你话太多了,云桦。” 云桦咽了咽口水,无辜地举着书。 “对不起尊主,我这就走。” 好歹是给自己看病的,茯月一下子对略显失望的云桦怜爱起来。 “算啦,书给我吧,我一定认真拜读。” 终于被赏识了的云桦朝茯月竖了个大拇指。 要不然怎么说是尊主夫人呢,有眼光。 然后云桦飞速地溜之大吉了。 既然已经拿到了书,好奇心使然,茯月翻开了第一页。 居然还不是纯文字的!居然还有图解! 但是...没眼看,茯月飞快地把书一合扔了出去。 ------------ 第70章 期盼这种东西,最没有用 玄霖见茯月一脸惊恐,两颊爆红,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的模样。 他伸出指尖轻轻勾了勾,那本书就从地上飞到了他的手心中。 翻开第一页,已经习以为常的玄霖觉得自己并没有看到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而且那图,画得也太丑了。 茯月刚从震惊中回神,就看到玄霖拿着那本书翻了两下,然后一脸莫名又嫌弃地扔回了她怀中。 “既然是你的东西就不要乱扔,这里是本座的寝居。” 茯月两个指尖捏着那本书,深感自己的眼睛被污染了。 而且自从学到这个知识后,她现在脑子里就会开始不由自主地构想玄霖…… 要命的是,就在刚刚,玄霖还在她面前露出了半人半蛇的模样。 素材就是现成的,还是热乎的。 真的很难想,这么美丽的皮囊,居然在某个不为人知的地方这么狰狞…… 茯月猛地收回神思,拍了拍自己的脸。 不行,不能再脑补了。 眼睛已经脏了。 大脑可不能脏。 再说了,两个又怎么了! 就算他长十个也跟自己一点关系也没有。 玄霖感觉茯月看向自己的目光逐渐从飘忽不定变得坚定,他眉心闪过一丝疑惑。 茯月从榻沿上起身,现在的她比起刚苏醒时,力气恢复了一点,但走路还是不能健步如飞,只能慢悠悠地挪。 她两根手指掂着那本书,走到玄霖面前,仰头看他。 “所以妖尊大人,那日我在无妄花海看到的你尾巴上的伤,是因为去了昆仑墟采玄冰草吗?” 玄霖垂着眸子,目光落在茯月脸上,轻轻“嗯”了一声。 从茯月的角度看过去,玄霖一头墨发垂下,眸子漆黑如沉夜,里头寒色皎皎,正直直地盯着自己。 她避开玄霖的目光,小声道:“妖尊大人怎么总是这样,做了什么都不告诉别人,让人稀里糊涂地欠你一笔。” “本座要做的事情,为什么要告诉别人。” “可你是为了我去采玄冰草还受伤了呀。你若告诉我的话,我会想办法替你疗伤的。而且…我也不希望欠着谁的恩情。” 玄霖轻嗤:“本座受伤只是因为一时不慎,又不是为了你的恩情。” “可我不单单指这一件事。我的意思是,妖尊大人这种性格,做了什么都不说的话,那你的付出就不会被知道,这样会让自己很累的。” “说了又会有什么用?”玄霖反问道。 茯月一愣,思考一番道:“就算不求回报,也至少会让别人知道你的心意,知道你并非如同看上去那样冷漠无情。” “而且,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不就是这样亲密起来的吗,大家互相付出一路扶持,才会成为朋友或者恋人。” “如果你想与谁更加亲密的话,一味默默付出,感动是只是自己呀。” 玄霖眉梢一挑,语气淡漠,全然是对茯月的不赞同:“旁人如何想我,本座并不关心。且你所说的付出要让别人知道,那是在做无谓的期盼。” 玄霖鸦睫下的一双黑眸溢出寒意,神情也愈发冷淡疏离。 “本座对旁人没有期盼,也不需要和谁亲密。” “本座活了万年,早知期盼这种东西,最没有用,因为你根本不知道你盼来的是什么东西。” ------------ 第71章 离谱梦境 茯月被玄霖这一番话说得失语。 也罢,性格使然,没有谁对谁错。 不过,玄霖这种大妖怪,的确是强到没朋友,也不需要朋友吧。 亏她还觉得玄霖这种什么也不说就一味地付出傻乎乎的,别人都觉得他冷冰冰的,他还怪孤单的。 看来他根本就是不在意任何人的想法活得纵情又恣意的大妖嘛。 她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吧。 茯月轻手轻脚外往走,还不忘对玄霖道: “妖尊大人,我先回自己的房间了,晚安呦,别忘了我的早安吻~” “去哪儿?” 玄霖一团黑影瞬移到茯月面前,截住她的去路。 “妖尊大人都说了,这里是你的寝居,所以我回我的那个房间啊?” 玄霖上下扫一眼茯月,直白道:“等你这软绵绵的两条腿走到房间,天都该亮了。到时候是你自己回来找本座,还是让本座去找你?” 茯月想到重渊宫那迂回曲折的长廊,密密麻麻的房间,尴尬道:“自然不敢让妖尊大人纡尊降贵来找我,可是我怎么能和妖尊大人抢床呢。” 玄霖唇角一撇,道:“你睡地上。” 茯月:“……” 茯月:“那要不我还是先回……啊!” 玄霖将茯月抱了起来,扔回榻上,淡淡道:“就在这里待着,哪儿也不许去,别想着一个人待着的时候偷偷溜出去。” “妖尊大人怎么能这么想我呢,我真的不会偷跑的!” 茯月从锦被中抬起头,问道:“那妖尊大人你怎么办?” “本座不用睡觉。”玄霖伸手拿走了被茯月褪下的外衫,披衣出门,径直往浮香丘去了。 茯月这下安心地躺在了玄霖的豪华床榻上,衣裳柔软细腻的面料让她舒服地打了个滚了。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云桦说她的魂魄还需养个十天半个月,这个时间点刚好,不耽误她回家。 等她待在这里养好魂魄,凑够数值,就能回家了。 而且,茯月发现自从她这次醒来以后,玄霖莫名变得好说话了很多。 尽管他还是很强势,哪里都不许她去,但无所谓,她坚持坚持就能得到自由了。 真是太好了,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沉浸在喜悦中的茯月很快睡着了。 夜色深时,房间内有响动。 茯月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玄霖不知是什么时候回来了。 “嗯~妖尊大人?”茯月用不太清醒的迷茫嗓音唤了一声。 玄霖走近床榻,先是隔着床幔静静看了一会儿。 茯月困到眼皮十分沉重,不知道玄霖要做什么。 片刻后,玄霖终于动了。 他撩开床幔,缓慢地俯下身,冰凉的指尖落在茯月脸上摩挲。 茯月沉沉的困倦顿时清醒,但她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就被另一只冰凉的手拽住。 “妖尊大人!!” 茯月想喊,但唇被死死堵住。 “玄…玄霖…”茯月被压制得没有力气反抗。 “你不是问本座有没有热的地方么?” 玄霖的一双金色的瞳孔在暗夜中格外夺目,里面的翻滚的情绪让人一览无余。 “我错了…我不该那样问!” (标记:此处需删改) 一瞬间潮水褪去,茯月猛然睁开眼,直直坐起来在榻上大口大口剧烈喘着气。 她为什么,会做这种梦??? 还这么离谱???! 都怪云桦那本破书! 害得她看了一眼就做了一宿噩梦! 现在天都亮了,她简直活活被折磨一整夜。 她都快被梦里的玄霖吓死了! “怎么,醒了?” 茯月被这清清冷冷的声音吓得下意识闭眼然后一拳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揍了出去。 她那杀伤力不足但毁容力十足的拳头被一只冰凉的手握住。 方才只在梦醒了的劫后余生里,完全没注意到床边站了个人。 茯月此时抬头看,攥住她拳头的不正是梦里的罪魁祸首吗? “本座大可以在浮香丘待个几天几夜,却好心在清晨赶回来,你就对本座这个态度?”玄霖面色霜冷,声音中带着丝丝寒意。 茯月一看到玄霖就想到梦里的场景,她此时心乱如麻,但从玄霖的语气中也知道这大妖怪生气了。 她一边解释一边抽回手,道:“对不起我…我做了个噩梦。” 玄霖非但没有放开茯月,反而用力一拽那拳头,将她整个人拉到自己面前。 近在咫尺的距离,茯月看到玄霖那双凝着霜雪的黑眸突然化开,眼波一漾,目光变成十足的玩味。 “做噩梦?做噩梦为什么一直叫本座的名字?还叫得那么……” 茯月本就狂跳不已的心脏此时更想要震得跳出来了。 她将头垂下去,一只手捂住自己的耳朵,埋头尖叫。 太丢人了。 为什么会叫出声。 明明她在梦里喊破了嗓子都感觉发出不来声音。 ------------ 第72章 真是崩坏 玄霖看到茯月整个人如同熟透了一般,绯红从脖颈爬上耳梢。 茯月越是想抽回手,他越是攥着不放。 “抬头看着本座。” “你最好解释清楚,为什么叫本座的名字?” 茯月阖了阖眼,仰头挤出一个笑容。 “因为梦见妖尊大人要杀我,一直捅我一直捅我,我失声尖叫但流血过多,所以声音没什么力气,这样的解释您还满意吗?” 茯月说得半真半假加上三分演技,玄霖看起来是信了。 他看了茯月一眼,然后冷哼一声放开了她的拳头。 “你最好别想着用什么控梦的法术来危害本座。本座的梦境和识海都不是你能碰得到的东西。” 茯月噎了噎。 自己面前这个玄霖,和梦里那条放荡的 人完全不一样嘛。 她怎么会把玄霖梦成那个样子? 真是崩坏。 都怪那本书。 看一眼噩梦能做上一宿。 玄霖看茯月还在沉思,直接挑起了她的下巴。 刚平复了情绪的茯月刚抬眼只能窥见玄霖那清冷的眉目凑近了自己,和梦里相差无几的场景让她顿时又警醒起来。 冰冷的薄唇贴上自己双唇的一瞬间,茯月下意识咬了一口。 “嘶——” 【系统:生命值+50】 系统和玄霖那不可置信的抽气声几乎同时响起。 茯月意识到自己在做了什么后,瞬间变得惶恐起来。 “妖尊大人,我…唔!” 玄霖的眉间浮上戾色,墨眸里满是被咬了的阴郁。 他修长的指尖撬开茯月的唇,卡在两排洁白的牙齿中,寒声道:“你这牙,倒是厉害得很。” 茯月摇摇头,心念一转,伸出舌尖舔了舔冰凉的指尖,一副乖顺讨好的姿态。 这副模样让玄霖回忆起似曾相识的场景,他脸倏然地一沉,抽出指尖。 “再有下一次,直接拔了罢。” 茯月看着玄霖撩了床幔闪身出去,她长吁一口气。 出现在重渊宫大殿中的玄霖被眼尖的问心看到了,他兴奋又恭敬地唤了一声。 “尊主今日这么早,要出门…呃…吗?” 看到问心的目光,有了一次经验的玄霖立马就知道是自己的脸上出现了什么问题。 他召出玄水镜看了一眼,顿时感觉血气上涌。 唇角,破皮了。 玄霖攥紧了双手,心里咬牙切齿地挤出了两个字——“茯!月!” “尊主,您怎么了尊主?” 玄霖阖了阖眼,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绪,恢复了淡然自若的语气。 “无事。” “本座近来都在浮香丘,晨间和夜里都会回来一趟,有事就在这两个时间找我,若事关弥兰泽仙器幽梦的话,直接用唤羽铃唤本座就是。” 问心颔首:“属下明白。” 玄霖身影遁出重渊宫,不多时就现身在浮香丘。 只不过今日一番修炼,他总觉得心浮气躁。 尤其是唇上残留的感觉。 现在只剩下丝丝缕缕的痛,但若只是痛,不足以让他分心。 但循着这痛感,他总能回忆起茯月刚咬他时那种与痛完全不同的感觉。 就像是痒,而且那感觉竟然还会从唇角蔓延。 引得他惊惶之下用指尖撬住了那两排牙齿。 但是,她竟然! 脑中似有闪电掠过,玄霖紧闭的双眼一瞬间不可置信地睁开,然后低头看去。 不可能! 怎么会! 玄霖当即全身心地运转起了清心诀。 心底的烦躁却越来越强烈,找不到出口。 渐渐地,灵气充沛的浮香岛被一股浓郁的妖气覆盖,玄霖在其中,狂躁地掀起一阵阵妖风。 粉碎,毁灭,漫无目的。 但即便在最有发泄力的暴行中,玄霖觉得自己依然没有得到解脱。 那到底是什么感觉? 为什么会这样? “妖王大人…” 在满场刺耳的碎裂声中,玄霖猛然听到一声微弱的呼唤。 他一惊,从无休止的狂乱中回神。 不远处那株大树下,缩了一只狐耳小妖。雪白的耳朵垂着,看起来很是害怕。 “妖王大人,我…我不知你在此处,只是误入,还请妖王大人放我一条生路。” 玄霖看了一眼周遭被他的妖力摧毁的草木,眉心紧紧拧了起来。 他一抬手,比方才温和了许多的妖力渐渐铺满了浮香丘,开始修复满地狼藉。 他一抬手能将这里摧毁,但想要恢复原状,也实在简单得很。 远远看着那狐耳小妖,淡声道:“回去吧。” 那小狐妖得了赦令,千恩万谢地化成一只小白狐钻入了草丛。 玄霖一拳砸在那树干上,深吸了一口气。 半晌,他才觉得自己平静了下来。 此后的一段时间,茯月觉得每次见到的玄霖都怪怪的。 他似乎有什么大事要忙,只在晨间和夜里匆匆忙忙来见她一面。 就连吻也更加迅速。 还没亲上就恨不得分开。 茯月正打算告诉玄霖,如果亲嘴很为难的话,亲脸也是可以的。 但她总是没来得及开口,玄霖就一阵风似的瞬移出去了。 茯月虽然疑惑,但没有深究,这毕竟无伤大雅。 因为她现在身体也养得差不多了,精神良好,食欲良好。 更加值得庆贺的是,她的生命值已经攀到了930的新高峰! 晚上和明日晨间再来一次亲亲的话,她就可以拍拍屁股跑路了! ------------ 第73章 感兴趣 茯月在脑子里计划着回家的事。 明日就要离开这个世界,要说她在此处孑然一身了无牵挂的话,也不是很确切。 想来她回去以后,应该也会想念经常帮她的主角团和可爱的苗衣仙君,会想念重渊宫的没头脑不高兴组合。 只不过想念也就止步于想念了,这些都不能绊住她回家的脚步。 至于玄霖…最好还是不要想念了。 就让她把他封存在记忆里,永远都不要回忆。 不过,和他好好告个别还是可以的。 毕竟相逢也是缘分。 茯月坐在桌前,一手托着下巴,另一只手指尖轻敲桌面。 半晌,茯月似是想起来什么,径直起身来到重渊宫大殿中。 往常放着花草的地方只有玄冰草默默地开着,她那株小花芽已经不知所踪好几天了。 她是没什么想法把这小花芽带回去,因为这里所有的东西都不要和她回去后的新生活扯上关系才好。 但既然那小花芽她已经种下了,就要找个人好好托付给他。 只不过,现在连芽带盆都不见了。 茯月在殿内的角落东看西看,都没有找到踪影。 “夫人,那株小花苗,似乎是尊主在前些夜里匆忙间拿走了。”有看到的妖侍向茯月回禀道。 玄霖? 茯月点点头,“好吧,等你们尊主回来我就问问他。” 今天的天幕黑得特别快,苍穹之下是浓稠的黑雾,天色黯淡到有些诡异。 茯月漫无目的地在重渊宫内踱步。 今日的玄霖回来得格外地晚些。 茯月都快困得睡过去了,才终于看到那袭熟悉的黑影降临在殿前。 她抬头看过去,玄霖修长的身形破开漆黑如墨的天色,一步一步朝她走过来。 茯月坐在骨椅上晃了晃双腿,问道:“妖尊大人把我的小花芽拿到哪去了?” “浮香丘。”玄霖回答得言简意赅。 茯月不知那是什么地方,继续追问道:“浮香丘在哪里?妖尊大人在帮我照顾那小花芽吗?那我是不是可以……” 茯月的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玄霖自己走到了她身前,非但没有停下脚步,反而将用腿抵住了她正悠闲乱晃的双腿。 不仅如此,她看到玄霖缓缓弯下腰,将双手撑在她两侧,一双眸子里充满探究。 “妖尊大人,你怎么了?”茯月有些不明所以。 玄霖的眸光幽冷,直直落在茯月脸上。 “近来本座总是在想一些事情。” 茯月看着那双眸子里涌动的暗芒,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身子,懵懂地问道:“什么事情?” 后腰传来冰凉的触感。 茯月一怔。 玄霖这个模样,倒是和她梦里的,有些相像。 “妖尊大人,你的手…” 玄霖的手一路摸索,最终停留在茯月的脖颈上,时轻时重地摩挲。 那双总是泛着寒意的眸子里此时被一层迷茫的雾气所替代。 茯月看着玄霖,愈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直到玄霖指尖一动,捏住她的脖颈。 茯月有些恍然——他是要亲她。 可从前他也没有这样多的小动作啊。 玄霖低下头来凑近茯月的脸,将鼻尖从她的眼稍划下,一路摩挲着雪白细腻的皮肤,直到与茯月的鼻尖相触。 在亲吻落下来前,茯月在纠缠到极致的呼吸声中,听到了玄霖沙哑的声音。 他说:“本座的身体,好像对你的身体很感兴趣。” 茯月心中警铃大作。 感兴趣? 感兴趣是什么意思? 要吃了她吗? 但没有给她更多思考的时间,玄霖用强势的力道将她的思绪全都拽回在了厮磨的唇齿上。 和以往的一触即分不同,今日的玄霖好像格外执着撬开她的唇。 玄霖在浮丘岛的这几天,想明白了他方才所说的这件事。 那些奇怪的感觉,似乎都是源于这具躯体的兴趣。 于是他急于求证,他想心中所有的烦躁和莫名的情绪都得到一个解。 所以他的动作非常急迫。 他撬开齿关,直奔着那嫣红湿软的小舌而去。 【系统:生命值+50】 茯月退一分,他进两分。 茯月禁不住溢出一声轻喘,她觉得自己好像快窒息了 玄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经历,这在以前的他看来,是一种没有意义且丑陋的行为。 但现在他只觉得一种诡异的感觉窜遍全身。 他的妖纹不可抑制地钻了出来。 良久,察觉到茯月掐着他小臂的手越来越用力,玄霖终于退开些许。 茯月大口大口喘着气,眼尾潋滟着水光。 玄霖很清楚自己的身体在经历什么变化。 而且方才那一吻就足以让他确认,他的确对她的身体很感兴趣。 茯月回过神来,不解地看着玄霖,但她可不想再这么来一次。 她伸出手想将玄霖推开。 没想到那他不进反退。 茯月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玄霖捏着茯月的耳垂,垂下头准备再来一次时,蓦然觉得自己四肢百骸一阵钝痛。 他觉得体内的血液好像在沸腾烧灼,喉间一股血腥气涌上来。 眼见着玄霖又要亲上来的茯月正在想怎么躲,却突然看到玄霖整个人一颤,退后两步,捂着肚子似要呕吐。 茯月:…… 不是他先亲她的吗? 亲完又觉得恶心了? “喂…玄霖,你没事吧?” 玄霖勉强压下那股躁动的恶心,站直了身体,面色又恢复了一贯的冷淡疏离。 “本座,无事。” 然后茯月就看到玄霖那袭黑影窜出了殿外,留下她一个人一脸莫名。 这是搞什么? 虽然她也不是很想让他亲,但这种亲完就吐是不是太不礼貌了? 茯月恨恨地扒了扒骨椅上柔软的毛皮。 而且…… 这大蛇妖,就非要在她走之前彻底夺走她的初吻吗? 真是的。 好气。 ------------ 第74章 九百九十八道雷 茯月夜里睡得很是不安稳,被一道惊雷吓醒时,外面的夜色依旧浓黑如墨。 只是时不时会有一道照彻天际的雷把那深沉的夜色驱散一瞬。 茯月坐在榻上,披着满头乌发,看着从花窗淌进来的雷电的惨白光芒,隐约觉得有些心慌。 【茯月:小夜,让我听听我的生命值。】 【小夜:宿主~今天睡前您都听了无数遍啦,现在生命值是980哦~】 只差最后的20。 可不知为什么,越到这个时候,她心里越是不安。 明明已经确定了无数次,心中却总是没有实感。 茯月抬眼,目光落在外面暗沉的夜色下。 又有几道雷从九重天落下。 茯月觉得自己是睡不着了。 她干脆披衣下榻,慢慢走出寝居。 谁知刚走到重渊宫的大殿中,伴随着一道惊雷落下,从门口窜进来一道黑影。 是琅画,身上还有血迹。 茯月一惊,方才那种隐隐的不安终于落到实处。 “琅画?!你这是怎么了?” 琅画在她面前垂首,道: “夫人,尊主的雷劫,提前了。” 暴戾的雷声炸起,茯月觉得方才那道雷好像劈在了她身上似的。 一种茫然无措的情绪让茯月僵了片刻,她听到自己有些颤抖的声音。 “你是说,玄霖他…正在历劫?” “是。” 琅画顿了顿,抹去脸上血迹,才继续道:“这事按尊主的意思,本不应告诉夫人让夫人担心,可事出突然,而且……” 茯月急道:“而且什么?你说呀?” “尊主他前些日子护心鳞碎了一枚,雷劫提前,尊主恐怕难捱。” “尊主在第三百道雷时晕过去了,我与问心把尊主带到生死冢准备护尊主渡劫时尊主却又醒了,他把我们赶了出来,还设了结界,我们都进不去。” 一贯冷静自持的琅画此时神情浮现了焦急,他几乎是恳求道:“所以我与问心违背了尊主的意思,前来请夫人过去。也许那个结界,夫人可以进去。” 茯月听琅画说完,心中有些恍惚。 她还没能从雷劫提前这一突发事件中回过神来,此时听琅画口中的护心鳞碎,一时心乱如麻。 明明几个时辰前,还好好的,怎么会这样。 按照原剧情,玄霖的雷劫至少还有五个月。 而且雷劫那日,他会死。 一想到这个,茯月顾不得再探究雷劫提前的原因,她上前攥住了琅画的衣袖,声音有些哑。 “琅画,带我去生死冢,快些。” 琅画颔首,带着茯月出了重渊宫大殿。 “夫人,进了生死冢后,若有办法,请尽快破开结界,我与问心才能进去。” “那个生死冢里那么多枯骨,都是…渡劫失败的吗?” 琅画沉默了一番,道:“不全是,多半都是跳进往生池中代人受劫的牺牲品。但只要尊主无事,我与问心,谁跳进往生池都一样。” 茯月听得分明,事关生死,已经到了十分紧急的时刻,但她的心里却还是茫然到生出些荒诞之感。 她好像从来无法想象,像玄霖这么强大的妖怪,会在这样一个平平无奇的夜晚死去。 琅画抓着茯月,准备往生死冢赶去。 但裹挟着两人腾空的妖雾被一道璀璨的剑光击落。 “夫人小心!” 琅画把茯月护在身后,抬眼看着重渊宫门前来者不善的仙界之人。 在看到为首的常风将曳影剑直指向琅画时,茯月整个人手脚开始发凉。 方才她还心存那么一点侥幸,若只是玄霖的雷劫提前,他不一定会死呢? 但现在如书中所写,仙界之人围攻重渊宫的场景出现的那一刻,茯月心里的那一点侥幸彻底被掐灭。 就是今夜了,仙界趁玄霖雷劫至,妖域防守薄弱,一路攻至重渊宫,在此诛灭蛇妖,夺回四方仙器。 “茯月仙君,你该过来我们这里了。” “今日我仙界会取回四方仙器,你也该回仙界了。自从神息之渊一事过后,你应该明白待在那蛇妖身边,只会不断给自己带来灾祸。” 茯月看着重渊宫前乌泱泱的仙界大军,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常风仙君,我自然会有我该回的去处,但不是现在。” “为什么?你是在可怜那蛇妖吗?他盗我四方仙器,是时候该还了。” 可怜?她是在可怜他吗? 不,不是。 她只是需要见他最后一面。 她只有980的生命值,开启不了传送门。 她本来就准备离开,只不过提前了一些,为什么要犹豫呢。 “琅画,我要去见玄霖,告诉我生死冢在哪里。” 琅画伸出指尖点在茯月眉心,茯月的脑海中霎时出现了去生死冢的路线。 “夫人快走,生死冢有问心接应,我在此处拖住他们。” 语毕,琅画一跃二上,一言不发地为这场恶战起了个头。 茯月见状立马召出蚀氿。 在她即将掠过重渊宫上空时,她被一道屏障阻隔了去路。 远远地,茯月听到了将夜的声音。 “茯月仙君,你是要去找玄霖吗?妖族历劫的天雷会伤到靠近的人,你体质太弱,恐怕扛不住的。” “将夜仙君,我自然有我的办法,不要拦我。” “仙君,不要执迷不悟,你若不忍伤他,今日之事袖手旁观便可,何须与仙界为敌?” 茯月看了将夜一眼,忽然道:“对不住了,我有必须要做的事情。” 她一拍蚀氿,蚀氿猛地一扇翅膀,吐出一个水球。 拦着她的屏障被打破,受那水球的威胁,将夜也连连后退。 “拦住她!” 茯月的面前瞬间出现几个仙界之人。 她架着蚀氿左躲右闪,试图在不伤人的前提下冲出去。 只是那些人似乎完全不怕死,铁了心要拦住她。 突然面前一阵鲜血爆开,琅画的弯刀将茯月面前的人一刀封喉。 但旋即琅画也被重重拍落在地,他的唇角涌出汩汩鲜血。 茯月看了眼下方的妖族大军和仙界之人交手的场景,忽然一阵恶寒。 她都快忘了,这里是仙侠世界,动动手指就能死人的地方。 她不属于这里,她一定要去找玄霖离开这里。 茯月双眼一闭,架着蚀氿突出重围向生死冢赶去。 一路上,天雷还是在不断落下。 但是频率已经比之前慢了很多,等到她赶到生死冢时,天雷已经彻底停了。 茯月的心越来越悬。 生死冢门口,问心还在尝试着破开结界。 他身上也有许多伤,想来是被落下的天雷波及到了。 “问心。” “茯月仙君,你来了。” 问心看了一眼茯月,神色有些悲戚。 “只有九百九十八道雷。” 茯月下意识攥紧了指尖,“那是什么意思?” 问心将掌心搭在怎么也破不开的结界上,声音有些哽咽。 “受过九百九十九道雷劫才算历劫成功。若只有九百九十八道,那就说明…” 说明历劫的人已经死了,所以这一道天雷不会再落下。 茯月明白了问心的意思。 她朝生死冢看了一眼,上前去,试着跨过有结界的地方。 意料之外,也有些意料之中,那结界并未拦她。 茯月提着裙摆向生死冢内飞奔而去。 还未谢尽的莲花泛着幽光和冷香,茯月在往生池畔看到了一个鲜血淋漓的身影。 玄霖奄奄一息地躺在池畔,墨发铺开在满地枯骨中,将白骨染成骇人的血红。 那条在养生池中迂回盘亘的黑色蛇尾上,斑驳着被天雷灼伤的伤口。 ------------ 第75章 玄霖,我要走了 茯月走到玄霖身旁,双膝卧在地上,伸出手将玄霖脸上染血的发丝拨开,在他鼻尖处探得一点微弱的呼吸。 “玄霖。” 她唤他,无人应答。 茯月环顾了一圈生死冢,遍地都是白骨。 玄霖也是这样的下场吗? 明明她早就知道了。 可她还是觉得,一代妖王身死处竟是这样的凄凉。 多少还是有些残忍了。 只是她心中感慨虽甚,可这人的确就是这样的结局。 因为他是书中的反派,夺人仙器,与正道为敌,怎么会有善终。 这是反派的宿命。 而她这个小小炮灰,再不从这弱肉强食的世界离开,下场要比这反派凄惨多了。 茯月揽住玄霖的身体,手抚上玄霖的脸颊,在他的唇上落下一吻。 【系统:生命值+50】 【小夜:恭喜宿主达成攻略数值。】 【小夜:宿主可消耗1000生命值开启愿世界传送阵。】 听着系统的提示,茯月微微叹了一口气。 一切都尘埃落定了。 茯月将指尖落在玄霖无意识紧拧的眉间。 她看了看玄霖黑色鳞片上碎裂的伤口,终是有些不忍。 “疼吗?我还多出来30的生命值,就用来为你止痛吧,也可算作还你的恩情。” 应茯月心中所想,符咒池中出现了止痛符。 茯月将那张泛着金色灵光的符咒覆在蛇尾上,那符咒一瞬间便化作一缕金色融入玄霖的身体。 片刻后,茯月看到他怀中的人长睫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睛,然后虚弱地望向她。 茯月低下头,语气极为平缓。 “玄霖,虽然你之前总是做一些让人讨厌的事情,可人死债消,我大人有大量,就不和你计较了。” “不知你们妖族有没有来世,你下辈子记得别总这么冷冰冰的,就像别人欠了你好几百万一样的。” “有什么话就要好好地说出来,尤其要让亲近之人知道你心里怎么想。” “若你总是什么都不说,还冷着一张脸,那人人都怕你,一个人孤孤单单的有什么好。” “玄霖,我要走了。” 说完这句话,茯月感觉怀中虚弱地人竟挣扎着攥住了她的一截衣袖。 玄霖那双眸子经年覆着的霜雪散去,只剩下脆弱的迷茫。 “茯…月…” 玄霖唤她名字的时候不多,茯月想了想,还是应了他。 “我在,妖尊大人想说什么?” 在茯月低头将耳朵贴近玄霖的一瞬间,门外有剑光袭来。 匆忙之下,茯月只好推开了玄霖,自己也闪到一边。 “玄霖,你将弥兰泽的仙器存放何处?如实道来!” 生死冢四个仙气飘飘的人现身,常风手执曳影,剑尖对准了玄霖。 妖王的雷劫来得太过突然,整个妖界的防御能力都变得十分脆弱。而主角团这个时间已经连破数道秘境,实力大增。 看到四位仙守,茯月就知道重渊宫已经失守。 看样子他们已经找到了被玄霖夺去的仙器。 只是从常风的话中来看,弥兰泽的仙器他们还没有找到。 茯月重新走到玄霖身边,用身体隔开了曳影剑和玄霖。 常风眉心一凛:“茯月仙君,不管此前你对这蛇妖有多情根深种,今日我仙界寻回仙器,你不该拦着我们。” 茯月仰头,视线顺着曳影剑往上看去。 “我不是要拦着你们。有很多种办法可以问出仙器的下落,只是…” “可不可以,不要再伤他了。” 茯月看了一眼身后浑身是伤的玄霖,转过头看向四位仙守,言辞恳切。 “玄霖他现在已经毫无还手之力,虽然已经任由你们处置,但他渡劫失败,已然是必死的下场,诸位可不可以,不要再用那诛妖的阵法了。” 书中那诛妖阵以曳影剑为阵眼。 所以书中写玄霖死时,万剑穿身,尾巴被数不清的剑钉死在地上。 至少,她想保全他最后一丝体面。 没想到听了茯月祈求,常风倒是愣了愣,语气略带几分疑惑。 “茯月仙君,我们今日只为寻回仙器而来,并非为了诛妖。” 茯月诧异道:“你说什么?” “若是以前,我们今日也许会趁机将他诛杀。可现在魔族即将重返三界,今时不同往日了。” “玄霖作为妖界之主,能秉持与我仙界互不相犯的法则,也不与魔族同流合污,若今日杀了他,新任妖王是何秉性我们一概不知。杀了他于时局不稳。” 孤音接着他的话,笑道:“是啊,思来想去还是老熟人比较好,毕竟知根知底,若新的妖王甘为魔族做事,那三界就要内乱了。” 说到这里,常风眼里竟是流露出几分惋惜。 “可惜即便我们不杀玄霖,他也要因为渡劫失败而死了。只是在此之前,我们必须问出仙器的下落。” 茯月听着两人一番话,整个人都是震惊的。 这是什么走向? 怎么和书里的不一样? 说好的趁他病要他命呢? 常风仙君,你们OOC了知道吗? 在茯月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又听见将夜道: “既然玄霖都要死了,如茯月仙君说的那样的诛妖法阵也未尝不可一试,只要让他再痛上一痛,快些问出仙器的下落便好。” 茯月看向将夜仙君,心想:只有你没有OOC啊。 “将夜,玄霖抓走过苗苗,所以你对他没什么好感我们能理解。” “但玄霖他毕竟是上古大妖,也算是可敬的对手。要知道幽梦的下落,便如茯月所说的那样有很多种方法,还是选个温和的法子吧,用法器读他识海便可。” “说起来我们也算是趁人之危,不必让他那么狼狈。一代妖王,死得太惨烈,岂非凄凉。” 将夜低头笑笑,终是摇了摇头,“也罢,那便让他死得体面些。” 茯月松了口气。 看起来常风他们要用法器读玄霖的识海来获取幽梦的下落,算是放过玄霖的将死之身留他一个体面了。 剧情到这里也算是这一事件要落幕了。 虽然与原书有些出入,但结局总归还是一致的——玄霖身死,仙界拿回四方仙器。 事情既然告一段落,茯月也打算离开。 【茯月:小夜,替我开启传送阵吧,我要回家。】 【小夜:接收宿主指令!】 【小夜:生命值-1000】 【传送阵开启中~】 生死冢内忽然有风起,吹得众人衣摆纷飞。 常风看向还挡在玄霖身前的茯月,对她道:“茯月仙君,你也该回到仙界了。” 茯月在一片泛起的幽蓝色光点中轻轻摇了摇头。 “常风仙君,我其实并不属于这里。” ------------ 第76章 情劫 “茯月?” 四位仙守都诧异地看向茯月面前突然出现的法阵。 那法阵看起来像是传送阵,但他们探不到是用的什么法术,也探不到那传送阵通往何方。 茯月的目光一一落在四位仙守身上,冲他们一笑。 “很高兴能认识你们,你们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好。” 茯月说完这句话,回身看向身后的玄霖。 她看到他那血迹斑斑的手还竟然还抓着自己一片衣摆。 “妖尊大人,方才拦在你身前,也算是还了你救命的恩情。” “再也不见啦。” 茯月向传送阵走去,她的发丝和衣摆被传送阵的强大力场吹得肆意飞扬。 嗯,是自由的感觉。 但她好像没有想象中那般释然洒脱。 躺在一片枯骨中的玄霖抓不住手里的衣摆,只能眼睁睁看着茯月离他远去。 他嘶哑破碎的祈求只有满地已经风化的白骨听得见。 “我从来没想过……要你还…我只要你…” “只要你…” 在茯月离传送阵只有几步之遥时,九重天一瞬间亮如白昼。 第九百九十九道雷就这样毫无预兆地落下。 “怎么回事?!” 茯月也在诧异声中回过头。 她看到玄霖的身躯在天雷中添了新伤。 由于止痛符咒的作用,玄霖感觉不到皮肉之痛,只觉得心脏仿佛破开了一个洞,痛得他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茯月惊恐地看着玄霖慢慢从一片枯骨中撑起身,眼底猩红一片,盯着她的目光满是病态的偏执和渴求。 第九百九十九道雷,玄霖他,历劫成功了? “玄霖历劫成功了!”常风一声高喝,“趁他此时虚弱,读他识海,否则没有机会了,快!” 妖族的生死劫,跨过去那便是实力大增。 四位仙守一跃而起,将玄霖团团围住。 就在四人要擒住玄霖时,又是一道惊雷劈下,震开了四人。 这道雷不与之前相同,白紫色的惊光中微微有红光涌现。 玄霖被那道雷劈得瞬间失了所有的力气,仰面倒在池畔,指尖都剧烈地颤抖着。 常风撑起身躯,喉间猝不及防涌上一口血。 “这道雷是怎么回事?数错了吗?” 被震飞的鹤鸣也没好到哪里去,他顺了顺自己的心口,直直摇头。 “不可能。邙山那么多白鹤,我日日数它们掉了多少根羽毛,这是我最拿手的事情,怎么会数错,那的确是第一千道雷。” 众人疑惑之际,茯月也是心乱如麻。 怎么连天雷都OOC? 不管了,神仙打架,炮灰退散。 她一个炮灰,哪里管得了这么多事? 茯月提着裙摆飞身跨向传送阵。 与此同时,她的身后以玄霖为中心,一片刺眼的红光涌现。 在他们看不到的生死冢的天空上方,出现了一只巨大的神鸟幻影。 【小夜:宿主!检测到不明异动,请尽快传送!】 小夜说这句话的时候茯月其实已经半只脚跨入了传送阵中,但身后一阵巨大的吸力将她往后拽。 茯月也顾不得什么形象,直接向前往地上一扑,让自己大半个身子都跌入了传送阵中。 【传送阵:成功检测到穿越者入内,传送阵开始启动。】 在传送阵生效的那一瞬间,茯月感觉腰间一紧。 她低头一看,居然是一条血迹斑斑的蛇尾缠在了她腰上。 茯月看向身后,玄霖眉目狰狞,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收回自己的蛇尾。 缠在茯月腰间的尾巴每动一下,殷红的鲜血就从他的唇角汩汩流下。 但即便如此,他也没有放开的意思。 玄霖整个人沐浴在那片红色的光芒中,偏执又狰狞的眉目显得诡异至极。 “放开我!!啊!” 茯月被蛇尾和莫名的吸引力拽向那片红光,一路上碎掉的骨头划伤了茯月紧紧扒在地上的手臂,地面上留下长长几道指甲印。 “茯月仙君!!!” 远处的主角团赶来拽住茯月的手。 玄霖此时力弱,但众人也根本不敌那股强大的吸引力。 刺眼的红光中,茯月绝望地看着传送阵离她越来越远。 “我要回家!” 四位仙君手拉手拽着茯月,但那无济于事。 传送阵关闭的那一瞬间,生死冢内的六个人都被吸入了那道红光中消失不见。 ** 上仙界,璃月宫。 正聚在一起探讨如何将自己的修为更加契合地融入仙族守护阵的四位上仙在看到第一千道雷劈下时,都不约而同诧异起来。 “不是说今日这天雷是那蛇妖玄霖在渡劫吗,怎么会有一千道雷?” “是啊,他渡的不是生死劫吗,该是九百九十九道雷才对,怎么天道也会搞错?” 炽阳看了看外面的天象,挥了挥手,四位上仙的面前有一幅画面徐徐展开。 画面中是妖域上空。 一只巨大的彩翼神鸟在妖域上空盘旋,经行之处留下一道道华光。 “神鸟红鸾?”在场众人异口同声地疑惑起来。 炽阳摸了摸花白的胡子,道:“难怪,原来多出的那道雷,是为渡情劫,我就说天道怎会有误。” “情劫?感觉天道误得更离谱了。那蛇今年一万一千岁,比我们这几个老东西还老。” “他…他竟然情窍未开,情骨未长?今日才在这里渡情劫?” 无涯摆摆手,道:“岚尘,别这么惊讶。三界之大,无奇不有啊。” 炽阳盯着那逐渐看不到身形的神鸟,似有所悟道:“难怪那蛇的雷劫会提前,还以为他现真身引天雷地火触了天谴,原来是这个原因。” 岚尘上仙冷静下来,看了一眼画面中的妖域,“看来是已经下凡尘历情劫去了,红鸾神鸟已经消失了。” “也罢也罢,这蛇妖渡劫与我们何干?还是商量我们的正事吧。看起来那几个孩子应该在取仙器回来的路上了。” 众上仙点点头。 但旋即,外面来了一个从妖域匆忙赶回来复命的仙界之人,慌慌张张道: “上仙,大事不妙。那蛇妖渡劫,有红光乍现,我等觉得有异,寻过去时,那蛇妖几位仙守大人都不见了。” 众上仙一拍桌子,惊道: “什么?” “我的乖孩子们!我仙界仙器!” 怎么都被卷入那蛇妖情劫里面去了? ------------ 第77章 凡尘劫事(一) 茯月一睁眼,面前肃整地站了一排人。 为首的那人身姿挺拔,手里执着一卷明黄色的帛书,他左右的人皆低眉敛目,对他很是恭敬。 茯月不知眼前是什么情况,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周围。 看左右的装束,虽没有仙气飘飘或者妖气冉冉,但也都衣着华美,蝉衫麟带。 再看自己,镶金坠玉,一袭榴红色曳地宫装,手里捻了一方绢帕,看起来收拾得很规整,也很是富贵。 这是什么情况? 她记得前一秒她还在生死冢拼命挣扎着要回家,怎么掉进了这么个金窝窝? 看起来像是又穿越了?不知穿成哪家小姐了,看起来真有钱。 “太子殿下,征西军已归入兵营,卫小将军携副使已至十里之外,不多时便要到了。” 太子殿下? 茯月惊了。 站在她斜前方的是太子殿下,那她是什么?而且总觉得那个太子后脑勺有点眼熟啊。 下一秒,那太子殿下转了过来。 很好,是常风仙君。 茯月差点惊呼出声,但那个太子面色很冷肃,对她说的第一句话就是—— “皇妹为何又在走神,今日在城楼迎卫小将军凯旋归来,有热闹可看,想必不是那么无聊吧。” “若你今日再失了仪,让母后知晓后罚你在芳华殿思过,本宫可不会为你求情。” 茯月立马收回了方才她觉得有些累而岔开站的腿,还挺直了背,摇摇头道:“不会,不会失仪。” “三哥不要吓皇妹了,她只是等得久了有些累罢了。” 身旁有一人声音温润得很,似在替她开脱。 茯月转头看去,又是老熟人将夜仙君。 【茯月:小夜小夜,你还在服务区吗?现在是什么情况?】 【小夜:宿主,小夜经过方才的分析,初步判定你是被卷入玄霖的凡尘劫事中了。】 【茯月:什么?!那玄霖他人呢?我要怎么才能回去?】 【小夜:还未查探到他的气息。】 【小夜:不过要回去的话,应该是要等玄霖渡劫成功以后。】 茯月的身躯晃了晃,感觉心很累不能再好了。 本来她离回家只有一步之遥,结果被卷进玄霖的凡尘劫事,现在要想回家,更加难了。 【茯月:那玄霖要怎么样才算渡劫成功?】 【小夜:唔,一般是在他的人物设定上衍生出一个特定的目标要求。比如说,如果是皇室子嗣,那成功夺嫡登基就算渡劫成功。】 【茯月:那玄霖的人设是什么?】 【小夜:抱歉宿主,目前不能得知宿主没有见过的人是什么情况哦。】 茯月环顾了一圈,没看到玄霖的影子。 而且她记得在她被卷进这里之前,主角团也正拽着她呢。 常风仙君和将夜仙君已经在这儿了,想来也是被卷进了这场历劫中。 可其他两位也和玄霖一样不见踪影。 【茯月:小夜,那除了我以外别人应该是没有记忆的吧?】 【小夜:是的哦宿主。】 【茯月:我这是在什么地方,有没有背景介绍啊?】 【小夜:宿主,稍等为您获取背景介绍~】 【获取成功。】 【人物身份:楚国小公主。】 【相关人物1:常风仙君——楚国三皇子楚枫,太子殿下。】 【相关人物2:将夜仙君——楚国四皇子。】 【场景:卫家三代从军,满门忠烈,卫老将军生前只留下一独子。子承父志,卫家独子十岁便去了军中历练,三月前首次挂帅出征,今日凯旋而归。楚国皇为了表示对卫家的礼重,命太子等携诏书在城楼亲迎卫小将军进皇城。】 茯月默默消化了一下。 她觉得这个卫小将军来头不一般,很有可能是鹤鸣或者孤音。 也不知玄霖在哪儿去了。 常风和将夜都是楚国皇族,她这个炮灰还混了个公主当当呢。 以玄霖在妖界的地位……不会是楚国皇帝吧? 不对不对,那不是成了她爹了? “报!卫小将军到——” 城楼下一声拉长的惊报瞬间将茯月的思绪拉回。 此时已近黄昏,远处天地一色间半轮残阳如血。 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掀起的烟尘也被明焰的夕照镀上一层金辉。 茯月抬头望去,浩浩荡荡的队伍在金色霞光中出现,为首的那人身姿挺拔矫健,策一匹黑色烈马正往城楼来。 玄甲带赤,腰间悬刀,缨盔上有红色绸带随风而动,烈马戎装,意气风发。 实在是显眼得有些过分了。 茯月远远看不清那人面容,只是光从那番恣意至极的气质来看,她倒想不出是谁。 不像鹤鸣,也不像孤音。 也许不是她认得的老熟人,只是卫小将军罢了。 发愣间那匹烈马已至城楼数步之外。 “开城门。” 太子沉着平稳地吩咐了一句,令传下去,城门缓缓打开,红色的长稠从城楼上一路铺下。 那人下马谢恩。 楚枫将诏书拿给身后内侍宣读。 茯月大概听了些,无非是赞颂卫家,又称赞小将军小小年纪骁勇善战。 她神思不在诏书上,只因对那卫小将军有几分好奇,所以一直在垂头看他,于是连那诏书里念的名字也错过了。 只是那卫小将军因不能抬头直视天威,一直低着头,加上盔甲隐去了大半张脸,茯月看了半天连是黑是白都没看清。 “请卫小将军卸甲。” 盔甲被层层卸去,茯月正待看个仔细,却不妨有女官行至她身侧,手捧花篮,对她恭敬道:“公主殿下,请为小将军掷花。” 【茯月:这是什么意思?】 【小夜:宿主,这是楚国传统。上战场的人煞气重,回京面圣之前便会给他掷花,以花拂身,洗洗煞气,以免冲撞天子,二来也有为自己聚福之意。】 茯月看了一眼花篮,选了一朵粉色芙蓉花。 城楼上有不少贵族女眷和专门掷花的官员都已经将花抛出。 纷纷扬扬一场花雨落在下面卸甲的将士身上。 茯月随手将花掷了出去,他看着那花打着旋儿落下,然后…… 正中卫小将军脑门。 茯月捂了捂嘴,心想这行军之人应当不会被这一下砸出什么好歹来吧。 卫小将军反应很是迅速,他伸手捏住了那朵芙蓉,下意识地往上看去。 满天繁花迎头罩下,他在繁花中看到了一个娉娉袅袅的清姿,明艳可爱,只是长眉下那一双眼眸中透出的疑惑越来越深。 茯月在那卫小将军拈花抬头的那一刹那与他四目相对,她觉得周遭的喧嚣似乎都静止了。 “怎么是他?!” 那卫小将军,分明长着一张玄霖的脸! ------------ 第78章 凡尘劫事(二) 茯月震惊之下手上一松,她手中的帕子从城楼飘摇坠下 这回本是要落在地上,却被那卫小将军长臂一伸抓在手中。 茯月暗惊他如此不顾男女有别,在楚国这个背景不是容易传出什么绯闻吗? 茯月四下望望,万幸人群嘈杂,都没有人注意到这件事。 不知为何,她自从看到卫小将军长了一张玄霖的脸之后,她就再也无法直视他了! 本来方才见这少年策马而来丰神俊朗至极,春心还有几分萌动。 此时想起来便只剩下玄霖在生死冢中用尾巴卷住她将她拖出了传送阵这件事情。 不仅如此,她还要等他历劫成功之后才能回到她穿书的那个世界! 简直太曲折了! 茯月没好气地瞪了那卫小将军一眼,迅速退后了几步。 卫霖见不到城楼上的身影,这才悻悻然收回了目光,向一旁的迎送官员问道: “大人,这帕子不知是哪位贵女的一时不慎落了下来,还请大人寻一内侍送回那女眷手中。” “卫小将军,这帕子脱手那些个贵人们怕是觉得脏了不会再要了,大人只管扔了去。” 卫霖看了一眼手中绣得很精致还能闻到香气的帕子,心里稍微有些疑惑。 这么漂亮的东西说不要就不要了。 他攥了攥指尖,将手垂了下来。 茯月在城楼上还在说服自己玄霖就是卫小将军这个事实。 【小夜:恭喜宿主解锁主要人物——卫小将军卫霖】 【茯月:所以,玄霖的人物定位是将军的话,那他渡劫成功的契机就是打胜仗?】 【小夜:从将军的定位上来说是这样,具体一点就是需要赢得一场很艰难的战争。】 【茯月:好吧,看来为了能够早点回去,我还得想法子帮帮他。】 【小夜:加油宿主!你可以的!】 茯月轻哼了一声。 她都快烦死了! 卫霖进皇城面见楚国皇,城楼的一干人也散了。 茯月被侍女小太监前前后后簇拥着回了她的宫殿。 不得不说,有一群人鞍前马后地伺候着,她心里的确好受了不少。 葡萄剥了半盘吃,殿外有人通传皇后娘娘到了,茯月赶紧起身。 她是中宫嫡出,皇后在这里就是他们的生母。 不过她这个半路出家的公主,不会露出什么破绽而被皇后发现什么端倪吧? 茯月有些忐忑地端着公主该有的仪态,外头风风火火进来一群人。 皇后穿着满绣牡丹纹宫装,头顶的掐丝凤凰金步摇晃得十分厉害。 茯月汗颜——她以为皇后至少该是十分端庄的才对,怎么看起来不是这么回事。 “儿臣参见母后。” “好孩子快起来。” 皇后一边招呼茯月,一边对身后和殿内的服侍的奴婢都摆了摆手。 “这里没你们的事了,都下去吧。” 茯月有些诧异地抬头,却见皇后一个箭步向她冲过来,冲她喊道: “茯月仙君,小仙可算找到你了。” 茯月:“……你是谁,我不是下凡历劫了吗,你怎么知道我是仙。” “小仙冒着触犯天条的危险从仙界下来附在这楚国皇后身上,为的正是历劫一事啊。” 茯月睁着一双疑惑的杏眼,道:“可这劫不是玄霖的吗?为何要管?” “如果是只那妖就和小仙一点儿关系也没有,偏偏上仙界四位上仙昨夜找我,说四位仙守被卷了进来。”皇后娘娘看起来一脸愁容。 茯月点点头,“我已经见过两位仙守了,的确在这里。” “那就对啦,若是不让这劫难速速过去,大家各回各家,他们带着仙器久滞凡尘,实在于仙界不利啊,若是让魔族发现仙器沦落凡尘,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那玄霖他现在是卫小将军的话,他历劫成功应当就是打很多胜仗,建功立业,封狼居胥?” 皇后娘娘的目光变得高深莫测起来,她盯着茯月看了许久,觉得茯月应当不知这蛇妖历劫历的是情劫。 否则怎么满脑子打打杀杀,这可与这遭劫难完全背道而驰啊。 可是他又不能直接将情劫说出来,否则他擅自道破天机历劫必定失败啊。 皇后娘娘摸了摸下巴,点了点头,毫不心虚道:“对,就是这样,你想的没错,为了大家能早点回去,我们得帮帮他。” “怎么帮?” 皇后凭空变出了一本红册子,翻开最中间那页,赫然写着玄霖的名字。 名字下方是一个人物大头照,旁边还有一个进度条。 茯月好奇地戳了戳玄霖的大头照,一瞬间面前跳出来很多条线,连着问心和琅画的是两条蓝色的线。 她还看到一条红色的线,很曲折,弯弯绕绕不知道连到哪里去。 正待她要仔细查看时,皇后一把盖住了大头照,所有的线条都不见了。 “为什么不让我看?” 皇后拍了拍她的手,笑道:“工作机密工作机密,还请仙君体谅一下。” “好吧。”茯月双手托腮,扬了扬下巴,“那个进度条就是历劫的进度条吗?” “正是。” “那为什么有5%的进度,历劫不是刚开始吗?” “这很好理解呀仙君,卫小将军今日凯旋而归,得了封赏,倍受鼓舞啊。” 茯月一想也是。 “我要怎么称呼你?你是哪个仙族的?” “仙君唤我小七便是。不过仙君有所不知,我虽是仙,却不是上仙界的。我是下仙界的仙,下仙界通常被称作冥河。” 茯月想了想原书设定——若说上仙界的存在是为了守卫仙界壮大仙界的话,冥河就是仙界的官署所在,那里聚了一群职能仙,专管仙界事物。 什么转世,下凡历劫等等都由冥河的仙来管,冥河和鬼族十殿阎罗关系很亲近。 什么孟婆,司命,月老,这些常见的仙族体系都被原著作者塞到冥河的地界去了。 好处是聚在一起上班很热闹,坏处是毫无攻击和防御能力。 也就是说,上仙界一旦覆灭,冥河也只能收拾收拾准备完蛋。 ------------ 第79章 凡尘劫事(三) 茯月和冒牌皇后正聊着,外面有人求见。 皇后扒在窗边看了看,是太子手底下的亲信,于是便召了他进来。 那人被太子支过来报告情况,见殿里只有两位主子端坐没有旁人,就放心大胆地说了。 “娘娘,太子殿下让属下先行过来告知,卫小将军今日殿前面圣,与皇上相谈甚欢。可后来不知怎得扯到了小将军的婚事…皇上言语之中有赐婚公主殿下和卫小将军的意思。” 茯月刚端了一盏茶喝,一口喷了出来。 “吾儿需得稳重些。”冒牌皇后端庄地看了茯月一眼,缓缓道:“那卫小将军的意思呢?” “这……太子殿下没说……” 茯月站起来连连摆手,“不行不行,你回去告诉太子哥哥,让他帮我劝劝父皇,这婚事说说倒也罢了,可别真下旨了。” 她才不要嫁给玄霖呢。 皇后三下五除二把那亲信赶了出去,道:“这事儿你先别管,你就对太子说我们已经知道就好了,速速退下速速退下。” 茯月一脸不服气。 “小七,你怎么不帮我说话呢,卫小将军可是要打仗的人,怎么能英年早婚?” “这会影响他发挥的,你还想不想早点回去了?” “仙君稍安勿躁,小仙给你理一理。”皇后拍了拍茯月的肩头,话说得不紧不慢。 “你在这场历劫中有记忆,不能因为对历劫之人的原身有偏见就对他产生抵触情绪,否则会被判定为强行干扰历劫,很容易导致历劫失败的。” 茯月想了想,眼神一亮:“那我换个思路,我去找卫小将军说清楚,拒绝的词我都替他想好了。” “以我那便宜父皇想从善待卫家独苗来彰显礼重汗马功臣卫家的心思上来看,只要卫小将军不愿,这事保证成不了。反正他也不喜欢我,那也就不算我干扰事情走向了吧。” 皇后想了一番后也决定换个思路,她起身为茯月理了理衣袖和头发。“也罢也罢,那你现在就去找他吧。” “卫小将军在奉天殿面完圣之后,必定会从奉天门走神武大道,届时你寻个拐角截住他与他说话便是。” 茯月牵住皇后的手晃了晃:“小七,不如你带我去吧。我不识路,若让仆从带着,万一哪个爱传谣言说我与卫小将军私会那可就糟了。你现在是皇后,还能替我遮掩,只要你露面就好了。” “你怎么与玄霖这么不对付?小仙记得传闻玄霖有一夫人叫茯月,应该就是你吧,怎么现在看起来你们不像是夫妻啊。” 茯月揉揉眉心,叹了口气:“所以说造谣式恋情是很恐怖的啦,我和玄霖的八卦传遍整个三界,但是当事人其实根本不是什么如胶似漆的夫妻啊。” “所以到了这里我可不能再和他传出些什么绯闻了,更不要与他成亲。” 皇后干笑两声,“哈哈行吧,那我给你望风。” 于是两人携手往奉天门去,俨然一副母慈子孝的做派。 神武大道一处僻静的拱门处,二人在那里守株待兔。 小七看了茯月半晌,终于忍不住道:“其实吧仙君,你有没有觉得卫小将军和玄霖很不一样呢?你不要把他当做玄霖来看,会有很多不一样的发现的。” 茯月撇撇嘴,“有什么不一样,那张脸无非是嫩了些,说不定一开口还是会说出气人的话来,或者还是像个锯嘴葫芦一样。” “来了来了,人来了,你加油,我先走了。”小七的声音突然鬼鬼祟祟起来,她提着裙摆踮着脚躲去了不远处。 那动作和情态看得茯月都忍不住了,冲她低声咆哮:“好歹是凤仪万千的皇后,能不能不要让原主如此不端庄啊!” 皇后摇摇手指,“小事小事,不要在意。” 茯月回过头,远处宫道上有内侍提着几盏灯火由远及近,被灯火簇拥在中间的就是卫霖。 看着那人由远及近,茯月心里莫名其妙泛起些紧张来。 她刚才对小七说的话有些是在嘴硬,卫小将军看上去就和玄霖完全不同。 此时若是玄霖在此沉沉夜幕下迎面向她走过来,必然神情冷若霜雪,眉目间倦怠和戾气共生,气质冷漠疏离至极。 这个卫小将倒是很有活力,大步流星走得很快,都不过转眼就到了茯月面前。 “站…站住!” 茯月伸出手拦他,出口喝斥的声音在卫霖看到她的一瞬间有些磕绊。 因为一模一样的脸,卫霖的眉眼是与玄霖截然不同的落拓不羁,望向她的一双眼带着少年人独有的热烈与张扬。 这是茯月从未见过的。 卫霖人是乖乖站住了,茯月却不甘心方才磕绊那一下,这让她觉得气势莫名短了一截,于是清了清嗓子重新道: “给本公主站住。” 卫霖的眸子融入了灯火的光点,亮成了一双星星眼。 “公主殿下…原来我今日见到的是公主殿下。” 第一次被玄霖这张脸恭恭敬敬地称呼,茯月心里还是有些小得意的,她扬了扬脑袋。 “自然是本公主,本公主有话与你说。” 茯月招呼了一下卫霖身后的人,“灯留下,你们可以走了。” 卫霖听话地接过了身后宫人手中的风灯,都拿在自己手中。 灯盏把两个相对的少年人的面庞都照得亮亮的。 “公主有何事与臣说?” 茯月也不磨叽,直奔主题:“听说我父皇有意为你我赐婚?” 卫霖没想到面前这小公主这么直白,手中的灯没拿稳晃了晃,半晌才回道:“皇上是提及过此事…” “那卫小将军是怎么说的?” “臣……臣自然说从未与公主见过,而且也尚不知公主心意,所以不好如此匆忙。” 茯月点了点头,稍微松了口气。 “你的说辞还可以。但本公主教给你一个更好的。” “公主请说。” “下回父皇再提及此事,你就说好男儿志在四方,不想囿于儿女私情。且成家立业,业立才能家成,自己还想拼杀几年挣个好威名再谈婚事。” “这样说保证滴水不漏,这么长的词,你可记住了?” 卫霖眼里露出些震惊,“公主的意思是让我拒婚吗?” 茯月当即反问道:“不然呢?难不成你我这才见第二面,你就想与本公主成婚了不成?” ------------ 第80章 凡尘劫事(四) 卫霖眸光闪了闪,回道:“自然不是。” “那你可记住本公主的话了?” “臣虽然不能按照公主的原话说出来,但臣知晓公主的意思,已经知道该怎么说了。” “那就好。” 茯月应声,她见卫霖有些颓丧,又道:“你放心,本公主自然不会让你冒着风险违抗皇命,到时候我会先表明心意,你接着我的话说,我们一起抗旨,一定会成功的。” “那公主的说辞又是什么?” 看见卫霖眼里不加掩饰的好奇,茯月便道:“就说本公主年纪尚小,还想多陪陪父皇母后。” 卫霖短短地“哦”了一声。 茯月看他一个人提着四五盏灯的模样,突然觉得他有些傻傻的。 看来果然是年纪小多了,眉目间一股青涩的少年气。 “你今年几岁?” “臣今年十八。” 茯月点点头,“嗯”了一声以表肯定,又道: “小小年纪首次出征就大获全胜,卫小将军前途无量。再接再厉,做大做强,再创辉煌。” 看着面前比他年纪还小的公主,卫霖不明所以地挠了挠头,但还是笑着应下了。 “多谢公主夸赞之词,臣一定会的。” 气氛一时沉默下来。 夜风吹过两人衣摆和发丝,空气中充斥着少年人初次见面没有话题的尴尬。 “过几日就是中秋佳宴,想必父皇会正式提及此事。你这几日要勤加练习,争取把这番话练得十分顺畅,情感自然又激昂一些,知道了吗?” 卫霖点点头,“公主,臣知道了。” “好了,本公主就这件事,现在说完了,要走了,卫小将军也快回去吧。” 两人在神武大道各自分别,柱子后窜出来一道富丽华贵的身影。 小七扶着茯月的双肩晃了晃,“如何如何?” “已经说好了,我们一起抗旨。” “你先抗还是他先抗?” “这个还有讲究?”茯月惊道。 “当然啦!你要是没有记忆,随便你抗旨。但你有记忆,刚才就说了,遇到被赐婚这件事,本来只该顺其自然不该抗旨的。” “那我抗旨抗得顺其自然一点不行吗?” 皇后惊得端庄的五官乱飞,道:“你都抗旨了还能叫顺其自然吗?” “那怎么办,我不想和玄霖成婚。” “你若实在不想,此事先让卫霖开口好了,这样也不算你强行干扰事情走向了。” “那这好办,我们都已经说好了,谁先说谁后说有什么区别吗,到时候我眼神暗示他。” “那就好那就好。” 回宫之后,小七拿出了那本红色簿子,上面进度条已经显示10%。 茯月喜道:“看来是今日我一番言语狠狠鼓励了卫小将军的事业心嘛。这样都能涨5%的话,等到赐婚那日我们一起抗旨,不得直接涨10%?” 斩断红尘情缘,一心建功立业,一定是这样没错。 小七面上笑得一片慈爱,道:“很有道理,让我们一起期待吧。” 回了卫府的卫小将军,夜里安寝前耳朵边上还绕着小公主娇娇软软的声音: ——小小年纪首次出征就大获全胜,卫小将军前途无量。 小公主这是在夸他对吧。 躺在床上的人笑了两声,长腿一迈翻了个身,把自己埋进被子里。 枕畔的芙蓉花散发出清香,夜风吹过,花香盈了满屋。 ** 中秋佳节转眼就至。 宫宴那天,楚国皇帝果然提及茯月与卫霖的婚事。 “月儿是我楚国唯一的公主,从小千宠万爱地长大。” “是啊,本宫就得这么一个女儿,自然要像明珠一样捧着。” 冒牌皇后坐在楚国皇帝身边,端了一副温柔贤淑的样子接着话茬,说起话来温声细语的。 但茯月觉得皇后快要憋死了,她都能看到皇后眼角抽搐的细纹。 “朕先前还愁寻不到如意驸马委屈了朕这个女儿,如今卫小将军归国,朕只看上一眼便觉得放心了。” 皇后佯装惊讶捂嘴,“皇上的意思是……” “卫小将军今年十八,我儿今年十六,年岁正好也就罢了,一眼望过去谁看不出是一对金相玉质的璧人,实在般配。朕今日不如就做主结了你二人这对金玉良缘。” 茯月从座上站起来,对卫霖使了几个眼色。 卫霖也从座上站了起来。 两两相望,唯余沉默。 “吾儿的眼睛怎么了,怎么一直眨?” “没什么,父皇,我好得很。” 茯月讪讪笑了两下,重新看向卫霖。 ——这小将军行过军打过仗,计划有变看不出来吗?怎么呆呆的? 卫霖见小公主没有按先前宫中约定的那般行事,生怕计划有变,自己不敢多嘴,也不想多嘴。 于是相约一起抗旨的两个人都莫名其妙不吱声了。 “好好好既然你们二人没什么意见,那朕说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皇后给楚国皇帝添了新酒,笑吟吟道:“本宫也瞧着两个孩子好得很呐,今日真是添了喜事一桩。” 茯月诧异地看向皇后——靠,怎么感觉被坑了。 算了,不就是订婚吗?没什么大不了的。 莫生气莫生气,气坏身子又何必。 拖拖婚期,赶在成婚之前帮玄霖历劫成功不就好了,又不是真的要和他相伴一生。 茯月坐下前朝着卫霖的方向瞪了一眼。 后者因为心虚一直没敢抬头。 宫宴途中,茯月借着醒酒透气的理由离开了片刻。 坐在上座的皇后见卫霖追了出去,得逞的笑容一闪而过。 嗯,红本本上的进度条应该暴涨到30%了吧。 小孩儿就是好骗呐。 只不过这红尘的婚事易结,缘分却难绑,谁都强求不来,也骗不来。 能不能成,还要看各自的心意喽。 茯月虽然想得开,但还是有些恼卫霖。 尤其这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追了出来,还一直跟在她身后。 她越走越快,卫霖也越走越快。 茯月终于忍无可忍转过身。 “站在那儿!” 卫霖倒是听话地站住了。 “本公主问你,方才赐婚,你为何一言不发?” “是公主说,你先说,臣再说的,公主一直不说话,臣以为……公主改变了心意。” “卫小将军,你到底为什么觉得一个人会和自己才见了两面的人成亲啊?” 卫霖忽地上前了一步,神色很是认真: “可我见公主第一面我就想与公主成亲了。” ------------ 第81章 凡尘劫事(五) 茯月看着突然向她逼近的人,慌乱的感觉直线上升。 尤其是她在听说了方才他一番话后。 什么叫做见她第一面就想和她成亲? 简直…简直大胆! “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 茯月梗直了脖子望着卫霖,像在给自己涨气势似的。 “臣知道。” 少年只有十八岁的年纪,但已然长身鹤立,站在她面前,双目灼灼。虽然耳尖已经红了个透,但他还是认认真真地回答着。 “臣知道。臣知道此话听起来太过仓促与唐突,但这都是臣最想对公主说的话。” “公主几天前夜里来找臣时,臣真的很高兴。可臣没想到,公主是为了让我与你一同抗旨拒婚。” “但还好,公主的理由里,没有心有所属这一条。” 茯月听着面前的卫霖红着耳梢和脸说完了这些话,在他专注又认真的目光里,茯月慌乱移开了视线。 “没有心有所属又如何,你得意什么?说不定过几日就有了,京城这么多才子,我一日能看上三个。” “那公主今日看上臣了吗?” “卫霖!” “臣知错,公主不要生气。” 卫霖面上一副诚恳道歉的样子,却让茯月更气了。 他这种看着正经说起话来油嘴滑舌的腔调到底是和谁学的呀? 和玄霖简直一点儿也不一样! 不仅不一样,还完全反着来。 玄霖什么也不爱说,这愣头青的小将军什么话都往外说! 要不是这张脸世上根本不可能再有一张,她简直要怀疑这卫霖就只是和玄霖长得一样,而玄霖在凡间另有其人了。 “公主,皇上已经敲定旨意了。所以,我们之间,已经有了婚约了。”卫霖说话时,唇角是掩不住的笑意。 茯月黛眉一蹙,道:“本公主知道,可旨意就只是旨意,何日成亲还有待定夺,本公主还不想这么早成婚。” “在这之前,你不要总想着这件事。就如同本公主与你说的那般,业立才能家成。” “你要每日好好习武练兵,业精于勤,你将来是要做一品上将的,怎能耽于与本公主的小情小爱?” 卫霖想了想,道:“可我爹也是上将,他就很爱我娘。” “你!我看你根本就是贪图本公主的美色!怎么会有人见我第一面就对我情深意切?” 卫霖急道:“不是的公主!臣不是贪图公主美貌。” 他觉得这两句话远远不够解释,于是把心中所想一股脑全说了出来。 “臣从小便在军营中历练,在征西军中长大,臣父亲与叔伯都教我用兵之道,耳濡目染,其实臣十六岁便可领兵,但我爹不许。” “起初,我总以为是父亲觉得我不堪大用,不想给我机会。直到后来父亲临终之际才告诉我他不同意我带兵的原因。” 说到亡父,卫霖眼底有一瞬黯然,但他看着面前的小公主,神色依然有在期待她的回应。 茯月到底是不忍心他更加伤心,便问道:“卫老将军,如何说的?” “父亲说,领兵不只要学会如何排兵布阵,还要有为将的人性。父亲说我用兵狠戾,不给敌人留活路是好,可不给自己留后路,这是大忌。” “其实直到这次出征归来,我还是无法全然理解父亲的说法。用兵狠又怎么样,只要对面都死了,就不用考虑后路,只管往前便是。” 茯月听着这段话,再看卫霖的眉眼,似乎已然能想象得到这位少年将军在战场持戈冲杀时有多么意气风发。 只不过眼前的卫霖敛了一身血性,对她垂眸低语。 “后来烽火狼烟之下,臣看到许多枯骨,才慢慢懂得父亲的意思。” “边疆不会只有一次战争,家国一将难求,作为主将,除了要会用兵,还要学会如何保全自己保全自己的兵。” 可怜河边无定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而那天城楼之下臣一见公主,方顿悟如何学会保全。” “心中有牵挂,自然会惜命。” “这是臣见公主的第一个想法,与公主的容貌无关,臣总觉得公主一见如故,让臣心生怯意,也让臣心生欢喜。” 茯月在卫霖一句接着一句热烈又直白的话语中渐渐热了一张小脸。 不用看也知道,她现在肯定从脖子跟到额头都是红的。 哪怕不喜欢卫霖这个人,听到这样赤诚的话,感受这样热烈的情愫,也很难无动于衷。 但还好,卫霖的脸仿佛比她要红些。 这就显得她不是那么的手足无措和慌乱。 喋喋不休把自己心里话说了个七七八八的卫小将军后知后觉自己话太多了,于是声音变得磕绊起来。 “但是…臣的话不是说公主不美的意思……公主很…很美…公主是臣见过最好看的人…” “卫霖,你住嘴!” 茯月被卫霖的话弄得心慌慌的,她不敢再听下去了。 面对着这么一张脸,再听这些话,简直就是在赤裸裸地引诱她好吗! 被下令停止说话的卫霖安静了不到两秒又弱弱地开口问道:“对不起公主,是臣话太多了,惹公主烦心了。可是臣一见到公主就想与公主说很多话…” 看着自己面前那张可怜巴巴的嫩脸,茯月是想生气也没地方生了。 “我们都有婚约了,你还要装可怜,真是得了便宜又卖乖,你真是讨厌死了,哼!本公主要回席上了。” 虽然小公主气呼呼地,还说讨厌他,但卫霖没从语气里听出有多气有多讨厌。 反而听得心里美滋滋的。 ------------ 第82章 凡尘劫事(六) 回到席上,茯月一眼看到了冲她悄咪咪眨眼的小七。 茯月眼神示意她——你最好待会儿能给出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一阵清脆的铃声响起,席上静了一瞬。 茯月余光看到几个扮相妖娆的女子迈着轻盈的步伐进来了。 琴音泠泠,宴会上歌舞升平起来。 但茯月没心思欣赏,只管埋头吃香喷喷的蟹。 解决了一只鲜嫩肥美的蟹钳之后,茯月才有空抬头看了一眼。 舞是好舞,人也都是美人。 而且中间那个女子她感觉十分熟悉,只不过她脸上蒙着一层红色的绢纱,看不清楚样貌。 茯月看到她接过一把琵琶, 素手一扫便是一串妙音流出时,茯月福至心灵地知道那人是谁了。 是孤音。 这不是专业对口了吗? 孤音仙君的法器就是琵琶。 【小夜:恭喜宿主解锁相关人物——孤音仙君,身份:秀坊容貌第一,琵琶第一,舞技第一名满天下的舞姬妙音。】 茯月见到老熟人,蟹也不吃了就盯着她看。 这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意境的确是妙不可言,即便茯月已经知道孤音长什么样子,但现在隔着这一层面纱,她也很期待见到那层红纱下的容貌。 在座的很多人都和茯月的想法一样,他们的注意力都落在了妙音的脸上。 尤其是.... 卫霖。 茯月发觉卫霖看着妙音的眼神专注至极,似乎是恨不得上去与她共舞一般。 呵,果然是男人。 茯月摆弄摆弄面前的酒杯,一截香气飘飘的舞袖从她面前划过。 她的目光顺着那截袖子看去,场上的舞蹈已经进入到了十分欢快的阶段,队形变幻地很快。 妙音双手托着琵琶舞步依旧轻快,裙摆摇曳间面纱坠地。 茯月听到了惊叹声。 适时,妙音恰好从茯月的面前飘过。 香气和美貌一同袭来,茯月夜忍不住惊叹了一声。 ——哇偶,漂亮姐姐! 下一秒,她眼前寒光一闪。 妙音从琵琶的牡丹头上拔出了一把剑,飞速地从茯月面前掠过,直奔太子楚枫而去。 妙音的眼神从风情万种的舞姬切换到狠厉的刺客只需要一秒钟。 快到茯月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在那把剑已经横到了楚枫颈前时,茯月被人一把从座位上捞起来护在身后。 茯月的目光从卫霖的后脑勺移到妙音的剑上。 ——靠,漂亮姐姐怎么是危险刺客? 算了,不是冲她来的就好。 死我哥不死我。 宫宴顿时变得躁乱起来。 众人抱头鼠窜的有,坐在原地脸色煞白尖叫的也有。 “刺客刺客!” “护驾!” “护驾,护送皇上去偏殿!” 训练有素的暗卫将皇上皇后护在中间送出了案发现场。 楚枫还像方才那样端端坐在座位上,面不改色,未曾挪动分毫。 妙音的剑在他颈前留下了一条血线。 但她那把剑也无法再往前分毫,妙音被御前护卫和暗卫牢牢拖住。 “竟敢在御前行刺,看来你是活够了。” 妙音没说话,被身后的人一脚踹在膝弯,跪在了地上。 “说,谁指使你来的。”楚枫垂眸看着跪在面前的人,声音没有丝毫温度。 “呸,狗太子,杀了你是替天行道,何需指使?” “还真是嘴硬。” 楚枫不紧不慢地说完了这句话,目光从妙音脸上移开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说了几句安抚的话便让人都散去了。 宫宴遇刺,他是太子要主持大局。 茯月作为皇室中人,没有跟着官眷一同退下。 作为驸马的卫霖自然跟着茯月一同留下了。 主要是茯月太想知道这个事后面的走向了。 没想到人官眷都散了以后,她看到楚枫抬脚就踹在了妙音心窝上。 妙音的的口中顿时喷出一口血来。 茯月看的得目瞪口呆,都这样子了,力道想必不轻。 茯月望着楚枫,声音极轻地嘀咕了一句:“太子哥哥要不你轻点儿?” 没想到楚枫耳力倒是极好,这一声嘀咕让他给听见了。 楚枫侧目看着茯月,声音中满是寒凉:“皇妹也知道我是你太子哥哥?你太子哥哥差点死在她剑下,孤不过踢了她一脚,你让孤轻点。” 说着说着,楚枫的语气变得狐疑起来:“皇妹这么心疼她,难道是从前认识不成?” 茯月被楚枫盯得发毛。 ——怎么还怀疑到她头上来了? 她只是怕常风仙君火葬场啊。 罢了罢了,这凡间的恩怨她还是不参与了,怪吓人的。 卫霖对太子拱了拱了手,语气诚恳:“殿下恕罪,想必是公主不常见这些场面,有些害怕罢了。” 楚枫的目光落在茯月和卫霖身上开来回看了两眼,意思很明显——刚赐婚呢,现在就护上了? “她要咬毒!” 刺客在牙齿中藏毒,刺杀失败时服毒自尽已经是常见的伎俩。 茯月正惊讶孤音这么早下线时,她竟然又看到楚枫又一脚踹在了妙音肚子上。 然后楚枫一把抄过了身侧案几上的酒壶,“嘭”地一声在桌沿上磕碎,挑了一片碎瓷放入了妙音的口中。 已经吞下的毒被那一脚踹得随着口中的血流出,余下的毒妙音没办法再咬合,她口中被塞了片大小正合适的瓷片,连咬舌都咬不了。 茯月对楚枫这一连串的动作叹为观止,觉得常风仙君火葬场里的火越烧越旺了。 妙音望着楚枫,眼里满是不屈的恨意。 楚枫用指尖挑着妙音的下巴,笑意满含着残忍:“你的命不值钱,大可一死了之,不知你可对得起你秀坊那些故旧的冤魂?记住,她们是因为你而死的。” “楚枫,你这个疯狗!是我要来杀你,她们都只是普通的舞姬而已,你想要做什么!” “既然你供不出幕后主使,孤一把火将你所来之地烧了永绝后患,岂非太正常不过?否则哪日再冒出来你这样一个用皮囊惑人的刺客,孤只有一条命,可真是玩不起。孤宁可错杀,绝不放过。” 地上的孤音听到这句话,美艳的脸顿时变得狰狞起来,她含着瓷片呜咽,语气充满了恨意。 “好一个宁可错杀,绝不放过!楚枫,你草菅人命,不得好死!” 楚枫看着妙音宁死不屈的模样,嘴角轻挑。 “你倒有几分傲骨,可惜——孤最喜欢折人傲骨,尤其像你这样恨孤的。” 说完这句话,楚枫挥了挥手,示意护卫将妙音押下去。 “不必送到死牢了,押回东宫,孤亲自审。” 这是...要用私刑? 茯月在心里默默为常风仙君点了一根蜡。 小伙汁,出来混,总有一天是要还滴。 ------------ 第83章 凡尘劫事(七) “公主,你没事吧,是不是受惊了。” 茯月从凡间虐恋二人组中回过神来,看到卫霖一脸关切地看着她。 茯月想到卫霖刚才的表现,直问道:“你是不是早就发现她是刺客了,所以一直盯着她看?” 卫霖点了点头,然后唇角没忍住上扬:“只顾着盯刺客了,臣竟然没注意到公主在看我。” “谁看你了!”茯月不想这人重点抓得如此之偏。 “好好好,公主没在看臣,是臣冒昧了。”卫霖乖乖地认错。 “公主别怕。今日那女子不知费了多少年的功夫才能混进御前行刺,寻常刺客是摸不到皇宫的。” “就算进得来,也大抵不会直奔公主而来,只要公主待在人群中,再加上有暗卫,刺客无论如何也伤不了你。” 茯月觉得卫霖这话碍于身份说得很隐晦,她觉得他是想说刺客多半是去杀皇子的。 是啊,她只是一个柔弱的干饭人,刺杀她做什么? 茯月虽然觉得自己没什么好怕的,但她能听得出来玄霖很关心她的安危。 “本公主很惜命的,所以会时时刻刻注意安全,今日多谢你。” 卫霖低头看着茯月,温声道:“公主谢我做什么?我是你的…你的…咳…” 卫霖红着耳尖咳了咳,继续道:“保护好公主本就是我的责任,无论是作为臣子还是作为别的什么。” 茯月看着面前又莫名其妙陷入不好意思情绪里的卫霖,心里暗暗好笑。 这个历劫历的真是有意思。 也不知历劫成功后,常风和玄霖都记不记得自己在凡间干了什么。 若是记得,常风仙君肯定都没脸再见孤音仙君了。 至于玄霖,若是他想起来自己在凡间成了这么一个傻傻的纯情小将军,不知那张脸还能不能保持那种冷若冰霜的神态。 等等,历劫成功以后,玄霖不会要杀了她这个唯一的知情人灭口来掩盖黑历史吧? “公主?公主?” 茯月被卫霖喊得回过神来,发觉对面的人目光很不自在闪了闪。 “公主刚才怎么一直盯着臣看?” 茯月轻“哼”一声,双手交叠在小腹上放着,将公主的架势端得十足,道:“你是本公主的驸马,本公主还看不得了?” 听了这句话的卫小将军只觉得头顶好像在冒星星了,一阵晕眩地回答道:“看看看,公主想怎么看就怎么看。” 小公主也太可爱了! 性格好,脾气好,样貌好,样样都好。 虽然她现在还不喜欢他,却从没让他难过。 也不嫌弃他话多,他说什么都能得到她的回应。 她简直就是从天上下凡来历劫的仙女吧! “走吧,皇兄遇刺,宫宴都散了,留在这里不妥。” “好。” 两人一前一后在宫道上走着。 此时又是斜阳西下,落日熔金,暖色的余辉落在两人身上。 卫霖看着面前的小公主,清晰地认知到,这么多年来,除了从前与父母兄弟团聚时,他是第一次感受到胸腔中那颗心如此充盈。 缘分真的是很奇妙的东西。 几日前也是这样一个黄昏,一朵芙蓉花的垂幸让他知道了什么叫做惊鸿一瞥,也知道了什么叫做一见钟情。 茯月踏着落日的余烬,并不知道她身后的人已经在暗暗发誓要保护她一辈子。 ------------ 第84章 凡尘劫事(八) 长久的沉默之后,茯月听到身后的卫霖语气有些黯然神伤地说: “公主,前方就该分别了,臣无事不得入宫,也不知下一回再见公主是什么时候。” “公主要注意身体,臣愿公主每日都欢喜。” 茯月走了两步停下,转过身看着卫霖。 “什么下一回再见不知是什么时候,明天本公主就要召你入宫。” “什…什么?”卫霖睁大了眼睛,神色看起来有些愣怔。 “我说,本公主明日就召你入宫。”茯月又重复了一遍。 “你不是无事不得入宫吗,那你现在有事了。你就负责进宫陪本公主训练下属,每隔几日就来。” “隔几日就能见公主?!可是…可是这样做,会不会有损公主名誉。” 卫霖被突然到来的幸福冲击得晕头转向,但也没忘记考虑公主的声誉。 “本公主见驸马,会损什么名誉?你我是父皇亲自指的婚,谁敢在背后议论,我让父皇灭了他!” 茯月一番话气势足足的,说完后她突然又小声了几分,看着卫霖道:“就算真传出什么,本公主又不在意。” 损的是楚月的声誉,关他茯月什么事? 她不认不认。 看着卫霖错愕的神色,茯月突然想道:“你不会是怕你的声誉受损吧?” “怎么会公主殿下!” 卫霖看向茯月的目光越来越炽热,他轻声道: “就当是臣无耻,若能从旁人口中听到公主与臣有是什么,臣其实,求之不得。” 茯月感觉自己不能再听下去了。 太危险了。 她避开卫霖的目光,道:“你怎么不问问我,进宫了之后你具体要做些什么?” “臣只要能见到公主,做什么都可以!” 茯月炸了。 喂!这小子能不能不要这么恋爱脑! 主线推不下去了啊! “本公主见今日刺客一事中,皇室天机营的暗卫身手不凡,所以想着自己也操练出两位能使使拳脚功夫的近卫,你自小习武,想必自然知道该如何教人。” 操练近卫是假,天天监督卫霖练武才是真啊! 虽然她莫名觉得卫霖自制力肯定是有的,但人嘛,说不定哪段时间就怠惰了。 但还是她得亲眼看着才能放心,反正她现在唯一的要事就是帮助玄霖历劫成功。 “臣一定不会让公主失望的。” 茯月点头,“你隔几日来见本公主一回,其余的日子,军营也要去得勤些。当然了,我知道你作为主将,肯定心里有数比我懂得多,但本公主再提醒提醒你,你也别觉得烦。” 卫霖连连摇头。 “怎么会烦呢,公主这是在关心臣。而且公主说话很好听,公主愿意与臣多说一会儿话,臣很高兴。” 茯月觉得一定要在此刻分别了才行。 待在卫霖身边,怎么每时每刻都在冒粉红色小泡泡? “再多说一会儿天都要黑了,你快去宫门吧。再晚些宫门都要落匙了。” 卫霖依依不舍道:“好,那臣就告退了。臣会一整晚都期待公主的召见的。” 快走快走! 茯月觉得自己要顶不住卫霖的甜蜜轰炸了,她提着裙摆迈着小碎步溜了。 两人在宫道分道扬镳。 在茯月看不见的身后,卫霖一步三回头。 ------------ 第85章 凡尘劫事(九) 夜色沉沉,中宫内气氛诡异。 皇后翘着脚坐在软榻上,茯月在房内一边踱步一边数落她。 “我要顺其自然,所以我不能表现出太明显的反抗,于是这门亲事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结了。本以为和我同一个阵营的队友能帮我说两句话转圜一下,结果队友不但没帮我还拍手叫好。” 茯月在皇后面前定住,挤出一个和善的微笑:“关于这件事,你有什么头绪吗皇后娘娘?” 小七面上堆起笑容,连忙起身拍了拍茯月的背扶她在软榻上坐下。 “哎呀仙君,听给我给你解释嘛!” 茯月“哼”了一声,“我倒要听听你想怎么狡辩。” 皇后清了清嗓子开始了长篇大论。“皇帝要赐婚,是冲着卫霖去的。像他们这种手里有兵权的人,被皇权忌惮那是肯定的。虽可怜那卫霖独身一人,但这种独狼是最不好惹的,急起来谁都敢咬一口,皇帝捏不到他的软处。但他一旦有了家室就不同了,尤其你还是自家人,放在卫霖身边再合适不过了。” “你这话还不是在帮皇帝做说客吗?” “别急嘛,小仙的意思是,这个婚无论如何都是要赐下的,你是最合适的人选,但若没有你,也一定会有其他人。” 茯月思索几番,似乎的确是这样。 皇帝是为了捏人软处,没有她,还有其他听话的宗室女,陈家女,王家女。 卫霖不可能不英年早婚的呀。 小七见茯月想明白了这一点,继续道:“这就对了。反正卫霖都要成亲,若是娶旁人,是个娇滴滴又黏人的小娘子,有了温柔乡,自然在温柔乡夜夜笙歌,谁还能那么勤快每天都去军营看糙爷们?” “说得也是,不能这么堕落不思进取。” 茯月点点头,开始认真地分析。 “听说那事儿做多了身体容易亏空,这样下去还了得?” “他年纪又小,禁不住诱惑,一个月下去恐怕就提不起来剑了。” “这样我们还怎么早点回去?” 小七猛地点了点头:“对对对!小仙就是这个意思!” “所以让卫霖娶谁都不如放在仙君你的身边来得可靠啊,你日日监督他练武练兵,强身健体,历劫成功回到上界指日可待啊!” “嗯嗯,还真是有一番道理。” 茯月点头,但她转眼看到了笑得一脸奸邪的小七。 “你笑什么?” “笑我和仙君一片光明的前途啊!” “那就说好了,我来推主线,你来辅助我,我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自然自然,小仙这里就有一本更适合凡人体质的修炼秘籍。虽然这里没有灵气,但也能帮助他学一些上乘的武功了。收好,明日送他。” 茯月拿起那本书,觉得立马信心大增。 把这个送给玄霖,进度条一定会再涨的! ** 京城闻府。 闻三公子闻鹤鸣正在院中煮酒,院墙来了个不速之客。 那黑影从墙上翻过来稳稳落地。 “卫小将军怎么偏爱爬墙,听说今日你被赐了婚,以后去见公主也这么爬?” “走正门弯弯绕绕的游廊太多 ,翻墙快呀。有走正门的功夫我早就和你说完话回去沐浴完做了个梦了。” 闻三公子拨了拨烧酒的铜炉片,一派悠闲自得的模样。 “说吧,来找我做什么?” 卫霖凑上前去:“你姐姐妹妹多,你帮我分析分析,若一个女子说不想与你成婚,但又说要经常见你,这是怎么一回事?” 闻三公子把酒盏斟满,才不紧不慢说了一个字。 “傻。” 卫霖单当即反驳道:“傻?她才不傻!” “不是她傻,是你傻。” 卫霖:“......” 闻鹤鸣继续道:“据我所知,你和那位小公主从前没见过吧,任哪个女子要和刚认识的人成婚都是不愿意的。但她又不讨厌你,所以自然要经常见一见,好看一看你这个人如何呀。” “怎么样,卫小将军觉得有几分道理吗?” “我觉得你说得很对。她既然要见我,那她就不讨厌我,不讨厌我,那不就是喜欢我?” “所以,喜欢和愿意和你成婚之间还差点火候,你要努力啊。” “那是自然!今日听你一言,受益匪浅,简直军师啊闻公子。” 卫霖的敬意都写在了脸上,但他看了一眼闻鹤鸣,忽然又疑惑道: “你洞若观火至此,为何至今还没有成亲?” 闻三公子端起烫酒饮了一口,缓缓道:“一个人自由自在,有什么问题吗?” “自然没有问题。今日多谢,听闻公子一言,胜读三本话本啊,走了。” “才胜读三本话本?而且你不是刚来吗,这就走了?” 卫霖脚尖点地,长臂一伸,劲瘦的腰一挺,长腿一迈,轻轻松松跃上墙头。 他在夜色中回望了一眼闻三公子的庭院,笑道:“所以说爬墙快些,今日有急事,改日再来说话。” 回到卫府中的卫霖精挑细选明日要穿的衣服选到半夜。 可惜他久不居京中,合身的衣服已经不多了。 勉强选出几件来,还得考虑花色。 实在为难。 好在最后终于是配出了一套——内里是淡黄色红襟交领长衫,外头罩一件雪白的圆领衫,胸口和下摆绣有竹叶,腰间系红色的白玉流苏宫绦。 可惜忙活了一夜的卫霖,第二日晨起穿衣时,揽镜自照一番总是觉得不够好。 外头有人匆匆进来通传,说公主命人套车来接卫小将军,马车已经在卫府门口等候多时了。 卫霖先是一怔,而后高兴又自责。 他怎么也没想到公主会亲自派人来接他。 可是他已经耽误了很多时间。 所以也顾不得什么好不好了,直接就往外去了。 “公主的人来接,为何没有先传,怎么能让公主等?” 跟在卫霖身后的通传道:“是宫里的人没让说,说不必催促,卫小将军自然心里有数的。只是没想到...” 因为打扮而错失时辰的卫小将军更自责了。 第一次去见公主就搞砸了。 公主一定对他很失望吧。 ------------ 第86章 凡尘劫事(十) 卫霖一路上忐忑地进了宫,没想到他见到的茯月并没有脸色不好,反倒是开口先问了一句。 “怎么比想的要迟了些?难道你们路上遇到什么麻烦了?” 这还是茯月第一次召卫霖入宫,她就怕有人想借机挑事故意为难。 卫霖听了茯月关心的话,心里更加愧疚。 “是臣的错。臣在家中耽误了些时候。” 见卫霖垂着眼没什么神采,茯月疑心道:“你又不似女子出门要敷粉描妆,怎么会在家中耽误时候。你不会是……反悔不想来了吧?” “怎么会!我昨夜想到今日还能与公主见面,都…都有些睡不着觉。” “那好吧,本公主勉强原谅你迟来,下回不许了。” 茯月往卫霖跟前走了走,对着他左右看了看。 卫霖顿时不自在起来,紧张到浑身都有些僵直。 “你这衣服……” 茯月话说了一半,眉头一皱,继续道:“之前见你,都挺穿得干净利落,今日这是怎么了?” 孔雀开屏的卫小将军顿感羞赧。 他打扮了这么久,原来公主不喜欢么。 “对不起公主,臣以后,不会再这么穿了。” 茯月摇头:“不,我是说今日你要练武的,穿一身白,很容易脏的,舞刀弄剑的,若是再划破了,这么好看的衣服,岂非太可惜了。” 卫霖眼眸一亮:“不会的公主,我武功很好的,再佩两串玉饰也不会碍着我。” 不明白卫霖突然在高兴些什么的茯月应了声:“那好吧。”她挥挥手,有宫婢举着木托上前来,茯月拿起木托上的书递给卫霖。 “这是我在宫中藏书阁中找到的书,我虽看不懂,但对你应该很有用,你务必要收下。” 卫霖双手接过,眼角眉梢都是得了礼物的开心。 “公主所赠之物,臣必然会好好爱护。” 茯月连连摇头:“谁让你爱护了?你应该时时拿出来观摩,将书翻烂才算完。” “当然,臣一定会日日看,日日想,日日钻研。” 茯月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这才对嘛,悟性不错。” 此后的时间,茯月躺在檐下放置的那张美人榻上,看着庭院中的卫霖教那两个被她选中的幸运儿练武。 茯月在今日刚见到卫霖的第一眼就觉得他有些不同。 在城楼初见时,卫霖戎装下是黑红相间的一套窄袖胡服。 在中秋宫宴上,他穿的是武将的紫色官服。 都是很惹眼的颜色。 这些颜色配上卫霖那张嫩生生颇具少年意气的脸,简直好看至极。 今日不知怎么突然换成了白色。 不过这一身白衣,让卫霖虽然没有以往那种热烈张扬的好看,但平添了几分清雅和矜贵。 雪衣黑发,剑眉星目,唇红齿白。 果然脸才是白搭的时尚单品啊。 而且,真不愧是从小习武的人,身材是真的太好了。 卫霖正值少年时期,身姿虽然比不上玄霖,但特点就是修长,清隽。 白衫从恰到好处的肩背往下收束,拢在红色宫绦中勾勒出细腰,往下是两条修长的腿。 茯月看着看着,连自己看入迷了都不知道。 她的视线随着卫霖随着动作飘扬的发尾而动,心里在想—— 脸又养眼。 说话又好听。 脾气又乖。 唯一的缺点是……凡间限定啊。 这么一想,茯月突然觉得悲凉起来。 是啊,历劫成功后,她就再也见不到卫霖了。 历劫成功后,她要重新攒数值回她该回的地方。 无论是卫霖还是玄霖,都不是和她一个世界的人。 所以,她不能被男色诱惑,一定不能陷进去。 在异世界,感情用事可能会让自己坠落旋涡万劫不复。 ------------ 第87章 凡尘劫事(十一) 一天的时间悄然过去,送走卫霖时,茯月不忘叮嘱他回去之后多看那本秘籍。 夜里茯月拉着小七复盘。 小七打开那本红簿子,看着进度条已经暴涨到35%,茯月顿时心花怒放! 有用有用!送秘籍什么的果然有用! “小七,你再给我搜罗出一些秘籍呗,或者可以用来锻剑的天材地宝也行。” “我想给卫霖铸一把短刀,效果肯定更好。” 小七一边笑一边觉得自己当初下凡来帮助牵这个线也不是件什么不好的事嘛。 那时他看着姻缘簿上玄霖和茯月两人的名字牵出来的红线弯弯绕绕,中间还断了,觉得些事肯定难办。 没想到在凡间的两个人还挺顺利。 早知道那四位上仙找上他时他就不该摆出那副誓死不从的模样了,这会显得他很不专业啊。 至于凡间以外的,一个仙一个妖,再坎坷又怎么样。 仙妖殊途,这不是他的经营范围啊。 把眼前的事情做好就是。 “有有有,秘籍有很多,不过天材地宝你得容我找找,不是所有东西都可以带下凡间的。” “那好,也不急,你慢慢找就好。” 于是接下来的几个月,日子都这样过去。 卫霖数着天数盼着与公主见面。 在茯月送了一大堆秘籍之后,进度条已经拉至60%。 但她心中隐隐觉得不安。 因为要最终要历劫成功,必然是需要一个契机的。 卫霖是将军,可战场从来都是刀剑无眼。 不知需要何等惨烈才能才能算他历劫成功。 从前她总是盼着这个契机。 但不知什么时候,她也开始为这个契机而担忧。 而且茯月发现,两人每隔几天的见面,她竟然也开始在期待,而且那种期待是除了推主线进度以外的期待。 冬月第一场雪落下时,茯月送了一把短刃给卫霖。 在茯月将短刃递给卫霖时,两个人冻得通红的指尖相触。 茯月竟然一瞬间想起了玄霖的手。 玄霖的体温就是这样低,他这个人如同他的体温一样,冷冰冰的。 也不知在这场凡尘的劫事里,是如何得了这样一个明烈的卫霖。 等茯月的手突然被人握在掌心中时,茯月神思惊回。 眼前的卫霖,抓了她的手笼在手心中,似在为她取暖。 茯月笑:“你的手也是冰的,怎么为我暖手?” 卫霖怔了怔,旋即眉眼一弯,牵住茯月的手放在自己脖颈两侧。 “那这样呢?” 两个人放着暖炉不用,用着如此亲密的动作取暖,但谁也没有戳破。 说起来,这还是他们第一次牵手。 也不知是冻的还是害羞,卫霖眼下和耳梢都是一片薄红。 四下静谧,他们谁也没有说话,只紧紧挨着,唯有细碎的落雪声。 自中秋过后,两人常常相见。 虽然婚期迟迟未定,那道赐婚的圣旨也迟迟没有落下,但在宫中见过公主与卫霖的人,都道二人是一对璧人。 谁都认定,他们成婚只是早晚的事。 可是小七知道,这是情劫,必然不可能一帆风顺。 变故就发生在一切都仿佛要落下帷幕皆大欢喜的时候。 ------------ 第88章 凡尘劫事(十二) 冬月末,楚国西南边疆的附属国乌雍使团入京。 楚国西北边境是未曾臣服于楚国的拓族,拓人好战,屡犯楚国边境,所以楚国西北一带多战事。 但西南乌雍已向楚称臣多年。 所以此次乌雍使团前来,照例是向楚国皇纳贡朝拜的。 只不过与以往不同的是,此次为使团领头的是乌雍王第二子耶律佔。 既然使团有乌雍王的次子在内,楚国皇也不好像往常那样随意接见,便设宴款待了一番。 宴上,耶律佔看清茯月的容貌时,对她说了一句乌雍话。 茯月虽然听不懂耶律佔那句话的意思,但从耶律佔那一瞬间的眼神来看,绝对不是什么好话。 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卫霖的手瞬间紧握成拳,一个锐利的眼刀向耶律佔扫去。 许是没想到宴上还有人能听得懂这句乌雍话,看到卫霖眼神的一瞬间,耶律佔有些心虚地将自己得意的神色收敛了些。 但耶律佔收敛了,卫霖没打算就这样轻巧地揭过去。 卫霖起身,端起酒盏向耶律佔扬了扬,面上一副敬酒的做派,唇角却是冷笑。 “乌雍使团一路辛苦,不过既然已入楚国地界,想来还是说汉话的好。不过想来二王子第一次来大楚朝拜忘了为人臣属的规矩,也无伤大雅。” 楚国皇方才也听见了那句乌雍话,心里已经不爽。但他暗自思量,若那是句夸赞的话,他擅自出言,岂非失了大国皇帝的气度。 但如今既然卫霖开了这个头,他也刚好顺势道: “朕记得乌雍使团入楚前都要学汉话,今日既然是在朝拜期间,乌雍话便不要再让朕听见了。” 耶律佔在乌雍那是一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如今刚来楚国,锐气就在三言两语间被一挫再挫。 楚国皇帝和向他敬酒的那个小子,实在可恶。 然而他心里再恨,现在也只得端起酒杯将气和酒水一同咽下。 只是在他放下酒杯的那一瞬间,一抹阴恻恻的笑从他唇角流逝。 快了,再过几月,等乌雍的草长起来,战马有了粮食。 向人俯首称臣的日子马上就要结束了。 酒过三巡,茯月借口更衣悄悄溜到梅园透气。 那些乌雍人举止太过粗俗,他们桌上的酒水油汁被琉璃灯的光一照都能反光了。 她实在是倒胃口。 只不过她只在梅园小亭中坐了片刻,就听到有人踏雪而来。 茯月转过身看去,卫霖红衣白氅,自盛放的红梅中向他走过来。 茯月感觉自己的五感都得到了净化与升华。 卫霖也是一样。 他瞧见茯月坐在小亭中,两手乖乖托着个个毛茸茸的手炉,身上那件红色狐裘披风衬得小脸雪白,像个玉团子一样。 方才他听见污糟话的阴郁也被一扫而光。 “卫霖,方才那句乌雍话,你听得懂?” 卫霖没想到茯月这么敏锐,只能诚实地点了点头。 “那是什么意思?” 看着茯月清亮的眸子,卫霖顿了片刻,道:“只不过赞叹公主容貌而已,没什么。” 茯月觉得卫霖在说谎。 她方才看到了,卫霖一定是在生气。 不过他不告诉她,想必肯定不是什么好话了。 他为了她而生气,那自己又何必追问他,再让他难过一些呢。 “卫霖,你再近些。”茯月伸手扯了扯卫霖的袖袍。 卫霖听话地往前,还弯下了腰。 茯月将暖炉放在膝上,伸手拦住卫霖的脖颈,轻声道:“我不生气,你也别生气了。那个耶律佔他汉话讲得不错,唯独那句话用乌雍话来说,想必有贼心没贼胆,无能狂怒罢了。” 卫霖此刻耳边嗡嗡嗡地什么也听不清了。 在茯月拦住他脖颈在他耳边低语的那一刻,他觉得自己的身体仿佛不由自己控制了一般。 后颈搭着茯月暖呼呼的手,耳畔是茯月说话间的温热吐息,鼻尖还萦绕着茯月的清甜的熏香…… 只可惜这会儿不似上次雪中捂手那样,能得到相依相偎的二人独处时间。 “你们在做什么?” 一声极冷的质问从不远处传来,茯月和卫霖同时回头。 太子楚枫在不远处的红梅下,黑衣鹤氅,眉目冷肃地看着他们。 毕竟还是一母同出的亲兄妹,楚枫的目光还是让茯月心慌了。 而对于卫霖来说,此时楚枫姐夫这个身份带给他的压迫感比太子带给他的更强烈。 两个人慌忙分开,各自站直了。 “既然还未成婚,不要失了体统。” 楚枫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流转一圈,最终落在卫霖身上。 “耶律佔说要为父皇献武艺,挑了你做对手,如今人正在玄武台候着,卫小将军,不要给大楚丢脸。” 卫霖怔了怔,眼里闪过一抹冷笑。 他真愁没机会教训一下耶律佔,没想到人这么着急送上门来了。 “臣,一定不会让殿下失望。” 茯月站在看台上时,玄武台周围已经围满了人。 卫霖和耶律佔各站玄武台一方。 比武前,他们二人佔各自盲抽了把武器。 卫霖的是一杆银枪,耶律佔则是一个重型铁斧。 两人先礼后兵,各自拜了拜算打过招呼,随即就真刀实枪刻不容缓地出击了。 原本觉得毫无悬念该卫霖胜的茯月看了一会儿觉得不对劲。 ------------ 第89章 凡尘劫事(十三) 玄武台太小,本就是看赤身肉搏摔跤之类的地方,用来比武显得不太够用。 尤其卫霖的武器是长枪,本该辅以十分灵活的招式,但却被场地局限。 而耶律佔仗着地形优势,抡着铁斧向卫霖接二连三招呼去。 他虽没有碰到卫霖一点,但很明显他的意图就是将卫霖逼下台子。 卫霖要躲耶律佔的攻势,一时又被那窄小的台子限制住,那柄长枪一直未出手。 茯月看着节节败退般的卫霖,一时有些揪心。 耶律佔那样庞大的身形,拿着那铁斧,若稍有不慎,便是深可见骨的一道伤口。若是伤到脖子,更加不堪设想。 但她心里还是笃定,卫霖不会输。 她只是担心卫霖的安危,却不怀疑卫霖的实力。 事实也的确如此。 耶律佔以为自己占据了优势,却摸不到卫霖的一片衣角,渐渐有些急了。 而他的优势,逐渐变成了劣势。 那柄铁斧在他手中越来越沉。 他追着卫霖,额头渐渐出了汗。 但此时,转机似乎发生了。 卫霖已经被他逼至玄武台的边沿,甚至还是单脚站立。 耶律佔抓紧此时机会,用着一股想要致卫霖于死地的狠戾将手中的铁斧对准卫霖的心口掷出。 看台上一片惊呼,不少人已经捂住了眼睛。 茯月觉得,她自己要看到最精彩的一幕了。 耶律佔笑容凝固在脸上,方才在他面前差点被逼下台子身形还有些站不稳的卫霖唇角扯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他将手中的银枪戳地,足尖轻巧一点,借力翻身,转瞬间来到了耶律佔的后背。 那被孤注一掷的铁斧仍旧没有碰到他一片衣角。 在空中错身而过时,耶律佔听到了卫霖残忍的低语。 “没人告诉你,武器脱手,乃是大忌吗?” “方才尽地主之谊让你几招,现在到我了!” 卫霖手执长枪,直刺向耶律佔的后颈,但他没有伤他,而是挑开了耶律佔的一绺小辫。 看台上的人回过神来发觉局势已经大变。 耶律佔失了武器,只能像猴子一样被卫霖的长枪逗来逗去。 他的辫子被枪头一个接一个地挑开,直到最后他的头发完全爆开来。 耶律佔不愿承受被赶下的台子的耻辱,梗着脖子站在台上。 但他看不见的是,扎过辫子的头发散开便如同被炮轰了的鸡窝。 看台上爆发出尖锐的嬉笑声。 茯月看着小面连鬓角都没乱的卫霖,唇角也忍不住弯起。 真是看不出,卫霖还挺坏心眼的。 不过她喜欢。 “今日只是比武,再战伤了和气,就此打住吧,耶律殿下的武功,当真让在下刮目相看。” 卫霖一番话说得诚恳至极。 但在耶律佔听来是却是极大的嘲讽,可偏偏他现在身处异国样样被人压一头! 卫霖抬头,看向茯月,眼角眉梢都是在心上人面前赢了比武的笑。 茯月觉得方才在比武时尽显杀伐凌厉之美的卫小将军一瞬间变得臭屁起来。 但她还是从比武结束后惯常的彩头花篮中选了最大最好看的一朵,径直向着卫霖抛去。 初见是芙蓉花不经意间的垂青,此时是两厢情愿的奔赴。 卫霖一伸手,接过那朵花,斜插在襟口。 谁也没有注意的地方,耶律佔暗自观察着两人,笑容中满是阴险。 ------------ 第90章 凡尘劫事(十四) 楚历三十二年,初春。 楚国西北边境的拓族经过秋冬的休整后,屡犯楚国边境。 由于西北边疆多矿脉,加上征西军兵强马壮,所以楚国皇帝对拓族向来主战。 战事起得急,卫霖领旨后,征西军连夜开拔。 征西军本就在西北一带作战,熟悉地形,且拓人军中无人如卫霖一般有善用兵者,所以拓族对上楚国,基本没什么胜算。 但说起来,到底还是真刀实枪狼烟烽火的战场,总是让人担心的。 卫霖接了急旨,出城那日,茯月只来得及去城楼送他。 茯月远远地看到卫霖重新穿上戎装鲜衣怒马,夜色下也耀目至极。 只不过,连一句话也没有说上。 但朦胧夜色下,在卫霖朝她望过来那一眼中,她内心隐隐的不安终于消减了些。 同年五月,西北首战告捷和西南乌雍王反叛起兵的消息一同传到了京中。 楚国皇帝钦点宇文煦为主将,出兵乌雍平叛。 八月初,拓族被彻底驱逐至楚国边境百里外,楚国西北边疆版图西扩。 月中,拓人不甘被驱逐,一路南下,残部汇入乌雍,誓与乌雍一同破楚国西南边疆再直入腹地。 茯月自从听到拓族与乌雍结盟的那一刻起,心里的不安就上升到了极点。 昨夜她与小七看过,西北大捷时,那本红簿子上的进度条已经拉到了80%。 既然与拓族一战不是卫霖历劫成功的契机,那这个契机又在哪里? “西北那处,皇帝已经下旨将卫霖和征西军召回了,看来拓族不是关键。”小七托着腮,和茯月一样愁。 “战马,军士,都要吃粮,征西军多在边疆待一日,就要多消耗一日,所以我那便宜父皇才急着把卫霖召回来,想必国库已经吃紧了。”茯月分析道,“我倒觉得,契机可能就在这回西南边境的战事上。” “西南的战事?可西南与乌雍一战,主将是宇文将军。” 茯月摇摇头,“所以我也不知,卫霖到底会怎么样与西南扯上关系。” 战场局势风云万变,所以茯月疑惑的事情答案来得很快。 不过辗转反侧一夜,第二日呈上御前的急报便是宇文将军战死,乌雍已经连吞楚国边境两座城池。 除了战事外,急报极言乌雍早有反叛之心,蛰伏多年韬光养晦,此次是有备而来。 但与茯月设想的不同,大殿上提议调卫霖去西南率军作战的大臣,楚国皇一概没有回应,只闭着双眼,用那双苍老的手盘着碧玉珠串。 小七慌慌张张来找茯月时,茯月真听闻了一些外面的风言风语。 “今日殿前议事,太子极荐卫霖去西南坐镇,被皇帝捏着别的错处借题发挥斥了一顿,你说这老东西打什么主意?” 茯月眉梢一凝,缓缓道:“他不想战,自然是想议和。” 小七愣了愣,“议和?这人都吃了他两座城了还议和,他拿什么议和?” 茯月看向小七,道:“拿我。” 话音刚落,外头有太监的尖声高呼圣旨到。 一群人鱼贯而入。 小七被茯月一把扯住跪下听旨。 等那太监念完,小七才恍恍惚惚明白过来茯月方才的“拿我”二字是什么意思。 这封圣旨,分明是和亲的圣旨。 “公主殿下,咱家也只是个代皇上话的,您还是赶紧接旨吧,别为难奴才,奴才还得尽快回去回话呢。” 茯月抬头看着那面子功夫做得足的太监,目光慢慢落到圣旨上。 还真是讽刺,去岁需要有人挟制卫霖,所以她被赐婚给了卫霖,只不过婚书迟迟未下。 如今边疆不稳,这和亲的圣旨倒是又这么快递到她眼前来了。 一旁的小七,捏着皇后说话的腔调,反问道:“这……公公怕不是记错了,皇上拟旨时怎么也没个人提醒,我儿早已被赐婚给卫小将军,又何来嫁与乌雍王以图两国蒂好呢?” “奴才年纪大了,记不清事,皇后娘娘所说公主被赐婚给卫小将军,可有圣旨?” 小七被这混不要脸的行为惊到了,她的声音陡然高了两度:“中秋宫宴你就站皇上身边儿,他放个屁你也该听到了!” “娘娘,这里是皇宫,如此不雅之语让奴才这贱耳朵听去倒没什么,可是到底还是有损娘娘声誉啊。” 茯月拦住了小七,冲她使了个眼色。 小七当即清醒过来。 知情人需顺其自然。 现在进度条都拉到80了,不能再做出什么对抗行为让渡劫功亏一篑。 茯月接了旨,送走了那奸滑的老太监。 “这皇宫里的心眼子还真是多。”小七扶了扶头上摇晃的凤钗,真心实意地感叹道,“不是都说人间的皇帝一言九鼎吗,怎么还能出尔反尔?” “皇帝是一言九鼎,可皇帝就算犯了错做出反悔的事情来,你敢说他错了吗?” “……这倒也是。” 茯月看着桌上铺开的圣旨,神色有些黯淡。 怪不得楚国皇对调派卫霖的提议充耳不闻,原来心中早已经做了决断。 恐怕那日西南送到御前的不止有急报,还有新任乌雍王耶律佔的议和,条件就是将她送去乌雍和亲。 茯月记起去岁乌雍使团来楚国朝拜的时候,耶律佔第一次见她对她说了一句不怀好意的乌雍话,还有玄武台上耶律佔阴恻恻的笑。 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 而茯月想了想,大抵也能明白他那便宜父皇的想法。 楚国皇帝想必从宇文将军节节败退的战事上已经看明白——乌雍已经不是从前的乌雍。 楚国西北一战已经消耗了大量的银子,若西南再打下去,丢了疆土事小,亡国事大。 所以再战并不是好的选择。 至少对楚国皇帝来说不是好的选择。 因为他已经老了,他承担不起战败的后果,至少在他在位期间,他不要为自己的帝王生涯抹上黑点。 所以,在他还没死之前,能用一个公主换边境的太平对他来说再划算不过。 “小七,这圣旨我们无法违抗,可难道我真要去乌雍不成?” “放心吧仙君,此事大概率会有转机,就算你真去乌雍了,我也会想法子保你。”小七眼神示意茯月安心。 “毕竟我是受四位上仙所托下凡的,可以随意附身。我虽不能擅自改变事情走向,可保你不受委屈还是可以的。” 茯月闻言安心下来。 ------------ 第91章 凡尘劫事(十五) 房内忽地沉默下来。 茯月的目光穿过花窗,望向遥不可及的远方,喃喃道:“小七,你说卫霖什么时候会知道,我要被送去乌雍和亲了呢?” 小七心里虽然知道这是玄霖的情劫,二人结成良缘必然波折,可知道是一回事,心疼又是另一回事。 尤其是她看到茯月近来心情越来越低落时,自己也跟着难受。 “可怜孩子,你若想哭,就哭吧。”小七轻轻拍了拍茯月的后背。 “你说卫霖在听到这个消息的那一刻,会怎么想?” “他总是对我笑,我还没见过她难过的样子,竟然想不出来。” 她有记忆,知道这是历劫,本该做一个脱离红尘的看客。 可她到底不是无心之人,如何才能做个置身事外的洒脱看客呢? “仙君你放心,这是历劫,就当是一场梦了。待历劫成功之后,他还是威风凛凛的妖界之王。” 茯月无言叹息一声。 她知道是历劫,可卫霖不知道。 卫霖只会知道自己打完仗心心念念要见的未婚妻转眼另嫁他人了。 ** 耶律佔主动给楚国皇帝送去的议和书信中给的时限很紧。 一刻没有回信,西南一刻不得安稳。 所以茯月是在匆忙间被送走的。 收到八百里加急信的耶律佔,看到公主已在路上的报文时,只觉得心中涌上无限快意。 当初那个卫霖,让他在玄武台大失面子,又在他眼前与他看上的美人眉来眼去。 不过,如他对那楚国公主所说的那句乌雍话一般,他马上就能将她品尝一番了。 无论是他淫念中的楚国公主哭花的脸,还是卫霖悔不当初的神色,都能让他生出征服感。 在茯月的送亲使团出发的第十日夜间,宫中有烟花信响,而后兵戈声乍起。 静到诡秘的夜色中,有仓促的尖叫声喊: ——太子楚枫,反了。 夜色愈发深沉,御前亲卫和暗卫的尸首铺满了奉天殿前,石砖和宫柱上溅满了血。 百级汉白玉石阶上,有血汇成涓涓细流蜿蜒而下,楚枫身着一袭明黄色五爪龙纹袍,在满眼火光中,一步一步向奉天殿走去。 “三哥。” 身后有道熟悉的声音唤他,楚枫转身,看到楚夜站在街下。 楚夜的眉眼就像平日那般温和,但他知道,那只是假象。 因为他看到妙音站在了他身旁。 果然,她是他训练出来的人。 宫宴上刺杀他失败,于是他们转了个计策,来搏他心软吗? 楚枫看向妙音的红痕未消的手腕,那是被锁链日日夜夜磨出来的,所以,她现在本该被锁在东宫才是。 楚枫看着妙音仍旧恨意满满的双眼,语气听不出起伏地问道:“是楚夜将你放了出来。” 楚夜笑意温和,不紧不慢道:“三哥何须问这么明显的事情,是不愿意相信她是我的人吗?” 楚枫不再看他们,转过身,继续迈了一级台阶。 “三哥,她体内有蛊,你若执意走到奉天殿坐上那把椅子,她必死!” 楚夜紧紧盯着楚枫的后背,但片刻后,他居然听到一贯冷肃的楚枫笑了。 他再次转过来时,脸上满是讽刺。 “你既要堵我心软,该拿个等价的筹码,不过想来如今还没有谁能阻我进奉天殿!” 话音刚落,楚枫面色陡然凌厉起来,他夺过身旁羽林军的弓箭,一把拉开弓,箭矢直直没入妙音的右心口。 楚枫将手中的弓一丢,眼里森冷一片从倒在地上的妙音身上轻飘飘地一扫而过。 见楚枫已经无情到这个地步,楚夜更加心凉起来。 他没有想做的皇帝的心,却不甘楚枫样样压他一头,所以他软硬兼施,想拖楚枫下水,没想到楚枫什么也不吃。 眼见着楚枫又要上台阶,楚夜上前两步,语气极为阴狠:“妙音你说杀就杀,可你不知你那妹妹去乌雍的路上,我也命人安置了火药,你坐上皇位的那一刻,就是火药的爆炸的时候。” 楚枫头也不回,淡淡道:“那孤会用长公主之礼,为她厚葬。” “楚枫!你要记得你这条路上,有多少亲近之人的血,你这一辈子,都洗不干净了…唔!” 楚夜愣愣地看着从自己胸口惯出的冷箭,剧痛袭来,倒地之前,他看到本该已经死透了的妙音从他背后收回手。 妙音从楚夜的胸口拔出那支箭,身法极快,循着楚枫的身影掠去。 已经尘埃落定的楚枫望着奉天殿,漆黑呢双眸中看不出情绪。 忽然,他的后背一痛,似有人将冷铁捅进他胸口。 “护驾!” 一声惊呼,他的身后是箭矢没入血肉的声音。 他仓惶转过身,看到身卧在台阶上扎满了箭的妙音。 她的手中还拿着半截箭尾,箭头断在他的体内。 楚枫蹲下身,捏住妙音的下颌,眼里满是凄楚:“同榻而眠那么多回,孤知你的心脏在右边,所以孤那一箭往左,孤已经心软过一回,你却是真心想要杀了孤。” 她那一箭,是直奔着他心口来的。 “可惜这箭断了,只伤到了孤的皮肉。妙音,回答我,你到底是受了伤没了力气,还是心软了?” 妙音在楚枫手中冷笑,殷红的血从她口中涌出,再从他的指缝中滴落在洁白的汉白玉上。 “畜生…我恨不得…生啖你肉,怎会为你心软!” 楚枫眼角眉梢慢慢爬上病态的笑,他抱起妙音,声音极柔极缓:“你恨孤,可孤要封你做皇后。” 在他怀中的妙音目眦欲裂剧烈地挣扎起来,可她伤得太重,根本没有力气了。 楚枫一边抱着她进奉天殿,一边与她说话。 “当年你阖家被抄之事,是孤父皇的主意,孤当年在夺嫡的漩涡中,行差踏错一步就是尸骨无存,所以孤不得不听他的,孤今日就亲自替你报仇。” ------------ 第92章 凡尘劫事(十六) 茯月一身绯红的喜服,坐在用红纱装饰过的奢华马车中,从宫中一路往西南边疆去。 茯月听着车厢四角缀的金玲在颠簸中发出清脆的响声,稍微撩开车帘一角,满眼都是红色。 怎么也没想到,她穿上这身吉服,不是与卫霖成亲,而是远去乌雍和亲。 茯月向离车帘最近的一个丫鬟招了招手,道:“阿离,本公主有些闷了,想让你来与我说说话。” 听到公主这么说,一旁跟着的礼官立即道:“公主,你坐的是送亲的花车,让一个丫鬟上去,恐怕不太合礼仪啊。” “什么礼仪不礼仪,本公主头一回离开皇宫,心中伤心不已。且现在到乌雍才走了不到一半的路,若是没有阿离与我说话解闷,我恐怕就要在这车上断了气。你们只管考虑礼仪,抬一个死人去乌雍好了!” 方才出言阻止的礼官当即噤了声。 若当真抬一个死人去乌雍,他们也得死在那里了。 见礼官没再吱声,茯月重新换了阿离上来。 小七刚从楚国皇宫的惊变中抽身出来,赶来这送亲的队伍中附身在了公主的贴身丫鬟阿离身体中。 刚爬上马车,小七便压低了声音将皇宫的情况对茯月一一道来。 “你都不知道,你那好三哥太子殿下已经杀疯了!” “他穿着龙袍逼楚国皇帝退位,又亲自将他药成了废人,你四哥楚夜也死了,吓得我赶紧从他母后身体里出来,生怕他一时上头连我也杀了。” 茯月听着小七一股脑儿倒苦水,越听越心惊。 怎么不过几日,皇位就易主了? 可楚枫已经是太子,楚夜病弱,余下的皇子年岁太小,楚国皇又已经老了,太子即位不过是早晚的事情,何苦弄这么一出让自己得位不正起来? 茯月正疑惑中,突然马车颠簸了一下,然后她听到了巨石滚落的声音。 “有山石滑落!保护好公主!” 马车外有惊叫声,车内坐着的小七和茯月被一个急刹猛地甩向一侧。 “不好!不是山石滑落,是火药!” 闻到尘土和硝烟混合的味道时,茯月心下一沉。 不过,一瞬间爆炸声由近及远已经来到了耳畔,剧烈的震荡让马匹受惊,开始不受控制地狂奔起来。 “我刚从皇宫那逃出来,怎么又有人要害小仙!”小七被狂奔的马匹甩得头砸在车壁上咚咚作响。 茯月也没好到哪里去。 她头上的簪子钗环等饰物还比小七头上的多,没被摔一下,她的头就被磕得生疼。 “小七,如果我们死在这里,还有命回上界吗?” 小七一边狼狈地抱头一边道:“在这里死了,只是在凡间的躯体死了而已,在上界自然还能活。可是……你不能死呀!” 说完这句话,小七猛然叹了一口气:“唉!我该怎么与你解释……可小仙觉得,你既然是关键环节肯定会大难不死的,否则你若死了,大家都会永远被困在这里回不去的!” 这是玄霖的情劫。 可也不是谁都能帮他渡这个劫的。 这蛇妖因茯月生出情骨开了情窍,情劫自然与茯月有关。 当事人都死了,还怎么渡劫成功? 马匹嘶鸣声响起,陡然的失重感传来。马车磕在峭壁上,向下翻滚着坠落。 茯月和小七双双随着破烂的车厢跌下悬崖昏迷过去。 小七透明的魂体从那丫鬟身上抽离时,无声叹了口气。 这丫鬟应当是摔死了,否则他不会被挤出来。 小七蹲守在昏过去的茯月身旁,看见她额角被尖石磕出来的伤口,他忍不住伸手为她擦了擦脸上的血。 可惜他是透明的,碰不到茯月。 深山老林跌下悬崖,此时又是半夜,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难不成当事人要死在这里了吗? 小七在茯月身旁蹲下来,托腮沉思。 这还是他第一回接手妖族的情劫,没有任何提示,全靠自己摸索,还真是棘手。 宫变,和亲,性命垂危……到底要怎么样才能串起来指向历劫成功呢? 小七冥思苦想许久,在茯月睁开眼皮的一瞬间,他忽然福至心灵。 于是茯月醒来听到的第一句话便是—— “仙君,你可千万撑住了,卫霖一定会来救你的!” 茯月浑身发疼,尤其是额角。 她脸上和身上的血已经凉下来,夜风一吹,格外地冷,可是她没有力气挪动,只能奄奄一息地躺在满地碎石尘土中。 “怎么会呢,卫霖还在从西北边境往上京走,也许我和亲的消息都没传到他那里呢。” “他现在只是个凡人,就算他想救我,又怎么会来得及。” “而且你不知道,我只是个炮灰,怎么会有女主角的待遇…连玄霖都只是个没有气运的早死反派呢。” 小七虽然有些听不懂茯月的最后一句话,但他还是宽慰道:“你信我,这事儿绝对有转机。” 茯月却在越来越凉的体温中逐渐视线模糊。 “你说若我死了大家就都回不去了,可那该怎么办才好,我觉得好冷…好痛…我好像真的要死了。” 小七焦灼地看向山间的碎石缝隙。 卫霖啊卫霖,你这红线,真是太难牵了!若再不来,人可是真要没了。 茯月一点儿也没指望卫霖能来,但小七却是伸长了脖子盼星星盼月亮。 他看到山间缝隙中的月色暗了一瞬后,有一道身影披着满身月色拨开杂乱的树枝和碎石朝他们走过来。 小七简直要热泪盈眶地一把抱住卫霖了。 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但他是魂体,身体瞬间穿过了卫霖的身体,彻底被无视。 小七转过身时,看到卫霖眼里满是心疼与自责地跪在了茯月的身旁,他解下身上的披风裹住茯月,俯下身在她耳畔哽咽地唤了一声“公主”。 茯月在听清来人耳语后,一时有些恍然。 卫霖他,竟真的来了吗。 还是只是她的错觉。 ------------ 第93章 凡尘劫事(十七) 卫霖摸出怀中带的药,为茯月处理了额角的伤口。 他低头看着自己指尖的鲜血时,浑身都在颤抖。因他从来没想过,这样深的伤有一天会出现在公主的身上。 只恨他白生了一身血肉,不能代她受苦受疼。 “公主,臣一定会…将你带回去。” 霜白的月色下,卫霖将茯月背在背上,小心地迈过嶙峋的山石。 直到茯月脑袋昏昏沉沉趴在卫霖的肩头时,她才意识到,自己不是在做梦。 “卫霖,你怎么会来救我呢……明明我们隔得那么远…” “臣时时挂念公主,想尽办法得知公主在宫中可安好。臣一听到公主要远嫁乌雍的消息就连夜往青沙关来…” “还好…臣总算是得了上天一回眷顾。如果是来救公主,即便关山万里,臣也会不惜一切代价赶来。” 茯月埋在卫霖的肩头,听完他的话,慢慢笑了起来。 “从前我看男主总是能恰好出现在女主命悬一线时,总觉得巧合得有些刻意了,可是你好像让我明白了。” 哪有那么多的巧合,不过是拼尽了全力与天搏一回才能换一次劫后余生。 “卫霖,我们回去就成亲吧,好不好。” 卫霖的步子猛然一顿。 他方才在山路上听到幸存的礼官面容苍白地痛哭说‘公主贵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时,心脏如同被利刃穿过。 他不信那样明媚耀眼的公主会葬身在那幽黑的深渊,那一刻他觉得是他在战场的杀业报应到了公主的身上。 是他妄想,公主一开始就没想要和他成婚,是他一头热血将她拽进了旋涡中。 所以此后,他再也不求月亮垂青独照了,他只求月亮高悬明空,一尘不染。 “来救公主,本就是臣该做的事,并非是要公主有所回报,臣只求公主能好好地活着。” 茯月疲倦地眨了眨眼,觉得眼前一切景物都模糊地犹如在雾中。 好累啊… 可她还没有告诉卫霖,她不是在回报,她是因为喜欢他才想和他成亲的呀…… ** 茯月醒来时,窗外已经是白雪一片。 她看了一眼四周,还是她熟悉的楚国皇宫的宫殿陈设。 她没死。 记忆在茯月意识清醒过来的一刹那纷至沓来,她痛苦地揉了揉额头。 殿内有宫婢急匆匆传话说公主醒了。 接着茯月就看到一如既往不端正的皇后闪身进来。 小七捏着手帕,嚎道:“我儿!呜啊啊啊啊!” 茯月:“……” 茯月屏退殿内左右,对小七道:“知道的说我是醒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死了。” “你整整昏迷了三个多月!三个多月,你知道这些日子我一个人怎么熬过来的吗?我怕你再也不醒了。” 茯月听到自己过去了三个多月,心尖顿时一颤,连忙上前拽住小七的手臂,道:“卫霖呢?是他救了我,你快差人告诉他已经我醒了。” “楚枫即位,他主战不主和,卫霖将你送回皇宫以后,接了新皇旨意,连夜往西南边境去了,此时正与耶律佔打仗呢。” “连夜?可他刚在西北打完仗还未修整过,西南的地形他也不熟,怎么会这么急?” “还有更坏的,新皇主战,可国库空虚是实事,再厉害的将军也顶不住粮草短缺,所以这一战,实在是艰难。” 见茯月脸上毫无血色,小七拍了拍她的手背,宽慰道:“知道你担心,可想来卫小将军与乌雍一战,就是历劫的契机了。” “这一仗惨烈,就算输了,他是以一身血肉苦战后马革裹尸,也算历劫成功,赢了就更不消说了。” “所以,我们只需静静等待捷报或者卫霖战死的消息,然后回到上界去便好。” 茯月看着小七,愣愣道:“是吗…” 静待捷报,或者…卫霖战死的消息。 茯月回想起青沙关卫霖来救她那日,她说要与他成婚,卫霖却说他并非求她报答,只要她好好活着。 所以,卫霖是将她的那句话解读成了报答之意,他还不知道她喜欢他。 若他真的战死了,卫霖就永远不会再知道了。 茯月阖了阖眼,只觉得这场历劫似乎不只是玄霖的劫,还是她的劫。 否则她明明只是个看客,为何又会为卫霖感到心疼。 仲春,和风暖阳吹新柳,甘露细雨润桃花。 万物复苏,勃发出新的生机。 西南的战报在京城桃花初开时送抵了御前。 楚国新皇高坐奉天殿,打开战报时一眼便认出这封军报是卫小将军亲笔所书。 除了敬称外,纸上只有四个字。 ——西南大捷 字迹苍劲有力,笔走龙蛇,铁划银钩。 新皇大悦后传令下去,不过半日,西南大捷的消息已经传彻京都。 “赢了!你大可放心了。” 小七坐在茯月对面开心极了,却发觉茯月没什么反应似的,于是冲她晃了晃手。 茯月的视线终于聚焦起来。 “小七,赢了就算历劫成功吗?那我们是不是马上就该回上界去了?你让我看看那个红簿子。” 小七眼里闪过心虚,试图蒙混过去。 “唔……其实也没那么快啦,至少得见到卫霖才行。” 他在听到西南大捷的消息过后,偷偷看了一眼红簿子上的进度条,还只有90%啊! 还差临门一脚。 “真的吗?还可以见到卫霖?” 茯月总算是开心了些,她以为历劫成功后立马就要被传送回去了。 三月,在西南边境整顿完毕后的楚国大军踏上凯旋归国之路。 此次大军有征西军和原本在西南边境驻守的西南铁骑,群体庞大,队伍浩浩荡荡。所以从西南边境到京城的路,走了整整两个多月。 御前接到主将即将要入城的消息时,已经是五月末。 卫家又一次为大楚江山立下汗马功劳,为了彰显对卫家的礼重,新皇命茯月与其他几位年岁还小的亲王在城楼上亲迎楚国大军凯旋。 茯月站在城楼上看着渐渐浮出天际的云霞,觉得在这凡间的一切当真如同大梦一场。 她初见卫霖时,也是这样的场景。 今天,她又要看到那个鲜衣怒马踏着残阳而来的少年将军了。 长街尽头有尘土扬起,接着,浩荡的队伍便如长龙般涌现。 如血的残阳下,四面白幡在热闹与喜庆中显得极为扎眼。 随风飘荡的白色魂幡下,是被队伍簇拥在中间的黑色棺木。 ------------ 第94章 凡尘劫事(十八) 茯月看到那副景象,觉得脑中忽然一阵嗡鸣声乍起,她提起宫装繁复的裙摆跑两步跑到城墙边沿,向那队伍中极力张望着。 哪怕她再三确认,她都没有在主将领头的位置看到卫霖的身影。 怎么会没有…… 明明已经互通了书信,难不成是为了不让她伤心提前写了一封来哄她不成? 茯月的思绪越陷越深,在她的心即将沉入谷底时,忽然听到城楼下两侧围观的人群一阵骚动。 “卫小将军!我就说这棺材不是他的!” “是卫小将军来了!” “什么小将军,那是咱们的大将军!” 茯月愣愣抬起头,她的视线有些模糊,只能依稀能看出队伍右侧有一人飞快地纵马而来。 “臣路上恰好遇一地痞欺辱妇孺,便停下料理了,来迟了片刻,还请皇上恕罪。”卫霖一边请罪一边策马至城楼前。 “卫将军言重了,皇上命臣等在此地恭候将军进城,什么迟不迟的,将军何时来,臣等何时在此地恭迎啊。”礼部的大臣照旧说了几句场面话。 新皇身边的近侍托着明黄的圣旨,走到卫霖身前,恭顺笑道:“卫将军,请卸甲接旨吧。” 卫霖解下佩剑,左右有内侍上前接了,然后开始为卫霖卸下铠甲。 茯月在城楼上一直看着卫霖,她方才心中一瞬间的抽离过后再看见他的身影,觉得无比安心。 近侍宣读的圣旨中,拜卫霖为一品上将,称宣威将军,然后是新皇对殉在西南边疆的宇文将军表帝心沉痛,亦追封为一品,谥号忠武。 近侍宣读完毕,卫霖正要接旨,却听那近侍笑了笑,道:“卫将军不急谢旨起身,还听咱家再念一封。”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长宁长公主楚月,柔明毓德,秉性端淑,今二八年华,为免误韶华适择佳婿。朕闻宣威将军卫霖文武双全德才兼备,朕感良缘天作,又得庙卜大吉,朕躬亲此旨,兹诏卫霖尚长宁长公主楚月,拜驸马都尉……” 跪在地上听旨的卫霖在听到赐婚圣旨的一瞬间,几乎要克制不住自己向城楼上看去。 可圣旨在前,仰头即蔑视天威,卫霖怔怔地听着,直到接旨时,人还有恍然。 “卫将军快些接旨起身吧,接了旨,可就能抬头看喽。” 近侍一边打趣一边双手捧上圣旨。 卫霖接过后,唇角是压抑不住的笑,他仰头向城楼看去。 公主还是那么耀眼,他一眼就能看到她。 茯月看着城楼下的卫霖,头一回喜极而泣。她明明开心得很,可眼眶却渐渐地红了。 还好,真好。 卫霖他还好好地活着。 茯月照例从女官呈来的花篮中选了开得最好的一朵芙蓉。 上回那朵芙蓉是她不经意砸在卫霖的额头上,现在却是真心想让这花落在卫霖身上。 卫霖早早候着茯月那朵花的眷顾,想不落在他身上都难。 他将那朵芙蓉斜插在襟口,眼神依依不舍地从茯月身上离开,跟随着礼官和近侍一同入了城。 天色渐晚,刚出了奉天殿的卫霖就被芳华殿的内侍请了去。 公主召见驸马,旁人自然不好说什么,于是跟在卫霖身边的大臣都识趣地先告了辞。 幸福来得太突然。 卫霖本来已准备偷偷爬到宫墙看上一眼公主房内的灯便知足了,没想到公主竟然亲自召他! “公主,驸马爷到了。” 人已领到,殿内左右都知趣地退到院中立着。 卫霖规规矩矩站在门口行礼。 “臣,参见公主殿下,殿下近来可还安好?” 茯月冲卫霖招招手,“你过来。” 卫霖心跳顿时快起来,走过去时差点同手同脚。 “公主…臣…!” 卫霖看着走了两步扑入自己怀中的公主,感觉浑身都僵硬起来。 片刻后,他半是宠溺半是无奈道:“公主饶了臣吧,臣快…受不住了…” 茯月从卫霖怀中抬起头,粲然一笑:“这就受不住了?那我要是告诉你……我喜欢你呢?” 卫霖呼吸一窒,愣愣地看着怀里的人,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生怕这是一场梦。 片刻后,他双臂一环,紧紧将茯月拥入怀中,声音是无限的缱绻。 “臣一直,都喜欢公主。” “能得公主垂青,是臣三生有幸。” 卫霖抱茯月抱得很紧,仿佛要将彼此的骨血都融在一起,直到茯月动了动,他才察觉到不妥。 “对不起,臣是不是太用力了,臣…” 卫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他看到茯月一双清眸中情意绵绵,还有些懵懂地问他:“怎么不抱了?” 卫霖的喉结不由自主地滚了滚。 “公主别这样看着臣,臣真的…快要疯了。” 卫霖的语气沙哑,透露着一股被压抑过后的平缓,直到—— 茯月的小手抓牢了卫霖的小臂,踮起了脚尖,仰着头看向卫霖。 这下是彻底疯了。 卫霖的左手掌住茯月的后腰,右手托住茯月的后颈。 一个炙热的吻来势汹汹。 卫霖睁着眼睛,亲眼看看茯月紧闭着的长睫在扑朔,听着耳畔的呼吸也跟随着自己在紊乱。 一想到连他在梦里也不敢亵渎的人,此刻在与他唇舌纠缠,那尾细腰在他手中变得很烫,卫霖的眸色越来越暗,吻得越来越凶。 茯月迷迷糊糊间想,还真不愧是一个人。 都像要吃了她一样。 绵长的一吻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结束的,茯月的视线重新清晰起来时就看到两颊爆红的卫霖。 卫霖看着茯月的唇已经微微发肿,心里便恨自己太得意忘形没个轻重。 “公主…臣真是…臣…” 茯月知道卫霖又要道歉了,便先他一步道:“本公主的驸马,给本公主亲亲怎么了?” 听到这句话,卫霖没忍住傻笑,也没忍住拦腰把茯月抱在胸前在殿内欢快地打转儿。 “我是公主的,公主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 第95章 凡尘劫事(十九) 少年人久别重逢,总有说不完的话。可惜天色已晚,卫霖不好在宫中久待。 与卫霖作别时,茯月站在檐下看他。 卫霖站在庭院中看着宫灯下目送他的公主,觉得一颗心都充盈至极。 茯月想,这应该是她与卫霖最后一次见面了吧。 接下来是她与卫霖的婚事,在完婚之前,他们是不能见面的,可她要回仙界去了。 不过,这样的结局也还算完满。 至少,现在的卫霖是很开心的。 送别卫霖后,茯月去找了小七。 “是不是马上我们就要被传送回去了?” 小七不动声色地遮住了刚被他掏出来的红簿子。 红簿子上显示进度条95%,可不能让茯月仙君发现了。 他脸上堆笑,对茯月道:“仙君,既然进度条已经满了,咱们就静待时机,说不定睡一觉一睁眼就回仙界了,也说不定还需等上个三到五天的,等一等,反正肯定能回去的。” 于是这一等,直接等到了一月后。 茯月怎么也没想到,她竟然还能在凡间待到与卫霖成亲的那一天。 等宫人伺候她穿上精美繁复的长公主仪制的红色吉服时,茯月的思绪还有些恍惚。 她竟然真的,要在这里与卫霖成亲? 虽然…她是很欢喜的,可一想到等她回到仙界,她该怎么面对那个冰山一样高高在上的玄霖? 她趁着他妖力尽失落入凡尘的时候,拐骗无知懵懂少年的他和她成亲?那玄霖还会放过她吗? 他不会要把自己一尾巴拍死抹去他被骗的黑历史吧…… 可是担心归担心,等茯月手里接过金线绣的红色喜扇,然后被众人簇拥着扶上十二抬金铜轿檐后,她的心里只剩下紧张。 外面有礼官念吉词,言语中茯月听出来,驸马已在奉天殿拜过新皇,此时正在奉天门等候。 她的轿子四维垂下红绡帐和珠帘,视线并没有完全被阻隔。 行至奉天殿外,茯月的目光透过缝隙看去,一眼看到了正等候迎她的卫霖。 那一瞬间,茯月感觉心跳蓦地快起来。 饶是她知道卫霖穿喜服会很好看,可想象出来的和亲眼看见的还是不同。 卫霖一袭红袍端坐白马之上,墨发高束在金冠中,出尘俊逸的脸上,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这张脸,果然无论放在哪里都是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初夏的风格外解风情,撩起了垂帘一角,少年夫妻在这遥遥一望里,彼此悄然红了耳尖。 即便帘子垂下了,可谁都没有移开目光。 公主出降,驸马还是名震四方的卫小将军,京城内万人空巷,都挤在街道两边看热闹说吉祥话。 行至赐婚时一同赐下的公主宅,茯月被卫霖伸手扶着下了轿,她手中却扇,另一只手接过牵红,和卫霖各执一端去拜堂。 拜完堂后,茯月和卫霖被簇拥着送入了洞房。一路上都有人簇拥,闹哄哄的,热闹得有些超乎茯月的想象。 她和卫霖坐在新房的暖阁内,听喜婆一边撒帐一边说吉祥话。 茯月在这喜庆的热闹中也笑得很开心,方才紧张,此刻终于放松了些。 待撒帐撒完了,喜婆带着一群人走了,卫霖去前厅迎客前捏了捏茯月袖中的小手。 热闹退散,婚房内只剩下茯月一人时,她放下扇子,看见满目红色,顿时又紧张起来。 接下来…… 按照她的书本经验来看,接下来就是卫霖醉醺醺地进来,与她喝合卺酒,然后…… 茯月一想到接下来要发生什么,立马慌了。 不行不行! 总不能真的和落入凡尘的大妖怪洞房吧!他可是蛇啊! 可是……现在的卫霖又没有尾巴,应当没什么事的吧? 不行!就算没有尾巴也不行,她还没有准备好,她害怕。 可是……这张脸穿着喜服,感觉要对她做什么她没办法拒绝啊! 不行!若是真发生了点儿什么,玄霖就真的不会放过她了! 在他看来,她的行为就是不仅趁他无知懵懂,与他成婚,还让他失身啊! 可是……她也装作不知道没有记忆不就好了吗? 茯月内心两个想法在打架,一张小脸儿上满是纠结的神色。 而且越想,她的脸就越来越烫,心里也越来越紧张,恨不得把桌上放着的交杯酒都喝了醉死过去。 茯月用喜扇拼命给自己扇着风,可那点微薄的风力根本无济于事。 于是她扔了扇子,捂着脸倒在床上打了两个滚儿试图让自己镇定下来。 可没想到时间过得很快,也没想到卫霖能这么快从前厅的酒宴上脱身。 门口传来响动,茯月受惊般地从床上直挺挺地起来。 她咽了咽口水,整理了一下被自己滚乱的衣裳,重新坐到床上拿起扇子规矩地坐着,一双眼睛透过薄薄的扇面期待又如临大敌般看着门口。 卫霖一进门就看到茯月面朝着门口的方向坐着,他忍不住轻笑了一声,慢慢走到茯月面前。 “公主。” 这一声温柔到极致,唤地茯月耳根子都软了。 她还没来得及害羞,手中的扇子被卫霖握住手拿到一边。 她怔怔抬头,看到一片红绯中,卫霖眉目如画,正眼含笑意低头认真注视着她。 在取下扇子的那一刻,卫霖心跳也变得极快。 虽然他今日行礼时频频偷看公主,已经将公主穿着喜服的绝色花颜看了个尽,但此刻公主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又羞又怯地看着他,还是头一回。 卫霖觉得自己面上淡定,实际上脑子里已经开始不清醒了。 明明他今夜没喝多少酒,可他觉得自己已经醉得不行了。 卫霖将茯月头上沉重的金冠取下,又为她整理好鬓发,轻声道:“公主今日受累了。” “我不累。”茯月紧张地什么话都接,可是说出来后她觉得又不太妥。 好像在暗示什么似的。 于是她立马改口,“我累!都快累死了!” 卫霖被公主前后不一的言行怔住了,片刻后,他似是明白了什么。 他笑了笑,没说什么,只径直将茯月牵起,走到桌旁拿起合卺酒。 “臣知道公主害怕,所以公主先与臣喝了合卺酒,至于其他的,臣会按照公主的心意来。” 卫霖温声安抚着茯月,她看着卫霖,心里慢慢变得柔软。 两只手交错,饮下合卺酒后,卫霖把酒盏从茯月紧攥的手中解救出来。 他将茯月的手拢在掌心中,将茯月拉进了些,然后低下头,吻上她的眼睫。 轻柔一吻后,卫霖松开还在愣神的茯月,柔声道:“公主,安寝吧。” ------------ 第96章 凡尘劫事(终章) 茯月知道是卫霖察觉到了她的紧张,所以在给她时间。 但那合卺酒下肚后,酒壮怂人胆,又有卫霖如此安抚她,茯月觉得又不是那么紧张和害怕了。 于是正准备伺候公主就寝的驸马被两只小手猝不及防地推倒在了床上。 卫霖刚支起上身,就看到公主红着脸提着裙摆跨坐在他腿上,小声道:“我只是紧张,没说不要……” 那一瞬间,卫霖感觉自己的头皮一麻,浑身的血液都烧灼起来。 他看着茯月的眸光也逐渐从温柔变得暗沉。 “公主,你确定吗?” “我……确…啊!” 茯月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她被卫霖一个翻身按在了榻上。 婚房内花烛的暖光下,红稠的色泽映在二人身上,房内一片暧昧。 二人对视着。 万丈红尘温软,都在这缱绻一眼中了。 卫霖抽出发间金冠,一头墨发散开,衬得一张脸愈发勾魂夺魄。 茯月看着慢慢向她俯身而来的卫霖,渐渐迷失起来。 就在此时,中宫内的小七亲眼看着本红簿子的进度条满了。 于是在卫霖和茯月的唇即将相触的一瞬间,婚房内爆发出一阵耀眼的红色光芒。 茯月意识一阵混沌,接着就被拉入到了一片白茫茫的地方。 她身上的喜服不见了踪影,穿着玄霖给她的那套黑金色的裙子。 茯月反应了一下,这是……回妖界了? “仙君仙君!” 身后有人唤她,茯月转身看到一个红衣白发,手里持着红色簿子的人向她走来。 茯月惊讶地开口:“你是……小七?” 那人点点头,走到茯月面前。 “仙君,是我。” “这是怎么一回事?这里又是哪里?”茯月疑惑地问道。 小七从善如流地变出桌椅,又变出一壶茶,招呼道:“仙君请坐,且听小仙为你娓娓道来。” 两人坐下后,茯月看到面前的茶,确实觉得口干舌燥。 她方才是在准备那啥的时候被拉过来,此时心里还没平静下来,喝口茶压压惊。 可是刚饮了一口,就听小七道:“小仙我呢其实是月老。” 茯月一口茶尽数喷了出来。 她上下打量了一眼面前这无比年轻的人,狐疑道:“月老?你哪里老了?” “唔……其实我师父他老人家还是蛮老的,不过管姻缘的一个人哪里忙得过来,所以月老其实一共有十个,我排第七。” “所以你才叫小七?可是玄霖的劫,为什么要排一个管姻缘的下来?” 小七晃了晃手中的姻缘簿:“那当然是因为,玄霖的劫是情劫啦。” 茯月一时怔住。 这个小七,一开口就能震惊她好几次。 “玄霖的劫是情劫……可我们当初的分析是,卫霖的定位的将军,他历劫成功在于打胜仗啊?” “所以是小仙对不住仙君,在凡间时我不能说实话,此时来与你交代真相。你的定位定错了,应该定位卫霖他是恋爱脑小将军啊!” “那不还是将军吗?” “不不不,重点在恋爱脑啊。所以历劫成功的关键在于你和她心意相通结成姻缘啊。” 茯月回想了一下她和卫霖在婚床上渡劫成功的事情,突然顿悟了。 怪不得,一送卫霖武功秘籍进度条就涨。 原来涨的不是卫霖的武力值,而是好感度啊。 茯月送了骗人的小七一个眼刀。 “可是玄霖的情劫,是和生死劫一样,每一千年一次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在凡间都和多少人成过婚了。 “怎么会呢仙君,情劫是生情骨通情窍的,一生只有一次。” 茯月不禁睁圆了眼睛:“只有……一次?” 所以说,玄霖之前根本没开情窍,根本就不懂得什么是情爱吗? 那他还说自己纵横三界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茯月疑惑刚起就又被自己压下去了。 玄霖没有心可以走,还能走肾啊。 哪里会有蛇这种性本淫的物种会当一万年的处男啊! 不对!她关心这个做什么,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茯月回想了一下凡间的卫霖,性格与玄霖背道而驰,既然是渡情劫,那在凡间应当也如同玄霖一样,不懂情爱才对。 怎么得了一个感情如此真挚又热烈的卫霖呢? “小七,为什么凡间的卫霖和玄霖的性格差别真的大呢?” “唔,一般来说,历劫之人的性格都会被原身影响,没有十成像也合该有九成,玄霖的情况属实难见,不过,凡事都有例外嘛。” “什么例外?” “比如说,玄霖在下凡历劫之前,被什么执念影响到,所以生出了卫霖那样的性格。不过这个执念没有定数不好判断,可能是一件事,可能是一句话,可能是一件什么物品。” 茯月心中一个念头闪过。 执念…… 是她在生死冢对玄霖告别时对他说的话吗? 可是玄霖应当不会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吧,更何提成了执念。 “小七,除了执念还有别的可能吗?” 小七摸了摸下巴,思考了一番,道:“那可能就是从前的玄霖性格就是卫霖这样的吧,不过这也属于第一种了。” 茯月当即摇头:“怎么会,玄霖他一直是妖王,能坐到这个位置,怎么会有卫霖那样热烈又张扬的性格。” 小七不赞同道:“嗐,谁还没个年轻的时候呢。” 茯月指尖摩挲着茶盏,实在是想象不到玄霖一头热血又傻乎乎的模样。 “小七,那常风仙君的性格又是怎么回事?” 他的反差实在太大了! 茯月几次被楚枫的操作震惊。而且怎么想,常风也不符合上面说的两种情况。 “这个又是个例了,常风仙君就是太有责任感了,一心为仙界操劳,压抑着自己的情感。可一到凡间,他没了修为,被压抑的情感爆发,走向了另一个极端啊。” 茯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就是所谓的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变态吗?” 可是常风仙君他好像是爆发成了变态啊。 操碎心的的老父亲下了个凡,变成了衣冠楚楚的禽兽,身败名裂。 而且……应该是要火葬场了。 茯月不止一次不小心在宫中看到了妙音衣袖下没掩好的红痕。 真不知道常风仙君再见到孤音仙君会是什么修罗场。 想到这里,茯月自己一瞬间也心凉了半截。 那她呢? 她再见到玄霖会是什么场景? 她对卫霖那些温言细语,那些娇羞的神情,还有和他洞房未遂的事情,如果玄霖都知道的话,她简直没脸见人了! 茯月声音有些发虚地问道:“小七…玄霖他,会有历劫的记忆吗?” ------------ 第97章 归来 “唔……仙族是会有历劫的记忆的,至于妖族有没有,小仙也不知道,这个得你自己去问他了。” 茯月指尖推了推茶杯,郁闷道:“好吧。” 小七晃了晃手中的姻缘簿,笑道:“该交代的事情小仙都已经交代清楚了,该与仙君道别了。我在下仙界,仙君有空可以找我玩。” 说到这里,小七补充了一句。 “不过最好是白天来,一到晚上,仙界情感波动太大,姻缘簿会出很多问题,我们有得忙。” 这就是人到晚上格外emO容易出现情感问题吗? 原来仙界也有这个烦恼。 茯月点点头,应道:“好,那就再见了,小七。” 话音刚落,茯月感觉自己所在的地方一阵白雾升腾。 待她再睁开眼睛时,感觉自己浑身凉飕飕的。她再一看,玄霖的脸近在咫尺,她抬眼时,眼睫几乎是从玄霖的下巴扫过去的。 她现在是是整个人都窝在了玄霖怀中,这吓得她一边道歉一边从玄霖怀里钻出来。 “对不起妖尊大人,我不是故意的,我这就出来。” 茯月钻出来后,小心翼翼地抬头,却发觉玄霖紧紧闭着双眼,没什么反应。 “妖尊大人?妖尊大人?” “还没醒过来吗?”茯月见他没什么反应,小声嘀咕道。 历劫前,玄霖被天雷重伤,此刻却看不到什么伤处,只是唇色略显苍白。 四周忽地亮起几道光线,茯月往身后看去。 她这才发觉,原来她们此刻身处的地方是无妄花海,玄霖坐在花丛中,背靠着那株海棠,方才的四道光线是四位仙守也在此处现身了。 十目相对,气氛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里。 片刻后,是鹤鸣挠了挠头,僵硬地开口道:“那什么……身负仙器,急着赶回去,我先走了。” 将夜跟随着他的话语道:“我也还有事,先走了,改日再叙。” 话音刚落,两人就溜之大吉。 茯月也很想跑路,可是玄霖还没醒。 于是她被迫见证了一场修罗场。 孤音仙君红衣烈烈,气势汹汹地走到常风的面前。 “孤音,你听我解释…我……!” “啪”地一声,一巴掌干脆又利落。 常风也没躲,直直受了这一巴掌,一句‘对不起’还没说完,孤音仙君就化作一缕光径直出了无妄花海。 那一巴掌看得茯月一抖,不禁揉了揉自己的脸。 常风直直追着孤音而去。 无妄花海瞬间安静下来。 茯月蹲在玄霖面前,手肘撑在膝盖上,一只手支棱着下巴,另一只手在玄霖眼前了晃。 见他还是没什么反应,茯月大着胆子用指尖戳了戳玄霖的脸。 见玄霖唇角出现一个她手动戳出来的梨涡,茯月笑了笑。 说起来,卫霖就很爱笑。 而玄霖除了冷笑与讽刺地笑,她还没见过他真心实意地笑过。 茯月凑近了些,用两根手指支着玄霖的唇角,让他摆出一个笑的动作。 茯月正玩得开心,面前的人忽然睁眼。 她还没来得及惊呼,就被一把按倒在花丛中,压在她身上的玄霖一道凌厉的掌风向她眉心劈来。 “是我!!” ------------ 第98章 醒来 茯月飞快地喊出了这句话。 玄霖的动作滞住,只不过也没从茯月的身上下来,一双漆黑的眼眸犹如暗夜静水,深不见底地盯着茯月。 见他半晌没有反应,茯月疑惑地问道:“妖尊大人?你……还记得你历劫的事吗?” 玄霖没有回答,只盯着她看,茯月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试探性地喊了一句想看看玄霖的反应。 “卫…霖?” 哪知这两个字出口,玄霖忽然侧身到一边吐出一口鲜血。 茯月一愣,当即起身询问道:“妖尊大人你怎么样了?妖…!” 还没问完,玄霖的身躯直直向她栽倒过来。 这是什么情况?刚醒来又晕。 茯月重新把玄霖扶起来靠在海棠树上,她想了想,伸手去找玄霖腰间的铃铛。 那个铃铛似乎可以唤问心和琅画过来。 她胡乱摸了一通,捏了捏在玄霖腰间找到的铃铛。 不过片刻,琅画和问心两道黑影就出现在无妄花海。 “尊主!” “你与你们尊主刚历完劫回来,可他刚醒就吐了一口血晕了过去,所以我就唤你们来了。” “夫人没事就好,属下立刻将尊主带回重渊宫。云桦这段时日一直等在重渊宫,我们也一直等着尊主和夫人回来。” 茯月被问心和琅画叫夫人,觉得浑身都不自在。 可是把玄霖带回大殿找云桦要紧,她此刻辩驳在二人眼中反而很莫名其妙,所以她干脆忽略了称呼。 “那天妖尊大人雷劫的时候,重渊宫遇袭,你们还好吗?” “夫人放心,我们都没事,只是受了点小伤,仙界的人都没有下死手。” “那便好。” 在重渊宫大殿中候着的云桦,远远见几道人影来,立马迎上前去。 “云桦,快看看尊主怎么样。” 云桦用妖力探在玄霖的眉心。 三人都一脸凝重地看着他。 片刻后,云桦摆摆手,口吻轻松:“雷劫都熬过去了,没什么大事,连伤都自愈了不少。只不过刚从凡间回来,尊主体内灵气和妖气有些紊乱,还没有好好调息就被什么刺激到了,一时急火攻心罢了。” 话音刚落,二位护法下意识地看向茯月。 茯月懵懂地摇摇头:“我…我不知道。” 她好像就问了一句玄霖记不记得凡间的事来着。 “我来为尊主梳理妖气,你二人来护法,尊主很快就能醒了。” 问心和琅画点点头。 三人把玄霖围在中间,开始之前,云桦对茯月道: “待会这里妖气四溢,夫人刚从凡间回来身体虚弱,还是回离远些为好。否则伤了夫人,待尊主醒了我们不好交代啊。” 茯月也没多说什么,径直拐进大殿后方的侧门处,只探出个小小的脑袋看三人为玄霖疗伤。 浓郁的黑色妖雾将玄霖包裹在其中,待妖气退散后,玄霖慢慢睁开了眼睛。 问心和琅画激动道: “尊主!您醒了!” 云桦也激动道:“尊主!原来之前在生死冢,你说你没有那个周期是因为没开情窍啊!我就说,哪有清心诀这么好使的东西,连那周期都能给练没了。” ------------ 第99章 没做完的事 玄霖一个锐利的眼风向云桦扫过去,后者乖乖闭嘴了。 “本座不在重渊宫的时候,可有发生什么事?” “回禀尊主,自从你历劫去后,妖域结界变得脆弱,魔界便时时来犯,不过都是些不成气候的。只是……” 说到这里,问心和琅画齐齐单膝跪下请罪。 “只是仙器已经让仙界的人拿走了,尊主历劫那日,其实属下没有守好重渊。” 玄霖淡淡瞥他们一眼,道:“都起来,本座不是来兴师问罪的,谁也料不到本座的雷劫会提前。至于仙器,左右不要落入魔族手中就好。” “不过,本座历劫前,倒是发现个有意思的。”玄霖的眸光陡然幽深起来,语气讳莫如深,“那四个人里有问题的是谁,本座已然知晓了。” 偷偷观察的茯月惊了惊。 四个人,是指四位仙守吗? 可有问题又是什么意思? 茯月正欲再听,却发觉事关三界大事,那四人似乎谨慎地设了结界,她什么也听不到了。 她收回目光,默默地穿过游廊,向自己的房间移动着。 玄霖没死的话,书中的结局会改变吗? 因为原书似乎没有写四位仙守有什么问题啊?难道不知不觉间剧情已经偏移了吗? 茯月回到房间,双手托腮想事情。 真是心累啊。 本来她都可以回家了,已经半个身子进入了传送阵,却被玄霖用蛇尾卷了出来,然后吸入了历劫中。 现在想要回去,得重新攒数值了。 可是……玄霖还会遵守每日晨晚都和她亲亲的约定吗? 如果他没有记忆倒好说。 如果有记忆的话,别提什么遵守承诺了,威震八方的妖王恐怕恨不得吃了她抹掉自己在凡间的黑历史吧。 茯月翻来覆去的想了许久,连周遭越来越冷都没有察觉。 她一头乌发散在身后,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挑起一缕也浑然不觉。 直到一只冰凉的手覆在茯月的后颈,她才从思绪中猛地抽离出来。 她被那只冰凉的手捏住后颈被迫抬头,那一瞬间她只来得及看见玄霖黑色的袍角。 接着,她的唇便被狠狠堵住。 玄霖将茯月连人带椅子圈在怀中,一只手撑在桌面上,一只手覆住茯月的后颈。 茯月整个人迷迷糊糊中感觉自己被玄霖从椅子上抱到了桌上。即便是这样,她也只得到了片刻喘息的机会。 茯月整个迷迷糊糊地,她受不住睁开眼扑朔两下睫毛。在视线有片刻清明的一瞬间,茯月看到玄霖的眼睛泛着流光溢彩的金色。 她有些怕了,喉间溢出两声呜咽。 玄霖听了这呜咽声才生出些许怜爱放开茯月容她喘息,只不过也没闲着。 “妖尊大人,你…你做什么?” 玄霖抬起头,看到茯月双眼湿漉漉地望着他,顿时感觉头皮一炸。 他伸手一捞将人抱起,三两步走到榻前。 刚跌入锦被中的茯月一抬眼就看见玄霖那双已经恢复成黑色的双眸里满是翻腾的情绪。 “在凡间历劫时,还有没做完的事,那就现在来做吧。” ------------ 第100章 月月,我喜欢你 茯月惊道:“你记得?” “本座当然记得,本座还记得,你亲口答应过。” 茯月慌了神。 “不不不!现在已经不同了妖尊大人!” “不做不做!我不要!” 玄霖闻言顿住,漆黑的眼眸慢慢浮上一层雾气,语气变得阴郁起来。 “卫霖可以,本座就不可以,凭什么?” “因为…因为我喜欢卫霖,我们两情相悦,成过亲拜过堂,我们…” “你喜欢卫霖?他只是本座在凡尘的幻影,历劫一结束,他就不复存在了,他有什么值得喜欢的?” 茯月将自己缩了缩,双手抵住玄霖的胸膛:“卫霖他很好,他当然值得喜欢了。” “他死了!他再也不会存在了!”玄霖一贯平缓的语调变得锋利起来。 茯月一怔,心中一阵抽痛,神色顿时有些委屈。 玄霖见状,又放缓了声音:“你喜欢卫霖,那好。”他抬手一挥,茯月发觉面前的房间陡然一变。 满目红绯。 赫然是她与卫霖在凡间的婚房。 就连玄霖和她的衣服,也都变成了红色的喜服。 茯月愣神间,玄霖已经解了头上的金色发冠,满头墨发倾泻下来。 恍惚间,她似乎真的回到了那天的花烛良夜。 可玄霖毕竟还是玄霖。 等茯月从极尽温柔的一吻中回过神来时,她发觉自己的衣服已经不翼而飞。 她双手挡在自己胸前,看着玄霖眉心的妖纹和头上的角已经冒了出来。 可玄霖浑然不觉自己的变化,只顾将头埋在茯月颈间,边蹭边说话,语气半是蛊惑半是引诱。 “月月,我喜欢你,卫霖有多喜欢你,我就有多喜欢你。” “你不要提他好不好,和我两情相悦。” 茯月整个人心神一震。 这大妖……叫她什么? 他又在说些什么?! 喜欢她? 玄霖的头还在不断蹭着她。 “月月,我好难受。” 茯月伸手去推玄霖的胸膛,却被一把握住了手按在头顶。 “月月,帮帮我。” “你!你这个流氓!” 茯月的胸脯剧烈起伏着。 她快被气死了! 这人一边哀求她帮忙,一边胡作非为,还装出这副可怜的模样来! 她勉强稳住心神,抬头观察玄霖的脸,果然看到他眼尾已经被逼得泛红,眸色更是灼人。 这一反常态的玄霖让茯月感觉不太对劲。 她视线绕过玄霖往外看了看,云桦给他的那本《灵宠饲养指南》就躺在桌子上。 她很想去看看上面有没有说明现在的玄霖是什么情况,但她已经被玄霖完全压制住,动弹不得。 待她刚摸到那本书还没开始看,就被人从后面连人带书扛回榻上。 “你骗我,你想跑!为什么要跑,你只喜欢卫霖是吗?” “为什么?为什么不喜欢我?” 茯月努力地翻书,一目十行地扫过去,终于看到了符合玄霖情况的。 为什么还有这个东西啊! 看来这个忙不帮不行了。 ...... “玄霖…” 良久,茯月泪眼婆娑地望着玄霖半晌只得到一个敷衍的回答。 “快好了。” 显然,玄霖只是嘴上应了。 茯月简直欲哭无泪,有苦说不出。 本来她还想以太累了为借口玄霖就会放过她了。 可是,玄霖的元阳被她吸收后,简直堪比医学奇迹,她觉得浑身泛酸泛疼的地方一下就好了。 不仅如此,她的精神还更好了。 救命!这是什么惊天大bUg! 而且,玄霖他,简直就是冰山化了,变成了一滩坏水! (标记:此处需删改整章) ...... ------------ 第101章 喜欢你 漫长的时间过后,茯月将头埋在他胸前闭目小睡。 等茯月被重新放下来后,她勉强睁开眼睛看了一下。 现在这个房间是玄霖的寝居。 想必她那个房间已经乱到不能看了。 不知房内多少装饰都被尾巴扫倒了。 她躺在玄霖的榻上,只想闭着眼睛好好睡一觉,没想到玄霖又抱了上来。 “玄霖……”困倦的嗓音越来越小,最后茯月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没说出来。 两人侧躺着,玄霖的手臂环过茯月的小腹,将她牢牢圈在怀中,另一手撑在枕畔,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茯月。 他想,原来这种感情,叫做喜欢,叫做心悦。 虽然他不喜欢卫霖,但的确是卫霖教会了他。 他终于知道在玄水境中第一次看到茯月的脸时,心里除了愤怒之外的奇怪情感是什么。 单凭外貌,茯月的脸就很吸引她,灵动的眉眼,挺翘的鼻尖,还有看起来就想让人咬一口的唇。 他活了一万多年,见过数不清的人,却是第一次见无论哪一处都长在了他心上的人。 后来在幽潭,他看到茯月举着那颗明珠,却总觉得她比明珠更亮更惹眼些。 蛇族喜欢幽暗的环境,可他一直喜欢收集亮晶晶的东西。 在幽潭,他第一次生出了将茯月带回去占为己有的想法。 可惜那时他不知道那是什么感情。 但现在他知道了。 茯月躺在玄霖怀中酣眠,玄霖就满眼欢喜地看着她,时不时吻上她的眼梢,在她耳畔不断呢喃: “喜欢你。” “喜欢你。” “喜欢你。” 历劫之前,玄霖只会说——我的身体对你的身体很感兴趣。 ‘感兴趣’三个字,是他在一堆自己也不明白的感情中所能描绘出来的最大限度。 此时,玄霖像个刚学会说这句话的孩童一样,一句又一句,对茯月不厌其烦地重复着。 ...... 从花窗流泻进寝居的天光照在了枕上纠缠在一起的青丝上。 茯月迷迷糊糊哼了一声,从玄霖的怀中幽幽转醒。 玄霖不需要睡觉,只是闭目养神,因此茯月一动他就睁开了眼睛。 酣眠一夜的茯月刚刚醒来时眼睛雾蒙蒙的,头发也被摸得乱糟糟的,越看越可爱。 玄霖忍不住伸出手捏了捏她的脸,“醒了?” 茯月从迷蒙的状态清醒过来,看清枕畔近在咫尺的俊颜后,她的脸肉眼可见地红了起来。 她现在很想起身逃离能要人命的床榻,但是… “玄霖,你把我小衣撕破了。”茯月语气中满是控诉。 “破了就破了,撕一个,赔你十个。”玄霖面上含笑,随手披了外衣坐在榻沿召人送衣服来。 茯月听着这话隐隐约约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要那么多干什么?又穿不过来。 —————————— ——————————>>无关正文 因为有删改内容,字数不够发布。本章节也没有其他剧情可以填充,所以在这里敲下几行字。 快到字数要求了,好。 ------------ 第102章 我们再成一次婚吧 茯月扯过一旁的被子把自己埋在里面,安安静静地等待衣服送过来。 过了一会儿,来送衣服的妖侍终于来了,她们一进寝居就闻到一股冷香,然后不受控制地哗啦啦跪倒一大片。 玄霖皱了皱眉,旋即挥了挥手,空气中那带着强大压迫感的冷香才终于淡了些,那些妖侍才战战兢兢从地上站起来。 方才寝居内独属于蛇类标记配偶的气息太浓烈,而懒洋洋地坐在榻沿的人是蛇王也是妖王,那气味里的压迫感直接让她们跪下了。 虽然现在冷香散了些,但她们还是憋着一口气。 而闻不到气息的茯月果然不觉外面发生了什么,只看到玄霖手里抓着一条藕荷色的小衣递到她面前。 茯月刚要伸手去抓,就看到玄霖突然收回了手,认真打量起手里的小衣,突然道:“我来帮夫人穿吧。” 这声夫人唤得自然又顺口,茯月差点也就顺耳听了过去,反应过来后,茯月一下坐起身来,问道: “你唤我什么?” 不对,重点抓错了! “等等,你要做什么?!我自己能穿的!” “可我想学一学这个是怎么穿的。”玄霖答得很认真。 茯月从玄霖的身上看到了一股对知识的渴求,竟然产生了一种对她方才用龌龊心思想玄霖行为的愧疚。 反正都这样那样了,穿个衣服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茯月张开双手,对玄霖道,“来吧。” 她很认真的指导玄霖,“有绣花的肯定放在外面啊,这个带子款式很多的,有系在脖子上的,还有系在后腰的。要系个不容易松的又好解开的。” 玄霖认认真真跟着茯月的话为她穿小衣。 片刻后,他环着茯月,用指尖挑开茯月光裸白皙的后背上他刚系好的带子,用低低的气音小声道: “原来,是这么脱的。” 话音刚落,茯月感觉胸前一松。 茯月:“……?” 愧疚早了! 茯月捂住胸口,一脸戒备看着玄霖。 后者的手撑在她身体两侧,追着她不断后倾的身体,就想和她贴着。 “月月,夫人,你想我怎么唤你?” 两人离得近,呼吸交融,茯月看着玄霖眼如点漆的墨眸中清晰地印出她的影子。 她的心跳忽然变得很快。 但她避开玄霖的目光,侧过头道:“你想怎么唤,就怎么唤。” 玄霖吻上茯月的侧脸,目光带着期许。 半晌,茯月又听到耳畔玄霖的声音。 “月月,我们再成一次婚吧。” “就在这里,我们会有一场盛大无比的婚宴,我想让三界的人都知道我们是夫妻。” 茯月终于将目光落到玄霖充满期许的脸上,但很可惜,她给不了他什么承诺,也无法答应他。 茯月勉力笑了笑,道:“我们是夫妻,三界不是都传遍了吗?” —————————————— ——————————————>以下与正文内容无关: 近来几章有大量删改内容,但对剧情没有什么影响。 ------------ 第103章 喜欢看你 “那不一样。” 玄霖握住茯月的手,又重复了一遍。 “那不一样,从前三界之人只知道我有夫人,可他们不知道你是谁。我想所有人一提到你就想到我,一提到我就想到你。” 茯月想了想,道:“妖尊大人是想说名分吗?” 玄霖点点头。 在凡间,一纸婚书,所有人都知道他卫霖是楚国小公主的驸马。 他们拜过天地,行过大礼,皇天厚土,满堂高朋,皆是见证。 “月月,我们就像在凡间那样,堂堂正正地再成一回亲,好不好?” 茯月心中叹息,玄霖有什么样的期盼,现在他们之间就存在什么问题。 世人皆知妖王玄霖,几人识她茯月。 她和玄霖之间,身份有着巨大的悬殊,并不是一场婚礼就能弥补的。 强者愿意为弱者折腰,愿意为弱者俯首称臣,也许是一种深情,可一旦这份感情不在了,弱者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更关键的是,她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 朝不保夕的日子,她实在是不想再长久地经历下去了。 茯月看着玄霖,缓缓道:“妖尊大人,这么大的事情,你让我好好想想。” 玄霖眼里的失落一闪而过,轻声道:“好,那我等你的回答。” 茯月的抗拒落在玄霖眼中,他感觉自己的心脏连同着刚刚长出来的情骨都泛着酸涩的痛感。 为什么,为什么他和卫霖的感受完全不一样? 茯月拿过叠放整齐的衣物,悉悉索索穿上,一转头发觉玄霖还在盯着她看。 “怎么了?” “没什么,喜欢看你。” 说话间,玄霖又凑过来想要抱她,茯月及时伸手抵住了,还好奇地打量着他。 这只大蛇妖不过是历了个情劫,怎么什么都无师自通? 会亲,会做,会说情话。 还变得异常黏人。 明明她记得以前玄霖常对她说的一句话是‘离本座远些’来着? 茯月一时还适应不了这巨大的差异。 这朵高岭之花跌落神坛,还偏偏跌落在她的脚边。 她从榻上起身,穿好鞋,回想了一下,记起自己在这个世界还留下了一株小生命。 本来历劫之前那株小花芽是要托付给玄霖的,但那时没来得及说出口,玄霖亲完她就跑了,然后就是雷劫和情劫。 本着为那株小花芽负责的心态,茯月决定为她找个靠山。 在这个仙侠世界,这株小花芽说不定哪天就修炼成形了呢。 “妖尊大人,我那株小花芽在哪儿?” “我把它放在浮香丘了,月月要去看看吗?” 茯月没想到玄霖居然会带它出去,他之前可是不让她踏出重渊宫一步的。 她在这昏暗的蛇窝里待久了,的确很想出去看看呢。 “好啊,妖尊大人带我去看看吧。” 重渊宫大殿中,问心和琅画一个在打坐,一个靠在柱子上翻着在地上捡到的书。 问心看着书名,啧啧感叹两声。 “没想到兜兜转转,这本书还是到了本护法手中,看来与我有缘。” “只不过,这书好像被蹂躏得有点惨,为什么皱皱巴巴的?” ------------ 第104章 笑,只是一种感觉 问心翻开第一页,看到那图解,做出了和自家尊主一样的评价—— “这谁画的?画得真丑。” 问心一边吐槽一边翻书。 他往后翻了几页,目光顿时变得充满智慧,激动道:“这不是那小树妖考我的问题吗?” “什么问题?” “就是怎么孵小少主的蛋。”问心聚精会神看着,嘴里还念念有词,“原来每日要及时补充水分,唔…保持适当湿度,偏低温…” 琅画打坐完毕,站起身和问心一同靠在柱子上,问心将书往他眼前挪了挪,“琅哥,一起学习冷知识。” 双手抱臂的琅画没有分给问心任何一个眼神,径直道:“不看。” 问心立马苦口婆心道:“你这怎么能行?将来小少主出生,你一问三不知,怎么带小孩儿?” 琅画很不屑道:“有尊主和夫人在,小少主怎么会轮得到我们来带。” 觉得这话有些耳熟的问心挠了挠头,沉思片刻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便又继续孜孜不倦地从书中汲取知识。 “原来妖力越强大的蛇妖,破壳时间越久,但修炼天赋也会越高啊。” “那尊主和夫人的崽儿,应该是个厉害角色了。” 刚从寝居内走出来的茯月和玄霖,看到大殿中央的二位护法,一个面无表情靠在柱子上,一个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看到问心手里那本书时,茯月一些凌乱的记忆浮上心头——她被抱出去时,恐怕就是胡乱抓到了这本书,后来又从手里掉了下来所以被问心捡到了。 她猛地咳了两声。 两位护法循声一抬头,就看到自家尊主容光焕发如沐春风般地牵着自家夫人出来。 二人都是一身黑金色的衣着,美得各有特色,远远看着就是珠联璧合的一对,很是赏心悦目。 “尊主好,夫人好。” 玄霖语气没什么波澜地“嗯”了一声。 茯月一朝假戏真做,再听到二位护法唤她夫人,总觉得没有以前那般坦然了。 假的大可一笑置之,半真半假最让人进退两难。 不过,回想她刚到重渊宫的时候,为了让自己的日子好过一点,假装自己是玄霖的夫人。 怎么演着演着,还真的差点让她当上妖尊夫人了? 茯月勉强笑了笑,深陷在一种朋友变上司的尴尬中无法自拔,玄霖牵着她的手就走了出去。 问心:“我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尊主笑得这么开心了!” 琅画:“尊主的嘴角根本就是直直的一条线,哪里在笑。” 问心伸出食指摇了摇,“你不懂,我身边有尊主和你这两条蛇,早就明白了一个道理。” 琅画:“什么?” 问心神秘一笑:“笑,只是一种感觉,而不是一种表情。”他看着玄霖和茯月离去的方向,十分肯定道:“方才尊主的唇角就没下来过。” 问心转回目光,将手搭在琅画肩头,冲他扬眉:“而且本护法觉得,你现在也在笑。” 琅画侧目看着问心,语气平静:“本护法觉得,你说的对。” ------------ 第105章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浮香丘是青丘狐妖一族的地方,只不过这座小丘岛四面环着湖泊,狐族都不喜欢来这里,渐渐地变成了一座狐迹罕至的孤岛。 但这里景色宜人,灵气又充沛,来修炼的小妖怪倒是很多。 玄霖带着茯月来到岛上,迫于妖王的威慑,那些小妖怪齐刷刷钻进了岛上的树丛内躲着不出来了。 浮香丘的正中央是一棵巨大的千年古树,岛上长了许多花草,都泛着幽幽光泽。 玄霖指尖微动,茯月面前出现了她那株可怜巴巴的小花芽,还有一个阵法把它护着。 但肉眼可见的,那小芽终于长出了两片叶子。 茯月走过去蹲在它面前,伸手轻轻摸了摸那两片嫩嫩的绿叶。 果然是有仙气的小家伙,那两片叶子抖了抖,然后抱住了茯月的指尖。 茯月惊喜地抬头看向身旁站着玄霖,。 “妖尊大人,你看它可不可爱!” 玄霖看着茯月,轻声道:“可爱。” 茯月拽了拽玄霖的袍角,示意他也过来摸一摸。 玄霖伸出手时,那两片小叶子懂事地抱住了他的指尖。 茯月将目光落在玄霖的侧脸上,岛上花草幽光浮动,那轮廓分明的半张脸在明暗变幻的光影下显得十分清冷与疏离。 但待那脸的主人抬眸看她时,所有的清冷都在一瞬间消失不见,眸光开始不动声色地缠人。 “它很喜欢你呢,妖尊大人。” “你把它也照顾得很好,妖尊大人这么会养花,那这株花我可以拜托妖尊大人帮我养养吗?”茯月语气极为平缓,仿佛只是随口一说。 “你的花,我自然会养。” 指尖传来异样的触感,茯月低头看去,不知什么时候,那两片小叶子已经开始努力地把她和玄霖的指尖抱在一起。 玄霖眉心微动,头一回觉得这小嫩芽真是有灵气。 不过片刻后,茯月就收回了指尖。 她站起来,望着面前那根枝叶错节的巨大古树,叹道:“这里真适合荡秋千啊。” 玄霖是行动派,茯月的话音刚落,就看到从树干下缓缓垂下两条粉紫色的花藤,一个秋千渐渐成形,她被玄霖牵着手往那秋千走去。 茯月唇角倏尔一弯:“妖尊大人,你是必应石吗?在你这里许愿好灵啊。” 玄霖扶着茯月在秋千上坐下,望着她轻笑,“我只对你有求必应。” 浮香丘的风吹得茯月坐的花藤秋千恰到好处地摇晃着,她望着湖外远处浮云缭绕的群山,心中即将脱离这个世界的复杂情绪终于慢慢平静下来。 有求必应么,那她就默默祈祷玄霖能快点忘记她吧。 一声急促的铃音打破了难得的寂静。 玄霖腰间悬着的唤羽铃狂躁地振动着。 茯月只见玄霖的目光霎时变得凌厉起来,她心里一咯噔。 这都要走了,不会再出什么事情了吧?她承受不住了。 茯月从秋千上起身,有些紧张地问道:“妖尊大人,是出了什么事吗?” 玄霖按下腰间的唤羽铃,看到茯月不安的神色,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温声安抚:“没什么,应该是有人寻到幽梦的踪影了。” 幽梦? 那不是弥兰泽的仙器吗? 只要不是那上古魔尊提前破了封印就好。 玄霖揽住茯月,道:“月月,先和我回重渊宫。” 茯月听话地点点头:“好。” 一回到重渊,问心和琅画两个人紧张兮兮又严肃地向玄霖报告。 茯月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大概是昆仑墟附近发现过一丝幽梦的气息。 “尊主,如果出现在昆仑墟,那幽梦很可能已经落入魔族手里了,那缕微薄的气息,可能是魔族放出的诱饵。” 玄霖脸色沉郁,眉间戾气一闪而过,“即便是诱饵又如何,他们动不了本座,这个昆仑墟,本座再亲自去会会。” “属下一切听尊主吩咐。” 玄霖转身,看到茯月的一瞬间,敛去方才的锋芒。他将她牵到骨椅前让她坐下,许是觉得方才在浮香丘那乍然出现的铃声把茯月吓到了,玄霖用额头抵着茯月的额头蹭了蹭。 “月月不怕,重渊宫很安全。” “我把琅画留下来,你好好待在这里,我很快就回来。” 茯月垂着眼睫,让自己的语气竭力保持平静。 “妖尊大人要去的地方好像很危险,你把两位护法都带在身边,不然我也会担心你的。” 玄霖微微怔了怔,然后唇角一弯,飞快地在茯月的唇角啄了一下,“好,不要离开重渊宫。” 玄霖走到大殿门口时,往后回望了一眼。 不知为何,从方才起他的心里总感觉有些慌乱。 是因为要去昆仑墟吗?可是他并不怕魔族的阴谋诡计。 远处的茯月也乖乖地坐在大殿最高处的骨椅上,冲他笑得很是乖巧,她说:“妖尊大人,万事小心。” 玄霖勉强压下心头不安,转身化作一道黑色雾影向昆仑墟的方向去了。 玄霖刚走,殿内一片寂静,茯月的表情瞬间从乖巧切换成兴奋。 【茯月:小夜,跑!】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小夜:宿主,你的数值目前+∞,可以随时开启传送门哦。】 【茯月:开,现在就开。】 【小夜:传送阵,开!】 茯月期待地看着面前,但等了许久都没有变化。 【小夜:传送阵,开!!开开开!!!!】 【茯月:…?传送阵什么时候变声控了?】 【传送阵:第10558805号穿越者你好,你所待的地方禁制太多了,我开不出来啊。】 【茯月:……】 【茯月:小夜,给我一张传送,去幻云海吧。】 幻云海,她穿过来的地方,既然能过来,那肯定能回去。 ------------ 第106章 可他终究慢了一步 茯月扯了张传送符来到幻云海。 此地是三界交界处,共有六根天柱隔了通往三界的三条道路出来。 除了茯月刚传过来仙界讨伐玄霖那一次,一般人没事儿不会往这个地方来,所以幻云海一直人迹罕至冷冷清清。 茯月看了看四周,什么牛鬼蛇神都没有看到,她满意地点点头。 很好,是个跑路的好地方。 就让她在这里悄悄地回家,不带走一片云彩。 【茯月:小夜,现在把传送阵放出来吧。】 【小夜:小夜收到!传送阵,收到请回复。】 【传送阵:传送阵收到,准备开启!】 茯月搓搓手,下一秒,她眼前灵光一闪,整个幻云海沐浴在一片金色的光泽中。 紧接着,茯月面前出现了一个直冲云霄,照彻三界天际的传送阵。 【茯月:……】 【茯月:你是要送我回家,还是要送我出道?】 差点闪瞎她的眼。 【传送阵:尊敬的穿越者你好,由于上次你在传送阵中被外力干扰,所以我们上级优化了系统,现在只要你踏入传送阵,谁也别想挨到你。】 【茯月:但上回没有这么亮吧?!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这里有异样吗?】 【传送阵:感谢反馈!已经拿小本本记下了,下次包你满意。】 【茯月:什么下次,用完这次我直接TD!】 【传送阵:(˘❥˘)那这次给个好评不啦~】 【茯月:先让我回去再说吧。】 茯月提起裙摆,准备往传送阵走过去,仙界的两道天柱内忽地窜出个人。 她定睛一看,是常风和孤音。 “茯月,你在做什么,那发光的东西是什么阵法?” “小心些,往我们这边来。” 刚才那光亮一出来,他们二人便赶过来查看这里的异动是什么情况。 茯月实在没想到这个节骨眼上还得再告一回别,她摇摇头,示意两位安心:“常风仙君,孤音仙君,从前多谢你们的照顾,在生死冢我就说过,我要回到我该回的地方,这个传送阵就是我回家的办法。” 说完,茯月冲他们摆摆手,“虽然我没看结局,但我相信你们一定会赢的。” 二位仙守探不到传送阵通往何方,但他们看着茯月的表情不像是有危险的样子,她似乎是真的很高兴。 在茯月的那份笑容里,有他们以前从来没见过的释然和洒脱。 “既然你是要回家,那我们便恭喜你终于得偿所愿,能开启这个传送阵,想必你很是费了一番功夫。’” 茯月微怔,没想到两人能想到这一层,她这么多天的努力还是有人能理解她的。 她笑了笑,冲二人挥挥手,无声道:“后会无期。” “茯月!” 在茯月继续往传送阵走去,她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急切还带着颤音的呼唤声。 茯月心头一震——是玄霖的声音。 可他不是去昆仑墟了吗,怎么这么快就过来了!肯定是这能亮瞎整个三界的传送阵! 茯月头也不回,提起裙摆往那阵法处飞奔而去。 只差一点,她就能回去了。 “月月,回来!” 玄霖见茯月完全没有回头的意思,他心口涌上来的慌乱让他浑身开始颤抖。 下一秒,他发足狂奔,直直追着茯月的背影而去。 “不要…不要…!” 刚赶过来的问心和琅画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就看见自家尊主幻化成一道黑色的妖雾,向茯月的方向急急掠去。 可他终究慢了一步。 茯月飞身踏入传送阵中,一头青丝和黑色的衣摆在传送阵流转的气场中翻飞。 她转身,看到追来一团黑雾。 那黑雾在碰到传送阵时瞬间被打回原形,玄霖跌倒在地,唇角涌出殷红的鲜血。 ------------ 第107章 我们再也不见 【茯月:这是怎么回事?】 【传送阵:保护机制,有人靠近就会被反噬。】 【茯月:我可以再和他说说话吗?】 【传送阵:当然可以呦。】 隔着一层水波一样的屏障外,玄霖缓慢撑起上身,试图将手伸向茯月,于是他被一次又一次地反噬着。 茯月看着玄霖的模样,急道:“玄霖,不要做傻事,你碰不到它的。” 玄霖面色茫然无措,声音满是慌乱:“月月,告诉我,你要做什么?”他眼前的这个传送阵,他根本探不到通往何方。 茯月将手搭在传送阵的屏障上,看着玄霖,缓缓道:“妖尊大人,我要回我该回的地方去了。” “不要,不要离开我,月月…”玄霖的声音颤抖着,他不顾反噬,挣扎着靠上传送阵的屏障。 “妖尊大人,我们仙妖殊途,我在这里只是一个资质平平的短命鬼,你应该去找一个比我更厉害的人来做妖后,忘了我吧。” “除了你,我谁都不要!”玄霖掌心燃起妖火,试图破开屏障,他痛苦又慌乱的神色中,还带着无尽的祈求。 “月月,从前许多事情,是我不对,是我做错了,我不该总是拿你的性命做威胁,不该怀疑你是魔,不该一次又一次将你置于危险之中。” “月月,我知道了错了…原谅我,我以后绝不会让你受半分委屈,我…我求求你…不要离开我。” 茯月听到玄霖用近乎哀求的语气向她认错,她神色微怔,片刻后又微微叹息。 “妖尊大人还记得吗,在重渊宫,你亲口对我说过,我的原谅算什么呢?” 玄霖心口剧痛,无限的悔意爬满他的四肢百骸。 “我的原谅对妖尊大人来说,的确什么也不算。” 茯月神色悲戚,却带着释然,“你是妖王,我于你而言就是蝼蚁,从前你所做的种种,我可以理解你,却无法原谅。” “玄霖,你知道吗,那根骨藤扎进我心口的时候,我真的很痛,被扔进那团魔云的时候,我真的很害怕……如此种种,都让我迫切地想要逃离这里。” “你害过我,也救过我,而我来到这里,你原本的命运出现偏差,你也活了下来,我们就当扯平了。” “我恩怨分明,恩既然已经扯平,那便只剩下怨,可今日我便要与你诀别,这怨便也一笔勾销了。” 玄霖看着传送中玄衣猎猎一脸决然的茯月,他颓然地跪倒在她面前,垂下头语气哽咽:“可是是你先说喜欢我的,你不能不要我…” 茯月看到这一幕,突然眼眶泛酸,她道:“玄霖,我只是恰好在你历情劫时在你身旁,你的寿命那么长,很快就会忘了我这个短命鬼的。” “忘不了…我永远也忘不了!”玄霖的喉间嘶哑,他猛然起身,开始疯狂地撞向传送阵。 他不停地被反噬,撞得身上布满了伤痕,可他浑然不到痛一般。 他仰头看着近在咫尺却无法触碰到半分的茯月,只觉得心中霍然洞开一道裂痕,他眼里满是卑微,一次又一次向茯月伸出手。 “月月,我求求你…别离开我好不好,我不能没有你……” 茯月看着这样卑微的玄霖,泪水猝不及防涌上眼眶。 这人明明是万妖之王,何苦把自己弄得如此狼狈。 她觉得自己不能再待下去了。 茯月从屏障上收回手站起身,看着深陷在绝望中的玄霖,她缓缓闭上了眼。 “玄霖,我们再也不见。” “遥祝妖尊大人,千秋万岁。” 一风起云涌,灵力暴动,传送阵爆发出一瞬间的璀璨华光,然后消失在了原地。 连同着其中的玄衣少女,一同消失的干干净净。 玄霖茫然看着面前的空地,蓦地呕出一口血来。 问心和琅画立即上前,想要将玄霖扶起来。 可玄霖挥开他们,自己跌跌撞撞站了起来,走了两步,又颓然跌倒在地。 他愣怔地望着他目光所及的这片空地。 什么也没有了。 茯月什么也没有给他留下,走得干干净净。 他以后,再也找不到茯月了。 玄霖痛苦地呜咽了两声,阖上双眼时,有晶莹的水滴从他眼角落下。 在一旁正欲再将玄霖扶起的两位护法当即愣住。 那是什么? 远远地靠在天柱上,目睹了这一切发生的贺兰逸也有些震惊。 蛇这种冷血妖怪,该是没有眼泪的才对。 ------------ 第108章 她终于回来了 茯月一睁开眼睛,就看到自家楼顶垂下来的那盏水晶吊灯,她扫了一眼周围,是她熟悉的现代装潢。 她终于回来了。 现在的A市应该是刚刚入夜,落地窗前,可以看到远处市中心璀璨的灯光连成串。 茯月身上的衣服还是那套黑金色的曳地长裙,她走向自己的衣橱,随便选了一件睡袍,扯掉吊牌换上。 至于这件长裙么…… 茯月想了想,将它扔到了一旁,决定明天给张姨招呼一声让她拿去处理掉。 她人已经回来了,那就彻底和那个世界没有联系了,所以衣服也没有留作纪念的必要。 茯月回到自己睡觉的房间,一眼看到自己的手机还静静地躺在床上。 她穿书前,就躺在面前这张又大又软的床上看小说打发时间。 她拿起手机,果然已经没电了开不了机。 从床头摸出数据线后,趁着充电的功夫,茯月去浴室泡了个澡。 在飘满花瓣的浴池中,茯月伸手撩水的一瞬间,动作突然滞住。 她的身上,还有许多暧昧的红痕。 那是玄霖留下的印记。 茯月忽然生出了一种她还没有从那个仙侠世界脱离的错乱感。 那些抵死缠绵的记忆和玄霖哀求她不要离开的话语浮上茯月的脑海时,她猛地捧了一捧水浇在自己身上。 没事,没事,痕迹很快就会消掉了。 洗完澡,茯月悠闲地踩在柔软的地毯上,回到房间拿起手机,刚一连接到网络,数不清的消息叮叮咚咚响个没完。 茯月点开通讯软件,大多是私助向她征求意见和汇报项目进度如何,每一件事都能清晰地看到来龙去脉。 这个私助从前是爷爷身边的人,做事雷厉风行又很值得信任,茯月基本上不用操心什么。 茯家到了她这一代,主要产业由大哥二哥和大姐来继承,她和二姐只分到了亿点边缘产业和亿点财产。 不过茯月有作为家中老小的自觉,安安心心当个咸鱼富n代,也没想过和自家兄妹争权夺利。 由于茯家人丁太过兴旺,除了茯老爷子在世时宠她宠到不行,其余时间她这个老小基本上没什么存在感。 所以茯月将消息往下滑了许久,才终于看到了自家爸妈和哥姐的消息。 这些分分钟都有大合同要签的人,连打字的时间都没有,都只给她留了几秒的语音,茯月随便点开几个窗口听了听。 ——【小月,又在度假吗?】 ——【小月,中秋在国内的话就过来。】 ——【小月,中秋不用来了,突然忙。】 茯月默默撇撇唇角。 说起来,她在新闻上见到自家家人的次数比在现实里见到的次数还多。 茯月简单回了一下家人的消息,又给私助回了些工作上的事情,然后点开了发小林笙的对话框。 【茯月:在度假,回国后约你碰头。】 【林笙:呦,三小姐终于想起我这个孤家寡人来了?】 【茯月:少来,你现在回我消息指不定搂着谁呢。】 【林笙:搂着呢,一边搂一个,不打字了,改天见面聊,想你了。】 茯月回了个Ok的手势。 她对于林笙酷爱美男这件事已经见怪不怪。 刚才她还不禁想道,如果是林笙穿到书里,真不敢想她能有多快乐。 三界遍地是美男啊。 茯月躺上阔别已久的床时,幸福到快要掉眼泪。 只可惜她虽然已经彻底告别了那个仙侠世界,可记忆的淡化需要时间,她现在脑子里很乱。 既然睡不着,茯月干脆拿出电脑,打开了自己穿书的原著《风月劫》的小说网站开始浏览。 原著给玄霖的是一个美强惨的早死反派人设,这一下就捕获了茯月的心,所以她从前已经把书中所有有关玄霖的部分都看了很多遍。 她确信原书没有提到过玄霖的感情线 所以她这个穿越者和玄霖的感情线是偏移了剧情的。 虽然她现在已经亲手斩断了这条感情线,但玄霖还活着,不知道这会给书里的那个世界带来什么影响。 她现在要看看小说结局,如果玄霖活着对结局的影响不是很大的话,那她才能放心。 茯月反复搜索,移动鼠标,却发现怎么也找不到《风月劫》那本书。 茯月连忙打开论坛搜索相关,在一片骂声中,她看到了关于这本书已经因某些情节不当而被下架的消息。 她将页面往下拉,一条名为《原作被下普天同庆!作者实锤反派亲妈!早死反派诈尸还魂?结局改了又改?黑红营销盆满钵满?点击就看风月劫原作XX的‘伟大’壮举》的帖子在首页飘红。 茯月点进去,显示回帖热度9999+,无一好评,全是槽点。 她的目光聚焦在‘结局改了又改’‘早死反派诈尸还魂’这几个字上。 筛选掉关键词后,茯月终于捋清了一点信息。 由于原作用大量篇幅描写玄霖的美貌但又让他退场地太过草率而被一众颜粉声伐不合理,所以原作又在结局添了几笔暗示早死反派其实没有死,诛魔大战还有他暗中相助。 而主角团粉表示我主角团一路升级打怪实力已经暴涨,诛魔哪里需要一个反派帮忙?还觉得反派粉只看五官不看三观。 所以两边掐架热火朝天,原作结局在舆论中间拉扯,改了好几版。 茯月捂脸——她现在,完全不能知道这本书到底是什么结局了。 茯月回忆了一下,那天历劫归来之后,玄霖说四个人之间有问题。 但无论是原书还是论坛发言,自始至终,她都没有看到过有关于主角团有内鬼的信息。 所以说,很可能从她穿书之后,那个仙侠世界的剧情线就已经偏移了。 也就是说,就算她看到结局也无济于事。 可到底是谁有问题? 原书无论是哪版结局,那个上古魔尊作为最终的反派bOSS肯定是死了的。 可她穿过去的那个世界剧情线已经偏移,连主角团都出现了内鬼的话,最后的诛魔大战真的会赢吗? 茯月的心里有两个小人儿在拉扯着。 她一会儿担心自己的穿越改变了那个世界,让结局变得糟糕。 一会儿又想,自己只是一个柔弱到除了自理什么也做不了的炮灰,她担心再多也无济于事。 一个越挫越勇的主角团,一个万年大妖,一个三千年鬼王,这些顶梁柱还在呢。 那个世界的天,应该塌不了吧。 可如果…最后的诛魔大战,他们真的失败了呢? ------------ 第109章 他终于自食恶果了 如果诛魔大战失败,那个世界所有生灵会被魔族屠戮殆尽,三界消亡,人间变成炼狱。 想到这里,茯月指尖下意识一抖。 这寥寥几十个字只是一种结局,可放在那个真实的世界中,就是万物湮灭,生灵涂炭。 所有人都会死。 茯月一把合上了电脑,试图把自己从那恐怖的设想中抽离出来。 现在是凌晨两点,茯月强制自己抛开一切思绪入睡。 翻来覆去好长时间,终于勉强有了睡意。 迷迷糊糊间,茯月感觉自己置身于一片虚无之中。 她脚下踩的的土地是如同深渊一般的幽黑,四周也是看不到边际的黑暗。 她心里生出了一种茫然的恐惧,可她不知道该去什么地方。 在她不知精疲力尽地跑了多久,试图逃出这无尽的深渊时,虚无的黑暗之中出现了一颗闪闪发光的珠子漂浮在她前方。 茯月试探着开口问道:“这里是哪里?你是什么?” 那颗珠子浑身灵光流动,似乎并不会说话。 茯月好奇地盯着这一片虚无里唯一的光亮。 愣神间,那颗珠子突然往茯月所在的方向飞来,绕着她的身体转了两圈,然后从没入她的身体中。 融入身体的那瞬间,茯月感觉浑身散发着一阵寒意,尤其是小腹的地方。 猛然间,茯月从梦中惊醒。 梦里小腹处那阵寒意仿佛还残存在体内,茯月隔着被子摸着自己的肚子,心头泛出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 异界。 浮香丘。 千年古树下,粉紫色的花藤秋千随着风轻轻摇曳着,上面空无一人。 远处,一道黑色的身影静立在在一株幼嫩的花芽前。 玄霖脸色苍白,眼睫低垂,黑眸里光点稀疏破碎。 原来茯月昨日说的那句话,是这个意思。 她将自己在这个世界的最后一点牵挂托付给他,然后自己一走了之。 明明昨日,他还与她并肩而立,他还在期待有一日她会答应与他成亲。明明昨日,她还在坐在秋千上对他笑语。 现在,他与茯月的联系就只剩下面前这盆她托付给他的花了。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一个人能消失得这么干净。 到了最后,她还是怕他的。 从前他那些冷厉的话语,暴戾的行为,都变成了一把一把捅向自己的尖刀。 他终于自食恶果了。 玄霖抱起那盆花转身,那秋千仍旧在风中慢慢摇曳着。 他驻足看了许久,仿佛茯月的离开只是一场幻象。 下一秒,他就能看到茯月坐在秋千上,一边对他笑一边唤他。 可他等了许久,回应他的只有风声。 于是他便上前,伸出手轻轻推着那空荡荡的秋千,近乎破碎的低语散在风中。 “原来,你一直不喜欢我。” 是他太过自负。 凡间一场情劫,卫霖比他好千倍万倍,茯月只喜欢卫霖也是理所当然的。 他终于明白了自己的感受为什么会和卫霖不一样了。 因为卫霖他会爱人,也得到了茯月的爱。 但玄霖什么也没有。 不会爱人,也得不到茯月的爱。 所以他的心,总是比卫霖要痛些。 “我已经明白什么是爱了,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月月…” ------------ 第110章 这蛇疯了 一片幽暗的重渊宫中,玄霖用滴血的指尖在空中画出一道符咒。 妖血串成奇特的字符,最终一道血咒慢慢成形。 可是那血咒还没有发挥任何作用,顷刻间就在蓝色幽火中被烧得只留下点点灰烬。 他用妖血画的追魂符,一开始还会绕在空中盘旋几圈,现在已经变成了刚画成就瞬间燃为灰烬。 一百多个日夜,重渊宫内茯月留下的气息越来越微弱。 一遍又一遍地画,一千多道追魂符,寻不到茯月的一点踪影。 只剩下伤痕累累的掌心和指尖。 玄霖眼底一片黯然,他眼睁睁看着追魂符最后一点灰烬散尽,眼底的黯然从绝望中慢慢化作随时都会暴走的戾气。 他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片刻后,玄霖的身影化作一道浓黑的雾影消失在重渊宫中。 与此同时,正在鬼王殿摇着扇子撸猫的贺兰逸突然察觉一股十分强大又暴戾的异族气息直奔嚎哭城而来。 他放下手中的黑猫,青影一闪转瞬就到了嚎哭城的城楼上。 鬼气森森摇晃着着的魂幡之中,贺兰逸看到一道黑色的身影直冲他而来。 他飞速地一转折扇,躲开这来势汹汹的一击,让自己出现在了玄霖的身后。 玄霖的反应也很快,顷刻间就掉头重新向贺兰逸袭去。 “玄霖?!你疯了?一声不吭跑来本尊的地盘撒什么野?” “我是疯了。所以你对上一个疯子,不想着打只想着躲,是在等死吗?” 贺兰逸见玄霖这副处于崩溃和暴走边缘的模样,他阴恻恻一笑:“本尊是瞧你可怜,不忍心对一个刚没了夫人的鳏夫动手,不然传出去说我贺兰逸打人专挑人伤心处,坏了我心善的名声。” 这话一出,萦绕在玄霖身边的黑色妖气瞬间浓郁了不少,还隐隐泛出些红色。 贺兰逸看着又快要走火入魔的玄霖,内心很是愉悦。 近来鬼界横空出世一只名叫青绝的厉鬼,区区一只魔族走狗妄图将他取而代之坐上鬼王的位置。 真是可笑。 他贺兰逸今日就要激得这大妖走火入魔,趁势剖了他的妖丹,将他的妖身悬在嚎哭城,让鬼界众人看看,谁才是最有资格做鬼王的人。 “怎么,她跑了你还能怨本尊不成?妖尊名震三界,原来也有得不到的东西么?”贺兰逸折扇掩面,只露出一双含着笑意的眼睛,里面透着不易察觉的狠辣。 “贺兰逸,本座今日只是来找你痛痛快快打上一场,别以为本座看不出来你在想什么。” 玄霖虽妖气暴动,但对一切还是洞若观火,贺兰逸激他,他也知道怎么样戳贺兰逸的痛处。 “鬼王的位置,你费了多少心力才爬上去,可这些年来,你手底下出过多少魔族走狗,这个位置你坐得摇摇欲坠。” “也许明日,也许后日,鬼王就要易主叫青绝了,可本座妖王的位置坐了一万年还是那么固若金汤,坐得本座都倦了。” 一股无声的火药味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两人对视的眼神仿佛都能杀人。 贺兰逸脸色十分阴沉,他想把面前的人蛇头都拧下来。“打架就打架,怎么每回都在本尊的嚎哭城,这里被你毁得还不够多吗?” 玄霖言简意赅道:“去幻云海。” 都是统领一方的王,各自心中都有十分不快的事,棋逢对手,痛痛快快打上一架,比什么灵丹妙药都管用。 可在幻云海打得难舍难分的两人身上强大的气场波及到了仙界的结界。 还没等炽阳上仙吩咐常风去看看怎么回事,守结界的人就来上报。 炽阳上仙听后见怪不怪,“玄霖和贺兰逸打架?那没什么奇怪的了,他们三天一小打七天一大打,谁也打不死谁,只要别来挨我们仙界就是了。” 一旁的仙君都颇为赞同。 妖妖鬼鬼都好斗,还是他们仙界爱好和平啊。 过了一会儿,结界处又有人来报,贺兰逸和玄霖打架,把幻云海仙界结界前的柱子震碎了。 仙界众人:“降鬼除妖,刻不容缓!” 仙界依旧传音了四位仙守代表仙界出战,可惜四人赶到现场时,打架的热闹已经散了,满地断壁残垣,全是碎掉的天柱。 贺兰逸早已不见了踪影,废墟中只剩下一条黑色的蛇。 “他是…玄霖?”鹤鸣不确定地问道。 那条黑蛇看起来很是颓废,在废墟中一动也不动。 “玄霖。”常风试探着上前,没想到他靠近的一瞬间,那条黑蛇支起上身,发出威胁的嘶鸣。 常风将剑横在身前防备着,“你们打架就打架,来这里祸害天柱做什么?这里若是完全塌了,三界结界融在一起,后果不堪设想。” 玄霖猛地一窜蛇身,将自己绕在一根还没有完全碎掉的柱子上。“贺兰逸跑了,你们来得正好。” 说话间,玄霖作势要攻击四人,却被一道屏障牢牢挡在外面。 这一场景让玄霖想起了茯月离开的时候,当时他怎么也破不了那道传送阵。 是不是他当时若能撞开那阵法,现在所有的事情都会不一样呢。 心中的执念一旦起来,便很难再消解下去。 于是众人看着那条黑蛇忽然发狂一般四处胡乱地冲撞着,那些尚且完好的天柱也慢慢出现了裂缝。 “这蛇疯了!拦住他!” 虽然玄霖一场雷劫过后实大增,但他现在迷失了心智,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茯月的传送阵前,不管不顾地横冲直撞。 四人来幻云海之前拿了法器捆妖索,对付一直没有攻击力只一心撒野的蛇妖还是绰绰有余的。 于是一阵尘土飞扬后,金色的捆仙索缠上了玄霖的蛇身。 他浑身妖力被完全束缚住,倒在地上,也不挣扎。 常风手里制住捆妖索的一端,看着地上的人。“玄霖,你一定要搅得三界不宁吗?你看看你自己现在的样子,哪里有半分妖王的模样,简直快和地上的尘埃融为一体了。” 地上的废蛇无动于衷地摆了摆尾巴,片刻后化作人形。 面前的四人看清玄霖的神色俱是一怔。 玄霖头上的角已经被它自己撞碎了一块,血汩汩地流过额角,染红了他半边脸颊。 他站在废墟的阴影处,苍白的面容上透着极为颓败的病态笑容。 “本座搅得三界不宁,那就来杀了本座,本座不是已经束手就擒了么?” ------------ 第111章 不要惹没了夫人的疯男人 玄霖站在废墟里,任由捆妖索将他束缚着,神色是诡异的平静,毫无反抗之心。 “他这是…怎么了?” 常风摇摇头,举起剑,道:“恐怕已经神智不清了,攻他心脉。” 其余三人点点头,都召出武器。 剧痛从心口传来的那一瞬间,玄霖痛苦地闷哼一声,一大口鲜血从他喉间涌出。 下一瞬间,他彻底栽倒在了地上。 四人见状,收回武器上前一人搭了把手将玄霖扶了起来。 “这条蛇怎么处理,扔回妖界吗?” “幻云海的柱子还要他赔的,先等他醒过来再说。” 玄霖的视线重新变得清晰的一瞬间,他发觉自己正被人扶着。 看清是谁后,他猛地一挥袖子,将四位仙守震开,自己则踉跄着远离他们。 玄霖的眼里是丝毫不加掩饰的悲戚,他的目光一一扫过面前的四人,近似呜咽的笑声从他喉间不断发出。 “是你们…又是你们!” 四人看着近乎疯魔的玄霖,面面相觑:“什么是我们?” “你们一心要离开的,走得一干二净!” “轮回转世的,忘得干干净净!只有我…” “只有我,什么也留不住。” 玄霖一边转身,一边催动妖力,捆妖索在他身上断裂,幻云海的废墟在他孤寂离去的背影中慢慢复原。 常风觉察出玄霖话中的意思,他用曳影剑拦在玄霖身前,飞身掠至玄霖身后,疑惑地问道:“我们的前世,与你有何渊源?” 话音刚落,常风看到玄霖转身时,眉眼间已经恢复了他一贯的疏离淡漠,周身涌上了暗含杀意的戾气。 常风暗道不好,果然下一瞬间,面前的大妖双手一抬,紫色的雷电瞬间从他头顶罩下。 常风连连后退,堪堪避过一道又一道劈向他的雷电。 远处的玄霖眼角眉梢都是讥诮。 “你们是什么东西,也配与本座扯上关系?” 玄霖走后,四人互相对视,恨不得翻一个大大的白眼。 这天之后,仙鬼两界都深刻领略到了什么叫做不要惹没了夫人的疯男人。 情绪太不稳定! 前一秒看起来摇摇欲坠仿佛都要碎掉了,当你觉得他有点可怜的时候……他下一秒就能变脸一巴掌扣碎你的天灵盖! 近日的妖域都笼罩在一层尊主夫人跑了的阴霾之下。 重渊宫作为受害者中心,气氛压抑到了极致。 但能在妖王的宫殿服侍的妖侍,还是十分有眼力见的,做完自己的事便尽力不出现在尊主的面前碍眼。 于是重渊宫恢复到了比茯月来之前还要清冷的安静之中。 偌大的宫殿如同夜色下的一潭死水。 漆黑的深夜里,玄霖坐在殿中的妖王骨椅上,抱着那盆已经长了许多叶子的花苗,独自枯坐到天明。 两位护法虽然很为自家尊主忧心,但事关感情,他们也爱莫能助,并且心中也有些惆怅。 明明在茯月离开的前一日,他们还沾了尊主的光一同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幸福。 本以为像那天那样,尊主携手自家夫人一同出门游历,殿内每个人都很开心的好日子才刚刚开始,没想到却是结束。 ------------ 第112章 她不会怀孕了吧 茯月已经不知道第几次从那奇怪的梦里醒来。 她打开手机一看,已经是上午十点。 可是她昨夜明明睡得很早,怎么会一觉睡到十点? 不仅如此,她睡了这么长时间,现在从床上坐起来时,还是觉得浑身疲乏。 她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深觉睡眠时间不足和睡眠时间太长都会让人浑身不适。 茯月披着睡袍,踩着旋转楼梯上的柔软地毯下了楼。 餐桌上准备了一些简单的早点,她稍微吃了两口,觉得没什么胃口,因为小腹总是胀胀的。 她往客厅中央的沙发上一躺,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觉得自己这是马上生理期的前奏。 在这个想法出来的一瞬间,茯月脑内忽然有一缕灵光飘散而过。 等等! 生理期?! 她好像已经很久没有来过了?! 可她已经回到这个世界三个多月了,至少也该来过两次才对。 心底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在生根发芽。 在这个预感破土而出之前,茯月试图搜索脑海里有关于自己生理期的记忆。 可是一次都没有。 回家之后,她的日子过得很是潇洒,完全没有被生理期困扰过。 于是现在她来了个大困扰。 她不会……怀孕了吧!!! 这个想法出来的一瞬间,茯月整个人都一僵。 她和玄霖那些凌乱不堪的记忆一幕幕涌上她的脑海,更加为她可能已经怀孕提供了有力的证据。 但关键点在于,现在她都回家了,若真飞出来一个孩子,她该怎么办?! 毕竟还是第一次面对这种事情,茯月完全淡定不下来。 她有些犹豫地将手放在了自己的小腹上。 那一瞬间的感觉是很奇妙的。 肚子里面,真的有一个小生命了吗? 最开始的慌乱和不知所措过后,茯月决定采取一些措施。 她不能自己瞎猜,到底结果如何,还是得去趟医院。 茯月想了想,拿起手机给林笙发了消息。 【茯月:林大小姐有空吗?】 不过隔了几秒,茯月就收到了林笙的消息。 【林笙:找我什么事?从实招来。】 【茯月:产检。】 茯月看到她和林笙的对话框,对方正在输入中显示了足足有两分钟,却迟迟没有消息发过来。 她等了一会儿,门外就传来一阵堪称疯狂的拍门声。 茯月打开房门发觉是管家领着林笙上了楼。 此刻的林笙表情完全就是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 “茯小月,你可以啊,一声不响给我来个大的?吓得我连滚带爬从泳池派对的一众帅哥中抽身出来到这里来找你。” “你最好不是在和我开玩笑。”林笙贴近茯月,审视着她的表情。 茯月看到林笙,心里的慌乱总算是压下了一些,她现在需要有人陪着。 “笙笙,我真没骗你。” “不是,你真?”林笙的语气变得很夸张,眼神恨不得把茯月盯穿。 “你到底被谁俘获了芳心啊?你连那娱乐圈顶流脸都瞧不上,孩他爸到底得帅成啥样啊?” 茯月想了想,答道:“是帅得挺不一般。” “茯小月,你这个视觉动物也太可怕了吧?我虽然万花丛中过,可是大家都各取所需都知道分寸,你这清纯貌美小白花一下来个春风一夜还飞出个孩子来?” “笙笙,我可以嫌弃一下你对我的形容吗?” “重点在清纯貌美小白花吗?重点在飞出个孩子来啊茯小月!” 茯月摇摇头:“不是一夜吧。” 是好几夜啊。 林笙傻眼了,她语气渐渐变得凝重起来。 “孩子他爸是谁,有告诉过他吗?他负责吗?” “跑了,没办法告诉他。” 林笙当即感觉一股怒火直冲天灵盖。 “跑了?!你怎么看上这种没担当的男人?这不行,他长成天仙你俩也不行!” 茯月拍拍林笙的胸口给她顺气。“不是他跑了,是我跑了。” 方才觉得自家小白花受了委屈分分钟想刀人的林笙瞬间安静下来。 “咳咳…你这…你这怎么一夜春宵完翻脸不认人啊茯小月,你跑什么?通常的套路不应该是渣男甩钱跑路吗?” 茯月很是不赞同:“甩钱?在A市谁还能比我茯家更有钱?” 林笙:“……茯小月,你抓重点的能力还是让我如此地叹为观止啊。” “好啦笙笙,我也只是觉得我好像怀孕了,所以我们先去医院再做定论吧。” 林笙自从知道茯月肚子里可能有货之后,就感觉茯月十分脆弱,下个楼梯她都得小心翼翼地扶着。 “茯小月,要是真有了,你什么打算?” 茯月不禁愣了愣。 要是真有了… 是舍弃掉,还是留下它? 说实话,她现在心里很乱。 她以为回家之后,她从此就与那个世界彻底没有了关联。 就算她之前为那个世界的最终结局担心过,但她也劝自己和解了。 她已经下定决心要忘掉那里的一切好好过自己的正常生活。 可现在,她的肚子里若真有了小生命,那她和玄霖,又通过这个血脉重新连接了起来。 坐在林笙的车上去往医院的旅途中,茯月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不知怎么地内心忽然冒出一个疑问。 如果玄霖他知道了有这个孩子的存在,那他…会是什么心情呢? 等待检查结果下来的时间,茯月和林笙像两只热锅上的蚂蚁。 林笙握着茯月的手,一遍一遍设想。 “你的孩子得认我作干妈。” “叫声干妈,命都给她!” 茯月被林笙逗乐了,紧张的情绪终于缓和了些。 医护人员把HCG检测结果拿给茯月时,语气有些遗憾。 “茯小姐,你的血液HCG指数为1.83mIU/ml,明显低于受孕指数期间,您没有怀孕。不过你还年轻,再努力努力,很容易怀上的。” 医生后面一堆话茯月没有听清楚,只觉得‘您没有怀孕’这几个字异常地响亮。 林笙抓住茯月的手臂,一脸茫然:“茯小月,你诈胡我!” 茯月在林笙疯狂的摇晃中慢慢回过神来。 方才有那么一瞬间,她竟然分不清自己的情绪到底是如释重负还是失落。 不过,这个结果对她来说是最好的。 既然已经决定再也不见,那便什么瓜葛都不要有。 “走吧笙笙,我们回家。” ------------ 第113章 月月,我好想你 冗长的黑夜本该是蛇类最喜欢的时间,可现在对于玄霖来说却变得异常煎熬。 因为万籁俱寂时,思念好像能被放大到无数倍。 玄霖坐在骨椅上,有些疲倦地合上眼睛。 他本来是不需要睡觉的,可这一次,他好像很容易地就被拉进了一个梦境中。 一片混沌中,他只身站在看不到尽头的黑暗里。 他知道这是梦,可他没有让自己醒过来的意思。 因为醒与不醒,他都站在这样的深渊里,有何分别? 玄霖漫无目的地往前走着,突然间,体内的妖血和妖魂都同时泛起一阵奇怪的躁动。 他似乎在这里感受到了和他相似的妖血与妖魂的气息。 他每往前走一步,那种感觉就越强烈。 是心魔,还是别什么? 为什么能和他产生共鸣? 那感应有一个十分明确的指向,玄霖循着踪迹找过去。 在他不知走了多久后,他的眼前的黑暗中倏地出现一抹光亮。 那是一颗悬在空中的珠子,正散发着璀璨的金色光芒。 珠子的下方,安静地坐着一名少女。 黑暗中,她的背影被那珠子的光芒的勾勒出一个清晰的轮廓。 在看清那一幕的瞬间,玄霖瞳孔猛缩,袖中的手不可抑制地颤抖着。 他愣在原地,不敢眨眼,也不敢移开视线。 这是梦境,如果他一眨眼,那抹影子就消失了怎么办。 远处的茯月对身后的一切毫无知觉,只觉得面前的珠子仿佛有那么一瞬间更亮了些。 她已经数不清第几回做这个梦了,一开始她还觉得很奇怪,现在她已经和这颗珠子混熟了,并且亲眼见证它一点一点变亮,变大。 “你得长到多大才能开口说话呀?” 茯月盘腿坐在地上,看着那珠子在她面前游来游去。 理所当然地,她不会得到回答。 但她觉得很新奇。说不定哪一天,这珠子真能在她梦里化形呢? 那它也算她亲眼看着长大的了。 茯月忽然感觉一阵凉意袭来,她倏然抬头望向四周。 什么也没有。 方才感受到那凉意的一瞬间,她几乎产生了一种错觉。 就好像,方才是玄霖在她身后一样。 因为那种凉意,她实在是太熟悉了。 片刻后,茯月摇了摇自己的脑袋。 想什么呢,怎么会看见玄霖,真是做梦做傻了。 她只要再在这里坐一会儿,她的梦境就该醒了。 此时,就在茯月看不见的地方,玄霖隐去了自己的身形,倾身坐在她面前。 他不敢惊动茯月,生怕她看见自己之后,又要离开他。 玄霖坐在茯月对面,痴痴地望着她,眼底是再也抑制不住的思念。 “月月,我好想你。” “如果我早知道梦里能见到你,我就该去无妄花海,在那里永眠。” “我没想到,你还愿意来我的梦里。” 茯月对一切浑然不知,她在这个梦里全身心都很放松,所以大多时候她只是坐着发呆。 从玄霖的角度,能看到茯月低垂着的浓密眼睫。 他俯下身,克制地在茯月额头上落下一吻。 他隐了身形,也封闭了茯月的感官,这一吻茯月本该感受不到。 可一吻过后,玄霖却看到茯月抬起头,一双清亮的眸子睁地圆圆的看着他。 在那一霎那,玄霖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止了。 可茯月只是恰好抬了个头,眸光也只是不经意落在他身上。 玄霖不敢惊扰茯月,只默默地坐在茯月身边,视线没有离开她片刻。 可梦境总归是有尽头的,在A市的上午九点三十分,茯月睁开眼睛后,那一片混沌的黑暗瞬间消散。 茯月又一次从玄霖的眼前消失得干干净净。 重渊宫中的妖王睁开眼睛,感觉到一阵心脏被抽离的痛苦,他无助地蜷了蜷指尖,眼尾渐渐红了。 自从有了这个梦境后,一蹶不振的妖王终于寻到了一点盼头。 他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无妄花海,化成原形,封闭识海,彻底将自己变成了一条只会睡大觉的废蛇。 可有些东西注定是奢侈的,他越想要什么,就越得不到什么。 自那天以后,茯月一次也没来过玄霖的梦里。 反而因为玄霖封闭了识海,梦魇与心魔能肆无忌惮地侵入他的梦境,将茯月飞身跨入传送阵从他眼前消失的那一幕不断回溯给他看。 他只能在梦里痛苦地挣扎,却又因着那一点能看见茯月的可能性,他不敢放弃,任由梦魇与心魔将它吞噬。 问心和琅画破开已经变得薄弱的阵法闯入无妄花海中时,他们看到了一条在地上痛苦地痉挛着的黑蛇。 他们二人齐心协力用化梦术将玄霖从可怖的噩梦中唤醒,可被折磨得已然有些分不清现实与梦境的玄霖将两位护法连连震出了数尺远。 两人从剧痛中回过神,一抬头就看到自家尊主一把妖火点燃了无妄花海。 玄霖跪在被焚烧的花海中痛苦地呢喃着。 “就连我的梦境,也不愿意来了吗…” 妖火欲烧欲烈,问心和琅画见自家尊主情况有些不太对劲。 他们二人对视一眼,亮出手腕处的咒印,然后咬破手指将血滴在上面。 那是他们追随玄霖之初,与他契约的主仆印记。 在咒印染血的一瞬间,古怪的花纹爆发一阵诡异地红芒。 接着,两位护法通过印记进入了玄霖的识海。 他们进入玄霖的识海,只能是被压制的状态,并且无法伤害到玄霖的状态。 但此刻,他们是来驱逐由梦境侵入玄霖识海的梦魇的。 识海的强大威压让两位护法是冒着生命危险潜进来的,但好在目标很明确,速战速决即可。 在看到一团散发着摄人戾气的黑雾时,两人一刻也不耽误极速出招。 多年并肩作战,让问心和琅画一个眼神就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双刀默契合并出击,区区一个梦魇自然不在话下。 只不过两位护法功成身退,从自家尊主的识海出去时,都承受不住地跪倒在地,双双头晕目眩地吐出一大口鲜血。 好在,自家尊主终于是醒了。 终于恢复清明的玄霖看着眼前被焚烧殆尽的无妄花海,阖了阖眸子,抬手灭了火。 一片被焚的残骸中,唯一的幸存者就是那株古老的粉白海棠。 玄霖无言转身,一回头看见两位护法双双栽倒在地不省人事。 他一肩扛了一个,离开了这个伤心之地。 ———————— 问心&琅画:真·火葬场,但是为什么葬的是我们??? ------------ 第114章 重逢 重渊宫中,黑色的池水映着一道冷冷清清的倒影。 玄霖在脑海中回忆了一下与茯月一同入梦的那个梦境,当时他感受到了与他体内的妖魂和妖血相共鸣的一股力量。 他可以确信那股力量来自他看到的那颗发光的珠子。 可他当时一见到茯月,就把别的事抛之脑后,并没有深究那珠子是何来历。 这段时间他一直想重新入梦,不仅仅是为了见到茯月,他还想搞清楚那颗珠子与他有何渊源。 玄霖的目光落在墨池的斑驳的倒影上,直觉告诉他,那颗珠子是他再见到茯月的关键。 ** A市的夜幕降临,茯月在满身倦意中沉沉睡去。 当她置身于熟悉的黑暗中时,茯月明白自己又做了那个梦。 已经许久不曾看到过那颗爱绕着她打转的珠子了,她还以为自己再也看不到它了。 茯月往前走着,可这次,她并没有立马见到那颗珠子的身影。 梦境的另一端,玄霖在一片茫茫黑暗中,明白了自己终于又等到了入梦的机会。 他珍惜着这来之不易的机会,一刻也不停歇地寻着让他产生共鸣的力量而去。 在那颗明珠已经变亮了许多的珠子出现在玄霖眼前时,他伸出指尖,试图用温和的妖力将它捕捉。 那颗珠子也对玄霖十分好奇一般,主动飘移过来悬停在他的掌心。 在玄霖的妖力探入那颗珠子的瞬间,他感受到的是一个新生的魂魄正在慢慢形成。 他的妖力能被那颗珠子完全融合,他们之间仿佛有着天然的亲和力。 不仅如此,玄霖还能从那颗魂珠中感受到茯月的气息。 新生的魂魄…共存着茯月和他的气息… 无数个念头相继涌上玄霖的脑中。 他的神色在明白那是什么后变得震惊地无以复加。 那是,他和茯月的孩子。 玄霖看着手心中的那颗魂珠,眼底的情绪由惊转化为抑制不住的喜悦。 他愣在原地许久,才从喉间挤出几个沙哑的字。 “孩子……我和月月,有孩子了。” 玄霖的神色满含欣喜地自言自语着。 他看到掌心的魂珠抖了抖,向前飞出,于是他跟着魂珠在无尽的黑暗中往前走着。 在不知走了多久,魂珠停了下来。 在玄霖的视线不远处,那个让他魂牵梦绕的身影静静立着。 玄霖往茯月的方向迈了一步,眼里交织在一起的情绪复杂至极,有思念的痛苦,失而复得的喜悦,和害怕她再次消失的不安。 茯月感到身后有一道灼灼的目光注在视着自己,在她转身的一瞬间,她看到了一道熟悉的黑影直奔她而来。 下一秒,她就被那人揉进怀中。 茯月怔了许久,愣愣地唤了一声,“玄霖。” “嗯。” 抱着她的玄霖将头埋在她的肩头,闷闷地应了一声。 虽然只有简短的一个字,可茯月能感觉得到,玄霖的声音在发抖。 他将她抱得很紧,仿佛要将骨血都融在一起。 茯月被玄霖紧紧抱着,没有挣扎,亦没有回抱,只疑惑地问道:“玄霖,你怎么会来我的梦里?” 玄霖胡乱蹭着茯月的发顶,贪婪地嗅着她身上的气息。 “月月,我好想你。” “月月,你抱抱我好不好,求求你…抱抱我。” 茯月被这条缠人的人蹭得没办法,她心里想着:反正这是梦,不如就对他好点吧。 看着怪可怜的。 茯月伸手,怀住了玄霖。 这个贴的严丝合缝的拥抱不知道持续了多久,一片黑暗中,茯月听到了玄霖狂乱的心跳。 良久,玄霖终于舍得放开茯月一点,他眼含期待地看着她,道: “月月,你知道吗,你的肚子里有我们的孩子了。” 茯月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脑中闪过一片茫然。 “你说……什么?” “月月,我们有孩子了。”玄霖在茯月的眼尾落下一吻,声音无比温柔。 茯月看着玄霖认真的神情,又看了看那颗绕着他们二人法转的魂珠,慌乱地推开了玄霖。 “怎么会,你骗人!” “我明明检查过,我没有怀孕,怎么会有孩子?” 看着神色一片不安的茯月,玄霖伸手将她重新揽入怀中,温声安抚。 “月月,好月月…不要害怕,我一定会承担起作为父亲的责任。” “我用性命起誓,有我在,往后三界之中,没有任何人能伤你们分毫,回来吧,回我的身边来,好不好。” 茯月在玄霖怀中,呼吸都因为慌乱而变得有些急促。 她真的怀孕了吗?可是她去的医院是A市最顶尖的医院,几乎没有误诊的可能。 不仅如此,她回家的路上还买过试纸又测了一次,根本就没有检测出怀孕。 这里是梦境,是玄霖在骗她吗? 恍惚间,茯月感觉玄霖的手贴上了自己的小腹,与此同时,耳边还传来了玄霖的低语。 “魂珠里的魂魄还不全,不过算算时间,月月肚子里的小崽崽应该已经成形了。” 这一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彻底劈碎茯月的疑虑。 她肚子里的是! 是啊,她怎么就忘了。 玄霖是只异世界的妖! 难怪她明明有种种怀孕的迹象,却测不出来。 因为她肚子里的崽崽是来自异世界的血脉,所以现代医学影像和检测技术根本查不出来啊! ------------ 第115章 他偏要明月独照他 在意识到自己的肚子里的确有枚小崽崽后,茯月脸上的神情懵懵的。 看着茯月脸上纠结的神情,玄霖重新将她揽入怀中轻哄。 “这颗魂珠可以连接我们的梦境,我可以通过它生成一个连接两个世界的传送阵迎你回来。” “回来吧月月,至少在小乖出生之前,让我好好照顾你。” “你…你等等,我还没有说要生下它。” 玄霖眼底闪过一抹黯然,“为什么不要生下它?月月,是我做错了事,不要把对我的疏离和厌恶分给它好吗,它会伤心的。” 仿佛应景一般,茯月的确看到那颗魂珠的光闪了闪,变暗了许多。 茯月压低了声音,道:“我不是厌恶你,玄霖,我离开你的时候就说了,我们之间恩怨两清,大家各自在自己的世界好好生活不好吗?” “这个孩子来得很不是时候,如果我生下它,那我和你…就再也牵扯不清了。” “恩怨两清?那你我之间,除了恩怨,难道就再没有别的什么了吗?”玄霖的语气变得很强硬起来,眼底是万年岁月沉积下来看遍世事的洞若观火。 他的视线紧紧追随着茯月躲闪的目光。 “若世间所有感情都可以用恩怨二字一笔带过,那天道又何必让我受那第一千道雷劫,让我明白何为爱?” “月月,你如此着急与我撇清关系,只会让我觉得你在逃避。为什么要逃避,因为你对我也有感情。” “也许你在遇见卫霖之前,就对我有感情了,不是吗。” 茯月被玄霖的话步步紧逼,她心神大乱。“是,可我从前那是……喜欢你的脸,那怎么能算是感情。” “可我偏偏就长了一张让你喜欢的脸,怎么办?” 玄霖捧着茯月的脸,让她看着他,然后用一种极郑重的语气道:“月月,我明白你从前的顾虑,是我的所作所为让你没有底气与我有任何瓜葛。你说我们身份悬殊,那我就和你结契,我愿意成为你的灵宠任你驱使,我会护你,爱你,敬你,我只求你回到我的身边来。” 玄霖一番话直击茯月的内心。 她不愿意待在那个很容易就有生命危险的世界,如果不是系统的条件,她也不想去沾染一个和她天差地别的大妖怪。 可现在这只大妖怪说,要和她结契成为他的灵宠? 原书里的灵宠契约,那可和卖身契没什么两样了啊。 一旦契约成形,灵宠就永远只能服从,而且非死不得解契。 茯月睁着圆圆的眼睛,神色还有些迟疑和不可置信。 “玄霖,你真的想清楚了吗?一介妖王沦落到给别人做灵宠,这么掉面子的事情,我敢承诺我,我也不敢轻易答应你啊。” “给自己的夫人做灵宠,哪里掉面子了。”玄霖毫不在意自己的脸面。 茯月从玄霖越收越紧的怀抱中探出被埋的半张脸,大大呼了一口气。“先等等,你都知道我有小宝宝了,你还抱得这么紧,不怕伤了它吗。” 玄霖笑道:“放心吧,我们蛇妖一族的蛋没有这么脆弱,何况是你我的孩子。” 茯月趴在玄霖的胸口,小声道:“玄霖,这个孩子,不是不可以留下。” 既然要留下,她在现在这个世界根本没办法将这枚蛇蛋生下来,所以她现在只能再回去。 “就当是为了这个孩子,我会重新回到你的身边的。” 玄霖听到话语的瞬间呼吸一窒,语气满是欢喜。 “好月月,你答应我了。” “嗯,不过你得等等,我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处理,所以我不会立马回去的。” “好,我会一直等你。” 茯月好奇地向将魂珠伸出了手。 那颗珠子便乖巧地落在她的掌心中。 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从茯月的心尖蔓延。 原来这么多天,在梦境里和她待在一起的珠子,是她肚子里小蛇崽的魂魄。 “玄霖。” “我在,怎么了?” 茯月抬了抬掌心,问道:“就只有这一颗魂珠吗?” 玄霖愣了一瞬,随即表情变得别有深意起来。 “这一胎,的确只有一个。” 茯月看着玄霖的神色,突然明白了什么,她抿了抿唇,嘀咕道:“我只是好奇而已没有别的意思!” 玄霖轻笑,“嗯,我知道月月没有别的意思。” 茯月被玄霖这不温不火的一句话噎住了,她再解释反而显得多余。 “你…你知道就好。” 在预感到梦境即将结束前,茯月放开了掌心那颗魂珠,对玄霖道: “我处理好了事情就会来找你的,我要走了。” 茯月的身影在黑暗中越来越模糊,玄霖心中强烈的不安又流窜出来。 拜梦魇所赐,哪怕他已经亲眼见过多回茯月从他面前消失,他也不会习惯,只会唤醒心底的恐惧。 玄霖极度没有安全感地抓紧了茯月的手,“月月,你不能骗我。” 还没等到茯月的回答,梦境就开始坍塌。 重渊宫中,玄霖睁开双眸,刹那间,一股深深的无力和不安席卷了他的全身。 他忽然明白了从前茯月的感受。 她被自己带回重渊宫的时候,应当每天都处在这样的惶恐不安中吧。 他一直猜忌她是魔族,他是她身边最大的威胁,她却还要笑意盈盈地面对自己。 他从前,是真的很坏。 不,他现在也很坏。 他现在是抓住了孩子这一根救命稻草,利用它让茯月重新回到他的身边。 可他,就是如此卑鄙啊。 玄霖黝黑的双眸中在迷蒙的夜色下,透出不加掩饰的偏执渴求。 他就是和卫霖那种只求月亮高悬明空纤尘不染的君子心迹完全不一样啊。 他偏要染指他的明月,他偏要明月独照他。 ------------ 第116章 月月,我来见你了 茯月醒来后,一看手机的时间又已经很晚了。 回想起梦中的一切,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腹。 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怎么样,她好像真的能感觉有一点凸起。 茯月揉了揉自己脸,后知后觉地想到:幸好去医院那天没有检查出什么来,否则照出来她的肚子里有颗蛋,给她做检查的医生绝对会被吓到原地升天的。 这也正是茯月决定回去的原因。 这颗蛋总要有个去处,它该待的地方是玄霖所在的世界,而不是这里。 所以不可避免的,她必须得回去一趟。 但是除了送蛋崽回去以外,茯月还想做一件事。 她想把那个世界因她穿越而偏移的剧情线拨正回来。 诛魔大战不该走向失败的结局,三界不该因此陨灭。 茯月掀开被子,遥控着满屋的帘子自动打开,阳光照在她的身上,她在暖洋洋的温度中眯了眯眼睛。 昨夜梦中的玄霖,是她从未见过的模样。 她没想到,如他这般傲视三界目空一切的万年大妖怪,居然甘愿和她结契成为她的灵宠。 她既然决定回去了,就没有不接受这么诱人条件的道理。 她需要玄霖的保护,但她最终还是会回来的,所以她不需要这契约至死方休,只要能护着她顺利生出那只蛋便好。 茯月用完餐后就打开电脑开始处理这段时间的工作,有私助和她的哥哥姐姐在她面前顶着,她其实不太需要操心什么。 所以很快安排好了之后,茯月就继续打开小说网站浏览论坛。 原书中没有主角团出了内鬼这件事,所以这肯定是导致剧情偏移结局改变的关键。 她回去的要事就是揪出这只内鬼,至于之后的事,就走一步看一步了。 茯月随便滚动着鼠标,也不知误触了哪里,一张图片跳了出来。 那是一张Q版的玄霖同人图,图里的大蛇妖眼睛被画得泪汪汪地,可怜巴巴地被一只手拎着尾巴。 茯月顿时笑了出来。 也不知,她肚子里的这条小蛇崽崽会有这么可爱吗。 准备穿回去的第二天,茯月约了林笙在玫瑰酒庄见面。 到了约定的时间,玫瑰酒庄的门口停下一辆银色超跑,茯月下车前,将脚上的鞋蹬掉换上舒服的拖鞋。 她身上穿着一条款式简单的小白裙,乌发直直地垂着,和周围那些穿着正式又华丽的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不过饶是茯月这般随性,门口也没有因着装而拦她的人。 反倒是茯月路过酒庄前的迎宾路段,一群人恭恭敬敬地喊她茯小姐。 茯月进门前看了一眼自己名下的这座古典庄园,不禁有些感慨。 好不容易结束了朝不保夕的穷鬼穿越之旅,现在又要回去了。 不过这次回去,玄霖的钱,应该会给她花吧。 酒庄的园林内,有许多热爱红酒的人正惬意地走动交谈,茯月看了一圈没有林笙的影子。 于是茯月直奔品酒室,一眼望过去,林笙一身红色曳地礼服,精致的侧颜和红唇在一头大波浪中若隐若现。 她举着酒杯,和她面前一身西装笔挺,气质十分儒雅的男人正有说有笑。 那人余光看到了茯月,便适时地终止了与林笙的对话,善意地提醒道:“林小姐,你的朋友茯小姐正在等你。” 林笙转身看到了自家小白花,她立马回头对那人举了举酒杯,语气匆匆:“你既然知道我,那就更应该好好考虑和我林家联姻一起做大做强的意愿才对。” 男人唇角扬起一抹恰到好处的淡笑,“林小姐这联姻的位置轮到我时,恐怕我已经两鬓斑白了。” “我让你插队。”林笙冲他挑眉,笑得明艳,然后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转身没有片刻留恋地去找茯月了。 茯月看了眼林笙身后目光一直没有移开过的男人,调笑道:“林大小姐,这个又是和之前的男人都不一样的人吗?” 林笙无视茯月的打趣,踩着黑色细高跟,在庄园内凹凸不平的石径上如履平地。 “这个男人真的不一样。” 这句话茯月已经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她没放在心上,径直和林笙去了庄园主专属的豪华品酒室里说话。 “笙笙,我又要去度假了,所以走之前想和你一起吃个饭。” “去哪儿?帅哥多吗?看到巨帅的那种记得给我打视频。” 茯月思考了一下,点头肯定道:“帅哥很多。” “不会就是你上次去的那个地方吧?”林笙的表情是愈发好奇,随后她想到了什么似的大惊道,“你不会要去找那个和你滚床单的男人吧?!” 被说中的茯月心虚地撩了撩头发。 林笙急道,“不是吧?!还真有人能让你跑了之后又跑回去见他啊,得多帅啊,有照片吗?” 茯月叉了一勺子甜品,缓缓道:“没有照片,但是我的确是…睡了个当地最帅的吧。” 自从茯月说出这句话后,林笙就深陷在一种好奇到极致但又不能一睹真容的痛苦中无法自拔。 此时,在酒庄一个不为人知的角落,一道金色的法阵徐徐展开。 片刻后,阵法中有一团黑雾出现。 玄霖缓缓从黑雾中现身。 他抬眼打量了一下完全陌生的环境,但心里却是莫名地欣喜。 原来,这就是茯月生活的地方,他又能更了解她一些了。 现身后,玄霖看着对茯月气息的感知往前走着。 周围人不断地向玄霖投来异样又惊艳的目光,但他浑然不在乎,一路行至茯月与林笙的品酒室。 黑雾一现,玄霖轻松地从紧闭的门穿了过去。 正在专心地吃着甜品的茯月正奇怪为什么喋喋不休的林笙没了动静,她一抬头,就看到林笙张成O型的嘴巴。 茯月感到十分奇怪,她顺着林笙呆滞的目光转身看去。 和玄霖对视的那一瞬间,茯月脑子一瞬间炸了个烟花一般。她揉了揉自己的眼眶,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直到玄霖迈着长腿,目光灼灼地向她走过来。 “月月,我来见你了。” 听到来人对茯月的称呼后,林笙已经丧失了语言功能,只能发出一串咦咦喔喔的单音节。 茯月手中的叉子从手中脱落,丁零当啷地坠落在地上。 “玄霖?!你你你!你过来做什么?我不是说会去找你的吗?” 这大妖怪不会一抬手就能毁掉一个A市吧! “因为很想你,就来了。” ------------ 第117章 不是要抱我吗 茯月连忙拽住玄霖的袖子走到一边,压低了声音问道:“你现在就能用传送阵过来了吗?” 玄霖点头,“那颗魂珠内还留有我的妖力,通过它探知你在哪里并不是什么难事。” 茯月环顾四周,虽然没看到周围出现什么异样,可她还是有些不放心。 “可是你堂而皇之地出现在这里,真的不会出现什么问题吗?” “不会的月月,你想,你能来我的世界,我自然也能来这里。” “那不一样,我是只菜鸟,放在你那个世界就如同一滴水汇入大海,掀不起什么波澜的,可你是只大妖怪诶,这里的人都是和我一样的菜鸟。” 玄霖顿悟,道:“月月,我不会乱用妖力的,我只是想来接你。” 茯月自然相信玄霖的话,知道他不会乱来,但她还是嘱咐了一句:“那你答应我,要乖乖的。” “好。” 茯月从头到尾将玄霖看了一遍,“那你呢?你传过来之后就没有什么问题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偏要不要水土不服在大庭广众之下突然变成蛇啊! 玄霖滞了滞,听到茯月关心他的身体,觉得过来一趟要扣掉许多修为也不是什么大事了。 他摇头,“没有,我很好。” “那就好。” 到了此时,茯月再也无法忽略她身后那道能把她后脑勺烫出两个洞的视线了,她快速地对玄霖交代了一下。 “你待会儿谨言慎行,不然会吓到我的朋友的,知道了吗?” “好。” 茯月把玄霖牵回桌上,按着他的小臂让他坐下去。 “笙笙,介绍一下,他叫玄霖,是我的…朋友。” 朋友二字一出口,在座的二人面色都一变。 林笙的目光在他们二人身上来回转了几圈,“玄霖?真名艺名啊?” “是真名。” “看这戏服,刚出剧组衣服都没换就过来了吧。” 茯月哈哈哈地点头,“是啊哈哈哈,我朋友他…很忙。” 玄霖的手一下搭在茯月放在桌上的手背上,“我不是她的朋友,我是她的灵宠,我是属于她的。” 对面的林笙一口酒喷了出来。 茯月侧目瞪了玄霖一眼,生怕他再说出什么惊人的话来。 “什么宠?” 茯月连忙道:“没有没有,你听错了。” 林笙深深怀疑她听到的是男宠两个字。 “茯小月,你从前不是只做天使投资人吗,现在真成了用金钱诱人低头的金主了?不过我看他这脸,确实有能爬你床的姿色啊。” 茯月生怕玄霖被误会成男宠会觉得被侮辱而大发雷霆,她两边摆手,极力澄清:“真的不是啊笙笙!” 林笙这下看懂了。 面前的男人想爬床但被嫌弃了。 她打趣道:“茯小月,这张脸你都不喜欢?看来你是真吃到顶级大餐了,你不玩借我玩两天呗。” 玄霖义正言辞地拒绝了,“不行,她要玩。” 本来只是开个玩笑的林笙刚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听到这句话立马又喷了出来。 “你说什么?!” 玄霖认真地重复了一遍,“我说不行,她要玩我。” 茯月被身边两个人的发言接连震惊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抓狂地深呼吸了一下,最终放弃交流,盯着餐巾上的酒渍心疼道: “笙笙,你这杯酒八千块,一共也就能喝两三口,你全吐了。” 林笙怪异的目光在茯月和玄霖之间打转,“你先别心疼酒了,这玄什么的是你要砸钱捧的新人吗?什么人设啊?是狼系还是狗系啊,我怎么一下判断不出来呢?” 玄霖眉头皱了皱,摇头道:“都不是,是蛇。” 茯月赶紧捂住了玄霖的嘴,“对对对,是蛇系啊。” “蛇系?”林笙打量了一下玄霖,道:“确实有点像哈。” 茯月挤出一个微笑,心知要赶紧把这两人分开才行。 但她不可能支得走玄霖的,那只能是她带着玄霖离开了。 “那个…笙笙啊,我等会要去一下公司,我先带他走了。” 林笙看了看腕间的表,道:“正好我待会也约了人,马上到时间了,那今天就到这里喽。” 茯月径直牵着玄霖出了酒庄,然后将他塞进自己的车里。 “我方才不和你说了吗,谨言慎行,你怎么什么都往外说呢?” “月月,可是我说的都是实话啊。” 茯月心塞了。 好吧,不怪他。 坐在驾驶位的茯月看到玄霖什么也不懂,只会盯着她看,她就凑过去给玄霖系安全带。 坐在副驾的玄霖看到茯月突然向他张开手,他想也没想就抱了上去。 茯月:“……?” “玄霖,你做什么?” “不是要抱我吗?” “不是!你先放开我,然后坐好,我要给你系个东西。” 玄霖“哦”了一声,放开了茯月,听话地坐回去。 茯月看着现在任她摆布的玄霖,脑海里突然出现了那张Q版同人图。 原来这大妖怪还真有这么乖的时候啊。 系完了安全带,茯月看着副驾驶上的玄霖,油然而生一种违和感。 还是赶紧回家,然后给他换身衣服吧。 他这张脸本身就已经很吸睛了,再让穿他这一身过于华丽的衣服的话,明天她和玄霖就要在热搜榜空降了。 车子启动的那一瞬间,玄霖的面色有些茫然,但他适应能力很好,过了一会儿就能面色自如地欣赏向后飞驰而过的街边风景。 “月月。” “嗯?” “你的坐骑,为什么和别人的不一样?” “不都是车吗,哪里不一样?” 玄霖指了指自己漏风的头顶,“你的上面没有那层结界。” 茯月:“……我给你升上来还不行吗。” ------------ 第118章 你为什么不穿裤子 回到家里后,茯月把玄霖牵上楼。 她本想让他坐在沙发上,自己去找衣服给他换,结果这大蛇妖变成了粘人精,她走哪他跟哪。 茯月无奈,只好趴在二楼栏杆上唤了一声。 管家很快就上来了,看到玄霖的一瞬间,面色很是诧异。 “你是何人?”玄霖冷不丁见到个陌生男人,当即就发问了。 “这…我是茯小姐这处房产里的佣人。”管家和蔼地笑了笑,看了眼面前两位牵着的手,“这位先生好福气,您是茯小姐带回这里的第一个男人。” “当真?” “自然是真的。” 茯月捂了捂脸,将气势汹汹的玄霖拽开,又对管家摆摆手,“刘叔,你去找两套他能穿衣服过来吧。” 管家会意,然后问道:“小姐,要不要收拾一间客房出来,这位先生今日要在这里住下吗?” 茯月想了想,“也好,去收拾吧。” 反正今日大概是回去不了了,玄霖得在这里住下。 茯月回头看着玄霖,见他一副懵懂地看着她的样子,突然感觉有些奇怪。 从刚才玄霖和林笙的对话里,她就感觉玄霖有些不太聪明了。 “玄霖,你过来,在这儿坐下。” 茯月将玄霖按在沙发上,手在他眼前晃来晃去。 她仔细观察了一番,发觉玄霖眼珠子转动的频率都慢了很多。 “玄霖,你真的没有感觉到哪里不舒服吗?”茯月有些担心地问道。 过了片刻,玄霖才开口,“我没有,不舒服。” “那你自己能感觉到你说话都变慢了吗?”茯月眼含担忧地望着玄霖。 玄霖看了她两秒才点头,“能。” 茯月:“……” 茯月:“那,你知道是你自己这是怎么了吗?” “我知道,这里没有灵气,我体内妖气,也被压制,所以才会,这样。” 茯月捧起玄霖的脑袋,左右看了看,又牵起玄霖的胳膊,摆弄了几番,确定他除了动作迟缓以外没有别的什么症状。 “那会对身体有什么影响吗?” 玄霖摇头,“没有,回去,就好了。” “那就好,你不舒服的话要告诉我。” 茯月看了眼变呆了的玄霖,叹了口气,“所以嘛,你不该来这里的,乖乖待在你那边等我回去就好了呀,万一你在这里出了什么事,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救你。” “月月,我不会有事的。”玄霖的目光很是笃定。 玄霖变呆了,茯月对他说话的时候语气都软了下来:“那你先好好跟着我,不要乱跑,我会尽快处理完事情和你回去的,好不好?” 玄霖点头,“好。” 过了一会,刘叔拿着东西找过来。 “小姐,我在给客人备的衣服里暂时先找了两套,一套家居服,一套成衣西装。这位先生的身高,很难再找到别的衣服了,不过有需要的话,我立马请人来裁衣。” 茯月把衣服接过来递给玄霖,又对管家道:“不用裁了刘叔,两套够用了,你先去忙吧。” “好的,小姐。” 茯月回身看着抱着两套衣服的玄霖,她从里面挑出完整的一套家居服,对他道:“去换上吧,你穿这个衣服,活动很不方便的。” 玄霖看着自己怀中的衣服,用求助的目光看向茯月,“我,不会穿。” …… 茯月倒是忘了这回事了。 她偏头看了一眼外面,刘叔已经走远了。 要不把他叫回来? 可是让陌生人和玄霖共处一室,还是做换衣服这种事情,她实在很不放心。 算了算了,不就是换个衣服吗。 “你跟我过来。”茯月拉着玄霖就往自己的衣帽间走。 一路上,陈列了好几面墙的衣服鞋子包包看得玄霖眼花缭乱。 茯月刚停下来,就感觉到身后的玄霖弯腰在他耳边说:“月月,以后我也,送你这么多,衣服。” 茯月耳朵一痒,她转过身,两人的唇差点贴在一起。 茯月挑眉,“妖尊大人舍得给我花钱了?” “以前是我,不好,以后我的仙灵石,都是你的。” 茯月忍不住唇角上扬,“那还真是不知道,是妖尊大人有钱,还是我有钱了。” 玄霖也看着她笑,“不敢,和夫人比。”他的手摸上茯月的小腹,“还是小宝宝最有钱。” 本来宽敞的衣帽间,在这一瞬间变得狭小起来。 在感觉到玄霖带着热意的目光落在自己的唇上时,茯月心慌了慌,手一下抵住玄霖的胸膛。 “好了别说了,你快脱吧。” 玄霖先是失落了一下,然后又笑,“好。” 他修长的手指三下五除二剥了自己的外衣,然后一抽里衣的带子,滑滑的里衣没了束缚,瞬间敞开大片,从锁骨开到腰腹。 饱满的胸肌和线条优美的腹肌一下就跳入了茯月的眼帘。 她眨眨眼睛,一时没能移开视线。 下一秒,她的手被一只冰凉的手攥住,拉着按向那饱满的胸膛。 茯月脸一红,抬头看见玄霖的眸子在发光,“月月,不光能看,还能摸。” 茯月很实诚地想,她的便宜都让这蛇占尽了,现在让她摸摸怎么了? 于是茯月结结实实摸了两把玄霖的胸肌,然后无情地收回手,命令道:“好了,不许涩涩,快干正事。” 只尝到了一点甜头,玄霖意犹未尽地收起了自己的小心思,乖乖地站好了。 茯月从那一套衣服里面挑挑拣拣,终于找到了那个布料最少的。 她用指尖掐着,递给玄霖,“把里衣也脱了,先穿这个。” “好。” 茯月想了想,还是转过身体决定回避。 但刚转过去,她就听到玄霖的求助声。 “月月,我一个人不行。” 茯月闭了闭眼认命地转回去,把那条裤子从玄霖手中夺过来,展开,然后对着玄霖比了比。 “穿在这里啊大笨蛇!” “月月,别生气,我会穿好的。” 茯月愣了愣,戳了戳玄霖的腹肌,“我没有在生气,哪有人生气了会骂人笨蛋啊。” “喊你大笨蛇是觉得…你现在毛手毛脚的,有点可爱。” 虽然玄霖不是认同这两个字用在他身上,但被夸了就很开心。 他一把抱住茯月,亲了亲她的脸颊。 “还是月月,最可爱。” 茯月在玄霖怀中警铃大作: “你为什么不穿裤子?!”她哀哀地喊道,“呜呜呜啊啊!我的小白裙不干净了!” 玄霖:“~” 这套衣服穿得虽然很艰难,但最终还是穿上了。 一套米色的家居服,配上现在行动有点呆滞的玄霖,衬得他整个人凌厉的气场都柔和了不少。 茯月忍不住踮脚揉了揉玄霖的脸,“好乖哦,妖尊大人。” ------------ 第119章 月月玩得开心吗 “我这么乖,月月不奖励我点什么吗?” 茯月看了看玄霖穿衣服时被弄得乱糟糟的一头长发,她打了个响指,“奖励我给你梳头发。” 虽然梳头发不是玄霖心里的答案,但是他依然很乐意,乖乖地被推到了梳妆台前坐下。 茯月挑了一把梳子,先用手给玄霖顺了顺毛,然后用手中的梳子顺着柔顺的长发梳了起来。 这么好的头发,不做点造型真是可惜了。 玄霖从面前的大镜子里盯着认真忙碌的茯月。 渐渐地,他发现自己头顶两侧多出来两个小辫子。 茯月心情很好,哼着歌从自己的发饰墙上取来了两个粉色的蝴蝶结发夹,别在玄霖的小辫子上。 “我的头发,月月玩得开心吗?”玄霖笑着问道。 “开心,妖尊大人的头发丝都是完美的,玩起来可开心了。” “月月开心就好。”玄霖突然往后一退,座椅与梳妆台中间空出一块,他长臂一伸将身侧的茯月揽在腿上,“现在该我开心了。” “玄霖!” “别动,我就是想亲亲你,不做别的。” 玄霖一手把着茯月的腿,另一只手绕在她后颈,自己则仰头吻了上去。 茯月睫毛颤了颤,最终还是闭上了眼睛。 玄霖虽然不舍得分开,但顾及着以后,他还是放开了茯月。 茯月刚睁开眼睛,就看到扎了两个小辫子还卡着粉蝴蝶结的玄霖一脸意犹未尽看着她。 于是茯月再也憋不住笑了,笑得浑身都在颤抖。 玄霖也跟着她一起笑,还趁她笑得不能自已的时候趁机揩油,又是蹭又是揉的。 等茯月笑够了,才反应过来玄霖刚才有多可恶。 “大蛇,我看你虽然行动和语言变迟缓了,肚子里那坏水的波澜一刻都没停啊。” 玄霖一点儿也不心虚,任由茯月数落,还牵起她的手用齿尖在她手心里啃了啃。 手上一阵酥麻,茯月缩了缩身子,谁知这一动差点儿重心一歪倒下去。 玄霖揽住茯月的后腰将她往前带了带。 于是茯月猛地一激灵,她低头看去,然后诧异地看着玄霖。 “玄霖!你脑子里能不能有点别的东西,怎么又这样了?” “月月,是从刚才,一直没好呢。” “不许!不许涩涩!你就这一套家居服,还想不想穿衣服了?” 茯月从玄霖腿上下去,对他道:“不和你贴在一块儿了,你自己静一静,我去外面的房间工作了。” 玄霖的表情一下沮丧起来:“月月,别丢下我,我很快,就好了。” 茯月往外指了指,“我就在外面的房间,你好了之后走出来就能看到我。” 看着茯月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玄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某处。 因为那精神抖擞而失去和茯月贴贴机会的玄霖,神色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可是他的本性就是这样啊。 玄霖在心里默默运转清心诀。 但很显然,开过荤以后,清心诀的作用已经可以忽略不计了。 可是不消下去又不能去见茯月。 玄霖痛苦地抓心挠肝,把这辈子受过的最痛的伤都在心里复盘了一遍又一遍。 茯月打开电脑,处理了很久的邮件,才看到玄霖面色铁青地走了出来。 ------------ 第120章 你都快熟啦 茯月拍了拍自己身旁的座位,对玄霖眨眨眼。 “玄霖,快过来。” 玄霖听话地走到茯月身旁坐下,一双眸子定定望着她。 茯月忍不住摸了摸玄霖的头。 “玄霖,我有件事想要问你。” “月月想问什么?” “你那天对你的两位护法和云桦说的那个,四个人中有人有问题,是指…四位仙守吗?对了,我只是不小心听见的,不是故意偷听你们说话…” 茯月的语气有些犹豫,一来她并不想无端地去猜忌主角团。二来,她不确定玄霖会不会告诉她这种攸关三界存亡的事。 玄霖想也没想就道:“月月猜对了,你想知道吗?我都告诉你。” 茯月心中微动,点点头,“想。” 玄霖看着茯月,语气缓慢而又十分笃定。“有问题的人,是将夜。” 茯月有些意外,“将夜仙君?” “嗯,在你昏迷的时候,璃月那小医仙和四位仙守都来过重渊宫,他们想要带你走。被钉在重渊宫柱子上的殷离分身就是在那时被放走的。” “而且在那时除了我两位护法,就只有他们知道我要去采玄冰草。但我偏偏就在昆仑墟遇到了殷离,从那时我就开始怀疑他们中有人与魔族有往来。” “那你是怎么确定就是将夜的?” “在生死冢,你护在我面前的时候。”玄霖的眸光闪了闪,“那时我能感知他对我的杀意。” “而且,他作为弥兰泽仙守,竟然感知不到幽梦不在重渊宫,所以,他一定有问题。” 听清事情原委,茯月脑内不禁开始回放她所接触过的将夜仙君。 他善用守护阵法,在幻云海和玄霖的幻境中都救过她。她第一次见将夜便觉得他和书中那个沉默寡言的仙守一模一样,默默地为大家开阵法守护大家。 可是这一切,竟然都是假的吗? “玄霖,你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变得不对劲吗?” 玄霖摇头,“我和他们…不熟。” 茯月心里默默叹息。 玄霖没有必要骗她。 而且结合玄霖雷劫那日将夜死命拦住她不让她去生死冢的模样,的确也很奇怪。 所以说,将夜仙君他,真的有问题。 茯月沉思片刻,握住了玄霖的手,“大蛇,这次回去,我要回璃月宫。” 玄霖的神色愣怔一瞬,旋即有些慌乱。“为什么月月,不是说好,让我来照顾你吗,为何,要去璃月宫?” 茯月理了理思绪,道:“你就当我知道了一个预言。预言里,三界同心合力击败了冥嵇。但是在预言里,四位仙守中并没有出现内鬼这件事。” “所以我们要打败魔尊,必须先把内鬼揪出来,否则,三界的结局会有变化的。” “可是月月,你还有身孕,怎么能让你为三界的事情费心劳力,交给我,好吗?” 茯月指尖轻滑玄霖的掌心,“玄霖,我不是不信你,只是结局的改变也有我的一份责任,把他拉回正轨也是我该做的事情。” “何况,你是妖,要接近他们本就不是易事,要让他们仙界相信你一个妖的说辞更是难上加难,我这个身份要达成目的,比你好做得多。” 玄霖和茯月对视片刻,最终他妥协了。 “好,月月要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 “你回璃月,有什么打算?” “既然是将夜仙君有问题,那就从与他最亲密的人入手。他有什么变化,苗衣仙君一定能察觉得出来,所以我想从她那里找线索。” 玄霖拢了拢茯月的掌心,垂下眼睫,敛去心底的不安。“好,等回去,我就和月月结契,我体内的妖魂之力,也会守护你。” 茯月看出了玄霖的担心,她伸手摸了摸他的头以示安抚。 “放心吧大蛇,璃月很安全的,而且这个蛇崽崽很听话,我除了每日睡得久了点以外,没有任何不舒服。” 提到小蛇宝宝,玄霖的忧虑总算散了一些。 他伸手摸了摸茯月的小腹,又不禁弯腰把头凑过去,低声哄道: “小乖,在你娘亲的肚子里,要好好的,别让你娘亲吃苦。” 这本该无限温馨的一幕让她蓦地红了脸。 直到这一刻,茯月才对她肚子里有了一个和玄霖的孩子这件事有了更加清晰的认知。 此后一下午的时间,茯月都在忙着处理手头大大小小的工作。 玄霖一直安静地待在她旁边看她忙碌。 夜里到了用餐时,玄霖不需要吃东西,就开始忙前忙后给自家夫人夹菜。 茯月家里虽然有佣人,但还真没体会过这么周到的服务。 体验了一下饭来张口的茯月笑道:“玄霖,你也是被人伺候着长大的吧,怎么伺候起我来这么熟练?” 玄霖唇角微弯:“只要是对月月,什么事情,我都可以,无师自通的。” 饭后,玄霖被茯月塞进了洗浴间。 看着已经准备好适度水温的浴池里飘着的花瓣,玄霖愣了两秒。 “这是…那些侍女,给月月,准备的吧。” 茯月看着和玄霖十分不搭调的花瓣,小手一挥:“没关系,你先去洗好了,我让他们再备一次。” 谁知茯月刚准备退出房间,玄霖长腿一迈拦在她面前。 “不用麻烦,一起洗,好不好。” “停停停,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鬼主意。” “我哪有,什么鬼主意,我只是想给月月,擦背而已。” 玄霖说得很是认真,又一脸诚恳,茯月狐疑地看了他半晌,最终还是松了口。 “那好吧,正好我换了新的洗发水,你帮我搓泡泡。” “好~” 虽然浴池已经很大了,但是两个人一起的话,还是略微有点拥挤。尤其玄霖的两条大长腿,简直无处安放。 最终为了节省空间也方便行动,茯月背对着玄霖坐着,她被他两条长腿和宽阔的胸膛圈在怀里。 玄霖按照茯月的指导,学搓泡泡学得很认真。 茯月整个人泡在温度正合适的池子里,又有人给自己按摩头皮,整个人都很放松。 可是对茯月来说适宜的水温,对玄霖一条冷血动物来说就是酷刑。 若非这水伤不到他,他简直怀疑自己要被煮熟了。 于是洗完了的茯月一转头,看到玄霖的眼尾和耳尖都泛着红。 “玄霖,你怎么了?!” “我没事,月月,水有点烫。” “烫你怎么不早说?”茯月惊奇地摸了摸玄霖热气熏熏的脸,“笨蛋,你都快熟啦。” 玄霖握住茯月摸他脸的手,一双眼凝着浴池里的水雾湿漉漉地看着茯月,说话时语气是越发迟缓了。 “我不笨,我只是,想和你,多待一会儿。” 茯月一愣,看着面前几乎是在和她撒娇的大妖怪,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从前那个冷冰冰的玄霖到哪里去啦? 茯月回过神来,掌心托着玄霖的手臂往上抬了抬,“你快起来,再泡一会儿我都怀疑你要晕过去了。” “哗”地一声水响,玄霖听话地站了起来。 还坐在浴池里的茯月:“……” ------------ 第121章 那就一起睡 把玄霖从浴池里捞出去以后,茯月先教他用浴巾把自己裹了裹,然后她自己回到池子里,继续泡澡。 茯月本想让玄霖出去等她,可是按照这大妖怪的黏人程度,她应该是支不走他了。 茯月勉强压下不自在的感觉终于洗完了澡,一转头看到玄霖蹲在一旁,把手臂搭在浴池边沿上,正趴在那看她。 茯月心生一妙计,把头凑过去晃了晃,“大蛇,你能用妖力帮我把头发弄干吗?” “当然。”玄霖将手轻轻搭在茯月头顶,不过一秒的功夫,茯月一头水淋淋的头发就干了。 茯月美滋滋地想,真好用。 她刚站起来就被玄霖一把抱出来搂在胸前。 茯月惊呼一声,低头看去,玄霖笑得的很开心,“沐浴完了,就该睡觉了。” 茯月惊呼一声:“等等!我还没穿衣服!” “睡觉穿什么衣服。”玄霖一边走一边还用妖力抹去了茯月身上的水珠。 玄霖抱着茯月径直往卧室去。 他轻轻地把茯月放在床上,然后自己也滚了上去,抱着沐浴完后满身香味的茯月一顿乱嗅。 茯月一边扯被子一边控诉:“客房都已经收拾好了,你不许睡我的床。” “不要,我怕黑。” 茯月傻眼,这人的重渊宫一片黑茫茫的,居然张口就说他怕黑? 光溜溜的大妖抱着她蹭来蹭去,把她缠得四肢都没活动的余地,仿佛这还不够一般。 茯月把玄霖的头推开一些,看着他,“那就一起睡,你安分些。” “好。” 两人抱在一起,柔软的床陷进去一大块。 此时A市正值七月暑热,茯月习惯性地用语音打开了室内空调。 感觉到冷气袭来,玄霖地疑惑地问道:“这是什么?” “是空调,可以制冷的。” 玄霖立马散发了一圈冷气,语气很是不服气,“它能有我好用?” 茯月顿时觉得好笑,“你和一个物件儿比什么?” 然而她还是关掉了空调,因为玄霖的体温对夜晚的温度来说的确很舒适。 在舒服的环境条件下,茯月很快萌生困意,沉沉地睡去了。 抱着他的玄霖支着胳膊,毫无任何入睡的迹象。 他低头看着茯月的侧脸,心里满是不舍。 可他体内灵气已经枯竭,在异界待了一天,已经是极限了。 夜凉如水,时间已经到了后半夜。 玄霖吻了吻茯月的眼角,手覆上她的小腹,低头轻声道:“月月,我要走了。我们马上又会见面的,对吗?” 话音落下的几秒后,玄霖的身体一点一点变得透明,最后散作如萤火虫一般的光点,慢慢在夜色中黯淡。 阳光将室内照得一片暖洋洋时,茯月猛地从梦中惊醒。 她下意识伸手一摸枕畔,那里早空无一人。 茯月有些发愣地望着空荡荡的身侧,忽然生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她伸手摸了摸身旁,那抹冰凉的温度已经被阳光晒过的暖意取代。 若不是床单细微的褶皱表明昨夜那里确实躺过一个人,茯月几乎要怀疑昨日和玄霖之间的一切都是在做梦。 良久,她收回目光起床穿衣。 吃完饭以后,茯月就直奔公司而去。 待处理好公司大大小小的紧急事情后,茯月回到家中,A市又已经入夜了。 吃完晚饭过后,茯月靠在床头,打开电脑进入了《风月劫》的小说网站。 她在搜索栏输入了“只爱睡大觉”这几个字,页面顿时跳出来几本小说。 只爱睡大觉是《风月劫》的作者,茯月决定在回到那个世界以前,和睡大觉大大好好聊一聊。 可惜原书被下架,茯月只能从作者别的书下手。 茯月点开一本只爱睡大觉最新作品,更新时间显示一小时前。 很好,是位还在活跃的作者,只要没有退坑,一切都好说。 茯月点开那本新的连载小说,打开礼物界面,直接选了最贵的1000RMB那一档,然后数量调到最大。 茯月看了一眼100的单个礼物数量上限,忍不住小小吐槽了一下。 于是她重复了十遍1000×100的砸礼物模式。 小说网站首页开始滚动播放茯月的礼物。 【系统:读者「别重复名字了」为《反派他对黑心师妹情有独钟》-只爱睡大觉 送出大神票×100。】 系统滚动播放了十次。 肉眼可见地,茯月的后台爆发出了99+的小红点提示。 茯月打开手机,点开私助的窗口。 【茯月:小杨,有点私事要麻烦一下你。】 私助几乎是秒回。 【杨助:小姐请讲。】 茯月先把自己的小说网站「别重复名字了」的个人网站转发给了杨助,然后把账号密码发了过去。 【茯月:我刚在网站给一个我很看好的书投了点钱,你找一下那个的作者的责编,就说有人有投资出版的意向,问问能不能见面详谈。那边同意的话,你安排一下。】 【杨助:好的小姐,你想什么时候见?】 【茯月:最好明天就能见。】 【杨助:明白,我现在就安排。】 在某个不为人知的房间里,只爱睡大觉在入睡前打开了自己的后台,看到了久违的爆满红点消息提示。 她颤抖着指尖点开,一排排整齐的大神票猝不及防映入眼帘,她滑动屏幕滑了好久都没有滑到尽头。 夜色下,这个不为人知的房间发出了尖锐的爆鸣声。 ------------ 第122章 古神 茯月第二天一睁眼时,打开手机就看到了杨助的消息。 【杨助:小姐,那位作者机票下午一点落地,已经第一时间安排去接,两点到玫瑰酒庄。】 【茯月:好,辛苦啦。】 【杨助:不辛苦,应该的。】 茯月收拾完吃完饭后看了眼时间,还有三个小时才到2点,于是她亲自去门口接了今天来送鲜花的专车。她在小花园里摆弄了一会插花,然后将它们拿回房间摆好。 做完这一切后,已经差不多要到时间,她换了身出门的衣服,开着车往自家酒庄去了。 茯月到的时候是一点半,没想到到了自己专属的品酒室时,那里已经坐了一个人了。 一身其貌不扬的白T,头发随便扎了个鸡毛头。 “你就是只爱睡大觉?抱歉,昨天恐怕没有让你睡好。”茯月径直走到她面前坐下。 只爱睡大觉受宠若惊摆手,“不碍事的金主麻麻,昨天一下就不爱睡觉了。” 茯月指了指睡大觉面前的餐盘,示意她不要客气,“赶路辛苦了,先吃点东西。” “不不不,不吃了,我们直接切入话题吧。” 茯月点头,“那好吧,我其实就是想问问,你的《风月劫》到底是怎么下架的?平台给的理由是某些情节不当,太笼统了。” 睡大觉推了推眼镜,语气非常神秘。“因为说我篡改神话体系,抹黑神话人物,情节不当啊。” 茯月一惊,“篡改神话?你的书,是有神话原型的吗?” “是啊,本该是个冷门到快要失传的神话体系,没想到平台还是能人辈出,有人晓得这个神话啦。” “那你…是篡改了哪个情节?” “不是情节,是玄霖的人设。玄霖他在神话中不是反派,也没有死得那么早,我书里写他偷盗神器,还过早地让他下线,所以被判定为抹黑上古蛇祖啊。” “那个神话的结局,是怎么样的?” “结局嘛,我想想。”睡大觉沉吟良久才继续道,“大概是有位古神和冥嵇一同苏醒,带领三界打败大bOSS冥嵇走向happy ending,神魔时代彻底落下序幕。除了玄霖的存在和神的出现,其余人和原著结局其实大差不差的。” 茯月尴尬地笑了笑,“我没看原著的结局。” 睡大觉:“为什么!金主麻麻,难道你是玄霖党吗,玄霖下线就不看了?” “因为要开vip啦。” 睡大觉当即震惊,“你能投百万的票却不愿意开一个大结局专属vip?” 茯月保持着微笑,“钱嘛,该省省该花花。” 睡大觉瞬间石化。 金主的思路,是她不懂了。 茯月换了一副严肃的表情,问道:“那你作为原作者来看,如果玄霖一直活着,会影响最终诛魔大战的结局吗?” 睡大觉想了想:“我那书里的玄霖窃走四方神器,对主角团来说肯定不是什么好人,但他在对魔族一事上和主角团是统一战线,他活着其实无伤大雅,只要他不要再对仙器起什么心思就好了。” 茯月想到了迟迟寻不到踪影的幽梦,“那如果…最后四方仙器有一个被魔族毁掉了呢?” “这个嘛……按照设定,只有四方仙器才能破除冥嵇身上的混沌魔障,如果魔障破不了,三界根本没有战胜冥嵇的可能。” 茯月想了想,幽梦至今下落不明。 如果将夜有问题的话,她就要尽快行动了,否则一旦四方仙器里有任何一个被魔族毁掉,那让结局走上正轨就成了空谈了。 而冥嵇就快要破开封印,时间已经不多了。 接下来的时间,茯月和睡大觉聊了一些关于新文的事。 虽然她把人叫过来的真实目的是问有关《风月劫》的事,但用的理由是《黑心师妹》的版权开发投资,所以也不能让人白跑一趟。 “你新书的影视开发,我投了,我觉得非常有潜力。” 睡大觉被从天而降的金饼砸得晕晕乎乎的时候还不忘抓住残留的那一丝理智,“可是……金主麻麻,我的新文才写了八千字,你是怎么看出来有潜力的?” 茯月心里一咯噔:坏了,只顾着看更新时间了。 “没事,钱闲着也是闲着,我随便投投。” 睡大觉推高眼镜,两眼泪汪汪,“从此以后,您说怎么写我就怎么写!” 茯月连连摇头,“不用不用,按你的想法来写就好,我投资文娱产业的时候,从来不会干涉创作自由。” “至于具体的版权售出合同,我会让我的助理和你的责编对接。我现在还有点事,今天就到这里吧,你过来一趟也挺远的,我找人带你在A市和周边逛逛,就当旅游了。” 茯月起身理了理裙摆,向睡大觉挥了挥手,“祝你玩得开心。” 睡大觉沉浸在天选幸运儿的美事中,看着金主靓丽远去的背影,她默默下定决心,一定要日更一万啊! ------------ 第123章 契约 从酒庄回到家里,茯月推开卧室的门时,一道金光闪闪的传送阵就在床边散发着光芒。 茯月知道,这传送阵的那头一定是玄霖。 这个传送阵就是他无声的邀请,在邀请她回去。 茯月打开手机,确定自己去度假的消息大家已经都知道后,她一步一步靠近了阵法中心。 茯月感觉到一阵失重感传来,她面前的一切都变得扭曲,然后白光一现,她什么也看不见了。 此时的重渊宫大殿内,一排又一排的夜光珠将殿内照得亮如白昼。 玄霖散着一头墨发,姿态慵懒又随性地半躺在骨椅上,他玄黑的衣摆,手里把玩着一个圆润的夜光珠,那双已经变成金色的眸子紧紧盯着大殿中央那道阵法。 在传送阵亮起的那一瞬间,玄霖一改慵懒的姿态,正襟危坐,尾巴还甩了甩。 茯月再次睁开眼睛时,一眼就看到远处的妖王座椅上的玄霖。 他眼里是不加掩饰的坏笑,神色是得逞的心满意足。 茯月看到状态异常兴奋的玄霖,突然觉得自己似乎上了什么当。 她只想着先先过来,以后总归还是要回去的。可是以后,真的能回的去吗? 深深怀疑间,茯月感觉自己腰肢一凉,下一秒,她整个人被提起来送入玄霖怀中。 玄霖眼里是痴缠的眷恋,他伸手将茯月的头发别在耳后,声音喑哑。 “月月,夫人,你终于回来了。” 茯月感觉现在的玄霖有些兴奋过了头,“玄霖,你还是唤我月月吧。” “为什么?月月不承认你是我的夫人么?”玄霖手掌轻掐着茯月的后颈,薄唇在她耳畔流连。“可你都亲了我那么多回了,不打算负责吗?” 玄霖有意无意蹭过茯月耳梢的唇引得她一阵战栗,茯月微微侧头躲了躲,“当然负责,我不是都打算把小崽崽生下来了吗?” “不要去璃月好不好,就留在我身边吧。”玄霖仰头望着茯月。 茯月捧住玄霖的脸,看着他的眼睛,缓缓道:“玄霖,我们都不是都说好了吗,我去璃月有我要做的事情,你答应过我的。” “那就和我多待几天再去。” 茯月看着玄霖眼底的祈求,最终点点头,“好。” 玄霖唇角噙起一抹笑,凑上去吻了吻茯月的唇。 然后,他收起尾巴,将怀中的茯月抱上骨椅,让她端端地坐着,自己则单膝跪在她身前。 不知要做何的茯月感觉右手腕间一凉,她低头看去,一道暗红色的咒印出现在他的腕间。 “玄霖?这是什么?” “这是灵宠契约,我答应过你,此后任你驱使。” 玄霖用手捏住茯月的右手,以虔诚的姿态垂下自己的头,将眉心贴在茯月的右手腕上。 肌肤相贴的一瞬间,茯月看到丝丝缕缕的暗红色光芒从她腕间和玄霖的眉心溢出。 片刻后,光芒消失,她腕间的印记隐去,玄霖抬头看着她。 “月月,从此以后,我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 ------------ 第124章 温情 茯月看着目光赤诚热烈的玄霖,心跳仿佛突然开始不受控制起来。 她张了张唇,最终只喊出了玄霖的名字。 下一秒,跪在茯月面前的玄霖忽地起身,将双手撑在她腰肢两侧。 高大身躯投下来的大片阴影中,茯月看到了玄霖眸子里压抑了许久的东西。 玄霖一点一点试探着,在感觉到自己并没有被抵触时,他便放肆起来。 茯月明显能感觉到玄霖愈发急躁的气息。 “不可以!...?” 耳畔是玄霖低哑的轻笑。 “一旦成形了,怎么样都不会有事的。” 茯月的耳根子轰地窜上一阵热意。 在茯月还沉浸在玄霖那句信息量巨大的话语中时,她又听到玄霖说: “月月,我们之间有契约,你可以命令我停下来。” 茯月诧异地抬眼向玄霖看去,却被一连串细细密密的吻打乱了思绪。 玄霖垂着眼睫,看向茯月一双眸子里满是卑微:“可月月,真的要拒绝我吗?” 玄霖那磁性撩人的嗓音和摄人心魄的眸子,都是致命的蛊惑。 茯月显然拒绝不了这种诱惑。 她伸手环住玄霖的脖颈,在他耳边轻声道:“回房间里去。” 话音刚落的瞬间,茯月就被玄霖打横抱起。 寝居的床帘被撩起又放下。 …… 茯月醒来的时候,玄霖正靠在床头看她。 茯月眨了眨雾蒙蒙的眸子,看清玄霖那张脸的瞬间,心里对昨夜他使坏的怨气一下就消散了。 玄霖见自家夫人醒了,连忙去扶。 茯月坐起来,捏着小被子和玄霖一同靠在床头。 不一会儿寝居鱼贯而入几排妖侍,齐刷刷地在床帘前跪下,手里都端着一套华美的裙子。 “昨夜把夫人的裙子弄坏了,今天加倍赔你。” 茯月嗔了玄霖一眼,“你还好意思说,都碎成渣渣了。” “这些是前日我亲自为夫人选的,夫人想穿哪件穿哪件。” 玄霖脸上神情仿佛在邀功,“而且,我已经把天蛛一族收编到重渊宫了,以后他们就专为夫人一个人织衣服。” 茯月看着外面颜色和样式多到让她眼花缭乱的裙子,她心里小小地满足了一下。 没想到玄霖不仅说到做到,执行力还这么强啊。 最终茯月选了一件水蓝色的广袖长裙,衣襟和袖口都有银色滚边,腰间有深浅不一的蓝绿色宝石串成的腰链作点缀,最外层是一件白色纱衣,纤尘不染,走动间仙气飘飘。 茯月穿了好看的衣服自然高兴,她提着裙摆转了两圈,问道:“好看吗?” “夫人穿什么都好看。”玄霖笑着回答,他走向茯月,从身后环住她的腰身,手摸了摸她的小腹。 “以后小乖要多像夫人一些才好。” 茯月将手搭在玄霖落在她小腹的手背上,“为何不是像你,你不是也很好看吗?” 玄霖先是笑了一声,而后才道:“像我就太凶了些,不好。夫人容貌艳绝三界,不像夫人岂不是浪费了。” 玄霖夸她的话已经是信手拈来,茯月听得耳尖一阵发红。 良久,她抬头看着玄霖,问道: “玄霖,小崽崽要什么时候才能出来呀?” “虽然我也很想早日见到小乖,但我能感觉得到,魂珠才凝聚了一小半,还早,我们慢慢等。” 茯月抿了抿唇,“好。” 她不日就要去璃月宫,很担心这颗蛋突然要破壳而,她没有任何经验,担心自己会出什么差错。 二来,她想尽快卸货。 玄霖揉了揉茯月的小肚子,语气突然开心起来,“月月,我们的小乖一定是个厉害角色,魂珠成形时间越长,它的天赋越高,也会越强大。” 茯月其实不在意这只蛇崽崽强不强,她最希望它平安健康,不要被她这个娘亲的菜鸟凡人血统所限制而变成一只病弱崽崽。 “月月,我们给它取个名字吧。” 茯月想了想,道:“可是还不知它是男是女,还是等它出生之后再说吧。” “也好,都听夫人的。” ------------ 第125章 是夫人先亲的我 茯月回到重渊宫的第五日,尽管有整日想和她黏黏糊糊的玄霖,但她还是下定了决。 是时候该前往璃月了。 玄霖自知夫人留不住了,便一改赖皮蛇的状态,认真地教茯月怎么用印记。 他抓着茯月的手腕,轻轻划了划。 “月月,若是遇到了危险,你就在心中默念我的名字,无论你在哪里,我都会通过契约印记来找你的。” “可我是去璃月宫,那是仙界的地盘,和重渊宫一样有许多禁制的,你怎么进得来?” 玄霖笑了笑,“这个夫人不必管,为夫自有妙计,你只需知道,你唤我,我就一定会来。” 茯月看着玄霖含笑的眸子,狐疑道:“你的妙计指的不会是…硬闯吧?” 被戳穿的玄霖神色丝毫不见尴尬,道:“硬闯也是办法。” 他搂住茯月的腰肢,两个人贴得亲密无间,玄霖的语气十分郑重,“夫人若是有危险,哪里我都要闯。” 到了现在这个阶段,四位上仙已经把自己的修为融入守护法阵中了,若玄霖真去闯那阵,不死也要掉半条命。 “我人就在璃月宫,哪里也不去,不会有危险的。” “而且我会速战速决,循着蛛丝马迹早日发现哪里有问题,也好早日回到重渊宫来找你,我记着肚子里的小蛇崽崽呢。” 茯月说了一堆安抚玄霖的话,然后她踮脚搂住了玄霖的脖子。 在玄霖诧异的目光中,她主动吻上了玄霖的唇角。 “我很快就回来,你别做傻事。” 玄霖呼吸滞住的那两秒,茯月已经松开了他。 于是刚站稳的茯月一抬头就看见玄霖虽然人还在怔着,头上的角却不受控制般地冒了出来。 可是那对修长的角有一边缺了一小块,隐隐约约还能看到破碎的痕迹。 “玄霖,你的角是怎么了?”茯月十分惊讶地问道。 竟然能有人能伤了玄霖的角,那对角可是他身上最硬的东西。 玄霖的思绪回到他在幻云海发疯撞天柱的画面,他眼神飘忽一瞬后又恢复成了深不可测的漆黑,然后淡淡开口:“是贺兰逸伤了我。” 茯月不禁愣了愣,“贺兰逸?若不是多对一,他怎么会有机会把你的角伤得这么严重?” “我与他有许多陈年旧怨未了,一见面必然是要打起来的。他出言挑衅,我一时心神不稳,被他钻了空子。” 茯月一时觉得这里面可能隐含着什么惊人的内情。因为玄霖虽然从前吵不过她,但毒舌起来也是挺厉害的。 而且他向来对别人攻击他的话不为所动,是什么事情能让他分神到受伤的? “他说了什么话能让你分心至此?” 玄霖低头,脸上是一派不愿回想的表情,语调也变得很忧郁,“那时你走了,他笑我是夫人跑了没人要的鳏夫。” 茯月内心忽然感到一阵怪异,但又说不上来是哪里怪。 “他真的…说了这样的话?” 玄霖很有底气地点了点头,毕竟这句话真不是他瞎编的。 “这是他的原话,他是一只牙尖嘴利的厉鬼,总是知道怎么戳人痛处的。” 茯月看着一脸委屈的玄霖,不禁伸出手给玄霖顺了顺气。“下次看见他,你就打回去。” 玄霖满足地笑道:“好,有夫人给我撑腰,真好。” 在幻云海被玄霖揍了一顿的贺兰逸浑然不觉地背下了从天而降的一口大锅。 玄霖一抬手,凭空召出一枚菱形的镜子,他指尖一伸拿住那镜子放到茯月手中。 “这是何物?” “这是玄水镜。”玄霖捏着茯月的指尖和镜子,向她展示用法。 他心里默念初吻,玄水镜光芒一显,跳出一幅放大的画面。 画面中的场景是在玄霖寝居的榻上,有两个人纠缠在一起。 茯月被玄霖的尾巴绞着,而玄霖睁着一双金色的瞳孔,正埋首茯月脖颈间。 两人俱是一怔,都没想到会看到这副画面。 尤其是玄霖。 反应过来的茯月想阻止,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下一秒,玄水境中的茯月把玄霖的头掰了掰,两人面对面,茯月抬头吻了上去。 看到这副画面的茯月感觉脑子里有什么轰然炸开。 她本以为这事已经翻篇了,没想到这个时候被翻出来。 她抬眼,小心翼翼地看向身旁玄霖的侧脸。 良久,玄霖缓缓转过头与她对视,眸子里散发出一种危险的笑意,“原来,是夫人先亲的我。” 他一直以为初吻是在冰湖渡气那次。 “玄霖,我……” 还没等茯月多说什么,玄霖已经将茯月揉进了怀中,“月月,我好开心,原来你那么早就喜欢我了。” 那从此以后,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再放手了。 茯月咬了咬唇角,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个美丽的误会。 但她的确就是先亲了。 敢作敢当。 茯月蹭了蹭玄霖的胸膛,“嗯,是我先亲的你。” 高兴了好一会儿的玄霖才重新说起正事。 他帮茯月把玄水镜收好,嘱咐道:“我把玄水镜给你,若用得上最好,用不上的话,夫人就用它梳妆好了。” 茯月点头,看着玄霖的认真的神色,忽地笑了。 玄霖有些不明所以,捏了捏茯月的脸,“笑什么?” 茯月眨了眨亮亮的双眼,调笑道:“我觉得我现在特别像要出远门谋生的家庭顶梁柱,临行之前,家里有位贤夫在为我忙前忙后收拾行囊。” 玄霖被贤夫两个字愉悦到了,他笑,低头在茯月眉心吻了吻,目光柔软。 “是啊,贤夫盼着我妻,早日回家。” ------------ 第126章 重点保护对象 这是茯月第一次竖着走进璃月宫。 上次她这里还是被玄霖拍晕了后被人横着抬进来的。 她此刻站在仙气缭绕的璃月宫入口,面前是看不见尽头的千万级云石仙阶。 茯月尴尬和腿疼的感觉一同袭来。 明明已经道过两次别了,她还默念过两次后会无期,没想到现在又站在了这里。 至于腿疼… 茯月觉得等自己爬上面前高耸入云的长阶后这种痛感会落到实处。 不愧是仙界,入口就在考验人的毅力和决心啊。 如果没有迎难而上的勇气,是不配成为正道仙族的吧。 茯月深吸一口气,鼓励自己不要腿软要勇攀高峰。 没想到她刚迈上台阶,那台阶就发出了一阵光芒然后动了起来,把她缓缓往上传送着。 茯月:…… 原来是个自动扶梯。 仙界的人,是会偷懒的。 扶梯的运行速度适中,茯月还能有闲心欣赏一下腾空在云霄中的璃月宫远景。 璃月宫整个浮在云层之上,即便她还在扶梯的低端,也没办法一眼窥得这座壮观古建筑群的全貌。 重渊宫多以黑色,青色和红色为色调,而璃月宫则是白金色。 远远看着便觉得一股浩然正气扑面而来。 等到茯月到达长阶的最顶上,她看到了许多仙界卫队守护着璃月宫的入口,还有许多肉眼可见的法阵。 她一靠近,就有人过来盘问他的身份。 “你是何人,从哪里来?” 茯月想了想,回忆起上次璃月宫给他安排住处的人叫做曜文。 她道:“我叫茯月,从前是个散仙,后来璃月宫收留了我,我前些日子外出了一趟,今日回来。” 盘问的人拿出一个巴掌大小的透明石头,石头的中央有光线连接着茯月的眉心。 片刻后,那石头闪了绿色,上面缓缓显出密密麻麻的字—— 所属:璃月宫 姓名:茯月 年岁:不详 仙侣:疑似玄霖 擅长仙术:无 事迹:曾帮璃月找回过一块仙器碎片。 爱好:仙贝 注:此人法力低微,如果在外遇到可注意一下,为重点保护对象。 茯月目瞪口呆地看完石头的字。 所以这石头是验身份的呗? 但是怎么什么都往上写啊,她底裤都被快扒下来了好吗? 查验身份的守卫看了最后一行字,抬眼打量了一下茯月,“外面有魔族,若非必要,仙君还是不要出去了。” 茯月咧开嘴勉强笑了笑,“多谢仙君关心了,我可以走了吗?” 那守卫收起石头,点点头,“请。” 璃月宫茯月待的时间不多,只勉强记得一些路,不过越往里走,相似的地方就越多。 她站在一个路口正不知要往哪边去时,身后忽然有人唤她。 “茯月?” 她转过身去,方才唤她的是一脸慈祥的曜文仙君。 “好孩子,真是你。”曜文仙君摸了摸胡须,顿了片刻又道,“不过我好像听谁说过,说你不会再回来了?” 茯月哈哈笑了两声,道:“怎么会呢,是璃月收留了我,我不回这里回哪里,仙君是听谁说的,听错了吧?” “听我说的。” 侧后方常风仙君的声音带着十足的冷酷。 茯月油然而生一股尴尬,她扯开嘴角笑得僵硬,“哈哈,常风仙君,又见面了。” 常风盯着茯月一路从她身边路过,走到曜文仙君身边,然后欲言又止一番才开口:“你不是说回家吗,难不成家里出了变故,可是遇到什么难事?” “没有没有,家里挺好的,就是因为一切都好,所以我又回来了。” 常风皱了皱眉,不知是想到什么,神色难以言喻起来。“你不会是,舍不得玄霖吧,所以又回来了吧?” 茯月当即怔住,没明白常风是怎么想到这一茬的。 常风把茯月的不吭声视做默认,又语重心长起来,好一番劝慰。 “你从前跟着他,我们每隔一段时日就能看到你命悬一线,你和他不管是何种虐恋情深都先放一放吧,等除了冥嵇之后再做打算。” 曜文对传遍了三界的这段情也略有耳闻,他很赞同常风的话。 “是啊孩子,既然又回了璃月宫,就好好待在这里便是,璃月的重重法阵,必然能护着你到最后一刻的。” 茯月内心的尴尬被突如其来的关心挤出去了。 太感动了。 不过不去找玄霖是不可能的,她还有个和他的小崽崽呢。 她猛地点点头,“我会好好待在璃月的。” 常风暂且相信了茯月的回答,他伸手按了按腰侧的曳影剑,眼神向曜文与茯月致意:“既然如此,我还要去古战场,先走了。” 看着常风远去的背影,茯月脑海中浮现了她在论坛看到的对常风仙君的评价——操碎心的老父亲。 从前的茯月嗤之以鼻,现在的她觉得非常在理。 他肩负守护仙界的使命,又在主角团里是顶梁柱老大哥,他要说最多的话,打最多的架,忙到没时间谈恋爱啊。 自从她这个菜鸟穿越过来之后,常风还得在她和玄霖的关系里焦头烂额,生怕自己的菜鸟同族一命呜呼。 这么想着,茯月突然感觉有些心虚。 在常风的视角看来,她不就是放着仙界好好的仙君不谈,非要离经叛道和一个妖族相爱,而且看起来还是被虐多次却还死心不改为情所困的失足少女吗? “孩子,孩子?” 曜文仙君的呼唤把茯月乱飘的思绪拉了回来。 “孩子,从前你的房间还保留着,你回来还是住在那里吧。” 茯月无比坦诚,“好的,可是我不记得在哪里了。” “年轻人记性还这么不好啊。”曜文仙君笑着摇头,“我再带你去一回吧。” 茯月乖乖跟在曜文后面,“劳烦。” 此时,冷清下来的重渊宫中寂静一片,只有玄霖摩挲骨椅蛇形扶手的细碎声音。 近来的鬼界不太平。 那只新生的厉鬼青绝是有些本事。 玄霖本不欲出手,保不保得住鬼王的位置,该是贺兰逸自凭本事。 但现在他改变了主意。 在想法成形的一瞬间,玄霖就从骨椅上起身。 他修长的黑色身影一边走一边遁入黑雾中消失不见。 ------------ 第127章 交手 鬼域。 魂幡摇曳的嚎哭城外荒凉又萧瑟,然而一墙之隔的内城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在人群喧嚷的鬼市楼阁之上,有一只没有影子的黑猫在惨白的月光下灵活地跳跃。 它在跃过一堵高墙之后,倏然跳入一个怀抱。 贺兰逸骨节分明的长指摸了摸黑猫毛茸茸的头,他披着青衣,背对着月光站在阴影中,眼尾的曼珠沙华在黑暗中泛着诡异的红芒。 下一秒,他将腰间悬着的断魂扔出,只听几声惨叫,地上多了几具泛着魔气的尸体。 “贺城主,好身法。” 一道人影在他面前落下,来人一身血衣,脸上戴着黑色面具,身量与他相同。 贺兰逸眼眸森寒,“你该叫我鬼王大人。” 来人狞笑一声,径直向他袭来。“很快就不是了,等本尊把嚎哭城赏给你,你怎么不算城主?” “魔族走狗也配自称本尊?” 贺兰逸的青色身影飞身掠出,直面向他袭来的人。 一青一红的身影交织在一起,速度快到只剩下残影。 “青绝,你一只鬼与魔族勾结,就算真的坐上鬼王的位置,魔族岂会留你一个异族,岂会放过鬼界?” “怎么,贺城主是打不过我,所以要对我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了吗?” 贺兰逸见这人满眼权利毫无鬼界大局观,再不屑与他说话,只专心手上招式。 贺兰逸与他过了几招后,感觉此人的功力又进步了。 饶是贺兰逸恨不能将青绝杀之而后快,他也不得不承认,青绝的确比他有天赋。 他三千年前就化为厉鬼,眼前这只鬼不过区区千年阴寿,修为已经在不断向他逼近了。 可生前死得越惨,怨气越浓煞,化为厉鬼才有越高的天赋和基础修为。 他贺兰逸的天赋已经是百里挑一了。 面前这人,到底是怎么死的? “贺兰逸,没人告诉你,打架要专心吗?” 青绝话音刚落的一瞬间,贺兰逸瞳孔一颤,他下意识侧身,却还是被一柄散发着魔气的剑贯穿了腰侧。 贺兰逸闷哼一声,下一秒,他的视线里多了许多魔族,而且修为不低。 看来,青绝是一刻也等不了要将他取而代之了。 可他的天赋再高,修为再无限逼近他又如何,只要没有真正超过他贺兰逸,他就一定会让他死。 哪怕是同归于尽。 贺兰逸眼角的曼珠沙华爆发出璀璨红光,他的周身开出了许多如血一般的花朵。 他的眼角倏然落下两滴血色的眼泪,眼泪滴落在他周身的血色花朵上时,那些美丽又诡异的花朵瞬间变成厉鬼索命的牢笼。 每一朵花瓣都在吸食着青绝和周围魔族的修为,然后开出更加美丽的花。 虚空中一片艳红。 一时逃不开的青绝身形迅速枯萎,皮肉干瘪下去,只剩一具白骨。 他被吸食变成了鬼族最原本的模样。 所谓的美丽皮囊,不过都是一具具白骨。 贺兰逸一转断魂扇,瞬间出现在青绝身后,扇面中漂移的字悉数飞出,穿透了他的白骨。 这一系列的动作,都在瞬间发生。 青绝爆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 但下一秒,他不再试图挣扎着破出曼珠沙华牢笼,而是将自己散成骨灰,又在牢笼外重组。 贺兰逸不禁一滞,“你?!” 重新组装好的青绝鬼魅一笑,“你有绝招,我难道就没有?无限重组就是我的绝招,你杀不死我的。贺兰逸。” 方才用魔剑伤过贺兰逸的人周身爆发出浓郁的魔气,贺兰逸的伤口在那一瞬间变得剧痛无比,他的半张脸也退化成了白骨。 他强忍着痛楚,冷厉无比地看着青绝,“一次杀不死,那就再来一次,任何绝招,都不是没有破绽的,青绝,你的修为重组过一次后,折损得太多了。” 话音刚落,贺兰逸祭出断魂扇,扇子一分为十,无限分出残影,将场上的人团团围住。 在他挥动指尖的那一瞬间,锋利的扇面将魔族割裂成无数的尸块。 青绝见状,用利爪直直戳进执魔剑的魔族体内,引爆了他的魔心。 爆开的那瞬间,从魔族体内流出的浓郁魔息和贺兰逸伤口的魔气相感应,他蓦地跪倒在地。 但在他浑身力气都消散的前一秒,他用断魂扇本地直直削下了青绝的头骨。 遍地残肢中,青绝在重组。 他感觉到一股威压,一直在贺兰逸与他的身边徘徊。 青绝知道现在已经失了杀掉贺兰逸的时机,就算冒险上去杀了他,也只会教蹲在暗处的人坐收渔翁之利。 在贺兰逸恢复清明之前,青绝红影一闪,消失在了原地。 贺兰逸咬牙从极强的痛楚站起身来,漂亮的桃花眼望向远处华灯盈盈地嚎哭城内。 鬼族向来只认强者,方才他和青绝打架,气场波动太大,应当已经被注意到了。 若是被寻过来一探究竟的人发现他身上挂了伤,那不可避免地,会有很多人倒戈向青绝。 而且,他感觉到了附近存在着一股强大的威压。虽然他暂时没感觉到什么危胁,可此地仍然不宜久留。 贺兰逸将手搭在白骨戳出来的腰伤上,勉强用法力为自己压下一些痛楚,青色的鬼影一闪,径直落在了远离繁华的一处暗巷内。 贺兰逸倚靠着墙坐着,他闭眼运转着法力,白骨生花,填补着他方才被捅穿的血肉。 忽然气场一阵变动,感到不对劲的贺兰逸猛然睁开眼。 是方才那道威压,有人追着他来了。 暗巷的尽头倏然浮出一团黑雾,一道颀长的身影自黑雾中向他缓缓走来。 一直看好戏的玄霖在此刻终于现身。 他迈着不徐不疾的步子,似乎在欣赏贺兰逸的狼狈。 待看到贺兰逸眼底的震惊时,玄霖满意地笑了一声。 他用戏谑的表情看着半张脸已成白骨的贺兰逸,语气恶劣至极。 “呦,这不是鬼王大人吗?” “几天不见,怎么这么拉了?” ------------ 第128章 送给家妻 老仇人见面,气氛格外剑拔弩张。 贺兰逸恨不得抠出玄霖那对嚣张至极的眼珠子。 “玄霖?你来做什么,趁人之危来杀我?” 玄霖挑眉:“本座就算不趁人之危,杀你也易如反掌。” 他抬手,掌心出现一团紫色妖火。 贺兰逸见状立即戒备起来,但下一秒,玄霖又开玩笑似的收起了那团妖火,“别紧张,今日本座不是来杀你的,否则你早死了。” 贺兰逸摸不准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嗤笑:“不杀我,难道你还会起什么好心来救我不成?” “不算救你,我只是想和你谈个条件。” 玄霖居高临下看着贺兰逸,缓缓道:“你那里,有我想要的东西。” 贺兰逸闻言,抬头上下打量玄霖一眼。 “呵,本尊这里样样都是好东西。” “你想要什么?” “不急,鬼王大人这副模样流落暗巷街头,容易遭人暗算啊,可不是人人都有我这样宽阔的胸襟能放你一马的,找个暗算的地方,我们慢慢谈。” 贺兰逸恨不得把玄霖的毒牙拔下来。 他恨恨地从地上起身,盯着玄霖,一字一顿道:“那就请妖尊大人移步鬼王殿了。” 重重黑色魂幡下的鬼王殿阴森,诡异至极。 殿中摇曳着的黑色纱帘隐着两道身影。 玄霖和贺兰逸各自坐在一方长桌的两端,隔案相望。 玄霖姿态慵懒地靠在椅背上,气定神闲。贺兰逸倒是端端坐着,折扇掩面,只露出一双桃花眼,教人看不清情绪。 冗长的沉默中,贺兰逸先开口了。“说吧,你想怎么谈?” 玄霖指尖轻点扶手,面上一笑,。 “很简单。” “本座知道鬼界近来不太平,你这本就岌岌可危的鬼王之位在半路杀出的青绝鬼面前更加脆弱了。” “他今日悄悄截杀你没成功,你尚且还可以再做打算,可他下一次再找你,恐怕就是募集鬼兵直接从他的幻影城杀到鬼王殿前了。” 贺兰逸一皱眉,警惕地看着玄霖。 不这妖怪对鬼界的事倒是了如指掌得很。 “别这么看着本座,本座还不屑于像魔族那样安插细作在你身边,本座只是见微知著,嗅觉灵敏罢了。” 贺兰逸沉下一口气,“然后呢?” “你的鬼兵对上青绝手底下的兵力,也许还有胜算,可他和魔族勾连不清,你双拳难敌四手,恐怕马上就要退位了。”玄霖话锋一转,“所以,本座可以帮你,他有魔族兵力,本座也可以借你妖族兵力。” 听到这里,贺兰逸眼底闪过一丝暗芒。 他不得不先怀疑一下玄霖的动机。 他放下折扇,身体往前倾,语气莫测:“玄霖,你到底是想借兵,还是趁鬼域内乱想塞妖兵过来分一杯羹,很难说啊。” “本座既然坐在和你一样的位置,自然明白你的顾虑。”玄霖一改慵懒的姿态,坐直了身体迎上贺兰逸的目光,“可你得自己想清楚,三十万妖兵,你要还是不要?” 三十万? 贺兰逸一怔。 这个数字加上他手底下的兵力,青绝栖身的幻影城都能荡平了。 玄霖到底是要什么东西,值得他这么大方出手? “你,想要什么?” “好说。”玄霖慢悠悠吐出几个字。 “我要无界。” 玄霖的话音刚落,贺兰逸神色立马一垮,“无界?你怎么不去抢?” “我倒是想抢,可无界之匙它认主啊。”玄霖似是很无奈地摆摆手,“若非如此,你觉得无界现在还会在你手里吗?” 无界之匙认主的事贺兰逸自然知道,若非无界之主甘愿卸任,否则旁人拿到这钥匙,也是一块废铁而已。 “怎么,你鬼王的地位都不保了,还抱着无界不撒手?有命赚钱没命花可不行啊。” “贺兰逸,孰轻孰重,你分不清吗?” 贺兰逸冷哼一声,沉默良久,才问道:“那据本尊所知,你这个活了一万年的老妖怪,在重渊宫里有专门用来堆仙灵石的宫殿吧?无界就只是一个赚钱的地方,你拿去又有什么用?” “本座先纠正你,不是堆仙灵石,是先把成千上万的仙灵石收纳到钱袋子里,再堆钱袋子啊。” 撒了这么久钱的贺兰逸头一回被人当面炫富,他压抑着自己的怒气,道:“那你到底还要无界做什么?!” “问得好。”玄霖神秘一笑,“我要把它送给家妻,让她什么看上什么拿什么,有什么新鲜玩意儿都可以第一个拿到手,她想什么时候去逛就什么时候去逛,而且——” “谁会嫌钱多?多赚点仙灵石,给我家夫人,扔着玩儿。” 玄霖的语气里,炫耀和宠溺并存。 但这在贺兰逸听来却无比刺耳。 在听清玄霖话语的那一瞬间,他终于抑制不住自己的怒气爆发了。 “玄霖,你,给,我,滚出去!” “好好好,你这个反应,本座很满意。”玄霖大马金刀地翘着腿。 贺兰逸越是生气,他心里越爽。 总算报了当初贺兰逸想把茯月从他身边抢走还出言讽刺他的仇了。 贺兰逸看着对面姿态从容的玄霖,不禁想到曾经他看到过的画面。 这让他的怒火暂时消下来了一些。 “你要无界,我不会给你。”贺兰逸看着对面的玄霖,语气已然冷静下来。 “因为我有比无界更有价值的东西。” “可本座今日要的就是无界。”玄霖之间点在桌面上,语气已然有些不耐烦,“何况,你说有价值便有价值,你怎么证明?” 贺兰逸意味不明一笑,“玄霖,你可以不信我,但你只需要知道,我只是在说实话。” 话音落下的瞬间,贺兰逸挥动指尖,一盏灯缓缓地浮现在虚空。 待那灯的全貌浮现出来后,玄霖看清那是一盏六角琉璃灯盏,中间没有灯芯,却散发着暖黄色的光线。 “这是何物?” 贺兰逸盯着玄霖,缓缓道:“这是魂灯,可以养魂魄。” 魂灯,鬼族圣器,虽然的确有价值,可他现在,根本用不到。 ------------ 第129章 想她 暖黄色的灯影给二人的面庞镀上一层朦胧的色泽。 玄霖看向对面的贺兰逸,眉心不禁一皱。 他对面那人不愧是只鬼,在这么暖的光线下,看起来却愈发阴森。 不仅如此,贺兰逸的声音也变得阴恻恻地。 “玄霖,你可知我为何要用此灯。” 玄霖沉默未语,贺兰逸自顾说道:“冥河的司命仙君曾经欠我一个人情,所以我让她给我看了命簿。” “你可知,我为何一见到茯月就要与你抢她?” 一提到这个,玄霖的面色就变得不太好,可他按耐住心绪,继续听贺兰逸说着。 “因为,我觉得她很像我的妹妹,所以我看了她的命簿。” 玄霖心中陡然生出一种情敌变大舅的荒诞感, 但幸好,贺兰逸摇了摇头。 “可她不是。” “我的妹妹明明死得那么惨,却没和我一样化成厉鬼。” 说到这里,贺兰逸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 “是时间过去太久了,久到我都我都快忘了,我的妹妹一直很善良,即便死了也不愿意化成厉鬼寻仇索命。” 静默半晌,玄霖指尖一动,牵引着那盏魂灯向自己飘来,他看着琉璃灯内的暖光,开口道: “东西是好东西,可惜不是我所求的。” “不过你若执意要把交换条件换成它,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我用来助你的兵力得减减。”玄霖伸出两根手指晃了晃。 贺兰逸看着他的动作,唇角一抹不甚在意的笑转瞬即逝。 “随你。” “二十万就二十万。” “不,你想多了,是减二十万。” 贺兰逸瞬间对玄霖怒目而视,然后他大手一挥把那盏魂灯抢回怀中。 “玄霖!你不要就不要,这魂灯好歹也是鬼族圣器,区区十万兵力就想换?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可你需要的不正是这十万吗?”玄霖勾起唇角志在必得地笑了笑,“数量在精不在多啊,鬼王殿下不再好好想想,本座可就要走喽。” 贺兰逸实在受不了今日格外贱的玄霖了。 他拍案而起,指尖指着玄霖,怒道:“一万年的天地灵气怎么就修出了你这种无赖?!你吸的灵气是被人掺了什么吸多了就会贩剑的毒气吗?” 玄霖气定神闲地笑了一声,“我不贩剑,我现在在贩兵啊。” “我看你的确是在犯病!” 玄霖无谓地挑眉,毫不在意贺兰逸的指摘。 片刻后,贺兰逸阖了阖眼,勉强压下自己被无赖缠上的怒火。 “玄霖,我现在的确需要这十万兵力,所以这魂灯我现在就给你。”贺兰逸将手中的魂灯往玄霖的方向一抛,“可你最好记住今日,日后好来给本尊磕头。” 玄霖将魂灯拿在手里掂了掂,皮笑肉不笑道:“我看你才是做你的春秋大梦。” 最终,交易勉强算是达成,双方不愉快也合作了。 玄霖不想在鬼气森森的地方多待一刻,带着魂灯就消失在了鬼王殿前。 贺兰逸看着玄霖远去的那道黑色雾影,思绪变得渺远。 亏他还想发发善心,这人根本不领情。 也罢,反正他的善心也不是为了玄霖,只是为了小月仙君而已。 他在司命那命簿上看到的变故,就用这盏魂灯来修补吧。 ** 妖域。 回到重渊宫的玄霖现身后看到冷清的大殿,方才把贺兰逸气了一番的好心情荡然无存。 他把魂灯收好后,默默走到骨椅上坐下,神色看起来很是落寞。 夫人不在的第一天,想她。 也不知道他的夫人现在璃月宫做什么呢,有没有想他。 但玄霖没有让这种低落的情绪持续太久。 在夫人回家之前,他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做。 比如说,重新布置一下重渊宫。 等夫人回来给她一个惊喜。 ------------ 第130章 月照长春 玄霖记得,自己通过阵法去茯月的家中时,他看到的是一栋很漂亮的建筑。 而他和茯月一起睡觉的房间那道落地窗前,可以直观地望进后花园。 花园虽然没有无妄花海大,但花的种类比无妄花海多上许多。 就连房间里,他都能看到摆好的鲜花。 所以玄霖四处打量了一下自己的重渊宫,心里确定这幽暗的风格不会是受自家夫人喜欢的。 玄霖凌空而起,俯瞰着整座重渊宫的主体,然后他掌心相贴,缓缓拉开一道闪着蓝色灵光的法阵。 他用掌心托举着法阵,将它变得能覆盖住占地面积足足有一个山头的重渊宫,将它钉入地底。 这是第一步,这个法阵是为了提供源源不断的灵气。 他需要精挑细选一些好看的花,种满整座宫殿。只有一刻也不停歇地供给灵气,重渊宫的花才不会被浓郁的妖气侵袭而变成清一色的水墨色。 而仙灵石不仅仅可以是交易的货币,也可以作为灵气的来源。 所以等到种满鲜花后,这个阵法一天预计要消耗上百颗仙灵石,如此才可以维持重渊宫万古如春,繁花似锦。 这也是他去鬼族找贺兰逸用无界之钥作为交换条件的原因。 有了无界,就有了源源不断的仙灵石供给。 不过虽然贺兰逸给他的只是魂灯,目前重渊宫的仙灵石也足够维持这个阵法上千年了。 玄霖站在殿前,想着远在天边的自家夫人,唇角带笑喃喃自语。 “这个阵法,就叫月照长春阵吧。” 明月照我,我心万古长春。 接下来日复一日,玄霖都在为自家夫人而对自己的老窝大改特改。 重渊宫每一个妖都忙了起来。 两位护法利用价值达到最大,白天要关注魔族动向,关注幽梦的下落,有时还要去古战场出外勤,晚上回来还得搬花种花。 玄霖看着风格日渐变得清新明快百花争妍起来的重渊宫,觉得效果非常不错。 虽然他这座妖王宫殿已经变成让人看一眼就觉得像个仙宫,和妖完全不沾边了,但女主人不就是有神族血脉的仙族吗? 所以一点儿也没夸张,一切都刚好。 一路用盛开的繁花铺就的路只是为了早点迎回他的夫人。 今天是夫人不在的第十四天,想她想得快疯了。 此时璃月宫,茯月正坐在妆奁前托腮。 她来到璃月宫已经第十五天了。 她本想从苗衣那获取一些基本线索然后顺藤摸瓜。 但是好巧不巧,她来的这段时间,苗衣正好不在。 曜文仙君告诉她,鬼族有人勾连魔族,而鬼界又与凡间联系密切,所以有魔族从鬼域偷偷溜去了凡间。 仅仅是一小部分的魔族,也足够将凡间搅乱了。 所以苗衣等一众医仙近来都跟着司命去了凡间,救助那些被魔族所伤的凡人。 茯月从腰间拿出那块菱形的玄水镜悬在自己面前。 也不知道玄霖现在在做什么? 前些日子他变成了一条异常黏她的蛇,现在这么多天不见,他应该也习惯了吧。 茯月戳了戳镜面。 下一秒,镜子将茯月心中默默念着的人显现了出来。 可糟糕的是,镜子回放的是二人被翻红浪的画面。 茯月瞳孔一缩,连忙把镜子从面前“啪”地一声扣在了桌面上。 与此同时,房外响起了敲门声。 茯月心里一阵发虚。 这镜子放什么不好放这么少儿不宜的画面,偏偏还有人来,感觉做坏事被抓包一样,可她是无辜的! 茯月起身去开门。 刚把门推开,一道青色的身影就扑了个满怀。 “茯月仙君!” 一颗小绿芽蹭得茯月下巴发痒,她惊奇地问道:“苗衣仙君,你回来了?” “这话应该是我说才对。茯月仙君,你终于回来了!之前常风仙君还骗我,他说你再也不会回来了。” 茯月心里默默为常风仙君喊冤。 “苗衣仙君,既然你已经回来了,那凡间的事情已经了结了吗?” 苗衣松开茯月,点头道:“凡间的魔族已经被消灭干净了,鬼族近来内乱得厉害,不过听司命仙君说,鬼界和凡间的通道已经被好好看守起来了。” 茯月放心下来。“那便好。” 书里明明也没有出现魔族偷偷溜到凡间兴风作浪的剧情,而且鬼域那个叫青绝的乱党也没被提到过。 怎么这个世界还自动给她丰富剧情呢? “茯月仙君,你会在这里久住吗?” 茯月犹豫了一下,摇头,“不会。” “为什么?” “你没有听过我和玄霖的传闻吗?传闻都是真的,我是他夫人,在这里小住几天就要回重渊宫的。” “那条蛇?可他对你也不好啊,上回我要救你,他还威胁我,说什么你的命救不救由他说了算,他太讨厌了,你怎么会喜欢他呢?”苗衣脸上满是困惑。 茯月:“苗衣仙君啊,在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都不是我们看到的那样。玄霖他这个人也是,根本就不像看上去那么冷漠无情。” “就像你的将夜哥哥,在我看来,他就非常不善言辞,我觉得他和你待在一起,他应当不怎么接你的话,你会很无聊吧。” 茯月循循诱导着话题。 苗衣立即摇了摇头,“不会不会,我每次和将夜哥哥见面,他与我有说不完的话,他会问我最近在做什么,有什么喜欢的新东西,还会告诉我他在弥兰泽做了什么,和他待在一起,一点都不无聊!” 茯月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是这样,是我不够了解他。那从你认识他开始,他一直都是这样吗?” 苗衣用力地点点头,“对啊,他从来不会厌倦与我说很多无关紧要的话,你别看我话这么多,其实我和他在一起,经常是我听他说话呢。” 茯月默默想了一下。 若是一直都如此的话…那被魔族替换掉的可能性倒是不大。 因为一个人若发生了什么变化,亲密之人不可能感觉不到。 可仅仅凭借这一点,也无法盖棺定论。 信息太少,茯月一时间理不出头绪。 她忽然被苗衣拽了拽袖子。 “茯月仙君,你到我的房间里来吧,我有一柜子的小木雕,都是将夜哥哥送给我的,我让你看看。” 茯月看着兴冲冲的苗衣,笑着点了点头。 这也是个好机会。 ------------ 第131章 魔藤花 把茯月带进房中后,苗衣就欣喜地把木雕从柜子中拿了几个出来。 茯月看了看,木雕把柜子塞得满满当当,看样子是每次见面都会送。 茯月接过苗衣递给她的木雕,小心翼翼地拿在手中查看。 看起来,这是最古老的一个。 不得不说,将夜的手艺非常好。 这木雕刻的是一只小鹿,刻画得栩栩如生,但唯一新奇的一点就是小鹿的两角之间有一颗小绿芽,长着两片小叶。 茯月发现了这不同寻常之处。 木雕本来就小,要把和苗衣仙君头顶的叶子雕出来其实很不好发挥,但恰恰是这种细枝末节最能反映一个人的手法。 茯月连着看了几个,无论木雕是什么形状,毫无例外都会被刻上两片叶子。 而且手法很明显就是同一个人,也就是将夜。 “怎么样,好看吗?”苗衣看到茯月看得很认真,她一脸期待地问着。 茯月点头,“将夜仙君手法也太巧了!不过这些都是以前的吧,有最近的吗,雕了这么久,手法一定有进步了,快让我开开眼。” 苗衣拉着茯月走到了柜子前,一摆手,“最上面的就是他最近的作品。” 茯月的眼睛就正对着那些新出炉不久的作品,刚好能仔细观察。 她把目光放在叶子上,仔细查看了一番,所有的叶子都毫无例外地能体现出将夜的个人习惯。 这种长年累月的习惯很难被模仿。 就算魔族幻化出来的人能做到样貌声音都有十成像,可魔族幻化不出来记忆,更不可能在这种细枝末节的地方做到相像。 也就是说,将夜仙君并没有被魔族顶替。 茯月在迷茫的同时也有些欣喜。 还好他不是。 她遇到的将夜仙君,从来都是用阵法保护大家的。 何况他有问题的话,那苗衣该怎么办才好。 茯月看着忙碌数日略显疲态但一提到将夜还是非常高兴的苗衣,暗自松了一口气。 “茯月仙君,你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吗?过几日将夜哥哥要来璃月宫的,我让他雕一个给你。” 茯月滞了滞,“将夜仙君会来璃月宫?” “是啊,我与他已经很久没见了呢。” 茯月思量半晌,道:“雕一条蛇?” 苗衣先是高高兴兴地答应了,而后忽然又想到什么,神色变得纠结起来。 “可是…可是将夜哥哥似乎不太喜欢你的玄霖哥哥诶。” 茯月闻言险些给苗衣磕了一个。 什么什么?这什么称呼? 玄霖哥哥? 那可是万年大妖,她喊他什么都可以怎么能喊这个? “呃嗯…我觉得你的顾虑有道理,毕竟玄霖于仙界而言,不是什么好人吧,那便不雕了。” “不行不行。”苗衣的神色变得坚定起来,“我不告诉他雕的是玄霖就好了,我一定会让他给你雕一个的。” 茯月默默双手合十。 好天真烂漫的苗衣。 都给三界著名绯闻夫妻之一的她雕一条蛇了,不给说是玄霖又能怎么样呢? 谁还猜不到吗? 茯月摸了摸苗衣的头,笑了两下。“那真是太感谢你们了,不过到时候将夜仙君不愿意的话,也不用强求。” 小两口要是因为这个闹别扭就不好了。 “我看璃月已经入夜了,你在凡间忙碌半个月,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好呀,你也要早点休息哦。” 茯月挥手告别苗衣,转身进了隔壁自己的房间。 茯月坐在镜子前,闭上眼睛。 这是她第十六次尝试召唤小夜。 本来她没有抱太大的希望,但这回她感受到了熟悉的波动。 茯月心中一喜。 【茯月:小夜?是你吗?】 【重启成功,正在召回。】 【小夜:主人,是我!你不是已经走掉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茯月:说来话长,总之现在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我需要你的帮助。】 【小夜:宿主尽管开口,只要是小夜能帮忙的。我都会竭尽全力的!】 【茯月:你不问问我做什么吗?】 【小夜:不需要问,宿主要做的事,就是我要做的事!】 听到这番话,茯月觉定自己真的是被安排了一个超级好的系统!所以她当下也没有什么犹豫,直接把计划告诉了小夜。 【茯月:我的第六感告诉我,那个将夜仙君很有问题,他要来璃月,我想用个法子试试他。所以,有没有能够感知一个人身上有无魔气的符咒?】 【小夜:唔……也许宿主的需求,可以用这个来解决。】 小夜说完话,茯月的眼前就漂浮着一颗泛着灵光的黑色种子,茯月把她接过来放在手心戳了戳。 【茯月:这是什么东西?】 【小夜:这是魔藤花种子,生长条件是魔族的浊息,它会开出很漂亮的花。相反,如果种在仙气很纯正的地方,这种子就会立马死亡。】 茯月当下了然,她需要找机会把这种子种在将夜的身上。 不过,看着足足有一个指尖大小的黑色种子,茯月有点犯难。 【茯月:这种在哪里好呢?感觉好容易被发现哦。】 【小夜:宿主,你忘了你还有金手指吗 ?】 话音刚落,茯月面前飘下来一道符咒,还有文字说明。 ——【隐形符】 【小夜:用符咒把这颗大种子隐形,宿主就算是想把它种在将夜的脑门上也可以喔೭(˵ˉ̴͒ꇴˉ̴͒˵)౨】 茯月决定这个符咒是个好东西,但种在脑门上也大可不必。 【茯月:真是太感谢了。不过小夜,我现在用符咒不消耗数值了吗?】 【小夜:现在没有数值限制了哦宿主,可以随心所欲啦~】 【茯月:那如果我在这里做完的事情,我想要回去的话,传送阵还是可以开启的是吗?】 【小夜:宿主,你最终还是要回去的吗?】 茯月微怔,旋即点了点头。 【茯月:我的亲人朋友,都在原来的世界。】 【小夜:宿主想回去的话,我可以随时为你开启传送阵啊哦。我也觉得宿主还是回去比较好啦,毕竟这个世界太危险。】 不管怎么说,茯月都感觉到了小夜对她无条件的支持。 【茯月:小夜啊,你真是太好了,你有没有实体?快化出来让我抱抱。】 【小夜:宿主,我没有实体。】 茯月小小失落了一下。 【茯月:好吧,听你的声音我还以为你是一个特别好rUa的软团子呢。】 ——————————>无关正文 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删删改改这本书总算重新上架了,我终于从小hei屋出来了哈哈哈),但进去过一次应该会有限流之类的,所以我厚着脸皮来求大家帮忙活跃一下:大家可以帮忙推推书荒,或者留评,刷刷免费的爱发电什么的,在这里谢过大家了OrZ!!! ------------ 第132章 开花 三日过后,茯月果然等到了将夜仙君来璃月宫。 彼时她正与苗衣仙君在庭院中说话,忽然听闻身后喊了一声苗苗。 待二人循声转头,茯月看到将夜正站庭院入口,看到她也在时,将夜一贯礼貌颔首算作打招呼。 苗衣丢下手中的东西,一阵风儿似的跑过去扑进他怀中。 “将夜哥哥,你终于来了!” 将夜微微笑了一声,“嗯,路上遇到了常风,与他一道过来的。” 他一边说话,一边从袖中摸出一个东西递给苗衣。 茯月远远看着,将夜放在苗衣手中的东西是一个木雕,刻成小老虎的模样。 这件事已是他们彼此之间心照不宣的约定一般。 茯月看着远处一对久别的小情侣,一时没忍心出声打扰。 好在苗衣和将夜都还记得此处还有一个人,只说了几句话便都走过来与茯月一道。 “都坐下说话坐下说话。”苗衣招招手,示意大家都下来。 “将夜哥哥,茯月仙君夸过你的木雕刻得好,你还没谢过她呢。”苗衣晃了晃手中的小老虎。 将夜听完看向茯月,口吻很是谦虚。“雕些小玩意儿,苗苗不嫌弃便罢了,没想到她拿给你看了,真是惭愧,不过多谢仙君夸赞。” “不是让你口头道谢啦。”苗衣扯了扯将夜的袖子,“将夜哥哥,你给茯月刻一条蛇形的木雕吧,我也算是借花献佛了,嘿嘿。” 将夜听闻后滞了一秒,“蛇形的么…” 茯月听他的语气,听出了一丝迟疑,正要摆手作罢,看到苗衣见捏住他的袖子晃了晃。 “将夜哥哥,你就答应嘛。我前几日都先答应茯月仙君了,你若是不同意,那我岂不是太尴了” 将夜看着苗衣,眉眼含笑,“好,只要是你说的,我都会答应。” 趁二人说话的功夫,茯月捏紧了手中的种子。 她抽出那张隐形符贴在种子上,手中的种子立马变得透明,只勉强能看得出一个轮廓。 她动了动指尖,那颗种子连带着符咒一同飞向将夜。 茯月全神贯注盯着那颗种子的动向,生怕出什么差错。 在那种子即将飘落在将夜肩头时,茯月看到一直笑着的将夜眉头一皱,仿佛刹那间感应到了什么一般。 她心头一跳,顿时指尖不敢再动作。 好那片刻后,将夜的神情恢复了原样,方才的皱眉只是下意识的动作一般。 茯月一鼓作气挥挥指尖让种子停在将夜肩头。 “茯月仙君,你觉得呢?” 这句话让茯月猛然回过神来,她的视线从那粒种子上移开,发觉面前的二人都盯着自己。 她有些紧张地问道:“我觉得什么?” “你怎么走神啦,是在问你木雕要刻多大好呢?” 茯月顿时松了口气,“就方才那只小老虎一样大小的就好了。” 将夜微笑着点点头,“好,我知道了,等刻好以后,下回我再来璃月,和苗衣的那只一起拿过来。” “那真是多谢……”茯月一句谢言还未说完,余光中一点暗红色在蔓延。 她将视线转过去。 一朵六瓣的红色花朵正以一种诡异的姿态在将夜的肩头绽放着。 茯月心头猛地一颤。 魔藤花,开花了。 茯月用力地眨了眨眼睛,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一种不安的感觉慢慢窜上全身。 面前这个将夜,有问题。 茯月垂下眼睫,将额前的碎发的别到耳后,借机敛去了情绪。 面前的二人正分享着一些琐碎的小事,茯月站起身来,道:“我突然有些口渴,我进屋喝点水。” 苗衣只觉得这是茯月在给他二人创造独处的机会,不疑有他:“好呀。” 茯月沉下心走远了几步,回头看了一眼那绽放得十分繁盛的魔藤花,心底疑惑更甚。 如果他是魔族幻化出来的,那真的将夜仙君又去了哪里? 【茯月:小夜,有没有可以追踪的符咒?】 【小夜:宿主想要的应该是寻踪符吧,这个符咒可以追踪任何有实体的东西哦。】 茯月看了看手中多出的那张寻踪符。 【茯月:我该怎么用?】 【小夜:找到一件和你想要追踪的目标相关的东西,对着它使用就好了哦宿主。】 相关的东西吗么… 那她只能赌这个将夜是遇见苗衣一段时间以后才被替身的,否则她根本找不到东西可以作为寻踪符的载体。 现在她只能试试苗衣房间里第一个木雕。 茯月确定远处的二人都没有注意到她,他快走了几步远离了庭院。 苗衣的房间并没有上锁,她找到了苗衣那日夜里和她说的第一个木雕。 她将符咒贴在那木雕上,下一秒,茯月的脑海中闪出了一幕。 那是一处毫无生机的寂灭之地,看起来像是一处冰窟,四周都是蓝色冰墙,冰墙中封印着奇形怪状的魔兽。 茯月凭着记忆搜寻到一点信息。 眼前的场景应该是在昆仑墟中。 随着寻踪符越深入,冰墙内封印的魔兽数量越来越少,环境越来越安静,茯月甚至能听到符咒飘动的声音。 终于,在一处绽放着无数玄冰花的洞窟尽头,寻踪符停了下来。 茯月看清那场景后,整个人浑身一凉。 适时她身后响起一道冷肃的声音:“你在这里做什么?” 那一瞬间,茯月的心感觉都快要跳出来了。 她手中拿着木雕,回身看去,常风正站在门口,神色疑惑又充满探究,“这里是苗衣的房间,她不在吗?” “我…我…苗衣让将夜仙君给我刻木雕,问我喜欢什么样的,所以我来看看。” 常风看了一眼她手中的木雕,视线重新移到她脸上,“那你的脸色怎么如此苍白?” 茯月还未从刚才那让人脊背发凉的一幕中回神,她的思绪太乱,支吾了两秒,她看到常风皱着眉大步流星向她走了过来。 在常风向她伸手的那一刻,茯月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下一秒,她感觉手中的木雕被常风夺了过去。 他目光不太友善地看着茯月:“看个木雕吓成这样,你不会是把她的定情信物弄坏了了吧?” 茯月:“……” ------------ 第133章 真假 常风拿着那木雕一边看一边道:“你拿了这一个就该小心些,苗衣没给你说过吗,这是第一个,意义很特殊的。” 常风鉴别那木雕有无损坏的同时还抽空看了一眼茯月,见她脸色实在不好,又有些于心不忍。 “要是真坏了那也…那也不是不可以补救,你也没必要一副天塌了的样子,先把自己吓坏了。” 茯月感觉自己先被惊吓,又被不同频的常风搞得快要笑场了。 操碎心的老父亲脑回路太过清奇。 她现在整个人精神有些错乱。 “常风仙君,你先听我说,木雕没坏。我脸色不好,是因为我看到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什么事情?” “我看到…”茯月刚出声就被一串欢快的声音打破。 “茯月!常风!诶?你们怎么都在我的房间里?” 苗衣跑过来,好奇地看着他们两个。 “你怎么,还拿着木雕!常风仙君,你要是给我弄坏了,我和你没完!” 常风仙君一脸无奈,“不是我要拿的是…”他看着神色凄惨的茯月,最终也没忍心把她供出来,只补充了一句,“没坏没坏。” 最终,那木雕被小心翼翼地放了回去。 苗衣开开心心地说道:“我正要去找炽阳上仙呢。将夜哥哥说他这次来得很匆忙,等会儿就要回去了,不过他说要带我去弥兰泽玩,我想着我已经很久没去了,我要去找上仙说明情况。” 茯月听到这话顿感不好。 不能让将夜把苗衣带走。 她虽然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这次突然来璃月带走她,也许就是要出手了。 思考间,苗衣已经准备出门了。 茯月眼疾手快地抓住了苗衣的手,“不行!” “不行?为什么不行?”苗衣一脸天真地问道。 “我…近来魔族很猖獗,你走了,那些被魔族伤到的仙君怎么办。” 苗衣瞬间变丧,“呜呜呜茯月仙君你不要压榨我,我刚去了一趟凡间,按理来说是有一天假期的,何况璃月这么多医仙,哪里就缺我一个呢?” 茯月讪讪笑笑,“哈哈哈是吗,那我正好也有事要找上仙,我们一起去吧。” 虽然事实很残酷,但茯月不得不揭穿。 “好呀好呀,一起去。” 常风:“那你们去吧,将夜他在那里,我是过来找他的。” 苗衣指了指外面,“他就在外面的庭院等我呢。” 常风正要走,茯月左拽一个右拽一个:“来都来了,一起去找炽阳上仙吧。” 常风虽然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想来也不会花太多时间,便觉得去一趟也无妨。 三人走过一道长长的浮桥,来到了浮云托举着的最大的一座仙宫前。 茯月往里走,看到了一个一身白衣的人,仙姿鹤骨。 不愧是上仙,背后自带光晕特效,闪闪发光。 看到进殿来得三个人,他和蔼一笑,“你们今日聚到一起了,找我何事?” 茯月沉下心,抢在苗衣之前开口道:“上仙,我有要事要奏啊!请看VCR!” 在众人惊奇的目光的中,茯月召出玄水镜,双手合十,默想方才寻踪符带领她看到的场景。 一阵幽光浮起,玄水镜在众人面前展示了一幅放大的画面。 画面中是一丝风声也无的冰窟尽头,遍地玄冰花怒放。 一根长长的冰刺贯穿过一个人的心口,将他死死钉在冰壁上。 饶是那人毫无生机地低垂着头,可在场的几人都能一眼认出,那是将夜。 或者说,那是将夜的模样。 苗衣的脸色瞬间慌乱起来,“将夜哥哥…怎么会,他不是刚才还在庭院与我说话吗?怎么会被抓到昆仑墟去?!我要救他!上仙,常风仙君,救救他!” 茯月摇摇头,“苗衣仙君,那不是将夜仙君被抓过去了,那是将夜仙君另一副躯体。” “怎么会…你是说,魔族幻化出来的?” 茯月迎着三人的目光,点了点头,“是,但昆仑墟里的那个将夜仙君,不是被魔族幻化出来的那一个。” “孩子,你是从何得知?”炽阳上仙往前走了一步,隔开了苗衣与那玄水镜的画面,“若按照你的说法,那在璃月宫的将夜,才是魔族所化。” 常风也皱眉道:“将夜今日是与我一道来的,我并未发现有任何不同。” 茯月也知道,魔族是不可能被仙族的阵法放进来的。 所以她也很疑惑,但无论是什么情况,魔藤花不会有误。 “上仙,我对苗衣仙君的木雕上用寻踪法术,然后我就看到了这幅画面。” “我知道你们很难信我,可首先,玄水镜是不会出错的,不会存在我擅自捏造这一点,所以只需要排除我的寻踪法术有便可。这很好办,上仙再亲自施一次法就好。” 玄水镜是神器,不会有误这一点,众人都知晓。 所以炽阳上仙再施一次法术,的确是个好办法。 炽阳目光莫测地看着玄水镜中的画面,片刻后,他转身看着脸色惶惶的苗衣,叹息了一声。 “孩子,你可有什么东西,是你与将夜认识之初他送予你的。” 苗衣站在三人的视线中心,一双手攥得指节泛白,她从颈间解下一枚碧玉短哨。 “上仙,这个是我第一次去弥兰泽时,他送我用来召唤白泽的,用这个就好…” 炽阳将那短哨收到掌心,指尖轻触,一片盈盈白光四散。 不过片刻,他就收回了指尖,将短哨还给了苗衣。 “上仙…怎么样?” 茯月也同样紧张地看着炽阳。 炽阳一挥衣袖,玄水镜画面重启。 可呈现出来的,是与方才别无二致的画面。 苗衣仙君和常风仙君均是怔然。 “怎么会这样?!” 炽阳透过画面看向远处,目光幽深。 千防万防,到头来竟然是被委以重任的仙守出了问题。 无论是他还是阵法,竟然未发现过,任由一个魔族在这仙界出入如入无人之境。 他真是愧对这上仙二字。 可这魔族既然能做到如此地步,那昆仑墟那个真正的将夜,又受了多少苦。 ------------ 第134章 反噬 苗衣看到玄水镜中的画面,却始终不敢相信。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如果将夜哥哥在昆仑墟,那在璃月宫的,又是谁?” “原来你们在这儿。” 大殿门口传来一道温和的声音。 天光被遮挡了一瞬,将夜徐徐走进殿内。 几人面色铁青地转过去看着来人。 将夜站在远处,背对天光,唇角噙着一抹淡笑。 “怎么了,苗苗,你脸色怎么如此不好。” “将夜哥哥,不…”苗衣有些痛苦地摇摇头,“你告诉我,你若是将夜,那他是谁!” 她指尖颤抖着指向身后的玄水镜。 将夜看了一眼那神器展示的画面,旋即眼神没有任何波澜地落回到苗衣身上。 “魔族幻化出来的幻象,不足为惧,我不是好好地站在你面前吗,苗苗,不要吓自己。” 苗衣看着眼前这将夜的一番举动,听着他的话,语气是一贯的温柔,他这个人,明明从来就没有变过。 若现在告诉她,他是另一个人变作将夜的模样,她根本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炽阳从众人身后走出,浑浊的目光落在将夜身上。 “你若真是将夜,那就上前来。” 殿内寂静了三秒,将夜笑道:“上仙疑我,我能站在这个大殿,就足以说明我才是真正的将夜了。” “常风,你我并肩作战数载,难道你也不认我?” 茯月看着身旁的常风,头一回见他露出如此纠结的神情。 也是,生死之交的战友一朝变成魔族,换谁谁也接受不了。 “将夜,你难道忘了,仙守的印记成形之前,你们都立过生死契,只要是为除魔,生死算不得什么。” “上仙要杀我。”将夜语气平和,片刻后,他苦笑着摇摇头,也罢,既然我与那个人之间必然有一个是魔,那便都杀了,如此大家才都能安心。” 他一边说话一边迈步走向已经幻化出凝光剑指着他的炽阳,一副安然赴死的模样。 在这个过程中,他的目光一直落在苗衣身上,眼底是抑制不住的悲切。 “苗苗,他们不认我,便也罢了,为什么……为什么连你也不认我。难道你忘了,当年我们在三生树下结下转世续缘的契约时,我们说的话了吗。” “永远互相信任,互相尊重…可你为什么不信我…” 苗衣眼中蓦地流下两行清泪。 面前这个人,他知道三生树的事情!那也是很早以前的事了。 他怎么会不是将夜呢! “上仙!”苗衣向凝光剑已经蓄势待发的炽阳和将夜中间的位置飞扑而去。 茯月暗道不好,仓促间她只来得及抓住苗衣一片衣角。 “苗衣仙君!你不要被他蛊惑了!你不信我的寻踪法术,也要信上仙的的呀!” 苗衣被拽得身形一歪跌倒在地,她慌乱间准备抬头起身,却蓦然看到前方的将夜仙君周身溢出丝丝缕缕的魔气。 “啊呀,都快大功告成了,没想到功亏一篑。不过,也算是有别的收获,兴许,还是个大收获。”将夜诡异地咧开嘴角,笑声回荡在殿内。 天兵感应到魔气,顷刻间将璃月主殿围了个水泄不通。 刀光剑影所指之处,将夜的目光始终锁定在茯月身上,语气玩味。“难怪方才庭院中感受到了与万年前那些手下败将同源的气息,原来是你,茯月仙君,哦,不,我该叫你神君吗?” 正要出剑的炽阳的动作一滞,目光十分复杂地看向身后的茯月。 茯月被这突如其来的神君马甲打了个措手不及。 她站在原地,茫然地问道:“你到底、在说些什么?” 将夜指尖一抬,一道符咒和一株红色花朵出现在他的手中。 茯月看了顿时一惊。 他是何时发现的? 将夜神色残忍又兴奋地看着茯月,道:“让我来告诉你们一个秘密,你们仙界研究如何加固魔君封印,研究了这么久,可答案就在你们眼前啊。” “怎么加固封印?”将夜的指尖一指茯月,“用她的血啊!她的魂魄中有神族残息,用她的血!用她的肉身!用她的魂魄!去加固神息之渊的古神铭文,你们又可以多多苟延残喘几百年。” 那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茯月的身上。 就连茯月自己也惊到了。 她是…神? 她可以加固封印? 震惊过后,茯月感受到了四面八方向她投过来的目光。 所有人都在看着她,茯月在将夜癫狂的笑声和那一双又一双意味不明的眼睛中四肢渐渐冰凉。 她拼命地挥手,“不…我不是,我只是一个法力低微的小仙,我的血怎么可能加固封印呢,不是我…” 常风一把拽住了有些腿软的茯月,冷硬又不容置疑的目光一扫而过。 “别乱想,就算你真的是神,我们也不会拿你加固封印。” 茯月有一瞬间恍然。 她方才是被接二连三的意外吓到了,害得她差点忘了,仙界不可能做这样的事情。 将夜看了一眼殿中的璃月众人,他唇角悠悠噙起一抹笑。 “都说了她可以加固封印,你们不信我,或者说,你们舍不得?” 将夜的眼底闪过一抹暗芒。 下一秒,他指尖调动两张符咒。 “既然你们舍不得,那我就帮你们一把!” 一瞬间,浓郁的魔气萦绕在符咒上。 炽阳神色一变,看向茯月。 “不好!孩子,是反噬!” 他抬手施法想给茯月阻拦反噬,但已经来不及了。 话音刚落的那一秒,茯月脸色顿时血色尽失。 她如同一片飘零的枯叶,坠落在地上。 大口大口的血从茯月口中涌出。 慌乱间,苗衣跪在地上抱住了茯月“茯月!茯月!”她十指纷乱,短短数秒掐了数道法术施在茯月身上。 常风看着突变的情形,脸色一凛,抽出曳影剑,跃到炽阳身边,“上仙,既然他是魔,直接截杀便是!” “哈哈哈哈哈哈哈,直接截杀?”将夜嚣张地看着常风,“你以为方才炽阳为何没动手杀我,要我死,你问问炽阳他答不答应啊。” 常风面色惊疑地看着炽阳,后者一声长叹。 “他,还不能死。” ------------ 第135章 剖丹 “何止是不能死,你们最好也不伤我,否则你们的幽梦,就再也没有问世的那一天了。”将夜笑着,浑身魔气愈发浓郁。 看着丝毫没有反应的阵法,众人都十分疑惑。 炽阳:“他挖走了将夜的魂魄,记忆,情感,只留给那孩子一具血肉之躯,所以你面前的将夜,也许已经该称作是真正的将夜了。就算他是魔族,他的身上也有仙守印记,阵法不会动他分毫。” 听到这话,正在施法的苗衣感觉体内法力一阵紊乱,她喉间一阵腥甜,眼泪也不受控制地流下。 常风的面色更是从未有过愕然。 “还要杀我吗?既然不杀我那我可就要走了,你们要是敢追过来动我一下,我不介意和这副身体里的东西同归于尽,你们也就永远都别想有拿回他记忆和魂魄的一天了。”将夜神色和语气都猖狂至极。 炽阳忽地看着常风,语气肃然:“常风,你要记住今日。来日诛去冥嵇的,必然要有你一剑。” 炽阳话音落下,顷刻间璃月宫风起云涌,淋漓的仙气潮水般涌出,层层阵法泛出强大的气场。 “将夜”看着炽阳,语气十分不屑,“就算你不要他的命,你这诛魔阵法又能奈我何?” 炽阳掌心显出一束流金色的光芒,他眼底是无声的杀气。 “所以现在的阵法不是诛魔阵,是诛仙阵。” 这时的“将夜”再也猖狂不起来,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仙界竟然对自己的仙守毫不留情。 “所以你方才说不杀我,只是在拖延时间转置阵法?你一开始就要杀我?” “将夜”的神情一变得十分扭曲,“你们疯了!你们不想要他活命?!你们残害同族,又算得上是什么仙族正道!与魔族又有何区别!” 那束金光将“将夜”已然慌乱的身形照得无所遁形。他感觉浑身的血肉都在被千刀万剐,就连灵魂也在被抽离。 “何为残害!作为仙守,以身殉道又有何不可,若那孩子还有一丝意识,他必然也会化成这诛仙阵的一部分,与你这魔头同归于尽!” 地上抱着茯月的苗衣,已然知道要发生什么。 她黯然垂泪,在一句无声的“将夜哥哥”中,诛仙阵爆发出璀璨夺目的光芒。 被囚困在阵法中心的“将夜”瞬间变成血雾随风散去。 璃月宫大殿中安静下来,只剩下阵法爆开灵力的声音。 众人神色戚戚,却不敢将过多的目光投向苗衣。 炽阳收了阵法,看了一眼身旁仍盯着阵法中心看眼底迷惘又哀痛的常风,叹道:“先救人吧。” 炽阳回身,先施了一道法术稳住茯月的心脉,然后对苗衣道:“孩子,你先去休息吧,这里有我。” “上仙,我可以救人的…我可以…” 炽阳看着刚遭受重度创伤的苗衣,他知道她只是嘴上说着自己能救人,实则自己都深陷漩涡,医者不自医。 炽阳指尖点在苗衣肩头,地上的苗衣立即晕了过去。 他唤来一旁的仙侍,“将苗衣仙君带回自己的仙居,好生看着,有任何异常,都先来与我说。” 接着,炽阳查看了一番茯月的情况。 方才那“将夜”是借助一张符咒模样的东西施了反噬的阵法,此刻的茯月脸色惨白,额前渗出细细密密的汗。 茯月自己的意识已逐渐趋于模糊。 她听不到太多的声音,只能勉强看到眼前一袭白衣,似乎是有人在救她。 在她听到炽阳对她喊“反噬”二字时,她忽然就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一般,可除了小腹以外,她并未感觉到什么疼痛。 可问题就在于此。 她的肚子里,还有她和玄霖的孩子。 不能出事,千万不能出事。 可是实在是太疼了,如有一把尖锐的刀将她的肚子搅了个天翻地覆。 对了,契约。 她的手腕上,有和玄霖结下的契约。 茯月勉强支撑着沉重的眼皮,看向自己的腕间。 她的手腕上,契约咒印不知何时已经爆发出耀目红光。 茯月将心念合一,感受那契约的力量。 玄霖啊玄霖,为了小乖…刀山火海,恐怕也只能请你来闯一闯了… 茯月挣扎着抓住眼前炽阳的衣袖,“我要见玄霖…让我见玄霖……” 说完这句话,茯月就晕了过去。 炽阳惊讶地看着茯月腕间的咒印。 这是…灵宠契约和生死咒的结合体? 下一秒,炽阳脸色一变,“不好!” 他起身,指挥人把暂且晕过去的茯月安置好先行治疗,自己则带着一众天兵出了殿。 刚走到檐下,远处的璃月宫入口结界传来一阵巨大的波动。 “有人闯阵!” 炽阳略一皱眉,“有咒印在,他来得太快了。” 话刚落音,他化作一道白色仙光迅速掠向结界处。 在璃月宫千级长阶尽头,玄霖满脸戾色地站着。 他身上的玄衣在天雷地火中翻飞。 风云变化中,成百上千道落下的紫色雷电劈在璃月宫的防护阵法上,强烈的气场撞击中,整个璃月宫入口处地动山摇。 玄霖看着落在远处长阶上的炽阳, 眼底满是冰冷又嗜血的杀意。 “你们对茯月,做了什么!?” 他方才在重渊宫中,咒印倏然亮起,接着浑身便泛起被千刀万剐一般的疼。 这些痛觉是来自茯月。 所以他立马杀到了璃月宫前。 直到现在,那些痛觉还没有消失,也就是说,他的月月一直处于危险之中。 炽阳看着长阶下周身戾气翻涌的大妖,深感无奈。 “玄霖,你若肯听我一言,就不要不自量力妄图闯阵。这阵法融了四位上仙的修为,在仙族的地界,你没有胜算。你若非要硬闯,只会让你魂丧阵中。” 玄霖不想多费口舌,多耽误一秒,茯月就多一分危险。 璃月宫的天幕瞬间变得如血一般,瑰丽的云霞中,玄霖现了真身。 “我只是来救我的妻子!” 炽阳看着那条巨蛇如雷霆万钧之势直直撞向守护阵法。 顷刻间,整个璃月宫都开始地动山摇起来。 可旋即,那阵法的反噬将玄霖的真身弹开,他在回退中喉间涌出一口鲜血。 炽阳皱眉看着长阶下无比执拗的大妖,他阖了阖眼兀自轻叹。 情之一字,着实难解。 再睁眼时,他对玄霖道: “璃月宫的阵法,非我仙族不可入内,你闯不进来。” “若要见茯月,你便自剖妖丹吧。” ------------ 第136章 我知 后面从大殿中赶来的仙界众人,听到前方的炽阳上仙说出这句话时,都不禁有些愕然。 尚且不知来龙去脉的众人又听上仙继续道: “玄霖,你可以选择闯阵,但本仙只与你说一句,本仙要你剖妖丹只是因为阵法不会放妖族入内,剖了妖丹你便可以以凡人之躯进我璃月。” “至于你的妖丹,待你从璃月宫出去之后本仙自会完璧归赵。我仙族向来行得正坐得直,不会借机杀你。” “你要闯阵,还是姑且信一信本仙,选择在你。”炽阳说完这句话后目光落在玄霖的脸上。 玄霖自然知道这阵法硬闯的确讨不了好处,就算要闯,也会浪费许多时间。 他现在恨不得立马飞到茯月身边看看她怎么样了。 仙界众人都做好了玄霖要闯阵的准备,严阵以待在阵法结界内。 毕竟妖丹可算是妖族的命脉了。 剖了妖丹虽然不会死,可剖下来后,妖丹离体就和柔弱的凡人没什么两样了。 这就不是让人亲手把自己变成任人宰割的羔羊吗? 而且虽然说来是完璧归赵,但剖下来再安回去,也会掉一千年修为啊! 他们虽然相信上仙不会对妖丹做什么,但不相信堂堂妖界之主会为了一个绯闻夫人忍受此等奇耻大辱。 在众人持戈以待的一片肃然中,玄霖的声音响起。 “炽阳,本座信你。” “我剖。” 众人惊噩之中,只觉眼前白光一现。 炽阳上仙的身影已经飞出了结界。 只见千级长阶下,玄霖妖相半露,在他的丹田处有一道洞开的旋涡。 他的手一点点从旋涡处探入。 即便是场上没有妖丹的仙族,也不禁倒吸了口凉气。 这跟仙族碎灵脉是同一种痛法吧,平常灵脉滞涩一下都已经很痛了,碎掉恐怕能直接痛到转世投胎吧。 痛到极致时,玄霖只是在想,他马上就能见到茯月了。 妖丹的离体的那一瞬间,剖妖丹的痛苦如潮水般褪去,可生死咒带来的痛楚仍然在身上经久不散。 玄霖那已类同凡人的躯体承受不住这比以前翻了千百倍的痛苦,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炽阳收了妖丹,叹了一口不知道今日已经叹了多少回的气。 他走上去,想把玄霖扶起来。 玄霖却固执地自己站了起来,一步一步走向仙族阵法结界。 “且慢。” 玄霖顿了顿,听到身后的炽阳继续道: “你妖丹虽然已经离体可以入阵,但你体内残余的妖气未必不会触动阵法,且本仙为了璃月宫,也不会放一个身负妖气的人入内,你还需要戴上缚妖索,压制你体内的妖气。” 玄霖脸色苍白,语气十分淡然,“那就来吧。” 炽阳掐了个诀,玄霖的头顶上空出现黑色的虚空。 从虚空中伸出的四条锁链缚住玄霖的四肢,走动间,铁链在地上拖动的声音和互相碰撞的闷响回荡在阵法中。 在阵法外守着妖丹的炽阳看着玄霖的背影,不禁道:“你没了妖丹,这缚妖锁并不好受。茯月那孩子晕过去之前与本仙说过,她想要见你,你姑且撑着走到她面前吧。” 玄霖紧攥双拳,步伐没有一刻停滞。 听到炽阳的话,他应了两个字。 “我知。” 他知她现在很需要他,所以他一定会走到她面前。 结界周围的天兵和一众仙族都默默放下了自己的武器,沉默地看着褪去一身妖力的妖王拖动着沉重的锁链一步一步迈入璃月宫。 ------------ 第137章 魂珠碎裂 茯月被安置在离璃月主殿最近的一处仙居内。 反噬的魔咒仍然在继续,她虚弱地躺在榻上,面上毫无血色。 榻前围了一圈医仙为她施法。 忽然有人惊奇道:“不好!这位仙君,她似乎有身孕!” “怎么会?她有身孕我们身为医仙怎么会察觉不出?” “不,你有所不知,她的道侣似乎是玄霖,是妖族,所以这血脉也是妖族。” 听到这话,几位医仙都不约而同换了个法术。 “用探魂之术的确能探到她腹中有新生魂魄。” “啊,这便难办了。” 一位年岁稍长的医仙驳了这话:“有何难办!她身中魔族反噬咒,自身尚且难保,哪里还顾得上这小妖。保她的命是要事,这小妖与我们的法术不同源,能救便救,不能救便也是命了。” “可是…这小妖若真是玄霖的血脉,它若死了,那大妖不会来找麻烦吗?” “别怕,专心施法,找麻烦也是后话,先救人要紧。” “也是,救人要紧!” 茯月意识尚且未完全陷入沉睡。 她走在一个满地都是鲜花的地方,那里寂静无比,比仙境还要神圣。 在她听到几声蔑视一切的笑声后,眼前的神境乍然换了个模样。 一阵地动山摇后,她的脚下的土地变成黑色,满地都是迸发的岩浆。 被岩浆覆盖的黑色焦土开始出现裂缝,她的面前出现了一道深渊。 她看到一座宛若上古邪魔的雕像倾颓,掉入深渊之中。 接着,有星星点点的光芒追随那陨落的雕像而去,一同落入深渊。 它们串联在一起,仿佛一条星河,覆在淹没雕像的岩浆池上方。 茯月站在深渊之上,觉得自己仿佛是一个看客,又仿佛觉得自己是那星点中的一员。 那是什么? 为何如此熟悉。 这个场景,她从前是不是见过? 对了,那魔族幻化出来的将夜说过,她的魂魄有神族残息。 所以她真的是神吗? 她看到的,是万年前众神陨落在神息之渊,封印了魔君冥嵇的场面吗? 可是她不是从她的世界穿书而来的吗?怎么又会和这里万年前的神族扯上关系? 小腹一阵剧痛传来,茯月眼前的场景在扭曲碎裂。 她犹如堕入一片深渊之中,不停地下坠。 良久,年长些的医仙摇摇头。 一旁的人见她摇头,心中虽猜了个七七八八,但仍有些不确定地问道:“紫苏仙君,如何了?” 那被唤做紫苏的年长医仙叹道:“这小妖魂魄未长全但居然颇有灵性,它在腹中散灵护了她娘亲,不然恐怕今日茯月仙君救不救得回来还尚不可知啊。” “不过如此一来,魂珠已裂,它的魂魄没长全,便是彻底救不回来了。”紫苏顿了顿,神色有些惋惜的意味。“它魂魄未成形便如此通灵性,天赋甚高,若不是折在此处,将来也许终有一天还能与他父亲一较高下。” “紫苏姐姐,它若真这般厉害,也许折在此处倒也算好的。否则仙界有一个玄霖就够受的了,再来一个还得了?” 小妖没保住总归令人惋惜,但人总是会站在自己的立场考虑。 听完这句话,诸位医仙不约而同沉默下来。 这小妖她们尚且还没来得及救,它就为了保护母亲而魂珠碎裂。 若她们方才还有能把这小妖救回来的余地,她们为医者自当要救。 可千百年后,若这小妖长成了为祸一方的厉妖,她们今日的决定便是将自己和仙界推向深渊了。 是以惋惜之余,她们的内心还有一丝庆幸,不必亲自做下那两难的抉择。 沉默地殿中,众人听到一阵沉闷的锁链拖动的声音。 她们不约而同回头,出现在门口的人,不是玄霖还能是谁? 那人想到她刚才说出口的话,脸色顿时一阵煞白。 “玄霖!?他怎么会出现在此处?” 从玄霖身后又出现几位仙君的声音,为在场收到惊吓的医仙解释道:“诸位仙君别怕,他自剖了妖丹,此刻身上还有缚妖索,伤不了人。” 诸位医仙此时才反应过来,背对着天光站在阴影里的玄霖,一改往日狂傲,像被抽去了筋骨,轻轻一碰便要坠落一般。 可他竟硬生生地拖着那四道沉重的锁链,走到了榻前。 那一瞬间,他的凡人之躯再也受不住反噬和剖妖丹带来的双重痛楚,挺直的双腿和脊背终于折了下去。 玄霖跪在榻前,俯身拨开茯月额前被汗湿的碎发,额头相抵,他的语气无比自责。 “对不起…月月…” “是我来晚了。” 诸位仙君看到这副场面,虽有些震惊玄霖不同于人前的冷戾脾性,但谁也没有说话。 万物皆有情。 即便是上古大妖,也会为情所困,成为被百般掣肘的阶下囚。 ------------ 第138章 无力回天 听到这句话,在场的修为医仙稍微放心了一下。 不过内心却还是怀疑—— 堂堂妖王,怎么会乖乖受人挟制? 不会留了什么后手吧? 所以她们仍然对玄霖保持着极高的警惕。 但事实上,玄霖从进门开始眼神就落在榻上昏迷不醒的茯月身上没移开过。 众人听到玄霖沙哑着声音问:“茯月她,怎么样了。” “这位…这位玄霖,茯月仙君她人已经没事了,不过方才我们探得她识海意识混乱,虽然不太严重,但还是需要安抚一二,否则拖延的时间久了,也有识海坍塌的危险啊。” “好。”玄霖握着茯月的手,垂着眼睫,良久,他的声音才继续响起。 “那…孩子呢?” 他眼里是沉到底的悲恸,似乎已经觉察到什么,此刻再问这一句也不过是怀揣着一点渺茫的希望。 众仙君虽然立场与他不同,但总有些情感共通之处,看着如此失意的玄霖,他们心里也都在唏嘘。 这妖王虽然看着还是年轻得很,但毕竟一万多岁了,这孩子勉强算得上老来得子。 结果竟然就这般折在腹中了,都有点不忍心告诉他了。 不过真相总归是残酷的。 “小妖护她母亲,魂珠已裂,无力回天了。” 殿内寂静得如同一个人都没有。 半晌,众人听到玄霖极力压抑着的声音。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他用衣袖将茯月脸上的汗珠拭去,低声呢喃道:“月月,我们回家,我带你回家。” 妖王要带走他的妻子,在场众人也没有拦下的理由,在那之前,紫苏道: “你待先等等,碎裂的魂珠不会自然消失,得用引魂术从腹中引出来,你且一并带走吧。不要忘记方才说过的,待她恢复些精神之后,你还需要安抚她的识海。” 玄霖在内心记着,他从榻前挪开一些,为紫苏让了位置。 “有劳。” 紫苏从前从来没想过一介妖王竟然会向她道谢,也算是托了茯月仙君的福了。 看起来,有些说他们夫妻不睦的传言不可尽信嘛。 紫苏微微摇头。 “救人为医者本分,不必道谢。” 今日前殿发生了什么我大概听过一些,是茯月仙君为我们璃月揪出一个隐藏颇深的魔族。” 若没有她,仙界恐怕在魔君苏醒前便凶多吉少了。所以纵然要道谢,也该是我们向茯月道谢。” 众医仙用引魂术引出茯月腹中之物。 紫苏看着静静躺在她手心的东西,刚舒展的眉不禁又蹙上了。 她转身走到玄霖身边,将东西交到他手中。 “且寻个风水宝地埋了吧,如此通灵性,能长出片花花草草来也好。” 玄霖看着手心中椭圆形的东西,那是一枚纯白色的蛋。 小小的,安安静静地躺在他手心。 如果魂珠还未碎裂的话,也许再过段时日,就会有只可爱的小崽崽牵着他的衣摆唤他爹爹了。 可他离圆满总是差一步。 他这个妖王,当得真是百无一用。 玄霖拢了拢指尖,将它收好,复又走到榻前去抱茯月。 “你没有妖丹,身上还有缚妖索,你可抱得动她?不若我们将她扶出去再交给你。” 玄霖将茯月从榻上抱起,稳稳地搂在怀中。 “若我连我的妻子都抱不动,便也不必活在这世上了。” 众人看着玄霖抱着茯月一步一步向外走,即便身后沉重的缚妖索磨破了他的脚踝,他也未曾颠簸一下。 出了殿后,璃月宫数不清的眼神注视着玄霖 那些眼神中,有不解,有警惕,有同情,有不屑。 但玄霖都不在乎,他只想带茯月回家。 结界处,炽阳上仙还守着那颗离体的妖丹。 见玄霖从结界处出来,他便与他错身而过,自己进了璃月宫的结界内。 妖丹重新回到玄霖体内,他周身所受痛楚立即减轻了大半。 结界内的炽阳指尖微动,缚妖索化作丝丝缕缕的光从玄霖身上消失。 下一秒,一抹浓黑的妖雾包裹住结界外的二人,玄霖和茯月的身影都消失在原地。 炽阳的面色凛然,对着人潮唤了句“常风”。 人潮中一道身影越众而出,常风落在炽阳面前几步。“上仙。” “你速速将其余两位仙守唤来,去把将夜的肉身带回来。” “按玄水镜中所示,将夜的肉身被钉在昆仑墟的冰窟。那魔物从前没动将夜的肉身,可现下他身份暴露被诛灭,其余魔族未必不会察觉,他们难保会对那具肉身动手。” “所以,一定要赶在魔族之前,去昆仑墟中把将夜的肉身带回来。” ------------ 第139章 放手 夜雾下的重渊宫格外清冷。 玄霖抱着茯月,走过殿前的繁花路回到殿中直奔寝居而去。 他撩开床帘,弯下腰将茯月轻置在榻上,然后握住了她的手。 冷白的月光照进花窗内,照得茯月面色瓷白又宁静,也照得玄霖眼底的寂然更甚。 他想,也许是他错了。 茯月在他身旁,总是在受伤,他终究没有护住他。 茯月被囚于神息之渊时,仙界的人曾对他说过,既然他护不住她,便换个人来护。 当时他未曾就将这句话放在心上,只一心想要把茯月留在自己身边。 现在想来,她的确不适合再待在这里。 她明明都已经回到她家中了,是他又缠上去不放手,把她带回来。 他应该放手的,让她待在自己安静和平的家园里。 玄霖为茯月输了些灵力,结束后,他望着茯月,曲起指节,轻轻拂过她的脸颊,眼底满是眷恋。 良久,玄霖拂衣起身出了寝居。 贺兰逸用作筹码交给他的魂灯,被他收在重渊宫的地室内。 玄霖一边往那处走一边回想他们二人在鬼王殿谈判的场景。 那时贺兰逸说,他曾在司命仙君那里看过茯月的命簿,他定然是看到过茯月与他的孩子魂珠碎裂的结果,所以才将那盏灯作为筹码交给他。 玄霖摊开掌心,一团光晕中,一枚纯白色的小蛋渐渐在他手心现出全貌。 他带着它走到堆满了各色法器的那间地室,他一抬手,一堆法器之间,那盏魂灯飘到了他的面前。 玄霖低头看着掌心,他眼底的疲惫中浮现出慈爱,他指尖轻轻戳了戳那枚蛋,用着不甚熟练的初为人父的语调与它说话。 “小乖,你是个好孩子,知道保护你的娘亲。” “爹爹想用这盏魂灯救你,你若不怨爹爹没能保护好你们,那便再勇敢一回,待在魂灯中重修魂魄回到我们的身边,若是…” 玄霖顿了顿,眼底的黯然一闪而过,“若是你不愿再来此处做爹爹的孩子,爹爹也不怨你。” 那枚蛋静静地躺在玄霖的手心,没有任何回应。 玄霖指尖小心翼翼地拿起它,揭开魂灯的灯盖,将它放入灯室内。 魂灯暖黄色的光线照出了玄霖眼底的希冀。 他看到灯室的有晕开的金色光芒将那枚蛋包裹在其中。 他用指尖探了探,察觉到一丝微弱的新生魂魄的气息。 是魂灯在修复魂珠的裂纹。 玄霖瞳孔微弱,眼里的疲惫瞬间一扫而空。 魂珠正在被修复,哪怕进度很缓慢,可这也代表着希望。 玄霖提着那盏魂灯,放到眼前仔细查探了一番。 原来的魂珠已经不亮了,黯淡无光,没有生机。此刻虽然在被魂灯修复,但进展很缓慢,而且尚不可知裂痕被修复后那魂珠还会不会继续凝聚魂魄。 所以能不能把小乖救回来这件事还没有最终的把握。 但在有定论之前,玄霖绝对不会再让这盏魂灯收到任何威胁。 玄霖抬手间满室泛着金色的流光,他如同那天一样,与这魂灯内的小蛇崽结下了生死契。 ** 璃月宫作为仙族之首,虽然刚出了一件大事,但人心惶惶之下所有事情仍然能按部就班。 除魔,救人,未曾出现过差错;修炼,也没有人掉队。 所有人都知道,数日过后,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这天过后,茯月仙君的名字一夜响彻仙界。 仙界众人都知道了她的名字,都知道是她剔除了仙界这道埋藏在深处的隐患。 至于茯月魂魄中有神族残息这件事,所有人都默契得没有再提起。 非他们不信,而是魔君出世是早晚的事,牺牲刚救过仙界之人的鲜血来加固封印苟延残喘,实在天理难容。 从前仙界研究如何加固封印,可时间推移,众人心中业已有数。 这一仗,无论如何都不可能避免。 既然如此,那就只管大步向前走。 待魔君出世那天,哪怕散尽修为也要捅他一剑,自己的家园自己来守。 ------------ 第140章 少年 玄霖回到寝居时,颀长的身影静立在榻前看着茯月,好似怎么也看不够。 他守了她一夜,想明白了许多事情。 此前是他一直在强求,茯月对他说的最后一句喜欢,是在凡间历劫时对卫霖所说。 自历劫归来以后,她从未再说过一句喜欢他,是他太得意忘形了。 忘记了两个人在一起,终究还是需要两情相悦的。 她不喜欢他。 缘分二字,也强求不来。 从璃月宫回来第三日,玄霖将云桦召来为茯月瞧了瞧身体。 璃月的医仙与他说过,待茯月精神养好些,他还需要安抚她紊乱的识海。 云桦探了探茯月的灵脉,已经感觉不到有什么反噬后留下的后遗症。 “尊主,现在已经是时候进入夫人的识海了。再晚几日恐怕不妙。” 玄霖点头。“我是妖,与她修为也悬殊,若进她识海,她会有什么危险吗?” 云桦果断摇头:“这个尊主大可放心。只要尊主心神温和,不动杀意,自然不会有什么问题。” “那便好。” 云桦走后,玄霖坐在榻前,慢慢弯腰与茯月眉心相抵。 茯月识海紊乱,所带给她的便是意识破碎与混乱。 她感觉自己身处的场景在不断变化,她看到了许多她从未见到过的东西,可不论在哪里,最终她都会落入深渊,不停地下坠。 在无尽的暗渊之上,失重的感觉并不好受。 但渐渐地,她感觉一股力量环绕住了她。 那股力量很霸道,她被它包裹住,连手指都动弹不了,它好似拥有能足以将自己粉碎的力量。 但没想到的是,那股力量并未向她散发任何威压,而是温和地托举着她。 黑暗的深渊渐渐有丝丝缕缕的白光涌现,紧接着,大片大片的蓝色荧光在她面前蔓延开来。 不多时,她的意识就完全沉沦在了一片蓝色海洋一般的地方。 混乱又破碎的记忆消失了,她得到了久违的安宁。 茯月在漫长的蓝色天地中往前走着,渐渐地,她发现自己似乎有了灵体。 她低头看了看,又伸出手脚在自己眼前晃了晃。 她的身体是透明的,在这片蓝色天地中十分轻盈自在,好似没有什么事情能桎梏她。 她忍不住踮起脚尖跑了两步。 不知从何而来的风带来丝丝凉意穿过她的身体,这下刹那,她感觉到了在深渊之上托举着她的那股力量。 茯月感受了一下风穿过她身体的方向,追着那股力量而去。 很快,她走到了一处结界前。 结界散发着温和的灵力。没有让茯月感觉到有什么危险,于是她大着胆子迈了进去。 在进入结界的那一刹那,茯月感觉自己被扯入了一片旋涡。 再次睁开眼睛时,她发觉自己置身于一片树林中。 林子树木茂密,四周静谧无比,有细碎的阳光透过遮天的树叶洒下来,恍若一处神秘的秘境。 茯月拨开几支树枝,眼前霍然出现一条林间小路。 她抬头望去,发觉树上坐了一个人。 那人一身白衣,两条修长紧实的腿从树上垂下,悠闲地晃悠着,一头乌发斜斜地扎了个高马尾,手里还盘着一圈树藤模样的东西,还百无聊赖地甩来甩去。 他是侧着身子坐在树枝上的,茯月看见的多半都是他的背影,但她勉强认出来那是个少年,性格很是恣意。 茯月不知那人是谁,不敢贸然出声,只盯着他的背影打量了一会儿。 她看出来那少年似乎是在等人,脸一直朝着林间小路的尽头。 茯月看那少年晃腿晃得很是悠闲自在,不禁好奇他在等谁,于是她也留在这处与他一起等。 半晌,路的尽头终于出现了一道人影。 在茯月反应过来之前,那少年已经闻身而动。 在他从树上回身纵身跃下树干的那一刻,茯月看清了他的样貌。 那一瞬间,她几乎愣在原地,下意识脱口而出喊了一句,“卫霖?!” 那张脸,三界独有,她绝无可能认错。 可卫霖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茯月在震惊之余,那少年已经和他要等的人打了个照面。 不过是以很恶劣的方式。 茯月回神转过去,恰好看到那一幕。 那少年长臂一伸抓住了离他最近的一根树枝,倏然化成一条巨大的黑蛇,张开血盆大口对着来人吐信子。 那人被蛇身遮去面容,茯月看不清,但很明显那人十分淡定,并没有被这把戏吓到。 但茯月却实实在在地被吓到了。 不是卫霖吗? 怎么能变成蛇? 难不成,那少年不是卫霖,而是……玄霖?! 可在茯月的印象中,玄霖怎么样也和少年搭不上边。 可方才她眼前的人,一举一动都散发着十足的少年气息,又实实在在的是一条黑蛇。 除了玄霖,没有别的可能了。 茯月沉浸在这个事实中久久难以消化,还是远处二人略微拔高了些的对话声将她拉了出来。 “呵,没被吓到,反应还算快,可你跑什么?!” “我跑?你这小妖,未必太没有自知之明。我是仙界之人,你一个妖骤然出现在我面前,我没杀你已然是手下留情,没想到你竟敢这般与我说话。”来人语气很是不耐烦,一副不想搭理玄霖的样子。 玄霖的语气很是震惊,震惊之余还带着一些骄傲:“小妖?我可不是什么小妖,近来打败各大妖族首领在妖界称王的人名唤玄霖你可知?我就是玄霖。” 那人想了想,近来的记忆中的确有玄霖一点模糊的映像。 一团乱的妖界是出了个很有天赋的妖怪,刚化形不久就挑飞了各大妖族,称王称霸。 可他仍是不屑。 “你在妖界称王又如何,妖界兴起不过百年,你也是百年前才化形,你这妖王又能打得过谁?” “我是百年前得了机缘才化形,可我也已经一千一百岁了!我还是条蛇的时候就已经在修炼了。” 那人甚觉无趣,不把眼前的小妖放在眼里。 “那又如何。妖族长寿,你的一千一百岁放在仙界也只不过是个孩童罢了,你速速让开,本仙便也不会为难于一个孩童。” 被轻视的滋味自然不好受。 少年玄霖充满不满和挑衅的声音响起。 “你不会是怕了吧?我可是听说你们仙界刚刚远出了几位有天赋的人来守护仙界,所以专门来与你切磋切磋,你怎么只想着跑?” “我还有正事要做,无心陪你玩闹。” 那人手一挥,一道法力挥开拦路的玄霖,自顾往前走。 在玄霖的身形侧开在一边,来人的脸出现在茯月可见的视线中时,她又被震惊到了。 原因无他,只因来人的脸,和常风仙君长得一模一样。 ------------ 第141章 可爱 见他略过自己要走,玄霖二话不说开始动手,他甩出手中藤条,直直缠向常风的四肢。 “都说了切磋,不许跑!” 被妖怪缠上的那位仙君很是无奈,只得回身应战。 茯月蹲在树干后瞧着。 她觉得吧,眼前的两人虽然与自己认识的常风和玄霖长得一样,但性格完全不一样。 更关键的是,现在的玄霖就是招招落于下风,根本打不过那“常风仙君”。 而且茯月明显能察觉出,那人根本不想在此处与玄霖浪费时间。 他几次伤了玄霖后想抽身离去,没想到玄霖赖住他不让走。 “你这小妖有完没完?本仙君念你没有伤过无辜所以没动手杀你,但你不要真以为本仙君不会杀你。” 玄霖不甘心地擦擦唇角的血,不满地“啧”了一声。“你到底有何事要忙,就不能再与我打一会儿吗?” “我要做什么,无可奉告,总归比你这无事可做的妖怪忙便是了。” 那仙君抬脚就走,眼前小路尽头有个结界,眼看人要进结界去了,玄霖喊道: “喂!你叫什么?” “你不忙的时候,我再找你好好打一架呗。” 那人脚步顿住,转头看了玄霖片刻。 他本想一口回绝再三言两句把这妖怪打发了,但看到那妖怪脸庞稚嫩,道行尚浅,也不通感情只知找人打架,一时有些于心不忍。 “小妖,你听好,本仙名唤泽澜。” 玄霖垂下眼睫,嘴里低低念了两声,似乎在记这个名字。 片刻后,他抬头问道:“你们仙界地方太大,我去哪里找你?” “呵,仙界结界处有人看守,你未必进得来。待本仙不忙了,自会来此处寻你。” “那你可别忘了。” 泽澜回身,一边迈入结界一边摇头:“知道了。” 人消失在结界处,林子里就剩下玄霖一个人,他无聊地甩了甩手中的藤鞭。 现在的茯月与玄霖站得很近,她可以很清楚地看到他的脸。 墨发黑眸,眉峰斜飞入鬓角,眼尾也挑起狭长的弧度,唇红齿白。 明明还是同样的眉眼与神韵,但眼前这个玄霖眉间没那么多的戾气和漫长岁月带来的倦怠感,就只有一副很漂亮的少年模样。 尤其他现在正在甩藤鞭,斜扎的马尾也跟着晃悠。 看起来很是……可爱。 茯月意识到这一点后,她终于明白自己的小心脏为何很奇怪了。 因为她好像看到了玄霖的小时候,而且还被他萌到了。 茯月盯着少年玄霖的亮晶晶的眸子看,她唇角不禁弯起来,一声轻笑溢出。 她慌忙捂住了自己的嘴。 但玄霖并没有注意到她。 就在茯月放心下来的时候,却看到他蓦然侧过身子,正对着她扬手挥出了藤鞭。 茯月的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 但下一秒,那藤鞭卷住了她头顶的树干,玄霖足尖轻点,三两下翻身上树坐在了枝干上,姿态一如茯月初见他时那般恣意随性。 茯月一时明白过来,玄霖应当看不到她。 她现在应该是在某个幻境当中。 不过虽说是幻境,呈现出来的大概真的是几千年前的景象。 方才从泽澜与玄霖的对话中,茯月获取了几个信息。 现在仙界势头正盛,妖界不过才刚刚诞生,不过玄霖此时在只有一亩三分地的妖界已然打遍无敌手称王称霸了。 再者,此时的泽澜已经被远为守护仙界的仙守,常风仙君就是泽澜的转世。 不过照这样发展的话,泽澜,还有其他三位仙守同玄霖应当都有些渊源吧。 至少,现在的玄霖很想找他们打架来证明自己的实力。 不过,数千年后,倒是没听过玄霖有提到过这个。 茯月见坐在树上的玄霖晃着腿一副很悠闲的样子,这让她不禁想起在无妄花海,她见过玄霖坐在海棠树上的模样。 她内心感叹:长了数千岁的寿命之后,人果然不复从前潇洒自在。 海棠树上的玄霖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别说晃腿了,连衣摆都不动一下。 茯月抬头看那树干,应当很结实,于是她四肢并用,也慢慢地踩着突出的枝干爬了上去。 少年玄霖看不到她,自然也不知道身旁何时多了个与他一同晃腿的女子。 茯月观察玄霖手上拿的藤鞭,依稀能辨认出那就是玄霖的趁手武器之一——骨藤。 没想到妖界的武器也会随时间变老啊。 现在的骨藤上面还有绿油油的叶子,细看还能看到两朵小花。 真是可以,之后就要秃头了,会变成光溜溜的枯枝。 茯月没见过这个模样的玄霖,觉得他现在的一切都很新奇,左右他看不到她,她就大着胆子盯着他仔细观察。 在他的视线移到玄霖的唇上时,内心忽然跳出一个想法—— 好嫩,看起来就很好亲。 下一秒,茯月为自己的想法感到不耻。 怎么可以对不通感情的懵懂少年有这种心思呢? 不好不好。 陷入奇怪思绪的茯月忽然听到一声短促的惊呼从玄霖口中传出。 那声音脆生生的,有惊,也有懊恼。 她看过去,一眼就明白为何要惊呼。 因为玄霖晃悠的双腿不知何时变成了尾巴,他正低头怔然得看着不遵循他本意的变化。 大抵妖族不能很好地控制化形是件很耻辱的事情,茯月听到玄霖低头对自己的尾巴命令了一句,“变回去!” 但是尾巴不听他的。 茯月看得可爱又好笑,坐在玄霖旁边掩唇笑他。 片刻后,她惊奇地发现玄霖的脸颊有点泛红。 茯月笑得更开心了。 没想到以后睥睨三界的妖王大人在少年时期还会因为尾巴不受自己控制而恼得脸红。 玄霖此时刚得了机缘化形不久,偶尔尾巴会不受控制露出原形也是常事。 但身为挑飞了各大妖族首领已然称王的玄霖来看,这可是不能让别人瞧见的大事。 否则他妖王的颜面无存呐。 于是他干脆整个变回原形,“嗖”一声没入了茂密的树丛中消失不见。 茯月坐在树干上瞧着他离去的方向,深深觉得这个时期的玄霖真是太可爱了。 ------------ 第142章 目标 玄霖消失在茯月的视线中之后,幻境开始变得不稳定。 茯月眼前闪过许多画面,画面中全是有关玄霖的过往。 不过转瞬间,她就能窥见玄霖近乎百年的光阴。 她看到那个未脱少年意气的玄霖每天都在仙妖两界的交界处等候泽澜。 泽澜不忙时,每隔几日便会来找一次玄霖,但更多的是几个月甚至一年多才来一回。 妖族最不缺的就是时间,他有耐心等。 因为他实在是太渴望证明自己了。 初时,玄霖与泽澜打架,赢的人总是泽澜。 但渐渐地,玄霖也理清了泽澜的出招习惯和仙族法术的特点,他能在泽澜手下坚持更多的时间。 许是玄霖的天赋和赤诚的心性打动了泽澜,他慢慢变得有耐心起来,不再把玄霖当一个可以随意打发的小妖怪。 他开始指点玄霖招式中的遗漏。 百年的光阴仿佛在眨眼间就过去了。 极高的天赋使玄霖的进步十分迅速。 他开始和泽澜打平手,偶尔还能使出巧妙的一招出奇制胜。 就这样,泽澜与玄霖之间渐渐也熟络起来,他们不再只是谈切磋的事情,也会说些别的。 泽澜毕竟比玄霖年岁要长许多,他没有玄霖那般喋喋不休,但也会耐心地听玄霖说妖界各种奇闻。 玄霖:“我听闻你们仙界选了四位天赋高的人作为仙守,我在这处结界天天蹲守,怎么只见你一个人来?他们我还从未见过。” “四方天,我们四位仙守各守一方,我守的是这里,你自然只看得到我。” 玄霖挑眉,语气有些寂寥:“那我还真是白费功夫了,我总想着能蹲到他们,与他们也打上一打,原来他们根本不在此处。” 泽澜轻笑:“你现在连我都打不过,就想着见他们了?” “这有何干系?你的招数我都快吃透了,自然要研究研究别人的。” 泽澜站在树下,看着仰躺在树上的玄霖,无奈地摇摇头,“他们未必有我这耐心愿意陪你玩。” 听到这话,玄霖一下坐起来,语气很是不满,“什么叫做陪我玩?你还把我当小妖怪吗?本尊可是妖尊。” 泽澜“嗯”了一声,道:“小妖尊,你若真想见他们,待你有朝一日不靠些奇技淫巧来胜我,我自当为你引见。” “那你说话算话。” “本仙何时骗过你?” 玄霖唇角扯开一抹纯真的笑,片刻后,他略显疑惑地问道:“这处是仙界与妖界交界的地方,由你来守倒也正常,可其他三位仙守又在守什么?” 泽澜在树下踱了两步,视线穿过林间飘渺的雾气看向远方,语气意味深长:“现在是不必守什么,可未雨绸缪。” “未雨绸缪是何意?”玄霖问道。 泽澜将目光收回,落在玄霖身上。 “玄霖,现在的仙界一方独大,可千年万年,沧海桑田,谁又说得准以后是何模样。” 众神陨落之际,神息化为灵力散落各处,仙界由此而来。 可神陨落了,魔族还存在。 万年后,魔君冥嵇就会苏醒。 到那时,仙界之人已经经历过数次轮回,他们早已经忘记前尘。所以,仙界只能依靠不变的规则来延续秩序,一次次传承彻底消灭冥嵇的遗志。 但万年后的事情,谁又能未卜先知呢。 泽澜看着面前尚且稚嫩的妖王,眼底情绪复杂。 妖族与仙族的本质不同,妖族是精怪化形,若是不死,便能以永恒的寿命活在天地之间。 万年后他眼前这个小妖会变成何种模样,他永远也不会知道。 但他在玄霖小小年纪展露出的锋芒中便可以窥见未来一角。 若玄霖不死,将来的妖界,必然以他为尊。那时的妖界,也未必不会比仙界强盛。 树上的玄霖勉强理解了未雨绸缪四字,但他此时不如泽澜那般想得很多。 他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修炼,不能被妖界的妖怪反超。以及,找仙界的人打架,努力做到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他的终极目标就是,终有一天他能够打败四位仙守。 ------------ 第143章 过往 幻境中时间过得极快。 玄霖的过往纷至沓来地呈现在茯月的眼前,变成她记忆的一部分。 她看到玄霖通过泽澜一一结识了其他三位仙守。 四位仙君加一个妖怪这种奇特的组合经常出现在仙妖两界的交界处。 在这里,几百年变成一瞬间。 四位初代仙守对玄霖许下诺言,若是有一天他能打败他们,就送他一个东西作为礼物。 那时的玄霖一心拿到他们四个对他许下的战利品。 时机也助他,那时玄霖两千年的雷劫将至,若渡劫顺利,他的修为会暴增。 可从前第一个千岁中,他都只是一条蛇的形态。 化形之后渡劫,这还是第一回。 所以他下定决心好好闭关修炼。 在他闭关之前,五人又聚齐过一回。 提到雷劫,四人自然都祝玄霖渡劫顺利。 玄霖对即将到来的雷劫没有丝毫惊慌,他双手环抱胸前,屈起一截修长的小腿,一如既往斜坐在树上,用志在必得的眼神看着树下弈棋的人。 “待我渡完雷劫,定能将你们逐一击破,你们说好要送的信物,现在就可以开始准备了。” 四人专心在棋盘上厮杀,一时都没有理会树上那只逞强好斗的小妖。 被无视的玄霖很生气,他尾巴垂下去,将棋子都卷进尾巴里。 “玄霖,你又开始顽劣了。” “明明是你们先不听我说话。” 四人无奈地对视一眼,“你每天要说不下十遍要打败我们这种话。” “这次不一样,这次是真的!” “你上回也这么说。” 玄霖讪讪甩了甩尾巴,把棋子丢回棋盘上,再用妖力复原,继续双手抱臂:“等我雷劫过了你们就知道了,我的修为会突飞猛进的。” 那天之后,玄霖闭关不出,不知外界发生何事,只专心修炼。 也许是化形之后的第一个雷劫格外残酷,茯月看到了在数道天雷中痛苦不堪的玄霖。 比她在往生池畔看到的还要惨烈。 那条蛇尾黑色的鳞甲上,满是天雷留下的裂痕。 茯月身处幻境的虚空,尽管触碰不到他,却还是不由地走到了玄霖身边抱住了他。 她能看到,玄霖的唇角被他自己在痛楚中咬破了,浑身上下都是焦痕和血污。 她还从未见过玄霖这么狼狈的样子。 妖族渡劫犹如脱胎换骨,虽然能够修为大增,可实在倍受折磨。 最终,玄霖自然是渡劫成功。 待他养好满身的伤出关时,发觉曾经围坐过的那棵树上挂了几只锦囊。 不多不少,正好四个。 锦囊里装了用上古神玉刻成的小物件儿。 玄霖认得出,那是四位仙守的法器。 那时他还欢喜过,以为他们来找过自己。 可他在树下等待百年光阴,未曾再等到一个来人。 仙界为了历任仙守彼此间能够有最大的契合度,当初择出四位天赋之人时连年岁都严格控制。 从前只会逞强斗凶的玄霖并不知道仙妖有别。 自然也不知昔日对他许下诺言之人已经一同轮回转世,认不得他了。 玄霖无聊时就摆弄着那几只神玉做的法器,法器上还刻了他们各自的名字。 泽澜。 麟霄。 惊阙。 幽梦。 茯月坐在玄霖身旁,看清那几个字的瞬间感到无比震惊。 怪不得她会觉得泽澜这个名字异常耳熟。 泽澜剑,麟霄弓,惊阙琴,幽梦笛。 这也是如今仙界四方仙器的名字。 或者说,现在玄霖手里的四块神玉刻成的法器,就是后来的四方仙器。 仙器之所以会成为仙器,就是因为只有上古神玉才能破魔君冥嵇的魔障。 可这是初代仙守送给玄霖的东西,怎么会重新回到仙界还被奉为仙器? 仿佛在解答茯月的疑惑,眼前幻境一阵变化过后,她看到在仙界结界处,玄霖神情不解地站在一人面前。 “我等了你们几百年,你们说忘就忘?” “需要我再说一遍吗,我不是忘了你,是根本不认得你。” “你一只妖,若再敢往结界迈一步,我的剑不会手下留情。” 玄霖听了这话反倒扬了扬眉,一撩袍角提着藤鞭就越过了结界。 “从前不敢,现在敢了。” “泽澜,现在的我未必打不过你!” 那仙君皱眉提剑,淡淡道:“我不叫泽澜,你认错人了。” 玄霖一边出招一边笑,“你这脸化成灰我也认得。行,你说你不叫泽澜,那你把你们仙界的泽澜仙君叫来,我看你到底还能不能找出第二个人来。” 那仙君神色不耐,虽没动杀心但招招都下了狠手,剑尖对准了妖丹刺。 “仙界,没有叫泽澜的人。” 茯月在玄霖的脸上看到了满满的不解。 他现在还不知转世的人,连名字都会一同消失在众人的记忆中。 泽澜,麟霄,惊阙,幽梦这几个名字,除了他,不会再有谁记得,哪怕是他们自己的转世。 ------------ 第144章 窃贼 玄霖不甘心地一次又一次找上他们的转世,但他得到的只是一次次的兵刃相见。 但哪怕是宿敌也会生出些惺惺相惜的感情,又是几百年的光阴后,几位仙守的转世对寻不到旧友的玄霖不再抱有敌意。 他们告诉他仙族的轮回一道,说他的朋友已经轮回转世去了,劝他放下过去。 “朋友”二字如醍醐灌顶,让玄霖知道了他们四人对他的意义。 可放下过去?玄霖不觉得该放下过去,因为就算他们不认得他,那便重新再认识就好了。 但他不知,他们五人能够重新平心静气地说话聊天,是因为仙妖两界尚且和平。 随着越来越多的妖族在充满灵气的土壤上开灵识化形,妖界原来的领土已经越来越拥挤。 领地不够,解决的办法便是外扩。 仙妖两界第一次战争由此拉开序幕。 那是茯月第一次看到玄霖杀了很多人。 但她也能看到他站在血泊中,久久无言。 彻底的决裂是在战火未停歇时。 茯月听到不知哪一位仙守冷冷的质问声。 “玄霖,你又杀人了。” 玄霖低头看着自己一身白衣染血,神色是难得一见的阴沉。 “他们打着诛妖的旗号,连未化形的小妖都不放过,难道不该杀?” “是你们不能安分守己,若非是你们擅闯结界挑事在先,诛妖的旗号又如何立得起来?” “那你又何苦质问我为何杀人?!” “不是质问,玄霖。我只是想说仙妖终究有别,往后你不要穿着仙界之人的血染红的白衣来此处寻我们。” 有剑气在两方之间的空地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剑痕。 “从此以后还请妖王大人好自为之。我们身为仙守,你若再带我仙族之人的血来见我们,休怪我们也立了旗号诛了你这妖。” 玄霖看了一眼地上那道剑痕,似一道无形的天堑。 他袖间的手拧到发白却又放下,半晌,他眉间妖纹颜色浓郁起来,言语间有隐忍的戾气。 “呵,原来真是我认错了人。” “下回再见,诸位还得小心些。因为,谁诛谁,尚且说不准呢。” 最终,这场争夺领土的两界战争以妖族北扩而结束。 此后数百年,玄霖未再踏足仙界一步。 在战火中决裂的怒火在硝烟消失后也归于平静。 在玄霖以为彼此都冷静下来后,他带着四块神玉再次踏足仙界。 但他从未想到,从那天起,他成了偷盗仙族之物的窃贼。 更没想到,这话是从昔日旧友口中说出来的。 那天,玄霖将刻有泽澜二字的神玉出示给“泽澜”看。 玄霖:“也许我们能够好好谈谈。” 玄霖话未完音,锋利的剑锋倏然架在他颈侧,他听到一道冰冷的声音响起。 “仙族纪事录中,初代仙守曾寻到神玉做了四件法器,可举我仙族之力都未寻到。” “原来,是被你这妖物窃了去。” 良久,玄霖都没有说话。 “窃?”玄霖神色蓦然一暗。“那你们那纪事录中,可有写这并非什么法器,只是他们刻来赠与友人之物?” “是不是法器尚未可知。”那人将剑锋抵得近了些,“可即便是赠与友人之物,也不该落在你这妖族手中。” “哈哈哈哈哈…妖物?”玄霖不怒反笑,周身黑色的妖气开始翻涌,杀意在他眼中一闪而过。 下一秒,他抓住剑尖,狠厉地往前一推,得出空挡,他闪身到那人身后,一掌拍在他心口。 玄霖看着被他震开唇角流出鲜血的人,他讥笑一声,漆黑的眸子里无半点温度。 “看来,‘下回见面谁诛谁尚未可知’这句话,你们已然也忘记了。” “无妨,你们忘了,本座没忘。” 一刹那,地上破土而出的藤蔓尽数杀向了视线范围内的所有仙族之人。 茯月在虚空中目睹了称得上残忍的一幕。 是啊,几百年又几百年,玄霖已经三千多岁了,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屡败屡战的小妖怪了。 他是妖界之王,只要他想,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何苦执着于不堪的过去。 茯月看到玄霖周身的戾气在一片血色中渐渐平静,他唇角弯了弯,似是在笑。 但茯月从他眼底一片寂灭的黯然中看得出来,有一些事情,从此以后,彻底改变了。 玄霖从仙界离开之前,将手中的四块神玉扔到了血泊中。 “本座窃来之物,今日尽数奉还给你们。” ------------ 第145章 回忆 玄霖过往的一万年悉数呈现在茯月眼前。 她看到曾经那个比卫霖还要少年气的玄霖慢慢变得沉默寡言。 妖界势力逐渐变得庞大,玄霖妖尊的称号也越来越让人畏惧。 人人都惧他,怕他,远离他。 但也有人追随他。 茯月看到在一片桃林中,一条银腹黑蛇被天敌蛇鹫追杀。 奄奄一息之际,玄霖恰好路过。 也许他本来没想着救这蛇,只是看那蛇鹫不顺眼。 但无论如何,最终幸得玄霖出手,那小蛇才活了下来。 从此之后,玄霖身后多了道身影。 茯月认得,那是问心。 原来问心一开始遇到的玄霖就是一副沉默寡言的样子了。 但问心却是从一而终的话唠。 自从玄霖一身玄衣飘飘从天而降救了他以后,问心也不管玄霖的脸有多冷气质有多生人勿近,认定了救命恩人他就死缠烂打地跟着。 不仅要跟着,还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妖尊大人,小的给你当牛做马,我的这条命就是你的了。” “妖尊大人,你要去哪儿?” “妖尊大人别用瞬影术啊,我找不到你人了。” “再不闭嘴,本座拔了你的蛇牙。” “……” 说起来,玄霖为妖界之主,但手底下还真没有个心腹。 他观察了一下问心,这人修为虽差了些,但胜在天赋尚可,最重要的是,没什么心眼子。 他要培养左膀右臂,心思太深沉了不能要。 听话,能打,顺眼,如此便可。 不过有了问心这个前车之鉴,玄霖的这些用人标准通通都不作数了。 只剩下一条——要话少的。 再后来,仙族势微,妖界的领地逐渐变得庞大,原来仙妖两界的结界移了又移。 重渊宫是在妖族最鼎盛时建成的。 幻境中的时间线到了此处,茯月才猛然发觉,她在幻境初见玄霖的那片林子就是后来的血红之森。 重渊宫就像一座巍峨的山,整个建筑群体十分庞大。就连断崖的峭壁上也嵌入了许多古色古香的殿宇琼阁。错落有致的小建筑群是用回环曲折的长廊连接起来的。 她来了这么久,甚至都没有看清过重渊宫的全貌。重渊宫的大殿是最靠近地面的那一层,其上还有层层叠叠的楼阁茯月从未去过。 不得不说,重渊宫建得很漂亮,可惜就是终年被黑腾腾的妖雾笼罩,其后的血红之森还为它添了一道诡异红色的背景。 所以漂亮打了个折扣,但添了十足的神秘。 光阴闪过,仙界和妖界之间岌岌可危的平衡随着鬼族的出现发生了变化。 鬼族的出现让玄霖枯燥的生活重新泛起一点乐趣。 可惜那时的鬼王还是太过年轻。 此刻的玄霖也许体会到了当初泽澜把他叫“小妖”的感觉。他也实在很想对着那不堪一击的年轻鬼王喊小鬼。 很快,随着三界重新产生微妙的平衡,玄霖生命长河中乍起的波澜很快趋于平静。 仙界的仙守不断轮回,鬼王的位置也一再易主,直到贺兰逸出现。 贺兰逸对上玄霖,修为虽然不够看,但他是个惹了就甩不掉的大麻烦。 在这段时间里,茯月才重新在玄霖脸上看到表情。 虽然是在生气。 玄霖与贺兰逸说到底也没什么大仇大恨,但互相看不顺眼的人根本不需要有什么仇,见面就掐是一件自然而然的事。 万年时光长河,原来并没有发生许多惊天动地的大事,只是日复一日地看同样的风景。 枯燥,乏味。 在最后,茯月看到了自己。 在幻云海的她天不怕地不怕,去招惹了这个动动手指就能让她魂飞魄散的大妖怪。 直至此处,茯月才明白了一些事。 她在幻境中见过玄霖真正的杀意后,知道了当初在幻云海她并非是侥幸能从玄霖手底下逃脱。 而是初见时,玄霖并未真的对她动杀心。 为什么呢。 也许他觉得她有趣,也许也不是因为她有趣,而是他的岁月太过枯燥无味。 单调至极的世界里,骤然闯进来一个奇奇怪怪的人,若是死得太快,岂非更加无趣。 看到当初的自己哄根本没开情窍的玄霖说喜欢他,茯月就有些不忍心再看下去。 但恰好就在此时,幻境发生了变化,恢复到了她穿过结界以前的样子。 除了一片温和的蓝色,什么也看不见。 寝居内的玄霖将额头从茯月的额头上移开,他睁开眼睛看着茯月。 茯月睡颜宁静,方才蹙着的两弯娥眉总算舒展了。 他躺在她身旁,将她拥入怀中,近乎贪婪地闻着她身上的气息。 也许,这是他最后一次能拥她入眠了。 重渊宫自从焕然一新后,连清晨的风都格外香甜,全是花的香味。 茯月还在沉睡着,玄霖起身处理妖界大大的事。 他坐在唯一保留原样的骨椅上,看到两个身穿黑衣的护法迈着极具男子气概的步伐从繁花中穿出,踏过一地花瓣走了过来。 玄霖皱了皱眉。 两位护法从这不同寻常的小动作中察觉出了不对。 “尊主…可是有什么事情?” “本座只记得修理重渊宫了,忘记修理你们。以后不许穿这么丑。” 怪不得月月从前问他能不能别总是穿黑色,现在看来的确有些碍眼。 问心:“可是尊主,你不也穿的黑衣服吗?哪里丑了。” 琅画:“……你少说两句,换就是了。” 玄霖正思考着,忽然又想起什么,眼神暗了暗,垂眸道:“罢了,就这样吧,不用换了。” 反正以后月月也不在重渊宫了。 沉默了一会儿,玄霖开口问道:“将夜的事情,仙界处理得如何了?” “禀尊主,属下查探过,仙界的人把将夜仙君的肉身已经带回去了。” “何人带回去的?” 昆仑墟是寂灭之地,不生灵气,妖族过去尚且还能靠妖气支撑,仙族的人要从那里救人恐怕难如登天。 “禀尊主,是其他三位仙守。” 玄霖抬了抬眼,指尖敲在骨椅的扶手上。 “呵,果然是有天赋之人,绝境之下潜能爆发还能顶上大用。” 两位护法与上一世巅峰时期的四位仙守交过手,自然也知道现在尚且年轻的几位还未发挥出全部的实力。 “是啊,不过属下见昆仑墟的血流了一地,恐怕去的人也是九死一生。不过救出来便好,幽梦的下落,等救回将夜便见分晓了。” 玄霖摇头。 “救不回来的。” ------------ 第146章 道谢 “本座在玄水镜中亲眼看到他们动用了诛仙阵,将夜除了附在肉身上的生魂,其余的魂魄已经散干净了。”玄霖顿了顿,话锋一转,“不过,未必要能救活他才能知道幽梦的下落。” “那尊主的意思是?” “魔族能生生替换掉一位仙守,潜伏在仙界如此之久,却连幽梦一点儿线索都没获取到,所以说,他们弃之不用的那具肉身反而才是关键。” 问心和琅画点头,“属下明白了。” 玄霖沉吟片刻,继续问道:“鬼族的事情,昨夜了结了吗?” 琅画:“属下正想禀告尊主。昨夜贺兰逸和青绝在鬼域死战,有魔族插手,贺兰逸虽然赢得艰难,但最终还是生擒了青绝。” 玄霖没什么感情地“嗯”了一声,旋即站起身来。“我去鬼域一趟,没什么别的大事便等我回来再上禀吧。” “尊主现在去鬼域?那地界现在还乱糟糟的,尊主有何事,不如让属下代劳。” “无妨,本座有事要亲自与贺兰逸说。”玄霖看了一眼寝居的方向,“夫人若是醒了,就用唤羽铃传信。” “属下明白。” 玄霖从地室取了两样东西,他带着它们直奔嚎哭城而去。 嚎哭城的确如两位护法所说,乱糟糟的。 到处都是尸体,配合着摇晃不止的魂幡,玄霖觉得这个地方阴气更重了。 玄霖入鬼域虽然基本等同于入无人之境,但鬼王殿并非是能大摇大摆进去的地方。 他站在殿前,难得生出些耐心等待。 等来的自然是刚服侍完贺兰逸的鬼差从殿中出来。 那鬼差看到玄霖,吓得又连滚带爬回殿中上禀贺兰逸。 最终,还是那鬼差战战兢兢把玄霖引进了殿中。 贺兰逸闭目斜躺在鬼王宝座上,丝毫没有迎客的姿态,看起来是真伤得不轻。 玄霖还未说话,贺兰逸就抛过来一个东西。 他伸手接了,低头一看,是调遣妖兵的兵符。 “呵,你还真是够意思,刚打完就迫不及待来收兵符,怕时间长了本尊不认账吗?”贺兰逸一开口就是一如既往地冒刺。 “我不是来收兵符的。” “那你来做什么?要想杀我,你现在就可以动手了。” 玄霖不慌不忙走到殿内的桌子前坐下才道:“本座恩怨分明,你有恩于我,我自然来谢你。” 贺兰逸挣扎着坐起来,先是莫名其妙了一阵,而后他一顿想起了什么。 “本尊说过,那盏魂灯与你有大用。虽然我也不希望它派上用场,不过既然已经用了,难道你不该像当初我说的那样,给我磕头道谢?” 玄霖脸上浮起一层没什么感情的笑意。“磕头算什么,本座还能把你叫声祖宗,就看你命硬不硬,受不受得起。” “你来谢我还是来威胁我?” “不是威胁,我实话实说。” 贺兰逸重新躺回去,叹息一声。“磕头就不必了。既然是交易,也不必言谢,一物换一物罢了。你走吧,本尊不想说话。” 玄霖看着死气沉沉的贺兰逸,道:“鬼族没有魂魄,却有精气一说,看来你的确伤的不轻,曼珠沙华都快枯萎了。” 贺兰逸看了一眼自己已经变成白骨的手。昨夜一战的确元气大伤,精气连皮肉都养不起了,也不知这伤要养到什么时候去。 “本座送你个好东西。” 这回是玄霖伸手向贺兰逸抛了一物。 贺兰逸一手白骨四处漏风差点没抓住那东西。 他定睛一看,手心里是一颗血红色的珠子。 “固元珠?你怎么会有这东西?!” 固元珠,养精气的好东西,鬼族人梦寐以求的随身挂件,上天入地也只有一个,不过传闻中是落入魔族手中被毁掉了。 “本座的年岁不是白长的,有什么也不奇怪。” “所以有多少东西是落入了你玄霖的手中,魔族到底替你背了多少锅啊?” 贺兰逸虽然对玄霖的目的持十分的怀疑态度,但固元珠的的确确是个好东西,也是他现在需要的。 “你到底要做什么?你还有别的事要找我吧。” 玄霖坦然点头,他召出今日带来鬼王殿的第二样东西。 那盏魂灯出现在贺兰逸面前的时候,他难得沉默了下来。 既然能再见到魂灯,说明小月仙君已经感受过失去孩子的痛苦了。 “你可有告诉过她,这盏魂灯的存在?” “贺兰逸,这盏灯能修复魂珠裂痕,可最终能不能成是没有定数的。若我告诉她还有希望可到头来只是一场空,她便又要承受一次希望破灭的痛苦,所以,在那之前,我不会告诉她。” 贺兰逸能理解玄霖的这个想法,但他还是不解,“那你将魂灯带来此处是为何?” 玄霖挥动指尖,那盏魂灯飘到了贺兰逸面前。 “此前听你言语中提及司命,想来你们有些交情。所以我想请你将这盏灯交给司命,让她把它放在长生殿中。” 贺兰逸愣了愣,旋即挑眉道:“你可真会找地方。” 司命掌轮回一道,虽然是隶属下仙界,但与三界都有密不可分的联系。 若将来魔君降世,下仙界的长生殿是离纷争最远的地方。 贺兰逸伸手接了魂灯,“玄霖,你要记住,我帮的从来都不是你,而是小月仙君。” 玄霖此时也不与贺兰逸争什么,只笑了一声,淡然道:“无妨,你帮谁本座不管,但最终帮到本座就好了。” 贺兰逸暗暗咬了咬牙,“行了,你快滚吧,本尊自然会让它安安生生进入长生殿中。” 玄霖敛眸,一边往外走一边道:“有鬼王殿下这句话,本座就放心了。” ------------ 第147章 心意 一直到玄霖回到重渊宫前,腰间的唤羽铃都未动过。 玄霖站在殿前看着自己变得四处繁花如胜的重渊宫,一种更深的孤寂浮上心头。 没了茯月,再漂亮的地方也只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原来的重渊宫四处黑沉沉的,茯月是其中唯一亮丽的色彩,只要她在,整个重渊都添了十足的生机。 玄霖回到殿中,听问心和琅画把近来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汇报了个干净。 神息之渊近来越来越不太平,古神铭文的颜色已经透明到几乎看不见。 越来越多的魔族开始在破坏结界安宁。 玄霖心中倒是因此宽慰了不少,在这样不太平的时候,把茯月送走反而是件好事。 在玄霖处理事情时,寝居内的茯月已然转醒。 她睁开眼睛看到熟悉的黑金色帐顶时,一时还有些愣怔。 她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但在梦开始之前,她在哪里? 回忆往前追溯,想起来事情原委时,茯月猛然坐起身来,她的手按住自己的小腹。 微微凸起的感觉自己消失了,就连丝丝缕缕的凉意也从那里撤走了。 所以那孩子,最终还是没保住吗。 刚刚醒来面色恢复了一点红润的茯月意识到这一点后,脸色又变得极为煞白。 当初她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时,还在犹豫要不要留下它。可现在真的失去它以后,茯月却觉得无比心痛。 在幻境中,她是亲眼看过那颗小珠子一点一点变大变亮的,她还没有给它取个名字,就再也见不到它了。 茯月手肘撑在榻沿,一时间难以从悲伤中挣脱。 床幔被撩起一角,玄霖看到不知何时已经醒来的茯月脸色惨白,一言不发,他心中惊骇,忙走过去将她扶进怀中。 “月月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他用灵力探了探茯月的额头,虽然没感觉到哪里有异常,自己的身体也没有哪里有痛觉,但这让玄霖更担心了。 茯月仰头,苍白的脸望向玄霖。 看到他担忧的神色,方才一直努力认主的泪水终于落下来。 她将头迈进玄霖胸前,声音哽咽。“小乖没有了是不是。” 茯月的话语虽然是在问,但语气是肯定的。 她已经知道了。 玄霖浑身僵硬了一瞬,然后将茯月整个人圈入怀中,轻抚她因为哭泣而颤抖的脊背。 “小乖是个好孩子,它不做我们的孩子,也会有个好去处的。” 两人互相依偎着,紧紧抱在一起,互相疗愈着彼此。 良久,茯月从玄霖怀中抬起头,擦了擦有些模糊的泪眼,伸出自己的手腕,问道: “玄霖,你给我结的契约,到底是什么?” “那天我在璃月宫身中反噬咒,只是觉得肚子在痛,但我明明浑身都没有力气。是不是你结了灵宠契约的同时还结了什么转移咒,把我所有的痛觉都转移到了你身上?” 茯月的嗅觉太过敏锐,事已至此,玄霖也没有瞒下去的必要,他点头应是。 “痛不痛?” 玄霖摇头,“不痛,我只是怕,怕失去你,所以咒印一有感应,我就去找你了。” 茯月看到玄霖眼里的后怕,心里一阵动容。 “我那时还在想唤你过来到底是对是错。其实我当时有办法去找你,但我不敢贸然行动,我怕你正在什么危险的地方,我出现在你眼前只会让我们的境地更加危险。” “但我那时已然感觉到小乖会出问题,你是它的父亲,我不想让你什么也做不了独自痛苦与后悔,所以最终我还是唤你来了。” 茯月牵住玄霖的手,心里也是同样的后怕。“我其实只想让你在阵外听到小乖的消息,但你一定闯阵了对不对?他们,是怎么为难你的?” 玄霖反握住茯月的手,声音放的很轻,似在安慰从醒来就十分不安的茯月。 “其实也算不得闯阵,只是炽阳提了个必要的条件,我知他底细,向来言而有信,所以我应了他,没受什么伤,只是损失了些修为,算不得什么。” “什么条件?”茯月从玄霖的话中捕捉到了关键的信息。 玄霖张了张口,本想囫囵过去,但茯月的眼神太过锐利,他只得道:“我是妖,进不去那法阵,自然要剖了丹先做一回凡人。” 茯月一怔。 生剖妖丹,那得多痛。 可这人方才还轻描淡写地提都不提。 “玄霖,傻子!痛死了还说不痛。”茯月刚停止的眼泪又心疼地落下来,砸在玄霖手背上。 “这些和你比,真的算不得什么。你唤不唤我我都是要来的,你能亲自唤我过去,我很高兴,你总算是需要我的。” “就算算不得什么,你就不能说,很痛,让我心疼你吗?” 玄霖面对茯月这个疑问,一时没答得上来话。 “我知道你为什么不说痛,是因为觉得我不会心疼你对不对?” 玄霖眼底闪过一丝愕然。 茯月抽出手胡乱抹了把眼泪,然后重新抱住玄霖。 “玄霖,你听好,不管从前如何,以后,就由 我来心疼你。” 玄霖喉间无比滞涩,似堵了万千言语,他从茯月的话中读到了一些让他雀跃的信息。 她在说以后,可是…… 玄霖按耐住蠢蠢欲动不受控制的心:“有月月这句心疼就够了。可是月月,冥嵇即将出世,这里并非久留之地,你这次回来本就是为了小乖,现在你可以无所顾忌地回家了。” 茯月望着玄霖的脸,久久不说话。 最终,“吧唧”一声,茯月亲在玄霖的脸上。 “如果我偏不走呢?” 玄霖一愣,“月月,你的家很漂亮,也比这里和平,哪怕你在这段时日先回去,以后再回来也好。” “谁告诉你我无所顾忌的,我现在不是还要顾忌你吗?”茯月不客气地揉了揉玄霖的脸。 她窝在他怀中喃喃道:“我不仅不走,我还要和你成亲,要昭告三界的那种。” 玄霖就像被从天而降的一缸蜜糖水浇了个透,心里砰砰乱跳,甚至不知该作何反应。 茯月抱着浑身僵硬的玄霖如同抱了一块木头,她仰脸望他,又问道:“快说呀,我愿意娶茯月,我要和茯月一生一世一双人。” 玄霖眼底寂寥了数千年的沉郁在这一刻悉数化融融爱意。 “我愿意娶茯月,我要和茯月一生一世一双人。” ------------ 第148章 救赎 心意相通的两人亲密无间地相拥。 茯月感觉到玄霖带着无限的眷恋蹭了蹭她的脖颈,她被这妖族特有的表达亲密的动作蹭得内心一片柔软。 她在幻境中看过玄霖过去的一万年,知道他从未与谁这般亲近过。 “玄霖,我在昏迷的时候,似乎是进入了一个幻境,我看到了你的从前。” 玄霖的动作顿了顿,脑子里飞速回想着自己万年来有没有做什么不堪的事情。他一下就想到自己刚化形时,完全就是一只只会逞强斗狠的傻小子。 谁都不想在心爱的人面前展示不好的一面。 “那月月…看到了什么?”玄霖语气有些心虚,还抱着一丝期待,期待茯月没有看到他那副模样的侥幸心理。 但茯月一开口就打碎了他的期待。 “我看到了你刚化形的模样。”茯月忍不住巧笑一声,望着现在玄霖的脸,伸手摸了摸,“真是好生俊俏的少年。” 玄霖呼吸一顿。 茯月继续道:“可惜那是幻境,不然我也就像这样上手摸一摸了,你那时可真是太可爱了。” 可爱? 那样冒傻气的样子,月月居然会觉得他可爱。 那现在的她得有多喜欢他啊。 想到这里,玄霖牵住茯月刚要撤走的手,重新覆在自己的脸上,一双眸子定定看着她。 “月月之前喜欢卫霖,现在喜欢我刚化形的少年模样,那现在的我呢,一万年的老妖怪,不讨夫人欢心了吗?” 茯月忍俊不禁,指尖在玄霖眉眼上描摹,“讨,怎么不讨,你怎么惯爱吃自己的醋?说起来,我还真是处处被你拿捏了,兜兜转转遇到的人全是你。” 这下轮到玄霖笑得很开心:“那还真是难为夫人一次又一次,喜欢上我了。” 两人无言对视,相交的视线中是缱绻升温的爱意。 但渐渐地,玄霖从茯月的眼底读出了淡淡的哀伤。 “月月怎么了?”玄霖温声问道。 “玄霖,你可知我在幻境还看到了什么?” 玄霖想了想,光阴万年,值得记住的事情实在乏善可陈,他摇头。 “怎么连你自己也不记得了。”茯月看着玄霖,“那四位仙守,曾经都是你的朋友对不对?” 一刹那,玄霖沉寂已久的记忆掀起一点波澜,但很快又趋于平静,他淡然道:“朋友么,大抵算吧,不过时过经年,曾经也只是曾经了,是不是朋友也不重要了。” 茯月一听便知,玄霖连他与初代仙守算不算朋友都不敢确定。 他历劫归来,只得到曾经的故人系在树上的锦囊,在他明白“朋友”二字是何意时,故人已忘却全尘,他便再也无处确认了。 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茯月在幻境中看得分明。 “重要的,玄霖。”她看着玄霖,眼神坚定,“至少,我想让你明白,你并没有被旧友抛弃,从前的你,也是有人在乎的。” 茯月温柔又坚定的话语如同一道潺潺的溪流自他心尖流过。 有人在乎他么。 茯月:“在他们心中,你就是他们的朋友。现在的四方仙器就是他们的名字,他们送你的不仅仅是神玉刻成的法器,还有自己的名字。” 听到这话,玄霖心神一震。 “他们的名字?” 茯月点头,“你的旧友无法长生,轮回转世后前尘尽忘,这是谁都无法阻止的事情。他们转世后连自己都会忘记自己曾经的名字,却偏偏要送你刻有自己名字的神玉,就是因为他们想让你代他们记住这几个名字,记住那些过往。” 玄霖那已深埋心底近乎要遗忘的记忆重新破土而出。 旧年杳杳,他不甘心记得,也不甘心遗忘的记忆在这一刻终于得到了救赎。 如茯月所说,他们送给他的也许本就是不是什么神玉,而是名字。 弥足珍贵的名字。 妖族天生情感匮乏,可是长生终会让他们明白和理解很多事情。 但这悠长的一万年内,他在奉还神玉时就已经把这段记忆埋葬,不再思考和揣摩,他怕得到的答案只会让一条踟躇独行路变得更加孤寂与艰难。 但此刻,他得到了一个圆满的答案。 这个答案,来自她的夫人。 她的垂青让他之后的日子得到了圆满,但不仅如此,她还在救赎他的从前。 玄霖眸光闪动,漆黑的瞳仁如同水洗过的琉璃,里面倒映着茯月的影子,那一抹动人的微光如同破开黑夜而来的曦光。 看着似有千言万语却只怔怔望着她不说话的玄霖,茯月一时不知道自己的话玄霖听进去了多少。 “玄霖,你…!”她猝不及防被玄霖拥了个满怀。 玄霖用力地抱着茯月,阖着双眼认真又贪婪感受着她的体温,闻着她身上的香气。 “月月,你真是上天赐我,最好的礼物。” ------------ 第149章 献祭 仙界。 璃月宫。 四位上仙和三位仙守齐聚一堂。 弥兰泽,邙山和蓬莱岛的仙器也被带来了此处。 殿中一方仙椅上坐了一人,面色瓷白,眼睫紧闭,没有丝毫生气,如同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 他是被挖去情感,记忆,只留下生魂的真正的将夜。 就在方才,泽澜剑,惊阙琴和麟霄弓对这身体产生了共鸣。 在场众人面色凝重。 仙器的本质是神玉,神玉之间会产生共鸣。 也就是说,幽梦笛,在将夜的体内。 “是不是哪里出错了?仙器怎么会和将夜仙君的身体产生共鸣?” 几位上仙都摇了摇头,“神玉怎么会出错。” 原本只是想通过这个方法从将夜的身上找到关于幽梦的线索。可没想到,这个结果让人都吃了一惊。 炽阳从袖中取出一物。 那是一枚透明的水滴状的东西,小小一枚,但它周围散发着一圈璀璨的光芒,一看便知不是什么普通的东西。 “上仙,这是何物?” “这是神女泪,也是上古神魔时代遗留下来的老东西了,与玄水镜作用相似。” 玄水镜只能呈现出使用之人曾经看到过的画面,神女泪却没什么使用限制,缺点就是用一次那泪滴便会小上一些。 炽阳抬手,将掌心中的那滴眼泪往将夜仙君身前送去。 一滴晶莹澄澈的眼泪落下,滴落的那一瞬间,整个璃月宫都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力场波动。 紧接着,殿中出现了一幅画面。 画面的开始,将夜仙君自然被困在昆仑墟中,一道散发着浓郁魔气的魔族站在他面前叫嚣着。 “说出幽梦的下落,本君还可以留你个全尸。” 听到这个自称,众人虽惊讶但也是预料之中。 魔君被困在神息之渊,所有魔族的力量也会被削弱。能神不知鬼不觉替换掉一位仙守,定然不是普通魔族。那位假的“将夜”,就是魔君冥嵇的分身。 画面中将夜虽被囚困于昆仑墟,但面色丝毫不见屈服。 “全不全尸又如何,你哪怕将我碎尸万段也杀不死我,我们仙族是能转世的。”将夜语气悠闲至极。 “至于幽梦,你想要?去找那蛇妖啊,四方仙器都在他手里。怎么,不敢去?看来魔君好不容易挣脱一个分身,却还是不堪大用啊。” 冥嵇散着一头银发,在将夜话音落下后,他久久盯着它,一双眼睛里满是阴险的毒计。 他似并未被触怒一般微微一笑,“转世?做梦。本君要你永远被困在这寂灭之地,不得超生。” 两道冰棱洞穿将夜的身体,将他禁锢在冰壁上。 冥嵇掌心贴在他的眉心,记忆,情感与魂魄被剥离的一瞬间,所有的过往都从将夜的身体里被抽离。 “本君留下你的生魂和痛觉,让你这具身体永远在此寂灭之地感受万年寒冰穿过体内的痛苦。” 冥嵇将自己的魂魄与将夜的魂魄融合,把他的记忆和情感灌注到自己的体内,将模样也幻化成了将夜。 “本君,会成为新的你,拥有你曾经拥有过的一切。” 即便将夜知道落入魔族手中必然只有死路一条,但魔族手段的阴暗还是超出他的想象。 不过,他已经达到了他的目的。 他成功激怒了冥嵇,冥嵇已经对他这副躯体恨之入骨。 所以冥嵇拿走他所有的一切唯独抛下这具躯体后,他就再也没有可能找到幽梦了。 在眼神变得木然之前,将夜看着另一个自己向着光明处走去。 他只要守护好幽梦便是,总有一天,会有人发现昆仑墟深处的真相。 彻底失去意识的将夜垂下头,他的血从蓝色的冰壁上滴嗒流下,脚下的玄冰草争先恐后开出了美丽又绚烂的花朵。 一道延时的阵法在玄冰花上方慢慢成形。 阵法中流转着血红色的字。 那是一个献祭的阵法。 看到此处,璃月的众人都已震惊无比。 献祭一类的阵法早已作为禁术失传,谁也没想到将夜对阵法的研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他复原了天地共生阵,把自己献祭给了幽梦。 看到被阵法召出的幽梦在现身的一刹那就没入将夜的躯体中时,众人恍然明白过来。 将夜以自己的肉身做了幽梦的鞘,将它与自己一同藏在不见天日的昆仑墟。 其余三个仙器共鸣的不是对将夜的肉身,而是对融入肉身的幽梦。 殿内一阵寂然。 虽然守护仙器和守护仙族是仙守的职责所在,但方才神女泪中发生的一切,无人不动容。 他被魔族拿走了几乎所有的一切,但为了护住幽梦,连自己仅剩的东西也毫不犹豫地献祭,从没有过一丝迟疑。 以身殉道,是仙守的宿命,但在宿命之下的,是至真至纯的心性。 三位仙守立在静坐的将夜身旁,心中百感相交。 他们生逢大乱之时,能够一起并肩作战的友谊是弥足珍贵的。 四个人一路磕磕绊绊走到如今,骤然少了一个谁心中都是久久难以接受的哀恸。 可魔族终究会再次降临,这条路注定不好走,但总要有人走,也总有人会倒下。但再不好走,也终究会有走到头的那一天。 三人牵起将夜的手交叠在一起。 “小蜘蛛,我们会赢的。” ------------ 第150章 爱称 璃月宫内众人散去,殿内重新寂静下来后,门口出现了一道小小的绿色身影。 苗衣手抵着门框,安静地看着被安置在阵法中端坐的将夜。 她方才就一个人默默地在殿外,也看到了神女泪中的场景。 她的将夜哥哥,是英雄。 可英雄,怎么会是这样的结局呢。 苗衣迈着细碎的步伐,一步一步靠近将夜。 她们明明只隔着咫尺百步,但这百步夹杂着无法跨越的生死。 她再也听不到他的声音了,也收不到他新刻的木雕了。 苗衣走到将夜身旁,斜着身子坐在他的身旁,将头枕在他的膝上。 “将夜哥哥,我好难过。” 她如同受了委屈一般红着眼眶向将夜诉说着,但她清楚地知道,这次不会有人来哄她了。 “我们是不是都太可笑,你善防御阵法一道,保护了许多人,但护不住自己。而我,一个医者,却救不了自己心爱的人。” …… 先是挖出一个魔族潜伏者,而后又魔君出世之前,仙界便损失一位仙守,这足以让仙界的气氛愈发压抑和沉闷。 四位上仙在摸清幽梦的下落之后,开始不眠不休地聚在一起商议。 将夜将自己作为载体,把神玉融进了他的肉身,保护它不至于流入魔族手中被毁。 但如此一来,想要幽梦在诛魔大战中发挥作用,还需要将幽梦剥离出来才是。 至于怎么把幽梦取出来又不会损坏将夜的躯体,也算是个棘手的事情。献祭一类的阵法已然复杂至极,想要逆转阵法,更加不是易事。 但难归难,总不至于一筹莫展,仙界人人都齐心协力开始研究记载阵法的古书。 一时间,仙界变成了三界中最安静的存在。 而这个时间点,鬼界刚结束内乱,曾经热闹的嚎哭城差点变成废墟,俨然是一派自顾不暇的氛围。 相较之下,三界中唯一能轻松自在的一点的地方便是妖界。 重渊宫中,茯月被玄霖的手捂住眼睛,他拥着她一步一步往外走。 头一次感觉玄霖神秘兮兮的,茯月忍不住好奇地问道:“到底是什么?” “夫人马上就知道了,再往前走走。” 在行至重渊宫殿前的正中央时,玄霖慢慢松开了手。 视线中是一片似锦繁花,仿佛晚霞洒落在面前,刹那间茯月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恍若梦中景梦中身。 要不是她在面前那高阁的匾额上看到了重渊宫三个字,茯月几乎要以为玄霖把她拐入了什么幻境。 “这……这是重渊宫?” “嗯,夫人喜欢吗?”玄霖用不确定的语气问道。 这是喜不喜欢的问题吗? 这简直就是将幽暗阴冷的重渊宫爆改成了一座四处冒着粉紫色的芭比城堡啊! 更关键的是,她要成为这座“城堡”的女主人了。 何止是喜欢,简直就是太喜欢了。 感受着清风送来的花香,茯月幸福地提着裙摆原地转了两圈。 “喜欢!” “喜欢新的重渊宫。” “喜欢玄霖!” 茯月眯着一双眼睛撒欢转圈的模样太过明媚耀眼,玄霖被她感染,也忍不住笑起来。 他抱住茯月的腰,把她托举到胸前,继续欢快地转圈儿。 刚回到重渊宫的问心看到远处的这一幕,不禁擦了擦自己眼睛。 “尊主他的嘴角原来弧度能拉到那么上面?” 琅画表面一脸淡然,“嗯,尊主他没有这样笑过已经一万年了。” “你怎么知道已经一万年了,你不是在我后面来的吗?”问心真诚发问,以为自己错过了什么。 琅画答: “我猜的。不保真,但也不保假。” 问心:“……” 看着如胶似漆的二人,两位护法深觉自己不该出现在此处,反正今日出巡也没遇到什么要紧事,明日再禀明日再禀! 那边的茯月浑然不觉远处有两个人啃了一嘴狗粮后偷偷溜走了。 她默默对比了一下重渊宫前后的差异,觉得这是件非常浩大的工程。 “我看重渊宫大大小小的地方,每一处细节的布局都变了。玄霖,你为我改了你已经待了几千年的家,不会不习惯吗?” 玄霖摇头,“不会,从前的重渊宫只是座妖宫而已,没有你,算不得家,你喜欢就好。” 茯月搂住玄霖的脖子,在他俊俏的左脸上嘬了一口,“真是辛苦我们小蛇蛇了。” 玄霖抬眸看着挂在她身上的人,略一挑眉,“小蛇?我可不小。” 茯月轻哼,“我知道你不小,只是个爱称,这样唤你还蛮可爱的。” “哪里比得上夫人可爱。” 玄霖盯着茯月,眸色渐深。 对视恍若精神接吻,茯月感觉被玄霖盯了一小会儿心脏就要受不了了,在她稍微挪了挪身子的瞬间,玄霖勾住了她的脖子。 呼吸和双唇都停在咫尺,玄霖却不直接吻上来,只用鼻尖蹭着茯月。 “夫人换个爱称可好?” 茯月耳中传入玄霖半是撒娇半是蛊惑的声音,一时间感觉心尖酥酥的,倒真没想到玄霖在讨要什么。 “换什么?”她懵懵地问道。 “叫声夫君听听,好不好。” 这两个字在茯月脑海中炸开一个小烟花。 玄霖已经唤了她很多次夫人了,她还未唤过他夫君。 茯月刚要张口,却发觉浑身突如起来一股羞涩。 长这么大头一回喊人夫君,好紧张。 半晌,茯月把头埋进玄霖的肩窝,耳根子一片绯红。 “…夫君…” 玄霖听见那温软又害羞的语调,感觉心都要化开了。 世间美好,不过第一次情动。 只有彼此知道的如鼓心跳和悄然红了的耳尖让两人如同情窦初开的少年夫妻一般,美好又甜蜜。 ------------ 第151章 婚笺 入夜的重渊宫华灯高悬,四处灯火盈盈。 殿内,茯月和玄霖促膝对坐。 茯月支颖着脑袋看着玄霖提笔写字。 鎏金色的笔触划过红色的帛锦婚笺,流下的字迹十分工整漂亮,锋芒不羁。 茯月看着那一行小字,接过玄霖递过来的笔,思量了片刻,握笔下面作续写。 一勾一描,笔画圆润,精致又清丽,是写得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 写完后,茯月顿笔,等墨迹干了干,拿起婚笺端详片刻,然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灯下,她眯起一双清眸笑着对玄霖道:“幸好小时候爷爷拉着我一起练字学过一手,不然现在写在这婚笺面的就该是‘草书’了。” 玄霖轻笑,“那我就和夫人一起写草书。” 明黄色的灯火给二人的脸颊镀上一层融融的暖意,此时夜色已深,互相依偎在一起,什么事情都变得格外温馨。 魂笺的范本已然写好了,其余的只消用法术来复刻便能瞬间变出一案的复制品。 但这样的时光难得,茯月和玄霖没用法术复刻,亲自拿着空白的婚笺,对着烛光写了一夜。 最后是茯月终于感到了困意后,这件事才作罢。 玄霖起身,手揽住茯月的腰和腿弯,轻轻抱起已经睡着的茯月,将她抱进了寝居。 夜风习习,穿堂而过时微微掀起满案红色花笺。 鎏金色的墨迹干透了,在灯火下反射出灿灿金光。红色的帛锦上,隽永地刻下了美好的情意。 ——卿卿如月,皎皎吾心。 ——千年万岁,与君同声。 婚笺落款是茯月与玄霖的名字,而名字旁边有用简笔画画的一条呆酷的小蛇和一个咧嘴大笑得火柴人。 …… 茯月醒来后,懵懵地伸了个懒腰。 然后她在一堆新送过来的衣物里面选了一件白紫相间的轻纱曳地长裙。 在安静的寝居内还浑然不觉,走出寝居后茯月才发现整个重渊宫都吵吵嚷嚷的,乱成了一锅粥一般。 但她走几步,移步换景,又发觉乱中有序。 所有人都在忙同一件事情,就是给已经被爆改的重渊宫再爆改成妖尊要大婚的模样,四处都是红色的绫罗,喜气洋洋的。 在一堆忙来忙去的人中央,茯月看到了坐在书案旁边的玄霖。 她提着裙摆跑过去,凑到玄霖身旁,好奇地盯着他,“你今日不觉得聒噪吗?” 玄霖手上正在把婚笺放进红色信封里,他眼角隐隐含着笑意,得意地挑眉:“从前觉得吵是夫人总与别人说话不与我说,现在是他们为我们布置婚房,怎么会吵。” “而且,我要亲自督工才能放心。” 茯月别过头偷偷笑了一下。 原来玄霖从前就在耍心机了啊,她与问心和琅画玩牌还要禁他们的言。 茯月看着打包好的婚笺堆了整整半个身子高,料想是玄霖又施法复刻了一些。 “这些都要发出去吗?可会不会太多了?” “既是要昭告三界,不多发些请柬怎么行。”玄霖手上动作不停,眼底浮出些得意,“来不来与本座无关,但本座不发,别人怎么知道我要成婚。” ------------ 第152章 邀请 三界有共同的信使,名唤共灵,在三界有不同的存在形态,可以在三界自由地来回穿梭。 三界中,所有婚书,战书,亦或友人之信一类的无威胁无公害的东西,都由共灵来寄送。 当茯月看到玄霖召唤出的共灵的那一刻,她感觉自己被深深萌到了。 妖界形态的共灵是一个小小的纸人,它们圆乎乎的手抱着比自己还大的信封扑棱着小腿往外飞。 数不清的红色信封被共灵带向重渊宫的上空,如同神女撒下的红色花瓣,美丽又壮观。 重渊宫忙忙碌碌的众妖都停下手中的事欣赏这带着美好情意的一幕。 茯月和玄霖站在殿门口,看着婚笺飘往远方。 过了仙界结界的共灵变成了灵蝶,一双纤手接下其中一封,拆开来看。 “是何物?” 孤音挑眉,把里面的婚笺抛给身旁的两人。 常风和鹤鸣一人捏着一角,生硬地读了起来。 “良辰美景不可负,特在重渊宫设宴,邀诸君与我共饮一杯……卿卿如月,皎皎吾……咦。。” “读啊,怎么不读了?”孤音在一旁欣赏着两人因为太肉麻而读不下去的神色。 “玄霖他…他好肉麻。” “什么肉麻,你们两个臭男人没有一点浪漫细胞。在魂笺上同写情诗,简直不要太美好了好吗。”孤音捂脸看着铺天盖地飞来的信封。 从前许多人对那两人是夫妻的传言嗤之以鼻,种种迹象表明,玄霖不值得信赖。但自从玄霖在璃月宫为了见茯月一面剖丹入阵后,仙界对玄霖和茯月的传言大为改观。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能为夫人以身犯险,修为说不要就不要,这还不是真爱,那还有什么是真的? 此前传闻茯月单恋妖尊玄霖,不撞南墙不回头,现在看来两人根本是情投意合互相奔赴嘛。 反正他们是从来没见过这请柬满天飞,仙界的猫猫狗狗都拿上一封还绰绰有余的画面。 既然是一对,自然值得祝福。 打开婚笺,众人不约而同赞叹。 “连字都这么般配,天生一对,这对我先磕了。” 但祝福祝福也就算了,重渊宫是什么地方?去共饮一杯还是作罢吧,何况还要忙着研究阵法古籍呢。 谢邀,谢邀。 倒是三位仙守察觉出不同寻常的意味,拿着请柬去请示聚在一起的四位上仙。 “去,还需带着厚礼去,大饮特饮。” 三位仙守以为有深意,问道:“上仙的意思是,此番去转达结盟之意吗?” “孩子,此事倒是别想太多,备厚礼只为了给自家人撑撑场子,怎么说也是缔结两届姻缘,没有自家人岂不寒心。” 三位仙守从紧张的惯性思维中抽离出来,相视一笑。 鬼域上空如同仙界一样,骷髅头叼着请柬红艳艳地压向嚎哭城。 鬼族之人向来最爱热闹,可前段时日因一场大战,嚎哭城元气大伤,百废待兴。 这场红色的花雨给这片萧瑟下来的乐图带来了新的生机。 贺兰逸披着青衣,手里摇着扇子,微微一抬手将一纸婚笺捏入手中。 看完内容后,他眼底流露出一丝对玄霖明目张胆炫耀的嫌弃。 他摸了摸怀中的猫猫头,手中的婚笺顿时在蓝色鬼火中被烧为灰烬。 ------------ 第153章 大婚 大婚当日,重渊宫繁花覆红绡,万艳同喜。 整座妖宫被千盏明灯照彻,无论何处都是红艳艳的颜色。 茯月被簇拥在屋内梳妆,点口脂时她透过花窗往外看,外面红妆万里,美得如梦如幻。 重渊宫从来没这么热闹过,挤满了各种各样的妖界子民,甚至因为地面站不下,有翅膀的还飞到了空中。 听到越来越热情轩昂的喧闹贺喜声,茯月心中的期待和紧张一同层层递进。 点上口脂后,一顶精美繁复的花冠戴在了茯月的头上,垂下的金色流苏摇曳着,半遮半掩一张绝色美人面。 “天呐,我们的夫人真是太好看了!” 给茯月点妆的的妖侍们看着装扮后愈发惊艳的美人,都忍不住感叹。点妆的红阁里其乐融融的气氛缓解了茯月的紧张。 她正抬眸透过流苏的间隙看向镜子中的自己,外面吵嚷声逐渐大了起来。 接着,门猝不及防被打开。 门口垂着的红绸与金铃摇摇晃晃。 满目红绯中,玄霖红袍翩然出现在灯火盛处,眉目皆是欢喜。 “月月,我来娶你了。” 铃声清脆,茯月感觉自己的心脏都漏跳了一拍。 她坐在妆奁前,纤手撩起流苏一侧,抬眸看向玄霖。 胭脂醉红,晕在茯月眼梢勾勒出无限风华,她身上的嫁衣如火一般明烈。 饶是玄霖已看见过一次茯月穿着喜服的模样,也不禁为这惊鸿一瞥愣住,向茯月伸去的手都滞在半空。 这次是不同的,这是独属于他的明月。 茯月被玄霖盯得一阵害羞,却还是把手搭在了他的掌心中。 “尊主来得正好,夫人的妆刚画好。” 玄霖握住茯月白嫩的小手儿,轻轻牵了牵,茯月顺着她的力道从妆奁前起身。 下一秒,茯月感觉玄霖蓦然靠近了自己,他揽住她的腰,低头在她额头轻吻,然后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往外走。 “成亲!” 喜不自胜的两个字从玄霖的口中刚落音,红阁内外都爆发出喜气洋洋的呼声。 “成亲喽!成亲喽!” “尊主与夫人终于成亲喽!” 玄霖抱着茯月走在前面,身后拥满了系了红绸讨彩头的妖族男女。 两道明烈如火的喜袍交缠在一起,是整个重渊宫中众星捧月的焦点。 玄霖抱着茯月,走过一级一级铺满红绸的台阶登上重渊宫第五层的高阁楼台。 红艳艳的花瓣如雨一般漫条飞扬,拂过终成眷属的有情人,一切都浪漫地无以复加。 茯月在玄霖怀中看着今日格外欢喜的玄霖,她发觉,玄霖一直在笑,眉目间的意气风发重新回来了。 两人站在高台,下面和空中是黑压压的人群,主婚的长老将妖后印信亲手交给了茯月。 长老:“妖后大人,此印信可以用来号令除妖尊大人以外的所有妖族。” 玄霖在茯月耳畔低声笑语:“现在再加一条,妖尊也听你号令。” 长老假装没听见,咳了两声继续念自己的台词:“恭贺妖尊,妖后大喜,祝妖尊妖后千秋同游,万岁同喜。” 围观喝彩的众人一致叩拜。 “恭贺妖尊妖后大喜!妖尊妖后千秋同游,万岁同喜!” 震天响的喝彩声中,玄霖大手一挥。 “赏!” 两位护法应声而出,拿着事先准备好的灵石袋子一倾而下,数不清的灵石咕噜咕噜往下滚。 茯月站在玄霖的身旁看着灵石瀑布,捂嘴轻声问道:“玄霖,你不把整整一层阁楼的灵石都给我了吗,怎么还有这么多?” “夫人放心,你夫君很会赚钱的,这么点灵石,下点毛毛雨罢了。” 茯月被某三个字戳到了心窝窝,一时没再开口。 场面一派喜气洋洋中,几道剑光闪过来,正在奉命撒钱的两位护法刚戒备起来,发觉是熟悉的几道人影。 远处,三位仙守收回曳影剑和曳影剑分身,足尖点地,看着面前奢华的场景,都不禁被闪到了眼睛。 茯月见是仙界来人,往前快走几步,手搭在高台栏杆上,仔细查看了一番。 是三位仙守。 茯月有些意外,她根本没想到仙界会来人。 毕竟仙界刚出了件大事,众人应当还沉浸在悲戚中,怎么会来贺妖王大婚的喜。 但三位仙守是真真切切地站在殿前没有阵法的远处。 茯月一喜,伸手挥了挥自己的衣袖。 今日重渊宫八百里开外都有围堵地水泄不通的妖族。几位仙君一到场,围在一起的妖族默默地又缩小了自己的身形,在中间空出好大一块。 “这是干嘛?拆台的?” “不确定,再看看。” “呦,这位仙君模样生得真俊~” 看到茯月隔空打招呼的动作,玄霖搂住了她的腰,“想过去吗?” 茯月点点头。 玄霖抱着茯月,足尖一点离开高台,两道绯色的身形落在三位仙守面前。 玄霖退后一步,留给几人说话的空间。 “孤音,常风,还有鹤鸣,没想到你们真的来了,我好高兴。” “无论如何你都是璃月宫的人,我们自然该来向你贺喜。” “天呐茯月仙君,你今日真好看。”孤音拉着茯月转了一圈,然后低声耳语,“玄霖要被你迷得神魂颠倒了。” 茯月耳根子一红,疯狂眨眼。 耳力极好的玄霖在身后笑而不语。 “茯月仙君,恭贺你二人终于得成眷属。”常风作为代表,从怀中摸出一物,递到茯月手边。 茯月接过那个红色的匣子,唇角一扬,“哎呀,来都来了还送什么礼物,快让我看看。” 她扯开红色的绸带,打开了匣子。 匣子里里面是一块玉刻成的长命锁,通身是清透的琥珀色,泛着莹润亮泽的光芒,不难看出品质极佳。 “这是世间最后一块神玉,今日就将它作为你的新婚贺礼,贺二位大喜。” 茯月听到此物是神玉的一瞬间动作有片刻迟滞,她拿起长命锁,翻转过来看了一下,背后刻的,是个月字。 茯月暗暗松了口气,方才一瞬间竟有些宿命轮回之感。 “好漂亮的长命锁。”她抚摸着上面精心雕琢出的花纹,由衷地感叹道。 “茯月仙君喜欢便好,此前还不知送什么,琢磨了许久。” “玄霖,以后对茯月每天都要这么好,今日我们来也是为了告诉你,我们仙界可不是没人给她撑腰的。” “那就不劳烦诸位了,我的人,自然由我来疼。” ------------ 第154章 喜酒 此地是妖界,三位仙守不便多待,只是正要走时,身后蓦地传来一道阴柔的嗓音。 “不愧是妖王大人,真是好生热闹,本尊都没地方下脚了。” 众人往声音来源处看去。 一只巨大的黑猫从天而降,毛绒绒的脊背上坐了个青衫公子,正悠闲地晃着折扇。 一阵阴风扑面而来,修为低的小妖立马打了个寒颤。 玄霖挑了挑眉,“贺兰逸?你来做什么?” “可别误会。”贺兰逸慢条斯理走近,“我是来贺小月仙君大喜的,与你无关。” 玄霖戏谑一笑,“你可真是嘴硬,本座今日是新郎官,如何与本座无关?” 贺兰逸看了眼身侧的三位仙守,“呦,几位小仙君也来送礼呢。” “贺兰逸,你说话能不能不要总是这么阴阳怪气。” “我是只鬼,体内就是有很多阴气与阳气,你们忍忍吧。” 贺兰逸一顿招呼过后这才笑着看向茯月。“小月仙君,新婚大吉啊。” 茯月颔首道谢,“多谢鬼王大人今日远道而来了。” 贺兰逸抬手,掌心渐渐浮出一物,是一把钥匙模样的东西。 他掌心往前一推,钥匙飘到了茯月面前。 “喏,新婚贺礼。” 茯月一看那钥匙,便知也是个如同神玉一般的极品。 “这是?” “这是无界之匙。” 无界之匙??? 茯月震惊了,虽然知道很极品,但绝对没想到如此贵重。 “鬼王殿下,这个是不是,太贵重了些?” 贺兰逸摇头,“贵不贵重有何所谓,只是我想把它送你罢了。在我决定送你的那一刻,无界已经易主了,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无界之主。” 在场众妖被接二连三的大礼砸的晕头转向。 自家妖后的人脉,太广太硬了,太有实力了。 “真是好大一份大礼,我先替夫人笑纳了。”玄霖接过钥匙,握住茯月的手将它放进她手心中。 茯月有种被钱砸懵的感觉,她看着贺兰逸,诚恳道:“鬼王殿下,以后鬼界再有什么乱党生事,我一定让玄霖助你一臂之力。” “不必谢我,本尊做事就讲究一个随心随缘。” 玄霖招了招手,有妖侍端着六只酒盏走了过来。 “今日你们都送了如此大礼,不请诸位喝杯喜酒怎么成。” 酒盏呈上,玄霖先端了一杯,仰手一一敬过面前的几位,一饮而尽。 “放心,没毒。本座还不至于借着喜酒的名头来鸩杀几位。” “没人说你下毒。”贺兰逸“啧”了一声,端起了酒盏。 三位仙守各拿一盏,茯月也端了一盏。 玄霖捏了捏茯月的指尖,“今日的酒很烈,夫人浅抿一口即可。” 茯月不在意地灌了一大口,“怕什么,今夜醉了便醉了。” 玄霖欲言又止,最终由于不想打扰自家夫人豪饮还是彻底闭上了嘴。 方才闹哄哄的人群由于接二连三来了异族之人而变得有些安静了,场面浸淫在鬼热闹中的贺兰逸自然知道怎么暖场。 他仰手把酒盏抛下,拍了拍手,上空顿时出现几个金色的窟窿,他道:“玄霖,人工撒钱不得累死你的护法,本尊这是全自动的。” 话音刚落的下一秒,金色的窟窿源源不断地自动吐出灵石。 人群安静了一秒,然后瞬间爆发出排山倒海的气势,无他,抢钱。 整座重渊宫沉浸在前所未有的热闹之中,整个妖域都变得喜气洋洋。 在灵石闪耀的光芒,璀璨的灯火,和所有人都喜洋洋的神色中,这场婚礼达到了幸福的巅峰。 这场婚礼也来得很是时候。 自从进入魔君破除封印的倒计时后,三界都不约而同陷入了一种压抑的气氛里。 仙界刚牺牲一位仙守,鬼界刚结束内乱,在这场婚礼中,压抑沉闷的气氛得到了解放。 人人都在溢满了欢乐的喧嚣中重新窥见了幸福,生机重新在低迷的环境中生根发芽,新的希望正在疯狂滋生着。 大家的未来,一定也会很幸福的。 …… 深夜,重渊宫聚着的人三三两两散去。 贺兰逸和三位仙守也早已各回各家。 角檐下的灯笼慢慢摇曳着,光线透过垂下的红绸被覆上一层暧昧的绯红。 茯月看着重渊宫一排排的灯火,觉得视线愈发迷离。 她怀里抱了许多今日朋友送来的大礼,她不敢松手一刻,生怕丢了。 玄霖和下属交代一番,让他们要好好巡视结界,避免因大婚鱼龙混杂混近来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谁知他刚交待完,一转头就看到明明该好好坐在椅子上的茯月不知何时站了起来。 明明一双眼眸已经迷蒙地睁不开了,还要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抱着一对礼物警惕地看着门口。 玄霖唇角不自觉地扬起来,眼底满是宠溺。 茯月正守护着满满一怀的礼物,谁知有人不由分说将她连人带物一起扛走了。 “唔……”她艰难地抬头,看清玄霖的脸后松了一口气。 玄霖低头看着茯月被酒熏得酡红的脸颊,深感无奈。“夫人喝醉了。” 茯月点头,又摇头,然后觉得喝醉了不是什么大事。 “醉了…便醉了,有何大不了的?我都是成年人了…” 茯月一路嘟哝,玄霖已经抱着她走到了燃满红烛的寝居内。 他将茯月放在榻上,把她怀里的匣子锦囊等事物都解救出来,放在旁边的桌子上。 玄霖弯腰低头,把茯月圈外怀里,笑道: “你醉了,那为夫怎么办?” “为夫不想唱独角戏啊。” 茯月躺在红色的鸳鸯绣被上,她盯着玄霖看了一会儿。 玄霖捏了捏她醉脸醺醺的脸颊,“好看吗?” 本以为茯月一只醉鬼答不上话,没成想茯月重重点了点头。 “嗯!夫君,你真——好看!” 茯月欢快地举起双手。 “我的了!” 玄霖心尖一颤,眼眸晦暗,扬手放下绯红的床幔,吻了吻茯月的眼睫。 “嗯,你的了。” “良辰美景,夫人可不要辜负了。” …… ------------ 第155章 天命 自茯月和玄霖这场盛大无比的婚礼结束后,三界又重新归于沉寂。 日复一日,随着冥嵇重新降临三界的日子越来越近,各界都在为最后的大战做准备。 近来魔族异常活跃,玄霖忙于处理妖族事务,今日难得有空去后花园散心。 重渊宫的无妄花海在此前被一把妖火烧毁了大半,但好在后来重新种下的花花草草重新长出来了。 茯月和玄霖并肩坐在海棠花树上,看宛若落霞一般的花海。 “玄霖,你见过被封印前的魔族吗?” “没有。当年神族与魔族在古战场大战之前,我还是一条没有化形的小蛇,一直生活在被神族庇佑的领土上。” “即便后来在大战时我去过古战场,也只看见了最后一位神陨落的场景。” 茯月自从知道自己与神族有关后,听到陨落二字,心中总是比以前怅然一些。“那…神族陨落,是个什么样的?” 玄霖仰头,目光看向远处,在脑内回忆着十分远古的记忆。 “具体的我不太记得,我只记得很亮,天地间只剩下那道亮光,地面在裂开,下沉,我听到许多魔族的哀嚎。” “我往前游动,亮光结束后,有血滴落在我的鳞片上,那瞬间我感觉体内的灵气和妖魂之力都在沸腾,然后我就化形了。” 玄霖视线落在茯月身上。“那血是神族的血,也是我化形的机缘。” 茯月从前只知道玄霖化形是得了个什么机缘,但从未想到是沾了神血,“你竟然是被神血点化的。” 玄霖点头,“嗯,我化形后,还看到了散落在我面前的一根神骨,毕竟神族庇佑过我千载,我便将那神骨捧起来埋掉了,那时我身上什么都没有,只能拔了一枚自己的鳞片作为祭礼。” 茯月看着玄霖轻笑道:“怪不得你如此有灵性,原来被神血点化,还安葬过神骨。” 茯月昨夜回忆过作者睡大觉的冷门神话,神话说在冥嵇重新降临三界时,世间最后一位神会复苏,带领三界彻底剿灭魔族。 神话中的蛇祖是参与了最终的大战的,而睡大觉的书中以蛇祖为原型的玄霖只是个早死反派。 所以,她也许根本就不是穿书,而是穿越到了世界的千万年前,这个世界,就是按照这个冷门神话运行的。 而且,毫无疑问,她就是世间最后一位神。 虽然不知她为什么会从千百万年后的现世穿越到这个时间,但她回到了宿命的轨道上。 她是最终一战的关键。 所以,这也是茯月要留下来的另一个原因。 茯月看着玄霖,道:“既然我魂魄内有神族残息,以后换我庇佑你了。” 玄霖把茯月揽向自己,让她靠在他的肩头,“既然如此,有夫人撑腰,我什么都不怕了。” 茯月摸了摸自己颈间带着的神玉长命锁,语气无比认真,“我是说真的,玄霖。从前总是大家在保护我,这次该我来保护大家了。” 茯月抿了抿唇,“但如果,最后的结局是不好的……” 话还未出口,玄霖的指尖点在了茯月的唇上。“月月,最坏的结果无非是三界众生一同殉在除魔道上,可天命在我们。” 茯月脑子里灵光一现。 天命,天命…… 她是从未来穿越回来的,也就是说,千百万年后,人间还好好地存续着。 三界不可能灭亡,否则现在的她根本不存在。 ------------ 第156章 神兽 夜雾下的神息之渊,只有可怖的红色岩浆在散发光亮。 古战场已经彻底沦陷为魔族领域,三界之人已经不再踏足此处。 冥嵇破除封印在即,古战场上空遮天的魔云散发着浑浊的魔息,如同驱逐不掉的怨灵一般开始向四周扩散。 被魔云遮蔽的地方,灵气枯竭,仙族的法力会被压制,而邙山和蓬莱岛是离古战场最近的地方。 这东南两界的仙族领土被魔云侵入的消息传到妖域时,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夜。 茯月觉得自己得尽快回到仙界,她需要要找到让自己体内神力苏醒的方法。 茯月看向身侧在调配妖族兵力的玄霖,问道:“玄霖,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 玄霖认真做着事情,虽没抬头但笑得很是得意,“当然记得。夫人定了所有人的身,然后冲过来扯着我的衣襟就开始亲我。” 茯月的听到这句话还是没忍住为自己年少轻狂红了红脸,但她的重点在“定身”二字。 “就在方才,我忽然想通了一件事情。”茯月拍了拍手,神色很是认真。 玄霖停下手中动作望向茯月,“夫人是指何事?” “也许,一开始我用的定身符,包括帮我制服蚀氿的变小符,都不是什么金手指,而是神力。” 玄霖思考了片刻,“所以按夫人现在的说法,你之前告诉我的那个给你金手指的系统,是神?” 茯月没想到玄霖一点即通,给他竖了两个大拇指,“大蛇,你真是太聪明了!” “此前那魔族发现我有神族血脉是通过魔藤花种子和那个符咒,可无论是哪一样都是小夜给我的。所以,它很有可能也是个神族。” 玄霖若有所思点了点头,“夫人说得有道理,不如把小夜召出来一问便可。” “这就是麻烦的地方了,我重新回来之后,小夜就好像不经常出现了,我唤它也会失灵。而且它之前说它没有实体,也许是它根本不想显形。” 玄霖阅兽无数,赞同地点了点头。 “神兽一般都脾气古怪,不想显形也是常事。它如果愿意现身,也许你怎么觉醒神力它会知道。” “我知道什么!我根本不知道!我脾气古怪吗?哪有你这条蛇脾气古怪!” 突然响起的声音让茯月的听觉系统受到了挑战,她眼疾手快捂住了耳朵,却后知后觉小夜的声音是从她脑海内传出来的。 玄霖看着突然捂住耳朵的茯月,莫名道:“月月怎么了?是我讲话太大声了吗?” 茯月摆摆手,讪讪道:“不是不是,是小夜突然跳出来了。没想到最简单的召唤办法就是说它坏话啊。” 玄霖挑了挑眉,“歪打正着。” “啊呸!” “好啦好啦小夜,你难得出来一次,让我们聊聊正事。” “宿主请讲。” “你真的、没有实体吗?”茯月试探着问道,“我已经知道很多事情了,你可不要再诓我了。” 小夜沉默了片刻,道:“有。” 茯月惊讶道:“所以,你真的是神兽?” “是呀宿主,准确来说,我是你的神兽。” ------------ 第157章 宿命 “什么?!可你不是已经两万多岁了吗?”茯月无比惊讶地问道。 小夜的声音听起来同样很吃惊。 “宿主不是告诉我已经知道很多事情了吗?原来你在骗我呜呜。” “不不不,不是的小夜,你听我说,我的确已经知道我体内有神族血脉,而你大概率是个神兽了,但其他的我还没有理出头绪,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好不好?” “宿主,你想成为救世主吗?” 茯月愣了一下,“不是救世主,我只是想和大家一起保护这里,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片大陆都被魔族毁掉,而且,这本来就是我的宿命轨迹。” “可是宿主已经为宿命牺牲过一次了,小夜看到你再次回到这片大陆时,虽然很开心,但我一直在想办法送宿主走。” “我的力量不够开启时空门,所以需要借助妖主玄霖的力量。他是被神血点化,血脉亦带有神性,宿主靠近他时,我的力量也会得到强化。” 茯月没想到这其中竟然还有这样的原委。 可既然是神兽,小夜秉承该是神族遗志,守护这片大陆吗,为何一直想送她走? “可是这片大陆毁了,将来的我也不会存在了,小夜也会不存在了,为何小夜不希望我在这里保护这片大陆呢?” “宿主,时空门会可以把你送到任意一个时空,所以,不一定是这个世界的千百万年后,还可以是另一个世界,宿主可以在那里好好生活。所以,就算这里毁灭了也没有关系,只要宿主好好的,小夜其他的什么也不管。” 小夜言语中全是为茯月考虑,却没有给自己留下任何退路。这片大陆毁灭,小夜也会彻底消失。 茯月看向身侧的玄霖,眸光坚韧又温柔。 “小夜,我想保护这里,与你想保护我的心一样,我也想保护小夜。” “你说你是我的神兽,那让我看看你好吗?” 沉默了许久,茯月听到小夜的回答。 “既然是宿主想做的事,小夜一定会帮宿主达成愿望的。只是……宿主看了我的真身,也许会被吓到…” 茯月立即摇了摇头。“不会的小夜,蚀氿长得那么凶恶,我一点儿也不怕它。” “不是长得凶恶,是吓人。” 茯月觉得这两者没什么区别,小夜那么好,长成什么模样她都不会怕的。 她额前碎发被一阵突如其来的风扰动。 一点点微光在重渊宫中慢慢闪动,璀璨却温和地金色光芒一圈一圈转动中,中央渐渐有一只巨大的身影浮现。 茯月站了起来,目不转睛地看着其中小小出来的小夜。 但出乎她的意料,那只神兽的确不是长得凶恶,也许它的原貌可以称得上是十分漂亮。 上古神兽乘黄,怎么看都是一副威风凛凛的模样。 之所以说是原貌,是因为现在的小夜是残缺不全的。 它的身体大部分是一架骷髅,有毛发覆盖的地方已经很少。 茯月近乎呆滞地走近,望着比她高出许多的小夜,“你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宿主此前使用的符咒,都是我体内残余的神力。神兽的神力靠主人供养,所以我体内的神力会越来越少,就会变成这样。” 茯月伸出指尖触碰了小夜没有皮肉的前爪,不禁鼻尖一酸。 原来根本没有什么金手指,一直都是小夜在守护它。 “还有什么办法可以回复神力,小夜,你告诉我,我一定会让你变回原来的模样的,玄霖他还能发挥作用吗?” 小夜摇了摇脑袋,“之前还有效果,现在神力损耗太多,已经不行了。而神力损耗这是不可逆的。我现在保留了为你开启时空门的力量,有玄霖保护你,所以我这段时间一直没有出现。” 茯月眼眶一酸,想到了自己之前吐槽小夜的符咒时效太短。 现在想想自己真是太过分了。 都不知道小夜吃了多少苦头才能让她用一回符咒。 茯月感觉脸上一痒,是小夜低头,用脸在蹭它。 小夜的脸部还保留了一些纤长柔亮的兽毛,眉心中有金色的神印,但此刻,小夜用仅剩不多的毛发来为茯月擦眼泪。 “宿主…不要哭了,从前是宿主收养我,喂给我神力,我才活了下来,我现在为宿主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或许……我现在可以光明正大地叫你一声主人吗?” 茯月听了小夜的安慰和它的请求,哭得更凶了,她哽咽着点了点头。 小夜欣喜地晃了晃尾巴,“主人!” “小夜…呜呜呜。” 玄霖站在一旁目睹了一人一兽的感人场面,本想在一旁默默地不出声打搅,但还是忍不住走上去拥住了茯月。 他伸出指尖拨开了被泪水糊在茯月脸上的兽毛,“我家夫人真是眼泪做的,别哭了,再哭一会儿,小夜的脸该吹不干了。” 茯月破涕为笑,“哪有那么夸张。” 玄霖低头抹了抹茯月眼角的泪珠子,“不哭了就好。” 茯月抬头看着小夜,叮嘱道:“从现在开始,你可不能乱用神力了。” 小夜听话地点了点头,“一切听主人的。” “小夜,我体内有神族残息,可我力量被封印,几万年前的事情我都不记得了。你知道我该怎么恢复神力吗?” 小夜抬起兽爪挠了一把自己的脸,道: “当时诸位神君陨落在即,我听娲神娘娘说要尽全力保下主人的神骨和一缕残魂。” 现在看来,那缕残魂是被众神君送去了千百万年后,现在主人已经带着残魂回来了,那关键就在神骨上。” 听到“神骨”二字,茯月和玄霖俱是一震,他们不约而同对视的那一眼,千丝万缕的宿命之感瞬间将两人包裹其中。 “小夜,所以神骨,当年只留下了我的?” 小夜点头,“宿主,是这样的。” 当年众神陨落在神息之渊,只有她的神骨被保留了下来。 那么当年玄霖在古战场埋葬的,只可能是她的神骨。 所以一开始,她与玄霖就站在了宿命的起点。 玄霖看着茯月,万年前那滴神血滴落在他鳞片上的温度早已经模糊,但他不会忘记那一幕。 他刚长出双腿,走不好路,磕磕绊绊地摔了无数回,终于找到了个好地方埋下了怀中虔诚捧着的神骨。 万年前,他得过她的庇佑,而他亲手安葬她的神骨。 命运的轨迹纵横交错,万年后的他们又再次相遇了。 玄霖把茯月重新揽入怀中,闭眼回想着他们一路走过来的一切,由衷感叹道:“月月,我们果然是天生一对。” ------------ 第158章 真甜 茯月回抱着玄霖,抱得很紧。 这种玄妙的宿命之感的确让人灵魂都在颤栗。 直到小夜低低嚎了一声,旁若无人的两人才分开。 茯月:“咳…所以,小夜说神骨是关键,你当年把神骨埋哪儿了?” 这是个好问题。 玄霖被难到了。 因为万年足以改变许多事情,而古战场早已大变样了。 更棘手的是,还没办法掘地三尺,因为现在的古战场已经彻底变为魔族的地盘。 茯月摇了摇玄霖,“你再好好想想,大概哪个方位呢?” 玄霖回忆着古战场的地形图,忽而脑内灵光一现。 “我知道了,在神息之渊。” 玄霖无比笃定地看着茯月:“神息之渊有棵枯树,我从前还疑惑他为何能生长在那里而没有被地底的岩浆烧毁,因为那就是神骨生出的树。” 所以,他之前在神息之渊受了伤,吐出的血浸入枯树的土壤下,枯树长出了几片零星的叶子。 因为那根本就是神骨所化的树。 小夜方才说他被神血点化,血脉里有些微的神力,所以他的血才这样的作用,原来如此啊。 茯月听到在神骨神息之渊,差点两眼一黑。 顶级装备居然在bOSS大本营。 “神息之渊现在已经不能去了,有没有别的办法拿到它?” 玄霖思考片刻,“既然是树,也许不一定要拿回来才是,可以用别的办法让它复苏。” 茯月眼睛亮了亮,“也就是说,只要想办法让那棵树复苏,我的力量也会恢复?” 玄霖点了点头。 茯月眨了眨眼,眼里的光亮渐渐黯然。 “可是,比起从神息之渊偷一棵枯树,在神息之渊把一棵枯树救活,好像更难吧!” 茯月哀嚎了两声,随即她努力让自己淡定下来。 不对,她有外挂,她是知道睡大觉改编的神话剧情小说的,说不定其中就有关键信息呢。 开动自己的小脑筋,想想大结局前面还有什么道具。 茯月来回踱着步子,苦思冥想,良久,她眼神重新亮了起来。 “花神令!” 玄霖自然不知此物,问道:“这是何物?” “花神令和玄水镜一样乃上古神物,可号令百花一夕之间盛放,也可令枯木逢春。”茯月根据书中这神器的作用解释道。 “既然那神骨在神息之渊长成了一棵树,用花神令让它焕发生机,我应该就可以拿回自己的力量了。” 玄霖了然,思考了一瞬,问道:“那夫人所说的百花令,是不是与邙山的百花仙君有些渊源?” 茯月点头,“的确,百花令就在她手中,事不宜迟,明日我就去邙山。” 小夜:“主人去哪,我就去哪,我可以载着主人去仙界,魔族不敢近身的,就由我来保护主人吧。” 茯月回身摸了摸小夜垂下的头,“可是你不能再消耗神力了小夜。” “没关系的,御风飞行不需要消耗什么神力,这是神兽的本能!就让我跟着你吧主人。” 茯月:“那好吧,我们一起。” 玄霖站在一步开外看着黏黏糊糊的一人一兽,凄凉地摇了摇头。 现在仙界四处是用来防御魔族的高级阵法,自家夫人要回仙界,他只能眼巴巴在外看着了。 谁知小夜往前走了一步,朝着玄霖伸了伸爪子。 “你呢?要和我们一起去吗?看在你是主人心头好的份儿上,我勉强同意载你一回。” 玄霖意外的扬了扬眉,“我自然想跟我家夫人一起去,可那阵法在前,我硬闯也是无益,伤了自己改毁了仙族心血。” 小夜立马昂起了头。 “这你就不懂了吧小黑蛇,我们神族一脉的力量是凌驾于三界之上的,只要你跟着我,我能保你轻轻松松进阵法。但你不能离我太远,而且你必须得保证,你只是想跟着主人,而不是想混进去做坏事。” 玄霖皱着眉,对小夜的称呼提出了质疑,“你叫我什么?” “我两万多岁,叫你一条一万一千岁的蛇为小黑蛇怎么了,很过分吗?” 有理有据,无法反驳。 他今日头一次被衬托得这么年轻。 玄霖压下心中那股荒诞感继续说正事:“我自然是只想跟在我家夫人后面。现在仙界和我妖界勉强也算有点姻亲关系,何况大战在即,三界一体,我自然不会做什么。” 小夜对玄霖的回答勉强满意,它抖了抖头顶的绒毛,“好吧,那我同意了。” 茯月望着玄霖掩唇笑,“你好黏人啊妖尊大人~” 玄霖坦然上前拥住茯月:“是啊,没了夫人我就不能呼吸了。” 茯月顺势将双手挂在玄霖脖子上,“夫君你今天真甜,小嘴抹了蜜。” “夫人要尝尝吗?” “~” 小夜没眼看,默默隐去了身形。 ------------ 第159章 冰封 翌日。 一人两兽在清晨的曦光中飞往邙山。 果然如小夜所说,有它在,玄霖不会受到阵法的影响,轻轻松松就穿过了仙界结界入口的阵法。 但为了不引起恐慌,茯月让玄霖变成了一条小蛇藏进了她袖中。 奇怪的是,今天仙界上空似乎十分热闹。 有御剑而行的,还有和茯月一样御兽而行的,都往同一个方向飞。看着神色不是很好的仙界众人,茯月直觉是哪里出了事情。 茯月要往邙山去,她观察了一会儿,那些人的方向似乎是去蓬莱岛。 邙山和蓬莱岛这两地被魔息侵扰地最严重,莫非今日又出了什么变故? 为了躲开人流,小夜特意偏离了一下路线,众人行色匆匆,倒是没发现茯月的存在。 “玄霖,你今日晨间听奏报可有听到关于仙界异动的事吗?” 玄霖趴在袖口吐了吐信子,“没有,现在仙界阵法已经成型,消息没那么灵通了。” 茯月想了想,摸了摸小夜的头。 “小夜,不如我们调转方向,跟在她们后面吧。” “主人的意思是,先去蓬莱岛查看情况吗?” “嗯,这里离蓬莱岛更近,先去蓬莱岛。” 小夜听话地转了个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从后面跟着往蓬莱岛飞去的大部队。 蓬莱岛的仙族大都生活在沧浪海下,海底有一座非常漂亮的仙宫。 这是茯月在书中了解到的关于蓬莱岛的全部印象。 但当小夜载着她越来越靠近蓬莱岛时,茯月发觉那片岛屿已经被魔息遮住多半。 漂亮的蓝色海域已经不再有海潮和浪花泛起。 因为被魔息覆盖的近海海域,已经完全被冰封了。 整个沧浪海一片死寂。 魔族天克仙族,被魔息覆盖的地方灵气和法力都会被封印。 所以即便蓬莱岛聚了许多仙族在帮忙,也只能减慢沧浪海被冰封的速度。 方才从其他地方赶来的仙族加入进来以后,冰封已经完全停止。 可肉眼可见的,魔息在一点点膨胀,如果不找到解决的办法,整片海域被冰封只是时间问题。 更棘手的是,虽然只有近海被冰封,但沧浪海太大,没人能跨过那片被魔息覆盖的冰封之地入海查看海底的情况。 “主人,我有办法。”小夜抬了抬前爪。 茯月揉了揉小夜的耳朵,“什么办法?说来听听。” “主人,沧浪海的冰封危机,只需要能拿到炎凰之心就可以解决。” “嗯,炎凰之心其实就是火灵珠,它是上古凶兽炎凰的心脏。不过,在那之前,我们的确要先入海,因为要去炎凰洞的话,我们需要找到蓬莱岛的仙守。” “孤音仙君?” 茯月想了想,炎凰洞这个名字听起来就很热,孤音仙君老家在海底,也许有什么绝活可以保一保她们闯洞。 可是,问题又绕回了入海这件事。 也许海底的情况也不容乐观,所以到现在一直无人从海底出来。 妖族受到魔息的影响要比仙族小,可她没有把握让玄霖堂而皇之出现在仙界众人面前去冒险。 茯月正思量之际,小夜突然仰头嚎了一声,茯月双手撑在那具骷髅背上差点摔一跟头。 “小夜?!” “主人,坐稳了!” 下一秒,小夜周身爆发出璀璨的灵光,直冲着被冰封的近海而去。 茯月反应过来时,小夜脸部也已经褪去血肉和皮毛。 “小夜,你又用神力了?!” “主人,放心吧,我有分寸,我还不会在这里倒下的。” 茯月抱着小夜的一只角,心疼地蹭了蹭。 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小夜浑身散发着光芒,从高处一步一步落下,四爪每踏一步,就有一朵火莲绽开。 “那是?!” “神兽乘黄?是上古神兽乘黄?” “乘黄为何会在此处现身?不是已经随众神陨落而消散了吗?” “看它背上,那是茯月仙君!” “不,不是仙君,是神君,她是神!” 在众人声色各异的话语中,小夜载着茯月和玄霖落在冰面上。 火莲绽开的地方冰面在融化。 渐渐地,被冰封的近海被小夜开辟出一条道路。 “要下水了主人,受到魔息影响,海底也许会很冷。” 茯月看着已经变成深黑色的瘆人海水,深吸了一口气,点点头。“好。” 在没入海中的那一刻,茯月听到了许多声音。 “他们入海了!” “神君,要小心啊神君!” “那条路还没合上,快!诸位与我一同施法,要将那条路为神君留下来!” 海水是刺骨的阴冷,但茯月只感受到了一刻。 因为没入水中的那一刻,玄霖就显了形,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严丝合缝。 她感受到的,是她早已经熟悉的玄霖的体温。 过了近海,温度总算有所回升。 但海底的情况比茯月预想的要严重。 因为近海那冰层一直延伸到深处,茯月看到了许多被冰冻在其中的仙君。 他们被定格在搏斗中,即便被冰封也没有后退一步的想法。 因为他们的后面,还有许许多多的族人。 孤音仙君是仙守,应该就在近海被冰封的海域附近。 但茯月他们不能在近海待太久,所以只能在不断往返中来回寻找。 终于,在一片深邃无光的海域,茯月看到了一道火红的身影。 小夜载着茯月试图游过去,但孤音所在的那片海域实在太过幽冷,根本过不去。 “孤音仙君!孤音仙君!” 孤音仙君听到了呼唤声,她一摆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神,一妖,一兽,齐齐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茯月,这里太过危险!你怎么来了?!快走,这里马上也会被冰封的!” “孤音仙君,长话短说,炎凰洞的火灵珠可以救沧浪海,但是需要你和我们一起!来不及了,你信我吗?信我立马就出发!” 孤音看了眼身后已经注定保不住的海域,回过头坚定道:“信。” 茯月向她伸出手,“真好,那就废话不多说,我们快出去,否则火莲烧出的路要没了。” 小夜试图尽力往孤音的方向靠,好让她尽快上车。 谁知孤音在水里快得如同一道残影,转瞬间就游到了众人面前。 “你怎么这么快?!” 孤音:“因为,我是鱼。” ------------ 第160章 暴走 穿过近海,孤音看到玄霖紧紧护着茯月的场景时,心里的怪异终于被压下来。 虽然和一只妖一起共事很诡异,但看来这只妖已经被茯月治得服服帖帖了。 嗯,自己人,自己人。 “哗”地一声巨响,一只骷髅乘黄载着三个人跃出水面。 在看清那三个人时,蓬莱岛暂时陷入了一片死寂。 玄霖,是从哪里来的? 画面为什么如此和谐? 这是三界友好会谈吗? 一个神族,一个妖族,一个仙族。 那鬼族哪里去了? 不对,重点是沧浪海好像有被拯救的希望了。 看着奇特的组合坚定地朝着一个地方飞,众人莫名觉得非常靠谱。 身旁忽然嗖地一声,一道剑光闪来。 三人一兽不约而同扭头看,原来是常风仙君踏着曳影剑闪亮登场了。 孤音:“常风?你怎么来了?璃月宫现在还好吗?” “璃月宫暂且无事,我应该早来的。” 茯月摆手,“没事,现在来也不晚,我们去炎凰洞,正好缺打手,快来加入我们吧。” 常风看着孤音,点了点头。“嗯,那我御剑跟着你们。” 茯月感觉眼前红影一动,身侧蓦然少了个人。 再一看,少的人已经在曳影剑上去了。 茯月看着剑上的两个人,忽然记起来一件事情,她扯了扯玄霖的袖子,问道:“当时幽谭前,你给常风的设下的幻境到底是什么?” “温柔乡,他心里想什么,就会有数倍的什么去找他。”玄霖眼里闪过一次促狭,“至于他想的什么,那为夫就不知道了。” 茯月了然地点点头,继续低声分析道:“从当时常风幻境中醒过来看到孤音就要杀这一举动来看,他肯定在幻境中看到了好多孤音仙君围着他,所以幻境现实分不清楚了。” 玄霖失笑:“夫人说得在理。” “对吧,我就说他俩有事儿。” 一路上聊着天,炎凰洞已经越来越近。 在穿过一道狭窄的裂缝时,热死扑面而来。 小夜放缓了速度,盘旋着下落。 炎凰洞入口满是被山火烧得通红的石头,茯月脚尖还没点地,汗珠先落了下来。 但可怕的是,这还只是在洞口,就热到快要窒息了。 小夜四只脚掌轮替着踩地,对孤音道:“仙君,接下来靠你了,千万不要让我们在这里被烤熟了。” “放心吧。”孤音召出乱华,纤长的五指一扫,众人头顶多了一个圆圆的水珠。 茯月感觉自己瞬间被一股清透的凉意包围。 “事不宜迟,我们进去吧。” 越往里走,洞内石壁上的火就越来越旺,烧红的石头越来越多。 就算有头顶的水珠在,光是看着眼前一片红彤彤的,也会有一种很热的视觉效果。 可惜炎凰洞太深,四人耐着性子走了依旧没看到头。 “宿主,小心些,炎凰它是凶兽,脾气很暴躁的。” 话音刚落,洞内一阵地动山摇。 “小心!” 脚下的地面开始出现裂缝,茯月毫无预兆地一脚踩空,幸而身旁的玄霖抱了她。 裂缝越来越大,缝隙下是深不可见的深渊。 一声凄厉的鸣叫过后,深渊中盘旋而出一只巨大的凤凰。 它全身沐浴在燃烧的烈焰中,双目锐利至极,每扇动一次翅膀,整个炎凰洞都会跟着颤抖。 洞顶被烧红的石头碎裂了,如火焰雨一般落下来。 “你们是何人,报上名来,竟敢擅闯炎凰洞扰我清净。” 小夜在一旁提醒道:“顺着它说,不要惹怒它!它脾气很炸裂的,快报名字!” 常风一边用曳影挥开砸落下来的火焰雨一边道:“我乃璃月宫仙守,常风。” “蓬莱岛仙守,孤音。” “我是前璃月宫今重渊宫半仙半神的茯月。” “到我了,我是前璃月宫今重渊宫半仙半神的茯月,的夫君,玄霖。” 三人一兽捂脸:哪里来的显眼包,叉出去。 “放肆!你们仙族妖族,甚至还有神族,勾结一体来闯炎凰洞,此地不是等闲之辈能来的地方,速速出去我可放你们一条生路。” “既然来了,不不达到目的怎么罢休?” “哈哈哈哈哈哈哈好!那就准备受死!” 炎凰仰长了脖颈,发出极为尖锐的怒吼,它羽毛上附着的火焰瞬间从黄色变成了赤红色! 小夜:“不好,它上来就开暴走状态!小心!” 一团火焰从炎凰嘴中喷出,然后炸开成为五个火球,自动追踪着在场的五人。 每扇动一下翅膀,洞内就会有一大片土地燃烧起来,洞内温度瞬间上升。 “我来灭火,你们去对付炎凰!”孤音一扫乱华,给常风和玄霖加了一层水咒。 一行人分工明确。 玄霖和常风负责打怪,孤音控场,至于茯月和小夜,一个暂时没有力量和一个暂时不能乱用力量的人报团蹲技能,全力保证不拖后腿。 茯月抱头鼠窜中还不忘问小夜:“小夜,你再回忆回忆,它有没有什么弱点?” “我想想!我想想!对了,火灵珠,它前胸的右侧,它的力量就来源于那里!” 茯月了然,“玄霖!常风听到了吗,火灵珠在它右胸!” 玄霖看了常风一眼,“你吸引它的注意力。” 常风点了点头,他将曳影剑一化为百,生成一道剑墙。 剑光反射着洞内火焰的光芒,炎凰的双目被刺痛了一瞬。 玄霖抓住了这个机会,他掠向炎凰的前胸处,将手中的古藤幻化成尖锐的刺,然后指尖一抹,将刺的尖端附魔上一层冰,直直刺向右心。 他在温度过高的地方战斗力会被削弱,此时已经到了极限。 这一刺下去,一定要成功,否则! 冰刺扎入炎凰右心的一瞬间,冰棱从它胸前迅速扩散,赤红的火焰在熄灭。 成功了? 然而来不及喜悦,下一秒,那冰刺被弹开,连带着常风和玄霖都被巨大的力量掀飞,重重跌落在地。 “玄霖!” “常风!” 两人被扶起来。 茯月发觉玄霖整个人滚烫,从来没有过这么高的体温,她吓了一跳。 “玄霖,你怎么样?如果撑不住,我们就先出去,从长计议。” 玄霖低咳一声,擦去唇角的血,“我没事,只是很热,还伤不到根本。” 他抬头看着炎凰。 方才那几乎是唯一的机会了,还会有别的办法吗?既然此地不利于作战,将它引出去如何? 炎凰扇动着翅膀,锐利的双目盯着四人,看起来随时会俯冲过来。 四人都高度戒备着。 突然一声嘶哑的嗥鸣声响彻整个山洞,炎凰扇动着翅膀,飞向了他们。 “小心!” 玄霖和常风不约而同地挡在前面。 但出乎意料地是,炎凰在距他们数步之遥时停了下来。 它落在地面,华丽的火羽委顿在地,身上赤红色的火焰渐渐褪回成黄色。 洞内的温度明显地降低了。 四人一兽诧异之际,炎凰低下了头颅,露出了自己脆弱的脖颈。 ------------ 第161章 大黄 四人一兽都惊讶地看着眼前的炎凰。 这是何意? 方才它明明没有败,为何会甘愿露出弱点,任人宰割? “仙界和妖界能共同来此地讨伐我,看来冥嵇突破封印,已经近在咫尺了。” 炎凰已经平静下来的声音明明近在咫尺,却又遥远地如同远古。 小夜:“你说得不错,凤凰。” 听到这个称呼,茯月有些惊讶。 即便方才从小夜对炎凰的熟悉程度来看,这两只神兽肯定认识,只是她没想到会这么熟。 “真是好久不见,大黄。” 听了炎凰对小夜这个称呼后,洞内寂静了足足三秒钟。 茯月:大黄这个称呼一出来,我威风凛凛的神兽乘黄怎么好像变成了一条狗? 炎凰暂时抬起了头,它如淬火一般的双目看向面前四人,低鸣了一声。 “原来已经过去万载了。” “是啊凤凰,神族陨落已经一万一千年了。现在冥嵇虽然还没破封,但战争早就已经开始了。” “我承禀娲神遗志,在此地守护火灵珠,就是在等待这一天。你们拿走火灵珠,我的使命就结束了。” “来吧。”炎凰重新低下头颅。 方才若一场恶战制服了炎凰,还能当做战利品取走它的心脏。可如今这凤凰主动低头,众人都有些于心不忍。 茯月:“火灵珠是你的心脏,我们拿走它,你会死,对吗?” “哈哈哈哈哈,神君,现在的你想必不记得很多事情,我是凤凰,可以涅槃重生。” “真的吗?”众人脸上漾起喜色。 这样便可以两全其美了! “哈哈哈哈哈来吧,年轻人,你手中的剑,是把好剑。” 这话,是炎凰对常风说的。 常风紧了紧手中的曳影剑,仰头,飞身而起。 “如此,前辈,那便暂且得罪了!” 曳影剑没入炎凰如烈火一般的羽毛中时,整个炎凰洞震颤不止,似要坍塌一般。 “常风,当心!”孤音用乱华为常风施加了一层水咒。 玄霖将茯月护在怀中。 紧接着,一声凄厉的鸟鸣响彻云霄。 炎凰最后扇动了两下翅膀,身上的羽毛如流火一般脱落。 炎凰洞内的温度一点点降低,石洞崖壁上的山火也熄灭。 茯月察觉到了异样。 “不对!这一点儿也不像要涅槃重生的样子,炎凰,你方才是骗我们的!” “凤凰!你不是有这个天赋吗?为什么?!” 已经看不出来形态,如流火一般在渐渐消散的炎凰笑声中带着解脱与欣慰。 “大黄,我的确有这个天赋。可我是娲神的坐骑,众神君陨落之际,我也随娲神一同死在神息之渊了。” “所以,那时我已经涅槃过一回了。” “喂!你怎么能这么骗我们!” “大黄,火灵珠本就是众神留给三界的东西,这是我的使命,不必介怀,我终于可以随主人而去了。” 四人一兽沉默地看着炎凰散发出来的最后一点光芒消失殆尽,火灵珠悬浮在它消失的地方。 常风低头看着自己染了血爆发出金色光芒的曳影,忽然明白方才为何是他了。 神血淬剑,可助他扶摇直上。 “事已至此,我们不要辜负前辈一片好意,事不宜迟,现在就回蓬莱岛。” 众人点头。 火灵珠悠然飘到他们面前,茯月伸手去接,却又猛地缩了回来。 “月月怎么了?!”玄霖握住她的手,“这火灵珠可是有什么问题?” 茯月不断地给自己的指尖吹着气,“没、没有问题,就是太烫了。” 其他人:……? 孤音一扬手,将那火灵珠拿在手中。“看来这火灵珠的确很有灵性,我来拿吧。” 返程的途中比来时快得多,小夜和曳影剑都在飞速地载人赶路。 四人一兽回到蓬莱岛时,很明显能看出冰面扩大了近乎两倍。 “海底的族人都聚在仙宫,这冰面马上逼近仙宫所在的地方了,还好,我们终于赶上了。” 在海岸边小岛上的人看到了归来的四人,眼里不约而同流露出新的希望。 “是神君和乘黄大人回来了!” “还有我蓬莱岛和璃月宫的仙守,太好了,有救了。” “为何玄霖也在这里?” “呃,这个,他或许被神君收在麾下做灵宠了?” 玄霖跟在茯月身后,很是乖巧,不吵也不闹,所以虽然众人恐慌了一瞬,但最终还是镇定了下来。 “孤音,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小夜:“孤音仙君,快上来,我载你一程。” 孤音看了一眼那黑压压的魔云,知道光凭自己是绝对无法穿过那片海域的,所以立即纵身跃到了小夜身上。 小夜载着孤音,飞到了沧浪海的中心。 “仙君,是时候了!” 孤音托举着手里的火灵珠,纵身跃起。 那一瞬间,她一身红衣在风中纷乱,一条红色的鱼尾蓦地展开,鳞片上有流光溢彩的色泽,尾部两侧长着几乎透明的薄翼。 整条鱼尾就像绸缎一般,顺滑又美丽。 她一身红衣在幽暗的魔云下异常显眼,她单手举起火灵珠,摆动着鱼尾不断地向上。 茯月惊呆了。 这个,书里也没写啊。 而且,方才孤音说自己是鱼,她完全没想到是真的漂亮的人鱼啊! 茯月看向身侧眼睛都没眨一下的常风,觉得他是看呆了而不是震惊了。 也是,这小子肯定早就知道了。 茯月问玄霖,“你知道她是人鱼吗?” 玄霖点头。 很好,现在她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了。 玄霖解释道:“百年前仙妖有过交恶时,她用鱼尾扇过问心一耳光,那时知道的。” 茯月心想:可见的问心,这又大又漂亮的鱼尾扇在脸上肯定很疼。 不过愣个神的功夫,孤音那边已经飞到了离魔云只有一步之遥处。 她将火灵珠祭出,在火灵珠接触到魔云的瞬间,沧浪海上空幽黑的云层一瞬间变成了火云。 整片天空如朝霞初升一般,倒映在冰层上,投射出斑斓的色彩。 紧接着,冰层开始融化,海水的颜色褪去黑暗的色泽,变成去往常一般漂亮的蓝色。 “成功了!” 众人看着上空悬在沧浪海上的火灵珠,它守护着整片海域,自此魔云再也无法靠近。 “请神君受我一拜!” 岸边的众人恭恭敬敬地向茯月所在的方向叩首。 她连忙挥手,“这这这使不得,功劳是大家的,我就打个酱油。” 常风在一旁,他跨出一步,双手抱拳,对着茯月折腰,“有你在,我们才能知道如何解决这次的危机。仙界自当,谢你大恩。” 小夜载着孤音从远处飞回,她跳下来,走到常风身旁,和他一样向茯月抱拳道谢。 “是啊茯月,蓬莱岛,和仙界,都该谢你大恩。” 茯月揉了揉凑近的小夜,“其实还是小夜神通广大,大家齐心协力,没什么谢不谢的,我们都有同一个目标。” 茯月看着面前的两人,嘴快过脑子,一摆手,“真的,你们别拜我了,夫妻对拜了。” 身后的玄霖忍不住笑了一声。 常风和孤音都略显尴尬地抬头,眼神交汇一刻又移开。 ------------ 第162章 谢礼 众人沉浸在劫后余生的喜悦里,忽然,耳畔传来一阵古老又神秘的歌声。 茯月诧异地抬头,看到许多人从沧浪海浮出水面。 他们都长着一头蓝色的长发,皮肤白到透明。 清澈的海水之下,有同样的蓝色鱼尾在水中游曳。 那古老的歌谣就是从他们口中传出。 那些人鱼双手举在胸前,低垂眼睫,似在吟唱什么。 “孤音仙君,你可知这是什么吗?”茯月十分好奇地问道。 孤音看着远处的场景,回想了一番,“他们是沧浪海底最古老的人鱼族,我从小便听过,他们守护了一样宝物,也许是方才你救了蓬莱岛,他们要将那宝物召唤出来送你。” 茯月看着海面吟唱的人鱼之间渐渐有一层幽蓝色的光芒浮出,那古老的歌谣似乎递进到了一个激昂的节奏里。 最中央的人鱼蓦然睁开眼睛,路举起双手,仰头说了一句茯月听不懂的话。 下一秒,沧浪海整个海面都在发光,波澜中,有一颗蓝色的石头从人鱼群中破海而出。 见多识广的小夜立马睁大了眼睛,“那是!海神之心!” 茯月还来不及惊讶,那颗蓝色的石头以一种快到看不清残影的速度向茯月冲过来。 她下意识地闭眼,却没感觉到什么异样传来,只有胸前戴着的神玉长命锁有声音响起。 茯月睁开眼睛,低头看着那颗晶莹剔透的蓝宝石和神玉在共鸣。 慢慢地,神玉中央凹下去了一块,刚好可以让那颗蓝色宝石镶嵌其中。 “这是,给我送了颗蓝宝石?” 她惊讶地看向海面,那些人鱼却并没有说话,都只微微向她颔首,然后一摆尾钻入了水下。 孤音回过头来,看着迷茫的茯月,道:“不必担心,他们没有恶意,这既然是海神之心,应当可以和这块神玉一起守护你。” 茯月自然不担心会有什么异常,她摸了摸那颗宝石,由衷地感叹道:“还挺好看。” 比她家收藏那颗250万刀的39.93克拉的蓝宝石大好多! “既然如此,那我就收下了。” 一天的奔波实在让人疲惫,茯月作为还没有恢复神力的柔弱凡人,精力显得不是很够。 玄霖敏锐地察觉到了自家夫人的的倦意,他握住她的手,对孤音和常风道:“这里的事既然已经告一段落,那我们就先走了。” 常风和孤音点点头,“今日,有劳了。” 玄霖淡然一笑,“我只是在帮我的夫人。” 茯月被玄霖牵着从常风身旁路过时,茯月悄悄地低声道:“你老婆真好看。” 常风先是愣了一下,不解老婆二字何意,旋即他从茯月的眼神中意识到这是茯月在夸孤音。 于是老婆的意思便显而易见了。 明白过来后,常风的耳朵“腾”地一下烧红了。 孤音的视线从挥手告别的茯月身上移回,注意到在一旁不断低咳的常风耳朵和眼下绯红一片,她惊疑道:“你怎么了?是不是今日在炎凰洞伤到了?” 常风右手握拳放在唇边,含糊地应了一声:“不…不是。” 孤音见他这样愈发疑心自己水咒出了问题,于是直接伸手探了探常风脸颊和额头的温度,除了有些红,倒是不烫。 “……别摸了,我没事。”常风感觉脸上被孤音的指尖掠过的地方都开始烧了起来,他垂下眼睫侧了侧头。 孤音眉头一蹙,“我在关心你,你以为我很想摸你吗?臭男人。” 她转身准备向沧浪海走去。 常风意识到自己慌乱之中语气太僵硬了,忙握住了孤音的手腕。 方才岸边的人还没散,都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密密麻麻的目光落在两人身上,孤音一时都愣住了。 常风借此机会将停下来孤音拉走了。 身后有个巨大的贝壳,刚好掩人耳目。 常风和孤音两个个高腿长的人挤在这里显得很拥挤。 实际上更拥挤。 “你要做甚?” 常风心一横抓住孤音的手盖在自己的脸上,“我觉得说还是清楚比较好,我不是不让你摸,我方才就是,有些,有些受不住。” 孤音被他气笑了。 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呆起来呆得很,直起来也直得很。 “常常常风,你怎么又结巴了?” 孤音的指尖从常风的侧脸一路往下滑,滑过他紧实又坚硬的胸膛,最后在腰上打了了圈儿,她凑近了他,红唇微张,呢喃道: “还有啊,这就受不住了?我们已经在三生树结过缘了,管你受不受得住,下辈子还得受。” 常风的喉结滚动数次,逼仄的空间内满是对方的气息。 他突然站直了身体往前靠,将两人之间唯一一点间隙吞没,他眼里满是真挚,看着孤音眼睛,似在承诺又似在憧憬。 “自然。等到下一世,我们不必历此艰险,你想做什么,我都和你一起,永远在一起。” “你怎么…” 孤音还没问出的话被吞没在唇齿间。 “剑柄……收一收。” “不是……” “………” “对不起……但我也是一个、一个年轻人,喜欢的人在我面前,还摸我的脸,我就、我就…” “你别别别结巴了,我刚才就想问你,你从哪学的情话,怎么突然会了?” “从玄霖和茯月那里,他们很恩爱,我们有一天也会这样的,对吗,我会好好学的。” 孤音连忙摇头,“不不不,你不用学,现在这样就很好。” 一逗就结巴,其实有趣得很。 ------------ 第163章 大雪 “很累吗?” 茯月实诚地点点头。 今日的炎凰洞和沧浪海底都太消耗精力。 “看来今天是没办法是找百花仙君了。”茯月虚虚地垂着眼睫。 “那就明日再去,今日天色也晚了,也许百花仙君也已经休息了。”玄霖将茯月揽在怀中安慰道。 茯月点头应了,“那就明日说什么都要先去邙山。” 还是得尽快复苏神力才好,不然她的心里总觉得不安。 “好,都听夫人的。” 茯月找了舒服的姿势窝在玄霖怀里睡着了。 玄霖低头看着自己怀中的茯月,他低头轻轻拨开她额前的碎发,然后视线下移,目光落在那块蓝色石头上。 方才小夜说过,这是海神之心。 凡事与神有关的东西,绝非等闲之物。 这东西在将来也许会有大用,可与之而来的,是重大的责任。 他总是有私心的,他希望茯月的肩上不要担负什么先神遗志,只要离开这个世界,快乐平安就好。 可既然保护好这里是茯月的愿望的话,那他的愿望就是保护茯月。 玄霖缓缓低下头,将眉心贴在那长命锁上。 “如果你死了,那我就来殉你。” 长生根本算不得什么好事,只能看着身边的人和事,一点一点从自己的生命中抽离。 如若真的到了茯月要从自己的生命中消失这一天,那他宁愿结束这无休止的时间。 翌日一早,茯月就带着玄霖和小夜出发了。 今日一路上没看什么异动,没有看到行色匆匆的人。 茯月暂且安下了心。 但是不久之后,她察觉到了一丝丝怪异。 今日的仙界境内的确是没什么奇怪的动静,但怪就怪在,太安静了。 尤其越靠近邙山地界就越安静。 她上次来邙山取灵泉水,连入口都有许多仙鸟。 今日连根羽毛都没见到。 “小夜,再快些,我总觉得出事了。”茯月坐在小夜背上要求加快马力。 “好的主人,那你要坐稳啦!” 耳畔风声呼啸,带着不同寻常的寒意。 邙山是仙界终年四季如春的地方,怎么会这么冷? 云雾飘渺,待小夜载着二人刚转过一道高山,都被眼前的场景吓了一跳。 “那是…什么?” 远处的邙山群山,此时被皑皑大雪覆盖。 而群山之上,飘渺的云雾被魔云彻底剥夺了空间。 茯月内心的不安落到实处。 前几日邙山便开始遭遇魔息入侵,只是没想到,不过一夜过去,局势便如此风云突变。 邙山的境地如同昨日的蓬莱岛一样,瞬间变得十分危急。 小夜载着二人落在邙山入口,一股刺骨的寒冷便扑面而来。平日在入口处做指引的白鹤已经不见了。 皑皑白雪盖住了往日原野上如朝霞般绚烂的花朵。 一夜之间,百花凋零,万物枯萎。 越往里走,形势越严峻。 在通往仙宫的长阶下,茯月终于知道了昔日原野上成片的白鹤去了哪里。 它们盘旋在入口上空,用展开的羽翼挡住了上空的魔息。 可不断有白鹤如纸一般坠落。 雪还是在落下。 远处一声好似鹿鸣的声音传来,茯月觉得耳熟。 她循声望去,果然,大雪中有一骑白泽踏雪而来,上面正是邙山仙守鹤鸣。 他跨坐在白泽上,站在没有被魔云覆盖的地方,手持长弓,三箭一发。 箭矢没入魔云中,爆开一小片灵气,可以暂时阻止魔云的扩散。 但很明显,这并非长久之计。 无论如何,现在要尽快找到百花仙君拿到令牌,让神力苏醒。 也许鹤鸣知道百花仙君在哪里。 可现在从她们所在的地方到鹤鸣仙君的路径上方全是厚厚的魔云,硬闯肯定是不行。 小夜感受到了茯月的意图,它刚仰起脑袋就被茯月按了回去。 “不可以小夜!你现在绝对不能再动用神力了。” “可是主人,那我们怎么过去呢?” 茯月想了想:“唔…也好办,虽然你不能再用神力,但你可以打开嗓子嚎两声,这样的话我们就能被鹤鸣仙君注意到,然后找他帮忙。” 小夜觉得很有道理,它拱了拱背,蓄力,发出了一声高到快破音的野兽怒吼。 下一秒,三支弓箭闪着冷光对准了小夜。 玄霖淡定地评价道:“吼得太难听了,很像来挑衅打架的。” 小夜:“下次你来吼……” 玄霖:“不吼,有辱斯文。” 鹤鸣看到方才怪声来源处竟然有一个茯月,震惊之下他收回了方才下意识对准的长箭。 “茯月仙君?你怎么在此处?” 还拖家带口的,而且带的还不是寻常人物。 “这就说来话长了鹤鸣仙君。”茯月指指斜上方的魔云,“仙君,帮个忙,我过去和你细说。” 鹤鸣立即会意,用弓箭对准了路径上的魔云,炸出了一条小路。 小夜见状立即缩小了一下身形带着二人飞了过去。 “鹤鸣仙君,这是怎么一回事?” 鹤鸣摇了摇头,示意情况不好,“邙山数千来从未下过雪,这里的生灵扛不住严寒,都枯萎了,可最要紧的是,灵泉正在枯竭。” 茯月闻言一愣。 灵泉是邙山所有生灵的灵力来源,这里本就是草木灵兽一脉的仙族,若灵泉彻底枯竭,后果不堪设想。 茯月:“那百花仙君呢?她在哪里?你应该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我要复苏神力,必须要找到她才行。” 鹤鸣闻言,眼底浮出一点哀色,“邙山昨夜骤降大雪,百花都在一夜之间枯萎,她耗尽心力也挽留不了,已经魂消身殒了。” 茯月当即惊道:“你说什么?!” 这下茯月悬着心终于死了。 难怪从昨夜起她心里就觉得不安,看来要复苏神力,的确不是件简单的事情。 好在,花神令是神物,不会消失。 只要它重新认主,那就还有办法。 可……茯月放眼望去,邙山的原野上只有凋零的花枝,哪里来得花? “仙君,那邙山的仙宫里现在还有别的花吗?” 鹤鸣摇头:“仙界的花都来源于邙山,现在一场大雪加上灵泉枯竭,莫说是邙山,仙界的花都已经枯萎了。” 茯月刚燃起的希望又重新破灭了。 花神令得在它自己认定的百花仙君的手上才能发挥出作用。 现在就算拿到了花神令,却无人能拿它发出号令。 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看着茯月紧皱的眉头,玄霖伸出指尖帮她抚平,“月月莫急,也许总会有存活下来的花,我们一起找找便是。” 小夜摇了摇头,“主人,现在不若先去找水灵珠吧,也许现在的确还有我们没发现的幸存者,可一旦灵泉彻底枯竭,那才是真的一株花都没有了。” “水灵珠?”茯月觉得此物异常耳熟,“和昨天一的火灵珠一样吗,又是在哪个神兽体内?” “嗯嗯,主人说得不错,水灵珠可以恢复灵泉。但此物不在神兽体内,而在幽谭。” ------------ 第164章 使命 水灵珠在幽谭? 这可是很熟悉的老地方呀。 况且,幽谭的守护神兽是蚀氿,此时它正在茯月给它量身打造的琉璃瓶里睡大觉。 所以,取水灵珠简直就是易如反掌啊! “好吧小夜,我们先去幽谭拿水灵珠。” 茯月拍了拍小夜的头,然后看向鹤鸣,“仙君,你千万要撑住,等我们回来。” 鹤鸣捏紧了手中弓箭,眼神坚定:“近来神君为了仙界奔波劳碌,我也自当会撑到最后一刻。” “小夜,我们走!” 乘黄载着二人往幽谭的方向去,白雪下的邙山寂静无比,但寂静之下,是不甘折服的箭鸣与鹤鸣声。 这是茯月第二回来到幽谭。 上次来,她身边的玄霖还要假装同她双修,现在假的都成真的了。 而对于玄霖来说,这是他又一次回到当初动心的地方。 两人都百感交集,可惜没时间细品个中滋味,只闷头研究水灵珠在何处。 可惜幽潭内一无任何阵法二无任何机关,只有一片死寂的潭水,根本找不到法子接近水灵珠。 “主人,不如把蚀氿召出来问问吧。” “可是,它是守护神兽,我们是来拿水灵珠的,把它唤醒,不是当着它的面偷它守护的东西吗?” 玄霖倒是很不以为意,“夫人放心,蚀氿的实力远在炎凰之下,它打不过我。而且,我们算不上是偷,我们是在明抢。” “嘘——!” 茯月惊讶于玄霖能把这么不光彩的事说得这么大声,连忙竖起了手指头。 然后,她掏出了随身锦囊里那只灌满水的琉璃瓶子。 “蚀氿!蚀氿?” “呼呼呼——” “蚀氿!!!” “...呼ZZZ” 小夜:“……主人,直接砸罐子吧。” 话音刚落,琉璃瓶子动了动,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响起,然后里面呼呼大睡的蚀氿闪了闪翅膀。 玄霖丝毫不意外地挑眉,“看来方才是装睡。” 琉璃瓶子落地裂成碎片,蚀氿的身形在迅速膨大着。 在变成和茯月差不多的身形后,蚀氿仰长了脖子呼啸了一声。 小夜:“喂喂喂,别伸懒腰了,快把水灵珠拿出来!” 蚀氿:“第一,我不叫喂,第二,你求人办事就这个态度?” 茯月一脸震惊看着面前的巨兽:“蚀氿,原来你会说话?!” “我和乘黄一样都是神兽,它都会说话,我自然会说话。” “那你之前为什么没说过话?” “懒得说,说话消耗精力。” 茯月:“……” “蚀氿,现在邙山的灵泉即将枯竭,需要水灵珠恢复水源,小夜说水灵珠就在此处,你既然是此地的神兽,应该知道它在何处吧?” “不错,看来,如今的确到了该把水灵珠交出来的时候了,等着,我去给你们捞出来。” 两人一兽站在岸边看着蚀氿钻入了潭底。 捞出来?这么草率吗? 茯月本以为水灵珠出世,再不济幽谭也得晃一晃。 可直到蚀氿衔着一颗蓝色珠子从潭边爬上时,茯月才认识到,的确就是这么草率。 “这样就拿到了?”茯月看着手中来得太轻松的水灵珠,简直不敢置信,她甚至怀疑还有什么后招。 可蚀氿扇着翅膀笑道:“神君所有不知,旁人来拿这颗珠子,自然不会这么简单。” 蚀氿一双兽瞳落在茯月胸前的海神之心上,目光变得悠远:“可水灵珠,是海神之物。现在海神之心在神君手中,那水灵珠也自然归神君所有,神君取回自己的东西,难道还需要有什么阻碍吗?” 茯月一怔,她低头看着自己胸前的海神之心,忽然有种荒谬的错觉。 仿佛远古的神灵早就在计算着今日要发生的事。 所以今时,陷入绝境之中的仙界总是能一次又一次逢生。 所以,之前她感受到的不是什么宿命,也不是什么天意,而是神明对众生的爱。 茯月攥紧了手中的水灵珠,道:“事不宜迟,我们赶紧回邙山,晚一刻就多一刻的危险。” 小夜:“嗯嗯!我一定再飞快点!” 出了洞口,茯月回头看着不紧不慢跟在身后的蚀氿。 它向来不爱动弹,今天琉璃瓶碎了,只能靠自己飞了。 “蚀氿,你再飞快些,一会儿该追不上了。” 蚀氿没有回答,不过还是把翅膀扇得快了些。 但过了一会儿,身后翅膀扇动的声音就听不到了。 茯月回过头看,蚀氿被落在身后很远的地方,它庞大的身躯只剩下一个小黑点。 茯月喊:“蚀氿,你真要的跟不上啦。” 蚀氿的声音被远处的风递到耳畔。 “神君,蚀氿飞不动了,就陪神君到这里吧。可惜可惜,一直在睡觉,都没好好看看如今的世间变成了什么样子…” 茯月脸色一变,远处的黑点在逐渐化成幽蓝色的光芒消散?快到让人来不及反应。 “蚀氿!蚀氿!!” “小夜,蚀氿它怎么了?!” 小夜双眼里是洞悉一切的平静。 同为神兽,它自然知道为何蚀氿总是在睡大觉。 “主人,他的神力已经耗尽了,所以消散了。” 茯月:“是我们拿走水灵珠的原因吗?!” “主人,拿走水灵珠的确会消耗他的神力,但请不要自责,水灵珠必须被取走。” “蚀氿的主人早已经身陨,它被唤醒时体内的神力就不多了,它勉力坚持到了今日水灵珠被取走,也算是解脱了。” 茯月想到昨日甘愿低头的炎凰,禁不住眼眶一酸。 她低头将掌心覆盖在小夜没有皮毛和血肉的白骨上,哽咽道: “小夜,你的意思是,你也会离开我的,对吗?” 沉默了片刻,小夜回答道:“主人,这一天到来的时候,请你不要难过,这是我们神兽的使命,也是我们的宿命。” ------------ 第165章 牡丹 回到邙山后,茯月拿着水灵珠去找鹤鸣。 一行人往仙宫后山去时,无涯上仙正带着邙山众人在灵泉面前坐镇,好歹是制止了灵泉彻底枯竭。 但很显然,这一点点水源不足以支撑维系整座邙山灵气的流转。 再加上入口原野处,魔云还在缓慢向仙宫推进,可谓是内忧外患。 不过好在终于拿到了水灵珠。 茯月捧着水灵珠,对无涯道。 “上仙,请诸位为我让一路出来吧。” 无涯上仙示意围在灵泉边上的仙君为茯月开路。 在场众人连消息最不灵通的都知道了这几日茯月在仙界的壮举。 他们既好奇又敬仰看着茯月远处一袭蓝衣的少女。 “神君,请。” 在万众期待的目光下,茯月走到了灵泉边,她摊开双手,掌心中的水灵珠缓慢升空。 在它漂浮到灵泉正中心时,爆发出一阵璀璨的蓝色光芒,快要见底的灵泉喷涌而出。 茯月离灵泉最近,她的衣摆和乌发被湿润的风吹得猎猎作响。 夺目的光芒过后,她眸子里倒映出一条透明的蓝色水龙正从灵泉中腾跃而出。 “吼!” 响彻云霄的龙吟声回荡在邙山的每一个角落。 水龙的身体是在无休止翻滚的波涛,它盘旋在邙山的上空,呼啸着飞过被魔云覆盖的上空。 所到之处,大雪停止。 茯月看着积雪在消融的群山之巅,心头泛起欢喜。 她又成功了一次。 无涯飞到茯月身边,浑浊的双目看着面前目光澄澈又纯净的少女,小小的身躯,却被冠以神君的名义。 “好孩子,你受累了。” 茯月看着远处腾游的水龙,目光温和而坚定。 “我既为神,那就无法对这里遭受的苦难视而不见。” “何况,就算我不是神,这些事情也是我自己想做的。” 她的目光移向被众人隔开在远处的一抹玄色身影。 “我也想保护一直在保护我的人。” 玄霖站在人群之外,一直看着在众人间熠熠生辉的茯月,她的视线移过来的一瞬间他就发现了。 人群喧闹,茯月被奉为神君站在中央,目光却与玄霖交汇。 那一瞬间,玄霖觉得等一万年换来这一眼,也值了。 众星捧月,而他的月亮也对他有独一份的垂青。 眼前的难关解了,茯月又回到了如何用花神令复苏自己神力的难题上。 放眼望去,邙山的雪是融化了,可凋零的花草都不会重新再活过来。 原野上是一片荒芜。 只能祈祷还有幸存者。 这次有众人帮忙一起找存活下来的花,速度是快了不少。 所以,茯月很快就发现,根本没有幸存者。 “上仙,连你的仙宫里的花都凋零了吗?” “不错,百花仙君身陨,其余的花也撑不了多久。” 无涯指尖微动,召唤出了一块令牌,他试着用法术驱动这块令牌,可那令牌纹丝不动。 “看来的确如此,只有它认过主的百花仙君才能使用她。” 真是一分钱难倒英雄好汉,茯月从来没想到什么千难万险都过去了,会拜在一朵花上。 现场也陷入了一片死寂。 难道整个仙界真的一朵花都找不出来了吗? 疑问刚闪过脑海的一瞬间,茯月福至心灵地想起了什么。 仙界的花都凋零了,但妖界还有一朵啊! 当初她第一次来邙山,曾遇到过一株刚化形的牡丹,她送给了她一棵小花芽。 那棵小花芽现在就在重渊宫,它有玄冰草在保护着,也许还没有枯萎! 茯月赶忙提着裙摆往玄霖那里跑去。 “夫君!我亲爱的夫君!” 全村的希望啊! 玄霖听见茯月又是亲又是爱的,虽他一贯厚脸皮也顶不住,他压低了声音,问道:“现在就亲?” 一心惦记那株花的茯月根本没注意到玄霖会错了意:“那株牡丹花,也许它还活着!我们现在就回家,越快越好。” 玄霖倒是差点忘了,那株牡丹当初就是从茯月手中来的,他养了太久还真以为妖界之物了。 “好,我们现在就回去。” 小夜载着两人开足马力,到了重渊宫,小夜差点没四爪一软给跪下。 重渊宫的花还是开得很好,茯月内心祈祷那株牡丹一定要坚强些。 不过说起来有些惭愧,她之前把这花托付给了玄霖,后来成婚后,她更是舒舒服服做起了甩手掌柜,她根本不知道这花如今在哪里。 倒是玄霖很轻车熟路地拉着她进了一间十分向阳的房间。 “昨夜我还来看过它,它长出了一个花苞,一直未开,不知邙山历此一险后,它有没有出事。” 绕过一道垂幔,茯月看见眼前场景,几乎要幸福得落泪了。 还活着。 牡丹花还活着。 不仅活着,还活得很好,长出了许多叶子,层层叠叠的绿意间,一个粉色的花苞静立在其中。 “它竟然长得这么高了。”茯月不禁感叹道。 想当初,它还是只有一个指尖高度的小嫩芽。 这全都是玄霖的功劳。 “你把它养得这么好?” “嗯,月月的东西,自当每一样都要珍视的。” 而且当初,他的低谷期就是靠这盆花作念想度过的。 小夜化成只有猫咪的大小坐在花盆前,它的鼻尖了顶盖在他头上的一片叶子。 茯月看着嫩生生的花苞,深觉又一个难题来了。 这棵全村唯一的希望自己都还没花开呢,怎么让它拿着令牌让那棵树开花? 茯月抱着试一试的态度,飞速抓起了小夜一只爪子在自己手心一划。 尖尖的指甲划破掌心,殷红的鲜血冒出,从指缝间滴落在花苞上。 在那一瞬间,茯月突然意识到痛觉在玄霖那里。 “啊啊啊主人!我竟然伤了主人!!”小夜浑身不不存在的毛发仿佛都炸了起来。 她还牵起玄霖的手心揉了揉。的: “我没事小夜,这不是你干的,你是被迫的。我就是想试试我的血有没有用。” 话音刚落,方才只比小夜高一半的牡丹瞬间拔高,花苞在绚烂的光芒中绽放,香气袭人。 那花枝颤了颤,一阵粉雾四散开,其中渐渐现出一个女子的身形。 “多谢神君助我化形。” ------------ 第166章 牺牲 “你就是那株牡丹?” “是。”女子微微颔首。 即便她眉眼低垂,也能看得出五官十分端正大气。 她视线落在茯月的手上,抬了抬指尖,粉色的花瓣环绕着茯月的掌心的伤口。 顷刻间,那道伤口就愈合了。 茯月惊奇地看了一眼。 好啊,天赋竟如此之高! 虽然她想尽快切入正题,但还是觉得有个称呼比较好,“你,可有名字?” “神君就唤我牡丹便可,亦或请神君赐名。” “我赐名么?”茯月想了想,嘀咕道:“国色朝酣酒,天香夜染衣……不如唤你染衣如何?” 面前的女子展露出了化形后的第一个笑容。 “染衣?我喜欢这个名字,多谢神君赐名。” “染衣啊,你此刻虽然在重渊宫,但你的原身是从仙界的邙山来,昨夜邙山发生了何事,你可知道?” 染衣点了点头,“我能感应得到,所以我从昨夜开始,一直拼命地想要开花,然后化形,可一直没有成功,还好有神君相助。” 茯月欣慰道:“既然你知道,那应该也明白自己要面对什么了,一夕之间,仙界的花尽数凋零,一切都靠你了。” 茯月从袖间拿出无涯方才给她的花神令,交给染衣:“染衣,花这么好看,仙界不能没有花呀。” 染衣双手捧过花神令,自知责任重大,却没有丝毫退缩:“我不会让神君失望的。” 染衣一次又一次试图与花神令建立联系,但遗憾的是,那枚神令并不能与她共鸣。 “神君…我……” 茯月上前走近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 “没关系,我们还有时间。今夜不行,那就明日再试,你刚化形,好好休息。” 染衣眼里满是感动,她一双眼睛水波盈盈看向茯月,“神君,你真好,我能一直跟着吗?” “你不能。”玄霖没有感情地吐出了三个字。 染衣没有被这冷冰冰的语气吓到,诚实地问道:“可是,我本来就是神君的花,为什么不能?” 到处都是情敌的玄霖一个头两个大。 早知道不养了。 玄霖攥了攥手,平复了一下气息,“因为我和你的神君两情相悦,她的我的,我是她的,你,和那边的猫一块儿待着去吧。” “喂,我不是猫!”乘黄不服气地把自己膨胀了数倍,朝茯月扑过去,“我才是神君的,你们都是后来的。” “她最爱我!” 茯月被夹在在其中,感觉呼吸都不顺畅了。 啊,这沉重到快要窒息但幸福的爱啊! …… 仙界,璃月。 灯火通明的殿内有人议事。 殿门口的阴影处站了一道小小的绿色身影。 “如果不能复原将夜的仙身,那幽梦是剥离不出来的,现在冥嵇随时会苏醒,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了。” “既然他还没有苏醒,那怎么就没有时间了?只要能争取到一刻,也许就会有办法。” “除了不死草,还能有什么办法?!” “大局当前,谁都可以牺牲,将夜已经做到如此地步了,诸位为了保全一人,难道要让他的心血白费吗?而且,苗衣仙君她未必不愿啊。” “实在不行,杀到重渊宫,取那上古蛇妖的心头血。” “你疯了?你忘了他与茯月是何关系了,茯月神君为我仙界力挽狂澜,你怎可生出这种想法?” “都冷静些,诸位秉烛夜议,难道就是来这里吵架的吗。不要再说不死草的事了,若这些话传到苗衣的耳朵里,你让这孩子如何是好?” “对对对,低声些,低声些。” 门口灯影蓦然一暗,“不必了,我已经听到了。” 殿内的声音戛然而止。 一直未说话的炽阳一如往常向她招了招手,“孩子,过来。” 苗衣听话的走到炽阳跟前。 炽阳向她伸出手,似要准备像往常一般摸摸他的头。 苗衣却敏锐地躲开了,“上仙,你想消除我的记忆?可是那些话,我听到便听到了,你觉得我会牺牲自己吗?” 炽阳的手有一丝愣怔,自从将夜身死之后,曾经天真活泼的小医仙变得沉默寡言。 即便方才她有些乖戾,他还是不忍心看到她这副模样。 “好孩子,你累了,先回去休息吧。” 苗衣却不以为然,她往前走着,视线扫过众人,“是谁方才想牺牲我来为将夜仙君复原仙身?” “是你?还是你?”她慢慢往殿内深处走着,“仙君如此大公无私,怎么不自己来牺牲?” “你!苗苗,你如今怎么成了这副模样?若我是不死草,我自然愿意牺牲,可我不是!我要死,也该死在古战场!” 苗衣的目光冰冷地看着议事的诸位仙君,似乎是想找出让她牺牲自己的那个人。 但她心里却在计算着她与静坐在内殿的将夜的距离。 再差一步,再走一步…… “不好!” “她根本不是不想!别被她骗了!拦住她!” 话还没来得及说完,苗衣已经化作一道清澈的绿光环绕在将夜身上。 将夜把肉身献祭给幽梦,自从他的身躯被从昆仑墟带回来后,他就被整日研究着,研究着如何将幽梦从他体内分离。 所以,她已经好久没有见过他一面了。 如今,总算是见到了。 濛濛幽光中,苗衣将额头与将夜的眉心相抵,她双手掐诀,念咒语的声音温柔又义无反顾。 “以我为引,血肉复生。” 顷刻间,绿色的藤蔓缠绕上将夜的身躯,将夜仙君胸前被冰棱刺穿的伤口在重新生出血肉。 炽阳看着远处自愿献祭的苗衣,双目里满是不忍却无奈。 这对少年夫妻,是他看着一路走过来的,可惜今生有缘无份,只能等待来世了。 方才议事的人此时鸦雀无声,谁也没想到这变故来得如此突然。 他们被苗衣的话降低了戒备,而那道小小的绿色身影化作不死草冲过去时,连一点犹豫都没有。 “事已至此…既然将夜仙君的身躯已经复原,那就尽快把幽梦剥离出来吧。” ------------ 第167章 复苏 是日夜间,昆仑墟的冰层下,魔兽开始低啸。 冰面的裂纹一寸寸散开,被镇压冰封万年之久的魔兽终于彻底苏醒。 他们争先恐后涌出冰窟,庞大的身躯结成遮天蔽日的黑云,慢慢向三界扩散。 古神铭文最后一丝微弱的光亮,彻底消失了。 铺天盖地的魔息席卷了整个古战场。 神息之渊的魔族如同密密麻麻的虫子,从地底不断地爬上来。 尽管危机到来得有些仓促,但收到异动的三界都开始有条不紊地准备迎战。 结界是各界最坚实的防线,但除了结界,主动出击,才是最好的防守。 因此,各界除了调遣在结界的成百上千万兵力,各家精锐都在往古战场方向去。 但此时,无数的魔物正从古战场内部涌出,浓郁的魔气让任何人都没有办法踏入古战场一步。 天幕漆黑,入口的魔云驱散了又聚拢,魔物更是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 而等到战场之外第一缕浮光刺破黑暗时,已经鏖战了一夜的众人连冥嵇的影子都没有见到。 渐渐地,许多正在与魔族厮杀的人心中难免生出无力的恐惧。 真的会熬到胜利的那一刻吗。 冥嵇不现身,光是这样耗着他们,也足够让他们精疲力竭地死去了。 远处红色霞光一现,古战场入口上方的魔云被一条黑色巨蛇撕开了一条口子。 妖界众精锐跟着自家尊主的步伐,顺着那道口子往里推进。 有了这个入口,仙界的人倒是好行动了许多。 他们在魔云之下体内灵脉无法运转,被压制得死死得。 但只要开了一道口子,古战场内有他们一角立足之地,他们立即就能炸开大片魔云。 眼见着古战场上方被撕开的口子越来越大,三界越来越多的人进入了古战场,而如洪水一般的魔族大部分都被挡在了古战场之内。 所以,三界自家结界处的防守压力顿时小了很多。 抓住了这一点战机,局势仿佛被瞬间扭转了一般,战场在有条不紊地向前推进,越来越靠近神息之渊。 所有人都在这一刻重新看到了希望,越战越勇。 但没有任何征兆地,古战场开始地动山摇起来。 惊雷从魔云间劈下,裂开的地缝间喷薄出的岩浆掀起数丈巨浪。 尸骸,活人,都尽数被火浪吞没,又卷入地下,什么都没留下。 方才撕开的口子开始回弹,越来越多的人倒在了魔云之下。 “玩够了吗,蝼蚁们?” 一声含带着怜悯的声音从遥远的天穹上空传来,犹如洪钟一般,传遍古战场的每个角落。 在天崩地裂一般的巨震中,神息之渊破土而出了一个黑色的庞然巨物。 “那是……魔尊冥嵇?!” “他怎么是这副模样?!!” 不怪此人发出疑问,连茯月站在大军后方望过去时都惊了一跳。 魔族通常都很丑,丑得能让人做噩梦。 本以为身为魔尊的冥嵇乃是魔族第一丑,没想到他非但不丑还颇有神性。 他有一头银色的长发,从高耸的云层间如瀑布一般流泻下来,黑色的皮肤上布满了金色的咒文。 他宛如一座巨大的雕像拔地而起,盘腿独坐,垂眸俯瞰着古战场的众生,连眼神都带着悲悯。 “小夜,它就是魔尊冥嵇?” 小夜对着远处那尊巨大的雕像龇了龇牙,“就是他!” 话音刚落,那悲天悯人的雕像伸出手,巨大的手掌轻轻一攥,被他拢在手心中人的连骨头都变成了沙砾。 “无趣。” “你们连吾一根手指头都挡不住,谈何阻止吾降临人间?” “奉吾为世间的主宰,才是你们唯一的归宿!” 冥嵇一拳砸落在地面,巨大的震颤从地心传来。 方才撕开的口子瞬间完全闭合,没来得及反应的人被尽数吞没在其中。 生灵涂炭。 屠杀… 这根本就是屠杀… 染衣看着远处结界重新替补上去的三界之人,她手里紧紧攥着花神令,指节都开始发白。 人人都在阻止这场屠杀,为什么她做不到?! 不,她一定可以,她一定可以助神君拿回神力的,既然是屠杀,为何不能是魔族被屠杀! 染衣紧攥的手满是血痕,指甲陷入肉中的斑驳伤口上,花神令终于爆发了璀璨的光华。 茯月看着身侧突然爆发出的耀目光芒是来自花神令,她就明白发生了什么。 染衣终于成功了。 花神令,重新认主了! “染衣!试着感受神息之渊那棵枯树!用你的力量,让它开花。” 手持花神令的染衣,闭目,用努力搜寻着草木的气息。 找到了! 岩浆池的旁边,有一株枯树。 “心念合一,枝繁花胜,开!” 漆黑如夜的神息之渊下,一株枯树在迅速地拔高,抽枝。它从不见天光的地狱里爬出来,长成了一棵参天巨树。 但这还不止。 它的树干刺穿了冥嵇的左手,继续向上生长着,直到长到了压那雕像一头的高度,这时它开始向外延伸,枝条穿透魔云,覆盖在古战场上空。 在它彻底停止生长的瞬间,古战场响起了清脆的铃音。 仿佛万物复苏的韵调。 枯树正在生出叶子,生出花苞。 玄霖看着这一幕,已经猜到了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他转身向后,望着茯月的方向轻轻唤了一声。 “月月。” 下一瞬,万千繁花齐齐盛开,古战场上遮天蔽日的魔云被花云替代。 茯月的心口一阵绞痛。 朦胧之中,她看到无数花瓣连接成串环绕在她的身旁。 神魔时代的记忆在此刻回到了她的体内。 原来,这位神的名号,和她名字也一样,叫月神。 随记忆一同回到茯月体内的,还有她的神力。 她整个人沐浴在金色的华光中,再次睁开眼睛时,眼底满是对众生的怜爱。 “小夜,过来。” 小夜听话地上前,它知道,它与昔日的主人,终于又重逢了。 “月神大人。” 茯月指尖点在小夜眉心的印记上,已变成一架骷髅的神兽乘黄重新恢复了昔日神光。 琥珀色的眸子,黄白相间的兽毛,四爪生风,微风又神气。 ------------ 第168章 诛魔 方才花树驱散了古战场上方所有的魔云,三界众人又重新将魔物围堵在古战场内。 小夜载着茯月向着古战场深处飞去。 冥嵇看着与他同一时代的神族,眼底闪过一丝轻蔑。 “万年前众神联手都只能将我封印,你一个小小的月神,能奈我何?” “冥嵇,你不会明白,诸神与我同在。” 冥嵇的笑声犹如魔音回荡在整个古战场。 “你们神族不是号称怜爱世间万物,为何单对魔族喊打喊杀?你们要救三界,为何不能救救我们?” “月神,救救魔族吧,吾若不做这世间主宰,这世间无人能容得下我们,为何要阻我?” “少来道德绑架,天生坏种不必拯救,还是速速入土为安吧!你死我好大家好!” 没听说过这种腔调的冥嵇一愣。 “何为,道德绑架?你从何处学来这些奇怪的语言?” “从没有你的千百万年后学来的。” “冥嵇,万年前没将你彻底诛杀,给众生留了如此让人惶惶的难题,今日是该了结了。” “苍生剑,听召!” 一柄金色巨剑在茯月面前成型,她手持剑柄,迎风而立。 “四方神玉,听召!” 在战场中心的三位仙守知道时机已至,纷纷召出神玉做的仙器。 月神:“去吧,用神玉共鸣生成破魔阵,去破除这魔孽身前的屏障,然后将一切都交给吾。” “麟霄!” “惊阙!” “泽澜,幽梦!” 三个人举着四块神玉,看着共鸣盘旋升空,连接成破魔阵法。 玄霖和贺兰逸各守一方,此时不约而同向对方施了个颜色。 就是现在。 只要争取到一丝空间,让四块神玉破除那屏障便好。 贺兰逸眼尾曼珠沙华再一次绽放出璀璨华光, 鲜艳如血的花朵中,来自地狱的恶鬼争先恐后地爬了出来。 玄霖纵身跃向空中,苍穹如血,一条大蛇慢慢显形。 数不清的恶鬼用自己的白骨开道,撞向拦在冥嵇真身外的魔族。 玄霖巨尾一甩,数不清的魔兽被一扫而空。 三位仙守看着那条由两界之主共同杀出的血路,无需多言,直接驱使着仙器结成的阵法从那条血路上畅通无阻地飞向冥嵇身前的屏障。 阵法飞过去,附着在那层屏障上的瞬间,三位仙守都感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力。 五脏六腑仿佛都在震动。 但很明显的,冥嵇身前那道屏障开始出现了裂缝。 只要再坚持坚持,就一定会破开的! 三人咬牙死守,调动全身的力量操控仙器。 终于,一声清晰的碎裂声传来,屏障的裂纹变得像蛛网一般。 可是还来不及喜悦,失去控制的幽梦从阵法中脱离,随即被反弹了回来。 破魔阵法力量减弱,三位仙守瞬间被回弹的力量反噬。 他们跌落在地上,吐出一大口鲜血。 明明只差最后一下了! 眼看着方才玄霖和贺兰逸二人开辟出的血路上即将重新堵满魔族,鹤鸣当即拿起幽梦。 “看来幽梦需要有人亲手将它放入阵法里,你们是两个人,我一个人无牵无挂,让我去。” 他看了看常风和孤音,匆匆留下几个字:“多谢一路舍命相伴了,保重。” 在他往那条路上飞掠而去时,突然发现身侧两道身影如影随形。 “什么你一个人,我们一直都是一起的,你负责幽梦,我们两个给你开路。” 贺兰逸一边反手捅穿了一只魔兽,回过身来看到视线中义无反顾冲向冥嵇身前的三人,当即惊道:“你们疯了?!!” 三人身影快得如同残影,异口同声的回答散在空中。 “没疯,会赢的。” 这还是贺兰逸第一次见到他们意气风发的时刻。 虽然行为如同赴死。 从魔族中以血肉之躯穿行而过的三人,举着幽梦将它放入了破魔阵中。 那一瞬间,破魔阵重新启动,屏障彻底分崩离析。 三人的身影被重重魔物淹没,看不见踪影。 屏障碎掉的那一刻,冥嵇还有些不可置信。 他从来没想到,是他向来瞧不起的小鬼给了他致命一击。 屏障一碎,他用持久战消耗三界抵抗之力的计划彻底泡汤。 “慌了吗?可我还没开始呢!” 茯月亲手执剑。 小夜载着茯月,咆哮着,直奔冥嵇而去。 越过屏障后,冥嵇周身散发出的炙热魔息能将人活活烫熟。 茯月胸前的神玉在震颤,不,准确地说,是海神之心。 那颗蓝色的冰晶散发着温和的寒气,保护茯月向冥嵇近身。 “受死吧,孽障!” 在离冥嵇数步之遥的时候,茯月纵身跃起,她举起苍生剑,直指冥嵇。 她眉心的月神印记发出如月华一般的辉光。 众神留给她的遗志此时在脑中一一浮现。 不惜以生命为代价,保护好三界,保护好人间。 “混沌归一,灭!” 那把金色巨剑直直没入冥嵇眉心。 那一瞬间,整个天地爆发出璀璨的光亮。 玄霖看着与遥远的记忆似曾相识的一幕,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是同归于尽。 他看着远处上空的茯月,瞳孔一阵猛缩,声音如同泄了力一般的低哑。 “别…不要!不要!” 他猛地一跃,巨大的蛇影掠向光芒最盛处。 整个古战场在神魔的最后交锋中地动山摇,一道巨大的爆炸声恍若天地毁灭一般。 鏖战中幸存的三界众人都被强大的冲击波震倒在地。 冥嵇的真身在破裂,如同被敲碎的泥像一般在剥落,许多魔兽在痛苦地嘶鸣。 但于此同时,胜利的曙光中,月神如同折翼的蝴蝶在下坠,在她的面前,是一条伤痕累累的黑蛇。 二人同时坠落在尸骸遍地的古战场。 茯月的神力已经散尽,她只保留了一点模糊的意识。 她看到面前的玄霖身上没有一片完好的鳞甲。 她成神时,明明生死咒已经没有了,她以为他会没事的。 可方才在最后一刻,玄霖毫不犹豫地用真身挡在了她面前。 她伸出手,在血泊中慢慢挪到蛇身旁。 玄霖在浑身剧烈的痛楚中睁开眼睛,看到了为他流泪的茯月。 他想为她擦眼泪,但他已经变不回人形了。 他的蛇尾一动就会有破碎的鳞片脱落,但尽管如此,他还是挪动着尾巴,卷住了空中一朵正在飘落下来的花。 他将花送至茯月面前。 “别哭。” “月月保护苍生,我保护月月,我愿意的。” ------------ 第169章 平息 妖域结界处。 正带兵拼死守在结界处的两位护法明显感觉到魔族的力量被削弱了许多。 “看来,我们要赢了。” “有尊主在,什么不行!” 两人也是一身的伤,但仍然不忘拍拍自家尊主的马屁。 也许是魔族太过记仇,派来攻占妖域的都是在重渊宫吃过苦头的左右大将。 不过冥嵇的右大将此前被玄霖杀了,现在新来了个右大将还挺有两把刷子。 古战场的冥嵇被诛后,两位大将实力大大削弱。 本就久攻不下的妖域这下对魔族来说是彻底没了希望。 琅画瞅准时机,一刀解决了同样伤得不轻的左大将。 “手挺快。”问心笑,他捂着腰伤准备给那右大将同样来个一击毙命。 但他将刀没入那右大将身体里时,看到那右大将渗人的一笑。 问心虽然直觉不好,但一时没看出来哪里有问题。 直到他拔刀。 那一瞬间,问心感觉自己眼前的世界变得层层叠叠摇晃不止。 是自爆? 极个别魔族死前的确会有这个技能,拉人同归于尽。 但是那比尊主他夫人口中的中两亿彩票还难遇到,今天让他遇到了? 不会这么倒霉吧?! 不,不是自爆。 问心没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流失,但…… 这到底是什么? 虽然他自己的生命没有流失,但他的修为,妖力在不断地流失,甚至他的妖丹也在越来越小! 他的记忆如同急流一样在一泻千里离他远去!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问心一把抓住琅画的衣摆: “琅哥,你记得给尊主说,是魔族先死的,我没有给他丢人。” 琅画眼睁睁地看着面前方才还好好的问心毫无预兆地倒下去,变成了一条小蛇。 他浑身一僵。 “问心!” 结界前的剩下的魔族在痛苦地哀嚎,他们在一点点消散。 哀嚎声中,琅画捧起那条小蛇,一遍一遍试探他体内的妖力和修为。 可他什么都探不到。 在此之前,他以为他和问心要么一起死,要么一直活到最后,怎么也没想到会是现在这样。 远处有人飞奔而来,跪在他身侧。 “问心!问心!” 琅画看到云桦想救它,但面对一条身上没有伤的蛇,根本无从下手。 “明明没有伤,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问心,你醒一醒啊!” “明明我们已经赢了…” 琅画迷茫地跪在问心的蛇身前,红着眼眶,看着他的蛇身慢慢变得僵硬。 几千载的时光,最后都回到了起点。 他们一开始,都是这样一条小小的蛇。 可这条小蛇,没有第二次机会再长大了。 与此同时,古战场一切的硝烟都平息了下来。 经此一战,月神彻底陨落,神骨开出的花散作天地间最后一点神力洒向尸骸遍地的古战场。 这片已经贫瘠了万年的土地重新焕发出生机,一夕之间开满了长生花。 三界恢复了平静。 自次,神魔时代彻底结束。 这场诛魔大战中无意落到人间的神力点化了凡人的灵根。 凡人修仙的序章开启。 神族与魔族即将变成远古的神话,新的时代,要到来了。 ------------ 第170章 新生 古战场的繁花中现出两个身影。 为首的是位女仙君,着一身浅紫,气质淡雅。 她提着一盏魂灯走在前面,后面跟了个拿着红簿子的红衣仙君。 “司命姐姐,真的能救回来吗?” “自然。” 小七脸上愁云满面。 就在刚刚,茯月和玄霖毫无预兆地在他本本上闪了红光。 天道强加给他的姻缘一线牵任务,完不成要受天谴的。 看来这两人命运多舛缘分曲折,连天道都看不下去了。 可两个主人公,都生死未卜,他怎么牵? 他现在只能抓住司命这个救命稻草了。 小七正走神,面前的司命仙君突然停下来了。 “就是此处。” 茯月消散的地方。 司命仙君举起手中的魂灯,她嘴里念念有词,过了一会儿,一缕魂魄钻进了魂灯。 按命簿上所书,茯月是被一块神玉和玄霖的真身保住了一缕残魂。 但她命不会绝于此处,所以她需要将这缕残魂拿回长生殿投入轮回重塑。 这需要一千年。 不过好在,总归活着的人有个念想。 那蛇妖长寿,一千年,想必他是愿意等待的。 ** 琅画找到自己浑身是伤的尊主时,都不知道该将他怎么带回来。 同样为蛇,他知道鳞片破碎有多痛。 但他看到的尊主,找不出几块完好的鳞片,他几乎不敢触碰他。 但,身体上的伤,也就罢了。 他找不到茯月的踪影,却听到了月神在这场战争中身陨的消息。 那时,他看着尊主,又看着茫茫旷野,几乎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留下来的,总是痛苦的。 琅画把玄霖带回了重渊宫。 重渊宫还保持着数月前玄霖与茯月大婚那样喜气洋洋的场景。 但昔日热闹的宫殿只剩下他与云桦两个人。 尊主和问心都变成了不会动的蛇。 区别在于,尊主还有救,但是问心已经僵了。 虽然,尊主的情况也不太好。 听云桦说,尊主要被封入冰棺中,伤要足足养三百年才好。 能好就好。 尊主若是没了,重渊宫就要散了。 云桦将变成手掌大小的问心带去了他住的地方。 他说,他不甘心,他是医者,却救不了人,没有这样的道理,他一定能研究出来问心到底发生了什么。 琅画也很期待。 于是,重渊宫就剩下他一个人。 一百年后的一天,有人来了重渊宫。 是仙界的人,一身紫衣,手里提着灯。 她说养好了。 琅画问她什么养好了,她不说。 惜字如金,一毛都不想多说。 后来,琅画知道了是什么养好了。 是小少主。 原来尊主一直没有放弃小少主。 小少主白白软软的一枚,躺在魂灯里。 起初琅画是很慌的,尊主不在,夫人不在,他一个满手杀孽的人,怎么养呢。 还真是,真的轮到他来养了。 幸好,曾经问心给他念书,他听到了。 温度要低,保持湿度。 琅画把小少主放在他精心布置过的小窝里。 他好像有新的盼头了。 不知何时,小少主才会破壳呢。 ------------ 第171章 少主 在一个稀松平常平常的晨间,被安置在小窝里的小蛇蛋终于出现了一道浅浅的裂纹。 这个发现让琅画在原地愣了足足半炷香。 这座沉寂已久的妖宫,终于不是他一个人了。 小少主破壳可谓是历尽了百劫千难,琅画一上午什么也没有做,就守护在小窝旁边。 终于,他看到了一个小小的脑袋从裂痕里探了出来。 碧色的眼睛,青色的鳞片,没有一丝杂乱的色彩,刚破壳的小蛇身体还有些透明,看起来就像一枚通透的青玉,漂亮极了。 琅画看得有些发怔,良久,他伸出指尖,伸到小少主面前。 “嗷呜”一口,小少主咬人不带犹豫的。 琅画指尖冒出两个血珠,又被蛇信子舔了去,他这才如梦初醒一般。 “少主,是不是饿了。” 问心念给他听的书里说,妖族不与普通蛇类一样,天赋越高的小蛇越需要大量补充灵力。 他在重渊宫准备了一屋子的灵果,终于派上用场了。 琅画去搬运灵果的路上,心中是按压不住的欢欣。 等尊主醒过来见到小少主,一定很开心。 琅画刚把一只足足有他拳头大小的果子放在小少主面前,那条小小的青蛇就迫不及待咬下了一口。 整条蛇立起来都还没有果子高,此时小尾巴卷着硕大的一只果子,小脑袋趴在上面小口小口地咬,看得人心都快化了。 琅画一直注视着整只果子被消灭的全过程。 小少主精力有些不太够用,吃饱了就卷成一团睡觉。 琅画一直待在它身旁,目光没有移开过。 只是看着,就好像能感觉到幸福。 从今以后,重渊宫总算不那么冷清了。 小少主睡着的时候,琅画亲手做了些攀爬架添置在小少主的窝里,用的都是无界中有价无市的好木材。 看得出来,小少主很喜欢。 天赋高的蛇生长也会极快,而按照小少主的生长速度来看,它不是天赋高,而是天赋极高。 半神半妖的血统,想不高也难。 所以小窝换了又换,里面用来解闷的玩具也要重新做。 不过琅画很乐意做这些事情。 他是玄霖的下属,保护和照顾小少主是他的责任。 小少主也非常有灵性,养了大半年后,她自然认得了琅画,爱爬他的手,有时缠在他脖子上睡觉。 琅画会带他去玄霖沉眠疗伤的冰室,让它感受父亲的气息。 每到那时,小青蛇显得格外兴奋。 在一日傍晚时,平日最喜欢在这个时间点玩耍的小少主变得恹恹地。 琅画慌了神,他寻来了云桦,云桦告诉他,那时要蛇蜕。 蛇蜕过后,便可以开始修炼了。 修炼到一定地步,就可以化形,不过,那需要很高的修为。 琅画看着痛苦地缩成一团的小少主,虽然知道这是必经之路但仍然心焦不已,他守了一夜,终于看到一层透明的蛇蜕完全脱离。 蛇蜕过后,小少主长得更大了,立起来能到它的腰际,吞下一整个灵果也毫不费劲。 他引导小少主修炼,先从最简单的控制体内灵气开始。 他此前话少,表达起来很生硬,所以更多的时候,是小少主支棱着身子,歪着头看他,碧色的眼眸里满是疑惑。 琅画只好一遍遍亲身示范,好在只是他的表达有问题,小少主悟性很高,什么都不用再教第二遍。 妖族长寿,这样的日子日复一日,又是一百年后,云桦兴冲冲地找来了。 小少主看到这个有过一面之缘的人,很是好奇,而且它能感觉到,此人身上有草木的香气。 所以云桦刚来时,就看到青影一闪,昔日只有一点点的小少主张着尖牙对准了他的头。 “小少主!!琅画救我!!” 起初小青蛇的确是因为香气想咬的,但是现在它看了云桦的反应,觉得装出要咬它吓吓他更好玩。 于是云桦被喜怒不定的小少主吓得脸色惨白,刚才兴冲冲找过来的劲头都没有了。 琅画作为下属,自然不好对小少主的行为说什么,不过看在云桦实在吓得不轻后,他勉强挡在了一人一蛇中间。 背后被扯了扯,琅画回头看,是没了乐子的小少主把他的衣摆咬烂了泄愤。 琅画莫名笑了笑,只不过略显僵硬。 小少主还真是活泼,有几分尊主夫人的性子。 “云桦,你今日怎么来了?” 云桦终于缓过神来,于是脸上神色又十分高兴,他说:“我终于知道问心为什么会那样了!!” 琅画一怔,他心里下意识有些惶恐,但从云桦的表现来看,应该是好消息,他松了一口气,问道:“为何?” “我寻遍三界古籍,终于在一本书上看到,魔族除了自爆的天赋,还有回溯。” 琅画:“回溯?” 云桦点头,“不错,所谓回溯,就是让一个人在现在的时间变成过去的样子,问心正是被回溯到了小少主这个时期!” 琅画彻底震惊了。 小少主这个时期?! 刚开灵识,刚经历过蛇蜕,刚开始修炼?! “那他人呢,还活着吗?既然是回溯,为什么会变僵硬?” 云桦:“你别急,他没事。” 云桦先给琅画下了一颗定心丸,不过此时的他看起来好笑又好气,语气十分无奈。 “他当时变僵硬是因为……他被回溯成了一条小蛇,而我们两个修为太高,对他的威压太强,所以他自我保护…冬眠了。” 听到这个答案,琅画也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他与云桦当时看着僵硬的问心,绝望了多久,痛苦了多久,从来没想到过他是冬眠了。 “不过,虽然说他没死,只是被回溯了,但他的这几千年的修为,都化为泡影了。”云桦的语气变得很惋惜。 任谁辛辛苦苦几千年,一夜之间所有的努力全部打了水漂,都会不好受的。 不过那场诛魔大战,三界损失惨重,能保住一条命,已经是好事了。 琅画:“现在三界太平,没了修为可以再慢慢修炼,只要问心无事就好,那现在他…醒过来了吗?” 云桦摇头,“还没有,恐怕还需要再养养。” 琅画看了一眼自己已经碎成渣的后摆,觉得自己养两条蛇恐怕是应付不过来,于是他问道:“你养吗?” 云桦莫名脸一红,“你问这个做什么?自然……我身为医者,自然要好好照顾病人。” 琅画觉得云桦这意思是他会接手,于是放心了下来,缓缓点头,“哦,好。” ------------ 第172章 茯瑶 云桦的住所在栖霞山,他在桃林中建了个木屋,屋子里都是医药典籍,还有一箩筐的草药。 有时琅画会带着小少主去栖霞山,带它吸收天地灵气,也去看一看问心。 问心还在冬眠,小少主的个儿头都比他大了。 小少主刚开始见到和它同为蛇形的问心,还觉得他还有点儿意思,但时间久了,问心仍然一动不动,她失去了乐子,也不爱来栖霞山了。 云桦重新过起了养蛇的隐居的生活。 三百年至,疗伤的冰棺到了可以重启的日子。 云桦撤走了他铺在冰棺内修复鳞片的医术,打开了冰棺。 琅画带着小少主在一旁静立。 冰棺打开后,玄霖安静地躺在棺内。 他双目紧闭,散开的墨发一直垂到腰际,三百年的沉睡让他的面容看起来愈发疏冷。 在玄霖睁开眼眸的那一刻,云桦和琅画都跪地。 “恭迎尊主!” 玄霖沉眠之后,妖界从未再历新主。 因为妖界人人都知道,他们强大的妖王会回来的。 他们等这一刻,等了三百年。 玄霖从冰棺中站起来,往左看去,看到了昔日亲信。 但却只有两个人。 记忆在回笼,三百年前一场惨战,也许他心里已经有了一个猜想。 但意识多清醒一刻,便会愈发心痛。 因为他还活着,可是他还活着啊。 他活着,那茯月呢。 “我的夫人呢,她在哪里?” 即便知道此事是最沉重的话题,但云桦和琅画显然都没想到玄霖第一句话便问的这个。 于是所有的缓和之计都在沉默中烟消云散。 玄霖看着默然不语的两人,抬起指尖揉了揉眉心。 “本座…” 玄霖跨出冰棺,刚说了两个字,就感觉到衣摆被扯了扯。 他木然低下头,看到一条小青蛇。 小青蛇牙口很好,咬住他的衣摆不松口,一双碧色的妖瞳看着他。 在一刹那间,玄霖有种很奇怪的感觉,但他此刻太过失魂落魄,已然头痛欲裂,顾不得想什么,径直往前走。 “尊主!”琅画看着被抽走力气游魂一般的玄霖,喊道,“尊主,它是小少主!” 冰室内寂静了足足三秒钟,玄霖眸子里终于燃起一点微光。 他看着那条咬着他衣摆的小青蛇,眼里满是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尊主,两百年前,冥河的司命仙君来重渊宫留下一盏魂灯,是魂灯保住了小少主。” 这下玄霖彻底确信,面前这条小青蛇就是他的孩子。 那盏魂灯,给他的生命留下了最后一丝温情。 玄霖蹲下身,低头注视着小青蛇,然后朝它伸出手。 小青蛇看着面前庞大的黑影,虽然有些发怵,但它感觉到了一些与生俱来的亲切感,它似乎在哪里见过这个人。 它慢慢爬上玄霖的手臂,支棱着身体与他对视。 它竟然看到这个感觉冷冰冰的人对它笑了。 在那一瞬间,小青蛇想起了自己在哪里见过他! 在魂梦里! 在魂梦中,它只会见到父亲与母亲,那这个人一定是父亲! 怪不得这样一只强大的同类会对它笑呢。 父亲长得真好看。 可母亲呢?虽然它在魂梦中还见过母亲,可若不再次看到她,她是想不起来母亲的样子呢。 玄霖曲起指节轻轻蹭了蹭小青蛇的下巴。 琅画看着难得温馨的一幕,道:“尊主,小少主已经破壳近两百年,可属下不敢贸然称呼小少主,所以,它还没有名字。” 玄霖看着手上这条漂亮至极的青蛇,目光变得悠远,沉吟良久,他道:“你母亲怀着你的时候,很辛苦,与她姓吧,字就取瑶,此字有美玉之意,茯瑶,扶摇。” 愿你扶摇直上,不受任何拘束。 “茯瑶,好名字。”云桦乐呵呵道,“尊主再取个小名吧,现在小少主还小,唤小名显得亲昵些。” 玄霖目光柔和下来,指尖又蹭了蹭茯瑶小小的脑袋。 “小名,就叫思思吧。” 云桦和琅画都愣了一瞬,旋即,云桦一边鼓掌一边捧场,“好好好,小名是尊主专属了,我们没这个福气也不敢直呼小少主小名。” 玄霖眼睫低垂了一瞬,手臂托着扶摇走出了冰室。 见琅画还愣在原地,云桦拍了拍他的肩膀,“愣着干什么,跟着尊主出去啊,你不给尊主交代一下这两百年小少主的成长路线吗?” 琅画回神,一边跟着云桦一边道,“名字…” 云桦疑惑:“名字怎么了?这瑶字不是挺好的吗,寓意也好,喊起来也顺口。” 琅画摇头,“不是说取得不好,我怎敢质疑尊主,我只是觉得,大名和小名,都太像女孩子的名字了。” 云桦张大嘴巴“啊”了一声,下巴差点儿掉在了地上。 “不是吧琅大护法,你…你跟着小少主两百年,不知道她是雌蛇?” 云桦跟看怪物一样看着琅画,现在他相信这人是真的一根筋了而不是故意问些让人为难的问题了。 琅画脚下步伐一顿,“你说的,是真的?” “大哥,我骗你做什么?你不信我也要信尊主啊。” 琅画难得把慌张写在了脸上,他皱了皱眉,道:“那我…” “那你什么?”云桦疑惑道。 琅画记忆里闪过小少主爱跟着他但他需要沐浴更衣,觉得都是同类+同性就每避嫌的场景。 “我…”琅画看着面前仍然一脸不可思议的云桦,他别开眼,摇头,“没什么。” 云桦受不了似的摆摆手,“这都认不出来我也是服了。早说让你和问心多学点那个书,一个比一个犟,尊主怎么受得了你们两个的?” 琅画一抿唇,“认不认得出来又何妨?她永远是少主,我需要做的事情又不会变。” 云桦一想也是,但余光里尊主已经走出了二里地也不想纠结这个问题了,他拽了拽琅画,“快走快走!” ------------ 第173章 轮回 带玄霖看完茯瑶的小窝后,琅画还展示了由于体型变化而被废弃的蛇爬架。 玄霖看着角落一个落灰的小木架,他走过去拿起来放在手中端详。 还没有他的手掌大,定然是它刚破壳的时候,他在循着摆放的次序一一看过去,仿佛都能想到每一个架子,他的小乖又长了多大。 等回过身,茯瑶已经睡着了。 玄霖没将她从自己的手臂上移开,就坐在骨椅上,温柔地看着它。 思念如潮水一般将人浮起又将人溺毙,夜色深处,格外难熬,他静坐了一夜,煎熬了一夜。 第二日晨间,茯瑶用尖牙轻轻咬了咬玄霖的指尖,在琅画的指示下,他亲自拿了灵果来,看它大快朵颐。 玄霖看着比往日清冷不少的重渊宫,终于问道:“问心呢。” 他已经做好准备听到不好的消息了,却没想到琅画说了三个字。 “他没事。” 玄霖给茯瑶塞灵果的动作一滞,“那他人在何处?” “云桦在养他。” 玄霖墨眸一抬,无声看了一眼琅画。 当初培养亲信,觉得一个话太多所以找了个话少的,现在看来话少的也有些过于少了。 索性琅画虽然话少但嗅觉灵敏,察觉到了玄霖的意思后,立即道:“尊主,问心他中了魔族的回溯,变成了一条小蛇,现在还在冬眠,和云桦住在栖霞山,他也许已经…没办法再为尊主做事了。” 玄霖依稀记得这个天赋。 他淡淡摇头,“无事就好,现在也不缺他做什么。” 玄霖想,他现在应该去一趟冥河。 哪怕没有他想要得到的答案,他也该去谢谢司命。 当初他看过魂灯,若没有司命出手,思思绝无可能这么快养好。 所以,他心中还存了些希冀。 既然如此,那茯月是不是该有希望,回到他的身边。 无论用什么换。 玄霖对琅画道:“我要去冥河长生殿,你照顾好思思。” 琅画点头,“属下定然寸步不离跟着小少主。” 玄霖走了两步,又道:“琅画,我不在的时候,重渊宫只你一个人撑着,还把思思照顾得很好,你想要什么,本座都会给你承诺。” 琅画怔然一瞬,旋即摇头,“当初是尊主收留我,我才有了去处,才能活到今日,我什么都不要,只求尊主能让我一直留在尊主身边。” 玄霖回头看了一眼茯瑶,眉眼一柔,道:“如果我不再需要谁跟着我呢。不过,本座想把你留给思思,你可愿像效忠本座一样效忠于她?如果不愿,就当本座没有说过。” 琅画一怔,旋即将左手放在心口,颔首,“一切旦凭尊主吩咐,属下会誓死效忠少主。” 玄霖淡淡一笑,“如此便好。本座除了这座重渊宫,剩下的有价值之物,就只有你与问心了。有你在思思身边,本座才会放心。” 琅画蓦然觉得这话仿佛在托付什么,但他再次抬头时,玄霖的身影早已经消失了殿中。 他回头看少主,青色的小蛇,正竖着脑袋看着玄霖离去的方向。 ** 冥河虽然是仙界地盘,但由于在地下,所以也不尽然是仙气飘飘,反而融合了鬼族的风格,有些阴郁。 一条漂满了小船的河流环绕着每座殿宇。 那河流是透明的,小船的倒影能看得一清二楚。 他记得,长生殿在河流源头处。 于是玄霖一个人逆着河流往上。 他看到了三生树的倒影。 饶是玄霖已见过世间太多让人震撼的景色,但他抬头时,眼底仍然有惊艳之色。 一棵巨大的蓝色花树,上面坠满了红色的花笺。 这是结缘之地,在三生树上刻下名字的人,来世可以重逢。 可惜,他与茯月殊途,无法刻下名字。 三生树上坐了个红衣少年,拿了本红簿子,似乎在等人。 玄霖转过身准备默然离去,没想到那红衣少年眉眼一亮,惊喜地对他“哎”了一声。 “别走别走!妖尊别走!” 玄霖驻足回望,那少年大喜过望地跑到他跟前,“司命姐姐说你今日回来,让我在此处等你,起初我还不信,原来是真的。” 玄霖听到司命二字,心中那点渺茫的希望俞烧俞烈,仿佛呼吸都跟着艰难起来。 “你认识司命?她知道我要来?!她在哪里,带我去见她!” 小七被突然躁动起来的玄霖吓了一跳,他抱着红本本后退了一步,“你别急,我自然带你去长生殿。” 玄霖喉结滚了滚,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 “好,有劳。” “不敢不敢,世人都该向妖尊大人与令夫人道一句谢才是。” 小七带着玄霖逆着河流往上,迈过了一座座拱形小桥,终于到了长生殿前。 殿内十分静谧,只有小船游动的声音,司命站在水池畔,在为小船点灯。 “你来得正好,令夫人这次的轮回,要开始了。” 玄霖心脏骤然一紧。 他快步走到池边,看到一盏小小的船,船头灯火轻晃,顺着水流跨过一道拱门,正要和殿外河流里的小船汇合。 “司命仙君的意思是,我的夫人,她没有死?” 司命点头,“是。神玉长命锁和你的真身护住了她一缕残魂,天道认为这救世主不该命绝于此,本君自然按照天道所示,送她入轮回重塑魂魄。” 玄霖看着那小船飘远,眼底神情虽痛苦却多出许多希望。 “那现在,她的魂魄如何了?” 司命:“这是第四世,十世轮回方得圆满,玄霖,你还需要再等七百年。” 所有的不安都落了下来,玄霖的指尖都在忍不住颤抖,“她能回到我的身边就好,别说是七百年,就算是七千年,我也愿意等。” 司命看了一眼玄霖,眼底闪过一丝惊讶,但也转瞬即逝。 她在生死交界之地,司轮回转世一道,看过太多圆缺,等闲之情已不能让她有所触动。 她淡淡一笑:“如此,便好。” “她轮回,会去何处?” 司命又点了一盏灯,道:“去凡间,变成草木,亦或石头,总之变不出有感情的事物,一百年一世。” 玄霖看着小船越飘越远,直到变成一个小黑点再也看不见才收回视线。 “我可以去凡间找她吗,会不会破坏她的轮回?” “自然不会,不过她在何处本君也不知,你要从大千世界寻一草石,何其不易,何况她不会对你有所感受,不若就在妖界等她回来便是。” 玄霖摇头,“只要她是茯月,无论变成什么,我都想去找她。” 司命不再劝说这固执的大妖,“好罢,如今凡人可飞升成仙,所以三界也没什么禁止下凡的戒律了,不过你是只大妖怪,别轻易露了踪迹,否则吓坏那群捉妖的人就不好了。” 玄霖点头,“还有一事,要多谢仙君,若没有仙君,我与茯月的孩子,恐怕也只能凶多吉少了。” 司命没受这谢,“非是我出手相帮,我只是做我该做的事情,但多亏了茯月,若没有她,三界现在存在与否还尚未可知。” 她笑着看了一眼玄霖,“如今你这夫人的名号,倒比你响得多。” 玄霖终于勉强露出了点笑意,“我夫人自该如此,她勇敢,善良,值得世间所有的一切夸赞。” ------------ 第174章 化形 玄霖回到重渊宫后,与琅画理了理近来妖界大小事物。 如今凡人修仙,三界与凡间之外多出来个修仙界。 五界大致太平,惨战过后,大家都格外珍惜来之不易的和平,都各自安居乐业,没什么异动。 不过修仙界但是有人见妖就除,不分黑白,如此值得妖界出手。 至于戒律解除后,去为祸人间的妖怪,有凡间捉妖的人来收,倒也自有善恶平衡一道,他们不会插手。 要惩治不分黑白的人可以算是个简单的差事,孙所以妖界算起来已经没什么大事。 如此,玄霖可以放心地去人间。 他唯一放心不下的,只有思思了。 蛇族向来淡血缘,玄霖在崽崽和夫人之间选择了夫人。 不过他寻到茯月在凡间的化身后,会在妖界凡间来回穿梭,夫人要陪,孩子也要带的。 尤其思思天赋很高,他要好好引导修炼。 在交代完所有的事情后,玄霖就去了凡间。 茯瑶看着重渊宫没了的父亲的身影,伤心了一阵子又被新的法宝吸引了目光。 玄霖把所有重渊宫藏宝阁的钥匙都交给了琅画,让他带着思思随便玩。 看着随便一件都是极为罕见的珍宝但被思思拿来当玩具甩来甩去时,琅画心里想的不是暴殄天物,而是,小少主开心就好。 五十年后的一个黑夜,玄霖她踏着血色重新回到了重渊宫。 他虽然很疲惫但明显心情很好。 琅画知道他找到了茯月。 此后的五十年,玄霖每天在重渊宫和凡间之间来回奔波,一边带着思思修炼,一边思念自家夫人。 思思进步十分神速,连玄霖都有些惊讶。 按照这个速度,思思就可以化形了。 预估的也的确不错,在茯月第七世轮回时,思思化形了。 那是毫无征兆的一天。 玄霖还没找到这一世的茯月在何处,所以他并未在重渊宫中。 而此时琅画也正好去处理了一桩恶妖祸世的突发状况。 思思一个待在重渊宫,攀着花藤荡秋千玩得可好了,忽然感觉浑身都变得很怪异。 灵气和妖气都在暴动。 她的体温在升高,浑身燥热。 她从花藤上坠下来,嘶鸣着,满地打滚儿。 琅画回来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状况。 他脸色一白,飞奔到那条痛苦痉挛的青蛇旁边,“少主!你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思思张开蛇牙一口咬在琅画的腕间,尖牙扎破了皮肉,还有些钉入了骨头里。 琅画跪在思思旁边,只闷哼了一声,没移开手,用另只手一秒不停地检查是哪里出了事情。 体内灵气和妖气都在暴动,琅画先施法替她稳住窜动的灵气,然后沉声道,“少主,稳住心神,想想尊主之前如何教你的。妖气暴走时不要一味压制,否则体温升高,自己会先受不了,顺着经脉梳理。” 混乱之中思思一边加重牙口一边梳理着妖气。 过了一会儿,她感觉的确很有效果。 但是,更加怪异感觉传了过来。 她觉得自己在变长,眼睛在变大,能看到的东西都多了不少,而之前在她眼中的庞然巨物就在变小。 尤其是这个被叫做“狼花”的人,他逐渐从高出自己一半变成了只高自己一个头。 思思兴奋地以为自己变成大蛇了,低头看了看自己,碧色的眼眸中倒映出的是雪白的肌肤,青色鳞片一个都没剩下。 “呃,这是什么?”思思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在问完之后,她变得更疑惑了,因为她居然能发出声音了。 方才忍痛垂眸为思思梳理灵气的琅画感觉眼前景象一变,还听到了一声清脆的女音,他茫然抬起头,看到一个少女好奇地蹲在他面前看他。 琅画呼吸一滞,在地上看了一圈没找到少主的蛇影,心里正发寒时,又听到面前的少女唤他。 “狼花?” 少女歪着头,一副涉世未深的模样歪着头看他。 琅画在看清楚少女碧色的眸子后,才震惊地意识到了一个事实。 少主她,化形了。 琅画蓦然垂头,“少主,属下在。” “你叫狼花?” “嗯。” “那你是我的什么?我感觉到我父亲,但你不是我的母亲。” 琅画眼睫颤了颤,“我是少主的下属,也可以叫奴仆。” “那是什么?” 琅画解释道:“是少主可以随便命令我的意思,属下不会不从,也不敢不从。” 思思对着琅画左看右看,“那我现在命令你抬头。” 琅画瞳孔一震,感觉马上要打自己的脸了。 “少主,属下现在…还不能抬头,属下还是先吩咐侍女为少主拿套衣服来吧。” “来人!!” 思思撇了撇嘴,“骗子,等父亲回来,我要向他告状,说你不听我的话。” 琅画呼吸一颤,“不可!少主不能告诉尊主!” “为何?” 琅画直觉少主要把这事告诉尊主的话,尊主会打死他。 虽然在妖界之人眼里,坦诚相见倒也不算什么,只要不露本体就问题不大。 但这是谁,这是少主,他又是什么身份? “你不仅不听我的话,反倒还命令起我来了,狼花,罚你今日多拿十个果子给我吃。”思思叉腰命令道。 琅画:“……” 琅画:“少主,不可以的,这是尊主的规定,从你开始修炼后,就要限制灵果的食用了,体内灵气要靠自己勤加修炼,如此才能稳住根基。” “你听我父亲的话,还是听我的话?” 琅画思考了两秒,诚实道:“以尊主为大。” “嘁,没劲。”思思捋了一下自己炸毛的头发,看到几个侍女拿着衣服走了过来。 她摇了摇手指,“不要这个。” 侍女的步伐顿了顿,看向琅画。 琅画垂着头,侧目道:“看我做什么,少主的话听不懂吗,去换一套。” “那还请少主明示,想穿什么样式的?” 思思想了片刻,指了指琅画身上的衣服,“我要这种的,父亲大人也穿这个,我也要穿。” “是。” “等等,把少主带回房间更衣。” 侍女上前来簇拥住思思,思思则看着跪在地上的琅画,道:“你不许动,我去穿好,就过来。” “属下遵命。” ------------ 第175章 爹爹 做蛇的时候自在得很,一身鳞甲纯天然,此时要穿上衣服,感觉哪里都不适应。 所以思思刚换上衣服的时候,觉得浑身都痒,边走边笑。 侍女见了也忍不住捂嘴偷笑。 “不许笑!” 屋内立刻噤了声。 “少主,奴婢服侍您梳头,少主想要个什么样式的?” 思思不懂这些,摇头,“不知道,快梳,我要出去!” “是。” 梳好了头,路还走得不好的思思又被重新扶到了殿中。 小少主穿的戴的样样精致,连带着梳头收拾了大半天才好,出来后琅画还端端跪在原地。 她们自然是知道小少主一句无意的话让琅大护法跪了许久。 但哪怕是从前的尊主,也已经很久没让大护法跪那么久了。 但看大护法脸上一丝异样也无。 “你怎么还跪着?”思思感觉很奇怪。 琅画看到玄色的衣摆晃到了他眼底,他道:“少主吩咐过属下不许动” 思思大惊,摇头,“我是让你不准离开这里,不是说你一点儿都不能动,你站起来。” “是。” 琅画听话地站了起来,片刻后,他还是解释道:“是跪还是站,属下都会遵命,无任何分别。” “可是跪着疼呀,我方才跪了一小会儿,这里疼。”思思指指自己膝盖。 结果她一低头,看到琅画流血的手腕,上面两个血洞她异常熟悉,仿佛是她难受时的杰作。 她一把抓住琅画的手,“你受伤了,别担心,我找父亲救你,你先别死。” 琅画默默收回手,“谢少主关心,属下无碍,还没到死的程度。” “那你怎么样才能活过来?” 琅画:“……少主是想说伤口怎么好吗?属下每天疗伤的话,过几天就会好了。” “哦。”思思若有所思接受了伤口,疗伤这种新词。 良久无言,琅画不经意间抬头,那一刹那他神色有些怔然。 小少主一眼就能看得出来是谁和谁的孩子,眉眼和夫人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但动起来的神态却俨然有尊主的那份邪气和冷锐,碧色的眸子灵动到不行。 “看我做甚?” 琅画猛然回神,低下头,“属下无礼。” “我只是在问你为什么看我?为何道歉?” “因为,少主是少主,属下是少主的仆从,自然不该盯着少主看。” “做人好多规矩。”思思很不解,“我是蛇的时候你总盯着我看呢,现在不行了?” “属下……” “不然我们都变回蛇吧!”思思眼睛亮了亮,看到一旁的侍女,命令道,“你们也变成蛇!” 妖侍为难道,“少主,可我们不是蛇。” “那你们是什么?” “奴婢是兔妖。” “奴婢是猫妖。” “没关系,有什么变什么,现在父亲大人不在,我最大,听我的。” 一旁的妖侍为难地看着琅画,希望大护法拯救他们于水火。 但大护法只会遵命。 他先变成了蛇。 “你是白的!兔子也是白的,就我是青色的,哈哈哈哈!” 小少主玩得不亦乐乎,那些兔子化成原形本能怕蛇,偏偏小少主还追着她们跑。 “大护法救命!” 琅画没办法阻止,知道少主不会真的吃兔子,他只把自己盘成了白白一盘蛇,静静地待在原地看着面前鸡飞狗跳的一幕。 小少主化形之后,活泼程度好像加倍了。 于是玄霖回来的时候,一进重渊宫就看到一地的小动物,乱糟糟的,兔毛和猫毛在空中乱飞,连自己素来沉稳的的左大护法都在里面。 玄霖感觉头皮一炸。 “这是在,做什么?” 殿内气压低沉了一个度,方才的鸡飞狗跳瞬间安静了下来。 思思眼睛一亮,“嗖”地一下飞到了自家父亲大人面前。 “爹爹,你回来了!” 意识到声音是从面前的小青蛇的嘴里发出的后,玄霖瞳孔一颤。 “思思,你…” 下一秒,他面前多出个黑发碧眸的少女,仰着小脸儿看他。 看着与茯月有八分相似的眉眼,玄霖心尖一颤,连呼吸都窒住。 这是他和茯月的孩子。 他愣了半晌后,僵硬地抬起手,摸了摸思思的头,柔声道: “思思,你化形了。” “对呀爹爹,是狼花他帮我的。” 玄霖脑子里没搜索到任何一种花可以帮蛇妖化形,于是笑着问道:“思思在说什么花?” 思思没懂自家父亲大人为何突然说起了花,于是也疑惑了起来。 两人身后传来琅画的声音,“尊主,少主说的,应该是属下的名字。” 玄霖:“……” 玄霖:“思思,爹爹不在,你害怕吗?” 思思摇头,“不害怕,很简单的。我知道爹爹要陪着娘亲,有狼花帮我就好了。” 玄霖无奈地摇头,“思思,他叫琅画,第二个字要咬重些。他从数千年前就跟着爹爹了,你现在还小,唤他一声琅叔吧。” 思思点头,“好!思思知道了。” 玄霖把目光移向身后的琅画,“不变回来还要做什么?” 琅画的身形一下拔高,“尊主,是属下失职。” “你先说今日是怎么回事吧,本座在凡间感觉到了异样所以赶了回来,原来是是思思化形,但是本座绝没想到会看到这副场景。” 思思自然知道自家父亲大人虽然宠溺自己,但宠溺之中也是兼有严厉的。他指导自己修炼的时候会变得很严肃,就如同现在一样。 “爹爹别生气,是我命令他们变回原型陪我玩的。” 玄霖阖了阖眼,“胡闹。琅画,思思还小,你也跟着胡闹吗?” “属下失职,只是少主之命,属下不敢不从。” “本座让你效忠于她,不是让你唯命是从,至少现在不是,她还小,有许多事都不懂,你作为本座的大护法,也有教导之责,虽然她今日本意是嬉戏,没有任何玩弄之意,但如果一味溺爱放纵,养成一副顽劣的性子,将来如何向夫人交代?” “尊主,属下知错。” “罢了,本座今日就在此说清楚,思思也听好,在你还没能独当一面之前,你太过荒谬的要求,他可以不从,他只需保护你,不必陪你胡闹。” 玄霖目光落在思思身上,“思思,方才爹爹说的,会让你不开心吗?” 思思摇头,“不会的爹爹,方才我强迫她们化形,明知她们害怕却还追着她们,本来就是我不好,我以后不会了,我会变得很好,让娘亲喜欢我的。” “爹爹,娘亲什么时候来看我?” “思思是个很乖的孩子。”玄霖将思思拥入怀中,他需要弯下腰才能抱到她。 玄霖喉结滚了滚,压下心中在翻滚的思念。“很快,我们就可以见到娘亲了。” 思思正想问问爹爹有关于娘亲的事,但她一偏头看到了爹爹眼底很深很深的难过,就止住了话头。 但她还想起了琅画手腕上被她咬出的伤,于是她拽着玄霖的袖子撒娇:“爹爹,你救救琅叔好不好?” 听到这话的玄霖一凛,看向琅画,“救他,他怎么了?” “她被我咬伤了,要救伤。” 玄霖不禁笑道,“思思,是治伤。” “好啊,那就治伤,爹爹治一治!”茯瑶把琅画的手腕往玄霖面前一举。 琅画躲都来不及。 果然,尊主看到他的伤口沉默了两秒。 他和尊主受的伤都是比这严重好几倍的,受致命伤都不敢多劳动尊主治伤,现在伤点筋动点骨流点血居然能闹到尊主面前? 琅画尴尬地被迫举着手,“尊主,我还是自己疗伤吧。” “按按思思说的来。”玄霖指尖一挥,琅画的伤口肉眼可见地愈合了起来。 思思放下琅画的手臂,欢快地鼓掌,“爹爹最好了。” 琅画默默收回手,低头看着自己愈合的手腕处,眼底有一抹微光闪过。 其实,这种不会威胁到经脉运转的伤他以前和问心都懒得特意去疗愈,放着放着也就好了。 今日是少主,让他的伤好得这么快。 ------------ 第176章 模样 思思刚化形,玄霖虽然还没有找到这一世的茯月在何处,但他还是在重渊宫待了许久才去了凡间。 他教思思很多妖术,思思领悟能力很强。 看着日渐强大的思思,玄霖心里也十分欣慰。 他虽然不一定要让思思变得很厉害,如茯月所愿,她只要健康快乐就好。 但思思既然有如此高的天赋,她自己也有这个意向,所以将她培养成下一任妖界之主,也只是时间问题。 玄霖走后,思思开始了成为妖王的必经之路。 单挑各大妖族首领。 虽然她将她父亲和母亲大人的名号说去出,她茯瑶的名字也会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那是属于父亲和母亲的荣誉。 她的名头,她要自己来争。 她要天下五界都知道她茯瑶的名字。 在茯月轮回八世时,茯瑶已经打遍妖界无敌手,开始进军仙界。 听说仙界从凡间飞升上来一个天才少年,她要去会一会。 于是这一会,茯瑶第一次吃了苦头。 因为妖界地形她熟悉,但她和那人约架是在仙界,她也不熟悉仙族的招式,第一回合败得很不体面。 茯瑶不服,再战,还是败。 第三回合,她赢了,但她能感觉到那人在放水。 她“嗤”了一声,“呵,你少瞧不起人,等着吧,下次再见,我三招就掀飞你。” 那人摇头苦笑,“小妖真是猖狂,不过,我还有一事要问你!” 那人白衣一闪就闪到了茯瑶面前,剑刃架在他颈侧,“你脖子上所配神玉,应该是仙界之物,为何沦落到你手中?” 茯瑶很不爽道:“我配什么与你何干?谁与你说这是仙界之物!把剑拿开,否则下次我就不是挑飞你,而是杀了你。” “你避重就轻还口出狂言,焉知此物是不是来路不正?” “我正你大爷的!”茯瑶也没管脖子会被剑刃划伤,一拳砸在那人脸上。 那人似乎没想到有如此不讲武德之人,一时愣在原地。 茯瑶更是生气,她脖子上戴的玉,是她母亲的东西。 父亲说这神玉本来是个长命锁,护了母亲一次就碎了。 父亲用仅能找到的一块碎片为她做了个坠饰,也好让她做个念想,没想到被这人胡诌。 真是气死她了! 但她又不想报母亲的名号。 两人正僵持间,茯瑶看到少年身后走出来一个仙君,模样极为肃正,她本以为那仙君也只会给那少年撑腰,不会管她一个妖如何。 没想到仙君唤了一声,“沈羡,不许凭口诬人。” 被唤作沈羡的少年愣了愣,回身行礼,“常风仙君。” 常风看着茯瑶,目光在她身上定格了两秒,旋即什么也没说移开眼,对沈羡道:“旁的妖族若有神玉也许你还有深究的地步,但至少她这玉,来路很正,有我做保,你若信我,便该给她道歉,你若不信,自去求证便可。” 沈羡听出这话中意,问道:“仙君可是认识此妖?” 常风摇头,“不认识,我今日第一次见她,但我认得这玉,不必多问,赔礼吧。” 沈羡倒是能屈能伸,他收回剑,态度摆得很端,恭恭敬敬向茯瑶鞠躬,“对不住了小妖,我们一事归一事,我不该空口诬你。” 茯瑶“哼”了一声,“算你识相。” 约战既然已经结束,误会也解开,沈羡便告辞离开了。 常风是从司命仙君那里听说的,今日鹤鸣仙君要入轮回了,他与阿音要去送送老友,现在他就是在往冥河去。 没想到他刚准备走就被茯瑶拦下。 “你叫常风,你是不是认识我的母亲,或者父亲?” 常风看着眼前故人之子,没想到她如此聪颖,笑道:“我都认得,这玉,还是我们送与你父母的新婚贺礼。” 茯瑶眼神瞬间变得晶亮,“仙君!仙君认识我母亲,那可以与我说说我母亲吗,仙君很忙吗?” 常风想了想,点头,“的确很忙,有一事,若去晚了会遗憾的,不过我可以与你说一句,你与你母亲很像。” 看着常风离去的背影,茯瑶若有所思。 也许是因为父亲的缘故,重渊宫很少会有人提及母亲。 而外界的传言中都说母亲救了三界如何伟大,诸如容貌,性格这种事情也很少有人提及。 所以她今日才知道为何父亲有时看着她,目光会变得很悠远,也会很难过了。 但茯瑶眼神一亮,那她照照镜子不就能想象母亲是何模样了吗? 说行动就行动,茯瑶立刻回了重渊宫揽镜自照。 从只言片语中,她知道了母亲也许比她温柔些,所以茯瑶努力放平了眉眼,唇角也只微微勾起一点。 她由此确定了一点,母亲一定是个顶级大美人! 于是这件事最后变成了茯瑶抱着镜子臭美。 琅画从外面回来的时候,正遇到茯瑶从内寝出来。 他一眼瞥到茯瑶颈侧的伤。 “少主在何处受的伤?” “哦,这个嘛,琅叔不用在意,我都快忘了,再过一会儿就要愈合了。” 琅画没动,又问了一遍,“少主今日去仙界了,属下没猜错的话,少主去找那个飞升的凡人单挑了。” 没打过已经是茯瑶的心头患了,所以她皱了皱眉,声音骤然冷下来,“琅叔,你别问了。” 琅画眼睫颤了颤,最后垂下眸子,“是,属下越界。” 在之后的一天,茯瑶不知道的时候,沈羡被捆仙索绑住被人劈头盖脸揍了一顿。 事后鼻青脸肿的沈羡从捆仙索上残留的妖气来判断,肯定是找他打架那个小妖。 因为他就没和别的妖有过节! 所以,待外出的茯瑶被鼻青脸肿的沈羡堵住时,她一时没认出面前的人是谁。 直到沈羡出剑指着她,“小妖,昨日之事我已经向你赔过礼,你为何还要用如此下三滥的招数!” 茯瑶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看脸上青紫一片的还一本正经的沈羡她就笑得直不起腰。 “你这人,也太好笑了哈哈哈,不过一夜未见,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副样子?” 沈羡拧眉冷哼,“这话不应该问你自己么?敢做不敢当!” 他的剑径直刺向茯瑶眉心,茯瑶没预料到他二话不说就大打出手,笑得没了力气还要躲他的剑招。 所幸,沈羡两只眼睛肿成一条缝,也看不太清人,所以一个刺不中,一个胡乱躲,卧龙凤雏来回拉扯了许久,直到琅画找了过来。 琅画一掌把沈羡按在地上,双眸散发出冷锐至极的锋芒。 “还敢对少主动手?看来你是活腻了!” 眼见着沈羡要成为琅画的刀下亡魂了,茯瑶立即扑过去,一把抓住了琅画的手臂阻止他往下落。 “琅叔,你做什么!!不许动他!” 茯瑶这还是第一次吃败仗,自然不服气得很,她要亲自赢回来,让他做她的手下败将。 所以在那之前,沈羡可得好好活着。 琅画眼里闪过一丝惊异,“少主,他想杀你。” “他杀不死我的,但你现在不能伤他,今天我在这里,谁也不许动他!” 这下琅画和沈羡都震惊了。 但片刻后,琅画眼神复杂地打量了一眼沈羡,到底还是松开了他。 他站起来,垂首道:“属下,谨遵少主之命。” 沈羡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衣摆上的灰,轻叹了一口气,“看来,也许是我误会你了。若真是你暗地里伤人,方才也不会护我了。” 茯瑶点点头,“看来,你也不是一点脑子都没有,你的智商什么时候才能赶上你的剑术啊天才少年。” 沈羡默然不答,只是看向了茯瑶身边的琅画,那捆仙索上的妖气,仿佛是这个人的。 来头不小,似乎是只大妖,也不知为何会对这道行尚浅的小妖俯首称臣。 不过,称她为“少主”的话,那看来是这小妖的父母大有来头了。 沈羡的眼神落在琅画身上时,琅画也丝毫不客气地盯了回去。 茯瑶没察觉到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她扯过琅画的袖袍,道:“琅叔,我们该回去了。” “是。” 茯瑶走了两步,停下来,微微侧目对沈羡道: “呆子,在我重新挑战你之前,你可千万别死了。” ------------ 第177章 符篆 在茯月第九世轮回时,茯瑶这个名字已经在原来的仙妖鬼三界名声大振。 至于修仙界么,还是茯瑶他爹玄霖的名声更响些。 毕竟在修仙界那个传言中,玄霖活了上万年,神秘又强大,长着一张惑人心的脸却是个情种。 这个一代妖王在修仙界就是妥妥的美强惨,不过以现在修仙界的水平,还没有人有能力挑战这只上古大妖。 但没人知道,他们眼中神秘又强大的玄霖此时正盘在一棵小树苗上。 这是茯月这一世的化身。 他看着她长高,长大,会陪着他从曾经的小树苗变成枝繁叶茂的大树。 他最爱做的事情就是坐在树干上,听风吹树叶的声音,岁月静好。 而茯瑶近来则发现一个好玩的地方。 她从前去鬼界就是去找人打架的,从未驻足玩耍过,偶然一次发现嚎哭城的内城热闹至极。 可惜她是妖,不容易混进去。 但这根本难不倒她。 茯瑶花了几天时间,记下了内城最热闹的鬼市一带那些巡逻鬼兵的路线。 她规划好了路线,特意绕开了这些鬼兵,然后带着一个赤红色的鬼脸面具混了进去。 鬼市远比她在墙头观察的还要热闹,茯瑶逛得很开心,但殊不知在她闯入内城结界的那一刻开始,她就被人盯上了。 鬼王殿中,贺兰逸半披着青字,姿态慵懒地卧在椅子上撸猫。 方才结界被一个青衣妖物闯入的画面正在循环播放,他懒洋洋地挥了挥指尖。 “今日算她运气不好,本尊不想迎接外客,去解决掉。” 跪在地上的鬼差领命后飘了出去。 茯瑶真看到一盏漂亮至极的灯,她还想把它买下来送给母亲,但那灯忽然被一道鬼影一遮,茯瑶皱了皱眉。 下一秒,她发觉情况不对,那鬼影是冲着她来的。 她本就是浑水摸鱼进来的,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于是她穿梭在鬼市中,企图甩掉那影子。 绕了一会儿,茯瑶发觉鬼影没跟着自己了,于是她又折回去买下了那盏灯。 刚付完钱提着灯正高兴时,消失已久的鬼影突然窜出来,茯瑶躲闪不及,还是伤到了手臂。 而她方才手里那盏灯已经碎成了齑粉。 欺人太甚! 茯瑶忍不住了,手里燃起一团妖火就迎了上去。 所以,过了一会儿,鬼王殿中来人回禀,说方才那个青衣少女不仅没有被解决,还打伤了数十名鬼兵,掀翻了几个摊子。 贺兰逸猛然睁开眼睛,声音旁人不寒而栗。 “找死!” 话音刚落,鬼王殿中魂幡一阵摇曳,贺兰逸已经不见人影。 他站在一处阁楼顶上,看着已经成为众矢之的的青衣少女。 她身形异常灵活,显得她身后追她的鬼兵如同木头。 贺兰逸看得直皱眉,他最讨厌蠢货,也讨厌别人在他的地盘耀武扬威。 他现在想把这些鬼兵和那青衣妖女一起灭了。 不过,还是先杀了那妖女为好。 贺兰逸身形一闪,厉风直冲着茯瑶而去。 正在溜鬼兵的茯瑶感觉左后方一股异常强大的力量袭来,她整个脊背都发凉。 她知道,此人修为在她之上。 茯瑶不敢贸然回击,只能做好防守。 贺兰逸没什么耐心,招招直击要害,茯瑶渐渐有些吃力。 她心道,若是此时甩不掉他,恐怕真要折在这里了。 短短的一个愣神,贺兰逸陡然加快了攻势,茯瑶侧头躲过一击,但她面上的面具碎了一地。 正待被逼近死胡同的茯瑶感觉大事不妙时,没想到对面那人似乎停了手。 她疑惑地抬头,看到对面那人的神色同样很疑惑。 他身形修长,空荡荡的白衣和青色外衫晃来晃去,一双眼睛正阴恻恻地盯着她。 茯瑶感觉被盯得心里发毛,她呛道:“看够了没?不动手就让开。” 贺兰逸:“小鬼,你从哪里来的?你可知这是本尊的地盘,你砸了本尊的场子,还这么不客气,小心我让你死得很难看。” 茯瑶心里一咯噔。 他的地盘? 这人是鬼王贺兰逸? 不是说他近些年都不爱出动的吗?怎么偏偏让她撞见了。 不过既然这人是鬼王,那说不定还有谈判的余地。 “我只是看中了一样东西,想买来送予娘亲,也没在此处捣乱,结果你的人二话不说就大打出手还毁了我的灯,作威作福的可不是我。” 贺兰逸方才心里还有个猜想,听茯瑶提及娘亲狗,猜想才彻底被否决了。 那孩子如今是没有娘亲的。 “小鬼,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今日放你一马。” 茯瑶:“那我的灯怎么算,我付过钱的。” 贺兰逸“啧”了一声,“别得寸进尺,我还没找你算在我这里砸场子的账,你倒是先算起来了?” “一码归一码,是那些鬼兵追着我不放,至于那些小摊,我赔了仙灵石的。” “本尊可不想和你废话!”贺兰逸耐心告罄,重新袭了过来。 茯瑶感觉自己的发丝被吹得纷乱,她还没躲就感觉面前黑影一闪。 她睁开眼,是琅画截住了贺兰逸的攻势。 “琅叔!” “少主,你怎么在这里?此地不宜久留,跟我回去。” 贺兰逸看到突然出现的琅画,心里忽然明白过来了,他语气十分意味深长。 “啧,怪不得,原来还真是、故人之子啊。” 琅画看着贺兰逸,语气十分冷冽。 “鬼王殿下出手前还需得三思,若是少主在鬼界出了任何事,恐怕妖界与鬼界,就又要变天了。” “呵,除了小月仙君,真是一家子强盗,让我别动手,你们倒是看好这小鬼,别让她乱跑啊,难不成就只能她来撒野我不能管不成?” 琅画挡在茯瑶面前,敛目道:“少主向来不会做什么出格之事,想来是有什么误会。我会将少主带回去,至于今日鬼王殿下受到任何损失的都由重渊宫来赔,告辞了。” 茯瑶方才听到贺兰逸说了“小月仙君”四字,她直觉这人认识他母亲。 只不过琅画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她也没必要再在此处,方才出了一堆乱糟糟的事,她早就没了兴致在这里玩了。 反正已经知道他是鬼王了,那就之后再想办法问他。 茯瑶跟在琅画身后准备离开,没想到与贺兰逸擦身而过时,她手里蓦然多出一个东西。 一枚圆圆的符篆,看起来没有什么特别,但关键在于,这是贺兰逸塞给她的。 茯瑶惊奇之下抬头看,贺兰逸把扇面一盏挡住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含笑的眼睛,笑得十分摄人心魄。 茯瑶浑身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 第178章 叔叔是好人 “少主今日怎么忽然想去嚎哭城了。” “没什么琅叔,就是觉得热闹。” 琅画驻足,“少主,贺兰逸此人还是少接近为好,若你实在喜欢鬼界的什么东西,可以告诉属下。” “琅叔,我真的不是小孩子了,这个不许接触,那个也不许接触。贺兰逸也就算了,那沈羡呢?他又是为什么?他一个仙族正派,总不至于在哪里将我暗算了去吧!” 茯瑶心里是满满的不解,她不喜欢被人管着的感觉。 偏生琅画是父亲大人的人,她不敢反抗。 不过,等她坐上妖王的位置,那时父亲大人也不会再管他了吧,琅叔就更管不了她了。 茯瑶指尖绕了绕头发,眼里闪过一丝狡黠,“哼哼,琅叔,你现在还是对我好些,不然以后你会后悔的。” 等她拿到了掌控权,她也要限制琅叔的人身自由。 她要把他关在重渊宫哪里也不许去,一整天能见到的人只有她一个,看他会不会抓狂。 琅画一愣,张了张口,最终还是只说出了五个字,“是,是属下的错。” 夜里,茯瑶辗转反侧,脑子想的都是贺兰逸的事。 那人到底认不认得他娘亲?能从他嘴里问出什么来吗? 那个石头到底是什么? 最终,茯瑶还是没抵抗住好奇心,第二日,她避过琅画,又悄悄去了鬼界。 她手里拿着符篆,不知道有什么作用,但觉得拿着肯定没错。 到了内城门口,茯瑶才知那是入内城的通行证。 原来,贺兰逸昨天就觉得她会再回来?那她岂不是送上门去? 不过,他知道自己的爹爹是谁以后,应该不会对他轻举妄动吧! 茯瑶给自己吃了颗定心丸。 她太想听到关于母亲的事了,哪怕只言片语也好。 入了城内,那符篆上面红光一显,细细密密的纹路连接出了一座殿宇的模样。 就像是指引一般,那符篆在前面飘着带路。 直到茯月找到了符篆上那座殿宇。 鬼王殿,三个字在高高的匾额上鬼气森然。 看着里面重影翩翩的魂幡,茯瑶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她一直走到殿宇最深处的王座跟前,都没有看见一个人。 但此时,贺兰逸的视角中是,一个玄衣少女穿过了一个个鬼魂,向他走了过来。 茯瑶看着那无比奢华的鬼王座椅,突然很想爬上去体验一下。 既然此时殿里没人的话,摸摸也是好的。 茯瑶眼珠子一转,笑嘻嘻地大步流星迈上台阶。 “小鬼,你想做什么?!” 茯瑶的步伐被贺兰逸喝止了。 看着突然出现在椅子上的人,茯瑶讪讪笑了笑。 “我就是想过去看看椅子后面有没有人。” “哼,你爹连妖王的位置都还没传给你,你到先惦记上我这把鬼王椅了?野心不小。” 茯瑶假装没听见这句话,径直开口道:“叔叔,你是不是认识我爹爹和我娘亲?” 贺兰逸听见“叔叔”两个字差点拍椅而起,但他看了一眼面前异常稚嫩的小妖,又觉得这“叔叔”喊得确实挺对。 毕竟大人家好几千岁。 “小鬼,你连自己的姓名都不报上来,我怎么知道你父亲和母亲是谁。” 茯瑶自然知道这人故意刁难他,但还是一板一眼答道:“我叫茯瑶,爹爹乃妖界之主玄霖,娘亲名唤茯月,现在你总该告诉我了吧?” “茯瑶?看来你爹对你,寄予厚望啊。”贺兰逸唇角勾了勾。 “那是自然,我将来会成为新的妖界之主的,也许到时候,还会与你有很多往来,所以,你也别小瞧了我。” 贺兰逸看着面前丝毫不掩饰野心的茯瑶,他扇子一展笑起来。 “看来你的性格和你娘一点儿也不像。” 茯瑶立即被勾起了好奇心,“那我娘是怎么样的?” “你爹不告诉你吗?” “我不想让爹爹难过,所以没问他。” 贺兰逸“啧”了一声,从鬼王椅上下来,边走边摇扇子。 “玄霖凭什么运气就这么好,能得到小月仙君的垂青。”贺兰逸收回折扇,挑起茯瑶的下巴左看右看,“现在,连他的女儿都这么乖,这么为他着想。” 他眼神一暗,“我还真是,想看看他突然失去这宝贝女儿后,会变成什么样呢?” 茯瑶心中警铃一响,她本能地连连后闪,作出防御的姿态,警惕地看着贺兰逸。 贺兰逸见她这副模样,摇摇头,无奈道:“现在才警惕,会不会太晚了。” “你敢动我,我爹爹也会杀了你的!” 贺兰逸轻笑两声,觉得逗够了孩子,便对茯瑶勾勾手:“什么杀不杀的,叔叔可是个大好人,否则当初……唔,也罢,父辈的恩恩怨怨,就不告诉你了,总之,叔叔是好人。” 茯瑶见贺兰逸善变得很,一时摸不准他说得那句话是真的。 贺兰逸慢条斯理沏了两杯香茶放在桌上。 见茯瑶还在远处愣神,他又勾手:“真怕了?怕了就记住,以后可别随便进别人家里头,叔叔是好人,别人可就不一定了,过来喝茶。” 茯瑶迟疑地走过去,看着那澄澈飘香的茶水,摇了摇头。 “怕叔叔给你下毒?那叔叔先喝一口。”贺兰逸端起那杯茶喝了下去。 茯瑶这才放心端起另一杯,小抿了一口便觉得茶香四溢。 “如何?” “好喝!” 贺兰逸笑:“好喝就多喝点,你爹来我都不会拿这个出来招待他。” “看来你和我爹也很熟。” 贺兰逸点头又摇头,“熟,但是不是你想的那种熟。” “叔叔,我爹爹我经常见,你还是给我说说我娘亲吧。” 贺兰逸摇了摇扇子,看着茯瑶的脸,“你娘么,你和她很像,不过你娘眉眼要柔和些,性子也比你温柔,不过她是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其实心里比谁都坚强。” “嗯,我觉得也是,否则娘亲就不会牺牲自己来救大家了。” 贺兰逸眼里闪过一丝狡黠,他勾起唇,轻声道:“小鬼,你是不是觉得你爹爹很爱你娘亲?” ------------ 第179章 娘亲好美好温柔 茯瑶想都没想就猛点头。 “那是自然,在这个世界上,爹爹最爱娘亲了。” 贺兰逸挑眉,“可你爹爹以前不是这样,他以前性子冷冰冰的,他当初喜欢你娘喜欢得要死但就是不说,还伤你娘的心,所以你娘一气之下回娘家去了。” 茯瑶愣住了,喃喃道:“还有这样的事吗?” “当然了小鬼,有一回在无界突然发生异动,你爹爹担心你娘,专门跑过来找她,但就是冷着脸不说话,可装了,叔叔我在旁边都快看不下去了。” “那爹爹,是什么时候开窍的?难道他是失去娘亲之后才后悔的吗?” 贺兰逸回忆了一下关于玄霖情劫的事,他点头,“差不多是这样,你娘亲走了以后,你爹就疯疯癫癫的,还来找叔叔撒气,把叔叔打得可痛了。” 茯瑶尴尬地笑了笑,“叔叔还真是…辛苦了。” 贺兰逸摇了摇扇子,“不辛苦,命苦。” “那我娘亲最后为什么会决定回来呢?爹爹做了什么?” “这关起门来的事,我就无从得知了,你还是亲自问你爹去吧。” 茯瑶点点头,“哦。那叔叔,我爹爹是什么时候喜欢我娘的呀。” 贺兰逸想了想,道:“这我也不知道,不过,你娘这样的,玄霖他大抵是第一眼就栽了吧。” 茯瑶心里又惊喜又甜蜜,原来爹爹对娘亲是一见钟情么。 “小鬼,你觉得现在的重渊宫如何?” 茯瑶想了想重渊宫,觉得除了花哨二字没有别的。 不过虽然花哨,还是很好看的。 “重渊宫很美,都不像妖宫了,像仙境。” 贺兰逸了然一笑,“那你可知,以前的重渊宫和我这鬼王殿差不多。” 茯瑶看了一眼鬼气森森,阴冷又幽暗的鬼王殿,怎么也不能把这种环境和美丽温馨的重渊宫联想起来。 “知道你想象不到,那是你爹爹专门为你娘亲改造的,你娘亲应该很喜欢鲜艳明亮的事物,和她这个人一样。” 茯瑶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觉得回去之后就应该换掉了。 从贺兰逸的口中,茯瑶了解到了自己娘亲与爹爹的过往。 她本以为一直相爱的娘亲与爹爹,其实中间也有过不愉快和误会,但最终,他们还是走到了一起。 有情人终成眷属。 所以,茯瑶更期待娘亲的魂魄重塑成功的那一天了。 到那个时候,爹爹一定会很开心,娘亲也会很开心。 她也终于可以见到娘亲了。 自从那一日过后,茯瑶会隔三差五去鬼王殿做客,贺兰逸会讲给她很多以前的事。 不止是茯月和玄霖,还有很多以前的三界中,那些值得一提的人的事。 茯瑶几乎空白的情感,在这些人与事中被丰富。 贺兰逸摇了摇扇子,想着茯瑶长大后的模样。 他亲手参与培养的对手,比起玄霖,如何呢? 他很期待。 茯瑶是很开心了解到了以前的事,但很不幸的是,她偷偷溜去鬼界被发现了。 发现他的那个人,还是她的爹爹。 那天,茯瑶拿着符篆正准备出门,玄霖迎面走了过来。 “思思,你近日在忙什么?” 不笑的爹爹,还是很可怕的,茯瑶当即怔在了原地。 “爹爹……” “拿出来。” 茯瑶紧握着手,低着头。 “思思,别让我说第二遍。” 茯瑶只好摊开手心。 玄霖拿起那枚符篆,俨然是鬼界的东西。 他暗自松了一口气,但神情仍然没有缓和。 “这东西,只能是贺兰逸给你的吧,你偷偷溜去鬼界,是去找他?” 茯瑶只得坦诚点头,“是,爹爹,我是去找他。” “找他做什么?” “问一些,以前的事情。” “思思,你去找鬼界之主,瞒着我也就罢了,连你留给你的琅画,你还要刻意避开他,如果你有什么危险,那谁能救你?” “可是爹爹,他是好人。” 玄霖摇头,“思思,很多事情不能单以好坏来论,只有立场。我知道你不喜欢拘束,但在你没有足够的能力之前,保护是必要的。” “等你长大了,成为了新的妖界之主,那时就该你保护你琅叔,保护妖界的子民了。所以,在你强大之前,不要拿性命去赌一个人的好坏。” “保护琅叔?可是他很强,他不需要我的保护吧。” “思思,你的天赋很高,总有一天,你的修为会超过他,会变得比他厉害。也许你还会变得比爹爹还厉害,那时,你也能保护爹爹了。” 茯瑶若有所思地点头。 “我知道了爹爹,以后我不会再做危险的事情了,也不会再瞒着爹爹和琅叔做事情了。” 玄霖笑了笑,他摸了摸茯瑶的头,道:“好孩子,我知道思思很想你娘亲,再等等,很快,我们就能团圆了。” 第十世轮回时,栖霞山有消息传来。 此前问心蛇是醒了,但还在没开灵识的状态。 可急坏了云桦,生怕养到问心开灵识以后,他的记忆会丢失。 好在云桦的努力没有白费。 问心的记忆显然没有丢失。 因为玄霖带着茯瑶和琅画上栖霞山那天,门开了后迎上来的就是一条灵活的小黑蛇。 而且它显得异常激动,一会儿扯玄霖的衣摆,一会儿扯琅画的衣摆,看到茯瑶以后,他愣了很久,然后用立着的蛇头不住地点头行叩拜之礼。 玄霖,琅画和云桦仿佛耳边都回荡着问心那异常激动的声音。 “参见少主!” “参见少主!” “参见少主!” 四人一蛇在栖息山的小屋院内坐了一下午,闲来无事帮云桦理了理药材。 虽然有暂时缺席的人,但好在幸福就在眼前了。 ** 最后的时间显得格外漫长一般。 茯瑶天天有机会就会问玄霖,“娘亲会喜欢我这样吗?” 她穿着水蓝色的衣裙,还特意让自己言行举止淑女了一些。 玄霖笑着看她折腾,“无论你是什么模样,你娘亲都会喜欢你的,她对你的期盼就是,平安健康。” 到了第十世的茯月轮回快要结束时间,父女俩提前了好几天等在长生殿外的冥河畔。 他们亲自看着那小舟晃呀晃,晃过一座座桥,飘进了长生殿中。 在茯月刚出现一个模糊又透明的轮廓时,玄霖的眼神就没有移开过。 他感觉自己的心颤得厉害。 那点透明的轮廓在玄霖和茯瑶的注视中,一点点变得越来越清晰,直到完整的人形出现在殿中。 玄霖感觉自己的四肢想被麻痹一般,他的步伐有些踉跄,走过去一把抱住了茯月。 “月月…” “月月,我好想你。” 茯月刚睁开眼睛,就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她听到了一个颤抖的声音在亲昵地唤他。 明明好像很高兴,却又很痛苦。 她的记忆还没有完全回来,但感受着这个人的一切,她下意识不想让他这么难过。 “我,回来了。” 茯瑶原本也想上去抱一抱娘亲,但她竟然看到自家爹爹眼尾红了。 于是她懂事地立在旁边没有上去打扰,最后是玄霖将她拉过来,把她的手放在茯月手心中。 “月月,你看,我们的孩子,我们的小乖已经长这么大了。她很聪明,也很懂事。” 茯月眼神有些迟钝地移到茯瑶身上。 茯瑶立刻紧张到了极致,她努力让自己保持最好的笑容,但心里又想什么都不管一把抱住娘亲。 娘亲好美!好温柔! “孩子,小乖。”茯月伸手摸了摸茯瑶的头,将她缓缓拥入怀中,轻轻拍着她的背,“小乖,长大了,娘亲喜欢你。” 茯瑶鼻头一算,顿时忍不住了哇哇大哭起来。 “我也喜欢娘亲呜呜呜我好想呜呜娘亲,我终于呜呜见到呜呜见到娘亲了。” 茯月缓缓地轻拍着茯瑶:“小乖不哭。” 玄霖看着母女俩,心里软成了一滩水。 司命对玄霖嘱咐过,茯月站在还需要静养一段时日才能完全恢复,所以让他好生照顾。 玄霖满心欢喜地将茯月和茯瑶带回了家。 琅画迎在重渊宫门口,看到远处归来的三人,他知道,重渊宫久违已久的幸福,要到来了。 “恭迎尊主,恭迎夫人,恭迎少主。” ------------ 第180章 臣服 茯瑶接任妖界之主是在三百年后。 五界之中,无人不知茯瑶二字。 在即位大典那天,玄霖和茯月亲自将茯瑶送到了重渊宫的高台之上。 茯瑶站在高处,看着下面黑压压的妖界子民都虔诚地叩拜她,心里又一次明白了父亲大人所说的话。 这个位置不仅代表着权力,更代表着责任。 “我,茯瑶,从今后起,就是新的妖界之主,诸位拜服于我,我也定然会用尽全力承担起妖族兴衰。” “恭迎妖主!” “恭迎妖主!” 琅画站在茯瑶身后,他跪地,颔首,声音被淹没。 “恭迎吾主。” 玄霖和茯月站在人潮中,携手看着茯瑶问鼎妖界,受千万人朝拜。 一日的仪式结束后,茯瑶带着琅画从各大长老处回来。 “爹爹,娘亲!”茯瑶扑进茯月怀中。 茯月揉揉她的头,“我们思思今天累不累?” 茯瑶乖乖摇头,“不累。” 玄霖起身走到茯瑶面前,他道:“思思,既然你今日已经即位,这件事不如一并做了吧。” “什么事?”茯瑶问道。 玄霖看了一眼恭立在远处的琅画,“琅画当初跟着我,是结过主仆契约的,如今爹爹将他就留给了你,他也愿意继续效忠于你,那今日爹爹就把与他的契约解除,你们再结印吧。” 琅画听了这话,不由得抬起了头。 “尊主…” 玄霖笑道:“琅画,从现在起,你不必唤我尊主了,你是妖王的下属,自然该以妖王为尊。” 琅画看向茯瑶,在接受到茯瑶的视线后,他立马垂下眸子。 “尊主。” 愣了片刻茯瑶才反应过来琅画这声“尊主”是在唤她。 “琅叔,你真的要与我留在重渊宫吗?你一直跟着爹爹,但爹爹现在要与娘亲游历去了,你就没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禀尊主,属下只想…留在重渊宫,请尊主成全。” “那好吧,你可想清楚,今夜结了印,就没有反悔的余地了。以后我为妖主,你要走的路,也肯定不是什么轻松的路。” “属下,绝不反悔,无论遇到何事,属下都会在尊主身边,恪尽职守。” 玄霖的与琅画的咒印是结在腕间,玄霖抬起手臂,亮出腕间印记,一圈铭文很快就破碎了。 玄霖揽着茯月往寝居的方向走,“你们主仆二人的事,我们就不参与了。夫人她困了,我们去休息了。” 殿内很快只剩下茯瑶和琅画两个人。 茯瑶端起侍台上的水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 她今日说了太多话,喉咙都快冒烟了。 喝完水,茯瑶不紧不慢地走到了殿内的妖王椅上。 原来的骨椅娘亲很喜欢,已经搬到娘亲和爹爹的寝居上去了。 现在的妖王椅,是专门为她添置的。 茯瑶坐在上面,成为妖主的喜悦的满足感渐渐充盈了她的内心。 从此以后,她可以独当一面了。 她的视线落在远处的琅画身上,她淡声吩咐道: “琅叔,过来。” 琅画听话地走了过去。 “尊主。”琅画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口。“尊主已成妖主,还是直呼琅画名字吧。” 茯瑶笑了笑,“琅叔把我带大,叫声琅叔怎么了?再说了,叫你琅叔也不耽误我是主你是仆啊。” 琅画点了点头,“尊主说的是。” “好了,那就来结印吧。” 琅画走到茯瑶面前,跪地,他伸出双手,本意是接着茯瑶的手。 茯瑶看了眼自己的手腕,忽然问道:“这印记,结在哪里都可以吧?” 琅画微愣,“是。” 茯瑶笑了笑,蹬掉了脚上的鞋子,踩在琅画肩头。 “那好,那我的就结在我的脚踝上,至于么,你自己选吧。” 琅画感受到肩头冰凉的体温,他怔了怔,旋即应道:“是,尊主。” 他仰头看着已经长大褪去稚嫩的茯瑶,心里忽然觉得,千年的时光似乎变得很快。 面前的尊主还是一条小蛇扯着他衣摆的事仿佛还在昨天。 如今,她已经是问鼎妖界,名振四方的王了。 现在,她这样坐在王椅上,低垂着一双碧色眼睛看他,眼里满是对权力的掌控和野心,让人不自觉地想臣服。 琅画改为单膝跪地,伸手握住了茯瑶的脚踝,将它放在了自己的膝盖上,然后低头,眉心贴在了茯瑶的脚踝上。 铭文开始泛着璀璨的金色,咒印开始生效。 “琅画,誓死效忠尊主。” 茯瑶踩在琅画膝头,看着咒印隐入琅画眉心,听琅画虔诚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冰凉的呼吸洒在她的脚踝上,她本能地缩了缩。 “琅叔,松手呀。” 琅画指尖一颤,旋即放开了手。 茯瑶蹭了蹭他下巴,笑道:“从今以后,你得什么都听我的了,琅叔。” ------------ 第181章 大结局 茯瑶刚接手妖族事务,玄霖和茯月还在重渊宫待了一段时日。 在确定茯瑶可以游刃有余时,两人放心地去游遍名山大川了。 夫妻俩偶尔也会回一次重渊宫。 直到有一回,两人回来,对茯瑶说这次要走很长的时间。 茯瑶问:“爹爹娘亲要去哪里?” 茯月:“我和你爹爹要去凡间。” 茯瑶:“凡间有什么好玩的,爹爹和娘亲要去这么久,不过我去凡间也很方便,可以随时去找爹爹与娘亲吧。” 茯月神秘地摇了摇头,“不是这个凡间哦思思,我和你爹爹要去的是千百万年后的凡间,那里有娘亲原本的家,我和你爹爹要在那里和亲人一起生活。” 茯瑶立刻明白了茯月的意思,“娘亲要回娘家去,那我可以去吗?” 玄霖摇头,叹气,“恐怕不行,因为你娘亲的家人连我都还没见呢,若是他们看到突然冒出你这么大个孩子,会被吓到的。你还是先别去了,给你爹爹留个好形象吧。” 茯瑶无奈耸耸肩,“好吧。爹爹要去见岳父岳母了,爹爹自己加油。” 茯月捂嘴偷笑,“快别说了思思,你爹爹他都快紧张死了。不过呢,等你爹爹见过娘亲的家人后,再过段时日,也能将你带回去看看了。” “那太好了,爹爹你更要加油了。” 夜里,耳鬓厮磨间,玄霖又一次不确定地问道: “宝宝,我这样真的行吗,要不等我在那里做出点什么成绩来再去见吧。” 茯月反问道:“那你等得及吗?” 玄霖实诚地摇头,“等不及。” “那你还是立马作为小白脸去吧,你放心,我们家婚姻自由,只要你人品好,会疼人,茯家欢迎你来吃软饭。” 正文完。 ——尾言(一些废话可以随便跳过) 写到这里就彻底完结啦,感谢一直看到的这里的小天使们的陪伴,爱你们,我爱你们每一个!!!(怒吼) 这本书本来计划的是二十万字出头,但写着写着就发现,有的事情不能简单地一带而过。因为会感同身受笔下人物的情绪,他们对每一件事的想法态度都会不自觉地蹦出来,根本无法忽略。 写到最后居然超出原计划十万字!再加上小黑屋的致命打击,真的会有很崩溃的时候,但看着角色一点点变得更鲜活还是很开心的! 然后,关于思思的故事线原本是计划做番外的,但是最后放在了正文,所以也不会额外写番外了。总之每对Cp都he了。至于思思呢,虽然提到过与她有关的人物,但她不会被Cp捆绑的啦,我们思思大王要问鼎五界!(鄙人先拜服)但是个人喜欢女王×忠犬所以随便写了写,但非捆绑Cp,大家也随便吃吃就好,不吃也无所谓,反正本来也是主仆。 最后,很开心最终能完成这个故事,也很感谢大家读完这个故事,完结撒花!(ू•ᴗ•ू❁) 都看到结尾啦,连我的废话也看完了,大家不来一个好评吗(表面风轻云淡其实内心疯狂跪求OrZ),四星不嫌少,五星不嫌多么么哒。 书库浩如烟海,大家有缘再见。 (pS:不相信缘分的可以点个关注,下本大概是个师徒马甲文,女师男徒,年下。大纲没开始制作,所以还早。)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