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文卷 ------------ 第一章 九字箴言 时间使一些英雄好汉成尘成土,把一些傻瓜坏蛋变得又富又阔。 如眼下的元朝至正十四年。 后世公元1354年。 文天祥和张世杰这些英雄早已作古七十余年,而归顺了元朝的官僚地主们则是朱楼绮户、奴仆成群。 百姓仍是牛马,苟延残喘。 残阳下。 定远县一带。 章诚皱着眉头,也正观览着至正十四年的元朝世界。 作为一名来自后世的华夏人,他也没想到有一天他竟可以通过意念而在须臾间出现于这个世界,然后又可以在须臾间回到自己原来的世界。 只是,章诚发现他自己只能来到元末明初的世界。 准确说,他来到现在所处世界的起始时间,只能是他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的时间线以后,即至正十四年六月初一以后。 而且两边时空的时间流速完全一致。 而眼下是章诚第二次来到这里,且已经通过定远县内的官府告示知道,现在已是至正十四年的六月二十三。 另外,章诚发现他不能带这个世界的人回现代,也不能带除自身衣服口袋可以携带之小物件以外的东西和武器来这里,且也不能带这里的除衣服口袋能装的小物件外的大件东西回去。 话转回来。 章诚只见这元末世界荒芜得很。 虽是盛夏,却不见葱郁绿意,整个世界如被火烧过一般。 皲裂的大地上,俱是黢黑的骸骨与焦土,和没了树皮的枯林,处处弥漫着死亡的气息。 章诚没法喜欢上这里,只得准备再次回去,回到二十一世纪。 可章诚很快就注意到,左前方枯林里有动静。 于是,章诚打消了立即回去的想法,而是朝左前方这片枯林走了过来。 没走多久。 章诚就看见了俩满手是泥的“怪物”。 这俩猪面象眼的“怪物”,其实是人,年岁上看上去一个是老妪,另一个则是少年。 这俩人正趴在一刚挖的新沟里,正满眼警惕的看着他。 章诚知道这俩人是在沟里寻找食物。 因为章诚在上次回去后就查阅了史料,知道眼下的滁州、定远一带正在经历大旱,再加上这一带又是兵祸与瘟疫肆虐之地,故而已出现人相食的情况。 而且。 章诚还不是第一次看见这种因饥饿导致浮肿进而成为史料上所载之“猪面象眼”人。 第一次来到这里时,他就在附近一地主大寨的寨墙外看见了这样的人。 虽然这俩猪面象眼人很担心章诚指责他们不知死者为大之礼,但因为饥饿导致的体力不支,也就只能眼巴巴地看着章诚,而不能把章诚怎么样。 章诚倒是没有责备,只从口袋里拿出了随身带的肉肠,剥去了肉肠外衣,然后在其中一根肉肠头端咬了一口,且在咀嚼起来时,将这些肉肠递到了他们面前。 “吃这个!别挖了!” 两猪面象眼人愣了一会儿,随后也明白了这是食物,而忙接了过来,往口里和泥猛塞猛嚼着。 “您姓王?” “他叫驴儿,是令郎?” 这俩人里,一自称“王氏”的老妪在吃完肉肠,且对章诚磕头道谢后,他就确认性地问了几句。 他之所以确认性地问几句,是因为他这段时间已经回去恶补了这段时间的史料,知道这个时代的朱元璋有个寡嫂姓王,而其子即朱元璋的侄子朱文正原名就叫驴儿。 所以,章诚不得不再次确认一下。 而王氏还没答话,就因前方官道口走来一队持矛立旗的甲士而面容失色,且立即带着驴儿往坟沟里钻了去。 驴儿也一脸仓皇,恨不能即刻找个地缝而钻进地里。 古时,匪过如梳,兵过如篦,是乱世的标配,甚至常有兵食人的情况。 故而章诚能理解这俩人为何如此慌张,但他倒是没有害怕,只正面看向了这支军队。 因为他可以随时凭意念逃离这里。 所以,眼前这支军队真要是来杀他冒功,或者要把他变成军粮,他可以瞬时离开这里。 俄然。 章诚就见这支军队打着的大旗上写着一个大大的“朱”字。 “叔叔!” 与此同时。 王氏却也从坟沟里爬了出来,且拉着驴儿,大张肺腑地喊着。 骑在马上的阔脸魁梧大汉本来是兴奋地盯着章诚这个肤白瘦高的文士在看,而也因这样的声音,朝王氏瞅了过来。 这一瞅,魁梧大汉顿时如走了魂一般,定在了马上。 而这魁梧大汉正是朱元璋,原名朱重八。 没多久,朱元璋就翻身跳下了马,推开持矛护驾的兵士,来到章诚、王氏和驴儿这里,而认真地看着王氏和驴儿好一会儿后才问: “大嫂?” “驴儿?” “你们怎么成了这副模样?” 朱元璋两眼一红,拉着驴儿,颇为心疼地问了起来。 朱元璋素来注重亲情。 何况,他父母去世的早,在出家皇觉寺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靠着哥嫂养,自然也就对驴儿和王氏的到来颇为喜悦。 须知。 历史上,他在《御制纪非录》中,就如此记载了这段往事: 【元至正甲午,朕帅师滁州,守谦之祖母(大嫂王氏)携守谦之父(驴儿文正)至,时朕只身、举目略无厚薄之亲,虽统人众,于暇中凡有眷属之思,莫不欷歔而涕泣焉,俄而侄男至……分离数年,扰攘中一见,眷属复完,其不胜之喜复何言哉!】 这里的守谦则是朱文正即驴儿的儿子朱守谦。 可以说,朱元璋是个爱恨都很强烈的人,爱时贴心贴肺,恨时毫不手软。 现在,驴儿和王氏的到来对他而言的确是意外之喜。 这里。 王氏一双老眼闪着泪花说:“饿的!一路上跟个野狗一样,什么都挖来吃,但也吃不到什么,就成了这幅样子。” “这位是?” 这魁梧大汉又看向了章诚。 章诚便报了家门。 “小叔,就是这位小爷救了咱和咱娘,他给了咱和娘肉肠吃,让娘有了力气喊你。” “至于咱和娘为何出现在这里,是因为听说你在这里发达了,成了郭大帅的公子,咱和娘就想着来投靠你,因为家里实在没吃的了,咱爹也饿死了。” 驴儿这时说了起来。 “大哥饿死了?” 朱元璋不由得一怔,没有悲伤和惊讶,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打击。 王氏这里忙跟着在一旁习以为常地答应道:“是啊,咱和你侄儿来到这里时,因饿的不行,就指望从刚翻的新土里刨出来一些吃的,再当一回畜生祭了空空脏腑,好在这位小爷给了咱和你侄儿肉肠吃,才没再造孽。” 因章诚拿出的肉肠是这两人平生未见,且衣着不凡,所以王氏和驴儿都唤章诚为爷,亦如这个时代的庶民对士大夫等尊贵人都以爷相称一样。 朱元璋瞅了地上的肉肠外衣一眼,就对王氏和驴儿的话深信不疑了,且随后就对章诚拱手作揖:“承蒙足下救家嫂与舍侄,如救元璋性命,元璋在此谢恩!” 这个时代,淮西一带,对平辈的人多称为足下,例如《明太祖实录》里,就记载朱元璋与费聚的一段对话这样说:“郭公与足下有旧闻,足下军艰食,他敌欲来攻,特遣吾相报,能相从,即与俱往,否则,移兵避之。” 所以,朱元璋这时也就对章诚以足下相称。 章诚则对自己现在见到活的朱元璋这事,内心感到颇为震撼,也就一时怔在原地,没有立即回应朱元璋。 这让朱元璋身边的冯国用等皆眯起了眼。 过了一会儿,章诚才回过神来说:“朱公子不必客气,这不过是举手之劳。” “恩人不挟恩图报,自是高风亮节,但元璋不能无义,要图一报答,眼下兵荒马乱,不知恩人要去何处,元璋愿派兵护送,以全救命之恩。” 朱元璋说道。 章诚拱手回道:“我家就在滁州城附近,正要回家去。” 朱元璋颔首:“那就由元璋亲自护送恩人一程如何?” 章诚行了礼:“有劳朱公子。” 因朱元璋现在是郭子兴的义子,而郭子兴现在才是郭部义军的领袖,所以大家都会在正式场合对朱元璋以公子相称,甚至当地许多士民也是称朱元璋为朱公子。 章诚也知道这个,因而也称呼朱元璋为朱公子。 朱元璋则在接下来,便让汤和将王氏和驴儿送到一辆运粮的车上,而他自己则让了一匹马给章诚,与本就会骑马的章诚并辔而行。 在行进途中,朱元璋主动问道:“恩人一看就是大家出身,想必是饱读诗书之人?” “饱读诗书不敢当,倒是略识几个字。” 章诚笑着回了一句。 朱元璋又道:“都说读书人多怀天下之志,不知恩人认为元璋当如何才能结束这乱世?” 章诚因朱元璋这么问,就瞅了一眼远处的尸骸饿殍,心想自己虽然不属于这世界,但若是让这世界的乱象早点结束,也算是在做一件好事,便随口而说道:“公子既然如此问,那鄙人便有九字箴言赠予公子,还请公子自己斟酌。” 朱元璋忙于马上拱手:“倒要请教。” 冯国用等朱元璋随行人也因为听章诚说有平定乱世的“九字箴言”而都好奇地看了过来。 章诚这时便看着落日,于马鞍缓缓上言道: “高筑墙。” “广积粮。” “缓称王。” “照此而行,将来结束乱世必是公子!” ------------ 第二章 此人大才 “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 离滁州不远的中军大帐外。 星汉灿烂,万籁俱寂。 朱元璋拿着蒲扇,一边轻轻地摇着,给自己送来凉风,一边默默念起了章诚黄昏时于马上给他说的这“九字箴言”。 念后。 朱元璋就抬头看了看浩瀚星空,望着一川银河,浓眉微拧,似在掂量这九个字的分量。 “上位也还没睡?” 这时。 冯国用突然从朱元璋一旁的军帐后走了出来。 朱元璋见冯国用出现,忙停了摇蒲扇的动作:“睡不着。” 冯国用和弟弟冯胜本是定远妙山一带的地主子弟,带有若干民兵,结寨自保,在朱元璋南略滁州的路上,投附了朱元璋。 而冯国用因既善带兵也读过书,故深得朱元璋看重。 冯国用也算是朱元璋第一个招揽到的文人幕僚。 正因为此,即便冯国用才投附朱元璋没多久,但朱元璋就将他带在中军,安置在自己大帐旁边,而便于时时请教。 历史上,冯国用是第一个建议朱元璋渡江打下后世南京即现在集庆而在这一带建立根据地的谋士,算是第一个给朱元璋提供战略建议的战略家。 也由于冯国用的建议,在淮西一带别的义军还在互相攻伐、无头苍蝇一般流窜作战时,朱元璋的义军已经开始有战略目标的进行作战了。 当然,这跟朱元璋自己也颇有战略意识有关,不然他也不会愿意采纳冯国用的建议。 话转回来。 朱元璋说后没多久,就停了手中的蒲扇,问着冯国用:“章诚所言九字箴言,你怎么看?” “此人大才!” “所言亦是大智慧!” 冯国用不假思索地回道。 朱元璋猛地抬头看向冯国用:“怎样讲?” “且不说此言的确乃成大事之不二法门!” “只说当今天下,群雄莫不急着称王,而群雄身边之人,莫不以劝主称王为第一要务,皆为的是早向天下人表明天命在此,而其余皆为寇也!” “可此人竟反而提议缓称王,可谓非一般人也,乃深谙韬略者!” “不曾想吾乡竟有如此人物!” 冯国用回道。 朱元璋听后颔首。 接着,朱元璋又问冯国用:“这一带真有什么姓章的乡宦?” 因元帝国不重文教,科举制度也时废时行,故儒士占天下人口比例反不及两宋,在地方一个县里,读书的人也寥寥可数,甚至也基本上都互相认识,尤其是北方,南方也好不到哪儿去。 所以,冯国用作为这一带的读书人,对滁州、定远一带的读书人家是哪些人家也是很熟悉的。 朱元璋也因此向冯国用确认一下,确认章诚有没有在撒谎,掩藏自己的身份。 而朱元璋不知道的是,章诚在来到这个世界后已经根据自己对这个世界的一些初步了解,而编好了自己在这个世界的身份背景。 冯国用也明白朱元璋这样问的意思,便点首说:“倒是有一家世代读书的章姓人家,其祖上曾是宋臣,子弟未曾仕元,但只闻得该族人家大多已因去年那场大疫而没,与那位章恩人自述的家里境况倒也一致。” “上位!” 这时,花云带兵气喘吁吁地带着一干甲兵走了来,且押着一儒士。 朱元璋南略滁州,一路上收降元兵、民壮,后勤支持基本上靠的是在路上向地主大寨征粮,当然如果地主不愿意,那便只能是由征粮变成抢粮,也叫做打粮。 这是无法避免的。 毕竟数万义军不可能饿着肚子,而眼下老百姓自己都在逃荒等着被赈济没什么可抢,故义军只能找地主要粮。 这也是地主反感义军的根本原因。 虽然这个时代的义军并不是为了消灭地主才造反,但在造反的过程中也的确难以避免的会出现阶级间的矛盾和争斗。 花云作为朱元璋麾下将校,其任务之一就是往南向各处结寨自保的地主征粮,必要的时候会用武力攻打地主大寨,俘虏一些地主人口,掠得一些地主粮食。 此时,花云就是打粮回来。 “松绑!” 而朱元璋素来很重视对儒士的招揽。 在加入义军前就走南闯北、广交朋友的他知道这些儒士在这个时代的价值。 朱元璋也经常要求自己麾下官兵在俘虏儒士后不能直接杀掉,而要先看看能不能让这些儒士为自己义军所用。 同他在初次看见章诚时,也没有直接下令部下直接冲上去杀掉章诚一样。 所以,朱元璋在见到这被士兵捆绑着的儒士时就即刻吩咐了这么一句。 于是,这儒士就被松了绑。 “妖贼!” 但这儒士在被松绑后,却横眉怒目地骂了朱元璋一句,然后四十五度仰头朝天。 古时。 统治阶级多将起义百姓以贼寇相称,又因许多起义百姓是托于各种教而反,故而多又被称为妖贼,认为他们是受某种妖言蛊惑而成了贼寇。 而在元末起事的红巾军多是受明教思想影响才造的反,所以也多被当时的元廷统治者与承认元廷为正朔的儒士骂为妖贼。 这儒士便也如此骂起朱元璋来,而似乎要以此来表明立场。 唰! 花云当即睁圆了眼,拔出一抹寒光来。 朱元璋拿蒲扇敲了花云的手腕一下,在花云识趣的收刀回鞘时,看向了这儒士:“你叫何名?” “鄙人乃至正五年蒙今上隆恩所提拔的进士,曾任江西行省儒学副提举。” 这儒士回道。 “想必公便是本乡常唤为道瓯先生的茅思忠茅公了?” 冯国用这时问了一句。 这茅思忠哼了一声:“尔为儒士,何故从贼?” “当今朝廷无道。” 朱元璋这时替冯国用回答起来,但他还没说话,茅思忠就打断了他:“我不听妖贼妖言,尤其是泯灭忠义指责朝廷的大逆不道之言,尔等愚民妖贼,岂有资格言国事!” 朱元璋脸色当即变得难看起来。 “也别想劝我从贼,我宁因尽忠受剐,也绝不因贪生毁义!” 茅思忠呵呵一笑,继续说了几句。 这里,冯国用则看向了朱元璋。 朱元璋脸色冷若寒月,而道:“砍了!” 花云立即拱手称是。 于是,这茅思忠便被拖了下去。 不多时,花云就提了这茅思忠的人头来,对朱元璋禀报说:“已斩!” “缝回去,交给他家人。” 朱元璋落落寡欢地回了一句。 “是!” 朱元璋则在花云离开后,而叹了一口气,问冯国用:“这是南下以来,第二个不肯从义军的儒士了吧?” 冯国用颔首:“是的,这些人实在是愚而不知顺天道人心。” “但也都是守礼之人,令人可敬。” 朱元璋回了一句,然后看向冯国用笑道:“如同你一样,若非因我愿拿军粮济贵寨受饥兵民而感我有义才愿意追随,只怕也会同那些人一样视我为贼,宁死不附吧?” 冯国用则道:“非只是感动,而是因此觉知天命在上位这边。” “但如公一样明晓者又有几人呢,许多儒生依旧以贼看我。” 朱元璋说后就道:“不知提出九字箴言的章诚是否也是如此看我们?你说他是大才,但未必是咱的大才。” 冯国用则在这时跟着点头:“我观此人见我们有不卑不畏之傲气,想来只怕很难投附于上位。” 接着。 冯国用又对朱元璋拱手道:“但下僚愿替上位试着去劝劝,让他助上位成事!” 接着。 冯国用又道:“但下僚想告诉上位的是,他如果愿意,则罢;他如果不愿意,还请上位不要因其才而留他性命!当立即除掉!盖因此人实在是年少才高,一旦不为我们功臣,而为朝廷或他人做事的话,则必为我们大患!” ------------ 第三章 元璋示好 冯国用这么说后,朱元璋沉吟了一会儿,随后摇头:“不妥,他毕竟刚救了咱大嫂和咱大侄子,咱还亲口说过他于咱有恩!人不能不讲义气。” “上位!” 冯国用忙喊了一声,欲要再劝告一番。 但朱元璋摆了摆手里的蒲扇:“先不说了,你去试试再说。” 冯国用拱手称是。 朱元璋这里则看向花云,问道:“这次打粮,可有打到女人?” “有!” 花云点头,随后笑道:“大多女人都被弟兄们分了,有几个最俏的,都留着让上位安排呢。” 朱元璋摇了摇手里的蒲扇,想了想后吩咐道:“章诚于咱有恩,听说他家里又没了人口,而他又不是我们这样的粗人,只怕眼下身边没有服侍的人不行,你亲自选个最好的给他送去,然后给咱大嫂送一个,其余的就送回你们嫂子那里安排。” 接着,朱元璋又把蒲扇递给了花云:“把这蒲扇给安排去服侍恩人的女孩,眼下天热,让她记得要时不时地给恩人扇风,以免过了暑气。” 花云拱手称是。 章诚这里则没有回去,而是依旧待在这一时空。 因为他现在既然遇到了朱元璋,也就很想亲眼看看朱元璋是怎么打下江山,进而成为皇帝的,顺便也再近距离的看看这个世界的人到底和后世的人到底有何区别,除了许多学者用论文和史料呈现的那些区别,还有没有自己所不知道的情况。 在章诚看来,他这也算是相当于近距离体验朱元璋结束乱世的过程了,而且还是可以参与可以互动的体验。 何况,这个时空的星空着实好看,倒悬于长空的银河,更是清晰的仿佛触手可及,而他在本时空本来就孑然一身,且眼下这个时空又没有危及他性命的事。 所以,章诚也就更加没有急着离开的想法。 翌日。 朝阳初升。 刚洗漱完的章诚,正观览着朱元璋的大营,就见冯国用朝他走了来,还向他作揖示好。 章诚回了礼,便问道:“冯先生有何见教?” “见教不敢当,只是因足下昨日所提九字箴言让鄙人颇有醍醐灌顶之感。” “故而,鄙人冒昧来问,足下可有因我从贼而觉得我失了读书人的气节?” 冯国用说后就试探性地问起章诚来。 章诚知道冯国用这是试探他有没有把义军也当妖贼,便道:“这倒没有!何况,驱除鞑虏,恢复中华,乃大丈夫之举,岂能被说成是贼寇之举,你们加入义军,也只当说是不愧为汉家儿郎。” “啊?” 冯国用如被人塞了一颗桃核,张大着嘴,半晌不知该如何言语。 事实上。 他们这些南方汉人造反,大多并不是想驱除鞑虏,尤其是他这种地主出身的南方汉人。 而且,大多数南方汉人造反其实更多的只是因为走投无路与天下失序,而他这种地主也不例外。 要不然,他们也不必非得等到元廷立国快百年才起兵造反。 所以,章诚的话让冯国用很意外,但他也不能否认,毕竟他们自己也会时常喊一喊这样的口号,以表达自己对鞑虏让天下失序的不满情绪,拉拢一些被鞑子压榨太狠的底层汉人。 章诚见冯国用满脸尴尬,便呵呵一笑: “我知道,我这话让你们很难理解,但这就是我的主张!” “我也知道,你们大部分读书人,其实都不怎么重视华夷之别,而更重视君臣之分,更主张天命说,即认为入中华者则为中华主。” “你们即便起事造这无道朝廷的反,也更愿意说是从天命而救苍生,而不说夷狄之害,为的是便于将来把这贵贱有别的天下之礼的秩序凌驾于民族和国家之上。” 章诚接着又道:“我也知道,你们大部分地主其实也更愿意接受这个主张,所以,我不强求你们跟我一致!但我自己的主张,的确可能跟你们不一样,你表现愕然也不奇怪。” “足下既然主张驱除鞑虏、恢复中华,何不入我义军?” 冯国用虽然有些尴尬,但也还是在这时问了一句,且当即笑道: “实不相瞒,我们公子早已心仪足下已久,欲征辟足下为幕僚,而让足下效昔日张良辅汉高祖之举,助公子早日结束乱世,而公子有意践行公子昨日之九字箴言,今日我来见足下,亦是公子之意。” 现在冯国用如此说后,章诚倒是有些兴趣,因为他觉得这是一个亲身体验朱元璋争霸大业的机会,或许自己将来也会成为明朝开国元勋之一。 所以,章诚就说道:“倒也不是不可以,但这事,得让你们朱公子亲自来跟我谈谈。” “谈谈?” 花云这时也带着几个人走了来。 冯国用很意外地脱口问了一句。且因为听到章诚这话,不由得和来到这里的花云面面相觑 章诚道:“自然要谈谈条件的,比如俸银多少,主要职责是什么,辅佐时限与休假安排这些。” 冯国用不由得直接开口笑问着章诚:“这怎么能谈谈呢,足下既然愿意认我们上位为主公,那就说明你愿意承认我们上位乃天命,就不应该对上位提条件,乱了贵贱之礼!” “不谈不行。” “我跟你们不一样,我虽然愿意帮你们尽快结束这乱世,但并不是说真的就愿意当他朱公子的家臣。” 章诚回道。 冯国用顿时眉带寒霜,而沉声问道:“足下不认为义军是妖贼,又为何不愿意认公子为主,难道是认为有他人更当得天命吗?!” “不是!” 章诚回了一句。 “那是因为什么?” 冯国用追问起来。 章诚则反问冯国用:“你们结束乱世的目的是什么?” “自然是让天下恢复太平。” 冯国用回道。 章诚又问道:“是恢复又可以食税吃租,让百姓又可以温驯恭顺地靠耕作来供养贵胄官吏的太平世界是吧?” 冯国用默然不答。 而章诚则继续说道:“我也不是说这样不好,毕竟老百姓也是愿意天下井然的,正所谓宁为太平犬,不做乱世人。” “但我本人真不那么愿意为了成为人上人而先将自己变成他朱公子的家臣,为他做事。” “除非他朱公子能愿意和我谈谈,让我和他愿意在尊重彼此人格的基础上确立上下关系!” “也就是说,你们可以为了成为人上人,舍弃他对你们的尊重,而只讲贵贱尊卑,但我不愿意!他朱公子可以在职事上指使我,但必须在人格上以兄弟朋友待我,哪怕是处置我也得有法可依,而所谓法亦当符合公道人心。” “花云,杀了他,此人万万留不得!” 冯国用当即厉声吩咐着花云,一改之前亲和的态度。 ------------ 第四章 拳打谋士 冯国用无法容忍章诚说这样的话,也就在这时要求花云杀了章诚。 章诚也知道自己的话不可能被这个时代的士大夫所容,但因为他可以随时凭意念离开这里,所以他才会说的这么直接。 “为什么要杀他?” 但花云这时没有拔剑,反而质问了冯国用一句。 冯国用让花云动手杀章诚,事实上既有让花云这个武将主动服从自己这个文人指使而让自己这个文臣在形式上压武将一头的心思,也有想拉花云一起下水成为杀章诚之人的意思,更有试探花云的想法。 毕竟章诚对朱元璋有恩,这种不义之事,一个人干,是没有两个人好。 须知。 虽然他冯国用如今是朱元璋唯一谋士,所以朱元璋即便因为他和花云不奉命而擅自杀了章诚而不满也不会把他怎么样,但如果加上一个武将花云也跟自己一起参与了杀章诚的事,在冯国用看来,朱元璋即便真的不满也更加不会把他怎么样,这算是在变相让花云站队到自己的这边。 当然,所谓试探花云,冯国用也是想看看花云这个武将除了勇猛不怕死,在心思上是不是很好利用,所以才这时直接让花云动手杀章诚。 因为冯国用加入朱元璋队伍也没多久,也需要通过各种细节来了解朱元璋团队的其他人的底细。 花云在这么问后,冯国用还陡然变色,故意对花云叱声道:“这还用问吗,他没有贵贱尊卑之礼,乃离经叛道之辈!” “这样就该杀吗?” “我没觉得他说的有什么大问题,他想让上位待他如兄弟朋友,又有什么?” “我也是因为上位待我如亲兄弟,所以我才愿意跟着上位的,为他出生入死的!何况,他对上位有恩,也相当于对我有恩,我杀了他,那我不成了无情无义之人,那他娘的算什么好汉?!” 花云也争锋相对,不卑不亢,且摆着手:“你这个道理说不通,完全他娘的说不通!” 花云是去年朱元璋回乡募兵才加入义军的,加入义军的原因就是因为朱元璋是他同乡兼好友,欲一起谋富贵。 所以,现在的花云对维护礼教秩序还没什么概念,只有朴素的底层百姓那种兄弟朋友应该一起大碗喝酒一起大碗吃肉一起搞事业的意识。 因而。 花云对章诚的话倒是没那么反感,他是愿意看见朱元璋把章诚以兄弟相待的,亦如把他也当兄弟相待一样。 而兄弟是不会吃兄弟的醋的。 章诚见花云没有拒绝了冯国用的要求,悬着的心又掉了回去,也没有直接下定决心立即离开,回到自己的本位世界,而只呵呵冷笑地对花云说:“你幸好没听他的话杀了我,不然你就比他矮一头了!” 花云瞅了冯国用一眼。 冯国用这时则看向章诚说:“足下也是读书人,想必知道,读书人当以为万世立太平为己任!可足下却为了一己之尊严荣辱计较,且因此不肯轻易投附上位,未免心胸太过狭窄,非圣贤之道!” “且足下越是这样计较待遇尊严,只会越显得心胸狭窄,越会成为小人!” “而足下作为读书人应该明白,宁受胯下辱也当为天下奉献自己,才是君子之道!故,足下真要执意如此,只会越发与小人无异,而如此还不如现在直接杀掉,以免将来祸害天下!” “我不愿意为天下奉献自己,只计较名利尊严,就是无道小人,就不配活着?” 章诚呵呵一笑,随后就问冯国用了一句。 “然也!” 冯国用回道。 章诚又问:“足下想必知道当今这天下为何失序?” 冯国用踌躇了一会儿,随后道:“自是当今朝廷无道。” “朝廷里的谁无道?” 章诚问道。 冯国用神色黯然:“君臣皆无道。” “那足下是否认为若君无道,便也应该杀掉,就如同不愿意以天下为己任的读书人,也应该杀掉一样?” 章诚问道。 “这还用说吗,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谁无道谁就该死。” 花云这时插了一句嘴。 冯国用倒是没有回答,只一脸不悦地瞅了花云一眼。 章诚这里则对冯国用道:“足下若真要杀我,也应该先去问问你的主子朱公子,而不是在这里妄图用别人的剑践行自己的道义,还用大义把他人当奴才使唤。” 冯国用有些无地自容,张口难辩,只好向花云拱手:“花云兄弟,刚才是鄙人唐突,一时激愤,忘了他虽离经叛道,但毕竟是上位的恩人,也忘了体统,竟指挥起兄弟你来了。” 花云哼了一声,也没多说什么,只指向身边一低首且拿着蒲扇的女孩,对章诚说:“这是上位让我挑选给足下的,上位说让她给你扇风,如今天热,以免中了暑气,不过天冷的时候,也能让她给你暖被窝!” 说着,花云就和他的部下们坏笑了起来。 花云这里就让这女孩给章诚跪下磕头。 章诚看这女孩大约也就不过十三四岁的样子,在后世不少还需要别人照顾,一时也就摆手说:“你们上位的好意,我心领了,但这太小了,我不要她照顾,要她照顾,我会不忍心的,她这个年纪在我家还被别人照顾着呢。” “足下不但离经叛道,还不通世故人情!” “你倒是仁善,把她当人看,可若你不收下,上位只能把她赏给刚降服来的弟兄,以收降将之心,你觉得一旦她落入那些刚降服的弟兄手里,不会有人趁着那些刚降服的弟兄立足未稳而会逼其令她陪酒献身吗?” 冯国用这时冷笑起来,说了几句,且说着就意味深长地瞅了花云一眼。 章诚因而道:“那我收下,多谢你们上位了。” 嘭! 突然,一拳头在冯国用面前放大,而冯国用顿时两眼一黑,退了几步,一时只觉鼻子眼眶酸涩的很。 花云这里则收回了拳头,恼羞成怒地对冯国用说:“你要是再揭咱兄弟们的短,信不信老子直接剁了你!” 章诚见此当场懵在原地。 冯国用倒也没有多说,只猛吸了一口气,离开了这里。 冯国用离开章诚这里后,就来见了朱元璋,而对朱元璋转述了章诚对投附他的想法。 “他真的不视为我们为妖贼?” 朱元璋听后大喜。 冯国用点首:“还说我们是驱除鞑虏、恢复中华的大丈夫!” “驱除鞑虏、恢复中华。” 朱元璋自言自语地念了一句,开始思考起来。 “上位,此人离经叛道、不通世故,不尊礼教,即便有大才,也不能用。” 冯国用这时却对朱元璋提出了自己对的新建议。 朱元璋则是嗤然一笑,不置可否,只问冯国用:“你的脸怎么回事,谁打的?” “下僚正要提及此事,上位的那些兄弟,依旧草寇习气未改,尤其是那个花云,我不过是提了他们一些短处,他就拳脚相加,还威胁要杀我!” 冯国用不由得说道。 ------------ 第五章 别喊老爷 朱元璋听后眉头微拧,瞅了冯国用一眼,随后沉下了脸,忙对身边的亲兵吩咐说:“传花云来!” 接着。 朱元璋就对冯国用道:“这个章诚,听足下这么说,倒是有些与众不同!但他毕竟对咱有恩,且咱也素来更愿意对大家以兄弟朋友相待,只会在王法上不留情面,所以他要求咱把他当兄弟朋友看,也是人之常情,无可厚非,他既然要谈谈才肯做咱的兄弟,咱愿意跟他谈谈, “毕竟眼下不将我们视为妖贼的读书人少,何况,他还志在与我等一起驱除鞑虏,恢复中华,结束乱世。” “所以,还请足下不要再提杀他之事。” 朱元璋又意味深长地说了起来。 现在的朱元璋还只是郭子兴麾下的一个独立带兵的将领,有结束乱世的心,但帝王之心还没那么强烈,所以还是愿意与别人讲兄弟关系,也就能接受章诚的提议。 “可是上位,争天下不是讲江湖上的兄弟义气,要有贵贱尊卑之分,方能使天下有序,如今天下大乱,皆在于尊卑不分、礼崩乐坏!” 冯国用忍不住争辩起来。 朱元璋沉默了下来,双手背在后面,双眼沉沉地看着屋外云翳。 “那也得慢慢来!” 突然。 朱元璋又回了一句,就道:“欲使人知礼,需先行教化之道;这章诚虽说是读书人,但想来毕竟是士族子弟,未经世事,学的也不是跟你一样的学问,所以不知礼之重要,故虽天资聪颖、胸有韬略,但却天真!所以,大可先留用,以待其慢慢知道礼之重要,足下不能只有杀心,也要有渡人之心才可。” “如我朱元璋,若非这些年走南闯北,又经他人提点,也不至于知礼崩乐坏之糟糕。” “我那些兄弟同乡更不用说,皆未开智,岂能知礼?” 朱元璋又说了起来,且对冯国用拱手笑着说:“也请足下对他们多多担待,多加引导,毕竟平定乱世,非只靠知礼之人。” 冯国用忙回了礼:“上位说的是,是下僚一时因护礼而昏了头,将来定以教化为主。” 朱元璋颔首,且让冯国用去请章诚来。 章诚这里在冯国用离开后,就被花云拉了过来,且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女孩对他说道:“足下打算怎么安排这女的,刚才足下说不想被她服侍,不如把她送给我?” 章诚听后看向了花云:“这样的话,你是不是还打算把她送给别人玩玩?” “如果兄弟们要享受一下,自然也没什么,毕竟兄弟比婢子重要。” 花云说着就用肩膀撞了章诚一下:“是吧?” “滚!” 章诚直接抬手指着花云啐了一口,且把有些凄惶的女孩拉在了身后,道:“你们这些人还真是流氓习气未改!” “你骂老子是流氓?!” 花云颇为不服,收了脸色。 “难道不是?” 章诚反问了一句。 “就说你现在这想法,是把我汉家女子置于什么田地?” “你这不仅仅是不把她当人,是不把整个汉家女当人,包括你父母妻女!” 章诚说到这里就瞪了花云一眼。 “难怪鞑子能够骑在我们汉人头上近百年,甚至可以肆意闯进我们家里,当着我们的面,肆意勒蹂躏我们汉家妻女,还不就是你们这些人枉为汉家儿郎,自己都不把自己的母亲妻女当人看!” “如此,还怎么指望别人把你们的母亲妻女当人看?” 章诚这么说后,花云一时语塞,憋得脸通红。 过了一会儿。 啪! 花云竟掴了自己一巴掌,然后朝章诚重重地拱手作了一揖:“足下骂的好,骂的痛哭,娘的,我们这样的人确实不是个东西!以后我不但要把这些汉家女当自家姐妹妻女看,也要兄弟们这样做。” 花云突然这样大转变,也是因为想起了他曾经见过的一幕,即有蒙古人闯进汉人家里侮辱汉人妻女,而那汉人不敢反抗的一幕。 因为按照元廷律法,蒙古人羞辱汉人,汉人不能反抗,反抗就是犯上。 这个时代,民族矛盾是很突出的,主要是在下层很突出,尤其是在南方汉人与蒙人、色目人之间,所以章诚的话也能让花云感同身受。 “嘿嘿!” “所以,足下可否别生气了,就当咱今天嘴上没把门,说胡话了,也别告诉给上位知道。” 花云接着又笑了起来,把着剑对章诚谄笑起来。 “滚吧!” 章诚见花云如此,也没再多说什么,只回了这两个字。 “哎!” “咱这就滚!” 花云说着就转身而走,且不由得又轻轻给了自己一巴掌:“咱现在怎么跟鞑子一样可恶了?也没人提醒我这样做的不对,娘的!” 在花云走后,章诚身边的这女孩抬起一张楚楚可怜的白皙小脸,看向章诚:“老爷!” 章诚没得一阵全身发麻,有种自己很老很爱摆架子,还常被人在心里咒骂,是迅哥儿笔下那吃人不吐骨头之恶人的感觉。 没办法。 按理,被人喊老爷在这个时代是极让人舒服也是这个时代的人极力追求的待遇。 所以,历史上,就有为当老爷而疯了的,也有为当老爷不惜没了性命的。 但章诚因为受迅哥儿的文章“荼毒”太深,又被许多新文化影响太深,也就在被听到人喊自己老爷时,反而不觉得舒服得意,只想到了自己以前看到过的那些脑满肥肠又欲壑难填的丑恶之脸,好像自己也成了那样的人,那样爱吃人的道貌岸然者。 “快别这样叫!” 所以,还有道德廉耻感的章诚及时制止住了这女孩,没有因为她长着一张美人胚子的脸,而减弱语气。 女孩脸色顿时被唬的煞白,怔在原地,怯生生地问:“那我该怎样喊?” “你我既然相识,也是缘分,因这缘分,我可以教你一些知识,让你在我身边这些日子,不至于毫无益处。” 章诚说着就提议说:“所以,你不如喊我先生。” “愿听先生吩咐。” 这女孩回了一句。 章诚接着就问起这女孩姓名与来历来。 原来,这女孩名唤佳莹,原是一茅姓大户家一千金身边的一等丫鬟,因这千金在大寨破时选择了投井,而她在救投井千金时被义军抓获,也就出现在了这里。 章诚听后没有多说什么,只给了这佳莹一根肉肠。 佳莹在一旁细口细口地啜着肉肠,而章诚则看向了帐外的乌云,与突如其来的雨帘。 乱世人为刍狗。 章诚知道,像佳莹这种因乱世而流离的人会很多。 而朱元璋的义军再怎么说,也终究只是古典军队,不可能太把百姓当人,而真的能做到完全不抢财不掠人,尤其是在还没有根据地的初期。 所以,章诚没有多言,只希望自己的肉肠能让自己身边这女孩可以在乱世中稍得些慰藉。 “我可能保护不了你太久。” 只是章诚因想到自己随时可能因为这个时空斗争更残酷而要离开,也就在这时对佳莹说了这么一句。 毕竟章诚选择收下佳莹是因为冯国用说她待在他身边是最好的安排,不然很可能会更惨,他才收留了佳莹,也就算是出于一种保护佳莹的目的。 而章诚这么说后,佳莹也停下了口啄肉肠的动作,眼巴巴地看着章诚问:“先生能带我一起走吗?” 接着,佳莹又急声道:“我吃不了多少的,也不会喊累,如果实在是生病了,先生再把我丢下也不迟!” “我可以再试试看。” 虽然章诚知道他不能带这个世界的人回现代,但他还是决定再试一次。 于是,他就在脑海里默念起让佳莹回自己现实世界家里的命令来。 “咦!” “人呢?” 很快,章诚就发现佳莹人没见了。 “卧槽!” “难道说只有与我存在人身依附关系的人才能跟着我离开?” 章诚因而立即站起身来,看着自己眼前空空的帐子,暗喜道:“这样的话,我岂不是也不用为了这个世界一些与我产生亲密关系而需要我保护的人而委曲求全,而可以继续肆无忌惮地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但章诚还是又重新尝试了一下,结果发现的确只有佳莹才能被他带回去,这让他更加确定,他似乎只能带走和他有人身依附关系的人离开。 很快,章诚也通过意念回到了自己现实世界的家,然后带着一脸震惊的佳莹又回到了军帐里,且问道:“你刚才做梦了吧?” 佳莹点头:“好像是,梦见先生把我从一个白色大屋子里拉了出来。” “不用理会。” 章诚笑着说了一句。 他选择带佳莹回来,没把他留在二十一世纪的世界,则是因为担心她还不适应那个世界的规则,而打算先带在身边。 另外,章诚也因为自己能够让佳莹回现代世界,也试了一下带别的人去现代,结果试了好多次,发现不能带别的人回去,而只有佳莹才可以被他带回现代,似乎只有与他产生人身依附关系的才能被带回现代。 这时,外面也已经云收雨歇。 冯国用也走了来,很不高兴的对章诚说:“上位愿意和足下谈谈,请吧。” “好!” 章诚便跟冯国用一起往朱元璋这里走了来。 而在来朱元璋这里的路上,章诚因见冯国用脸上还有红色的拳印,便问:“伤没事吧?” “无大碍!” 冯国用回了一句,就顺口而出道:“这些人真是草莽习气未改,动辄拳脚相加。” “他们再怎么拳脚相加,也总比足下动辄要杀人强吧?” 章诚听冯国用这么说后则笑着回了这么一句。 ------------ 第六章 事后诸葛 章诚这么一说,冯国用就不由得叹气辩解说:“原本我是想足下投附上位后,能和我一起让那帮草莽脱胎换骨,知礼守德的!谁知足下比他们更离经叛道!” 说着,冯国用就看向章诚,双手一拍:“所以,我这才一时冲动地对足下起了杀心。” “但足下不请朱公子钧命,就擅自令花云杀鄙人这个对令主公有恩之人,不也有悖礼法道德吗?” 章诚笑着问道。 冯国用脸色颇挂不住,只得驻足转身,向章诚拱手作揖:“这事是鄙人不对!在此向足下表示歉意。” 章诚没有说什么,只先跨一步而去。 冯国用跟了上来,继续说:“足下也请放心,上位倒是没有因此就有除足下之心,甚至不因此就要视足下为敌,鄙人也不再视足下为敌,愿接下来和足下一起齐心协助上位,而能够彻底结束乱世,以安天下黎庶!” “看来足下改了主意,对自己坚守的礼教很有信心,而相信我这个离经叛道之人会被你们改变?” 章诚笑着回了一句。 冯国用道:“不是我们能改变足下,是这世道会令足下明白,礼教纲常,乃天下长治久安之本。” “那就拭目以待!” 章诚把双袖一甩,背起手来,看向前方,而又对冯国用说道:“不过,我倒是对足下有些建议,或许能使这天下更容易结束乱世,也助益于你们公子早成大业,更利于足下个人的功业更上一层楼。” “还请赐教。” 冯国用不以为然的回了一句。 章诚便看向前方雨过天晴后的霁光,说道: “足下既然加入了义军,认为天命在义军这边,就该放下鄙夷和利用义军兄弟的心思,应该正视他们的价值,而不是将他们依旧视为草莽,依旧端着士大夫的架子!” “他们不少人虽粗莽但并非愚笨,你这样不以诚相待,只会让你们这些人,在大业还未成功前,就因内生嫌隙而提前分崩离析。” “自古有多少起事者因内讧而败,想必足下作为一博古通今之人,不是不知。” “如今你们上位麾下将校,既有同乡故旧,也有在郭部做镇抚时认识的好友,还有沿途招揽的绿林人物,更有足下这样因天命而附的大户子弟,可谓贤愚不一、鱼龙混杂、嫌隙矛盾重重。” “而足下身为第一个投附你们上位的文人谋士,这个时候不思协调诸将矛盾,却反而只为了能够实现以文压武的小心思而加剧乱象,依旧于内心鄙夷出身寒微之将,使文武不能和衷共济,无疑会内损实力。” “这样的话,于足下想要尽快结束乱世、使天下有序的目的不是背道而驰吗?” “只怕足下也因此会在将来难以成为你们上位麾下第一文臣吧?” 如章诚所言,自古以来农民起义军都会在势力做大后遇到一个内部矛盾加剧的问题,且不可避免。 毕竟随着农民起义军做大,就会有地主阶层的势力加入,而这些人一加入,是很容易与原来属于庶民出身的势力发生矛盾的。 再加上地盘扩大后也会让来自各地地域间因为利益分配不均而发生矛盾。 而很多农民起义军最终没有成功,不少就是因为处理不好内部矛盾,要么过于偏袒一方,要么不知道协调,如黄巢、如李自成。 当然,像历史上的南明后期,也因为明廷原来的官僚士大夫和闯军大西军出身的农民起义者矛盾重重,最终导致抗清失败。 朱元璋能够成功,也在于他很早就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且也找到了很合适的矛盾调停人。 如《明太祖实录》就有记载过朱元璋在起事初期李善长加入自己队伍时,对李善长说:“方今群雄并争,非有智者不可与谋议,吾观群雄中,持案牍及谋事者多毁左右将士,将士弗得效其能以至于败,其羽翼既去,主者安得独存,故亦相继而亡,汝宜鉴其失,务协诸将以成功毋效彼所为也。” 这段话说明朱元璋已经很敏锐地就意识到了随着不同阶层势力的加入,而导致文武矛盾加剧而不利于成就大业的问题,也就让李善长不要因为自己是谋臣常居于机要就诋毁鄙夷武将,而应该知道协调诸将。 李善长加入朱元璋的时期就是在这一年。 可见。 这一时期,朱元璋所面临的内部主要问题就是因为沿途收揽了来自各方的势力而导致内部矛盾加剧的问题,而主要表现就是文武矛盾,具体来说,就是地主阶层出身的文臣瞧不起草莽出身的武将,也欲压武将们一头。 李善长后面也的确做的很好,没有表现出一个文臣的傲慢,而避免了文武矛盾加剧,这也是他为什么能够成为明朝开国第一国公的原因之一。 要知道,本来第一个加入朱元璋队伍的文人应该是冯国用的,但为什么朱元璋让李善长来做这事,且后面渐渐的变成李善长为朱元璋文臣中第一人,未尝不跟冯国用没有做到这一点而李善长做到了这一点有关。 章诚知道这些,也不是他真的厉害,而是他因为可以随时回去,也恶补了许多功课,看了许多史料,把朱元璋等人后来做的事提前说出来,提点一下冯国用而已,相当于事后诸葛亮。 冯国用自然是不知道章诚是“事后诸葛亮”,也就诧异地瞅了章诚一眼,且满面羞惭,不知该如何作答,而只驻足停下,郑重地对章诚长长地作了一揖。 章诚未理会,只继续往朱元璋的营帐走去。 花云这里已先来到了朱元璋这里,且一见到朱元璋,就对朱元璋告状说:“上位,冯国用那厮坏得很,不能留着,应该找个机会把他砍了!不如那姓章的,人家是真心恨鞑子的,为人更爽快,没那么多阴阳怪气,心不坏,值得当我们兄弟。” 朱元璋这里正拿着新蒲扇,看着地图。 砰! 而花云刚说完,朱元璋顺手就把手里的蒲扇就朝花云脸上砸了过去:“咱还想砍了你!” 花云接住凌空飞来的蒲扇,顺势就给自己扇着起风来,一手叉腰,不解地道:“为啥想砍了咱?咱又没有违背了你的命,你让咱把最好看的女人给章家兄弟,咱大早上就选好送去了。” “他冯国用是咱谋臣,是军师,也是刚加入我们的兄弟,他犯了什么法纪,你何故无辜打他,就算他犯了法纪,也轮不着你花云来处置!” 朱元璋说着就喝道:“把扇子还给咱!” 花云忙乖乖地把扇子递给了朱元璋。 “不长进的东西!” 朱元璋顺势又给了花云一脚,在花云摸着屁股时,道:“眼下两万多兵里,我们原本的弟兄就只有二十四人,其他全是沿途收降的官军民壮,本来这些人就不放心我们,你倒好,一言不合就对新来的国用兄弟拳脚相加,咱是恨不得即刻砍了你,做个样子给新来的弟兄们看!” 朱元璋说着就持蒲扇又对花云指指点点,咬紧着牙。 ------------ 第七章 老朱破防 花云听朱元璋这么一说,且自己又想了想后,也明白了过来,便忙一脸愧意地对朱元璋道:“上位,咱错了,你知道的,兄弟笨,你大人有大量,别与咱计较,咱保证以后不敢了!” “你饶咱命吧,别因此就砍了咱这颗脑袋,真要做样子给新来的兄弟们看,杖责就行,行吗?” “好歹留着咱这颗头吧。” 朱元璋见花云认错服气,就开始皱眉思索着如何处置花云,给新收的将士们一个交待,也严正一下军法。 但这时,章诚和冯国用走了来。 “恩人来啦!” “快请进!” 朱元璋见章诚出现陡然变了脸色,堆起满面笑意来,忙把章诚往里面迎,且顺势把蒲扇递给了自己侄子朱文正:“驴儿,给你恩人扇风!” 朱文正便忙接过蒲扇,给章诚扇起风来。 同时。 朱元璋则亲自用衣袖擦拭了一下一桌丰盛菜肴旁的长凳,对章诚道:“恩人请坐。” “朱公子不必如此客气!” 章诚说着也忙制止住了朱文正进一步扇风的动作。 花云见朱元璋注意力已经转移到了招待章诚上面,就趁机转身要溜。 “你先别走!” “你的事还没完呢!” 但很快,朱元璋的话就从花云身后传了来。 花云不得不转身笑嘻嘻地对朱元璋道:“上位,咱是怕咱说话没轻重,影响你招待恩人,不是怕罚!” 朱元璋则意味深长地看向冯国用:“国用兄弟,他打的你,你说说,我该怎么处置他?” 冯国用不由得想起章诚在路上对自己说的话来,便道:“上位,这本不算什么事,算了吧。” “我知道你是不愿意与他这货计较,拉不下脸面。” 朱元璋见冯国用没有计较,就说了这么一句,且道:“但今日必须处置他花云!不然,越发没了规矩,也容易让新来的弟兄们觉得我包庇老人!” 冯国用听后则看向章诚:“既如此,不如问问章恩人,有没有好的建议,我实在是想不出来。” 朱元璋也因此看向了章诚。 花云因此也看向了章诚,且朝章诚挤眉弄眼起来。 章诚知道朱元璋把处置权交给别人,肯定是接下来还要用花云,而不好对花云惩罚太重,也就说道:“这得重惩!” 朱元璋听后点头,但眉头的确拧得更紧。 花云更是瞪大了眼,忍不住走过来说:“你怎么如此记仇!” “眼下,朱公子所部南略滁州,行军时候多,想必是很费鞋的,不如罚他选几个会做鞋的老妪一起做鞋,做一个月的鞋,让他到时候必须交起一百双鞋,不然就加倍惩罚。” “毕竟义军不是土匪,鞋穿坏了不能只知道抢老百姓的鞋,也应该自己发动人去做鞋。” “同时,也让花云兄弟知道汉家百姓女做鞋做针线活的不易,省得他跟鞑子一样,不把同胞姐妹当人看,算是接受劳动教育,将来也知道爱惜民力。” 章诚这时提议道。 “啊!” 花云脸色当即变得难看。 “这是个好主意!” “我们义军是应该自食其力。” “而且这家伙皮糙肉厚,挨板子就跟身上掸灰一样,倒不如去做做精细活,磨磨性子。” 朱元璋说后就看向花云:“就按章恩人的办,你小子务必在一个月内给咱做起一百双鞋,做不够,就砍了你脑袋!不准去市上买!” “好什么好!” “你这恩人就是记仇。报复咱。” 花云说后就气鼓鼓而去。 花云离开后不久,冯国用也离开了这里。 只章诚还在这里,且对朱元璋说道:“还请朱公子勿再将鄙人以恩人相称,毕竟也不是什么大恩,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若公子一直这么喊,鄙人倒是羞惭的很,也万不敢再见公子了。” “先坐。” 朱元璋则拉着章诚坐了下来,且又亲自给章诚倒了杯酒说:“既如此,那咱就腆颜不如此称呼了。” “这样才好。” 章诚回道。 朱元璋接着又道:“但恩德不能不记啊,所以,咱让伙夫们准备了几个菜,准备和驴儿一起答谢足下,顺便也和足下谈谈,不知足下要怎样才肯做元璋的兄弟,与元璋一起平定天下、结束乱世?” 章诚则认真地看向了这个后世历史上鼎鼎有名的君主,一个传闻中靠开局一破碗就创业成功当上皇帝的人物,一个被后世的人既称作是千古难见之雄主又称作是千古难见之暴君的人物,而打量了一番,然后才摆手笑着说:“结束乱世不难!” 接着。 章诚又看向朱元璋问:“鄙人倒是想先问问公子,公子到底想在结束乱世后建立一个什么样的清平世界?” 朱元璋听后也凝神思索了起来。 “首先,公子是不是想结束乱世后的清平世界,不再是鞑子继续为我中华之主,大小官位也不再大都只是鞑子和色目人当着,贵族也不再只是他们为主,进而彻底恢复中华?” 章诚先问起朱元璋来。 朱元璋点首,笑道:“这自然不必说,天命该归咱汉人了。” “其次,公子到底想在结束乱世后的清平世界里,让百姓过上怎样的生活,是像被鞑子统治时一样,用把菜刀切菜都得十户互保,户籍有限制,生活有宵禁,夜不准点灯,官差小吏可以随便闯进一百姓家要吃要喝,乃至淫辱其妻女,而不能反抗,乃至保留活人殉葬之制?” “还是应该满足百姓基本的温饱,乃至生活小康,如男子能娶得上妻,养的活家人,女子能放心长大,能平安地生儿育女,不至于沦落风尘?” “最后,公子可想过结束乱世后,天下应该是怎样的华夷关系?” “是依旧以中华为尊,令万国来朝,且以本国百姓为上等之民;还是以中华之物力,结四海之欢心,令本国百姓辛苦一些,养四海之夷,而换海内之升平?” 章诚问完后,朱元璋依旧沉默着。 连一旁的朱文正也露出了认真思考的样子,朝章诚看了过来。 半晌后。 朱元璋才哑然失笑,说道:“实不相瞒,咱没有想过这些,也没人这么问过这些。” “咱本身不过是一介布衣,参加义军也只是万般无奈之举。” 历史上,朱元璋参加义军的确是被动的,不是真有什么革命理念,是因为有人写信劝他加入义军,而他还没做出决定,就被人告发他要造反,他一时就不得不在造反和逃亡间做出选择,最后因问卦于天才选择了投靠义军,造元廷的反。 所以,朱元璋现在才说自己参加义军是万般无奈之举。 “如骂咱的那些儒生一样,咱一开始都有些觉得自己参加义军是真的从了贼,做了崩坏天下礼乐之事!” “而只是最近国用兄弟对咱说,天命本就易变,且往往因人主无道而易,我才心里好过些,觉得自己没有对不起元廷,没有对不起天下,而想着该重建礼教秩序,将元廷因宽所失之礼重建起来。” “至于具体让百姓过上怎样的生活,建立一个怎样的天下?” “咱倒是不知道,何况,咱现在是替义父争天下,将来能不能做天下之主也不一定呢。” 朱元璋说到这里就笑了笑,有些不敢看章诚的眼睛。 “这么说来,公子也是认为大乱出现之前的元廷为中华之主时,天下是有礼教秩序的?” 章诚点了点头,且问了一句。 他朱元璋的回答倒是不感到意外,也知道朱元璋一开始的确不是主动想造反,也和这个时代大多数农民一样,只想做顺民,没有真的想革元廷的命,哪怕他的境遇很惨。 朱元璋在章诚这么问后就颔首道:“然也!” “那公子所谓结束乱世,其实还是能接受鞑子为中华主了,如果天命还是在鞑子这边的话,只要礼教秩序重新恢复?” 章诚又问道。 朱元璋没有回答。 “公子是不是也同意只要礼教秩序重新恢复,天下能太平,哪怕依旧让汉人百姓过着被鞑子骑在头上的日子也行?” 章诚继续追问道。 朱元璋脸色有些挂不住,只举起酒杯猛灌一口,然后看向章诚: “咱与足下说实话,咱只是想自己家人不再饿死,咱的后人不再饿死!” 说着。 朱元璋就眼眶红了起来,对章诚控诉说:“足下可知,咱的爹,咱的娘,还有咱的大哥、二哥,以及咱的二嫂,他们都是一个死法?” “饿死的!” 朱元璋说出这三个字时,切着齿,仿佛这三个字有千斤重一样,而一直压在他心头,让他每吐出来一次就痛苦一次,眼眶也开始闪着泪花,仿佛变成了一个善感的人。 “就咱这个最顽劣的小儿子,还有大嫂和驴儿现在还没饿死。” 朱文正也瘪起嘴来。 朱元璋这里继续说道:“如今,咱蒙义父厚恩,让咱娶了妻,成了将军,咱才想着助咱义父重建天下礼法,使天下有序,这样咱将来就算不是帝王,也能是贵胄公卿,咱后人也能跟那些鞑子贵族一样,不用担心会饿死了。” “可令尊令堂活着的时候,天下还有礼教秩序啊,他们怎么会饿死呢?” “因为元廷入主中原后,也的确恢复了礼教秩序,公子也承认的,可他们怎么没有增加收入,怎么没乐生于有元之世?” “或者是他们自己的原因,是不是他们没有努力耕作?” 章诚这时故意这么问了起来。 啪! 朱元璋听后一掌重重拍在了桌上,当即站起身来,看着章诚,睁着红红两眼,对章诚酝酿起凛凛杀意来。 朱文正也愕然抬头看向章诚。 ------------ 第八章 加入老朱打江山团队 “咱爹娘一辈子辛勤耕作,夏天为做田抢水,专门等到雷雨天,去做田,有时候还不惜半夜去,冬天为给财主交冬牲,常窝在雪地里三五天,就为能逮个野物。” “且不说咱大哥、二哥这些男子没日没夜耕作累得腰都直不起来,就说咱大嫂,也就是驴儿他娘,生驴儿时就是在地里生的,没敢找稳婆,也没休月子,生完自己绞断脐带,继续干活,咱二嫂怀孕时也不得不下田插秧。” “足下竟然怀疑他们饿死是因为不努力!” “足下到底是怎样的铁石心肠,才问出这样畜生不如的话?” “若非你对家嫂与驴儿有恩,咱真恨不得现在就要了你的命!” 朱元璋是真的动怒了,且就直接把章诚的衣襟抓在了手里,而将章诚提到了面前,切齿控诉着,两眼含泪。 “公子息怒。” “我这不过是戏言,并不是真这样认为。” “也实在抱歉,我不该这样质疑令尊令堂以及令兄令嫂等的勤劳之德。” 章诚见自己真戳到了朱元璋的痛处,而初次此话时也颇为感同身受的他,也就很体谅朱元璋为何破防,便在朱元璋放开自己后,对朱元璋拱手行了一礼,主动道起歉来。 朱元璋这才神色稍微好些,只依旧带着怒气说:“戏言也不能有!足下所衣所食,哪样不是他们这样的百姓所制所产,怎有脸如此说为自己提供衣食之人?” “是!” “是我失言。” 章诚继续赔礼道歉,且附和道:“我汉人百姓素来是最勤勉的,可以说他们目光短浅,愚昧狭隘什么的,但就是不能说他们有游惰之性,不能说他们不努力。” “这话咱同意。” “不只是我家人,咱从小到大就没见一个乡民是因懒而饿死的。” 朱元璋毫不犹豫地同意了章诚的说话。 朱元璋本人是家中最小的儿子。 都说百姓爱幺儿,作为家中最小的朱元璋,也的确得到了父母更多的爱,而他父母饿死后,他又被哥嫂照顾了很长一段时间,所以也对哥嫂很有感情。 另外。 虽然他因为是家中小儿子颇受溺爱而更为顽劣,也就常在乡里闯祸,但邻里对他也颇为宽容,饶是他父母饿死,也是邻里大户给他赠了块安葬的地和裹尸的草席。 所以,朱元璋对乡村那种自治互助形式的邻里生活,素来是充满感情和信任的,也很怀念。 以至于相比官僚胥吏,他一直更愿意信任乡里百姓。 他当皇帝后,甚至因此还让乡里老人参与很多政治功能。 如收税押粮、刑事审定、监察吏员等关系国家命运的重要权力,朱元璋竟然都给了这些乡里百姓。 这在其他皇帝当政时期是难以想象的,而且可以说朱元璋这样做简直是在背叛自己统治阶级。 甚至。 朱元璋因为相信乡里没有官吏会更好,还在当皇帝后严禁官员下乡扰民,且破天荒给乡民逮拿吏员的权力。 当然。 也因为朱元璋很重视亲情,也很重视乡人之间的情感,所以他既因章诚质疑自己家人是不是因为不够努力才饿死而愤怒,也因为章诚说汉人百姓素来都是勤勉的还赞同,不禁对章诚又再次高看起来。 “公子,我刚才那样故意戏言,其实是想让公子自己明白,仅重建所谓的礼教秩序,是依旧不能避免像令尊令堂这样的勤劳之人饿死的。” 章诚这时也继续说了一句。 朱元璋点头,没有反对。 接着。 朱元璋就脸有些愧色道:“咱知道,升平有序之世,也会有百姓饿死,但咱能什么呢?” “咱能做到的,就只能是重建礼教秩序,让自家后人因咱而贵,进而不再因饿而亡!咱并不能做到让天下不再有饿死之百姓!” “只是足下对元璋的期望抱得太大了!元璋担当不起。” 事实上,章诚也的确习惯性地用要求一个近代后的革命者来要求只是农民起义者的朱元璋,朱元璋明显也已经意识到章诚对他期望太高。 “可公子真觉得,你们朱氏一门成为贵族后,像如今鞑子贵族一样可以世世代代为官后,就不会饿死吗?” 章诚这时则冷笑着问着朱元璋。 朱元璋沉默了。 朱元璋接着又道:“容咱再思量一下,咱现在还不能对足下,能让百姓也世世代代不饥不寒,只能承诺会尽力结束乱世、使天下有序,让百姓即便因冻饿而反,也不至于让天下大乱、礼崩乐坏。” 章诚听后颔首,知道自己的确不该过高要求朱元璋,与其谈理想,还不如谈待遇,便道: “既如此,那我便开门见山,公子若想让我为公子幕僚,为公子效劳,得给我五百两的年俸,需先给一百两为底金,剩下的待年终再给,我也只与公子先约定一年的合作关系,至于下一年,公子还要不要再让我效劳,可以再谈。” 章诚可没打算给朱元璋白打工。 他还没大方到白白花时间跟着朱元璋打江山,而不能得任何好处。 虽然他无法带大宗货物在两个时空间穿梭,但用衣裤口袋随身携带一些小物件倒是不会在来到另一个时空后凭空消失。 所以,章诚打算在跟着朱元璋打江山体验建立新帝国的同时,也顺便发点财,带点金银什么的回去增加自己的资产。 无论如何,在现代世界置办的资产,将来即便这个时代的皇帝要抄他的家也是抄不到的。 “你们读书人不是说君子当耻于言利,志在天下吗?” 朱元璋这里也因为章诚要俸银而惊讶地问了这么一句,而他这话的意思是说,章诚作为读书人,也好意思直接开口要俸银,谈待遇。 章诚道:“我不是什么君子,也与公子一样,是善良但又自私的人。” “竟有主动不承认自己是君子的读书人。” 朱元璋呵呵一笑,就又道:“咱如果不给足下这么多年俸,足下真的要坐视乱世存在,让更多百姓饿死?” “足下刚才问咱么多,不也希望我能让天下百姓都能不在将来饿死吗?” 朱元璋这时却与章诚谈起理想来。 “公子都能表示在将来为了维护礼教秩序而可以坐视百姓因为天灾人祸饿死,而不准他们造新天下的反,那我为什么不能坐视现在的乱世因为自己不参与而结束的慢一些呢?” “我不要求公子一定要伟大,公子又何必要求我一定要伟大呢?” “再说,难道公子会因为舍不得五百两的年俸,而让天下少一个愿意助公子早日平定乱世、让百姓少饿死一些的人?” 章诚直接反回道。 朱元璋听后道:“自然不会,只是足下的行径让人意外,大凡读书人不应该这样重利才是。” “公子也是见多识广的人,想必知道,利益摆在明面上谈,总比嘴上仁义道德暗地里男盗女娼要好。” “正所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虽不是君子,也希望自己的财产取之有道,而不是明面上一文不取,却背地里贪污受贿使劲敛财。” 章诚笑着回答后就问朱元璋:“公子难道更喜欢后者?” “自然不是!” “咱只是失望,失望足下不是真正的君子,亏咱还以为,足下既然会拿贵重的肉肠救济家嫂与驴儿腹中之饥,就定是一个心善有菩萨心肠的道德君子‘;谁知,足下如此看重钱财,甚至表示如果没有钱财之获,竟不愿协助元璋结束乱世。” 朱元璋回道。 章诚背着手,看向外面道:“没办法,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若无财,怎么在将来养妻子,怎么养活自己,为他们广置产业,让他们世世代代不饿死?公子如今为平定乱世而奔走不也只考虑的是自己家人吗?” “也是!” “元璋欣赏足下的坦诚,也或许是元璋没有足够理解足下。” “只是能折宝钞吗?” 朱元璋点头后问着章诚。 章诚回道:“不行!元廷的宝钞什么情况,公子应该清楚!但折金可以。” 章诚是想拿俸银回二十一世界换钱,自然是不愿意拿什么元廷宝钞。 在他看来,虽然这个时代中国白银不是很多,但以朱元璋现在的身份,想必是不愁每年拿不出五百两白银的,毕竟他现在光抄元廷官府库存金银都抄得不少。 当然。 章诚也没有打算一下子要的太多,而让朱元璋承受不起,他现在要的年俸五百两是他根据眼下的物价和实际情况要的自认为还算合理的价。 朱元璋点头,且向章诚拱手:“咱答应足下的要求,以年俸五百两请足下为咱谋士一年。” 章诚回了一礼:“那就请公子吩咐人准备笔墨,我们写好契书。” 朱元璋便忙让人准备文房四宝,而他因为现在还只是郭子兴下面的一个总管,还不是特别有将来当皇帝的心思,也就没有要让天下人皆为自己统治的想法,所以也就很爽快地答应了章诚提出的所有细则要求,且自己亲自写了契书,也与章诚一起签字画押。 毕竟朱元璋现在很缺不视他为妖贼而愿意为他做事的文人谋士。 要知道,现在大部分读书人都还视他朱元璋为贼,鄙夷他朱元璋,见了他也只会骂他。 所以,朱元璋也就没那么排斥文人是因为金钱关系而愿意与他合作,甚至他现在还巴不得天下读书人都更能因为钱而尊重他,而不是将他视为贼。 “这种方式倒也有意思,什么私心都摆到明面上。” 所以,朱元璋在签了契书给了一百两白银定金后就笑着说了起来,且对章诚道:“以后足下就叫咱上位吧,与咱那些弟兄一样。” “行!” 章诚知道朱元璋让自己称他为上位,是暗示自己答应只在义军里把他当自己人,如同他把自己当自己兄弟,而让自己称其为上位一样,所以,他也就应了一声,且问着朱元璋: “不知上位打算安排我做什么职事?” ------------ 第九章 成朱文正老师 朱元璋则笑着对章诚说:“职事安排先不急,咱现在依旧很想再问问足下,为何足下觉得结束乱世当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 “如今天下,群雄并起,谁不是急着劝群雄称王称帅,群雄也都恨不能即刻为王,何以足下不这样认为?” 朱元璋问后,章诚笑着持筷子给自己呷了一口菜,说:“羽翼未丰时就称王称帅,不怕成为众矢之的吗,不怕鞑子先派大军来围剿自己吗?” “正是。” 朱元璋颔首,又问:“那高筑墙、广积粮呢?” “高筑墙,自然是尽快据有要隘,利用山川湖海之险,确保自己可以安稳发展,同时在消息上要尽快建立绝对严密的保密与监察制度,使外人无论是明察还是暗访都不能知道我方真正实力,如此才能以奇制胜。” “广积粮,不仅仅是广蓄粮草,也有广蓄膏腴之地和精兵与壮农能匠和治军治民之人才的意思,要将来,不鸣则已,一鸣必须惊人。” 章诚这么说后,朱元璋连连点头。 接着。 朱元璋又问:“咱还有一事不明白,足下为何会愿意对元璋吐露这九字箴言,而不敷衍元璋,或如许多儒生一样,直接斥责元璋是贼,难道足下真认为元璋能结束这天下乱世?” “我早闻淮地有一朱公子较其他义军不同,不杀百姓,治军有法,那日见公子兵马出现,也颇为井然,自然就相信公子乃是可以平定乱世之人。” “而且上位突然出现在定远一带,想必是濠州城义军内斗严重,公子不愿因此耗损根本,让亲者痛,仇者快,也就有意南略滁州,另觅发展之路,只怕有意渡江,借大江之险,江左之富,据集庆而积蓄力量吧?” “上位既有如此战略意识和大格局,鄙人也就愿献芹意,以助上位,甚至也不算是助上位,只是听上位说出了上位本意而已。” 章诚笑着说道。 朱元璋听后神色复杂地看了章诚一眼,良久后才笑着说:“足下真是不出户而尽察天下人心!真如隆中诸葛,实不相瞒,元璋因国用兄弟之言,的确是有渡江之意。” “上位谬赞!” 章诚回了一句。 朱元璋接着又问章诚:“刚才花云兄弟说足下是因记他的仇才让他去做鞋,不知,花云兄弟可是有得罪足下的地方,足下可以对咱说说,咱替足下教训他。”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花云兄弟言语上不尊重上位赠予鄙人的女孩,也就被鄙人臭骂了几句。” 章诚淡然一笑说道。 朱元璋听后颔首:“咱这些弟兄,大多还有草莽习气,还需规训,但本性大都不坏,还请足下将来与他们相处多担待一些,他们不及足下等读书人知礼。” “我倒是没将他们当草寇看待,只是希望他们不要将自己当草寇看待,进而自轻自贱,进而也不要把同胞把同样出身的穷苦百姓也当可糟践之蝼蚁看待就行。” 章诚回道。 朱元璋不禁嗤然一笑:“足下对礼教秩序颇为鄙夷,却对穷苦百姓慈悲心肠更重,倒是让咱更加喜欢!” 说毕。 朱元璋就指着朱文正说:“咱就这么一个侄儿,幸有足下相救,才不至于继续食同类之腐肉而活,而如今咱已为他取名为文正,咱在乱世以武立身,自是希望他将来能于太平之世以文正名,不知足下觉得此名如何?” 章诚这时也笑着看向了朱文正。 跟朱元璋一样也是阔脸但更黑的朱文正倒有些腼腆起来,只把头低着。 “此名自然是极好。” 章诚回道。 朱元璋又说道:“咱要为义父出生入死,也不知道命将没于何时,故也已告嫂祭祖,认此侄为子,将来为咱送终且顶门立户,而足下又与他有缘,所以就请足下先为其师,教其读书明理,同时兼为咱的幕府参议,为咱做一些案牍之事与谋划规劝之事。” 章诚不由得问道:“上位为何让我来教令郎?” 朱元璋笑道:“自然是因为足下愿意说真话,无愚弄他人之意,所以当人先生是最合适的。” 章诚微微一笑,没有反驳。 他不得不承认,朱元璋眼光果然毒辣,已经察觉到他说的话比别的儒生更真诚更直白更没有顾忌。 事实上,章诚的确是在这样说话。 当然,章诚也不是说不知道顾忌,而是他不需要顾忌。 因为他可以随时离开这个时空,穿越回去,所以他完全可以在哔哔一通,过过键盘侠的嘴瘾后,就因为见势头不对而立即闪人,所以他也就没必要考虑谁的感受。 而章诚这里也多瞅了朱文正一眼。 他没想到他有一天会有机会成为朱文正的先生。 须知道,历史上的朱文正可是统帅能力很强的人物,其打赢守洪都一战,更是奠定了朱元璋能最终夺得天下的关键战。 而在想到朱文正历史上的悲剧后,章诚倒是有些本能地幻想自己或许可以通过自己的影响,让朱文正这样一个耀眼的人物不像历史上那样结局悲惨。 所以,章诚也没有拒绝做朱文正的先生。 朱元璋这里接着就对朱文正说:“给你先生磕头。” 朱文正这里也对章诚跪了下来,叩首在地:“拜见先生。” “小公子请起。” 章诚忙扶起了他。 朱元璋颇为欣悦,且对章诚说:“以后咱也跟文正一样,喊足下为先生。” “不必不必。” 章诚笑着摆手。 “这样才好,尊师重教是应该的,其他兄弟也能因为咱喊足下一声先生,对足下多些敬意,而不因为足下说话跟刀子一样而恨不能宰了足下。” 朱元璋继续坚持道。 “既如此,那在下惭颜受之,也多谢上位如此照顾。” 章诚被朱元璋说服了,也就回了这么一句。 “这没什么,咱的妹子就说过,有礼之家就该尊师如父,所以文正以后但凡有不听话的地方,你就打就骂,不要顾及我的面子,有什么事也让他去做,他要是不依,你就告诉咱。” “也不要称他小公子,就喊他文正,省得让他滋生傲气!” “改日咱会替文正准备一份束脩,正式拜师。” 朱元璋继续说了起来,就对朱文正也嘱咐了一番,要他礼待章诚。 章诚在与朱元璋、朱文正共用午膳后,就回了自己的军帐。 而在回来的路上,章诚不由得感慨起来,暗想真实的朱元璋的确跟他在书本上看到的朱元璋不一样。 真实的朱元璋,至少当下的这个真实存在的朱元璋,本质上还是一个朴素的农民起义者,所图所谋虽说也是为早日结束乱世,但并不是说伟大到要解救天下黎庶,而只是想自家富贵后自家人永不再受冻饿之苦。 当然。 章诚也不是觉得这不对,他只是还是希望朱元璋可以意识到,要想避免自家后人永不再被饿死,光只让自家人富贵起来,自家人被当人看是不行的,是必须让华夏的人都被当人看才行的。 ------------ 第十章 冯国用请罪 章诚在朱元璋这里离开后,冯国用又找来了朱元璋。 冯国用这时却走到了朱元璋面前来说:“上位,在下有话要单独奏于您知道,本是打算你离开的那天晚上就说的,没想到耽搁到了现在。” 朱元璋听后就问:“国用兄弟要说什么?” 这时,徐达等已经自觉地退了下去。 冯国用则向朱元璋郑重地作了一揖,而神色肃然道:“下僚向上位请罪!” 朱元璋颇为惊讶,忙扶起了冯国用:“国用兄弟这是做什么?” “上位固然宽宏大量,但下僚不能因此就觉得什么事都没有。” “上位离开濠州后,一路收降纳民,新旧诸将矛盾重重,而下僚身为上位幕臣,竟疏忽了这个问题的严重性,竟还加剧内讧,乃至于上位面前谤言诸将,实在是不利上位大业,只有离间之弊。” “作为幕臣,下僚应该燮理阴阳才是,竟还如此做事,即便被上位砍了以安诸将都是不过分的,幸而上位宽仁,才使在下活到现在,故在下岂能不谢?” 冯国用字字铿锵地说后,朱元璋心情大好,忙道:“国用兄弟不必如此!咱就知道,你会意识到这一点的,所以就没提,毕竟读书人有些傲气难免的,但不是真的不能意识到。” “上位容禀!” “其实,除上位自己外,真正意识到眼下内部最大问题是诸将矛盾以及文武矛盾重重这事,不是下僚自己意识到的,而是别人提点了在下。” 冯国用这时如实说道。 朱元璋听后大为愕然:“是谁,是不是徐达?” “章诚!” 冯国用回道。 朱元璋怔了片刻,然后点首,且因此想到了章诚之前给他提的自己家族即便将来成为贵族要想后人不饿死也是根本做不到的事的话。 朱元璋承认章诚刚刚说的更有道理,如果不实现不让天下百姓都没有饿死的可能,则他朱家的子孙再显贵,也会因为天下再次大乱、礼教再次失序而出现饿死人的情况。 但朱元璋没有立即同意章诚。 因为他还没有确定章诚只是单纯的理想主义,想让他朱元璋为天下百姓而奋斗,还是真的有治国大才,而能够实现天下百姓不会饿死的目标,进而才来策动他朱元璋,没有真的只是单纯的让他朱元璋去做一个为天下百姓而牺牲自己的试验品而已。 不过,现在冯国用提到章诚已经很洞察人心的一面后,却让他对章诚不得不刮目相看,而开始认为章诚可能不是单纯的书生意气,而是一个智珠在握、洞晓人心的慎重之人,和自己说的那些话也不是一时信口开河,而是胸有良谋。 故而。 朱元璋立即就吩咐道:“汤和,去请章先生来!” 章诚在朱元璋派人来传见他的时候,他正在一凉棚内,看花云带着一些随军老妪做鞋的场景。 至于军中为何有老妪,自然是因为这支军队是朱元璋沿途一边招揽一边训练出来的军队,有的军队是携家带口投附朱元璋的,所以也就有老人跟着。 何况,古代讲究孝道,也没谁敢把自己父母丢在家里。 所以,朱元璋的队伍也会有一些老人跟随,不全是战斗人员。 这时。 手拿蒲扇,背在身后,略微弯腰的章诚,很认真地看着花云的一双粗黑大手在一张大鞋面上游走着,且勾着线,而花云还时不时地瞅一旁的老妇人一样,任由额头上的汗珠颗颗的往外冒。 花云明显学的很认真。 过了好一会儿。 花云才抬头注意到了章诚,而因此哼了一声,且跟个怨妇一样,挎着脸,继续做他的鞋。 “花云兄弟,现在纳鞋底这活计干着,可有什么收获,或者感想什么?” 章诚还在这时问了起来,即便明知花云现在可能最不想看见的人就是他。 花云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但过了一会儿,花云又堆砌笑脸来,对章诚嘿嘿笑着说:“章先生,您能不能饶了咱,咱向您保证,再也不犯浑打趣您的人了,好不好?”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要处置你的可是上位。” “你我那件事早在你打了自己一巴掌后就结束了。” 章诚回道。 花云忙起身凑到章诚近前,眼巴巴地看着章诚说:“那你给上位说说,让他饶了咱?” “这纳鞋底做鞋面的确不是咱这老爷们能干的话,本来是拿剑的手,拿起钩针来怎么也不拿不利索。” 花云诉苦道。 章诚点头:“我可以试试,不过,你得告诉我,有没有收获,这样的话,我也好在上位面前替你说情,说你已经反思的很好。” “也是!” “若论收获,收获多着呢!” 花云说着就一摆手,然后就坐了回去,目光有些黯淡地叹气说: “咱想起了咱老娘!” “咱娘走的早,在走之前,给咱做了好几双好看的鞋,把眼都快熬瞎了,结果有一天,狗日的鞑子闯入了咱的家,见咱的家没有什么可抢,就抢走了咱自己都舍不得穿的那几双咱娘给咱留的鞋,现在发现这鞋做的这样难受,就越发觉得鞑子可恨。” 花云说后就揉了一下略红的眼,骂道:“娘的,又有麻线毛进眼睛了,这做鞋真不是件容易的活。” 章诚只是微微一笑。 他看得出来,鞑子抢了花云母亲给他留的鞋应该是他童年的创伤,所以让他虽然是七尺高的汉子,但想起了这事还是难以抑制情绪。 虽说这个时代是理学盛行的时代,接受理学的士大夫们大多不怎么宣教华夷矛盾,甚至还主动帮元廷统治者教化百姓,淡化这种矛盾,用天命等说辞来让百姓接受异族统治。 但是,蒙古人入主中原后,民族矛盾的确还是存在的,且主要存在于底层百姓,尤其是南方底层汉人百姓中间。 因为按照元廷统治者的思想,南方汉人是地位最低的,如至元五年,元廷丞相伯颜就让元廷皇帝下旨,规定蒙古人、色目人殴打汉人、南人,汉人、南人只许挨打,不许还手。 再有就是按照元朝的里甲制度,汉人被编为民户时以二十家为一甲,而只能是蒙古人当甲主,甲主权力很大,可以随时侦查甲民活动,且有执法权,可以在汉人家里要衣服给衣服,要吃食给吃食,如果是要汉人甲民的童男童女,也是不能拒绝,不然就有灭门之祸。 另外,元朝还实行宵禁制度,戒严时禁止汉人夜间点灯,要是不戒严也只准儒生和贩夫晚上点灯,但政府官吏与蒙古人不用遵守宵禁制度,可以随便通行。 这样一来。 很多时候的确会发生蒙古人闯入汉人百姓家又吃又拿的情况,可能后世所传的“霸占初夜权”的情况不是广泛存在,但按照当时的元廷制度,蒙古人真要这样做,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花云这种家里的鞋都被蒙古人拿走的情况也是会出现的。 当然,汉人地主阶层因为很多也有元廷官身,所以不用受限,也因为自身地位高,蒙古人和色目人也不敢随便欺凌,且很多时候也能靠着蒙古人和色目人在管理上的粗疏与在手段上的残暴而能够进一步压榨百姓,所以汉人地主们的民族仇恨没那么大,甚至很喜欢生于有元之世。 但对于底层汉人百姓而言,的确还是有恨鞑子的情况存在的,要不然也不会在元朝建立后不到五十年就开始不断出现汉人百姓起义,而到至正年间更是达到高峰。 所以,花云这种底层出身的义军将领还是很容易想起对鞑子的不痛快记忆的。 只是这个时代的读书人再加上元廷也不支持宣教这种矛盾,所以底层百姓虽然有恨但不知道因此该反抗。 “章先生,你是读书人,懂得的多,你说为什么鞑子能坐了我们汉人的江山,真是天命要鞑子比我们这些人尊贵吗?” 花云这时也忍不住问起章云来,明显心里是有些不甘鞑子坐了汉人江山的。 章诚道:“如果这是天命,那苍天岂不是瞎了眼?” “我觉得是我们汉人不争气,让天命跑到鞑子那边去了。” 这时,章诚和花云背后突然传来一人的话。 章诚和花云转头一看,却是汤和。 汤和向章诚拱手行了一礼:“章先生。” 章诚回了一礼。 接着,汤和就看向花云,笑道“哟,花云兄弟,做了几双鞋了?” 说毕。 汤和就抬起一只脚来:“正好咱这鞋破了洞,快穿烂了,你给咱一双你做的鞋如何?” “滚!” “你他娘的又不是没有婆娘,还要老子给你做鞋。” “老子做的鞋,只有上位能穿。” 花云伸出脚踢了汤和一下,就骂了汤和几句。 而汤和则转身对章诚说:“章先生,上位找你有事,你快去吧。” 章诚点了点头,就往朱元璋这里走了来。 而章诚来时,就看见朱元璋正坐在一矮榻上,裤腿半卷,半敞着胸口,同时一手拿着新蒲扇在一旁扇风,一手则执笔,微黑的阔脸上,眉头紧拧着,似乎在沉思什么,没有看桌上的《汉书》。 “上位!” 章诚这时唤了一声。 朱元璋忙搁笔站起身来,踢开叠放在地上的鞋,朝章诚赤脚走了来,笑道:“章先生来啦!” “坐!” 接着,朱元璋就拖了一张椅子在章诚一旁,且说道:“你可比国用兄弟明白嘞!” ------------ 第十一章 提点朱元璋 “不知在上位看来,我明白了什么?” 章诚问了一句。 朱元璋因而笑着回道:“自然是意识到内部文武不合、诸将矛盾重重的问题。” “国用兄弟虽然目光长远,但在洞察人心方面,比章先生你要差些。” 说着。 朱元璋就挥了一下扇子,然后说道:“咱真是恨没能早遇到章先生!” “上位谬赞。” 章诚笑着回了一句。 朱元璋接着又道:“咱在想,既然章先生你知道这个问题存在着,能否就替咱好好协调一下文武和诸将矛盾?” “这个我是办不到的。” “我能发现问题,但不代表我就能解决问题。” “上位应该另请高明才是。” 章诚回道。 朱元璋立即起身来:“这事非你章先生不可!眼下元璋身边的两幕臣里,国用兄弟出出主意还行,就是对咱的那些弟兄还抱有很多成见,反而是你章先生,咱看得出来,你对他们是没成见的。” “上位。” “这要燮理矛盾,就需要和稀泥,就需要自己受委屈。” “所以我是真做不到,毕竟我这人脾性不好,等上位有了别的儒士来投,上位到时候可以从投附上位的其他儒士里选更适合的人来做这事。“ 章诚继续拒绝道。 朱元璋沉吟了一会儿,问道:“还会有儒士愿意投咱义军?就算有,只怕很难碰到啊!” 朱元璋说后就叹了一口气。 “章先生可知道,咱起兵后遇到多少儒士骂咱是贼?有多少儒士宁死不肯降咱,有的甚至听闻咱义军来,直接举家逃走!” 朱元璋接着就有些无奈地说道。 章诚知道朱元璋这是明显陷入了信息茧房,所以产生了这种错误认识,以为儒士大多都忠于元廷、宁死不从义军。 事实上,这根本原因不过是义军还不够强大而已。 何况,朱元璋本人在这之前都还只不过是义军郭子兴麾下一个镇抚而已,所以大多数儒士在这个时候自然不会轻易投附义军,自然会为了家族利益表现的对元廷特别忠心,尤其是不会投附朱元璋一个小将。 总之。 在义军彻底强大起来,有推翻元廷的希望之前,大多数儒士肯定会选择站在元廷一边,无论是在生时替其办事获得升官机会,还是在要死时为其殉节给后代换取富贵,在儒士们看来,都比在这个时候加入义军要强。 等朱元璋将来实力增强,且让儒士们看到他“礼贤下士”和愿意重建礼教秩序后,自会发现有越来越多的儒士会主动来投,甚至会带资带人来投。 因而,章诚便在这时安慰朱元璋说:“上位其实也不要把儒士看得太好,也别担心天下儒士都会恪守圣人道学,不然天下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他们其实更相信实力,相信天命,他们现在选择忠于元廷,只是因为元廷更值得效忠而已。” “待上位强大起来,会有越来越多的儒士来投的,即便眼下,只要上位实力在一直增加,所作所为也是在恢复秩序,就会有儒士主动来投,甚至可能就在不久后会出现,因为天下的儒生里也不缺眼光独到的能人。” “是吗?” 朱元璋笑着回问了一句。 “上位可以不信我,难道还不信史书吗?” “兵强马壮者为天子!” “这可是身为的儒士赵普说的,天下儒士只怕多数就是这么认为的,嘴上说的是从天命,其实本质上是认实力,谁强跟谁而已。” 章诚回道。 朱元璋颔首,且又道:“但咱现在实力也不大,只怕遇到的儒士依旧只会骂咱是贼吧?” “那倒不一定。” “天下最不缺的就是儒士,更不缺的就是敢冒险且也有眼光的儒士。” “上位也别被一些为元殉节的人吓到了,那其实是个例,真正愿意殉节于礼教的不是大多数,只是上位现在可以参考的儒士太少,所以以为这样的儒士很多。” “我认为,不但将来上位实力强大后会有大量儒士主动来投,即便是现在,也肯定会有敢冒险且目光长远的儒士主动来投,而不是等上位到他家乡后就自知主动结寨自保乃至为元廷殉节。” “上位可以拭目以待!不久后定有胆大的儒士主动来投。” 章诚说道。 朱元璋似信非信地微微一笑,然后摆手道:“且不说这事。” “咱想了想,觉得你说的是对的,咱要想咱的家人后人不再饿死,光靠只让咱自己家人后人成为贵族还不行,别说成为贵族,就是成为贵族里的皇族都不够!” “因为自家的不肖子孙要是作起孽来,也还是会让自家后人有贵族之名无贵族之实的,然后可能会有自家后人饿死不说,只怕还会有自家后人像历史上做了别人俘虏的情况。” “所以,咱现在也同意,要想咱的家人后人不再饿死,得让天下没有人会饿死才行啊!这样,咱的后人即便不肖,没了贵族身份,也不会饿死了。” 朱元璋说到这里,就看向章诚,很认真地请教道:“可是,我看史书,纵容是文景之治、贞观开元,也有饿死人的情况,所以,以章先生看来,到底要如何才能让全天下都不会有人饿死呢?” “这个的确难,即便增天下良田亿万亩,亩产提高数倍,也还是会因统治者对民财民利取之尽锱铢、用之如泥沙,而导致依旧有百姓可能会饿死。” “我们能做的其实就只有尽量避免少饿死一些人,无论如何,太平之世总是要比乱世饿死的人少,良田增加和亩产增加后,饿死的人也总是比没有增加的时候要多。” 章诚回道。 朱元璋颔首,自言自语道:“尽量避免少饿死一些人,也是为了这个,所以要平定乱世。” 一想到此。 朱元璋对章诚说道:“你说的对,当让天下少饿死一些人!” “另外,或许我们不可能做到让全天下的人不饿死,但若为一国之君,或可以通过改良制度、抑贪惩奸、发展农桑等实业,进而做到让自己一国子民不饥不寒,哪怕是一方父母,当也可以尽量做到一方子民不饥不寒。” 章诚又说道。 朱元璋点头:“章先生说的是,不过,之前咱提及咱爹娘哥嫂饿死时,章先生不是问了咱当时的元廷已经重建了礼教秩序,为何还有咱爹娘饿死吗,咱最近也在想这个问题,这是为什么呢,明明咱爹娘哥嫂都没有偷懒。” “那上位有没有想过,这是现今所推行的礼教秩序本身有问题?” 章诚这时笑着问道。 朱元璋听后愕然回头看向章诚:“礼教秩序本身有问题?” ------------ 第十二章 关于儒士来投 “没错!” “《汉书》有言,修学好古,实事求是。” “如果当今天下所推行的礼教秩序,让一个太平之世里的辛勤耕作之民还是会饿死,也让天下常常由治变乱,而不能长治久安,难道不是礼教秩序本身有问题吗?” “譬如令尊令堂令兄令嫂饿毙之事。” “总不能,真是因为令尊令堂令兄令嫂勤劳的错,坏了天道,才饿死吧?” 章诚说后就问起在一边扇风取凉的朱元璋来。 因章诚又提起自己被饿死的家人,朱元璋神色再次变得非常严肃,似乎这是他很容易被触动的点。 所以,朱元璋停止了扇风的动作,站在正午的阳光下,任由颌下的汗珠滴答滴答落在本板上。 “礼教秩序本身有问题?” “可却没有人告诉我,他本身有问题,以至于咱还一直以为是苍天无道!” 半晌后,朱元璋才喃喃说了起来。 说后。 朱元璋就看向章诚,如一个渴望知识的孩子一般看着章诚,而问道:“那到底怎样的礼教秩序才没有问题,才能让世人永享太平,才能让勤劳耕作的人不会饿死?!” 章诚苦笑了一下,且躲开了朱元璋那一脸期盼的目光,道:“这个,我也不知道怎样的礼教秩序才能让天下长治久安。” “毕竟我也非尽知天下事之人。” “还请上位见谅。” 章诚是真不知道。 因为他在现代世界就是一普通人。 尽管他在现代已恶补了很多知识,但他的确还没找到答案。 而章诚也不想误导朱元璋。 毕竟朱元璋将来是皇帝,而一旦自己误导朱元璋,坑害的可能是许多人,甚至是许多世的人。 所以,章诚不能不慎重。 但章诚见朱元璋一脸失望,也就忍不住再次说道:“但上位,我可以确定的是,只要我们实事求是,就能寻到最适合当下也最能让天下长治久安的礼教秩序的。” “而且,其实可能所有的礼教秩序都无法完全保证天下长治久安,都只能保证一段时间的长治久安。” “现在的礼教秩序也不是说一直都很糟糕,在一段时间内或许本是适合让天下长治久安的。” 章诚这么说后,朱元璋早就问向他:“这是怎么说?” “你想,推崇这一礼教秩序的天子和执政相公们,难道不是认为这能让自己江山永固、天下无忧才推崇的吗,难道他们真想有更多人因为这一礼教秩序的建立而饿死?” 章诚问道。 朱元璋听后颔首:“也就是说,当年适合让天下少饿死人的礼教秩序已经不适合现在?” 章诚点头附和说:“是的,流水不腐户枢不蠹,礼当常变,方能适应天下人心物事之变化,上位要想让天下少饿死人,不但要有常更正礼法的想法,且要随时有改正之意识,而不能偷懒,指望着一法一制能用之于万世而准。” “礼当常变?” 朱元璋再次陷入了沉思中。 “那以章先生之见,当今天下的礼教秩序到底有哪些不适合当下的问题?” 朱元璋又问了起来。 章诚听后,想了半晌,然后回道: “以我愚见,第一不适合的地方在于:当今天下的礼教秩序,固然要求在国有官民上下之分,在家有伦理之分,却越发淡化了在天下有华夷之分。” “所以让胡人已经可以彻底窃据我汉人江山!” “上位可以纵观史书查一查就会发现,但凡有胡人入侵且据我中华之一地后,该地汉人就会多一重苦难,就会多饿死一些人,因为他们不但要被自己本族的贪官污吏盘剥压榨,还要被外来的胡人贵族盘剥压榨。” “这也就是为何元廷立国仅仅到百年,天下就礼崩乐坏,令尊令堂令哥令嫂就饿死的原因之一,尽管他们很勤劳,但因为要供养的贵人不只是本族贵人也有胡人贵族,所以更容易饿死。” “要知道,汉唐宋之民,也不至于在立国不到百年时而大量饿死进而天下大乱。” “此言有理。” “食税抽租的人增加了不少,又都不想受一点委屈,只能变本加厉地盘剥生民,甚至还能因为可以狼狈为奸,而更加残忍。” 朱元璋本也是底层出身,且也游历南北多年,对民族压迫会加重阶级压迫的话还是能接受的,所以他也就附和着章诚。 “其次,这礼教秩序虽然进一步强化了贵贱之地位不同,却弱化了贵贱之责任不同,生民受难,官员大多不知抚恤,也不知大兴实业,连天子也只一味高乐。” “所以,新的礼教秩序不能只让贵者有权,不让贱者有权,不能只让贱者有责,不让贵者有责,饶是天子也应有笃学之责、佑民之责,民当有基本之权。” 章诚如此说后,朱元璋倒是没有反对,只在一旁凝神思索。 虽然章诚说的礼教秩序要给贱者一定权力,也就是处于礼法下等的庶民一定权力,在这个时代属于很破天荒的话,但朱元璋的确不怎么反感给增加一些乡民权利。 因为历史上的他就很激进的主动给了乡民权利,不但把征税解税的权力给了民众,还允许庶民司法自主,甚至还给庶民可以逮拿吏员的权力。 谁让朱元璋对庶民乡老的信任超过对官吏的信任呢。 事实上,这也跟元朝自身有关。 元朝虽然对汉人的压迫很残忍,但却在思想上不怎么禁锢,对礼教秩序的维护也不怎么上心,皇权下乡更不用提。 所以,在朱元璋从小生活的乡村社会,作为甲主的蒙古人除了可能在经济上的掠夺与刑法上的残害很粗暴简单外,但在思想上的控制却不严格,也就让很多底层百姓反而被理学教化的不够,对什么礼教秩序认识也不深,很多连书也不再读,只接受了乡村自治社会的那种互帮互助的朴素价值观。 底层百姓出身的朱元璋对礼教秩序也就一开始没那么完全相信,只是历史上的他后来读了书后,且受儒士影响后,才开始越发认为礼教秩序很重要,甚至在即位之初认为元朝的失败就在于礼太宽。 但他在晚年又在发现许多权贵官吏并不愿意恪守礼教秩序后,又对礼教秩序重新开始怀疑,才意识到元的失败不只是礼太宽,也与礼本身有问题有关,而开始给民权力,希望靠乡民老人来监督官僚,等于又背叛了自己一直想加强的礼教秩序。 总之,历史上的朱元璋一直在思想上产生变化,可以说他手段狠辣残忍,但却不能说他为政保守,拒绝新事物。 他很多时候激进起来连后世的一些主张增加乡民权力的人都无法接受。 而现在,章诚的话,算是给他开辟了新思路,让他提前对礼教产生了疑惑,也就不得不重新思考。 但朱元璋没有选择立即赞同且支持章诚的观点,因为毕竟是章诚一个人这样说,而别的儒士给他说的是天下大坏是因为元廷教化不够,在礼教管控方面太宽。 朱元璋又不是人云亦云的人,他需要消化,需要自己去根据实际经验下决断。 所以,朱元璋没有一拍脑门地说章诚让他醍醐灌顶,只在过了好一会儿后才道:“今天的谈话,还请章先生不要告诉他人。” 章诚点首。 接着,朱元璋又问道:“你真认为会有不少儒士主动来投附咱,而且不久之后就会有?他们真不那么看重礼教秩序?咱要是提出要改动礼教,会不会就真的没有儒士愿意投靠咱了?” “自然不会!” “他们要是真的看重,天下也不至于此。” “我也不会说眼下的礼教秩序已不合时宜。” 章诚回道。 这时,徐达走了来:“上位!” 朱元璋忙转身看向徐达问道:“什么事?” 徐达则递来一帖子对朱元璋说:“定远儒户李善长来投,且说愿捐粮三千石劳军。” 朱元璋听后大喜,但也不由得大吃一惊,看向了章诚。 “还真有愿意主动投附咱的儒士!” ------------ 第十三章 朱元璋对徐达的承诺 朱元璋这话没有说错。 现在投附他的文人里,冯国用不算是主动投附,而是自己寨子缺粮又恰巧遇到朱元璋南下滁州而不得不来投的。 章诚更不用说,是朱元璋主动招揽进队伍里的。 所以,李善长严格来说才算是主动来拜谒投附朱元璋的人,而且是主动带资来投。 要知道,历史上的李善长并不是所谓的落魄文人,而是定远一带的豪强,要不然他也读不了书。 《明太祖实录》里,朱元璋就称李善长本是当地德高望重之人。 在这个时代,地方上,什么样的人才是德高望重的人?自然是富甲一方的豪右。 因而,李善长投朱元璋不算是走投无路,非得靠朱元璋才有饭吃,而纯粹是政治上的选择,毕竟李善长在科场上一直困顿而元廷如今又对汉人为官多有限制,让他没有别的上进之路。 至于经济上拿出三千石粮食劳军对于李善长这样的地方豪强而言,也算不上什么。 而朱元璋的大军停留数日,消耗不少,正需要新的粮食补充。 所以,朱元璋在听到这个消息后很是喜悦,无论是因为有儒士主动来投,还是因为这三千石粮食。 至于惊讶,自然是因为他没想到章诚真说对了,真有文人对现在的礼教秩序没那么在乎,会主动来投他这个还没有多少实力,而只能算潜力股的义军将领。 章诚则只是淡然一笑,在见朱元璋看向自己的眸光颇有一丝佩服时,且摇着蒲扇道:“但要是按照现在的礼教,这个李善长是有违礼教的,在这个时候投附被元廷定为妖贼的义军,还主动献粮,这简直是通敌了,是不忠了!所以,如果按照现有礼教,上位应该心里鄙夷此人才是,甚至不该接纳此人才是。” 朱元璋无法反驳。 “但如果是用讲究华夷之别的新礼来讲就没有问题,完全可以说他是为驱除鞑虏、恢复中华才选择投靠义军。” “这样的话,他李善长不是不忠,只是不愚忠而已,他忠的不是蛮夷之君,而忠的是华夏才为天下正统之礼。” 章诚这么说后,朱元璋似有所悟地颔首,而心里对李善长的观感的确更好了些,且道:“这么说来,原来的礼教的确没那么完美,淡化了华夷之别,也就混淆了是非对错。” 朱元璋说着就对徐达说:“咱亲自回帖,你派人带去,顺便派兵保护其李氏乡人与粮草,而免被贼兵侵害,同时告诫派去的弟兄们,谁要是敢对李家人不敬,便是对咱不敬,立斩!” 徐达拱手称是。 而朱元璋在回了李善长的帖后,就对章诚道:“章先生虽然说自己做不到燮理诸将与谋士矛盾,但咱还是请章先生尽量替咱燮理一二,有劳!” “既如此,上位不如现在就卖我一个人情,把花云兄弟放了。” “我去看了看他,他已经反思的不错,知道百姓做鞋之不易,也知道鞑子之可恨,想必接下来更加愿意遵守军法,不欺民虐民,而更愿意将天下汉人皆当兄弟姐妹看待。” 章诚笑着说道。 朱元璋没想到章诚已经先照着自己所想的做了,也就眉头微扬,道:“那咱就看在章先生的面子上,免了他的罚!” 章诚见此也就笑着离开了朱元璋这里。 而在章诚走后没多久,徐达又回来了朱元璋这里,且道:“已经吩咐了下去了。” 朱元璋颔首。 接着,朱元璋就主动问着徐达:“这位叫李善长的儒士主动投靠咱,你怎么看?” “很让人意外!本以为儒士都是不喜欢咱们这些泥腿子的,不到万不得已不会主动投咱们的。” “就算是冯国用兄弟加入咱们,说是感上位仁德,认为天命在上位,但其实也是因为迫不得已。” 徐达说道。 朱元璋听后也笑了起来,背着手说:“是让人意外,但这事在章先生看来,却不意外!” 徐达面露愕然之色:“是吗?” “在他看来,儒士们对礼教其实没那么看重,更看重的是个人前程,冯国用是如此,李善长应该更是如此。” 朱元璋说到这里就叹了一口气:“冯国用没跟咱说真话呀!” “上位为何这么说?” 徐达不禁在这时问了起来。 朱元璋呵呵冷笑:“还用问吗!他冯国用给咱说的是天下儒士多君子,恪守礼教,忠君爱民,咱只要礼贤下士,这些儒士君子自会感天命在咱,而自会来投咱,如同他因感于咱的仁德,而主动来投一样。” “可事实上,章先生才给咱说了真话。” “咱的礼贤下士根本没有用!根本招揽不来儒士,所以之前抓的几个儒士,无论咱怎样礼待都没有用,最后还是只能杀了!而真正有用的是实力,是兵强马壮,即便还只是有些微的实力,也会有敢赌的儒士来投!” “而那些儒士的确并不是因为咱造反而将咱视为贼,也不是都自命清高,不是都把礼教看得很重!” “所以,这个李善长就出现了,还主动献出三千石粮食,没有选择避祸他乡,没有选择结寨自保,咱也没派大兵去礼请他。” “章先生准确地预料到了这一情况!” “虽然,他不知道是李善长会在这个时候主动来投咱,但他已经确定,会有儒士敢在咱还没那么强大的时候主动来投咱,为的是博一场功名富贵,什么礼教,并不那么重要。” 朱元璋说后就看向了徐达,话语中难掩对章诚的佩服。 但其实,章诚就是因为熟知历史,知道不久后李善长就要从定远县来主动投朱元璋,才对朱元璋那么肯定地说会有敢于冒险的儒士不顾礼教大义主动来投,只是朱元璋不知道章诚熟知而已。 徐达这里听朱元璋这么说后,也对章诚增添几分了兴趣,主动问道:“上位是想说,章先生才对我们说了真话?” “也有可能是冯国用自己也不明白这些,没有章先生洞察人心,所以才没有对我们说这些真话。” 朱元璋主动替冯国用解释起来。 他并不想贸然地否定冯国用,说他藏有私心,进而造成内部文武嫌隙加剧。 接着,朱元璋又道:“无论怎么说,章先生是更赤诚且更明白的人!” 徐达颔首,没多说什么。 朱元璋也没再说什么,只在脑海里回味着章诚的话,就像一个好学的人会认真回味他人良言一样。 他甚至在内心里开始觉得,自己可能真的得天命,要不然也不会遇到章诚这样如诸葛孔明一样存在的人。 关键是,章诚似乎真的在乎百姓死活,言语间不是只为恢复礼教,为成为人上人,且因此不惜说真话。 所以,朱元璋知道自己得重视敢于或者愿意说真话的章诚。 于是,一想到这里,朱元璋还是有些不放心,就又看向徐达,嘱咐说: “咱愿意跟你说这些,是因为你比其他兄弟稳重,咱想让你知道,这个章先生比冯国用更值得你我信任,但此人说话难免过于直白,易惹恼兄弟们,一旦发生了这事,你要替章先生解围,有时候咱不宜站出来偏袒章先生,你比咱阻止弟兄们胡来更合适。” 徐达点首:“明白!” 随后,徐达又忍不住问朱元璋:“上位,如果冯国用不是不明白,是存有私心的话?” “那还用问吗?!” 朱元璋厉声喝问了一句,就道:“咱自不会让弟兄们为这些儒士能够成为天下之主而流血,结果自己却低人一等!” “是!” ------------ 第十四章 李善长选择恭顺 翌日。 一轮红日刚从原野上跳了出来,大军就已经浩浩荡荡地往南而去。 章诚依旧和冯国用一起与朱元璋并辔而行在大军中间。 而花云则持着铁剑,带着骑兵,策马游弋于朱元璋两侧,一见缓坡还会直接冲上去眺望。 徐达则领着前军,不时的勒缰回头张望。 汤和领着后军,同时兼顾着位于后军与中军间的老幼妇孺。 佳莹跟着王氏等老弱坐在中军后面的一辆驴车上,且以包袱当靠枕,与王氏交流着刺绣上的事,不时的还会莞尔一笑,只是在笑后也会抬眼看看前面的章诚,而一抬眼,就与章诚四目相对,然后忽的红了脸,又低下了头。 章诚对少女的心思没那么敏感,只瞅了一眼后,就回了头,而看向了前方的蓝天白云。 前方的蓝天白云下,时有饿殍,陈于皲裂的大地上,也偶有野狗狂奔,呀呀的叫着,呼唤得同伴忙舍下嘴里的腐肉,一起逃窜向了远方。 花云忍不住取弓要射这些野狗,朱元璋用眼神制止了他。 现在大军即将获得三千石粮,也就暂时不需要猎野狗肉为粮,更没必要为腌野狗肉浪费盐。 虽说大军现在即将有三千石粮食,进而解决休整这几日来产生的消耗,但再休整下去,还是会陷入粮荒,所以朱元璋也就不得不提前让大军继续南下。 而到了李善长所在的地主大寨,因为李善长选择了主动投附,所以也让朱元璋的大军享受了一次王师的待遇。 章诚就亲眼看见了百姓箪食壶浆的场面,而见得许多百姓夹于村里道旁,准备着水和吃食。 李善长更是带着几位乡里耆老在村口遥拜。 选择主动投靠朱元璋,是李善长和他的族人以及乡里大户们深思熟虑好了的决定,是在基于现在元廷对南人在官职上更加打压且为此不再举办科举,以及义军现在越发有能力攻破地主大寨而做出的决定。 而既然做了这样的决定,李善长这样的乡绅自然也不会抠搜,不但自己献粮,也会号召百姓也献粮献土物。 所以,朱元璋和章诚现在就能够看见自己大军很得民心的一幕。 章诚注意到朱元璋等人已经满面春色,连花云这些人也都目光温柔了许多,一个个文明的很,既没有见女人就抢,也没有见鸡鸭就夺,而且在百姓塞给自己时,还说声“不敢当”,客气得很。 没多久。 朱元璋甚至还下了马,步履匆忙地朝李善长等走了来。 持着蒲扇扇风的章诚和衣冠楚楚的冯国用等也跟着下了马。 前军的徐达等见此也下了马。 紧跟着,后军的汤和等也下了马。 连花云等远远缀在四周的骑兵也下了马。 忽喇喇,所有人都下了马,没再好意思骑在马上。 李善长这时也注意到了朱元璋身边已经有文士,而且还是两位! 他因此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失落,担心自己可能已经失去了成为朱元璋身边第一文人谋士的机会,将来成为第一文臣的希望也减了不少。 俗话说,宁为鸡头,不为凤尾。 虽然李善长选择了当鸡头,但现在却当不了鸡头,李善长自然也就有些失落。 毕竟。 他选择带资投靠朱元璋是下了很大决心的,也是冒了很大风险的。 因为朱元璋现在严格来说还是天下官僚士大夫眼中的贼寇,而且还是贼寇中实力不怎么强的。 如果他不能成为第一文人谋士,那他不是白冒这么大的风险了? 但李善长现在后悔也是来不及了,且也知道这也不代表,他完全没有机会成为第一文臣谋士,毕竟未来的路还很长,他也相信自己的实力不差,虽然起点没有那么好,但未尝不能后来居上。 所以,李善长很快就掩盖住了内心的失落,只认真观察起了朱元璋身边的文士。 他发现,衣冠楚楚的那年长文士明显带着些倨傲之气,在紧跟着自己主公的同时,还斜睨着那些接东西的着甲武将。 而那摇着蒲扇的年轻且白面文人却很是云淡风轻,只把目光盯着自己乡民,且还时不时面带微笑,似乎眼前的世界和他无关,而是超然于物外的人,只对淳朴的乡民有些菩萨般的心肠,却不紧跟着自己的主公。 李善长顿时明白,这两文士明显都是不怎么真正对朱元璋恭顺的,而自己要想脱颖而出,需要在恭顺上下功夫。 于是,李善长果断一咬牙,在这时跪了下来,长揖于地,叩首而道:“善长率乡民叩见公子!” 正笑着走来的朱元璋见此停住了脚,止住了笑容,怔在了原地。 时年不过二十六岁的朱元璋,还没习惯在乡老儒士面前当人上人的感觉,所以对这一幕会感到诧异。 在朱元璋怔住的同时,随着李善长这一跪,他同族的弟兄子侄以及乡党们都不得不跟着跪了下来。 连夹道的全寨百姓们这时也跟着在自家老人的吩咐下都跪了下来。 毕竟大寨德高望重的李善长都跪了。 这让已经因为看见箪食壶浆一幕而欣悦的朱元璋更加不知所措,而回头看了自己的马一眼,似乎有些后悔下马,而随后才勉强笑盈盈地扶起了李善长。 许多已经因为拿到许多鸡鸭而高兴的随军将士们很快也过神来,且也更加高兴地笑了起来,开始把胸膛挺得更直。 章诚则在这时不由得感慨:“本来朱元璋都已经下马了,打算和士民同等的相处了,结果李善长又主动跪了下来,让百姓们也跟着跪了下来,这下子还是难以避免地有了人上人之感,果然在这个时代,有人会主动变成让自己变成下等人的。” “善长这是何必,让乡民们都起来吧。” 朱元璋在扶起李善长时也说了这么一句,虽带着责备的意思,但眼里却满是喜色。 “谢公子。” 李善长回了一句,就挥手让乡民都站了起来,然后就对朱元璋说:“时下兵祸不断,乡民们人人惴惴不安,而久闻公子治军有方、爱民如子,所以早盼公子大军来平定战乱如盼甘霖,如今跪迎公子,也是情之所至。” “元璋何德何能。” 朱元璋回了一句,就把着李善长的手,且在李善长的带引下,进了李家大寨,随后就进了李家厅堂,与李善长等分宾主落了座。 章诚和也跟着朱元璋一起走了进来,且在朱元璋向李善长介绍诸人时,和李善长打了一番招呼,李善长也很谦和的夸赞了章诚一番,说什么年纪轻轻竟如此才德俱全之类的话,若非章诚知道自己是靠什么成为朱元璋身边的谋臣,只怕早已因此飘飘然起来。 譬如冯国用这时就已经有些飘飘然,在朱元璋介绍他而被李善长甜言蜜语的夸赞一番后,竟抢在徐达前面坐在了右边第一个席位。 这一时期一直到明初,皆是以右为尊。 所以,右边第一席位自然意义不同。 花云和汤和都因此恶狠狠地瞪了冯国用一眼。 ------------ 第十五章 花云的改变 徐达倒是表情淡然,且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向章诚,伸手示意让他坐左首第一席位。 左首第一席位按照这个时代的风俗,是次于右首第一席位的位置。 徐达明显无意与人争这些位次,而选择主动谦让。 章诚则笑着摇手挥扇,且主动坐在了冯国用的下首,即右边第二个席位,而把左首第一个席位让给了徐达,且继续挥起扇来。 徐达便坐在了左边第一个席位。 而花云竟因此在这时也主动坐在了章诚下首,汤和也见状跟着坐在了右边,挨着花云,都没有去争左边第二个席位。 冯国用倒是没有注意到这些,他现在只用警惕的目光看着正在和朱元璋谈话的李善长。 “上位在濠州不参与内斗,南下后也不杀百姓,且勒令士兵不得夺有夫之妇,其仁德早已传遍淮地,而因此,善长便知道,天命当在公子也。” 在攀谈时,李善长就再一次说起自己为何要主动带资投朱元璋的原因来。 朱元璋也已经让李善长称呼他上位,所以李善长这时也就对朱元璋开始以上位相称。 在历史上,朱元璋的军队纪律的确要相对其他义军和元军好些。 虽说,因为朱元璋目前还没有自己根据地即后勤补给基地,且军队还没有完全脱胎换骨于普通义军的缘故,所以其军队现在还比不上历史上一些著名的军队,如“冻死不折屋,饿死不虏掠”的岳家军,但的确已经能做到不抢百姓的,也不抢有夫之妇。 而李善长等乡绅对朱元璋这样的义军将领其实要求倒也不高,并不要求他们真的把百姓当人,只要能当牛马不乱杀不随便掳掠就行。 所以,李善长在这时也就开始以仁德称呼朱元璋。 朱元璋自己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地扇着扇子说:“足下谬赞,我们这些人多是草莽出身,粗鄙的很,哪里称的上仁德,只能说在尽量改正,学着守一些规矩,知道一些天下大事,诸如驱除鞑虏、恢复中华之类,想必足下也是因为礼有华夷之别,才愿意弃暗投明,只是不知足下认为当怎样才能尽快结束乱世、使中国大安?” 李善长把眉头一皱。 他没想到朱元璋会主动为他开脱,说他是因为驱除鞑虏、恢复中华,是因为礼教当有华夷之别而投靠他。 冯国用这里也把眉头一皱,他自思没有对朱元璋这么说过,强调礼有华夷之别。 而冯国用皱眉之余,突觉一股凉风袭来,不由得回头一看,然后就看了章诚一眼。 章诚这时正悠闲自得地给用蒲扇给自己送着风。 时维六月,人人心内如汤煮。 章诚也不例外,而这个时代又没有风扇空调,也就需要用扇送风。 只是冯国用见满堂内就朱元璋和章诚在扇扇子,也就不由得低声问章诚:“足下有这么热吗?” “足下自己没感觉到热吗?” “若没感觉,怎么衣襟领口都湿透了?” 章诚问了冯国用两句就继续给自己扇起风来。 “不通世故!” 冯国用腹诽了章诚一句后,就没再说什么。 但李善长这里也没有反驳朱元璋的话,只微微一笑,说:“以善长愚见,上位乃得天命之人,当学汉高祖!汉高祖虽出身不高,但气量宏大,目光长远,善用人,不乱杀人,而因此不用五年功夫就平定了天下!” “再则,汉高祖起于沛县,离上位所起之濠州不远,所以,正可谓上位当也应天命龙脉也,而上位若能学这位同乡,自会很快就让天下太平,左右,自当出陈平周勃之辈。” “汉高祖!” 朱元璋是喜欢汉高祖刘邦的,李善长这话的确算是说到了他心坎上,因而连连点首:“善长说的极是,咱当学汉高祖!” 李善长对此则是欣然一笑。 在座的人也都笑了起来。 可谓是宾主皆欢,气氛十分融洽。 章诚也在这时用蒲扇指了一下李善长而对冯国用低声说道:“足下应该向此人学学,学学怎么说话让人感到如沐春风。” 冯国用呵呵冷笑,怼了章诚一句:“足下才更应该学学。” “我不需要!” 章诚说着就又扇起蒲扇来,且面带微笑地继续看李善长和朱元璋谈话。 在章诚看来,李善长的确不愧是未来的大明第一开国文臣,既舍得出粮出钱,又做得到主动降低身段对朱元璋下跪叩头,还愿意主动为大家提供情绪价值,真正是厉害的很。 比如。 李善长在拿汉高祖对比朱元璋而夸的朱元璋高兴的同时,也把朱元璋身边的文臣武将比喻成了跟着刘邦一起打江山的名臣名将,相当于同时也夸了朱元璋身边的文臣武将即自己以后的同僚,顺带又奉承朱元璋有识人之明,而说明朱元璋真的跟汉高祖一样是得了天命的真龙天子。 若非亲身经历,亲耳听到李善长这么说,章诚自问是在史料中看不到李善长这些人的真正厉害之处的。 这时,李善长家里的婢女陆陆续续的端了沏好的茶来,给每人桌上准备了一盏,给朱元璋的自然是特殊的最好的茶。 章诚也因此得以总算是在这个时代喝上了茶,因为朱元璋的大军没有带茶,而物资方面只带了更有后勤价值的粮食和盐。 与此同时。 有婢女开始出现在了章诚等人身后,拉起了悬在厅堂上方雕梁处的人工风扇。 很快。 章诚就感受到缕缕清风从雕梁处飘来,直入心脾,顿扫烦躁,再加上来自身后婢女身上的少女体香,也随风送来,则更让章诚心猿意马。 章诚也因此不得不承认,这古代人上人的生活的确不错,只是小时候也出身大户的迅哥儿为何要在杂文里骂这种生活呢? 不只章诚对这种人上人的体验难以自禁,就是汤和、花云这些人,也很惬意而颇为迷醉。 汤和甚至在这时忍不住瞅向了自己身旁的一李家婢女,眼球跟着这婢女因拉风扇而上下起伏的臀而上下起伏着,且忍不住就要伸手过去捏一下。 啪! 花云这时却突然打了汤和的手一下,低声道:“别跟鞑子学,也别给上位丢脸!” 汤和忙收回了手,红脸抿嘴,随后又讪笑了一下。 花云自己也坐直了身子,对自己身后的一婢女说:“别扇了,老子不热!” “是!” 花云身后的婢女因而乖顺地退了下去。 章诚注意到了这一幕,很是赞赏地给花云点了点头,然后也见贤思齐,屏退了身后的婢女,自己用起蒲扇来。 徐达因此不禁暗笑。 而朱元璋也看向了章诚和花云这边,微微颔首。 到了晚间,李家自然也对朱元璋和章诚等人盛情招待,各类美味佳肴准备了不少。 朱元璋和李善长依旧攀谈着许多关于汉高祖的事,甚至还抵足而眠,说是要谈一个通宵。 当然,这也跟李善长的确会说话有关,让朱元璋没有因为他是一个大老爷们,而觉得与他谈话无趣。 冯国用因此望月长叹,连章诚和他说话,他都不怎么搭理。 章诚只得独自一人在李家寨子里闲逛,看庭院夜色,同时找别的武将谈谈话。 很快,章诚就看见花云正坐在假山最高处的亭子里,用钩针在纳鞋底,便走来问道:“你怎么还在纳鞋?” ------------ 第十六章 谨慎的徐达 “这不之前剩下的一些,还没纳完嘛!” “咱娘是不愿意有线头剩着的。” “咱顺便也打发一下困意,何况,上位又来了兴致,弟兄们也都在喝酒吃肉,老子得替他们堤防着半夜有什么情况出现。” 坐在美人靠上,借着大灯笼光纳鞋的花云说着就眨了眨饭后有些微困的眼,且看了看远方。 章诚点了点头。 花云则在这时主动说道:“上位免了咱的处罚,是章先生你说的情,咱记着呢,以后有什么需要咱的地方,章先生尽管吩咐一声,算咱欠你一个人情。” “小事。” 章诚回了一句,就也坐在了美人靠上,打了一下哈欠。 “章先生回去睡吧,又咱看着呢,就算有什么变故,也不用担心。” 花云说着就提了一下身边的佩剑。 章诚笑道:“不过是饭后困而已,倒是不宜现在就睡,我跟你说说话,解解困意。” “章先生!” 这时,徐达倒是在这时走了来,因想到朱元璋嘱咐他要带头礼敬章诚的话,便主动对章诚拱手作揖,行了一礼。 章诚吓得忙起身回了一礼,且因见徐达依旧未脱甲,便颇感好奇地问:“徐达兄弟怎么这么晚还穿着甲胄?” 接着,章诚发现花云外袍里也还着了甲。 这让他颇为惊讶。 “因为要出扎营。” 徐达对章诚也没有隐瞒,表现出很信任章诚的样子,且在这时对花云说:“既然花云兄弟没和兄弟们赌钱吃酒,这寨里的防备就交给你,我带汤和、唐胜宗他们去寨外的令山扎营,你去叫费聚、陆仲亨他们加强寨内警戒。” 徐达说后就把自己信符给了花云。 花云接了过来,问:“为何还要去寨外扎营?” “你没觉得今天这位儒士太和顺了吗?” 徐达不由得问了一句。 花云点首。 “事若反常必有妖!” “何况,防人之心不可无,上位为了表现对这些人的信任,要故作放心,和那李善长抵足而眠,但我们不能放松,得明松暗紧!谨防他这么和顺,是已经勾结官府的元军,好故意麻痹我们,然后好让什么元军突然出现,灭了我们。” “这年头,骗我们义军的贱儒可不少!” “我带部分弟兄去城外令山,既可以提前伏击可能会经过那里的元军,也可以在元军从别的地方出现而攻打寨子时,能够里应外合,到时候以三声炮响为号!” 徐达说道。 “那行,你放心,我这就去!” 花云说着就往廊下走去。 徐达也下了廊,在垂花门跨上马后,就带着一干将士出了寨子。 而章诚这里则追上花云,主动问道:“这位徐达兄弟是一向都这么待人和气谦卑吗?” “章先生有所不知。” “我们跟着上位的二十四人里,徐达是最有明白事理的,就拿你章先生来说,你虽然对上位有恩,却一向不怎么礼敬我们上位,连投靠咱上位都要每年给你五百年两银子才行,似乎咱上位这位大哥的情义还没五百两银子值价?” “弟兄们一向恩怨分明,你对上位有恩,就是对咱们这些弟兄有恩,自会敬你,你要辱咱弟兄,咱也都能忍,但你轻贱咱上位,咱自然不满。” “不少弟兄因此还说你是挟恩而傲,甚至想教训教训你,好在徐达劝住了他们,说你无论如何待上位和弟兄们都很赤诚真实,不暗地里使阴招,贪财与好色什么的也不过是个人的一点短处,只要坦诚相待,就仍旧是好兄弟,毕竟大家都算不是什么好人。” “而既然大家是为了一起打江山得富贵,就不能非得各个都跟圣人一样。” “弟兄们觉得有理,再加上你为咱说情,也就让弟兄们真的没再看你不顺眼。” “要不然,就凭你白天那样,大家为给上位撑场面,都收敛的很,自己都不敢喊热用扇子扇风,而你却还敢拿扇子扇风,然后成了满堂里除了上位外唯一我行我素的人,只怕今晚早被弟兄们打一顿了。” 花云说着就道:“不过,你章先生虽然我行我素,但没有想踩弟兄们一头的意思,让徐达坐了左边第一个位置,没那个冯国用可恶,竟然抢先坐了右边第一把交椅,明显是想踩咱们这些武人一头!” “正因为此,想必众弟兄们更加不会那么跟你章先生计较,他徐达自然也愿意对你章先生更加和气,该作揖的时候也会作揖。” 章诚听后出神良久。 他不得不承认,要不是自己也参与进来,只怕无法这么具体的知道李善长为何后来是大明第一任丞相,徐达为何后来能成为北伐征元的主帅,复我汉家四百年未曾收复的幽燕之地。 所谓见微知著。 李善长八面玲珑且不说,徐达在军事上之谨慎,且言少不争而能为朱元璋扫尾善后保驾护航且不提,连花云也并不是真的如表面上那么粗犷。 这些人能在历史上有名,既可以说是偶然,但也可以说是必然。 章诚发现就自己似乎是这些人里唯一真正“滥竽充数”的,靠着“事后诸葛”的本事,混在其间,还表现的最是高傲,对加入这个团队也是不情不愿,提各种要求,能还活着竟也是靠这些人的包容。 章诚因此不由得苦笑,且觉得自己接下来应该谦虚好学一些才好,不能只仗着自己对未来的熟知而过于高傲。 当然,好在这个时代的大部分儒士都对朱元璋这些义军人物很鄙夷,甚至比章诚还鄙夷义军,所以章诚表现的没那么谦卑,反而没有引起这些义军人物怀疑,甚至让他们觉得正常,觉得文人高傲是很寻常的事。 反倒是李善长这种在义军眼里有用力过度的感觉,而让徐达等不得不更加小心。 只是,章诚不知道真正包容他的是朱元璋。 无论如何。 章诚如此想后就对花云笑着说:“那就烦请花云兄弟改日对徐达等诸弟兄们说说,我多谢他们的包容,且只要上位一直用我,诸弟兄们愿意信我,我定尽力让上位夺得天下,也相信众兄弟将来不是成为国公就是成为侯爷,都当大官,富贵一生。” 花云听后颇为欣喜,忙对章诚拱手,笑道:“那就承先生吉言!” ------------ 第十七章 朱文正的成长 “这里是关中,已不被我汉家统治达两百多年。” “这里是幽燕,已不被我汉家统治达四百多年。” “这里是狼居胥山所在地方,昔日霍去病祭天之处。” “这里是他们所提的扶桑,昔日鞑子大军征其国,因遇妖风而败,但此地颇为富足,尤以白银居多。” “这里是秦时孔雀王朝之地,有大量沃野良田,甚至比我神州还多,却跟我们一样,常被异族欺侮。” …… 次日一早。 因为李家大寨离朱元璋要攻打的滁州城不远,而要攻打滁州城,也不是说攻打就直接攻打的,自然需要谋划,需要派哨骑哨探,需要准备攻城器械,所以朱元璋和他的大军没有急着离开李家大寨,而是暂时在李家大寨驻扎了下来。 另外,由于没有发生如徐达所担心的那种李善长投靠朱元璋是故意勾结元军设局让朱元璋入套的事,所以全军倒也更加放心地驻扎在了这里。 而章诚自然也跟着待在了这里,且履行着朱元璋安排给他的教朱文正读书的职事。 这时,章诚就在李家大寨的一处宽敞明堂内,对朱文正教授着一些地理知识。 地图是章诚自己根据所学的历史知识参考在现代世界查到的历史地图绘制的,虽然说不上特别精细,但教朱文正是没问题的。 而章诚每指到地图上的一处地方,就会给朱文正提到一些他还不知道的知识。 朱文正听得很认真,也很认真地看着章诚在地图上指出的地方。 现在,章诚主要是教给他历史、地理以及一些基础的算学和读写知识,没有按照传统士大夫那样教,即先让他背启蒙儒家教材,再去学各类史学和地理知识。 在章诚看来,朱文正现在年纪也不小,给他教很多枯燥而只讲道理的儒家学问,很容易让他排斥学习,也很容易造成他呆气太重,进而要么以后过于老实,要么因为天性被压抑后进而变得过于虚伪与变态。 所以,章诚选择了让朱文正直接去学习到真正的知识,而不是道理。 朱文正现在已经通过章诚将中国历史粗略学到了秦汉时期,也就知道了关中和幽燕这些地方。 而当章诚提到这些地方时,他也就能够感同身受,且因此咬紧了牙,问道:“先生,我们汉人将来能收复昔日属于我们汉人统治的地方吗?” “当然能,只要你们这一代年轻人不放弃希望。” 章诚说了一句很鸡汤的话,而朱文正听后却是很凝重地点了点头,且目光炯炯地再次看向了地图上的文字标识。 正好路过这里的朱元璋注意到了朱文正认真学习的样子,而因此走了过来,在向章诚打了一声招呼,就笑着问朱文正:“文正,跟着章先生学的如何?” 朱文正回道:“学到了我们为什么是汉人,我们汉人是从哪里来的,还有一些我们汉家的大英雄。” 说着。 朱文正就对朱元璋主动作了一揖。 朱元璋一时有些诧异地低头瞅了朱文正一眼。 “父亲,您今早批评的是,儿子不该又换鲜衣,而起奢侈之念,毕竟霍去病因匈奴未灭,连家都不愿意成,而现在我汉家河山都未复,鞑子未灭,儿子就想着鲜衣怒马,也的确是不成器。” 朱文正的确和许多少年郎一样,喜鲜衣怒马,尤其是在来到朱元璋身边后,开始爱穿丝绢所制鲜衣,且基本上每天一换。 一向崇节俭的朱元璋看见后严厉地批评了他。 朱文正本来是有些不服气的,所以在朱元璋批评他时,他没有吭声,用沉默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但现在,因受章诚所教知识的影响,朱文正竟主动向朱元璋承认了自己存在的问题。 朱元璋见此如饮甘澧,笑容满面地看着朱文正,而点头不已:“甚好,你能认识到自己问题,咱心里很高兴。” 朱元璋说着就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兄长,而因此两眼微红,且伸手重重地拍了朱文正肩膀两下。 接着,朱元璋就看向章诚:“章先生,你教的好啊,我说他的时候,他一脸不服气,现在跟你学这么一下,就通窍了。” “这严格来说不是我的功劳。” “是文正这孩子自己有所领悟而已。” 章诚笑着回答道。 章诚说的是事实,他都不知道朱文正被朱元璋批评过这事。 接着,朱元璋又转身对跟着自己一起来的李善长说:“善长啊,咱让你协调诸将矛盾这事,章先生也认识到了,且还主动提点了冯国用兄弟知道这事,咱希望你也跟章先生一样,待同僚如友,该提醒的时候要提醒,且愿意说真话,这样才能和衷共济,一起开创大业。” “善长谨记。” 李善长拱手回了一句,且瞅了章诚一眼,且道:“既如此,我倒是有一事不解,想问问章先生。” 章诚因而笑着道:“足下请问。” 李善长便问道:“为何章先生不先教小公子礼教之德,反先教些史事知识?” “而且还这样强调汉家河山多少年未复,会不会让小公子产生太多仇怨,不合圣人以德报怨之教?” 李善长这么说后,朱元璋也好奇地看向了章诚。 朱文正也有些茫然地看向李善长。 李善长倒是神色恬淡,长眉微挑。 章诚这时则笑了笑道:“圣人的话,足下怎么不当着上位的面说完?” “明明这话还有后面一句,为何足下只说前面一句?” 章诚接着又问了李善长一句。 朱元璋和朱文正因此都看了章诚一眼。 “明明圣人所提‘以德报怨’后面还有何以报德,以直报直一句,为何足下不提?” “不让文正这样的汉家年轻儿郎知道汉家之怨,怎么让他报祖宗武德?” “且不让小公子先学得知识缘由,他又怎么能去知道何谓礼教之德呢?” 章诚问后,李善长面色尴尬。 朱元璋这里忙颔首,看向李善长,心想:“现在的礼教可能是真有问题,连一些儒士如李善长这样的,竟然都只愿意说圣人教化前面部分,不说后面部分,看来,咱以后真的自己多看书,不能只听他们儒士说的。” “这话倒是,怪我没有记完全,也没有说完全,以致于贻笑大方。” 李善长倒也放得下身段,主动承认自己说的不对。 “善长啊,以后这圣人的话要说完全,别让咱误解圣人。” 朱元璋见此也没有打算再追究什么,也就打起圆场来,笑着说了这么一句。 李善长拱手称是。 :接着,朱元璋又看向章诚:“如先生所言,咱现在都不是很明白为何要守一些礼,何况文正这样的,先让他学得一些知识是没错的。” 李善长附和道:“亦如上位所言,章先生果然为良师,不强灌硬塞,小公子得如此教育,必成大器!” “说此言还早!” 朱元璋因想到自己征辟章诚入幕花了五百两的年俸,便在这时问李善长:“对了,善长既愿为咱幕僚参议,可打算让咱给你多少俸银?” 李善长忙正色道:“上位为何轻看善长!善长岂是重利之人?!” 朱元璋听后不由得一怔。 接着,李善长直接跪了下来,道:“上位明鉴,善长投上位,不求利不求名,只为天下也!” 朱元璋听后瞅了章诚一眼,然后就忙扶起了李善长,笑道:“善长误会了,咱没有轻看你的意思,而是考虑到你虽不在乎名利,却不能不为家人生计打算。” “上位果然宽厚!” “然善长颇有家资,故家里生计之事,上位不必担心。” “而善长现在只愿辅佐上位尽快平定乱世,乃至不惜为此散尽家中余财!所以若是军中粮草不足,但请上位吩咐一声,只是酬金俸银一事,还请上位万不再提,大业未成,岂敢受恩领赏?” 李善长说着就再次一拜。 朱元璋见此忙扶住了李善长,且大为感动:“你真没有什么要求,全心全意以天下为己任?” “若说有要求,那善长只想以后起居能待得离上位近一些,以便随时听上位垂询吩咐。” 李善长回道。 朱元璋越发满意,只是在看向章诚时,不由得提道:“你看看人家,到底是比你年长的缘故,虽然博闻强记不如你,但觉悟就是高!” 章诚却直截了当回道:“无妨,上位大可明年不再聘我就是!” 朱元璋面色一沉。 ------------ 第十八章 李善长和冯国用内卷 但朱元璋一想到章诚才是真正赤诚之人,且见朱文正眼巴巴地看着自己,似乎想求自己别让章诚不当他先生,再加上,朱文正桌上的地图让他感了兴趣,也就没有说狠话,只走到朱文正的课桌这里来。 “咱可没有要为文正换先生的意思!” 而朱元璋在看见则地图后,还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笑着说了这么一句。 朱文正闻之一喜。 李善长在一旁也跟着笑了起来。 章诚倒是不以为然,挥舞起了手里的扇子。 只是。 朱元璋在看了朱文正课桌上的地图上后,还是忍不住把地图拿了起来,道:“这样好的地图,怎么能用来教学呢,简直是暴殄天物!” “有什么不能的,又不是多精细的地图?” 章诚问道。 朱元璋呵呵冷笑:“你们这些大户子弟还真是不知何为稀罕物,知道现在除了元廷官府,寻找一副地图有多难吗,毕竟测绘若非有官府力量,不花许多年功夫,谁能办得到?更何况,这地图虽说不精细,但却涵盖甚广,也足够长咱和咱弟兄们的见识,也让咱可以预估形势了!” 朱元璋说着把地图收进了袖里:“这地图咱要了!” “可是。” “是先生给咱的。” 朱文正颇为不舍。 “无妨,我再画一幅就是。” 章诚这时安慰了朱文正一下。 “是!谢谢先生!” 朱文正一脸不高兴地看了朱元璋一眼。 而朱元璋则带着李善长离开了这里,说道:“我们走吧,不打扰他们。” 李善长拱手称是。 接着,朱元璋就一边看着手里的地图一边问李善长:“善长啊,你既然不要俸银,那咱就答应你,等将来有功再赏你,只是以你之见,现在咱最应该做什么?” 李善长道:“上位,以下僚愚见,眼下首要在于明确辅佐上位之幕僚首席为妥!” 李善长随后又说:“毕竟上位眼下有三位文士任幕府参议,却无一总揽安排之人,只怕难免会因此影响机要之事,而出现推脱与懒怠的情况,所以当先定一位掌书记的官要紧。” 李善长虽然不要求俸银,不要求尊严,但却要求权力,所以他现在迫不及待的向朱元璋说起此事来。 毕竟虽然他已是朱元璋的参议,也就是参谋,但参谋不带长,在权力上的味道还是差很多的。 朱元璋目光深邃地瞅了李善长一眼。 他知道李善长的意思。 但朱元璋自己也是对权力很在意的人。 且他这时还想起了章诚说起过的缓称王的话,觉得无论是自己的官瘾,还是别人的官瘾,都应该先压压才好,便故意装作没有明白,只一边走一边看着手里的地图,一边咋舌道:“这地图的确好,四海之外的国都标注了出来,这个原叫天竺的地方有这么多耕田?” 朱元璋说着就问李善长:“善长,你说他章先生怎么知道这么多,连海外的情况,他都知道!” 李善长因朱元璋转移话题,只得闭嘴不再说立掌书记的事,只也忍不住看向了地图。 这一看。 李善长也被地图的内容吸引住了。 “这是真的?” “海外真有这么多耕田?” “上位,这要是真的,可延续国运也!” 李善长不由得说道。 朱元璋听后看向李善长:“你也是儒士,你竟然不知道?” 李善长道:“偶有听闻,但不曾详知,尤其不知其耕田数目,毕竟下僚学的是理学,只读圣人经典为主,对于这些杂学,倒是不能算精通。” 朱元璋听后,则暗自拧眉想道:“幸好咱刚才忍住了,如今看来,这章诚之所以让劝自己立志让天下百姓皆得温饱,在于他真的知道这样做的办法。” “善长啊,你刚才说立掌书记的事,的确很重要。” “但是这个让谁来做掌书记,不能草率而定,所以咱多想想。” “主要是因为,你虽然年长,但毕竟冯国用第一个入咱的幕,若论学问见地,目前看来却是章先生当居第一,所以得咱再看看,等攻下滁州再说。” “何况,现在才三个幕僚,也不算多,机要事务也不多。” “所以,咱先自己兼这个掌书记。” 而朱元璋这样想后,就突然对李善长说起刚才李善长提的确立谋士之首的事来。 朱元璋说后就问李善长:“你觉得如何?” 李善长只得讪笑说:“上位说的是,用人是当谨慎。” “我就知道你比冯、章二人忠厚和顺。” 朱元璋还夸了李善长一句。 李善长只是讪笑。 在朱元璋与李善长边走边聊天时,冯国用这里也来到了章诚这里来,对章诚朝朱元璋和李善长走去的方向努嘴说:“看见了吧,你我的风头全被这姓李的抢去了!幕臣之首,掌书记之官,怕铁定是他,何况,上位素来青睐年长之人。” “无妨!” 章诚对这种内部权力之争不是很感兴趣,也就回了这么一句,且看向朱文正,故意大声说道:“只要文正能在我的教导下,学有所长就好!” 朱文正这时对章诚忙拱手说:“先生放心,弟子不会让您失望的!” 章诚因而颔首一笑。 冯国用则呵呵一笑,他不相信章诚真这么云淡风轻。 章诚云淡风轻自然有其原因,要不然他也不会那么在意俸银了。 冯国用没多久也朝朱元璋和李善长的方向走去。 他们三人去的其实是一个目的地。 这个目的地就是李善长的书房,现在已成为了朱元璋的临时中枢机构。 冯国用和李善长作为朱元璋的幕僚参议,自然是要跟着朱元璋一起待在中枢,以备咨询的。 章诚作为朱元璋的幕僚参议之一,其实也是要去的。 只是按照朱元璋的安排,他还有教导朱文正的责任,所以不必上午就去,而是下午才去。 到了下午,章诚来到朱元璋这里后,冯国用和李善长都向他见了礼,朱元璋也向他点了点头,然后三人就继续一起对桌而坐,各自做起自己的事来。 眼下大军事务倒也不多,除了攻城准备也没别的事。 所以,章诚、冯国用、李善长三人眼下的工作内容其实主要是陪朱元璋读书,在朱元璋读到有疑难处时予以解答。 但朱元璋也问不了多少次。 故而,章诚、冯国用、李善长多数都是做自己的事,或者看自己的书。 章诚也基本上是在准备自己教导朱文正的教案和为朱文正绘制新地图。 渐渐的。 随着夕阳西下,按照契约,章诚为朱元璋工作的最后一根香燃尽后,章诚就没再案牍劳形,而站起身来,伸了一下懒腰,且直接离开了朱元璋这里,回了自己的临时住宿。 他可没有打算继续陪着这三个老男人,自然是要准点下班的。 冯国用和李善长两人都因此瞅了章诚一眼,且眼睁睁地看着章诚离开了书房,然后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又回头看了朱元璋一眼。 但两人都没打算离开,而是继续埋案看书,准备被朱元璋咨询。 毕竟两人都想让朱元璋看见自己才是最勤奋的幕僚。 可朱元璋素来是个工作狂学习狂。 历史上,他当皇帝时都能经常做到长期一天工作七个时辰的考勤,现在的他正是年轻力壮的时候,自然更加不知疲惫,也就一直看着书,做着笔记,哪怕天都快黑了,老眼昏花的李善长都快看不见字,冯国用也饿的前胸贴后背时,朱元璋也没有要起身离开的意思。 李善长最后实在忍不住起身,主动给朱元璋点燃了蜡烛,因见冯国用没有离开,就不得不继续坐了下来,给自己点了蜡烛,一咬牙继续埋头看书,大有要把冯国用卷下去的意思。 而冯国用见李善长起身,本以为他是要走了,结果见他只是去给朱元璋点蜡烛,而又坐了回来,一时不由得皱眉,且也咬牙跟着坐了下来:“就不信了,我一个三十的人还比不过你这个快五十的!” 过了一会儿后,朱元璋才因为自己也感到饿了困了,才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起身问道:“你们二位怎么还在这里?” “章先生呢?” ------------ 第十九章 怼了朱元璋 冯国用和李善长皆暗笑,没有回答。 朱元璋见此也猜到章诚可能是回去了,便没再问,只自己先起身离开了。 章诚这里回来后,佳莹就立即将镇在水井里的瓜果拿了出来,削皮切开后就码放在了水淋淋的蕉叶上,呈在了他面前。 而章诚也就坐在树荫下,一边吃着瓜果一边听着蝉鸣,把黄昏虚度。 待到第二日。 章诚又是最后一个来朱元璋这里,但又是最早一个走,且算是准时准点,绝不多给朱元璋打工一会儿。 不过。 章诚回来后,没有再把黄昏虚度,而是找李家的人要了根竹子,开始试着把自己带来的镜片装上竹筒,准备改造成一个单筒望远镜。 后世的望远镜因为体积已经比较大,章诚带不来,只能拆了带几个镜片。 所以,他只能带来镜片后,重新组装。 无论如何,在这个乱世,章诚觉得自己有必要给自己准备一个看得更远的仪器,这样既利于保护自己,也利于自己做事。 这就好比游戏里,玩家都会给自己准备一些装备一样。 而章诚为了让自己更好的在这个乱世体验打江山救黎民的过程,还主动与花云等人切磋武艺,以做到提升自己的战斗力。 “请!” 这天。 章诚在准点下班后,就如约来到练武场,身穿箭袖衣,双脚并立地竖持木刀向花云拱手示礼。 然后,章诚主动垫步上去,先挥木刀,以凌厉的攻势,劈砍花云,花云则迅速格挡、转身,而将木刀劈砍在章诚腰上,让他当场人倒刀落,屁股摔得生疼。 一旁观战的汤和见此大笑起来,而徐达倒是剜了汤和一眼,然后走过来给了花云一脚:“你也不知道对章先生温柔点!” 花云摸了摸头,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徐达这里则亲自扶起了章诚:“没事吧,章先生”。 章诚则笑道:“无妨!花云兄弟已经减了力道的,要不然,刚才那一下,我估计早趴不起来了!” 章诚与朱元璋的手下们切磋武艺,倒是切磋的不亦乐乎。 只是,朱元璋这里在发现又只有章诚没有陪他待到蜡烛点上时,而忍不住暗自抱怨起来: “他是唯一有俸银的,结果却这样懒怠!真是有才而无勤劳刻苦之德!” “可咱已经给了他银子,不能不继续用着。” 如此暗自抱怨后,朱元璋就忍不住瞅了冯国用和李善长两眼,一时越瞅越对这两人满意。 毕竟这两人都很尽责勤奋,愿意一直陪着自己,而以备咨询,且还都没有要俸禄言待遇。 尽管朱元璋也知道,他们也不是别无所求,无非是想真的能够有权,成为人上人。 但朱元璋不排斥等级,他只排斥懒惰和不上心。 所以,在章诚第三日依旧准点下班后,朱元璋实在是忍不住了,也就沉声问道:“站住!” 章诚不禁回头:“上位有何话要说?” “你好意思吗,这么早就离开了。” 朱元璋仰头看着站着的章诚问道。 章诚淡淡一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应该案牍劳形的时间结束了,自然可以休息!” 章诚说着就把燃尽的一把香底竹条拿了过来:“按照我们契约规定的每天工作时长,我都如约完成了,代表时长的底都在这儿呢,上位可以查。” “话虽然如此说,你能不能跟国用和善长学学,看看人家,一直都是我在这里待多久,他们就在这里以备咨询多久。” “亏你也有想让天下少饿死些百姓的宏愿,结果你就是这么践行你的宏愿的?” 朱元璋像一个老大哥一样,教导起章诚来。 章诚呵呵一笑:“怎么,上位还想用高尚的理想来奴役我?” 啪! 朱元璋把桌子一拍,眸露狠厉之色:“你说什么话?!” 章诚故意皱眉问道:“这难道不是奴役?明明我都按照我们之间的契约所规定的工作时长,如约完成了这样的工作时长,接下来的时间,本就该我自由做主的时间,且现在也非特殊时期,如作战、如救灾等,上位现在还要夺走我可以自由做主的时间,不是想奴役我,是什么,而且还拿之前我与上位提的宏愿为理由来奴役我。” 朱元璋咬紧了牙。 “章诚!你放肆!” 冯国用这时忍不住呵斥了章诚一句,且他说道: “还不赶紧向上位请罪!” 李善长这时更是直接跪了下来:“上位息怒,章先生到底年轻气盛,所以难免言语桀骜,还请上位多多体谅,勿与之计较,而存和气,以利大业。” “咱不是替自己要求你,咱是替天下百姓要求你,要求你像他们二位一样,多一些以天下为己任的心思,哪里是在奴役你。” “咱希望你做一个君子,有错吗?!” 嘭! 朱元璋再次拍了一下桌子,面沉似水。 章诚毫不犹豫地回道:“有错!” “你!” 朱元璋当即站起身来。 章诚则在这时说道:“你有什么资格要求我做一个君子,就凭你手里有刀?可我还真就不惧!” “呵呵!” 朱元璋怒极反笑,睁着眼:“难道不是你自己希望咱把汉家百姓当人吗,咱还真是错看了你!” “是!” “我是希望汉家百姓被当人看,但他们被当人看的前提,我自己得把自己当人看!” “如果我自己都不把我自己当人看,你还怎么指望我把百姓当人看?” “这天下,是有人不把自己当人看,但把百姓当人看,而心甘情愿当百姓奴仆的君子。” “但我不是,我只能做到,把自己当人看的同时,也把百姓当人看,而不是想当百姓的主子,让百姓跟奴才一样!” “而上位也走南闯北的人,真的相信天下各个都是君子?” “真想将来靠君子治国?” “上位难道不知道,大部分人都是我这样守规则而又不伟大的人,或者说有时候会崇高一下,有时候也会平庸一下的普通人?” “自古做大事,莫不是让大多数人成为自己朋友,而让少部分成为敌人,才能成功,上位总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吧,非得想着只靠几个君子?” “但问题是,上位自己也应该明白,这天下君子里,有几个是真君子,有几个明着不把自己当人,只想把自己当天下百姓之奴仆,而实则只想当人上人的?” “上位总不至于这么昏聩吧。” “我把百姓当人的前提是,百姓也把我当人,我凭什么为百姓无私付出?” “你信不信,你现在把我砍了,尸体丢出去,百姓绝对吃了我充饥!” “我能遵守规则,愿意适当的为不把我当人的百姓高尚一下,难道还得被批评,非得跟大多数人一样,干脆一点高尚也不要有?” “就如今天这事,我是遵守规则了的人,如果遵守规则没有肯定,反而被批评,而违背规则,是不是该被奖赏?” “如若这样,那规则的建立还有什么意义?!” 章诚直接喋喋不休地回驳起朱元璋来,且说后就甩袖而去。 朱元璋倒是没有发作,只站在原地。 虽然。 章诚这时说话快得让人听不清,但朱元璋还是听明白了他的意思,且敏锐地觉察到章诚不只是在控诉对他的不满。 说白了,朱元璋现在也才二十六岁,比章诚大不了多少年岁,再加上没有当多久的官,也就没什么老爷和长辈姿态,也就还是把章诚当平辈看待。 何况,章诚对他来说的确很重要,也就更加没那么抵触章诚的冒犯。 冯国用这时反倒是气急败坏,红着脸道: “上位,这章诚以下犯上,当斩!” ------------ 第二十章 李善长的跪谏 “上位不可啊!” 李善长这时倒跪了下来,决心为章诚求情,且立即喊了一声,还声情并茂地说: “章先生毕竟是小公子先生,还有恩于上位,何况也的确有才!” “此时杀之,只会令上位身边的人不安啊!” 冯国用则继续说道:“上位,章诚不杀不行,否则只会损上位威严,且将来必大坏礼教,因为自古就没有如此大逆不道者!” “好了!” “他其实说的有道理!” “咱没有杀他的理由。” “他也算不上是以下犯上,因为从一开始,咱就承认过,他是以咱兄弟朋友的关系与咱一起打江山,而非咱的家奴!” “所以,冯国用兄弟的话刚才明显说错了。” “咱如果因此杀他,反没了朋友之义,失了信誉,信不能立,如何立威?” “咱岂能因杀他而寒了众兄弟们的心,只怕你们也不敢视咱为朋友了,如善长所言,弟兄们也会不安的。” “他其实没说错,咱只有资格劝他,没有资格要求他,听不听在于他。” 朱元璋却在这时坐了下来,然后有些沮丧地笑了起来,看着冯国用和李善长说了一大通。 而朱元璋与其说在对冯国用与李善长说这些话,不如说是在对自己说,是在劝自己理性看待章诚的行为。 “他既然不愿为君子,只肯做有时候高尚有时候平庸的人,那我们就只能接受!” 为了平抑自己的怒气,让自己更加彻底地回归理性。 朱元璋甚至继续说了起来,还对李善长和冯国用主动替章诚求情: “两位比他年长,觉悟也比他高,以后就请对他多担待点,多包容他,只要他没有犯规矩,只要他做的事利于结束乱世、还天下以太平,就尽量容忍他,开化他。” “咱也是一样,咱若一时气愤到忘了容忍,你们要记得提醒咱!” 朱元璋继续说道。 “可是上位,欲成大事,不能没有尊卑,讲兄弟情义不行,应讲上下之序才好。” “我们都愿意以主公待上位,哪怕上位让我等死,我等也绝无怨言,因为我们相信,上位乃天命者,能安天下也,上位要我等死,也必是为了天下。” “而章诚却毫无此觉悟,天下在他眼中竟算不上什么,以致于连上位在他眼中也算不上,如若不枭首,否则恐有人效仿,而对上位无敬意,如此怎么能号令三军!” 冯国用说道。 朱元璋瞅了冯国用一眼:“但他的确没有坏规矩,而且还是遵守了规矩。” “在职事上,他要是忤令不听,咱自当斩之,且毫不犹豫,但在职事之外,咱得对他以兄弟相待。” “总之钢刀归钢刀,兄弟归兄弟,也不仅仅是对他,对你们二位和其他弟兄,咱都是这样的想法!” 冯国用听后一怔,随后只得拱手称是。 李善长这里也微微一怔,然后则长揖于地:“上位英明,下僚识得上位,乃三生幸事!” 朱元璋则忙扶起了李善长:“善长不必如此每每以大礼而谏,咱不是那种非得你这样屈膝相谏才肯听的糊涂人。” “上位说的是,是我自己见了上位就忍不住要以大礼待上位。” 李善长笑着回了一句,就道: “如上位所言,章先生他是比较年轻,所以有些桀骜之气,在所难免。” “圣人言,人人性之善也,犹水之就下也。人无有不善,水无有不下。” “章先生可能内心是愿意做君子的,只是为好逸恶劳之人欲所遮,而不知做君子的好处。” “只要如上位所言,加以引导,我们以身作则,他会知道当君子之乐的。” 朱元璋对李善长投来欣赏的目光,且点头道:“正如善长所言,人性本善,章先生这人虽有傲气,但本性的确不坏,得让他看见,他做君子其实更利于结束乱世,利于让百姓安宁,他其实也是希望百姓好的,到时候自然会脱胎换骨的。” “人有见贤思齐之心,关键还是我们要向章先生看见真君子的好处。” 李善长继续说道。 朱元璋颔首。 冯国用这里则看着李善长,心头无明火起。 但他又不能说什么,只在离开朱元璋这里后,提灯来找章诚。 章诚这里离开后,就回了自己的屋。 “先生!” 佳莹听见急促的脚步声,就先开了门,笑靥如花地唤了一声,且正要将一碗木莲冻送上,而期望着得到章诚的夸赞,却因见章诚一脸严肃,就忙止住了笑容,把木莲冻放在了一边的木桌上,而不敢声张起来,只小心翼翼地把立在廊檐下,双手叠在腰间,一双好看的大眼睛滴溜溜地偷看着章诚,等着他把不好的情绪转移到自己的身上,比如因为新培育的番茄没有照顾好而责怪自己。 但章诚什么都没有说,只去了屋内,铺开纸来。 佳莹眼尖,疾步进来,研起了墨。 等章诚开始执笔要蘸墨时,就见微凹砚台已聚起一汪黛色来,而忙说了一声谢谢,就开始奋笔疾书起来。 章诚准备给朱文正和花云这些自己这几日相处的不错的人写信。 因为章诚知道自己今天怼了敢杀人的朱元璋,所以铁定是要离开了。 而他想在离开前,提醒一下朱文正和花云这些人,比如让朱文正比太露锋芒,要学会隐忍,要相信他的叔父朱元璋会得天下,而他只要苟住,无论功劳再低,凭着侄子的身份也逃不了一个世袭王爵的身份。 章诚还打算提醒花云守太平时要小心。 但章诚想了想,还是决定给朱元璋写一封,提醒他一下,别太自以为是,自以为杀光了威胁他朱家天下的人,他朱家就真的可保无虞,他朱家的皇帝还是会被权贵官僚逼得吊死,汉家河山还是会被周边的民族占据,他朱家人要么被煮了,要么即便年过古稀也会被凌迟,甚至他幻想的以宗藩守边、仁君居中央的模式也会在他去世后三个月被破坏,最终得到天下的不是他期望的仁圣天子,而是最像他的皇子朱棣。 当然。 章诚提醒朱元璋不是为了他朱家,是为了整个汉家百姓。 可章诚还没开写,还在心里酝酿文句时,外面就传来了冯国用的声音:“章先生可在?” 章诚一愣。 他没想到来找他的不是披甲持刀的武士,而是冯国用。 这让章诚已经可以笃定朱元璋应该是没打算因此处死自己。 章诚内心颇为惊讶,暗想这与传说中残忍好杀的朱元璋不同啊,还是说自己基于笔记史料而对朱元璋产生的印象,还不算完全准确? 无论如何,章诚因为朱元璋貌似没准备杀他,而也就不再急着写信,只起身走出屋子,开了门。 “足下来作甚,不是恨不得即刻让他斩了我吗?” ------------ 第二十一章 冯国用挑唆失败 冯国用呵呵冷笑,不以为然地坐在章诚左边,倚案而道:“你应该明白,上位非常人也!” 章诚听到冯国用这话倒是备受提点,而颔首同意。 接着。 冯国用又说道:“所以,你觉得上位真会因为我力主要斩足下,就会昏了头,听我的使唤?” “这话倒是。” 章诚也笑着回了一句。 彼时,佳莹主动把沏好的茶奉了上来。 正欲开口再言的冯国用见此忍不住瞅了佳莹一眼,而改口笑说:“上位待你的确好呀!” 随后,冯国用就说回本意来:“何况,足下应该明白,我若不这样做,也救不了足下,真要是如李善长那样,上位必杀你!” “是吗?” “李善长怎么说的?” 章诚笑着问了起来。 冯国用端起茶来,抿了一口道:“他劝上位大度!” 说后。 冯国用就低头看茶,吹着飘起来的热气,说:“上位只怕还以为你们俩已经是一条心了呢。” “此人十分阴险狡诈,外看宽仁,实则内心忮刻!” “足下当小心!” 接着,冯国用就又对章诚语重心长地嘱咐章诚要警惕李善长。 章诚听后不置可否。 因为这种内斗党争,他一向觉得厌烦,也懒得去参与。 冯国用见章诚没有下文,颇为失望,但也很意外地高看了章诚一眼。 于是,冯国用只得转移话题,问章诚:“我倒是有一事不解,足下在与上位争执时,为何说不惧上位有刀,足下所恃到底是什么,竟然不惧上位之刀?” 章诚淡淡一笑。 他没打算告诉冯国用真相,只决定也学冯国用装一装,便起身背着手说:“自然是天地正气!” 冯国用听后嘴角不由得往下扬,但也只能故作明白地颔首说:“原来是这个!” 但冯国用还是不甘心从章诚嘴里套不出半点有价值的信息。 因为他不想白白来找章诚这一趟,也就不等章诚放茶撵人而立即又说道:“虽说如此,但我还是不明白,足下为何要执意只为上位拿出自己几个时辰的时间,而斤斤计较于这些细枝末节。” “可明明足下是清楚的,足下真要是努力让上位做了皇帝,足下也是会有一份功劳的。” 冯国用看向了章诚。 “上位真若做了皇帝,我也真若为此有了份功劳,说不定等到会是一杯毒酒呢?” 章诚笑着问了一句。 “毕竟我若真有帮助上位做皇帝的能力,那在上位眼里,是不是我也有帮别的人做皇帝的能力?” 章诚问道。 冯国用呵呵一笑:“话虽如此说,至少足下也不会再碌碌无为如常人,而至少耀眼过,让这天下大变过。” “选择闪烁如星辰的一生可以,但那也只是一种选择而已。” 章诚抬头看向星空里的暗色区域,然后又看向冯国用说:“或许足下因为没体会过可以不选择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自由,那种可以自己决定自己时间分配的自由,那种此地不留爷自有留爷处的自由,所以才不理解我为何要计较时间上的分配。” 冯国用沉默了下来。 半晌后,冯国用才向章诚拱手告辞而去。 章诚也不知道是儒家教育让这些人更伟大还是更没有自我,以至于会显得他这个不过是准点下班而已的这么一件小事,都惹出这么多麻烦,而非得要他为了一个结束乱世、帮助朱元璋当皇帝没日没夜,什么私欲都不能有,乃至想休息一下都显得有罪似的。 但无论如何。 章诚自认为自己是没那么伟大的。 第二天一早,章诚刚来到朱文正这里,朱元璋就也来找他,且对他说:“咱还以为你连文正也不教,而会直接选择离开呢?” “这倒不至于。” “契约的事还是要遵守的,俸银不能白拿。” 章诚回道。 朱元璋则道:“既如此,咱要安排你去做别的事。” 章诚道:“上位吩咐就是。” “攻城器械已打造的差不多,眼下滁州城的元兵也大半都被调离,据探子来报,只剩下原驻的三百来兵,正是派兵攻打的好时机。” “咱已下令让花云和汤和他们率一百马军和二百骑马步军去试攻滁州城,明日上午就走,大军随后出发,你跟着一起去,当他们的监军。” 朱元璋吩咐道。 章诚听后点头。 而朱元璋这时倒主动解释说:“咱知道章先生虽然不愿意做君子,但是真心把百姓放在心上的,连个小婢都当个人看!” “咱相信,如果咱的弟兄们要是攻下了滁州城,欺负起百姓来,坏了咱交给他们的任务,章先生应该是不会坐视不管的,而咱的那些弟兄倒也有些服你章先生的管,尤其是那个花云,所以咱也相信章先生能替咱管住那些弟兄。” “当然,咱也把话说在前头,若真有兄弟不老实,做了对不起百姓的事,章先生要杀就直接杀,算咱给你授的权,咱把自己的剑给你,弟兄们看见后会明白咱的意思。” “另外,咱也嘱咐了花云和汤和他们,在军纪处置上,他们也会听你的吩咐。” 朱元璋说着就将自己的剑取了下来递给了章诚。 章诚接了过来:“上位请放心就是,我会尽力管住他们的。” 朱元璋颔首。 接着,朱元璋又嘱咐说:“记住!咱只是让你们试攻,而不是让你们冒险,如果滁州城防与哨探情况有误,而他们贪功还是要继续攻打的话,也请章先生替咱劝阻他们,宁无功而返,也不能折损弟兄。” “另外,咱已特地嘱咐汤和和唐胜宗专门护你安危,不是说你比咱的弟兄们命金贵,而相比于结束乱世的大业,你的确比咱的弟兄们重要,咱给他们说明白了这个道理,他们已经答应会护你周全。” 章诚点首:“明白!请上位放心,在下会好好活着的!” 章诚的确不害怕亲历战争,如果实在是到万不得已,他可以直接遁离。 但在章诚要告辞离开时,朱元璋却忍不住再次说道:“如果你能跟国用兄弟与善长兄弟一样不辞辛苦,咱也不会派你去,而是让你留在大军,由咱自己带着花云他们去试攻,可现在,让你去当监军,明显比让你留在大军更合适。” “你可知道,他们二人昨晚陪咱看书的很晚,今早又天没亮就起来,整理辎重器械,一直忙到现在都还没停歇,水米未进,如此只能让他们行军时再休息,看守大军行进时粮草情况的事只能由咱自己来了。” “他们着实令人佩服。” 章诚听后点了点头,然后说了一句。 而章诚在回去的路上就真的看见李善长和冯国用都顶着一双黑眼睛在督促底下的人做事。 “雨蓬准备没有?” “这个不能马虎,六月天,孩儿脸,说变就变,一旦下暴雨,有雨蓬才能避免行军时粮草被浇,这次是要攻城的,不是平时简单行军,可没有多少时间晒。” “还要垫干草,我会一辆一辆检查!” 李善长这时就一边大声对自己的一军士喊着一边把打着哈欠,亲自看着一升升炒米被装成袋。 “每支箭,每张弓都要认真检查,别等真遇到贼兵了才发现生锈再来磨。” “一个个别磨蹭,火药要分好,保管火种的人都来我这里,我要一个个过目!” 冯国用也在一边检验器械的地方大声吼着。 章诚见此微微一笑,他不得不承认,这两人都很认真,都对打江山这事充满着热情,以至于周边的人都跟着被调动起了积极性。 朱元璋这里则在章诚走后,徐达就忍不住对朱元璋说道:“没想到,这章先生竟如此淡定,似乎毫不畏惧刀兵之事。” “因为他其实是真的在乎生民之命。” 朱元璋以一副没人比他更明白章诚的表情看向徐达说道。 ------------ 第二十二章 章诚拿一血 次日一早。 天刚大亮。 章诚就在佳莹的含泪相送下,与花云、汤和等人一起策马先去了滁州城。 血云弥漫的天际下。 章诚等一个个皆任由坐骑放开四蹄,掀起烟尘,没多久,他们就到了滁州城不远的地方。 但在这时,章诚就与花云等遇到了大队兵勇,且一看规模就不下千人。 “这可如何是好?” 汤和不由得问了一句,且问道:“我们要不要立即回去告知给上位?” 章诚倒是神色从容,先开口道:“事急当从缓,越是这个时候越要冷静。” 章诚说着的同时就观察起了眼前的兵勇。 他见这些兵勇皆未着甲,便知道其装备低劣,又见其队形散乱,满脸倦色,便知道这不是什么精锐,且又见这些兵勇还枪挑鸡鸭,间有女人哭泣声,就确定这应该是没什么军纪也肯定没什么战斗力的军队。 相反,自己这边虽然人少,但皆骑马着甲,还是休整许久的生力军。 于是,章诚在这时建议道:“我认为可以我们直接冲过去,狭路相逢勇者胜!这个时候全部撤退,反而回给对方壮胆,那样他们肯定会来撵我们。” 章诚说着就看向其他人:“诸位觉得如何?” “好一个狭路相逢勇者胜。” “章先生说的对,这就跟遇到大虫恶犬一样,你越是怕,他越是追的欢!” 花云这时附和起来,且先夹紧马腹,持刀冲向了对方,顿如离弦之箭,冲进了这些兵员中。 没多久,花云就砍翻了一敌兵,接着又砍倒了几个敌兵。 同时,又有好些个朱元璋麾下的悍勇马军冲了过去。 章诚倒是迟疑了一下。 虽然他先说出了“狭路相逢勇者胜”这话。 但章诚还是第一次亲眼看见砍人杀人的场面,看见鲜血在飙洒,也就出神了片刻。 “此黑大汉太勇了,不可与之争锋!” 而这时。 如章诚所言。 对方军队果然是不堪一击的,其主将因见花云冲入自己阵营,连杀数人,吓得直接先转身而跑,而整个敌兵也是当场溃退。 “他们竟然退了!” 不知是谁忍不住大喊了一声,章诚也因此回过神来,顿时先拔出了刀,然后纵马狂奔去追,准备跟在花云身后,争取混个一血,而放下了心中对杀人的恐惧感。 于是,章诚寻机用刀砍到了一个正丢刀而抱着一只鸡往前跑的敌兵。 顺利拿到一血。 只是章诚没再砍到更多人,因为敌兵溃退的太快,而章诚在那一股暖流涌上脸时,又失神了,他猛然意识到自己刚刚结果了一个生命。 这让章诚的心理再次起了波澜,甚至涌出一种莫名的罪恶感,而不是兴奋感,就像是在进行某项运动后而出现的贤者状态一样。 多巴胺大量分泌后产生的一种痛苦感袭来,让章诚忘记了追击。 “章先生可是有碍?” 花云等因知道自己还有攻打滁州的任务,也就没有追溃兵太久,很快也掉转马头回来了章诚这里。 而花云见章诚失神,还问了章诚一句。 章诚讪笑了笑,用手把脸抹了一下,道:“无妨,不过是血水迷了眼。” 接着,章诚就看了看高悬于空的太阳,说:“趁着日头还未太晒,我们赶紧去琅琊山。” 花云等点头。 于是,章诚、花云一行人又重新回到大道,往滁州城外的琅琊山而去。 在去的路上,章诚依旧心有余悸,受激素分泌后产生的痛苦感影响,而暗想以后再也不要杀人,自认为杀人一点也没有意思,只会让人痛苦。 但等到了琅琊山,当章诚和花云等躲在琅琊山靠近滁州城一侧的石壁后时,章诚却因看见滁州城墙上的元兵,而再次升起了消灭这一切罪恶的渴望感,甚至因为这份渴望感而忘记了对死亡的恐惧,而口干舌燥。 花云也同样口干舌燥,给自己猛灌了一口水,就道:“娘的,这些元兵是真的怕死!这大白天的,都不开城收税!难怪上位让咱们找那些大户乡勇打粮时,没有一个元兵敢来救那些自保的大寨,敢情全都只知道躲在坚城里,连开城收税的发财想法都没有。” “那我们还要试着攻一下吗,这些元兵坚壁清野,大有要据城坚守的意思。” 汤和这时问道。 花云道:“他们那么怂,自然是要试一下的。” 章诚这时正拿着手里的自制单筒望远镜,而说道:“可以攻,但得等等,对面城门上那站着的元兵应该是才吃了午饭,开始犯困了,正打着哈欠呢,估摸着待会要睡觉,另外几个已经睡了,还睡得很死。” “你怎么知道。” 汤和忍不住回头问了章诚一句,然后又因看见章诚手里的竹制单筒望远镜问:“章先生,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我家里藏的千里眼!” “你可以看看,通过这千里眼,你连对面元兵的模样都能看得一清二楚,还能看出他们神态,就跟在他们面前一样。” “像我这样做。” 章诚把自己的千里眼递给了花云,还指点起他怎么使用。 花云一时真的看得乐呵呵起来:“还真是,娘的,这玩意儿就真就跟千里眼似的。” “给我看看。” 汤和这时忍不住夺了过来。 但花云没多久又夺了回去:“我看看元兵都睡了没有?” “睡了,真的,他娘的都取帽盖脸的睡了。” 花云夺过千里眼后没看多久,就笑着说了一句。 而待元兵明显已睡熟时,花云就趁章诚没注意,忙先将千里眼揣在了怀里扎紧,且起身拔出了刀,对身边带了云梯构件的骑马步兵吩咐说:“准备装云梯!” 接着,花云又对汤和和唐胜宗吩咐说:“你们护着章先生跟着咱身后!” “知道!” “知道!” 汤和等答应着。 没多久,花云先带着一队持云梯的兵冲了过去,而章诚在汤和与唐胜宗的陪同下也带着他们的兵冲了过来。 不多时,随着云梯被轻轻地搭在城垛上,花云就抢先爬上了城。 “啊!” 还在云梯上爬着的章诚很快就听见了惨叫声。 待章诚上来时,就见城墙上的几个元兵已经没了命,而花云已经带着人在往城墙下面去,一路上见到元兵就砍。 而城墙下的元兵倒是有没有睡着的,所以也就在这时大声通报起来。 “贼兵攻上来啦!” “贼兵攻上来啦!” 奉命在城门处值房内歇息的滁州城千户官赵禄听后吓得面色如涂漆,忙衣衫不整地从值房内窜了出来,在看见花云这个头裹红巾的黑脸大汉已经杀下来后,更是愕然:“怎么就城破了!” 但这赵禄到底也是个见过世面的老军官,很快就习惯性地思索起办法来。 随后。 赵禄就吩咐自己的亲兵把自己这些日子搜刮的金银细软与米面铜钱从值房内抬了过来,吩咐道: “赶紧一边丢一边往知州衙门跑!这些贼兵都是穷人出身,没见过什么好东西,让他们只知道捡这些财货,忘记追我们!” “老爷英明!” 赵禄的亲兵答应了一声,就立即照办起来。 而花云等红巾军在杀下城后,就见赵禄等元兵将各种财货洒了一路。 花云麾下的红巾军很多还真的赶忙放弃杀敌,而立即捡拾起来,且不停地往怀里揣。 连花云自己都停住了脚,在纠结要不要跟着捡。 跟来章诚这时见此忙喊了一声:“花云!” 花云听到声音后看向了章诚。 章诚道:“让他们别这么眼皮浅,赶紧追击残敌,别让鞑子杀个回马枪!” 花云很快也意识了过来,忙一边踢捡东西的人一边喊道:“别捡了,弟兄们跟老子追!” 随后,花云就先带了好些个人持刀追了过去,任由怀里的金银珠宝掉落一地。 但还是有人在捡,甚至争执起来。 章诚见此直接一刀搠向了眼前一在捡财货的人,且在鲜血飙洒时,大声喝令道:“再捡者,杀无赦!” ------------ 第二十三章 逼得汤和与唐胜宗成长 这些义军当场都懵了。 跟着章诚的汤和与唐胜宗也懵了。 章诚这时反而朝汤和与唐胜宗喝道:“愣着干嘛,老子乃监军,你们上位给了老子临机处置之权,有他的宝剑为证,现在命令你俩立即把还捡财货的人都给老子砍了!” 章诚说话的风格开始变得粗鄙,且说着就丢刀在地,而把挂在自己腰间的朱元璋佩剑粗暴地扯下来,拿在了手中。 “是!” 汤和先反应过来,不敢对章诚有何不满,而当即拔出刀,也杀了几个还在前面捡财货的义军。 唐胜宗也跟着反应过来,拔刀开始执法。 而义军们这时都已没敢再捡,毕竟也都是受过训练的,在严法面前,也能很快恢复到令行禁止的状态。 朱元璋派来攻打滁州城的三百兵,分别是花云管一百兵、汤和管一百兵、唐胜宗管一百兵,其中,承担主要攻击任务的是花云和他的一百兵,唐胜宗和汤和负责策应与护卫监军章诚。 但花云、汤和还有唐胜宗这些都是加入义军造元廷反没多久的人,还没有攻打大城的经验,只有攻打地主大寨的经验,而这两者的情况还是有些不同的,前者是需要应对正规官军的,需要讲究策略的,后者只需要如匪寇一样毁了大寨就是。 要不然,朱元璋也不会让花云等三百兵先试攻一下滁州城,就是因为除此离开濠州单独外扩的他,也对攻坚大城还没有什么经验,没有什么底气,想让花云这些人先试试。 正因为此。 章诚和花云等三百义军官兵攻城后还是显得很混乱。 花云、汤和、唐胜宗这些大明将来的名将,现在也还没有完全具备基层军事指挥官的素质,不知道在攻城时指挥自己的士兵如何扩大战果,和阻止自己士兵做与作战以外的事,而只跟自己的兵一样,只知嗷嗷地往上冲,而他们的兵也同样没有随时听从指挥官命令的意识,也只嗷嗷的往上冲,然后看见地上的财货也下意识地捡拾,不知道先请示指挥官。 结果。 反而让章诚这个因为已经挣了许多银子而在见到财货后不会立即就忘记自己这些人来此主要目的的人,在这个时候表现的最是理智,一边让花云继续追杀,扩大战果;一边又让汤和与唐胜宗赶紧制止士兵们抢拾财货。 章诚也不得不承认,朱元璋麾下的义军还需要成长,还需要脱胎换骨,像汤和、唐胜宗这些后世的名将,也还需要成长。 所以,章诚也就在这时决定主动承担起让他们尽快成长起来的责任,而对汤和和唐胜宗说: “你们要记住,你们将来是要大官的!” “作为大官,你们最大的财富不是这些金银珠宝,而是人!” 章诚说到这里,就持剑指了一下前方躲于巷内贫民,厉声继续说道: “老弱妇幼、士农工商,包括愿意投降的鞑子,他们都是你们将来最大的财富!” “你们不能眼皮子浅,真跟匪寇一样,见到金银珠宝都要抢,也不必在乎这些金银珠宝被百姓捡了去,即便百姓捡了去,这些金银珠宝早晚会通过租税的方式回到我们手里。” “你们都是你们上位精挑细选出来的聪明人,应该明白我的意思,不需要我再多言。” 章诚这么说后,汤和和唐胜宗等都点了点头。 “章先生说的是!” “我们明白!” 接着,章诚又道:“还有你们要记住,我们只要攻下了这滁州城,这滁州城就不再是鞑子的滁州城,而是我们的滁州城!既然是我们的滁州城了,那就不能毁了她,还要保护她,不能让别人破坏我们的滁州城!” 滁州城,在这个时代是属于元廷的直隶州,政治地位和经济地位都很重要。 章诚也的确希望这座城能在接下来成为义军养兵秣马的生财基地,而不是变成人烟俱无的空城。 而章诚说后就就看向唐胜宗,吩咐说:“唐胜宗,你立即带你的人去增援花云兄弟他们,斩草要除根,趁敌不稳,立即夺下各衙门各城防,但是要尽量招降士兵,告诉元兵们,凡士兵投降皆不杀,我们只杀贪官污吏,凡献官将的,皆算投诚立功;这样做不是妇人之仁,是为了避免他们负隅顽抗而白费我们兄弟性命,也是为了尽最大努力保住我们的财富!” “记得把我的话转达给花云。” 唐胜宗拱手称是,且立即带着自己的人,朝花云跑去的方向去了。 接着。 章诚又看向了汤和。 “章先生有何吩咐?” 汤和直接问了一句。 章诚道:“如我刚才所言,滁州城现在是我们的滁州城了,滁州城的人现在也是我们的人,所以,你立即带人去维持秩序,阻止乱兵游勇与地痞流氓趁机作乱进而杀戮百姓,凡是敢胡来的,立即镇压,杀无赦,不论亲疏!慈不掌兵,义不掌财,这个时候不能心慈手软,只有这样才能尽量避免少死人。” “另外对于地上的财货,可以组织专门的人捡拾,先充公再按功按级别分赏,不能大家都去捡!” 汤和拱手称是,且立即指派人沿街巡逻起来。 他只知道自己一开始六神无主的很,如果不听章诚的,连攻下滁州后该做什么的方向都没有,只会想着攻下城后赶紧去抢女人抢财宝。 而因章诚那么一提醒,他又觉得章诚说的挺有道理,现在的滁州城是自己这些人的滁州城,自己是官了,再做那样抢掠的事,是有些说不过去,是应该保护民众、恢复秩序,准备收租收税。 唐胜宗此时和汤和一样的想法。 所以,他在持刀带着自己的人去援助花云时,见到民房店铺没有选择闯进去抢掠一把,只大步流星地在街道上疾步走着,甚至还阻止自己的士兵这样做。 花云这里也早已追到了知州衙门,但知州衙门的人已经关闭了大门,且戒备了起来,而试图负隅顽抗,使得义军一时竟不好攻下来。 但在唐胜宗赶来,将章诚的意思告知给花云后,花云也觉得章诚说的有理,而与唐胜宗一起决定招降企图在知州衙门负隅顽抗的元兵。 “里面的元兵们听着,只要你们出来投降,我们就不杀你们!” “如果你们交出你们的官爷,我们还算你立功。” 花云和唐胜宗因此大声喊道。 没多久,许多元兵就拒绝了抵抗,争相开了门,出来投降。 因为这些元兵很多也都是汉人,而且也被自己上官常年喝兵血,在城池失守后,战斗意志倒是不强,只想活命。 “这股贼兵的头目不简单!” “卑职洒金银细软也没能阻滞这些贼兵不说,他们竟还想到了招降我们底下的士兵。” 知州衙门内。 千户赵禄这时也因此忍不住对与知州贾知礼等官说了起来,且道:“我们现在该如何是好?” 贾知礼则苦笑说:“国破家亡,能有何办法,无非尽忠殉节而已!” ------------ 第二十四章 这不是贼兵,是王师! 贾知礼、赵禄等官吏最终还是因元兵大量投降而被活捉。 只是。 滁州城还有一个元廷官员没有在知州衙门,而是已经提前闻乱而逃。 这个官员便是元廷的达鲁花赤麻失里。 按照元制,在元朝的各级地方官衙,均设达鲁花赤一职。 达鲁花赤掌握地方行政和军事实权,是地方各级的最高长官,且在至元二年后,元廷正式规定,各路达鲁花赤由蒙古人充任,总管由汉人、同知由回回人充当。 在这之后,汉人作达鲁花赤的,元廷便解除官职。 在缺少蒙古人时,允许由“有根脚“(门第高贵)的色目人充任。 总的来说,达鲁花赤相当于是蒙古贵族特有的官职,而能成为达鲁花赤的自然都是元廷贵族。 而滁州作为也常驻着一名达鲁花赤,负责军政大事。 不过,现在的滁州达鲁花赤麻失里此时倒是没有逃出城,而是正在往一处城门处跑来。 不过,幸好章诚及时让攻进城的义军放弃抢掠,夺占各处城门,且开始有条不紊的进行着维护秩序、整饬乱象、扩大战果的行为。 所以,在章诚跟着汤和一路整顿秩序而来到南城门时,就正好遇见了带亲兵家奴跑到这里的达鲁花赤麻失里。 双方一时皆怔在了原地。 章诚虽然已经杀过人,但他只杀过一溃兵和不听指挥的普通义军士兵,皆算是从背后偷袭,未曾当面对决过。 而现在。 章诚看着眼前这个虽未披甲但却身着元廷官服、梳着两羊角辫、腰挂金牌的胖脸壮实大汉,与自己正面相遇时,也就还是有些紧张的,而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战胜这人。 但章诚到底已经见过血,倒也没那么胆怯,也就强行镇定住了神,而将带血刀刃往左手腋下揩拭了一下,然后就迈开双腿,踏成弓步,双手持刀,盯紧了这胖脸壮实大汉,准备用自己在花云那里学的几招,与汤和等一起消灭眼前这股残敌。 可是。 章诚还没来得及出刀,对面的麻失里却突然开始转身。 没办法。 麻失里现在心里也害怕极了,看着眼前这个满脸是血的高大汉人,腿都因此吓得有些酥软,以致于转身都显得颇为麻烦,脚跟灌了铅一般,好一会儿才转过了身。 须知。 麻失里虽然是达鲁花赤,蒙古贵族,但他这一辈子都未识过刀兵,反而是诗词歌赋还行。 所以,麻失里在看见满脸是血的章诚后,怎么不会害怕? 章诚则在麻失里转身时,也颇为愕然,愕然之余,杀心顿时大起,直接当先一步,而只一刀,就搠穿了麻失里的腹部。 “啊!” 麻失里叫了一声。 章诚则在麻失里叫了一声后立即拔出了刀,且在麻失里倒地后,又一刀砍在了脖子上,一时又有鲜血溅洒到了他脸上。 章诚顿时如血魔,吓得跟麻失里来的人落荒而逃,有的甚至只能爬着逃。 章诚自己则挤了挤眼睛,然后骂道:“又只是背后一刀!这蒙古人还真是不复当年勇了。” 说着,章诚就扯下了这麻失里身上的金牌,且对汤和吩咐说:“安排人,把这家伙的尸身看押起来,浇些冷水,防止臭的太快!” “好!” 汤和答应一声,就问:“章先生,这是个什么官?” “应该是个达鲁花赤,不然不会戴金牌。” 章诚说后就道:“我们继续巡逻。” 时下已是正午,烈日朗照,血腥味在热浪的翻涌下,更加浓烈,苍蝇的嗡嗡声已经开始不绝于耳。 人也因此越发烦躁,所以,不少地痞流氓也的确在这时准备趁乱打劫,甚至还有一些大户家的豪奴,也开始想在这时为非作歹。 心情也很烦躁的章诚和汤和等也没客气,真的看见一个为非作歹就斩杀一个。 “你们去抢对面米铺的米,快去,就说你们是义军,晾那米铺商人到时候也不敢告!正好,也能坏一坏这些贼兵的名声,让他们在滁州城立不稳脚跟!” 曾做过元廷官员的严务良这时就隔着自己大门,对自己新收的家奴金一奎等嘱咐起来,且说着就暗笑不已。 “愿为老爷卖命!” 金一奎等答应了一声,就真的悄悄从陆家角门钻了出来,且冲进了对面李家米铺,且开始抢起米来。 “你们干什么!” “滚开,老子是义军,现在征收你的米,要是敢抗命,老子剐了你!” 金一奎踹开了要阻止他的李家米铺老板李贵。 李贵不得不大骂起来:“你们这些强盗!” 金一奎只是呵呵冷笑,但他和自己同伙刚扛着米出来,就被汤和撞见了。 汤和立即斩杀了他几个同伴,而金一奎也立即丢米在地,跪地求饶起来。 汤和听后不由得对章诚愤然说道:“章先生,娘的,有人在坏我们义军名声!” “先把他抓起来,留作证据,等上位处置,我们继续维持秩序要紧,防止有别的豪门大户趁乱侵吞民财不说,还对我义军泼脏水。” 章诚吩咐道。 汤和颔首,只恨恨地瞪了对面的严氏大门一眼。 而这时。 严务良也隔着门缝看见了金一奎等被杀被抓的一幕,也不由得目瞪口呆起来,笑容也顿时敛住,而惶恐不安起来。 “哎呀!” “这股贼兵的头子真是个有智谋的。” “你们别去烧顾家铺子了,都老老实实地待着,现在出去只会被杀掉,还容易招来灭门之祸。” 与此同时。 滁州城另一大户任谦德也在看见有义军在维持秩序后而跌足叹息起来,且说了几句,也制止住了自己准备派去趁乱搞事的家奴。 而同样作为滁州大户的缙绅杨元杲这时也从不安转为欣喜,而对自己儿子杨贲笑道:“这不是贼兵,这是王师啊!” “这支兵马的主帅应是厉害之人,是承了天运的!” “我们不能逆天而为!” 接着。 杨元杲就对自己儿子杨贲吩咐说:“我儿,你快吩咐人,开中门,在街上摆上长凳,取碗装我们府里的精制点心在外面,以犒王师,顺便打几桶水,放在外面,让他们也能解解渴,洗洗脸,洗洗手,再吩咐人准备更好的吃食,快去!” 杨贲拱手称是。 接着,杨元杲就又对自己族中同辈长者们说:“我们去跪迎吧,这支兵马明显比元兵还守规矩,将来必得天下,即便不得天下,此时交好,也能保一时平安。” 杨氏族老们都颔首同意。 于是,没多久,杨元杲等就出来跪在大街上,而摆香案,立顺民牌位,高喊起喜迎王师的话来。 拥有暴力的团体和拥有暴力但不使用暴力而只用暴力维持秩序产生的效果的确是不同的。 所以,章诚在要求汤和等不杀戮抢掠而以维护秩序目标后,就在没多久,发现不但抢掠的地痞流氓少了,反倒是主动开门跪迎的士民多了。 “章先生,竟有这么多儒士缙绅开始跪迎我们了!” 汤和这时就在看见这一幕后就忍不住对章诚说了起来。 ------------ 第二十五章 钢刀归钢刀,情谊归情谊 章诚现在通过恶补许多知识,也很清楚这些士绅宿儒为何在自己维持好滁州城秩序后,选择出来跪迎。 所以,章诚对此并不感到惊愕,只对汤和笑着说道:“皆因我们现在成了有德之师,用刀维护了秩序,所以他们也不得不跟着有德了一些,而开始欢迎我们,如果我们只知破坏道德,紊乱秩序,他们自会跟着毫无良序美德可言。” 汤和结合自己不久前才知道的一些参与劫掠的地痞流氓竟然是当地士绅大户所派的事,而对章诚的话深信不疑,因而颔首。 而在这时,汤和恰巧发现了杨宅外,摆出许多吃食的情况,忙对章诚说道:“章先生,你看,他们这是要犒军!” “我们要去吃吗?” 汤和说着就问向了章诚。 章诚沉下脸来,随后又呵呵冷笑说:“如果诸兄弟愿意将来被他们所制,而将来因此犒军之谊不能跟他们讲法度,自然可以去吃!” 汤和听后颇为不解,忙对章诚拱手:“请章先生具仔细说说,接受他们的犒劳后,与被他们所制有什么关系?” “常言道,吃人嘴短,拿人手短。” “豪门大户的馈赠虽然丰厚,但都早已暗中标好了价格,越是主动捐献而免费不要钱的越贵。” “盖因豪门大户多有不法事,诸弟兄要是受了他们的馈赠,还好意思为百姓做主,严格追究豪门大户的罪责吗?” “另外,民脂民膏要都被他们以犒军之名,集中起来捐献给大军后,乃大军岂不是粮草补给就只能仰赖他们,而不能自己直接对民众征收税粮?” “因为在百姓被士绅催逼着捐粮犒军后,大军要是再征税,百姓就会觉得大军要的太多,而他们也无法再承担除捐献以外的税赋。” “再有,他们会不会在组织百姓犒军时,将从百姓手里征集的犒军之钱粮截留,相当于,百姓捐给大军的所有粮食,结果大军还只拿到了一部分,另一部分归了他们,我们征税的权力在无形中被他们夺占了。” “所以,豪门大户最可怕的其实不是他们的高墙恶奴,而是打着犒军名义的脂膏财货,这些东西就像是裹了糖衣的砒霜一样,虽吃起了香甜,却容易坠落万劫不复之地。” 章诚说道。 汤和听后道:“如果他们只截留一成倒也没啥,毕竟他们替我们收税了,我们也省了很多征税的麻烦。” “真若这样,哪会有这么少。” “一般而言,是三七或者二八。” 章诚说道。 汤和道:“他们留三成,也不算太过分。” “错了,是他们七成或者八成,真正过分的时候是我们这些守卫太平的将士只有一成不到的给养。” 章诚说道。 汤和一时张大了嘴,大得能塞下一个馒头,而看向章诚:“章先生,咱是读书少,但你别骗我?” “我骗你作甚!元兵的情况你看到了,但凡元廷能拿出几成来养兵,让他们至少吃饱饭,在这个你们这些人只要能吃饱饭都愿意为上位拼命的时代,他们会不愿意拼命吗?” 章诚呵呵笑后就问起汤和来。 汤和点了点首,一时看向士绅们献的吃食倒也没那么渴望,甚至有些排斥起来,且道:“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我们不能接受犒劳,只能接受征购。” 章诚瞅了汤和一眼:“足下到底是上位选出来的弟兄,没那么糊涂。” “章先生过奖。” “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娘的,他们这样做,咱可能稳得住,但底下的弟兄们不一定稳得住,毕竟天这么热,从攻下城到现在也没休息,大家也的确又渴又饿。” 汤和说道。 章诚因汤和主动在这时请教自己应对之策,便不禁暗想,现在滁州城自己义军只有三百兵,而且大多都是才刚入军不久,还属于质朴的阶段,还没染上旧军队的陋习,自己倒是可以趁机给他们提一些高要求,让他们避免过早与豪门大户同流合污,而成为将来军队扩大后的种子。 虽然,这些人将来可能还是会因为生产力没有明显提升、生产关系没有明显改变而依旧转型为旧军队,但至少在初期应该能让军队的战斗力更高,也能让乱世结束的更快,而且也说不准在将来还是会产生一些改变。 所以,章诚也就在这时主动问汤和:“我的要求倒是有,但就是不知足下和弟兄们能不能做到。” “这个您放心,他们都和咱与上位是同乡,讲的是义字当头,不会不听咱的。” 汤和说道。 章诚点头:“那好!其实足下刚才已经提出了解决办法。” 汤和道:“是吗?” “俗话说,亲兄弟也要明算账,我们要做有德之师,那与豪门大户就必须钢刀归钢刀,情谊归情谊!” “刚才足下不是说既然接受豪门大户犒劳是不智之举而只能征购吗,我们可以直接选择征购,用组织弟兄们捡拾起来的钱去买,钱不够就先征用,打个欠条,将来要么以税相抵,要么直接还钱。” “总之,就是不白拿,不让他们在无形中夺走我们的征税权。” 章诚说道。 汤和点头:“这不难,咱的弟兄们都是同乡,咱只要跟他们说,这样是方便以后收税,不让这些豪门大户夺了我们的大利,他们会明白的。” 章诚听后道:“那好,我提三个要求,八项注意,你们就照我这三个要求、八项注意去做,定能让他们无法可说,又不得不任你们摆布。” 于是。 章诚就把自己的三个要求、八项注意告知给了汤和。 一来章诚因这一路上在遇到贼兵时先拿定主意建议主动击退贼兵,又杀人立威整顿秩序,而在三百义军官兵中建立了威望; 二来这三百义军因为都是同乡的关系,所以内部的确比较团结,互相也很信任; 三来义军数量只有三百且又属于才刚刚开始起义不久的成分,做工作的难度也不大。 所以,章诚提出的这种要求,他们目前也就能办到。 至于以后这些人能不能做到,以及将来能不能让更多的人做到,章诚就不知道了。 反正,汤和的确带着他的人这么做了,对杨元杲等缙绅等用公平交易的方式获得了他们的物资。 “这是要礼归礼,法归法呀!” 杨元杲无法拒绝,只对杨贲说了这么一句。 杨贲不禁问道:“父亲为何这么说?” 杨元杲苦笑了一下:“你现在只需明白,这支兵马的主帅非寻常人也!其目光如炬,能看透千年来兴亡之根本。” 杨元杲说着就对汤和主动作揖道:“将军与诸将士不肯白受小民等馈赠,其德令小民敬佩,也让小民倍感兴趣贵师为何有如此之德,不知将军可否告知,贵师主帅是谁?小民若能见其人,一生方不算虚度也!” 汤和道:“这是我们章先生的意思,他是我们上位派来的监军。” ------------ 第二十六章 汤和严肃军纪 “将军能否带我见见这位监军?” 杨元杲听后主动问道。 汤和点首:“当然可以!” 于是,汤和就带着杨元杲往章诚这里走了来。 而在汤和带杨元杲去见章诚时,缙绅任谦德这时也因义军不肯接受自己的馈赠,而只愿跟自己公平交易,而咬紧了牙:“可恨!这贼兵真是狡猾,这是要跟我们情义归情义,王法归王法,要知道这样,咱还不如不拿粮食出来,而是等着饥荒时炒炒粮价!” 义军不愿意接受士绅馈赠,的确让很多士绅感到失望。 但也让一些士绅越发高看义军。 杨元杲这里就因为这个才选择主动要来求见章诚。 章诚在通过汤和知道杨元杲来意后,也同意了见这杨元杲,且问道:“我就是监军章诚,足下见我是为何意?” 杨元杲先朝章诚拱手作了一揖,且道:“《诗经》有云,嘤其鸣矣,求其友声,小民素来亦希望天下不因礼乱法,主张礼归礼,法归法,而监军竟直接践行礼归礼,法归法之主张了,小民也就斗胆想来求见监军,监军可谓小民知己也,而小民亦因此原请为监军门下之友。” 杨元杲说后就问道:“不知监军是否嫌鄙人质蠢?” “既是知己,岂有不准知己入我门之理,以后可以朋友相交,不论贫贱富贵。” 章诚闻之大喜,也就回了这么一句。 他知道,古代文人特别重视伦理关系,朋友关系也特别重视,要么是地位必须是相等的才能为友,要么是志趣必须相投的,而一旦认准谁为友,就有要为其承担一部分朋友的责任,如其受难时为其奔走,为其照料家人,乃至为其杀人,这也会得到时人的高度赞扬,得到很大的名声。 比如在汉代,若是为友报仇而杀人,都能得到赦免,而不用抵罪。 杨元杲这里也很高兴,且对章诚大拜了一下。 接着,章诚也回了一礼。 而彼时。 杨元杲又因为章诚已接纳为友,也就主动坦言问道:“我倒是想问问,足下觉得这样真能成功吗?” “因为无论如何,天下只欲以礼治天下者多也!所以,足下使礼归礼,法归法,恐怕只会因为得不到天下大多数儒士的支持,而大业不能成。” 一旁的汤和听后就一脸惊诧与疑惑地看向了章诚。 章诚这时则笑了笑说:“星星之火,或许可以燎原。” 杨元杲颔首,向章诚再次一拜。 汤和则搔了搔头,更加迷惑起来。 “章先生!” 这时,花云带着其麾下义军来到了章诚这里,且向章诚抱拳行了一礼。 章诚也回之以抱拳礼,并问道:“各官衙都攻下了?” “都攻下来了,投降的和活捉都被暂时关在了大牢里,府库钱粮也都封存好了,由唐胜宗兄弟带人看着。” 花云回道。 章诚点头:“杀的人多吗?” “不多,娘的,没几个愿意敢拼命的,大部分因我们招降就直接投降了,还有的真把当官的抓了来献,更有直接杀了自己主子也要参加义军的,最后连那个给鞑子卖命的知州想自杀都没自杀得了。” 花云说道。 章诚点头道:“我已让汤和兄弟派人去通知上位,现在我们先做好城内的事,尽快恢复秩序,让商业恢复,安抚百姓。” 章诚说着就看向汤和:“汤和兄弟把我们刚才商议好的应对城中情况之方略给花云兄弟说说,尤其是我说的三大要求与八项注意。” “好!” 于是,汤和就把花云叫到一边细细说了起来。 章诚则看着整条遍布血粥与散落着金银的大街,而再次陷入了一种战争后的痛苦之中,进而因此捏紧了拳头。 他不得不承认,这杀人的事真的很让人在情绪状态上有很大的起伏波动,尤其是在已经有杀人经验后,自己再次见到罪恶时,会有通过杀人消灭罪恶的渴望感,而在消灭罪恶后,又有自己像是在破坏了一切有序状态的痛苦感,而想赶紧建设。 章诚看了一眼四周的义军将士。 他发现这些将士们跟他一样,在这一刻一切杀人的事真的结束后突然迷惘起来,一个个站在蒸笼一般的街道上,闻着血腥味,舔嘴瞪眼,不知该做什么。 有义军开始不耐烦起来,也再次唤醒起了想破坏的欲望,而直接将一民房的门撞了起来,竟一下子就真的撞开了,而在见到里面有一颇为年轻的妇女后,就直接将其往外拖来。 汤和见此气得咬牙,也顿时来了劲,疾步走过去,一脚就把这义军士兵给拽倒在地,救下了那妇女,而道:“没见过女人吗?” 汤和接着就亲自一刀结果了这义军,道:“谁要是跟他一样,就都不是咱的兄弟!” 汤和说后就很烦躁地提着刀走到了章诚这里来,站在阴凉处,坐在地上,而愤愤然地扯了扯甲衣,说道:“让章先生看笑话了。” 章诚见他要卸甲,就忙提醒说:“这个时候不要卸甲!容易得卸甲风,等身上彻底凉快后再卸甲!” 汤和听后就没再卸甲,只把手里的刀贯在了地上,然后愤愤地踢了石墙一下。 章诚知道汤和这些人都是跟自己一样,内心里想破坏一切和建设一切的欲望再做斗争,因而烦躁,而汤和选择杀了那士兵,也不是真的恨那士兵胡来,只是在那一刻,下意识地要用恢复秩序的方式来压制自己内心也想破坏的欲望。 “不能让弟兄们一直这样无事可做,大战过后,的确很容易产生要宣泄的狂躁感,要么会屠城,要么去进行下一场大战,还有一个办法就是立即转移过去,在下次大战发生前,他们的注意力转移到别的方面,如屯田开荒、救灾抢险。” 章诚这时因此说了起来。 他知道中外战争史上,很多时候,只要主帅愿意疏导,是可以避免底下官兵失序,进而避免出现大规模屠杀情况的。 只有主帅不作为或者有意纵容或者无法约束,才会导致大规模屠杀的情况出现。 花云这时也问道:“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章诚道:“你去把那些降兵组织过来,让弟兄们驱赶监督他们干活,挖坑填埋尸体,顺便洒水洗街道,然后找大户买石灰,在各处洒一遍!” 花云拱手称是而去。 接着,章诚又对汤和说:“你安排弟兄们在维持城中秩序的同时,顺便统计城中时疫情况,如果真有时疫,要把病人集中起来,且不得让任何人靠近。” “如果秩序已经恢复,也没有时疫,那也别让他们闲着,哪怕是让他们替老乡干活,尤其是替老弱妇幼干活,打水修墙什么的呢,总之要让他们忙起来,也让你自己忙起来。” 汤和也拱手称是而去。 这时,杨元杲则对章诚说:“在下也愿率全族人丁效劳,还请监军吩咐。” “那就请足下替义军买粮,咱会组织义军设粥厂,赈济灾民。” 章诚说道。 杨元杲拱手称是。 而章诚这里就来到了唐胜宗这里,在让唐胜宗派部分因在大牢看守被俘元廷官吏而算是休息了一会儿的义军,去代替守城官兵回来的同时,就让唐胜宗派一拨人与自己一起去向饥民施粥。 但在这时,大牢里的知州贾知礼这时却在见章诚出现在大牢后,而喊了一声:“你们这些贼寇,打算何时杀我!” “你给老子闭嘴!” “现在没空搭理你!” 章诚突然指着这贾知礼,呲牙吼了一声。 贾知礼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 第二十七章 朱元璋刮目相看 章诚接下来就带人来到了杨元杲里,且在杨元杲奉其命买到一批粮食后而开始对城外饥民施粥。 如今,滁州正值大旱,再加上又兵荒马乱的,而滁州城又是重要城镇,许多富绅巨贾聚集于此,所以来滁州城讨饭的饥民不少。 只是元廷官府不怎么管,也无力管,只紧闭城门,使得大多数饥民只能聚集于城外,坐等饿死。 而章诚现在开始管,也不仅仅是不想看到那么多人活活饿死,而尽可能让更多人活下来,还有想让义军们通过这种方式让内心的狂躁得到疏解的意思。 他希望通过这种军民互动而产生的内啡肽,能够使义军们内心恢复平静,进而使内其心想破坏的想法彻底消失,而只想建设,乃至喜欢上有秩序有温度的生活。 只有文明才能消灭野蛮。 章诚要想阻止义军们不去破坏,就只能用自己在后世学到的一些文明军队的经验,来让义军们用更文明的方式去消减内心更野蛮的想法。 这个时代的人或许因为不知道这些方式所以想不到这些方式,但章诚既然知道,自然也就要这样去做。 不然,滁州城面临的只会是一场屠杀或者大规模的抢掠。 章诚这么一安排,滁州城虽然被义军攻破,但迎来的确是更加有序与安宁的氛围,而不是变成杀戮无处不存在与哭声无处不存在的人间炼狱。 因为,在滁州城未被义军攻破前,驻守城内的元兵其实也不怎么维持秩序,军纪也很不好,抢掠百姓的情况也常有出息,赈济饥民与调查疫病的公共事业更不用说。 毕竟因为元廷实行包税制和上层蒙古贵族穷奢极欲的缘故,导致元兵也不再足粮足饷,地方官衙也财政紧张,自然也就舍弃了许多维持统治秩序的公共功能。 所以,在章诚让义军表现的文明起来后,士民百姓们就感觉到,滁州城在被义军攻破后反而生机勃勃起来。 因有饿殍而臭熏熏的街道被打扫得干干净净。 城外的饥民开始人人领到一份热粥,而不用再去啃噬尸骸,商品的交易的秩序也开始恢复,一些发生疫病的区域也被封锁了起来,得了时疫的人也被集中在了一处,等着被救治。 尽管义军在许多看重礼教秩序的士绅眼里还是贼寇,但在百姓和一些不看重礼教的士绅眼里,他们已经算不上是事实上的贼寇。 要知道。 历史上,也是同样的时期,也同样是朱元璋的军队,在攻下滁州城后,直接来了场大掠,把滁州城的女性都抢了去。 为此历史上还有一段关于朱元璋在打下滁州后因从百姓口中得知自己妻女被义军夺走的事,而下令把已经有丈夫的女子还回去。 而这一世,义军没有大掠,反而维持了秩序,自然给城内的士民带来了不同的观感。 杨元杲这时也在协助章诚对饥民施粥的间隙而对自己儿子杨贲再次感叹说:“这位章监军是知道怎么打江山的,只是不知道其师是谁,竟让他年纪轻轻就明白如何让自己的兵勇更善于争夺天下,还说出‘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这样的话。” 杨贲则道:“孩儿倒是没想到,这三百义军竟然愿意听他的安排去做。” “他们本就是被逼反了的良民,对于是该亡天下还是救天下,他们其实也是迷茫的,正所谓人心似水,民动如烟,只要有指引得法,自然就能从贼变成官。” “为父现在也真希望他们这些人将来真的能成燎原之星火。” “但这恐怕很难,欲燎原,需星火不断,谁有此能,让星火不断?” “他章监军行吗?” “就算他有此心,他的主帅愿意吗?” 杨元杲很高兴地回了一句后,就望着焕然一新的滁州城,嘟囔自语起来。 章诚这里在看见义军在打下滁州城后没有变成只知屠掠的暴徒,而是让这座城更加的有秩序更富有生机,也很高兴。 他知道这意味着这三百义军已经不仅仅是可以打下一座城,也在向可以治理好一座城的方向转变,更没有转变为士绅豪强的爪牙,成为维系他们利益秩序的军事力量。 但章诚知道这只是目前的状态而已。 因为他要是让这三百名义军一直这样,在打下一座城后,不屠戮,不抢掠,也不接受士绅豪右的收买,那他必须让这三百名义军有能够不通过屠戮抢掠以及士绅豪右的收买而获得冒死攻城之后的物质与精神上的回报才行。 首先是物质上,得足粮足饷,还要有立大功后的充足赏银与自己战友战死后的充足抚恤银。 其次是精神上,得让他们在这样做后获得荣誉感,被社会尊重和赞颂,在生活上能有更多的被敬重的感觉。 而这些,自然需要有一笔钱粮收入才能做到,还有一批愿意宣教守纪律听指挥一种美德的人才才行。 前者可以通过收税和扩大生产的方式获得收入,后者需要自己花钱培养人才与发展志同道合的人才。 这些都需要朱元璋来了滁州城才能确定怎么收税与扩大生产,以及怎么培养人才和发展人才,光他自己一个人是说了不算的。 因为他是受朱元璋之派带人来打下滁州城的,也是借朱元璋之权让这三百义军听了他的指挥的,所以如果朱元璋不同意章诚这种不接受士绅豪右捐献而只想自己建立税政体系与工商体系的治理模式,他即便现在确立了税政体系和工商体系也是没用的。 而章诚要想自己一个人说了就算,那就要撇开朱元璋和他的人,自己从头开始招募和培养自己的人,相当于自己当领袖,独立造反。 但章诚由于可以随时回去,而他又对在这个世界称王称霸兴趣不大,不觉得在这个时代当权倾朝野的皇帝有多大的意思。 故而章诚没有打算独立造反,只打算跟着朱元璋一起体验打江山的过程,看看能不能让朱元璋比历史上做的更好。 如同他做不到宁肯让许多无辜者惨死也要以天下为私一样,章诚也做不到宁肯自己毫无半点自由也要以天下为公,所以,章诚不想挑这个头,去得罪天下地主阶级,他只愿意去支持朱元璋这样做。 毕竟章诚是知道的,历史上的那些皇帝也没几个多快乐,真正能做到玩弄天下于鼓掌而自己一人开心的,也算是凤毛麟角。 何况,章诚也不太觉得自己一个在现代世界都混的不怎么样的人,到了现代就真能在这个时代权倾朝野。 所以,章诚只打算在这个世界有机会就干涉一下,如通过直言扯下一些人的伪装,通过一些行为改变一些糟糕的情况,让这个时代的朱元璋和其他人都比历史上更优秀一些,而他顺便也获得些好处。 无论如何。 现在跟着他一起打滁州城的朱元璋部三百义军的确是进步了。 在章诚和花云等来试攻滁州城后不久,朱元璋也带着大军往滁州城而来。 只是因为大军有很多辎重要带,随行人员又有许多非战斗人员,一路上要歇息几次,又多以步行为主,所以行军速度很是缓慢。 而在来滁州的路上,朱元璋就对李善长和冯国用说起了自己安排章诚监军花云、汤和等部的事,而道: “咱派他章先生去监军,既是因为他章先生向来非不知关爱百姓之人,也是希望他可以因此多看到一些百姓惨状,让他知道他该不该在这个天下失序的乱世心存闲逸之心,或许咱自己数口亲人饿死的惨事还不足以让他这个从小锦衣玉食的士族子弟动容,其乡梓的一些荒芜景象,也不让他觉得天灾人祸与他有关。” “上位英明!” “纸上得来终觉浅,却知此事要躬行,章先生虽家学渊源,但要致知君子之道,是当要身体力行,或许才有为圣贤之心。” 李善长这时附和道。 而冯国用则在这时拧眉道:“上位此法固然极好,但眼下毕竟是乱世,而章先生虽桀骜好逸,但到底才干优长,一旦路遇强敌,落入敌手,成了他人幕臣,于我们可不是好事。” “这个国用兄弟不必担心。” “咱已嘱咐汤和和唐胜宗他们,要不惜一切代价力保章先生安全,若遇强敌,宁肯不战也要果断挟章先生回来。” “何况,章先生到底不过是一文士儒生,旦遇强敌,怎么会有胆子退敌,想必只会力主撤回,向大军靠拢。” 朱元璋笑着说道。 冯国用听后拱手称是。 而待到临近晌午时分,朱元璋等倒也真的从汤和派回来的骑兵口里得知,章诚等遇到了上千敌兵。 朱元璋虽早做了章诚等路遇不测的心理准备,但他在听到这个消息后,还是有些面露惊慌之色,忙问马下的一盔歪甲斜的骑兵:“然后呢,他们可有立即撤回来,章先生可有恙?” “章先生说,狭路相逢勇者胜,所以花百户就附和着先冲向了敌兵,然和击溃了敌兵,如今派我回来,只要告诉公子放心,若遇溃兵,不要担忧他们,他们已顺利奉命去试攻滁州城。” 这骑兵回后,朱元璋就陷入了沉思:“狭路相逢勇者胜?” “不曾想,他章先生一介文士,竟有如此胆魄!咱倒是不得不对他更加刮目相看。” 朱元璋接着又笑着说了一句。 而没多时,又一骑兵赶回说:“章先生与花百户他们已攻下滁州城,章先生亲斩佩金牌达鲁花赤麻失里!” ------------ 第二十八章 朱元璋要约法三章 良久后,朱元璋才以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看向了李善长和冯国用。 李善长和冯国用也是面面相觑。 但没一会儿。 一声“好”,被朱元璋脱口而出。 因为无论如何,滁州城这种直隶州级别的大城被攻克,对于主动离开濠州城而四处寻找落脚之地朱元璋而言,都是一件极好的事。 朱元璋不可能不欣喜若狂。 毕竟这些日子,他和他的兵马一直都是餐风露宿,只是最近一段时间才能在李家大寨暂时住的好一些,也吃的好一些,但也到底算是寄人篱下。 俗话说,吃人嘴短,拿人手短,自尊心很强的朱元璋,不可能对主动投附的李家大寨以征服者自居,很多时候对李善长和李氏族长也就过于客气和过于尊重。 但现在不一样,有了滁州城,他和他的兵马就不算是寄人篱下,而可以自收钱粮,而不用为了粮秣,要看李家脸色。 冯国用也很高兴,因为他知道这意味着,李善长将很难再通过献粮资助大军的方式使得朱元璋更加亲近他了。 对于朱元璋所部大军的其他人而言,有了一个可以安顿下来的滁州城,也是很值得开心的事。 毕竟因为朱元璋不好让李家太为难,也在大军安顿于李家大寨后,而对大军上下所有人都要求更高,约束的更严,使得不仅仅是朱元璋,整个大军的所有人都有一种寄人篱下之感。 何况,李家族人也不都是如李善长这般通情达理,自然也有不少族人的确因为大军吃了李家的粮用了李家东西而冷嘲热讽。 双方因此仇怨都很大,都在靠朱元璋和李善长两个为首的人压制,才没有爆发。 而现在滁州城攻了下来,双方的积怨自然一下子就有了宣泄的渠道。 李善长也是高兴的,因为滁州城打下来,既不会再需要他李家持续为大军输血不说,关键是滁州城一攻下,意味着会有很多官位出现。 作为一个做梦都想当官的人,李善长说服族人,把自家李家多年存粮拿出来,无偿供应朱元璋的兵马,不是真的为了天下恢复太平而不图回报,而是想给自己给李家争几个官位。 毕竟元廷现在的蒙古贵族后代越来越多,又停止了科举和扩张,能给汉人,尤其是南方汉人的官位越来越少,使得他李家这样的地方豪强,很难再有汉人通过靠效忠元廷获得官位,进而从地方豪强升级为官僚世家的机会,也就只能寻找别的机会。 现在滁州城攻下来,算是让他靠朱元璋使得自己李家显贵的希望大了许多,也算是自己的风险投资似乎真的很成功,而自己的族人怀疑自己眼光的声音应该也会更小。 如同李善长一样,朱元璋所率大军的所有人其实都因为滁州城攻克后会多出许多官位而高兴。 这些人跟着朱元璋造反都是想当官的。 包括朱元璋自己。 无论怎样。 据有滁州后,文职里,一个知州,外加同知、通判、推官这些官位是要有的。 然后,可能还有附郭县的知县、县丞、主薄这些。 除此之外,武职里,千户是要有的,镇抚、管勾、百户这些是要多几个的。 何况,还有许多吏职。 对于大多数以前只是庶民百姓的义军兄弟而言,一个小吏职位都是他们以前可望而不可即的职位,所以也能足够引起他们的兴趣,让他们因为滁州城被攻下而雀跃。 而且,即便因为自己地位不够,分不到官职,也能抢些财货。 偌大的滁州城,在这一带是出了名的繁华商埠,哪怕只是抢些财货,也比抢掠地主大寨划算。 故而,这些人接下来都忽略了章诚亲斩达鲁花赤麻失里的事,而恨不得片刻就到滁州城下。 “上位,我们应该尽快去滁州城,一些坛坛罐罐,能不带的都不带,毕竟滁州城刚刚被攻克,而花云兄弟他们兵力不多,我们大军若不能及时赶到,恐有元廷援兵赶来,而使滁州城得而复失!” 李善长这时就立即对朱元璋拱手力陈起来。 冯国用也赶紧附和道:“下僚附议,当尽快增派马军过去!” 朱元璋点头,也迫不及待甩鞭抽马,走来对徐达吩咐说:“步军由你节制,其余马军随我先赶去滁州城!” 徐达拱手称是。 接着,朱元璋就带着所有骑马的兵,轻骑简从的往滁州先奔了来。 而大军这里,徐达也忙吩咐所有随行人员,将负重能减就减,而以尽量最快的速度赶去滁州城。 大军所有随行人员都很配合,也不喊累,不顾六月骄阳的毒辣,而皆比平时加快了速度,尤其是壮勇之兵,恨不得背着一些老弱妇幼走,而只想尽快到达滁州城。 但朱元璋这里先到滁州城后,却发现,滁州城墙下,正排着长龙,许多衣不蔽体的饥民,正捧着土陶碗,在义军的看守下,一个一个的领着粥。 朱元璋看见这些饥民后,就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爹娘哥嫂,倏忽间,脑海里就浮现出自己父亲那饿扁了肚子,以及望着谷种眼巴巴的神色。 朱元璋因此怔在了原地,没有急着进城。 “上位!” 正在城墙上眺望四周的汤和眼尖,于这时发现了朱元璋,便因此,忙跑出城,来到了朱元璋面前。 朱元璋因汤和这一喊,也回过神来,且因此下了马,问道:“你们怎么会想到救济这些饥民?” “章先生要求的。” “他说救活这些百姓就是救活我们自己,我们打下滁州城后,不能跟匪寇一样,想着抢掠发财,要想着保住滁州城的富庶,还要让滁州城在我们手里变得更富足,因为我们最大的财富是滁州城的人,尤其是百姓,只要让百姓越多,才能让滁州城更富足,才能有更多的税赋养兵。” 汤和笑着回道。 朱元璋连连颔首,且一脸愧意地看着望不到边的饥民队伍说:“章先生大智慧也有大仁心,正如咱所言,他是真正把百姓放心上的,所以,咱派他做你们的监军,就是怕你们胡来,如今看来,他应该是阻止你们乱杀百姓了吧?” “正如上位所料。” “章先生没有让你失望,我们这些弟兄也没有让你失望。” “本来一开始,因那千户官故意丢了不少财货在地上时,我们这些弟兄不少还稳不住,都争着抢,好在章先生让我们及时制止住了,弟兄们也明白了过来,如今不但没有乱杀百姓,更没有劫掠,连降兵都没有杀,不少士民都因此跪迎我们,称颂我们呢。” 汤和如实回道。 朱元璋听后心里越发对自己刚才一时只想着来滁州城大展威风,避免滁州城得而复失,忘记了和自己爹娘哥嫂一样的滁州百姓在这个时候最需要保护的事而感到愧疚,且蹙眉思索起来。 汤和见此不由得主动问道:“上位,进城吧。” 朱元璋身后的官兵皆因此看向了他。 但朱元璋这时突然挥手拒绝了,且直接下了马,对跟着自己一起来的汤和吩咐说: “你先把城门关了,也先不要告诉别人咱来了的事!” “今日不与赶来滁州城的弟兄们约法三章,咱就不进城!” ------------ 第二十九章 章诚治理下的滁州城 朱元璋这么说后,汤和与跟着朱元璋一起来的义军都感到特别诧异。 但很快,汤和就明白了朱元璋的意思,而拱手称是,让自己的人关上了城门,而他自己则上了城楼,看着朱元璋在这时下了马,而独自立在了城门前,正对着西沉的红日。 跟着朱元璋一起来的费聚等人自然颇为不解。 其中,费聚不得不眼巴巴地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滁州城,而对朱元璋说:“上位,什么约法三章,咱们弟兄答应就是,何必非得让汤和兄弟他们关城门不让我们进去。” “是啊,上位,咱们总不能直接在城外过夜吧?” 陆仲亨跟着附和起来。 朱元璋道:“咱要求你们不掳掠、不奸淫、无令不得杀人,否则甘愿受死,你们能做到吗?” “这个。” 费聚和陆仲亨等互相看了一眼。 朱元璋没打算给这些人讨价还价的机会,只直接说道:“你们要么答应咱的约法三章,要么先杀了咱,再入滁州城!” 朱元璋说着就将首一昂,把着刀,矗立在城门处。 费聚和陆仲亨等一时皆不知该说什么好,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而朱元璋这时又开了口说:“咱不只是要你们听从咱的约法三章才能进城,即将到来的大军其他兄弟,也得如此!所以,你们可以不急着答应咱,待所有兄弟都来了,再商议是杀了咱还是答应咱也不迟!” 费聚和陆仲亨等更加不知道该怎样才好,只得牵着马到一边的空地上,歇了下来。 朱元璋也一直站在滁州城外,神色凛然。 对于朱元璋和义军所有兵勇而言,滁州城就在眼前,而且唾手可得,意味着有很多女人和财货等着他们去瓜分赚取,有广厦大院等着他们去占据,更有官位权力等着他们去得到。 可现在。 朱元璋表现出了极强的自控力,宁立在城门前也不入滁州城,如同饿极了的人,却依旧能做到嘴里叼着一肥肉而就是不入口,还要给大家谈规则一样。 朱元璋不是不想进滁州城,不想拥有滁州城,而是因为他在看见大量饥民在被赈济,在听到汤和说,章诚来到这里后竟先做的是恢复这里的秩序,保证这里的民众安全后,就想到了章诚给他提过的九字箴言里的“缓称王”,以及自己的父母,故他知道这个时候得压制自己想当更大官员的心,也得压制所有人想升官发财的心,以避免利令智昏的事出现。 且说待到月上柳梢,暮色开始染向大地时。 大军们也出现在了滁州城外,但一个个脸上皆无倦色,奋意十足。 只是,这些人在见到滁州城依旧大门紧闭,而朱元璋等人皆在城外,甚至朱元璋本人还立在城门处后,也颇感愕然。 不多时,徐达等才知道了朱元璋等不入城的原因。 “咱知道弟兄们皆是要跟着咱一起求富贵的,但咱也相信弟兄们,想要的不仅仅是富贵,更想要的是天下太平!” “更何况,咱们这些人,不少都是布衣出身,爹娘皆苦命,与这些结棚而居的饥民一样,因这天下无道,没有一日不饿,甚至会饿着去见阎王,所以怎么会不起恻隐之心?而想让这些跟咱爹娘一样苦命的人,能有顿饱饭,能够不变成盈于沟壑之饿殍。” “所以,咱现在就想问问诸位弟兄,到底是想暂时据有滁州城,还是长久的占着滁州城,让滁州城的百姓皆能活的好?到底是想求暂时的富贵,还是想求一辈子乃至世世代代的富贵?” “如果诸位弟兄只想现在爽快一番,那就先杀了咱,再入滁州城,彼此也不再是兄弟。” “如果诸位弟兄跟咱朱元璋想的是一样的,就答应咱,约法三章!” 朱元璋在大军到来后,就继续对一开始就跟着自己离开濠州城的淮西二十余同乡和在这一路上归附自己的冯国用、李善长以及许多降兵民壮大声说起的想法来。 众人皆沉默了下来。 “上位英明!” “这个时候是应该先约法三章再入城,若是急着入城,必生乱象,也不利于大军久据滁州城。” 没多久。 李善长有些汗颜地先开口说了一句。 他不得不承认,他自己也是一时官瘾太重,进而忘记了提醒朱元璋应该想想在占据滁州城后的打算再入滁州城,而不能等进滁州城后再做筹划,那样损失的还是自己这部分义军的利益。 而现在,朱元璋这么一说,李善长也顿时明白了过来,且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支持朱元璋的决定。 冯国用素来就希望天下有序,自然也跟着附和说:“欲争天下,当争人心,而人心向背,皆在于知礼守法,上位要约法三章,是睿智之举,而在下身为幕臣,并不及上位自己明白,竟未有提醒上位之意识,实在是愚不可及!” 徐达则在这时重重抱拳说:“愿听上位吩咐!” 朱元璋因而点头,且让这三人分别去问问其他将士的意思,同时也要让这三人去做其他人工作的意思。 而其他人哪里敢真的就因此不同意朱元璋的主张。 大部分人其实也明白朱元璋的意思,也愿意跟随朱元璋一起转变,不再只图眼前的痛快,而要追求长久的富贵。 即便有不情愿的,想快活一日是一日的,也架不住大家都同意,而不得不跟着同意。 所以,朱元璋最终成功让自己麾下所有义军都答应了与自己约法三章,朱元璋也表示,如果入城后,谁违背了约法三章,而被斩杀时,可不许含怨,而他也不会再客气,只会兄弟归兄弟,法度归法度。 而大军接下来在陆续入城后,倒也的确秋毫无犯。 朱元璋自然是最先入城的。 所以,在入城后,朱元璋就先看见整个滁州城的街道恍如刚下过一场大雨一般,湿漉漉的青石板,皆被冲洗的十分干净,在月光照耀下,皆焕发出粼粼光泽。 而两旁屋舍民房皆未有烧毁迹象,还破天荒地没有再宵禁,许多店铺还挂着灯笼,一排排灯笼延伸到街道尽头,组成了火龙,所列商货也是琳琅满目,在火龙映照下,很是夺人眼球。 甚至也还有来来往往的人,在挑选商货,在沿街叫卖,似乎这里没有来过大兵,而不知何为战乱一样。 空气中也只有清水冲刷后的氤氲之感,透着凉意,在夏日晚风吹拂下,沁人心脾,而令人忘记了暑热。 朱元璋做游僧时,去过很多地方,也来过滁州。 他印象中的滁州可没有现在这么干净,也不像现在这样井然有序和热闹,在他印象里,虽然那时的天下还没彻底大乱,滁州城也还算有序,但城内还是很脏乱的,乞丐很多不说,犹如豺狼的恶吏豪奴横行街市的情况很常见。 晚上更是沉寂如末日,只有鞑子闯入民户家里奸淫掳掠时的浪笑声与结束后的哭声咒骂声,而不像现在这样,夜市灯如昼。 更让朱元璋惊骇不已的是,他竟然看见自己麾下几个义军在帮着一老人推着满载瓜果的人力木车,而不敢相信地问着随行的汤和:“这是怎么回事?” “章先生让做的,说如果弟兄们维持城内秩序时若没事做,就让他们帮老弱妇幼做事,也别让他们闲着,主要是担心他们一闲着就惹是生非,或者被豪门大户拉拢利诱或者坑骗使坏。” “而受章先生启发,咱和兄弟们在整顿秩序之余,也就不敢再去青楼酒肆这些豪门大户子弟去的地方,也就真的见百姓需要帮忙就帮了,反正咱们弟兄都是苦出身,是不缺力气的。” 汤和如实回道。 ------------ 第三十章 冯国用自叹不如 “很好!” “这个章先生,果然没让咱失望!” 朱元璋听汤和这么说后,满脸笑意地说了一句,且又补充道:“他是真的把百姓放在了心上!” 如之前所提,朱元璋受从小长大的环境影响,对乡民百姓很有好感,尤其是对老人,一向敬重。 而现在,这些义军当着他的面,帮助一名老人,他自是倍觉欣慰,而仿佛看到了自己理想中的军队的样子。 为此。 朱元璋忍不住问着李善长和冯国用:“二位觉得章先生此举如何?” 李善长眉头微拧,虽欲言,但最终还是闭口未言。 冯国用倒是在这时没法再压住自己内心想表达的观点,而直言不讳地对朱元璋说:“上位,义军兄弟皆知礼,而愿从圣人之教,扶老携幼,固然是好事,然使礼下庶民,只在一族一乡一城出现倒是还可,若是将来要想使天下庶民皆被以礼相待,恐难矣!” “所以,以下僚愚见,章先生此举不过是水中月、雾里花,终究不是长久之道,也不可能将来做到让所有官校皆能如此待百姓,盖因天下有大安之根本在于贵贱有别!” 朱元璋听后没有说话,笑容也收敛住了。 接着,朱元璋就先上了南边的城楼。 而在这时,朱元璋就看见南城城门外,已经新挖了一大段壕沟。 “这是章先生让我们组织降兵挖的,原来的官员都只知道喝兵血不知道认真守城,给士兵们一顿饱饭都不吃,更别提组织他们在城外挖壕沟了。” 汤和这时也在朱元璋一旁说了起来。 朱元璋听后颔首:“就该让这些降兵干活,加强城防,而不是直接坑杀掉!” 朱元璋又问汤和:“你们是怎么知道他们的官只知喝兵血,不给他们吃饱饭的?” 汤和指了一下城外,正坐在一起由义军看押着分别上台诉苦的元兵们说:“他们自己说的!按照章先生的意思,这些降兵,白天干活,晚上诉苦,现在花云兄弟就带着人督促他们一个个上去诉苦呢,我们自然也都听到了,倒也有些同情他们。” “是吗?” 朱元璋听后好奇地问道:“章先生可有说为何这么做?” “说是:一让这些降兵放松对我们的警惕,意识到我们是在解救他们,进而感知到我们义军的恩德,且愿意加入我们,壮大我们的力量,哪怕挖壕沟也能更积极;二让这些降兵也知道鞑子贵族与贪官污吏的可恨,而将来加入我们后,也能更积极地与我们一起消灭罪恶、结束乱世,建立真正的盛世中华。” 汤和回道。 朱元璋没有说话。 而这时,冯国用则呵呵冷笑,然后说道:“这样的话,是不是将来我们义军有军官喝了兵血,欺压了士兵,我们的士兵也能这样诉苦,说自己上官的不是?” “这样做,尊卑秩序何在?” 冯国用接着又问了一句。 “比如汤和兄弟你的兵被你欺负了,他是不是也可以当着上位和大家的面,痛斥你?” 为此。 冯国用还特地拿汤和举了例子,意在让汤和这些武官也明白,章诚这样做对他们武官也没有好处。 “这个……” 汤和和花云一样,属于才成为起义义军军官的底层庶民,还秉持着五湖四海皆兄弟这样的底层朴素价值观,对于礼教尊卑倒也还没那么信奉,所以对章诚现在让降兵诉苦痛斥元廷贪官污吏的做法,倒是没有反感,反而颇为感同身受,但现在冯国用这么一提醒,他倒也有些意识到这样好像是在允许士兵可以批评长官。 一下子,内心里出现两种声音的汤和也就不知该说什么好,而是看向了朱元璋。 冯国用这时也向朱元璋拱手说:“上位,以下僚愚见,真要行教化之事,那我们只让降兵知道感恩即可,而不能让他们可以诉苦,痛斥尊长!” “正所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得让降兵们明白,正因为他们以前吃了不少无道官吏的苦,所以今日才有得天命的上位来救他们脱离苦海,让他们有博取富贵的机会!” 朱元璋听冯国用这么说后,未置可否。 朱元璋只在这时看向了李善长:“善长,你怎么看?” 李善长则捋了捋胡须,然后说:“回上位,以下僚愚见,章先生把降兵当人看,是仁善之举。” 朱元璋点头。 接着,李善长又说:“但国用兄弟也没有说错,这尊卑秩序是不能乱的,一乱就诸事不可为。” “你这不等于什么都没说嘛!” 汤和这时有些不耐烦地说了一句。 李善长笑道:“汤和兄弟勿急,听鄙人说完,再批评也不迟!” “你说!” “你说!” 李善长这里就继续说道:“章先生虽然把降兵当人看,但也只能一时这样做,也只能在两三百义军兄弟里这样做,是不可能让上千上万人这样去做的,也不能让这些降兵在将来加入义军后就真的都开始自己把自己当人看,他们会由于被教化而知道感恩进而知道尊上而不愿提尊者之非,也会出于名利而自轻自贱地谄附尊长,更会为上下有序而主动待尊上如主子。” “所以,冯国用兄弟也不必因现在章先生一时天真仁善之举而担心会乱了尊卑秩序。” 李善长说着就看向朱元璋:“上位,以下僚愚见,圣人之教没有那么脆弱,故也没有必要对章先生此举大加跶伐,而应容之,联之,笑看之,且待他日再去看此举!” “相信章先生自己也会内省明白,这尊卑有序乃合乎天道也,非人道可以改之,此所谓朱子所提性即理也!” “进而,章先生想必亦知只能使自己为君子,尽灭人欲,才能救天下也!” 李善长的确对章诚允许降兵诉苦的举措不感到害怕。 因为他相信没谁能够接受别人批评自己,尤其是地位比较底下的人批评自己。 所以,李善长也相信尊卑秩序是合乎天道而存在的,不是章诚这样的天真行为能够破坏的。 在李善长看来,就算章诚把百姓士兵当人看,也架不住百姓士兵为了能够成为人上人而不把自己当人看。 就如同他自己,为了当官,为了让李家进步为世家贵族,他愿意给朱元璋下跪,让自己贱一等一样。 也就是说。 为了成为人上人,我自己主动贱,主动不把自己当人,你还能如何?还能强迫我不许跪? 由于没将章诚这样的行为视为对礼教秩序的威胁,李善长也就没有对章诚这样的行为感到多抵触,甚至只觉得有些可笑,乃至有些可怜章诚,担心章诚,担心他将来会在发现自己很傻很天真而受不了。 也正因为此,李善长对章诚这种行为表现的很宽容,而没有像冯国用一样特别愤慨。 朱元璋和汤和听后皆连连点头,明显都对李善长这种说法更容易接受。 因为他们现在也都处于,既觉得章先生把自己同样受贪官污吏压榨的底层人当人看是善良之举,也的确觉得冯国用说的对,如果真让自己底下的人将来也可以随便批评自己,那自己还算什么官? 而李善长说,百姓士兵会主动因为他们将来是好官而感恩他们,主动尊敬他们,不会批评他们,且是人性使然,是合乎天理的,自然也让他们很容易接受,即自己是会和章先生一样,对底下的人怀有仁爱之意,但底下的人也会主动对自己很感恩很尊敬很恭顺的。 对于个别不尊敬不恭顺尊长的,无非是没有德教成功而已,或者被人蛊惑,如被章先生这样天真的人蛊惑。 而对于章先生这样的天真之举也不必感到害怕。 因为性即理。 人想孝顺尊长是本性,是不可能被一直蛊惑成功的。 “善长啊,你改日给咱好好讲讲这朱子之学。” 朱元璋因此对李善长说了一句。 李善长大喜,拱手称是。 冯国用见此喟然一叹,且在朱元璋和李善长先一步离开后,对自己弟弟冯国胜(冯胜)说:“我不如他李善长啊!” ------------ 第三十一章 章诚又怼朱元璋 朱元璋在与李善长闲聊了一会儿后,就问汤和:“章先生现在在何处,在做什么?” “应该在千户衙门的校场,想必还在忙着管制城中诸事。” 汤和回道。 朱元璋道:“带咱去见他,不必先派人通报,难得他这么晚还愿意做正事。” 对于朱元璋而言,章诚是他花了五百两白银聘请的,自然希望章诚能为自己为百姓多做些事。 “是!” 而不多时。 朱元璋就到了千户衙门内,且已听到校场方向,传来了此起彼伏的歌声,歌声非常雄浑而高亢。 朱元璋因而制止住要去通禀的汤和等人,而沉着脸,驻足听了起来。 “天高皇帝远,民少相公多。一日三遍打,不反待如何?” “天上下雨地上流,小两口吵架不记仇,白天吃的是一锅饭,晚上睡的是一个枕头。” 这时,在校场大厅内,轮班在这里休息的一干义军官兵的确正坐在一起唱民谣,而且是比赛似的互相对唱,所以显得声音特别大,震耳欲聋。 而章诚这样安排,自然也是想让休息的义军官兵们也能宣泄一下情绪,放松一下,同时透过这种互动,增进彼此感情,也顺便让他可以通过这种方式了解义军官兵们的思想状态。 “唱得好!” 待这一轮对唱结束后,章诚就大喊了一声,且笑着道:“弟兄们知道的小曲儿是真多呀,而且都是很不错的小曲儿,意思真切,情感真挚,比那些只有之乎者也与吟风弄月的狗屁诗词文章强多了!” 章诚这么一说,这些义军兄弟们都哈哈大笑起来,甚至还有附和章诚的,说:“章先生说的很对,那些相公的文章诗词,咱看不明白也听不明白,但这些小曲儿,咱一听就明白!” 只是这时,跟着朱元璋一起来的冯国用脸色已变得非常难看。 李善长也不解地对朱元璋说:“这个章先生,真是半点斯文人的架子也没有。” 朱元璋这时倒呵呵一笑,而对汤和说道:“你不是说他章先生在忙着做事吗,结果是在忙着跟弟兄们一起唱曲儿?” 汤和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可能是我想错了。” “哼!” 这时,章诚突然也主动问着这些义军官兵:“弟兄们可有想过天下太平做什么?” 正要抬脚进去的朱元璋因此又把脚收了回去。 “回家种田!” “那个时候,应该没那么多苛捐杂税了吧?” 此时,有人先大声回了一句后就问道。 而章诚只是点了点头,问道:“那现在呢,你们想要什么?滁州城打了下来,我们也算有个立足之地了。” 因章诚这么问,朱元璋也一脸认真地隔着门听了起来。 彼时。 一义军兵卒站起来摸着头说:“咱想早点娶个婆娘,生个崽,给我华家续个香火。” “咱也一样!” “咱愿意加入义军,跟着花云他们来打滁州城,就是也想跟花云他们一样,抢个女人做婆娘。” “是啊!” “可现在章先生和三位百户都说我们现在是官军不是土匪,不让我们抢,那我们是不是白打这滁州城了?” “没错,要是这样,与其加入义军造反,还不如给豪门大户当家生奴呢,虽然这样子子孙孙都是奴才,但好歹到年龄还能被主子配个丫鬟。” 其他义军官兵也在这时跟着说了起来。 朱元璋听得咬牙切齿,抬脚就要进来,且骂道:“一群没出息的,满脑子就还只想着抢女人抢财货!” 但这时。 章诚则开口说道:“你们有这样想法是对的,是人之常情,是值得鼓励的,虽然我们现在是官军,不能抢女人,但不是说不能娶妻生子,你们放心,等上位来后,我会劝上位给你们选城中未婚之女子给你们配为妻,让你们都能有老婆孩子,将来还会有自己的住房收入。” 朱元璋听了这话倒又驻足停了下来。 而义军官兵们听后则非常高兴,皆道:“章先生可要说话算话啊!” “放心!” “继续唱,继续奏乐!” 但朱元璋这时却走了进来,吓得义军诸官兵没人敢再声张。 整个大厅一下子鸦雀无声。 “上位!” 在这里章诚和花云皆走过来唤了一声。 朱元璋则看着章诚冷笑说:“好你个章先生,你不但让降兵诉苦,你还让自家兄弟也诉起苦来,诉苦就不提了,还让他们在这里唱曲儿,这哪里还有半点义军的样子?!” “亏咱还以为你真的在忙着正事!” 朱元璋说着就把衣袖一甩,背起手来,然后看着花云,语气更加严厉道:“还有你!跟着章先生一起胡闹!” “休息时间,放松一下而已。” “还请上位不要这么上纲上线!这又不是战时。” 章诚这时反驳了两句。 朱元璋听后浓眉微竖:“足下管这叫休息?还怪咱在上纲上线?咱还没怪你鼓励那些降兵和自家这些兄弟诉苦,把上下尊卑半点不顾呢!” “你听他们怨你没让他们大抢大掠一把,你难道心里就乐意吗?!” 朱元璋接着还质问起章诚来。 章诚不卑不亢道:“虽然谈不上乐意,但也说不上恼羞成怒,但无论如何,让他们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也是件好事,总比憋着强,憋久了是会出大事的。” “他们能说出来什么想法,满心思只有女人只有发财,不长进的东西!” 朱元璋像个大家长一样,说着就骂了众义军官兵一句,这些义军官兵大都倒也低下了头,没有觉得朱元璋骂的不对。 章诚倒是看不惯朱元璋这样大义凛然地训斥这些义军兄弟,而直接怼朱元璋:“弟兄们想娶老婆想发财有什么错,怎么就算不长进,上位难道不想娶妻生子?难不成上位娶妻,就真只是被迫的?” “另外,上位真的一点也不想发财以惠子孙?” “那上位除非能在这里向兄弟们保证,将来显贵以后真不会置一亩田留一间屋给子孙,如此才能在这个时候批评弟兄们不该有想女人想发财的心思!” 花云等义军官兵皆因此愕然看向了章诚,同时不禁眸露恍然大悟之色,也就随即都佩服地看了章诚一眼。 章诚只想尽量让自己直白真诚一些,以期望朱元璋能够进一步认识到自己主观上的认识不一定符合客观事实。 当然。 章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选择怼朱元璋,不给朱元璋留面子,不仅仅是他有恃无恐,也是因为他希望可以通过这种当着李善长和冯国用等官兵的面对朱元璋说真话的方式,让李善长和冯国用这些人也能参与交流。 让他们也能够通过交流让自己清楚,自己所谓的客观事实,是不是也会有主观上的想法存在。 要不然,李善长和冯国用这些人为何不替官兵们解释一下? 按理,这些人应该不是不通之辈。 所以,章诚选择了直言不讳。 “你!” 朱元璋这里,自然脸色当即紫涨起来,却不知该如何反驳章诚,也就只是抖着嘴,半晌吐不出一个字来。 冯国用见此再次忍不住出来大喝一声:“章诚!你不要因为上位宽仁,就一而再再而三的犯上!就算上位大度不杀你,别以我不敢杀你!” 章诚因此看向冯国用,轻蔑一笑:“我未尝不敢杀你!” “你!” 冯国用当场紧咬住了牙。 啪! 但这时,李善长却突然给了冯国用一巴掌。 “冯国用!” 李善长随后还对冯国用大吼了一声,且责备道:“你还想事不够大吗!不是说好了,要容他,联他,看他吗?!” 冯胜见此愕然看向李善长,心道:“为什么我又挨打了?” 朱元璋也很是惊骇,注意力也被李善长这一巴掌给转移了过来。 冯国用自己也一脸懵,捂住了火辣辣的脸,但很快就还是拉住了想要在这时拔剑为自己哥哥找回场子的冯胜。 接着。 李善长这里,突然向朱元璋跪于地上而长揖叩首道:“上位息怒!其实章先生没有说错,人是有娶妻生子之理,亦有生财取利之道,故也不是不能提,只是圣人有言,当存天理,灭人欲,所以这些皆不能过度,若过度便为人欲,而人欲当灭,也就是说,我们可以承认有此理,但不能总是提,而放任其妄为,最后变成人欲。” ------------ 第三十二章 李善长吃瘪 李善长这么谦卑的一跪,再加上这一番语重心长的劝谏,朱元璋内心积攒的火气顿时就烟消云散,陡然而生的只有愧恨,愧恨自己没有李善长沉稳,竟这么容易大动肝火。 所以,朱元璋忙扶起了李善长,且抿嘴而温和地对李善长说:“善长快快请起,你可为咱的兄长,当劝就劝,岂能这样动不动就下跪!” 李善长道:“上位虽礼待善长,但善长不能不尽忠守礼。” 朱元璋接着看向了章诚:“你听见了吧,如善长所言,这些不能提,以免变成人欲,进而妄为起来。” 章诚对李善长此时的言行还是很佩服的。 他不得不承认,这李善长不愧是大明历史上未来的韩国公,做事做人是真的滴水不漏,借此机会打了冯国用,在众人面前形成自己比冯国用更有威势更看重大局不说,还让朱元璋不会因为他这样给冯国用下马威而不满。 同时。 这李善长也让自己和众义军兄弟都对他不会产生恶感,而不觉得他跋扈。 而且,李善长还顺便借着训冯国用的话来劝朱元璋不说,还直接转身跪下劝朱元璋,让朱元璋不得不更加愧疚,愧疚自己没有李善长冷静从容,也让朱元璋看见李善长虽做事果决,却对自己非常谦卑,而这无疑跟他章诚形成鲜明对比。 不像他章诚,是得理不饶人,有机会能怼几句绝不忍下来。 当然。 章诚也没打算改。 对于一个随时可以逃离这里的人而言,和光同尘在章诚这里不存在,他只希望让这里的人和事都因为自己而有些改变。 所以,章诚也就在这时看向李善长说道:“既然你说想娶妻想发财是天理,那为何不能提?” “又不是提了就真的要妄为!” “就比如,你李大员外据闻已有七妾,年龄最小者才二八之岁。” “难不成你李大员外真要提一下的话,就会不能控制自己纳妾的数量,就会变成纳二十妾,三十妾?” 章诚说着就问了起来。 然后,章诚又道:“另外,圣人言,食色性也!而你李大员外又言,性即理,如此说来,既然想娶妻是天理,那想吃饭也是天理,如果这天理提都不能提,是不是人若即将饿死,也是不能喊自己很饿的?” “如同上位的爹娘哥嫂,在快要饿死的时候,就只能等着饿死,喊都不能喊一下,是这样吗?” “是不是说,他们当年要是喊一下就会变成人欲,进而要被灭掉,进而不该活着?” “然后众起事的义军兄弟,在即将饿死之时,是不是应该被问一句,何不做哀哀饿殍,却来造反干嘛?” 章诚这么说后,朱元璋的脸变成了猪肝色。 李善长也默不作声。 “章先生说的对!” “既然想娶妻妾想发财是天理,那咱就应该提,咱还想像李大员外一样,将来也有七个妾,这样一个怀孕或者来月事,加正妻,还有七个可以肏。” 花云这时倒是当场附和起来。 “就是啊!” “我也要娶好几个,这才是天理!” 其他义军兄弟也跟着起哄。 “你给老子闭嘴!” 章诚突然对花云厉喝一声。 花云倒赶忙闭了嘴。 其他想跟着附和的义军官兵倒也不敢再跟着起哄。 而章诚这里就继续说道:“当然,李大员外说想多要女人多发财这种天理不能过度也是对的,但提一下不意味着会过度,而要防止过度,只能是用制度来防止,是基于人性来设计出防止过度的规矩!” “如今,李大员外说提都不能提,提一下就会让天理变成人欲,就很容易让人误以为这朱子之言是在有意阻止,让人人知道每个人心中的天理标准。” “比如,按照李大员外所提的朱子思想,在李大员外这里,可能要有七个妾室才能算天理。” “但在有的百姓那里,只娶一个老婆就是天理。” “而如果天理不能提,岂不是不想让娶一个老婆的百姓知道,对于李大员外这样的豪右而言,是要娶七个妾室才算符合天理?” “再比如,在李大员外这里,有良田万亩才能算天理。” “但在有的百姓那里,有个十来亩田就是天理。” “如果天理不能提,岂不是不想让只想有十亩田的百姓知道,在李大员外这样的地主眼里,是自己要有万亩良田才能符合算天理?” “又比如,对于上位的爹娘哥嫂而言,吃饱饭才是天理。” “对于李大员外这样的豪右而言,要顿顿山珍海味才算合天理。” “如果天理不能提,岂不是不想让只想吃顿饱饭不饿死的上位之爹娘哥嫂这样的穷苦百姓,知道李员外这样的豪右而言,是要天天山珍海味才算符合天理?” 章诚这一连串的质问,既让唾沫星子横飞之余,也让李善长面赤如血,恨不能原地消失,只能抬手遮面。 但这时,朱元璋也听得很是动容。 虽然,章诚又拿他饿死的爹娘哥嫂来做例子,但他不得不承认,章诚说的也有道理。 如果真按朱熹所言,这娶女人吃饱饭都是天理,而这些天理又不准提的话,那是不是不想让百姓知道豪门大户眼里要占据多少好处才算天理? 但这样一来。 似乎是在有意不让百姓知道豪门大户有多贪婪。 同时,这朱熹似乎还不想让百姓有为自己发声的权利。 朱元璋也就在这时忍不住主动问李善长:“朱熹真是这个意思,不让人提天理?” 李善长躬身一拜,汗颜而道:“上位容禀,此皆因善长才疏学浅,才误解了圣人言,也差点误导了上位,并非朱子有意如此!” 接着。 李善长不得不对章诚拱手讪笑道:“幸而章先生提点,善长才明白,这天理是可以提的,想女人想财货皆是可以提的,与过度成人欲无关,是我自己误解了圣人言,正所谓尽信书不如无书,善长为书所迷也!” 朱元璋听后颔首。 李善长现在这样主动承认自己学问不精,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因为他不可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承认自己主张所有人都不能说出自己真实所想,就是为了不让百姓知道豪门大户过的有多骄奢淫逸,也不想让百姓不知道恭顺,进而承认自己很虚伪。 但同时,朱元璋也因为李善长这么说,而不由得还是高看起章诚来,也就学着李善长,坦然直言道:“章先生果然还是学问更为通达,若非你这么一问,咱也差点没有意识到,能不能提出心中所想,会产生出这么大的影响。” “经你这么一提点,咱也算是明白,如果朱子真的不允许百姓在挨饿时喊饿,在想延续香火时喊出想要女人,那的确也不算什么圣人,只能算是为难百姓的可恶之辈,甚至也的确似乎有不想让百姓知道豪门大户多骄奢淫逸的意思,那就更算得上道貌岸然了。” “当然,如善长所言,是他误解了,朱子没有这意思。” “那咱就不说什么了。” 朱元璋这里说后就看向李善长:“只是善长,既然如此,朱子之学,还是让章先生给咱讲吧,你学问未精,再讲难免又误解朱子之言。” 李善长眸中当即露出一丝黯然,但他也只能拱手称是。 朱元璋这里又指了一下花云等人:“但是,你们即便可以提自己心中所想,诉诉苦,怎么就不能想着自家亲人,想想天下百姓?怎么就不为自家饿死冻死的亲人乡人诉诉苦,提一提他们?怎么就只想着自个儿?一个个就只知道想有女人有田地,孝心仁义去哪了?” 花云等义军兄弟倒是被朱元璋这么问的无话可说,有的还直接低下了头。 因为他们无法否认,自己的确在刚才对章诚说心中所想时,没有半点想到自己亲友和天下百姓,只想到了自己。 但章诚是允许人自私的,也承认人是有自私之心,而不觉得人有私心多么可耻,便在这时主动开口劝朱元璋:“总要让弟兄们一步步来,哪能一来就要求这么高,他们现在只想到自己很正常,上位现在愿意想到自己亲友和天下百姓,是因为上位已经成为郭大帅公子,已经娶妻生子。” “可弟兄们现在连娶妻生子这样基本的天理需求都还没被满足,哪里能想到天下百姓。” “再说,上位也得承认,人想多妻多子,亦是天理,这与想到亲友他人与天下百姓的苦难不矛盾,且随着弟兄们为天下付出的越多,这方面的要求肯定也越高,这都是天理人道,难不成上位自己就可以管住自己,不生子不再纳妾,然后只为天下百姓?” ------------ 第三十三章 朱元璋太激进了 朱元璋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郑重地颔首道:“章先生说的极是!想女人多儿女多和想让百姓过的好都没错!咱也幸而得章先生提点,才更明白这个道理。” 接着。 朱元璋就看了花云、汤和等义军兄弟一眼,语重心长地说:“但咱还是希望弟兄们能多想着点百姓,毕竟咱们都是穷苦出身,知道饿肚子是什么滋味,也知道看着亲人乡人一个个饿死是什么滋味。” 朱元璋说到这里就两眼红了起来。 花云等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李善长这时跟着附和说:“上位仁德爱民,必感动上天。” 朱元璋则因此对李善长也笑着说:“善长你也一样,虽要求咱不可乱杀人,但咱也给你说个实话,咱和章先生其实已经笃定要实现的宏愿,不仅仅是不乱杀人,而是尽量不让黎民再有饥寒之困。” 李善长听后怵然一惊,进而立即朝朱元璋大拜在地:“上位可为尧舜也!” “善长,你这是?” 朱元璋被惊得不知该说什么好。 而接着,李善长又起身对章诚拱手作了一揖,笑着说:“章先生之抱负也令人可敬,善长不及也,唯有见贤思齐,勠力同心,也为天下百姓之不饥不寒略尽绵薄之力而已。” 章诚笑着回了一礼:“足下不必如此客气。” “是啊,善长,你总是这样宽和有胸襟,在这方面,咱都有些不及你。” 朱元璋笑着说道。 李善长听了朱元璋这话,反而有些忐忑不安,讪笑道:“上位谬赞了,下僚只是一片赤诚之心罢了。” “你这人!” 朱元璋指了指李善长,然后叹道:“忠厚啊!” 而随后,朱元璋又瞅了章诚一眼,他不得不承认,虽然章诚没有李善长表现的那么忠厚,但胜在也愿意说真话,且更有见地,而自己幸好因为五百两忍住了心中的怒火,没有发飙。 朱元璋越想越觉得满意,便主动说道:“其实章先生让弟兄们一起唱唱曲儿,说说心中想法,比以前聚在一起赌钱吃酒要好。” “所以,你们继续唱吧。” “不过,章先生,你跟咱来一趟。” 朱元璋说着就带着章诚离开了校场,往千户衙门的正堂走来。 李善长和脸肿了半边的冯国用等自然也跟着一起。 朱元璋则在这时问着章诚:“咱倒是想问问,你为何不让士绅百姓们犒军?” 章诚便将这里面存在着征税权会被士绅无形中夺走的可能告知给了朱元璋,而说道: “士绅们组织百姓们捐献钱粮犒军,看上去军队省了心,但捐多少是士绅们说了算。” “百姓实际捐上来的和实际上捐给军队的,也往往是士绅们说了算,而且就算只接受一次捐献,以后不再接受捐献,只通过征税养兵,为考虑与民休息,那征税也只能拖到次年以后。” “这样的话,士绅们还是趁着滁州城换新主人而克削了百姓一把,所以与其如此,不如一开始就不接受捐献、只公平交易,养兵养官养士要多少民脂民膏都摆在明面上,形成制度,这样对百姓有利,也对增强兵马有利。” 朱元璋听后颔首,且驻足回头看了章诚一眼,且把章诚拉到一边低声说:“章先生啊章先生,你既然知道这接受捐献是在帮助士绅趁机夺利于民,那之前李家献粮,你怎么不劝阻咱。” 朱元璋说着就指着章诚:“你这!” 但碍于,李善长也在这里,朱元璋倒是没有多说什么。 只是到了深夜,朱元璋才又亲自来到了章诚这里,叫醒了章诚。 章诚不得不打着哈欠,问道:“我是说上位,你不睡,我还要睡呢!” “不问明白,咱睡不着。” “你消消气,算咱让你加班了,咱按规定给你额外加银子。” 朱元璋说着就笑嘻嘻地将一颗银豆子摆在了章诚面前。 章诚收了银子,道:“行吧,咱相信你不是不想睡的人,也不是不把银子当回事的人。” “没错,咱也相信你章先生不是愿意对咱藏着掖着的人。” “就算你章先生不阻止咱收李家的捐献,是权宜之计,但提点一下总是要有的吧,毕竟咱又不是不知变通的人。” 朱元璋说后就双手撑在桌上,看着章诚。 章诚点头:“其实主要是没必要!” “没必要?” “怎么没必要?!” 啪! 朱元璋把桌子一拍,直接站起身来,双手叉腰,在中庭里踱着步,道:“咱可不想让他们打着咱的名号夺百姓的利,更不想让他们无形中夺占你说的那个征税权!” “可以说,这很有必要!” “咱已经给徐达兄弟承诺过,不会让弟兄们打天下后,结果变成是为儒士打天下,是为那些贪官污吏流血!” 朱元璋接着说道。 朱元璋说后就一脸严肃地看向了章诚。 章诚挤了挤眼,用手扶住额头,打着哈欠说道:“上位,无论如何,你都应该承认,天下大部分人才都是儒士,而他们大部分人都希望以礼治天下,希望天下英雄只能依靠他们才能取得天下坐稳天下!所以,你若不真想跟天下儒士礼归礼,法归法,让他们愿意给朝廷交税,还愿意替朝廷安抚黎庶,使天下长治久安,那他们就会不支持你,就会去支持别的英雄,哪怕这个英雄是异族!” “所以,我若是劝阻你不收李善长的捐献根本没有意义,因为你若不收李家的,那李家就会把这粮去献给你的对手,如赵用均,如刚刚起事的张士诚。” 朱元璋冷冷一笑,对章诚的说法不以为然,只道:“章先生,你这说法咱不是很赞同,这天下从来不是他们来选英雄,而是英雄来选他们!没有他们这些官僚士绅,没准还能过的更好!” 章诚听后一怔。 接着,章诚就忍不住对朱元璋竖了个大拇指:“不愧是你朱重八,竟说出这样豪气的话。” “咱是认真的。” “章先生,咱给你说实话,咱这些年走南闯北,增长些见识后,其实心里一直认为,这收税其实不是离不开官吏士绅,离开官吏士绅没准更好!” “税收完全可以让乡民自己来,编户为甲,然后一甲乡民自己每年轮班当粮长,由粮长组织乡民把税赋交到国库去,不让官吏插手,士绅也不用帮忙。” “这样就能避免官吏征税时截留漂没的问题,也就不用担心民困国穷,还能避免士绅大户有机会勾结官吏,逃税避税。” “你觉得咱这个想法如何?” “一切由乡民自己来交粮交税,没有官吏士绅从中鱼肉,岂不既利国又利民?” 朱元璋很得意地看向了章诚,问道。 章诚则神色复杂地看了朱元璋一眼。 “章先生,咱知道你肯定也希望这样做,让乡民自己当粮长,也想增加民权,让百姓免受官吏豪绅盘剥,要不然你也不会让那三百名和你一起攻入城的义军兄弟们把百姓当人看,还让他们防着被士绅收买。” 朱元接着又说了起来,且等着章诚对自己顶礼膜拜,而因此挑眉看向了章诚。 章诚却在这时叹气。 因为他后悔了。 他后悔让跟着他一起攻入滁州城的三百名义军去执行他提出的三大要求、八项注意,也后悔让这三百名义军拒绝士绅的捐献。 毕竟章诚现在才不得不确定,在税政设计方面,朱元璋太激进了,比他想象的还要激进,也比他想象的还要理想主义。 而他需要做的反而不是让朱元璋加速,而是要让朱元璋刹车。 因为他是真没想到,朱元璋现在就已经有了将来要推行粮长制、彻底撇开官吏士绅,让民众直接缴税给朝廷,进而免去中间环节的想法。 “章先生,你倒是说话呀!” 这里,朱元璋有些着急起来。 因为章诚迟迟不给他回应,他担心章诚是要睡着了,所以声音有些大。 ------------ 第三十四章 章诚让朱元璋刹车 朱元璋有些失落,因为章诚没有立即回应他的提法。 章诚这里因朱元璋催促,便问起他来:“可你知道让乡民运粮到库,是多么大的损耗吗?” “这个咱知道。” “所以,咱没打算让贫户当粮长,而是打算让富户当粮长。” “当然,咱也没打算现在就这样做,章先生你说的对,现在天下英雄并起,咱要是这样做,只怕很多儒士都不会再支持咱,更重要的是,天下未平,让乡民运税粮,也不安全。” “咱的意思是将来天下定鼎以后,若咱真有机会决议此事,就可以行这粮长之法,现在如果要妥协,自然是可以妥协一下的。” “不过,这只是我目前的想法,也没敢跟别人说,如今说出来,只是想跟你聊聊而已,探讨探讨。” 朱元璋点头说道。 章诚再次一叹:“我的上位,你是真信任乡民啊!” “不信任乡民,难道你让咱去信天下官吏和豪绅?” 朱元璋反问道。 章诚听后无法反驳,只沉思了一下。 他决定摇人! 于是。 章诚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说:“既如此,我给你引荐一个人。” “引荐谁?” 朱元璋问道。 章诚道:“你到时候就知道了。” 说着,章诚就带着朱元璋来到了杨宅,叫醒了杨元杲,且在杨宅中庭,对月围桌而坐。 “此人是滁州儒士杨元杲,字文素,乃在下新认的朋友。” “这是我们上位,郭大帅麾下总管朱元璋,字国瑞。” 一时。 章诚先对二人互相介绍起来。 两人也互相拱手致意。 接着。 章诚就对朱元璋说:“上位,这位杨朋友和其他儒士不同,在见到我让三百名义军兄弟拒绝士绅犒军之举后,没有失望的意思,反而主动来结交我,且表达了赞成礼归礼、法归法的主张,但他对我这样的行为也表示担忧,担忧此事难为。” “是的。” “但章监军以一句‘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让鄙人无话可说。” “因为有些事,的确不应问可能不可能,而更应该问当不当做才是。” 杨元杲说道。 朱元璋听杨元杲这么说,很受触动,忙杨元杲作揖说:“足下既是章先生朋友,便是咱的朋友,如足下所言,这天下事当问该不该,而不是问可能不可能。” 说着,朱元璋有些埋怨章诚,说道:“章先生怎么都把真知灼见说给其他人听了,难不成是觉得咱布衣出身,质蠢且鲁,而不愿点拨吗?” “咱好歹是花了重金在你章先生身上的!” 听朱元璋这么说,章诚只是微微一笑:“我的话,在上位眼里,不一定每一句都是真知灼见,因为每个人所认为的真理不一定就是真理,而只是他愿意相信的真理,如果真要获取到真知灼见,就得足够理智。” 朱元璋似有所悟地点了点头。 随后。 章诚就看向朱元璋道:“所以,上位,我现在来评点你刚才的粮长制提议,我认为,你这个粮长制比我想礼归礼、法归法,还要异想天开!” “异想天开?” 朱元璋大失所望又大为惊愕地看了章诚一眼,问道:“这怎么是异想天开?” 章诚指了一下杨元杲:“上位不妨把自己的粮长制想法对这位杨朋友说说,他既然能接受礼归礼,法归法,想必也是能对上位的粮长制设想提出中肯的评价的。” 朱元璋便将自己的想法告知给了杨元杲。 而杨元杲听后也是微微一叹。 “怎么讲?” 朱元璋因而问道。 杨元杲向朱元璋拱手说:“此为害民之举。” 朱元璋一愣。 杨元杲说道:“将军明鉴,粮长也好,官吏也罢,他们若征税必会巧立名目,而前者只会更甚!” “没错。” 章诚回了一句,就对朱元璋说:“我知道上位你信任乡民,但是你真认为乡民们值得信任吗?” “怎么就不值得?” 朱元璋不服气地问道。 章诚道:“他们是可以对同乡的朱重八宽容有爱!但不代表他们对国家对民族对其他府县的人宽容有爱,甚至对隔壁村的人都不会宽容友爱,上位出自乡野,抢水械斗的事,难道你没见过?所以,上位你真以为他们会老老实实地按章缴税征税?” “再则,乡民之间愿意扶危济困,是因为彼此无权可以图乡民之利,一旦有权可以图乡民之利,是不会心慈手软的,上位应该知道吃绝户之情况。” “知道!” 朱元璋颔首后狡辩道:“但吃绝户只是偶尔的情况,偶尔有不仁不义之人。” 章诚道:“吃绝户是偶尔的现象,那是因为出现绝户的情况本身就不多,但如果有权,那就不只是敢吃绝户,正常的农户,只怕也是敢吃的!” “那你的意思?” 朱元璋问道。 章诚道:“连民智都没有开,乡民大多连何为国何为天下的意识都没有,就让他们自己收税征税,那他们就只会拼命敛财!” “与其如此,还不如让官员负责!” “至少官员是流官,没有包庇异乡他族之心,再加上,官员好歹都有些见识,知道天下长治久安的根本在于国泰民安,而国泰民安需燮理得税政上不坏国家大计下不害民流离失所,也就不得不有所收敛。” “何况,随着天下承平一段时间后,天下士绅必然增多,那时为粮长的必是士绅,而不再是普通乡民,所谓粮长制就等于让士绅又有征税权,与现在包税有何区别?” 朱元璋听后许久未言。 突然。 朱元璋又问章诚:“既然章先生认为民智未开,还只能靠官吏,那足下为何还要三百义军兄弟不与士绅媾和,从而拒绝他们的犒军之举?” “因为这三百义军兄弟只是种子。” 章诚回了一句,就看向朱元璋继续说道: “这些人将来不是公侯就是将帅,所以,有意让他们和士绅保持距离,可以避免他们过早与士绅同流合污,这是好事。” “而这样一来,因为掌兵者短时间内没有和士绅结盟,所以我们就能一边开启民智培养人才一边改革。” “哪有上位你这么急的,想用二十年如一日的改革风暴,只在天下初平之时,就把上千年的痼疾根除干净。” “这可能吗?” “这不可能!” “就比如这税政,即便要民众自己缴税自己报税,也得等民智大开,技艺大革新,不因为自己去缴纳而耗损太大且不方便才适合这样去做。” “很长一段时间内,还是得靠官吏,靠我们自己培养的税政官僚去做征税。” 章诚说后,朱元璋颇感失落且沮丧,只点头道:“也是!章先生一语惊醒梦中人。” 接着。 朱元璋又问着章诚:“可这开启民智要多久,我们这一代人能成吗?” ------------ 第三十五章 带朱元璋拜黄帝 “我只能保证,让眼下这一代尽量有最大的改变,同时也要看上位等人的决心有多大。” “因为,人的地位是会变的,想法也会跟着变。” “开启民智,实事求是的改动天下礼制,发展实业,非一朝一夕的事,也非一个人就能完成的。” 章诚说道。 朱元璋和杨元杲颔首。 但天然对官吏不放心的朱元璋这时还是忍不住再次问章诚:“靠官吏征税真的能放心?” “不能说完全放心。” “但的确比让当地乡宦自己征税要放心。” “何况,官吏本身就不齐心,我们完全可以让他们互相制衡,同时辅之以更合理的制度,进而尽量避免税政崩塌乃至害民太深的情况出现。” 章诚说着就指了一下杨元杲:“这也是为何我今晚要先引荐文素兄给上位的原因,文素兄虽为儒士,却不赞成以礼治天下,可见天下儒士的确并不是主张一致,如此就大有可为了。” “比如在征税这方面,可以让税政独立出来,让牧守官没有拟定征税名目权力,亦如上位所想,不让地方牧守官可以直接立税征税,而是让直接向朝廷负责的税政官衙负责征税,而立税又可以是另外的官衙。” “再就是。” “可以让监察税务的官员又是一个官衙,上位可以官员们利用乡籍不同、主张不同在各个衙门安置这些官员,让他们互相制衡互相监督。” 章诚说后,朱元璋不由得问道:“可这样是否让官员太多?” “可以少设大官,多设小官,另外,这些皆是要做实事的官,不比闲散之官,不算冗官,所增加的开销,相比于粮长制和牧守官直接负责征税后出现的巧立名目情况而加征的税赋无疑要少得多。” “同时,征税立税督税的核心位置,可以让与上位主张一致的官员去负责。” 章诚回道。 朱元璋颔首,开始思考起来。 而没一会儿。 朱元璋又突然主动问杨元杲:“足下为何也愿意礼归礼,法归法?” 杨元杲笑了笑,随后拱手回道:“将军不愿意儒以礼乱法,是因为在乎百姓;而鄙人不愿意儒以礼乱法,是因为在乎华夏!” 杨元杲说后就瞅向了章诚:“如章监军所言,天下儒士主张不完全相同,也并非皆不在乎华夷之别也!我虽是儒生,但不仕元。” “华夏?” 朱元璋更加好奇起来。 “是的。” 杨元杲再次回道:“鄙人系宋时杨忠武公(杨业)之后,先祖武恭公(杨沂中)亦因抗金而官赠节度,在下岂敢不循祖宗之志,进而扫除胡患,复我中华?” “而鄙人读书多年,痛定思痛之后,认为胡人能据我中华,皆在于礼与法不分,儒以礼乱法,又为让法利于自己而乱礼,故使得士绅不为守礼而抗夷,只为能乱法而认夷为君,进而使胡据中华,而不少汉人亦几变为夷,华夏之风,千载或湮也!” “故为救华夏不灭,鄙人怎能不愿天下礼归礼,法归法焉?” “照足下之言,夷狄坏中华,在于儒先自乱华夏之礼?” 朱元璋听后问道。 杨元杲拱手:“然也!” 朱元璋听后也朝杨元杲拱手:“足下可愿入咱朱元璋的幕,若有什么要求,足下可自提之。” 杨元杲这时看向了章诚。 章诚道:“文素兄已自愿入我门下,上位若想招揽他,自可直接问我便是。” 朱元璋笑道:“章先生既已向咱引荐他,不是正要让咱用他之意吗?” “并不是。” “我只是想让上位知道天下儒士非一样的心思而已。” “而上位若真想用他,还得回答我一个问题才行。” 章诚回道。 朱元璋道:“章先生请问便是!” “上位当记得,我之前对上位提过,礼当常改,而眼下礼教本身就有很大的问题,也需要改动,其最需要改动的地方有两处: “一个是华夷之别不能不强调,当令华夷之礼大于君臣之礼!” “另一个是君臣应该有让庶民不饥不寒之礼,否则便当视为不守礼且无道之君臣,而天下正直之人当诛之。” 章诚说道。 杨元杲这时立即神色凝重地附和道:“当如此!不论华夷,就认君认主,乃自灭祖宗也!不问民生,乃自绝于天下也!” 章诚看向朱元璋:“上位觉得如何?” 朱元璋沉默未言。 章诚则在这时说道:“华夷不分,将来华夏说不定还是会为胡夷所据,而分华夷,则将来华夏不论是何汉姓为中华之主,亦利于其臣民不引虏灭国!” 说到这里,章诚就问朱元璋:“所以,上位到底在犹疑什么?” 朱元璋听后,郑重地颔首:“当如此!” 章诚微微一笑。 随后,章诚就将袖中早已备好一幅炎黄华夏拿了出来而用铁夹夹于树梢上,道:“二位与我既然志同道合,就请同我一起,对着我们共同祖先炎黄二帝发誓,而余生必当竭力肇建此二礼。” 朱元璋和杨元杲皆对视了一眼,眸露惊讶之色。 他们都没想到,章诚居然早就准备好了一幅炎黄二帝的画像。 朱元璋更是忍不住问道:“章先生,这真是我们华夏共同的祖先,炎黄二帝的画像?” “是的!” “等将来,若我汉人恢复中华,重祭炎黄帝陵时,就会看见他们的雕像的确是这样的。” “吾家就藏有这样的画像。” “既如此,我认为,当摆香案,秉香而拜,且立誓言。” “两位以为如何?” 杨元杲这时回答起朱元璋的疑惑来,且主动提议让宣誓仪式更庄严些。 “恢复中华,重祭炎黄帝陵。” 朱元璋也喃喃自语了一句,然后也道:“咱将来一定去看看,看看咱们共同的祖宗!应当如杨朋友所言,拜祖而誓!” 章诚这里也跟着点头同意,且道: “为何要使我中国之民不饥不寒为重现太平之理想,皆在于此,在于我们本是同胞。” 于是。 中庭月下,炎黄像前。 三人秉香而拜,且立誓维新。 而发誓后,章诚又将两人的手与自己的手合在了一起:“以后我们三人就是志同道合之友,当记住今夜之誓!” 两人皆郑重颔首。 章诚又道:“也不必先告诉他人,包括自己妻儿,毕竟事不密则败。” 两人亦皆颔首。 这里面,朱元璋最是内心澎湃,如有热血在翻涌。 毕竟他从未经历过这样庄重的仪式,而且是为了一个共同伟大的目标而宣誓的仪式。 章诚本人其实还好,因为他在前世通过各种资料见过很多这种庄严场面,如今也不过是依葫芦画瓢,然后略作改动而已。 杨元杲则是因为出身大族人家,常年在祠堂家庙经历过各种庄严场面,也就没有太激动。 唯独朱元璋在当晚留宿杨家时,还做了梦,梦见自己真的铁马金戈,收复了陕西,到了轩辕庙前,看见了更高大的轩辕像。 翌日。 天高云淡,风和日丽。 起了个大早的朱元璋在杨元杲招待他们用过早饭后,甚至主动对章诚说起了这个梦。 章诚听后说:“或许真有梦成真的一天!” 杨元杲跟着颔首,但接着又问章诚:“我还是想问问章监军,真的有足够多的星星之火,而可以燎原吗?” “那就让星星之火多一些嘛!” “我可以是星星之火。” “上位也可以是。” “足下自己也可以是。” “不能等着别人来当这个星星之火,能改造乾坤者,岂是只知依赖他人的弱者?” 章诚说道。 朱元璋点了点头。 杨元杲则恍然大悟地向章诚拱手一拜。 而章诚则对杨元杲又说道:“所以,我的想法是,文素兄既然本身就是儒士,且志在为华夏而改礼,不妨就为恢复中华,先假意仕元,为重建新礼,开辟另一个战场!” “一个没有硝烟但同样处处有身灭之危而又同样重要的战场,即为我们义军在元廷内部刺探秘辛,同时进一步腐化元廷之人,误导他们,利于尽快除去腥膻。” 杨元杲颇为惊愕,问:“可用如此违心诓骗手段,且不惜自污,是否有悖君子之道?” 受汉人素来崇尚君子之风的影响,许多真正志在践行君子之道的人,喜欢讲究光明磊落做事,而不愿行阴邪诈术,杨元杲也就是这类人,便因此犹疑起来。 ------------ 第三十六章 选择委屈李善长和冯国用 “对胡元这样的强盗自当以强盗手段对付。” “对有德之邻才以有德手段处置。” “总之,只要手段是为了正义,那任何手段都是正义的,此亦为权也!” 章诚对杨元杲劝道。 朱元璋听章诚这么说,也觉得安插一些志在恢复中华的儒士去元廷当眼线是个好办法,正符合昔日章先生对“高筑墙”的注解,而如今,安插一些志同道合的儒士去元廷,就等于在暗地里多筑造了一道保证自己这些义军强大起来的防护墙。 因而。 朱元璋也跟着举一反三地说:“正如章先生所言,圣人不都说,以德报德,以直报怨嘛,对夷狄就当以夷狄之术对待!” 杨元杲听后了然,且颔首一笑:“是在下迂腐了。” “想来我杨氏列祖列宗也并非不变通之辈。既如此,我便做这星星之火,屈身事胡元!” 杨元杲说着便向章诚和朱元璋拱手作揖:“多谢二位提点。” 章诚和朱元璋也回了一礼,且三人接着皆相视一笑。 朱元璋更是忍不住再次瞅了还在中庭的炎黄二帝像一眼。 贫民出身,许多知识还在积累阶段的朱元璋,还是第一次看见炎黄二帝,也第一次接触到华夏共同祖先这个概念。 所以。 朱元璋会比章诚和杨元杲更容易对此感兴趣,而因此主动对章诚说道: “章先生,这炎黄二帝的像,送给咱如何?” “咱想没事就多看看,也时刻提醒自己,天下汉人皆是炎黄子孙,没谁比谁高贵,所以咱造反后,不一定就是贼,给胡元当官的,也不一定就是忠良之辈,一切还是要看谁更合天道。” 章诚听朱元璋这么说,知道他还是介意以前有效忠元朝的儒士骂他为贼的事的,所以,朱元璋现在会主动用自己也是炎黄子孙的概念来说服自己不要因为造了元廷的反被骂为贼就自卑,就真觉得自己可能是贼。 对此。 章诚是乐意看见朱元璋现在为了证明自己不是贼而强调民族意识的,便也就忙把画像取了下来,递给了朱元璋:“如此,我便赠予上位!” 朱元璋喜不自胜地接了过来,瞅了几眼,且因此笑得合不拢嘴,小心翼翼地卷好后就放进了自己的袖里。 章诚和杨元杲见他如此高兴,皆也笑着对视了一眼。 而朱元璋这里也因为高兴而对杨元杲说: “文素求仕于胡元,当要小心!以后也请叫咱上位,如何?而不必以将军相称,显得生分!” “谨遵上位之意。” 杨元杲回了一句。 朱元璋因此更是高兴。 接着,章诚就提议道:“为防止将来恢复中华后,文素之义举不能被天下人知晓,而反被天下人误解他背离祖德,投靠胡元,我们应该现在给文素拟写份证明文素投元情由是为中华的文书,各自存着,将来好大白于天下,不知上位意下如何?” “很是!” 于是,章诚和朱元璋就各自给杨元杲写了一份证明书,而且都表示会好好保存,不轻易示人。 杨元杲致了谢。 为掩人耳目,章诚和朱元璋没有多待,早早地离开了杨家。 而回来后,章诚和朱元璋都没再对人提到过杨元杲。 在朱元璋来找章诚的当晚,李善长也没有早早的睡觉,而是将自己的家人李彬叫来吩咐说: “你派个人在这一带打听打听,那位章先生到底是师承何人!” “此人思维如此缜密,还如此切中要害,通过对比地主与庶民,把我理学利士不利民的真相揭露了出来,不是简单之人,不可掉以轻心。” 李善长虽然没接触过阶级分析的学问,但也敏锐感觉到了章诚能驳倒他不主张让义军兄弟提出自己内心想法的观点是因为章诚直接拿地主与庶民两个阶层来对比,而不像自己接触的儒生和自己这个儒生一样,把地主与庶民皆笼统称为民,而不去细分。 所以。 李善长在跟着朱元璋一起去千户衙门校场,亲耳目睹章诚组织义军兄弟们唱歌,还让义军兄弟们提出自己心中所想,进而自己也跟着附和朱元璋表态说人不应该提出心中所想的观点,结果却被章诚驳倒,连带着自己上位即朱元璋也被说服,不让自己以后负责给他讲学后,也就在回家时,决定好好在暗中调查一下章诚。 “是!” “只是,这人既然如此厉害,老爷也要小心才好。” 李彬答应着就嘱咐了李善长一句。 “这不用你提醒。” “以后有他章诚说话的地方,我在言语上让他一步之地就是!” 李善长因而回道。 接着。 李善长又嘱咐说:“明早早点喊我起来,滁州城刚刚攻下,百事待举,我不能让上位轻看!” “是!” 李善长决定少说话多做事。 因而。 他也在次日早早地就起来,且来了知州衙门,进了存放钱粮田地人口等账簿的架格库。 李善长决心先梳理一下滁州的庶政情况,然后让上位知道自己的勤勉与干练,进而让自己为文臣幕僚之首,总揽庶政。 但李善长刚提着灯来进入,就看见架阁库微弱有光,一时颇为惊诧,忙大声喊道:“是谁在里面!” 这时。 冯国用提着灯笼,打着哈欠,走了出来,对李善长说:“足下差点没吓我一跳!” 李善长见是冯国用,忙问:“你怎么在这里?” 冯国用因而反问:“那足下怎么突然在这里?” “我自然是为上位来查看滁州田地人口与钱粮账簿。” 李善长回道。 “我也一样。” 冯国用回了一句,且冷冷一笑,还瞅了李善长一眼,一时见李善长面若猪肝色,就心里更加得意,而不禁哼起小调来,全然没有了昨晚只睡了两个更次而因此产生的强烈困意。 朱元璋这里在回到自己的临时歇息处后,就也开始着手处理起滁州城具体的军政事务来。 而因为想到昨晚与章诚、杨元杲谈的事,朱元璋便有意先确定人事安排,也就让人先去把李善长和冯国用两文臣幕僚请来。 但朱元璋却得知两人都去了架阁库,便也就赶了来,而感动不已地叹道:“你俩真是让咱深为敬佩,咱这个义父麾下的总管都不及你们!” “业精于勤,荒于嬉;我们为上位幕僚,感上位知遇之恩,自当结草衔环,兢兢业业,为上位大业鞠躬尽瘁,所以不敢有好逸之心。” 李善长因而笑着回道。 冯国用也跟着道:“没错,上位,我们也想以身作则给他人看,而不敢稍有懈怠之心。” 朱元璋听点了点头,然后先问着李善长: “善长啊,你觉得章诚这人到底怎么样?” 李善长想了想回道:“章先生忠直敢言,当为诤臣,而又善理军民之庶务,亦可为能臣,可为上位臂膀也!且章先生还文武双全,有勇有谋,这滁州城能攻下,他亦有大功!” “咱一直觉得善长你忠厚。” “如今听你这么一说,咱更加觉得你善长是忠厚长者。” 朱元璋肯定起李善长来。 李善长干笑道:“上位谬赞!” 接着,朱元璋又看向冯国用:“国用兄弟也是厚道之人,昨日挨了一巴掌,还好吧?” “承蒙上位关心,已然没事,昨日是我唐突,不该那么激动,而不知大局为重。” 冯国用也跟着讪讪一笑。 朱元璋这里就继续说道:“咱是这样想的,你们俩都是忠厚且淡泊名利的人,跟他章先生不一样!他章先生虽然有大才有仁心还善处理军民庶政,但是器量不足,受不得委屈,而我们要以结束乱世、恢复中华、重建天下秩序的大业为重。” “所以,咱想着,虽然你们一个最是年长,一个投咱最早,且皆有贡献,但现在就只能是你们俩忠厚年长的人受点委屈,暂时让他来做这掌书记兼滁州知州的官。” “因为如果不让他来做,他只怕会负气离开,就算咱为了不让他离开,另投他人,把他杀了,于大业而言也是一种损失啊!” “何况,他对咱有恩,如今又有功,杀他也会让咱自己离心离德。” “你们说是不是?” “他可是连俸禄都要讲明不然就不做事的人,乃至做事都不愿在规定时间外多做几刻钟。” “何况,这滁州城能攻下来,他是首功,还阵斩了达鲁花赤。” “让他当,也说得过去不是?不然,他要是觉得自己受了委屈会善罢甘休?” 朱元璋说到这里就看向二人。 现在的朱元璋还是郭子兴麾下的一名独立发展的主将,也就还不能设元帅府,只能暂时设总管府和任命地方知州等官。 只是,朱元璋在表示要让章诚当知州兼掌书记即做他慕下第一文臣后,李善长和冯国用皆没回答。 朱元璋则继续说道:“但你们二位不一样,你们都给咱说过,是以天下为己任,不计名利,不计个人荣辱的,所以咱想着让你们先委屈一下,掌书记兼知州这官让他章先生来当。” “咦!” “你们怎么不说话了?” 说后,朱元璋就再次问了一句。 ------------ 第三十七章 强势的章诚 朱元璋这么问后,就看向了李善长和冯国用二人。 两人却面面相觑。 过了一会儿后。 李善长先挤出了一丝笑容,而对朱元璋当即作揖大拜,很是凝重地说:“士为知己者死,上位是懂善长的!” 说着。 李善长就哽咽道:“此诚为留才良策也!上位不愧为明主,正当如此!韩昌黎有云,闻道有先后,故为天下大业计,尊卑不当论长幼,只论贡献,善长愿以章先生为首,一起尽心辅佐上位早成大业!” 朱元璋忙扶住了李善长,一脸感动:“善长果然忠厚啊,不在乎个人官职大小,咱没看错!” 这时。 冯国用见此也不得不跟着拱手说:“上位说的极是,人贵有谦让之德,这个时候就该下僚让位于贤者,如此才能利于大业!毕竟下僚不做知州,依旧愿顺天命而效忠上位,他章先生不一样,一来年轻气盛,二来的确有才,所以一旦不使其如意,恐明年就不能再为上位所用,上位贵为主公,尚容忍其桀骜,而受委屈,我们这些下僚,受些委屈又算的了什么?” “国用兄弟也是厚道之人啊!” 朱元璋也跟着笑着说了一句。 接着,朱元璋就道:“正因为你们两个厚道,不重名利,所以咱还有个想法。” “上位请讲,我们谨遵吩咐便是。” 朱元璋便道:“待会等章先生来时,咱会主动提起滁州诸官任命的事,到时候你俩务必主动推他,方显你们谦让与不慕名利之德,只为天下大业考虑,也羞他章诚一下,让他见贤思齐,自生愧意,进而向你们学习,以后也淡泊名利,只兢兢业业做事,不求回报。” “如何?” 朱元璋问道。 “谨遵上位吩咐!” 李善长和冯国用回了一句。 朱元璋因而把住了两人的手:“咱得二位这样的贤才,何愁大业不成啊!” 两人只是苦涩一笑。 朱元璋接着就又道:“当然,你们的贡献与委屈,咱也会记住,将来天下太平后,咱也不会辜负二位贤者。” 朱元璋说着就以要去查昨晚军纪为由先离开了。 朱元璋离开后就笑了笑,且还回头看了他二人一眼。 其实。 朱元璋不是不怀疑两人是故作不慕名利的伪君子。 只是朱元璋不愿意去探知二人真相而已。 因为没必要。 在朱元璋看来,如果两人是欺骗自己的伪君子,那就不能完全放心,更应该让一个能让自己放心的人压他们一头,免得从欺骗自己变成架空自己。 但如果两人真有万分之一的概率是真君子,那就更应该多受受委屈了,毕竟得罪君子是不用担心后果的。 朱元璋是个内心坚决和非常理智的人,不会为了不让某一个人受委屈而去更改自己为达成某种目的而做出的决定,也不会因为对一个人的好恶去决定让谁掌更大的权,一切只论利弊。 所以,朱元璋也跟着演戏,故意真把二人当君子贤者。 作为从小就在皇觉寺看人眼色,而不得不演戏,以掩藏个人好恶来换取生存机会的朱元璋,在演戏这方面是很有经验的,也就让李善长和冯国用都不知道底层出身的朱元璋是真这么单纯还是故意这么单纯。 但无论如何。 朱元璋一走,两人就立即收住了笑容。 冯国用甚至先说道:“待会儿真要主动推选他为我们上官吗?” 李善长叹气回道:“主命下,岂能不从?” “素来高位皆是有德者居之,怎么上位要反其道而行之?” 冯国用忍不住问了起来,且把衣袖愤然一甩。 李善长当场厉声喝道:“冯国用!不许你这么质疑作为自己主君的上位,还质疑即将成为你我上官的人品德!忘了礼乐教化之道吗?!” “我!” 冯国用听后咬紧了牙,把脸憋的通红。 李善长和冯国用接下来就来到了朱元璋这里。 而李善长在来后就见到朱元璋正看着炎黄二帝的画像出神,便过来跟着一拜,且问道:“上位何时多了这两幅画像?” 朱元璋笑道:“以前就得到的,如今专门挂出来瞻仰瞻仰,这样咱也能知道自己从哪里来呀。” “上位说的是,只是以下僚愚见,祖先固然要瞻仰,古之圣贤也当常瞻仰,而利德政教化才是。” “尤其是这议事论政之书房,当以列圣贤为主,祖先而当列于庙宇也。” “诸如孔孟、程朱等圣贤之像,此时当列于此处为妙,下僚正好收有至圣先师与朱子之像,愿献于上位,聊作书房增彩之用。” 李善长这时笑说了起来。 朱元璋则笑道:“还不是因为现在可以看炎黄二帝神像的庙宇陵寝之地,已为胡人所据嘛,咱也就只能暂时这样了,至于要不要列圣贤像,咱以后问问章先生,听听他有什么说法,毕竟你对圣人学问的理解这方面不如他,咱要是贸然这样做,别又误解了圣人的意思。” 李善长只得颔首称是。 没多久。 因诸事繁多而暂停上午给朱文正授课的章诚也来了。 而章诚一到,朱元璋就先开口道:“如今滁州城攻了下来,正可谓百事待为,而首要当在于定官职,如此也好分派职事,咱依旧设总管府,总管军政,当再有知州、同知等文官,分管庶政。” “正好,咱的总管府掌书记一官也未定,咱想的是,咱的掌书记兼任知州,如此以利统筹。” “而诸位皆是元璋亲信,又都劳苦功高、学识渊博、精明强干,任知州兼掌书记都是有资格的。” “只是到底该谁任此官,且兼任咱总管府的掌书记,咱还是想想听听你们的想法。” “回上位。” “下僚认为,此官当属章先生!” “章先生学问在我们之上,才干也在我们之上,更重要的是,功绩也在我们之上,如果不是章先生,这滁州城也打不下来,何况章先生还阵斩达鲁花赤麻失里,真可谓智勇双全,上马能管军,下马能牧民,故任知州兼掌书记,当能使上位更易成就大业。” 李善长很是配合地先主动说了起来。 冯国用这里也不得不跟着附和说:“下僚也一样!” “章先生爱民如子,直言敢谏,颇有古大臣之风,若为知州兼掌书记,民众之幸,上位之幸也!” “而下僚运筹帷幄还可,于庶政却几无建树,实在是难堪此任,章先生在攻下滁州后,已有善治之端倪,是为知州兼掌书记良选,当为上位身边第一文士也!” 冯国用跟着说道。 章诚愕然地看向了这二人。 “都这么谦让吗?” “也都这么拥戴我吗?” “还是说,他们是受传统教育的影响,所以有这么好的美德,在权力面前也不主动争取?” “还是故意客套一下,就像皇帝即位前都要三辞三让一下?” 章诚在这么想着的同时,朱元璋也看向了他:“章先生自己觉得呢?” 强势文化环境里长大的章诚,倒是不是很想要谦让与客套,便回道:“这样更好!我本来就想当这个知州兼掌书记,还准备竞选呢,哪怕你上位不要我当,我也得争一争。” “原因无他。” “我不是说,真认为在场的他们没有我更懂如何治理好滁州。” “而是我的确有些想法想在滁州试验一下,看看能不能让滁州城更好的在接下来为结束天下乱世做更大的贡献,至少看看能不能为接下来的渡江战略做出更大的贡献。” “之前,我对上位说,要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眼下这滁州城成为我们第一个立足之地,在我看来,自然也就该开始在滁州城进行这样的战略了,至少广积粮这方面得准备了。” “当然,他们有什么意见也可以提,我不是固执己见的人。” 章诚说后就端起茶来,呷了一口。 而朱元璋这里则哂然一笑,说:“既如此,那就由章先生任滁州知州兼掌书记。” 朱元璋说着就让人把知州印玺和总管府掌书记印玺给了章诚。 但章诚没有立即接过印玺。 朱元璋见此便问道:“章先生还有何问要说?” “得加钱!” 章诚很严肃地回道。 他其实也不是说真的那么在乎待遇,但为了让朱元璋知道他不好欺,也让这个世界的其他人都改变掉“守内虚外”的弱势文化心理,所以,他也就直言要求朱元璋既然要升自己的官就该提高自己的待遇,刻意没有装一下自己也大公无私,也刻意直接为自己争取最大的权益。 ------------ 第三十八章 冯国用比朱元璋还气 朱元璋对钱素来是很敏感的。 所以,朱元璋一听这话,心里顿时火起:“为何要加钱,你自己不是也想当这个知州和掌书记吗?” “我想不想是一回事。” “我愿不愿意无偿加活是另一回事。” 章诚回道。 朱元璋又气又想笑,指着章诚:“咱就没见过你这样的儒士,这么在乎待遇,你觉得咱将来会亏待你吗?” “现在不就见到了?” 章诚回了一句。 冯国用见此气得捏拳,很想教育一下不知尊上的章诚。 李善长也不禁摇头,心想要是自己,只会假意推辞,然后感激涕零一番,表示不会辜负上位期望的,哪里会这样不要脸的直接要求加俸禄啊! 但李善长也因此忍不住看了朱元璋一眼,他想看看朱元璋是什么反应,会不会不能忍,然后改变主意让自己来当这个知州,那自己一定要借此表示不要俸禄,依旧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甚至会贴钱当这个知州。 可朱元璋只在这时沉默了起来。 因为朱元璋现在也不好改主意。 毕竟,他也不是轻易想改变自己主意的人,如同他选择让章诚当知州也不是草率决定的一样。 但朱元璋转念一想,这样的章诚,明显更值得信任。 所以,朱元璋在半晌后猛呼一口气:“你真有那么缺钱吗,一年五百两还不够你养将来的妻妾孩子?” “咱那里的刘财主一年的租子都没你现在年俸多!” “咱也不明白,你章先生为何总是这么喜欢谈待遇,你看看让人家善长、国用,从不跟咱谈待遇,看看人家的心胸!” 朱元璋有些埋怨起来,而只想在道义上说服章诚,还拿李善长、冯国用做对比。 李善长和冯国用这时都抬起胸来,而希望朱元璋因此就决定让自己当知州兼掌书记。 章诚有意启发朱元璋,便多言道:“我的上位,你得明白,人性他就是好逸恶劳的,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我也不相信这世界上真有那么多不在乎待遇的君子,就算真有这样的君子,难道我们就因为君子不谈待遇不在乎待遇,而让君子受委屈?” “如此下去,谁还愿意当君子?” 朱元璋没有说话。 接着,章诚这里又道:“总之,我不是君子,上位如果不想我因为年俸没有增加,手里管的事务多了,而因此心里不平衡,忍不住中饱私囊以求心里平衡的话,那上位可以不加。” “当然,我倒也不愿意这样干,毕竟用这种方式来让自己心里舒坦,终究还是不够舒坦。” “所以,我还是愿意把私心要求摆到明面上。” 章诚回道。 “上位!” “章先生这是自轻自贱,不慕圣贤之道!” 冯国用这时忍不住说了一句。 但朱元璋这时却点了点头,问章诚:“但是你当的官更大了,权力更大了,可以为百姓做更多的事了,可以更好的实现自己的抱负,你难道不会因此更快乐吗?” 朱元璋至少是觉得自己从镇抚升为总管后更快乐了,因为自己可以做更多事了。 所以,朱元璋才在这时这么问章诚。 但章诚这时却回道:“我还是那句话,人有好逸恶劳之心,初期可能会因为有更大的权力而很开心,但久而久之,我会厌烦这种一直做更多的事可报酬却只有百姓的感恩没有实际上的财货之好处的。” “何况,就算我乐此不疲,我将来的家人不会体验到这种实现抱负的快乐啊,而只会因为我把更多的精力放在政务上而不满,而想通过别的方式来弥补。” “希望上位明白!” 章诚说后笑着对朱元璋拱起手来。 他希望朱元璋能明白自己这么苦口婆心,不真的只是为自己争取好处,而不肯吃一点亏,也是让他清楚人的确会犯懒,热情也终究会因为回馈不足而消弭,而每个人再伟大也只能做到让自己做圣贤,做不到让别人也跟着做圣贤,包括自己的家人。 他相信朱元璋作为未来的洪武大帝,不会不明白他的意思。 朱元璋这时的确在蹙眉沉思着,但没有急着表态。 反而是冯国用跃跃欲试,欲要说话,却又忍不住瞥了李善长一眼。 可李善长似乎在神游于物外,对章诚被任命为知州兼掌书记却反向要求朱元璋提高待遇的事没有反应。 冯国用见此最终还是咬牙,选择由自己站出来,而道:“上位,我认为章先生此言不妥,家人是可以管教的,可以管教的让他们理解家主,为家主的清廉德望而约束自己。” 朱元璋正觉着章诚说的有道理呢,而在听了冯国用这话后,却在这时不禁颔首。 章诚也瞅了冯国用一眼,他不明白,冯国用是真这么天真,还是故意这么天真? 毕竟从古至今,掌权者别说管住自己家人不乱来,就算是管住自己的人都很少。 这让章诚有些无语,暗想亏自己刻意每每当着他们的面直言不讳地向朱元璋说出自己心中想法,结果一个个说的话,总是让自己觉得他们仿佛是真的蠢一样。 当然。 章诚相信这些人不是真的蠢,要不然也不会在历史上混得风生水起,明显只是真的坏! “但给足待遇,无疑更好说服家人,也更好约束家人!” “不能要求谁都能靠讲道理就能管教好家人,也不能指望谁的家人都只认道理。” “除非上位真觉得自己将来对自己的子孙也不给足待遇,也只讲道理,而只能指望他们就不会胡来。” “何况,民智本身就还未大开,天下财富也还没有足够多到人人无衣食之患。” “所以,怎么能指望靠管教就能让天下人约束住自己。” 章诚说后,就道:“总之,上位可以不给我加钱,只是这样的话,我会拒绝担任知州兼掌书记,因为我不想不但为百姓没有做成事,反而因为当这个知州和掌书记,让我将来的家人取了不义之财,败坏我家风,而我自己也跟着更加堕落。” 朱元璋在听章诚的话后,依旧只是颔首。 冯国用见朱元璋也颔首,倒不禁切齿,很想说当知州兼掌书记的人选又不只你一个,自己就很愿意不要俸禄。 但冯国用终究没有开口,主动说自己想当这个官,只看向了李善长。 他不明白,李善长为什么一直不说话。 朱元璋也在这时看向了李善长,问道:“善长,你怎么看?” 在朱元璋这么问后,李善长才拱手回道:“回上位,以下僚看,章先生这样做是对的!” 冯国用则一脸愕然地看向了李善长。 “是吗?” 朱元璋这时也问了这么一句。 ------------ 第三十九章 设立亲军检校 李善长很是凝重地再次拱手说:“是的,上位!” “如章先生所言,天下民智未开,德教不足,追慕圣贤者,少矣!所以,不是每位家主都能管教好家人,也不是所有家人都明事理,理解家主。” “而章先生现在主动提出这个,并非真为自己一己私欲,是欲让上位明白,他既然是百僚之首,就需要顺天下之势来要求上位。” “所以,即便章先生不主动要求加俸银,也能管住家人,但他也需要考虑天下世情,而能以他为开始,让所有新建的制度更合乎天下人心。” 李善长这么说后,章诚很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章诚不禁暗叹:“自己这是被未来的大明丞相给懂了?” “善长说的极是啊!” “章先生良苦用心。” 朱元璋这时也跟着点头,然后就对章诚说:“那就请章先生到里面一叙。” 朱元璋打算背着人单独跟章诚谈提高待遇的事。 “说吧,你要加多少?” 朱元璋在与章诚来到里屋后,就沉声问起章诚来。 而朱元璋这么一问,李善长和冯国用都瞪大了眼。 章诚这里则回道:“这得看上位怎么安排的,如果是让我自己养幕僚护卫以及衙役,那自然应该多加点,毕竟我得给这些人发工钱,而且为防止他们借机吃拿卡要,还得发足够的工钱和差旅费,所以怎么也得加到年俸两千两白银。” “如果不需要我自己养,而是由总管府替我养这些人以及他们的家人,直接拨付这些人给我用,我不管他们吃喝拉撒以及娶妻生子的开销,那就可以少加点,只加到一千两白银。” 章诚这么说后,朱元璋笑了起来:“我的章先生,你还真是想的全面!” “上位谬赞。” 朱元璋这里接着就道:“咱只给你加到一千两,你要用的人,咱给你安排就是。” “行!” 章诚点了点头。 朱元璋这里则又道:“但是咱也有个条件。” 章诚道:“你讲,你讲。” “咱给你的年俸,你不能告诉任何人!不然,咱宁肯不用你!” 朱元璋说道。 章诚知道这是朱元璋最后的坚持,为了不想让底下的人攀比,便点头答应道:“好!” “那咱重新拟契书。” 朱元璋回道。 过好一会儿后,朱元璋和章诚才走了出来。 朱元璋看着章诚笑道:“章先生,现在可以接印了吧?” “承蒙上位信任,鄙人愿为竭尽全力,当这知州兼掌书记。” 章诚拱手行了礼,接了印。 至此,章诚是既加了权也加了钱。 如一句民间俗语所言,会哭的孩子有奶喝。 章诚如果不主动要,朱元璋这种乐得能省一笔开支就省一笔开支的人是会也乐得不给的,毕竟对于朱元璋而言,巴不得天下人都无私奉献。 因为朱元璋作为布衣出身,说他对天下大众的关爱说高,也的确高,他愿意努力让天下百姓都不饿死,但要说关爱不高,也的确可以说不高,因为他其实希望天下人除了不饿死外,其他要求能没有就不要有为更好。 话转回来。 在章诚接印后,朱元璋也颔首一笑,且看向李善长:“善长啊,你是明白人,就任同知吧,协助章先生处理冗政,仍为咱的参议,想要多少俸禄,可私底下来见咱,与咱说明。” 李善长拱手称是。 冯国用见此,内心失落至极,他很想问问朱元璋为何想也没想就让李善长做了同知。 但冯国用最终还是没有问。 朱元璋则在这时对冯国用说:“国用,你就任通判,且仍做咱的参议。” 冯国用也拱手称是。 至于武职,朱元璋还没有权力任命,因为时值乱世,武臣事关兵权,所以郭子兴会亲自把控武官的升迁,反而是文职没那么重要。 所以,朱元璋只暂时能够定下文职。 而冯国用在朱元璋确定好滁州城的人事安排后,就在午休间隙,找到了李善长,问道:“足下为何纵容他章诚向上位要求提高待遇?” 李善长道:“不是说了吗,要包容这位章先生,让他自己将来明白,为人臣者当以君为天的重要。” “难道连他这样犯上之举,也要纵容吗?!” 冯国用沉声问道。 李善长道:“只要上位愿意纵容,我们也必须跟着纵容!” 冯国用争辩道:“上位是布衣出身,不知礼教秩序之重要,正需要多多提点,而不是放任他被章诚蛊惑。” “可足下别忘了,让章先生现在做我们的上官,是上位的意思。” “而且,章先生如今已经是我们的上官,如果我们对章先生不敬不从,那也是有违上下尊卑的!” “足下不能一边希望上下有序,一边又不将在我们之上的不放在眼里,这样是不可能成功让天下上下有序的!” “胡元朝堂之不宁,不就是上下紊乱吗,足下不会不知道!” “足下不能只要求别人上下有序,不这么要求自己,这样还怎么让礼教有序?!” 李善长厉声说道。 冯国用听后哑口无言。 过了好一会儿后,冯国用才一脸沮丧地坐回到椅子上:“难道就真的要坐视他章诚这么蛊惑上位,我们还要因为他是上官,尊敬着他?” “是章先生!” “足下不能跟粗鄙武夫一样,不懂礼数!” 李善长很严肃地提醒冯国用道。 “知道了!” 李善长接着又安慰着冯国用,道:“你要相信上位,相信我们的主公,他一定是圣明的,如果章先生不适合做你我之上官,上位会换掉的,而现在上位让章先生做我们的上官,也肯定自有深意,你我必须这么想!” “但我想不通!” 冯国用深呼吸了一口气道。 “想不通就慢慢想!” 李善长则切齿回了一句。 “同时,也要让上位看见我们的真心!” 李善长随后又补充了一句,然后就离开了冯国用这里。 …… “如今看来,的确只章先生才是真心待我们的。” 在李善长劝导冯国用时,朱元璋也在徐达这里,对徐达一个人说起了自己的想法。 徐达因而问道:“上位为何这么说?” “因为章先生表现的那么在乎待遇,其实咱明白,他是在有意让咱识透人心,刻意让自己显得在乎待遇,在乎尊严,而不在乎个人名声,只为天下!” “不然他没必要这么坦诚,还主动承认自己不是君子,乃至总是在言语里提醒我有些人看上去是君子没准就是伪君子。” “咱岂会不明白,真正以天下为公的人少?” “只是伪君子才是大多数,如他章先生自己所言,不能和大多数为敌!” “所以,咱作为上位,就只能表面上装糊涂,乃至还得好像真的愿意相信所有人,好像咱真的因为是草芥之民出身,见到儒士就自惭形秽,只觉对方是君子,自己要礼待,而对儒士只会表现出万分的信任。” 朱元璋背着手一边走一边对徐达说道。 徐达听后颔首:“这么说,章先生才是真君子?” “至少对咱是真没什么遮掩,也是真心在教咱明白一些道理的。” “如果他有私心,咱也没想明白他的私心是为了什么?” “难道真是为了那些银子?” “但咱可以肯定的是,他不像李善长、冯国用一样,是因为忠于礼而选择忠于咱,他是真心想让咱努力让中国没有饿死之人的。” “总之,咱知道他是因为跟咱有相同的志向,想让咱与他一起重建华夷之礼,让天下汉人百姓不饥不寒,才这么费尽心思想影响咱的。” 朱元璋说后就看了看屋檐外的白云,只微微一笑起来。 徐达点了点头,问:“上位给咱说这些是为了什么?” “咱因为是上位,不得不装糊涂,但难免有弟兄们真觉得咱糊涂,只知道相信儒士,还对章先生的话,一点也听不明白。” “所以,咱要你明白,然后还要你替咱在暗中选几个精明可靠的弟兄,让他们充任咱的亲军检校,秘密调查兄弟里有哪些稳不住心绪被儒士收买或者主动与儒士勾勾搭搭,有情况后就告诉咱。” 朱元璋说道。 徐达听后大为惊讶:“上位是要监视咱们自己的弟兄?” ------------ 第四十章 加强内控与定军饷 “既是监视,也是保护!” “我担心有人会因为章先生的存在而不能影响咱为他们所用就拉拢咱的弟兄们,进而迫使章先生也不得不跟着同流合污,最后咱也都跟着成为被他们想怎么玩弄就怎么玩弄的人。” “这也是章先生的意思,章先生给咱注解他的九字箴言里的高筑墙时,就主动提醒咱要加强监视,说这也是高筑墙。” “所以说,章先生对咱真是毫不保留,而愿意主动提醒咱要加强对内监视。” “包括他之前让弟兄们说出心中想法,进而也提醒了咱,既然弟兄们都想有老婆有孩子,那说明就会有人因为知道弟兄们有这样的需求而与之联姻勾结!” 朱元璋对徐达说了起来。 徐达听后颔首,又跟着说道:“但只有章先生怕上位不知道弟兄们真正的想法,而让弟兄们主动说出来,就说明了章先生没有刻意想让上位去忽视掉弟兄们的想法,而好借此机会去和弟兄们联姻,进而暗中结党?” “正是!” 朱元璋点点头,然后对徐达笑了起来:“到底是你徐达。” 徐达则拱手道:“那咱这就按上位的吩咐,去选派明白的弟兄,做这样的事!” 朱元璋颔首。 这天下午。 临时设为总管府的原达鲁花赤麻失里府邸内。 “上位!” “既然要让义军将士不接受士绅馈赠,又要让他们军纪良好,就不能只靠你的约法三章,包括我之前讲的所谓人口才是他们现在最大财富的道理,还得给他们实在的好处才行。” “不然的话。” “久而久之,他们的军纪还是会败坏,即便军纪不败坏,也会因为看见朱门绮户依旧富贵荣华,而自己打下滁州城却仍旧形单影只,而难免会心里失衡。” “所以眼下得尽快建立军饷制度,以及鼓励军纪表现良好者和战场表现良好者的奖赏制度。” “不能再跟以前一样,认为只要让弟兄们吃饱饭就行,我们得让将士们没有是为富人的财产生命安全打仗的意识,得让他们知道是为了自己生活越来越幸福百姓生活越来越幸福而杀敌而拼命。” “除此之外。” “上位既然承认他们想有老婆孩子是合乎天伦人情的要求,那就应该满足,当立即组织城内良家未婚女与之配婚,同时也是避免他们当中一些卓越的官校与非良户结亲,使得整个义军是为天下百姓的正义色彩都要受到污染。” 因为主要官员已经任命好,所以在接下来,章诚就在朱元璋的面前,提起了眼下官员基本定下来后的要紧事。 朱元璋点了点头:“没错,这是当务之急。” “只是以章先生之见,军饷当如何拟定?” 朱元璋接着又问起章诚来。 “首先应该考虑的是军饷发什么?” “眼下宝钞已经泛滥,故不能作为军饷使用。” “金银铜钱之物倒是合适,可眼下我们又不足,也就只能暂时以粮食与布匹杂用为军饷。” “但将来,我们一定要有自己的货币比较好,这样为的是便于运送,同时也为促进工商,还可以避免将士们领军饷的一时期,奸商通过操纵粮价布价,让将士们所领粮食布匹无形中贬值,进而从中渔利,造成将士们不满。” “这样也天然避免让囤粮囤布较多的豪右可以直接通过控制粮价布价,来控制我们执政者。” 章诚便说起自己的想法来。 朱元璋听后连连颔首:“如此看来,以实物发放军饷,的确弊端很大,当尽快有我们自己的货币。” “是的。” “但这是后面的事,眼下只能先以粮食和布匹作为军饷,以后再折色就是。” 章诚回应道。 朱元璋点首,且依旧笑道:“咱不曾想,货币如此重要,如此看来,胡元把宝钞滥印的确是昏聩之举!” “也难怪,善长和国用两位兄弟要推你章先生为知州,不得不承认,在为政上,你章先生的确懂的多啊!” 朱元璋接着还故意指了一下李善长和冯国用,夸奖起章诚来。 “上位谬赞。” 章诚谦虚了一下,他不确定李善长等是真不懂还是故意不懂,只接着说道:“其次,是要定下军饷额度!” “以我愚见,军饷不必太高,以免将士因此生苟安之心,而在攒够置办足够田地的本后,就不想再征战拼杀,只想回乡务农。” “但也不宜太低,导致兵卒觉得当兵不如当回乡佃农,因此大量逃亡,当比一般百姓收入略高,能养活更多家小,或略有节余即可。” “当然,也要让将士们有能够通过沙场立功获得更高收入的机会,以激励将士们更加积极立功,尤其是暂时不能升为官的兵卒,他们需要赏银鼓励;所以,对于奖掖金可以多发一些,将功绩列为甲、乙、丙三等,最高者,即甲等,自然给予的奖掖最多。” “而对于阵亡者,则要给足够的抚恤之饷,以保证将士们悍不畏死,而在拼杀时无后顾之忧。” 章诚如此说后,朱元璋就凝神思索了起来,道:“如今天下,寒士百姓之家,多数一丁一口,不过是二石左右的口粮,而就算普通兵卒父母健在再有妻儿,十石粮是足够的,如你所言,为比百姓稍高,便定一名步卒为一年十二石粮,每月一石粮饷,若是发布匹就折价就是,而步卒中的火铳手因要求更高,额外加三石,马卒也额外加三石。” “至于官校,暂定百户年俸一百石,步军管勾和镇抚年俸一百五十石,马军管勾和镇抚年俸一百六十石,千户两百石。” 朱元璋说后就问着章诚:“章先生以为如何?” “目前而言,兵卒年饷十二石,倒也合适,毕竟眼下天下百姓多数连吃饱饭都做不到,很多百姓愿意起义也只是为吃口饱饭。” “官校也是一样,现在也都没怎么增加家室人口,倒也不需要太多俸禄,何况,如今也没有太多粮食可以多发。” “所以,我认为,上位所定的标准倒也合适。” 章诚说着就问道:“只是文官这边要不要也定下年俸,使其不因无俸禄收入而心生不满。” 朱元璋颔首,接着就又道:“至于奖掖之制以及抚恤之制,且等咱同徐达他们议一下怎么奖掖,抚恤也根据奖掖制度定好后再定,先把基本军饷定下来,以稳军纪。” 章诚颔首称是。 接着,朱元璋问着李善长和冯国用:“现在定了章先生和武臣的俸禄军饷,现在文臣里,就你们俩没定,你们觉得呢,文臣该怎么定?” 李善长这时主动回道:“回上位,眼下按照这个标准,两万多大军,一年粮饷开支就会不下三十万石,何况接下来还要招兵,而下僚还有家资可支撑,所以下僚依旧不需要俸禄,只愿为结束乱世竭尽余生之力,待天下大定后,再请恩发俸也不迟。” 朱元璋听后就看向了冯国用。 冯国用也跟着道:“下僚亦然,家里还有田可食租,故暂时不必需要俸禄守廉,而只愿多剩下粮秣多养些兵马。” “既然如此,再有新人招来之前,那咱就先不定除章先生以外的文官俸禄。” “只是你们需要的话,要记得给咱提,不要委屈了自己。” 朱元璋点头说道。 李善长和冯国用拱手称是。 而朱元璋接着就无奈苦笑说:“刚才善长说,光按照现在咱定的这个军饷标准,一年耗粮就不下三十万石,可咱这已经是按照章先生的意思,没把军饷定得太高的情况,而只略微比百姓日子好过点,毕竟当兵的确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讨生活,多点收入是合情合理的,才能保证军纪!” “这咱该怎么做,才能一年收粮有三十万石以上啊,滁州城能有这么多粮吗?” “所以说,要让兄弟们不抢不掠类若匪寇,又不易被豪右收买,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啊!” ------------ 第四十一章 朱元璋怒问李善长 朱元璋这么感慨一番后,章诚也跟着附和道:“上位说的是,这打江山,其实打的就是钱粮。” “谁钱粮丰厚谁就兵强马壮。” “所以,这也是为什么如今胡元即便权贵官僚已多是贪生怕死、安享尊荣者,但其军队依旧能压着许多义军打的原因。” “就在于他们依旧钱粮比我们义军丰厚,进而军械盔甲等更优良,也就败得起,我义军则因为钱粮不丰,甚至许多只能流窜作战,甲胄马匹乃至粮食衣物全靠缴获,打到哪儿吃到哪儿,自然也就败不起,一败就只能遁入深山为寇盗,无法严明军纪,提高战力。” 章诚这么说后,朱元璋等皆没有反对。 因为这些年的事实的确是这样,元兵虽然败了很多次,但依旧有大规模围剿义军的能力,最近就有脱脱集结大军会剿张士诚部而节节胜利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天下。 但他们也承认,现在的元廷贵胄官僚的确已不怎么样。 章诚都能阵斩一达鲁花赤的事,就能让朱元璋、李善长等更加确认,这些元廷贵族的确不怎么顶用。 而李善长这时也在朱元璋和章诚说后,主动站出来道:“禀上位、章先生,下僚查过库房以及滁州的人丁田册子,发现按照库房所存粮以及将人丁田册可征粮,倒也有三十余万石。” 李善长这么说后,朱元璋笑了起来:“善长的确是行在先,知道咱会为什么而忧,今早咱也看见了,你和国用一起查的,将士们都只想着抢掠,唯独你们俩惦记的是先看看有多少钱粮。” “承蒙上位夸奖,吾等本不敢懈怠。” 李善长和冯国用这时回了一句。 而李善长这里则继续说道:“只是上位如果要发放这个规模的军饷的话,就不能再赈济城外的那些饥民了,而只能杀掉。” “为何要杀掉?” 朱元璋听后不禁皱眉。 章诚倒是微微一笑。 李善长这里则回道:“回上位,因为以滁州之粮秣收入,只能按照上位刚刚所定的军饷标准养活军队,或有节余,也只够扩兵到三万之数,而城外那些饥民也就没有粮食再赈济到他们活到明年,进而可以靠垦荒成功而自食其力了。” “哪怕是找豪右大户借粮赈济流民,也因为滁州的税粮只够按照这个军饷标准养兵,所以只能杀掉这些流民。” “因为与其看着他们活活饿死,还不如杀掉坑埋处置,以免饿死后产生疫病,或被赶来的元兵驱来填壕。” 李善长说后,朱元璋就道:“可你善长劝过咱不要乱杀人的。” “上位容禀!” “下僚只是请上位不要乱杀人,不是劝上位不杀人,何况如今是不得不杀,而不能有妇人之仁的时候。” 李善长回道。 冯国用这时也跟着附和道:“上位,如同知所言,这的确是不得不为之,如果不杀他们,只能加赋于民,可民本就困苦,总不能我义军占据滁州城后,滁州百姓反而比胡元当政时还要承担更重的税赋吧?” 朱元璋沉默了下来。 神色开始变得严肃。 章诚听了李善长和冯国用的话后,很是失望。 因为按照李善长和冯国用的意思,原来义军想脱胎换骨,竟然还是要走到大量屠戮流民的地步。 毕竟人口过剩,人地矛盾非常尖锐。 似乎也正因为如此,历史上,每逢乱世,才会出现大量人口减员。 所以,也似乎这些历史上的人,不是不明白人口是最大的财富,只是迫不得已? 朱元璋也很是失望,且因此苦笑着对章诚说:“章先生,看来你白对义军兄弟们说人口是当官的最大的财富的话了,因为到头来,你要留住的人口,还是要杀掉。” 朱元璋说到这里就咬紧了牙,红着眼道:“这些人都是跟咱爹娘当年一样忍饥挨饿也没造反的顺民啊,结果如今咱朱重八不但不能让他们不饥不寒,还得杀掉他们,可是,要知道,胡元官府都没有屠戮他们,咱要是这样做,那岂不是连鞑子也不如?” “上位仁德如天,下僚们都知道,但眼下要想推行军饷制,只能如此。” 李善长回了一句。 冯国用也跟着安慰朱元璋:“皆是我们无能,不能救黎民于水火,当请上位放心,将来渡江去了集庆,集庆一带物丰粮多,到时候就能养民了!而现在,如果真要不杀这些流民,那就只能暂时不定军饷,或者暂时加赋于民。” “真的只能如此吗?” “我看未必就真只能如此!” 章诚这时倒呵呵冷笑地说了起来。 李善长因而愕然看向章诚,且向章诚拱手:“不知章先生还有何高见,还请赐教!” 冯国用也跟着拱手:“下僚亦请章先生赐教。” 章诚如果没有在现实世界恶补知识,或许就真的承认李善长和冯国用说的对,要想让义军脱胎换骨,就必须得屠杀城外流民,而做元廷都没有做的事。 但他可是在随时学习的人,也就不会再相信真的只能这样。 所以,章诚便在这时说道:“人丁田册上的数目,你们真觉得是百分百真实的?” 李善长和冯国用心里一紧。 “章先生这话何异?” 朱元璋这时也主动问了一句。 李善长在这时则回道:“想必是真实的,胡元官府岂会任小民逃税?” “我看不尽然,蒙元立国已近百年,垦荒之田应该是增加的,人口也应该跟着滋生,人口田册上的数目应该增加才是,如果人口田册上没有记载出增加的情况,那就只能是底下有大量豪右在隐匿人口与田亩。” “何况,元廷的税制,决定了他们会在隐匿人口与田亩方面更加大胆!” 章诚这么说后,就问着李善长和冯国用:“你们说,这样的人丁田册可信吗,不需要重新清查人丁田亩吗,你们怎么能说这上面的就是滁州真实的粮秣收入?” 这时。 李善长和冯国用皆沉默了。 “说话!” “你们是不是收了豪门大户的好处,还是说因为担心自己家也被清丈,或者说也想趁此机会多兼并田亩,所以才不提这里面需要清丈的事。” “敢情你们平时的忠厚都是诓咱呢,反而没有章先生对咱真诚!” 啪! 朱元璋这里也怔了片刻。 随后,朱元璋就突然把桌子一拍,怒目圆睁,而起身叱喝了一声,并追问着二人。 ------------ 第四十二章 该抄家杀几头肥猪 李善长这时忙跪了下来:“上位容禀!下僚并无此私心,这实在是下僚的确没有章先生明白,而忽视了这里面的问题,毕竟下僚也是初次为官,于此间秘辛不甚了解,想来章先生毕竟才是真正的官宦之家出身,所以更加懂得这些。” 李善长现在也只能承认自己是没想到,是不如章诚。 “是啊!” “上位,幸亏章先生提醒,不然下僚还糊涂着呢。” “下僚怎么就没想到这些,可见,章先生的确在为政上有厉害之处!” 冯国用也跟着躬身禀告起来,且也跟李善长一样,只能承认是章诚本人厉害。 朱元璋冷笑:“咱不信,你们不会这么笨,咱这个布衣不知道这些衙门里的秘辛,倒是可以理解,你们是儒士啊,家财万贯的,家里人应该没少跟官府打交道,不会不知道这些。” “上位明鉴啊!” “下僚是真没想到,不是故意瞒着上位的。” “而且请上位细想想,下僚怎么敢在这个时候跟豪右眉来眼去,而不想着尽快让上位奠定基业?” “难道现在跟豪右媾和,拖累的上位大业不能成,就比实现下僚结束乱世与光宗耀祖之抱负重要?” “别说下僚敢替自己担保没有背着上位媾和豪右之心,就是国用兄弟,下僚也敢担保的。” “下僚等再愚笨,也还没有糊涂到这一步啊,上位!” 李善长哭了起来,脸上滚滚而落的也不知是汗还是泪。 总之。 他现在的确是神色非常惶恐不安。 冯国用这里也跟着道:“上位真要是不信,要因此杀了下僚,下僚也绝不敢有怨言,但下僚亦请上位明鉴,下僚真要与豪右媾和,只想兼并取利,又何必投附上位呢,勾结胡元官吏这样做不是更好吗?” 朱元璋听后只看向了章诚:“章先生觉得呢?” 章诚道:“回上位,我也觉得他们说的是对的,他们没有必要与豪右媾和,更没有为一点私利坏自己要跟着上位一起打拼的伟业。” 李善长和冯国用皆颇为感激地看了章诚一眼。 “那你相信他们是真不懂?” 朱元璋问着章诚。 章诚则看了李善长和冯国用二人一眼:“他也许不是真不懂,但至少可以肯定,他们是不愿意的,也不是说不愿意因为清丈让自己家利益受损,而是不愿意得罪豪右士绅。” 章诚接着又看向朱元璋道:“也可以这么说,他们是没有愿意得罪士绅的动力,毕竟,不清丈也可以实现夺得天下的目的,但得把流民屠戮掉,进而实现强兵扩兵的目的,也就是说,这样苦的是百姓!而若要清丈,苦的则是士绅,在没有好处的情况下,他们自然宁肯苦一苦百姓。” “在很多人看来,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嘛,百姓如草芥,死多少都只是死个数字而已。” “何况,没几个真的像上位这样,亲眼看见过人饿死是什么样子,尤其是家人一个接着一个饿死是什么样子,乃至自己快要饿死是什么感受。” 章诚说到这里时,朱元璋眼眶红了起来:“不是数字!是活生生的人!” “而豪右士绅不一样,不到万不得已,谁愿意去得罪,是想被他们编进史料笔记里抹黑,还是想让文脉因此退步?” 章诚又补充了几句,就道:“所以说,他们不愿意得罪士绅,至少是没有得罪士绅的动力的,只有得罪百姓的胆子,这个胆子有时候会很大。” 章诚这么说后,朱元璋眸光越发狠厉地看向了李善长和冯国用。 “但这个得怪上位你自己,怪你让他们只敢苦一苦百姓。” 但章诚突然又说了这么一句。 朱元璋愕然回头看向章诚:“怪咱?” “没错!” 章诚点首,道:“怪你给他们的好处太少,造成他们得罪豪右士绅的动力不足,只敢得罪百姓。” 朱元璋也沉默了。 章诚则继续道:“无论怎样讲,即便他们自己愿意把自家隐匿的田地和人口清丈出来让上位知道,每年多给上位缴些税粮,就如同李同知之前愿意献三千石和且让李家供应大军数日军需一样,对于李同知自己而言,或许愿意为打天下舍弃家业,但不代表他们族人家奴以及乡友就愿意,而他要这样做,就会被责为不孝不德,你觉得他们还敢吗?” “但如果给他们更大的好处就不一样了,他们这样就能说服族人家奴以及乡友,进而就可忠孝两全了。” “你们给咱说实话,是不是这个原因?” 朱元璋问起了李善长和冯国用。 李善长则道:“回上位,章先生误会下僚了,下僚家风素来乐善好施,岂会因为下僚愿意清丈而不满,即便偶有家人不理解,下僚也不会因此就纵容家人,只是这次下僚的确没想到,未察其间漏洞而已。” “上位,下僚也不是畏惧家人之辈,这次也真的只是没想到,不及章先生明白。” 冯国用也跟着说道。 两人就是不愿意承认自己有怯懦与自私之心。 章诚也懒得再拆穿,只劝着朱元璋:“上位,别再追究了,就当他们不知道吧,上位只需自己明白,要想政策不成累民之政,需得让执行者如他们有动力去做,就算善长和国用兄弟无私心,愿为上位得罪所有人,但不代表所有执行者都能做到,上位是决策者,不能抱有侥幸心理。” “何况,圣人之教让天下人人都觉得,君子当耻于言利,而当志在以天下为公,所以,他们不好提也不好承认自己有私心,这就需要上位自己考虑到天下人大部分人的私心。” 章诚这么说后,朱元璋点了点头,就再次扶起了李善长:“善长你起来吧,你若真有所请,记得跟咱说,咱内心当你是兄长,你不必真因要对咱以主待之,而讳于言私,只要是光明磊落的要求,咱不会不答应。” 朱元璋说着又看向冯国用:“国用兄弟你也是一样。” “谢上位。” “只是上位,这次真的不过是下僚没有想到,不是不愿意提醒上位应该清丈。” “当然,章先生说的也对,这清丈之事是得燮理阴阳,考虑到执行之官吏有没有动力,虽然下僚与家人不在意物欲之利,但不代表天下官吏都不在意。” “说到底,还是章先生更洞察人心,令人钦佩!” “不过,眼下就算如章先生所言,应该清丈田亩和人口,可清丈是需要时日的,一两个月内根本来不及让税粮大增,进而让城外流民获得活过明年夏秋收获之时。” 李善长继续说了起来,且依旧不愿意承认自己有想到需要清丈,而宁肯承认自己不如章诚想的透彻。 冯国用也跟着一样,且道:“正所谓远水解不了近渴,现在就算清丈,要想既推行眼下的军饷制度,又让外面的流民的活着,也是来不及了。” “这无妨!” “清丈这股远水是来不及,但还有近水可解渴,可解决清丈完成前的军需问题。” 章诚这时插嘴说道。 朱元璋不禁回头问章诚:“什么近水?” “抄家!” 章诚说出了两个字。 朱元璋一脸奋色:“抄家?” 章诚点头:“没错,攻入滁州城后,我立即让汤和他们整顿秩序,进而因此抓获了一批趁机要抢掠且要抹黑我义军兄弟的豪绅奸商爪牙,而也有一批豪绅肯定会因为要坚持效忠鞑子而不肯弃暗投明,这些人的靠山基本上都是鞑子贵族,现在这滁州城里的鞑子贵族都被我给杀了,难道还要给这些人留情面吗,不应该直接抄其田,没其产吗,包括鞑子贵族们在滁州的产业田地!” “抄得的田,正好分给流民,扩为税田。” “没得的金银,正好用来赎买大户田地,分于百姓。” “没得的产业,可以用来拉拢愿意加入我们且积极于清丈分田事宜的豪右士绅。” “正所谓,一鲸落,万物生。” “上位,你如果真不想苦了百姓,就该杀几只不配合的肥猪。” ------------ 第四十三章 要不要起义的更彻底 朱元璋听章诚这么说后,却横眉看向了李善长和冯国用:“可以抄家解决流民问题的事,你们也是没想到吗?” 冯国用看向了李善长。 李善长则微微一闭眼,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道:“回上位,下僚倒是想到了,只是还没来得及跟章先生和您提。” 冯国用也跟着忙道:“回上位,我也是有想到的,之所以没急着提,就是因为还有些担心,担心这样会彻底断绝被元廷招安的可能。” “毕竟,鞑子贵族的产业和田地,以及给鞑子做爪牙的豪绅奸商,皆是元廷内非富即贵的人物,他们所吞的产业田地以及金银等是多,可一旦抄没了,就会真的没有退路了。” “你们还给咱想着退路呢?” 朱元璋怒极反笑起来。 章诚这时跟着说道:“上位,他们说的其实是有道理,要想真正惠及天下百姓,抄几个普通富商小乡绅没大用处;只有这些在元廷本身就是贵族或者与贵族有关系的势力,才是占据了天下大利的,要抄他们,才能惠天下万民,但这样做的确是断绝了被鞑子招安的路。” “所以说,这还是要看上位。” “看上位是要起义的更彻底,还是要象征性的起义一下而只为挣个官身。” “前者是需要破釜沉舟、敢死里求生的;” “后者就需要谨慎斟酌,对效忠胡元的贵族缙绅要礼待有加,对豪右乡绅也同样要礼待有加,只是要继续为难百姓屠戮百姓。” “我们自然是跟着你的意愿来。” “只要你愿意给我们动力,我们自然也会跟着铁肩担道义!” “只是,上位若真还存有苟安之心,想留退路,而将来会成为胡元招安后的官僚的话,那没准还是会有家人在若干代后饿死,毕竟有元之世,许多良善顺从者不也还是饿死了嘛。” “因为无论如何,起义要是不彻底,依旧不过是轮回,今日这些劣绅奸商敢勾结蒙人奴役汉家百姓,将来新朝的劣绅奸商就敢女直倭寇什么的奴役汉家百姓。” “或者说他们今日能腐化元廷贵族,那将来就能腐化新朝贵族。” “斩草不除根,等于一切都白干,一切的血都白流!” 章诚说后,朱元璋频频颔首,目光渐渐坚毅,且默然不语起来。 李善长这里也因为章诚明确要求朱元璋要想造反更彻底就该给其麾下官员动力,便跟着附和道:“下僚的确会唯上位马首是瞻,上位若真要下僚不与鞑子苟且,那下僚自然也不与鞑子苟且!” 冯国用也跟着拱手道:“下僚也一样!” “胡虏据我中华近百载,华夏文化几欲因此湮灭,汉人亦快胡化,甚至南北快要互视夷。” “只要上位愿意驱除鞑虏,恢复中华,那下僚自当敢舍命相陪!” 李善长和冯国用毕竟都是主动选择投义军的中下层汉族地主阶级知识分子,所以只要反元给他们能够带来好处,他们也是愿意成为反元斗士的。 朱元璋更加沉默了,也不好意思再责怪李善长和冯国用。 他想到了章诚之前跟他一起达成的共识,即想让自己后人世世代代不饿死只能尽量让中国之地尽量不再有人受饥寒之苦,以及昨晚他和章诚、杨元杲达成要重建华夷之礼大于君臣之礼和君臣当有让百姓不饥不寒之礼的宏愿。 朱元璋回头看向了自己从章诚那里得来的炎黄画像。 因为昨晚,他们还为此在炎黄画像前宣了誓。 “反正已经是刀尖舔血,而华夷之礼,庶民不饥不寒之礼,已是咱之宏愿,还不如为此宏愿而亡,怎能存苟安的想法?” “况且,鞑子害死了咱父母哥嫂,咱还怎么能苟且。” 作为历史上能成为开国君主的人,朱元璋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没有选择留将来能够苟安的退路,且还在这时说起他不久前才接受的政治目标来,还看向章诚,一脸决然地道: “那就抄!” “至于怎么拉拢愿意一起驱除鞑虏、恢复中华正礼的士绅也弃暗投明者,你们可有良策?” 朱元璋这么说后,章诚便拱手称是。 章诚就主动提道:“至于拉拢,我的意思,别的产业可以先不提,只是目前军饷要发粮,涉及到粮价布价下跌,为稳粮价布价,以免造成恐慌,我们应该先设官办商行。” “官办商行?” 朱元璋问了一句。 章诚颔首:“没错!” “为防止接下来发军饷后,然后有奸商也趁机炒低粮食和布匹价格,造成官兵们恐慌,担心手里的粮食和布匹留着会越来越不值钱,就也跟着大量抛售,进而导致粮食和布匹更加低廉,乃至让奸商们趁机抄底,到时候粮食和布匹价格就垄断在了奸商手里的这种情况,我们得有官办商行!” “为的是在军饷发放时,拿银子以较高于市价的价格收购粮食布匹,使得粮食布匹不降太狠,在小降后一直处于平稳状态,然后在价高时抛出,既取了利,也平抑了物价。” “这不是跟常平仓很像吗?” 冯国用这时忍不住问了一句。 章诚道:“是有些像,但也有不一样的地方!” “常平仓取的利归官府,因而容易造成官吏侵吞所取之利,乃至破坏平抑物价的功能,如买进的是好米卖出的却是发霉的米;也有直接把赚取的钱挪用漂没,造成平抑物价的公款不足,而不能平抑物价。” “而官办商行,首先明确了分利制度,即到时候赚取的商利多少归官府多少归个人,经营者因私废公的可能性大幅度降低;也改变了经营模式,官府不直接经营这种有平抑物价功能的商铺,而是把这个功能承包给了自己只能间接管控的商铺,等于没有经营权,只有分利与监督之权。” “比如,我可以出一笔银子,上位也可以出一笔银子,你们或者谁也可以出笔银子,然后官衙也出笔银子或者以某种专收专卖的特权入股,然后大家分殳所得之利,且由出股者推选出经营者,而持股最大者可以一票否决,要求重新推选,经营者如果没有做到平抑物价和实现利益增长,持股最大者也可以有直接罢免权,要求重新推选出经营者。” “顾名思义,官办商行的意思,就是持股最大者往往就是官府自己。” “这样一来,官府虽然可以控制该商行有没有平抑物价,稳定民生,但不能直接参与经营,而避免有贪官污吏从中坏事。” “即便贪官污吏借着官府之权强行扰乱经营,那出股者也会因为利益受损而干预,尤其是上位这样的主政者也以私人参与的话,则更能直接干预,而也更有打击贪官污吏胡来和保障市易良好秩序的动力。” “总的来说,官办商行和常平仓最大的不同就在于,他不仅仅承担一种平抑物价的功能,还被要求这种功能必须通过利益增长的方式而实现,避免平抑物价的功能名存实亡,不然真要是推行以前的常平仓制度,会因为吏治而出现不一样的效果,吏治清明则能平抑物价,吏治腐败则反而害民。” 章诚说后,朱元璋道:“咱现在作为总管滁州之官,就算没有持什么最大的股,也有动力打击贪官污吏,而且很大!” “但上位能保证将来所有主政一方的封疆大吏都这么有动力吗?” 章诚这时反问了一句。 ------------ 第四十四章 抄家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朱元璋沉默了。 章诚这里又道:“刚才上位问怎么拉拢愿意和我们一起驱除鞑虏、恢复中华的士绅,我的建议就是先筹股设立这个官办商行,这个相比于用土地拉拢要好得多。” “怎么讲?” 朱元璋一听到土地,就敏锐了起来。 章诚说道:“为拉拢部分士绅,而分商利于他们,让他们赚取银子,再去兼并土地和人口,总是要比给他们直接分田地,让他们直接通过田地所收之租去兼并田地和人口要好一些。” “毕竟对于天下百姓而言,最根本的还是田地。” “商道兴旺发达与否,商利是归于朝廷还是归于官府,对百姓而言,倒是没那么重要,天下百姓一般能自给自足就不错了,能有余钱交易商货还在乎品质优劣与否的人,一般都不是普通百姓了,至少是中等人家。” “何况,以我之见,我们应该一开始就尽量让土地均分到百姓手里为妥,这样的话,百姓不饥不寒的可能性最大,官府的税收徭役也更易开展,即便是商路也能更加繁荣。” “毕竟有田可耕的汉家百姓越多,则以我汉家之勤俭,必有更多的百姓不出数年就能积攒出财货而能交易也,而愿意交易的百姓越多,商路也就更加繁荣。” “而商路若是更加繁荣,到时候又能拉拢更多士绅,进而进一步做大,早日实现恢复中华之目的。” 朱元璋颔首,微微一笑说:“敢情分田兴商有这么多益处!” 章诚这里继续说道:“反正天下之利,要么在土地,要么在商道,上位是选以土地拉拢部分士绅,还是选商道拉拢部分士绅,决定在上位你自己。” “咱是布衣出身,清楚老百姓最想要的就是能有块自己的地。” “咱当年要是有块自己的地,哪里会为了讨口吃的被恶狗追着咬啊!” 朱元璋不加思索地回答起来,且在说到要是快自己的土地时,还有些红眼,而道:“就照章先生的办,用商利拉拢值得拉拢的士绅!” 如之前所言。 朱元璋可以说他手段狠辣,但不能说他保守。 一个能在历史上想到用开中法解决边粮问题,即让普通商人拿粮挣盐业商利的帝王,会拘泥于开办官办商行? “那行!” 章诚在朱元璋答应后就回了一句,然后说道:“其实,入股的人不必太多,上位且根据实际需要定一个门槛吧!毕竟,一开始只是涉及粮食布匹买卖,利益还看得见,参与者多了,收益如果比不上放贷与收租,反而没有拉拢价值了。” “也就是说,重要官员才有必要准其分官利,不重要的官员只需奖掖足够就行,也不必分官利,还能使其有进步的欲望,知道只有努力做事升了官,才能有更大的好处。” 朱元璋点头:“那就先是你们三位,其他弟兄,咱接下来就去问问。” “好!” “承蒙上位关照。” 章诚点头说后,就道:“那我就先出五百两入股。” “不知二位?” 章诚问向李善长和冯国用。 李善长这时尽量克制着内心的激动,只故作淡然地禀道:“虽说下僚家资丰厚,不执着于求利,投附上位也只是为天下和个人心中抱负,但若是为义取利,下僚愿行陶朱之事,亦谢上位恩典,只是不敢与章先生比肩,愿先出三百两。” 冯国用也跟着故作拧眉道:“子曰:‘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子又曰:‘见贤思齐焉,见不贤而内自省也。’如今章先生所提倡筹股设官办商行是为恢复中华、天下太平、黎民不饥不寒,下僚岂能因噎废食,只是亦不能和知州、同知比肩,愿出两百两。” 这个时代,白银不多,所以拿出百两不是少数,与明末情况不一样。 朱元璋听后也没觉得两人出的少,只嘴角微微一扬,然后道:“咱出一千两,代表总管府。” 章诚拱手称是,然后说道:“至于别的产业,我的意思,得等抄家后再说,所得的田地自然是要分于民,但到时候的抄得的产业与珠宝绸缎古董等细软宝物可以卖给官办商行,用于取利,而所获银钱与抄得的金银铜铁,总管府既可借贷给官办商行扩大经营,也可留作将来发行货币用,至于粮食用来发军饷或者多的发不完,而要直接卖给官办商行也可,皆按照实际情况来。” 朱元璋颔首,且忙板着脸问章诚等:“当怎么抄?” 章诚忙拱手道:“我建议让善长、国用两兄弟主管抄家,汤和、花云、冯胜、唐胜宗四位兄弟为副,另拨先攻入城的三百兵,给他们各一半!” “之所以让善长、国用两兄弟,主要是他们出自大户,更熟悉这些奸商劣绅怎么藏匿财货,另外他们毕竟是读书人,也更好控制抄家程度,不至于抄家变成了毁贾,派先攻入城的三百兵负责抄家,则是因为他们一来善战二来纪律已经得到考验,应该能避免抄家变成毁家。” 李善长和冯国用大惊,皆看向章诚。 朱元璋则在这时点头:“很是!” 但李善长突然站出来道:“上位,章先生,下僚一文士,岂能干抄家之事啊!” 章诚则在这时冷笑起来:“让你抄几个做替鞑子贵族敛财的狗腿子家怕什么,咱也是文士,不连他们主子达鲁花刺都杀了吗?!” 李善才不敢拆穿章诚,也不敢顶撞,只得称是。 冯国用在偷瞥到朱元璋那看向章诚的赞许目光时,也把到嘴里的话吞了回去,只得跟着称是。 章诚因此微微一笑,且在接下来也把涉嫌趁义军攻入城而欲作乱且抹黑义军的劣绅奸商名单递给了李善长和冯国用,给他们两人分配了抄家名额,还让他们直接去提证人后就开始抄家。 朱元璋也笑了笑,并授予了他们俩先斩后奏之权和节制抄家兵勇的权力。 而章诚则在这时又对朱元璋说道:“抄家时,记账核算的书手就先让善长、国用两位同僚从自家子弟中选用吧,到时候根据复核结果甄选为官?” 朱元璋颔首。 李善长和冯国用愿意出股和朱元璋、章诚成为创业合伙人,底层官吏书手自然目前用李、冯两家的子弟比用别的士绅子弟更放心。 而这个时代,能写会算的人基本上都是大族掌控,章诚拉李善长、冯国用入伙,其实也是因为需要他们入伙,这样才能在一开始有些基础的人才可以用。 朱元璋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没有反对。 李善长和冯国用这里听说要从自家子弟选官,倒是顿起奋色,且因为要负责抄家,也就提前离开了总管府。 而在离开总管府的路上,冯国用就对李善长主动笑着说道:“这个章先生,是不打算让我们只分官利不干得罪人的活呀!” 李善长颔首:“是啊,章先生此人,不能以书生藐视之!此人深谙阳谋之道,或许他表现的贪利只是自污,好更展其才而已。” “这么说,足下开始喜欢他了?” 冯国用笑问起来。 李善长笑道:“说喜欢也喜欢,说不喜欢也不喜欢,但无论如何,值得庆幸的是,他不是我们的敌人,而是我们的同僚,更值得庆幸的是,他是我们的上官!” “大多数人一旦有机会官居他人之上,往往恨不得从他人身上咬下一块肉来,或者让其跪着献上自己的利,唯独他成为你我上官后,想着主动做一大桌饭不说,还主动让大家一起吃。” “是啊!” 冯国用笑着回了一句,就道: “在上位面前,很多话,我们不好明说,但章先生却敢明说。” “难道他从小长大的地方不忌讳谈利?” “不怕被人责备不从圣人之教,不知以言利言己为耻?” 李善长颔首。 “他对明着违背圣人之教这事的确不怎么在意。” 李善长也露出了同样疑惑的表情,说:“或许章先生所长大的地方,不以圣人之学为纲,但无论如何,我们忠于职守,恪守本分,不乱上下之分,是应该的,他们既然让我们去抄家,我们就去抄吧!” 冯国用点头。 于是。 在休息一夜,补足睡眠后,李善长、冯国用两人就各带着一百五十余兵与自家子弟,在黄昏之时,带着一干官校,往犯事的劣绅奸商家而去。 正所谓,抄家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李善长和冯国用现在都因为入股官办商行,而被给足了动力,思想上也没有了问题,自然也就没有打算敷衍。 “弟兄们,记住,待会进去后,你们要管住手,管住下面,首先,别去奸淫掳掠,什么人都先抓起来关着就行,赶紧抄家是正经!” “其次,碰见坛坛罐罐别砸碎,哪怕再普通的坛坛罐罐,没准就是打开地窖的机关,再有见到碍眼的盆栽小树别砍别推,那没准就是指向暗库的标位。” “总之。” “既然要抄家,咱们就认认真真地抄这些劣绅奸商的家!” “谁要是干不好,也别怪我善长和汤千户不讲情义!” 李善长这时就在官绅严务良的宅前,先对一干义军官校训了话,然后就主动上前敲起了门。 严家因义军入城,本来一直大门紧闭。 但严务良在这时看见站在外面的是李善长这个昨晚自己拜会过的儒士后,便立即开了门,笑着道:“李朋友深夜来访,不知何事,难道是将军那里愿意饶恕鄙人指使家奴作乱之事了?” 啪! “你有什么资格成为本官之友!” 李善长直接给了严务良一巴掌,然后把袖一挥:“抄!” 正眼冒金星的严务良很快就听见大量脚步声从自己身旁纷至沓来。 ------------ 第四十五章 抄劣绅奸商之家 李善长接着就让人把严务良控制了起来。 严务良在被扣押起来后也回过神来,且也因此惊怒不已地看向李善长:“你!你为什么敢这样做?!” “尔等也有脸问为什么,自己做过的事不清楚吗,指使家奴抹黑我义军,意欲害民夺财,其行为之可恶,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另外,本官对你们这些认虏作父、仇视我义军的鞑子走狗从来没有任何情谊可言。” “所以别问本官为什么,本官这是替天行道!” 李善长说着就拱手朝天,一脸正气。 然后。 李善长就走到严宅中庭,对已明火执仗四处抄检的官兵吩咐道:“仔细抄!来两个人,我踩一块地砖,你们就掀开一块地砖看看,一般而言,大户之家藏财货之地窖也爱摆阵,以讲究风水聚财!” 汤和这里颇为敬佩地点了点头,而对同来这里的唐胜宗说:“这李大员外到底是老道啊!” “这叫术业有专攻。” 唐胜宗则摊手指了一下李善长回道。 无独有偶。 冯国用这里为了执行好抄家的任务,专门带了一个罗盘来,且在到要抄的至正年间曾任胡元都水庸田佥事的程养家宅前时,特地还对花云等嘱咐说: “待会进去后别眼皮子浅,去扯人身上的金银首饰,要先听着我的吩咐,因为这城里显贵之家素来藏财的地方都是可根据卦象查知的,为的是富贵永享,你们没读《易经》不知道,所以不可妄动。” 花云听后倒是颇为好奇地看着冯国用:“老冯,这抄个家,还有这么大学问?那他既然用了卦象藏财,还能抄到吗?” 冯国用瞅了花云一眼,见曾经对自己拳脚相加不怎么对自己客气的花云一脸崇敬的看自己,内心倒是颇为得意,而呵呵一笑说:“你以为是抄乡下地主老财那种人家?我们这是抄的在胡元朝世代官宦之家,能一样吗?不过,即便有卦,但抄还是能抄的,这家已违天道,虽有卦象,然天已不佑也!” 花云不屑地道:“能有啥差别,还不都是干的一样的缺德事!” 而花云话刚一落。 刚好因听见动静来大门前张望的程家家主程养全就因为看见冯国用一个戴儒冠的人出现在门外,便以为这义军是来请自己入幕为官的,要不然也不会派文人来,也就开了门,很是正义凛然地说: “我不与尔等反叛朝廷的贼寇为伍,更不会与尔等不忠不孝的斯文败类为伍,尔等要么杀我剐我,要么还我国家,自首认罪,就是别想我去做你们的贼官!” 啪! 冯国用拿着手里的罗盘就照着这傲娇的程养全头上来了一下,且骂道:“汝不过一数典忘祖、狼心狗肺之辈,有什么资格再我汉家义军面前谈忠孝?!” “你若忠孝,怎么跪迎和你风俗不同的鞑子,还去做鞑子的官?” “你祭祀你家曾仕赵宋的祖宗时,在祠堂看见你祖宗们那汉家衣冠时,就没想到自己跪拜鞑子时,是有多不忠不孝吗?!” “只怕你祖宗和祖宗一直效忠的汉家君王早在九泉之下骂你恬不知耻呢!” “像汝等这种为了一己之功名利禄,不惜卖祖求荣之辈,与秦桧之辈有何两样!” “不忠不孝就算了,还不仁不义,眼见我义军进城,竟然唆使家奴强抢自己外甥女,欲强行乱伦之事而害其命,如此不顾礼义廉耻,对得起圣人之教吗?!” “还不如山野村夫有德!” “竟觉得我们会礼请你这样的千古难见之败类为官,真是不知羞耻!请你为官,只能是脏了我义军,我义军请你为官,还不如请一只狗,狗至少知道给主人摇个尾巴,你是只会给主人的仇人摇尾巴!” “我亦恨不能食汝肉,寝其皮!岂能由你这样的满身胡腥之辈在这里狺狺狂吠!” 冯国用颤抖着手,指着这满头是血的程养全破口大骂起来。 “别骂了!” “别骂了!” “你们文人就是爱动嘴!” “抄家,抄家要紧啊!” “对了,你这罗盘有没有坏,你不是让我们听你吩咐吗,你快看方位呀!” 花云这时忙阻止起冯国用来。 因为他觉得冯国用嘴上输出的过于有点多。 冯国用这时回过神来,看了一眼罗盘,然后说:“没坏!定要狠狠的抄这些汉贼的家!” 程养全这时倒是回过神来,指着冯国用:“你!” 但准备大骂冯国用的程养全憋了半天,硬是憋不出一句话。 俗话说,流贼不可怕,就怕流贼有文化。 冯国用一连几个词组外加带着程家祖宗与赵宋帝王和天下百姓以及儒家圣贤等来骂程养全,让程养全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反驳,最后只吐出一口血来,倒在了地上。 冯国用这里倒是没理会程养全,只愤愤然地看着程家四周,然后指着一井口道: “派人下去,那下面绝对是地库!要狠狠的抄,抄得多,我们才能有更多本钱杀鞑子,才能有养活更多的妻妾儿孙,比这些数典忘祖的汉家之贼拿去给鞑子献媚不说还欺民害民要强!” 冯国用现在正义感十足,未成为朱元璋身边第一文臣的郁闷也一扫而空。 “说的好!” “听你的,老冯。” 花云也很亲切地对冯国用大声回应起来。 “你们这些贼寇,抄家便抄家,何必这么骂我家!” 这时,程养全之弟程养禄走了出来,因听见冯国用这么说,也知道这些义军是因为自己兄长做的事败露了而来抄自己的家,便在这里大声喊了一句。 “就骂!” “我不但要骂,还要写文章记下你家罪孽,以证今日义举!” 冯国用一边看着方位一边回道。 程养禄听后猛推一步,满脸惶恐不安,心道“这是谁出的毒计,让这等斯文走狗来抄我家!” …… 严务良这边也因为李善长的态度感到很是惊愕。 “李善长,你也是儒士,为何不予我说情,还要抄我的家。” “你就不怕这样做,会留下千古骂名吗?!” 严务良甚至因为看见李善长在过于认真地抄家,且也真用很专业的方式让义军官兵把他藏得很深的金银从地窖里挖了出来后,就颇为失控地大声质问起来。 毕竟那是他祖上降元后跟在元兵后面积攒多年的家资。 李善长呵呵冷笑,现在的他因为章诚劝得朱元璋愿意给他家足够的政治利益与经济利益,也就不在乎这些,只回道:“中华我来复,笑骂任他们!只要大业能成,自有人为我正言,岂会信一家稗官野史之言。” 李善长说着就对自己弟弟李存义说:“让子弟们都认真测量登记,房屋大小,人口年龄胖瘦,身体状况,不要漏掉,包括一树一草,一砖一瓦都不要给这样的汉贼留下,也不要贪财昧下什么,要让上位和章先生看见,我们李家子弟更为得力清廉,因为接下来底下的官吏主要是从我们和冯家子弟里选,别在这个时候给我李家丢脸!” 李存义拱手称是。 严务良听到李善长这话,更为惊诧,一时又因见自家珍藏多年的大银冬瓜、大金条被抬了出来,就更加心痛如绞,只得跪了下来:“李老爷,我错了,当年不该拒绝你们李家求亲,把女儿嫁给色目人做妾!求您在义军大帅面前,替我家求求情啊!呜呜!” ------------ 第四十六章 抄家都能卷起来? 李善长没有理会严务良,只继续认真让人抄检。 严务良自己也非常悔恨,悔恨不该在义军入城时,指使自己家奴金一桂去抢米铺。 但他不得不承认,他也没想到这支义军会跟别的义军不一样,在入城后不但不大肆劫掠,反而是极力维持秩序,也就让他的爪牙被抓了个现行。 严务良这时也瞅见了被押来的金一桂,而不由得对金一桂问道:“当时攻入城的义军头目是谁?” “只听说是章监军。” “是一个叫朱公子的总管派来的。” 金一桂回道。 严务良听后披头散发地站起身来,看着茫茫无垠的黑夜:“这是哪一路神仙投胎降世,竟先让我严家遭了劫!” 说着。 严务良就朝李善长走了来,跪下叩首道:“李老爷,能否让我见见你们那位朱公子还有章监军,算我这老东西求您了!” “称我官职!” “本官乃本州同知!” 李善长强调了一下。 “是,李同知!” 程养禄这时也跪在了冯国用面前,喊道:“这位爷,能不能给条活路,让我见见你们上面!” 冯国用呵呵一笑:“那要看你配合不配合!” …… “他们还算配合!” “据检校报,李善长和冯国用都很积极,也都很快就查到了这些劣绅奸商藏财货的地方,连一条人命都还没出现。” “财货也已抄了不少,而且不抄不知道,一抄发现,这些家伙是真他娘的富,赵宋时的官银铜钱都存了好几大箱!” 在李善长和冯国用抄家的当晚,徐达来了朱元璋这里,且向朱元璋说起了抄家的情况,还把一份名单递给了朱元璋。 “上位!” “这是检校名单。” 徐达说了一句。 朱元璋在徐达来的时候,正坐在水井边亲自打水,且在打出一桶水后,就把水倒进了一装有锄头的木盆里。 这锄头是朱元璋白天让人买回来的新锄头。 而因徐达这么说,朱元璋就在把水倒得淹没到新锄头木柄处时,放下了木桶 并接过名单来,还拿起了一旁的蒲扇,一边看一边扇着风。 朱元璋认真看了一会儿后就进屋把名单放在烛火上烧掉了,且吩咐道:“除了你我外,这些名单不可告诉任何人,包括一起长大的汤和他们,也包括你我的家人。” 徐达点头称是。 朱元璋接着又走到井口边,转动着泡在水里的新锄头,而对徐达笑着吩咐说:“你给咱说说,善长和国用他们是怎么抄的?” 徐达便将自己从检校那里听到的情况告知给了朱元璋。 朱元璋听后渐渐面色严肃起来,然后吩咐道:“都记录下来,到时候让检校们学习学习,学着将来怎么抄家。” “这个章先生让善长和国用他们去负责抄家的主意是真的出对了!” “如他自己所言,这天下儒士果然都不是一路人,包括他章先生自己,简直就是怎么让儒士不舒服就怎么来!” 朱元璋接着又笑说了几句。 徐达点头笑道:“这个章先生是很不一样。” “重要的就是这个不一样!” 朱元璋这里又喝了一口水,说后就把木瓢放在另外一边,而拿起蒲扇来,驱赶着夜蚊子,且看向徐达嘱咐说:“所以,他就算傲十倍,咱也得忍,同样,你也得劝兄弟们忍!” 徐达点头“嗯”了一声。 …… 章诚这里已经住进了原来的元廷知州衙门。 朱元璋也给他拨了一队亲兵做他的护卫与铺兵,所谓铺兵就是替章诚跑腿,传递命令或者采办物件什么的。 队长是一名叫戚祥的亲兵。 章诚此时正带着朱文正和戚祥在清点由李善长和冯国用派人送回来的抄家账目与物品,而做入库前的复核。 毕竟章诚是知州,复核这事,他是要亲自过目的。 只是现在还没新的文人来投靠朱元璋,所以,章诚还没有识文又识数的文人帮着复核,就拿着朱文正来以历练为名协助自己复核。 因为朱文正如今也跟着章诚学了些基础的算数和文字,做基础的复核工作是没问题的。 而戚祥则负责监督临时招募来的民壮,把复核好的财货搬运入库。 朱文正和戚祥都因此得以看见大量抄得的财货出现在知州衙门,而因此惊愕不已。 “先生!” “这鞑子贵族和他们的爪牙们怎么如此多财货?” “我从来都没见到有这么多财货?” 朱文正因此还在一边问起章诚来。 章诚道:“我也没见过!但无论怎么说,这个也更加说明,做大掠于民的匪寇,是不如做克削于民的权贵官僚的,所以,文正啊,你要记住,加强军纪是为了将来夺得整个天下最多的财富,不是真的刻意要为难弟兄们。” 历史上的朱文正虽然军事能力不逊于朱元璋、徐达等人,但军纪方面的确不怎么好,屡屡被人告发他纵容将领强辱麾下妻女,乃至劫掠百姓,且因此被朱元璋经常警告。 章诚现在这么说,也是希望还没开始带兵打仗的朱文正能先有这个意识。 “学生记住了,先生。” 朱文正这里点头回了一句,就道:“不过先生,学生觉得这也说明抄这些鞑子贵族与劣绅贪官的家,比抢掠百姓收获更大,抢掠百姓,哪怕真用灭全家的方式抢掠,只怕也不过是抢只鸡鸭和几斗米,哪里像抄这些鞑子贵族与劣绅贪官的家。” “是啊!” “天下大乱的主因还是天下财富分配不均,亩产粮食再多,地再多,也架不住人的贪欲会更大。” 章诚笑着回了起来。 通过抄鞑子贵族和贪官劣绅的家产,让朱文正知道掠官比掠民收益大,对于章诚而言,也算是好事,这样或许也能让朱文正将来更加愿意偏向打击贪官劣绅。 朱文正听了章诚的话后,沉思了起来。 而这时。 一车车抄得的货物依旧在源源不断地被送来。 李善长和冯国用这里也依旧在认真的抄着家。 “砸墙!” “很多时候,墙里也会铺金银砖。” 比如。 李善长这时就在抄家进行后半夜时,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继续让抄家的义军多去试几个地方。 被扣押起来的一贪官劣绅见此不禁抬头,愤愤道:“李善长,他们到底给了你多少好处,你要这么卖命!” 李善长没理会,只将自己弟弟李存义叫了来说:“你派个人去冯国用那边看看,看看他那里抄结束了没有?” 冯国用这里也依旧还在认真地抄家,还不惜亲自动手,把一些石凳移来移去,然后指着一地锁,喊道:“这里还有个地窖!快来挖!” 这家的家主见此当场就晕了过去。 而冯国用见此只是冷冷一笑,且冯胜叫了过来:“你去看看李善长那边抄得怎么样,可有抄结束?” “是!” 冯胜答应着就先出去了。 …… 没多久。 “兄长,他们还在抄。” 李善长这里很快就从自己弟弟李存义这里知道了冯国用那边的情况。 李善长听后道:“好个冯国用,这是要掘地三尺的抄这些贪官劣绅吗?” 李存义问:“那我们该怎么办?” “他冯国用既然掘地三尺的抄,那我们就掘地五尺的抄!” 李善长沉下脸来,回了一句,就对李存义道:“让一些子弟先去睡觉,也跟义军兄弟们一样,轮换着来,我们李家的子弟不能被他们冯家的子弟比下去,何况,我还是同知,他冯国用只是通判!另外,你去见汤和与唐胜宗他们,暗示让他们动刑。” “是!” 这里。 冯国用也在没多久后从自己弟弟里冯胜知道了李善长还在抄的消息,因而大怒:“这个李善长,真是个酷吏!这是要抄多狠?” 说着。 冯国用就走到花云这里来:“花云兄弟,你是上位的同乡,也是和上位一起从小长大,不能被跟李善长他们一起抄家的汤和、唐胜宗比下去呀。” “什么意思?” 花云不由得问了一句。 冯国用道:“我听说,李善长他们这么晚了,还在抄,所以我们不如动刑吧!” 花云想了想,然后猛点头。 ------------ 第四十七章 因抄家引起的担忧 “怎么这么多!” 因为李善长和冯国用竞赛似抄家,让朱文正不得不因看见大量出现的抄家财货而大叹了一口气,倍觉辛苦。 章诚也转了转酸痛的手腕,而沉下脸来。 他虽然很乐意看见朱文正这些底层出身的汉人,看见这个时代的贫富差距有多大,而更有动力进行更彻底的革命。 但是。 章诚也没想到这个时代的贫富差距已到了超出他意料之外的地步! 连一个滁州城的一些权贵官绅家都能源源不断地抄出这么多财货。 这无疑会使得这个时代的贫富差距被揭露的太过赤裸裸,而导致这些底层百姓出身的义军可能会彻底绷不住,乃至更加破防,根本不想再建设,不想再适当优容一些比较正派的元廷权贵官僚,而只想进行彻底的暴力抄捡。 因为贫富差距太大而且非常大,这一真相,一旦被这些已经拥有暴力的义军将士们清楚,会让他们觉得,与其那么麻烦的去组织百姓建设和种田,和颜悦色地宽待一些可以合作的阶级敌人,还不如发动百姓一起吃大户。 因为人都是有惰性的,如果与可以合作的阶级敌人一起发展生产,所带来的好处不是足够多,那这些起义的将士们就会不积极于这样做。 比如。 历史上,李自成的部下在北京拷饷而发现拷掠到的饷银竟几千万两的增加时,就彻底放弃了维持秩序,而只忘我的彻底地拷掠起来,最后虽然拷掠了大量财富,却也错过了坐稳江山最好的时机。 一是短时间内拥有大量财富的闯军军官们斗志大减,战事一失利就想撤退回老家; 二是闯军杀了太多官绅也就彻底得罪了这些人,使得既不能立即建立起有效的税政体系,更被他们抛弃。 所以,章诚不得不因此谨慎起来,担心此时的义军也会因为发现抄家收益很大而走闯军同样的道路。 “这个李善长、冯国用怎么回事?” “连抄个家都在互相卷吗?” “果然文臣官僚们就算再聪明,都免不了在利益面前,只会内斗积极外争消极的情况。” 章诚因而喃喃自语起来,且也大致猜到了原因,且因此腹诽了一句,然后厉声喝道:“戚队正!” 戚祥这时立即跑了过来:“请章先生吩咐!” “去请上位来!” 章诚喝道。 “是!” 没多久。 朱元璋就被叫醒了。 “抄家还没结束吗?” 而因此,朱元璋也一边穿衣一边靸鞋问起了戚祥。 戚祥回道:“没有!章先生眼眶都熬红了。” “难得他章先生又加点为百姓做事了。” 朱元璋听后笑着说了一句,只在心里暗叹道:“可惜了,这下子,章诚肯定又要找咱要加班银了,不过银子倒是小事,他章诚愿意多辛苦辛苦是难得的。” 像李善长、冯国用这种经常熬夜做事的人。 朱元璋对于他们在熬夜做事还没睡的情况,倒是不怎么觉得为奇。 但一听到章诚在熬夜做事,朱元璋心里就莫名高兴,而认为,章诚要是因此提要求多加加班银,都不算过分。 只是。 朱元璋在到了知州衙门后,章诚没有对朱元璋提加钱什么的话,只沉着脸说:“上位,尽管我知道元廷的包税制会让底下权贵官僚富可敌国,但我还是低估了他们的富足程度已经这么夸张!” 章诚的确低估了。 他以为历史上的李自成用抄家拷掠的方式抄出大量财货,与当时明朝京师云集了大量明朝顶级权贵官僚的原因有关,而现在,他只是提议让抄滁州城的元廷贵族与劣绅奸商,所以抄出的财货当不至于太惊人才是。 但事实却出乎他的意料,包税制的元朝,让贫富差距的确显得更加恐怖, “我不该让李善长、冯国用他们去负责抄家!” 章诚因而在这时又说了这么一句。 朱元璋颇为错愕。 他还是第一次亲耳听见章诚承认他自己也有过失。 关键是在朱元璋没觉得章诚最近没有什么过失只有大功的时候。 所以,朱元璋问着章诚:“抄出许多财货,不是好事吗,在咱看来,这是你章先生跟着咱做事以来最让咱佩服的一个主意,让善长他们去抄家,比让咱弟兄们去抄的确更好!” “因为咱着人打听了,李善长,冯国用他们抄家抄的太好了!” 朱元璋还兴奋地笑说了起来,一点也没有因为章诚大半夜派人来把他叫醒而生气,只说道:“他们既没有杀一个人,还真的抄出了许多金银,而且简直就是像在抄自己家一样,把什么银窖粮窖知道的是清清楚楚。” “上位!” “他们就是抄的太好了!” “所以,我才后悔让他们去抄家。” 突然。 章诚很是激动地大声对朱元璋说了起来,然后抄起一粮袋上的蒲扇使劲扇着风,目视着前方源源不断出现的车辆。 朱元璋因此沉默了。 “我担心义军弟兄们会因此发现,天下太多的财富集中于权贵官僚之家,乃至与天下百姓的财富相比,已是一九之分。” “进而以后,弟兄们就只想抄大户,不想种田发展技艺,乃至不想存续文化,总之就不想再辛辛苦苦地去创造钱粮,也不想去容纳控制着天下大部分财富但同时也拥有我们这个民族大部分文脉和先进技艺知识的士大夫,而不利于我中华未来。” “这样下去,弟兄们会丧失斗志的,那些还认元廷为天命的官僚士绅也会反抗更顽固的。” 章诚一五一十地把自己的隐忧告知给了朱元璋。 尽管他知道,历史上的朱元璋没有成为历史上的李自成,但他还是需要提醒一下朱元璋。 毕竟眼下抄出的财货的确太多,有可能会让朱元璋成为李自成。 朱元璋微微拧眉,也瞅了一眼门外的车辆。 “上位请先跟我来。” 章诚接着又说了一句。 朱元璋点头。 于是,章诚就带着朱元璋来到了主要存放抄家财货的仓库广场,指着堆积如山的金银细软和粮食说道:“这些是还没入库刚刚统计完毕的,至于入库的也已经快占满了库房,另外,还有源源不断的车辆在送抄家财货来,而目前已抄得的金银合计价值已达二百万六十余万两,粮食合计已有三百七十余万石。” 元末明初和明中期以后不一样,这个时代,金银稀缺,所以百万两白银已算是巨款。 要不然。 朱元璋历史上当皇帝后也不会定贪污六十两就剥皮楦草,其实也不是朱元璋对官员们要求真的很苛刻,主要是六十两在当时并不是一个小数目,相比于明中期以后的六十两来说。 当然,即便明中期,即大航海时代出现后,乃至到了清朝时期,六十两也不是小数目,百万两也更不是小数目。 所以,现在李善长和冯国用等在滁州城奉命抄得价值两百多万两白银的金银,自然会足够令这个时代的人感到震撼。 毕竟这只是一个州级的滁州城啊。 但朱元璋这时并没有怎么认真听章诚的转述。 因为他的目光已经被眼前的大量金银给震惊住了,因而瞠目结舌道:“咱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多金子!” ------------ 第四十八章 朱元璋:咱恨不得抄光这些士绅! 章诚也看向了这些堆积如山的金银,且看了朱元璋一眼。 “所以,我才说再这么抄下去,会让弟兄们承受不住的。” 章诚先开口说了一句。 “毕竟他们很多还没见到过这么多财货,只怕有的见到五两银子都会觉得是笔巨款,骤然让他们知道这些权贵官僚金银之数一户就不下十万两,他们会怎么想?” “当然,这也是元廷包税制造成的结果,胡元中央朝廷缺钱严重,但中间的官僚士绅却都因为包税制富得流油,毕竟包税制让他们克削百姓可以更狠,可以把大量海贸边贸走私之利纳为己有。” “这也说明了制度之重要,一旦制度不好,遗患无穷,所以为谨防制度随着世事变迁而成为坏的制度,自当常革新。” “但话说回来,我们现在该警惕义军弟兄们会因此只想一直抄那些权贵官僚家,不想去建设!” 接着。 章诚又阐述起自己的担忧来,而因此瞅向了依旧处于抬头看着如山金银的朱元璋: “这就是我请上位你来的原因。” “现在需要上位做出决断,尽快发布安民告示,表示只抄不从者与大奸大恶者,且对被抄家的罪刑进行公示,承诺对愿意恭顺义军乃至出仕义军的官绅,给予财产保护;另外,发布招贤告示,请他们出仕为义军官员,且告诫全体将士,旦有违令抄掠者,皆斩!” “再则就是当立即派人去嘱咐李善长他们,抄家不可过度执行,不要因为抄家出现人命,所有人犯必须明正典刑。” “这样为的是稳住天下士绅的心,让他们知道我们义军内部没有失控。” “同时,抄家数目不宜再公布,且要求参与抄家的官校皆不得外泄抄家情况,违令者严办,以免义军兄弟们知道这天下贫富差距的情况太多,知道官绅豪强各个富可敌国,而不想再去营田垦荒,不想再保护文化。” 章诚说后就对朱元璋拱起手来。 朱元璋没有回应章诚,他只扫视着四周的财货。 很快。 朱元璋注意到了一个区域内堆放了大量的发霉粮食,便问:“怎么会抄出来这么多发霉的粮食?” “我们已经统计了,三百万多石粮里,有不下三十万石粮食是发霉的,明显是因为存放年岁太久,所以就发霉了。” 章诚这时跟着过来说了一句。 朱元璋听后捏紧了拳头,切齿言道:“也就是说,他们宁肯让粮食发霉,也没想过拿出来赈济百姓?” 章诚心里一紧,但还是如实回道:“是的!” 当然。 章诚自己对此倒是不觉得惊奇。 因为他知道这跟宁肯把牛奶倒掉也不送给穷人是一样的道理。 拿出大量粮食出来赈济大量百姓是一个消耗人力与时间以及其他成本的事,相比较而言,还不如任其烂掉。 这在后世信息爆炸的时代,普通人已经很容易知道这种现象。 只是在这个时代,消息滞后,许多现象也更容易被隐藏,毕竟书籍和文章基本上还是被权贵官绅控制。 所以,章诚不知道朱元璋是否能承受得住这样的事实。 朱元璋这时的确眸冷若冰:“他们为何这么不仁?!” “需要赈济的饥民太多了!” “所以,他们如果把粮食大量拿出来赈济百姓,那遭受的损失会更大,也要冒更大的风险,抵不上因为时间太长而烂掉后产生的损耗。” “最多只拿一部分施粥就行了,拿太多,成本就太大,不仅仅是人力和物力上的成本,主要是忌惮朝廷会因为他们赈济百姓太卖力而盯上他们,即所谓的政治上的成本。” 章诚这时也回答起朱元璋的疑问来,但他发现,他似乎因为担心朱元璋变成李自成而在为这些人开脱。 朱元璋明显也觉察到了章诚是在为这些人说话,而因此哼了一声,没有理会章诚,只疾步回了自己的总管府。 章诚跟着来了总管府。 而朱元璋回来后也没有说什么,更没有睡觉,只是突然从木盘里拿起他才让人买来的那把新锄头,在院子里一块本是原蒙古贵族麻失里于此处让人种蔷薇的地里挖起地来。 章诚在一旁看着。 他知道朱元璋在历史上有挖地种菜的习惯。 据他看到的史料记载,朱元璋当皇帝后都还在紫禁城里自己挖地种菜。 而现在。 章诚更加知道,朱元璋现在挖地应该是在发泄,发泄心中的一些情绪。 因为朱元璋也是普通百姓出身的人,也会崩溃,也会因为看见过大的贫富差距而产生更加强烈的阶级仇恨。 何况,朱元璋的性格本就是嫉恶如仇。 所以,章诚没有急着劝说朱元璋,只打算让朱元璋先发泄一下,而任其使劲摧毁满圃蔷薇。 直到过了好一会儿后。 章诚才开口道:“上位,我认为我们得让抄家这事适可而止,不能只靠抄家,当尽快防止义军兄弟们出现军纪失控和城中士民过度恐慌的情况,甚至最好由你亲自去安抚那些官绅儒士,表态不会以无故抄家的方式来积财,而是致力于让滁州城安稳有序,让所有良顺之民的生命和财产得到保障。” “你章先生的建议也不一定都是正确的。” “凭什么你说适可而止就要适可而止。” 朱元璋一边挥汗如雨地挖着地一边回应着章诚,且说的话显得颇为任性。 章诚倒是能够理解,他知道朱元璋与其说是在质疑自己,不如说是他自己现在内心里在通过这种方式作思想斗争。 “上位,难不成你真想一直抄下去?” 因而。 章诚这时只问了这么一句。 “难道不该抄吗?!” “咱就不相信他们站在干岸上的就是好人,就没有这么多民脂民膏!” “咱以前来过滁州城,也不怕你章先生笑话,咱是来讨饭的,而像咱一样讨饭的饥民很多,结果呢,我现在才知道,他们宁肯看着咱这些百姓大量饿死也不肯把他们要霉烂掉的粮食拿出来,为的就是不想多承担你说的那个成本。” “咱给你说实话,咱自己现在也不想停了。” “咱恨不得抄了这些权贵官僚所有的家产!这样不知道可以救活多少百姓。” 朱元璋突然停下挖地的动作,说了起来,然后又继续挖着地,一边挖着一边继续说着,任由汗珠子啪嗒啪嗒掉落在地上。 “上位!” “只靠抄家是不行的,而且只抄家如同饮鸩止渴,他既会让权贵官绅更加顽固,也会让我们自己的人堕落的更快,进而导致更多的百姓死亡,也让再造山河的大业更加艰难,一是汉人官绅与庶民间仇恨会更大,二是大量人才会被内耗掉,到最后只会便宜了外夷。” 章诚很是郑重地说了起来。 朱元璋呵呵冷笑:“本以为你章先生跟他们不一样,但现在想想,你还是想着那些儒士,跟他们才是一路人,在这里拼了命的为他们说话!” “没了他们,就真不能再造山河,就真要文化断绝?” “咱也没见他们在当年蒙元入侵时有多大作用,难不成赵宋对他们还不够宽容吗?” “那些儒士就那么值得你保护吗?!” 朱元璋质问起章诚来,且因此哂然一笑。 “上位,我理解你的心情,我跟你一样,也非常厌恶他们,但你能不能理智一点!” 章诚闭眼抿嘴了一下,然后抬头看了一下天,接着就对朱元璋又劝了起来。 朱元璋自己则沉默了。 章诚接着自己也沉默了。 章诚本以为,朱元璋虽然现在只有二十多岁,正是容易热血上头的年纪,但他毕竟是历史上严格来说唯一真正成功成为皇帝的底层农民起义领袖,应该心性不一样的,而会更加理性的,即便偶有情绪失控,也能很快恢复理性。 但他没想到,朱元璋挖了这么久的地,听他说了这么多后,还在因为抄家激起的阶级仇恨批驳自己,乃至诘问起自己的立场来。 “我不是要保护那些儒士,也不只是保护中华文脉,更是为了保住我们要恢复中华的大业!” “另外,权贵官绅是抄不完的,旧的消灭了,还会有新的出现,我们没必要一直陷在这里面。” “我们在华夏先祖面前宣的誓,确定的信仰,你忘了吗?” “我们是要尽量让天下百姓不饥不寒,而不是要彻底得罪天下权贵官绅。” “何况,天下可以选择的英雄又不只你一个,而且,你还只是郭大帅麾下一独立发展的总管而已。” 章诚继续开口说了起来,先打破了沉默。 “所以,上位,你到底是想求一时的快意,还是想求天下百姓永世的安稳?” 接着。 章诚还很严肃地问了朱元璋一句。 ------------ 第四十九章 章诚:我又让朱元璋刹车了? 夏夜长空下,全身布衣都湿透的朱元璋没有回答章诚。 他只继续挥舞起锄头,挖着地。 仿佛。 他现在只想当一个太平世界里的农夫,哪怕每天不停地挖地锄草,也比现在要在这个乱世里去面对各种抉择要安心。 朱元璋其实本就是一个农家人。 一个长在乡村没有去过哪里的农家人。 如果没有天下大乱,他可能一辈子也不会离开百里之内的世界,就如同,一个从小在井里长大的青蛙一样。 这样的话,他会一辈子就是个农民,是只会种田的朱重八,永远也不知道什么是民不聊生,也不知道权贵官僚有多富,乃至村里的中小层地主的善举,还会让他感到温暖,觉得富者知礼好仁,觉得这个世界很美好。 但偏偏,朱元璋遇到了一个天灾人祸到来的时代,被迫爬到了井口,成了起义军领袖郭子兴的义子,义军的总管,进而看到了外面的世界,也看到了更多的人性之恶。 同时。 他的童年也因为乱世的到来蒙上了阴影,亲历了很多太平时代的人可能几辈子也遇不到的悲惨之事。 俗话说,童年的创伤是需要余生的一辈子来修复的。 朱元璋作为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也不能免俗,自然也就本能地想让只知道敛财且宁让粮食烂掉也不救活百姓的权贵官绅们都被满门抄斩,进而体会到他当年一样的痛苦。 可章诚现在不让他这样做,让他理智,这无疑是在让他与自己的感性本能做斗争。 所以,朱元璋没那么容易做到立刻理智。 何况,现在的他还是血气方刚的年纪。 当然。 如前面所言,朱元璋现在仇恨的不是章诚,而是权贵官绅这个阶层,与章诚置气,也只是自己内心感性和理性的两种想法在挣扎,且他理智上其实已经承认章诚是对的,所以,他没有继续反驳章诚,只在这时继续挖起地来。 同很多人失意时,就只要回到自己最舒服的环境和状态时一样。 朱元璋最舒服的状态就是把自己变成一个农夫,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说,只耕作。 章诚也发现,自己好像的确似乎在一直劝阻朱元璋要同情地主阶层、优容地主阶层,在让朱元璋刹车,让朱元璋往右走。 章诚也没想到他在跟着朱元璋打江山后,会让自己变成一个总是让朱元璋在起义路上刹车的角色。 因为他自知自己作为后世一个也来自底层的普通青年,按理也是很激进的,看不惯一切的,而恨不能改变一切的,也鄙夷一切的。 但偏偏,由于他对历史的熟知,和在后世接触的信息来源更多,而导致认知上比朱元璋的确更丰富一些,也就使得他现在反而真的有在扮演一种帮权贵官僚说话的角色,而不惜为这些权贵官僚跟朱元璋争执。 因此,也难怪现在还是农民起义军将领的朱元璋会开始拿话怼自己,质疑自己的立场。 章诚也就不禁苦笑了一下,然后也背手转身看向了天空没再说话。 银河下的长天,晚风习习,万籁俱寂。 两个人皆沉默不语,互相偷看着。 “上位!有滁州一干官绅来拜,说是为天下太平事求见你。” 这时,值守总管府的陆仲亨走了来,打破了沉寂,向朱元璋说了一句。 朱元璋因而停下了手中的锄头,怅惘起来。 章诚也回过头来,看了朱元璋一眼,且见他沉默未言,便主动请示说:“要不,我先去见见他们,你先洗漱休息一下,明日见他们,无论是继续不停抄家也好,还是真如我建议的那样做,抄家有制,皆看你自己,毕竟你才是上位!” 朱元璋这次难得地回应了章诚,点了点头。 章诚因此便离开了朱元璋这里,且让陆仲亨先去告诉这些人,让这些人明早先来知州衙门见他。 在章诚离开时,朱元璋瞅了章诚的背影一眼,张口欲要喊住章诚说些什么,但最后没有说出口。 朱元璋有些担心章诚这样一个有着跟自己一样宏愿的真君子,会因为自己任性的不想与官绅们妥协,而对自己这个布衣出身的主政者失望,使得自己不仅仅不能实现心中宏愿,也失去章诚这样的人才。 至少在朱元璋内心里,章诚是真君子的。 所以,朱元璋开口欲要解释,解释他其实已经被章诚说服了,愿意将抄家这事适可而止。 但朱元璋现在最终还是难以直接承认,因为他依旧觉得自己这样做,会对不起他饿死的父母哥嫂,对不起他曾经亲眼看见到的那些苦苦哀求官府士绅救济而最终还是无奈饿死病死的乡民。 朱元璋也就只能瞅章诚的背影一眼,然后在行动上听从章诚的意思,没再挖地,而是回了屋子,在休息了一会儿后就用凉水冲了澡,然后再嘱咐亲兵记得明日早点叫醒他后,就在朦胧中睡去。 翌日。 晴空朗照,天蓝气清。 略微补了些觉的章诚,在匆匆洗漱后,就来了知州衙门的前厅,见到了这些主动要见义军领袖的滁州城官绅们。 章诚知道,这些官绅突然集体来求见,肯定是昨晚抄家被过度执行,使得动静太大,把他们也吓着了,所以才主动要来见朱元璋,想劝止朱元璋,或者说是试探朱元璋的真正态度。 “让诸位贤达等了。” “滁州城刚从鞑子手里被我义军收复,可谓百事待兴,故而就还没来得及请诸位缙绅贤达来见,而细问民情,反让诸位主动来见。” “此中有失礼之处,还望海涵。” 为让这些愿意主动来见自己这些义军的汉人官绅们放心,章诚强迫自己态度和蔼地向这些人拱手说起话来,还略表了一下歉意。 而章诚这么说后,这些汉人官绅的确都放心了许多,虽口内连称“不敢”,但也的确都神色淡然了许多,更有只能站在外面的年轻儒士而轻声互相嘀咕起来。 “这位章知州倒是有礼贤下士之风,看样子,不至于要把我们的家也抄了。” “是啊,当日滁州城被攻下后,就是这位章知州下令不得掳掠的,乃至赈济饥民的,应该是一位有仁心的主,今日他愿意见我们,想必也是没有要与我们为敌的意思。” “或许昨日抄家的事,不是他的意思,但无论如何,有位愿意施仁义的头目,总归是好事,只是不知道那位朱总管是什么态度。” 而在厅外年轻儒士们小声嘀咕的时候,官绅任谦德等也开始连称不敢。 章诚则在这时笑着道:“先请坐!” 这些人也都感谢不尽地坐了。 而任谦德一坐下就问道:“不知朱将军何时愿意见我们?” “我们上位还在忙,诸位勿急,也请见谅,有什么事可以先跟我说。” 章诚笑着说了一句。 其实。 朱元璋这时已经出现了,只是没有现身,而是躲在了里面,偷瞥着这些人。 而且,朱元璋在见到章诚对这些人一脸和气谦恭还主动赔礼的样子时,还直接拉下了脸,心道:“这个章诚跟他们果真是一路人,比在咱这个布衣面前有礼多了,亏咱还是他的雇主,在他身上花了银子的。” 这时。 因章诚这个知州身边还没有僚属童仆,所以,朱文正就临时充作了茶童,在这时与这些人端上茶来。 而朱文正也跟朱元璋一样,脸色阴沉地瞥着这些官绅,在给这些人端茶时,满眼的不乐意,尤其是在见章诚对这些人如此客气时,更加心里不痛快。 朱元璋也在见朱文正奉茶时,而心里越发不痛快:“咱朱家的人就活该给这些人端茶递水吗?!” “既如此,我们想说,公等该让大兵停止抄家,不然如此下去,恐人心难安!” “是啊,他们都是儒门士族,岂能如此对待呢?” 这时。 任谦德对章诚说起话来,其他官绅也跟着说起话来。 朱元璋听了这话更是脸色阴沉下来。 啪! 但章诚这时突然把桌子重重一拍,而对这些官绅沉着脸喝问道:“这岂是你们能置喙的?!是想造反么?!” ------------ 第五十章 恩威并施,官绅折服 章诚这么一喝问,任谦德等官绅顿时想起来眼前的可是才起义不久的义军,也就面色煞白,而立即起身都跪在了堂内。 “不敢!” “请州牧老爷饶恕我等草民死罪!” 朱元璋这时在看见章诚突然发怒,又看见这些官绅齐刷刷跪下的一幕时,不禁瞪大了眼:“他章诚不是准备礼待这些人吗?” 章诚则轻蔑一笑。 “知道不敢就好。” “那些被抄家的人家,皆是欲趁着我义军收复滁州城时作乱的奸贼之徒。” “为保境安民,为正风气,官府才不得不抄他们的家。” “尔等竟为他们说话,只会让本官怀疑,你们是与他们有所勾连,还是说内心也是支持他们作乱的!” “所以,本官才这么愤怒,以为尔等虽为缙绅,却都糊涂不知事理,竟与那些欲要作乱的奸贼一样!” 章诚继续说了起来,且语气十分严厉。 任谦德忙叩首在地说:“州牧大老爷明鉴,草民等并无此意啊!草民等只是因为第一次见到抄家的场景而不安,担心大兵控制不住,也抄我们的家啊。” “是啊,那些被抄的奸贼自然是罪有应得,可也的确让良善之家惴惴不安啊!所以,我们才来问问的。” “州牧大老爷还请息怒,我们也是因为惶恐害怕才失礼的,毕竟听说被抄的那几家已是寸草不留,我们虽然不信这样的谣言,但也不得不来问问,而好安族人邻里之心啊!” 章诚看着这些,刚才还因自己言语客气而说话带着诘问之意的滁州官绅们此时一个个都腿软冒汗、抖如筛糠起来,就暗笑起来,而沉声说道: “你们也太过杞人忧天!我们义军岂会跟元兵一样?” “这段时间,你们难道没看见吗,市井百姓皆称颂我义军秋毫无犯,乃王师风范,你们自己也立了顺民牌位,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我义军怎么会无故抄拿良善之家?!” “凡抄拿的只能是奸贼,你们也必须有这个觉悟去这么想!” “是!” “我们过于担忧了,大老爷明镜高悬,我们该放心且帮着官府安抚黎庶就是,哪里能跟着愚民一起哄闹。” 任谦德这时说了起来。 章诚则又道:“既然你们都明白,那就都起来坐吧,不必跪着,” “是!” “谢大老爷赐坐。” 这些官绅们都恭恭敬敬地重新坐了回去。 章诚也在这时重新和颜悦色起来,说:“你们要相信义军,相信自己,别跟着人云亦云,总之,我们朱总管的义军,抄家是不会抄到良善之家的。” “我们自然是相信的。” 而就在这时,朱文正走到章诚这里来说,朱元璋要见他。 章诚听后一怔。 随后,章诚很是高兴地笑了起来,且起身朝这些人拱手道:“失陪!” 接着。 章诚就来到了里面。 俄然。 章诚就肯定了朱元璋在这里。 “上位,你何时来了?” 章诚因而问了一句。 朱元璋则拉着章诚到一边坐了下来:“来,来,你告诉我,你不是一开始挺礼待他们的吗,怎么突然就变脸了,吓得他们都跪了下来?” 说着。 朱元璋就笑道:“别说,你刚才那样子真有点我以前见过的官老爷的样子,只是咱没想到,不只老百姓见了官老爷发威会腿软,他们也会腿软的要下跪,亏你还一个劲地阻止咱抄了他们所有人的家,他们那么软弱,怕什么!” “上位!” “他们就是这样。” “只要没有夺他们的利,他们对当权者会比狗还要舔还要恭顺,而且越是凶,越是让他们畏服。” “不过,因为要拉拢他们当中一些有骨气的人,表面上的样子还是要做一做,既该示之以礼的时候是要示之以礼的,反正就是恩威并济。” “何况,其实我也更希望他们能有骨气一点,别因为当权者一发怒,就吓得下跪磕头。” 章诚这时说了起来。 “这是怎么讲?” 朱元璋问道。 章诚说道:“你想啊,上位,他们今日能在我面前吓得没胆,之前是不是在鞑子贵族面前也怕得不行,将来再有外虏来作威作福,是不是也只会俯首跪迎?” “哼!” “这么说,他们只会在百姓面前耀武扬威?” 朱元璋因而拉下脸来,看着外面那些坐立不安的官绅儒士,脑海里不自觉想起了昔日看见的那些官绅将自己这些庶民呼来喝去的样子。 章诚也看向了外面的那些官绅儒士,对朱元璋说道:“所以,我们要想重建华夷之礼,还得逼着他们挺起脊梁来,之所以说是逼着,是因为他们自己倒是不愿意在外来入侵者面前挺起自己脊梁的!” “可他们偏偏又是我们华夏之地上最有文化与先进技艺最知道如何安民增产的人群,如果他们都这么软,怎么能指望整个华夏能战胜外侮?相反,他们只会跟着外夷一起变本加厉地欺压百姓,如此只会让更多百姓饿死。” “也就是说,咱还得让他们骨头硬起来,不轻易跪?” 朱元璋愕然回头看着章诚,低声问道。 章诚颔首。 朱元璋忙摇头:“这太难了,他们自己要骨头软,咱怎么能奈何得了?” “要么咱自己先降一等,求着他们别软,可那样咱自己就先贱了!” “要么咱用刀逼他们,但用刀逼着他们不软要是成功,不还是软吗?” 朱元璋对此的确感到犯难。 “可若他们太软太贱,贱的没有底线,最终受苦的还是咱老百姓。” 章诚这时补充道。 半晌后,朱元璋点了点头:“咱知道该怎么做了。” 接着。 朱元璋又对章诚说:“招贤安民的告示、申明军纪的告示,咱已经亲自写好,让人贴出去了!另外,咱也让徐达带人去加强军纪,保护缙绅家财,也派人去告诫李善长他们,不要将抄家之情况告知他人,你没有说错,咱不能把他们全抄了,还得争取他们。” 章诚听后笑了笑,暗叹朱元璋到底是朱元璋,还是听劝的,正如历史上,他当了皇帝后,虽然特别厌恶一些文臣上奏废话太多,但还是会认真看完其陈奏内容且对其好的意见还是会认真采纳一样。 朱元璋这里也咧了咧嘴,然后走了出来,对着任谦德这些官绅拱手笑着说:“诸位贤达久等了,本官倒也早就想和诸位谈谈,没曾想诸位竟主动先来找本官了。” “将军收复滁州城,安民惩恶,贤明有方,清正不阿,不受民馈,我们都敬重的很,而来叨扰将军,也是一为瞻仰将军英武之相,二请将军良训,使我等好回去告于乡邻,以安人心也。” “是啊,胡元无道,我们盼将军如久旱盼甘霖也!本因听闻抄家之事,而忧会再起兵祸之害,如今得见将军,倒也无此担心了。” 任谦德等官绅见朱元璋出现后,一开始还吓得忙起身,欲要下跪磕头,但因见朱元璋出现后并没有凶神恶煞一般看自己,而是满面笑脸,还对自己这些拱手,让人如沐春风,便也就直起了膝盖,且也都笑着说了起来。 朱元璋颔首:“诸位但请放心,义军既复滁州城,自会保境安民,还会招贤纳士,即便抄家,也只是针对证据确凿的大奸大恶者,进而明正典刑,不会牵连无辜,陷害良善。” “而眼下,滁州新复,百事待举,诸曹空缺,也请诸位与各自子弟应募为官,一起造福滁州黎民。” 朱元璋说着就起身对这些人拱手致意,且道:“招贤告示,咱已让人贴了出去,诸位可以去看看。” “不敢违命,自当竭力。” 这些官绅儒士皆因此大为放心,而在接下来离开后,纷纷称赞说:“这位朱总管倒也待士有礼!” “是啊,这样也就更令人放心了,这朱总管和章知州与别的贼兵头目相比算是知礼的,但也更为有手段。” “没错!恩威并济,令人可畏,这次他们有理由抄家,听闻就是因为抓到了一些缙绅大户失德败家风的把柄!只是不知他们如何处置要为元廷尽忠的那些人,是施仁还是立威?” ------------ 第五十一章 提审被俘元廷官僚 章诚现在正在招降元廷知州贾知礼等被俘官僚。 这是朱元璋的意思。 不到万不得已,朱元璋不想亲自出面招降这些官员。 抄家后激发的阶级仇恨,让朱元璋现在还是有些不想示好这些权贵官僚,之前亲自出去见任谦德等官绅,已经是他很难为情。 所以,朱元璋让章诚先出面,他依旧暂时藏于幕后。 而招降被俘官员,是打下滁州城后必须要做的事。 无论是为了增加人才为自己这边所用,还是做给天下官僚士绅们看,降低抵抗烈度,避免自己这边更多人伤亡,招降的过程是要有的。 “那日多有得罪,只是公何必为胡元尽忠,难道不知我们才是同族之人?” 章诚这天就在再次见到贾知礼后,还是让亲兵护卫给贾知礼去了枷,没让他跪下,且主动向他赔了礼。 贾知礼则一直昂着头,对章诚等义军一直无视他而现在才来招降他之事本就不满的他,因被章诚等义军无视多日,心里早已更加不忿。 现在在听章诚这么说后,贾知礼也就很不客气地呵呵冷笑说:“谁跟你们这些南蛮贼寇是同族之人,我乃北人,若非我朝一统南北,你我本非一国之人,而即便如今是一国之人,也是我贵尔贱,尔有何资格劝我降顺你南人!” 贾知礼说毕就再次昂首。 一脸傲然。 章诚因被贾知礼鄙夷了一番,心顿时如火炽,不得不闭眼深呼吸了一下。 他承认,他是忽视了这一点,忘记了这个时代社会和后世的社会是不一样的。 这个时代,因为从四百年前的五代开始,南北就分裂成了多国,然后北宋后来也没有彻底统一南北,与辽、西夏等同时存在多年,接着,南宋时期又与金同时存在百年之久,使得南北汉人早已互不相认为是一族。 更何况,元朝统治者还将北方汉人和南方汉人特地在政治地位上分出等级,使得这种南北汉人并不认为彼此是同族之人的情况更加严重。 而这要一直到明朝建立后才会开始逐步改善这种南北互相歧视的情况,而且也是在让很多颗人头落地后,才让这一情况得到改善。 可见南北分歧在这个时候的情况有多严重。 所以,章诚现在这么说,会让贾知礼感到特别可笑,甚至觉得章诚是在羞辱他,故意将他拉到和南方汉人一样低贱的地位。 同为南方汉人的朱元璋这里也沉下了脸。 “这么说,你是不肯降了?” 章诚这时倒又问了贾知礼一句。 贾知礼把脸一拉,道:“士大夫岂能从贼!” 里面的朱元璋听后更是站起身来。 “既是士大夫,想必也知道秦汉隋唐,怎么就因为五代之乱、赵宋无能,而从胡虏之阴计,将华夏之人分南北呢?” “真打算将来到九泉之下,见了五代之前的祖先,而也说南北不同族吗?” 但章诚这里还是耐着性子继续问了起来。 贾知礼不答。 章诚这里又说道:“你可以不回答,也可以拒绝投降,那我再问你。” “不必再问。”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但求一死!” 贾知礼突然欲阻止章诚再言,且一脸决然的说了起来。 而这时,朱元璋也因此不禁站起身来,眸露敬意,且看向了外面的章诚。 章诚只微微哂然,说:“要问!一些事不问清楚是不行的,知州衙门的大牢里关押的大量小孩女人是怎么回事,甚至还有不少孕妇,这个你得回答清楚。” 朱元璋因此一愣,也收起了对贾知礼的敬意,而看向了贾知礼。 他想看看贾知礼会怎么回答。 贾知礼对此也有些羞于回答,也就说道:“这个想必我不用回答,也会有人回答你。” “你必须回答!” 章诚沉声说了一句。 贾知礼道:“还不是要怪尔等贼寇起事祸国,才不得不如此为之。” “别说华夏之人不甘为胡夷之奴,便是而今天下,当政者残暴无道,视百姓如牛马草芥,取之尽锱铢,用之如泥沙,以致饿殍遍野,如果百姓不起事诛杀尔等无道之辈,难道就真要作安安饿殍,待死而为野犬啃噬吗?” “居然还怪是百姓起事不对。” 章诚说着就指着贾知礼厉声喝道:“不问问你们自己做的什么事?!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个道理,不懂吗?!” 朱元璋也频频颔首,且在此看向了外面的贾知礼。 贾知礼这里则呵呵一笑,随后道:“没错,天下百姓若遇灾荒,就算朝廷赈济不力,就该做安安饿殍而不能乱礼,我士大夫宁屠生民,亦不能容生民以下犯上,而犯天命,此乃人臣之德!” “至于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个道理,我自然明白,但并不是说,舟就要从于水,官就要从于民,对于水患,当疏则疏,当堵则堵,无论如何,饥馑什么的都不是下民可以犯上的理由!” 贾知礼这话让躲在里面的朱元璋听见后,再次忍不住站起身来,拳头紧捏,双目圆睁,张口欲要替自己这些百姓说些什么,却一时不知该如何说,而且在回味了贾知礼一番话后,又觉得他说的有些道理,而不禁有些无地自容起来,憋屈的眼眶有些湿润,暗道: “咱爹娘哥嫂和那些乡民百姓在挨饿时,若没粮,就真的应该饿死?” “包括咱自己,如果挨饿,又没钱粮的话,就只能乞讨只能饿死,总之不能造反,只有造反才是不对的?” 朱元璋越想越愤懑,牙也咬得越发的紧。 章诚到底很淡定,因对贾知礼这种顽固派反动地主的观点已经是见怪不怪。 “我还是喜欢孟子那句话。” “虽然孟子的那句话也不能完全反映真实情况,但是他至少是一种很正确的治国理念。 而在朱元璋内心里疑惑而又倍感憋屈时,章诚这时在外面对贾知礼再次开了口。 “民为贵,君为轻,社稷次之,而不是你这甘愿认虏为主之奴才的话。” 接着。 章诚就念起这句话来。 而他现在愿意跟这贾知礼说这么多废话,也是因为他知道朱元璋就在后面,而想朱元璋也听见。 这样,他就可以看看,朱元璋会不会因为自己继续有新的改变。 朱元璋这里听了进去,且也跟着喃喃念了一句:“民为贵,君为轻,社稷次之。” 还没有成为皇帝的朱元璋倒是没像历史上在当了皇帝后看见这句话时那样反感,而是很意外,甚至很愿意相信这句话是真理。 因为现在的他还是一个朴素的农民起义者。 所以。 朱元璋也就更加好奇地认真听了起来。 他想听听章诚为何还是喜欢孟子说过的这句话,而且为何又说这话不能反映真实情况,只代表一种正确理念,且又为何不赞成贾知礼的观点,百姓如果要饿死就该饿死,饿死也不能造反。 “这也是为什么孟子是圣人,而你现在性命却操于我手,将来也成不了圣人的原因。” “不过,我有时候也不得不承认,你们这些人,明明读的是圣人书,学的是圣人礼,怎么治国理念反而越学越倒退?人家孟子好歹认为民比君重,乃至比社稷也重,而你们反而连民反抗不公都认为是不对的,真正离你们的圣人本义是越来越远。” “汉高祖时尚对起事反秦之陈涉封王,而在你们这些人眼里,因反抗暴政而起事的百姓就只能是贼了。” 章诚这么说后,贾知礼铁青着脸。 ------------ 第五十二章 上位,我们不能让华夏再倒退! “当然。” “你可以坚持认为持这种天下人不当以下犯上的观点是正确的,但是,我也可以坚持我所认为正确的观点,那就是:物不平则鸣乃真理!而不能以下犯上只是你这种想做人上人的家伙一厢情愿的事。” “所以,你今日将由我灭之,而不是你灭我,就算是另一种情景,你能灭我的情景,那也不能改变上若不仁下必不义的真理。” “因为真理永远存在,正义也是杀不死的!” “不过,物不平是真理,天下之礼,兵强马壮者为之也是真理。” “因而,如今在你我之间,我才掌握着真理,而伱所有的一切言语皆只能是诡辩!” “我对你的任何处置也是正义的,你承认是如此,你不承认也是如此!” 章诚说后,贾知礼呼吸有些急促起来,没有回答,也无法回答。 朱元璋倒是一脸激动,忍不住想拍手叫好,还忍不住嘟囔起章诚刚才的话来,似乎想要皆记住在心里,心道: “当如章先生所言,咱老百姓就遇不平就该反抗,官府收粮收税却遇到天灾人祸不赈济就是对老百姓不公道公平,就该被反抗!” 章诚这里则继续说道:“而你现在也必须回答我,你们这些胡元狗官抓那些老百姓是为了什么?不回答,便被视作不敢回答,而承认自己的行为不合你们自己的理念,你们自己的理念是妖言邪理。” 贾知礼依旧不想回答,只沉着脸道:“何必问,你自己打听一下自然就知道了。” “我要你回答!” 章诚沉声说道。 贾知礼依旧沉默。 “记录,知州贾知礼缄默其口,皆因不能否认本知州所言‘百姓造反有理’之论。” 章诚这时对一旁临时充任书手的朱文正说道。 贾知礼听后大惊,忙道:“等等!我说,他们是被充作粮食的!丞相脱脱率大军南征,要求各地筹粮,滁州官仓没有多少粮,我们便决定抓南人中无根基的人为粮,而军粮,自然是以小孩为上,女子次之。” 史载,元末淮右官军捕人为食,以小孩为上,女人次之。 章诚虽然已经在回去学习历史资料时,看过这样的记载,但在此刻听见后,还是有些难以接受,也就声色严厉地对朱文正吩咐道: “记录在案!” “然后让他画押!” 与此同时。 朱元璋也从里面走了出来,两眼血红地看着贾知礼:“你们怎么能这样做?!” 贾知礼见朱元璋如此盯着自己,倒是也有些目光躲闪地垂下了眼睑,回道:“自然是因为官仓粮食不足,不得不这样做。” “官仓粮食不足,不知道去抄豪绅大户,不知道强征商人之粮吗?” 朱元璋急声问道。 贾知礼没有回答。 “我来替他回答。” 章诚这时说了一句。 朱元璋因此看向了章诚:“章先生请讲。” “原因自然是这些豪绅大户和粮铺背后之人皆是蒙古贵族与他们自己这些权贵官僚,他贾知州怎么敢去抄鞑子贵族的私粮作军粮,又怎么会去抄自己人的家?” 章诚说道。 贾知礼闭了一下眼道:“你没说错,我不敢也不能,只能以你们南人作牺牲,因为贵贱有别,你们本就为最该被牺牲的,也不该造反,你们造反,最终还是害的是你们南人自己,这是天理也!” “天理让尔等南人只能为顺民或为饿殍,不当有犯上之心。” “因为他们本就是最贱等的南人,所以作粮食用,又有何不可?” 贾知礼说后冷冷一笑,又道:“我也不会承认百姓造反有理!” 因贾知礼现在已抱定为元廷殉节之心与坚守天命在元,也就直言不讳地说起心中想法来,并不做丝毫掩饰。 只是。 章诚听了这话还好,毕竟他早就在后世经过学习见识过这个时代人吃人的罪恶,其中犹以迅哥儿揭露的最为真实。 但朱元璋不一样,他才刚刚起义,而且只是因为活不下去才起义,接触的真相有限,陡然让他从贾知礼听了这话,所以他已经愤恨地几欲要把牙咬碎,整个人已经快要到爆炸的边缘。 “章先生刚才说。” “兵强马壮者可掌天下之礼,且说这才是天理!” “现在在这里,在你贾知礼面前,我们兵强马壮,所以我们可以定这天下之礼,这是合乎天理的,我们不愿让南人只能做顺民饿殍只能被牺牲,就可以改了这规矩。” 朱元璋这时对贾知礼说了起来,且道:“咱要让北人最贱!” “上位不可!” “这样会让我们南人将来也会变成跟他们一样可恶的人!” “何况,他这种想法只是北人中的反动官绅这么想,北人中的百姓,也不见得没有被他们压榨克削,也不见得真有南人贱一等的意识,人固有想做人上人之心,但谁为谁上,对于百姓而言,是没有资格决定的,他们无论是北是南,皆是牛马,是汉是胡。” “上位不要被他的南北之论给误导,这南北之论本质上还是因为他们这些北方贵族与胡人中的贵族勾结一起,在刻意让华夏之礼倒退,进而便于自己这些人奴役天下人而已。” 章诚这么说后,就道:“所以,我们的目标应该是重建华夷之礼,而不是在这里学他们,也搞南北对立,跟着他们一起倒退!” 朱元璋听后很受启发,而道:“你说的对,咱走南闯北时,也的确没见北方百姓好到哪里去,是咱刚才气过头了,差点被这些家伙给误导了。” “足下师承何人?” “为何要这么做,为何要这么狠绝,你这不只是要亡我国家,是要亡我天下之礼!” 贾知礼惊慌起来,连声问着章诚。 章诚道:“因为老子不想吃人!” 章诚这话一语双关。 而贾知礼也听明白了章诚这话,就道:“既如此,那我更加不能降,要杀要剐,请便!” “我降!” 这时,一同样准备受审的元廷官员在外面喊了起来。 贾知礼听后不由得回头一看,对在这时说话的元廷官员张冕问道:“芝兰兄,你是北人,为何要降?我们可是一起决意,来南方为官,要么成仁要么成功的呀,你忘了吗?!” 张冕这时只向章诚拱手作揖一拜:“足下之言,令鄙人惭愧,也令鄙人醍醐灌顶,愿与诸位一起改了这满是胡腥味的旧礼陈规!” 接着。 张冕又对章诚和朱元璋说道:“你们说的对,我们这些人的确倒退了,所以才沦落到到被胡人统治的地步,而如今还主动为胡人贵族说话,不肯恢复中华,本质上是私心所致,非从圣人之教!是为了能一直骑在南人头上才愿意被胡人压着的!” 章诚和朱元璋互相看了一眼。 而贾知礼倒也因此当场叱喝起张冕来:“张芝兰,你若惜命,投降便是,何故为献媚贼寇而颠倒黑白、污蔑忠良?!” ------------ 第五十三章 加以凌迟铸跪像 “随你怎么想!” 张冕哂然一笑,然后看向贾知礼道:“我只知道,正如这位章先生所言,只论君臣不论华夷,我北方百姓也没好过到哪里去,甚至我北方普通士子也没好过到哪里去!” “所以,如果北方士民百姓也没好过到哪里去,那坚守此礼还有什么意义?” “与其如此,不如顺应有德者。” “至少,眼下这支义军是真的把南人百姓当人看,所以我在来的路上能看见安民告示,能看见军士发粮赈济百姓的情况,甚至还看见军士帮助老幼的情况。” “此真可谓仁者之师!” “哪里像我们这些人,说是守礼施仁,结果做的却都不是不义之事,不把南人当人看,也没把北人当人看,庙堂之上,朋比为奸,乡野之中,兵恶如匪!” 贾知礼只啐了张冕一口:“你辜负皇恩,有悖圣德!” 章诚对此微微一笑。 对于这些官绅在听了他的话后会有不同的反应这事,章诚倒也没有多感到奇怪。 因为他知道,一个阶级的本身固然是反动的,但并不是说这个阶级的具体某个人就是反动的,这個世界上的确有背叛阶级的人。 从古至今都有。 只是章诚不知道张冕是真的因为听了自己对朱元璋说要重建华夷之礼的改礼主张话就决定降顺义军,还是为保存性命而做的一时权宜之计,乃至是想趁机加入义军进而破坏义军内部的团结度。 章诚更愿意相信后者。 当然,或许两者皆有。 即这张冕可能既有贪生的原因也有内心承认如今之礼教让华夏倒退的原因,毕竟人有时候的确就这么复杂,既有高尚的想法也有龌龊的想法。 但无论如何,章诚现在都很愿意看见有官绅儒士愿意支持自己的主张,尤其是北方的官绅儒士,这样既可以向朱元璋进一步佐证自己说的天下官绅的确皆非一条心的观点,也可以佐证他所提的主张,的确还是顺应这个时代的社会演变趋势。 朱元璋见张冕受章诚之言的启发而愿意投降归顺,便也很是高兴地颔首。 虽然他也和章诚一样,并没有完全相信张冕,但这也还是让他愿意相信自己和章诚所信仰的主张的确是顺应天下人心的,所以能够让眼前的张冕愿意跟着附和,还揭元廷的短,言元廷北方的百姓也没被善待到哪里去。 “还有没有要降的?” 紧接着。 朱元璋沉着脸又问了其他被俘元廷官员一句。 千户赵禄这时喊道:“罪将愿意弃暗投明,还请将军收留!” “罪员也愿意降,以从大义!” “罪员也甘愿降顺义军。” …… 一时。 其他元廷官僚纷纷跟着表示愿意投降,包括一些蒙人和色目人出身的官员。 真正愿意为元廷殉节的官僚相对而言其实还是少数。 这也不奇怪。 从来真正不怕死、真正愿意践行理念的人就是少数人。 只是在庞大的人口基数面前,会显得一些愿意殉节尽忠的人很多而已。 “儒门之人,岂能降贼!” 而现在,在章诚和朱元璋面前的这些元廷被俘官僚,除贾知礼外,还是有其他官僚不愿意降的。 譬如。 这时就有一任元廷枢密院院判,而因奉命来滁州视察被义军于知州衙门俘虏的官员文谦就也这么回了一句,且双目愤恨地看着一众要降顺义军的官员。 “上位,这些不肯降的胡元官僚,算是不愿意弃暗投明,前罪便不能宥!” 章诚在一众被俘的元廷官僚皆表态后,就看向几个不愿意降的元廷官僚,而对朱元璋说了起来。 朱元璋颔首:“宜明正典刑。” “现在可以确认的是,他们所犯之罪,一是违礼,顽固地要坚持不承认华夷之别;二是从贼,从祸害我中华的胡贼,且在我们义军的感召下、劝导下,还是不悔改,不认罪,坚持要认贼为主,坚持要奴役我中华之民,坚持要分裂南北,而不顾天道人情;三是不仁,待民不仁,而以民为粮且不悔,实在是反动至极,难以救药,非铁腕处置而不可,已无任何施恩宽悯之必要,唯有以严刑震慑愚顽之作用!” 章诚说了起来。 朱元璋听后依旧点头。 而他最不能接受的就是贾知礼等元廷官僚以民为粮,且认为他这样的南人就该被牺牲,也就在这时候冷声吩咐道:“当剐,也用他们的肉去济饥民!” 章诚对此没有反对。 因为贾知礼这些人既然冥顽不灵,那就已经没有任何可以宽待的价值,只有用严法去震慑依旧顽固之人的意义。 再则。 章诚知道自己也很讨厌这些人,所以他可以为了自己的利益和理想,去为一些可以拉拢的官绅说情,但不是说,他会真的要对所有官绅,包括顽固派都以仁相待。 章诚不是圣人,内心也和朱元璋有一颗嫉恶如仇的心。 所以,章诚没有选择反对。 而对于朱元璋选择将拒不投降者严惩不贷,章诚也不觉为奇。 在朱元璋的世界里,没有士可杀不可辱这一说法。 所以,他在历史上会对要为元朝效忠而拒不投降的陈友定施以极刑,对贪污超过一定程度的官员剥皮楦草,而示于衙门。 当然。 章诚是希望朱元璋把天下人当人看的,所以,他不会支持朱元璋对天下人太狠,但这不代表他就支持一味宽刑礼士。 对于穷凶极恶者和顽固不化者,章诚只会嫌朱元璋在人格上侮辱的还不够。 所以,章诚就对朱元璋说:“上位!既然要严,以我看,那就不能只是在肉体上严酷,还应该在精神上予以打击,当也仿为岳王不平之百姓造秦桧跪像之举,造他贾知礼等顽固者之跪像,立于城门处,因为他们对不起华夏祖先对不起天下百姓,所以,他们应该天天跪迎士民百姓入城出城!不如此,不足以证明我们重建华夷之礼的决心!” 朱元璋听后点头:“还是章先生会想主意,咱刚才的想法,虽然狠,但震慑有余,教化不足!” “就这样办!” “另外,把他头埋在城门过道的青砖下,任人畜践踏!” 贾知礼这里听后大惊,看着朱元璋和章诚,颤声道:“你!你们!” 朱元璋知道贾知礼无非是想说,他怎么这么对待一个敢为朝廷殉节的忠义之人,而竟不对自己的忠义之气节感到敬佩,而即便要杀自己也应该只以绞刑对待,保留全尸,最多斩首,当然,剐也不是不行,毕竟士可杀,要怎么杀是战胜者的权力,但是士可杀不可辱,将自己拿去赈济百姓,简直就是在故意侮辱他,故意乱贵贱。 所以,朱元璋这时也在贾知礼开口时,插嘴说道:“你没把咱当人,咱怎会把你当人!” 贾知礼顿时哑口无言。 章诚这里则下令让兵士将他重新上枷锁,且让其画押在状词上画押,并让人将他拖了下去。 “礼仪大坏!” “礼仪大坏呀!” 而只在这时,另一不肯降的官员文谦这时也不由得大喊起来,而道:“伱们这是悖逆天道!” “咱不相信天命在胡,如果天命在胡,岂不是上天也觉得咱爹娘该死?” “可咱造反是请了天意的,所以咱爹娘不该死,天命在我义军!在新的礼教!” “如若我因此亡,则是天骗我! 朱元璋这时倒主动回应起文谦自己来,且道:“天若不怜布衣,则我布衣何必敬苍天?!” 朱元璋与其说是在回应文谦,倒也不如说是在说服自己,说服自己不畏惧一切。 章诚听了朱元璋这话,倒是颇受触动,而立即拱手道:“上位之言可以说是让人振聋发聩,凭此言足可令天下人折服!” ------------ 第五十四章 朱元璋:难得章先生高看咱一次 作为一个领袖,最需要的特质不是自身足够善谋,而是要有胆略。 尤其是在乱世。 从决定造反,到敢于在造反过程中挑战天下秩序,皆是需要胆略的。 而章诚现在不得不承认,朱元璋不愧是朱元璋,的确是有胆略的,有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的胆略的。 正所谓朱元璋自己刚才的意思,如苍天不怜他这布衣,他要这苍天何用? 要说出这番话,是需要有几分豪气的。 所以,章诚这时也忍不住主动称赞了朱元璋一句。 朱元璋见此,会心一笑,浓眉微挑,道:“难得章先生高看咱一次!” “州牧老爷固然言语鞭辟入里,但将军能够做到既从善言如流,又做事果决而坚毅,的确有天下英雄气概!” 张冕这时倒跟着也拱手说了一句。 朱元璋听了张冕这话越发高兴,便道:“足下既如此高看咱,就入咱的幕,做咱的参议!” 说着。 朱元璋就对章诚吩咐说:“其余的降官,你替咱甄别安排。” 章诚点头。 因朱元璋说了这话,愿意投降的一干元廷官僚,皆颇为后悔,后悔没有像张冕一样,跟着说几句这样好听的话,而能够直接入幕。 但无论如何,他们因为愿意归降,再加上章诚和朱元璋这些义军现在又都基本盘还没建立起来,实力还没壮大,正是千金买马骨,招贤纳士,尽量拉拢可以拉拢的大多数的时候,所以,他们还是会被章诚安排职事的。 由于章诚是知州,相当于负责一州的日常军政事务,所以,归降的和应募的新人基本上都是需要章诚负责甄别与安排的。 历史上,这一事是由李善长来负责。 李善长将来投和归降的文武之人进行甄别后再告之于朱元璋,让朱元璋提前大致知道这些人的秉性和能力以及需要注意的地方。 章诚倒是没想到,他会有一天代替李善长成为朱元璋身边第一文士。 而他也不敢确定自己会不会没有历史上的李善长干的好。 但章诚也不是完全没有底气。 因为他自思自己好歹是可以随时学习了解这段历史的,当也不至于让历史上原本该因李善长引荐而在朱元璋身边大放光彩的杰出人物在这一世被埋没。 不过。 章诚倒是觉得,自己或许可以在,历史上李善长不曾注意到也没在历史上大放光彩而成为默默无名的人里,挖掘寻找的几个可以在这一世大放光彩的人物。 毕竟,自己比李善长更擅于的地方是,自己通过后世知识与经验见识到的行当更多,得知的专业技术人才也更多,再加上因为有来自后世的价值观,自然也就更容易发掘有专长的人,而不会因为一些有专长的人不通世故或者过于离经叛道而被埋没。 但这只是章诚目前单纯的想法而已。 摆在他面前的情况其实比他想象的要复杂。 因为现在需要他甄别与荐举任用的人,且不论贤愚如何,有何专长,光是来路就无疑会显得颇为复杂。 首先肯定会有主动来投的官绅,也会有需要自己主动去请来的人,更会有自己要培养的人才,再有就是降官。 而降官里又有南北之分、文武之分、族别之分,功名高低之分,乡籍之分。 当然,其他来历的人里也会有各种分别。 须知道,光是李善长和冯国用两人都会因为抄家而较起劲来。 如今新来这么多人,会让义军变得多复杂,结果是可想而知的。 谁亲谁疏。 谁更放心,谁需要更多戒备和堤防。 谁要提点,进而可以统一思想统一主张,谁要多警告,以正其思想。 可谓千头万绪,颇伤脑筋。 从来没这么操过心的章诚甚至都因此想回去想退缩,但也正因为可以随时撤离,他又有些跃跃欲试,最终还是选择不退缩。 而万事冗杂,一切总要有个起头为好。 章诚决定先摸個底,主持一场考试。 他自问看人识人很难。 毕竟知人知面不知心。 所以,章诚也没有打算像历史上的李善长一样,仅凭观察就能识得各类人才之忠奸贤愚。 他觉得先掌握这些人到底懂得多少知识、有怎样的主张,才是更容易被自己确定的事。 “你先带应募者和归顺者做好登记,让他们在家等候通知,到时候我会对他们进行统一的选考,让他们放心,这不是说要借此为由不用他们,而是先知其才识其智,以免大才者被屈才小才者被过于拔高。” 章诚为此在提审完一众被俘元廷官员后,就对朱文正如此嘱咐起来。 朱文正拱手称是。 而接着,章诚就先思索起如何进行选考的事来,且找到了朱元璋,向朱元璋说明了自己的想法。 一向注重实用价值的朱元璋对于他这一想法,倒也非常赞同,且甚至因此越发高看章诚,毕竟章诚用选考的方式,是在建立选才制度,以保证整个内政人才的选用公平公正和公开,而不是借着选才的权力结党营私。 眼下除了用人外,还有军饷的发放。 这一方面是朱元璋亲自抓,而且是必须立即要做的事。 毕竟义军如今进城后,没有劫掠,军纪良好,是因为章诚在先带三百兵入城后,说服了汤和、花云、唐胜宗三名主官,强行阻止了三百名彼此有同乡关系的义军官兵参与劫掠,接着又是朱元璋靠着个人胆略逼着整个义军主力不得不与他约法三章,才暂时没有军纪败坏的。 但要知道,现在的朱元璋和章诚的面子,或者说威望,还没有大到让两万多义军一直保持军纪良好。 因为这两万多义军里,很多官校其实是看在郭子兴的面子上归附朱元璋的,如在驴牌寨归附的兵勇,以及缪大亨带领的人马,另外,尽管朱元璋在离开濠州时只带的二十四人,但后来郭子兴也因为他在南略途中表现很好,也给他增派了兵力,毕竟郭子兴已升他为总管,是要给他增派些人的,同时也有制衡或者监视之意。 无论如何,朱元璋虽说是奉郭子兴命出来独立发展,但并不是说他麾下的官校就完全对他唯命是从。 朱元璋很多时候还需要和这些官校商量着来做决定。 要不然,朱元璋也不会在当时进入滁州城时,要来个带有谈判性质的约法三章,而不是直接下令禁止掳掠了。 所以,一旦随着入城时间一长,这些义军很难保证军纪不会败坏,而如果没有军饷予以保障的话。 毕竟光靠口头上的承诺与思想工作是不够的。 故而,朱元璋在提审完一众被俘元廷官员后就去先着人拉了一批粮食去了校场,准备发军饷。 章诚作为知州也跟着朱元璋一起到了校场上发军饷。 因为朱元璋每发出去一笔粮饷,他这个知州都得签字,以保证没有中间没有人冒领。 “总管有命,入校场领军饷者,不得戴甲胄,不得带武器,以便于负责发饷的兄弟能够顺利管理大家有序领饷!” 章诚还特地在发饷时,制定发饷的规则,即要求所有准备领饷的一队官兵在来领饷前,必须先在门外去甲胄武器。 暂时没再抄家,而带着自己麾下兵勇来领饷的花云就在来领饷时,被戚祥带着一队护卫给拦在了领饷大厅的门外,而被宣达了领饷的规矩。 ------------ 第五十五章 缪大亨决定死心塌地跟着义军干 花云听后没好气地问道:“去甲胄武器干嘛?!领个军饷而已,又不是要娶新娘子。” “花大哥,你别这样,这是章先生定的规矩,上位也同意了的。” 戚祥是属于比花云晚一些加入朱元璋队伍的,也就称花云为大哥。 而花云听后则吐槽道:“这章先生又出这样的鸟规矩作甚。” 对于义军诸官兵而言,最近被立的规矩是越来越多,也就让他们有些不耐烦。 花云只是其中的代表,所以也在这时颇为不解地说一句。 “原因刚才说了,免于待会发军饷时闹起来后出现人命,再有就是,穿着甲胄再扛粮饷回去,身子骨也受不了。” 戚祥这时耐心解释起来。 但花云有意逞能,也有意自己底下一干兵勇面前耍耍威风,便对戚祥说:“你瞧不起我,觉得我穿甲不能扛米?你信不信等你娶媳妇时,老子能披重甲扛着你入洞房。” 花云身后的义军都跟着哄笑起来。 这时的戚祥还未到弱冠之年,脸皮有些薄儿,被花云这么一打趣,瞬间就脸红了。 而章诚和朱元璋这时倒也听见了外面的笑声。 因朱元璋要亲自发饷,章诚便先不急着签字复核提调的粮饷,只走了过来,问道:“怎么回事?” 由于章诚在之前攻下滁州城时,表现的很有主见和威严,所以跟着花云的一干人倒是有些怵他。 所以,在章诚来后,花云等一干人倒是停止了哄笑,不由得正经起来。 章诚则横眉一扫,看着花云:“又是你这个花云,戚祥兄弟现在是我的亲兵队正,伱嘲笑他,是几个意思?” “章先生,他是你的亲兵队正,又不是你儿子,你这么护着他作甚。” 花云这时笑嘻嘻地回了一句。 章诚听后只问道:“你在这里闹什么?” “没闹,不过是与戚祥兄弟说笑说笑。” 花云说着就自觉地脱了甲胄,也武器交给了一脸懵的戚祥。 “没闹在这里哄笑什么,你可是咱亲自上位面前夸过的好汉,别在这個时候混不吝带头不让兄弟们脱胎换骨成安民立国的大丈夫!” 花云听后闭住了嘴,只回头看着同样一脸懵的弟兄兵勇:“愣着干嘛,按规矩来呀!难不成,你们他娘的不想要粮饷,不想养婆姨?” 花云身后的人都一个个地老老实实地交了武器,几个九夫长也去了甲胄。 章诚见此也就没再说什么,只淡淡一笑,知道这个花云浑归浑,倒也不是不晓事理。 跟在花云等后面的汤和等义军官兵见花云如此配合地脱了甲胄,交了武器,而没有跟章诚硬来,便也纷纷脱了甲胄交了武器,也让自己麾下的兵勇如此照办起来,没有跟着为难起来。 只是在进来后,汤和倒是忍不住问起花云来:“你怎么就老老实实地把甲胄脱了,我还以为你真敢跟章先生反着来呢?” “你当老子傻?” “老子做出头鸟,遭了殃,然后惹你们笑话?” “老子可没那么笨!” 花云说着就汪前面走了去。 这时,朱元璋和章诚已开始给陆续给各部义军官校分发起粮饷来。 看着一袋袋的米被千户、百户们领出来,发于各自麾下兵勇之手后,进入校场的官校兵勇们一个个都开始振奋起来,有的甚至摩拳擦掌,有的则忍不住窃窃私语,还有的忍不住就冲上前来,忍不住就要往自己这边的人多拿几袋米。 对于这些义军官兵而言,这还是他们第一次通过领军饷的方式来获得报酬,而不是通过抢掠分赃的方式获得报酬,所以,都还有些不习惯这种文明的方式,依旧还有不少兵会习惯性地如之前抢掠分赃一样,认为只要往自己这边多抢一些,那多抢的部分就属于自己的。 但现在明显不再是这样的规矩。 “排队!” “排队!” “不准抢,他娘的都抢什么!” “把拿走的粮袋都拿回来,忘记军法了吗,谁要不拿回来,就加倍处罚,停发一个月的粮饷,外加三十杖!” “各千户、百户管好自己的人。” “明明都演练过,嘱咐过,还忍不住乱来,是记不住还是故意这样?” “各千户、百户谁要是没管和自己的人,就回去写检讨书。” 领着朱元璋麾下亲军兵勇的徐达,是专门负责维持领饷秩序的。 所以,在这些义军将士因为粮饷分发而纷乱起来时,徐达也带着朱元璋的亲兵,开始持着鞭子,一边抽着因为失态而不听令的义军官兵,一边大声喊着。 这些朱元璋的亲兵都戴着一个红袖章,红袖章上写着一个“宪”字,而用鞭子逼着领饷的义军官校去排队。 宪即法令和典范的意思。 能为朱元璋亲兵的,基本上是义军里纪律性和服从性都不错的,所以,即可以作为维持令行禁止的执法队,也可以作为令行禁止的模范队。 正因为此,章诚才建议朱元璋给他自己的亲兵戴上一个“宪”字袖章,既作为令行禁止的表率,也作为在军法队使用,且在执行军法时,也能让被执行军法的义军官校通过看见“宪”字,而对令行禁止这事加深印象,可以更快的变得知道守规矩。 草创期的义军对于遵守军纪这件事,是有些抵触的,也需要一个去接受和适应的过程。 何况,义军的领导者也是在实践中开始创立规矩。 总之,义军彻底的脱胎换骨需要时间。 而章诚算是加速了这一过程,因为他的出现,让义军在草创期,出现了很多规矩。 要不然,花云也不会吐槽章程立的规矩太多。 而现在,章程让朱元璋亲兵戴上“宪”字袖章,也是一种新规矩,这种规矩是基于目前急着要先发军饷而来不及建立军法执法机构的临时办法。 来领粮饷的义军官兵,因为脱了甲,又没有带武器,所以虽然人比宪兵多,但在被鞭子抽时,也无可奈何,甚至疼得只能躲避,并不得不守起规矩来,开始认认真真排队。 千户、百户等官校也开始主动整顿自己内部秩序。 于是,没多久,发饷的秩序就得到了维护,粮饷倒也因此发的快了不少。 官兵们在领到粮饷后,也渐渐喜笑颜开,对朱元璋和章诚等负责发粮饷的人,都多了几分敬服之感。 怎么说呢。 毕竟领到的粮食和抢到的粮食,对于才从农民变成起义军不久的义军官兵而言,意义还是不一样的。 前者让他们内心多了一份自己价值得到尊重、自己是正规军的那种精神上的荣誉感。 后者让他们容易觉得自己就是匪就是贼,就是这个世界的破坏者,而不是这个世界的秩序保护者。 这也算让他们尝到了遵守秩序且通过秩序来获得报酬而带来的喜悦感,进而开始有了更大的动力去遵守军法,去保证秩序。 归降朱元璋而成为义军一员将领的缪大亨就在领饷时,因此对缪贞低声说:“叔父,我感觉我们将来别想再归附朝廷了。” 缪大亨口中的朝廷就是元廷。 缪大亨本是元廷的将领,曾为元廷攻打过为农民军盘踞过的濠州城。 所以,缪大亨现在还是有被招安的想法的,而潜意识里仍有自己现在是在从贼的想法。 这时,缪贞听他这么说后,便问道:“这是怎么讲?” “因为,这粮饷一发,义军就不是匪了!” “我们这些临时归降的兵也要被他朱元璋收心,我们自然得不听其命也得听其命了,除非我们真要一兵一卒都不要地去归附朝廷。” 缪大亨因而回答起来。 ------------ 第五十六章 军饷发放后,章诚更受敬重 缪贞听自己侄子缪大亨如此说后,也点了点首,而看向了正在挥笔签押与发粮且嘱咐领粮官校的朱元璋,附和说: “我观这朱总管与章先生,的确非同一般义军人物,将来必成大业,你跟着他们,也不愁不能显贵封妻。” “正是这话。” “眼下连官军都做不到有粮饷发放,他们却真的做到了!” “尤其是在这章先生出现后,种种举措,令人叹服,非一般阴险小人可比,乃有大韬略者。” “譬如眼下这军饷之制,简直是在光明正大的收买我的兵。” “我想不让他们收我麾下将士的军心都不行,毕竟我总不能不让麾下将士领饷,如此,只怕早会与将士们离心离德,而不知几时无命!” 缪大亨跟着说道。 缪贞颔首说:“这是阳谋!要想抗此计策,唯有以阳谋对之。” “没错!” “若有机会,自当以阳谋对之,而尽量保我缪氏安危。” “但眼下,我们只能尽心为其做事,而不能有暗通朝廷的心思。” “叔父,您觉得呢?” 缪大亨说道。 缪贞知道缪大亨说这个是在提醒自己这个叔父,不要因为想回元廷做官,而暗中派人去与元廷接触,进而牵连到了他这个侄子,便笑着说: “这还用你嘱咐?” “从我知道他们这军饷发放是根据兵种来发放,没有刻意对我们这些新附之兵减饷,我就知道,这位朱总管和章知州是不能小觑的,无论他们将来能不能成就大业,现在都不能背着做对不起他们的事。” “我们缪家是来求富贵的,不是来结仇的。” 缪大亨只是微微一笑,说道:“军饷发放,只按兵士功能实情来定饷额,的确说明主军者有大志向,非一般草寇!” 在缪大亨和其叔父缪贞聊着的时候,粮饷仍在继续发放。 而如缪大亨和缪贞所言,发饷的确很利于军心的收服,增加内部凝聚力。 “章先生!” “章先生!” 章诚也在提调完粮饷后,发现很多义军开始亲切地对他抱拳行礼打招呼。 很明显。 因为军饷制度的建立,再加上官兵都领到了粮饷,内部凝聚力提升了许多。 连带着章诚这個提出军饷制且参与军饷发放的文臣,都得到了义军官兵更多的敬重。 章诚对这些打招呼的,无论是将校,还是兵卒,皆一一微笑回应着,有时候也会与之寒暄两句,而使得义军们越发喜欢他,觉得他的话语比以前动听了许多。 章诚也越发喜欢这些义军。 尤其是,他在发现,义军们在有了粮饷后,在买卖东西与下馆子吃酒吃饭时,没再强行压价或吃霸王餐,更没劫掠抢夺,而都在爽快地付粮付钱,甚至依旧会在遇到老弱需要帮助时也还会帮助一下百姓的情况后,就对这些义军更加的喜欢。 章诚内心也有一种莫名的成就感油然而生。 毕竟眼前这支义军渐渐转变,与他是有很大关系的。 但是,军队变得更加文明,是建立在足够的后勤保障基础上的。 章诚自知要想让自己参与的这支义军一直这么军纪良好,对内颇守规矩,颇敬官长,对百姓颇讲仁义,得需要让后勤一直供应充足,而不能出现粮饷不足的情况。 好在眼下抄家获得的粮食倒是足够,供应大军完全没问题。 但抄家到底只是资源的重新分配,不是发展生产,要想将来养活更多的军队与民众,发展生产力才是接下来的关键。 而要发展生产力,得需要各类人才去执行这一目的。 为此。 章诚回到知州衙门后,就继续编写起自己的官员考选试题来。 除此之外。 章诚还准备也编写教材,当然也说不上是编写,他其实是将后世的语文、数学等启蒙教材和基础教材根据实际情况摘抄与整合而已。 之所以要编写教材,则是因为章诚知道人才不能只是靠考选,还得自己培养,自己去发展教育。 不然,真正的知识和技艺就会一直被掌握在少数人手里。 而且没有教材,也会让学习者容易被教得不合自己的目的。 但正在认真编写试题与教材的章诚还不知道的是,他要考选应募为官的士绅们一事,在被应募为官的士绅知道后,却让应募为官的士绅倍感不快。 “还要考选?” “明明是他们贴出招贤告示,求我们去当他们的官,怎么现在还要考选我们,成了我们要求着当他义军的官了?” “我就是一辈子当个小民,也不去考选!如此,还能免有从贼之毁!” 曾任过元廷知县官的郭景祥就对此颇为恼怒,而对任德谦等滁州官绅抱怨起这事来。 同在这里的任德谦倒是失笑言道:“这么看来,这位章先生是个想认真做事的。” “是啊。” “但他章先生要认真做事,唯才是举,那就没法通过拉拢他章先生与我们结为盟友,进而实现滁州为我等所制,而不能让现在这位滁州城的朱总管循我们的章法来治政了。” 也是滁州官绅之一的李梦庚在这时拧眉附和起来。 郭景祥直接起身道:“所以我说,我们宁肯不去当他们的官,也不能去参加这个什么考选,进而自降身份!得让他们来求我们!” 任谦德和李梦庚等皆颔首。 郭景祥则冷笑道:“到时候倒要看看,他们没多少人可用,能怎么做事,只怕税也收不上来。” 李梦庚也跟着微微一笑,说:“那位章先生是个放得下手段的人,该礼贤下士的时候,他会礼贤下士的,鄙人都已有些期待他章先生撤掉考选制度,登门来求自己这些人的样子了。” 任谦德则是皱眉深思未语,过了一会儿才说: “虽说如此,当派人去打听打听,滁州的现任胡元官僚里,都有哪些官从了贼,哪些没有从,没有从的怎么处置的,从贼的怎么安排的。” “如果从贼的也要考选,我们应该策动他们,与我们一起劝劝这位章先生用人当唯德,这样也利于他能施展抱负,而不为他人掣肘。” “另外,当派人去散播言论,就说贼兵欲屠缙绅士子,而以招贤纳官位名,先诱骗出来,而尽诛之!” “如此,才能达到他章先生只能来求我们的目的,毕竟我们得防备着那些寒门薄宦之家的士子忍不住想出来做官,得利用他们见识有限又不敢冒险从贼的心理吓唬他们,让他们也不去考选做官。” 任谦德的意思是,章诚应该彻底倒向他们这些曾在元廷做过官的大地主大士绅这边,进而让整个滁州各处内政要职都变成他们的人,同时也便于他章诚通过他们一起架空朱元璋,实现独掌滁州的权力,而为此,他不惜提议拉拢归顺义军的降官与恐吓寒门士子。 “任公说的很是!” 李梦庚听明白了任谦德的意思,也就点了点头,笑道:“这位章先生说到底还是年轻天真了些,竟真的在认真做起事来,竟要因材施官,还说要用考试的方式保障公平公正来,殊不知这世上最大的公平公正便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因眼前几位都是乡党亲友,再加上,李梦庚内心里对年龄远小于自己的章诚倒是内心存在鄙夷,愤恨他仗着义军之势之前在自己这些人面前作威作福不说,如今还大言不惭地说要考选自己这些滁州贤达,也就口无遮拦起来,把话说得直白了些。 不过。 也在这里和任谦德、李梦庚这些人一起听曲儿聊天的杨元杲之子杨贲倒是把他们的话默默记了下来,然后悄悄让不识字的心腹家奴带给了章诚安排在他家附近的线人。 章诚也就很快就通过负责与这些线人联络的戚祥知道了这事。 “竟笑我天真?” “焉不知,我也不想被你们控制才想到用考试的制度来选官?” 章诚因而暗笑,腹诽了几句。 比章诚还年轻的戚祥倒是因此颇为担忧地问道:“章先生,是不是这样一来,就不会有士子来参加您准备的考选,做我们义军的官了?” 说着。 戚祥就道:“毕竟他们这些大官绅不派子弟来应考,还恐吓寒门士子们。” ------------ 第五十七章 拾婴收孤,抓捕造谣者 “谣言止于智者。” “虽然成就大业需要人才,但这片土地也不缺人才,更不缺明智之才。” 章诚没打算妥协,也就回了戚祥这么两句,且眸露冷厉之色,说道:“你派人着便衣去坊间,遇见造谣诋毁义军者就抓,抓后即审,审出结果就报于我知道,审不出就枭首示众于市,向士民百姓晓明这些人被杀缘由。” 章诚说后,就把自己早已拟好的捕拿胡元反动余孽的钧令盖上印,递给了戚祥。 戚祥见此大为惊讶:“原来章先生早就猜到他们会诋毁义军?” “准确说,我从来就不惮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他们。” “何况,我这次考选官员,起用人才也没指望过主要靠他们这些显宦大族子弟,只是给他们一个愿意为义军做事为天下做事的机会,好让天下人知道我们义军欢迎天下显宦子弟改过自新弃暗投明而不会一棒子打死而已。” 章诚说后就对戚祥挥手道:“去办吧,顺便叫文正来。” 戚祥拱手称是。 没多久,朱文正就来了章诚这里:“先生。” “文正,你带上上位拨给你的护卫和几车米,去找城里落魄的文士写给你们抄写招考告示。” “招考告示内容我已经写好,你务必找人抄写出上千份来,然后城内城外各坊各路口到处贴,也让那些落魄文士在城里宣读告示,找孩童在城里发告示。” “告示他们每抄写五十份,给三斗米,宣读后只要带来十名寒士报名参考,也给三斗米,至于发告示的孩童,告示他们只要发出去,就管他们的饭吃,每日还可带一斗米回家。” 章诚对朱文正说道。 朱文正听后颇为惊奇:“先生,不过是让寒士抄写告示宣读告示而已,真要给这么多米吗?” “我记得我给你讲过千金买马骨的故事。” “有人要造谣抹黑我们义军,那我们就应该用给丰厚粮食请寒士百姓为我们做事,这样谣言就能不攻自破。” “何况,这也是对他们劳动的尊重,比以为天下之名强迫他们要强。” 章诚说后就对朱文正说:“去做吧,另外,伱顺便去把花云叫来。” 朱文正拱手称是。 没一会儿。 花云就来了章诚这里:“章先生找我做甚?” “你打算什么时候把千里眼还我?” 章诚盯着花云问道。 花云听后目光有些躲闪:“什么千里眼。” “你跟我玩心眼?” “这是你花云的为人吗,偷偷昧下别人的东西不还?” 章诚指着花云问道。 花云听后嬉笑了起来:“我的章先生,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们之间,情同兄弟,兄弟拿兄弟的东西,怎么叫偷偷昧下呢,分明是替兄弟用用而已,也怪咱从小穷怕了,见到好东西就舍不得,便没有还。” 花云说着就把手伸进衣服里,但又把手拿了出来,道:“要不章先生您直接送给咱,您以后找咱要啥,咱也绝对没二话,想办法给您弄来。” “这个我得想想。” 章诚回道。 花云笑道:“别这么小器嘛。” “这个得看你的表现如何了。” 章诚说道。 花云听后愕然且又有些警惕地问道:“章先生这话什么意思?” 章诚把之前跟朱元璋发军饷时要的一份设立拱卫司以拱卫滁州内部秩序与安全的钧令拿了出来说:“上位已决定设立拱卫司,拱卫司的兵马由知州节制,也就是说听我的吩咐,我已请得上位同意让你任拱卫司指挥。” “所以,从现在开始,你和你直接带领的那一百弟兄就成了拱卫司的官校。” “我现在要交给你们拱卫司的任务是设立拾婴队,去城内城外拾婴觅孤。” “现在天下大乱,到处都是弃婴和孤幼。” “你们要去把他们捡拾回来由知州衙门救济,免得他们暴尸荒野或者被吃掉。” “告示弟兄们,要能捡多少回来就捡拾多少回来,以后这些弃婴孤幼和被我们从胡元官府手里救下的那些都会作为将来弟兄们阵亡无后者的承祧者,而使其马革裹尸后香火不绝!” 章诚看了花云一眼说道。 眼下天下正处乱世,所以弃婴现象的确特别严重。 孤幼也特别多。 虽然人相食的这种惨状会时不时的出现,但大多数父母还是选择宁自己饿死也不易子而食的,所以造成很多人斗全家饿毙而独留婴幼。 另外,因为乱世经常出现瘟疫,也会让许多老者大量先毙命,而只留下许多半大小子。 总之。 乱世的一大现象就是弃婴与孤幼特别多。 历史上,这一时期的很多豪杰都会收养孤儿充作养子。 朱元璋也在历史上收养过很多孤儿,其中不少还成就显著。 现在章诚自然也要着手收养婴幼孤儿的事。 因为收养这些人既是行善也是蓄才,毕竟这些人都没有了原有的宗族血缘关系,等于一张白纸,一旦成才就会更无顾虑地做事。 花云听章诚说会将捡拾回来的婴儿孤幼作为将来阵亡弟兄的承祧者,也就倍觉这件事既仁义又有价值,便忙道:“行!” “只要你这件事办的好,这千里眼就属于你的了,甚至你现在都可以去寻觅失落的婴幼。” 章诚笑着说了起来,且把千里眼递给了花云。 “真的?” 花云大喜,忙不敢相信地问了一句。 章诚点头。 花云忙接了千里眼,且对章诚郑重地拱手作揖一拜:“章先生放心,花云一定把方圆百里内被丢弃的婴幼都抱回来,其实,就算你不给咱这千里眼,咱也愿意去做这事,难得你章先生对婴幼对我们这些人这么上心。” 花云说着就眼睛闪着泪花地笑了。 章诚也笑了笑,道:“去吧!” “哎!” “等等!” 章诚接着又喊住了花云。 花云忙恭顺地回头问道:“章先生还有何吩咐?” “这件事要做的高调点,最好嚷的全城的人知道,做面奉命拾婴大旗,上面写明拾婴目的。” 章诚嘱咐道。 花云愣了片刻,旋即恍然大悟,拱手笑道:“章先生放心!” 随后,花云才疾步走了出去,没多久就出现了哒哒的马蹄声。 …… 哒哒的马蹄声此时也正不绝地出现在滁州城的闹市。 戚祥正带着八名马军策马在这闹市里狂奔,吓得沿街许多寒门薄宦家的人四处逃窜与躲藏。 “贼兵来啦!” “贼兵来杀士子了!” 因为有人在大喊说义军要杀士子,所以吓得这些寒士疯狂躲藏。 而彼时,在他们到来的前方。 一茶馆里。 一叫林成的尖嘴猴腮之人,就正在对几個摆摊收钱替人写家书的寒士说着话,而说道:“咱老舅现在在贼兵总管府当伙夫,据他听到的消息说,贼兵接下来要屠了所有的读书人,所以你们赶紧逃吧,怎么还在这里给人写家书呢。” 元廷如今停止了科举,又特别歧视汉人,再加上蒙古贵族和色目贵族占据了大量官位,所以,如今天下许多寒门文人,即中小地主阶层出身的读书人基本上没有什么机会做官的,没有机会做官,也就没有办法拥有权势,自然也就守不住家业。 很多寒门文人如今也就比祖上还要落魄,不少沦落到摆摊给人算命写信的地步,也有的干脆职业写起了民间戏曲或者市井话本。 也正因此,元曲在古代文学上特别有地位,也出了很多经典的民间俚曲。 话转回来。 因为这个缘故,滁州城里还是有不少落魄文人的。 在这尖嘴猴腮的人这么说后,摆摊的这几个寒士就眸露惊恐和愤恨之色。 “啊?!” “这贼兵怎么如此可恶,我们这些寒士都这么惨了,还要杀我们!” 一正在给眼前一络腮胡大汉写家书的寒士舒安国听后吓得面色雪白,而几乎要哭地说了起来。 这林成继续故作拧眉说道:“说是当今这位朱总管嫉恨你们读书人骂他为贼寇。” “天啊,我们这些有上顿没下顿的哪敢骂啊,骂的只是那些食朝廷的俸禄的达官显宦好不好。” 这舒安国倍觉冤屈地说道。 而林成则眼里闪过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得意之色,但他话刚一落,戚祥等义军马军就出现了,同时出现的还有各种惊慌不已的喊声。 “贼兵来了!” “贼兵杀文士来了!” 舒安国因此腿一软,直接坐倒在了地上,接着就拼命往一巷子里爬去。 林成则越发得意地笑了起来。 但这时。 林成和舒安国面前的这络腮胡的大汉突然就指着林成:“就是他,他在诋毁义军!” 戚祥因而持鞭指着这林成,喝道:“拿了!” ------------ 第五十八章 设养济院:喜看孩童吃饼 林成怔在了原地,一脸惊愕地看向了眼前这络腮胡大汉。 而这络腮胡大汉只是冷冷一笑,且主动把林成给击倒在地,并擒拿在了手里,而用膝盖死死抵住了他的脖颈。 舒安国则一脸茫然。 “是!” 这时,已有两义军马军滚鞍下马,朝林成走了来。 啪! “你他娘的敢诋毁我义军,是嫌自己命太长吗?!” 一马军走过来时,直接给了林成脸上一鞭子。 林成的脸上顿时隆起一道血痕,而忙哀求道:“义军的兵爷们饶命啊,小的也只是为赚口吃的呀,这都是一个大爷给我银子叫我说的呀。” “那大爷是谁,在哪里住?” 戚祥问了起来。 林成委屈地道:“我也不知道啊,他只让诋毁你们,我一向是个讲义气的,只要拿钱就办事,他也就信我了。” “既如此,先押回去!” 戚祥吩咐了一声。 于是,林成就被绑了回去。 舒安国见此更加茫然,心道:“刚才那人说的话是造谣?” 为此。 舒安国不禁看了络腮胡大汉一眼。 而这时,戚祥见此就先说道:“喂,那书生,你别信刚才那人的话,我们再怎么样也犯不着杀你这样的穷酸文人。” 舒安国点了点头,目送着戚祥离开了这里。 没多久。 又有哒哒的马蹄声传了来。 与此同时,也有人在喊:“贼兵来了,来杀文士了。” 舒安国的目光再次被吸引到了面前。 然后,他就看见几个义军正推着装满粮食的车走来。 ----------------- 朱文正将装有三袋的米丢在了舒安国的字摊上,且把一份告示递给了他:“抄写这個五十份,这三斗米就是你的,愿意写吗?” 没吃顿饱饭的舒安国看着这袋米就已经两眼露出满是渴望的目光,哪里会拒绝,忙点了点头。 “那你现在就写,我待会来找伱要。” 朱文正说着就去了另一个寒士摆摊的地方。 舒安国这里则认真抄了起来。 因为这毕竟是三斗米。 而他也不敢拿了米不写,直接偷偷溜掉。 要知道,滁州城现在是义军手里,所以他也就不敢这样的心思。 舒安国在抄好五十份告示后,就真的拿到了三斗米,他因此落了泪,并也答应了为再挣三斗米,为义军去找其他文士宣读告示。 “观今日之域中,胡腥遍野,士大夫丧廉无耻,正是重建礼仪,恢复中华,保文明不再倒退,耕读之士能再因大比为公卿之时……” 而舒安国在对自己一干同样家道中落的好友们宣读告示,就听得街上又传来了哒哒的马蹄声。 与此同时,也有伴随着喊“贼兵来了,贼兵专杀文士”的声音出现。 但舒安国等寒士已不怎么相信,自然也不怎么恐慌,只好奇地循声看了过去。 “奉命拾婴!” “若有婴幼被遗弃者,请交由我们义军拱卫司抚养长大,为阵亡无后兄弟之承祧,交一被弃婴幼者,给谷一斗!” 俄然。 舒安国就看见数骑持着大旗而来。 大旗上写着“拾婴队”、“奉命救婴”以及救婴目的与动员奖励措施。 而跟在这些骑兵身后就有许多抱着婴儿的百姓和孩童以及装有米水的大车出现。 这些百姓皆被编了号,都步履匆忙地跟着这些骑兵。 舒安国见此很是惊愕,且跟着这些百姓走来。 很快。 舒安国跟着到城外就看见,拾婴队里,一长得凶神恶煞一般的黑脸大汉,在拿出一竹筒望了望后,就去了前面水边竹林里。 这黑脸大汉正是花云。 花云这时在来到水边后,就果然看见一老人正在挖坑,且没多久,这老人就把一还在哭泣的婴儿放进了刚挖好的坑里。 舒安国见此一幕,心当场就如刀绞一般痛。 “老货!” “他还是活的,你埋他作甚!” “信不信老子先活埋了你!” 而花云这里已是浓眉倒竖,睁圆了眼,且一脚就把这正埋婴儿的老人给踹飞了出去。 花云接着就立即脱掉了甲衣,卸了兵器,然后跪在了这婴儿面前,小心翼翼地将这婴儿抱在了怀里,不敢乱动一下。 这婴儿依旧哇哇哭着。 “别哭!” “别哭!我的小祖宗。” “你是不是饿啦?” 花云堆着笑脸,认认真真地哄着,且回头对拱卫司其他人催促说:“米汤!他应该是饿了。” 没多久。 花云就从拱卫司其他人手里接过来装有米汤的小勺子,而轻轻地倒在了这婴儿的小唇间。 这婴儿倒是嗫嚅了一下小唇,把米汤急口吞了进去,而接着,又吞了几勺。 但后面这婴儿因为还是没有吃饱,就嫌米汤喂慢了,而又啼哭了起来。 花云不得不继续轻轻哄道:“别急!别急!还有,还有的。” 说着,花云就回头喝道:“动作快点,别把人家饿着了!” “是!” 不知过了多久,这婴儿总算没再哭,也没再继续吃米汤,而只沉沉地睡去。 花云这才抱着婴儿站起身来。 只是他刚一起身,这婴儿就滋了一泡尿到花云脸上,让他的浓眉黑胡上挂满了珠子。 “娘的!这小壶嘴好生凶猛!” 花云说着就挤眼笑了笑,然后把这婴儿递给了一征募来的老妪:“给他先换块尿布。” “哎!” 舒安国见此低声道:“我的儿,没想到收养你的会是贼兵。” 原来。 这舒安国因为官府今年催征田税太过,使得他即便靠替人写信增加点收入,也只能维持自己和父亲吃个半饱,也无法再养活孩子,便劝服自己父亲把孩子放在埋在一个不为人容易发现的地方,以免饿死后被人吃掉。 溺婴埋婴是这个时代常见之事。 因为对于许多食不果腹的百姓而言,在不能养活孩子的时候,不易子而食,已经是在坚守最后的伦理道德。 所以溺婴埋婴还算不上因为饥饿而彻底丧失良知,是百姓还在饿极了的时候,还在坚持最后的人性。 只是。 舒安国没想到愿意收留他孩子的会是义军。 舒安国因此泪水模糊了双眼。 而过了好一会儿,舒安国才回过神来,并忙扶起了还躺在地上的自己父亲舒循:“父亲!” 舒循摸着肚子,扭曲着脸,一脸担忧地问:“儿啊,他们抱着我孙儿哪儿去,可是要吃了他?” “应该不是,他们旗上写明了是要养大作为他们义军阵亡无后者的承挑,以继他们的香火。” 舒安国说着就问自己父亲:“您没事吧?” “肚子疼得厉害!” “不过我不怪那位军爷,他就算杀了我,我也是活该!” “毕竟我的确不是人,竟要活埋自己的孙儿。” 舒老头说着就流起泪来,然后对舒安国道:“儿啊,你扶我去看看,看看他们是不是真要养活我孙儿,而不是跟官军一样,要做了口粮使用。” “嗯!” 舒安国答应了一声,接着就蹲在了这舒老头面前:“爹,我背你去!” 舒安国为有力气抄写告示,已拿米换了些吃的进肚里。 再加上,舒老头也骨瘦如柴,整个人佝偻萎缩得跟半大小子一样。 所以,舒安国虽然瘦削,倒也有劲背得起自己父亲,且还能步履从容的跟上拾婴队的步伐。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过后。 舒安国就看见一原是知州贾知礼于滁州别苑的宅邸被重新挂上了写有“养济院”三字的匾额。 停在这里的拾婴队也将捡拾回来的婴幼交给了这里的老妪。 原来。 章诚为养孤幼,特设了养济院,且请了朱元璋之嫂王氏为养济院院正,负责带一群随军老妪妇女来照顾这些婴幼,且给食禄。 这些老妪妇女因为有粮可领,又有实现自己价值的机会,没再有自己白费粮食之感,再加上都在这乱世里经历了丧子丧孙之痛,所以在见到这些婴幼后也都母爱更加被激发出来,照顾得这些婴幼颇为尽心,犹如己子己孙一般。 舒安国就隔着大门看见,正堂内一铺有绸金钱蟒大条褥的镂金紫檀大榻上,躺着许多婴儿,而他自己的儿子也正被一老妪亲自接过来后给抱在了上面,由一老妪在轻柔地用艾草液给搓洗着身子。 一旁的院子里,则也坐满了孤儿。 这些孤儿皆新换了干净布衣,虽瘦弱但全身也都干干净净的,而都坐在院子里狼吞虎咽地吃着饼,喝着碗里的咸菜汤。 王氏亲自给这些孤儿发着饼,添着咸菜汤,且一边发着添着一边和蔼地劝道:“慢点吃,别噎着,我的孩子们。” 舒安国和他背上的父亲见此都笑了。 ------------ 第五十九章 处决士绅,儿啊,你加入义军吧! 同舒安国父子一样。 跟着拾婴队官兵一起来的其他寒士百姓,都隔着栅栏,看着孩童们大口吃饼,婴儿们由妇孺抱在怀里哺育的场景,且皆不由得笑了。 拾婴队的官兵们自己也笑了,连继续去拾婴救孤的步伐都快了些。 因知道章诚设了养济院,也专门来这里的朱元璋见此一幕也笑了,且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儿时和徐达、汤和等一起坐院坝吃饼的样子。 来到这里的人都一脸沉醉地看着这一幕。 试问。 在这乱世里,但凡有些许良知的,有谁不觉得孩童平静地坐在一起吃饼喝汤,妇女平静地哺育是让人欣悦的场景呢? 毕竟这样的一幕对于朱元璋等这个时代的人而言,已经很久没有看到了。 因为场景太有吸引力,所以有人留念地不忍离开,也有人开始两眼闪着泪花,更有人忍不住跟着劝吃饼的孩子慢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住。 “章先生是真存有仁心的,比你们那个贾知州好多了。” “咱没白让他当这个知州。” 朱元璋最终还是忍不住对身旁的张冕说了这么一句。 张冕也喟然一叹说:“上位说的是,旧礼只会吃人,哪会救人呢。” 朱元璋因此颔首。 “诸位!” “鄙人乃本州知州,承蒙总管朱将军所准,在此设养济院,以抚养天下孤幼。” “因为我们义军与胡元以及他们的走狗不同,我们义军是为救天下黎民而起事的!” “只是,鄙人听说有人诋毁我义军,说我义军要杀天下文士,要学元兵,以小孩为口粮,所以收养婴幼是为吃人。” “故而,鄙人要在此亲自澄清,我们收养婴幼皆为的是我们义军兄弟在为天下百姓重得太平的大业中牺牲后,能有人为其承祧,不使其身后无人守孝,同时也是让这天下少一些饿死或被吃掉的人,而使华夏之礼重建。” 章诚说着救拿出了一份钧令说:“这里有我们总管朱将军亲自发的钧令为证,待会会将抄录的钧令文字给你们传看,你们可以细细看看,朱将军收养婴幼是不是这個意思。” “另外,我义军现在也不缺粮,因为我们抄了许多劣绅奸商还有贪官污吏的家。” “诸位若不相信,可以去看看,抄家还在进行中呢。” “所以,我们现在根本不缺粮去养军安民,也犯不着吃他们。” “当然,诸位皆是明白事理的,想必现在看见这一幕也知道,我们但凡舍不得粮食,要以婴幼孩童为口粮,怎么会给他们吃这大饼,还任由他们吃个够,怎么还让他们穿新衣?” 章诚说着走到朱元璋这里来,指着朱元璋说:“这就是我们的总管朱将军,诸位若不相信,也可以问问朱将军。” “上位,你也说几句吧。” 章诚这里也给朱元璋低声言语了一句。 朱元璋点了点头,也走到了前面来,看着院外的一众寒士百姓,道:“诸位父老,咱老朱跟你们一样,也是穷苦出身,一天也吃不了几张饼子,一年也穿不到一件完整的衣服,所以咱但凡粮食不够要以他们为食,哪会给他们吃这么多还给他们换新衣。” “诸位父老想必也看见了,看见我们义军官兵领到的粮饷。” “没错,咱老朱现在不缺粮,所以舍得发粮饷,也舍得拿粮养育孤幼,即便将来要养的兵和孤幼多了,粮食也是够的,因为咱老朱会继续抄贪官劣绅的家,不让他们把从你们身上收上来的税和租用来放利钱,用来养小老婆。” 朱元璋这么说后,寒士百姓们皆嘀咕起来。 “好!” “朱将军,章知州,我们相信伱们!” 甚至有寒士百姓忍不住大声呼应起来。 毕竟眼前孤幼们穿着新衣吃饼吃奶的样子真实地呈现在了他们面前。 而接下来。 “那请诸位父老也送自家子弟来当兵来参加考选做我们义军的官,一起打下个大大的太平盛世!” 朱元璋也因此笑着再次说了一句,然后就与章诚等一起离开了这里,去了校场,继续发军饷。 两万多人的军饷的确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发完的,而且也不可能让所有官兵都集中在一起来发饷。 由于需要考虑到城门有人要防守,秩序有人要维护,外面敌情有人打探的缘故,故而义军都是被抽批次的来发饷,也就需要更多的时间来发饷。 所以,朱元璋和章诚现在都还在忙着发军饷的事。 同收养孤幼一样。 一石石粮食以军饷的名义,被义军们搬出校场的一幕幕,无疑也是最好的义军招兵宣传语。 因来养济院的百姓很多,所以很多百姓都听到了朱元璋说的有给士兵发粮饷的事。 于是,出门来看士兵领饷的百姓也是越来越多。 等到后面,士兵领粮饷回家时,各街道两边已站满了百姓。 “看这粮饷的规模,那朱将军是比官军还大方勒。” “难怪这些贼兵不吃人不抢掠,吃酒买东西还给钱,我要是这么多粮,我也不想造孽。” “我都想参加义军了,这样怎么也能吃饱饭吧!” 舒安国也背着自家父亲离开养济院时,看见了这一幕,且也听见了百姓们嘀咕的话语,而因此想到了义军让自己抄写告示还给自己粮的事,不由得开始问着自己父亲:“父亲,你说他们是贼兵吗?” 砰! 而就在舒安国为之问自己父亲时,一声锣响出现。 紧接着。 舒安国就看见许多身着囚服的人正被关在在站笼里,而由义军的官兵押着,且在站笼外的牌匾上还写着他们的罪恶。 这些罪犯都是即将被处决的贾知礼、严务良等不肯投降的元廷官僚与之前趁义军入城而指使家奴打着义军旗号抢掠的劣绅奸商。 因为抄家的事已经基本结束,所以,章诚就让冯国用来公审与监斩一应要犯,而实现对这些人明正典刑的目的,为的是告示天下人,这些人是罪有应得,非义军滥杀无辜。 舒安国这里就认真地看起了这些牌匾上关于记述的这些人的罪恶。 其他的寒士百姓也在这时认真地看起了这些牌匾上的罪恶。 有寒士还忍不住主动为百姓读起了牌匾上的内容。 “原来他们真的有抓人为粮!” “义军入城那天,劫掠我家的居然是他们官绅的人!” “他们太可恶了,囤积粮食致使大量粮食发霉也不赈济我们,他们作为我等父母与缙绅,怎么这样!” 一时。 寒士百姓纷纷因此议论起来。 “杀了他们!” “杀了他们!” “杀了他们!” 许多人还忍不住因此高升呼喊起来,可谓群情汹涌,乃至都跟着这些站笼囚车到了临时搭建的公审台。 而当所有要犯被押到公审台后。 冯国用就代表义军官府再次讯问起来贾知礼、严务良等是否承认自己签押的供词。 “我承认我的供词是真的,但我不认罪!你们这是乱天命,乱天下礼!” 贾知礼依旧很正义凛然地回答道。 “他居然承认了!” 这时,一旁的寒士忍不住说了这么一句。 而贾知礼却不以为然,依旧昂首,即便他现在被义军摁跪在地上,但依然表现的特别傲气。 严务良则瑟瑟发抖个不停:“我承认,但是我也是为了表现给贾知州他们看才不得不这样做,不然,我严家就会被他们安一个私通义军的罪名啊!呜呜!” 严务良这么说后,贾知礼当即大怒,看向了严务良:“劣绅,你在这个时候居然还要污蔑我!你以为你这样,他们就会放过你吗?!” 冯国用则在这些要犯都承认后,便下了命:“立即处决,然后将他们的供状与处决公文贴告示与树碑告于百姓们知道。” 说毕。 贾知礼等官僚就被剐了起来。 而严务良等劣绅则被枭首于市。 一时间,血溅头落,如热了一昼的夏夜急雨。 寒士百姓皆大感畅快。 舒安国的父亲也在这时忍不住对舒安国道: “儿啊,你加入义军吧!他们是真愿意杀贪官污吏的,也是真愿意救我们这些苦命人的!” ------------ 第六十章 什么,他们给寒士发粮食? “真的都杀了?” 一宽敞轩昂的明室内,有侍女摇着大扇,送着缕缕柔风。 而任谦德并没有因此闭眼享受柔风,而是睁开眼,一脸惊骇地问着突然到来的郭景祥。 郭景祥神色凝重道:“是都杀了!原知州贾知礼等几个要为朝廷殉节的还在被凌迟。” “伤天害理啊!” “如此杀士大夫。” 任谦德听后感叹了起来。 接着。 李梦庚也走了来:“任公!” 李梦庚的声音里带着沮丧的语气。 任谦德因而起身问道:“怎么了?” “我的人打探回来说,贼兵在给寒士发粮食,还在给那些孩童发粮食。” 李梦庚说道。 任谦德听后大惊:“发粮食,他们不知道现在乱世,粮食比金子还贵重吗?” “是真的。” “那些可恶的贼兵让那些落魄文士抄写招贤告示,让人到处贴,那告示注明了待遇和他们贼兵起义的宗旨,还劝人不要信他们要屠杀文士的谣言。” “而每个寒士每抄五十份,就得三斗米,每个寒士策动十名寒士去报名参考加入义军,也可以得三斗米,孩童每发一日告示可以得一斗米,还包饭。” 李梦庚说道。 任谦德听后一脸呆滞地坐回到了椅子上。 郭景祥则在这时忍不住骂道:“真是卑鄙,竟然给那些破落文人流氓孩童发粮食来让他们做事!” “这不是让我们制造的贼兵要屠杀文士的物议不攻自破吗?” 郭景祥接着就又问向了任谦德和李梦庚。 李梦庚道:“正是,他们也在抓制造谣言的人,皆因这支贼兵发了粮饷,所以军纪依旧保持良好,没有忙着抢掠,仍然在维持秩序,不但抓谣言的人,还专门组织兵勇拾婴救孤,为此设了個养济院,里面收养了很多婴幼孤儿,吸引了很多士民去看。” “发粮饷?” “救孤幼?” 任谦德听后喃喃念了起来,接着救整个人没有说话。 “任公?” 郭景祥和李梦庚不得不唤了一声。 突然。 任谦德对自己身后扇风的侍女怒吼起来:“都滚出去!” 于是。 这几个侍女忙战战兢兢地爬了出去。 任谦德仍旧呼吸有些急促,而对郭景祥和李梦庚:“让二位见笑了。” “无妨!” “我们知道任公不是因为我们才这样失态的。” 李梦庚回了一句。 郭景祥跟着附和道:“是啊!这些贼兵抄来那么多粮食,不拿来扩充兵马,不赶紧广蓄田产奴婢,不向朝廷示好求和,却一个劲的把眼下乱世里比黄金还贵的粮食拿去真做仁义的事,这谁想着不气?” “他们是贼兵啊!” “贼兵不烧杀劫掠,不赶紧让自己兵强马壮,却做起善事来,那让我们这些缙绅作用去哪儿体现?” “这样一来,到底谁是贼寇,谁是官绅?” 郭景祥继续摊手问道。 任谦德这时只是说道:“我们也去看看,躲在屋里,不出去看看,都不知道那个朱将军和章先生在做什么让人匪夷所思的事。” “是该出去看看了。” “本以为我们不出去见他们,他们会来求我们。” “结果他们却去策动寒士流民了,把我们给晾在了一边。” 李梦庚赞同了任谦德的意见,而跟着说了起来。 三人便带着家仆,堆砌温文尔雅的笑容,走了出来。 而一出来,三人就看见许多官兵在扛着粮饷回来,许多百姓在跟这些官兵热情地打着招呼。 “竟已军民和睦到如此地步!” 李梦庚这时还忍不住说了一句。 任谦德也跟着道:“是真的很得民心啊。” “是啊,令人感动啊。” 郭景祥也跟着说了起来。 接着。 任谦德等就看见有百姓将自家婴儿放在了一街边,然后就跑到一边藏了起来。 “这是弃婴?” 郭景祥因此不由得问了一句。 任谦德则叹道:“哀民生之多艰!若非贫困至极,谁会弃自己骨肉呢。” “是啊!” 李梦庚跟着附和了一句。 但这时,就有拾婴队的人走了过来,拾起了这婴儿。 而这婴儿一被拾走,那弃婴的百姓才从暗处走了出来,捂着口鼻抽泣。 任谦德见此垮下脸来。 李梦庚在一旁低声说道:“看来这些百姓是很信任这些贼兵了,而愿意把自己孩子给他们收留。” “是义军!” 郭景祥这时提醒了李梦庚一下。 李梦庚不由得抿嘴。 接着。 三人又看见好几次百姓刻意等拾婴队要来时,把自己婴儿丢弃在拾婴队必经之路上。 三人因此都沉默了。 很快,三人在来到养济院后,就更是看见了有一老妪在向排队的百姓们买尿布和小孩旧衣服。 “这是我家孩子剩下的,我们不要钱,你们拿去用吧。” 这老妪就是王氏。 而这时,一卖尿布的百姓本要把自己找来的尿布和小孩旧衣服送给负责采买的王氏,王氏却推辞了,且说道: “不行,必须得给钱,这是章先生定的规矩。” 这百姓无奈,只得收了钱。 后面排队的百姓也一样,都只能跟着接受了这样的交易。 “他们是真把百姓当人看,我还以为他们一开始施粥赈济饥民只是做做样子!” “连百姓自己要送的东西,他们不肯白拿。” 郭景祥忍不住在这时对任谦德和李梦庚低声说了起来。 “圣人虽然说要以民为本。” “但圣人的话素来就只是拿来说的,不是拿来做的,这个道理他们不明白吗?” “怎么他们现在真按照圣人的话来做了!” 李梦庚也跟着低声说了起来。 任谦德倒是什么话也没说,只隔着栅栏,看见院内镂金紫檀榻上躺着刚被抱回来的婴儿,还有孕妇正坐在院内大树下纳凉孕,给一群照顾她们的妇孺和也来看热闹的妇女们讲着她们为何也被养济院的经历。 “元兵杀了我们的男人,抓了我们,要把我们当作口粮,好在义军来了,救下了我们,如今还收养了让我们,让我们把孩子生下来。” 这时。 任谦德就听到了这些孕妇的对话,也听到了妇女百姓们因此对元兵的咒骂。 任谦德内心自然是不怎么欣喜的,但他并没有表现出来,也没有说什么。 郭景祥这时也只是看着那些华丽家具说道:“这些本是我们以前与贾知州一起谈论风月时的坐具,如今全成了这些妇孺与婴幼坐躺之器,真是暴殄天物!” “别说这些了!” 李梦庚轻声呵斥了郭景祥一句。 “现在该想想怎么办才好,这些贼兵真把百姓当人看了!” “我们这个时候是不是该加入?” 接着,李梦庚就说了几句,然后看向了任谦德。 任谦德没有说话。 只有郭景祥在这时附和说道:“其实,参加考选也没什么,治国平天下本是我们读书人的抱负,为此去求取义军的官也不寒碜。” 郭景祥说后也看向了任谦德:“公觉得呢?” ------------ 第六十一章 朱元璋看见了义军的变化 任谦德干笑着点首,然后说道:“接下来,对下人都好点吧。” “这是怎么讲?” 郭景祥不由得问了一句。 李梦庚道:“这还用问吗,照着他们这么把贱民当人的做法,如果下人被主家欺压的太狠,迟早会发生奴变的!” “接下来。” “具体怎么应对这种情况。” “我们要不要真让子弟们去参加他章先生的考选,要不要做点别的事,先回去再说吧。” 任谦德说道。 两人皆颔首。 于是,三人就又回到了任谦德的宅邸里。 砰! 而任谦德回来就忍不住把一花瓶摔在了地上。 郭景祥和李梦庚皆吓得话都说不出来。 任谦德这里则先坐了回去,拧着眉头,道:“现在议事。” “好!” 李梦庚答应了一声,就先说道:“他们既然这么把百姓当人看,那说明他们接下来肯定会在政策上有什么大略。” “没错!” “以民为本者,必有大志。” 任谦德颔首回道。 郭景祥问道:“他们能有什么大志,是要继续抄家还是屯田?” “加入进去就知道了。” 任谦德这时回了一句。 李梦庚跟着点头:“没错,我们只有加入,才能知道他们要有何大政要实施,不然,他们贼兵不会这么舍得的把粮食给寒士百姓,而不是全部拿来扩充兵马。” “正是这话。” “既然他们在开始争民心,那我们就得多下注,该派些子弟过去,或者我们亲自去。” 任谦德道。 李梦庚道:“我觉得我们自己加入进去比较妥当,这样族人才会服气,他们也才更容易相信我们。” 任谦德和郭景祥皆点了点头。 任谦德则接着又说道:“另外,他们现在做了这么多得民心的举措,我们这些缙绅不跟着做就会失去民心的,所以我们也得跟着做,跟着养济孤幼、赈济流民,乃至降低一些租子。” “这个。” 李梦庚和郭景祥有些犹豫起来。 任谦德见此闭眼道:“都到这个时候了,你们还舍不得那点利!就算不施恩佃仆奴婢,也要施恩穷困族人吧,不然你们真想到时候身边连个能值得相信的人都没有吗?” “任公说的是。” “我们也不是舍不得,只是怕底下的人觉得我们是怕了贼兵,损了我们自己的威信。” 李梦庚点了点头。 砰! 郭景祥只是一掌拍在桌上,然后忍不住切齿说:“皆怪这股贼兵比官军还官军,让我等还得想法子解释为何之前不赈济。” “且别说这些了。” “我们现在就去做这些事吧。” “顺便也主动出面鼓励士子们去加入义军,表示我们也是被义军的仁义之举感动了,省得士民也觉得我们这些乡里望族不明事理。” 任谦德说了一句。 两人皆颔首。 …… 因为章诚直接动员寒士,所以如今来知州衙门报名参考的寒士非常多。 舒安国这时就奉父命来到了知州衙门,要报名参加义军。 当然。 舒安国选择参加义军,也不仅仅是因为父亲要他来,还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是,他知道他的儿子现在正被义军养着。 不过,舒安国担心因为自己学识水平有限,出身又过于贫寒,而不被这些义军重视,或者直接不要。 只是因为告示上说不要求门第,不要求学识有限,报名参考后就可量才使用。 所以,舒安国还是选择来了这里。 “我不会写表文,只会写信和一些小曲儿,你们义军真的也愿意用我这样的?” 但舒安国在排到自己,做好报名登记后,还是问起了负责招考报名的朱文正。 朱文正点首道:“是的。” 正巧也来这里的章诚听见他这么说,便主动说道:“那你现在给我念一段你写过的小曲儿,或者现场编一个给我听听,要跟讽刺胡元暴政害民有关的,要让百姓听后一下子就能感受到胡元有多可恶的。” 舒安国拱手称是。 “阎王只要我一条命勒,胡元要我全家命勒,你说我更恨阎王还是胡元勒?” 舒安国没多久就念了起来,然后对章诚问道:“小生现编的,还请州牧老爷批评。” 章诚听后笑了起来,心想这元代果然擅长写小曲儿讽刺官府的人多。 接着。 章诚就对舒安国道:“伱不用考了,走特别通道,直接任拱卫司经历,负责内外宣教,官正八品,年俸加奖掖粮在十五石与二十石之间。” 章诚说着就对朱文正吩咐说:“给他官印。” 舒安国这里大为惊喜,忙作揖,大声称是。 后面的寒士见此也大为诧异,有大胆的忍不住喊道:“我会数理,虽是杂学,但是祖传的数理算筹,家父因此还在本县户房干过,我能请州牧老爷直接考问,走特别通道吗?” “这个更好,只要家世清白,可以直接取用为官。” 章诚点头说道。 “我家是匠户,会造车。” “我家是医户,我尤擅外科。” 元代时已经开始将百姓按职业划分户籍,所以,这个时代已经有匠户、医户之称,也就有这类户籍出身的子弟在这时请求章诚对自己也特别录用为官。 章诚为此大喜,自然是都答应了下来,且感叹果然民间还是不缺人才的,尤其不缺来自各类职业户籍的专业技术人才。 对于章诚而言,他现在反而缺少的是能够统筹管理的人才。 这才是被官绅儒户们真正垄断的人才。 因为,他们的人,才拥有丰富的宗族与地方管理经验和在朝为官的经验。 而章诚就需要从义军和招到的寒士中培养和锻炼以及发现这类人才。 章诚相信,只要给义军的官校和寒士们机会,他们也未尝不会在打江上的过程中积攒和总结出丰富的管理经验,进而锻炼出高超的管理水平。 同有很多寒士主动来报名参加考选外,应募要加入义军当兵的民壮也有很多。 朱元璋看着因要加入义军而排着长龙的民壮,很是高兴,而对身边的张冕说:“咱都没想到滁州城会钻出来这么多民壮,可见这发军饷和施仁政于百姓的确有大用处。” “上位说的是。” 张冕笑着回了一句,就说起自己的担忧来:“只是这样发下去,又收养那么多婴幼孤儿,再多粮食也早晚会吃不消。” 朱元璋点了点头。 他自己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因为他看见了义军在被发军饷后实实在在的变化。 以前大家靠抢掠官府地主钱粮为生的时候,许多义军没觉着是朱元璋这个总管养着他们,反而觉得是他们在通过抢掠的方式养他这个总管,但现在朱元璋通过发粮饷的方式,则让义军开始有种朱元璋在养他们的感觉。 故而,义军也都对朱元璋越发敬重,也在见到朱元璋后很是有礼起来,乃至有人开始对朱元璋有些讨好与献媚,称赞他的每一句话都是那么富有智慧,那么动听。 朱元璋也明显能感受到义军兄弟似乎更加愿意听他的训话,如果他拍了谁的肩膀一下,跟谁主动打了招呼,谁就会开始喜滋滋地搔头,然后炫耀似地将这件事告诉给其他人,而如果他因为思索没有注意到谁,乃至没有因此回应谁的礼貌性招呼,谁也因此开始有些觉得自己被冷落,进而面色寡欢起来。 同时。 朱元璋也注意到市井百姓的变化,因为军饷的发放,使得士兵购买力增加,导致滁州城的百姓收入也增加了不少,也就导致市场更加繁荣,藏于乡下或山间的百姓也陆陆续续回了城里。 朱元璋因此能够感觉到滁州城的那种勃勃生机。 再加上,大量寒士通过给义军干活得到了粮食,使得义军赈济饥民与收养婴幼被他们主动或被动地大量宣传,也就使得百姓对义军也是越来越欢迎,连带着他这个朱将军也深受百姓爱戴,许多乡老百姓见了他已经开始巴结奉承他。 这让朱元璋非常有成就感。 但朱元璋也因此越发意识到军饷制度与保障足够的粮食收入是有多么重要,多么有意义。 他希望义军可以一直这样,一直既对他敬重听话,也一直对百姓仁义知礼,而军民百姓也能一直这么拥护他。 所以,朱元璋便在这时说道:“我们去见章先生,把这里交给徐达。” 于是,朱元璋就来了章诚这里,问着章诚:“咱们何时开始清丈田亩收税,增加税粮收入?” ------------ 第六十二章 文化宣传,用戏曲为武器 “眼下得等人才足够后才好开展。” “尤其是官宦缙绅这等大族子弟,最好能加入我们的义军,支持我们义军清丈田亩。” “因为滁州田地和人口大部分在他们手里,要清丈得有他们的人参与才行,不然,就会阻力很大。” “按理,阻力很大不是什么问题,比如完全可以直接大兵碾压过去,杀个干净就是。” “但我们的目的不是屠戮他们控制下的佃仆、乡勇,而是要让他们继续生产的同时给我们交粮税。” “所以这件事最好得有他们的支持。” “这样我们清丈田亩的事才好开展。” 章诚回道。 朱元璋听后沉吟了片刻,然后问着章诚:“你说他们会加入我们,支持我们清丈吗?” “应该会的。” 章诚回道。 朱元璋又道:“如果不会呢?” “如果他们不支持,那就只能暴力分田和清丈。” “毕竟现在寒士和百姓已经站在了我们这边,开始拥护我们,我们要是策动他们一起打豪绅分田地,他们不会不肯。” “甚至如果我们保证,为打豪绅而战死者可多分一口田,他们只怕连命也愿意给我们!” 章诚回道。 张冕听章诚这么说,便笑道:“真正是仁义一施,攻守之势就变了。” 朱元璋倒是直接问道:“既如此,干嘛不直接发动百姓分他们的田地。” “因为礼!” 张冕这时替章诚回了一句,且对章诚拱手一拜:“章先生始终是在循礼而为。” 朱元璋也跟着颔首。 但章诚这时则瞅了张冕一眼,笑道:“可以这么说,也可以不这么说。” 朱元璋因而好奇地问道:“怎么讲?” “我们现在跟他们讲礼,是因为胡元未灭,所以不得不讲礼。” “毕竟我们眼下担心他们会因为我们直接分田,而彻底跟胡元勾结在一起,为胡元出人力财力,让胡元得以摆脱财力不足的困境,进而可以彻底剿灭我们这些还没有壮大起来的义军。” “彻底分田只能等到将来。” “但是!” “如果他们不肯支持我们清丈,不肯加入我们,非要让我们通过祸害百姓的方式来取得胡元窃据的天下,那我们自然就不能讲礼,而应该彻底分田,只是这样会同时面对两股敌人,一个是胡元那些贵族,二个是这些不肯让利于百姓的缙绅。” 章诚说道。 “这样的话,我们义军就会死更多的兄弟。” “天下就会死更多的老百姓。” “所以,你章先生才不得不先对他们讲礼。” 朱元璋替章诚说了起来。 章诚对朱元璋郑重地拱手道:“正如上位所言,现在讲礼,是因为还有個胡元。” 朱元璋点头,问道:“那他们有来报名参加考选吗?” “目前还没有。” 章诚回道。 朱元璋听后沉下脸来,冷笑道:“他们这明显是只希望咱义军去求他们来做义军的官,而不想变成他们来求咱们义军给他们官做呢。” 章诚点头:“正是。” “还当咱是贼寇啊,不肯自降身份来求咱给他们官做。” 朱元璋因此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章诚则笑道:“我相信他们坚持不了多久就会放弃的,毕竟这又不是纸张书籍非常值价的时代,他们这些官绅也不是那种完全可以上控国家下控黎庶的世家望族,若不然,他们也不会让胡人坐了天下。” “纸张、书籍。” “章先生这个思路倒是别有新意,也一针见血。” “那咱就等等,等他们服软。” 朱元璋说了起来,又问着张冕:“你对此怎么看?” 章诚也看向了张冕。 张冕说道:“诚如上位所言,章先生是一针见血之言。” 张冕说后就微微一笑。 而待到回了家,张冕却将自家一心腹老仆叫了来,嘱咐说:“你派人去任家传个口信,告诉他们,要坚持住,别因为这位章先生拉拢了寒士和百姓,得了民心,就坐立不住,要自降身份主动来报名求官,现在他章先生就坚定认为他们会稳不住呢。” “可我们读书人是必须要有骨气的!” “不然,就会被人瞧不起,只怕将来还会被庶民出身的英雄瞧不起。” “更关键的是,我们要齐心,现在他们义军也怕我们彻底倒向胡元,不惜破家为胡元卖命,所以我们只要坚持到最后,他们就会放弃要做的事,就会妥协,就会选择宁屈贱民不欺官绅。” “另外,告诉他们,这位朱将军和章先生是打算要清丈田亩的。” 张冕这么嘱咐后,就道:“要派可靠的人去,不能让他们猜到我们在与这些人联络。” 这老仆答应着就离开了张宅。 当晚。 任谦德就从一人这里知道了张冕给他们传的话。 “居然要清丈。” “居然觉得我们会坚持不住。” “不过,还真让他们猜着了,这个章先生是个厉害人物啊!” 任谦德听后笑了起来,神色渐渐变得严肃,且吩咐道:“告诉芝兰先生,鄙人会劝滁州官绅坚持住的,而定不会让那位章先生瞧不起我们,我们虽然不如古之王谢那样的大族,但骨气不输于他们!” …… 总管府。 这天。 要请朱元璋看戏的章诚,因戏剧演员还在准备,也就还在朱元璋的院子里帮着朱元璋浇水,而朱元璋则在一旁锄草。 章诚刚浇完一瓢水,就问朱元璋:“上位就那么相信张冕,把清丈田亩的事当他的面说了出来。” “有些事早晚是瞒不住的,有些人也是早晚瞒不住的。” “与其等将来做这事的时候让他知道,不如现在让他知道。” “这样,就算他们有什么动作,咱也才好应对,不然,真让他们在暗地里打听知道了,进而有所应对,咱还不知道该怎么反应,索性不如明明白白的告诉他们,咱就是要查他们的田,收他们的税,他们愿意则罢,不愿意就按不愿意的规矩来。” 朱元璋说道。 章诚听后瞅了朱元璋一眼:“我懂了,这叫后发制人,先让他们动起来,这样才好见招拆招。” 朱元璋笑了笑。 然后,朱元璋又问章诚:“你觉得这滁州的官绅会坚持下去吗,即便真通过张冕知道了我们的想法?” “不会!” 章诚回道。 朱元璋不禁一笑:“你就这么相信他们会服软?” “今晚看完这场戏后应该就能见分晓。” 章诚说道。 朱元璋道:“一场戏而已,玩物丧志之事,就能让他们服软?” “上位,这可不是一般的戏,这是我们对付他们的一种武器。” 章诚笑着说了起来。 朱元璋听着倒是有了兴趣,便真的在接下来不久后跟着章诚去了知州衙门,准备在知州衙门看戏。 同时。 章诚还请了张冕等降顺的官员与任谦德等滁州官绅。 众人见面倒也是客客气气,一点也没有要彼此攻讦和争吵的意思,即便在背地里互相鄙夷。 而章诚也在悉数上台时就说道:“这戏是州署里的舒经历所写,故事重在反映胡元罪孽,诸位看后,还请多多点评,如果好,州署就将此戏往外推广,专门用来开启民智。” “放心吧,我们会坚持住的。” 任谦德这里正趁人不注意的时候,跟张冕低声说着话,就因为听到章诚这话,而心里不由得咯噔了一下,进而朝台上看了过来。 ------------ 第六十三章 官绅果断跪下服软 搭建的戏台上,经历舒安国找来的演员正在表演着元廷官吏过度催征田赋的惨状,还以一少男少女的爱情为线索。 “官爷,眼下不过是至正十三年,怎么收到了至正三十三年啊!” “提前征收至正三十三年的田税,是上面的旨意,你要是不交,就拿你女儿去做口粮!” “爹!” “娘!” 这时,朱元璋等就亲眼看见台上一扮演女儿角色的女孩被胡元官吏暴力拖拽和其父母万般无奈的样子。 而很快,画面又转到了另外一边,另外一边是一男孩哭着喊爹娘的画面,而他的爹娘正眼睁睁地看着胡元官吏暴力拖拽着他,且没多久就因为饿得太狠而咽了气。 接着就是这一男孩女孩在知州衙门的大牢里相遇,因为认识而互相哭喊的画面,以及扮演胡元贵族和官僚互相探讨这些口粮怎么吃的话。 最后则是义军出现救了这少男少女,让他们因此牵手回家的背影,而唱出“阎王只要我一人命,胡元却要我全家命”的词曲来。 “娘的,这鞑子是真可恶!” 同在这里看戏的花云忍不住骂了一句,且忍不住要冲上去杀了鞑子,倒是被汤和拦住了。 而与花云站在一起的汤和则道:“给胡元当官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帮着鞑子逼死了人家爹娘,还要吃人家。” 朱元璋也看得两眼红红的。 因为这让他想起曾经相似的场景。 这时,任谦德则在看完后,直接来到了朱元璋面前,大拜在地:“请上位准我加入义军!” “请上位也准我们加入义军!” 李梦庚和郭景祥也对视了一眼,然后跟着毅然跪拜在地。 朱元璋见此诧异地看了章诚一眼,复又看向了这三人:“你们这是?” “胡元之恶,罄竹难书!” “今夜所看之戏,犹让人想起那些切齿之恨,而为百姓不平也!” “故小民虽已号召子弟待考选之日到时救积极参考,到义军为官,但现在为尽快为加入义军,而能早日扫除鞑虏,复我中华,小民宁愿先入义军做一小卒,或先为将军之家仆,也要先加入义军,为早日能扫灭胡元略尽绵薄之力!” 任谦德说了起来。 “我们亦然,为天下,愿为将军奴或为将军马前卒。” 李梦庚和郭景祥皆回了起来。 朱元璋听这两人如此说后,不由得瞅了一旁的张冕一眼,然后扶起了这三人:“三位快快请起!” 张冕则僵硬地咧开了嘴。 朱元璋这里倒是和颜悦色地对任谦德三人笑说道:“三位俱是本地显宦,既然愿意加入我义军,咱自然是要给这机会的,愿与诸位以兄弟朋友相交。” 朱元璋虽然历史上杀士大夫时也毫不手软,但明面上还是很客气,很多时候也的确以兄弟相待。 如朱元璋历史上给跟着自己的一文人幕僚田兴写信时,就在信中说:“元璋见弃于兄长,不下十年,地角天涯,未知云游之处,何尝暂时望也!” 可见,朱元璋至少明面上是会与一些文人士大夫以兄弟相称的。 朱元璋这时也如此礼待起任谦德、李梦庚、郭景祥三人,倒也让三人受宠若惊,而更加庆幸自己在这个时候选择了投降。 章诚对此则是更加确信起了自己内心对这些官绅士大夫的判断。 他不得不承认,这些人的确是聪明的,该软的时候就会知道软,是一点都不带犹豫的。 不过,章诚加强文化宣传,根本目的倒不是对付这些官绅士大夫,而是对付胡元。 因为他知道不灭掉胡元,这些人就始终有个依托,自己义军就始终要对他们不得不留点情面。 毕竟地主阶级与殖民者虽然都是最反动最可恶的,都是最需要消灭的敌人,但在具体操作时,也是得根据实际情况来的,也是要分一个主次矛盾的。 所以,章诚这时也没有因为这些官绅士大夫果断认怂,而表现的太得意,也笑着过来说道:“诸位贤达能加入义军,鄙人也很高兴,只是不知诸位贤达觉得今日这场戏如何,是否值得推广于民间?” “能说不值得吗,不能推广吗?” 郭景祥这时看了章诚一眼,而在心里嘀咕道。 但任谦德倒是在这时笑了起来说:“以在下愚见,自然该推广的,如此更易使天下汉人百姓同仇敌忾也!” “是啊!我李家到时候想请州署派人去我李氏各庄演一演,还请章先生准予。” 李梦庚甚至主动请求来。 章诚道:“我岂有不允之理!” 接着,章诚和朱元璋、任谦德、李梦庚、郭景祥等皆笑了起来。 只有张冕心里窝火的很,他没想到这些官绅怂的这么快。 不是才说要坚持住吗? 怎么转头就跪了。 是他章诚安排的这场戏威力太大,还是你们本就太怂! 张冕因此不由得瞥了一眼章诚。 他不得不承认章诚是真善于算计,居然想到了这一招,用演戏的法子来激发汉人百姓对胡元的恨,而既然章诚能想到用这种法子来激发汉人百姓对胡元的恨,那也就能用这种法子激发汉人百姓对官绅士大夫的恨。 张冕自己一想到这里也不寒而栗。 “这個章诚太可怕了。” “有刀在手,还要拿一支可以编排他人的笔在手,是哪位高人教了他这样的法子?” 张冕如此腹诽道,且依旧恶狠狠地瞅了任谦德等人一眼,心道:“虽然章诚这招太毒!但这也不是你们这么快就跪的理由!廉耻在哪里,气节在哪里?” ----------------- “不跪不行啊!” “再不跪,只怕上面演的就不只是胡元的罪恶,而是我们的罪恶了。” “到时候这些义军发动百姓清算官绅的话,是害我们毁家灭族,不是害他张芝兰毁家灭族,他可以高枕无忧,反正我们如果招供,他也可以不承认,毕竟没有什么物证,可我们凭什么冒着毁家灭族的危险为他坚持!” 任谦德在回来后就对李梦庚等一众滁州官绅说起自己刚才突然跪的缘由来。 李梦庚也跟着点头表示理解,说:“是啊,还不如学他张芝兰也加入呢,这样无论将来跟着被招安还是跟着建立新朝都是能保住家业的。” “说的也是。” “这个张芝兰,小人也!自己不坚持,却要我们坚持!” “真当我们愚昧可欺?” 郭景祥也跟着冷笑了起来。 章诚这时也在这些官绅离开后,而走到朱元璋的面前来,看着一众离开的滁州官绅背影说道:“上位看见了吧,他们该跪的时候是一定会跪的。” 朱元璋笑了起来,道:“你章先生高明,知道他们最怕的还是老百姓。” ------------ 第六十四章 设学校,怼了降官 “正因为他们怕的还是老百姓。” “所以,我们还是得从老百姓中培养真正可用可信的人才。” “让知识不再被少数人垄断。” 章诚这时说了一句,且看向了朱元璋。 朱元璋看向章诚:“章先生的意思是?” “设学校。” “这次选考结束后,一些家世清白、主张信仰颇与我们相同,而愿以重建华夷之礼、使天下黎民不饥不寒的寒士,可以培养为军官,这样就可以通过他们把我们的主张建立在最基层的军队上,使大军军纪更强、战斗力更强。” “另外,一些领悟力不错、颇为善战的义军兄弟可以调入专门的学校,学习兵法韬略与文化知识以及信仰教育,这样将来大军扩大后,既让我军有更多可以带兵一方的优秀统帅,也避免他们手握重兵后因为主张没跟上,而起了反叛或者被他人诱叛的心思。” “再有,安排人对士兵和普通百姓开识字班之类的夜校,让他们会基础的认读,优秀者还可以选入学校进一步培养为官员。” “总之,这些从百姓布衣中培养出来的人才,是我们真正能够实现理想的中坚。” “除此之外。” “说句实话。” 章诚说到这里就看向了朱元璋,说道:“上位现在毕竟是郭大帅麾下的总管,还有父子之名,所以上位如今实力壮大后,迟早会为大帅所忌,即便不被大帅所忌,也会被他身边的其他人所忌。” 朱元璋沉默了。 章诚接着就又道:“所以,只怕将来难免有彼此不容的地步,而这个时候若能让弟兄们更明事理,更有知识,更有觉悟,他们也不至于会被轻易收买或离间。” 朱元璋点了点头。 为此。 章诚将自己提前拟好的第一批教师和学员名单给了朱元璋:“上位请看看这个名单,我打算先设立滁州兵学,先把一批表现不错的义军兄弟培养起来,让他们能够军政皆有所能,而名单里就是负责教他们的人与学员,现在就等上位点头了。” “训教:缪大亨、张冕、赵禄。” “学员:汤和、花云、唐胜宗、朱文正、陆仲亨、华云龙……” 朱元璋看着名单颇为惊骇,也就不由得问着章诚:“让这些降将降官来教咱的弟兄们,不担心把他们教坏咱们兄弟吗?” “上位的担心是有必要的。” “另外,至于如何避免他们教得义军兄弟们也跟着不把百姓当人,跟着只会为自己谋富贵。” “我也有准备。” “我的意思是不让他们教经学文史,只让他们教行军打仗与钱粮筹备。” “经学文史这些容易被误导的,由我自己来教,上位也可以抽时间亲自来与他们探讨。” “当然,上位对他们不完全放心,我也不对他们完全放心,所以与其让他们管军管民,还不如让他们把知识教给我们信得过的人,然后再让我们的人去反过来教育他们。” “因为无论如何,他们这些人在兵法韬略以及钱法筹算上是有学识的,有的还是家学渊源之人,这则是我们这些义军兄弟所缺少的。” “而我们不能只让我们义军去实践中摸索进步,应该让他们有机会去学习,这样可以尽可能地让他们进步,减少我们自己的损失。” “最重要的是,我们如果不给这些归顺的官绅制定影响义军兄弟们的规则,则他们会更加别有用心的在背地里影响我们义军兄弟,甚至正经的知识不教,反让他们误入歧途,进而站到百姓的对立面去。” 章诚说后,朱元璋也无奈言道:“是啊,学问被他们掌握着,我们这些义军兄弟又不能不学,但如果不由我们定给怎么教的规矩,只怕他会在暗地里反着教。” “即便是教正经知识,我也会在让他们教之前,与他们一起商议拟定教学大纲和教材,要求他们按照大纲和教材来教。” “凡是只要纲正目顺,执行的时候就很难乱起来。” 章诚回答。 朱元璋拍案叫绝:“好一个纲正目顺,到时候把大纲和教材也给咱看看,咱也需要学习学习。” 章诚颔首。 没多久。 缪大亨、张冕、赵禄三人就因此得知了此事,而跟着章诚一起选定了一处被籍没为官产的原乡绅严家的宅邸,为滁州官学所在地。 而章诚在与缪大亨、张冕、赵禄三人商量如何办学时,就提到了要设教学大纲和初期教材的事。 章诚道:“我的意思,在教学之前,我们得确定一下教学大纲和初期教材,哪些可以教,哪些不能教,哪些现在不能教,如果执教者没有遵守,会如何处置。” “会有教学大纲与教材?” 张冕因章诚提及要有教学大纲和教材,感到颇为惊讶与失望。 赵禄也很是意外地瞅了张冕一眼。 章诚则笑着问道:“怎么,你们是真打算对入学的人想怎么教就怎么教,真确定没有规矩的教就能教得好,不担心教出主张不一的人吗?” “还是说,你们是真的有意在借着教学的时候,去实现自己某些别的目的?” “章先生为何这么说?” “我既已降顺,怎会有别的坏心思!” 张冕听后拧眉问了起来。 章诚笑道:“我这人一向喜欢先小人后君子,所以会把不好听的话说在前面,你们若没有这样的心思,自然是好,若有这样的心思,自当收起才是。” 张冕和赵禄听章诚这么说后,皆深呼吸了一口气。 而张冕还主动笑了起来,道:“章先生倒是直率,不做表面上的客套,你们不相信我们,是可以理解,但我还是要说,我归降你们,真没有别的目的,是真的诚服于上位善纳人言与爱民之举,以及你章先生于天下人心的洞察,为此,我愿意通过认真确定的大纲来教,绝不敢有暗中误导之意。” “如此就好。” “我也愿意相信你们。” 章诚笑着回答起来。 这时。 赵禄则突然又问道:“那官学学员入学时,是否应先向我们行跪礼,而自称弟子?” 章诚这里直接回道:“自然不能行跪礼。” “那尊师重教之礼何在?” 赵禄颇为意外地问了一句。 章诚则问赵禄:“自古跪乃大礼,非有大德者,不能受之,你觉得你有这样的大德受之吗?” 赵禄哑然失笑:“不是说拜师都要下跪吗?” 章诚沉脸道: “谁说的!” “我只赞成韩昌黎《师说》所言:‘吾师道也,夫庸知其年之先后生于吾乎?是故无贵无贱,无长无少,道之所存,师之所存也’。” “也就是说,这老师与学生之间,无贵无贱,无长无少,只为了道之传扬,不是说在这教学之事里,只有学生受了好处,老师也得了好处。” “何况,现在你我这些人要是让学生要下跪拜师才能授学,是不是有挟知识而欲胁迫学生比自己低贱一等的嫌疑?” “是不是将来还得因为你我教过他们,让他们能为你我鞍前马后的做事,乃至为我们去违背王法?” ------------ 第六十五章 汤和:我也是想进步的! “我哪敢有此等想法。” “我就是这么一问。” “还请章先生勿怪卑下失言。” 赵禄讪笑着解释起来。 章诚因而颔首继续说:“我们的目的是重建新的礼,打破陈规腐礼,旧有的师生之礼不能取,要实事求是地取符合当下实情的圣贤所提之礼,正如我刚才所提的韩昌黎对师道之言,就堪为圣贤之言,堪为你我建立新的师生之礼的纲目。” “故而,我的意思,就按照昌黎先生所提,师生之间,无贵无贱,无长无少,皆同朋友之友谊,学者以拱手作揖礼对传道之师者感谢,师者也当回以同样的礼,表示很高兴能向行礼者传达自己所掌握的道。” “不知,我的话,谁赞成,谁反对?” 章诚说后就问起张冕和赵禄等人来。 张冕这时说道:“我说过,我就是因为不喜欢祸国害民的陈礼旧规才愿意归降的,所以,我是赞成章先生之议的,师生之间,不行跪礼,便无亲亲相隐之谊,更无上下尊卑之分,更利于传道这事更纯粹,也避免以师生的名义结党,而坏重建正礼大业。” 张冕现在打起了是因为不能忍受旧礼陈规才归降的招牌,也就只能继续打下去。 而赵禄因张冕这么说,不由得心中叹气,而也跟着笑道:“章先生说的是,这传道授业解惑之师,不能变成定尊卑使他人为自己奴役之事,所以跪礼实在太过,行拱手作揖礼即可。” 缪大亨也道:“卑下也一样,更愿信昌黎先生这等贤者之言,不愿信腐儒之言,而强行要学习者自贱身份才肯传道,此不为传道本义!” “我果然没看错你们。” “皆是通达有觉悟之辈,非迂腐顽固之辈,不似贾知礼等一心只为旧礼殉道为胡元尽忠而不惜不认祖宗的愚顽!” 章诚笑着称赞起三人来。 章诚内心因此颇为雀跃,暗想自己总算是让师生这一伦理关系往彼此尊重的方向拉回来一些。 而章诚更庆幸的是,好在古人也不是全都只想吃人的人,也是有高尚人格与思想的人。 要不然,也不会有韩愈这种在《师说》里明确提出的“吾师道也,夫庸知其年之先后生于吾乎?是故无贵无贱,无长无少,道之所存,师之所存也”观点,进而给了章诚托古人言实现自己目的的机会。 这也说明了华夏古代文明里的确也有很多颇利于文明进步的理念,而并非全都是只想着维系“吃人”体系的理念,故也不能全盘否定士大夫。 只是各种因素的影响,导致华夏发展到现在,很多原本不错的理念被湮没,取而代之的却是越来越主动奴化自己的理念,使得许多伦理关系渐渐的变成了一种尊卑等级秩序,而且这种秩序越来越森严,而不可挑战,直到每一次天下大乱出现时,才又重新构建一次。 比如眼下章诚等提及到的师生关系,以及常被提到的君臣关系,还有在这个时代非常重要的父子关系。 只是缪大亨、张冕和赵禄这三位属于官僚地主阶层出身的人,没那么高兴。 因为他们毕竟是受理学盛行后建立起的礼教影响颇深的人,又是知识的掌控者,是属于老师这一角色,所以他们更愿意接受师生关系要与尊卑有关的理念。 但由于作为上官的章诚不愿意这样,且章诚又拿出了韩昌黎,他们又是降官,也就只能灵活接受了。 接下来,章诚便与缪大亨、张冕、赵禄确定了教学大纲的内容,也做和了分工,其中,缪大亨负责教兵法、曾任元廷枢密院官的张冕负责教钱粮筹算,而赵禄负责教如何排兵布阵,且开始商议编写初期教材。 因为只是确定大纲和初期教材倒也不费时,所以没几日,章诚和几位训教就准备的差不多,而开始让朱文正与缪大亨去传命于各学员,让他们来兵学上课。 “什么?” “让老子去上课?” “先生是谁?” 花云在知道此事后就惊愕地问起张冕和朱文正来。 朱文正指了缪大亨一下:“按理,主要教我们的是缪叔与原元廷粮捕同知张冕,还有那个所谓的将门世家,就是撒财货迟滞我们那个千户赵禄。” “不是!” “上位和章先生几个意思,让这几个都是降顺过来的家伙教老子读书?” 接着。 花云也因为知道教他的会是缪大亨、张冕、赵禄这三人,而当场原地伸长了脖子,问起朱文正来。 一旁的缪大亨听见花云这话,只是闭了一下眼,倒是没说什么。 而花云又问着朱文正:“都教些什么?” “兵事、筹算、文治。” 朱文正回道。 花云听后直接指了一下缪大亨:“让他们这些降官教老子兵事,是要教老子怎么打败仗,怎么祸害百姓吗?” 缪大亨脸色有些挂不住,只转过了身去。 “反正老子绝对不去学,你告诉你先生和上位,我不能当这個学员!” 花云这里连忙摆手,继续说了起来。 朱文正无奈地劝道:“花叔,你就去吧,我都被先生安排去了。” “花百户,你记住,上命不可违是一个为官者最基本的操守。” “这算是本学正现在给你教的第一个道理!” 缪大亨这时神色淡然地对花云说了起来。 花云听后倒是没有反驳,只快步往外走去:“我去见上位!” 张冕和朱文正见此便只得去了别处,没多久,他们就来到了汤和这里。 “有花云吗?” 正在河里游泳的汤和从朱文正知道自己也要去读书的事后,当场就从水里赤条条地站了出来,抹了一下脸,问了起来。 朱文正回道:“有的。” 汤和听后松了一口气,然后就又重新窜入了水里。 过了没一会儿。 汤和就冒出颗头来说:“如果花云去,我就去,他要是不去,老子也不去!” 朱文正很无奈,看了缪大亨一眼。 缪大亨则对朱文正说:“看来这个花云是关键。” 朱文正回道:“好像是的,我再去劝劝花叔!” 朱文正说走就走。 “上位!” “上位!” 而花云这里,已经来了总管府,往朱元璋这里走来。 朱元璋在花云来后就对他说道:“咱就知道你要来。” 花云问道:“那咱能不去上那个学吗?” “必须去!” 朱元璋板着脸道。 “不是!” “上位,咱们有什么好向他们学的?” 花云不解地问道。 朱元璋道:“要学的多着呢,不学了他们的知识,将来怎么管他们?” “可这样的话,他们不就成咱先生了吗?” 花云问道。 朱元璋道:“是啊,成咱们先生了,但既然是先生,是不是就更应该知道守规矩了守我们的礼了?” 花云听后有些不解地问:“上位的意思是?” “咱的意思是谁受的礼越重谁就该守更大的规矩,不然就是乱礼,就给被加倍惩处。” 朱元璋回道。 说着。 朱元璋又对花云好言相劝说:“咱这是为了你们好,章先生也是为你们好,你们就应该感激人家章先生,感激遇到了他这么一位真把你们当成自己人的真君子,不然谁会想到来主动来教伱们。” “别的儒士即便想到,只怕也不会愿意提醒咱,提醒咱让你们这些种田出身的人真的能有个好的将来。” “说实话,咱自己也的确没有想到让你们在暗地里被影响,不如先教你们明白一些道理。” 朱元璋也把自己内心的想法告知给了花云。 花云听后没再说什么,只抱拳离开了朱元璋这里。 没多久,花云就去了滁州兵学报道。 而汤和也在花云去后不久从朱文正这里得知了此事。 “什么?” “花云居然去兵学了?” “他娘的都不坚持一下吗?” 汤和因而惊讶地坐起身来。 朱文正点头,问道:“那汤叔去吗?” “去!” “怎么不去!” “不只他花云一个人想进步!” ------------ 第六十六章 官绅更文明了 汤和、花云这些人最终还是进了滁州兵学接受训教。 而知州衙门主持的考选也在这几天顺利进行。 许多寒门士子与任谦德、李梦庚、郭景祥这些官绅子弟也最终都参加了考选。 但让章诚不得不承认的是,任谦德、李梦庚、郭景祥这些官绅子弟到底受到的教育和历练机会更多,又在元廷任过官,能力上的确是不容置疑的,无论是掌故,还是地理亦或者算筹等方面,都考的不错,乃至策论也很突出。 章诚也俱实向朱元璋说了这些人的能力突出点。 朱元璋听后也还是选择了起用任谦德这些为自己总管府参议,向自己提供政策之类指导与学问上的教授。 章诚对此倒也不担心这些人成为朱元璋参议即朱元璋身边谋士,会把朱元璋带歪。 因为他敢随时拆穿这些人。 而任谦德、李梦庚、郭景祥等官绅也在接下来很配合地让自己家族做起善事来。 一是主动拿出田产给自己家庙设救婴堂,作为专门养育孤幼的田产与慈善机构; 二是设立义学,对族中和亲友子弟免费提供教育; 三是降低租子,对极困难的佃仆还免租一年。 同时。 这些官绅还以响应义军为名,一起筹粮施粥赈济流民。 之所以要一起筹粮,为的是表明自己家余粮也不多,而为之前没有积极赈济找到一个借口。 但无论如何,在章诚的带动下,无论是义军还是滁州城的原有官绅都提升了文明程度,开始扶危济困,开始让滁州城有了很多人情味。 滁州城也因此更加的欣欣向荣。 许多流民赶来这里,使得这里人口激增,商业也恢复的很快,犹如乱世中的一世外桃源。 当然。 如果说,义军愿意按照章诚的要求变得更文明,是因为他们作为底层本就只有进步的动力,已无堕落的空间,而也就愿意主动按照章诚的规矩来变得更加文明的华,那滁州城的地主官绅变得更加文明则是被迫的,被逼成了这样。 毕竟,滁州城地主们本质上的确是最反动的,所以,他们本能更喜欢奉比他们更反动的外来入侵为主子,这样可以衬托的他们没那么坏,反而不怎么喜欢被章诚改造后已经相对比他们更文明的义军,因为这会让他们显不出更文明的形象来,也会被迫收敛起反动的本质。 因此。 他们是没有动力去想着让义军强大起来的,他们只有把义军搞砸的动力,进而让将来为天下之主的人,比他们还反动为好。 反正对于他们而言,谁做天下之主都不重要,都是需要用他们的。 只是对百姓越坏的越好。 于是,任谦德就在一日陪着朱元璋便衣看滁州城的市井繁华情况时,对朱元璋说: “上位,眼下进城卖粮卖布的百姓越来越多,但大量军饷以粮布的方式发到市上,会造成粮价布价大跌,进而伤农啊。” 朱元璋听后拧眉:“是吗?” “据闻,目前粮价已经较上个月跌了三成!” 任谦德回了一句,就道: “所以,以下僚的意思,不如停发军饷,只将抄家所得浮财分于将校即可。” “这样既能稳住军心,也能避免伤农,还能将多余粮布用来养更多的兵马,进而以争取早日夺取天下,结束乱世。” 同跟着一路的章诚听后不由得问着任谦德: “足下所说的是伤农,还是伤士绅?现在天下百姓,还有粮食吗?” “这个……” 任谦德一时语塞。 朱元璋这里则点头道:“是啊,正如章先生所言,现在天下百姓哪里有粮可卖,有粮可卖者,只能是豪右大户的人。” “上位说的是。” “是下僚书生之见了。” 任谦德讪笑了一句。 “无妨。” “章先生原本比你们多愿意去了解一下民生的。” “据他说,他能遇见咱,就是因为主动去乡野采问民情,要不然也不会遇见咱,遇见咱大嫂和文正。” 朱元璋说着就又笑着道:“兄或许还不知道,章先生也想到了大量粮布以军饷的名义发出来后会伤农的问题,所以他提议设立了官办商行。” “眼下,官办商行正在抓紧收购粮布以稳价格呢,所以别看现在粮布价格下跌,但很快就会稳住的,因为现在官办商行可不缺银子。” 任谦德听后不由得一颤,与李梦庚、郭景祥两人神色复杂地对视了一眼。 “章先生当为治政能臣!” “能提前想到官办商行,真正是好谋划。” “下僚也正好要说担心会有奸商也借机大量抛售粮布,而借机牟利,如今想来有官办商行撑住,当不必有此虞。” 任谦德强笑着说了起来。 章诚只是微微哂笑说道:“军饷制度一撤,军纪必然大坏,到时候受苦的只会是百姓,如果我们打江山是要让百姓承担打江山代价,那我们打江山的目的就不能再说是为天下百姓,只能说是为自己能做天下的主人而打江山。” “章先生说的是。” “是我糊涂了。” 任谦德不得不再次回了这么一句。 而眼下,的确有大量奸商在借机抛售粮食,且刻意把粮价调得很低,甚至不惜亏本卖。 本来在这个乱世,粮价应该是奇高的。 但因为奸商故意炒粮,也就使得滁州城在义军被发军饷后,粮价反而奇低,也进一步造成了滁州城看上去比预想中的还要繁华。 许多小民都因此买得起了粮食。 百姓温饱程度大幅度提升,几乎到了百分之百,而没有再饿肚子的人。 但这不是正常的温饱率,而是奸商故意炒作出来的温饱率。 而大量运粮来滁州售卖的也是奸商,不是真正的农民,这个时代的自耕农能活下去就不错了,哪里还敢把粮食拿出来卖,即便有点余粮,也只敢存着。 但偏偏,眼下章诚和朱元璋设立了官办商行,要稳住粮价,且以军法的形式强制要求义军官兵要卖吃不完的粮饷,只能卖给官办商行。 当然,布匹也是一样的道理。 于是,以军饷为名发出的粮食和布匹,除了被义军官兵自己留着作为日常基本需求的开销外,剩余的都卖给了官办商行,有的义军官兵甚至因为粮价布价下跌几乎把全部粮食都卖给了官办商行。 而官办商行给的价也是相对比较高的,所以义军官兵也没有不满,都愿意遵守这個规矩。 故而,奸商们虽然在抛售大量粮食,但却没有机会再通过炒低粮价,进而以极低的成本吃掉大量军饷。 这就造成,看上去滁州城的粮价尽管越来越低,但并没有影响军心,更没有出现大量军士找奸商折价抛售粮饷的情况,只是让更多的民众高兴而已。 而这些奸商的背后其实不少就是任德谦等官绅的爪牙,甚至炒低粮价,本就是任德谦等官绅的要求。 只是任德谦等官绅现在才因为加入了义军而知道了义军官兵没有大肆抛售粮饷的情况。 “这个章先生,是真会算计啊!” “用官办商行来收购粮食,难怪这位朱将军那么支持他,想必这官办商行就是这位朱将军的!” “只是这样一来,是不是就意味着我们的粮食白亏着卖了?” 郭景祥因此在回来后忍不住问起任谦德和李梦庚来。 李梦庚则道:“既然他们设了官办商行,我们还是赶紧提醒那些底下的人别卖了吧?及时止损!” “不!” “要继续卖!” 任谦德则红着眼,扶着肥头说了起来。 “这是为何?” 李梦庚讶然问道。 任谦德看了李梦庚等官绅一眼,而又揉起肥头来,发狠道:“我们的粮食不能白亏,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借此事要了他章诚的命!” ------------ 第六十七章 李善长的背刺 眼下已是至正十四念的六月底。 天依旧酷热。 但在章诚开办官学夜校让一干被录用的寒门士子中较老弱者在识字班负责教义军们识字后,义军们的积极性都很高,每晚都会不顾炎热地来学,哪怕当晚没有轮到某人,当晚学的内容,某人已经学过,但某人还是要来。 这就使得官学夜校每天除了因为该到了上课的时候而坐着识字的外,还要许多站着学习识字的人。 当然,也有惫懒者,而只愿意完成既定的十字任务,但能主动来夜校站着学习的肯定不是惫懒者。 “怒发冲冠!” “怒发冲冠!” …… 章诚和李善长这时也来到官办夜校识字班所在的院里,且上了只有官长才能上去的二楼,而隔着栏杆看着这些士兵喊着词句的场景。 “粮价依旧在走低,没有稳住的迹象。” “眼下我们官办商行也不得不开始吸纳许多普通商民的粮食,银根也就越发吃紧。” “这么下去,下僚不怕别的,就怕会牵累到您的性命,毕竟看这情况,他们是不愿意善罢甘休,是冲着您性命来的。” 李善长则在这时对章诚说起粮价的事来。 因为李善长是同知,分管了官办商行收购粮食布匹的事,所以,李善长也就在这时主动提起章诚来。 章诚诧异地瞅了李善长一眼,他没想到李善长会主动提醒自己。 不过,章诚对此只是淡淡一笑说:“没事,我的命,可没那么好要。” “要不要下僚派人去抄几个恶意以极低价格抛售粮食的奸商?” “他们现在把粮价以几乎白送的方式给百姓,目的不用问,都是为了整垮我们官办商行,让我们官办商行只有粮食没有银子。” 冯国用也在一旁说了起来。 章诚听后也诧异地看了冯国用一眼,然后说道:“这样不妥,如果他们囤粮不卖或者刻意高价卖,我们还能有理由去惩办他们,说他们囤积居奇,但是他们现在是在便宜卖粮食甚至相当于白送,相当于造福百姓,主动要亏本利民,我们便没有充足的理由去抄他们,抄了反而不被民众理解。” “章先生说的是。” “但现在就担心他们现在不但是要官办商行开不下去,还要您的命。” “毕竟眼下因为粮价持续走低导致的恐慌,让许多义军兄弟和普通商民也把存地窖里的口粮都拿了出来,都跟着卖粮食,也跟着炒粮食,一旦让他们持续这样亏下去,赚不到利钱,他们会怪罪是官办商行垄断了粮市所致,进而归咎于设立官办商行的章先生您本人。” 李善长替章诚颇为担忧地说了起来。 冯国用跟着附和道:“是啊,到时候为平息军民之怒,只怕上位不想杀章先生也得杀章先生您了。” “没事。” “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呢。” 章诚说着就看了李善长和冯国用二人一眼:“二位放心,即便真的到了那一步也不会有事的。” “所以,这官办商行还得继续经营下去。” “何况,通过这种方式让粮食都到我们手里,也不是坏事,正好可以干更多的事。” “比如把粮食运到其他粮食高价的地方去卖,我们可以用义军兄弟们押运,反着是官办商行,由军队押运也不算违纪,只能算是保障我义军的整体利益。” 章诚说着就道:“目光不要只盯着一个滁州城。” “这个倒是办法,但就怕有人会刻意在这时起哄闹事,再加上仇视我义军之奸商素来也不少,他们很可能会做出出格的事来。” 李善长继续说道。 章诚点头:“这个我知道,我自有方略。” 因章诚这么说,李善长也就没再劝章诚。 ----------------- “他说他自有方略?” 李善长在离开章诚这里后就见了任谦德,对任谦德说起自己劝章诚妥协的结果来。 任谦德也因此不由得捏了捏其肥大脑袋的前额,颇为惊异地问起李善长来。 原来,任谦德是以目前粮价依旧走低而关心章诚安危的名义来对李善长说这事的。 所以,李善长这么说后,任谦德就笑道:“这么看来,我们这位章先生是真执着,令人可敬可叹。” 李善长没有多说,只看着任谦德微笑。 任谦德这里则又道:“可是这样下去,真会激起商民之怨,进而危及他性命的!毕竟把粮食运到外面缺粮的地方换回银子,固然可以稳住银根,但奸商们岂肯罢休,岂肯就这么白白亏掉许多粮食?” “就这样吧。” “我已经劝了。” “相信章先生作为你我之上官,自有他的英明之处。” 李善长笑着说了起来。 任谦德道:“我这也是怜惜他章先生之才,才不忍见他到时候落得个身首异处,毕竟无论怎么说,这滁州城士民能有今日这般安稳气象,他居功至伟。” 李善长颔首:“虽说如此,我们还是要相信章先生。” 任谦德则问道:“只是不知道,真到了有人要他命的时候,章先生到底有什么保命方略。” “这谁知道呢。” 李善长回道。 任谦德听后沉思了一下,然后说道:“因公与在下有旧,在下也就斗胆直言,他章先生到底是年轻,有时候太意气用事,一进入滁州城,就要抄家发军饷,还要设官办商行清丈田亩。” “说实话,操之过急啊!” 任谦德说着就再强调了一句。 “这個,吾不好背后言上官长短也。” 李善长笑着说道。 任谦德点了一下自己的脑袋,道:“鄙人也是冒昧而言,关心则乱,不过我想,若是公为知州,想必就不会有此麻烦,无论如何,以公之稳重,必更适合这个知州之位。” 李善长捻了捻胡须:“任公说笑了。” 任谦德则起身对李善长拱手作揖道:“此非我一人这么认为,滁州几家官绅,李、郭、杨等皆这么认为,若论德望,他章先生实不及你李公李同知。” 任谦德说着就道:“只是我们也不明白,公怎么就不争一争这知州的位置,公固然是淡泊名利之辈,为平定乱世不计较个人得失,但也正是为天下早日太平之故,也该让重要的位置让更贤能者任之才是,这对天下对上位对百姓对公自己乃至是对章先生,皆是好事也!” “难得公等看重鄙人,只是这得从长计议。” 李善长笑着说后就搁茶送走了任谦德。 任谦德见李善长有意争位,心里暗喜而去。 但李善长这里转眼就悄悄来了章诚这里,对章诚禀告了此事,且道:“这个任谦德欲挑起我与章先生您内讧,其人非蠢即坏,章先生不能不防,我甚至认为,欲害先生命者,当是此人!若先生准允,我善长愿将此事告知于上位,请上位裁决。” 章诚倒是对此不感到意外,他通过对古代历史的了解知道,这些地主阶级出身的士大夫是出了名的喜欢挑起内斗,甚至不少到内忧外患极度严重时都还在内斗。 但章诚没想到李善长竟然没有选择与任谦德一起内斗,而是把这事告知给了自己。 所以,章诚不由得对越发李善长惊奇:“善长,你告诉我,你为何没有答应他,让他帮你争一争知州这个位置?” ------------ 第六十八章 李善长又保章诚 “因为礼。” 李善长回了一句。 章诚听后点首:“具体说说。” “是!” 李善长便拱手继续说道: “善长虽愚钝,亦知道坚守礼道之重要。” “知州之位,乃上位之命,既然上位让章先生为我等之上官,我等理应忠诚,不能乱礼!” “如果乱了,结果只会得不偿失。” “他任谦德要么不懂这个道理,要么即便懂也并不是真的想义军做大做强,进而夺得天下。” “而善长我则不敢拿义军前途做赌注。” 李善长说后,章诚就让李善长坐了下来,就笑道:“其实他任谦德没有说错,你比我更适合当这个知州。” 李善长则诚惶诚恐起来,忙又起身拱手说:“章先生说笑了,善长怯懦的很,不及章先生远矣。” “暂且不说这个了。” “说说清丈田亩的事。” “眼下考选已经结束,我们录用了很多官吏,不少还是当地豪绅子弟。” “另外,兵学与州学也已开办,培养人才的事也在开始进行。” “毋庸置疑,接下来清丈田亩这事已到了可以操作的事,首先是可以动员占地大多数的官员们支持,其次是已可以选配一些人专司清丈田亩的事。” “不过,我还是想先听听你的意见。” “毕竟若论老成持重,我和国用都不如你善长啊。” 章诚说着就捧了李善长一下。 章诚的确无法轻视李善长的意见。 因为他知道李善长在历史上于朱元璋打江山过程中的作用有多大。 这里,李善长则也没想到章诚这么重视他的意见,内心惊讶之余,也不禁对章诚有些敬重起来。 毕竟一个内心里其实很骄傲,很觉得自己是个天纵奇才的人,是很容易因为某一個人能够高看自己而对这个人另眼相看的。 换句话说。 就是我这么优秀,居然被你发现了! 看来你也的确有几把刷子。 而李善长也因此没有多言,只认真回道:“若论清丈,下僚倒是仔细想过如何做成此事,而以下僚看,不能急!” 章诚颔首:“这个我同意。” “应当声东击西。” 李善长又说道。 章诚点头:“怎么个声东击西?” 李善长对章诚拱手说:“清丈总归是不被士民所喜,无论士大夫还是老百姓,都不希望官府知道他们有多少田多少人口,在这一点上,士大夫和老百姓是站在一起的,朝廷跟他们是对立的,所以朝廷直接清丈,他们定会天然结盟,而与朝廷为难。” “是这个道理。” 章诚附和道。 李善长则又道:“所以,应该只说要清丈,把这股风放出去,但不直接清丈,而是先以查税为名,把滁州各县的欠税查出来,且策动信得过的人要求改税,让各县在各项税务上都有吃亏的地方,进而让他们因为议税互相争吵起来,比如说要把清流县的三千两茶税摊到全椒头上,再把全椒的一部分税摊到清流县头上,让这两个县因为这事互相闹起来,这样他们就会彼此成仇,进而为得到朝廷支持主动请求清丈,乃至会为了证明自己不该多承担税负,也会主动请求清丈。” “让各县先乱起来,不得不接受朝廷清丈,以消弭混乱。” 章诚听后喃喃念了一句,然后就笑着对李善长说:“到底是善长啊,好高明的计策!” 李善长忙谦虚道:“章先生过奖,其实章先生已经行在先,一直在放出要清丈的风而未急着推行,可见章先生是早有打算,如今不过是考善长而已。” 章诚只是微微一笑,他不会告诉李善长说自己只是因为比较谨慎,在现代世界没有什么管理经验,而不敢冒然推行政策而已。 而章诚则只对李善长说道:“善长,你跟我想到一块去了,所以我决定具体清丈这事就由你来办,你先以查税为名,让底下各县因此互相闹起来。” 李善长拱手称是,然后还是忍不住问章诚:“下僚斗胆请问眼下这粮价持续大跌的事,章先生想必是有什么应对之策而没有告诉善长?” “不然,章先生您怎会如此镇定。” “善长斗胆请章先生告知,如此,善长好让底下的人不惑。” 李善长再次拱手说道。 章诚瞅了李善长一眼,只笑着说:“说不上什么高明之策,你放心,真要是到了我不得不离开那一步,我定会向上位举荐你善长接我的班。” 李善长听后当即跪拜在地,而哽咽道:“承蒙先生如此看重善长,善长真不知该说什么好,唯有到时候竭力维护先生!” 章诚这里扶起了李善长,笑道:“你我之间,不必如此。” “去干正事吧。” 章诚笑着说道。 李善长含泪点头然后就拱手作揖离开了章诚这里。 而李善长刚走,戚祥就来了章诚这里,说道:“章先生,杨家送来密信!” 说着,戚祥就把一封信给了章诚。 章诚接过信后就去书房打开看了起来。 章诚看后就来了朱元璋这里,把杨元杲送回的信递给了朱元璋,说:“河南江北行省的杨元杲回了信。” 朱元璋因此拆开看了起来。 原来,杨元杲在受章诚启发决定利用自己的士林关系去元廷求官当眼线后,就到了河南江北中书行省,且成功通过行贿当了椽吏,而如今倒也这么快就给章诚带来了关于元廷的内部情报。 朱元璋这里看了密信后倒是没有说什么,只凝重了脸。 而这时。 外面去突然传来了此起彼伏的哄闹声。 “怎么回事?” 朱元璋忙问了一句。 这时,朱元璋的总管府指挥佥事缪大亨这时疾步走了来,说道:“上位,外面来了许多商民闹事,要总管府斩了章先生!” 缪大亨说后就看了朱元璋一眼。 朱元璋听后就直接往外走来。 章诚和缪大亨也跟了出来。 “杀了章诚!” “杀了章诚!” “杀了章诚!” 很快,章诚陪着朱元璋出来后就见总管府的栅栏外,围满了商民,振臂高呼着,要求杀了章诚。 这时,任谦德以及李善长、徐达这些人也都来了。 朱元璋则在这时吩咐道:“徐达,你去领个老成的人来,问问为何要咱杀了章先生。” 徐达拱手称是,且没多久就带了一名老人过来。 这老人一来就瞥了任谦德一眼,然后就跪在了朱元璋面前:“草民见过将军。” 朱元璋道:“伱们为何要咱杀了章先生?” “姓章的开官办商行,夺我民利,中饱私囊,故意不让粮价更便宜,让我等老百姓卖不到更便宜的粮食,故意要更多的人饿着肚子,所以请总管府杀他,以泄民愤。” 这老人回道。 朱元璋听后点头,看了一眼外面乌泱泱的人群,问着身边的文武官员:“你们说,这事该怎么办?” 这时,肥头大耳的任谦德主动站出来道:“上位,目前看来官办商行的确激起了民愤,当从民愿为妥,否则恐滁州城不安。” 任谦德说后就看向了李善长。 李善长则在这时一个滑跪,跪在了朱元璋面前:“下僚认为,章先生不可杀,岂有因民变而擅杀大臣者,所谓官办商行本是上位所允之事,而这老人所提之事,目前也并无实证,所以还请上位不要为民意裹挟,当遵规矩事实,以免为小人所趁。” 任谦德听后眸露惊骇,顿时如木钉子被钉在了原地一般。 “善长说的是啊!” “看来只是别的人不想让我义军壮大。” 说着,朱元璋就看向了正暗自偷笑的任谦德,喝道:“把任谦德拿下!” 徐达拱手称是,立即就带人把任谦德摁在了地上。 而这时,那老人也是一脸惊骇。 “你暗通元廷的人,说咱的义军威胁很大,开始发军饷,设商行,还准备清丈,已有坐寇之嫌,要他们派兵来攻打滁州,说你已经成功策动滁州内讧,让善长和章先生争权,且已准备鼓动民变,逼咱自斩臂膀。” 朱元璋这时则对任谦虚说了起来,然后一脚踩在了任谦德头上,而咬牙问道:“你咋这么坏呢!” 任谦德忍着朱元璋的脚摩擦自己头皮时产生的疼痛,而大声道:“缪佥事,你还愣着干什么,他既然知道了我联络朝廷的事,你的事又怎么不会在接下来被他知晓,你就那么甘心自己一辈子背个从附贼寇之名,一辈子回不到朝廷,还辱没祖宗清名,乃至私自抛售的粮食也白白亏出去吗?!” 章诚、李善长听后都愕然地看向了缪大亨。 而任谦德也冷笑起来,对头上的朱元璋道:“朱元璋,你不过是个黔首贼寇,想与我们斗,还是稚嫩许多,你真以为我会那么莽撞的为元廷做事吗,没有先拉你们这些贼兵的自己人下水,我会直接私通元廷?!” “不过,你也算厉害,竟然在元廷也有人,用这种手段,想必也是这位章先生教你的吧?” ------------ 上架感言 这本书是作者第一次写到上三江的非皇帝类型历史网文。 作者自己还是挺高兴的,毕竟这也算是一次比较成功的转型。 而这本书能坚持写到上架也是不容易。 主要是看见书名和简介就开喷而误解这本书主旨的情况太多了。 另外,就是作者自己第一次写有这么大的金手指的文,设定上的确有瑕疵,所以招来很多读者大佬们的质疑声。 无论怎样讲。 这本书走到现在,能坚持写到现在,挺考验我心理素质的。 我其实是个心理承受能力不怎么强的人,不过写这么些年,也锻炼的皮实了些。 要是前几年写这种有很多质疑与喷作者这么想让主角当狗什么的话,作者自己肯定会绷不住。 但现在还好。 不过,话既然说到这里,还是想说说写这本书的初衷。 我其实一直想写这种通过主角让朱元璋在早期看到更多来自后世的理念与视野,会不会不会变成历史上那个样子。 再有就是我承认朱元璋在历史上做了很多异想天开的事,也留了很多弊病,所以也想写一个从一开始就建立一个更好的大明世界的故事。 而为了让主角穿越到元末世界,真的敢“大言不惭”地怼朱元璋怼那个世界的任何人,所以我才脑袋一拍,就给主角安了個可以随时回去的金手指。 谁能想到,就是因为这个金手指,反而产生更多误解,即主角既然可以来回穿梭,为何不自己争霸。 但问题是作者自己不想写这样的故事,自然主角也就不想了。 只是作者要申明的是,主角在文中也不是真的要当狗啊! 我要是设定他给古代皇帝当狗,我干嘛要给可以随时穿越回去的设定呢? 我写这本书的初衷就是主角因为可以随时回现代而有底气可以说真话,可以怼朱元璋和当时的其他人,可以不用在当时苟着当狗。 因为我觉得主角要是真穿越过去不能回来的话,大概率是既不敢跟着朱元璋干,也不敢自己争霸,而只会尽量苟着活命要紧。 好了,就解释这么多了,因为理解的终归会理解,不理解的,解释再多也没用。 无论如何,这本书还是有三千多人追读。 在这里,我感谢三千多追读的大佬们,是你们让我这本书坚持到了现在,也让我没白挨那么多骂。 只是在接下来还请你们和新来的读者大佬们首订支持一下,让我可以以此挣些在现实生活中立足的本钱。 感恩! 我也算是完本过两本书的人,而且都是两百万字以上完本的,所以不管水平如何,在完本的人品方面还是值得大家信任的。 不过,可能因为我自己的水平有限,会造成中途剧情方面什么的会让一些读者失望,但我会尽最大努力去写好写爽,尽量围绕我自己的初衷来写。 等到晚上12点VIP章节开通后,就一次性更五章。 ------------ 第六十九章 官绅:你朱元璋竟有如此手段!(求首订) “缪大亨!” “你还愣着干嘛,整个总管府数你的兵最多,他朱元璋真正可靠的不过二十四人而已!” 任德谦因见缪大亨迟迟没有说话,就再次大声喊了起来。 但就在这时。 突然,任谦德的头上又多了一只脚。 “谁又踩我!” 任谦德大声问道。 “我!” 缪大亨这时回了一个字。 任谦德一怔,随后整个人如泄了气的球,问:“为什么?” “不为什么,想踩而已。” 缪大亨回道。 任谦德不禁咬牙,一边全力挣扎着不让脸贴到被夏日晒得滚烫的地,一边挤着眼,道:“我问你为什么骗了我。” “他是奉了咱的命来骗伱的。” 朱元璋这时替缪大亨回道。 章诚这时因此不由得瞅了一眼朱元璋,心道:“朱元璋到底是朱元璋啊!” 李善长这里也愕然地看向了朱元璋,且同时大呼了一口气。 而这时。 章诚则主动走到朱元璋身边来,也一脚踩在了任谦德头上,让任谦德的脸真真切切地贴在了地砖上,嘴更是直接吻地吻得变了形。 同时。 章诚对朱元璋耳语道:“上位,我们得保护我们一起宣誓的那个人。” 朱元璋颔首,随后就对徐达吩咐道:“把他的嘴塞上马粪,然后把他给咱押到后院去,不准让别人进来!这里交给章先生全权处置!” “为何要塞马粪?!” “怎能如此辱我?!” 任谦德因此大为惊怒。 徐达拱手称是。 而没多久,任谦德就被塞了一嘴的马粪,且被押到了后院。 待任谦德被押到了后院。 朱元璋就坐在任谦德面前一石凳旁边,拿出一沓写满内容的纸片来,且抽出一张纸片来看着说:“你说你,知道咱跟章先生给寒士发粮食后,吼你身边的侍女干什么?” “你那些侍女有什么错?” 朱元璋接着又问了任谦德一句,然后把这张纸片丢在了任谦德面前。 随后。 朱元璋又拿起一张纸片来,看后就瞅了任谦德一眼:“你在看了章先生的养济院回来竟然还摔花瓶,把李梦庚和郭景祥吓得差点都没了魂。” “你摔花瓶干什么?” “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暴躁?” 朱元璋问起任谦德来,往上挑眼。 “还想借炒粮要章先生的命!” “啧啧!” “你们什么仇什么怨啊!” 过了一会儿后。 朱元璋乍舌起来,看着手里的一张纸片,然后又看向任谦德问:“你们不就是想炒低粮价,趁机想低价赚走咱发给义军的粮饷,顺便乱咱军心嘛,然后被章先生防备到了而已,干嘛那么恨他呢?“ “粮食亏卖了一部分就亏卖了嘛,有什么大不了,你们又不缺粮,不会就要因此饿死,就算因此没有饭吃,也可以直接来找咱,咱肯定不会让你们饿死的,干嘛起杀心呢。” 说着。 朱元璋就好整以暇地问任谦德:“你知不知道,咱在章先生身上花了多少银子,你要是要了他的命,你让咱的银子不是白花了吗?” “你呀!” “你呀!” “你因为咱是个黔首出身瞧不起咱就算了,干嘛还要坑咱的银子。” “咱跟你有什么大仇?” “你知不知道咱最舍不得银子白花了,别说银子,就是一块饼子,咱都恨不得掰成两瓣,留作两顿吃。” 朱元璋忍不住起身指着任谦德说了起来,一脸似笑非怒的样子。 任谦德很是惊愕:“你怎么把我一举一动知道这么清楚?” 接着。 任谦德又问:“你是不是也早就知道了我没安什么好心?” “你怎么现在才问这个?” “你是不是觉得咱这个贼寇这个贱民就真的那么好骗?” 朱元璋因此问了任谦德两句,然后说道:“咱让你死个明白!” “其实,咱的检校早把你的一举一动告诉咱了,你以为你不出来求咱见咱,咱就不会主动来了解了解你在干什么?” 朱元璋继续这么说后就笑了起来。 “卑鄙!” “阴险!” “你朱元璋完全就是一奸猾之辈,不是我知道的那种淳朴善良的乡民!” 任谦德忍不住咬牙切齿地对朱元璋骂了起来,且道:“你居然为了盯着我的一举一动去买通那些卑贱的奴婢,你竟然把他们也当人,你真是不择手段!” 朱元璋盯着他那张红红的大头脸,道:“你能拉拢咱的部将,咱就不能拉拢你的人?还是章先生说的对,你们这些人就是只准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 “章先生?” 任谦德听朱元璋提到章诚也就问了这么一句,然后问着朱元璋:“这些想必是章诚教你的吧?” 朱元璋眯眼瞅了任谦德一眼:“咱就不能自己想到这些办法?” “你们这些小民要是本就这么刁滑聪明,这天下就不是这个样子了。” “至少贪官污吏要因此老实许多。” “我们这些缙绅也得因此老实许多。” “自古就有的弱民之术也只能说是毫无用处。” “但这根本不可能!你们小民不可能这么会用这些手段。” “所以,只能是他章诚这样的世宦子弟教给你的。” 任谦德说着就无奈笑了起来:“真不知道他章诚教你这些做什么,把钳制士人的法子教给你,这能给他带来什么好处?就算你将来能取代你义父,成为皇帝,他跟着成为丞相,他难道是真喜欢被你这么派细作盯着,而没有想架空你,进而虽自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却实际上是掌天下至高权力的心思?” 任谦德这么一说,朱元璋也沉默了。 对于章诚的行为。 他也的确感到疑惑。 他也不止一次对章诚不同于其他儒士的行为感到好奇。 但朱元璋现在只有一个答案,一个他不想相信但又不得不相信的答案。 于是。 朱元璋也就继续借着以说服任谦德的名义来说服自己的方式,对任谦德呵呵笑说道:“因为咱章先生知道,你们这些让天下大乱的人很坏,而要想救天下百姓,就只能比你们更坏才能救天下,如果咱不能比你们还狡猾,那咱就只会失败!” 是的。 朱元璋只能相信章诚之所以不顾及个人利益,是因为真的有更伟大的理想,但又为了更伟大的理想,而不得不装的很在乎利益,以达到不因为过于清高而不被庸人所容的目的。 而朱元璋在这么说后,任谦德也不好否认,只能仰头闭眼,然后问道:“我的同乡杨文素是不是和他相识?” 朱元璋没有说话。 任谦德又问朱元璋:“你们是不是在朝廷的河南江北行中书省也有人?” 朱元璋依旧没有说话。 任谦德则明显已经猜到了答案,也就只是苦笑道:“你们真的是一群不简单的贼寇,我低估了!而我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 任谦德说着又看向了朱元璋:“只是,虽既已剑拔弩张,求饶已经没用,但我还是求将军不要杀我,因为我任家其实也有别的人加入了义军,而且有一位就是令尊郭大帅麾下总管,跟您一样大的官,您现在羽翼未丰,没必要为了杀我而树敌。” 任谦德说着就笑了起来,看着沉下脸来的朱元璋道:“您说呢?” ------------ 第七十章 明正典刑,人头滚滚!(求首订) “任总管与你有亲?” 朱元璋因此问起任谦德。 任谦德点头:“这年头,大族人家,谁不多布闲棋?” “先把他舌头割了!” “再拖出去砍了!” 朱元璋对徐达吩咐道。 “是!” 任谦德大惊。 “为什么?” “这是为什么?!” 任谦德忍不住大喊起来。 但徐达这时已亲自拔出了刀,且朱元璋两亲兵已捏住了任谦德的嘴。 任谦德这时已恍然大悟,不由得使劲扭动着下颌道:“将军留情,将军留情啊,我错了,我不应该污蔑任总管。” 任谦德话刚说完,就因一短刀进了他的嘴,而顿时不能言语起来。 很快。 满嘴是血的任谦德就被拖了出去。 且说。 总管府外。 章诚在任谦德被抓进总管府的后院且朱元璋也跟着离开后,就立即对已经来到自己身边的拱卫司新指挥费聚下达了命令,吩咐说:“拱卫司立即抓人!” “是!” 费聚应了一声,就将手一挥。 顿时。 总管府外的两侧民房内就冲出了许多拱卫司的官校。 这些人直接就开始抓这些闹事的商民,而且是在线人的帮助下,按图索骥的抓。 原来。 章诚因为知道会有奸商在军饷发放后会炒低粮价,而早就让拱卫司去发展线人,防止一些奸商因炒粮的目的没达到而急眼做出出格的事来,比如出钱雇佣地痞制造事端什么的。 现在章诚让抓的,都是已被拱卫司握有其勾结地痞闹事实证的奸商。 比如出了“闹费”契书的一些奸商。 于是。 当拱卫司的官校一来抓这些奸商时,这些被抓奸商,基本上都只是面露惶恐与惊骇之色,且进而转身就要跑,并没有因为见到义军出动而震怒。 没有被抓的商民倒是也没敢愤怒。 因为他们要么是受雇来闹的,要么是真心亏了本,想跟着来闹一闹,看看有没有机会发泄一下炒粮大亏的怒火的。 而他们对大兵表达愤怒的胆子倒是没有。 毕竟商人只是重利,并不是重视尊严,而真敢阻止或者怒斥开始抓人的义军。 另外,这个时代的商贾和民众,如果不是有人挑唆和怂恿,并不是真敢闹事的,即便跟着闹事,也会果断见势不对就表现出恭顺的一面。 所以,没有被抓的商民不但没敢愤怒,反而在这时果断跑掉或者果断跪了下来,害怕义军也把他们抓了,然后被抓去砍头。 章诚看着这些陆陆续续跪了下来和跑掉一大半的商民,什么也没说,只走到刚才对朱元璋反应民愿的老人越长富面前来: “越员外,你要低价卖粮又不是本官逼的,何故跟着他们要本官的命?” 章诚恰巧认识这个被朱元璋让徐达带来的闹事老人,因为这个老人就是被拱卫司掌握实证的奸商之一。 所以,章诚也就在这时问起越长富来。 “州牧大老爷饶命!” “这都是任大老爷他们的意思,是他们要我们这样干的。” 越长富这时浑身发颤地说了起来。 章诚只是淡淡一笑,对戚祥吩咐说:“当着这些商民的面,把他砍了!” “是!” 于是,戚祥就让人把越长富拖到了栅栏外。 “大老爷!” “大老爷饶命啊!” 越长富在被拖下去时,屁滚尿流地喊了起来。 唰! 但没多久,这越长富还是被章诚的护卫给斩首在地。 血渌渌的人头滚在了跪在地上的商民中间。 这些跪在地上的商民大多吓得脸如涂白漆,一个个可是叩首不断。 “大老爷饶命啊!” “大老爷饶命啊!” …… “他越长富擅自雇佣地痞闹事,欲威逼总管杀本州州牧,乃谋不轨之罪!故诛之!” “现有其雇人逼杀州牧的闹费文书为证!所谓闹费,就是请人闹事的雇费。” “故尔等不必惊慌,本州虽不会不杀人,但也不会滥杀人,尔等亦当奉公守法、遇事谨慎为上,不可轻易受他人蛊惑,也当学会自承己过,不可行刁顽之事,不然终究是自己吃亏!” 戚祥这时也按照章诚的指示,拿着越长富的罪证对这些跪着求饶的商民大声说了起来。 因戚祥这么说,一些商民放心了不少。 而彼时。 费聚则将已掌握实证的奸商相继抓了来。 章诚对此直接吩咐道:“砍了!” “大老爷饶命啊!” “我们愿意出金银赎罪!” “请大老爷饶我们一条性命,我们愿意献出全部家财呀!呜呜!” 这些被抓来的奸商皆吓得面容失色,而跟着哭喊起来。 章诚只是冷冷一笑。 这些奸商已伙同任谦德这些人想要他的命,他怎么会心慈手软。 所以,章诚没有多说什么,只静静地看着这些奸商一个接着一个地被摁在长街上,然后被拱卫司的人被砍下脑袋。 没多久。 长街上,血漫成粥。 还跪在长街上的商民因此被吓得更加不敢动弹,只一个个跪在血粥里,汗落如雨,身陡如处三九寒冬天。 李善长、冯国用、张冕、李梦庚、郭景祥这时也都一个个面色惨淡。 李梦庚和郭景祥甚至忍不住以袖遮面。 因为这俩人都没想到章诚一个文士,居然当街处决人犯,而毫不心慈手软,而都在这时惴惴不安起来。 毕竟他们都跟任谦德一起暗中骂过讽刺过章诚。 张冕也没好到哪里去,而因此吞咽了几下,且暗道:“待会要是任谦德供出自己和他一起暗中联络,让他给章诚使绊子的事,我一定不能承认,不承认没准还能活,若承认只怕不能活。” 李善长和冯国用则也在这时互相看了一眼。 冯国用甚至不由得对李善长低声说:“我幸好听了你的,严格遵守尊上不叛上的礼教秩序,不然,今日只怕也要担忧会不会有一天也被铁腕手段的章先生当街枭首示众!” 李善长只微微一笑:“章先生毕竟是遇大兵不丧胆且遇坚城敢亲冒矢石的大勇大智之人,伱我本就该服其志才可得富贵,岂能逆其鳞!唯任、越等因骄而愚,故犯下大错也!” 冯国用因此点首。 这时。 满嘴是血的任谦德也被拖了出来。 徐达也跟着走了出来:“奉上位命,将谋害上官的任谦德立即枭首!” “斩!” 说毕。 徐达就将手一挥。 然后,任谦德拼命挣扎着,且朝李梦庚和郭景祥这里挣扎,眼巴巴地看着这二人,欲要与这二人说话。 唰! 须臾间。 任谦德的头也滚落在了地上。 拼命往后退的李梦庚和郭景祥这时皆不由得一颤。 而章城这时则也看向了这二人:“你们二人似乎和他任谦德一直走得很近,是不是?” ------------ 第七十一章 奸商认输,求章诚给活路(求首订) “章先生容禀!” “我们跟他任谦德只是认识而已,绝无私交,更不知道他做的那些事啊!” 李梦庚这时果断跪了下来,目视地面,而战战兢兢地回道。 郭景祥也跟着软了膝盖,跪在章诚面前,附和着说:“是啊!我们也是才知道他竟然做了这么卑鄙的事,竟然欲买通官将,勾结元廷,谋害章先生,害我义军不能成大业!” “好在上位英明,缪将军也并非不正之辈,才让他奸计没有得逞。” “我们虽然与他认识,但真的不知道他做了这些事,若是知道,怎会与他来往?” 章诚呵呵冷笑:“是吗?” “章先生请相信我们呀!” “我们与他这样狼心狗肺的人,只能是不共戴天!” 李梦庚颤声继续说道。 章诚点头:“我姑且相信你们。” 说着。 章诚就问着李梦庚和郭景祥:“那你们二位对官办商行的态度是?” “绝对支持!” 李梦庚毫不犹豫地回了一句。 接着,李梦庚就谄笑着说:“此为英明之举,可防奸商乱我军心!” 郭景祥也跟着说道:“没错,如今乱世,民不聊生,能经商者岂是良善小民,这个时候若不以官办商行遏制其欲,只会得不偿失。” “你们挺明白的。” 章诚回道。 “章先生谬奖。” 李梦庚和郭景祥不约而同地回答道。 而李梦庚甚至还继续说道:“下僚不但支持开设官办商行,还支持清丈田亩,以增税源,以疏民困!” “下僚还愿意分自家田产以助义军安民养兵,以表明下僚真心拥戴义军,真心愿意为天下百姓舍弃一切家业!” 郭景祥为了活命,则一咬牙表示愿意分田,以证明自己的忠心。 李梦庚则诧异地瞅了郭景祥一眼,接着也一咬牙说道:“下僚也愿意分自家的田,以助义军早成大业!” 章诚听后一喜:“是吗?” 李善长和冯国用等皆因此瞠目结舌起来。 “岂敢在章先生与一众同僚面前撒谎。” 李梦庚这里则和郭景祥同时回了这么一句。 而章诚接下来就扶起二人:“很好!” “伱们能为义军大业而拿出自己田产,我自然是很愿意相信你们的。” “本来我不欲立即清丈,只先查税的!但现在,你们俩既然如此热忱,那本官就决定从你们和犯官的家开始试点清丈分田,别的地方只是先查税!” 章诚说着又看向李善长:“善长。” 李善长这时拱手道:“请章先生吩咐。” “清丈分田的事也由你负责,他们二人协助你。” “另外,最近知州衙门也招录了一批会理算的椽吏,而由你对他们择才安排,是去查税还是去清丈。” 章诚笑着吩咐道。 李善长这时拱手称是。 李梦庚和郭景祥这里则松了一口气。 章诚现在能拿到的实证,只有任谦德暗通元廷的罪证,以及一些奸商雇地痞流氓闹事的罪证,倒是没有任谦德直接参与炒粮价与谋划民变要章诚命的罪证,自然也没有李梦庚、郭景祥两人参与炒粮价与谋划民变要章诚命的罪证。 因为任谦德这些官绅素来也是很谨慎的,不到万不得已,不会留任何文书等罪证。 朱元璋也一样,他虽然通过检校买通的线人知道任谦德、李梦庚、郭景祥等的一举一动,但也基本上都只有人证,没有物证。 所以真要讲究人证物证俱在而明正典刑的处决这些人的话,还真处置不了。 不过,任谦德因为有暗通元廷和拉拢缪大亨等官将的私信物证在,算是证据确凿,也就能够被明正典刑。 而李梦庚和郭景祥因为没有直接参与勾结元廷,便能把自己撇个干净。 当然。 如果不讲究明正典刑,章诚和朱元璋也可以直接株连这二人。 毕竟刀握在他们手里,他们可以破坏规则,而只要求别人遵守规则。 历史上的朱元璋当皇帝后就是这样做的,因为其握有刀,所以既要求别人遵守规则,而自己又敢去破坏自己设立的规则。 但现在,不是历史上的朱元璋当皇帝后,天下还没大定,各路英雄都还在,所以,朱元璋还不能随性而为。 章诚自然也没必要随性而为,在这个时候败坏自己的信誉。 所以,章诚也没打算劝朱元璋不顾一切的株连这些人。 而且。 章诚在知道有奸商暗中受任谦德、李梦庚、郭景祥等滁州官绅指示,炒低粮价,乃至发起民变,欲害他性命这事后,就有意也通过抓几个证据确凿的奸商来威逼他们同意配合清丈。 即章诚到时候可以向这些滁州官绅表示,如果他们不支持清丈,那他就借着奸商招供出来的关于他们暗中坏事的供词来株连他们。 现在,李梦庚和郭景祥主动表态支持清丈,也算是达到了章诚的目的。 只是让章诚没想到的是,这两人由于太过害怕被株连,不但愿意清丈自己家的田,还愿意分自己家的田。 这对章诚而言,算是意外之喜了。 接下来。 李善长便带着李梦庚、郭景祥二人与一干录用到的理算人才和一些李善长族中的子弟,开始了他们的清丈和查税工作。 而冯国用则带着一干人与自家子弟继续抄家,抄任谦德和一些奸商的家,以及兼管刑事治安的事。 对于因为没有被拱卫司掌握到实证或者没有直接参与雇人闹事的奸商们而言,在这次闹事失败后,他们也只能认栽。 富商程仁墨就在与几名商道好友事后商议对策时,而一脸沮丧地说道:“认输吧!连任公都被砍了脑袋,还有那么多同仁也被当场砍头,可见那个朱将军和那个章先生没那么简单!” “粮食亏了就亏了,就当做善事就是了。” 程仁墨接着又说了一句,随后就欲哭无泪地搓了一下脸。 “是啊!” “这样也好,他们既然连任公这样的官绅都敢杀,说明是不畏任何权贵的,而只维护规则的人。” “这对我们这些普通商贾而言其实是好事,会经商的不怕亏本,就怕法令不一,官府无信。” “若不是越长富这些本就是任家等官绅家生奴才的大富商在背地里继续炒粮,逼着我们也不得不跟着把粮食往外卖,我们早听知州衙门的劝告收手了!” “哪里会到今天这个地步。” “也不至于因为粮食亏着卖了太多,而跟着有了想要章先生命的大胆想法。” 商贾翟光森也跟着附和起来。 程仁墨跟着点头:“我们是商人,只是求利,不是要人的命!要不是,上面那些官绅非要拿着刀跟官府斗,我们哪敢把自家脖颈往官府的刀下送,但只是到最后,砍掉的还是我商人的脑袋居多。” “那我们现在该做什么?” 这时,另一商贾徐广财问了一句。 程仁墨道:“去求见州牧章先生,求他给我们指明商道上的规矩,诸如交多少商税,铁料、火药、粮食这些容易扯上资敌的商货,能不能买卖,怎么买卖?!得让他明白,我们这些普通商贾只是想求财,不是想跟他们作对,甚至也愿意为了商道通畅,给他们交税。” “有道理!” “不能再被那些官绅利用,我们不管坐镇滁州城的是朝廷还是义军的人,我们只求财,不谋权!” ------------ 第七十二章 劝朱元璋重视商税,把百姓当人 章诚也很希望滁州官绅富商能尽快认清现实,愿意承认义军在滁州建立的政权,接受这个政权发布的一系列法令。 因为他是真不希望滁州的义军一直停留在无休止的解决不服与宣示威严的过程,而不能尽快发展生产,做大蛋糕。 须知。 现在的义军还是在发展的初期,实力还不怎么强大。 元廷的围剿正在步步逼近。 所以,对于义军而言,是需要尽快发展壮大的,而不能一直停留在清算与镇压不服的阶段。 被斩杀的任谦德也正是利用了义军需要尽快发展壮大的客观需求,而才在一开始企图说服朱元璋放弃军饷制度,把粮食尽可能地用在扩大兵马上的。 现在。 滁州城以程仁墨、翟光森为代表的商贾主动来求见章诚这个知州,询问经商规则,也就正中章诚下怀。 所以,在这些人来求见章诚时,章诚专门从兵学赶了回来,见了这些人。 “只要不是在违背王法的情况下求财,本官是鼓励的,甚至还会适当的给予一些政策上的支持。” “如果是在主张上与我义军一致,愿在求财之余为天下黎民不饥不寒、华夷有序做些贡献,本官还会给予更多的支持,比如为你们提供低息银款上的支持或者给你们专营之权。” “比如你们刚才说的铁料、火药这些买卖,不会不让伱们这些商贾参与经营,但是会有更高的要求。” 章诚这么说后,程仁墨等商贾听后颇为兴奋。 程仁墨忙道:“州牧大老爷明鉴,小民亦是汉人,岂会不愿复我中华,不愿助义军救我天下百姓,早立太平盛世?即便州牧老爷不给我们恩惠,我们作为汉家商贾,为恢复中华出力,也是义不容辞的!不然,岂不是为了求财连人也不做了?” “是啊!” “商亦有道,我们要是为了求利,出卖中华,出卖汉人,就算被州牧大老爷满门抄斩,也是不冤的,也正因为,我们愿意为恢复中华为救天下百姓而尽一份力,所以主动来求问商税税政,而不敢因此只期义军不征税也。” 翟光森也跟着说了起来。 章诚颔首:“这样吧,既然你们几位这么有觉悟,本官到时候就请你们一起参与商议拟定商税与商道细则的事,而允许你们代表滁州商贾提出相关意见,以使滁州商道更为繁荣,既利你们,也利官府,更利百姓。” 程仁墨和翟光森等商贾皆互相看了一眼,满脸惊喜。 “州牧大老爷仁德如天,不但体贴小民,还体贴我们这些商贾,真正是让我们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如今只有后悔,后悔不该炒粮,不该在那日跟着闹事。” “我们真正是该死,利欲熏心,不知廉耻,差点就跟着害了州牧大老爷的青天。” 程仁墨甚至因此不由得泪如雨下。 翟光森也跟着哽咽道:“今日才知道州牧大老爷的厚德大度,真正令我们为之前愚昧自私之举倍感惭愧,从此唯有虔诚为州牧大老爷祈福、忠于大老爷的一切指令,方能报其恩德于万一啊!” “好啦!” “你们能有悔过之心,本官很是欣慰。” “以后你们只要尽忠守法,本官对你们只会有恩,不会有威。” “但本官要把丑话说在前面,谁要是在大是大非面前把持不住,一旦被本官抓到了实证,本官是绝不会手软的。” “正所谓钢刀归钢刀,恩情归恩情。” “望尔等明白。” 章诚这时说了起来。 “是!” “我等不敢忘州牧大老爷之教诲。” 程仁墨等认真说了起来。 接下来,章诚就找到了朱元璋,对朱元璋说起了鼓励商业和商税上的事。 “商业要鼓励?” “章先生,咱虽然读书不多,但也知道,这天下当以农为本,因为经商的人他虽然更赚钱,但他不产粮食。” “所以一旦鼓励经商,会不会让更多人只愿意经商,不种地了?” “这样的话,粮食是不是产的就更少了,天下一旦发生什么大灾,岂不是让会饿死的人比不重商的情况下饿死的人要更多?” 朱元璋则在章诚这么说后,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张冕这时从旁言道:“上位说的是,商为末技,不但不能鼓励,还应压制,如此才是长治久安之法。” 章诚瞅了张冕一眼:“足下此言差矣,如果只把视野局限在九州之内,自然是该抑商,但若是把视野放在宇内呢,则重商不但不会让大灾之时饿殍更多,还可以让饿殍更少。” 章诚这么说后,张冕心里不由得一紧。 朱元璋也沉下脸来,问:“这是怎么讲?” “上位应该记得之前我画的那幅地图。” “中华之外,天下可耕之田还有很多。” 章诚这时说起他曾经给朱文正画的地图来。 朱元璋颔首。 而章诚则继续说道:“将来天下承平之后,生齿日繁是难免的,进而出现中华之土地不足以供应所增人口的耕作需求也是难以避免的,而这些增加的人就需要去从军从商,去外面雇人耕作把粮食运回来卖。” “所以可以说,要想长治久安,不但不能抑商,还应该重商才是。” “只想抑商,将来天下承平太久后,就会造成一个结果,那就是因为人口激增后进而造成商利增加后,会使商利被控制在少数人手里,即被控制在权贵官僚手里。” “一旦权贵官僚只知骄奢淫逸,不知恤民,在本身已据有大量财富的情况下还敛财于民,就会使国家败亡的更快,天下大乱的更快。” “而重商,就可以转移国内多余的人口出去经商,也让大多数人可以去追逐商利,从而不盯着农民那几亩土地。” “当然,重商不是说轻农,也不是说盲目的推崇商业,而是应该在以农为本的基础上,也鼓励商业,根据实际情况,鼓励人们合理经商取利,使商不能影响农业,而是促进农业,比如荒年粮贵时,为赚利钱而在外面屯田发展农业,丰年粮贱时,为赚利钱出粮于外面缺粮之地而换取耕地或者金银铁等回国,而使国内富藏更多可应对大患的物资。” 章诚说到这里的时候,朱元璋有些领悟过来:“好像是有道理。” 章诚接着又说:“商业目的是为盈利,也会因为盈利追求技艺,追求粮食产量提高,所以重商的话,会令技艺和粮食产量提升,即便权贵贪婪,自然也会因为总的粮食产量提高,而使得民众不至于因为权贵贪婪而过得太惨。” 朱元璋听后点头,然后问向张冕:“章先生说的这些重商的好处,你持何看法?” “上位!” “章先生所言虽无可辩驳,但他所言,却容易导致上下失序。” 张冕这时回了一句。 朱元璋问道:“怎么讲?” 张冕看向章诚道:“若人人可逐商利,可因商利而富,那谁还倡仁倡义,谁还老老实实在家孝顺尊亲,在外礼敬官长君王?” “足下倒是没有说错。” “重商会让奴役百姓变得没那么容易。” “首先,重商就得允许百姓出去,出去自然就不能孝顺尊亲,就不能为父母控制,进而不能为官府和地方缙绅随意控制。” “其次,重商就要承认百姓取利乃正义,那就不能随意剥夺民产,官不能随意侵民,不能随意役使百姓。” “最后,重商就意味着鼓励百姓追求更好的生活,百姓可以不因为守节而选择饿死选择清贫。” “总之,就是会改变不把百姓当人的结果。” 章诚这么说后,张冕脸色阴沉了下来,而不得不转身对朱元璋道:“上位,章先生此言是在曲解我的话,我根本就没有要不把百姓不当人,也没觉得抑商就是为了奴役百姓更容易的意思!” ------------ 第七十三章 降官士大夫颜面扫地(求首订) 朱元璋也沉着脸,什么也没说。 对于他而言,章诚的话也的确太过直白,也让他不好装糊涂,必须直面内心,在理想与欲望之间做出选择。 章诚这时则说道:“难道不是吗,抑商就是让天下商利无论是边贸之利还是海贸之利,都被国家或权贵所控,这里面,君强则为国家所控,君弱则为权贵士大夫所控,前者固然国强,可天下极盛,但后者则会国弱民贫,天下极弱,但无论是那种,百姓皆弱。” “上位!” 说着。 章诚就对朱元璋拱手唤了一声,又道:“无论是重商还是抑商,都是一种选择。” “而这种选择,是基于为了百姓还是不为百姓。” 随后。 章诚继续说道:“而我们既然口口声声说是为了天下百姓,所以,我才会说要重商。” “但他说的上下失序,子不能在家孝敬父母尊亲,民不能在外礼敬官长君王,会不会让天下更容易大乱?” 朱元璋试探性地询问起章诚来。 “上位!” “这得看您要的是让天下真正的长治久安,还是让自己更舒坦的做一辈子人上人。” “前者的根本是得让天下财富一直增长,野无饿殍,市无乞丐,这样即便不能在家孝敬尊亲,在国礼敬官长君王,只要是在增加天下财富,为家为国做贡献,也能孝敬到尊亲父母,礼敬到官长君王,使他们不饥不寒,不穷不贫。” “后者的根本是得尽可能弱天下之民控制天下之民,民必须足够恭顺到哪怕饿死也不能违背父母之命,哪怕被官长无故打死也不能说官长不对。” “只是后者的话,天下真有被压迫到极致也依旧恭顺的民吗?” 章诚说后就问起朱元璋来。 朱元璋沉默了半晌,然后问着章诚:“你说,咱要是不重商,是不是就等于咱们义军白造反了?” “岂止是白造反!” “还是在利用义军兄弟的一腔热血染红自己大富大贵后的官袍!” 章诚回道。 朱元璋道:“那重商吧!咱不想让咱子孙后代将来还因为咱做了前人一样的选择而依旧饿死荒野。” “咱自己其实没想过要得多舒坦。” 朱元璋说道。 说后。 朱元璋又神色阴冷地看向了张冕:“你是真不懂这些,还是假不懂,故意不像章先生这样,把这两者真正的区别掰开了揉碎了讲给咱?” “你到底是真在乎天下百姓,还是也想着自己富贵后也能和别的权贵们一起控制天下商利,舒坦地骑在百姓头上作威作福?” 朱元璋这么问后,张冕汗如雨下,慌忙跪下道:“上位,章先生的见解,实在是太过惊世骇俗,以致于显得下僚道貌岸然,下僚现在也不好多辩白什么,只是请上位给下僚一些时间,让下僚再认真认真思考一下章先生的话。” “毕竟下僚也的确非天资聪颖、见解深远的人。” 朱元璋淡淡点头:“咱姑且信伱也跟咱一样一时思考不到,而不是真的欺咱为布衣出身,所学所知不多,也就只想把咱往民贼路上引,乃至借咱想为子孙谋富贵的心理让咱只想做民贼不愿做民雄,进而变得跟你们一样可恶,甚至比你们还可恶,成为帮你们先做尽所有恶事,而最后也被你们抛弃痛骂的人!” “上位明鉴!” “下僚绝没有这样阴毒的心机!也不敢有!” 张冕立即叩首回答起来,眼里尽是惶恐不安之色。 他是真没想到朱元璋会敏锐到这么厉害的地步,说的话也是绵里藏针,让他感到脊背发寒,如处冰窖。 “或许吧,或许你只是本能的喜欢附和我这个上司而已,觉得这样更安稳,不会有大祸,怕我不喜欢听真话。” 朱元璋呵呵一笑,说了起来。 接着。 朱元璋就又看着跪着的张冕道:“但你们总是喜欢跪,咱也怕你们只愿意跪,不愿意说真话,那咱不是白招降你们,白给你们官做,白礼待你们了吗?” “另外。” “这样也显得你们很蠢、很贱、很小人,让咱会越发鄙夷你们,那样杀起你们来也不会心疼,甚至还认为杀掉你们是在为民除害。” 朱元璋说道。 章诚则在这时插话说道:“按照上位说的这个思路,是没好处,但换个思路,相对于可以最大程度的奴役比自己低一等的人而言,这里面的好处就很大了。” “章先生说的是。” 朱元璋点了点头。 “上位!” “章先生!” “下僚绝没有这样的心思啊!” “下僚真的只是所学不精,所知不深而已啊!” “另外,下僚的确是有明哲保身的问题,这都是在胡元任官的时候染上的陋习,当时为了自保不得不这样,谁知如今习惯了阿附上官之意,今后一定会改。” “还请上位恕罪。” 张冕憋屈极了,他现在在章诚面前,有一种自己大庭广众之下没穿衣服的尴尬感。 也因此。 即便在离开总管会,没有议此事时,张冕都还心有余悸,不停捏汗。 李善长和冯国用因此也对张冕颇为同情,毕竟他们也曾经在朱元璋面前被章诚揭露得体无完肤过。 所以,他们现在都不会在有章诚的地方显露锋芒,甚至抱定宁不附和朱元璋也要附和章诚的决心,因为朱元璋还可欺其纯朴,但一旦欺章诚年轻就会脸面落一地。 因张冕才出总管府后还是忍不住喟叹了一声,所以,碰巧和他并排走到一起的李善长便想着尽量缓和内部矛盾是自己责任,也就主动对张冕说道:“你没事反驳章先生干嘛?” “就是,真以为自己能反驳过?” 冯国用也在这时跟着过来讥笑着说了一句,并因此想起了自己也因章诚被朱元璋诘问立场的曾经。 张冕则强辩道:“我不是为反驳他,是为支持上位的言论。” “无论如何,章先生和上位意见相左的时候,千万别急着站上位。” “因为章先生是真正的以民为本、天下为公的人,你不要被他表面的只爱谈利不谈大义的言行蒙骗了!” “而我们所持的那套虽合天理,但和圣人所求的天下大同是相悖的!因而章先生无论是借圣人之言,还是拿眼下的社稷百姓之重与天下长治久安之本来辩驳,你我都得输!” 李善长这时语重心长地提点起张冕来,因为他发现张冕这个在元廷做过官的人其实也没那么洞察他人。 而如今大家既然事实上已是同一个阵营,他也就不得不多说几句。 “是啊,有些话唬弄唬弄上位这样的布衣庶民之子弟还可,唬弄一个本是官宦子弟却又志在天下的真君子,是有些自找没趣。” “对于章先生这样不能唬弄的人,只能待之以诚。” 冯国用这时跟着若有所悟地说了起来。 张冕神色复杂地看了二人一眼,心道:“你们既然知道章先生不可轻视,为何不早提醒我?” 但很快,张冕就明白了,知道这两人是巴不得自己也在上位面前丧一次颜面,这样自己才不至于被上位另眼相看进而后来居上,而与其接受自己后来居上,他们还不如只让章诚一个人的地位在他们之上。 张冕一想到这些也就释怀了不少,只说道:“但总要想个法子吧,让章先生这样的真君子一直影响上位这样庶民出身的人杰,别将来虽然灭了胡元但还不如不灭胡元,毕竟有胡元,还能做胡元的走犬,而按照章先生这样影响下去,将来恐怕走犬都没得做!” 五更结束,作者先去睡觉了,谢谢大家订阅,诸位看完也请早点休息吧。 ------------ 第七十四章 文臣幕僚们开始更奉承章诚 张冕说后,就看向了李善长。 冯国用这时也看向了李善长。 连李梦庚和郭景祥两人,也跟着看向了李善长。 他们现在都觉得,李善长明显才是对这位章先生看得最通透的人,所以,都希望听听李善长的意见。 李善长见这些同僚,都目光灼热地看向自己,也不禁捋起胡须来,而迎风站立道: “这种情况,其实,古今常有。” “素来,天下总会出现几个真信了圣人言,真要天下为公的伟岸君子。” “甚至,有在权势与韬略智谋方面,都远强于章先生的,乃至在能言善辩方面,也远强于章先生的,也有不少。” “但诸公发现,这天下变大同了吗?” “不还是士农工商,以士为四民之首吗?” “就拿重商来说,历朝历代,重商的也不少,或者说不抑商的,那可是有不少明例的!” “但结果呢?” “不还是,没有怎么动摇,这天下的礼教秩序?” 李善长这么问后,诸文士幕僚,皆很赞同地点了点头。 “没错!” “这么一想,倒是不怎么惧他章先生了。” 张冕顿悟道。 李梦庚这时,却忍不住插话道:“话虽如此,让章先生这样影响上位,到底让人难受啊!” 李梦庚说着,就不由得想起了,自己与郭景祥,为保命,不得不主动请求分自己家田的事,并因此愤恨地瞅了郭景祥一眼。 因为。 这一切,都怪郭景祥太怕死!竟退让的太彻底!竟主动要求起分田来!让他不得不在妥协服软这方面,跟着卷。 郭景祥这里,也同样因为,自己为保命主动请求分自己田这事,心疼,而道:“是啊,章先生固然是明白人是要天下为公,但到底不过是跟我们一样的谋士,但上位是握有刀的义军豪杰,让一个握刀的义军豪杰开智,也天下为公,则后果不敢想啊!” “是啊!” 张冕等也担心不已附和着。 “这其实也无妨!” 独李善长仍不以为然。 “自古出自于黔首而后开大智的豪杰其实也不少。” “但又有几个真能挡住掌天下权、位居千万人之上、操控他人生死的快感?” “上位也罢。” “还是章先生也好。” “他们现在还这么赤诚为民,皆在于还没体验到可操他人生死权之成就感。” 李善长微笑着说了起来。 冯国用这时跟着补充道:“正是此理!” “眼下,首先是应该让章先生体验到为众人之上的成就感。” “只有这样,章先生才能知道,相比于天下大同,崇礼明统其实更合天理!” “幸而明公提示。” “如今想来,我们最应该做的就是,要真的把章先生当上官恩主礼敬对待,才是眼下最应该做的,甚至应该为了礼,为了社稷,当尊他比尊上位还要过才好!” 张冕也跟着对李善长拱手道。 李梦庚和郭景祥也跟着点头附和说:“是啊!” 接着。 李梦庚就愧笑道:“我昔日竟真的错了!还为章先生考选我们,让我们有求他为官的嫌疑,而恼怒!现在看来,是真的失之于理智。” “我当初也不该因此生章先生的气!” “如今想来,有如今的后果,也全怪自己不够明白,不够安分,幸而今日李公提点,我才恍然大悟!” 郭景祥跟着说了起来。 李善长对此只是捻须一笑。 因为李善长这么一引导,诸文臣幕僚,虽然对章诚的主张不怎么赞同,但也没想着再给章诚怎么使绊子,怎么为难章诚,只开始琢磨,怎么让章诚这个上级,感受到,骑在别人头上的快乐。 而章诚这里,也因为朱元璋同意鼓励商业,在第二日,就将程仁墨等,主动来求他这个知州,确定商业规则的商贾们,传见到了知州衙门,开始筹议,商税与商业制度建立的事。 朱元璋也特地来了知州衙门,参加了这场会议,亲自听取,关于商税与商业制度的制定意见。 朱元璋身边的幕僚也跟着来了这里,给朱元璋拿主意。 “章先生您辛苦!” “章先生小心,刚下过雨,路滑!” “章先生喜欢古玩否,鄙人最近新得一宝贝,只觉您这样的有德者才可据之,故欲献给您,不知有空可否莅临鄙府一观?” 而章诚发现,不知怎的,其他文臣幕僚对他都比之前更加谦恭礼敬了许多。 但章诚没有多去深挖原因,只主持起眼下议商政的会议来。 “商税肯定是要征收的,而且税率不能低。” 章诚则在会上先定了个基本调子。 章诚这么说后,张冕等文士幕僚都学乖了,没有急着反驳,所以,只是拧了拧眉头。 程仁墨作为商贾代表,自己倒是忍不住讪笑着说道: “州牧大老爷容禀,我们这些商贾,多承担些赋税,倒是没什么,但问题是,一旦税率太高,到时候,受税负之累的,还是小民。” “毕竟,增加的税率,都要体现在商货价格上,无论是粮食还是盐铁或者茶叶、布匹,一旦价高就会累民,所以,能否税率不要太高。” “是啊,何况,如今天下百姓皆不富裕,税率太高,他们就更加买不起商货了,到时候,影响的还是整个商道的繁荣,以及朝廷的商税税额。” 翟光森跟着附和起来。 “你们这些商贾,还是不老实啊!” “这年头,真正在卖货易货的,有几个是老百姓?” 章诚这时直接说了这么一句,然后还反问起了程仁墨等商贾来。 程仁墨等商贾,一时面色尴尬,不知该说什么为好。 章诚倒是没有怪罪这些商贾,只继续说道: “且别说乱世的老百姓连填饱肚子都艰难,就算是承平之世,大多数百姓也是自给自足,一年参与到的商贸交易之事,的确没有几件。” “可以说。” “能买卖商货的基本上都不是小民,所以,因为税率提高导致商货价格提高,对真正在买货的那批富贵之人而言,影响其实并不大。” “也正因为此,据本官所知,尽管,现在的胡元因为包税制其实税率不高,但你们手里那些商货的卖价其实都不便宜,也就只有最近,因为有奸商炒低粮价,才让许多民众可以买得起粮食。” “大多时候,你们卖的粮食价格,也是贵的只有豪门大户才买得起的。” 说后。 章诚就看向了朱元璋:“这个,上位想必也是清楚的,除了在城里居住的,大部分乡民有几个去买卖东西的,而不是自给自足?” “这个倒是。” “乡民们买东西的时候很少。” 朱元璋点头回答起来,但随后又看向章诚说:“但虽说老百姓买东西的时候少,但买的基本上,又都是必须要买的,如盐还有油、农具这些,真要商税税率太高,是不是还是对老百姓有很大的影响。” 章诚颔首:“上位说的是。” 章诚说着又道:“所以商税税率不能太低,但有些商货则需制定的低一些,而有些则要制定的高许多才好。” “比如说,交易粮食的税可以定低许多,但像丝绸、金银首饰的税则应该定高些,因为这些属于奢侈之物,易坏人心性。” “就像同知曾经所言之朱熹观点。” 章诚这时指了李善长一下,说道:“人要吃饭穿衣成亲是天理,但一旦过度,想追求过度的华服与过多美色,便是人欲了,而人欲当灭,故为灭人欲,应该尽量让天下人,在奢侈之物上予以抑制为好,以免过度,如果实在是家境豪富,买奢侈之物如买寻常之物,虽说也算不上是过度,但想来这样的人家,必然已是极为豪富,所以多出些钱购买奢侈之物也算不上什么,还能对为天下安宁多做些贡献。” “上位!” “下僚认为章先生此诚为真知灼见,奢靡之货,当重税以克制人欲为妥。” “至于民众必须之物,当轻税不以求利为重,而只以安民为重。” 李善长跟着说道。 张冕也跟着道:“上位,下僚也附议!” “商税当让豪富之家多承担一些税负为妥,如此既能增加税额,还不累小民。” “甚至,可以因为商税增加,而反哺小民,如可以在必要时降低一定的田税。” 冯国用等也跟着附和起来,都表示愿意对奢侈之物进行高税率,百姓日用必需品进行低税率。 章诚对此颇为愕然,他没想到,这些文臣幕僚,竟然都这么出奇的一致,一致支持起自己的主张来。 设置了个订阅群,方便听取付费订阅读者的意见,欢迎大家加入,给作者我提供意见,因为作者在写作过程中难免不经意间写到毒点或忘了写什么,这个时候就需要读者们提醒,设个加入的订阅门槛,是为了避免不是本书的真正订阅读者加入而导致意见参考性降低,让群也成了吵架群,后面会随着订阅章节增多,加高门槛,总之,欢迎大家取群交流,书评区就不怎么回复了,以免影响码字效率 ------------ 第七十五章 开征奢侈税,朱文正负责 李善长这时则捻须一笑。 章诚也注意到了李善长那突然出现的一丝笑意,而觉得这些文臣幕僚突然这么和自己同频,只怕跟李善长有很大关系! 他对这些人可是一直保持有警惕心的。 何况。 后世有很厉害的人也经常在文字资料上提“糖衣炮弹”的概念,也就让他,一直对文人同僚里看上去最是没有攻击性,甚至对自己很友好谦恭的李善长抱有警惕心。 朱元璋这里,也对张冕等突然出奇一致支持章诚的行为,很感意外。 但因为,这些文臣幕僚所支持章诚的主张,是利于民利于义军政权的主张,所以,朱元璋对此倒也感到非常欣悦。 他甚至因此觉得,或许,这些文臣幕僚都是因为看见自己和章诚持正一心为民,也都跟着开始有所改变,开始持正做人,一心为民起来了。 朱元璋也就点首:“当如章先生所言,对奢侈之物征收重税,以免,略有余财之民,也因竞富好奢而败家太快!对百姓必需之商货,则应尽量少征税,不使城市从事他业之小民,生活困顿。” 现在的朱元璋因为还不是皇帝,再加上,他也没有完全自信到,觉得很多人都不如自己的地步,也就还没那么独断专行,便再次问了一下: “还有没有异议的?” “没有异议!” 众人皆回了这么一句。 章诚因而就说道:“上位,既如此,不如在商税方面,先设一条税令,就叫奢侈税,对奢侈之物的交易,课以重税!” “很是。” 朱元璋点头。 他一向不喜欢奢靡,也不喜欢别人奢靡,历史上,朱文正就因好奢被他多次批评。 程仁墨这时则主动问道:“只是不知,盐铁、粮食、火药这些能不能买卖,怎么买卖,税制是怎样的。” 这些商货的买卖是商贾们最为关心的。 因为这些都是时下最紧俏的商货,也是最容易赚钱的商货,更是最为敏感的商货。 “这些商货,要么是我义军能否兵强马壮之战略关键物资,要么是民众能否生存的战略关键物资,要么两者的价值兼有,总之都是战略之物,是不能轻易忽视,任由商贾将这些货物随便买进卖出的。” 章诚这么一说。 朱元璋也跟着颔首。 程仁墨和翟光森等商贾倒是皆因此失落了起来。 但接着。 章诚则又说道:“但也不是说完全不准你们民间商贾参与这些物资买卖,至少有些物资的交易,是欢迎你们加入进来的,毕竟我义军治理滁州城,不是真为了穷民困商,而是要富民助商。” 程仁墨和翟光森等商贾听后不禁一喜,暗松了一口气。 对于他们而言,章诚等义军政权,只要愿意让他们在这些紧俏商货的市场利益里,分一杯羹就行。 他们也不敢奢求义军政权对这些商货的利益毫不染指。 毕竟,对于他们而言,义军政权要是独吞这里面的利益,他们也是没有办法反抗的。 章诚也是因为学了些商业知识,知道有些行业是需要民间商贾参与才能健康发展的,纯粹交给官僚来经营,反而会让结果变得更糟糕,把本来便民的制度变成累民的制度,乃至可能把一个本来很兴旺发达的行业都会直接搞垮,所以才允许民间商贾也在这些行业有一定程度的参与。 何况。 在这个监控能力和监督管理技术手段还有限的时代,只让官办商行参与,让一群官僚来经营一些战略物资的交易,没准造成的国家利益损失,还比让民间商贾经营时为只求利益不求稳而造成的损失更大。 比如。 官僚会只为了打击某一政敌,故意销毁大量战略物资,而不在乎经济上的损失。 因为对于官僚们而言,经济上的损失不过是朝廷的损失,而自己在政治权力上的损失才是真正的损失。 所以,章诚打算尽量不让官僚直接参与经营一些行业,尽量在能避免官僚们的党争内斗或者贪污腐败来影响国家和民众利益就尽量避免。 但也不是不让官办商行参与,而是尽量让两者互相制衡。 章诚也就在这时说道:“比如这盐,你们可以参与,但伱们只能参与售卖环节,且只能从官办盐行手里拿盐,拿盐的商贾必须有官方认可的盐业售卖许可证才可。” “我替他们问问,章先生为何要这么规定?” 朱元璋这时说了一句。 章诚看向朱元璋说道:“让他们从官办盐行手里拿盐,且必须有许可证,是为了便于限制商贾的拿盐量,避免一家或者几家商贾操纵盐市,进而把盐价抬得极高,使老百姓吃不起盐。” “那为何不直接让官办盐行卖盐,也限购就是?” 朱元璋问道。 章诚道:“上位想必知道,贪官污吏的可恶!” “所以,我们一旦直接让官办盐行卖盐给百姓,我怕他们强行把劣质盐卖给百姓,而百姓敢怒不敢言!” “如果只让被给予营业许可的商贾,可以批量从官办盐行购盐,而卖于百姓,不准官办盐行直接售卖盐给老百姓,那官办盐行要是用劣质盐,商贾可以不去官办盐行购盐,从别的渠道拿好盐,逼官办盐行不敢拿劣质盐糊弄。” “而老百姓一旦发现自己所能买到的盐只有劣质盐,告商贾总比直接告官办盐行的官僚要容易些。” “另外,经商者,基本上都是非富即贵的,他们状告官办盐行可能出现的售卖劣质盐行为,总比百姓状告官办盐行更有胆气,也承担得起诉讼的成本。” 朱元璋点首:“是这个道理,天下事只要由官吏直接参与,就往往坏事。” 朱元璋自己就是一个对官吏极不信任的人。 所以,章诚的担忧让他很以为然,也明白章诚为何还要让这些民间商贾分一杯羹,明显也是为的天下百姓更得实惠,借助商人的力量来达到制衡官僚集团的目的。 “至于铁料、火药这些。” “眼下正值天下纷争之时,你们可以卖进滁州城来,而且给你低税,甚至免税,但不准卖出,卖出则必斩!” “再有,为鼓励你们主动交税,不给我义军征税的过程增加负担,凡在进城出城等主动准备好税款者,皆可退回一部分税。” “除此之外,为鼓励你们商贾多做利于义军壮大的事,如在行商途中,主动收留孤幼回来交给义军,主动替义军打听得重要情报而做出重大贡献者,皆可在税额上有退免。” 章诚这么说后,朱元璋也醒悟过来,认为利用商贾建立更多的消息来源渠道收留更多孤儿的确是个互利共赢的好办法,而忍不住跟着说道: “不只是退免税额,真要是对咱义军有大功者,咱给你们请官爵,让你们也能入股官办商行,分殳官利。” “你们听见上位之言了吧?” “这一切,都得看你们有没有这觉悟,有没有坚定支持我义军的立场。” “而我们义军是支持你们求富贵之心的,只要你们愿意站在我义军这边,我义军不会亏待你们。” 章诚也在这时笑着对程仁墨等商贾说了起来。 程仁墨等听后很是欣喜。 而程仁墨本人更是忍不住直接跪了下来,叩首道: “我们哪敢对义军有异心,别说将军和州牧大老爷广降这些恩德,就是没有降这些恩德,襄助义军、拯救孤幼也是我们的本分!” “是啊!” “我们要是跟义军作对,去做鞑子的走狗,卖给鞑子铁料粮食,那还是人吗?!” 翟光森也跟着欣喜若狂地说了起来,也就再次强调,自己这些人要是再跟义军作对,就不是人。 接下来。 章诚等又议了具体的商税税率。 总的来说,工艺品和奢侈品的税加重了不少。 但百姓必需品和需要进口的重要物资税反而比以前降低了不少。 而重要物资出口方面,则要么直接禁止民商运出滁州城,要么征收了比以前重了不少的税赋。 另外,对行销货物低于一千钱的小商小贩予以免税,以促进小手工业者的发展,而促进技艺革新。 但总的来说,商税总体比率比元廷统治区本来的商税提高了不少。 按《元史》里《食货志》记载:“至元七年,遂定三十分取一之制”。 也就是说,从至元七年开始,也就是公元1270年开始,元廷的商税是三十税一。 但实际中,元廷有些地方的商税,还不到三十税一。 如忽必烈在至元二十年下诏,让上都(开平)征税“六十税一”。 不过,义军只是在底层百姓基本上用不着的工艺品和奢侈品方面让税赋远高于元廷税率,最基础的百姓日用品反而比元廷还低不少。 而在这个时代,能经营工艺品和奢侈品的商贾,都是背景更加不简单的商贾,基本上都是权贵官僚的人。 普通商贾基本上由于大多不过是中下层地主,也就只能经营粮食、棉布这些以百姓为主要消费群体的商货。 所以,义军的新商税税政只是极大夺走了有权贵官僚背景的大富商的利益,对普通富商反而是有让利,尤其是对以手工业者为主要群体的小商贩而言,他们不少甚至都不用交税。 以经营粮食为主的普通富商兼滁州中层地主程仁墨,在参与议完商税和商政的所有事宜后,就因此颇为感叹说: “后悔呀!” “真不该跟着那些缙绅爪牙炒粮,该听义军的。” “这样就不了那么多粮食不说,还能因为义军如今在销粮上的低税,靠那些粮食赚更多的钱。” 同在程仁墨这里的翟光森也道:“是啊!虽说绫罗绸缎这些加了不少税,但我们素来也经营不到这些货,也就算不上有什么影响,按照如今这义军的税政,对我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另外,我感觉这支义军是真能得天下的!他们除了夺了达官贵人的利,对我们这些人对天下百姓都是让了利的。” 翟光森接着又对程仁墨说起自己的看法来。 程仁墨笑道:“是啊,至少现在,我们程家是愿意为他们义军当耳目的。” 如程仁墨所言,他程家的商队接下来,就真的整理好行囊,带着许多滁州土货出了城,开始沿途一边卖土货,一边用卖土货赚来的钱收购铁料与火药,也沿途打听消息,与收养婴幼。 而义军的知州衙门这边也开始征收商税。 为此。 朱元璋从章诚之请,下令在知州衙门下面设立了税政司,让朱文正让税政司大使,带官校一百,募集民壮五百,负责收税解税。 而义军开始收商税后,对滁州官绅士民而言,最为人津津乐道的,便是那高额的奢侈税。 素来奢侈物的出售者与购买者都是非富即贵的人,所以基本上能用各种手段而不去承担税负。 如今。 这个群体要交税,还要承担主要税负,对于滁州的民众而言,的确是一件很愿意看到也很值得谈论的事。 所以,在开始征奢侈税的第一天,就有许多滁州士民围拢到滁州城门税关处看热闹。 李梦庚的兄弟李梦辛恰巧在这天就带了一批胭脂香料要进城,而被朱文正带着税政司的人给拦在了城门处。 “胭脂香料属于奢侈之物,需千钱之货征收五百钱,你们这些货要交一半的货钱在这里才能进城。” 朱文正因此对李梦辛说了起来。 李梦辛本就因为自家兄长要分自家的田给庶民而不满,再加上还不知道朱文正真实身份,以为朱文正只是知州衙门的一寒士出身的普通税官,且他内心里本也颇为鄙夷寒士出身的官员,如今见此,也就说道: “我们家为了支持义军把田产都分给了百姓,如今干嘛还要征我们这么重的税,有你们这样对待舍家为义军之族的吗?!” 李梦辛这么说后,周围的士民就因此纷纷议论起来。 “这可是李家的二爷,听说他岳父家有人做过胡元的都元帅!” “是吗,那眼前这义军真敢收他们家的税吗?!” ------------ 第七十六章 朱元璋:文正这孩子长大了! 朱文正性格素来刚直。 历史上,他就因为这个性格很吃大亏。 所以,现在的朱文正负责收税时,也没有多讲究方式方法,只严肃问道:“你交还是不交?” 李梦辛见朱文正语气一点也不和善。 本就心里不痛快,且鄙夷义军,也很不习惯自己这种官宦人家也要交重税的李梦辛,顿时就心头火冒三丈,而指着朱文正也当场呵斥起来: “你不过是个税官,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这么跋扈!还敢征我李家的税,知不知道家兄现在是总管府的人!” “管你家兄是谁的人。” “管伱张家李家。” 朱文正呵呵冷笑,说着就将手一挥:“实行强制征税,按不配合交税处罚条例,将他们的人和货物都扣下,敢反抗者,杀无赦!” 嘭! 跟着朱文正负责征税的华云龙这时拱手称是,并一脚踹翻了李梦辛。 李梦辛当场摔得了大肚朝天,而因此彻底失去理智,气急败坏地对自己家丁喝道: “愣着干嘛,给我上!” 有几个憨傻的家丁还真就冲了上来,结果当场就被税政司的官校给砍杀在地,血流成溪,其他家丁见此果断跪了下来,抖个不停。 李梦辛自己这时也回过神来,面色顿时白如抹雪,吞咽了一下,并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订购的一车车名贵的胭脂香料被税政司的义军没收,跪着的人也被抓了回去。 而他自己没多久也被税政司的义军扣押了起来。 但李梦辛在被押起来后,不由得朝朱文正大喊道:“我要见你们章先生,我要见你们章先生!” 李梦辛相信只要章诚知道他是李梦庚的弟弟,就会对他法外留情的。 “滁州城不准许有这么猖狂的人存在!” “即便他是官宦子弟,只要不配合交税,就不能宽纵。” “按总管府所定抗税条例,该商主杖六十,于城门税关处枷号三日!” 但章城在知道这事后,也没有打算宽纵李梦辛,直接就让签押房发了重惩李梦辛的牌票。 所谓枷号,就是将犯人上枷,写明罪状示众的意思,这在古代算是明正典刑的一种,表示官府没有乱执法。 而李梦辛也因此在这不久后,就被摁在城门税关处的春凳上打了六十大板,整个人被打得皮开肉绽,直接晕厥了过去,然后还被泼醒,被狱卒押着枷号。 百姓皆因此拍手称快,而广为传颂此事。 李梦庚知道这事后并不敢生气,只说惩罚的对,还亲自来税关处,教训了李梦辛一顿。 也因为李梦辛这事,滁州城的税征收的还算顺利。 尤其是对于奢侈品的高额征收。 许多官绅富商皆老老实实地交了奢侈税。 义军的滁州商税因此在开征的第一旬,就破了税额价值万两白银的规模。 当然。 这里面也有朱文正不徇私情、严格执法的缘故。 连许多跟着朱元璋到滁州的故旧,都不得不因此感叹,朱文正对抗税者的惩罚狠起来后,简直就是朱元璋的翻版,让人不得不守规矩,不得不老老实实的交税。 朱元璋则在知道,朱文正执法刚正,且不取分毫的表现,与看见大量收上来的奢侈税实物后,也对朱文正称赞不已: “不愧是咱朱家的种!” “够刚正,够硬!” 朱元璋因此高兴之余,还把自己之前缴获得的红袍山文甲赏给了朱文正。 朱元璋赏给朱文正精美甲衣之余,还满是爱意地抚摸着朱文正后脑勺,说:“你还有没有别的想要的,只管说,咱都满足你!” 朱文正则道:“爷还是多赏赏有功将士们吧,我是您自家人,不用什么都先想着我!如今有这可以为爷冲锋陷阵的甲衣,我就很高兴了。” 朱元璋听后更加感动,且不由得想起了自己亡故多年的兄长,而温柔笑道:“去看看你娘吧。” 朱文正答应着去了。 朱元璋这里则满脸欣喜地看了一眼屋外的蓝天白云道:“爹,娘,大哥,文正这孩子真的长大了!” 而接着。 朱元璋就继续看起商税账簿来,而因此越看越满意道:“还是章先生会用人,居然想到让文正来收税。” 一想到这里。 朱元璋就又想起了章诚说过的百姓多是自给自足而参与商货交易机会尤其是奢侈品交易少的话,而不禁道:“如果奢侈税征收的更多些,是不是跟咱一样的乡民百姓将来田税都可以少交许多了?” 事实上。 现在义军对奢侈品交易课以重税已经开始造福小民。 因为义军是在降低普通商贩税负压力、大量免除小商贩税负压力的情况下,实现的商税增收。 而且。 义军的商税税政虽然对奢侈物收了重税,但并没有怎么影响民生,甚至一点也没影响奢侈物的销量。 胭脂水粉、金银首饰的市场没有出现半点萎缩的情况。 这跟,如今元廷至正朝的贫富差距很大,许多富贵者,其实无论奢侈品价格怎么涨都买得起有关。 也因为,滁州的义军推动了奢侈品价格的上涨,反而导致,许多绸缎商、珠宝商、香料商等商贾,纷纷往滁州城涌来,他们不在乎高额税负,他们只希望借着税负高的名义,对自己的奢侈品大涨价,进而趁机赚取更多的利润。 与滁州奢侈品价格大幅度上涨的消息,四处传扬的同时,伴有的自然就是滁州城奢侈税很重的消息,而也因此吸引得更多士子名流来滁州,他们都想看看,滁州的义军是不是真的敢对权贵官僚征收重税。 毕竟。 在这个时代,很多中下层且富有改革之志的士子,都很乐于见到,有掌权者,敢对权贵官僚的利益动刀,敢做出损有余而补不足的行为的。 另外。 章诚还以不为延续后嗣的交合之事,皆是当灭之人欲,亦属于奢靡享受为由,也对风流场所课以重税,所以使得滁州城的嫖价飞涨。 不过,因为这个年代,能有闲钱窝娼宿妓的,皆非平民,所以,即便嫖价飞涨也不影响风流场所的生意,也没有让更多平民女子进入这个行业。 既然在这个年代能有钱拿来风流快活的人,皆非平民子弟,自然也都对风尘女子要求不低。 所以,基本上能在风流产业挣到钱的所谓花魁名妓,皆是色艺双绝的,普通女子想进入这个圈子也进入不了。 当然。 为了避免有很多幼女流入到这一行业,而被从小培养筛选,而不能正常成为士民妻子,进而抚育子女。 所以,为民族长远利益着想,章诚还要求滁州进行这类产业的人必须严格登记,必须也有同僧道一样的牒文才可经营,否则就视为非法,而被严办。 至于,为何没有直接消灭声色产业,主要是因为现在生产力还没提高,尤其是纺织业还没发展起来,还不能吸纳因为战争导致的女子过剩问题, 再加上,这个时代的风流产业与娱乐产业严重重合,一旦直接消灭,会造成大量只会满足上层达官贵人需求的色艺双绝之人,没有任何价值可取,毕竟,广大百姓的基本生存需求都还没满足,对娱乐需求还没那么大,还需要民众逐渐成为消费主力后,一切才好顺利的取消。 总之。 根本上,还是在于让义军治理下的国民经济从“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畸形繁荣状态,逐步变成,有利于社会进步的“百姓剩余财富日益增长”的正常繁荣状态,才好逐步消除许多旧的糟粕,打造新的文明。 且说,因为滁州城的嫖价上涨,造成滁州城名妓的身价也跟着上涨,所以,其他地方的风尘名妓,也跟着纷纷来滁州城卖弄色艺。 而许多追求风流的士绅也闻讯而来,或者干脆陪自己红颜来。 于是,一时间,在来滁州的路上,人头攒动,有流民、有商贾、还有士子缙绅、名妓乐工。 滁州城竟也就在不知不觉间,成为了附近最吸引人流也最热闹繁华的城市。 本要从安庆回太平的汪广洋,也因为听闻如今许多人都去滁州,言滁州义军宽刑薄赋,礼贤下士,不禁宵夜,可以求财展才,而也跟着来了滁州。 滁州义军有这样的名声,自然是程仁墨等商贾受章诚之意故意这样宣传的,为的就是先把人吸引来再说。 毕竟一个城市只要人流增加,税收也就能增加,实力也就能跟着增强。 汪广洋本也有些不信,但无奈的确在路上遇到动身去滁州的人多,也就还是走了来,且在滁州城外一歇脚处斜角时道:“我倒要看看,这滁州城的义军到底有何不同。” 而汪广洋话刚说完,就听见了一婴儿啼哭之声。 汪广洋不由得循声走来,随后,他就看见,道旁躺着的两成人尸体后面的一草丛里,有一襁褓。 汪广洋见此哀叹了一声:“饿殍遗于野,婴幼无父母啊!” 说着,他就准备转身离开。 但就在这时,一阵阵铜铃声传来。 汪广洋接着就看见,一打着“滁州程氏”旗幌的商队,出现在了自己面前,且停在了官道旁。 没多久,汪广洋就又看见这程氏商队里一壮妇走了来,把那襁褓抱在了怀里,且去到车上,为之哺乳起来。 看着刚才那婴儿在妇女怀里吮吸的一幕,汪广洋怔住了。 ------------ 第七十七章 汪广洋:我要立即见到章先生! 汪广洋怔住之余,不禁张大了嘴,半晌都未闭口,并因此陡生愧意。 “想我堂堂士人,就只知道感叹民生艰难,婴幼无依,徒为野犬之食,却已无收养之勇气,而竟已不如一逐利商贾有仁义!” 汪广洋因而暗叹。 在眼下的乱世。 救济婴幼,的确是很需要勇气的一件事。 因为救济婴幼的抚育成本很高,风险也很高。 毕竟,这个年代的婴幼夭折率很高,谁也不敢确定用许多米乳喂养后,会不会长不大。 所以,再富贵的人家,也没谁愿意收留婴幼,而只愿意收留稍微大些的孩童为奴婢。 卖儿鬻女,也基本上都不是买卖很小的婴幼。 更何况,越是富贵的人家,往往越是在意利益的得失。 汪广洋即便是士人,和大多数有良知的文人士大夫一样,也只能做到感叹一下民生艰难,而的确也没有意识要去收留这些婴幼。 谁让他自己其实也是靠宗族的供养过活呢。 而并不是真正的劳动生产者。 也就是说,他这样的儒士不直接生产财富,所以,他没法不顾宗族其他人的感受,而擅自拿钱去收留抚育婴幼。 李梦庚和郭景祥敢分自己的田,还能以,举族可能会因为他们跟任谦德走得近而被株连为由,逼着有地位的族人接受分田。 汪广洋可没有理由,说服自己族人,去收留平民百姓留下的婴幼。 所以,汪广洋只能感叹,如今也只能在见到商人也比自己仁德后,而感到忏愧。 但汪广洋也没想到,眼前这商贾会这么仁爱,不计得失的收留婴幼。 他可是知道商人有多重利的。 在他看来,这年头还敢经商的,没几个不是嗜利如命之辈,甚至,只可能,会为了利益,而心狠手辣到不顾亲情的地步。 但眼前,这支商队居然真的在收留婴幼,还带着妇女为这些婴幼提供奶水。 汪广洋对此不可能不感到震撼。 而且。 汪广洋还瞥见那车内,竟然已经有好几个婴儿! 汪广洋因而更加大惊。 他自然能猜到,这些婴儿肯定也是被沿途捡拾的,不然,谁没事在经商的路上,带着婴儿的。 为此。 汪广洋第一次决定主动去与这些商贾接触,并真的上前求见到了这家商队的主家程仁墨。 一向对商人不怎么瞧得起的汪广洋,还主动向程仁墨拱手作揖起来,且拱手问道:“在下斗胆请问,不知贵商为何收留婴幼?” “自是为善,亦是奉滁州州牧章先生钧命,按滁州官令,沿途收留婴幼交于滁州义军,可作抵税之用。” 程仁墨因见汪广洋是文士,对自己也算尊重,便也就主动下车来,回了一礼,且说明了缘由。 汪广洋听程仁墨这么说后,不禁腹诽道: “又是这个章先生!” 其实。 汪广洋在路上时,就已经,不下十次听到关于章诚的传闻,如说他止杀戮,而令义军安民,以及对权贵官僚收重税打击豪强的事。 现在,汪广洋在听见商人程仁墨说他沿途收留婴幼,是因为响应章诚号召,是因为章诚所在的义军允许商人拿捡拾到的婴幼抵税,自然对章诚也就更加好奇。 “多谢足下告知。” 汪广洋因而朝程仁墨再次行了一礼。 接着,他就急匆匆地滁州城的方向而去。 汪广洋身边的童仆高佑不由得忙追了过来,问道:“爷何故走的这样急!” “这商队施仁降慈,既然是因为他滁州城的章先生有仁德,那我何必在这里停留?” “与其和他一求利商贾多言,不如尽快去滁州城,尽快见到这位章先生!” 汪广洋说着就不顾炎天烈日,只把双脚频提。 —— 此时的滁州城。 正是车马不绝,人声鼎沸之时。 上下人等,正热火朝天地参与着,疏浚穿城而过的清流水,与加固堤坝、增修水渠等工程。 由于官办商行前段时间,因为官绅商贾炒粮,而在吸纳了许多发作军饷的粮食布匹之余,又增加了大批粮食布匹,即便一时要把粮食运到粮价高的地方发卖,都来不及将大量粮食变现。 再加上,滁州城的流民,很多还不能立即得到有田可耕和有工可做的机会,而依旧只是靠义军赈济,且来的流民越来越多。 所以,章诚便干脆把,已无法让官办商行吞下的大量靠抄家所得的陈粮,拿出来筹办工程与大兴基建,实行以工代赈的办法,来增加耕地,畅通商路。 毕竟,现在来滁州的流民很多,不缺劳动力,只需给一顿饱饭就能让其出力。 而这里面。 最适合最需要做的基建工程,就是疏浚这个时代穿滁州城而过的清流水,一旦疏通他和南边长江水系,既可以灌溉更多农田不说,还能打通更多的商路,解决滁州城目前已不能通舟船的问题。 这个时代的水路,具有运输最便捷、运输成本最低、相对安全的特点,经济价值非常高。 可以说。 这个时代的水路相当于后世的铁路,基本上通水路的地方,都会更繁华。 故而,滁州城真要是打通通向外面的水路,无疑能带来很大的商业效益。 同时。 义军也能因此在军事上,实现将来尽快渡江打出去的目的。 于是,章诚便决定先疏浚河道。 朱元璋对于这种利于屯垦与沟通商路的水利工程也很支持。 为此,朱元璋由于作为总管,对具体事务不用亲自处理,时间也就比较充裕,便还会亲自来工地上,挑石运泥。 对于从小就干各种体力活,到现在都还挖地种菜的朱元璋而言,对做这种体力劳动在内心里没有什么介怀,也没觉得有失自己身份。 所以,朱元璋也就基本上一有空就会来工地上干活。 这就使得章诚每次来找他,好几次都只能来工地上来找他。 这一天。 红日西沉之时。 章诚因为刚好忙完了手里的事,想着需要同朱元璋说一下疏浚河道后关于办工厂的事,便也带着一干属员来了河边,找到正挑土的朱元璋,说:“上位,歇歇吧!” “等咱把这一堆土挑完。” “那些十六七岁的青壮虽然粮食比咱吃的多,但干活是真的还不如咱。” “这都一天了,还没结束眼前的这点活。” 朱元璋扶着摇摇晃晃的两大担土,往前方走了过去。 章诚见此看了自己身后的李善长、冯国用等文士一眼,并注意到了他们因朱元璋如此行径而皱眉的神色,也就觉得自己或许应该也带着他们一起去亲近一下底层劳动者,省得他们和自己都渐渐忘记劳动者的辛苦。 于是,章诚便道:“我们也去帮帮忙吧,就当案牍劳形后松松筋!” 章诚就让人拿了几副扁担与装土的筐来,而自己先挖了两筐土,挑着往朱元璋的方向而去。 朱元璋回头看见后,喜滋滋地笑了起来。 李善长忙很配合地在接下来也挑起两半筐土,且笑着道:“诚如章先生所言,案牍劳形者,也该没事活动活动筋骨,顺便也切身体验一下民众服役之辛劳。” “是啊!” “这两担土压在肩上,才更知百姓之辛苦。” “而一想到他们这么辛苦一天,才只能换来两顿饱饭,就更加民之不易。” 冯国用也挑起两筐比李善长装的多了些的土,而咬牙朝章诚追了来,且也附和着说了几句。 张冕这里则抿了一下嘴,随后跟着挑起了,比冯国用装的更多的土,颤颤巍巍地跟在了后面,且说道: “以前我在胡元为官之时,胡元之知州倒是没有如此亲尝民辛之举,若有,何至于如此下场!” “不过,他也不会有,毕竟他哪里比得上章先生爱民怀仁呢!” 郭景祥自知,自己现在还被章诚看成是任谦德的同党,而对自己颇有芥蒂。 为此,他觉得既然如今要让章诚体验到人上人的美好,自己要比别人表现的更好才是,让章诚看见自己勤奋刻苦的一面,进而也对自己多生些好感。 于是,他便也就挑了比张冕还多的土。 李梦庚则自思,自己跟任谦德会不会有勾结的嫌疑还没被去除不说,自己弟弟最近又才惹了祸,只怕自己要让章先生喜欢,知道权力能让自己这些人更为畏惧他,怎么也得比郭景祥挑的土更多为好。 所以,他便干脆直接挑了相当于四筐土的量。 这整的张冕挑土跟来时,气喘不停不说,郭景祥更是双脚打颤,而李梦庚连迈腿都显得特别困难,嘴唇更是惨白无血色。 嘭! 而且,没多久,李梦庚就先连人带筐的摔在了地上,摔的到处都是土。 郭景祥因此转身一看,结果就在转身时因为立的不稳,也连人带筐的摔在了地上,还直接扯到了他前面的张冕所挑着的一个筐。 张冕因为挑的本就费力,于是在被这么一扯后就也跟着倒在了地上,摔的满脸是土,担子下的筐更是飞了出去,把疾步走着没看路的冯国用给绊倒在了地。 冯国用则也连带着绊倒了后面的李善长。 ------------ 第七十八章 加强内卫,朱元璋于军事上的天分 章诚因此颇为无语,道:“挑个土而已,你们怎么也要比,量力而行不行吗?” 正往回走的朱元璋,也看见了这一幕,且因此沉下脸:“你们啊,真是帮倒忙!” 这几个人接下来只得告罪,然后灰头土脸地开始把摔在地上的土分批次的挑走。 李梦庚只是怪郭景祥太逞能,非要挑那么多土,使得他不得不加码。 而郭景祥则怪李梦庚非要在挑土这事上超过他,所以摔倒,进而害他因此在转身时没站稳。 张冕自然怪郭景祥扯倒了他。 而冯国用则瞪了张冕一眼。 李善长则两眼一直剜冯国用。 章诚这里则和朱元璋一起挑着土过浮桥来到了河对岸,背着斜阳,把土倒入规定的区域。 皆不过二十多岁年纪的章诚和朱元璋二人,倒也干得颇为起劲,没多久就挥汗如雨。 同时。 章诚也开始对朱元璋说:“上位,胡元如今正在加紧围剿张士诚,兵锋甚利,已有许多小股义军被剿灭的消息传来,六合方向也传来有元兵大举出动的消息,我们可以安稳积聚实力的时间并不多,如今得抓紧发展壮大自己,将来才能避免被剿灭。” “话虽如此。” “但练兵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其是马军和弓箭手这些,非一朝一夕就能练好,不练好,只怕也不能和真正兵精粮足的元兵对战。” “就像你说的,我们这些义军要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连咱都还在向缪大亨他们学习怎么排兵布阵。” 朱元璋提着倒完土的筐,叉腰说后,就看向了章诚。 章诚颔首,任由河风吹着额前发丝,说道: “培养一名合格的马军和弓箭手,的确要花费很多时间,何况,不说培养马军和弓箭手,光是让战马与弓箭的数量增加,难度都很大。” 说着。 章诚就也看向朱元璋说:“所以,我想的是,可不可以试着多造火铳,多培养一些火铳手?” “无论如何,造火铳需要的原料类型是比造弓箭需要的材料种类更少的,工序也少许多。” “另外,造火铳的时间比弓箭要快。” “再有,让人熟练掌握火铳,比熟练掌握弓箭要更容易些,而火铳也有远程打击的效果。” 章诚说道。 朱元璋道:“可火铳射不远,点火药很麻烦,铳管也容易炸着自己人。” 章诚道:“可以想办法提高铳管质量,另外可以对火铳手军纪要求再高一些嘛,要求他们必须在等敌人更近一些再发射,也可以给他们加一排盾手,帮他们抵挡敌军的远程攻击,进而更有胆气做到把敌人放进了打。” “至于,点火药麻烦这事,也可以多设几排火铳手,至少三排!” “一排打完时,第二排已经准备好,直接接替发射就是,而这时,第三排已经开始准备,在第二排已经发射完时,也可以接替着过来发射,实现交替连续发射的效果。” 朱元璋听章诚这么说后,颇为意动,但也没有立即赞成,而只认真思索起来。 过了一会儿。 朱元璋还是忍不住摇头道:“这样看来,训练要求也不低,一个能面对敌军大量弓箭手而能做到稳住心态,等到敌军靠近后,再一起发射,都不溃乱的火铳手,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训练出来的。” “如果敌军除了弓箭手,还有强大的马军席卷而来,游弋散射,火铳手在面临这样的情况的时候,还能够临阵不乱,只怕更难!得需要操练与实战的更久的人才行,还得尽量是老实但逼急了也敢玩命的人才行。” 朱元璋继续说了起来,且看向了前方正在努力挖泥疏通河道的民工们,道:“真会有这样的火铳营存在吗?” “我相信会有的。” 章诚很认真地回了一句。 同时。 章诚不禁暗叹,朱元璋在军事上的确很有天赋,此时对他提出的发展火器的建议都提出了很有见地的看法。 因而,章诚也不得不再绞尽脑汁的思索着一些可以说服朱元璋同意大力发展火器的理由,而道: “不过,上位说的也是,以现有的火铳水准,是得对火铳手有更高的要求,这就造成,培养一个优秀的火铳手的难度,并不比培养弓箭手和马军低。” “但无论如何,造火铳的确比造弓箭的确更容易,也更容易被以南人为主的义军兄弟们掌握要领。” “所以,不如这样,先只培养一批火铳手负责内卫如何?” “对内镇压匪寇、拿奸缉盗时,遇不到成规模铁骑和弓箭手,最多是些抗税的民团和劫掠商旅的匪寇,所以,拱卫司和税政司以及城防的兵,完全可以先用火铳手,而不用把马军和弓箭手大量派来负责内卫。” “这样就可以把马军和弓箭手尽量集中起来参与外战!” “而现在,滁州城对内防卫的压力也在增大,毕竟人口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引人注目,也需要加强内卫力量。” 章诚这么说后,朱元璋就点头道:“这倒是个办法,可以让内卫的军士以火铳为主,把弓箭手和马军都集中起来,准备应对外敌。” “但咱没有这么多空还去找工匠造火铳,训练火铳兵。” “现在光是学着训练步弓与马军排兵布阵,就已很费咱的精力,就算是缪大亨他们也没有这么多精力,何况他们还得在兵学教花云、汤和他们带兵的事。” 朱元璋挑起空筐一边往回走一边对章诚继续说了起来。 章诚则并排着走在他身旁说:“那就由我来吧!” “只是训练火铳手对内维持秩序而已,也不要求多么善战,更不用太多火铳手,现只要有个三五百的火铳手,能随时去剿匪与弹压不服者即可。” “也行,知州也有知军事之责,又反正只是内卫,不需要太善战。” “但眼下没有那么多火铳。” 朱元璋说道。 章诚道:“不够就建军械厂造!正好滁州城,也有不少工匠,可以让他们造火铳,另外,到时候也顺便让他们造些农具。” “农具?” 朱元璋好奇地问了一句,并来到土堆边,往土筐里挖起了土。 “没错!” 章诚停在土堆边,也跟着挖起了土。 “眼下,李善长他们,已经在开始对李、郭、任等本地大地主所据有的荒田与无主荒田,进行分田编民的工作,但这些分得新田的百姓,眼下都缺农具。” “有的只有镰刀没有锄头,有的只有锄头没有犁头,也该让他们成立农业互助社,这样,他们就可以互相借彼此没有的农具耕种。” “另外,我们官府也可以根据各社综合后还缺少哪些农具,而给这些社分发农具,实现尽快恢复耕作的目的,确保明年第一个春耕能顺利进行。” 章诚这么说后,朱元璋很是赞同道:“章先生极是,这是要紧的事!” “也难为伱想到设立互助社的办法,先让乡民互助成社,再根据各社的情况发他们各社还缺少农具,比直接发农具更好,这么说来,也的确该设厂炼铁造铳造农具还有各种刀枪箭矢,不能只是靠从元兵手里抢。” “没错,将来还可以对外售卖一些我们造的器械,进而挣一些钱财。” “还有一个好处,就是让更多百姓可以靠进厂解决生计问题。” “如今滁州城新增人口比现有土地多,到时候肯定不够分,尤其是这疏浚河道的工程结束后,又不能全部招进军队里,自然需要通过建厂来让一些百姓可以通过做活得以生存。” 章诚继续阐述着建工厂的意义。 朱元璋道:“你是知州,就由你去做这些吧。” “好!” 朱元璋随后又问道:“你刚才说内卫的压力在增大,咱认为很对,光是眼下疏浚河道的流民都已近十万之数,让咱想起了胡元修黄河的旧事,是应该防止出现变故。” “没错。” “眼下这些民工只是由知州衙门派出去的椽吏招募起来的流民在做事,组织还比较松散,需要加强管理和防备,防止有歪门邪道的人在从中蛊惑民众高坏事。” “当尽快组织我们招录的寒士为管民之官,去将他们编社设都。” 章诚回道。 朱元璋不禁感叹道:“这得要用多少人才官。” 章诚道:“是还需要更多人才,不仅仅是管民的人才,接下来设工厂后,还要有许多技艺上的人才。” “人才!” 朱元璋喃喃自语了一句,就重新挑起土来。 “眼下,我们除了广布招贤告示外,也特派使去聘请附近名士。” “而要说附近值得聘用的名士,就是在这一带暂居住汪广洋。” 章诚也挑起装了土的筐跟了过来,且说了两句话。 “汪广洋?” 朱元璋好奇地念了一句。 而此时。 汪广洋也正巧到了滁州城,且来到了滁州城的工地上看见了朱元璋和章诚等人挑土的身影。 “他们真是朱总管和那位州牧章先生?” 汪广洋也在一民工的指引下,认出了朱元璋和章诚,而因此还确认性地问了一句。 “自然是!” “别的人谁会有那么多甲士护卫着?” 这民工回道。 “竟如此年轻!” 而汪广洋感叹了一句,然后就沉默地看着朱元璋和章诚挑土的场景。 俄然。 汪广洋又看见李善长、冯国用、张冕这些文士也在挑土。 汪广洋最终也就还是忍不住叹道:“这支义军的头目的确不一样,不但愿意用以工代赈的方式济民,还愿意亲自参与水利屯垦之事,真正是可令人可敬可佩,我应该加入才是!” 说着。 汪广洋就对自己仆人吩咐说:“进城找家客栈长期住下,不回太平那里了!” ------------ 第七十九章 为军事扩张而实行的户籍制 汪广洋随后就真的进了城。 落日余晖下,仍旧人来人往,川流不息的滁州城让汪广洋颇为心神荡漾,让他有种回到了多年前天下太平时的错觉。 然后。 他也真的看见了一传闻中穿山文甲收税的年轻军官带着人在收税。 但与此同时。 汪广洋则发现,还有两帮人正在城门处喊着税赋不均,请求官府清丈田亩的话。 “怎会有民众主动要求清丈的?” “这里的义军到底用了什么手段?” 汪广洋的仆人此时因此愕然不已地问了起来。 只汪广洋淡淡一笑,说:“那是因为这滁州城的义军里有善行内政的能吏存在,或许就是那位章先生!” “把之前有人送来的那张帖子给我,然后进城后,你们直接去找客栈,我先去知州衙门等这位章先生。” 汪广洋接着又吩咐了几句。 原来。 汪广洋因自己恩师余阙在淮西做官,也就一直在淮西,而也真的在这之前,收到过章诚派人送来的聘帖子。 但汪广洋一开始是没打算理会这聘帖的,甚至,他一开始觉得这滁州的义军明显是有些不知道自己的斤两,不过才据有一城而已,竟然敢招募自己这种名士。 只是一路上,他听到的有关滁州的消息太多,所以才有了来滁州看看的兴趣。 章诚选择主动下聘帖招募汪广洋,自然也是因为他知道汪广洋的本事,知道汪广洋在历史上内政也很出色,且因此在历史上被朱元璋封为伯爵。 所以,章诚便觉得,自己可以提前把汪广洋招来试试,没准,可以成功的让汪广洋提前为义军的事业发光发热。 而章诚在不久后也回到了知州衙门。 章诚一回城,就打算开始筹备建军械厂,造火铳,训练受自己管辖的火铳兵。 虽然,这个时代的火铳还是以突火枪为主。 但章诚因为来自后世,又随时可以回去学习,所以,他是可以掌握到很多更先进火铳的制造技艺的。 而且,章诚已专门自学过火绳枪的制作技艺,尤其是鸟铳即噜密铳的制作技艺。 因为明代中后期的赵士桢、茅元仪等留了很详细的资料。 章诚认真学习各种火器资料后发现,实现突火枪到鸟铳这种火绳枪的进步,难度其实倒也不大,无非是枪管锻造与发射原理需要变一下。 当然。 章诚还通过,在学习戚继光等留下的关于颗粒化火药技术,与宋应星和后世许多大能留下的各类炼钢技艺的资料后,知道要让火器部队在战场上大发神威,火药的改进与枪管材料的改进也很重要。 为此。 章诚决定在锻造新火铳时,还得改进炼钢技艺和火药。 而章诚初期要改进的方向,都是历史上明朝中后期就已经实现的,所以对现在元末社会的工匠技术要求与材料要求都还不算高,都还有可实现性。 章诚因此一回来,就让戚祥去把滁州城的几个匠户社长叫来。 且说,元朝时期,就已经开始实行按职业进行分门别类的户籍制度。 这种户籍制度,在元朝被称作诸色户计,比历史上朱元璋建立明朝后实行的军户、民户、医户等职业户籍制度,划分的更细。 所以,可以说,按职业划分户籍,其实不是朱元璋的初创,而是朱元璋在灭了元朝后不得不向现实的一种妥协。 因为在大明初期,百姓已经习惯按职业划分户籍,基层也习惯以职业来管理户籍,强行废除,反而容易造成管理紊乱。 比如。 如果在明初骤然废除匠户制度,那地方官府一旦找人承办器械制造,都会如同盲人摸象。 而匠户也会因为失去匠户的户籍身份,而可能会被不知道实情的官吏派去承担力役,却不能因为自己是工匠可以承担匠役为由而免力役,如果工匠想要只服匠役,还得给官吏好处,或者有机会向官吏证明自己有制造技艺才行。 这无疑给官府和工匠个人都增加了困难。 总之。 明初实行职业户籍制度是有客观原因的,是因为元朝把这种制度推行了近百年,导致骤然改掉反而会增加管理成本,于官于民皆不便。 话转回来。 因为元朝现在实行的是诸色户计制度,又让每五十家编为一社。 所以,章诚把滁州的工匠组织起来,倒是非常容易,直接找匠户居住区域的社长就是。 章诚甚至都觉得元朝实行职业制度户籍制度,只怕就是为了军事扩张方便。 所以,让他现在想通过召集工匠制造火铳来增强义军的军事实力,都不用在全城募集工匠,只直接找管匠户们的匠户社长即可。 但章诚这里刚对戚祥吩咐完,兼职负责知州衙门接待事宜的经历舒安国就走来对他说:“章先生,您之前提的那位高邮人汪朝宗到了。” 汪广洋,字朝宗。 所以,舒安国这里提到的汪朝宗便是汪广洋。 章诚颇为惊喜。 “我不过只是下个帖子试一试,没想到他汪广洋还真的就来了!” 章诚因而暗自腹诽了一句。 接着。 章诚就问舒安国:“他现在在哪儿?” “在签押房候着呢。” 舒安国回道。 “立即带他来内室见我!” 章诚吩咐了一句,就先去了自己日常办公的内室。 所谓内室就是签押房内的房间。 签押房相当于后世的机要办公室。 按照规定,衙门里的文书公事,从拟稿到正式发出,都必须在签押房内完成才算合规。 而签押房也不是一间房,而是套房的形式,有很多房间,还有内外之分。 外为各佐官吏员的工作地,最高长官则居于内室办公。 至于签押房的位置,则一般是在衙门正堂两侧的廊庑建筑内,故签押房又被称作坐堂前,门下。 而主官入内室也有特别的通道,自然不用去签押房外面房间。 所以,章诚就让舒安国去引汪广洋来,而他自己则先回了自己的内室。 章诚这里刚坐下,正拿出自己早已带来的鸟铳图纸,舒安国就带着汪广洋来了门外,敲响了门。 “进来!” 不多时。 舒安国就带着汪广洋走了进来。 “章先生,汪朝宗汪先生到了。” 章诚因而抬起了头。 俄然。 章诚就看见了汪广洋,只见其宽脸长耳,神态安和。 汪广洋这里已先朝章诚拱手行了一礼:“承蒙先生下帖相邀,广洋不敢有负先生所托,故弃家而来。” “足下能应邀而来,让我倍感欣悦!” “我义军无疑又得一干才!” 章诚也回了一礼,且请汪广洋坐了下来。 汪广洋谦虚了一下后就谢了章诚,并真的和章诚分宾主坐了下来。 但接着。 汪广洋又突然起身朝章诚拱手作了一个大揖。 章诚不禁问道:“足下这是?” “鄙人是为章先生舍利救天下落难婴幼与待毙流民而再行大礼。” “还请章先生受了鄙人这一拜!” ------------ 第八十章 监造火器,汪广洋的新提议 “足下不必如此。” “我其实并非在舍利做这两样事。” “我做这样的事,本质上也是有自己私心的。” 章诚从紫檀木椅上,站起身来,略感惭愧地扶起了汪广洋,而笑着说了一句。 汪广洋知道章诚的意思,便在这时依旧很认真地说道:“章先生虽有收揽婴幼民众为己力量之目的,但相比于只愿结显贵而屈小民,以求用更轻便的方式定天下的大多数豪杰而言,已是难得!” “所以,章先生现在的行为已经算得上是舍利救民了!” “因为章先生若不想着去恤小民,而视其为蝼蚁,可随意诛戮,则完全可以有更容易的办法,比如屠之而为粮也!” 汪广洋的老师余阙是元廷大官。 他自己也跟着自己老师参与过不少地方上的政务,包括参与对义军的围剿。 所以,汪广洋本人,是亲眼见到过不少元廷官军与义军的军队,以人为粮的行为的。 而也正因为此。 汪广洋最终没有选择入仕元廷,一直只以学生兼幕僚的身份在自己老师身边参与做事。 最近汪广洋更是选择离开老师身边,准备去太平暂居。 只是现在。 汪广洋又改变主意,选择来了滁州。 本质上,汪广洋选择离开安庆老师身边,没有在元廷求取官职,就是因为他对元廷彻底失望,失望于元廷官军在处理内忧时,手段并没有比底层出身的义军好到哪里去,甚至很多少时候还不如义军。 现在,汪广洋说章诚本可以选择以人为粮这种更轻松的争霸路线,也的确是实话。 章诚听后也没再谦逊客套性地否认一下,只是拿起几案上的蒲扇来,微微一笑,直接问汪广洋: “不知足下在安庆淮西都元帅府具体做些什么事?” “替家师监造军械。” 汪广洋回道。 “太好了!” 章诚当即拿蒲扇拍手,说了这么一句。 汪广洋因而问道:“难道章先生也是要造军械?” “不造军械怎么让更多百姓活下来?” 章诚因而笑着回了一句。 “也是!” 汪广洋颔首。 “你跟我来。” 接着。 章诚就拿起案上的一沓图纸,带着汪广洋到了自己知州衙门的工房。 这时,工房内正有六名工匠和在干活,叮叮咣咣的打着铁、鼓着风。 这六名工匠是章诚提前从滁州匠户里选出来的,属于技术很好性格也很老实的人。 其中,老工匠有三名,学徒性质的年轻普通工匠有三名。 章诚选这几名工匠来,是让他们根据自己的吩咐,提前打造自己想要的鸟铳和斑鸠铳。 章诚先让这些打造的是鸟铳。 鸟铳是火绳枪的一种。 在火绳枪领域,鸟铳属于瞬发式火绳枪,比缓发式火绳枪要落后一代。 但因为鸟铳打造难度更小,对零件的要求相对要简单一些。 所以,章诚选择了让他们先给自己打造鸟铳。 何况。 在这个时代,鸟铳也已经属于很跨时代的火器了。 所以真要造成功了鸟铳,则义军在火器上的技术优势也是不小的。 章诚让这六名工匠分成三班,且被他的亲兵护卫,分别软禁在三间房内做活,且按照章诚提供的标准,分别做铳机不同部分的构件。 而这六名工匠的待遇则是每天给午饭一顿,给家属粮一升粮。 这个待遇,在如今这个不饿死都很难的时代,已经算是不错的待遇。 所以,这六名工匠都很努力的干着活,不敢马虎,而生怕失去这个能赚取这么多口粮的机会。 直到章诚带着汪广洋这里来到这里后,这六名工匠才停住了手里的活,朝章诚笑了起来。 章诚则一来就问着一负责制作铅弹和组装鸟铳的工匠詹铁三:“已经打造好几杆铳了?” “已经有三杆了。” 詹铁三回道。 章诚听后点了点头,随后就进屋里拿起一杆铳来认真观察着。 而汪广洋在跟着章诚来后,就发现这六名工匠被带刀军士分别软禁在开了大窗的房间内,而每个房间内的工匠明显都在干着不同的活。 汪广洋能够猜到,章诚把这些工匠分开督造,是为了不让这些工匠们知道整个火铳制造工艺的全部技艺,而软禁只怕也是为了不让他们有机会互相串联。 汪广洋因此不得不在心里承认,这章诚在让工匠造火铳上实在是太小心了些。 但由于这个时代的火铳的实战价值还没那么大,很多火铳都还只是装木碎石铁片为弹,听个响,没有多大杀伤力,主要用途也都是用来守城,很少用来野战对战,即便是火门枪的大幅度发展都是在明初需要大规模野外对战蒙古骑兵的时候,才得到了大幅度发展,且那个时候开始才有了专门操作火器的神机营出现。 所以,这个时代的火铳并不怎么被人认为很重要,汪广洋也就不理解为何章诚要制造一个火铳上这么小心。 不过,汪广洋觉得章诚这种保密理念不错,如果用在监造杀伤力很大的各种厉害弓弩上面,倒是可以避免各种优良弓弩被泄密的可能。 汪广洋也认真地看了一眼章诚手里的火铳。 他发现,章诚这手里的火铳与他见过的火铳倒是不一样,枪管更长不说,关键后面还有个形状似鸟嘴一样的枪机,枪机上面还有一截火绳,而枪机下面则有搬钩。 “火铳带火绳,想必这是要前面不点火,后面点火绳引燃火药吗?” 汪广洋因此问了一句。 章诚微微一笑,然后颔首。 他知道,鸟铳这些火器的原理不难,看到的人稍微一动脑筋,就能明白原理,所以,汪广洋能够看明白,也不算奇怪。 不过,章诚还是问了汪广洋一句:“你说,让一个普通民壮看见这杆火铳,是不是也能很快学会怎么操作?” 汪广洋道:“这是自然!应该比没有火绳的火铳难不到哪里去,而且重量小了许多,只是让民壮学会这个也没意义吧,守寨护家,还不如直接操弓呢。” “试试威力就知道值得不值得了。” 章诚说着就让詹铁三用这鸟铳打院子尽头的一棵桂花树给他看。 汪广洋则道:“那棵桂花树离这里怎么也有五十步,所以用来试铳,是不是太远了?” 砰! 没多久,当詹铁三就搬动扳机,一声铳响出现过后,桂花雨就在弥漫开的烟雾里纷纷落下。 汪广洋见此瞠目结舌起来。 这世上竟然有如此神器?! 章诚则皱眉道:“精准度还是不够高啊!” “这还不高?” “这在火铳里已是难见了!” 汪广洋愕然看了章诚一眼,心道:“难道你们滁州的义军还有更厉害的火铳?” “这火铳虽然精准度还不够高,用来排射是没问题的,伱们造的也很好,皆按例赐赏,你们要多造些火器来,造多后,本官还会有赏。” 章诚这时对詹铁三等工匠说了起来。 詹铁三等工匠皆喜笑颜开,对章诚谢恩不已。 而接着。 章诚就带着汪广洋离开了这里。 且在离开的路上,章诚就对汪广洋说:“如今看来,我打算造的火铳已经可以被这里的工匠造出来,接下来就是培养他们,造更多这类火铳,且让一部分工匠研发的事,既然足下曾负责监造过兵器,不妨先给鄙人提提你对我在造火铳上的看法?” 汪广洋回道:“具体造铳,在下是不懂的,在下最多不过略知一二监造之法。” “这正是我要请教的。” 章诚笑着回道。 汪广洋道:“既如此,敢问章先生打算给这些造出这种铳的工匠多少赏格?” “每户二十石粮。” 章诚回道。 汪广洋听后一怔。 接着,章诚又眉飞色舞道:“我还打算设立一个奖掖制度,把负责造此铳的三种类型的工匠进行分组,让他们每个组竞争,对他们设立一个每月最佳奖,哪个组在每个月内造的火铳最多或者合格率最高,就赏粮食二石。” 汪广洋则在这时突然朝章诚作揖大拜。 章诚颇为惊讶,以为汪广洋是被自己的管理理念折服,便笑着问:“足下何必又拜?” “章先生不但把民户非常当人看,想不到把匠户也非常当人看,而且竟礼待匠户到待之如士的地步!” “所以在下不得不佩服,不得不再次大拜。” “世间有如此菩萨心肠的人,我汪某平生未见也!” 汪广洋神色很凝重地回道。 章诚听后倍觉奇怪,问道:“这是怎么讲?” 汪广洋道:“如果是在下监造他们,不会给赏银!只管他们饱饭和家人不饿死即可。” “但按照你的方法,这怎么让他们多造火器,还尽量把火器造的很优良,不容易炸膛?” 章诚这时问道。 汪广洋回道:“我还会这样规定,谁的火器不合格的最多且造的最少,就直接斩首!” “啊?” 章诚嘴巴顿时张大的能塞进一颗鸡蛋,随后呵呵一笑,问道:“这么说,你不是很赞成我的方法了?” 汪广洋如实回道:“的确不赞同,章先生固然宅心仁厚,但如此高的赏格,的确不利监造。” “为何?” “这还算高吗,就算一家匠户月月得最佳,也不过被奖励二十余石粮而已。” 章诚有些震惊和不服起来。 汪广洋道:“但有这二十余石粮,在这个田产和店铺都没有粮贵的大乱时代,就能够置产开店了!” “所以,既然可以靠二十余石粮置办产业,那一个匠户如果真靠努力得到二十余石粮食的奖励后,还愿意继续天天这么辛苦的打铁造铳吗?” “置田雇人种地与置店雇人买卖难道不是更轻松的积累财富吗,尤其是在眼下已经大治的滁州城,置产就更值得了。” “甚至,这个获得二十余石粮奖励的匠户若胆子再大点,还能直接放贷,或者找强寺豪右帮着自己放贷吃利息,无论怎样,都比天天打铁造铳强。” 汪广洋这么说后,章诚沉默了,只站在了廊檐下出神。 “你的意思是,我太把他们当人看了,所以反而不利眼下的器械制造,不利眼下的实业发展?” 过了好一会儿,章诚才主动问起汪广洋来。 ------------ 第八十一章 儒士互怼,章诚和朱元璋看笑话 汪广洋这时对章诚拱手说道:“在下不敢有隐瞒,的确如此,小民不可使骤富,骤富则易生游惰之性!” 章诚淡淡一笑,看向了门外来来往往的庶民百姓,没有再说话。 他自思,他已经很不把这些技艺不错的工匠当人看了。 他已经尽量在用比后世最可恶资本家都还要黑心的方式来对待这些工匠了。 即只给干活的这些工匠提供吃饱饭,不给他们工钱,还让他们一天从白天做活到晚上,工作量远远超过五个时辰。 甚至,章诚让他们想略微有些剩余财富的话,就只能靠奖励获得的方式管理他们。 结果。 章诚没想到的是,在汪广洋看来,他这样做,还是太过了,还是不利于让工匠们积极打造火铳,不利于制造实业的兴盛。 章诚扯了扯衣襟,咧了咧嘴,内心陡然升起一股莫名的烦躁感。 这种烦躁感,是因为他突然还是有种不适应这个世界的感觉,为这个世界的文明程度如此低而感到不适应。 尽管他已经亲自经历了这个世界里,存在的很多让一个现代人无法接受的惨状。 但现在,他还是又在内心里,陡然生出了这个世界底线低的太让人受不了的地步的不适应感。 这真不是章诚仁心太重。 章诚是真的有种自己无论再怎么降低底线,好像都还有些不能和这个世界完全相融的感觉。 以至于,他自以为在后世显得很高明很黑心的奖励制度,在汪广洋这些历史上所谓的名臣面前显得特别可笑特别仁慈。 总之,在现代世界不算大好人的章诚,在这里竟然不知不觉间比大善人还大善人。 “故终明之世,惟善长、广洋得称丞相。” 这是后世史学家对汪广洋的评价。 可以说,汪广洋在历史上是算得上是一位内政能臣的。 而在章诚看来,这个汪广洋不愧是历史上有名的能臣,所提的看法,也让他不得不折服。 章诚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在这个世界里,于管理上的确还是比不上汪广洋这些人。 因为他们才是更熟悉这个世界的人,也更有经验的人。 毕竟就是这么一位算得上大明未来优秀丞相的人,让他发现,他自以为的高明手段,反而只会让工匠滋生转行当地主或者高利贷放贷者而不再干实业的心思。 “你没说错,工匠们一旦获得足够的剩余财富,的确会可能滋生苟安之心,想当只收租放贷的地主。” “哪怕降低欲望都可以,毕竟打造器械的确比收租放贷辛苦。” “我固然知道人有苟安之心,但也还是忘记了这个时代的人苟安的本钱可以更少。” 章诚因而说了起来,且回头问着汪广洋:“那我现在该怎么补救? 汪广洋道:“为官者,不能无信,无信则无威,章先生既然已承诺给赏这六名匠人,自然是给的,但是不能给二十石的赏,只意思性的赏一下就是,最好不要赏金银和粮食与布匹,若赏本人与家眷盛宴一桌较妥。” 章诚听后点头,且笑道:“你的确比比我更懂如何监造,但这些工匠如果造火器完成的火铳数量最少或不合格的火铳最多,直接斩首还是太狠辣,这种末位淘汰的方式,与视他们为奴几乎没有区别,还是只对末位淘汰者罚款吧!实在不配合,再行以杖责之刑就够了。” “章先生固然仁厚,但这样会有个问题,那就是他们可能会几个组故意一起偷懒,把造的合格火铳梳理控制在样的地步,也可能会互相攻讦,他们虽然不敢对制定此规矩而罚他们款的官府不满,但互相埋怨乃至倾轧的胆子还是有的,可能还会很大,乃至出现人命。” 汪广洋回道。 “我不想让他们因为能力不行而被杀,就那么难吗?!” 章诚突然问了汪广洋一句。 汪广洋沉默了。 “慈不掌兵,义不掌财。” “章先生应该明白,若有菩萨心肠,当不入红尘。” 汪广洋回了一句,就拱手说:“而章先生已是大仁大义之人,没有必要对自己要求太苛刻。” “我不是对自己要求苛刻。” “我也不是想做菩萨。” 章诚笑了笑。 他不愿意到时候把末位淘汰的工匠杀掉其实本质上是因为他来自后世,他知道在他生活的世界,像他一样很多平庸的人被末位淘汰后是不会被杀死的,是有活着的权力的。 所以,章诚就道:“你既已来,且愿意入我义军,就由伱监造军械,除了完成最差者不能杀只能罚款外,其余皆按你的办!至于你所担忧的事,我会去想新的办法,定会解决此事,而不用非得杀死能力最平庸的工匠。” 汪广洋拱手称是。 而接下来,章诚就先带着汪广洋去见了滁州城内的匠户各社的社长,提了让他们这些工匠分组开始参与学习打造火铳的事。 这些匠户的社长都很高兴。 因为他们都知道,如今这滁州城的义军让他们干活是真给饭吃的,而且会让他们吃饱!不像以前的官军,不但逼他们干活,还要他们倒贴钱,不然就是对大元不忠,就要没命。 汪广洋则在接下来就真的开始帮助章诚负责工匠们具体分组的事,且监造这些工匠打造火铳。 这个对于汪广洋而言的确不难。 为了避免这些工匠窜通起来偷懒,他特地把一个社的工匠打乱重编,使得那些本为亲戚或友邻的匠户们,没有挨在一起工作。 但因为章诚制定的规则是谁造的火铳最少或者质量最差就要交罚款,否则就会被重惩,所以,没多久,就有完成最差的工匠来到知州衙门喊冤,说是有别人在汪广洋面前上眼药使绊子,才害他完成的最差。 而且。 喊冤工匠所在的社的亲友,也因此一起来到了知州衙门帮着喊冤。 汪广洋则看着跪了一院子的工匠对章诚说:“不杀人只罚款杖责的弊端还是体现了出来,他们会因为害怕被罚款而归咎于他人,进而拉着亲友威逼官府妥协,而因为法不责众,官府也不能对他们这样,如果直接一开始就斩杀他们,他们则没有机会归咎他人乃至挑动他的亲友们一起卫护他。” 章诚知道,竞争压力大后,底层互害的情况会加剧。 这个时候是需要新的制度来解决。 而章诚这段时间其实也一直想解决这事的办法。 所以,章诚这时倒是颇为镇定地对汪广洋说:“你还没见我们上位吧,我带你去见他。” 章诚说着就对戚祥吩咐说:“将李善长等几个本州佐官也叫上,去总管府。” 没多久。 章诚就带着汪广洋去了总管府,而只让舒安国留下来安抚这些工匠。 章诚在让汪广洋见到朱元璋和赶来的李善长等人后,就提起了要不要把工匠当奴隶使唤,即谁完成的绩效最差就杀的问题。 “真的就只能杀掉?” 朱元璋在章诚提起此议题后就也问了这么一句。 作为一名起兵造反没几年的农民起义者,他还是对底层的百姓有着朴素感情的,所以也不愿意轻易就杀百姓。 汪广洋这时回道:“不杀就会一直有现在的问题,百姓就会因为自己吃了亏而变成刁民,喜诉讼,好斗殴,让官府更难做事,所以尽管爱民乃圣人所教之理,乃君子仁德,可有时候又不得不视无用之民为害,而不得不杀。” “善长对这事怎么看?” 朱元璋没有回应汪广洋,只在这时问了李善长一句。 李善长则在这时起身道:“回上位,我想先问问这位刚刚入知州衙门做椽吏的汪朝宗汪足下。” “准!” 李善长便看向了汪广洋道:“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们这些自诩来自胡元的所谓干吏,在做起事来,就总是喜欢吃人杀人?” 汪广洋不由得一怔。 李善长说着就又问汪广洋: “难道敢吃人敢杀人就是干臣?” “难道所谓干臣就只知在肉体上消灭不优秀的庶民?” “难道老百姓如果太笨不及他人干活干的快,做事麻利,就连活着都不配?” 李善长这么一连三问后,汪广洋脸红了起来,而讪言道:“我不是不想让老百姓活着,我只是。” “你现在就是这个意思!” “老百姓他是人,不是猎犬走狗!更没有庄稼杂草之分!” “猎犬走狗若没有价值是可以杀掉烹杀之,杂草坏了收成是要铲除,但人不能这样对待!” “这样做就如同真把老百姓当畜生草芥对待!” 李善长继续说了起来。 章诚微微一笑,他不得不承认,李善长简直是把他的心里话说了出来,简直就像是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一样。 而朱元璋也颇为惊讶地看了李善长一眼,且道:“善长说的是,不能老百姓哪怕只是想要活着,都得费尽心血,奋勇争先才配活着!” “可现在不是老百姓配不配活着的事,而是如何让工匠们更积极地造火器,不给义军制造麻烦,进而影响夺取天下的大业。” “我也不想如此对待百姓,但有时候管民就不得不这样管。” 汪广洋忍不住说了起来。 “话虽这么说,但立场必须辨析清楚!” “你们这些来自胡元的官僚士大夫就是如此,口口声声是为了义军的大业,却总是要牺牲老百姓,你们是靠民脂民膏养大的人,怎么现在立场反而最是不把百姓当人!” 冯国用这时也跟着附和起来,且神色故意显得非常激动。 “正是这个道理,如果义军还跟胡元一样,那我岂不是白降顺了义军?” 张冕也跟着问了一句。 接下来。 李梦庚也附和说:“没错,真要是义军也以视百姓如蝼蚁的方式取得天下,那我的田产也白分出去了。” “我也一样!” “我郭氏累世所积田产,如今分于民,是为天下百姓不被视为蝼蚁才愿意拿出来分于民众的!也因此,我才有脸将来于九泉之下见祖宗,对祖宗们说,分田产非不守祖业,是为祖德,不是败家所致。” “若现在为了取所谓大业而把百姓随意杀戮,则让我将来如何见祖宗?” 郭梦庚也跟着很配合地说了起来,还双眼故作愤恨地瞪向了汪广洋。 汪广洋一时不知如何辩解,只得深呼吸了一口气,对朱元璋等人拱手,而委屈含泪说:“惭愧!我可能真不如诸位有仁心!” 汪广洋现在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觉自己现在很尴尬。 章诚也看出了汪广洋的尴尬,而在这时就笑着说道:“你们能不能对朝宗温和点,人家毕竟才来,且也是真的在赤诚对待我义军,要不然也不会说这些话。” “章先生说的是,刚才我们是有些不给朝宗留情面了。” “多有得罪!” 李善长说着就对汪广洋拱手作揖,道起歉来。 “多有得罪!” 冯国用、张冕、李梦庚、郭景祥也跟着向汪广洋拱手致歉。 汪广洋一时倒又不好意思起来,且颇为感激地看了章诚一眼,心道:“这位章先生到底是宽和大度,爱民如子不说,对自己这样的人也的确包容,也愿意尽可能地回护自己这些新投附者的面子。” ------------ 第八十二章 文臣幕僚憋屈,因朱元璋和章诚又改制了 朱元璋见李善长这些文臣幕僚,争执归争执,在章诚劝了后,又都愿意向汪广洋主动赔礼致歉,使得议事的气氛颇为融洽,也心里高兴的很。 他便笑道:“好啦,继续说正事吧!” “其实,那些因为能力不行而要被罚款的工匠闹事,主要还是因为没有别的保障,怕没了活后又要饿饭,才闹事的。” “如果他能找到别的事,也不至于敢来跟官府闹,愿意做一个刁民。” “咱还是了解这些老百姓的,不到万不得已,他们也不想生事的,谁不想安安生生的过日子呢。” “上位说的是。” “朝宗所提到的问题,也确实值得我们注意。” “而我们义军,与胡元不同的就是,更把百姓当人!” “哪怕,遇到朝宗说的这种问题时,我们也不能只是武断的杀掉,使得,好像人笨人平庸的话,就连体面活着的机会都不能有。” 章诚这时也说了起来。 而汪广洋听了章诚这话,也含泪点头。 他觉得章诚是真的有雅量,所以依旧在回护他,没有对他太过苛责。 尽管,他自己也不得不承认,他在管理工匠这事上,也的确没有站在匠户百姓的立场,而是站在了官府的立场,的确与胡元哪些吃人杀人的官僚一样可恶。 章诚这里则在这么说后,又看向众人道:“而我们要做的就是想一个别的解决办法。” 说着。 章诚就摇着蒲扇看向朱元璋说:“上位,我倒是有一个办法。” 朱元璋因而问章诚:“什么办法?” “多设一个军械厂!” “这个军械厂专门收留这些被淘汰的平庸工匠,让他们造简单的军械,如箭矢与刀矛这些。” “到时候,这些箭矢与刀矛除了主要供我们自己用外,多余的可以卖给别的义军,以援助为名,可以采取低价售卖的方式,让别的义军更愿意从我们收留购置兵器。” “我这几天,向程仁墨等几个在我义军这里表现不错的商贾打听过,眼下,张士诚等正在与元军大战,很缺武器,尤其是箭矢刀矛,使得他的人,很多不得不抢百姓的锄头做武器,也导致江南一带箭矢刀矛等武器价格猛涨。” “据程仁墨他们说,现在卖兵器过去也容易,顺水过六合后,兵器就特别好卖,价格也高到离谱。” “只是眼下,兵器暂时还是禁止出售的,所以,我们只要开禁部分兵器出售,允许与我们义军合作良好的商贾,与我们官办商行,一起出股设立新的官办兵器行,专门负责出售兵器。” “这样,既能增加义军的收入,也能解决平庸工匠的生存问题,还能援助到其他义军。” “无论如何,现在我们和其他义军在对付元军这块是应该携手并进的。” “正所谓唇亡齿寒嘛。” “何况,以义军官府的名义出售兵器,也就算不上是资敌,而只是援助,同时也能让其他义军渐渐习惯依赖我们提供兵器,而渐渐失去自造兵器的动力,这是利于我们将来用更小代价控制乃至收服其他义军的。” 章诚这时说起自己的办法来。 在汪广洋提出如果底层工匠百姓不能因能力平庸就杀掉,就会增加官僚管理成本的问题后,他这段时间也特地回去学习了很多知识,想到了这个办法。 为此。 章诚还跟程仁墨等商贾了解了一下眼下的军事贸易市场情况。 “这倒是个办法。” 朱元璋点了点头,然后问着其他人:“不知你们觉得如何?” 汪广洋想着既然章诚这么回护自己,礼待自己,自己哪怕看在他章先生的面子上,也不应该对义军不诚,便直言道:“这个办法好是好,就只是。” “就只是什么?” 朱元璋这时问了一句。 汪广洋回道:“就只是借用商人的力量来救百姓,那天下士农工商,士为四民之首的贵贱之序,就会发生改变,士的地位将来可能会不及商。” 汪广洋说着就看向章诚、李善长等人:“将军为带兵者,可能不在意,但诸位难得也不在意?” “我读书人志在为万民立命,岂是为自己成为人上人?” 章诚笑了笑,然后故意回了这么一句,且瞅了李善长等人一眼。 汪广洋听后忍不住向章诚郑重地作了一揖。 “正如章先生所言。” “足下这话,太小瞧了天下士人吧?” “民为邦本的道理,我们还是懂的,只要可以少杀百姓,早定天下,我士大夫就算为天下之仆,又有何惧哉?” 李善长这时回答了起来。 冯国用也跟着附和说:“正是这个道理,我们若是为能够骑在天下百姓头上横行霸盗,又何必从义军呢,还不如直接投靠胡元,为胡元走犬!” “是啊!” “我若是为了士林地位,而不惜令千万生民因平庸无才而亡,则我与禽兽何异?” 张冕亦跟着回道。 李梦庚则冷笑道:“我连祖产都愿意分于民,又何必在乎士子地位!” “没错!若可以,我愿以我之性命换天下百姓之安宁!” 郭景祥跟着说了起来,且对朱元璋拱手道: “上位,这汪广洋明显是与贾知礼等辈一样,不仁不义,视百姓若蝼蚁,类比禽兽而不如!当斩之,以儆天下无德之人!” 朱元璋没有说话。 郭景祥则想着自己得让章先生看见自己是一条好狗的一面,而干脆再次强调道: “上位,请斩汪广洋!” “上位,请斩汪广洋!” 李梦庚见此自思不能让章先生看见只郭景祥是好狗,自己也得表现出好狗的样子来,变跟着义正言辞地对朱元璋说: “上位,请斩汪广洋!” “上位,请斩汪广洋!” 张冕也不甘落后,附议起来,且特地瞅了汪广洋一眼。 汪广洋这时已经是不寒而栗。 他是真没想到,自己因为看见滁州的义军善待百姓,才从章诚之请来了滁州城,加入了义军,结果,如今却要因为对待百姓的立场问题而要被义军杀掉! “上位,朝宗只是说了真话,并不是真的要持此主张。” “我认为不应就因此杀掉。” “我们义军也不能跟胡元一样乱杀人!” “何况,对于朝宗这样思想上还不怎么愿意以改动士农工商地位为代价来救天下黎民的人有很多,杀了一个汪朝宗,还会有侯朝宗、李朝宗。” “所以,重点不是肉体消灭某个人,而是应该消灭这种,宁肯天下大量百姓无辜惨死,也不愿意改动士农工商地位的这种思想!” 章诚这时对朱元璋说了起来。 朱元璋听后点头:“是啊,肉体消灭一个人容易,终究是不治本,要消灭这种人心才是要紧的。” 对于朱元璋而言,章诚的话,的确让他认知提高了不少,让他不得不承认,单纯的杀戮似乎的确没有改造一个人高明。 朱元璋虽然也不知道李善长这些人现在是真跟汪广洋不一样,还是故意附和。 但他希望李善长这些人是真的有所觉悟有所改变。 这样至少说明这些人的确是可以改造的。 现在的朱元璋对人性还是有很多好的期许的。 尽管他年少时遭受了很多悲惨的事,但也体会到了很多人性的温暖。 如在乡民给他的温暖,郭子兴给他的温暖,还有妻子马氏给他的温暖。 所以,现在的朱元璋还是愿意相信章诚的话的,相信人是可以改变的,而愿意对不是大奸大恶的人尽量不直接肉体消灭。 汪广洋这里再次感激地瞅了章诚一眼。 同时。 汪广洋更加赞叹章诚的胸襟,暗思: “也不知道这章先生师承何人,这么年轻就有如此心胸。” “要知道,很多宦海沉浮数十年的人,一朝得势,对待异己都是除恶务尽的,唯独这章先生,已经开始认识到,肉体消灭一个异己者容易,而消灭异己之心难。” “但这无疑也说明,这位章先生对自己的主张是很有自信的,可这份自信是源于什么呢?” “令人不解!” 章诚有这样的胸襟,其实并不是他自己本来就有,而是他学的后世真正革了天下的人,学了他们的心胸和格局。 不过,章诚倒不是因为有自信改变这些人才表现出了这样的胸襟,而是因为,他觉得,自己既然可以随时回现代,那不如就先试着学习后世那些伟大的人,而用很自信的方式,来面对这些古人,也很自信地相信自己能改变这些人。 反正,真要是改变不了,他可以随时回去嘛。 因朱元璋听了章诚的劝,没有选择杀汪广洋,所以,章诚接下来继续说道: “我们还是说本来要商议的事,即要不要把造火铳过程中被淘汰的一批匠人派去造别的兵器,然后售卖给其他义军,而不是用传统的方式,即对不适应我们要求的工匠直接消灭,就像之前的官府,对小农经济要淘汰的一批人只直接肉体消灭掉,而不想着改变经济模式,让被淘汰的一批人继续活着一样。” 朱元璋这时则问道:“什么是小农经济?” “有空再告示上位,现在只看上位和诸位对此怎么看。” 章诚笑着回道。 朱元璋点头。 而这时,李善长先道:“下僚没有异议,章先生所提是高明之策!非大才者,不能想到!” “岂止是大才,还得有真正韬略,才能想到。” “所以,我也没有异议。” 冯国用跟着说道。 “我也没有异议。” 张冕也回了一句。 “我也是!” 李梦庚也表达了直接的看法。 “我自然也没有,如今只有这位汪椽吏可能有异议。” 而郭景祥自然也表示没有异议,且还特地提了汪广洋一下。 汪广洋道:“我并非真的要在乎士林地位,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既如此,现在就看上位了。” 章诚这时看了朱元璋一眼,笑着说了一句。 朱元璋神色凝重道:““只要能少死人,那就应该推行!咱不想,到最后,咱还得捏着鼻子承认,咱爹娘哥嫂就活该饿死!” “上位仁德如天!” “上位英明!” 李善长等忙奉承了一句。 这件事便因此定了下来。 造火铳过程中被淘汰的工匠将被集中起来打造没有多少技术含量的冷兵器,作为出售用。 同时,义军要为此设立新的官办商行,以负责军事贸易。 只是在散会后,李善长等并没有因此多高兴。 尽管。 他们在会上表达的主张和章诚一致,也都被朱元璋采纳了,反倒是汪广洋希望直接杀掉被淘汰工匠的主张,没有被采纳。 但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他们内心里真正的主张,其实是跟汪广洋一样的主张,是想跟汪广洋结盟,一起反对章诚,如今却不得不和汪广洋为敌,反对汪广洋,还要表现的很恨汪广洋,乃至恨不得杀了他。 所以,这让他们内心里其实是很感到憋屈,而这份憋屈,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我们这段时间,明显还没有足够让章先生体验到人上人之乐。” “所以,章先生竟还是,宁肯做挑战士林地位的事,也不想随便杀天下庶民。” 李善长在散会后,因为内心憋屈的想要倾诉,也就还是沉着脸,对冯国用、张冕等说起心中的想法来。 毕竟现在他也只能对这些人倾诉。 冯国用点了点头。 他很理解李善长现在的心情。 “要我说。” “都怪那个汪广洋,竟敢质疑章先生的英明决策,才出现这一系列的事。” “如果他不说这些真话实话,让章先生随心所欲的去做,出了问题,且到不能收拾的地步时,自然就能劝服章先生杀人了。” “可偏偏,他要先点明,才让章先生意识到这里面的隐患,而想到改革,进而也劝得上位跟着同意改革,又增加一个官商。” “我就怕这样下去,章先生和上位会在改礼的路上,越走越远!” “毕竟,上位本就是布衣出身,对礼教的认识不深,可以说就是一张白纸!而这张白纸,真要一直画上新笔,真不知道将来画成的是什么乾坤图!” 张冕也一脸担忧地说了起来,且话语间,难掩对汪广洋的愤愤之意。 李梦庚也冷笑起来:“是啊,好像就他聪明似的,我们皆是笨蛋?一来就显摆,真是可惜上位没杀了他!” “这世上最可厌的,就是这种自以为是的书生!” 郭景祥也跟着说了一句,且问道: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总要想个法子,不让汪广洋这样的人,天天在章先生面前,显露自己锋芒才是,而不知道恭顺!” “偏偏,章先生又是个心胸宽广,而又爱民甚于崇礼的真君子,让他天天在章先生面前说真话,就怕章先生想到补漏洞的改制之法会越来越多!” ------------ 第八十三章 朱元璋团队开始团结起来,设立神机营 “最好的办法,就是认真做事!” “让天下尽快大定,天下越安,权力的滋味就越让人沉醉。” “天下无序的时候,天下士人本就很容易淡化对权力的欲望,要么只想做救天下百姓于水火的英雄,要么就遁入空门,掩藏抱负。” 一直在思考的李善长,这时,眯眼捋须地看着前方,说了起来。 冯国用听后也认真思考了一下,然后点头:“很是!说到底,还是天下未大定的原因啊!” “天下一乱,就会礼崩乐坏,就会出现各种各样的人,等到天下重新有序,贵贱自会归位!” 张冕和李梦庚、郭景祥也都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所以,我们不必太担心。” “其实,章先生眼下所行之策,虽不利于士林地位,却于平定天下这项大业是有极大好处的。” “我敢断定,真要按照章先生这么做,天下大定的时间,只会加快,不会变慢!” 李善长则继续说了起来,然后对冯国用等人拱手说:“所以,诸公且认真做事吧,让章先生使我等如使臂指!” 冯国用等颔首。 李善长对自己所在世界的文明规则的强悍生命力,无疑是很有信心的。 他相信,章诚改不了这些规则,不会让礼教之序大变。 因为李善长不知道章诚的背后是整个现代文明。 所以,李善长也很愿意陪章诚去成长去改变,而也不愿意用风险极大且看上去收益也不大的方式去解决掉章诚。 何况,作为地主阶层的他们本就不喜欢激进和极端。 为此。 李善长也就决定,还认真为章诚做事。 他要把自己,变成一个没有真正主张和信仰的工具,愿意主动践行章诚要实施的政策,甚至愿意主动查漏补缺、扫尾善后,让章诚发现权力可以实现其理想,进而尝到权力的美好,最后彻底沦陷为权力的奴隶,为了权力而不惜放弃理想。 要不然。 李善长也不会对冯国用等说这么多,苦口婆心地提点,让他们听章诚的话,也是为了让章诚更好的使用权力。 而因为李善长的协理,章诚要做的事,的确都显得很顺利,遇到的掣肘很少。 尤其是在李善长让冯国用等明白,现在让天下早日大定更重要后,简直就让整个义军内部显得特别的和谐。 上下一致不说,底下的人都任劳任怨,都争着表现,没有要待遇,主动舍私利为公,似乎没有矛盾,觉悟都很高。 负责军事贸易的新官商也因此得以顺利成立。 冯国用、张冕、李梦庚、郭景祥等都出了资入股,没有抠搜,而程仁墨等与义军关系不错的商贾也入了股,一起成立了滁州军械行,专门负责对外出售兵器,而且是眼下义军唯一合法对外出售兵器的商行。 军械行由商贾程家负责经营,生产由官办军械厂负责。 被淘汰的工匠也被安排去新厂打造冷兵器,也就没再闹事。 这样一来,这些被淘汰的工匠的基本生活保障还是有的,也就不敢再闹。 毕竟被淘汰的工匠敢闹,是因为一旦被淘汰,他们就没有生活保障,等于没有退路,也就无所畏惧。 当然。 打造的冷兵器的待遇不如打造火铳的待遇,所以打造火铳的工匠们依旧不敢怠慢,都认真打造着火铳,生怕被罚款之余还被打发去打造冷兵器。 而李善长这边负责的查税与清丈田亩一事,也自不用说,基本上没有什么大的纠纷出现,也进行的很顺利。 李善长还亲自去田间督察,怒斥过度执行的族人,而主动对自己瞒报虚报田亩的族亲进行惩治。 冯国用这边负责的刑事治安也很顺遂,没有大的盗贼之事出现。 张冕等在学校教育上,也没有耍什么花招,连拱卫司的人都密报说,没有发现张冕有贪污克扣学校公中粮食的情况。 章诚能察觉到,这里面有李善长的功劳。 因为他根据自己所学知道,如果不是有人燮理的好,内部不可能没有一点矛盾,何况,他做的事,按理,本就不被地主阶级所喜。 而章诚很容易就想到是李善长在从中燮理。 毕竟他接触的这些文士里,就李善长对他表现的最是包容和服从,最是没有锋芒。 章诚也乐得如此,且也在具体的事务上,还愿意主动向李善长请教。 这一天。 章诚就因为官兵婚配的事,主动与李善长聊了起来,而说道:“善长,你应该还记得,我们才入滁州城时,义军兄弟们所提出的关于他们参加义军的想法是什么。” “记得。” “想娶妻生子。” “当时,下僚一开始还没有真正领悟圣贤真谛,还是在章先生点拨后明白了过来,知道义军兄弟们想娶妻生子是合乎天理的。” 李善长回道。 章诚道:“没错!义军兄弟们的合理愿望,我们不能不给解决,以避免他们做出出格的事来。” “章先生说的是。” “最近已经出了数起有义军兄弟没管住下面,强辱民女的事。” “是应该尽快让义军兄弟们以明媒正娶的方式有妻。” 李善长笑着回答道。 章诚道:“但现在,许多百姓对把自家女儿嫁给义军为妻的事还是有顾虑,顾虑自家女儿会守活寡会二嫁,你看看用什么政策解决这个顾虑比较好。” “以我看,不如让军人之亲免役一人。” “这样,民间女孩想必会更愿意嫁给官兵,而百姓也会更积极参军。” “因为对百姓而言,免役比免税更有意义,谁不希望自己女儿将来为父母后,能有一子常伴其左右呢,又有哪个女孩不希望自己有一个儿子能常年待在自己身边呢?” 李善长这么说后,章诚就点了点头:“免役的确比减税免税什么的好。” 说着。 章诚就笑道:“还得是你善长啊,考虑的更周全!” 由于朱元璋现在忙于军事操练,所以,内政的事基本都交给了章诚,也包括军队的后勤与官兵们的生活上的相应制度确立,自然也包括婚姻之事。 章诚接下来也就按照李善长的建议,特地增设了礼事院,且让舒安国组织与宣传此事来,即鼓励清白人家的女儿与义军未婚官兵婚配,并组织相应活动。 这个时代的士民百姓对免役的确很看重,没多久,有待嫁女儿的百姓们就知道嫁给军汉会免役一人后而纷纷要与义军结亲。 除此之外。 抄家所得的女子,也都被章诚下令分给了义军进行婚配,且按是否有刺绣、纺织、调制香料药料等技能被分派到了知州衙门新设的相应工场做工。 而罪犯家眷,即那些千金小姐因为大多识字而还大都分到了新设在养济院的女学负责教收养的女孩们读书识字。 如前面所言,现在义军里,已无儒士敢跟章诚唱反调,甚至还会主动压制别的儒士唱反调,而义军其他人又都是才起义的庶民百姓,对礼教也没有什么概念,所以,章诚对女子进行教育,也没有人说什么,自然是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现在的滁洲城在军队后勤与政治教育与生活上,还有民政与商政方面,倒也的确皆被章诚掌控着,而章诚也对其搭建起了基本的体系。 具体如下: 后勤和审计:章诚(兼)、李善长、汪广洋 税政:朱文正 军械:汪广洋 内卫:费聚、戚祥 签押房机宜文字:冯国用(兼) 刑事诉讼:冯国用、冯胜 清丈田亩与分田:李善长(兼)、李梦庚、郭景祥 商业:李存义、程仁墨、翟光森 学校:缪大亨、张冕、赵禄 养济院:王氏 婚配与文化宣传:舒安国 而眼下,在这些不同类目的事里,章诚主要精力则放在了军械制造与火铳队的训练。 其他方面,他基本上只听取意见,点头同意,然后令人形成文书,呈递于朱元璋同意后,就签押发布出去。 军械制造方面,除了造鸟铳外,章诚还让匠户们改进炼铁的方法,让他们把铁料与炭料分层铺放煅烧,还让他们做了鼓风机,在冶炼时给炼铁炉增加氧气,以加快冶炼速度,且在鼓风的同时,搅拌炒铁,以促进生铁氧化成钢。 按照原有的历史,鼓风技术和炒铁技术要在明朝后期才出现,但现在因为这个技术实现难度不大,如今没有出现不过是人们还没想到,所以,章诚也就让其提前出现,使得义军炼钢的速度与质量都提高了不少。 而除了炼钢,章诚还招募了一批流亡来滁州的工匠制造难度不高的虎蹲炮,以弥补将来火铳队将来在远程攻击上的不足。 虽然,朱元璋的意思,章诚这个知州招募训练的内卫火铳部队,只是用来内卫,但章诚是知道火器部队在后来历史上的作用的,所以,还是往适合野战的路子上搭建直接由自己节制和训练的火器部队。 至于火铳手,章诚也让从兵学速成班提前毕业的朱文正,带着一干也从兵学速成毕业的寒士,去河道工程上选出三百名老实的民工担任将来火铳军队的火铳手。 章诚给火铳军队取了名,叫神机营,虽然是受知州节制,但营指挥是朱文正担任,税政司改由华云龙负责。 而神机营的火铳手则在章诚亲自监督下,按照他根据戚继光等中外火绳枪阵法改进的阵法,进行分批次训练。 即只要火铳制造出来一批,就先训练一批。 白驹过隙。 不知不觉就是七月流火之天。 神机营的火铳手基本上招募完成,火铳也在工匠们加班加点下,被造出了三百余杆,且已开始集中训练。 但就在这时,指挥佥事赵继祖带来了一个消息到滁州,那就是,郭子兴率兵来滁州了。 ------------ 第八十四章 郭子兴到来,章诚给朱元璋嫡系新方向 郭子兴,朱元璋的义父,也是朱元璋妻子马氏的义父,更是朱元璋的上司。 本来。 郭子兴一直待在濠州城,与彭早住、赵均用、孙德崖等在濠州城共称大帅。 但在朱元璋南下滁州后,濠州城内的几个大帅,发生了火并。 据《明实录》记载,郭子兴因为站队彭早住被赵均用等排挤。 郭子兴最终也因此在彭早住与赵均用等火并失败后,被赵均用等设计关押了起来。 但因为朱元璋在滁州兵盛,使得赵均用颇为忌惮,再加上朱元璋也数次写信劝赵均用,并用重金贿赂赵均用的身边人,才使得赵均用最终放了郭子兴。 这些,皆是朱元璋在进入滁州城后,外部发生的事。 不过,这些事,章诚没怎么参与,主要是朱元璋自己在做决定。 这个时候的朱元璋,虽然想结束乱世,但在以功臣勋贵的身份结束乱世,和以帝王的身份结束乱世的身份之间,没有做出明确的选择。 因为尽管冯国用、李善长等认为以他的仁德必得天命,但他知道,他不能背叛郭子兴。 毕竟郭子兴对他有大恩,还在伦理上是他义父兼岳父。 所以,只要郭子兴还活着,他都得承认郭子兴是自己的家主。 因而,朱元璋虽然好奇若天命真属于他,会以怎样的方式让他得天命,但他现在野心还没那么大,还是愿意讲感情的,讲德报恩的。 所以,他一直在竭力在救郭子兴。 《明实录》里就详细记载了朱元璋为救郭子兴的事迹。 只是朱元璋没有想到,郭子兴会选择来滁州。 郭子兴虽然因为濠州义军内部火并,只剩下了万余人,但实力仍旧不容小觑。 关键是,一旦他带着其本部上万人来滁州城,就会产生一个新的矛盾,那就是郭氏本部与朱元璋自己嫡系之间的矛盾。 要知道。 章诚、李善长、冯国用和徐达、花云这些人,皆是朱元璋南下独立发展后,自己招揽起来的人。 现在,这些人,是应该在接受朱元璋领导的同时,也接受郭子兴领导,还是依旧只接受朱元璋的领导? 这明显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不过,这对于章诚而言,倒不是什么问题。 因为熟知历史的他是知道郭子兴要来滁州城的。 所以,章诚也早就想好了自己的应对策略,要不然,他也不会对训练火器部队的事,这么上心。 只是对于朱元璋嫡系的其他人而言,这是一个让他们非常无措与彷徨且愤怒的问题。 “这是摘桃来了!” 即便是素来沉默寡言的徐达,都忍不住在与汤和、花云等提起此事时,说起了自己的看法。 “就是!” “章先生和我们打下的滁州城,也因为章先生监军有方,再加上,上位为了百姓,与兄弟们约法三章,才有机会抄家除恶,进而发起了军饷,收起税,清丈起田亩分起田来,还疏浚河道,开了官商,才让滁州城有了今天的繁华。” “可眼看着,滁州城风风火火的时候,郭大帅就来了。” 花云跟着附和起来。 汤和则道:“现在重要的是,得看上位是什么态度。” —— “没错!” “现在得看上位是什么态度。” “如果上位不认他郭大帅,不让他进城,也不是不行。” “即便夫人也在郭大帅那里,但大丈夫何患无妻!” “自古做大事者,就应当不拘小节!” 在文臣幕僚这里。 张冕也在李善长说起此事后,提起了这事。 汪广洋则道:“我现在倒是想知道章先生的想法。” “滁州城眼看着就有可能不是上位做主了,所以,这个时候又何必再在乎章先生的想法。” 李梦庚呵呵一笑。 “但是章先生能影响上位。” 冯国用这时忍不住插了一句嘴。 李善长听后颔首,问:“章先生现在在哪儿?” “还是在新设练武厅校场,训练内卫营的火铳手。” 舒安国这时回了一句。 李善长道:“我的意思,我们应该劝动章先生,说服上位拒绝郭子兴入滁州城!不知你们觉得呢?” “我赞成!” “如今滁州城,谁也不希望自己头上又多一个上官。” “别说我们,想必跟着上位的那些义军同乡,也不想在除了上位之外,又多好些个其他的总管来管他们吧?” 冯国用这时先附和起来。 张冕点头道:“上位现在有三万兵马,只是这三万兵马里,有不少也还是郭氏的旧部,当初被派来跟着上位南下,本就有制衡之意,如今要想拒绝郭氏,就得先收买这些人,比如赵继祖等,还有的是看在郭子兴面子上归附上位的,如缪大亨等,如果他们不愿意被我们收买,就应该立即火并!不能等太久!” “那我们还是先去见见章先生吧。” 汪广洋说了一句。 “没错,先去看看章先生怎么说?” 其他人附和起来。 于是,这些文臣幕僚就来了章诚这里。 而与此同时,徐达等朱元璋的嫡系武将也先后来了章诚这里。 很明显,这些人都想说服章诚,让章诚去说服朱元璋,或者让章诚先拿个主意。 “你们为什么不直接去问上位?” 章诚则在这些人来后,直接问了这么一句。 李善长先说道:“这事不好直接问上位,毕竟上位与郭大帅有父子之序、翁婿之亲,只能先来找章先生讨个说法。” “所以,你们的意思是先说服我,好让我同意带着伱们一起去逼上位和郭大帅决裂?” 章诚问道。 徐达道:“也不能这么说,就是兄弟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是该讲义气还是该讲利害,再说具体些,就是该逼上位,还是该让上位逼我们!” “而我们,都想听听章先生您的看法。” “无论怎样讲,这滁州城,能成为我们义军的滁州城,如今又能如此繁华,让弟兄们都能在这里娶妻生子,还有吃有穿,皆离不开您章先生的善治之功。” “就是!” “要不是章先生的千里眼,滁州城哪里会那么容易就被攻下来。” 花云这时附和起来。 汤和也道:“是啊!除了上位,弟兄们也只服您章先生的话,您章先生就是再世诸葛,您的话比别人的话都好使。” “没错!章先生您就给我们拿个主意吧。” “是啊!” “姓郭的一来,是不是什么收税、管粮、查盗等事就都归他郭家自己人了?我们这些跟着上位的是不是就要被排挤,就要被派出去送死?这些不能不让人担心啊!” 这时,其他义军官将也跟着说了起来。 章诚听后道:“你们问我其实也没用,因为你们上位估计已经悄悄出去迎接郭大帅了。” “怎么会!” “哪有主动去请个管自己的人来自己家的道理。” 冯国用这时先说了一句。 花云跟着附和说:“没错,上位怎么可能会这么做,滁州城可是弟兄们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哪有拱手送出去的道理!” 唯独李善长这时拧眉深思着,没有说话。 章诚则道:“我想应该是的,以我对上位的了解,他虽然看上去很听劝,但其实,他不是一个轻易以他人意志为转移的人,他也一直有自己的坚持,而这种坚持是在他经历了各种悲惨之事后还在坚守的原则,所以轻易不会改变。” “总之。” “上位现在不可能真愿意为了一座滁州城,去跟自己有大恩的郭大帅决裂,乃至先火并城内不臣服自己的郭大帅之人,更不会为了你们和郭大帅决裂!” “你们若不信,你们可以先去找找上位,看他还在没在。” 章诚继续说道。 章诚根据对历史的了解,而判断出朱元璋不会拒绝郭子兴入滁州城,只会主动去迎接,且像历史上《明实录》记载的一样,主动交出兵权。 “(郭子兴)至滁州,阅上所将兵三万余,号令严明,军容整肃,乃大悦。” 章诚清楚记得《明实录》里记载的这几句话,而这几句话背后的含义就是朱元璋已主动交出了兵权,所以让郭子兴亲自阅兵。 至于朱元璋为何交出兵权。 章诚在后世查到的说法有两种。 一种是朱元璋对这滁州的三万兵马控制力还不够强,这三万兵马不少将领,尤其是高级将领里,不少都是郭子兴的人或者是看在郭子兴面子上从附朱元璋的人,故不得不献出兵权。 因为尽管《明实录》没有详细记载攻打滁州的过程,但《皇明开国功臣录卷二十》有记载到一个叫胡泉的军官说这样说:“七月,郭元帅举充千户,随本官克滁州”。 接着,《皇明开国功臣录》还记载有赵继祖“从太祖定滁州署指挥同佥”的内容。以及,张天佑参与滁州一战的记录,原文是:“太祖时在王甥馆,预掌兵柄,天祐同事征讨。由是攻五河,徐州,泗州及收诸山砦,皆预有功。岁甲午,克滁州。” 所以,应该可以肯定的是,朱元璋虽然南下时最初是只带了二十四人,但后面郭子兴应该是给他增加了人马。 《明实录》也有记载说:“上观其所为,恐祸及己,乃以七百人属他将,而独与徐达等二十四人南去,略定远,中途遇疾,复还。” 可见,朱元璋在带二十四人南下时,又回到濠州过。 再如《明实录》后面又言:“半月,疾始间,(朱元璋)闻户外有杖策叹啧而过者,上问故左右,告曰,定远张家堡,有民兵号驴牌寨者孤军,乏食,且无所属,欲来降,犹豫未决,主帅将遣人招之,念无可行者,故惋恨耳,上矍然曰,此机不可失也,即强起诣子兴,请行,子兴喜曰,吾固知非尔不能办此。” 由此便可以确定的是,朱元璋后面再离开濠州招降民兵时,是有郭子兴的授意的,也不再只是带二十四人和招降民兵来滁州,而是还有郭子兴派来跟着朱元璋一起去滁州的其他将领,所以,才有《皇明开国功臣录》一些非朱元璋嫡系从攻滁州,乃至郭子兴妻弟张天佑也从攻滁州的记载。 当然,还有一种说法是,可能当时才二十多岁的朱元璋还太年轻,还比较纯朴,不愿意轻易违背大义,同时真的很顾全大局,不愿意义军内部先火并起来,损耗自己的实力,而导致整个义军更容易被元军剿灭。 毕竟《明实录》里,也记载过朱元璋劝赵均用、孙德崖等不要内讧的内容。 总之。 章诚知道,朱元璋真要下定决心,交出兵权,不想与郭子兴为敌,就肯定会先悄悄出城,胁迫他的人跟着他一起接受郭子兴的领导,进而避免被他的人阻止去迎接郭子兴入城。 而只要他朱元璋悄悄出城,带着郭子兴来到了滁州城,那朱元璋的人除非重新找个人当老大,不再认朱元璋为老大,不然只能接受现实。 所以,章诚才断定朱元璋可能已经悄悄地出城去迎接郭子兴了。 只是章诚这么说后,众人都沉默了。 一时间,章诚所在练武厅内,鸦雀无声。 徐达、汤和更是互相看了一眼,且互相颔首,似乎觉得章诚说的有道理。 半晌后。 李善长才主动上前来,对章诚拱手道:“章先生,我想听听您的想法。” “是啊!” “章先生您还没说您是什么想法呢!” 冯国用因李善长这么问,恍然大悟,也跟着说了起来。 “我的想法?” “我的想法只怕你们也不会同意。” 章诚笑着说道。 李善长道:“章先生是有大智慧的人,也跟我们这些人是一样拥戴上位的人,自然也知道一山不容二虎的道理,所以,在这个时候,还是请章先生为我们指条明路。” “就是!” “章先生,你就给我们指条明路吧!” 这时,花云等都跟着说了起来。 章诚便不再卖关子,而说道:“我的想法就是,如果上位真要让出滁州城,那我们就请上位带我们打出去,不在滁州城跟郭大帅的人争,还让上位陷入不忠不义的地步!” “打出去?” 花云不禁愕然回头看了汤和一眼。 徐达、费聚、唐胜宗等也面楼惊愕之色。 连冯国用、张冕、李梦庚、郭景祥、汪广洋等都大感意外。 舒安国更是直接说道:“先生,可滁州城是您辛辛苦苦经营起来的基业呀!我们都因为您现在才好不容易在滁州城安定了下来的呀!” 查了许多资料,所以更新晚了点,抱拳!因为历史上朱元璋献出滁州兵权这点的确有些复杂,要写明白有点难,主要是《明实录》关于打滁州记载的文字内容太少,只能从别的地方推断,但可以肯定的是要么是朱元璋对三万兵马控制力不是很强,如果他要不认郭子兴就得先火并滁州城内的异己势力,如果他要认郭子兴,就可以避免这一情况,所以要么朱元璋服从了现实要么是他的格局真的很大,或者两者兼有,毕竟当时义军的确还不够强大,内耗很不利于义军生存。 ------------ 第八十五章 朱文正的决定,让朱家多一种可能 “滁州城不是我一个人经营起来的,是我们大家一起经营起来的,也是滁州城的所有士民百姓一起经营起来的。” “但正因为是我们一起经营起来的!所以,我相信,只要我们这些人还在,还能上下如一,去别的地方,照样能让一座衰败的城市重新繁华起来,甚至能原地造一座城,进而打造起我们新的基业。” “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则人地皆存!” “我们不管上位怎么选择,是迎郭大帅入城,还是不迎郭大帅入城,我们都应该选择打出去!” “不能真觉得守住滁州城就能过太平日子。” “何况。” “元兵正在大举南下围剿,说不定就要在消灭张士诚等部后,到我们这里来。” “到那时,我们再想出去打造起一片新基业,就没有现在这么容易了。” “而如果我们现在先内部火并后再打出去,只怕那时,大股元兵已经到了,而我们可能因为内部火并已经元气大伤,到时候别说打出去,只怕活下来都难。” “所以,我的意思,格局打开,放下包袱,尽快打出去,到处开花!” “就算滁州城落到了郭大帅手里,也没什么,总比落到元廷手里好!” “将来元兵打来,没准也能像北方的义军、江南的义军一样,分走一部分来攻击我们元兵,削弱元兵实力。” 章诚这么说后,众人再次沉默了。 因为,章诚提出的战略思想,太悖逆人更想守住自己基业更想在自己熟悉的地方过日子的心理。 所以,众人都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甚至不愿意相信这个道理是对的。 要知道。 懒惰是人的本性,苟安求稳也是人的本性,不到万不得已,没谁愿意出去重新开拓,毕竟出去就意味着有风险,有不确定性。 而人最怕的就是不确定性。 别说现在这些朱元璋部的义军官将,大部分都是刚起义的百姓,就算是,后世历史上,在这一战略思想的原创者提出这一想法时,都被很多知识与素养更高的人反对。 可见,战略智慧被人知道是一回事,但能够被人接受,又是另一回事。 而且很多时候,人教人就是教不会的,还是得事教人。 章诚也知道,有些道理是需要被传授道理者,撞一撞南墙,才能被其接受的。 所以,章诚也没指望现在就说服这些人,也就没再多言,只是安静地喝起茶来。 凉风习习。 厅外的梧桐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朱元璋的嫡系官将们不得不面临人生中第一次重大的战略抉择,也就都不敢轻易做决定。 尽管章诚已经把最佳的答案告诉了他们。 但他们还是在徘徊。 不过,寂静总是需要有人来打破的。 迷茫中的人,也需要有冷静沉着的人,指引一个方向。 章诚给的方向,众人不想采纳,而朱元璋又不在,于是,李善长在这时站了出来,说道: “弟兄们,我们还是先去看看上位在没在吧?!” “说的没错!” “我们还是应该先去看看上位是不是真的如章先生所说,已经出城去了。” 徐达这时就忍不住开了口。 汤和也跟着道:“那我们就去看看上位在没在。” 冯国用也道:“先去问问上位,上位不应该在这个时候抛下兄弟们离开。” 于是,文武出奇的达成了一致,而都听了李善长的建议。 很多人都疾步出了练武厅,往总管府而去,甚至都忘了向章诚拱手告辞。 只有李善长和徐达、汤和向章诚拱手而别。 而且。 三人也没有疾步而去,只神色凝重地在月下慢走。 李善长忍不住先打破了沉默,而问着徐达: “徐达兄弟,你说章先生说的有可能吗?” “可能!” 徐达只回了这么两个字。 汤和则主动言道:“我也觉得很有可能,就像上次,他敢只身堵城门,逼着弟兄们约法三章一样!” “上位纯朴果决,或许章先生没有猜错。” “但我还是更希望章先生猜错了!” 李善长跟着说了起来。 而没多久。 花云这时已经疾步跑了来,见到徐达和李善长、汤和就一脸凝重地说:“上位真没见!” “真没见?” 汤和大惊,问道:“你们找了吗?” “找了!” “后面菜地都去找了。” “床底下都找了!” 花云说道。 汤和似乎不相信花云说的,似乎要自己去找一遍,便疾步跑去了总管府。 花云也跟了来:“老汤,等等我!” 而李善长和徐达则怔在了原地。 “还是章先生更了解上位啊!” “上位或许真的主动去接郭大帅了。” “我们这些人总不能连上位也挡在滁州城外面吧?” 李善长说后就看了徐达一眼。 “嗯!” 徐达只是“嗯”了一声。 李善长:“……” —— 练武厅。 章诚在李善长和徐达等离开后就去了后院,继续训练自己的神机营火器兵。 而一直藏在练武厅内室角落里的朱元璋则也离开了练武厅。 但只有戚祥知道他躲在这里。 所以,朱元璋这时只在出来后,对替他把风的戚祥说:“还是章先生更了解咱!这些人,太想着自个了!” 戚祥则问道:“上位真的要出城去接郭大帅?” “怎么,咱要是选择去,你是不是要杀了咱?” 朱元璋直接目光森冷地问了戚祥一句。 戚祥忙拱手作揖道:“卑下不敢!” 朱元璋淡淡一笑:“今日我在这里的事,不要告诉任何人!” “是!” 而随后,朱元璋就又喃喃念了起来:“打出去?” 朱元璋念后就自言自语道:“这个章先生,总是跟大多数人的想法不一样!” 说着。 朱元璋又不禁皱眉,他猛然意识到这位章先生似乎也不怎么愿意跟着自己义父干。 但朱元璋相信,等自己迎接郭子兴进了滁州城,让郭子兴放下了疑虑,那时只会让义军更加强大的,进而就会真的有希望守住滁州城,乃至取得更大基业的。 朱元璋也承认,章诚说的是对的,那就是元廷才是眼下义军的大敌,任何内部火并的行为,都是在给元廷剿灭自己这些义军制造方便。 但朱元璋不赞同章诚的是,章诚居然不愿意相信其他义军,不愿意相信自己父帅的胸襟格局,还是有很重的防备之心,不知道自己父帅跟别人不一样,只要足够坦诚,自己父帅不会有任何芥蒂排挤之心的。 啪! 这时,后面传来一阵炒豆子的声音。 朱元璋不禁问戚祥:“是什么声音?” 戚祥回道:“是神机营在训练。” “上位,要不要先去看看章先生正在后院训练的神机营!” 戚祥有意拖住朱元璋一会儿也就接着主动问了这么一句。 “只用火铳吓唬人的神机营有什么好看的!” “难不成还能训练这一两个月就能拉出去对战元兵不成?” “要想击退元兵,还不如指望父帅带来的上万劲卒!” 朱元璋知道戚祥是想拖住自己,让自己不能出去接郭子兴,进而被又回来找章诚的义军弟兄们拦住,所以就多说了几句,顺便,也话里话外的提点了戚祥,让戚祥明白,守住滁州,与指望神机营相比,指望郭子兴的兵马更合理。 这个时代,火器的在军事上的地位还不高,朱元璋不相信火器的厉害,也是很正常的心理。 戚祥也不怎么相信,所以在朱元璋这么说后,没再多言。 而朱元璋这里也就悄悄离开了滁州城,没有选择去看看神机营。 神机营这时的确在进行训练。 “齐步走!” “步履不得乱,谁乱打谁,督训队给我看准,谁乱了就一戒尺打上去!” “等到指定区域,要看旗语再发铳!” 朱文正这时就正大声督促着神机营的火铳手做好训练。 而朱文正在督促完后,就因见章诚回来了,便让副指挥谢成替他来指挥,他自己则来到章诚身边对章诚说:“章先生!他们是找伱商议郭氏来滁州的事了?” 朱文正作为朱元璋的侄子,如今又在滁州城渐渐崭露头角,自然对郭子兴的到来让自己叔父头上多一个顶头上司的事也很抵触,便也很关心此事。 章诚点了点头,且笑着问朱文正:“文正啊,如果上位真的把郭大帅请进了滁州城,让出了兵权,你打算怎么办?” “我想了想,还是决定应该跟先生一起出去。” “暂时不待在滁州,这样是最好的选择。” 朱文正回道。 章诚不由得抬头瞅了朱文正一眼:“说说理由。” “我跟别人不一样。” “我是爷的义子,亲侄子,如果我不走,肯定会是一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他们可能不会害爷,但很可能会先除掉我!” “另外,先生你离开后,我要是这里,我们这边的兄弟如果撺掇爷争权不成,只会撺掇我。” 朱文正说着就又道:“所以,还不如跟着先生打出去!这样既让我朱家多一种可能,不用我和叔父的命都决定在别人手里,没准还能让那位郭大帅对我叔父少些猜疑。” 章诚听后笑着拍了拍朱文正:“你是个想得透彻的孩子,没有真的沉醉在温柔乡里。” “只是先生,如你教过我的话,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我们既然可能要打出去,那我们该做什么准备?” 朱文正这时不由得问着章诚。 “你现在应该明白,我为何要让选进神机营的寒士民壮,皆是朴实无妻儿的人了吧?” 章诚先问了朱文正一句。 朱文正道:“明白!这样的人更听话,而没妻儿之顾忌,也能让他们更愿意离开滁州,跟我们一起出去闯。” “没错!” “但这还不够,要让他们真正愿意跟我们一起打出去,还要继续做通工作。” “别的义军,我们没法操控,但神机营是我们自己创立的,我们可以认真的做工作。” “你先给营里担任百户与哨官、队正的寒士们讲道理,把我讲给你听的道理讲给他们,再让他们去讲给士兵,也让士兵自己成立讨论会讨论,向你们写意见书。” “争取我们神机营上下,决心一致,都能够明白,出去不是去寻思路,也不是退缩逃避,而是去做种子,去开花,去做星星之火,去燎原,将来我们手底下,会再出现一个像滁州城一样安定繁荣的城市,不只一个,会有十个,乃至一百个一千个!” “天下之大,只要我们掌握真理,就能遍地开花。” 章诚点头说后,朱文正就郑重地拱手称是。 章诚在这之后就回了自己知州衙门的内室,开始准备起自己要留给朱元璋看的一些书籍来,且开始给这些书籍添加批注。 毕竟章诚已经决定要离开滁州城前,他想在离开前再给朱元璋施加一些影响,留下一些书给朱元璋看。 因为他可以断定,朱元璋接下来在郭子兴来滁州的一段日子会特别闲,会特别有时间看书学习。 话说,朱元璋没有让自己的人陪着自己出城,只让张天佑、赵继祖等原是郭子兴旧部的人跟着自己一起出城去接郭子兴。 而且,张天佑也在见到朱元璋后拱手说:“没想到总管真的愿意让大帅来滁州城,不愧是能干大事的人!” 朱元璋笑了笑说:“咱可不想义军互相残杀,何况,还是咱父帅的义军!” 朱元璋说完就上了马。 …… 郭子兴这里已离滁州城不远,且看见整个滁州城外面的田地皆被翻新过,还有新疏浚的水渠纵横分布于四周,更见有许多老农正在各处新翻的田地里播种冬小麦。 这让郭子兴不由得对自己身边的郭天禄、郭天叙以及任知恭等将说道:“元璋在滁州果然经营的不错,竟有复苏太平迹象!” 说着,郭子兴就说道:“吩咐下去,不得掳种地百姓,不得纵马踏苗,让老百姓能好好种粮。” “是!” 接着,总管任务恭则说道:“大帅,国瑞做的这么好,只怕有更大野心,他会不会不欢迎我们来滁州?” “是啊!父亲,他终究不是我们自家人,别现在有了滁州城,还有直管的三万兵马,就不想认您这个义父,要自己做大帅了。” 郭天爵这时跟着说了起来。 郭子兴听后眉头一拧,随后肃然提起缰绳说道:“不会的!元璋不是那样的人,他不会负为父!” “可是!” 任知恭这时正要继续说,就见前面出现数骑。 俄然。 朱元璋就出现在了郭子兴等人面前,纵马奔来喊道:“父帅!” 郭子兴见此热泪盈眶,也纵马奔来喊道: “元璋!” ------------ 第八十六章 郭子兴受朱元璋启发,不再想招安 须臾间。 朱元璋就与郭子兴碰了面。 而且,朱元璋还立即滚鞍下马,向郭子兴行起了大礼:“父帅在上,请受元璋一拜!” 郭子兴含笑受了朱元璋的礼。 他离开濠州城来滁州城,属于狼狈而来,是与赵均用等义军争权失败而来。 甚至,郭子兴在与赵均用争权期间,还一度被赵均用设计抓入了大牢,差点被杀害。 若非,朱元璋数次写信劝赵均用,乃至以大兵来濠州解救郭子兴相威胁,且用重金贿赂赵均用身边人,郭子兴可能已经被害。 所以,郭子兴如今能与朱元璋会面,可以说是死里逃生,见到朱元璋自然也是百感交集。 尤其是。 他在看见朱元璋亲自出来接他,还认他这个父帅后,他早已禁不住两眼盈泪。 突然。 朱元璋这里就又道:“元璋向父帅请罪!” “吾儿请什么罪?” 郭子兴颇为惊讶地问道。 朱元璋说:“父帅陷入赵均用之手时,元璋未能立即来救,实在是有罪,愿被父帅责罚!” 郭子兴听后忙也滚下了马,扶起了朱元璋道:“吾儿快快请起,这哪里怪得了你!” “何况,这事若不是你打下了滁州,在滁州立足,咱可能早就被那姓赵的害了。” 朱元璋也站起身来,笑道:“多谢父帅宽宥元璋,父帅能来滁州,元璋心里高兴的很。” 郭子兴则拍了拍朱元璋的肩膀,与朱元璋说起自己为何还是决定来滁州的话来。 现在的两人都还没到彼此生嫌隙的地步,毕竟是久别重逢,历史上,两人真正矛盾积生还得等彼此一起在滁州城待久了以后。 人与人之间就是如此,久别重逢自是欢喜非常,若是相处久了,纵然再亲也难免龃龉。 与此同时。 在郭子兴于朱元璋会面时,任知恭这里则对郭天禄、郭天叙、郭天爵说道: “诸位公子,朱元璋离我们不远,这个时候,正是一箭射死他的机会,如此,他的部下就会群龙无首,而为我们所并!” “滁州城也会为我们所有!” “我们就不再是来投他朱元璋,而是夺下了滁州城!” “这好像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郭天爵忍不住说了一句。 郭天禄和郭天叙则面色大惊。 而郭天禄则瞪了任知恭一眼,道:“不可,暗箭伤人,不是英雄好汉的行为!何况,这样将来又怎么让天下其他英雄折服?” “兄长说的对!” “我们也没有理由杀他朱元璋。” 郭天叙也跟着说了一句。 任知恭不由得脸上浮现出失望之色。 郭天爵也闭住了嘴。 而朱元璋这边,则在安慰了郭子兴一会儿后,就指着眼前正在被百姓们耕作的农田说: “父帅请看,这就是咱和章先生清丈出来的良田,已大约有五十余万亩,都分给了无地百姓耕种!” “让他们到时候交粮纳税,老百姓也的确勤勉,在获得田后,就立即来耕作了,所以现在这里都看着没那么荒芜了。” “章先生?” “为父在信里倒是见你数次提起他。” 郭子兴笑着说了起来。 朱元璋则笑道:“父帅不知道,章先生是真正欲安天下的人,要不是他提出要清丈,咱都不知道原来滁州的豪门大户隐占了这么多税田,即便如今只是清丈了几家的田,就已经清理出这么多隐田,如果全部清丈,再养几万兵,是不成问题的。” “好个章先生!” 郭子兴感叹了一句。 接着,郭子兴就笑着对朱元璋说道:“也难为伱找到这么个贤才!” 郭子兴说着就因看见一老妪正坐在田埂边,含笑抱着一木块,就忍不住亲自走过来,问这老妪:“老人家,你抱着这木牌作甚?” 这老妪本姓陈。 而这陈氏就在这时笑着说:“这木牌上写着分给我家的田地数目呢!我怕被人盗走了,官府就不认这块田地是我家的了。” 陈氏说后就问郭子兴:“你们也是义军?” 朱元璋道:“是,老人家,我们都是义军。” “义军的军爷,吃点东西吧。” “我家自己烙的饼,是我大儿子从工地上挣来的粮食。” 陈氏忙从自己怀里掏出用布抱着的几张饼来。 朱元璋忙笑着拒绝道:“老人家您留着自己吃吧,我们不饿。” 郭子兴见此一幕沉默了。 且因此,郭子兴直接回到了马上,开始往回走去。 朱元璋因此跟了来,问道:“父帅怎么了?” “为父从未见过义军会这么受老百姓欢迎。” “哪怕是,从一开始,发现老百姓在见到我们义军后都不跑的情况,都少见。” 郭子兴颇为感概地说了起来,然后看了一眼朱元璋说:“元璋啊,你比为父爱民啊!” “父帅过奖了。” “这都是章先生的功劳,元璋自己也没想到,可以有清丈的机会给老百姓分田,让他们如此爱戴义军的。” “要不是,章先生预判了贪官劣绅的罪恶在先,抓到了几个贪官劣绅的把柄,我们义军也没有这个清丈的机会。” 朱元璋说了起来。 郭子兴听后越发对章诚感兴趣起来:“章先生!” 郭子兴接着就点了点头:“为父能想象得到,清丈有多难,有人愿意清丈有多难,带为父进城吧,为父想见见这个章先生。” “是!” 过了一会儿,郭子兴又问:“百姓如何能这么快就耕种了?” “章先生让百姓成立了互助社,全社农具一起用,有不足的再由官府给予。” 朱元璋回道。 郭子兴听后大叹:“这位章先生是治民能臣啊!” 接下来。 朱元璋就和郭天禄、郭天叙、郭天爵、任知恭等打了招呼,寒暄了一下。 而张天佑、赵继祖这里也和郭子兴寒暄了一阵。 随后。 郭子兴就在朱元璋的陪同下,来到了滁州城外。 然后。 郭子兴就看见,滁州城清流水上往来不断的舟楫与鳞次栉比的店铺以及络绎不绝的人群,不禁感叹说:“这里竟如此兴盛!” 郭子兴说着就又对朱元璋说道:“难怪沿途都有人说想要活着得来滁州城,这里果然比为父起兵前来滁州时看到的滁州城要繁华热闹许多。” “元璋也这么觉得。” “现在的滁州自从抄灭了一些贪官劣绅,通商征税又大兴工程后,就比以前兴旺发达了不少。” “这仍是章先生的功劳!” “别的儒士,希望义军抑商厘清田税,而章先生则另辟蹊径,提议改革商税,收奢侈税,还把税政独立出来,并与商贾合作,收婴幼,开工程,明商规,也就短短数月内有了不少气象。” 朱元璋笑着说道。 郭子兴则神色凝重道:“再说仔细些,这些治政之法,为父也很少知道,底下文士幕僚们,也的确不提这些。” “是!” “按照章先生的意思是,义军要有明确的养军制度,不能像以前一样,靠劫富的方式做大,也不能接受投献。” “前者会类如土匪,始终不会得到地主的支持,后者又会逐渐被地主收买,进而沦落为地主的走狗,与老百姓之间的关系越来越远。” “首先。” “就是要有明确的军饷制度,让士兵有军饷,有军饷后就会有交易,商人就能赚钱,为商人生产商货的百姓也能有活干,而我们的义军也会因此有了军纪,不再祸害士绅百姓,就能转而为了有饷可发而去收税。” “这样,就可以通过调整税收政策争取大部分士民百姓的支持,进而有持续的收入养军安民。” 朱元璋转述后,郭子兴突然勒住缰绳,停在清流河岸边,然后一脸激动地看向朱元璋道: “为父明白了!” “父帅明白什么了?” 朱元璋也不由得停马问道。 郭子兴看着清流河上的船帆,和船帆两侧裸身拉着船的纤夫们说: “咱在濠州城,不是不如那赵均用,而是不如那些缙绅!” “是他们用投献的方式,裹足了咱的手脚,忽悠住了咱,让咱只知道招兵买马,只知道过富贵安逸的日子,然后等招安,不知道要有个做官的样子,不知道要让弟兄们也要有个官军的样子,吃饷护民,不知道要建立收税的制度,要正大光明的收钱,不是去抢去等着别人来献。” “濠州城有缙绅劝父帅接受招安?” 朱元璋则在这时问了这么一句。 郭子兴点首:“不是劝为父接受招安,是让为父等到将来招安!说这样就能当上官,洗脱反贼的名!” “他们认为,虽然现在朝廷无意招抚天下义军,但随着天下越来越乱,朝廷迟早会有无力围剿义军的时候,会要招安天下义军的!” “他们为此,还表示愿意帮为父在朝中替为父这些义军说话,劝朝廷招抚为父为官,为父为此,还每年把抢来的资财给他们送去大部分,让他们去打点,给我们求个官呢!” 郭子兴说着就又道:“但为父现在才算是明白,我们自己要是不强大起来,怎么可能被招安当官?只怕官没当,还会被元兵或者其他义军给剿灭了!” 郭子兴是地方豪强出身,起兵造反倒不是因为自己活不下去,而是见天下大乱,饿死之人太多,而又因为社会矛盾加剧,阶级上升空间缩小,自己家族也因为官府盘剥越来越重,社会越来越动荡,有滑向贫困的趋势,且同宗之中已有贫困族人开始饿死,便想着通过造反的方式实现阶级跨越,即成为官僚家族而已。 所以,郭子兴有接受招安的心思,也有自己真能靠造反,而在将来天下定鼎后,成为新权贵官僚的心思。 总之,郭子兴的革命性比朱元璋还不强,想当官称王的欲望,则比朱元璋还重! 对于郭子兴而言,至于是当元廷的官还是新王朝的官,是当元廷的王还是新王朝的皇帝,倒是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跨级成为官,兼并更多的利益,自己郭家不再只是地方豪强。 当然。 不只是郭子兴一个人这么想。 天下大多数豪强出身的造反者都是这么想。 所以,不能因为这一点,就认为郭子兴无能,只能说,郭子兴也有自己所在阶层的局限性,就像朱元璋也有他自己的局限性一样。 只是朱元璋在受章诚的影响后,且在亲眼目睹很多士大夫在勾结元廷而做的罪孽后,对元廷已没多少好感,所以,他在这时也就主动说道: “父帅,其实,章先生还说,义军真正要明白的是,我们造反是为了什么?” “造反自然是为了当官称王,求富贵!” 郭子兴直接打断朱元璋的话,而问着朱元璋:“难道还有别的目的?” “天下谁不是为了富贵而辛苦,你元璋若不是为了富贵,会来找为父收留?” “不为了富贵,谁造反,谁愿意当贼子?” “梁山好汉里的那个宋江,不也是为了他的弟兄们富贵,能够一直大口吃肉大碗喝酒,才造反杀官,然后又受招安当官!” 郭子兴说后,朱元璋才接着道: “按照章先生的话说,义军要富贵一辈子,子子孙孙斗富贵下去,不能只是当官就行了,得改礼,建立被胡元乱了的新礼,首先就是这华夷之礼不能不重建。” “礼?” 郭子兴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也就对朱元璋道:“你细说说。” “是!” 朱元璋答应了一声,就开始用章诚说服他不要只想富贵而要想着改礼的话,对郭子兴说道: “按照章先生的话说,胡元入我中华,勾结汉贼劣绅,乱了中华之礼!” “刻意将汉人分为南人北人,还刻意联合色目人压我汉人,让贵族大官只让蒙人和色目人做,最多就是让北方汉人做,反正我南人就算当了官也当不了大官,也不能救天下汉人百姓。” “本来当官的有安民之礼,结果就因为官位被胡人和北方汉人垄断了,不像我中华本来之礼,是择选天下英才录之而安天下民,若为大奸大恶便被惩办以安民,所以,才导致现在人人想造反,吃不饱饭的想造反,吃饱饭的也想造反,进而使得天下大乱。” “父帅可知道,那些勾结元廷的汉贼有多可恶?” “咱审之前那个胡元知州贾知礼时,那贾知礼就在被章先生揭露其罪恶后,就坚持认为我南人就是低贱,若饥饿就该饿死,若被当军粮就该被当军粮!” 朱元璋知道郭子兴跟自己不一样,郭子兴没有救天下百姓的心思。 而自己倒是在章诚的影响下,开始有了努力不让天下百姓受饥寒之苦的理想。 所以,朱元璋没有直接把章诚还劝他也为了救天下百姓的话而改礼的话告知给郭子兴,只先抓住郭子兴想当官的欲望劝说郭子兴。 朱元璋想以后在慢慢劝服郭子兴也为百姓想想。 因为章诚告诉他,说服一个人不能急。 而朱元璋这里说后就问着神色凝重、拳头拽紧的郭子兴:“所以,父帅觉得,有胡元这样乱礼的朝廷在,我们南人能求得了富贵,当得了官吗?” “当不了!” “所以,他们现在都还不招安!” “即便我们当了官,只怕也升不上去,只能当个憋屈的小官,就算运气好,当个更大的官,还是要被北人、色目人、蒙人压着。” 郭子兴说着就看向朱元璋:“那个章先生说的对,这胡人是乱了礼,我们义军得纠正过来,但凡是这礼不乱,不问出身,靠读书中进士后就能当大官,能光宗耀祖,为父也不会走造反这条路!” “所以,章先生才说,我们义军要恢复中华,驱除鞑虏。” 朱元璋说道。 “驱除鞑虏、恢复中华!” 郭子兴喃喃念了起来,随后就立即调转了马头道: “进城,为父要立即见到这个章先生!” ------------ 第八十七章 开导朱元璋身边的淮西诸将 “章先生!” “章先生!” “章先生!” …… 滁州城内。 知州衙门外,传来了一阵阵喊声。 在内室,临豪写字的章诚,都能听得到这些喊声。 而因此,他不由得摇了摇头。 这是因为朱元璋的突然离开,而让滁州城内的朱元璋嫡系官将更加彷徨无措,一个个如热锅上的蚂蚁。 所以,他们现在只能再次来找章诚,与章诚商议商议办法。 而章诚也不得不承认,朱元璋的嫡系官将们,大多数还是需要在认知和觉悟上有所提升的,得提升到,不能因为一点变动,就烦躁不安,也不能在稍微掌了一阵子的权,当了一阵子的官后,就因为突然的变动而慌了神。 当然。 章诚也不是鄙夷他们,他很理解这些人。 因为在章诚看来,大多数人在遇到变故时,都会彷徨不安,尤其是,在遇到朱元璋这么一位不按常理出牌的人,当自己领袖时,只会让人更加迷茫无措。 所以,章诚没有因此就在内心讥笑他们,而只是感叹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时间,还是太少,让自己没来得及在郭子兴到来之前,多做思想工作,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只来得及给朱元璋重新确定造反目标,让义军制度化,也只给部分人传播了部分知识。 很快。 李善长、徐达、冯国用、花云、汤和、汪广洋等朱元璋嫡系就都走了进来,见到了章诚。 众人见章诚这个时候竟还静坐内室,临毫写字,皆怔了片刻。 汪广洋更是暗中一叹,心道:“还是章先生临大事有静气,饶是自己才加入义军,也因为对局势不明,而产生忧虑,无心监造。” 汪广洋如此想后,更是向章诚拱手一拜,然后默默地转身去了工房。 但李善长等没有离开。 花云更是先趋步上前:“章先生,你猜对了,上位他真的没见了!可能真的去接姓郭的了。” “是啊,我们找遍了整个滁州城,青楼都去了。” “就是没有上位。” “除了上位外,张天佑和赵继祖他们也没见了,八成真的是去接姓郭的了。” 汤和这时跟着走前来说道。 “这难道不是好事?” “这说明,你们上位的确是一位重情重义的好汉子。” “跟着这样的上位打江山,才应该更放心,不是吗?” 章诚笑着说了起来,且说着就抬头看了花云等人一眼。 “话是这么说。” “但他怎么能不跟我们说一下,就自己出去了!” 花云抱怨了一句。 汤和更是直接问着章诚:“章先生,你说,这是不是意味着,我们将来就真的受他郭大帅节制了?” “是啊,您是知州,又是猜到上位要离开的人,所以,伱给我们出个主意吧。” “我们该怎么办?” 这时,陆仲亨也走上前来问了一句。 章诚笑道:“我还是那个提议,打出去!” 众人听后皆不答。 “上位有上位的选择。” “我有我的选择。” “你们也有你们的选择。” “你们不要什么事都等着别人拿主意。” “你们应该学学你们上位,做事只遵循自己内心,且一旦决定了的事,就算明知身边很多人不会同意,也会去做!” “这份果决,你们应该要有。” “你们上位要做顶天立地的大丈夫,要顾全大局,让权让利,以报大恩,所以才把滁州让给郭大帅。” “你们愿不愿意跟着做这样的大丈夫,决定权在你们自己。” “所以,你们回去后,可以仔细想想,不要来问我,何况,我的想法,你们又不愿意接受。” 章诚说了起来。 汤和道:“章先生要打出去,也算是个办法!只是我们有顾虑,更有些不服!” “我们有顾虑的是,我们要是真出去了,上位怎么办?” “不服的是,让出滁州城的凭什么是我们?!” “没错!” “凭什么是我们!” 花云等也跟着说了起来。 “这你们得去问问上位。” “他是滁州城的总管,他要不告而让,你们能奈他如何?” 章诚笑着回道。 花云等听后再次语塞。 章诚则又道:“我知道你们顾虑的不仅仅是上位怎么办,想必也顾虑郭大帅一来,那么多地位比自己高的大官,比如总管万户什么的,会不会自己的权力就会受限,收税、管粮的权力会不会被夺走,总之,脏活累活拼命的活是不是都成了自己的,而升官发财的事都归了郭贾的人。” “章先生果然直率!” “您没说错。” “我们也顾虑这些。” “难道您不顾虑吗?” “比如,姓郭的一来,滁州知州还会不会是您呢?” “而您就真的愿意交出知州的位置?” 冯国用因为章诚说的很直白,也就忍不住走上前来,问起章诚来。 “我没有顾虑。” 章诚笑着回了一句。 冯国用和汤和等皆面露惊愕之色,且互相看了一眼。 章诚道:“因为我接受你们上位聘请一起起事的目的本就不是为了这个知州。” “那章先生是为了什么?” 徐达也在这时终于忍不住插嘴问道。 “一是求富贵。” “二是求这个世界让自己更喜欢一些,具体点就是让天下百姓活得更好。” 章诚很坦诚地回道。 花云这时也笑了起来:“章先生果然爽快人!” “你们也应该想想自己造反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求富贵,还是为了这天下百姓活得更好,还是两者兼有。” “想好后,你们就再根据自己的目的想想,因为自己的这个目的,自己现在该把谁当最大的敌人,该怎么做?是该在这里,计较一个滁州城内的得失,还是该尽可能的先消灭对自己目的最有害的敌人。” 章诚说到这里就用食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语气凝重地言道: “我们要有自己的思考!” “虽然,诸位弟兄,很多都是因为不愿意饿死,才跟着上位造反的。” “但现在,我们既然已经不会再饿死,就该想想继续造反的目的了。” “毕竟,将来可能你们还会面临接受胡元招安还是不接受胡元招安的选择,还会面临遇到强敌绝境是战死还是投降的选择,也面临是该骑在百姓头上的同时也被别人骑在头上,还是自己骑在所有人的头上的选择。” “以后我们要面临的选择很多,而现在我们要学会思考着怎么选择,不能只是讲兄弟情义,比勇斗气,上位因为已经开始思考着怎么选择,所以他做了一个让你们都很意外的决定。” 章诚的话,让徐达、花云等都凝神思考起来。 李善长、冯国用等文臣幕僚已忍不住跃跃欲试。 没多久,冯国用先站出来道:“我们起事的目的,自然是为了天下有序,扶上位当皇帝,因为上位乃得天命之人!” “这只是你冯国用的一家之言。” “上位自己都还没完全认同,所以才可能选择了让出滁州,让权于郭大帅。” 章诚笑着说道。 “是啊,上位自己都还没想要当皇帝,我们自己说了要让他当皇帝有个屁用!” “只怕还会因此害了上位!” 花云忍不住多了几句嘴,且忍不住瞅向冯国用道: “你这人坏的很,一个劲得撺掇大伙觉得上位是真命天子,让兄弟们野心越来越大,你将来倒是成了元勋,可弟兄们只怕得多流不少血。” “我!” 冯国用正要说什么,章诚压手制止了冯国用,道: “你们都先回去想想,想想自己为了什么造反?” “如果,上位真的是出去见郭大帅,决定让出滁州城,交出兵权了,你们也不要抱怨上位,抱怨他没告诉你们,没跟你们商量,他只是你们上位,不是你们爹,所以没有义务教你们该怎么做!” “你们也不要冒然决定跟着我一起出去继续打江山,毕竟你们需要问问自己,你们造反的目的,到底跟我是不是一样,如果不是一样,没必要一起出去,如果是一样,也得考虑一下你们跟你们上位之间的情谊,值不值得你们先暂且放下这份情谊,而先去完成自己的理想。” “很多事不要急,要谋定而后动!” “实在是拿不定,可以出去看看,去看看坊间百姓,去看看自己的士兵,去看看城墙上看看山川河流。” “迷茫总会存在,但怎么走出去,还得靠自己。” ------------ 第八十八章 朱元璋见妻子马氏,章诚见郭子兴 徐达、花云、汤和等武将,皆专注地看着章诚,听章诚说完了这些话。 然后,他们就都一一向章诚拱手而去,离开时皆沉默不言,没有再像之前一样议论纷纷。 文臣幕僚里,冯国用则是微微一叹,然后朝章诚拱手而去。 张冕、李梦庚、郭景祥倒是神色淡然,也在冯国用离开后,跟着离开了章诚这里,没有拱手。 只有李善长还立在这里。 章诚因而问道:“善长为何还不离开?” “章先生!” 李善长这时朝章诚突然深深地作了一揖: “请章先生勿要放弃滁州!” 章诚听后讶然问道:“善长何出此言?” “即便上位要让出滁州,章先生若劝上位依旧选择夺权,则完全可以劝上位重新决定夺权,没必要非得出去啊!” “以下僚看来,如今滁州义军,多粗莽之辈,即便郭子兴来滁州,也能用计迅速除之!” 李善长说道。 章诚道:“此举太冒险,而且上位此人,你应该知道,即便我真这样劝,他不会答应的。” 李善长听章诚这么说,不由得浮现出失望之色。 接着。 李善长就干脆给章诚跪了下来,饱含热泪说道:“可是章先生,您应该知道,我们让滁州城像现在这样井然有序,有多不容易,让义军为士民百姓所接受,有多不容易。” “我知道。” “我知道你也很不容易,燮理得上下如一,让他们都愿意为我指定的那些政策认真做事,是很费了一番口舌的。” “但是善长,我也知道你还有别的心思。” “无非是想让我被上位看明白,我是一个在利益面前也不会讲道义的人。” “我倒是不介意上位怎么看我,但是我也没必要入伱的瓮,更不喜欢在这里等着别人来决定我的命运。” 章诚说到这里时,李善长心里慌了一下,忙否认道:“章先生您明鉴,下僚绝没有这样的心思。” “那你先起来!” 章诚因而肃然说道。 “是!” 李善长站起身来。 章诚道:“我知道你内心是高傲的,也有自己的大志,不然不会选择半路来投上位,也不会把自己的膝盖总是对比你年轻的人弯了又弯。” “但我得告诉你,你如果想做什么事就去做,别只指望别人,也别想只利用别人。” “这一旦成了习惯,很容易让你的命运被比你更聪明的人掌握着,哪怕到你年老体衰,以为可以高枕无忧时,别人依旧想处死你就能处死你。” 章诚说后就挥手让李善长离开。 “下僚告辞!” 李善长听章诚这么说后,似有所悟,但也没有多言,也就离开了章诚这里。 而李善长一出来,冯国用、张冕、李梦庚、郭景祥等文臣幕僚就迎面朝他迎了来。 “你们这是?” 李善长见冯国用等一起出现也就问了一句。 冯国用拱手道:“自然想问问公单独和章先生聊什么了?” “我欲劝章先生不离开,但无奈劝不动。” 李善长回道。 “我们倒是还想问问公打算接下来做什么?” 张冕这在这时跟着问了一句。 李善长则说道:“无论是何情况,自当忠于上位!不然,岂不是自乱礼法?” “是当继续忠于上位。” 冯国用点头回了一句,且瞅了张冕一眼。 张冕颔首笑道:“我也没说不再忠于上位。” 说着。 张冕就看向了李梦庚和郭景祥。 “这还用问吗?” “上位乃仁德之主,必得天命,我岂会叛之,而反诬上位无道?” 李梦庚说道。 郭景祥也跟着道:“没错!士大夫岂能侍二主。” “既如此,我们还是安于值守去吧,不管他上位怎样做,我们都要对得起自己的主张。” 李善长说后就微微一笑,然后捋须而去。 朱元璋这里已经带着郭子兴等来到了东城门处。 值守在这里的唐胜宗,见此,沉着脸对同在这里的顾时说:“上位果然去接姓郭的了。” “我们还要关城门吗?” 当时。 正是天色昏暗之时,且也到了要收起吊桥的时间。 所以,顾时就问了这么一句。 唐胜宗沉着脸看向顾时道:“难道,你想把上位关在外面?” 于是,东城门便没有关。 朱元璋和郭子兴一干人也就顺利进入了滁州城。 而郭子兴一来,就直接在朱元璋的总管府下了榻,大军则下令暂驻于瓮城内。 “元璋,你去请那个章先生来见我吧。” 郭子兴到了总管府后,就对朱元璋吩咐了一声。 朱元璋拱手称是。 接着。 朱元璋就驰马来了练武厅。 在听得章诚回知州衙门后,他又赶回到了知州衙门,且在这里见到了章诚,见章诚还在伏案工作,内心讶然之余,也有些踌躇起来。 “上位真是去迎接郭大帅了?” 章诚一见到朱元璋,倒是主动问了这么一句。 朱元璋则有些不好意思的讪笑道:“什么事都瞒不过你章先生。” 接着,朱元璋又问道:“弟兄们还好吧?” “皆彷徨着呢!” “一城总管没见了,换谁心里不慌?” 章诚回道。 “哼!” “这都会彷徨。” “真是白跟咱这么久!” “咱老朱是那种为了权力连义父也不认的人吗?” “一个个当了官,就这么快,连自己造反为了什么都忘了!” 朱元璋叉腰说了起来,一脸恼怒。 章诚道:“我已经说过他们了。” 朱元璋转而对章诚笑道:“咱就知道,有你章先生在,会让咱更放心的。” 说着,朱元璋又道:“咱把你给我说的那些话,大都说给了义父听了,所以,义父现在就要见你。” “那我就去见见吧。” 章诚点了点头,回了一句。 朱元璋道:“咱带你去!章先生只管放心,我义父非鲁莽不礼待文士之辈!” 不多时。 章诚就来了郭子兴这里。 不过,朱元璋把章诚带到郭子兴这里后,就没再陪在郭子兴这里,而是请得郭子兴同意去后院见自己妻子马氏去了。 朱元璋一路打听着,就到了马氏所在的小跨院。 马氏此时,正在收拾朱元璋住着的院子和屋子。 马氏摸了一下肚子后,就一会儿扫了扫院子,一会儿又汲干抹布擦擦桌子,一会儿拿掸子扫窗台的灰尘,乃至把朱元璋写的那些字帖,看的那些书,都重新叠放整齐。 看上去,马氏似乎没有着急想见朱元璋,眼里似乎只有活。 只是,她突然间记忆力仿佛下降了许多,明明扫过一遍院子又来扫,明明擦过一遍桌子又来擦。 疾步走来的朱元璋也突然胆怯的很,在靠近院子的时候,放慢了脚步,心跳如麻,嘴难以合拢,待到了院门边,只刚把头探出半个时,马氏就突然转身笑了起来。 “重八!” 这一声喊。 让朱元璋只得现了全身,咧着嘴,轻声唤道:“妹子!” “瘦了!” 马氏接着就走到朱元璋身边来,说了这么一句,用手拍了拍朱元璋身上的灰尘。 而朱元璋却突然横抱起了马氏,且疾步往屋子里走去:“妹子,咱想你!” 一进屋。 朱元璋就把马氏放了下来,用脚关好门后,就粗鲁的啃起了马氏的嘴。 马氏忙道:“重八,别!我有了!” 朱元璋听后一怔,紧接着大为惊喜,合不拢嘴地问着马氏:“妹子你有了?” 马氏笑着点头,眼睛打量着眼前这个高兴的像小孩的男人。 …… 而章诚这边也见到了郭子兴。 “章先生来啦!” 最先说话的则是郭子兴的亲军总管任知恭。 接着,郭天叙也笑着走道:“章先生请坐。” “给章先生备茶!” 郭天爵也跟着出来笑着说了一句。 然后,郭天爵就先进了里面去:“父亲,章先生来了!” “章先生来啦。” “咱可是听元璋常提起你呢!” 郭子兴人还没出现,声音倒是先出现了。 章诚正要说话,郭子兴人也出现在了章诚,且拉着章诚的手就到一旁坐下,说道: “咱听元璋说,滁州城能现在的样子,全靠了你,而且能打下滁州城,你也是首功,还阵斩了滁州城的达鲁花赤,真可谓是文武双全啊!” “大帅过奖!” 章诚笑着回了一句。 在一旁作陪的任知恭这时,便趁机对郭子兴笑着说道:“大帅何不招章先生入幕,以早成大业?” “咱正有此意!” 郭子兴笑着说了一句,然后就问着章诚: “不知章先生意下如何?” “实不相瞒。” “鄙人现在和令郎朱总管还签有聘用契书,契约还未到期,所以暂时还不能换东家,如果大帅真欲招鄙人,应先跟令郎商议商议后再说。” 章诚此时拱手回答了起来。 郭子兴听后不由得面色一沉。 郭天叙和郭天爵也倍感尴尬了起来。 啪! 任知恭这时则刻意把桌子一拍,厉声道:“姓章的,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章诚则呵呵一笑:“怎么,这是见礼招不成,要来吓唬我的一套了,敢情,刚才的礼贤下士都是装的?” ------------ 第八十九章 斩杀缙绅,竟比朱元璋还狠?! “自然不是!” “章先生误会了。” 郭子兴这时笑着说了起来,且瞪了任知恭一眼:“你发什么疯!还不快跟章先生赔罪!” 任知恭见吓唬章诚不成,忙起身称是,且朝章诚拱手一拜:“鄙人刚才多有鲁莽,章先生请海涵!” 章诚听后便呵呵冷笑,没有多言,只在心里昂松了一口气,心想果然只是吓唬吓唬自己。 郭子兴这里则继续说道:“章先生说的对,这事是应该与元璋商议商议后比较好。” “父帅,眼下天色已晚,不如明日再商议吧。” “国瑞他想必这个时候正见妹子去了呢。” 郭天禄这时替朱元璋说了一句。 作为不是郭子兴亲子的郭天禄素来对朱元璋比较好。 郭子兴听后明白朱元璋现在可能在马氏那里,便点了点头:“也好!那就明日再议!” 接着,郭子兴就对章诚笑着说:“那就请章先生先离开,改日再叙?” “行!” 章诚也因此拱手告辞了这里。 而章诚这里在出来后就回了知州衙门。 只是他一回来,李善长、冯国用、张冕、李梦庚、郭景祥等都立即来见了他。 冯国用先问道:“郭大帅真被上位带进城了?” 章诚点了点头。 “哎呀!” 冯国用不由得一拍大腿,大叹一声。 他对朱元璋的行为依旧不能理解。 李梦庚和郭景祥则神色复杂起来。 “无论如何,我们都不能在这个时候乱,要守住节操!” 李善长这时则闭了一下眼,然后强调了一遍,且看着一干文臣幕僚,然后又看了章诚一眼。 章诚这里只是微微一笑,看向了张冕。 张冕点了点头,附和道:“有理!” 章诚随后只是淡淡一笑,然后进了内室。 接下来。 李善长、冯国用、张冕、李梦庚、郭景祥都相继离开了知州衙门,成了最早下班的一批人,没再像以前那么卷。 正好迎面走来的汪广洋因此不由得问道:“咦,你们怎么都走了?” “能不能活命都不知道呢。” “还留在这里坐什么?” 冯国用冷冷一笑,然后埋怨了一句。 李善长则在这时恨声道:“章先生说过,不要抱怨!” 冯国用因而没再说什么。 汪广洋见此没再说什么,只来到章诚这里,问:“总管他真让郭大帅来了?” “没错!” “我才见了他。” 章诚看了汪广洋回道。 汪广洋听后没再说什么,只继续做事,将新造好的一批火铳单子给了章诚,让章诚签字。 而李善长、冯国用、张冕三人倒是都没再说什么,只回了家。 只李梦庚和郭景祥在回去后聚在一起议论了起来。 “我们不如转投了郭子兴吧!” 李梦庚先主动提了一句。 郭景祥点头:“我也有此意!” 说着。 郭景祥冷笑着说:“他朱元璋到底是村野匹夫,天真的真讲起义气来,不知这权力场里面的利害,竟然主动出去接了郭子兴入城,主动把滁州城让出去,看样子,濠州城的教训,他是一点也没有借鉴呀!” “没错!” “这个朱元璋过于仁德,又过于纯朴,根本不适合为将来天子!” “跟着这样的人,我们迟早会引火烧身。” “自古就没有真按照圣人言做事而做成功的人!” “何况,他还支持章诚那一套,清丈田亩、收奢侈税、设立官商,并不怎么崇尚礼教,过于强调华夷,意欲毁元廷优待士大夫的善政。” “而章诚那一套,说实话,我早就受不了了!” 李梦庚说着就切齿起来,看向郭景祥道:“每天为了让他章诚知道权力的妙处,我把自己变成了人不人鬼不鬼,这么下去,我迟早会疯掉的!” “我也是!” “我的那些田不能真就这么分了,大元不能真的就这么灭了!” “即便大元要亡,也只应该是愿意承大元之制的真正新朝天子来灭。” “不然就是贼寇!” “我也不能真的就背着一个贼寇的骂名去见祖宗啊!” 郭景祥跟着附和起来。 李梦庚道:“反正郭子兴也是他朱元璋的主子,我们现在改换门庭,也算不上是背叛,大家大不了都只认一个主公就是。” 郭景祥道:“正是此理!不过,朱元璋这人太坏,抄我士大夫的家不说,还凌迟欲守礼殉节之臣,不能留!我们得想办法让郭子兴除掉朱元璋!” “没错!” “章诚再怎么样,也是我们士林之人,将来最多也不过是个离经叛道的读书人而已,犹可容!” “而他朱元璋现在,乃是已欲乱礼的天下奸贼,只会比黄巢还坏,绝不可容!” “一旦让他真的得了天下,必毁元制,后果将不堪设想,当借郭子兴之手除掉!” 李梦庚也跟着点头说了起来。 现在的朱元璋受章诚影响,的确跟历史上不一样,总的来说,就是屁股没有歪向地主阶层,所以,李梦庚这里觉得除掉朱元璋为妥。 郭景祥也继续说道:“是啊,真如李善长所言,要慢慢改变他,实在是太费心血!” “何况,他一个布衣出身,最好的结局,就应该是惨死!而不是被改变成功,以免,真让更多刁民,滋生出自己也可以得天命的野心来。” “正是这话,郭大帅好歹是豪强出身,无疑更适合得天命!” “走吧!” “我们现在就去见郭大帅!别等久了,让李善长他们那些人抢了先。” 李梦庚说道。 郭景祥立即起身道:“正是这话,这几天,我们这几个滁州官宦世家之士大夫子弟,反而要屈居于李善长、冯国用这种无根基的地方普通豪族之下,真正让人憋屈死!” 话说,士大夫对元制的那种对地方税政与文化管理宽松的模式,可以说是非常拥戴。 也因此,历史上,明朝建立很多年后,眷念元朝的士大夫都还不少,像宋濂这种被朱元璋重用为明朝太子老师的士大夫,都会在背地里用至正年号,所以可见一斑。 甚至。 素来在改朝换代时站队很灵活的孔家,在明灭元时,都稍微强硬了一下,没有一开始就果断降顺,而是在朱元璋不得不威逼了一下他后,他才愿意降顺明朝。 所以,李梦庚、郭景祥这样的士大夫,即便不能在身体上太敢为元廷守节,但精神上忠于元廷的心,即“精元”之心还是很重的。 对于他们而言,哪怕是改朝换代,也更希望换的新朝,还是元朝那种宽松模式。 或许没有做过元朝地主的人,始终不会体验到,当元朝的地主有多香,所以可能不是很理解为何他们那么喜欢元朝。 但总之,李梦庚、郭景祥为此选择了转投郭子兴。 “李梦庚,郭景祥?” 次日。 天还没大亮。 郭子兴就收到了这两人的名帖。 但郭子兴没有多高兴,毕竟主动找上门的,和自己请来的感觉还是不一样的,也就只问着任知恭:“任总管,你也是滁州人,可知道他们的底细?” “禀大帅!” “他们皆是官宦世家,族中有人在元廷做过官,很有底蕴,只怕其才不弱于章先生。” 任知恭因而回道。 郭子兴听任知恭说他们可能才干不弱于章诚,就来了兴趣,便还是说道:“那就带他们进来!” “是!” 不多时。 李梦庚、郭景祥就见到了郭子兴。 受李善长曾经的提点,为了让郭子兴这些义军领袖,提前尝到当人上人的快感,李梦庚没有士大夫该有的倨傲之气,在见到郭子兴后,就果断跪了下来,叩首道: “在下见过大帅!” 郭景祥见李梦庚如此,也恍然大悟,忙也跟着跪了下来,还多磕了一个头: “在下也见过大帅!” “他们倒是比刚才那个章先生恭顺。” 郭子兴很满意,因而,不由得低声对自己面前的任知恭说了一句。 任知恭笑道:“仕宦大家子弟,自然更识礼数!” 郭子兴听后微微一笑,在来滁州的路上,亲眼看见滁州的情况,且在与朱元璋交谈一番,进而通过朱元璋的口知道自己在濠州失败的真正原因后,他其实就不怎么相信大家子弟,就只是淡淡问道:“伱们来见本帅是为何事?” “自是来投靠大帅!” 李梦庚回道。 郭景祥也跟着回道:“大帅进城后严明军纪,爱民如子,令我等佩服,故有投效之心。” 郭子兴听后微微一笑,说:“那你们说说,本帅接下来当怎么做为好?” “大帅当于滁州城立足脚跟,静待时机。” 郭景祥先回了一句。 郭子兴道:“静待什么时机?” 郭景祥回道:“自然是接受招安,摆脱贼寇之名,成为达官显宦的时机!” “那本帅该怎么做,才能立足脚跟?” 郭子兴继续问道。 郭景祥忙道:“当内礼贤士,外示好于朝廷,比如,眼下有于达鲁花赤府抄得的蒙人战马五百余匹,还在总管府马厩里,大帅可以还给朝廷,表示无意与朝廷为仇,如今占据滁州,只是为结寨保民,抵御贼寇,而请朝廷早日招安。” “那这内礼贤士,是不是就是让滁州城的官宦人家帮本帅在朝中打点,让朝廷早日下招抚之旨?” 郭子兴主动笑问了起来。 郭景祥忙道:“大帅英明!此诚为洗脱贼名、早日富贵的捷径!将来,必也会流芳于青史之上!” 素来地主阶层最喜欢的就是降低起义的革命性,更希望起义者能够被招安,如果不被招安也要承前朝之制。 所以,历史上,朱元璋建立的大明必须承接元制,先承认元朝的地位,才能被地主们接受,如同后面清必须承明制,承认明朝地位,才能被地主们接受一样。 现在,郭景祥也出于本能地更希望郭子兴接受招安,甚至也觉得郭子兴应该是想被招安,想当官,想洗脱贼寇之名的。 毕竟当时的主流价值观就是歧视起义造反者为贼寇,唯有接受招安才算从新做人。 啪! 但这时,郭子兴突然拍案而起,而横眉竖目道:“如果是以前,本帅会信了你的话,还真就会觉得你没有耍弄本帅,说的是一番肺腑之言!” “但现在,本帅早已识破了你这样人的心思,你这是在把本帅当傻子一样骗,要本帅把钱财都给你,还让本帅做不了别的事!然后,让本帅眼睁睁地等着被朝廷剿灭,被别的义军灭掉!” 郭子兴说着就喝令道:“左右,把他拖出去砍了,悬于城门示众,谁敢再欺我郭子兴者,皆如此下场!” 郭景祥整个人直接怔在了原地。 “这怎么比朱元璋还狠啊!一言不合就要杀人!” ------------ 第九十章 义军领袖太暴躁,士大夫果断跪下 郭景祥刚腹诽了这么一句。 郭子兴身边的亲兵,就把郭景祥给扣押了起来,且把他粗暴地往外拖拽而去。 回过神来的郭景祥,这时,已然知道自己即将被杀,而不得不忙大声喊道:“大帅!大帅!我明白了!” “我明白,我不应该先劝您,去想着招安,而应该劝您先壮大实力的!” “因为现在朝廷并不把义军当回事,这个时候,壮大实力才是最重要的。” “大帅,我现在明白了啊!” “蒙古人的战马不能交出去,财货也不能交出去,应该抓紧招兵买马。” “大帅,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啊!” “大帅,我可是跟您一个姓啊!” 郭景祥急得大声喊了起来。 他害怕极了。 他也后悔极了。 他是真没想到,郭子兴会不按常理出牌,也没想到郭子兴会这么容易发怒。 事实上。 郭景祥不知道的是,郭子兴本就比朱元璋还易爆易怒。 比如,历史上,朱元璋被孙德崖抓去,他都会因此觉得孙德崖没给他面子,而把他气的生病,郁闷而死。 郭子兴在濠州城混不下去,也跟其脾气素来不好有关。 所以,《明实录》里才说,他常常与另外几位大帅不合,以至于连公会都不怎么愿意参加。 因而,现在一旦让郭子兴明白郭景祥这些缙绅,是在玩弄哄骗他,把他当傻子,他不会比朱元璋温柔,只会比朱元璋更狠。 话转回来。 只听得咔嚓一声! 没多久,颤颤巍巍的郭景祥就被砍了头,血溅一地。 而郭景祥被拖出去砍头,当即就吓得李梦庚两腿一软,忙又跪在了地上。 李梦庚现在不得不一边颤栗不停,一边在大脑里重新理思路。 因为,眼前呈现出的剧本完全和他预想的路子不对! 郭子兴没有像,昔日,朱元璋在听了任谦德要他取缔军饷制的话,而思考,进而觉得郭景祥说的有道理一样,而也觉得,郭景祥提出的等待招安之议,很有道理,反而是,直接选择杀了郭景祥。 而且。 李梦庚更加不理解的是,朱元璋最终没有采纳任谦德的话,是因为,当时有章诚在从旁驳斥,让朱元璋明白了任谦德的真正动机。 可现在,郭子兴旁边,没有人驳斥啊! 那为何郭子兴会表现得这么暴躁? 还是说,郭子兴没有本就也不是简单粗莽之辈? 一想到这里,李梦庚不得不让大脑飞速运转起来,想着:既然郭子兴不是简单之辈,自己该怎么表现,才能让郭子兴认可自己的价值,不杀自己,而是礼待自己? 这时。 郭子兴也发现了又跪了下去的李梦庚,便问道:“你为何又要下跪?” “在下见大帅有王者之气,所以吓得再次下跪。” 李梦庚在认真思索后,就选择回了郭子兴这么一句。 李梦庚相信,这郭子兴就算不接受招安,也会有想当官称王的心思。 而郭子兴这时的确神色从容了许多,而因此坐了回去,俯视着李梦庚:“胡说!” 李梦庚心里一紧。 他没想到郭子兴对这个也不上套。 但李梦庚不得不为求生而急着说道:“大帅,如果没有王者气,怎会识破他郭景祥的阴谋?!” “他郭景祥来见大帅,让大帅等待招安,分明是让大帅献媚于胡元,进而,大帅就会为了招安和献媚胡元,不敢再得罪滁州缙绅富商,因为他们多和元廷官僚有瓜葛,不少更是元廷贵族在滁州的爪牙!” “连他们的田地产业很多都是元廷贵族的。” “这样一来,大帅就不能再清丈田亩以增税源,更不能再征奢侈税,也不能再想抄他们的家就抄他们的家。” “最终,大帅虽然进了滁州城,但在他们面前,却还是跪着讨生活。” 李梦庚这么说后,郭子兴很有同感的点了点头。 李梦庚见此心里大喜,继续说道: “所以,这郭景祥居心不良,为人不忠,被大帅杀掉,也是罪有应得!” “而大帅圣明烛照,识破了他的阴谋,没有任何人的提醒,岂能不是天生王者?” “又怎能令在下不惧,在下是既敬大帅王者之德,更惧大帅王者之威!” “饶是朱总管昔日对于郭景祥这样的小人所进之阴谋,也并无明察之能,而全靠章先生拆穿,如今大帅能自己洞察,可见是得天命之王者!” 李梦庚说到这里,已是里衣尽湿,汗下如雨,也拿出了自己真实的本事,没再对郭子兴藏着掖着。 他们这样的人,其实本就不比章诚笨。 很多章诚都看明白的道理,熟知历史的他们,其实也能看明白。 毕竟他们就是地主阶层的人,对自己还是很了解的,只是为了利益,才没有一开始就对郭子兴摊牌露出自己的真本事而已。 所以,他们在历史上出的主意,很多时候,虽然看上去很傻,很反常理,但往往是他们最精明的表现。 正所谓,不是蠢就是坏,而能到这个阶层的,哪里是真的蠢呢? 但现在。 李梦庚是不得不露出真本事了,也就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郭子兴听后也高兴了起来,且也对李梦庚这个颇为明白也颇为灵活更颇为恭顺的士大夫顺眼了不少,也就说道:“你起来吧!” “叩谢大帅!” 李梦庚心里更加欢喜,忙叩首,心想这郭子兴虽然没那么简单,但野心却很大,居然有称王之心,如此自己还是可以利用其野心,使其为自己所控的。 于是。 李梦庚起身后就谄笑说:“在下本来当时就想拆穿他郭景祥的,但没想到,大帅早已识破他诡计在先,如此倒也不用在下提醒了。” “可见大帅乃天生王者,圣明自有!” “伱能有这个心就很好。” 郭子兴说了一句,就道:“你比那位章先生更恭顺,也愿意说真话,咱很喜欢,以后就留在咱身边给咱当幕僚参议,跟咱一起求富贵,咱让你以后也当大官。” “谢大帅!” “能辅佐明主,而定天下,救黎民于水火,是臣之幸也!” 李梦庚再次跪下叩首。 郭子兴抬手,让李梦庚再次坐了回去。 而这时。 任知恭也立即对郭子兴拱手笑道: “臣恭喜大帅,贺喜大帅,收一里良才为谋士!” “这位李先生,明显跟那位章先生一样明白,所以才点出了这个时候献媚胡元就不能清丈不能让我们自己先兵强马壮!关键是,比那位章先生还要恭敬大帅!” “说的是啊!” 郭子兴点了点头,就对李梦庚道:“李先生请坐吧。” “谢大帅赐坐。” 李梦庚依旧表现得很谦恭,坐了一旁的椅子半边,露着笑脸,等着郭子兴问自己。 而郭子兴这里,则扫了众人一眼,且伸手指着李梦庚道:“这位李先生说的很好,如今咱也算是想明白了,元廷不给咱官坐,咱自己给自己官,咱自己不但要给自己官做,咱还要称王,让你们也都跟着加官进爵,以后不再是贼寇,也不再是老百姓,是一起夺取江山的文臣武将!” 郭子兴豪气干云地说了起来,且又道: “胡元不过是窃据我中华的鞑子而已,不识礼数,才让天下不到百年就大乱!咱要称王纳天下英才,驱除鞑虏,重建中华之礼!” 豪强出身的郭子兴,虽然阶级革命的意愿不大,但民族革命的意愿还是挺大的,尤其是在元廷堵了他的上进之路之后。 所以,郭子兴会主动喊出从朱元璋那里听来的“驱除鞑虏、重建中华之礼”的口号。 历史上,这一口号就出自于朱元璋与汉人地主合作后的北伐檄文里,可见,地主阶层对这一目的还是接受的。 “父帅好气魄!” 郭天禄这里先起身附和了一句。 “大帅此等抱负不凡!” 任知恭和李梦庚等也跟着附和起来。 郭子兴因而心情大悦,点了点头,就道: “你们先退下,待咱再跟元璋商量商量这事后再说。” “是!” 朱元璋一直还是很受郭子兴信任的。 因为朱元璋表现出的才干让他数次成功摆脱危机,所以郭子兴对朱元璋还是有路径依赖的,也就凡事还是想再问问朱元璋再做决定。 朱元璋这里,在知道马氏怀了自己孩子后,高兴的一宿没好睡。 次日。 朱元璋就蹑手蹑脚地起了床。 但马氏还是在朱元璋起床后,睁开了眼: “你起了?” 说着,马氏就要坐起身来,但朱元璋摁住了她:“妹子你别动,以后咱伺候你,你先睡会儿。” 朱元璋说着就起身拿盆去给马氏打水。 “你伺候我,我也要起来。” “还有一大家子人等着我伺候呢。” 马氏笑着说了起来。 虽然马氏是郭子兴的义女,但比婢女也没好到哪里去,府里做饭的事基本上基本上是她在干。 所以,才有史料记载中的“帝又为郭氏所疑,尝乏食。后窃炊饼,怀以进,肉为焦”内容。 很明显,马氏如果不是负责伙食,也偷不到刚刚做好的炊饼,且因为要在众人来之前不让众人发现,所以不得不在炊饼刚做好还没凉的时候就不得不揣进怀里。 总之,马氏在郭家的地位并不高。 要不然,郭子兴也不会将她嫁给当时还是九夫长的朱元璋。 朱元璋因而也就说道:“要不给义父说说,因为你有了受孕,暂时就歇息几个月,现在也不缺使唤的人。” “那可不行。” “小心有人进闲话说我偷懒,娇气起来,连带着你也跟着遭殃,说我是因为你重八有了大功的缘故,就不像以前那么孝顺义父了。” “义父的性子你知道,别人随便几句话,听了都会当真的。” 马氏一边梳理着送乱了的发髻一边说了起来,且催着朱元璋道:“你先去义父身边听宣吧,免得有人说你偷懒,见了老婆就忘了义父!” 朱元璋“嗯”了一声,道:“那我去了?” 马氏笑着颔首。 朱元璋骤然间心情不是很好,他不知道马氏在郭家委曲求全这些年都是怎么过来的。 但他心中的确打心底有些心疼自己这个妻子,且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因为在郭家人面前,他也有时候不得不小心翼翼一下。 毕竟恩情最是难还。 而朱元璋刚出来,就看见,李梦庚正与任知恭等一起从郭子兴的居室出来。 朱元璋见此瞬间就猜到了缘由,而因此沉下了脸。 与此同时。 朱元璋还看见好些个之前投靠自己的文士幕僚也已经在这里集合,似乎都在争着求见郭子兴。 ------------ 第九十一章 朱元璋:真正勤政的还得是老章! 朱元璋因而颇有失落之感,他没想到这些文士幕僚这么快就要抛弃他,攀高枝而去。 李梦庚在看见朱元璋后,倒是主动上前,向朱元璋拱手一拜:“总管!” 这一声“总管”,让朱元璋更是一愣。 但朱元璋随后还是也回了一礼。 任知恭这里,也向朱元璋抱拳,笑道: “大帅正等着公子呢,要与公子商议称王的事呢。” “称王?” 朱元璋听后不由得一惊,面色一沉,急忙放下内心里的失落,疾步上了台阶。 朱元璋这里走后,李梦庚才对任知恭低声说: “公昔日来信不是说,这位郭大帅见识浅陋,急功近利吗?” “怎么,今日会识透郭景祥此人,劝他等待招安的真正心思?害的我,也差点性命不保,不得不改变说法,也不敢再劝阻他郭子兴停止清丈,停止收奢侈税。” “这个怪我,我实在是没来得及提醒你们,也怪你们,你们来的太急!” 任知恭无奈叹气说了起来。 李梦庚瞅了一眼等着见郭子兴的许多文臣幕僚,说道:“这不是怕来晚了,让章诚、李善长他们抢了先嘛。” “咦!” “这两人倒是没在,难道他们都这么不积极吗?” 李梦庚颇为惊讶。 “章诚早就婉拒了,没有伱们表现的那么急。” “至于李善长,根本就还没来,估计是在等郭子兴主动上门去请。” 任知恭说道。 李梦庚点了点头,道:“且不提他们,说说眼下,他郭子兴怎么就跟你之前信里说的不一样?” “那是因为,他郭子兴来滁州时,与朱元璋单独聊了很久!” 任知恭神色凝重地回道。 李梦庚听后一惊:“很久?” “没错!” “不过,我也没想到,他朱元璋真的会出来迎接郭子兴,以至于,他朱元璋让郭子兴对他好感大增,在他面前说话的分量也大增,我往日在其左右毁言之功白用了!” 任知恭说着就有些沮丧起来,说:“还害得郭公因此没了脑袋。” “这个朱元璋的确不简单!” “我们都轻视他了!” 李梦庚听后也说了一句。 “而且此人肯定有更大的志向,他求的应该不仅仅是一个王位,否则,他不会主动出城,主动请郭子兴来!” 李梦庚接着又说了起来。 任知恭点首:“所以,他才听了那个章先生的,清丈田亩,凌迟忠良之臣,还把我任家也抄家分田了是吧?” 李梦庚颔首:“正是,无论怎样讲,此人都不能留着!” “我知道!” “只是现在没有机会,郭子兴此人虽器量狭小,但素来也重情重义,起兵前就好结交天下豪杰的他,也颇有识人之能!” “何况,他朱元璋这一招以退为进,让郭子兴对他朱元璋的猜疑又大减,我们要想除掉他,还得再想办法。” 任知恭说到这里切齿起来:“一想到此人给咱送信来说,有勾结胡元的奸贼冒认咱亲戚,而故杀之,保全咱声名,而相信咱不可能跟胡元之奸贼有勾结的话,我就恨不能生食此人!” “他这分明是装傻,故意不成熟,任谦德真是咱族亲!” 李梦庚听后点首。 接着,李梦庚就安慰起任知恭来:“放心,我观郭子兴此人颇有野心,故还是有可为的。”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不愁他郭子兴不欲除他朱元璋!” “何况,素来这一山就不能容二虎,他郭子兴想称王,那总得除掉威胁他王位的人吧。” 李梦庚笑着了起来,且又道:“我们要利用郭子兴想称王这个心思!我去准备些宜称王的祥瑞,到时候,你抽机会让他知道这些祥瑞!” 任知恭点头:“此计高明!让他郭子兴以及郭家其他人都相信,他们郭氏称王,是得天命的!” 李梦庚阴笑道:“不只如此,到时候,制造出天命在郭的祥瑞,就算朱元璋自己的人也好收买些!” “说的没错!” 且说朱元璋这里,在来见郭子兴时,先见到了郭天叙和郭天爵二人。 郭天叙和郭天爵等见到朱元璋也没有多冷待,也还是向朱元璋打了打招呼,而笑着说:“父帅在里面呢。” 毕竟作为都见过世面的人,郭子兴的儿子们都不会直接把矛盾表现在明面处,即便看在其父亲的面子上,也得在明面上与朱元璋和睦相处。 何况,朱元璋素来对郭家人也很礼敬,他二人也犯不着在明面上跟朱元璋摆脸色。 而朱元璋这里也笑着对两位说道:“今日有事急着父帅,改日再请两位兄弟吃酒?” 郭天叙和郭天爵皆笑着点头。 然后,朱元璋就见到了郭子兴:“父帅!” “元璋来啦!” “正好,为父要给你商量称王的事,还有征辟章先生的事。” “那位章先生说你跟他有什么聘书,要你跟他解聘后,才能说聘他的事。” 郭子兴见朱元璋出现后就笑着说了起来。 朱元璋听后颇为意外,随后笑道:“这个章先生,果然是跟别人不一样!” 接着,朱元璋就道:“父帅,章先生那里,咱会去说,但这称王的事,还请父帅暂缓一缓?” “缓一缓?” 郭子兴听后面色肃然。 朱元璋注意到了郭子兴脸上的不快,但还是咬牙忙道: “父帅容禀,这个时候称王,会让滁州成为众矢之的的,也会成为元兵着重围剿的对象!” “因为对于元廷官僚而言,灭一贼王,可以报的功劳也能更大,再则,只怕其他想称王的义军也会不再容忍我们存在!” “你这么怕元兵,还造什么反?!” 郭子兴则突然厉声问了朱元璋这么一句。 朱元璋忙拱手道:“父帅,元璋不是怕,元璋是为父帅的千秋大业着想啊!” 郭子兴听到“千秋大业”四字,神色从容了些。 郭子兴能成为义军豪杰,也是其原因的,至少,他不是刚愎自用之辈,对别人的提议也能分得清利弊,没有那么糊涂。 而朱元璋这里又道:“如章先生所言,这个时候就应该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 “高筑强,广积粮,缓称王。” 郭子兴嘟囔了一句,就问道:“你的意思是,现在我们实力不强,还不宜称王?” “是的,父帅!” 朱元璋回道。 郭子兴沉吟了片刻。 过了一会儿,郭子兴才说道:“这个章先生倒是跟别人不同,见地也跟别人不同,虽然没那么恭顺。” “父帅!或许不是章先生更优秀,而是章先生待我们更赤诚!” 朱元璋这时提醒了郭子兴一句。 郭子兴听朱元璋这么说,颇有醍醐灌顶之感,而不禁颔首:“有理!那个姓李的还是不老实啊!” 说着。 郭子兴就对朱元璋笑说道:“到底是你元璋啊,我没看错你,你在识人方面是有几分本事的,比我那几个亲生的儿子强!” “父帅过奖!” “论识人,谁能及父帅您呢。” 朱元璋回答道。 郭子兴听后颇为受用,便道:“你先下去和那位章先生谈一谈,这称王的事,父帅就听他章先生,暂时不称王,咱先去看看你在滁州练的兵马。” “是,父帅!” 朱元璋接下来就来找章诚了。 而一想到章诚没有直接答应郭子兴的招徕,入郭子兴的幕,而是让郭子兴来问自己,朱元璋心里莫名的感觉很高兴。 他是故意把章诚很有才干的事,告知给郭子兴的。 因为,朱元璋知道章诚的才干是瞒不住的。 所以,朱元璋觉得自己还不如把什么都告知给郭子兴,这样既能让郭子兴对自己去疑,也能看看郭子兴会不会急于抢走自己身边的人,更能避免章诚对自己不满,怪自己没在郭子兴面前肯定他,又能试探章诚是不是见高枝就想攀枝的人。 总之。 一举四得。 朱元璋从家人大部分饿死,自己被迫去皇觉寺后,就为了生存不得不养成了察言观色、试探他人认识他人的习惯。 他总是会,本能地想去了解一个人最真实的一面。 无论是比他尊的人还是比他卑的人。 所以,朱元璋也很想进一步了解章诚。 何况,真正了解一个人是成功对付和控制一个人的前提。 虽然朱元璋不知道这个道理,但他的经验告诉他,他需要时刻去揣摩每一个人。 而章诚没有急于投向郭子兴,让朱元璋心里本能的对章诚更加高看了些,甚至还有些感动和愧疚。 感动的是,章诚没有像李梦庚那些人一样,立即弃自己而去。 愧疚的是,他出城迎接郭子兴连章诚都没告诉,也没跟他商量,俨然也有在逼迫章诚接受自己要让出滁州城给郭子兴决定的意思。 可讲道理,滁州城能打下来,章诚是有大功的,而滁州城能变成兴盛起来,章诚也是出了大力的,另外,章诚还是他的第一幕僚。 所以,朱元璋让出滁州城,无论如何也不应该连章诚也瞒着,而跟章诚也不商量,这或多或少,的确是有些不尊重自己谋臣的意思,也有独断专行的意思。 章诚即便因此投了郭子兴,朱元璋甚至都没有任何理由埋怨。 因为章诚完全可以说是朱元璋非明主,处事不谨慎,待士不礼。 所以,这让朱元璋怎么能没有些愧意。 但朱元璋就是这么个果决的人,他一旦拿定了某个主意,是会果断去做的,而不会顾虑太多。 只是现在事后,朱元璋才会有些愧意。 不过,也因为如此,朱元璋其实对李梦庚等投靠郭子兴也没有多怨恨,只是有些失落。 所以,历史上李梦庚等在转投郭子兴后,他后面还是依旧重用了李梦庚。 另外,历史上,郭子兴要招李善长,朱元璋也没有阻止,甚至还认为这是合情合理的。 但无论如何,朱元璋对于章诚没有直接转投郭子兴,是感动的,且愧意也更浓烈了些。 所以,朱元璋在打听得章诚在知州衙门,而来到知州衙门时,竟有些不敢见到章诚。 而当朱元璋见到章诚还在认真写文书时,更是不好意思起来,也就踟蹰在门外许久。 过了好一会儿。 朱元璋才一咬牙走了进来,故意批评道: “这一个个怎么回事,大早上的,都偷懒了不成,就只章先生一人早早的来办公,其他人都死哪儿去了?!” “平时,咱见他们挺勤勉的,敢情都是装的?!” “善长、国用兄弟他们怎么也是这样!” 朱元璋说后就笑嘻嘻地对章诚说:“真就还只是章先生勤政,遇再大的变动,也不废公务!” 大佬们除夕夜吃好喝好啊!看完,有票的记得赏一张月票啊! ------------ 第九十二章 十六字决赠朱元璋,章先生是真的先生! “你这上位都能背着大家,玩突然消失,谁还有心思认真做事?” 章诚笑着问了一句。 朱元璋笑着强辩道:“咱哪里是突然消失,咱是去接大帅去了,只是没来得及先通知你们而已。” “无事不登三宝殿。” “上位来找我,想必是为郭大帅要用我的事吧?” 章诚问了起来。 朱元璋直接扯了张椅子在章诚面前,坐下笑说道: “没错!” “什么都瞒不过你章先生。” “咱在父帅面前可是替伱说了很多好话,现在父帅已经很看重你,所以一进城就急着要见你。” “承蒙郭大帅看重,也多谢上位在郭大帅面前如此替鄙人美言。” 章诚笑着回道。 朱元璋则道:“所以,你就去跟我父帅吧!咱与你按约提前解聘,也按约给你付赔偿金就是。” “可以解聘。” “但是我没打算现在跟着郭大帅。” 章诚回道。 朱元璋听后大惊:“为何?” 朱元璋接着又问道:“可是因为咱?” “你想多了。” 章诚回了这么一句。 朱元璋一时有些尴尬,问:“那是因为什么,你总不会去胡元那边吧?” “我想劝上位你带我们打出去!” “或者我自己带一部分兵出去,就带神机营出去也行。” 章诚回道。 朱元璋听后当即站了起来:“你不是都见了我父帅吗?” “正因为见了郭大帅,我才更加笃定要出去。” 章诚回道。 朱元璋道:“你觉得我父帅不堪你辅佐?” “倒也不是。” “我对郭大帅还是挺有好感的,至少没有厌恶之意。” 章诚回道。 朱元璋听后更加不解:“那是为什么?” “我虽然对郭大帅没有厌恶之意,但我对他身边那些大量地主阶层的人不放心。” “郭大帅本人可能是想成就大业,愿意招贤纳才,也愿意为大业纾解民困。” “但郭大帅身边的那些家里本是大地主大官僚出身的人,会想尽一切办法,让他往苦一苦百姓方向去成就大业的,也会努力让其造反的性质,越发从实现天下百姓尽量不饥不寒的理想,变成只为通过杀掉大量百姓的方式来存续元制,乃至比元制还要束缚百姓到更过分的地步,使旧礼教更加牢不可摧的方向转变的。” 章诚回道。 朱元璋道:“正是因为父帅身边会有居心叵测的小人,所以,你章先生才更应该带着父帅身边,揭穿他们,阻止他们带坏咱父帅!” “上位真觉得靠一张嘴,靠事实,就能说服郭大帅吗?” “真能让郭大帅只相信我,不相信其他人吗?” 章诚问道。 朱元璋道:“怎么不能,你不都说服咱了吗?” “你跟郭大帅不一样!” 章诚回道。 朱元璋不由得惊住,问道:“咱怎么就跟父帅不一样了?” “因为,上位你知道饿肚子是什么滋味,也知道家人饿死是什么滋味,更知道官吏催征如催命是什么滋味。” “当然!” “就算是,我们这位郭大帅,和上位你一样,有仁人志士之心,愿意为了自己后人不再饿死而让天下百姓也尽量不饿死,愿意不通过牺牲百姓的方式来取得大业。” “可现在,我们也不适合待在这滁州城了。” “因为,权力已经在开始让眼下的兄弟们迷恋了!” “他们是不会愿意轻易把曾经属于自己的收税权、管粮权交出去的。” “而郭大帅手底下的那些人,也不会轻易让这些权力还被弟兄们掌握着。” “所以,一场内部矛盾的激化会在所难免,毕竟我们也没来得及让众兄弟都明白,解救天下百姓比个人的权力富贵更重要。” “何况,大多数人本就不可能这么伟大,而只会在私欲适当满足的同时,愿意天下为公一番。” 章诚说后,朱元璋沉默了。 这时候。 徐达、李善长、冯国用、花云、汤和这些人,因为听说朱元璋来了这里,便都来了,都站在了院子里,等着戚祥进去通报。 他们也很想问个明白,朱元璋到底是怎么想的。 朱元璋这里则在章诚如此说后,道:“咱妹子有了身孕,只能等几个月后,咱再带弟兄们出去建功立业,但章先生,你没必要现在就离开滁州城。” “我必须得离开。” “我若不离开,上位你必死无疑!” 章诚回道。 朱元璋听后不由得一怔,过了一会儿,问道:“为何这么讲?” “这里面涉及到权力之争和理念之争。” “郭大帅即便被我们说服,愿意改礼制,愿救天下百姓,那也只能说离不开我,不是离不开上位你。” “一山不容二虎!” “上位,你的功劳太大,你在郭大帅诸部里,实力又太强,又因为你独立发展的久,你的人又因此只愿意听你一人的,又需要你为他们保住权力,所以,郭大帅只会想办法制衡你。” “当然,郭大帅还只是想制衡你,如果我们让郭大帅去逼着大家践行我们自己的理念,郭大帅底下那些豪强出身的总管万户都不会赞同,都会逼着郭大帅直接消灭你!” “毕竟,大部分兄弟都还只是想着升官发财,其次文臣幕僚们大部分也还是想着承接元制,他们会很容易收买掉,上位你身边那些只想要权力的兄弟,也会很容易和这些兄弟结成真正的一党。” 章诚说到这里就看了朱元璋一眼:“上位,我们现在实力还不强,准确说,和我们理念一致利益一致的志同道合之人太少,所以,我们得去发展,去燎原。” “而如果我不待在滁州城,且出去真带起一股势力的话,就算上位你待在滁州城,他们也会有所顾忌!” “就跟我们在滁州练出这么多兵马后,赵均用不敢对郭大帅下黑手一样。” 章诚说后,朱元璋就看了徐达、李善长等人一眼:“你们都进来吧!也谈谈此事。” 于是。 徐达、李善长等走了进来。 朱元璋便对他们说道:“章先生要带神机营出去,你们对此什么看法?” “上位,我认为不妥。” “这太危险了!” “外面元兵正在往这里调动,还有许多支持元兵的民团,靠神机营只怕不行。” 徐达这时说了起来。 李善长也道:“章先生乃王佐之才,岂能轻易涉险。” 冯国用也跟着说:“章先生之前提这个的时候,我便觉得不妥当!” “纵然,章先生当时说的也有理,坐守孤城不如四面开花。” “但只带神机营出去,恐难以打破元兵的重重阻碍,据闻元兵已经在和阳方向屯集重兵,而且这次调的都不是地方的元兵,神机营大部皆是火铳手,怎么对付得了,又无城池依托,岂不是凶多吉少?” “是啊,章先生固然知兵多谋,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去做螳臂当车之事,还不如等徐州局势定下来后,我们和上位一起率大兵打出去!” 汤和这时说了起来。 章诚则笑道:“谁说我要跟元兵硬碰硬?” 众人一愣,不解地看向了章诚。 而章诚则拿出一张自己默写了一遍的大字字帖出来,铺开在了众人面前,说:“我出去后,只会按照这十六字诀来作战,不会去做冒进逞能之事。” “十六字诀?” 众人互相看了一眼,然后就看向了字帖上的十六个大字。 “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 朱元璋是在军事上有天赋的人,所以一看见这十六字诀就看出了门道,而嘟囔了起来,且神色复杂地瞅向了章诚。 章诚则一脸微笑。 当然。 章诚的底气其实不仅仅是这十六字诀,还有他对时局的真正了解,对元兵战斗力的真正了解,以及对火器的真正了解,更有杨元杲和程仁墨这些被他派去提前布置情报网和联络点的人。 而这时。 李善长则直接主动站出来道:“上位,下僚认为,这样的话,章先生出去倒是比章先生留在滁州更有用!” “盖因,接下来滁州最重要的不是理政展才,而是委曲求全!” “下僚斗胆谏言,章先生既要出去,当带公子一起出去,不求大有所为,但求命能保全!” 李善长说后,冯国用也颔首且看了章诚一眼:“到底是章先生,这样的确不是不可为。” 说着。 冯国用对朱元璋也拱手说:“上位,章先生这是大手笔,我们没有必要再多言,放章先生走吧,只有这样,滁州或许能保全,只怕连上位与郭大帅的情谊也能得保全。” “正所谓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 “我们总要有一个在外面,这样,真有不测,也不至于昔日宏愿就少了一丝希望。” 章诚也自己说了起来。 朱元璋则抿紧了嘴唇。 突然。 朱元璋就起身对章诚作揖道:“那就将文正教给你章先生了,无论生死,到时候元璋皆不怪先生!” 章诚也起身回了一礼。 李善长和冯国用见此相视一笑。 这时,朱元璋则道:“但只带神机营太少,既护不了周全也成不了事,我自己的人马里,你再选几个兄弟带兵和你一起出去吧。” “让出滁洲城是上位你的决定。” “出去是我的决定。” “弟兄们就让他们自己也做决定吧。” “素来造反,怎么造反,就该问自己。” “你没在的这段时间,我也让弟兄们自己去想一想自己为什么造反,也把自己为何要出去的理由,和自己造反理由告诉给了他们。” 章诚说到这里,就转头看向了徐达、汤和、花云等人道:“我相信,他们现在应该也差不多想明白了。” 朱元璋听后道:“行!你们自己做决定吧,免得像是咱在逼你们一样。” “接下来滁州城凶多吉少,所以我不能离开上位。” 徐达这时突然先说了一句。 而唐胜宗和陆仲亨等也跟着说道:“那我们也不能离开上位。” “我跟章先生一起出去!” 花云这时倒是喊了一声,且对朱元璋抱拳道: “上位固然是上位,但章先生是真的先生!” 朱元璋笑着颔首。 汤和这时也一咬牙,站出来道:“我也跟着章先生出去,郭大帅对我有恩,承他关照,已是千户之官,但我又跟上位情同兄弟,留在滁州城只会左右为难,还不如跟章先生出去,就算战死也算死得其所!” 朱元璋拍了拍汤和肩膀,没有多言。 “我是奉上位命保护章先生的,如今自然也应该尽责到底。” 戚祥这时也出列说了一句。 朱元璋笑道:“很好!” 这时,汪广洋也从后面走上前来,拱手道: “我也出去吧,章先生即便在外,也需要一位筹算钱粮、签写文字、监造器械的人。” “请章先生带上我!” 舒安国这时也挤上前来,说道:“我已禀过家父,家父说,章先生于我家有大恩,故我不能弃章先生,还请章先生恩准!” 大佬们新年快乐,万事如意,财源广进! ------------ 第九十三章 朱元璋被章诚赠神书,反动地主阴谋破产! 章诚见此,朝这些人拱手作揖一拜:“承蒙诸位愿意相随,能得诸位舍命相陪,章某不胜荣幸!” 朱元璋见此也对这些人行了一礼。 无论怎样,愿意跟着章诚出去的,他很佩服,而愿意留下陪着他的,他也很感动。 因为,此时,选择出去的确需要勇气,是属于忘却生死,而留下来,则是要跟朱元璋共同面对可能存在的风雨和委屈。 朱元璋自己也是知道的,有了郭家人的滁州城,他肯定不会像以前那样舒坦,而他的人,自然也会跟着不像以前那样舒坦,都需要委曲求全。 而这是他这个老大导致的,所以,他的确没有资格怪任何人,只能尊重和理解每一个人的决定。 在章诚和朱元璋主动拱手后,花云、汤和、汪广洋、戚祥、舒安国等皆拱手回了一礼。 这段时间的他们,彼此上下级的等级观念,都还没那么分明。 而李善长这时也走过来对章诚拱手说:“章先生,不是下僚不愿意跟随您,是上位这里更需要下僚,还请章先生见谅。” “我明白,论委曲求全,善长您比我更擅长。” 章诚笑着说了一句。 “善长是忠厚人,留在这里也合适。” 朱元璋也跟着说了这么一句。 李善长对此无话可说。 “正如上位所言。” 章诚这时也说了一句,接着就对朱元璋和李善长等说道: “到时候,我们在滁州所推行的新政,也请上位和善长尽量为之保全!如果不能保全,也不要强求,百姓们会理解的,很多时候,他们也需要成长。” 朱元璋和李善长颔首。 “至于惠民商行与滁州军械行,以我的意思,分红就先不分了,先寄存于善长、国用两兄弟家和程、翟两家,待将来局面定后再分红。” “这样,明面上,就只对外说,这是他们四家的产业,与我们无关。” “如果,郭大帅决定要保护权贵官僚产业,自然也不会冒然夺走他们的产业,如果郭大帅要保护百姓的产业,也不会冒然夺走的产业。” “只是,我们不宜先露出这里面的财利来示于郭大帅知道。” “倒也不是怕郭大帅眼红!而是怕郭大帅身边的小人眼红,不愿意大家一起盈利惠民,只想借此机会,尽吞其利,行饕餮之事,进而坏义军大业!” “无论如何,一切都得等郭大帅决定愿意与我们大家一起盈利惠民的时候,才能让郭大帅知道这两家商行的底细。” “为此,有必要的话,两家商行到时候都得转移。” “极是!” “虽说这只是商行,不过是为盈利,但现在咱也明白,这里面干系着救天下百姓与推翻胡元的大业!” “不过,怎么才能确定大帅是愿意与我们一起盈利惠民呢?” 朱元璋问后就看向了章诚。 章诚道:“既然这两家商行,大家都入了股,那就入股者一起会议,与瓶中投红黑两豆来定,红代表愿意相信郭大帅,黑代表不相信郭大帅,红豆多就从相信郭大帅的决定,黑豆多就从不相信郭大帅的决定。” “上位觉得呢?” 章诚问道。 朱元璋点头:“这样倒是可令人众人服气,不至于以后有商行需要再募股时,大家不愿意再入股。” “上位说的是。” 章诚说后就问李善长和冯国用等:“你们也是入股者,你们觉得呢?” “一切听凭上位吩咐!” “盖因我们跟随上位打江山,本就不为求利,只为打天下。” 李善长回道。 冯国用也跟着道:“没错,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鄙人纵然不及君子,亦愿行君子之道!” “何况,章先生是为天下而营利,亦是君子,我又怎能以小人之心待之,一切皆任凭上位做主就是。” 接下来。 其他人要么也觉得章诚的提议很好,要么则表示听朱元璋的。 因为朱元璋对商道的认识有限,且也觉得章诚提议不错,担心商业的利太早被郭家的人知道不利于内部团结,便也道:“那就按章先生的办!” 接着。 章诚又对朱元璋说:“上位,我这次出去,是置之死地而后生,而你留下后,则需要三思,一要思进,二要思退,三要思变,当进则进,当退则退,当变则变,别看见有不公之处,就急着斥责,就要郭大帅严办,也别因郭大帅一时冷落伱,就浮躁不安,更不能在需要你挺身而出时就使气弄性不再力劝郭大帅,总之,一切要有权衡,多与善长商量。” “毕竟,接下来,跟滁州只有上位的时候不一样,那时候,负责做事的多是上位自己弟兄,而上位惩罚自己的弟兄们,弟兄们自然不敢有怨言,也服你的管。” “但别的人可不会服气,而只会觉得你多管闲事,乃至觉得你在操纵威权!” “放心!” “咱知道怎么跟父帅还有其他总管相处。” “你章先生今日话也太多了!” 朱元璋故作不耐烦地说了起来,然后就眼巴巴地看着章诚道: “要不,你就别离开了,还留在滁州,大不了,到时候,你说什么,咱就做什么,绝无二话!” 章诚笑了笑道:“怎么说也坦诚相处了数月,骤然要分别,也就难免话多了些。” “行!” “你说,让你说完!” “我们大家都听你说完。” 朱元璋说着就真的坐了下来,双手抱在腹里,前倾着身子,皱眉道:“章先生,你讲啊。” “好!” 章诚应了一声,就直接去案上,将自己这些日子准备好的一沓书,交到了朱元璋手上。 朱元璋伸出双手接住后,手臂往下一沉的同时,就瞅了一眼手臂上的书,只见上面写着《农民调查分析》,又抱起书在怀里翻了翻后面几本。 俄然。 朱元璋就见有《各阶级分析》,随后还有《人类史》、《农田水利工程》、《瘟病论》、《十万个为什么》、《世界地理》、《天演论》、《国富论》、《资本论》这些书。 这些都是章诚在尽量照顾朱元璋能读懂的基础适当筛选改编而让人印刷成的古代线本。 所以,朱元璋在看见这些书后只当是章诚家里私藏的,便问:“章先生家里怎么有这些书名奇怪的书?” “奇怪的是,咱这个布衣一看书名就能大概知道这些书是要说什么,有没有用处。” 朱元璋问后还特地解释起自己为何觉得这些书奇怪。 李善长和冯国用等也一脸惊讶,也都没想到章诚会有这样书名直白的书。 “这都是家师留给我的,这些书也是他编的,他这样编为的就是开民智,能让老百姓看懂,也能让上位这样的布衣出身之有志者看懂,进而成为真正的伟岸英雄!” 章诚笑着说道。 朱元璋大为佩服:“文正这师祖才是真圣人啊!” “现在我将这些书给上位,是希望上位接下来认真看看。” “如果不出我所料,上位接下来应该是非常有空闲时间的,而有这空闲,与其生怨气,不如看书。” 章诚说道。 “放心!” “咱爱看书!” “也巴不得多几本这样一看就有意思的书。” 朱元璋说道。 章诚听后心里大喜:“有些地方是我做的标注,怕的是上位你不明白,而我又不能及时来给与指导,上位到时候可以看批注。” 朱元璋点了点头,然后看向章诚:“看样子,你背后是加了不少时间为咱做事啊!” “这算加班吗?” 朱元璋问道。 章诚挥手道:“个人兴趣,不算!” “不能不算,咱不算吝啬的人,那个惠民商行给咱分了些利,等将来利多些,咱从自己私人的钱里给你出!” 朱元璋说道。 “行!” “多谢上位如此大方!” 章诚也不客气,直接笑着答应了下来。 接下来。 朱元璋就将章诚给他的书抱回了马氏这里,让马氏给他保管好,且吩咐马氏说:“不要告诉别人,咱有了这些书!” 马氏笑着道:“好!” 随后,朱元璋就来了郭子兴这里,准备告诉章诚已经决定带神机营和花云、汤和等出去的事。 而在朱元璋来郭子兴这里时,任知恭和李梦庚正也往郭子兴这里来。 任知恭不由得对李梦庚说道:“我刚刚去问郭子兴,要不要准备称王的事宜,结果,郭子兴说暂时不称王,还骂了我一顿,说我就只有做从龙功臣的心,没有从龙功臣的能,连现在适不适合称王,都不知道动脑子想一想,只知道奉迎,说我不是想他称王,是自己当大官的瘾太重!说我在这方面不及朱元璋,还说暂且不再称王!” “什么?!” “不再称王?!” 李梦庚听后大为失望:“他不称王,我们怎么挑唆他铲除异己,怎么利用他除掉朱元璋?!” “正是这话!” “不勾起他郭子兴想称王的兴,怎么勾起他和郭家人想铲除异己的心。” “但现在,郭子兴若想只先积攒实力,那就还会倚重朱元璋这个能治军又清廉的人,对他的冒犯,也会多有容忍!” 任知恭跟着附和道。 接着。 任知恭说着又道:“听郭家的人说,是朱元璋是用章诚的话劝服了郭子兴,让郭子兴放弃了称王的想法。” “这个朱元璋和章诚怎么老是坏我们的事!” 李梦庚听后不禁咬牙切齿起来,且道:“这个朱元璋,一定要先借郭子兴的手除掉!不然,章诚那个离经叛道之辈的危害,就会被放大!” “无论如何,我待会在郭子兴面前先试试,先试着说朱元璋威望太大,已与他有分庭抗礼之态,而真要成就大事,需先事权统一,需要先铲除威胁自己的人,才能从容壮大实力。” “到时候,我们再看看他郭子兴会不会因此起铲除朱元璋的心思,如果有,自然更好,如果没有,我们只能先怂恿他郭子兴的儿子们。” “祥瑞还是要先制造着,关键时候可能有大用。” 李梦庚接着又言道。 任知恭点了点头。 这时,朱元璋已朝两人走了过来。 李梦庚和任知恭皆忙住了嘴,且都笑着向朱元璋拱手行礼。 “公子来见上位?” 任知恭还主动问了一句。 朱元璋点了点头,问:“上位在吗?” “在!” “正好,我们也要去,一起去吧。” 于是,朱元璋就和李梦庚、任知恭一起往郭子兴这里。 在路上,朱元璋还主动问着任知恭: “郭景祥因何被杀?” “这混账欺我们大帅,劝大帅等待招安。” 任知恭回道。 朱元璋听后微微拧眉。 任知恭将朱元璋这个神态记在了心里。 没多久。 朱元璋和任知恭、李梦庚三人就见到了郭子兴。 而郭子兴一见到朱元璋就问:“章先生肯来吗?” “父帅容禀!” 朱元璋忙拱手作揖回道:“章先生已经决定带神机营和花云、汤和他们出去与元军周旋,为滁州大帅这边减轻压力!” “他出城干什么?” “他这是不愿意为咱做事?!” “咱没被他瞧得上?” 郭子兴听后心里倍感失望之余,莫名火起,且直接把一茶盏都摔在了地上,道: “要什么好处可以提嘛!” “为何就要一走了之,他就不怕咱郭子兴拿刀去请他吗?” “父帅息怒!” “章先生不是瞧不起大帅您,也不是不畏大帅您虎威,而正是因为相信大帅您乃当世英雄,所以才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朱元璋这么一说,郭子兴消气了不少,问道:“那是怎么讲?” “因为章先生他说,父帅您来滁州城后,必有小人唆使父帅杀元璋!” “而元璋对他有知遇之恩,父帅又有重用之谊,他到时候肯定会左右为难,所以不如出去,为父帅为滁州百姓而与元兵周旋!” “章先生还说,只请父帅在滁州爱民强军,早日打出去,如此他在外则必无虞,也依旧能随时派人来滁州为父帅递送主意!” 朱元璋这么说后,李梦庚和任知恭心里一紧,互相看了一眼。 朱元璋也看了这两人一眼。 郭子兴也怔住了,随后更加严肃: “胡说!” “咱怎么会杀自己义子,而且杀对咱如此忠诚孝顺的义子!” “他章先生还是小瞧了我郭子兴,我郭子兴不是那样卑鄙无耻的人!” 郭子兴说后,因想到自己现在需要壮大实力,也就需要让朱元璋和章诚对自己放心,便转身看着朱元璋道: “咱现在就传令,今后谁敢在咱面前提议让咱杀你元璋,咱都会先不问情由,亲手宰了他!” “哪怕是咱的亲儿子这样提也不行,咱也亲手宰了他!” 郭子兴说着就瞅了同在这里的自己两儿子一眼。 郭天叙和郭天爵皆忙称不敢。 任知恭听后不禁瞪大了眼,心道:“这章诚是故意教朱元璋这么说的吧?!” 李梦庚也不由得闭了一下眼,心道:“好你个这章诚,又坏我的事!这下子让我怎么好提议郭子兴杀朱元璋!” 实际上。 须知,这其实不是章诚的意思,是朱元璋在借章诚的口保自己的命而已。 因为,朱元璋很了解自己这位父帅,知道自己这位父帅还有讲江湖义气的性格在,也容易被激将。 所以,他在章诚提醒他谨防有人挑唆郭子兴和他内斗时,就想好了这么个主意,借着章诚的话,把想杀自己的人的路都堵死。 因为阴谋一旦被提前挑明,就没有了发挥的意义。 这也是,朱元璋最终还是答应章诚出去的原因之一。 朱元璋这时也特地注意到了两人的失望之色,然后只是暗笑,并立即含泪跪了下来: “父帅如此看重元璋,元璋何德何能,唯有尽心报答父帅,为父帅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 晚点更新 早上这章晚点更新哈,因为昨天没写,现在才开始赶着码字,抱歉抱歉。 ------------ 第九十四章 朱元璋与徐达提供军事建议,章诚出兵北上 郭子兴这里扶起了朱元璋,且道:“父帅不是赵均用那样的无耻之徒,不会做亲者痛,仇者快之事。” 朱元璋含泪点头。 郭子兴这里则继续问朱元璋:“带父帅去见章先生。” 朱元璋拱手称是。 郭子兴很快就来到了章诚这里。 而在郭子兴来时,章诚一行人已经在开始准备行军的事。 章诚自己还和徐达、花云、汤和这些人一起讨论着第一个行军目的地。 “章先生,我的建议是顺河北上,先去瓦梁垒,不宜顺河南下,因为,南边鸡笼山一带,已经建起数座要寨,且皆驻有胡元重兵。” 徐达这时就正对章诚说着自己的看法。 “大帅到!” 任知恭的声音就从门外传了来。 章诚因而伸手制止了徐达再说下去,而先走了出来,对郭子兴和朱元璋等拱手行礼:“大帅,上位!” “章先生真的一定要出去?” 郭子兴这时问了章诚一句。 章诚颔首。 郭子兴听后问道:“那章先生打算带多少兵马出去?” “就我自己训练的神机营,和花云兄弟的一百马军,还有汤和兄弟的一百步弓手,以及上位的部分亲兵。” 章诚说道。 郭子兴听后叹了一口气:“也罢!” 随后。 郭子兴又问朱元璋:“神机营是什么军种?” “回父帅,就是以火铳手为主的军种,原是打算由章先生这个知州训练好后负责内卫的。” 朱元璋回道。 郭子兴眉毛一挑,叉腰踱步起来:“简直是荒唐!” “以火铳手为主的军种,怎么对付元兵,真当外面那些元兵是一群猪,放放鞭炮丢丢石子就能吓跑?” 郭子兴问了几句,还不由得对正章诚说道: “章先生你不相信咱也就算了!但既然一定要出去,干嘛带些这样的兵?还不如只带马军!” “父帅,有花云的一百马军和汤和的一百步弓手,护着章先生撤回滁州城是没什么问题的。” “只不过,到时候,真要是有什么紧急情况,要丢弃那三百火铳手。” “所以父帅也不用太担心。” 朱元璋这时替章诚说道。 郭子兴道:“三百火铳手损失也就损失了,重要的是这章先生的安全要保全!” 说着。 郭子兴就对任知恭吩咐说:“你去告诉毛广,让他率领两百马军跟随章先生,到时候务必保护好章先生。” 任知恭这里只得拱手称是。 而郭子兴随后就章诚抱拳道:“章先生,郭某是个粗人,不会说好听的话,但郭某做事从来是义字当先,你既已加入义军,便是郭某的兄弟,郭某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兄弟去白白送死,即便不能阻拦兄弟伱的一意孤行,也想尽量保全兄弟你。” “这个毛广是咱亲兵里的勇将,一直就给咱管家丁马队,所以,你放心,有他和他的两百马军在,必保你万全!” 郭子兴接着又说了起来。 章诚拱手道:“承蒙大帅关照,鄙人感激不尽,亦请大帅放心,鄙人定尽量保全全军。” “保全你自己,咱就心满意足了。” “另外,咱决定从元璋之请,以滁州功,超擢你为总管,以后你出兵在外,且统管所部军政,也可征辟属官。” 郭子兴说道。 章诚听后拱手称谢。 他对这个毛广倒是有些印象。 章诚记得,据史料记载,这个毛厂是郭子兴旧部,在投靠郭子兴前就是官军马军将领,颇为英勇善战,只是后来在渡江后战死沙场。 由此。 章诚不得不承认,郭子兴也挺看重自己的。 尽管,郭子兴这样做,也是怕自己落到元兵或者别的义军手里的缘故。 但无论如何。 对章诚而言,身边再多两百马军,无疑也算是好事,算是增加了出兵在外的实力。 须知。 这年头,在陆战方面,一个马军因为机动性很强的缘故,就跟后世陆战方面有一辆坦克一样,能增加两百马军,所增加的安全保障是很大的。 “章先生兵马不多,南下的确不如北上。” “何况,六合的义军与咱有旧,如果章先生攻瓦梁垒不克,可以持我书信去六合求援。” 朱元璋则在接下来也与章诚等商量起关于章诚出城后的行军计划一事来。 而朱元璋也赞成徐达的建议,先去打瓦梁垒,且表示章诚到时候若有麻烦,可以先去六合求援,还把自己先写好的一封书信给了章诚。 章诚点头。 次日。 章诚一行就在郭子兴和朱元璋等的相送下,离开了滁洲城。 而章诚倒也采纳了朱元璋和徐达的建议,北上先打在滁州和六合之间的瓦梁垒。 原因无他。 朱元璋和徐达的军事能力,章诚还是愿意信任的。 何况,章诚经过自己的思考,也承认现在去瓦梁垒比去和州好。 他既然是打算游击为主的作战,自然是不能去和元兵硬碰硬的,而是应该先寻找元兵薄弱区域,建立新的根据地,进而获得立足机会,再往外发展的。 游击不是说纯粹只流动作战,也要有根据地建设的需要的,所以也是需要攻城的。 只是说,游击作战中,攻城讲究灵活性,攻的下来就攻,攻不下来就果断撤,重新寻找新的据点。 而瓦梁垒又叫瓦梁城,六合县西,是从六合去滁州的必经之路。 据章诚所知,此诚最早见记载于南北朝时期,在陈朝于太建五年北伐时,曾攻打此城,当时的北齐瓦梁城守将选择了投降。 而现在,章诚一行七百余人正往这里顺清流河而来。 其中。 花云的一百骑为前军哨探,神机营和押运粮草的汤和一百步弓手为中军,毛广的两百骑则为后军,防范后路有兵马追随。 眼下正是初秋,艳阳朗照。 暑热已退,气温温凉,倒也适宜行军。 故而,没多久,章诚所带来的七百兵马就到了瓦梁垒前方二十里的近水地方扎营。 “先立车营暂歇,先造木城,待明日到瓦梁垒五里处再扎营。” 而在扎营时,章诚也立即吩咐了这么一句。 接着,章诚又叉腰看着四周,说道:“花云警戒,毛广率骑兵去伐木,汤和扎营,文正组织神机营上下造木城。” 如今义军经过训练,尤其是朱文正、汤和、花云已在速成班接受过兵法训练,所以已知道怎么扎营,更知道怎么立车营。 按照《武经总要》记载,立车营当以五十步置一乘,每百步置战车,车中出战队。分子营与外营,其车子营与外营横排布置,牛在当中,拒马枪在外,仍连车辕为左右厢和门。 汤和这时在拱手称是后,就真的按此组织起自己的步军扎营,将全军所带木车全部排列成内外两排,而牛也相继被牵入中间,拒马枪也被安排在了外面,同时也组织士兵挖坑设为固定入厕区域,并垒石为灶,准备烧水煮饭。 而朱文正这里也开始组织神机营官兵,在毛广所部伐来木头后,开始造章诚提到的木城。 所谓木城,见于《纪效新书》:“用大小木为,每扇阔五尺,高堞五尺,衮木二道,赘大竹钉浮于拴上,约可二人负之而行,轻重适均……在兵中,可肩而下营,立成营盘。” 也就是说,这种木城是一种可以由两个人抬着前进的扎营构件,能够达到在遇到敌情时,直接下地扎成营盘的目的。 章诚为了防止到时候全军到瓦梁垒外,被元兵骑兵来个突然袭击,造成全军崩溃,所以就在离瓦梁垒还有二十里的地方就先扎营,造木城,准备到了距离瓦梁垒五里距离的时候,就立即放置木城,而达到立即构建防御性营寨的目的。 何况,戚继光设计的这种迅速扎营方法,他也不可能在看见后,不在关键的时候,拿来用。 本来,对章诚这种书生还瞧不上眼的毛广,在组织本部骑兵去伐木时,也注意到了章诚所率领的这些义军对营盘的布置,而不禁瞠目结舌,心道: “这章先生难怪敢率领这些兵马出城,只要是行家一看,就知道,他率领的这些义军,不是寻常兵勇!” 毛广因此也在心里对章诚多了几分折服之意,而因此放下了心中傲气,主动催促起自己的士兵来:“都快点,别磨蹭,要是谁悄悄偷懒,老子的马鞭可不答应!” 章诚自己倒是内心里没有那么踏实,也没有觉得自己很知兵,所以,他的神经其实一直处于紧绷状态。 章诚甚至还准备好被汤和、毛广、朱文正等提意见,说他营盘布置有纸上谈兵之嫌。 不过,作好心理建设的章诚发现,汤和这些人都没说什么。 在章诚看来,或许这些人也是因为初出茅庐的缘故,作战经验还不多,所以也不知道提什么意见。 但汤和这时却再悄悄地对朱文正说:“上位真是给你找了位好先生,居然会想到提前准备扎营器械,而且,这木城一看就是知兵者所为,很有门道,咱和上位都没想到这个,你跟着他,只怕能学不少真东西!” 朱文正只是微微一笑。 翌日。 章诚所部就到了瓦梁垒五里处扎营。 木城放下去后,很快就形成了营盘。 ------------ 第九十五章 章诚牛刀小试,神机营大显神威 这一日,依旧是晴空万里。 整个营盘被木城以圆形环绕,在明媚阳光照耀下,盘内犬牙交错的刀枪,皆带着粼粼光泽,让人望而生畏,而木城火铳之影沉地,又如恶鬼巡视于四周,峥嵘的很,使人丧胆。 而在营盘外。 章诚按照自己的计划,还让汤和率领其部官兵在正对瓦梁垒城门的地方,以所带木头与竹条为经纬编排成网,然后糊泥为女墙。 所谓女墙即矮墙。 而章诚下令所造女墙刚好到达人胸膛高度就行。 与此同时。 章诚还让朱文正的神机营躲在女墙后随时准备作战。 而毛广和花云的骑兵则被他放在了墙外游弋,以作哨探袭扰之意,实则是为准备随时突进城内。 章诚的打算是,利用这个时代的军队对火器的普遍轻视,而准备扮猪吃老虎,不刻意显得自己对自己的神机营特别有信心。 所以,他只将骑兵放在外面,步兵放在营盘内,还造女墙,做出一副是来这里试探虚实,为后面大军来攻城作准备的感觉。 据章诚从杨元杲那里得到的情报,瓦梁垒有三千兵力,其中元兵两千余,其余皆是民团,即地主武装,在这世则被叫做青衣军。 自从滁州被义军占据后,元廷就开始在有计划的往滁州附近增兵,其中为包围六合而先打下六合,也在瓦梁垒增兵到了三千。 虽说。 瓦梁垒的守军兵力有所增加,但章诚还是想试着打一下瓦梁垒的守军。 毕竟,游击不能只游不击,是要在有敌军驻扎的地方,进击滋扰一下的。 而瓦梁垒的元兵骑兵其实早就和花云的前哨交上了手,双方互有伤亡,且伤亡比例相差不大,处于平局。 这是因为元兵骑兵固然骑战经验更纯熟,但义军骑兵更敢战,尤其是在花云这个敢身先士卒的猛将带领下。 而在章诚部义军到达离瓦梁垒五里处的这天下午。 守臣参政石泰,也因为在看见眼前出现的这一股义军营盘情况后,而未敢有小视之意,不由得叹道: “这伙妖贼营盘扎得好快,看来绝非普通的妖贼!” “末将也看出来了。” “他们虽然看上去不过七百余人,但行军时,有两人扛着一个木围,到需要扎营时,就落地成营。” “很明显,我们已不可能指望骑兵能够突袭过去,趁其立足未稳,而予以击溃。” 石泰部将千总庆禄也跟着说起了自己的看法。 石泰听后微微皱眉:“说起来,他们的骑兵是怎么回事,为何让你派出的哨骑这次伤亡了不少骑。” “应该是有降将指点过他们,所以,他们已开始会骑战,虽然生疏,但仗着有血气之勇,也就让我们官军骑兵没有占到便宜。” 庆禄无奈地说道。 石泰听后呵呵一笑:“妖贼有血气之勇,难得我们官军就没有吗?!足下该严惩一下自己手底下那些贪生怕死之徒!” “您说的是。” 庆禄悻悻然地回了一句。 而石泰接着又且对庆禄说:“要想办法告知给上面,从滁州方向来的这股妖贼,已非普通贼寇,扎营已颇有章法,骑战也已颇有章法,显然是对方贼首是个厉害人物。” “您说的是,但他们只先派七百人来城外五里处扎营,未免有刻意侮辱我官军畏死之意。” 庆禄说道。 石泰则道:“想必是后面还有大军,而以此为诱饵!” “不排除有这种可能,那您认为我们当怎么做?” 庆禄问道。 石泰沉吟片刻后道:“我观这伙妖贼多火铳手,又挖壕砌墙,显然是守意大于战意,你直接带上城内全部步军,且是官军步军,以你的亲军马军为督战队,争取一口气先灭掉这七百人,就算他们是已颇懂章法的妖贼,也应该不足以是我官军对手!” “您是想先一口气击溃这七百贼兵,然后长我军士气,铩贼威风,如此,妖贼即便后又大军,也或可不战而退,而避免我瓦梁垒陷于敌手?” 庆禄问了一句。 “没错!” “不能真让这些妖贼小视了我们,认为我们连他们七百妖贼都不敢出城野战!” 石泰一脸凝重地说了起来。 “您说的是!” “此等剿贼良机不容错过!” “末将愿率官军过去速战速决,在妖贼大兵到来之前,将这七百余贼兵击溃!这伙妖贼固然已颇通行军扎营之略,但看其营伍布置,明显有怯战之意,不愁不能击溃。” 庆禄答道。 石泰只微微冷笑:“没错,我们还不至于被这七百妖贼吓破了胆。” 元兵的确还不至于被七百义军吓破了胆。 即便眼前这支义军让瓦梁垒的元廷守官察觉到不凡之处。 但要知道,如今天下,总体来说,还是元兵压着义军打的。 所以,元兵普遍还是有敢出城野战之勇气,而在看见七百义军出现,内心想通过剿贼立大功的心思也更活泛些。 毕竟在元兵将领们看来,眼前只是七百余义军,而且,有近一半的义军,看上去,是只能在守御上发挥作用的火铳手,所以,不说全歼,击溃进而报功的希望还是很大的。 庆禄在亲自督促一千五百余元兵步军出城列队之时。 义军这里。 章诚在发现元兵出城后,就笑了笑,然后忙让汤和撤回还在挖堑壕与砌女墙的义军官,并让全军做最后的动员,以进一步上下官兵心中对战争的恐惧心里。 “记住我们的使命!” “跟着我一起喊。” “为了自己!” “为了百姓!” “为了中华!” 这时。 朱文正就亲自对神机营的一干火铳手大声说了起来,这些火铳手也跟着大声喊了起来。 步弓手和马军这边也是如此。 动员条例是章诚在行军途中,对自己麾下军队进行整训时,让他们学会的。 而在喊完后,被章诚派为全军训导官的一干寒士,就开始去各部,对这些官兵们说: “弟兄们,现在请把伱们最想对自己家人,和对将来会从成为你们承祧而未见谋面的孩子说的话,告诉我,我写成信,将来会由义军官府送给他们。” 这些官兵听后颇为感动,皆皆一一说了起来。 而随着一声声鼓响出现,花云不得不亲自策马回来报告说元兵已开始进发的消息时,章诚不得不提前下令,让各部进入战斗准备状态,写家书的事也只得暂时停止。 一时,神机营的三百火铳手皆站起身来,开始隔着木城、蒙皮战车和女墙,与这些元兵步军对峙。 这元兵步军皆是气势十足,一个个踏着整齐而快速的脚步,震天撼地朝义军这边步步逼近。 再加上,鼓声如雷,很让人胆寒。 义军这边,汤和在带着步弓手撤回来后,就按照章诚的吩咐,列阵在了这三百火铳手后面。 而章程则站在汤和身后,并由戚祥带领的一队拱卫司的健壮兵勇簇拥着。 尽管。 章诚现在已紧张到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但他还是故作镇定地对前面的汤和吩咐说:“你们担任督战队,火铳手里谁敢后撤就射杀谁!” 汤和答应了一声“是!” 但他也同样紧张,因为他也担心前面的神机营火铳手会支撑不住。 所以,汤和忍不住提议道:“章先生,不如让我们步弓手到最前面去,让神机营督战我们。” “不行!” “我相信我的神机营!” 章诚说道。 汤和不好再言语。 而神机营的指挥使朱文正与指挥同知谢成则在这时互相看了一眼。 因为章诚对神机营的信任,就是对他们两人的信任,让他们皆倍感振奋。 朱文正似乎是天生的战将,此时,他只目光锐利看着前方步步紧逼的大批元军步军,而并不紧张,甚至还主动拍了拍前面一瑟瑟发抖地的火铳手队正耿炳文的肩膀: “不要害怕,要相信我们的火铳,会让他们大开眼界的,各队队正把火种都准备好,谁的火种熄灭,就地斩杀!” 耿炳文僵硬地点了点头,在庆幸自己一直小心保管的火种没有熄灭的同时,一时只得将手里的火铳握得更紧。 但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手心里的汗实在是太多,以至于火铳越捏越松滑,快要捏不住一般,而他也不敢撤手,将手在腰间棉甲旁揩拭一下,只能继续目视前方,看着蒙牛皮的战车、木城与女墙外,那些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元军步兵。 此时,他自觉离元兵已经越来越近,近的几乎要看清那些元兵的脸。 元兵这边,庆禄面色微沉,他不得不承认眼前这支义军的确非寻常义军,以至于,见到他这边有明显兵力优势的官军覆地而来,竟无阵列大乱之象! 为此。 庆禄果断下达了让弓手准备射箭的命令。 一瞬间,大量元兵弓箭手出现在了元兵阵列前排,且拉起了弓。 庆禄这时也嘴角微微一扬,他相信自己这些训练很久的成熟步弓手,能让对方的义军吃尽苦头。 因为他的这些步弓手皆是会连珠射的步弓手,也就是说,能在很短时间内,连续射出多支箭矢,而如连珠一般。 所以,庆禄这时已开始很认真地目测着自己这边离义军前排火铳手的距离。 而还在城墙上的元廷参政石泰在看见自己这边最强步弓手已出阵,且离义军越来越近后,还抬如林大弓后,也咧开了嘴。 义军这边,毛广看见前面如林大弓与横排成线,在艳阳铺照下如一把长达数十丈的带着寒光雪刃即将劈开过来的箭矢发射在即时,也颇为不安起来,并因此下马来到花云这里: “待会神机营要是支撑不住,我立即带走章先生,还请足下为我迂回过去,迟滞鞑子铁骑一会儿。” 花云道:“还没开始,你就怕了?” “我不是怕,我的任务就是护章先生周全!” 毛广回道。 花云点头:“我可以带弟兄们拿命替你们迟滞鞑子铁骑,但足下还得救走我们公子!” “行!” 毛广这里说后就一脸紧张地朝朱文正所在神机营看了过来。 朱文正这里,则在庆禄麾下的步弓手出现在第一排而拉起弓手时,直接咬着牙喊道: “都不要怕,区区箭矢,在这个距离射过来,要不了命!” 同时。 朱文正就吩咐道:“发旗语,让第一排开始发铳!” “是!” 专门列在最前面的谢成瞅见了旗语,也就立即喊道:“发铳!” 砰! 已经提前点燃的第一排火铳手果断扣动了扳机。 于是,很快就有一排白烟腾空而起。 俄然。 刚射完箭矢的元兵弓箭手皆大量倒地。 庆禄见此不禁一怔。 他正期望着自己这边的步军弓箭手,能通过将大量箭矢射过去,而让对方义军因此尝试被箭矢排队穿喉的滋味时,自己这边的步弓手却先大量倒地,以至于许多箭矢乱飞,不少甚至反而飞回到了自己阵营,造成自己这边增加更多伤亡。 “这怎么可能?” 参政石泰也看着前方出现的一长团白色烟雾,愕然不已地说了这么一句。 庆禄这时也很是心疼增加这些步弓手,但他为了胜利,还是立即压住了心疼自己步弓手的情绪,而只立即喝令道: “前面长矛手立即冲过去,现在离这些妖贼不远,杀了他们,你们就能每人获赏粮六斗!” 庆禄率领这支元兵本就是为收服滁州做准备,因而兵精粮足,所以,其麾下长矛手倒也听令,立即不顾同伴中弹惨嚎现状,持起长矛就往义军这边冲来。 但义军这边,第二排火铳手已经接替第一排火铳手,开始了射击。 于是,冲在前面的元兵长矛手也大量倒地,在浓浓白烟中,哀嚎不已。 随后,第三排、第四排、第五排,接连不已,尽管义军神机营这边已是盲射,但排队所形成的弹雨,还是在大量收割着元兵性命,以至于双方的中间区域尸横遍野。 元兵直接被打懵了。 庆禄自己也懵了,甚至当即就掉转马头,丢下自己的部队,往回跑,以图保命。 ------------ 第九十六章 朱元璋推功徐达,而郭子兴大赞章诚 此时的瓦梁垒城关上,参政石泰更是阔嘴大张,半晌没有合拢。 他根本就没想过,火铳手被组织起来后,可以发挥如此效果。 而他很快倒也猜到了,这里面可能存在的原因,故而不禁嘟囔说:“这股妖贼到底用的是什么火器?” 因为庆禄太怕死,回跑的太快,以至于他的兵也跟着很快就丧了胆,开始转身纷纷往城内跑,连带着后面督战的骑兵也因此大受影响,半晌没反应过来。 “别关城门!” “别关城门!” 很多跑在前面的元兵还在这时,对城门处的战友喊了起来,有骑兵甚至粗暴地砍杀了想关城的守城官兵。 义军这边。 汤和、花云、毛广这些人也是大惊失色。 鸟铳排队线列发射后产生的效果,也让他们大开眼界。 “当按章先生的令,截住他们,不能让他们轻松退回!” 花云不由得对后面的毛广大喊一声,然后,他自己就先夹紧马腹,带着自己麾下马军先杀了过去。 毛广跟着反应过来,也带着自己麾下马军杀了过来。 瞬间。 石泰这里,就猛然看见,城下有两支义军骑兵队伍,如两把利刃,朝慌乱后撤的庆禄所部元兵劈来,而不由得立即喝令道: “拉起吊桥!” “赶紧拉起吊桥!” 而此时。 在城关下面。 因为往回跑的元兵太多,渐渐使得城关一带堵塞起来。 所以,花云等义军马军即便奋力砍杀,也一时进不了城关几步,反而被人流挤来挤去,以致于马脚都立不稳。 马不时还会因此提脚踩在人身上,造成背上的义军因不平衡而滚下马。 “下马步战!” “战死总比饿死强!” “反正死了不会断香火!跟我往里冲!” 花云见此,干脆先下了马,持刀一边砍着挡在前面的元兵,一边对自己身旁的义军大声喊了起来。 在这附近的义军马军听后甚觉有理,因此纷纷跟着下马步战,勇猛无比,很快就杀得前方一片血渌渌,尸堆如山,而他们也跟着花云通过人山攀登到了吊桥边。 满身是血的花云杀得最是性起,也成功带着义军骑兵锲入元军队伍里,将元军队伍割成了两截,连督战的元军骑兵都被留在了外面。 花云还亲自把吊桥绳索直接砍断,且先冲进了城关内,后面毛广等义军纷纷赶上去。 同时。 “推倒女墙,杀出去!” 神机营这边,章诚见元军骑兵已无法反扑,且己方已成功截断城内元兵出来可能,就下达了新的指令。 于是,正巧处在第一排的耿炳文,就带着自己这队的火铳手与第一排的其他火铳队一起推倒女墙,跨过堑壕,开始在行进中,排队枪毙起其他元兵来。 元兵进一步丧胆,不少直接丢下兵器跑,还有的干脆跪地请饶。 庆禄则迷惘的看着四周,他现在只感觉处处都是义军,为了让自己不因为在马上而被义军更好的射杀,他干脆选择了下马。 结果。 他刚一下马,就被后面溃退回来的元兵给挤倒在地,然后被许多只脚踏过,到最后竟已奄奄一息。 章诚这里见元兵已经惨败,花云等更是攻进城内,也很是欢喜,忙带着汤和的步弓手,跨过堑壕,走上前来,且在让汤和等逼降了一干元兵后,就在地上看见了正奄奄一息的元廷官员庆禄。 “你是何官?” 章诚问道。 “千总庆渌。” “足下是谁?” 庆禄也瞅了他一眼,回答后,还气息微弱地问了这么一句。 “鄙人章诚。” 章诚回道。 庆禄听后闭眼一叹:“原来是你,你何故从贼!” “我不是从贼。” 章诚笑着回了一句。 章诚一说完,庆禄就不禁抬手指着他:“伱!” 话还没说完。 庆禄就断了气。 而这时。 花云和毛广这边已经率领马军杀进了马梁垒城内。 城内的地主武装青衣军见此大溃。 “快跑啊,城破了!” “快跑,我们月粮才五斗,既然城破了,那我们还卖什么命啊!” 不少青衣军的老兵痞还对自己同乡大声喊了起来。 石泰见此非常绝望,不禁喊道:“苍天啊,你何故助贼!” 随后。 石泰直接选择从城关上,一跃而下。 砰! 章诚听见了这声音,且循声看了过来,只见石泰已摔得脑浆迸裂。 且说。 眼下,因为脱脱统率的一部元军即将合围六合。 所以,元廷派来这里的官员,基本上已都是脱脱眼里比较靠谱的,也就会出现一些对元廷颇为忠心而不惜殉节的。 石泰不过是其中一个代表而已。 本欲重建华夷之礼的章诚,对此并不同情,只对戚祥吩咐说:“此人,至死不肯弃暗投明,可谓顽固不化,即便跳城而死,亦令军中匠人,刻其跪像,分其尸于民。” 戚祥拱手称是。 章诚说后就又对汤和吩咐说:“你部立即进城维持秩序,和我们之前入滁州城一样,按照在滁州的成功经验来,之前我给你们提的三大要求,八项注意,违纪者,格杀勿论!” 汤和拱手称是,接着就带着自己的人进了城,且夺过一匹马来,骑着追上了朱文正等人:“章先生有令,维持好军纪,按照在滁州的成功经验来,为后面有抄家机会做准备,别因小失大!” 朱文正等抱拳称是,也就真的再次强调起神机营的军纪来。 花云和毛广这里则已攻下了这里的元廷官衙和官仓,且也在这之后遇到了汤和等人,并从汤和这里知道了章诚的嘱咐。 毛广虽然没有和章诚一起打滁州的经验,但他和朱文正等一样,也在行军路上听说和学习了滁州经验,倒也知道该怎么做。 章诚在进入五梁垒后,就又让花云派骑兵带消息回去告诉给滁州的朱元璋知道,他的兵马已攻下了五梁垒。 —— 且说,章诚离开滁州后,朱元璋就陪着郭子兴看了知州衙门和总管府的仓库。 李梦庚、任知恭等也陪同着郭子兴一起。 而郭子兴在看见仓库贮藏的大量粮秣与金银细软后,当场也同当年的朱元璋一样呆滞在了原地。 尽管他郭子兴也是地方豪强出身。 但他这种地方豪强还算不上是超大地主,只是庶民阶层中的大地主,而这个时代的贫富差距本就已经很大,所以,当他看见抄没权贵官僚后所得的财货还是会被惊愕到。 “怎么会有这么多?” 郭子兴因而也愕然不已地这么问了起来。 朱元璋回答说:“回父帅,这些皆是抄家所得!官仓官库里的财货还比较少,甚至不少还是空仓空库,反而是在抄家时,抄得了许多财货,以至于仓库都装不满,不得不新建仓库。” 郭子兴听朱元璋这么说后便言道:“看来,找到理由抄那些官僚缙绅的家,的确比接受他们的捐献强,毕竟他们的富足的确连为父不亲眼见都想象不到,为父一直还以为他们最多只是为父这样的殷实人家富裕一些,做多多几个婢女而已。” “父帅说的是。” “正因为此,章先生当时才建议打下滁州后要维持军纪,不要掳掠百姓,而应该立即整顿秩序,以寻到抄家的机会。” 朱元璋回道。 郭子兴点了点头:“这个章先生是真心为义军的,没有私心啊!” 说着。 郭子兴又道:“元璋,带为父去看看你新练的兵马。” 朱元璋拱手称是。 于是。 郭子兴就在朱元璋等的陪同下到了校场。 三万余朱元璋扩编而成的兵马,也在这时相继到达了这里,而排列有序的站在了郭子兴面前。 朱元璋随后就让人发号令,指挥起这些兵马按规定施展起阵列战法来。 郭子兴看着这整整齐齐的三万余官兵,号令严明,也很是兴奋,便笑着说:“军容整肃,一看就是训练有素,元璋你带兵果然素来有一套。” “禀父帅,这并非元璋之功,实乃徐达之功。” 朱元璋有意推功于下,所以在这时回了这么一句。 跟着朱元璋一起的徐达听后也不禁神色微动。 而郭子兴则笑着拍了拍徐达肩膀。 李梦庚见此则微微叹了一口气。 郭子兴因此在阅兵回来,就问李梦庚:“你何故叹气?” “禀大帅!” “卑下是因为觉得这三万兵马固然是号令严明,朱总管与徐镇抚固然训练有方,但可惜的是,这三万兵马与大帅原有兵马的号令不能一统,只怕还是难以争天下。” “故而,卑下不得不叹气。” 李梦庚回答起来。 郭子兴听后沉默了起来。 李梦庚见郭子兴如此神情,也知道郭子兴肯定是在看完仓库财货与阅兵回来后,只怕也有忌惮朱元璋麾下实力太强而不能制衡的担忧,所以在自己这么说后,才沉默不语起来。 为此。 李梦庚决定趁热打铁,而继续说道:“大帅,欲取天下,素来就当号令一统,上下如一,虽然如今朱总管对您忠心不二,但难保他底下的人没有非分之想,而起陈桥之念,故大帅不能没有防备,这样既避免您和朱总管的情感不至于因为彼此不能制衡而有生嫌隙,也避免底下的人一直存在非分之想。” 因为朱元璋之前把他想借郭子兴的手除掉朱元璋的路都堵死了,所以,李梦庚现在也不敢在郭子兴面前直接建议郭子兴除掉朱元璋,也就只能提议让郭子兴防备朱元璋。 “当如何防备?” 郭子兴这时听李梦庚只是让他防备朱元璋,倒也没那么抵触,甚至也觉得这时自己应该要做的事。 因为眼下朱元璋的实力与他的几个儿子以及妻弟张天佑等的实力相比的确要强太多,甚至总体上已经强于自己的嫡系兵马。 所以,郭子兴即便对朱元璋放心,也的确对朱元璋嫡系的人不放心。 毕竟这类历史上的例子数不胜数。 郭子兴也担心自己什么时候没了,自己郭家的权势也被朱元璋给全数吞并,乃至连子孙都不能保。 尽管郭子兴现在需要朱元璋的协助,但他也承认,防备朱元璋过于强大,而不能被制衡,也是很重要的。 李梦庚见郭子兴主动相问,心里大喜,便主动回答道:“回大帅,在下有三策。” “哪三策?” 郭子兴大马金刀地坐在了椅子上,神色肃然地问了起来。 “第一,削其势。” “以有功当酬的方式,升迁走他身边的人,如李善长、冯国用、张冕等,还有徐达、唐胜宗这些人,让这些人既不能再为朱总管出谋划策,也开始感念大帅您的恩德。” “第二,限其权。” “大帅当以朱总管南下以来颇为辛苦,不忍再使其操劳为由,而令其暂且歇息,军政冗务当劳于其他家人,而也让他人有历练机会为由,不让其有四方总兵之权,让其他总管趁此机会抓紧获立战功、壮大实力、提升威望,而达到能够与朱总管制衡的目的。” “第三,降其威。” “现在的朱总管位高而权重,但又忠诚而纯朴,故不宜再市其恩,而当用略施薄惩小斥的方式降其威;正所谓,王莽谦恭未篡时,如果朱总管是真君子,受点委屈,自会能忍受,也能理解大帅,也知道父子没有隔夜仇;如果万一朱总管是暗蓄大志之人,则能通过这种方式让朱总管的威严受损,渐渐的,底下的人也不会再折服于他。” 李梦庚说后,郭子兴沉思起来。 而这时。 郭天叙走了来,说:“父帅,毛广带回消息来说,章先生所率兵马已攻克瓦梁垒,其中,神机营大发神威,章先生麾下火铳手所用火器非同凡响!” “什么?” “这怎么可能!” “瓦梁垒可是有两千元兵的,他不过才七百人。” 这时,郭子兴不禁站起身来,大为惊讶地说道。 同在这里的任知恭趁机也道:“大帅,这章先生如今其实也是朱元璋的人,现在他的人又在外面立了大功,所谓神机营既然有如此很厉害的火器,说明他朱元璋并非完全对大帅您没有戒备之心,所以,我们就算是为几位自家公子的将来考虑,也得防备他朱元璋到不能制衡的地步啊!” ------------ 第九十七章 朱元璋带马氏去养济院,马氏因而泪目 郭子兴听后想了想,最终还是颔首,说道:“当行此三策!” 李梦庚和任知恭不禁相视一笑。 李梦庚接着就又道:“大帅当先召走朱总管身边的谋士幕僚!” “这些人,素来精明奸猾,留在朱总管身边太久,得防备他们提醒朱总管识破您的策略,乃至进谗言挑唆朱总管和您的关系。” 郭子兴颔首,且问道:“章诚当如何处置?” 郭子兴是真没想到章诚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打下一座城池,而有了独立门户的资本。 本来。 他是打算等章诚狼狈回来,求他收留的,到时候他就能示恩于章诚。 而郭子兴给章诚总管之权,也不过是顺水人情,表示对章诚很是信任而已。 毕竟章诚只要出去独立发展,即便没有总管之名,也会有总管之实。 但现在,章诚在外的表现出乎他的意料,所以,他不得不改变策略,而先问起李梦庚等人来。 李梦庚等也没想到章诚出去后会表现的这么好,直接攻下两千多元兵驻守的瓦梁垒。 而李梦庚等现在也只能说道:“章诚既已在外,又立了大功,我们只能市恩。” 郭子兴点头,承认李梦庚说的对。 章诚现在出去了,的确只有统战价值,而不再有被自己压制或者克削的机会。 所以,郭子兴就道:“既如此,就传令给他,本帅升授他总兵,让他不但可以征辟属官,还能自设制度、自征钱粮,以后与本帅共管天下。” 郭子兴该大方的时候还是会大方的。 当然。 他这种大方依旧是顺水推舟而已。 因为章诚现在在外面,他也管不到,所以,章诚真要是自招更多兵马、自设制度,发号施令,哪怕是称王,他也拿章诚没办法,也就干脆继续示好,让章诚还跟朱元璋一样,在出去后,还愿意在名义上以他为首。 这也算是章诚执意出去而得来的好处。 虽然出去风险很大,但收益也很大,最大的收益就是,当权者不能倾轧章诚,只能对章诚示恩。 “大帅英明!” 任知恭和李梦庚接下来皆奉承了这么一句。 而郭子兴自己则没怎么高兴,依旧拧着眉头。 无论如何,章诚的突出表现,让他还是感到有压力,也有些嫉妒。 一个朱元璋就够让他不得不提防,现在章诚同样表现的很优秀,自然让他更加有压力,也更加嫉妒朱元璋。 他不知道朱元璋怎么就招揽到了这样厉害的人物,对内可以积攒大量粮秣,对外能通过以火铳为主的兵种,攻城略地。 现在的郭子兴只希望章诚能够因为自己的示好,而不会认朱元璋为主,而愿意认自己为主,且替自己制衡朱元璋。 一想到此。 郭子兴都有些想把另一个女儿嫁给章诚,但他倒是有些怕章诚不愿意。 毕竟章诚的出身和朱元璋不一样,章诚不一定瞧得上他这种普通豪右家的女儿。 但郭子兴转念一想,章诚既然愿意加入义军,反抗暴元,且如果真愿意认朱元璋为主的话,说明是有可能不在乎这些的,那娶自己女儿认自己为岳父,应该也是可以的。 郭子兴在心里滋生出这一丝念想之余,就在当日下令召李善长、冯国用、张冕这些还没来投的文士幕僚来见自己。 无论如何。 在现在的滁州城,朱元璋实力的确可能在他之上。 所以,郭子兴还是要防备朱元璋、削弱朱元璋,至少确保朱元璋对新扩的三万兵马之控制权没有那么大,而自己能够控制所有兵马。 而李善长在收到此令后,当即喟然一叹: “到底是来了!” 随后。 李善长就持此召令来到了朱元璋这里,而直接朝朱元璋跪了下来,哭道:“上位!您不能坐以待毙啊!” “善长你为何这么说?” 朱元璋问道。 李善长则把郭子兴的召令给了朱元璋:“上位您看,他郭大帅现在欲召我入他的幕,这分明是有意在削立的势,进而达到将来除掉您的目的呀!” “俗话说功高震主,何况,权力场上,亲父子尚且会互不相容,何况,上位您和郭大帅还不是亲父子,眼下郭大帅执意召我去,分明是欲削弱您的势力,然后更方便除掉您啊!” 李善长痛声说道。 朱元璋听后沉下脸来,道:“父帅不会的!” “即便郭大帅没有此心,难保他人没有此心。” “今日他们削你的势力,明日,上位您一旦身边无一兵一卒可用的时候,别说他郭天叙、郭天爵就是任知恭,乃至一个小小的百户都能要了您上位的命啊!” 李善长说到这里就对朱元璋道:“大帅,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啊!” “咱知道你的意思!” “但咱不会无辜叛咱义父!” 朱元璋意味深长地看了李善长一眼。 李善长道:“上位,我们不是叛大帅,是兵谏,是清君侧。” “那也不行。” “咱不能做自相残杀的事。” “咱宁肯什么都不要,出去重新打!” 朱元璋沉思说道。 李善长见朱元璋目光如此坚毅,只得放弃继续劝朱元璋火并,而说道:“大帅,那您总得给大帅说说,劝他不要召下僚入他的幕吧?” 朱元璋很感动地看了李善长一眼,然后笑了笑说:“善长啊,父帅才是伱我的君,他召你去,我又怎好阻止呢!” “可是,下僚愿意追随的是上位您啊!” 李善长说道。 朱元璋没有说什么,只回了自己的内院。 李善长则只能站起身来,悻悻然地离开了朱元璋这里。 而李善长回家后,冯国用已经在这里等着他,且在见到李善长后,就问道:“想必你也收到召令了吧?” 李善长颔首,问道:“你没打算去?” 冯国用呵呵一笑:“谁愿意去,他郭子兴短谋而少略,又易怒只知坐享其成,虽有大志,但无胆魄,不够坚决,成不了天下主!” 李善长听后不由得瞅了冯国用一眼,随后说道:“我去见上位了。” 冯国用听后一怔,随后问道:“上位怎么说?” “自然是说上命难违。” 李善长回道。 冯国用沉吟良久,随后就笑了起来:“上位到底是上位啊!” 说后。 冯国用就告辞而去。 李善长也送别了冯国用。 但两人皆未奉召去郭子兴这里。 郭子兴对此颇为失望,因而问着李梦庚和任知恭等:“这李善长、冯国用二人,我听闻皆是颇有才干的,无论是抄家还是清丈田亩,皆出力不少,怎么现在皆不愿来?尤其是那个李善长,咱甚至许诺让他接替章诚的知州之位!” “大帅不必因此失望。” “他们不奉召是因为他们未改乡野腐儒的胆怯懦弱之性,在大帅要剪除朱总管羽翼时,谨慎起来!” “他们深怕,现在就转投大帅,如果到时候大帅这边落败,而到时候就会因此不好见朱总管。” “本质上,他们都更在乎的是自己性命和个人前途,对于天下安定之事,并不是真的在乎。” “所以,只要大帅这边已有彻底压制朱总管之势,或者说是朱总管已无吞并大帅其他各部之能时,他们自然会追随大帅!” 李梦庚这里安慰起郭子兴来。 对于李善长等没有来,李梦庚也挺感意外, 但转念一想,他也不觉得奇怪。 因为他也知道,李善长这些人可能也是有些傲气的,而不想屈居于自己这些仕宦子弟之后,要不然也不会加入义军那么早,而且是主动加入义军,如今见自己这边先投了郭子兴,自然也就没有动力再来投。 另外。 李梦庚也承认,对于李善长这些普通庶民地主出身的子弟,在官僚阶层中没什么关系,试错成本也的确不低,所以不能在权力场上随便站队。 而他李梦庚这些官僚子弟不一样,郭子兴成功与否,对他影响都不大。 因为郭子兴真要是失败了,他也有退路,他李家在士大夫阶层的影响力,可以为他提供很多次转圜的机会。 换句话说。 哪怕是朱元璋胜了,他都可以拿出新的资源与朱元璋交换,进而让朱元璋继续重用他。 比如荐举某个人才,献出更多产业或者是载有许多重要技术资料但外面找不到的书籍,亦或者是帮着与元廷合作,乃至与蒙汉大族、海外商贾合作。 所以,李梦庚只要不像郭景祥那样运气太不好,提供的建议正巧碰到了主公的逆鳞,那基本上不会太糟糕。 郭子兴听了也深以为然。 但郭子兴没有因此要把李善长和冯国用怎么样。 毕竟现在天下未统,他郭子兴也还不是很强大,所以,他还得尊重一下天下文士幕僚,不能没有理由的杀人处置人。 何况,报复李善长和冯国用这种不愿意站自己队的谋士,也不用他亲自动手。 而让郭子兴高兴的是,张冕等倒是奉召来了郭子兴这里。 无论如何。 对于张冕这些人而言,他们作为降官降将,自然是已经犯不上跟谁讲忠心,自然是谁得势跟谁。 本质上,他们和李梦庚这些皆属于一个官僚士大夫阶层。 就算他们不忠,但因为垄断了这个时代的许多专业知识,比如治理内政的学问,带兵打仗的学问,都会让争霸者即便再讨厌他们也不得不重用他们。 但这就造成一个现象,那就是,郭子兴身边,大官僚大地主出身的人所占比例在提高。 而这些人因为有很多退路,所以,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特点,那就是,对把一件政事做成功的动力不大,但借着某一件政事结党营私的动力却很大。 不过,无论是郭子兴还是朱元璋,现在都还没有意识到这一隐忧。 因为他们对大官僚大地主的尿性了解都还有限。 要知道,就算是郭子兴这样的地方豪右,一生都未去过太多地方,更别说去京师那种大官僚集中的地方去一趟。 所以,朱元璋现在也没意识到这里面的危险,他现在只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身边的人被相继调走,成为了郭子兴乃至郭天叙、郭天爵等的座上宾。 而对于朱元璋而言,唯一让他不舒服的就是,他有一种渐渐远离人群中心,渐渐被孤立的感觉。 人是群居动物。 一旦一个人觉察到自己身边人都不怎么来找自己聊天,来找自己议事,就会失落。 朱元璋也不例外。 但朱元璋还能忍受。 毕竟他体会过这种被冷落的感觉。 不过,朱元璋高兴的是,他也因此得以有更多精力陪一陪自己妻子马氏。 而且。 朱元璋见了李善长后,就特地带马氏来了养济院,带她见了自己大嫂和养济院的婴幼。 “这是章先生提议的。” “妹子你不知道,章先生为了收养更多的孤幼,不至于死于乱世,还不惜提出免税政策来鼓励天下商贾去收集孤幼!” “只是现在章先生去了外面,所以,他要为这些孤幼建学校的事只怕就得搁置了。” 朱元璋就在带马氏来养济院时对马氏说了起来。 马氏在看见这满院的孤幼后,大为感动,不禁热泪盈眶,说:“重八,这位章先生才是真把咱们这样的人放在心上的!因为这年头,谁会愿意把钱粮花在他们身上啊?!” 朱元璋和马氏严格来说,也属于孤幼。 所以,马氏才这么说了起来。 且在接下来,马氏就满是慈爱地笑着与这些孤幼寒暄起来,并对朱元璋说道:“重八!既然章先生去了外面,这养济院的教育之事,我去想办法让义父知道,你就不要去了,以免有人说你是在拿公中的钱粮故意为自己立仁德的牌子,进而让义父多心。” “你是不是听到什么了?” 朱元璋听后不由得皱眉问了马氏一句。 马氏笑了笑道:“不过是我们妇道人家在背地里传的闲话,说是在大帅身边伺候的婢女有听到,李梦庚这些文士幕僚在暗地里唆使大帅对付你。” 朱元璋听后眉头皱的更紧。 这时,徐达跑了过来:“上位,你原来在这里,可让我好找!章先生让花云带消息回来说,他们已经打下了瓦梁垒。” 说着。 徐达就将一封信递给了章诚:“另外,章先生托人带口信说,上位你要是有什么困境,要问他,可以通过程家递送信件,这封信所记的是在瓦梁垒的收信地址。” 朱元璋这里听到章诚已攻下瓦梁垒后很是惊喜:“居然打下了瓦梁垒?” 随后,朱元璋就看向了马氏:“这个章先生总是出人意料之外。” ------------ 第九十八章 朱元璋为孤幼伸张,马氏被朱元璋感动 “这是件可喜的事。” 马氏这时笑着说了起来,且又看向满院的孤幼说: “毕竟这章先生是天下这么多豪杰里,真把孤幼放在心上的,何况,文正现在还跟着他,这说明文正这孩子也立功了。” 马氏这么说后,朱元璋也微微一笑:“妹子说的是,文正跟着章先生在外立了功,我们在这里也会好过许多。” 朱元璋说着从徐达手里接过信来,一边拆开信开里面的地址,一边又因为想到最近郭子兴召走他身边人的行为,而不禁拧眉道: “只是不知道父帅除了召走咱的人,还打算怎么对付我。” 朱元璋正说着就见给养济院运粮的兵走了来,而忙拦住了这兵。 因为朱元璋发现这些粮食很多皆是发霉的粮。 朱元璋不禁大怒,当即沉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你们怎么给养济院运发霉的粮食,里面可都是小孩妇人!” 马氏听后也瞅了过来,一脸惊愕。 “我们也不知道。” “上面让我们运这些粮给养济院,我们就运来了。” 一士兵回答起来。 朱元璋听后忙对徐达吩咐道:“你去把管粮同知李善长叫来!” 徐达道:“上位,你还不知道,同知不久前就被换了,换成了李梦辛,即李梦庚之弟。” “善长呢?” 朱元璋不禁大为愕然。 徐达回答说:“好像是因为被郭天爵告发说,他清丈田亩太慢,有故意纵然小民抢在秋收前把粮食卖给与上位交好的商贾的嫌疑,故被大帅罢职,且由郭天爵举荐,让李梦辛任了同知。” 朱元璋听后颇为震惊,不禁喃喃:“这么说,善长是因咱而被罢职的。” 说着。 朱元璋就看了一眼眼前的粮食,而对运粮的士兵说道:“伱们先别运这粮,我去见父帅!” 这些运粮的官兵目前还是朱元璋的人,所以都还愿意给朱元璋面子,倒也真的没再继续往养济院里运。 但这时,徐达道:“上位,你不能去劝,章先生说过,他离开滁州后,你若看到有破坏新政的事,当能忍则忍。” “章先生说的是能忍则忍,没说什么都要忍!” 朱元璋回了一句,就道:“咱不能让这些孤幼吃发霉的粮食,章先生给咱的医书里提过,发霉之物多有剧毒,即便不使人速死,也会使人慢慢得恶病而亡,所以怎么能让这些孩子吃这样的粮食。” 徐达道:“但我觉得,我们若能用别的方式解决此事就应该用别的方式,不能经常去劝阻郭大帅,以免让郭大帅觉得自己的威信受到挑战!尤其是上位您,是最不适合去劝大帅的人!别的人忤逆郭大帅,最多只是让郭大帅不满,但上位您,可能会让郭大帅对您起杀心!” “徐达兄弟说的对。” 马氏跟着附和了一句,然后看向朱元璋说:“重八,义父既然现在觉得你可能会威胁到他们郭家人的地位,你现在就不能再出头。” 朱元璋听后道:“可现在有别的方式阻止此事吗?!” “有的。” “我已经打听过,那个李梦辛是个贪财之徒,因为知道养济院不过是一群孤幼,自然最好欺负,也不会有谁为一群孤幼伸张,所以,他就把家里发霉的粮食拿出来,换掉了原本按例拨给养济院的粮食。” “但好在每个月运给养济院的粮食不多,所以,我们完全可以拿自己的俸粮出来给养济院,这些发霉的粮食,让养济院的大嫂带人悄悄销毁就是。” “反正幸好章先生建立了军饷制,像上位还有我,每个月都能得不少俸粮,拿出来养这些孤幼没有问题,无非是自己少赚些钱而已。” 徐达这么说后,马氏也跟着道:“徐达兄弟说的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先让那些心肠歹毒的人把钱赚了去,以后再找他们算账去!但是这些发霉粮食不能销毁,得留作证据。” 朱元璋颔首:“那就先全部从我的俸粮里拿出来一批俸粮来给养济院。” 说着,朱元璋就看向王氏,说道:“大嫂,到时候养济院一缺粮,您直接来找我,这些发霉的粮食,先埋起来。” “好!” 王氏答应了一声,也笑着嘱咐朱元璋说: “重八,你可别出头,你侄儿跟章先生在外面招兵买马,只要我们忍着,他们也不能拿我们怎样。” “咱知道,大嫂放心!” 朱元璋点了点头。 这里,徐达则道:“上位让我出一份粮吧,光让你出,那你的损失也太大了。” “你现在不过是个镇抚,本就没多少俸粮,哪能让你出!” “等咱这里不够了再让你添补!” 朱元璋回答道。 徐达道:“可是咱也想为这些孩子出一点力,你不能不给我积善的机会呀!再说,你马上也要添丁了,别等咱的大侄子刚生下来,就吃不饱饭啊!” 马氏和王氏见此不禁莞尔一笑。 最后,马氏主动说道:“不如这样,等以后孩子多了,我们的俸粮不够了,再请你徐达兄弟添补如何?” “也行!” 朱元璋答应了下来,且问着徐达:“这样如何?” 徐达还想再争一争。 朱元璋陡然严肃道:“就这样定了,你大哥大嫂的决定,你不听也得听。” “行吧!” 徐达只得无奈回了这么一句。 于是,接下来,朱元璋便偷偷的把自己俸粮拿出了一部分供应给养济院。 但这事最终还是被李梦辛安插在养济院内的人给知道了。 李梦辛之所以在养济院安插人也是担心郭子兴来了养济院,没人给他提前通知消息。 而李梦辛也因此知道了朱元璋私自拿粮食给养济院的事。 李梦辛则将此事告知给了李梦庚。 李梦庚听后则得意地笑起来:“这倒是个让大帅打压他朱元璋的机会!” 说后。 李梦庚就去了郭子兴的大帅府,找到任知恭,附耳嘀咕起来,说:“当让郭子兴身边的人知道,他朱元璋在勾结给养济院押粮的军士,把给养济院的新粮换成了陈谷,并把新粮卖给了交好的商贾,而从中牟利。” 任知恭道:“这能行吗,这郭子兴会不会不信,毕竟谁会贪这么一点利,尤其是他朱元璋。” “他现在正巴不得有训斥打压朱元璋的机会,岂会不信,就算心里不信,明面上也得信!” 李梦庚说道。 任知恭颔首。 因而,没多久,郭天爵这里就找了个机会对郭子兴说:“父帅,我听下面有人说,国瑞他勾结押粮的军士,将送给养济院的新粮换成了陈粮,以从中牟利。” 郭子兴听后眉头一拧:“竟有此事?” 郭天爵颔首:“我亲耳所闻。” “传元璋来!把管粮的徐达也叫来!” 郭子兴大喊一声。 没多久。 正与徐达一起督练士兵的朱元璋,就收到了郭子兴传见他们的消息。 徐达因此不由得拉住了朱元璋,嘱咐说:“上位,如果大帅是要责备你什么的话,你可千万别争辩,争辩无用,大帅何等聪明人,如果上位真要是有什么事被小人诬害,他不可能不清楚,而他之所以相信,肯定就是为了试探你,我们得忍,为了能够有机会再次打出去而忍!” 朱元璋颔首:“放心!” 没多久。 朱元璋和徐达就到了郭子兴这里。 “父帅!” “大帅!” 郭子兴一见到朱元璋和徐达,就当场把一茶盏摔在了朱元璋头上,指着二人喝道:“你们做的好事!” 朱元璋和徐达皆不由得心有所会地互相看了一眼。 而这时,在郭子兴身边的郭天爵、任知恭和李梦庚等则暗暗一笑。 只周围的郭子兴亲兵与婢女仆人们不由得一愣,而大为诧异地瞪大了眼。 朱元璋注意到了这几个人的神色,但也没对这几个人说什么,只先咬牙跪了下来问道:“父帅,不知元璋做了什么错事,还请父帅责罚!” “为父一向以为你元璋清廉爱民有仁心。” “没想到,你的仁心清正都是装的!” “养济院那些孤幼与妇孺弱女的口粮之利,你都敢盘剥!” “虽说只是拿新粮换成了陈粮,但那些都是妇幼啊,让其吃好些,奶水足些,长得壮些,难道不好吗?” “何况,这里面也没多少利!” “总之,为父对你很失望!” 郭子兴说后就叉腰,等着朱元璋反驳。 但朱元璋没有说什么,只把拳头捏得很紧,任由头上的茶水滴落在地。 “还有徐达你!” 因朱元璋迟迟没有反驳,郭子兴就指向了徐达:“还有你徐达,咱让你来当我亲兵千总,你不来,说是当亲兵要守太多规矩,你倒是没骗我,你倒的确是个不爱守规矩的人,居然与元璋一起合伙营私起来。” “大帅容禀!” “这事皆是咱徐达主使,是我唆使朱公子这样做的!” “朱公子因为抹不开面子,才不得不拿粮食出来做,因为咱知道,咱拒绝升咱为大帅府亲兵千总后,就不会有再升咱别官职的机会,咱就干脆想着,与其如此,不如趁机还有点权力就多发点财。” “所以,大帅要惩办就惩办卑下吧!” 徐达这时说了起来。 朱元璋因此愕然地看了徐达一眼。 这时。 郭子兴也颇为佩服地看了徐达一眼:“好!你徐达是条汉子!” “传本帅令,徐达怂恿总管与自己一起营私,当着诸将的面,杖一百!革去管粮职责,改由宋国兴管!” “总管朱元璋操守不谨,夺兵马总管之权,勒令自省!” 郭子兴说后,就挥手:“把徐达拖下去打!” “父帅,杖一百太重,请看在徐达兄弟为我们义军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免其惩罚吧!” 这时,任知恭瞅了郭天爵一眼。 郭天爵因而立即出列为徐达跪地求起情来。 “看你之请,改为六十!但不能免罚,否则如何惩戒诸将!” 郭子兴回道。 于是,徐达就被郭子兴的亲兵拖了下去,在召集诸将到大帅府后,被当众褪衣杖打了六十。 徐达后臀自然是被打得皮开肉绽。 朱元璋在徐达被当众责打后也没再顾忌什么,只直接冲过去,将徐达背回了家里,而大声喊道:“妹子!妹子!” 马氏这里已准备好了药,收拾好了床铺,忙出来喊道:“快背进来!” 徐达见马氏挽袖而立,便知道这夫妻俩是要亲自给自己处理背上棍伤,便不得不喊道:“上位,这不妥,这非常不妥,你把我背回去吧,我让唐胜宗他们给我上药。” “唐胜宗他们服侍匹马都不会,哪会服侍人,再说,自家人计较什么,咱小时候也不是没在咱嫂子面前被大哥擦过药。” “你什么时候跟那些酸儒一样了。” 朱元璋说着就将徐达背进了屋内,说:“你忍着,咱放你到床上去躺着。” 马氏这时也瞅见了徐达背上的伤,也不禁两眼湿润起来:“义父怎么打这样狠!” “这还是郭天爵求了情,减了数的。” 朱元璋回道。 “咱可不会领他的情,谁知道他们是唱的哪一出。” 徐达这时呵呵笑说道。 接着。 徐达又切齿说道:“不过,咱倒是没想到,那些小人会来颠倒黑白这一招,硬生生把我们诬告成了求利贪财的无耻之徒。” 徐达说后就回头看向给自己擦拭血迹的朱元璋:“上位,我们也不能就只是忍着,还是该想想办法,毕竟就算大帅不会杀了咱们,可保不齐底下的人下黑手,我亲眼看见他们在打我的时候,把涂药的木棍换成了没涂药的,明显因为见挨打的是咱,也就没有想打死,而是想留咱一条命,让咱好感激他们郭家人呢!” “能有什么办法!” “反正章先生说对了,即便父帅靠得住,那些在元廷做过大官的小人靠不住,他们明显是恨不得真要了咱的命!” “咱现在都有些后悔没跟他章先生一起出去了,但咱也是因为想到很多弟兄估计也不想跟咱出去,毕竟有的也在滁州安了家。” 朱元璋说道。 徐达笑道:“也跟嫂子有关吗,毕竟嫂子怀了孕,然后又好不容易与你团聚了。” 正在拿帕子汲热水的马氏听后怔了片刻,看看朱元璋出神。 朱元璋没有否认,只从马氏手里接过了帕子,对徐达说道:“你这家伙,挨了六十棍棒都还不老实。” 徐达微微一笑,说道:“章先生不是给上位你留了联系的地址吗,上位不妨给章先生去信问问有没有什么办法,他既然能猜到那些家伙坏的狠,想必也不会不替上位想对策。” “何况,滁州的新政也有他的心血,尤其是这养济院,上位要是让他知道养济院的孩子现在在被那些混账暗害,他只怕更加不会管!” 朱元璋点头:“说的也是,给你上完药,咱就写!至于养济院那边,咱们继续送粮,直接送到咱大嫂手里,无论怎样,都不能苦了孩子。” 多谢值班的施工员_泵管爆了的打赏 ------------ 第九十九章 斩杀劣绅,马氏使郭子兴剐贪官 瓦梁垒。 红日西沉时。 “都老实点!” 站在城门处的耿炳文,此时正对一干接受投降而缴械的元兵喝令了起来。 与此同时。 他还端起手里的鸟铳,洋洋得意地咧着嘴,四处张望起来。 毕竟,现在的他,刚跟着章诚一起打了个胜仗,也体验到了自己手里鸟铳的威力。 所以,他端着鸟铳高兴不已,自是难以避免的。 跟着章诚一起打下瓦梁垒的其他义军官兵也都非常高兴。 因为他们本来对出来作战能够攻下城池,其实也没有多大的信心。 他们愿意出来,也不过是,实在是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而只觉得,出来是相比于待在滁州城内可能自相残杀,的确稍微更符合大义的行为而已。 但他们没想到,自己这些人,才打第一仗,就打下了一座重要城池。 纵然。 他们能打下瓦梁垒有运气的成分在,是因为元兵对神机营的火器厉害程度也不了解。 不过,胜仗的确增加了他们跟着章诚在外进行运动游击战的信心,也让他们对章诚这个领军人物更为信任。 所以,汤和、花云、朱文正、毛广等跟随章诚打下瓦梁垒的义军,皆很认真地执行起了章诚对他们在入城后的纪律要求,尽管他们不少还没有完全真正领悟章诚让他们这样做的原因。 但章诚已经开始在他们心中建立起权威,让他们会本能地选择服从。 于是,瓦梁垒没有因为义军攻进来,而秩序大乱,反而因为义军对趁机大掠的元廷溃兵进行镇压,而让瓦梁垒的城内秩序得到了改善。 许多准备趁机浑水摸鱼的劣绅奸商也被抓到了违法乱纪的把柄。 章诚因此一边让戚祥带拱卫司的人对这些劣绅奸商进行公审处置,一边让舒安国宣讲自己所率义军的基本政策并开展动员招兵工作。 “斩!” 在戚祥一声令下,让一个个劣绅奸商人头落地的同时。 章诚还让汪广洋抓紧对瓦梁垒的官仓所存物资进行统计,并组织随军的工匠立即开始搭建“一脚倒”炼铁炉,打造火器。 而炼铁用的铁料,则是元廷贮藏在瓦梁垒的铁料。 章诚还让汪广洋根据缴获所得物资预估一下可以扩招的兵员规模。 而章诚自己则将朱文正一些重要将领召集起来,开总结会,要求朱文正等认真总结作战经验。 至于中下层官兵,则按例被组织起来,上夜课进行学习,教他们都是派在各队的训导官。 但就在这些事进行的差不多,章诚也从汪广洋这里得知,现在元廷在瓦梁垒的粮秣、金银等物资完全可以够义军再扩五千员战兵时,他就从程家商人程仁庆这里收到了朱元璋的来信。 砰! 章诚因此当场拍案而起:“可恶!为了利益,竟不惜谋害婴幼!” 虽然章诚知道官僚地主们不会干什么好事,但他在知道这些人最先祸害的竟然是最没有反抗力的婴幼后,还是难以抑制地心头火起。 而章诚在这么说后,就立即给朱元璋回了信,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朱元璋在收到回信后,就专门对在自己家养伤的徐达和自己妻子马氏念了一遍回信内容。 “章先生在信里说,让我们可以用现在章先生要订购一批价值三万两白银的鸟铳军械之利与之前的分红来做饵,还让嫂子来促成此事。” 徐达一边思考着一边说了起来,并因此问着朱元璋:“这里面要嫂子做什么?” 徐达说后还看了马氏一眼。 马氏则浅浅一笑,说:“咱知道这位章先生的意思。” 朱元璋点了点头,随后笑道:“这个章先生,说他轻利吧,他又特别在乎待遇,说他重利吧,他又愿意舍弃在滁州的利益去外面打拼。” “虽然咱未见过章先生,但咱觉得这位章先生比我们看得远,他不是不重利,只是滁州的利,他压根就没太放在心上。” “以他章先生的本事,再造一个更好的军械厂一个更好的商行不是难事。” 马氏这时笑着说道。 朱元璋点首:“没错!章先生就是财神爷,他有点石成金的本事,所以不在乎一个军械厂的得失。” “不是!” “你们两口子到底在卖什么关子!” “咱怎么一句也听不明白?” 徐达这时忍不住问了起来。 “徐达兄弟,你让重八慢慢跟你说,我得去大帅府一趟。” 马氏对徐达说了起来,然后就对朱元璋说:“重八,分红所得的那些好面料香料,我就拿走了?” “伱想拿走多少就拿走多少!” “反正这些都是咱的私财,就是你的。” 朱元璋挥手说道。 马氏因而莞尔一笑,就真吩咐两个婢女跟着她去了后面库房。 “夫人!” “您看这面料如何?” 马氏带着许多绸缎面料与名贵香料来大帅府后,就直接来见了郭子兴妻子张夫人。 张夫人一向对明慧乖巧会说话的马氏很喜欢,如今见她带了许多绸缎和香料来,更是喜欢。 她明显也知道马氏的来意,知道马氏是要将这些送给自己。 而张夫人一见到这些绸缎香料就爱不释手起来:“难得这么多,你家重八还真的发财了呀?!” “说不上发财,只是跟着章先生赚了些利。” “只是因为,重八想着,满府里,就属夫人您最疼他,所以,重八也就先让我捡些您可能喜欢的面料香料送来,以表孝敬之意。” 马氏笑着说道。 张夫人听后笑容灿烂起来,不由得把住马氏的手说:“难得他有这份心。” 接着。 张夫人就问:“说吧,有什么事要求我?” “也不是有什么事要求夫人,只是那位章先生拜托重八给他从军械厂订购价值三万两白银的火铳。” “重八说,这里面少说也有价值上万两白银的利,他自己已然不能据此为己有,所以就想着拿出来孝敬夫人,夫人可以让令弟去跟他谈谈此事。” 马氏说后,张夫人就神色凝住了。 话说。 章诚出去征战,虽然能带部分成熟工匠出去,但的确带不了大部分工匠出去。 因为这个时代,打造一杆鸟铳需要的工时特别长,基本上要一个月打造三百杆鸟铳就得三百工匠同时打造。 所以,章诚不可能带着所有工匠出走,这样就导致滁州军械厂造鸟铳的功能还大部分存在着,如今也依旧由朱元璋的人管着。 郭子兴的人还没来得及收管这里。 但军械厂被郭子兴收管是迟早的事。 所以,章诚的意思,朱元璋与其等别人来拿走这军械厂,还不如主动献出,且用这份利益,去拉拢值得拉拢的人,进而把水搅浑。 没过多久。 张夫人就在马氏这么说后,而突然一脸严肃的对自己的婢女吩咐说:“去请舅爷来!” “是!” 接着。 张夫人就很关心地问起马氏来:“我听说,重八在前面受了委屈,可有这事?” 马氏听后立即就对张氏跪了下来:“干娘!” “您是了解重八的,他素来有钱掉在跟前不问明来源都不敢捡,哪里会去想着赚这样的利钱,就算他是为了我和孩子过好点,才做了这见不得人的事,但他也大可不必去求这点利啊!” “他大可去放贷或者购置田产啊,他又不是没本钱。” “所以,这分明就是那些小人的诬陷!干娘,您这样的聪明人,应该是明白重八有多委屈的!” “而那个李梦辛,他因为当了同知,就把给养济院的粮食换成了自家发霉的粮食,然后赚取利钱,结果被重八发现了,重八想着他好歹也是义父任命的人,也就不想多事,就悄悄的拿自己的俸粮代替了这发霉的粮食,这李梦辛想必是知道了这事,不但不因此愧悔,反而倒打一耙,让人在义父面前诬陷重八,说他拿陈粮换了给养济院婴幼的新粮。” “干娘,您说这世上哪有这样坏的人啊!” “干娘若不信,可以跟女儿去看看,女儿让她们留了证据的。” 张夫人看见马氏梨花带雨的样子,又怀着孩子,就立即将她扶了起来,安慰道:“好孩子!我哪里不会相信重八呢,打你义父提起这事时,我就不信重八是这样的人!” 说着。 张夫人就也很愤恨地说:“那个叫李梦辛的狗官,也真是黑心肠!连孩子们的口粮都敢使坏,天雷怎么不劈了他!” “你放心,我今晚就跟你义父说这事,他要是不为重八还个公道,我跟他没完!” 张夫人说了起来。 郭子兴素来挺听其妻张氏之言的,史载,其妻张氏因受马氏礼,屡次劝得郭子兴对朱元璋消除嫌隙之心。 而当晚。 张夫人在见了自己弟弟后,就来了郭子兴的房间说:“大帅可知道离开滁州的那位章先生让重八给他打造价值三万两白银的火铳?” “有这事?” 郭子兴问了起来。 张夫人点了点头:“干女儿今天来跟我说的,说是因为那个军械厂现在还在滁州,且在重八的人手里,所以章先生才找他订购,而重八就让马氏给我说了此事,说有意把这军械厂送给天佑,让天佑赚这里面的利。” “他怎么就觉得咱会愿意给他章先生卖这火铳?” 郭子兴笑着问了一句,接着就道:“说起来,咱也正想去看看那个军械厂造的是什么火铳,竟然让他章诚的神机营如此大显神威。” “大帅,您怎么这么想?” “您不卖火铳给张先生,不就是得罪了那位章先生了吗?” “您觉得他能在滁州组织工匠造,就不能在瓦梁垒组织工匠造?” “再说,万一他还因此直接跟投靠胡元或者其他义军,让胡元或者其他义军给他造火铳呢,到时候变强大的就会是我们的敌人!” “您能不能心眼放大些。” “何况,这军械厂本来就是他章先生建的,现在给我们赚利钱的机会,我们干嘛还要拒绝,这要是拒绝,会让天下人怎么看?” 张夫人问起郭子兴来。 郭子兴沉思起来,随后点了点头:“倒也是,但今日李梦庚请求让他监造军械厂。” “这你能放心交给外人,不怕他把这火铳给胡人?” 张夫人听后眉头一拧,问了一句。 郭子兴未答。 张夫人呵呵一笑:“我可是听说,他李梦庚的弟弟坏的很,用发霉的粮食代替给养济院的婴幼,被重八发现后,重八就不得不拿自己俸粮代替,而重八的这位义父不但未明察秋毫,还信了一些人的话,认为是重八在拿陈粮换了养济院的新粮。” “你个妇人懂什么!” 郭子兴突然呵斥了一句。 “我是不懂!但我知道,大帅您现在还没成功取得大业呢,就如此纵然贪官,那还怎么成事。” 张夫人说道。 郭子兴听后当即站起身来,看着张夫人,颔首道: “好!军械厂,咱让天佑来管,养济院的事,咱也会亲自去查!” “别直接去,微服去,只带上天佑,最多带上天禄。” 张夫人又嘱咐起来。 “要你这妇人多嘴?!” 没多久。 郭子兴就微服带着张天佑和郭天禄来到了养济院,且在等运粮的到来后,就专门拦住了运粮的士兵,还抓起运给养济院的粮米看了看。 随后。 郭子兴就铁青着脸,把手里的米砸在了这士兵的脸上:“谁让你运这发霉粮食来给孩子们的!” 张天佑这里也掀开了院门处新挖的土,指着满坑的发霉之米说道:“大帅请看,这里竟然有这么多发霉的米。” 这时,这士兵忙跪下道:“大帅饶命,是李同知让我们运的这米来,我们也不敢说啊!” 郭子兴虽然对朱元璋颇有提防,但并不是真的就愿意坐视大地主大官僚坏他的基业,所以,郭子兴当即吩咐说: “天佑,你立即带兵去把那个李梦辛抓来,把这些米都喂给他吃,然后把他剐了!咱要看看,谁还敢再背着咱郭子兴做这么丧天良的事!” ------------ 第一百章 朱元璋看章诚给的神书,大悟开智! 李宅。 李梦辛正坐在摇椅上,吃着桂花糕,对李梦庚笑着说: “兄长,眼下已经有好几个将校,愿意把克扣下来的粮饷给我们去出售。” “这样一来,就意味着,他们愿意跟我们李家同气连枝,相信不久的将来,愿意跟我们合作的将校会越来越多。” “到时候,就算他郭子兴不愿意处死朱元璋,我们也能逼着他处死朱元璋!” “光是通过一起倒卖军粮还不够控制更多将校。” “还得将军械厂控制在我们手里!” 李梦庚这时则背手走到李梦辛面前来说道。 李梦辛听后抬头看了他一眼:“为何?” “能出那么厉害的火器的军械厂怎么能不由我们掌握呢?” 李梦庚冷冷一笑道。 接着。 李梦庚就道:“可以肯定的是,在外面的章诚肯定还要派人回来订购火铳,以加强自己的实力,若军械厂由外面控制,那这里面的利就是我们的,我们也可以因此交好他章诚。” “不仅仅是交好章诚,还可以交好官军,乃至其他义军。” “想必,将来对这火器感兴趣的,不只是他章诚。” “另外,这军械厂若控制在我们手里,就是我们的另一条退路,这样,即便郭氏将来不能取得天下,也对我们没有影响。” 李梦庚回头看了自己弟弟李梦辛一眼,笑着说了起来。 李梦辛点了点首:“倒也是。” “我已经向郭子兴试探性的请求,让我来监造军械厂,理由是朱元璋的人不值得信任。” 李梦庚说了起来。 李梦辛忙站起身来:“那郭子兴答应了吗?” “他没有拒绝!” “但无论如何,这军械厂得由我们掌管,你想办法去走走郭家人的路子。” 李梦庚说着就对自己弟弟李梦辛吩咐起来。 而李梦庚话刚说完,张天佑就闯了进来,吩咐道:“把李梦辛拿了!” “是!” 张天佑话一落,大批甲士就冲了起来,将李梦辛扣押了起来。 李梦辛见此大惊:“你们这是干什么?!” 李梦庚也很是惊讶。 过了一会儿后,李梦庚还故作惊怒地问着李梦辛:“你是不是背着我做了什么对不起大帅的事了?!” 啪! 张天佑走过来直接给了李梦辛一巴掌:“老实点!你这黑心肠的贪官,老子看着你都来气!” 说着。 张天佑就让人把李梦辛拖到了郭子兴这里来。 李梦辛在发现自己是被拖到养济院后就知道了是怎么回事,而不禁慌了神,忙喊道:“大帅!我冤枉啊!” “你冤枉什么,除了你这样的人家,谁一时拿得出这么多发霉的粮食?” “他朱王氏拿的出来吗?” “本帅都拿不出来!” 郭子兴说着就踹了这李梦辛一脚:“咱怎么就用了你这么个混账,来当管粮同知官!” 李梦辛疼的脸部扭曲起来。 而这时。 郭子兴又指着满院的婴幼,对李梦辛道: “伱看看这些孩子,多可怜,你是怎么忍心把你家发霉的粮食给他们吃的!” 李梦辛现在疼得没有多少力气说话,只气息微弱地说:“大帅饶命!” “给他灌!” “灌了就拉出去剐!” 郭子兴吩咐起来。 “是!” 于是,李梦辛就被郭子兴的亲兵捏住嘴,然后被疯狂灌起发霉的粮食来。 李梦辛因为这发霉粮食进口,而感觉满嘴苦涩,也就不得不挣扎起来,一边挣扎一边吐着发霉的米,样子十分难受。 过了一个时辰后,李梦辛就被灌了满肚子的发霉生米,肚子都因此胖了好几圈,还被拉到市上剐了起来。 李梦庚这时则已跪在了大帅府前面,向郭子兴请罪。 但郭子兴没有立即见他。 只任知恭走到了李梦庚面前来,低声说道: “你还好吧?” “郭子兴这妖贼好狠!视为我仕宦子弟如刍狗,我恨不能也活剐了他!” 李梦庚因为任知恭是自己人,也就低声咬牙说了这么一句。 “忍着吧。” “朝廷大军现在还在收拾其他妖贼,还没机会来剿他郭子兴。” 任知恭回了一句。 李梦庚切齿言道:“我忍不了!” “这些妖贼,我们士大夫都已经愿意做他走狗了,他竟然还要动辄以严刑加于我们,前日杀郭景祥,今日又剐我爱弟!” 李梦庚愤恨言道。 他的确无法接受郭子兴不将他们与百姓贵贱相别。 而且。 他弟弟因为贪污害了那些百姓孤幼就要被凌迟这事,在李梦庚看来,无疑就是很不顾及贵贱! 须知道。 从宋不杀士大夫开始到现在的元,一直都很优待士大夫,尤其是在士大夫祸害百姓方面的罪孽与腐败,有被越来越优待的趋势。 再说本质一些,就是这几百年间,统治阶级加强了等级秩序,把贵贱之间的地位差距拉得更大。 所以,李梦庚不能接受也不能理解,他弟居然因为害了百姓孤幼而被凌迟。 “不忍也得忍!” 任知恭厉声说了李梦庚一句。 “眼下滁州,礼崩乐坏,草莽操权,你不是不知道!” “他郭子兴这次不是不教而诛,是占了大义的。” “我们也不能说什么,明面上还得说他杀得对,毕竟,我们这些官宦之人,也总不能明着承认那些婴幼被祸害没什么大不了,也不能明着承认主君严惩有罪之臣是不德之举,何况,圣人的话,也是说要以民为本,我们也不能明着否定圣人的话。” 接着,任知恭又忍不住多阐述了几句。 郭子兴虽说是豪强出身,但的确还是属于庶民阶层中的豪强,非大官僚大地主一系,所以,在任知恭眼里,还是属于不知礼的草莽。 郭子兴也的确还是有草莽英雄的习气,本就是同《水浒传》里晁盖一样,结交绿林好汉起家的他,受底层百姓朴素思想影响比较重,也更加认同的是朴素的兄弟情谊,对于礼教等级的确没有多大的概念,所以对贪官污吏更多的是厌恶,而不是包容。 何况。 郭子兴只要不是太愚笨,也清楚自己才刚刚起兵造反,如果这个时候就纵然贪官害民,那坏的还是自己的基业,尤其是在他查出这件事的真相后,他也是必须要做做非常恨贪官的样子,给起于底层百姓阶层的义军官校们看的,而不能只是照顾地主官僚阶层出身的一些官校们的感受。 这里面是要把握好平衡的。 而郭子兴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严惩地主官僚出身的李梦辛,地主官僚出身的官校们的确不能说什么,只能是敢怒不敢言。 所以,任知恭现在才对李梦庚说,不忍也得忍。 李梦庚也知道这個道理,所以在发泄完心中的愤懑后,就只是沉声问着任知恭:“为何郭子兴突然来查这事?” “据我们在养济院的人说,是张天佑和郭天禄带着郭子兴去查的,而且一查就查到了大量的发霉粮食。” 任知恭回道。 “张天佑!” “跟张家有关系?” 李梦庚忽然抬头问道。 任知恭点头:“马氏见了张夫人,然后就有了张天佑带着郭子兴去查案的事。” “马氏?” 李梦庚问后就道:“我明白了。” 接着,李梦庚就忍不住切齿起来:“这个卑鄙的毒妇!” “据我们在郭家的人说,马氏给张家送了一份大礼,说要把军械厂转交给张家,还附带着章诚下的价值三万两白银的货。” 任知恭继续说了起来。 “又是这个章诚!” 李梦庚苦笑了一声,道:“这么说来,一切皆是因为他章诚带来了这价值三万两白银的货,让他张氏一族有了与我们争利,而且还怂恿郭子兴惩治我们的动力!” “正是!” “如果郭子兴现在是天子,他张氏一族就是后宫加外戚,这朱元璋利用章诚带来的这份利,把后妃外戚拉拢在了自己身边。” 任知恭回道。 李梦庚点头:“后宫外戚素来会坏朝纲!” “没错,偏偏这位章先生就要把利益做大,然后把外戚拉进来,进而导致令弟被剐。” 任知恭说道。 李梦庚听后也切齿道:“追本溯源,如今滁州城变成这个样子,田亩被清丈,奢侈税被加征,开设官商,义军还要抚养孤幼,忠烈之臣跪于市且被斥责为汉贼,皆于他这个章先生有关,此人同为官宦士大夫子弟,却来拆我们的台,真正是祸害不浅!” “可我们不能得罪他。” “更不能与他交恶。” “我们只能对他示好,防止他逼郭子兴杀我们。” “毕竟他现在是有才有钱粮兵马,还是在外面,郭子兴犯不着为了我们得罪他。” “这跟朱元璋不一样。” 任知恭回道。 “没错!” “朱元璋是圈在笼子里的老虎,得罪他不用担心他会咬到人,而章诚是在外面的游龙,随时会掀起风雨,我们不能得罪,只能交好!” “所以,我们还是要想先办法除掉朱元璋,我爱弟被剐的仇也只能算在他朱元璋头上!” “就算郭子兴不愿意除掉朱元璋,也得让郭家其他人除掉朱元璋!” 任知恭点了点首,也跟着微微一笑:“这你放心,郭家的两个儿子,现在都很愿意除掉朱元璋!” —— 朱元璋这里,很快就也得知了,郭子兴亲自查明了养济院腐败案的真相,而下令剐了李梦辛的事。 这让朱元璋很是高兴。 因而。 他心里对郭子兴的怨气大减了许多的同时,也对章诚更加佩服起来。 因为朱元璋不得不承认,这次幸亏是章诚提前布局又带来了大利,否则,单靠他自己,不可能影响得郭子兴这么明察秋毫、铁腕除贪。 而章诚这次的谋略,也让在谋略方面本就有天赋的朱元璋悟到了一些东西。 他开始隐约觉得,章诚是在用,先把利益做大,再通过分配利益的方式,来确定该拉拢哪些人该打压哪些人。 总之,在朱元璋看来,章诚有种以主人身份,在往鸡圈里投食,进而通过投食的方式,操控斗鸡的感觉。 朱元璋为此越发佩服章诚,觉得章诚所掌握的才是大智慧。 所以。 朱元璋也就想到了章诚给自己的哪些书,而决定先暂时放下现在自己还没有看完的史书与经书,而直接翻阅起章诚给的书来。 朱元璋也不得不承认,章诚猜的很对,郭子兴的确在很快的时间内就剥夺了他的权力,让他无事可做,倒的确有更多空闲时间来看书。 “目前农民运动的兴起是一个极大的问题……其势如暴风骤雨,迅猛异常,无论什么大的力量都将压抑不住。他们将冲决一切束缚他们的罗网……鞑子贵族、军阀、贪官污吏、土豪劣绅,都将被他们葬入坟墓。” “所有的义军兄弟,都将在他们面前受他们的检验而决定弃取。是站在他们的前头领导他们呢?还是站在他们的后头指手画脚地批评他们呢?还是站在他们的对面反对他们呢?” “每个中国人对于这三项都有选择的自由,不过时局将强迫你迅速地选择罢了。” 朱元璋先看起了《农民运动调查》这书,而他这一看就看了进去,且忍不住对在自己家里养伤的徐达也念了起来。 “农民的主要攻击目标是土豪劣绅,不法地主,旁及各种宗法的思想和制度,城里的贪官污吏,乡村的恶劣习惯。这个攻击的形势,简直是急风暴雨,顺之者存,违之者灭。其结果,把几千年封建地主的特权,打得个落花流水。地主的体面威风,扫地以尽。” “造反不是请客吃饭,不是做文章,不是绘画绣花,不能那样雅致,那样从容不迫,文质彬彬,那样温良恭俭让……” 朱元璋念着念着就目光灼灼起来。 一旁的徐达也听得忘记了背上的伤痛,而挪了过来,主动问道:“上位,章先生这书听着好像是在说我们造反是对的,是在扫旧迎新,解救天下百姓,只是土豪劣绅觉得我们不对,才骂我们是妖贼,如果我们也站在了义军的对面,骂义军是贼,承认自己义军是贼,就说明自己也跟他们站在一起了,是不是?” 朱元璋颔首:“是这个意思!” 接着。 朱元璋又忍不住先翻起了章诚给他的另一本书。 徐达瞅见写的是《各阶层分析》,也不由得忙道:“闲着也是闲着,上位,你再给我念念这书,让我也听听!” 朱元璋“嗯”了一声,就念了起来: “谁是我们的敌人?谁是我们的朋友?这个问题是造反的首要问题。” “中国过去一切造反斗争成效甚少,百姓还是会饿殍遍野,大部分造反不能成功,被贪官劣绅剿杀,其基本原因,就是因为不能团结真正的朋友,以攻击真正的敌人。” “地主官僚和为外夷做走狗的汉贼官僚,代表中国最落后最反动的生产关系,他们的生存和发展是附属于奴役我们的入侵者,他们阻碍中国生产力的发展,是极端的反动派,最应该消灭!” 此时,朝阳正东升。 阳光洒进室内,铺得满地金光,也让朱元璋和徐达皆被笼罩在了金色阳光里。 朱元璋一边念着一边凝神思考。 而没多久。 朱元璋在念着念着的时候,就突然从金色阳光里站了起来,很是兴奋地道:“的确如此!同时,咱也明白了,明白该怎么对付他们了!” “上位,你明白什么了?” 徐达不禁问了一句。 ------------ 第一百零一章 朱元璋看神书后主动出击,郭子兴被拿捏 因徐达相问,朱元璋便道:“就如这书上说,先得想清楚谁是我们敌人,谁不是我们敌人。” “这还用想吗?” “姓任的肯定是我们敌人,还有那个李梦辛。” 徐达说了起来。 朱元璋直接扯了张凳子在徐达面前,坐下说道:“你的这个敌人的意思,不是章先生给的这书上的意思。” “那这书上是什么意思?” 徐达问道。 朱元璋道:“这书上的意思是,我们义军的敌人不是具体某一个人,而是一个阶层,一个代表落后与反动的生产关系!” “以咱的理解,他这个生产关系应该就是租佃、雇佣这样的意思,就是人怎么合作创造财富资源的意思,而最落后与最反动的意思就是,产出最少也不想这种关系有任何改变的那一群人,就是农民一辈子只能老老实实种田,工匠只能老老实实干活,不能有改变,像是有什么天灾,吃不饱穿不暖的时候,就该饿死冻死,也不能因为这个就要去改变秩序。” “也就是说,天下百姓的敌人虽然现在是任知恭,但也可能是李梦庚,还可能是你徐达,更可能是咱朱元璋!” 朱元璋见徐达还在皱眉,就干脆又补充了一句。 徐达听后“啊”了一声,大为惊愕: “上位,咱们怎么可能会是百姓的敌人!” 朱元璋微微一笑,把书递给了徐达说: “因为按照这书上所言,农民运动浩浩汤汤,不可阻挡的出现后,是选择站在他们前面领导他们,还是选择站在他们后面批评他们,还是选择站在他们对面反对他们,是每个人的自由,没人能替他们决定。” “正如章先生昔日所言,有背叛一个阶层的个人,但没有背叛这个阶层的阶层。” “你徐达说不定就会在将来当官后背叛天下百姓。” “还有咱自己,将来指不定也会在当官背叛天下百姓。” “但无论如何,现在咱是要跟天下百姓站在一起的,不想做天下百姓的敌人。” “因为咱跟章先生达成过一致,要让天下百姓尽量不饥不寒,既然咱是要为天下百姓做事,那怎么会与他们为敌呢。” 朱元璋说后就看向了外面的蓝天白云,不禁眯眼道:“也不仅仅是要想清楚谁是敌人,还得想清楚谁是朋友兄弟,这个朋友兄弟也不是以前的那种因为彼此有恩有情才是朋友兄弟,就好比伱徐达,你若选择了跟咱不同的路,站在百姓对面,要反对他们,那就跟咱成了敌人,就算现在是朋友兄弟,将来也不会是朋友兄弟了。” “当然!” “若任知恭选择从地主官僚那边站到百姓这边来,那就不再是百姓的敌人,而是百姓的朋友,也是咱朱元璋的朋友,而不再说是咱朱元璋的敌人,因为咱朱元璋现在选择了站在百姓这边。” 徐达这里迷惘沉思起来。 朱元璋的话给他的震撼太大了! 他不可能不迷惘。 但徐达在沉思后,又觉得这两本书上提的的确是这个意思。 因为这两本书不是遮遮掩掩的旁敲侧击,也不是形而上的提一些不那么具体的学问,而是在切切实实地辩证推论这个社会的客观事实。 所以,徐达没办法否认,反而,就算他没读多少书,但却能因为其中缜密的逻辑,而能够明白其中规律,且知道,这是值得相信的真理。 开智的神书,便是这般效果,就像是一颗灵丹妙药,不论你之前是否有根基,只要服用了就会有提升智慧的效果,乃至没办法否认他没有效果。 甚至。 徐达还忍不住看向朱元璋说:“上位,是不是说,咱要是选择了站在百姓这边,而你将来要是选择了站在百姓对面,那你就是咱真正的敌人?” 朱元璋颔首:“是的!” “这书太可怕了!” 徐达当场忍不住大声说了一句,欲要起身,却因为伤口扯痛,而不得不咬牙趴了回来,说: “那照着这本书来说,什么兄弟情谊、父母恩情,彼此都会因为各自选择的信仰不同而成为敌人,一旦选择了不同的信仰,什么君臣父子,就统统不是君臣父子了,而是你死我亡的敌人了!” 徐达说着就看向朱元璋又道:“上位,这两本书才是真的在造反啊!” “把我们都认为是对的道理都推翻了!” “比如,人人都知道应该为父母讲孝理,为兄弟讲义气。” “可按照这本书来说,什么父母恩情,江湖道义,都不是分清敌人朋友的方法,是不是站在百姓这边的立场才是分清敌人朋友的方法。” “没错!” “所以,如果不是站在百姓这边的人,比如那些劣绅和鞑子走狗,就会如这书上所言,会觉得农民起义糟的很!” “如果是站在百姓这边的人,就会觉得这农民起义好的很。” “这书也是一样,如果不站在百姓这边,这书也糟的很,应该烧掉,免得君臣父子为敌,如果站在百姓这边,这书应该奉为圭臬。” “好在,按照这书的意思,我们的敌人不是某个具体的人,所以,我们不是要肉体消灭谁,而是要消灭一种关系,所以,我们不是说父母兄弟不跟自己一样站在百姓这边,就要大义灭亲,而是要让他们没有站在百姓对立面的机会。” 朱元璋说后就看向徐达:“你这下明白了吗?” “难怪花云说,章先生是真的先生!” 徐达这时点头回了一句。 接着。 徐达又看向朱元璋问:“上位,我们该怎么消灭这种关系,让我们的朋友多些,敌人少些?” “这个我还得再看看,或许章先生给的其他书给了答案。” “不过,好像章先生已经做了一些消灭这种关系的范例,比如造更厉害的新火器,让百姓家的子弟能在短时间内就能依靠火器对抗元兵,同时也用造新火器与交易时产生的交易来拉拢工匠与义父的妻族。” “还有之前调整商税,加征奢侈税,减免小商贩的税收,来让更多普通商人愿意为我们义军做事,还有通过合股办官办商行让善长他们抄家与清丈都更积极。” 朱元璋说到这里后,徐达点了点头:“章先生离开滁州之前,让我们都想想为什么造反,现在想想他其实就是想让我们尽快确定自己的立场,这样我们才能分清谁是敌人谁是朋友。” 徐达说着就看向朱元璋:“上位,咱跟你一样,现在只愿意站在百姓这边。” “因为,咱其实对升官发财没那么看重,人反正都是要死的!” “章先生当时让咱们这些人想想自己是为什么造反的时,咱当时是想说咱本来只是想活着才造反的,后来想了想,是觉得不能只是因为想活着才造反,因为活着总要有个活法。” “咱也想过,要不要为将来能够当大官而造反,但又觉得当大官除了可以欺压更多的人活得更好外,也没别的意思,后来咱就根据章先生提醒到处看了看,咱在看见养济院后,才想到,自己要是造反而让造反成功后建立的新朝没有那么多孤儿就好了!” “这样,咱跟上位这些穷苦百姓家的子弟,也能跟看见爹娘白首,也跟郭天叙、郭天爵他们一样,二十多岁都还有爹娘在就好了,那该是多好的一件事啊!” 徐达说着就一脸神往地看向了外面,脸上带着微笑。 “是啊!” “看见养济院那些孩子,咱也会想到当年我们这些人,因为爹娘饿死的早,一天从早到晚,都没机会喊几声爹娘。” 朱元璋说到这里就笑道:“头倒是磕的比爹娘在时还多。” 徐达也两眼闪起泪花来,笑道:“还说呢,你重八哥可比我磕的多,谁让你更爱闯祸呢!” “不说了。” “咱先去见父帅。” “现在咱已经知道真正想消灭咱的是谁,也知道他们虽然是最反动的,但也是最落后的,所以咱不必怕他们,甚至如果父帅真的反动落后起来,那咱反而不必再怕他!” 朱元璋说着就出去了。 现在的他已然是豁然开朗,面对朝阳,满面红光,且大步流星的往郭子兴的元帅府走来。 朱元璋一反之前,因为被郭子兴冤枉而不敢再去见郭子兴,害怕被郭子兴又寻机批评,乃至真要迫害自己的恐惧心里,变得更加坚定自信、沉稳无畏起来。 郭子兴这时倒是有些畏畏缩缩起来。 具体来说,就是他在处置了李梦辛后,就忍不住往朱元璋这里走了来,想向朱元璋表达一下自己的歉意,让朱元璋这个义子兼女婿知道自己只是一时糊涂,不是黑白不分,也让义军上下所有人知道,自己这个大帅即便一时糊涂,也会在真相大白后果断弥补错误,进而让义军上下所有人不至于对自己失望。 但是。 很多人都会把面子看得特别重,尤其是在地位比自己低的人面前。 很多时候,人即便知道自己错了,也不愿意去承认,不愿意放下身段和架子去和好,更想端着,乃至想逃避,幻想着对方不用自己去示好表达歉意,就能依旧恭敬自己崇拜自己,而自己的威信也不会因此受损。 总之。 很多人都不愿意承认自己有错误,尤其是在晚辈和下级面前,想维持一个完美或者绝对权威的形象,哪怕只是一个表面的形象,也本能地想去维持,可以说是既想要面子也想要里子,也可以说是既想当婊子也想立牌坊,还可以说是鸵鸟心态或者是掩耳盗铃想逃避。 反正,这是一种不想改变的心理在作祟,是属于地主经济为主导的社会长期存在后,所出现的一种文化心理现象。 因为这种社会就是害怕改变,只想维持现状。 而如章诚给朱元璋的书所言,这种社会的领导阶级由于是最反动最落后的,所以这种想法本质上是一种弱势文化人的心理,毕竟既要还要很容易造成两者皆不得。 所以,郭子兴现在反而怕见到朱元璋,以至于,郭子兴从养济院离开,往朱元璋所住的地方走来时,刚要到朱元璋的宅邸,就停步转身而走,且对张天佑、郭天禄说:“回去吧,元璋估计现在怨着咱呢。” 郭子兴这话的意思是,希望朱元璋比冤枉他之前更加孝顺恭敬,所以还会主动地来告诉他说,他朱元璋没怨他这个父帅冤枉了他。 张天佑和郭天禄都听明白了郭子兴话里的意思,以至于都有些面露失望之色。 张天佑甚至忍不住说:“可是姐夫,元璋怨不怨您,是元璋的事,您得有您自己的态度啊!” 郭子兴听后没有说什么。 “父帅!” 不过,这时,朱元璋出来后倒是遇见了郭子兴。 这让郭子兴一下子倒有些局促不安起来。 “父帅现在知道元璋是冤枉的了吧?” 朱元璋先问了一句。 郭子兴当场心慌语塞。 “父帅不放心元璋,想打压一下元璋,让义军上下兄弟知道滁州城真正做主的还是父帅,元璋理解,但是父帅,我们不能舍本逐末啊,听从小人的摆布来离间我们父子关系啊。” “这样也会损了父帅您自己的威信不说,也反而会让义军上下兄弟心里会轻视你,甚至也会让那些贪官污吏开始肆无忌惮,觉得你我皆可欺,所以,那个李梦辛才会继续肆无忌惮地运发霉粮食来养济院。” 朱元璋则很是淡然地继续说了起来。 他现在的确已然无畏,所以已经说的直白。 郭子兴反而不敢看朱元璋的双眼,只强行否认道: “胡说!咱怎么会不放心你元璋,怎么会打压你元璋,咱们是父子,咱不相信你,难得会相信别人?!” 郭子兴说着就道:“不过,元璋你说的对,这都是小人作祟,有意离间我们父子!” “父帅既然这么说,那元璋请父帅给监察诸政之权,以防止贪官污吏坏了父帅的基业!” “元璋也不怕当得贪官污吏的恶人!” “何况,让元璋来掌监察之权,总比让天禄大哥他们来当这个恶人好!” 朱元璋现在因为不再惧怕郭子兴,只有心中理想,和要明确消灭的敌人,也就还主动朝郭子兴要起权来,且道: “父帅再让元璋掌总管之兵权,的确不合适,就算父帅放心,只怕其他人也不放心,但父帅也没必要弃元璋不用啊!完全也可以利用贪官污吏要与元璋为敌的心理,给元璋监察之权,让元璋来制衡他们,以保证父帅的基业不被他们破坏!” ------------ 第一百零二章 面对开悟的朱元璋,反动地主官僚们皆丧胆! 朱元璋这么说后,郭子兴已没有理由拒绝。 但郭子兴没有直接答应。 郭子兴之所以没有答应,还是因为面子。 他是真没想到朱元璋会如此豁达,也会如此有权谋,甚至如此会把控他的心理。 郭子兴因此有种自己被朱元璋看穿了,自己的确没有朱元璋高明的感觉。 所以,郭子兴不想就这么干脆的答应朱元璋,而显得自己似乎只能听从朱元璋的安排。 他现在,只是暗恨自己怎么没有想到这个办法,或者说怎么没有别的人给他提醒,让他想到这个办法。 而这时。 张天佑和郭天禄倒是没有这样的心里压力。 张天佑甚至主动称赞道:“姐夫,元璋这个主意很不错,他再带兵,是会让别的弟兄们嫉妒,认为大帅只信任他,只让他立功,但是如果让他掌监察之权,这就反而能让元璋利用之前积攒起的威信,为您做那些您不好直接出面解决的事,比如这次李梦辛贪腐的事,如果是元璋有监察之权先逮捕了他,你再开恩,岂不既保证了基业,还能得一宽仁之名?” “舅父说的没错!” “父帅,这事最难得的是国瑞自己愿意。” “更难得的是他对您的一片忠心和孝心,说句实话,我作为郭家族亲,都不如元璋这样敢为!” 郭天禄也一脸敬佩地看向了朱元璋,还主动向朱元璋拱手作了一揖。 由于这个时代盛行认义父义子这种关系,所以,郭天禄虽然是郭子兴族亲,但也认了郭子兴为义父,而称郭子兴为父帅。 “姐夫!” 张天佑见郭子兴迟迟未表态,忍不住再次唤了一声。 “是啊!” “难得元璋你如此忠孝。” 郭子兴现在已是不得不表态,所以,只得点首,且道: “那咱就给你监察之权,元帅府以后设御史台,伱就以侍御史官的身份给咱监察诸政,监察御史就由你自己来定,御史台兵丁,咱给你拨亲兵一百,若有贪腐乱政之事,查明后就告知于咱,可以先抓先审再奏,你可以随时持御史台宪令查任何钱粮账簿,任何人不得阻拦!” “谢父帅!” 朱元璋答应了起来。 人一旦突破心中在乎面子的那道门槛,就会也跟着豁达起来。 郭子兴也不例外。 他在不得不表态支持朱元璋的建议后,就也开朗地笑了起来,还主动把起了朱元璋的手说: “元璋啊,父帅糊涂,之前误信了小人的话,冤枉了你,你别怨父帅,父帅有时候难免会不察,而只想到为百姓伸张正义了。” “父帅嫉恶如仇,骤然听到有克削孤幼之利的事难免盛怒。” “元璋怎好怪罪父帅。” 朱元璋也笑着说了起来,两眼不由得一热。 郭子兴也郑重地颔首,且笑道:“这也怪徐达,急着为你背锅,把不是自己的错都认了。” “父帅说的是,义军许多兄弟都还没习惯自己是个官,都还只是在讲江湖义气,徐达也不例外。” 朱元璋笑着回道。 郭子兴点了点头,还主动问道:“徐达的伤怎么样了?” “快好了。” “父帅不必太担心。” 朱元璋回道。 郭子兴道:“那就好,你告诉他,等他的伤好了,为父还是让他负责运粮,他这个人沉稳不贪功贪财,有城府谋算,让他负责运粮,咱放心,这次想必也是他不忍养济院的那些孩子吃发霉的粮食才故意让你知道的,可见是个可信之才。” “父帅英明!” 朱元璋替徐达暗自高兴起来,也替养济院的孩子们松了一口气。 朱元璋和郭子兴此时颇为和睦融洽,一时比亲父子还亲了起来,郭子兴不但主动询问起徐达的伤势,还主动关心起马氏,问其怀孕的情况。 而双方在寒暄着没多久,就到了元帅府。 一到元帅府,郭子兴就看见了跪在地上的李梦庚。 而李梦庚也因为听到脚步声而回头瞥见了郭子兴。 但李梦庚在瞥见郭子兴和朱元璋有说有笑,甚至郭天禄、张天佑也都跟朱元璋有说有笑的一幕后,就当时石化在了原地。 守在元帅府的任知恭也发现了郭子兴,也看见了这一幕,且也觉得这一幕特别刺眼! 站在地主官僚这边立场的人,似乎特别见不得一个团体内部和谐共处,也似乎觉得团体内部越是荣辱与共,越是证明自己的存在很失败。 李梦庚和任知恭现在就是这种感觉。 他们很不愿意看见,朱元璋和郭子兴如此和睦,尤其是,朱元璋还和郭家颇为地位的族亲郭天禄、郭家外戚张天佑如此和谐的场景。 “朱元璋是如何做到的?” “是我们给郭子兴渲染的‘朱元璋威胁论’还不够可怕吗?” “还是说,郭子兴本人其实远非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他很明白制衡之术?” 任知恭忍不住低声对李梦庚说了起来。 李梦庚道:“会不会是郭天禄和张天佑这两草莽也不简单?” 李梦庚说着就颇为忐忑起来,继续问着任知恭: “你加入的这支义军,到底还有多少能人,难不成各个都是英雄好汉?” “还是说,这真的是一支得天命的义军,才有这么多英雄好汉?” “不可能!” “这绝对不可能!” 任知恭也不寒而栗,但仍旧强作镇定地说了两句。 他的确不愿意相信眼前的这一幕,也不愿意相信郭天禄和张天佑会不忌惮朱元璋,真心要与朱元璋一起友好相处的打天下。 而以他的了解,认为郭天禄和张天佑也绝不是厉害到猜透自己这些官僚地主真正心思的人。 但不可否认的是,义军内部越是团结才越利于发展壮大,对内也对地主官僚立场混进来的人形成更大压力,让他们开始感到害怕。 因为这些人虽然最反动但也最落后。 所以,这些人,只有在没有团结起来,且还处于愚昧恭顺的奴性状态,还地位比自己低的人面前,显得特别强悍厉害,什么各种驭下的权谋手段,在历史上也不胜枚举。 总之,如何操控奴隶,如何牧民,他们是很厉害的。 但在,真的开始与,已经团结起来,且目前还代表着百姓立场的义军,正面对决时,就会犹如纸糊一样脆弱与怯懦。 于是。 在郭子兴把着朱元璋的手出现时,李梦庚不得不磕起头来:“臣向大帅请罪。” 任知恭也不由自主地跪了下来:“大帅!” 他们是真的担心郭子兴已被朱元璋蛊惑成功,让郭子兴已经足够信任到他,信任到愿意听朱元璋的话杀了自己。 以己度人,任知恭和李梦庚不相信朱元璋不会像自己一样,也想借郭子兴的手除掉自己。 但任知恭和李梦庚不知道的是,朱元璋现在已经没将他们放在眼里。 因为朱元璋在看了章诚给他的神书中的两本后,已经有所领悟,认知已经上了一个台阶,不再是以前那个,只有传统自然经济社会里的那种底层乡民间的朴素思想的朱元璋,而是能够彻底看透地主官僚们本质的朱元璋。 可以说。 在现在的朱元璋眼里,任知恭和李梦庚连敌人都不算,当然也不算朋友,只是两愚昧且落后的幼稚人。 朱元璋现在看这两人,就像是看两个不成熟的小孩,两个因为调皮捣蛋而招惹了自己的小孩,而不是以前的那种自卑以及愤恨。 所谓自卑,是朱元璋以前看见李梦庚这样的读书人,觉得自己一个破坏了天下秩序的造反者的确没有人家一个致力重建与维护安稳秩序的读书人伟大。 所谓愤恨,则是朱元璋对李梦庚、任知恭这些人在自己都主动让出滁洲城交出兵权的情况下还要挑唆自己义父把自己彻底除掉才罢休的愤怒,即那种我已经遵守了你们的规则你们却还不容我的愤恨。 但现在,朱元璋已经没有这两种情绪,只有一种来自更高阶文明的思想对低阶文明思想的蔑视和怜悯。 总之。 朱元璋现在已经更加自信,在看李待梦庚和任知恭时,就跟李梦庚和任知恭这些仕宦子弟,以前看造反的百姓,而内心觉得这些百姓是造反的贼寇一样,他也觉得这些人是贼寇。 所以,朱元璋没有因为眼下郭子兴对他表现的很亲近,而在郭子兴面前进这两人的馋言,连给准备打他的棍子上抹剧毒的事,他也没说。 现在朱元璋看见这二人也没有为之说情,更没有趁机落井下石,而是选择了无视,只让郭子兴自己处置。 “任知恭,你跪下做什么,难道你跟李梦辛贪腐的事也有关联,所以才请罪?” 郭子兴这时则先问起任知恭来。 任知恭顿时感动后脊背发凉,心里大悔。 急中生智之下,他忙回道:“回大帅,卑下是因为听闻大帅查获巨贪而更加敬佩大帅明察秋毫之能,所以也就在见到大帅后,忍不住要对大帅更加恭敬起来,故就不禁跪了下来以迎候大帅!” 说着。 任知恭就谄笑说:“李梦辛竟对孤幼下手,损大帅仁德,可谓罪大恶极,被剐真是活该!卑下知其真相后,也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幸而大帅英明神武,爱民如子,终将此等卑鄙无耻之徒正法,可谓大快人心,士民皆会称颂大帅圣德!” 李梦庚听见任知恭这么说,不由得微微抬头,瞥了他一眼,且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 ------------ 第一百零三章 升级后的朱元璋,逼着地主官僚跟他学习进步 郭子兴对任知恭这么奉承自己,加强自己威信建设的行为,内心还是很受用,很愿意看见的,也就挥手道:“起来吧!” “谢大帅!” 任知恭心里大喜,忙笑着站起身来,并惴惴不安地瞥了朱元璋一眼。 他想看看,朱元璋有没有,因为郭子兴没有批评自己,而表现出失望的神色。 结果,他发现,朱元璋竟然面无表情,甚至无视了他。 任知恭不禁怔在了原地,内心很是惊怒。 而郭子兴这里则看向了李梦庚:“令弟的事,你知情还是不知情?” “回大帅。” “卑下不知情!卑下也一向不过问家务,所以才让舍弟做了这样无耻的事。” “但无论怎么说,卑下皆有家教不严不谨之罪,故情大帅责罚!” 李梦庚说后就再次叩首。 郭子兴则道:“本帅一向恩怨分明,令弟的事既然与你无关,且看在你对义军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就不追究伱,你且要自省,也要好好管教你家人。” “是!” “卑下谢大帅宽恕。” 李梦庚忙再次叩首而谢。 郭子兴道:“起来吧!” “一起进屋里议事。” “眼下,章先生在外面都攻下了瓦梁垒,扩兵买马,我们却还在这里,为贪官污吏裹足手脚而内耗,这样下去,怎么对付即将大举来攻的元兵?” 章诚在外面发展的很顺利的确给郭子兴产生了很大的压力,让他不得不把把重心往加强自身实力上放。 “大帅说的是,眼下增强实力比什么都重要。” 张天佑这时跟着附和了一句。 郭子兴则也因此对朱元璋说:“元璋啊,咱既然给你监察之权,你就替咱好好监察文武,不能让他们坏了咱的基业,也不要有什么顾忌,一切都要以保证咱们的基业为重,这样我们才能有更强大的实力。” “请父帅放心!” 朱元璋回了这么一句。 李梦庚和任知恭这里听后,不禁大为失色。 他们都没想到,郭子兴会给朱元璋监察百官之权。 李梦庚不得不忙对郭子兴奏道:“大帅明鉴,朱总管素来嫉恶如仇,故用刑颇严,士民对此也多有非议,如今让朱总管监察百官,恐人心惶惶,反不利安定内部人心啊。” “是啊,大帅!” “本来大帅带来滁州的将校,与朱总管的将校,就颇多龃龉,如今要是再朱总管监察,岂不是让双方嫌隙更大,只怕会加剧内讧啊!” 任知恭也跟着说了起来。 “你们不会担心,我会查到你们头上吧?” 朱元璋这时直接冷笑着问了两人这么一句。 两人不由得一怔。 任知恭倒是忍不住先说道:“不排除朱总管不会趁机污蔑他人!” “你任总管不是才说父帅英明神武吗?” 朱元璋突然先对郭子兴拱了一下手,然后质问起任知恭来,且又问着任知恭道: “既然父帅英明神武,你何必怕咱会污蔑你?” “监察之后要怎么处置,是要讲证据的!又不是咱可以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除非你们不相信父帅的英明神武!” 朱元璋说着就指着任知恭喝斥了一句。 任知恭脸色有些挂不住,忙跪在了郭子兴面前: “大帅,卑下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是你自己或者你底下的人不干净,已经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所以才怕我来查。” 朱元璋又说了一句,且诘问起任知恭来: “是也不是?” 朱元璋这么一问,任知恭如芒在背,忙俯首对郭子兴说:“大帅明鉴,卑下绝对没有这个心思,并不是怕朱总管去查出什么来!” “那你到底是什么心思?” 郭子兴也沉声问了一句。 任知恭表现的过于前后不一,让他也有些不满起来。 任知恭结结巴巴道:“卑下只是,只是,只是习惯性地附和李先生,觉得李先生是读书人,他说朱总管负责监察之权不妥,也就跟着觉得不妥起来。” “你自己没长脑子吗?!” 郭子兴当即厉声喝了任知恭一句,很是愤怒,他无法接受自己亲军总管过于相信文臣幕僚的话。 任知恭颤颤巍巍,一脸要哭了的样子,只得咬牙承认道: “大帅说的是!卑下没有长脑子,卑下蠢笨,所以惹大帅生气了!” “还请大帅,不要因为卑下气坏了自己的身子,那样,卑下的罪就更大了。” 任知恭现在尴尬极了,也害怕极了。 他是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被朱元璋逼到如此狼狈的境地。 因任知恭这时把注意力转移到了李梦庚身上,所以,朱元璋这里也主动看向了李梦庚,冷冷讥笑道: “李先生,你还没回答咱呢,你反对咱监察诸政,难道也是质疑父帅的英明,还是自己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当然不是!” 李梦庚这里则因为任知恭提到自己,而瞅了任知恭一眼,然后就慌忙也跪了下来,咬牙否认了一句,且道: “大帅恕罪!卑下刚才只是一时思虑不全,没有朱总管想的周全,但现在卑下明白了,让朱总管监察诸政,实乃明智之举。” “俗话说,乱世当用重典,现在大帅根基未稳,岂能让宵小之辈坏了根基?” 李梦庚说着就不得不笑道:“还是大帅英明,更懂用人之道,知道朱总管为人清正,且不被跟大帅来滁州的旧人所容,所以让他监察,无疑是再合适不过!” 郭子兴本就因为自己没有想到要让朱元璋负责监察来制衡地主官僚,也没有别人来提醒自己这么做而郁闷,如今听李梦庚这么说也就更是生气,开始本能地认为是李梦庚故意误导了他,只知道让他提防朱元璋,不知道让他利用朱元璋。 何况,人的本性就是很愿意把自己的过失怪罪到别人身上。 所以,郭子兴这时就冷笑着说:“原来你什么都明白呢?” 李梦庚听了郭子兴这话,心里咯噔了一下,顿觉不妙。 啪! 郭子兴这时抄起几上的茶就朝李梦庚头上摔了来: “那你怎么不早早的告诉咱,告诉咱说,虽让元璋再领兵已不合适,然可以利用其威望负责监察之事,反而只一味让咱提防元璋,压制他的威望,进而让咱差点落得个黑白不分、猜忌有功之人的名声?!” 李梦庚不禁讶然,顿时就忙磕头如捣蒜起来: “大帅息怒!我没有啊,我绝对没有这样卑鄙的心思啊!” 李梦庚一时恐慌地泪珠都滚了出来,强行辩解道: “卑下只是还没那么精明,属于比较蠢笨的人,所以就没想到这一层啊!” “或许,卑下心胸还比较狭隘,所以,只想到了让大帅如何用阴谋提防朱总管,没有想到,要如何用阳谋使大帅与朱总管之间,不但不因此生嫌隙而更加相得益彰!” 啪! 李梦庚为此还扇起自己巴掌来,为的是表明对自己的愚蠢感到很痛心,而道: “卑下有罪,因为自己的蠢笨,才害得大帅差点与朱总管只因为争权而生嫌隙,也差点害得义军内部更加不合!” 啪! 李梦庚说着又扇了自己一巴掌:“卑下真是蠢死了,蠢的险些成了义军的千古罪人!” 李梦庚为了让郭子兴消气,把自己扇的很重。 因为他清楚记得郭景祥被拖出去斩首的场景,所以,他是真担心郭子兴也因此一怒之下把他也砍了,也就不得不先把自己扇狠些。 “只怕你李先生不是因为蠢笨,是不愿意提醒我父帅说,与其打压咱朱元璋,落得个猜忌心重的名声,还不如让咱负责监察,是真的坏吧?” 朱元璋这时问了一句。 李梦庚猛地回头看了朱元璋一眼,见他一脸讥笑,又回头看见郭子兴也还是瞅着自己,沉着脸,便继续哭丧着道: “大帅,卑下没有啊,卑下真的只是蠢啊!真的只是不如朱总管想的周全啊!” 李梦庚现在心里真是慌张的很。 他是真怕郭子兴看透自己反动的真面目,也就只能不停地说自己是真蠢。 “父帅!” “以元璋看,无论他是蠢还是坏,都不适合当知州,适合兼任御史,跟着咱一起做事;如果他真的只是蠢,还需要进步,那正好由咱带带他。” 朱元璋这时则主动对郭子兴提议起来。 李梦庚听后则猛地抬头,半张开口,看向了朱元璋。 接着。 李梦庚就忙对郭子兴再次叩首说:“大帅,卑下不能当这御史,卑下才疏学浅,只能做些机宜文字之事啊!” “你不是说,你的确不如咱周全吗,正好可以跟着咱一起做事一起学习咱的周全。” “难不成,你这人觉得自己笨不说,还不愿意学?” “才疏学浅是你不思进取的理由吗?!” 朱元璋看向李梦庚质问起来,且随后又问道:“还是说,你这人并不是真的蠢,相反是太精明,精明到不敢跟咱一起去得罪那些暗地里贪污腐败的官吏?” “李梦庚!” 郭子兴这时也厉声喝了一句,就道:“元璋说的对,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大帅,卑下不是不愿意当御史,只是怕拖了朱总管的后腿,贻误了监察之事。” 李梦庚无奈地回道。 朱元璋道:“有咱和父帅把关,有什么好贻误的。” “也是!既如此,卑下谨遵大帅一切吩咐。” 李梦庚咬牙回了一句。 郭子兴点头说道:“你就去当这个御史,跟着元璋一起去监察,你这么蠢,的确不合适当知州了。” 李梦庚心里倍感失落,只得称是,且也谢了恩。 但他是真没想到,自己兜兜转转,居然又回到了朱元璋的手下做事。 ------------ 第一百零四章 请刘伯温出山!看神书后的朱元璋重新审视刘伯温 朱元璋这里,在看见李梦庚那沮丧的样子后,倒是不由得微微一笑。 “足下来咱手底下当御史,不该高兴一点吗?” “怎么还一脸寡欢?” 朱元璋还因此问起李梦庚。 李梦庚只得强行咧开嘴:“没有不高兴,朱总管说笑了。” 郭子兴这里倒是心满意足。 因为,他倒是很愿意看见李梦庚能替自己看着朱元璋会不会在监察诸政时包庇一些人。 所以,郭子兴也就在这时笑着说:“好了,元璋,你就不要打趣他李先生了,再怎么说,他的弟弟如今被明正典刑,想必还是有些伤心,只怕也有些怨咱。” “大帅明鉴!” “舍弟罪恶滔天,落得如此下场,也是咎由自取,所以,卑下没有任何怨言!” 李梦庚忙回了一句。 郭子兴点头:“那就好,起来吧。” 李梦庚起身称是。 接着。 郭子兴就看了一眼漏钟,见快到午时,便说道:“暂时就议到这里,各自回去吃饭,下午就不必来了,咱还要去军械厂看看。” 众人称是,并拜别了郭子兴。 李梦庚和任知恭离开郭子兴这里后,皆还有些心有余悸。 两人一起来到了一处茶楼包厢里,开始为今日的事复起盘来。 李梦庚更是已无心情替自己弟弟伤心愤恨,只拍桌咬牙道:“这个朱元璋怎么就想到了主动找郭子兴要监察之权,更可恨的是,还让我跟着他一起监察。” “这不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吗,逼我拿刀杀自己人?” 李梦庚说着还摊手问起任知恭来。 任知恭也一脸凝重地道:“他还突然变得能言善辩起来,让你不得不说自己蠢笨不说,连我也不得不说自己只知道附和你这个文人士大夫说话而没有自己的脑子,郭子兴这下子要么会觉得我们虚伪,要么就真觉得我们不够厉害。” “真是奇了怪了。” “这朱元璋似乎比以前更厉害,也更不一样了。” 李梦庚自言自语起来,随后又凑近身子对任知恭低声说: “我甚至能感觉到,他比以前自信了,以前他虽然嫉恶如仇,在处置不从他的人非常狠辣,但看向我们这些儒士的眼神还是有些自卑之感的。” “但现在不一样了,我今天明显注意到,他看向我的眼神里,有一种鄙夷感,甚至还有一丝怜悯。” 说着。 嘭! 李梦庚就不由把桌子再次一拍,而起身看着任知恭,而摆出一副感到可笑的样子说:“他一介卑贱布衣,凭什么鄙夷我一仕宦子弟?” “我也注意到了。” “他现在开始对我们都有种不屑的神色。” “这种神色,我只在一人身上看见过。” 任知恭跟着说了起来。 李梦庚忙问道:“谁?” “就是那位章先生!” “我虽然和他没见过几次面,但他看向我们就是这种眼神!” “好像我们的那些谋算韬略,在他眼里就像是在看小孩子因为争糖吃而吵闹起来了一样。” 任知恭回答道。 李梦庚听后似有所悟地点了点头。 接着。 李梦庚就起身看向了窗外。 这时,窗外下起了秋雨,冷冷的秋风,把密集的雨吹在了李梦庚那还有些肿痛的脸上,顿时,也让李梦庚清醒了许多。 “我明白了!” 突然。 李梦庚激动不已地说了一句。 正拧眉喝茶的任知恭听李梦庚这么说,就忙放下了手中茶盏,问李梦庚:“伱明白什么了?” 李梦庚转身看向任知恭:“我明白是谁让朱元璋突然变得如此厉害了。” “是谁?” 任知恭忙问了一句。 李梦庚挑眉道:“就是这个章诚!” 任知恭听后未言。 李梦庚道:“我甚至觉得,我们所有人都在他章城的算计之中!” “此言何解?” 任知恭忙问了一句。 “从一开始,朱元璋主动让出滁州城给郭子兴,还主动去城外迎接郭子兴,到后面他章诚主动带神机营等兵马出去攻打瓦梁垒,很明显,这些都是章诚故意设的局!” “他章诚劝服朱元璋,让朱元璋让出滁州城,获得郭子兴的信任,为的就是考验我们这些人在这种情况下,到底稳不稳得住!” “他想知道,我们是不是就要因此内讧,因此互相倾轧,不再认真造反!” “进而!” “他就可以分辨出,谁是真正想推翻胡元,想认真打江山的,谁不是真正想推翻胡元,而想赶紧被招安,好重新安安稳稳当官,摆脱贼寇之名的。” “为此!” “他章诚接着还选择主动出去,不参与内斗,利用他掌握的先进火器,在外面打一个大大的胜仗,进而让我们都忌惮他,也让朱元璋更依赖他在外的支持,还让郭子兴有压力,不敢只专注于内斗,还得想着以壮大自己的实力为主。” “同时!” “他肯定也在与朱元璋暗中联络,且猜到了朱元璋会因为我们的挑唆而被郭子兴打压,而有意在朱元璋被郭子兴打压时,劝动朱元璋,让他用他在外突然送来的数万两白银的利,拉拢张氏一族,使郭子兴为了自己的基业不得不从严打击贪腐,进而给朱元璋一个影响郭子兴,获得监察之权的机会。” “只怕朱元璋现在如此善辩和自信,也是章诚在背后教的。” 李梦庚说了起来,又道:“这个章诚真正是有张良诸葛之才,只可惜是一心要推翻我大元” “所以,他才故意用各种计谋使得我们在郭子兴、朱元璋这些草莽之人面前,屡屡处于尴尬境地,甚至还险些性命不保。” “这个章诚好大的手笔!” “他也太可怕了!” 任知恭不寒而栗,而喃喃自语了两句,随后就问着李梦庚道:“不过,他怎么就那么恨我大元?!” 李梦庚想了想道:“可能他是前朝宋臣后裔,有意复宋!” “不至于吧?” “我也是前朝士大夫之后,也没觉得有必要复宋啊?” “更没觉得如今大元就不够好啊?” 任知恭不解地问道。 李梦庚道:“这只是我的一种猜想。” 任知恭点了点头,又问:“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有这么一位智谋超群又真正决心助贼寇成事的人在背后布局,我们只怕再违背其意志,就得粉身碎骨吧?” “别令弟的尸骨未寒,我们也跟着被剐于市。” 任知恭说着就缩了缩脖子。 李梦庚一边沉思着一边说道:“现在想想,当初就不该放任他出去!” “本来以为他出去了是件好事,这样能被官军尽快剿灭不说,我们还能让这滁州城内少一位厉害的谋士,使得我们的地位受到挑战,可结果,我们这是放虎归山。” “是啊,他一出去,就不能拿他怎么样了。” 任知恭说着就感叹道:“如果大元真的要因此灭了,只怕,也与我们当初失策有关。” 李梦庚冷冷一笑说:“倒也不必太担忧,忠于大元的非只有我们,我们是斗不过他章诚,但有人斗得过他。” “谁?” 任知恭忙问了一句。 李梦庚则不假思索道:“浙东的刘伯温!” “刘伯温?” 任知恭问了一句。 李梦庚背手转过来道:“没错,此人对大元极为忠诚,也极有谋略,我是远不如他的,连令族兄任谦德远不如他,我们不但不如他,连他的弟子杨希武(杨宪)也远远不如!” “他真的忠于大元?” 任知恭回道。 李梦庚点头:“自然!” “今岁四月,大元皇帝陛下天寿节,我有幸去绍兴见了他一面,与他以及一干官宦名流在绍兴城南龟山宝林寺里举行了庆贺天寿节的礼,而他当时为表忠心,特写了一首五言,其诗极好!” “他在诗中言当今圣上‘万年主寿长,百拜臣首稽’。” “还言当今太师脱脱‘太师祗园英,聪明实神启’。” “更祝大元‘巍巍世皇业,乔岳深根柢’。” “对贼寇自然评为‘螳螂亢齐斧,碎首堪立溪’。” 李梦庚说后,任知恭不禁颔首:“真正是我大元忠良之臣,我辈不及也!” …… “刘伯温!” “浙东名士。” “胡元丞相脱脱平定芝麻李起义军时,屠城而使得阖城人民无遗者,到现在犹白骨蔽地,草莽弥望。” “但就是这样的百姓刽子手,被这位浙东名士刘伯温赞为‘太师祗园英,聪明实神启’,为百姓屠夫歌功颂德。” “所以,总的来说,此人目前是站在了天下汉人百姓的对立面,是我们义军的敌人,如果他加入义军,则我们义军就要改造他,消灭他这种思想,同时防止被他的这种思想影响,进而走到了百姓对立面。” 朱元璋在回来后就继续看起章诚给他的书来。 而朱元璋也就看到了章诚在《各阶层分析》书里,对当世一些名士的特别分析内容来。 徐达听后不由得道:“这个人应该叫名狗不该叫名士,对胡元这么忠心!” 坐在一旁做小孩衣服的马氏听后忍俊不禁: “徐达兄弟说他们是狗,倒是说的贴切,但他们成为了狗,不是因为他们想成为狗,如章先生书里所说,是地主经济让他们变成了狗。” 朱元璋道:“妹子说的是,章先生的意思,得防止这种人加入后让我们义军渐渐变成不是百姓的义军。” 而在朱元璋与马氏等讨论刘伯温的时候,李梦庚这里就已经写好了一封给杨宪的信,对任知恭说: “你想办法找个靠谱的军士把这信送去集庆杨宅,我得早点去朱元璋那里。” “这么急着去干嘛?” 任知恭不由得问了一句。 李梦庚则皱眉叹气道:“你应该知道,朱元璋不是郭子兴,他是个恨不得每时每刻都不休息的,我要是像之前在郭子兴身边一样,不赶紧过去,他会生气的。” 任知恭颔首,道:“也不知道刘伯温会不会来。” 李梦庚笑道:“谁知道呢?” 且说。 杨宪在收到李梦庚的来信后,就将这信转送去了浙东,递送到了刘伯温手里。 刘伯温看后也因此知道了章诚的事。 “真是可怕!” 而刘伯温在看见这信后,当场就拍了桌子,言道: “这样为民做实事的士子都从了贼,而宁把解救天下的希望放在贼寇身上,也不放在朝廷身上!” ------------ 第一百零五章 朱元璋查贪,让滁州血流成河 “是很可怕。” 刘伯温好友宋濂也通过刘伯温收到的这封信,知道了章诚近日的所作所为,也承认章诚做的一系列事是在打击豪强、安顿民生的实事,便也就跟着说了这么一句。 但他也对义军出现里出现章诚这样的人物而感到可怕,且喟然一叹说:“根本原因还是朝廷不信任我汉人,亦不愿整顿风气,才让这样的人杰,为救民众不得不从贼!” 刘伯温点首:“是啊!” 接着。 刘伯温又道:“但我还是觉得,读书人的气节不能轻易丢!还是尽量忠于正统来做事为可,如今丞相可谓中兴良臣,我相信他只要尽剿了这天下妖贼,定会重整朝纲,进而重开科举,广招人才,使我大元中兴,天下重归盛世的。” 宋濂无奈笑道:“这只怕有些难,朝中党锢之争甚剧,丞相掌权之日恐怕不久,天下妖贼难尽灭也!” 刘伯温没有反驳,只是闭眼一叹:“公没说错,我也担心大元真的要亡,而是妖贼坐了江山,只是,到那时,我士大夫是该存气节而舍父母黎庶,还是为父母黎庶而舍气节呢?” “那公会受这个已从贼的李梦庚招揽,去滁州看看,并对付那个从贼的章诚吗?” 宋濂问起刘伯温来。 刘伯温笑了笑,就摆手说:“根据这李梦庚所言,这个章诚虽然布局深远,但在外与官军作战所持的,不过是在奇技淫巧上下了功夫而已,在兵法韬略上没有表现出多高深莫测的学问来,所以,还不足以令我暂时去贼寇肆虐之地,而为朝廷对付他。” “我打算先派一弟子去看看,看看他到底还有多少真本事再说。” 刘伯温说着就道:“我现在就给在集庆的杨宪写信,让他先去瓦梁垒看看那个章诚在做什么,不必去滁州见李梦庚,也不必说是李梦庚所荐,只是说闻名而来,且让他打探打探这个章诚到底是用的什么奇技淫巧,竟靠火铳就能大胜官军!” …… “足下也是读书人,却为何要做贼?” 瓦梁垒。 章诚在将城内各阶层的代表叫来进行洽谈时,曾做过元廷小官的当地望族士绅应光祖却当着章诚等的面,直截了当地问了这么一句。 很明显。 这应光祖已经通过章诚请他们这些人来洽谈的行为确定眼前这股义军会对他们这些士大夫很客气,也就没有那么多顾忌地问章诚。 同章诚一起的朱文正听后当场就站起身来,横眉怒目。 汪广洋和舒安国则有些面带愧色。 章诚拉住朱文正微微一笑说:“我们不是做贼,我们是解救天下百姓,恢复中华。” “违反礼教纲常,就是做贼!” 应光祖很不屑地回答道。 章诚道:“认夷为主,使民为奴,才为贼!” “汝之父母祖上亦生于有元之世,然而未反元,且恭顺认元为主,难道也是贼吗?” 应光祖呵呵一笑问道。 章诚道:“是贼!他们也曾站在了民族和百姓的对立面。” 应光祖当场惊呆在原地,问章诚:“你怎么能这么说你父母?” “父母有罪,自当认之,不包庇父母之罪,才能不包庇君主之罪,进而才能使天下长治久安,不至于百姓罹难,饿殍遍野,人人为奴。” 章诚回道。 应光祖道:“你这有违孝道!” “昔日,子贡曰:‘子从父命,孝矣,臣从君命,贞矣,夫子有奚对焉?’孔子曰:‘小人哉,赐不识也!昔万乘之国有争臣四人,则封疆不削;干乘之国有争臣三人,则社稷不危;百乘之家有争臣二人,则宗庙不毁。父有争子,不行无礼;士有争友,不为不义。” “所以即便是按照孔子的意思,也没叫伱我盲从父母之命,父母有罪就是有罪,如果掩盖父母的罪,反而是亡父母亡国之小人行径。” 章诚回答起来,且道:“而按照孔子的意思,足下实乃小人也!” 应光祖咬牙鼓着腮帮子,最后说道:“圣人的话也不全对,说说还可,但不能真的这样做,承认父母有罪,不顺父母之举,就是不孝!” “那就没什么好谈的了。” “足下如果实在是气不过现在就可以为胡元殉节。” 章诚说着就道:“文正,给他一把刀。” 朱文正拱手称是,让人把给应光祖递了一把刀来。 应光祖看着刀,最终只是挥了一下衣袖说道:“国未亡,我殉节做什么,只不事贼即可!” “所以,你们也别想我为你们做事,我只恨自己老而无力,故不能杀贼也!” 应光祖接着又看向章诚说了这么一句,冷冷一笑。 章诚这里则让人把刀收了回来,随后看向应光祖这些代表地主阶层的豪绅说:“你们误会了,我今日让你们来,不是要求你们为我义军做事,而是向你们宣达我义军的政策,且希望你们配合。” 应光祖颇为惊愕与失落,问道:“配合什么政策?” “具体而言,就是要你们官绅大地主减租减息,且接受清丈,愿意把据为己有的无佃之田让出来。” “中层地主也要减租减息,但不必再依附豪绅,替其承担飞洒诡寄之费。” “小地主和自耕农皆革除一切苛捐杂税。” “贫民皆由义军组织起来垦荒分田。” “商人工匠皆重新确定税率,原则是百姓之必需减税,非必需加税。” 章诚回答后,就对汪广洋说:“你给他们具体念念。” 汪广洋便因此念了起来。 章诚接着就问:“你们对此还有什么不明白,或者有什么意见?” 这些人皆看向了应光祖等当地士绅。 因为在地方,无论是贫下中农,还是地主商贾,皆是依赖当地乡宦而活的,所以,他们都需要看应光祖等乡宦是什么意见,而不敢自己说话。 应光祖憋的脸通红,但却无法拿出理由来反对,因为减租减息是让利于贫民,接受清丈分无佃之田也是为了安民,除非他不想要自己在地方上积攒起来的德望,否则,他就没办法说这样不行。 “怎么都不说话?!” 章诚这时大声问了一句。 应光祖只得起身拱手作揖道:“我无话可说,你们虽是贼,但却做的是惠民让利之事,我们岂能再争,何况君子本当耻于言利。” 另一乡绅卢德和也苦笑道:“是啊,我们还能说什么呢,只是希望足下能真的一直这样坚持让利于民。” 章诚听后点头一笑道:“那好,接下来,我们义军执行其政时,若遇反抗而直接镇压时,也就不算是不教而诛了。” 说着。 章诚就宣布了散会。 而散会后,应光祖就与卢德和聚集在了一起,而没有像在会上那么淡定,且先说道:“该尽快去通知官军,让官军赶紧来剿这股妖贼!” “这哪里敢!” “万一被抓到,岂不就要被治一个里通朝廷的罪?” “现在只能希望官军尽快来剿灭这股妖贼,最好是一个不留,不然后患无穷!” 卢德和不禁回道。 应光祖也叹息了一声:“士子做贼,的确比庶民做贼可怕呀!” 卢德和颔首。 虽然,应光祖和卢德和还是不愿意损失自己的利益。 但接下来,瓦梁垒的大地主还是配合了章诚的政策,减租减息,分名下无佃之田于贫民,让他们各自治下的佃农喘了一口气。 毕竟他们知道这个时候自己这些人斗不过义军。 而中层地主也因为不再为这些大地主承担额外的赋税,也喘了一口气。 小地主与自耕农也因为苛捐杂税蠲免,而负担大减。 贫农与无地之民也因为分得田地,而大为感动,且纷纷加入义军。 义军也因此得以在瓦梁垒立足脚跟。 但章诚知道,瓦梁垒不是久留之地。 元兵迟早会大兵压境,进而攻下这座既是元廷包围六合战略重要一环也是进攻滁州战略重要一环的战略要地。 所以,章诚对汪广洋、花云、汤和等说:“我们随时做好转移的准备,就不大规模培养工匠建造大工厂了,带不走的财货分给百姓,这样我们走后,元兵必然会抢掠,进而加重百姓们对元兵的反感,如此,我们这些日子在这里的宣传就会有奇效。” “那我们往哪里转移?” “去来安还是去六合?” 朱文正这时问道。 章诚看向他说:“都不去,我们去乡下!” “乡下?” 汪广洋忍不住问了一句。 章诚道:“我们义军大部分都是农家子,还是当地的农家子,藏于乡野,比据于大城要强!何况,我们人不多,便于隐藏;除非,他元兵会率大股兵马来剿,才不利于藏于没人乡野,但那样的话,他的行踪也更容易被我们掌握,我们反而可以从容撤离。” “这倒是。” “但是先生,藏于乡野后呢?” 朱文正点了点头,又问了起来。 “寻机歼灭元兵一股,使其不敢擅自出城,即便出城也只敢大股兵马出城,那样无疑更利于被我们发现。” 章诚回道。 朱文正听后颔首:“先生说的是,既如此,我建议去临河的乡下,一边招募渔民造船一边沿途收税,这样就能补充粮秣,同时,还便于寻河涧之地设伏,或者乘船转移,让以陆战为主的元兵更加不便来剿灭我们。” 章诚因而对朱文正笑道:“令尊来信也是这样建议的。” 说着。 章诚就看向众人道:“他希望我们一旦守不住瓦梁垒,就果断撤离!且撤到在滁州与瓦梁垒之间的河涧地,他认为元兵在攻下瓦梁垒,必趁胜攻击滁州,以除掉义军对瓦梁垒的威胁,所以认为我们可以滁州与瓦梁垒之间的河涧地寻找伏击点,到时候伏击元兵!” 章诚接着又道:“我倒是觉得,干脆都不用想着守住瓦梁垒,元兵一来就果断撤走,甚至我们现在的开拓重心就该转移到乡野去,以免到时候匆忙撤离,没有百姓帮助,而导致不能有效伏击。” “章先生说的是,既然守不住那就不要守!” 汤和这时回了一句。 其他人都点了点头。 “那我们现在该做什么?” 汪广洋问了一句。 “抓紧以更好打击土豪劣绅为名,办识字班,培养接下来我义军要扎根乡野基层,能组织动员百姓的人才!” “能愿意以打击土豪劣绅为目的来学习的,自然是可以信赖的,当然,也还是要先查明其出身是不是庶民为妥。” 章诚回道。 汪广洋等点头称是。 这时。 花云忍不住问道:“章先生,上位现在做什么?” “他现在获得了监察之权,在滁州城打击贪官劣绅,为我们在外游击作战提供保障!” 章诚笑着回道。 而章诚这么说后,汤和忙道:“这可太好了!咱就担心郭大帅来后,会让滁州城内讧加剧,进而不再进取,一个个都腐败起来,然后被元兵攻破,我们这些出来的人也跟着没有后路。” “是啊!” 众人听到这个消息后都很是欣喜。 朱元璋此时的确已经开始打击贪腐。 虽然滁州城的不少官将在知道朱元璋负责监察之权后,主动收敛了起来,有的甚至还杀了自己的家奴灭口,但还是有不怕事的被查了出来。 不仅仅是有朱元璋自己的人,还有郭子兴的旧人。 “朱元璋!郭子兴拉拢我,我都没有答应,如今我不过是克扣了军粮,你就要抓我!你这样算什么兄弟!我真是白投奔了你!” 在南下途中投奔朱元璋的百户余恒这时就在被抓时大喊起来。 同样因为帮助富商逃税的郭天荣这个郭家族亲也在被朱元璋见郭子兴后,对郭子兴喊道:“大帅!小侄我不过是想发点财而已,你不能随了他朱元璋的愿砍了我啊,这样损毁的是郭家自己的根基。” 郭子兴现在为了加强自己的实力,倒也不愿意包庇一干人,且见朱元璋把自己这边贪腐的人都抓了,也就在知道这些人贪腐的证据确凿后就直接吩咐道:“皆砍了!” 跟着朱元璋一起打击贪腐的李梦庚也在朱元璋的指挥下,抓了一干勾结一些义军官将进行权色权钱交易的乡绅富商,而也被这些乡绅富商骂了个狗血喷头。 因为李梦庚至始至终都不肯给他们暗中透露半点消息。 “李梦庚,他朱元璋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你是朱元璋的狗吗?!” 一叫易有田的乡绅就在被抓时对李梦庚如此痛骂起来。 李梦庚只能唾面自干。 而这些被抓的乡绅富商自然也被枭首抄家。 于是,一时间,滁州城再次血流成河,而滁州城的义军军纪与作风倒是为之得到了保证,商税税收依旧稳定增加,招的兵也越来越多,郭子兴对此越发满意。 朱元璋也在这时主动对郭子兴提议道:“父帅,眼下我们滁州城兵强马壮,我们应该尽快打出去,而不是坐守孤城!” ------------ 第一百零六章 要向朱元璋学习,得让刘伯温赶紧来 郭子兴听朱元璋这么一说,点了点头:“是应该尽快打出去,不能只养兵,不出去打仗啊!” “姐夫!” “以我看,既然要打出去,姐夫应该亲自领兵出去打,以积攒威望,方能让各部将士真正折服大帅!” 张天佑这时候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郭子兴点头:“此言正是,咱应该亲自领兵出征!” 任知恭这时则忙出列禀道:“大帅,不妥啊!” “为何不妥?” 郭子兴冷声问道。 任知恭道:“大帅亲自领兵滁州,难免刀箭无眼,使大帅性命难保,一旦因此出现群龙无首的情况,则不利于我义军成就大业啊!” “大帅的确不宜亲自涉险,坐镇中枢更合适!” 李梦庚也跟着反对起来。 郭子兴听后也不禁有些犹豫起来,自从在赵均用手里差点没命后,他的确也更怕死了些,而不想再去冒险。 张天佑这时见此只得说道:“即便姐夫不亲自领兵出征,也应该让天叙或者天爵带兵出去,军中威望不能让外姓之人得到啊!” 郭子兴听后点了点头,且看向了郭天叙和郭天爵:“你们以为如何?” 郭天叙和郭天爵互相看了看。 但两人都没有急着站出来。 因为两人都有顾虑。 他们既顾虑自己出去后万一战死,岂不是白白便宜了对方,也顾虑自己不出去,岂不是也白白让对方获得了军功,在军中获得了极高的威望? 朱元璋见此则微微叹了一口气。 任知恭则在这时趁机继续言道:“大帅,以卑下看,眼下元兵正在往滁州四境屯集,我们此时派兵出去,无疑会削弱守卫滁州的兵力,只怕反而容易被元兵分割包围啊,所以,还不如干脆不出去,就固守滁州城!此时出去,无论怎么想都是在便宜元兵啊!” “父帅!” “元璋以为,现在是必须要打出去的时候。” “一是眼下滁州一带由于上半年旱情严重,颗粒无收,同时之前被查获的那些贪官污吏又倒卖了许多粮食出去;二是眼下大军已经增加到五万规模,人吃马嚼,照此下去,迟早滁州城都会出现粮荒。” “所以,这个是需要派大军出去征讨新地,以补新粮,不能一直坐守孤城,而只怕到时候,元兵真来围城,我们也因为无粮可守而败呀!” 朱元璋又说了起来。 郭子兴道:“元璋说的有道理啊!出去是应该出去,但出去的确是削弱滁州兵力。” 郭子兴是真的不想自己出去冒险。 郭天叙和郭天爵也不想出去冒险,甚至也不想对方出去冒险。 所以,郭天叙这时也主动说道:“父帅说的是,现在我们应该防范的是对内生变,所以,不但父帅不宜亲自领兵出去,我和弟弟也不宜领兵出去。” “是啊!” “父帅,我们郭家人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固守滁州城,防止滁州城生出变故,求稳求安,毕竟我们能直接控制的兵马本就不够多。” 郭天爵也跟着说了起来。 任知恭也跟着附和说:“大帅,二公子说的是,眼下最应该防备的是一旦大帅或者两位公子出去,就导致城内生变!所以,在卑下看来,不但大帅和两位公子不宜出去,连朱公子与舅爷爷也不宜出去!” 朱元璋见此再次微微一叹。 接着。 朱元璋还是不得不对郭子兴再次拱手说:“父帅,其实出去也不必派太多兵马,所以也不用担心会削弱滁州守城兵力,因为派出去的兵,不是说非要打下几座城,而是在外干扰元兵、打击豪强的同时,招募流民,壮大自己的实力,所以只需派几百精锐和几名沉毅机敏的官将即可。” “就几百精锐怎么打败元兵,怎么保存和壮大自己?” 郭子兴这时问了一句。 朱元璋道:“父帅,咱带出濠州的人马与现在章先生的情况就是明证啊!至于怎么打,章先生为此还准备了十六字诀,叫‘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 郭子兴沉吟起来。 张天佑也陷入了思考中。 连郭天叙和郭天爵也都深思起来。 任知恭和李梦庚也开始因此思索着,且皱起眉头来。 朱元璋接着还补充说:“章先生还说,这十六字诀的精髓,则是要有,‘存地失人,则人地皆失,存人失地,则人地皆存’的认知,即便滁州现在暂时不宜丢弃,但出去征战,若只为牵制元兵,则应该这样做!不争一城一池的得失,只争取在在野外设伏袭扰元兵,使元兵不能畏于行军,且不敢来剿我滁州。” “甚好!” “这个章先生到底是章先生,此方略非胸中大韬略者不能想出来。” “咱能得此人助力,莫非天意也?” 郭子兴一拍椅扶,进而沾沾自喜起来,且看了一眼李梦庚: “论兵法韬略,你赶章先生还是差的远,咱险些被你害的只能决定再次坐守孤城!” 李梦庚讪笑道:“大帅说的是,卑下是不及章先生,章先生堪为古今第一谋士!” 郭子兴也没有过于指摘李梦庚,只扫了一眼众人说:“既如此,伱们谁愿意领部分精锐出去?” 张天佑这时看了郭天叙和郭天爵两人一眼。 但两人皆未注意到张天佑的神色,只互相看了对方一眼。 两人明显还是很担心出去后没了性命。 郭子兴见此也不禁皱眉。 而张天佑见此只得自己站出来说:“姐夫,让我带兵出去吧,章先生此方略的确比坐守孤城好,也正如国瑞所言,只要咱不想着一城一池的得失,应该能替姐夫牵制一下来滁州的援兵,或者也能像昔日元璋和章先生一样,扩大兵力。” “很好!” “难得你天佑有这份心。” “咱就授你四方总兵之权,给你马军五百,步弓手五百,你明日就出城,寻机牵制元兵。” 郭子兴点头道。 张天佑拱手称是。 郭天叙和郭天爵皆暗暗松了一口气。 同时,郭天叙就笑道:“舅父素来骁勇善战,此次出去定然斩获军功无数。” “是啊,舅父乃我等小辈楷模,天爵一生愿以舅父为榜样!” 郭天爵也跟着说了起来。 两人都很愿意看见张天佑这个舅父出去作战。 毕竟无论如何,张天佑若真在外面立功,则比朱元璋放心些,还能制衡朱元璋。 当然。 张天佑如果战死,对他们而言,影响也不大,他们大不了再依靠几个族中的叔父制衡朱元璋就是。 “父帅,让舅父出去,自然可以。” “但是舅父现在管着军械厂,以元璋看,为了避免舅父出征后,军械厂落入不善管理者手里,而影响火器的打造,当让舅父亲自举荐一人接管军械厂为妥,也让舅父因此更为放心的出征。” 朱元璋这时说了起来。 郭子兴点了点头:“元璋考虑的周全。” 说着。 郭子兴就看向张天佑:“天佑,你就举荐一人接替你管军械厂吧。” 张天佑道:“便由天禄监管吧,这个孩子素来心细正直,不至于让军械厂出现偷工减料的情况。” 张天佑这话一出,郭天叙和郭天爵以及李梦庚、任知恭皆面露失望之色。 郭子兴自己倒是很满意。 因为他自己倒不是很希望让自己两儿子直接掌管军械厂。 须知道。 老子有时候也是要防着点儿子的。 所以,郭子兴当即说道:“那就这样定了。” …… “舅舅为什么要让天禄来管军械厂?” “是啊,军械厂现在明显是很重要的,舅父您应该知道的?” 只是,议事结束后,郭天叙和郭天爵就找到了张天佑问了起来。 张天佑道:“你们啊,怎么就不知道向他朱元璋学学呢?!” 两人一时愣住,不知该怎么说。 张天佑只得继续说:“你们要知道,越是值钱的地方,越是不能只想着据为己有,要学会用来收买人心!他郭天禄素来颇有才干不说,还是你们的族兄,你们不多给他点恩惠,让他跟你们郭家更亲密,你信不信,他将来会被出手素来大方的朱元璋拉拢过去?” 郭天叙先明白了过来,也就点了点头:“还是舅父想的周到。” 郭天爵想了想后也明白了过来: “倒也是,如果朱元璋再查出点天禄大哥在军械厂贪腐的事来,或许还能让天禄大哥也能尝到自己部下被朱元璋处置的滋味,那样也会恨上朱元璋,站在我们这边。” 郭天叙和郭天爵的部下在这次朱元璋查贪腐的事中都被朱元璋查出来不少,所以,他们都对朱元璋处理了自己的贪腐部下颇有芥蒂,郭天爵也就在这时说了这么一句。 张天佑道:“你们能明白就好,但现在你们不能把目光只盯在他朱元璋身上,得盯着整个天下!至少不能只是局限在滁州城内,比如,眼下那位章先生,得防着他们成为第二个朱元璋!更得防着他和朱元璋真的完全走到一起!” “所以,你们要赶紧自己出去率军作战,积攒威信,别到时候身边只剩下一些无大才的小人!也别指望着靠舅父我!” 张天佑苦口婆心地劝说了自己两个外甥一番后,郭天叙也点了点头:“舅父说的是。” “舅父出去如打得好!” “我们自然会跟着出来的。” 接着。 郭天叙又跟着表了态。 “那就好!” 张天佑回了一句,就又忍不住再次嘱咐道: “你们现在既然不愿意立即出去,那也不能在城内只知道跟任知恭、李梦庚那些人厮混,整天阴谋算计,要目光长远,用阳谋以积德望,对选择忠于朱元璋的人尽量拉拢示恩,别只知道排除异己,要学会广交朋友!” “令尊如今能有这么大的成就,就是在于广交宾客、乐善好施,不是靠的阴谋诡计!被你们故意排挤的李善长、冯国用这些人要学会去示好。” “我们知道!” “请舅父放心!” 两人皆点了点头。 张天佑点头:“知道就好。” 李梦庚这里也在和任知恭一起出来后,看着张天佑嘱咐郭天叙和郭天爵的场景说道:“这个章诚原来竟还有如此厉害的兵学韬略,让我们想把郭氏义军锁在滁州城的心思功亏一篑,现在张天佑一出去,要是真的能像章诚一样做大,真不知道会给这天下增加多少变数。” “是啊!” “只可惜这位章先生一心反我大元。” “若不然,以他之才,若能加入朝廷,只怕天下之贼早已尽灭。” 任知恭附和起来,且问着李梦庚:“你说的那位刘伯温有没有回信,他什么时候来对付这个章诚?” 李梦庚道:“我只是试一试,他会不会来就不知道了。” “那就多去几封信,让他不要轻视这个章诚。” 任知恭道。 李梦庚“嗯”了一声,就又道:“这个张天佑也不是简单的人物,他居然让军械厂由郭天禄来管,摆明了是要交好郭天禄,现在他跟郭天叙和郭天爵一起,只怕也是在教这两人广交朋友比阴谋算计好,这样一来,我们让郭氏内部内讧的目的,恐也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 第一百零七章 决定打出去,朱元璋赠书于李善长和冯国用 任知恭也点了点头,叹道:“自从有了那位章先生后,这些草莽好像一个个都变聪明了!” “他张天佑想必,也是受朱元璋的影响,在看见朱元璋让利得权后,就也学会了这一手,当然,只怕跟郭子兴本就好舍利结交朋友也有关。” “无论如何,祥瑞得赶紧制造出来,让郭子兴有称王的心思!” “不然的话,朝廷始终不会重视这支生机勃勃的义军。” 李梦庚说道。 任知恭颔首。 而就在这时。 郭天叙则朝两人走了来,果然对李梦庚说: “你和李善长、冯国用素来关系还不错?” 李梦庚笑着道:“颇有交谊。” 李梦庚从没有在郭天叙面前说,他其实不是很瞧得上李善长和冯国用。 而在郭天叙等面前,他一直都是在说李善长、冯国用的好话,而排挤李善长、冯国用也只是他背地里做的动作。 所以,郭天叙也就依旧以为李梦庚和李善长、冯国用关系不错。 “那好。” “你去替我问候他们俩,给他们各带二十匹绸缎。” “告诉他们,只要他们愿意投我麾下,我就求父帅给他们官复原职。” 郭天叙说道。 李梦庚拱手称是。 郭天叙接着就离开了这里。 而李梦庚和任知恭看了一眼。 任知恭道:“你猜对了,这郭天叙开始向李善长、冯国用示好,肯定是张天佑教的。” 李梦庚神色凝重地点了点首,随后冷笑说: “我倒是想知道,李善长、冯国用在尝到没有权力的滋味后,还会不会坚持忠于他朱元璋。” 话说。 李善长和冯国用因为拒绝了郭子兴的招揽,也就一直被排挤,如今都没了官职,也闲得很。 朱元璋为了避嫌,也没有用他们为御史。 所以,两人现在比朱元璋都还闲。 谁知,就在这期间,李梦庚带着绸缎找到了两人,且向二人说明了郭天叙的意思。 冯国用因此看了李善长一眼。 李善长则笑着道:“且容我们考虑考虑,三日后再做答复。” “行!” “三日后,鄙人再登门来访。” 李梦庚笑着回答后,就离开了这里。 而李梦庚离开后,冯国用就忙问李善长: “他郭天叙居然也主动来招揽我们?!” “这是觉得我们坐冷板凳应该坐够了。” 李善长笑着回道。 冯国用点了点头:“没错!” 冯国用接着又冷冷一笑说:“但我们连郭子兴都不愿意追随,怎会追随他郭天叙。” “但我们现在如果不跟随,就得一直这么闲。” 李善长回道。 冯国用叹了一口气:“是啊,我们投义军,为的是什么,还不就是为了博一场功名大业!可现在,因为他上位不愿意与郭氏交恶,使得我们这样的人反而无机会施展才干。” “照这样下去,我们不是白加入义军了吗?” 冯国用说着就摊手,问了李善长一句。 李善长也想到了自己拿出许多家里的粮食供应给朱元璋大军使用以及自己为朱元璋在滁州站稳脚跟所付出的辛苦,道: “岂止是白白加入,还大亏,别到死还落了个反贼之名。” “现在想想,还是章先生高明!” “他应该是猜到了上位不会与郭氏交恶,所以才主动出去,靠自己打江山,而省得在这滁州内被郭子兴和上位两派互斗搞得头疼。” 冯国用说道。 李善长道:“也许上位主动交出滁州城,本就是章先生授意的,上位素来纯朴,只怕被章先生影响的真的把救天下百姓,看得比个人霸业还要重要,也就不在乎滁州城以谁为主,只希望义军避免内耗,且更强大,更快的平定天下!” 李善长这么一说,冯国用似有所悟地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儿。 “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 冯国用还不由得念起了章诚曾经当着朱元璋和他们的面提起的十六字诀。 冯国用一时不禁笑道:“别说,章先生在兵学韬略上也是大才,明显是比我们更加清楚如何对付元兵,所以他才敢出去,现在的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 “是啊!” “他这样的人,是有自己主张的,而不受他人影响,只会影响他人,使他人为起驱使。” 李善长道。 冯国用听李善长这么说,突然就站起身来道:“既如此,我们又何必不能遵循他的意志呢,为何要一定要反着来呢!” “足下这是何意?” 李善长不由得问了一句。 “与其在这里被排挤,还不如也学他章先生,出去自己开辟基业!” 冯国用说道。 听冯国用这么说后,李善长不由得思考起来。 冯国用则继续说道:“我们既然承认他章先生才是兵法韬略、谋算智慧最为高明的人,也主张分明,我们为何要违逆他的意志行事,他既然希望我们都出去开辟基业,不要内耗,我们又何必真要一味待在城内等着上位带我们去跟郭氏决裂呢?” “何况,我还记得章先生曾给我们说过,上位不是我们爹,不要等着上位叫我们怎么造反,我们就怎么造反,我们既然已经造反,就该清楚自己为什么造反,就该也有自己的主张,不能只是盲目听从上位,而且,上位他自己现在都还是跟着别人造反!” “但我们是已奉上位为君的!” 李善长言道。 冯国用道:“即便如此,也不是说,为臣者就一味从于君,就不能再有自己的主张,忠君忠的是其社稷,不是忠的其人!” 李善长点了点头。 “所以,足下还在犹豫什么?” “待在这滁州城,上位为了避嫌,不能照顾我们不说,我们自己一旦再拒绝郭天叙的招揽,只怕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还不如尽快出去,自己去打拼出一番基业来,将来也能更好的保证上位在城内的安稳。” 冯国用说着又道:“难得章先生给了这十六字诀,我们不至于像没头苍蝇一样打江山。” “也是!” “我们这样的人家,有钱粮有田地有人口,何愁自己不能募兵起事。” 李善长喃喃自语起来。 因为他和冯国用都不知道历史上的郭子兴很快就要挂掉,受章诚影响,也就都动了主动出去的心思。 冯国用道:“正是这话,我们加入义军,已经是赌上了九族性命,还怕什么,大不了就把家里的田都分给族人乡民,谁愿意出一丁与我们一起造反,就分他田,不收其租,如此不愁不能建立起一支同仇敌忾的兵马来。” 李善长听后也站起身来:“那我们先去见上位,让他帮忙,使我们回家。” 冯国用点首。 于是,两人就来了朱元璋这里。 “伱们要回家?” 朱元璋在知道李善长和冯国用来意后颇为惊讶。 冯国用直接说道:“上位,我们也不瞒你,现在我们在滁州的处境很不好!因我们不愿转投郭氏,所以已无机会施展才干,现在郭天叙又来招揽我们,只怕我们再拒绝,会有性命之忧,而我们想着与其为了心中忠义枉死,不如寻机出去,学章先生,募兵买马,去解救天下百姓,这样将来或许能成就一番基业,在滁州监察诸政的上位也能在外多个依靠。” “上位,我们也是受章先生的启发,觉得既然要纯粹以推翻胡元为主要之事,那我们与其枯坐这里,或者违心投于郭氏而受累于内部倾轧之事,不如出去,也照着那十六字诀去试试。” 李善长道。 朱元璋也担心这两人真坐不住投了郭氏,帮着郭氏一起对付自己,便在想了想后,就道: “也好!我去给守城的赵继祖说,让他放你们回去,你们到时候就说是回家看望父母。” “多谢上位!” 冯国用和李善长皆回了一句。 而朱元璋想着这两人难得对自己如此忠诚,也如此高看自己,反而是自己屡屡让让他们失望,只愿意为大局与郭氏尽量和平相处,而不愿意交恶,也就决定在二人打算出去独立打拼时给两人尽量给予一些帮助。 于是。 朱元璋就拿出三本书来给冯国用和李善长说:“这三本书是章先生给我的,我这段时间为加强记忆,没事就抄了下来,你们拿去,或许对你们另创基业有帮助。” 李善长接了过来。 而冯国用看了一眼,只见上面写着《赤脚大夫手册》、《农田水利实务》、《民壮训练办法》。 接着。 冯国用和李善长就去了程仁墨家里。 冯国用还问着程仁墨:“之前的滁州军械行与惠民商行,我们有多少分红?” 程仁墨便让人拿来了分红账册,翻了翻后道:“李家应分利值银五千两,冯家应分利值银三千两!” “这么多?!” 冯国用看了李善长一眼。 李善长则沉吟片刻后道:“到底是章先生会生财。” 接着。 冯国用接着就对程仁墨道:“我们现在要提这笔款。” 程仁墨道:“章先生在滁州的时候,不是说好了,暂时不提,以免被郭氏注意到吗?” “我们现在要离开滁州城,你们直接把这笔款送到我们家里即可,不过,我们不要银款,只折价换成军械行刀枪箭等兵械还有马匹。” 冯国用回道。 李善长道:“没错,这样你们程家还能再从中赚一笔,有何不可?” “既如此,我就按照二位的意思来。” 程仁墨笑着回了一句。 郭子兴入滁州城后也没有废掉负责对外军售的滁州军械行,因为张天佑、赵继祖这些郭氏旧人也在滁州军械行有股份,连李梦庚都有,所以没有人让郭子兴废掉这个,也就还在容忍程氏商队把刀枪箭矢这些军械运出去往外卖,也依旧按照章诚之前定下的规则,准许程氏等与滁州知州衙门合作的官商,组建五百人规模的武装商队。 正因为此。 李善长和冯国用回家后倒也不用费时间打造盔甲军械,也不用担心武器供应的问题。 ------------ 第一百零八章 烧田契房契,起兵造反!开民智! 章诚这里通过朱元璋的来信,知道了,张天佑和李善长、冯国用已经决定离开滁州城,去外面发展的事。 章诚因此非常高兴地对汪广洋道:“好啊!我就说,不可能我都明白的道理,他们会不明白。” 说着。 章诚就对汪广洋说:“这下子,无疑对我们这部分在外面的发展壮大,也是有积极意义的。” “章先生说的是!” “但很多时候,方略好不一定就一定取得好的效果,也得看人!” “所以,我担心的是,他们那会不会一味纸上谈兵,而跟所谓流匪一样,将灵活机动理解成遇难而退,遇险惜命,也不知一边游击一边寻机建设与发展的道理,乃至还是看重大城要塞的据有,轻视庶民,使得他们最终还是外强中干。” 汪广洋附和章诚后就说起自己的担忧来。 章诚点了点头:“这个难说,且拭目以待吧。” 李善长和冯国用都是在历史上于军事方面颇有造诣的。 历史上,朱元璋总兵和州期间,因要去鸡笼山攻打元军,就只让李善长带着少量兵力留守和州。 结果,元兵却在这个时候来偷袭和州,李善长表现的非常沉稳,而设计伏击了元兵,进而保住了守兵很少的和州,创造了以少胜多的战绩。 冯国用则在历史上亲自领兵为朱元璋攻克过重镇太平,后又在采石之战中,率军先攻破元廷中丞蛮子海牙所驻水寨,奠定了采石之战的胜利,更在后来接连攻取镇江、丹阳、宁国、泰兴、宜兴等重镇。 可以说。 李善长和冯国用在历史上皆不是只善于内政和谋略的文人。 两人在军事上也是颇有才干的,只是在朱元璋、朱文正、徐达、常遇春、李文忠这些人的衬托下,才显得他们好像在军事上不怎么显著。 实际上。 章诚在翻开历史认真查阅后,才知道冯国用和李善长这些人,即便不是朱元璋当他老板,他们也是锥处囊中之人。 所以,章诚对这些人还是有信心的。 且说,李善长回家后,就将自己的族人乡民们召集了起来,且将家里租佃使用的田契与房契全部拿了出来,就对自己的族人乡民说: “诸位亲友,自从你们之前同意我为了李家能成为显宦之家与天下重获安宁而投奔义军后,我们就把李家九族的性命押到了赌桌上,但现在这场赌出了波折,我们得继续加注,才能赢,不然很可能九族不保,或者只能隐姓埋名迁于他乡。” “怎么会有波折呢?” 李善长一族兄李存富这时问了起来。 李善长道:“因为我投奔的那位朱将军和那位章先生,想让天下尽快安定,而不想内讧火并,而损整个义军实力。” “这是好事啊,天下尽快安定才好啊!” “善长,你是我们家族里最聪明的人,你说说怎么办吧。” “是啊,善长伱就说我们该怎么办。” 李氏族人们都在这时说了起来。 李善长道:“我决定我们李家自己起兵造反!谁出青壮一丁,就给他十亩田一间房。” 说着,李善长就拿出一沓田契房契来。 这些李氏族人乡民皆议论起来,商量着要不要出丁换田换房。 这时,一叫李存仁的佃首站了出来,说: “我这边,他们出三十丁。” 古时。 地主豪强名下的佃户往往也会有一个佃首,负责总包佃租的田,然后把总包的田再分租给自己招揽起来的佃户,而佃首往往也都是地主们的亲眷。 “好!” 李善长就找出李存仁名下租佃的良田和房屋,且拿出了三十亩的田契与房契,并直接丢进火盆里,让其化为了灰烬。 族人乡民们看见这一幕后,当场眼睛都亮了,纷纷问起自己名下的佃户有没有要出丁的。 “出,我们出!” “我们出十六丁!” “我们出二十丁!” …… 很快,李善长就募集到了六百余非亲即邻且几乎都一个姓的青壮。 冯国用这里也一样,也通过分田分房募集了五百多青壮,还表示谁接下来杀一元兵,谁向族里借贷的利息就直接免掉。 一时间,一些青壮都恨不得即刻就去杀元兵。 李善长和冯国用这种同宗同族同乡关系的军队,天然组织性就很高,虽然这种组织关系是农耕经济环境下以血缘与地缘形成的组织关系,但在初期,无论是训练还是作战方面都因此进步的特别快。 尤其是李善长和冯国用在参照了朱元璋给他们的书后,更是让自己的亲友兵团成长飞速。 “地形地理识别。” “信号与暗号传递与识别。” “侦察。” “警戒。” “行军。” “宿营。” 李善长就在看《民兵训练手册》时,一边看着一边忍不住念了起来,且将对自己弟弟李存义说:“这章先生到底是大家子弟啊,这种通俗易懂的兵书都有,有这书,我李家纵然只是普通豪右,也足以能和元兵周旋了。” 李存义道:“真这么厉害吗?” “那是自然,重要的是通俗易懂。” “而且即便我们没有火铳,但这里面早就把火铳怎么排队枪毙都写了出了来。” 李善长所拿到的手册是章诚改编过的,所以,他会在上面看到一些关于鸳鸯阵和各种火枪方阵的内容。 李存义道:“这么说,这个章先生还真是不藏私啊。” “这说明这位章先生所谋者大,可能不只是为灭元,或者有更大的底气。” 李善长说后就道:“无论如何,我们李家既然有这机会得到此书,就该趁机博个显贵出身。” 李存义颔首:“兄长说的是。” “粪坑、厕所等应距离水源十丈以上。” “开沙滤井,井水要煮沸消毒。” 冯国用这里也在认真看了《赤脚大夫手册》后,而做出了一些指示,且对自己弟弟冯胜说: “我们接下来要行军要务必按照这上面的要求来,如此或可避免因疫病而损兵折将。” 冯胜点头称是,且问道:“兄长,章先生的这些书真能帮到我们?” “岂止是能帮到,简直是有大助!” “这里面还教了我们怎么伪装骗过敌人。” “我们第一仗就该用这里面的伪装方法,先去骗下寿春城来。” 冯国用说后就对冯胜说:“我们到时候假扮青衣军去寿春城,你去准备一些青衣与旗帜出来。” “是!” 接下来。 冯国用真的用假扮青衣军的方式攻下了寿春城。 李善长则率领自己李家军也以民壮献粮为名骗开了怀远城。 两人由于皆属于地主武装,所以一攻下这两座城,就开始与当地地主媾和在了一起,虽然没有像在滁州一样,进行清丈,也没有开征奢侈税,更没有分田,但也重新厘定了赋税,革除了色目人创建的一系列苛捐杂税。 不过,两人也不是对章诚在滁州的新政也不是完全没有复制,两人还是跟章诚一样,联合一些投诚他们的地主合股设立了官办商行和军械制造厂。 另外,两人也采纳了章诚昔日在初见朱元璋时所提出的“九字箴言”战略,没有称王,只自称知州,在自家军队里任命了千户、百户等官。 “为兄是真没想到有一天是靠自己起兵当上了知州,真正是掌印又掌兵啊!” 李善长这一天就在怀远城楼上对自家弟弟李存义如此说了起来,且微微笑着。 李存义说道:“是啊,本来只是把我李家的富贵押在上位身上,谁知如今还是要靠自家打江山。” “谁让上位现在还无大志呢。” “不过,我们也不能说完全靠自己,如果不是章先生打下了基础,我们也不敢走到如今这一步。” 李善长说着就道:“而按照章先生的意思,我们得随时准备放弃怀远城,所以告诉亲友们,不要有在这里安家的想法,我们要随时准备撤离,防止下蔡的元兵来反扑。” 李存义拱手称是。 没多久,李善长就真的收到了下蔡的元兵大举来攻的消息,就果断带着李家军去了八公山,且在这里伏击了元兵,进而又假扮元兵骗开了下蔡城。 而冯国用则在占领寿春后,就招募渔民水匪,打造了一支水师直接攻占了安丰。 张天佑也是一样。 他在带兵出来也迅速占领了全椒,筹粮万石,募兵三千。 章诚这边依旧在瓦梁垒的周边乡村发展,还在贫民们分田,且还组织瓦梁垒城中的工匠给贫民们打造了许多农具。 许多贫民,在没有即便耕牛的情况下,也已经开始,以人代牛的方式,耕作起,因为战乱与豪强兼并后的高收租而荒废的田地来。 与此同时。 章诚还让工匠造了便于携带的手摇式铅字油墨印刷机,进而印发了大量,便于百姓明白,何为义军,为何自己这些人要造反的宣传读物和宣传语。 章诚还让舒安国等宣教,利用这种更便捷高效的印刷机办报,并在开设识字班的基础上开设读报班,基本上在读报班里考试合格的义军官兵就会被立即抽调到乡野里当社长和都头等官,负责基层的民运工作。 除此之外。 章诚也组织工匠用义军在瓦梁垒缴获的铁料打造刀枪等军械给当地百姓,让各地民壮乃至妇女、儿童都人人佩刀佩枪,甚至还组建起儿童队、妇女互助会。 总之,看上去章诚在瓦梁垒没建工厂,也没去攻打新的城池,但却在瓦梁垒附近的乡野疯狂扩张,不少天资聪颖的百姓,已经开始能自己写宣传语,自己组织起义军还没发展到乡民成立互助社,来找义军承认他的互助社社长名分,给他的社发武器农具以及谷种。 “应公!” 杨宪也在这期间来到了瓦梁垒,且直接寄宿在了应光祖家里。 应光祖因这些日子被义军逼着减租减息与分田于民而心情不怎么好,所以在见到杨宪后,只强颜欢笑说:“希武怎么突然来这妖贼荼毒之地啊?” “实不相瞒,我是奉师命而来,来看看这里的妖贼到底是何来路。” “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对这里的妖贼更了解些,也能助朝廷早日平定这里。” 杨宪笑着回道。 应光祖则点了点头,道:“你不知道,这里有妖贼后,真是糟的很啊!” “是吗?” 杨宪听后问了一句。 应光祖道:“你去看看就知道了,现在我们这些乡宦已经在这里说了不算了,接下来,朝廷要灭妖贼,非得尽屠这里的所有老幼才能尽扫妖腥之味了!” ------------ 第一百零九章 杨宪看见章诚的义军后,决定加入! 翌日。 天色阴晴不定。 初冬的风瑟瑟地吹着,让人不由得紧锁脖颈。 杨宪本人也不得不搓手拧眉地走在了瓦梁垒的大街上。 昨晚,他在听了应光祖的叙述后,不由得对这里的义军,产生了更大的兴趣。 他很想知道,到底是怎样的义军,会让原成都县丞应光祖,开始希望,官军能把这里的百姓无论男女老幼都屠杀掉。 但杨宪发现,现在瓦梁垒城内其实很是井然有序。 虽然,城内有不少百姓都别着刀,还有不少诸如“恢复中华”“摆脱奴役”“减租减息”的标语,贴在各处牌坊上,特别醒目! 但他没有看见任何打砸抢的情况,而且这里的商业还颇为繁荣,甚至不少庶民竟也在拿粮易货。 杨宪因此,进一步增添了想了解章诚这支义军的兴趣。 毕竟他平生最想见到的场景,其实就是这种秩序井然的状态。 作为一个北方士子,他从北到南,去过许多地方。 而他发现,无论是义军统治区,还是元兵统治区,秩序都很糟糕,所以,才有许多地主结寨自保,许多商贾依附于有刀的人才能生存。 所以,杨宪决定去应光祖所说的义军重点布局的乡野里去看看。 但杨宪刚出城,循着官道大陆,正要进入一临河小渔村时,就被一从芦苇丛里钻出来的两民壮持弓箭逼停住了。 其中,一叫孙第九的民壮问道:“你是来干什么的?!” 杨宪被吓得脸色煞白,他真没想到这乡野里还有弓箭手,在心情平复了一下后,才如实回道: “我想见见章先生。” “那你和你的随从都把手举起来。” 孙第九说了一句。 杨宪和他的随从倒也老实的举起了手。 接着,孙第九就吩咐说:“把他们的眼睛都蒙上!然后带到汪参政那里去。” 于是,杨宪等就被蒙上了眼睛,像犯人一样被人押着进了村。 汪参政就是汪广洋。 现在的义军官职还比较乱,再加上,章诚现在在名义上也属于郭子兴的领导,所以,也就还没改革自己义军的官制,只让汪广洋以郭子兴所授予的参政官名义做这里的行政首脑。 汪广洋因为也是士大夫出身。 所以,章诚还让他负责招待来拜见他的读书人。 自从章诚出滁州单独发展后,的确会有些来拜见他的士子出现,所以,章诚为此不得不让人专门负责此事。 至于杨宪为何要蒙眼睛进入村里。 这是因为,章诚让各村各社都充分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而加强了防御制度,设置了各种复杂的路障机关,还有各种地道寨堡,除非是义军内部的,会很容易因为不能识别暗号而陷入机关里。 所以,外来的人需要由放哨的人带着才能顺利进入村子内部,但为了不让以拜见为名实则是来打探虚实的元廷细作混入,一般外来的人进入都需要被蒙眼进入。 何况,这一带以平原为主,章诚既然要扎根乡村,自然不得不加强防范意识,以做到尽可能让将来元兵来到这里后摧毁不了这里,而即便是“三光”,也难以消灭这里。 当然。 杨宪则对此有种自己进入了土匪窝的感觉。 因为他想不明白,为何这支义军明明占据了瓦砾垒,其首领为何还要藏于乡野,乃至不惜设这么复杂的保密制度。 但很快。 杨宪就没再把心思放在这上面,因为他被眼前出现的一个大规模学校吸引住了。 杨宪只见这个学校匾额写的是“义军讲学院”,讲学院有大量写着“识字班”和“读报班”名字的房间,房间里,有很多青年孩童在朗读着“复我中华”或者“救我汉民”的内容。 接着。 杨宪就看见,讲学院大门处报栏里有一张写满文字的大纸,大纸上有许多楷书写的内容,内容都是讲述的义军现在发展的如何,胡元围剿义军的情况,还有分田情况,各社社长与都头公示,甚至还有黄帝纪年的日历以及极具煽动的文章诗词。 杨宪忍不住继续往下看,结果还看见有教百姓如何防疫如何更好的耕织作肥的内容,甚至还有妇幼保健知识。 “这比官报还全呢!” “这些造反的已经发展到办报这个地步了?” 接着。 杨宪又发现在这讲学院旁边一溪流下游的院子内竟传来密集的敲铁声,而院子外,则有百姓排队领农具与武器的场面。 “还自造军械,还给百姓发军械与农具!” “这就是我们汪参政!” 在杨宪惊骇之时,孙第九就将汪广洋带了来。 而汪广洋见到杨宪后倒认出了他:“希武?” “朝宗?” 杨宪也跟着大为惊愕地唤了一声。 这个时代,士大夫群体没有很庞大,所以一地的士大夫大多都相识。 汪广洋和杨宪也不例外。 因而,杨宪则主动问道:“伱怎么在这里?” 汪广洋道:“说来话长,从去滁州看了一眼后,就稀里糊涂的跟着章先生了。” 杨宪听后点了点头,随后对汪广洋说:“看的出来,这位章先生是有意动员庶民来造天下的反,不但办学给庶民开智,还给庶民发武器,促农耕,更是通过《中华报》让寻常百姓熟知天下事,还通过这《中华报》鼓动百姓们造反。” “没错!” “这些百姓很多都是饥民,受苛捐杂税盘剥苟延残喘,每日饿毙者不知凡己,如今因为章先生要以乡野为发展重点,才让他们免受官吏盘剥,免受兵匪袭扰。” “另外,按照章先生的意思,他们不能只指望好官英雄来救他们,得学会自救,因为好官和英雄都会因为恶势力的强大而难以支撑,所以才给他们发兵器,让他们学着怎么分析天下事,怎么组织动员,提拔他们当中觉悟高能力强的优秀者新的官僚,以对抗旧官僚。” 汪广洋说后就问杨宪:“你是为什么来见章先生?” 杨宪这里想了想后,就道:“我是来投奔章先生的。” “投奔?” 汪广洋惊讶地问了一句。 杨宪很严肃地说道:“自然!章先生在这里发展百姓,令百姓恢复生产,恢复秩序,明显才是真正能得天下得民心民力的人,我杨宪岂能与天下百姓对立?” 接着。 杨宪又说道:“实不相瞒,我是奉家师之命来悄悄看看章先生这支义军的情况的,而家师之所以派我来,是想让我对付章先生,但我认为我没必要再对付章先生,我对付章先生,无疑就是跟天下百姓作对。” “这非我愿也!” 杨宪拱手回了一句。 汪广洋则也给杨宪拱手作了一揖。 接着。 汪广洋就对杨宪笑着说:“那我带你去见章先生。” 章诚这时正在新建的船坞里指导船工们建造一种,降低艏艉楼,且将船楼并入船体的新型小帆船。 这种帆船便于架设更多更大的大炮,能于侧面攻击敌军水师与陆上部队,同时,还因为艏艉楼高度降低且并入船体,而不那么招风,故逆风的时候,船速也很快。 章诚造这样的船,自是为了将来渡江袭扰元兵做准备。 因为他是很赞同朱文正提出的可以随时渡江袭扰元兵的意见的。 “杨宪?” 而章诚在知道杨宪来见他后,倒是颇为惊讶。 他是真没想到自己会把这么一位大明未来的中书左丞招了来。 “让他来见我!” 章诚说着就忙放下了手中的图纸,只让朱文正继续带着几个当地老的造船工匠研究,而他自己则来到了船坞附近的屋舍内。 很快,汪广洋就带着杨宪走了进来,见到了章诚。 章诚打量了一下杨宪,只见眼前这位中年人中庭饱满,两眼颇为有神,上唇一圈黑黑的胡须,倒是让人看着就觉得严肃。 “希武为何要见我?” 茶过三巡后,章诚就先问了一句。 杨宪也在打量着章诚。 他看得出来,眼前这位章先生虽然比自己年轻,皮肤也比自己白净,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子弟,但明显家教甚好,所以对待自己也颇为有礼尊重,神色间毫无倨傲之气。 当然。 杨宪不知道的是章诚是因为知道他在历史上不是普通人,所以才多了些重视。 但无论如何。 杨宪对章诚的第一印象很好。 而杨宪也因此同样很礼敬的将自己的来意告知给了章诚。 “刘伯温应该还在视我们为贼寇吧?” 章诚倒是因此笑着问了一句。 杨宪道:“家师不知内情,故以从大流耳,但家师非偏听偏信之辈,故派我来这里看看!” “那希武看出来什么没有?” 章诚问道。 “在下看后,只想加入章先生的义军,推翻暴元,以从天道人心。” 杨宪这时回了一句,且对章诚拱手作揖: “还请章先生收留,哪怕是让在下为一小吏,亦足矣!” “盖因,在下从小便立志安民,为此不惜勤学苦读,而非为我个人富贵,如今天下,我只看见章先生这里在真正的开民智、安民生,故我杨宪岂能不从?!” 杨宪说后就抬头看了章诚一眼。 章诚道:“我这里不一定就能成功。” “在下不在乎能不能成功,只在乎有没有实现平生志向的机会。” 杨宪回道。 章诚知道,历史上的杨宪最初是以做情报工作出名,曾担任朱元璋的检校,检举了很多权贵的不法行为,包括朱元璋外甥朱文忠身边的儒士,也都因为他的检举而被处置,只是后来到中书省后陷入党争太深,而最终因为党锢之争而被杀。 而章诚倒是想继续发扬杨宪在特务上的才干,便道:“你便在我拱卫司任主事,负责对外打探各种消息,联络士林中人,让他们尽量为我们所用,毕竟你也是士林中人,能与他们结交上,也熟知他们。” 杨宪拱手称是,且向章诚作揖称谢。 接着。 杨宪就道:“在下正有一事要告知章先生。” “什么事?” 章诚问了一句。 杨宪则看了汪广洋一眼。 汪广洋颇为惊愕,随后还是主动退了出去。 杨宪则才来到章诚身边说:“据我在行省的朋友说,中书右丞朵儿只奉脱脱之命,已尽调集庆之兵渡江来剿义军,分成数路,其中,由万户伯里率兵万余人来这里,欲攻下瓦梁垒断六合后路,预计就在下旬到达瓦梁垒。” 章诚点了点头。 杨宪继续说道:“朵儿只从脱脱之命,本欲攻下六合,结果在合围六合的时候,瓦梁垒被义军攻克,他自然不可能不管。” 章诚点了点头,且把汪广洋叫了进来,且问道:“我让造的青铜火炮监造的如何?” “已经造好六门。” 汪广洋回道。 章诚道:“继续造,根据情报,元兵还得在下旬才到来。” 汪广洋拱手称是。 元兵这里,还不知道章诚部已经知道了他们的行军进程,所以,万户伯里在率大军到达瓦粮垒,瓦粮垒一带,章诚部已经撤到干干净净。 “妖贼往哪里撤的?” 伯里只得问起当地乡宦应光祖来。 应光祖道:“去滁州的方向!还请官军务必消灭这支贼军啊,他们这段时间一直在鼓动刁民造反,十分猖狂,若不能尽灭,恐遗祸不小!” “本官知道,等消灭他们主力,定清洗一遍这里!” 伯里说后就带着元兵往滁州方向而去。 结果,伯里所部就在河涧一带遭遇了章诚的伏击,被数千火器连番射击,几乎全军覆没,伯里本人更是在逃窜时被藏于当地芦苇水草间的民兵所俘。 章诚因此大悦,且对毛广吩咐说:“给滁州方向传递消息,让他们放心,进犯滁州的元兵已被击溃!” “是!” 接着,章诚又对花云吩咐说:“立即回瓦梁垒,向当地顽固的豪绅宣告,我们又回来了!” 随后,章诚又对朱文正说:“按我们原订计划,你立即率神机营乘船渡江去集庆,攻其必救,记住,不可久留,要做好随时回来的准备!” “是!” ------------ 第一百一十章 取得大功绩,足可称王!也令脱脱头疼! “什么,义军又回来了?” 瓦梁垒。 应光祖在知道义军已经克复瓦梁垒,尽降留守在这里的少量元兵后,就大为懊恼起来,很是失望道: “官军怎么就败了呢!” “有败兵回来说,是因为万户伯里的大兵轻敌,在外面遇到了埋伏,才被妖贼打得大败。” 卢德和跟着说了一句。 应光祖听后更加失落:“怎么会这样呢!不是说,妖贼是逃回滁州的吗,怎么还能半途设伏” 说着。 应光祖就看向卢德和问道:“这岂不是说被那些妖贼蛊惑起来的刁民,就不能尽灭了?” “不但不能尽灭,气焰更嚣张了!” “突然间,他们就从什么地道、水泊里钻了出来,把派下乡打粮的官军杀的杀,抓的抓,正热火朝天的公审呢!” 卢德和说道。 “哎!” 应光祖叹了一口气。 …… “这可如何是好!” 此时。 留守集庆的中书参议苏庆胜在看见渡江而来的朱文正所率神机营后,也叹了一口气。 都元帅韩嘉复道:“看样子,我们只能降了,毕竟城中没有多少兵力,关键是为运兵,战船大都尽调去江对岸和州了!何况,眼前这支贼军明显是懂兵法的,知道攻其必救,且明显早有渡江准备,右丞还是大意了!” “不能降!” “我们所守的可是集庆啊,集庆一降,江南必然大动,朝廷必然也会震动,这对丞相的处境会很不好!” 苏庆胜说道。 而在苏庆胜这么说着的时候,朱文正所率的神机营这边已经开始摆开战船开始攻击。 章诚让人铸造的新型火炮当即大发神威,很轻易地就摧毁了江边水寨,也就城墙轰塌了一大块。 苏庆胜和韩嘉复不禁胆寒。 苏庆胜道:“此是何铳,为何如此大,还能射出如此大的铁弹,而不是发石丸。” “本以为,这贼军神机营的鸟铳已经够威猛了,没想到,他们还有更威猛的火器!” 韩嘉复说着就对苏庆胜道:“参议,为了城中百姓,降了吧,让这大铳一直轰着,集庆的城墙坚持不住的。” 苏庆胜不得不点头。 …… “恭迎义军!” “胡人无道,幸而天降义军,而救我等乡民于水火之中。” 很快,苏庆胜、韩嘉复等就开城跪迎起神机营来。 还在乡下的章诚很快也得知攻下集庆的消息,便立即起身,道:“很好!” 接着,章诚就对汪广洋吩咐说: “告诉文正,要加紧用船把集庆城内的铁料、药材、火药、粮食等运回来!” “另外,直接派船工过去,用集庆城内的木料和船坞打造船只,到时候直接将集庆城内的木料变成船运回来,且在当地沿江招募逃亡船工水手,以为将来二次乃至三次四次渡江做准备!” “集庆是大城,物资充沛,人口稠密,我们即便一时不能长期据有,也要趁机多拿走许多物资,不仅仅是物资,还有人才!” “工匠农夫,医户织女,皆运回来,开垦我义军统治区的荒田,发展生产,软硬兼施,将之前那些培训后表现不错而任命为候补社长的人,皆派过去,发展与组织这些工匠农夫们迁走。” “这样,即便他胡元夺回了集庆,也会损失不轻,那样他们要需要重新筹集物资,还得加大对周边地区的搜刮力度,不然就养不起兵。” 汪广洋拱手称是。 而章诚则在指示如何处理拿下集庆的同时,也让毛广派人将集庆被神机营攻陷的消息传回滁州城。 且说。 滁州城的郭天叙在知道李善长和冯国用悄悄离开滁州城也不肯投附自己后,自然很是愤怒。 但他对此也无可奈何,只能就此作罢。 但郭天叙没想到的是,待到九月底,就传来了李善长和冯国用在外面起兵攻下寿春、怀远等城的消息。 郭子兴自然也知道了此事。 郭子兴不久后还得到了其妻弟张天佑率军攻下全椒,筹粮万石以及章诚伏击元兵成功,俘虏万户伯里的消息。 “甚好!” “没想到他们出去后都发展的不错!” 郭子兴因此不是很高兴地点了点头,说了起来。 朱元璋则在一旁附和说:“父帅说的是,这说明章先生的十六字诀的确是一个很好的方略,只要运用得法,就会让元兵无法招架。” 郭子兴颔首,且在这时看了郭天叙和郭天爵两兄弟一眼。 “报!” 而就在这时。 负责传递消息的邵荣带回消息说:“大帅!毛广兄弟的人带回章先生战报,言神机营突然渡江攻下了集庆!” “什么?!” 郭子兴听后当即站起身来。 这下子,他就不是高兴了,而是害怕了。 在场的朱元璋、郭天叙、郭天爵、任知恭、李梦庚等也是大吃一惊。 要知道。 元朝的行政区划有五级,分别是省、路、府、州、县。 而集庆城即后世的南京,是集庆路的首府所在地,是有名的大城,战略位置十分重要。 所以,谁攻下这样的大城,已算是足可震惊天下的大武功,可以极大的提振威信,往大了说,已可以因此武功称王,割据一方,往小了说,将来靠此武功挣个公侯是没问题的。 而神机营打下集庆城,对于郭子兴等人而言,不可谓不是一个让人震撼且害怕的消息。 “神机营是怎么做到的?” 郭子兴忍不住问了这么一句。 朱元璋这时则说道:“想必章先生是故意趁着集庆路兵力空虚,而偷袭得到的集庆城!” 说着。 朱元璋就对郭子兴拱手说:“父帅!章先生此举可谓大手笔,令人不得不为此佩服!” 郭子兴这里忙从邵荣手里拿过战报来,认真看了看。 而他在看见章诚在战报里说,是因为知道元兵会为剿灭江北义军而抽调集庆路重兵渡江,所以,让早就做好准备的神机营偷袭了集庆路后,就明白了过来,而沉着脸道: “元璋没有说错!” “这位章先生的确是趁着集庆元兵大部分调走后偷袭而得的集庆城,同时,这也跟令郎早就提议过可以渡江袭集庆,而破元兵大举围剿的建议有关,甚至攻下集庆就是令郎亲自统领的神机营!” 郭子兴说到这里就问着朱元璋:“你这个收为承祧的爱侄,居然有这么厉害的本事,你为何就没给咱说过,若咱早知道,不会让他只是在神机营当指挥使!” 郭子兴明显已经不只是后悔放章诚出去,也后悔放朱文正出去了。 “父帅容禀。” “元璋也不知道犬子有如此本事。” “如今想来,应该是章先生教导有方,犬子来投元璋后,元璋就让他拜了章先生为师。” 朱元璋这时解释起来。 他是真不知道自己大侄子会这么优秀! 郭子兴点了点头,很是意味深长地说道: “又是这個章先生!” “他难道真的比咱们想象的还要不简单?连他的学生都跟着表现的这么好!” 郭子兴现在越发后悔放章诚离开滁州城。 但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 郭子兴只是有些担忧地问道:“你们说,章先生据有集庆后会不会就干脆自立为王,不再以咱为首了?” 众人皆因此拧眉思索起来。 “父帅,不排除有这种可能,普天之下,若有机会,谁不想称王?” 郭天爵这时回了一句,且拱手道:“如若章先生真的要背叛父帅,直接称王,那国瑞就是促成此事的罪魁祸首,是他放走了章先生!” 郭天爵说后就瞪了朱元璋一眼。 朱元璋不得不辩解道:“父帅,我也没想到章先生会如此厉害,更没想到他会有一天攻下集庆城啊!” 随后。 朱元璋又道:“但父帅请放心,以元璋看,以章先生的睿智,不久后,他就当会放弃集庆城。” “是吗?” 郭子兴因而问了这么一句。 “父帅您想,章先生能取得集庆城并非实力所至,而是趁机巧取,故章先生即便一时取有集庆,也不能长期占有,长期占有反而不利,只会给大举回去的元兵一个围而歼之的机会。” 朱元璋说道。 郭子兴想了想后,道:“元璋说的是。” 说着。 郭子兴就抬手指着郭天爵道:“你这孽子,还有心思在这里趁机排挤元璋,也不想想,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舅父,还有李善长、冯国用,以及章先生,他们都在外面建功立业,你们还不想着出去,怎么就真想着人家因为你们是咱郭子兴的儿子就会认你们为主吗?!” 郭子兴现在对自己两儿子是真的失望,也真的担心自己这两儿子再待在城内,只会在军中的威望变得连李善长、冯国用这些新附人物都不如! 所以,郭子兴现在很严厉地指责起自己儿子们来。 “父帅息怒!” “天爵知错了!” 郭天爵这时忙惶恐不安地回了一句。 郭天叙也跟着咬牙说道:“父帅说的是,郭家的基业不能只靠他人去挣,儿子愿意领兵出去,也以章先生的十六字诀方略为纲,去开创一片基业来。” “很好!” “伱是当哥的,就该这样!” 郭子兴点了点头,说着就看向邵荣道:“邵荣也带兵出去。” 郭子兴接着又看向郭天禄:“还有天禄!” 接着。 郭子兴又看向了朱元璋,想了想后,笑道: “元璋就不必出去了,城内监察诸政,离不开你,军械厂也由你先监管起来,天禄出去后,交给别人,咱也不放心。” 朱元璋有些失落地称了一声是。 而郭子兴则看向郭天叙、郭天禄、邵荣说: “你们出去后,也要打出光彩来!认真领会章先生的方略,不要争一城一地的得失!” “是!” 看见出去的人发展的那么好,尤其是在得知章诚部拿下集庆后,郭子兴现在也是真的着急了。 他不希望将来,他还得屈居于章诚之下。 所以,他不得不派更多子弟亲信们出去发展。 郭天叙也是一样,他也担心随着出去的人立的战功越来越大,到那时,他所提防的将不只是朱元璋和郭天爵两个人,而是很多人,所以,他也就在郭子兴责备他和郭天爵后,选择了主动站出来。 而郭天叙出去后倒也表现的不错,没多久,就攻破了泗州。 邵荣则攻下了来安。 郭天禄则攻下了五河。 他们表现不错,皆跟初期元廷不知道义军有了更厉害的火器有关。 但无论如何,在至正十四年的年底,整个河南江北行省一带的义军,可谓是四处开花,直接让这一带乱成了一锅粥。 元廷这边。 在高邮指挥对张士诚决战的脱脱,对此感到颇为头疼,而道: “怎么突然之间,就多出这么多妖贼!眼下,更是连集庆都陷落敌手。” 参议龚伯遂则对脱脱说:“据报,皆是从滁州出去的妖贼,这些妖贼,趁着我大军合剿高邮、六合之敌,无暇西顾才这么猖獗,且待明年春暖花开时,必能一一清剿,所以,丞相不必太担心。” 脱脱点了点头:“滁州贼有高人!所以,滁州贼不能因为天寒就留到明年,以免其逃窜,让和州的也先帖木儿不必撤兵救集庆,不要怕天寒,务必在年前尽快平复滁州,将滁州内男女老少一个不留!以免有厉害的妖贼潜逃出去!” “是!” 此时的滁州城内,郭子兴和朱元璋等都还不知道会有大股元兵将来,而他们现在正为粮荒的事发愁。 不过,让朱元璋欣喜的是,在这个时候,他的姐夫李贞带着外甥保儿来投奔了他。 这让因为不能领兵出征创立功绩而心情失落的朱元璋略得一丝慰籍。 朱元璋为此还给保儿取了个书名为文忠。 而因为这一世,朱元璋侄子朱文正提前出现,朱元璋便没再给李文忠改姓,让其跟自己姓。 但朱元璋则在欣喜于又有亲人来投之于,也不得不感叹说:“可惜章先生在外,不然,文忠也能像文正一样学到真学问。” “舅父,章先生是谁?” 李文忠好奇地问了一句。 ------------ 第一百一十一章 朱元璋要当朱先生,天降祥瑞? 李文忠这么问后,朱元璋笑着回道:“章先生是践行天下为公的伟岸君子,满腹经纶不说,还不藏私,愿启发我等布衣庶民。” 李文忠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章诚倒是不知道朱元璋会在背地里对他有这么高的评价。 但因为朱元璋这么说,李文忠不由得对章诚更加增添了一丝好奇。 俄然。 李文忠就看见了朱元璋案上的书,见书上写着,“章诚赠”三字,便问道:“舅父,这书是不是就是章先生送给您的书?” 李文忠之父李贞年轻时,家境比较富足。 史料记载,朱元璋的诸多亲戚里,大多比较贫寒,唯其二姐夫李家吃得了饱饭,所以李贞也常接济朱元璋。 只是随着天下大乱,元廷对民盘剥加重,所以即便是李家这样的殷实之家,也开始大量破产,大量饿死,李贞和其子也就不得不来投朱元璋。 而正因为,李贞当年家境比较富足,也就读过书,所以,李文忠也跟着其父习得许多字,而能够看懂一些字。 这时,在李文忠主动这么问后,朱元璋就摸了摸李文忠的头,笑着说道:“没错!这就是章先生给你舅舅的书。” 朱元璋见他一直盯着书上的封面地图看,便问道:“你想看?” 李文忠凝重地点了点头。 “那你拿去看吧!” 朱元璋就因此把一本写为《全球地图》的地图书,递给了李文忠。 “谢谢舅父!” 李文忠欢欢喜喜地接了过来,接着就对朱元璋躬身道了谢。 随后,他又对一旁比较内敛的朱文英喊道: “文英,走,我们去外面一起看书。” 朱文英即是沐英,是朱元璋当年在濠州城收留的义子。 只是朱元璋南略滁州时,沐英还只有八岁,也就一直跟在马氏身边,没有跟着朱元璋来。 沐英从小跟马氏一起长大,跟马氏感情最好,历史上,他在听说皇后马氏去世后,就因此伤心成疾而亡。 所以,现在的沐英也一样,最听马氏的话,做什么都要问问马氏。 沐英也就在这时看了马氏一眼。 马氏见此便笑道:“去吧!” “哎!” “谢谢娘亲!” 沐英高兴地答应了一声,就跟着李文忠了出来。 李文忠则在沐英出来后,给他指着书上的内容说:“你看这图,原来大海比陆地大得多呢。” “是的呢。” 沐英附和着,就一不小心瞅到了一叫云南的地方,道:“这个名字有意思。” 朱元璋这里,见此情景,就忍俊不禁起来。 他自然是很乐意看见李文忠、沐英这些孩子乐于看书学习。 “只可惜章先生没在滁州城。” 而也因此。 朱元璋再次感慨了一句。 马氏这里也莞尔一笑,且起身提了两小手炉到了两人这里,让他们抱在了怀里。 接着。 马氏就又做起小孩衣来,且趁机对朱元璋说:“重八,章先生没在滁州城,你可以先办学,按照章先生的学问,教他们呀,反正章先生都给了你不少书,实在不行,你可以先教基础的。” 马氏说着又道:“反正,现在你也没有机会出去带兵打仗,不如就在加强内政之余,也学章先生之前一样,把学校办起来,这样的话,即便将来,我们这一代不能成功,也能留下一些种子,章先生不是说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嘛。” “让这些孩子多学些真知识,总是好事,比给他们留什么财产都强!” “妹子说的是啊!” 朱元璋当即站起身来,颇为振奋道:“既然义父不让咱上阵杀敌,那咱就多培养一些将来能上阵杀敌还能安民辅国的子弟出来!让他们也喊咱朱先生!” 朱元璋说干就干,立马就要出门。 正微微一笑的马氏,看了一眼外面漫天彤云说:“多穿件袄,把蓑衣也披上,外面要下雪。” 朱元璋便去加了件袄,也取了蓑衣来,一边披着一边对马氏说:“妹子,伱也不要太辛苦,该歇的时候,还是要歇歇为好。” “哪里歇的了。” “趁着今天不用过去伺候,我得赶着多做几件衣服,不能只做自己孩子将来的衣服,不做其他孩子的。” “现在文忠来了,自然也得赶着给他做一件,你不是说当年二姐和二姐夫帮过你不少嘛,那我们也得把文忠当自己的孩子看。” 马氏笑着说了起来。 朱元璋抿嘴点头,但没有说什么,只在穿好蓑衣后,走了出去。 自从章诚离开滁州城后,虽然军饷制、清丈田亩与收奢侈税等新政未废,但滁州城的学政则已经基本上荒废了。 一来,训教张冕、缪大亨、赵禄皆因郭子兴市恩,而被升作了他职。 二来,第一批学员要么被章诚大量带走,要么因为是朱元璋的嫡系,也就没有被郭子兴再同意去接受培训。 三来,郭子兴现在急于让自己的旧人去抓权,也急于用给予新附之人恩典的方式拉拢他们而也给予他们要职,所以,郭子兴也没法对自己旧部进行培养。 综上,也就使得滁州的学政,基本上就荒废了,只养济院内部还有女学与幼学,这还是马氏在说服张氏后,通过张氏给郭子兴吹耳边风让郭子兴同意的,同意在养济院内部设女学与幼学,给妇女和幼儿普及一些基础知识,使义军内部可以更加和谐。 朱元璋现在要重整学政,自然也就需要重新选教师,再重新选学生来培养。 而朱元璋也知道,眼下郭子兴旧部的人基本上要么出去发展了,要么在城内掌握着要职,自然没有空接受培训。 当然。 郭子兴肯定也不会让他办军校培养自己那些闲着且一直未升官的嫡系。 所以,朱元璋只对郭子兴提议说,是为培养将来的文臣,恢复章诚设立的州学。 郭子兴因而也就同意了,让他负责此事。 朱元璋便选了自己很敬重的滁州城儒士范祖乾、胡翰为州学新训教。 而他自己也兼任训教。 至于教材,朱元璋则依旧选择了章诚之前定的教材。 学员便是李文忠等由朱元璋亲自在养济院和身边筛选出来的已经启蒙过的少年。 李梦庚和任知恭等滁州城内代表大地主大官僚利益的人,则对眼下郭部义军对外疯狂发展,对内在朱元璋的努力下疯狂培养人才的情况,感到很是忧虑。 “眼下郭部的义军大都出去发展了,而且一个一个都发展的风生水起,连李善长和冯国用现在都自任知州了。” “而内部的朱元璋也一直没闲着,竟开始继续建学校,培养起孤幼来。” “我担心照此下去,只怕我大元真会被这支义军给灭了。” 李梦庚就在这天,皱眉对任知恭如此说了起来。 任知恭道:“即便真是如此,那也希望这支义军依旧能承元制!” “是啊!” “希望天下之礼不要改变!” “但若如此说,可以肯定的是,朱元璋是不会主张坚守元制的!” “要不然,他也不会赞成清丈赞成征收奢侈税!也不会让章诚即便出去了还能在滁州这么有影响力。” “这个十六字诀让李善长、冯国用这些只想跟着义军打江山谋富贵的人,也都自己出去打江山了,而且都打得还不错!” 李梦庚神色凝重地继续说了起来,且道: “我们之前做的所有努力几乎就要功亏一篑!既未能除掉朱元璋,也未能消除章诚对郭子兴等人的影响!” 任知恭点头:“是啊,有此人在滁州城,章诚的那些离经叛道的主张就会一直被执行。” “刘伯温的人回信了吗?” 说着。 任知恭还忍不住问了李梦庚一句。 李梦庚道:“没有!那個杨宪,自从我给他去信后,他倒现在都还没回信。” “既如此,我们还是自己想办法吧。” “除了赶紧想办法造祥瑞,让郭子兴尽快称王,以吸引朝廷尽快集结大兵来滁州外,还是要尽快想办法除掉朱元璋!” “有这个人在,滁州的义军,就会一直有章诚的影子在,这样的话,连章诚自己在外面发展的义军也会更难被消灭,将来大元若真的亡了,只怕新建的王朝就真的不是元制,不是以理学为纲建立推行天下的礼教了!” 任知恭说道。 李梦庚点了点头,道:“眼下滁州缺粮,不如从粮食上面下手,让朱元璋办不了学。” 任知恭跟着颔首:“这是个办法。” 随后。 任知恭就找到了新任知州张冕说:“现在滁州缺粮,朱元璋的俸粮就别发了,问起来就说缺粮,要先供应元帅府和养济院和将士们,我们不能让朱元璋这个跟章诚同样主张的人活着!” 张冕拱手称是。 “没粮了?” 这一天,正是冬月底。 朱元璋刚从军械厂回来,马氏就告诉他,他没有领到他的俸粮。 马氏道:“是的,他们说是因为粮食不够,暂时停发总管级的粮俸。” 朱元璋听后想了想,也没有多说什么,只说道:“没事,咱以后少吃一些,反正咱现在也不出去打仗,饿一些没啥,文忠文英他们在吃长饭,不能少顿数。” “我知道。” 马氏点了点头。 但次日,马氏从郭府回来后,在朱元璋用拳头压着肚子看书时,就立即笑着走过来,解开衣服,把饼子拿了出来:“吃吧,别硬饿着。” “这饼子哪来的?” 朱元璋说着就看见马氏摸了一下胸口,就忙把马氏拉到了里面,扯开其衣服,看了起来,随后就陡然变色:“妹子,你这是。” “没事!” “今天义父回来的早,饭开的早,我不得不赶紧把刚做好没冷的饼揣衣服里,才烫着了。” 马氏笑说道。 朱元璋听后则叉腰且呼吸加重道:“不行!咱还是要尽快出去发展,咱自己饿着倒没什么,但妹子你不能跟着咱一起受这么大的委屈!” “文忠!文英!” 朱元璋这时忙大喊了一声。 正在外面看书的李文忠和李文英忙跑了进来。 朱元璋则对二人吩咐道:“你们把最近是三个月的战报念给咱听!” “是!” “十月十日,乌江两万元兵撤回太平。” “十月十九日,扬州朵儿只亲率大军三万进至丹徒。” “十月二十六日,真州元兵六千渡江。” …… 两人念了没多久,朱元璋不由得道:“和州的元兵为什么没有动?” 朱元璋说着不由得咬牙:“可惜拱卫司的联络是由章先生掌握着!不然,咱就知道老杨那里有没有消息了!” 马氏见此不由得问道:“重八你在想什么?” “咱觉得滁州要有大兵来犯。” 朱元璋道。 马氏笑问道:“这天寒地冻的,会有大兵在这个时候来?” “妹子,你不知道,很想要咱这些人即刻死的,不止城内的一些人。” 朱元璋沉着脸说道。 朱元璋刚说完,徐达就走了来:“上位,元帅府的水井里爬出了一带字白龟,大帅让你也去看看。” “白龟?” 朱元璋听后不由得一惊。 这时,徐达则又拿出来一封信:“另外,章先生有信来。” …… 郭子兴的家人的确在水井边发现了一带字白龟,而因此惊动了整个元帅府的人。 郭子兴自己也因此放下公务,忙赶了来看,且亲自看着白龟上的字念了起来:“天授郭氏王。” 这让本就有称王之心不禁心思活泛起来,且忙吩咐把城里的义军要员都叫来。 “卑下恭喜大帅,贺喜大帅!” “天降白龟,无疑说明大帅实得天命,宜赶紧称王也!” 很早就赶来的任知恭一来就忙笑着说了起来。 同样很早就赶来的郭天爵也道:“是啊,大帅,眼下父帅麾下各部在外攻城略地,无坚不克,我郭氏大业正可谓蓬勃发展,欣欣向荣,亦证明父帅正得天命也!真正是称王时机已到!” 只是,朱元璋和李梦庚许久未来。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李梦庚才来了这里,且突然走来跪下道:“大帅,那白龟是任总管故意找人做的,并非天降!” ------------ 第一百一十二章 郭子兴称王梦破,朱元璋临危受命 郭子兴正为出现“带字白龟”一事而高兴呢,李梦庚这突然出现的一句话,让他顿时就如被人泼了一盆冷水。 郭子兴便沉声问着李梦庚:“你可有真凭实据。” “有!” 李梦庚说着,就拿出了一封信说: “这是卑下刚刚从任家家奴手里拿到的一封信。” “这封信是五河一位和尚给任总管的回信,信里有问到带字白龟效果如何操作的话。” “而这和尚还表示,他们已经找到白鹿,愿以二十金便宜卖给任总管,作为给大帅您制造的第二次祥瑞。” 任知恭这里已经阴沉下了脸。 他是真没想到李梦庚会突然来这么一出。 任知恭为此不禁瞅了一眼李梦庚。 而李梦庚则略带愧疚之色地低下了头。 这时候。 郭子兴立即把信拿了过来,展开看了起来。 看了后。 郭子兴就回头,看向任知恭,神色严肃地问着任知恭:“敢情这白龟不是天降祥瑞,是你在暗中搞鬼?!” 这个时代人还是很信天意的,所以祥瑞这种是天降还是人为,区别真的很大。 倍感失落的郭子兴也因此不得不认真对待。 任知恭忙跪了下来,一脸慌张地否认道: “大帅,卑下冤枉啊,卑下根本不知道这白龟是人为的呀!” “你不知道,那为何李御史会说这信是你从家奴身上得来的?” “你如何解释!” 郭子兴回道。 任知恭道:“大帅,您不能听信他姓李的一面之词啊!卑下的那个家奴只怕已经被他李御史收买,而他李御史是故意借此机会诬陷我啊,大帅!” “大帅,卑下没有,卑下的确是从任知恭的家奴手里,拿到的这封信。” 李梦庚这时否认了任知恭的说法,且道: “何况,卑下和任总管并无私怨,犯不着诬陷他,卑下这样做,只是为了对大帅的一片忠心,而不得不据实而奏啊!” “李梦庚!” 任知恭却在这时大喊一声,盯着李梦庚,叱问起李梦庚来:“你为何突然要这么害我?!” 李梦庚依旧没有抬头,只说道:“大帅,这事无论如何,可以肯定的是,白龟非天降祥瑞,实乃人为,是有人有意鼓动大帅称王,进而让大帅被胡元提前注意到,使得大帅像张士诚一样,提前被胡元布置重兵围剿!” 郭子兴此刻在知道白龟是人为的后,也恢复了理智。 所以,李梦庚这么一说,郭子兴也点了点头: “李御史说的没错!” “这的确已说明,带字白龟非天降,是有人在故意让咱提前称王,嫌咱一直按照章先生‘缓称王’提议,坏了他的计划,所以,迫不得已要用这种方式让咱赶紧称王,也挑起义军弟兄们的从龙之心。” 郭子兴说着就龇牙咧嘴起来:“这人真是卑鄙无耻!” 郭子兴说后又看向了任知恭:“任知恭,你实话告诉我,你到底有没有这样的心思?” “大帅!” “卑下没有,卑下真的没有啊!” “卑下固然有想跟着大帅做从龙功臣、世代富贵之心,但真的没有如此阴险的心思啊!” 任知恭说着就再次叩首道:“请大帅明鉴啊!” 接着。 任知恭又因为看见朱元璋在一旁咧嘴,就突然指向了朱元璋:“大帅,肯定是朱元璋,是朱元璋合伙李梦庚来害卑下的!” 任知恭接着就忙又说道:“大帅不知道,朱元璋一向在暗中欲被胡元招安,所以与胡元多有勾结,还常在暗中向胡元示好,这次,他肯定是接受了胡元平章也先帖木儿的的授意才故意用这种方式暗害卑下的,为的是剪除您身边的亲信,让您将来在滁州城的势力更加孤弱,这样,他就能在元兵到来时,直接逼您献城归降了!” 任知恭现在也是被逼急了,也就把自己的动机安在了朱元璋身上,强行说成是朱元璋的动机。 朱元璋也因此不由得眯眼瞅向了任知恭。 朱元璋这时立即对郭子兴说道:“父帅,元璋绝没有这样的心思!” “伱有!” 任知恭当即朱元璋大吼了一声,而不让朱元璋再说下去,且对郭子兴道: “大帅,您可千万不要上了他朱元璋的当啊!” “我可是您的旧部亲信,一直跟着您的!您真要是在这个时候信了他们的话,把卑下给砍了,就中了他们的圈套啊!” “大帅!濠州的教训还没过多久啊!” “这年头,谁知道会不会因为权力和富贵而暗害您的啊!” 任知恭接着又急声说了起来。 他是了解的郭子兴秉性的,所以,他相信他只要攀扯上朱元璋,就能让郭子兴犹疑起来。 郭子兴此时的确有些意动。 他一向猜疑心就很重,尤其是在濠州的经历,更让他对人性增加了一丝不信任感。 所以,郭子兴没有立即决定处置任知恭。 任知恭见此也就继续说道:“大帅,这信只是一个和尚写的,不是卑下的亲笔信,不能信啊,而且,很明显,这很可能就是一個圈套啊!” “报!” 就在任知恭这么说的时候,镇抚耿再成走了来,对郭子兴说: “大帅!哨骑来报,有号称十万之众的元兵来攻滁州,已在城外二十里下寨,滁州城外,已经大量出现元兵哨骑,我们的哨骑已不能敌,故请求撤回城内!” “什么?!” 郭子兴听后大惊。 而任知恭是唯一没有因此感到惊讶的人,甚至有些暗自窃喜起来,只看了李梦庚一眼,就忙道: “大帅!这元兵定然是朱元璋招来的!” “朱元璋和李梦庚预谋,让您先因此事杀了卑下,然后趁机让城内起内乱,进而再逼您献城!” 任知恭再一次把自己的阴谋安在了朱元璋身上。 朱元璋只淡淡地看了李梦庚一眼。 而李梦庚这时则一言不发。 朱元璋见此只得自己站出来道:“父帅,元璋愿亲自领兵去击退元兵,以证自己没有与胡元暗中媾和,不敢与元兵对战的心思!” 但任知恭这时则忙道:“大帅不可啊!” 接着。 任知恭就又道:“大帅,您明鉴,这个时候让朱元璋出去,只会让朱元璋有机会直接向元兵投降!不如让卑下领兵出去,与元兵对战,也让卑下证明自己对大帅是忠心耿耿!” “这个。” 郭子兴犹豫起来,他现在是既不知道该相信朱元璋还是该相信任知恭。 郭天爵这时则走到郭子兴身边来说:“父帅,不能放朱元璋出去,难保他真的投降,任总管才是我们自己人。” 郭子兴听后暗暗颔首。 他知道,朱元璋能力更强,所以他更担心是朱元璋因为自己限制其权力而要与胡元勾结,那样自己即便被逼着降了胡元,接受了招安,自己只怕也会在胡元权力场中不如朱元璋混得好。 为此。 郭子兴呵斥了郭天爵一声:“胡说!” 接着。 郭子兴就又道:“元璋和知恭都是自己人,都值得本帅信任,这里面或许有别的隐情也未可知,指不定就是他人故意从中离间陷害,但无论怎么说,元璋的能力更强。” 说着。 郭子兴就看向朱元璋,笑着说:“所以元璋啊,你就留守城内,城内防守更重要!” 朱元璋只能拱手称是。 郭子兴接着又对任知恭说:“咱给你一个自证清白的机会!你率你部马军试探元兵虚实,若让我看见你畏敌如虎,定诛你全家!” “请大帅放心!” 任知恭心里大喜。 “父帅!” 朱元璋欲要劝郭子兴不要轻信任知恭。 但郭子兴摆手阻止了朱元璋:“你不必再说!” 而没多久。 任知恭就真的率本部马军出了城。 郭子兴和朱元璋等也来到了城楼上,观看元兵虚实。 但谁知,任知恭一出城就直接下了马,跪在了元军大寨前,高声喊道:“罪民任知恭率家丁来投,请平章收留!” 监视任知恭的郭部哨骑见此大惊,立即赶了回来向郭子兴禀告了此事。 郭子兴听后整个人怔在了原地。 “竖夫骗我!” 郭子兴忍不住大吼一声,整个人当场脸涨红成了猪肝色。 朱元璋见此忙扶住了郭子兴:“父帅!您息怒!不宜为这样的小人大动肝火。” 郭子兴似乎本就有高血压,所以在情绪激动吼,整个人瞬间就觉得晕乎乎的,竟也就有些站立不稳,而半倒进朱元璋怀里说: “元璋啊,这可如何是好,这个卑鄙小人降了敌,必知滁州虚实!” “父帅,元璋愿领兵再战!” “因为元兵不可能就因此要相信他任知恭,而不担心任知恭是诈降,所以,若元璋再领兵去袭营,必让元兵不敢开寨门而纳此贼!” 朱元璋似乎早已有应对之策,所以立即提出了新的建议。 郭子兴依旧有些犹豫。 朱元璋道:“父帅不让元璋去,难得还要天爵他们去冒这个险吗?!” 郭天爵听了这话也忙道:“父帅,现在看来,真正的小人是任知恭,国瑞兄弟是可信的!” 郭氏其他将领也纷纷附和,也都支持让朱元璋带兵出去阻止此事,因为他们不敢自己出去,对战元兵十万大军。 郭子兴自己自然更加不敢出去。 所以,在这些人都这么说后,郭子兴也就最终下定了决心道:“好,元璋,你带上城中耿再成的一千马军立即出去对战元兵!” ------------ 第一百一十三章 朱元璋大展军事才能,宋濂决定去见章诚 朱元璋在率马军缓缓加速往元兵大营而来,且沿途猎杀元兵哨骑的时候,元兵这边的主帅平章也先帖木儿,则刚知道有贼军将领带兵来降的事。 但也先帖木儿并没有急着见任知恭。 因为如朱元璋所料,素来谨慎的他,的确担心任知恭是诈降,有意骗开他营门,何况,最近元廷这边也的确因为轻率吃了不少亏。 作为全军主帅,也先帖木儿也就不得不慎重一些。 所以,也先帖木儿只是让任知恭率马军在外面暂时驻扎。 也先帖木儿打算观察一下,看看有没有别的贼军铁骑出现。 而就在也先帖木儿观察时,已有元兵哨骑来报,有滁州有大股铁骑来袭。 义军的骑兵其实也多是郭子兴、朱元璋这些人趁着许多官军骑兵被剥削太狠对元廷离心离德而收降的官军骑兵,所以也都骑术精湛,虽然数量不多,但集中起来,也还是让元兵哨骑不得不恐慌的。 也先帖木儿这时就颇为紧张起来,而更加怀疑任知恭是诈降,越发不敢放任知恭等进来。 任知恭这时也已听到了轰隆隆的大地震动声。 接着。 任知恭不久后就看见了朱元璋的身影。 任知恭顿时明白了过来,知道这朱元璋是带马军来截杀自己的。 所以,任知恭忙上了马,喊道:“上马,往别的地方撤!” 不多时。 任知恭就带着本部马军仓皇而逃。 朱元璋这时已率马军冲了上来,且让耿再成率部分马军击杀了落在后面的任部马军,而他自己则主动率部分马军袭扰了元军本营,隔着拒马桩,向元兵射箭,带箭壶空后,更是下马,亲自带着身后徐达、吴祯等持盾越桩步战。 元兵虽人多势众,但因连日冒雪行军而来,正是疲惫不堪之时,所以竟不能敌,节节败退。 也先帖木儿见此不得不忙令中军铁甲卫队上去挡住。 元兵中以铁甲卫兵最是凶悍,也先帖木尔一见阵势不对,就把铁甲卫派上千,可见此人是真怕出现意外。 但朱元璋这时已带着自己人果断撤回,上马回了滁州城。 也先帖木儿在来到朱元璋等冲击处时,就看见大量己方尸骸,而不禁咬牙,道:“我军虚实已露,立即撤回和州,铁甲卫押后设伏!” 负责统领铁甲卫的万户哈穆拱手称是。 而郭子兴这里在知道元兵突然拔营而退后,不由得松了一口气,笑着对朱元璋说:“看来对方并不是真的有十万精锐!” “父帅说的是。” “元璋之前攻民寨时,知道这也先帖木儿素来谨慎,怕和州有失,所以令各地民寨民兵,皆受他也先帖木儿节制,这些民兵还被他下令要求尽着青衣,以与贼军区别。” “今咱观其营,着青衣者甚少,想必是这也先帖木儿未来得及尽调青衣军,就急不可耐地要打滁州。” “此人如此急躁而来,当是奉上面的命,非其本意,故及时退走也在情理之中。” “而元璋认为,我们当趁此机会,假扮青衣军,开春后去和州骗元兵,进而打下和州,只是现在不宜去,也先帖木儿麾下铁甲卫恐在沿途设伏,何况天寒,既于元兵行军不利,于我们而言,也不利行军。” “但若不打下和州,滁州之围就不能解,何况,和州不打通,粮道就不能通,滁州缺粮之问题就会一直存在。” 朱元璋则说起了自己的看法。 郭子兴想了想道:“那让天佑去打和州,他在全椒,离和州不远,再让耿再成部扮青衣军配合他!” “元璋你留在滁州,只有你替咱守滁州,咱才放心。” 朱元璋只得拱手称是。 任知恭这边则因为未能成功投靠元廷,而只能落草为寇。 但由于眼下已是寒冬时节,商旅稀少,各寨百姓也都蜗居不出,所以任知恭也就很难打劫到财货,到最后因此竟终日连饭都吃不饱。 而也因此,任知恭越发恨朱元璋,而不禁在夜里切齿自言道:“朱元璋,你坏我好事,早晚我必手刃你!” 当然。 任知恭愤恨之余,也想不通李梦庚为何突然背刺他。 但任知恭又通过之前试着郭子兴面前攀诬朱元璋的事发现,李梦庚没有真的和朱元璋同伙,多少的确似乎有些被迫背刺自己的感觉。 且说。 任知恭在被李梦庚揭发说祥瑞是由他人为制造后,就在惊讶之余,感到疑惑不解。 因为他很清楚,李梦庚是有多恨朱元璋,乃至不惜暗中联络同是士林中人的杨宪,向杨宪表达自己并不是真心造反的心思。 所以,任知恭也就在当时,故意攀诬朱元璋,说是朱元璋陷害他,而没有揭发李梦庚暗中联络杨宪,乃至想通过杨宪联络刘伯温的事,以试探,李梦庚会不会帮着替朱元璋辩解。 结果,任知恭发现李梦庚没有替朱元璋辩解,也没有主动对郭子兴说自己知道的,关于他联络杨宪的事。 于是,任知恭也就因此能够肯定,朱元璋和李梦庚知道彼此的秘密并不多,而李梦庚也之前也的确也不是在自己面前演戏,要不然也不会一言不发,不把自己其他的秘辛说出来。 进而,任知恭也就觉得李梦庚可能是被迫的。 李梦庚的确是被迫的。 他是真没想到他写给杨宪的信,会到朱元璋手里。 朱元璋还因此将他叫了过去,要求他把信中提到让杨宪帮忙收集祥瑞的事说说,还将滁州军械行属于他的那份红利告知给了他。 李梦庚不得不一五一十的交待。 因为他不仅仅是想活命,也想保住他李家在滁州军械行的分红,毕竟这分红也是旱涝保收的收益。 所以,他表示愿意在见到郭子兴后就将白龟祥瑞的事告知给郭子兴。 “卑下冒昧问问,希武兄(杨宪)是不是也加入了义军,是加入了章先生的队伍吗?” 李梦庚为此在滁州之危暂时解除后,还来到朱元璋这里,主动问起朱元璋来。 朱元璋则道:“这你就不必多问了,你现在只要做的是认真检讨自己的问题!不然,咱还是会把你暗中联络杨宪,表达自己异心的事告知给父帅知道,现在咱不告诉父帅,只是因答应了你,只要伱愿意揭发祥瑞的真相,就暂时不揭发你,但不是说就真的要直接放过你。” “卑下明白!” “公子放心,我再也不敢了,我一定洗心革面,认真检讨我自己。” 李梦庚为此讪笑着说了起来。 而朱元璋拿到的关于李梦庚给杨宪的信,就是章诚送来的。 因为杨宪来章诚的地盘,考察完章诚部的义军后,也不知道真的是出于选择站在百姓的立场,还是感觉到章诚所率义军更能统筹民力进而取得天下,而竟把自己来见章诚的目的和盘托出,还选择加入了章诚的义军。 自然,杨宪也就把李梦庚联络他的事告知给了章诚。 章诚也就把李梦庚的底细告知给了朱元璋,让朱元璋用好这个机会,瓦解敌人内部,进而达到一些目的。 而朱元璋在拿到关于李梦庚的底细明证后,倒也没有冒失地直接选择揭发李梦庚,而是选择了利用李梦庚。 毕竟,在当时郭子兴元帅府突然出现祥瑞的情况下,朱元璋更在乎的事如何把制造祥瑞的阴谋给破坏掉。 所以,朱元璋只将此作为威胁,只逼得李梦庚背刺了任知恭。 李梦庚本人则是真没想到杨宪会卖了他。 要知道。 杨宪是北方汉人,还是北方汉人大官僚大地主的子弟,连他李梦庚都暗中很仇视义军,何况杨宪。 所以,李梦庚才对杨宪没有提防。 但李梦庚不知道的是,杨宪就不是一个可以按常理推论的人。 历史上的杨宪在朱元璋占应天后就不回北方家乡,还主动加入朱元璋,为朱元璋主动做起特务政治的事来,乃至不惜为朱元璋得罪淮西勋贵。 所以,杨宪从来就不是一个打寻常牌的人。 只是李梦庚明显还不够了解杨宪,也就被杨宪卖了。 不论杨宪是为了个人前途,还是为了天下百姓,而经常不打寻常牌。 总之,在这一世的他,依旧选择了用一种出乎他人意料的方式在做事。 刘伯温就因为他的来信而对他感到意外。 “章先生乃雄才大略之人,非因不得志而造反的偏激文人可比,而有经天纬地之才,故使民愿为其而战,其兵法韬略亦不能轻视,非仅靠奇技淫巧,袭占集庆而只取其人力物力,却无久占的打算,明显无贪慕眼前一时繁华之心,无疑是心中有大志者。” “恩师当亲自来看看,不应轻视先生,否则恐余生悔恨不尽。” 刘伯温在看见杨宪的来信内容后,紧拧起了眉头,而不禁喃喃自语道:“到底是怎样的人物,能让杨希武也主动喊他先生,要知道,我才是他老师!” 刘伯温为此找到了宋濂,问着宋濂:“你在集庆那边有旧友,所以,集庆那边可有来信说集庆为贼寇所破的事?” “正要告诉你。” “的确有此消息。” “一叫神机营的贼军渡江突袭了集庆,整個集庆城外一时炮火不断如天雷滚滚,而没炮轰多久,集庆诸官就不战而降,眼下整个集庆路、扬州路、太平路都已大乱,丞相也上了请罪疏。” 宋濂忙说了起来。 刘伯温听后怅然失神许久后才道:“竟有这事!” “谁能相信呢。” “但这的确是真真切切的发生了,本来丞相在朝中就颇多政敌,眼下只怕因此处境更加不好!” 宋濂说后就叹了一口气。 刘伯温则踱步走在庭中雪地上,看着北风中簌簌而落的黄叶,道:“看来,贼寇中的确有颇有韬略智谋的人,故才有如此手笔,也就能在我官军大举北调和州与高邮、六合时而突然奇袭集庆,能完成这样的奇袭,非船快人心齐不可,还得联络通畅,早有筹谋!” “反观我官军这边,就丞相一人勉力为之,右丞朵儿只刚愎自用,轻视贼军,分兵六合时,还待在扬州路,不亲往集庆,大有轻视贼军不会趁虚而攻之意;” “平章也先帖木儿则又过于谨慎,甚至过于畏敌,在和州一直只在鸡笼山一带造寨,募集义兵,双方在进剿滁州与六合等敌时配合的毫无默契,才给了贼军奇袭集庆的机会。” 刘伯温说着就不由得把衣袖一挥,显得颇为愤懑与无奈。 “这跟朝廷如今不信任汉人,不用汉人为大官有关,尤其是在贼军如今不比往日,开始有大谋略的人参与后,就不应该还是拿蒙人色目人来对付汉人,汉人对付蒙人色目人这一套。” 宋濂跟着说道。 刘伯温苦笑了一下,没有否认宋濂的提法,只道: “我现在担心的是,可能将来真的要亡国在眼下的贼军手里,尤其是瓦梁垒那支贼军,只怕真的会让这天下大变!” “我之前的确有些轻视,觉得那股义军能大胜我官军不过是仗着奇技淫巧,但现在想想,不过起兵数月的贼军,只靠火器,就能大胜我大元铁骑。” “这说明,这里面不仅仅是奇技淫巧那么简单!” “而是这种火器,已经可以让一群本不善骑射只知耕作的农夫,在数月内就靠这火器,让我大元草原铁骑的优势不再那么明显!” “也就是说,只要这些农夫操练刻苦,号令严明,就已经可以与我大元铁骑抗衡!” “而天下汉人中最不缺的就是农夫,更不缺骨子里就愿意听令行事的老实农夫,反而是我大元承平太久,已开始缺吃苦耐劳的铁骑!” “何况,眼下这贼军手里的火器已经开始挑战我大元铁骑在戎事上的优势地位,所以,只怕我大元素来宽松的治理方式,将难以敌得过,开始在军政治理方面皆以严密为主的贼军。” 宋濂听后也沉默不语起来,思考了半晌后,笑道:“还是伯温你看得远啊!” “所以,你是怎么打算的?” 接着。 宋濂又问了一句。 刘伯温未答。 但翌日。 刘伯温却收到了宋濂一封来信。 信里,宋濂说:“承蒙君分析得如此透彻,濂深以为然!既然天道已重顾我农耕之汉家,故便连夜送家人去了诸暨勾无山暂避,而我自己则决定去瓦梁垒看看,他人若问起,还请君说我是再次入山为道去了。” ------------ 第一百一十四章 花云被批评,章诚设立大同社 刘伯温看见宋濂来信后,不禁闭眼一叹: “好你个龙门子(宋濂道号),竟比我刘伯温还急着另辟出路!” 宋濂在历史上的确入山当过道士。 那是在至正十年,他专门去了华山,入山为道。 宋濂对外宣称的当道士理由,是从小体弱多病,所以需要入山为道学习养生之术,实际上是早已为了入山著书,以逃避乱世。 因为宋濂已经看到,当时的元廷没有多大的中兴希望,甚至亡国有日,所以,他不想再为元廷的官,以免将来,王朝更迭时,转到新朝为官,会显得气节上有亏。 可偏偏,在宋濂入山为道前一年,就有人举荐他做元廷的翰林编修。 好在他终究还是成功辞了官。 但宋濂因此还是怕了,干脆就选择了入山为道,直到如今天下真的已经大乱,元廷也注意不到他时,他才回了家,等待机会。 历史上的宋濂就是在朱元璋站稳江南,而看见朱元璋所部已具备成为天下之主的条件后,就果断把自己的家人藏到了诸暨勾无山,然本人则未进山,而是到了朱元璋名下知府王显宗所设府学任老师,以求能通过这种方式,被朱元璋注意到。 朱元璋结果自然也就真的注意到了宋濂,还让他在后来成做了太子朱标的老师。 可以说,宋濂这人不是只想著书立传的淡泊名利之辈,而是一个精明且也有入世求显贵扬名的士大夫。 要知道,刘伯温在历史上,都还在为要不要加入义军而慎重不决到最后还是朱元璋麾下大臣以剑相逼才主动来投的时候,宋濂就早已加入了义军。 所以,这一世,宋濂在听了刘伯温的一番分析,并做出自己的判断后,也就直接先去了瓦梁垒。 而此时的瓦梁垒附近,一叫七里湾的小渔村,章诚正在这里的一处义军讲堂里主持着一场会议。 为了这场会议,朱文正等许多留在集庆都特地赶了回来。 “眼下已是腊月,攻打集庆后需要做的战后诸事已经做的差不多,元兵短时间内也不会大举兴兵,无论是筹集粮草,还是象征性地赈济一下因为处于冻饿之困的各地百姓,以避免来年更大规模的起义之事,都得等明年开春,他元兵才会有所动作,何况,现在我们打下了集庆,只怕也会让现在的元廷朝内斗争也更加激烈。” “所以,我们得趁着这个时候,抓紧休整,抓紧整编,抓紧总结,也就有必要让大伙儿都放心手里的事,聚在一起来议议。” “先进行战后总结吧。” “这次打集庆有没有需要总结的经验和教训,以及有没有需要批评的人和事,大家既然都是兄弟,就要畅所欲言。” “我不会因为谁被批评的对被揭露的对,就会在这里批评谁处置谁,也不会因为谁批评的不对揭露的不对而处置谁。” “让你们自己指出问题和互相指出问题,也是为了我们这支义军可以更加强大,也是避免你们自己和你们的义军兄弟在将来的作战中因为意识不到自己的问题而白白战死沙场。” “起义者固然当以战死为荣,但也不能白死,不能因为是他人和自己莽撞而亡。” 熊熊燃烧着炭火的火炉旁,章诚先说了起来。 自从打下集庆后,章诚所部义军已经不缺炭,也就不用全部拿来炼铁,而能够大量用来御寒,以避免上下所有人在这个时节因为受冻而染风寒而亡。 所以,即便章诚等义军官员一起开会时,也能做到基本上五六個人围着一个火炉议事。 而章诚在这么说后,在打集庆结束后,奉命跟着花云一起追剿集庆周边元兵反动地主武装且发展集庆周边百姓加入义军的舒安国,就在这时,从一火炉旁站起身来,而神色严肃地道: “章先生说的是,既如此,我要批评花管勾!” 花云听后便朝舒安国看了过来,把桌子一拍,起身道: “你他娘的有什么资格批评老子,要不是老子打下滁州城救了你们,你他娘的还在大街上卖字为生呢!” “正因为义军救了我,所以,我才需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谨遵章先生的指示,说出我所看到的义军问题。” 舒安国不卑不亢地回道。 章诚也跟着道:“舒安国兄弟说的没错,既然已加入义军,视义军诸兄弟为自家兄弟,就应该勇于指出自家兄弟的问题,所以,舒安国兄弟刚才的话值得表扬!” 章诚说着就看向了花云,也把桌子一拍。 啪! 接着,章诚就严肃地问着花云:“你拍什么桌子,不想别人批评伱,就别加入义军,去当山大王,山大王不愿意被人批评,只想自己一人称王称霸,还快意恩仇,谁说出他的问题,就可以把谁当场砍死,哪怕是他老婆,反正对于山大王而言,他的规矩才是规矩。” “但我义军不是山里的土匪,是要救天下的王师!” “我不是那个意思,章先生。” “我是觉得,他一个刀都拿不稳的酸秀才,能批评出什么道道来,他又不懂打仗!” 花云讪笑着说了起来,且悻悻然地坐了回去。 章诚道:“他不是酸秀才,他是义军的一员,是跟着你一起去集庆的宣教官!至于他批评的有没有道理,你也应该在听他说后,再做自我发言,男子汉大丈夫,刀枪火海都不怕,难道还怕被人说几句?” “是!” “让他说!” “让他说!” 花云把身子往后一靠,故意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来。 舒安国这里便说道:“花管勾在追剿集庆敌军过程中,一点也不配合章先生给我的宣教工作,只一味杀人!” “许多元兵地主乡勇明明已经被逼入绝境,而可以劝降了,但他还是选择杀掉!” “他这是明显只求心中快意的放浪行为,且丝毫不听我的劝阻,也忘了章先生说过,尽量不杀人,当以尽最大努力,发展天下各阶层民众,为我义军朋友乃至加入愿意加入我义军一起推翻暴元、恢复中华、解救百姓的伟大事业中来的话!” “他这样做是不利于义军和他自己将来在作战中能逐渐成长且壮大起来的,可以说连土匪都不如,土匪尚且知道杀人是为劫财,所以还有个规矩,而花管勾是杀人是只图自己痛快!” 花云听后强行咧嘴一笑。 而这时。 朱文正也起身说道:“我也要批评花叔,他在追剿过程中的确只图个人畅快,一位轻率冒进,以至于与我神机营等其他义军距离拉开很大,他这样很容易遇伏,乃至全军覆没的。” “相反,毛叔就没有这个问题,在追剿时,一直和我神机营保持联络。” “娘的!你个娃娃懂什么,那些元兵有哪个胆子半途对老子设伏的。” “老子撵他们,跟撵一群猪没区别,难得还怕他们设伏?” 花云说道。 朱文正道:“那是因为元军精锐都被调走了,但如果你将来还是这样,让你底下的马军官校都是这样的风格,只怕会吃大亏!” “知道了!” “知道了!” 花云说着就道:“怎么都批评我,不说说别人,都针对我是吧?” “谁让眼下你表现出的问题最多。” 章诚瞅了花云一眼说道。 花云没有再说什么。 汪广洋这时则道:“我倒是想说说神机营的问题,神机营私藏缴获颇多,不合章先生与诸位达成的缴获归公的共识,使得近来,瓦梁垒市上出现许多神机营官兵托人私卖物资的情况,虽然这些人已经尽数抓获处置,但我还是有必要提一下。” “没错,花管勾和毛管勾麾下的马军都因此在背地里发牢骚,说好处都让神机营得了,岂不是逼着让他们去抢百姓的。” 拱卫司的戚祥说道。 汤和道:“照这么说,那我的人没渡江去不是更亏?” 朱文正这时则红着脸说:“我不知道他们明知故犯,一个个眼皮子都那么浅,进了集庆城,略见到一些繁华奢侈之物,就起了贪心。” “你们反应的问题都很及时很重要,但在我看来,导致这些问题的根本原因还是我们这支义军虽然有明确而伟大的目标,但在具体执行上,还是过于注重兵事,轻视了义军各级意识上的统一与训导指挥,也缺乏负责能保证义军各级在作战时保证意识不乱行为不乱的主官。” “就比如花云兄弟就需要一名威望不比他差但在思想上比他还能把控其部上下官兵行为目标的主官,此官不是简简单单的监军,是要让该部上下拧成一股绳。” “神机营也需要一名这样的主官,不然整个神机营上下就会渐渐在一次又一次的战争中忘记的初心,乃至很可能在一次大败之后陷入迷茫,乃至也可能在不知不觉间背叛了天下百姓,反而成了贪官劣绅的走狗。” 章诚对着炉火说起自己真正的想法来。 朱文正、汪广洋等皆认真地听了起来。 汤和甚至在这时主动问道:“章先生的意思是不是我们义军各级不但要在排兵布阵上有个主官,还得在目标建设上有个主官,免得义军打仗打到最后都不知道为谁打仗了?” “没错!” “但是我们现在缺这样的人才,大伙连自己为谁打仗都还没想明白,还怎么去教别人想明白?” “所以,我的意思,我们得在休整期间抓紧培养这样的人才,趁着这个冬天,元兵不来,大家都要统一认识,统一到之前提到的为复兴中华为解救天下百姓为天下百姓打出一个大同的目标中来!然后,按照这个目标去培训各级官校和地方上的社长都头,让义军上下都达成一样的认知,再在各级安排训导、训教这样的主官。” “因而!” “我提议成立大同社,确立大同社的社纲与入社制度,义军所有百户与社长以上的官员接下来履行的第一道命令就是写申请书加入大同社!” “当然,每个人都有拒绝的权力,只是这样的话,我有将他们革职且让他们离开这里的权力乃至若还执意武力反抗,我也有直接对其进行武力镇压的权力。” “这也是我跟上位商量后做的决定,眼下义军规模越打越大,加入义军的人越来越多,已经到了必须尽快统一认知,尽快加强内部组织统一的时候,而首先要做的就是,义军这把利刃必须由代表中华与百姓利益的大同社这样的组织握在手里,不能成为贪官劣绅乃至个别野心卑鄙之徒为祸天下的工具!” 章诚这么说后,众人都陷入了沉思。 因为章诚这个决定,甚至是跟朱元璋达成一致后做的决定,实在是太让他们感到意外与惊诧。 要知道,他们这些人跟着章诚出来,很多虽然的确是觉得跟着章诚能救天下,但都没想到过要设立一个组织来领导自己怎样救天下,他们本来是觉得章诚让他们怎么做,他们就怎么做的,结果现在突然要出现一个大同社。 “这是不是就是说,我们以后听大同社的,不是听章先生的?” “我觉得,章先生就是大同社,大同社就是章先生!” “不对,如果这么简单,章先生没必要多此一举,章先生这样做应该是觉得虽然他不能永远存在,但代表他意志的大同社可以永远存在,就像是孔圣人虽然不在了,但代表孔圣人学问的传承者还在,章先生设立大同社,应该是要挑战经学在天下的地位!” “是吗,我现在只是担心,加入这个大同社后,影响我跟着章先生求富贵吗,实不相瞒,我虽然是为了不饿肚子造的反,但后来章先生提醒我们想想造反为什么后,我其实只想到了继续造反是为了将来能当大官,能像以前看见的那些官老爷一样,有人伺候,受人尊崇!” “也是,不过章先生说过,这两个不冲突,人需要从为自己的角度出发选择为百姓,才能有造福天下百姓的动力!” ------------ 第一百一十五章 朱元璋教导淮西诸将,宋濂惊叹义军组织力! “章先生说,这两者不冲突!” “弟兄们想求富贵,与愿意打造一个造福天下百姓的新中华,皆是合乎天理人情的。” “只是,人富贵有两种方式:一种是可以不受监督、进而不思进取就能安享尊荣的富贵;一种是需要接受监督,需要承担责任,需要进取才能得到国家与社会尊崇的富贵。” “前者不能长治久安,会因为安于现状而被将来又活不下去的百姓给重新推翻,进而即便称得天命,有世袭之资,然亦难免消亡;” “后者可以长治久安,即便不能不称得天命,不世袭,也能靠合法财产的保护与遗产继承制度的明确,乃至使天下人人进取使国家和社会财富一直增长一直兴盛而能绵延太平,即便偶有一代子孙不肖,地位降等,亦能因社会在总进步,没有安于现状,而有重新光宗耀祖的机会。” “这是因为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也就是说,天本自然,是没有贵谁贱谁的意识的,而只有客观存在的自然之道在决定我们的贵贱!” “所以,我中华之道应该是什么样的道,则在于,我中华之地所居之人民,所选择的道是什么样的道,其贵贱之别也一样,在于我中华所居之人民,所选择的贵贱之别是什么样的贵贱之别。” “总的来说!” “我们不能再只用儒表法里的一套求富贵治天下,因为我中华以百家争鸣启天下人智慧,而不只这两门智慧,故当取百家之长,才能让我们自己富贵,也让中华之地人人可富贵,人人能富贵!” “若我们依旧只用儒法两门学问来定富贵之道,则富贵不能长久,甚至会为了能够尽量长久而不耻于列邦或被轻于异族,乃至举族皆为他族之奴,进而所谓贵也就不贵了,只有全族皆贱也!” “眼下,占少数胡人能统治我中华多数之汉民,使我汉人也很难再为王侯显贵,乃至外来的色目人都比我们贵一等,便是明证!” 滁州。 朱元璋的家里。 徐达、胡大海、吴良、吴祯、唐胜宗等没有离开滁州的朱元璋嫡系将领,以及李文忠、沐英等朱元璋家里子弟,此时也都围坐在火炉旁,听着朱元璋讲着,他和章诚达成一致后的一些关于为何要设立大同社的观点。 这段时间,因为元兵暂时难以再起兵来攻,而徐达等朱元璋嫡系又在城内没什么实职,所以都很闲,也就几乎可以天天被朱元璋叫来讨论时局、交流思想,使得朱元璋有机会把他从章诚那里得到的见识传达给这些人。 因而,这些还没接触到儒家礼教纲常那一套理论的农民起义者们,也就几乎天天在朱元璋这里接受他的思想灌输。 正因为此,这些人大都听得很认真,也没有抵触,毕竟他们跟此时的朱元璋一样,几乎都是一张白纸,思想上还是朴素的底层百姓价值观。 “难怪要驱除鞑虏,革新礼教。” 胡大海这时就忍不住说了一句。 朱元璋则道:“没错,是这个意思,但怎么驱除鞑虏,怎么革新礼教,怎么重定贵贱之别,咱和章先生商量后觉得,应该设立一个大同社!” “之所以要设立大同社,是因为要大家在都是想追求富贵的基础上,达成都是想天下大同、百姓越来越富足,而有一个大家都可以富贵的共同理想。” “这样,我们这些义军兄弟,才算是求同一种富贵的自己人!而不只是想骑在儿孙百姓头上作威作福,却不为儿孙百姓的求富贵之心谋福祉的自私自利之辈!” “眼下快要过年,大家都没什么事,就去想一想,要不要入咱和章先生设立的这個社,如果要入这个社,就写个申请书,说一下自己要自己求富贵也会为儿孙百姓求富贵机会的想法,如果不愿意,以后就大道朝天,各走一边!” 朱元璋这么说后,徐达等人在接下来都选择了入社。 因为,在如今滁州这种没人知道朱元璋让出滁州后还能不能重新成为一方诸侯的情况下,这些人都还选择跟随朱元璋,没有接受郭子兴的招揽,本身就已经说明现在的他们对权力的欲望还没那么大,也还没那么利己,所以对朱元璋要他们入大同社的要求,也就没有那么抵触。 朱元璋眼下,除了在滁州与还跟着自己的人讲各种他从章先生取来的经,还在州学里亲自孤幼们授课。 “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而朱元璋也按照章诚制定的教学大纲,给州学学习的孤幼们以传授利于确立“恢复中华”之志的学识为主,哪怕教他们背习的诗词也以爱国诗词为主。 毕竟,朱元璋本人是不知道“恢复中华、解救百姓”这样的目标能不能在他这一代人手里完成的,所以,他也知道要加强对后继者的培养,让他们遵循自己这些人的志向而努力是很重要的。 因而,在郭子兴来州学视察时,就也听到学子们念的是“不教胡马度阴山”这种诗。 郭子兴对此也颇为赞许地点了点头。 他虽然是地主阶层出身,但对驱除鞑虏恢、恢复中华还是很接受的,愿意看见胡人驱赶出中华之地。 因为历史上“驱除鞑虏、恢复中华”这句话本就是朱元璋北伐时,以宋濂为代表的地主阶级文人所原创的话。 所以,郭子兴对此没有反感,只有支持。 因为眼下元廷还没有被覆灭,所以,即便是在瓦梁垒的章诚,也是让义军以进行推翻胡元为目的的民族斗争为主,对地主官僚也就倒还比较温和,只是让他们让一些利于贫民,不能克削贫民太狠。 宋濂此时也是一样。 他在来到瓦梁垒后,也因为没有看到地主大寨被义军攻破洗劫的场面,而只看到大量“减租减息”与“驱除鞑虏”“为民造福”的标语,而颇为高兴。 所以,宋濂也没有对瓦梁垒的义军没有升起反感之心。 毕竟,他只担心的是,义军对地主们直接洗劫抄家,至于让地主们“减租减息”,适当让利于民,他是赞成的。 要知道,地主们最在乎的除了利益外就是稳定。 故而,宋濂这种开明士大夫,愿意看见义军为了让百姓安居乐业而让地主豪强们让一些利益于百姓。 而更令宋濂高兴的是,他看见,在大冬天的这片土地上,居然还有大量麦苗出土、一望青葱,而非他经过的江南江北其他地方可比! 须知。 他在来这里的路上,只看见其他地方都是大量田地荒芜、处处萧索的场景。 所以,宋濂不禁笑着感叹道:“如今有腊雪滋养,明岁麦熟,此地必然丰壤可庆!这支义军实力着实可怕,短短数月,就将这一带恢复得如此生机勃勃。” 宋濂感叹之余,也在给刘伯温写的信中提起了此事,且说道: “眼下这支义军,无疑目前看来,的确是最有可能得天下的!不仅仅是因为他们有厉害的火器的原因,更重要的是,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恢复农耕,可见其政权内部政令畅通、上下如一、组织严密,所以才能最大的调动民力,这样的政权很可怕,非连征税都只能外包的元廷可比。” 宋濂因而也更加对章诚产生了好奇。 但是,宋濂很快也发现,这里虽然在大兴教育,但所开办的学校不是儒学学堂,而是一座叫讲学院的学堂,而这讲学院讲的学科有很多,不只限于理学。 这让宋濂颇为惊愕:“这里不独尊理学?” 然后,宋濂也发现了《中华报》,而因此在《中华报》上看见了“大同社”的内容,而因此不禁皱眉说:“也就是说,要加入这大同社,才能为义军官?” 说着。 宋濂就不禁自言自语说:“可这大同社,否认天命之说,无疑是否定我儒门牧民之道,这样无疑不利于安天下啊!” “却利于救天下!” 这时,杨宪走来回了一句,且向宋濂拱手: “潜溪先生来见我,是为何事?” 宋濂也回了一礼,道:“自然是因你给伯温那封信,让我颇为好奇这里不知道是有什么样的人物,能让你杨希武选择投了这里。” “自然是因为这里最能调动民力!” “潜溪先生想必已经通过这《中华报》知道,我们这支义军所作的事是正在让天下汉人百姓皆被动员起来,进而可以真的驱除鞑虏、恢复中华。” 杨宪笑着说道。 宋濂则拧眉问道:“但不提天命是不是太过了?” “恐将来,即便夺了天下,也不利已江山稳固!” “毕竟,我中华本就民间有’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和‘兵强马壮者为天子’这样的想法,而害得天下常常大乱,所以我儒林中人,才主动认为得天下者乃天命所授!” “可如今这位章先生,却要弃这天命之说,这无疑是在自掘坟墓啊!” ------------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为中华不灭而加入,朱元璋去和州 “章先生说,我们不能自己欺骗自己。” “天命之说本就不可信,你就算对天下人说上无数次,到要造反的时候,还是有人要造反。” “所以,章先生的意思是,治国就该实事求是,遵循真理,既然天命不存在,那就该大大方方的承认他不存在,否则既愚化了民众也愚化了自己!” “愚化民众也就罢了,愚化了自己才是真的自掘坟墓!就比如现在,有许多儒士,已经主动愚化自己到开始主动承认胡人是其真命之主的地步了!” “而至于要江山稳固,就只能是从制度改革上下手。” 杨宪回道。 宋濂听后问道:“那他章先生打算怎么改,而让天下人愿意接受他的富贵与否由中华之民众自己决定的观点?” “章先生打算让各阶层皆出代表参与义军的建设,哪怕一个社的小官里,也是大同社员、地主豪绅、士子商贾各占三成,只是正官要由大同社员担任,佐官则按此原则分配。” “当然,义军军队里的官校则只能是大同社的人任官校。” “总之,各阶层的代表与大同社一起,决定新政的走向和天下的走向。” 杨宪说后就道:“为了天下士林中,心怀天下百姓的人,来协助我义军一起造福百姓,章先生特地让我设了礼贤院,专门礼请天下贤士来礼贤院,共商天下大计,且选出代表任参议,与章先生等一同执政。” 杨宪说着就对宋濂道:“公既然来此,不如来礼贤院,研讨天下之事?” 宋濂不禁拧眉深思,他没想到章诚这支义军,没打算用儒家的“天命之说”来保证将来打下的江山长治久安,而是打算用“不断改制”的方式来确保长治久安。 而理由则是,“天命之说”不是实事求是得来的真理,容易愚弄民众和自己,并不利于长治久安。 宋濂很想说。 以“天命之说”为主张的历朝历代,其实也有许多皇帝或者执政者还是在通过改制的方式,以图中兴国家,延续国运。 但很多时候,事实证明,改制反而在加速国家的灭亡。 所以,他不知道,章诚只愿意靠“改制”来确保国家长治久安的动力在哪里? 难道他觉得民智大开后,改制就会更加有利? 宋濂虽有此疑问,但他还不能否认,因为他还没见过,一个民智大开的国家在进行改革后,会不会更好。 他只知道,在以往民众尽量被驯顺的朝代中,改制的确在很多时候都变成了对民众的进一步掠夺。 但宋濂疑惑归疑惑,他没有直接反对,而不选择加入礼贤院。 因为他不得不承认,眼前这支义军的确如杨宪所说,在调动民力方面最是厉害,比纵有大量铁骑却连收个税都显得很困难,组织民众修个河却会闹得天下大反的元廷强太多,意味着得天下的可能性最大。 所以,宋濂不可能不抓紧机会加入,而避免,若晚点的话,就会在将来真的改朝换代后而叙功时,于资历上,反而落后一大截。 至于能不能在民智大开后,就可以通过不断“改制”的方式来稳固统治。 宋濂决定将这個疑惑需要争论的点暂且搁置。 反正现在这支义军是欢迎他这种士大夫,那他就不能因此过于清高。 大不了将来真的出现这支义军因为改制不当而出现速亡的情况,他也不怕。 因为那样的话,反正也无非是退回到“君权天授”的模式,那样他作为地主阶级的人,还是没什么影响的。 于是,宋濂也就还是打算加入了礼贤院。 章诚在得知宋濂来了礼贤院后,也很是高兴。 因为他知道宋濂这人文章写的好。 无论是《送东阳马生序》还是《奉天北伐讨元檄文》都很有水准。 章诚尤其是喜欢宋濂《奉天北伐讨元檄文》一文。 “当此之时,天运循环,中原气盛,亿兆之中,当降生圣人,驱除胡虏,恢复中华,立纲陈纪,救济斯民”。 其文中的这一段内容,连后世近代孙中山这些人都还在用。 而现在章诚身边其实很缺擅长写文章的人来做宣传之事。 所以,章诚很愿意看见宋濂的加入。 宋濂不知道章诚只看重了他的文采。 但他本人其实是因为想当宰执一样的大官,才选择冒险加入义军的。 毕竟他要是真的只想靠写文章活,还不如在元廷干呢。 要知道,元顺帝可征召他当翰林编修过的。 正因为此。 宋濂在见到章诚且在寒暄互相奉承一番后反而没有提什么文化上的事,而是直接问章诚: “章先生真觉得开民智后,就只靠改制便能让江山稳固?” “当然!” 章诚回了一句,且意识到这宋濂好像不只是想干写写文章的活,也很关切政治改革。 宋濂道:“可到时候只怕亡的不是国,而是天下之礼。” 章诚道:“礼法也要与时俱进嘛!岂能逆势而为?” 宋濂接着又问:“那章先生想必真觉得以前历朝历代的改制,很多时候反而成了累民之政,皆与不开民智有关?” “当然!” 章诚笑着回了一句,就问着宋濂:“在不开民智的情况下就改制,这种改制能叫改制吗,那叫裱糊!” “愿闻其详。” 宋濂笑着拱手问道。 章诚道:“如果改制不想着发动民众启发民众,只想通过地主官僚完成改制,兴利除弊,再好的改制方略也会变成累民之政。” “这是为何?” 宋濂好奇地问了一句。 章诚道:“因为地主官僚们天生只有吸食民脂民膏的动力,没有富国富民的动力,只让他们自己改,他们只会把善政改成弊政,所以,要想改制成功,必须让民众开智,参与改制,不然,被愚化的民众还只会觉得是改制不对。” 宋濂不由得问道:“那为何历朝历代敢为天下先而改制者,不知道开民智而改呢?” “因为他们本质上只是想裱糊一下,并不是真的想改。” “毕竟他们也是地主官僚,不到万不得已,是不愿意开启民智发动民众的,毕竟一旦开启民智发动民众,他们是不能安享富贵的,会更有压力的,谁不想既当人上人又能轻轻松松的当人上人还能名利双收的当人上人呢,谁愿意一边虽然富贵至极一边时不时的就因为一二不当之举而被觉醒了的民众谩骂?” 章诚说道。 宋濂听后颔首,问道:“那章先生打算在开民智后怎么改?” “这不是要与你们商量嘛。” 章诚笑着回道。 宋濂愕然:“我们?章先生不是口口声声都在说我们地主官僚是坏天下改制事的根本吗,为何还要与我们商量?” 宋濂虽然宽厚,不因章诚把古今改制不成功的事怪罪在地主官僚身上而生气,但他也好奇章诚为何还要与他们商量。 “因为你们眼下是这片土地上的文明命运的真正掌舵者,保守者是你们,激进者也是你们,你们是选择一直把百姓绑在这片土地上为你们吸食,还是选择让他们出去为你们开拓资源,全在于伱们愿不愿意转型。” 章诚回道。 “转型?” 宋濂更加愕然。 章诚点首:“天下大势,浩浩汤汤,不可挡,你们若不转型就只能被碾碎为齑粉,若愿意转型,或能富贵更久远,且拭目以待吧。” 宋濂不是很明白章诚的话,当彷佛又明白一些,所以问道:“章先生的意思是,就像是这新出现的火器,他将革新的不仅仅是南北之实力,还有更多的地方?” “不只是新出现的火器。” “还有其他,天下发展到这个地步,再只守着这片土地愚民弱民,就算把愚民之术玩出花来,也无非是把秦汉以来的故事重演一遍而已,而且只会更糟,就像现在,都弱化到被鞑子彻底骑在头上的地步了!乃至南北汉民都快不互相视为同族了!这样下去,将来我华夏只怕还得弱到被逼易服剃发的地步!” 章诚这么说后,宋濂猛然一颤,他不是愚笨之人,自然确信章诚的话不是信口胡诌,而是很有可能会发生的事。 所以,宋濂在沉思半晌后,就对章诚拱手道:“既如此,余愿和章先生一起商量怎么在开民智的同时来改这天下之制,而不拘泥于成例,以求中华不灭而长兴也!” 章诚对此自然表示欢迎。 无论如何,章诚因为没有急着进行更激进的土地革命,所以还是让一些开明的地主豪绅愿意为了打造一个稳定有序的太平盛世与他合作。 所以,章诚所部接下来内部非常稳定,培训人才和恢复生产都进行的很顺利,许多士子也慕名而来,进入了礼贤院,兵马也在加紧扩编和训练,神机营的规模增加到了五千,步弓手增加到了六千,马军增加到了两千以上,合计总兵力已破万,辖区目前也很大,从集庆、到六合真州之间的广大农村区域几乎皆已为其所据。 转眼便已是元至正十五年的正月。 滁州这边,张天佑和耿再成等已正式奉郭子兴命,扮青衣军来攻和州。 但从全椒城出来的张天佑到和州前面的步阳关时,因步阳关的地主豪绅把天佑兵真当成了地主武装,也就以牛酒相待,希望天佑兵真能护住和阳,避免滁州一带的义军来这里。 而张天佑也就因这些招待被耽搁住了,没有如期而至,反而是分道去了步阳关别处接受地主豪绅的款待。 从滁州城出来的耿再成在率兵到达和州城时,便没有看见张天佑假扮的元兵。 耿再成只以为张天佑已经先到和州。 毕竟全椒离和州更近。 所以,耿再成便直接来到了和州城城下,也不再做掩饰,直接去青衣装扮而叫开城门。 元兵因此发现了耿再成一干人真面目,且又见耿再成部兵力不足,就出大量步弓手,射箭驱赶耿再成部。 耿再成因此中箭,而不得不仓皇而逃,其部也跟着大溃。 元兵当即追赶,却在路上遇见了正来和州的张天佑部。 张天佑当机立断,立即率奉命来全椒传令让自己打和州的赵继祖等与元兵大战,且击破元兵还抢占下了吊桥,而攻入了和州城。 耿再成这边还不知道张天佑已攻入和州城,只在逃回滁州后,向郭子兴和朱元璋等说:“舅爷所部恐已先全军覆没,所以我到和州城时并未看见舅爷的兵,反被元兵用大量步弓手击溃,眼下元兵还正朝滁州追来。” “什么?!” 郭子兴自从被赵均用、孙德崖差点害死后,本就越发惜命胆小,听耿再成这么说,自然更是害怕,当即就站起身来,看向朱元璋等人:“这可如何是好?” 朱元璋道:“父帅勿慌,眼下这不过是耿镇抚的一面之词,我们应该立即去打探虚实才是,看看是不是真有大股元兵来和州,同时也收集溃兵,打听舅爷的真实情况。” 郭子兴这才有了主意,点头道:“元璋说的很是。” 郭子兴说着就看向诸将问:“你们谁愿意领兵去打探虚实?” 结果,郭氏麾下诸将皆不言。 朱元璋见此便主动出列道:“父帅,还是让元璋去吧。” “那好!” “咱给你两千马军,你立即出城打探虚实,收集溃败,一有确切消息,立即派人来报!” 郭子兴现在也没有办法再弃朱元璋不用,也只能信任朱元璋,何况,他自己也不敢亲自带兵出去打探了,所以,也还是决定让朱元璋出去打探。 朱元璋也就因此率两千马军和耿再成等出了滁州,沿途收集溃兵,并南越步阳关,且在到了和州附近后,就对耿再成吩咐说:“你让每个人准备十火炬,待天黑以后,点燃火炬,满山游走,大声呼喊,以吸引元兵主意。” 耿再成称是。 “徐达、吴良、吴祯、唐胜宗、陆仲亨!” “在!” “你们随咱去和州城下看虚实!” 朱元璋随后吩咐了一句,并先策马往和州而来。 “是!” 徐达等随后跟了来。 很快,朱元璋就带着数十骑到了和州城,而彼时,在他们后面山峦处已有大量火光成线,并有大量呼喊声,似有数万大军集结于此一般。 和州城的张天佑也因此火光吓得不轻,忙登城而视,却看见在城下的是朱元璋,并不是回攻的元兵。 张天佑大喜:“原来是元璋兄弟,快开城门!” ------------ 第一百一十七章 朱元璋再次独立领兵,郭子兴气急败坏 朱元璋等也很是惊喜,都没想到和州城已为张天佑据有,而张天佑部也没有全军覆没。 没多久,朱元璋等就进了和州城,向张天佑说明了来意,张天佑也说了自己夺下和州的情况。 两人并因此郭子兴立即报了最新消息。 很快,郭子兴就得知了此事,而松了一口气:“原来虚惊一场。” 依旧在郭子兴身边兼任参议的李梦庚则趁机言道:“大帅,虽说是虚惊一场,但眼下舅爷本就据有全椒,如今又再据大城和州,恐势大难制啊!” 郭子兴听后也颔首拧眉:“李先生说的极是,这该如何是好?” “趁着现在朱总管还在和州,当令朱总管为和州总兵,以制舅爷之势,令舅爷回镇全椒为总兵,这样就能让他们互相制衡。” 李梦庚现在也不敢再得罪朱元璋,因为朱元璋握住了他的把柄。 甚至,李梦庚不得不重新转变态度,开始主动配合朱元璋,向朱元璋示好,以求朱元璋不要对他掀桌子。 所以,李梦庚尽管依旧会希望挑起郭子兴团体内斗,但在开始尽量让局势往有利于朱元璋的方向挑起内斗。 郭子兴听李梦庚这么说后,也甚觉有理,便道:“就如此办!” 于是,在和州的朱元璋和张天佑,很快就收到了郭子兴让朱元璋总兵和州、张天佑回全椒的命令。 张天佑对此颇为失落。 要知道,和州比全椒更有价值。 因为和州是元廷和州路的首府。 所以,张天佑自然不怎么愿意让出和州城的。 张天佑为此颇为不满。 而张天佑倒是没有朱元璋那么沉得住气。 所以,张天佑当场就对朱元璋说道:“姐夫这人,如今怎么这样,在滁州防着你元璋,不让你操兵权,现在又防着我,明明是我打下的和州城,却不让我守和州,这摆明是怕我据全椒、和州两城,而影响了他这位郭大帅的权威。” “他既然这么害怕别人做大,这么不信任自己亲眷子弟,干嘛不自己带兵出来打!” 张天佑说着就看向朱元璋:“元璋,你说是不是这么个道理?” “当初,滁州是你打下的,他从濠州出来,不自己去打江山,却要来滁州,逼得你不得不不交出自己辛苦打下和经营的滁州,现在我打下和州,他又这样,他这样怎么做的了大事,天下还没打下来呢,就想着防着自己人了!” “舅爷息怒。” “父帅想必也是受身边的小人挑唆所致。” 朱元璋这时劝说起张天佑来。 张天佑则拉着脸坐下来道:“反正咱不会让出和州城!” “舅爷!” “父帅再怎么说,现在都是我们的主君,我们不能不听他的令行事,不然上下就会跟着乱规矩,整个义军就会内乱加剧的!” “正如您刚才所言,我们现在天下还没打下来呢,所以这个时候就内部君臣不和,不是好事,就会更容易被元兵消灭的!” 朱元璋继续劝着张天佑。 张天佑听后神色有些动容:“你说的是有些道理,但就算咱愿意顾全大局,咱底下那些兄弟可不愿意顾全大局,咱担心他们会因此把不满发泄在和州城的百姓身上,觉得和州城反正不会是自己来驻守,也就干脆不必留情面,做长久的打算。” “舅爷说的也是。” 朱元璋回了一句,就深思起来,随后说道: “那不如这样,舅爷您还是听父帅的命,带兵回全椒,但和州的胡元府库所有钱财战马以及兵械火药,你都带走,只留和州人口与土地在这里,以作为给底下兄弟们的赏赐,而解其怨,同时舅爷您也不算白辛苦这么一番,带着这些物资回全椒,依旧能对舅爷您招兵买马有帮助。” 张天佑听后问道:“那这样的话,你不就只有一座空城和许多张嘴吗?” “这您别担心,元璋自有办法。” 朱元璋回道。 张天佑听后点头,随后就拍了拍朱元璋肩膀:“那就这样吧,还是伱元璋更顾全大局!” 于是。 张天佑便尽带和州钱粮等物资奉郭子兴命回了全椒镇守。 郭子兴知道此事后颇为恼怒:“这个张天佑,老子是他姐夫,他竟然在背后这么说老子!老子的命令,他都不想听吗?!” 郭子兴说着就又道:“元璋也是,还让出和州所有钱粮给他,让他可以继续招更多的兵,他是把张天佑当他真舅舅了吗,就不怕他因此可以招更多的兵?!真是软弱,让咱太失望了!” 郭子兴说着就猛烈咳嗽了起来,还有些站立不稳,以致于面色有些苍白。 李梦庚忙劝道:“大帅息怒,朱公子想必也是没有办法,毕竟他又不能真的用刀兵逼张舅爷离开和州,且也怕张舅爷麾下官兵因此大为怨愤而把这份怨愤发泄在百姓身上,所以不得不这样做。” 郭子兴听李梦庚这么说,才脸色恢复了一丝红润,而道:“你说的没错,也真是为难了他。” “报!” 正在这时,郭子兴麾下将领邵肆来报说:“大帅,二公子趁着刑部尚书阿噜率兵离开清河去海宁州等地募兵之际,全歼其师,俘虏了阿噜,且攻下了清河!” 郭子兴听后没有惊喜,只沉默地在原地站了半晌。 半晌后。 郭子兴突然眸冷似刀地看向了李梦庚:“在那位章先生的十六字诀提出来后,咱就不该留在滁州!是你让咱留在滁州,说咱不宜亲自犯险,结果现在,不但咱妻弟实力壮大,所以对咱渐生不满之心,连咱天叙也壮大不少,拿下清河,进逼运河了,你到底是在帮咱,还是在误咱?” “大帅息怒!” 李梦庚慌忙跪了下来,道:“纵然大帅留在滁州,的确会有令领兵在外者做大之嫌,但这也比大帅万金之躯,亲身犯险而致使郭氏千秋功业付诸东流要强啊!” “至于领兵在外者做大,大帅不必太担心,大可在内广招贤才,而巧用计谋,使在外各将互相制衡也!” “此帝王最当擅长之术!” “大帅将来是必为天子的,从现在开始就该练习娴熟,才能成为将来开创万世基业的开国君主。” 李梦庚趁机忙忽悠起了郭子兴,而希望郭子兴能够往传统的帝王路上走。 郭子兴听后道:“起来吧。” “谢大帅!” 李梦庚心里大喜,忙称谢而起。 接着,郭子兴就道:“可天下贤士还不认我郭子兴啊!” “那大帅不妨再诚恳一些,必招得天下贤才来滁州。” 李梦庚道。 郭子兴问道:“怎样才能更诚恳?” “开科举,且表示以后与士大夫共天下,为此先下令免士者徭役且设免税田,如此滁州周围士子必愿为大帅之臣。” 李梦庚言道。 郭子兴颔首。 李梦庚又道:“但眼下得赶紧让二公子回来,以免当地儒士投了二公子,也让二公子这么做,而让二公子先得了士人心,乃至被教得怎么对付您,何况,眼下元刑部尚书阿噜被其俘虏,得防止此人助二公子成就大业!” “该怎么让他回来?” 郭子兴问道。 李梦庚道:“就说你欲称帝,而欲立他为太子,让他回来受册礼,所以让三公子去泗州代替他掌兵,且让他带着俘虏阿噜一起回滁州。” “他若不听呢?” 郭子兴问道。 李梦庚道:“那二公子就是不孝,大帅可令诸将讨之!尤其是朱总管,他素来忠于大帅,视为大帅如亲父,所以在大帅最难的时候,毅然主动让出滁州城,大帅若让他讨郭天叙,且以储君位许之,他必然欣然从命!” 郭子兴听后颇觉有理,忙因此给郭天叙下了命令,让他回来,让郭天爵去代替他镇守泗州。 郭天叙也同张天佑一样,在收到这道命令,颇为气恼:“父帅怎么这样!我好不容易在这里打出一番功业,他却让天爵夺我的基业,这不寒人心吗?” 已经被郭天叙请为幕僚的元刑部尚书阿噜则道:“但大帅毕竟是主君,又是公子亲父,公子不能不从命,否则难见天下人。” “可我若从命,便会让诸多努力付诸东流,也白白便宜了郭天爵那小子!” 郭天叙不甘心地说道。 在元廷颇谙内斗且因此做到刑部尚书的阿噜,对此情况司空情况,也就很快有了对策,而眯眼道: “解决这问题也不能,公子可以先让可信的人留守泗州和清河,在回去时,先去见见舅爷,让他为你出面,阻止你回滁州,也阻止天爵来泗州。” 郭天叙点头:“也是,如今也只有靠舅舅了。” 而郭天叙也就真的先去了全椒,见到了张天佑,张天佑本就对郭子兴不满,如今见郭子兴又要离间儿子,也就更加恼怒道: “姐夫现在真是越来越糊涂了。” “天叙,你别去,你就待在全椒,就说是我控制了你,不让你回去!” 张天佑说着就又亲自去拦住了去往泗州的郭天爵,对郭天爵道:“你想干什么,你二哥辛辛苦苦打下的城池,你就真要去夺,不怕别人说你不敬兄长,不顾大局吗。” “可这是父帅的命令。” 郭天爵回道。 张天佑道:“你就说你生病了亦不忍去夺兄长基业,故暂留在全椒。” 郭天爵也不敢得罪张天佑和郭天叙两股势力,只得从命。 郭子兴很快就知道了此事。 “什么,天叙被张天佑控制了?” “天爵也留在了他那里养病?” ------------ 第一百一十八章 章诚向朱元璋传播新理念,脱脱被劾 “混账!” “他们到底有没有把我这个大帅放在眼里!” 郭子兴因此勃然大怒,当场就把桌子重重一拍,大吼了起来,随后就不由得摸了摸胸口。 很明显,郭天叙和张天佑做的事,让本就易怒气量不大的他心脏也开始承受不住。 而李梦庚也在这时不禁皱眉道:“大帅,看来,如今二公子身边是有高人在指点了,不然,二公子不会想到先去全椒见舅爷,而给舅爷联合起来对抗您。” 脸色越发暗黄无色的郭子兴地问道:“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大帅不必太担心。” “合纵连横之术,他们可以为之,大帅也可以为之。” “现在朱公子在和州,大帅完全可以让邵荣、李善长、冯国用这些也在和州附近发展的人受他节制。” “不管他们愿不愿意听朱总管,但朱总管都因此又可以借大帅之命的名义并其部,进而制衡二公子和舅爷的联盟。” 李梦庚这时又提出了自己想到的新办法。 郭子兴现在也没有了别的办法,只能采纳李梦庚的建议,给朱元璋更大的权力,来制衡这些人。 而朱元璋在张天佑离开后,因和州官仓官库存粮被张天佑带走,便将城中所有乡宦皆传到了自己的总兵府,表示已安排滁州州学培养的士子过来,要分这些乡宦手里的田地,而这些乡宦可以以每亩五石粮的方式免除分田之义务。 这是朱元璋不得不向地主豪绅们做的妥协。 因为他现在缺粮,而他在滁州抄家的经验,已经让他知道这些乡宦都不缺粮。 所以,他现在需要找个名义从这些乡宦手里拿到粮食。 只是这个名义不好找。 因为,打下和州的是张天佑,不是他朱元璋,所以犯罪的几个乡宦的粮食都被张天佑先抄走了。 剩下的都是不能直接定罪抄家的。 所以,朱元璋只能以要进行改革的名义的方式来逼迫乡宦拿出粮食来获得改革中的豁免特权。 不然,他就得让大军一直处于粮荒的状态,这样春耕也不能开展。 而元兵又会随时打回来,所以,他必须尽快筹够粮食,以准备对战元兵。 好在这些乡宦们都比较怕被义军直接分田,知道土地比粮食重要,也就还是老老实实地把粮食拿了出来,兑换分田豁免权。 但对于朱元璋而言,他这样做已是在和这些乡宦们妥协。 因为按照朱元璋现在看了章诚给他看的书后的想法,他恨不得,直接分了这些人的田,来一场彻底的土地革命。 但元廷还很有实力的现实,让他不得不妥协。 而朱元璋自己倒也不是那种胶柱鼓瑟的人,也会根据现实情况来,也会暂时隐忍。 要知道,历史上的朱元璋就特别隐忍。 比如他对胡惟庸是真隐忍到万事俱备后,才对其动了手,以至于胡惟庸都一度认为朱元璋真的很好诓骗。 不过,朱元璋不得不承认,他现在不得不对乡宦妥协,依旧跟他所在的郭氏义军内部人心不齐有关。 尤其是,自己父帅郭子兴气量过于狭隘、目光过于短浅,所以才让整個郭氏义军,在起事初期,就出现各种内部问题。 如今,甚至连自己父帅的亲生儿子,都跟他的小舅子联合起来,不听其命行事。 这让朱元璋开始确认自己父帅郭子兴的确是有大志无雄才的人,而章先生选择出去,无疑是对的。 当然。 朱元璋也承认,郭子兴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固然与他个人有关,也与他身边的那些地主官僚阶级出身的小人脱不开关系。 这些人阻止义军壮大的方式很隐晦,而只会显得是在为义军好,是为了让义军上下权力统一,所以才挑起内斗与制衡,但结果却的确是在让义军会在内耗中,无法迅速壮大,乃至可能力量被削弱进而被胡元成功剿灭。 如今,朱元璋在看了章诚给他的书,在根据现实情况认真分析后,也越发笃定这些地主官僚的人的确是落后而反动,做的事,很多时候,的确是在一边讲仁义道德,一边又在让父子反目、兄弟相残。 为此。 朱元璋也对滁州的乡宦多了些谨慎,尽管他不得不暂时对他们妥协。 尽管朱元璋现在为郭氏内部上下不合而忧愁,但他眼下好在已经从滁州出来,在和州独立发展。 所以,他接下来还是把主要精力放在了发展上。 在逼着乡宦拿出粮食来后,他一方面开始招募青壮,训练新兵,一方面则开始招募流民,开垦荒田,给其谷种农具,让他们恢复生产。 “乡村包围城镇。” 朱元璋看着章诚曾经给他的来信里的内容,念了一句,然后就很有感悟地点了点头,并道: “章先生到底是章先生啊!” 而接下来,朱元璋也同章诚一样,将主要发展精力放在了乡村,为此,他还希望章诚能给他派一批熟悉乡村政权建设与善于动员百姓的人才来和州。 章诚正好在去年腊月大规模培训了一批,也就给朱元璋派了一批大同社的人才过去。 而接下来。 章诚和朱元璋便一个在滁州北边的瓦梁垒发展,一个则在滁州南边的和州一带发展。 而且,他们皆以大同社的人为骨干官员,在乡村宣传大同理念,发展生产,建立组织,训练兵马。 元廷这边。 虽然义军章诚部俘虏万户伯里,又攻下集庆,引起了朝野震动,但这对于内部斗争更加激烈的元廷而言,似乎不是一个值得满朝文武放下芥蒂一致对外的理由,反而是攻击政敌的进一步加剧党争绝好机会。 对丞相脱脱一直不满,且也想做丞相的宣政院使哈麻,就因此大为高兴。 因为他本就已经准备让监察御史袁赛因不花弹劾脱脱兄弟,现在脱脱南征过程中高邮迟迟未下不说,又丢了集庆,也就更利于他除掉脱脱。 而对于朝廷大局,对于哈麻而言,并不重要。 要知道,历史上,哈麻就是在脱脱将要破高邮,灭掉张士诚关键时刻,让御史袁赛因不花弹劾掉了脱脱,似乎,他很怕脱脱完全破了高邮而立大功,进而政治地位更加巩固。 但史料记载,就是因为哈麻在这个关键时候拆台,让元廷罢免了脱脱,结果才使得脱脱麾下的大量作为元兵精锐的铁甲军,因而士气大跌,不少甚至直接加入了义军,让张士诚等义军不但转危为安,还实力壮大不少。 可见,哈麻这些蒙古贵族在蒙人入主中原,也同中国其他王朝的权贵官僚一样,开始儒化后,也会在内部权力斗争方面很是痴迷,而不惜因此葬送国家前途和国家利益,乃至眼里只有党锢之争,没有其他。 因为在哈麻这样的人看来,宁愿看见大元亡了,也不愿意看见脱脱在丞相位上,而有打击他的能力。 这种不顾国家损失也要整倒政敌的想法,在历朝历代党锢之争剧烈的时候,都不少见,甚至是常态,有时候敌军都兵临京师城下,敌对的两党都还在争权夺利。 所以,哈麻这种人也不算什么特别的人,不过是很多为了内部权力斗争而不折手段的地主官僚中的一个典型代表而已。 或许哈麻不容脱脱也不仅仅是因为权力斗争,也许还有利益斗争。 因为脱脱在元廷算得上是一位能臣,为了解决海运不通后造成的大都缺粮问题,他让人在京师附近募人屯田,把实现岁入二十万石的成绩,解决了缺粮的问题。 但这里面,也损害了京师许多权贵的利益,因为这里面的屯田,不仅仅是屯田那么简单,而是原本这些官田早已被权贵官僚侵占,现在脱脱把他们拿回来屯田作为官粮收入,自然是损害了这些权贵官僚的利益。 这自然会引起京师权贵官僚的极大不满。 要知道,在京师清查官田,而重新募流民佃租耕作,在历史上,即位之初的嘉靖也这样干过。 结果嘉靖后面就出现了差点被火烧死的情况。 可见皇帝做这事都很让权贵官僚不能忍,何况,脱脱这个丞相做这些事。 当然,脱脱为了挽救元朝,做的损害权贵官僚利益的改革事,不只是清理京师官田的事,还有其他事。 史载他“功施社稷而不伐,位极人臣而不骄,轻货财,远声色,好贤礼士,皆出于天性。至于事君之际,始终不失臣节,虽古之有道大臣,何以过之。” 但正因他为挽救元朝而损害了权贵官僚们的利益,所以也是哈麻等损害国家利益也要整倒他的原因。 “脱脱出师三月,略无寸功,倾国家之财以为己用,半朝廷之官以为自随。又其弟也先帖木儿庸材鄙器,玷污清台,纲纪之政不修,贪淫之习益著。以致于先失滁州,再失集庆,江北江南局势更糟,当治其罪而换良臣……” 这天,袁赛因不花弹劾脱脱的奏章就被内宦当着元顺帝的面念了起来。 ------------ 第一百一十九章 章诚分兵去淮扬,朱元璋坏地主官僚阴谋 元顺帝本就忌惮权倾朝野的脱脱会成为第二个伯颜,进而使他这个皇帝有名无实。 所以,他在看见御史袁赛因不花的奏章后,也下定了要罢斥脱脱的决心。 但他没有选择立即罢免脱脱,而是传旨先罢脱脱弟弟也先帖木儿的官职,为的是试探脱脱的反应。 脱脱在知道自己弟弟被罢职后,就猜到了自己的结局,也就将朵儿只叫来说道: “我可能很快就要被削兵权,接下来,剿贼之事就靠你们了,尤其是集庆,不能让贼军真的在集庆站稳脚跟!” 朵儿只点首:“丞相放心,集庆之贼不过是巧胜,实力并不强,如今也不过是在集庆周边活动而已。” “可见,这股贼军除能够留守集庆外,已暂时派不出更多兵去攻打江南其他富县。” “而眼下,我们这边各路兵马已经开始出发,丞相放心,预计这个月就能收复集庆,全歼这股贼军。” “不能轻视这股贼军!” “他们暂时不去攻打江南其他富县,或许是因为所图更大,收复集庆后要多方访查,摸清这股贼军为何不在攻下集庆后,又去大掠平江等地。” 脱脱说着就神色凝重道:“本相始终觉得,这股贼军不简单,那个传闻中的章先生,很可能是整個江南江北如今大乱的主导者,而且此人的谋略,当更为精明,表面上看,他的人在拿下集庆后,未去大掠江南其他富县,但实际上,他可能是悄悄地在掘我大元的根基。” 脱脱随后叹了一口气说:“只可惜,也先帖木儿无能,和州也失陷了,未能尽屠滁州!” 朵儿只道:“您放心,收复集庆后,我一定尽快收复滁州,不管滁州里住的那个章先生多厉害的妖贼,除非他能凭空逃逸,否则,定然让他和滁州所有汉人一起死无葬身之地!” 说后。 朵儿只又道:“丞相,若朝廷真有要罢免你的诏旨到了,您先别去接,不如等收复集庆和滁州的捷报上去后再说,这样,陛下想必就会知道您的重要,而不会罢免您了。” “那样就不只是罢免,而是活都不会让我活了。” “朵儿只,你到底是不谙朝中之道,眼下最担心我平定天下之乱的其实不是妖贼,而是朝中的人!” “乃至陛下也不愿意看见这天下只能是脱脱来收拾才收拾得了。” 脱脱苦笑起来,且无可奈何地回了一句,且仰天叹道: “这才没到百年呐!我大元满朝贵胄,就跟昔日金宋贵胄一样了,蝇营狗苟,狼狈为奸,不为正事!” “你说是不是因为昔日金宋旧贵留下来太多,没有尽除之,才让我大元腐化的这么快?” “也难怪那位章先生宁做贼寇,不做我大元之臣。” …… 至正十五年的新年一过,章诚所部义军在集庆的人马,就开始陆陆续续从集庆撤回来,只留下了一些暗地里的联络交通站,和分散在乡野间的游击组织,而作为将来可能再次渡江的准备。 “据最新的消息,扬州路、淮安路、镇江路、太平路、常州路的的元兵都在往集庆方向集结,江北的元兵不少更是已经渡江,所以,我们接下来正适合分兵去扬州、高邮,搅一搅他元军大本营的后方。” 章诚在正月初七这天,也在所部义军的军事会议上提出了自己新的想法。 “去扬州和高邮?” 诸官将皆倍感惊愕。 章诚道:“没错!元兵不想让我们在江南的花花世界里久待,那我们就去江北淮扬一带闹闹,那里也是鱼米之乡,那里也有许多乡村等着我们去创建基业。” “可是那里有脱脱和他号称百万的大军,在与张士诚对战。” 这时,汤和忍不住说了一句。 章诚道:“脱脱估计掌不了多久的兵权!” “据最新消息,他的弟弟也先帖木儿已经被罢职,他本人也已经被御史弹劾,这是一个很重要的信号,说明接下来,被罢职的就会是他!” “不然,元廷不会在脱脱还领兵出征的时候,就对他的人动手,而动手就只能说明元廷在有意换了他,所以才先罢他弟弟的职,而试探他的反应。” 章诚说着就对戚祥吩咐说:“把记有弹劾脱脱和罢免也先帖木儿消息的胡元《邸报》给大伙儿看看。” “是!” 而朱文正等官将在看了《邸报》内容后,也都更加确信了章诚的话,且对去高邮和扬州颇为意动。 章诚最终与这些官将们讨论后决定: 让汤和与汪广洋分任第一路军的指挥使与训导官,往真州、扬州方向发展,以水路为主,陆路为辅; 花云与舒安国分任第二路军的指挥使与训导官,往天长、高邮方向发展; 毛广与杨宪分任第三路军的指挥使与训导官,往石梁、淮安方向发展。 章诚自己则带着神机营谢成诸将和宋濂等留守瓦梁垒,训练新兵,培养人才,研发技艺。 而朱文正则带着神机营新兵去攻打已被元兵重新攻陷的六合与来安等周边地区,加强瓦梁垒周边防御,同时也是给新兵实战训练的机会。 朱元璋这边也在击退重新组织起来而企图夺回和州的元兵后,也开始在重建农耕等生产秩序的同时,攻打周边要寨,如鸡笼山一带,元兵为保证粮道而屯兵设立的各大要寨,以求巩固和州据点。 不过,在这期间,昔日濠州旧帅孙德崖部因乏粮也正在和州一带就食,便在得知朱元璋据和州后而请求暂时进城借住数月。 这个时代的许多起义军领袖其实也游击作战,但他们的游击只有流窜作战的意识,没有建设根据地的意识,所谓就食,很多时候就是四处劫掠,哪怕是占了一座城也是坐吃山空,等吃空了再去别处,没有建设据点的意思。 当然,这也跟官军往往会很快就来围剿攻陷一座城池的义军有关,使得义军没有时间来意识到建设据点。 孙德崖就是这种情况。 但因孙德崖兵多势众,而朱元璋才刚刚据有和州,身边老兵不过数千,其余皆是新兵,且他也担心自己若拒绝就会让孙德崖倒向附近正大量屯集而断自己粮道和后路的元兵,便只得答应了下来。 不过,朱元璋还是把这事禀报给了郭子兴知道。 郭子兴知道后直接雷霆变色:“他朱元璋不知老子被他孙德崖侮辱过吗?!不为老子杀之就罢了,竟还收留他!” “大帅息怒!” “朱公子在奏报中已经说明,他兵力不足,且担心拒绝后让孙德崖投元,故不得不准其入城,大帅若真要与这孙德崖算旧恨,不妨带兵去和州见他孙德崖,到时候孙德崖生死只在大帅一念之间。” 李梦庚这时解劝起郭子兴来。 郭子兴点首:“此言有理。” 素来就对赵均用、孙德崖坑他一事而耿耿于怀的郭子兴自然不愿意放过这么一次报复孙德崖的机会,也就真的带兵来了和州。 朱元璋对此顿感紧张起来,知道郭子兴对自己本来就有嫌隙,如今急着赶来,肯定是为责备自己收留孙德崖的事来。 而郭子兴一到和州的确就先责问朱元璋: “你到底是为谁做事?!” 朱元璋忙答道:“元璋知罪!但父帅,家事还可以拖一拖,但外事可不能拖,得赶紧处理!” 郭子兴因此不得不暂时放下要批评朱元璋的想法,问:“什么外事?” “孙德崖的事。” “眼下他必然知道父帅要来,恐因惧怕被父帅报复而生变故,不如让元璋先去请他来,不说父帅在此,这样到时候父帅也能通过挟持他孙德崖进而控制他的人。” 朱元璋说道。 郭子兴点头::“甚妥。” 但在当晚。 孙德崖已经知道了郭子兴要来的事,所以主动对朱元璋说:“若翁来,我就走。” 朱元璋因此大惊,忙将这事告知给郭子兴,说孙德崖已经知道了他来了和州的事。 郭子兴看了自己身边李梦庚等人一眼。 一时,他也不知道是谁泄的密,且忽然又明白了什么,就对朱元璋吩咐说:“那你去送他离开,既然有人欲让咱这个时候与之相斗,那咱偏不让一些人得偿所愿!” 朱元璋不由得又高看了自己父帅一眼,拱手道:“父帅英明!” 郭子兴颇为疲乏地撑着椅子扶手起身道:“既如此,我也带兵回去,滁州也需要有人坐镇。” “父帅也该注意休息,不要太操劳。” 朱元璋见郭子兴脸色越发比以前暗黄而无血色,就扶住了他,且颇为心疼地说了一句,就又道: “不过,父帅既然欲放过他孙德崖,不如让他孙德崖先走,父帅后走,以免两军一起离开而因为旧怨在照面时再次相斗起来。” 郭子兴点头道:“元璋你说的是,那你去说与孙德崖知道,咱让他的人先走。” 朱元璋拱手称是,且为让孙德崖放心,他和郭子兴没有要趁他前军走就要他命的意思,而先带兵出城为孙德崖部开路。 但在朱元璋带着吴祯等数骑为孙德崖开路,而离城约二十里,孙德崖自己也带着其部中军动身出城后,郭子兴又派部将邵肆来邀请孙德崖去见见他。 “我们大帅说,如果孙大帅还是条汉子,就去见他,别跟个缩头乌龟一样,只知道躲,可见是怕了我们大帅!将来只会也令天下人耻笑!” 邵肆说后吗,孙德崖当即大怒:“娘的,谁怕他郭子兴,去就去!” 说着,孙德崖就策马回了城。 孙德崖回城后,郭子兴倒是颇为佩服:“姓孙的,老子还以为伱不敢来,没想到你还是敢来,既如此,往日的旧怨且不提,先喝了这碗酒吧!” 郭子兴说着就指了眼前一桌盛筵上的一碗酒一下。 “喝就喝!” “谅你郭子兴要杀老子也不会用在酒里下毒这种手段。” 孙德崖说着还真的举起酒喝了起来,且直接喝了个精光:“痛快!” 郭子兴笑了笑:“果然是咱认识的那个孙德崖!” 于是,两人接下来就一起喝起酒来,倒也相谈甚欢,似乎真的释怀了旧怨。 在这里陪着郭子兴的张冕这时看了自己身边的郭子兴亲兵万户宋朝用一眼,低声道:“这是个为二公子除掉朱元璋的机会。” 宋朝用颔首,且出来对镇抚薛又良低语了几句。 而没多久,朱元璋这里就有许多骑兵出来。 既有孙德崖的骑兵也有朱元璋的骑兵。 朱元璋的骑兵是由吴良亲自带着,来告诉朱元璋说孙德崖的亲兵和郭子兴的亲兵在城中起了争执,双方已经斗杀起来,已出现多条人命。 朱元璋听后顿感不妙,也意识到这可能是自己父帅身边的小人背着自己父帅趁机兴起的阴谋,欲借孙德崖的手除掉自己。 所以,朱元璋忙对自己身边的耿再成、吴祯、吴良吩咐说:“你们先回去,务必告诉父帅此事!” “是!” 这些人就先一步策马回了城。 孙德崖的兵对耿再成等人倒是不怎么注意,也就放任他们回去了,唯独开始抽刀断住了朱元璋的退路。 孙德崖的弟弟更是在这时喊道:“杀了朱元璋,是他和郭子兴要害了我们大帅,为我们大帅报仇!” 而孙德崖一张姓将领则道:“别杀他!大帅生死未知,现在杀了大帅,反而会让郭子兴有理由杀了我们大帅,也中了一些人趁机借郭子兴的手杀了大帅然后他好自己做大帅的机会!” 于是,朱元璋便没有被杀害,只被围了起来。 吴良等也回头看见了这一幕,但没有声张,只快马加鞭地回了城,且一回城就先见了徐达。 而徐达就来了郭子兴这里。 郭子兴和孙德崖这里很快也从徐达这里知道了此事,不由得打了个激灵。 孙德崖看向郭子兴道:“这是有小人在从中挑拨!不让我两家和好!” 郭子兴也沉下了脸,看了自己身边的李梦庚、张冕等文士幕僚以及宋朝用等一干官校一眼。 ------------ 第一百二十章 朱元璋见章诚,郭子兴被赠神书 徐达则在这时对郭子兴道:“大帅,现在公子还在孙大帅兵的手里,我们还是赶紧请孙大帅出去下令放了公子吧。” 李梦庚从旁也跟着说道:“是啊,大帅,朱公子要是真被孙大帅执了去,无论是被杀还是怎样,都对您损失不轻,毕竟现在二公子和舅爷还需要朱公子制衡啊!” 郭子兴点首,且对孙德崖道:“老孙,你先离开,让你的人放了咱元璋!别真让他们奸计得逞,要是他们害了元璋,咱不可能再放你轻松离开。” “元璋是个仗义的人,咱怎么会让他坏在歹人手里!” 孙德崖颔首,且真的就在接下来策马离开了和州城。 但孙德崖的兵不愿意相信郭子兴和朱元璋就要放了他们,而不愿意放了朱元璋,最后还是徐达表示自己可以代替朱元璋做人质,这些孙德崖的兵才愿意放了朱元璋。 因为这些孙德崖等人也知道,徐达对朱元璋而言很重要,何况,孙德崖这个大帅从旁劝说。 只是这件事让张冕和宋朝用等倍感失望。 李梦庚倒是松了一口气。 而郭子兴则更加气闷,在朱元璋回来后就道: “今天咱险些中了奸人的计,让元璋你差点被他们借孙德崖的手害掉。” “父帅不必为此动怒,小人素来难防,尤其是身边的小人。” “何况,如章先生所言,大地主大官僚出身的许多人,跟我们义军其实本就不是一条心。” “他们即便暂时加入我们义军,也是身在曹营心在汉,而认为自己是在忍辱负重,会有机会就还是助胡元能够更好的消灭我们,毕竟在他们眼里,我们于礼法上的确是贼!” “所以,他们打着为谁争权的名义,挑唆同意心思不正的一些义军兄弟做些坏义军大局的事,也不奇怪!” “元璋自己是不会因此就觉得是父帅要借孙德崖的手除掉元璋的,因为元璋知道,父帅不是那么糊涂的人。” 朱元璋说道。 郭子兴颔首,随后笑道:“你明白就好。” 接着。 郭子兴又忍不住切齿言道:“但是咱一想到身边有小人在变着法的破坏我义军的稳定,咱就气不过,他们让咱防着你和天叙也就罢了,关键还想让咱除掉你们,这就只能说是别有用心了!” 朱元璋很想说,你自己做的一些糊涂事,其实就在主动破坏义军的稳定,但他没有直接说,而只继续安慰郭子兴说: “父帅现在要养好身体,以免将来大业不能成!” “不然,一旦您争天下失败,让这天下还是为倒向他们的人所得,那这些小人还会在修史时,会特地将表现他们这些狗官劣绅反动的本因隐去,而只表现您是因为小肚鸡肠恨未能报复孙德崖成功而气愤难抑,那样就会让后人只觉得是父帅您心眼小,而不足为英雄,也让天下人觉得,郭氏的失败是因为您个人性格狭隘所导致的失败,而非是他们落后而反动导致了郭氏失败。” 朱元璋说后,郭子兴猛然一惊,怔在原地许久。 忽而。 郭子兴就点首道:“伱说的非常对!” 接着,郭子兴就笑着叹道:“还是你元璋明白,不像咱那两儿子,被那些劣绅腐儒堆里出来的文人挑唆得不听他老子的话了!” 朱元璋道:“元璋不敢瞒父帅,元璋自己虽然知道这些人坏,但是之前倒是不愿意在父帅面前这样直接说他们,是因为元璋本一开始也只想让自己富贵,但受章先生影响,在让元璋看见许多真正堪称圣人的书后才明白了许多道理,更加笃定去做章先生所希望元璋做的那些事,即不仅仅是求自己一家富贵,也要求整个天下人都富贵,至少让他们都有通过正义方式获得富贵的机会,这样才能避免自己后人将来还是沦落为饿殍。” “真正堪称圣人的书?” 郭子兴问了一句。 朱元璋点头:“章先生在父帅来之前给咱的。” 他希望郭子兴能少犯一些糊涂,而避免义军内讧加剧,使得他也不能在和州安心发展。 所以,朱元璋决定给郭子兴透露一些关于章诚给他神书的事。 “那你把章先生的书给咱,咱要好好看看。” 郭子兴忙说道。 “好!” 朱元璋忙答应了一声,然后就将他早就抄录准备好赠给郭子兴看,且基本也是他愿意给郭子兴的书,给了郭子兴。 “《各阶层分析》” “《中国历代政治得失》” 郭子兴在回滁州后就看起了这些书。 刚开始看《各阶层分析》的时候,郭子兴还特别愤怒,道: “这個章先生怎么如此看低天下地主?” “地主怎么了,除了巧取豪夺的地主外,天下也有很多地主能广有良田是靠勤奋与诚实经营得到的,怎么能直接否定呢!” “譬如我郭氏,就非巧取豪夺而得了许多良田,再则,我郭氏租佃田地与无地之民,借贷谷种使乡民不误农时,难道有错吗?!” “这书真该烧掉!” “这个章先生,我看也不是完全可敬可佩之人,也有可恶的地方!写的一些话,让人恨不得宰了他!” 郭子兴骂咧咧地说后,又还是因为这书里逻辑严密和内容深刻易懂,而继续看了起来,再看到书中关于分析为何地主阶层落后而又反动后,他就沉默了,没再大骂,只在看完后叹息说道: “原来这里面否定的不是具体的一个地主,而是地主阶层所代表的剥削方式,可天下人,有权有钱后,除了教育好儿孙,难道还有比置办田地更值得的方式吗?” “我们讲政治制度,确实有一些是制度,有一些则只能叫做事件或者法术。” “制度指政而言,法术只是些事情或手段,不好说是政治。” “大抵制度是出之于公的,在公的用心下形成的一些度量分寸是制度。而法术则出之于私,因此没有一个恰好的节限。 …… “所以唐宋兴起不能称为革命,只是人事变动,最多只能称之为是变法。” “可是元代之乱,就非革命不可了。” “它和汉唐宋不同。” “在元代,可以说一切主权在蒙人和色目人,打倒蒙人和色目人,就是达到消灭某个族群在我汉家政治上的一种特权的目的。” “我们不能说汉代的一切主权在刘家,唐代的一切主权在李家。中国传统政治,自汉以来,很少有元这种一个少数族群之人的特权存在。” 郭子兴接着在看着《中国历代政治得失》一书时,倒是更加叹息不已起来。 俄然。 郭子兴又陡然变色,将该书往案上一拍,看向李梦庚等文臣幕僚,而心道:“如此看来,这些人从未教咱如何立制度,而只教咱如何用法术来满足自己的私欲,这不是让咱成就一代伟业,是让咱忘记眼下需要的是革元廷的命!” 郭子兴在如此想后,就对参议李梦庚和知州张冕等吩咐说:“传令,对儒户免役以及设免税田之恩撤销,只开科举。” 李梦庚和张冕等听后大惊,但也不好说什么,只得拱手称是。 “这是怎么回事?” “为何这郭子兴从和州回来后没几天就突然改变恩待我士子之初衷?” 张冕甚至因此问起李梦庚来。 李梦庚也很是失望地摇头搓脸道:“不知啊!” 张冕对此只能叹气,而找到了宋朝用,说: “上次在和州,没有成功除掉朱元璋,只怕已经因此让大帅已经对我们这些身边的文臣幕僚见疑,也可能对你们这些身边的武将已经见疑,所以,眼下他才直接取消了恩免儒户的旨,只怕接下来,就要暗查出我们这些人的事来,就算他不查,那个朱元璋也帮他查,所以,当速速除之。” 宋朝用颔首:“可要怎么除之呢?” “找到他身边服侍他的人,最好可以神不知鬼不觉。” 张冕回道。 宋朝用听后点了点头。 而郭子兴因为之前气闷太久而早已有病在身,所以,他在回滁州后没多久,就彻底疾病加重,而行动越发困难,只能依靠人扶着。 郭子兴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强撑着写了一封遗书藏在怀里,而道:“速速请章先生让他们来,就说咱郭子兴想在走之前见他一面,还望他给咱一个机会,另外,让各地总兵都回来见咱最后一面。” 张氏含着泪答应了下来。 …… 章诚这里没多久,就收到了来自滁州的使者,因而得知了郭子兴的请求。 他倒是没想到郭子兴会想见他一面。 一想到郭子兴对自己还算诚恳尊重,章诚也就没有拒绝,带着朱文正和宋濂等回了滁州。 在章诚回滁州后不久,因得知郭子兴病重的朱元璋也回了滁州,且也恰好在南城门处相逢。 正因得知自己父帅大渐而落落寡欢的朱元璋,在与章诚久别重逢时,就立在了马上,而不禁泪水模糊了双眼,咧开了嘴。 他早已视章诚为唯一的先生,知己,以及朋友。 再一想到,父帅郭子兴,在自己还没将其改变到,足可能得天下的地步,就要离开人世,而滁州等地义军的前途无疑只会更加迷茫。 故而,在这时,喜忧参半的朱元璋也就没办法控制住自己情绪。 ------------ 第一百二十一章 郭子兴去世,遗命诸事宜听章诚言! 章诚还是第一次看见朱元璋瘪嘴欲笑又泪眼模糊要哭的样子。 这让他很难想象到,眼前这个情绪丰富的大汉,会是将来历史上那个杀人成河的狠辣君王。 “请上位放宽心,郭大帅吉人自有天相,一切会好起来的。” 章诚这时也安慰起朱元璋来。 朱元璋依旧在给章诚俸银续约。 所以,章诚依旧还是对朱元璋以上位称之。 朱元璋则向章诚拱手作了一揖:“多谢章先生愿意拨冗来见看望我父帅!” “义军豪杰相邀,我怎能推辞。” “何况,他还是上位父帅呢。” 章诚笑着说了一句。 朱元璋听后也很是感动:“元璋何德何能,能得章先生青睐。” 说罢。 朱元璋又行了一礼。 章诚则回了一礼,然后说道:“上位!有话以后再找时间叙,先去看令翁吧,令翁的时间要紧。” 朱元璋点了点头,便与章诚一起疾步往郭子兴的元帅府而来。 章诚对郭子兴的病重倒是不感到意外。 因为熟知历史的他知道,郭子兴会在至正十五年的三月去世。 但是,章诚唯一没想到的是,这才二月,郭子兴竟已开始病重,而急着招他们来滁州看他。 章诚不知道是历史本身存在着误差,还是自己改变了历史。 但无论如何,郭子兴这一代豪杰的命运,快要画上休止符了。 而朱元璋,则对郭子兴还是有感情的。 毕竟,郭子兴在他最难的时候收留了他,也在他起事的初期大力提拔了他,肯定了他的价值。 尽管,这里面有他自己本身能力突出的原因,但郭子兴愿意承认他有才能还因此重用他,乃至把他也很喜欢的义女马氏嫁给他。 无疑算是对朱元璋有知遇之恩,也是对他一种的尊重。 有道是,士为知己者死。 对于朱元璋而言,郭子兴算是给过他感动的知己。 所以,朱元璋即便在理智上承认郭子兴是有私心的人,也对郭子兴的一些行为有埋怨,但在感性上,朱元璋还是愿意相信郭子兴对他是好的,也愿意相信郭子兴是把他真家人看待,而郭家给他的羞辱,皆不是他故意的,是他家人蒙蔽了他。 毕竟,像朱元璋这种父母亲人离开的早,所尝到的人间善意本就少的人,对于生活中一些给予过他一定温暖和善意的人,也就会特别珍惜,进而本能地希望,这些人还会继续给他温暖和善意。 而正因为他对郭子兴有感情。 所以,他也就对郭家其他人更加失望与愤恨,他相信自己父帅走到现在这一步,跟他身边的人不无关系。 但朱元璋没有将这份失望与愤恨写在脸上,只在陪着章诚来到郭子兴这里,看见郭家的其他人后,用沉默掩盖了自己内心的不满。 章诚倒是没有朱元璋这么复杂的情绪,他只好奇为何郭子兴要让他来。 可郭子兴此刻最盼望来看自己的就是章诚。 所以,郭子兴在见到章诚来,还回光返照地笑了起来:“章先生,难得你真愿意来看咱,看来咱没有白活这一世。” 郭子兴知道章诚内心里对他肯定是瞧不上眼的,要不然也不会在他来滁州后选择离开,无非就是内心里觉得他是不如朱元璋的。 郭子兴一开始因为章诚这样的行为,而内心里还是有些不服气的,乃至对朱元璋也有些嫉妒的。 但现在知道自己即将不久于人世的他也释怀了,没再计较章诚以前对他的轻视。 而且,郭子兴知道章诚愿意来,说明他还是瞧得上自己的,说明自己在其眼里也并非一无是处。 所以,郭子兴才说章先生来看他,让他觉得自己没白活这一世。 章诚听了郭子兴这话,内心也颇为酸楚,故而笑道:“章某何德何能,竟得一代豪杰如此看重。” 章诚的确没觉得自己够资格。 因为郭子兴再怎么说也是在元末历史上有名有姓的人物,也是在历史上慧眼识珠,在朱元璋还在很底层时就发现其价值而因此后面被明朝封王而累世受官方祭祀的人物。 而他昔日选择离开滁州,完全是出于对时局的把控,如果说私心,也只是不想卷入郭子兴和朱元璋的内斗,并不是对郭子兴有轻视鄙夷之意。 自从在李善长家里的那一天看见李善长、徐达和花云的优秀之处后,他就没敢轻视任何一位古人。 只是因为这个时代的读书人在庶民面前多数是比较高傲的,皆视其为草莽,所以,庶民出身的人,都会觉得读书人对他们不怎么瞧得起。 郭子兴也就会本能地觉得章诚是没瞧得起他才要离开。 但其实作为现代人的章诚对起义者都是抱有一丝敬意的,就算有起义者最后会叛变,但那份敢争天下的心,就足够让章诚一个来自现代的谨小慎微者不敢再有轻视的心。 “章先生自然值得!” “毕竟章先生是真正的智者,也是真正的君子。” “咱郭子兴只恨没能早遇见章先生,不然,也不至于到现在才看懂一些道理,知道原来自己那么糊涂,章先生这样愿意开启我等草莽智慧的人那么可贵!” 郭子兴笑着说了起来。 随后。 郭子兴就抬起自己的右手,从自己衣襟里摸出一封遗书来,颤颤巍巍地递给了自己身边的张氏:“你念给大伙听!” “是!” 张氏接了过来,就念道:“诸事宜听章先生言。” 张氏念后,郭氏家人和诸将皆大为惊愕。 朱元璋和朱文正等倒是面色淡然。 且说,李善长和冯国用也因为他们早就认过朱元璋为主,然后还和朱元璋、章诚在商业还有合作,乃至火器还靠着滁州供应,所以也还在明面上接受着郭子兴的领导。 所以,李善长和冯国用在闻知郭子兴病重后,也带着一些子弟回了滁州看望郭子兴。 这时,李善长和冯国用在听到郭子兴的遗命后,倒也很意外,且神色复杂地互相看了对方一眼。 而郭子兴这里,这时也笑着解释说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咱也不例外,而咱知道举世真将百姓放心上者,唯章先生也!” 郭子兴说后就扫了朱元璋和郭天叙、张天佑等一眼:“所以,咱趁着自己还能动的时候,留了这么一封亲笔遗书。” “要你们,你们诸事当要先听章先生怎么说后再行,不可妄动!也不可任性而为,以免如我这般,而最终因此功败垂成,以致于愧对祖宗,愧对天下百姓。” “元璋!” 郭子兴突然唤了一声。 朱元璋这时已泪流满面,而走到郭子兴身边来。 “只可惜,你非我亲生。” 郭子兴说了这么一句,然后又笑着看向了马氏:“姑娘,这些年委屈你了,咱对不起你父亲马公。” “义父不要这么说。” “女儿只恨未有在您身边多尽孝。” 马氏哭着说道。 郭子兴道:“元璋是有大志的人,很多琐事难免有所疏忽,你要替咱多规劝他,也替咱照看一下伱的干娘和你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算咱求你。” “义父别这么说,女儿遵命就是!” 马氏已然跪了下来。 接着。 郭子兴就看了一眼郭天叙和郭天爵:“儿啊!” “父亲!” 郭天叙和郭天爵含泪喊了一声。 郭子兴道:“别跟你们父亲一样糊涂,凡事要自己多动动脑子,别人的话不可全信,也不可不信!” “是,儿子记住了。” 郭子兴说到这里已不能言,只抓住张氏的手,摇了摇,然后就看向章诚。 张氏会意,就把郭子兴的遗书递到了章诚面前,道:“章先生,你接了吧,不然,他不肯去呀!” 章诚见此,不由得一怔,随后就像郭子兴长长地作了一揖,并接了遗书:“章某愿为郭公部义军赤诚以待!” 郭子兴微微一笑,随后就闭眼,歪了头。 没多久,室内就哭声一片。 身临其境的章诚颇有同哀之伤。 但因郭子兴遗命所有人诸事宜听章诚之言,所以,章诚这個时候适合自己来解劝诸人。 于是,章诚便主动解劝起这些人来,且在大家稍稍情绪稳定后,才道: “诸位,眼下,大帅升天,诸事不能无统领之人,统领之机构,而因大帅遗命,所以,我不得不于这事主动提出,诸位还是赶紧先选一位统领者才好,如此,才能有条不紊的处理郭大帅的丧事以及义军其他事,防止元兵等趁我等群龙无首之际来攻,而使大帅一生心血付诸东流也!” “这还用问吗?!” “我兄长乃父帅在世最年长的嫡子,自当由他为新元帅!” 郭天爵说道。 “没错!” “正应该如此!” 许多郭氏部将也跟着附和起来。 管军万户宋朝用这时却朝张冕点头示意,然后就在这时喊道: “谁认他郭天叙为大帅,他有什么功绩,凭什么让我们认他为大帅,他还无德,大帅命他回滁州他不听,大帅就是被他气死的!这种人,凭什么让我们认他为大帅!” 宋朝用这话一出,朱元璋身边的吴祯、费聚等也跟着附和起来:“就是,他郭天叙有什么资格做大帅!” 郭天叙这时听后颇为不满地朝宋朝用、吴祯等瞅了过来,随后只得解释说:“众位兄弟,我当时不是不听父命,是舅父把我留住了,是要协助舅父击退来犯全椒的元兵才耽搁住了!” “没错!” “这怪不着天叙!” 张天佑跟着说道。 这时,也赶回滁州的冯国用呵呵冷笑起来: “明知父命君命在先,却绕道去全椒见舅,还强留自己兄弟在全椒,这分明是有舅而无父,有联合舅弟抗父的心思,为争权夺利不顾礼德,这样的人怎么做大帅?!” 郭天叙面沉似水。 张天佑脸色也很难看。 但现在冯国用也有自己的兵马,再加上朱元璋的人又不跟他一路,连宋朝用这些郭氏旧部居然也反对。 所以,他们也不好说什么。 而朱元璋这时也神色复杂地看了郭天叙一眼。 自从受章诚所赠神书开智后,朱元璋就对天下地主官僚有了更清晰的认识。 所以,他有些本能地怀疑自己父帅的死跟郭天叙有关,而觉得可能是郭天叙受身边一些出身地主官僚的阴险卑鄙之儒士官僚挑唆而暗害了郭子兴,为的是阻止郭子兴对他的打压。 朱元璋内心本能地对郭天叙也就起了一丝不满。 但朱元璋没有表露出来,只说道:“还是听章先生怎么说吧!” “父帅遗命,诸事宜听章先生!” 朱元璋接着又补充了一句,并看向了章诚: “章先生说的是,我们这部义军不能无统领之人,您说该怎么办?” 郭天叙也同样目光不善地看了朱元璋一眼,他也怀疑自己父帅的死可能是跟朱元璋有关,因为明显自己父帅一死,对朱元璋最有力! 毕竟章诚、李善长、冯国用皆和朱元璋走得更近,只要自己父帅一走,就无人可以压制住朱元璋做大,所以,他觉得如果他是朱元璋肯定会先想办法除掉挡自己路的郭子兴。 所以,郭天叙对朱元璋也不满,但他也没直接说出来,毕竟他也只是推测而已,只跟着说道: “既是父帅遗书遗命如此,也只能听章先生的意见!” 章诚这里,则冷眼扫视了在场诸将,知道在场诸将大致可以分成三个山头。 朱元璋和李善长、冯国用、徐达等是一个山头。 郭天叙和张天佑等是一个山头。 还有就是邵荣、郭天禄这些中立的郭子兴旧部,属于另一个山头。 但章诚仔细一想,认为应该还有第四股势力,那就是只想内心忠于大地主大官僚阶层利益的一群自私自利之辈。 只是这些人隐藏的很深,明面上要么在朱元璋这一派,要么在郭天叙那一派,所以不好直接辨别出来。 但无论怎样,章诚知道眼下郭部义军主要实力派军头主要可以分成七派。 其中有。 自己为代表的瓦梁垒义军。 朱元璋为代表的和州义军。 郭天叙为代表的泗州义军。 张天佑为代表的全椒义军。 邵荣为代表的五河义军。 李善长为代表的下蔡义军。 冯国用为代表的安丰义军。 为此。 章诚便在想了想说:“这样,干脆设一个行中书省为大帅麾下义军统领之官衙,且用投红豆的方式决定主要官职。” “二公子和朱公子,还有鄙人,以及张舅爷,邵总管,李、冯二位知州,是眼下领各军的人,便各为本部义军代表,参与投票,各自投红豆选一人为今后之元首,即行中书省丞相,投票最多者为丞相,次者为平章,再次者左右丞。” “同时,设行中书省政事堂,大事由我们七人在政事堂合议。” “这样做是为让大家尽量在眼下胡元还很强大的时候,联合起来做事,尽量通过和平的方式排定坐次尊卑,不因为权力斗争而刀兵相见起来,想来,这也是大帅在天之灵不愿意看见的!” “另外设一行中书省,也便于接下来明确官制,给弟兄们明确官职与权力和俸禄,使上下有统,富贵有保,不似山匪水盗,而无规矩尊卑。” 章诚说后就问道:“诸位觉得如何?” ------------ 第一百二十二章 设行中书省,检校密报郭子兴被害死阴谋! 章诚这么问后,一时,大堂内鸦雀无声,只有马氏抱着郭家小女的抽噎声。 没一会儿,朱元璋首先站了出来,说: “章先生此言极好,当各部投豆以诀,避免为争名位而刀兵相见。” 郭天叙这时则看了张天佑一眼。 张天佑这里在沉思片刻后,就主动站出来道:“章先生这个提法的确更好,当投豆决定主官,想必这样,弟兄们也更服气。” “投豆议决,可免干戈,我自也无异议。” 郭天叙因而也跟着回了一句,且叹了一口气。 接下来,诸将也都纷纷表示同意,不同意的因为自己这边的主将要这样,也不得不跟着同意。 这主要是因为彼此实力差距摆在这里,一旦朱元璋支持章诚,那其他人就没有再反抗朱元璋和章诚的资本。 而朱元璋之所以愿意支持章诚投豆票决,不仅仅是因为他和章诚理念一致,也因为这样对他也利益最大。 毕竟冯国用、李善长是支持他的。 于是,接下来,章诚就与另外六人敲定了投红豆的具体规则。 按照规则,得准备七个一模一样而只有一铜钱孔大小的小木盒,放于一间暗室内,每个木盒上面旁刻上一人的名字,到时候,每个人按抓阄抽到的顺序进入里面投豆。 滁州里不缺工匠,做这些倒也不缺时间,所以,很快就做好了相应木箱。 最后,朱元璋得了三票。 郭天叙得了两票。 章诚得了两票。 张天佑和邵荣、李善长、冯国用皆无票。 朱元璋便成了行中书省丞相,而章诚和郭天叙则分任平章。 同时。 考虑到平衡内部矛盾,在章诚的建议下,朱元璋也让张天佑和李善长分任了中书左丞和中书右丞,而邵荣和冯国用则分任左右参政,并改以左为尊。 至此。 郭部义军算是在郭子兴去世后重新建立了一個新的领导机构——行中书省。 行中书省眼下的第一件要务就是办理郭子兴的丧事。 朱元璋最终决定让李善长主要负责此事。 因为李善长年长有过这方面的经验,也在祭礼上有足够的经验,还熟悉当地滁州一带有哪些会堪舆的阴阳先生。 至于他本人则在换了素服后与章诚、朱文正、徐达等在滁州的大同社社员聚集在了一起,开了个简短的会议。 在会上。 朱元璋主动对章诚等说道:“咱们两部义军经咱和章先生讨论后,早就决定由大同社统一指挥,为此还设立了大同社议政会和议政官,由大同社社员开议政会选出议政官,现在咱与章先生是议政官,本打算将父帅也发展为大同社社员与议政官,但他现在不在了,这项打算也就只能放弃,可现在已经设立了行中书省,所以,我们这些大同社的人,到底是听议政会的还是听大同社的?” “没错,这个得整明白。” 徐达跟着点头说道。 章诚也颔首说:“你们说到点子上了!” 且说着。 章诚就看向这些人说:“在我看来,目前行中书省既是暂时设的联合官衙,即联合义军非大同社的兄弟一起组建的执政衙门,这是大同社没有彻底壮大前不得不做的事;同时,行中书省也是由大同社领导且动员天下士民百姓一起实现大同理想的理政中枢。” “所以,作为大同社的人,既要听大同社的也要听行中书省的。” “如果,两者之间的命令发生冲突,那便是行中书省不再是受大同社领导,那就选择听大同社的,另组中枢!” 章诚这么说,朱元璋点了点头。 “咱也明白了,也就是说,以后我们真的取得了天下,上位这个大同社议政会掌书记兼行中书省丞相就是天子?” 徐达回道。 章诚纠正道:“不是天子,是人皇!” “因为我们大同社没有选择天命说,即便要立皇帝,也是由代表天下百姓的大同社社员们共同推举出来的卓越元首为天下的皇帝,而非上天所命,即君由民授,而非神授,乃至世袭之权也是由民授,如此才算实事求是,合乎客观事实,不然,就还得承认天命,还得欺骗自己,愚弄自己。” 徐达颔首:“是,我刚才说错了。” …… 在章诚和朱元璋等大同社社员一起议事时,郭天叙和张天佑、阿噜也在一起议事。 “父帅究竟是怎么想的,居然临终前遗命诸事宜听章诚之言。” “他这是依旧记恨咱之前未听他的命回滁州,把泗州和清河兵权让给三弟吗?!” “结果,现在这个章诚就用这种方式让朱元璋掌了大权!” 郭天叙愤愤不平地先说了起来。 阿噜在一旁说道:“公子勿恼,这只能说明你们那位义兄兼妹婿朱元璋不是简单之人,应该是他在暗中影响了令尊,让令尊在逝世前受其蛊惑,而更加憎恨你们两位亲子,所以才摆了你们这么一道,只怕令尊都怀疑其病重也与你们有关,所以才干脆让这位章先生来燮理阴阳。” 阿噜说着就拧眉道:“只是,我也不明白,为何他会这么信任这位章先生?” “想必,这位章先生还有什么不可告知的过人之处,所以,他才对此非常信任,且相信这位章先生能比公子你更能保证郭家未来!” 郭天叙埋怨说:“先父一直如此,内嫉外宽,对外人非常信任,对自己子侄防备的很,那个朱元璋,摆明就是大奸似忠之辈,他却一直对他非常信任,他到滁州做大后也还对他留有情面,还在之前就扬言,谁敢进言杀朱元璋他就斩谁首级,哪怕子侄也不例外,虽说子不当言父过,但先父的确有这样的问题。” 郭天叙为此还看向了张天佑:“这一点,想必舅父也深有所感。” “元璋是不是大奸似忠之辈,我不清楚,但我这位姐夫。” 张天佑说到这里就叹了一口气,然后就饮了一杯茶,并没再说什么。 “也罢!” “现在说这些已晚。” 阿噜叹了一口气,就看向郭天叙说:“公子,现在我们实力上是不如朱元璋和章诚、李善长、冯国用他们的,如今加上令尊的遗命,只怕像邵荣、郭天禄这些令尊旧人只怕也会转而听章诚,并跟着认朱元璋全军统帅!” “所以,我们已是鱼肉,他们才是刀俎。” “如今,我们没有被他们联合起来直接镇压,已是万幸,但这也是因为他们基于眼前形势,不得不暂时优容我们存在而已,还让公子和舅爷也决策中枢,但保不齐将来时机成熟后,他们不会对我们行排除异己之事,而如眼下朝中哈麻驱脱脱一党一样。” “那我们该怎么办?” 郭天叙忙一脸忧惧地问起阿噜来。 阿噜道:“当请外援。” “外援?” 张天佑也主动问了一句。 “没错!” 阿噜回了一声,就看向郭天叙和张天佑说: “公子,舅爷,你们应该明白,现在他们不排挤我们,还联合我们一起决策中枢,不是因为他们真的看在郭大帅的面子上,念一份旧情,所以才只联合不火并,是因为眼下他们相比于朝廷和其他义军还不够强大到足以要先火并而能承担这份自损的地步!” “所以,这个时候,公子和舅爷就需要请外面的力量,让别的势力参与进来,这样别的势力必然会因为公子舅爷处于弱势,而愿意扶持公子和舅爷,以达到制衡朱元璋和章诚等势力的目的!” 阿噜回道。 郭天叙和张天佑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 郭天叙道:“眼下小明王部的杜遵道等义军颇有实力,我们可以派使者去与他们接洽,表示愿意奉小明王为主。” 张天佑点首:“这是个办法。” 阿噜则无语地道:“还有等待招安的一个办法!实不相瞒,眼下元廷内部主张招抚为主的声音越来越多,尤其是眼下围剿多见无效后,朝中许多大臣更希望用封官许爵的方式来解决天下之乱。” “招安?” 郭天叙不由得问了一句。 张天佑也问道:“真的会吗?” 阿噜笑道:“公子和舅爷不要真觉得朝中官僚权贵们真那么顽固,只要他们发现剿灭义军实在是太伤他们的财,损他们的利,他们就会选择,宁让还没造反的百姓更加辛苦些进,而不得不养更多官僚权贵的方式,来招安你们,也不会再铁了心要不惜一切代价剿灭伱们的,圣人道义,纲常伦理,其实在他们眼里,也没那么重要!何况,我们执政的汉化蒙人们本就还是蒙人,对让汉人百姓再辛苦一些,再多饿死几万几十万汉人顺民,对所谓圣人道义也还那么在意。” “也是!” 郭天叙点了点头。 张天佑也跟着道:“是当与朝廷也接触接触。” 阿噜则才满意地笑了,说:“公子和舅爷从善如流,将来必然显贵!” 于是,郭天叙和张天佑便决定,既派人去与龙凤政权联络,也派人去与元廷接触。 在郭天叙和张天佑议事的同时,张冕也与宋朝用等密会起来。 “郭子兴会选择留遗书给章诚,我是没想到的。” “只可惜这位章先生没有直接教唆朱元璋他们用刀枪来清扫异己。” “真要是郭子兴直接传位于朱元璋,朱元璋这个痴迷权力之人就能够被策动的直接大开杀戒,排除异己!” 张冕就先说了起来。 宋朝用道:“是啊!” “不过,朱元璋这人有大志,所以他监察滁州诸政期间,让我等兄弟诸事不能为,此人嘴上说是要兄弟们一起富贵,但实际上是只想自己一家富贵。” “嘴上说还要百姓皆可以富贵,可实际上也不过是诓骗天下百姓而已!” “所以,他现在成了全军之首,不论如何,都会铲除异己的,慢慢为自己的帝王之路铲除一切荆棘!” 张冕笑道:“没错,所以,我才让你今日在明面上选择支持他,会让他觉得你是自己人,这样将来,即便他真的成功了,也会保你富贵。” “没用!” “对于朱元璋这样的大奸似忠之辈,不做其名下走狗与做其名下走狗不过是早死晚死之区别而已。” 宋朝用呵呵一笑,直接否定了张冕的说法。 张冕颔首,随后就严肃看向宋朝用道:“你说的对,我们还是应该寄希望被招安,或者被其他义军收留,才能被朝廷掌权者与其他义军掌权者用作排除异己的新棋子!” “只是这样,就不能让他朱元璋成事!” “首先,要唆使朱元璋尽快对郭天叙和张天佑动手,别真让他朱元璋用各种手段瓦解了郭天叙和张天佑的势力,使得其内部到时候即便火并也不能出现两败俱伤的结果。” “其次,尽量让朱元璋也接受招安,或者,让他去认更强大之义军为主,以眼下义军需要韬光养晦的名义!” “而这样的话,我们就能为朝廷或其他义军找到扶持郭天叙和张天佑进而制衡朱元璋的机会,这样即便朱元璋被成功招安或者选择了加入其他义军,他也会为了保存自身实力,不得不更加容忍兄弟们。” 张冕继续说后,宋朝用则冷冷一笑道:“当按照公所说的做!只是他朱元璋到底是贫贱出身,刻薄寡恩是带在骨子里的,所以只怕他最后容忍弟兄们也是不得不为之。” “那就到时候找机会把他卖个好价钱!” 张冕说道。 宋朝用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且说。 朱元璋这里在与章诚开会大同社的会后,章诚就找到他说:“上位,拱卫司这边一直有密报说,宋朝用、薛又良等几位郭氏旧将最近频繁出入烟花柳巷之地,挥金如土,不能不查!” 朱元璋听章诚这么说,明白了章诚的意思,并将徐达叫了来,问:“你立即去查查,最近各检校有没有新消息。” 徐达拱手称是。 而待夜半三更时,徐达就戴月来到了朱元璋这里:“上位,果然有消息。” “什么消息?” 朱元璋问道。 徐达道:“薛镇抚有与给郭府许大夫有暗害郭大帅的密谋!报信检校因为咱们没在滁州,所以还没来得及告于咱知道,而等咱们来滁州后,郭大帅就已经不行。” “什么?!” “义父是被害死的?” 在里屋的马氏这时不由得先惊呼了一声。 ------------ 第一百二十三章 抄家,朱元璋和章诚教郭天叙看清真相! 马氏不禁面色惨白,整个人有些站立不稳起来。 朱元璋见此忙扶住了她。 “妹子,你先别急,这事待咱仔细问问徐达。” 接着。 朱元璋就劝了马氏一句,且看向徐达说:“此事当真?” “当是真的。” “我们的人拿到了镇抚薛又良承诺事后给许大夫三百两银子的手书。” 徐达说着就把手书给了朱元璋。 朱元璋接过了手书,又问道:“薛又良现在人在做什么?” “这些日子,他一直在一叫醉红楼的青楼里。” 徐达回道。 朱元璋则立即吩咐说:“把他拿了!” 徐达颔首。 随后,朱元璋又问:“那个大夫许泰控制起了没有?” “我们检校虽然来不及通知我们,但早就派人盯上了他,所以在跟踪他出城后就把他拿了,现在关于城外地藏庵内。” 徐达回道。 朱元璋听后点头,并沉思起来。 思忖良久后,朱元璋就说道:“这事不小,得赶紧在政事堂集会。” 朱元璋说后就看向马氏说:“妹子,你辛苦一下,去请干娘来前厅政事堂,告诉她这事。” “好!” 马氏点了点头,就扶着肚子出去了。 朱元璋一边吩咐李文忠和朱文英跟着马氏一起去,一边就让朱文正去传行中书省平章、左右丞以及参政到政事堂集会。 不到半个时辰。 章诚和郭天叙、张天佑、李善长、冯国用、邵荣就到了政事堂,各自按位次坐了下来。 而朱元璋这时已坐在首位,并红着脸说道:“因为刚刚发生了一件了大案,所以才连夜传诸公来。” 现在因为大家都是一起在政事堂议事的执政了,所以,朱元璋也改了称谓。 朱元璋这么说后,张天佑就问道:“什么大案?” “这事正需要舅爷做主!” 朱元璋哽咽起来,且说后,就把手书递给了张天佑:“有人谋害了父帅!” 张天佑因而忙看起了手里的书信,顿时大为惊愕地道:“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 “你说什么?” 郭天叙这时也站起身来,问道:“父帅是被人谋害的?” “平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 朱元璋说道。 张天佑这里已把手书递给了郭天叙。 郭天叙也看了起来,看后就道:“竟是这样,姓薛的为什么要这样做!” “是啊!” “他为什么这样做!” “从字迹上看,的确是他字迹!” 张天佑也跟着说了起来。 邵荣这时不禁问了一句:“你们在说什么?” 朱元璋倒是没有理会邵荣,只对张天佑说道:“咱已经让人拿这姓薛的去了!据说,这人最近这段时间一直在青楼里鬼混,所以今日都未出现。” 这时,徐达带着一干官校走了来。 朱元璋见他是抬着薛又良来的,便忙问道:“薛又良怎么了?” 徐达神色黯然地回答道:“我们赶去的时候,他人就已经断气了。” “什么?!” 郭天叙惊叹一声。 张天佑则在这时看向朱元璋说:“灭口,一定是有人提前灭了口,担心东窗事发,这薛又良不过是他们手里的一颗棋子。” “到底是舅爷!” 朱元璋点了点头,道:“咱也这么认为,所以,咱觉得应该先抄薛又良的家,看看从他家里能不能抄出一些蛛丝马迹!” 张天佑道:“应该这样做。” 朱元璋随后看向章诚:“章先生以为呢?” “为防止有人趁机进言说,丞相是故意借此机会,给郭平章安上一个唆使人弑父的罪名,当请郭平章亲自去抄!” “这样抄到什么也才能服众。” “同时,也请徐镇抚带人去协助查抄,如此能让丞相身边的人对查抄到什么也能服气!” 章诚这时对朱元璋说了起来。 因是在官方场面,所以,他也对朱元璋以丞相相称。 朱元璋点了点首,然后看向郭天叙:“当如章先生所言,这事还是需要平章亲自去抄为妥,以免产生更多误会。” 郭天叙颇为感激地看了章诚一眼,并颔首:“那省里立即下公文吧!” 很快。 郭天叙就带着自己的人与徐达的人一起到了薛又良的宅邸,将薛又良宅邸抄了個底朝天。 最后,郭天叙和徐达从薛又良这里抄出了薛又良一本写个人笔记的书册。 郭天叙翻阅起了笔记内容,发现薛又良在笔记里沾沾自喜说自己处死郭子兴是为朝廷立大功,且还还要挑唆郭天叙和朱元璋反目,让他们互相残杀,进而为朝廷再立大功。 这个时代,因为元廷在文化方面管禁的很轻松,很多人就都在文字上没有什么忌惮,以至于到了明初,很多文人都还敢直接用文字怀念元朝。 再加上,眼下在很多地主知识分子眼里,元廷才是正统,义军就是贼寇,所以,他们一些人即便加入了义军,也会用一些方式来企图证明自己不是贼寇,其中一个很重要的方式就是通过记笔记写日记。 薛又良虽然是武将,但在成为郭子兴部将以前,其实是个地主阶层中的落魄文人,所以,他也有内心更愿意视元廷为正统的想法,或者有想将来自己要是战死而义军也在后面为元军剿灭后能让人通过他的笔记知道,他不是违逆忠孝的叛贼,只是为了协助朝廷早日剿灭贼寇不得不忍辱负重而已。 而薛又良也的确笔记里袒露了这样的理由。 只是薛又良不会想到义军会突然来抄他的家,所以也就不会猜到自己的笔记会被义军的人看到。 郭天叙在看见这笔记内容后,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徐达也看了笔记,并主动对郭天叙说:“如今看来,这个薛又良是个潜藏在大帅身边的无耻之徒,他自始至终也把我们当做了贼寇。” “我们真是贼寇?” 不过,郭天叙自己这时却问了这么一句,明显是产生了怀疑。 “怎么会?!” 徐达笑着回驳了郭天叙一句,就反问道:“谁做贼寇做到为百姓举义,乃至设养济院,哪个正统会拿百姓做口粮,还只把王侯大官给蒙人色目人做?” 郭天叙听徐达这么说点了点头,而咬牙道:“你说的没错!这个薛又良只是因为胡元现在看上去比义军更强大,所以才做了这么卑鄙无耻的事而已,不是真的因为有忠义廉耻之心,才背着我义军为胡元做事,还害咱父帅,乃至企图离间咱和国瑞!” “跟他自己也有关系,你看他家里这些金玉珠宝,竟如此多,明显是平时暗地里没少受人财贿!” “所以此人应该是本身就已经腐败,也就更喜欢腐败的胡元,对义军眼下大帅严打贪污、又让丞相对诸政从严监察的行为也会不满。” “人固然有求富贵之心,但往往也会贪婪无度,我义军中人也会有难以避免有这种情况。” 徐达知道朱元璋和章诚现在都不想把郭天叙直接推到地主官僚反动派那边去,所以,他也就趁着和郭天叙一起抄家的机会多说了几句。 郭天叙听徐达这么说,也颇为所悟,而道:“走吧!这事还得告知夫人和丞相他们知道。” 说着,郭天叙就吩咐道:“把薛家的人全部扣押起来!” “是!” 不多时。 郭天叙就来到了政事堂。 这时,张氏也到了政事堂,隔着珠帘,带着哭腔问道:“吾儿,你父帅他真是被人害死的?” “是的!” “母亲!” “我们在薛又良那里抄到了他的笔记,他在自己笔记里大言不惭地说害死我父帅,是为胡元立功。” 郭天叙说着就把笔记拿了出来,递给了朱元璋:“国瑞兄弟,你也看看吧。” 朱元璋接了过来。 同时,郭天叙就对朱元璋说:“幸好伱国瑞兄弟拿到了薛又良勾结许泰的手书,不然,咱父帅的冤情就一直不会真相大白,咱也不会知道有人真的在想着离间咱们。” 郭天叙说着就对章诚拱手作揖道:“想必章先生是早已知道有这样的人,所以,没有因为和国瑞兄弟走得近,就要直接联合李、冯二公除掉咱,章先生果然才是看透人心的智者!” “平章谬赞。” 章诚回了一句。 “许泰押到!” 没多久。 大夫许泰被唐胜宗押了来。 朱元璋则直接拿着手书到许泰面前晃了晃:“你可认得这个?” 许泰此时已然知道了过来,故而回道:“知道!” “你为什么要害咱父帅?” 朱元璋又问了起来。 许泰忙道:“公子饶命!他们说只要咱立了这灭贼之功,就会让陛下知道咱的功绩,让咱得三百两赏银不说,还让做朝廷的医官!咱一时鬼迷心窍,想着,郭大帅反正已经是病重之人,就答应了,答应他们刻意在郭大帅离开和州而滁州不久,就悄悄改了药,让郭大帅尽快离世,使得郭大帅本部的人都会因此怀疑是朱公子您害了大帅!” “你好狠的心!” “咱郭家厚禄养你这么多年,到最后,竟也比不上他鞑子朝廷的一个口头承诺吗?!你竟还要帮着他们害大帅,还要帮着他们离间我义军!” 张氏这时忍不住在里面质问起许泰来。 ------------ 第一百二十四章 朱元璋下令凌迟,地主官僚反动者大失所望! 张氏这么问后,许泰没有回答什么。 朱元璋知道天下很多人,还是没那么在乎当今朝廷是不是鞑子朝廷,更在乎的只是自己能不能安安稳稳的富贵。 所以,他在这时便看向许泰,主动说道:“你害咱父帅,当被剐于父帅神道碑前!” 说着。 朱元璋就吩咐说:“徐达,将他押下去,看管在滁州大牢,等着受剐,刻其跪像。” 徐达拱手称是。 许泰当场晕厥倒地。 而朱元璋这里则转身对帘内的张氏劝慰说: “干娘不要太伤心愤怒,以免气着了自己身子,何况,小妹年纪还小,也需要您陪着,更犯不着为这起小人动火。” “你说的是。” “但还是要多谢你了,元璋!若不是你,你父帅这冤情只怕到土里都没人知道,呜呜!” 张氏说着就又哽咽起来。 朱元璋道:“干娘不必如此,这是元璋应该做的。” 随后。 张氏又强笑着看向帘外的章诚:“也多谢章先生,若非有您,元璋和吾儿之间,只怕就真的被那些小人挑唆坏了!” 章诚忙道:“夫人客气了,对义军赤城以待,让义军更为强大,是鄙人在郭大帅面前做的承诺,也是鄙人内心所坚定要做的事。” 没多久,马氏就劝着张氏离开了政事堂。 而朱元璋等也离开了政事堂。 毕竟眼下夜已经很深了,众人白天就忙了一天,眼下是需要赶紧回去补一觉的。 翌日。 当宋朝用和张冕等暗中想加剧义军内斗的地主官僚们,知道许泰被抓获、薛又良的笔记被查出来,以至于郭子兴被害的真相被查出来后,当场就石化在了原地。 “功亏一篑!” “功亏一篑啊!” 张冕叹了一口气,连说了两句,随即就切齿言道:“这个姓薛的没事记笔记做什么!” “没错,正常人,干这事谁会记笔记啊!” 宋朝用跟着吐槽起来,满脸失望。 张冕道:“但也幸好,我让你提前灭了此人的口,只是今后要更加小心,如今看来,他朱元璋是有探子在暗中盯着我们的。” “不然,他不会这么快就知道薛又良不对劲,所以我们得更加小心些,以后这种聚会,不能有仆婢在旁,更不能待于室内议事,尽量不能让人知道我们有来往,寻常节礼就不要太密切来往了。” 宋朝用听后点了点头,随后脊背不由得一凉,看了一眼自己身后的仆婢,而走到张冕身边来,咬牙低声说: “这个朱元璋怎么如此阴险,竟在暗中监控他人!” “他本就阴险卑鄙!” 张冕突然沉着脸,加重语气地说了一句。 接着,张冕就下颌微抖地说:“任公就是被他用钓鱼之法给收拾了的!” “难怪你一直拒绝替我向朝廷上书表忠心。” 宋朝用回道。 张冕颔首:“没错,我不是有意防备你,是不得不小心,这个朱元璋就是一奸猾流氓出身!” “想想就令人不寒而栗啊。” 宋朝用感叹了一句,就又道:“无论如何,现在这事无疑会让朱元璋和张天佑、郭天叙二人冰释前嫌,整个郭氏义军,没有因为郭子兴的离世而刀兵相见乃至分崩离析,这对朝廷而言不是好事。” 张冕点头,叹气回应道:“是啊,朱元璋这人刚毅果断,勤政敢为,又阴狠狡黠,将是我朝廷心腹大患!” “更可虑的是,还有個章诚这样的离经叛道又通达世事的士人,天天在他身边说些妖言,只怕此人真的不仅仅是要亡国而是亡天下之礼!” 宋朝用听后认真思考起来,随后问道:“这是不是就说明,他们真的会灭了大元,得到这天下?” 张冕当即否认道:“不会的!汉唐亦是以宽治国的大一统,尚皆有国运两三百年,我大元疆域远迈汉唐,怎么可能一百年就国运不存!” 宋朝用听后点了点头。 “我们既然已经互相剖明了心迹,暗中交往起来,互认为知己,我如今就直言于伱。” “虽然,我们不得不暂时还是要在明面上假意要跟着这些贼子一起喊出‘驱除鞑虏、恢复中华’那一套,但我们还是要相信天命在元,继续顺应天命行事,以免将来到死都背上这背叛朝廷的贼寇之名!” 接着,张冕对宋朝用又认真说了起来。 —— “他们只是不想一直背上贼寇之名而已!” 郭天叙和张天佑在次日一起来见阿噜,且对阿噜提起郭子兴是被想向元廷示好的地主官僚暗害的事,阿噜就说了这么一句。 郭天叙听后当即起身而沉声说道:“那也不应该谋害咱父帅,还想离间得咱跟朱元璋火并!” “为了自己不背上贼寇之名,却要把别人的爹害死,还要让别人兄弟相残,算什么好汉!” 郭天叙说着就忍不住又骂了起来。 作为农民起义军的一员,郭天叙受其父影响,内心里秉信的还是底层百姓世界里的那一套朴素道义,而受地主阶级知识分子里那套理学忠义观的影响很少。 所以,郭天叙此时也还是在内心里很反感有人这么做。 阿噜不由得脸上浮现出失望之色。 他是对郭天叙此刻的表现以及整个事态的发展都感到失望。 他不得不承认,郭天叙身上的江湖草莽习气还是很重,对理学上的“忠义廉耻”理解还没那么透彻。 所以,他有些失望。 同时。 阿噜还失望的是,他费尽口舌的让郭天叙和张天佑开始有猜忌朱元璋的心思,结果现在因为朱元璋查出了郭子兴死亡的真相,让郭天叙看出了一些还是愿意为朝廷做事的人的嘴脸,使得郭天叙对朱元璋,在言语间,明显已经少了许多不满。 本来郭子兴去世后,郭氏义军内部没有发生火并,还很快就成立了统一的领导机构——行中书省,而大有接下来要继续对外扩展持续做大的样子的情况,就够让他感到担忧与失望了。 现在又发生了这样的事。 这怎么不让阿噜失望且失落? 但失望归失望,阿噜知道,自己既然已被迫落到了义军郭天叙手里,就只能“曲线救元”。 所以,阿噜就先说道:“公子说的是,他们这事的确做的不地道,颇为阴险。” 阿噜这么说,郭天叙和一旁的张天佑的神色才从容了许多。 可接下来。 阿噜又说道:“但忠于正统社稷,乃是人立于天地间要遵守的根本之道,至于在尽忠之时,要不要顾全情义,则需要权衡了,乃至有时候不惜用践踏情义的方式来实现忠君之道,也不过是不得不行的一时权宜之计而已,乃术也!” “公子将来,无论是自己得天命做天子,还是顺天命为一朝勋贵,皆应忠于天命,进而忠于天子,如此才能得天下之道,而不应像现在这样,还有草莽之性,只知为个人恩仇而喜怒,不知循道而定言行。” “这些人虽然所用之术颇为阴狠,但只要是为了朝廷,为了天下正统,为了忠君,则皆为正义之君子。” “公子若想在将来能成为天下之主,理应有一份宽待忠臣孝子的博大胸襟,当理解他们,钦佩他们,不应该在这里痛斥乃至憎恨他们,因为这与礼道不合呀!” 阿噜说后,郭天叙沉默了。 张天佑这时忍不住从旁问道:“也就是说,薛又良、许泰这些暗害我姐夫乃至企图让天叙和元璋火并的人,就因为他们是为朝廷这样做,是在忠于朝廷,所以,我们还得原谅他们,乃至赞佩他们?” 阿噜点首:“正是!” 啪! 张天佑这边把桌子一拍,起身道:“这他娘的是什么狗屁道理!他们害了咱姐夫,咱还要钦佩他们!” “舅爷息怒!”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不让自己脱胎换骨,压下不合天理大道之私人小怨,怎么能得天下呢。” “何况,要想将来得天下后能让天下长治久安,本就该首要强调‘忠’!当应该因为一个人忠而对其宽仁,原谅其在私德上的一些不正之举,就比如这次,若义军人人明忠守礼,何至于公子你屈居平章之位,而让他朱元璋做了丞相,为全军统帅?” 阿噜说着就问起郭天叙来。 张天佑一时和郭天叙皆沉默了。 阿噜见两人被自己一套理学说辞给说动了,便不禁暗喜,而继续劝道:“公子,舅爷,无论如何,现在你们比他朱元璋一党要势弱,也就是说,他只要想除掉你们就有除掉你们的能力!” “宋太祖说,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他朱元璋也会如此想,虽然他们现在为了大局不得不让你们安于义军之中,与之共事,乃至为了让你们放心,不惜用卑鄙手段来刺探出令尊之死的真相来,以求释去你们之间的嫌疑,但这皆不能更改他朱元璋有能够除掉你们的事实。” “所以,你们还是应该有所警惕,而尽早寻求外面的势力为助力为妥。” 张天佑和郭天叙皆点了点头。 郭天叙主动说道:“是这么个道理!现在就看是小明王那边来消息,还是元廷来消息。” ------------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与理学争夺影响力,广贴标语和漫画 朱元璋宅邸。 这一天下午,在朱元璋刚刚在郭子兴灵堂哭完回家后,徐达就将几份密报递到了朱元璋面前,说: “上位!” “据各检校汇报说,近日来,知州张冕和管军万户宋朝用走的很近,经常在一起避开仆婢讨论着什么。” “另外,郭平章府上那个胡元的前刑部尚书阿噜,很不是个东西,一直在给郭平章和张左丞大谈理学,还让他们理解害死大帅的那些人。” 朱元璋听后不禁拧眉,道:“知道了,去请章先生来。” 没多久。 章诚就到了朱元璋这里。 朱元璋将这事告知给了章诚说:“幸好章先生你让咱多布眼线,不然,咱不会想到,他们这么快就在暗中串联,暗中影响了。” 历史上的朱元璋一开始没有认识到情报调查的重要性,一直到他中途被坑了几次,尤其是陈野先那一次,让他意识到了情报调查的重要性,也就在杨宪投奔自己后,让杨宪与自己一些义子们任检校暗中调查诸将。 话转回来。 章诚这里听后不禁颔首道:“郭平章和张左丞本就朴实,虽跟上位有龃龉,但也不至于在观念主张上有太大不同!可这两人真要是让这些理学门徒一直这样影响,只怕将来不是敌人也得变成敌人!” “宋朝用这些义军兄弟也一样,一旦当了官,接触到了仕宦之人,难保不会跟着变坏。” 说到这里。 章诚就对朱元璋道:“上位,思想领域的斗争形势很严峻啊!” “我们得抓紧让义军兄弟们接受到正确的教育!得让他们在军事斗争经验越发成熟同时,在政治与思想上的斗争经验也越发成熟,不能被别有用心的人带偏到走认为理学即正道的路子。” 朱元璋点了点头。 章诚这里继续对朱元璋说道:“如果任由这些理学门徒如此影响下去,将来只怕就会还是胡元那一套,只讲对上之忠,不讲对下之责,只讲尊卑,不讲华夷,这样的后果是什么?” “后果就是,即便是上位做了天下以理学主导的皇帝,上位也会在修史时,不得不捏着鼻子承认,上位自己父帅是贼寇,乃至也得承认自己是贼寇!” 章诚说道。 朱元璋听后怔住了,随后深呼吸了一口气,说: “那这样的话,实在是太恶心了。” “的确恶心。” “但就是理学!” “他利用掌权者想让自己的权力一直稳定传续给子孙的私欲,逼着掌权者做恶心的事,也逼着整个国家和民族做恶心的事。” 章诚说到这里就道:“历史上的例子有很多,上位想必也知道。” 朱元璋跟着颔首:“如你所言,一些落后而反动的地主官僚,还是会为了便于官僚欺民虐民而推崇理学,只强调君臣大义,不强调君臣责任,尤其是对民众的责任,也强行把圣人口中之民,只理解为有官爵之人,这样就让民本变成了官本。” “若不是看了你给的那些书。” “咱可能真的觉得,推崇理学才是对的!因为,这样不但利于咱将来的子孙即便再弱,也能因为理学设定的这种礼教纲常而顺利继承咱的富贵,还能让太平一直存在,至少存在数百年!” “但现在,咱才知道,这不过是想当然的事,真正利的是官吏借着朝廷的名义欺民虐民而已,反而不利于子孙们光宗耀祖,也不利于百姓们真的能安稳生活,只会让从皇帝到百姓皆落后而愚昧,还自以为是!” 朱元璋说到这里后,章诚也附和说:“没错,一代人只能做一代人的事,想一劳永逸地解决子孙所有的后顾之忧,立一个用之千年而可以有效的法,只会起反效果!” “俗话说的好,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们不能真信了理学的那些假大空之言!” “什么开万世太平?天下哪有万世的太平!” “只有,当下一代人,为之要努力呈现的太平,才是真正要赶紧实现的太平!” “为個人权力富贵乃至为儿孙权力富贵而谋的私欲也得适可而止,不能既要天下皆为自己所有,又要他人饿死都不能造反,那不是理想,是幻想!” “是啊,人就是爱求安逸,地主们也一样,就只想着能一直稳定收租过日子就行,自然也就幻想天下能一直太平,人即便饿死也不能造反。” 朱元璋说着就笑着对章诚道:“你章先生也一样,若非特殊情况,每天不愿意在额定工作量外,多干一刻钟。” 章诚道:“每个人想法不一样,上位你是想多做一些,让后人更安逸,且因此乐在其中;但我是想着不能大包大揽全做了,以免让他人没有实现自我抱负的机会,进而懒逸起来,也就是说,该底下人做的事就让底下的事,该后人做的就让后人做的事,如果什么都我做了,那我一旦没了,那天下还不得大乱?” “照你这么说,咱也不应该什么事都自己做了?” 朱元璋问道。 章诚点首:“当然,不让他人做点事,也是一种变相的害人毁人。” “好像是这个道理,可咱一休息,就觉得对不起自己,对不起父帅,对不起饿死的爹娘,咋办?” 朱元璋不禁皱眉问着章诚。 章诚笑道:“这种情况,我也有过,以我看,主要还是上位你以前太穷了!略微懒惰一下,估计就得饿饭,不只是上位,上位父母以及祖辈,确切的说,是我汉人历朝历代的百姓,都太穷了!稍微松懈一下就得饿饭,所以,这不敢休息的勤奋病就刻在了骨子里,直到一代富贵之后,才慢慢学会安享尊荣。” “是这个道理!” “百姓太穷了,所以,乡民们就没一个敢休息。” “说来说去,还是大同社的思想理念没有尽快提出来的缘故,使得历朝历代一直不致力于为百姓人人求富贵,只觉得无饿殍盈于沟壑便是盛世,结果,百姓一边挨饿一边不敢休息的辛苦干活,就算有出息当了官,也不敢休息,怕权力没了又挨饿,哪怕是当皇帝也不敢休息,一休息就要被担心会亡国。” 朱元璋点头说了起来。 章诚附和说:“没错,如果不以为天下人人求富贵而发展生产、合理分配天下财富,则人人都会活得不像人,哪怕成了人上人,只要还思危就也不敢松懈,也跟牛马一样,不敢松口气,害怕松气就坏事。” “这个道理咱们是明白的,但郭天叙他们还不明白,还在被阿噜这些人挑唆着去接受理学,乃至觉得咱肯定会容不下他们。” 朱元璋说道。 章诚“嗯”了一声,就道:“所以,我们得尽快把这个阿噜从郭天叙身边支开,同时加强思想领域的建设!至少,要赶紧保证行中书省各重要职位是大同社的人,像张冕这样的降官,在其没加入大同社之前,不能让他担任知州这样的要职!” 朱元璋点头:“现在很多人都还不是大同社的人,不只是他张冕,李善长、冯国用这些都不是。” “没错!” “大同社的势力还比较弱小,得抓紧发展壮大。” “但得在发展壮大的同时,赶紧抓权,不能让持理学主张的一些地主官僚在思想上侵染得我们义军兄弟太快!” 章诚说道。 朱元璋站起身来,叉腰跟着道:“是的,情况紧急呀,可以说刻不容缓,至少中书省参政以上的人与各州知州要统一主张!” “上位说的是,他们可以跟上位不是亲戚也不是故旧,但必须是志同道合之人。” “上位的集权,当从传统的以血缘情感远近论权力分配上的亲疏,改为以主张觉悟程度来论权力分配上的亲疏。” “我的意思,先在大同社内部再次开一次集会,确定一下,接下来要做的主要内容,以及主要斗争对象是谁,而不能让别有用心之人,也挑唆得我们大同社的人也急着去做排挤异己的事,防止我们大同社的一些激进者在我们还没有彻底开启义军全体智慧之前,就去整肃内部。” “我们自己内部,需要先让弟兄们明白我们眼下真正的敌人和对手是谁。” “先内部达成一致,再根据情况,争取能够争取的对象,打压该打压的人。” 章诚说到这里,朱元璋就凝重地点头:“正该如此!” 于是。 在郭天叙和张天佑等小明王和元廷招安消息的时候,朱元璋和章诚再次召集在滁州的大同社成员开了一次集会。 “诸位,我们的敌人从来都不是郭天叙,也不是张天佑!” “我们真正的敌人是忽略华夷之别,忽略君臣士民之责,只强调君臣大义,只想自己和自家做人上人,不以为天下人人能富贵而奋斗为主张的反动者!” “所以,消灭郭天叙和张天佑,反而显得我们愚蠢,也中了地主官僚中反动者的圈套。” “这也是上位一直没有想过利用现在的优势倾轧郭天叙和张天佑的原因,不是你们在私底下说的那样,什么上位是太妇人之仁,上位是看在郭大帅的面子上不愿意在郭大帅出七都没过就对郭家人下手。” “我们都应该明确认识到,郭天叙和张天佑是我们要争取的人,不是要消灭的人,而真正消灭的人是那些想毁了我义军,断送我大同社理想的反动者。” “而我个人认为,要进行这样的斗争,主要目标是要消灭他们的总后台——胡元政权,让他们失去信念上的依靠!” “所以,军事上要加快壮大,政治上要加强宣教,开民智,动员百姓,不要给落后与反动者瓦解我们义军的时间。” “这次郭大帅被害的事件就是一个例子,我们当引以为戒!” “正因为此,接下来抓权的主要方式不是整郭天叙也不是整张天佑,而是从地主官僚中的反动者手里夺权或者防止他们夺权。” 章诚在集会就如此说了起来。 而众人皆似有所悟地点了点头。 最近这段时间,因为郭子兴的去世,再加上朱元璋成为丞相,明显成为实力最强的一方,所以,朱元璋的嫡系也有不少人迫不及待地想要争权夺利,想朱元璋尽快铲除郭子兴、张天佑这些人,好扶持自己上去。 何况,朱元璋的嫡系中不少人在郭子兴还活着的时候,过的很憋屈,职位没有升迁不说,甚至不少还被排挤削权。 偏偏如今郭子兴的旧部大多依旧居于高位,所以,朱元璋嫡系中不少人就比朱元璋还迫切地希望铲除郭天叙等人。 而这种情绪也影响到了加入的大同社一些朱元璋嫡系,不少人也开始觉得除掉郭天叙和张天佑才是眼下当务之急。 现在,章诚这么一解析,才让他们明白了过来。 自然,这也可以说,章诚让朱元璋开这么一个集会,让大同社的人先达成一致,是很有必要的。 在这场集会过后,章诚就昔日在州学培养过且代替舒庆国任大同社宣教郎中的陶庆去负责在滁州宣教的事。 陶庆便带着一干宣教主事与宣教员干起宣教的事。 于是,没几日,滁州城内出现了大量的公示栏,公示栏上贴满了标语。 许多公舍墙壁处也写满了标语。 皆是“驱除鞑虏”、“恢复中华”、“解救百姓”等口号,不少还是通俗易懂的“打倒非民所认的鞑子皇帝”这样的口号,更有各种浅显易懂的漫画报。 同时。 城内也开始出现大量《中华报》,不少宣教员专门在人群集中地为百姓读报,解释这些标语、图画背后的寓意。 甚至,为了吸引百姓来听报,知道义军的事业,宣教员们还专门每读报半刻种就开启一轮抽奖,奖品有米面布不等的物件。 别看奖品不怎么丰厚,但素来缺吃少穿的百姓们,还是很愿意花时间在农忙回来后来听报的。 “怎么这么快就出现了这么多大逆不道的标语、图画和报纸,是提前印好了,还是有什么新的印术出现?怎么匠户们做了贼也跟着厉害了起来?!” 这里,张冕很快就注意到了这一现象,而不禁大为诧异。 ------------ 第一百二十六章 拱卫司出动,拿胡元刑部尚书! 眼下,章诚麾下的义军的确极大提高了印刷技艺。 所以,张冕没有猜错。 而印刷技艺提高后,最直接的表现就是,义军在宣教上的能力提高了不少。 章诚的人,可以在很短时间内,在一个区域,对当地士民百姓进行标语轰炸与理论轰炸。 即便有反动的地主官僚,想悄悄派人去撕掉与买下报纸,而不让百姓看到,也难以做到。 “快烧掉!” “快烧掉!” 张冕就在看见《中华报》的内容全是在告诉百姓们义军为何要反元,反元到底跟百姓有没有关系等开启民智类的内容后,就也赶忙买了不少《中华报》,而带回家让自己家人将在这些报纸烧掉。 但张冕发现他烧掉的速度,远远跟不上《中华报》的产出速度。 这让他倍感气馁。 李梦庚也不例外。 虽然李梦庚现在不敢再得罪朱元璋,而没有跟着张冕等一些地主官僚们一起,商量着怎么离间朱元璋和郭天叙,但他在看见大量《中华报》出现后,就买了不少,不想让百姓看见这些内容。 可他也同样发现,自己无法阻止,这样做,白花了钱不少,关键做的还是无用功。 还有阿噜。 他在看见满城盛开如春日里繁华盛开一般的大量反元标语和漫画后,也不禁脸色铁青,而腹诽道: “真是可恶!” “这些贼寇,竟不惜策动庶民来反我大元,他们就不怕将来反噬自己吗?!” “真让庶民也参与了政治,岂不是也要让庶民参与分割天下之利?!” 阿噜腹诽之余,也感到了一丝忧惧。 他现在很想派人把这个情况告知给朝廷,让朝廷赶紧来围剿这里。 但阿噜知道,现在的滁州贼军首领朱元璋,已在城中广布眼线,自己若冒然派人出去通禀消息给朝廷知道,只怕会惹火烧身。 阿噜甚至觉得朱元璋可能已经开始派人盯着自己。 毕竟自己曾经是元廷的刑部尚书。 阿噜还想去见见朱元璋,劝他不要这样做,不要启庶民智慧,让庶民也参与到争天下的大业中来,这对他将来舒舒服服地当皇帝坐江山没有好处! 但阿噜不知道的是,朱元璋这个人与历史上许多皇帝相比,最大的不同就是特别愿意让庶民参与政治。 当然。 阿噜也知道自己已经不适合去见朱元璋,因为他已经投在郭天叙的幕下。 阿噜现在只是恨郭天叙不是这支贼军的首领。 这样的话,他还能通过影响郭天叙,来阻止这种策动庶民一起反元的情况出现。 不过。 阿噜实在是不能忍受百姓被开智,被去引导着知道民族概念与国家概念,所以,他还是找到了郭天叙,并希望郭天叙能够影响朱元璋。 “公子,眼下滁州城太多要求驱除鞑虏的标语,也太多斥责当今元主的大逆不道之言,这样的话,不利于招安啊!” “这会让朝廷觉得,滁州郭氏义军乃最为妖邪顽固的贼军,故而,朝廷可能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剿灭郭氏义军啊。” 阿噜说了起来。 郭天叙听后道:“你说的没错,眼下看见城中这么多标语,那么多百姓被组织起来喊恢复中华,咱也有些怕,怕让朝廷急眼,恨不得不留我郭氏义军一人!” 郭天叙说着就来了中书省,找到正在执笔写字的章诚说:“章先生,咱想问问,这突然增加的许多标语和图画,还有这《中华报》是怎么回事?” 章诚抬头看了他一眼,道:“这是我让宣教司这样做的,丞相已经明确,中书省设宣教司,由我分管,主要负责宣教我义军起义理念于百姓,策动百姓支持义军,而避免被反动胡元走狗们蛊惑到我义军对立面去。” “设什么宣教司,我们造反到底是为求富贵,还是要真的只是跟朝廷作对?” 郭天叙听章诚说后,就反问了章诚一句,且叉起腰来。 章诚听后就呵呵一笑,继续低头写字,且问着郭天叙:“平章不会是还想着将来有一天能被胡元招安吧?” “也不是真的要被招安,但总的要留这么一条退路!” 郭天叙说道。 章诚提笔蘸了一下墨汁,并又道:“个人认为,如果我们造反,最终结果还只是做了鞑子走狗,那无疑就是白造反了,也让死难的弟兄们白死了!” “章先生,话不要说的那么难听嘛!” “如果真到那一步,接受招安,不也是为了活着的弟兄们不用再豁出性命挣前程嘛?!” 郭天叙坐在了一边的椅子上,好言对章诚说了起来。 “谁要是接受招安,做了义军百姓的叛徒,谁就是咱朱元璋的死敌,咱绝对不会放过此人!” 朱元璋突然走了来,且语气凌厉地对郭天叙说了一句。 郭天叙因朱元璋这严肃对待自己的样子,而有些愠怒,道:“丞相不会真要让兄弟们为了天下百姓能摆脱胡元的统治去死吧?” “我知道丞相爱民。” 郭天叙随后也呵呵冷笑了一句,且又道: “可话又说回来,百姓无论是在胡元统治下,还是在赵宋统治下,都一個样,太平日子里活得跟牛马一样,乱世里则活得不如牛马,所以,百姓需要的是太平,不是需要推翻胡元!” “正因为此,我们才更要推翻胡元,重新建立一个能让百姓活得更像人的新国家。” “我和上位如今的确不只是为了自己才要造胡元的反。” “反倒是平章你现在还在觉得我们是为了自己才造胡元的反。” 章诚这时搁笔起身对郭天叙说了起来,且道: “另外!” “平章也没必要,在这里说,是为了不想,在弟兄们在可以靠接受胡元招安而求得富贵时,而再为了推翻胡元,去白白豁出性命,还不如直接承认,是怕自己将来还是要被我和丞相联合起来除掉,所以想引外来势力制衡我们。” 郭天叙抿嘴默然。 “但平章真觉得,胡元真要是愿意招安了我们,以你这个郭大帅公子的身份,就不会被胡元忌惮吗?” “想必,平章也知道,胡元是什么来路,他可是连忠于胡元的汉人士大夫都防着的!” “如胡元丞相脱脱就曾因奏事内廷而在回头看到中书左丞韩元善、中书参政韩镛随后而来时,立刻命守门人拦阻不得入,随后将二人外放。” “同时,他还上奏妥懽帖睦尔说:“现今河南的汉人造反,应该贴榜以示天下,下令一律剿捕。各蒙古、色目人因故被贬谪在外的,全部召回京师,不得令其贻误。” “胡元对忠于自己的汉人士大夫尚如此忌惮,何况,平章还是胡元眼中的反贼之子!” “难道,平章真觉得接受招安后,胡元就安心让你独掌兵马,让你安稳地活着,不担心你再次造反,做第二个朱温,不削你的兵权?” “平章真要是想保命保富贵,与其相信胡元,还不如相信丞相!” “毕竟他好歹是承了令尊的恩情才有今天,还是令尊义子义婿,他要是除掉你,乃至排挤伱,怎么也得顾忌一下影响,不看活人的面子,也得看死人的面子。” “当然,平章真要想保命保富贵,就不应该有想着靠谁的想法,还不如靠自己,只要你平章于天下有大功大德,只有别人求你保命保富贵的,不会需要你去求别人保你富贵平安。” 章诚继续问起了郭天叙,且说起了自己的看法。 郭天叙听后,倒是忍不住颔首,也就在明面上当即否认说: “谁说一定要接受胡元招安了,我不过是,提一提而已,我其实也不是很主张招安的,无非是底下人有人在这样提,再加上章先生你这么一提,才说起此事来!” 章诚只是淡淡一笑:“平章没有这样的心思最好!也不要被一些别有用心的人给蛊惑了,他们想让你招安,本质上是为了自己,借招安你的功绩让自己重回朝廷,至于招安后你怎么样,就不是他们在乎的了。” 郭天叙点头。 朱元璋则在一旁坐下道:“定然是那个胡元的刑部尚书出的主意!” 朱元璋说着就看向郭天叙:“咱正要找你,平章打算什么时候交出胡元降官阿噜?” “为什么要交出?” “他是老子俘虏的人!” 郭天叙说道。 朱元璋道:“你还想被他继续蛊惑下去?!” 郭天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这个阿噜必须交出来!” “他是我义军俘虏的胡元官僚,需要接受行中书省的公审,确定是否应该被治罪,以及思想上是否有重大问题,而要不要被改造或者被任用,绝不能像私人物品一样被留在你个人身边,这样有可能害的是你自己,也坏了规矩。” “既然有了行中书省,一切行动指令都得听从行中书省的,不然义军就是一盘散沙,你这个平章也是有名无实的平章。” 章诚跟着说了起来。 郭天叙听后道:“我交就是!” “那好,应当让拱卫司的人立即去拿他,严格来说,他阿噜目前是属于有犯罪嫌疑的人,理应由拱卫司处置。” 章诚说道。 朱元璋点了点头:“章先生说的是。” 于是。 章诚就让为自己负责行中书省机宜文字的舍人宋濂写好了令拱卫司拿人的命,且按制让郭天叙副署了签名,也让朱元璋批了红,这才发给了拱卫司。 拱卫司的戚祥便立即带着兵勇来了郭天叙的宅邸。 “你们干什么?!” 为郭天叙守宅邸的私兵见此当场警觉起来,为首的镇抚胡泉更是直接问了戚祥一句。 戚祥则拿出行中书省的钧令说:“奉命拿窝藏于此的胡元刑部尚书阿噜!” “什么狗屁命令,老子只听咱公子的!” 胡泉直接啐了一口,骂骂咧咧地回道。 戚祥微微一笑:“正好,这钧令上就有你们公子的签名,你们听还是不听?” 胡泉不由得认真看了钧令一眼,一时整个人陷入了惊讶状态。 戚祥见此则继续问道:“怎么,你们是真打算要给那个胡元的狗官当看门狗?” “你话别说那么难听!” “光是公子的字迹不行,咱要亲眼见到公子对咱说,让你们进去拿人,否则,咱只能当你们是扣押了咱公子,逼着咱公子签了这样的令!” 胡泉回道。 戚祥道:“你倒是谨慎。” “胡泉!” “给他们让开!” 这时,郭天叙倒是亲自赶了来。 因为章诚也担心郭天叙的人不认钧令只认郭天叙这个人,也就让郭天叙亲自赶来一趟。 没办法。 现在的义军还没有完全上下如一,各部基本上还是各自为政,即便有了联合起来的领导机构,也只是上面联合起来,上下完全统合整编为一个令行禁止的体系,还需要时间。 郭天叙也知道行中书省如果没有行政权威,对他没有好处。 所以,郭天叙也就还是亲自赶了来,呵斥了胡泉一声。 胡泉见状才老老实实地让到了一边,放了戚祥进去。 戚祥等拱卫司的人因此立即闯了进来。 在拱卫司的人来时,阿噜正在写表明自己对大元忠贞不二的诗。 而在见到拱卫司的人来后,他也惊吓得没了八分胆,忙起身问道:“你们干什么?” “拿下!” 戚祥直接大喝一声。 阿噜当场就被拱卫司的人扣押且拖了出来。 但没多久,阿噜就猜到自己可能是被朱元璋注意到了,郭天叙肯定也被朱元璋说服了,所以才让人来拿自己。 而自己是必死无疑的。 “自从他们联合起来设立行中书省时,我就该猜到有这么一天的,有那个章诚在,这滁州的贼军就很难内乱起来,只会让我们这些忠于朝廷的人很难成事!” 所以,阿噜如此腹诽起来。 但阿噜在被押出来后,于门口看见郭天叙时,还是大声喊了起来:“公子!你就甘心不得独掌大权,甘心看他人脸色行事吗?!” “公子,再怎么说,我是您的人啊,您让他们拿走我,岂不寒了忠于你的人的心啊,一个没有朝廷承认的行中书省的平章就把你收买了吗?!” “你就算不想当天子,也没必要做他朱元璋一个反贼的臣子啊!” “男子汉大丈夫,何必屈居于人心,又何必与一布衣共事啊!公子!” ------------ 第一百二十七章 处置地主官僚新办法,集中在功德园! 郭天叙听后无语,直接走到阿噜身边来: “你少说几句!别丞相本没有除掉我的心思,结果因为怀疑我真心要暗地里夺权,想一人独治,反而有要除掉我的心思!” “章先生说的对,丞相再怎么说也得看在父帅的面子上,优容我一些,所以对我郭家而言,他至少比什么朝廷更令人放心些。” 因这里有戚祥等拱卫司的外人,所以,郭天叙就对朱元璋以丞相相称。 而郭天叙在这么说后,阿噜就闭住了嘴。 他不禁在心里咬牙暗道:“果然又是这个章先生!他总是坏我的事!” 随后。 阿噜就道对郭天叙哭着低声说:“无论怎样,公子,我是真心认您为主的,所以,还请公子务必在省里替我周旋啊。” “放心!” 郭天叙还是很感动地答应了下来。 且说,阿噜在被押到拱卫司后,章诚就立即提审了他。 章诚问道:“你有没有做过对不起汉家百姓的事?” 阿噜呵呵一笑:“老夫为官清正,虽是蒙人,但不夺你们汉民口食。” 章诚点了点头:“我姑且信你,毕竟眼下也没有实证证明你这个刑部尚书在撒谎。” “记录在案。” 章诚说着就对拱卫司的人吩咐了一声,然后又问阿噜:“那蒙人百姓呢,有没有侵他们的草场?” 阿噜目光躲闪了一下,道:“这关你们汉人何事?” “这自然关我们的事!” “我们大同社解救百姓,可不只解救汉人百姓。” 章诚回道。 阿噜听后猛然一惊,问着章诚:“你们不是要恢复中华吗,怎么还要管我们蒙人的事?” “中华不只有汉人一族,你们蒙人也是。” “我正在让宋濂他们考究,写文论证伱们蒙人,不过是从中州迁移出去而变成游牧之族的同文同种人,只是迁出去后,在文明上退步了,也就不能代表中华最先进的生产力了而已。” “也罢,跟你说了也不懂,你也不愿意承认。” “反正,你们蒙人百姓受苦受难的事,我们义军也要管,而且告诉你,现在我们义军大同社里不少就是你们蒙人,包括拱卫司里的人,他们甚至比我们汉人还憎恨你们那个反动的大元朝廷!” 章诚这么说后,阿噜想了想道:“我自然愿意承认,也愿意看见天下各族能和睦相处,但你们没必要为此而造反啊!尤其是你这样的士人,完全可以加入朝廷,接受朝廷的招安,进而与我们蒙人一起,兴利除弊,革新天下,而不是践踏忠义。” 章诚这里则拿出了抄到的阿噜所作诗词: “这些向胡元表达忠心,乃至大骂我义军的诗词是你写的?” “是我写的!” 阿噜也没否认。 “记录在案!” 章诚也就再次吩咐了一句,就起身道:“让他在供状上签字画押!” 没多久。 阿噜倒也很干脆地在自己的供状上签字画押,且看向章诚,很认真的说: “我向朝廷表达忠心,是因为个人小节不能不顾,但这不是说,不可以为天下百姓造福的大节而选择损抑個人小节,在为天下各族百姓能推翻暴政,肇建太平盛世的大节面前,个人小节算得了什么。” 阿噜说着就又道:“而我观公乃一心为民之人,故某愿效忠公,为公驱使,而实现早定太平的抱负!” 章诚见此则道:“你真愿意为我做事?” “自然!” “为公做事,就是为天下百姓做事。” 阿噜说着就笑道:“公刚才不是说蒙人也是中华一员吗,恢复中华,亦当是鄙人之志也!” “很好!” “你且说,我若实现此志,眼下当做什么?” 章诚问道。 阿噜道:“当先整肃内部,除掉郭天叙、张天佑这些怀有异心的人!” “固然,现在公等因为时机不成熟,而不得不先优容他们存在,分权与他们,乃至为让他放心,不得不对他们客气几分,但若不尽快剔除他们,恐难以上下合一,而这隐患,也就终将成为大患,所以公等还是要早做打算,待时机成熟立即除去为妥。” 章诚听后不禁暗笑,然后吩咐道:“也记录在案,让他签字画押。” 阿噜颇为愕然:“这也要记?” “要记,给丞相看。” 章诚说道。 阿噜听后点了点头:“行!” 朱元璋接下来还真的看见了阿噜的供状。 一时。 朱元璋看后就冷笑起来:“这些人还真是时刻都不忘了挑唆咱铲除异己!” “所以才说他们是别有用心之人,总是在误导我们把郭天叙和张天佑当主要敌人。” 章诚说道。 朱元璋则继续说道:“此人甘为胡元走犬、出卖中华的罪是免不了的,毕竟有他自己归附义军后还眷念胡元的诗词和供状为证。” 章诚颔首,问朱元璋:“那上位打算如何处置?” “你觉得呢?” “杀了他,还是留着他一条命?” 朱元璋问道。 章诚想了想道:“留着吧!” 朱元璋听后微微抬眉,问章诚:“留着做什么?” 章诚则问朱元璋:“上位想必已经知道了全球地理。” 朱元璋点首。 “像阿噜这样恨不得我义军因内斗而亡的地主官僚不少,杀之反而显得我们大同社无能,不如留着,集中起来改造他们,改造的好就用,改造不好就继续改造。” 章诚说道。 朱元璋问道:“改造好了怎么用?” “安排到海外诸大陆上去,拓展中华文明,攘除其他大陆的落后状态,彻底实现天下人人富贵。” 章诚说着就看向朱元璋说:“如果只是在整个中国看,中国不缺这样的地主官僚,杀一些不真正诚服的两面派,很有惩戒意义,也不影响整个天下!” “但放眼整个全球来看,还是很缺熟稔中华文化的汉人和汉化之人的,将来无论是让他们去教化蛮夷,还是在那里娶妻生子,至少都是在做利于整个中华的拓展,进而避免再次出现蛮夷入侵的情况。” 朱元璋听后便又问:“那你打算怎么改造他们?” “集中关进一个封闭的区域里,让他们做事,也集中外派到一些专门的地方去劳动,让他们体验民生之艰难,同时学习我大同思想,另外,让他们也对自己以往的事迹作出反思。” 章诚说道。 朱元璋顿时就兴奋地指着章诚道:“这个好!让他们也饿饿肚子,也去挖挖地,吃吃咱这些老百姓吃过的苦。” 朱元璋说就一脸展望起来:“咱倒是很想看看这些达官贵人吃百姓苦的样子!” “那就设一个机构负责管理他们这些属于对不起中华对不起百姓的罪犯,不如就叫功德园,因为我们改造他们,也算是在救他们,积攒功德。” 章诚提议道。 朱元璋点首:“就这么办!” 阿噜此时还一直等着朱元璋或者章诚来见他,将他请为座上宾,让他当他们的幕僚参议。 因为他觉得朱元璋或者章诚应该会重用他。 毕竟他可是元廷的刑部尚书,属于不可多得的人才。 但好几日过去后,阿噜发现朱元璋和章诚一直没见他。 这让阿噜意识到不妙,不禁心道:“难道他们还是打算要杀我,之前我试探地提醒他们还是要尽快铲除郭天叙和张天佑,反而让他们产生了警觉?” 随着他被关押的时间在延长,阿噜越发肯定自己可能是被处死。 “也罢!没想到,这个朱元璋和章诚如此愿意优容郭天叙他们,对集权的事如此不上心。” “如此,倒是显得我小人了,而反让他们对我起了杀心!” “这样也好,我到底是能为朝廷尽忠而死了!” 阿噜叹了一口气,因此自言自语起来。 而就在阿噜说后不久,戚祥就带着人来了,对阿噜说道:“起来,跟我们走,带你去一个新地方!” “什么新地方?” “杀头的地方吧?” 阿噜问道。 戚祥瞅了他一眼:“问这么多做什么!” 说着。 戚祥就吩咐人把阿噜拖了出来。 被拖着的阿噜此时已是万念俱灰,所以只一脸怅惘地看了看久违的蓝天白云。 但不知过了多久,阿噜却发现他来到的地方不是砍头的地方,而是一个改造成了四面皆是高墙的大院。 大院院门处写着三个字“功德园”。 “这是要怎么对我?” 阿噜不禁问了一句。 “进去吧!” 阿噜被拱卫司的人送了进去。 而他一进来,院门就被反锁上了,同时里面还站了一拍军士,时刻监督着他。 阿噜见此越发迷茫,忙隔着院门喊道: “喂,要杀要剐,给句痛快话呀!” 喊了后。 他见无人搭理,就只得一脸颓丧地看着面前高墙道:“他们总不能是强行给我来个绝食殉节的恩典吧?” “给这样的恩典,怎么就不会问我愿意不愿意呢?” 阿噜欲哭无泪起来。 “别多想了。” “赶紧挑粪去吧,我教你怎么春耕。” 被朱元璋任命为功德园主事的李文忠之父李贞这时用扁担给阿噜挑来两粪桶来,手里还拿着一把锄头。 ------------ 第一百二十八章 章诚直言怼郭天叙,朱元璋也直言表志向 阿噜见此一幕,问着李贞:“为何要我干这个?” “是行中书省的钧令让你干这个的。” 李贞说着就把锄头放在墙壁一边靠着,而从怀里摸出一张钧令来,递给了阿噜: “你自己看吧。” 阿噜看后双手颤抖起来,道:“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我堂堂大元刑部尚书,怎么能干这些事!” “士可杀,不可辱!” “我宁撞墙殉节,也不如此自辱!” “不要拦我!” 阿噜说着就要撞墙。 但他的头刚朝向墙壁,就停在原地,随后转身走到李贞来,把李贞肩上的扁担取了下来,放在了肩膀上,并在肩膀下沉时咬了一下牙,而对李贞笑着说: “请公前面带路!” “跟我走吧。” 半张嘴的李贞在回过神来后,就带着阿噜往后院走了去,且道: “你别埋怨,这是省里新定的惩处条例,别说你是刑部尚书,就是胡元皇帝来了,也得这样!” 阿噜无奈苦笑道:“您说的是,可我虽然在说话与吃食、服饰上汉化了,儒学经典也算是学习的差不多,还进了翰林院,但你们汉人农耕之事,我还不熟悉,依旧只熟悉我蒙人牧马之道,你们这样不是为难我吗?” “可以学嘛!” “不过,你也别担心,也会让你养马的。” “按照章先生的意思,要充分挖掘伱的价值。” 李贞说道。 阿噜听后不禁闭眼一叹,然后笑道: “章先生还真是善于人尽其才,只是您能不能跟章先生说说,相比于养马,筹谋算计,我更拿手!如今,哈麻与脱脱不合,就有我的功劳,您若能助我成为章先生身边的座上宾,我必有重谢,把我在大都寄存的古玩玉器皆给你。” “你这人心思不正!” 李贞瞅了他一眼,就道:“我实话给你说,我现在和我儿子全靠我那妻弟养活,别说是给我古玩玉器,你就算是把整个大都给我,我也不敢背着他乱来,所以,你就死了这条心,安心完成省里给你安排的劳动课程!” “阿噜安排去功德园了?” 章诚这里在戚祥来后,就问了这么一句。 戚祥回道:“是的。” 章诚听后便没再说什么,只在郭天叙来后,才把阿噜的供状书给了他:“你看看吧。” 郭天叙看后,陡然大怒:“这个卑鄙小人,怎么转头就挑唆你们除掉我!” “他估计也是觉得我们会除掉你们。” “但他不知道,我们从未将你和张舅爷当真正需要除之而后快的敌人。” 章诚说道。 郭天叙不由得问道:“为何?” “以后你会知道的。” 章诚笑着回道。 这时,张天佑走了来,看了郭天叙一眼。 郭天叙知道张天佑要说什么,道:“舅父就在这里说吧,反正要告诉他们知道的。” 张天佑点头,便道:“小明王派来使者说,愿纳我们为臣。” 章诚听后神色严肃起来,说道:“此事重大,当在政事堂合议!” 不多时。 朱元璋、章诚、郭天叙、张天佑、李善长、冯国用、邵荣七人就到了政事堂。 朱元璋坐在了首位,而章诚和郭天叙则左在了他左右两侧的首位,次者则是张天佑和李善长,再次者就是冯国用和邵荣。 郭天叙这里先开口说道:“招安固然不妥,但我认为,我们势单力薄,不足以单独抗衡元廷,应该归附小明王,一起举复宋的旗号。” “复宋?” “我们为何要平白给自己找個主子?” 朱元璋这里直接皱眉问了起来。 “话虽如此,可公认为,靠公能独挡元兵接下来的攻势吗?” 张天佑这时看向朱元璋问道。 朱元璋未答。 但章诚这时看向张天佑说道:“能!” “怎么做到?” 张天佑问道。 “策动百姓!” “我义军最大的依仗从来就不是已经沉寂多年的大宋旗号,而是天下所有饥寒交迫的百姓。” “只要我们义军砸掉他们身上的枷锁,联合他们,我们将得到整个世界!” 章诚这时说道。 章诚这么说后,李善长、冯国用、邵荣皆惊愕地朝他看了过来。 郭天叙和张天佑也一时怔住在原地。 朱元璋这时更是直接站起身来,道:“章先生说的没错,与其指望打着复宋的旗号就能得天下,还不如打着救天下百姓的旗号!” “这个倒是!” “数十年年前,赵宋还有些许元气时,复宋尚不能成功,何况现在天下儒士已大多视元为正统。” “所以,以复宋为旗号,还不如重认天命。” 李善长这时说后,就回头看了冯国用一眼。 冯国用跟着附和道:“没错,大丈夫为什么要受制于他人呢!” 郭天叙听后颇为失望,因而不由得看了张天佑一眼。 张天佑倒是没有失望,反而似乎对这一切在意料之中,道:“但咱觉得单靠咱们自己是不能对抗胡元的,至于章先生所说的策动百姓,愚民能懂什么,多数不过是嗷嗷待哺,以期太平降临而已。” 张天佑说着就道:“所以,无论诸公怎样想,咱是打算去见小明王,向他称臣的。” 郭天叙也道:“还有我!” “那你们就去吧。”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我们不阻拦。” “我知道,你们还是要整家天下那一套,无非还是不想屈居于丞相之下,乃至不惜带着你们的弟兄去认别人为主!” “我记得郭大帅一直想称王,但因为种种原因不得不中寝。” “现在看这情况,你们将来要想让郭大帅在升天后实现这一愿望,被追封为王,是不是还得求他小明王,而自己都不能做主?!” 章诚这时如此说了起来。 由于章诚可以随时离开这里,所以他也就没有什么忌惮,便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但因章诚说的过于直接,所以,郭天叙也不禁心如火炙,而呵呵一笑道: “你章先生既然这么说,那咱也直说!” 说着。 郭天叙就指着朱元璋问章诚: “你不让咱做他人的奴才,难道还想咱做朱元璋的奴才?” “他朱元璋凭什么,他还是靠我郭家起家的,难道咱以后还得对他三拜九叩?” 随后。 郭天叙就把椅子旁边的茶几一拍,起身道: “咱宁肯认小明王为主,也不认他朱元璋为主!” 朱元璋、李善长、冯国用这时皆沉下了脸色。 反而是邵荣这时不解起来,道:“怎么好好的事,议成了这样子?” 郭天叙这时则看着邵荣:“邵荣,你也是咱父帅提拔起来的,现在也算得上我义军的一方诸侯,你说,你认谁为主?” 朱元璋看向了郭天叙,插嘴道:“郭天叙,应该是你一直想让咱对你三拜九叩吧?只是因为你见现在不能让咱对你三百九叩,所以才想逼着大家一起去对别人三拜九叩吧?” “丞相没说错,你们就算当不了他的主子,也没必要逼着大家去当别人的奴才。” 章诚这时看向郭天叙说了起来。 “你以为我想认他人为主吗?” “章先生!” 郭天叙淡淡一笑,随后突然大吼一声,颇为激动地对章诚说道: “若不是父帅留那么一道遗命,若不是你偏向他朱元璋,现在就该咱是大帅!” “是咱!” 郭天叙说着就对章诚又指了一下自己胸口,然后呲了一下牙。 章诚端起桌上的一盏茶来,呷了一口茶水,然后吹着茶汤,问郭天叙:“那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何偏向他朱元璋?” 郭天叙只说道:“按圣人之礼,本就该我继承大帅之位,而不是投什么红豆。” 郭天叙这话倒是让李善长和冯国用忍俊不禁。 朱元璋也忍俊不禁起来。 章诚则微微一笑道:“你应该明白,这红豆投决的背后,是彼此兵马实力的对比!而且,即便是所谓圣人之礼,那也得建立在‘谁掌控的暴力最强谁就最有权’的基础上才具有实现的可能,你如果真想讲究这圣人之礼,你就该在令尊在的时候,像唐太宗李世民一样替令尊打下更多的功绩,建立起更大的威望,或者令尊应该亲自打下更多的功绩,而积攒下更多能让儿孙也继承更多暴力的功绩才行,而不是靠丞相去为你们郭家出生入死。” “所以,郭平章,有些懒偷不得的。” 章诚又抬头看了一眼郭天叙。 郭天叙默然不答。 章诚道:“你还没回答我,你有没有想过为何我偏向他朱元璋?” “他没有我私心重,比我更勤奋。” “只是我和父帅都瞎了眼,没想到他朱元璋不是真的忠于我们郭家。” 因为受章诚打开天窗说亮话的影响,一个个都直言不讳起来,郭天叙也就在这时继续毫不顾忌地说着内心的感受。 毕竟他之前已经把话说到直接承认自己想当元帅的份上了。 朱元璋这里捏紧了双拳,道:“咱朱元璋是父帅义子,不是你们郭家义仆!” “他没说错。” “郭平章,你不能觉得因为令尊有恩于朱丞相,就觉得他应该对你们郭家当牛做马,把你们郭家人都当主子一样对待。” “何况,令尊都没将他当奴才,是收他做的义子兼义婿,而朱丞相也为郭大帅做了许多事,也足以算是偿还得了这份恩情,你不能挟父恩而欲使其为奴。” 章诚说道。 郭天叙道:“我没说让他当我的奴才,我只是希望,他既然是父帅的义子,就该忠于郭家,他认了父帅为父,那就该保证郭家传承有序!” “再怎么讲传承有序,那也得先归于天命。” “现在天命在上位这边,要传承有序,也该是上位这边传承有序!” 章诚和朱元璋正要开口,冯国用这时忍不住先起身说了起来。 郭天叙呵呵一笑:“天命?你凭什么认为天命在他朱元璋,我还觉得天命在小明王呢!” 冯国用一时语塞。 章诚则在这时先插嘴道:“郭平章,你刚才那样说,只是你个人单纯而愚蠢的想法而已!” “你章先生说的是。” “那的确是咱单纯而愚蠢的想法。” “这世上事,说白了还是靠自己,不能指望礼教那一套真让人信服。” 郭天叙说道。 “没错。” “旧礼之学没有揭露真正的事实,更多的反而是在空想,也误导了很多人,让很多人天真地以为,旧礼那一套,能让一个在伦理秩序上卑于自己的人,既能为自己心甘情愿当牛做马,还很努力进取且正直。” “这可能吗?” “这不可能!” “我们不可能什么都不做就想让人人为自己驱使,又能让人人对自己尊重。” 章诚说到这里,就又道:“根子上是旧礼让你郭平章有了这样不切实际且愚蠢的想法与怨念。” 章程随后又看向朱元璋:“所以,上位,我们得废旧礼,开民智,不能再让这种旧礼继续愚民,不然的话,今日或许只是郭平章对您生怨,来日只怕就会变成令子令侄。” 朱元璋颔首:“还是要实事求是,咱打江山不是为了郭家能在旧礼的要求下传承有序,也不是为了自己将来自己朱家能利用礼教一直为天下之主,而是为了天下百姓能人人富贵,才愿意为之付出自己的一切,即便战死沙场或者落到胡元手里被千刀万剐也不后悔!” 冯国用这时不禁惊愕地看了李善长一眼。 李善长也愕然不已。 邵荣也张大了嘴。 连张天佑和郭天叙也都很是惊讶。 但他们都没说什么。 因为朱元璋的话太语出惊人。 他们还需要一个消化的过程。 章诚见此道:“今日先议到这里吧,想必郭平章和张舅爷对于要不要另投他主,也要再思考一番,想必诸公此时也要因为今日所议之言要思考一番,所以,也不必着急要今日就定下来。” 章诚这么说后,众人也都离开了。 冯国用更是直接来见了朱元璋,对朱元璋说:“上位不打算承认自己得天命?” 朱元璋点头:“这本就是欺骗人的话,何必自欺欺人!” “这哪里是自欺欺人,上位这样做简直是在冒天下之大不韪,受了他章先生的蛊惑!” 冯国用忍不住直接说了这么一句。 ------------ 第一百二十九章 朱元璋变得自信,也更加不好被忽悠! 朱元璋看向冯国用,很严肃地警告他道: “不许你这么说章先生,咱有自己的脑子,没谁能蛊惑咱!” “上位!” 冯国用对此不由得闭眼无语,随后就深呼吸了一口气,喊了一声,且也很严肃地说: “但古人不是愚蠢之辈,他们之所以选择天命之说,就是因为此举虽愚民愚己,但利于宗庙社稷长治久安,也利于尊卑有序啊!” “不然,这天下就得乱套!” “这无疑是你冯国用一个地主阶层的落后观念,也是自私且反动的观念!” 朱元璋听后,直接起身对冯国用指指点点道。 随后。 朱元璋就叉腰看向前方道:“你冯国用想让咱也跟你们一样,但咱为什么要跟你们一样,为的是便于你们维系能一直对百姓食租抽税的现状吗?!” 冯国用听后不由得看向了朱元璋,一时眼里尽是对朱元璋的陌生感,心道: “我离开上位身边的这段时间,上位到底受了什么蛊惑,竟如此让人觉得陌生了?” “上位!” “我这不是为了自己,我这是为了您以后成为了天下之主,为了让朱家宗庙社稷之基业能够顺利传之于万世啊!” 冯国用这时急忙辩解说道。 朱元璋呵呵一笑:“这世上有万世基业吗?!” 说着。 朱元璋又回头看向冯国用,追问道:“你这一套真能做到让老百姓饿死也不造反吗?!” 冯国用瘪了瘪嘴,想了想道:“但上位就不担心不用天命说,会使尊卑将来无序吗,会使社稷不稳吗?” “毕竟若没有天命,哪来的君父,哪有君君臣臣。” “如此,则朱子所言之‘看来臣子无说君父不是底道理,此便见得是君臣之义处’岂不是不能推崇?!” “这样一来,上位若有罪,岂不是不能遮掩,乃至还要惩办?” “这样一来,将来上位建立了新朝,子告父,臣告君,岂不是真有理?” “这样一来,将来上位建立了新朝,百姓造反岂不是真有理?” 冯国用连续问了三个“这样一来”,他就不相信朱元璋真愿意将来别人可以怪罪他,别人也可以造他的反。 朱元璋看向冯国用道:“君权民授,君不当,民当然可以反!” 冯国用整个人如遭雷击,怔在了原地,良久后才道:“上位,你真这么想?” “不是咱想不想的问题。” “是因为,这个是客观存在的真理!” “不是说,咱不承认他就不存在!” “伱现在的思维认知完全跟咱不一样,可以说,你根本没有思维,只有权衡!” “咱实话告诉你!” “咱也想,咱自己当了皇帝后,推崇朱子之说,让天下百姓即便饿死也不能造反,造反就是贼,就该被消灭,国运也不因百姓造反而亡。” “咱也想,咱自己当了皇帝后,用朱子之说,使天下没人可以言咱的不是,皆该对咱服服帖帖,听咱的驱使,即便咱错了,也不是咱的过,而是他们不够忠诚。” “咱也想,咱当了皇帝后,用这朱子之书,教化天下人,让天下可以让咱朱家世世代代骑在天下人头上,也像铁木真的子孙一样,出生就是贵胄,没人可以治他们的罪。” “但问题是,咱在看了章先生给的书后,咱不得不承认,这天下有主观客观之分,做违背客观真理的事,反而是自取灭亡!” “咱不能跟你们一样,因为朱子之说对自己有利,就愿意相信朱子之说。” “咱得遵循客观规律,才能算是遵循天道,才能真的有希望让我朱家的基业可以千秋万代的传下去,不能有不符合客观实际的幻想,觉得真的可以不通过遵循客观规律,而能让自己子孙既可以世世代代为天下之主又不用承担什么责任和后果。” “这是在掩耳盗铃!” “也因为以前的人这样做,未遵循天道,所以才最多两三百年就国亡族灭,还不如从一开始遵循天道,而天道当从自然,如此,我朱家或许还能千秋万代的富贵下去。” “章先生说,利他是为了更好的利己,咱要把百姓更当人,也是为了咱自己朱家。” “你可以不觉得咱那么伟大正派,但你不要觉得咱愚不可及,章先生他蛊惑不了咱,就如同你也蛊惑不了咱!” “你觉得他蛊惑了咱,那只能说明,他给咱看的是真理,不是歪理邪说!” 朱元璋把自己很早就想对冯国用、李善长这些人说的这一番话全都说了出来。 冯国用听后把头别到了一边,伸出拇指使劲摁压着下唇,而在认真思考着。 朱元璋这里则猛灌了一口茶,而任由茶汤在胡茬间滴落,只回头瞥了冯国用一眼。 冯国用这时起身对朱元璋拱手道:“上位,我不知道,章先生到底给您灌了什么迷魂汤,让您弃儒从道,要遵循自然,但我想说,你这样做会失去天命的!” “你不是说,天下无不是的君父吗?” “怎么咱选择了不认他朱子那一套,咱就有了不是,天命也不归咱了?” “天命怎么就这么容易变呢。” “若天命这么容易变,是不是将来在咱建立的新朝里,谁若要造反,也可以说他得天命,因为天命本就容易变。” “你冯国用坚持的这天命,明显不合实际,所以除了自欺欺人外,根本糊弄不住人!” “而你却一個劲要咱相信推崇天命,我看你不是为了咱朱家,是为了你自己,为了自己冯氏一族!” “你好让咱因为推崇天命,而可以保证你们冯家也一直可以骑在百姓头上,乃至你冯国用本人也能一直骑在你族人和乡民头上,所以,你才就是不愿意承认这天命对咱朱家根本他娘的就没什么好处,百姓该反咱朱家的还是要反,你们要摒弃咱朱家的时候还是要摒弃,反正,到时候大可以说,天命不归咱朱家了。” 朱元璋说到这里就沉脸问起冯国用来:“是也不是?” 冯国用猝然一惊,后背不禁顿感一丝凉意。 冯国用只得立即拱手而委屈说道:“上位说的是,是我说错了,天命没那么容易转移,我相信上位迟早会醒悟过来的,但是现在请上位准我辞官,恕我不能再为上位效命,因我实在不愿与离经叛道者同朝,而以免到时候既愧君恩,亦损君德。” “你要辞就辞!” “没你冯国用的兵马,咱照样能打江山,甚至可能打得更好。” “你冯国用也可以直接去投张士诚,乃至去投胡元都行!咱绝不拦你,也不恨你!” 朱元璋现在很是自信。 因为他开启了智,知道什么力量才是最不该失去的,什么人才是最不怕失去的。 所以,他这时还直接表示,可以接受冯国用去投张士诚或者元廷,而不在乎冯国用背叛他。 朱元璋这话,让冯国用很惊讶,也很受伤。 所以,冯国用在呆滞片刻后,就泪若泉涌,而对朱元璋道: “上位,我没打算投谁,我只是解散兵勇,回乡隐居!等上位继承大统,若肯招我为臣,我再出山!” “为友为敌,随你便!” 朱元璋直接回了这么一句。 很明显。 朱元璋很自信,自信到没觉得冯国用是敌是友对自己有什么不同。 冯国用也更加受伤。 所以,他抿了抿嘴,落寞地转身离开了朱元璋这里。 毕竟人对人最大的伤害就无视其价值,不把其价值当回事。 春雨濛濛。 冯国用的心情跟此刻的天色一样阴郁。 “冯胜,传我的命,我们的人全部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冯国用在回来后就对冯胜如此吩咐起来。 冯胜听后颇为意外,忙问:“不跟着上位打江山了?” “打什么江山!” “我现在是既不能与上位为敌,也不能在与之为臣,只能隐居于乡野,悠游于林下,而待天下太平也!” 冯国用说着就叹了一口气,有看着雾蒙蒙的天色道:“什么王权富贵,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 “大哥,不可啊!” “我们现在地分了,房子也分了,借据也都烧了,全指望着滁州军械行和惠民商行的几千两分红养活族人婢仆。” “你现在给我说不打江山了,要是不打江山,这分红只怕也就会跟着没了啊!” 冯胜这时劝阻起冯国用来。 冯国用怔住了,随后道:“我倒是忘了这个。” “大哥,我们就算重新置办田地也来不及了,何况,这是乱世,田地没有这每年分红得到的真金白银保值。” “所以,你何必在这个时候不干了呢。” “再说,你现在好歹也是省里排第五的大员,将来得了天下,公侯之位是跑不了的,别在这时放弃啊。” “何况,我观眼下天下各路义军里,就我们还成气候,北方小明王虽然也势头猛,但他没有我们扎实,我们这边清丈田亩,明确税政,还商路通达各处,连方国珍那里都有我们义军商队的联络点,谁更能得天下,是显而易见的!” “您这个时候放着第五的交椅不坐,放着几千两的分红不要,非要隐居,到底是为啥?” “弟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不愿意再干,但弟是真的请您三思!别让我们白分了田白分了房。” 冯胜说道。 冯国用听冯胜这么说后,不禁喃喃自语起来:“难道真的是我迂腐,觉悟不及上位和章先生?” ------------ 第一百三十章 朱元璋礼拜章诚,谢其让义军有今日局面 “善长于觉悟上远不及章先生!” “这是我在认真思索后想到的,尤其是在看了大同社的理念后,更加认为,只有大同社的理念才能救天下百姓!” “所以,善长愿意将李氏的军队交给大同社,因为交给大同社就是交给百姓,我自己也请求加入大同社!” 章宅。 李善长在政事堂议事后,不久就来了章诚这里,且提出了自己想交出兵权与加入大同社的想法。 为此。 他现在很诚恳地向章诚躬身作揖一拜。 章诚倒是没想到李善长会在这时主动交出兵权,主动要求加入大同社。 这让他不禁一脸狐疑地瞅了李善长一眼。 毕竟,李善长无论怎么说也是地主阶层的一员。 但章诚不能因此就拒绝李善长。 要知道,素来天下也不缺愿意以天下为己任且也愿意改头换面的旧地主旧军阀。 对于具体的一个人而言,还是有复杂性的。 所以,章诚就笑道:“好啊!我们大同社欢迎公加入,但是大同社有自己的入社规则,所以需要先对公考察一段时间,也就还不能直接让公入社,不过等考察合格,我会主动介绍公入社的。” “如此多谢章先生!” “善长愿意接受大同社的考察,对于善长而言,若能入大同社,就等于灵魂有了归处。” “所以,善长对于章先生愿意让大同社考察自己,不胜感激。” 李善长说着就对章诚再次拱手作揖起来。 非常虔诚。 要不是章诚知道现在李家在经济上的唯一利益来源就只有他和朱元璋掌管的官商收入,章诚都因此有些愿意相信,他是真心实意要践行大同社的理念。 “这事先不提。” “我们先去政事堂议事吧,眼下得尽快问明白郭平章他们到底是不是投小明王。” 章诚笑着说了起来,并和李善长去了由原滁州知州衙门临时改称的行中书省。 “我们还去投小明王吗?” 郭天叙在午休时,也问起张天佑来。 张天佑叹了一口气,无奈笑道:“还有必要去吗?” “我们投小明王的目的,你也知道,是为了能让小明王替我们制衡朱元璋和章诚他们,可他们不愿意去,那小明王就不能制衡他们,我们加入小明王的意义也就不存在,而小明王他们扶持我们的意义也不存在!” “所以,我们现在去,就只能是寄人篱下,给人家冲锋陷阵,到时候,肯定是恶战苦战都让我们来,发财的好事肯定是他杜遵道和刘福通自己的人。” “但我今天上午都和朱元璋他们说的那样直白了,现在又说不去了,会不会不太好?” 郭天叙不安地说道。 张天佑道:“说开了挺好,大家都是坦坦荡荡的人,不藏着掖着,反而少些误会,再说,他朱元璋真要想当天子,要排除异己的话,那就不只是我们要排挤!严格来说,章诚、李善长、冯国用、邵荣这些皆不是他需要排挤才能安心的人,相信章诚他们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 郭天叙听张天佑这么说后点了点头。 于是。 在政事堂的集会上,当朱元璋问起郭天叙和张天佑到底作何打算,还要不要投小明王时,郭天叙就道: “既然你们不愿意投,我们又何必去呢!” “我想了想,章先生或许说的有道理,我们与其指望他小明王的义军,还不如指望策动天下百姓。” “没错,大帅生前有言,诸事宜听章先生言。” “而投豆票决官职尊卑,是章先生提议的,我们也认可了的,天叙和我也不是不服气,虽然心中对未能立天叙为大帅有些不如意,但不是说真的就因此不愿意听丞相的。” “毕竟章先生说的对,谁最有实力才最有资格说了算。” 张天佑这时也跟着说了起来。 章诚见此便道:“既如此,那以后就不必再提投附小明王的事,我们这支义军依旧只接受滁州行中书省的领导。” 众人都点了点头。 这时。 朱元璋问起冯国用来:“你怎么又来了?” “丞相容禀。” 冯国用对朱元璋拱手作了一揖,然后就道: “我回去后,还是再想了想,觉得自己是在平天下的韬略上不及丞相和章先生领悟高,钻了死胡同,不说为丞相,就是为我们冯氏一族,也不能想着只争一二百年的富贵,为了万世富贵,也该摒弃陈规旧礼,求新求变才是。” “公能这么想,很好!” 朱元璋说了一句,就和章诚相视一笑。 而张天佑和郭天叙则都很好奇地看了冯国用一眼。 他俩对这方面倒是不怎么敏感。 这时。 章诚则道:“既然我们确定了不再投附小明王,那就仍旧坚持以滁州行中书省为眼下领导我们的官衙,以丞相朱元璋为首,而眼下对于我们而言,得赶紧要做的除了完成大帅的丧事之礼外,还得尽快整编军队,确立中下层的官职以及官员俸禄和服章制度,做到上下分明,以为接下来平定天下打下最坚实的基础。” “李右丞已经表示愿意把他的军队交给大同社。” “你们呢?” 章诚说着就问起郭天叙、张天佑和冯国用、邵荣来。 冯国用一脸诧异地看了李善长一眼,随后道:“那我也交给大同社吧,只要能利于尽快平定天下,收兵权于一体,我是能接受的。” “我们自然不同意。” “我们愿意听行中书省的,但不代表就愿意听大同社的。” 郭天叙回道。 章诚颔首,然后说道:“那总能接受派几位善治军也善宣教政策的人去你们军中任训导员吧?” “听章先生的,反正大帅的遗命就是让我们多听您章先生的提议。” “咱知道,你不会害咱们义军。” 邵荣这时回道。 郭天叙和张天佑看了一眼,随后问道:“必须要派吗?” “要不,我自己兼任你部的训导员,为你改造军队,伱总放心吧?” 章诚这时问道。 “没错,你不信我的人,难道还不信章先生的人吗?” 朱元璋这时也暗暗一笑,对郭天叙说了起来。 郭天叙大喜,忙道:“这我相信!我很愿意章先生过来为咱出谋划策,让咱的兵马也能在将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下集庆这样的大城!” 郭天叙还不知道章诚在军队思想建设上的厉害,所以只觉得章诚加入,会让他的军队更加纪律严明、战斗力强。 已经和郭天叙合成一部的张天佑也不知道军队政治思想工作有多重要,所以也只跟着笑说道:“有章先生帮着一起让我们的兵马更有战斗力,我们自然是愿意的。” “好!” “就这么说定了。” “整编的大致方向就是,我和丞相的兵马整编成一军,李、冯、邵与我们大同社派去的军官一起各自整编成一军,郭平章和张舅爷的兵马暂时由我带着几个人过去做整训。” 章诚做了总结性的发言。 接下来。 发源于郭部的义军便开始了整编工作。 章诚和朱元璋的义军自然是整编最彻底的,各级主官清一色全是大同社的人。 而李善长和冯国用以及邵荣的义军其次,各级主官中有一半是大同社的人。 郭天叙和张天佑部的义军最不彻底,只要章诚和他带去的几个大同社文官可以施加影响。 但无论如何,也比之前好很多。 凡事得循序渐进的来。 “李善长和冯国用怎么都愿意把军队交给大同社了?” 朱元璋在议事结束后倒好奇地问起章诚来。 章诚笑道:“这是因为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怎么讲?” 朱元璋现在已经通过与章诚的交流知道了后世关于“经济”的这個概念。 所以,他也能听明白章诚口中的“经济”是何意思。 而朱元璋现在这么问候,章诚便回答说: “他们为起兵,把自家的田地都分了,借据都烧了,所以,眼下他们维系族人和自己的优渥生活,全靠滁州军械行和惠民商行的分红!” “他们自然也就担心真的不跟我们一致,早晚会失去这股分红,所以,他才不得不在主张上有所改变。” 朱元璋听后点了点头:“有道理,果然都很灵活,嘴上说着要恪守旧礼,真看见了不守旧礼的好处,又立即改变了主张。” “这叫嘴上是礼制,心里全是生意。” “所以,上位,我们要想让把朋友整得多多的,还是要加快发展生产,在多创造利益。” “虽然土地眼下要分于民,但商业上的利可以用作拉拢之用,如李善长和冯国用这样,我们将来要想郭天叙和张天佑真的彻底跟我们一条心,也得让他们在利益上与我们有所捆绑为好。” “再有,而今我们辖区的百姓,还是以农户居多,工人与匠户太少了,也正因为此,才让地主阶层显得很强大,我们也不得不跟着妥协,而真要想让民众能够替我们监督官僚,还得尽快发展实业即工业,让更多的工人和匠户出现,他们才是将来替国家对抗官僚的主力。” “毕竟以农耕为主的百姓的确因为耕作基本上是一个人独立完成或者最多两个人,分布也很散,所以组织起来的难度很大,而且基本自给自足的他们改变与革新制度的迫切性不足。” 章诚这么说后,朱元璋就问道:“你的意思要继续加大办各种厂坊的规模?” “是的。” “军械厂和军械行都得扩大规模,反正现在也需要扩兵,不担心这些军械没有人用。” “另外,还可以根据需要多办些其他厂坊,既增加财政之收入,也多培养一些工匠出来。” 章诚回道。 朱元璋点了点头:“这些就烦请你章先生来办,咱不是很明白要办哪些厂。” “我现在只是提一提。” “具体怎么分工,到时候还得在政事堂合议一下比较好。” “眼下军事方面也不能松懈,待整编完成后,就该以攻代守,继续往外打。” 章诚说道。 朱元璋颔首:“没错!” 接着。 朱元璋就笑着说:“好在眼下郭天叙和张天佑他们总算放下了招安与外投的心思,李善长和冯国用、邵荣他们也愿意被我们整编,大家接下来也总算是可以劲往一处使,父帅在天有灵,想必也会欣慰的。” 朱元璋说着就仰头看了看天,随后就突然朝章诚作了一揖:“我们这部义军能最终还是捏成一个拳头,没有分崩离析,多亏章先生从中斡旋,进而晓以大义,且布局在先,才能有今日这样的局面,故请章先生受元璋一拜!” 章诚不禁一怔,随后回了一礼:“上位客气了!” ------------ 第一百三十一章 朱元璋因军火贸易大赚而喜,决定大兴工业! 朱元璋的确很愿意看见义军内部能够更加和睦。 因为他知道只有这样才能避免被胡元剿灭。 所以,他才对促成此事的章诚颇为感激。 当然。 朱元璋对李善长和冯国用、邵荣三人主动把兵权交给大同社的行为,也很感欣慰。 这无疑意味着,在军事指挥上,整个滁州义军可以更加地实现,军令上下通达,而减少可能出现各自为战的情况。 只是。 冯国用对李善长已经先主动表示愿意把兵权交给大同社的行为倒是颇为好奇。 他想知道李善长是怎么想的。 “公到底是怎么想的?” “是真要求天下大同,还是一时权宜之计?” 冯国用在接下来还特地悄悄问起李善长来。 李善长瞅了冯国用一眼,心想自己不如直接说是一时权宜之计,来看看冯国用的反应。 于是,李善长就笑着说:“自然是一时权宜之计。” 冯国用点了点头,随后就又对李善长说: “实不相瞒,我已经跟上位聊过这个,也企图阻止上位心向大同。” “但也因此,我发现,上位跟以前的确大不一样,他受章诚的影响太深了!” “他居然真的打算否认天命之说,让君权归于民授,还要承认百姓造反有理!” “其实无妨的!” 李善长听后,不以为意地笑了起来,又说: “公应该知道,当年金国,在初期,皇帝还能因为犯事被杖责呢,但结果呢?” “随着金国渐渐承平,不还是变了?” “所以,我们要对诸圣贤建立的礼教纲常有信心!” “我们要相信,礼教纲常没那么容易变,别说现在上位承认百姓有理,就算上位现在直接否定天下有尊卑,而说人人贵贱相等,皆只能是个人之情愿而已。” “且待他十年,二十年,乃至三十年,再看看,这天下无论再怎么变,都还会是礼教纲常那一套,也还是会被后人重新捡起来的。” “不会有新鲜事的!” “所谓一时的新鲜,也不过是刹那间的烟火。” 李善长淡然地说了起来,就道: “所以,我不但交了兵权,还主动要求加入大同社。” “因为上位要建设天下大同,那我就跟着支持天下大同就是!甚至还比上位自己还努力,如同,他要天下人皆为他朱家奴,我也会努力让天下人皆为他朱家奴一样!” “总之,上位要怎样做,我就跟着这样做,我相信,上位改变不了这天下,最多他这一代有所不同而已!” 冯国用听李善长这么说后,点了点头,并当即站起身来,凝重道: “公说的对!” “上位要怎样就怎样吧,我们这些为臣的,只能是跟女子嫁夫一样,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别说把百姓当人,就是把百姓平等相待,乃至当我们主子,我也认了!” “正是这话。” “最多不过是若干年后以百姓的名义重建礼教纲常而已。” 李善长回道。 这时。 李善长的弟弟李存义和冯国用的弟弟冯胜走了进来。 李存义着急忙慌地先对李善长说:“兄长,大同社的人一来就让我们的乡兵成立互助社,学习大同理念,还批判我们李家乡族中各房管事者打骂过度的行为,要求管事们道歉,管事们因此都来让我问问你,我们要不要拒绝大同社接管我们的人,再这样下去,子弟们都不听我们管束了。” “大同社的人要怎么做就让他们怎么做!” “就说我的话,谁不听大同社,就将谁开除族籍!” 李善长不假思索地吩咐道。 李存义颇为惊愕:“可是兄长,这样下去,我们李家的子弟兵就真不再是我们李家的子弟兵了。” “没什么可是的。” “既然已经决定跟着上位造反,田地都分了,还在乎什么子弟兵?如同下注赌博一样,索性都押了,没必要瞻前顾后,那样反而容易得不偿失。” 李善长摆手说道。 李存义只得称是。 冯国用这里也看向冯胜:“可也是为了大同社的人接管我们子弟兵的事?” 冯胜点头。 “我跟李右丞的态度一样,谁不听大同社的安排,就开谁的族籍!” 冯国用跟着说了起来。 冯胜这里也没再说什么。 冯国用这里只对李善长说:“我现在倒是越发好奇,上位和这章先生会用大同社将这天下改造成什么样?” “拭目以待吧!” 李善长淡淡一笑。 因为李善长和冯国用主动配合,所以,李善长和冯国用两支兵马的整编非常顺利。 邵荣这边因为李、冯尚且都如此配合,也没有产生多大的阻碍。 而郭天叙和张天佑这里,因为是章诚亲自来训导,所以郭天叙和张天佑也没那么抵触。 “章先生的神机营,咱是早有耳闻,大胜数千元兵不说,还能攻下集庆。” “咱就想知道,该怎么样,才能让咱的步兵火器手也能跟神机营一样厉害。” 郭天叙在章诚来后,就对章诚好酒好菜地款待,且也主动问了起来。 章诚则道:“这也不难!” 郭天叙听后不禁更加欢喜:“是吗,倒也请章先生赐教。” 说着,郭天叙还主动给章诚倒了一杯酒。 章诚这里则道:“首先,就是要开识字班,让公的士兵们学认字学背条令。” 章诚是没有说谎的。 因为火器兵,好歹也是属于划时代的热兵器兵种了,虽然对士兵的武艺和骑术要求下级,但文化要求却提高了。 要知道,历史上戚继光练南兵的第一个训练课程就让士兵们识字背条令。 所以,章诚现在才这么说。 “让士兵识字?” 郭天叙颇为意外起来。 章诚道:“那是当然,要想火器兵能成为精兵,就要在军纪与操练上有更高要求,所以识文断字是必须要有的!” 郭天叙笑了笑:“识字就识字!” 但这时,张天佑就问了一句:“章先生,这要是让底下的兵卒都能识文断字了,他们是不是就可以自己悄悄地买《中华报》看了?” “没错!” “章先生不会是想在我们的弟兄里推广大同社的理念吧?” 郭天叙突然警惕地问了起来。 章诚道:“你就算不让他们识文断字,他们就不能让别人读《中华报》给他们听吗?” “通过我大同社的人转述的《中书报》内容,只怕更容易让你们的士兵只听到关于大同社的宣教吧?” “也是!” 张天佑和郭天叙点了点头。 章诚又问道:“你们就这么反感大同社?” “倒也不是反感。” “为自己求富贵的同时,也为百姓人人求富贵,我们也是愿意的。” “但这不现在大同社说了算的也是你们嘛!” 郭天叙倒是对章诚如实说了起来。 张天佑点首:“没错,章先生,我们不是反感大同社,我们是还没有对丞相完全服气和完全放心,事实上,我们也不明白,为何章先生您对他就那么放心。” 章诚微微一笑。 随后。 章诚就道:“如果眼下的礼教纲常不变,我会对每一個人都不放心,如果能变,我会对每一个人都更放心。” 章诚这么说后,两人都沉思了起来。 过后,张天佑便主动对章诚拱手:“倒要请章先生赐教。” 章诚便将自己昔日对朱元璋对礼教纲常的一番解析说给了张天佑和郭天叙听,也算是给这两人一个关于礼教纲常的新的认知。 …… “章先生对他俩人训导的如何?” 而章诚在回到行中书省后,朱元璋也关切地问起了章诚对郭天叙和张天佑的影响。 章诚道:“他们已经同意对他们的兵卒开识字班,也对礼教纲常产生了了解的兴趣。” 朱元璋听后点头:“这就好!” “接下来增办工厂后,当以募股的方式让他们也参与进实业的分殳中来,这样会更利于他们转变。” 章诚接着又对朱元璋说道。 朱元璋点了点头,随后笑道:“咱倒是更想看见他们将来无可奈何地看着自己底下将士逼着他们两人信奉大同理念的场景。” 章诚也笑了笑:“我也一样!” 而章诚接下来就真的开始增办工厂。 其中。 军械厂也扩大了火铳的生产规模不说,还增设了造炮与造千里眼、仪表盘等分厂。 而炼铁这项则分出去重新设立了更大规模的炼铁厂。 同时。 章诚还直接设立了一所工业学堂,取名为中央工业学堂,作为培养技术人才的地方。 许多在州学中数理考试不错的少年,会被安排到这里进行再培养,同时,对外招生,以考试的方式录取学员。 而凡进学的学员都和其他官学学员一样,获得本人免役的资格。 工业学堂的教师则是选自匠户中既粗通文墨也颇娴熟技艺的老工匠。 只是扩大工业规模,需要更多资金。 章诚除了让行中书省出公款增加投资外,也对外募集资金。 郭天叙和张天佑如今也知道滁州军械行每年会带来不少分红,倒也愿意入股。 所以,资金上的问题倒也不大。 而滁州军械行,即专门负责军火出售的商行,在接下来也因为工业规模的扩大,向外出售着更大规模的军火。 且说。 在至正十四年的年底,腊月初七日。 脱脱这边再次集兵于高邮城外,准备在解除自己兵权的诏书到来之前,拿下高邮城。 为此。 脱脱不惜亲自率铁甲兵卫队督战,逼着大量元兵如潮水一般不停地冲击着高邮城。 一时,高邮城外杀声如雷,尸堆成山,流血成粥。 但脱脱很快就发现,从高邮城城垛射出来的箭雨从未间断,城防使用的各类兵械也在持续地往城下砸。 大量元兵因此死伤在高邮城下,而不能越上高邮城半刻钟。 “奇怪!” “这张贼怎么还有这么多器械箭矢!” 脱脱因此沉下了脸。 中书参议龚伯遂道:“看样子,这张士诚可能已有外援。” “撤!” 脱脱颔首,不得不下达了撤兵的命令,并吩咐道: “上次打高邮就觉得不对劲,贼军所配军械明显超过府库所存,这次看来,定有蹊跷!” 张士诚这里因为元兵再次撤退而高兴不已。 “老程啊,你们滁州军械行的兵械来的及时啊,孤要再增购箭矢十万支,刀枪各五万把,我江南不缺百姓,就缺他娘的刀枪箭矢,只要军械足够,他脱脱就算再来攻十次,孤也不怕!” 张士诚为此在见到商贾程仁墨后也满心欢喜地对他说了起来,且当即表示加大投资。 而张士诚现在已经称王,建国号为周,所以他已经以孤相称。 不过,也正因为他迫不及待地先称了王,所以元廷才先派脱脱来剿灭他,而使得元廷一直在跟他死磕。 当然,这里面也有张士诚断了江南粮道的原因。 张士诚这里表示要增加订购后,程仁墨自然也很高兴。 但程仁墨同时还瞅了受了他重金贿赂的张士诚弟张士信一眼。 张士信会意,忙建议道:“兄长,不如多购买些,最好是有多少购购多少,毕竟眼下争霸天下要紧,我们也不必自己造,让我们的匠户们也参军,这样就能迅速扩大兵力,增兵到三十万乃至五十万,说不定能一举击溃脱脱,进而可以彻底割据江南!至于这样导致库财不足的问题,倒也不用担心,有雄兵数十万在手,还怕没有钱财吗?” “说的好!” 张士诚不禁大赞一声,就对程仁墨道:“就按孤二弟说的办,你们滁州军械行,有多少军械,孤就买多少!” 而到至正十五年年初,滁州的章诚和朱元璋就从回滁州的程仁墨这里知道了张士诚加大订单的消息,也收到了张士诚提前预付的折银五十万两的丝绢。 尽管朱元璋不是一个对经济利益很感冒的人,但在知道这个张士诚预付了价值五十万两白银的丝绢后也很受触动。 “这军火之利还真是丰厚!” “章先生,这下子,我们滁州光是为他张士诚造军械都能养活许多无地流民了!” 朱元璋还因此对章诚笑着说道。 ------------ 第一百三十二章 朱元璋为朱标置物件,马氏为章诚做衣 章诚颔首,对朱元璋说道: “战争是经济的竞赛,我们要打好接下来的仗,需要养活更多的民众,张士诚给我们带来的军火之利,是可以让我们养活更多百姓的,这样我们可以更加不愁兵源。” “好一个经济的竞赛!” 朱元璋听章诚如此说后,就点了点首: “这么说来,他张士诚现在竟然成了咱财神爷,为咱养活起整个工业来!” 接着。 朱元璋就满眼兴奋地用手摸了摸眼前满箱满箱的丝绢,笑着说: “咱都有些希望,他张士诚能一直跟胡元打下去,不要接受招安了!” “丞相说的是。” “我们应该让对外联络的人往这方面努力,不能让张士诚被招安。” 章诚说道。 朱元璋点了点头。 章诚这里则笑道:“但让无地百姓们变成工匠,还需要一个过程,毕竟打造兵械不是谁都会的,更重要的是,得让百姓愿意当工匠,而不是投附大户为奴或者入山为匪。” “为鼓励青壮加入义军,我们是对参军中除本人还对其家人免役一人。” “对于愿意当工匠的,不如也在免役上给予鼓励?” “但不能跟参军一样,以免影响兵源,干脆这样,愿意报名学习当工匠的,本人终身免役。” 同在政事堂议事的李善长这时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章诚和朱元璋皆颔首。 章诚还说道:“好,中央工业学堂这边就筹备扩大培训规模,争取让滁州有更多的工匠。” 朱元璋颔首,且不由得搓了搓手,笑着对章诚说:“真不知道这样的话,几年后会增加多少工匠?” “应该会不少!” “不过,现在不仅仅是工匠得赶紧培养,铁矿等矿产也得抓紧补充。” “据我所知,太平路太平府富藏铁矿,故当尽快渡江拿下此地,以解决矿石之不足。” 章诚说道。 也同在政事堂议事的冯国用这时也跟着说: “太平此城应当拿下,有此城在,集庆门户便洞开,利于我们在将来打下集庆城,而一旦打下集庆城,就能以集庆为基业,发展壮大!” “没错!” “受之前章先生麾下神机营影响,现在元兵大量已经回调集庆,连和州都已经不再急于收复。” “所以,可以说,现在集庆周边诸路已空虚,正适合征讨。” 张天佑也跟着说了起来。 在看见滁州军械行得到来自张士诚的大量用于支付军火款的丝绢后,他也很兴奋,也开始更加愿意与朱元璋等一起齐心打江山。 毕竟,他和郭天叙现在都已经在滁州军械行投了股。 所以,这意味着,这些丝绢会有他们的一份。 这年代,丝绢和黄金白银、粮食一样,是硬通货,很保值。 很多地方也直接以这个为税金。 自然也就没人不喜欢丝绢。 “在整编结束后,就打太平路!” 朱元璋因此敲定了下来。 章诚这时则继续说道:“要打太平路,无疑水军是非常重要的,所以,我在瓦梁垒就编练了水军,打造了战船,但那個规模作为偏师袭扰元兵,攻取一些未大量囤积元兵的城池还可,要承担主力过江办不到,以我看,应该联络巢湖的水军李普胜、俞通海他们,看看能不能招揽他们为我们所用。” “巢湖水军?” 朱元璋和政事堂的众官没想到章诚已经想到了这一步,也就都朝他看了来。 他们没想到,章诚竟然早做了这方面的打算,一时,都更为敬佩起章诚来。 但他们不知道章诚是拿着历史上朱元璋等壮大的经验来做事的,而不是他真的能神机妙算。 朱元璋这时还主动问了一句。 章诚颔首:“据我拱卫司调查得知,现在巢湖水军与庐州左君弼不和,颇担心被其吞并,所以,我们只要派一有身份之人去与他们谈判,或许他们愿意归附我们。” 朱元璋听后点首,笑道:“章诚果然未雨绸缪在先,如此看来,太平当一定能拿下,只是眼下谁去见李普胜他们合适呢?” “我去吧!” “既然章先生已经谋划在先,那我去,不过是有胆量就行,倒也不难!” “而且,我在安丰时,与之接触过,他约我共谋庐州左部,但我没答应,因当时正闻大帅病重,也就先来了滁州。” 冯国用这时说道。 朱元璋道:“那就由公持我亲笔信去,多带些丝绢金银去,让他看见我们的诚意,也知道我们的实力。” 冯国用拱手称是。 李善长这时则提醒道:“眼下工匠要扩大,戎事要开征,这些虽重要,但粮草之事不能轻视,我觉得还是要多积粮。” “这是自然,还是有多募流民垦荒,第一年免征税粮!滁州外其他新扩地方加紧清丈,增加税粮收入,税政上对纳粮抵税者给予优惠,官营商货交易也一样,以粮为款者,给予折价优惠!” 章诚跟着说道。 “这样很好!” 朱元璋等皆点了点头。 于是,滁州行中书省这边算是基本确定了接下来的军事计划与经济计划。 而与此同时。 对于整个滁州一带的义军,滁州行中书省也做了具体分工。 朱元璋负责全面统筹,兼领御史台。 章诚和郭天叙分别负责文治与武政,分别直管审计司和审刑司。 张天佑分管武选司、军械司、营缮司。 李善长分管文选司、内政司、典礼司。 冯国用分管拱卫司、外政司。 邵荣分管城防司、宣教司。 因冯国用要外出,拱卫司和外政司则暂时由中书参议冯胜分管。 对于各司正官则设为郎中,列正五品,佐官为员外郎,为从五品,属下官有主事、椽吏、大使,观政,分别为六品、七品、八品、九品。 而参议则为从四品,参政正四品,左右丞正三品,平章正二品,行中书省丞相从一品。 当然。 这只是文职。 至于地方则社府县,知府与知县各为府县正官。 对于武职,朱元璋在与行中书省各执政商议后,将眼下四路兵马分别编为第一军、第二军、第三军、第四军。 每个军设总兵官与训导官,为正二品,基本上是由行中书省的执政兼任。 每个军下设营,营有都指挥使与指挥同知训导官,为正三品。 营下面设卫,每卫有卫指挥使与卫指挥使同知训导,为正四品。 卫有千总部,设有千总与训教官,为正五品。 千总下面设都,设有把总与训教员,为正六品。 每都下面有总旗,总旗为正七品。 总旗下面有小旗。 而各军的军官皆重新更换官名,包括负责军队中后勤、军法等官,以达到统一化的目的。 以前各军都是主帅随意命名的,所以很是杂乱,比如有的都指挥使领兵已经数千,有的都指挥使才领兵几百。 官员服章制度与基本礼仪上,也做了基本规定。 因是联合政府,再加上执政思想基本上是以大同社纲领为主,且章诚又建议为让民众敢监督官僚,而不应视官员为父母官,再要求官员与百姓有伦理上对应关系而当禁跪礼于官民、上下之间,以改牧民为扶民之意,阻止同胞自贱自我愚化,所以,基本礼仪上没有跪礼,还只准在祭祀祖先时才可用跪礼。 现在。 滁州行中书省,即以朱元璋为首的义军,所管辖的区域主要以滁州、和州、全椒、安丰、下蔡、五河、泗州、清河、定远、瓦梁垒诸地为主。 统治区域不算大,但也不算小。 所以在相应规章制度建立后,要在各地推行起来,也是一个颇大的工程,每天也能因此增加上百件事务。 朱元璋本人自然是忙得不亦乐乎。 乐在其中的他,更加乐意的是,由于官商的兴盛,他个人的财富也在分红后迅速增长。 历史上的朱元璋,没有家国之分的概念,在建立明朝后,他就没有将国库与内库严格区分,基本上皇室用度与国家开支皆合在一起,在废除丞相制度时,更是由他直接亲自管理所有财政。 但这一世不一样,因为章诚引入了商政和官商分殳制度,所以,他朱元璋和其他军头一样,也有个人的私产。 这部分财富,朱元璋可以随意支配在自己和家人身上。 而税收与缴获、以及公营收入,皆纳为了公有之款,由内政司管理。 这让朱元璋从起义的一开始就不得不开始习惯家与国、公与私在经济上区分开。 朱元璋也因此开始不再一味只知节俭,也开始主动用自己的私财去消费。 以前他没有分公私,所以觉得自己每多花一分,都会影响自己的基业与民生。 但现在,分了公私,而且在通过章诚知道消费可以促进民生后,他也就开始主动去消费了。 何况,人的本性也是喜欢去交易,以换取自己更需要的物品的。 所以,朱元璋在行中书省按例休沐这一日,就专门带着马氏一起,着便衣来滁州市井,逛了起来,也顺便观察一下滁州民情。 如今的滁州城,因为义军军纪严明,改革有方,自是越发繁华。 朱元璋就看见鳞次栉比的店铺已经开满到了城外沿河十里外的地方,而内外烟火人家,绵延已不下百里远。 人流更是如织,且各个簪花过街穿巷,毫无处于乱世的样子。 在这春和景明的时光里,能看见这些场景,对于朱元璋而言,简直是一种享受。 马氏也是一样,眼里满是笑意的她,不禁摸了摸自己越来越大的肚腩: “重八,我们的孩子要是降生在这滁州城,至少不用跟我们一样担惊受怕了。” “那是自然。” “章先生没说错。” “清丈田亩与大兴建设后,让小民有了积蓄,果然能让城市繁华起来。” 朱元璋也笑着回了一句,并和马氏一起进了一家绸缎铺。 朱元璋之所以和马氏一起来绸缎铺,是因为两人早就商议好,要买些丝绸回去为即将出生的孩子以及家里的孩子做衣服。 话说。 朱元璋自从通过章诚学到了许多经济学知识后,也知道消费会促进经济,故而也不再反对家人用华贵奢侈之物,而是转而支持家人们合理多消费以促民生,所以,他现在也愿意多为自己养的孩子和即将出生的孩子准备几件好衣服。 而在为孩子准备衣服这事上,朱元璋和马氏把合理消费的区间都给的很大,没有打算多节俭,所以两人倒是选了好些样式的丝绸,准备作为孩子们的新衣。 但朱元璋在看见琳琅满目的丝绸与自己妻子那一身布衣后,突然起了爱妻之意,就道: “妹子,要不,你也选几个样式,为你自己做几件吧?” 马氏笑道:“我就不用了吧。” “妹子,章先生说过,合理的消费是利于民生的,你选几件丝绸,就促进一下丝绸销量,然后也能多造福几个做这些丝绸的绣工织女,这是做好事,不是铺张浪费!何况,这是花的咱们自己应得的钱,不是公款,不影响大业。” 朱元璋还如此劝起马氏来。 马氏听后笑道:“那我选几件?” 朱元璋点头道:“选几件吧,你也好久没做新衣了。” 马氏说着就挑起满铺子的绸缎道:“那我选几件好看但不艳的,能体现好绣工好轧染之技艺而非只知一味堆砌金丝银线的。” 朱元璋点首:“就该如此!” 马氏莞尔一笑。 马氏很快就选了几样自己喜欢的丝绸。 但这时,马氏又选起了适合做男性衣服的丝绸来。 朱元璋不禁问道:“妹子,你怎么又为我选起来了,你该多想着你自个儿,你的好衣服太少了。” “我不是为伱选的,我是为章先生选几样。” “我打算为章先生做几件衣服。” “他现在未娶妻,没有针工上的人。” “然后,且不说他对你和文正的情义,就是看在如今滁州这么多百姓生活安宁也有他一份大功的份上,我这个乡人也该为他做几件新衣。” 马氏笑着说道。 朱元璋听后点头:“也是,妹子想的周到!” “布裙大脚竟也来逛绸缎铺?” “快来看啊,布裙大脚也来绸缎铺。” 但这时,突然有进绸缎铺的纨绔子弟在这时突然指着马氏的大喊起来,而似乎把这当成了一件新鲜事,一时让朱元璋不由得沉下了脸,好心情也一扫而空。 ------------ 第一百三十三章 朱元璋为马氏而怒,章诚建议禁止缠足! “重八,你别为这事生气。” “那不过是个不晓事的富家纨绔而已,他哪里知道我虽布裙大脚,但是你这个丞相的人。” “他自然只不过是因为难得看见,又着布裙又不缠足的人来了绸缎铺,而觉得新鲜而已。” 马氏见朱元璋回来一直因此闷闷不乐,也就好言安慰起他来。 且说。 缠足这事起于北宋后期,大兴南宋时。 到如今元代,整个南方,上层仕宦之家已经无女子不缠足,只是中下层许多庶民女子还不怎么缠足。 而能逛绸缎铺的大多都是仕宦之族的人,所以,也就在绸缎铺这些地方,很难看到大脚之妇女。 马氏和朱元璋因为要为自家孩子买几件好面料做衣服,也就难得的去了一次绸缎铺,却也因此发生了这么一件意料之外的事。 但如马氏所言,这不过是一场误会。 只是朱元璋素来对亲人看得特别重,也把亲人的尊严,看得比他自己的尊严还重要。 别人说他是粗鄙之布衣,愚昧之匹夫,他不生气。 但谁要是嘲讽他至亲家人,他就很难消气。 朱元璋这时就自觉一团火在内心里越烧越旺,无论如何都压不住一般。 即便马氏在柔声细语地劝他,他也依旧脸色铁青。 不过,朱元璋也知道自己摆着这么一副脸色,会让马氏和文忠等孩子们看着不喜欢,便干脆起身走到外面,抄起放在门边的锄头,走到了院内篱笆墙内的菜地上,锄起草来。 作为夫妻,马氏知道,朱元璋一不高兴就爱干农活,哪怕是跟她生气时,也是这样。 所以,马氏没有再说什么,只带着屋里的女孩们裁剪起面料来,还把李文忠、沐英等孩子叫了过来,给他们量尺寸。 李文忠和沐英看见光鲜亮丽的面料,知道这是要给他们做衣服,都高高兴兴地跑了来,很配合地让马氏给他们量尺寸。 胆子更大的李文忠还在量尺寸时,跟他大差不多的对面一裁剪面料的女孩做起鬼脸来,惹得那女孩抿嘴而笑。 他们都是懵懵懂懂的年纪,倒也不知道情情爱爱,只本能地有想和对方打趣的心思。 马氏见此也没有管束,只微微一笑,而对李文忠说:“量完后,你和沐英去请章先生来,让他劝劝你舅!” “哎!” 伸展着双臂的李文忠答应了一声。 “沐英,我们走!” 而一量完衣服,李文忠就喊了沐英一声。 沐英一边转着身配合地让一女孩给自己量衣,一边答应着:“这就来!” 因为李文忠比沐英大几岁,所以,沐英现在很听李文忠的。 基本上,李文忠叫他爬树掏鸟窝,他就掏,叫他下河摸鱼,他就摸。 哪怕树高风大,水冷似冰。 而也因此,导致沐英好几次都因为被朱元璋发现他在做危险的事,而被朱元璋拿鞋底子抽哭。 李文忠和沐英因朱元璋没事就对他们说章诚如何如何博学,如何如何质朴端方,所以,也都对章诚很敬仰,也很好奇。 两人也愿意没事来见章诚,希望从章诚这里探知到更多秘密。 所以,李文忠和沐英几乎是跑着来了章诚这里的。 时值春光明媚之时。 一大一小两个少年,在跑来章诚这里时,章诚正在指导新建钟表厂的工匠如何明白图纸上的各零件存在的原理。 所以,章诚见两人来后,也没有理会二人,只先把钟表各零件的原理说完给工匠知道。 自章诚开始让炼铁厂独立出来,且让铁匠用坩埚炼钢法冶炼出合金锰钢后,就开始有了做钟表等更精密机械的打算。 而因为义军给的待遇不错,很把工匠们当人看,所以,这些工匠们听得很认真,也很愿意为义军做事。 李文忠和沐英这时也听得认真。 甚至在工匠还没说自己明白时,李文忠就忍不住先开口道:“章先生,我明白了,这发条就是您说的杠杆力矩原理。” 章诚笑着点了点头。 李文忠也笑了起来。 接着,章诚就因此问李文忠:“你们来找我做什么?” “夫人请您去一下。” 李文忠回道。 沐英跟着说:“因为父亲今日回来后就不高兴,估计是想劝章先生您帮着劝劝。” “是的,好像是有人嘲笑舅娘是大脚。” 李文忠跟着回道。 “大脚?” 章诚听后想了想,便对李文忠和沐英说: “你们先回去,我把这边的事交代好后就来。” “好!” 于是,李文忠和沐英就先跑了回去。 而等章诚这边交代的差不多,来了朱元璋这里后,就见杏花繁盛的庭院内,朱元璋正板着脸,卖力地于菜畦地里锄草。 马氏则已经在揉搓面粉,几個少女在一旁照着做。 还有几个少女则在做衣服,且还在为如何穿线才算正确而争争吵吵的。 朱元璋收养了不少男孩,马氏则收养了不少女孩。 所以,别看朱元璋和马氏现在第一个孩子还在肚子里,但家里人员可不少,每天光是做饭都是一件大工程,都得轮流着吃。 做活也一样。 所以,才既有女孩先跟着马氏做饭,也有先在一边做衣服的。 更小的几个女孩和男孩则不用干活,就跟沐英一样,站在朱元璋的菜畦地旁,一边抱着大饼啃着,一边好奇地围成一圈,看着朱元璋锄草。 章诚不得不承认,朱元璋是极善于经营土地的。 一大块菜畦地被收拾的很好,菜蔬都长得很饱满而碧绿如翡翠。 很明显,朱元璋锄草与浇农家肥都很勤,才让菜蔬长得这样好。 要不然,章诚也不会在这原属于蒙元权贵的宅邸里,闻到一股浓厚的农家肥味道。 不过,在章诚看来,这浓厚的农家味与权贵宅邸的确不搭,与如今已算得上是满城锦绣的滁州城也不搭。 但这是朱元璋自己的庭院,他要喜欢这样,章诚是没权干涉也没权置喙的。 章诚颇为乐于见到的是,这些由朱元璋自己收养的孩子们倒是也因此能够亲眼看见农耕的辛苦,而想能够从小就产生节约粮食与同情百姓的意识。 毕竟耳濡目染的教育,比长大后的说教更有效果。 章诚仔细想了想,在他记忆里,好像朱元璋于战争期间收养的义子们的确在长大后的确都在为国为民方面都表现的不错,倒是不像他的亲生子里那些不成器的人,有拿百姓不当人的行为。 这时,章诚就看见从小被马氏教得也会疼人的沐英就在吃完饼子后,去了朱元璋后面,帮着朱元璋拔草,肥肥的小手儿使劲地把杂草往外面拽,腮帮子也因此咬的鼓鼓的。 朱元璋固然严厉,但他还是心疼自己这位义父的。 “章先生来啦!” 马氏这时笑着唤了一声,接着就亲自端着一篮子饼来,给章诚且说道:“还没吃饭吧,先吃些饼吧?” “多谢夫人!” 章诚接过了篮子,且从篮子里拿了一张饼子吃了起来。 他不得不承认,马氏做的饼子还是挺好吃的。 章诚不禁心想,马氏应该是在揉面方面颇有技巧,所以这饼吃起来特别有劲道,也难怪朱元璋在历史上在马氏走后特别伤心,估计也是因为他的胃早被马氏征服了,而知道再也吃不了更好的饼,所以才伤心欲绝。 当然,章诚也没想到有一天,他能吃到大明开国皇后的饼,如果他把这饼悄悄揣回去,估计都没人信这是大明开国皇后做的。 这时。 朱元璋也看了过来,且看见自家妹子那贤惠热情的同时,也看见了她群下的天足。 他素来是没觉得自己妹子的脚有什么不好的。 毕竟在乡下长大的他,看见过很多女子都是这样的脚,有的比马氏的脚还大,他的娘亲和姐姐嫂嫂也都是天足,夏天甚至还赤着在村里走来走去。 但朱元璋没想到到了城里,去了富人常去的绸缎铺,居然会有人当面嘲笑自己妹子的脚,把这当成不能登大雅之堂的笑话。 朱元璋因此还特地观察了一下章诚。 他发现,章诚在看向自己妹子时,眼神里竟然没有那样鄙夷的神色! 而他现在想起,很多降官在看见义军妇女的脚时,的确是有些别样的目光的,只是他以前虽然有注意到,但没有真的在意。 现在因为马氏也被嘲笑了,所以,他在意了起来。 “怎么章先生就没有因此对自己妹子产生轻蔑的神色?” 但也因此,朱元璋在心里腹诽了一句,而随后就在想了想后,对章诚更加好感与敬佩起来: “如此看来,真正大公无私的人,心里果然还是尊重我们这些庶民的!” “上位!” “歇会儿吃点东西吧,午饭不吃就干活,落下胃病可就不好了。” 章诚这时把篮子放在一边的石桌上后,就朝朱元璋喊了一声。 朱元璋倒放下了锄头,只留沐英在地里拔草,而自己朝章诚这里走了来,笑道:“章先生说的是。” “章先生你正好劝劝他。” “他因为别人笑我没缠足这么一件小事正生气呢。” 马氏这时也笑着对章诚说起来,且提起篮子去了屋里:“我去给你们换热的来。” 朱元璋这时则问章诚:“章先生觉得笑话人不缠足是小事吗?” “不是小事!” “是需要赶紧严令禁止的大事!” 章诚这时回答道。 马氏不禁因此停在了原地。 ------------ 第一百三十四章 朱元璋问为何要禁缠足?为国家和民族而禁! 章诚这么一说,朱元璋也颇为惊讶,但同时也兴高采烈地将拖了张椅子在章诚面前,拍了拍身上的草茎泥土,看着章诚道: “章先生真觉得要严禁缠足?” “当然!” 章诚点了点头,且准备把自己在路上想好的理由说出来,而因此伸出了五个手指头: “我有五个理由。” “章先生请讲。” 朱元璋认真听了起来。 “第一、从大的方面来看,这缠足是不利国家和民族健康发展的!” “尽管我们现在还没建立自己的国,但将来会有的!” “我之前给上位和夫人的关于讨论生育之书里提到过,这母亲的身心健康,是很影响胎儿的发育与顺利成长的。” “因为一旦女子缠足,那女子就很难再通过锻炼,而加强体质,使生育更容易,必更容易难产不说,还能因为行动不便与常年受痛而增加阴郁之气,使养育之孩子也跟着阴郁柔弱。” “如此推之于整个国家和民族,如果这个国家和民族的人都缠足,尤其是肉食者都缠足,则整個国家和民族的人,尤其是统治者必阴郁而柔弱,而不能当大事,则国家和民族更加软弱可欺。” 朱元璋听后点了点头:“这么说来,的确影响很大,不能轻视!大同社要为全天下百姓求富贵,母不强,如何富贵?” “正是!” 章诚没想到朱元璋还能举一反三,便继续说道: “第二、从小的方面来看,这缠足若不加遏制,是不是上位将来成了显贵人家,其女眷也得如此,进而影响上位自家的家风也跟着柔弱不堪?” “第三、从远的方面来看,这缠足最初只是裹脚身,现在已是裹脚头,再发展下去只怕要让小女孩折足而缠!” “另外,现在还只是流行于士大夫,一旦流行因之开始下移,让百姓女子也皆如此,岂不是天下汉家女子皆是柔弱不堪,而生产之痛苦难以承受,进而使汉人越来越柔弱,人口增长也受影响?” “第四、从近的方面来看,这缠足是起始于北宋,而兴于南宋,满足士大夫癖好的一种旧礼陋习,现在我们滁州义军刚刚统合起来,确立了基本执政纲领,也明确了统领各部的官衙,正是需要革除一项陋习以表明立场与建立统治权威的时候!” “所以,还不如就在这个时候,借着禁止缠足的政令,建立起我义军的统治权威来!” “总不能,等到要为渡江作战,调集粮草和民力时,再建立统治权威吧?” “那个时候,政令一旦出现不能畅通的情况,再去立威,影响的可是整个作战大局!” “第五、从礼的方面来看,这是一个否定旧礼,宣教我们恢复中华、遵循实际而立新礼之执政纲领的机会!” “因为按古人言,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缠足是否定孝道,强行让自己女儿不守孝!而且,这也是不遵实事求是的自然之道!” “脚本应遵循自然而天成,强行违背天意,无疑是在逆天而为!” “头发剃了还能长,说明天意让民与民父母可以去发,所以不违自然,但缠足后不能长,则是违背天意!” “这无疑说明旧礼既违伦理之德,也犯天下正道,故当革新,而革新则以禁缠足始!” 章诚说完后。 朱元璋陷入了沉思,一边蹙眉思索着,一边点头:“我大同社要实事求是,遵循自然,如今看来,缠足的确与我大同社理念相悖!” 而章诚接着又看向了院中的女孩们,而说道: “无论如何,上位你看看眼前这些小女孩,忍心看着跟她们一样的女孩,在将来,就为了满足文人士大夫的这一乱天道人伦之癖好,而在照此发展下去后于小时候就要被折足而缠,长大后怀孕生产时,还因脚被缠而不能借力生产所以更痛苦更难生产吗?” 朱元璋听章诚这么说后,也看向了眼前于院中啜食热饼的小女孩们。 马氏也看了过来,且爱怜地摸了摸一小女孩的头,道: “照章先生这么说,这的确不是小事,是件赶紧要做的大事!是我妇人之见了!” “章先生说的是,当下严令,禁止缠足!” 朱元璋则在这时起身说了这么一句。 章诚接着又道:“为让天下士民做到不再缠足,对违令者还应给予惩罚,当颁布相应惩戒条例,我义军的各文武官员,也要如此要求才好,同时以杜绝缠足陋习为由,要求各文武官员不得娶缠足女为妻妾,否则,一经察觉,革职不用!” “因为我们既然已经决定开民智,培养民众,那些不愿意配合政令的人,也就不再是非用不可。” “另外,眼下缠足的多是富贵大户女子,以此为令,倒也能延缓我们义军的文武官员,尤其是起于草莽布衣的义军兄弟们,过早被地主官僚们以结姻亲的方式拉拢为一体,而能给我们更多的时间来觉醒民众,避免,民众还没被觉醒太多的时候,义军兄弟们就开始大量成为地主官僚阶层的姻亲,而与之沆瀣一气,开始明里暗里的对抗我大同社觉醒民众的理念。” 章诚这么说后,朱元璋很是赞同道:“极是!” 马氏这时重新拿了热饼来。 朱元璋伸手就要去拿,却被马氏打了回来。 “洗手!” 而朱元璋这里只得悻悻然地收回手,去一旁洗起了手。 章诚这里则又道:“这里面,士大夫要比平民惩罚的重一些为好,因为刑罚不是区分贵贱之用的,是为保证礼不偏,而士大夫知书识礼,却竟主动带偏礼教,违背天道,自当加重处置,小民不知书不知礼,不过是为士大夫所误,所以薄惩即可。” “何况,眼下我们需要赶紧让小民多种粮多造械多学习,更加不能在刑律上太苛责他们。” 朱元璋这里洗完了手回来,接过马氏手里的热饼一边吃一边说: “那就这样,士大夫犯缠足禁令者,徒刑!庶民犯缠足禁令者,杖二十,罚粮五斗。” “这样倒也可以。” 章诚回了一句,就道:“不如设个妇幼司,让夫人以丞相夫人的名义管妇幼司,负责带一些壮妇在各处关卡或者直接去一些人家后院突查有没有缠足现象,再派一些子弟兵配合,这样避免有人让义军兄弟们直接去查士民女眷而增加士民们抵触情绪。” 这时,马氏给朱元璋和章诚给递来了茶水。 朱元璋先接了一杯过去,喝了一口,就道: “当如此!” 接着。 朱元璋又道:“而这既然的确不是小事,之前嘲笑妹子的那个人,也当由拱卫司的人抓来,仔细问问他在闹市中,无故嘲讽正经百姓的罪!” “咱老朱既然已经决定践行大同理念,把百姓当人看,给予民众一定尊严与权利,那咱首先要给的就是不能让民众随意受辱,小民百姓也不行!” “有犯罪之嫌疑,官府有司可以提审问刑,但不能无故责骂羞辱。” “就从那个嘲讽咱妹子的家伙开始!” “咱要问问,他为何违背咱早就下达的关于士民要和睦不得相欺相辱之令!” 朱元璋说着就对身边的吴良吩咐说:“你去把他抓来。” 吴良拱手称是。 现在义军各执政官的护卫任务也都改由拱卫司负责,原亲兵也都编入了拱卫司。 所以,吴良现在也是属于拱卫司的军官,而可以直接拿人。 朱元璋在绸缎铺看见自己妻子马氏被那个富家纨绔嘲笑时,因为顾忌马氏当时身怀六甲,所以没有当场发飙,但他早就还是示意自己的身边的人跟踪了此人。 因而,吴良等朱元璋身边的官兵也就能知道这富家纨绔在何处,也查得出来他的底细。 原来这富家纨绔本是儒学教授许思诚之孙,名唤许桓。 虽是儒门子弟,因从小受祖母溺爱,也就身性放浪,毫无沉稳之气。 许桓嘲笑马氏也不过是看见后兴起而笑,倒也没将这放在心上。 何况,羞辱他人,对于许桓而言,也是家常便饭,根本也用不着放在心上,毕竟饶是他家人,也是素来迁就他的。 他来滁州,也不过是听闻如今滁州热闹才来,更是家人不能管束的缘故。 但许桓没想到,他刚从一来滁州营生的名妓阁楼里出来,就有好些个带甲武士拦住了他的去路。 而这些带甲武士里,为首的正是吴良。 许桓见此一幕当场就慌了,问:“诸位军爷,我可是做错了什么?” 啪! 吴良直接给了他一巴掌。 当场,许桓眼冒金星,牙都飞出去了两颗。 “你敢嘲笑我们丞相夫人,真是活腻了!” 紧接着。 吴良的话就传到了他的耳边。 许桓听了这话,顿时就忘记了脸上的疼,整个陷入了无比的惊恐中,双腿更是酥软了起来。 他自然知道所谓丞相夫人是谁。 没多久。 吴良久把许桓拖到了朱元璋这里来。 许桓这时一见到朱元璋就跪了下来,直接磕头如捣蒜:“丞相饶命,饶命啊!小生是有眼不识泰山,所以才犯了这样的大错,您给小生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小生向丞相夫人赔礼道歉!” “只要您高抬贵手,饶了小生一命,要小生做什么小生都愿意!” 嘭! 嘭! 嘭! 许桓说着就不停地拿头撞着地。 ------------ 第一百三十五章 文学家在反对缠足中的作用 朱元璋按照本意,恨不得让许桓直接把头磕死。 但他现在接受了大同社的理念,也就不好再无故羞辱他人,也不好再坐视许桓因为这事磕死在自己面前。 所以,朱元璋就道:“起来!我们义军严禁随意行跪礼,你不知道吗?” “是!” 许桓答应了一声,一时只得站起身来,却因为太害怕,而站不稳,也就又摔在了地上。 最后,还是吴良等扶起了他。 朱元璋这时则对许桓说道:“你无故侮辱他人的事,可承认?” “承认!” 许桓不敢不承认,也就如实回答道。 朱元璋道:“那就签下供状,然后接受惩处。” “是!” “只求丞相饶命!” 许桓回答道。 于是,许桓签下了承认自己无故侮辱了他人的罪,然后被朱元璋下令掌掴了二十下。 如此。 朱元璋才没打算再追究此事,只问他:“你家里可有几人缠足?” “有的。” “小女一人缠足。” 许桓回道。 “几岁?” “三岁?” 朱元璋听后大怒:“三岁你就缠人家的足,你这是当爹的能干出来的事吗?!” “是。” “小生不是人。” “您息怒!” 许桓嘴角漏风地回道。 朱元璋道:“现在省里已下了禁止缠足严令,所以缠足的必须解放!否则,其家主若是士人便徒刑,若是庶民便杖二十!” “是!” “我不敢违令!” 许桓回道。 禁止缠足令的确已经下达。 《中华报》上也登载了这样的禁令。 受章诚影响,承认缠足的确不利生育与妇幼健康成长的马氏,也亲自从养济司和各义军军官家眷中选了一批见过刀枪甚至经历过实战的壮妇,组成妇女纠察队,并举荐了,从小和自己一起长大而感情不错且也练得弓马娴熟的郭氏女,代自己管理这支纠察队,在城关各处处,开始纠察缠足情况。 章诚也让宋濂写一篇文章登载在《中华报》上,内容就是要结合各个方面抨击缠足陋习,要能足够警醒世人,把缠足的问题,上升到关系义军存亡与中华存亡的理论高度。 宋濂一开始还有些抵触,不想因为缠足这事得罪天下士林,也就对章诚说: “章先生,这缠足不过是一时风俗而已,而直接将此作为抨击眼下礼教当改的机会,借此言天下许多士大夫多虚伪之辈不妥吧?” “怎么不妥?” “父母缠孩子的足,逼着孩子行不孝不德之事,这样的行为还不能算违礼?” “如果这都不算违礼,则天下慈爱与仁爱何在?” 章诚因此质问起宋濂来。 宋濂无法反驳,只得拱手称是,答应写这样的文章。 毕竟,宋濂只是因为怕得罪天下士林才抵触,也不是真的好说缠足就对。 事实上。 许多士大夫对于不准缠足这事的抵触情绪比宋濂还大。 张冕就为此颇为愤慨。 他在看了《中华报》禁止缠足令的内容后,就因此切齿说: “父母缠自己孩子足,乃天不怨人不怒之事,为的是守住自己孩子贞德,而将来能嫁的好!” “现在不准缠足,岂不令士大夫之女亦同贫贱之女,而可随意出入,难以严守贞德?这样子简直是伤风败俗!” “贼寇就是贼寇!” “我理学门徒费尽几代心血,才让官宦之女开始愿意养贞于深闺,使天下之人欲渐灭!如今这贼首朱元璋只为自己妇人大脚就要毁我理学成就,真正是祸害不浅!” “不缠足,谁愿意相信我女儿贞洁?” “不缠足,岂不是让我女儿与庶民之女一样低贱?” 许多或迂腐或用心深远的士大夫因此在暗地里暗骂起这道禁令来。 许桓在朱元璋放了他一命而回家后,也在松了一口气之余,想到朱元璋是因为他嘲笑马氏大脚这事才严惩了他,也就愤懑不平起来。 “该死的贼寇!” 许桓也忍不住咬牙骂了这么一句。 这个时代,元廷还被很多人认为是正统。 许桓现在也更是愿意相信元廷才是正统,所以,也就这么骂起朱元璋来。 “只恨我不过是柔弱书生,而不能替朝廷灭贼!” 许桓说着,就因看见自己女儿,而想到了朱元璋还不准缠足的事,便心道:“不能灭贼,我还不能缠足抗贼吗?” 许桓这话的意思是,朱元璋这样的贼寇,越是让他不做的事,他越是要做,以此来宣泄他内心对朱元璋的不满。 这是一种“我不敢直接向贼寇报复,但敢通过虐待自己女儿报复贼寇”的畸形心理,和历史上“不敢欺负洋人但敢欺负百姓”的心理一样。 所以,许桓这时就指着之前在拱卫司的人监督下被放了足的自己女儿,而对自己家人吩咐道: “给她缠足!不但要缠,还要折足而缠!” “是!” 没多久。 许桓的女儿就哭了起来。 许桓这种是属于极度自私冷漠人格的人,要不然也不会大庭广众下嘲讽她人。 所以,他对他女儿也没有什么感情,很多时候也只是他发泄情绪的一个工具。 因而。 他女儿现在哭得越惨,他反而越兴奋,且得意地笑了起来,心道: “我倒要看看,朱元璋这个贼首能将我怎么办,除非了他长了天眼,不然,我缠我女儿,他永远也管不到!” …… “谁说咱管不到!” 许桓明显低估了朱元璋。 朱元璋做事一向是非常认真的。 所以,他不但只是要求许桓给自己女儿放足,还真的让吴良暗中买通了许桓身边的人。 朱元璋也就在许桓将自己女儿折足而缠后不久就知道了此事,而因此面沉似水的说了这么一句。 “章先生说,可以由禁止缠足事看缙绅大户对义军政令的服从性,而当借此立威,免到时候调粮调集民力时,也这么政令不通。” “如今看来,要立起这威,只是徒刑和廷杖还不行,须得出现人命才可。” “矫枉要过正,乱世要从严。” 朱元璋接着又语气森严地说起别的话来,眸间已开始有杀意。 在一旁的马氏见此走来,握住了朱元璋的手: “重八,看在我们还未出身的孩子的份上,别轻易造杀孽!” 朱元璋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 朱元璋又道:“但是妹子,这种人如果不严办,他们不知道咱们义军的令不可违,他们只会当耳旁风,而且他们这些人也不配作父母,哪有逼着自己孩子这么受苦的,不严办,这风气只怕真刹不住!” 马氏道:“但你严办也只能管得了一时。” 朱元璋听后又沉默了。 随后,朱元璋就道:“妹子说的是,咱有了新的主意,咱看在孩子的份上,不杀人,但是咱不能让他们再有机会做父母,还要把缠足的苦让他们去受!让缠足变成卑贱之事!” “故咱要下令,缠足之禁令,士大夫犯者皆以明知此不仁不慈而犯为由,皆阉而下功德园处置,并亦受缠足之刑,庶民犯者皆以从风之罪徒刑处置!被缠足女眷改为官府收养,婚嫁,其无德父母不得问!” “另外,缠足本是使人不孝不德而沦落为玩物的下贱之举,所以,凡缠足之家皆视为家风败坏,三代不得出仕!” 马氏听后没说什么。 朱元璋不杀人已经妥协。 所以,马氏也不会真要让朱元璋过度宽恕这些人。 而也因此。 没多久,许桓再次被拱卫司的人抓了起来。 “不要!” “不要啊,我还没儿子呢!” 当许桓得知自己因为违令要被缠足且阉割时,而不由得挣扎了起来。 但他挣扎已无用,很快,一小刀就去了他下面。 话说,当朱元璋把违法缠足禁令的惩罚加重后,也让许多地主官僚感到更加震惊。 为此。 宋濂就忙找到了章诚说:“章先生,丞相这样子是不是太过了?士可杀不可辱啊!怎么能去其子孙根呢?!” “不严不能止住无良士大夫坏圣人之礼之态势啊!”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种逼女儿不德不孝的行为本就是乱人伦道德的行为,是不仁不慈的行为,所以这种人就不能再为父母,也就不宜再生子嗣,不然坏的就是整個天下!” “公要在文章里,深入的解析丞相这样做的正确性与必要性,对丞相这种匡正礼教的行为要予以赞赏!” “何况,这种违背圣人忠孝理念而逼女儿缠足以逆天道的人已经不算士,如此处置也就算不上是辱。” 章诚这时说了起来。 宋濂不由得道:“有必要看得这么严重吗?” “这是公这样的博学鸿儒该问的话吗?” “这种坏人伦道德的行为还不严重,什么严重?” “公身为天下大儒,立场不能歪!” 章诚反问起宋濂来,且批评了宋濂一句,而又问道:“公不会自己也有想看人天足被缠得很小的缠足癖吧?” “我怎么会有?!” 宋濂忙红着脸否认了一句,就解释道:“我只是觉得这样做会不会太严了,不利于争天下?” “我就知道公是道德君子,不会有这样败坏人伦不慈不仁的癖好。” 章诚笑着回了一句,就道:“至于争天下,公不用担心,如果,我义军统治下的缙绅士民,是连个缠足令都不能认真配合的不仁不义之辈,那宽纵这样的人,反而不利于争天下,也不影响识时务的俊杰们,愿意投附我义军!” 章诚说着就又问宋濂:“对了,我让公写批判缠足乃陋习非礼的文章,公写好了没有?” 宋濂道:“还没有想好怎么写,这个实在是有点难下笔。” “公不要觉得难啊!” “我已经跟丞相说了,你宋公文章乃天下一绝,义理分明,所以我们决定,待你把这文章一写出来,就让公做御史中丞,提督学政,结果公现在还没拿出来,真叫人失望!” “无论怎样讲,像公这样的南人,如果是在胡元,是不可能成为御史中丞的,哪里像在我们这里,靠一篇文章就能让公任御史中丞呢。” “还有,公不要让后人觉得伱宋翰林也喜欢缠足小脚啊!” “我误会了公没什么,难保有不良文人,写文章在报上说,你宋濂因为也喜欢小脚,所以才不肯写文章支持禁缠足的!” 章诚说后,就两眼盯着宋濂。 宋濂听后猛然一惊,面色如涂白漆,且神色复杂地看了章诚一眼。 随后。 宋濂就只得咬牙道:“平章放心!我这就回去写,对于丞相的护礼之举,宋某理应支持!” ------------ 第一百三十六章 当刘伯温被义军在报纸上点名后 宋濂这么说后,章诚顿时大喜。 他忙扶起了宋濂:“不愧是潜溪先生,果然深明大义!” 但章诚还没有打算就此结束,而是对宋濂吩咐说: “潜溪先生还应该在写这篇文章时,再提问一下青田的刘伯温、龙泉的章三益(章溢)、丽水的叶琛(叶景渊)。” “让他们也对这缠足的事表个态,且表示,希望他们也能寄文章来《中华报》,批判缠足这种不仁不德的陋习,而正世风!” “这个……” 宋濂犹豫起来,同时,心里怒火更大,却又不敢表现出来,只憋得脸通红。 “章先生,你真是够了!” “你不能因为潜溪先生人忠厚老实,就这么欺负他!” 朱元璋这时恰巧来了章诚这里,因听见章诚和宋濂说话,便在章诚不但要宋濂写文章批判缠足支持他的行为,还要宋濂邀请刘伯温等人表态时,忍不住开了口,且再次打起了忠厚牌,笑着责备起章诚来。 章诚道:“上位,你这就不知道了,我早知道潜溪先生和刘伯温他们是私交甚笃的好友,而正因为我也知道潜溪先生是忠厚君子,自然也是不会坐视自己的好友在这种大是大非的问题上不表态的,毕竟这是关于士林声誉与圣人教义是否得到维护的大事,是士林之人都不应逃避的事,我想潜溪先生作为忠厚之人,也是不会愿意看见自己好友在这件事上畏首畏尾的。” “对吧,潜溪先生?” 章诚说后就笑着问起了宋濂。 “章先生,你这真是太欺负忠厚之人了!” “咱都看不下去了。” 朱元璋这里故意摇了摇头,表现出对章诚的行为很看不上的样子,道: “没准,人家的好友就是想躲避这事不表态呢,甚至也喜欢小脚呢!” “你这样逼人家,不是难为人家吗?” 朱元璋嘴上说着,却悄悄的朝章诚竖起大拇指来。 宋濂哪里敢承认,自己的好友们,肯定想逃避这缠足该不该禁的事,肯定也不敢承认自己也是喜欢小脚,也就只得再次咬牙道: “如章先生所料,他们的确亦非无德无义之辈,皆为本乡名士君子也!” “但平时,他们只因醉心于治学而没有意识到这一问题也就罢了,如今,既然天下物议起了此事,他们自然不会视而不见的,只也会赞同丞相所为乃护礼之为。” “而如章先生所言,宋某身为朋友,自当避免他们一时太过于醉心治学,而忽略了此事,以至于被天下人误解,他们怕表态乃至也喜欢小脚,所以宋某自当讲朋友之义,于文章末尾邀请他们三人为此事表态,寄文章来《中华报》报社!” 章诚听后向宋濂拱手道:“如上位所言,潜溪先生果然是忠厚有义之人!” 朱元璋也跟着道:“是啊!不只是忠厚有义,还明晓大势,不然也不会入义军,天下大儒中,能及潜溪先生这般义理皆明还有胆有识的人少啊!” 虽然朱元璋和章诚一起在这里捧着宋濂。 但讪笑着的宋濂心里并不高兴,只在离开这里后,才忍不住把两个拳头捏紧,切齿道: “怎么这么欺负人啊!我就不该这么急着来参加义军!” 说着。 宋濂就朝浙江的放心拱手作揖,而含泪道: “伯温,三益,景渊,三位仁兄,我有罪,我对不起你们,宋某在此向你们作揖致歉!” 不过,宋濂还是写了文章,而且文章也的确写的极好,旁征博引,论据充足,论点明细,关键还读之朗朗上口,又没有故意堆砌辞藻和修饰。 章诚看后很是满意,把文章也给了朱元璋: “奇文共欣赏,上位也看看。” “好!咱也欣赏一下潜溪先生的大作!” 朱元璋内心里对章诚让宋濂写文章为自己禁止缠足的事摇旗呐喊的行为是很赞赏与喜欢的,只是他没好意思在明面上表现出来,只把这份喜悦,表现在了对宋濂的好感上,也就跟章诚一起对宋濂张口闭口潜溪先生。 宋濂则半是懊恼半是羞惭地在一旁表达着谦虚之言。 尽管如此。 朱元璋还是在看后大赞不已:“这文章一出,咱就是把缠足的灭族,只怕都有人能理解咱了!” 且说,《中华报》自从出现后,就难免会被外界所知道。 再加上,章诚改进了印刷工艺,让义军的印刷术进入到了铅字时代,所以《中华报》的印刷量也大幅度增加。 许多元廷官员和当今的士大夫都开始让人在暗地里买或者抄《中华报》回来阅读。 这也使得《中华报》的销量一直在走高,要不是宣教需要,在大量免费送给各大读报班,都快实现盈利,而不需要行中书省财政公款补贴了。 刘伯温也不例外。 因为他本就不是迂腐之人,不会因为这《中华报》是义军办的,就不看。 所以,刘伯温现在几乎也在让人悄悄从滁州给他寄《中华报》。 现在刘伯温每天必做的事就是看《中华报》和元廷的《邸报》。 这天。 青田一带,春雨绵绵。 刘伯温便没有出门,在嘱咐自己长子刘琏务必要记得把自己答应丞相脱脱重新出山为官的回信寄出去后,就只看起《中华报》来。 但不久后。 他就看见了宋濂登载在《中华报》上的文章,也豁然看见宋濂在文章末尾邀请自己为此事表态写文章的醒目字眼。 “岂有此理!” 刘伯温看到后,整个人直接当场手指微颤,且当即把报纸摔在了地上,似乎不想相信这是真的。 一直跟在刘伯温身边学习的刘伯温长子刘琏,正在写文章时,就因为看见了这一幕,而不禁起身问道:“父亲,这是怎么了?” “为父被自己的朋友给出卖了!” 刘伯温有些委屈地说道。 刘琏心里不由得一紧,忙问:“父亲被哪位朋友出卖了?” “宋潜溪!” 刘伯温回了一句。 随后。 他就一脸愠怒地看向了远方的黛色青田山,眉头紧皱。 刘琏听后很是不敢相信:“宋世伯怎么会出卖父亲,父亲不是说,他是忠厚之友,虽有大志,但不会卖友求荣吗?” “为父是说过他忠厚,但为父也说过他亦有精明胆薄之处!” 刘伯温看向刘琏切齿说了起来,并不由得把袖子一挥,且也因他自己刚才那么一说,而似乎明白了过来,忙点首道: “是啊!我还不了解他宋潜溪吗,他不会做这样的事,也没胆做这样的事!他这样做,肯定是有人相逼!” “有人相逼?” “谁逼的?” 刘琏忙问道。 刘伯温没有回答刘琏的问,只还沉浸在自己的震惊中,而叹道:“此人真可怕啊!” “可怕?” 刘琏听后更加不解:“孩儿不明白?” “你用脑子想想!” “一個能于千里之外,通过伱宋世伯,操纵得你父亲进退不得的人,能不可怕吗?!” 刘伯温语气严厉的说后,就问起刘琏来。 刘琏知道自己父亲现在情绪不好,也就不敢再问,只回道:“是!” 但同时,刘琏心里也对自己父亲口中的人起了好奇心。 “这个人就是章诚!” “不久前打下集庆,现在又让郭子兴留下的义军没有分崩离析的那个传闻中颇得庶民心的章先生!” 刘伯温倒是怕自己儿子不理解,而主动说了起来。 “章诚?” 刘琏听后默默念了一句。 而刘伯温这里则又吩咐道:“你立即去把我准备让你寄出去的那封给丞相,准备答应重新出仕元廷的回信烧了!” “烧了?” 刘琏颇为惊愕。 刘伯温道:“不烧还能怎么办?!人家现在能通过这报纸要求为父对缠足的事表态,明日就能要求为父对华夷的态度,一旦为父重新入仕元廷,就会说为父心里没有华夏,只顾儒家名节,没有华夏之义,是汉家之贼!” “现在,为父既要担心去参加义军,会不会被元廷除掉的问题,也要担心去元廷入仕,也被义军除掉乃至被其整的声名狼藉的问题。” “总之,为父现在我是进退不得!被这个章诚用这一篇文章给锁在了青田山!” “你说此人能不可怕吗?” 刘伯温说着就问起刘琏来。 刘琏听后也不禁面带敬畏之色:“是挺可怕的,关键还用的都是阳谋!” “是啊!” 刘伯温叹了一口气,道:“为父昔日是真的小瞧了此人。” 刘琏这时说道:“可父亲,我们不回信,怎么向丞相解释您不去做官?” “你把这份报纸寄给丞相,丞相看后会明白也会理解为父的。” 刘伯温把《中华报》递给了刘琏。 “是!” 而刘伯温这里则又吩咐说:“告诉家里人,没有缠足的女眷都要缠足!现在青田还是在元廷的统治下,我们刘家又常被他们盯着,《中华报》越是主张什么,我们就越是要反着来,凡事当以保家业为重!” 刘琏再次拱手称是。 不久后。 脱脱这里就收到了刘伯温寄来的《中华报》。 脱脱在看见这份报纸后顿时就拧起了眉头,而将这份报纸重重地拍在了桌上。 ------------ 第一百三十七章 朱元璋要为民做主! “刘伯温不会来了!” “我本来还想,在我削权后,能让他刘伯温来辅助你清剿妖贼的。” “谁曾想,事与愿违。” 脱脱还因此叹了一口气,对身边的朵儿只说了起来。 朵儿只也拿起桌上的报纸看了起来,随后,不由得骂道:“好个刘伯温!” “丞相!” “他对我大元并不是完全忠心!” “宋濂的一篇文章就让他不敢来为朝廷做事了,这说明,他更在乎的还是他个人的声名,与我们不是真正的一条心!” 朵儿只颇为愤慨地对脱脱说道。 脱脱则道:“这怪不着他刘伯温。” 接着。 脱脱就愁眉不展地看向朵儿只说:“要怪就怪妖贼里的这个章诚太厉害,用一篇文章就能让三个浙东名士不能为我们所用!” “可能不只这三個。” 脱脱说道。 朵儿只颔首:“丞相说的是,滁州的这个章诚一直很让我们头疼的很!” “这都是国朝吏治不兴,所以让这样的大才成了贼。” 脱脱叹了一口气就对朵儿只说:“如果将来能擒获此人,一定不要杀了他,当礼敬之,此人若能为我大元所用,当是宰相之才,而或能使我大元中兴。” 朵儿只不由地道:“丞相到底是丞相,胸襟博大,用心深远,不以个人好恶行事,只以国家为念,令人敬佩,请丞相放心,我一定生擒此人!” 脱脱微微一笑。 而朵儿只又问着脱脱:“丞相,要不要干脆派人去杀了刘、章、叶三人,以免他们真的同那宋濂一样,投了贼?” “不可!” “这三人乃天下名士,杀之影响太大!” “不但不能杀,还得加强保护!” 脱脱说道。 朵儿只称是。 接着,脱脱就问朵儿只:“让你调查的情况怎么样,张士诚为何源源不断有那么多兵械?” “已经有了结果。” “这些兵械都是一个叫滁州军械行的商行给张士诚供应的。” “据闻现在滁州城南厂房密布,敲击声昼夜不绝,想必是在天天打造兵械,另外,许多铁料也被各种方式走私到了滁州,甚至能见到来自我们大都某些王公大臣的商队,说是因为滁州卖铁无税不说,还价高,所以人人争着去那里逐利。” 朵儿只回道。 啪! 脱脱再次把桌子重重一拍:“本朝那些奸贼真是该杀,竟然为利滋贼!” “丞相息怒!” “现在最可怕的是这两伙贼寇,既然通贸兵械,是不是会有合体之患?” 朵儿只劝起脱脱来。 脱脱听后也点了点头,而更加愁眉不展道: “是啊,这很可怕,一旦他张士诚与朱元璋这些妖贼真联了盟,我们在江南的基业就危险了!” 随后。 脱脱又问朵儿只:“你实话告诉我,你收复集庆后到底消灭了多少真正的妖贼?” 朵儿只想了想道:“不下五万!” “说实话!” “如果你对我都不说实话,我大元还有将来吗?!” 脱脱声色俱厉地道。 朵儿只又道:“或许有两万。” 脱脱没有说话,只依旧盯着朵儿只。 朵儿只被他盯得心里发麻,只得继续说: “其实只有三千不到。” 脱脱仍然没有说话。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丞相。” “我们只抓到了十来个落单或逃了的贼寇,加上跟妖贼勾结的匪民,就二百来名。” 朵儿只不得不咬牙继续回道。 脱脱听后道:“我就说,他章诚怎么做到让滁州的妖贼没有因为郭子兴的去世而分崩离析,敢情你们收复集庆几乎一个章诚的妖贼都没消灭,是人家主动把集庆让了出来,才让人家有足够的本钱,要求滁州的其他妖贼联合在朱元璋的旗下。” 脱脱说到这里就问朵儿只:“也就是说,那数万首级都是你底下的人杀良冒功地来的?” “是!” “卑职驭下不力,请丞相责罚!” 朵儿只忙回道。 脱脱叹了一口气,苦笑说:“我都要被罢职了,哪里还能再责罚你!” “但卑职的确对不起丞相,辜负了丞相的期望。” 朵儿只说着就直接推金山倒玉柱而跪在了脱脱面前,而含泪说道。 脱脱扶起了他,笑道:“说这些做什么,伱现在得赶快回集庆,派人细细哨探,这章诚的主力既然主动撤出了集庆,那他们现在到底在哪里,会不会还在集庆周围潜藏起来,会不会再次攻打集庆,一定要查清楚,这事关你个人和我乃至整个大元的命运!” “是!卑职明白!” 朵儿只答应了下来。 “有旨意!” 不巧的是,这时,刚好有宣旨的元廷钦差走了进来。 脱脱只得忙跪迎起来。 这圣旨自然是罢脱脱官职,且令其暂居淮安、不得签署公事的诏旨。 而宣旨的钦差则是吏部侍郎贡师泰。 贡师泰没有急着宣旨,而是先扶起了脱脱: “丞相勿急!” 接着。 贡师泰就对脱脱拱手作揖后道: “我一路故意拖延,但无奈中书省催促甚紧,只得还是赶在高邮城破前到了丞相驾前,还请丞相见谅!” “承蒙公好意,戴罪之人自是感激不尽。” 脱脱拱手回道。 贡师泰又问道:“江南江北剿贼诸事可已安排妥当?若未妥当,当安排妥当了,我再宣旨为好,对外就说我暂时病了,于驿馆暂歇。” “基本倒也妥当,钦差旦宣旨无妨。” 脱脱回道。 贡师泰颔首:“如此就好。” 于是。 贡师泰就宣了旨。 脱脱倒是没有抗旨,而接了旨,并爽快地交卸了兵符与大印。 而脱脱在接旨后就单独留下了朵儿只,嘱咐说:“我既已被罢官,不日就要去淮安暂居,今后江南江北剿贼的事就交给你了!你务必要守住集庆,不能让江北的朱元璋部滁州妖贼渡江成功,而在江南扎下根来,此贼有章诚相助,隐患甚大,一旦扎根,恐真会灭我大元社稷!” “是!” 朵儿只含泪点首。 “另外,我被罢职的消息暂时不要告知全军,以免军心动摇。” “再有,从现在开始,你有事直接向陛下上奏,表示你已不认我这个丞相,而只忠心于他!” 脱脱说道。 “暂时不告知全军关于您的事,自是应该。” “但让我背叛丞相,我做不到!” 朵儿只含泪回道。 脱脱突然严肃道:“必须做到!” “为了大元,为了我黄金家族,你必须放下个人恩怨,尽快与我撇清关系,让陛下和哈麻他们都觉得你已经改换阵营,这样他们才不会不但换了我,还要换了你,进而彻底败坏整个剿贼大业!” 脱脱说道。 朵儿只听后凝重地点了点头。 “还有,如你刚才所说,我们得防备张士诚和朱元璋在章诚的影响下合盟,所以,你当尽快向陛下上奏,建议招安张士诚,他要称王,就让他当我大元的王!让陛下在看见你的忠心的同时,也看见你的能力。” “陛下虽不容我,但非昏聩之君,会明白你这样做的深意何在的。” 脱脱再次嘱咐道。 朵儿只含泪称是。 接着。 脱脱就向朵儿只大拜在地:“大元的江山社稷就拜托公了!” “丞相!” 朵儿只吓得忙也大拜在地,哭道:“丞相,您别这样,您的话,我照做就是,请您放心,除非我死,我绝不会让朱元璋和章诚等贼子在江南立足脚跟!” 接下来。 脱脱就往驿馆走来见贡师泰,等着贡师泰将他解送到淮安去。 “快马向陛下回旨,就说国贼脱脱已接旨,准备去淮安!” 贡师泰这里则在驿馆对自己身边一队骑兵嘱咐起来。 这些骑兵因而称是而去。 而贡师泰这里则在脱脱来后,堆砌起满脸笑意,朝脱脱走来,且瞅了一眼跟来朵儿只道: “丞相,我们出发吧。” 脱脱点首:“钦差受累!” 朵儿只这里没有拜别脱脱,只向贡师泰拜别而去。 没多久。 朵儿只就回了集庆,见了江南诸道行御史台御史大夫福寿,对其吩咐说: “加派骑兵于周边搜索妖贼情况,尤其是那个章诚的神机营,到底有没有在江南!” “这也是丞相的意思。” 朵儿只说着就叉腰而严肃地说: “丞相洞若观火,知道我们收复集庆,没费一兵一卒,但亦正如丞相所言,这章贼的确是非凡人物,集庆这样的大城都能说弃就弃,真不是一般贼寇能做得到的。” “右丞说的是。” “卑职已经加派兵力查过,集庆路已无大股妖贼窝点,另外,派去江北的哨探也回报说,章贼所部和朱元璋等滁州妖贼皆大量聚集在江北,章贼之大部,甚至还去了淮扬。” 福寿这时回答起来。 朵儿只听后当即凝神沉思起来,问:“淮扬?” “是的!” “我们的人说,他们假扮百姓接待过这些妖贼,亲耳听到妖贼们自己说他们是花云、汤和、毛广的人,是受章先生的命来的。” 福寿回道。 朵儿只听后忙吩咐道:“地图!” 很快,就有人把地图铺到了朵儿只面前。 朵儿只看后笑了起来:“这是个机会,既然妖贼大部分在江北,那我们只需防备他们渡江,把他们全部聚歼在江北就是!” “右丞说的是!” 福寿附和了一声,就道:“不过,江南还有不少妖贼留下的眼线,一旦妖贼再次渡江,只怕依旧会很容易。” “另外,卑职最近派人去周边打探才知道,妖贼因为撤的匆忙,所以劫掠在集庆路各官仓与清洗劣绅奸商以及朝中王公贵族们在江南产业时,所得的大量钱粮并没有及时带走,而是大量散发给了江边的汉人百姓,这些人有不少和妖贼暗中来往,还为妖贼做事,甚至被妖贼组织起来学习过。” “而现在,集庆府库空虚,朝廷又一时无粮可调,不如直接以清理贼患为名,将沿江十里内的汉民清洗一遍,得钱粮作为补足军需之用,同时也避免将来妖贼渡江后有内应。” 福寿这时建议起来。 朵儿只听后点了点头:“应当如此,滁州妖贼发动愚民,江边愚民被妖贼蛊惑成刁民的可能性很大,当宁肯错杀,也不能放过!以免成妖贼渡江助力,只是我们的人手只怕不足,沿江十里,恐要不少兵马才能清剿的干净。” “兵马不用担心,许多缙绅民团义兵表示愿意为朝廷清剿这些刁民,以免贼患做大。” “而且他们表示为此愿自备干粮,因为这次妖贼为祸集庆,他们损失都不少,就想着也从这些刁民身上找补回来。” “这个补足眼下粮饷匮乏的办法本就是他们提出来的。” 福寿笑着说道。 朵儿只听后点头:“那就好,但这事甚大,毕竟是屠民,眼下丞相被罢官,我也不能不慎重,待我向陛下快马请旨再说,你们只先准备着。” “是!” 没一个月,朵儿只就收到了元顺帝妥懽帖睦尔的回旨。 “南人可恶,准卿所奏,但所洗之财,取四成入宫。” 朵儿只看完旨意后,沉下了脸,当场道: “丞相说他不是昏聩之君,我看他昏聩的很!养军的钱粮,他都敢拿四成,他到底是怎么想的,这不是自己毁自己的根基吗?!亏我怕他不愿意罪民,还请示他。” 福寿本是色目人,对朵儿只骂皇帝,没什么意见,只对皇帝要拿走四成的钱财也有些失落。 因为这可是他和当地地主官僚们好不容易想到的赚钱法子。 于是,福寿道:“如此,只能将清洗范围扩至二十里,但只怕所得钱财给宫里四成后,还是不够,只能勉强给江南江北数十万大军发半饷,反正十里二十里都是杀,天下本也不缺汉人,上面会理解的。” “那就二十里!” 朵儿只想了想,苦一苦百姓的确比苦一苦皇帝好,便咬牙答应了下来。 被脱脱派在朵儿只身边任椽吏的杨元杲这时抿嘴说道: “既如此,剩下一半军饷,卑职愿去号召诸乡宦募捐!” 朵儿只见此非常高兴:“很好,如果你杨文素能募捐到,我荐你为中书参议!” “谢右丞。” 朵儿只这里则沉声道:“传令,沿江二十里,先过刀再过火,务必尽扫贼腥!” “是!” 色目人福寿大喜。 于是,接下来,整个集庆路沿岸,元兵和地主武装大举出动进村,见人就杀,见屋就抢。 不过,章诚部义军活动过的区域,基本上其实只是沿江十里范围内的百姓,而且也几乎都被提前动员撤回江北。 所以,这些元兵和地主武装扫荡的基本上还是沿江十里到二十里内的百姓,基本上目前还是元廷核心统治区的百姓。 因为底下的色目人和地主武装难免会过度执行,所以很多时候,连三五十里内的百姓都遭到了扫荡。 毕竟在基层为元廷做事的基本都是色目人和汉人地主官僚,他们更在乎的是个人利益,想趁机加紧敛财,可不考虑这样做对元廷社稷有什么影响。 比如,在江宁县内一离江很远的某村,许多百姓就被勒令排成一排跪着色目军官还因此冷笑说:“贼子的粮,你们竟敢领!知不知道那是抢的我们的,是来路不正的粮食。” “官爷容禀,我们不领就要饿死在去年的冬天了啊!朝廷不管我们死活,我们总不能真的就看着自己被活活饿死冻死吧?” “饿死冻死也比领了贼子的粮食木炭强!” 这色目军官身旁的一汉人民兵首领先说了一句。 “没错,领了就沾了贼子妖气,就得死!” 这色目军官跟着说了起来,且接着就把手一挥。 于是,一排元兵持矛过来,将这些百姓当场搠死在地。 话说,义军也在撤走时,派人来到这些未曾动员过的地方,对提前对不愿意撤走的百姓做了提醒,让他们随时做好警戒和潜藏。 所以,也还是有不少百姓,在元兵和地主武装进村时,躲藏进了湖泊沼泽或者各处地洞里。 但还是有不少百姓有侥幸心理和对元兵警惕心不强,而被抓到被劫掠被屠戮。 “爹!” 一女孩就因看见自己回家拿粮食而被地主武装抓住说要砍头去贼血的父亲被砍了头,而从地洞里跑了出来,其家人拉都拉不住。 路过的一元兵见此直接策马过来,一刀砍断了这女孩被其家人拉着的手臂,使其手臂血淋淋地掉落在地。 “啊!” 这女孩一声惨叫,疼晕了过去。 而其家人还没反应过来,元兵就钻进了地洞内,把其家人也杀了个精光,没多久还将这一家人和附近其他被杀百姓集中起来烧掉。 一时,江边许多地方哀鸿遍野,江红如血,连绵数百里皆有火光,昼夜不熄。 …… “上位,我们得尽快渡江!” 滁州这边,章诚在提前收到杨文素的密报后,就来了见了朱元璋,告知了朱元璋此事。 朱元璋知道后几欲咬碎钢牙,而道:“这些畜生,果然反动!” “只是冯国用那边还没有消息!不知道巢湖水军要不要投。” 章诚不由得说了一句。 朱元璋道:“不等了!他要是不投,那就逼着他投,先发兵和州!” “行!” “发兵和州后,先派兵围湖军演,如果他们不投,就军演变火并,再渡江!” “同时,可以先让文正他们先率之前在江南招募的江南本地兵先用我们的战船渡江,袭扰贼军!” “且让花云他们佯攻扬州、淮安,逼江南元兵部分北调。” 章诚说道。 朱元璋颔首:“这些都是提前定好的,让文正赶紧带动员好的神机营出发!虽然,胡元底下的色目人和那些汉人败类是在坏胡元的根基,但毕竟他们屠的是百姓!我们必须尽快阻止他们!” ------------ 第一百三十八章 大多数都是年轻人的义军 朱文正这里没到三天,就集合了第一军神机营,开始渡江作战。 尽管,朱元璋和章诚等,已经对滁州行中书省下辖进行了整编,也改革了编制。 但神机营因为已经在江北江南打出了名声,所以,他这个名称还是被保留了下来,而被作为一个独立营的特别称谓。 而这个独立营的都指挥使兼训导官就是朱文正。 朱文正率神机营渡江后,就立即对正扫荡集庆路沿江各村的元兵和地主武装,进行了铁血还击。 嘭嘭! 刚在燕子矶登陆的神机营先头部队,就在深入到离江约三十里的村落,撞见了正洗劫村子的元兵,而立即对这些元兵进行了射击。 这些提鸡抱鹅的元兵当场被大量打死。 许多百姓因而停止了哭喊,包括一些正被元兵摁在了地上的女子,也停止了哭喊。 朱文正甚至在经过这里时,还被一女孩奔来给抱住了。 这女孩差点被元兵侵犯,正极度害怕,又曾经见过义军神机营的义举,所以在见到朱文正杀了元兵后,就本能地跑来抱住了他,把他当成了一个可以救自己的大哥哥,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她感到安心。 这让第一次被女人抱住的朱文正顿时怔住了。 但此刻的他,倒是没有升起一丝情欲,即便抱住他的女孩,衣衫半解,酥胸微露。 朱文正只注意到她满眼是泪,心中顿生怜意与正义感。 这一刻,他也似乎仿佛明白章诚说起过的 “同胞”概念,而因此伸出手轻轻地环贴在这女孩身后,而露出笑容安慰说:“别怕,我们来了!” 这女孩微微颔首,依旧在涰泣。 神机营的其他官兵也没笑话,只是在那些元兵身上补刀补得更狠了些。 “快跑啊!贼军来啦!” 有伙同元兵一起作案的汉人地主武装和色目人,在看见神机营的官兵出现后,开始疯狂逃窜,还一边逃一边大喊着。 许多也下乡来打粮扫荡的元兵精锐虽然着了铁甲,但也受此感染而吓得不行,忙停止扫荡,往各处城寨跑去。 而神机营一路追击,直接追击到了镇江城附近。 因为神机营如今是独立营,主要任务就是独立游击作战,所以步兵基本上也都配了马。 所以,神机营的行军速度也非常快。 “传我命令,让后面的炮队赶快上来,准备攻打镇江城。” 朱文正则在到了镇江城外后,决定攻打镇江城。 镇江城现在是属于镇江路的首府,地理位置很重要,是沟通南京和扬州之间的要点。 只是,朱文正在做这样的决定后,被朱元璋派来跟着朱文正刷经验的李文忠这时忍不住对朱文正说: “表哥,章先生传授的游击战,要求我们以乡野发展为主,不要图谋大城,以免得不偿失,你怎么突然决定打镇江这样的大城啊。” “章先生的话是没错,但也得看时候,现在是大量元兵在乡野,没在大城,连许多地主民兵都下了乡,我们下乡干什么,是等着他们聚拢起来打我们埋伏吗?” “这個时候,还不如集中兵力打他一座大城,攻其必救!逼着那些乡野的元兵和地主民兵回来,打镇江城正好逼朵儿只把兵都调回来。” “何况,我们神机营现在装备是比元兵好,不是比元兵差,甲胄齐备不说,有精良的火铳,有神火飞鸦,还有先生让人铸造的车载青铜炮,这个时候不攻下一座大城,让朵儿只不敢轻易空城扫荡,还要等什么时候?” 朱文正有意多指点一下自己这位表弟,便对李文忠仔细说起自己的理由来。 李文忠听后想了想道:“也是,舅父和章先生都说过尽信书不如无书,看来表哥你昔日能打下集庆也不仅仅是章先生教的好,跟你自己也聪明有关。” 朱文正微微一笑,拍了拍李文忠的肩膀。 李文忠这时则继续说道:“眼前被我们救下来的百姓大多家园被毁,在这江南烟雨天,他们也需要一个临时落脚点。” “嗯,你说的没错。” 朱文正诧异地瞅了李文忠一眼,他没想到李文忠还真的在自己思考。 而李文忠这时则指了自己身后跟来的百姓队伍一下:“表哥你看,之前抱过你那个女孩也跟她的同乡一起跟着你来了。” “她不会是真认定了你,要跟伱一辈子吧?” 李文忠说着就笑了起来。 朱文正瞪了他一眼:“你话怎么这么多!人家跟着同乡来,是向我神机营寻求庇护而已,被你说的像是认夫妻一样!” 李文忠讪笑了笑:“我就说说。” “你闲得无聊,我给你安排一件正事,你让他们把‘神机营’的军旗和‘章’字的章先生牌旗在营寨上立起来,我要让元兵都知道,神机营和章先生又来江南了,我们离开江南也没几个月,想必章先生和神机营的名号还是能在这里吓唬吓唬元兵的。” 朱文正这时对李文忠吩咐道。 李文忠这时听后道:“那不如发动百姓多绣些这样的旗帜,绣他个上千上万幅旗帜,让元兵觉得章先生和神机营一直就没离开江南,还壮大了,让元兵不敢再下乡,让那个朵儿只觉都睡不着,不得不赶紧把兵都撤回来。” “你小子可以啊!” 朱文正笑着轻轻地推了李文忠一下。 “我只是想起了他们说,舅父去和州就是用很多火把骗得元兵不敢夺回和州的事而已,现学现卖。” 李文忠笑着回道。 “就是应该这样,我们虽说是为实现大同,但也是在为叔父打江山,都是一家人,而一家人就应该劲往一处使,为一个目标奋斗!” 朱文正点了点头,说了几句,并采纳了李文忠的意见,而对,因在兵学第二期将校班毕业考试中成绩优异而被提拔为神机营指挥佥事兼副训导员的耿炳文吩咐说: “你去把百姓组织起来,先在营区指定一块位置,让他们先有序暂时安顿下来,建立互助社,确立各社社长,以保证接下来攻下镇江后,进城也有序。” 耿炳文拱手称是。 接着。 朱文正就对李文忠说:“你也跟着去,负责动员百姓中善女工的,做你刚才提到的那事。” “哎!” 李文忠答应着就带着朱元璋拨给他的亲兵跑出了营门,而回头对耿炳文喊道:“耿训导,你快点啊!再慢点,我那未知姓名的表嫂就不知道去哪儿了。” 砰! 一块泥土突然朝李文忠这里飞了过来。 李文忠顿时后背仿佛被人捣了一拳,不由得回头一看,却看见朱文正正抿嘴看向镇江城,神情严肃。 李文忠见此笑了笑,而只跟着耿炳文一起往百姓跟来的队伍而去。 而朱文正这里则在李文忠走后,偷偷笑了起来,但也还是不由得把目光朝李文忠和耿炳文离开的方向投了来,也在那支百姓队伍里逡巡着抱过他的那个女孩的身影。 朱文正现在还没二十岁,李文忠也才十六岁,耿炳文和谢成也都不大,一个二十出头,一个还没二十。 同朱文正等一样,整个义军为首的朱元璋同样年轻,也才二十多岁。 而整个义军也同组成他的大多数领军者都还很年轻一样,也非常年轻而有朝气。 纯真与机智并存。 正直与勇敢皆有。 进取心与好奇心也都还很强烈,甚至还有对未来的无限憧憬与希望。 没有恐惧与担忧。 即便是在男女感情方面,也在肉欲之外,而有对纯情的美好遐想。 所以,李文忠会在见到朱文正被一女孩突然抱了以后产生了很多好奇与期待。 而朱文正也在不知不觉间有些青年追慕爱情的心绪出来。 而这种心绪,让他对打下镇江城、建立大同新时代有了更强烈的渴望。 “耿训导,你觉得这镇江城怎么打比较好?” 李文忠这里则也问起耿炳文关于如何打镇江的事来。 “估计还是得拿大炮轰,等城塌后,搭云梯爬进去吧!” “不过,我倒是觉得怎么守镇江城更有意思,在面对我们义军有了大威力的火炮后,我觉得靠加固城墙是不够的,还得内挖壕沟,再置土堆,让把炮弹的威力卸掉,等他们进来,我们再靠内墙拒守,比较好。” 耿炳文很认真地对李文忠说了起来,李文忠倒也听得比较认真,而道:“那我们待会给表哥说说,让他防止城内守军挖了内壕。” 这里。 在李文忠离开后,朱文正就对指挥同知谢成吩咐说:“带一个千总部的人,去城外继续搜剿反动者,多留活口,因为我想在周围祸害百姓的肯定是镇江城内的反动者,到时候这些被抓获的反对者就是我们清算镇江城内一些地主官僚的实证!” 谢成这里拱手称是,并带着一个千总部的神机营兵,策马出去了。 如朱文正所言,如今的神机营,装备先进,在反扫荡时,也非常有优势,所以,谢成很容易就通过新研发的望远镜发现反动者踪迹所在。 而不到二十岁的谢成也是少年英气勃勃,在来到有元兵和地主武装为祸的乡野后,就纵马持起新研制的三眼铳冲了来,如敲碎地鼠一般敲碎了大量反动者的脑袋。 一时间,随着大量脑浆迸开,仿佛他和他的兵,把整个春天的江南大地敲得更加花红柳绿。 ------------ 第一百三十九章 朱元璋大喜:咱侄子真优秀,章先生教的好! 谢成只是对清乡的元兵和地主武装士兵进行了血腥镇压,而元兵的官校以及领地主武装的缙绅子弟,则被他全部押了回来。 镇江城外,神机营大营。 这些被抓来的元廷官校和缙绅子弟,皆瑟瑟发抖地被看押在了大营指定区域内。 而他们中,不少人都带着惴惴不安的神色,看向了镇江城。 因为,他们当中不少人,就是家在镇江城内的地主官僚。 他们现在悔恨极了,悔恨不该出来清乡。 此时。 镇江城内的官僚和地主缙绅们,也都通过自己这边的探子,知道了神机营来镇江城的消息,也知道,他们的很多同僚亲友,都被押去了神机营大营。 但这些官僚和地主缙绅们,皆不敢去劫营救他们的同僚亲友。 因为他们现在城内没多少兵力。 毕竟,大部分都出去清乡了,留在城内的除了主官外,要么是老弱病残,要么是本就是不受主官与族长待见的人。 所以,他们现在只有恐慌,甚至还有些幸灾乐祸,或者巴不得他们的同僚亲友被处死,担忧的终究是少数。 “我们还是赶紧通知各处水军都撤回来。” “另外,立即把这事告知给右丞,章诚和他的神机营没有回江北,而是一直藏在江南。” 负责首位镇江水军万户府的江浙行省右丞——色目人佛嘉律,此时就一脸愁眉不展地对千总赵通说了起来。 “去呀!” 佛嘉律见赵通半晌没应,只在一旁发愣,不由得大喝了一声,然后就双手颤抖地端起茶来,一脸无语,心想要不是可靠的都派到了乡下去,才不会让用你这个动不动就耳背的家伙呢。 赵通在被佛嘉律叱喝了一声后才反元过来,答应了一声:“是!” 然后,赵通就问:“右丞,您让我做什么?” 佛嘉律不禁满眼黑线,而不得不把他刚才的吩咐重新了说了一遍。 赵通这才照办起来。 嘭! 一声巨响突然在这时传来,佛嘉律吓得当场一颤,道:“攻城了吗?” 参政和尼齐这时说道:“不知道。” 佛嘉律则双手合十:“菩萨保佑,可别攻破,不然可就白扫贼了啊!” 嘭! 突然,又是一声炮响。 佛嘉律直接吓得倒在了地上,然后喊道: “快,快吩咐人,把物资都装车,随时准备撤!” 神机营这边其实是在试炮,还没有开始攻城。 朱文正还在与押着大量反动者回来的谢成河、安置百姓好而回来的耿炳文等,商量着攻城细节。 而李文忠也依旧在组织百姓中的女工做旗帜。 因为之前主动抱了朱文正而被李文忠注意到的那个女孩,也被李文忠组织到了做旗帜的女工队伍中。 李文忠还主动与其搭讪说:“你抱过的那个人是咱表哥,他还没娶妻呢。” 这女孩听李文忠无端地提起这个事,不由得脸一红,把头低的更下去了。 李文忠则犹自说道:“但他给咱说过,他喜欢勤快些不怕辛苦的姑娘,所以,你要认真多绣些,争取真能成为咱表嫂。” 说着,李文忠就笑着离开了。 于是,当晚,这女孩一夜没睡,硬是绣了一個通宵的旗帜。 而翌日。 神机营就正式攻打起了镇江城,水陆两营皆开始发炮,大量勇猛的年轻义军持起云梯冲下了镇江城。 不到半日,没多少兵力拒守的镇江城就被攻克。 镇江城留守的少许兵马与以最快速度撤回来的少许兵马,只顾着转移资产,无论是元兵还是地主武装。 但这些人很快就被神机营给追了回来,包括佛嘉律。 朱文正因此也吩咐道:“派快船回去告知丞相,我们已攻下镇江城!” 同时。 朱文正还让谢成带兵去把抓回来的反动者的家都抄了,也把他们和他们的家人包括佛嘉律都押上了城墙,并着人对他们轮番公审,且在公审后直接将他们的头摁在城墙上砍落于城外。 于是,一时间,镇江城上,人头落如雨。 还是青壮时期的朱文正和整个义军,在报复起反动者来也是干脆而直接的。 许多因闻知镇江城被攻破而忙赶了回来的镇江元兵官校与地主武装,见此一幕后,也同昔日被他们清剿的百姓一样悲痛欲绝、目龇欲裂,而不得不赶紧去把更多的元兵和地主武装召集回来,以准备夺回镇江城。 而朵儿只这里才刚得知有义军从燕子矶强行登陆的消息。 “为什么没有守住燕子矶?!” 朵儿只气得不行,质问起值守燕子矶的水军万户台哈布哈。 台哈布哈道:“没法守,我的人也都下乡去了,他们来的太快!” 朵儿只不由得拿手拍额头:“你们下什么乡,不是让你看着燕子矶,别让妖贼登陆吗?” “我倒是想,但是弟兄们不愿意只看见别人发财啊,再说,我们也没想到,这些妖贼真会为了那些百姓回来。” 台哈布哈回道。 朵儿只听后没再继续责备台哈布哈,只问他: “有多少妖贼过江?” “估计就五千余人。” 台哈布哈回道。 “那就好,真是天助我也!” 朵儿只听后起了吃掉这部义军的心思,便让台哈布哈调集兵力夺回燕子矶,并又让福寿把兵马都集中起来,准备剿灭渡江的义军。 福寿这里也很尽心,忙集中起来了三万多精锐,选了一颇具地理优势的地方准备埋伏义军,为了让义军进入埋伏圈,还特地对一武官费勒吩咐说: “你带人往这一带填灶,引贼军往这里来,到时候我们把他们一举歼灭,就能继续清扫乡野贼党!我们不能轻视这股贼军,所以要主动引他们入伏!” 费勒拱手称是。 而福寿也冷笑起来,还想朵儿只来报说: “右丞放心,这次当毕其功于一役,让这股贼军有来无回!或能生擒章诚也未可知。” 但福寿很快发现,他等了许久也没有等来义军。 朵儿只这里倒是先知道了义军去镇江的消息。 因为他收到了佛嘉律的求救信。 朵儿只也就咬牙说道:“福寿这个蠢货,让他赶紧去集中兵力去救镇江!人家章诚不是那么简单的人物,已经准备断我们后路了!这要是让朱元璋也打下了集庆,我们连北撤回山东都不能了!” 而没几日。 朵儿只就得知镇江城破的消息,且还从成功逃出镇江的参政和尼齐这里得知来的义军不少,道: “你说什么,攻打镇江的贼军不少?” “是的,城外联营十里,全是章诚神机营的旗帜!” 和尼齐说着就道:“很明显,章诚和他的神机营压根就没渡江,而且还壮大了不少!” 朵儿只听后咬紧了牙,突然就把自己面前的案几往外一掀: “福寿误我!” 朵儿只不知道镇江的数万旗帜全是义军组织起来的百姓在持,只以为章诚没有渡江,还在江南壮大,也就忙道: “不能再大意了!要记住丞相的嘱咐,要谨慎用兵!宁求不能速胜,也不要惨败!” “传我令,让福寿回撤集庆,另外,停止下乡剿贼,所有兵马全部回撤,包括民兵,我们不能辜负丞相的嘱托,不能丢了镇江再丢集庆!” 参议勒呼木道:“右丞英明,这个时候,守住集庆、太平,收复镇江最关键!下乡清剿倒在其次,好在目前清剿所得除了入宫和给哈麻等的孝敬外,也够供应全军一半军需了。” “章诚!” “朱元璋!” 朵儿只接下来则咬牙说了这两个名字。 …… 且说。 朱元璋这里也朱文正率神机营这支偏师提前渡江后,集中除了留守外的所有兵马,去了和州。 而到和州后,正开始组织兵马进行围湖军演的朱元璋也收到了朱文正攻下镇江的快报。 “好个文正!” 朱元璋因而大喜,而对自己身边的文臣武将们说道: “章先生教学生果然有一手!” “咱还没打下太平呢,文正就先奇袭占了镇江!” “可见,文正被他教的,已然深谙用兵之道,快要把咱比下去了!” 朱元璋笑着说后就看向了地图上“镇江”的位置。 而这时。 参议李梦庚趁着章诚没在,便主动说道: “丞相,亲侄太优秀,其实并不是好事!” “一旦将来您有子的话。” “而且,按理,亲侄即便平庸,若得天下,也当封王,可一旦不平庸,再封王就得考虑会不会有后患了。何况,这太优秀的亲侄还有一位优秀的老师。” 虽说,这支义军很多都是年轻而纯粹的人,但也的确还是有因为各种缘由加入这支义军的地主官僚老顽固。 而他们总是在有意无意间,想污染这支义军,不让其再纯粹与富有活力,而只想将其变成和传统的地主武装一样成为为地主阶级看家护院的走狗,进而堕落到只会喝兵血与内斗的地步。 李梦庚这时也是因为见如今朱元璋成了义军首领,而恰巧朱文正如今也的确表现的太耀眼,想着朱元璋或许也会有妒忌自己这个侄子的心思,恰巧章诚因为交待工厂诸事还没来和州,便趁机进起谗言来。 朱元璋听后收住了笑容,而看向了李梦庚。 “什么后患?” 朱元璋问了一句。 李梦庚道:“自然是威胁大位传承的后患。” 啪! 突然。 李梦庚发现一只脚在自己面前放大。 而自己,整个人倒飞了出去,而直接硬邦邦地摔在了地上,且只觉两眼一黑。 “如果咱连自己亲侄都不能让起优秀起来,那咱让百姓优秀起来是不是就更没必要?!” “你加入咱义军也有段时间了,怎么还只想着挑唆咱防人猜忌人,非得咱把家人朋友都变成敌人,只能靠伱们,你们才高兴是吧?” “知不知道,咱现在心里装的已不只是九州,而是宇内万方!” “别说咱侄太优秀,就是咱外甥也同样优秀,咱也只有高兴,不会因为他们是宗亲和外戚而不安!” “你们这些人最好是收起那些心思!” 紧接着,李梦庚就昏昏沉沉地听到朱元璋对他的训斥声。 ------------ 第一百四十章 朱元璋军演阅兵,设锄奸队 李梦庚回过神来后,整个人忙忍痛跪了下来:“丞相饶命,我再也不敢了!” “以咱的脾气,咱恨不得将你真的砍了!” “但章先生给咱的书让咱明白,别说砍了你,就是剐了你也无用!” “所以,把他押回去,以图谋陷害他人之罪下功德园,令咱姐夫让他好好反思好好改造!” 朱元璋说后就下达了自己对李梦庚的处置。 “功德园?” 李梦庚最近倒是听到好几次功德园的事,也知道元刑部尚书阿噜和几个违背缠足令的缙绅下了功德园。 但李梦庚不知道为何朱元璋现在不杀他,也要把他同处置那些人一样,都安排到功德园去。 李梦庚虽然明白,但还是忙谢恩说:“谢丞相不杀之恩,请丞相放心,卑职一定好好反思改造。” 朱元璋则在李梦庚离开后,而看向了城外的那一抹抹绿色,认真思考了起来。 “上位在想什么?” 章诚倒在这个时候来了和州城,且来到了朱元璋这里。 朱元璋因章诚这么一问,便笑着说:“咱在想,文正用兵并不循规蹈矩,而且颇善奇谋,将来该将他安置在那个大洲比较好。” “上位真打算将来图谋全球大同?” 章诚这时问了起来。 朱元璋突然严肃道:“这不是你我共同的理想吗,说只有这样,才能避免愚民之术流毒无穷,才能避免最终我朱家也要走上对内不敢信任亲戚,却只敢信任外人的地步?” “是我们共同的理想。” “但这条路可不好走,要很辛苦的。” 章诚笑道。 朱元璋道:“咱不怕吃苦!” “我怕!” 章诚如实笑着回了一句。 朱元璋笑道:“咱也没逼你章先生吃苦,不过,就因为你怕吃苦,所以想必才没想过自己打江山当皇帝。” “也不仅仅是因为怕吃苦,是因为我有退路,所以才不必非得要当皇帝,但上位你没有退路。” 章诚回道。 朱元璋听后沉默了一会儿,随后叉腰叹道: “是啊,咱没有退路!” “不说这些了。” “现在也不知冯国用那里怎样,但我们的兵马已经陈兵巢湖各水道,现在就等他李普胜、俞通海他们表态。” 朱元璋接着挥手说了起来。 章诚则皱眉道:“我没想到巢湖水军会现在还没消息。” “可能是他们见冯国用也有了自己的兵马,想联合冯国用火并了咱朱元璋。” “章先生,你这人虽然跟他们不一样,没有鄙夷咱们这些草莽人物。” “但是,伱也别低估了咱们这些人的坏,有时候,咱们这些草莽也并不比你们读书人心善到哪里去,尤其是起兵的人,很多也会很坏,而且坏的很直接。” “比如,现在就有個叫刘聚的豪杰就还在这一带烧杀劫掠、无恶不作,毫无据城建设的心思,比元兵还可恶。” “而这些巢湖水军想必也是一丘之貉,好不到哪里去,指不定就要因为见冯国用有了些兵马,盘算着反向把咱给吃了呢。” 朱元璋说道。 章诚听朱元璋这么一说,点了点头,知道可能真是因为自己影响得冯国用有了自己的兵马,才让巢湖水军起了别的心思: “上位说的没错!如此看来,只能先亮亮拳头给巢湖水军看。” “没错!还是得看谁拳头更硬!” 朱元璋神色凝重地说道。 …… 且说。 冯国用在主动请缨出使巢湖水军后的第二天,就出发了来巢湖。 但冯国用一来到巢湖水军的营寨,还没见到李普胜,就被李普胜的人给关进了小黑屋里。 “你们这是干什么?!” “你们巢湖水军就是这么款待使者的吗?!” “你们就是匪寇,一群匪寇!” 冯国用因此大骂起来。 “匪寇!” “你们简直就是匪寇!” 饶是冯国用被关了数日后,也依旧在骂着这些人。 “国用兄弟,话不要骂的那么难听。” “我们真要是匪寇,你不可能还活到现在。” 而冯国用在被关后不知多少日的一天晚上,李普胜就来见了他。 跟着李普胜一起的除了他的旧部外,就是最近带兵来投的任知恭。 话说。 任知恭落草为寇后,本想再投元廷的,但眼下,元廷对招安的态度,还没有放宽到愿意招安他这种小规模武装力量的地步。 地方上的元廷官僚依旧以剿灭他这种小规模武装力量的态度的为主。 所以,任知恭就干脆投了比自己实力更大的巢湖水军李普胜部。 冯国用这时也认出了任知恭。 但冯国用没有多说什么,只对李普胜哼了一声: “那将军这样子是款待使者该有的样子吗?” “多有得罪!” “这还不是怕公会因为不愿意同我一起吞并朱元璋才不得不这样做。” 李普胜笑道。 冯国用道:“你什么意思?” “这还不明显吗?” “公有自己的兵马,我们也有自己的兵马,正好可以一起吞并他朱元璋的和州城,为什么要给他朱元璋卖命呢。” 任知恭说道。 冯国用呵呵一笑:“任知恭,该不会是你自己怕跟着李将军归附我们上位后,被我们上位报复吧?” 任知恭脸色一沉:“固然有这方面的原因,但他朱元璋御下太严,女人不准抢,钱财不准收,连娶老婆都要管,逛个窑子都要给他交一大半税,就唯独把百姓当人,还搞什么大同社,非逼着我们还要去为那些百姓求富贵,我们起兵为的是他娘的快活地活着,谁他娘的是想被这样拘管着,还必须要整那些冠冕堂皇的玩意儿!” “任兄弟说的没错!” “他朱元璋算什么货色,不过跟老子一样,打家劫舍出身的而已,凭什么要老子投了他还要被他管东管西?” “何况,国用兄弟,现在你们冯家也有自己的兵马,不如我们一起吞并了他朱元璋,让你弟弟冯胜带你的兵做内应,我们里应外合,先拿下和州,杀了他朱元璋,再逼着郭天叙和张天佑、李善长这些人归附我们,到时候做大做强,夺了胡人皇帝的鸟位,你我共分天下!” 李普胜附和起任知恭,且继续劝着冯国用。 冯国用再次呵呵一笑:“我若真要背叛上位,早就背叛了,何必等到现在,所以,你们还是死了这条心。” “那就只能暂时继续委屈国用兄弟了。” 李普胜说着就转身走了出去,而吩咐道: “今天开始,停他的饭食,直到他答应为止!” 李普胜吩咐完后还回头看向冯国用,问道:“国用兄弟应该没饿过饭,不知道饿饭是什么滋味吧?” 李普胜说后就笑着离开了。 任知恭也冷冷一笑离开了。 冯国用见此大骂起来:“卑鄙!你们真是卑鄙!” 但谁知过了好几日。 冯国用并没有反应。 于是。 这一天,李普胜不得不再次来见冯国用说: “国用兄弟真不愿意投我们?” 冯国用微微一笑,有气无力地道:“你也配?” 李普胜听后沉下了脸。 任知恭从旁不由得言道:“将军,不如杀了他,然后我们劝俞将军他们一起去投天完?” 嘭! 但就在这时。 外面炮声大作。 李普胜大惊:“什么声音?” 不多时。 与李普胜交好的赵普胜走了来说:“是朱元璋的水师在我含山县的外面放铳,整个湖边还全是他的步骑兵,各个披甲!我的含山县已经被攻破了!但他们说是军演,只破城,不杀人,故让我们速速做决定!” 李普胜听后心里一紧,忙道:“走,去看看!” 于是,李普胜就和赵普胜一起乘船来了含山县一带。 顿时。 他们就看见,整个湖边全是朱元璋的兵马。 火器甲胄密排如墙,刀枪如林,旌旗如云。 更有挂帆战船上配有比人头还粗的大铳口,且铳口也就是炮口,正在对水岸边上草制的空水寨开炮,一颗颗炮弹过去,直接将水寨打得木屑横飞。 同时。 朱元璋、章诚也都分别骑一匹黑马,一匹白马,而策马奔腾在这些阵列完毕的兵马面前,高声喊道: “渡江!” “渡江!” “渡江!” 全军上下皆大声回应着。 陆地上、船上,皆是战鼓如雷、响声如雷。 李普胜见此张大了嘴。 “如今看来,他们的确实力颇为强悍,我们只能与之谈谈了。” 赵普胜这时说道。 李普胜也点了点头。 但任知恭这时说道:“将军,即便要谈,那只能让他朱元璋他们来我们船上谈,以免他朱元璋到时候直接软禁几位将军,逼将军们投降!” “还应该要求那个章诚一起来,因为那个章诚如今得了郭子兴遗命,在滁州诸义军将领中的威望不逊于朱元璋,得谨防朱元璋前脚走,他后脚就借故说朱元璋被我们所杀,而令大军火并我们,而利于他自己称王!” “你说的极是。” 李普胜便因此派人去与朱元璋接触。 …… “让我们去你们的船上谈?” 朱元璋不久后就收到了来信,还问起了来使李国诚。 李国诚笑道:“怎么,你们是不敢去吗?” “怎么不敢去!” 朱元璋说着就道:“但章先生不能去,他得留下。” “我们将军的意思,章先生必须去!” 李国诚回道。 章诚这时也走了过来:“上位,我也跟着去吧!我大军数万兄弟在此,还怕什么!” 朱元璋想了想后,就点头道:“那好!” 朱元璋便和章诚一起来了李普胜的船上。 章诚之所以敢来,不仅仅是因为外面有自己这边数万大军,也跟他可以随时离开有关。 但在朱元璋和郭天叙、张天佑等看来,章诚的确也同样很有胆魄。 而章诚在和朱元璋一起来到李普胜的船上后,李普胜已经放了冯国用,且也将俞廷玉父子、廖永安兄弟、桑世杰等巢湖水军重要将领叫到了船上。 赵普胜和任知恭自然也同样在此。 朱元璋一来到船上后就见到了任知恭,且因此顿时就变了脸色,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他现在是我的部将,朱丞相,我知道你们之间有过节,但是,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希望看在我的面子上,别再计较。” 李普胜这时说了起来。 朱元璋则直接大马金刀地坐在了首位,道: “面子不是别人给的,得自己挣。” 李普胜听后也神色严肃起来:“丞相是什么意思?” “将军让咱给你一个面子,那咱便请将军先给咱一个面子。” 朱元璋这时语气平淡地说道。 李普胜问:“什么面子?” “把他杀了!就当是给咱滁州行中书省纳个投名状。” 朱元璋瞅了任知恭一眼。 “没错,诸位将军应当纳个投名状,不然怎么让我们外面的几万弟兄相信你们是真心归附?” 章诚说道。 啪! 李普胜这时把桌子一拍,站起身来,看着章诚: “要老子纳投名状,就不怕,老子先拿刀砍了你们吗?” “那将军就不怕我们的大炮轰了你的船吗?” 章诚这时淡淡一笑问道。 朱元璋也道:“没错,你们何必为一个小人逼得两家鏖战,损失彼此的兄弟。” 俞廷玉听后看向李普胜:“他们说的对,相比于损失自家兄弟,杀了这个人没什么的,反正他是个外人!” 李普胜这时也犹豫起来。 “朱元璋!” 而任知恭这时见此直接先抬手指着朱元璋爆喝了一声: “要不是你用卑鄙手段害我任家家破人亡,我需要针对你吗?!” “要不是你屡次蛊惑大帅行刻薄寡恩之事,我至于要被迫投胡元吗?!” 任知恭接着也走到章诚面前来,指着章诚: “还有你,章先生,他朱元璋成为现在这个样子,有你一半的功劳!你才是真正的阴险小人,不搅乱这天下不罢休!” “既如此,你干嘛不继续去投你的朝廷胡元,替你的朝廷平定我们就是,何必在这里装委屈。” “别是你胡元主子也嫌弃你,还是不要你吧?” 章诚站起身来,说着就笑问了一句。 任知恭恼羞成怒之下,突然指着章诚,怒吼道:“你他娘的住嘴!狗娘养的自轻自贱之货,非跟他朱元璋一个讨口要饭的一起做事!” 朱元璋见此而站起身来,冷声问道:“你们到底纳不纳?!” “李将军!” “承蒙收留之恩。” “你们要投朱元璋,我无力阻止,但请放兄弟离开,否则,兄弟也只能与你们先火并了再说。” 任知恭说着就喊道:“李国诚!” 这时。 李国诚站了出来,对任知恭拱手道:“岳翁!” “准备船,我们走!” 任知恭说着就先离开了船舱。 李国诚也拱手称是。 李普胜见此走到朱元璋面前来:“朱丞相,你要我们投附你可以,但这个投名状,我们不能纳!而且,请看在我的面子上,放他离开!不然,大家就只能你死我活,到时候耽搁的只是你朱丞相的渡江大业,而便宜的只是郭天叙和张天佑他们,至于你朱丞相的面子,就当咱欠下了,以后会还给你的。” 朱元璋这时则铁青着脸,瞅向了章诚。 章诚则压着怒火,只看着任知恭的背影,被平白吼了一顿,若非现在是在李普胜的地盘上,他真恨不得当场杀了任知恭。 “好!” “李将军是当世豪杰。” “咱给你这个面子!” “但今日他任知恭对咱义军平章兼咱先生不敬,这个仇,咱不能不报!” “所以,将来他任知恭有什么好歹,将军不当有怨。” 朱元璋这里最终还是答应了李普胜。 李普胜道:“自然!” “那就请诸位同我们一起上岸,商议整编诸事。” 章诚这时也回过神来说了一句。 李普胜等皆回道:“好!” 于是,巢湖水军诸将领就同朱元璋、章诚一起上了岸,来到了朱元璋的中军大营,接受了朱元璋的整编。 李普胜、赵普胜、俞廷玉、廖永安、桑世杰五人俱封五路水师总兵,负责运送大军渡江。 为示信任,朱元璋和章诚所领中军选择了登廖永安船。 而在登船后,朱元璋就来到章诚身边后,说:“任知恭这等小人,一旦逃逸,必为大患,尤其是若真投了元,更加不是什么好事,毕竟此人知我滁州很多秘辛!” “我知道,要不然,上位也不会在船上,先以势逼李普胜杀他!” “谁知此人早有预谋,暗中勾结了李普胜部将,让李国诚成了他女婿,让李普胜投鼠忌器。” 章诚这时跟着说道。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来到这元末乱世,体验还是跟游戏不一样,在碰到恶心的人后,情绪上也有更强烈的怒意。 为此。 章诚也就突然看向朱元璋说: “既如此,不管他任知恭会不会趁机直接乘舟去投胡元,我们都应该,从我们大同社的各地官兵里选精明善战者,组成锄奸队!让锄奸队提前乔装渡江,提前用各种手段除掉一些留着只会破坏性更大的奸贼!” “当如此!” 朱元璋立即点头:“首先要锄去的就是任知恭这个奸贼!” ------------ 第一百四十一章 锄奸队行动,常遇春来投 含山县城。 在全军陆续准备登上战船,舟行和州的这天晚上。 “张龙!” “夏毅!” 徐达来到第一军唐胜宗部军营,点起名来。 正准备登船事宜的唐胜宗见此走了来,问徐达:“什么事?” 张龙和夏毅也在战友的呼唤下跑了来。 徐达道:“现在要选人去给章先生报仇!” “啊?!” 唐胜宗等听后大为惊慌,忙问:“章先生怎么了?” “任知恭突然投了李普胜,在被上位、章先生他们斥责时,因恼羞成怒便斥骂了章先生,具体我也不清楚。” 徐达回道。 “肏他娘的!” “这姓任的,敢骂咱们章先生!” “就是,他娘的,知不知道章先生现在是咱们所有弟兄心中的先生,要不是章先生,我他娘的现在还稀里糊涂地不知道为什么还造反呢!” “没错,要不是章先生给的药及时,咱发烧严重那次早就烧坏了脑子。” “是啊,章先生在作战中救活了好多弟兄,我们岂能让姓任的辱了咱们章先生!” 一众围观过来的许多军校顿时炸了窝,而撸臂骂娘起来,尤其是昔日跟着章诚打下滁州和瓦梁垒的军校。 章诚的确在日常生活中对接触到的义军官兵多有照顾,从思想引导到疾病治疗和科普,也的确帮助了不少义军官兵。 所以,如任知恭所言,章诚现在在义军中的威望的确不逊于朱元璋,因而在闻知章诚被打后,不少都义愤填膺。 徐达因而继续说道:“所以,上位要组建锄奸队,选精明干练的人先乘快舟去追踪那个任知恭的踪迹,打探他投了何处,并寻机尽快除掉他,一是为章先生出口气,二是避免他这样的小人产生更大的危害,所以不能让他活着!” “那咱去!” “咱也去!” “就算他任知恭跑到天涯海角,咱也一定要找到他。” 张龙和夏毅说了起来。 “为什么不选我们?” “难道我们不够干练吗?!” 千总韦德成这时问了起来。 唐胜宗也道:“就是!” 徐达看了韦德成一眼:“这得骑术与水性皆好为妥!何况,也不可能正事不做,把主官的都调走。” 韦德诚和唐胜宗听后皆不再言。 当晚。 张龙和夏毅等便组成了锄奸第一批分队乘快舟,进入了月光照耀下的马肠河,先往桐城闸方向而去。 按照当时的水路交通,从含山过巢湖后要先到巢县,然后走桐城闸、黄墩等据点过江。 且说。 这夜,一轮皎月下的任知恭和李国诚,也正乘快舟急驶在马肠河上。 李国诚对任知恭道:“岳翁,我们真要投朝廷?” “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了,现在我们就只离朝廷的水寨更近,多耽搁会儿,就会被朱元璋的水军追上,只能先试试。” 任知恭说道。 李国诚点了点头,并回头看了一眼,说: “好像有船在我们后面。” “那让他们加快!” “赶紧举白旗和火把,让朝廷的人知道。” “章诚是读书人,可能不会因为我骂了他而怀恨在心,但朱元璋不一样!” “此人狠辣忮刻,素来爱行卑鄙手段,我族兄就是被他用卑鄙手段害了的,所以,我们得谨防朱元璋虽然答应了李普胜放过我们,但还是会派人来追杀我们!” 任知恭急忙吩咐后就说起来。 此时。 驻守桐城闸的元兵也发现了任知恭等人踪迹。 恰巧,守备这一带的元兵中丞曼济哈雅也在这里视察,而因此知道了此事。 “有人来请降?” 曼济哈雅从都元帅贺木口中得知这一情况后,不禁问了这么一句。 贺木回道:“是的,打的白旗,说是从巢县来,请求归附。” “丞相罢官前,也书信于我们,要改变对各处贼军的态度,对愿意招安的先招安,以达到集中精力对付徐寿辉、朱元璋等大股贼军的目的。” “所以,让他们进闸,且带他们来见我!” 曼济哈雅说道。 贺木拱手称是。 于是,元兵水军便出来接应了任知恭等人。 跟着任知恭等后面的张龙等见此只得暂时隐蔽起来。 “中丞愿意见我们?” 这里。 任知恭得知后大为欢喜。 “是的!” “跟我们来吧。” 于是,任知恭很快就看见了曼济哈雅,且立即行了跪礼:“罪民任知恭率部来投,还请中丞收留,准我等弃暗投明!” “尔等能弃暗投明,甚好。” “告诉我,你们是什么来历?” 曼济哈雅问道。 任知恭则把李国诚手里拿着的鸟铳拿了起来,双手捧在了曼济哈雅面前: “罪民之前为保住家业假意投了定远贼首郭子兴,后被郭子兴义子兼义婿朱元璋陷害,逃出来投了巢湖水匪,现特献滁州贼军所产鸟铳为证。” 曼济哈雅目光顿时就把眼前的鸟铳吸引了过去,而忙起身看着这鸟铳,问道:“这就是瓦梁垒和集庆让我官军很吃大亏的鸟铳?” “回中丞,是的!” “这鸟铳本是章诚在滁州令工匠生产,后章诚离开滁州去瓦梁垒,不便带走所有工匠,整个工厂就落到了郭子兴手里,罪民当时是郭子兴亲军总管,所以有幸装备了一些鸟铳。” “罪民本早欲投官军献此铳,奈何时机未到,幸而如今得蒙中丞善识,才得以有报效朝廷以明忠心的机会!” 任知恭谄笑着回道。 曼济哈雅忙接过此铳来,一边摩挲着铳管一边笑道:“你立了大功啊!” “来人,让陈野先先立即快船送此铳去集庆,给右丞知道,当尽快寻大匠仿造此铳!” 接着。 曼济哈雅就吩咐起来,且对任知恭:“现在我授你为民兵副元帅,暂跟着陈野先做事。” “谢中丞!” 任知恭大喜,忙谢了恩。 接着。 任知恭又道:“中丞,卑职还有一事要奏。” “什么事?” 曼济哈雅问道。 “朱元璋等贼军已招揽巢湖水匪,准备不日渡江夺太平。” 任知恭回道。 曼济哈雅听后大惊失色:“真有此事?!” “千真万确!” “要不然卑职也不会急着大晚上来投奔中丞。” 任知恭回道。 曼济哈雅颔首:“好个朱元璋,我虽知他肯定志在渡江,但没想到他真这么快就降服了巢湖水匪!” “中丞不必太担心,现在马肠河水浅,他的大舟无法通行至江面。” 任知恭道。 曼济哈雅则道:“话虽如此,近日乌云出现,难免不会有大雨助他。” …… “乌云越来越多了,但愿到时候能多下几天雨。” 朱元璋这里也在次日对章诚说了起来。 章诚点头道:“是啊,只要涨起水来,便能直抵江面,更不怕曼济哈雅的重重阻隔。” 章诚正说到这里。 徐达突然来报说:“上位,章先生,有常遇春、谢再兴和邓友德诸人来投,说是因见上位巢湖军演兵威,故愿追随,一起渡江!” “常遇春?” “谢再兴?” “邓友德?” 朱元璋听后大喜,看向了章诚,随后就道: “快快有请!” 邓友德就是邓愈,原历史上是明朝开国六王之一。 随后。 朱元璋就对章诚说道:“这个常遇春是刘聚的人,出了名的勇猛!谢再兴以前与咱认识,也是個厉害人物,还有邓友德,也是一方豪杰,麾下多厉害马军,本人也很善战,曾与咱义父很是交厚。” 朱元璋说着就不禁搓手道:“没想到,他们会来投咱!” “这样更好。” “渡江的力量更强了些,只是这样的话,这几天的宣教与动员之任务更加艰巨了,毕竟,要防备这些新附者过江后劫掠百姓,就得多做宣教与动员,巢湖水军和常遇春等所带来的人,必须在大军出发前,统一认识!” 章诚也笑着说道。 朱元璋颔首:“是啊,咱会下令,这个月宣教和动员的官皆发双俸,另外,每人加配两名甲士,防止有人不配合宣教与动员。” 正说着,常遇春、谢再兴、邓友德就来到了朱元璋和章诚面前。 朱元璋与他们一阵寒暄后,就笑道:“你们能来投咱,愿意与咱一起渡江,咱很高兴,但是咱可得丑话说着前头,咱这次渡江是要建立一番基业的,所以不准胡来!人不能乱杀,财不能乱收,房不能乱拆,一切都得视作将来发展壮大的根本。” “我们知道!” “咱正巧在这一带就食,然后就听说有大股兵马在这里汇集,便赶了来,然后就看见了你们说的军演。” “我的个娘勒,好生壮观,那么多人齐喊渡江,得是多训练有素的兵马,咱当时就想,同样都是义军,他娘的怎么差距这么大!” 常遇春这时说了起来。 “是啊!” “那战船上的大铳也又长又大威力又猛,只是太少,不然现在就可以打过江去,怕他元兵个鸟!” 谢再兴跟着说了起来。 邓友德则微微一笑,走来向章诚拱手:“想必尊驾便是章先生?” 章诚颔首。 “久闻先生大名!” “请先生受在下一拜!” 邓友德抱拳称礼起来。 章诚忙扶住了他,笑道:“何必如此。” “理应如此,先生兴工清田,养活本乡饥民数十万,行元廷和义军皆不愿行之义事,此等大德,我等乡民,岂能不敬?!” “饶是立祠建庙也不为过!” 邓友德回道。 ------------ 第一百四十二章 地主官僚:你们何故助他朱元璋?! 朱元璋也跟着道:“友德这话没说错,咱见到那么多儒士,就章先生跟咱要求给民以食,准确说,是真把我们这些布衣当民看。” 章诚笑道:“身为华夏之人,应尽之责而已,不足挂齿。” “好个身为华夏之人,应尽之责!” “既然你们都这么说,那咱也该敬个大礼。” 常遇春因此也重重一抱拳,朝章诚作了一揖。 谢再兴也跟着笑道:“还有我。” 章诚见此便回了一礼,且道: “闲话少叙,诸位既然来投,恰巧又近晌午,上位,不妨设宴招待他们吧。” “正该如此!” 朱元璋笑道。 “那刘聚无远谋,只知烧杀劫掠,所以咱是早就不想跟着他干。” “碰巧,咱知道你们要渡江,便猜到你们肯定是要渡江做大事的,不然谁愿意费那辛苦!” 宴席上,自然是宾主皆欢。 常遇春更是一边大快朵颐一边说起投朱元璋的缘由来。 章诚听到他这么说后,心里倒是因而更加明白,为何常遇春历史上能成为徐达的搭档,而作为北伐大军的二号统帅? 现在想来,其人的确不仅仅只是勇猛,也是能明晓大事而善于思考之人。 但突然,外面的天越来越黑,渐渐的大风吹了起来。 没一会儿,水天之间,就织起密密麻麻的雨线来,江面和船上也跳珠不断。 “好雨啊!” 章诚不禁说道。 朱元璋也跟着道:“午后雨,下的长,但愿能多下点。” 而如朱元璋所盼望的那样。 因端午汛至,所以这雨接下来,真的连续下了一天一夜,后又间间歇歇地下了快一旬。 整个马肠河因而大涨。 而在大涨期间,义军也在抓紧进行宣教和动员工作。 其中,最基础的就是将官兵集中在一起读报听报学习。 “据报,上元三桃村五十六户人家被屠,尸体皆焚!” “据报,江宁镇外有元兵和地主武装铁扫帚扫民下身,言扫去贼腥味,以至于因此惨死者达百人!” …… 如之前所言。 义军中,多是年轻气盛之辈,所以,不少人在听到这样的报后皆不禁切齿捏拳: “可恶!这些混账,各个该杀!” “所以,我们才要尽快渡江,以免更多的百姓惨死于这些反动者之手。” “但是,弟兄们,现在元兵也害怕我们渡江,所以对我们是严防死守!尤其是桐城闸、马肠河等隘口皆有大量水寨,布有重兵,胡元中丞曼济哈雅还遣民夫十余万在这些水寨周围布机关、设铁索,决堰口,所以要渡江非常不易,即便冲到江边,也得面对重重铁盾长枪和箭雨。” “我们要做好阵亡的准备!” 训导官陶成则也在眼前的义军官兵发表看法后,而在这时如此说了起来。 “怕什么!” “大不了喂鱼而已,娘的,这辈子也吃了不少鱼,如今让鱼吃了也算是还孽债!” 常遇春这时也过来说了一句。 话说,他也跟着认真听了一会儿,一时,豹头环眼的他,也不禁怒目圆睁,心中杀心大起,恨不得现在就飞过去砍元兵杀元兵,而在陶成说后,就如此说了起来。 “就是!” 其他义兵也跟着附和起来。 陶成行了一礼道:“公等自然勇敢,这点我不怀疑,但我就担心公等渡江后,也跟元兵和那些地主武装一样。” “瞧不起谁呢!” “我们要是只为了抢掠,干嘛要冒险渡江去抢,江北、山东这些地方还缺抢掠的机会吗?” 这时,常遇春说起来。 “就是!” 其他义军仍旧跟着附和道。 陶成道:“那诸位敢在保证书画押吗?” 陶成说着就把提前拟好的保证书拿了出来: “到时候谁犯了规矩,掉了脑袋,可别怨我们丞相不近人情!” 众人犹豫起来。 “签就签!” “怕個鸟!” “老子现在只想早点过江去砍那些狗日的鞑子和色目人还有他们的走狗!” 常遇春先把保证书拿了过来。 其他人见此也纷纷跟着过来签。 随着大河水涨到差不多,巢湖之水也漫灌而出时,宣教和动员工作也进行的差不多,整个义军各部也正式开始乘大船,往桐城闸而来。 元兵这边。 曼济哈雅气得指天大骂:“老天,你何故助贼!” 随后,曼哈济雅就道:“严防死守,现在水势利于贼军,不利我们!” “我们愿意严防死守,但是中丞,能否让将士们吃饱饭?” 这时,都元帅贺木忍不住问道。 曼哈济雅道:“我也想让将士们饱腹而战,但无奈江南现在缺粮,只能半饱。” “江南鱼米之乡,如何缺粮?” 贺木忍不住说了一句。 曼哈济雅没有回答。 这时,外面义军前沿官兵,已乘快舟冲了来,且各个举盾。 贺木见此只能亲自拔刀喊道:“弟兄们,为朝廷尽忠的时候到了,忍住饥饿,中丞已允诺,此战结束,让大家皆饱食且赏银二两!” 曼哈济雅见此也没否认。 不少元兵听到这“饼”后,倒也振奋了不少,纷纷列阵把长枪朝登闸的义军搠来。 但大多力道不足,所以,常遇春一人就抱枪拽倒了多人,而登闸一边砍人一边喊道:“都他娘的没吃饭吗,力气这么小!” 同时,徐达也率骑兵提前趁河面上涨而登岸,而朝曼哈济雅的水寨包抄而来。 朱元璋这里在见常遇春提前率部登闸后,也不禁大喜,忙令步兵也提前上岸。 章诚这里也为之感叹。 他本以为花云已经够勇猛了,却没想到常遇春还要更勇猛。 那么多元兵持枪挡他,他居然硬是从刀枪剑林里闯了进去,如入无人之境。 当然。 章诚知道这或许跟元兵现在后勤不济有关。 据他所知,元兵现在因为皇帝要走四成朵儿只准备通过掠民筹集的粮食,导致朵儿只只能满足守江兵半饷。 而且因为义军提前介入,朵儿只还不得不提前结束了清剿,使得只有守江的兵能有半饷,江北许多元兵还欠着饷,处于饿毙边缘呢。 而义军这边,因去年强行清丈,税粮大增不少不说,调整商税后也从辖区内缙绅豪强手里拿了不少钱财买粮,更兼也清算了不少违法乱纪的劣绅豪强,所以粮食充沛,如今不但养足了大量前线作战的兵,也在后方养了不少后勤人员,参与器械制造、粮道维护等,使得义军后勤保障提高不少。 说来也是滑稽。 本该是属于外来入侵者主导的元廷政权,如今由于各种原因对自己辖区内的色目人与汉人地主官僚都保护有加,不说掠其财,连对违法乱纪的都不罚款不严查,偷税漏税的更是不会管,毕竟他们把税收权都外包给了色目人。 譬如刘伯温拒绝入仕元廷,但朵儿只依旧礼待这样的士大夫,还派兵保护。 当然,这是阶级立场决定的。 毕竟朵儿只这些蒙古贵族在入关这么多年后,也已经变成了地主。 但只是这导致元廷自己中央财产惨的不行,尤其是在皇帝和达官贵族也对民脂民膏取之尽锱铢、用之如泥沙的情况下,反而让色目人和汉人甚至是南方汉人的地主官僚富贵的很。 而为他们卖命的元兵,甚至不少本就是蒙古人的元兵,还不得不忍饥挨饿,总之,后勤状况糟糕的很。 所以,章诚看见元兵这边,一旦他们失去优势,许多中下层元兵是望风而降,有的是在象征性的射出几箭后就跪在了地上,主动把甲衣脱了下来。 毕竟饿着肚子跑的滋味太难受,还不如跪地求降等死呢。 “上位,看来这曼哈济雅到现在都没肯自掏私粮济军,所以应该立即下令禁止杀降,这些底层元兵阶级仇恨应该很大,因为他们明显对抗意志不强。” 章诚这时就对朱元璋提醒起来。 朱元璋颔首,而吩咐道:“吴良、吴祯,你们立即率咱的亲兵营马军去,阻止弟兄们杀降,劝之不听者,斩!且令弟兄们高喊降者不杀!” “是!” “降者不杀!” “降者不杀!” 很快,义军很多都喊了起来。 义军们在战前就已经接受过战前指导,知道底层元兵也是苦大仇深,一旦主帅还不知体恤下情,可能会抵抗意志不强,也就很主动配合与执行起降者不杀的命令来。 连常遇春这里也不得不暂时停止无差别的屠杀,而暂时压制住了未尽兴的杀心,对自己底下的人说:“现在我们还未立大功,不能太坏规矩,听上面的,降者不杀!以求尽快达到更大战果!” 于是。 元兵这边降的更多,沿河许多堡垒皆望风而降。 曼哈济雅见义军势猛若奔雷,更是指挥有方,也心里更慌,尤其是在见自己这边各处水寨直接不战而降后,更是气得跳脚: “你们怎么能降了呢!” 曼哈济雅欲哭无泪,只得对贺木说:“务必让他们守住黄墩!” 贺木还没答应,就有官校来报说,黄墩已降。 曼哈济雅听后不由得大喊一声:“我的粮食呀!” 随后,曼哈济雅就晕厥了过去。 他的确克扣有大量粮饷为私粮且存于黄墩,为的是作为将来给皇帝与哈麻等当权者进献的别敬之用。 毕竟他是脱脱举荐的人,要保住自己的仕途,就得拿出更多的钱财。 曼哈济雅在醒来后就撤回了峪溪口,在这里聚集元廷水军,准备挡住义军渡江。 而这时,朵儿只也派人运来粮食,来者对曼哈济雅说:“右丞说,眼下朱元璋等既已准备渡江,担心你们缺粮,故送来粮食三万石,望公令水军严守,不可使贼军轻易渡江!另外,火铳已收到,阻击贼军渡江成功后,就令任知恭速去见他。” “是!” 曼哈济雅这里答应了一声,且在这之后没多久,就看见了新到的粮食。 “这是右丞募捐得来的粮食,一大半都送来了公这里,望公务必用来激励全军。” 来者在曼哈济雅看见这粮食后就说了起来。 曼哈济雅满口答应着,但在来者走后,但他因为想到自己的仕途要紧,便看着眼前这些颗粒饱满的新粮,而咬牙说:“我再捞最后一次,只要能升回京里,我就收手!” 说着。 曼哈济雅就对自己的心腹将领吩咐说:“运两万石回太平,只拿一万石发全军,不,五千石,先留一半,看看他们闹不闹!” “是!” “太好了,上面终于给我们发粮食了。” 元廷水军倒是没有闹,不少蒙古兵还感动了,流泪笑了起来。 跟着撤回来的贺木也擦拭眼角道:“是啊,上面也不容易,想来也在抓紧筹粮,没有忍心让我们饿着,相信一切都好好起来的!” 曼哈济雅见水军没有闹,反而非常有干劲地准备起水战来,不由得颇为高兴自己又可以多贪五千石粮,但同时他心里有滋生一丝后悔,觉得是不是当时只该发两千石也可以激励士气? 一想到这里,曼哈济雅就不由得一跺脚: “我真是造孽啊,发这么多粮食出去!” 义军这边因为顺利抵达黄墩,而离江面只有一元廷水军重兵把守的峪溪口,故也士气大振,同样开始加紧备战起来。 只是这时。 李普胜、赵普胜因本就对朱元璋分封本在他们之下的巢湖诸将与他们同列为总兵而不满,又见元军水寨大多已经攻破,且现在元军在江北就只有一江面水寨可守,便再次滋生出想独立发展的心思。 李普胜就找到赵普胜说:“一路过来,不准发私财,不准乱杀人,弟兄们都快憋坏了,然后还要为他朱元璋拼命去与胡元水军作战,凭什么!” “说的是,眼下只要击败峪溪口的元军,从巢湖到江面的通道就算打通,我们完全可以沿江谋生,无论是招安也好,还是也寻机渡江建立基业也罢,皆比给他朱元璋卖命要强,何况,朱元璋此人奸恶,分封我们的人,等跟着他成功渡江,我们只会根据受管束。” “而且,我们本就在这一带有那么多田地,为何要跟着他们去冒险。” 赵普胜附和道。 李普胜道:“只要你老赵愿意就好,人我去联络,谁要是不愿意走,我们就趁现在他朱元璋的人还在外收降,船上基本上都是我们的人,杀了他!” 赵普胜点首。 在得知黄墩不战而下后不久,章诚就因为对历史的熟知,也在找到机会问朱元璋: “上位觉得李普胜、赵普胜接下来还会继续认真助我们渡江吗?” “难说!咱们把本该不与他们同列的俞、廖等同封为总兵,想来两人肯定心里不服气,而且他们是在巢湖已广有良田,恐不愿意冒险渡江。” 朱元璋说道。 章诚道:“推恩他们底下的人是我们在政事堂早就合议定了的最佳策略,因为我们的目的是为收服整个巢湖水师,还不是收服这二人,所以,必要的制衡手段是要有的,不然会让后面的整编更加难。” “没错!” “不过,章先生也不用担心,咱也防着这事呢,咱已让检校先盯紧他李普胜,如果他李普胜真不老实,就果断让俞、廖等已经暗地里效忠咱的人,以宴请他的名义,除掉他!” 朱元璋说着就神色严峻起来,而又道:“进而通过李普胜的人头威慑他赵普胜。” “若李普胜不老实,想必赵普胜会与其有同谋,不然他李普胜不敢妄为。” “所以,上位为何不干脆一起收拾?” 章诚问道。 朱元璋道:“这个赵普胜颇有能耐,双刀耍的极好,还善战,屡次让左君弼吃大亏,若能收服他,想来渡江时更有助力,所以,若李普胜真起了其他心思,咱没有打算先把他也一起除掉。” 章诚颔首,说道:“还是有所防备为好!得防备赵普胜在得知李普胜被宴请后,提前有所戒备,甚至不惜逃走投徐、陈等,也不愿再归附于我们,或者投元兵。” 朱元璋听后沉思起来。 这时。 恰巧,朱元璋部将华逸带着桑世杰和张得胜走了来:“上位,桑总兵和要见您。” “什么事?” 朱元璋直接问起和桑世杰和张得胜来。 桑世杰道:“李普胜要反!” 张得胜跟着颔首,把李普胜给他的手令给了朱元璋:“是的,这是李总兵给咱的手令,要咱密令弟兄们今晚皆着甲,准备杀掉所有船上留守的第一军官校以及丞相您。” 朱元璋接过手令看了起来。 “上位去处理李普胜的事,防范赵普胜就交给我吧。” 章诚这时对朱元璋低声说道。 朱元璋“嗯”了一声,就拿着手令,对桑世杰和张得胜说:“伱们跟我来!” 章诚这里则对戚祥说:“你去传常、谢、邓三位将军来,就说咱让他们这些新附的,一个先立大功的机会!” 戚祥拱手称是。 而朱元璋这里也让桑世杰、俞氏父子、廖氏兄弟等宴请了李普胜。 李普胜只当是要与他商量反叛或者劝他不要反叛的事,便带着张得胜来了桑世杰等这里。 但李普胜一来就看见了朱元璋。 朱元璋直接把手令丢在了他面前,道:“李普胜,你叛就叛,何故还要杀咱?!” 李普胜愕然回头看向张得胜:“你敢背叛我?” “我明白了,你肯定跟他们一样,也想当总兵,不想屈居在咱的下面。” 李普胜这时看向俞、廖、桑等说了起来,而突然大声质问道:“可你们为什么就愿意居于他朱元璋、章诚他们之下?!” ------------ 第一百四十三章 威胁章诚,直接手刃枭其首! 章诚知道,赵普胜的确在历史上不是个简单人物。 此人不仅善水战,还善陆战。 更关键的是,也颇善游击作战。 即便徐达这样的名将,在历史上也曾屡败于此人手中。 故而,一旦赵普胜不能为自己这边所用,而归于其他势力,且是带着其兵马投其他势力。 那将来,这人肯定也还是会让自己这边很头疼,进而影响统一进程。 “要尽量避免此事,赵普胜即便要叛,也不能放他走!” 章诚因此便在朱元璋离开,于心里这样默念起来。 接着。 在常遇春、谢再兴、邓愈三人来后,章诚就对他们三人嘱咐了一番,让他们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三人皆领命而去。 同时。 章诚在看见唐胜宗这时正聚兵回来后,便叫上了他,并带着一直兼任自己亲卫千总的戚祥,亲自来了赵普胜这里。 赵普胜的确比李普胜谨慎。 他在与李普胜商量好要反叛后,就一直派人严密监视着李普胜等巢湖故旧的情况。 所以,赵普胜很快就知道了李普胜被俞、廖等宴请了的情况。 “这个时候宴请李普胜,就不怕被朱元璋怀疑吗?” “不对,这是鸿门宴!” 赵普胜因此自言自语起来,随后就心里不由得一紧,忙对自己的人吩咐说:“立即上船,准备离开!” 但恰巧这个时候。 章诚已经带着唐胜宗等人而来。 “赵总兵!” 章诚还喊了一声。 赵普胜见此站在了原地,转身看向了章诚: “什么事?” 章诚见赵普胜的人已经在解缆,便问:“赵总兵是要离开吗?” “你既然看见了,我也不隐瞒,我准备出江南下。” 赵普胜回道。 章诚听后道:“赵总兵为何要走?” “为何不能走?” 赵普胜问道。 章诚沉下脸道:“你既然已投附我滁州行中书省,就不能说走就走,否则便是背叛!” “你他娘的,少胡浸!” 赵普胜突然指着章诚厉声大吼了一句,而对章诚横眉怒目道: “咱已经忍你这狗娘养的书生很久了!” 在赵普胜看来,朱元璋现在动辄讲大同理想,还让人宣教百姓之苦,尤其是江南百姓之苦,激起义军同情心,让义军受更多的规矩,甚至是通过发动底层士兵逼着上层官校跟着高尚,皆肯定是章诚挑唆的。 因为他一直认为朱元璋不过是比他还要出身贫贱的人。 若不是章诚,朱元璋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大同,也不会想到要整什么恢复中华、重建民族尊严的事。 所以,赵普胜对章诚其实早就不满,也就在这时,对章诚怒吼了这么一句,且先开口就对章诚爆起粗来。 “你应该理智一点,降而复叛,会害了你自己!” 章诚压着怒火,沉声说了起来。 对章诚本就不满的赵普胜见章诚如此说,又仗着自己体格更加魁梧壮实,又有一身精湛武艺,而对方不过是文士,就顿起武力教训章诚之意,而一手捏紧拳头,一手继续指着章诚,切齿朝章诚走来,大骂言道: “你他娘的,信不信老子现在弄死你!” 赵普胜这话一出,戚祥当即把刀站前一步。 唰! 唐胜宗也直接拔出了刀:“伱试试?” 章诚这里倒是古井无波地看着赵普胜。 而赵普胜见唐胜宗这些人凶悍程度不比自己差,又见自己这边的船已经解缆完毕,便也冷静了下来,直接转身回到船上,只指着章诚,继续威胁道: “你他娘的等着!” “我们走!” 随后,赵普胜就对自己部将赵牛儿吩咐了一声。 于是,赵普胜的船便缓缓驶离了码头,往江面而去。 但赵普胜很快就发现,章诚和朱元璋的兵没有追赶他,而章诚还站在原地看着他。 这让赵普胜感觉到一丝不妙。 因而,赵普胜不由得说道:“奇怪,这个章诚怎么不下令追赶我们,或者派人去告知给朱元璋。” “不会是因为您刚才作势要揍他,然后被吓傻了吧?” “没错,就像任知恭对他那样,估计这次也是吓傻了!” “哈哈!” 赵牛儿等赵普胜部将说了起来,且跟着大笑起来。 赵普胜也微微一笑,只把心里的不安藏了起来,并又瞅了章诚一眼。 章诚见此情况,没有多说什么。 但他是不会就这么轻易让赵普胜离开的。 毕竟一個在历史上能让徐达都吃亏很多次的厉害战将,如果因为只想做一个反动者而不愿意为自己这些人所用,那就只能让其提前消失。 很快。 赵普胜的船在来到江面往南而去后,就发现南边有三艘更大的战船正等着他。 这三艘大船皆打着“朱”字旗号,谢再兴正带人持刀布弓的列于船上,且船上炮窗皆开,数门火炮炮口正对着他的战船。 赵普胜见此大惊。 不多时,谢再兴等所在的战船就主动靠近了赵普胜的船,且喊道:“赵总兵哪里去,章先生让我等在这里等你,没想到你真来了!” “调头,娘的,去投胡元!” 赵普胜知道这些火炮的厉害,所以当即吩咐调头。 于是,赵普胜的船立即调了头,而往北而去。 但没多久,赵普胜就发现北面也有三艘大战船挡住了他的去路,也都炮口森然。 赵普胜见此面色开始慌张起来,忙道:“寻机泊船靠岸,从陆上离开!” 素来也擅长陆战的赵普胜没有选择在水上与常遇春等作战,而是选择上岸离开。 “是!” 赵牛儿等也慌张起来,不敢怠慢,忙将船强行靠了岸,甚至为此不惜让船撞在了岸边石头上,以至于船直接破了大洞,而赵普胜等便强行了登了岸。 赵普胜一登岸,就立即拔出了自己的双刀,准备陆战。 他的人也立即进入了战斗准备。 但很快,赵普胜就发现,前方出现大量马军,直接环列成弧线,且后面还有许多步弓手。 而新投的邓愈正从中骑马来到他面前不远处喊道:“赵总兵,你的船既然已经破了,那就在这里受降吧,我早已奉章先生命,在这里候你多时。” 赵普胜被眼前出现的这些情况彻底惊吓到了。 因为他没想到章诚会早就做了这些布局。 “我小瞧了他章诚!” “看来他真的会神机妙算。” 赵普胜说着就一脸颓然起来,进而直接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 赵牛儿等见自己主帅泄了气,也都顿时士气全无,不知该如何是好。 邓愈这时则下令将赵普胜等全擒拿了起来。 —— 雨后的五月天,倍加炎热。 依旧坐在临河营房里的章诚一边摇着朱元璋赠给他的鹅毛扇,一边问道:“赵普胜押回来了没有?” 唐胜宗回道:“还没有。” 章诚因而内心更加烦躁不安不起来,即便手里鹅毛扇依旧在不停地送着风,但他依旧额头冒汗。 他不希望,赵普胜真的还是跑了。 章诚不禁开始在心里复盘,赵普胜如果在自己都已经提前预备的情况下,都还能跑掉,那会怎么跑掉? 但好在章诚复盘没多久,唐胜宗就来报告说,赵普胜等人被邓愈押了来。 章诚见此当即站起身来。 随后,章诚就又故作镇定地坐了下来。 他知道自己现在好歹是数万义军的平章,被誉为军师的人物,怎么也得装一下比较好。 但在见到赵普胜后,章诚还是站起身来,并想起了之前赵普胜言语上吼骂威胁他的一幕。 这让章诚心中再次火起,且没有再选择压制。 因为他要在赵普胜面前,宣泄自己的愤怒,且蓄意已久。 赵普胜这里被押来后,就对章诚改变了态度,乞求道:“请章先生再给我一个机会!” “刀!” 章诚则只对身旁的唐胜宗吩咐了一声。 唐胜宗忙拔出自己的腰刀来,递给了章诚。 章诚则握着这把腰刀,一脸严肃地朝赵普胜走了来。 赵普胜开始双眸睁大。 而随后。 噗! 章诚直接一刀搠入了赵普胜的身体里。 又一刀。 再一刀。 复而又一刀。 不知多少刀,直到力竭手软。 章诚在赵普胜身上添了好些个窟窿,而道: “我最恨别人吼骂威胁我!” 赵普胜只是不停吐血,瞳孔在恐慌中渐渐放大,最后无神。 “把他枭首,传于全军!” “还有他们!” 章诚接着也懒得拔刀,直转说了一句,并指着赵牛儿等吩咐了一声。 现在义军这边不缺善水战还有野心的人才。 所以章诚没打算再宽宏大量,不然,这些武夫会真以为他这个文士好脾性。 “神机妙算的章先生饶命啊!” 赵牛儿这时还喊了一声,且特地叫了“神机妙算”四个字,因为这四个字在他被押来时一直在他脑海里出现,以至于即便求饶时都不自觉地说出来。 章诚没理会。 而赵牛儿等只被拖下去,也同赵普胜一样被砍下了脑袋。 —— “回答他。” 朱元璋这边,在李普胜问俞廷玉等为何甘愿居于他之下时,吩咐了一句。 俞廷玉这时起身道:“别的也不多说,就说一个,章先生在我们投附后给了我们每人一份见面礼,李普胜你也应该是收到了的,那份见面礼里有两样东西:一是《大同宣言》、二是《全球地图》,就凭那份见面礼,您觉得我们既然是打江山,为什么就不会更愿意跟一个除了想着自己当皇帝还想着尽量让所有人也富贵的势力呢?” ------------ 第一百四十四章 传首示众,郭天叙被吓傻! 李普胜呵呵一笑:“没想到,你们还真信了。” “这不是信不信的问题,重要的是,难得有人愿意在除了想到,要让自己当皇帝外,还能想到这些事。” 桑世杰这时回道。 “你们背叛我!你们不得好死!” 李普胜则恼羞成怒,直接大声吼了这么一句。 但他的话刚吼完,朱元璋就一刀搠进了李普胜的后背。 李普胜当即猛地往前一倾,趴倒在了地上,愕然回头看着朱元璋。 朱元璋因为突然想到,章诚提醒过他,赵普胜可能会有警觉,为防止有变,所以,他干脆都不吩咐别人动手,而是自己直接拔出徐达手里的刀,先给了李普胜一刀。 该果断的时候,朱元璋还是很果断的。 李普胜身体顿时痉挛了一下,然后回头看向了朱元璋。 朱元璋则又给了他几刀,直到其彻底咽气。 随后,朱元璋就把刀丢在桌上,对另外几个巢湖将领吩咐道:“他的人皆杀掉!张得胜升为总兵,与伱们一起立即瓜分其势力。” 俞、廖等立即称是而去。 在这些人走后,朱元璋也吩咐道:“将其首级割下,传于全军。” 纲纪不严,万事难为。 尤其对于军队,而且还是联合性质的军队而言。 所以,朱元璋和章诚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枭首示众的决定。 而朱元璋此时还不知道赵普胜被章诚杀了的事。 只在他准备去见见赵普胜后,他才知道赵普胜逃走了。 “逃走了?” 朱元璋听后颇为惊愕地问了这么一句,且不禁腹诽说:“还真让章先生料到了,这个赵普胜果真颇为警觉!” “上位,如果让这个赵普胜走了,后患无穷。” 徐达这时忍不住对朱元璋说了一句。 朱元璋道:“不用太担心,章先生早已做了防范。” 徐达听后这才放心了一些。 不一会儿。 唐胜宗提了一颗刚用石灰泡了的人头来。 朱元璋见此首级,问:“这是谁的人头?” “回上位,这是赵普胜的!” 唐胜宗回道。 朱元璋听后和徐达相互看了对方一眼,笑了起来。 然后,朱元璋就问道:“谁杀的?” “章先生杀的。” “这家伙跑路前大骂章先生,但他不知道章先生是好心,反而主动掉进了章先生布置的天罗地网里,然后就被章先生给手刃了。” 唐胜宗说后就补充道:“用的是咱的刀!” 朱元璋没听唐胜宗最后一句,只对徐达叉腰笑道:“好个章先生,幸好有他!” “是啊!” 徐达也笑着附和了一句。 朱元璋这时则对唐胜宗吩咐说:“先把首级送到郭平章和张左丞那里去,告诉他们,这颗人头是怎么来的。” “是!” 徐达这里不由得瞅了朱元璋一眼。 朱元璋只微微一笑,离开了这里。 没多久。 郭天叙和张天佑两人面前的几案上就摆上了两颗人头。 “这个章先生真是神机妙算!” 而郭天叙这时就看着面前的两颗人头感慨了起来。 张天佑也跟着颔首,满脸佩服之色地道: “他之前在和我们一起合议时说,李普胜和赵普胜可能会到黄墩后就叛变,结果他还真说对了!” “舅父,你说,我们当初要是也不容他们的大同理念,而不惜与朱元璋刀兵相见,是不是我们也会是这个下场?” 郭天叙突然问了起来。 张天佑听后凝视了郭天叙一眼,随后道: “难说!” “这章先生对于异己者,容则大容,如我们这些人,不容则除之迅速,让人意料不到,着实令人不寒而栗啊!” “是啊!” “幸好,当时我们不愿意接受大同社的理由,说的是因为大同社是朱元璋的领导,而不是说不接受大同社理念。” 郭天叙瘫坐在椅子上说了起来。 张天佑点头道:“无论如何,就凭他早就知道巢湖水军可用,以及李普胜、赵普胜会叛乃至赵普胜会在李普胜只是被宴请就会立即叛逃这些事,我们即便不服他朱元璋,也得服章先生!所以,他要让我们接受现在的结果就接受吧,或许这样,能让你我的结局更好,毕竟我们至少不是他这种神机妙算之人的对手。” 其实,张天佑和郭天叙不知道的是,章诚不是神机妙算,只是知道原来历史的进展而已。 郭天叙点了点头:“等渡江立足脚跟后,得再找他章先生谈谈,让他再给我们指条明路。” “明路或许已经指出来了,那便是大同社!” “我们先自己认真看看这大同社的理念。” 张天佑这时说道。 郭天叙颔首。 随着李普胜和赵普胜两人被除,巢湖水军算是彻底归附了朱元璋所部义军。 而这两人被传首示众,也让朱元璋所部义军其他非嫡系将领也都在野心方面削减了许多,使得全军上下内部更加如一起来。 所以,接下来对战峪溪口一战,整个义军各部皆非常专注与齐心。 “廖永安、俞廷玉两路水军,先攻裕溪口的元廷水军,务必使其上岸或东撤!” “张得胜、桑世杰两路水军,分别袭采石矶与牛渚矶,以阻其援。” “汤昌率第一军水军营,一旦见元军溃退,就立即阻其东侧退路!” “陆上各军务必严阵以待,分段防御,只要元水军上岸,若不降便杀之!” 当朱元璋于军议会上发布命令后,各军总兵与都指挥使皆拱手称是。 这里值得一提的是,章诚在去瓦梁垒后招募渔民和水匪组建起了一支水军,但战船不多,也就造了二十七艘,而其中十艘由汤和带着去了淮扬,还有十一艘如今主要是负责在江山运粮支应朱文正部,还有六艘由汤和弟弟汤昌统领着跟随大军主力一起,既作为督战巢湖水军之用,也作为朱元璋部义军在水上的机动预备力量。 毕竟这一带水网密布,有几艘带连排火炮的快帆船,自然更有胜利保障。 章诚就靠着六艘战船拦住了赵普胜去路。 话转回来。 因各军内部更加团结一心,也就在朱元璋下达指令后,认真执行起来,未敢怠慢。 廖永安等负责攻击元廷水军的,倒利用元廷水军战船更加高大而难以转向之故,直接用小船出战,且操舟如飞,左右奋击,使元廷水军的战船大多被火烧沉于水里。 虽然元廷水军在“五千石粮食”的激励下,也竭力死战,许多实诚敢拼的官兵不惜跳船到义军小船上厮杀,但到底因为灵活性不够,而大败亏输,最终不少只能仓皇而逃。 但仓皇而逃的元廷水军,又遇到了义军炮船轰击,又只能回裕溪口,弃船登岸,欲进行陆战,结果被义军合力击溃。 曼哈济雅也被迫登陆撤退,且在撤退途中大骂贺木等将:“废物,废物,国朝怎么能养了你们这帮废物,好不容易从百姓口里抢来五千石粮食给你们,结果你们就打成了这样?” “中丞息怒,弟兄们虽竭力死战,但朝廷给我们造船银太少,使得我们只配了大船,小船配的少,所以才成了现在这种情况。” 贺木解释道。 “住口!” 曼哈济雅则因为想到自己贪墨下的两万五千石粮食还没能及时运走而本就心情不好,听贺木这么说,也就当场怒吼一声,且对贺木责备道: “凡事要多想想自己的问题,不要只知道怪朝廷!” “朝廷也很难的!” 曼哈济雅这么说后,贺木倒也无地自容,咬牙道: “是!是卑将等无能,如今只有尽全力护中丞突围出去,才可弥补过失!” 曼哈济雅听贺木这么说,也就没再批评这些汉人官将。 但没多久,曼哈济雅就在撤退路途中了徐达埋伏,而被俘虏,而义军这边也彻底占领了峪溪口,拔掉了元廷在江北渡口的最后一个据点。 …… 元廷中书右丞朵儿只此时还不知道峪溪口失守的消息。 现在的他正在大牢里审问着因为游击落单而被抓获的三个义军神机营官兵。 “告诉我!” “你们的章先生是不是真的一直在江南,从来没有回到江北区?” 朵儿只一边把玩着手里由任知恭送来的火铳,一边问着被摁跪在自己面前的三个神机营官兵。 “呸!” “狗鞑子!” 一叫黄守业的义军队正直接先朝朵儿只啐了一口。 朵儿只抹了一下面,咬了一下牙,道:“把他的嘴割开,舌头也割了,我倒要看看,他还怎么吐!” 黄守业因而被拖了下去,而在挣扎着被元兵用刀在割开了嘴,鲜血淋淋。 而朵儿只则一脸阴笑地看向另外一名义军士兵雷图:“你告诉我,我可以让你免受这样的苦!” “那你凑近些,我天生说话声音小,怕你听不到。” 雷图回道。 于是,朵儿只还真的凑近了些,还把耳朵偏了过来。 雷图却在这时作势冲上去咬住了朵儿只的耳朵。 “啊!” “混账!” “快把他嘴掰开!” 朵儿只因而惨叫一声,且忙大喊起来。 他身边的元兵官将忙将雷图的嘴往外掰开,乃至不惜拳打脚踢,抠他的眼。 但雷图即便被踹得腰间剧痛、被抠得两眼是血,就是不松嘴,还咬牙硬往外扯。 且得益于他在义军期间伙食充足,且营养很有保障,所以年轻的他长得很壮实,很有力气,如头小蛮牛一样,硬是生生的把朵儿只耳朵给咬扯了下来。 满嘴是血的他,也因此笑了起来,笑道十分爽朗,且道: “你们这些不把我们百姓当人,想屠就屠想奸就奸的狗鞑子,想让我出卖章先生的消息,休想!” “章先生是我们的大救星,关于他的事,我一个字都不会告诉你们!” 朵儿只捂着自己血淋淋的断耳处,从雷图的笑容中感觉到了一丝可怕的惧意,而因此沉下脸来:“把他剐了,就在这里剐!” 于是,雷图就被拖下去剐了起来。 “啊!” 没多久,雷图的惨叫声就传了过来,朵儿只则在这时问着另一名被俘虏的义军队正来旺: “你愿不愿说?” 来旺没有回答。 “没听见吗?” “割了他耳朵。” 朵儿只咬牙说了起来。 “是!” “啊!” 来旺没多久惨叫起来,没多久,耳畔也血淋淋起来。 朵儿只又冷笑问道:“现在能听见了吧?” 来旺依旧没有回答。 “再割他耳朵。” 朵儿只又吩咐了一声。 “是!” 于是,元兵又走到了他的身边,扯起了来旺的耳朵。 来旺这时已瑟瑟发抖起来,忙道:“别,别,我说,我说就是。” “来旺,不要说呀!” 还没被审的义军俘虏不得不大喊起来。 来旺没有理会,只低着头,浑身颤抖。 朵儿只笑了起来,呲着森然的一口黄牙,道:“很好!那你告诉我,你们章先生是不是一直在江南?” “章先生他去年腊月就回江北了,然后就一直没来过。” 来旺哭着回道。 朵儿只听后大惊,道:“那现在在镇江的是谁?” “是我们朱将军。” “朱将军是谁,什么名字,什么身份,什么来历。” “朱文正,丞相朱元璋的侄子,我们神机营的都指挥使,章先生的学生。” “你们在镇江有多少人?” “就五千来人。” “不可能!你们行军时出现的那么多旌旗已经被我们的人看见了。” “那是假的!是让随军百姓舞动起来,迷惑你们的。” 来旺说到这里后,朵儿只再次沉下脸来,随后又笑了起来,而对福寿等人说:“看来,我们都被骗了!” 福寿这时则在一旁谄笑说:“幸而右丞您英明,让我们想办法抓几个口舌回来,不然还真不知道原来在镇江的贼军没多少人。” 福寿说着就道:“这么说来,下乡清剿是不是还可以继续?毕竟全军现在还是很缺粮。” “至少,镇江是不用担心不能收复的了。” 朵儿只这时则说了这么一句。 但就在这时,被调到朵儿只身边任参军的杨元杲疾步走了来:“右丞,有消息传来,裕溪口失守,我江北裕溪口水军大败!” “什么?!” 朵儿只听后,当即站起身来。 ------------ 第一百四十五章 我大元对不起儒士吗,他章诚非要跟朝廷作对! “废物!废物!” “他曼哈济雅就是一个十足的废物!” “我从牙缝里挤出来三万石粮来给他,就是想让他多守住江北诸寨一会儿,让我有充足的时间来肃清镇江的贼军,招安张士诚,结果,他这么快就把裕溪口给我丢了!” “就算是,贼军奸猾,用了小船火攻,我们的小船不足。” “他就不知道提前预判此事,从我给他的三万石粮里,拿出几千石,去征募小船吗?!” “蠢货!我看他是只知道把粮食存起来去向哈麻献媚,却不知道保住眼前的裕溪口最是要紧!” 朵儿只在得知裕溪口失守的具体缘由和经过后,就更加暴躁的叱骂起曼哈济雅来。 而朵儿只骂后,杨元杲不由得忙安慰说: “右丞息怒!” “眼下,虽然裕溪口失守,但对岸的采石矶和牛渚矶还在我们手里,另外,太平城也还在,所以倒是不必太担忧。” “只是,接下来,需要让这些地方的官将更加谨慎小心为妥,毕竟眼下的情况已经表明,朱元璋等皆非简单的贼首,要不然也不会这么短时间内就收服巢湖上万水匪,如今更是知道用小船火攻破我大船。” “还不是怪那个章诚!” 在杨元杲劝后,朵儿只当即满脸怨气地说了一句。 “不然的话,他朱元璋一个讨饭出身的贼寇,懂个什么谋略权术。” “也不会这么快就造出这种我官军都没有的火铳来!” 朵儿只说着,就看向了手里的鸟铳。 “还有这《中华报》,借禁止缠足之事,震慑乡贤,建立起新设官衙的威信,还让许多名士不敢出山,不得不开始顾忌什么华夷之别。” “我是真不明白,我大元哪里亏待了你们读书人,会让他这样的一個读书人去给贼子做事!” 朵儿只越说越来气,且看向奄奄一息的黄守业和雷图:“连贼寇也被他教化的那么刚硬,眼里有神起来!” 说完。 朵儿只就对福寿说道:“既然如今局面到了这么糟糕的地步,那渡江攻采石或牛渚是迟早的事,下乡清剿的事还是不要再想了。” “是!” 福寿一脸失望地回了一句。 …… 裕溪口。 章诚看着宽阔的长江江面,心里也不禁感叹这长江滚滚之无穷。 但一想到眼下长江对岸的广大区域还是元廷统治区,汉人还被蒙人和色目人压制着,他心里就忒不是滋味。 而一想到,不少汉人里的士大夫还乐于被蒙人和色目人压着,他心里就更不是滋味。 要知道。 在此刻的长江这边,被俘虏的大量元兵中的蒙人和色目人,已经毫无地位可言,而只能可怜巴巴地坐在地上,等着义军给他们施舍些饭食。 没错。 元兵们此时都只能可怜巴巴地坐在地上,神情沮丧。 即便是一些曾在元兵中担任官员的蒙人和色目人,有的还在义军来问他们话时,满脸堆笑,非常谄媚。 郝勒是一个下层的蒙古军官,他现在也同其他元兵一起被集中在一个俘虏营里。 而郝勒现在最担心的,不是义军会不会杀降,而是捂着肚子,四处张望着,想着义军会不会给他们一些吃食。 因为郝勒又饿了。 毕竟这都过了这么久。 即便郝勒没吃过几顿饱饭,在元廷水寨里,他和其他普通元兵一样,大多数时候只能吃个半饱,所以挨饿是家常便饭,但他还是受不了挨饿的滋味。 而现在,郝勒觉得自己成为了义军的俘虏,大概率是不会有饭吃的,只怕会饿死。 所以,这让郝勒心里非常害怕。 他不想当个饿死鬼。 但就郝勒如此担心的时候,义军的后勤营士兵将一箩筐的饼子和提了一桶咸汤抬了来,且吩咐道:“排队来领饼!” 郝勒当即就睁大了小眼睛,且和其他元兵当即就站了起来,忍不住就冲过来抢。 “排队!” “排队!” “听不懂人话吗?” 一名后勤营的义军士兵见这些元兵不听,直接就拿鞭子抽,但这些元兵皆不敢反抗,哪怕是曾是百户的郝勒,在挨了几鞭子后也没有生气,只听话地排起队来。 郝勒很快就领到了饼和一碗咸汤。 这让他高兴极了,且很快就狼吞虎咽起来,把他自己的一张大圆脸塞得鼓鼓的。 但吃饱喝足后,郝勒忍不住问还在发饭食的后勤营士兵:“军爷!那个你们为什么让我们俘虏吃饱饭?是要在杀我们之前,都让我们吃饱喝足吗?” 郝勒这么问后,许多元兵都有些担忧地朝后勤营的士兵看了过来。 后勤营的士兵多是年龄比较大的兵,现在被郝勒问话的这名后勤营士兵,便是一位快五旬的中老年人,名唤曾大山。 曾大山这时回道:“不是要杀你们!你为什么这么想,让人吃饱饭,在我们义军给予人的最低权利!” “而且因为你们现在只是俘虏,所以,只让你们吃饱饭,而不会给你们别的权利,所以,你们就别想着现在做事有报酬,有假期,更没有什么娶亲生子的权利!” 郝勒听后一脸惊骇。 随后,郝勒就笑了笑,但同时,两眼忍不住热泪盈眶,心道: “咱被俘虏前,还是朝廷百户官的时候,朝廷都不能说一定会让咱吃饱饭,现在反而是贼军觉得自己该有吃饱饭的权利,这怎么这么让人觉得不可思议啊!” “吃完了的俘虏,立即来搬粮食,快点!” 这时,有后勤营的义军军官走来吩咐起来。 郝勒听后忙走了过去,问道:“搬什么粮食?” “搬伱们中丞曼哈济雅私吞的军粮,快点去。” 这军官顺口回道。 郝勒听后大惊。 但很快,郝勒就在来到平时作为禁地的粮仓后,看见被拷着镣铐的中丞家奴正在向义军的人汇报粮食情况,且听见这家奴说: “这里一共是两万五千石,本是右丞朵儿只发给我们这里的官兵的粮食,合计三万石,我们老爷只发了五千石,现请义军军爷们查验。” 郝勒听到这里当场石化在了原地。 ------------ 第一百四十六章 公审!大量蒙古骑兵带马来投! 公审台上,曼哈济雅正跪在这里,神情木然地看着台下的人。 在台下的这些人,皆是他曾经的麾下官兵,是他之前想处死谁就处死谁的人。 但这些人现在皆参与审问他,且皆可以举手起来审讯他。 所以,这让曼哈济雅很是难受。 他本以为,他被俘虏后,朱元璋会劝降他为官的,将他委以重任的。 即便朱元璋不劝降,章诚也会劝朱元璋这样做的。 毕竟,大家都是地主官僚,既然彼此间的战争已经结束,难道就不应该握手言和,一起继续为成为新的天下百姓之主而努力吗? 可谁知,朱元璋和章诚却要公审他,而且让他以前的部下也参与公审。 “你不是说只有五千石粮吗,怎么从粮仓里查出来还有两万五千石?” “亏弟兄们还觉得您中丞不容易,为我们想尽办法的找朝廷要来五千石粮食,而愿意为此饿着,临到开战才吃了一顿饱饭。” “结果你原来一直都在欺骗我们,把朝廷增发给我们的口粮克扣下来,克扣也就罢了,还克扣大部分,只发五千石给我们这些卖命的。” “我们是在为大元江山拼命啊!” “连这粮食都这么克扣,你的良心不会疼吗?!” 在公审台上,郝勒在举手得到审问官允许而上台审问曼哈济雅时,就如此大声质问起他来。 曼哈济雅无奈回道:“我也没办法啊!” “按例,在我这个官位上,每年都得给京里诸权贵送别敬合计约粮一万余石。” “再加上我是丞相提拔的人,我要想保住河南江北中丞的位置,继续统兵,为大元守住基业,就得防着哈麻他们因为我是丞相的人而排挤我,要想不被排挤,就必须再三寿两节的时候送更厚重的礼!那样的话,怎么也得约粮二万石的礼才行,就这两万五千石也只够今年的礼!” “你们固然觉得我贪了,但是你们认真想想,我至少还愿意认真做事啊,也从不苛责你们,对你们的功劳从不私吞,对你们的过错则多加优容,而既未只知捞钱不干事,也未吞伱们功绩而只为自己,我虽然贪,但那也是没办法,是为我大元社稷而贪啊!” “我若不这样做,就会让我这个位置落到哈麻这些人的手里,你们就愿意让哈麻这些人来接管吗?!” 曼哈济雅说到这里就委屈地哭了起来:“而且哈麻已经明确表示,我必须在三年内给粮十万石,他才会考虑让我留任。” “所以,我也很难的!” 曼哈济雅说着就又喊了一声,且呜咽哭了起来。 郝勒听后倒是沉默了,突然觉得他也是有些可怜。 “就算哈麻等逼得你贪墨,你也不应该让你的将士们饿着肚子吧,江南的粮食难道连保证你的将士吃饱饭都不行?” “我记得你们丞相脱脱在任时,你们不是粮食挺充足的吗?” “你说实话,这里面到底有什么隐情!” 义军审问官陶成这时问起来。 郝勒等投降元兵也看向了曼哈济雅。 曼哈济雅没有回答。 “说话!” 陶成不由得喝问了一句。 曼哈济雅颤栗了一下,随后才哽咽着说道: “是陛下要走了四成的军粮归宫里开销使用,所以,右丞那里好不容易通过下乡清剿而搜刮到的粮食就不怎么够,何况,右丞那里也要孝敬京中诸权贵。” 曼哈济雅这么说后,底下的元军投降官兵听后更受触动。 郝勒自己也几乎要心里崩溃,连对曼哈济雅的恨意都减了不少。 因为他没想到自己的大元皇帝才是捞的最凶的那一个,连军粮都敢捞四成。 “打倒元廷狗皇帝!” “宁肯让贪官劣绅大肆屠我汉人,也要自己舒坦。” “没错,打倒这狗皇帝!” 这时。 义军中已有训教员先带动着义军官兵喊了起来。 于是,义军官兵们纷纷高呼起来。 郝勒等投降元军官兵见此并不抵触,甚至颇有同感,最后也跟着振臂高喊起来。 而都恨不得此刻就食元顺帝的肉。 元廷虽然是以宽治天下,但本质上也的确还是属于一个君主专制帝国。 只是皇帝选择了宽治,选择了纵容底下的贪官劣绅才这样。 毕竟对比历史上后来的满清就可以知道,如果异族王朝想要选择严管士大夫,其实比汉人王朝还方便严管。 而元顺帝没有这样做,无疑是他自己选择了要宽治。 所以,元廷的社稷成了如今这個样子,跟他自己是有很大责任的。 天下人自然也就都会怪罪于他。 尤其是汉人百姓。 毕竟因为其贪婪自私而最终承担最大代价的就是汉人百姓,尤其是南方汉人百姓。 须知,很多南方汉人百姓是直接被当口粮了的! 当然,元廷自己主族蒙古百姓以及北方汉人百姓也没好到哪里去。 郝勒在接下来义军招募降兵入伍时,就毅然来到招募处,对招募官道:“我要加入义军,我虽然是蒙人,还做过金牌百户,但我现在知道,我们以前才是贼!所以,我要弃暗投明,杀光为腐元卖命的天下贪官劣绅,杀了重用奸佞、不信忠臣而害天下各族之人皆不得安宁的狗皇帝妥懽帖睦尔!” “你有什么特长?” “我善骑射,乃至能船上跑马骑射!所以,我被调入了水军任百户,且曾立功赐金牌!” “很好!上过学,会认字吗。” “上过学,师从太平府儒士李习。” “既如此,直接先去进修班学习我义军基本条令与基本纲领,不必去识字班了。” …… 且说,脱脱罢相的消息最终还是不胫而走,以至于军心大乱,所以,无独有偶,其他地方也有元兵失望之余主动选择了加入义军。 “我们请求加入义军!” 高邮。 一只不下百骑的蒙古铁甲马队,就主动下马跪在了花云所在的据点前,请求加入义军。 花云看着这些铁甲骑兵,颇为惊讶,而策马出来,问道:“你们为何要加入?” “不瞒将军,我们已经断粮三日。” “这都是因为我们是丞相的兵,他们才故意不发粮,逼我们反,如此就好进馋说丞相的兵皆不忠,如丞相本人一样不忠!” “既如此,我们与其自己反,还不如加入义军!灭了这鸟朝廷!” ------------ 第一百四十七章 减租减息,朕也会做! 花云听后自然是收纳了这些蒙古骑兵。 因为这些蒙古铁甲骑兵都是训练有素的精锐。 而骑兵训练成本素来很大,关键很多都是从小练骑射才练成的。 总之,这些蒙古骑兵来投,搁在后世,就相当于一支陆战坦克特种队要来归附一样。 所以,花云不可能不收留。 毕竟对于义军而言,只是多添几双筷子而已。 而汤和在沿运河发展时,也在船上遇见了大批江北的元兵精锐脱甲请降的情况,且也收了很多降兵,连元廷训练有素水军的都收了不少。 如历史上,脱脱被罢相,高邮、淮扬一带大量元兵因为对元廷失望而大量带马带船主动投义军一样,这一世,也有许多元兵主动带马带船来投。 只是这一世,这些元兵选择投附的对象除了张士诚外,还有章诚派来的义军。 而张士诚对此自然很气愤,说:“这个章诚,他怎么也能猜到脱脱要被罢相,还猜到脱脱罢相后,元军要大乱背弃胡元,所以提前派了人来这里发展,他要没这样做,这些元兵精锐就只能投咱们!” “兄长息怒,我们现在还靠着滁州提供军械,不能因此就为敌。” 张士信从旁劝后,张士诚才神色稍缓:“孤知道,孤只是心里气不过!” 而很明显。 脱脱被罢相导致元兵大量抛弃元廷,甚至不少作为主族的蒙古人自己也抛弃元廷,根本上的原因还是其内部阶级矛盾早就尖锐,而脱脱被罢相不过是个导火索而已。 这在历朝历代末期都不新鲜,即本来是剿灭起义军的正规官军,却成批成批地加入起义军,使得本来是农民为主的起义军,一下子战斗力爆表,既有训练有素的大批铁骑,还有指挥与侦探经验丰富的大量中下层军官。 元朝也不例外,也不可能因为知道历史的教训,就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同历史上,在他后面的王朝也还是在犯同样的错误一样。 事实上,这个时期的元朝当权者的确没把这些留在江北的元兵精锐当回事,他们仍旧只考虑的是自己的权力斗争。 朵儿只通过下乡清剿的粮草,因为既要孝敬皇帝和京师权贵,还要保证沿江官兵和江南官兵的战斗力,甚至连沿江和江南官兵的元兵都只能保证半饷,所以,也就无法保证江北的元兵。 而朵儿只倒是不在乎江北的元兵,他还是给皇帝上了奏,希望皇帝能让中书省给抓紧派大员给江北的元兵筹粮,毕竟尽管脱脱被罢相,但脱脱留在淮扬的数十万大军不能不管。 但哈麻等脱脱政敌,并没有给江北的元兵筹粮,反而让人把脱脱被罢相的消息,故意在江北诸军中透露出来,并让人上告说中书参议龚伯遂欲劝脱脱勒兵北上。 元顺帝听后便下令逮拿龚伯遂进京,最后因此将龚伯遂处死。 而也因此。 元顺帝开始真的担心脱脱会勒兵北上。 所以,也就在还留在江北大军的平章伊阔察尔,不得不因为中书省一直没有调粮,而主动上奏为江北义军求粮时,元顺帝直接选择了不理会,任由中书省的脱脱政敌哈麻等让江北元兵处于断粮状态。 中书左丞乌古孙良桢倒是看不下去,不得不在御前向元顺帝奏禀说:“陛下,照此下去,江北大军恐因为缺粮而祸民,进而使贼势更加猖狂啊!甚至,可能会出现大量勇士从贼之事啊!” 元顺帝则问道:“雪雪到江北没有?” 雪雪乃哈麻的弟弟,现在已被任命为知枢密院事,而负责接替脱脱,节制江南江北诸军。 所以,元顺帝这时才这么问了起来。 他终究是不信任脱脱一党,所以,才让哈麻的弟弟雪雪涨兵权。 哈麻这时回道:“还没有。” “等雪雪到了,再让他如实汇报江北缺粮情况。” 元顺帝说道。 而乌古孙良桢则道:“陛下,等雪雪到了就晚了啊!陛下难道就不担心雪雪故意拖延,好逼得江北许多兵马从贼,进而再参脱脱一本吗?!” “陛下,我大元兵从不缺忠诚的勇士!” “臣也相信,江北诸兵也多是忠诚的勇士!” “所以,请陛下勿要信左丞这等谗害舍弟之言,当谨防伊阔察尔等是以缺粮为由,要求朝廷多给粮,进而获得足够满足挟持脱脱北上兵谏之行的粮秣。” 哈麻这时则反驳起来。 元顺帝听后更愿意相信哈麻的观点。 因为他更担心的还是脱脱会勒兵北上夺他的权。 所以,元顺帝道:“还是等雪雪到了再说。” 乌古孙良桢不由得闭眼一叹。 而恰巧在这时,桑哥实里来报说:“陛下,朵儿只来军报,朱元璋部贼军已夺占裕溪口,镇江失陷!另有,江北诸军大乱,大量兵马从贼!” 元顺帝听后猛地抬起了头。 乌古孙良桢见此不得不再次奏道:“陛下,时局危急,当为祖宗的千秋社稷着想啊!” 说着。 乌古孙良桢还跪在地上,道:“请陛下复脱脱相位,以安社稷民心!” 元顺帝没有说话。 只在半晌后。 元顺帝才问道:“脱脱现在怎么样?” “回陛下,脱脱现在还在淮安。” 哈麻回道。 “他怎么还在淮安?!” 元顺帝突然神色严肃地问了这么一句,并因此离开了大殿,没有理会跪在地上的乌古孙良桢。 而哈麻则因此将桑哥实里叫来自己的家里,说:“让袁赛因不花上奏,说对脱脱的处置太轻!” “为何?” “因为这是陛下的意思!” “陛下嫌脱脱还活着!” “只要脱脱还活着,陛下就不能安心攘外,所以无论是为了我们自己,还是为了我大元的江山,他脱脱都得死!” 哈麻说着就咬紧了牙,道:“他脱脱应该明白,不容他的不是我,是陛下!他要是不死,才会导致我大元江山不稳!” “公说的是!” 桑哥实里点了点头。 哈麻接着又道:“先上奏建议把他贬到云南,于边陲之地杀掉,这样比在淮安杀掉要好,以免引起更大的震动,使更多的兵马因而投贼。” “是!” 于是,不久后,脱脱就被下旨贬去云南。 脱脱到云南后,就有哈麻派来的人带来一杯毒酒对脱脱说:“陛下有旨,让你喝了此酒!另外,宣徽使(哈麻)让我告诉你,真正想你死的不是他,是陛下!所以,你下去后扯怪他!” 脱脱知道这是毒酒,听这人说后,也没有说什么,更没有反抗,而是跪地称是,且接了这毒酒,只暗叹道:“奸臣误国啊!” 脱脱说着就仰天喊道:陛下,但愿臣死后,您能放心,尽除奸佞,以我大元社稷为重啊!” 说后,脱脱就饮毒酒而尽,且没多久就断了气。 而元顺帝知道后,才笑了起来,并重新看起了朵儿只昔日给他上的那道奏请招安张士诚的奏本道: “当准其奏!另,下旨发内帑十万两银购粮劳军,且下诏以天下私租太重为由,减租十有二分。” “朕要让天下人知道,能减租减息而收民心的,不是只有他贼寇会这么做!” 元顺帝说后,就继续看起了夹在奏本里的那份由朵儿只送来的《中华报》。 ------------ 第一百四十八章 皇帝的恩旨,成了笑话 裕溪口。 “胡元皇帝下诏减租了。” 朱元璋在看了元廷的《邸报》后,就对章诚说了这么一句。 “不但减租,还发内帑劳军,看样子,这胡元皇帝在处死脱脱后,也开始知道主动做些挽救国运的事了。” 章诚笑道。 朱元璋则拧眉道:“这对我们义军而言可不是什么好事。” 章诚则倒是笑了笑,说:“上位不必为此忧心,这胡元皇帝这样做虽说是收揽民心,但其实不过是骗骗糊涂人而已。” 章诚虽然在后世是个很普通的人,但后世的社科研究也很发达,对各朝各代的许多内政改革有诸多分析的好文章不少。 而章诚为了更好地应对元末世杰的诸多情况,而认真看了许多文章后,已经更能看清楚这背后的情况。 所以,章诚现在才表现地颇为淡定。 不过,让章诚意外的是,参政冯国用这时也微微一笑,对元顺帝的收民心之举不以为然,且也跟着说道: “上位,如章先生所言,我们义军毕竟还没得天下,所以只能减租减息,但胡元皇帝现在依旧还是坐拥天下的,却只跟在我们义军后面步步改进,关键是还抠抠搜搜地改进,这样子是不能有奇效的,只会累民。” 郭天叙这时也从旁问道:“为何这么说?” 朱元璋也一脸认真地思考了起来。 而章诚这里则对郭天叙回答说:“因为这减租减息更利于小民投献,更利于田地兼并,所以,可以说这胡元皇帝压根就还是没打算损坏权贵官僚的利益。” “是的,而且胡元税权基本由色目人控制着,故而色目人还可能因为皇帝减租减息施恩为名,加税于民,这样一来,自耕之小民反而不得不因为权贵官僚减租减息而更加愿意投献为佃佃仆。” “何况,胡元皇帝本就对达官贵族管控宽松,所以,只怕减租减息没多少人积极响应,反而借机加税剥削未投献大户的自耕小民可能性更大。” “总之,这胡元皇帝看上去是为天下百姓下此诏,实际上还是为了王公贵族们能兼并更多的田地,让更多百姓破产成为他们的奴才。” 冯国用跟着说道。 朱元璋听后站起身来:“原来如此!这种政令的确是只糊弄糊弄糊涂人!对百姓而言,反而不是好事。” “正是,我们义军减租减息,还得伴随着清丈田亩以及调整税政的政策,既要减轻佃农的负担,还要同时减轻自耕小民的负担,防止因为减租减息导致自耕小民投献大户,而使得减租减息后,整个义军的税粮也跟着减少。” 章诚跟着说道。 朱元璋颔首:“是啊,即便不减租减息,小民都更愿意投献大户,而寻求庇护,以避免被官吏盘剥,何况减租减息呢,所以,如章先生所言,减租减息若不伴随着清丈田亩和调整税率,只会更加利于兼并。” 朱元璋说着就眉开眼笑起来:“如此看来,他胡元皇帝真要想收天下民心,不应该只是跟着我们义军屁股后面,做些小恩小惠的事,而是应该直接抄分达官贵族的田,削减自己的宫廷开支,把天下官田和民田都清丈明白!” “如果一个皇帝,惠民都要跟着义军屁股后面,还扭扭捏捏的,那天下百姓供奉这个皇帝还有什么意义?” 章诚笑着问了一句。 接着。 章诚也蹙皱起眉头说:“所以,我们更应该担心的,还是江南的百姓会不会因此被屠戮迫害的更多,另外,已经在江南的义军处境是不是更加艰难,而他们会不会在这种更加艰难的情况下,做出更好的应对,这对文正他们而言,是個考验,但无论如何,结局都会趋向彼此斗争会更激烈更残酷!” 正如章诚等所言,元顺帝的“减租减息”诏书,在颁布后,最高兴的还是权贵官僚,其次则是还愿意相信朝廷的百姓。 朵儿只在收到此诏后就非常高兴,而望北而拜,且特地将一干官绅召集起来说:“吾皇欲惠民,愿诸位奉诏而行,让利于民。” “皇恩浩荡,我等岂会不愿?” 曾任元廷枢密院佥事的江南大户石迪这时就笑着回了这么一句。 “是啊,我们自当响应,以助朝廷早灭贼军。” “有吾皇这道恩旨,我们若是不从,不是成不忠不孝之人了吗?” 许多江南官绅皆如此说了起来。 朵儿只因而非常高兴。 而这时,福寿则提议说:“右丞,卑下认为现在关键还是剿灭妖贼为紧,而剿灭妖贼,首在钱粮,我江南沿江精锐现在还是半饷,怎么抵挡贼军?” “所以,不如趁着减租减息,民众更得实惠之际,我们江南地方上暂时加税于民,想来百姓是理解朝廷的,何况,江南百姓本就富足,稍微多承担一厘半厘的税,也不算严重,无非是少吃一只鸡少宰一只鹅。” 朵儿只颔首:“是啊,剿贼要紧,就这样办,你们酌情加税即可。” 福寿拱手称是,心里大喜。 于是,江南一带,接下来,减租减息成了官绅大户们自愿的事,而加税却成了必然的事。 虽说有官绅士大夫因为还是希望元朝不亡,而配合地减租减息,但也因此,反而让更多小民来投献为奴。 同时。 虽说元廷江浙行中书省加税不多,但到了下面,管理税务的色目人和官吏则是把税加了许多倍,关键还直接往后又多收了十年。 于是,许多百姓因此倾家荡产,不惜放弃田产,要么投献,要么成为流民。 但因为倾家荡产的太多,许多官绅大户也不缺佃户奴婢,兼并的速度也赶不上倾家荡产的速度,所以,大部分都成为了流民,进而成为了流匪和盗贼。 朵儿只知道会是这么个结果,但他没有别的选择,他不可能选择去苦权贵官僚的方式来养军,所以,他只让福寿等干脆对城外的无地汉民直接屠戮剿杀,实行严格的保甲连坐制度,凡是来历不明的人,当地大户组织起来的民兵可以直接先剿杀,事后再汇报官府。 这样一来。 江南的大量百姓反而元顺帝的那道诏书而死亡,人口锐减。 不过,许多百姓也开始选择了投靠义军,毕竟义军再怎么说,不会因为他们是流民而杀他们。 朱文正的镇江城因此短时间内涌入了大量流民,几乎已到十万之数。 甚至,朱文正部在因为朵儿只集结重兵来打镇江,而他不得不提前撤离时,这些百姓都扶老携幼地跟着他。 “这么多百姓来投靠,我们的粮食不够吃啊!” “而且也不利于我们流动作战。” ------------ 第一百四十九章 暴力清算,苦一苦地主官僚 这一天,耿炳文因此就一脸担忧地对朱文正说了起来。 朱文正也神色凝重地道:“是啊,可这么多百姓,我们又不能放弃他们不管。” 说着。 朱文正就回头看了百姓们一眼。 这些百姓从朱文正部的义军出城开始就跟着他们,如今在朱文正一眼看过去后,只如绵亘到望不到尽头的长龙。 整个五千余的义军神机营主力,在这条长龙面前都显得微不足道,甚至只如漂浮在长龙头上的龙须而已。 关键是,这条长龙还在长大。 沿途很多流民都在加入。 即便义军没有再给外围的流民发粮食。 最外围的流民已经只靠自己带的粮食解决饥饿问题。 但因为从众效应和跟着义军带来的安全感,还是让很多流民在加入。 “娘的,这狗日的胡元到底是造的什么孽啊,不断地有流民跟着,只会让元军很轻易地发现我们,并围剿我们,我们撤出镇江的意义变得根本就不大!” 指挥同知谢成跟着说了起来。 “娘!” 就在这时,不远处还有哭声传来。 朱文正循声看了过去。 李文忠更是主动跑过去问了一下,然后跑回来说:“是一家人的女主人病逝了,最近他们那个村的人,突然出现大量人病倒。” “是瘟疫!” “要将他们隔离开,不能让他们跟别的村挨太近!” “章先生的防疫册子里提过,大量人群聚集,会加速瘟疫爆发,乃至产生更烈性的疫毒!” “我们需要尽快拿出应对办法来!不然,各地流民汇合后,汇合的各类瘟疫就更多,到时候指不定会产生什么可怕的新疫毒来!” 谢成听后一脸惊慌地说了起来。 “本就因为战乱而时疫流行,这么多人跟着,肯定会有更多瘟疫,章先生给我们的退烧药已经不够,再这样下去,只怕会有瘟疫蔓延到我们义军主力这里来。” “指挥使,我们还是赶紧拿出个办法来为好,不然,救不了这些百姓,我们自己只怕也无法保存,要么被赶上来的大股义军屠灭,要么被瘟疫屠灭,要么因为饥饿而死。” 耿炳文这时也说了起来,且说着就看向了朱文正。 谢成这时道:“要不把这些百姓赶走?” “怎么赶?” “他们会听吗?” “那就杀!谁跟着一路,就杀谁,看他们还敢不敢跟着一路!” “直接杀百姓,还是义军,还是大同社吗,那不跟元兵没什么区别?” “那能怎么办,这些百姓一直跟着,大家谁都活不了!” “为什么这些百姓就不能体谅理解一下我们义军,非得跟着一路。” “他们也想活!不跟着义军跟着谁?不跟着义军,要么被元军和他们的走狗屠戮,要么被盗贼抢掠屠杀一遍。” 神机营的高层官将为此争吵起来。 对于大多还没满二十的义军神机营官将而言,这种情况也是他们第一次遇见,所以一开始都很是茫然无措。 所以,初生代的义军领导者们都不知道怎么应对,怎么管理。 李文忠这时也看向了朱文正:“表哥,我们现在到底该怎么办?” “章先生的十六字诀,真正操作起来,果然不是想象的那么容易的。” “尤其是在我们这边要保持底线,敌军又彻底不要脸的情况下。” 朱文正这时则苦笑着说了起来。 说后,朱文正看向谢成和耿炳文等同僚: “诸位,我们作为偏师,提前渡江独立发展的目的,本就是为尽快解救江南百姓于水火之中,减少江南大量百姓因为反动者的残酷屠杀而锐减,从而避免将来建立新中华后,江南就只剩下官绅豪强,而民众即便联合官府也对抗不过这些官绅豪强。” “所以,我们不能抛弃这些百姓,抛弃了,这说明我们渡江已经失败了!” “即便我们还能存活下来,那也只会变成跟着别的如匪如寇的义军一样。” “何况,我们中下层的弟兄,大部分是江南百姓的乡民,我们愿意放弃,他们不一定愿意这些百姓。” “只是,现在考验我们的时刻到了,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我们不能只跟着章先生的指示来,我们要灵活地改变我们的策略,且必须自己想出办法来。” “毕竟章先生现在不在这里,我们也不能立即飞到他面前问他怎么办,所以我们要自己想办法。” 朱文正说后,耿炳文和谢成等皆点了点头,且都认真思考起来。 “我是这么想的,既然不能放弃百姓,又要实现流动作战,那不如这样,我们先分兵!” 朱文正说道。 “分兵?” “没错!” “五千义军在整個江南元兵面前是敌众我寡,三千义军在整个江南元兵面前,也是敌众我寡,都是要用游击战术的。” “既然如此,干嘛不分兵发展,先去引开滋扰元军,迟滞他们的进攻,甚至假扮成主力,让元军摸不着头脑,不知我们是哪股人马。” “另外,也减少瘟疫集中爆发的影响。” 朱文正问道。 谢成听后道:“这是个办法,如此,还可以多分几股,边游击边发展,一千变两千,两千变一万,如母鸡下蛋一样!” “没错!” “既然如此,我认为,我们对待地主官僚的策略要改变一下才好。” 耿炳文附和起来,也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朱文正因而问向他:“怎么改变?” “将章先生在瓦梁垒推行的那套减租减息政策,变成没收地主官僚田产粮食等财产,用更暴力的方式进行革命!” “章先生不是说过,我们造反不是温文尔雅之事吗?” “现在想来,这的确不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事。” “我们的粮食不够养这么多百姓,又不能抛弃这么多百姓,江北的粮食一时又不可能一下子运过来,只能找地主官僚们要粮,而且靠他们捐献已经不够,得抄他们的家才能够!” “总之,我们现在的处境是,百姓和士大夫,我们义军只能照顾中的一个,不能兼顾!” “既然不能抛弃百姓,要百姓活着,那就只能对地主官僚们实行更严厉的清算,毕竟地主官僚被清算还能活着,但百姓被抛弃却不能活,尽管地主官僚们的财产不一定是非法得到的,但是我们义军需要他们为起义做更大的贡献,他们也必须为起义做更大的贡献!” “有了足够的粮食和田地,才能养活百姓,发动百姓,建立根据地,才能把得到民心变成能够助我们壮大的民力!” “而且我们起义本就是暴力改造,不是你好我好,所以要么对百姓狠,要么对地主官僚狠。”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这是现实决定的,是地主官僚们更加反动的行为,导致了我们需要采取更暴力的方式进行起义!” 耿炳文说后就看向了朱文正等人。 朱文正点了点头:“是到了该我们明确立场的时候了。” 说着。 朱文正看向其他人道:“兄弟们,我们应该如章先生所言,选择站在百姓这边,让地主官僚们吃苦!” ------------ 第一百五十章 暴力清算,矛盾加剧 元至正十五年,六月。 丹阳。 一大批地主官僚正跪在炎炎烈日下,接受义军神机营的处决。 咔嚓! 咔嚓! 咔嚓! 随着,一颗颗人头落地,被集中起来的大量贷款借据、田契、房契和卖身契也被义军丢入了大火炉里,烧成了灰,随着风扬了起来。 “好!” 百姓、佃仆、奴婢皆欢呼起来。 “呜呜!” 不过,也有许多百姓因此落下泪来,更有的哭了起来,那是一种从胸腔里发出来,低沉而几乎无声的哭声,一种大山一般压在背上的债务突然消失后才能发出来的哭声。 一向见惯了生死的义军官兵们在听到这样的哭声,都能感受到他们这哭泣声中的幸福感,而都因此忍不住地笑了起来。 原来。 自朱文正和耿炳文等神机营官将集体商议后,就决定采纳耿炳文的建议,进行更暴力的起义,以解决他们这支起义队伍与百姓的生存危机。 其中,谢成、华云龙等分兵去了金坛、武进、江阴、泰兴、句容等地发展。 而朱文正和耿炳文继续带着两千神机营主力和大批百姓,继续朝既定的丹阳县方向挺进。 只是在挺进过程中,朱文正和耿炳文等义军,都对当地的地主官僚进行了更暴力的清算。 这些地主官僚的房产地产被没收,借据卖身契被烧掉,本人也会因为罪恶深重或者对抗起义政策乃至诋毁起义军而被暴力处决。 极端的义军将士甚至用了更残忍的刑罚。 而这些地主官僚自然也进行了更激烈的反抗。 因此,有的饶是在被抓起来后,也还在痛骂义军。 “你们这些贼寇!” “你们这样凌辱缙绅,你们会不得好死!会遭天谴的!” 曾任元翰林学士的地主官僚吴格就在被处决时大骂起来,直到被斩首后,才停止了痛骂。 虽然义军这样子的确让地主官僚们势力非常不满。 但对于义军和百姓而已,却是极大改善自身处境。 首先大量粮食被抄了出来,跟着义军的十万多流民不再缺粮。 其次,大量地主寨子里的房屋也让许多百姓得到了安置,乃至可以实行区域管理,避免瘟疫大规模爆发,也让义军主力可以更加从容地跳出去在运动中破坏元兵的围剿,使得元兵不敢贸然分兵急进。 最后,这些地主官僚们兼并的田地也被分给了百姓,让这些百姓暂时能够重新进行春耕。 这个时代的地主官僚也是足够贪心的,兼并了大量田地不说,关键是兼并的大量田地都是被抛荒而无人耕作的田。 为什么地主官僚们宁肯看着自己名下大量田地被抛荒无人佃租也不愿意降低租金? 这自然是因为地主官僚们要保住佃租价格。 而也正因为地主官僚们的许多田地没有人耕种,所以,足够分给跟着义军来的百姓们。 有人租佃的田地则直接分给了租佃这些地主官僚田地们的佃仆。 另外,还有剩余的地主官僚们的无主田地则分给了地主官僚们的奴婢。 这些佃仆和奴婢也都重新编为了户,变成了自耕农。 这样一来,百姓和佃仆、奴婢们皆站在了义军这边,地主官僚们势单力薄,只能坐视义军没收了他们的财产。 但这些地主官僚们自然也不甘心,他们开始大量逃走,不少直接逃到了集庆等大城,开始向朵儿只等元廷官僚们寻求帮助。 朵儿只这里,有意尽快收复镇江,以保证自己的后撤之路。 所以,他在得知朱元璋等已占据裕溪口后,就集兵决定提前收复镇江,而避免自己到时候两面受敌。 但当朵儿只派兵去收复镇江后不久,他就得到了镇江已收复、义军已经撤离的消息。 这让朵儿只颇为郁闷:“这贼军怎么又撤了,是又要藏匿起来?” “右丞不用担心,据我们的人回报说,这股贼军撤走时,有大量百姓在跟着他们一路,所以,他们的行踪很容易发现。” 福寿这时说道。 朵儿只听后这才眉头舒展开来:“是吗,他们不驱赶屠杀那些百姓,而避免百姓影响他们撤走。” “这就是他们自己被自己的理念给绊住脚了!” 福寿笑着说道:“他们不是要为民而反吗,所以,怎么能杀百姓赶百姓呢?” 朵儿只笑了起来:“所以,这为民做主的招牌不能随便打啊!这样也好,传命下去,各路兵马皆不得再杀流民,只把流民往他们撤走的方向赶,让跟着他们的流民越来越多!” “右丞英明!” “这样的话,只怕他们还没来得及被我们官军剿灭,只怕也得为这些流民害死,到时候无论是瘟疫还是饥荒都够让他们难受的!” 福寿笑着奉承起朵儿只来。 其他元廷官僚也都因此跟着奉承起来,皆觉得自己这边要赢。 唯独杨元杲这时不禁微微皱眉,暗自为这支义军担忧起来,心想:“为百姓做主的义军是真难啊!” 但就在这时,江浙行省平章庆图走了来,对朵儿只说:“右丞,外面来了许多镇江路、常州路、平江路的官绅吵着要见您。” 朵儿只听后问道:“他们来集庆见我作甚?” “说是外面妖贼在他们家乡大肆杀官屠绅,分田抄家,他们不得已逃离家乡,以免也遭妖贼荼毒。” 庆图回道。 朵儿只顿时大为惊讶起来:“妖贼居然在做这样的事?” 庆图颔首:“只怕是真的,不然,这些人也不会弃家而逃。” “这些妖贼是怎么敢的!” 朵儿只不禁咬牙切齿起来,说了这么一句。 杨元杲这时忍不住说道:“当是因为许多流民跟他们一起撤离,而他们不愿意抛弃流民,就只能杀官屠绅!” 朵儿只颔首,同时非常愤恨地言道:“他们这样做实在是可恶至极!宁杀官屠绅,也不与那些贱民为敌!” “所以说是妖贼,如此行径,本就不只是亡我大元,是要亡这天下之礼!” 庆图跟着说了起来。 朵儿只颔首,且对庆图吩咐说:“带我去见他们!” 曾任松江达噜花赤的哈萨托在朵儿只出来后,就哭了起来:“右丞,您可得给我们做主啊,那些妖贼是真的无恶不作啊,他们杀人如麻,抄家劫财如洗,简直就是一群畜生!” ------------ 第一百五十一章 是儒学的错,还是士大夫自己的错? “他们是一群畜生?” 裕溪口。 在朱元璋部义军休整且准备渡江作战期间,宋濂也因为收到,来自江南的士林亲友们,反映神机营在镇江、常州、平江这些地方的行径的信,而找到了章诚,向章诚反映了这一情况。 章诚因而在宋濂说他的士林亲友甚至骂义军是一群紊乱纲常礼法的畜生后,就问了宋濂这么一句。 宋濂在章诚这么问后,就一脸担忧道:“是啊,他们都说糟的很!” “而且,他们还问我,为何要投一支还不如胡元尊儒重礼的军队,还让我问你章先生,你就真心愿意辅佐这么一支类若禽兽的军队争天下吗?” “你说,我该怎么回,章先生,是不是神机营在江南真的做的太过了?” 宋濂说后,章诚道:“发生这样的事,我们其实都有提前预料到的。” 朱元璋这时走了来,便问道:“你们再聊什么呢?” “上位你来的正好。” “潜溪先生言,他的士林好友们来了信,说文正的神机营在镇江、常州、平江诸路做的太过分,肆意杀官屠绅,分田抄家,还让奴婢佃户皆跟着起来造反,游斗主家,以至于礼丧风伤、人心惶惶。” 章诚这时对朱元璋说了起来。 “我也收到了这些信。” 冯国用这时也走了进来,对朱元璋拱手道: “上位,我们必须立即制止文正他们这样做,不然,照这样下去,会有损我们义军的形象的!” 章诚问道:“怎么制止?” “胡元制造的大量江南流民靠他们庇护和养活,他们自己现在又没有足够强的力量去对抗元兵的围剿,而那些官绅,不在这个时候帮着他们拿出土地和粮食来收养流民不说,还出民兵帮着元廷围剿他们。” “所以,你让他们怎么办?” “我们若真的制止文正他们,他们只怕会不听!就算听了,那我们这样做,就是在让他们送死!在逼着他们被元兵和官绅的民兵联合剿灭!” “当然,还有另外一个办法,那就是让他们抛弃那些流民百姓,让那些跟着他们的流民,不是被他们自己屠杀掉,就是被元兵屠杀掉。” 章诚说到这里就问冯国用:“冯参政,你告诉我,我们怎么制止,该让神机营用那种方式做事,我们是不要百姓还是不要神机营?” 冯国用一时无法反驳,只道:“我只是根据我的一些在江南的亲友来信得知,他们在镇江、常州一带的确做的太过分,太糟糕!” “所以,我觉得我们应该劝阻他们这样做,不然,这样会逼得原本同情我们义军的江南仕宦之族,也会因此不再同情我们义军。” “站在你们那些士林好友的角度,这件事是糟糕的很。” “但是站在他们底下佃户奴婢的角度呢?” “伱们觉得会是糟糕的很吗?肯定是好的很!不然不会发生佃户和奴婢也跟着造反的情况,这说明对于佃户奴婢们而言,是好的很。” “你们若不信,我们可以让文正他们选几个佃户奴婢来我们这里,亲口告诉我们。” “诸位,我们看问题得两方面的看,不能只站在自己的立场,那样是会一叶障目的!” “同时,我们看待问题也要站在客观的角度分析,不要只凭自己的好恶,毕竟我们是要做大事的,那我们就需要从全局从实际出发,而这在我家里,也叫做科学的分析。” “而从科学的分析来看,神机营这么做的确过激了,但造成这种过激情况的,难道就该直接怪我们义军吗?” “难道真正该为此负责的,不是背后导致大量江南流民出现而且让这些江南流民只能找我们义军寻求庇护的元廷反动君臣吗?” 章诚这么问后,冯国用和宋濂皆抿嘴而神色严肃。 朱元璋倒是微微颔首,作出了思考的样子,而在口里喃喃念了起来:“客观的角度,科学的分析。” “如果不是元廷皇帝只减租减息不打击权贵豪强的利益,不至于让底下元廷官僚们有大规模加税的借口出现。” “如果元廷官僚没有大规模加税,就不会有那么多流民。” “如果元廷官僚不实行严格的保甲制度,对无地流民采取见之即杀的野蛮政策,流民也不会真的都去找义军寻求庇护。” “所以,元廷的反动官僚应该对这事负最主要的责任,是他们的横征暴敛与粗暴野蛮,导致了这种更加血腥的暴动有机会出现。” “另外,江南的地主们,也就是你们的那些士林好友,应该负次要的责任。” “胡元皇帝都让他们减租减息了,他们干嘛不减租减息,收纳更多流民?” “就算胡元皇帝没有下这道命令,他们作为乡贤,难道就没有责任收留乡民,让利于乡民,避免乡民走投无路之下,跟着义军造反?” “但凡,他们把佃仆、奴婢当个人,把对佃仆、奴婢的克削减到,佃仆、奴婢成为自耕农后,比他们给义军所缴赋税所纳徭役的程度,他们会不知道感恩主家,不知道同主家一起反对义军的过度清算行为?” “换句话说,义军既然能用田地和粮食收买流民、佃仆、奴婢对付他们,他们为什么就不能用田地和粮食策动流民、佃仆、奴婢保卫自己?” “何况,他们还是孔孟子弟,有圣人之学,他们身边的佃仆、奴婢想必都是被他们用温良恭俭让的圣人学问教化得很懂感恩与忠孝之道的,要不然也不会成为他们的佃仆、奴婢,所以,他们只怕但凡施舍一点恩德与善意,想必这些佃仆、奴婢也会愿意和他们站在一起的吧?” “除非是圣人之学没有用,或者是他们真的太过分,只愿意嘴上讲仁义道德,却不愿意在实际生活中让利于佃仆、奴婢们半点。” 章诚说着就问宋濂和冯国用:“请问二位,你们觉得是那种情况?” “是圣人之学没有用,还是你们这些士林好友没有讲仁义道德,而对乡民盘剥太狠,才导致乡民们宁愿和义军站在一起的?” 宋濂和冯国用皆哑口无言。 朱元璋这时也跟着说道:“没错,咱倒是想听听你们的看法,这到底是儒学的错,还是他们的错?” ------------ 第一百五十二章 宋濂让士林反思,元廷官僚大怒! 因朱元璋这么问,宋濂才讪笑说:“回丞相,自然是他们无德,儒学本是劝人行仁义之事,岂会让人取利舍义。” “潜溪先生果然说话从来中肯!” 章诚当即称赞了宋濂一句,就又道:“所以,想必潜溪先生也同意,出现这种事,第一个要责怪的,应该是元廷的反动官僚;第二个要责怪的,则是潜溪先生的那些无德的士林亲友!” “而义军神机营,反而是情有可原的。” “要不然,潜溪先生也不会同其士林亲友一样还奉胡元为正朔,而选择来了加入我们义军。” “不知潜溪先生是否如我这样认为的?” 说着。 章诚问起宋濂来。 宋濂尴尬地笑回道:“自是!章先生英明烛照,乃宋某知己也!” “难是潜溪先生的知己,章某不胜荣幸。” 章诚笑着回了这么一句。 朱元璋也忍不住在一旁暗笑,而颇有意趣地看着宋濂那一脸难堪的样子。 章诚这里又看向了冯国用:“冯参政觉得呢?” 冯国用叹了一口气,然后对章诚拱手一揖,说: “章先生没有说错,经这么一看,的确这事不能怪义军!义军也是不得已,为了让更多百姓活着而不得已。” 说着。 冯国用又道:“但是,强分大户田地粮食,乃至纵容奴变发生,这终究是不合我们义军本意的,我们义军是要救天下,恢复中华,使天下人有序的,而非现在这样,让天下礼崩乐坏。” “冯参政还不如说他们的合法财产不该被直接征收。” “说礼崩乐坏,反而不足以作为怪罪神机营。” “因为导致礼崩乐坏的本因,还是大户们没有尽到行仁义而安乡民的礼道责任,所以,与其实说是义军坏了礼,应该说是大户们先坏了礼!当然,也不仅仅是大户们坏了礼,胡元也先坏了礼。” “结果,现在冯参政只怪义军。” “我就不明白,怎么谁为百姓做的越多谁受到的委屈就越大!” 章诚说着就语气越来越严厉,颇为义军不平。 朱元璋也深有同感点了点头,看向冯国用:“章先生说的没错,冯参政,你不能只觉得这事罪在义军身上。” “上位,我没有这样认为。” “我只是想说,得尽快结束这样的情况才好。” 冯国用很是郁闷地说道。 他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了,立场上,他同情被义军清算的官绅,但他又不能捏着鼻子否认义军不愿意牺牲百姓就是不对。 这也算是接受儒学教育的士大夫一直以来的矛盾之处,嘴上要讲重义轻利,但在利益上又不愿意自己吃亏,结果就变得这么表里不一,在遇到义利冲突时,就会变得特别尴尬。 当然,也有士大夫完全做到了只讲义而轻视利益,所以而愿意清贫一生也为士大夫。 但这终究是少数。 章诚道:“那就得尽快消灭胡元这个罪魁祸首。” “章先生说的没错。” “果然这理是越辩才越明,也越辩才越清楚什么是客观的看法,才更清晰明了。” “所以,咱们也别怪罪文正他们,反而应该要责备胡元无道、贪官劣绅无德失责。” 朱元璋说道。 章诚跟着附和说:“上位说的是。” 随后,章诚就看向宋濂:“所以,我的意思,还是要请宋中丞,就这事写一篇文章,一为神机营伸张一下,二为那些在义军过激的清算行为受了委屈的地主官绅批判一下胡元朝廷的反动,同时也让他们反思一下自己的过失,宋中丞与他们很多都是亲友,所以,由宋中丞来说这事,其实更能让地主官绅们愿意去反思!” “又让我写文章骂我士林亲友?!” “我加入义军是为能成为达官显贵,不是来写文章的!” 宋濂在心里呐喊起来。 朱元璋听章诚这么说后,也深表赞同地点了点头,然后就看向宋濂笑着说:“潜溪先生素来是忠厚公正之人,想必是不会拒绝的,何况,这个时候也正是需要潜溪先生这样的人才能正视听、明是非啊!” 因朱元璋也这么说,宋濂只得抿了一下嘴,然后强笑着说:“是,宋某自当尽责,晓畅大义,让天下人皆理解神机营,也让天下士林同仁有所反思有所警醒。” 冯国用见此暗暗一叹,有些心疼地看了宋濂一眼。 如此一来。 滁州行中书省这边,即朱元璋和章诚这边,不但没有对神机营的行为作出批评,反而让宋濂做自己的口舌,对神机营的行为作出了辩析,对胡元官僚和江南乡宦作出了批评,还让他们反思自己的过错。 而胡元这边。 朵儿只这里倒是在从哈萨托这里知道神机营的行为后,安慰起哈萨托等江南乡宦来:“你们的事,老夫都知道了,老夫同你们一样,对贼军的如此野蛮无耻的行径感到很痛心,也恨不能即刻就消灭了这些贼军!所以,请你们放心,老夫定要彻底清剿江南的贼军,还你们一個公道!” 朵儿只为此还对这些江南乡宦作出保证,保证他定要消灭朱文正等出现在江南的义军。 “谢右丞!” “右丞可谓我等江南士民之青天也!” “有右丞这样的贤臣在,我们江南士民有望啊!呜呜!” 江南乡宦皆因此感动地哭了起来。 而朵儿只也没有食言,在接下来,真的继续让元兵加快对朱文正等义军神机营的清剿。 但是,神机营现在没有那么好清剿。 一是神机营现在已经分兵发展,行踪更难把控。 二是神机营现在改变了政策,对地主官僚的财产进行清算,而得以发动了更多的百姓、佃仆、奴婢,使得这些人皆成为了神机营的助力,让神机营的力量壮大了不少。 基本上,只要是小规模元兵,都会眼线密布和隐藏得更加隐秘的神机营给消灭。 所以,元兵们只能大规模一起行进。 但这样一来,更容易让神机营发现他们的踪迹,使得神机营的官兵可以及时地转移走百姓,及时地在一边阻击一边撤退的过程中寻找战机。 朵儿只对此感到极为恼怒:“怎么一个贼军神机营半天都消灭不了!” 而就在朵儿只为此恼怒的同时,他也看到了宋濂在《中华报》上的文章,这让朵儿只更加愤怒:“这个宋潜溪!老夫要灭他九族,他竟说我大元才是分官绅被暴力清算的罪魁祸首!” ------------ 第一百五十三章 我刘伯温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救大元! “你们谁知道,宋濂的家人在哪儿?” “此等甘为贼寇口舌之辈,必须予以族诛!” 朵儿只因而问起眼前的一众官僚们来。 他知道,宋濂这样做,已经算是彻底站在了地主官僚们的对立面,只会跟王安石一样,在历史上被无数文人士大夫骂为奸臣。 就算,宋濂此人,才华横溢也不算什么,灭其族也不会引起士林不满。 须知,王安石同样才华横溢。 但结局就是,王安石成了人人口诛笔伐的奸臣,而才华比他差许多的司马光则进了文庙,成为了发扬儒学而被人人称颂的后世圣贤代表。 所以,朵儿只下定决心要将宋濂灭族,以达到惩戒的效果,同时也宣泄一下自己的愤怒。 江浙平章庆图回道:“他家原址是没人的,但可以肯定的是,其友刘伯温应该知道他家人在何处,其家人也应该没有全部都跟着他去投了贼。” “那就去问问刘伯温,给他一个再向朝廷表忠心的机会。” 朵儿只吩咐起来,并再次看向了《中华报》,而朵儿只也是越看越脸色阴沉,对兵部尚书黄照、参军杨文素等汉人官僚说: “现在你们汉人儒士想必应该也清楚,这朱元璋、章诚一干人,可不仅仅是要灭我大元,而是要灭整个天下之礼。” “他们居然为那些犯上作乱的佃仆、奴婢辩护,还把刁民不在家好好种田的罪责,归咎到乡宦豪族身上,乃至直接怪罪朝廷!” “这无疑可以说明,他朱元璋、章诚一干人将来,真要是建立了新朝,灭了我大元,他们统治下的奴婢黎庶就能以主家无义官长无德之名而犯上作乱!” 朵儿只说后,在场的元廷汉人官僚们就面目严肃地点了点头。 “主家若奴仆父母,官僚若百姓父母。” “为人子,怎么能反父母?如此做事,是大不孝!” “而朱元璋等贼子无礼,竟为不孝之事做辩解!实在是可恨!” 黄照这时先说了起来,且跟着道:“宋濂在文中所言,也的确很让人失望,此人言论之丧廉耻程度,已经不弱于王安石昔日之三不足!” 杨文素则在这时跟着说:“或许宋濂是被逼的,才不得已这么说。” “那样只会说明他更无耻!” 这时。 本要去江西而暂居于集庆的礼部郎中吴当这时突然厉声说了一句,一脸怒容。 宋濂的言论让很多江南士人都颇为愤慨。 吴当也不例外。 故而,在杨文素这么说后,吴当就忍不住再次叱骂起宋濂来,而道: “他但凡有点廉耻,就不该投贼,这是其一;” “他既投贼,就该有基本的操守,不该背叛圣教,这样只会更加无耻,这是其二;” “他投贼和写这样的文章的动机,谁都清楚,就是想做从龙功臣,做显贵之人,嫌大元给他的仕途前景不太好,而他就因为他个人的这点私欲,就不惜亡国亡天下,可见此人有多无耻,这时其三。” “以上三点,足以说明,这宋濂无耻至极!” 吴当激动地嘴唇都抖动了起来。 朵儿只见此点了点首,说道:“我希望你们严管子弟,不要让他们从贼!” “自当如此。” “请右丞放心。” 接着,朵儿只又说:“你们替我写信给刘伯温,劝他交出宋濂家人在何处的底细,告诉他,希望他在这个时候明确立场!另外,你们谁愿意为老夫亲自去见见他刘伯温。” “我去!” 吴当这时主动请缨道。 “好!” …… “吴公,鄙人真不知道他宋濂的家眷在何处啊!” 浙江青田。 当吴当到了刘伯温家里,问起刘伯温关于宋濂家人的下落后,刘伯温直接表示不知道。 吴当沉着脸道:“公真不知道?” “我有必要瞒你吗?” “现在谁不把宋濂恨得咬牙切齿?!” “但现在的问题是,我是真不知道他家人在何处。” 刘伯温笑了笑回道。 吴当呵呵冷笑,并不愿意相信刘伯温的话: “公不会是在袒护旧友吧?” “公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因为我与他宋濂曾是朋友,就也要把我定为他宋濂一党吗?!” 刘伯温当即变了脸色,沉声问道。 吴当道:“我只是想提醒公,要知道这天下谁才是正统。” “以公的意思,该不会因为我不知道宋濂家人的下落,所以连我刘家也要因此跟着被灭族吧?” 刘伯温冷笑着问了一句,然后还叱问起吴当来: “如果你们真要这样草菅士族,那与那些妖贼又有什么区别?!” 吴当听后一惊,随后忙咬牙作揖道:“公息怒!我和朝廷皆无此意,只是希望公不要因私废公。” 刘伯温依旧面容严肃:“你是不是非要我把我刘家在宋家娶的女眷当着公的面打死,公才相信,我与他宋濂已势不两立?” “这倒不必。” “她们已是刘家人,朝廷岂会不礼待士族!” 吴当笑着回了一句,然后拱手道:“告辞!” 说着,吴当就沉着脸离开了刘家。 而在吴当在离开后,刘伯温则一直板着一张脸。 刘琏从旁不禁问道:“父亲为何不告诉吴郎中真相?” “伱让我怎么告诉?” 刘伯温问道。 刘琏道:“可现在宋濂才是贼啊!” “虽说为了大义,可以灭亲,但也得考虑周全吧,他元廷现在值得我们这样做吗?” 刘伯温说着就又道:“为父实在是想不出来,到底还能有什么法子,可以让大元不灭于贼军之首!” 刘琏听后颔首:“父亲说的是,按照贼军现在在镇江、常州一带的做法,实在是大逆不道、残暴不仁,谁都希望官军能彻底剿灭这支贼军,但谁都知道,这贼军如此做了,就只会鼓动更多的刁民贱婢起来叛主,坏人伦大礼,朝廷除非真的能拿出足够的田地钱粮安抚这些刁民贱民,招安他们,否则,无法对抗这样做的贼军。” “你说的没错。” “所以,我现在要是背叛了宋濂,说出他家人的下落而让朝廷处死,那将来一旦真的是朱元璋等人得了天下,我们刘家肯定会死无葬身之地的!” 刘伯温说着就切齿起来:“这一切皆怪那個章诚,要不是他,无论是朝廷还是贼军,就可以完全让为子之百姓去替为父母之官绅牺牲的,而不用像现在这样,荼毒士绅!” ------------ 第一百五十四章 宋濂心里苦,却不能说出来 刘伯温的意思是,他更愿意看见,朱文正的神机营,选择以牺牲百姓的方式,来解决危机。 他也知道,这次地主官僚被暴力分田分产之事的本质是元廷太腐败,自己士大夫太不仁道,才导致了现在这一切。 但他作为士大夫阶层的一员,也认为,即便朝廷残暴,士大夫不仁,让百姓活不下去,那义军也不应该,选择牺牲士大夫,也应该选择牺牲百姓! 也就是说,在刘伯温看来,百姓作为伦理关系中的人子地位,即便朝廷有不是,士绅有不是,害得你们百姓不能生存,但你们百姓也不能犯上作乱,迫害我士大夫! 同样。 作为义军的神机营,即便因为元兵的围剿和大量百姓的拖累而不能生存,也不应该为了活下来而选择牺牲士绅,而不是选择牺牲百姓。 这是彼此阶层立场决定的。 所以,刘伯温才有过“螳螂亢齐斧,碎首堪立溪”的诗作,希望元廷官军将起义的百姓斩首堆京观。 在当时的刘伯温看来,他这样的观点没有错。 因为当时的普世价值观就是这样。 就如同,明末的士大夫也有说过,“活不下去的百姓就该做哀哀饿殍,怎能效螳臂当车而起兵造反呢”的话。 所以,在刘伯温这些地主阶层的士大夫看来,即便事情的本质是元廷的腐败反动所致,但你百姓也不能乱礼,不能对我士大夫不敬啊! 你要造反,去杀跟你们起义者同一个阶层的百姓去呀,底层互害去呀! 干嘛牺牲我地主官僚呢? 我们可是更尊贵的士大夫阶层啊! 所以,刘伯温也更希望,朱文正哪怕是,选择通过把求神机营庇护的流民百姓全部杀掉的方式,来避免神机营被百姓拖累,也不要选择,以清算地主官僚的方式,来保住自己神机营和跟随神机营的百姓。 作为历史上有名的地主阶级政治人物,刘伯温本就不是什么善类,该支持屠民的时候,他也是支持屠民的。 所以,刘伯温也会同曾国藩这些人一样,在需要牺牲百姓以保全地主利益的时候,会选择牺牲百姓。 这就是所谓的地主阶层反动的一面。 即便再杰出的地主阶层人物,也不会真的选择自始至终跟百姓站在一起,而只会在需要维持地主阶层利益稳定的时候,才选择安民。 不过,刘伯温虽然不会支持以牺牲地主阶层的利益的方式,而保证百姓不在乱世大量死于非命,但他也不会对同作为地主阶层的宋濂太反动。 也就是说。 刘伯温坏归坏,但他不笨。 因为他看得清眼前的局势,知道现在的元廷诸权贵官僚,不肯渡利益给百姓,只一味选择牺牲百姓,只会注定让义军越来越强大。 所以,刘伯温没有选择出卖宋濂,而把宋濂家人的下落告知给元廷知道。 宋濂也没有因为章诚和朱元璋逼着他写文章为神机营辩护、要求江南士林们反思,而因此就痛恨章诚和朱元璋,乃至暗中与胡元接触,想灭掉义军。 毕竟宋濂也不笨。 他知道自己这样做的意义不大,根本不可能扭转元廷只会越来越糟糕的局势。 只是,宋濂会对自己现在的处境感到憋屈。 因为,他一方面,心里本来是期望可以让朱元璋彻底倒向地主阶层这边的,结果因为章诚的影响,没有成功; 另一方面,他也因为章诚的影响,反而让他也在跟整个地主阶层作对。 所以,这让他感到很憋屈。 他知道让他憋屈的本因正是他所奉为圭臬的儒学,没有直接说百姓该被牺牲。 他现在很想承认,人就是自私的,人就是想为自己,最底层的百姓就不该被放在最重要的位置。 “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民为邦本,本固邦宁。” 而这些出自于儒学经典中的话,就是宋濂被章诚为难到的根本原因。 因为这些儒学条文,让他不可能承认说,百姓就该在危机发生时被首先牺牲,而不是应该去选择首先牺牲地主官僚。 所以,这才让他感到憋屈。 憋屈到没有任何理论武器可以支持百姓该被牺牲的观点。 按理。 宋濂可以拿百姓为子,官绅为父母,这种伦理上的尊卑关系,来说服义军选择首先牺牲百姓的。 而他也可以将此作为,百姓该在危机中作为牺牲品而不是让地主官僚作为牺牲品的理论依据。 同刘伯温所提的观点一样。 他们也一向是用这种理论来说服自己的。 但偏偏作为源头的孔孟经典里没有这样说。 要知道,真正开始提出“天下无不是君父、天下无不是父母”的话,是在明末。 要知道,第一次开始提出“臣子无说君主不是底道理,此便见得是君臣之义处”,即意思是“天下没有管臣子有任何不是的君主”这话的,还是南宋朱熹所提。 可见。 宋濂真要是拿孔孟之道来佐证自己希望百姓就该在重大危机时被选择首先牺牲的观点,是没有立足点的。 所以,宋濂没法拿任何孔孟言论来反驳章诚,反而只能被章诚拿孔孟言论来辖制他。 这让他无法不憋屈。 宋濂也因此恨不得把这些民本的儒家言论彻底烧掉消灭,就像历史上,朱元璋在彻底倒向地主阶层而且成功当上地主们的皇帝后,在看见《孟子》里的一些民本观点时,也恨不得要把孟子严办一样。 但他知道,自己办不到,也不可能做到。 所以,宋濂也只能憋屈着。 “潜溪先生现在是很委屈难受吗?” 章诚也在这一天因看见宋濂越发沉默不语,而主动问起他来。 宋濂听章诚这么问他,猛然一惊,随后就对章诚拱手作揖,而笑着说:“平章误会了,鄙人怎会有委屈难受之感,鄙人如今只有柳暗花明之悟!” “是吗?” 章诚故作惊讶地问了一句。 而宋濂不可能承认自己很憋屈,只笑着道: “是的!” “若非章先生点拨,鄙人现在还只知道为江南的士林亲友们伤心,觉得他们实在是太委屈太可怜。” “幸而章先生解析一番,鄙人才明白,有什么样的因,就有什么样的果,他们有今日这般结局,跟他们自己已经忘了圣人教诲有关!” ------------ 第一百五十五章 当张士诚知道朱元璋以断供武器威胁他后 “潜溪先生到底是潜溪先生啊,不愧是天下名士!” “果然忠厚持正,所以,每每说的言辞,都很中肯!” “如果天下儒士都能像潜溪先生这样,真正地摒弃只对亲友厚道之心,而对天下百姓皆厚道有爱,这天下何至于胡腥遍地、礼义廉耻皆丧啊。” 章诚为此特地捧起宋濂来,为此感慨了几句。 不管宋濂是不是真心愿意站在自己这边,他现在都应该对宋濂这种态度表示支持,支持这些地主官僚们能够站到百姓这边来。 宋濂只得拱手作揖,且故作惊喜又惊慌道: “章先生谬赞!” “实不相瞒。” 章诚这里则又笑着说道: “我本来还担心潜溪先生会对我有怨言的,怨我支持文正他们太把百姓当回事,而选择了牺牲士绅,甚至使得上位也受此影响,还逼得潜溪先生写支持文正他们的文章,但潜溪先生又因为圣人也把百姓看得很重故有民为贵之言,所以潜溪先生即便有怨,也不敢表现出来,而只能把这份委屈憋在心里,所以就想来和潜溪先生聊聊。” 宋濂强笑道:“这是哪里的事!” “章先生实在是多虑了!” “宋某岂是那种虚伪的人,鄙人虽质蠢,但并不是没有是非之分。” “章先生以民为本,正是宋某敬重章先生的原因,也正因为此,宋某才选择了追随义军,所以,宋某怎么会因此有怨呢?” “这便好。” “看来是我多虑了,以小人之心来看待君子了。” “实在是抱歉。” 章诚为此还向宋濂作了一揖。 “不敢,不敢。” 宋濂忙回了一礼,僵硬地笑着。 章诚则又问着宋濂:“不知潜溪先生对胡元要招安张士诚的事怎么看?” “胡元要招安张士诚?” 宋濂也颇为愕然地问了一句,心里也紧张起来。 章诚颔首:“而且胡元现在还愿意让张士诚称王,原因嘛,自然是因为这胡元君臣还是有些见识的,知道我们这部分义军如今才是大患,毕竟,我们是真为老百姓做事的,所以才有潜溪先生这样的人也愿意加入我们义军。” 宋濂听后尴尬地笑了笑,眉头不由得拧紧,但还是附和章诚说:“章先生说的是,这胡元残暴不仁,张士诚若接受招安,便是要背弃天下百姓!” “潜溪先生这是一语中的!” “所以,我的意思是,我们要尽量劝张士诚坚定站到百姓这边,不要因为一个胡人给的一个王爵就站到百姓的对立面去。” 章诚说道。 宋濂则试探性地问道:“章先生的意思是,让宋某继续写文章,劝张士诚不要接受胡元招安?” “自然!” 章诚笑着回了一句。 宋濂一脸为难:“这……” 章诚则在这时打断了宋濂的话,说道: “一来是为天下百姓的着想。” “二来也是我们义军考虑,潜溪先生不知道啊,张士诚现在是我们滁州军械行的大主顾,每次从我们滁州军械行购买走的兵械甲胄,价值都在三十万两白银以上。” “所以,如果让张士诚真被胡元招安,从此可以正大光明地从胡元手里得到兵械甲胄,且开始与我们为敌,不再跟我们进行贸易,那我们义军的损失就不轻。” “多了一个强敌不说,还少了许多利润,我给你潜溪先生制定的润笔特殊津贴也是从这里面出的,到时候指不定也要受影响。” “更重要的是,许多惠民之事就少了财利来源。” 章诚这么说后,宋濂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拱手道:“这的确是该写文章劝阻,此事,宋某义不容辞!” “那就辛苦潜溪先生了。” 章诚为此又向宋濂行了一礼。 宋濂道:“此宋某应该做的事,谈不上谢。” 胡元决定要招安张士诚的事,的确已经被义军所知道。 朱元璋也为此召集一干随军的执政合议起此事来。 “别的不说,张士诚真要招安,我们的损失不轻,那价值几十万两的利就没了。” 因为章诚开启了合伙创办官营军火商的制度,所以,在合议如何应对此事时,冯国用就先表达出了不愿意看见张士诚被招安的态度。 因为他冯家作为投朱元璋较早的地方豪强,在滁州军械行占有的股份不小。 “娘的!” “说句实话,咱们被招安都比他张士诚被招安好!” “所以,无论如何,不能让张士诚被招安!” 在滁州军械行也入了股的邵荣也跟着说了起来。 郭天叙也跟着道:“是啊,他张士诚只能拿着我们给的军械和元廷殊死搏斗,而不是跟元廷走到一起!” 朱元璋则神色复杂地看了章诚一眼。 他知道这是章诚的精明之处,硬是用先搞工业、然后大家一起合伙给张士诚卖军火的方式,把大家的利益都跟不支持张士诚被招安的主张捆绑在了一起。 朱元璋自己现在也不想张士诚被招安。 因为他自己朱家的分红也不少。 而且,朱元璋现在看见自家家里那些正儿八经属于自己个人私产的分红之利,也觉醒了作为农民的那种像让自己私产更多些的本能欲望,尤其是他在看见妹子马氏和其他家人可以因为这些正经的财产而心安理得地生活的更好时,他就更加不愿意想失去这份利益。 所以,朱元璋在这时也说:“那就派出使者,明告张士诚,他要是接受招安,就断了他的兵械和甲胄供给。” “不但要派出使者,还要通过《中华报》明告张士诚,让天下人都看见我们义军的态度。” 章诚这时补充道。 朱元璋颔首:“章先生说的是,当还要通过《中华报》明告张士诚。” …… “宋濂在《中华报》上,希望兄长能够一直坚持站在百姓这边,不要忘记自己是中华儿女,不要给胡人做走狗奴才,让我们张家的列祖列宗都跟着蒙羞,在九泉之下,见了胡人也抬不起头来。” “另外,滁州行中书省也在《中华报》上明告我们,今年答应供给的甲胄军械停止供应,已得到货款也不归还,皆待我们表明态度后再说。” 张士诚这里很快就通过张士信知道了《中华报》上关于滁州义军不允许他接受招安的内容。 张士诚听后,当即沉下了脸,且直接推翻了眼前的桌案:“他朱元璋欺人太甚!” ------------ 第一百五十六章 朱元璋用工业控制张士诚 张士诚发完怒后,众人皆不敢言,大殿内顿时鸦雀无声,只有他自己上下起伏的喘气声。 因高邮之围解除,而从淮安一带回来的张士诚另一弟弟张士德,不久后看了张士信一眼,而先开口说道: “我提醒过,向他人买军械甲胄,是不如自己造的!偏偏大哥要听士信的,觉得现在壮大兵马要紧,可以不急着自己造军械甲胄,结果现在,反让他朱元璋因此捏住了我们痛脚。” “我也没想到他元廷会突然愿意招安我们呀!” 张士信解释了一句。 张士诚道:“士信说的没错,谁能想到朝廷会突然愿意招安我们。” 张士诚说着就又捻额皱眉地指着已经掉落在地上的《中华报》说: “可是,他朱元璋怎么就知道了我要被招安这事,还怎么在这《中华报》上这么说的这么难听,说的好像,我们张家要是接受招安就是背弃祖宗、就是给天下汉人丢脸,还拿我跟石敬瑭这些人比!” 张士诚说到这里时,张士信低下了头,因为元廷要招安张士诚的消息就是他主动泄露给朱元璋势力的。 毕竟他现在也不想朱元璋和自己这边的军械贸易因为招安而中断,那样的话,他也损失不轻。 而张士诚说后,就面带八分火气问张士德和张士信等人: “你们说,他宋濂作为儒士,之前不也说大元乃得天命的正朔,我们汉人就该从来自草原的天命吗?” “怎么现在,他又说我们汉人不该认夷为君,怎么好话歹话,全是他这样的读书人说了算!” “兄长别太跟这些儒士生气,以免伤着了身子。” “他宋濂也不过是为的自己个人富贵而已。” “我们现在要紧的是,赶紧该拿出应对之策来。” 张士德劝起张士诚来,说道:“另外,无论如何,我们现在得组织自己的工匠造军械甲胄了,不能因为有钱,就只知道买。” 张士诚这时冷静了些,且问着主管内政的张士信:“我们有多少工匠可以用?” “没有多少。” “一部分工匠参了军,一时也不好抽回来,让他们服役造军械。” “另外一部分不想上战场拼命的工匠则逃走了,逃去滁州了,因为现在滁州那边竟真的有给工匠发工钱,还不限制他们自己开店铺。” “还有一部分工匠被朱元璋的人暗地里勾结一些大户把工匠买走了。” “总之,现在我们统治下的还留着的工匠不及之前两成,关键是这两成里,不少还只是织染与制作胭脂水粉这些女人所用之物的工匠,打造器械的少。” 张士信如实回答起来。 但他没好意思说,他自己也偷偷卖了不少工匠给朱元璋等滁州义军,而从中赚取不少。 张士诚这里听后颇为为难地叹了一口气,说:“没想到,我有一天会因为这些工匠而被难到。” 这个时代,受“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这种主流价值观的影响,从权贵到庶民,对工匠的重视程度都不高。 所以,张士诚等也都没想过他会因为工匠的流失而犯难。 当然。 这也跟章诚本就一开始更重视工匠,也更重视工业,且也有意通过工业制造能力掌控其他势力有关,所以,才让张士诚现在才意识过来,意识到一直在报纸上对他各种吹捧,也在逢年过节给他送各种厚礼的朱元璋和章诚等人,会在翻脸时翻脸翻得这么快,而直接先扣留了他订购的军械,也拒不交还他提前预付的货款。 “没有足够的军械和甲胄,我们接下来即便接受了胡元招安,也得担心被胡元借此机会吞并的危险。” “更重要的是,胡元肯定会在我们被招安后,对付朱元璋,可现在我们军械不足,就没办法对付朱元璋。” 张士德这时分析起来,然后对张士诚道: “兄长,我们现在只能先一边加紧招募工匠,打造器械,一边先稳住朱元璋这边,劝他把已经给我们造好的军械送来,同时暗地里继续和朝廷接触,让朝廷给我们承诺给一批军械甲胄以及工匠,以此补足我们暂时军械甲胄不足的问题。” “而至于接下来,我们是接受招安,还是拒绝招安,最好还是看看江南局势为好,首先就是朱元璋能不能攻下太平路,渡江成功!” 张士德又说了起来。 张士诚听后点头道:“没错!” “如果他朱元璋渡江成功,这说明胡元是真的气数将尽,咱是不能再接受招安的,得抢在他朱元璋前面,占领常州、平江诸路!” “但如果他朱元璋渡江不成功,则说明胡元气数未尽,我们得接受招安为妥。” 张士诚说后不久,他另一弟弟张士信走了来,说:“朱元璋派使者来了。” “好生接待!同朝廷派来的使者一样,给其摆宴接风,且备好需赠送之美人和礼品,规模要比平时加一倍,让其带回去。” 张士诚立即吩咐了一声。 “是!” 张士诚这边知道朱元璋对他被胡元招安的态度时,朵儿只这边也通过《中华报》知道了朱元璋等不让张士诚接受招安的消息。 “他朱元璋怎么知道这事的?” 朵儿只因而沉下脸来。 “啊?!” 接着。 朵儿只又喝问了一声。 “我们江浙行省衙门难道是筛子吗,这么机密的消息,都让他朱元璋知道了!” 朵儿只看向了杨元杲等负责机宜文字的参军椽吏们,一脸阴沉。 杨元杲这时主动上前说道:“右丞息怒,朱元璋知道这事可能不是通过我们,而是通过中书省,毕竟现在京里有不少达官显宦都在和滁州的贼军秘密交易各种铁料、粮食还有药材、硝石、乃至马匹这些。” 朵儿只听后无法否认,只一拳砸在了桌上: “这他娘的叫是什么事,老夫为他们守他们的基业,他们却在背后拆老夫的台,到底谁才是我大元有如今纷乱局面的罪魁祸首,老夫自己都分不清楚了!” “右丞当宽心。” “我们不是为他们,只是为了自己的忠心而已。” 杨元杲劝了起来。 朵儿只无奈叹气,看了一眼《中华报》,说: “有时候觉得这个宋濂其实说的没错,导致百姓从贼,士绅被荼毒的罪魁祸首,就是我们自己!” ------------ 第一百五十七章 士绅捐粮,跪迎义军 “右丞说的是,但好在,陛下不是真的昏聩,朝中也不是全无忠心之人。” “无论怎样讲,以眼下我们和贼军拥有的兵力、人口、地盘相比,优势还是在朝廷这边的。” “只要他朱元璋渡不了江,他就不能成气候,这样张士诚那边想不招安都不行。” 杨元杲这时劝起朵儿只来。 朵儿只点了点首,颇为欣赏地瞅了杨元杲一眼: “你是个明白人,这里面的关键,的确在于朱元璋等贼军主力能不能渡江成功。” “但守江守的是钱粮啊。” “几十万人马每天的嚼用,都不是一个小数目。” “关键是,上面那些人还都只顾着把几十万人马的军需,当场一个可以发财的摇钱树,每天从江浙行省支取这个支取那個。” “这让人是又愤怒又头疼。” “我也不想真的要把江南的汉人百姓当草芥一样杀戮,也知道这《中华报》上没说错,人口才是执政者最重要的财货。” “但奈何上面贪得无厌,下面又不理解朝廷,我就算是个巧妇,那也不能做出无米的饭啊!” 朵儿只说着颇为将肘撑在案几上,揩拭着头上汗水,烦躁地对拉人工风扇的奴仆喝道:“拉快点!” “卑下尽力去募捐,这次贼军在镇江一带的行为,也着实激怒了不少官绅,相信不少集庆路、太平路这些地方的官绅还是会有兔死狐悲之心,而不会向以前一样吝啬。” 杨元杲说道。 朵儿只又叹了一口气:“说起他们,我是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一个个总是哭惨哭穷,结果贼军一抄他们的家,就能迅速扩大十倍力量,我就不相信,他们要是藏的钱粮不多,贼军会扩的那么快!摆明了都是嘴上说要一心为朝廷尽忠,心里只怕也跟那些达官显宦一样,恨不得也去滁州发财!” “还是有忠义之辈的。” 杨元杲说着就把一份名单递给了朵儿只: “右丞请看,这是最近捐钱粮的士绅名单,比之前增加了不少。” 朵儿只接了过来,然后点了点头:“那就请你文素辛苦辛苦,多劝捐一些,我也会上奏朝廷,请朝廷准江浙行省开捐纳授官之例。” “是!” 杨元杲这里则在离开朵儿只后,将刚才给朵儿只那份名单的备份递给了一替自己与滁州接触的线人说:“这是给元廷捐款的士绅名单,捐款明细多寡皆在上面,立即送回去!” “是!” 同时,杨元杲也真的去劝当地官绅募捐。 “我等知道朝廷难,可我们也难,族里人口多,田地大多因为天灾人祸没有什么收成,只能拿出五百两银子。” “我们岂能不为大局考虑,即便是倾家荡产,也要为国尽力,我愿把家里的田产都变卖掉,但这需要时间,只能先捐出一千石粮食来。” 但募捐的效果并不好,虽然一个个士绅愿意破家为国的调子都很高,决心也很大,但大多不过是捐一百石一千石粮。 —— “有这份名单好啊。” “一旦渡江成功,我们就能按照这份名单,确定哪些士绅在立场是极度反对我们义军的。” 而义军这边,章诚在拿到杨元杲提供的名单后,就对朱元璋、郭天叙等人笑着说起自己的看法来。 朱元璋跟着颔首:“现在关键就是渡江要顺利。” “上位说的是。” “一切皆要看渡江是否顺利。” “现在张士诚那边也只怕是看我们这边渡江如何,才决定要不要接受胡元的招安。” “一旦我们渡江顺利,他就会因此认为胡元的确气数将尽,而拒绝招安,抢先去夺占江南诸要地,如果我们渡江不顺利,那他就会因此觉得胡元气数还在,而同意接受招安。” 参政冯国用附和起来。 章诚则补充道:“对面的元廷太平路守官有平章哲布哈、佥事张旭、总管靳义等,这里面,哲布哈和张旭皆是贪生怕死之辈,只会敛财,唯这个靳义,据拱卫司提供的情报,素来忠勇,当是我们接下来渡江最难对付的人,此人已在采石矶等沿江诸登陆地设有重兵,结成盾墙枪林,而阻我大军上岸。” “怕个鸟!” “任他盾墙枪林,只要让我冲上去,保证让其盾碎枪乱。” 常遇春这时出列回道。 朱元璋则问廖永安等巢湖水师:“你们战船修缮还有多久修缮完?” 廖永安拱手回道:“还有三天。” “那就三天渡江。” “常遇春到时候做先锋。” 朱元璋说后就看向常遇春:“常遇春,到时候真敢第一个冲岸?” “自然!” “大不了战死喂鱼。” 常遇春拍着胸脯说道。 朱元璋道:“好!如渡江成功,当记你首功。” 接着。 朱元璋就又道:“渡江,最紧要着,乃采石矶,故咱决定,到时候会攻采石。” 朱元璋说后便看向章诚:“章先生,到时候让拱卫司送来采石矶的最新情况。” 章诚颔首。 而当日,中书参议张冕就找到宋朝用说: “立即派人尽快悄悄潜过去,告诉朝廷,朱元璋欲攻采石矶。” 宋朝用拱手称是。 但章诚在次日却带来了拱卫司的两份情报,给了朱元璋,对朱元璋说:“采石矶和牛渚矶的最新情况皆在此。” “果然还是章先生你知道咱的心思。” 朱元璋笑着说了一句。 三日后。 朱元璋部就正式开始渡江,且对负责指挥整个水师的廖永安等说: “去牛渚矶!” 官员中的张冕和宋朝用大惊。 不是说先攻采石吗? “是!” 廖永安等拱手称是。 而常遇春作为先锋,则乘坐第一排大船,率先往牛渚矶来。 不多时,常遇春就乘快舟,带着自己麾下将士,先往牛渚矶岸上的重重盾墙枪林冲来。 镇守于此的张旭见此大惊:“不是说攻采石矶吗?” 张旭大惊之余,就对都元帅陆瓯喊道道:“陆元帅,让他们守住!千万要守住!” 陆瓯这里便忙策马过来,大喊道:“弟兄们,为大元尽忠的时候到了!” 但这时。 常遇春已经冲了上岸,且直接抱住好几根长枪,把元兵拽进了江水里,然后如若无人之境一般砍杀起来。 整个元兵当即大溃。 “快降啊!” “跪地请降就能吃饱饭啊!” 与此同时,拱卫司安插在牛渚矶的细作趁机大喊起来。 于是,大量基层元兵跪了下来,如拜神一般,皆齐刷刷跪在了江边。 ------------ 第一百五十八章 北伐名将的诞生,朱元璋问策 “不准跪!” 元廷都元帅陆瓯见此大惊大怒,当即叱喝起来,甚至还当即持弓射杀跪下的元兵。 但陆瓯这样做根本无济于事。 元兵们只想跪着吃口饱饭,不想卖命,就如同,他们也曾向陆瓯这些元廷官僚跪着求口吃的一样。 所以,陆瓯等元廷官僚,如今既希望元兵们对自己俯首帖耳,又希望他们在面对敌军时英勇善战,的确是很不现实,也很天真的想法。 但这就是官僚们的通病。 只有到内外危机同时发生时,他们才会发现自己的愚蠢和无可奈何。 陆瓯见此都快哭了,而也因此选择跪了下来,道:“本帅求求你们,求求你们不要跪,为朝廷尽忠啊!” “大帅,你别这样,大不了弟兄们跟贼军拼一次就是。” 陆瓯自己身边的一些官兵倒是因此非常感动,忙提起刀,主动向义军冲了过来。 但这些被陆瓯感动的元军官兵不过是少数,也挡不住已经登岸的义军。 所以,这些人最终才如螳臂当车一样,被滚滚而来的义军碾压。 陆瓯也被突如其来的箭雨给射死在地上。 而佥事张旭则见此立即逃走。 义军因而也顺利占领了牛渚矶。 时值盛夏,天气酷热。 常遇春在上岸后就跌坐在了徐达身旁的草垛上,开始卸甲,且对徐达说:“这天真他娘的热啊。” 但这时,训导官陶成走过来说:“不准卸甲!章先生吩咐,要体温下来后,才能卸甲。” “章先生怎么什么都管,管天管地,还管人拉屎放屁,如今卸个甲都要管。” 常遇春因为天气热也就有些烦躁,再加上现在不能杀降,也就怼起陶成来。 陶成道:“你不要命吗,章先生说了,大战结束后立即脱甲,会很容易热伤风,所以军规要求,必须在一定时间后才能统一卸甲。” “哪里就热上风了,再说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作践,管他章先生什么事,老子现在很热,少他娘的来烦老子!” 常遇春说着就要继续卸甲,且已经先把剑鞘从腰上取了下来,然后就要取下头盔。 刚巧,章诚这时也来了这里,见此就道: “常遇春!你现在的身子不是你自己的,是整个起义事业,是属于天下未被解救的百姓的,你要是让自己因为热伤风而亡,你便是对不起整个起义事业,对不起天下百姓!” 常遇春听了这话,有种自己好像很有价值的感觉,而他选择投奔朱元璋就是因为厌倦了只单纯的烧杀劫掠,而想证明自己的价值,如今听章诚这么说,也就把甲衣套了回去,道: “那我不卸就是。” 章诚笑了笑,而朝前方走了去。 这里,常遇春则继续思索起章诚的话来,而自言自语道:“咱的身子不是属于自己的,是属于天下百姓,章先生说的好像还有点道理。” 说着。 常遇春还问起身边的徐达来:“伱觉得章先生是不是说的有道理?” 徐达只“嗯”了一声。 “喂,你怎么不说话?” “闷葫芦?” “你跟咱说说话,别他娘的是个哑巴吧,刚才见你杀敌时吼得挺凶啊!” 常遇春因而问道。 徐达道:“我在思考。” “思考什么?” 常遇春问道。 徐达说:“此时或许当速攻太平,不应因为怕热立即歇息,因为元廷重兵当在采石,太平城内应是空虚的。” “有道理啊!” 常遇春听后想了想,随即站起身来。 徐达站起身来,说:“那我们立即去见上位。” “上位!” 章诚正来到朱元璋这里,见朱元璋在指派人,就见徐达和常遇春走了来。 朱元璋也因为见徐达和常遇春来便问:“何事。” 徐达说:“我觉得当立即趁机去打太平府,趁着元军重兵现在在采石。” “我也这么觉得。” 常遇春跟着说道。 “你们跟咱想到一块去了。” “这样,就由你们带兵去打太平。” 朱元璋点了点头,就直接让徐达和常遇春去打太平。 反正对于朱元璋而言,徐达是他可以直接指挥的,且正好徐达又是他嫡系里最先反应过来的将领,而战机稍纵即逝,所以,他也就没必要派其他兵马去,因为那样无论如何都要解释一下。 “是!” 章诚看着徐达和常遇春离开的背影,倒是凝神思索起来。 朱元璋见此问道:“章先生在想什么?” “见微知著。” “我在想,这徐、常二将可能以后取得的功绩会不小。” 章诚因朱元璋问便笑着说道。 朱元璋听后颔首,说道:“郭天叙、张天佑、冯国用他们已经去攻打采石,应该问题不大,现在最大的问题是粮食。” 朱元璋说着就对章诚道:“咱没想到会有这么多元兵投降,估计不下十万,数量已经都比我们义军本身的数量多了!” “这样的话,粮食是個大问题。” 朱元璋继续说道。 章诚点了点头:“是啊,我算是明白,为何古时会有大战结束后,会发生大规模杀降的事,有时候也是没有办法,后勤粮草供应不足,不杀降,难道杀自己的人马?” “咱们之前制定的政令是降者不杀,不但不杀,还管饭,结果就使得这牛渚矶的元兵干脆大部分都降了咱们,不愿意再拼命。” “虽说这样做胜利取得的快,但出现的难题却更大。” 朱元璋说后就看向章诚:“所以,章先生有没有什么办法?” “我之前说过,军事战争本质就是经济上的竞赛,比谁后勤钱粮保障能力更强。” “所以,我已经给留守滁州的李善长去信,让他提前发行债券借粮,他应该有回信了。” 章诚说道。 朱元璋颇为惊讶:“发行债券借粮?” “没错。” “这跟赎罪集粮、卖官集粮一样的道理,都是向大户要粮,只是赎罪集粮会破坏刑律,卖官集粮会破坏吏治,都是在通过给大户提供刑律和政治上的特权的方式来得到粮食。” “我想上位对这个是不能接受的,所以,还不如发债券借粮,用让大户们从义军身上赚取到更多钱财的方式,来让这些大户其心甘情愿的把粮食拿出来交给义军养兵养民。” 章诚说道。 朱元璋不禁沉思起来,叉腰看着江岸密密麻麻的降兵。 ------------ 第一百五十九章 我们要做章先生最忠诚的走狗! “这么说,以后咱义军还得欠这些大户许多债务,他们都成咱义军债主了?” 朱元璋问道。 章诚笑道:“怎么,上位还想直接抢,学文正他们,强行没收大户钱粮财产?” 朱元璋走到章诚身边来,低声道:“也不是不可以!” 章诚忙道:“文正他们是因为他们在江南孤立无援,势单力薄,所以不得不用暴力清算的方式,来争取到广大流民佃仆奴婢的更多支持,甚至包括他们的生命;” “但我们不一样,我们有自己的后方,而且目前还要将主要力量用在消灭胡元上面,所以这里面就得有个度!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暴力清算,不能把我们承认民众合法私产不可侵犯的这条原则放弃,不然,会反噬我们自己的。” “首先,至少这样的话,就会出现我们大军在前方浴血奋战,后方却也狼烟四起的情况。” “毕竟,我们的大同社势力还小,后方大多数官僚也还是胡元统治时期留下的那些旧官僚,所以,我们真要是给他们暴力清算的权力,他们可能就会真的借着我们的名义吃人,而且吃的连骨头都不剩。” 章诚说后就看向朱元璋说:“我说上位,你能不能不要也那么崇尚暴力!不然的话,我都不放心一直跟随你打江山,万一你将来要是真做了皇帝,是不是也可以想抄我的家就抄我的家?” “真要是天下大同,咱抄你家干嘛!” “除非是为了天下大同,不得不抄你的家。” 朱元璋说道。 章诚道:“那也得先抄了你自己的家再说!” 朱元璋听后摆手:“行,行,咱不抄家,现在不抄家以后也绝对不抄家,最多只抄咱自己的家,这总行了吧?” “行是行。” “但能不能做到,还是得看这天下的最强暴力是怎么掌控的,如果是一个人掌控着,这句话就是空话,如果是多个人掌控的,那这句话才有实际意义。” 章诚道。 朱元璋道:“现在不就很有实际意义嘛,整个义军现在还不是咱一個人说了算,也不是你章先生一个人说了算。” “是啊,现在还有实际意义。” “但将来还很难说。” “不过现在说这个也还远。” 章诚笑了笑道。 朱元璋道:“你给李善长去封信,就说他要是借不到粮食,咱不会杀降,只会学文正,也整清算的那一套,就说这些江南大户有责任出粮养民养兵,是伱力劝住了咱,咱才暂时没有这心思。” 章诚道:“行!反正你是丞相,这个恶人也只能你来当。” 朱元璋叹了一口气,随后对章诚低声笑道: “咱当时,其实是把票投给你的,没投给自己,就是因为咱知道,谁做了这个丞相,谁肯定得当这个恶人。” “我也没给自己投。” 章诚笑着回道。 朱元璋不禁叉腰,呵呵一笑:“都不笨哈。” 接下来。 章诚真的给李善长写了信。 话说。 因为这一世有了章诚,所以,李善长就没有再随朱元璋出征,而是留守后方,总揽军政,为各路大军筹备粮草,同时兼理内政。 李善长也因此是忙得脚不沾地。 “章先生交代的清丈的事,不能松懈,不能急也不能缓,我们李家的子弟要监督到位!” “还有,章先生交代的教育之事,也不能松懈,每社的社学识字班、读报班,谁要是没办,本官不会轻饶!” “另外,章先生要求的借粮事,要赶紧执行,别拖拖拉拉!” 李善长为此还在这一天对自己的弟弟李存义认真嘱咐起来。 李存义道:“章先生,章先生,老是章先生,兄长,你都快成他章先生的走狗了,甚至比他的狗还听话!” “他交代的事,你都在一丝不苟的办,甚至连他院子里的番茄长得怎样,要你抽空去看看,结果你真的不顾炎天暑热,每天都要去看,哪怕忙到半夜想起来,都要去看看,给他奏报上去,有必要吗?” “很有必要!” “我们得让章先生尝到为人上人的舒服滋味,甚至要让章先生觉得,在我们心里,他比丞相还要受人尊敬爱戴!” 李善长毫不犹豫地回答了李存义的疑问,且道: “你说的没错,我现在就是章先生的走狗,不仅仅我是,你们都得成为章先生的走狗!” 李善长说着:“所以,我们不仅仅要办章先生交代的事办好办妥帖,即便章先生没交代的但有利于章先生的事,也得办妥帖!” “比如,章先生就没有想到可以临时在粮道附近设税粮站,让各县直接把税粮交到税粮站,这样就能更加快捷的把粮食运到前线,而不是要先将税粮全部运到滁州,然后再分运到各处前方,那样光是路上损耗都要增加数倍,我们自己就得去这样去做,这样将来因为这个方式,导致出现中枢收到的粮食不足的问题,倒也不用章先生负责,而是我们没有先请示章先生导致的。” “行吧。” “真希望章先生能意识到兄长您的体贴。” 李存义点点头。 而在这时。 中书参军李习走了进来,对李存义说:“章先生有回信。” 李善长听后忙从李习这里拿到了回信,且认真看了起来。 而这一看,李善长就当场站起身来,且面色煞白:“快准备笔墨,我要给章先生回信,向章先生保证,一定会让大户借粮,谁要是不借,就治谁通敌之罪!” “兄长,章先生在信里说什么了?” 李存义问道。 李善长则把信给了他:“章先生在信里说,上位有意用朱公子在江南的做法,没收清算江南官绅财产,而解决粮食不足的问题,如今被他力劝住了,只依旧执行发行债券借粮的方式,且让我们尽快通过这种方式借粮的方式。” “什么?!” “这么说来,还是章先生对我们这些大户更有温情啊!” 李存义也因而大惊,而跟着说道。 李善长当即沉下脸道:“所以,我们必须要借到粮,谁要是不买我们的债券,谁就是通敌!” “直接按照清丈结果,给每户下指标,百亩地产的大户要买多少,千亩地产的大户要买多少,万亩地产的大户要买多少,如章先生所言,一切都要追求一个公正公平公开!就像上次禁缠足的事一样!” ------------ 第一百六十章 清丈田亩的好处,推功于章诚 “买吧,眼下再不买不行啊。” “另外,得按他们义军的要求买。” “我们郑家田亩五万多,就得买他们对五万亩规格的地主所下达的指标,不能敷衍,以免背上通敌之罪!” 曾拒绝担任元廷翰林待制的徽州处士郑玉,这一天,就无可奈何地劝自己的族人们,同意郑家拿粮购买义军的债券。 郑玉说后就又叹了一口气。 对于郑玉而言,这就是清丈的坏处。 让他们这些豪绅大户的底细,被摸得清清楚楚,也就能被执政者更能轻松的拿捏住。 这也是为什么,从古以来,豪绅大户最反对清丈的原因。 比如王安石变法期间,真正累民的一些新法,虽然反对的声音很大,但还是执行了下去。 不过,跟清丈田亩一样性质的“方田均税法”,硬是直到旧党上台执政,都才只完成了一半,可见民间阻力有多大。 另外,万历时期的清丈也是花了十年时间,而且也完成的虎头蛇尾。 所以,清丈是非常被豪绅大户们抵触的事。 历史上,真正可以说清丈最成功的还是朱元璋当皇帝期间。 这主要是他是皇帝。 皇帝亲自主持清丈,关键还是开国皇帝,另外,当时也是开国初期,豪强大户被铲除了不少。 所以,这才能够成功。 但也正因为朱元璋清丈的成功,所以整个明朝的中央财政,就出现了开国即巅峰的情况,也就是说,后面虽然生产力一直在发展在进步,但中央财政收入却一直在减少,不及巅峰,最多近于巅峰。 而豪绅大户们非常反对清丈倒也不是怕多缴税,主要是怕自己的底细被朝廷摸清楚,让朝廷官府知道自己名下有多少田产,进而就可以通过这些田产控制他们,使得他们不能在佥派徭役、摊派钱粮这些事上钻空子,同时也容易被朝廷盯上。 “可我们买了借劵,他们真会给我们偿还本金和利息吗?” 郑玉的弟弟郑铎这时不由得问了一句。 郑玉叹气说:“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哪里是我们敢想的,他们愿意给,自然更好,他们不愿意还,我们又能怎么样?” “是啊,无论怎么样,我们皆只能任其处置,现在只能希望他们是愿意还的。” 郑铎道。 —— “我们自然愿意还。” “因为买了劵的不只你们,还有我们李家、冯家这些已经在义军投了大量本钱的大户。” “而且你们也不用担心我们义军还不起,省里已授权用将来统一后的盐铁、军械、外贸等分殳股利做本,来发行债券,只要我们滁州中书行省能得天下,你们就亏不了。” “但是,偿还这事,我们得按章先生定的规矩来,利息偿还期先定为五年,先定为半分利。” “你们要是实在不想买也行,就立即把田卖了,分田给民,田亩越少的,指标就越少嘛,我们虽然给你们定了指标,但也不是真的不给你们应变之法。” 李善长也在郑玉等豪绅来见他时,对他们解析政策来,然后就道:“我还有事,具体还有要问,就问舍弟。” 说着。 李善长就先一步离开了衙门,而来了章诚家里。 而李善长在见到章诚家里的番茄已经各个红彤彤起来,顿时喜得不行,忙对自己带来的画师吩咐道: “快!快!画师快来,赶紧画下来,给章先生急递过去!果然红了啊,这下子,章先生应该会很高兴的。” “走,我们再去看看章先生说的辣椒。” 李善长现在对章诚的事是特别上心。 正因为此。 章诚现在即便远在隔江的太平路,也能遥控滁州等地的一人一事,甚至还能随时知道他种的作物生长情况。 至于发债券借粮的事自不用说。 章诚也没想到,也就在徐达等攻下太平的第三天,李善长就已先派人运来了三大船粮,说是发行债券后筹集到的新粮,还将一份详细借债名单都已经造好给了章诚。 “上位你看。” “善长做事果然是滴水不漏,运筹得当。” “他一边在粮道各处设税粮粮站,令各县将税粮直接运抵最近粮站,进而省出许多原本要运去中枢的损耗之粮,一边又把这些省出来的粮食,以说是发行债券所筹的名义,提前运来。” “他这样做,是让我们,既觉得似乎我们后方的豪绅大户们都很支持义军,也让我这个平章,觉得自己提出的政策方略执行的效果也很好,跟他自己让地方直接运粮到粮道不走中枢的这一创新型举措没有关系,还让大军可以持续的保证粮食充足。” 章诚说到这里就笑道:“无论如何,我是很佩服他的,主动把自己的功绩合理变成上司的功绩。” 朱元璋看着李善长给章诚的信,也点了点头:“善长,能臣!将来也可做咱宰相!” “但他宁通私信于我说公事,也不走明章于上位说公事,便说明他还有别的心思。” 章诚这时回道。 朱元璋听章诚这么说后,点了点头:“是啊,咱有时候也不理解,为什么胡元的官和义军的官都喜欢用私信交谈正事,不喜欢走明本。” “或许是为保密?” “避免通过明本被各关卡上的人发现?” 朱元璋问道。 “只怕是为了能让每一级的官都能感受到下级待他如奴待主的体验。” “这样,他自己也能理所应当在他的下级面前当主子。” 章诚说道。 朱元璋听后沉吟了一会儿,没再说什么。 章诚也没再继续提这事。 眼下,牛渚矶和太平城皆被攻了下来,而采石矶的元廷重兵也被歼灭,万户纳克楚更是被生擒。 只是总管靳义选择了出东门赴水死。 “我生乃大元之人,死乃大元之鬼!华夷之别,岂能与忠君之德相提并论!” “哪怕是将我雕成跪像,我亦只遵我心中之道!” “陛下,靳义今日尽忠也!” 靳义在赴水而死时,在被人劝其为元廷殉节会像之前那些选择尽忠元廷的人被雕成跪像,也还是选择了为元廷殉节。 朱元璋在看见靳义的尸首时,只道:“按照旧礼,他该是义士的,但如今我们要建立的礼,是要站在百姓的角度看,那他就不是义士,只是顽固的反动者!” ------------ 第一百六十一章 有护礼之心,无护礼之胆 朱元璋因而下令将靳义按例处置,即刻跪像,立罪碑,抄家碎尸。 虽然,眼下朱元璋部义军兵威赫赫,所以在攻下太平城后,太平城的士绅皆惧怕不敢多言。 但他们心里还是更推崇旧礼的,也更希望朱元璋选择厚葬为元廷殉节的靳义。 历史上,朱元璋就选择了厚葬靳义。 所以,朱元璋历史上在厚葬靳义后不久,许多儒士都出城迎谒,皆呼朱元璋乃他们的新明主。 不过,这一世,只有陶安等寥寥几名儒士出城来谒。 大部分儒士,选择了逃离太平城或者选择潜居起来,不参与政治。 因为他们预感到朱元璋应该不会太尊重儒士,毕竟连靳义这种义士都没被礼待。 更有个别儒士在知道朱元璋如此处置靳义后,彻底绝望,而选择了在家中殉礼。 没错,他们不是殉节,而是殉礼。 这些儒士认为,朱元璋这样做已经不是亡国那么简单,是要亡天下之礼,所以,他们不愿意再接受这种将民族之别建立在礼教之上的现实,就跟历史上清朝灭亡、帝制没有后出现的王国维自杀之事一样。 他们可能德高望重,是正人君子,没做什么坏事,但他们的确接受不了礼即社会基本道德的大改变。 靳义这种殉节之人,本该被视为道德标杆的,却要因为华夷,因为他是汉人,而选择了为蒙元尽忠,而被视为有罪,视为在道德上不但不高尚反而卑劣。 这种事对于很多传统儒士而言,的确是很难接受的转变。 甚至,在朱元璋至姑溪口视察时,一唤成斯的儒士,也不知是想豪赌一次,还是真心要冒死护旧礼,而选择了拦路大喊道:“请丞相厚葬靳公,勿再辱殉节义士!” 朱元璋因而面色沉静。 其实,朱元璋何尝不想把这种殉节定为道德高尚的行为。 但他现在受章诚的影响,即便有这种想法,也不愿意再这样骗自己。 他已经知道,只强调君君臣臣那一套,已经不足以保障最高权力,也不足以保证江山永固,只会让皇族、国家、民族皆处于一个懦弱者的角色,而这样到最后,便宜的不过是广大想安稳收租的地主而已。 何况。 朱元璋现在是靠实事求是为基本思想原则建立起来的政权,不是以理学为基本思想原则建立起来的政权。 章诚给他的制度设计,从人事制度、财政制度到军事制度再到文化教育制度,一开始都不是强调天命,强调忠义,强调伦理,而是强调民族、强调文化认同、强调民众权力,强调责任。 所以,朱元璋就算想回头也已经变得很难。 假如他要回头,重新捡起,旧礼那套天命忠君之礼大于忠于中华之礼的思想,那他得先捏着鼻子承认自己是贼,或者说自己无意与元为敌,只是为结寨自保为元廷平定贼乱,乃至结束清丈、把原本属于元廷达官贵族且已经分给民众的荒废官田又还给元廷达官贵族。 同时,他不能再反对招安,还要舍弃供给其他义军军火的利益,并为了不牺牲元廷权贵官僚的利益,而选择牺牲百姓,即允许军队对百姓进行屠掠,以减少人口的方式,来缓解自己统治区不能通过打击豪绅而消除的粮食危机。 这就意味着,他辖区内已经靠给他运粮、造船、造械、挖矿、织布为生的百姓都要被他抛弃。 但这些百姓的子弟,已经组成了义军的中下层,他的中下层官校也基本上接受的是新教育。 因而,这让朱元璋怎么回头? 他回不了头! 这就好比一座大厦一旦地基选择了用某一种材料,那就注定他后面就算想把整个大厦换成另一种材料,都得冒着让大厦倒塌的风险。 这里面有沉没成本。 故而,朱元璋看着眼前这个叫成思的儒士,只沉声道:“将他赶走!” “是!” 于是,朱元璋的护卫就将这成思拖了下去。 “丞相,你不厚葬靳公,就做不了皇帝!” “你这样是做不了皇帝的!” 成思则在被拖下去时依旧大喊起来。 朱元璋没说什么。 因为他根本不认为,他不遵守旧礼就做不了皇帝,天下的地主官僚就真愿意为了旧礼,不惜一切代价地选择与天下百姓作对。 事实上。 天下的地主官僚大部分的确做不到不惜一切代价为维护旧礼。 他们是想守住现在的礼教制度。 但他们守住礼教制度的目的就是为了保证自己的利益。 所以,他们犯不着为了礼教制度去牺牲自己的利益,那样只会让他们白守了礼。 大部分地主官僚的选择和李善长一样,选择隐忍,选择顺从,选择让章诚、朱元璋这些造反的人尽快体验到操控他人财富乃至生死的快感,也就是当奴隶主的快感。 “章先生丰神俊逸、仁爱有方,早已让我等敬仰万分。” “是啊,明公等渡江后,神武不杀,安民有道,吊民伐罪,天下不足定也!” “我等只恨未能早得明公等来救,以除胡腥!” 太平城内,陶安等儒士,就选择了主动来求见章诚,且奉承起章诚来。 章诚这里听后便笑道:“既如此,我们义军禁缠足、要清丈、收奢侈重税,你们想必是知道的。” “知道。” “理应如此,如潜溪所言,此乃匡正礼道必行之事!” “我们族中女眷女婢皆已放脚,也愿接受清丈,亦不敢过奢。” 陶安回道。 章诚点头:“甚好,那你们一起发一份贺书,内容自然是贺我义军入城,要在贺书里痛批胡元苛政,赞我义军善政,既证明你们的态度,也算是借你们之口安抚全城百姓,贺书自会刊印于《中华报》上。” 章诚说后,陶安等儒士皆咬牙称是。 于是。 尽管,很多儒士都知道,朱元璋这部义军争天下已经不是简单的让天下改朝换代,而是换了这天下之礼,但义军在占领太平城后,并没有遇到太激烈的反抗。 而即便有特别顽固的儒士,也多是选择自杀,而不是要号召全族全民和义军决一死战。 主要是他们的阶层特点,决定了他们对内向下倾轧可以特别有手段,特别残忍,但对外总是会显得孱弱而又无能。 就像历史上的靖康之变这些外部导致的剧变,纵然满朝公卿各個奸猾如狐、皇帝在权斗方面也是炉火纯青,但就是在对外的时候如泥塑一样,只能任人拿捏。 ------------ 第一百六十二章 章诚体会到权力快感,生擒元廷中书右丞 章诚也在太平城被攻下后,进一步体验到了胜利者所得到的权力快感。 不必说他一入城后,整个街道已焕然一新,青石板街道干净如洗。 更不必说,也不知是谁先起的头,先在屋前挂起了一面“天下大同”的旗帜,使得他就在义军攻下太平和他入城的一夜之间,整个太平城已经是处处挂着“天下大同”的红旗,而不见半个蒙元符号。 光是章诚入城后因为说要为渡江阵亡的将士于太平城建忠烈祠,当天就有上百家大户献宅基地或者献木料。 至于,章诚说要收集全城书籍,以充中华书宬,即图书馆,而便于自己和重要技术官僚查阅民间先进技艺,为接下来的器械改进提供参考这事,更是让向他捐献书籍和书板的人就此络绎不绝。 总之就是他一声令下,甚至不用一声令下,一个拧眉,一個笑容,就能牵动整个太平士民的心。 而他的一句话,也能很快成为整个太平士民奉为圭臬的准则。 似乎,章诚真要实现天下大同,其实很容易,只要军事上胜利就行,这些人也都能立即给予支持和赞成,而不在乎自己的利益。 朱元璋也有这种感觉。 毕竟,对他们最顽固的反对者,所反抗的主要方式都只是自杀,而顺从者在顺从起来时,自然也是完全没有半点底线的。 “似乎现在,哪怕让我们统治区内的官绅接受他们比百姓低一等,甘愿为百姓奴,他们都会愿意。” 朱元璋因而在见到章诚说,对章诚说起自己的感受来。 章诚笑道:“岂止是愿意,只怕还会大力支持,但谁知道若干年以后呢,当你我不再掌控暴力,或者被他们同化后呢?” “上位,真正的挑战还在后面,现在表现出的顺利,不过是表面上的顺利而已。” 章诚接着说道。 朱元璋颔首:“至少,我们这一代,得足够清醒。” 章诚点了点头,又笑道:“但无论如何,我们总算是渡江成功,夺下了太平城,从此长江不足以限制我们的发展了。” “没错!” “冯参政昔日曾建议咱据集庆而定万年基业,如今实现此目标,可谓近在咫尺!” 朱元璋也豪气干云地说了起来,而睥睨着前方。 而此时的集庆。 朵儿只也得知了牛渚矶、采石矶、太平城失守的消息。 他整个人因此后退了几步,双手微微颤抖起来。 “怎么会这样,不是说,对岸的人已经提供了他们渡江的目的地给我们吗?” “怎么还是丢了?” 朵儿只为此不得不压着极度失落的情绪,问起庆图、福寿等官来。 福寿答道:“我们被朱元璋骗了,他压根没有去采石矶,而是去了牛渚矶。” “那也不该就这么容易失守啊!” 朵儿只突然怒吼一句,捂住被气疼的右腹。 “牛渚矶不是也还是布置了重兵吗,我又没让你们完全相信对岸提供的消息!还专门让素来忠勇陆瓯协助佥事张旭防备朱元璋突然改主意攻牛渚矶。” 朵儿只接着又面容狰狞地回了一句。 庆图这时跟着说道:“右丞息怒,据说,是张佥事想着既然牛渚矶不是贼军进攻之地,就没有把粮发下去,然士兵们还饿着肚子,想着省着点粮食。” “老夫要砍了他张旭!” 朵儿只听后忍不住再次怒吼一声。 噗呲! 突然,朵儿只就吐了一口血,而整个人变得面色苍白,身子也晃晃悠悠起来,且十分沮丧地说: 接着。 朵儿只就要晕厥了过去。 在他身边的杨元杲见此忙扶住了朵儿只: “右丞!” “右丞,您息怒!” “如今之计,是赶紧夺回太平和采石诸地,我们的想法是,先派兵去从水路攻占采石、闭姑溪口,断朱元璋等贼军退路!一举歼灭之,而暂时不对方江南的神机营。” 福寿这时说了起来。 朵儿只苦笑了一下:“还有用吗?” 福寿则忙跪了下来,声音悲怆道:“右丞!总得有些作为吧,不然,难道真要把江南白白让给贼军吗?” “你让老夫怎么作为!” 朵儿只对福寿大吼一声,接着就伸手往上指说: “上面不配合,只知道通过老夫捞钱不说,还资敌,底下一个个敛财为己,临大战都还在克扣军粮,你让老夫怎么作为?!” “回答老夫,你让老夫怎么作为!” 朵儿只说着就落下泪来:“你以为老夫不想替丞相看好江南,替我大元看好江南,可靠我一个人能行吗?” 朵儿只一脸委屈地捂着脸,道:“你要守集庆,你守,我是没心思了,我要回扬州养病。” “是!” 福寿答应了下来。 而朵儿只这里则看着庆图:“伱回浙江去,防止人家朱元璋占集庆后,下一步就据浙江。” 庆图也拱手称是。 于是,朵儿只接下来就真的开始准备回扬州。 他是真的对自己的大元失望了。 不过,朵儿只刚出集庆城,带着他在集庆路搜刮进个人腰包的大量资财回扬州不久,他的船就在半途中突然燃起了大火。 “右丞!” 杨元杲因而立即叫醒了朵儿只,且扶着他到了甲板上。 朵儿只则看着自己船上的大火,道:“难道天要留老夫,不让老夫回扬州?” 朵儿只刚说完,作元兵打扮的锄奸队张龙则出现在了朵儿只面前说:“非天要留你,是江南因你被害得丧父无母的百姓要找你问罪!” 朵儿只听后大为惊骇:“你们是妖贼?” “你!” 朵儿只接着又看向杨元杲。 嘭! 张龙突然一掌,就把朵儿只劈晕了过去,且把杨元杲也劈晕了过去,然后,他就带着朵儿只一起跳下了船。 这时。 夏毅等立即开着一艘小舟窜了过来,帮着张龙一起,把朵儿只整上了船,并带离了这里。 待元兵们这边反应过来时,就只看见杨元杲躺在甲板上。 而杨元杲在醒来后,急忙喊道:“快救右丞,右丞被人掳走了!” 福寿很快也因此知道了这事,一时颇为无奈和愤怒:“这些妖贼真是无孔不入!” 杨元杲点头说:“公等大员不宜再轻易出城!” 但这时,元兵已经看不见任何小船的踪影。 朵儿只则被送来了太平城,见到了章诚和朱元璋。 ------------ 第一百六十三章 朱元璋承认想做皇帝 章诚设立锄奸队,本来是想,让锄奸队先抓到任知恭的,避免任知恭透露更多信息给元廷的。 但章诚没想到,任知恭警惕性会那么强,在投元后就一直很低调,而深居不出,反而让锄奸队很难找到除掉的机会。 反而是。朵儿只这个元廷安排在江南统领军政的中枢大官,因为突然要离开集庆回扬州而给了章诚让锄奸队捉拿他的机会。 因为朵儿只身边的人已经被锄奸队渗透的差不多。 所以,只要朵儿只不待在集庆城内,而选择离开集庆回扬州,那锄奸队就有的是机会在水路上截住他。 因为锄奸队的人都是精挑细选的水陆皆擅长的人物,潜水或者以水手的身份混入元廷水军都是轻而易举的事,而不易被察觉,何况还有杨元杲的帮忙。 朵儿只在醒来后,就因为发现自己落在了义军的手里,而深呼吸了一口气。 他本以为他未能阻止朱元璋等人渡江,已经是够惨的了。 但他没想到,他还会沦落到更惨的地步,他居然连本人也会落到义军手里。 在来到太平城后,朵儿只就看见了满太平城“驱除鞑虏、恢复中华”与“天下大同”的标语和旗帜,也看见,自己昔日认识的那些江南士绅现在成了忠于义军的人,还看见他们在作为义军官衙的太平总管府前排队等着召见的场景。 “不是都对贼军恨之入骨吗?!” “不是对我大元忠心耿耿吗?!” “这才几天啊,就都改变态度了?!” 朵儿只内心因而非常失落且愤恨,但他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双目紧闭,不愿意看到眼前的一切。 因为他现在也算是见过风雨的人,知道自己蒙古贵族都不怎么把自己的社稷江山当回事,所以,他又有何必要去要求这些汉人士绅真的把自己大元江山当回事呢。 有时候,他也的确想不明白,为什么上至皇帝下至普通蒙人,为何大都不把大元基业当回事。 但朵儿只现在也不愿意多想,只能接受命运的安排,一直到章诚和朱元璋的面前,他才睁开了眼,问道:“你们谁是章诚,谁是朱元璋?” 因为章诚和朱元璋现在都很年轻。 所以,朵儿只才问了这么一句。 “咱是朱元璋。” 朱元璋这时先回了一句。 朵儿只看了朱元璋一眼后,就微微一笑: “阔脸黑肤,果然有沉毅刚勇之气。” “你这屠夫倒是挺会说话。” 朱元璋冷冷言道。 朵儿只道:“尔等所办的《中华报》口口声声说,江南百姓大量被屠戮,大量被逼得流离失所的罪魁祸首,是反动的元廷权贵官僚,既然如此,又何故只说老夫一人是屠夫呢。” “你们都是屠夫。” 朱元璋回道。 “是!” “我承认我是屠夫。” “但你们要是坐在我这个位置,你们也会成为屠夫的,甚至比我屠戮的更狠!” 朵儿只回道。 朱元璋道:“咱要是坐在你那个位置,只会宁杀得士绅官僚绝户,也绝不逼民造反,毕竟咱可能没那么仁厚,但咱至少没那么蠢。” “朱元璋!” 朵儿只则突然厉声喝问了朱元璋一下。 徐达因而拧眉。 一旁的常遇春甚至直接站起身来。 而朱元璋倒是平淡地问道:“怎么,觉得咱说到你痛点了?” “你就不想做皇帝吗?!” 朵儿只这时沉声问了一句。 朵儿只这么一问,倒是吊起了在场所有人的胃口。 连常遇春、谢再兴、邓愈这些新归附的将领皆忍不住看向了朱元璋。 郭天叙、张天佑这些非朱元璋嫡系将领更是也一脸肃然起来。 朱元璋捻了捻胡须,直接承认道:“咱自然是想的。” “既然伱想做皇帝,就应该明白,老夫选择苦百姓而不苦士绅,非是愚蠢,而是不得已!” 朵儿只回道。 说后。 朵儿只又哂然一笑:“不过,老夫倒是不明白,你既然想做皇帝,为何要在《中华报》上,让宋濂发那些惊世骇俗的文章,想来你也是被人逼的,被人给玩弄了,让你现在不得不按照他设定的路子走下去。” 朵儿只说着的时候就看向了章诚。 朱元璋这时沉下脸来。 而朵儿只则在这时直接开口对章诚,笑道: “章诚,你可是让老夫做梦都在想着生擒你啊!” “可老夫没想到,反而是你生擒了老夫,是我大元对你们儒士不够好吗?!” “还是蒙汉之别就那么重要?!” “你非得给我们造成那么大的麻烦,还给这天下造成那么大的麻烦,你可知道,我们丞相在生前说你有丞相之才呀!” 朵儿只说着竟悲戚地哭了起来,似乎是因此想起了脱脱。 “其实,原因你知道,我跟你恨的是同样的群体。” “包括上位,还有在场的义军弟兄们。” “我们都恨的是同一个群体,所以才走到今天这一步。” 章诚笑着回答起来。 朵儿只听明白了章诚的意思,因而点了点头,沉思起来,随后就两眼一闭,说道: “那给老夫上刑吧,千刀万剐,刻跪像,立罪碑,老夫都无怨言。” “我们是义军,不是土匪。” “处置人是有条例的。” “所以,要不要剐你,还得看你有哪些罪,哪些罪是你一個人犯的,还是多个人犯的,多个人犯的罪里,你是从犯,还是主犯,这些都要辨别清楚。” “我们还给你辩护的权力,这样不是给你恩典,是为了尽量让你的罪被定的公正,也足够被天下人和后人信服。” “另外,还会给你立功的机会。” 章诚回道。 “何必那么麻烦。” 朵儿只并不领情,说了这么一句。 啪! 朱元璋突然把桌子一拍,指着朵儿只:“你这人,还真是顽固,他们就真值得那么被你护着吗?!” “你们正在成为他们,你们将来也会护着他们的。” “何况,足下是想做皇帝的。” 朵儿只笑着回道。 章诚这时说道:“你没说错,我们是正在成为官僚,不久前,我们才刚刚把统领义军的滁州行中书省改为中书省,以太平城为中书省驻地,太平府总管府改为了中书省衙门,但是,我们现在就是不愿意护着他们。” “想做皇帝的人,难道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朵儿只因而问向了朱元璋。 ------------ 第一百六十四章 逼权贵官僚下跪,杀死贱儒 “素来只有家奴需要依附地主以欺佃户的,何曾有地主需护家奴而使佃户的?” 朱元璋这时冷声反问起朵儿只来。 郭天叙、张天佑、冯国用等义军官将皆因此面色肃然地看了朱元璋一眼。 朵儿只这时也面色大惊:“看来足下是没想让自己将来当皇帝后的日子好过!” “咱要是想偷生苟安,何必起事?” 朱元璋再次回道。 朵儿只一脸凛然,说道:“老夫虽是蒙人,然自幼学儒,知忠孝之礼。” 说到这里。 朵儿只就看向朱元璋道:“所以,我是不会做你们想让我做的那些事的。” “冥顽不灵!” 朱元璋当即把案几一拍,站起身来,然后看向章诚,说: “这件事就交给你,咱去忙别的事了。” 朱元璋说着就带着郭天叙、张天佑、徐达等离开了这里。 章诚对朱元璋点首后,就看向朵儿只,呵呵一笑。 然后,章诚起身对戚祥吩咐说:“将他押下去,对他公审,让百姓审问他。” 戚祥拱手称是。 “百姓审我?” 朵儿只当场就震惊住了。 “没错!” 章诚淡淡一笑,就离开了这里。 “足下为何如此辱老夫!” 朵儿只不由得回头看着章诚的背影大吼了一声。 章诚驻足回头看着他,沉声道:“尔不过一视我汉民若蝼蚁的屠夫,难道还要尊重尔人格乎?” “可恶!” “你们这些贼寇,着实可恶!” 朵儿只则失态地骂了起来。 啪! 押他的义军直接给了他一巴掌。 “闭嘴!” 本来。 朵儿只对朱元璋和章诚这种反元义军领袖就很鄙夷,而以妖贼论之。 所以,如今落到朱元璋和章诚等反元义军手里,他也没有求饶,反而依旧以高高在上之态,教育朱元璋和章诚。 结果,章诚不但要他揭露元廷君臣罪恶不说,还要他接受百姓审问,这意味着要把他的地位置于百姓之下。 这对于朵儿只而言,简直是奇耻大辱! …… “跪下!” “这边的百姓是被你残害致死的义军英雄黄守业、雷图的家眷乡民。” “这边的百姓是被受你清剿令而家破人亡的百姓幸存者。” “现在,你得给他们磕头致歉。” “还要接受他们审问。” 公审台上。 新任太平推官范质沉声对被押来的朵儿只吩咐起来。 “我不跪!” “我堂堂大元贵族,岂能跪南人!” 朵儿只这时板着脸,咬牙说道。 “跪!” 两拱卫司的义军力士,直接踢在朵儿只的膝弯处。 大力之下,朵儿只还是膝盖弯了下来,且强行被摁跪在了地上。 朵儿只几乎咬碎牙齿,欲要站起,但因为肩膀上有势大力沉的义军手掌压住,故无论怎么挣扎,就是站不起来。 “对被你迫害的百姓磕头!” 接着。 范质吩咐又吩咐了一声。 朵儿只不愿意磕头,头高高仰起。 但最终,他的头颈,还是被义军用势大力沉的手给摁磕在了木板上。 砰! 朵儿只的额头与木板来了一次亲密接触。 砰! 又是一磕。 朵儿只这个顽固的元廷贵族、屠害江南百姓的屠夫,在义军的强制作用下,再次向被他残害的汉人百姓磕头。 砰! 接着,又是一磕。 朵儿只流泪了。 泪流满面。 他伤心了。 因为这对他而言,实在是太委屈了! 他所有的骄傲与尊严,在此刻皆被践踏的粉碎! 而他对面审问他的百姓也都流泪了。 黄守业的妻子直接呜咽起来。 因为她早已知道自己的丈夫被朵儿只害的有多惨。 雷图的母亲则瘪起了整张脸,而没有泪。 为什么没有泪? 是因为她早已哭干了所有眼泪,在得知自己儿子被朵儿只凌迟以后。 而被朵儿只下令清剿后,于大清剿中,幸存下来的百姓们,也都在这时无声落泪。 相比于他们所受到的屈辱与磨难,朵儿只这点屈辱又算得了什么呢? 何况,朵儿只还是罪有应得的屈辱。 百姓们之前受其侮辱与迫害时,可都是恭顺的良民,没有制造半点罪孽。 但朵儿只没觉得自己该被这样对待。 他觉得自己该被劝降的,该被奉为座上宾的,然后他会拒绝,并把朱元璋和章诚这些人大骂一通的。 但朵儿只不得不承认,朱元璋和章诚没有这样做,还要让他揭露元廷君臣的罪恶,如今还要如此折辱他,让他对百姓下跪,让他对百姓磕头。 大儒成斯这时也哭了。 因为他也是这么认为的。 他认为朵儿只作为元廷的中书省右丞,是贵族子弟,就算是败军之帅,也应该被礼待,这是中华该有的礼。 成斯为此义无反顾地冲到了把公审台重重围起来的义军官兵面前,高喊道:“士可杀,不可辱,你们既要恢复中华,当礼待右丞!” “伱们当礼待右丞!” 另有几个同样看不下去的儒士也受成斯的感染,而冲了过来,高呼起来。 “中华之礼,是以民为本。” “与民为贼,当以夷贼处之。” “再有闹事者,格杀勿论!” 范质是章诚瓦梁垒时,于庶民中发展的诸社长中,培养起来的文士,在践行大同理念上素以激进著称。 所以,范质这时没有客气,直接威胁起成斯等儒士来。 嘭! “滚!” 负责维持公审台秩序的千总韦德成这时就直接一脚踢飞了成斯,且大骂了一声,并拔出刀来: “尔等贱儒,敢再胡来,休怪本官的刀不客气!” 成斯这时已被重重地摔飞在了地上,摔得后背生疼。 但他还是扶着背重新站了起来,凄然一笑: “不用你们动手,君辱臣死,你们这些人今日辱右丞,他日就会辱我大元之君,既如此,我又何必再受辱!经此世变,自当先死之!” 成斯说着就从朝韦德成等义军组成的铁甲人墙冲了过来。 韦德成把手一挥。 顿时,数根长矛贯穿了成斯的胸脯。 肺部被戳穿的他当即吐出了许多血,而一脸无神地看着眼前杀他的义军。 杀他的义军则一脸坚毅,只将手里的长矛转了转,让成斯流了更多的血。 因为这些义军早已受大同教育,知道自己是为百姓而杀人,为天下再无饥寒人人可富贵而杀人,凡在这个时候为旧礼而罔顾客观存在之权贵官僚罪孽而要求善待权贵官僚者,皆当消灭之! ------------ 第一百六十五章 渡江成功后,各方势力向朱元璋示好 头顶着一块乌青血印的朵儿只,此时正一脸惊骇地看着这一幕。 他看得出来,眼前这些杀儒的义军官兵,都是开了智的。 不然,这些人不可能在杀毅然为旧礼所谓忠义而死的儒士时,而表现的如此坚毅沉静,而觉得这些人该杀。 他知道,很明显,这些人早已被预先灌输了一种价值观,让这些人有了自己明确的好恶,而开始觉得这些儒士该被杀。 这让朵儿只内心感到恐惧。 “公审继续!” 太平府推官范质这时倒是面无波澜地说了一句。 “慢着!” 突然,朵儿只大喊了一声。 范质问:“你有何话说?” “不要让老夫再对百姓磕头了。” “老夫配合你们做事就是。” “老夫也愿意立功,请给老夫一个立功的机会。” 朵儿只神色晦暗地说道。 范质忙问:“你要立什么功?” “我要揭露,胡元暴君孛儿只斤·妥懽帖睦尔,揭露他的罪过,首先就是,他允准我以下乡清剿为民屠戮江南汉人百姓,还密旨要求分走四成所掠民财的事!且愿意写亲笔供状。” 朵儿只突然大声回道。 范质听后站起身来。 接着。 范质就一脸激动地对朵儿只道:“好!” “现在就写,写的好,就视为你立功,恢复你一个嫌疑犯该有的基本权利!” 范质说着就让人给朵儿只准备笔墨。 而朵儿只则在人去拿笔墨期间,俯地痛哭了起来。 因为虽然明明是大元皇帝对不起他。 但现在,他在决定揭发元顺帝时,而感到内心愧疚的却是他朵儿只。 而朵儿只现在之所以愿意配合,则是因为他已经通过义军的表现和百姓样子发现,他要是再坚持下去,只会受更大的侮辱。 没错。 对于朵儿只而言,向民众磕头认罪,接受民众批判,就是在受更大的侮辱。 在这个等级分明的时代,逼着一个自视尊贵的贵族放弃人格与尊严,去向被他视为下等人的百姓认罪道歉,比剐了他还难受。 章诚知道古往今来,没有几個官僚士大夫受到了这个。 所以,他才用了这一招。 他不怕这些官僚士大夫中的顽固者,他更怕的,其实是那些不顽固但内心里只有利己之心的官僚士大夫,如果现实需要他们在起义上走向极端,那他们只会比起义的百姓们还要极端,而骗过所有人。 章诚知道要想消灭这些人很难,但可以改变这些人,而要改变这些人的根本方法就是改变社会经济的主要形式。 占领太平后,章诚已经开始派人去后世马鞍山一带寻找铁矿。 他要建立更大规模的工业基地,让整个义军的经济基础发生更大的改变! 话说。 张士诚这里也在不久后,就通过各种渠道知道了朱元璋部义军攻下太平的消息。 而因此,张士诚在震惊之余,也更加惴惴不安地看向了张士德和张士信等人: “看来,胡元的确气数将尽,我们没必要再想着招安了。” “是啊。” “朱元璋现在渡江成功,接下来,肯定会夺下江南大量城池,我们得赶在他前面,尽量让江南更多的富庶之地归于我们的统治!为将来逐鹿中原做准备!” 张士德点头说道。 张士诚颔首:“只是可惜,现在我们武器、甲胄、战船这些来源皆被他朱元璋控制着,必须得尽快让他相信我们无意接受招安,而让他们为了钱财之利继续给我们供应武器,不然,我们无法在短时间内打造出大量器械,去扩至兵马,进而扩充疆域。” “那就只能把胡元派来我们这里的使者,送去给朱元璋,以证明我们不会接受招安的决心!” 张士德跟着建议道。 张士诚叹了一口气,道:“只能如此!” 接下来。 张士诚真的把元廷使者乃至元顺帝给他的密旨都派人给朱元璋带了去,并因此彻底放弃了被招安的心思。 江南的地主官僚们在知道朱元璋渡江成功后,皆受到了不小的震动。 刘伯温就因此喟然一叹,而道:“我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父亲,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在他身边的刘琏因而也在这时问起刘伯温来。 刘伯温则回头看着刘琏,皱眉问道:“你就不能自己想想?” “儿子蠢笨,想着既然时局如此,只能顺应时局,就算还不能明着表态支持大同理念,也该在暗地里与宋世伯通信,说我们也对元廷在江南屠民掠民行为表示憎恶,对义军在江南的举措表示理解,对宋世伯从义军的行为也当认为是牺牲小我而成全大我,即不顾个人名节,而只为立天下万民之命而愿重选明主。” 刘琏这时说道。 刘伯温点首:“就该这么想!你是我们刘家长子,你只要这么做,哪怕是为父将来走了,刘家也能在伱手里继续绵延。” “章先生、叶先生来拜。” 这时。 章溢、叶琛二人突然来访。 刘伯温便先见了这二人。 “眼下时局,不知刘公怎么看?” 而三人一见面,章溢先问起刘伯温来。 刘伯温笑道:“自然是到我汉家再兴之时,而能有此象,公之本家,功劳不小啊!” 章溢听后讪讪一笑。 叶琛则在一旁跟着说道:“刘公所言极是,我等当从天道,现在想想,胡运的确不能长,真正能开万世太平的,还得是我们汉家英雄!” “接下来,胡元于江南气数将尽,我们别的不能为,就先替未来仁主做好安民之事为妥,该减租的减租,该减息的减息,该放足的放足,该赈济的就赈济,若有好的方略也该呈送过去。” 刘伯温提议道。 两人皆笑道:“自当如此。” 而在章溢和叶琛离开后,刘伯温才沉下脸来,再次一叹。 刘琏知道自己父亲因何而叹,便主动问道: “父亲,难道这世道真的要大变吗?” “现在只能希望那位章先生和那位朱英雄,在得天下后,会选择把现在礼重新捡起来。” “琏儿,你先化名去一趟太平,带着你未出阁的三妹妹去,她是府里最聪明的,希望能靠她和那章先生联姻。” 刘伯温突然说道。 刘琏这时忙提醒道:“父亲莫不是忘了,人家义军有规定,不得娶缠足女!” ------------ 第一百六十六章 朱元璋的义军,夫唱妇随! 刘伯温听刘琏这么说后,当即将手互相一拍,叹了一口气。 其实,不只刘伯温开始有结姻章诚的想法。 太平府,已在义军任令史的陶安也有此想法,但在得知义军不娶缠足女后,便同刘伯温一样,跟着跌足叹气。 “我的美娘子,让爷亲一口。” 蓝玉就因此拒绝了士绅陈迪嫁女给他的请求,而选择了娶一貌美的贫家女罗小娥,且在洞房花烛这晚,抱住罗小娥,又啃又亲。 罗小娥任由蓝玉在自己脸上啃了起来,也没嫌弃蓝玉一身的酒味,还主动解下了自己的裤子。 只是,第一次做这事的蓝玉在这件事上跟他杀敌一样快,没多久就完了事。 完事后,罗小娥没有立即休息,而是重新穿衣起了床。 “你干嘛?” 蓝玉因而问了一句。 “我忙呢,你睡吧,反正这红烛是要燃一宿的,正好借借光。” “哪有贫家的女子这么早就睡的道理。” 罗小娥笑着说后,就将蓝玉穿破洞的衣服从床头边拾掇回来,平铺在了自己大腿上,然后又从身上摸索出了一个蓝布包里,展开蓝布包后,就拿出里面的针线,开始捻线穿针。 蓝玉没有急着睡去,只看着罗小娥一手捻针,一手将自己破洞的衣服左右缝补起来,接着又在补好衣服后,又把蓝玉平素堆放在桌椅上的衣服整理起来,手一会儿按按这里,一会儿压压那里。 没一会儿,一个杂乱的房间,就被她收拾的焕然一新。 蓝玉看着这一幕,怔在了原地,同时,半醉半醒的他内心滋生出更大的喜悦来。 他觉得他没有白娶罗小娥,这罗小娥是个会过日子的,会把他伺候的很好。 本来蓝玉是因为义军规定不准娶缠足女否则就要惩治的规定,而他又耐不住寂寞,所以才从贫家女中选了年轻貌美的罗小娥为自己妻子的,而并不是真觉得罗小娥配得上自己。 毕竟他现在好歹也是常遇春麾下的千户官。 但现在,蓝玉没有再觉得罗小娥配不上自己,而是感到了一丝甜蜜,一丝自己曾经朝思暮想的那种夫唱妇随的甜蜜。 这是他多年未曾看见过的甜蜜。 他只记得,他小时候,家里还有饭吃时,他父亲和母亲就是这样过日子的,他的母亲也是这样坐在床头给自己父亲补衣服,站在床头,给自己收拾床铺。 而他所一直想重新实现的也是这种生活,也想复刻自己父母一样的日子,娶个跟母亲一样的女人做妻子。 现在罗小娥几乎完美复刻了他心中的想象,自然让他感到一种幸福感从内心深处油然而生。 这让蓝玉对罗小娥已经不仅仅只有男子本能的色心,而开始起了一丝爱怜之意。 是的。 他开始怜爱这個眼前和自己母亲一样勤劳的女人。 因为罗小娥跟他母亲一样穿的那样简陋,屁股上还有一块布丁,瘦削的后背上也有一块布丁,而头发还有些发黄干枯,只由一根烂布条绑着。 这让蓝玉怜爱之余,又生愧疚之心。 由于他一开始觉得罗小娥配不上他,只是作为宣泄自己欲望的工具,所以在收她入房的第一天,他并没有给她准备一个像样的婚礼,甚至连大红的新衣服都没给她准备一件,而只请兄弟们喝了顿酒,只燃了两根红烛,好让守夜的军士知道,他在成婚,按军规,是可以燃一夜灯的。 在他眼里,他本来是把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看得都比罗小娥重要的。 蓝玉为此也翻身下了床,穿好衣服后,就靸鞋翻箱倒柜起来。 “爷,你干嘛?” 罗小小娥见状问起他来。 蓝玉则道:“我记得我得过两匹红布的赏的。” “在这儿!” 蓝玉没多久就真翻出了两匹红布来,给了罗小小娥,笑着说:“你拿去做衣服,我,我一个是我跟着常先锋攻下太平府得的赏。” 罗小小娥接过了这红布,然后又把这红布放了回去:“还是收起来,等将来遇到荒年,可以拿这个换粮食吃的。” 贫家的女孩,做什么事,都是先想着要尽量保证不出现饿肚子的情况的。 罗小小娥也不例外。 蓝玉见此再次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因为他母亲也总是把织好的土布收起来,说要等着荒年换粮食吃。 “跟咱娘一样!” 蓝玉因而意味深长地说了这么一句。 义军官校大多年轻,正是在这个时代需要娶妻生子的年纪。 所以,许多想成家的义军官校都开始陆陆续续娶妻,但因为义军规定娶缠足女要有惩罚,所以许多人跟蓝玉一样,选择了娶贫家女中的美貌者。 当然,也有目光长远或者追求精神需求的,选择了娶妇幼会与妇幼纠察队里的女官,尤其是已经加入大同社的女义军,为的是能够有共同语言,同时可以更利于自己的发展。 而章诚自己,现在还没有打算选择娶或者纳这个时代的女子。 因为他还没打算要不要在这个世界久待,所以他目前还只是在现代世界相亲。 但相亲的情况不是很顺利。 到现在为止,他还没有成功通过相亲找到适合在一起的人。 这让他颇为灰心,越发只想在在这个世界做一番自己的事业,而逃避现实。 由于前期他没有威望和机会来严肃义军军纪,所以他在前期收了一个叫佳莹的女孩为自己身边人。 有佳莹在身边陪着。 对于章诚而言,倒也使得他在这个世界回家时,不那么寂寞,同时使得他也就更加没那么急切地要在古代和现代两个世界去多找一个人为自己身边人。 佳莹现在才十五岁,但由于出身在这个世界,所以性格上比后世的许多十五岁女孩要乖巧懂事许多,会主动照顾章诚。 在章诚头要痒的时候,会主动提醒他,要给他洗头;在章诚做事回来晚的时候,会主动等他回来,主动给他热饭;在天冷的时候,会主动提醒他添衣,在天热的时候,会主动给他准备酸梅汤。 总之,虽说章诚是先生,但不是章诚照顾她,而是她照顾章诚,因为很多时候,她比章诚都还要更懂事。 “先生,你又不洗脚!” 这天深夜,刚因参加庆功宴而醉醺醺回来的章诚就直接睡在了床上,佳莹见此,颇为无奈地把烧好的热水打了一盆来,兑了冷水,就开始脱章诚的靴子,一边脱一边埋怨着。 而在脱了章诚的靴子后,她也会忍不住捏鼻子说一声:“好臭!” 但佳莹还是继续给章诚洗起脚来,被迫嗅着飘来的酒味,整个人也昏昏欲睡起来。 ------------ 第一百六十七章 太平发现大型铁矿,朱元璋大喜! “你不知道,朱元璋、徐达、常遇春他们都是酒鬼附身,喝起酒来猛地很,还一个劲地灌我酒。” “尤其是那个徐达那厮,人狠话不多,就着烧鹅干好几坛子酒都不打晃,还一个劲地给我倒!” “娘的,我是真忘了,这个时代已经开始有蒸馏酒了,亏我一开始夸海口说自己酒量可以,让他们随便灌,结果被他们笑话了。” 章诚眯眼挥手地笑说着,任由底下一双白嫩手儿在自己的脚上轻柔地浇水揉摸,不多久就沉沉睡去。 来到这個世界久了后,他也有些受义军们的影响,开始爆粗口,在醉酒后,娘的那厮的顺口说了起来。 只听得佳莹皱眉,摇头苦笑。 但也因为来到这个世界比较久,章诚被佳莹也宠惯的越发不会照顾自己,洗脚穿衣什么的,这些基本生活能力在开始退化。 一开始。 章诚在佳莹给自己主动洗脚时,还有些不忍心,但因实在是疲惫不想自己动手,便以尊重佳莹自己选择为由说服了自己,而享受起对方的照顾来。 但这一享受就一发不可收拾,也就使得他一回来就越来越懒,在佳莹面前也越发退化的像个不会照顾自己还任性的孩子。 人与人之间的影响是相互的。 佳莹也受章诚的影响,偶尔也会焕发出少女的天性来,看见蝴蝶的时候,也会追逐一下蝴蝶;下雪的时候,也会兴高采烈地去堆雪;在鲜花盛开的时候,也会采撷许多花回来,装点章诚和她自己的房间;在嫌弃章诚的时候,也会埋怨一下,不再怎么压抑和掩饰自己的情绪。 因为章诚对她展现自我这方面是的确很宽容,是这个世界的人都给不了的这种宽容,也就纵的她开始表现出这个年纪本该有的活泼与生机来。 哐哐! “章先生!” “章先生,我是常遇春。” “章先生,你不会真嘴了吧。” “哈哈哈,章先生,你不是说你千杯不醉吗?” “是啊,章先生你怎么先跑回来了,弟兄们还没给你敬酒敬够呢。” 而就在佳莹给章诚洗脚时,外面传来常遇春等人的声音,还把门拍个不停。 佳莹不得不走来喊道:“我们先生睡了,明儿再来吧!” “哈哈哈,我看是躲起来吧。” “算了,章先生既然睡了,我们就回去吧。” “我想不是真的睡了,而是小娘子你想睡了吧!” 外面的义军官将或玩笑或劝起来,但没一会儿,倒也还是都散了。 只有佳莹自己不禁红了脸。 虽然她的年纪才十五,但她的同龄人在这个时代大都已嫁为人妇,所以她有时候与一些官将女眷相处时,偶尔也会听到一些大胆的同龄女子提起一些男女方面的事,虽这每每让她面红耳赤,但也因此会不自觉地在与章诚单独相处时,往这方面想。 不过,她到底是女孩,很多时候也只是在心里想想,并不敢真的付出实践。 尽管章诚已经提前回来歇息,但义军的庆功宴一直到次日天亮才结束,许多将领是直接抱着坛子在外面过了一宿。 至于为何要开庆功宴,则是为了适当让将士们放松一下。 毕竟义军现在军纪严苛,一直让将士们处于高压状态,也会绷不住,适当的给一个放纵的机会,利于其缓解压力。 同时,这样也利于培养将士之间感情。 有时候,这种将士之间培养起来的战友情,是不容小看的,对于个人而言,可能会做到为对方挡刀挡枪,对于整支军队而言,可以在需要一部分官兵做牺牲时让这些官兵更愿意为整支军队做牺牲。 尤其是眼下朱元璋这支军队也是各方势力糅合起来的军队,有时候也需要彼此在日常聚会中增进感情、互相了解。 “佳莹,我今日要去看他们新找到的矿,估计会回来的晚,你不必等我回来,饿了就先吃,困了就先睡。” 而在庆功宴结束后的次日,章诚就开始了自己的繁忙工作。 这天,章诚依旧如往常一般对镜整理着自己的官服,同时对佳莹嘱咐起来。 “哎!” 佳莹虽满口答应着,但往往并没有认真遵守。 章诚这里则在换好官服后,就拿着鹅毛扇,上了马车,往新挖的矿山来。 义军的工匠,的确按照章诚的指示,在当涂县内发现了大型的铁矿。 现在章诚就是要亲自去看看。 朱元璋也要来看看。 因为义军现在已经很缺矿产,已经到影响整个工业产能的增加和军队规模的增加。 所以,朱元璋需要亲眼看看这些矿产,而确定接下来要不要继续大力发展军贸,或者只把有限的矿产资源用在增加加强自己军队的实力上面。 “上位,眼前这个南山铁矿,老工匠们预估每年可产铁不下一亿斤铁。” 章诚就在朱元璋来后对朱元璋指着眼前的矿脉说了起来。 朱元璋看着已经再开始工作的工匠们,一脸兴奋地问:“真有这么多铁?” 这时,冯国用笑着回道:“上位,这里是真的有这么多,在下也懂得一些勘矿之识,章先生神机妙算,这个南山铁矿的确是大矿,一旦认真查看后,就很容易看出来,而且还很好开采。” 朱元璋因而笑着对章诚说:“看来,章先生伱果然是深谙天下地利啊!” “上位过奖。” “有了这样的大矿,首先我们可以继续扩大工业规模,让更多流民百姓通过务工养活自己和家庭,其次,也能继续通过向外出售军械的方式,增加财帑收入,这是利于我义军做大且安民的。” 章诚这时说道。 而朱元璋这时则拧眉问:“可接下来还要分田,只怕大部分百姓在被安排去务农后,务工的人会不足。” “这正好,让工匠们可以想办法提升技艺,尽量少用人力多用水力、畜力乃至机械之力来实现工业的扩增。” “最近我组建中华书宬,看到了王桢的《农书》等,里面有很多可以不错的书,如里面提到一种大纺车可以用水力,而让一个纺车同时纺多个纱锭。” 章诚这时笑着说了起来。 他也承认,工业进步会造成劳动力浪费。 所以,在人口过剩的中华盛世期,会因为人口过剩,导致许多可以大量节约人力的先进技艺被埋没。 但现在正处于乱世,人口因为元廷的残暴和官吏的贪婪以及战争而大量减员,不存在人口过剩的问题。 所以,他现在反而可以借此机会,大力发展节约人力的新技艺,从而实现让更多人口去从事农业生产和战争的目的。 ------------ 第一百六十八章 工业发展后,底层民众大变样 朱元璋听章诚这么说后,沉思了起来。 “这么说的话,将来一旦人口增加到现有的田地不足以让更多人耕作后,可以节省大量人力的技艺还是会被埋没于历史长河之中?” 朱元璋沉思后就问了章诚一句。 章诚抱着双臂,微微一笑,走到朱元璋身前,说:“是的,但我们得避免这一情况,尽量增加汉化的疆域,尽量改进技艺,尽量以少杀人的方式建立太平盛世。” 朱元璋颔首:“章先生说的没错,如果不这样做,要想将来的天下长治久安,那现在就得多杀人,地主官僚们是希望多杀百姓,百姓们自然是希望多杀地主官僚,这样,天下之财即便有定数,也能因为太平盛世起始之初人少地多而不至于骤然大乱,可谁想多杀人啊!” 朱元璋说后就问冯国用等:“你们想多杀人吗?” 冯国用等只是微微一笑。 “他们应该是希望多杀百姓,而不是多杀地主官僚,毕竟地主官僚真要杀起来,迟早会杀到他们这些义军新官僚身上。” 章诚笑着说道。 冯国用听后道:“章先生总是这样直率,难道章先生就希望多杀地主官僚?” “我自然不希望。” “如果上位真要是想通过多杀官僚而存百姓的方式让将来的新国朝延续更久的国运,那迟早都会杀到我头上。” “所以,如果不大力开疆辟土、发展工业,而只延续旧礼的建国模式,我这个官僚,自然也只希望上位选择杀百姓。” 章诚如实回答起来。 由于可以随时撤离这个世界的缘故,他也就说话从不做掩饰。 郭天叙听章诚这么说,恍然大悟,而笑道:“章先生倒是说的通透直接,如此看来,咱要是不支持章先生大力开矿炼铁办工厂,不主张扩我中华之土,就该主张现在就该把那太平府的十万多降兵、二十万多流民尽皆屠戮为妥。” 张天佑则直接看向了朱元璋:“尽量少杀人为好,我们义军当为仁义之师。” 朱元璋颔首,且对章诚拱手:“发展工业的事就拜托章先生了。” 郭天叙、冯国用等皆跟着拱手。 章诚回了一礼。 而接下来,因为发现了新铁矿,所以,章诚便从滁州抽调了许多及时骨干来太平当涂,增办炼铁厂和军械厂。 同时,中央工业学堂和州学等官学也抽调了师生力量来太平开设新官学,培养新的技术人才。 另外,章诚也将考试制度变成了县、府、省三级,省级考试中,被录取者可授生员,而按志愿进入相应学堂科班读书,毕业后由中书省按情况安排官职。 对于朱元璋部义军统治区的百姓而言,他们眼下所经历的变动是之前从未有过的。 首先,女性开始放足。 其次,男性开始进入工厂和矿区,成为劳工。 而不少孩子也开始进入新官学,有的更是直接开始学技术、学自然科学知识,而再只是走传统的儒学教育道路。 “爹,真的不再缠我脚了吗?” 士绅陈迪就将自己最小的女儿陈妍给解了足,而陈妍则有些不敢相信,也就站在原地,依旧习惯性地卷着脚,立在地上,回头看着陈迪。 陈迪笑着说:“不缠了!再也不缠了!” “为什么呀?” 陈妍问道。 陈迪道:“因为这里更利于将来好好地长大,不会跟你娘一样羸弱,以至于早早地就没了。” “是吗?” 陈妍好奇不已。 陈迪点头笑着说:“是的,书上说的。” 为了让世人们接受义军禁缠足的主张,章诚也让人大量刊印了生育类书籍,在里面详细阐述了缠足对女孩发育、子嗣生育的影响。 所以,只要世人还有良心、还有基本辨别能力,就会通过阅读这些逻辑清楚、证据充分的这些生育类书籍,相信放足的确是应该的,而不敢为了心中的特殊癖好委屈自己妻儿,至少明面上不敢再说缠足是可以允许存在的了。 陈迪也在自己女儿问起时,只是说发育生育上更有好处。 而这也足以让陈妍相信,疼爱她的父亲,是真不会再缠她脚了。 所以,陈妍顿时就高兴地跑了起来。 “爹爹不缠我脚了!” “爹爹不缠我脚了!” 陈妍还跑到了隔壁陶家去,问自己总角之交:“陶芳,陶芳,你还缠脚吗?” “不缠了,你呢?” “我也不缠了。” “太好了,那我们一起去玩吧!” “好!” “我去把我二姐叫上。” 陈迪看着自己女儿风风火火的样子,也不禁笑了起来,然后就又看起了生育类的书籍来,见上面说多运动、少久坐以利子嗣,想着自己还没有儿子的他,便下令说:“以后我出门不用轿了,然家里轿仆也去矿区干活!” 很多太平府的地主官僚都因为义军现在大量招工,而开始也把自己蓄养的奴仆往矿区、工厂里送,为的是让他们给自己挣钱。 炼铁厂的工匠郑安就认识到好几个工友都是地主家的奴仆,而得知他们的工钱还要给主家分润。 这不由得让郑安感到了不为大户家生奴的好处来。 因为他的工钱可以全部用作自己家的开销,而不用上交给主家。 “你们啊,还是早日赎身吧!” “这朱丞相得了天下,做百姓比做奴仆好,像我,现在的工钱就已经够让我家孩子去学堂读书,我大儿子在滁州那边已经进了工业学堂,明年毕业后就能直接做官,你们本来跟我一样,也是炼铁的工匠,现在工钱也都差不多,就因为入了奴籍,结果自己儿子还不能靠自己挣的工钱去读书做官。” 郑安为此还跟自己几个卖身大户为奴的匠户百姓说了起来。 这些人都叹起气来。 “谁能想到义军会把百姓当個人看呢。” “是啊,本以为做了奴才,就不用那么辛苦,除了主家有活安排外,大部分时间都能玩玩,结果现在还是被逼着来挣钱,真是白做了奴才。” 章诚发展工业的确影响了基层社会的生态,让投献到大户为奴这件事变得不划算,也增加了奴仆们对主家的不满。 因为随着底层民众可以靠务工获取收入后,他们就不想在人身关系上被过多的束缚,而希冀更多的自由。 于是,想活得自由身的奴仆越来越多。 张华等几个奴仆这天就找到陈迪说要赎身。 “什么,你们要赎身?” 陈迪因而颇为惊愕。 ------------ 第一百六十九章 章诚给元末社会带来剧变,朱元璋也不禁称奇! “是的,老爷。” “眼下义军把百姓当人看,军纪严明不说,对降兵都不杀,即便是让他们服役都给粮饷,可见是会得天下的。” “所以,我们就想请老爷开恩,放我们出府,让我们在义军里混个出身,或者让我们的孩子在义军里混个出身,为此,我们愿意多付赎身钱。” 张华说着就对陈迪跪了下来:“请老爷开恩!” “请老爷开恩!” 跟着张华一起来的奴仆皆跪了下来,对陈迪叩首。 陈迪因想到,眼下想出府的奴仆也不多,而自己也不好强留,毕竟强留只怕会让这些人生怨乃至反目成仇,指不定就会把府里一些见不得人的事告知出去,还不如留个善缘,这样将来即便这些人在出府后真的混得不错,也能帮衬一下自己陈家。 所以,陈迪也没有生气,只笑着说: “你们想出府也好,我不强留你们,至于赎身银,就不必提了,难得你们也为我们陈家做了那么多年的事,有的甚至祖辈父辈都在我陈家了,早已是一家人,提赎身的事就显得生分。” “吩咐下去,在我陈家二十年以上的给银二十两,十年以上的给银十两,其余给银五两。” 陈迪接着就沉思对管家吩咐起来。 张华等听后大为感动,一时涕泗横流起来,而再次叩首谢恩。 “老爷的大恩大德,我们没齿难忘!” “我们负了陈家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但为了光宗耀祖不得不如此,难得老爷大度,以后我们即便不再为陈家奴,也依旧愿意为老爷祈福烧香!” …… 这些想出府的家奴皆哽咽着说了起来。 “快别说这些!” “你们愿意出去自立门户,于国于天下还有你们对你们祖宗那份孝心有利,我岂能相阻?” “给你们的赏银,是为你们出去后安家更容易些,毕竟一旦自立门户,就不比在府里的时候,要花银子的地方就更多了。” 陈迪忙扶起了这些家奴,且在接下来就真的还了他们卖身契,也给了他们赏银。 因为现在的朱元璋部义军还没有真的得天下。 所以,想脱去奴籍为自由民的奴仆还是少数。 陈迪这些士绅也就对想脱去奴籍的奴仆还比较宽和,基本上不但准予他们脱去奴籍,还会不要赎身银,乃至倒贴赏银。 当然,这也跟在这个时代,地主官僚蓄养的奴婢本就过度饱和有关。 由于之前的战乱,大量自由民投附地主官僚为奴,所以许多地主官僚都不缺奴仆,只嫌奴仆太多。 但无论如何。 大量奴仆脱去奴籍,成为自由民,带来的最显著效果就是,义军的财政税收在急剧增加。 因为这些自由民无论是务工还是务农或者是经商,他们的经济活动都不再只是在豪绅大户的地主大寨或者庄园内进行,而是在义军的直接统治下进行,所产生的劳动价值除了他们得到以外,大部分变成了义军的收入。 而且,这些奴仆脱去奴籍也不仅仅只是数字上增加自由民那么简单,也在提升自由民的质量。 毕竟在乱世的时候,能被豪绅大户收为奴的其实是底层百姓中比较有质量的,无论是技术底蕴还是文化程度或者是道德程度。 在人人都想为奴而不能的时代,能成为奴的,自然是要有质量的。 所以,现在这些奴仆脱去奴籍,成为自由民,让自由民的质量的确显著提升。 而这最直接的表现就是,炼铁厂、军械厂等工厂的技术人才在大量增加,使得工业产量持续增加。 正逐渐转为封建地主庄园经济的社会模式正在加速向官营商品经济转型。 恰巧。 在这個时候,张士诚送来的元廷使者与元顺帝招安他的密旨,也到了太平。 朱元璋、章诚、郭天叙等见了张士诚派来的使者,也见到了元廷的使者秦泰。 义军中书省的执政们对此都很高兴。 因为这意味着张士诚是在正式通知他们,他不会再接受元廷招安,而只会朱元璋等一起携手抗元。 朱元璋不由得在高兴之余瞅了章诚一眼。 他们能控制张士诚这股势力,迫使张士诚改变立场,固然根本原因是他们在军事上取得了重大胜利,让天下枭雄看见了元廷衰弱的本质。 但若不是章诚提前布局,利用张士诚只想赶紧扩充兵马的想法,而用工业和商业手段控制了张士诚的武器供应,他们也不可能迫使张士诚改变主意。 朱元璋不得不承认,章诚是真的给他开了眼界,让他意识到,原来运筹天下之事还可以这么做。 “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盖莫如是。” 朱元璋看着章诚如此暗叹。 而在暗叹之余。 朱元璋就立即下令:“将胡元派来离间我义军的使者拖出去斩首!其诏旨内容,载于报上,通令全军学习发表看法!” 为了彻底断绝张士诚招安的想法。 朱元璋自然是要把元廷派去招安张士诚的使者砍了的。 “伱们这些妖贼!” “迟早会被碎尸万段的,迟早会的!” “天命岂是尔等能改!” 秦泰自知必死无疑,也就在被拖下去大喊起来。 章诚这时不禁微微一笑。 他对此感到很高兴。 因为若不是他,可能秦泰这种为元廷卖命,而不惜招安义军,继续使胡元可以祸害中华的败类,只怕根本不会被杀,只会因为招安有功而得享富贵,哪怕将来明朝建立,恐也会因为曾为所谓正统之朝招安有功而被善待。 事实上。 很多原本按照旧礼规则该留善名该善终的官僚儒士,眼下都因为章诚的影响,反而留了恶名,也反而不得善终。 这无疑是一场剧变。 而这场剧变才刚刚开始。 因为张士诚表现态度很好,朱元璋等义军也就对他重新起运武器甲胄,也重新开始为他打造武器甲胄。 只是,张士诚很快得知,朱文正部的神机营已经先攻下了常州和平江两处大城。 毕竟朱文正这一世一直在镇江一带独立发展,还有来自滁州根据地的后勤供应,且有组织有目标在镇江一带搞民变,所以比张士诚更快拿下平江和常州也是正常的事。 但这让张士诚颇为痛心。 因为平江和常州这些地方非常富庶。 “怎么办!” “现在该怎么办,是该为了常州、平江,与他朱元璋直接决裂,还是继续忍着?” 张士诚问起张士德等人来。 ------------ 第一百七十章 北伐!孤要做北伐英雄! 平江路和常州路,实在是过于富庶。 所以,张士诚对其垂涎已久,也就不想轻易就这么放弃,便在这时征询起其他人来。 张士德因而微微一叹:“兄长,虽说如此,但我们现在还不宜交恶于朱元璋!” “毕竟,我们自己还不能在军械和甲胄上完全供给我们自己的兵马。” “何况,他朱元璋的神机营也实力不弱。” “所以,还是北伐进占淮安诸地,乃至趁着胡元在北边正集中兵力对付小明王时进入山东为妥,一来合乎驱除鞑虏的大义,二来淮安、山东诸地也富庶,三来避免我们在与朱文正争夺常州、平江诸地时,花云、汤和等部进入山东,断我们后路,那样我们反而被朱元璋包围。” “二哥说极是,还是北伐为妥。” 张士信说道。 张士诚颔首。 “大哥,朱元璋来信。” 而这时,张士义走了进来,将朱元璋急递送来的一封信给了他。 “他送信做什么?” 张士诚拆开了信,认真看了起来。 原来。 朱元璋早已料到,张士诚会在拒绝招安后,加快攻城略地的步伐,要么会南下与自己侄子朱文正争夺常州、平江诸地,要么会北上从元廷手里抢占淮安等地。 所以,朱元璋干脆就给张士诚写了一封信,派人快马送来,劝张士诚北伐,不要贪恋江南繁华,而与自己这些同为驱除鞑虏的义军同室操戈,应该率先北伐,一起努力争取尽快把胡元消灭。 至于义军内部的矛盾,当暂时搁置。 为此。 朱元璋还在信里表示,只要他张士诚愿意北伐,为示诚意,愿意将为其新订购的军械、甲胄让利一成。 虽说这信是以朱元璋的名义写的。 但这样做是整个朱元璋义军的中书省执政们一起商议决定的。 而表示只要张士诚愿意北伐就给他新订购军火打折的主意就是章诚出的。 因为章诚知道,张士诚肯定要在这次吃亏后,开始自造军械,接下来对滁州军械行的军火订购数量肯定要减少,所以自己这边还不如以支持其北伐之名降价促销,同时,尽量让张士诚部义军多依赖自己这边的军火供应一会儿。 而现在,朱元璋部义军又刚刚发现了大铁矿,工匠数量也增加了不少,军械制造成本也降了下来,所以也正适合在这个时候降价促销。 张士诚看了这信的内容,顿时面色铁青。 “孤要怎么打,还要听他朱元璋的命令吗?!” “孤又不是他朱元璋的部将!” 张士诚还因此忍不住大声叱喝起来,满脸怒容。 尽管,张士诚没法拒绝朱元璋的提议,但这事的确让他很受挫,有种自己在被朱元璋牵着鼻子走的感觉。 毕竟,这已经不是第一次。 张士德和张士信见张士诚如此盛怒,互相看了一眼。 然后,张士德便主动问:“兄长,朱元璋的信里不会也是让我们北伐吧?” “你没猜错。” “而且,他还怪好心呢。” “说咱要是北伐,就给咱新订购的军械让利一成。” 张士诚说着就把信挥舞起来:“他这么胁迫孤,孤还要感谢他吗?!” 张士诚说着就龇牙咧嘴起来,大声问着,整个人显得特别狂躁。 “大哥息怒。”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们现在只能忍。” “既然他愿意让利,我们也只能顺其美意,多采购一些军械。” “毕竟接下来真要是北伐,也需要大量军械甲胄。” “而且,我们不得不承认的是,他朱元璋提供的军械甲胄,的确比胡元官库里抄得的军械甲胄要质量好。” 张士德这时说道。 张士信也跟着劝道:“是啊,大哥,现在对我们而言,最重要的就是多得些军械甲胄和尽快抢占更多的城池。” “那就北伐吧。” “让他们写个北伐檄文,给他朱元璋、陈友谅等皆发一份请他们一起北伐的文书。” 张士诚点了点头。 接着。 张士诚就颇为豪气地走到了殿外,看着蓝天白云,说:“承他朱元璋所赐,我张士诚今日起便也要做個北伐英雄,为恢复中华,出一份力,将来史册上,想来也会浓墨重彩地记下孤这一壮举吧!” “那是自然!” 张士德无奈一笑。 于是。 不久后,张士诚便真的发布了北伐檄文,任张士德为元帅,统大军北上。 朱元璋也在这之后不久,收到了张士诚劝他一起北伐的文书。 “果然这个张士诚还是听了咱们的提议,愿意北伐,不与我们直接为敌。” 朱元璋因而颇为欣喜。 无论怎样,张士诚不南下,的确是利于朱元璋部义军的。 因为这样的话,朱元璋部义军就不用一边面对江南元兵的反扑一边还要面对张士诚大军的南下。 如此一来,处境都比历史上的朱元璋部义军好很多。 张天佑则颇为敬佩地看了章诚一眼:“这得多亏章先生布局在先,让张士诚这个一直想南下的枭雄,不得不北上,甚至还能在逼他北上时,再多赚他一些钱。” “是啊,张士诚此人近日只用兵去夺泰州、通州诸地,可见其意在南,好在章先生早料到他会这么做,先布了闲棋。” 朱元璋跟着说起来。 章诚则笑道:“诸公就别再夸我了,还是说说接下来我们该做什么吧?” “让毛广领一部骑兵留在江北,以江北总兵的身份,做个样子配合张士诚北伐!” “既然他张士诚邀我们北伐,我们也不能不有所表示。” “花云等调回来。” “汤和部令其操江防备江南胡虏北撤。” “咱的意思,我们自己当先尽可能集中所有兵马,在击退来犯元兵,就着手攻打集庆,消灭胡元在江南的全部势力,彻底据有江南!” 朱元璋这时说起自己的军事主张来。 在军事上,朱元璋是早有成算的,不需要章诚指点。 章诚颔首:“现在江南元军已由色目人福寿为统帅,此人比朵儿只还顽固狡黠,不应小视!另外,胡元皇帝只怕也已知道江南情况,可能会在江北增派元兵,我们得在元兵回过神,兵马汇合之前,尽快拿下集庆。” “很是!” 众人皆点首,也都对朱元璋的军事水平很信任。 而元顺帝此时也的确知道了朱元璋部义军渡江成功的消息,不禁因此咬牙切齿:“朵儿只无能!” ------------ 第一百七十一章 皇帝大怒,开始振作起来 元顺帝骂了这么一句后,就不禁因此想起脱脱来,而问着右丞相汪家奴:“你们说,脱脱若是在,会不会局面不至于到如此糟糕的地步?” 汪家奴和同在御前且已升为中书平章政事的哈麻皆大惊。 汪家奴立即言道:“陛下,脱脱窃国权柄,意图谋逆,早已为天所厌,纵然陛下不处置他,天亦会收他!” “陛下处置他,乃是顺天而为,圣明之举,至于如今局面,皆是脱脱余党无能所致,非陛下之失也!” “没错,陛下未因其大逆不道,而予以极刑,只监管地方,让天收之,本就已是仁德如天,万民称颂,并无不明之处。” “只有脱脱一党余孽,在故意假贼势而诽谤陛下,其言不可信不说,其心还当诛!陛下乃圣君,岂是奸人可以诋毁。” “何况,我们虽去脱脱,但并未去其党,所以,如今局面并非去脱脱太急,而是去脱脱之党太慢!” 哈麻跟着言道。 汪家奴也继续说:“至于江南之贼,陛下也不必太过担忧,虽太平诸路已失,但到底集庆、镇江这些紧要的地方未丢,而妖贼也才渡江成功,立足未稳,故贼患也并未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以臣愚见,当令福寿与蛮子海牙、庆图等趁其立足未稳,立即平定盘踞太平路的妖贼,再回师平定常州、平江一带的妖贼。” “同时,当增调苗、土等兵东进,以阻江南妖贼退路,而选一大员统调各路兵马。” “这样不愁不能灭江南之贼。” 汪家奴言道。 哈麻也跟着道:“至于粮饷,若出现贼大规模渡江于江南成势的情况,臣等也有过筹划,臣请陛下准所派大员在江南便宜行以下两事:一是创立赎罪钱之制,凡除谋逆以外的大罪皆可纳粮纳银抵罪;二是设捐官纳钱之制,凡江南士民不论贵贱,皆可纳粮纳钱得官爵之位。” “陛下,江南富户多,而眼下朱元璋等妖贼又多不友官绅、泯灭大礼,只要行如此二制,只能筹集足够的钱粮,使我大元兵精粮足,进而可以从容剿贼。” 哈麻继续说道。 元顺帝听后放下了心,没再因为罢黜了脱脱而后悔,点了点头。 这时,哈麻瞅了右相汪家奴一眼。 而右相汪家奴便立即奏道:“陛下,臣荐知枢密院事雪雪统领江南、江北诸军政,剿抚妖贼!” “朱元璋部数万妖贼已渡江,不容小觑。” “再加上,江淮一带还有张士诚、方国珍等,也还没确定他们愿不愿意接受招安。” “还有个朱元璋的侄子朱文正。” “所以,统领江南、江北之军政的事当慎重,当用能臣。” “让定住以中书左丞相的身份南下,统领江南、江北诸军政,雪雪依旧在江北听其节制,且专责剿刘福通、防备张士诚等贼。” 元顺帝知道现在内患加剧,倒也没再马虎,所以就没有如汪家奴和哈麻的愿,而是破格提拔了同情脱脱且也有军事能力的定住。 而且。 元顺帝接下来,也没有因为言官借此机会弹劾福寿等就脱脱旧党,再下旨惩办脱脱旧党,反而宽宥了脱脱旧党,最严重的也只是令他们戴罪立功自赎。 汪家奴和哈麻因而颇为失望。 但这对于朱元璋等义军自然不是好事。 福寿、庆图等在江南的元廷官僚在得知是定住南下,且元顺帝给了江南许多便宜之政后,皆增加了不少剿灭朱元璋等义军的信心。 “现在,上于诸政颇有振作之意,故不但未责备我等江防失守之罪,反让我等戴罪立功,且派了定住这样的贤相来,真可谓皇恩仁厚,英明神武,也足可见,我大元仍中兴有望!” “所以,诸位,我们当振作起来,尽忠职守,为朝廷灭尽妖贼,而立封爵之功,荣父母祖宗!” 福寿为此特地将庆图、蛮子海牙、陈野先等一干江南官僚叫到了跟前训话,连杨元杲、任知恭这些中层官僚都被他叫了来。 福寿还专门请教任知恭:“公旧日曾在贼首郭子兴麾下,与朱元璋等颇熟悉,自是更了解这股妖贼,不知对如今局势有何提议,若公所言妥当,而为朝廷立了功,吾自然会为公不吝请功。” “禀行台,朱元璋部其实内部并不完全皆臣服他朱元璋,如今不过是在章诚一人之力下,被迫联合而已。” “以卑下愚见,首先,郭天叙、张天佑等就与朱元璋貌合神离,其次,冯国用、李善长等也并不真的跟章诚相合,而且他们当中也有不少官将也同卑下一样早有弃暗投明、接受招安之心。” “所以,卑下认为,我们当学朱元璋他们,也派细作去杀了朱元璋,也联络收买妖贼中的一些官将,与我们暗通消息。” “若朱元璋能被杀掉,则整个朱元璋部的义军就会大乱。” “若我们能他朱元璋的人暗通消息,就能随时侦知他们的情况,知道他们会怎么应对我们的合围,怎么打集庆。” 任知恭回道。 福寿听后很是赞同地点首:“说的很好。” “另外,卑下认为,我们官军这边得加强防范,有些人不宜待在签押之地,而知机宜事。” “以免再出现右丞那样的情况。” 任知恭说着就看了杨元杲一眼。 福寿则因为杨元杲素来给他送的孝敬不少,倒也没怎么怀疑过杨元杲,但因见任知恭意味深长地看向杨元杲,便也问道:“公此言何异?” “行台容禀,像杨参军这样的人,就不宜待在签押之地。” “因为他是滁州人。” 杨元杲道。 杨元杲这时愤然起身问道:“公是怀疑我暗通妖贼吗?!公可知,妖贼坏我家业,使我一本滁州巨族,也同公族亲一样落得现在田无田、房无房的局面?可以说,我与妖贼已有不共戴天之仇!” 杨元杲说着就福寿言:“行台,下官愿自请降为步卒,去与妖贼死战,而证自己清白!” “我不仅仅是因为公是滁州人而起疑心。” “更重要的是,整个江南官衙,我发现就公不收钱只送钱,其余官吏皆收钱敛财。” “公这样的清廉之官,就算不是妖贼的卧底,也只会是同情妖贼的人!” ------------ 第一百七十二章 我大元就不能有清廉之官吗?! 任知恭这么说后,同为文官的庆图倒是颇为不满,哼了一声:“怎么,我大元就不配有清廉之臣吗,还是说,我们这些人皆不清廉?” 庆图如此说后,任知恭忙躬身致歉:“卑下失言,然卑下只是为朝廷如今大局着想,认为诸公当小心一些为好,毕竟朱贼的确奸诈。” 福寿这时倒是任知恭所言,便看向杨元杲说:“文素啊,既然如此,你以后就只负责筹集粮饷的时候,就别进签押房,现在就先退下去吧。” 杨元杲拱手称是。 庆图也没有多言。 而这时,福寿则继续说:“是应该多派细作去妖贼中打探。” 福寿便看向任知恭和另一个已经投附元廷的神机营小官来旺吩咐说:“这件事就由你们俩负责,毕竟你们对朱元璋这股妖贼熟悉,要选到合适的人,让他们接受你们的训练,在训练到合格后,就想办法把他们安排到妖贼内部中去。” 任知恭和来旺皆拱手称是。 接着。 福寿又问来旺:“鸟铳营现在训练的如何?” 原来,自任知恭献上章诚在滁州命人制造的鸟铳后,朵儿只就已经下令安排工匠仿造。 由于鸟铳的构件不复杂,材料要求也不是很高,所以元廷倒也很快就仿制了出来,只是元廷的冶炼技术还比不上义军,所以枪管炸膛率比较高,但无论如何的确已经可以造出来使用。 朵儿只也下令设立了鸟铳营,征集一批元兵专门训练操作这类火器。 而来旺则成为了鸟铳营的指挥使,负责按照神机营的模式训练鸟铳营。 所以,福寿这时才这么问来旺。 来旺则回答说:“已经训练的差不多,可以上战场。” “这么快?” 都元帅陈野先这时不禁问了一句。 庆图也跟着道:“是啊,这也太快了吧?” 来旺回道:“诸公不知,我们神机营,不是,妖贼的神机营的训练方法是速成法,要的就是训练两个月后,就能拉出去打。” “这个我可以作证。” “章诚的神机营从设立到由他带出去夺占城池,的确没有要很久。” 任知恭这时说了起来。 “甚好!” “那接下来,希望鸟铳营能为朝廷立大功!” 福寿说后就看向庆图说:“我们当尽快弄清楚,朱元璋等妖贼何时打集庆,他们接下来的具体动向是什么,而做到尽可能快的剿灭朱元璋部的妖贼,至少要把他赶回江北区!” 庆图颔首,而因此看向任知恭和来旺说:“所以,你们要抓紧安插我们的细作到妖贼中去,与他们当中愿意为朝廷做事的人联络上,抓紧摸清他们的动向!” “是!” 任知恭点首。 这里,福寿又对庆图说:“我们内部也得严防有妖贼细作混入。” 庆图颔首。 任知恭听他们这样说,便提醒道:“既如此,行台,卑下认为那位来自滁州的参军杨文素当暗中调查调查。” 福寿听后和庆图互相看了一眼。 庆图则道:“那我去调查,但我可不会只会调查杨文素一人。” 庆图说后就看了任知恭一眼。 任知恭知道庆图的意思,只拱手道:“卑下愿意被调查!毕竟卑下与朱元璋、章诚早已水火不容,实不相瞒,这次来投朝廷前,卑职就与大骂了此二贼。” “我们自然愿意相信。” 福寿笑着说了一句。 话说,杨元杲这里,在提前离开江浙行中书省官衙后,就来了自己的下线联络人这里,将胡元中枢的安排说了出来,且道:“那个任知恭把我怀疑上了,使得我现在已不能待在机要之地,以后估计不能再刺探机密;还有,有個叫来旺的,今日出现在了衙门里,应该就是之前被朵儿只安排为鸟铳营指挥使的。” “知道了。” “那你以后多加小心,宁肯不传递消息,也不要妄动。” “知道。” 章诚和朱元璋这里很快就也知道了元廷中枢的安排以及元廷江浙行省的安排。 “任知恭、来旺这些人留着终究是祸患!” 而也因此,同为执政的冯国用在知道此事后就先说了这么一句。 章诚则道:“也别太担心,即便这些人可能会给我们造成很大的麻烦,但就凭他胡元皇帝和他的大臣们还是采取这么反动的政策,就注定改变不了我们最终将取得胜利的局面!” “纳粮赎罪与纳粮授官,皆依旧是在团结官绅大户,而选择让百姓吃更多苦的救急之策。” “这说明,我们只要联合好百姓,动员好百姓,就能彻底击败他们!” “现在我们要做的就只是沉着应对而已。” 章诚说后,朱元璋也点了点首:“章先生说的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接下来,胡元肯定会派兵来太平,企图我们立足未稳,而剿灭咱们,或者赶走我们,而咱的意思,不如他的愿,直接先分兵跳出去打!” 朱元璋说着就将手一挥:“徐达、邓愈、胡大海。” “在!” 这时,三名武将站起身来。 朱元璋则吩咐说:“你们各自以江南省参政官,率精兵三千先潜入集庆路,听咱令行事。” “是!” 于是,徐达、邓愈、胡大海这里就先动了身,离开了太平城。 而朱元璋和章诚等则依旧留着太平城。 且说,章诚等重新改了官制。 义军在江北据有的地盘暂时设为江北省,而在江南据有的地盘暂时设为江南省。 各省三权分立,分别设布政使司、按察使司、都指挥使司,但同时还设一巡抚与总兵,便于战时能够统合作战,同时还依旧在各省设参政或佥事作为机动负责一地之军政的官员。 不过,江南省这边因为还未攻下除太平府外的其他大城,所以还只是个有名无实的江南省。 而也就在江南省设立不久,在福寿等按照元顺帝旨意以卖官与允拿钱粮赎罪的方式筹集起粮食后,元将蛮子海牙、阿噜辉就率从扬州、集庆抽调来的巨舟截断采石,闭了姑孰口,同时陈野先与康茂才率水陆大军七万余人兵发太平。 “虽然章先生说的有理,但元兵一下子来这么多,而且这次是兵精粮足的元兵,还有了新火器,我们还是不能不慎重啊!” 邵荣就因此在知道这一情况后于政事堂会议上皱眉说了起来。 其实不只是邵荣,郭天叙、张天佑也有些不安。 郭天叙甚至主动问道:“既然我们已经渡江,要不干脆转而向南去两浙?” ------------ 第一百七十三章 朱元璋真狠!要断义军上下苟安之心! 郭天叙这么说后,章诚便立即表示反对: “现在不能去两浙,太平眼下已建矿场铁厂,不能轻弃。” “的确不能因此就畏难要走,管他元兵是不是真的战力变强,都得先打打再说,不能还没交战就走,这样只会丧全军之胆,也损了我们这些执政官在弟兄们中的威信!” “而我们既然是打江山,就不能真有渡江成功就该坐享荣华、天下指日肯定的求安想法,要时刻应对各种变数。” 张天佑也跟着表示反对,且为了让自己这个外甥不要想其父亲一样畏难心太重,还苦口婆心地说了不少。 冯国用这里则附和道:“没错,渡江后的这一个多月以来,我们一直在养精蓄锐!” “从滁州出发到巢湖军演,再到完成渡江之目的,攻克太平,这一系列军务中,出力的官兵现在皆得到了很好的休整,奖惩也都得以解决,即便是渡江后遇到的水土不服与疫病不适的情况也得到了及时遏制。” “老人和新附的也差不多已经融合,各社各都各县皆皆任命了官员,留驻了兵马,流民百姓也得到妥善安置,甚至也都编户成营,各持武器,警戒各处!” “所以,现在我们守住太平是没有问题的,毕竟我们是以逸待劳,又挟大胜之势,而他元兵是疲惫而来,且也不过急于求成,只怕一旦受挫,就会难以再振。” 章诚很欣赏的看了冯国用一眼。 他承认,冯国用说的对,义军这边在渡江后的这一个多月内,的确是为在太平府做足了准备,甚至都没有急着去攻打集庆,而是先急着安民开矿抚降,乃至连招揽当地士绅的事放在了军事行动的前面。 而军事方面,则一直在分兵下乡剿匪与整肃军纪,和加强军队内部学习和讨论。 朱元璋为了避免刚归附的巢湖水师各部与常遇春、邓愈、谢再兴三部兵马,乃至郭天叙、张天佑两部兵马,在渡江后还是因为思想上落后,而忍不住胡作非为,只想大肆劫掠一把,特地都把自己的嫡系兵马留在了太平府,也以自己的兵马为依托,逼着巢湖水师等将领严肃处决了许多胡来的官校,也让许多官校做了检讨。 可以说。 现在的义军的确是在太平府一带养精蓄锐了一个月,新老势力也完成了融合与磨合,从上到下的组织度也加强了不少。 比如,粮道上布置了重兵和职守官,各府县也设了义军的管事官,能够随时根据义军中书省的命令组织动员民众为战争服务或者保障战争的顺利进行。 不说别的,光是庆功宴上,章诚、徐达等老人和常遇春、谢再兴等新人就互相促进了感情,也在重大问题的看法上达成了一致。 而接下来,无论是防御太平府,还是攻打集庆诸诚,也就能做到义军中书省的政令一下,各山头都能够认真执行,不敢违背。 郭天叙则看向了朱元璋:“丞相,你怎么说?” “咱跟舅爷想的一样,没有不打先跑的道理。” “而且咱已经布置在先,他们打他们的,咱们打咱们的,徐达他们在外是奇兵,我们在内是正守,奇正相合,不愁他元兵来,就怕他元兵不来,他来了,让咱及时灭掉,接下来打集庆就会轻松许多!” 朱元璋说道。 章诚听朱元璋这么说后,点了点首,暗想朱元璋不愧是朱元璋,大家还在想着守太平的时候,朱元璋已经想着借着守太平的机会为打集庆做准备。 章诚因而也补充附和道:“既然做大事,就该想大问题!逃避求安之心不能有,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我们整兵备战一個月,不能白整兵备战,真要是还要降大多数义军一样,不与元兵精锐正面交手,只想捡轻松的机会夺城而据,那永远也灭不了胡元。” 郭天叙也对朱元璋的分析感到佩服,且在章诚这么说后,更是深以为然地点头: “咱承认,咱是过于不想咱义军实力受损,而觉着没必要和元兵精锐硬碰硬,完全可以等将来时机成熟再决战,但想想,打都不打就撤的确显得丧士气,明明是得胜之师,似成了败军之旅,丞相也说的对,若真能在太平让元兵吃大亏,或许真能利于接下来打集庆,甚至可能因此让元兵彻底丧胆,我们可以对集庆不战而下,而只要集庆不战而下,我们就据江南半壁河山而立国!” “咱也本来也觉着,咱义军在渡江后没有冒然出兵攻略太平路外其他各地,会让元廷更加警觉,而不惜壮士断腕,撤走江南之兵江南之财,专于守江北,待江北之患解决后再屯粮养兵以备南征!” “可谁知,这胡元皇帝和他们的权贵们利令智昏!” “他们倒是不愿意放弃他们在江南的庄田和财富,到现在还不肯弃南保北,所以,只怕让他们不战而弃集庆会很难。” “真正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难,饱尝江南之富的胡元君臣,也不知道到何时才能知道循实际而勿惜眼前之利。” 朱元璋这时说起自己的看法来。 在他看来,胡元皇帝和胡元的贵族们,皆用了最蠢的一招。 章诚听朱元璋这么说后,想了想,也觉得朱元璋没有说错。 如果历史上的元朝要是真的先收缩兵力,暂时放弃沟河湖汊纵横而不利大规模骑兵纵横的南边,先把北方收拾整顿好,再以举国之势,由北向南压来,或许真的会让历史结局不一样。 这让章诚不禁暗叹,朱元璋到底是明朝开国皇帝,在战略上的确比常人更胜一筹,包括元廷那些上层贵族里的精英。 而不只是他,在场其他执政皆对朱元璋的分析颇为赞同。 “既如此,丞相你就下命令吧,让我们怎么守?” 邵荣这时主动说了起来。 冯国用也跟着对朱元璋说:“是啊,上位,徐达他们既然已经出去为奇兵,那我们这些正兵当怎么守,当皆由你统一安排为妥!” 朱元璋则双拳撑在案几上,看了一眼众人,淡淡一笑: “正兵虽守,但也有虚实之分,我们当虚守太平城,而实守矿山与工厂!” “采石、裕溪诸渡口呢?” 郭天叙颔首,且接着问了一句。 “渡口虚守!最好让元兵提前占据,暂断粮道,省得战事一不利,弟兄们就想坐船撤回江北,而无战心!” 朱元璋毫不犹豫地回道。 章诚听后诧异地看了朱元璋一眼。 朱元璋真狠! ------------ 第一百七十四章 为了分得的田地,敢于拼命! 郭天叙和邵荣皆是一脸惊愕,暗叹朱元璋是真狠,明明其妻子身怀六甲,还在江北待产,竟一点也不在乎,而不惜把渡口让元兵占据,以断众义军回撤的希望。 但两人也不好说,自己真有战事不利就想回江北的心思,而让政事堂的其他同僚鄙夷,所以,也没有说什么。 而朱元璋做出这样的决定,也算是把两人不敢冒险的心思彻底压了下来,使得在义军中这两位相对想苟安的执政官,也暂时,不得不把心思集中在了与元兵战斗的事上面。 且说,人素有求安之心。 义军也不例外,许多义军在江北安家有财产后就也有想回江北后方过舒坦日子的心思,而不想在前方拼杀。 在中书省的执政层,郭天叙和邵荣此时也有这样的心思。 郭天叙尽管有与朱元璋争位的心思,但他收服不了朱元璋和其他势力,又不敢单干,怕因为自己实力太弱出去单干会被消灭掉,尤其是在没有章诚跟着他一起出去单干的情况下,而他现在还见朱元璋的威望越来越高,争位的心思也淡了不少,也就更加只想保存实力,进取心减弱不少。 邵荣也是一样,他知道自己非朱元璋嫡系,越是表现积极,立的功越多,只怕将来越讨不到好,还不如现在就开始找机会苟安。 这是无法避免的情况。 在朱元璋成为义军首领后,朱元璋本人和他的嫡系自然愿意辛苦一下,尽力去搏一搏,尤其是朱元璋本人,他可以为了自己的帝王路付出更多,毕竟到时候的回报肯定也不少。 但朱元璋非嫡系的义军官将,自然就会考虑到是不是该明哲保身、是不是该低调、是不是该考虑一下后路,而没必要为朱元璋太卖命。 只是这种心思不好明说出来而已。 何况,章诚现在让义军们确立更大的目标,即要驱除鞑虏、恢复中华、解救天下百姓,所以,谁也不好再说在这样的目标未完成前就要偷安,就要坐享其成。 无论如何。 义军这边总算确立了接下来的基本应对策略,即要在太平跟元兵正面对战。 章诚已是中书省平章,倒用不着自己亲自上战场与元兵拼杀。 但许多新入伍的百姓子弟则是一定会上战场拼杀的,有的已经被派到了义军与元兵接触最前沿的慈湖镇,而亲眼看见了浩浩荡荡而来的元兵。 福寿等官僚已经汲取了教训,这次给出征的元兵皆供应了充足的粮食,也提供了充足的马匹与甲胄。 而元廷统治区的江南士绅现在也知道朱元璋部的义军是要毁灭旧礼,对殉节者都不给予礼葬,再加上元顺帝给了他们可以纳银纳粮赎罪与得官的特权,也就都更加积极地拥军劳军,拿出大量粮食银子捐官赎罪不说,还借着这特权逼着乡民百姓给过境元兵修整道路、提供草料。 于是,这些元兵行进的很快,以至于此时的慈湖镇,就已经出现了黑压压一大片的元兵,江面上也是大量元廷战船云集如山脉绵延,而看不见对岸江北风光。 新入伍的义军第一军兵卒孟三子此时就因为在慈湖镇看见如一条黑龙一般蜿蜒而来的元兵,而握紧了自己手中的火铳。 “不要怕!战死,你家里还能再得三十石粮,但若战败,让鞑子赢了,你家分得的田就没了,因为我们现在的分的田很多都是他们鞑子权贵官僚在江南的赐田。” 驻守慈湖的义军千户赵中柏在经过孟三子这里时,就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了这么几句。 孟子义笑了笑:“咱不怕死!咱要是怕死,就不加入义军了!您说的对,要是让鞑子赢了,咱家的田就又不是咱家的田,那样咱还是会饿死,还不如现在就跟鞑子拼了!” 赵中柏点了点头,且也看向了前方。 孟子义也目光灼灼地看向了前方。 他此时犹记得自己父母得到义军所分田地时的高兴样子,尤其是把那田契摩挲了一遍又一遍比摩挲他那未断奶的儿子时都要温柔的神色。 而孟子义觉得,哪怕是为了留足自己父母那份分得田地的喜悦,他现在也不能怂。 元兵这边也同样目光灼灼。 因为他们的统帅陈野先已经下令,拿下慈湖镇,可以屠掠。 这让元兵上下皆像是打了兴奋剂一般,很想拿下慈湖镇,大肆放纵一次。 而赵中柏也看见这些元兵都很有士气地推着大楯车在前进者,速度很快,以至于没多久,他不用千里眼就能看见前面一些元兵的神色。 “鞑子也学聪明了,知道摆车阵,也知道在蒙牛皮的大车后藏火铳手。” 赵中柏因而对训导官王以贤说了起来。 王以贤点首:“更重要的是,他们马军,两翼全是一人三马的精骑,我们不能出镇,只能依镇墙拒守!” “这都是叛徒所致。” “让弟兄们都打起精神,坚持到援兵到来。” 赵中柏则面色凝重地对王以贤说起了自己的看法,且同时对镇抚朱同说: “派快马告知邵指挥,就说元兵有备而来,需尽快支援,或者允我们暂时撤离慈湖。” 王以贤和朱同皆颔首。 驻于采石的指挥邵肆此时正组织采石的百姓往太平城转移,且因一些百姓实在是安土重迁也太挂念新得的土地,而不愿意离开,甚至悄悄藏起来,所以邵肆还不得不亲自下乡来督促。 “我说老人家,命要紧,您别心疼那点子庄稼,鞑子都凶悍的很,你也不是不知道。” 邵肆甚至还亲自把一个为躲避义军动员他而逃跑以至于摔骨折的五旬老人背了起来,而一边背着他往转移集中地去,一边对他劝了起来。 这老人道:“我知道鞑子凶悍,但是那些田地不能不收拾,何况,我都五十了,被杀了也不要紧。” “怎么不要紧,章先生说,耕作生产的农夫比只会念经的和尚、只会之乎者也的儒士强,我们宁肯不保和尚儒士也得先保您这样的人。” 邵肆这里把这老人送到集中区后,就继续沿江视察起来,且对自己的搭档同知周智良骂道: “这他娘的叫什么事,以前抢掠百姓,也要到处搜罗的抢掠,现在抢救百姓,也要到处搜罗,百姓们也是,以前我们这些人跟土匪一样待他们的时候,他们到处躲藏就算了,现在我们把他们当家人看待的他们的时候,他们也到处躲藏!” “没办法,百姓把收拾庄稼看得比自己命还重要,毕竟都是差点饿死的人。” 周智良说了起来,且突然指向前方一段乱石堆砌的江面道:“快看,那里全是百姓,还有元兵的战船,应该是胡元水兵把其他地方的百姓抓来赶到那里的。” 邵肆也看了过来,并立即吩咐道:“去救下他们!” “元兵想让这些百姓来耗我们的粮食,我们偏偏不怕!” 接着,邵肆又笑着说了一句。 ------------ 第一百七十五章 义军爱民如子,给便宜之权! 邵肆也就真的带着自己的兵往江岸而来,开始搜罗赈济这些被元军运来至此的流民百姓。 一时间,本来以为上岸后会被义军杀死的百姓,皆因此安心不少,不少甚至还对邵肆等义军跪地作揖来。 只是元军似乎真的在故意把集庆路、广德路等地的流民往采石一带运,就像丢砂砾一样,一船一船地丢在江岸上。 邵肆这里接收的百姓也就越来越多,渐渐的,竟然到需要一个士兵同时看管十多个百姓的地步。 “将军固然仁德,但这样下去,只会中了元廷胡计!” “还请将军速下令,将百姓抽十杀一,不然将军接下来守采石难矣!” 这时,一名为艾仲实的儒士,主动求见了邵肆,向邵肆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艾仲实在义军攻下太平后,就参加考试,被任命为了采石主簿,主要负责采石民政。 邵肆在听艾仲实这么说后,就叉腰问周智良:“你怎么看?” 周智良道:“杀民非小事,必须请示上面。” 接着,周智良就对邵肆低声说:“但你别忘了,上面是让我们虚守采石,所以宁肯不要采石,也要这些百姓!” 邵肆听后颔首:“那我们就不杀,只将他们集中起来,准备分批护送带去太平。” 艾仲实见此不禁微微一叹。 而元廷水军这边,统帅蛮子海牙与元帅阿鲁辉则拿着从义军阵亡马军中搜罗到的千里眼,看到了邵肆等义军依旧在江边收拢百姓,且被百姓稀释得已无法集中精力防备江面的一幕。 阿鲁辉甚至不由得笑着说:“这些妖贼还真是爱民如子,宁不顾江防,也不杀百姓,而只收留这些百姓。” “这只能说明,他们没有打算固守采石!” “这朱元璋果然非常人,他为了让其军中老贼敢与官军作战,不惜自断退路!” 蛮子海牙这时不禁沉着脸说了起来,而没有因此就轻视义军。 阿鲁辉听后颇为意外,随后在想了想后,也不禁点头:“这么说也是,那我们收复采石当是不难。” “是不难!” “但作为官军,杀良冒功不说,还把百姓往贼窝里送,反而妖贼哪怕不要退路也不屠杀百姓,只收留赈济百姓,这怎么看都觉得贼是我们了。” 蛮子海牙背着手,看向了阿鲁辉。 阿鲁辉无奈一笑:“但我们官军也有官军的难处的,要想先灭贼,就只能先让百姓们受受苦。” “下令登岸!” “一个不留,以免今日以民为饵之事为后人所知。” 蛮子海牙点点头,接着就很严肃地吩咐起来。 于是,大批元廷兵船开始放出快舟,而这些快舟皆满载元廷官兵往采石矶而来。 周智良见此忙对邵肆说:“果然是元兵使的奸计,他们见我们收拢百姓而不杀之,就趁机开始登陆了。” “你先带着百姓们撤!” “我带一半的步军去迟滞他们,马军全部留给你,以免撤走时,其游骑滋扰民众。” 邵肆立即作出了自己的决定。 周智良也没有反对,点了点头后就先带着百姓们去了太平城。 而邵肆则集中剩下的步军开始准备与上岸的元兵对战。 但这时,朱同赶了来对邵肆告知了慈湖镇的事。 邵肆听后说道:“你们先在慈湖守五天,待我收拾这里的元兵,再去支援你们,按照上面的指示,弃守采石。” 朱同听后不禁说道:“可这里的元兵也不少。” “无妨,我们起事以来,哪次遇到的元兵少了,不全他娘的不堪一击。” 邵肆对此并不以为然。 朱同也就只得拱手称是而去。 义军在渡江后,不仅有官将滋生了苟安之心,也有官将随着一系列的胜利而滋生了轻敌之意。 尽管在作战总结和学习讨论时,许多头脑清醒的义军如章诚、朱元璋这些人,也告诫过许多官将不要轻敌不要大意,要在战术上重视对手。 但不是所有人都能轻易被改变,很多时候就是需要事教人。 邵肆此时是真没把上岸的元兵放在眼里,也就在元兵上岸后,直接拔刀吩咐道:“让长矛手直接冲过去,把他们搠下江里喂鱼!” 于是,其麾下义军长矛手皆立即嗷嗷叫地冲过去,趁元兵立足未稳开始搠刺这些元兵。 但这时,元兵后面的快舟直接调头横铺成线,而元兵弓弩手和火器手就在船上攒射,于是大量箭矢和铅弹铺天盖地而来,让义军大量长矛手殒命当场,也包括上岸的许多元兵。 邵肆目瞪口呆,他是真没想到元兵后面的人连自己人都敢杀。 义军这边幸存的长矛手不得不撤了回来,元兵后面的火器手和弓箭手则陆续陆续登岸。 邵肆只能带着麾下步军火器手和长矛手残兵边撤边阻击,而最后则因元兵马军开始大量登岸而拦住了他们的退路,而包围了他们,且让邵肆身边的人几乎全部战死,邵肆本人也身中数箭被俘。 蛮子海牙因此颇为高兴:“虽说妖贼无意固守采石,但采石之贼能我们生擒,也足以说明我官军也并非不能杀贼,更说明这些妖贼不少已成骄兵,眼下正是我官军趁其骄而灭其势之事,给行台传急递,就说我们已收复采石,不日将克太平!” “是!” 而邵肆被俘,所留在身边的一半步军几乎全军覆没,也导致援救慈湖成为不可能,所以赵中柏这里最终也未能守住慈湖,也陷入了元兵的包围。 赵中柏被包围时,身边就孟子三几个亲兵,而孟子三也不禁问赵中柏:“将军,我们明知守不住,为什么不提前撤?” 赵中柏笑着说:“为军者,必须令行禁止,上面没让我们撤,我们就不能撤!” 邵肆被俘、赵中柏等慈湖义军被包围的事,很快也被哨骑带到了中书省,为朱元璋等人所知道。 “慈湖这么快就失守,看样子,元兵真是来势汹汹啊!” 郭天叙忍不住说了一句,然后看向朱元璋和章诚等人:“我们真能守住太平吗?!” 朱元璋瞅了郭天叙一眼,但没有说什么。 张天佑知道朱元璋不好惩治郭天叙,自己才适合教育自己这個外甥,便在这时拍了一下桌子,厉声道: “天叙!为大将者,当临危不乱,现在不过是我们有弟兄轻敌所致,并非我们不能敌。” “中下层的义军官将兄弟,的确还需要在实战中多历练,有所挫折在所难免。” “更关键的是,我们这些执政,历经的大战也不多,也还不完全了解许多兄弟在指挥作战时的习性,不完全清楚,谁刚愎,谁有谋,谁实诚,谁灵活,尤其是新来的弟兄,所以这样也会造成许多问题。” 章诚这时说了一句,就对朱元璋道: “上位,既然如此,不如让更多兵马充作奇兵,除留守太平的必要兵力外,千户以上的全部放出去,给他们便宜之权,借这次机会,也看看哪些弟兄更适合在将来能指挥万人以上乃至十万以上的战阵,哪些只适合据城固守。” ------------ 重要通知 今天和责编大佬商量了一下,决定把本书书名改为《我在明朝当帝师》。 之所以改书名,是因为此书名与本书写作主线并不相符。 而且,也有很多读者们发现了这个问题。 所以,作者我决定改一下书名,特别告知一下,怕追订这本书的老读者们不知道。 除了改书名,接下来会多更些内容,因为最近没有以前那么忙了,尽量一天六千。 谢谢大家支持! ------------ 第一百七十六章 朱元璋准便宜行事,而皆立大功! 章诚这么说后,朱元璋就颔首而笑:“章先生此言,正合咱的意,岂止是弟兄们需要多在战阵中历练,咱自己也是一样。” 于是,接下来,义军千户以上的将领也相继收到了让其便宜作战的指令。 “太好了!” 常遇春在收到此令后,高兴地摩拳擦掌,当即对自己麾下部将蓝玉等喊道:“集结兵马,直接去慈湖!一直在这里等鞑子来,等到人心慌,索性老子主动去找他们!” “将军!慈湖现在是数路元兵汇集而来,我们去无疑以卵击石。” 蓝玉这时谏道。 常遇春已先踩镫上马,道:“管他几路来,老子就盯着一路去,能咬一口是一口!慈湖能救就救,不能救也要杀他几个来回。” 说毕。 常遇春就自己一马当先,先窜了出去,弃自己所守兵寨,而往慈湖而来。 与许多主将喜欢留镇中军指挥不同,常遇春在历史上一直就喜欢身先士卒,现在自然也是如此。 在常遇春往慈湖而来时,慈湖的赵中柏部虽已被包围,但赵中柏还在元兵总攻之前,收拢到了两百余残兵,并重新依靠残垣断壁与元兵周旋起来。 元兵因为火器质量低劣,不敢分成小分队使用,又加上战死后抚恤金不高,也就更加不敢冒然挺进,何况,现在的情况,对他们而言已是必胜之局,所以采取了稳扎稳打的方式,步步缩小着包围圈,宁将大量精力用来烧毁民房、填充地窖,也不轻易前进。 而随着包围圈越来越小,赵中柏等已无躲闪之处,只得主动向元兵杀来。 “杀啊!” “义军万岁!” 赵中柏当先冲向了元兵。 一排元兵火器手见此立即发铳,却只有零星地几弹射出,而有一弹打在了赵中柏的右胸,使其倒在了地上。 跟在后面的孟三子等义军倒是幸运没有中弹,只是见赵中柏中弹,两眼发红,不顾眼前元兵远多于自己,就持腰刀愤然砍杀起这些元兵来。 这些元兵纷纷后撤,不敢与其搏杀。 主将陈兆先见此下令着长矛手上前,同时分出铁甲刀盾兵,令自己弟弟陈兆和统领,迂回到赵中柏这里来。 赵中柏正胸口冒血,呼吸有些急促,看着步步逼近自己的陈兆和,只咬牙骂道:“汉贼!” 陈兆和听后不禁咬牙,发狠一刀搠进了赵中柏胸口,然后又拔刀割起赵中柏的首级来,而面带冷笑。 赵中柏一时不仅口吐鲜血,胸部又汩汩冒血。 孟子三等麾下官兵在挥刀砍杀时也注意到了这一幕,而不禁泪水盈眶,但他来不及大喊,就因面前数根长矛刺来,而不得不立即躲闪,且顺手抱住了这些长矛,往后扯。 常年干体力活的他,本就力大,且身体素质也本就很强,不然也不会在这乱世活下来,而在加入义军后,又得到了充足的伙食供应,也就更加壮实,竟将这些长矛连带人都给扯飞在地。 元兵因此大为惊恐,而不敢再刺,只步步后退。 陈兆先见此只得让弓箭手上前,企图攒射这些勇猛的义军残兵。 彼时,常遇春倒也恰好赶了来,且看见了赵中柏被杀一幕,而一时也目龇欲裂,直接先冲向了陈兆先中军,见元兵就持铁枪猛刺。 一时,元兵无人能挡。 陈兆先三弟陈兆令仗着自己勇武,持长枪亲自来战,结果刚到常遇春近前,常遇春却不讲武德,收枪而拿出弓箭,于马上给陈兆先来了一箭。 陈兆令大惊,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胸口中箭,滚下了马。 常遇春这里则冷冷一笑,收弓持枪朝陈兆先这里冲杀过来,如入无人之境。 “大哥!是个贼军千户!” 陈兆和这里正高兴地用刀挑起赵中柏的首级,对陈兆先大喊,却因看见常遇春等援兵出现,面色大恐,拔腿就往外跑。 陈兆先这里也收敛住笑容,急忙带着自己的家丁撤退。 常遇春却不管不顾也只盯着陈兆先追,没多久,就用手里的大铁枪将陈兆先敲下了马,且搠穿了陈兆先的胸膛。 陈兆先不禁吐血,而在常遇春拔枪后,轰然倒地。 作为主将,常遇春因为喜欢自己先冲先杀。使得他麾下的官将也都这样,蓝玉这里也没有怎么指挥,见常遇春都先冲了,也自己先冲了过来。 不过,他也动了脑子,见常遇春去追陈兆先的败兵,他就去追陈兆和,把大部分只有火器和长矛的元兵余勇留在了慈湖镇。 而不久,蓝玉也追上了陈兆和,将其砍倒在地,也让人将他的人头割了下来,提在自己手上,来见常遇春。 主帅陈野先这里还不知道自己几个儿子的先锋部队已经攻打慈湖失利,而依旧率领主力在沿江前进,与康茂才的水军呈并进之势。 但就在陈野先路经方山,而需绕山而扎营时,徐达就命胡大海率步卒从山上冲了下来,如猛虎下山一般,直接冲击陈野先中军。 陈野先中军顿时大溃。 主要是因为徐达所率步卒皆是铁甲步卒,且持重斧或快赶上后世小佛郎机炮规模的新制重型大鸟铳,沿途遇谁杀谁,即便有自诩勇武的元兵重甲兵,也挡不住大铳的厚重铅弹,饶是元兵持盾阻挡都不行。 “怎么可能!” “贼军怎么到了这里,冲我中军!” 陈野先这时也看见了大量披重甲的剽悍步卒持大铳和重斧朝自己而来的场景,而不禁脊背发凉。 而他说后不久,胡大海已先冲到近前,持重斧砍倒了陈野先不少家丁,且将陈野先擂倒在地,接着就把陈野先提了起来,一边踹着粗气一边拿出火种点燃了信号弹。 原来,徐达因和胡大海本就都属于朱元璋嫡系,相熟已久,便约定一起潜行方山设伏,趁着陈野先暂时不能及时与康茂才联络时,由胡大海带精锐步卒冲击陈野先大军中枢,而他负责接应,达到斩首的目的。 徐达这里则在见到陈野先大军中枢起信号弹后,就立即领着马军以风卷残云之势冲了出来,也不进去砍人,只沿着大营丢草束点火,一时间,陈野先大军处处燃火,各营也跟着溃乱,而无暇顾及中军。 而胡大海等则趁乱挟持陈野先出了中军,来到了外面,与徐达等回了方山。 待天晓,康茂才因闻知陈野先部遇袭,而佥派兵马上岸探知时,就看见整个陈野先的大营,处处烟火未绝,上下皆狼狈不堪,更关键的是,主帅不见了! “贼军中有韩信药师之将,我们不是其对手,当速回集庆!” 康茂才在知道此事后,选择了果断跑路,也没有管还残存的数万陈军。 “我不服!” “你们偷袭我中军,没有好好摆开阵势打一场!” 陈野先这里在被徐达俘虏后,倒是颇不服气地说了起来。 因为陈野先一向也自诩为一方豪杰,是有意借着此次自己亲自统帅大军的机会,与贼军好好打一仗而证明自己的。 但陈野先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就被俘虏了,以至于连太平城的城头都没有看到,甚至还输给了不是贼首的朱元璋或者章诚这些人。 不过,陈野先要是知道明朝历史的话,倒也不会觉得输给徐达有什么丢脸的地方。 只是现在的他不知道后来的历史,也就没把徐达瞧得上眼,而觉得徐达不过是狡猾且利用自己的一时大意生擒了自己,若再来一次,他肯定不会输。 且说,在采石的蛮子海牙和阿鲁辉这里还不知道陈军大败的消息,他们在攻下采石后,就开始登陆,大规模往太平而来。 但邵荣这时已率部往采石而来。 而花云也率部往采石而来。 邵荣见此便主动联络花云,说:“与其各自为战,不如听我指挥,我们一起去找离这里最近的俞通海,让他出船,我们也来個水陆并战。” “行!” 花云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而俞通海这里也答应出船,且愿意听邵荣指挥。 三人便一起聚集起来商议策略。 “花云,你有章先生列装的神火飞鸦和三眼铳,你跟着老俞的船走水路攻击,到时候先烧其船,再跳上去杀他个片甲不留。” “我带部沿江击杀登岸之鞑子!” 邵荣吩咐道。 花云和俞通海皆答应了下来。 而在七月二十五日这天拂晓,俞通海就载着花云部,往采石而来,而将大量神火飞鸦飞向了元兵的战船与岸上大营,一时,元兵大乱,到处燃火。 接着,花云部就在俞通海部驱舟与元兵巨舟接舷时,攀船上去,趁乱与元兵大战。 蛮子海牙闻采石大乱,急忙撤兵来救,而只让阿鲁辉单独领兵去太平。 但这时,邵荣亲自率第四军赶了来。 第四军皆邵荣子弟兵,自也悍勇,且因眼下义军铁矿资源大增,铁料生产量大增,而不缺甲胄,所以其部也都披重甲,杀得元兵节节败退。 “可怕,贼军现在披甲者竟如此多!” “他们到底积攒了多少实力?!” 阿鲁辉见此在惊慌之余,也不禁感叹了一句,且在邵荣杀到离他不到百步时,更是隔着重重甲胄与枪林,将被俘虏而正发着高烧的邵肆提在了自己马上,且拔刀对着邵肆的脸,而喊道: “告诉你们主将,现有你们一指挥之官在我手上,若你们再不后撤罢兵,我便于马上肢解了他!” 阿鲁辉喊后就冷笑了起来。 ------------ 第一百七十七章 绝望自裁,不愿看到大元灭亡那一天! 邵荣自然不愿意看见自己弟弟被肢解,只得下令后撤。 邵荣另一弟弟邵成,则也在这时拿着千里眼说: “我观二哥面若火烧,嘴唇干裂,应是在发烧,若能把二哥救下来,用章先生的退烧灵药,保住性命应该无碍!” 邵荣颔首:“但愿元兵不杀我弟,传令,只尾随不攻击!” 而阿噜辉因而得以有喘息之机,押着邵肆从容撤到了江面,而登上了船。 但阿噜辉在登上船后,却下令将邵肆狠狠地摔在了岸边坚石上,且下令射箭。 一时。 砰的一声。 邵肆被元兵抛起,然后被摔在了坚硬的石板上,当着邵氏子弟兵的面。 大量箭矢也在这时射在了邵肆身上,密密麻麻。 邵肆顿时成了刺猬,而整个人也彻底断气。 “二哥!” 邵成见此忍不住破声大喊。 邵荣也震惊在原地,泪如泉涌。 阿噜辉则冷冷一笑,而大喊道:“我知你们有那章诚秘制的退烧灵药,可使重伤者有起死回生之机会!而此贼将,对民仁厚,且又作战骁勇,故若活下来,只会后患无穷,故我不会留!” “尔等贼寇也果然愚昧不堪,竟不知兵不厌诈!” 阿噜辉说后随后就狂笑起来。 “狗鞑子!你不讲道义。” “与尔等贼寇讲什么道义!” 阿噜辉笑说着就道:“直接往北撤!去寻左丞相!” “是!” 于是。 阿噜辉这里就直接抛下了蛮子海牙等还在水上与花云等鏖战的元兵,直接北撤了。 邵荣这里一干人则下马来到了邵肆这里。 邵荣亲自抹下了自己弟弟的眼皮,然后几欲咬碎钢牙地站起身,看向了烟尘滚滚与船多如云的江面。 “大哥,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邵成这时问了一句。 邵荣沉思了一会儿说:“让军中习水性地立即赶来划船,我们也渡江去北边!” “刚才那个元将北撤了,我猜他肯定是去见他们的左丞相,拱卫司早就传回消息说,胡元皇帝派了个叫定住的左丞相调兵来江北江南主持大局,把这里交给花云和俞通海他们,我们渡江去追,去给二弟报仇!” “参政,丞相没有说我们可以渡江。” 跟着邵荣一起来的周智良这时提醒了一句。 邵荣道:“但丞相也没有说不可以渡江,现在千户以上皆可便宜行事,咱别说是渡江,就是渡江后去打大都,皆不算违令!” “大哥说的没错!” “我们渡江回江北!” 邵成附和起来。 邵荣则道:“那就全部脱甲,以便追敌!” “是!” “脱甲!” “脱甲!” …… 于是,邵荣所部第四军皆下来就真的陆续陆续渡江来追阿噜辉,以至于阿噜辉本人都大感意外,来不及准备防御,就立即继续往北撤。 而当花云这里上岸后,要与邵荣会师时,就只看见江岸上,堆砌有大量沉重的甲胄,而并无邵荣等人。 邵荣所部这里则在接下来,因兵贵神速而轻松占领了裕溪口,且占领后,又继续追。 “怎么还在追!” “他们的同袍之情真的有这么深吗?” “不过只杀他们一将而已!” 阿噜辉因而大惊,在撤的路上,不禁抱怨起来。 但阿噜辉不知道的是,他杀的是邵家的长房嫡子,整个邵氏一族都不会放过他。 李善长这里也很快知道有义军回到江北而追元兵的事,便立即吩咐部下将准备好的干粮草料送了上来。 “公如何知道我们会回江北来?” 邵荣在见到李善长后还因此不由得问了一句。 李善长道:“鄙人只是预估会有义军可能会回江北来战。” “毕竟元兵在江北沿江广设兵寨,而企图断义军退路,而义军或许会回来拔掉这些兵寨,所以,鄙人便组织民壮也沿途设寨储粮,以备供应可能回来的义军,将军若接下来真欲拔掉这些兵寨,但可放心去!” “沿途各寨已提前准备好干粮草料,皆放于各槽各缸内,大军可以不用停歇,边走边便喂马就食,另外军械马匹也备着,可以随时更换。” “章先生没说错,公的确善统后方!” “邵某在此多谢!” 邵荣说着就对李善长拱手。 李善长则回了一礼。 邵荣所部在接下来因为沿途有李善长提供的驿寨接应,也就没有出现在追击中粮草不济和武器不足的问题,故而得以连克元兵七十二兵寨! 阿噜辉所部也就无喘息之机,在见到元廷左丞相定住时,其身边更是只剩下寥寥数十骑。 “丞相,您已不能南下。” “因为沿江兵寨皆被贼军所克,卑下无能,没有守住一個!” 阿噜辉还因此跪在定住面前说了起来。 定住听后面色凝重地站起身来:“这些贼寇竟如此凶猛?!” “尤其是那个邵氏贼军,不惜脱甲来追,后又得到了甲胄补充后,依旧不分昼夜来追,想必是卑下真惹怒了他们。” “但无论如何,眼下他们的确是兵威正盛,行台所定之水陆并进,我们与陈、康等一起合歼朱元璋部妖贼的方略已经落空,败局已定。” “所以,丞相还请尽快做新的打算。” 阿噜辉言道。 元以右为尊,左为次。 故定住作为左丞相,虽然在元廷不是首相,但也是次相,是属于重量级的执政大臣。 所以,定住是有足够的权力和威望在这个时候对整个江南江北的元军进行大规模调度的。 但定住现在倒也没有急着作出应变,而是对中书参议吴钧用吩咐说:“速将此情报于朝廷知道!” 接着,定住又对中书参政刘以贤吩咐说:“派人去江南问福寿,眼下战局到底如何。” “是!” 福寿倒也通过回来的陈军残部知道了太平的战局。 而福寿自然是大失所望。 但福寿知道眼下不是沮丧的时候,故而只立即对江浙行省参政陆梦祖吩咐说:“快,立即传命让蛮子海牙他们撤回来,包括江宁的陈本、任知恭他们!既然剿贼已无望,那守住集庆要紧!” “快去呀!” 陆梦祖忙拱手称是。 福寿这时立即撤回元兵,其实是明智的选择。 但或多或少还是有些晚。 蛮子海牙这里因阿噜辉提前北撤,而又被花云、俞通海等包围后,就因为自知回撤无望,而于船上望北而跪,且哭了起来。 蛮子海牙主要是太绝望了。 他没想到自己这边都已经憋足了最后一口气,甚至不惜拿百姓作饵,且眼看就都拿下了采石了,结果还是惨败于贼军。 蛮子海牙知道自己官军是败在了哪里,无非是败在了能组织起来的兵力已经不足贼军。 因为自己朝廷已经无法在统筹起足够的钱粮用于平叛,而只能用拆东墙补西墙的方式来解决问题,结果就导致贼军越剿越多,官军越剿越少。 所以,蛮子海牙忍不住大哭起来,然后就拔出了身上的刀。 蛮子海牙之子济雅见此大惊:“父亲,您这是要干什么?” “为父不欲看见亡国那一天!” 蛮子海牙说着就抹刀自刎。 济雅见此哭喊一声,且也给了自己一刀:“儿也不愿看见那一天。” 花云等在跳上蛮子海牙等所在战船上,就看见其父子已经自杀,便也就将这一情况报了上去。 朱元璋下令各部便宜行事后,不少义军官将的确脱颖而出。 除徐达、常遇春、邵荣、花云、俞通海外,邓愈也率三千骑,直接选择了攻打江宁镇。 留守江宁镇而看管粮草辎重的任知恭和陈本、来旺一时只得应战。 任知恭建议陈本催促来旺,让来旺率鸟铳营出战。 来旺予以拒绝说:“不行,对方全是马军,我们的鸟铳又不能久射,久射必炸膛!” “不行也得行!” “我是总管,你若不听命,我必杀之!” 陈本如此吩咐后,来旺只得先带鸟铳营出战。 但来旺所带的元兵鸟铳营的确因为枪管材料不够好,再加上工匠普遍是被强迫来生产鸟铳的,所以积极性不高,也就导致质量不好,而在邓愈率骑兵来攻时,没有打几轮,就因为大量炸膛而转身先溃退而去。 来旺自己见此也不得不先往后跑,但最后还是被邓愈部的马军生擒。 陈本和任知恭倒是提前撤回了集庆,把放在江宁的大量粮草辎重留给了邓愈。 邓愈担心元兵卷土重来,只将这些粮草辎重烧了个精光,然后带着来旺等被俘虏的元兵离开了江宁,回了太平。 而徐达这边则在生擒陈野先后不久就遇到了追上来的常遇春。 常遇春一见到徐达大喜,忙喊道:“老徐,你这是从何而来。” 跟着徐达的胡大海说道:“我们生擒了陈野先,正要去慈湖!” “你们生擒了陈野先?” 常遇春听后大惊。 胡大海笑着点首,向常遇春说明了缘由。 常遇春听后就下了马,拍了拍徐达:“咱也想着趁着慈湖之围已解,来袭击他陈野先的中军啊,没想到被你截了先,看样子,你也是个会打仗的,以后咱两争取多多合作!” 徐达笑着颔首。 ------------ 第一百七十八章 郭天叙被刺激了,章诚直言告诉朱元璋真相! 章诚在听到来自底下许多官将传回的捷报后颇为高兴,便看向朱元璋等说: “现在看来,我们已经不必担心元兵会打到太平城了,因为我们义军的许多官将的勇猛善战程度,已经出乎人意料之外。” 眼下的大胜,的确是出乎人意料之外。 至少是出乎章诚的意料之外。 因为明初这段元兵大举复攻太平的历史,在史料上记载的特别简单,就提到了朱元璋和徐达,转折战役就只有徐达设伏生擒陈野先的内容。 好像其他人都是在吃干饭一样。 当然,官史要忌讳的东西很多,所以会故意淡化许多人物。 章诚对此也不奇怪。 而现在亲自经历后,章诚才明白,义军能大胜的确是因为整个义军还在上升期,许多人都很敢拼,且很有智谋。 朱元璋这里也笑着说:“幸而章先生提议给弟兄们便宜之权,而也因此看来,我们义军兄弟中的确不少是可为将来名帅名将的。” “邵荣、徐达、邓愈、常遇春皆可大用!” 朱元璋接着又补充了一句。 章诚点头笑了笑说:“主帅对用兵的微末细节掌控过度,本就易使底下不好灵活应对突发情况,何况眼下,我们各军还不够完全统一,自然更需要放权,不行微操之事。” 朱元璋颔首:“那接下来,就让他们继续发扬,让邵荣、徐达、邓愈、常遇春等分攻真州、溧水、溧阳、句容、芜湖诸地!” 朱元璋说后就看向郭天叙和张天佑、冯国用三人:“诸公以为如何?” 郭天叙现在心情有些复杂。 他没想到底下各官将在获得便宜之权后,会表现的这么优秀。 不过,他倒是没有让他的官将便宜行事,而是暗中下令,让自己的人皆按兵不动。 结果导致,现在表现突出的,皆不是他的人。 这让郭天叙颇为后悔,后悔不该太有想保存实力的心思。 所以,郭天叙这时也就讪笑道:“自是妥当!只是可恨我麾下胡泉、谢直他们,竟过于谨慎,而未出去与元兵对战。” 张天佑也有些后悔没有像邵荣一样,主动带兵出去,使得现在表现突出的义军官将除了朱元璋的人和新驸的义军官将外,就是邵荣的兵马,以至于郭氏旧部中,他和郭天叙开始有功绩还不如邵荣的趋势。 故而,张天佑则道:“自当如此,我会劝赵继祖他们也积极去分攻周边诸地,而非留在城内吃白饭。” “我自是听上位的,舍弟所领兵马留守江北,眼下可令其夺回沿江裕溪口与历阳诸地。” 冯国用说道。 朱元璋听后颔首:“那好,便以中书省的名义,下令各军千户以上官将,分攻诸地,具体怎么分派就由郭平章来。” 郭天叙颔首。 作为分管武事的中书省平章,郭天叙承担着类似参谋总长的角色,具体负责分派哪路官将去攻打哪里。 郭天叙接下来也没再有保存实力的想法,果断让自己这边的胡泉、谢直等皆领兵出去攻打周边城池,且措辞严厉,要求胡泉等要务必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因为郭天叙的确是被邵荣、徐达、邓愈等刺激到了。 “照这样下去,我们如果再不拿出亮眼的战绩,在诸军中的威望,别说要不及朱元璋和章先生,只怕会连邵荣、徐达、常遇春、邓愈、李善长这些人都不如。” “我更担心的是,这样下去,我们的人会因为觉得是我们无能,不得天佑,所以断了他们的进步之路,而转投朱元璋、邵荣他们!” “所以,天叙啊,接下来别再有自存实力之心,是必须要立些大功证明自己才行的。” 而且,张天佑以见自己姐姐张夫人之名,在私下与郭天宇、郭天爵小聚时,也特地对郭天叙提起了此事。 “天爵爷是一样!” 说着,张天佑还嘱咐了郭天爵一句。 郭天爵现在还只是郭天叙和张天佑麾下第二军的一个独立营指挥使,战功上连郭天爵和张天佑麾下的胡泉、谢直、赵继祖等都还不如,更别提跟徐达、常遇春比。 所以,张天佑也就特地提醒了一下郭天爵。 郭天爵则颇为不甘地说道:“这还不是因为现在丞相是他朱元璋!我们得防止朱元璋卸磨杀驴,所以必须自存实力!” “可不能只知道自存实力,没有持续的战功,底下有进取心的兄弟们也是会跟我们离心离德的。” “武功他也是德望的一种!” 张天佑说后就以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瘫坐在了椅子上。 “舅父,你的意思我明白,我们也不是真的怕死,真的不敢去战场上杀敌立功。” “只是,我们不想给他朱元璋做嫁衣!” “我的意思,我们不如现在就出去单干,自己为自己打江山,只要我们是自己为自己打江山,咱当先锋,哪怕为我郭家战死沙场,咱也心甘情愿!” 郭天爵这时站起身说了起来,且看向郭天叙说: “兄长,我现在也认了,以后你是君,我是臣,以后我们兄弟同心,共建大业!” “单干?” “怎么单干?” 郭天叙苦笑了一下,然后问起郭天爵来,且又道: “现在江北是李善长和冯胜的人把守着,还有邵荣的人,江南这边,皆是朱元璋的人和他那大侄子朱文正的人,我们呢,连一个自己控制的城池都没有!所以别说火并,就算出去,也得重新打下一座坚城,发展根基才行。” “那就打下一座坚城!” 郭天爵豪气干云地回了一句,就道:“他朱元璋、朱文正能打下坚城,我们凭什么不能,我们之前也不是没打下过坚城。” “你觉得朱元璋会放我们出去自辟基业吗?” 张天佑这时则问了郭天爵一句。 郭天叙跟着颔首:“舅父没有说错,不但朱元璋不会放,我们自己弟兄里,只怕也有不少不愿意放弃妻儿老小出去单干。” “那难道真就要认他朱元璋为君?” “他凭什么!” “他不过是我郭家一个婢仆一样的养女婿,要知道,他妻子马氏在我娘面前,都连坐着的资格都没有!” 郭天爵很激动地说了起来,又道:“现在却要做我们的主子,想想就不服气!” “舅父,大哥,你们真接受得了?” 郭天爵接着又问起郭天叙和张天佑来。 “先走一步看一步,无论怎样,现在他朱元璋不是我们的主子,只是我们的同僚,不过是官位上高一些,而这也不过是大家推选决定的,是看谁的战功谁的威望大,只要我们威望战功超过他朱元璋,不愁不能后来居上。” 张天佑沉吟片刻说了起来。 郭天叙颔首,看向郭天爵:“也只能如舅父所言,走一步看一步,无论如何,接下来,我们的确是要拿出自己的真本事!” “那行,我也出战,兄长,你安排我去打宣城吧。” 郭天爵说道。 郭天叙道:“我已准备以中书省的名义,让天禄去打宣城,你留在太平城内。” 郭天爵听后颇为失望,不禁摊手:“不是,兄长,你到现在都还防着我,怕我在威望上超过你?” “现在他朱元璋都快骑到我们头上了,伱还宁肯让郭天禄这個非嫡亲的族人去宣城立功,也不让我去?” “这样,我郭家怎么重新振作起来?!” 郭天爵很是激动地大声问着郭天叙,然后背过了身去。 郭天叙咬了咬牙,道:“我不是防着你,怕你立功,我是不想失去你这么一位亲兄弟!” “接下来,肯定要打集庆,我打算主动请缨,想他朱元璋不会不给我们这个面子,何况,还有舅父会帮着我说话。” “而若我要去打集庆,没事则已,若有事,则我郭氏一门还能有你这么一位子弟撑着,娘身边也还能有个给他养老送终的儿子!” “所以,现在若是派你出去攻打宣城,你要是有个好歹,你让我怎么放心去打集庆?” 郭天叙这么说后,郭天爵只是呵呵冷笑: “兄长,你说的真是比唱的好听,你若把你和舅父的第二军精锐皆派给我,我能有什么损失?” “我怎么可能都派给你!” “且不说,现在中书省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我这样做会被章先生和冯国用他们质疑统兵能力,就算是我说了算,我怎么可能放心把所有赌注都押在你郭天爵一个人身上?!” 郭天叙厉声说了起来。 张天佑见此劝道:“好了,你们弟兄俩不要再吵了。” 张天佑说着就看向郭天爵:“听你兄长的,他现在怎么说也是中书省平章,是你上官!” “是!” 郭天爵无奈应了一声,而对郭天叙说:“大哥,你就堤防吧,别堤防到真等朱元璋当了皇帝,那时,你后悔都来不及!” 郭天叙挥手:“随你怎么想!” …… “接下来,打集庆,我估计着郭天叙他们会主动请缨。” 这里,章诚也主动对朱元璋说起自己对接下来打集庆的看法来。 朱元璋颔首:“他们其实内心一直还是瞧不上咱的,觉得咱,比他们低贱!别说居于他们之上,就是平起平坐也不够格。” “天下瞧不上上位的,觉得上位低贱的多了去了。” “不只他们两个,像那个任知恭,还有之前的李普胜这些人。” 章诚则直言笑着对朱元璋说。 ------------ 第一百七十九章 朱元璋称章诚伟大,章诚希望不杀巨婴! 朱元璋听章诚这么说后,怒极反笑。 接着。 朱元璋就抬眸看向章诚说:“咱其实也没在乎天下人瞧不瞧得起咱,咱本来一开始只是想着能让咱自家人不再饿死,后来受你章先生的启发,决心要让天下百姓不再会饿死,若能做到这两点,管他谁瞧得上咱瞧不上咱呢,咱自己瞧得上自己就行了。” “在我们中华,自古以来就没有,人可以一直尊贵的土壤。” “所以,才有那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六国贵族尊贵吧?被秦打得尊严尽失。” “世家门阀尊贵吧?黄巢、朱温等对他们想杀就杀,而可没有半点客气的意思。” “两宋士族尊贵吧?胡元来了,该跪还是要跪。” 章诚阐述起自己的看法来,而道:“所以,在这片土地,想一直安享尊荣是不可能的,我不担心上位你会怕被天下人瞧不起,我只担心你也会为了实现自己子孙可以一直安享尊荣,而强行违背这片土地所存在的客观事实。” 朱元璋不禁皱眉看向章诚问:“理是这么个理,只是你章先生为什么说是这片土地没有?” “因为这宇内,还是有地方存在上千年而不落寞的世家贵胄的。” “只是没在这片土地上没有。” “这片土地上,一直长盛不衰的也就孔氏等寥寥几家而已,而孔氏说贵也贵,但说他贱也能说他贱,毕竟在兵强马壮的人面前,他也什么都不是,该跪的时候还是要跪。” 章诚回道。 朱元璋听后,坐在椅子上,手捻着下颌,作出了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 过了一会儿后,朱元璋才看向章诚问: “这么说,咱要想让咱子孙安享尊荣,就不能在这片土地上待着,得去别的土地上待着?而在这片土地上,咱的子孙要想一直尊荣,就得足够有德望能为?” “没错!” “上位还真是一点就通。” “在这片土地上,从来都是君子之泽,五世而斩。” “过于骄纵子孙,只会加速败亡,需要给子孙上紧箍咒,让他们也同天下同胞一样,竞争起来,努力起来。” “想偷懒可以,但是不能在这片土地上偷懒。” “一句话,这片土地,他不养富贵闲人。” “而要想闲逸那就不能求富贵,否则后果就是衣冠尽毁、天下大乱。” “史上这样的例子已不胜枚举,相信上位自己也是明白的。” 章诚说道。 朱元璋问道:“怎么就养不了富贵闲人?” “要想养的了。” “那上位你自己现在就不要去破坏这尊卑规矩,去认郭天叙为主,请他为义军首领。” “不对,不应该只是认郭天叙为主,而是去认胡元为主,去请求招抚,承认自己现在是在做贼寇之事。” 章诚言道。 朱元璋听后拧紧了眉头,走到章诚身边来,叉腰说道: “你说的没错,咱不能反抗这片土地上客观存在的事实,咱不能想着子子孙孙在这片土地上什么都不做就能一直富贵下去,乃至为了让他们哪怕即便什么都不做就可以一直富贵下去,去捏着鼻子承认自己是贼,说自己的确是卑贱的人,即便咱愿意用旧礼的方式来界定贵贱,也不能改变这片土地不允许富贵闲人一直存在的事实。” “上位能这样想就好。” “我就担心你真幻想靠推崇理学旧礼,就能让这天下一直是朱家天下,而朱家的人还不用背负任何责任。” 章诚这时凝视着朱元璋说道。 朱元璋用章诚凝视着他的神色,也凝视着章诚说: “如果你没给咱看那些书,咱可能真会这么幻想,但这不是伱给咱看了那些书了嘛!所以,咱即便是想这么骗天下人,让天下人相信推崇理学旧礼,就可以让我朱家天下一直延续,但咱也骗不了咱自己啊!” “咱老朱可能不是天下最有学识最聪明的人,但一定是最实际的人!” 朱元璋接着就很自信地扬了一下手,且苦笑说: “没办法,咱从小饿怕了,也被欺压怕了,担心稍微天真一下,就会饿肚子,就会被害死!” 章诚点了点头。 他知道朱元璋在这“吃人”的时代里长大,且还是从生存环境最恶劣的底层长大,会特别看重一切决策的实际利益。 而因此,章诚就在这时直接开门见山说: “张天佑、郭天叙他们要打集庆的话,我担心的是,他们会急功近利,这样反而容易被奸贼利用,不仅仅是会被反对者利用,我也担心会被上位你利用。” 朱元璋听后不禁一怔,浓眉微竖。 但过了没多久,朱元璋就又笑了笑:“若不是早已习惯章先生你这脾气,咱真是一点也不想和你章先生说话。” 朱元璋说着就对章诚言道:“你就不能稍微委婉含蓄一下?非得每次都说的这么直白?” “我说我没必要委婉含蓄,你信吗?” 章诚笑了笑问着朱元璋。 朱元璋想了想,接着就背着手:“我信!真正以天下为公的人,也就不畏天下任何人,哪怕是咱,也有些怕你!” 章诚听后愕然张口:“是吗?” “你别不信!” 朱元璋笑着说了一句。 “咱对你章先生是又怕又敬,还有些恨。” “你说你,让咱明白那些道理做什么?让咱做个又坏又蠢的人不好吗,这样,咱没准将来还能比现在的胡元皇帝还要权力大,想杀谁就杀谁,想怎样就怎样!” 接着,朱元璋也说起了自己对章诚真正的看法。 因章诚对他毫不掩饰,他便也对章诚毫不掩饰起来。 章诚道:“这本就是我加入义军的目的!如果不这样,我加入义军做什么,难道真是想做贼,做你朱元璋的奴才?” “也是!” 朱元璋笑着点头。 章诚也嘴角微扬。 “所以,他们若真的急功近利,你章先生是不希望他们因此而败?” 朱元璋接着就问起章诚来。 “没错!我不希望他们因此而败,更不希望他们是因为你有意借胡元之手除掉他们而败。” 章诚看向朱元璋问道。 朱元璋突然厉声道:“咱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人吗?!” “你或许不是,但我很难不去这样想。” 章诚回道。 朱元璋再次叉腰,抿了抿嘴,随后挥手道: “没错,咱们皆是不可能不把别人往最坏的地方想的人,比如咱也想过你章先生会不会也想当皇帝。” “我不想当皇帝。” “如果我想当皇帝,我就自己打江山了。” “我现在只担心你上位如果不容他们,那将来只怕也会不容我。” 章诚回道。 朱元璋无奈一笑:“就是因为你连皇帝都不想当,所以咱才敬你怕你!” “世人都想做人上人,唯独你章先生超凡脱俗,只为天下百姓而改礼!” “我也没那么伟大。” 章诚很想说他不过是因为来自后世,体验过更新的文明,又不用担心不能回去,所以追求才更高而已,以至于做皇帝这种事都还不能完全吸引他去这么辛苦的造反。 但章诚也没有多说,主要是这种事解释起来,会耗费很多精力。 “你伟大!” “你要是不伟大,天下就没有伟大的人了!” 所以,在朱元璋这么反驳起章诚时,章诚也没有否认,只随朱元璋怎么说,而问:“所以,上位到底是怎么想的?” “咱连李梦庚、张冕这些人都能宽待,何况他郭天叙、张天佑!” “说实话,你章先生把咱想那么坏,咱真的很愤怒!” 朱元璋说着就道:“要想避免他们攻集庆失利,咱们对他们毫不保留就是!” 随后,朱元璋就一脸认真地思索着说:“一是防止他们因既想夺下集庆又想损失小,而轻易相信不用自己兵马参与恶战就能拿下集庆,二是防止他们因只想攻下集庆而大意被伏击;前者,咱会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隐秘告诉他们,后者,等他们一出发,咱就会派邵荣乃至你章先生率部紧随,一遇不测,可以及时救援,邵荣看在义父的面子,而你章先生考虑到自己的命运,肯定会积极救援的。” “我想,也不能让他们一点亏也不迟。” “不到最后一刻,不能让他们知道我们有在给他们兜底。” “不然,他们永远成熟不起来,而只会一边一直不甘心自己未能居于你我之上,一边又尽做傻事。” 章诚说道。 朱元璋颔首,而不禁皱眉:“怎么他娘的有种咱在带自己子弟学做事的感觉,说实话,文正那孩子都没让咱这么操心!” 章诚忍俊不禁道:“我把这种人称为巨婴!” “不过,像这种既觉得自己是皇帝命,又单纯得想别人就该为自己无私奉献的人,在这片土地上有很多。” “这些人,要么消灭他们,要么就只能费尽心机地让他们成长起来。” “但消灭不治本,所以,我们还是帮他们成长吧,也算是看在郭大帅的份上。” 章诚说道。 ------------ 第一百八十章 斩杀叛徒,阻止历史事件重演 章诚记得,按照《明实录》记载,历史上,张天佑和郭天叙受朱元璋命去攻打集庆后,由于降将陈野先中途叛变,使得张天佑和郭天叙被杀。 而这里面,到底存没存在有朱元璋的阴谋陷害,众说纷纭。 但章诚的确希望这一世能避免这一情况。 因为,如果这里面没有阴谋,至少也能因为避免了这一情况而减少义军的损失; 如果这里面有阴谋,那他现在阻止了这一阴谋的发生,也能阻止在将来这样的阴谋发生在自己和他人身上,不让朱元璋在内部倾轧越走越远。 而且,章诚在后世已经在做沉默的大多数,他可不希望在这个可以随时逃离的世界,还做沉默的大多数。 所以,他不会因为觉得事情只要不发生在自己身上,自己就没必要去关心。 章诚已经通过徐达传回的战报得知,陈野先已经被他和胡大海俘虏。 而在朱元璋和章诚于屋内说着关于怎么帮助郭天叙和张天佑开智后不久,郭天叙就派人来请他们过去,说是陈野先已经被押到了太平城的中书省审刑司。 于是。 章诚和朱元璋就在审刑司见到了陈野先。 “陈野先,你在寇我太平途中,下令拿下慈湖,可屠掠三日!你究竟是基于什么缘由,让你如此不把汉家百姓当人看?” 章诚先问起陈野先来。 陈野先回道:“不过是为激励士气而已,并不是真要屠掠汉家百姓,我给犬子们的密令是打下慈湖,就下令不得屠掠百姓,我身上有密令附件为证。” 章诚呵呵冷笑:“我姑且信你,你且说你何故要效忠元廷?” “为保乡民,不得不如此。” 陈野先回道。 “说的好!” 朱元璋在这时大声称喝了一声,且起身走到陈野先身边来,亲自为其解除了捆绑他的绳索,道: “你且走吧。” 陈野先见此问道:“为何要放我?” “天下大乱,豪杰并起,胜则人附,败则附人,你既为护民豪杰,岂能不知咱为何放伱?” 朱元璋笑问道。 陈野先听后想了想,问:“可是要我招揽弟兄,归降义军?” 问后,陈野先不待朱元璋回答,就道:“这容易!我只需书信一封,就能让我的弟兄们来降,从此归附义军,驱除鞑虏,恢复中华!” 朱元璋点首:“很好!” 这里,郭天叙和张天佑皆大为惊喜,心里盘算着可以利用陈野先,为接下来打集庆做准备。 所以,在接下来,郭天叙主动对朱元璋问道:“国瑞是如何知道他陈野先愿意降的?” 朱元璋笑道:“我不过是试试而已,没想到他真愿意了。” “眼下这陈野先真要把他的兵勇招降成功,则我义军可增兵数万,而陈野先是熟知集庆虚实的,所以,元璋,我们现在该准备攻打集庆了。” 张天佑这时也对朱元璋说了起来。 郭天叙也跟着附和说:“是啊,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渡江和这次守卫太平,我第二军出力甚少,不如这次让我和舅父挂帅,率第二军去攻打集庆,且让陈野先部为向导?” “你们可得想好。” “这陈野先就真值得相信?” 朱元璋这时则问起郭天叙和张天佑来。 郭天叙现在急于证明自己,也就只愿意把人往有利于自己的方向想,便在沉吟片刻后对朱元璋说: “咱觉得,当值得相信!” “毕竟眼下我义军大胜,集庆元兵已几乎是坐守孤城,他陈野先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还要为胡元卖命,而不想着趁此机会为我义军立功!” 朱元璋听后没有多言,只颔首一笑:“有理!公可去找陈野先谈谈此事。” 而陈野先倒是主动在八月初的一天,先找到了朱元璋,说: “舍弟陈本还在集庆为将,派人带信来说,愿为内应,故丞相不妨于这时攻打集庆,卑下愿为先锋!” 朱元璋微微一笑:“咱已打算郭平章和张左丞统兵攻打集庆,而咱的人这次不会再抢打集庆之功。” 陈野先听后大失所望,只得重新来见郭天叙和张天佑,说:“二公既愿让卑下为向导,攻打集庆,卑下愿意效劳!” “甚好!” “公若助我等立此大功,郭某必力荐公为我义军执政之一!” 郭天叙大喜,还给陈野先画起饼来。 当然,郭天叙也的确希望自己能在义军执政官里多几个同盟,毕竟现在义军的执政很多都站在朱元璋那边,让郭天叙显得势单力薄。 接下来。 郭天叙、张天佑便按例请开政事堂会议,商议攻打集庆的事。 于是。 朱元璋、章诚、冯国用、邵荣皆来了政事堂,与郭天叙、张天佑会面。 在会议上,郭天叙和张天佑皆阐述了此时需要攻打集庆的理由。 朱元璋等皆没有反对,表示赞成。 只是,朱元璋在众人皆赞成后说:“虽说有陈野先兄弟里应外合,但是攻打集庆不能不慎重,毕竟现在集庆留守的元兵还有很多,所以,咱的意思,派你们去还不够,不如章先生和邵参政也去,作为后军,以防不测。” “行!” 郭天叙和张天佑也没有反对,毕竟章诚和邵荣只是作为后军,不至于影响他的功绩。 陈野先这里得知章诚和邵荣也要去后,心下暗喜,而将自己的侄子陈兆宇喊来吩咐说:“出征后,你以哨探为名,先去方山见你叔叔,让他速给行台说,这次贼军来打集庆的有郭天叙、张天佑还有章诚与邵荣,你叔父我会想办法将他们一网打尽,只是到时还请行台务必配合,立即派兵来攻!” 陈兆宇拱手称是。 五日后,就到了大军开拔的日子。 陈野先和他收拢的降兵,作为前军,负责拔掉沿途诸兵寨。 郭天叙和张天佑的第二军,作为中军,作为接下来攻打集庆的主力。 章诚所带的花云一部与邵荣所部,作为后军,负责押运粮草和后方策应的机动兵力,同时负责军纪,以及攻下集庆后的城防与军管诸事。 而在开拔这日,被邓愈生擒的义军叛徒来旺被特地押到了全军面前,接受处决。 “章先生,再给我一个机会!我保证再也不怕死,就算再次落到鞑子手里,无论他们怎么拷打,我都不会再出卖义军,出卖中华!” 来旺在被押到全军面前后,向负责执行军法的章诚哀求起来。 章诚则看着他道:“如果饶你性命,便对不起那些宁被剐也不愿意出卖义军的英雄,你今日必须为你自己的懦弱承受代价!” 章诚说着就挥手:“斩!” “是!” 于是,两宪兵将来旺摁在了大刀下。 “我不想死!” 来旺挣扎着大喊了一声。 而他话刚喊完,刀就落了下来,身首异处。 章诚这时则看向了陈野先等人:“这就是出卖义军、出卖中华的下场!” 接着。 章诚就对汪广洋吩咐说:“让他家人把他领回去,且让他家人在取缔光荣军户的文书上签字。” 汪广洋拱手称是。 而陈野先这里嘴角微微一跳,其侄陈兆宇不禁因此问:“叔父,章诚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不要想那么多,这是我们现在能为朝廷尽忠的唯一机会,也是消灭这些乱礼贼寇的唯一机会!” 陈野先低声说道。 陈兆宇只得称是。 接下来,大军便正式开始拔。 陈野先于中秋当日,到达了板桥,而密见了福寿,对福寿跪下说:“禀行台,我今晚会以中秋夜会而商议攻集庆之事为名,宴请郭天叙、张天佑、章诚、邵荣,并伺机除掉他们,若事成,必发信号,到时候还请行台速发兵,以歼其师!” 福寿颔首:“到时候我会派哈雅、陈本速发兵助你!” 福寿说着就扶起了陈野先:“此事若能成,则公将为朝廷立一大功也!老夫必请旨升公为行省参政!” “能为朝廷灭贼,乃陈某应尽之责!” 陈野先回道。 于是。 当晚,陈野先就先派兵请郭天叙、张天佑、章诚、邵荣、花云来营,说是商议明日攻打集庆的事,言其弟陈本已拿到了集权城防图。 章诚则在离开前,对邵荣说:“你去就行了,就说我偶感不适,待明日再来!你带上信号弹,若有事,立即发于我知道,我不信任这姓陈的。” 邵荣拱手称是,便就只带着自己弟弟邵成等人先来与郭天叙、张天佑汇合后就来了陈野先于板桥的大营。 “章先生没来?” 陈野先见章诚没来便颇为惊讶地问了一句。 邵荣说:“章先生偶感不适,明日再来。” 陈野先听后不禁笑着说:“那真是可惜,今日中秋,月色正好,少了章先生,不知要少多少趣味。” “是啊!” 郭天叙也笑着说了一句,且道:“商议正事要紧吧。” 陈野先这时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自然不会因为章诚不来,而改变主意,便道:“好,商议正事!” 说着。 陈野先就突然把手中的杯子一摔:“来人,拿下这些贼首!” ------------ 第一百八十一章 章先生真是料事如神,当感谢章先生的大恩大德! 陈野先话语这么一落,郭天叙、张天佑、邵荣皆面色大惊。 而陈野先则得意地冷笑起来。 邵荣见此立即给邵成了递了眼色。 邵成忙跑了出去,发了信号弹。 砰! 与此同时,外面也突然响起一声铳响。 “娘的!” “章先生说的没错,这陈军果然要叛变!” 紧接着,就是花云的声音。 “弟兄们,开铳,杀了这些刀斧手!” 花云话一落,就抱起斑鸠大铳,对着准备走进陈野先营帐内,且也准备对郭天叙、张天佑诸亲兵动手的重甲刀斧手们放了一铳。 俄然。 一名陈野先这边的重甲刀斧手直接倒地。 而随后。 花云麾下的火器手也都相继开铳,对着这些重甲刀斧手就是一阵猛射。 当场。 这些重甲刀斧手就都中弹倒地,厚重的甲衣上被打出了大洞,而汩汩出血。 原来,章诚在借故不来后,就让花云假扮他,带着精选出的二百健壮火器手带着军械厂研制的斑鸠大鸟铳和三百名长矛手为亲军立即赶来赴会,而伺机阻止陈野先叛变成功,且要求花云,若陈军不准他进去,就武力硬闯。 同时。 章诚自己则统领其余官军随后赶来策应,且防备元兵真的在次日出现,而与陈野先里应外合剿灭自己这些义军。 花云在来的时候,陈军没有多问,也没有阻拦,只真以为是章诚来了,而开了寨门。 甚至。 陈野先之侄陈兆宇还主动来了陈野先这里,向陈野先通禀,章诚来了的消息。 但陈兆宇刚来,就听见自己叔父已经下令动手,而与此同时,那个由大量亲兵护着的章先生也突然下令发铳,使得他一时怔在了原地。 彼时。 陈野先自己也很惊愕。 郭天叙这时看着陈野先:“你叛变了?” 陈野先只疾步出来了营帐,然后就看见自己的重甲刀斧手死伤殆尽。 而郭天叙、张天佑、邵荣的亲兵也都闻讯赶了来。 陈野先见此不禁喃喃自语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天佑、郭天叙、邵荣也在这时各自出了营帐,来到了自己的亲兵队伍里。 同时。 张天佑还带着自己亲兵马军驰马过来,认出了花云,问道:“花云兄弟,你怎么来了?” “章先生临时得知陈野先有诈,故让我假扮他,带五百精兵来接应你们!” 花云大声回答后,就喊道:“长矛在外,火器在内,结阵,拿下陈野先!” 陈野先这里则急忙发出了信号弹。 他现在只希望元兵能尽快来救他,同时,也急忙策马回答自己的亲兵队伍里,而抢来一匹马,骑了上去,喊道:“弟兄们,给我杀掉这些贼寇!” 一时。 大量陈军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 这些陈军本来早就得了指令,只要等陈野先的刀斧手杀了郭天叙、张天佑、邵荣三人,就出来消灭他们三人的亲兵队伍。 但现在郭天叙、张天佑、邵荣三人并没有被消灭,而且都各自回到了自己的亲兵精锐队伍里。 而且,义军这边,还有花云所率领的五百精兵为援。 所以,这些陈军涌来后,很快就遭到了血洗,大量倒毙于地。 同时,花云所率领的方阵火器兵还在往陈野先的方向逼近。 郭天叙、张天佑、邵荣也带着各自的亲兵往陈野先这里杀来。 跟着主将的亲兵自然都是百里挑一的猛卒,战斗力也都不弱,所以,即便人数不如陈军,但并没有出现溃败的迹象。 郭天叙这时已明白了过来,自然是非常愤怒,而大喊道:“姓陈的!你他娘的敢阴我,老子今夜要宰了你!” 陈野先咬牙大恨,只得下令说:“让弟兄们坚持住,坚持在明天早上,朝廷必派官军来援!” 于是,陈兆宇这里就忙让麾下陈军皆持枪结阵。 但陈军实在不是义军对手,尤其不是花云所部的对手。 面对大量重型火绳枪组成的密集火力网,他们的弓箭手根本就来不及射击,就被大量射倒在地,而骑兵想冲进来,也被长矛兵阻隔,更被两翼的邵荣、郭天叙、张天佑等亲兵马军给阻杀。 所以,陈兆宇只得回来对陈野先说:“叔父,先机已失,何况,现在是深夜,各营不能策应,所以我们还是先撤吧,他们是有备而来啊!” 陈野先颔首只得带着陈兆宇和麾下亲兵精锐先撤。 义军这边自然是穷追不舍。 待到翌日天命,陈野先这边已退至葛仙乡。 而在葛仙乡,乡兵首领卢德茂则带着三千余民壮,在大道上结寨而守。 甚至当陈野先到这里后,卢德茂还吹了一声口哨,不时就又有三千余民壮,从陈野先从后面把他们围了上来。 陈野先见此大惊,左右不得去,只在四处逡巡时,发现不远处立着一块木板,木板上写着“陈野先当被围于此”一行字。 “这是谁写的?!” 陈野先怒声问了一句。 “章先生让人写的!” 卢德茂这时出现在寨墙上喊道。 “章诚怎么知道我们会撤到这里来?” “叔父,难道他真能神机妙算?” 陈兆宇这里已是大惊失色,惶恐不安起来。 陈野先也有些声音微颤地冷笑说:“不可能,这世上绝不可能真有如此料事如神的人!” “除陈野先及其子弟外,降者不杀!” 这时。 卢德茂大喊了一声。 彼时,大量士兵立即跪地而降。 陈野先见此立即拔刀砍了一跪降者:“不准降!” 但陈野先刚砍了这一人,他身后的几个降兵就立即把他摁在了地上。 其他陈氏子弟也在这时都被卢德茂下令冲过来的民壮给控制了起来。 待郭天叙、张天佑、邵荣等追到这里来时,陈野先等人已经被五花大绑了起来。 郭天叙等人也在这里看到了陈野先挡被围于此的木牌。 “章先生真神人也!” 而因此,郭天叙由衷佩服地叹了一句,然后走到陈野先面前来,直接给了陈野先一巴掌: “混账,你敢害我!” 陈野先的脸被打的血红。 整个人咬紧了牙,看着郭天叙,冷冷一笑,随后仰头一叹,低声细语道:“真是可惜!苍天不佑我大元啊!” 说着。 陈野先就两眼泪水滑落。 张天佑这里看向卢德茂问:“你们是章先生所派?” 卢德忙点首:“我们早就跟拱卫司的人有联系,我们能有兵械结寨自保,还知道怎么杀敌,皆是朱丞相和章先生派来的人教的,我们自然也听章先生的,章先生早就先派人让我们在这里等着,说陈野先有可能往这里逃。” 张天佑听后就也过来拍了拍陈野先的脑袋:“看见了吧,就是天下百姓组成的天罗地网,你这胡元走狗,还想害我们,可哪里知道,章先生早已猜透伱的心思!” “幸而章先生早有谋算,不然,我们这些人只怕早就死无葬身之地。” 邵荣这时感叹了一句。 张天佑颔首:“没错,更重要的是,章先生愿意救我们,而没打算让借陈野先这狗贼的刀除掉我们!这绝对是大气魄大恩德!” 郭天叙也跟着点头。 陈野先这里则道:“你们别高兴的太早,我朝廷官军已经来了,你们不会有机会活着离开这里的,更不可能打下集庆城!” “章先生既然早就料到你回勾结元兵,会不准备后手吗?” 花云这时问了一句,然后看向郭天叙、张天佑和邵荣说: “实不相瞒。” “章先生已经带后军在往这里赶。” 郭天叙听后点了点头,随后就对张天佑和邵荣说:“以我看,我们当立即回去,协助章先生,一起对抗即将赶来的元兵。” 邵荣道:“很是!” 于是,郭天叙等便压着陈野先等离开卢德茂这里,离开了板桥,且没多久就遇到了章诚带来的后军。 郭天叙、张天佑、邵荣一见到章诚,就先章诚拱手作揖:“章先生,多谢救命之恩!” 章诚忙扶起了三人:“皆是兄弟,何必如此客气!” “闲话少叙!” 接着,章诚又说了一句,就道:“哨骑来报,福寿已令万户哈雅、陈本统兵五万出战,现已路过方山,我们的哨骑已与他们的哨骑交上,眼下先一起消灭这股元兵再说。” 郭天叙、张天佑、邵荣皆点了点头。 “那我和舅父立即回家,统领中军来和章先生汇合。” “一起向方山挺进!” 郭天叙这时说道。 章诚颔首。 他不得不承认,郭天叙虽然很多时候私心颇重,但由于很早就跟郭子兴一起带兵打仗,且也独立领兵过几次,所以在真遇到战事时,也并不慌张,而很有主张和条理,倒也不完全是一无是处。 所以,历史上的《皇明开国功臣录卷二十二》,也记载有“甲午六月,泉随大军杀退贾鲁等军,追至五河,获船二艘,招军三十余名,同郭千户攻破泗州”这样的内容。 文中的郭千户就是郭天叙。 虽然因为朱元璋和郭子兴后人不合使得明朝官史对郭天叙着笔很少,但也还是能从一些记载其他功臣的文字里,看见关于郭天叙的一些成绩。 总的来说,郭天叙在历史上也并不是草包,在初期,也是有不少战绩的。 现在,章诚能保住郭天叙,也算是保住了义军的一员良将。 接下来,章诚就朝陈野先走了来。 ------------ 第一百八十二章 因为章诚太神机妙算,义军开始视章诚为主心骨 “章先生!” “小人错了!” “小人不该轻视您,不该觉得您没那么神机妙算。” “求您再给小人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小人愿意从此对您绝无二心!” “因为小人现在真信了,您真的是张良诸葛转世,只有跟着您,才能打胜仗!” 陈野先在这时,则主动这么哀求起章诚来。 他是真服了。 毕竟他是真没有想到,章诚会识破他的阴谋,还知道他要来葛仙乡。 章诚只呵呵一笑,背着手转身看向前方道: “为时晚矣!” “你这种降而复叛的家伙,义军怎么可能给你第二次机会!” 章诚则在接下来对陈野先生说:“另外,你之前可能觉得自己很忠义,但在我眼里,你就是一个顽固且反动的鞑子走狗,我也会竭力让天下人和后人皆只会骂你,而不会称颂你,不要觉得我做不到,这礼我是一定能改,进而让这天下的是非对错都跟着改!” “你真该被千刀万剐!” 陈野先一时因为章诚不肯原谅他,恼羞成怒之下,就改变了态度,而咬牙切齿地对章诚大声喝了一句。 随后,陈野先还对郭天叙、张天佑、邵荣等说: “你们应该把他千刀万剐!” “他真要实现这个目的,伱们将来的日子也不会好过的!” “不会好过的!” 陈野先接着又大声叱喝起来,呲着牙,激动的很。 郭天叙、张天佑、邵荣这些义军将领,大多在礼法道学上认识不深,也还没完全体验过人上人的滋味,尤其是那种元朝包税制模式下,作为大官僚大地主时所享受到的那种土皇帝般的感觉,所以都不是很理解,陈野先此刻为何这么激动。 啪! 郭天叙甚至再次给了陈野先一巴掌:“你他娘的给老子闭嘴!若不是章先生,咱现在早被你杀了,你让咱怎么可能觉得章先生该被千刀万剐!咱现在只恨不得千刀万剐了你!” “没错,现在该被千刀万剐的是你这个卑鄙无耻之徒!” 张天佑这里也同样指着陈野先,眸露凶色。 “把他交给我,你们先去把第二军带来!” 章诚这时对郭天叙和张天佑说了一句。 郭天叙和张天佑颔首,便上马,带着自己的亲兵卫队离开了这里。 邵荣兄弟因为早已把自己后军的第四军提前拜托给了章诚指挥,且如今已被章诚带了来,倒也就不用离开,只依旧陪在章诚身边。 章诚这里则在这时指了一下陈野先,而对邵荣时: “我没有提前提醒你们,陈野先其实是个十足的反动者,就是想让你们能更加清醒地认识到,这些甘愿为鞑子奴才的顽固大地主的反动性,绝非比你们想象的还要坏,而昔日《大同社》所宣教的那些内容,并不是恐吓之言。” 邵荣很是郑重地颔首:“章先生说的是,经过这次的事,咱的确明白了,这些反动者会有多反动。” 邵荣说着就毅然对章诚抱拳说:“章先生,咱现在认认真真地向你表示,我想申请加入大同社!” “以后第二军和咱自己,都愿意听大同社的,为天下百姓的富贵拼命,不再只为自個儿!” “若还只为自个儿谋富贵,娘的,就怕若章先生在课上说的那样,将来咱得了富贵,咱也会跟这些人一样反动,结果也落到今日这个地步!” “好!等打下集庆后,我就介绍你加入大同社。” 章诚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很欣慰邵荣这些郭氏旧部的人也愿意加入大同社。 这证明他的努力没有白费。 说明,义军许多即便是地主出身的将领,也会在一次又一次的实践和军事胜利中,意识到什么是正确的道路,而愿意让自己进步,彻底放下也想成为反动大地主的私心。 陈野先这里不禁因此两眼一闭,微微一叹,同时也捏紧了拳头。 他现在恨章诚入骨!却又拿章诚没有办法。 章诚倒是颇为喜欢,看见陈野先这种恨透自己又拿自己没办法的感觉。 陈野先这些一心效忠元廷的大官僚大地主的确拿章诚没有办法。 他们不可能像章诚一样主动去发动百姓、影响百姓、教育百姓,更不可能像章诚一样还给义军上课,苦心积虑地想给朱元璋、邵荣这些人开智启蒙,让他们深刻认识到何为真理,何为正确的道路。 因为,他们所秉信且需要宣传的那套理论,从理论出发点开始,就得把朱元璋、邵荣这些造反的百姓视为贼寇,把他们视为破坏忠孝伦理大义的十恶不赦之人。 所以,这让他们怎么去好好宣教安抚和引导? 当然,因为立场问题,使得他们虽然无法好好教导造反的百姓,但是可以教导未造反的百姓的,教导未造反的百姓要忠孝仁义。 可是教导未造反的百姓,就得拿出粮食或者其他资源来补贴百姓,而不能还变本加厉地剥削民众,乃至把民众不当人看,随意屠掠,诬为贼,然后杀首冒功。 不然,就算是再好的道理,百姓也是不愿意听,也没法听的。 毕竟素来只有架起锅子煮白米,没有直接架起锅子煮道理的。 所以,这些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受章诚影响的人越来越多,乃至地主阶层的人都开始受其影响。 在宣传动员士民百姓上,他们其实比在军事上还要孱弱。 哈雅和陈本率领的元兵此时就没有发动民众,只强制抓来民夫为他们运输辎重,以助他们快速赶到板桥,也陈野先部一起合歼郭天叙、张天佑的中军。 “快点!” 啪! 一元兵此时就正粗暴地用鞭子笞打着,因为他挑负辎重而走得比他慢了许多的民夫。 另外一边,还有许多被捆绑着的百姓女也因为缠脚走得慢,而被一元兵粗暴地驱赶着。 “娘的,都不准哭,谁再哭,打死谁,待会灭了贼寇,让官爷们尽了兴,自会赏你们!” 而因为这些百姓女是被强抓来充为军妓的,所以都哭个不停,也就使得驱赶他们的元兵特别恼怒,而骂起他们来。 哈雅和陈本等元兵主将倒是没觉得这一幕幕有多么刺眼,他们现在只恨不得立即飞到板桥,以尽快取得大功。 但等哈雅和陈本即将到板桥时,哈雅就用从义军俘虏里得来的千里眼,发现了板桥一带已全是义军,而陈野先和他的陈家子弟皆被捆绑了起来,并没有出现两军厮杀的场面。 “这是怎么回事?” 哈雅不禁问了一句,且把千里眼给了陈本: “你看看,那是不是令兄!” 陈本接过了千里眼,认真看了起来,且一边看一边说:“这妖贼的千里眼还真是厉害,居然真的能看这么远。” 说着,陈本就变了脸色:“怎么会,家兄和犬子怎么会被贼军绑起来了?” 哈雅这时也脸色变得阴沉,立即对参政达家奴吩咐说:“下令停止前进!” “右丞有令,停止前进!” “右丞有令,停止前进!” …… 顿时,整个元兵就渐渐停止了前进的步伐,而原地不动起来。 陈本这时依旧喃喃自语,一脸不可思议: “怎么会这样!” “自然是对方识破了我们的计谋,可能是我们当中的确有里通贼寇的奸贼。” “但现在说这些都晚了。” “战机既已失,当准备撤回集庆城,守住集庆城要紧!” 哈雅说着就又吩咐说:“传命,前军变后军,后军变前军,回集庆城!” …… “不能让元兵回集庆城!” 义军这边。 章诚在郭天叙和张天佑率第二军来后,就对郭天叙、张天佑、邵荣等说起了自己的看法。 “我没有提前拆穿陈野先的阴谋,本就有将计就计好调虎离山的意思。” “现在这批元兵既已出城,就正是我们在城外将其聚而歼之的机会。” 章诚说道。 郭天叙附和说:“章先生说的是,但现在他们看见没有上当,只怕会主动撤离,而不恋战。” 章诚沉吟片刻后,说:“那我们就主动过桥,咬住他们!另外,把陈野先等叛徒,当着他们的面活剐,激怒他们来与我们战!同时,示之以可以战胜我们的假象!” “那就请章先生下命令吧。” 张天佑这时说了一句。 郭天叙也跟着点首:“没错,请章先生下命令吧!” 因章诚最近表现的实在是太神机妙算,所以,这些义军将领都对章诚颇为信任,认为章诚指挥作战应该也更厉害,而渐渐有在此刻将章诚视为主心骨的意思。 章诚也不好推辞,便认真思考起来,而在这之后就说: “既如此,那就把马军全部集中起来,交给邵荣兄弟,由邵荣兄弟统领,提前过江,直趋集庆,断其退路,使之不敢回撤!” “同时,步卒除花云所率虎贲火铳营外,分成两路,各由郭平章和张左丞统领,过桥主动向元兵进击,将他们往板桥上逼赶,而到时候花云这边据桥而守,以摧其势,借江河之水吞噬元兵!” ------------ 第一百八十三章 慈不掌兵,章诚蜕变的心狠手辣! 于是,邵荣便带着骑兵先坐船,在元兵水军的眼皮底下,陆陆续续从元兵步骑兵的后方上了岸。 元兵水军主将达尼达斯,见此忙派快骑上岸,将这一情况告知给了哈雅与陈本。 哈雅听后面沉似水,立即就猜到了章诚派骑兵乘船到自己后方的目的,而对陈本说: “好狡黠的贼军!他们这是在声东击西,虽意在派马军去攻集庆,但明显是欲吃掉我们这五万生力军!” 因而,哈雅立即传命:“达家奴率铁甲兵立即占领板桥!让水军予以配合!” 板桥镇,之所以叫板桥镇,就是因为这里有一木板所作的桥。 此桥沟通南北,据史料记载,该桥桥下之水“阔三丈、深一丈,下入大江。” 《水经注》里则说,“江水经三山,又湘浦出焉,水上南北结浮桥渡水,故曰板桥浦。俗称人字河。” 此桥在清朝以前一直是木桥,而在清朝时期则改成了石桥。 现在,哈雅意欲先占据板桥,是为了阻止义军步骑兵可以大规模通过板桥过来,阻止他们回撤。 但义军这边,郭天叙和张天佑的第二军已经开始准备过桥。 元廷水军这边的达尼达斯也已经没等哈雅的命令,就开始主动下令,让自己这边的战船过来阻止义军第二军渡河,且一见第二军的官兵要开始过桥,就立即下令把船横过来,让船上的弓箭手向桥上射箭。 一时,过桥的许多义军即便有举盾,但也相继落入湍急的河流中,且不时还传来惨叫声与呼救声。 后面的义军吓得不敢再过桥,只得往后退。 张天佑和郭天叙因此不禁对视了一眼。 “这个时候需主将壮胆!把大盾给我!” 张天佑这时说了一句,就先下了马,从一亲兵手里拿过一大盾来,遮蔽在自己身侧,而持刀喊道: “跟我冲!过桥杀鞑子!” 说完,张天佑就持盾冒着箭雨往桥上冲,饶是一箭射到了他肩部,他也没后撤,硬是咬牙冲到了桥对岸。 他身后的官兵见此也勇敢了不少,皆持盾跟着冲了过来,尽管还是有不少义军掉进了水里。 “娘的,舅爷都过去了,老子也要过桥!” 张天佑麾下的赵继祖见此也一咬牙,下了马,持盾带着自己的兵,不顾一切地往桥上冲来。 达尼达斯见陆陆续续有不少义军已经冲过桥,且渐渐在一将领的指挥下,开始排列成八字形状,往对面哈雅和陈本的元兵奔去,就一时脸色阴沉下来,而最终说道: “传我的命,直接撞桥!” 于是。 这些元廷水军直接调转船头,开始朝板桥顺流直冲过来。 正要也下马过桥的郭天叙忙被胡泉拉住了: “公子别忙!鞑子水军要撞桥!” 章诚这时也看见了这一幕,而不禁暗叹,这元兵水军指挥官爷是够狠,为了阻止自己的人过桥,不惜自毁战船来撞桥。 “让汤昌他们立即冲上去,用大炮轰,实在不行也给我撞他们!” 章诚这时下达了自己的命令。 本来只护着押粮和阻遏元兵水军侵犯太平段江面的汤昌,就率领战船也冲了上来,开始列炮轰击这些要去撞桥的元兵大船。 轰! 当一炮轰来,元兵大船木屑横飞,不少在原地就开始迅速沉水。 达尼达斯见此道:“不要管!一定要撞上去。” 达尼达斯说着就说:“把本官的坐船也开上去,就算是沉于江水,也要撞上去!” 因为达尼达斯这个元兵水军主将主动带头来撞的缘故,元兵水军的战船也就继续不顾义军这边的炮弹,而继续往桥上撞来。 “娘的,这些元兵为了保住集庆,是真拼命了。” 花云这时都忍不住在章诚面前骂了一句,而叉腰瞥了章诚一眼。 章诚也神色凝重起来,他不得不承认,这指挥作战的确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因为在作战过程中,总会遇到突发情况,敌将也不会完全按照自己的意图来。 现在,章诚需要尽快作出决断,是要求郭天叙等立即过桥,还是让张天佑等赶紧回来,避免被压上来的元兵大股步骑兵吃掉。 “要是朱元璋在这里,他会怎么做,他会不会放弃到嘴的肉飞掉?” 章诚甚至不禁在心里如此想了起来。 郭天叙这时也心急如焚,看着越来越近的元兵大船,他此时不知道是收兵回来为好,还是赶紧过桥为好。 如果他不过桥,就得坐视张天佑和过桥的步兵被压上来的元兵吃掉。 如果他过桥,就很可能被撞过来的元兵战船连人带桥的撞进河里。 被押在郭天叙军里的陈野先冷笑起来,对郭天叙道:“郭公子,赶紧让张舅爷他们回来吧,不要真听章诚的令才让张舅爷他们回来,等到那时候,就晚啦!” 郭天叙瞪了陈野先一眼。 陈野先则继续劝道:“郭公子,现在的局势,你应该明白,你要是多犹豫一刻,张舅爷就会被命丧于对岸,而你也会因此失去一臂膀,将来,你就更加无法与朱元璋他们抗衡了!” 郭天叙捏紧了拳头,陈野先的话比直冲过来的元兵战船还要催得他心焦。 “过桥!” 郭天叙没多久就一咬牙,拔出了刀,大喊一声:“不过者,斩!” 说着,郭天叙就大声对指挥使胡泉说:“胡泉,你押后,谁迟疑就砍谁,老子先过去接应舅爷!” “公子!不可!” 胡泉劝阻起来。 郭天叙挥手:“不必多说,我要是再怂下去,即便是保住了兵马,也等于没保住,何况,对岸是咱舅父,不是你们的舅父!” 郭天叙说着就仿佛真重现了其父郭子兴的风范,疾步上了桥,而无视桥下的滚滚大浪,也无视了大山压来且越来越大的桥,而硬是在元兵大船即将撞上板桥的那一刻过了桥。 张天佑见此泪水模糊了双眼,但嘴角却勾了起来。 郭天叙则沉着脸,朝张天佑走了过来,直到走近时,他才对张天佑露出笑容,然后神色严肃地就看向了前方。 张天佑在郭天叙走来时,也转过了身来,面向越来越近的元兵铁甲之师,而握紧了手里的刀。 轰! 没多久,桥被撞断后,发出如雷巨响,从他们身后传来。 两人皆没有回头,只各自整顿着过桥的兵勇。 胡泉这里也没有再持刀砍人,收回了血淋淋的刀,任由还没过桥的士兵们如潮水一样退了回来,也只眼睁睁地看着许多还在桥上的己方兄弟被撞飞在河水里,没多久就被浪打到了很远的地方去。 章诚也看见了这一幕。 而他因此不禁紧咬住了嘴唇。 毕竟这些鲜活的生命都是由于他要吃掉对面的元兵而丧命于江河中的。 章诚能想象到被船撞飞到数十丈的空中,然后再落水,会对身体产生多大的伤害。 这个时候。 章诚想到了四个字。 慈不掌兵。 而因为这四個字,再加上,他也不是第一次亲历战阵,所以他没有在这个时候去悲伤,而是沉声喝道:“让汤昌他们也给老子撞上去,以船作桥!否则,老子要了他的脑袋!” 章诚因此说话也不温和起来,甚至还威胁其他将领的性命来,尽管被他威胁的汤昌是汤和的弟弟。 汤昌这里并没有迟疑,也立即下令让自己的战船撞了上去。 而元兵这边,达尼达斯还没注意到义军的水师也开了战船来,他正不顾自己坐船已经开始漏水,而高兴地笑着,笑着看向了对面的章诚等人。 直到汤昌的船离他越来越近,他才渐渐神色严肃起来,慌忙喊道:“挡住!挡住他们!” 达尼达斯话刚一落,离汤昌最近的元兵战船已经跟汤昌率领的战船们撞在了一起。 一时间,犹如大浪打来一般,所有的船都猛烈摇晃起来,不少小船更是直接船翻人飞,许多火炮也飞了出去,扑通扑通地落入到了河水中,让汤昌心疼不已。 所有的船就也都因此挤压在了一起,塞满了整个河道。 “花云,带着虎贲营的弟兄跳船,清理船上的元兵,也让未过河的第二军兄弟们跳船过去!” 章诚这时下达了新的命令。 花云拱手称是,就从自己的亲兵手里接过一杆大铳,道:“虎贲营跟我来!” 所谓虎贲营是章诚在让军械厂研制出二十来斤的斑鸠大铳后,从第一军火器手中选出的壮勇者,组成的一个独立营,专门负责持这种重型火绳枪和大长矛作为突击主力使用。 这时,花云就带着虎贲营的一群兵勇真如猛虎一般,持着大铳和长矛,鱼贯跳到了船上,开始对这些还在船上摇头晃脑的元兵来了一顿猛轰猛刺。 许多元兵因此纷纷中弹。 胡泉这里也在收到花云转达的章诚的命令后,开始第二军未过去的人陆续跳到船上,去了对岸。 汤昌等义军水师官兵也在回过神来后相继跳到了元兵的船上。 “跳船!” “跳船!” “跳船!” 一时,拥塞在河道的船上全是喊跳船的声音。 ------------ 第一百八十四章 当面活剐陈野先,元廷官僚大怒! 章诚在看见越来越多的义军跳到了船上后,眉目舒展开来。 他知道,义军的勇气还是可嘉的。 无论是之前不顾元兵撞桥而勇于过桥的胆量,还是现在主动跳船与元兵拼杀,皆在说明,眼下的义军的确是敢拼敢杀的时候。 而这支义军在历史上会大部分成为明军,然后成为再次北伐的主力,乃至彻底收复数百年未曾归于汉家的燕云之地,进而横扫漠北。 章诚现在感到高兴的是,他在让这支义军尽可能地把鲜血洒在了对外杀敌的战场上,而不是内斗上。 达尼达斯这时已经胆寒。 他无奈地看着洪流一样倾泻而下的义军,覆盖了他的船只,用他未曾见过的大铳,将他麾下的兵勇一个接着一个轰杀在地,用长矛将一个麾下的兵勇窜成葫芦,而这些覆盖他船只的义军,很快又覆盖了对面的河岸。 他自知,自己已无法阻止这似乎已阻断河流而横贯于河上的玄色长龙,故而他选择了自刎,直接拔刀抹了脖子,然后跪倒在了甲板上。 而这时,恰好几颗铅弹飞来,让他的身体抖动几下,然后就躺在了甲板上。 第二军胡泉等踏在他尸体上,陆陆续续地以船作桥地到了对岸。 跟在胡泉等后面的陈野先一干叛徒,也被押了来。 陈野先现在神色很是复杂,他没想到郭天叙最终还是敢冲过去,更没想到义军的水师也这么勇敢,竟也主动来撞。 他更没想到的是,这些义军会那么恨官军,而一个個说来撞就来撞,说跳船就跳船。 他甚至亲眼看见,这些跳船和去对岸的义军,在看向元兵时,都是满眼的仇恨。 他不理解这种仇恨。 正如义军许多人不理解他为何这么忠于元廷一样。 章诚加入义军以来,所抓的思想教育工作可没有白抓,诉苦、公审、学习,皆让许多中下层义军的阶级仇恨,被激发到非常强烈的地步。 而且越是新加入的义军,仇恨就越是强烈。 尤其是那些前段时间还是元兵的新义军。 如果说义军上层将领在很多时候,更加考虑的是个人利益能不能最大化的话,但对于中下层的义军而言,他们现在还没有那么多心思。 他们现在只想复仇,只想对代表贪官污吏的元兵倾泻压抑许久的怒火,也就是说,他们现在纯粹是为一种情绪而战。 正因为这种情绪,他们更加不在乎性命的损失。 所以,饶是达尼达斯已经自杀,路过他的义军士兵还是会毫不犹豫地在他身上捅上一刀,或者踏上一脚。 陈野先本质上还是一个忠于旧礼传统的人。 他此时就特别看不惯达尼达斯这样一个为元廷尽忠而亡的人,被这样践踏,被义军士兵疯狂补刀。 “你们住手!” “他都已经殉节了,你们为何还要侮辱他!” “住手!” 陈野先因而破声大喊起来。 但义军官兵们没有理会他。 有义军士兵甚至因此干脆在达尼达斯的尸体上多来了几刀,而挑衅式地看了陈野先一眼。 对于中下层的义军而言,他们没有达尼达斯这种为元廷浴血奋战乃至为元廷尽忠的人是很值得尊重的意识。 他们现在,只有对元廷官僚压迫他们多年后积攒的那种愤怒的情绪。 总的来说,他们只想毁灭,尤其是特别想毁灭曾经压迫过他们的人。 毕竟他们以前忍耐压迫太久了。 如同弹簧一样。 他们之前被压迫得有多狠,被压迫有多久,现在他们反弹得的就有多厉害。 他们才不会管元廷官僚有没有值得同情的,有没有值得尊重的。 他们只知道,凡是给胡元卖命的人就都该杀。 而且越是蒙人杀得越狠。 毕竟,底层蒙人受到的压迫不比汉人轻,但受到旧礼的驯化又没有汉人那么深,心里也更加不平衡,即都是蒙人,凭什么你吃香喝辣,我什么都得不到,所以他们报复起来会报复的更狠。 “我求你们了!” “求求你们!” 陈野先因此在这时直接转而哀求起这些义军来,流泪哀求起来。 不过,中下层的义军无视了他的痛苦,就和他以前无视了底层百姓的痛苦一样。 曾是元兵的郝勒,此时就干脆将达尼达斯的头颅砍了下来,而专门提到陈野先面前晃了晃。 这让陈野先怒不可遏:“你们这些贼子,早晚不得好死!” 人类的悲欢从来都是不相通的。 中下层的义军觉得现在疯狂杀戮元兵很泄愤,很有正义感,而陈野先只觉得很残暴,很不文明。 但当陈野先满眼是泪的被押到对岸后,对岸的义军已经越来越多,八字的形状已经越来越大。 枪林盾墙,已经开始一排一排地朝元兵压来。 “杀!” “杀!” “杀!” 郭天叙和张天佑互相看了一眼,就各自持刀高呼起来。 整个第二军的义军都跟着大声呼喊着。 一时,原野上,杀声震天。 人人战意旺盛。 哈雅和陈本这里本因为看见达尼达斯的水军疯狂阻挡义军过桥,乃至不惜毁船撞桥,而感到敬佩,同时认为自己这边当能及时阻止义军过来的,但他们没想到义军也很疯狂,不惜也冒着被撞飞的风险迅速过桥,乃至也不惜毁船撞船而跳船过河。 他们更没想到的是,过河的义军战意如此旺盛,似乎是真想生吞活剥了他们。 哈雅甚至内心里感到一丝寒意袭来,而对陈本说:“当放弃占领桥头,立即撤回集庆,这些妖贼受蛊惑太深,各个两眼血红,我们不能敌!” 陈本看着义军中的自己兄长和自己儿子,颇为不甘:“可是这样中邪祟太深的妖贼,不尽快杀掉,终究是后患!” “兄长!” “吾儿!” “混账,你们这些妖贼,住手!” 正说着,陈本就亲眼看见,义军们把陈野先和陈兆宇等从人群中推了出来,当着他们的面开始活剐,故而他气得大喊起来。 陈本整个人青筋直冒,仿佛就要炸了一般。 义军这边,郭天叙的确下令,开始当着元兵的面活剐陈野先和陈兆宇等叛徒。 “啊!” 陈野先等因而痛苦地大喊起来,而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肉被一块块切下。 郭天叙和张天佑此时皆因此冷笑起来。 陈本看着这一幕,目龇欲裂,而对哈雅拱手道:“左丞,我认为当在这里直接与妖贼决战,一战定乾坤!而不必回撤集庆!” “你在说什么?” “在这旷野之外,一无城郭,二无援兵,伱告诉我,怎么决战?” 哈雅说着就厉声骂道:“简直是荒唐愚蠢!” “左丞!” “我大元官军什么时候变得不敢在野外对战妖贼了?!” “何况,现在已有贼骑在我们后面,我们现在也无法回撤,回撤只会兵溃,还不如一鼓作气,尽剿这些妖贼,让他们丧胆!” 陈本红着眼说道。 哈雅道:“你冷静点!陈总管,我们早已失去了战胜他们的机会!” “左丞!” “卑下现在很冷静。” “卑下认为,我们现在还有战胜妖贼的机会。” 陈本说着就指着对面的章诚和花云等人: “左丞请看,现在贼军大半已经过河,欲从两翼来围攻我们,但却把自己的中枢命门暴露了出来!” “所以,只要我们不惜一切代价冲过河去,就能威胁他的中枢,灭掉那个正坐在河对岸喝茶看报的文人,那人应该就是章诚,只要能冲过去,杀了他,则整个贼军自会崩溃,连带着我集庆之危亦能解!” 哈雅看了过来,眯眼看着章诚,问:“他真是章诚?” “那章字大旗当为明证。” “他贼军中能有几个姓章的贼首。” 陈本说着就因看见自己儿子和兄长等已经快被剔的只剩下骨头,而干脆直接跪了下来,一脸悲愤: “请左丞不要再犹豫,卑下愿带我陈家子弟兵冲在前面,若真战事不利,左丞自可从容后退!” 哈雅想了想道:“此办法应该更好,便如此吧!我知道,我现在若不答应你,只怕你连集庆都不想回了。” “谢左丞!” 陈本这里则因此立即喊道:“列阵披甲,前进杀贼!杀一贼,赏银十两!” “列阵披甲,前进杀贼!杀一贼,赏银十两。” 陈部大军因而高声呐喊起来。 章诚这边见元兵开始继续加速向前,就不禁笑了起来。 因为他的目的达到了。 元兵还是主动进了自己设的圈套。 为此。 章诚便对戚祥吩咐说:“让花云虎贲营撤回来,原地休息,准备中门对射!” “是!” “迅速压过去,与鞑子交战上,别让他们真冲过河去对付章先生!” 郭天叙这时看出了陈本等元兵的目的,而对胡泉、谢直等大喊起来,并持刀朝元兵们快速跑了来。 张天佑这边也持刀朝眼前的元兵跑了来。 一时间,义军皆纷纷持刀持长矛、火器朝元兵跑了来。 如两股玄色洪流不顾一切地朝急进而来的元兵冲击而来。 ------------ 第一百八十五章 你疯啦!还敢对章先生耍小心思! 很快,郭天叙和张天佑率领的两股义军就与陈本的元兵撞在了一起。 如海浪拍在岩石上一样,掀起了大量由人碎肉残肢组成的水花。 砰砰! 砰砰! 两边的盾牌也猛烈地撞在了一起。 紧接着,就是长矛彼此从空隙里穿刺着,然后就是彼此阵营中的骁勇之士,持刀闯了过去,疯狂砍杀。 一时也不知道多少人被搠穿了胸膛,砍断了臂膀。 惨叫声与怒吼声夹杂着。 “两翼挡住即可,不必追击,冲过河要紧!” 陈本在这时还大声呼喊着。 他无意与郭天叙、张天佑这些义军第二军的官兵们鏖战,只想尽快过河,杀掉章诚! 但郭天叙和张天佑偏偏就是要不惜一切代价地要与他的人拼杀。 郭天叙的部将胡泉更是直接从斜持的盾墙上爬了上来,然后跳进了元兵里,砍杀着元兵,不顾身边的元兵越聚越多。 郭天叙自己也发狠地往元兵的重重盾墙里冲,没管眼前刺来的长矛越来越多越来密集,连箭矢都越来越密集的情况。 中下层的义军,现在都带着只想复仇只想毁灭所有元廷势力的情绪,在作战,所以,他们的确看不起只想保存实力而表现窝囊的主将。 当郭天叙敢主动与元兵拼杀时,其麾下官将也对他更加高看,而不再只是因为他是郭子兴的儿子才选择追随他。 一叫观音奴的郭氏旧将就在有长矛朝郭天叙后面刺来时,主动用身体替郭天叙挡住了长矛,使自己的身体当场就被长矛贯穿了身体,进而跪坐在了地上。 观音奴在为郭天叙当枪那一刻,倒也没想那么多利害,而只是因为对郭天叙这种开始主动拼杀的主将有了折服之心,所以才本能地去替挡住长矛而已。 郭天叙则侧转过身来时,看见了这一幕,也一时大为感动,同时一腔热血进一步被激发,而开始更加癫狂地砍杀元兵来。 元兵这边在陈本的率领下,依旧在不顾一切地往对岸章诚所在的方向冲着,饶是郭天叙和张天佑率领着第二军的官兵不停地削减着元兵两翼的兵力。 章诚这时也在对岸注意到了陈本看向自己的神色。 那是一种杀气腾腾的神色! 章诚知道,陈本现在恨极了自己这些人。 但正因为知道,也正因为亲眼看见了陈本那恨不得将自己碎尸万段的神色,章诚才越发得意。 他就喜欢看见这些汉贼狂怒悲愤的样子。 因为他不想再看见,狂怒悲愤的人只是百姓。 如果没有看见这些汉贼狂怒悲愤的样子,对于章诚而言,他就是白来了这个世界。 “公子!元兵明显不欲与我们血战,所以只用盾牌与长矛阻挡我们,并不迂回过来包围我们,他们摆明是想冲到对岸去,杀掉章诚他们!” 指挥使宋朝用这时持盾走到郭天叙身边来说了一句。 郭天叙把血淋淋的刀从一元兵腹部抽了出来,任由凌乱的头发被秋风吹起,而带起浓烈地血腥味说:“咱知道!” “公子!我们不妨顺水推舟,让这些元兵过去,除掉章先生,削弱朱元璋的势力!” 宋朝用这时大胆地对郭天叙提了一个建议。 郭天叙愣了一下,然后直接一脚把宋朝用踢翻在地:“愚蠢!你能想到的毒计,章先生会想不到?陈野先轻视章先生的教训还没过多久呢,忘啦?!” 宋朝用的屁股结结实实地和大地来了一次亲密接触。 而郭天叙也没有继续理会他,说后就继续冲上去与元兵拼杀起来。 宋朝用忙爬了起来,心里有些后怕地看了章诚一眼,也忙持刀杀了起来。 他承认,他刚才的确是冒失了,忘了章诚不是一般人,人家可是算无遗策的军师,自己居然想着在这个时候想耍小聪明,是有些愚蠢。 章诚不知道郭天叙身边已经有人在建议借元兵的兵势除掉他,他现在只依旧平静地等待着陈本等元兵的到来。 随着陈本所部元兵离章诚越来越近,花云的虎贲营已经撤了回来,且环列在了章诚周围。 虎贲营第一排的长矛林也已经横持,矛头整齐如线地对着元兵。 同时,在一排长矛林后的重型火绳枪也被虎贲营的火器手们提起。 陈本和他麾下的元兵已经因为仇恨失去了理智,都没有细想为何章诚还放任战船塞在断桥处,而让他们可以过来,只在冲到桥头后,就陆陆续续地通过战船冲了过来。 砰! 待陈本和他麾下的元兵一过来,就是大量铅弹从大量重型火绳枪里窜了出来,将陈本麾下的元兵当场一个個击倒在地,留下满地鬼哭狼嚎的伤员与尸骸。 “冲过去!” 陈本则没有因此退缩,只依旧高声喊着,催促自己的子弟兵冲过去。 但这些陈氏子弟兵即便冲到了近前,没有被铅弹射杀,也被长矛搠死在当场。 一时间,倒在虎贲营前面的尸骸越来越多,渐渐的盈满了拥塞在河道的战船。 陈本看着这一幕,错愕不已 他只是错愕,但他麾下子弟兵则是彻底崩了。 他们本以为冲过来就能斩杀章诚,击溃义军,结果谁知道过来后面对是密集的火力。 而且那比鸟铳营的鸟铳还大一圈的铳官里射出的东西让他们根本没法持盾阻挡,一被打中就会在身体上出现大洞,而别想活命。 更关键的是,他们两翼还有义军在疯狂斩杀他们。 所以,这让他们怎么不奔溃。 于是,大量陈氏子弟兵开始掉头往回跑,有的连刀和长矛都不要了,直接丢在了地上。 一些还在和郭天叙、张天佑等义军第二军拼杀的陈氏子弟兵见此当场就懵了,一时不是因为失神被义军杀掉,就是也跟着掉头往回跑。 没多久,整个陈氏子弟兵彻底崩溃,如潮水一样往后退去。 跟在后面的哈雅见此情况,还以为陈氏子弟兵是倒戈了,所以才疯狂往自己这边冲。 但不管是不是,哈雅都下令万箭齐发,也让火器手立即开铳阻止。 他可不希望溃兵把他的本营也冲垮。 如此一来,陈氏子弟兵在跑回来后也大量倒毙于元兵阵前。 到最后,除了少数陈氏子弟兵从两侧逃出去外,大部分都被义军和元兵合力剿杀干净,使得整个原野上遍布陈氏子弟兵的尸体。 陈本本人也在义军花云部持铳过来时被打死在船上。 “过河!” 章诚这时下达了新的命令。 “过河!” “过河!” 花云等义军便因此大喊,相继持铳和长矛过了河,踏在陈本等陈家军的尸体上,往哈雅这边走来。 郭天叙和张天佑这里也各自率领第二军一部分朝哈雅这边走来。 哈雅见此情景心里不由得一紧,双腿也有些发软,他从未想到会出现这么一幕。 而这时。 邵荣也率骑兵冲了来,且先在哈雅后方肆意砍杀起来。 哈雅的大军因而更加慌张。 参政达家奴因此问着哈雅:“左丞,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哈雅生无可恋地叹了一口气:“各自突围吧。” 但哈雅最终没有突围成功,只被义军吞噬了个干干净净。 哈雅等不少元兵官将也被俘虏。 义军则在这之后,进抵方山,准备攻打集庆。 此时的集庆城内,所有的官僚士绅皆愁眉不展。 任知恭也神色凄惶地看着城外江面。 他没想到元兵会败的这么惨,守江失利不说,攻打太平也失利,连带着眼下有陈野先这样的内应作为可以一举歼灭郭天叙、张天佑、章诚部的计划都能失败。 任知恭此时都开始不禁在怀疑是不是真的天命归了朱元璋、章诚,甚至郭天叙、张天佑这些人,自己是不是真的做了这个世界上最愚蠢的选择,即本该是郭部义军跟朱元璋一个层次的总管级将领的他,却因为自以为朝廷才是最终胜利者,而走到了现在这一步。 所以,任知恭心中开始生出一些悔恨。 他是多么不想看到朱元璋等人连战连捷啊,但他又不得不面对这样一个比一个残酷的事实。 砰! 任知恭一拳砸在了坚实的梁柱上,而以此来宣泄心中的郁闷。 福寿也一脸失望,而望着长天微叹:“苍天啊,你说这是为什么,为什么他章诚要投贼寇,若不是他章诚,这些妖贼哪里会这么团结。” 福寿说后还因此问起侍御史贺方:“你说这是为什么?我大元待士大夫可不薄啊,儒士免役不说,即便是宵禁也只禁庶民不禁儒士。” 贺方苦笑了一下:“吾也不知天下为何出现这等欺师灭祖之人!” 福寿把自己的失败都归咎到了章诚身上。 因为自章诚出现后,的确让义军的内讧少了许多,变得更加同心协力起来,也有了更加明确的政治目标。 所以,福寿现在只把自己的失败归咎到了章诚身上,还问了汉人儒士贺方。 贺方这么回答后,福寿也无奈苦笑道:“难道我大元厚待天下儒士还不够吗?” ------------ 第一百八十六章 我们士大夫不如朱元璋、章诚有肝胆啊! 章诚现在觉得很可笑的是,几乎每一个被俘的元廷官僚,除切齿痛骂他为贼寇卖命是不忠不孝外,都会质问他为何要造朝廷的反,做不忠不孝的事。 在这些人看来,他这样的人,似乎就不该造元朝的反。 哈雅这些蒙古贵族也这样问他,一点也没有觉得他们是这片土地的入侵者,只认为章诚是他们的背叛者。 在他们认识里,章诚这种文人本就该跟他们是一伙的。 但章诚想说的是,别说造元廷的反,要是朱元璋对不起自己,他都要造朱元璋的反。 不过,在元廷官僚眼里,都觉得元廷并没有对不起自己这样的人,而自己造反是不应该的。 关键是,他还不是为了当皇帝,这就让这些人更加不理解。 所以,章诚觉得可笑。 但觉得可笑归觉得可笑,章诚也懒得解释,解释说他到这个世界就是想要颠覆,走一种未曾设想的道路。 毕竟他是有退路的,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唯一可以让他放弃这样做的理由,只能是这样做,对这个世界上大多数善良的人不够仁道,不利于这個世界的中华发展,更重要的是,对自己的利益不够大。 而现在,章诚所走的这条道路,并没有这个问题。 所以,他丝毫没有就此要停止这样做的心思。 看着近在咫尺的集庆城,他依旧内心澎湃地想要攻下他,改造他,让他变成自己心中想看到的集庆城,而不是地主官僚骄奢淫逸的安乐窝,老百姓为奴为婢的输血地。 随着五万元兵在城外几乎被全歼,现在的集庆城已经没有多少守兵,更不可能有什么援兵。 因为元兵水军也彻底被歼灭,江防上全是义军的水师。 而徐达等也早就扫清了集庆周边的城镇。 朱文正也在平江阻断了元兵撤回海上的水道。 所以,现在的集庆被义军拿下就只是时间问题。 由于大军刚刚经历大战亟需休整的缘故,所以,章诚等没有急着攻城,只在集庆外围扎营备战,同时进行劝降工作,而希望元兵可以不战而降。 福寿这里收到了左丞相定住给他的信。 左丞相定住在知道元兵攻打太平失利后,就干脆没有过江,而是留在江北。 而定住甚至已经决定让福寿等人放弃江南,先集中兵力,清除江北的义军。 所以,定住给福寿写了信,表达了这个意思。 福寿看见信后,就又看了看城外密集成云,一时神色变得更加沮丧,他内心是不想离开江南的。 因为他在江南有大量田地产业,每年光是租子收入都富可敌国。 更何况,前段时间,他靠下乡清剿也积攒了不少财货,偏偏现在的他已无足够的船带走这些财货。 所以,福寿现在只希望能有天兵天将突然出现,将外面的义军消灭掉,而保住集庆城。 不过,现在城内还是有不少官僚已经开始有想劝福寿北撤的心思。 但不少江南本地的官绅则不想福寿等人走,也想福寿等保住江南。 “行台,集庆已成孤城,我们还是尽快撤走吧。” 参政达噜噶齐就因此劝起福寿来。 但江南本地官绅贺方等人则在跪了下来。 贺方更是大喊一声:“行台!请勿弃民而走啊!谁不知道朱元璋等妖贼,乱礼毁文,故靳公等殉节被辱,更有右丞被逼向刁民下跪认罪,行台若走,则我集庆父老岂不要永无宁日啊,呜呜!” 贺方说后就洒泪哭了起来。 “我们不走还能怎么办?” “你们只知道希望我们守住集庆城,可你们呢,钱粮不肯出,人丁壮勇不肯出,我们只能抓老百姓充数,可老百姓他终究不是野草,说长就能迅速长起来,也不能真的靠一直吃苦就能活着,一直逼下去,只会是帮助妖贼做大!” “这个道理,你们应该比我们更明白!” 达噜噶齐这时诘问着贺方,且转身向福寿拱手说: “行台,我们现在只能撤走,留在这里于大元的江山社稷毫无益处,只有离开这里,向朝中诸公反应江南的真正情况,才能保住我大元社稷啊!” 福寿未答。 他内心现在是想走也不想走,想走是因为怕自己要是不撤走,城破后会被公审,即便自己提前自杀,也不会得到殉节者该有的待遇,而只会被清算的更彻底,乃至被铸造跪像,且也会抄走他聚敛的所有财货,而不想走则是因为他作为色目人,是真舍不得自己敛的那些财货,兼并的那些良田,还有在江南的那种土皇帝、人上人的感觉。 贺方这里则一咬牙说:“卑下愿意破家为国,号召族人乡勇,与集庆城共存亡,护我大元王统!” 达噜噶齐呵呵冷笑:“你破家为国有何用?” “卑下会力劝城中所有大户皆破家为国!” “只请行台给卑下一天的时间。” 贺方这时再次叩首言道。 他是真不想福寿等元廷官僚就这么离开,让集庆城真的就完完全全落到义军手里。 因为作为江南士绅的他是真喜欢大元啊,是真期望大元能够一直在江南存续啊! 福寿又哪里想离开江南呢。 要知道,在大元统治下的色目人,在江南可是很爽的,拥有大量不动产不说,还可以骑在汉人头上作威作福。 所以,福寿见贺方这样说,就道:“也罢,身为国家重臣,岂能轻易弃城民而去,老夫且给公一天的时间,望公速号召起民众,一起守住集庆。” “谢行台!” “行台庇护我江南士民之心,令人感佩!” 贺方再次叩首。 而接下来。 贺方就真的在集庆城内,约见集庆的许多官绅,号召这些官绅们说:“诸公,值此国家为难之际,正是我们图报之时,我们当破家救我大元国运,而不能坐视集庆落于贼寇之首。” “姓贺的,你何故出此欺师灭祖之言!” 这时。 官绅姜纯德突然指着贺方叱喝一声,怒容满面。 贺方不禁一怔。 “是啊,公这话实在太无耻!” “夷狄居我中华已近百载,丧廉弃礼,文明几乎尽毁,天下汉人无不思驱除之!只是恨人心不一,故一直未能抗虏成功,使文丞相等忠肝义胆之士皆含泪于九泉,也使夷狄一直欺压我等。” “幸有朱、章等英雄,奋而起兵,筚路蓝缕,启民智慧,终有如今将一扫胡腥之壮举!令人可敬可佩,我等士大夫不如也!” “是啊,我等无能腐儒即便为保全百姓不能早举兵反虏也就罢了,怎么如今还要指责这些为恢复中华、复我汉家荣光的英雄是贼寇呢?” “饶是圣人在世,也当不会如此指责英雄的。” 儒士孙炎等也跟着质问起贺方来。 贺方整个人一时有些脑子转不过弯来,而有种不认识自己这几个士林好友的感觉。 贺方拧眉而问:“诸公这是在说我无耻?” “没错!” “你为鞑子卖命也就算了,姑且算你跟我们一样,是为保族人性命不得不屈身事虏,可尔怎么能到现在还是是非不分,认虏为主!” “你看看身上所衣,那件不是汉人所织?” “伱身上所流的血哪里不是汉人所传?” “尔你居然在这里恬不知耻地还要我们为胡元尽忠,我汉家就是因为你这样不分华夷的贱儒太多,所以才有这近百年的耻辱!不然,当年赵宋何至于先亡于女直,再亡于蒙元。” 儒士夏燮更是激动指着贺方的鼻子,而大声骂了起来。 贺方一时彻底破防了,拍案而起,哆嗦着嘴唇道: “尔等怎么如此虚伪软弱!” “集庆城还没落到贼寇手里呢,你们就急着向贼子效忠了,正是因为有你们这样的无耻之徒,才使得天下之礼坏到这个地步!” “吾真是白认得了你们!” 贺方说了一句。 啪! 但这时,贺方叔父贺鉴突然走过来,直接给了贺方一巴掌: “孽子!你认虏为主,你朋友为此规劝你,你还不思过错,真是不配我贺氏之人!” 贺方只觉脸火辣辣的疼,而惊愕地看向贺鉴,泪流满面:“叔父,您也责怪侄儿吗?” “你若在这样执迷不悟,我贺家就当没你这个人!” 贺鉴说后就背过了身去,就仰头一叹:“想我贺氏一门,素来就是华夏忠良之士,而望天下胡腥早去,如今总算等到了这一天,真正是苍天有眼,使我中华重现,我贺氏列祖列宗于九泉之下可以瞑目也!” “思锦先生,令侄还是当捆绑起来,而将来好献给希武先生(杨宪),这样也避免义军误会令侄的无耻之举是整个贺家的意思。” 孙炎这时劝起贺鉴来。 夏燮也跟着说道:“是啊,希武先生来信说,义军只是消灭落后反动的贪官污吏,不是消灭具体每一个有田地产业的人,不主张对大户暴力夺产,而且只要配合立功,即便之前有过对不起汉家百姓的事,也能从轻处置。” 贺鉴颔首,便让人把贺方捆绑了起来。 同时,孙炎、夏燮等还带着自家子弟来了城门处,以助军守城为名,上了城墙。 噗呲! 只是,夏燮在见到巡城的参政达噜噶齐时,直接给了他一刀。 ------------ 第一百八十七章 认章诚为主,还要给他加黄袍! 达噜噶齐对此很惊讶,他还以为这些汉人士绅真是来助他们来守城的! 但达噜噶齐明显低估了这些士绅们的灵活性。 如果到需要驱除鞑虏的时候,他们其实比百姓还积极于驱除鞑虏的。 “快,夺城门,让义军入城!” 夏燮将刀从达噜噶齐的后背拔出来后,就喊了一声,然后就骂了达噜噶齐一声:“狗鞑子!” “你们怎么也骂我们!” 达噜噶齐不甘地说了一句,随后就轰然倒在了地上。 章诚已经先让杨宪派人进城与江南的士绅们联络过,表示他们只要为攻下集庆城立功,避免出现大量伤亡,会对他们进行从轻处置。 所以,这些江南士绅在眼看攻下集庆无望后,就先行动起来。 不过,也不只江南士绅们开始反水。 集庆城内不少消息灵通的地痞流氓或者豪强恶霸,也开始行动起来,准备打着驱除鞑虏、恢复中华的旗号立个功劳,而到时候也好混个官身。 孙炎就在带着一干子弟往预定的一处城门走去时,遇到了一叫钱九的小混混。 钱九以前给孙家做过催收利钱的事,自然也认识这孙炎,且也提前通过孙炎身边的家奴知道孙炎现在要去做什么,也就迎上来,笑着问: “爷您也去杀鞑子?” 孙炎听后颇为警惕地看向了他,握紧了手中的刀。 钱九笑着道:“小的也打算响应那章先生的号召,驱除鞑虏,恢复中华,正好跟着爷一起去,到时候说不定也能和爷您一起同朝为官呢。” 嘭! 孙炎听后雷霆大怒,一脚踢倒了钱九,且对钱九啐了一口:“驱除鞑虏、恢复中华的事,你也配?!” 钱九“哎哟”了一声,随后也就摸着屁股站起身来,咬牙切齿地看向了孙炎,委屈巴巴地说: “我怎么就不配了?” 话说,章诚这里没多久就从杨宪这里收到了关于城内之人已经开始响应的消息,便对郭天叙和张天佑等说:“着令全军,结束休息,开始攻城。” 郭天叙和张天佑等颔首,并开始行动起来。 轰! 没多久,火炮齐发。 同时。 郭天叙、张天佑、邵荣等皆率兵冲了来。 在内应的配合下,郭天叙先率胡泉等五百兵勇攻入了蒋山,大破元兵,而入了城。 福寿很快也听见了炮声,大为惊讶,忙来到伏龟楼,向外眺望,结果竟看见集庆城已破,而一时吓得脸色煞白,忙急呼道: “怎么会城破的这么快?!” 杨元杲等这时找到了福寿,说道:“行台,他们有无耻劣绅刁民做内应配合,我们快走吧。” 福寿听后一怔,随后一拍大腿:“哎呀!老夫就不该信那贺方的鬼话。” “行台,现在说这些已没用,还是赶紧走为妥。” 杨元杲说道。 福寿点了点头。 任知恭这时也赶了来,急声喊道:“行台,参政达公等已遇害,我们现在已无处可去。” “什么?!” 福寿听后大惊。 杨元杲则道:“我有办法,你们跟我来,我知道一处暗道。” 福寿看向杨元杲说:“快领老夫去!” 杨元杲点首。 任知恭则迟疑了一下,但随后还是跟了来。 因为他知道,他要是留下来,朱元璋和章诚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他。 但福寿和任知恭刚跟着杨元杲进入一条暗道,杨元杲就消失了。 “杨元杲呢!” 福寿大惊。 任知恭也内心恐慌起来,逡巡着四周:“姓杨的!你他娘的人呢!” 但很快,福寿和任知恭等人就觉得整个人昏昏沉沉起来,然后就倒在了地上。 半个时辰后。 福寿和任知恭就被锄奸队的人押到了章诚面前。 章诚看着这两人冷冷一笑。 任知恭这时已情醒过来,在看见是章诚后,当即睁大了眼,一脸惊恐,而大声咒骂: “肏你娘的,杨元杲,你果然早就是贼子奸细!” 啪! 章诚则持着马鞭走了过来,照着任知恭的脸就是一鞭,且吩咐人把这两人的嘴堵上。 接着。 章诚就上了马车,道:“带着他们,一起进城。” “是!” 这时,集庆城已经被郭天叙、张天佑、邵荣等攻克。 当然。 城内许多士绅也出了力,所以,这时都鱼贯跪了过来,迎接章诚入城。 在章诚入城的时候,朝阳正朗照着集庆城,阳光从云层里洒下来,洒在了跪满全城的士绅百姓的屁股上,洒在了鳞次栉比的店铺和绵延不绝的亭台楼阁上。 “章先生!” “章先生!” 郭天叙、张天佑、邵荣等也在章诚入城后相继赶了来,向章诚恭敬地抱拳行礼。 本来郭天叙和张天佑是想靠自己打集庆立一個大功而提高自己威望的。 但谁知道,因为陈野先的阴谋,反让章诚在打集庆的战争中,获得了最大的威望。 即便是郭天叙和张天佑本人也不得不对章诚更加敬佩。 因为要不是章诚,他们两人现在早成了陈野先的刀下亡魂。 邵荣也是一样。 现在的他们再不愿意承认也不得不承认,章诚比他们更能看透人心,更加明大义,他们可以不认章诚为主,但也不能得罪章诚,而将章诚变成自己的敌人。 尤其是在看见任知恭脸上那一到已经隆起的伤痕后,郭天叙等这一想法更加强烈。 即便是宋朝用这时,也不敢再想着与章诚为敌,而只剩下惴惴不安,后悔劝郭天叙借元兵之手除掉章诚。 “江浙中书衙门扫清了吗?” 章诚这时问了一句。 郭天叙回道:“已经扫清。” “那就先去元廷的中书衙门!” “另外,派快马给丞相报捷!” “花云负责维持城中军纪秩序,谁不守法,可先斩后奏,保护所有公私财产!” 章诚说后就让郭天叙、张天佑等给他带路。 花云这里则分派带着虎贲营四处巡视起来。 一到元廷的江浙中书衙门,章诚就指着元廷江浙中书衙门的匾额:“杨宪,找人把他给换了!” 杨宪拱手称是。 章诚接着又对跟来的宋濂说:“出告全城军民书。” 宋濂也拱手称是。 而接着。 章诚就走进了中书衙门的大堂。 守在这里的义军官兵忙推开中门。 章诚则大踏步进入,来到大堂后,就向四周看了看,且说:“你们坐吧。” 但郭天叙、张天佑、邵荣等皆未落座。 章诚见此便问:“怎么不坐?” “章先生不坐,我们如何敢坐。” 郭天叙笑了笑。 张天佑也指了一下中间原元廷行中书省左丞相的位置说:“章先生请坐。” 章诚知道这些人现在是对自己折服了,所以甘愿居于自己之下,便也没有客气,而是直接坐了来,坐在了中间的椅子上。 而这一落座,大堂外的庭院尽收眼底,蓝天白云也横贯在眼前,两边的郭天叙、张天佑诸将或坐或站,也真让章诚有种威严自立的感觉。 “章先生,我和舅父有件密事需向您单独禀奏。” 这时,郭天叙突然向章诚说了一句。 章诚因而便让戚祥等退了下去,使大堂内,只留下了郭天叙和张天佑两人。 “说吧。” 郭天叙便走到章诚面前来,说:“章先生何不自己称王?” “是啊,滁州是章先生您攻下的,神机营也是章先生您创建的,即便是渡江,章先生您也出力不少,这次攻打集庆,我们全靠章先生而得以存活。” “不说别人,就我们第二军,是愿意奉章先生您为主的,再加上章先生您自己在第一军的旧部,您的实力其实已不在他朱元璋之下。” “所以,章先生何必屈居人下呢?” 这时,张天佑跟着附和道。 郭天叙则继续说:“没错,再有,邵荣的第四军现在也对您敬仰有加,只要章先生您愿意,我愿意去为您试探试探他邵荣的意思。” “你们是想让我当皇帝?” 章诚顿时严肃起来。 郭天叙直接咬牙跪了下来:“我们愿奉章先生为主!” 张天佑见此也跟着跪了下来:“我也一样,现在,我们都认命了,我们自己是没有得天命的,唯有伱章先生才是得天命的人,可为天下之主!” 章诚笑了笑:“你们先起来。” “章先生不答应认我们为臣,我们就不起来!” 郭天叙这时继续言道。 “看样子,你们是非得给我穿上黄袍才甘心?” 章诚问了郭天叙一句。 郭天叙抿嘴说:“我们不敢瞒章先生,我们宁愿奉章先生为主,也不愿意奉他朱元璋为主!” “他朱元璋不过是靠我郭家起家的一介匹夫而已,哪里能和章先生您相比,他一不会救天下庶民,二不知如何重建天下秩序,何况,章先生比他更容人,所以与其奉他朱元璋为主,不如奉章先生为主!” “你们觉得,我真要是答应你们,现在跟他朱元璋决裂,做了皇帝,将来就真会容忍你们?”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古之帝王会做的事,你们觉得我当了皇帝后,就真的不会做这样的事?” 章诚问起两人来。 ------------ 第一百八十八章 章先生用心深远! 郭天叙和张天佑听章诚这么说,互相看了对方一眼。 接着。 郭天叙就说:“章先生不会这样做的!” “何以见得?” 章诚问道。 郭天叙沉声说:“就凭章先生愿意救我们,没有借陈野先除掉我们,就凭章先生连元廷那些官僚都愿意包容,而不是直接处死,我们就知道,章先生是真正愿意与我们共富贵的!” “是的!” “说句实话,我们相信章先生会保全我们性命,比我们相信自己都还要相信。” “且不说将来,就说眼下,那些靠章先生活下来的流民妇幼,在章先生参加义军前,这些人原本其实是活不成的!” “元兵要杀他们为粮!而我们义军也不会让他们活着浪费粮食,即便是上天,也会待他们不仁,让他们冻饿于道,或为鬣狗所食!哪怕是死了,也要被饥民挖出来吃掉!” “唯有章先生大德无双,让他们现在还活着,且竟还成了我们义军争夺天下的助力。” “可见,章先生是连流民妇幼都能保全的人,何况我们呢?” “所以,我们相信,章先生会跟古之帝王不一样,会带我们走向未曾设想过的道路,走出一个真正的共富贵的新中华来!” 张天佑也慷慨陈词,将自己内心的看法表白给了章诚知道。 郭天叙也跟着说:“我们这段时间认真习学了大同社的理念,本就有所得,也承认,只有共富贵才是子孙不至于重蹈今日之乱的根本,而直到这次承蒙章先生大恩大德救我们于危难之际,我们才彻底明白,真要求共富贵,我们自己是做不到的,只有章先生您能带领我们做到!” “你们愿意相信我。” “但我自己却不愿意相信我自己。” “一旦我欲称帝,即便今日不与你们为敌,将来也会与你们为敌,就如同现在,我若欲称帝,就要与他朱元璋为敌一样。” 章诚意味深长地站起身来。 郭天叙匍匐在地上,抬头望着章诚问:“章先生既这么说,那他朱元璋想称帝,将来也会难免也与你为敌,因为你章先生的威望实在是太大了!” “是啊!” 章诚没有否认,又说:“如果我跟他是想称的同一样的帝,皆会如此,所以我想的是,改变帝制!” “改变帝制?” 郭天叙一脸诧异。 张天佑也颇为好奇,还主动起身来,对章诚拱手:“还请章先生赐教!” “如果我自己想做天下独夫一样的帝王,现在自然要与朱元璋为敌,将来也要与你们这些有自己兵马有自己名望的人为敌,尤其是你郭天叙!” “你是郭大帅的公子,郭氏旧部在情感上会自动靠近伱,谁想做天下独夫,谁都不能坐视你这个在法统上可以挑战帝位稳定的人存在。” “但是如果我改变帝制,让帝王不能变成独夫,有可制衡之阶层,有其无法奴役天下人之沃土,则非但你郭天叙没必要死于非命,则他朱元璋更没必要死于非命,乃至我本人也没必要死于非命。” “也就是说,这样即便他朱元璋是帝王,那也会因为有其他势力相制,而不能胡作非为,不能害你郭天叙性命,也不能害你张天佑性命。” 章诚说起自己的想法来。 郭天叙郑重地问:“这真能做到?” “能做到。” “而且也必须做到!” “不然,我或还可以靠万千百姓需要我去养活维稳而活着。” “你们这些在打仗上有些价值,却在不稳定方面,作用很大的人,只会死无葬身之地!” 章诚不容置喙地回答了郭天叙的疑问。 张天佑沉思了一会儿,说:“我们见识有限,不知道是该同意章先生您的主张,还是不该同意章先生您的主张,但我们知道,章先生您肯定比我们更有见识,所以,我们都听您的!” “您要让我们怎样我们就怎样,让我们奉您为主,我们就奉您为主,让我们奉谁为主,我们就奉谁为主,我们就奉谁为主!” “我们就做您手里的刀,您让我们砍谁我们就砍谁。” 郭天叙也跟着附和说:“没错!不仅仅我们不如您章先生,他朱元璋也不如你章先生,所以,我们相信,跟着您章先生走是没错的,至少比听朱元璋的好,无论是对我们自己,还是对天下百姓来说。” 章诚笑了笑,对两人拱手一礼:“承蒙二人如此信任。” 两人也诚惶诚恐地回了一礼。 而章诚接着又笑着说:“但你们不能真的就不再思考,而只听我的,我可能没那么伟大,也没那么善良,更没那么充满智慧!” “所以,你们自己也还是要思考,哪怕像这次一样,思考着是不是该奉我为主,也比什么都不想,主动愚化自己,主动把自己驯化成为我的奴隶要好。” “因为这样下去,我迟早会从伟大的人,变成可恶的人,也迟早会轻视你们,乃至不把你们当人看的。” 郭天叙和张天佑互相看了一眼。 章诚则继续说:“要多读书、多看报、多思考。” “是!” “我们会多读书、多看报、多思考的。” 郭天叙和张天佑答应了章诚的要求。 “行,你们去叫弟兄们进来吧。” 眼下还有很多大事要做,章诚倒也不想在内部权力斗争这事上多耗心血。 当然。 他知道,随着自己的威望与地位提升,很多问题的出现是难以避免的。 郭天叙、张天佑这种非朱元璋嫡系的将领,在承认自己识别人心的能力的确不行,而又对自己这个刚好可以挑战朱元璋地位的人存有敬佩之心后,就会难免会有,想和自己抱团,乃至挑唆自己倾轧朱元璋的心思。 这是对他们自己好,也是在他们看来,对自己也有好处的事。 毕竟自己的确在打集庆过程中,积攒下了更大的威望。 所以,他们会在这个时候想着来劝自己内斗除掉朱元璋。 如果不是可以回去。 章诚只会答应他们。 因为朱元璋对他的意义,已经不是很大,朱元璋对他危险性,已经大于朱元璋可以给他带来的价值。 毕竟,像朱元璋这种擅长军事又很有毅力且愿意学习也愿意尊重他的人在义军里有很多,章诚可以在义军中找到很多個可以代替他的人。 比如朱元璋自己的侄子朱文正,还有徐达、邵荣这些人。 所以,章诚真要消灭朱元璋,不愁找不到可以代替朱元璋的人。 相反,朱元璋现在还找不到可以代替他章诚的人。 只是,章诚偏偏可以随时回去。 他可以随时拿着在这个世界的巨额利益回到现代世界做一个富贵闲人,不用那么辛苦地在这个世界爬科技树、排除各种艰难问题,还勾心斗角,然后才能有闲暇来享乐。 章诚是想通过掌控巨大的资本来享受人生,而不是被资本掌控,使得人生成为资本的奴隶。 所以,既然可以随时拿着从这个世界获得的巨额资本,而回去享受人生,他自然不想着在这个世界当皇帝,只会更在乎如何让这个世界的生产力提高,给他产生更大的价值。 再通俗易懂点说,他要让这个世界的皇帝都得成为给他创造价值的人! 不然,这个皇帝,他会用自己在现代文明获得的知识而不限于知识方面的力量,来消灭这个皇帝。 所以,章诚拒绝了郭天叙和张天佑的请求。 —— “上位不该让章先生跟着他们去打集庆。” “若是章先生败了还好,若是不败,等真的打下了集庆,只怕郭天叙、张天佑乃至邵荣这些人会直接奉章先生为主!” 太平城。 冯国用早就想到了这方面的可能,而在章诚等离开后,对朱元璋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朱元璋自己其实也想到了,也就无奈一笑说:“咱何曾不知道会有这种情况出现。” “上位既然知道,就该提前借机先除掉章诚!” 冯国用这时突然一脸凝重地对朱元璋说。 朱元璋则同样凝视着冯国用:“你让咱怎么除掉?” “江南江北,几十万工匠和几十万工人,再加上他们的亲属,加起来上百万人,还有养济院的婴幼,这些人全靠他章先生运筹而活着!” “章先生一旦没了,这些人怎么养活?” “你冯国用知道怎么养活他们吗,那些新归附的儒士知道怎么养活他们吗?” 朱元璋继续问着冯国用。 冯国用想了想,苦笑了一下:“也是,历朝历代兴亡交替时,按理,这些人皆是不配活着的!要么被官军屠掉,要么被匪寇屠掉,即便是义军,也不会救他们,只会任他们自生自灭,而被天屠之,有时候也会因为各种原因而不得不屠杀他们。” “可偏偏,章先生让他们活了下来,还成为了我们控制张士诚、陈友谅、方国珍等的助力,真要除掉章先生,就得做好除掉这些人的准备,而要除掉这些人,既会令天下人侧目不说,也没那么简单!” “据我所知,他们当中许多人,都和义军官校联姻有亲,因为禁缠足不让义军官校娶缠足女,使得义军官校为保住官位为了自己仕途不得不与他们这些提供技术的工匠官结亲,而未与士大夫结亲。” “所以,杀这些人就等于逼义军兄弟杀了自己妻子兄弟。” 冯国用说着就看向朱元璋:“上位,章先生当时让您以消灭缠足陋习的名义不让弟兄们娶缠足女,其目的就在于此,他用心之深,让人既佩服又害怕!” ------------ 第一百八十九章 朱元璋:义军因章先生而强盛! 朱元璋笑着看向冯国用:“你才想到呢?” 冯国用不禁一怔:“上位既然早已想到,为何当初要听章先生的下令不准义军官校娶缠足女?” “咱不答应能行吗?” “他章先生可以没有咱朱元璋,但咱朱元璋不能没有他章先生啊!” 朱元璋叹了一口气,就说: “你留守在太平,看住郭天爵他们,防止他们胡来,咱去接应章先生,防止真的有变,也防止章先生真失利了,还会觉得是我朱元璋在暗中使坏,而有意借元兵除掉他,然后一怒之下,就真带着郭天叙他们去别处了,把上百万张嘴留给咱们去管。” 冯国用听后迟疑了一会儿,随后就拱手称是。 而在章诚攻打集庆的时候,朱元璋的确没多久就也带着徐达、常遇春等人往集庆而来。 所以,朱元璋也很快在路上就听到了集庆已被章诚等攻下的消息。 这让朱元璋不禁拧紧了眉头,忙赶来了集庆。 在朱元璋赶来集庆时,章诚正在让郭天叙和张天佑、邵荣等组织人手没收元廷贵族官僚的财产,并让随军的杨宪等文官立即给将士们发俸金赏银,而他章诚自己也取了一千两的黄金作为自己的年俸。 没错。 章诚早已给自己涨了年俸,从白银千两涨到了白银万两。 毕竟他现在已经是中书省平章,是二号人物,自然工资不能太低。 尽管朱元璋更推崇低薪制,但他拗不过章诚,因为他害怕章诚会因他坚持低薪制而直接辞官,也就只得捏着鼻子同意,且坐视章诚给自己这个一号人物的薪酬也定为了白银一万五千两。 “俸禄赏银发下去后,让将士们轮流放假去消费,军纪上虽然要求严格,不准他们胡来!” “但在休息时间,我们应该鼓励他们消费,鼓励他们把手里的金银财货流动起来,让他们在放松的同时,也让市井百姓可以通过自己的劳动换取财富。” 章诚在发俸金赏银同时,也鼓励将士们去消费。 而将士们自然高兴,也对军纪过严的抵触心理减轻了不少。 就在章诚给将士们发俸金赏银时,朱元璋就来了集庆。 章诚一见到他,就笑着说:“你倒是来的挺快。” 朱元璋倒是一脸严肃:“咱要是来晚点,你章先生只怕要猜忌咱了。” “倒也是!” 章诚点了点头,直言不讳地说。 接着。 章诚笑着说:“打下了集庆城,平定整个江南,已是唾手可得之事,整个驱除鞑虏、恢复中华的事业也到了一个新的里程碑,只是要如何做好接下来的事,还得慎重,我们不能学胡元,以牺牲百姓为代价来稳固基业。” “章先生说的自然是。” “但咱觉得现在要紧的是我们内部,在打下集庆后,得需要立即纠正一些问题,要治一些歪风!” 朱元璋点头,且依旧很严肃地表达了自己的看法,主动提出了要整肃内部的话题。 章诚因而看向朱元璋:“是有人对你说什么了?” 朱元璋选择对章诚直接坦白说:“冯参政劝咱除掉你,还担心你章先生真打下集庆,要联合郭平章他们的自立为王!” 章诚听后问朱元璋:“你怎么想的?” 朱元璋沉着脸说:“咱当时心里就很气愤!气他心术不正!” “但他是义军中书省参政,是执政之一,所以,咱即便是丞相,也不能直接处置他,就想着到时候召开政事堂会议,在会上批评他这种思想,也让其他执政府发表一下看法,也让他自己也反思反思。” 朱元璋回答了自己的想法。 “实不相瞒,郭平章和张左丞在攻下集庆表示要奉我为主。” 章诚一脸严肃地看向了朱元璋。 朱元璋听后微微一笑:“咱就知道他们会这样做,不过,这也算他们有点自知之明,知道章先生伱都比他们更适合做皇帝。” “上位!” “你说的对,我们应该开個政事堂会议,整肃一下此事。” “我们大家都应该把心里的话都掏出来,再开诚布公的谈谈。” “眼下集庆已经打下来,文正也提前打下了常州和平江,整个江南迟早都是属于我们义军的。” “这个时候,将士们难免会有更多的想法,包括我们这几个执政,到底是要继续联合下去,还是要分道扬镳,都得再次说清楚,另外就是谁做皇帝谁做大臣的事,君臣之间定个什么礼,也得讲清楚。” 章诚看向朱元璋,很认真地说。 朱元璋笑着问:“那章先生你不妨先说说,你的心思到底是什么?” “我的心思,这帝制要变一下,变成符合新礼的帝制,正如我之前所言,君得由民授。” “既然如此,贵族也得由民定,而非君定。” “天下不能以一家为贵,也不能由一人独治,只能由能为天下各方势力之代表的人一起执政。” 章诚说到这里就看向朱元璋:“上位得想想你到底是哪方势力。” 朱元璋沉着脸说:“咱说过,咱要的是家人和天下百姓永远也不会再出现饿死的情况,他们可以病死,甚至是被人杀死,乃至被雷劈死,但不能是活生生饿死。” “那就是要代表天下百姓?” 章诚问。 朱元璋颔首,问:“章先生你呢?” “我代表自己。” 章诚回道。 朱元璋哑然失笑。 章诚严肃地看着朱元璋说:“我是认真的!” “只是,你可以理解我是要代表整个中华,我的目的自始至终,都是希望中华能更加富盛,这样也能让我自己的好处更大。” “章先生你总是把最大公无私的话,用最自私的字句说出来。” 朱元璋摇头一笑,且问章诚:“章先生是觉得非要如此表述,咱才能相信你是真心的吗?” “我只是不想装而已。” “咱也没有装!” 朱元璋突然严肃起来。 章诚点首:“我知道你没有装!” “那现在,就姑且算我们一个是为国家,一个是为百姓,但现在国家要变成为百姓实现富贵的工具,那这个国家的皇帝就不能跟以前一样,只是为了满足自己家族的富贵绵延才立这么个国,才建天下礼法,他应该居于为百姓实现富贵而尽责的这个至高法宪之下!” 朱元璋捏紧了拳头,看向章诚,一脸凝重: “那就开会!” “问问郭天叙、张天佑、李善长、冯国用、邵荣他们,他们想代表谁,是想自己当皇帝,还是想扶持谁当皇帝,如果想扶持谁,到底是想扶持一个什么样的皇帝。” “把文正和汤和、常遇春、邓愈、谢再兴、廖永安他们也叫来!让他旁听政事堂合议。” “现在他们也是一方势力,他们身边的儒士只怕也有劝他自谋帝业的。” 章诚提醒说。 朱元璋颔首,随即就叹了一口气,笑着说: “仔细想想,我们这一部义军走到这一步是真不容易,父帅在时,就差点分崩离析,到后来父帅去世,也差点分崩离析,再到这次,与其他势力比起来,如今居然还能合在一起,坐拥江南数路,真正令人唏嘘!” “是啊!” “小明王那边,杜遵道已被刘福通所杀。” “天完那边,陈友谅花大价钱从我们军械行买到大量军械后,已火并了倪文俊部。” “胡元那边更不用说,胡元皇帝是宁愿自毁长城也不想让脱脱活着。” “我们这部义军,按理,比他们组成更复杂,有豪强地主,也有文人士绅,还有纯粹的庶民,甚至有盗贼水匪,结果到现在都还没有发生大规模火并。” 章诚说着就摇头一笑,而这时,朱元璋却朝他郑重地作揖行了一礼:“这全赖章先生你与别的儒士不同,因你章先生,才让我们这部义军,内部残杀的情况减少,反而活着的人更多,无论是将士还是百姓,哪怕是被我们俘虏的降兵,甚至是士绅,所以,你章先生当受元璋一拜!” 章诚回了一礼,说:“希望接下来的合议,我们依旧能统一意识,从最初的暂时联合渐渐趋于真正的统一!” 朱元璋颔首:“全赖章先生你了。” 章诚微微一笑:“也得你们配合。” 接下来。 李善长、冯国用、朱文正皆收到了中书省要他们来集庆共议大事的钧令。 为了确保他们在离开期间,不影响整个义军的军政事务,徐达被中书省下令以江南巡抚的身份留驻太平,管理江南诸事; 汪广洋被中书省下令以江北巡抚的身份留驻滁州,管理江北诸事。 耿炳文被下令以苏淞巡抚身份,暂管苏州、淞江诸事。 而在等待李善长等来集庆期间,章诚和朱元璋也没闲着,都有一堆事要忙。 因为他们接管的集庆城可是由元廷权贵官僚经营许久的城池,有许多财货要进行统计,包括田地产业。 “整个集庆城内的宅邸店铺,你是说有七成不是你们的,而是胡元的那些达官贵人的?” 章诚这一天就专门为集庆的社会经济情况问起了福寿。 福寿倒也诚实回答了自己知道的情况:“是的,很多都是皇太子、平章哈麻他们的,毕竟他们现在才是掌权的。” “你自己的也有不少吧?” 章诚问道。 福寿说:“是有不少。” 章诚听后点头:“看样子大部分都是可以直接没收的。” 福寿不禁神色一黯。 接着,章诚又问:“集庆路的田产呢,有多少是你们的?” “大约六成是历朝天子赐给宗室、妃嫔、公主以及外戚功臣的官田。” 福寿回道。 章诚又问:“你自己在江南有多少田?” 福寿回答说:“大约一千二百顷。” “每年收租多少?” “五十万石左右。” 福寿回道。 ------------ 第一百九十章 埋骸骨,拾婴幼,扶助农工 “光是你一个胡元江浙行省的御史大夫,每年就可在江南收租五十万石,结果,你们的军队还难以顿顿饱饭。” 章诚不禁哂然一笑。 福寿默不作声,因为他无话可说。 攻下集庆后,章诚现在就控制了大量原本属于元廷权贵官僚的财产。 对于他而言,怎么处理这些财产是个很需要深思熟虑的问题。 他当然可以和其他义军首领们一起将这些财产分掉。 但是那无疑和以前的元廷没什么区别。 所以,他需要拿出许多财产来作为发展壮大义军的根本,也作为接下来发展经济的本钱。 不过,章诚不得不承认的是,江南是真的富庶,也难怪历史上的张士诚在据有苏松常后会耽于享乐。 须知,光是福寿这样一个在江南的大地主,每年都能收租五十万石。 他和朱元璋这些义军首领真要是只拿出一部分粮食作为养军防御的花销,然后开始过富庶安逸的日子,也是完全可以的。 不过,中下层的义军将士们,大多数还没有上层将领的烦恼,即夺取了大量土地资源、粮食资源以及商业资源后该怎么分配的烦恼。 他们现在正高兴地领着俸禄和赏银,然后在集庆城内疯狂消费。 想着家人的,给家人买了许多精美的布料和礼物。 心地善良的,特地买了许多吃食,给城里的乞丐们发放。 也有想犒劳自己的,去了各处声色娱乐场所,更有在赌馆里豪赌一场的。 但他们消费的钱,仍旧还是难以流到最底层的百姓手里。 因为这年头,在集庆城内,别说开店的,就是摆个小摊,或者卖身卖艺的,都不是最底层的百姓,都是有点背景的。 所以,在至正十五年的九月,义军刚刚攻入集庆的时候,给底层工农百姓们总的感觉,就是没什么变化,不过是城头换了旗,衙门里换了人而已。 他们还是该种田的种田,该在作坊里做工的还是在作坊里做工。 “继续干,不关我们工匠的事!” 哪怕是元廷的官造火器坊,被任命为坊主的老工匠丘大远也没有觉得接下来会有什么不同,而让自己坊里的工匠们继续干,他相信义军还是会管他们这些工匠一顿饭的。 佃仆陶宗国也还是在老老实实地进城给庄头谈正安交来了租子。 哪怕是,小混混钱九也还是只能在市井街巷里拿着個破碗与一根竹杠,到处寻觅着可以换一顿饭吃的活计。 只有中上阶层的孙炎、夏燮这些儒士缙绅发现,义军的军纪很好,没有闯入民房内抢掠,也没有吃拿卡要,还让自己名下的店铺赚了不少利,而因此啧啧称赞起来。 也就是说。 章诚即便给义军官兵发足了俸禄和赏银,也鼓励将士们消费,但钱他没流到最底层百姓手里,只是惠及了富商和士绅以及卖身卖艺的中上阶层。 而百姓要想受惠只能选择把自己贱卖给官兵为奴,或者等到那个心善的官兵,给他们发点吃食。 章诚知道,自己要想让义军出现后使得百姓真正的富贵起来,还需要在分配上有更多的改革才行。 “农户方面,还是要清丈分田,把大量以前属于胡元权贵官僚的佃仆变成自耕农,把大量因为高地租而被逃走佃仆抛荒的权贵官僚的田地,分给无地百姓,废了高地租,征收薄赋。” “工匠方面,还是要给工匠提高待遇,无论是官营还是私营的,皆要让他们有足够的休息时间,收入也必须要提高,且要多办工程,让更多无业百姓有工可食。” “另外,对于已经不能从事生产的老弱病残,要尽快在集庆路建立最低生活保障之制。” 现在的集庆城是由章诚、朱元璋、郭天叙、张天佑、邵荣五人组成了最高权力决策组。 在对福寿提审了集庆的相关经济情况后,章诚就在五人会议上,提出了自己接下来的经济改革想法。 邵荣听后不禁主动对章诚说:“这样的话,我们义军真正增加的收入,在明年夏秋两税开征收上来之前,就只有抄没的那些胡元权贵官僚的赃款;可接下来,要增加工匠们的工钱,俸禄开支也要增加,还要大办工程,增加保障,这样一来,岂不是义军打个集庆城还把自己越打越穷?” “这个倒是,为百姓谋富贵不是件容易的事,我们是真觉得难,就看章先生你有什么办法。” 郭天叙跟着附和说。 章诚则笑着说:“为百姓谋富贵的确本就不是件容易的事,刚才邵参政说的是,义军如果不开源,只为惠民而增加开支,且还把田分给百姓,的确会显得义军越打越穷,所以,义军还得开源。” “对于开源,我的意思,还是继续做以下五件事。” “一是要继续扩大对外贸易。” “二是要投资更多盈利产业。” “三是要继续调整税政,把我们之前推行的奢侈税这些税政,要继续推行起来。” “四是要继续往外扩张,收缴更多贪官劣绅的非法所得。” “五是继续鼓励提高技艺,从农耕技艺到工业制造技艺皆要继续提升。” 章诚这么说后,朱元璋点首:“眼下也只能如此,总不能就真的对外面那些嗷嗷待哺的饥民不管。” “行,我们愿意相信章先生。” 郭天叙特地说了这么一句,没有在朱元璋面前掩盖自己要唯章诚之命是从。 张天佑见此则摇了摇头。 “接下来第一件事,设集庆府卫生局,募民为卫生员,收骸骨,拾婴幼,扫路面。” 章诚在这合议后就给暂时被任命为集庆府知府的杨宪下达了新的钧令。 于是,就在百姓感觉义军入城后没多大变化时,一声声铜锣响声出现在了集庆城的大街小巷。 “官府募民为卫生员,四肢健全而能基本行走且不聋不哑的可报名,每人管三顿饭,每天给三斗米。” 而在锣响后,敲锣的差兵就喊起了官府的目的。 刚交完租子的佃仆陶宗国想着接下来秋收结束,地里农活也没有那么多了,便走来问:“兵爷,真的吗?” “这岂能有假,骗你们这些一堆破布裹身的穷人,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差兵这么说后,陶宗国想想也觉得是,他这样的人除了一条命,也没有什么可骗可拿的,便笑着问:“咱想干一天试试。” “在册子上登记报了名,就可以从筐子里拿新衣服换上,跟我们的人一起去指定的地方领吃的,干完活后就能拿米。” 差兵也就对陶宗国说起具体安排来,且拿出了手里的册子,铺在地上,且席地而坐,然后又拿出怀里的笔墨,摆在了地上,还拿出水袋,在砚台上倒了水,开始研磨起来,不多时,在研磨出墨汁后,就右手拿笔蘸了蘸,然后左手拿起册子,问陶宗国:“名姓名籍贯还有住的地方。” 陶宗国报了姓名籍贯还有住址,告知给了差兵。 差兵又问了他年龄、文化程度、家里情况、职业背景这些内容,随后才让他先领衣服,然后跟着专门的人去指定的地方。 陶宗国换上自己领到的新衣服后,在身上摸了一遍又一遍,因为他还是第一次穿没有布丁的衣服。 一直在城内靠乞讨和接些散活为生的混混钱九,正好也在这里,且一直在看着陶宗国与义军卫生局差兵接触的情况。 而他在看见陶宗国真的拿到了衣服后,直接一个鲤鱼打滚,拿着破碗和竹杠跑来,谄笑着说:“兵爷,我也报名!” 于是,钱九没多久也换上了新衣服,且喜滋滋地说:“这下不用穿从死人身上扒下的衣服了。” 更让钱九高兴的是,接下来,他真的由人带着到了一个叫“大食堂”的地方,领到了吃的,而饿了一天的他,也总算是吃上了饭。 “这位大哥,你有没有觉得,这义军来了还真是不一样呢。” 钱九大口吃完饭后,还和在他身旁的陶宗国搭讪起来。 陶宗国一边捡着地上的烧饼残渣一边说:“刚才过来的官爷不是说了吗,义军是为老百姓起义的军队,自然不一样。” “我本来也是要跟着义军起义的,只是孙员外不让我跟着义军起义,说我不配!但现在我还是可以为义军做事了,说明我还是配的。” 钱九高兴的不仅仅是他现在可以靠义军获得了吃食,还高兴的是,他的价值得到了义军的认可,义军居然愿意用他做事,没有觉得他不配。 这对于也需要尊重也需要被看重的钱九而言,意义还是很重大的。 事实上的确如此,天下的底层百姓,不只是需要被同情,也更需要被尊重,被看重。 因为卫生局愿意用百姓做事,又给他们吃食衣物,所以,许多集庆城的无业百姓皆纷纷应募。 没多久,集庆城内外就出现许多穿着统一的蓝色短衣的人,而在艳阳高照的九月,于四处埋骸骨、拾婴幼、扫街道。 ------------ 第一百九十一章 被义军感动,想做义军的官! 这些年,兵祸不断,集庆城内外也饿殍遍野,污秽成堆,元廷官僚无暇管理,义军为防止瘟疫蔓延、人口减少,自然是要管的。 于是,许多已经被时间分解得只剩下骸骨的流民尸体被掩埋进了土里,才遭遗弃的婴幼被救了回来,臭气十足的街道也焕然一新。 连有疾病的流民也被集中在了一起,由官府统一甄别和医治。 负责做这些事的官员皆是从军中抽调的人,没有直接用当地士绅。 因为章诚和朱元璋都不放心当地士绅。 但也正因为没有用当地士绅和旧官僚,所以,执行的还不错。 各处原属于胡元的官办工厂作坊,章诚也直接派了自己培养的工业体系的官僚来接收,没有用当地的旧官僚和旧士绅。 只是,原来在元廷当政期间就负责和工匠直接打交道的坊头们,被章诚直接任命为了基础的掌工官,让他们组织动员官办工厂作坊的工匠们继续生产。 元朝推行职业户籍制,所以,许多工匠基本上就是一家一族人。 就和地方许多农民也是由一个宗族的耆老长辈在管理一样。 工匠们也基本上是由一个宗族的耆老长辈在管理,使得章诚不得不暂时还是倚仗这些匠户宗族的耆老长辈们,直接管理他们族里的工匠。 毕竟习惯了一家人生产生活的工匠们,一时自然还是更愿意相信自己族里长辈的,而不愿意相信一个外来官员的。 这就使得,章诚短时间内,也不会好取消职业户籍制,甚至还得允许匠户制存在。 如同历史上朱元璋建立大明帝国后,也不得不继续推行职业户籍制,只是将元朝更复杂的职业户籍制精简一下一样。 可以说,朱元璋历史上推行职业户籍制,把百姓固定在一种职业上,让百姓在职业选择上的自由度降低,不完全是他的锅。 很大的原因是跟元朝灭了中华,而导致中华的文明程度退步有关。 因为一个奴隶制的文明吞并了一個农耕文明的国家后,这里面的文明融合,必然会导致一些落后的制度被推行,进而使得整个文明出现倒退。 这在五胡乱华、金灭北宋已经上演过,在历史上,后面的满清灭明也要再上演一次。 章诚现在想恢复中华,让中华文明从新进步,都得因为倒退的惯性,而不能迅速跃进到元灭中华以前的文明程度,还得继续适应元朝的制度残留,循序渐进地改进。 这个改进可能要很多年,甚至要几代人。 而不亲自参与进制度设计来,是没办法体会到无奈的。 现在章诚自己就体会到了这种无奈,因此,他不得不在技术领域,也让渡部分权力给宗族,而不能直接设立工社制度。 但无论如何,当这些工匠家族知道他们义军会给他们工钱时,他们也还是很高兴的,也及时的把这一消息传达给了自己宗族里的族人们。 而尽管工匠家族的族长们会拿走一部分义军支付给他们的工钱,以支持族里公共事务的名义,比如买祭田、建祠堂、设族学什么的,他们但还是会发一部分给族人们,以免让族人们对宗族不满。 所以,最底层的工匠们还是能拿到一部分工钱,而感受到义军攻下集庆和以前不一样,也会让自己的生活得到改善。 丘大远就将自己的子侄们集合到坊内大厅说: “现在看来,义军跟官军不一样,那朱丞相和章先生更把我们当人看啊!没让我们只服役,不给工钱,而是给我们发工钱奖金。” “我们不能不感恩,所以大家伙以后做活要更积极,不能真让上面监造官觉得我们造的质量不行,既扣我们绩效不说,还丢我们丘家的脸,都明白吗?” “我们明白!” “丘叔,您就放心吧,我们现在只希望义军真得天下呢,毕竟义军真给工钱啊,这下子,服役就不是白干活混饭吃,也能挣点钱多给孩子扯几件过冬的衣服了!” “就是,要是义军早点来,我说不定就能提前挣够钱娶上婆娘了。” 丘家的匠人们皆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 丘大远只是笑笑,而也不禁抹了抹眼角的泪,在他看来,最难得的是,自己这些匠户总算被当个人看,劳动价值被肯定了。 但孙炎、夏燮等士绅发现自己的价值没有被义军肯定。 因为尽管他们为义军攻下集庆城出了力,但义军没有征辟他们为官,似乎无视了他们! 不过。 孙炎、夏燮等士绅在看见义军军纪严明,还致力于恢复生产秩序,解决白骨露于野、孤幼啼于市的问题,还清洁卫生、扫除疫病传播隐患后,就也不得不承认,眼前的这义军不是只想报复性掠夺的普通义军,而是致力于得天下的义军,也就更加想在义军为官,想趁着朱元璋部义军没有彻底坐天下之前得个从龙之功。 因为这些士绅其实最想看到的就是有人愿意重建秩序,让社会稳定。 他们作为掌握有生产资料,如土地、房产、奴婢这些的地主,只要秩序恢复,就能攫取大量利益。 所以,秩序稳定对他们吸引力很大。 而现在,他们在看见义军致力恢复秩序后,自然心花怒放,也就想在义军里做官,掌握更大的权力,进而可以趁机兼并更多的利益。 “这义军是真的仁义之师啊,进城后先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收骸骨、救孤幼、济黎庶,接着又给工匠以工钱,施以恩惠。” “照此看来,义军必得天下也!” 所以,尽管章诚没有急着征辟儒士,但儒士夏燮还是主动求见了昔日好友杨宪,且当着杨宪的面对义军赞不绝口起来。 杨宪笑着说:“这还只是个开始,接下来,还要分田。” “分田?” 夏燮不禁大为惊愕。 杨宪点头,一边看着账簿一边说:“眼下整个集庆路,十成倒有六成是胡元王公大臣们在江南的私田,这些私田不纳税还地租颇高,但中书省的意思,不将这些私田分到中书省各执政的名下,依旧以私田的方式存在,而是直接清丈后,分给佃仆和无地百姓,把高地租变成低赋税,使这些田地之利从大部分进入私库变成大部分为民自有,小部分进入官库。” 夏燮听后站起身来,默然良久。 最后,夏燮才难抑兴奋之色,笑着对杨宪说: “希武兄,贵军这真是大谋略啊!让田于民,使民自富,则天下富矣!” 夏燮又问:“敢问这是省里何人所主张?” “章先生。” 杨宪笑着回道。 夏燮抿嘴点首,意味深长道:“章先生真乃贤良之人,吾辈不及!本乡当永记其德!” 一说及此,夏燮最终还是忍不住咬牙折腰,而向杨宪躬身一拜: “希武兄,非愚弟贪慕权位,实乃也有造福乡民之心,欲出世为万世开太平!” “且如今,愚弟见义军诸执政如此爱民,故有意投之!只是苦于无门,还请希武兄引荐愚弟于章先生尊前,饶是为义军一小吏,也足矣,而不负圣人之教,也将对兄为愚弟实现抱负之恩而感激不尽!” 杨宪忙扶起来了夏燮:“兄切莫如此!” 接着。 杨宪就说:“我早就有意荐兄于章先生尊前,无奈义军现在不行征辟之制,而是考选制!” “故兄若欲投义军,只需待考选之钧令颁发下来后去报名即可,到时候会一并根据兄所立功德而考虑是否录取与如何分配。” 夏燮听后这才了然:“原来是这样。” 夏燮松了一口气,在知道义军并不是不用他们这些士绅后。 而接下来,夏燮就从杨宪这里了解到了义军选官制度和选官重实务后,就因此在离开杨宪这里后,就想着先去集市挑选些关于实务的书来,诸如介绍水利、历法、疾病以及农事、纺织之类的书。 时值黄昏 晚霞映红了整个集庆城。 因为有义军卫生员打扫了的缘故,夏燮就看见自己所在的集庆城大街上,已被洗得一尘不染,青石板再次恢复了她本来的颜色,两边臭水沟里洒满了石灰,就像下过雪一般,让整个街道更加干净了些,尸骸发臭的味道也消失不见。 虽然天色将晚,但由于义军不宵禁,所以还是络绎不绝的有人在街道上行走采买,最亮眼的就是那些着蓝色短衣的人,在各处店铺门前进进出出。 最热闹的店铺要数灯油铺,毕竟义军眼下不禁百姓用灯,所以不少百姓开始来买蜡烛和灯油回去照明使用。 夏燮见此不禁想到了杨宪说义军即将分田的事,而觉得随着许多百姓的收入提供,估计愿意消费的人会越来越多,便在选了些书后,就回来对自己家人吩咐说: “多准备些钱去采买些日用的东西回来!尤其是多从惠民商行里进行时髦的日用货,如肥皂、刀镰还有棉布这些,胡元那些权贵的田产如今被没收分给百姓,接下来我们这些人也是能跟着喝口汤的。” ------------ 第一百九十二章 看见造反后的巨大收益!朱元璋大有所悟! 一鲸落,万物生。 章诚等义军灭掉了控制江南近百年的胡元政权,让胡元权贵官僚们失去了在这里的资产。 而这些原本由胡元的权贵官僚们所控制的资产,也就成了江南各阶层人士分食利益的盛宴。 这段时间,像夏燮这种开始出更多本钱采办货物,尤其向惠民采办货物的富绅巨贾有很多。 因为惠民商行是从章诚和朱元璋在打下滁州开始,就替章诚等人经营各类民用工业品和工艺品等商货的官资控股商行。 负责经营惠民商行的理事翟光森就在义军攻下集庆后而见到章诚时,将眼下他已收到的新增货款给了章诚看: “眼下已增有折价一千一百二十余万两白银的货款!” “尤其是最近几日,因义军打下集庆,让许多胡元权贵官僚成了阶下囚,还给百姓衣食工钱,乃至要分田于民,也就使得商贾们都大肆向惠民商行增加订单,以至于最近几日货款增加达折银三百多万两!” “果然还是造反容易发财啊。” “难怪历朝历代不准百姓造反,只要造反成功,收益比认真种田经商都大得多啊!” 章诚不禁因此对同在这里的朱元璋感叹了几句。 朱元璋则在一旁将肘臂撑在几案上,一脸沉思地说:“不造反不知道,一造反才知道,这一下子,我们这些人光是打下一个集庆城接下来都要分不少钱财。” “还不只是这些钱财。” “虽然丞相和章先生们决定把胡元贵胄官僚们在江南的私田分于百姓,但他们在江南的店铺作坊这些产业,以及那些奴婢和牲畜,还有房子车子以及粮秣、草料、兵械,乃至金银珠宝,还没有分,这些如果不分于百姓,丞相和章先生们只分入私库的话,也是一笔丰厚的钱财。” 翟光森笑着说起了自己的看法。 “不如也全部用来惠民,要么分下去,要么留作赈济之用!” 朱元璋这时提议道。 章诚则问翟光森:“我倒是想想听听你的意思。” 翟光森则看向了朱元璋。 朱元璋则也跟着说:“没错,你既然主动提起这些产业和资财,想必是有自己的想法的,但说无妨。” “那小人就斗胆直言。” “店铺作坊这些自然是不宜分给百姓的,因为他们也不会经营,最好还是卖给会经营的商贾,但最好丞相和章先生这些义军中有头有脸的人能继续参与分股。” 翟光森这么说后,朱元璋就问:“为何还要我们参与分股?” 翟光森笑着道:“普通商贾要是没个靠山,再会经营也经营不下去的,官府权要可以有各种办法封你的店,征伱的货。” 朱元璋看向章诚,笑着说:“这么看来,我们这些人还能继续坐着就可以收钱啊!” “自然!我就说造反收益大嘛。” 章诚这里则让翟光森继续说下去。 “至于房子车子还有金银珠宝、粮秣、草料以及牲畜这些,也不宜分给百姓,主要是分给百姓,不利百姓奋斗。” “百姓得到这些,会产生骄惰之性,不愿意再劳动。” “何况,也不好分,谁分金银珠宝,谁只分粮食,是难以界定的。” 翟光森说后,朱元璋就问:“那按功分给将士们呢。” “丞相这个主意自然极好,但丞相有所不知,胡元的贵胄官僚们握有的这些资财不是小数目,真要全分给将士们,将士们只怕也不想再上阵杀敌了。” 翟光森说道。 章诚点首,对朱元璋说:“这个倒是,现在抄这些的家财都是花云的虎贲营在抄,也暂时由虎贲营管着,据花云报,眼下光是黄金就已超过三十万两,粮食更是突破千万石,现在给义军每人发一百石粮食不成问题,如果真把黄金、粮食以及其他资财皆分下去,估计都只想在江南当个富户地主过日子了。” 朱元璋搓洗了一下脸,他是相信章诚所说的情况的。 因为他在滁州也抄过家。 只是朱元璋现在已经免疫,不再为此震惊了而已。 他现在只是没想到,有一天他会为了要让将士和百姓们继续奋斗,而要让这些资财的大部分只被少数几个义军首要人物据有,包括他自己,无疑要占据很大一部分,这无疑可以让他的家人吃穿几代都不愁。 一想到这里。 朱元璋甚至有些欣喜若狂。 不只朱元璋欣喜若狂,章诚自己也欣喜若狂。 因为他也将要分得一大部分,然后再经过一番操作,成为他在现代世界富贵长享的资本。 但章诚和朱元璋很快都恢复了理智。 毕竟他们都是有远大目标的人。 朱元璋甚至比章诚最先回过神来,对章诚说:“章先生,咱觉得咱们不能忘记了大同社的信仰!” “自然!” 章诚郑重地点头,接着就说:“这些财产怎么分,以及之前说的分田的事,皆还是要等其他执政到后再确定,以免出现龃龉和内部分裂,但无论如何,我希望,至少大家都要愿意把胡元权贵官僚们在江南留下的私田分给百姓为好,这是能让天下长治久安最基本的要求。” “是这个理。” “老百姓得块田总不会不利于奋斗,毕竟田他不会自己出庄稼。” “如果这点利都不让于民,就没什么好说,那就只能用刀说话!” 朱元璋附和道。 章诚则看向翟光森说:“你先回去,另外,替我向诸商贾传达一下,就说我们义军即将举办一次招商会,涉及招商引资和拍卖相关原胡元权贵官僚留下的诸产业,让他们提前筹备好资金和相应计划书!” “我们义军的宗旨是造福于民,所以就算要交易卖掉没收的许多资产,也是看重谁得了这些产业后会更利于造福百姓才会卖给他的!” “所以,就需要他们写计划书,表达一下自己的商业蓝图,比如说,得了某家织坊后,要在几年达到什么规模,解决多少就业,能纳多少税,能开到什么地方,我不喜欢那种只想靠着我们义军这棵大树,也吃垄断这碗饭,而不进取还只想投机取巧的商贾!” 章诚这么一说,朱元璋也颇为赞赏:“章先生此言极是!” “就算要让利于商,那也得本质上是利于百姓才行,咱是可以分红做你们靠山,但你们不能因为有咱做靠山,就粗制滥造、强买强卖,还物差价高。” “咱以前就吃过许多垄断商贾的苦,仗着背后有某个胡元大官撑腰,把一个县城的盐市垄断,逼着咱高价买烂盐吃。” 朱元璋跟着附和起来,且因为他出身底层,也游历民间多年,知道官商勾结有多害民,也就想着让商人只做纯粹的商人,便问翟光森: “如果咱们这些义军头头不入股分红,你们这些商人就真不能自己经营,不能只给自己赚钱?” “丞相,这样真做不好啊!” “除非,咱跟丞相或者章先生有亲,或者义军也给我个官做。” 翟光森苦笑着回答说。 朱元璋沉着脸:“你是不相信我们义军的吏治?不相信咱和章先生不会严管义军的官校,而不为难你们正常经营?” “这个……” 翟光森一时不好回答。 章诚见此劝道:“上位,你别为难他,你我其实都明白,这天下,谁做生意不先拜个码头?毕竟中华之地,民多商少,权力也就从来是自上而下的,所以,能经商的几个不是背后有靠山?老百姓想只纯粹通过自由经商,获得财富积累,进而实现富贵,根本不可能!得找靠山,得培养子弟读书当官,即便一时靠经商积攒了财富,也得赶紧置办田产,参与兼并,夺其他百姓口食,而可以让子弟可以靠收租脱产读书,进而入仕为官,总的来说,百姓想只通过经商富贵起来,还不如只靠造反!” 章诚这么一说,朱元璋怔住了,随后就喃喃自语说:“得改变!章先生,咱们得改变这种状况,商利只能为有产有权者攫取,是不利于天下长治久安的!” “那就得发展工业,且给予劳作就当有所得的分配原则,让老百姓即便无产到没有田地也能靠进工厂劳作实现财富积累!进而争夺商利!” 章诚回道。 朱元璋颔首,看向翟光森:“你先回去,按章先生的意思做,暂时咱和章先生这些义军的执政会入股支持你们的,只要你们是为国为民而经营商业!” “没错,只是怎么入股,是以什么形式,我们得合议后再告知给你们。” 章诚道。 翟光森拱手称是。 接着,章诚就对朱元璋说:“没有背景的普通商贾自然希望我们这些握有兵马的人与他们合作,但我们自己得谨慎,不能因为可以白拿分红,就一头栽进去,以防止到时候,义军只想着为商贾撑腰,而不为百姓撑腰,整个义军成为贪官污吏们联合奸商克削百姓的总后台,等冯国用、李善长他们来后,要认真商量商量。” 朱元璋点头:“没错,毕竟我们是志在大同的人,不只是为了自己富贵。” “那接下来,就先强化社权!在政事堂合议之前,先在大同社内部通一次气,让社员做好强制清除义军非大同理念人员的准备!用有组织有预谋的团队,去整顿无组织无信仰的义军!” ------------ 第一百九十三章 我太想做章先生的奴才了! 李善长在收到中书省要他来集庆的钧令后,就于五日后,启了程。 眼下,他已经到了太平。 冯国用亲自招待了他。 两人见面后皆不甚唏嘘,还专门来了太平的铁厂。 看着厂区内络绎不绝的工人,李善长不禁问冯国用:“你说天下真要是太平了,这些铁厂还怎么盈利?” “我有时候也在想这个问题,现在全靠张士诚、陈友谅他们养着铁厂呢!” “当然,我们义军也会支付一笔款子,由中书省统一采购,但等将来天下真的太平了,没有仗打了,这铁厂只怕就得缩减产量,让这些工人都回去务农才好。” 冯国用提起了自己的看法。 李善长会心一笑,问:“回去务农,哪里有那么多田?毕竟眼下,从义军南下滁州来,就没杀多少人,许多义军官兵、流民还有俘虏都等着分田呢。” “也是,章先生用这种大兴工业的方式,没让很多人死于乱世诸路英雄的争霸中,那新朝就会为如何养活更多未在战乱中死去的人为难。” 冯国用点了点头。 李善长则背着手在满是石渣的路上踱起步来,一时踩得脚下嘎吱嘎吱地响: “只怕这天下不能太平太早,要多兴征伐之事才可。” “虽然你我都看见了章先生给的全球地图,有不少疆域可以开拓,但说实在的,这样做,对执政者而言,就得一直忙忙碌碌,难有悠游而安享尊荣之闲。” 冯国用点了点头,说起了自己的担忧。 李善长则突然问着冯国用:“听说章先生要把胡元权贵官僚们在江南的私田分于百姓?” 冯国用点首。 李善长听后感慨说:“章先生是大公无私之人啊!” 冯国用跟着附和说:“确实是!” 接着。 冯国用就问李善长:“所以,公打算奉谁为王?” 冯国用随后又说:“这次让我们去集庆合议,只怕就是为确定谁为王的问题。” “毕竟集庆、平江、常州皆已下,江南彻底为我们义军所有,已是指日可待的事!” “现在,即便不对外称王,但也该确认谁为王了!” “偏偏,我们这部义军从一开始就体系复杂,有郭大帅的旧部,还有上位自己发展的人,也有章先生在瓦梁垒发展大同社时发展的人,以及他在滁州影响的一批已在神机营和第一军担任要职的寒门士子,另外就是你我这种以自家子弟兵为基础发展起来的人,所以确认谁为王,居然得商议,不能直接定。” “尤其是最近这次,郭天叙和张天佑为证明自己,攻打集庆,跟着去的章先生组织他们打下了集庆,只怕让章先生的威望大幅度提升。” 李善长则突然咬牙说:“现在不是谁为王的问题,是上位和章先生这两个人跟我们想象的不一样!” “他们都太把眼前这些工人农民当回事了!” “以至于,他们都不愿意火并内部,让郭天叙、张天佑这些人到现在还活着,也让这数十万流民还活着,且变成了靠我们义军而活着的工匠!” “为实现天下大同嘛!” 冯国用无奈一笑,说:“上位和章先生胸怀抱负远在我们之上,他们要的不仅仅是天下有序。” “是啊,连带着我们本来只是为光宗耀祖而入义军,结果现在也不得不跟着为百姓谋富贵。” “这次去集庆不管谁为君,谁为臣,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对这二人言听计从!” “让他们尽快意识到,独掌天下权才是第一位的,而不是在这里整什么美美与共,天下人就算是要当奴才,但也没谁想当两个主子的奴才。” 李善长说道。 冯国用很是赞同的点首:“是啊,是必须要有上下之分的!尤其是他们俩,只能存一。” “兄长,章先生让伱带去集庆的马铃薯叶子突然发黄了。” 李存义这时疾步走来给李善长说了一句。 李善长听后顿时慌张起来,大声喝问着李存义:“你们是怎么照看的!” “失陪!” 李善长也不再和冯国用说话,就先去了自己的坐船上,到了连土一起搬来的一垄马铃薯培育地面前,问:“什么时候变黄的?” “今天早上发现的。” 李存义回道。 李善长道:“也不知道是不是船上湿气重,找辆车,我们走陆路去集庆,不能让章先生觉得我们为他做事不尽兴。” “是!” —— “章先生不愿意做皇帝,真是令人头疼。” 郭天叙这里也在政事堂合议之前,于一处酒楼和张天佑说起之前欲奉章诚为主的事来,而不禁捻额皱眉。 “但他其实没说错,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谁当皇帝,而是这皇帝该怎么当,不然换谁当皇帝,只要你我不是皇帝,就不可能善终。” 张天佑说起了自己的想法。 郭天叙微微一叹:“我知道!我甚至还清楚,真要照着章先生的意思改帝制,虽然命是会保住,但肯定日子也不好过,只怕是生不如死!” “就比如说现在,为了给百姓谋富贵,章先生把胡元那些王公大臣在江南的私田要分给百姓,不是大家一起按功分了,那将来改了帝制,是不是也会了给百姓谋富贵,让皇帝逼着我们这些带兵的人,去边塞为百姓守边,乃至还得为新增的百姓有田分,去开疆辟土,到老死才能卸甲回乡过安生日子?” “你没说错,要么提前自去兵权,要么就只能一辈子为天下百姓做事。” 张天佑点了点头。 啪! 郭天叙直接拍案而起,对张天佑指了一下外面说:“我也不知道朱元璋怎么就不反对章先生这种主张,他不是说想当皇帝吗,怎么就愿意分田,怎么就愿意信大同那一套!” “国瑞这人,你不是不知道,他在大帅在时,就是个有大志的,所计较的也从不是个人得失。” “只要章先生一日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天下百姓,他就一日不会与章先生反目。” 张天佑笑着说道。 “是啊!” 郭天叙无奈回了一句,就摩挲了一下脸: “我有时候都想派人杀了章先生,但想想那样只会对朱元璋有好处,对咱没好处,没有章先生的朱元璋,只会早就让咱死在了陈野先手里,所以咱就不敢有这样的想法,还得期盼着章先生能一直活着。” “但我更想的是,让他章先生当我们的主子,当我们的君王啊。” “你说,他怎么就不愿意呢?” “我想做他奴才怎么就那么难呢!” 郭天叙越说越激动。 “章先生是心忧天下的伟人君子。” “他不想要奴才,只想要为国为民殚精竭虑一生的国家良将!” 张天佑则继续说着自己的看法,而看着自己这个外甥,神色很是凝重。 郭天叙不禁苦笑了一下:“舅父,实不相瞒,我有时候真想拉着你出去单干,自立为王,但我又不得不承认,我们单独出去肯定没有章先生和朱元璋发展的好,他们一个比咱们果敢,一个比咱们聪明,更重要的是,他们这样做,的确能让天下百姓变成他们争夺天下的助力。” “别多想了。” 张天佑起身拍了拍郭天叙肩膀说:“要么将来灭元后就卸甲归乡,要么就真为天下百姓做一辈子的国家良将。” “为天下百姓为贵族,有什么意思!” 郭天叙说着就灌了一口闷酒。 但张天佑还是继续劝着说:“这次政事堂合议,无论确定谁为君,我们皆只对章先生言听计从,无论如何,听章先生的总比听朱元璋的好,或许,日子久了,章先生也会因为我们的言听计从,渐渐也滋生出不容朱元璋的心思,那时就顺水推舟,让章先生做天下之主,与他一起除掉朱元璋,这样大同社就名存实亡,说的直白些,我们就暂时坐稳了想成为章先生的那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走狗!” 郭天叙郑重地点首:“舅父说的是,得让章先生先习惯那种别人对言听计从的感觉!” —— 不知不觉就到了冬十月。 李善长和冯国用等已即将来到集庆城,参加政事堂合议,而章诚和朱元璋则政事堂合议之前,开了一次大同社内部的会议。 “诸位同仁,眼下义军打下了集庆城,江南为我义军所有,已是唾手可得。” “但我义军的成分也因此将更加复杂,为了避免这种复杂造成整个义军的实力下降,我们要加快大同社绝对掌控义军的步伐。” “第一军还好,第二军和第四军还残留着许多更讲宗族情谊不讲大同信仰的情况,第三军还在扫盲和发展社员,最糟糕的是新归附的,到现在还是旧礼那一套,长官对士兵想杀就杀,想打就打,使之如奴隶,这样下去,怎么能彻底大同?” 朱元璋在大同社内部会议上提出了想让大同社尽快绝对控制义军的想法。 章诚也跟着附和说:“的确如此,义军可以不是我说了算,也可以不是上位说了算,但必须是大同社的理念说了算!” “为此,我提议,接下来,准备将义军中凡事拒不认同大同理念的直接清除出义军队伍,这不是攻下集庆后要卸磨杀驴,是统一意识,要么走要么刀枪相见,你们各自下去后跟自己的分社社员做好沟通工作,让他们皆在底下士兵中间做好动员!” ------------ 第一百九十四章 生我者父母,教我者大同社! 让大同社彻底掌控义军,才是章诚和朱元璋真正不惜一切代价都要实现的目的。 因为他们已经跟冯国用、郭天叙这些想的不一样。 冯国用等想的是谁当皇帝的问题。 而他们想的是大同社还没有掌控武装、操纵所有义军百姓的问题。 骨干社员耿再成对此特别兴奋,身为第二军下面一都指挥使的他,早就很想处置第二军中那些还不愿意加入大同社,甚至反对大同社理念的官校。 为此。 耿再成在回到第二军后,就将自己身边发展的一干第二军分社社员叫到了一起,传达了大同社高层的指示,通了气。 第二军都指挥使赵继祖麾下把总王克瑀也是大同社社员。 在被耿再成通气后,他特地将自己麾下的一干基层官兵叫到了一起: “这些日子,闲暇的时候,我也让你们学过大同社的理念了,但你们当中,还是有人不愿意接受大同社,我现在就再问问,你们当中不愿意接受大同社理念的,到底是不是真的不能接受?” 总旗李济这时站出来冷笑说:“什么狗屁大同社,老子打仗他娘的就是为了升官发财,为老百姓打仗,那跟一辈子给别人当牛做马有什么区别?” “老子不接受,你们这些人竟整这些虚的!” “而且你姓王的,也别在这里跟老子演戏要为百姓求什么富贵,你分明就是看现在义军最大的官是朱元璋,所以就要背叛公子,跟着朱元璋走,这样好升的更快!” 李济接着就指着王克瑀鼻子,说起了自己内心真正的想法。 “姓李的!你放你娘的屁,王大哥要是背叛公子,干嘛在打集庆的时候,为公子挡刀?” “伱自己天天跟那些酸文腐儒接触,想骑在老百姓头上,却在这里贴脸骂王大哥是为讨好朱元璋才加入大同社,你真当大家都没长眼睛吗?” 另一总旗赵子中这时则表达了不同的意见。 李济则因此伸手又指着赵子中:“你他娘的胡说!” “我没有胡说!” “谁不知道你看上了沁香楼的一妓女,为了让她高兴,花光了俸银不说,还要借钱为她花钱,甚至你还受孙家在青楼的掮客挑唆,去找大户孙家借贷,且还受他们指使,答应想办法力促义军把胡元贵胄那些私田都分给将士们!” “这样,你就能分得到田产,然后抵给孙家还债,结果现在,义军只决定把田分给百姓,让你没法分的私田还债,说是要践行大同理念。” “正因为此,你现在更加反感大同社,而跟那些酸文腐儒一起来的更加紧密,跟他们开始称兄道弟,因为他们开始给你钱,还让你继续游说都指挥使赵都帅他们,也反对分田给老百姓。” “总之,你从一开始加入义军就不老实!” “你不过是因为家里落败,才做了郭家奴,跟着加入了义军,而你仗着自己读过书,也当过地主少爷,就瞧不起我们这些饿过饭的,只想早点重新过上富贵日子,也更愿意跟那些酸文腐儒在一起,贪图什么花前月下的生活,没真正把我们义军的目的放在心上。” 赵子中有板有眼地说起了自己知道的一切。 砰! 李济听后恼羞成怒,顺手就拾起身边的一木饭碗,朝赵子中砸了过去:“你他娘敢调查我!” 接着。 李济还直接跑过来,一脚踹倒赵子中,且在踹到赵子中后,就骑在他头上,挥拳猛砸起赵子中来。 李济等都是战场上血与火里滚过来的,能活到现在,自然是有力气的也下手狠辣的,所以几拳头,就打得赵子中满头是血。 “反动分子打我们军民联合会的人了!” 同属于一个都的总旗陈德元,作为也倾向大同思想的基层军官,为此还和赵子中一同加入了章诚让人暗中在第二军发展的军民联合会这种组织,便因见同一个会的朋友赵子中挨打,就立即跳上桌子,飞扑过来,扑倒了李济,且也用拳头打起李济来,也打得李济满头是血。 而李济也有自己同一理念的好哥们,也是那种战场上能为彼此挡子弹的那种哥们,所以也立即过来打陈德元。 陈德元这边也有自己其他哥们,加入了过来。 一时间。 现场就变成了一场大乱斗。 有的牙齿被打飞了。 有的手直接被人用凳子砸骨折。 有的眼睛被打得冒金星。 王克瑀只沉着脸,捏紧了拳头。 他现在也很想加入战斗,但理智告诉他,他必须先向大同社上级请示才适合,毕竟上面只是让他通气摸底,没让他武力剿除异己分子。 只是局势越来越乱。 连带着第二军的其他千总部,都有基层官兵互殴起来。 且说,章诚设立大同社组织后,内部在理念上的矛盾其实一直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只是上层表现不明显。 因为上层的义军将领还能因为利益妥协,因为眼下彼此有共同的目标而克制,但底层的官兵可没有那么多利益上的纠葛,甚至许多目标都不一样,还有性格也不一样。 有的是没有目标,只是单纯的想随波逐流。 有的则是想升官发财。 有的只想当几年兵攒够钱回家过安生日子。 有的则想解救天下百姓。 有的想重建礼教。 性格方面也不用提,有的太自私,自我中心太重,不想守军纪,就想肆无忌惮地做事做人。 有的服从规矩,想老老实实,本本分分,有的控制欲强。 总之,基层因为目标不一致,利益上没有什么纠葛,性格还不一样,再加上出身不同,所以冲突更加明显。 李济这里在被自己同伙救出来后,甚至因为怒不可遏,而一脸是血的走进了兵械室,拿起了一把鸟铳,还点燃火种,点燃了火绳,捅了枪管,然后拿着燃着火绳的鸟铳就疾步走了出来,欲要直接杀人,用刀枪说话。 王克瑀见此终于忍不住大喝一声:“姓李的,你要干什么,打架就打架,动那家伙就过分了!真把一起出生入死的弟兄当仇人了吗?” 李济看了他王克瑀一眼。 因王克瑀这么一喊,李济倒也恢复了理智,只把铳对着屋顶来了一枪。 砰! 一声巨响出现。 “正邪不两立!” 与此同时。 李济还青筋直冒地怒吼了一声。 但这时,大家伙也因为这声铳响而渐渐恢复了理智,安静了下来。 因闻知自己麾下官兵在打架斗殴而赶来都指挥使赵继祖,也恰巧在这时来到了这里,且疾步走来问:“谁在放铳?!” 王克瑀走来对赵继祖回道:“报,卑职麾下火铳队总旗官李济试铳时,不小心让铳走了火。” “那打架是怎么回事?” 赵继祖又问了起来。 李济则道:“因为王把总又来问我们对大同社的看法,逼我们加入大同社,要我们背叛公子!” “又聊你们那狗屁大同社!” 赵继祖骂了一句。 接着。 啪! 赵继祖就直接持起马鞭,抽了王克瑀脸颊一鞭。 王克瑀顿时脸上隆起一道血红的伤疤。 陈德元和赵子中等见此两眼喷火,不过,在赵继祖看过来,皆也有些畏惧赵继祖。 毕竟赵继祖很早开始就是他们的上官。 而李济等则在这时冷冷一笑,低声对自己的朋友蒋正深说:“看见了吧,这就叫官大一级压死人!” 蒋正深也嘴角微扬,挑衅地瞅了陈德元一眼。 赵继祖这里则接着就对王克瑀说:“把你那个狗屁大同社退了,不然,就不是抽你那么简单,而要了你的脑袋!” “卑职做不到!这如同让卑职叛自己父母。” 王克瑀忍着脸上的疼痛回道。 “你王克瑀忘本!跟着大同社走!” 赵继祖勃然大怒,又一脚踢倒了王克瑀,而复又抓住他的衣襟说: “别忘了,当初是老子带你入义军的,连怎么用刀,也是老子教你的!” “老子才如同你父母,不是他大同社如同你父母,你要是再这么说,老子现在杀了你忘恩负义的狗东西!” 王克瑀依旧沉着脸道:“都帅即便杀我,我也这么说,生我者父母,教我者大同社!” 赵继祖听后丢开了王克瑀,喝道:“把他拖出去砍了!” “住手!” 这时。 郭天叙和张天佑赶了来。 张天佑甚至大喝一声,问着赵继祖:“你干什么?” 赵继祖回道:“我为公子和舅爷清理门户,有人背叛第二军,加入大同社。” “大同社是章先生创建的,我们第二军今日能得以保全,全仰仗章先生,弟兄们个人加入大同社,不能视为背叛第二军,你赵继祖不能胡来,他王克瑀是义军把总,不是你的家奴,说打就打,说砍就砍,军纪条例,你是忘了吗?” 郭天叙问道。 赵继祖只得拱手称是:“卑职知错了!” “今天这事到此结束,这种事,我不希望再发生,再发生,别怪我郭天叙不讲人情!” 郭天叙沉声说后就对张天佑说:“大同社与义军之间的冲突越来越大,我们得在政事堂会议上提出来,看看章先生打算怎么处理。” 张天佑颔首。 于是,两人就离开了这里。 赵继祖也没再说什么,也离开了这里。 只是基层官兵之间,隔阂已加深了许多,甚至中上层官校之间,也存下了芥蒂。 本质上就是主张不同。 ------------ 第一百九十五章 章先生的恩情还不完! 章诚知道强化社权,是注定要加剧矛盾和冲突的。 但利益还可以谈,还可以让,还可以妥协,主张却是容不得半点退让的。 对于真正有志于天下的人而言,这才是雷区。 从古至今,皆是如此。 所以,章诚即便知道会如此,也选择了还是要这样做,甚至也做好了武力清洗的准备。 朱元璋也是一样。 金杯共汝饮,白刃不相饶。 历史上,他在李善长归乡荣养时给李善长赐田一千多顷,毫不犹豫。 同样,他在杀李善长时,也毫不犹豫。 受章诚影响,朱元璋这一世,地主思想没有再出现,但对大同思想却倍加推崇,乃至在政治上更注重别人对大同思想的忠诚度,而不是对自己的忠诚度,在权力上也更在乎的是加强社权对暴力团体即军队的绝对领导。 因为朱元璋不是笨蛋,他知道自己的一生不过百年,不可能一直操控这个世界,但他可以让自己的思想一直操控暴力机构,进而让自己的主张一直在这个国家被作为治国之纲。 政治家追求的本就是几百年乃至上千年规模的目标,而不是当下的蝇营狗苟。 所以,朱元璋也在知道自己和章诚开会让大同社社员做好清除异己分子准备,从而导致义军内部主张斗争更加剧烈,乃至出现群体性斗殴事件后,并没有惊骇,而是知道这是肯定会发生的事,且还只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奏。 这也算是一种排除异己。 只是,这种排除异己不是传统的排除不忠诚自己的异己分子,而是排除跟自己主张不同的异己分子。 正因为这种不同,剧烈的暴力斗殴反而先发生在基层,而不是先发生在上层。 颇有大风起于青萍之末的特征。 “对于完全不能接受大同主张的义军兄弟,只能消灭!哪怕开革,都只会祸害百姓,也会滋敌!” 朱元璋就因此对章诚先说起了自己的看法。 “第一军不必说,全是大同社的社员!” “毕竟,他们都是上位你早年在郭大帅身边选出来的人,和我在瓦梁垒选出来的人。” “思想上不过关,也不会被你我选出来;” “第三军和第四军因为李善长、冯国用、邵荣愿意大同社社员进入他们的军中担任官校,发展社员,所以现在基本也已被我大同社控制,只有少部分还是想走宗法礼法那一套;” “大同社控制力最弱的是第四军。” “但好在,虽然第四军的郭天叙和张天佑不愿意大同社去发展社员,我还是让已经是大同社社员的一些郭大帅旧部在暗中组织军民联合会宣传大同社思想,也发展了一批,以只是大家一起有组织的去帮助百姓的名义设立军民联合会,倒是也让许多愿意帮助百姓、还愿意把百姓看成自己人的一批第二军官校进入了该会,成为了最容易接受大同思想的一批人。” “所以,眼下第二军不少官校已经因此接受了大同思想,所以真要武力清除异己分子,损失倒也不大。” “至于新附的官校,第二军整顿了,再整顿他们,也不用担心会出什么差错。” “待义军全部整顿完,真正由大同社绝对掌控,就可以重新定一个代表大同理念的军名,而不再只是以义军称之,义军这个称呼,还是不足以和传统的江湖义气和忠孝仁义区分开。” 章诚则仔细分析起义军渡江前各军的情况来,如此做,也是为了坚定自己要清除义军中异己分子的决心。 朱元璋蹙皱着眉,沉思了一会儿。 接着,他就在房间里踱起步来。 忽然。 朱元璋就驻足凝视向章诚,一脸决然地说: “对军加强社权,武力清除的事,咱来做,章先生你就不必插手了!” “这可是遭人恨的事。” “怎么能让你一人参与。” 章诚拧眉。 神情严肃。 朱元璋目光深邃地看向窗外天井下的一丛乱草,而微勾起嘴角说:“正因为是遭人恨的事,咱一個人干就行了。” 接着。 朱元璋就叉着腰,看向外面说:“不是要团结大多数、处置小部分吗,人一旦遭人恨,就很难再团结大多数。” “再说,你是士族出身,咱是布衣出身,许多人打心眼里对咱不怀好意,即便咱真心相交,也会觉得咱有坏心。” “既如此,还不如这坏人,就让咱来当!” “尽量团结他人,为他人留情的好人,由你来做!” “因为你是士族出身,他们也更愿意相信你是好心,相信伱是正人君子,连现在你也造胡元的反,胡元那边的人都还觉得你只是走歪了,还情有可原,不像看待咱那样,好像咱这种人,越是身居高位,就肯定越是不正直的人。” 朱元璋说这话的时候,笑容里透着一丝无奈。 章诚听后颇受触动,笑着说:“不过是民智未开而已。” 朱元璋一挥手,不容置疑地说:“不只是民智未开的事,是阶级仇视的事!” “章先生,你给的书里,把这里面的道理说的很清楚,他们敌视的其实不是咱朱元璋,是敌视咱朱元璋所代表的阶级!咱这种没按他们的规矩而实现富贵的布衣,就注定是不被允许赞扬的!” 接着。 朱元璋就一脸严肃地看向章诚:“章先生你还是继续负责对民造福的事,一来你比咱更知道如何造福于民,二来咱比你更清楚如何对付父帅的一些旧部,三来天下人更愿意相信你对他们是真心实意的好,也更愿意歌颂你。” “行!” 章诚点了点头,也没再故作矫情,只咬牙退后一步,向朱元璋拱手一拜:“上位当为大同社最高领袖!” 朱元璋则拱手回了一礼:“先生当为天下人之大恩人!” 随后,两人相视一笑。 这时,郭天叙、张天佑二人疾步走了来。 “第二军出了乱子,所以,我们来晚了些。” “章先生勿怪!” 郭天叙这时走上来,对章诚躬身行了一礼,随后就朝朱元璋抱了一下拳:“丞相倒也来的这么早。” 因今日正是政事堂合议的日子。 所以,按理,一干需要出席政事堂合议的义军重要人物都要于今日会集于中书省衙门。 朱元璋在郭天叙这么说后,就道:“事情多,时间紧,自是不能松懈,你们第二军的情况,我们已听闻,可有平息下去?” 郭天叙回答说:“自然是平息了下去!” “能平息下去就好,不然,我们只会觉得你郭平章没本事,连自己的第二军都控制不了。” 章诚直截了当地回答了一句。 郭天叙忙否认说:“自然不会!” 这时。 李善长、冯国用、邵荣、朱文正、常遇春、邓愈、谢再兴也都到了。 “上位!” “章先生!” 而李善长在见到朱元璋和章诚后立即挤了一眼泪,而哽咽着向朱元璋和章诚躬身行了一礼。 “太假了!” “虽说我们许久未见面了,但也不至于一见面就落泪。” “整的我和上位好像在你善长心中比爹娘还要重要一样。” 章诚依旧直言不讳地说了一句。 朱元璋听章诚这么说,脸抽了一下。 李善长这里微微一怔,拿出手帕擦拭了一下眼角:“章先生虽说是玩笑,但也没有说错,对于善长而言,上位和章先生的恩情大如天,的确如同父母一样。” “是不是这恩情大的一辈子也还不完啊?” 章诚故作严肃地问了一句。 李善长语塞。 朱元璋扯了章诚一下,低声说:“你够了,明知人家善长忠厚老实,还这么欺负人家!咱都看不下去了。” “上位。” “章先生其实没有说错。” “您和章先生的恩情,善长的确一辈子还不完。” 李善长咬着牙再次拱手一拜,且回了这么几句。 “还不完,那就慢慢还。” 章诚则笑着走过来,把着李善长的手,往里面走去,且也对郭天叙等人说: “你们都跟着来,开始合议之前,先把各自的红利分了!” “打下集庆后,官营控股的惠民商行和军械行的订货量是与日俱增啊!而我们也为驱除鞑虏、恢复中华的事业都辛苦了这么久,也该见见辛苦的成果,所以,我和上位决定,先把红利兑现了。” 章诚说着就大声喊道:“戚祥,让他们把丝绢绸缎都抬出来!” “是!” 不多时。 就有军士陆陆续续地将一箱箱丝绢绸缎都抬了出来。 章诚则在一旁继续说:“考虑到接下来要建立我们自己的货币制度,而黄金白银这些也就尽量要留在公库里作为堆垛本钱(准备金),粮食作为军饷发放下去,所以,我们这些参股官营控股的头面人物,分红就分丝绢绸缎,这些丝绢绸缎能放,也能直接给家人们使用,还能赏下去,也可以拿去置换别的,自然是好东西,想来诸位也是没意见的。” 郭天叙则看着源源不断地被抬来的大量丝绢,而吞咽了一下喉咙说: “自然是没意见的,只是也太多了,饶是咱郭氏也富裕人家,但咱也从没见过这么多丝绢!” ------------ 第一百九十六章 义军谁做皇帝,行何帝制 眼前出现的丝绢绸缎的确很多。 这既跟江南特产就是丝绢绸缎有关,也跟江南官僚士绅搜刮囤积的丝绢绸缎也很多有关。 毕竟,这年头丝绢绸缎跟粮食白银一样,他不仅仅是衣服料子,也是乱世里抵抗元廷纸钞贬值的硬通货。 要知道,在明朝万历年间,白银大量流入的时候,一石白丝就值白银八十两,而如果卖到日本诸地,则能涨到一百五十两一石。 绸缎一匹在万历年间也值银一两五钱一匹,而卖到海外一匹则值白银三两。 所以,无论是丝绢还是绸缎,这些名贵面料,可比粮食还值钱,毕竟粮食最贵的时候也不过是一石二三两银子。 何况,眼下还是白银未大量流入的元末,自然丝绢绸缎折白银的价格,也就更高。 正因为此,当郭天叙看见这么多丝绢绸缎后,也会瞠目结舌。 李善长、冯国用也不例外。 虽然他们都说自己加入的理想不是为了经济上的利益,是为了能实现心中的政治理想,为了让天下有序,让自己光宗耀祖,但在看见自己加入义军,而即将获得参与分割这么多丝绢绸缎时,内心也是万分激动的。 李善长甚至对于章诚刚才调侃他是不是对他的恩情还不完而产生的怨气,也消弭的无影无踪,且暗自觉得,说章先生的恩情还不完,其实也是说的过去的。 毕竟,他李善长虽然善统筹后勤,但非经商世家出身的他,于理财生利上面却是有限,只习惯收租创收,也从没有想过入股分红的方式发展商业,他所想要的富贵也不过是政治上加官进爵,经济上也兼并大量土地,至于商业,他哪里知道被色目人和富绅垄断的商业会有这么多利。 朱元璋也颇受震撼,虽然他没想过发财的事,但一想到这么多丝绢绸缎,将有不少是属于自己的私财,他也难以抑制地兴奋,兴奋地觉得自己妹子看见家里有许多丝绢绸缎,是不是会很高兴。 可紧接着,他又觉得以自己妹子的性格,估计不是喜欢,而是愧疚,愧疚自己这些人明明是为百姓求富贵,结果百姓依旧有许多人食不果腹,反而自己这些人开始富的流油。 一想到这里,朱元璋就突然有些想马氏了。 “合计两万一千六十七石生丝,五十万三千九百六十匹绢,二十四万八千零五匹绸缎。” “你们自己派一位子弟留在这里,和戚祥、惠民商行的掌事对账分红。” “我们先进去开会。” 章诚这时也指着满庭院的丝绢绸缎,报了一下数字,然后就先走了进去。 众人就跟了来。 而朱元璋这时则对跟来的郭天叙、李善长等执政说:“我听闻,你们对分田的事,颇有意见,怎么样,现在看见自己分这么多丝绢绸缎,应该不至于还舍不得把那些胡元权贵官僚的私田分给百姓吧?” “应该是不会了吧?” “这么多丝绢绸缎,随便一箱都够善长你再养一房小妾了。” 章诚笑着跟了一句,且提了一下身边的李善长,还问着李善长:“善长,你说是吧?” 李善长素来好色,历史上到七十岁都还在纳妾,而章诚也知道李善长小妾多,故也就在这时调侃起李善长来。 “章先生说的是。” “但善长已决定戒色,不再纳妾,还请章先生勿要拿这个取笑李某了。” 李善长讪笑着说。 朱元璋见此摇了摇头:“章先生,人家善长是忠厚人,你就别打趣人家了。” 章诚只是微微一笑,随后就跟郭天叙进了屋。 郭天叙主动坐了左边第一张座椅,章诚便坐了右边第一张。 接着,李善长、张天佑等也陆续落座。 在众人都坐下来后,章诚才先开口说:“义军眼下已据有集庆、常州、平江、太平、滁州诸路,整个江南彻底为我义军所据,已是指日可待之事,也算是真的敢去想着接下来立国的事了。” “只是,这立国就要有国家之元首,自然也就要确定以谁为君,以谁为贵。” “没错,这是眼下要赶紧确定的事,所以才让大伙儿放下手里的事,都来集庆商议商议。” 朱元璋也接过章诚的话,说了起来,且瞅了一眼郭天叙、李善长等人。 “咱想听听章先生的想法。” 郭天叙现在说了一句。 他现在的心情是五味陈杂。 一方面。 他为义军能发展到这一步而感到欣喜,何况,他自己也在这一过程中出了大力,泗州、清河等重要城池是他打下的,他甚至还俘虏了胡元刑部尚书阿噜,打下集庆更是以他的兵为主力。 这让郭天叙不禁还因此想到了自己父亲郭子兴,想着自己父亲要是见到义军发展如今这模样,该有多高兴。 另一方面。 郭天叙知道义军现在已是朱元璋和章诚的威望最高实力最强,自己已不可能再有机会成为义军之首,这让他还是感到愤懑和嫉妒。 但同时,郭天叙也因为想到自己父亲不能看到今日义军的成就,而有些伤心。 除此之外,郭天叙又有些庆幸和感激。 他庆幸的是自己在上了陈野先的当后,最终还是侥幸躲过了此劫,而不至于都看不到自己父亲发展的这部义军如今所取得的成就。 而也因为感到庆幸,所以他越发感激章诚,他知道如果不是章诚,是没人会真心想救他的,只会巴不得他被陈野先害掉。 所以,郭天叙现在也就先说了这么一句。 参与合议的朱元璋、李善长等人以及在一旁旁听的朱文正等人皆看了过来。 章诚则因此直言不讳地说:“义军将来得了天下后,我是没打算当这个皇帝的,我只打算改变帝制。” “章先生为何不打算当皇帝?” 张天佑这时则问了这么一句。 在一旁的常遇春也忍不住站起身来:“哪有人不想当皇帝的,尤其是在有机会当皇帝的时候。” 常遇春这时看向了朱元璋:“丞相,你想当皇帝吗?” “常遇春!你只有旁听的资格,没有参与合议的资格!” 朱元璋则厉声呵斥了常遇春一句。 常遇春摸了摸头,讪笑着坐了回去,摊手说:“行,你们议,伱们议!” “我不是说了吗,我要改变帝制,而改变后的帝制,就不是以家天下为目标,即不以天下奉皇帝一人皇家一族,皇帝和皇室也有维护太平的责任与义务,也要受国宪礼法的限制!” “可说实话,不是以家天下为目标的皇帝,当着真没什么意思。” “我想改变帝制,是因为大同理念和家天下是不能共存的两类事物,而我不想当皇帝,是因为不以家天下为目标的皇帝,当着就会在很累很操心的同时,还不能随心所欲,关键是天下一旦还是民不聊生,皇帝是要担责的。” 章诚说着就问向张天佑等人:“这样的皇帝,你们想当吗?” 张天佑等沉默了。 常遇春这时开口说:“那可以不鸟什么大同理念嘛!” “咱算是听明白了,你章先生不是不想,是不想自己当了皇帝也不能想怎么样就怎样。” 常遇春又忍不住开了口。 朱元璋这时瞪了常遇春一眼。 常遇春见此,恍然大悟,忙打了自己嘴,不好意思地笑说: “我有点管不住自己的嘴,还请多包涵,你们继续议,继续议,哈哈!” “大同理念不能不要!” “因为真理这东西,不是说不要,他就不存在!” 朱元璋这时则主动开口对众执政说起自己的看法来。 朱文正这时则忍不住站起身来:“叔父说的好!” 常遇春看了朱文正一眼:“好在哪里?你小子,不也是只能旁听吗,发什么言?” 朱文正瞅了常遇春一眼,也坐了回去。 朱元璋这时则没理会朱文正和常遇春,只在站起身来,继续说道:“章先生既然不愿意做这样的皇帝,那咱来做,诸位谁反对,谁赞成?” “我反对!” 常遇春这时站起身来说了一句。 章诚这时问着常遇春:“你为何反对?” 常遇春道:“当皇帝,至少得处事公平吧,凭什么这小子插话,丞相就不理会?就因为是侄儿?” “这不还是家天下嘛!侄子就不同吗,就比咱们这些为义军出生入死的高一等吗?” 常遇春指了朱文正一下。 接着,常遇春又说:“丞相要觉得自己佩当皇帝,得把这件事说清楚了!不然,咱不服气!” 朱元璋因此看向朱文正:“文正,给大家赔礼!” “是!” 朱文正这时就主动给众人作揖:“我刚才不该说话,还请诸位叔伯勿怪!” 朱元璋则看向常遇春:“这下你满意了吧?” “他都喊咱叔伯了,咱怎么还好意思跟晚辈计较呢。” “大侄子,别害怕,叔叔跟你开玩笑呢!咱怎么反对你叔父做皇帝呢,咱刚才不过是说笑而已。” 常遇春笑着说了起来,还调侃起朱文正来。 朱文正咬紧了牙,捏紧了拳头,剜眼看着常遇春。 ------------ 第一百九十七章 朱元璋拍桌子,怒斥士大夫 接下来。 对于朱元璋说自己愿意当被戴紧箍咒的皇帝之事,众执政则继续商议着。 众执政里,郭天叙先看向了章诚:“章先生觉得呢?” 章诚笑了笑说:“我支持丞相做这个皇帝。” “既然章先生都这么说,我也没话可说,我可以接受丞相当这样的皇帝。” 郭天叙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其实,只要章诚和郭天叙没有意见,张天佑、李善长、冯国用、邵荣这些也就都不会有什么意见。 “对于帝制的改变,我的意思,要让社权大于皇权,承认大同社对天下的绝对统治。” 章诚这时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大同社的社权大于皇权,对天下绝对统治,那是不是说,大同社可以废皇帝?” 冯国用这时开了口,很犀利地问了一句。 章诚笑着说:“若有必要,自然可以!” 众人除朱元璋,皆愕然不已。 “因为我们要达到的目标,就是让兵权由大同社操控,所以大同社废皇帝自然也是可以的。” “但大同社不是一个人,是一个群体,让一个群体来决定天下,这不就是公开结朋党以乱天下吗?” 冯国用这时问道。 章诚道:“大同社是代表全天下百姓利益的,他是为公义而结党,非以私利而结党,是君子之党,非小人之党,故以大同社统治,比让独夫掌天下要好。” “我明白了,你章先生的意思,是要人治变成党治,也就是说皇帝和天下官僚士大夫都得先忠于大同社,加入大同社,才能掌天下权?” 冯国用继续问道。 章诚点首:“没错!直言不讳地说,自古以来,中华之地,天下虽有君臣之分,但实则皇帝一人哪里能完全独治?从来天子都得考虑整個贵族官僚士大夫的感受,乃至需要做符合他们主张的事,才能坐稳帝位,否则,要么该皇帝被明着废黜,要么被暗地里害掉。” “毕竟,皇帝也是人,三尺之内也怕刀枪剑戟,也怕毒药水火。” “但是天下的贵族官僚士大夫,他有时候主张不统一,有致力于为万世开太平的,也有满肚子男盗女娼的,更有野心勃勃比皇帝还独夫的,而往往,这种主张分裂最严重的时候,是在内忧外患最严重的时候,故而出现党锢之争。” “为此,还不如从一开始,就以天下为公的名义,先结君子社,团结一部分君子,即便皇帝本人昏聩暴戾,也无法否定此党,则此社才当为天下之真正主宰!” 章诚说着就总结道:“这就是我的意思,天下要想长治久安,非先社治取代人治不可,不然我中华永远也站不起来,人人依旧只会想着做奴隶,乃至为暂时不能坐稳奴隶而犯愁!” “别说百姓会永远富贵不起来,就是你我,即便再显贵,位极人臣,也会担惊受怕,怕有一天被抄家灭族。” “章先生这个意思,咱深以为然,即便咱是皇帝,咱也不怕一帮君子来管着咱,咱更怕一帮小人时刻有借着咱的名义去害人,欺瞒咱,乃至也想害了咱,自己好爬上来,凌虐天下百姓。” “你们文人士大夫不是好结文社吗,怎么现在对结大同社又支支吾吾了?” 朱元璋说着就看向了冯国用。 冯国用笑了笑说:“上位,不是我支支吾吾,实在是此制,乃亘古未有之制,所以让人有点不敢尝试。” “怕什么!” 朱元璋当即把桌子一拍,站起身来:“自尧舜以来,以新制试天下者,层出不穷,西周分封、始皇郡县,更有王马共天下,赵宋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等,若真不行,大不了回到元制就是!” “试新制亡不了中华,因循守旧才会亡中华!” 章诚不禁微微一笑,他不得不承认,相比于冯国用这些地主阶级出身的文人,朱元璋其实比他们还要更开放一点,更敢于改制。 所以,历史上,朱元璋才会大胆的让分封与郡县并行,大胆的给民管吏之权,且不论这些制度对不对,但这份胆魄,的确是很少有皇帝和士大夫敢去做的。 冯国用这些人其实还是有些眷念元制,所以在章诚提出让社权建立在皇权之时,就表现的犹豫。 他倒是不介意限制皇权,但他介意限制士权! 也就是说,他本质上还是希望,自我以上,可以有所约束,自我以下,还是权力绝对比较好。 毕竟元制对士权是真的有放大,也让许多士大夫对此是真的喜欢。 可加强社权,让社权凌驾于皇权之上,就意味着也会让社权凌驾于士权之上,因为本质上皇权就是士权的衍生。 士权要在地方上当说一不二的土皇帝,就得允许皇帝在朝中当说一不二的天子。 反过来一样。 只是历史上往往会出现,士大夫允许自己在地方上说一不二,但不允许天子朝中说一不二,进而屡屡出现皇帝与官僚士大夫的斗争。 但也因为,士权和皇权又彼此皆是地主经济的产物,所以又都斗不倒对方。 甚至因为士大夫自身要求矛盾,即既希望皇帝不要说一不二,又希望自己可以在地方说一不二,也就使得士权往往斗不过皇权。 如历史上的嘉靖这种哪怕是由内阁首辅杨廷和等士大夫选出来的年少天子,在成为皇帝后,也能将整个士权压制住。 眼下,将皇帝承担造福天下百姓的责任制度化、法律化,也等于逼着官僚士大夫将造福天下百姓的责任制度化、法律化。 别看官僚士大夫们口口声声要为万世开太平,要为生民立命,但他们大多数也只是想嘴上说说,真要是用制度和法律逼着他们必须这样造福于民,给他们戴上紧箍咒,那他们会很难接受的。 朱元璋不是笨蛋,从小经历那么多官僚豪绅压榨的他,也清楚元制对官僚士大夫而言有多香,自然也清楚冯国用为何犹豫。 所以,朱元璋才气愤的拍桌子。 在他看来,他自己为遵循实际,遵循客观真理,都愿意限制自己皇权,遏制自己私欲了,偏偏这些士大夫要在限制士权上面扭扭捏捏。 历史上,朱元璋其实比大多数统治者都要理想主义一点。 所以他在打下滁州后,没有自立为王,而是把兵权老老实实交给了郭子兴。 他也明朝刚刚建立的时候,听信儒士们的谏言,尽量保留元制,只重视传统礼法的建设,也就放权给中书省,只强调贵贱有别。 结果, 他发现他这样做只限制了自己这个皇帝的权力,却没有限制贵族官僚的权力。 于是,他就掀了桌子,干脆不限制皇帝权力了,还大胆的搞起分封和郡县并存来,干脆把家天下彻底家天下化,让什么都让自己朱家一家人管了,其他人做没有思想的工具就可。 现在,是他愿意为自己的理想,遏制自己的权力欲,但别人不一定愿意。 不过,正因为官僚士大夫素来是矛盾的,所以冯国用现在也不能明着说自己不是反对限制皇权,只是反对限制自己这些士人在百姓面前的权力,也就只能咬牙承认说: “上位说的是,试一下也无妨。” 邵荣这时主动问着章诚:“不知如何让社权大于皇权?” “我和丞相商议后认为,首先,原则上,只有大同社的人才能为官!” “当然,诸位因为是特殊情况下出现的特殊官位,所以需要在为执政官后申请加入大同社,接受大同社理念。” “其次,大同社以后设立廷议制度和廷推制度,设廷议局!” “廷议局负责廷议决定重大决策,如宣战、如改制、如立法诸事,廷议局的成员由皇帝和资政大夫组成,皇帝和资政大夫皆由廷议局廷推决定,只是为防止廷议局由奸人把控,而做出轻易废皇帝使天下动荡的事,所以,皇帝有一票否决权。” “再则,设立内阁、枢密院、御史台、大理寺!” “内阁负责内政,内阁最高官员为首辅,首辅有举荐内阁下属诸部司官员的权力。” “枢密院负责戎政,最高官员为枢密使。” “御史台负责监察,最高官员为御史大夫。” “大理寺负责审决刑案,最高官员为大理寺卿。” “内阁首辅、枢密使、御史大夫、大理寺卿皆由皇帝提名,廷议决定,最后皇帝任命。” “最后,资政大夫、内阁首辅、枢密使、御史大夫、大理寺皆为正一品,正一品大员,皆有最短和最长任期限制。” “定最短任期,是防止还没做事,就被心术不正的皇帝或言官罢去。” “定最长任期,是为了避免权臣出现,把一个官衙变成自己的私人领地,故定为最短五年最长十年。” “若超过任期,皇帝不想罢免,需经廷议同意,皇帝不得下中旨决定。” “凡有按制需要廷议廷推,但皇帝没经廷议廷推就下发的中旨,有司可以不听,若有司被宣中旨者逼勒,则有司可逮杀宣中旨者!” “若是皇帝依旧执意强行用这类中旨,不惜为此罢人杀人,廷议局的资政大夫们,有责任号召社员与庶民诛之!” “若资政大夫皆有意纵容皇帝,则天下社员有责任护社讨伐皇帝和资政大夫。” “若大同社社员皆纵容,则天下庶民有责任讨伐大同社,而立代表天下民众诉求的新社。” ------------ 第一百九十八章 定勋贵,朱元璋成吴国公 章诚这么说后,李善长先起身朝章诚拱手一拜:“到底是章先生,高屋建瓴,此制可立万世太平矣!” 众人错愕地看了李善长一眼。 但很快,似乎又都明白了过来。 所以,冯国用也跟着起身说:“没错,眼下看来,这的确比胡元之制好,既立新朝,何必承接旧制,总以实际为要。” 章诚颔首:“你们能这样想就好,其实就算我们不规定皇帝和官僚不作为,天下百姓可讨伐,实际上,历朝历代君臣不作为乃至掠民屠民时,百姓还是该流亡的流亡,该造反的造反,物极必反,是客观存在的自然规律,非人力可以相抗,我们建立制度也遵循客观规律。” “章先生说的是,现在就看你们愿不愿意加入大同社。” 朱元璋说着就看向了郭天叙等人。 郭天叙和张天佑看了一眼,然后说道:“我加入,现在也没别的选择,如果不加入,只怕要被你们火并了吧?” “你没有说错。” “情义归情义,钢刀归钢刀,不接受大同理念,咱不可能还放你们出去为祸百姓。” 朱元璋沉声回答后,就看了章诚一眼:“相信章先生也是一样的意思。” “那我们呢!” 这时,旁听席上的常遇春这时忍不住再次开了口。 “你们也一样!” 朱元璋不容置疑地回了一句。 “行吧,咱大老粗一个,哪里知道什么制度好,你们谁拳头大,咱就听谁的。” 常遇春坐了回去。 章诚这里回答说:“我自然也是这个意思。” “那没什么可说的了。” “我也加入就是。” 张天佑这时起身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李善长笑着说:“我早已表示愿意加入大同社。” 邵荣跟着说:“我也一样,制度上的道理咱不明白,但咱知道大同社是为老百姓谋富贵,让大同社统治天下,那就错不了!” “既如此,我也申请加入大同社,不为百姓苍生,起义难道真是为了自己?” 冯国用回后就笑着反问了一句。 “全票通过,甚好。” “那就这么决定了,上位现在为元首,将来为皇帝,由于眼下立国在孵化期,情况特殊,所以,第一任廷议局,我们几位执政自动成为皇帝和资政大夫。” “至于我们之间的称呼,看是不是要规定一下。” 章诚笑着说后就看向了朱元璋。 朱元璋想了想说:“就还是称咱为上位吧,我称足下等为公或官位。” “好!” 章诚答应了一声,就道:“现在由上位提名内阁首辅,让大家廷推决议。” 朱元璋便站起身来:“那咱就提名章先生为内阁首辅。” “这我们肯定没有意见。” 郭天叙说道。 邵荣附和说:“没错!” 张天佑笑了笑:“章先生当首辅,实至名归。” 李善长则在这时说:“我是没意见的,但我想的是,开国之首辅不同,或许不应限制期限为好。” “这我们更加没有意见。” 郭天叙又说道。 张天佑笑了笑:“自然!” 邵荣也跟着说:“自当如此。” 接着,郭天叙又想了想说:“那就应该我们这些第一任的资政大夫皆没有限期为好。” 这时。 常遇春起身道:“娘的,你们没有限期,我们这些人,就活该一直在这里旁听吗?” 章诚这时说道:“旁听者,可以廷议增补,廷议只要多数通过,就直接增补为资政大夫。” “章先生这话还差不多。” 常遇春回了一句,接着就坐了回去:“伱们继续议,咱闭嘴。” 郭天叙这时继续问道:“那我所提议的,上位和诸位觉得如何?” “谁也不知道多久才能平定天下,而在这期间,的确不宜轻易换人,第一任可以不限期。” 朱元璋说着就看向章诚:“章先生觉得呢?” 章诚点首:“立国期间,的确情况特殊,那就不限期。” 接下来,张天佑、冯国用、李善长、邵荣皆没有意见。 于是,关于第一任资政大夫便确定不限期。 随后,众人又定了其他重要官位的人选。 其中,郭天叙成了枢密使。 李善长成了内阁次辅。 张天佑成了御史大夫。 邵荣成了大理寺卿。 而冯国用则成为了枢密副使。 “眼下立谁为君,行何制度的事算是确立了下来。” “既如此,我们就开始议以何为贵。” “贵贱有别,尊卑有序,我知道是你们很多人在乎的事,胡元的贵贱尊卑是以族来分,而我们义军的贵贱尊卑当以什么标准?” 章诚问道。 “当然是以谁立的功劳大来定。” 谢再兴这时忍不住插话说了一句。 “你说的不对!” “应该是谁最厉害,谁最尊贵,咱虽然没读书,但咱从小就知道,谁打架杀人最厉害,谁就是老大,谁就可以把别人踩在脚下!” 常遇春表达了不同意见。 郭天叙这时把桌子一拍,看着这些人:“你们旁听的不要插嘴!” 常遇春和谢再兴皆只得闭了嘴。 章诚这里则说:“他们其实都没有说错,其实功劳大和谁更兵强马壮是不矛盾的,但比谁为贵总不能真的要去战场上干一仗,你死我活一番才行,还不如直接用功劳定。” “但这个功劳,得看是为谁立的功劳,才符合立功越大就越是拳头硬的道理。” “为某一个人所立的功劳大,不过是获得某一個人和他背后势力的尊重,但如果是为天下百姓和整个国家和民族立的功劳大,才会获得整个天下和国家的支持和尊重。” “所以,我认为谁更尊贵,得看谁为天下百姓和国家民族立的功劳是不是更多。” “也就是说,我们义军的贵族,就必须是为天下百姓和国家民族立了功勋,才能成为贵族,即贵胄民授。” “现在,义军天下民众的代表,我们这几位执政和旁听的诸位,又算是义军各系的代表,我们已代表义军和天下民众确定了最尊贵的君王是上位,那至于接下来的贵胄就由代表我们意志的上位来选择,而由廷议局的我们来商议决定。” 章诚说后就看向了朱元璋。 “要是有功,众兄弟都立了功,所以确定谁为贵胄,很难现在就全部定下来,不如先定几个紧要的,做个标范,” “除咱自己以外,章先生你肯定是要定为勋贵的。” “咱自己虽然蒙诸公高看,推为义军之君,但现在不宜直接称帝,毕竟我们的国家还未立,且也暂时只定以勋贵之称。” 朱元璋这时说道。 众人颔首。 于是,朱元璋就被众人推为了吴国公。 而接着,朱元璋就根据义军实际情况,提议封章诚为公,郭天叙、张天佑、李善长、冯国用、邵荣为侯,朱文正、徐达、常遇春、谢再兴、邓愈为伯。 于是。 章诚就被廷议议封为理国公。 郭天叙则被廷议封为泗州侯。 张天佑被廷议封为和阳侯。 李善长被廷议封为怀远侯。 冯国用被廷议封为安丰侯。 邵荣被廷议封为五河侯。 朱文正为平江伯。 徐达为太平伯。 常遇春为句容伯。 邓愈为江宁伯。 谢再兴为溧阳伯。 皆世袭罔替。 义军也改名为中华军,意在驱除鞑虏、恢复中华。 除此之外,廷议还一致决定,勋贵有任何不德不法之事,需廷议后决定如何处理,中旨与有司不得直接逮拿,意在体现尊卑有序,不轻慢国家勋贵功臣。 章诚知道,总的来说,元末这支起于郭子兴,然后现在由穿越者、农民、降兵、地主、工匠、水匪、寒士组成的义军,目前也只能走到贵族与君王共治的地步,离所谓最高境界早的很。 尽管,大同社的理念是为天下百姓谋富贵。 但因为持有保守思想的人在义军中还是不少,虽然他们在明面上也加入了大同社,接受大同理念,但很多也不过是权宜之计,不是真的接受,所以,会让制度走歪。 而且义军将来会不会连贵族与君王共治都没有,只有君王独治,也不一定。 毕竟眼下义军出现贵族与君王共治,是因为在打江山初期,各方军头还存在,皇帝不是唯一掌控大规模兵权的人。 这同很多王朝初期都会出现贵族与君王共治一样,有的王朝初期,甚至还出现贵族能直接打君王屁股的情况。 所以,义军接下来会变成什么样,还是要看社会经济怎么发展。 如果工业经济和商品经济不能迅速发展起来,不能逆转自然经济的强大惯性,在灭元后还是以自然经济为主,那义军建立的新王朝还是会继续走到君主独治的地步。 如果工业经济和商品经济真的逆转了商品经济,出现大量工人和技术员以及商人等非农业人口,贵族中也出现不以兼并土地为主要剥削方式而是以对外掠夺为主的大量资本家,民智也得到极大提升。 那义军建立的新王朝,可能会从君主与贵族共治,走向君主与资产阶级共治,乃至君主制被直接消灭,直接共和的地步。 但未来的事。 谁能知道呢。 章诚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去建立工业化,尽量去开启民智。 因为现在还是处于君主与贵族共治,本质上还是跟民智开启的不够有关。 ------------ 第一百九十九章 开启民智非常关键,确定土地属性 章诚个人影响力有限,他只是影响了朱元璋等义军中的官校。 天下百姓也是被动的被义军代表,也被动的作为他们要努力使其富贵的对象的。 所以,自然是这些义军中的官校,怎么说就怎么定制度。 然后,义军中一些其实还有保守思想的官校们,自然就会把大同社的理念完成的没那么好,使得大同社理念在义军中所体现出来的制度,出现往右走的情况。 章诚自己也因为义军中还存在着很多地主思想的人,而做出了妥协。 在章诚看来,现在的义军将要建立的国家制度,本质上还是二元制。 尽管朱元璋是由大家选为了皇帝。 但那是因为朱元璋是开国皇帝。 开国皇帝本质上就是各路兵强马壮的势力共同拥戴而成的。 只是在这个拥戴的过程中,会有和平的妥协,也会有暴力的火并。 起于郭子兴的这支义军,最终决定以朱元璋为将来皇帝,因章诚的影响,再加上朱元璋本人也是个遵循实际且善于处理各方势力的,所以和平形式的妥协多一些,没有走到一定要大规模暴力火并的地步。 而众人之所以愿意妥协让朱元璋为皇帝。 背后的根本逻辑,也还是谁得到最多军头的支持,谁就做皇帝。 因为义军各方势力中,章诚放弃了做皇帝,且表示支持朱元璋做皇帝。 那就意味着,拥戴章诚的第一军神机营和虎贲营等由章诚创建的军队,和郭天叙的第二军、邵荣的第四军也得跟着支持朱元璋。 而李善长和冯国用的第三军又本就拥戴朱元璋,朱元璋也愿意做皇帝。 于是,朱元璋成为皇帝也就没有任何阻碍,算是得到了所有义军兵马的支持。 至于新附的义军,即常遇春、邓愈、谢再兴还有巢湖水师这些势力,自然是不用在乎他们支持不支持的。 因为他们就算联合起来,也不是第一军、第二军、第三军、第四军的对手。 至于为什么说义军现在的君主和贵族共治是二元制。 是因为君主和大同社的廷议局共治,而君主有一票否决权,廷议局的贵族有拒绝承认相应中旨的权力。 章诚现在不在乎做这种皇帝的人是谁。 他更在乎的是,将来这个制度会不会还是因为自然经济的强大惯性,而使得他这个最容易影响皇帝地位的人,成为最需要被地主阶层消灭的对象。 因为一旦将来义军建立的国家还是以自然经济为主,那他这个最可能挑战朱元璋帝位的人,就会成为地主阶层中最不稳定的因素,就最需要被消灭。 只有,将来建立的国家以商品经济、工业经济为主,那他这个最可能挑战朱元璋帝位的人,就会成为资产阶级与平民阶级中最利于稳定的因素。 那时,他可以调和皇帝等保守派与资产阶级、平民阶级的关系,到时候朱元璋等皇帝需要他维稳,资产阶级也需要他维稳,平民百姓更需要他维稳。 所以,章诚知道自己现在要想安全地留在这个世界,就只能加快开发展科技,发展生产力,开启民智,彻底扭转自然经济在中华文明中的绝对优势地位。 不然,他要是留在这个世界,只会死无葬身之地。 就算朱元璋不杀他,士大夫也会逼着朱元璋杀他。 当然,以朱元璋务实的性格,会主动杀了他的。 为此。 章诚在接下来就主动对朱元璋、郭天叙等人说:“既然我们皆以大同社的理念为治国理念,我们也都是为国家和民族立功而贵,那我们为此就该立一项土地法,明确天下的田地属于谁,能不能兼并,以达到我们要实现百姓富贵的目的。” “还要明确土地属于谁?” 郭天叙好奇地问了一句。 朱元璋则在这时替章诚回答说:“当然,章先生给咱提过这件事,这天下土地是国家的根本,也是百姓的根本,归属权得处理好,而我们大同社之人最重要的职责就是抑制兼并,防止土地集中到少数人手里。” “一旦土地集中到少数手里,税源就会枯竭,天下人力、粮食也会集中在少数人手里,这不利于社稷的稳定,也不利于国家的繁荣昌盛。” “所以,我们需要有足够规模的庶民有自己的田,这样,这些庶民就能通过辛勤耕作获得财富,然后用于缴税,还能拿缴税和日常开销后的剩余所得去交易去购买工业品,使得市镇工业跟着兴盛,进而使得更多那些没有田的百姓也能靠工业可以活着。” “要知道,我们中华虽然地大物博,但的确是以不可耕的山岭为主,可耕作的田地占比少,偏偏我们耕作技术成熟,且医学发达,所以一旦天下承平,很容易出现人口猛增到人口过剩的地步,到时势必出现土地不够分配,大量百姓没有田地可耕,而他们就只能进入工场做活维生的情况。” “现在不就已经出现很多百姓没有田的情况吗?” “所以,必须抑制兼并,防止土地集中到少数人手里,咱也希望你们也是这么认为的,不会短见到只想着让自己多田多地,不想着社稷苍生。” 朱元璋说后就看向了郭天叙等人。 章诚也跟着继续说:“另外,一旦田地集中到少数人手里,那这部少数人就等于集中了天下大多数财富,那他们占有了天下大部分土地后会怎么做?” “首先,他们肯定更加奢靡!” “他们只会去大量使用需要各自繁琐技艺与昂贵成本的奢侈工艺品,而不会去用廉价的工业品!” “这样就会导致工厂不能大规模出现,使得大量百姓无地不说,还不能有活可干,只能为奴为婢。” “可大地主们毕竟是少数人,他们能使用的奴婢有限。” “就算一大地主家的公子哥要丫鬟陪着睡觉,一年三百六十天轮着来,也只能养三百多个丫鬟,不能养了三千三万丫鬟,这样会导致三千三万百姓的女儿就只能因为父母无田又无活而饿死。” “其次,他们会让整个民族更加衰弱!” “因为一旦土地集中到少数人手里,那这少数人肯定是最有权也最有势力的,那这部分人一旦靠收租就能过上优渥的生活,你们觉得他们还会进取吗,还会允许天下人百姓去开智去进取吗?” “他们只会想办法愚弄百姓,进而让天下百姓只安于在土地上为他们种地或者安于做哀哀饿殍,如此,这个民族就会整体上非常孱弱,就会轻易被一个外来政权消灭!” “因而,无论怎么看,必须杜绝土地兼并!” “土地必须属于整个国家,而只能给百姓使用之权!” 章诚说着就奋力地将手一挥。 随着他自己这么一阐述,希望抑制兼并这事也成了他内心的一种强烈渴望。 “那就杜绝土地兼并,立个规矩,谁敢买田卖田,就他娘的宰了谁!” 常遇春这时忍不住再次插了一句嘴。 现在的义军将领大多数起义才不过一两年,很多还没来得及置办田地,也就还不知道当大地主是什么滋味,更还没有维护地主利益的意识,多数出自底层的人,还只有朴素的底层百姓思想。 所以,常遇春这时会直截了当地说立规矩禁止买田卖田。 而常遇春说完后才意识到自己好像不该插嘴,也就有些悻悻然地坐了回去,心里却也因此油然而生出一种很想摆脱旁听资格,进步到廷议局里参与廷议的渴望,而觉得在廷议局的席位上,一起决议天下大事,应该才是最爽快的事,比在一旁旁听应该有意思。 不过,在廷议局上的众人倒是没有责怪常遇春。 邵荣甚至还在这时主动附和说:“没错,不如干脆直接把天下田地多的人的田地都分了,分给百姓,就从我们义军开始!” “实不相瞒,咱在江北五河置办了些田,咱愿意分出去,免得儿孙真像章先生说的那样不思进取,进而拖累的家族乃至整个民族被他娘的狗鞑子骑在头上!要想富贵,只能凭自己本事去立功去挣钱。” 朱元璋听后不禁高看了邵荣一眼,且问向章诚:“章先生对此怎么看?” “我自然恨不得拍手叫好!” “难得我义军诸位觉悟这么高,为天下长治久安,愿意让出自家田地,愿意限制自己兼并田地,但是,我想说的是,我们现在只能鼓励有田者分田,但不能强迫。” 章诚笑着说起了自己的看法。 朱元璋颔首,叹了一口气,感慨着说:“是啊,光是清丈都要天下有田亩者的老命,恨不得生吞活剥了我们义军,再分田,还不得真誓死效忠胡元了?” “偏偏现在,我们义军的力量还不够强大,读了书会写算还会处理军民纠纷且有觉悟的正直人才更少!别说分田,眼下连清丈田亩都人手不足,所以只能鼓励,还不能强行分田。” ------------ 第二百章 统一到富我百姓,复兴中华的伟大事业上来! “这也是为什么之前郭枢密、张中丞私底下欲拥戴我为君,而劝我趁着攻下集庆之功,与上位火并时,我没有答应的原因。” “同时,也是我没有劝上位坐视郭枢密、张中丞可能为陈野先陷害,反而愿意自带兵马为其攻打集庆一事而保驾护航的原因。” “我们这支义军本来就还不够强大,如果再火并内斗,力量削减后,那就不知多少正直且有志于天下的人才,会因此心灰意冷,进而让清丈田亩的工作进行不下去,更别替所谓分田了!” 章诚这时则主动提起了郭天叙和张天佑在私底下对他说的事。 而章诚这话一出,众人皆不禁看向了郭天叙和张天佑,但倒是没有露出多少惊讶之色。 郭天叙则因此干脆站起身来,直接了然地承认说:“章先生心底无私,要把什么事都摆到明面上说,咱也不是那种做事不敢当的孬种!” “没错!我是在打下集庆后,和舅父商议决定劝章先生称王,我们认他为主,火并了上位,但这种事,本就是会发生的,就如同除了章先生,你们拥戴上位的,只怕也巴不得咱真被陈野先害死吧?” 啪! 冯国用把桌子一拍,看着郭天叙:“郭枢密,请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是谁都像你这样野心勃勃!” “我又没提你,你激动什么?” 郭天叙呵呵冷笑。 冯国用亦呵呵冷笑:“我只是看不惯尔这指桑骂槐的样子。” “上位!” “你是明白人,应该知道我是在指桑骂槐,还是在陈述事实。” 郭天叙这时则看向了朱元璋。 朱元璋则沉声说道:“争名夺利之心,人皆有之,公当时欲拥章先生而并我部,是人之常情,难得的是,公愿意承认;” “没错,如果咱没有看章先生的那些书,而开了智慧,也会同公一样,借他人之手除掉公。” “因为无论如何,公在义军中对咱的威胁,其实比章先生还大,毕竟你是父帅之嫡子,秉信旧礼的人,难免还是会觉得父帅麾下的义军就该由你继承。” “但现在,咱蒙章先生之义,开了智,知道真正威胁咱理想不能实现的,非是公这个父帅嫡子,而是胡元统治下的那些大地主大官僚。” “章先生也是一样,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威胁。” “所以,他没有答应公,要在这个时候与你和舅爷联合,火并咱的人,而是想着尽量保存义军力量,好在接下来做更大的事,去清丈田亩,去分田于民,去复兴中华!” “而不是先让咱义军内部火并,自己削弱自己,到最后因为实力大减,不得不与大地主大官僚们做更多妥协!” “比如不得不承认旧礼才是治国之纲,不得不承认咱们是贼,也不敢再立即清丈田亩,甚至也得承认他们为贵,而免他们的徭役,给他们优待,乃至学赵宋,主动削弱军力。” 朱元璋说到这里就看向了其他人:“诸位,咱们要明白章先生的良苦用心,他是个为了中华、为了天下百姓,明明有诸葛之才、诸葛之望,却不愿意做皇帝的君子,乃至也为此不愿意让义军因为争权夺利自我削弱,我们要像章先生学习,把眼光放长远一些。” “上位说的是!” 张天佑这时咬牙站起身来,一脸郑重:“鄙人有罪,在之前刚与章先生、天叙一起打下集庆时,不该因为自己的个人私欲,有怂恿章先生一起火并其他义军的心思!咱也不知道为啥,带的兵越来越多,官做的越来越大后,造反反而越来越不纯粹了,幸而有上位和章先生俩更明白的人,一直在提点着咱,也没有放弃咱,才使得咱没有走入歧途太远!” 然后。 张天佑就朝朱元璋与章先生拱手一拜:“请上位和章先生受我一拜!” 朱元璋和章诚忙起身回了一礼。 接着。 张天佑就道:“我的确做过意图分裂义军的事,故愿意接受任何惩处。” “天下之人,贵贱不同,张舅爷于公乃义军御史大夫,天下万民敬仰的和阳侯,于私乃上位与郭枢密舅爷,故鄙人认为,应存其体面。” 李善长这时说起了看的法。 朱元璋点首:“善长说的极是,咱虽然希望天下人都能跟章先生一样大公无私,但也不是说不能宽恕天下人在开智之前受旧思想影响而做出的许多短视之举,其实,欲要行内部倾轧之事的,不只是伱们俩,冯公也曾让咱寻机除掉章先生,而免使得章先生威胁咱的地位,但咱拒绝了他!” “一来咱知道咱不可能除得了章先生,二来咱知道除掉了章先生,那咱朱家和天下百姓包括整個中华都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咱担不起这个责任,咱要是真这么做,即便成功做了皇帝,也会被后人骂死!” 冯国用这时也有些脸色挂不住,同样只得起身坦然承认说: “没错,我是这么提议过,但自古以来不一向如此嘛,宋太祖曾有言,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自古争天下者,岂有二虎并存一山的道理。” 冯国用说着又笑了起来:“当然,我没想到的是,上位和章先生会想到加强社权,让天下进入社治的局面,真正是改千年未有之局面!” “我是既佩服又期待,佩服的是上位和章先生能有如此魄力,为开万世太平不惜开辟一条新的治国之路,期待的是这个道路,是不是真的能上避免昏君独夫误国下避免贪官劣绅害民,进而真正实现海晏河清、国家久盛不衰!” “我见识有限,只能听上位的,且跟着上位和章先生以及诸公一起试试。” “毕竟谁造反又真是为了争权夺利呢,还不是为了天下大治。” 冯国用说后就拱手道:“我也请罪,甘愿接受任何惩处。” “不是说了吗,既往之事不咎。” “但眼下诸公既然已经加入了大同社,就当不可再有为达到自己利己目的,而不惜分裂大同社,大肆在社内还结私党!” 朱元璋再次陈述起自己的意见来,且说:“都坐吧。” 张天佑、冯国用皆坐了下来。 章诚这时则开口说:“上位说的很是,之前的事,姑且只算你们是受旧礼影响,所以不应再追究,当以功抵罪,不知李、邵二公以为如何?” “上位和章先生说的极是。” “眼下还是尽快说说如何限制兼并为好。” 李善长笑着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邵荣跟着点头:“没错,追究起来,谁都逃不了,当年郭大帅排挤上位的时候,咱当时就也没觉得当时任知恭挑唆大帅除掉上位是不对的,也不知道这样做会让义军实力削弱进而不得不与效忠胡元的那些大地主们媾和,进而就更加无法在短时间内清丈田亩,无法造福百姓,直到现在上位和章先生提点后,咱也才开了智,知道义军当能避免内部倾轧就尽量避免倾轧,毕竟这天下大的很,有的是功业等着我们去建立,为何急着要现在就做亲者痛仇者快的事,还不如搁置矛盾、共同进步!” “邵公此言没有说错!” “我给你们看过全球地图,九州四海之外,还有许多良田沃野,也有很多生产黄金白银之地,而都等着我们去开发。” “所以,现在就应该能搁置矛盾就暂且搁置,尽量把精力都放在将来一起去夺取这些资源而富我国家、惠我百姓的真正之中华大一统事业上来!” 章诚这时总结性地说了这么一句。 一时。 旁听席上的常遇春忍不住再次插嘴:“章先生,你说的是真的?九州四海之外,真还有许多良田沃野,有许多生产黄金白银之地?” “我岂能骗你们?” “我岂能骗我自己,为此不惜连皇帝之位都不愿意觊觎?” 章诚反问起常遇春来。 一直沉静的邓愈这时也忍不住开口道:“咱相信章先生熟知天下地理!因为章先生说太平有大铁矿,结果太平还真就发现了大铁矿!” “娘的!这看来,还有的是仗打,不能只是收复燕云就行了?” 常遇春兴奋地问道。 章诚回道:“自然是!比如,经蜀地一直向西,进入乌斯藏,然后再一直向南,翻越一座世上最高的大山后,就可以见到一望无际的沃野良田!” “哪里的良田比我们九州的良田还多,全是平原,骑兵纵横过去,可以毫无阻碍,关键是那片大陆藩国林立,互不相统,还内部矛盾丛生,跟现在我们中华大多数地方被胡元统治一样,外来人压着当地人,毫无抵抗力。” “再有,过东南一澎湖琉球之岛后,再渡海向南,就能见到一大岛,那岛上黄金、红铜遍地。” “除此之外,在我们东边,从明州出海,只需七日就能到达一叫扶桑之地,那里盛产白银,每年取银百万两不成问题。” ------------ 第二百零一章 朱元璋希望宇内一统! 章诚这么说后,众人皆吞咽了一下,神色亢奋。 饶是朱元璋也没那么镇定,笑了笑说:“如章先生所言,既然还有那么多富饶之地未归咱中华之一统,而富九州之民,则何必于现在就要行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之事?” “赵宋短见也!” “故终其数百年而燕云不复,更别提这些地方。” “我们要建立的新王朝,不能只满足于九州四海之一统,要宇内一统!” 朱元璋最后豪气干云地说了一句。 “好!” 郭天叙和常遇春这时皆忍不住喝了一声。 然后,两人互相看了一眼。 郭天叙拧眉道:“常遇春,你要是真喜欢说话,就他娘的早点立几个大功,到这上面来,但现在,你旁听就要有个旁听的样子!” “那你把伱兵马借给老子,老子现在就北伐去,打下大都,然后再去西边翻过那个什么大山,把那个什么良田比咱们还多的地方统一了。” “不过,话说回来,哪里的田能也要禁止兼并吗?” 常遇春说着就问了起来。 “现在说这个还早。” “等将来统一了再说。” 章诚不禁嘴角一咧,且在常遇春这么说后,主动回答了常遇春的疑问。 他其实想要的就是这么个结果。 明初的汉家英雄们就应该把格局打开,学赵宋、胡元搞什么内斗。 既然是重新起于底层的汉家英雄,就该也从头再建昔日的汉家辉煌! 乃至,应该发扬这种辉煌,让民族一直走在往外壮大的路上,而不是越走越内部倾轧,把内斗的那一套玩成花,把什么人情世故和如何做好奴隶与如何管好奴隶玩成了学问。 “没错,现在还是先说说九州之内的田地,怎么抑制兼并,现在分田自然不现实。” “不妨立法限制天下田地买卖。” 朱元璋这时也笑着接过话来,因为大家所看到的饼,也就是所谓蓝图,更大了,所以气氛也都融洽了不少。 即便是素来严肃的朱元璋现在也没那么严肃。 朱元璋还颇为谦逊地主动对章诚笑着说: “具体,还是请章先生说吧,章先生于内政比咱更明白。” 章诚和朱元璋已经事先通了气,确定了一下今天要谈的事有哪些,所以朱元璋也已经知道要怎么限制天下田地买卖。 “行!” 章诚也就没世故的客套一下,开门见山说: “既要限制,那我觉得,我们应该立法来限制天下田地买卖。” “但直接禁止天下土地买卖,只怕很难操作,毕竟眼下朝廷也做不到时刻清查到天下土地情况,很难时刻掌握到那块田发生了交易,何况,土地只要可买卖,那他就是一种自然行为,那就很难禁止。” “所以,我的意思,不如直接立法限制我们贵族和官僚买卖土地,即禁止贵族和官僚买卖土地,包括君王。” “朝廷不能对抗自然存在的现象,但却能管控倚靠自己而获得特权的人群,可以管住这些人的手。” “可以这样规定。” “贵族和官僚若购买土地,就革爵和革职以及诸项特权,乃至开除大同社籍。” “君王若兼并土地,设皇庄,与民夺田,与国夺税,则视为不德,廷议局有权规谏,规谏不听,则有权罢免,从宗室中另选明君。” “且鼓励举报买卖土地的贵族和官僚以及大同社员,举报成功者可以得厚赏。” “无论如何,监控贵族和官僚更容易,比起去监控天下百姓,也不容易让利民之政变成害民之政。” “毕竟若直接禁止民众买卖田地,那有田庶民会不会因为在遇到重大变故时本来还可以买田度日,结果却因为买田发而被官府借机严惩,乃至雪上加霜,铤而走险,造反生事?” “所以,我的意思,不如立法限制贵族和官僚兼并土地,历朝历代出现衰败的原因,往往就是给贵族和官僚加的限制条件太少,所以才导致后期兼并越来越严重,朝廷税源越来越枯竭。” 章诚说着就看向众人:“诸位以为如何?” 对眼下没收的胡元权贵官僚们于江南的大量私田实行分田于民的政策。” “上位、郭枢密和张中丞还有邵廷尉,已经赞成将这些田分于民众,不知李、冯二公对此可有异议?” 章诚说后就问起李善长、冯国用来。 李善长笑着说:“自然没有异议,这是长治久安之法。” 冯国用也跟着道:“没错,我们打天下本也为的是天下有序,而非为的是广蓄良田。” 章诚颔首:“如此就好。” “那就立法。” “即刻宣达此事,趁着现在弟兄们在江南还没待多久,还没来得及置办田产。” 朱元璋说道。 冯国用这时问道:“谁来草制?” “还是让宋濂来吧,不过,说到这里,我们廷议局最好还是有一个自己处理机宜文字的官衙和一批草制各类条例的学士官,这类学士官要在主张上与我们一致,觉悟上过硬,以免在草制时,在文字间藏机巧,故意让奸邪之人有利用玩弄的空间。” “而我们这些个资政大夫,眼下说实话还都是在文采这方面不行的,即便是我自己,也不擅长于此。” 章诚说起别的想法来。 朱元璋颔首:“这个一时间还难以定好,毕竟眼下有文采的有几个不是显宦之家出身?” “是啊!” 章诚感叹了一句。 接着,章诚又说:“除了禁止兼并田地外,我和上位商议后认为,还应该禁止大同社社员以及贵族和官僚与商贾自己经商,乃至合作经营商业,为的是防止最终我们都只知为富商做主,而不再为百姓做主。” “但我们现在都在官商里入了股,这个需要禁止吗?” 冯国用问道。 章诚回答说:“这个不需要,官商是为国经商,经营者也属于官僚,属于国家所有的产业,贵族和官僚参与分红,进而可以让贵族和官僚更加愿意支持官商,只是要防止侵吞官产,这就需要皇帝和有司要监管严格。” 冯国用点了点首,又说道:“别的倒是没什么,我担心将来这道禁令会形同虚设,让肉食者管住自己的手,不与商贾勾结,难于登天。” 章诚颔首:“是啊,就怕皇帝和大臣都很配合地不追究彼此和商贾勾结的事,包括前面那条禁止贵族和官僚买田的禁令,只怕也会形同虚设,只要后面廷议局的资政大夫,很配合的不计较皇帝圈地赐田于贵族官僚,而皇帝也不计较贵族官僚们圈地,那这道禁令就等同于虚设,毕竟不是每一代君臣都像我们这些刚开始打江山的一样,愿意不与民争田。” “咱跟章先生讨论过这个,最终想到的是,无论将来会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但我们都得先把法规立起来。” “至于后面的人愿不愿遵守,我们很难确定,唯一能确定的是,当下要定好规矩,另外,尽快让百姓觉醒,只要民智已开,即便将来那些肉食者不成器,也不好再哄骗百姓。” 朱元璋这时也说了起来。 冯国用起身拱手说:“诚如上位所言,那就没什么可说的,当先立此规。” 接着。 李善长等人也没有反对。 只有常遇春忍不住在这时插嘴说:“不能兼并田地,不能经商,那靠什么发财?” “加入大同社,为朝廷做事,是为了发财吗?” 朱元璋沉声问了一句。 常遇春不禁摊手,坐了回去:“咱闭嘴!咱不该发言!” 章诚笑了笑说:“没错,是得考虑到时候大同社的社员、贵族和官僚们不能兼并田地、不能经商,又不能和商贾合作,那该怎么发财的事,不然长此下去会心理不平衡,另外,即便大同社的社员以及贵族、官僚们本身觉悟高,但不代表他们家人就都觉悟高,愿意无私奉献,所以,我和上位商议后决定也给大同社的社员、以及贵族、官僚们特有的福利制度。” “什么制度?” 郭天叙这时忍不住问了一句。 章诚回答说:“一是给予丰厚的养廉银,二是致仕卸任后依旧领额定的俸禄和享受一定的待遇而实现致仕后依旧能为国家荣养,三是允许参股官商和购买官债,四是年终给予丰厚的奖掖银,五是荣其父母子女根据功勋给予一定的官爵俸禄,六是为鼓励贵族和官僚出去开拓,九州四海之外的田再由中华军打下来可以根据功勋贡献赐予,也准其从官衙里买这些新开辟的疆域,且给予比庶民低三成的价格优惠。” “总之,就是想更富贵,就多为国为民做事,多支持国家事业,多出去以促进天下尽快为中华一统之天下。” “正如章先生所言。” “今日就到这里吧,接下来,就各自去忙各自负责的事,郭、冯二公跟咱一起去选个衙门作为枢密院办事的地方,现在这个江浙行中书省就直接作为大同社廷议、廷推以及处理诸项社务之地。” 朱元璋这时说了起来。 章诚也对李善长说:“怀远侯,与我一起去选内阁的衙门吧。” “好,那咱也去选适合做御史台的宅邸。” 张天佑也跟着起身说了一句。 邵荣笑着说:“那咱就去选适合作为大理寺的地方。” 眼下,大同社中华军刚刚攻下集庆,许多官衙也刚刚确立,所以还没有确定具体在何处办公。 好在集庆的元廷的权贵官僚的宅邸倒是多,可以直接没收为官产,拿来作为新官衙的办公地。 只是需要大同社的一干执政们去挑选一番。 ------------ 第二百零二章 李善长对章诚更加倾慕,市井生活越来越温馨 章诚也借着挑选内阁官邸的机会,在集庆城里,认真逛了起来。 而章诚不得不承认,随着自己在集庆城发布收骸骨、扫街道、拾婴幼的政令后,整个集庆城要比他刚入集庆城时,干净了许多。 甚至街市也繁华了不少,没有他初次进入集庆城时那么萧条。 因为中华军军纪严明,让许多店铺作坊放了心,开始重新开业经营。 而百姓也因为章诚开始给他们给予补助与对工匠加工钱,使得愿意购买商货的百姓增多。 再加上闻知集庆是被章诚这个会经营商业的大人物攻下,许多外地商贾也闻风而来,开始在集庆城抢着投资。 所以使得集庆城焕发了无限生机。 李善长在刚来到集庆城时,就已经被眼前的一幕震撼住。 而现在当他再次跟章诚等一起在集庆城内逛起来时,他依旧因为集庆城的繁华与热闹而感到欣悦。 尤其是他在看见惠民商行的牌匾已经正大光明地出现在秦淮河畔最繁华街道正中央的一处阁楼上,而前来订购商货的商贾已经排队塞满了整个秦淮河而望不到边时,他就更加开心不已。 李善长是惠民商行的第一代经营者。 他知道惠民商行的股权结构和运行制度,也从惠民商行里得到了不少分行,最近就分得了好些丝绢绸缎。 所以,他知道这么多商贾来惠民商行订货,只会意味着他自己越来越富足。 而与此同时,内阁衙门也会因为惠民商行需要内阁衙门的官股分红,而使得内阁的官库收入也会越来越好。 为此,李善长还不由得瞅了走在前面的章诚一眼。 在看到眼前井然有序的一切,想到惠民商行会在接下来持续不断地给他参与建设的政权与他自己家族带来厚利,他内心里对章诚更加敬佩。 他有些开始不仅仅是理性上想效忠章诚,唯章诚之命是从,以让章诚更加深刻地体验到权力的迷人,感性上也开始有些想效忠章诚。 因为无论如何,章诚的确给这个政权和他家族個人带来了很多利益,使得他现在既看见百姓生活因为自己这些人而井然有序,也让他知道自己可以用更多的收入来让自己那些妾室对自己更加殷切,这让他公心私心都能更有获得感。 所以,这让李善长怎么能不会在感性上也愿意效忠章诚呢? “善长啊!” 章诚这时也主动唤了一声李善长。 李善长忙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了章诚面前来,主动半弯了身子,一脸诚恳而谦恭甚至略带些卑微地笑着问:“章先生,您有何吩咐?” “倒也不是什么吩咐。” “我就是想和商量商量,这接下来,我们该怎么花钱的事。” 章诚说着就看向了秦淮河上那些密集如云的商船,看着那些富商巨贾们的奴仆们,把标有“钟表”、“玻璃易碎”、“肥皂”等商品和特性文字的木箱,小心翼翼地从惠民商行搬运到铺有厚实稻草的船舱上。 江南人家尽枕河。 集庆最繁华地段,秦淮河一带,许多店铺民居也枕河而居。 所以,许多进货出货的方式都是用船作为运载工具来出货运货。 这些货物一般会通过秦淮河进入长江,然后通过其他水道去武昌、平江、松江以及杭州、乃至北上去扬州、淮安等地方发卖。 而章诚知道,这些货物从此刻开始运出去,就会带来不少收入。 现在的他需要考虑的是如何用这些收入继续做好强兵惠民的事。 虽然章诚已经在朱元璋等面前提过自己在关于在理财方面的基本设想。 但章诚还是想听听李善长的意见,顺便也试探一下李善长的觉悟有没有提高,别真的到现在还只是明面上支持大同理念时,但实际上却从来都想不到半点利于大同理念实现的政策建议。 李善长早就开始习惯性揣摩章诚的心思。 现在,李善长见章诚问他,也就主动开始揣摩章诚到底想从他嘴里得到什么样的回答。 李善长知道章诚不可能无缘无故问他,而以章先生的聪明,只怕早就知道怎么花钱,现在要和自己商量,肯定是想试探自己,试探自己到底有没有在践行大同社的理念上花心思,而自己必须要把如何花钱的建议与践行大同社理念这件事结合起来,而这个时候,不能装傻的说“一切听凭章先生吩咐”。 于是。 李善长就想了想回答说:“以下僚看,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要开民智、惠民生,得将我们官库增收的钱,多用在这两方面!民智大开后,自然会有更多庶民愿意支持我们驱除鞑虏、恢复中华的大业!而惠民生,就能使后方安稳,避免中华军的兄弟们在前面打仗,后面却出路子,也能让中华军的兄弟们知道他们在前面打仗拼命是值得的,他们的沙场浴血换来的不是一家一姓的富贵,是自家父母子弟与千万百姓的富贵,这样他们自会觉得自己辛苦是值得的。” “更重要的是,这践行的是我们大同社要与民谋富贵的根本理念。” “而要开民智、惠民生,眼下最紧要之事,除分田于民,当在兴学与以工代赈。” “兴学是为开民智,至少让年轻的一代不至于忘记了我们大同社,乃至忘记我们大同社的使命。” “以工代赈,是为解决无业百姓的无收入无法收拢编户的问题,只有先以工代赈,才能把无业百姓集中起来,编户为甲,进而教化授技,根据实际情况让这些无业百姓有业可为,有家可成,乃至走向富贵。” 李善长说后,章诚点了点头,微微一笑:“很有道理,到底是你善长啊,与我不谋而合。” “我想的是以工代赈,还是要先疏浚河道、兴修水利,与我们再滁州一样,无论是农耕还是商贸眼下都很需要水道通畅。” “你以为呢?” 章诚说着就回头了李善长一句。 李善长忙拱手而答:“章先生所言甚是,下僚也想到章先生攻下集庆,必先筹粮兴修水利,所以特地趁着这次来集庆参与议事,于军粮外额外多带来了三十万石粮食,作为以工代赈之使用,为此让底下的拒绝了中华军众兄弟关于请带其家眷资财来江南的请托。” 章诚听后笑了起来:“很好!没想到你善长,没有因为私谊而废公事,而且颇有未雨绸缪之心,有这三十万石粮食,真不知道可以提前救活多少民,就凭这件公德,集庆乡民就该请公入贤良祠!” “章先生过奖。” “善长不过是跟在章先生后面,尽力向章先生学习而已,即便是偶有一二惠民之薄德,也是受章先生的光辉之德感召而已。” 李善长拱手作揖回道。 章诚没有多说什么,李善长这些人总是把他捧着,说的都是些赞扬奉承他的话,使得他虽然不至于忘乎所以,但也没有厌恶的意思,只继续在街市上逛了起来,选起宅邸来。 虽然元朝很多达官贵族在集庆都建有宅邸,但不是所有宅邸都适合作为内阁衙门办公使用。 最终,章诚选了一处叫“大龙翔集庆禅寺”的寺庙作为内阁官邸。 虽然这是一座寺庙,但他的前身是元文宗图帖睦尔在集庆的旧府,只是后来图帖睦尔当了皇帝后,就将这里改成了寺庙。 这座寺庙自然也是属于元廷皇族的私产。 连寺庙里的和尚也都只是转为元廷皇族祈福,不对外服务民间的善男信女。 而现在章诚将此没收改为内阁衙门,自然也算不上影响百姓利益。 至于这里的和尚们,则早就被章程以为犯下罪孽的胡元皇族祈福对不起中华对不起百姓为名,让士兵们暂时将他们关押起来,准备参与劳动改造。 朱元璋和章诚已经商定,接下来,他主要负责军事方面,所以,他打算亲自抓枢密院负责的军机诸事。 故而,朱元璋就决定和郭天叙、冯国用一起去选枢密院,在集庆城内和郭天叙一起去选枢密院的官衙。 对于朱元璋和郭天叙两人而言,如今居然要一起去选官衙,自然是一件颇为尴尬的事。 但好在因两人都受章诚的影响而知道全世界有足够的财富等着他们去瓜分,所以尴尬归尴尬,但也没有到完全不能共处的地步。 尤其是两人也在看见集庆城内市井生活渐渐繁荣的一面,尤其是在看见有中华军官校在真帮着一些老弱病残的老百姓挑水推车时,都不禁满脸堆笑,而有种自己也跟着在做善事的感觉。 “你们真是第二军的?” 当郭天叙主动问起帮一妇孺抬起翻倒独轮车的官校时,还因此得知这位军官乃是第二军的军官,名唤赵子中。 这让郭天叙备觉有面子,而神采奕奕地叉腰看了朱元璋一眼。 朱元璋则知道郭天叙为何而神采奕奕。 但他倒也乐于见到郭天叙是因为这事把自己比下去而喜,也就跟着笑了笑,说:“第二军到底是父帅发家时就跟着父帅的旧部,没有败坏了父帅声名。” ------------ 第二百零三章 朱元璋的肯定和严肃军纪 “那是当然!” 郭天叙笑着回了一句。 接着,郭天叙就问起王掌卿来:“你为何会主动来帮这些百姓?” “回公子,我现在加入了军民联合会,我们会的宗旨就是军民互助!” “这是章先生让我们设立军民联合会所定的,所以,我们现在基本上没事的时候,就会专门组织一次军民互助活动,平时,也会有意识地帮助百姓。” 赵子中挺胸回道。 郭天叙听后非常满意地点了点头,而不禁回头对朱元璋说:“章先生这个军民联合会好啊!难为他能想到,咱第二军竟因此真的开始改头换面,从以前只知道欺负百姓变成现在愿意主动帮助百姓了,难怪咱从太平一路来,发现咱第二军被百姓夹道欢迎,也对章先生是言听计从。” 接着。 郭天叙又因为朱元璋主动提起郭子兴,也不禁想起自己父帅来,又主动对朱元璋说: “若是父帅还在,我哪里需要认章先生为主,又哪里要真与你为敌。” 郭天叙说的是事实,如果郭子兴还在,且将来称王当了皇帝,真正能挑战郭天叙地位的是郭天爵,而不是朱元璋。 因为朱元璋毕竟只是义子。 郭天爵才是郭子兴的亲子之一,是随时都可以代替郭天叙成为继承郭子兴家业的人。 朱元璋听郭天叙这么说后,微微一怔,只呵呵一笑:“说这些做什么。” “是啊!” “说这些做什么。” 郭天叙也苦涩一笑,回了一句。 “还是章先生更有见识,这些钟表、玻璃、肥皂还有退烧药、消炎药,难为他愿意拿出来不独占其利,而让我们这些起义者,借此生利,且富国强兵。” 朱元璋则看着满街店铺里出现的大量来自惠民商行的各类商货,而说起自己的感想来,且言外之意也是在告诉郭天叙,他们现在没有彻底决裂,章诚的作用做大,他们都应该感谢章诚,进而感谢章诚所提出的大同社理念。 郭天叙颔首。 他知道朱元璋的言外之意。 “老子就进去看看怎么了?” “娘的,打下集庆城也有我们第二军的功劳,凭什么这些鞑子狗官的逆产,就只能由你们的人进进出出!” 恰巧,在朱元璋和郭天叙这俩异父异母的兄弟之间的关系渐渐有冰释前嫌之效果时,在他俩路过的元廷怀王府旧宅前,发生了一件事。 第二军的卫指挥使宋国用正带着自己手底下的兵要闯入由第一军虎贲营官校把守的怀王府旧宅,且喝得醉醺醺的,但因被虎贲营的官校阻拦而生起气来,且提着一酒壶对这些虎贲营的官校大呼小叫着。 朱元璋和郭天叙见此拧紧了眉头。 领班的虎贲营官校头头百户王掌卿回道: “不能进就是不能进,这是章先生下的严令!您若是进了,掉脑袋的是我。” “娘的,伱们不让老子进去,老子就先要了你们脑袋!” 宋国用则发了牛脾气,当场把手里提着的酒壶朝王掌卿砸了过来。 砰! 王掌卿猝不及防下被砸得满头是酒水。 虎贲营的官校见此皆举起了火铳。 “弟兄们,我们进去,找点子小钱买酒,再找个鞑子养的女人快活快活!” 宋国用则在这时把碎得只剩下提手的瓷酒壶丢在了地上,然后说了起来,但接着就因为看见一排火铳对着自己,而笑了起来:“娘的,你们拿这玩意儿吓唬谁呢!” 啪! 郭天叙这时直接气冲冲地走了来,给了宋国用一脚,直接把宋国用踹了个四脚朝天。 接着,郭天叙就直接把腰刀抄了出来:“叫你丢咱第二军的脸,老子剁了你!” 卫指挥使一级的第二军官校,郭天叙还是都认识的。 所以,郭天叙早就认出了是宋国用,也因为此倍觉气愤,便要杀人。 好在这时朱元璋制止了他:“公当息怒,要记得,我们皆同意了章先生关于军纪中要加入非战时,上官不得无签押文书而随意处置役使下属官兵的条例,你不要忘了!” 宋国用这时也因为挨了一脚而回过神来,在摇了摇头后就因为认出是郭天叙,而忙大惊失色地站起身来:“公子恕罪!” 郭天叙则因为朱元璋劝止了他,而没有真把腰刀捅到宋国用身上,只对自己的亲卫喝令说: “把他们逮了,抓回去,到时候请军法惩处!” “是!” 郭天叙的亲卫千总官黑张因此就带人过来将宋国用等逮了起来。 “公子!” “公子!” 宋国用大声喊了起来。 郭天叙则没有理会宋国用,只沉下了脸。 郭天叙现在是真觉得丢人。 因为他才当着朱元璋的面说自己第二军军纪好,受百姓欢迎,还对章诚特别忠诚。 但结果打脸来的这么快。 宋国用作为第二军堂堂卫指挥使,酗酒不说,竟还要强闯章诚下令由虎贲营临时看管的官产,乃至砸伤了虎贲营章先生麾下军官王掌卿的头。 这让郭天叙起初因看见赵子中帮助百姓而跟着高兴的好心情一下子荡然无存。 “公刚才那样做甚好!” “这才是作为枢密使该有的样子,无论做什么事都要有章法,要会管制自己的怒火,不能因为眼前的愤怒错判了事关将来的形势!那样害的不仅仅是自己,也会害了整个大业!” 朱元璋则于此时肯定起郭天叙来。 郭天叙没有说话。 冯国用这时则提醒说:“郭枢密,上位刚才表扬你,你作为臣下应当谦恭地表示一下,而不是不言不答,这不是上下之间该有的礼数!” “你!” 郭天叙回头看了冯国用一眼。 随后,郭天叙还是咬牙忍住了,且重重地点了点头,然后朝朱元璋拱手一拜:“臣是有不敬,刚才也多谢上位提点,臣当谨记于心。” 朱元璋扶起了郭天叙,微微一笑:“不必如此,你我本是兄弟!” 接着,朱元璋就走到王掌卿面前来:“想必,你们已收到中书省让你们不得阻拦诸位执政来选官衙的钧令。” “是有收到。” 王掌卿说着就让人开了门,且伸手朝里说:“请!” 朱元璋则带着郭天叙等进去看了看。 最终,朱元璋就对郭天叙和冯国用说:“以咱看,就定这怀王府为枢密院,这里离水城近,便于发急递辎重,素来军机戎事宜快不宜慢,你们通知自己的亲卫把东西都收拾一下,提前搬来这里,这么大的王府,除前院足够作为签押与诸官堂屋外,后院已足够可分成东、西、南三院,作为我们各自安顿家眷的后院。” 郭天叙则主动问朱元璋:“你是上位,也住在这儿?” “先临时住于此,待建好咱的吴国公府后再搬!” 朱元璋说后就先离开了怀王府。 于是,怀王府旧宅便成了枢密院衙门。 而张天佑则还是选择了原来元廷的江浙行御史台作为御史台。 在张天佑看来,这样就不用搬运行御史台原来封藏的元廷御史官们于江浙的监察资料。 邵荣则选择了原来元廷的集庆路提醒按察使司为大理寺。 因为邵荣觉得原元廷的集庆路提刑按察使司里,反正牢房、刑具都是现成的,连狱卒、仵作都是现成的,便干脆就觉得该把这里直接变成大理司官署。 不过,章诚在知道此事后,还是让邵荣将来趁着内阁进行统一官员考选时换一批出自于自己这边所办各专业学校的学子为新狱卒和新仵作,而避免元廷遗留下令的狱卒、仵作败坏司法。 邵荣对此自然是答应的。 选好衙门后,作为内阁首辅的章诚便上本请朱元璋这个吴国公定下庆功之礼的时间。 因为打下了集庆城,义军又改为中华军,还确定了将来要建立什么样的国家制度,甚至还封了一批贵族,按中华军定的规矩,是要举行庆功之礼,办庆功宴的。 朱元璋因此派人将章诚和李善长请来了枢密院东院,且对二人说:“何时进行庆功的事,咱还没确定好具体哪一天,你们让他们先准备着,咱现在只想问问你们,你们内阁官库缺不缺钱粮?” “毕竟眼下内阁要做许多惠民之事,用钱的地方不少,如果不够,咱可以把自己分的那五万多匹丝绢绸缎和一百二十石生丝先划拨到你们官库,作为应急使用!” “眼下赶紧让江南不再饿死人要紧。” “咱通过检校调查得知,眼下集庆路有地方还是有不少饥民因为今年秋汛颗粒无收再加上原胡元官吏催征太狠而饿死,都没来得及等到我们去赈济。” 朱元璋这么说后,章诚则道:“眼下还没到缺钱的时候,而且,公是公,私是私,如果私可以随便入公,则公私分明也会形同虚设,即便真缺钱了,到时候内阁会继续发债券,上位爱民,到时候可以多买一些。” “另外,如果上位真想富国,就多消费,尤其是去买些奢侈工业品,不要用吴国公府的名义征用,买后主动上交高额的奢侈税,既作一个积极纳税于国的表率,也增加国家税收且促进工业发展。” 朱元璋点首:“这也可以!” 接着。 朱元璋就蹙眉说:“只是,咱通过检校的密报得知那些饥民饿死的惨状后就不由得想起了咱自己的爹娘哥嫂,咱现在只希望尽量不要再饿死人。” “你们或许没有挨过饿,那滋味是真不好受。” “说起饿饭,我让善长这次来集庆带来一船可以缓解天下饥饿问题的新粮,上位不妨跟我们一起去船上看看。” 章诚这时笑着说了起来。 ------------ 第二百零四章 士大夫受章诚影响,加大力度济民! 朱元璋在看见船上装满了土的大水缸里,被掏出许多土豆后,整个人直接震撼住了。 “一缸子土里会装这么多?” “不过,这真能吃?” 朱元璋为此还问了章诚一句。 章诚点首:“自然能!今天中午我就让伙夫为我们做这个吃食。” 章诚知道要想改变这个社会,提高粮食产量很重要。 所以,他早就有意识地从现代世界带了许多粮食种子来,然后根据自己查阅到的播种方法,进行试种培育,以确定在不要化肥和要化肥的情况下,各类所谓的高产作物能在元末世界的土壤环境里产生多大的产量。 但因章诚来到这个世界后,倒是变得越来越繁忙,也就还没有试种培育多少。 而眼下正是收获秋土豆的时候,所以,章诚只让李善长先带来了自己让他替自己培育照看的土豆。 章诚在见到自己培育的土豆产量还是不错,在被人大量从装满土的缸里掏出来后,就因此确定以后自己这边在粮食方面无疑即将出现一新的大杀器。 到中午吃饭的时候,朱元璋尝到了章诚让人烧的土豆。 面软的土豆,让朱元璋吃的很香。 但朱元璋没有因此多高兴,而一脸严肃地对章诚说:“如果这么高产的粮食早点出现,咱爹娘或许就不会饿死。” 章诚则劝慰朱元璋说:“这主要是肉食者普遍缺乏注重如何提高粮食作物产量和高产新作物研发的意识,普天之下,无奇不有,不愁没有更加高产之作物,只是需要肉食者不要偷懒,要积极派人去寻找去发现去培育。” 章诚已经给朱元璋说过,他这土豆是从来滁州经商的海商手里得来的,但因为不完全相信这些作物真的高产,也就先试着培植一下看看。 现在章诚这么说后,朱元璋因确实看见了土豆高产,且也确实尝到了土豆,知道这东西的确能抵饿,便深以为然地点首:“章先生说的对,肉食者当有这個意识才行,咱们这些中华军的肉食者不能跟胡元的肉食者一样,没有这个意识。” “咱爹娘饿死,还是跟肉食者不作为只知贪婪索取有关,不是他们不勤劳!” 朱元璋说到这里就抿紧了嘴唇,眼里泛起怒火来。 “说起来,我从海商手里还没了些其他所谓的高产粮种,将来倒是可以找几个老农试试,或许能丰富我们中华大地的高产粮食种类,进而提高粮食产量,使得即便夏粮歉收,秋粮还能丰收。” 章诚接着又提起别的粮种来。 他是有意要在朱元璋面前提起这些粮种的。 因为他的确很希望提高这个世界的粮食产量。 只有提高这个世界的粮食产量,才可以有更多的人进行脱产学习或者做别的研发工作,进而使民智开启的更快,工业化来的更快,而他在这个世界也就越安全自由。 听章诚这么说后,朱元璋就看章诚说:“咱这个老农就在你章先生面前,你没必要找别的老农。” “可上位你忙的过来吗?” 章诚不禁拧眉问着朱元璋。 朱元璋将手一挥:“不必问这个!抓紧培育出更多的高产新作物,让天下尽快不再饿死人,再忙也没什么。” 接着。 朱元璋又一脸凝重地说:“再说,交给别的老农,估计他们也会因为不是给自己种庄稼,也不会认真培育,何况,这种培育新作物的事,也只有咱亲自培育才会真的相信,以免有虚报的情况。” “那行!眼下正好是一种叫红苕的粮食该被育种的时候,到时候我给你说怎么育种,上位你就去选一块地育种。” 章诚还是很愿意看见朱元璋亲自做一个农作物培育员的。 因为正如朱元璋自己所言,这样才能让朱元璋自己更加确信这世界上的确还有更高产的作物值得推广。 朱元璋是个雷厉风行的人。 接下来,他还真的在自己的居所,把元文宗曾经于此开辟的一片芍药园变成了一块地,然后按照章诚提高的方法培育起红苕来。 每天朱元璋只要一忙完军政上的事,就会拿起锄头来到后院,收拾红苕地。 朱元璋收拾的很认真,几乎一丝不苟地在按照章诚提供的培育要求来,连浇农家肥都是掐着点的浇,比经管小孩还要小心。 而且朱元璋也不假手于人,深怕假手于人就会出现差错。 当然,朱元璋也因此更加忙碌,很多时候,因为太忙,所以衣服也来不及换,穿着一身便于耕作的短衣,就召集章诚等一起议事。 章诚对此是看在眼里,喜在心里。 他很愿意看见朱元璋为天下农业科学研究事业而如此努力。 所以,章诚没有因为朱元璋常常忙到着一身粗布短衣来见他们而有嫌弃之心。 章诚现在已经开始和李善长等内阁诸官一起组织开展秦淮河支流和胭脂河的疏浚工程,许多流民被组织起来,开始挖河泥、运土石。 同时,章诚也开始着手兴学倡教。 “眼下的社学还不适合强制孩童入学。” 李善长也在商议关于如何兴学倡教的事时,于章诚和朱元璋面前提起自己的看法来。 刚从地里出来的朱元璋一边把卷起来的裤腿往下放一边问:“怎么不适合?” “上位不知,一旦强制,就会出现官员强迫百姓家孩童入学的情况,如果不想入学,就要交钱,但入学的,却又并没有真的被安排来入学读书,反而被安排去服役干活,乃至被强制安排到一些地方卖屁股的。” “别说强制,就是现在我们没有强制,一些社的官员就在这样干,强迫百姓送孩童入学,而百姓一旦给他们行了贿,他们反而不强迫孩童上学,帮着百姓欺瞒上官,说这些百姓的孩童入了学。” “为此,下僚处置了不少这样的人。” 李善长说后,朱元璋沉下脸来。 他自然是愿意相信李善长所说的。 因为朱元璋对地方上的人一旦掌握了权力会是什么尿性还是很了解的。 “怎么这人一旦有了权都会这样,连大同社的人也不例外?” 朱元璋问向了章诚。 章诚则说:“人性本来就经不起考验,还是需要执政者用更好的制度去防范。” “善长说的对,不宜强制让孩童进入社学读书,尤其是乡村,最好先不建社学,以免底下有些官员真打着建立社学的幌子敛财于民。” 章诚继续说了起来。 朱元璋听后不禁皱眉:“那还怎么教化百姓,开民智?” 章诚这时则说道:“首先是中央培养专门从事教学的学官,然后直接派学官下乡,在农闲的时候召集学童读书识字,汉朝时就已经这么做过,效果很好;其次,在通衢之地设中学,让社学和由学官在乡下教的学童们可以自愿来中学参考入学;最后,中学毕业者就选入各大学堂。” “这只怕要需要不少学官。” 朱元璋回道。 章诚点首:“没错,欲强教育,需先广培教师,但直接由中央朝廷花钱来养学官,总比让地方官借设社学之名敛财为好,素来要做事就没有不需要钱的,只是这个钱要么来自于朝廷,要么来自于民,但来自于朝廷总比来自于民好,这样至少能让朝廷知道开辟财源的重要性。” 朱元璋点了点头,同意了章诚这么做。 章诚接下来则组织起相干官员确定了基本的学官制度。 朱元璋也火速批准了一批入社积极分子的学子加入大同社。 而这些人则在接下来大部分被直接任命为学官,安排去地方巡教,广泛开展识字、普及数学、历史的教育活动。 本是江宁人的读书人侯元景,现在也因为在滁州时就进了章诚办的滁州州学读书,如今又因为主动申请加入大同社,而成为了一名学官。 侯元景对此很开心,因为他觉得自己总算是有为民做事的机会了,也成为一名前景光明的官了。 为此,侯元景在离开集庆,去新设学政司给他安排的巡教都社之前,来到了自己一向爱慕的弹琴名媛柳幼柔这里,而特地来向柳幼柔告别,说他将要去巡教乡野。 “训教?” 柳幼柔本只因侯元景在她未有名之前相识过,才决定见一见侯元景。 但她没想到昔日因说不满元廷现状要去滁州看看的书生侯元景竟早就成了中华军的官,还要去巡教乡野。 而更令柳幼柔惊讶的是,这中华军在拿下集庆后,居然会想着去重视教育,去开启民智,而且不惜出钱派学官去乡野。 这让素来聪慧的柳幼柔敏锐地感觉到,这新入城的中华军的确如《中华报》上说的那样,志在为天下百姓谋富贵,建立一个大同社会。 柳幼柔也出身底层,只是后来被卖到了风月场所。 但她因为在学琴时表现出了惊人的天赋,所以被重点培养成了名妓,也被教授了不少知识。 现在的柳幼柔虽然已是名妓,但因为出身底层,也就对执政者对百姓的态度非常关注。 因而,她也就对侯元景提到的“下乡训教”一事产生了兴趣。 “是的,为的就是天下百姓都能觉醒过来,不再愚昧而随意为人哄骗。” 侯元景笑着回后就向柳幼柔拱手说:“如今鄙人特来向柳姑娘告辞,柳姑娘有机会可以多出去看看,到时候会看到我大同社统治的集庆会不一样的。” “侯公请放心!” 柳幼柔莞尔一笑地行了一礼,且送别了侯元景后,她就真的在接下来坐着马车出了自己的院落,放下对中华军的芥蒂,观察起市井来。 蓦然,柳幼柔就注意到一水门外的棚屋边,一女孩正被其父亲拔去头上的草。 “爹爹不卖我了?” 这女孩问了一句。 柳幼柔也听到了这女孩问向自己父亲的话。 而这女孩父亲则笑着说:“不用卖了!他们给了爹爹挖河泥的活,每月有五斗米,还包吃。” “真的吗?” “那可太好了!” 柳幼柔看着这小女孩在自己父亲面前赤脚跳跃的样子,不觉得想到了自己在这么大时,父亲跪在牙子面前,求着把自己卖给人牙子,还逼着自己也跪下磕头求买了自己的场景。 这让柳幼柔不禁为这女孩喜极而泣,同时对这女孩生出艳羡之意来。 虽然,她现在很幸运地因为那次被卖,而过上了富足的生活,但她还是多么希望那一天她没有被逼着卖给人牙子。 因为那种被父母逼着放弃尊严所带来的痛苦简直是刻骨铭心。 “为什么他们会比原来胡元的官僚们要更愿意救济百姓?” “难道他们是真的要为民谋福祉?” “难道《中华报》写的是真的?” 柳幼柔在心里如此想了起来。 于是,柳幼柔再次让人买来了一份《中华报》。 当她看见《中华报》上,名士宋濂亲笔撰写的关于大同社欲建立君权民授的国家,在见到所谓的内阁首辅章诚在报纸上明确表示会分胡元权贵官僚的私田于民,且蠲免集庆一年田税和对货值十两以下的商贩免税后,她不禁对眼前统治集庆城的中华军更加有好感。 所以,柳幼柔在又通过《中华报》得知,新设集庆府养济院在报纸上募捐的告示后,专门让人把自己历年的积蓄都送了来。 受刘伯温指派而来的刘琏也在来到武进时,通过《中华报》得知了现在集庆的情况,而因此对自己的仆人说: “你们现在去买些米来,在外面设粥棚施粥,且对那些来领粥的流氓说,让他们喝完粥,就去集庆,那里有救他们命的大恩人,就说我们买的米不多,只能够他们吃一旬,要想不饿死,就去集庆,集庆新来的中华军是要志在让天下百姓富贵的,包括他们这些流氓!” 仆人拱手称是。 而刘琏则淡淡一笑,把手背着后面,对自己在武进的好友阮进荣感叹说: “没想到那位章先生是真的要匡济天下黎民!为让更多的流氓不成饿殍,我们当出力出钱引导这些流氓去集庆!” “想来章先生应该也会因此很高兴,在看见更多流氓纷纷来投,而将靠他得以活下来后。” “是啊,章先生想必会欣悦不已。” “鄙人也立即派人回去,让家人放粮施粥,乃至派船送本乡流氓去集庆受赈!” 阮进荣说着就往集庆方向一拜:“以成章先生大德!” 说着,阮进荣就和刘琏相视一笑。 ------------ 第二百零五章 开始营田,郭天叙也开始挖土豆 许多豪绅大户都以响应章诚济民的名义,开始大规模赈济流民,同时出力帮助流民往集庆城迁徙。 一时间,集庆城内外就出现了很多流民。 章诚知道这是豪绅大户别有用心地想通过这种方式逼他放弃以民为本的基本政策。 毕竟无论如何,眼下已是冬十月,就算明年开始在集庆路一带大规模春耕,也得到夏秋才能收获许多粮食来养军养民。 而现在,来多少流民,就会白白消耗多少粮食。 中华军的粮食的确也有限,既要供应十多万的大军,还要供应数十万工匠与脱产官僚,如果流民再不断增加,只能加大财政支出,拿从胡元权贵官僚手里没收到的财产去购买粮食。 只是这必然意味着粮价会高涨。 存有大量粮食的豪绅大户会大赚一笔不说,关键人家愿不愿意把藏在地窖里的粮食拿出来卖都是个问题。 但好在章诚现在培育出了土豆。 他不用担心明年春荒的问题。 只是章诚现在需要把大量流民组织起来,以营田的方式先将荒废的田地利用起来,种上土豆。 江南气候温暖,一般而言,土豆可种两季。 十月种下去,腊月底或者正月初就能收获。 现在,章诚要做的就是赶紧让人将他培育的土豆和他囤积的土豆搬运到集庆来,作为接下来营田播种的种子。 为此,章诚将汤和叫了来,让他专门率船队跟着舒安国一起回滁州运他囤积在滁州知州衙门的土豆。 “那些胡元权贵官僚的私田先不要分,先统一划归为官田,眼下要紧的是把流民都组织起来,去营田垦荒种土豆,包括那些俘虏,皆组织起来去种土豆,统一编为营田军,从滁州兵学、滁州州学里抽调快毕业的学生,让他们提前毕业,去营田军担任官校,监管流民和俘虏们种土豆。” 十月初三这日,章诚在内阁值房,对李善长、杨宪等内阁属僚做出了营田的具体安排。 李善长等拱手称是。 只是因为现在中华军刚刚据有集庆,而内政方面又要恢复生产又要开民智兴教育,所以很需要人才,使得章诚之前创建的滁州州学和兵学毕业生完全不够用,现在要设立营田军,就只能让这两学校的学生提前毕业。 好在营田也不是什么复杂的事,就是组织流民和俘虏们,在荒废的土地上种土豆,然后到时候就收土豆,只是需要临时学习一下播种技术。 缪大亨就被派作了营田军总兵官,负责在集庆路、太平路这些义军据有的地方组织流民和俘虏种土豆。 李善长则担任了营田军总训导官,负责提高技术指导和监督营田过程。 因为李善长被章诚教过怎么种土豆。 “李阁老,这土豆真能高产,还收获得快?” 缪大亨看了一眼正被组织起来,排成长龙一样,跟沿江大量荒地对战的百姓和俘虏们,问起来指导和监督营田军官校门的李善长来。 眼下,章诚已开始对内阁阁臣以阁老相称,所以缪大亨等也就都跟着如此称呼起李善长等人来。 李善长则回答说:“章先生岂会骗尔等,放心种吧!” 李善长说着就继续往别处走去,一边走一边对缪大亨说:“章先生是真把这些庶民放在心上的,所以竟早就准备了这种新粮!” 缪大亨点了点头:“那这么说,那些人想通过把大量饥民往集庆赶的方式耗光我义军的粮食的阴谋,是不可能行的通的?” “自然!” 李善长回了一句,且特地嘱咐起缪大亨来: “但这事不能说出去,以免那些豪绅大户停止帮我们输送百姓。” “这些百姓留在这里,虽然现在浪费粮食,但只要等明年夏秋一过,就是义军壮大的根基!” 缪大亨忙拱手:“明白!” 李善长则在这时眯着眼看着前方大量被装上了土豆块茎的小坑,微微叹了一口气。 他内心对章诚是佩服的,且不得不承认章诚是真的不愿意让天下百姓饿死,所以早就有意识地寻找起各种高产的新粮来。 李善长自问自己是没有章诚这么伟大的。 他虽然嘴上一直在说是为天下百姓而加入义军,但他自己清楚,他其实是为了自己的富贵,为了掌握更大的权力。 所以,他一直把心思都花在了如何捞权上面,乃至花在了如何让章诚和朱元璋这些在自己地位之上的人知道权力的妙处上面,但从没有真的想过如何让老百姓过的更好。 而现在,通过土豆这事,李善长越发不得不承认,章诚和他不同,也比他更伟大。 李善长因而不禁开始暗想,会不会因为有章诚这样的人,会让自己私心和公心都能得到满足,进而更加心安理得地享受富贵人生? 一旦产生这样的期盼,李善长就越发值得自己唯章诚之命是从是对的。 缪大亨则也很愿意相信章诚,相信这些土豆真的能高产,而且颇为敬佩章诚。 因为缪大亨知道,一般而言,没谁会在乎这些被称作流氓的无地百姓,更不会管这些人的死活,甚至会因为害怕他们大量饿毙于野而导致疾病蔓延,影响军队战斗力,而成批地提前杀掉。 但现在章诚真的在管这些百姓的死活,一边拿出部分养官养军养工匠的粮组织这些流民俘虏营田,一边还早就准备了高产的新粮,为的就是尽量多存活一些人。 相比于满口仁义道德,做着施粥舍药的善举,实则不过是有意借着把大量流民往集庆路赶,好利用章诚的善心,消耗中华军的粮食,抬高粮价,为自己敛财却从不肯立即响应中华军政策降一降地租的豪绅大户们,缪大亨也打心眼里觉得章诚是真把天下百姓放心上的,是真正的圣贤,甚至让他们这支军队到现在都还没在刀枪上染上许多无辜百姓的血。 而这在乱世里,是很难想象的,除了岳家军等少数军队,很少能够做到,完全不伤及乃至不屠戮无辜百姓。 朱元璋在看见大量流民和俘虏在沿江营田开荒种土豆时,也不禁泪目,而叉腰一叹:“幸而章先生早就找到了新粮,不似别的劣绅奸商,把高产的粮种窝藏起来,宁高价卖于大户,也不做推广!” 不过,郭天叙、张天佑、冯国用、邵荣四人还不清楚章诚对此早有准备,所以在集庆的流民越来越多,而内阁只将流民和俘虏组织起来去营田种土豆时,也就还是颇为担忧。 郭天叙甚至还在朱元璋回枢密院时,亲自找到了他。 朱元璋见他一脸怒色,便问:“郭枢密这是怎么了?” 郭天叙沉声道:“还不是被那些豪绅大户气的!” “因为我们大同社要以民为本,结果现在,他们就用各种办法把流民往我们这里干,甚至还主动解放婢仆出府来集庆,为的就是耗光我们的粮食,顺便再让我们这里发生瘟疫!一个个居心叵测!” 郭天叙回道。 朱元璋点了点头:“那你找咱是为什么?” “自然是找你这位上位商量军粮的事!” “现在内阁天天把养军的粮拿出来用在赈济百姓身上,还组织他们营田种土豆,底下不少官校担心粮饷会不会因此不足。” 郭天叙回答后就问向了朱元璋:“你说我们要不要阻止一下,至少不能得留足够的粮食养军。” “现在还不必阻止。” “内阁章先生现在设了政策研究室,专门让一批精通算学的人,在他的引导下,算了一下我们现在可以接受的流民做大临界值,只要没到临界值,就先不为保军粮而强制勒令大户交粮。” 朱元璋回道。 “政策研究室,算学?” 郭天叙听后颇为惊讶。 朱元璋颔首:“章先生早就猜到他们会这么做,所以做好了一系列准备,公不必太担心,何况眼下这土豆一旦两个月后大丰收,到时候就更加不用担心人太多。” 接着,朱元璋还主动拍了拍郭天叙的肩膀说:“公且来,咱给你看看,这土豆有多高产。” 郭天叙便跟着朱元璋来了朱元璋的后院,然后就看见朱元璋拿起锄头,来到一形似大缸的一堆种有土豆的土堆前,挖了起来。 “这是咱找章先生要的一缸土豆,咱准备种在自己后院里。” 朱元璋说着就先挥起一锄头挖起一大块土来,然后又用锄头背砸散开土,弯腰从里面掏出土豆来。 郭天叙在一边默默地看着。 起初他只是对朱元璋这挖地的利索本事而感到惊诧,而说道:“咱算明白你这個上位为何常常议事时衣着简陋甚至裤腿带泥了。” 接着。 郭天叙就因为朱元璋挖出许多土豆而惊讶起来,大张着嘴:“这一缸土能结这么大土豆?” “当然!” 朱元璋笑了笑。 郭天叙则越看越瞠目结舌,而道:“看来实现天下大同是真的有希望!” “我来挖一锄!” 郭天叙说着就走了过来。 朱元璋倒把锄头给了他。 郭天叙则拿起锄头装模作样地往地上挖去,结果一下子就挖到了自己的脚。 “哎哟!” 郭天叙当即丢掉了锄头,摸起靴子里的脚掌来:“娘的,上位,这锄头没刀好使,不怎么听使唤!” ------------ 第二百零六章 朱元璋教郭天叙种田,章诚谈消费刺激经济 朱元璋是很愿意看见郭天叙这些人体验一下农耕之事的,见此也就颇为开心地笑了笑,然后走过来,拿起锄头对郭天叙说: “咱来教你怎么挖!” “好!” 郭天叙点了点头。 于是。 朱元璋便认认真真地教起郭天叙来,教他怎么握把,怎么使力,怎么砸土。 郭天叙也很认真地跟着照做了起来。 只是,郭天叙学了没一会儿,就觉得腰快要闪架,而摸着腰背说: “娘的,这干农活可真不容易!咱算是明白,咱家里那些佃户为啥一到雨天就捶背了!” “再想想,以前佃租分谷,十分利要让七分利做租子,的确很不划算,难怪章先生倡导减租减息,力气再怎么不要钱,也不应该累成这样,也换不了一顿饱饭。” 朱元璋听郭天叙感叹农民不容易,心里越发欣喜,也就笑着说: “公能想到庄户不易,说明也并非铁石心肠之人,倒也没白被天下民众推为贵族。” 郭天叙接下来则因为看见朱元璋挖出了许多土豆,而颇为艳羡,便对朱元璋说: “上位,你能不能也给咱一些土豆,教咱怎么种?” “行啊。” 于是。 朱元璋便向郭天叙传授起种土豆的技艺来。 郭天叙也似乎真的觉醒了身上继承的汉人喜好耕种的基因,所以学的很认真。 朱元璋也教的很认真。 两人也达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和谐状态。 种地这事,对于自身基因里已承载了数千年农耕文明的汉人而言,一旦决定上手种,就会上瘾的。 郭天叙也是一样,他因为看见一缸土里能够挖出那么多土豆,而产生了种土豆收土豆的渴望,也就在接下来,真的让人将自己所住西院的月季园、蔷薇圃全铲了,种上了土豆。 “他朱元璋怎么又开辟出这么多地块?” 郭天叙甚至还因为一日早上来找朱元璋询问施农家肥的事,而看见朱元璋又开辟了几块地,便颇觉不快,也就于次日天不亮就起了床,就在自己院内也继续挖地垦荒,准备也多开辟几块地种土豆,为的是争取在种土豆的规模上超过朱元璋。 虽然郭天叙知道比这个没有什么意义,他和朱元璋现在都不会是缺土豆吃的人,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想在种地这上面和朱元璋继续比比,而且也越来越觉得种地是真有意思,要是一天没种,就心痒像猫在抓一样,看见有地空置着也心里不踏实。 好在元文宗的这座府邸够大,东、西院都占地极广,所以,朱元璋和郭天叙都能开辟出不少地来。 只是元朝的皇帝要是知道,他们的皇家宅邸,被朱元璋和郭天叙用来种土豆,只怕心情会很不爽。 章诚倒是没有像朱元璋和郭天叙两人一样热衷种地,他现在正利用大量人口向集庆城集中,而加快着工业化的进程。 因为营田吸纳不了所有的流民,所以章诚还扩建着冶炼厂、船坞,甚至还真的让人把王桢发明的水力大纺车制造了出来,于集庆城内疯狂纺纱。 同时,章诚还将黄道婆发明的轧棉机也推广开来,组织起大量流民在在官营作坊里轧棉纺纱。 军械厂更不用说,章诚已开始组织技术成熟且已加入大同社的忠实工匠研制燧发枪与抬枪。 燧发枪不必说,比火绳枪更先进。 抬枪则是在原来的斑鸠大鸟铳基础上进一步增重增长的重型火绳枪。 抬枪射程和威力比斑鸠铳还要大,机动性则比大炮强,仅靠人力就可以实现机动运输的目的。 章诚研制这些火器自然是要加速工业化,且通过实现抬枪、燧发枪的量产而可以开始对外出售最初制造的鸟铳等火器,增加工业收入。 除此之外,章诚还开始带着一些会造马车的工匠与一些纯熟铁匠开始讨论建造铁路,实现马拉车可以在铁轨上跑的设想。 而章诚在相关技术人员研制出抬枪和燧发枪,乃至也开始试着在集庆和太平之间铺设铁道时,来了枢密院。 他希望朱元璋和郭天叙等能够同意内阁名下的军械行出售鸟铳等旧火器给张士诚、陈友谅这些军阀,实现通过出售鸟铳等即将被中华军淘汰的旧火器赚取大量利益的目的。 但当章诚来枢密院时,却发现郭天叙也开始和朱元璋一样着一身带土布衣来见他。 章诚见此不禁问郭天叙:“郭枢密也开始种地了?” 郭天叙笑着回答说:“没错,章先生有所不知,这种地是真容易上瘾,现在咱满心思都在咱后院那些土地上面,是雨天担心下雨太久,晴天担心晴太久。” “等你收获的时候,你会更开心的!” “吃上自己种的菜,自己种的粮食,比吃什么山珍海味都香!” 朱元璋也跟着笑着对郭天叙说了起来。 郭天叙听后笑了笑,心里油然而生出一丝期待,同时问着章诚:“章先生来见我们是为什么事?” 章诚听后不禁微微一笑。 他没想到,他在集庆城内大兴工业经济商品经济,意图减少自然经济在经济生活中的比重,结果这朱元璋和郭天叙却在自己后院大肆复辟起自然经济来。 可见自然经济在中华大地上的顽固性! 为此。 章诚便特地叹息了一下说:“诸公知道现在工业司所生产出的工业品等着多少人去消费吗,还有大面积播种的土豆,将来在大面积收获后,等着多少人去买吗?结果,上位与郭枢密,你们俩现在却在自家院里做自给自足的事。” “咱和郭枢密种地有错?” 朱元璋问了一句。 郭天叙也百思不得其解:“应该没错吧?” “没说你们有错!” “只是鄙人觉得二位除了种地外,应该多买些商货回来为好,尤其是那些钟表、肥皂、弹簧床、四轮马车还有玻璃、琉璃、瓷器、绣品这些,别让他们滞销!” “因为现在很多百姓全靠参与这些商货的做工而活着,我们也全靠这些商货的贸易而实现着财帑的稳定有序,一旦滞销严重,商货过剩,就算我们为了维持百姓生计,不能大量裁汰工匠,但也会因为一直供大于求而拖累整个大同社财帑之稳定的。” “毕竟你们现在食俸和岁入分红都不少。” 章诚说道。 朱元璋听后颔首,讪笑了笑说:“这不是习惯了自给自足嘛!就算咱知道现在许多百姓靠很多商货的生产与出售活着,但真要让咱习惯性地花钱过日子,还真是一时间转变不过来。” 接着。 朱元璋又笑着说:“关键咱从小饿怕了,看见地就想种,收到钱就想存着,怕将来没法度饥荒。” “咱也一样。” “虽然咱郭家比上位家要好太多,但说实在的,这农事上的事谁说的准,今年丰收,说不定明年就歉收,也说不定后年就有贪官兵匪过境而大肆敛财,所以也习惯了没事就把收的钱粮存起来,能省就省,看见地闲着也不舒服,就像是骨子里就带着这种感受一样。” 郭天叙跟着回答了起来。 章诚拱了拱手:“但还是请二位尽量多消费,你们不买买买,百姓怎么买买买,百姓不买买买,则我大同社与中华军怎么买买买?” “放心!” “等咱妹子和咱标儿一来,咱就带着咱妹子和标儿上街买东西。” 朱元璋笑着点了点头。 郭天叙也笑着说:“咱也一样,等咱娘和咱妻子来了集庆,咱也带她们上街买东西去。” “这样不错。” 章诚知道,朱元璋和郭天叙现在还不怎么挥霍,与现在大同社和中华军用人机制有关。 因为非大同社社员不能进入中华军核心圈层的缘故,所以那些传统官僚士绅也就很难出现在朱元璋和郭天叙身边影响他们,使得他们还不知道使用大量奴婢的妙处,也还不知道酒池肉林的舒服。 毕竟现在他们接触最多的文士是章诚,而章诚给他们带来的既不是淫词艳曲,也不是尊卑礼教,而是新作物、新器械、新制度。 于是,朱元璋继续发扬起自己种田的祖传本领不说,连郭天叙也沉迷起种地这样的事来。 值得一提的是,朱元璋的妻子马氏已于上个月在太平诞下一子。 朱元璋已将此子取名为朱标,且也已让李文英等去太平接马氏和朱标。 章诚这里其实内心很愿意看见这种情况出现,而因此,他接下来则和颜悦色地说:“我来见二位,是为了商议开禁鸟铳这类一代火器出售的事。” “出售鸟铳?” 郭天叙问了一句。 朱元璋则沉思了一会儿,问:“现在我们的商货真滞销很严重了?” “是很严重!” “因为不只伱们喜欢存钱存粮不敢花,百姓比你们更喜欢存钱存粮而不敢花,都是饿怕了穷怕了,怕又遇到天灾人祸。” “所以,现在别看我们生产了很多时髦的器械和更利于保障卫生的药品用品,什么钟表肥皂,但一直是产的多,卖出去的少,全靠高价出售到胡元统治区换来的利润来填补亏损。” ------------ 第二百零七章 张士诚等斥巨资与章诚贸易 章诚这么说后,朱元璋和郭天叙都沉默了。 这种经济模式给了他们很大的冲击。 他们没想到百姓不愿意买东西会影响他们的基本盘。 因为以前的官绅豪强的剥削模式都是用土地剥削,所以,他们也习惯地以为只要土地没闲着就行。 但谁知,现在却出现百姓不消费就影响基本盘的情况。 章诚看着两人沉思的样子而心里暗喜。 他知道,他创造的这种以掌控工业资料为主要剥削方式的工业经济,开始真的在逼着朱元璋这些人跟着在观念上发生转变。 “还是百姓不够富贵啊!” “百姓若都富贵起来,哪里不愿意置办好东西,不愿意干干净净的?” “凭咱自己,要不是没空换衣服,平时也更喜欢夏穿丝绸冬穿貂,难不成是真喜欢这布衣裹身?” 朱元璋到底是历史上的洪武大帝,在领悟力方面还是很强的,很快就说出了这种事背后的根本原因,即百姓不愿意消费根本原因还是不够富足。 郭天叙听朱元璋这么一说,也明白了过来,跟着附和说:“没错!所以大同社才以让百姓富贵为奋斗终生的目标。” “二位都没说错。” “但让百姓富贵,我们大同社的收入就得增加,这样才能建立更好的保障,让百姓没有后顾之忧,敢于去消费,不用担心因为消费了享乐了,就使得天灾人祸一出现,便一贫如洗、饥寒交迫。” “而要增加我们大同社的收入,这贸易利益得增加,有些火器就得可以出售才行。” “这样,也能让别的势力继续养成依赖我们提供利器的习惯,而依旧缺乏自研的动力,还能促使我们自己这边也积极改进新的火器,不至于陷入懒惰。” “眼下,我们这边已新造出了更厉害的火器,正是出售旧火器而扩大利处的时候。” 章诚笑着说道。 朱元璋听后就果断说道:“那就让内阁发函枢密院,让其出文书开禁鸟铳这类旧火器的出售,以援助各地抗元义军驱除鞑虏的名义。” 郭天叙也点了点头:“我同意!” 因为廷议局确定的军火贸易新制规定,内阁可以出售哪些军火,需要经过枢密院审核同意与朱元璋批准,所以,章诚才专门来问问朱元璋和郭天叙的意见。 于是,在朱元璋和郭天叙同意后,章诚就正式通知了负责军火贸易的程仁墨,让他准备去与张士诚等势力接触,表示集庆这边愿意出售火器给他们。 同时,章诚还让李善长准备在即将举行的招商会和竞卖会上,列展出可以出售的相应火器来。 且说,中华军这边攻下集庆后不久,张士诚就知道了此事。 这让他颇为妒恨。 因为他知道集庆在战略上有多么重要。 但张士诚对此是无可奈何,甚至为了让章诚和朱元璋等愿意继续给他出售军械,他还专门派来了使者,表示祝贺。 天完政权这边也是一样,也派来了使者道贺。 甚至龙凤政权也没有因为朱元璋等之前拒绝归附他们而生气,也派人来道贺。 没办法,这些人现在都很需要朱元璋和章诚等提供军械,所以在派人来道贺的同时,也会来订一批军火。 而且,当张士诚得知中华军要给他们出售火器时,甚至作为吴国公的朱元璋还给他送了一把鸟铳时,张士诚高兴的不行。 “久闻你们中华军火器厉害,没有想到,你们竟愿意出售这样的火器。” 张士诚喜不自胜地对来使宋思颜说起话来。 宋思颜笑着说:“我们中华军也是为了驱除鞑虏、恢复中华的共同目标得以实现,所以决定对贵军开禁火器的出售。” 张士诚听后颔首,随后就让人将宋思颜带下去好好安顿,而他自己则立即将张士德、张士信一干兄弟部将叫了来,将此事告知给了这些人。 “这是好事,有鸟铳,就更加不惧元军,只是我们现在的钱粮恐怕不够购买火器的。” 张士德这时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张士诚不禁皱眉问:“怎么不够?” “因为眼下我们自己不是也要集中工匠造器械,还要自己花钱买矿嘛,所以这就使得我们一没法让更多人去营田耕种增加收入,二没法从积攒的钱粮里拿出足够的钱粮来去购买火器。” 张士德回道。 张士诚跟着点头:“这倒是令人头疼的地方,偏偏我们还没有自己的铁矿。” 张士诚说着就对张士信吩咐道:“这样,士信你去安排一些会勘矿的人去我们淮扬一带找找有没有储藏铁矿的地方。” 张士信拱手称是。 接着,张士信还主动建议说:“大哥,朱元璋他们既然决定对外出售火器,那肯定就不只是会给我们出售火器,也会给别的势力出售火器,所以,我们还是尽快先买些火器为好,不然到时候就只有受欺负的份!别还没北伐,就先连淮扬之地就守不住了。” 张士诚颔首:“是啊!眼下得省出钱粮来先买火器。” “那就只能先放弃自造器械,把买矿和养工匠的钱省下来,去买火器,同时,组织人尽快开垦荒田,以增加收益。” 张士德这时说道。 张士诚点首:“只能如此!” 于是,张士诚部为了尽快壮大自己的实力,不得不暂时放弃发展工业的计划,而重新开始吧工匠、军民绑缚在土地上,鼓励农耕,同时把省出来的钱粮等财货拿来向中华军购买火器。 刘福通这边也在中华军派去使者表示愿意对其购买火器后,而因为现在他们正与元军达实巴图尔等部恶战,同意会向中华军购买火器。 陈友谅这边也因为要积极增加实力,也没有拒绝。 其他义军势力也是一样。 一时间,大量商队代表着这些势力,带着许多金银和粮食来集庆,使得集庆长江和秦淮河水道上的船只更加密集。 光是被雇来做挑夫的民夫就达五六万之多。 “大周国带黄金三万两、白金十六万两、粮食七十万石!” “大宋国带黄金五万两,白金十二万两、粮食五十万石!” “天完国带黄金两万两,白金十九万两、粮食三十万石!” …… 内阁新设商政司。 在招商会和拍卖会结束后的一天。 商政司郎中李存义对大同社中华军的上层人物,正念着张士诚、刘福通、徐寿辉等势力为买鸟铳而带来的钱粮。 因为这些势力都急于壮大自己的实力,所以都没有抠抠搜搜,而都把压箱底的钱粮拿了来,欲要买走中华军愿意买的所有火器,明显也不担心中华军会不会因此坐地起价,而只担心中华军是不是没打算对外出售太多火器。 朱元璋、郭天叙、张天佑等大同社重要人物,此时也都因此瞠目结舌起来。 章诚本人则是不禁捋须而笑。 他早就知道这军火贸易会带来不少的利润。 因为从古至今,这军火贸易就是诸多贸易中排名前三的贸易。 毕竟拥有了暴力,就意味着拥有了权力,拥有了权力,就意味着其他利益也不会少。 所以,没有谁会在壮大自己实力上抠抠搜搜。 只是这些购买火器的甲方表现出这么雄厚的财力,章诚知道自己明年得给鸟铳大涨价才行。 除此之外。 章诚现在需要考虑的是这么多钱粮如何用来壮大自己的实力。 首先肯定是要加大工业规模。 这些势力订购这么多鸟铳,是要新招很多工匠同时生产才能供应得了的。 其次得壮大自己的实力,买马、造船、扩募兵员都不能吝啬。 最后得加大研发力度,砸钱整出更多的高精尖技术来。 而现在,章诚也不用担心,汪广洋之前提出的为刺激生产对绩效不错的工匠给予太多奖赏会使工匠在积攒太多钱粮后就不愿意再辛苦生产而去搞钱生钱的行当的问题。 因为现在章诚已经建立了工匠培养体系,会有新的工匠源源不断的被培养出来。 而成熟的工匠也会被直接升为官员,安排去做研发,乃至由官府出钱支持他们投资参与新技术产业的开发。 但是,军火贸易只是带来了重工业的兴盛,大部分利益没有惠及百姓,要想真正惠及百姓,还得振兴轻工业。 而要想带动轻工业的兴盛,增加就业,使更多百姓收入增加,生活改善,进而可以提供更好的兵源与生源,还得进一步培育市场、刺激消费才行。 所以,章诚也就在这一天对朱元璋等人说: “我们还是要多消费,眼下肥皂、棉布依旧大部分只能当工钱发给百姓使用,购买量还是上不来。” “可大部分百姓能干的事,基本上还是耕作、制皂、纺织诸事,使得许多百姓现在收入还是提高不了,百姓收入提高不了,就没法多生养孩子,也没法多出现足够的壮实且聪明的青年以壮大我中华军。” 朱元璋听后就起身说:“行,咱这就带妹子出去逛逛。” “咱也带老娘出去逛逛!” 郭天叙跟着说道。 ------------ 第二百零八章 杨宪:上位有始皇一样的雄心壮志! 马氏、朱标和郭天叙母亲张氏等眼下已被接来了集庆。 于是,这一天,章诚就带着佳莹,朱元璋带着马氏、郭天叙带着张氏等一起着便服,来到了街市上,准备买买买。 章诚以振兴实业为名买了许多瓷器。 朱元璋则买了许多小孩用的东西,甚至还花大价钱买了个刻制有全球地图的玻璃炕屏回去,说是让朱标长大后可以通过天天看见这屏风知道,天下有多大。 郭天叙则给母亲张氏买了弹簧床,说是为了让张氏睡着更舒服。 朱元璋见此颇为艳羡。 他羡慕的不是郭天叙买得起弹簧床,而是郭天叙可以为自己母亲买弹簧床尽孝。 “咱的老娘要是在,咱也会孝敬,比他还要会孝敬咱老娘!” 朱元璋也就忍不住还对马氏说了这么一句。 马氏笑着说:“无论如何,天下许多百姓的老娘现在因为我们中华军,有了被自己子女孝敬的机会。” 朱元璋点了点头:“妹子说的是啊!” 现在的集庆城人口很多,摩肩接踵的。 虽然中华军的工业品还是处于滞销的情况,但消费情况总体是在改善的。 所以,在街市上购物的人其实也不少。 朱元璋看见这些陌生人脸上绽放的笑容,尤其是在看见一些,虽然穿着破布补丁衣服,但也在扶着父母一起进店扯布买药的百姓时,内心更是油然而生出一种不可名状的成就感。 他知道这里面有自己的功劳。 同时。 朱元璋也知道这里面还有章诚的功劳。 因为要不是章诚,他自己是不知道怎么让这么多百姓活着的。 章诚现在也看着这些来来往往的人群。 看见他们面上满怀希望的笑容,章诚心里也是高兴的。 他也因此倍觉有成就感。 也来到集庆城的刘琏此时倒是心情复杂的很。 因为他也在集庆城看见了来来往往的许多人在街市上购物,还看见这集庆城许多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而不是百业萧条、更不是人人凄惶。 这让刘琏很是不解。 他本以为据有集庆城的中华军会因为太多人口涌入而犯愁的,乃至大肆掠夺官绅富户产业的,或者扩兵杀人以减少人口压力的。 但他没想到集庆城现在竟如此风平浪静,还如此欣欣向荣。 不可思议。 非常不可思议! “贵社难道不因有这么多人涌入,而为接下来的钱粮而担忧吗?” 满腹疑窦的刘琏为此找到了自己父亲的学生,时任大同社集庆知府的杨宪,问起他来。 杨宪回答说:“你以为章先生跟恩师一样只知以纲常伦理要求百姓,以圣人之道要求官绅,用权谋诈术行事,用铁腕严法办案?” “非我不尊敬家师,而是实事求是的说,章先生在理财安民上面强于家师,也强于天下士大夫远甚!” 刘琏听后颇为不服,神色阴沉了下来。 但他觉得杨宪作为自己父亲学生,如果不是真被章诚折服,不至于说这样鄙夷自己父亲和天下士大夫的话。 因为他清楚记得,杨宪作为北人,就是因为仰慕自己父亲学问,才跑到南方来安家的。 所以,刘琏也就咬着牙问:“为何这么说?” “因为章先生做的事,是真的以民为本。” “汝当注意,这里的以民为本,非以士大夫为本,而是真的以百姓为本!” “因为以民为本,所以章先生才放弃争天下之主,只把心思放在了如何把天下之利做大上面,阴谋权术从来也没用在对内倾轧上面,甚至也没有用在对外部势力的倾轧上面,只内兴实业外扩市利。” 杨宪一脸崇敬地说了起来。 刘琏更为惊愕:“他真不喜欢做人上人?” “我本也不相信他真不喜欢,但目前看来,他应该是真不喜欢,是真欲为圣贤!” “所以,章先生不会做为了能够骑在别人头上不惜自己利益受损的事。” “我跟着他做事的时候,就亲眼看见过几次,花云、汤和这些人,甚至一个普通工匠因为一些具体的事与他争论且明显在争论到最后,发现是章先生错误时,章先生也没有因为自己是地位居于他们之上的人而宁肯罔顾事实也要逼着底下的人承认是对的。” “总之,这位章先生是真的把事实和实际的利益看得比面子还重要,他宁肯被人怼得他颜面扫地,也要把理辨明。” “这一切为的就是让百姓活得更好。” “不然,以章先生的地位,他完全可以先论尊卑,再论事实,用权力逼着真理向他臣服!” 杨宪说后就笑了起来,看向刘琏:“汝觉得天下士大夫,有几人真能做到章先生这样?” “天下竟有如此圣贤的人!” 刘琏忍不住感叹了一句。 杨宪越说越亢奋:“没错!所以,大量流民被引导来集庆,不会让造福于民的我们大同社中华军无法收场,只会我们更加壮大,因为我们章先生已早准备好了高产的新粮,也早准备了新的贸易商品,现在只觉得来集庆的人太少,而不觉得人太多。” “你们上位呢。” “他不是刚被拥戴为吴国公吗?” “他就愿意坐视章先生这样一个大公无私的人,借着一件件安民富民的大功德,积攒下崇高的威望?” “他就不担心章先生威望大到将来迟早威胁他的帝位?” “他就不担心将来他即便做了皇帝,将来他朱家也会迟早为章家所代?” 刘琏继续问着杨宪。 杨宪沉吟了一会儿。 然后,杨宪就说:“可能会,但现在他是不能的。” “为什么?” 刘琏很不理解地问了一句。 杨宪笑了笑:“因为章先生给他带来的好处太多了!多到他比当今元朝皇帝还富有,这怎么不让他期待章先生会不会在将来彻底灭了胡元后给他带来更多好处,何况,章先生还给他带来的希望本就很大,让他有了当年始皇一样的雄心壮志,甚至是比始皇还要大的雄心壮志!” “比始皇还要大的雄心壮志?” 刘琏更加愕然不已。 因为汉人已经很多年没有所谓的英雄有始皇一样的志向,甚至比始皇还要大的志向了。 要知道,即便是现在,愿意造元朝的反,恢复中华的汉人都还是少数,而且这少数人都还是最不被士大夫瞧得起的底层民众,被大多数士大夫斥为贼的底层民众。 早就掀起了北伐浪潮,打到元上都的农民军首领甚至不少连名字都没有,甚至有名字也不过是叫关先生、破头潘这样的名字。 杨宪道:“没错。” 接着,杨宪就看向刘琏:“你知道我们上位书房最显眼的陈设是什么吗?” 杨宪说后就回答道:“最显眼的就是章先生亲自让人绘制的那副《坤舆万国全图》!” “这幅画一直挂在他的墙上,据闻,他几乎每天都要在那图面前驻足良久,因为章先生在那上面写明了矿藏、耕田数目、气候条件,七大洲四大洋,全在上面,一直想自己子子孙孙有田有粮的上位比谁都清楚那幅图的意义,清楚自己这一生该为什么而活,该视谁为敌。” 刘琏有些听不明白杨宪的话,而问道:“什么是《坤舆万国全图》?” “伱跟我来!” 杨宪带着刘琏去了自己的书房,然后指着一幅小了许多的世界地图给刘琏看:“就是这个。” 同时。 杨宪还给刘琏具体讲解起来。 刘琏听后则道:“其实这上面一些地方,家父也给我说过,毕竟我们家里也来过番商。” “我知道恩师不会不知晓海外的情况。” 杨宪笑着回了一句,接着就问着刘琏:“但换做是他,他愿意告诉上位这些吗?” 刘琏微微一笑,神色严肃地看向杨宪:“公应该知道让一个帝王知道这些的后果!” “知道,无非就是道学越发无用武之地,我们这些儒士就难以再做人上人,毕竟道学只利守成,不利开拓。” 杨宪回了一句,又道:“所以,我才说章先生是真正以百姓为本的,恩师和天下士大夫皆不如他!” 刘琏则看着地图而苦笑着说:“但也没想到章先生会知道的更多呀!如果天下还真的有这么大,不见得家父就真不愿意以让天下更加兴盛为名让国家积极开拓!” 刘琏接着就意味深长地看了杨宪一眼,问:“公打算何时向上位和章先生举荐家父?” “没用了。” 杨宪回了一句。 刘琏听后心里一紧:“这是怎么讲?” 杨宪拧眉说道:“现在我们大同社和中华军选官,已经不是征辟用人,而是自己培养然后考选!” “因而,别说恩师,就是眼下集庆城内的儒士,也都没有征辟,即便是营田这样的事,我们都宁肯让我们培养的学生提前毕业来营田军里做事,也没有征辟外人。” “啊?” 刘琏怔住了。 失望和沮丧涌上了他的心头。 杨宪则继续说道:“恩师不该瞻前顾后的!瞻前顾后很容易错过许多机会。” ------------ 第二百零九章 建立货币制度,左右天下之势! “可家父好歹也是浙江四名士,当年丞相脱脱都特别看重他。” 刘琏不服气地说道。 他现在不得不承认,朱元璋和章诚等人将来是一定会得天下的,所以,他开始希望自己父亲能被这些人征辟为官,进而使得自己刘家也能在将来的新王朝更上一层楼。 但刘琏没想到,现在的朱元璋和章诚等人不再需要他父亲刘伯温这样的儒士。 杨宪讪笑了笑说:“现在大同社和中华军就需要两种人,要么理念上可靠,是主张大同理念的,且经得起严苛考察的人,要么能力上可靠,有处理实务的能力,技艺或者经营管理之术很强的人。” “可对于恩师,说实话,他的主张素来其实不是以百姓为本,而是以天下有序为本,他擅长的也是对内用阴谋权术集权,可这在我们大同社现在也无用武之地!” “别说郭天叙、张天佑这些人目前已经用不着排挤,就连张士诚、刘福通现在都跟我们合作的不错。” “而若是只让恩师做跟我一样的地方官,他肯定也不愿意,会觉得屈才。” “毕竟只是打击豪强、整肃地方吏治,非他所愿,他真正愿意做的官,是能够像章先生一样使天下为棋局,由自己执棋子。” “所以,我才说,恩师错过了,他现在还是居家治学为好。” 杨宪说道。 刘伯温或许愿意在家治学。 但刘琏肯定不希望自己的爹在家里治学。 毕竟谁不希望自己爹是个大官呢。 所以,刘琏在离开杨宪这里后就立即赶回了家,将自己在集庆的见闻告知了刘伯温,还故意在刘伯温面前说杨宪的坏话:“这个杨希武,他竟然觉得父亲您不配为天下执政!” 刘伯温瞅了自己儿子一眼,然后苦笑了一下说: “他杨宪其实没有说错,至少为父现在是不配为他们大同社中华军的大官!” “因为那位章先生跟为父走的不是一条路。” “可父亲,那我们该怎么办?” 刘琏问了起来。 刘伯温道:“还能怎么办,天下大势,浩浩汤汤,顺之则昌,逆之则亡,我们刘家又不是天下之主,难道还能逆大势而为?” 刘琏听后站起身来:“那父亲的意思是?” “去集庆!” “他杨宪虽然比你还了解为父,但他看错了为父一点,为父并不会因为自身名位太高而不愿意放下身段去做地方亲民官!” 刘伯温沉着脸,颇为违心地说道。 刘琏沉默了一会儿,问:“父亲,你刚才说天下大势不可逆,可他章先生怎么就逆转了天下大势,还是说,他比您更清楚天下大势?” 刘伯温听后长叹了一口气:“我也想知道他到底为何能左右天下之势,想知道他师承何人,想知道他为何知晓的那么多,为何也掌握那么多智慧?” “我们最怕的是天下有变,他似乎是巴不得天下有变,似乎这天下不过是他掌中之玩物而已,不动反而令他不喜!” —— “这天下不过是我掌中玩物!” “我让他有变化,他就得有变化。” “让他没有变化,他就不能有变化。” “所以你说没想到我能让天下女子不再缠足,不过是我让这天下产生的一个小变化而已。” “佳莹啊,你要记住!” “你生活的这片土地所承载的不只是一个国家,而是一個文明,而先生我背后所依靠的也不只是一二门学问,或者比别人更多的知识,而是更先进的文明,那个文明里的智者,让先生我能站在他们的肩膀上,高高在上的俯瞰此世界而已。” “尤其是先生我所站的智者肩膀,还是我中华本文明蜕变后,自己所产生的智者的肩膀。” 章诚在这次打下集庆后的庆功宴上再次喝醉了。 所以,他也就在佳莹面前,在她提起觉得他了不起,竟让天下富家女不再缠足后,而得意洋洋地说起内心的话来。 佳莹听的不是很明白,也没有认真听,只全神贯注地给章诚脱着鞋袜。 章诚则继续半醒半睡地说::“你放心,我们这个世界也会越来越好,百姓会越来越好,其他人,也会越来越好,只是我不仅仅要用火器去改变他们,让他们越来越好,还要以货币来改变他们。” 章诚的确已经打算开始推出货币制度。 所以,在庆功宴结束后的第二天,章诚就起草了先发行布币为法定货币的钧令,也让朱元璋同意了,且先让新设的财政司派使者带着一批布币去见张士诚、刘福通等人,表示可以给他们贷款,让他们购买自己这边的火器,但是他们只能以布币做交易。 朱元璋是聪明绝顶的人,也是遵循实际的人。 章诚基本上一指点,他就知道章诚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甚至有时候,他的理解能力比章诚还强,章诚还没有完全吃透的理念,朱元璋竟比他还要先吃透,还说章诚是拿着秘笈却没有完全读懂秘笈的人,以至于,朱元璋经常旁敲侧击的要求章诚拿出更多理论知识出来。 章诚自己也不得不承认,他很多时候没有朱元璋聪明。 为了维系他在朱元璋心中的神圣地位,他有时候都有些不愿意把后世的知识搬运的那么快,因为那样会显得他的价值在缩水。 这就好比一个师父要不要所有绝技都无偿都献出来一样的道理。 但章诚因为想到自己最终是可以回去的,倒是没有决定那样做,而只决定把后世的知识搬运的慢一点,以避免朱元璋骤然吸收太多超前的知识反而走向极端,也顺便让除朱元璋之外的其他人也跟着进步一下。 章诚现在立志要改变的不只是朱元璋。 事实上,受他的影响而命运发生改变的的确不只是朱元璋。 他带来的先进火器已经改变了许多人的命运。 如郭天叙、张天佑。 现在,章诚还要改变张士诚、刘福通等的命运,还要用货币制度和理论知识去改变。 不过,章诚现在之所以用布币,则是因为眼下江南地区布更多,且元廷的纸钞还在泛滥,他们也还没有彻底夺取天下最高权力,所以也就暂时以布币作为货币。 在内阁的使者带着许多布币来见张士诚、刘福通等势力时,刘福通这边已经用从集庆买来的鸟铳等火器对战元兵达实巴图尔部。 河南行省平章达实巴图尔为挽元廷社稷之将倾,在河南一带,强行没收权贵豪绅田地,且以此为根本,收揽流民,既耕且战,如今已养十万大军,而使得刘福通主政的韩松政权一时难以招架,连失多座城池。 眼下,达实巴图尔更是兵围韩松政权所据有的太康城,且对太康城志在必得。 为此,达实巴图尔在下令攻城后,还亲自击鼓壮威,大量元兵铺天盖地朝太康城涌来。 但就在这些元兵逼近太康城时,刘福通将手一挥,大量短时间内集训出的火器手,把鸟铳举了出来,朝这些元兵展开了射击。 随着朵朵白烟升起,大量元兵因此毙命在地,元兵的弓弩在精良的鸟铳面前,一时根本无法招架得住,也就不得不在前线指挥官的命令下开始退却。 但在元兵大量退却时,刘福通又派了大量火器手出城追击,一排接着一排,朝元兵追了来。 元兵只有被动挨打,于是,本来有秩序的退却变成了溃退,连元军中的大量骑兵也因为看见大量鸟铳手出现而开始丧胆,往中军撤来。 达实巴图尔得知这一情况后沉下了脸:“这些妖贼怎么会突然有这么多火器?” 都元帅博罗特穆尔将自己缴获的一支鸟铳递给了达实巴图尔,回道:“与昔日在清河所见的火器一样,应该是朱元璋和章诚这些妖贼卖给刘福通的!” 达实巴图尔听后心里一震:“你说什么?!” “卑下不敢说谎,这样的鸟铳除了我们的人现在可以造,就是他们!” 博罗特穆尔拱手回道。 达实巴图尔则沉着脸说:“我现在倒是希望这是我们中的贪官污吏卖给刘福通的,而不是朱元璋和章诚等妖贼所助!不然,就是各处贼寇有在联合的意思,这无疑不利于我官军进剿!” “今日战机已失,立即撤!另外,派快马告知左丞相此事。” 达实巴图尔接着吩咐了一句。 “是!” 刘福通在得知达实巴图尔撤退后,松了一口气,而道:“果然这买鸟铳的钱没白花!朱元璋、章诚这些人是有大胸怀的人。” —— “太康也出现了大量鸟铳手?” 开封。 左丞相定住在知道此事后颇为惊讶,且因此不禁拧紧了眉头,暗想道:“难道这江南江北的妖贼已经彻底联合了起来?这可如何是好?” 定住如此想后就在房间里踱起步来,认真思索着对策。 而思索良久后,定住还是打算给元顺帝写份急递,建言元顺帝加大对除朱元璋、章诚等部妖贼外的其他各路妖贼的招安力度,以免到时候招架不过来。 ------------ 第二百一十章 朱元璋发狠,白刃不相饶! 元廷失去江南集庆、太平、平江诸路,对于元廷的王公贵族而言,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因为他们有不少的私田和产业都在这些地方,每年也都从这些地方不劳而获不少的财利。 所以现在他们骤然失去江南诸路,对他们而言,是难以接受的事实。 元顺帝自己也不例外。 作为皇帝,他在江南也是有自己的私田的。 所以,他在知道福寿失守集庆后,连骂了好几声福寿无能,甚至恨不得即刻就下旨催定住赶紧调兵收复江南。 但好在右丞相汪家奴及时劝住了他,他才没有下旨催促定住立即统兵收复江南,只让定住尽快解决江北的义军。 不过,当元顺帝得知章诚要分了他们这些元廷权贵在江南的私田给百姓后,元顺帝还是再次激动了一下,暴跳如雷地大骂章诚等人可恶。 乃至到定住的奏疏送到这日,元顺帝都还在骂骂咧咧地对重臣汪家奴和哈麻说: “朱元璋、章诚这些人到底是什么妖邪变的,一个个剿灭不了他们不说,他们自己难道也不食五谷吗,竟将私田都分给百姓了!” “都分了!” 元顺帝激动地龇了一下牙。 “陛下息怒!” “我们也没想到他们会这么做,但现在看来,他们可能是真的在为那些汉民造反,所以他们到现在都还没发生火并,他们甚至还破坏了我们招安张士诚的计划,主动与张士诚等妖贼合作,没有将其视之为敌,反而一直将我们视为敌。” 汪家奴说了起来。 元顺帝听到汪家奴提到张士诚,就拧紧了眉头,陡然在内心里,生出一股怒火来。 因为他想到了张士诚把他派去招安的使臣送给朱元璋且被朱元璋斩杀掉的事。 但接着,元顺帝也因为汪家奴说朱元璋、章诚这些人是真的在为百姓造反,而怒极反笑,说: “真的是为民造反?” “无论如何,朕不允许天下有这种真正为汉民的汉人存在!” 元顺帝说着就咬紧了牙,忍不住说出内心里的一句话。 哈麻跟着附和说:“陛下,现在看来,朱元璋、章诚这些人的确是最可怕的妖贼,朝廷当尽快剿灭他们!” 哈麻其实比元顺帝还不愿意看见江南诸路落入到起义军手里,因为他在江南的私田比元顺帝还多。 同时,基于国家利益,哈麻也不愿意看见朱元璋、章诚这些人将他们在江南的私田分给百姓,壮大自己的实力。 所以,哈麻现在也希望朝廷尽快剿灭朱元璋、章诚这些人。 不过,哈麻刚这么禀奏后,汪家奴则将一份定住的急递呈送到了元顺帝面前:“陛下,这是左丞相不久送来的急递,据左丞相奏,现在朱元璋、章诚这些妖贼,还开始给刘福通这些妖贼出售犀利的火器,而因此造次河南行省平章达实巴图尔指挥的太康之战功亏一篑,达实巴图尔所率兵马皆溃败而回。” “出售了火器给刘福通?” 元顺帝听后沉下脸来。 “是的,陛下!” “这件事,我们不能不慎重对待,毕竟这些汉人妖贼一旦真的联合起来,尤其是南北汉人,要是真联合起来,则我大元恐怕真的社稷难保啊!” 汪家奴说着就忍不住先俯地痛哭了起来。 元顺帝自己也退后了几步,问道:“定住在急递里怎么说?” “左丞相建议说,朝廷当集中兵力消灭江南朱元璋、章诚等贼,对刘福通、张士诚诸贼能招安就尽量招安!” “原因,左丞相也说了,朱元璋、章诚等贼与刘福通、张士诚等贼不同,他们是真的要为民做事,真的要恢复中华,是我们真正的大患!” “何况,江南本来就是钱粮赋税重地,我大元现在失去江南,朱元璋、章诚等得到江南,无疑就相当于我大元伤筋动骨,而他朱元璋、章诚等贼则是如虎添翼,这与我大元局势无疑非常不利!” 汪家奴回道。 元顺帝颔首。 这时,哈麻也不禁咬牙而奏:“陛下,眼下局势危弱累卵,不如先下罪己诏,以收人心,稳住北方诸汉人士族与塞外诸部,同时再下诏招安天下除朱元璋、章诚部之外的妖贼。” 元顺帝沉默了一会儿。 随后,元顺帝才无奈点头:“那就下罪己诏吧。” 接着。 元顺帝又眸露凶色:“给张士诚再派使者去,告诉他,他若肯接受招安,朕将淮南、江南赐给他,封他为大国之王!但是他得为朕南下征剿朱元璋、章诚等人,朕只要这两人的首级,江南之地归他张士诚;” “再给徐寿辉派去同样的诏旨。” “另外,既然他刘福通已不能再消灭,那就也派出使者承认他的大宋政权,只要他愿意和我大元不以兵戈相见,朕就将河南让给他!” “朕就不相信,天下妖贼都跟他朱元璋、章诚一样,真的是为汉民而反,而不是为了自个儿的野心!” 元顺帝这么说后,哈麻立即拱手说:“陛下圣明!欲先取之,必先予之,现在得让他们这些妖贼内斗起来,才利于我大元力挽狂澜!” 汪家奴也跟着点头:“当应如此,只要他们愿意,我们可以承诺到时候让福建的陈友定、浙江的石抹宜孙、江西的和尼齐、淮北的余阙、淮西的泰费音等率官军和苗军助他们剿贼!” “准!” —— 章诚知道,他和朱元璋等人做的事,迟早都会让他们这股势力成为众矢之的,也会让元廷将他们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因为他们做的是挖大地主大官僚根基的事,也是完全站在百姓这边,在让百姓壮大的事。 其实,章诚选择和张士诚、刘福通等进行经济上的合作,也不仅仅是从他们身上赚钱,同时也有想通过经济利益捆绑他们的意思。 但章诚知道,他不能只指望着经济利益就能捆绑住这些也属于地主阶层的义军势力。 毕竟对于很多地主而言,他们其实更在乎的是政治利益。 他们不在乎牺牲多少人,牺牲多少好处,而是更在乎的是自己能不能成为一国之主,能不能将天下人都踩在脚下,即便不能将天下踩在脚下,也要把天下部分人踩在脚下,这样才能证明他的成功,让他觉得自己总算出人头地。 所以,章诚对朱元璋说,他们不能放弃武力上的威慑,也不能放松对自身兵马实力的加强。 朱元璋对此也深以为然。 已经和章诚商定好,以后负责军事的他,为此庆功宴结束前,就在郭天叙问他如何处置宋国用的事时,而对郭天叙说: “眼下,你们第二军还有一批人没有接受大同社的理念,这批人必须除掉,不然,将来他们很可能会背叛中华军!” “除掉?” 郭天叙听后颇为惊讶。 朱元璋颔首:“不除掉,难道还要留着他们祸害百姓吗?” “但他们是跟我们出生入死多年的兄弟!” “他们可能只是觉悟上顽固了些,但并不是不可救药啊!” “我们连曼济哈雅、纳克楚这些鞑子降官都能容忍,为何不能容忍他们?” 郭天叙问了起来。 朱元璋沉声说:“咱愿意给他们耐心,但天下的局势给不了!” “他们到现在都还顽固对抗加入大同社,甚至殴打乃至意图杀害大同社的人,再这样持续下去,他们迟早会背叛中华军,彻底与大同社决裂,而中华军必须忠诚于大同社,是我们共同商定好的要求,你不接受也得接受!” “我知道!” “只是,如果让他们回乡,然后严密监管不行吗?” 郭天叙点了点头,然后问着朱元璋。 朱元璋不假思索地回道:“不行!” 接着。 朱元璋就一脸凝重地看向郭天叙说:“咱知道,公因为他们忠于你而不忍如此,但是你要知道,他们不是平民百姓,是会打仗会带兵的人,放他们回乡,他们只会在我们后方祸害百姓,因为本就顽固地不接受以民为本,甚至他们很可能直接裹挟乡民投靠鞑子,乃至成为鞑子屠戮我们汉人的刽子手!” “总之,在这主张理念上,没有彼此优容的地方,只有你死我活!” 朱元璋说着就起身说:“金杯共汝饮,白刃不相饶!” 郭天叙听后则捏紧了拳头:“让我出卖他们,我实在难以做到!” “成大事者,岂能有妇人之仁!” 说后,朱元璋看向郭天叙:“你应该感到庆幸,咱现在只是要求他们效忠大同社,不是要求他们效忠咱自己,不然,现在就不是你出卖他们,而是他们出卖你!” 郭天叙不由得一怔。 朱元璋这时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公难道不应该庆幸咱和章先生都没想建立家天下而只以社政立国吗?” 说毕。 朱元璋就站起身来,走到郭天叙面前,把脸几乎贴在了郭天叙面前,一脸严肃地低声诘问: “公还在犹豫什么?!为了大同社,必须放下個人恩怨!” ------------ 第二百一十一章 朱元璋清社,加强全军组织性 朱元璋说后就坐了回去,端起茶来,气定神闲地喝了一口茶,然后才看向郭天叙: “公请细想想,你的第二军还有别的选择吗?” 郭天叙咬了咬牙,随后就苦笑了一下: “我没想到,如今,真到了排挤异己的时候,要被清洗的,不是咱这个郭家公子,而是底下这些兄弟。” “好个章先生,他的这个大同社,虽然救了咱郭天叙,却也让咱郭天叙从此要自断根基,变成大同社的奴才!” “这不是变成大同社的奴才,是让我们大家从此尽忠的不再是一个人,更不是一位神,而是一个组织!” “只有这样的忠诚,才能改造乾坤,扫清天下一切魑魅魍魉!” 朱元璋把茶端回到了茶几上,瞅了郭天叙一眼,详细说起了他对眼下要做之事的见解。 受章诚所给神书启发的他,比历史上还要有智慧许多,所以,郭天叙在他面前于言辞上毫无招架之力。 过了一会儿。 郭天叙就不得不接受现实,而看向朱元璋,同样一脸严肃: “咱可以配合你们,但咱有一个要求!” “讲!” 郭天叙看向朱元璋:“给他们一个是为驱除鞑虏、恢复中华而死的英烈名分!让他们的家人只觉得他们是为杀鞑子而死,而不是觉得他们是不接受大同社而亡,也就能依旧以他们为傲。” “可以!” “只要公配合的好,我们可以在去浙江征讨元兵的路上,行清社之事!” “然后,我们对外只说他们是因作战而亡,只在廷议局内,明示处置其本因,与所依法令。” 朱元璋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 因为他也不希望把这种因为主张上不同所造成的内部清理变成对下一代人的追究。 毕竟主张这种东西,按理,是跟血缘没有关系的。 于是。 接下来,朱元璋就正式主持召开了廷议,提议立一项临时法令。 法令内容是:考虑当前形势依然严峻,所以立临时法约决定,中华军所有官校凡拒绝加入大同社,皆当以背叛中华背叛百姓罪枪毙之,而法令当在九州一统后修正绞刑为其他刑罚,目前枪毙是为保证起义果实不为反动者所夺。 因郭天叙已经被朱元璋说服,所以张天佑也不反对。 故而法令以多数赞同的方式通过,且都同意暂不外示。 而郭天叙、张天佑在这之后也认真配合起朱元璋的清社行动来。 在庆功宴开始之前。 枢密院连发数道钧令。 钧令的主要内容就是把邵荣的第四军调去江北,第一军和朱文忠部的神机营业被调来集庆,把新归附的官兵也都以加强集庆防备和升赏为名调来了集庆,而第三军冯胜部调去太平,第三军李存和部调去平江、太平诸路。 接着。 庆功宴结束后,朱元璋亲自下钧令,由他亲率第二军和第一军以及朱文忠部神机营去打湖州,且让神机营朱文忠为前军。 只是第二军刚进溧阳城,朱元璋就和郭天叙联合下令让第二军中加入大同社的官校,接管了四处城门。 第二军其他官校因为不觉得郭天叙会出卖他们,也不是很清楚接管四处城门的第二军官校是不是加入了大同社,也就没有产生警惕之心。 连带着郭天叙亲自下令以自己临时单独给第二军发赏为名,让第二军总旗以上官校,不带甲胄军械,集合到瓮城内,第二军中拒绝加入大同社的赵继祖等人也还是没有产生疑心,只真的往瓮城走来,准备领赏。 直到赵继祖等进入瓮城,看见朱元璋和郭天叙一起站立在城头,看着他们,朱文正的神机营还突然荷枪实弹地出现在瓮城内城门处,第一军的徐达等上了城墙,环列在第二军守城官兵后面时,赵继祖等人才产生了怀疑。 赵继祖这时就先大声问道:“公子!你给我们发赏,朱元璋和第一军的徐达他们为什么在这里?” “就是!” 为麻痹这些人,最终还是被郭天叙下令释放的宋国用也在这时大声问了起来。 宋国用兄长宋朝用倒是感到了一丝不妙,说:“不好!郭天叙要卖了我们!” “不可能!” 在赵继祖身边的李济这时回了一句,就道: “我们是忠于公子的人,是公子的刀,公子怎么会把自己刀交给别人,这不是要任人宰割吗?!” 宋朝用现在只懊悔不已,懊悔不该拒绝加入大同社,而只是暗中向朱元璋的人表忠心,想背叛郭天叙而投靠朱元璋,结果现在落得反而要被郭天叙卖了的下场。 所以,宋朝用只是冷冷一笑说:“谁知道公子是不是受了大同社的蛊惑,也受了那章先生的蛊惑,做起清理不加入大同社之弟兄的事来!” 赵继祖这里则阴沉下了脸,再次仰头喊问道:“公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们刚进来,内城门就被神机营堵了起来!” “公子,伱回答我们!给弟兄们一个交待!” 赵继祖忍不住再次大声喊问道。 郭天叙没有回答赵继祖,只对朱元璋说:“你来吧。” 朱元璋颔首,便开口喊道: “诸位第二军的弟兄们,咱很遗憾,遗憾你们在昨日之前都没有要接受大同理念的意思!所以,今日,咱只能依照不久前廷议通过的法令,准了张大夫、邵廷尉之请,下令杀尔等!” 赵继祖和宋朝用等听后大惊失色。 赵继祖不禁再次大声问道:“公子,你也同意要杀我们吗?!” 郭天叙依旧没有说话。 李济见此更是直接指着郭天叙骂道:“姓郭的,他朱元璋、章诚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自己断自己的臂膀!为了一个大同社,你要出卖真正忠于你的兄弟,反而要留着那些背叛你选择效忠大同社的人,你这到底是为什么?!” 李济很不理解。 赵继祖业同样不理解,跟着大声喊道:“郭天叙!咱们本以为你和舅爷入大同社不过是权宜之计,却没想到你们真要做亲者痛仇者快之事,这天下怎么有你们这么愚蠢的人!” “你们都闭嘴!” 郭天叙大吼了一声,就道:“如果你们心中真的是忠于咱,要么就该早早地跟咱一样,加入大同社,要么现在就该从容赴死,何必说这么多。” “现在你们说这么多,无非是我让你们失望了,没有纵容你们。” 说到这里。 郭天叙就又道:“不过,咱现在也懒得跟你们计较这些,看在你们昔日跟随过咱的份上,咱已请得上位钧令,只认你们是战死沙场,而不是因为不愿入大同社、不愿为天下百姓谋富贵而被清理,这样,你们的家人依旧认为你们是为百姓而死,史册上也会只把你们当天下百姓而牺牲的英雄!” “去他娘的英雄!” “姓郭的,老子真是后悔之前没杀了你,你他娘的竟然先出卖了我们,亏老子还指望你能带我们共富贵!” 赵继祖大骂一声,指着郭天叙大骂起来。 宋朝用这时倒是直接跪了下来,而叩首道: “公子,上位,咱愿意加入大同社,咱愿意,咱以前只是不知道公子真正的心意,所以才犹豫了,但咱其实是不反对大同社的,是很赞成大同社理念的啊!” 宋朝用说着扯了一下自己弟弟宋国用的衣襟,让自己弟弟也跪下来。 宋国用只是一脸惊愕地看着自己兄长宋朝用。 赵继祖等也一脸错愕地看着宋朝用。 砰! 接着,赵继祖就是一脚踹倒了宋朝用:“娘的,你怎么这么怂,在这个时候说自己愿意,你觉得他朱元璋会给你机会吗?” 朱元璋这时的确没有打算再给这些人机会,只将手一挥,顿时大量石灰就被洒了下来。 赵继祖等立即迷了眼。 同在瓮城内的第二军中,属于大同社和军民联合会的人也跟着迷了眼。 接着。 朱文正就让自己这边的人进去抓人,将这些人都关进了溧阳城大牢里。 只是,第二军中不属于大同社和军民联合会的人被相继押到了刑场上予以了枪决。 而属于大同社和军民联合会的人则被安排去洗了澡,换了新衣服,由朱元璋亲自设宴招待他们,给他们压惊。 赵子中和陈德元等因此就在宴席上见到了朱元璋,也听朱元璋说了他这样做的原因。 而赵子中和陈德元对此皆没有抵触之心,甚至还觉得朱元璋处置的不够狠。 毕竟他们这些人其实和赵继祖这些人早就因为主张不同而矛盾激化到水火不容的地步,所以在听到还是让人以战死者的身份公之于外时,他们也就不是那么能接受。 但当朱元璋说这样做是为了避免人心惶惶后,他们当中才有人开始理解了上面的深意。 而朱元璋在处置第二军中的不接受大同社理念的人后,就亲自指挥官兵打下了湖州。 这对朱元璋而言不是难事,何况,清洗后的第二军和第一军以及神机营清一色都是大同社的人,组织性更加强,打下一个湖州城自然也更容易。 ------------ 第二百一十二章 章诚要搞经济霸权,胡惟庸的野心 至正十六年,正月。 新年刚过。 章诚这里就亲自来到新建好的忠烈祠前,领着张天佑、李善长一干人拜祭了移入忠烈祠的历次战役中的阵亡者。 同时,章诚还亲自慰问了一干阵亡者的家眷。 包括不久前传报说在湖州之战中阵亡的赵继祖等人的家眷。 这些家眷们因而都很感动,尤其是在看见章诚亲自将丰厚抚恤金发给他们,且明确表示会给予他们子弟入学优待的政策后,许多家眷们恨不得当场给章诚跪下。 章诚在拜祭完忠烈祠后,就开始组织营田军收土豆。 因为眼下已到了土豆收获的时节。 而当士民看见大量土豆被挖出来后,皆更加惊叹起章诚的先见之明来。 负责带领军士们挖土豆的缪大亨此时就感动不已,对不禁对缪贞说: “这章先生果然是活天下百姓之圣人,他要求播种的这土豆竟真的如此高产!眼下我们该担忧的不再是够不够吃的问题,而是怎么吃得完的问题了。” “是啊,可以预见的是,未来几十年内,天下汉人数量将会猛增。” “恐将来常态之丁口数额将不只是六千万之数。” 缪贞也跟着笑说道。 缪大亨点了点头。 此时,土豆也正一车一车地运进内阁粮政司的库房。 章诚也正看着这些被运进库房的一车一车的土豆对李善长说: “得尽快出台鼓励生育的政策,你找人议一下,起草一份条例,凡是生育子女在一定数额之上,就给予免役或者财政补贴的奖励,等到时候上位回来,让他批准。” 李善长拱手称是。 接着。 李善长则主动问道:“但现在即便鼓励生育,只怕等那一批孩子出来,吃上土豆,也得好些年后,可眼下这些土豆估计将收获不下七百万石,我们治下军民等恐是吃不完的,还是出售为好。” “我也打算出售。” “以援助他们救济百姓为名,给张士诚、刘福通、陈友谅他们卖些廉价土豆,让他们在粮食供应上也依靠我们。” “我们从此不但要控制他们的火器供应,还要控制他们的粮食供应,让他们不仅仅懒于造械,也懒于恢复农耕,只醉心于眼前的争权夺地之事。” 章诚笑着说了起来,且对三辅汪广洋吩咐说:“公现在负责外贸,去告诉程仁墨,让他去发卖一批土豆试试。” 汪广洋拱手称是。 随后,章诚又对李善长说:“眼下有了足够的土豆这类粮食,建铁路的事得抓紧,我准备设个铁政司,你觉得谁任铁政司郎中合适?” 李善长早就猜到章诚要让他举荐个负责铁路建设的人。 因为这项工程是一项浩大的工程,需要做的事很多,也涉及到很多资源的调动、钱粮的调动以及人员的调动,甚至还需要和军方接触,承担军运,光是让营缮司负责绝对忙不过来。 所以,李善长早就在开始物色人选,也就在章诚这样问他时,立即回答说: “下僚倒是有一人可以举荐,此人名唤胡惟庸,现任江北右参政,在和州时,经上位介绍加入了大同社,也是我大同社的老人了,精明干练,一直负责从和州到历阳的粮道。” 章诚听后笑了笑。 章诚这一笑,让李善长心里不由得一紧。 因为他推荐胡惟庸,固然有看上了胡惟庸能力的原因,但也跟胡惟庸会来事,给他送了二百两黄金有关。 他本来是没打算收的,但当时胡惟庸控制着和州到历阳的粮道,他担心自己骤然兴大案,会造成军需出现问题,而影响当时攻打太平和集庆的关键任务,也就收了。 只是李善长一直怕章诚和朱元璋知道了此事。 但其实章诚是不知道的这事的,他的拱卫司主要是用来对外调查,倒是没怎么在内部官员上面用心思。 反而是朱元璋自己的检校在调查内部。 章诚此时意味深长地笑,不过是因为胡惟庸这人让他很熟悉而已。 “那就他吧。” “阁老所荐,想来不会差。” “不过还是要嘱咐他,这铁路建设,是干系国家千年的大计,不能马虎,质量上必须过关,技术上不可擅自做主,必须听造桥造路之技术官的。” 章诚说道。 李善长松了一口气,而讪笑说:“章先生请放心,我会嘱咐他的。” 胡惟庸接到升他进内阁任铁道司郎中的钧令后,很是开心,他知道他那二百两黄金起作用了。 他当时其实也是壮着给李善长行贿的。 因为他也不知道当时统管江北军政诸事的李善长爱不爱钱,但他又的确不愿意慢慢这样熬下去。 毕竟,他很清楚,汪广洋、舒安国、陶成这些人都比他早加入大同社,所以,他就只能兵行险招,故意在拜访李善长时,在其屋内留下了二百两黄金。 在胡惟庸看来,如果李善长收下,这事就说明他试探成功,以后可以靠钱财结交李善长,如果李善长不收还揭穿他,他就否认这黄金是给李善长,是自己掉了的买债券的钱。 而李善长没有揭穿他,现在还让他成为了内阁各司的郎中之一。 所以,胡惟庸就知道,这说明李善长是愿意拿钱办事的。 因为现在还没彻底灭掉胡元,内政事务还没繁琐到需要设立部级衙门的时候,所以章诚就只先在内阁下面设立了司一级衙门。 但在权力构成方面来说,现在成为一司郎中就相当于成为了将来的一部尚书。 故而胡惟庸非常高兴自己能成为铁政司郎中。 当然,胡惟庸并不满足于只做一个司级郎中,他的野心其实很大,至少比章诚还大。 只是胡惟庸现在不知道章诚和朱元璋、郭天叙、张天佑、冯国用、邵荣这些人爱不爱收钱。 如果也爱,他就可以直接通过对下敛财对上送钱的方式,实现从郎中到内阁辅臣的跨越,乃至成为新设的廷议局执政之一。 但胡惟庸也不敢贸然去试探,毕竟他给李善长行贿,都是壮着胆子做的,而且也是在先收买了李善长身边的人,对李善长有个详细的了解,知道李善长用度奢靡、开销大,才决定试一次的。 现在让他贸然去,他自然不会。 不过,胡惟庸还是想去试试。 成功行贿李善长给了他胆量。 而且他很清楚,如果通过行贿送钱等利益输送的方式就获得升迁,他就可以不用那么辛苦的熬资历、拼能力,就会有机会超擢进入顶层权力圈。 何况,要是通过利益输送捆绑了章诚这些人,他就可以借此控制这些人,进而成为权力最大的人,没准还能借鸡生蛋,在大同社成为大同社权力最大的人,然后利用权力腐化更多的人,进而腐化整個大同社,使大同社变成天怒人怨的地方,接着,他就可以用解散大同社的名义,获取天下人心,重建家天下的社会模式。 这是胡惟庸的野望。 但他现在也只是想想而已,毕竟这条路还有很多他不确定的事。 胡惟庸现在只能做的是确定一下章诚、朱元璋等掌权者身边的人能不能被收买。 为此。 胡惟庸在来到集庆后,没有先去拜见李善长,询问关于铁路目前规划先建哪一段的事,而是先去拜会了拱卫司郎中兼集庆城防营都指挥使戚祥。 “天下人都说,章先生护卫了百姓免遭涂炭,而您戚都帅则护卫了章先生,故天下人凡是敬仰章先生的,都很敬仰你的。” “为此胡某也特地献上家里新制的茶叶,以表对您的敬仰之情。” 胡惟庸没有一开始就给戚祥送很重的礼,怕的是吓着了戚祥,要知道他行贿李善长身边的人,也是一开始也不是直接送钱的,而只是送些稍微有些值钱的特产土物之类的。 戚祥作为历史上在整个洪武朝历经数次吏治严打都能活下来且保住了世袭官位的人,操守上还是很可靠的,也就当场就站起身来,瞪着胡惟庸:“你送礼物做什么?我们很熟悉吗?” 胡惟庸讪笑说:“没别的意思,就是表达一下对您的感激之前,也是表达我们对章先生的仰慕之心。” “不妥!” “如果公真仰慕章先生,就该知道自己现在该干的事是立即去问铁路规划的事,而不是在这里与我一个握有城防兵权的人接触,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要联合我造章先生的反呢。” 戚祥回道。 胡惟庸被戚祥这话吓得脸色煞白,当即否认说:“绝无此意,绝无此意!” 接着,胡惟庸就拿回了茶叶,讪笑说:“我这就离开,打扰了!” 胡惟庸对此颇为失望,他没想到戚祥油盐不进,还说话绵里藏针,反向威胁他,且似乎看穿了他将来的真正心思。 但胡惟庸没有放弃,他继续连夜跑关系,而没有把心思先放在政务上。 “使不得!” “使不得呀!” 胡惟庸来找了郭天爵,郭天爵倒是收了他的礼,只嘴上倒是连连拒绝。 ------------ 第二百一十三章 朱元璋感叹章诚难得,表示不想当地主! “不过是一点茶叶而已。” 胡惟庸这里笑着说了一句。 郭天爵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这不是为难我吗,兄长不在,我哪敢做主收你们的礼。” “谁不知道郭枢密如今把这些家里小事都交给了二公子您,再说,也就一点茶叶而已,这点小事,二公子还是做得了主的。” 胡惟庸说着就与郭天爵闲聊了一会儿,然后就在离开时,悄悄丢了一根小金条在这里。 郭天爵看见后倒也收了。 胡惟庸对此非常满意。 他倒是没觉得自己是在腐化大同社,他只是觉得自己的确很厉害,不像那些和自己同期加入大同社的愚钝同僚们,不知道跑关系,到现在都还在地方当官。 接下来。 胡惟庸又去拜访了冯国用、邵荣身边的人。 在拜访了这些人后,胡惟庸才去见了李善长。 李善长见他来后就说:“你是觉得上位和章先生他们都是瞎子,还是都是傻子?你竟到现在才来见我,拜码头也没有你这么着急的!” “一切都未能逃过阁老的法眼。” “只是门生太想进步了!” 胡惟庸一脸谦卑地回道。 “哼!” 李善长则沉下脸来:“不把心思放在正路上,只知道做这些投机取巧的事,你早晚会毁在这里头!” “阁老批评的是。” 胡惟庸没有狡辩,只老老实实地俯首认错。 李善长只如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 因为他并不能真的把胡惟庸怎么样。 毕竟他已经收了胡惟庸的钱,也就不能再跟胡惟庸掀桌子。 李善长只说道:“我已言尽于此,你自己好自为之!” “是,请阁老放心,下僚不会让阁老您失望的。” 胡惟庸回了这么一句后,就离开了李善长这里。 只是在离开李善长这里后,他就立即收起了在李善长面前的一脸恭顺,露出一脸得意的神色来。 因为他能感觉的出来,他即便到最后才去见李善长,但李善长也不能拿他怎么样,甚至还得把他当自己人,好心提醒他。 这就叫以下制上! 胡惟庸对于这个结果很满意。 而他现在只想把这个结果复制在章诚、朱元璋、郭天叙、冯国用、邵荣这些人身上,让章诚、朱元璋这些人也为自己所控制。 不过,胡惟庸也知道,李善长说的对,自己不能只把心思放在投机取巧上面,也应该展现自己的能力。 因为能力是否强,也是一个自己是否能被权力顶层看重,且愿意让自己加入,甚至愿意为自己控制的重要标准。 所以,胡惟庸接下来还是认真做起铁路建设的事来。 为此,胡惟庸在内阁详细学习和了解了铁路规划后,在知道眼下内阁打算先建一条从平江去太平的铁路后,就亲自沿着太平和平江之间跑了一遍,还亲自给沿途要征用到田地的士民做工作,洽谈赔偿事宜。 朱元璋一直控制有对内调查的权力,所以,他倒是很快就在班师回朝的路上,知道了胡惟庸到处拜码头的事。 但因为胡惟庸送的都还不是什么大礼,再加上,他现在主要精力还得放在对拒绝加入大同社的顽固派进行清理的事上,也就选择了隐忍不发。 事实上,连李善长收了胡惟庸黄金的事,他都知道。 但也因为眼下还不是时候,所以朱元璋也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朱元璋只是突然觉得像章诚这种要钱明着要,绝不背地里收钱纳贿的人其实挺难得的。 因为对于朱元璋而言,他不得不承认的是,像章诚这样愿意把心思放在把天下之利做大的人的确太少,大部分人只是想往上爬,想拥有更大的权力,甚至连通过踏踏实实的做事来想上爬都不愿意,只想投机取巧! 即便一时为天下做实事,目的也只是为了个人进步而好将更多人踩在脚下。 朱元璋是個遵循实际的人。 所以,他倒不是反感人这么做,他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所遇见的人大部分都更多的把目光放在争权夺利上面,对做大天下之利的事总是不那么上心。 本来他这种感受不是很强烈。 只得他在跟章诚相处,看见章诚通过造新火器,让更多人得以存活,让元兵的优势锐减,使得自己这些造反的汉人据有更大的地盘,看见章诚培育出新粮——土豆,而让很多人得以存活,还让人造出四轮马车、风帆轮船这些使得很多人力、物力得以节省后,他才更加强烈地感受到章诚这个文人士大夫与别的文人士大夫的不同。 这个不同,就在于章诚愿意做出改变,愿意做大天下之利,愿意用正大光明的手段去实现利益的攫取和输送。 但别的士大夫却对改变这事不感兴趣、对做大天下之利这事也缺乏主动性,连利益的攫取与输送都更喜欢用偷偷摸摸的手段,用见不得人的行贿受贿手段来。 正因此,朱元璋才突然觉得章诚这种明着说自己要多少钱、要分多少利,要得到什么待遇的方式要顺眼许多。 毕竟朱元璋不是抠抠搜搜,不是舍不得利益的人。 要是抠抠搜搜,他也不会走到现在。 他现在只是更喜欢大家明着要,别那么恶心和虚伪。 尤其是现在在和章诚对比下,一些满口仁义道德却只知争权夺利的行为更让他觉得恶心。 当然,朱元璋也是个爱思考的人。 所以他不得不再次深思起来,且也因此想到了章诚给他的神书上的内容,而不禁因此对跟着自己一起回集庆的朱文正说: “果然地主阶级是落后的,除了会收地租和对自己下面的人严防死守,防止其骑到自己头上来,就没有别的本事!” “开疆辟土办不到,让百姓更加富足也做不到,甚至连让自家越来越富足强大都做不到!” “文正,以后我们真得了天下,你就不要只想着做地主,不然伱就是自取灭亡,叔父真担心你因为只想做地主,而逼得叔父不得不做亲者痛仇者快的事。” 朱元璋说后就意味深长地看了朱文正一眼。 朱文正颔首:“章先生也是对咱这么说,他让咱以后真要是富贵了,钱多的花不完,也尽量不要想着去购置田地,当尽量去开厂开矿,去把钱放在兴实业上面,而不是只想着收租子收利息,说那样会变得贪婪且愚蠢。” “章先生没有说错,他这是在救你,也救我们叔侄俩避免走到刀剑相见的地步。” “毕竟你太优秀了,优秀到叔父自己都有些嫉妒你。” 朱元璋说着就笑了笑。 对于朱文正,朱元璋的确是心思复杂。 从情感上,他很愿意看见朱文正非常优秀。 但如果他也想当一个地主,只想让自己子子孙孙安详尊荣,朱文正越优秀,他就越不放心,就会越是担心朱文正会因为他儿孙的孱弱而起吞并之心。 但好在朱元璋现在受章诚的影响,已经不是想当一个地主,而是想当一个做大天下之利的资本持有者,所以他不介意朱文正优秀。 因为只要他还有做大天下之利的必要性,那他就还会继续需要和朱文正这样优秀的人合作。 朱文正也在这时凝重地点了点头:“我明白!” 受章诚的影响,两人现在其实都不希望对方成为地主。 章诚这里也通过戚祥的转述知道了胡惟庸跑去见他的事。 章诚对此自然不感到意外。 他知道这世界总会有人想通过捷径取得进步的机会,不想那么辛苦,即便知道这样的可能失败的风险更高,但也还是忍不住。 毕竟人就是喜欢赌博喜欢冒险。 脚踏实地是违拗人的天性的。 章诚知道自己能做的就是尽量提高人们自我腐化的阈值,从各个方面去提升,如技术、制度等方面。 第二军被清洗后,章诚就总算可以放心地在接下来将燧发枪列装到第一军和第二军。 这对于接下来保证整个大同社的武装实力自然是有很大的积极意义。 张士诚这里没有拒绝章诚给他出售土豆,当即就让人带五万两白银去集庆兑换大同布匹。 只是,张士诚在答应后,则颇为懊恼地对张士德等人说: “火器靠他朱元璋和章诚供应、铁矿也靠他朱元璋和章诚供应,现在连粮食也靠他朱元璋和章诚供应,再这样下去,我们大周就要成他朱元璋的势力了!” “这也是没办法,他们的火器的确更好,为了不被鞑子和刘福通这些势力吞并,我们不得不买不说。” “何况,眼下这土豆的确是便宜,还真的顶饿,拿来赈济我们境内的灾民,的确很划算,既可以得民心不说,还能扩大兵源,而不用留大量青壮去种地,总比真眼睁睁地看着我们境内的百姓都饿死为好,那样,岂不是真让百姓们觉得我们大周不如他朱元璋和章诚?” 张士德这时无可奈何地说了起来。 张士诚听后点了点头,只长叹了一声说,然后看向张士德等大臣: “你们说,为什么不是朱元璋和章诚他们靠我们供应火器粮食,而变成了我们靠他们供应?!” ------------ 第二百一十四章 大敌是朱元璋,但我们不能惹他 “我也想过这个问题。” 张士德这时神色凝重地回了一句,接着就看了张士诚一眼说: “臣弟认为,还是跟章诚这人有很大关系。” “自从这人被朱元璋征辟后,此人就一直在革新技艺、发展实业,别人忙着争权夺利,此人只忙着怎么把利益做大。” “比如,一般人在知道我们据有高邮诸地后想的是如何等我们和元兵两败俱伤,然后好坐收渔翁之利,结果他想的是如何趁此机会从我们手里赚卖兵械的钱。” “总之,这个章诚,思路跟我们不一样。” “他的吃相没那么难看,但他的吃法让人容易欲罢不能,属于慢刀子割人,明面上还带着甜头那种,让人不但不排斥还容易上瘾。” 张士德这么说后,张士诚也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二弟说的没错,虽然明知道他给我们卖这土豆是不怀好意,知道我们没必要买这这么多土豆,也可以自己种,可一想到还有那么多地盘等着我们去占据,那么多税等着我们去收,那么多人等着我们去扩为兵源,就觉得没有必要急着组织军民去种什么土豆。” “正是这个道理,何况,他们这土豆卖的还这么便宜。” 张士信也跟着说了一句。 张士诚则看向二人继续问道:“你们说,我们眼下该将谁视作大敌?” “自然是朱元璋。” 张士德回了一句。 张士信听后一脸诧异:“为什么,朱元璋现在都还没称王,就算他身边有一个章诚,但这個章诚也没有挑唆他对我们用兵,反而是刘福通在买到火器后,就向我们用了兵,若不是我们也买了火器,只怕虹县、宿迁诸城就真被他夺了去。” 张士德说:“朱元璋部虽然没有对我们加害,但假以时日,他的实力必然无人能敌,有吞并群雄之势,所以他才是真正的大敌!” 张士诚点首:“那我们该怎么做?” “虽然当视其为大敌,但我们现在的确没有理由与其兵戎相见,目前也还不适合与其兵戎相见,我们应该一边与其虚与委蛇,从其手里购买军械粮食布匹,一边也应该积蓄力量,把没收到的胡元权贵官僚之私田也分给百姓,增加税源,这样就能厉兵秣马不说,还能也招募工匠自己造火器,更能让百姓因为分田地租下降而积极耕种,实现粮食自给自足。” 张士德趁机提出了自己的内政改革方案。 张士诚听后露出了为难之色:“不与朱元璋兵戎相见还可,但要分私田于民太难。” “是啊,我们没有朱元璋那么好的运气,遇到了章诚这样的能臣,可以先造出精良兵械,然后通过出售精粮兵械获取的利益收买将士,使将士们不反对分田。” “我们要是分田,将士们只怕立即就会投靠别的势力。” 张士信也提出了反对意见。 张士德颔首:“这样看来,那就只能选个最弱的欺负,既与朱元璋虚与委蛇,也与元廷虚与委蛇,只加紧夺取刘福通的地盘!毕竟眼下我们周围的势力,朱元璋和元廷最强,最不好惹,只有刘福通最弱,我们当夺其地得其财养我们的民,造我们的军械!” 张士诚点首:“这个主意不错,老子都还没称帝,他刘福通就敢让韩林儿称帝,想想都让人不服。” “再则,宋太祖有言,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他刘福通就不该在我张士诚跟前称雄!” 张士诚说后就吩咐人主动给元廷和朱元璋派去使者。 张士诚派使者去与元廷接触,自然是想和元廷秘密媾和,达到互不侵犯的目的,派使者去见朱元璋,则是想加大从朱元璋手里买军械和土豆的力度。 因为张士诚现在决心已下,暂停北伐,而要大举兴兵征讨刘福通,没有精力把人力和财力花在发展生产上,别说组织民众种土豆,就是自己造兵械,他现在要暂时放一放。 章诚很快就通过拱卫司安插在张士诚身边的眼线知道了此事,而因此对回集庆的朱元璋提起了这事。 “这个张士诚民族觉悟不高,野心也还是很大,宁去征讨因为之前跟元兵大战数次而实力受损严重的刘福通,也不愿意继续北伐,更别提内政改革。” 章诚先说起了自己的看法。 朱元璋则笑着说:“这个刘福通也没好到哪里去,他早就先招惹了张士诚,我们现在当隔山观虎斗,让他们争雄去,我们赶紧统一内部,吞下两浙要紧。” “话虽如此说,还是要劝一下,做个样子,调停一下,毕竟我们大同社打的旗号是驱除鞑虏、恢复中华,自然不希望他们互相征伐,希望他们摒弃前嫌,先北伐灭元的。” 章诚说着就伸手在火炉上烤了烤。 时虽然是正月,但温度还未回暖,现在大同社也不再缺炭,所以,章诚等现在还在烤火。 朱元璋听后颔首,且叹了一口气说:“咱其实也不希望他们互相征伐,早点北上打鞑子为妥,以免让鞑子喘过气来,恢复元气,无奈他们对内不愿意改革,只想争权夺利,对外也只想投机取巧,多占地盘,想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结果现在张士诚堕落了锐气不说,连昔日锐意北伐的刘福通也在除掉杜遵道后也渐渐要沦落到同时面临元兵和张士诚两个大敌了。” “能阻止就尽量阻止,毕竟他们打仗,损失的也是我汉人百姓。” 章诚接着又说了一句,然后就说道:“如上位所言,我们现在的确应该尽快拿下两浙,获得去倭国的出海口,把我们的货物倾销到倭国去,顺便去石见采掘银山。” 说着,章诚则凝视着朱元璋:“只是,两浙有不少大族皆与倭酋有来往,我们这样做,等于夺其海利,只怕他们会很不满。” “不满又如何?” “难不成咱大同社还得看他们的脸色?” “你只管把棉布、丝绢绸缎、钟表肥皂的生产扩大,让更多百姓靠这些产业活着,收拾他们的事,让咱来!” 朱元璋目光坚毅地看着章诚说道。 章诚颔首。 眼下大同社名下的生产力的确在快速提高,水力大纺车不停歇地将大量棉纱送进了集庆城,由新设的织造局飞梭织布机飞速织出了大量棉布。 同时,各处新的炒铁法与转炉炼钢法,也让大量钢材铁料源源不断地通过水道运到集庆城,使得集庆城附近的工场作坊昼夜不停地出现敲敲打打的声音。 大量的土豆也在持续不断地被挖掘出来,然后由四轮马车载着运往各县各镇各社,由地方官员组织百姓,且种植春季的土豆。 章诚对此并不满足,他还让人在农业上培育新的土豆种,在工业上让人开始研发蒸汽机,在商业上建立新制度新模式,在医学上研制新药。 朱元璋这里则在整肃第二军后,就对第三军和第四军进行了整肃,不愿意加入大同社的也用了在第二军同样的方式进行处置。 接着,朱元璋还对常遇春、谢再兴、邓愈的兵马,以及廖永安、俞通海的水师进行了整肃。 因为第一军、第二军、第三军、第四军皆已接受大同理念,无人敢再明着拒绝大同社理念,所以常遇春、谢再兴、邓愈等麾下新附官将以及廖永安、俞通海麾下水师官将皆不敢再明着拒绝大同理念。 朱元璋还为了安抚这些新归附的人,采取了些其他手段,比如他因见谢再兴有两女儿才貌双全,便做主让朱文正娶了他的大女儿,还让徐达娶了他的小女儿。 无论如何,到了这一年,整个中华军的所有兵马皆接受了大同社的领导。 尽管这里面有不少是明面上接受内心里并不接受,或者不以为然。 但至少没人敢明着说大同理念不对。 这就好比儒家圣人之言,虽然很多儒士自己也不将这个当回事,但明面上不敢说其是不对的。 虽然许多官将明面上不敢说大同社理念不对,但内心里也还是因此对朱元璋有些不满,因为朱元璋这样做等于变相剥夺了他们对自己军队的绝对控制权,使得他们不能像奴隶主处置奴隶一样随意处置他们的士兵,让兵权归了大同社,军队属于一个政治组织,不再私人化。 许多士绅也因此对朱元璋不满,因为朱元璋这样子做,让他们没法通过拉军头下水的方式来拉整个中华军下水。 当然士绅们更不满的是,朱元璋到现在都还没征辟他们为官,没有礼贤下士的意思。 尤其是在土豆大量收获,私田被分给百姓,官商持续扩大后,许多士绅也就彻底绝望,干脆放弃了赈济百姓,也不再积极纳税,减租减息的政策更不再响应,还开始主动窝藏元廷的细作。 一时间,地方上到处出现匪寇打砸中华军所设地方官衙的事,甚至还有所谓中华军军纪败坏、抢掠商旅过客的事。 ------------ 第二百一十五章 士绅阻止建铁路,结果碰到了朱元璋这个硬茬! 朱元璋知道这是自己拒绝与地主士绅合作导致的后果。 元廷行宽松之政,让出了大量的基层权力给地方士绅。 偏偏他受章诚影响,致力于推行社政,而没打算依靠士绅阶层,使得大量士绅要么摆烂,要么暗中使绊子,甚至明着制造麻烦。 对此。 朱元璋没打算太客气。 这一天。 当他在正月结束,正式亲自统兵逼降康茂才,且准备再下两浙,借着攻打两浙之际进一步统合各军时,就在路上,遇到了一众士绅拦路。 这些士绅恳请朱元璋下令停止建造铁路,言建造铁路会破坏风水,得罪天神。 “上位明鉴,大凡立国,莫不顺天应民,如今内阁大兴土木,铺设铁轨,乃至大肆造船,摆明是为渡海谋事,却不知海上凶险,易招恶蛟倭贼,如此下去,恐坏上位大业,也使黎民难安,故我等斗胆进谏,请上位勒令内阁罢铁路、减船场、省民力。” 豪绅孙炎就在这时就先递本对朱元璋禀报起来。 对于孙炎等士绅而言,他们担心的其实不仅仅是铁路破坏风水,而是他们亲眼看见了四轮马车在燕子矶至上元段铁路上飞奔的场面,担心这铁路真要建设得到处都是,铺设如网状,那朝廷派兵下乡无疑就会更加快速和容易,省却大量损耗,他们这些人只怕会很难再当土皇帝。 所以,这些士绅不得不趁着朱元璋出兵时,拦驾而告。 朱元璋接过了奏本,看了几眼,就皱着眉头问孙炎:“铁路是否破坏风水这事,属于内政,你们该找首辅章先生。” “章先生为奸佞蒙蔽,一意要建铁路,我们说不通!久闻上位英明果断,故我们只请上位下命,让内阁收回成命!” 孙炎这时拱手回道。 朱元璋眯了眯眼,问:“你们应该知道阻挠军务是什么后果。” “但这时事关社稷安危啊,还请上位明察啊!” 孙炎则痛声跪了下来。 “请上位明察!” 一干聚集而来的士民也都跪了下来。 朱元璋见此沉下了脸。 孙炎则继续说道:“上位素来爱民,以不杀百姓为名,如今也请上位为我等百姓做主一回!” “常遇春!” 朱元璋这时捏鼻喊了一声。 常遇春持铁枪而出:“在!” “杀!” 朱元璋则冷冷说了这么一句。 常遇春拱手称是,就直接一铁枪先搠穿了孙炎的胸痛。 孙炎目瞪口呆起来,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胸膛开始出血。 “咱虽然不杀百姓,但没说不杀乱贼,按律,拦军务者,皆以乱贼处置!” “咱不得不依律而行。” “咱希望你们也守规矩,知道依律而行,有什么不平的事,给咱的登闻鼓院上本,别妨碍军务,更别逼着咱也坏规矩。” 朱元璋说后就道:“拦路者皆杀之!” 孙炎后面的士民见此纷纷而逃。 只是在这时。 “嗖!” 一声利箭破空之声传来。 “上位小心!” 在朱元璋身旁的徐达见此大喊了一声,忙侧身挡在了朱元璋面前。 但箭矢没有射中谁,只落在了朱元璋坐骑面前。 “娘的,肯定是这些人干的,见上位你没听他们的,就干脆下个杀招。” 常遇春说着就提议道:“上位,让咱把这附近的村郭都屠了!给你出气!” 朱元璋道:“这种事不能凭空臆断,更不能因此就中了他们的圈套,现在他们巴不得我们不守规矩,这样他们就可以不守我们的规矩。” 朱元璋说着就呵呵一笑:“谁让咱没有按照他们的意思建立一个家天下的国呢,所以,他们接下来的明枪暗箭只怕会不少!” 于是。 朱元璋接下来就只继续行军,全然当做此事没有发生一般。 孙炎的尸体也被他命人交给了有司,着有司安排其家人来领,且留了一份钧旨,说明了杀孙炎的缘由。 士绅们有自己的联络渠道,所以很快别的地方士绅都知道了此事,皆对朱元璋的行为感到震惊之余,倒也没再敢拦路进言。 朱元璋接下来一路倒也顺遂的很。 章诚在通过杨宪知道有士绅孙炎等拦路进言且被朱元璋下令处死的事后,没有多惊骇,只笑了笑说:“上位到底是上位!” “可是,因为这事,集庆府已有八十多位儒士要回了报考为官的名册,明显是因为这事在表示抗议。” 杨宪则对章诚说起因为孙炎这事,其他士绅的感受来。 章诚听后道:“任性!谁都应该守规矩嘛,他们拦军队,要求军队统帅直接更改内政的确不对。” “是不对,但表示抗议的这些儒士不愿意讲规矩,他们只愿意讲中华军够不够礼待他们。” 杨宪回道。 章诚笑了笑说:“这就没法商量了,中华军是大同社的军队,秉持的是为百姓谋富贵的理念,也是为百姓而守大同社制定的一切法令,不是某一个人的私人军队,也不是他们儒士的军队,没有义务为了礼待谁而破坏法令。” 杨宪则问道:“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三三制还实行吗?” “自然要继续实行,我相信不是所有儒士都这么任性。” “天下不可能所有儒士都那么清高不愿意当官,我们现在只需要担心的是,会不会因此造成愿意当官的那批儒士会更加没有原则!” 章诚毫不犹豫地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杨宪回道:“这也是下僚所担心的。” 章诚不禁搓洗了一下脸,咧了咧嘴说:“只能先忍他们十年二十年。” 说着,章诚就问杨宪:“集庆府学开展的怎么样?” “已有五十六名少年经各县考核后送入了学堂,下僚现在亲自训教他们。” “没办法,现在接受大同理念的老师也缺少的厉害。” “如您所言,更改旧学,建新学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杨宪回道。 章诚点了点头:“那就建立激励制度,让他们尽快完成学业,谁学的最快谁就得最多的大同布币,反正现在多锭纺纱机已经做到了二十锭同时纺纱,棉布是不缺的。” 杨宪拱手称是。 接着,章诚又对李善长说:“告诉胡惟庸,铁政司加大补贴力度,只要铁路经过哪里,就每户发布币,按人口发,小孩都算,每一口发他个大量布币,我就不相信,风水什么的借口还能阻挡民众欢迎铁路到来的热情!” 李善长则因而提醒章诚说:“眼下我们的棉布是生产的很快,但这样做的话,会造成棉花需求不足,就得广植棉花才可。” “种植棉花这事,不能由我们来。” “我们的土地只能种粮食,所以要限制种植棉花,对种棉花的民户收更重的税。” “棉花只从外面收购,宁肯把收购价调高,也要让张士诚、刘福通甚至是元廷的地主们去种棉花。” 章诚这时说道。 对于章诚而言,反正现在大同社统治区内的官营织造商产棉布的效率很高,成本大幅度缩水,毕竟光是纺纱的速度都提高了几十倍,哪怕把棉花采购价提高几倍,都会依然造成棉布价格下跌,故而还不如让自己这边的田地都种粮食,只让张士诚这些人为自己提供棉花。 何况,章诚让人研发的蒸汽纺纱机已经快要研制出来,进入批量投产阶段,到时候一旦大规模应用,棉布的生产成本会再次跳水。 届时大量妇女会更加用不着自己织布做衣,只会也跟着参与到农耕与工业生产中去。 这样许多小孩少年会因为妇女群体有更多精力开始参与农耕,而有时间接受教育。 如此,士绅们再不满现状,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现状在改变,而不可阻挡。 李善长拱手称是,同时一脸佩服地看了章诚一眼。 因为他知道一旦真只对外高价收购棉花,张士诚、刘福通、元廷等统治区的地主们会因为贪婪做出多疯狂的事。 到时候自己这边可能真的就凭粮食就能拿捏这些势力。 “又发布币了?” 士绅陶安这天一大早就从富户好友陈迪这里得知了一件铁政司给占地的百姓又发布币后,就愕然不已地从躺椅上坐起身来。 陈迪道:“是的呢,我们之前不是说铁路经过要砍树影响风水吗,结果人家铁政司直接说,每棵风水树陪布币一贯,于是在当地一地理先生说布币一贯的确可解风水,只需大家交一元布币给他,请他设醮重新布局风水,就可让家家继续财旺运旺寿延长后,百姓们纷纷都愿意让铁政司砍自己的树修铁路了,就跟之前愿意拿布币被他们占地一样。” 陶安听后点了点头,就不禁感叹说:“章先生真是仁德如天啊,为兴国家基业,又不忍伤民之利,而不惜出如此重资!” “是啊!陶公这下可要发财了,谁不知道铁路要经过的那片梅林就是陶公您的产业!” 陈迪说道。 陶安挥了挥手:“说这些做什么,就算铁政司不赔钱,为了支持大同之业,我也会主动献出那片梅林的。” “陶公果然高风亮节!” ------------ 第二百一十六章 朱元璋故意养鱼,给章诚准备大礼! “这么多布币发下去,布币会不值钱的。” 胡惟庸在李善长来视察铁路建设时,忍不住对李善长说了一句。 因为他自己就中饱私囊了一批拨给铁政司的布币,所以他也就很不愿意看见自己私藏的布币持续贬值。 “章先生就是要让他处于渐渐贬值的状态,这样的话,无论是发在百姓手里,还是留在官僚士绅手里,他们都会想尽办法的将这些布币花出去。” 李善长笑着说后,就意味深长地看了胡惟庸一眼,他自然能猜到胡惟庸肯定手脚不干净,私自漂没了不少布币,但他没有明问,毕竟他自己也不是多么清廉的人。 胡惟庸只讪笑了笑,很无奈地说:“现在粮价越来越贱,棉布价也越来越贱,器械也越来越不值价,如今似乎也就没什么东西,可买来等着生利的。” “到底是章先生啊,他把技术一革新,就让官民都不敢屯粮屯布,甚至连地都不愿意屯,吏治都要因此清廉许多!” 胡惟庸无可奈何地感叹了一句,捏紧了拳头。 “就是因为这个,现在想当官的人都少了,最近不少儒士都选择了撤回考选官员的申请书!” 李善长跟着说了一句。 事实也的确如此。 儒士们觉得自己不够被大同社的朱元璋、章诚重视是一个方面。 另一方面,现在土豆大量出现导致粮食价格下跌,棉布大量出现导致棉布价格下跌后,许多儒士已经不用当官就能吃饱饭,穿暖衣,也能靠写文章教书赚钱,也就对当官没那么热衷。 何况,现在因为百姓很容易解决温饱问题,很容易找到工作,或者说根本就不缺工作。 儒士们当官也就很难通过搜刮钱财使得百姓走投无路,进而逼其为奴为婢,给自己提供廉价的劳动力服务,且敛的财除金银外,无论布匹还是粮食都贬值,而不宜留存起来。 所以,许多儒士们也就不怎么想当官。 胡惟庸其实很不愿意看见这种现象。 因为他当官的目的,就是为了成为人上人,就是想把别人踩在脚下。 但如果因为物质条件越来越丰富,使得不想当官的人越来越多,那他还怎么利用别人想当官想发财的心理去把别人踩在脚下? 所以,胡惟庸很排斥看见章诚把大同社统治区的社会模式变成这个样子。 因而。 胡惟庸也就对李善长说:“阁老,我们能不能让章先生不要革新技术,乃至毁了那些奇技淫巧,回归到尊儒崇理的旧礼上面来?” “照此下去,恐天下会变得人人都游惰成性的!也不利于让人人勤于奋斗的!” 啪! 李善长听胡惟庸这么说后,当即给了胡惟庸一巴掌:“放肆!” 接着,李善长就责训胡惟庸说: “你作为铁政司郎中,大同社的一员,竟然在这里说这样的大逆不道之言!” “上位差点被奸贼暗杀,尚且没有放弃大同理念,你现在不过是一时担心来谄媚你的人会越来越小,就有心要放弃大同理念,你对得起上位章先生对你的谆谆教诲,对得起天下百姓吗?!” 李善长其实早就不满胡惟庸,甚至很恼恨胡惟庸拉他下水。 所以,他现在虽然因为受贿被胡惟庸捏住了把柄,不敢再揭发胡惟庸,与其掀桌子,但他却可以借着合适的机会教训胡惟庸,乃至掌掴脚踹,以发泄自己的愤怒。 “阁老息怒!” “门生不过是一时胡言,保证再也不这样说了。” 胡惟庸忙跪了下来,很是诚恳地说了一句。 李善长则把袖子一挥:“起来!大同社已不准上下行跪礼,不知道吗?!” “是!” 胡惟庸便又立即站起身来。 而李善长见胡惟庸一下子变得如此恭顺听话,倒也心里陡然生出一丝快意,一种把他人斥责后他人还是只能恭顺对待自己的快感。 这就是把别人踩在脚下的感觉,也是很多人追求的感觉。 李善长自己也何尝不喜欢这种感觉。 所以,他在内心里其实也是支持胡惟庸的,也同胡惟庸一样,希望章诚不要再提升技术,把所有的奇技淫巧都废掉,让老百姓都只能辛苦的在土里刨食,让棉布依旧贵,让粮食依旧贵,让人人都依旧只想当官,乃至也只能读书当官才能活得下去。 但李善长不能直接说出来,他只是在接下来,对胡惟庸态度和缓了些,说:“记住,下次别再说这样的糊涂话了,不然,我第一个不饶你!” “门生再也不敢了。” “请阁老放心。” 胡惟庸继续恭顺地回答了起来。 他是故意在李善长面前表现的这么恭顺,也是心甘情愿的。 因为他知道,他要想把地位自己比低的人可以随意踩在脚下,那他在明面上,就得在比自己地位高的李善长面前毕恭毕敬。 别说李善长打他一巴掌,就是要他把他老婆献给他,他也得心甘情愿地送去,不能有任何怨言。 而胡惟庸想要的就是这种生活方式,一种自己做奴隶,别人也做自己奴隶的生活方式。 可偏偏现在大同社统治区的社会生活,因为章诚提高了生产力的缘故,使得这种模式在渐渐消散。 所以,胡惟庸捂着脸在走在街市上,看着越来越多的自由民不用勤于耕织,也不用穿着破布一样的布丁衣服,都能拿着拆迁得到的钱与工钱买买买的时候,脸色阴沉的非常厉害。 他不恨李善长打他,他恨章诚让眼前的这些庶民过的太轻松生活也改善的太好!以至于,没几個钱的百姓都能穿棉布做的新衣,吃上足够的粮食,而他也因此不能再通过搜刮粮食和布匹,这种越来越贬值的财货,来剥削压榨百姓的劳动力。 “传我的话,以后府里不准收布币,只收黄金白银!把府里的粮食、布匹也悄悄的都换成黄金白银。” 胡惟庸因此还对自己的家人如此嘱咐起来。 毕竟粮食、布匹越来越不值钱,他就只能改屯黄金白银。 朱元璋倒是通过自己的检校知道了胡惟庸这些人暗中只收黄金白银的行为,而因此把咬紧了牙,面色也非常阴沉地说:“这个胡惟庸是在带头破坏章先生制定的货币制度!” 负责检校的吴良不由得主动问朱元璋:“那上位,我们要不要把这个胡惟庸抓了!” “先不用!” 朱元璋打算让胡惟庸再多收些黄金白银,把市面上的黄金白银收到差不多时,他再收网,然后还给章诚一份大礼。 因为朱元璋清楚记得,章诚说过,黄金白银是稳定货币的最好东西。 眼下大同社不能迅速壮大的问题之一就是黄金白银的储备还是不足。 而朱元璋也想顺便再看看,还有哪些已经加入大同社的人会意志不坚定,跟着胡惟庸一起,腐化大同社。 毕竟,朱元璋现在已经收拾完了明面上不愿意加入大同社的人,就差收拾背地里背叛大同社,对大同理念阳奉阴违的人了! 所以,朱元璋打算再让胡惟庸跳一段时间。 胡惟庸素来是一个很自恋的人,觉得别人都是傻子,他自己最聪明,所以也就真的因为朱元璋没动他,而没把朱元璋的情报系统放在眼里,只觉得自己很厉害,使得朱元璋的情报系统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故而,胡惟庸倒也真的敢做起以权谋私的事来,已开始让家人暗示一些士绅富户给他送钱,而他可以为其虚报铁路占地所用的补偿额度。 但胡惟庸很快发现还是有人给他只送一直在持续贬值的布匹粮食这些东西后,他也就很生气。 “谁让你们拿这些棉布来玷污本官清名的?” “哪个大同社的社员,会因为你们送这些棉布而做出败坏自己清名的事?” 这一天,实在忍不住的胡惟庸还特地训斥了一悄悄来见他的富户,还将其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 这富户也非常委屈。 因为现在都流行送布,都只想把金银储藏起来。 毕竟江南别的财货不多,就是布多,不送布送什么? 这富户后来在打听得原来胡惟庸只收黄金白银后,才从新咬牙改送了黄金白银,以避免被胡惟庸记恨上。 胡惟庸接下来倒也收到了不少黄金白银。 这让他非常高兴,而在审查这些黄金白银时,更是心花怒放地喃喃自语说:“金子,这些全是我的金子!” 胡惟庸接着又吩咐说:“给李阁老、二公子各送去一百两黄金。” 胡惟庸虽然爱财,但更爱权,所以他会在搜刮到黄金白银后,也会给愿意收自己好处的人也送去一些。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他的一举一动都被朱元璋瞧在眼里。 章诚倒是也有所察觉,因为他发现胡惟庸报上来的补偿款一直在走高,但他也没有伸张,只在审计司的舒安国反应这事时说:“等上位回来,我给他说说这事。” 舒安国拱手称是。 而朱元璋回来后,章诚就来见了朱元璋说:“有些事,想必上位已经注意到了。” ------------ 第二百一十七章 农业推进干将朱元璋,蒸汽机出现 朱元璋点了点头:“自然!” 说着,朱元璋就叉腰一叹:“国还未立起来,内部就有人先贪起来了,你给的那些书上,所提到的官僚作风,如今也算是愈演愈烈。” “那上位打算什么时候整顿此事?” 章诚问了一句。 朱元璋笑了笑说:“咱打算再等等,顺便到时候送你一份大礼。” 章诚显然猜得到是什么大礼,也就跟着笑了笑,接着就又看向朱元璋说: “但不能拖太久,不然会有人觉得是你上位的检校无能,进而轻视监察,轻视检校,乃至轻视上位你自己,更甚者会让检校们也轻视你这个上位。” 朱元璋神色凝重起来,点了点头:“说的是,先等他们再搜刮一点黄金白银,然后咱就收网!” “眼下杭州已经攻下来,得绍兴、明州指日可待,只要攻下明州就能顺洋流去倭国,到时候就能得到大量白银以及黄金,到时候这些屯金银的官僚士绅会为现在做的事继续后悔的。” 章诚则因朱元璋提起黄金白银也笑着说了起来。 朱元璋跟着笑问道:“就像他们之前后悔囤粮食一样?” 章诚点头:“自然!” 接着,章诚又对朱元璋说:“总之,我们收拾他们不只是可以用暴力手段,还有做大天下之利的手段,这些诞生于落后生产关系的群体会因为生产力发展的越先进而显得越无能,所以,等蒸汽机出现后,棉布会更加不值钱,只怕真能人人都可以有棉衣棉被,再贫穷的农户也能裹棉被过冬,而不用只能靠裹草过冬。” “再有,等上位你种的红薯也收获后,我们可以食用的粮食就会更多,到时候,他们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为了吃饱穿暖做奴仆婢女的百姓越来越少。” “说起红薯,咱回来后还没去看咱种的那些红薯呢。” 朱元璋说着就疾步朝自己后院走了去。 章诚则看着朱元璋的背影笑了笑。 他最近已经吃上了朱元璋种的土豆,也吃到了郭天叙种的土豆。 现在他倒是比较期待吃上两人种的红薯。 不过,章诚知道粮食的增产不能只指望着红薯和土豆,他已经让人研制化肥,用化学手段,制造氮肥、磷肥、钾肥这些肥料,准备用化肥技术提高农业产量。 届时,所生产的粮食只会更加丰富与充足。 而充足的粮食,就能养活更多的非农人口。 这些人可以全职当军人,也可以全职当研发者和工匠,乃至当官,脱产接受教育和从事教育的人自然也可以更多。 如此,技术就会进步的更快,土地和矿产就能开辟与开采的更多。 很多矛盾也就能进一步地消弭于无形。 “章先生,军械司那边上本说,您要求的蒸汽纺纱机已经按照您给的图纸研制了出来,预计明日就可纺纱试用。” 这一天,汪广洋则给章诚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章诚听后非常高兴,且于次日亲自去了军械司,亲眼看着蒸汽纺纱机的纺纱过程。 在看完整个过程后,章诚就立即吩咐说: “尽快投入量产,更换纺纱设备!纺纱工人愿意离开的就按照商定好的买断金让他们离开,不愿意离开的,立即选出一批年轻的,组织起来接受操作新设备的培训,要争取早日让棉布价格再下一个台阶!” 跟着章诚一起来的李善长这时则说:“这样的话,棉花还得加量采购?” 章诚点首:“也不知道程仁墨他们有没有从张士诚等手里买到棉花。” 且说,张士诚自从决定征讨刘福通后,就让自己二弟张士德带兵去攻打刘福通所据有的灵璧。 所以,现在在张士诚身边协助他处理内政的就只有张士信一干人为主。 而张士诚在得知中华军要高价收购大量棉花后,倒是很快就意识到了不妙,而问着张士信: “现在朱元璋那边生产棉布很容易吗?” “据我们派去集庆打探的人传回消息说,他们现在的棉布的确生产很容易,用的纺纱机和织布机跟我们不一样,关键是他们还有轧棉机,可以自动脱籽,听说是那章诚根据黄道婆提供的技艺改进的。” 张士信回道。 张士诚听后连连颔首:“难怪他们要大肆采购棉花,只是他们自己不种棉花,却要来我们这里高价采购棉花,明显就是要我们给他们种棉花,而他们自己的田地则好拿来依旧种粮食。” “兄长英明,朱元璋为此同意章诚所请,更改了税政,凡是种棉花的都要征重税,摆明了就是不想让他们自己的田地种棉花。” 张士信回道。 张士诚听后不禁哼了一声:“这個章诚真是奸猾,明显是铁了心用各种贸易来控制我们。” “孤偏不上他的当。” “孤也要下令禁止种棉花,对种棉的课以重税。” 张士诚沉声说道。 张士信道:“兄长这样做是对的。” 张士诚则提醒张士信:“你要嘱咐我们治下那些有田有地的大户,不要因为棉花利高就去种棉花,别到时候吃饭都得看他朱元璋的脸色。” “是!” 张士信虽然答应了下来,但也还是忍不住提醒张士诚说:“兄长,我担心那些大户因为棉花价格太高,种棉太划算,还是会继续种棉花,不种粮食,因为我听说,章诚还把进购棉花的税率调低了许多,几乎等于不征税,对凡是去集庆卖棉花的商贾,税率低到比来去卖铁料的还低。” “好高明的手段!” 张士诚叹了一口气,然后就咬牙切齿起来: “他章诚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能用这种办法对付我们?” 张士信露出为难之色:“臣弟也不知道,但臣弟觉得,堵不如疏,我们不妨也让自己名下的私田种些,去集庆赚些布币,顺便多买些粮草回来储存着,以备不患,毕竟接下来征讨刘福通,还有的是需要粮草的地方。” “你去办吧。” “是!” 章诚这里也很快就通过拱卫司知道张士诚等地主势力还是在广种棉花,便因此笑了起来,暗叹这些人果然还禁不住棉花利益的诱惑。 当然,章诚也鼓励他们继续来自己这边买粮食,因为现在大同社是一点都不缺粮食。 这年八月,当朱元璋开始挖自己试种的红薯时,就因为自己的红薯也非常高产而惊喜不已。 “文英去请章先生来!” 朱元璋因此兴奋地对朱文英喊了一声,同时,他还亲自带着几个红薯,来到隔壁的郭天叙这里来:“老郭!老郭!” 现在朱元璋和郭天叙因为彼此经常讨论种地的事,关系倒也就比以前好了许多,所以私底下的称呼也就越来越随便亲切。 郭天叙最近有些不开心,因为上个月收获春土豆,他的收成不如朱元璋。 这让他很是郁闷。 他没想到他打仗方面不如朱元璋,种地方面更是远远不如朱元璋。 所以,朱元璋来见他时,他倒是没怎么有心情,只淡淡地问道:“什么事?别给我提伱还有土豆可以收。” “咱给你送点我之前种的那红薯,你尝尝。” 朱元璋说着就把洗好的一个红薯递到了郭天叙面前:“吃啊。” 郭天叙便接过红苕咬了一口:“不错!很有甜味!” “关键是也很高产,你跟我来!” 朱元璋说着就带着郭天叙到了自己的后院,然后就指着他已经挖出的一大堆红薯,说:“这就是这一分地里的,怎么样,很高产吧?” 郭天叙见此怔了片刻。 倏忽间,郭天叙就立即往回跑去。 朱元璋见此忙问道:“你回去作甚?” “我也去挖我种的红薯看看。” 郭天叙回了一句。 他年初受朱元璋的影响也种了些,所以,他现在也就迫切地想回去看看自己种的红薯怎么样。 没多久,郭天叙就看着挖出自己的一大堆红薯乐呵呵地笑了起来:“这产量是真的高啊,章先生果然没给上位说谎!” 郭天叙接着则因为挖得有些累,而来了朱元璋这里,却见章诚也来了,且还在帮章诚挖红薯,就顿时不高兴了说: “章先生,你也帮帮咱呀!难道就他朱元璋跟你是朋友?” 章诚这里道:“我这是顺便帮着挖一下,你要不一起来,先帮上位挖了,我们再去帮你挖,顺便谈谈接下来的军政大事。” 郭天叙想了想,倒也拿了一把锄头跟着挖了起来。 “这么多红薯一旦推广,只怕又能多养活不少人。” 朱元璋这里则在挥锄敲土时先说了这么一句。 章诚说道:“除了养活不多少人,还能养活不少猪,等化肥投产后,明年春耕,营田军在营田时,应该就能在屯田耕作时用上肥料,届时就不种土豆了,改种谷麦!土豆只让百姓们去贫瘠的地种,红薯也一样,这样麦谷也能高产,还是可以继续作为大军和百官的主粮,土豆红薯就主要作为对外出售的粮食和养猪用的粮食。” “毕竟,谷麦营养更好!” “只是这要是让张士诚知道他们吃的跟我们的猪一样,那还不得气死?” 郭天叙这时忍不住问了一句。 ------------ 第二百一十八章 生产力提高后,刘伯温被震撼到! “这没办法,除非他们愿意把军队也交给我们大同社,加入大同社,自去王位,这样的话,我们就可以让他们的官兵也吃上大米面粉。” “甚至也能吃上肉。” “明年化肥出现后,粮食真若高产,多产的红薯土豆肯定能让牲畜多出现一些,到时候就不仅仅是可以满足全军供应肉食,各处学校、工厂也能供应上肉食,这样学习和生产都能效率提升许多。” 章诚这时一边拔着地上被挖出的红薯一边回应着郭天叙。 “这个好!” “就算眼下不能让百姓天天吃肉,但学生和工匠若能实现天天吃肉,也是一大进步,这在以前也是想都不敢想的事,咱看史料,也没见哪一盛世说能让学生、工匠天天吃肉。” “章先生,因为这土豆、红薯还有化肥,我们这国还未立,盛世就先出现了,你功不可没啊!” 朱元璋说着就感叹了一声。 章诚则是微微一笑:“上位过奖了,非是我功不可没,而是大同理念功不可没,如果我不是因为秉持大同社的理念,主动想办法提高粮食产量,只知大谈礼教,大谈如何让百姓被驯化得即便为哀哀饿殍也不会造反,那今日这些高产的粮食也还是不会出现,化肥只怕也还只是农家肥和百姓们自己想办法做出的土灰。” 郭天叙在一旁颔首:“章先生这话倒说的极是,咱现在也是种了这地,亲眼看见布价、粮价越来越低后,才不得不承认,这大同理念他的确不一样,不过,这大同理念也是章先生你带来的,说到底,还是你章先生功不可没。” “没错!” 朱元璋笑着附和了一句,且满眼敬意地瞅了正跟他们一起挖地的章诚一眼。 无论如何,朱元璋不得不承认,章诚的确跟别的儒士不一样,在别的儒士虽然嘴上说着回乡务农也是种不错的生活方式,但大多数却很鄙弃劳动,甚至将此视为奇耻大辱时,章诚却很愿意劳动。 而更让朱元璋感慨不已的是,章诚的确总是给他带来惊喜。 大同理念且不提,如眼下的土豆红薯,朱元璋现在,只恨章诚这样的人没有早出生一百年。 因为在朱元璋看来,如果章诚早出现一百年,或许他爹娘哥嫂就不会饿死,或许再差也能靠红薯土豆度日。 当然,朱元璋之所以说章诚在让土豆红薯出现后功不可没,是因为他作为一个农民出身的人,他很清楚这土豆红苕的价值不仅仅在于高产,而在于他对土壤条件的要求远远低于麦谷对土壤的要求,这就意味着很多贫瘠的山地就能被很好的利用起来。 而中华大地上,最多的就是山地。 所以朱元璋能够想象,土豆红薯的出现将会带来怎样的人口暴增,也将会让多少蛮荒之地可以变成汉化成功的文化兴盛之地。 “好啦,你们不必再这样追捧我了。” 章诚笑着说了一句,就擦拭了一下额头的汗又道:“其实这不过是个开始,等天下以大同理念为执政纲领后,真正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章诚说的不是假话。 因为他可以来回穿越的缘故,他可以极大的加速这里的科技发展速度,让这个时代的地主官僚阶层很难应变的过来,除了无可奈何外就还是只能无可奈何。 郭天叙则跟着说:“这话倒是,眼下枢密院已经得报,邓总兵(邓愈)已率邵成、华云龙、胡泉他们攻下了广德路诸城,朱总兵则率神机营攻下了金坛、丹阳,舅爷和徐达也攻下了绍兴,胡大海、常遇春已攻下建德、婺州,估计明年就能彻底平定江浙,我们大同理念就能彻底在整個江浙宣传开来!” 自从章诚改进火器和大兴基建后,军事上的进展的确很快,各处元兵和还坚持拥护元廷的地主武装根本无法抵抗。 关键是,随着粮食产量大爆发,中华军这边的兵马还在迅速壮大,所以,基本上前方大军打下一处城池,就能立即有军队来接防。 另外,各地的匪寇也很难存在太久,因为各县驻扎的脱产官兵都在迅速增加。 刘伯温在来集庆的路上,就不时看见许多兵马过境去他的家乡两浙地区。 这让刘伯温颇为震撼。 因为他没想到中华军在短短一年就增加这么多兵。 刘伯温是参与过战争的,所以他清楚增加大量兵员的背后,会意味着要增加多少粮草的供应量。 如果没有足够的粮食产量,没谁敢贸然扩充兵马。 一般如果真要强行扩充兵马,不顾粮食产量的话,就会导致百姓无法生存,会大量饥饿而亡。 但刘伯温意外发现,他沿途没有看见饿殍,只看见许多百姓在秋收结束后,于草垛边,拍着肚皮晒太阳。 这让刘伯温不禁暗叹:“这章诚发现的土豆真这么高产?以至于在扩充大量兵马的同时,还能让百姓无饥馑之患?” 更让刘伯温啧啧称奇的是,大同社统治区的许多士绅没有在这个战乱年代,囤粮囤布,而是在疯狂销售布匹和粮食。 因为刘伯温在途径常州时,就发现常州水道上的许多粮船和布船都挂出了超低的价格在卖粮卖布,价格甚至比他浙东家乡的价格要便宜一半不止,甚至几乎就没有什么利润可赚。 刘伯温自然知道这背后肯定是有很多豪绅大户在疯狂倾销粮食布匹的缘故,不然不会把粮食和布匹的价格定的这么低。 毕竟他自己就是豪绅,知道能把粮食布匹操纵到这么低的价格,那只能是豪绅大户们在疯狂出粮出布。 在刘伯温的认知里,也只有豪绅大户才有这么多粮食布匹,而能够把价格压这么低。 所以,刘伯温不禁对自己儿子刘琏感叹说: “到底在这位章先生理政吴地后,让这土豆和棉布有多高产,才让豪绅大户把只想囤积起来的粮食布匹疯狂甩卖,想想都让人不寒而栗啊!” “的确可怕!” “这样下去,百姓只怕就不再会愿意为了吃饱饭穿暖衣为奴为婢了,只会有那些好逸恶劳又想过得精致的人才愿意为奴为婢,可这样的人为奴为婢,对权贵显宦不是好事。” 刘琏跟着感叹了一句,也说起了自己的看法。 刘伯温点了点首,就继续说道: “这位章先生是真的大手笔,也是真的救天下苍生,为父的确不如他!” “父亲!” “你看!” 这时,刘琏指向了一艘挂有卖田旗的一艘船。 江南人家多以船作为运载工具,甚至以船为家,或者以船为店。 所以,有时候直接就在船上完成诸项交易。 而现在,刘伯温却发现有人在船上挂旗卖田。 刘伯温也就不禁走了过来,与这船主人通了名姓,在得知在船主人是当地大户秦德后,便问着这船主人秦德:“为何要卖田?” 秦德苦笑着说:“不卖不行啊,家父当年任胡元行台侍御史时购置了不少田,可如今上面又不准种棉花,粮食又越来越不值价,所以留着还不如卖掉好些。” 刘伯温听后便问秦德:“多少价一亩?” 秦德则对刘伯温附耳说:“用布币的话,五十两一亩,黄金的话,一钱就行,白银半两。” “为何黄金白银这么便宜?” 刘伯温听后问道。 秦德道:“就这两样现在值得留给儿孙。” 刘伯温听后摇了摇头,在离开秦德这里后就再次感慨了一声:“可叹啊,这位章先生竟用一己之力,让这些大户都不愿意再兼并田地!” “父亲说的是,可这样的话,百姓还愿意种田吗?” 刘琏这时问了一句。 刘伯温笑了笑说:“只会种田的人肯定还是不会让自己的田地荒废着的,实在不行就降低田税就是!只是,按理而言,不用怎么辛苦种田就能吃饱饭,会让这天下增加不少闲汉刁民,使得一个个游惰成性,成贼成盗,变得很难管,可现在看,这一带倒也没怎么乱,虽然是有许多闲散小民,但他们为盗为贼的却少,也不知道这位章先生怎么做到的。” 刘琏点头:“是让人感到佩服又不解。” 没多久。 当刘伯温来到集庆城附近,看见大量工厂与大量工人,且在这附近观察调查了一番后,就一时叹了一口气说:“我明白了,这些闲汉不是没事,是有事做,只是他们有休息的时间!” “休息的时间?” 刘琏愕然问了一句,道:“不是只有游惰不成器的闲汉才休息吗,哪个良民百姓会休息?” “这就是奇怪之处了。” “这位章先生居然会让这些做工的百姓休息,难道他就不怕这些人一休息就出现事端?” 刘伯温感到非常奇怪,并因此在见到杨宪后,就问起了自己的疑惑。 杨宪则笑着说:“恩师,本来我们现在布匹粮食产量过剩,所以,如果再不准他们休息,那岂不是更加过剩?” ------------ 第二百一十九章 刘伯温躬拜章诚,谢先生救天下百姓! 刘伯温听杨宪这么说后,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 他的认知里,还没有过,因为担心粮食布匹过剩严重而需要百姓休息,主动使人力被浪费的情况。 “这个大同社治理的区域竟富足到如此地步?” 因而,刘伯温忍不住再次问了杨宪这么一句。 杨宪笑了笑说:“离大同社最近确立的执政目标还差得多。” “差得多?” “那你们大同社的目标是?” 刘伯温听后更加惊愕。 杨宪则回答说:“按照上位和章先生等确立的目标,初步阶段,大同社要争取在第一个十年内,实现九州民众衣食足;第二个十年内,要实现治下民众十四岁以上识字率达到六成;第三个十年内,要实现家家砖瓦房、家家非用于衣食的支出在全家收入到的五成以上。” 杨宪这么说后,刘伯温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在他的认知里,只要不让天下有饿殍盈于沟壑就已是盛世,也是许多士大夫为之努力的目标。 可现在,这大同社居然要让百姓在十年内衣食足,二十年内识字率达六成,三十年内家家砖瓦房同富户之家。 刘伯温觉得这根本不可能实现。 但刘伯温也不好明着反驳,只继续问杨宪说: “你们不担心这种不尽用民力,使民有闲暇之时,而不会出现各种惹是生非之情吗,乃至热衷于闹事热衷于讼斗,甚至聚集起来为邪教蛊惑,做出毁家灭伦的事来?” “这倒不用担心,他们休息时,我们会把他们组织起来上课学习,乃至看戏听曲,乃至组织他们参与一些竞赛活动,诸如蹴鞠、骑术、赛跑等。” “总之,惠民生和开民智同时进行。” 杨宪说着就将官帽拿了起来,对刘伯温说: “今日,学生刚好要去集庆第一届蹴鞠比赛的活动做训话,恩师可以跟学生一起去看看,看看我们大同社治下的百姓在休息之余都做什么。” 刘伯温倒也真的跟杨宪来了蹴鞠比赛的现场。 他发现参加蹴鞠比赛的青壮百姓的确很多,也发现官府甚至为此备上了奖品,价值上万两白银的布币被作为第一名的奖品。 这让刘伯温不得不感叹,这些大同社是真会与民同乐,为了让民众休息之余,把精力放在蹴鞠之类事上,竟然拿出丰厚的奖品,甚至连杨宪这個堂堂知府都会亲自出席活动并讲话。 而且在蹴鞠比赛外,刘伯温真的还看见休假的工人会被训教们组织起来进行上课学习,学识字甚至还学习各种知识,甚至还被教授如何思辨。 甚至,这些工人只要学的有进步,就会被游动而来的训教奖励一升米或者一匹布。 虽然眼下粮价米价一直走低,使豪绅大户们都不愿意再囤粮囤布,但对于穷了上千年的百姓而言,一草一木都是宝。 毕竟资源匮乏且不足的不安感早就刻进了百姓们基因里,就如同后世许多百姓哪怕在子女富足后都住进了豪宅小区内都还捡纸箱卖为几个纸箱争起来一样,此时的百姓也都会为了一升米或者一匹布去认真学习。 因而刘伯温也就亲眼看见许多工人真的在认真学习认字学习思辨也积极讨论国家、政策和文化的场景。 “太可怕了!” 刘伯温不禁感叹了一句。 他真切地感受到,要是这样下去,会让士大夫的地位持续下降。 因为会分析时政、处理问题的人会越来越多,那他们这些文化人也就越来越不值钱。 刘伯温也如李善长、胡惟庸一样,开始意识到章诚让生产力大进步后将会对他们官僚士大夫阶层造成的巨大影响。 “我之前是真的太轻视这位章先生了。” “我这辈子最大的错误就是忽视了此人!” “此人的出现,于士大夫而言是灾难,于黔首而言是福照。” 刘伯温对刘琏说起自己真正的感受来。 刘琏则问道:“父亲,既然是灾难,那我们还要去求见那章诚吗?” 刘伯温无奈苦笑说:“岂止是要去见,还得更加卑微的去见!” “不亲眼来看,不知道为父这些所谓的大元进士将来会因为民智大开而将不值钱到何种地步,就算阴谋权术运用得炉火纯青又如何,将来只怕最不缺的就是这类人!” “再这样下去,为父只怕还不如宋潜溪!人家至少文采出众、学问精深,无论是写文撰章、还是修史列典,皆算有用处。” 刘琏则不服气地说:“父亲何必妄自菲薄,难不成这些百姓还能因为学习就可以这么快就赶上父亲的学问不成?” “不要低估他们啊!” “当今大同社的上位,你知道吧,他在起事之前就跟这些人一样的出身!但他没跟着章先生学多久,如今韬略手段已不下于章先生了,甚至以为父的观察,他比章先生还稍强一些,他和章先生,说不清楚谁在利用谁!” 刘伯温洞若观火地说道。 而刘琏倒是没有怎么听明白刘伯温这话。 只刘伯温则是却突然喟然一叹。 刘琏见此便问刘伯温:“父亲叹什么气?” “我在叹,章先生为何宁开智小民,也不愿开智朝堂君臣,若他能入仕大元,致君尧舜,让大元朝廷掌握这些高产新粮和织造新技艺,为父也就不用像现在这样,为天下民众而牺牲气节。” 刘伯温说出了自己心中的遗恨愤懑之处。 他的确还是不能理解,章诚这种掌握有大量先进知识的人,为什么不入仕元廷,帮着元廷掌握这些先进的技艺,让元廷知道全球地理,进而也实现民众富足。 这样的话,他就不用背叛朝廷,也就不用违犯礼法。 刘琏点了点头:“可能章先生对朝廷真的很失望。” “或许不只是对朝廷失望,而是对千年来的帝制失望,要不然他也不会设这个大同社。” “无论如何,按照眼下这情况,我们只能尊崇他章先生,礼待他章先生,不能等他来尊崇我们,礼待我们,毕竟现在估计天下君子皆已视他为圣人,天下百姓也尊他敬他,我们不能不从大义。” 刘伯温说后不久,就让杨宪帮他申请得到章诚的接见。 “刘伯温?” 章诚早就通过拱卫司知道了刘伯温来了集庆的消息。 但章诚没有因为刘伯温主动来了集庆而主动去欢迎他。 不是章诚装高冷,是因为他现在太忙,有很多比刘伯温还要重要的事要多。 如刘伯温自己所言,因为大同社治生产力大进步的缘故,刘伯温这种传统士大夫的价值缩水太严重,严重到不需要章诚主动去欢迎的地步,严重到章诚相比于在意刘伯温还会不会去给元廷效命而更在意蒸汽纺纱机研制流程的一位技术总工会不会背叛大同社的地步。 比如,中国历史上著名农学家、机械学家王桢在被拱卫司请来集庆时,章诚和朱元璋、郭天叙这些人皆一起出城隆重迎接了这位决意在接下来协助章诚在化肥事业上做事的技术大才。 反而是刘伯温这种享誉士林的名士,章诚和朱元璋等皆没有出迎。 只是现在当刘伯温主动申请见章诚时,章诚还是选择了见他。 他主要是好奇这个历史上所谓的神机妙算如诸葛的人物到底是什么样子。 当然,章诚对刘伯温的主动加入不感到奇怪。 因为以眼下的情况,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除非真的特别看重儒家传统气节,否则闭眼都会选择来大同社治下为官。 毕竟实力摆在这里。 军事上,燧发枪和重型火绳枪组成的步骑混合军团,对周边所有军事势力都是吊打。 经济上,高产的粮食与布匹以及分田于民的政策以及各种技术革新带来的生产力爆发,让大同社的中华军有最强大的后勤供应能力,而超过了元廷,毕竟元廷现在失去了江南这个粮食主要供应地。 文化上,更不用说,大规模的扫盲与兴学活动,让大同社治下的民众识字率大幅度提升、技术和管理人才的数量也大幅度提升,别看大同社没有大规模征辟儒士,但大同社现在识字有文化的人在数量上已经超过了元廷和张士诚等势力。 所以,刘伯温这种聪明人不可能不在这个时候放下身段和架子来大同社。 不过,刘伯温自然不是觉得自己是因为没有别的更好选择才不得不来大同社,他是觉得自己是看在民心归于大同社、大同社也真正爱民的原因上才愿意牺牲所谓礼教小节,为天下百姓早日能得安宁才主动来投大同社。 刘伯温在见到章诚后也是这么说的,且主动向章诚长揖一拜:“章先生活天下百姓无数,当受伯温一拜!伯温愚钝,未早来追随先生,实在是懊悔不已!” 章诚对刘伯温这非常谦卑的行为也有所震惊到,因为他一直以为刘伯温就算看明白了天下大势,也应该还是有些自傲之气的,毕竟自古文人相轻的,但他没想到刘伯温并未这么迂阔自负。 ------------ 第二百二十章 腐儒旧冢中枯骨,能奈天下如何? 章诚忙扶起了刘伯温:“公切勿如此,久闻潜溪先生,公乃大才之人,早就恨不能遣人来招,只是听潜溪先生说,公已无心入仕,故不敢来招,怕打扰了公清净。” 刘伯温听后看了宋濂一眼。 敢情章诚没派人来请我,也有你宋濂从中添堵的原因? 宋濂则颇为冤枉地看了章诚一眼。 因为他记得他自己没说过这话。 但他现在又不敢否认。 刘伯温这里也不好深究,只笑着说:“本是有意不问世事,但未料天降圣贤,使天下苍生有得救之征兆,我华夏更是有再兴之望,故伯温虽智拙才疏,但亦甘愿献犬马之劳,以求能参与救天下百姓、兴中华文化之伟业中,而不敢苟安求逸林下也。” “早闻公是心怀天下苍生社稷之人,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章诚则笑着说了一句。 刘伯温则笑着回答说:“章先生谬赞,伯温惭愧!” “伯温可是想来我大同社为官?” 章诚则直接问了一句。 刘伯温再次一拜:“非为官,而是欲加入大同社,还请章先生引荐,伯温自己亦愿按照大同社规矩接受大同社考察!” 章诚再次扶起了刘伯温:“公欲加入我大同社,首先鄙人是非常欢迎且愿意看见的,也愿意做公的介绍人,但想必公也知道,我们大同社现在实行的是社政之制,具体而言,就是社、政、军三个体系,兼以司法、监察并立,而统以主君吴国公,而这里面,以内阁为首的政府则实行的三三制,非大同社的人亦可为政府官,主要负责监督、清查、文化管理、对外联络诸事。” “而现在,我们大同社虽然还未统一中华,但却未敢就因此把兴盛文教之事置于将来,留于后人。” “毕竟我们都不知道后人会不会也跟如今的胡元贵胄官僚一样,要么安享尊荣,要么专于敛财兼并,而忘记了兴盛文教、以启民智、使我中华文脉长盛不衰的责任!” “何况,恢复中华,顾名思义,就是要恢复中华文明本该有的风采与兴盛,不使天下官士军民受胡风影响,而视杀人断肢如儿戏,更视吃人剥皮如正常,而这里面,就需要重视文教。” “只是现在我们倒是重视了教育,文化上还力有不及,如今公既来,我倒是有意让公掌文政司,招揽天下文士编史修书、广建集书之馆,组织各类文化活动,集中批判各种文化陋习,包括胡元在文化上所做的倒退之事。” 章诚说后就问刘伯温:“不知公意下如何?” 刘伯温听后不禁一怔。 听章诚要启用他为郎中级的官,而不是去地方辛苦熬政绩,刘伯温心中还是很欣喜的。 但想到,章诚是要让他在内阁负责文化,还要批判文化陋习,摆明了就是要借他在士林中的号召力,让他来整顿士林,让士林中的文化人士根据章诚的意志来革新文教,彻底把现有的礼法推翻,刘伯温就有些不愿意。 他本质上来大同社就是不得已,为的也只是让自己刘家在眼下的历史大变局中继续稳住地位,继续富贵下去,而不是真的想做什么兴盛中华文明的大事,乃至去得罪他人。 刘伯温也就没有立刻答应。 他这时注意到了宋濂。 所以,刘伯温接下来就对章诚拱手笑着说:“章先生说的是,文化之事不可忽视,兴盛文化,革除陋习,亦乃读书人应尽之责,然而,若论兴盛文化,革除陋习,其实潜溪先生比在下更为合适,天下人皆知潜溪先生文章乃是一绝,更有左右士林文风之能。” 宋濂听刘伯温这么说后,嘴唇微微一抖,内心不禁火起。 你们都欺负我这个老实人吗? 章先生故意说我在阻止让他征辟你。 现在你刘伯温又故意把这烫手的山芋推给我。 这世道还有没有良心道德可言? 章诚这时倒是帮宋濂拒绝道:“潜溪先生的文章水平,我是知道的,但也正因为潜溪先生文章写的极好,所以他现在既要负责给上位还有我以及其他资政大夫写钧旨祝词等机宜文字,还要负责学政,写各类劝学文章,以及负责《中华报》审稿与社论文章撰写之事,所以他实在是忙不过来,文政之事,就只能由公来。” “既如此,伯温便惭颜受之,尽力不负章先生所望。” 章诚颔首,且笑着说:“如此就好,我带你去见上位。” 于是,刘伯温便跟着章诚来见朱元璋。 章诚也在带刘伯温去见朱元璋的同时,让宋濂替自己起草好了荐举刘伯温任文政司郎中的本。 朱元璋在得知是刘伯温来后,倒是没有那么激动。 因为现在的他对刘伯温这些地主阶级的知识分子进一步去除了滤镜。 当然,朱元璋也不至于完全就真的完全轻视他们。 所以,明面上朱元璋还是对刘伯温很热情,且问了刘伯温一些关于元廷的事。 甚至,朱元璋还主动带刘伯温去看自己的地,让他看自己收获的土豆和红薯,还让他尝了自己的辣椒。 刘伯温因此辣得满头流汗。 朱元璋则对此甘之如饴,说:“章先生给了咱许多海外新粮,什么番茄、辣椒还有玉米,咱最喜欢的就是辣椒,不过咱标儿喜欢吃玉米,而总的来说,还是这玉米将来作用最大,能成为新的主粮。” “堂堂大同社吴国公,还愿意行农耕之事,体验民生疾苦,真正让人钦佩不已,也难怪上位能成为大同社之首,而如今打下如此基业。” 刘伯温笑着说了起来。 他内心的确是感到震撼的,毕竟他在元廷为官时,负责过“剿贼”之事,知道许多农民出身的起义领袖会在富有后堕落的特别快,有的别说不再务农,连骑射武艺都懒得再认真操练,而朱元璋到现在竟还在种田,也着实让他想不到。 “咱可不认为这可是什么苦。” “其实百姓也没觉得种地苦,百姓真正怨的是不公!百姓不愿意看见种地之收益远不如坑蒙拐骗不说,还连温饱都满足不了,这才会让许多百姓抛荒逃难。” 朱元璋则提出自己对种地的看法来,接着又看向了章诚一眼,而笑着对刘伯温说:“再加上,章先生有功,总是给些新种出来,让咱对种地这事既不觉得苦还觉得新鲜有盼头,也就更加喜欢的很!不但咱这样,连我们枢密院的郭枢密现在也对种地这事都开始喜欢的很,就是因为章先生让咱们种的那些东西总是能带来意外之喜。” 章诚跟着笑说:“也是,郭枢密兼任农林院大学士这事,上位还不乐意,为此说要不是因为吴国公身份不宜兼任内阁之职,他是必不让的。” “那是,咱现在都还心有不甘呢。” “老郭种地的本事还是咱教的,结果现在新种都要他先培育,想想都让人不服。” 朱元璋也笑着说了起来。 刘伯温听后只是微微一笑,并意味深长地看了章诚一眼。 他没想到朱元璋现在还热衷于种地,甚至让郭天叙这位大同社主要人物也热衷于种地,也跟他有关,是由于他总是让他们在农业上发现到惊喜。 对此。 刘伯温对章诚自然是更加佩服。 他不知道章诚怎么就会发现这么多或高产或有趣的新粮种。 他甚至也因此不禁开始怀疑,这世界上是不是真的有很多高产的新粮种,只是因为自己这些士大夫以前真的太注意礼乐教化上的事,对这种具体的实业庶政太疏忽,所以也就没有发现。 这让刘伯温不禁想起了主动通西域的汉朝以及汉朝的张骞,那个同样带来许多域外品种的优秀人物。 刘伯温也就因此不由得说:“承蒙章先生看重,让鄙人忝掌文政,现在看来,或许鄙人当因借掌文政之机会,让中华文化变得积极对外沟通,兼采四方之长,而使本族有识之士愿意走出去,为华夏带来解决弊病问题的新契机。” 朱元璋点了点头:“应当如此,咱在章先生提高这么多新粮后,有跟你一样的启发,你能明白,说明是真适合掌这个文政司,章先生果然是没有荐错人。” “上位过奖。” 于是,朱元璋也批准了让刘伯温任文政司的本。 章诚对此也很高兴。 他不得不承认刘伯温到底是刘伯温,领悟力还是可以的。 而在离开朱元璋这里,回到内阁后,章诚就因此对刘伯温说:“公刚才在上位面前说的很好,就该让我中华文化重新变得开放包容,要让国民因此变得敢于走出去,也愿意走出去。” “章先生谬赞。” 刘伯温谦虚了一下,就说:“只是在下倒是想说的是,章先生现在这样做,只怕会令天下许多推崇旧礼之士对您恨之入骨。” “这无妨,他们不过是连自己王朝兴亡都无法解决的冢中枯骨,恨之入骨就恨之入骨,难道还能再让天下改回去不成?” 章诚淡淡一笑说起了自己的看法。 刘伯温听后猛烈咳嗽了起来,脸红的不行,讪笑而言:“也是!” ------------ 第二百二十一章 章诚强作谦虚,不要过度崇拜我! 章诚见刘伯温如此作态,只是微微一笑。 他知道,刘伯温这是被自己的话刺激到了。 但章诚说的是事实,他对还想恢复旧秩序的酸文腐儒不担心。 因为这些人主导的政权在历史上的确总是表现的很孱弱,不是被外族消灭,就是被自己内部地位低的人消灭。 个中原因不必细说,章诚现在只对刘伯温说: “接下来,随着粮食产量和各类布料、铁器的产量提高,直接使用民力的地方会越来越少,越来越多的百姓也将不只是求不饥不寒,也就越来越需要让百姓明白国家和民族稳定的重要性,明白遵守礼法道德的重要性,不能坐视他们成为愚氓!” “如果一个人又愚又人欲泛滥,那这样的人就会对天下安宁造成很大的破坏,所以,公现在执掌文政司后,当尽快组织天下英才编纂一些利于百姓自学而通过自学知礼知天下事理的工具书来为妥。” “毕竟眼下可以担任训教的人才还是不足,我们大同社也就只能做到对他们进行一些扫盲和基础知识的普及教育,而让百姓们进一步去开启智慧,认识到秩序的重要性,认识到合理节制人欲的重要性,认识到与人友善对利己的重要性,这些需要百姓们自己通过一定的工具去自学才行。” “待工具书编纂出来一些后,还得出一些简单易懂的历史普及读物和实学普及读物,甚至是儒学各派的普及读物,包括其他各家,让愿意去了解的百姓们可以通过自学去初略的知道为何有汉儒、宋儒之分,知道何为道、何为纵横这些,进而对中华的文明传承有个详细了解。” “这样才能避免他们因为胡元入主中华而对自己以往文化过于自卑,也避免他们因为我们又恢复中华而对以往文化又过于自信。” 章诚这么说后,刘伯温拱手称是。 但同时,刘伯温颇为好奇地请教章诚说:“敢问章先生,直接使用民力的情况真的会越来越少?” 章诚点头:“是的,这是不可避免的情况。” 刘伯温对此也笑了笑。 通过这些年的经历,刘伯温无法不相信章诚不会让民力被直接使用的越来越少。 尽管他主观上不希望看见民力被直接使用的越来越少,但他知道,自己应该相信章诚能做到让民力被直接使用的越来越少,能做到让天下需要百姓用更多的脑力和才华去做贡献。 但刘伯温颇为感慨的是,他纵观古今,各类技艺和学问,都没在章诚出现后,提升这么快过。 而且大多时候,只会出现民力征用过度而出现民怨四起的情况。 刘伯温没想到,就在章诚这个人开始显山露水后,倒是让技艺和学问在短时间内提升得这么快! 甚至现在以章诚话里的意思,似乎这种快速提升的情况还会继续出现。 这让刘伯温更加感到惊讶与敬佩。 他不禁暗想:“这個章诚是不是真的天降星宿,所以能够带来不少恩惠,以启天下愚夫,使人间不闻哭声?” 虽说,子不语,怪力乱神。 但刘伯温不得不这样想。 “章先生,在下斗胆请问,您师从何人,或者说令尊有何厉害之处,才让您如此智绝天下,更使天下因您而发生大变局,连百姓从此都不用只是为耕织而忙?” 刘伯温实在忍不住也就于这时主动拱手问起章诚来。 章诚笑了笑说:“恩师曾下严令,不准透露他老人家的姓名,家父倒是也有些独特之处;公现在既然问起鄙人为何能让天下发生如此大变,那鄙人就只能说,这里面是有恩师教诲之功,但更重要的,其实还是我们中华民众本就蕴藏于许多智慧,只要我们尊重他们的个性,且去认真了解他们,就会发现,他们中间有很多值得发扬的新成果,如眼下我正让人研制的化肥,其实早在我让人研制化肥之前,王伯善(王祯)就已经通过各种粪土、旧墙硝土、草灰来研制使得农业增产的肥料,开始研究作物需要什么养分才生长更好。再有就是轧棉机这种器械,就是一位叫黄道婆的老妪发明的新技艺,她让棉花脱籽这个过程省却了大量人工,使得棉布不再是昂贵的布匹。” “而这样的人在天下还有很多,尤其是在民间,只是需要我们这些执政者不能眼高于顶,也不能压制他们的个性,鼓励他们创造发明,且要善于去发现而已。” “我能让天下在短时间内发生如此大的变动,本质上就是重视工匠,鼓励他们的创造,尊重他们的成果,所以才使得现在的新技艺新器械看上去出现的特别多,其实出现的新成就虽然多,没能成功应用于实业而失败使得钱财白花只变成奇观的更多。” 章诚这么说后,刘伯温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接着就笑着说:“没想到章先生如此看重天下人的智慧,素来文人皆相轻,唯章先生认为天下人的智慧强于自己。” “这是事实,不是我不想认为他就不会存在。” 章诚笑着说了一句,就道:“我没想成为权力上的独夫,更没想成为学术技艺上的独夫,而真觉得天下只有我最聪明!” “虽说如此,天下能及章先生者,的确无几。” 刘伯温是真没想到章诚会如此谦逊且通透,而毫无在拥有崇高地位和权力后的傲慢之态,只觉得天下会有人比他更有智慧。 这让刘伯温内心里更加敬佩起章诚来。 但他也因此越发笃定自己不能与章诚为敌,自己对付不了这种明明智绝天下还虚心向天下人学习的人。 毕竟这种人几乎就已经算是圣人。 而谁能与真正的圣人为敌? 在章诚和刘伯温回到内阁后不久,李善长来见了章诚。 章诚也向刘伯温介绍了一下李善长。 刘伯温因而主动向李善长行了一礼。 受章诚的启发,在加上他也知道李善长在朱元璋、章诚等渡江攻略江南中,做出的贡献不小,也就没有因为自己是元廷进士出身,而对李善长这种普通儒士有轻视之心。 李善长也回了一礼,他知道章诚是只看重实际能力的人,所以也不会因为刘伯温是进士出身就起警惕之心,觉得刘伯温真会影响到自己在内阁的地位。 接着,李善长就对章诚说:“章先生,中央工程院刚刚上报,已成功用石灰石和黏土,按照您所要求的配比,在煅烧和细磨,产生了您给的那种水泥,经证明也的确可以在硬化后变得非常坚硬。” 章诚听后当即颔首:“很好!” 随后,章诚就对刘伯温和李善长说:“正如我所言,以后直接使用大规模人力才能办成一些大事的情况会减少,眼下这水泥一出来,三合土就会无用武之地,大规模营造之事,就不需要许多人力来夯土,有时间接受教育的百姓会越来越多,到时候我中华之民整体智慧自然会得到提升,整个中华自会因此更加强盛。” “水泥?” 刘伯温颇为好奇地暗自问了一句。 这里,章诚则对李善长说:“你们都跟我去看看。” “是!” 于是,李善长和刘伯温都跟着章诚来了章诚最近设立的中央工程院,而工程院的大学士正是王祯。 王祯在见到章诚后,就当即向章诚一拜。 章诚见此忙扶住了王祯:“公为何突然行大礼?” 王祯道:“因章先生您让这种名为水泥的神奇粘灰出现,故在下不由得想对您大拜一次。” “这水泥出现,以后河堤、城墙会更为坚固,可以减轻不少天灾人祸对生民之害不说,关键是也会节省很多民力,而因为要疏浚河道、大兴土木才使得大量因服役而亡于他乡的百姓将来无疑会因此减少许多。” 王祯说着就露出了一脸灿烂的笑容。 李善长这里也跟着说:“不仅仅是这些好处,还有成本也会大大降低,以前要使堤坝、城墙坚固,少不得要用糯米这些粮食来和灰土,现在有了水泥,以后建造堤坝城墙真的不知道要省多少粮食。” “章先生此举的确可以说是居功至伟。” 李善长接着就奉承了章诚一句。 章诚笑着摆手:“用各类石灰、砂土混合制作粘连砖石的粘合之泥,古人们早就有这个意思,我不过是稍微重视一些,组织一些老工匠专门实验试着去配比一些材料,煅烧一些材料,提供一些新思路而已,算不得我一人的功劳,历朝历代在营造方面的专才和这世在营造上的专才,尤其是工程院负责研制水泥的工匠们,皆有功劳,不可只把功勋推在我一人身上。” 章诚不希望李善长这些人只把功劳都算在他身上,对他过度神话,过度崇拜,而让他变得过度权威,进而磨灭了其他人积极创新的积极性,也就尽量在这种时候提到别人的功劳。 刘伯温这时则再次陷入了沉默,他虽然还没看见水泥是什么,但他已经通过王祯和李善长以及章诚的叙述觉察到,这水泥的出现肯定又会进一步颠覆传统的统治模式。 ------------ 第二百二十二章 李善长郁闷,他反被章诚操控了! 在传统农耕社会,对百姓而言,负担最大的不是赋税,而是徭役。 尤其是那种需要修河挖渠、建墙运粮的大规模徭役任务,会让很多壮劳力累死病死在他乡不说,也会导致家庭倾家荡产。 别说普通人家,就是很多富户也多畏徭役如畏虎。 所以,很多百姓是宁愿投献到官宦大族家为奴,也不愿意做有服役任务的自由民。 现在,水泥的出现,既然能让大规模基建工程省去许多人力,进而也就的确能让更多的百姓安心在家乡务农务工。 只是,天下的土地有限,工作机会也有限。 所以,刘伯温也同章诚一样,知道这样无疑会让天下出现许多无事可做的闲民,而要这些闲民能安安稳稳的工作和生活,是应该让他们去外面开垦更多的田地,创造更多的工作。 但这样一来,也就需要执政者进一步开启民智,让百姓认识到遵守秩序的重要性,进而愿意去做增加蛋糕的事,不是去抢既得利益者的蛋糕,也不是在底层惹是生非。 “章先生啊章先生,是真的厉害,让执政者不得不开民智的事,的确变成了现实。” “也让士大夫不得不坐视自己的地位将要下降的现实。” “而他所做的事,虽然不过是发扬奇技淫巧而已,但偏偏就是这种奇技淫巧,一旦在短时间内快速进步到可以大规模惠民利国的地步时,再道德高尚、智谋超群的人,也无法阻挡这种情况的出现。” 刘伯温当晚因此彻夜难眠,且不禁感慨不已。 次日。 他就按照章诚的吩咐,开始筹谋起如何编写一些普及类的史学级和检索文字、文章、诗词的工具书来,且拟了份名单给章诚,希望内阁可以征辟他荐举的一些儒士,到文政司任职,协助参与相应书籍的编纂。 章诚自然同意,元朝管理宽松,对文化事业的重视不够,使得图书建设的成就比不上两宋。 现在,章诚要恢复中华,兴盛中华文化,自然加大力度建设图书事业。 毕竟对于底层百姓而言,书籍几乎是他们获取高阶知识的唯一渠道。 所以,开民智,图书建设很重要。 而让那些旧礼时期的儒士去负责图书建设,总是要比他们负责政务要好些。 毕竟,如果让他们直接去地方为官,谁也不知道这些儒士会不会对大同社的理念阳奉阴违。 当然,这些儒士负责图书建设,倒也可能会有塞私货的情况出现。 对此,章诚决定到时候在新编图书正式刊印之前,要着专人严审一遍,如此倒也不用担心出太大的问题。 而为了加强图书建设,让更多科普类读物、字典类工具书出现,章诚还特地给刘伯温编了一些工具书的编纂草案,比如他就按照新华字典的模式,给刘伯温提出了一份编写字典的草案,让他照此也编一份可满足天下百姓基本查阅字词需求的字典。 刘伯温对章诚在图书建设上的重视,尤其是对字典、字音的重视,感到颇为惊讶。 他是真没想到章诚不仅仅是在挖掘民间各类创造性技艺和理论上上心,居然也真的在开启民智的具体文教工程上心,甚至不惜要统一天下字音。 也因此,刘伯温更加不敢怠慢。 毕竟他现在已经决定了投附大同社,自然不敢让章诚对他忠诚产生怀疑。 不过,刘伯温也因此感叹说:“或许将来的中华,真的变成人人皆知国家大义,虽如此会使劳心者不能皆治人,但因此倒是可使得中华不必真的再亡于胡人也!” 章诚这里在水泥出现后,就正式让人开始投产。 他要在将来大规模建造铁路的同时,也大规模建造公路。 但章诚倒也没敢直接开始大规模建造,至少没敢直接用徭役的方式,征调百姓来大规模建造交通体系,依旧只是用高工钱雇佣闲散劳动力的方式。 因为民力有限,尽管目前农业上粮食产量很高,但非农人口得主要放在军事和为军事服务的工业上。 大规模基础建设,还得等到将来完成基本统一任务后再说。 即便是水泥,按照章诚的打算,接下来也主要是用在军事上。 譬如,眼下章诚就打算在水泥投产后于接下来在沿海重要港口建造更高的灯塔与更坚固的避风港,提高接下来水师出海作战的安全保障,使得中华军在海上的作战能力增强,为接下来派舰队出海去日本开发石见银山做准备。 目前,中华军已攻下明州,即后世的宁波,这里素来是倭人来华、华人去倭国的重要线路。 按照历史上明朝官员的记载,从明州出发,七日可达九州萨摩一带。 而现在,中华军的战船已改进到更适合海上航行的船舱船楼融为一体的新型大帆船,所以,只要派舰船从明州出发,只会更快,也会更安全。 只是海上气象复杂,难免会遇到因为大风让战船无功而返的情况,这就需要岸上的灯塔足够高,使得战船可以迅速找到避风港,而避免更大的损失。 章诚已让舒安国去浙江任巡抚,专门负责组织人力、物力、财力建造灯塔和避风港以及避风海塘。 现在的浙江杭宁绍一带才归入到大同社治下,有许多无地贫民需要安置,如今也正好组织起来建造灯塔和避风港以及避风海塘。 而舒安国去浙江,也只需带着大量粮食去,用以工代赈的名义组织无地贫民干活就行。 不过,素来执政保密很重要。 所以,章诚没有对外跟太多人说,他建造灯塔与海港的目的是为出海夺取石见银山等优质矿产,而只对朱元璋等少数可以决定大同社走向的人说过,自己加强海上水师力量的真实目的。 章诚对外只是说,是为将来能够更好的灭元,而能够通过水陆并进的方式,加快统一九州的进程,才加强水师建设。 正因为此,许多大同社的一些并不是真的忠诚于大同理念的官员还在疯狂敛财,主要是疯狂收取黄金白银,以图将来能够占据更多的财富。 如胡惟庸现在就已经贪墨收取了不少黄金白银,也拉得许多文武官员和他一起敛取黄金白银,疯狂破坏着大同社内部的清廉程度。 李善长也因为胡惟庸这种行为而越发无语。 李善长不得不劝阻胡惟庸说:“现在加入大同社的越来越多,连刘伯温这样的天下有名之士都主动加入了大同社,你要记得收敛一些,别因此让别人有机会踩在你我的人头上去!” 胡惟庸心里对李善长的劝告并不以为然,他不觉得刘伯温这些来自浙东的儒士能把他怎么样,毕竟他更相信利益的捆绑会让他的势力遍布朝野,到时候别说是刘伯温,就是朱元璋和章诚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但在明面上,胡惟庸还是恭敬地对李善长拱手称是,而表示说:“阁老放心,门生一定会注意些,不会让他们抓到把柄。” 李善长颔首:“这样就好!” 对于李善长而言,他现在感到非常矛盾和烦闷。 一方面他很迷恋这种被胡惟庸这样的人当主子一样恭顺对待的感觉,一方面他又希望石见银山等海外矿产真的能被发现,这样他作为大同社的创始人也能分得大量红利。 李善长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章诚还没有按照他的预想因为权力太大而开始腐败堕落,为自己这些人控制,他自己却先忍不住腐败堕落,为胡惟庸等所挟持。 同时,他也还没把章诚影响到为权力斗争不惜展开血腥内斗却先被章诚影响到也想赶紧开发外部资源来。 总之,李善长现在是两头难。 不过,他倒是没有告诉胡惟庸,章诚在廷议局说的关于石见银山的事。 他可不会让这些资源多被一个人刮分走。 郭天叙也一样,他也没有将章诚在廷议局上说的关于石见银山的事告知给郭天爵。 这就导致胡惟庸和郭天爵现在对大同社顶层权力圈的布局毫不知情,而依旧沉醉在行贿受贿、大肆结交的活动中,而自以为上面是因为他们这样的人态度,而已不能拿他们怎么样。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等到第二年年初,相应灯塔和避风港建造的差不多时,汤和的舰队就在南下到达明州后,正式开始了第一次东渡。 与此同时。 廖永安也奉命率水师从明州南下,阻止石抹宜孙和陈友定等的元军水师北上。 俞通海则奉命率水师北上,袭扰山东。 枢密院通过《中华报》对外提供的信息也只是说水师大规模出动只是为阻断胡元粮道。 因为眼下福建的陈友定等还在通过海路给元廷输送粮食。 而大同社不能坐视这种汉人助虏的行为,不仅仅是要在《中华报》上对陈友定这种出卖民族的行为进行批判,还有出动军事力量予以坚决的消灭。 ------------ 请假一天 卡文,加上最近很忙,事情多,请假一天,抱歉! ------------ 第二百二十三章 方国珍奉命资敌,胡惟庸欲拉朱元璋下水 元至正十七年,二月。 舟山。 当已归附元廷的方国珍给元廷输送粮草的船队经过这里时,早埋伏于此的廖永安,便统率本部与桑氏船队左右夹击而来。 方国珍见此大惊失色。 他是真没想到在舟山会遇到这么庞大的舰队,关键是,这些战船也特别独特,没有船楼,船舱列有数排窗口,窗口里全是炮,而且船速很快。 当方国珍在对方战船逼近而看见其所挂的战旗是“中华军”字样时,才明白了过来,知道这是最近在江南名声大噪的朱元璋部水师。 砰砰! 接着,方国珍还没来得及反应,对方就已经先开了炮,巨大的弹丸当场轰得他前面的几艘战船船断帆倒。 方国珍顿时就张大了嘴。 在这个海战还是接舷战为主的时代,这种摆开战船,组成战列线,用加农巨炮对轰的水战方式,对于方国珍而言,是既陌生又恐怖至极。 所以,方国珍在回过神来后,果断下令举白幡投降。 然后,方国珍就把石抹宜孙和陈友定给他且让他运送给元廷的三十万石粮食和二十万石草料,全部交给了廖永安等中华军水师。 方国珍本人也让人绑缚了自己,且让人抬棺,来跪见廖永安。 没办法。 虽然他也算是海上枭雄,一度让元廷非常头疼,使得元廷不得不招安了他。 但现在,中华军水师表现出的战争模式,实在是太高级太恐怖。 他实在想不到有什么克敌制胜的办法。 毕竟,中华军水师现在不接舷就能开始海战。 这也就使得他麾下那些技艺高超的水手完全无法展现才能,只能在还没靠近对方战船时就被动挨炮轰。 他自然也就知道自己没法赢。 廖永安在方国珍投降且截获到三十万石粮和二十万石草料后,就立即向集庆报了捷。 “三十万石粮、二十万石草料,现在全成了我大同社的粮草,这一下子,胡元的皇帝和王公大臣们要饿肚子了!” 枢密使郭天叙在收到捷报后,就立即将这个喜讯告知给了正在一起栽玉米苗的朱元璋和章诚。 朱元璋因而也笑着起身接过了捷报,看了看说:“这个方国珍,素来颇有能耐,让胡元颇为头疼,结果章先生设计的新战船新海战战术一出来,他就直接投降了,真正是所谓的海上枭雄,在章先生面前也不过是土鸡瓦狗。” “所以注重技术革新非常重要,只要技术革新的好,无论是骑射还是驾船技能再强,都会因为技术的革新迭代,而不能以此来要挟天下百姓为他们所奴役。” 章诚说起了自己的看法。 他希望朱元璋和郭天叙明白不停地革新技术很重要,会让很多人才的优势不那么重要。 比如火器发展后,尽管蒙古骑兵还是能在机动上颇有优势,但优势已经锐减。 而现在战船发展后,方国珍这些熟练的水手也不得不因为己方战船落后而选择投降。 朱元璋和郭天叙皆点了点头。 他们非愚笨之人,在看见眼前的情况后,自然明白技术革新的重要性。 朱元璋甚至还继续讲玉米苗栽在了地里而附和说:“技术革新是很重要,不仅如此,粮种都要时刻革新,不然谁会知道还有玉米这种新粮呢。” “是啊,一切都要求新,不求新,现在的很多好事,以前想都不敢想。” 郭天叙也跟着说了起来,且又道:“有了这三十万石粮食、二十万石草料,接下来可以加大对石抹宜孙的攻势,尽快促成两浙彻底为我大同社据有。” “那可以让方国珍配合我们,对石抹宜孙和陈友定撒谎,说他击退了我们的水师,而表示可以继续为元廷运粮,这样就让石抹宜孙、陈友定为接济元廷而继续把粮食通过方国珍运送给我们,我们再拿他们的粮卖出去赚钱也好,还是直接输送到前线,作为攻打石抹宜孙的军粮也好,皆是更好的方式。” 章诚这时提起自己的看法来。 朱元璋立即点首说:“章先生此计不错!” 于是,朱元璋就下令暂时不要将方国珍押来集庆,而是派沐英代表他去见了方国珍,向方国珍表达了大同社的意思。 方国珍对此自然欣喜。 他巴不得还能继续在海上做一方霸主。 所以,方国珍立即答应了下来。 而《中华报》这边也很配合地没有对外宣布说劫粮成功和方国珍投降的事,只对外颁布了朱元璋招降方国珍的告示,以显得好像大同社不能拿方国珍怎么样,只能用民族大义和各种优厚条件来招降方国珍。 石抹宜孙和陈友定因此对方国珍派人来告诉他们海上粮道依旧通畅的说法也就依旧深信不疑,也就继续把在自己辖区内筹集到的粮草继续给方国珍,让方国珍运到北方去。 但石抹宜孙和陈友定不知道的是,他们费尽心血筹集到的粮草,很快就被方国珍交到了廖永安的手里,落入到了中华军里。 章诚和朱元璋建立的大同社现在对外可以说是无往而不利,他们的对手和竞争者都别想从大同社占到便宜。 但大同社真正的敌人其实还是来自内部。 当廖永安奉命把从石抹宜孙、陈友定那里骗来的粮食,递送到明州守将汤昌手里,而由汤昌组织兵船把粮食运到平江,且准备乘马拉列车走铁路回集庆时,胡惟庸就指使自己的人把这批粮食调运到了谢再兴手里。 谢再兴则派人将这批粮食偷运到了张士诚部将吕珍手里,通过贩卖这批粮食,赚了一笔白银。 “众人都说上位颇有韬略,结亲谢再兴,为的是在大同社新附兵马中先一步笼络住更多势力忠于自己,从而将来可以在势力上彻底压制章先生和郭天叙这些人。” “但以我看,还是胡公更有韬略,暗中买通谢再兴的人,与之一起卖粮牟利,如此就让这谢再兴名义上是上位的人,其实是胡公的人。” “无论如何,胡公现在虽然还只是铁政司的郎中,但内阁次辅李善长、镇江总兵谢再兴已经是胡公之人,无疑已是诸司之中最有权势之官,将来成为阁老已是毋庸置疑的事。” 铁政司员外郎赵仲中现已被胡惟庸收买,而与之窜通一起,也就在一日于胡惟庸私宅和胡惟庸一干亲信分脏时,奉承起胡惟庸来。 胡惟庸颇为得意,但倒也没有表现出得太明显,只佯怒说:“切不可这么说,能和上位比肩的,素来只有章先生和李阁老,我哪里比得上,我不过是碍于弟兄们的情面,为弟兄们做些弟兄们喜欢的事而已。” 胡惟庸虽然话这么说,但还是忍不住看着自己卖粮所得的满箱白银时而笑了起来。 他倒不是因为发财而欣喜,而是能够通过这件发财的事,让谢再兴堕落到跟他一个阵营而欣喜。 毕竟谢再兴可是昔日在廷议局有旁听资格的一方军头,现在还是朱元璋亲侄子朱文正与爱将徐达的岳父。 所以,胡惟庸觉得自己能将谢再兴拉下水,那将来就能有机会将朱文正和徐达拉下水,进而把朱元璋拉下水! 到时候,大同社权力顶层就会出现分裂。 整個大同社就会跟着变质甚至发生严重的内讧,进而走向衰亡。 而那时,章诚就不能再像现在这样从容的进行技术革新,使得他们这些人不能安心地当一个只收地租的地主了。 “大同社!” 胡惟庸因而不禁瞅了一眼他一直摆在案上的《大同社纲领》,嘴角微微一扬,而喃喃自语念了一句,接着就突然灵机一动,对赵仲中等聚集在自己身边的亲信们问道:“你们实话告诉我,你们是不是真的只忠于大同社?” “我们只忠于胡公!” “我们生是胡公的人,死是胡公的鬼!” 赵仲中等人知道胡惟庸想听什么,也就如此回答起来。 胡惟庸笑了笑,随后就挥手起身说:“这样不好!天下已经变了,我们也不能再用以前那套做事!效忠于我一个人,就是在把我架在火上烤,是害我也害了你们自己,到时候,我们都会陷于不义之地,我们要向上位和章先生学习,也立个社,也只效忠我们所立的社,而不是效忠某一个人!” “立社?” 赵仲中听后颇为惊愕。 胡惟庸则道:“没错!这大同社是上位和章先生立的,我不喜欢,你们也不喜欢,既然如此,不如,我们自己重新立个社,也学这大同社创立的方式,拟纲领,设社政官衙,也要选出负责社政的领袖出来!” “胡公英明!” “那我们到时候就请立胡公为本社领袖!” 赵仲中笑着说道。 胡惟庸再次挥手:“不妥,我现在还不宜做这领袖。” 赵仲中听后不禁问道:“那谁合适?” “最好是上位!” “再不济也应该是李阁老!” “总之,廷议局的那些人,谁愿意跟我们另建社政,我们就立谁为新社领袖!” ------------ 第二百二十四章 章诚:上位该用铁腕手段处置了! 元至正十七年,三月。 章诚最近通过审计司审计的结果发现,对外贸易的粮食数额增幅出现了罕见的下降趋势。 这让章诚察觉到不对劲。 因为现在张士诚和刘福通都在进行高强度的军事对抗,无暇大规模组织屯田之事,粮食需求一直是只增不减。 再加上陈友谅也在积极扩兵。 何况,这些人所辖区的地主们还在为高利润的棉花而疯狂种植棉花。 所以,按理而言,大同社对外出售的粮食增幅,只会扩大,不会下降。 如果下降,就只能说明自己大同社这边有官民走私粮食的嫌疑。 章诚知道,他不可能指望大同社一立,让所有人接受了大同社理念,就真的能让所有人觉悟都提高,而不会有人为了牟取巨额私利去贪墨公粮,乃至通过走私牟利。 尤其是在如今大同社统治区域内又粮食过多,许多交通要地都有大粮仓,已无法实现严格监控的情况下,且监控技术和手段也不够丰富,民智还未大开而使得民众参与监督的积极性也不强的情况下。 但章诚认为不能因此就不管。 所以,他找到了朱元璋,将自己的猜测告知给了朱元璋。 “上位,粮食是涉及国家利益的战略资源,也是我们实现大同的利剑之一,所以我们不能让那些觉悟不高立志不坚的硕鼠把我们这把利剑生锈,而不能发挥相应效果。” “甚至,今天或许只是粮食不能发挥相应效果,明日就有可能是火器,进而是各种军纪绝密!” “对内把控必须从严,当杀则杀,当除则除,稍许纵容就是对整个大同事业的破坏。” 章诚也就因此对朱元璋说了起来。 朱元璋虽然赞同章诚的观点。 但他有自己不一样的想法。 所以,朱元璋在这时笑着回答说:“再等等,章先生不必着急。” “不是我着急,而是若不防微杜渐,上位你迟早会因此不得不大义灭亲,除非上位你自己也跟着一起败坏!” 章诚说着就转过了身去。 朱元璋听章诚这么一说,收住了笑容,突然就站起身来,看着章诚:“章先生不放心咱?怕咱也意志不坚。” “没错,我怕你会为了家人做适当妥协,妥协到一边铁腕锄贪一边从他们愿放弃大同理念,依旧只建立一个家天下的朱氏王朝!” 章诚直言回道。 朱元璋没有反驳,也没有多作解释,只沉声对章诚说:“咱说过,你只管做你的好先生,做些让人只能佩服和感恩的好事,得罪人让人害怕的事,你就不要操心了,大义灭亲也是咱自己的事,你不用催也不用怀疑,大不了将来大同社真要是因为咱也变了样,你大可以也像胡惟庸那样,重新找个像咱一样不怕死也把天下百姓放在心上的人重新立社打江山。” “伱说胡惟庸在重新立社?” 章诚这时抓住了朱元璋话里的关键信息,问起他来。 朱元璋点了点头,不以为然地笑着说:“咱的检校上报的,说他有意要立一个复礼社,意在复礼,而使天下有尊卑且崇德知仁。” 章诚听后也笑了起来:“他这是依葫芦画瓢,要另立中枢?” “胆子够大吧?” 朱元璋主动问了章诚一句,接着就咋舌说: “说出去都不会有人信,他一個铁政司的郎中,居然会有如此雄心壮志!” 接着。 朱元璋就叹了一口气说:“此人明显不是简单之辈啊!” 章诚也不禁微微一笑:“他既然要如此,我也没什么可说的,到时候就比谁更在组织民力、开发民力方面,更厉害更先进,但无论如何,现在看来,我还得继续让这技术革新的事加一把火,让他们想当地主都没有动力。” “你打算怎么继续革新?” 朱元璋突然问着章诚。 章诚回道:“自然是让直接使用人力和畜力的生产活动进一步减少!” “比如,我最近已让他们开始让蒸汽动力应用于轮船和列车,还让他们开始研制电灯。” “到时候,百姓就算愿意只在土地上为地主们做贡献,只怕地主们本身也不愿意再只当地主只让百姓们在土地上生产,而也想让百姓们去挖矿去坐自己的车船去买自己的货。” “毕竟前者就算把地租加到极限也不过是收多一些粮食而已,却要冒着逼得人家逃佃乃至闹事的风险,不如后者只需要利用百姓想过更好生活的心思而让百姓们主动去学习,去提升自己创造财富的能力,进而辛勤地去生产更多财富来,而这些增加的财富自然不是一笔小数目,哪怕是只贡献出原来地利分成的一半,想来也比以前地利的全部要多。” 朱元璋听明白了章诚话里的意思,因而说道:“你这是掘地主们的根!” 接着。 朱元璋又拧眉说:“可是咱们不能低估有些奸邪小人的贪婪!” “百姓基本只能靠种地过活的时候,他们会寅吃卯粮,逼着百姓们把十年后乃至下一代人的利先交给他们吃掉。” “只怕,在百姓们不只靠种地就能创造财富时,他们也会寅吃卯粮,也贪得无厌地利用百姓们想过更好生活的人欲,让百姓们也把十年乃至下一代人的利拿出来被他们挥霍掉。” “欲壑难填的意思,章先生想必明白。” 朱元璋这么说后,章诚点了点头:“上位说的是,这大同理念的实现,从来不只是提高技术那么简单,在必要的时候要进行一番整顿,把一些贪得无厌的家伙游街示众予以消灭,也是很重要的一环!” 朱元璋颔首:“可惜咱没有你懂得多,所以这整顿的事只能由咱来。” 章诚微微一笑。 朱元璋也微微一笑。 两人没再多说什么,毕竟都明白各自眼下要做也只能做的事是什么。 只是章诚不明白朱元璋为何要把继续做姜太公钓鱼之事,似乎非得要钓更多大鱼才够,而想着将来给内部的人一个大惊喜,乃至不惜因此使得他这个上位的威信在前期可能会有所损失。 “难道是为了将来的人不敢再犯,知道他朱元璋的可怕?” 章诚不禁如此暗想。 而他觉得多半也是这样子的。 他可以怀疑朱元璋可能不够坏,但不能怀疑朱元璋可能不够狠。 毕竟历史告诉他,皇帝里比朱元璋狠的是没几个的。 章诚也因此不由得开始暗叹,得亏这个时空有一个朱元璋,不然他自己其实不敢一味革新技术,一味用各种新理念去挑战传统礼教地位的。 毕竟那样的话,他相当于是一个人在跟所有有地主思想的古人在争斗。 而他又不是那种敢豁出一切的狠人。 所以,他庆幸还有个朱元璋,愿意去当这个豁出去一切的狠人,这样他才敢去大肆变动这个世界。 不过,章诚不知道的是,朱元璋也在庆幸他身边有个真愿意放下只想做人上人的欲望而为天下百姓着想、真愿意为百姓革新技术的章诚做一起奋斗的同道朋友。 因为在朱元璋看来,如果没有章诚,他自己一个人也是不敢真要把百姓同富贵的事变成执政理念,甚至都不敢说要为实现百姓不饥不寒而打江山,也只敢说要重建礼法。 毕竟如果没有章诚,且不说,以他一开始的起点,接触不到这些理论不说,就是他自己悟到了,也会因为没一个愿意配合他为他扫尾善后而又跟他坚定站在一个立场的人,而不敢对整个自然经济社会发出挑战。 就算他是开国皇帝。 可他也是人,也只有一条命,也只能扮演一种角色,而不能分身。 当然,历史上的朱元璋倒是真的废除了丞相制,当起了唯一的大家长,独自面对整个地主官僚集团。 但那种情况,谁也说不准朱元璋是因为权力欲太重太不想喜欢休息还是因为无可奈何对丞相的功能彻底失望。 须知,在初期,朱元璋给中书省丞相的权力很大的,也在太子朱标在的时候,几乎都把皇权给了朱标。 所以,朱元璋真要是因为权力欲太重,不愿意放权,才改制废除丞相,那可能不怎么复合他的理念,如果这样认为,也可能会把他看得太浅薄。 总之。 因为章诚的存在,让朱元璋对人性没那么失望,也更敢想。 当然,章诚之所以显得更伟大,是因为他来自后世,他知道更高级的剥削方式,关键是还能回去,可以随时从这里润走。 接下来的章诚依旧专注于技术上的提升。 而现在,全天下已经越来越多的人开始享受到他提升技术后带来的福利。 比如,元顺帝现在就已经开始不得不吃土豆。 尤其是在南方的粮食久久没有运来后,元顺帝现在也让人从商人手里买了不少土豆,来解决大都的粮食危机。 “朕快吃腻这土豆了。” 这一天,连都元顺帝对丞相汪家奴、哈麻等重臣哭诉起吃土豆太久的苦。 ------------ 第二百二十五章 朱元璋又搞贸易限制,气坏张士诚! “陛下,户部进购了一批红薯,听说这红薯又香又甜,陛下可以尝尝。” 右丞相汪家奴这时便提出了一个解决办法。 元顺帝听后颇为恼怒:“难道就不能多征谷麦入库吗?!” 元顺帝其实也不是真的有在天天吃土豆。 作为皇帝,就算大都再缺粮,他也是能吃上谷麦的。 但是,现在大都缺粮,元顺帝为了彰显自己节俭,也就刻意对大臣们说,已经几乎天天吃土豆,乃至都吃腻了。 而且,元顺帝也希望可以因此让大臣同意改制,也下令严禁种棉花。 但汪家奴就是要装傻,只说皇帝可以改吃红薯,决口不提禁种棉花的事。 因为现在棉花卖到南方去可是高价,是能够牟取暴利的。 所以北方许多权贵大户都在种棉花。 他不可能去得罪权贵大户们,毕竟脱脱的下场,他是知道的。 元顺帝也就因此恼怒起来。 而元顺帝恼怒后,哈麻则跟着说:“陛下,民生凋敝,不宜多征谷麦。” 元顺帝听后不禁沉声问道:“那就不能严禁种棉吗?!” “陛下,禁也没用。” 哈麻这时又回了一句。 汪家奴则跟着说:“陛下,这一切皆怪朱元璋、章诚这些妖贼太可恶,他们断了我们的粮道,只让我们吃土豆红薯。” “朱元璋、章诚。” 元顺帝念了一下两人的名字,然后看向汪家奴和哈麻:“尔等真没有对付这二人的良策?” 汪家奴和哈麻对视了一眼,皆沉默不言。 元顺帝见此更加恼怒,只愤然甩袖离开了大殿。 现在的元廷的确拿大同社毫无办法。 毕竟大同社现在对外已无对手。 但这不是说,大同社就会因此不再对付元廷。 毕竟大同社的目标之一就是驱除鞑虏、恢复中华。 所以在张士诚与元廷联合起来,差点将刘福通打得山穷水尽,刘福通开始向朱元璋请援时,朱元璋以吴国公的名义,在《中华报》上严正声讨了张士诚勾结胡元欺压同族义军的行为,批判张士诚背叛了汉人。 为此。 朱元璋下令禁止给张士诚出售兵械、粮食,也禁止从张士诚地盘进购棉花,反而给刘福通的韩宋政权提高贷款支持,乃至还表示要主动出兵援救刘福通。 似乎朱元璋和大同社现在才知道张士诚和元兵勾结在打刘福通。 不过,在朱元璋和章诚等商议决定接受刘福通的请援,避免张士诚彻底吞并刘福通,而成为自己大同社的大敌时,刘伯温找到章诚说: “章先生,我不认为这个时候救援刘福通是良策,此时救援刘福通,既得罪了张士诚不说,还得罪了元廷,更不利于对抗日渐壮大的天完国。” 章诚知道历史上刘福通被张士诚击败数次而于山穷水尽之时向朱元璋请援时,刘伯温就不同意救援刘福通。 而历史上,朱元璋没有采纳刘伯温的建议,而是选择了派援兵救援刘福通。 章诚不知道刘伯温是真的更有先见之明,还是巴不得刘福通被张士诚吞并进而让张士诚真正具有对抗朱元璋的实力。 但现在他只能对刘伯温说:“这是枢密院的事,我们内阁就不要管了。” 刘伯温拱手称是,脸上不由得露出失望之色。 章诚其实有参与军事的权力。 因为按照大同社的条例,宣战得经过廷议,而他作为资政大夫之一,自然是可以在廷议上提出不同意见的。 另外,他作为资政大夫,也有参议军机的权力。 刘伯温给章诚提在军事上的意见,章诚自然也能向朱元璋转达一下。 但章诚不想在这件事上听刘伯温的。 毕竟历史上朱元璋就没在是打张士诚还是打陈友谅的事上听刘伯温的。 而事实证明,朱元璋自己的军事决定很成功。 所以,章诚也就没有觉得自己有必要因为刘伯温的建议不同而横加干预,也就拒绝了刘伯温。 不过,章诚还是在见到朱元璋时,将刘伯温给他说的话转述给了朱元璋。 朱元璋听后沉思了片刻,然后就叉腰说:“这个刘伯温,还是不够有诚意啊!” 章诚听后不禁回头瞅了朱元璋一眼,笑了笑问:“是吗?” “咱说过,除了你章先生,没几个文士愿意与咱以诚相待。” 朱元璋也笑着说了一句,就背着手走到自己的菜地里看了看,一时在走到假山上后,就看见对面院落的郭天叙正挑粪浇灌玉米地,便拧紧了眉头:“这個老郭,比咱还浇的勤!” 朱元璋说着就忙下了假山,疾步走到郭天叙这里,问:“你枢密使的官还要不要当了?” “怎么不当,但现在左右不过是如何攻下一座城,而这主要还是看前方将领如何临近应变,咱何必多操心,何况,操心人家也未必听。” 郭天叙回道。 朱元璋则问道:“那让谁去援助刘福通,你们枢密院定了吗?” 郭天叙回道:“定了,派郭天禄、耿炳文去,耿炳文之前守湖州时,守的不错,挡住了石抹宜孙的反扑,郭天禄不必说,他之前在江北清河击退了张士诚部的赵打虎。” 朱元璋听后点头:“妥当!” 郭天叙则在这时看了一眼同来到自己这里的章诚,而笑着说:“也不知道张士诚现在是什么心情,被章先生坑得兵械、粮食不能充足,导致眼下想吞并刘福通都得被我们掣肘。” “你当初是什么心情,他张士诚现在就是什么心情。” 朱元璋回道。 郭天叙点了点头:“也是!那这滋味可不好受。” 砰! 高邮。 张士诚把一盏雪白的茶杯摔在了地上,而看着眼前的《中华报》直喘粗气。 因为《中华报》上,朱元璋表示要禁售他武器、粮食乃至弹药甚至还要帮助刘福通的内容刺激到了他。 “孤跟不跟胡元合作,与他朱元璋有什么狗屁关系,要他在这里多管闲事!” 张士诚接着就又说了几句。 张士德则一脸晦暗的说:“朱元璋他们会随时通过兵械、粮食、乃至弹药操控我们,是我们早就预料到的事,但这事,我们即便事先知道,也没别的办法应对,除非我们也跟朱元璋他们一样,也以大同理念执政,以民为本,让那些地主士绅必须听我们的,先清丈他们的田亩,再逼着他们种粮食不种棉花,再有就是,也改革税政把,从豪绅大户身上收上来的税用来养工匠和激励工匠制作各种新火器。” “这是根本不可能做的事!如果用大同理念至正,那我们张家岂不是白造反了,兄长也白称王了?” 张士信这时说道。 张士诚点了点头,接着就咬了咬牙:“他朱元璋,咱们是惹不起,既然如此,那咱退兵总行了吧。” 张士德附和说:“只能如此。” “臣弟也觉得应该退兵,顺便与朱元璋修书通好,” 张士信回道。 张士诚叹了一口气,颔首采纳了张士信的提议。 张士德这里则继续说:“眼下,我们还是北上打鞑子是正经,这样朱元璋他们必无话可说,我们甚至还能要求他们降价支持我们北上。” 张士诚继续点头:“孤堂堂大周诚王,怎么如今跟成了他朱元璋的走狗一样。” “这都怪朱元璋身边有了章诚这么个人,此人一手促成了现在这个局面。” “不过,现在说这些太晚。” 张士德说着就对张士诚就拱手:“小弟愿领兵北上打鞑子。” 张士诚准了张士德的请求。 于是,接下来,张士诚便真的停止了对刘福通的进攻,而只让张士德以中书省平章政事身份,提调各府兵马,北上攻打山东。 可张士德北上的消息在被张士德幕府中的儒士许有文得知后,他立即就派人将这个消息告知给了驻守济宁的淮南行省左丞相泰费音,且对派去的人说:“张氏为我朝廷剿贼,尚可容,但如今居然为谄媚朱元璋而与朝廷为敌,岂可容,汝务必把消息带给左丞相,告诉他张士德三日后将过艾山!” 泰费音因此就得知了张士德所率大军北上的情况,而立即将他训练许久的元兵精锐集中到了艾山设伏。 张士德因此大拜被俘。 而许有文则成了泰费音座上宾。 泰费音因此还朝许有文主动一拜:“承蒙公助力,不然难擒此贼。” 许有文回了一礼:“不敢受左丞如此大礼。” 张士德这里则大骂许有文:“姓许的,我待你不薄,你为何卖我?!” 许有文则看向张士德:“足下是待鄙人不薄,但足下不该与朝廷为敌,做那朱元璋的走狗。” 张士德呵呵冷笑:“你不是不知道内情,他朱元璋在章诚的帮助下,让当今天下发生了大变,使得整个淮南兵械粮草皆被他控制,我张氏不听他的操纵难道还有什么办法与之相抗吗?” 泰费音这时也沉声说道:“我也早闻这个朱元璋和章诚很是厉害,所以,我倒是也想听听,许公有没有什么办法对付这两人?” ------------ 第二百二十六章 朱元璋得知石见银山,感叹这原来是我中华故土! 泰费音问后,许有文便对泰费音拱手说: “禀左丞,在下虽无良策对付朱元璋和章诚二贼,但在下有一友杨文素,专门对朱元璋、章诚有过仔细的了解。” “甚至,当年他在滁州时,还与章诚接触过,只是因他被江南行台福寿排挤,所以没能帮助到福寿对付朱元璋和章诚的大同社,现在只于在下身边做一门客,左丞若想知道如何对付朱元璋和章诚,可唤他前来。” 原来,杨元杲在设计让福寿和任知恭被中华军俘虏后,就秘密潜伏到了许有文身边,为的是想办法继续打入元廷内部。 现在杨元杲也就得以被许有文于泰费音面前提到。 而泰费音现在也对大同社的朱元璋和章诚这些人很警惕。 毕竟大同社现在占据了天下最富庶的地区,也是反元决心最坚决的,更是理念和技术手段最是与众不同的。 所以,许有文这么说后,泰费音就立即让人去请杨文素即杨元杲来。 杨元杲本就有意再次进入元廷为官,而好刺探机密,也就在见到泰费音,颇为恭敬地行了一礼: “原江浙行省中书参议杨元杲见过左丞!” “既是同僚,还请坐下说话。” 泰费音很客气地说了一句,就问起杨元杲关于朱元璋和章诚的一些信息来,杨元杲倒也对答如流,这让泰费音非常满意,且忙问他有没有什么办法对付朱元璋和章诚。 杨元杲则道:“朱元璋和章诚最擅长的是以为百姓谋福祉的名义蛊惑人心,为此还特地立了一个大同社,表示大同社的人皆要忠于大同社,使得许多士大夫和百姓皆为其蒙蔽,所以连刘基、宋濂、汪广洋这些人都投附了他们。” “没错,这的确是令人感到最可怕的。” “贼子要为民谋富贵,无疑意味着这股贼子是真的决心要盗取天下。” “所以,即便鄙人现在还没与这朱元璋、章诚接触,也觉得这二人很可怕。” 泰费音附和起来。 杨元杲接着就说:“所以,以在下愚见,要对付他们,需请朝廷组织大儒也办报纸,对民宣礼,揭露朱元璋、章诚等大同贼的虚伪之处,让百姓们明白他们的险恶用心,也让百姓们明白守礼的好处,知道失节之耻甚于饿死之难!” 泰费音听后不禁拧眉:“我曾经想过向朝廷建言办报纸,反驳《中华报》那些大逆不道之言,但只是后来一想,这不是相当于承认百姓可以参与天下事吗,这不相当于朝廷行权还要向百姓解释?” “如此做法岂不是本就有悖纲常伦理,毕竟,哪有父母行事需请儿女理解的?这无疑会乱尊卑啊!” “左丞,我们办报不是向百姓解释,是教育百姓,是指导他们,是父教子。” 杨元杲这么说后,泰费音点了点头:“这倒是说的过去。” 接着,杨元杲又说:“除了办报,还应该立即回收纸钞,限制纸钞泛滥,同时禁种棉花,清丈田亩、厘清税政,避免朝廷将来也像张士诚一样,被朱元璋和章诚他们不费一兵一卒就能控制。” 泰费音听后颔首:“你说的这些皆是对的,但做起来难啊。” 杨元杲颔首:“左丞说的是,关键还是要朝中执政们愿意这样做,可如今朝中执政,皆尸位素餐之辈,且一味巧取豪夺、资敌养寇,所以,以在下愚见,莫若先去奸佞,才能尽灭贼寇,中兴我大元!” 杨元杲的真实意图在这时显露了出来。 而他的真实意图其实就是让元廷内部因为时下糟糕的局势而再次陷入剧烈的党锢之争。 这样,元廷内部就会更加无暇整顿内政。 即便皇帝有心整顿也无力去整顿。 泰费音倒是没有看穿杨元杲的真实目的。 因为杨元杲说出了他的心里话。 作为同情脱脱一派的他,其实早就对汪家奴、哈麻等不满。 尤其是,在如今对元廷而言,局势如此糟糕的情况下。 泰费音也就点了点头,且还拍案而起:“奸臣可恨!让我大元到现在诸政皆废不说,甚至还有将被贼寇所控制的趋势!” 一旁的许有文也是同情脱脱的儒士。 在他看来,要不是脱脱被害,自己大元就不会到现在这个地步,江浙大半被贼寇所据不说,连淮南和湖广乃至河南也大半被贼寇所据,而自己也不至于委身事贼。 所以,许有文也跟着在这时说:“左丞,眼下除灭朝中奸臣是当务之急,而办报宜是当务之急,以在下愚见,左丞不妨问问这张士德是否愿意归附朝廷,作为为公除灭奸臣的助力。” 泰费音看了一眼张士德。 张士德则神色复杂地看了许有文一眼:“你是何意思?” “我的意思,你暗地里归附左丞,但对外则骗那朱元璋,说你是在奉令兄的命北伐,只是囿于济宁城下,未能攻克而已,同时只要朝中奸臣要处置左丞,你就配合左丞继续兴兵北上,让朝中奸臣不得不依赖左丞抵抗你,同时也让左丞有理由拒绝矫召之命,乃至利用你逼着陛下除掉奸臣。” 许有文说这么多,其实意思就是让张士德配合泰费音行“养寇自重”之事。 话说,元廷现在因为战事接连不利,中央威权也下降了许多。 许多地方上的封疆大吏早就有了拥兵自重的心思。 这种心思在历史上会在元末愈演愈烈。 泰费音这里自然也愿意如此,便点了点头: “此计甚好!” 接着,泰费音就看向张士德:“你若不愿意,本官就只能将伱明正典刑,而跟你一起被俘虏的那两万兄弟,也将一同被活埋!” 张士德自思,对大同社的理念,他是接受不了的,现在他兄长张士诚又不愿意整顿内政,还不如归附元廷,配合泰费音,或许真能让元廷在泰费音的操纵下重新焕发生机,进而能够对抗大同社,便回道:“我愿意归附朝廷!” 一旁的杨元杲见此不由得笑了笑。 但没有人注意到他那深不可测的笑意。 泰费音和许有文此时皆为张士德愿意归附自己这边而喜不自胜地笑着。 泰费音接着还让人给张士德松了绑,且也让其坐了下来,说:“我知道,你愿意归附朝廷,想来也是不接受那什么大同理念的。” “正是。” “非是卑下怕死而愿意归附左丞,是卑下也不愿意看见大同社将来真能取得这天下。” “卑下只知道忠于天子才是忠,不赞同忠于什么理念才是忠。” 张士德回答道。 泰费音颔首。 而这时,许有文则笑着说:“既如此,不如即刻请张将军去招降你的部众。” 泰费音也点了点头。 张士德因而便拱手称是,且在这之后不久给张士诚去了一封信,表示自己已暗投元廷淮南行省左丞相泰费音麾下,而将装是在北伐中与泰费音的兵马对峙。 与此同时。 杨元杲也让人把实情传回到了集庆章诚这里。 章诚得知后将这一情况告知给了朱元璋。 朱元璋听后不由得说道:“这些义军将领到底是地主啊,即便《中华报》宣传大同理念和中华之文明这么久,也还是没把中华放在心上!” “他们为了能一直奴役百姓,也还是宁愿选择认虏为主,和许多儒士们的选择一样!甚至,还不如一些儒士聪明,至少许多儒士还是知道大势在哪边的,所以依旧选择了大同社。” “当然,这张士德可能也知道,毕竟他现在认虏为主也是不得已。” “但不管他是不是不得已,不想我们大同社取得天下的人还是很多。” 朱元璋说着就看了章诚一眼。 章诚笑了笑说:“他们不想归不想,但这天下大势可由不得他们。” 朱元璋则在这时问着章诚:“汤和应该快有消息了吧?” “应该快了。” 章诚回了一句。 —— 汤和这时的确已率战船到达了石见国,且占领了这里,还将这里已开采出的银矿全部装了船,并俘虏了这里的倭人,逼着他们继续采矿。 同时,汤和也派人先回来告知朱元璋,他已经占据石见国,且希望能派些熟练的矿工来,加大对石见银山的开采力度。 因为汤和不得不承认,倭人普遍矮小,而且开采银矿的水准不行,而如果派国内的矿工来,无疑会极大提高采矿速度。 朱元璋在知道张士德投靠了泰费音不久,就收到了汤和派人带回来的消息,也亲眼看见了汤和派人带回来的大量白银。 “还有五十万两在路上?” 朱元璋问着回来的郑遇春,一脸惊喜。 郑遇春点了点头:“不敢瞒上位,石见国的确是有个大银矿,带回来的一百万两只是当地倭人才开采出来的积蓄,章先生没有说错。” “这么说来,那里果然的确是我中华之故土,不然章先生怎么会知道那里有大银矿?” “我华夏子孙无能,如今竟已彻底忘了这块故土,以至于到现在才重新被咱们这些人知道!” 朱元璋颇有所悟地感叹起来。 ------------ 第二百二十七章 豪绅大户炒银大亏,李善长劝胡惟庸要视章诚为主! 元至正十七年,五月。 汤和回到了集庆。 朱元璋和章诚亲自去迎接了他。 而汤和在见到朱元璋和章诚时,则是一脸凝重,且在跟朱元璋、章诚到吴国公府后,就一脸振奋地对朱元璋和章诚说: “上位!章先生!那里真的有大银矿,且那些倭人很好对付,身材矮小还甲胄稀少,关键是火器也没有!” 接着,汤和还看了一眼章诚,说:“总之,跟章先生说的没有差别!” 朱元璋听后也一脸凝重地点了点头,然后说道:“这么说来,吕宋有大量铜矿、美洲非洲有大量黄金也是真的。” 章诚这里笑着说道:“自然!所以我们完全可以让中华之民实现大同,只要我们大同社控制了这些金银。” 朱元璋点了点首,接着就笑着说:“那现在就应该开始大量采购粮食、布匹还有土地,让那些存白银的官僚豪绅后悔一下。” “正是!新设的大同银行,已经开始铸银元,作为一种收购布币的银行商品,现在有这么多白银,正好可以卖更多白银。” 章诚跟着说了一句。 因为想着百姓既然喜欢囤白银,章诚便干脆以便民为由,让新设的大同银行卖银元。 只是没几个人知道章诚卖银元就是为了将来能收割那些卖地卖粮换银元的大户利益。 朱元璋也因此把白银都给了内阁,倒是没有自留一两,只去了枢密院,研究如何在军事上更快地统一华夏,进而使得军事方面可以尽快大规模的布局海外。 而章诚在回了内阁后,且将汪广洋唤来说:“让惠民商行等官商加大力度收购谷麦、布帛以及良田,为接下来的军事扩张和更大规模的分田做准备,到时候内阁会准备五百万两白银从他们手里收购回去。” 汪广洋听后惊骇:“有这么多白银吗?” “当然有!” 章诚笑了笑,且嘱咐汪广洋:“不得泄密,否则唯你是问!” “是!” 于是,在胡惟庸等贪官豪绅大肆出售粮食、布匹、土地换取黄金白银,乃至用贪污受贿的腐败手段收取黄金白银时,惠民商行等官商竟开始大肆收购粮食、布帛甚至是土地。 当然。 胡惟庸等贪官豪绅主要是收集的白银。 因为这个时代,白银本来就不多,黄金就更为稀少了。 所以,当石见银山的白银开始大量通过官商流入到市场而换取粮食、布帛和土地时,无疑会引起很大的银价波动,让很多贪官豪绅的资产大幅度贬值,毕竟现在的他们很大部分资产都是白银。 不过,因为消息具有滞后性的缘故,在加上章诚有意隐瞒,只对外宣传说汤和带回来的大部分是从元廷地方官衙手里抄没的粮食和铁料,所以,胡惟庸等贪官豪绅还不知道这事,而在见惠民商行等官商继续加大力度收购粮食、布帛和土地时,也就依旧只以为这是为了军事上有更加充足的后勤保障,而为更大规模的作战做准备,便仍将粮食、布帛、土地不断地出售给惠民商行等官商。 “可以肯定,照着这个趋势下去,上位将来必得天下!” 胡惟庸甚至在这一天见李善长时,很乐观地对李善长说起关于自己对眼下惠民商行加大力度采购粮食、布帛、土地之事的观点来。 李善长笑了笑说:“这是自然的事,你们铁政司务必做到廉洁奉公,不可官仓从各地买来的粮食、布帛让人漂没掉。” 胡惟庸道:“请阁老放心,门生绝不敢擅自盗取官粮,不过是会处置一些发霉的粮食。” “那也不行!” 李善长声色俱厉地说了一句。 “是!” 接着,李善长就又问着胡惟庸:“我听说你最近积攒了不少的白银?” 胡惟庸颇为惊讶地看了李善长一眼。 随后,胡惟庸还是如实回道:“凡事都瞒不过阁老您。” “你积攒了多少白银?” 李善长问道。 胡惟庸回道:“大约十万两!” 李善长当即站起身来:“你要这么多银子作甚?!” 接着,李善长又指着胡惟庸:“我给你说了多少遍,做官不能太贪,要适可而止,你攒这么多银子,将来有一两能带到棺材去吗?!” “阁老息怒!” 胡惟庸忙跪了下来,回答说:“门生这也是为了上位的大业着想,为了响应章先生分田于民,增加自耕农数量的号召,把田地都贱卖给了乡民,只是乡民们不忍门生吃亏,只愿意拿布币去换银子来换,所以一时积攒了不少银子。” 李善长呵呵一笑:“你这话说给老夫听,老夫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章先生和上位愿意相信伱的话。” “请阁老放心,门生会让他们相信的。” 胡惟庸接下来在离开李善长这里后就甩袖背手冷笑了起来:“老货,胆子这么小,难道他朱元璋还真敢抄了我的银子不成,要知道,谢再兴和他们的银子都在我这里呢。” 胡惟庸正笑着,赵仲中就疾步来了胡惟庸这里:“公总算出来了,大事不好了!” 胡惟庸听后不禁问道:“什么大事不好?” “银价跌了!” 赵仲中接着忙说了一句。 胡惟庸听后忙喝道:“胡说,银价怎么会跌,我没让他跌,他怎么能跌!” “是真的跌了。” “您应该是知道的,新设的大同银行出了银元,允许百姓们拿布币去兑换银元,且会按照布币情况调整价格,结果虽然很多豪绅大户都拿布币去换银元,可那银元好像出不完似的,现在银元价格已经因此下调了许多,这无疑意味着银价也会跟着不值钱。” 赵仲中不禁跺脚说道。 胡惟庸听后神色一紧,忙说道:“带我去看看。” 很快,胡惟庸就来到了大同银行外面,然后果然看见牌子上写的银元价格下跌了许多。 “这说明大同银行没有印多少布币,反而再不停地出银元。” “只是大同银行哪里来的这么多银元。” 胡惟庸神色阴沉了下来。 赵仲中道:“谁知道呢,这么多银子以银元的方式流到市面上,那存的银子不就白存了吗?” 胡惟庸则在这时说道:“定然是大同银行得了不少白银。” “可大同银行属于内阁在管,阁老就没给您提醒一下吗?” 赵仲中问道。 胡惟庸沉着脸道:“他只是说些场面上的话,哪里肯真的告诉我大同银行会得不少白银的事,毕竟说白了,他们廷议局的那些人才是自己人,我们不过是他们的狗而已!” 赵仲中则听后不由得问道:“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只能认栽!” 胡惟庸只说了一半的想法。 他现在心里还有另一半的想法。 那就是,通过这件事,让他认为,他应该先不要那么注重财产上的收获,而是应该想尽办法爬上去,进入权力顶层,也到廷议局去,那样他才能接触到真正可以让他一下子赚尽大量财富的机会,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自以为很聪明的玩法,却依旧不过是成为人家口中的食物。 总之,胡惟庸内心是不想当一条狗的,他也想上廷议局的桌,甚至成为桌上唯一可以坐着吃饭的人。 但怎么才能上去呢? 胡惟庸不得不为此认真思考。 他不得不承认,排在他前面有资格进入廷议局成为资政大夫的人很多。 文臣这边,汪广洋算一个,杨宪也算一個,还有一个舒安国。 武将那边就更不用说了,很多都已经有旁听的资格,而他现在连个旁听的资格都没有! 胡惟庸知道自己必须挑起内斗,想办法拉几个人下来,这样才能让自己快速上位。 为此。 胡惟庸再次求见了李善长这里,且在见到李善长后,就对李善长拱手作揖说:“阁老,门生错了,不该不听您的,更不应该自以为是。” 李善长见此暗暗一笑,随后说道:“知道就好,今天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大同银行的银元兑换布币的价格一直走低,大同银行似乎有不少银子。” “而因此,门生到现在才算明白,果然还是章先生和阁老这些人才是神通广大之辈,非门生这样的小辈能揣测清楚的。” 胡惟庸回道。 李善长说道:“你现在明白过来也不算晚,我早就说过,要心存敬畏之心。” “是!” “门生以后只唯阁老之命是从,将阁老以主视之。” 胡惟庸回道。 李善长道:“这不够!” 胡惟庸不禁愕然,随后还是垂首拱手道:“请阁老赐教。” 李善长则嘱咐说:“得把上位和章先生也以主视之。” 接着,李善长就瞅向胡惟庸,而语气淡然地说:“不让上位当主子,章先生怎么当主子?不让章先生当主子,老夫怎么敢当主子?老夫不当主子,你怎么在你下面的人面前当主子?” 因为胡惟庸现在表现的足够坦诚,且李善长也有意开导他,便将心里的想法直言了出来。 而且,李善长还在接下来指了胡惟庸一下:“你呀,之前是有些太倨傲,但愿这次的教训能让你进步一些,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处世之道,别跟那些长不大的蠢人学,只想着自己下面的人对自己毕恭毕敬,却要自己上面的人也对自己礼待如仆,这种好事,只有孩童的时候才会出现!” ------------ 第二百二十八章 不错的执行团队,强大的后勤供应能力 胡惟庸对李善长的训诫不是很赞同。 在他看来,谁最聪明谁就该做这天下最大的主人。 所以,在胡惟庸看来,他不能因为朱元璋、章诚这些人现在在自己的上面,自己就该对其诚服,认其为主。 除非是朱元璋、章诚这些人真比自己聪明。 但胡惟庸认为,这个世界就没有比自己更聪明的人。 朱元璋、章诚也不是比自己更聪明的人。 他们不过是目前运气比自己好,碰巧知道的东西更多而已。 要不然,也不至于现在都还没能收拾掉郭天叙、张天佑这些人,还在跟这些人分享利益,而没有独治大同社。 在胡惟庸看来,要是他作为朱元璋、章诚这些人,早就让大同社变成自己一个人的大同社。 总之,同这次在囤银中吃掉大亏,胡惟庸只认为自己接触的层级不够,也就导致知道的消息不够多才吃亏,而不是他自己不够聪明一样,他现在在李善长面前,也不觉得自己不如朱元璋、章诚,更不觉得自己不如李善长。 但现在,胡惟庸知道自己权力地位不如李善长。 所以,他还是在明面上表现出听了李善长的话后很受启发的样子,而躬身作揖:“阁老说的是,门生明白了!” “明白就好!” 李善长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往外面走去,且说道:“我还要去视察分田的工作,就不留你吃饭了,你自便吧。” 与胡惟庸不同的是,李善长虽然享受胡惟庸这些下级官僚对他的恭敬,但他对章诚这种自己地位之上的人,也同样恭敬,而不敢有不忠不诚之心,想章诚之所想,急章诚所急,章诚想达到的效果,他会竭尽全力的去达成,不会有轻视章诚的心思。 譬如这分田的事,他就盯得很紧,生怕下面的人没有认真完成,而变成了让百姓需要交钱才能分得田,把分田变成了卖田,乃至趁机受贿把田分到了大户名下,使得章诚不满意不高兴。 眼下,章诚利用工业化带来的生产大进步,迫使豪绅大户们卖田卖地以换取黄金白银时,就大肆买了不少田地,进而分给了百姓。 如此一来,分田的工作,到现在也还在进行。 李善长也就还是会为分田的事而操心。 而总的来说,李善长做事是能让章诚,甚至也能让朱元璋放心的。 尽管李善长认真做事也是为了让章诚和朱元璋渐渐发现权力的快感,进而发现为人上人的快感。 但李善长的确能让位于他之上的人少操许多心,乃至,让在他地位之上的人,会产一种,自己真的很高明,所下达的政策都很好,没有瑕疵的错觉。 章诚现在就发现他所做的事总是被执行的不错,而让他觉得好像执政这件事也不难。 无论是对内分田抓教育发展生产,还是对外开拓资源空间。 而这里面,其实就与李善长、汪广洋、汤和这些人执行态度和能力都不错有关,也跟朱元璋这个搭档兼上级很信任很配合也不贪婪自私有关。 但不管如何,因为章诚发现他所要达到的改革效果都能很好的体现出来。 所以,这给了他更大的信心,让他敢于把更多的新技术新理论带来这个世界。 因而现在,他又让朱元璋这些人提前知道了石见银山,还拿到了大量来自石见银山的白银。 这让朱元璋这些人不由得开始期盼着接下来能够从吕宋得到大量铜矿,从恒河流域得到大量农田,从非洲、美洲得到大量黄金。 贪欲一旦被打开,再想关回去就很难了。 朱元璋现在就恨不得即刻就把华夏统一了,进而尽快去外面开拓。 为此,他依旧没有像前世一样排挤郭天叙、邵荣这些非嫡系的人,而是也重用他们的人,去征讨石抹宜孙和陈友定,以达到尽快实现华夏一统,加紧对外扩张的目的。 石抹宜孙现在被胡大海和徐大海、邵成等围在了处州城,进退不得。 这让他非常恼恨,他恼恨章诚太过分,居然做贼,进而让朱元璋这個贼寇如今有这么强大的实力,以致于现在对他的征讨是一波接着一波,似乎完全不担心后勤供应和兵源补充的问题。 现在,中华军更是在他处州城外,堆满了馒头与肉,让他麾下的那群饿兵皆馋得直流口水。 由于大同社这边生产力大进步,粮食太高产,同时也带动了养殖业的飞速发展,所以中华军的后勤供应特别丰富和充足。 馒头炊饼乃至炒米管够不说,甚至还有大量章诚特制的防腐罐头肉以及咸肉,使得中华军官兵还能及时补充大量蛋白质和脂肪。 再加上,铁路和公路建设也在大规模进行,让后勤运输的能力也强了不少。 所以,使得中华军的前线参战部队,从不担心缺粮缺肉的问题,中华军的步骑兵的战斗力因此都特别强悍,每天跑个上百里不成问题,而且一场大战结束后的恢复能力也特别快。 到现在,中华军甚至还直接拿后勤资源当武器。 毕竟条件越好,官兵们就越惜命,不到万不得已,越不想强行攻城拼命。 首先,指挥作战的高级将领就越发不愿意让自己的士兵去拼命,而更愿意智取。 所以,现在中华军在攻打处州时,在几个高级将领合议后,就利用处州元兵大多饥寒交迫的情况,干脆直接把各类食物摆在营寨外,就等这些元兵们自己出城来拿来吃,而他们好趁机夺城。 这样做的效果无疑很好。 如果不是因为石抹宜孙让自己铁甲卫队强行守在在城门处,处州城的官兵早就出城来要吃的了。 但石抹宜孙不准麾下元兵投降,还不给他们吃饱肚子,也只会让他们的怨气更大。 石抹宜孙也知道,自己这样做不好,人不可能不想吃饭,但他没有办法。 他的粮食得拿去让方国珍,让方国珍运去大都,接济元廷。 所以,石抹宜孙现在也只能恼恨章诚。 “我不管!我要吃饭!” 而在这时,石抹宜孙麾下一元兵因为饿得不行,直接拔出刀来,朝他面前的一铁甲兵走了来。 砰! 尽管这元兵当场就被这铁甲兵用骨朵敲碎了脑袋。 但紧接着,还是有六七个元兵围了上来,满眼杀意地朝这些铁甲兵走了来。 随后,又有十几个元兵。 “弟兄们!为了大元,饿死又如何,不要开城门中了贼子的奸计啊!” 这时,有千总级的元兵将领不禁大喊了起来。 有达鲁花赤多实更是选择了下跪:“弟兄们,不要出去,不要出去,饿死事小,叛国事大啊,算我求你们,你们真想填饱肚子,不如就吃我吧!呜呜!” 但这些元兵没有听他们的,而是朝这些铁甲兵蜂拥而来,前仆后继地与这些铁甲兵厮杀。 这些铁甲兵虽然悍勇善战,但也架不住普通元兵多,最后只得溃败而逃,且将这一消息告知给了石抹宜孙。 石抹宜孙知道后更加恼恨,不禁仰头大骂: “章诚!是你导致这一切发生的,你不配做读书人,不配做读书人!” 而在石抹宜孙大骂之时,而城已经于这时开了。 许多元兵一窝蜂地朝堆满食物的地方奔来,有的甚至直接丢下了刀枪。 徐达等见此立即出兵逼降了这些元兵,且冲进了处州城。 石抹宜孙最终也被俘虏,且被押到了朱元璋这里后,就对朱元璋说:“我要见章诚那个无耻之徒!” ------------ 第二百二十九章 刘伯温:喜欢跟着章先生这样的真君子做事! 朱元璋满足了石抹宜孙这个请求,让他见到了章诚。 甚至,朱元璋还将刘伯温和宋濂都传了来,让石抹宜孙也见见这两位与他相熟的浙东名士。 刘伯温和宋濂来后,让石抹宜孙更气。 他也就看着刘伯温和宋濂,沉声说道:“没想到尔等也这么无耻!亏朝廷待你们几位浙东大儒也一向不薄!” “你们的忠义廉耻在哪里?!” “你们的气节在哪里?!” 说着,石抹宜孙就厉声问起刘伯温和宋濂来。 刘伯温和宋濂皆未答语。 章诚这时倒是笑了起来,主动说道:“真是好笑,这些诓骗天下人的圣人之言,你这个契丹人居然信了。” 石抹宜孙当场惊住。 “这样的话,你身为读书人怎么说的出口?” 石抹宜孙忍不住问了一句。 章诚道:“怎么说不出口?圣人的话,素来就是拿来说的,不是拿来做的!” “谁真的按圣人之言做事?” 接着,章诚又问了一句,然后看向石抹宜孙说:“只有迂腐之人才相信,天下人会按圣人之言做事。” 石抹宜孙一脸阴沉:“那也不能直接这么说出来!” “怎么就不能说出来?!” “难道不说出来,就可以当做没有这个道理吗?” 章诚冷声问了一句,就道:“实事求是懂不懂?” 朱元璋这里见章诚从容地回应着石抹宜孙,倒也不禁嘴角微咧,而跟着说道: “章先生说的没错,不合实情的假话大话就不要说了,责备也没有意义,如果真要责备下去的话,你这个契丹人现在也算是在认贼做父。” 石抹宜孙哑口无言,一时只看向刘伯温和宋濂:“你们怎么不说话?” “说话呀!” “我屡次请你们出山,伱们不出,结果主动跑到这里来。” “亏你们见我时,还口口声声骂妖贼最是可恨。” “我呸!” “你们这些无耻之辈,天下败坏至今,都是因为你们,你们这些汉人士大夫,各個该杀!” 石抹宜孙见刘伯温和宋濂沉默不言就继续大声斥责起来。 “胡说!” 章诚倒是替刘伯温和宋濂反驳了一声。 然后,章诚就说道: “他们固然未按照儒家圣人之言做事,但天下败坏,还不能完全怪他们。” “就拿你们胡元的江山来说,首先是你们的皇帝横征暴敛,猜忌权臣,哪怕是在朵儿只要掠民养军时,他都要抽走四成的民脂民膏,这与索贿的贪官有何区别?” “其次是你们自己的权贵不体谅朝廷不忠于朝廷,既不肯响应圣旨减租减息甚至还借着减租减息之旨大肆兼并田地,把天下田地占去了七成!” “而他们作为普通士绅反而还是缴了税的,也是为你们做了事的,虽然不忠于你们,但不能说是对不起你们。” “所以,你说天下败坏都是因为他们,说他们各个该杀,是在颠倒黑白,既不客观也不够公正。” 刘伯温和宋濂颇为感激地看了章诚一眼。 “佩服了?” 朱元璋因此还主动问了刘伯温和宋濂一句。 刘伯温和宋濂皆垂首。 朱元璋则在这时继续说道:“你们怎么就不敢自己为自己声张呢,你们在怕什么?” “回上位,我们不及章先生善辩。” “是的,上位,我们拙口笨舌,怎及章先生侃侃而谈之功。” 刘伯温和宋濂这时回答道。 章诚看向这二人,呵呵一笑说:“你们是不敢,不是不能,毕竟,你们还不愿意直接承认理学他的不合理之处,是吧?” 两人皆不答。 朱元璋则笑了笑道:“章先生,你话别说的这么直接,会让人面上挂不住的,要和气些好,毕竟现在大家都是一起共事的人。” 章诚笑着点了点头。 “上位!” “章先生!” “下僚非是不愿意承认理学还存在不合理之处,实在是无话与这石抹宜孙说。” 这时,刘伯温还是主动站出来,为自己解释了一番,且继续说道: “下僚现在只信仰大同理念!” “坚定认为,唯有为百姓谋富贵,才是真正的处世之道,也是一位读书人该有的责任!” “即便要忠,忠的也只是天下大同这一信念,而非天子本人,尤其是不是窃据我中华的胡人天子!” “就算胡人天子给过下僚禄食,给过厚待,但我也不会因此就移自己之志!” “我当初仕元也不过是为百姓!” “而且下僚以前所为,也不过是糊涂未能早早领悟大同真谛才做下了糊涂事而已。” 宋濂忙也跟着回道:“没错,上位,章先生,下僚现在也不是不愿意承认理学有不合理之处,只是不屑于理会石抹宜孙,无论如何,下僚固然不配为圣贤君子,然如今在尊崇大同理念后,亦只愿忍来自四方的詈骂,为百姓做一二实事,以践行大同理念也!” “说的好!” 朱元璋站起身来,笑着说道:“咱在接受大同理念之前,何尝不是也认为自己是贼?也是在章先生的启发下,才明白过来,咱不是贼,你们才是贼!” 朱元璋说着就看向了石抹宜孙,且挥了挥手:“把他拖下去,交给大理寺定罪。” “是!” 石抹宜孙则在被军士拖下去时,大喊起来: “朱元璋,你难道不想当皇帝吗,不想当说一不二,想杀谁就杀谁的皇帝吗?!” “你就不想做万万人之上,一怒可伏击尸百万吗?!” 朱元璋这里则微微一笑: “这世上哪有真正可以说一不二的皇帝?” “就算是家天下的皇帝,还不是得权衡?” 朱元璋接着就看向了章诚:“章先生,你说是吧?” “这是自然!” “不过,家天下的皇帝,的确权力要更大。” “能够真正实现舍我其谁,天下皆为其奴,至少明面上,忤逆其意者,皆为贼。” 章诚这时笑着说了起来。 刘伯温则惊讶地抬头看了章诚一眼。 他们皆没想到章诚会说的这么直接。 朱元璋听后呵呵一笑,然后看向了刘伯温,说: “你要习惯,章先生就是这样的人!” “他不会跟你含蓄说话,只会把什么都摆到阳光下来,最爱用小人嘴脸达到君子之目的,喜欢的,说他赤诚是真君子,不喜欢的,觉得他是在邀直名、装腔作势。” “是!” “下僚就喜欢跟着章先生这样的真君子做事!” 刘伯温说道。 “这话咱喜欢。” “但希望别是因为被架在火上烤才说了这样的话。” 朱元璋这时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 “绝没有!” 刘伯温红着脸,立即回了一句。 章诚忙笑道:“上位,你也学坏了!” ------------ 第二百三十章 刘伯温惊叹朱元璋不简单,朱元璋下令拿人! 朱元璋因而笑了笑:“这就叫做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咱跟你章先生一起待久了,也喜欢说这些阴阳怪气的话。” “我说的是事实!” “家天下的皇帝,的确当着更有意思。” 章诚回道。 朱元璋沉默了片刻。 随后,朱元璋就笑了笑说:“是啊,可咱是怎么样的人,你章先生是知道的,咱是喜欢权力,但咱更喜欢利用权力去做事,而不是喜欢为了获得更多的权力才去做事,咱贪图的不是权力更,贪图的是更大的东西!” “贪图更大的东西?” 刘伯温满脸疑惑地瞥了朱元璋一眼,然后就和宋濂对视了一眼。 宋濂也一脸疑惑。 反而是章诚这里笑了笑:“倒也是!天下适合做家天下的皇帝的,有很多个,即便是那个胡元皇帝,也算够格的,他虽然又贪又坏,但没那么昏聩!张士诚也够格,哪怕是韩林儿,但唯独真把格局放在不为权力奴隶之上,而只为成为皇帝好做事的人少,正所谓,为权力而做事与为做事而抓权的区别。” “上位能有此格局,倒是比胡元皇帝和张士诚这些厉害一层。” 朱元璋还是很吃章诚的夸赞的,也就浓眉微挑地看向刘伯温和宋濂说: “你们听到了吧,章先生是明白咱的!” “你们现在也应该知道,咱是什么人,所以别跟石抹宜孙一样,把咱看得太低!” “当然,你们也别把咱看得太高,咱这个菩萨,拜多了,也保不了你们富贵永久,还不如多拜拜天下百姓,他们才是能保你们富贵永久的菩萨。” “上位说的是!” 刘伯温无比敬服地躬身行了一礼。 宋濂也跟着行了一礼。 两人在听了朱元璋这番话,不可谓不心绪复杂。 因为他们从朱元璋的话语里听得出来,朱元璋不是一个愿意恪守传统的人,而是一個务实有理想的人。 这样的人,对于有地主思想的人而言,无疑是可怕的。 因为这样的人不愿意做权力的奴隶。 这样的人只想利用权力去做事,去实现自己的理想。 可对于有地主思想的人而言,他们是保守的,是不希望有改变的,是宁愿拥有最高权力的人成为最高权力的奴隶,也不想最高权力的人利用最高权力去做事的。 也就是说。 地主们是希望有个独掌天下权的人出现。 但他们又不希望这个独掌天下权的人,利用这份权力,去肆意更改规则。 这就存在着矛盾。 而正因为这份矛盾,让地主们皆显得很拧巴和复杂,在真实与虚伪之间表现出不确定性。 有时候,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虚伪的小人还是真诚的君子。 所以,刘伯温也就在和宋濂一起离开朱元璋这里后,就神色复杂地忍不住长叹一声,说:“真是不出我所料,人人都说章先生不简单,其实这位上位也不简单,难怪啊,难怪章先生会选择跟着他打江山。” 宋濂也同样神色复杂地笑了笑说:“还是章先生更厉害,若不是他掌握了太多集大成的知识绝技,上位哪里会有这样的心胸与视野。” “公此言谬也!” “以鄙人愚见,上位此人,即便没有章先生出现,也能让这天下发生大变,也不会由天下人驱使,只有他驱使天下人的份!” 刘伯温反驳宋濂后就说起了自己的看法。 宋濂听后拧眉而问:“何以见得?” “一个不为己而掌权的人,谁不也不知道,他掌权后会做出多么可怕的事!” 刘伯温笑着说了一句,然后也眉目紧锁起来。 宋濂不禁认真思考起来,然后似有所悟地点了点头。 接着,刘伯温还主动问宋濂:“公当时很早就加入进来,是不是早就有意做开国帝师?” “凡事都逃不过你刘伯温的眼!” 宋濂笑着回了一句,相当于承认了刘伯温的问,且叹道:“只可惜上位只以章先生为师,只让我负责机宜文字,写写文章。” 刘伯温则挥了挥手:“没用!” “鄙人认为,就算没有章先生,就算上位让公教他经世济民的学问,乃至让伱做储君的师傅,上位他也不会受公的影响,只效法古之仁圣之君。” “上位肯定会行离经叛道之事,做他自以为正确的事,他也不会让他的储君被教的只会守成只会宽仁,到时候只怕一些心黑狠辣想过安稳日子的权贵官僚,还是不得不在背地里行弑君之事,哪怕不行斧声烛影之事,也会让储君换人。” 宋濂听后未答,只在单独见章诚时,把刘伯温对朱元璋的看法全部告知给了章诚。 宋濂认为,即便朱元璋没有私心,那也不能代表章诚没有私心,即便章诚也没有私心,他也得让章诚知道,刘伯温没有自己无私。 章诚听宋濂这么说后,倒是暗中对刘伯温的言辞感到颇为惊叹。 “刘伯温到底是刘伯温,竟然把原历史上从元末到明初一百年的事都看清楚了。” 章诚还因此在腹诽起来,且又暗自思索:“只是这个刘伯温,在原历史上,怎么还是没有李善长能混呢?” 接着,章诚又看了宋濂一眼。 宋濂则垂下了首。 章诚不得不承认,这宋濂到底也是不安只做一儒官的文人士大夫。 但章诚没有多言,只笑着对宋濂说:“我知道了,他没有说错,上位的确非同一般,不然,我也不会支持他。” “章先生说的是,而伯温他现在也算是彻底认识到了上位的不同寻常之处,想来也会同样认识到章先生的不同寻常之处,而真正归心于大同社的。” 宋濂笑着回道。 章诚点首:“他能真正归心于大同社就好。” 对于章诚而言,他对于文人士大夫们的态度,一直都是这样无所谓的态度,即看他们自己要不要走到人民这边来,如果不愿意,他也不强求,如果愿意,他表示欢迎。 但章诚不希望这些文人士大夫自以为是,认为自己才是天下最清醒或者是最聪明的人。 不过,在大同社的这个政权内,胡惟庸倒是这样自以为是的人。 所以,他主动来见了朱元璋,趁着郭天爵带他进枢密院时。 朱元璋对胡惟庸的突然出现倒是不感到意外,甚至就猜到胡惟庸最近肯定要来见自己。 所以,朱元璋在见到胡惟庸后,表现的很淡然,问道:“你来见咱什么事?” “下僚想告诉上位,应该小心章先生!” 胡惟庸这时说了这么一句。 朱元璋听后故意把眉头一竖:“大胆!” 胡惟庸则忙跪了下来:“上位息怒!非是下僚离间,实在是下僚认为,章先生威望太大,名声太好,不利于大同社的将来呀!” “何以见得?” 朱元璋故意语气和缓下来,问了这么一句。 胡惟庸则心里一喜,说: “上位明鉴!” “尽管章先生神机妙算、智谋无双,能给大同社带来财货无数,让天下百姓受惠恩不少。” “但是,章先生这样一味惠民而不节制施恩,只会骄民纵民,而使民刁顽无德,并不利于使民感恩大同社,感恩上位。” “以下僚愚见,上位应该以天下之财充公,不必急着惠民富民。” “待民需进一步增富时,再恩惠民众为妥,不能使民众骤然富贵起来!” “比如这次银元出售,想必是内阁得了不少白银,才这样大规模出售,而让只有布币的小民增利,其实就有靡费公帑之嫌。” “毕竟小民这样的话,就是靠持有的布币升值而财富增加,不属于让小民为通过劳动增加财富。” 朱元璋听得出来,胡惟庸的核心意思就是天下之财应该先充公,而不要急着发给百姓。 而这里面的先充公,就是先让朱元璋据为己有,作为他朱家将来维系民心的根本。 毕竟他作为君主,所谓充公,就是先据为己有。 胡惟庸的意思就是,他朱元璋应该利用章诚把天下之财都赚得差不多时,把章诚踢开,然后把天下的利益大部分都先吃进自己肚子里。 朱元璋不得不承认,胡惟庸是个很会抓住人的贪欲而予以利用的人。 而现在,胡惟庸还企图抓住他的贪欲而利用他。 这让朱元璋颇为愤怒,他愤怒胡惟庸居然会这么小视他,更愤怒胡惟庸居然是这样的人。 尽管他对胡惟庸的这一言行不感到意外。 朱元璋也就杀心顿起,而故意笑着说:“咱知道了,咱会好好想想你的话的。” “是!” 胡惟庸心里大喜。 他知道朱元璋这话的意思有也想和章诚争权的心思。 但他不知道朱元璋是故意这样说的。 所以,胡惟庸只在接下来找到吴国公府的值守千总栾凤嘱咐了一番,让栾凤为难一下章诚,挑起章诚和朱元璋之间的矛盾,且说:“这是上位的意思。” 栾凤点了点头,他和胡惟庸早就勾结在一起,也巴不得朱元璋和章诚出现矛盾。 所以,这日,当章诚来吴国公府时,栾凤就在吴国公正门外,突然拦住了他:“有事走西边小角门,在门房内等着通禀,此处不是你进的!” 章诚听后一怔。 护卫章诚来的戚祥这时问道:“这是什么意思,章先生你们也敢拦?” “这是上位的意思。” 栾凤这时说了一句,且暗暗一笑。 朱元璋这时突然从里面走了出来:“咱何时说过这个意思,你怎么自作聪明?” 栾凤大惊。 朱元璋这里则挥手:“华云龙,将栾凤拿下!” 届时,被朱元璋提前调回来吴国公府内的华云龙带着一干甲士吴国公府内走了出来。 ------------ 第二百三十一章 胡惟庸上当被抓,朱元璋给胡惟庸大惊喜! 栾凤很快就被华云龙带来的甲士摁在了地上。 栾凤则立即抬头看向朱元璋:“上位,胡惟庸说这是你的意思,你让我为难章先生的!” 朱元璋故意蹙皱着眉头,看向栾凤:“我几时对胡惟庸说过这是咱的意思?” 栾凤见此再次大惊,且脸上露出颇为失望的神色! “沐英,你去传胡惟庸来。” 朱元璋接着又吩咐了一声。 “哎!” 沐英这里答应着就让人去牵马来。 章诚见此淡淡一笑,且不禁瞅了栾凤一眼。 他知道,上千年的地主思想不能是一朝一夕就能消灭干净的。 甚至生产力进步的越快,反而会让一些只想做地主的人更加迫切地想回到以前。 因为生产力越是进步,越是让只想做地主的人恐慌。 比如本来可以靠控制粮食就可以实现无限制剥削和奴役底层百姓,可生产力进步后,粮食高产,就不能通过控制粮食来控制百姓。 而需要允许百姓有别的需求,进而利用百姓别的需求来奴役百姓,如允许百姓有住好的房子、穿好的衣服、吃更健康的食物、有更好的娱乐体验的需求。 可一旦不能用“百姓不想饿死的需求”来奴役百姓,而用百姓别的需要来奴役百姓,就意味着奴役百姓的难度增加。 毕竟让百姓在不想饿死的需求之上产生别的需求,就需要开民智,需要给百姓更大的自由去想象自己的生活。 这对于只想守着土地就可以完成奴役百姓之安稳生活的地主而言,是很难接受的。 所以,只想做地主的人会恐慌。 章诚庆幸的是,现在的朱元璋不想做地主,也就没有对眼下生产力进步带来的变化而产生恐慌,而没有因此产生要逼着自己在地位上承认他是主子自己是奴才的心思。 不然,章诚就得提前回现代了,而感叹这个旧世界他改变不了。 这也算是章诚幸运的地方。 因为,朱元璋毕竟是个理想主义者,也够有格局,尤其是在知道天下还有许多财富没有被开发,整个天下之财还需要做增量,而不是进入存量时代,需要过分计较于如何分配后,也就没有想着做天下最大的地主即皇帝。 所以,章诚现在只需要静静地看戏,看朱元璋如何让那些想做地主也想他这个大同社最高领袖做地主的人失望。 当然。 对于章诚不得不承认,胡惟庸、栾凤这些想做地主的中下层官员迫不及待也跟他们的权力层级不够高,进而接触到的关键信息不够多有关。 由于顶层官员在有意垄断章诚提供的关键信息。 比如全球还有很多重要资源等着去开辟的信息,就没有被胡惟庸这些人知道。 李善长甚至是谢再兴,都因为不想多一個人知道这些关键信息而没有告诉他们。 而包括朱元璋这些人都以保密要紧不宜被太多人,如胡元贵族知道而影响大同事业,劝得章诚同意不轻易对廷议局以外的人透露关键信息。 章诚对此也表示同意,因为他不可能违背廷议局大多数人的意见,也没有义务为天下人知道更多信息而去得罪廷议局的人。 只是这就使得胡惟庸、栾凤这些中下层官员且又只想做地主的人因为不知道很多关键信息,而表现的最沉不住气。 反而是李善长这些顶层官员且也想做地主的人,因为本身是廷议局的人,接触到更多关键信息,而沉住了气,也就没有先做这些搞内斗的事。 花开两朵,各表一只。 且说,沐英来胡惟庸这里时,胡惟庸正在认真地和赵仲中一干人商讨复礼社的相关纲领。 胡惟庸还在这个时候对赵仲中等心腹说: “我已经试探了上位的意思,上位对更改大同理念还是有想法的。” “这样就好。” “想来上位这种人,不可能不为自己朱家的千秋百代着想,哪里真愿意让天下之财被用于惠民之事!” 赵仲中跟着说了起来。 胡惟庸颔首:“但是只有让上位真正能控制大同社,上位才能更改大同社!而这就需要,他和章先生之间需要有个明确的君臣尊卑之分,礼法上,就得上位无论怎么对待他章先生,哪怕是欺辱,他章先生都得将此当成是一种恩典!” “所以,我还特地让值守吴国公府的栾千总寻机为难一下章先生,让他不能再走上位走的门道,首先逼着他在平常来见上位时所走的门道规矩上,来接受他和上位之间有明确的上下之分。” “为此,栾千总已经派人来告诉我,他今日就会这样做,因为章先生今日按例会去见上位,集中报告内阁下个月的计划。” 胡惟庸说到这里就起身背着手,而得意洋洋地说:“想来,现在章先生正被他为难上,而上位肯定也很愿意看看此事会让章先生有何反应。” “公说的没错!” “如果章先生接受,自然会让上位高兴,知道章先生对他忠诚如仆。” “如果章先生不接受,自然会让上位不高兴,只怕会起除掉章先生的心,而这样一来,他们之间总得较量一番,较量出谁是君,谁是臣。” “无论他们谁胜谁谁败,只要君臣大礼一明,这大同社就名存实亡,我复礼社就能借鸡生蛋。” “到时候不过是一纸诏书,就能废了大同社,而改立复礼社。” 赵仲中也笑容满面地说着,眼里满是对未来重新恢复家天下制度、地主阶层最喜欢的主子奴才模式的美好展望。 “上位传见胡郎中!” 这时,胡惟庸的下属走了来,通禀了一声。 胡惟庸听后一怔,问:“可有说是什么事?” “没有!” 赵仲中则问胡惟庸:“想必是为公刚才说让栾凤为难章先生的事?” 胡惟庸笑了起来:“想必是的,现在上位传我过去,只怕就是因为知道了这事是我主导的,而要对我示好,明确让我将来效忠他,让我继续助他成为真正的天下之主!而不是受这大同社廷议局辖制的天下之主!” “那公当快些去,勿让上位等急了。” “我们既决定复礼,就得在这待君之礼上,比信什么大同理念的人要更遵守礼节!” 赵仲中说道。 胡惟庸点首:“说的极是!” 于是。 胡惟庸就立即走了出来,在见到朱元璋派来传唤他的是其养子沐英后,更加自以为朱元璋是私自见他,要与他谈机密的事。 而胡惟庸在见到沐英后,也很卑微地谄笑说:“没想到上位派的是公子您来,真是折煞小臣,小臣哪里担待得起公子亲自来传的规格。” 沐英只按照朱元璋早就嘱咐他的意思说: “你快些跟我来吧,家父急着要见你。” 胡惟庸则忙让人牵马来,同时从袖中逃出一块小金鱼递到了沐英面前: “公子一向照顾上位辛苦,我们这些做臣子的都看在眼里,感激的很,也就常思着孝敬公子一二,可总没寻找到机会,再则也不知道公子喜欢什么,最近刚好得了条黄鱼,做工不错,冒昧请公子收着当个把玩的物件儿,就当是疼我们的了,也知道我们的孝敬之情。” 沐英推开了胡惟庸:“家父不准我们收这些,你快收起来。” 胡惟庸只得收了回去,讪笑了笑,说:“公子到底是上位养大的人,严守家教。” 不多时,胡惟庸的人就牵了马来。 胡惟庸便跟着沐英一起来了朱元璋这里。 而在路上,胡惟庸则两眼阴沉地瞅了沐英一眼。 因为沐英没有接受他的孝敬,让他很有挫败之感。 说直接些,就是胡惟庸这种致力于恢复旧礼的人,是想尽量把所有的人都变成奴隶! 正如周树人说,旧社会是一个想让人变成奴隶和让人暂时坐稳了奴隶身份的时代。 而胡惟庸现在想做沐英的奴才,就得让沐英接受他的孝敬。 这样他就能利用沐英也是他主子的身份,更大胆的去奴役在他之下的人,从在他之下的人哪里获取更多的孝敬即好处。 可现在,沐英不肯通过接受他孝敬的方式,不与他在地位上建立一种主仆关系,只肯与他存在一种没有主仆性质的同僚关系。 这对于致力于恢复旧礼、想让天下只变成地主阶层的天下的胡惟庸而言,自然很有挫败感,也很不能容忍沐英这种人存在。 不过,挫败归挫败,胡惟庸相信,只要朱元璋这个大同社之最高领袖,有野心成为天下之主,那像沐英这种给复礼造成阻碍、对成为人上人还没有什么想法的人就很容易被消灭。 一想到朱元璋这么快就主动传见他,他要正式投入朱元璋麾下,成为朱元璋心腹,帮助朱元璋废掉大同社、一步步成为家天下形式的皇帝,他就很兴奋。 “上位现在应该很高兴。” “而章先生现在应该很难受。” 胡惟庸如此在心里想着,嘴角不禁微微一扬。 他一种天下皆为自己所操控的快感。 他觉得自己不愧是天下最聪明的人! 而当到了朱元璋这里,胡惟庸在看见章诚沉着脸看向他,朱元璋神色则略带喜色时,他就更加自鸣得意。 胡惟庸暗以为,章诚沉着脸是因为他被朱元璋逼着承认他在地位上要更加卑微些,而朱元璋略带喜色是因为章诚没有在被他和栾凤的阴谋坑害后而掀桌子,且接受了自己在地位上比他低下许多的规矩。 所以,胡惟庸在见到朱元璋和章诚后,直接只向朱元璋跪了下来,没有理会章诚,而对朱元璋大拜叩首说:“臣胡惟庸叩见上位!” 按照大同社现有规则,胡惟庸作为大同社社员,内阁铁政司郎中,应该只需向朱元璋行拱手礼,同时也向章诚这个内阁首辅行拱手礼就行的。 毕竟大同社以革新礼法为名对跪礼做了严格限制,且要求上下之间是不能行跪礼的。 可胡惟庸现在偏偏要自轻自贱一下,当着章诚的面向朱元璋下跪叩首。 他就是要用这种方式表示他想复礼的决心,同时也向朱元璋表面他现在很想做他朱元璋的忠犬奴才。 胡惟庸这样做明显的确是急迫地想要做朱元璋的奴才,也急迫的想建立主子奴才关系。 毕竟他已经笃定朱元璋宣见他肯定是为他让栾凤为难章诚而有意通过这事接纳自己为其奴才心腹。 胡惟庸甚至已经猜到朱元璋待会儿肯定会配合他,只问他是怎么给栾凤传达的,而让章先生产生了误会。 而他到时候肯定需要解释一番,解释是自己误会了朱元璋的意思,然后也要磕头给章诚赔礼。 胡惟庸甚至能够确定,在自己向章诚磕头赔礼后,朱元璋还会当和事佬,劝章诚原谅自己。 但朱元璋则在这时只冷声问道:“你何故假传我的钧旨让栾凤为难章先生,栾凤说你给他送了不下五千两的银子,可是事实?” 胡惟庸听后一惊。 他没想到朱元璋居然是诘问他为何假传钧旨,还直接问他行贿的事! 这让他知道,朱元璋是摆明了不想跟他打配合,也没有不想接纳他。 “说话!” 朱元璋接着又厉声喝问了一句。 “谁给伱的担子勾结咱的亲卫军官?” “谁给你担子擅自指使咱的亲卫军官?” “你一个内阁的文官,还不是廷议局可以过问军机的文官,竟然能让咱的亲卫军官开始为你做事,乃至为你去得罪章先生,敢情你才是吴国公?” 朱元璋接连又问了胡惟庸三句。 胡惟庸这时已冷汗直冒。 章诚见此冷冷一笑,如看一个笑话一样,看着胡惟庸。 ------------ 第二百三十二章 朱元璋让胡惟庸怒不可遏,当场破防! 朱元璋在问了胡惟庸后,胡惟庸则整个人如被晴天霹雳给劈了一般。 他觉得这不可思议。 非常不可思议! 他真没想过朱元璋会拒绝配合他,会拒绝去试探章诚愿不愿意做他朱元璋的“奴才”。 朱元璋这里则继续责问胡惟庸:“你还给咱下跪,给咱叩首,当着你直接管你的上官章先生的面给咱下跪叩首,不对他章先生行礼,选择了无视章先生,而刻意表现出对咱个人的足够忠诚!” 说毕。 朱元璋就身子微微前倾,而看向胡惟庸,继续问道: “大同社对跪礼的要求,在你眼里就是一纸空文,你觉得他约束不了你胡惟庸想当走狗的心?” “你就这么想给咱当走狗,然后借着咱的虎皮去欺压老百姓?” “甚至已经现在已经借着咱的虎皮开始为难章先生了。” 朱元璋说着就指了一下胡惟庸。 胡惟庸听朱元璋这么说,且话里话外有讥笑他的意思,而也很是恼怒,整个人也睁圆了双目。 “怎么,你很生气?” “气咱没有按照伱的意图来?” 啪! 朱元璋接着就立即又拍了一下桌子:“咱没你想象的那么自私!你也没资格让咱配合你!” “朱元璋!” 胡惟庸当即怒吼了一声。 因为朱元璋没有配合他的缘故,还直接拆穿他,所以,胡惟庸也就直接破防,称呼起朱元璋的名字来。 他现在的确很愤怒朱元璋背叛他的行为。 因为朱元璋背叛他,就等于背叛了地主思想,背叛了整个地主阶层。 何况,胡惟庸其实是带有一丝自恋型人格障碍特征的人。 他缺乏反思的能力,只有我才是主宰者的帝王思想或者是奴隶主思想。 所以,现在的胡惟庸只觉得朱元璋背叛了他这個“帝王”或者是“奴隶主”,在违背他的意图做事,也就非常气愤。 “我选择赤胆忠心为你!你却这样对待我,你这样的人,就不配为上位,不配做我们的君主!” “你这样咄咄逼人的要把选择忠于你的人打入十八层地狱,于你有什么好处?” “你能不能学学历史上那些明君圣主,看看他们是怎么对待忠臣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愚蠢且卑鄙,竟要治罪要效忠自己的人!” 胡惟庸说后,朱元璋闭了一下眼,然后瞅向胡惟庸:“你口口声声忠于咱,却口口声声都在斥责咱,胡惟庸,你若真自甘为咱的忠犬,就该停止狂吠,老老实实地向咱认罪!” “那是因为你朱元璋让我太失望了!” 胡惟庸沉着脸说道。 朱元璋听后,当场捏紧了拳头,额头上青筋直冒,而在想了想后只说道:“你也让咱很失望!你刚才问咱,咱这样做于咱自己有什么好处,咱告诉你,咱这样做对咱自己是没好处,但对咱后人对天下中华的百姓有好处,这就够了!咱跟你不一样,你想的是你自己,咱想的不是咱自己!” “华云龙,把他打入大牢,包括所有和他有关联的族人亲友!” 朱元璋说着就吩咐了一句。 “是!” 胡惟庸这里听见朱元璋这么处置,更加愤慨和失望。 “朱元璋!” “我要是知道你是这样的人,真该杀了你!” “我现在才算明白,你比章诚还可恶,你是占着上位的名分不做上位该做的事,你罪该万死!” 胡惟庸因此大喊起来。 章诚见此则是暗暗一笑。 虽然他很遗憾胡惟庸会落到这个地步。 但无论如何,章诚不得不承认,胡惟庸落到这个地步,尽管和他接触不到太关键的信息有关,但跟他自己太自以为是,私心太重,太想做人上人形式的奴隶主也有很大关系。 毕竟现在像胡惟庸这样接触不到关键信息,也想做人上的中层官员有很多,但敢像胡惟庸这样急不可耐的可不多。 反正客观上来说,胡惟庸和刘伯温、宋濂这些都是一类人。 但刘伯温和宋濂就比胡惟庸谨慎的多,谦逊的多。 刘伯温甚至已经看到了朱元璋比章诚还可怕。 打个比方。 如果说章诚是一幅藏宝图的话。 那朱元璋就是拥有这幅藏宝图,且也最有资格独占这份宝藏的人。 但朱元璋却是一个明明可以独占这份宝藏却要把宝藏分给普罗大众的人。 所以,这样的朱元璋会让很多精致利己的人觉得可怕。 只是胡惟庸明白的太晚。 章诚如此想后,倒是配合地劝着朱元璋: “上位,他胡惟庸企图乱法以复旧礼,我们不能因为他罪大恶极而乱法,不能牵连无辜之辈,宁肯因此承担结果上的损失,但规则上的正义是需要坚守的。” “咱知道!” “但是咱会株连罪责上无辜但利益上有粘连的人!” “咱这也不是破坏规则的正义,咱只是以惩罚的名义保护他们,免得他们不知道敬畏规则。” 朱元璋点了点头。 胡惟庸这里听朱元璋这么说,更加恼恨,而切齿言道:“朱元璋,你真的该死,你怎么就成了上位,郭天爵都比你有资格做上位!” 朱元璋没有理会胡惟庸,只在胡惟庸被拖下去后,对章诚说:“你说的没错,大案拖延不决,会让更多的人不知道敬畏规则,所以咱不得不赶紧处置他胡惟庸一党,因为他都开始想拖咱下水了!” 章诚点了点头:“这种就跟传染性很强的瘟疫一样,越拖越糟糕。” 朱元璋颔首,回头问着沐英:“胡惟庸给你送礼没有?” “送了!” “我去见他时,他就想给我送金子。” “但我没要。” 沐英回道。 “你看看。” 朱元璋指了一下沐英,对章诚说道:“果然!他的手都开始伸到咱身边最亲近的人了,咱是不能再拖了。” “同瘟疫很难彻底消灭一样,胡惟庸这种人很难彻底消灭,将来只怕还会有,上位要做好心理准备。” “正所谓破山中贼易,破心中贼难,想只守着土地做相公老爷的何止他胡惟庸。” “但无论如何,只要民众越来越有智识,这种人会越来越少,即便还有地主思想也不敢明目张胆地说出来,甚至哪怕是敢明目张胆地宣扬旧礼,百姓也不会再信,只会把这当笑话看,到时候尴尬的只会是他们。” 章诚说道。 朱元璋点首:“好一个破山贼贼易,破心中贼难,咱自己何尝不想过舒坦安生日子,可这为后人谋划的事,为中华未来的事,总得有人去做,不能真的一味先只顾着自己,把问题都留给后人。” “胡惟庸这样的两面派其实还好,他再坏,但不过是个爱蹦跶的蚂蚱,破坏力有限。” “关键是李善长、谢再兴这样的人,怎么应对,才是麻烦的事。” “他们一个是廷议局的资政大夫,一个取得了旁听廷议局的资格,他们知道的重要消息很多,知道眼下为后人辛苦一些是正确的,但同时他们又很眷念乃至是享受我行我素不守法令的感觉,而且还一边期望着将来对外开发取得更多利益,一边也开始变本加厉地为自己谋取私利不顾规则被破坏。” “他们这些人是属于可以为了利益忍受大同社,但心里则是希望将来大同社名存实亡,乃至彻底被鄙弃。” “上位可想好怎么对付他们?” 章诚说后问起朱元璋来。 朱元璋则抬头看向章诚,皱眉说道:“咱是这样想的,对这样的人,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先以咱个人名义下旨斥责,如果接受斥责,倒是好办,令其更改,同时慢慢削减其势,再予以彻底的惩治!” “这样也好。” 章诚点了点头。 胡惟庸这里按照大同社的司法规则,是要先被御史大夫张天佑审定具体罪责的。 而张天佑在收到朱元璋的钧示后,就立即提审了胡惟庸,问着胡惟庸:“你为何要假传钧令给栾凤?” “我为什么要这样做,你张舅爷难道会不明白吗?” 胡惟庸则呵呵冷笑,回了张天佑这么一句。 张天佑沉着脸,哼了一声,道:“咱哪里知道,咱又不是你同伙。” “不,张舅爷你应该视我为自己人。” 胡惟庸回了一句。 张天佑再次沉声问道:“为何这么说?” “我为何这么说,你难道还不清楚原因吗?” “张舅爷不知道郭二公子跟我的关系吗?” 胡惟庸知道,张天佑对自己的两个外甥一向很好,简直是以主公视之,也就因为自己和郭天爵有勾结,便如此说了起来。 张天佑则因此神色更加严肃:“你还拉拢了天爵?” 胡惟庸淡淡一笑:“很奇怪吗?” “这定然是你太过卑鄙,害了天爵!” “天爵那么单纯的孩子,如果不是你卑鄙,怎么会被你拉拢!” “天爵若真有对不起大同社的地方,犯了些错,这错里,十分也有九分是你蒙蔽坑害所致!” 张天佑神色非常冷峻坚决地说道。 胡惟庸听后觉得很是不对劲:“你怎么这么说?” “不是我为何这么说,这本就是事实。” “上位、章先生还有郭枢密,都会认为这是事实!” “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不好生做事,竟企图玩弄人心,你也配?” 张天佑冷笑着说道。 胡惟庸听后勃然大怒:“你们廷议局的沆瀣一气,以势凌人!” ------------ 第二百三十三章 胡惟庸被枭首,李善长老实认罪 张天佑没有理会胡惟庸的怒叱,只在接下来继续问起胡惟庸的犯罪动机。 胡惟庸则直接选择了拒绝回答。 不过,胡惟庸选择不回答也没有用,在各种证据铁证如山的情况下,张天佑还是根据朱元璋和章诚的建议,定了他斩立决,且加上了抄家和九族三代不得参加官员考选、有任官的皆被开除的惩罚。 而胡惟庸在知道自己被定下斩立决后,变得更加愤怒。 他依旧愤恨朱元璋没有配合他,觉得是朱元璋背叛了他。 所以,胡惟庸在被推上刑场时,气得仰天大骂:“朱元璋,我胡惟庸真是瞎了眼,认识了你这混账!” 胡惟庸在骂了朱元璋后,还不满足,还朝刑场周围的官兵们喊道:“弟兄们,千万不要效忠朱元璋,朱元璋他心狠手辣、无情无义,还蠢笨迂傻,效忠他早晚会被他害死,就像我一样,不但富贵没有,甚至会身败名裂!有道是,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猎狗烹;飞鸟和狡兔还没死呢,他朱元璋就会先杀自己的走狗以媚他人,你们说,这种没有王者之气度的人,值得效忠吗?!” 官兵们没有理会胡惟庸。 只有监斩的宋思颜因此颇为恼怒,待时辰一到,就立即下令将胡惟庸斩首。 另外,胡惟庸的同党,除了李善长和谢再兴外,也皆被斩首或赐死。 但对于李善长和谢再兴,因为身份特殊,受到大同社对起义功臣之特别保护法令的保护,且要考虑对全局的影响,所以朱元璋没有直接派人去逮拿这二人,也没有对外明示两人的事,而是派人传话,让这两人到廷议局接受问话,同时朱元璋以自己个人的名义给这二人去了一封严格训斥这二人的私信,意在既强调这次问题的严重性,也表示是对这二人留了面子,希望这二人配合组织的处置。 李善长在收到信后很是震怒。 他怒的不是朱元璋要处置他,而是胡惟庸竟做背着他做这样的傻事,让他也跟着下不来台。 “这个胡惟庸,老夫就不该收他的黄金!” “幸好现在章先生让上位接受了社政治权,不然,咱迟早都被他胡惟庸给害死!” 啪! 李善长把桌子重重一拍,狰狞着脸,对自己家人说了起来。 不过,如李善长自己所言,他现在的确很感激章诚改变了朱元璋的建国方向。 因为李善长也通过胡惟庸这次企图通过为难章诚而挑起朱元璋和章诚内斗的事发现,朱元璋的确没有想要站在地主阶层一边。 所以李善长能够确认,若朱元璋真没有这种倒向地主阶层的心思,那将来即便真的成了家天下的皇帝,也不会甘心为地主阶层驱使,只会做出各种让地主阶层不理解的事,比如大肆反腐、大肆清洗、苛待官僚。 这也就使得李善长开始庆幸章诚让朱元璋没有走向这一步。 同时。 他也庆幸自己因为加入朱元璋起义队伍的早,也一直未敢轻举妄动,甚至还主动配合章诚,以至于现在成了廷议局的一名资政大夫,成为大同社的最高决议者之一。 不然的话。 朱元璋不会这么给他留情面。 但李善长也知道,他现在感激章诚归感激,但他得老老实实在廷议局,当着朱元璋和其他资政大夫的面,放下自尊,深刻做客观的检讨,接受惩处,而不能任性,真为了体面,要逼着这些人一起火并他。 因为李善长还不想从这个廷议局资政大夫的位置上下来。 谁让李善长已经靠这个身份拿到很多官商分股的红利呢。 谁让他也已经通过章诚知道很多涉及天下许多财富的关键信息呢。 更重要的是,李善长不知道章诚还会不会有更多的重要信息没拿出来给他们这些廷议局的人分享,比如什么再次革新世界的新技艺和新理论什么的。 这样的话,如果他从廷议局资政大夫的位置下来,就意味他会错过很多关键信息,然后就会跟個瞎子傻子一样做些自以为很聪明的事。 就像现在的胡惟庸一样。 所以,李善长不想从这个位置上下来。 何况,成为廷议局的一员,是很不容易的,尤其是成为眼下开国的这一批,无疑会更不容易,很多时候,主要看的还不是能力,而是运气。 李善长知道自己固然颇有能力,但他知道自己能成为资政大夫,主要还是运气好,是在恰好的时间果断地选择了朱元璋,然后在恰好的时间选择了接受章诚和朱元璋的大同理念,他在做这些决定时,若拖上一年甚至是一个月,都会失去进入廷议局的资格。 “上位!” “章先生!” “我检讨,我做出深刻检讨。” “我是收了胡惟庸的黄金。” “我对不起大同社,也对不起你们,更对不起天下百姓,还对不起炎黄祖宗,也对不起我自己。” “呜呜!” 因此。 在廷议时,李善长当着朱元璋、章诚、郭天叙、张天佑、邵荣的面,满怀愧疚地说了起来。 且说着,李善长就捂脸痛哭了起来,真情流露地说:“我也没想到自己怎么就没忍住,在他第一次丢黄金在我家的时候,就拿了。” 李善长随后又抬头看向朱元璋和章诚等人说:“可我一两都没敢花!” “真的!” “那些脏款现在还在我家里地窖下藏着呢。” “我因为觉得花起来也不踏实,但我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是忍不住去收,尽管我其实也能得不少财货,即便是黄金也能靠合法收入得不少,尤其是在收了第一次后就忍不住,怕拒绝一次,就让他们恨上了,然后揭发我,使我的名声扫地!” 李善长继续一脸痛苦地说了起来。 章诚则在这时说:“你应该是,很享受那种他们在你面前卑躬屈膝奉承你,拿着贿款求你的样子,享受这种被人愿意放下自尊来敬奉的感觉让你痴迷。” 李善长忙否认道:“不是的,章先生!” “鄙人还是觉悟不高,依旧有想出人头地的旧思想,没有真正做到为官做事只为天下百姓。” 接着。 李善长又解释了一句。 “有出人头地的思想不是旧思想,是人本就存在的天理。” “只是伱李阁老已经出人头地,就不应该再放纵自己在出人头地后,想让人不但在保留自尊的情况下尊敬你,还要让人没有自尊真如奴才一样在你面前跪着,这就是人欲了。” “李阁老以前尊崇理学,应该知道,连朱熹都说,要灭人欲,可你是到现在还没灭了这人欲。” 章诚继续说道。 朱元璋听后很是赞同地点了点头:“章先生说的没错,李阁老,你没有灭掉你自己的人欲。” 李善长点头:“是,我的确没有灭掉自己的人欲,也甘愿认罪伏法。” “李阁老,你实话实说,你到底是不是也还是想着这天下走以前家天下的路,地位高的可以视地位低的如奴,地位低的则当视为地位高的为主?” 章诚这时则继续一脸严肃地问起李善长来。 李善长继续矢口否认说:“没有!章先生,鄙人绝对没有此等龌龊之想!鄙人自己也知道自己怎么就没忍住去做败坏吏治的事!” “没有就好。” “但我希望李阁老对我们这些一起打江山的弟兄没有任何隐瞒,对大同社也没有任何隐瞒。” 章诚点首,带着一丝警告的语气说道。 “鄙人不敢欺瞒大同社!” “那就好!” 章诚这里则看向朱元璋说:“上位,李阁老毕竟是为起义事业立下过大功,且他与胡惟庸等不同,胡惟庸等是暗中设立他社,已经背叛了大同社,有颠覆大同社之心,而目前李阁老没有证据表明他有颠覆大同社之心,姑且就只能算他没把持住自己,做了受贿之事,所以,我建议对他论功抵罪,以做宽大处理。” 朱元璋因而点头,看向了郭天叙和张天佑等人。 郭天叙这时也跟着说:“我同意,这一切都要怪胡惟庸,他不但把李阁老拉下了水,也把天爵拉下了水。” 张天佑跟着点了点头:“我也没有意见,只是我希望看在郭大帅的份上对天爵也宽大处理,推功于他。” 冯国用和邵荣这也都表示没有意见。 毕竟对于他们而言,李善长已是廷议局的自己人。 自己人又何必嘲笑和为难自己人呢。 李善长因此则向朱元璋和章诚等人拱手作揖:“多谢上位和章先生,以及诸位同僚网开一面!” 朱元璋这里则开口说:“但宽大处理不是不处置,对外可以按照相应条例,为你李阁老留体面,不说你受贿过,但是对内你得有一个交代,接下来得增加一位新资政大夫,官股得由你李阁老让出来一部分,作为给新资政大夫的酬功奖掖,也作为你的罚款,而不是由别的资政大夫接受损失,另外,你所受的一切赃款都得奉上。” 李善长现在只求能保住自己资政大夫的地位和颜面,也就颔首答应。 接着,朱元璋又看向郭天叙和张天佑:“郭天爵也是一样,可以看在父帅的份上饶他死罪,但你们得各自拿出一部分股来,增加一位新的资政大夫,以收人心,亦作为你们给郭天爵交的罚款。” 郭天叙和张天佑皆答应了下来,同时心里都在心里大骂郭天爵不成器。 至此。 李善长和郭天爵的处理方案便定了下来。 但谢再兴在收到朱元璋斥责他的信且知道朱元璋要他回集庆接受问话时,他却拒绝了。 而且,谢再兴还直接带着自己的亲信势力投靠了张士诚。 “他朱元璋没有按照胡惟庸的意思来,反而害得老子也要跟着丢个大脸,无疑再也没有参加廷议的资格!常遇春、邓愈这些人肯定要拿这个说事,既如此,老子凭什么还跟他!” “我看他朱元璋压根就没认我这个亲家!他就是想让朱文正和徐达进入廷议局,只怕还有常遇春!压根就没想让老子也上去。” “既如此,老子还不如跟着诚王您一起打江山,用他章先生告知的那些建立伟业的绝密,让诚王您将来成为千古一帝!” 谢再兴在见到张士诚还特地说起了自己为何背叛朱元璋的理由。 ------------ 第二百三十四章 张士诚和朱元璋的不同选择 谢再兴没有说错,他一旦犯下这样的原则性错误,的确就失去了进入廷议局的资格。 因为同他一起取得旁听资格的竞争者有很多。 朱文正、常遇春、邓愈、廖永安、俞通海、汤和、徐达这些皆取得了旁听资格。 所以,他一旦有了污点,自然不会再被考虑。 不然的话,朱元璋即便强选他,也不能服众。 因为同样取得旁听资格的中华军重要军头如朱文正、徐达、常遇春这些人不会同意,只会趁机变本加厉地把谢再兴的脏事都揭露出来,或者引起更大的叛变。 何况,取得旁听资格的人里,谢再兴的确不是朱元璋最想扶持的人。 现在朱元璋最想扶持的是朱文正和徐达。 朱元璋让朱文正和徐达与谢再兴结亲,本就有意加强朱文正和徐达的势力,同时也算是跟谢再兴联盟,算是愿意看见谢再兴进入廷议局,然后谢再兴进入廷议局就可以因为和自己侄子与发小有亲成为自己在廷议局上的助力。 但这个前提得是谢再兴不犯事,的确在认真立功做事,的确可以进入廷议局。 可谢再兴终究是没有朱文正和徐达稳得住气,甚至也没有常遇春稳得住气,没有在关键时刻稳住操守。 当然,这也跟谢再兴比朱文正、徐达、常遇春这些人更贪心有关,明明他都已经有旁听资格,知道了很多关键信息,却还是心存侥幸,收胡惟庸的贿赂,跟胡惟庸勾结起来去走私敛财。 不过,谢再兴贪心大起,也的确跟他误解了朱元璋有关。 他以为朱元璋会如他想象的那样,还是想做传统的家天下皇帝,会允许他这个亲家做些发财的事,包庇他,进而依仗他,对付章诚、郭天叙这些势力的。 同历史上,谢再兴在刚和朱元璋结亲不久,就肆无忌惮地去张士诚地盘走私一样。 朱元璋越是交好他谢再兴,谢再兴这个地主思维浓厚的人,就越是觉得朱元璋会包庇他。 结果,历史上朱元璋直接因此不升他,还写信训斥他,也因此让他气急败坏之下选择了背叛朱元璋。 因为他在历史上被朱元璋这么对待后也对朱元璋感到了失望。 这次也是一样。 谢再兴对朱元璋感到非常失望。 但朱元璋就是这么一个人,一個不能按常理来推断的人。 他严格来说不是一个利己主义者,但他也没有那么善良。 他会为他的家人后代的永远富贵安稳而不择手段,但他的不择手段不是为自己去成为能奴役天下所有人的主子。 所以,谢再兴和胡惟庸历史上会误判他的选择。 尤其是在章诚影响得朱元璋理想从为家人上升到为整个中华百姓的同富贵后,就更会误判。 当然。 朱元璋也会为了自己个人的权力欲和朱家的利益,选择壮大自己的势力,进而增加的话语权。 所以,他才会一开始让章诚做朱文正的老师。 那时,朱标还未出生,朱文正是他最适合用来缔结同盟的纽带。 接着,他也让谢再兴做朱文正和徐达的岳父,为的就是让谢再兴这个昔日在郭子兴麾下待过的故旧,进一步成为他的助力。 只要增加了他在大同社的话语权,他就能掌控天下资源的分配权,让自己朱家多分得一些好的资源,进而更能永葆自己朱家的富贵。 同时,他也能把自己朱家所得资源外的资源尽可能得多分给百姓,而达到自己和章诚等在黄帝面前承诺的尽量让中华不再饿死人的宏愿。 集权是地位最高的人必会做的事。 朱元璋自然也不例外。 只有章诚这个因为有退路的人,因为不敢去承担手握权力最大后的风险,才不会去想着为自己集权。 对于朱元璋这些在这个世界没有退路的人而言,若不是因为形势需要妥协和让权,他们会尽可能让自己权力最大化的。 只是可惜,谢再兴因为自身贪欲太大,对规则的敬畏度太低,也同胡惟庸一样迫切地想做超脱法令之外的人上人,也就没有好好配合朱元璋,现在更是选择了背叛朱元璋,企图利用他从章诚那里得到的关键信息,帮助张士诚打造一个强盛的家天下帝国。 谢再兴甚至完全没有顾及到他从章诚那里知道的关键信息是不是还不够多,是不是章诚还有更多的关键信息没有让他知道。 但谢再兴明显也已经不在乎这个。 他相信就凭他知道的辽阳、日本、吕宋、恒河流域的信息,以及列装在他这里的燧发枪还有他打听到的关于铁路以及蒸汽机的信息,就够让他能帮助张士诚打造一个强盛的家天下帝国了。 不过,前提是,张士诚得愿意去进行内部改革。 因为无论是对外扩张去夺取这些资源,还是对内开启这些新生产力,都需要先拿自己所得的资源去激励军队和民众、提高民众识字率和生产技艺。 首先肯定是拿土地或者金钱去激励军队和工匠。 其次肯定是要减租减息乃至减税,让民众生存压力减小,进而有精力去学习和消费。 而拿土地去激励自然得分权贵豪绅的田。 减租减息就得逼权贵豪绅让利。 减税就是自己政权让利,同时要想不影响财政收入,还得对权贵豪绅多征税,还要加强吏治,强化收税能力。 所以要想做到这一切,张士诚得跟朱元璋一样,敢采纳章诚的清丈田亩方案,敢采纳逼着权贵豪绅减租减息乃至分其荒田,甚至没收元廷权贵官僚私田直接分给民众之策略。 至少,张士诚得跟朱元璋一样敢于舍弃自己的利益,舍得把从元廷权贵官僚那里没收来的大量私田给分出去,而不是据为己有。 这一点要做到对于张士诚而言,无疑是一个很大的抉择。 要知道,朱元璋能同意,固然跟他本人是个理想主义有关,但也跟章诚先发展官商、通过买武器给张士诚这些势力而将所得利润分红给朱元璋,让朱元璋和其他军头对据占江南田亩大多数的元廷权贵官僚私田为己有不那么在意有关。 何况,张士诚还不是朱元璋。 虽然张士诚跟朱元璋不一样,他更愿意做家天下的皇帝,但也因此,张士诚更在乎传统礼教所强调的忠孝廉耻。 在张士诚看来,谢再兴是否真的给他带来了巨大的利益且不论,光是谢再兴背叛朱元璋的这一行为就是张士诚所不齿的。 朱元璋现在因为不是志在做天下最大的地主,对于不忠于自己个人乃至背叛自己个人的行为或许还能容忍些,但张士诚作为想做家天下皇帝的人,一个对原主君都不忠的人,他不可能真的容忍。 所以,张士诚对谢再兴的说话不以为然。 若不是因为他现在还需要对抗朱元璋等势力,还需要做出一副容纳天下各类人才的样子出来,他都想除掉谢再兴,警告一下自己麾下的将领不要学谢再兴。 不过,张士诚在谢再兴这么说后,还是问起了谢再兴:“章诚让你知道哪些绝密?” “绝密就是,东边倭国有座大银山,辽阳还有大铁矿。” “南边吕宋有很多大铜矿。” “更关键的是翻过乌斯藏的大山,会有比我们这里还要多的良田。” 谢再兴正说到这里,张士诚就不想再听,而打断了他:“那么远的地方,就算有再多财利,跟孤有什么关系,孤现在连养活自己的子民都还要靠买大同社的土豆来赈济。” 谢再兴听张士诚这么说后,颇为失望,忙又说道:“可诚王殿下,您可以也学那章先生和朱元璋改制啊,也设大同社,设廷议廷推之制,给军民分田,增加税收,提高工匠待遇,造铳造炮,先北伐夺下山东,以此为基,也造大船。” “不要再提了!” “大同社要是有用,你干嘛不忠于大同社,投到这边来?” “还设廷议廷推之制!亏你想的出来!” 张士诚说着就甩袖离开了谢再兴这里,直接给谢再兴摆了脸色。 按理。 张士诚现在还没得天下,是需要对谢再兴这些新归附的人才表现出礼贤下士的姿态的,但他实在是被谢再兴的建议气着了,再加上,他心里实在是鄙夷谢再兴的操守,也就在态度上没表现的太好。 谢再兴见此咬紧了牙,两手握着拳头,手臂往胸膛侧收了一下。 ------------ 第二百三十五章 朱元璋感激章诚,威胁张士诚! 元至正十七年,七月。 集庆。 这一天午后,刚刚吃完饭的章诚一边走在内阁首辅的私人园林里,一边看着游动在水里的锦鲤,而神色淡然。 作为内阁首辅的他,已经知道了谢再兴叛逃的事。 这对他而言,不是什么值得他震惊的事。 毕竟他知道,人是复杂的,在天下未定之前,每个人都会有不同的选择。 甚至,很多时候,人往往会做出让人无法理解的选择。 但当章诚回想起这次由胡惟庸暗整自己的阴谋所引发的事变时,不禁感到欣喜。 他欣喜的是,这次的事变的结局,没有变成让他和朱元璋之间产生矛盾的结局,甚至也没有变成整个廷议局朱元璋和资政大夫们之间的矛盾加剧。 要知道,大同社的基本盘就是廷议局和以廷议局为基础衍生出去的大同社社员们。 眼下廷议局的内讧没有出现,意味着基本盘没有分裂,这对接下来发展壮大大同社,无疑是有积极意义的。 而且,因为胡惟庸和他一样开始腐化的大同社内部官员大部分被抓被杀。 即便谢再兴叛逃,但也算被清除出了大同社。 所以,整个大同社内部还因此进一步清除了大量心术不正的两面派,无疑利于大同社内部更加纯洁,也给了大同社内部的人更大的警告,让他们不得不更加警醒,不敢轻易去触犯组织纪律和条例法令。 章诚知道,胡惟庸意图搞分裂之所以失败,还是因为他改变了中华军这支起义军的起事性质。 眼下的中华军,已经不是失去生存权的农民重新洗牌这个农耕社会而将自己变成大地主大贵族的一支农民起义队伍,而是要建立大同理念、真正为天下百姓争得更多权利的起义队伍。 固然,加入中华军的也会成为新的贵族。 但这些新贵族因为要么在章诚的影响下开始转型,不再以控制土地这种生产资料为目的,要么拒绝被章诚影响而选择背叛大同社而被排挤出去,所以,最终还组成中华军的新贵族在智谋与决心上,都是比传统的农民起义军中新崛起的贵族要强的,也更能允许民众有更大的自由度,和被分配得更多的资源的。 通过从日本石见银山得来的白银为基础资本,且利用粮食高产带来的土地投资收益下降的机会,而从豪绅大户赎买的大量田地,还是在被继续分给大同社治下的无地军民,而不是圈为新贵族们的私田。 所以,大同社治下的自耕农依旧在大量增加,自耕农大量增加后,带来的除了税收的增加外,就是大量的受教育人群在增加。 没错,自耕农大量增加能带来大量受教育人群。 毕竟在自耕农大量减少的时候,意味着大量的百姓变成仆婢和佃户,这些人被剥削的程度更深,哪里还有足够的剩余财富和时间来培养自己孩子读书。 相反,自耕农大量增加,则让被剥削程度较轻的大量百姓出现,从而可以让更多百姓有余力去让自己孩子接受教育。 何况,自耕农大量增加,也意味着这個时期的政权吏治清明,权贵和官僚集团还没那么贪婪,还比较守规矩,自然也就使得自耕农不但受剥削程度轻,还更容易积攒财富和愿意让自己孩子拿出时间来读书受教育。 税收的增加和受教育人数的增加,则让大同社既不缺钱做事,更不缺人才来安排做事。 偏偏章诚还利用他是内阁首辅管钱还管人才的权力,不停地砸钱点科技树,培养科技人才、扩大工业规模。 这就使得他和朱元璋这些大同社新贵族,以及整个大同社,现在最大的问题还是生产力严重过剩! 节俭惯了甚至可以说节俭了上千年的百姓们的消费欲望增长速度更不上生产力进步的速度,所增加的消费规模,也就不足以消耗掉大同社生产的大量新增工业品。 所以,倾销工业品,增加消费市场,成为了大同社眼下最需要做的事。 刚好现在发生了谢再兴叛逃张士诚的事件,章诚倒是因此觉得这是一个对张士诚宣兵进一步实现工业品倾销的机会。 为此,章诚在散完步后,就来到朱元璋这里,将自己这个想法告知给了朱元璋。 朱元璋现在依旧在种地,进行农业研究,也培育出了许多新作物新时蔬。 对于朱元璋而言,这已经不是他的业余爱好,同时也是他保持健康的运动方式。 即便是章诚来找他谈谢再兴的事时,朱元璋也还在浇水施肥,且一边听着章诚关于应该趁机让张士诚进一步打开市场给自己大同社的想法。 而朱元璋在听章诚说要应该迫使张士诚交出谢再兴后,就也点了点头说:“咱也是这样想的,眼下不趁机造福一下他张士诚治下的民众,无疑也是对不起我大同社的理念。” “正是这个道理,先进的文明有义务去带动落后文明,不然就会反噬自己。” 章诚跟着回道。 朱元璋则在这时笑了一笑说:“也多亏你章先生重视实业、大兴工厂,还整出了多锭纺纱机、蒸汽机,化肥这些,不然咱们哪里有这能力,去逼着他张士诚配合我们做事。” “这主要是大同理念的先进性,不然哪里会有这么多先进技术和知识出现。” 章诚笑着说道。 朱元璋跟着叹气说:“是啊,因为大同理念以为百姓谋富贵为目标,而不再只是为百姓立命,所以不但许多不曾想过的器械作物会出现,连不被世人重视而埋没的古人已创造的好技艺好知识也被重新挖掘了出来。” “章先生!” “咱有时候其实就在想,如果真的用旧礼愚民下去,会不会越到后面,技术反而越不如以前,汉人也越不如汉唐时的汉人聪明?” “有这种可能!” “我记得我给上位说过,照着原有的家天下制度继续发展下去,就得继续愚民弱国。” “到时候,还是会在国家虚弱时,出现强悍的外族入侵,进而再次出现如元一样的汉人为胡虏所统治的王朝。” “而这个王朝,肯定会为了防止汉人造反去借鉴胡元的教训,进而变本加厉地压制汉人的创造力,所以没准真的会让汉人在技艺和知识上不如现在。” 章诚立即回答了朱元璋的疑问。 他不得不承认,朱元璋的确是不同于寻常的人。 他爱思考,爱通过自己掌握的知识和经验去推演未来,进而预测到一些如果怎么做那么将来就会发生什么的事。 而章诚的赞同也让朱元璋更加自信,自信自己的推测很有可能。 但这也就朱元璋更加敬佩章诚,而继续笑着说: “幸好有你章先生这样一个明白人!” “更重要的是,你章先生不像别的儒士那么自私,愿意开导咱们这些只因为不想饿死而造反的匹夫,不然哪有今天的改变。” 说着。 朱元璋就放下了手里的粪瓢,一脸得意地站直了身子,叉腰站在地里,看着远方绵延起伏的山峦说: “现在,也因为这大同理念,不仅仅是张士诚能被我们用钱粮和兵械控制,连陈友谅、刘福通这些势力也被我们影响着,而还没有费上一兵一卒,将来天下安定只怕会很快就到来。” “自然!” “因为我们从石见银山带回来大量白银,导致银价大跌后,现在陈友谅他们的官僚也在大量拿自己的白银换布币回去,甚至为了牟利,也在私底下来购买我们的债券。” “所以将来陈友谅这些要是跟我们交恶,我们完全以其无道不德为由,停止供应布币和粮食、军械给他们,甚至还可以将他们私底下派来购买债券的商贾查抄,拒绝承认偿还他们的债息!” “到时候,谁跟我大同社为敌,就不仅仅是与我们为敌,也是和他自己底下的贵族官僚为敌!自然也是跟百姓为敌,毕竟百姓是不喜欢没有钱粮可得的战争的。” 章诚这时也笑着说了起来。 朱元璋则点首,且突然神色严肃道:“那现在就先用这些策略对付一下张士诚,逼他交出叛徒谢再兴!” 朱元璋还是不喜欢别人背叛他的。 何况,人一旦不为刀俎,便为鱼肉。 所以,谢再兴只要选择了背叛大同社,要和张士诚一起做宰割天下的刀俎,那大同社只能把他也开始当做鱼肉来宰割。 于是。 朱元璋没多久就派了使者传信给张士诚,要求张士诚交出叛徒谢再兴等人,以示双方友好,否则,大同社只能以张士诚窝藏祸国殃民之贼且同样要背叛中华百姓为由,兵戎相见! 张士诚收到来信后,勃然大怒。 虽然,他也不喜欢谢再兴,但他也不喜欢被人这么威胁。 故而,张士诚便也恐吓朱元璋,对使者说: “你告诉朱元璋,他要是敢兴兵,孤必兴三十万大军南下,予以坚决反击,夺他镇江、取他平江,攻占他常州、杭州,乃至拿下集庆,让他成为丧家之犬!” 朱元璋在从来使口中得知张士诚的回信后,不禁拧起眉来。 ------------ 第二百三十六章 张士诚:朱元璋你不要欺负孤,孤可是很能忍的! “这个张士诚看来是不见棺材不流泪。” 朱元璋接着就对同在这里的章诚说了一句。 章诚因而笑了笑说:“那就真的给他点颜色瞧瞧。” 朱元璋点了点头。 于是。 接下来,朱元璋便以张士诚拒绝交出叛徒谢再兴等人为由,召开了廷议。 廷议一致同意朱元璋下达对张士诚宣战的钧旨。 如此一来。 政治经济方面。 大同社这边再一次对张士诚禁止出售粮食、布匹,还停止进购张士诚辖区的棉花。 同时,内阁章诚还让拱卫司将张士诚麾下一干权贵官僚悄悄派来大同社辖区购买内阁财政司债券的奸商予以抓捕。 理由是,这些奸商在刺探情报,并表示将会考虑没收他们的债券,拒绝偿还他们的利息本金。 至于大同社为何知道张士诚麾下一干权贵官僚派来集庆的奸商是哪些,自然是跟拱卫司有关。 因为拱卫司一直暗中盯着这些势力呢。 军事方面。 朱元璋命徐达率常遇春等渡江进攻通州,同时命花云率邵成、冯胜等陈兵六合,还命朱文正陈兵江阴,做出北上攻打泰兴态势。 另外,水师桑世杰部也被朱元璋下命进抵淮河口。 “好个朱元璋,他这是欺负孤真不敢惹他吗?!” “竟敢对孤宣战。” 张士诚在知道此事后,颇为愤怒。 这时,张士信倒是忍不住劝道:“兄长,三思啊,如二哥曾经所言,我们还不宜跟朱元璋他们翻脸,毕竟我们的命门都在他手里啊。” “什么命门!” “殿下手里又不是没有兵马,也不是没有火器。” “娘的,眼下秋收在即,兴兵十万打过江南去,把他的工厂一占,粮食一抢,他朱元璋还能拿什么控制我们?” “何况,现在殿下又没跟刘福通交战。” “为防不测,大不了先给刘福通也跟元廷各去信一封,表示只要他们答应,我们在攻打江南期间,他们不趁虚而入,将来打下江南后我们与他们一起瓜分江南诸地就是!” 谢再兴这时提出了不同意见。 张士诚这段时间倒是也为了防止朱元璋借谢再兴的事北上打他,而往南边调了十多万兵马,所以他才对朱元璋扬言说,一旦朱元璋来攻,他就挥师三十万南下。 张士信这里则恨死了谢再兴。 因为在他看来,若不是谢再兴,他们现在也不至于和朱元璋交恶。 而一想到他私底下靠程仁墨搭线买的债券已经被大同社控制住的张士信,现在很不愿意看见自己的债券因为双方交恶而不能再被偿还兑现,也就再次劝道: “可是兄长,现在还不是时候,当能忍则忍,等忍到他大同社出现内乱也不迟。” “为什么总是孤忍?” “孤现在不能忍!” 张士诚因为调了大军南下,且现在又有谢再兴的助力,倒也不想再忍,也就还是下定了决心,让吕珍和赵子虎随时准备统兵南下,攻打镇江。 而中华军这边,朱文正部已先攻占泰兴,且只用了一日。 与此同时。 徐达率常遇春攻下了通州。 桑世杰也抢占了如皋,直接封堵了扬州的海上门户。 张士诚闻知后,不禁胆寒,且不得不承认,好像中华军的确战斗力很强。 “殿下!” “请让臣做先锋,发动大规模的反击!” “臣保证,一定能为大帅您攻下镇江、常州诸地。” “无论是他朱文正、还是徐达、常遇春这些,其实皆不足为惧!” “他们该有的火器,臣的兵马也有,何况,您已集结有十多万兵马,所以何惧他中华军,大不了鱼死网破!” 谢再兴因此不得不主动向张士诚请命。 他自然不希望张士诚败。 毕竟一旦张士诚败了,他就白投靠了张士诚。 但张士诚没有回应谢再兴,只是表示再议,宣布三日开大朝会,与朝臣们都商量商量。 而张士诚的一些官僚倒也很愤慨,表示不能忍受大同社的威胁,应该给予果断反击。 毕竟这些官僚多数是张士诚征辟自当地的儒士。 这些儒士很多都是大地主,也非常反感大同社。 尤其是一些真的将君辱视同臣辱的腐儒,现在比张士诚还恨朱元璋,甚至还有表示愿意破家为大诚国对抗中华军的。 但张士诚自己倒是不敢真的与中华军拼命。 他怕一拼命,什么都没了,包括他现在在淮南的确称王称孤、予取予夺的特权。 何况,他也知道他掌握的战略资源不多,一旦真的跟大同社交战,如果不能速胜,打成了胶着战,只会使得其内部先发生大规模的内乱。 毕竟他现在还没实现粮食自足,也还没有实现兵器自足。 所以他不可能听谢再兴和部分官僚的建议,真的敢跟中华军决裂。 他之前也真的只是恐吓朱元璋、防备朱元璋真的兴兵而已。 只是他没想到朱元璋真的会在宣战后,跟他动兵,夺他的城。 这一下子,就让张士诚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不过,张士诚反击是不可能反击的。 因而,张士诚就在这时说道: “反击什么,只是损失了些兵马和城池而已!且目前看来,也不确定是谁打的通州和如皋,或许是海上匪寇。” “在情况未明之前,让吕珍他们不要轻举妄动!否则,孤必治其重罪!” 张士信见此跟着附和说:“兄长说的是,指不定是方国珍所为!” “方贼可恶!” 张士诚似乎直接确定了是方国珍打的通州,把这个锅怪在了方国珍的头上。 “兄长,是不是方国珍,还不能确定,但兵者,凶器也!” “故而,以臣弟愚见,无论如何,都不宜轻易兴兵,眼下应该先稳住大同社为妥,当派使者去和朱元璋他们谈谈。” 张士信这时继续建议起来。 谢再兴和一些主战派官僚见此不禁对张士信侧目而视,也对张士诚大感失望。 张士诚也颇为愤恨地道:“孤看八成就是方国珍这海贼,在有意离间孤和吴国公之间的友好关系!” 接着。 张士诚又看向张士信说:“不过,你说的对,为了天下可怜的百姓着想,不能轻易兴兵反击,即便他朱元璋已无礼在先!” 张士信忙拱手一拜:“兄长圣明!” 谢再兴见此不禁闭眼一叹。 许多主战官僚也都很失望。 张士信知道他也不能让这些人太失望,不然也会影响自己的威信,进而不利于自己的统治。 所以,张士诚就又说:“但他朱元璋也不能太过分,认为我们大诚国就是泥涅的!” “所以,是该派使者去见朱元璋,但是,孤不是派人去跟他朱元璋和谈,而是告诫他朱元璋,他要是胆敢得寸进尺,再次兴兵北上,夺孤城池,破坏双方友谊,孤必不会再忍,到时候不但会将通州、如皋、泰兴一并收复,还将进占他镇江、常州、平江,乃至夺他集庆之基业!让他知道何为君王一怒,伏尸百万!” 张士诚这一番话说的非常强硬。 谢再兴和一干主战官僚这才怒色缓和了些。 但如之前所言,张士诚明显在知道自己实力的确不如朱元璋,也不敢真的为谢再兴和朱元璋拼命。 所以,张士诚在散朝后,就自己钦定为使者的张士义传来而嘱咐说: “你务必替孤求得他朱元璋同意,让朱元璋给自己留些体面,别逼得让孤交出谢再兴,使得天下豪杰笑话孤!” “你给他朱元璋说,孤希望跟他缔结兄弟同盟,孤愿意认他朱元璋为兄,每岁贡礼,只希望两国罢兵,兄能为弟存些体面,不要强索已投弟的将士。” “如果朱元璋不同意,就先去见见章先生,让章先生务必帮我张家争取一些颜面。” 张士诚现在明显也的确是被朱元璋和章诚逼得没办法,开始求着朱元璋和章诚给他面子。 不过,面子都是自己挣的,不是别人给的。 所以,朱元璋在收到张士诚的来信后,并不同意,依旧要求张士诚必须交出谢再兴后才能谈和,还让花云率骑兵深入高邮附近。 于是,这无疑让张士诚非常尴尬。 但对于张士诚而言,只要他自己不尴尬,那尴尬的就是别人。 所以,张士诚再次召开了朝会,且在朝会上,让拿下了谢再兴,指着谢再兴:“谢再兴,你可知罪?” 谢再兴本来就因为张士诚突然拿住自己而大为愕然,现在见他这样问,更是又惊又气:“老子有什么罪!张士诚,老子真是瞎了眼,怎么投了你这怂货!” “放肆!” “你背叛旧主,破坏孤跟大同社的友好关系不说,现在又辱骂新主!孤怎么能留你!” 张士诚说着就道:“把他和他的人皆关押起来,等将来交给大同社,以息兵戈,安我士民之心!” “殿下,不可啊!” “他朱元璋强占了我数座城池不说,现在我们还要因此再次退让,真如其愿,把谢帅交出去,则我君威何在呀!” 这时,一名龚伯约的文官却突然走上前来,跪在地上,哭喊起来。 张士诚则道:“几座边城而已,算不得真正的入侵,若其真的入侵,我们自然不会再退让!” “退朝!” ------------ 第二百三十七章 大同社实力太可怕,刘伯温后悔加入大同社太晚! 元至正十七年,十月。 整个江南已是雨雪霏霏。 谢再兴也在这样的天,被押到了集庆城内,见到了朱元璋、章诚一干人。 他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走到这一步。 “张士诚,你这无胆之辈,我等本欲死战,你自己却先降,你如此行径,将来谁还愿意投附你,为你死战!” 谢再兴不禁仰头一叹,在心里暗骂起张士诚来。 接着,谢再兴才在朱元璋、章诚等面前跪了下来,叩首言道: “罪人谢再兴,对不起大同社,对不起上位,只请看在曾有微薄之功于大同社的份上,饶鄙人死罪。” “叛者不能赦死罪,只可推功饶你家人。” 朱元璋只说了这么一句。 于是,谢再兴便被枭首于市。 而谢再兴的结局对大同社中华军所有官将而言,所产生的震撼比胡惟庸还要大。 因为他们发现,大同社居然已经可以对周边势力产生如此大的威慑,竟然可以逼得张士诚这样的枭雄不得不将叛投到他那里的人押送回来的地步。 这让他们当中,一些还存有大同社一旦让他们不满意他们就转投别家的心思的官将,不得不进一步压制住了这样的心思。 与此同时。 这也让大同社中华军的许多官将,进一步看出了张士诚这些对手的虚实,而因此,对大同社更加忠诚之余,也开始期盼乃至主张彻底灭掉张士诚、尽快完成统一,而立下更多大功。 另外,张士诚和其他势力的人也不得不进一步认识大同社,开始有了想投大同社的心思。 原是元廷义兵将领的朱亮祖就因此主动带兵投了大同社。 而值得一提的是,因为这次事件。 朱文正、徐达成为了廷议局资政大夫的一员。 一是他们在军中的影响力已经到了这一步。 二是李善长和郭天爵因为牵连进了胡惟庸案,而使得李善长和郭天叙、张天佑被迫让利,让这两位跟朱元璋和章诚更亲近的人,进了廷议局。 但李善长还是对此感到很庆幸,庆幸自己还能继续留在廷议局。 他知道,他最该感激的是章诚。 因为是章诚改变了治政模式,所以让他没有因为胡惟庸的案子而收到太大的牵连。 所以,李善长现在内心的天平开始更加向更想看见大同理念成功的方向倾斜,也就在接下来继续为大同社做事。 同时。 李善长倒也不敢再收受贿赂。 他怕又有个胡惟庸这样自以为是的人出现,坑害了他。 何况,他现在还进一步了解了朱元璋,知道朱元璋的确不是按常理可以理解的人。 所以,李善长不得不控制自己的手。 但不是谁都能坐视李善长没有因为胡惟庸的案子牵连太深,还居然被保住了名誉和地位。 毕竟谁都知道,李善长一直和胡惟庸走的很近,胡惟庸甚至也经常以他门生自居,打着他的旗号在别的官僚面前耀武扬威。 许多嫉妒李善长的人,就因此心里不怎么服气。 刘伯温对此就颇为嫉妒。 因汪广洋和宋濂也被增补进旁听席的缘故,刘伯温便来向宋濂道贺,同时也就因此表达了心中的嫉妒,说:“大同社固然是真正能救天下的君子之社,但大同社中的人,并非皆是君子,若非是因为投附上位和章先生投附的早,先有了参与廷议廷推之资,否则早该声名狼藉也!” 宋濂知道刘伯温说的是谁,也就跟着叹气而附和说:“是啊,若是公早些加入,廷议局就定有公的一席之位,不至于现在还只是郎中。” “官位倒在其次,鄙人只是深恨未能早与章先生相识,早与上位相识,早了解到大同理念。” “不然,也不至于糊涂到,现在才知道何为真正的救民之道!” 刘伯温摆了摆手,而无奈笑说道。 且说着,刘伯温就神色复杂地看了宋濂一眼。 虽然,刘伯温嘴上只是说后悔未能早认识章诚和朱元璋,未能早接触大同理念,但他其实也是后悔没有早点加入大同社的。 尤其是现在看见宋濂也有了廷议旁听的资格,李善长更不必说,被当成贵族对待,也每年分得不少利。 这都让刘伯温不禁在心里暗骂自己,自己曾经怎么就那么傻,傻到去真的在乎传统的人伦道德,没有在杨宪已经明确告诉他章诚的义军很不一般而他自己也感觉到章诚的义军很不一般时就果断加入,甚至到最后大同社都打下了集庆城了,自己居然都还一直幻想着大同社来主动请自己去。 但好在这一切都还不算太晚。 刘伯温相信,只要他认真做事,就还会有“后来居上”的机会。 毕竟眼下天下还未一统。 而胡惟庸的事,也让他再一次确信朱元璋和章诚一样都不是简单人物。 他知道自己不能轻举妄动,尤其是现在,他只能认真做事,不能结党弄权,只能把老老实实地选择忠于大同社。 尽管他内心里其实并不接受大同理念。 其实,不只刘伯温,很多加入大同社的官僚,尤其是昔日属于地主阶层的官僚,并不是真的接受大同理念。 而他们现在加入大同社,接受大同理念,不过是纯粹是因为功利主义作祟,和他们本身足够精明而已。 毕竟,眼下是个明白人都能看清楚,大同社的实力最强,无论是军事还是经济,乃至吏治都是最清明的,无疑是最可能得天下的。 章诚知道,大同社的人大多都是现实主义的人,不是理想主义者,甚至不少还是日子党,对什么理念主张不感冒,只想相对更轻松安逸且富贵的过完一生。 但章诚对此不在意,他只尽力去把生产力提高,把蛋糕做大,让这些占天下大多数的现实主义者也追随自己大同社,循着自己大同社制定的规则来活着。 而朱元璋主要负责维护大同社的规则和调整分配规则,过于自私现实乃至不惜践踏大同社规则的,他要处置,如胡惟庸这些人,需要改变规则,重新分配的,他要做主进行改革,如限制购买土地的人群,征收奢侈税这些。 章诚做的事倒是不怎么得罪人。 朱元璋做的事倒是容易得罪人。 所以,很多人对朱元璋恨之入骨。 大同社内部,对朱元璋恨之入骨的人还好,胡惟庸的教训在前,再加上蛋糕一直做大,倒不会放着一起发财的机会不干,去冒险挑起内斗。 但在大同社外部,很多势力现在都想弄死朱元璋,也想消灭大同社。 毕竟大同社现在让生产力太先进了,先进得让越来越多的人不愿意当奴才了,连制度模式都变了,变得不再玩天授君权和以儒家伦理道德治国那一套了。 比如,张士诚、陈友谅这些人,还有元廷皇帝和他的大臣们。 不过,张士诚眼下虽然想弄死朱元璋,想消灭大同社,但他心有余而力不足。 故而,尽管他恨朱元璋和大同社入骨,但在明面上,他却不能把朱元璋和大同社怎么样。 现在敢主动站出来大骂朱元璋和大同社的外部势力,除了元廷,就是陈友谅。 因为陈友谅眼下实力很强,在从大同社这里购买得大量火器和粮食的他比历史上发展壮大的要快的多。 所以,陈友谅已经不止一次在徐寿辉面前,痛斥大同社为邪教,是比元廷还要可恶的势力。 徐寿辉自己也很不能接受大同社的“君权民授”之论。 两人身边的许多儒士也都非常不能容忍大同社的观点,而对朱元璋、章诚这些人大加抨击。 但不能容忍归不能容忍,徐寿辉、陈友谅还是从大同社手里买火器、兵械,他们底下的官僚儒士们也还是在暗地里拿黄金白银换大同社布币。 不过,朱元璋和章诚可都不容忍别人在意识形态上否定自己大同社。 所以,朱元璋在张士诚送回谢再兴后,没有立即答应张士诚通商和归还城池的请求,而是要求张士诚对外表明对大同理念的态度和同意让所占城池的民众进行投票自决,以及开放市场给大同社治下的商民。 张士诚在知道朱元璋的要求后,气得差点吐血。 “他朱元璋要不要这么过分!” “他既然让孤表明态度,那孤就直接说他的大同理念是邪教,主张大同理念的人各个该杀!” 张士诚因而龇牙咧嘴地当着张士信等人的面说道。 张士信忙劝道:“兄长息怒,我们可不能这样,这样容易惹恼朱元璋啊!我们现在根本无法与大同社对抗,惹恼他朱元璋,对我们没有任何好处啊!” 张士诚自然知道这個道理,只说道:“但他朱元璋逼孤接受大同理念,简直比杀了孤还让孤难受。” “兄长,他只是让我们表态,我们固然只能表态接受,但完全只表态而不这样做就可,就说我们自己民智未开,实情与他江南不同,故还不能用大同理念治国。” 张士信则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 第二百三十八章 首战即决战,一战定乾坤! 张士诚最终采纳了张士信的建议,捏着鼻子发明旨承认大同理念为富国安民的正论,为此,他允许并鼓励大周国士子宣传大同理念。 除此之外。 张士诚还发明旨表示,允许大同社治下商民来大周国经商,以表双方通好之意。 至于大同社所占的县,张士诚也允许当地民众自决去路。 另外,张士诚也同意朱元璋派理事官常驻高邮。 张士诚同意这么做,自然是迫于自己的实力不如朱元璋的大同社。 但张士诚这么做,则让梅思祖、汪同等主张对大同社强硬对待的鹰派官员非常难以接受。 大周中书省右丞梅思祖甚至主动派朱英来找张士德商议怎么恢复主权。 张士德则因此叹了一口气:“如此看来,家兄此举是真的丧权辱国!而我大周已到不得不变法之时。” “梅公也这么认为,但无奈殿下无意变法。” 朱英这时回了一句。 张士德则道:“待我写封信劝劝家兄,我大周如果再不变法自强,迟早都要被他朱元璋的大同社吃干抹净。” 于是。 张士德便给张士诚写了信,劝张士诚下定决心,也清丈田亩、分田于民、扩充税源、提高工匠待遇,限制种棉花,壮大自己的实力,言朱元璋是狼子野心,不会因为他一时妥协就会放弃吞并大周,只会变本加厉地夺取大周基业。 张士诚在收到张士德的信后,也叹了一口气: “唉,二弟哪里知道孤的为难之处啊!” “我大周鼓励民众开荒,减轻赋税还可,但清丈田亩、分田于民,这不是把孤架在火上烤,让我大周没有等他朱元璋吞并就先亡于本地豪族之手吗?” “如此,孤还怎么保得住大周社稷啊?!” 梅思祖因此不得不亲自出列奏道:“可是殿下,我大周现在已到生死存亡之刻,若不变法自强,只恐亡国有日啊!” “这件事不必再说了!” “事情还没糟糕到这么一步。” “大同社并没有迹象表明要吞并我大周,等他真的有意要吞并我大周时,再讨论也不迟。” 张士诚直接拒绝了梅思祖的提议。 梅思祖只得拱手称是。 对于张士诚而言,他是清楚的。 如果变法自强,得罪豪族,那他肯定会没命。 毕竟动权贵大族的利益非常容易遭嫉恨。 他可没有朱元璋那样的勇气,而他如果不变法自强,就不用得罪权贵大族,最多只是让一些在乎国家尊严的变法派官僚士子看不起而已。 因为张士诚选择宁愿认怂也不改革,强硬对待大同社,所以大同社倒也暂时不吞并张士诚,只将大量工业品倾销到张士诚的大周国。 而大同社这边只依旧暂时往福建和江西方向用兵。 军事上,大同社是不可能停歇的。 毕竟军工方面的产出那么大,不打仗,很多军工厂就会严重过剩,很多工人百姓都会减少收入,更重要的是,大同社上层权贵也会收益减少。 恰巧。 陈友谅和张士诚不同,对大同社的态度非常强硬,不只一次扬言要灭大同社。 于是,大同社便转而把军事目标对准了陈友谅。 陈友谅则为了更好的发挥自己的权力,则在向大同社兴兵之前,相比于原历史,他提前选择了篡位弑主,杀了徐寿辉,而建立了大汉政权。 而陈友谅在建立大汉政权后,基本沿袭了元制,但与元制不同的是,他加大了征兵力度和税收征收力度,实行三丁抽一的方式来壮大自己的实力。 一下子,陈友谅就爆兵到近百万。 同时,陈友谅又大规模摊派徭役,强行逼着工匠们高负荷的打造兵器和船只,而以这种方式实现兵械自足。 可以说,在对待民众方面,比元廷还狠! 另外,陈友谅也主动下旨断绝了和大同社的贸易,还下旨严禁宣传大同理念,也严禁种棉花。 这也让许多陈友谅治下的官僚豪绅非常不满。 因为让他们不与大同社做贸易,他们无疑会利益损失严重。 但在陈友谅仗着自己兵威正盛,屠了几个官僚豪绅们,倒是没有人敢明着反对陈友谅。 “他朱元璋兵马多,战船多,现在朕的兵马比他大同社还要多,战船也定会超过他朱元璋!到时候只需一鼓作气,就可直下江南,彻底摧毁他的大同基业!” 陈友谅甚至因此在朝会上对自己的太师邹普胜、丞相张必先等,很自信张狂地说出了自己对未来的展望。 朱元璋对于陈友谅的这些举措,不禁在章诚等人面前说:“这个陈友谅简直是个赌徒,视官绅百姓为刍狗,他若不速胜必速败!” “那我们就拿空间换时间。” “这个陈友谅,说白了,跟胡元没什么区别,对内横征暴敛,对外不知纵横捭阖,只寄希望毕其功于一役,可谓是外强中干。” “所以,我们灭掉他很容易,但是对于我们而言,最重要的不是灭掉他,而是要尽最大努力保住陈友谅现在治下的百姓不因他陈友谅的暴政而大量减少。” “如果他治下的百姓因为暴政大量减少,这对我们将来解决工业品过剩的问题会造成很大困难!” “何况,我们大同社的信仰就是活民富民!所以,我们不能坐视大量民众因为战争而大量死亡?” 章诚这时也跟着说了起来。 郭天叙和张天佑等皆很是赞同地点了点头。 于是,大同社这边倒也首先对陈友谅宣了战,理由是陈友谅虐民太重,违背大同理念。 接着,朱元璋和郭天叙等枢密院主要官员商议决定,除滁州、太平、集庆这三個工业和学校集中区为必守之地驻留重兵外,其余主力兵全部调外线去攻打陈友谅的地盘。 陈友谅现在基本上在江州练兵造船备战,完全没有想过朱元璋会主动来攻。 如朱元璋自己所言,陈友谅就像是一个赌徒,他的计划就是集中所有力量,一鼓作气沿江而下,攻下太平,然后攻下集庆。 在他的思维里,只要攻下集庆,大同社就会土崩瓦解。 这也不能怪陈友谅。 因为很多人都是这种军事思想,只把城市当做军事夺取的目标,既忽略了广大农村也忽略了广大民众。 须知,这种思想即便是在后世二十世纪都还是许多人主张的军事思想。 而陈友谅也没觉得自己这样想有什么不对。 对他而言,只要他拿下集庆、太平,他就可以据有这些城市的工业资源与周边的农业资源以及人口资源。 而朱元璋这些大同社的人只会变成丧家之犬。 丧家之犬自然是不足为虑的。 所以,当朱元璋派朱文正、徐达、邓愈、胡大海、花云、邵成、郭天禄等分别独立领兵进入陈友谅地盘夺城救民时,陈友谅感到非常惊愕。 “他朱元璋怎么敢的!他不知道朕有六十万大军即将南下攻打他吗?!” 陈友谅惊愕之余也勃然大怒,两眼血红地看向邹普胜和张必先等人。 邹普胜则拱手道:“陛下,眼下只能先调遣兵马,守住各城,以免江州、汉阳等地有失。” “不调遣!” “调遣就等于失去攻下江南的机会。” “因为民可强征一次,再征第二次,已不可能!” 陈友谅知道官僚集团的尿性,他这次强征民众服兵役,必然导致许多百姓倾家荡产,乃至逃入深山,而他若再次征民,只会激起大量民变不说,也征不到这么多兵。 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所以,陈友谅也就没有打算因此就回调兵马,而是回驳了邹普胜的提议。 丞相张必先则觉得陈友谅这样做太冒险,便主动说道:“可是陛下,这样做,一旦有失,只会一败涂地啊!与其如此,不如回调兵马,与民休息,改革庶政,也学那大同社清丈田亩、分田于民、变法自强!” “如果这样做,朕不是白杀徐寿辉,白做这皇帝了吗?!” “朕就是不愿意看见这天下是所谓的代表天下庶民的大同社说了算,而不是天子说了算,所以才造了他徐寿辉的反。” “现在你让朕变法自强,不如现在就把朕杀了!拿朕的首级去向朱元璋请功!” 陈友谅质问起张必先来。 同张士诚一样,陈友谅也不愿意改革,也不愿意为百姓让出自己的利益,更不愿意为百姓不再承认“君权天授。” 因为陈友谅也只想做家天下的皇帝,想做真正的人上人,而可以想怎么杀人就怎么杀人,想怎么奴役人就怎么奴役人。 “陛下说的是。” “臣愚昧,言语有失,请陛下恕罪!” 张必先拱手回了几句。 陈友谅则一脸严肃地站起身来,说道:“既然他朱元璋主动来攻,那朕就只能也提前兴兵,传朕旨意,未造完的战船,战船不必再造了,兵械也不必再造了,直接下江南,先夺取太平!” “另外,告诉将士们,这次是,首战即决战,一战定乾坤!” “只要打下江南,消灭大同社,朕给他们赐田赐奴婢倍之!” ------------ 第二百三十九章 工业政权的威力,让陈友谅大感震惊 元至正十八年,秋。 在陈友谅兴兵六十万提前下江南,往太平而来时,在他的后方,许多哭声不断的乡野传起了大量枪声。 许多奉陈友谅命强征民夫甚至借此机会敛财于民的陈汉政权官吏们,相继被穿插来的中华军处决。 信州(上饶)。 在花云部中华军为断陈友谅退路而攻下这里后,一批刚下乡抓民的官吏,更是被花云下命给集中起来进行枪决。 “娘的,你不把他们百姓当人,我们大同社可是把百姓当效忠的主子看的!” “现在你们杀我们的主子,只能死!” 花云还在这些官吏被处决前,对这些官吏说了这么一番话。 虽然大同理论有明确的官方宣言,但底下的每个社员倒是对大同理论有自己不同的见解。 习惯了把效忠对象当成具体某一个人的花云,现在让他宣誓效忠大同社后,他虽然不再以朱元璋个人为效忠对象,但他却通过自己的理解,开始把天下百姓当成了效忠对象。 在花云看来,忠于大同社,就是忠于百姓,把大同社视为主子,就是把百姓视为主子。 所以,花云现在才会这么说。 而花云在这么说后,就将手一挥:“杀!不敬咱主子的,一个不留!” “是!” 被调任到花云麾下任官的沐英应了一声,也因此带着自己的麾下军校们开了枪,将这些欺压民众的陈汉政权官吏全部枪决。 “章先生说过,尽最大努力,保存民众。” “在机动作战过程中,于城镇暂歇时,留下标语和告示,凡配合陈汉反动政权,强征百姓的官绅,将来必被清算!不但田地不得保存,连家族也将永世不得为官,族中管事的也要枪决!” 徐达这里也对一干负责出去机动作战的官校下达了救民的指示。 于是,许多陈汉政权的官吏因此很快就知道了大同社的态度,再加上也都知道中华军现在正在大量渗入自己内部,也就不敢再强征民夫,对陈友谅的命令阳奉阴违。 权力的本质素来就是谁拥有最强的暴力谁就拥有权力。 现在陈友谅治下的基层,因为中华军的机动部队,成为了当地最大暴力的拥有者,自然,陈友谅的权力就会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大同社的权力。 而也因此,许多民夫没有被强征上来为陈友谅发动的战争服务,这也就导致陈友谅的后勤粮食运输效率下降且变慢。 同时,徐达、朱文正等中华军也趁他的运粮速度变慢,而疯狂派兵截断陈友谅的粮道。 这就造成陈友谅的六十万大军还没到达太平,就出现粮草不足的情况。 这让陈友谅非常烦躁。 他不得不一面严令催促后方官僚加大征夫运粮的速度,一面让大军加快速度,属于既不把百姓当人看,也不把士兵当人看的典型。 但等陈友谅到达太平城附近时,他依旧没有等来许多粮食。 这让陈友谅非常愤怒,扬言事后必斩各地运粮官。 这個消息传到后方,直接让大量地方官将选择了投降,在中华军打来时,甚至主动表示要效忠大同社,城头直接换大旗。 毕竟尽管他们不喜欢大同理念,可也真担心陈友谅这个只把自己当人的暴君成功后把自己杀掉,如此,还不如希望大同社赢。 陈友谅其实也知道他这样说会有这样的后果。 但他不在乎。 因为他不觉得怀柔是种策略,只觉得是软弱的表现。 陈友谅认为,只要他拿下太平、集庆,摧毁大同社的基业,那些选择背叛他的官将还会再归顺他,重新给他当奴才一样的官的。 毕竟他能让他们可以继续骑在底层百姓头上作威作福,当百姓们的主子。 只是粮草不足,让陈友谅不得不一到太平就下令猛攻,且以城破后可以屠城三日的恩旨来激励士气。 不过,很快,陈友谅的军队尝到了一个工业政权带来的火力震慑。 他的大楼船还没贴进太平城就被江上的蒸汽战船给轰得火光四射、木屑横飞。 与此同时。 他陆地上进攻太平城的军队也被密集的地雷和燧发枪与子母炮给炸得人仰马翻。 陈友谅整个人直接懵了。 但他决定坚持一下。 因为他早已做过心理准备,知道大同社的中华军肯定有更厉害的火器。 而他本就打算的是用人海战术取胜。 所以,陈友谅也就下令继续进攻,让大军不惜一切代价拿下太平。 为此,陈友谅还表示拿下太平,可以屠城十日。 陈友谅这种不把别人当人看的地主思维的人,激励士气的方式,自然也是让士兵们不把百姓当人,让士兵们也变成没有任何仁心的野蛮人。 但是,时代真的变了! 一个农耕政权根本没有资格跟一个工业政权比谁更野蛮。 比谁更文明更有正义,这样或许还能有胜算。 所以,陈友谅这边依旧是即便有大量士兵伤亡也未能进入太平城。 但陈友谅不愿意放弃。 因为他是在用赌徒的方式在打仗,他等于把自己所有的宝都押了上去,现在的他是赌红了眼,自然不会轻易选择撤退。 何况,陈友谅也没把自己的士兵当人,也不在乎伤亡,也就不停催促自己的士兵攻城。 可太平城驻有中华军十万重兵,而且由冯国用这个熟稔守城曾在安丰挡住余阙二十万元兵的枢密副使亲自指挥,所以整个太平城即便遭受到陈友谅数十万大军的昼夜攻城,也没有出现力不能支的情况。 再加上。 太平城现在工事完备,周围棱堡成群,且棱堡全是水泥浇筑的。 陈友谅投入攻城兵力再多,即便如一江之水漫灌而来,也会被密集的棱堡分割成细小的人流,进而被持有燧发枪、抬枪以及子母炮的中华军给消灭。 陈友谅的军队即便有火器,但还都是鸟铳,所以在拥有燧发枪和抬枪的中华军面前根本占不到便宜。 何况,他们由于火器和铅弹制造能力有限,大部分都靠购买,所以大部分装备的还是弓箭刀矛,也就基本上是拿人命去填通向太平城的路。 而中华军这边,由于太平城本就是一座由章诚亲自设计的工业城市,大型的炼铁厂和军械厂,大规模的工匠和学徒会源源不断的把火器送到前线,同时粮食和火药、水泥这些也可以通过铁路和水路源源不断地送来,而在陈友谅的军队即便真的用人命啃下一座棱堡后就会发现后面又增添了许多新的棱堡。 何况。 陈友谅的军队本就不过是组织度不高的古典军队,是强征起来组成的军队,所以也没有多强的战斗意志。 在受到几次挫败后,陈军就彻底不敢再攻城,什么可以屠城十日的诱惑,对他们也开始没有激励作用,哪怕是派督战队逼着上,也没有用。 陈友谅也在自己前方军队发生几次营啸后而不得不下令暂停进攻。 尽管他的数十万大军连营达数百里,前方的营啸,不足以波及到他的中军。 但陈友谅也还是担心营啸会越来越频繁,乃至影响到他的中军。 而陈友谅也因此开始有些认识到工业政权的威力。 “他们的火铳不用火绳就能点燃?” “他们的火炮能连发?” “他们的战船能冒烟,把炮弹发射的很远,还能全身披甲?” 陈友谅在听到自己麾下大将张定边于前线回来所禀报的内容后,整个人也一脸震撼地问起来。 张定边则跪在地上,哭丧着脸道:“臣不敢瞒陛下,他们不但船坚炮利,连堡垒墙体都没有砖缝,巨木撞不开,巨石砸不开,火烧水激都不行,炮弹也轰不开,而且建造的极快,一夜之间就能添造二三十座。” “不可能!” “这绝对不可能!” “他大同社就算火器优良、船坚炮利也不至于到这个程度。” “朕也算是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的人,身边也有不少能人异士,鸿儒巨绅相请教,何曾听过奇技淫巧之术能挡住赫赫天威的!” “定然是你们畏死,不敢血战,朕要亲自前去督战!” 陈友谅还是不愿意相信朱元璋这些人在选择以大同理念为治国思想后,而抛弃儒学为治国思想后,会在技术器物上发生这么大的变革这么快的变革,也就选择了亲自来前线查看。 而陈友谅在来到前线的大楼船上,用望远镜看向江面上的太平城时,他自己也被自己震惊住了。 因为他自己也看见了密集成云的大量堡垒和大量冒烟的铁制战船。 陈友谅是知道造砖石类堡垒的工程所需要的时间的。 所以,他知道,一般而言,没个几年功夫,太平城不可能造出这么多如石砌一样的堡垒。 可朱元璋这些人没道理在几年前就知道防备他陈友谅,除非是这大同社真的能点泥成石,在短时间内造出这么多如石砌一样的堡垒。 所以,陈友谅也不禁暗自惊奇大同社是怎么做到在短时间内造出大量坚固堡垒的。 至于铁制战船,更是让陈友谅感到不可思议。 “传周先生来!” 为此,陈友谅决定问问他身边比他更有见识和学问的儒士。 ------------ 第二百四十章 朱元璋:越是看见工业革命的意义,就越是明白章先生的伟大! 陈友谅口中的周先生乃是以见多识广著称的江西名士周闻孙。 周闻孙本为元廷乡贡进士,后归乡后,受陈友谅征辟为官,并因此影响得陈友谅崇尚以儒表里法的方式治国。 “周先生,那城墙后面的高烟囱密集之处是什么?” 陈友谅在周闻孙来后,就又指着太平城的铁厂问起了周闻孙。 周闻孙回道:“应是传闻中的大同社官营太平铁厂。” “这么多烟囱,看来这铁厂明显很大。” 陈友谅因而自言自语了一句。 周闻孙则继续说:“毕竟他们大同社的铁厂要供应自己的军械制造,和许多势力订购的军械制造,以及他们的铁路制造,还有铁船,所以,铁厂自然也就会造的很大,整个太平城想必不少人户都是以冶铁为生。” “朕仿佛已经听到了那不绝的敲铁声!” “如今看来,你们读书人中那个叫章诚的叛徒,是真的把奇技淫巧的价值,发挥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朕要是朱元璋,在当初发现这人要宣传大同之主张时,就该剐了此人,而不是认此人为师!” 陈友谅说着就咬紧了牙。 周闻先则无奈苦笑了一下说: “陛下,这恰巧说明朱元璋也是个非同一般的奸贼!” “因为此人明显知道,对于章诚这种人,他当时若不能认其为师,就只能认其为敌。” “然而,他若认其为敌,则章诚必选他人以大同理念攻伐他朱元璋!” “偏偏他朱元璋出身布衣,不是陛下这样的豪强出身,他朱元璋能有今日,全靠昔日得郭子兴栽培,后也因其本人出类拔萃而又遭郭子兴猜忌!” “所以,他若不认章诚为师,则必为郭氏之弃子!” “因而,他朱元璋明显知道自己没有选择,只能跟着章诚一起宣扬大同理念,这样,他这个布衣才能真正的富贵起来,才能真正被人正眼相看。” “这么看来,章诚此人是故意选择了朱元璋,早就看准了朱元璋。” “这么一想,朕真是恨不得活剐了这個章诚!” “你说他有学问有才华,去哪里不能混个官当,去哪里不能为人上人?就算他去投鞑子,鞑子都会礼待他!” “可他怎么非得要宣教什么大同理念,让贱民如朱元璋之辈成了刁民!” 陈友谅愤恨不已地说了起来。 周闻先也怒容满面地说:“陛下恨他入骨,臣也恨他入骨,他章诚就是妖邪之人,蛊惑了天下之人只求富贵,不讲人伦道德,如今只求苍天有眼,灭此妖邪,正天下人心!” 陈友谅则没有再说什么,只继续持起走私来的望远镜,看向了人烟阜盛的太平城,和连绵不绝的城外堡垒群。 堡垒之间,已铺有大量陈军尸体。 而这些尸体身上和周围所流的血,倒是已经干涸,似在无声的诉说着战事的惨烈。 陈友谅也通过这些尸骸看得出来,太平城有多么难打。 但他还是很想把太平城打下来,想彻底消灭大同社。 他无法忍受如同一个怪物一样耸立在他面前的工业城市太平城。 他只想把这里变成庄园与宫阙殿阁组成且以农商为主的城市。 因为他清楚这样的太平城背后,必然是有大量不用被土地束缚的百姓存在着。 而百姓一旦不被土地束缚,就会流窜,就会结社,就会两眼向上看,看见朱门酒肉臭,进而滋生出更大的欲望。 这无疑是不利于他将来建立家天下王朝的。 眼下正值晌午,所以陈友谅还通过望远镜看见太平城外的棱堡内,有许多中华军的官兵在领午饭,而让他大为惊诧的是,即便是普通士兵的午饭竟然都有肥肉! 陈友谅早就听周闻先说过,章诚让大同社的粮食变得非常高产,进而让养猪养鸡养鱼等副业也变得非常发达,使得肉价很低,许多寻常之家都能经常吃到肉。 现在看见中华军底层士兵也能被供应到肉食,他虽惊诧,但也没有感到多么不可思议。 而且这进一步让他滋生出了夺下江南的野心。 毕竟他没想到大同社统治下的江南竟已经富足到这个地步。 但看着那密集的堡垒和铁船以及大量火炮,他不知道该怎么才能夺下江南。 工业化的大同社就像是一长满獠牙、浑身披甲的怪物,让他无从下手,而空有想鲸吞天下的野心。 冯国用此时也在观察陈友谅的大军。 他神色非常凝重。 但他不是因为眼前的战争而神色凝重,而是因为对眼下的局面感到不可思议而神色凝重。 他没想到,有一天,他会为了大同理念而与代表儒家治国思想的政权为敌。 要知道,他本来也是儒教信徒的。 他跟随朱元璋一起造反的初心就是重建礼教秩序! 为此,他还在一开始想要杀了章诚。 可谁能料到,他现在要指挥大量军人、工人、农民、商贾来反抗致力于重建传统礼教秩序的陈友谅大军,乃至将其斥责为反动者。 “陈友谅代表的儒家不是真正的儒家,是曲解了圣人教义、欲奴役天下百姓的邪教!” “只有上位和章先生提倡的大同理念,才是圣人本义,所谓民为本,本就是要以庶民为本,大一统的胜利,只能是属于庶民的胜利才是真正的胜利,或者只能是失败,是中华文明的大失败!” 冯国用现在只在内心里如此说服自己,让自己接受大同理念才是真正的圣人本义。 反正自古以来,孔子、孟子这些死人的话都可以被随便理解的。 毕竟这些人都已作古,成为了死人,而死人是不能为自己辩解的。 这么一想后,冯国用就没觉得自己是背叛了圣人道义,没觉得自己做了违背良心的事,只暗愧自己以前愚昧,错误理解了圣人道义,以至于在当年也做出了许多反动之举,比如企图除掉意在开自己智慧的章先生。 而现在。 摆在冯国用面前的事实也的确是如此。 太平城的民众无论豪绅巨贾还是庶民百姓,皆支持大同社,支持中华军,认为陈友谅的政权是反动政权。 毕竟陈友谅发动了战争,还横征暴敛、沿途肆意劫掠,还断了贸易,让很多豪绅巨贾失去了商业利益,让庶民百姓害怕将来也被陈军屠掠乃至被强征服役。 所以,冯国用现在即便是根据眼前的事实,也确信自己现在是做正义的事,所想的也是正义的想法。 这世界上最怕的就是对比。 自从章诚让大同社开启工业化后,大同社各个阶层的人都在和以前对比,而因此开始不愿意回到过去。 对于百姓而言,他们可以不用担心温饱问题。 毕竟每日做工的工钱都能解决温饱。 更不用担心服徭役,因为大量白银进入后,现在的大同社可以以黄金白银为本位发行更多的布币,同时,粮食高产养活了很多人口,也就使得大同社可以推行以钱代役的制度,使得许多百姓可以以交钱的方式代替力役。 对于豪绅巨贾们而言,因为粮食高产导致土地不保值与大同社对外开发资源很厉害的缘故,使得他们现在最好的投资方式已经不是囤地放贷,而是购买大同社发行的债券,进而获取厚利。 所以,百姓们现在都不希望陈友谅赢,因为他们害怕陈友谅一赢,他们害怕回到过去那种服役挨饿的日子。 豪绅巨贾也不希望陈友谅赢,因为他们害怕陈友谅一赢,他们的债券就变成废纸,就失去靠债券发财的机会。 再加上,大同社的宣传机构一宣传,把陈友谅在自己治下做的那些掠民劫商的事一传播,一个个也就真的视陈友谅为反动者了。 本来如果没有大同社,陈友谅这种应该是属于结束乱世、完成天下一统的英雄的。 豪绅巨贾也会称赞陈友谅重建天下秩序之功的。 因为,就算这个天下秩序是陈友谅为天下之主,对他们能说杀就杀就抄家就抄家,但相比于无秩序的乱世,他们也能接受的。 百姓自然也会庆幸自己暂时又成为了太平犬,而不至于继续在乱世里挣扎。 因为,就算要服力役,要在失去土地后只能为奴为婢,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还能成为工人,那也至少是不用担心明天会不会就没命的。 可现在,大同社带来的先进生产力,把他们对能够忍受政权反动性的阈值降低了。 豪绅巨贾发现原来政权还能让自己这些靠炒债券发财,甚至都能靠存钱吃利息,进一步提高收入。 百姓也是一样,发现原来政权还能让自己温饱得到解决,还能交钱服役,也能通过存钱炒债券积攒收入,提升生活品质。 于是,陈友谅这种本来该是完成大一统的英雄的人物,就变成了人人口诛笔伐的反动者。 所以,冯国用和太平城的上下军民皆很积极地抗击着陈军的进攻,使得陈军到现在也没打下太平城,让朱元璋及时得亲自带着李文忠等援兵到了太平城。 “上位!” 冯国用在朱元璋来后就对介绍起了相应情况。 而朱元璋则看着源源不断被造出来的火器和堡垒,也被工业化的太平城在军事上表现出的实力而震撼到,也就颇为感慨地说: “看见此刻的太平城,咱就越发明白章先生有多伟大!” ------------ 第二百四十一章 这天下各个都是章诚,张士诚热爱和平! “上位说的是。” “眼下,太平城的上百万人口多数皆是靠章先生发展工业而活下来的流民且不说,即便是眼下陈友谅的六十万反动大军来攻,也没能让这里的百姓出现大量无辜死亡的情况。” “反而只是跟着陈友谅一起想要行反动之事的陈军上下官兵损失惨重。” 冯国用附和起来,且又说道:“而且还因为陈军的入侵,让太平城许多工厂作坊的过剩问题也得以解决,枪炮、铳弹需求大增,连独轮车的需求都大增,一时,许多工厂作坊都盈利不少,也继续扩招了不少雇工,提出了许多激励措施,许多百姓收入反而因为战争而增加。” “这就是章先生那书上所说的大同理念的先进性了。” “这个理念,能够让一个农民为大多数的地方可以诞生出工业来,进而可以很轻松地挡住陈友谅的六十万大军。” “可以说,没有大同理念,就没有今天的江南!” “也可以说,只有大同理念,就没有此时的工业化出现!也就不能如此轻易地挡住陈友谅大军!” “而陈友谅身边没有章先生这样明白的人,他哪里知道这些,只以为自己穷其国力来攻,就能毕其功于一役,殊不知,他现在是在主动做羊入虎口之事!” 朱元璋叉着腰,神采飞扬地跟着说了起来。 冯国用点了点头,跟着直接指责陈友谅说: “这陈友谅简直就是个暴戾无情的反动者!” “他一点也不把自己的士兵当人,拼了命的逼他们冲锋,使得许多士兵大量惨死,关键是,他明显也对他的这些士兵不怎么好。” “上位你看。” “现在晌午,他的兵,竟只能以我们卖给他陈友谅的土豆红薯为食。” “而且好像他们的土豆红薯也不怎么够,每个人手里只拿着一两個土豆或红薯,跟我们的军民伙食相比,差的很远!” 冯国用这里又一手拿望远镜一手指向了陈友谅方向的营寨里陈军的午饭情况。 朱元璋也拿起望远镜看了看,然后笑着说: “不知道高筑墙、广积粮道理的,哪里会知道体恤兵民,知道先行仁政才能开展戎政?” “不过,他陈友谅不把自己的士兵当人。” “咱们得把这些他的士兵当人,毕竟这些皆是被他逼着成反动者或者愚弄成为反动者的可怜百姓。” “如章先生所言,我们跟他陈友谅需要更少的人活着不同,我们需要尽量让更多的人活着。” 朱元璋说着就看冯国用了一眼,而说出了自己的看法,且道:“所以,咱决定主动出击,不能坐视他陈友谅把大量人命填在这里。” “上位说的是,陈友谅此人骄狂,兴举国之兵而来,绝不会轻易回去,若是给他一二陷阱,他必然因不想失败而容易中计。” 冯国用说了起来。 朱元璋则在这时问着冯国用:“我听说,康茂才和陈友谅有旧?” 冯国用点首:“他们的确是故旧。” “那你去告诉康茂才,让他给陈友谅写一封信,说要助他攻下集庆,而让陈友谅放弃太平直接去打集庆,他在龙江口接应陈友谅。” 朱元璋说着就离开了冯国用这里。 冯国用拱手称是。 陈友谅这里正一边吃着午饭一边看着《中华报》。 本来他是对大同社不屑一顾的,认为大同社不过是会做买卖积财会造器械而已,但对人伦道德的认识明显不够,不足为惧,也就不怎么看《中华报》。 但现在他在太平城下屡屡攻城失败,又看见大同社治下的太平城所表现出的强大实力后,不得不开始认真审视大同社,自然也就会更加主动去看《中华报》,而想通过《中华报》更加了解大同社,达到知己知彼的目的。 《中华报》上面现在很多都是对陈友谅的谩骂之语,骂他横征暴敛、甚至直接骂他蠢而不自知,没有战略意识,没有团结民众的意识。 同时。 《中华报》现在也登载有许多骂陈友谅身边一些儒士的话。 这些自然是大同社治下的文人们的一种表态。 他们当中不少文人,虽然也希望百姓能够继续温驯如牛马,但他们因为天然喜欢稳定,又因为贪利买了不少大同社的债券,也就对陈友谅并不欢迎,至少在陈友谅没有打赢之前,他们不会支持陈友谅,也不会欢迎陈友谅,只会痛骂陈友谅。 譬如。 连刘伯温都在《中华报》上痛斥了陈友谅的一系列行为是反动行为,连带着还把周闻先这些儒士也骂了,骂他们助纣为虐,甚至还主动为天下百姓分析说陈友谅不足惧,胜利终将属于大同社。 章诚就很喜欢刘伯温写的这篇文章,还特地荐举刘伯温兼任国防司郎中,在《中华报》上做军事分析,分析陈友谅东侵的最终结局会是什么,分析陈友谅会不会跟张士诚结盟成功。 现在陈友谅就在《中华报》上面看见了许多了骂他的话,以及刘伯温的一些言论。 “娘的!” “朕发现,这大同社不只一个章诚,在大同社的读书人各个都是章诚!” “比如这刘伯温,不但骂老子蠢,还骂你周先生眼瞎,说你为了能够奴役天下百姓不惜忽现实情况,而投了咱这个最蠢笨且即便做皇帝也只会成为暴君的独夫小人。” “他还说,你就算不愿意把百姓当人,要骑在百姓头上,做高高在上的伪君子,也该投靠张士诚,说张士诚虽无大志但至少精明而有自知之明,不像朕愚顽不化。” 陈友谅因此就对周闻先吐槽起来,且把《中华报》递给了周闻先:“你自己看看吧。” 周闻先接过了《中华报》,也认真看了起来。 周闻先看后深呼吸了一口,接着又咬了咬牙,暗骂道:“这个刘伯温,竟把老夫骂的如此难听!和尚骂尼姑,何必呢!” 随后,周闻先就看向陈友谅,而强笑着说: “陛下不必生气,刘伯温这些无耻文人,臣是最了解,他们素来是谁赢就支持谁!只要陛下能打败大同社,他们现在把陛下骂的有多狠,将来就会把陛下颂的有多好!” “周先生说的没错。” “但朕倒是觉得,这《中华报》上的这些给大同社献媚的无耻文人,说的也有一定道理,咱是应该联合张士诚,不该这么贸然行动。” 陈友谅说着就看向丞相张必先:“张丞相,你派人去联络张士诚,就说朕约他一起讨逆,事成之后,共分江南之地。” 张必先拱手称是。 周闻先这里却皱起眉头来。 陈友谅见此便问他:“周先生有何疑虑?” 周闻先道:“臣颇为不明白,他们大同社为何把这些文人的谋略都登载报上?难道他们是真的没把这些文人的谋略放在眼里,或者说是有恃无恐,真觉得他们大同社不会输?” “这么说来,真正狂妄的是他大同社!” 陈友谅说了一句。 但接着,陈友谅因为想到眼前的太平城迟迟不能攻克,而倍感沮丧起来,突然觉得大同社似乎才是真的有狂妄的资本。 “陛下说的是。” “这大同理念不愧是搅动天下风云的妖邪之学,他是真的不把我们儒生放在眼里,也不把圣人教义放在眼里!” 周闻先神色严肃地说了起来。 —— “什么圣人教义,什么道学正统,现在看来,孤都不应该在乎,孤只应该在乎能给孤带来多少好处。” 张士诚看着与大同社通商后所增加的大量商税与关税税收,而两眼放光地说了起来。 原来,章诚在张士诚同意与自己大同社这边通商且开放所有口岸后,为了让张士诚有足够的军事实力维持内部商业秩序,便还是给张士诚的大周敲定了关税和商税细则,让自己这边的商贾老老实实地在张士诚的地盘缴税,甚至章诚主动派了自己这边在中央财政学堂毕业的人才去张士诚那里给张士诚管理税务。 对于章诚而言,反正现在大同社的目的是工业品倾销,交点税影响也不大。 但对张士诚自己来说,却是一笔丰厚的收入。 因为他到现在都还没进行大刀阔斧的内政改革,从权贵官僚身上根本收不上来多少税,老百姓又穷得全靠土豆红薯吊着命,也刮不出油水。 所以,张士诚在通商后所产生的大量关税商税收入之前,他的大周政权财政收入少的可怜。 而现在,在通商产生大量关税商税收入后,张士诚自然感到高兴,而也就更加觉得自己对大同社认怂是明智之举。 于是,在陈友谅派来的使者来传达陈友谅邀约他一起进攻大同社后,他直接严词拒绝: “孤岂能做破坏天下安宁和平之事!” “天下人谁不知道,孤最不喜征伐之事,当初,大同社兴兵来逼孤交出谢再兴,孤都能为百姓安宁而忍住没兴兵!” “所以,孤怎么会跟他陈友谅一起无故征伐他人,而伤天下百姓?” “你们回去告诉他陈友谅,孤只保境安民行仁政,结交四方朋友,不会做百姓不愿之事!” ------------ 第二百四十二章 他竟然不怕朕,陈友谅大败而哭! 张士诚现在一点也不喜欢战争,只爱好和平。 因为上次他在军事恐吓大同社失败还丢掉几座城池后,他就深刻意识到自己不是大同社的对手,也就不再喜欢战争。 他知道,除非自己进行内政改革,才能对抗大同社。 可改革风险大容易失败不说,也容易被大同社趁机干预,直接让自己亡国。 所以,张士诚也就不想改革。 而现在,大同社还给他带来这么多税收,更是让他爱上了和平。 也因此。 张士诚在陈友谅来找他后,因为不放心,怕大同社因此不再跟他通商,进而让他税收减少,乃至对他继续用兵,也就立即派人给朱元璋通了信,把陈友谅找他的事告知给了朱元璋。 张士诚还向朱元璋诚恳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也明确表态说不支持陈友谅这种主动发起侵略战争的行为,为此主动给大同社送来五十万石粮,说是作为对朱元璋对抗陈友谅之正义战争的支持。 张士诚据有淮扬,本就富足,现在又因为通商增加了不少税收,出手也就大方的很。 朱元璋在收到张士诚的来信后,自然颇为高兴,对接下来击败陈友谅也更加有了信心。 但朱元璋素来也是个把人性看的很透的人,他知道张士诚为何会对自己示好,无非是怕自己这边断贸,贪图自己这边在工业倾销后给他带来的利益。 于是。 朱元璋便写信感谢了张士诚的深明大义,且邀请他在《中华报》上登文表明他这个大周诚王的态度。 张士诚在收到朱元璋的来信,且得知朱元璋要他在登报表态后,倒是有些不愿意。 因为他也不想把陈友谅得罪的太狠。 但张士诚想到现在大同社对他来说更重要,无论是在军事威胁上还是在经济威胁上,都比陈友谅的威胁大,也就还是照做了,真的登报表态,叱骂陈友谅是独夫民贼。 陈友谅在得知张士诚拒绝出兵后本就恼怒失望,而在接着又通过《中华报》得知张士诚还骂他后,更是气得当场拍了桌子: “他张士诚混账至极!” “朕堂堂大汉天子,怎轮得到他一个私盐贩子议论!” “朕发誓,朕早晚必活剐了他张士诚!” “陛下息怒!” “现在看来,他张士诚定然是已被大同社收买,且收买的本钱应该很大,让张士诚为此连唇亡齿寒的道理都不顾!” 丞相张必先劝起陈友谅来。 周闻先则说:“也有可能是他张士诚实在是懦弱,只想坐岸观火,不敢得罪大同社,所以在朱元璋的逼迫下,只敢表态斥责我们。” “他懦弱,他怕朱元璋,难道他就不怕朕吗?!” “他张士诚就那么不怕朕吗?!” “他竟然不怕朕吗?!” 陈友谅问着问着就狂躁起来,不禁开始怒吼着。 周闻先道:“他跟那些骂陛下的无耻文人一样,是谁赢就帮谁,但现在,他们看不出来陛下会赢,又因为眼下大同社的威胁对他们都更大,也就都表现的只怕大同社不怕陛下!” “说的没错!” 陈友谅一咬牙,把袖一挥,接着就看着对岸的江南大地,而道:“不赢他大同社,就没人正视朕,怕朕,视朕为天下之主!” 太师邹普胜这时忙道:“陛下圣明!眼下必须打败大同社,以臣愚见,既然强攻太平城攻不下来,不如改围城,伺其守兵出城!” “不妥!” “眼下我们粮草本就不足。” “朱文正、徐达等中华军还在我们后方断我退路。” “何况,我大军多为强征之兵,拖得越久,战力只会衰减的越快,比不得他们中华军有守土之责,守的越久就会信心越足。” “所以,我们只宜速战速决,不宜久拖!与其拖着,不如撤兵不战!” 丞相张必先说了起来,且看向了陈友谅。 周闻先又道:“但现在也撤不得,一撤他们必然追击,使我军心大乱,何况,也会使大汉威信大损!再则,天下之人,不为刀俎,便为鱼肉,我们一旦不能赢,只会成为大同社口中鱼肉,不会得善终。” 陈友谅现在也非常郁闷,捏紧了拳头,看着横亘在江面的铁船大炮与太平城外的大量堡垒,他只能无力地在心里痛骂道: “章诚!你说你整什么大同理念,害得朕现在进退不得!” 而正在这时,陈友谅麾下大将张定边走了来:“陛下,大同社太平水师总兵康茂才来信,愿作内应,助我大汉成事!” 陈友谅听后颇为惊喜,看着张定边:“信在哪儿?” 张定边忙把信从怀里拿了出来,双手捧给了陈友谅。 陈友谅接了过去,认真看了一遍。 “好,好,朕就说,不应该只有朕和诸卿不愿意看见他大同社存在,这天下但凡想做人上人的,都不会坐视大同社存在。” 陈友谅这时对邹普胜、张必先、周闻先等说了起来。 张必先这时则出列道:“陛下,康茂才的话,不一定可信,就算他反感大同社,但他也不至于在这个时候背叛大同社,臣认为,这里面可能有诈!” “朕姑且认为你说的有道理。” “但朕也要一试。” “不然,朕会因为错过灭大同贼的机会而悔恨终身。” 陈友谅说了起来。 周闻先也跟着附和说:“陛下说的对,大同贼任何时候都要剿,不剿不行!” “诸公请细想想,若真让大同贼成了事,哪里还有什么人上人。” “而且,真要是让大同贼成事,那百姓都会变成刁民,百姓一旦都变成了刁民,哪里还会有什么太平好日子?” “所以,只要有机会剿灭大同贼都应该试一试!” 周闻先这么说后,陈友谅跟着赞同道:“如周先生所言,朕若是不灭大同贼,这天子也白做了!” 于是。 陈友谅接下来便直接调头北去,企图绕开太平城,以康茂才为内应,直接攻下集庆。 但当陈友谅到了龙江口时,却发现龙江口前方的大桥已经堆满了石头,且桥上列满了火炮与火铳手。 很明显,舟船难过,一来必备石头砸,火铳火炮射击。 而接着,陈友谅又通过自己后军将领来报得知,大量铁船从太平城方向出现在了他后面,断了他后路。 这让陈友谅意识到不妙,但他还是不愿意承认自己中了伏,而只大喊起来:“老康在哪儿,老康怎么还不出来!” 康茂才倒是没出来,不过,朱元璋这时带着李文忠、冯胜、华云龙等官兵出现在了龙川口对面山后面。 朱元璋还问着李文忠:“徐达和常遇春回来没有?” 李文忠道:“已经回来了。” 朱元璋点头:“好!” 接着,朱元璋又叉腰吩咐对李文忠说:“你带人去山上哨探,待陈友谅登陆设栅扎营,就立即去攻,但只许败不许胜,败后撤回到这里,若看见我赤旗,就反攻陈军!” 李文忠拱手称是。 随后,朱元璋又对冯胜和华云龙说:“你们分别去吩咐徐达和常遇春,让他们来这里设伏,见我赤旗便出战,助李文忠灭陈军!” “是!” 陈友谅这里的确在见水路已断后下令登陆扎营。 对于陈友谅而言,他的大军已经粮草严重不足,如果不上岸扎营,派人去周边劫掠,只会不战而败。 所以,陈友谅还是选择了上岸扎营。 而陈友谅这里上岸扎营后,李文忠便真的带兵来攻,且陈友谅出兵反击后佯装败退,陈友谅见此便也果断派兵追击,以求扩大战果。 结果,陈友谅大军自然中伏,徐达、常遇春一见赤旗举就开始攻陈友谅大寨。 李文忠也直接反攻。 “活捉陈友谅、打到江州去!” 等陈友谅反应过来时,他就已经听到了震天动地的喊声。 李文忠这里已经一马当先冲进了陈友谅中军大营,而大声喊道:“跟我走,活捉陈友谅,打到江州去!” 陈友谅的中军官兵根本挡不住,且因为底层士兵多是强行征调来的,只能打顺风战,根本不能打逆风战,也就大多一触即溃。 中军太尉张定边更是当即拔刀反水,也杀起陈友谅的亲军来而喊道:“跟我走,活捉陈友谅,打到江州去!” 陈友谅只在其弟弟陈友仁的护卫下,带着一干文武官员狼狈上了船,逃离了龙川口,然后一路不停地从江北逃回了汉阳,连江州和南昌都没敢待。 朱文正因此趁机夺下了南昌。 徐达和常遇春也分别攻下了安庆和池州。 陈友谅在回到汉阳后,不禁捂脸大哭,而不是愤怒,气康茂才背叛了他。 因为他自己也知道康茂才很可能是诈降。 他自己之所以相信不过是不甘心这么输掉而已。 所以,现在彻底大败后,陈友谅才彻底破防,只大声哭了起来。 张必先见此忙安慰道:“陛下勿要太过伤心,保重龙体要紧。” 周闻先也跟着劝道:“是啊,陛下,我们虽然败了,但我们虽败犹荣!大同贼猖狂不了多久的。” 而陈友谅则在这时收住眼泪,突然一脸严肃地说:“那你们告诉朕,还有什么办法能够消灭大同社?” ------------ 第二百四十三章 腐儒们沮丧痛哭,大同理念才是真正大道! 陈友谅这么问后,他的文武大臣们皆沉默了。 因为他的文武大臣们都不好再说什么。 毕竟对他们而言,他们其实能够接受的灭大同社办法,就是陈友谅现在用的这种办法,即兴全国之兵,一鼓作气的消灭大同社,即便苦一苦百姓也无所谓! 而如果苦了百姓,耗尽了国力,还是没有消灭大同社。 那他们大多数就只能放弃消灭大同社,是不愿意换种思路的,即选择苦一苦统治者自己的方式,来恢复国力,再次举兵对战大同社的。 因为这样会损害自己的利益不说,也容易输得更惨。 所以,他们只能沉默。 毕竟对于他们而言,他们与其损害自己的利益来帮助陈友谅打败朱元璋,那他们就没有必要支持陈友谅,还不如隔山观虎斗,看看陈友谅和朱元璋谁赢谁输,然后谁赢就帮谁。 陈友谅见此也不由得倍感愤怒。 因为他意识到他威望下降了。 大战失败后,他的大臣对他都敢沉默以对了。 但陈友谅自己也什么都不能再说了,只挥手说: “都散了吧。” “是!” “臣等告退!” 对于现在的陈汉政权而言,他们豪赌失败的糟糕后果才刚刚开始。 陈友谅个人威望下降倒在其次。 关键是,陈汉政权与大同社主动断交断贸,眼下又未能通过战争获取巨大回报后,整个陈汉政权内部陷入了钱荒粮荒的状态。 由于大多数人都是短视且趋利的,所以整个陈汉政权统治下的豪绅地主们,都因为章诚高价收购棉花而大规模种植了棉花。 现在双方断交断贸,就使得陈汉政权许多棉花滞销,粮食也严重不足,因而出现大量饥民造反作乱。 除此之外。 由于章诚在获得石见银山的白银后,就大规模出银收购布币,抬高布币价格,所以,陈汉政权的许多豪绅地主们也囤积了大量布币。 但现在,因为双方对战,布币也就用不出去,市面上又没有新的布币涌入,使得许多商人也就卖不了货,百姓连找个活挣点钱换粮食都不能。 关键是,章诚这边还趁此继续加大布币的利息,把大量布币继续回收进大同银行,继续推高布币价格,这就导致陈汉政权治下流通的布币更少,百业也就更加萧条。 许多徐寿辉的原旧部也因此开始起兵造陈友谅的反。 许多豪绅大户也开始埋怨陈友谅,认为陈友谅昏聩残暴,而希望陈友谅尽快开通与大同社的贸易。 陈友谅自己现在也因为缺饷缺粮而头疼。 总之,一把梭哈失败,导致他现在血本无归不说,还少了许多财路,也就造成连军队都养不活,其军队底下已经发生了好几次哗变,对直接选择背叛他的军头更是无力征剿。 而他自己也因此怀念起没有和大同社交恶的日子。 那时,他还能靠自己据有的田地所种之棉花从大同社手里换军饷,还能靠和大同社通商而收取商税,甚至还能从大同银行借贷,进而从不担心粮饷不足的事。 “兄长,我们和大同社重归于好吧!” “我们斗不过他朱元璋他们的。” 陈友谅弟弟陈友仁也因此在这一天忍不住劝起陈友谅来。 陈友谅则问着陈友仁:“你是不是也囤了许多大同布币,也种了许多棉花?” 陈友仁点头:“是!臣弟不瞒你,但是,这天下黄金白银本来就难找,而土地又大多在权贵豪绅手里,你又不准我们夺他们的土地,所以眼下除了囤大同币和种棉花可以获利不少外,又没有别的获利方式。” “难道大同社真消灭不了?” 陈友谅不禁问了一句。 陈友仁道:“应该消灭不了,如《中华报》上面朱元璋自己所说,他是客观存在的真理!” 陈友谅听后就搓了一下脸,沉思良久后说:“传诸文武来见朕!” “是!” “朕也要行大同之政!” 陈友谅一见到文武大臣们,就说出了自己的决定。 而他这话则当场惊呆了一干文武大臣。 陈友谅则走下丹墀,双手扣着玉带说:“朕现在算是明白了,大同理念,不管你喜欢不喜欢,他的确是能强国富民的理念!所以,不行大同之政,就灭不了大同贼,就不能让朕真正的兵强马壮!” “可是陛下,大同理念乃妖邪之学,一旦推行,易乱人心风俗啊!” 周闻先这时说了起来。 陈友谅则直接一挥手:“朕管不了那么多!” “事实已经很明白。” “人家朱元璋推行大同理念,粮食变得高产,火器变得精良,城墙变得坚固,军队也变得善战勇猛,连兵卒都顿顿吃肉。” “更别说,人家还能以此控制张士诚、乃至让朕的许多官将都为了棉花之利布币之利果断投降于他。” “你们说朕能不推行大同之政吗?” “当然,朕也很想独尊儒学,维护人伦道德,可朕这样做能让朕兵强马壮吗?” “何况,朕自己只要想做事想强大起来,就没办法按照你们儒士想看到的样子来,首先朕因要做天下之主本就不得不篡位自立,而乱君臣大义,其次,朕因要灭大同社又要不损诸卿之利就被迫强征于民,以求一鼓作气地灭掉大同社,而违背了轻徭薄赋、爱民怀仁之圣人本义。” “所以,你们说朕不行大同之政,还能怎么办?” “还有什么办法保证不被他朱元璋灭掉?!” “如果这大同理念真的要取代儒学地位,那做这件事的只能是朕,不能是他朱元璋!” 陈友谅说着就看向了张必先和周闻先等人。 这些文武大才皆不再言。 张必先甚至也在这时直接呜咽痛哭了起来。 作为崇信理学的士大夫,张必先本来就因为背叛元廷,投附陈友谅而感到自责,觉得自己失去了气节。 可现在,陈友谅还要他背叛理学背叛儒教! 这让张必先自然感到非常痛苦。 背叛元廷,他还可以说自己是从天命,是为天下百姓而从天命。 虽然,如今天下也没几個人真的相信天命这东西,但这到底也还是士大夫们,在改朝换代之际,选择效忠新主后,给自己的一块遮羞布。 可背叛理学背叛儒教,这无疑意味着他要否认理学否认儒教的价值,承认这些学问都不如大同理念,承认大同理念才是人间真正大道! 但事实又的确如此。 崇尚儒学治国的政权君主,的确都不如以大同理念治国的朱元璋。 称王许久也礼贤下士的张士诚,对大同社只能一味忍让不说。 张必先的新君主陈友谅,即便违背儒教道义弑主篡位、乃至举国兴兵不顾民情,也只能落得个惨败收场,一月之内,连失十几郡。 所以,这怎么不让张必先感到伤心? 即便是素来骂大同社为大同贼的周闻先这时也神色沮丧,而在这时切齿言道: “这都怪章诚此贼!此贼提出了大同理念,才让天下变得这样糟糕!” “此人可以说比王莽、安石还奸恶!” “因为就是此人,才让这天下礼崩乐坏,尊卑大乱的!” 陈友谅没有责备张必先在朝堂上失仪痛哭,也没责备周闻先在朝堂上失仪痛骂章诚。 因为他现在能理解这些人的心情。 甚至,陈友谅也跟着附和周闻先说: “朱元璋也有罪!” “此贼就不该采纳章诚的理念!” “郭子兴猜忌他,他要么就该老老实实地等着郭子兴除掉他,以偿恩情;要么就该杀掉郭子兴,以怨报恩,然后自己当皇帝,也推崇圣人之教!” “就算章诚会因此去找别的人成功推行大同之政,至少没有现在这么容易,可他朱元璋呢?他却比章诚还积极推行,所以他朱元璋简直可恶至极!” 陈友谅说的没错,朱元璋的确比章诚还积极推行,比如自己亲自研发新作物,主动在自己的嫡系里发展大同社员。 所以,对于陈友谅而言,朱元璋也很可恶。 但陈友谅是个很现实的人,同大多数汉人一样。 他不是真正的儒教信徒,他只信奉什么有用就推崇什么。 如果儒教对他成为天下之主有用,他自会推崇儒教。 如果儒教对他成为天下之主没用,他会毫不犹豫的抛弃。 但现在他发现大同理念对他成为天下之主,建立起强大的政权更有用,他即便再不喜欢大同理念,也要推崇大同理念。 于是。 陈友谅这么说后,就还是看向了在场的文武大臣们说:“现在说这些也没用,我大汉只能也推行大同理念才能真正强盛起来。” “尔等可有异议?” 接着,陈友谅还又问了这些文武大臣们一句。 陈友谅这么问,相当于在让这些大臣们表态,问他们谁赞成谁反对。 丞相张必先这时倒先跟着拱手回道:“愿听陛下旨意行事。” 周闻先无奈跟着回道:“皆凭陛下吩咐。” 而太师邹普胜也在这时无奈拱手说:“臣无异议,陛下圣明,眼下只能如此。” “那好!” 陈友谅则在一干大臣表态后,就抚掌大赞一声,说道:“我们现在也学他朱元璋、章诚,为天下百姓求富贵!他们叫大同社,我们就干脆叫富民社,也以社政治国!” ------------ 第二百四十四章 君王大怒:尔等这是欺天啦! 陈友谅说干就干,也就不再遵循元制,尊崇理学,而是照搬大同社的制度,也设廷议局,也设内阁和枢密院,还下令清丈分田。 同时,陈友谅也废弛了对大同币的禁令,也准予与大同社通商。 为此,陈友谅还派人去向朱元璋示好求和。 大同社这里,在击败陈友谅后,上下也都松了一口气,且也更加振奋。 朱元璋的个人威望也达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峰。 同时,大同理念也更加深入人心。 即便是朱元璋本人,也更加对章诚带来的大同理念推崇。 正如,朱元璋所说,这由不得他喜欢不喜欢,真理就是真理。 但当朱元璋在知道陈友谅也要推行大同理念、也要进行内政改革,还也设了个富民社,倒是忧上心来,特地来到章诚这里,问着章诚: “章先生,你说陈友谅能成吗?” “不能成!” 章诚毫不犹豫地说出了自己的答案。 朱元璋问道:“为何?” 章诚回答说:“他学的太晚了!” “且不说他身边不会有多少人支持他,就算真的个個大公无私,愿意都支持他,他现在要想富民强兵,那就得也去发展工业,也去开辟市场!” “可这些都是需要时间的,等他发展起来的时候,天下的市场已经被我们控制了,百姓也被我们提高了富裕程度。” “他那时,根本没法靠工业挣钱,只会因为强行发展工业牺牲农业,而让百姓生活更惨,而百姓只会因此宁愿投大同社,也不会选择跟他一起努力。” “何况,我们都是一个族的同胞,百姓们只要有了一个可以带领大家共同致富的政权,就不会再需要第二个。” “除非,第一个放弃了自己的初衷。” 章诚这么说后,朱元璋神色凝重的点了点头,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 “咱明白了,打铁还需自身硬,只要我们自己时刻坚持为民谋富贵,就不怕他陈友谅成事!” “正是这个道理!” “随着民智大开,天下百姓就会逐渐有自己才是天下之主的意识,百姓的作用就会越大,他们就会主动淘汰不适合领导他们的政权的。” 章诚这么说后就又道:“所以,我打算继续利用眼下大量布币回收的机会,增建铁路,把已经研制出来的蒸汽机车运用的实业中去!同时,让张士诚同意让我们替他建铁路,为将来的北伐做准备!” 朱元璋听后问道:“张士诚会同意吗?” “会的!” “因为现在的张士诚已经没有了进取心,只知大兴土木、追求奢侈享受的生活,又还要表彰自己的仁德,四处赏钱拨款,花钱的地方不会少。” “都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借此机会,待他张士诚遇到钱不够的时候,自然也就需要从我们这里贷款,我们到时候就让人怂恿他建造铁路,且要求他以铁路的运营权来做贷款抵押,那时他为了自己的奢侈祥和的生活不可能不愿意。” 章诚回道。 朱元璋听后一边凝神思索着一边说:“我们给他贷款,他得从我们这里买各种工艺品工业品,被我们赚一笔,然后我们给他建铁路,又从他们手里赚一笔,接着还得到他铁路抵押权,再赚一笔,那不就相当于他张士诚什么都没得到,反而交通被我们控制?” “没错,这就相当于让他自己主动把我们套住他的绳子套在他自己脖颈上,这样他将来就会主动成为我们的狗,接受我们的招安!毕竟我们的话,他但凡不听,他就会被我们勒死。” 章诚笑着回道。 朱元璋笑了起来,且指了章诚一下:“好你个章先生,你这种逼人主动为奴的方式真是高明啊!” “只要天下资源和军队是属于百姓的,那他张士诚就只是变成百姓的奴隶而已,这对他是好事!” 章诚笑着回道。 朱元璋点了点头。 接着,朱元璋就又问着章诚:“所以,陈友谅也可以这么对付?” “只要他示好,愿意停战,自然可以这样做,不战而屈人之兵最好嘛,能最大保存人口,人口也是资源,何况我们大同社的目的就是尽量让人人富贵。” 章诚回道。 朱元璋叉腰道:“那行,咱就允许他陈友谅谈和,接下来,就依旧只对胡元和效忠胡元的势力用兵!” 随后,朱元璋又问章诚:“你说,胡元会不会也推行大同理念?” “那不会!” “哪有自己杀自己的道理。” 章诚果断回了这么一句。 朱元璋笑着道:“也是!” 且说,张士诚这里很快也知道了陈友谅大败而连丢十几城的消息。 这让张士诚不禁大笑:“他陈友谅比孤还惨,哈哈哈!” “孤早就说过,大同社惹不起,不要惹,他偏不听,结果怎么着,连新设的都城都被人家拿了。” 张士诚大笑后还继续说了起来。 张士信因而跟着附和说:“兄长说的对,以臣弟愚见,有时候,忍也是一种本事,只要我们能忍常人之不能忍,就也能获得常人所不能获得好处。” “你这不是愚见,是真知灼见!” 张士诚现在仿佛这个大胜是他自己打的一样,而昂首挺胸起来,还在张士信总结时,插话说了这么一句,且道: “如果孤没有忍住,依旧与大同社交好,我大周怎么会有现在的繁荣?” 张士诚的大周政权的确很繁荣,国库收入大增不说,农民起义也因为张士诚以工代赈的力度比以前大而不怎么出现,而以工代赈后带来的生产力提高也让大周政权的社会总财富增加了不少,自然也就显得非常繁荣。 而也因此,张士诚就觉得自己比陈友谅聪明,选择了与大同社友好相处,没有选择想着去消灭大同社,主动压制了自己的进取心。 但也正因为张士诚失去了进取心,也就越来越注重生活上的品味,且宫廷开支也就越来越大。 而他的王公大臣们也跟着有样学样,毕竟他这个君王都乐于享受,他们自然也会跟着有过之而无不及的享受。 于是,没多久,张士诚的国库就开始枯竭了。 这让张士诚开始犯难,若不是给他提高主要收入的是大同社的官商,他都想把商税提前征收十年。 但好在这个时候,章诚派人来见了张士诚,表示为了促进双方贸易,大同社可以为他们提供贷款帮助他们建造铁路,只是要用建好的铁路运营权做抵押。 “殿下,不能答应,这是章诚的奸计!” “他这是要达到控制我们的交通,进而控制我们命脉,乃至达到轻易灭我大周的目的!” “很明显,他大同社现在因为要用兵别处,而不好直接吞并我们,也就想出了这么一招毒计。” 而张士诚的麾下,自然也是有明白人的,其右丞梅思祖就立即劝起张士诚来。 张士诚点了点首,他也知道梅思祖没说错,但一想到自己眼下的庞大开销,就不好直接反对,只问着其他大臣:“可有不同意见的?” “兄长,昨日有军马来报,河道又决口了,三个县被河水倒灌,大约有十多万灾民需要赈济。” “偏偏现在国库枯竭,如果不答应的话,就只能眼睁睁看着这十多万灾民变成流民,进而变成盗贼,最后起兵造反,到那时剿灭他们也还是需要花军饷,关键还容易被大同社借机发难。” “所以,以臣弟愚见,还不如答应贷款建铁路,这样至少既解决了灾民无工可食的问题,也的确让商路更加畅通。” 张士信这时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张士诚点了点头:“百姓乃孤子民,既然受灾,岂能不赈,而逼其为反贼?” “殿下三思!” “通商大同社本就使民利为大同社所得,而损我主权,现在若再同意贷款建铁路,无疑就是引颈受戮啊!” “这河道早不决口晚不决口,只怕是有勾结大同社的奸细所为。” 大臣龚伯约这时也站出来说出了自己的意见,且说到这里就看了张士信一眼,他有些怀疑是张士信故意让河道决口,而继续说道: “再说,就算河道决口要赈灾,我们完全可以加征薄赋于其他州府之民,而达到赈济的目的,何必需用他大同社的贷款。” “加征税赋于民岂是仁君所为?!” “公怎么能让兄长做有损圣德的事?” “而且公身为堂堂圣人子弟,怎么只知道苦百姓?” “到时候虽然安抚住了受灾百姓,但却逼反了其他百姓,公担得起这个责吗?” “真不知道公是无能还是无爱民仁心!” 张士信驳斥起龚伯约来。 龚伯约被驳得面红耳赤,一时失态之下,就道:“早知今日,当初就该厉行节俭,而不是大兴土木、挥霍无度!” “放肆!” 张士诚这时忍不住拍案而起。 因为龚伯约明显是在说他不节俭。 所以,张士诚勃然大怒,而道:“孤四季常服不过十套,日常用度不过万贯,何时挥霍无度了?孤哪次开支不是主要用在了赈灾赏赐尔等官员将士上面,尔等竟如此说孤,简直是欺天!” ------------ 第二百四十五章 地主官僚们不想大同,朱元璋面临选择 张士诚这么一发怒,早就对龚伯约等文官感到不满的张士信便趁机提议说:“兄长,龚伯约欺君罔上,当斩!” 龚伯约这里也害怕被杀,便拱手作揖说: “臣绝无欺君之意,只是言语不当,使殿下误解,还请殿下恕罪。” “孤暂且饶你这一次。” 张士诚现在只想苟着过安生日子,不想做任何激烈的事。 所以,他也没打算对大臣们严酷对待,也都表现得非常的宽仁,即便龚伯约冒犯了他,他也懒得多计较。 正因为张士诚只想苟着过富贵安逸的生活,不在乎个人的权力尊严,所以他对从大同社借款建造铁路的提议也没有多抵触,也就吩咐说: “为国计民生考虑,同意大同社的提议,向大同社借款建铁路!” 张士信拱手称是。 梅思祖和龚伯约等反对者也只能无奈叹气。 “我想过张氏会亡,但我没想过,张氏将来会因大同社以非刀兵相见对方张氏的手段灭亡。” “大同社的那个章诚,是真的厉害!他是真的在颠覆这个天下,而我们已拿他毫无办法。” 梅思祖因此在离开张士诚这里后,还特地对龚伯约如此感慨起来。 作为文官中改革派的龚伯约则呵呵一笑说: “章诚固然厉害!可还不是因为我们满朝诸公私心太重,不肯让利于民所致!” “设若我们也分田于民、提高工匠地位,厉行节俭,整顿吏治和税政,发展实业,哪里会被他大同社拿捏?” “话虽如此说,明明如今靠曲媚大同社就能国泰民安,所以何必再做让利于民的事?再这样做,就只能是说也要让庶民皆富贵,可这样与推崇大同理念有何区别?” “眼下真正是不让利则亡国,让利则亡天下!” 梅思祖则在这时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龚伯约听后则也问着梅思祖:“可现在这样做跟将来大同社统治我大周又有何区别?” “至少来的慢一些!” “至少我们这一代人可能有希望暂时看不到大同社出现在我们淮扬一带!” “至少我们这一代儒士还能继续在这里推崇圣人教义!” 梅思祖也很严肃地回答道。 龚伯约倒是更加不屑,而说道:“我算是明白了,明白为何《中华报》上面要提大同社是唯一正确大道,是客观存在的真理,而不是任何旧学都能阻挡得了他的出现的!” “可以这么说!” “或许现在唯一可以做的就只是推迟他的出现,而不是阻止他的出现。” 梅思祖说着就长叹了一口气,又道:“如果真到了那一天,老夫也只能是提前去见列祖列宗,于九泉之下控诉章诚之罪,而不能做别的事!” 龚伯约听梅思祖这么说,也眉头紧锁起来,一脸忧郁。 大同社的出现,的确让很多保守的官僚士大夫感到绝望。 他们没有魄力去改革分配制度,也更没有魄力去直接承认自己的反动性,所能做的最有魄力的事也只能是自我了断。 “这就是我们大同社优越的地方。” “张士诚没有任何理由拒绝我大同社给他下的钓饵。” 章诚在收到张士诚打算向大同银行贷款的消息后,非常高兴,也就在朱元璋面前,对朱元璋说起大同社的优越性来。 朱元璋没有多感到意外,所以表现的很淡然,而只点了点头说:“现在就看陈友定是什么态度,如果陈友定愿意主动投降,或许我们可以提前北伐!” “眼下我们打败了方国珍、张士诚和陈友谅。” “方国珍已归附我们大同社。” “张士诚也不敢再视我大同社为敌。” “陈友谅也不得不暂时偃旗息鼓。” “想必陈友定现在也应该会更加清楚的认识到我大同社的实力,而可能会愿意归附你上位个人,但他只怕他不愿意归附大同社。” “因为让一個地主放弃做皇帝容易,但让一个地主放弃做土皇帝恐怕很难。” 章诚这时则说起了他的看法。 朱元璋也颇为赞同的点了点首。 这一世的陈友定因为陈友谅一开始比历史上扩张的更快的缘故,也比原历史上崛起的更快,眼下的他已经成了福建实际的最高统治者。 陈友定也对眼下的大同社崛起颇为警惕,也一直在关注着大同社和陈友谅对战的情况。 而这个时代的很多官僚士大夫都不愿意看见大同理念出现。 陈友定也不例外。 因为大同理念的核心主张就是规定统治者有责任让自己统治下的子民皆富贵起来。 这与以前统治者只是有责任保住自己江山社稷长盛不衰,不需要在乎百姓富贵程度不一样。 大同理念要统治者对民众承担责任,无疑会让统治者更加辛苦,在分配利益上不得不让出更多利益给百姓,而要让利于民,自然也意味着要增加民权,增加民众自由度,降低统治者对民众的剥削程度。 所以,越是精明老道的官僚士大夫就越是不喜欢大同社。 反而是才起义成为新政权的新统治者可能还没意识过来,或者没有那种大同理念一旦推行会对自己地位有多大影响的概念。 陈友定在知道大同社大败陈友谅后,自然也感到非常失望。 他是真不希望大同社赢! 但大同社的确赢了,而且赢的惊天地,泣鬼神,让陈友谅输的只能抱头大哭。 “真不知道那个叫章诚的文人是哪里抽了风,竟然给朱元璋这么一个要饭出身的破落户传播了这样的理念。” “这对他到底有什么好处?” 正因此,陈友定越发不理解章诚为何要让大同理念出现,也就在公堂上,依旧不解地问起自己的一干文士幕僚来。 文士幕僚皆没有回答。 他们都无法理解章诚为何要让大同理念出现,正如狼不理解人类为什么要把猪抓来养着而不是吃掉一样。 陈友定和文士幕僚们都很清楚的认识到,大同理念虽然不让他们喜欢,但大同理念的确能让政权实力增强的非常可怕。 眼下陈友谅被大同社轻易打败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 所以,陈友定对挡住大同社对福建的吞并也没有什么信心。 他知道,现在的大同社,就如同战国时期执政理念更先进的秦国,他们这些就如同昔日不愿意大幅度革新自己的六国一样,别说单独打败大同社不可能,就算是合盟打败大同社都不可能。 因而,当朱元璋派使者范镇来劝降陈友定时,陈友定没有像原历史上一样直接杀掉劝降者。 毕竟这一世,他知道他这个福建割据势力不是大同社的对手。 不过,陈友定依旧不愿意接受大同理念,去把百姓当人看。 尤其是一想到,他要是接受大同理念,就等于让他承认他有责任让他内宅那些婢女仆人也富贵起来,他就感到非常难受,就有一种自己其实不是贵族的感觉。 所以,陈友定特地问着来使范镇:“你们上位真的执意要一直坚持大同理念,哪怕是将来真的得了天下,也是如此?” “这个。” 范镇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他主观上其实跟陈友定一样,也希望朱元璋继续建立家天下的王朝,别整什么大同社。 天下汉人就该贵贱有别,老百姓就该一辈子做牛马! 哪怕是老百姓可以富贵,那也只能是看个人的造化,不能说是统治者有责任让每个老百姓都富贵。 这样,统治者才不用非得尊重可以增加生产劳动的人才,才可以让,无论有多利于国家和人民富强的人,只要地位低于自己,也得在见到自己时给自己下跪磕头。 如同儿子再优秀,也应该在父亲面前卑微如尘土一样。 范镇虽然主观上这么想,但他客观上不敢贸然代替朱元璋,也就只得故作高深地选择不回答,而反向问陈友定:“公为何这样问?” 陈友定见范镇不肯透露朱元璋的真实想法,只得起身道:“那好!我把话挑明,我可以归附他朱元璋,让天下早日一统,但是,我只接受归附他朱元璋,只愿意认他为君主,只有他愿意做天子且独尊儒道的天子,我才愿意归附,如果他不肯摒弃大同理念,执意乱君臣大义,让这天下君不君,臣不臣,民不民,那我只能与他朱元璋为敌,要么他死,要么我亡!” 范镇听后只说道:“可公现在与我大同社相抗,无异于以卵击石!” “以卵击石就是以卵击石,宁殉道,也不苟活!” 陈友定直截了当地回答道。 范镇倒也因此不禁对陈友定作揖一拜。 陈友定也明白范镇为何拜自己,也就没有多言,只跟着回了一礼:“公当劝劝上位,为天下生民立命计,不因弃圣人教义,而使天下兵戈之事不能速消。” 范镇点了点头:“在下尽力。” 陈友定因而向范镇再次一拜。 本来是范镇来劝降陈友定的,这一下子反倒成了陈友定来劝范镇,还劝成功了范镇,使得范镇答应劝劝朱元璋。 可见儒教在地主官僚心中的地位有多强大! 朱元璋在从范镇这里得知陈友定的条件后,也神色严肃起来。 ------------ 第二百四十六章 中华不能没有大同,不然就是夷狄! 为此,朱元璋还瞅了范镇一眼,问:“范公,你实话告诉咱,你是不是也反感大同理念?” 范镇听后一怔。 朱元璋则说着就朝范镇走了过来:“你是读书人,世代儒户,应该知道民为贵的道理,你怎么能也表现的对大同社不忠呢?” “上位!” “我觉得没有不忠于大同社!” “绝对没有啊!” 范镇也不知道朱元璋怎么就识破了他的内心真正想法,一时慌张地忙跪了下来,整个人也抖如筛糠。 因为他是知道朱元璋的狠辣的。 “你别这样急着否认。” “咱不是没道理质疑你。” “你想,真正接受大同理念的人,怎么会在陈友定说只愿意归附咱不愿意归附大同社的时候,不予坚决拒绝,还愿意为其带话来请示咱?” 朱元璋说着就看蹲下身子来看向范镇:“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你呀,是希望咱对大同社不是真的忠诚,只打算在将来天下一统后就放弃大同社的。” “否则的话,伱若是忠于大同社,就应该当时回绝了他陈友定。” “我们是以社政治国,忠诚不从于个人,只忠于大同社这个组织。” “你忘了?” “还是说你故意不愿意忠于大同社,只愿意忠于咱这个人?” 朱元璋问完后,范镇已是汗如雨下。 他不得不承认,朱元璋真是太可怕了! 因为他从来没见到一個可以这么快就把人的动机识破的人。 这让范镇如芒在背。 “起来!” “不准跪!” “在咱面前表现的这么胆小,做起事来却一个比一个大胆!” “咱还没说要放弃大同社呢,一个个就先不要大同社的规矩了,先迫不及待地配合着外来势力要逼咱放弃大同社!” “将来咱要是真抛弃了大同社,做了家天下的皇帝,你们是不是也敢明着对咱畏惧如虎,暗地里却胆大的敢背着咱做虐民杀民乃至谋反作乱的事?!” 朱元璋厉声喝着范镇,且接着又吐槽且质问起范镇来。 范镇现在整个人是害怕极了,也恐慌极了,忙哭道:“上位息怒啊!在下绝不敢有这样的想法,也没有这样的想法,在下只是没想这么多啊!” “在下愚钝。” “在下这就站起身来。” 范镇说着就忙站起身来,却因为两腿发软,反而在站起身来时又摔在了地上。 这让他更加觉得尴尬:“上位恕罪,在下现在实在是站不起来了。” “站不起来就先坐在地上吧。” “你说你没想那么多,看来你也很愚钝?” 朱元璋说着就又主动问起范镇来。 范镇忙道:“是,在下愚钝,在下不及章先生他们聪明,连个出使的事都做不好,在下愿被革职。” “你说说你们。” “你们这些儒士,哪个不是世代书香,哪个不是饱读诗书,怎么就越读越蠢,怎么就没几个比得上章先生?” “陈友定这么过分的条件都好意思拿回来禀报,看咱的意思,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也没把咱放在眼里,也觉得咱是个傻子好糊弄。” 朱元璋指着范镇说了几下,就站起身来,叉着腰道:“你还是继续当使者吧,左右你也不适合当别的,咱怕你真的是对大同社不忠,做别的事,反而容易出卖大同社的秘辛,回乡只怕也会借机诋毁大同社。” “上位明鉴啊!” “在下绝对没有对大同社不忠啊!” 范镇涕泗横流地回道。 “咱只是这样说。” “你带话给陈友定,天下可以没有咱朱元璋,但不能没有大同社。” “咱只能接受大同社因为咱而得以实现,而不是咱因为大同社而成为天子。” 朱元璋说后就离开了范镇这里,且下旨召开了廷议,且将陈友定的意见告知给了章诚等人,也表达了自己的决定,还说道: “咱传诸公来开这个廷议,则是想问问诸公,是不是也有只是想暂时承认大同社地位,将来还是想回到家天下那一套治政方式?” “如果有,咱就请公趁早歇了这样的心思,不要因为咱暂时还不能做天子或者你们暂时还不能做天子,也就只是暂时才接受大同理念。” 朱元璋这么说后,郭天叙在这时则主动开口说: “咱承认,咱一直想做天子,但咱知道咱现在已经做不了天子!” “不过,咱也不想上位你做天子,而咱与上位你现在还未刀兵相见,只是因为章先生建立了大同社,所以咱不可能不忠于大同社,但是咱还是有个疑问,那就是用大同理念治国,则我汉人将来真的能人人富贵?” “这也是我一直在想的问题。” “虽然现在我大同社治下的官民皆富足不少,民已不知饥馑,士亦不愁无才可展,可将来真能让我中华之民人人富贵吗?真不会有穷困之人?” 冯国用这时也问起来。 章诚颔首:“这个问题值得讨论。” 朱元璋这时则道:“咱也想过这个,但以咱看来,大同理念即便不能实现,也不能放弃!” 接着。 朱元璋就又道:“因为他是保持天下长治久安的唯一正确道路!若放弃就还会开历史的倒车,还会饿死人!” “那样的话,不管你现在粮食多么高产,技艺多么高超,也架不住大同理念一放弃,人心就会跟着坏,进而贪婪卑鄙的人还是会大量出现,然后将大量钱粮挥霍以满足私欲,使民虽勤虽俭但所得仍然很少,仍不能果腹不能安稳过日子。” 随后。 朱元璋干脆站起身来,声情并茂地看着众人:“诸公,咱朱元璋还是那句话,这大同理念是唯一的大道,如果我们不守此道,则只能说明我们汉人我们中华不配拥有大同理念,虽自诩中华,但其实是夷狄!” 朱元璋这么说,让章诚很诧异。 尽管,他知道朱元璋现在有这样的觉悟可能跟他个人于家族利益已经和各大官营工业挂钩有关,但在章诚看来,朱元璋能说出这番话,说明他是真的接受了大同理念。 于是。 章诚便跟着附和说:“上位说的是,如果我们汉人抛弃大同社,便是真的自轻自贱,是宁愿世代为异族奴,宁愿世代连蛮夷之人的地位都不如也要奴役自己同胞的卑鄙者和不可救药者!” “诸公!” 接着,章诚也看向了其他资政大夫: “大同理念他的正义就在于,他因为要富民,所以就要求执政者重视增天下之利和使天下之利得到更加公平的分配,如此就不会为了人伦大礼而宁肯抑制生产力,乃至斥百工之技为奇技淫巧,甚至为让人才安于现状而不惜使人才蹉跎于道德文章!” “这就是,上位为何要说,中华要真的为中华,就不能没有大同之理念的原因!” ------------ 第二百四十七章 天下真的要大变了,蒸汽列车给士大夫带来的感受 章诚这么说后,朱元璋便一脸感动地看了章诚一眼。 在朱元璋看来,章诚是真的明白他所追求之事的人,也是他真正的知己,让他因而不觉得孤单,不觉得这天底下是他自己一个人在奋斗。 而彼时。 郭天叙在章诚这么说后,也频频颔首。 他现在也听懂了朱元璋和章诚话里的意思,知道大同理念不管能不能实现,要想中华一直强盛,就不能放弃大同理念,就需要让执政者有这么个增加天下之利和分好天下之利的责任。 而也因此,郭天叙不由得更加确认,朱元璋和章诚都是跟他不一样的人。 在他看来,朱元璋和章诚是真的志在让中华永远强盛汉人永葆富贵安宁的大公无私之人。 这让郭天叙既对二人油然而生出敬意,也对未来的走向感到无可奈何。 他唯一还能庆幸的是,即便没有大同理念出现,天下依旧只推崇儒教,以他的实力和个人能力也成为不了天下之主。 这样就使得他怎么不反感朱元璋和章诚这样做,甚至愿意看见朱元璋和章诚这样做。 毕竟这样的话,他这个合伙人就不至于因为儒教对内部稳定要求太高而必须被除掉。 要不然,郭天叙觉得自己若是实力在朱元璋和章诚之上,则是万万不会接受大同理念的。 那样的话,他宁肯消灭朱元璋和章诚! 而且,哪怕他会因此损失了自己内部实力,到最后不得不接受元廷招安,他也要消灭大同理念! 但现在的事实是,朱元璋和章诚的实力在他之上,所以,他知道他最好是推崇大同理念,乃至最好是看见朱元璋是真心支持大同理念。 所以,郭天叙也就在这时跟着说道:“上位和章先生这么说后,咱也算是明白了,看来这大同理念才应该是恢复中华的根本!谁背弃大同,就是背弃中华,咱们都应该将之视为仇敌!” “正是这個意思。” “郭枢密能如此想,咱很欣慰。” 朱元璋这时点头说了起来。 而冯国用这时也微微一笑。 在加入义军以前,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世界上,会有人致力于让庶民都富贵,且以庶民皆富贵为一生奋斗的抱负。 他本以为,人最大的公心,也不过是使天下有序、让天下长治久安、无饿殍载道而已。 但谁曾想,有一天,他会遇到起义是为了让中华之庶民皆富贵皆活得更好的人! 而这样的人就是朱元璋和章诚! 尽管,冯国用知道,他们追求的只是让中华的庶民富贵起来,但在冯国用看来,这已经很让人匪夷所思了! 须知,连圣人孟子对“民生改善”的美好期望都只是说五十者才可以衣帛,七十者才可以食肉。 而让冯国用更加暗自惊叹的是,眼下随着粮食高产和纺织技术的大进步,章诚的确让大同社治下的庶民在改善,也真的让许多庶民在五十岁之前就开始衣帛。 这也就使得,冯国用刚才问大同社是不是真的能让汉人皆富贵时,都不是很有底气。 现在朱元璋和章诚这么一说,冯国用也同郭天叙一样,彻底明白为何朱元璋和章诚要坚持大同理念。 冯国用也因此对朱元璋和章诚理想之宏大而感到佩服。 但同时,冯国用也因此油然而生出一种隐退的想法。 因为他不得不承认,要按照大同理念为官做事,会让官当的很辛苦,也会一点也不轻松。 不过,冯国用现在也只是心里想想,他知道眼下天下未大定,而他冯家还没有别的人可以代替他做冯家在权力场上的利息代言人,所以他还没有理由隐退。 其实不只冯国用,李善长等资政大夫现在都开始有自己退居幕后的想法。 毕竟,如果掌权做事不是为自己家族谋私利,而是为天下大同,那对很多人而言,掌权做事的意义就不大,如此,还不如让自己信得过的人为自己做事,而自己只分红得好处,且享受生活。 毕竟他们也不是真的喜欢卷。 真正喜欢卷的只有朱元璋一人。 而这也就使得冯国用和李善长这些人现在都没那么贪权。 正因此,冯国用还在廷议结束后,而与李善长闲谈时,不禁感慨起来说:“本以为我们这些人能够影响的章先生体会到维护礼教的妙处,却没想到章先生反而影响得我们开始也跟着不得不推崇大同理念。” “是啊!” “若非亲历,怎敢相信。” “有时候老夫也不得不开始想,是不是以人伦纲常治国那一套真的不合时宜,只配被大同理念消灭?” “要不然,也不至于大同社一出现,吏治澄清不说,连内斗倾轧都少了许多,关键是真的出现了人人得温饱的情况。” “饶是要结束乱世竟也不用大肆杀人屠人。” 李善长感叹了一声,就说起自己的心里话来。 冯国用则在这时笑着说:“幸好当年郭大帅排挤上位时,你我没有选择背叛上位,还在最窘迫的时候,采纳了章先生的提议,主动回乡分田募集乡勇起兵,不然如今只怕也没有现在在大同社的地位。” 李善长点了点头:“可以说,你我从认识他章先生的那一刻开始,这一生的境遇就会同这天下一样,跟着大变了!” …… “这天下真的要大变了!” “饶是鄙人还算是见多识广的人,也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坐这种吃石炭的铁车走长途,也会有车居然不用人畜就能行进。” 张士诚派来与章诚接洽从集庆到淮安之间的铁路建造事宜的平章政事李伯升,在坐大同社新造机车从镇江来集庆的铁道上,就因坐了蒸汽列车而对接待他的大同社使者陶成感叹起来。 陶成笑着对李伯升说:“天下自然是要变的,而且会变的越来越好。” 李伯升点了点头:“鄙人愿意相信公说的这话,毕竟车都不用牛马了,那说明,牛马可以更多的用在别的地方,则人也就不用再为牛马了。” “公这个说的极是!” “蒸汽动力的出现,很多辛苦的活计都不再需要人去做,只是需要人读书的地方倒越来越多,自然也就更需要把人当人,需要让更多的人都能自由的去治学去研究各种新技艺,发展自己的兴趣。” 陶成继续跟着说道。 李伯升听后神色更加凝重,而沉思了一会儿后说:“所以,你们大同社现在能工巧匠特别多,制造出的新技艺新器械也特别多!” “鄙人也没想到,让更多人可以醉心于奇技淫巧的研制后,会如此造福于民,比花心力让人明人伦知道德要有用的多啊!” 李伯升说着就看向了车窗外面。 车窗外,乡村集镇上来来往往的平民百姓吸引了他的注意。 因为他发现这大同治下的平民百姓竟都穿的很好,没有补丁,脸上都无菜色,不少平民女子甚至也戴有银制首饰。 更让李伯升称奇的是,在这么一个小镇上,竟有两个学校,读书声朗朗不绝,他在车上都能隐约听到,乃至也能看见有庶民百姓还在道旁相遇时也互相拱手致礼! “我本以为我大周治下的百姓就已算安宁的了,没想到这大同社治下的百姓还更加安宁,甚至也更加富足殷实!” “或许这天下就应该由大同社统一!” “无论如何,大同社会治下的百姓的确更富足安宁也更得教化,还更知礼。” 李伯升因此内心颇为感慨地腹诽起来。 他不由得后悔当年接受张士诚征辟的决定,而觉得自己当时应该多等一会儿,等到大同社据有江南,来江南投大同社也不迟。 对于李伯升而言,他本就很在乎百姓的生活状况。 这与他父亲在元廷本就是一名清官有关,耳濡目染之下,他也跟着很在乎民众,乃至加入张士诚的队伍做官,也是为了让天下尽快一统,而让百姓获得安宁的生活。 但现在,李伯升在看见大同社治下的百姓生活情况后,也就不得不承认,大同社如果得了这天下只会让天下百姓过的更好。 因为李伯升由衷觉得大同社对百姓的确很仁德,所以,他在见到章诚后,就主动向章诚作揖行了一大礼:“不来贵地不知道,章先生江南诸民变得如此富足!” 章诚见李伯升如此谦恭,倒也很是诧异,同时也颇为高兴,他是乐于听到有士大夫愿意根据客观事实承认大同社的价值的,毕竟这也等于承认了他的价值。 ------------ 第二百四十八章 比陈友谅还顽固,朱元璋亲征! 章诚在李伯升这么说后,就笑着对李伯升说道:“只要你们也推行大同理念,你们也能让百姓变得这么富足。” 李伯升没有反驳,只是露出为难之色。 他觉得,像章诚这种把从胡元贵族官僚手里夺来的私田分给百姓的义举,不是所有掌权者都能做得到的义举。 所以,李伯升只回道:“治国当以何为纲,鄙人位卑言轻,不好置喙!但鄙人知道,大同社并非邪说,是利国利民的,亦愿看见大同社在我大周助我国建造铁路,以利民生。” “如此甚好。” 章诚也因此点了点头,现在大同社主要精力是放在用兵福建方面,他也就不好强逼张士诚的人接受大同理念。 不过,那些还是把百姓还是放在心上,也真的把儒家以民为本当成毕生信条的士大夫们,对大同社的确没那么反感。 毕竟真正以天下为己任的儒家信徒只是不重视科技,不是真的反对科技发展,甚至也有不少儒家信徒本身也喜欢研究科技。 只不过,他们研究科技只是一种个人兴趣或者将其作为一种辅助他们以道德治国安民的手段而已。 无论如何,当一些真的以天下为己任的儒家信徒,在看见技术革新到蒸汽工业阶段所带来的变化后,也不得不对自然科学与尊重民众个性产生了新的认识。 就像李伯升现在这样。 他不得不承认,原来工匠只要在专业技能上做的好,给天下所带来的贡献,并不比一个德高望重的大儒给天下所带来的贡献小,甚至能救更多民众。 不只是一些以天下为己任的儒家信徒开始有这样的认识。 即便是朱元璋这个普通百姓出身的掌权者,现在也通过自己培育各种新农作物后所带来的变化,而开始清楚认识到鼓励创新的重要性,也开始认为,原来专业研究农学和机械学等杂学的人,在利国利民方面,所创造的价值并不比研究儒学的人价值小。 这让朱元璋自己也早就开始不独信儒学,而是也博采各类学问,从农业到水利,再从水利到机械,乃至哲学、生物。 朱元璋经常会因为各类专业的问题找章诚讨论,也找其他专业人才讨论。 正因此,他现在才在大同理念上有了很高的认识。 —— “我们上位说,天下可以没有他朱元璋,但不能没有大同社!” “如果他抛弃了大同社,就等于背叛了整個中华!” 范镇在第二次出使陈友定后,就向陈友定转达了朱元璋的意见。 陈友定听后整个人直接怔住了。 连带着陈友定身边的官员幕僚也都倍感惊讶。 不过,院判萧仲贵倒也因此一脸敬佩地点了点头。 因为他现在也对大同理念有所了解,也知道朱元璋选择不放弃大同社会意味要在个人利益上为整个中华的前途做出多大的牺牲。 这让萧仲贵发自内心的觉得朱元璋的选择非常难得。 “不愧是被章诚挑中的豪杰!” 萧仲贵不禁在心里如此感慨。 而也因此,萧仲贵特地瞅了自己的上司陈友定一眼,且不由得微微一叹,叹自己这位上司虽有朱元璋一样的雄心,却无朱元璋一样的壮志。 陈友定现在在听到朱元璋这样的回复后,自然是感到非常失望,也因为对朱元璋失望而倍感愤怒。 他在元廷当了大官,是知道元制有多香的。 但现在,朱元璋不愿意建立家天下的王朝,则无疑意味着,朱元璋要建立的新王朝是不会有任何可能要恢复元制的! 这也就让陈友定不得不彻底死了要投附朱元璋、背叛元廷的心。 为此。 陈友定怒极反笑起来,而对萧仲贵以及参政尹克仁、宣政使朵耳麻拒降而死,佥院柏帖木儿等一干元廷官僚们说: “这样也好,省得我们都要背上个不忠于朝廷的失节之名,而变得跟刘伯温、宋濂一样无耻。” “我陈友定宁肯接受奉我大元蒙族这样的外来神族为主,宁让其居于我汉人之上,也绝不接受,肉食者有让汉人皆富贵之责任的大同理念!” 陈友定因在这时看见范镇还在这里,便一时激愤之下,对范镇咬牙切齿地说了这么一段话。 很明显。 陈友定是要范镇把这句话带给朱元璋。 范镇没有愤怒,更没有诘问陈友定为何这么说,他甚至有些同情陈友定,同情陈友定为何会这么认为? 因为也是元廷汉人官僚出身的他其实很清楚,奉胡虏为主族,让汉人比胡人低一等会有多利于自己这些汉人大地主来奴役普通汉民。 所以,范镇把陈友定的这话还是带给了朱元璋。 朱元璋听后蹙皱起了眉头,而在旧时元右丞朵儿只的正堂内踱步起来说:“没想到他陈友定竟比陈友谅还顽固!” 章诚在这不久后也得知了陈友定对朱元璋的回应。 为此。 章诚特地对间管《中华报》的章溢说:“让《中华报》登文把陈友定这话传播出去,着人进行批判,且让百姓们知道,还要编成戏剧进行巡演,谁的戏剧编的最好,内阁文政司赏布币一千两!” 章溢听后大为惊讶,说道:“如此,这陈友定岂不是名声就要彻底大坏了?” “就是要让全天下汉人都知道是谁在让他们永远站不起来,是谁在希望他们永远都比胡人低一等!进而让他们都放弃幻想,敢于斗争。” 章诚这时说道。 章溢听后拱手称是。 在《中华报》这边开始组织大同社的文人对陈友定的言行做深度解析时,朱元璋这里则和郭天叙等人则开始筹备起对陈友定的军事行动来。 既然陈友定不愿意归附大同社,那也就只能动武了。 而陈友定这边,他这话其实并不利于团结汉人官僚。 因为不是所有汉人官僚都愿意被胡人压一头。 毕竟虽然这个时代的人普遍缺乏民族意识,但也不是说完全没有。 院判萧仲贵就对陈友定的态度感到非常失望。 当然,陈友定这话也让许多还想忠于元廷忠于元制的官僚大为高兴。 参政尹克仁就在陈友定这么决定后对陈友定说:“下僚如今才知道公对朝廷还是一片赤胆忠心的,故下僚甘愿为公赴死!” 尹克仁说毕就对陈友定跪下叩首而表自己的忠心。 陈友定见此忙扶起了尹克仁:“兄弟何必如此,你我皆是同僚,皆为朝廷忠臣也!” 接着。 尹克仁则主动问陈友定:“公打算接下来如何对付大同贼?” 陈友定倒反问尹克仁来:“兄弟可有良策?” 尹克仁本就是铁杆忠元党,巴不得陈友定与大同社顽抗到底,也早就开始研究对付大同社的军事对策。 现在他主动来找陈友定,也是为了献出自己的策略。 所以,陈友定这么问后,尹克仁便拱手回道:“下僚认为,当以福州和延平为防守之重,派驻重兵,而互为犄角,如此大同社无论从水路攻闽,还是从陆路攻闽,则必有所挡!” “同时,当请朝廷抓住这次朱元璋南下攻闽之机剿灭张士诚,以避免张士诚将来为朱元璋所吞,如此即便我福建将来不保,朝廷也能有更强的实力对抗朱元璋!” 陈友定听后点了点头。 他也很清楚,福建自古难以独立割据,他要守福建,需要做的就是要让元廷更加有利才妥。 于是,陈友定便派人北上去给元廷带信。 而大同社这边则也在枢密院合议后确定以朱元璋亲自挂帅,统领花云、李文忠、胡深、汤和、廖永安等将征讨福建陈友定,其中汤和和廖永安负责从水路攻福建。 因为章诚利用《中华报》揭露和传播了陈友定反动一面的缘故,许多民智已开的大同社中下层将领和汉人兵民对陈友定皆恨之入骨起来。 毕竟这年头若问谁最恨胡人,毫无疑问,其实是底层汉人兵民和刚从汉人兵马中走出来的中下层将领。 他们是最不愿意看见外来人骑在他们头上的,也最看不得权贵官僚支持外来人骑在他们头上的。 所以,大同社中华军这边士气很是振奋,都纷纷请战要去打陈友定,不少没被选中的官将还因此大为抱怨。 由于现在朱元璋推行的是社政制度,且他对章诚也特别信任,视之为起义上的搭档,所以,他现在基本上能亲征就亲征,以求军事上更加顺利。 毕竟这个时代通讯条件有限,亲征能够更快更准确地了解前方情况。 当然,亲征的风险也比较大,万一战败,就很难甩锅给底下的大将。 不过,朱元璋倒是不害怕风险,也就不担心亲征会失败。 而在朱元璋亲率大军进入闽地时,陈友定也通过《中华报》看见了刘伯温、宋濂等文人士大夫骂他数典忘祖、不配做汉人的文章。 这让陈友定不禁面红色赤起来:“尔等不忠不义之辈,也好意思嘲笑我!我竟没见过这么无耻之辈!” 陈友定说着就把《中华报》重重地拍在了案上。 ------------ 第二百四十九章 章诚都可以做到,你们为什么做不到? “这些无耻文人各个该杀!” 参政尹克仁也跟着说了一句。 同时。 尹克仁还是劝起陈友谅:“不过,公大可不必为这些无耻文人动怒!他们将来会知道鼓动庶民议论官僚士大夫会有什么后果的。” 陈友定道:“我气得不只是他们,我还气那个叫章诚的人。” “你说他办报就办报,干嘛用这种通俗易懂的文句报道天下事?这不是故意要让天下庶民更容易明白天下事吗?” “我看他大同社不只是要民富贵还要民皆开智!” “这样下去,迟早天下全是刁民!” 陈友定说后就又有些担心地对尹克仁说: “只怕也因为这《中华报》,他大同社底下那些兵民也把本官早已恨之入骨,使其军心大振!” 尹克仁听陈友定这么说后也点了点头,并因此主动对陈友定请命说:“既如此,下僚愿意亲自去守延平,宁战到最后一人,也绝不让朱元璋的亲征大军过延平一步!” 陈友定听后颇为感动,因而起身对尹克仁拱手行了一礼,且因此便真的答应了尹克仁所请,让尹克仁亲自带兵三万去了延平。 而在陈友定与朱元璋代表的大同社即将兵锋相见时,陈友定派去接洽元廷的人也到了驻守济宁的元左丞泰费音这里。 泰费音在知道此事后,也就立即将张士德和杨元杲等叫了来,说:“眼下大同贼朱元璋要亲征福建参知政事陈公,而这无疑是我们趁机对大同贼用兵以策应陈公的良机!” 且说着,泰费音就对张士德说:“现在只需要令兄愿意归附我大元,且趁大同贼无暇北顾之际,率兵南下,进剿大同贼,必能一举夺占为大同贼盘踞的江南!” 张士德在这时一脸无奈且颇为愧疚地说: “可惜,左丞有所不知,家兄现在已无大志,他现在只肯对大同贼一味忍让,乃至媚附于大同贼,没有有半点振作之心,所以,恐卑下很难劝其用兵大同贼。” “他难道就只怕大同贼不怕我大元吗?!” 泰费音这时拧起眉头来,而冷声问了一句。 杨元杲见此忙替张士德回道:“左丞息怒!现在恐怕因为大同贼实力早已于南方无人可敌的缘故,而使得他张士诚真的只会怕大同贼,毕竟,他张士诚挡住过丞相脱脱的大军,但从未挡住过大同贼。” 杨元杲这话让泰费音颇为尴尬。 但泰费音倒也没有因此生气。 因为他不得不承认,杨元杲说的是事实,张士诚还没在元廷手里吃过大亏,只在大同社面前吃过大亏,的确更应该怕的是大同社。 泰费音只得继续对张士德说:“但公真的忍心看着将来你张氏基业为大同贼吞并?” “此非在下之愿!” 张士德这时毫不犹豫地回了一句。 接着。 张士德就又说道:“在下宁愿让我张氏归于朝廷也不愿张氏归于大同贼!” “很好。” “公是知忠义的!” 泰费音大赞一声,就很严肃地看向张士德说:“既然令兄耽于享乐、已无大志,不如公举兵南下,代兄为张氏王,而归附朝廷。” 张士德听后颇为惊诧。 杨元杲也非常意外,看了泰费音一眼,同时在心里嘀咕道:“如果让张士德背叛张士诚,举兵南下,会不会就因此让我大同社有了加大对张士诚进行军械出售的机会?” “这个……” “他毕竟是在下兄长。” “我怎好背叛家兄。” 张士德则有些犹豫。 泰费音则站起身来,一脸凝重地看着张士德:“这不是背叛,这是拯救,公是在救令兄,避免其成为大同贼,只让其归于朝廷,成为朝廷义士!否则,你张氏就只能是死路一条。” 张士德听泰费音这么说后,认真想了想。 他自思自己兄长的确不成器,不愿革新内政,也不愿归附元廷,只会一味讨好大同社,也因此早就招到自己大周许多反感大同理念的官僚士大夫不满,像梅思祖等经常来信让他劝自己兄长。 所以,在泰费音这么说,且表示会助他成事后,张士德便一咬牙,拱手跪下道:“卑下愿意领命救兄长!谢左丞给我张氏这么一次为朝廷效忠的机会。” “快快请起!” 泰费音因而大喜,也就立即扶起了张士德,且道:“我助公一万铁骑和三万石粮草!待公入高邮后,我就为公请功,让朝廷封公王爵,届时,便请公率军南下,进剿大同贼!” “是!” 杨元杲将这一幕看在了眼里,且也在接下来将这一消息告知给了章诚。 章诚知道这一消息后就对戚祥吩咐说:“将此事立即告知给上位知道,同时,待过三日后,就把这消息告知给张士诚,让他做好防备!” 戚祥拱手称是。 章诚接着又问戚祥:“最近拱卫司还有什么新得的消息?” 戚祥便回答说:“陈友谅正在勒令全部官将加入富民社,且已下旨在其所治之地清丈分田。” “这个陈友谅倒是有魄力。” 章诚笑着说了一句,就又问着戚祥:“那他清丈分田进行的怎么样?” 戚祥回答说:“并不理想,邹、张等当地大族皆有意阻拦,故而瞒报的情况很严重,看上去分了很多田,实际上没有怎么分田,反而让许多无地的百姓凭空了多了许多缴税的田。” “这就看得出来善长的重要性了。” “善长无论如何在清丈分田这事上是不含糊的。” 章诚点头说了几句。 陈友谅现在的确在改革上面出现了困难。 他想提高税收和粮食收入,但豪强大户们为了自己的利益自然是百般阻拦。 但陈友谅也没有因此就认输。 他革新内政跟他开展军事行动一样草率粗暴。 当他发现邹普胜、张必先等官僚皆不积极响应改革时,就直接下旨将这些人押到了自己面前,问道:“你们应该知道,朕不喜欢别人对朕阳奉阴违!” 邹普胜忙叩首道:“陛下息怒,这都是底下的人胡来,我们也不知道啊!” “是啊,陛下,眼下富民社刚刚设立,底下的官吏都认识有限,他们并没有真觉得富民重要,只因此觉得陛下您也在做跟大同贼一样的事,要苛待士民,也就不怎么奉行。” 张必先也跟着回答起来,且小心翼翼地瞥了陈友谅一眼,身子微微颤抖。 他们虽然同意了陈友谅也推行大同之政,但并不是打心里真的愿意让陈友谅推行大同之政,让自己的田地被清丈被分割。 毕竟他们要是接受大同之政,还不如直接投朱元璋,在陈友谅面前做奴才一样的大臣,就完全没有任何意义。 只是邹普胜和张必先没有想到陈友谅会直接将他们抓起来。 “朕不管底下的人是什么情况,朕知道跟着朱元璋的章诚做到了,而你们作为朕的重臣却做不到,这说明你们不称职。” 陈友谅冷声说了起来,且道:“拖出去,全部砍了!” 邹普胜和张必先等文官重臣面色大惊。 他们没想到陈友谅拿他们跟章诚比。 “陛下开恩啊!” “我们承认自己不如大同社的章诚,也愿意让贤,只是请陛下看在我们对大汉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开恩饶我们的死罪。” 邹普胜立即大喊了一声,叩首求饶起来。 张必先也不得不跟着说道:“请陛下再给臣一次机会,臣愿效大同社的章诚,积极开工厂、积极建学校、积极办报。” “晚了!” 陈友谅说了一句。 接着,陈友谅就离开了这里,只下旨让自己弟弟陈友仁担任太师,周闻先任丞相。 而邹普胜、张必先等则被押去了刑场,等待被处死。 这就是陈友谅的风格。 他虽然不得已要推行大同之政。 但他本质上还是视他人若草芥的。 只要他人没按他的意图来,他就不会优容。 朱元璋也算是狠辣之人,但朱元璋该忍的时候是会忍的,该优容的时候是会优容的。 历史上,陈友谅主动攻打朱元璋两次,朱元璋在第一次击败陈友谅后,没有直接灭了陈友谅,而是选择暂时隐忍,只警告陈友谅,结果陈友谅自己忍受不了失败,继续组织力量来主动攻打朱元璋,结果再次惨败且直接身死。 所以,邹普胜和张必先也就因为辅佐陈友谅推行大同新政不理想而要被斩首。 邹普胜在被押去刑场时,不由得对张必先说道:“你说怎么会这样?” “认命吧!” “君让臣死,臣岂能不死?” “我们是不如章诚,故而该死!” 张必先倒是看开了许多,在这时说了起来。 邹普胜则因为张必先提到章诚而咬牙切齿: “好一個章诚!我们就是被他害的!” “要不是他,我们不至于落到这个地步!” “以一人而祸天下,此人比王莽、安石还可恨!” “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天下大变了,我们是不过是因为不愿意跟着变才落得如此下场而已。” 张必先苦笑着说道。 ------------ 第二百五十章 李善长在章诚面前积极表现 西四和赤九玖落进泥土里,顺带烧焦了周围的百合花。这个DEBUFF本来是惩罚的效果,却在此时救了她们一命,实在是不幸中的万幸。 麦子似乎感觉不到自己喝的是酒一样,酒水大口大口的往肚子里咽,顷刻之间一瓶伏特加就只剩下不到半瓶。乐歌及时反应过来强行夺取麦子的酒瓶,只见麦子双颊绯红来回摇晃,眼珠子直打转。 “哈哈,或许吧。”林凌风的叹息老者没有在意,摇头一笑,在他想来肯定是自己老婆不愿意回来才没回来的。 北冥也是忙得不可开交,毕竟是自己建造房子,北冥决定要好好设计一番,当然自己动手雕刻那是不行的,因为时间已经来不及,过些时日就应该要去上学报名了,只能将一些事情想好然后交代好。 看着秦母如此义正言辞的说着,秦瑞霖心中一阵的不明白,想着在这之前,秦母还因为自己冷落了沈傲凝,而很严肃的责怪过自己,可是现在不但扔了她的东西,还要自己和她断绝往来,这中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于情于理,你都不该打二嫂的主意。”杜亭生可不是一个省油的灯,他就是和三少一唱一和,然后把这出戏,给引爆出来的。 进入中央大厅后,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两尊石像,其中一尊人形石像手持一柄巨斧,另一尊石像为象头人身,两尊石像之间还有一个机关枢纽。 就在沈傲凝正打算摸黑找点灯的开关时,一个黑色的身影瞬间把自己紧紧地包裹在怀里,沈傲凝吓得还没来得及尖叫,嘴巴就被手掌堵住了。 吴三省就蹲了过去,这坑也挖了好几米深了,但是在那些挖上来泥层里面却是夹杂着一股如血般的红。 他自认身为冰雪宫诸天骄领袖,其他势力天骄过来,自然应由他出面过问。 “先上车,我有话和你说。”,苏慕白打开车门,自己先钻进了驾驶座,也不管乔宋是否真的跟上来。 吕家的珠蚌用了三天的药,病情立即得到了控制,死亡的病蚌大幅度减少。半个月后,珠蚌基本恢复,蚌壳中再没有粘液和泛紫的腮丝,即管如此,吕天野也不敢将他们放回湖里,一律养在了当初蓄养河蚌的池子内再作观察。 换作平常,明珠自然是看不出来的。可谁让她一进越州城就和玲珑湾的珠蚌打上交道了呢?又在长平滩一连三局斗珠,所见所触皆是玲珑湾的母贝,经验值一满,难免就对玲珑湾的珠蚌有了一定的认知。 从九月下旬,北美联合基金投入了一千三百多亿美金,而李琦的帝国基金则投入了四百多亿,两家基金公司在北美企业股掀起一波波风浪。 纳吉公寓中的这栋楼,是按照酒店的标准来兴建的,占地接近两万平米。顶层被他改建成豪华公寓——这种顶层公寓在欧美很流行,只要做好隔热和防水,一般都不愁卖。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李梦瑶此刻的心里却充满了甜蜜和激动。看来,对方还是很爱我的,也很在意我的,所以不可能把这么重要的秘密说给我听了。 子珺望着熟悉的十字刀一字刀插钎等工具及配件,深深吸了口气,动工! 李辰记忆中,联美是今年被米高梅收购的,然后就,就没有然后了。 “我认为的,你不是一直都喜欢他吗?甚至在我给你破处的时候,你叫的还是他的名字!”,越想就觉得她种种行为都在替徐诺掩饰,第一次接触,她心心念念的徐诺!她母亲生病,也是因为徐诺她再也不找自己。 “年轻人,性子太急了可不好!”老人抬头看了盛风华一眼,淡淡的说道。 一直到幺妹包好饺子,并且端上桌,林峰也没怎么吃,随便吃两口,就让幺妹安排地方睡觉去了。 夜洛看着身后渐渐有些疲惫了的四人,然后自己也感觉手有一些酸了痛了,夜洛皱了皱眉。 杨可儿下面的话,我听不清楚了,我知道我误会张婷婷了,她从来没有想过要害杨可儿,就连我,她也没有想过要动我分亳。 吃过饭,岳嫂子来到了盛风华家里,帮着看孩子。盛风华则去了医院,处理医闹的事情。 在那绝对的强者面前,四个丫鬟才明白什么是束手无策,而苏薇最后那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气概,也是让四个丫鬟对她的印象大为改观。 想到丈母娘,他还是给米国那边打了询问莎莎的情况,是李淑芬接的。 ------------ 第二百五十一章 朱元璋军事能力太强了,都怪章诚发现了他! 尹克仁不禁捻了捻额头,他固然已经决定死守延平,以报元朝和陈友定的大恩。 但尹克仁一想到朱元璋这种积极进取的态势,也有些感到可怖。 “章诚啊章诚,你到底是怎么找到朱元璋这么个人的!” 而尹克仁则因此把这一切都归咎于章诚这个人过于厉害上面。 因为在他看来,如果不是章诚识人能力太强,就不可能让朱元璋这么一个厉害的军事人物出现,还成为大同社的首脑人物。 这是因为尹克仁作为精英阶层,天然地会轻视庶民阶层出身的人,而主观上更愿意觉得庶民阶层出身的厉害人物,也应该是因为精英阶层出身的人提点和发现才变得这么厉害的。 所以,尹克仁也就在这时如此感慨起来。 然后,尹克仁也不敢再歇息,而是立即开始组织陈军去收复延平的重要门户——杉关。 随后,陈军自然就遇到了埋伏。 不过,朱元璋没有立即吃掉中伏的陈军,而是下令围而不攻。 尹克仁不知是计,以为是因为朱元璋埋伏自己的兵力不够,所以才没有攻击,而并不是不想吃自己被埋伏的陈军。 因为他知道中华军素来喜欢以歼灭有生力量为主,也就再添了援兵过去,且对派去增援被围陈军的武将面授了自己早就琢磨出来的所谓战胜中华军的神奇军阵。 结果,朱元璋一反常规,直接撤掉了围困陈军的兵,只留下少数兵力防备出城的陈军来援延平,且继续做出围困这部分陈军的样子,直接率主力来攻兵力空虚的延平城。 当尹克仁看见延平城出现大量中华军后,整个人只得捶手顿足,而咬牙切齿道:“好你個朱元璋,你怎么如此奸猾!有本事,我们各自集中兵力,摆开军阵,好好打一次!” 最终,尹克仁果断选择开城投降,出卖了自己派出去的两万陈军,只跪在朱元璋面前: “延平乡民恶陈贼已久,幸而如今中华军终于来了,我延平乡民真如久旱逢甘霖啊!” 朱元璋呵呵一笑,只让都指挥使何文辉留守延平,而他则率李文忠、尹克仁等继续去打福州。 陈友定在知道延平不战而降后,直接一脚踹翻了眼前的几案,紧绷着两腮而沉声问道: “他尹克仁这混账,他不是说要为我死守延平吗?!” “报!” 这时,萧仲贵走来拱手说:“尹克仁投信入城,劝我们开城投降。” “他劝我们投降?” 陈友定笑了起来。 萧仲贵回道:“他还在信中解释了他不战而降的原因。” 陈友定问道:“那他怎么说的?” “我倒想听听他怎么狡辩的。” 陈友定深呼吸着气,目光深沉地看向萧仲贵。 萧仲贵则回道:“他说,主要是朱元璋太厉害,他完全不是其对手!” “他还没来得及运筹帷幄,就先失杉关,他纵观历代兵书而琢磨出的军阵阵法也还没来得及使用,朱元璋就先窥破了他的命门,让他根本没法守住延平城。” “他还说,朱元璋的确是用兵奇才,非只是靠炮利船坚,故劝公早日降贼!” “他这是在给自己找借口!” 说着。 陈友定就突然大喝一声:“都是借口!” 接着。 陈友定还嘴角一咧,笑了起来:“他朱元璋,不过一匹夫而已,能知多少用兵之道!” —— 章诚在得知延平不战而下后,并未感到多惊讶。 因为他知道朱元璋不可能会在军事上让他失望。 作为历史上少数成功导演过一场酣畅淋漓的北伐大胜的洪武皇帝,如果说治理内政会有所欠缺的话,那朱元璋在军事上是绝不会拉胯的。 如果真要强行说朱元璋在军事上会有什么力有不逮之处,那就只能是整个官僚集团给其拖了后腿。 可是,现在章诚这个二号人物把生产力提升的那么高,地图开的那么大,所以完全说不上会给朱元璋拖后腿,只会助长朱元璋在军事上的成就。 但在张士德明确表示归附元廷,且率兵南下,征讨自己兄长张士诚的消息被章诚得知后,章诚就深感到大同社不能只有朱元璋一个军事天才,最好是一打,乃至好几打的军事天才出现才好。 毕竟如今天下,大同社要面临的外部敌人不会只有一个,而是好几个。 只有一个朱元璋不足以应对多方面的军事压力。 “张士诚必须保住!” “他的政权只能是被我大同社吞并,不能是被胡元吞并!” 章诚将张士德南下背叛张士诚的消息告知给了枢密院的郭天叙,且向郭天叙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郭天叙点了点头:“这么说来,我们就得再添一路兵北上援助张士诚,那章先生觉得派谁去合适?” “让文正去!” 章诚说道。 在章诚看来,朱文正就是第二个朱元璋。 只是可惜的是,历史上,朱文正没有在后来的对元作战中发挥出多大价值。 但这一世,章诚没打算让朱文正只是在防守上展露锋芒。 郭天叙也很认可朱文正的能力,也就采纳了章诚的意见,以枢密院的名义向朱元璋请调朱文正。 不过,郭天叙也因此更加嫉妒朱元璋,而更加生自己弟弟的气。 因为他不得不承认,朱元璋的人都很争气,不论是亲戚还是故旧都表现的不错,连外甥义子都已经开始崭露头角,在军中颇有声望。 唯独他自己弟弟郭天爵做事畏首畏尾不说,但与胡惟庸等一起搞腐败却胆子很大。 郭天叙只能庆幸因为章诚的出现,让朱元璋不用消灭他,还让他在枢密使的位置上继续做事。 朱元璋不久后也在福州前线收到了枢密院的请示。 他自然也毫不犹豫地同意了让朱文正独立领兵北上援助张士诚的决定。 因为郭天叙、张天佑这些人都还能留在大同社担任要职,他自然不介意自己的侄子在军中地位继续崛起。 不过,现在张士诚还没有请求大同社的军事援助,所以,大同社这边只是提前准备好援助张士诚,也提前把主帅和兵马都准备好。 且说,张士诚这里在得知自己弟弟张士德投靠元廷,举兵南下,征讨自己的消息后,感到既惊愕也愤怒。 “老二他怎么能这样?!” “枉费孤一向对他信任有加!” 张士诚为此在张士信等人面前脸色阴沉地说了起来。 张士信不由得劝着张士诚:“兄长息怒,二哥这样做,想必是受了鞑子的挑唆,只怕还有其他小人的挑唆,但以小弟愚见,以如今的天下局势,投靠鞑子只会成为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因为这几年天下人心变化的太快了!” “连刘基、宋濂这些名士都开始痛骂鞑子,在报纸上还批判陈友定忠于元廷、不让汉人站起来,是一种背叛祖宗的无耻行径!” “这就足以说明,民心早已大变,不然,他们不会开始骂鞑子是贼、也不会骂陈友定这种人是贼的。” “所以,即便二哥糊涂,背叛了我们,但并不意味着,我们会输,因为我们才是得天下人心的!毕竟兄长你一直是爱民如子的,要不然也不会一直忍辱负重。” 张士诚听张士信这么说后,也就明白了张士信的意思,便问着张士信:“你是说让我们向代表天下人心的大同社求援?” “兄长英明!” “现在代表天下人心的是大同社,只要我们得到大同社的同情,我们就不用担心基业被毁。” 张士信立即拱手回道。 张士诚点了点头,便真的让人去向大同社求援。 而大同社在收到张士诚的求援信后,倒也就名正言顺地开始让朱文正率兵往北而来。 张士德这里还不知道大同社的中华军已经北上。 他在攻打淮安时,因淮安守将不降,他身边的儒士许有文为便于将来自己兼并这里的田地,则对他说: “攻下淮安后,当以淮安守将本是大同贼,而离间你们兄弟、阻止令兄归附朝廷才固守淮安不降为由,尽屠城中汉人!” “这样做,一则是清理大同贼细作;二则是震慑令兄,既然令兄贪图享乐,自会贪生,若我们屠城,必使其害怕,至少能使其身边文武害怕而劝其归降。” 已被元廷封王的张士德听后,采纳了许有文的提议,便下令说: “传孤之命,淮安城内,除主族蒙人和色目人外,所有庶民皆屠之!以免有大同贼细作遗漏。” 张士德虽然是汉人,但他骨子里倒也没把汉人放在心上。 要不然,他也不会选择投降元廷。 因为他跟陈友定一样,他宁愿接受让异族高汉人一等,也不愿意接受大同理念。 而且,连历史上,张士德就是劝张士诚早日归附元廷的主要官员。 所以,张士德可以说是一个比张士诚还顽固反动的人。 因为张士诚虽然没有多大的进取心,但反动性相对而言也没那么大。 当张士德这样的命令下达后,整个淮安城周边就已经先变成了人间炼狱。 但好在这时,俞通海已提前奉朱文正命提前北上,而早就列船于淮安府境内,也就张士德的军队攻打淮安时,炮轰张士德军,促使张士德不得不暂时停止进攻,回到山东境内。 而也因此张士德勃然大怒:“可恶,孤奉朝廷命攻打淮安,这关他大同贼什么事!” ------------ 第二百五十二章 掀桌子谁不会?吃亏的只会是你们地主! 儒士许有文现在也因为大同社的军事介入而一脸阴沉起来。 毕竟,张士德所率元兵不能尽屠淮安汉人庶民,也会让他想趁机兼并的计划跟着功亏一篑。 但许有文也没有应对大同社的好办法。 无论如何,大同社的确船坚炮利。 蒸汽战舰上的加农炮炮弹能让连火器普及率都还不高的元兵糜烂数十里。 偏偏淮安府一带因为黄河夺淮入河,而水系特别发达,小型蒸汽轮船可以直接进入淮安清江浦,然后驶入洪泽湖。 所以,许有文只能建议张士德进一步请示淮难左丞泰费音的吩咐。 张士德也只能照办。 因为这些地主军队在近代化的军队面前的确没有任何应对之策。 章诚让江南工业化后,识相一点或者说开明一点的地主士大夫都明白,转型已经不可避免。 甚至,就算他们杀了章诚或者朱元璋,转型也已经不可避免。 何况,章诚现在还疯狂利用自己在后世的知识,加速着江南的工业化。 蒸汽织布机、蒸汽轧棉机、蒸汽螺机、缝纫机、蒸汽水泵这些机器的出现,让很多人力可以被集中使用到军事上,许多新募到的外来流民基本上都被集中到前线运粮和辅助战兵。 这也就使得大同社的军队后勤体系特别有保障,从将军到战兵都只需要负责作战即可。 所以,朱文正率领的大同军主力很快也到了高邮附近。 但受限于认知的程度,张士诚手底下的许多地主官僚们,还没有深刻认识到中华军现在的进军速度有多快,所以,大周的不少地主官僚还在为张士德率元兵南下的事担忧和窃喜。 而同张士诚一样只想过安稳日子的地主官僚们,自然是担忧张士德率元兵精锐南下会不会严重影响淮扬地区的太平与安宁。 而反感大同理念,对大同社逐渐控制淮扬地区的经济,且也让他们利益受损的地主官僚们,自然是对张士德率元兵南下的事窃喜,认为这是一个消灭大同社的机会。 梅思祖现在就因为张士德率元兵南下的事感到窃喜,甚至,他开始授意一些反动顽固的地主配合张士德率领的元兵,对大同社和接受大同理念的人进行报复。 于是。 在张士德等还没攻下淮安的时候,就开始有地主武装,向负责建造铁路的大同社官员与大同社官员组织起来建造铁路的当地民工们进行报复。 建好不久的铁路开始被大量拆掉破坏。 连民工也被当做大同贼同党而被肆意杀害,民工家眷也有不少被奸淫处死。 甚至有地主民兵直接屠杀连铁路民工都不算的普通汉人,说是既然大同贼是要所有庶民都富贵,那就不给大同贼让庶民富贵的机会,直接屠了无地的流民。 不过,地主豪绅们倒不是把无地流民叫做流民,而是叫做流氓。 已投降张士诚的原元廷青军元帅张明鉴现在就站在被抓来的数千流民面前下令说: “除了蒙人和色目人全部留下外,汉人流氓全部埋了!让大同贼没有驱除鞑虏、恢复中华的本钱!” “是!” 于是。 在大坑挖好后,许多汉人流民就被驱赶到了大坑里。 在古代,流民一直很多,尤其是在运河附近。 他们一直都是靠打些短工糊口。 他们生存条件很差。 一场严重的水灾或者雪灾就能要了他们很多人的命。 但他们很多时候也没那么脆弱,即哪怕再糟糕的乱世,也还是能在运河边看见他们的身影,似乎他们能再生一般。 而地主阶层的人对他们自然是不放在心上,很多时候视其为蝼蚁,待其威胁到他们的安宁时,选择的方式也多是直接杀掉,而不是让出自己的利益安顿他们。 现在,大同社提高庶民地位后,更是让地主阶层的人有了消灭更多流民就是消灭大同社发展壮大之根基的想法。 所以,张明鉴也就在这时下令活埋起流民来。 “本帅对付不了江南的大同贼,难道还不能对付你们这些大同贼视为父母的流氓吗?!” 张明鉴看着这些,像被丢土豆一样丢进土坑里,而面容痛苦的流民们,而得意地笑了起来。 张明鉴这些地主武装选择对庶民下手,尤其是消灭大量汉人庶民,的确是威胁了大同社的利益,破坏着大同社的工业化基础。 因为工业化后的大同社不是不需要人口了,反而是更需要人口了。 毕竟生产力进步后,可以养活的人口反而更多,也需要更多的人口来消费生产力提高后增加的大量商品。 章诚在通过拱卫司知道张明鉴这些地主势力的行径后,自然心若火炽,整个人瞬间黑脸。 一则顽固反动地主阶级的残忍让他愤怒。 二则顽固反动地主故意对本族同胞更残忍,主动区别对待异族和同胞汉人的行为,更让他愤怒。 尽管。 他知道,这种对外来人更仁善对自己同族底层人更残忍,而将外来人与自己同族底层人区别对待的地主思想,哪怕是到后世二十一世纪都还广泛存在,似乎刻在了骨子里。 但章诚依旧因此怒不可遏! 三则他现在是整个大同社官僚资本的合伙人之一,汉人庶民的大量减少会严重影响他的利益,这无疑也让他愤怒。 所以,章诚也就脸色很不好。 整个内阁值房内,李善长、汪广洋这些文官也都看出了章诚脸色不对,而噤若寒蝉。 “汉人就这么恨汉人吗?” “尤其是有地有产的汉人就这么恨无地无产的汉人吗?” 章诚为此还特地问起了李善长等人。 虽然他其实通过学习也已经差不多了解出现这种现象的原因。 但他还是情不自禁地问起了李善长这些人。 汪广洋这时看着章诚微微抖动的脸,倒不禁暗叹,章先生到底是对百姓非常有仁心,而会对这种其实在乱世本该司空见惯的事,依旧会如此生气,也就先主动拱手说: “章先生息怒。” “其实,张明鉴这等残害黎民之举,饶是没有接受大同理念的许多士大夫也不能接受。” “毕竟有地有产之肉食者,虽然多有坐而论道、不察民间疾苦或者视民草芥之辈,但也不至于真要去仇恨黎民百姓,非得屠之而后快。” “如今出现这种情况,既与张明鉴这些人本身太过残暴有关,也与我们大同社的确触及到了地主们的根本有关。” “大同社要恢复中华,就注定是要血雨腥风的。” 汪广洋说后,因是内阁国防司郎中的刘伯温这时也主动出列说道: “以下僚看,这也跟胡元成功入主我中华近百年有关!” “这百年来,胡风大炙,汉风渐消,父亡母归子为妻,兄亡嫂归弟为妻的人伦大坏之事也开始出现,上对下剁手砍足乃至屠杀之已成寻常事,即便是胡元朝廷自己也屡下旨要尽屠某汉人大姓要大肆诛杀南方汉人以绝贼患,也就使得即便我汉人也越发残忍、不知仁义之道。” 刘伯温知道自己既然已经投了大同社,就不必再眷念元廷,照顾元廷的感受,便在章诚面前直接说出了胡元在这件事上的作用。 章诚听他们这么说后,点了点头,且先对刘伯温吩咐说:“那伯温记得撰文登载在《中华报》上,向天下人指出张明鉴的罪孽与胡人成功入主我中华有关系。” 刘伯温拱手称是。 接着。 章诚又对汪广洋说:“公说的也对,张明鉴这类人太反动,我大同社既然是要让中华所有民众为天下主的政体,就当担负起清剿这些反动地主的责任来,派人去与张士诚接洽,让他同意我们派出大同社巡检工作组,负责对发生屠戮抢掠百姓、破坏铁路桥梁地区进行巡检,以保证该地区大同社的利益和所有民众的安宁!” “同时,对外宣布,一旦大同社巡检工作组到这些地区,将会对该地区实行彻底清剿,达到彻底消灭反动者的目的!” “所有该地区的田地,无论官私,全部没收而分于民;该地主的财产也全部没收;且所有有地者皆要接受公审!” “总之,我们大同社得让淮扬地区的地主官僚们明白,他们要敢破坏铁路、杀戮百姓,那我们就敢直接没收当地的一切财产!” “所以,他们要想保住自己的财产,避免被公审清算,就该老老实实地帮着维持好当地的安宁,不然后果只能自负!” 章诚说到这里就看向李善长等人,而冷笑说:“掀桌子谁不会,真掀起来,吃亏的可不一定是我们大同社!” “给张士诚接洽的同时,立即给上位上奏,让他准予此决定!” ------------ 第二百五十三章 威胁张士诚,中华军进张士诚王宫 朱元璋在得知张明鉴等地主在淮扬地区做的事后,也感到怒不可遏。而想到了自己起义前被地主大户欺压的日子,也就切齿言道: “咱将来定要剐了这些人!” 接着。 朱元璋又看见了章诚打算设立大同社巡检工作组加大对张士诚所统淮扬地区进行军事政治介入力度的提议,而因此拍案道: “好!很好!” “到底是章先生。” “咱就说,天下士人里,就他是真正跟咱老百姓站在一起的。” “该狠的时候,章先生是不会手软的!” 朱元璋还因此高兴的对李文忠和花云等说了起来。 对于朱元璋而言,他现在因为还没有大量收租私田,且主要经济收入皆是官商分红的缘故,也就对地主经济没有什么感情,而依旧把自己当成一个没多少地的老农民,反而地主思想还没那么强烈,对地主阶级也就依旧还保持着原生阶级对地主大户的恨。 所以,朱元璋现在依旧会因张明鉴活埋大量百姓的事而跟老百姓共情,而也感到愤怒,也会在章诚要严惩这些顽固反动地主时,予以支持。 李文忠和花云等这时也都知道了此事。 他们现在也还没有被地主阶层腐化,也对章诚这样的决定感到很敬佩,觉得章诚是真的跟自己站在一边。 “舅舅,那您赶紧同意了内阁的提议吧。” “反正现在我们大同社读书上学的人多,学算学会分田分产的更是不少,甚至既会分田也会打仗的官校也有很多,到时候会让那些地主老财难受的!” 李文忠这时因为年轻且对张明鉴这些反动地主的行为过于憎恶的缘故,也就不由得对朱元璋建议起来。 朱元璋自然也没犹豫,忙准了内阁所请。 与此同时。 张士诚这里也收到了陶成送来的大同社关于请他同意大同社在淮扬地区设立巡检工作组,负责对背叛天下汉人极端反动者予以彻底清剿的提议。 “我们知道殿下素来爱民如子,想来是不会愿意看见大量无辜百姓被土顽汉贼肆意屠戮的?” “自然,想来殿下也不会希望将来有人会在《中华报》上登文而告于天下人,说殿下今日拒绝了我们大同社要为天下百姓伸张正义的请求!” 陶成同时还给张士诚戴起高帽来,同时也有威胁张士诚的意思,即张士诚要是不答应,大同社就会制造出他张士诚不为民伸张的形象来。 张士诚也听得懂陶成话里的意思。 但他现在既靠大同社替他挡住张士德的南下,还得靠大同社给他带来的财政收入维系自己的奢侈生活,所以根本不好拒绝大同社的要求,也就说道: “没错,孤是不忍百姓因我张氏出了不肖之辈而枉死,故孤同意你们大同社设巡检工作组。” “殿下果然仁爱!” 陶成为此对张士诚作揖一拜。 于是。 章诚不久后就几乎同时收到了朱元璋和张士诚同意设巡检工作组的要求,并因此开始派已提前准备好的巡检工作组乘船北上去淮扬镇压反对顽固的地主武装。 “可恶!” “他大同贼有什么资格管我大周的事!” “我大周的百姓生死与他大同贼有什么相干,殿下为什么要同意!” 龚伯约等反感大同社的大周官僚不久后也通过《中华报》知道了此事,而因此感到非常愤怒。 梅思祖也阴沉着脸说:“得让殿下撤回此旨,我大周之政不能由大同社说了算!” “正是!” “眼下太师(张士德)已率朝廷官军南下,而殿下素来胆小如鼠,只一味苟且,我们当借太师之势,让殿下撤回此旨!且下旨出兵杀国内大同贼,响应太师,既让太师退兵,也向大元朝廷表明忠心。” 龚伯约说了起来。 梅思祖听后点了点头。 他也觉得眼下张士德大兵压境是个机会。 因为张士诚的确素来胆小怕死。 何况,梅思祖对大同社这边的军事布局不是很了解,也不知道俞通海早就率水师北上。 所以,梅思祖也就决心和龚伯约一起真的这么逼张士诚一次,让张士诚下定决心,彻底与大同社决裂。 如此。 梅思祖便对龚伯约说:“只我们这些人还不行,得多联络些人。” “当然!” “武臣那边我也联络了几位,他们也都不愿意看见我大周被大同社肆意摆布,早就愿意与我们一起配合太师,对殿下进行兵谏!” 龚伯约点头说后就附耳对梅思祖说起了是张士诚身边那些武将已跟表示愿意配合张士德。 梅思祖听后也信心十足起来:“那我们明日一早就进宫求见殿下!” “好!” 翌日。 天刚微微亮。 梅思祖等许多文武大臣就都来到了张士诚的王宫,要求面见张士诚。 张士诚知道后,颇为震怒,也就猜到这些大臣来求见自己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但他来到了宫门处,俯瞰着这些人,问道: “卿等急着见孤欲为何事?” “臣等请殿下撤回准大同贼寇设巡检工作组来我大周行权之旨,亦请殿下下旨驱除大同贼,表示只忠于朝廷,而使太师宽心,进而退兵回山东!” 梅思祖这时作为张士诚政权里反大同社的代表官员,便先开口奏禀起来。 张士诚听后脸黑了下来,沉声问道:“你们这是干什么?” “逼宫吗?!” 接着,张士诚随后语气又更加严厉地温了一句。 张士诚身边的张士信这时也跟着叱喝着这些大臣道: “你们这是欺我兄长真的不会杀大臣吗?!” “臣等不敢!” 梅思祖回了一句。 张士诚只沉声说:“你们已经敢了!” 张士信这时则对张士诚拱手说:“兄长,当尽诛这些乱臣贼子,以彰王威!” 张士诚颔首。 他虽然现在只想与内外之人皆和睦相处。 但是他也还是忍受不了内部的文武大臣们如此逼迫他,也跟大同社一样,不怕他这个君王放在眼里。 “来人!” 所以,张士诚这时唤了一声。 “卑职在!” 这时,吕子虎一干亲军总管倒是应了一声。 但张士诚身边也有好几位亲军总管这时竟都装聋作哑起来。 张士诚见此大惊失色,看着自己的这些没有回应的亲军总管:“你们也要背叛孤?” 说着。 张士诚还激动地叱喝道:“你们可都是孤从小养大的人!” “臣等不敢!” 其中,一亲军总管沙锦权先过来跪下说了一句,就道: “臣只是请殿下纳朝中诸正臣之请,诛大同贼,亦诛大同贼之奸细张丞相!” 龚伯约这时冷冷一笑,也跟着说道:“请殿下诛大同贼,亦诛大同贼之奸细张丞相。” 张士诚这下子不由得退了几步,脸色开始变得煞白,腿脚直打颤,忙主动抓住张士信的手问: “现在该如何是好?” 张士信倒是镇定一些,也就见此忙主动扶住了张士诚,低声说道: “兄长放心,昨晚大同社的朱佥事(朱文正)就已经率兵从东门入了城,不如,你您先从他们的意,把弟押回府里监管,弟从家中暗门出去,请朱佥事替我们平叛,我们不能真的就因此从了他们的愿得罪了大同社,否则还是会死无葬身之地。” “可他们要是因此彻底撕破脸怎么办?” 张士诚战战兢兢地问道。 张士信回道:“真要那样,您就让吕子虎他们护你离开!” 张士诚听后点首,便道:“我刚才已与丞相商定,他可以暂时被押解回府监管,但伱们要孤诛自己弟弟乃至杀大同社之人的事,孤还得在斟酌。” “殿下一日不斟酌明白,臣等只能一日不离开!” 龚伯约则在这时回了这么一句。 张士诚听后冷哼一声:“那你们就候在这里吧。” 于是。 只张士信被押解回了府。 然后,张士信被押解回府后,立即去找朱文正。 朱文正知道后,倒也没有犹豫,立即带兵来了张士诚的王宫。 忠于张士诚的将领吕子虎早已得张士诚命令,留门给朱文正的中华军,故中华军就直接闯进了张士诚的王宫。 所以,当张士诚再次从大殿出来时,四周也出现了大量中华军。 梅思祖和龚伯约等见此大惊。 张士诚则冷冷一笑:“你们真是让孤失望!为此,孤不得不再与大同社合作,诛杀尔等逆臣!” 梅思祖见此忙在这时叩首道:“殿下饶命!臣一时糊涂,误听了龚伯约这等奸臣贼子的蛊惑,才做下了如此错事,如今只求殿下再降天恩,饶臣死罪!” “看看这些人。” “哪个不是孤礼待的大臣,哪個不是孤诚心相交的儿女亲家?” “哪个不是在孤面前口口声声骂大同社为贼,在孤面前说大同社的人不忠不义。” “可结果呢?” “他们何尝不是贼?!” “乃至竟以下犯上,如此逼孤,大同社的章先生都没这么逼过孤,一直都是跟孤有商有量,客客气气,甚至没有全让孤吃亏。” “孤宁肯被大同社夺取基业,也绝不容忍这些大奸似忠之辈把孤出卖给鞑子!” 张士诚现在也有了底气,也就斥责起梅思祖来。 龚伯约这时却忍不住说道:“殿下!抛开我们犯上力谏之事不谈,您自己难道就没有半点错吗?!” ------------ 第二百五十四章 血流成河,张明鉴当场吐血! 龚伯约这话让张士诚、张士信皆大为惊诧。 连朱文正也忍不住瞅向了龚伯约,而双手开始学他叔父朱元璋叉在护腰甲上,对跟自己一起来的唐胜宗说:“这张士诚的儒士还挺刚的。” 祖上在宋朝当过官所以少年时读过书的唐胜宗则在这时笑着说:“估摸着是因为张士诚素来爱立宽仁之形象,所以想继续在他这里实现刑不上大夫这一套。” “君不密则失臣,如果不是殿下您不先告知我们大同社已经兵入王城,我们何至于伏阙兵谏殿下,而自不会陷我等君臣到如此境地!” “所以,我等纵有不是,殿下自己也有不先告知臣等,而没有尽力使臣等不与殿下交恶而得仁厚之名的不是!” “殿下与其现在选择怪罪我们,不如守仁德而宽之,使君臣依旧同心!” 龚伯约这时则沉声说了起来。 朱文正则因此对唐胜宗笑了笑,然后就沉着脸走过来,插嘴说道:“你们的殿下要不要守仁德跟咱没关系,但尔等既然骂咱大同社为贼,那就说明尔等也是顽固反动的汉贼!当尽诛之,以免将来祸害百姓,坏我中华恢复之大计!” 朱文正将手一挥:“杀!” 于是。 朱文正麾下的将士们立即举起燧发枪来,对准了这些人。 “饶命!” “请体谅我们殿下欲行仁德之事啊!” 梅思祖这里忙大喊一声,且转身向朱文正跪着。 但这时不久,燧发枪已经被中华军的将士们扣动了扳机。 梅思祖更是当场中了一弹,而倒在了地上。 龚伯约则本能地欲起身逃走,却被一排的铅弹打了过来,然后整个人直接立在了原地,接着就导致了地上,背上出现了好些个血洞。 沙锦权这里也忙向张士诚恳求道:“殿下,让大同社住手,饶我们一命吧!” 张士诚自己这时也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 他也没想到朱文正会直接下令处死这些文武大臣,似乎不等他的命令。 但其实这也正常。 因为朱文正压根就不是他的大臣,只是他请来的外援。 “护驾!” 张士信这时倒大喊了一声,且让吕子虎率兵护着自己和张士诚等人离开。 而沙锦权等几个背叛了张士诚的亲军总管此时也来不及去逼张士诚等人,只得立即率兵来与中华军对抗。 朱文正所率中华军这时已将逼宫张士诚的文武大臣一排一排的射杀在地,整个大殿外,已是尸骸累累。 沙锦权等背叛张士诚的亲军见到几乎武装到牙齿的中华军也都颇为发憷,尤其是在中华军这边先发射了几轮铅弹后,这些亲军直接当场崩溃。 沙锦权自己见此不得不也拔刀自刎,且在自刎前大骂道:“尔等就是大同贼!是坏天下礼法的贼寇!去你娘的狗屁中华,老子只想做人上人!” 沙锦权这么骂,不过是宣泄一下自己心中的想法。 而骂完后,沙锦权就果断抹了脖子,在下一波铅弹到来之前,倒在了殿前的丹墀上。 朱文正则走了过来,脚踩在了沙锦权的胸膛上,说道:“想做人上人,给鞑子做狗也算人上人吗?” …… “怎么不算!” “只要能继续为南人百姓之主,即便为鞑子走狗,亦是人上人!” 张明鉴这里,在看到《中华报》上面,登载有刘伯温也诘问他是不是真觉得给鞑子做狗也算人上人的话后,也面色阴沉地自言自语了几句。 不过,张明鉴在这么说后,还是呼吸很重地把《中华报》拍在了几案上。 虽然他不得不用这种不在乎的话,来安慰自己,但他也知道随着《中华报》的传播,他难免会被骂得個遗臭万年的地步。 而且,张明鉴也非常恼怒大同社这种喜欢用报纸来广泛传播地主罪恶的方式。 因为在《中华报》出现以前,肉食者之间素来是提倡尊者三讳的。 即便他张明鉴现在对汉人百姓过于残忍,但只要他将来成为高官显贵,还是会被洗白,会被史家主动隐去许多罪恶,就算有史家不愿意隐去他的罪恶,但百姓也会因为识字率低信息渠道少而不知道他的罪恶,使得他的罪恶会渐渐被遗忘。 但现在,大同社打破了这种生态,让《中华报》放肆揭露敌对地主官僚们的罪恶不说,甚至还组织许多无耻文人刻意放大夸张对方的罪恶。 而且,张明鉴也听说,现在的《中华报》几乎还在被大同社的训教们刻意拿去给庶民子弟们读,而且大同社本身也在疯狂提升庶民识字率和读报率,为此不惜用奖米油奖布帛的方式来激励百姓积极读报识字学习。 另外,张明鉴也听说,大同社的印刷技艺特别强大,是用一种蒸汽印刷机,可以让《中华报》昼夜不停地被大量印刷出来。 这也就让张明鉴知道,只要是《中华报》登了他的罪恶,骂了他,那整个天下的所有人就会真的都知道他张明鉴是恶人,只怕有嫉恶如仇且充满正义感的江湖侠客已经因此想来刺杀他。 所以,张明鉴才面色阴沉,失态的把《中华报》重重拍在几案上。 同时。 张明鉴还露出一丝恐惧之色,而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和身边的人。 “兄长,大事不好了!” 偏偏就在此时。 张明鉴的弟弟张明利慌里慌张地跑了来。 张明鉴因此也立即站起身来,心惊胆战地问:“发生了什么事?” 张明鉴已经通过《中华报》知道,大同社已经派中华军和巡检工作组进入淮扬地区,准备清剿他们这些响应张士德报复大同社和汉人百姓的地主官僚。 所以,张明鉴也颇为担心大同社的军队会真的已经出现,要剿灭了他这样的人。 张明利这时则回道:“邻乡的豪绅大户们现在聚有许多义兵,把我们这里围了起来,强占了我们的寨子,还劝我们看在同胞大义、乡邻情谊的份上,向大同社自首请降,以免累及所有乡邻。” 张明鉴听自己弟弟说是一群跟他一个性质的地主武装集合起来要逼他投降大同社后,倒也松了一口气。 同时,张明鉴又倍感恼怒起来。 他没想到这些邻乡的豪绅大户竟然会背叛他,就因为大同社在《中华报》对淮扬地区的豪绅大户发出威胁,说谁要是报复大同社和百姓,谁的家产就会被没收,本人也会被公审。 “这群混账王八羔子,胆子这么小,干嘛不直接把田地卖了,直接去江南做大同贼的顺民!” “挑唆老子报复大同贼活埋百姓的是他们,现在要老子投降大同贼的也是他们。” “还要老子现在讲同胞大义,‘流氓当除,以杀贼势’不也是他们赞成的吗?!” “无耻!” “非常无耻!” 张明鉴为此斥责起这些派兵围住他地盘的豪绅大户们来。 张明利则说道:“他们固然无耻,但是兄长,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老子去会会他们!” 张明鉴说着就走出了屋子。 他现在是真的郁闷。 他郁闷的是,他这个出头报复大同社的,反而得不到这些豪绅大户们的好。 而在张明鉴看来,他要是早知道会这样,还不如也学别的豪绅大户在大同社面前苟起来。 等张明鉴见到邻乡的这些豪绅大户后,就有一种这些人看自己像看在傻子的感觉,而因此更加气愤,也就继续诘问这些人:“尔等真要助大同贼行戕害忠良之事?” “话不能这么说,尔等张氏屠我汉人百姓如屠狗,本就悖逆圣人仁教!” “没错!尔等张氏向鞑子献媚,屠戮同胞,无疑会遗臭万年!” “尔等张氏寡廉鲜耻,视同胞如仇寇,视鞑子如父母,天下之人皆恨不得食汝肉寝汝皮!” …… 豪绅大户们则直接指责起张明鉴。 这让张明鉴更加受不了。 “够了!” 张明鉴干脆就直接大喊了一声,且睁圆了眼,看着这些豪绅大户们说:“大同贼如今变得这样猖狂,天下败坏到如今这个地步,都是因为你们都他娘的是无胆鼠辈!” “我就不该为了礼教纲常出头,也该跟你们一样,当个乌龟,把头藏起来!” “我真是傻!去想着护礼灭大同贼!” “天下儒家正道就该被消灭,就不可能再存在!天下之肉食者也不配拥有儒家正道!” 张明鉴控诉着,且不由得泪流满面。 “你一个屠夫,有什么资格讲护礼讲圣人正道?!” “我要是你就该自杀谢罪算了!” 但这些豪绅大户依旧义正言辞地斥责着张明鉴,而刻意要和张明鉴划清界限。 噗呲! 张明鉴则因此气得嘴唇微抖,随后当场直接吐出一口血来。 ------------ 第二百五十五章 严惩恶霸,章诚让元廷感到可怕! 张明鉴吐血后,就没能再站得稳脚,也就只得被人给抬了回去。 “草菅人命之人果没好报,故会被冤魂上身而易中邪祟也!” “没错,真不知道有多少孤魂野鬼在等着索他的命。” “那他也是活该!像这样视民为草芥的人,被索命而亡只能是便宜了他,还应该在他死后鞭其尸、分其肉!” …… 豪绅大户们知道大同社拱卫司的细作无处不在,所以在得知大同社要派武装力量来这一带后,也就都在明面上,积极向乡民们证明着自己有多正派,有多恨张明鉴这种视百姓为草芥的屠夫。 这些豪绅大户们也就在见张明鉴被气得这样后,就继续冷嘲热讽着张明鉴。 而张明鉴也就因此在吐血被人抬着离开时,还是听见了周边这些豪绅大户们对他的指责与詈骂。 张明鉴一时因此脸色更加苍白,无奈地举手指着这些人:“你,你们。” 不过,张明鉴现在已经说不出什么话来。 只有张明鉴的弟弟张明利此时忍不住满眼是泪地回头看着这些豪绅大户: “你们够了!非得要骂死家兄吗,你们自己难道就真的那么愿意看见大同贼把天下百姓都变成刁民吗?!” 张明利这么一问。 许多豪绅大户倒是沉默了片刻。 但很快,就有豪绅大户这个时候沉默也肯定会是一种罪,也就依旧喊道: “胡说!大同社开民智,只会令天下百姓更加有德有识,而使盗贼寂灭,怎么会都变成刁民?!” “何况,这天下哪有刁民?” “若有刁民,必是先有恶霸才有刁民!” “尔等这样的恶霸一旦没了,刁民就自然没有了!” “就是!尔等恶霸休在这里颠倒黑白,肆意污蔑天下百姓!” 这些豪绅大户们也跟着反应过来,也就都继续反驳着张明利。 张明利无话可说,只有暗自咬牙垂泪。 张明鉴更是气得脸色更加苍白,同时也流出泪来,而开始哀叹这些人的懦弱。 然而。 这就是大多数地主们的真实模样。 他们在百姓面前有多残暴,在掌控最强暴力的政体面前就会有多懦弱和谄媚。 哪怕他们不喜欢这个政体。 但他们作为农耕社会的主要统治阶级,天然属性就是觉得稳定大于一切。 所以他们会为了稳定,牺牲一切,包括牺牲自己的好恶与尊严,乃至牺牲自己的政治主张,有极端喜欢稳定的地主,甚至愿意为了稳定牺牲自己的经济利益。 所以,这些豪绅大户们会在影响他们安稳的人主要是张明鉴这些特别反动和极端的地主时,而果断选择牺牲和出卖张明鉴这样的地主。 而大同社的巡检工作组此时已经在开始淮扬各地清算张明鉴这样的特别反对和极端的地主。 “按照我们大同社的公审条例,把他们吊在屋梁下,好好审!” “把他们的地契房契都抄拿出来!” 在淮扬兴化县境内,同张明鉴一样因为报复大同社和普通百姓的反动地主惠允孝等,此时就被荷枪实弹而来的大同社巡检工作组指挥使胡廷美下令给吊在屋梁下受审。 惠允孝整个人这时已经是面色惨白,浑身战栗,委屈至极,已没有任何跋扈之气。 不了解他的也根本不知道他手上欠了上百条无辜百姓的人命。 而惠允孝在公审后就同其他被公审的人一起被当场枪决。 他们的子弟见此也都吓得哆嗦,不敢多言。 因为大同社派来的巡检工作组虽然只是叫工作组,但其实就是军队。 只因为是有文职人员和临时兼理民政司法的军队,所以才换了个名号而已。 由于张士诚下旨支持大同社巡检工作组来清剿汉贼和维持铁路沿线治安,所以张士诚麾下在地方军队也都不敢把大同社巡检工作组怎么样,当然,他们也不能把大同社巡检工作组怎么样。 毕竟现在大同社的官兵战斗力实在是太强,还能广泛发动群众支持。 所以,这些军队别说张士诚不让他们惹大同社,就是张士诚让他们惹大同社,他们也只能是阳奉阴违。 现在因为张士诚还支持大同社巡检工作组做事,张士诚的官兵还因此干脆主动协助大同社的巡检工作组。 这也就使得顽固反对的地主们很是孤立无援,基本上只有被清剿干净的命运。 不少豪绅大户甚至也直接改变态度,开始也支持大同社。 就如同张明鉴所在地的相邻豪绅大户们主动把张明鉴的人围困起来一样。 张明鉴因为被豪绅大户们提前派义兵围困起来,再加上张士诚这边也跟大同社站在了一起,让当地官兵也配合大同社围困张明鉴,所以,没多久,张明鉴就轻松落到了大同社的巡检工作组手里,然后被押吊在了屋梁下。 “张明鉴你坑杀百姓,可想过自己也有今天?” 大同社的人因此问起他来。 张明鉴冷冷一笑,没有说什么。 一旁一当地乡绅见此先叱问起张明鉴来: “说话!你害得此地十室九空,家家无人,就没有半点悔恨之心吗?!” “你住嘴!” “要不是你们这些人太软弱,何至于现在这些大同贼变得如此猖狂?!” “早晚伱们会后悔的,你们会后悔的!” 张明鉴倒反向叱喝起这乡绅来,且还怒吼個不停。 接着,张明鉴还有气无力地哭丧着脸道:“造孽啊!大同贼真是造孽啊!” 而这乡绅也没说什么。 张明鉴自己最终被凌迟于市。 他的同族子弟许多也因为参与坑杀百姓而被枪决。 他的家产自然也被全部没收。 在张明鉴这些顽固反动地主被清剿的同时,朱文正也率主力进入了山东境内,迎战张士德部。 张士德没有出战,只在看了张士诚和文人士大夫们在《中华报》上斥责了他出卖祖宗、背叛汉家的话后,扭曲了脸,沉声言道: “一个个悖逆忠义,竟大谈大同理念才是真正的圣人之道,我看在他刘伯温、宋濂这些无耻之徒眼里,谁拳头硬谁才是圣人人之道!” “是啊!” “这些人的确是这样认圣人之道的。” “但可惜的是,我们现在的确不如大同贼拳头硬!那个章诚是真的太厉害!” 许有文这时神情沮丧地跟着说了起来,接着就又补充说: “一是识人厉害,他竟找到了朱元璋这么个意志坚定还不计个人名利、只求实际还很能带兵的赤子!” “二是学问厉害,他的那些书,是真开人智慧的,与我们看的圣人经学不一样,圣人经学是让人崇仁修身的,所以,读了他给的那些书的人,做官的更会做官了,带兵的更会带兵了,哪怕是工匠也更善于造械了!” “三是手段厉害,别人只是杀人,他是杀人还诛心啊!” “那我们该怎么办?” 张士德听后不由得问了一句。 “回济宁见左丞吧!” 许有文无奈地回了一句,然后就说: “本以为他大同贼用兵福建,是我们为朝廷据淮扬而驱赶大同贼的机会,但事实却是,他大同贼早已操纵淮扬如探囊取物,这一切,固然与令兄胆小怯懦有关,但又何尝不是跟他章诚布局深远,早已用各种手段控制了淮扬有关?” 张士德点了点头。 泰费音在张士德和许有文回来,且从二人口中得知大同社已出兵帮助张士诚,使得元廷收复淮扬已不可能后,也颇为失望。 而也因此。 泰费音不禁咬牙切齿:“好一个章诚!他若是肯为我大元所用,我大元只怕早已中兴,而不是像今日这样愈来愈糟糕!” “可惜,此人不肯为我大元所用,却一味坏这天下!” 泰费音一时还因此惜其才来,还自言自语地问了一句:“华夷之别在他眼里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是啊,这个章诚保住了许多汉人庶民的性命,如今整个淮扬,也因为他提前布局,使得淮扬的许多汉人庶民因为我们未能南下成功也得以大量保住。” “可见此人是真的护民有方!” “但偏偏他不愿为我大元正统之臣。” 特地奉旨来山东问张士德南征情况,且已成为左丞相的哈麻这时也叹气说了起来。 泰费音则点头继续说道:“更让人想不通的是,此人不愿为我大元正统之臣也就罢了,他还不愿自立为帝,却执着于要改了这天下帝制。” 哈麻跟着点了点头,不由得拧眉沉思说: “不愿为臣便为君,此人竟都不选!看样子,是要做圣人!一个要跟孔孟一样的圣人!” 哈麻说到这里就挥手道:“不管如何,给陛下上奏,就说南征淮扬之事已寝,皆因张士诚已实为贼大同傀儡!” 元顺帝在收到泰费音的奏本后,也紧皱起了眉头,而问着太师汪家奴: “这个章诚,他竟然让张士诚受他的摆布了!可朕给张士诚施恩到愿意给他亲王爵啊,结果竟还不如章诚给他张士诚通个商、建个铁路,卿说这是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 “难道我大元的亲王就这么值不了他章诚给的那些甜头吗?” ------------ 第二百五十六章 假仁假义久了,就成了真仁义之君! 汪家奴对此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他很想说天下可能真的要大变,但他又不能说,只回道: “陛下,我们不如直接招安章诚吧!” “他不是要为全民谋富贵,推行大同理念吗?” “既然如此,陛下不妨下旨,召他进京任太师,给予执政大权,让其改制富民!” “不就是给民以权给民以富,不就是恢复中华,我们也可以做!” 汪家奴回道。 元顺帝听后不由得一怔。 他知道汪家奴这是对天下局势太绝望才说出了这样的话。 而元顺帝则苦笑了笑说:“他会愿意吗?” “会的。” “他这种连皇帝都不想当的人,只会是圣人。” “圣人只会做最利于天下生民的事。” 汪家奴回道。 元顺帝又说道:“可人家是要驱除鞑虏、恢复中华的,我们是鞑虏啊!” “陛下谬也!” “这大同贼说的驱除鞑虏、恢复中华,指的是文化,而非族别。” “何况,自古也不是没有非汉之族脱夷入华的,如北魏孝文帝,毕竟按族分中华,那其实说不定大家都是一个族裔,但若是按文化分,自然才是居中原之最通圣人之道的才是中华。” “所以,我们也可以恢复中华,也可以驱除鞑虏。” “若我们恢复中华,驱除鞑虏,那他章诚还有必要灭我大元吗?” 汪家奴这是希望元顺帝让元朝走章诚的路,然后章诚无路可走。 而元顺帝固然知道汪家奴这是没有办法了才想出了这么个办法,但他还是有些犹豫,没有直接采纳。 “再议吧。” 元顺帝不由得说了一句。 其实,在元朝历史上,是有一些元朝大臣建议过元朝皇帝,要求让整个蒙人主族主动汉化。 在这些大臣们看来,蒙人主族主动汉化,会利于统治。 但元朝的皇帝们基本上都没有答应。 因为如果蒙人只要不主动汉化,就意味着他们只是这片土地的占有者,是这片土地所有原住民的主子,而不是融入进来一起过日子的自己人,也就有更大的特权。 但若主动汉化,就意味着要变成自己人,既然是自己人,就要在地位上下降,减少许多特权。 所以,皇帝们自然不愿意轻易答应这样做,甚至还会为了维系蒙人特权,还提高色目人的地位,拉着色目人一起压制汉人,还把汉人也按南北不同刻意在政治地位上区分开。 即便是现在,南方汉人已经基本不再受元廷统治。 大同社甚至已经表现出非常可怕的实力。 但元顺帝作为元朝皇帝也还是不愿意轻易得罪蒙古权贵,大改自己的基本盘。 这就跟清末,局势糟糕得清朝皇族被逼得不得不大改革,结果还是改成了不愿意牺牲特权的皇族内阁的情况一样,让元顺帝轻易放弃特权,他会觉得自己还不如因为战败而失去特权。 汪家奴只得无奈称是。 当然。 即便元顺帝真的愿意汉化,下诏让章诚来大都推行大同理念,章诚也不会答应来,而只会以元顺帝和其代表的元廷政权已犯有残害天下庶民之大罪为由予以拒绝。 毕竟这个时代的许多人都把章诚看成了圣人。 但其实章诚自己才知道,他压根就不是什么大公无私的圣人。 他看上去大公无私,不过是因为他的剥削手段来自现代,所以更高级,所以也就显得更纯洁更有底线而已。 章诚也不知道是底下的宣教人员故意的还是人的确需要一個精神上值得崇拜的偶像的缘故,反正,现在许多人都把百姓们明明靠自己辛苦获得了财富增长的事实,变成了是靠他的恩德才获得了财富增长,包括百姓们自己也愿意这样相信。 尽管,许多先进的生产技艺和理论知识是章诚带来的,但人们自己的价值也是不可忽视的。 但章诚倒也没有多作解释,毕竟这事靠解释也是不能改变的。 总之,章诚的圣人形象算是这个世界牢牢地定格在了这个世界的人心里,包括他的敌人。 其实,不只是章诚被定格成了圣人形象。 许多人受章诚的影响,也在形象上变得更加伟岸。 连张士诚现在都在爱民的形象之路上越走越远。 张士诚一直以爱民不忍自己子民因为战争被涂炭为由,一直对大同社的经济扩张采取忍让和妥协的策略,一直坐视大同社夺取了他治下许多地主官僚的利益,来掩盖他自己的懦弱和苟且。 现在,张士诚也依旧以自己是爱民如子的人为由,斥责自己二弟张士德不知廉耻,为鞑子卖命,同时也为自己请大同社中华军替自己平叛正名。 而在张士德撤退后,张士诚为此更是设祭坛祭奠起因张士德率元兵南下而被害死的民众来。 只是他假仁假义久了,也就与真的没区别了 这也就让许多士人都很感动,觉得张士诚明显是为百姓而牺牲自己的权力,是一个仁德如天的人。 李伯升就因为张士诚下旨赈济受战争迫害的庶民百姓而感动地落泪说: “我殿下真是一仁君!” “他张士诚凭什么,不过是至始至终地做了缩头乌龟而言,竟得了个爱民如子的美誉。” 湖广的陈友谅则对张士诚越来越好的名声而感到颇为恼恨,且又道:“论对天下百姓,朕都比他张士德实际更愿意让利!” “兄长说的对,这其实都是大同社在捣鬼,故意让天下豪杰都去学张士诚。” 陈友仁跟着说了一句。 陈友谅跟着点头,且道:“不管怎样,我们富民社不学他张士诚,直接学他大同社!” 接着,陈友谅就对陈友仁说:“各地禁止种棉花的事,你亲自去监督,谁不依就杀谁,我富民社首先要实现的就是粮食自足!” “是!” 陈友谅现在的确在清丈分田之余,也开始禁止豪绅大户们种棉花,为此都开始禁止棉花出口。 但也因此,加剧了陈汉政权内部的矛盾。 所以,陈友仁这一天刚离开陈友谅这里,就遭遇了刺杀,被值守宫禁的将领罗朝用率部当场乱刀砍死。 然后。 罗朝用还直接率兵来到了陈友谅这里。 陈友谅见此大为惊愕:“你来干什么?” 周闻先这时也走了来:“自然是请陛下下旨废富民社!” ------------ 今天请个假 陪家人出门,因为很久没出门了 ------------ 第二百五十七章 建立远迈汉唐的国家 陈友谅整个人愣了一会儿,他没想到一直在他身边做事的周闻先也背叛了他。 接着,陈友谅整张脸就渐渐狰狞起来,看向周闻先:“你竟然也会背叛朕!” “陛下你学什么不好,偏要学大同贼。” “昔日文彦博曾言:君王与士大夫治天下,非与百姓治天下也!今日陛下设富民社,是在倒行逆施,故我等不得不兵谏。” 周闻先阴沉着脸回道。 陈友谅听后倒是没有大怒,而是苦笑了起来:“别人不明白朕为什么设富民社,你难道还不明白吗?” “朕为何设富民社,清丈田亩,禁种棉花,你不知道吗?!” 但问着问着,陈友谅就还是忍不住大声继续叱问起周闻先来。 周闻先则说道:“知道。” “既然知道,你为何要背叛朕?!” “要是不与百姓共天下就能灭掉大同贼,我们上一次就该灭了大同贼。” “但事实就是不与百姓共天下,就灭不了大同贼!” “你现在却来拆朕的台。” “你难道不想灭大同贼吗?!” 陈友谅说后就双手叉腰,呲牙咧嘴。 周闻先则盯着陈友谅说:“想!臣做梦都想灭掉大同社!” “但是!” 周闻先说到这里就走到陈友谅面前来:“设富民社,被富民社逼得礼教不存,与被大同贼灭掉,进而礼教不存有何区别?” “何况,大同贼好歹能给我们带来商利,还更有实力,既如此,天下有识之士何必选择富民社?” 周闻先问后就对陈友谅笑了笑:“陛下,太晚了,你设富民社设的太晚了。” 周闻先接着就低声对陈友谅贴脸说:“伱认命吧。” 陈友谅听周闻先这么说后,直接倒退了几步,然后甚至直接跌坐在地上,看着周闻先。 随后,陈友谅自己也点了点头,然后就一脸沮丧地苦笑起来:“你说的没错,太晚了!” “他朱元璋运气可真好啊!” “偏偏是他先遇到了章诚,而不是咱。” 陈友谅感慨起来,接着又说了一句。 接着。 陈友谅就看向周闻先说:“既如此,那朕就听你的,下旨废富民社,其他庶政皆由你们处置吧。” “陛下圣明!” 周闻先拱手行了一礼。 于是。 在这以后,周闻先就以陈友谅之名,废了大同社,也停止了清丈田亩,和撤回了禁种棉花的诏旨。 陈汉政权治下的豪绅大户们松了一口气。 只是陈友谅本人则因此彻底断了想要争夺天下的心思。 他开始醉生梦死起来,还下旨从民间广选妃嫔,甚至下旨加税,总之怎么亡国更快怎么来。 一来陈友谅本身就不是真的在乎百姓生死。 二来现在的他可以说成为天下之主的希望已经彻底破灭,也就干脆摆烂,只干脆以享乐为上。 三来他在知道周闻先和罗朝用这些官将都不支持他设富民社,宁肯坐视陈汉将来被大同社灭掉后,也就干脆巴不得让自己的陈汉政权早点被灭,因为这样的,也能让周闻先这些豪绅大户早点遭受到大同社的整治。 所以,陈友谅也就干脆从锐意改革又变成了锐意祸民的状态。 因为陈友谅只顾享乐和敛财,所以他底下的官僚们也借此机会加大敛财掠民的力度。 对于周闻先等官僚而言,反正大同社除了会清丈田亩和征收奢侈税,但并不会对主动归附的豪绅大户进行彻底的土地清算,所以他们也就不必担心掠民过狠而导致将来被大同社清算,而只会在大同社灭掉陈汉之前,多给自己腰包里搜刮些民脂民膏。 一时间。 整个陈汉政权所统驭的地区,兼并反而更加严重起来,盗贼和流民也进一步增加。 许多流民已开始大规模往大同社治下迁徙。 当章诚知道陈汉政权废了富民社,而且还又开始变本加厉地盘剥百姓后,对此只是微微一叹。 他叹气的是,陈汉政权的百姓只要不肯主动向代表更先进文明政权的大同社投奔,而被动等待更先进政权来解救,就迟早会在偶然得到落后政权因为受先进政权影响而被迫给予其温暖后又再次被加倍掠夺。 相反陈汉政权的许多文人士大夫倒是同刘伯温、宋濂这些人一样,很早就看出来大同社的优越性,而在陈友谅设立富民社之前,就主动归附了大同社。 比如,临川士子张中就主动来到了集庆,接受了刘伯温的引荐,进入了文政司。 对于士大夫们而言,虽然章诚和朱元璋这些人一起建立了大同社,但他们知道,天下依旧会是他们这些士大夫说了算,而不是百姓说了算。 因为这片土地的大多数生产资料还是被他们控制着。 恰好大同社的执政理念又是不主张随意剥夺他人私产财产的,所以,这让占据天下大多数生产资料的士大夫们而言,大同社甚至会是帮助他们继续合法盘剥天下百姓的工具。 唯一不同的是,他们只是不能像以前那么过分的对待百姓而已。 而且,士大夫们都知道,即便是不能像以前一样对百姓过分,也只是目前的一段时间不能像以前一样对百姓过分,只要等几代人过去,大同社的大多数社员们也都变成掌控大多数生产资料的权贵官僚后,天下自然还会回到百姓越来越不被当人的时候。 “虽说是大同社,但为官者还是我们士林中人为主,如此想想,大同社以社治国也没什么。” 这一天,张中就在集庆城中的刘伯温私宅里对刘伯温说起自己不反感大同社的原因来。 “是啊!” “即便是哪些庶民中培养起来的官员,将来也自会成为新的士人。” “无论如何,这天下就没有读了书长了知识,还愿意为下品之人的!文臣不可能,武将也不可能,哪怕是内宦,亦是如此!” “贵贱不同,素来皆有,此乃天理,非人道可以抗之。” “只是章先生执政,意在汉人皆富,故初代大同社之官,要辛苦许多,但为民做事,为君分忧,素来就是人臣本分。” “而如今上位比陈友谅更有志,比张士德更爱民。” “所以,或许我等会有幸看见一个远迈汉唐的汉家之国屹立于世。” 刘伯温这时也跟着说了起来。 他现在对章诚现在还是颇为敬佩的,在他看来,章诚能让天下大变,庶民存活无数,还不贪污不刻薄,将来必是开国良臣。 同样,现在刘伯温加入大同社阵营后,也对朱元璋表现出来的卓越,而感到的是欣喜,不再是忧虑。 所以,刘伯温才开始期盼大同社将来真的能让天下出现一个比汉唐还强大的汉家之国。 刘伯温这么说后,同在这里的宋濂也跟着颔首说:“迄今为止,疆域之大,还是蒙元之朝,或许因我大同社,能让我汉家也能建立一朝之疆域远胜蒙元的国家出来!” ------------ 第二百五十八章 买办计划失败,中华军下福州! 元至正十九年,秋。 福州。 在章诚让朱文正等北上阻止张士德南下灭张士诚之际,朱元璋这里已率水陆两军将福州城围得个水泄不通。 城内的陈友定已经彻底绝望。 他知道他不可能再等到元廷派大军南下救援他的那天。 所以,陈友定开始做起疯狂的事来。 为了报复大同社以宣泄心中的不满,也为了能够尽量为元帝国守住福州城,陈友谅在让组织兵力守城之余,还派了一队亲军专门抓捕百姓到城墙上,然后当着城外中华军的面,将这些百姓剁为碎肉。 同时。 陈友定还在中华军到来时亲自吩咐说:“派哨骑告知于大同贼,他们既然以民为主,那本官就杀他们的主子,让他们知道,他们造反,害的还是他们的主子,我大元官军虽然现在奈何不了他们这些大同妖贼,但杀他们的主子,还是轻而易举的。” “是!” 而陈友定在这么说后就冷冷一笑起来。 朱元璋和他麾下的官兵们也就在包围福州城时,也亲眼看见了一批又一批百姓被虐杀的场景。 朱元璋和他麾下许多真以大同理念为信仰或者同情百姓的官兵皆因此怒火填胸。 “上位!” 花云这时就忍不住先拱手对朱元璋说:“请让咱先率兵攻城,阻止他陈友定这样的残暴之举!若咱攻不下来,愿凭上位处置!” 汤和等这时也欲出列请命出战。 但朱元璋则沉思了一会儿后,看向了诸将说:“咱没想到陈友定会如此顽固,看他这个样子,是要仗着福州城固若金汤,而要在我中华军攻下福州城之前,能杀多少庶民百姓就杀多少庶民百姓,甚至,只怕他期盼着能在我们攻下福州之前,杀光福州城的庶民百姓,自己屠自己的城!” “上位说的是,这个陈友定如此对待庶民百姓,摆明是要困兽犹斗,是要为胡元尽忠。” 汤和这时倒跟着附和了一句。 而朱元璋则颔首继续说:“所以,我们必须尽快攻下福州城,越快越好。” 花云听后问道:“那要怎么攻?” “把章先生让人研制的颗粒火药集中起来,用章先生提供的炸墙之法,待半夜摸过去,直接炸城墙!” 朱元璋这时说道。 花云和汤和听后皆凝重地点了点头。 而陈友定这里。 他的确在下令杀了一批百姓后,就对佥院柏贴木儿等元廷官将吩咐说: “继续屠杀城中庶民百姓,一个不留!也不必抓到这里来杀!连人带屋杀光烧光就是。” “只要我们能守住福州城一日,就烧杀一日的庶民百姓,让他大同社将来即便得到福州城,也只能得到一座空城。” “是!” “就该如此,这些庶民百姓生只能为我大元之人,死亦只能为我大元之鬼!” “我这就安排,福州城固若金汤,他大同贼即便有雄兵数万,但要攻下福州城,也非一日之功,当能在其攻下之前,使福州城空无一民!” 柏帖木儿积极响应起来。 院判萧仲贵因此不禁暗自摇头,他因此都开始希望大同社的中华军能尽快攻下福州城了。 而陈友定这里则在柏铁木儿这么回应后,嘴角微扬起来,且对院判萧仲贵和佥院朵儿麻等官将吩咐道: “诸公务必要严守城池,尽量多拖住大同贼一日,使城内的贱民被多除掉一些,这大同贼的根基是贱民,贱民越多,他就越强大,所以只要我们让城内贱民越少,就对我大元将来灭掉大同贼越有利!” 萧仲贵和朵儿麻皆拱手称是。 不过,萧仲贵则是一脸忧愁,他是真不明白,为何陈友定这么狠,这么为元廷卖命,不把自己的同胞当人看。 但萧仲贵觉得自己得做点什么。 于是,他将自己的外甥方良洺叫了来,吩咐说: “你去城中告诉那些大户,说陈友定发了疯,要在中华军攻破福州城之前,尽屠城中百姓,让福州城变成空城!” “你让他们赶紧想办法组织壮勇来我这里,以助我守城为名,到时候随我一起去拿陈友定和柏帖木儿,勒令其阻止拿民,以免到时候百姓被屠之后,中华军迁怒于他们不作为,而审问定罪于他们!” 方良洺拱手称是。 陈友定这里则还不知道他这种疯狂之举,导致连元廷中的其他汉人官僚都开始不赞同他。 而他依旧还沉浸在肆意虐杀汉人百姓的兴奋之中,也依旧在看着被抓来的汉人百姓在被虐杀时而喃喃自语说: “圣人之话也素来只是拿来说,又岂能拿来做?!谁不知,素来庶民就应该使其贱若蝼蚁,你们大同贼既然要使其富贵,那就本官就偏要你们富贵不了多少庶民,至少这福州城的百姓被你们富贵不了!” 轰! 但是,就在当晚,夜深人静的时候。 福州城突然响起震天撼地的响声。 “怎么回事?!” 已在城楼上睡着的陈友定被立即惊醒了过来,而因此忙问了一句。 平章曲出这时走了来:“应该是地震!” “不是地震!” “是城塌了!” 宣政使朵儿麻则在这时走了来,而带着哭腔对陈友定说道: “陈公,大同贼炸毁了我负责的那段的城墙,许多大同贼已经冲进来了!我们赶快撤吧!” “怎么可能!” 陈友定大感惊愕。 他根本没想到大同贼会这么快就冲进来。 亏他还想着能在这段时间多屠杀些汉人百姓呢。 但中华军这边的确已经在开始炸城,甚至陈友定亲自负责的城门,也在这时有中华军蜂拥来攻。 同时,在攻城的队伍中,一队中华军官兵直接抬了棺材来,并在抬着棺材到城垣时,就开始挖墙塞棺材。 尽管陈军在上面拼命射箭丢巨石滚木阻拦,但有轒輽车防护的中华军官兵根本不理会,只躲在有尖顶厚木板做顶棚的轒輽车内挖墙塞棺材。 轰! 且没多久,就是一声巨响出现。 陈友定也亲眼看见自己不远处的一处城墙被炸塌,大量中华军冲了进来。 “看来没法让福州城变成空城了!” 陈友定不禁大为失望地说了一句,并因此捏紧了拳头: “可恨!” “大势已去!我只有以死报国,诸君继续努力啊。” 陈友定过了一会儿就只对朵儿麻等说了这么一句,然后下了城墙。 但这时,萧仲贵则带着许多兵丁壮勇,且押着柏帖木儿而来。 柏贴木儿则朝陈友定大声喊道:“陈公!姓萧的联合城中大户背叛了我们,杀了我派去杀贱民的兵!我们的安排落空了!” 陈友定听后沉下了脸,且目光阴冷地瞅向了萧仲贵。 ------------ 第二百五十九章 朱元璋感叹,章先生居功至伟! 萧仲贵这里则看向陈友定说: “陈友定,你个人要为元廷效忠殉节,我可以理解,但你不能让所有福州百姓都跟着你陪葬!” 陈友定:“……” 萧仲贵则继续说道: “上天有好生之德,别说他们与我们同文同脉,就算他们是真的牛马,也没有肆意屠戮的道理。” “为了这些贱民,你竟要背叛我!” 陈友定非常不解地说了一句。 萧仲贵没有理会陈友定,只大声吩咐说: “去发信号,告知中华军,陈友定等已被我们义兵围在了这里。” “是!” 于是,陈友定和朵儿麻、柏帖木儿等接下来皆被活捉。 福州城也在一天之内就成为了大同社的福州城。 而许多福州百姓也因为福州城被中华军攻破的太快,没有被陈友定等来得及屠杀,也就大量存活了下来。 陈友定则因此倍感失望。 另外,他也没想到,在大同社的影响下,连福州的许多官僚士绅竟然也开始更加把庶民百姓当人,为此不惜背叛自己,背叛大元。 所以,陈友定在见到朱元璋的时候,神色非常沮丧。 朱元璋则在见到陈友定时,先冷冷一笑,说:“陈友定,怎么样,没能杀掉所有的福州百姓,是不是很失落?” “朱元璋你会后悔的。” “你会后悔用大同理念治国的。” “等天下庶民皆变成了刁民,你肯定会后悔不已的!” 陈友定则抬头瞅了朱元璋一眼,自信十足地说了起来。 朱元璋淡淡一笑:“能让天下庶民变成刁民的不是大同理念,而是被你们念歪了经的圣人之教!不然,咱这一介匹夫,本该躬耕于乡野之辈,也不会造反,成了伱们口中的贼寇。” “而大同社,只会让庶民更加知道如何用合理手段维护自己的权益。” 朱元璋说着就又补充了一句。 陈友定当场气急败坏地大喝一声:“胡说!你自己贪慕富贵、狼子野心,却说是我大元朝廷念歪了经,真是胡搅蛮缠!” “你倒是说说咱胡搅蛮缠在哪里?” 朱元璋不怒反笑起来。 陈友定哼了一声:“你自己明白!” “你就算因为天灾人祸不能活下去,也完全可以把多余的田卖了度日,若没有田,哪怕去投为佃户,靠自己的双手挣一份口粮,也比背叛朝廷要强!” “你说的这些,咱爹咱娘已经这样做了,但他们还是饿死了。” 朱元璋沉声说道。 “那也不能怪朝廷!” “他们应该反思反思自己的问题,有没有努力耕作。” “你不能因为你爹娘饿死,就一定要怪朝廷,吃饭不能想着靠朝廷,要靠自己双手!自古没有饿死的人,只有懒死的人!” 陈友定这时厉声回答起朱元璋来。 朱元璋听后神色非常严峻,而吩咐说:“传咱钧令,陈友定草屠戮百姓、背叛汉家,罪大恶极,着即凌迟,而烧于火炉里,不存其尸骨!” “是!” 而朱元璋在这么吩咐后,陈友定大为惊讶。 “朱元璋!你对我这样的忠于大元之义士,如此残忍,就不怕将来落得个暴君之名,不利于你一统天下吗?!” 陈友定听朱元璋这么说,当大喝一声。 朱元璋则大马金刀地坐在了陈友定面前的一张椅子上: “咱取天下靠的是大同社,又不是靠忠于大元之人,甚至即便咱是不是暴君,也不是忠于大元之人说了算,凡是在这个时候还选择忠于大元的人,就应该反思反思自己的问题,问问自己,是真的愚蠢,还是坏的到了极致!” 朱元璋说后就挥手:“拖下去!” 因而,陈友定便被拖了下去凌迟处死,然后被烧为了灰烬。 接着,朱元璋就进入了福州城,且下令义葬所有被杀百姓。 而至此,福州城也为大同社据有。 陈友定势力也算是被朱元璋彻底平定。 陈友定势力被灭之际,北方的元廷也停止了对张士诚的进攻,西边的陈友谅则废除了富民社,中原的刘福通因为一直被元廷压制着如今全靠大同社帮助才苟延残喘。 对于眼下的大同社而言,接下来,几乎已没有什么可以称道的对手。 而灭这些势力,统一天下也只是迟早的问题。 很多文人士大夫都看明白了这个现象,也就都纷纷来投附大同社。 与这些人一起来的,自然是大量资源和知识。 所以,大同社的治下也就显得更加富足和繁盛。 朱元璋在班师回朝途中,就因此看见饶是归于大同社没多久的两浙一带就恢复了不少生机。 尤其是杭州一带,因为要加强海贸的缘故,章诚也下令在这里建了许多大型工厂,许多流民也被安排到这里,成为了新的工人。 于是,朱元璋就看见整個杭州一带,人口明显比他刚收复杭州时要增加了许多,工厂也增加了许多。 “章先生居功至伟啊!” 朱元璋因此不禁感叹了一句。 他很清楚,如果不是章诚发现了新的高产粮种,发展出了各种新的工业技艺,在这个乱世平定的过程中,不可能存活这么多百姓。 毕竟战乱时代,会为了战争要维系许多脱产士兵的,那自然也就意味着对普通百姓的盘剥会加重,而出现人口大量减少的情况,且往往只有天下太平后,才能让百姓稍微喘一口气,有能力积攒财富、繁衍人口。 但现在因为章诚的缘故,让战乱时代的大同社治下地区依旧出现大量人口增加,所以朱元璋也就感叹章诚居功至伟。 对于章诚而言,他现在也很高兴自己在让这个天下活下来的人越来越多,更在一步步的通过工业化倒逼这个时代的人在迅速增加财富。 但章诚没有满足于现状,他知道要想真正的实现大同理念,工业技艺上就不能只停留在蒸汽工业阶段,要一直进步才行。 所以,章诚已经在开始谋划远洋航行的事。 他早已开始安排敢于驾船去远洋航行的人去南美洲寻找橡胶,以为工业的进一步发展做准备,而达到统一可以更快大同理念可以更快实现的目的。 “章先生要派人去黄金洲?” 朱元璋也在收到内阁送来的要派张德胜以经略身份率船队去黄金洲的题本后,大为好奇,也就在回集庆后问起章诚来,且又说道: “只是眼下就派人去是不是太急了些?” ------------ 第二百六十章 平陈友谅,章先生乃真正救天下的人! “上位!” “眼下我们是不得不急呀。” “因为急着投奔我们大同社的人比以前多太多了。” “而想在我大同社内部进步的人也比以前更多了。” “重要的是,背地里想颠覆我大同社的那些人也更着急了,胡惟庸这些人虽然被处置的早,但现在新加入的‘胡惟庸’已经不少!” “所以,这个时候,内阁自然不能因为眼下蒸汽工业在飞速发展,只满足于在周边开辟中华之地,得尽早布局为好,以免下一代懒怠,不能因为我们未能提前先在黄金洲布局,使得他们只满足于在周边做天朝上国。” 章诚对朱元璋回答起自己的想法来。 朱元璋点了点头,并因此问着章诚:“黄金洲真有许多黄金?” “也不只是黄金。” “更重要的是还有许多利国利民的其他资源。” “比如可以治瘴毒的神药和能让车辆更便于行驶的有弹性之物。” 章诚这么说后,朱元璋也没有怀疑。 因为他根据以往的经验,已经愿意相信章诚,是不会对他撒谎的,章诚说哪里有什么资源,就会有什么资源。 所以,朱元璋在章诚这么说后,只是更加好奇和期待起来:“治瘴毒之药和有弹性之物。” 朱元璋这么自言自语地说后就低声问章诚: “章先生,既如此,咱问问,你可知哪里有长生不老之药?” 朱元璋这么问,让章诚不由得一怔。 随后,章诚则暗笑起来。 他对朱元璋这样问表示理解。 因为他知道,谁都想长生不老,像朱元璋这种有大志向的人甚至更想长生,而只想一直为自己的后人保驾护航。 “上位,我要是知道哪里有长生不老之药,就会很愿意自己做这家天下的皇帝了。” 章诚回道。 朱元璋听后也不禁一怔。 随后,朱元璋就讪笑了笑:“也是!” “让章先生见笑了。” 接着。 朱元璋又说了一句。 “可以理解!” 章诚也回了一句,而说道:“无论如何,如今蒸汽工业出现后,未来的天下只会属于敢冒险出去闯的人,这对于那些还想在我大同社内做旧礼复辟之事的人而言,他们只会因为他们的保守会越来越被天下给排挤。” 朱元璋点了点头:“咱知道,反正咱现在是不敢保守的,也不敢只想着给儿孙多挣些田地,让他们只同胡元贵胄一样,主要靠收田租过日子。” 朱元璋说着就看向章诚问道:“不过,以章先生看,接下来当平定谁合适?” “陈友谅吧。” “此人现在又堕落了,使劲盘剥百姓,我大同社若不尽快平定陈汉之背弃人民的政权,就会更多百姓被害死,这对于我大同社而言,是很不利的。” “而张士诚和刘福通现在还好,没有对百姓多狠,即便是胡元,现在都还没有加重盘剥北方百姓,所以得赶紧平陈友谅。” 章诚这时回道。 朱元璋颔首:“咱也认为当先平定陈友谅,不能让其继续祸害庶民百姓!” 接着。 朱元璋就笑着叹了一口气,而感慨说:“真好啊!自从有了大同社,眼下我们做的每一项决定都是最利于百姓的决定。” 章诚对此只是微微一笑,他知道,朱元璋突然这么感叹,是因为他朱元璋是个明白人,在看了许多书学了许多历史后也知道,自古掌权的人基本上做的每一项决定其实并不是为了民众更好,而只是为了自己统治阶层更好,所以才会对现在大同社做的每个决定都是最利于百姓的决定而感慨不已。 对于征讨陈友谅,朱元璋依旧打算御驾亲征。 而大同社征讨陈友谅的宣战理由则是陈友谅盘剥百姓、害得大量百姓流离失所,饿毙无数,也通过《中华报》刊载了关于对陈友谅的批评。 陈友谅在看见《中华报》上关于批评他盘剥百姓太狠以及大同社要征讨他的内容后,只是扶着腰走到廊檐下,对周闻先说: “上个月的《中华报》,看了吧,人家朱元璋骂朕吸食民脂民膏若饕餮,可事实上,导致朕这样做的,不是朕自己,而是你们!是你们这些人逼着朕这样做的!” 陈友谅说着就身子摇晃起来,且气喘吁吁。 这段时间,他纵情于酒色之间太狠,所以身体每况愈下,也就稍微一激动就支撑不住。 周闻先见此则只是拱手道:“陛下不必动怒,您应该明白,从您除掉徐寿辉开始,您就不可能再回头,虽然当时是我们强推您为帝,但是,您自己若是不愿意,谁还能真的逼着您不成?” “您之前说的对,他朱元璋运气很好,遇到了章诚。” “这或许是天意。” “您认命吧。” 接着,周闻先还主动安慰起陈友谅来。 虽然,周闻先背叛了陈友谅,还把持了朝政大权,架空了陈友谅,但是,他还是很同情陈友谅的,毕竟他和陈友谅严格来说都是一個阶层也是持同样主张的人,只是受大同社的影响,使得他们很多时候不得不剑拔弩张。 所以,周闻先才会在这个时候主动安慰陈友谅。 陈友谅则苦笑了一下,然后一脸严肃地看向周闻先,说道:“不只是朕,你们也要认命!他朱元璋运气很好,遇到了章诚,而那位章诚,将来会让你们这些士大夫都很难受的!” 陈友谅说着就得意地笑了起来。 周闻先冷下了脸,看着陈友谅幸灾乐祸的样子说: “陛下大可不必这样说,我士大夫皆圣人子弟,素以护国安邦为己任,怎会在意个人荣辱?” “如今,既然章先生匡正了圣人之教,我们士大夫自会崇敬对待,而愿受其驱使,使天下百姓真的能富贵康乐!怎么会难受呢?” 陈友谅呵呵冷笑,他自然是不信周闻先的话的。 朱元璋这里在休整一个月也准备了一个月后,就亲自率大军,兵临武昌城下。 而朱元璋刚到武昌,周闻先就带着罗朝用等直接投降。 “世人皆知,吴国公与章先生是真正救天下的。” “尔我等楚地民众盼中华王师如盼甘霖也!” “故愿将武昌献于大同社,让楚地将来也只属于天下百姓!” 周闻先还在朱元璋来到南昌城后,递上了降表。 ------------ 第二百六十一章 平定陈友谅,权贵豪绅们被迫主动解放奴仆 朱元璋接了降表,看向了周闻先:“难得尔等有如此觉悟,且带咱进城!” 周闻先拱手称是。 朱元璋其实是不相信周闻先这些在陈汉政权为官的士大夫有如此高觉悟的。 毕竟现在的他受章诚给的神书影响,对这些士大夫有了更清楚的认识。 但因为这些人没有选择站在大同社的对立面,朱元璋也就没有拆穿这些人主动投降的真正原因,而只假装相信了周闻先等投降的理由。 朱元璋在进城后就问起周闻先:“陈友谅呢?” “无德之君陈友谅现依旧在宫中纵情声色,我等虽为其臣,但已近一个月未被其召见。” 周闻先这时躬身对朱元璋回答起来。 朱元璋听周闻先这么说后,只是点了点头,且也下令将陈友谅带来。 周闻先率百官投降的时候。 陈友谅也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即便是罗朝用带兵来处置他的时候,他也依旧只是在宫中与众妃嫔进行宴乐活动,甚至气氛到时,就在大庭广众之下,与妃嫔行起巫山云雨之事。 罗朝用进来时就看着已经赤条条的陈友谅吩咐说:“给他穿上衣服!” 陈友谅这里则看向罗朝用问道:“大同社打进武昌城了?” 罗朝用点头。 陈友谅叹了一口气:“终究是到这一天了。” 罗朝用则拿出一瓶毒药来,递到了陈友谅面前:“请陛下体面上路吧。” 陈友谅知道罗朝用这些人不会让自己活着。 因为他们不想让陈友谅对外说出他和周闻先这些官僚的黑料。 同时。 他们也认为朱元璋是不希望陈友谅活着的。 陈友谅倒也是愿意在这时自杀的。 因为他知道,大同社对凌虐百姓的罪犯都处置的特别重。 何况,陈友谅也的确不愿意接受大同社的公审。 所以,陈友谅接过了毒药。 但陈友谅没有直接喝下去,而是看向了罗朝用:“你记得告诉周闻先,朕在九泉之下等着他,朕相信他很快就会来见朕的,除非他真的能接受天下儒学的衰落!” 陈友谅说后就仰头喝了毒药。 而待朱元璋见到陈友谅时,陈友谅已变成了一具尸体。 朱元璋目光深邃地瞅了抬来陈友谅的尸体一眼,吩咐说:“裂其尸,为民伸张其罪!” 罗朝用拱手称是。 接下来,陈友定一死,陈汉政权其他地方自然也是传檄而定。 至此,大同社基本上据有了江南、江西、福建、湖广、江北诸地。 这让章诚感到非常高兴,他不得不承认,落后的地主农耕政权,在拥有坚船利炮的大同社工业政权面前,的确是毫无战斗力可言。 而章诚知道,这无疑会让中华之地比历史上要统一的早。 自然,他这个来自后世的内阁首辅在财富的增长上也会更快。 在朱元璋亲征陈友谅期间,大同社的铁路已经建造到了淮安一带。 来自江南的商货已经可以通过蒸汽机车昼夜不停地直接运载到淮安一带进行销售。 尽管从集庆到淮安有发达的水运交通,但因为铁路运输可以昼夜不停运输,可以不用担心狂风骤雨对商货的影响,还可以不用担心货船太多导致拥堵的情况。 所以许多商贾都愿意选择用铁路来替自己运货。 但因为张士诚把集庆到淮安的铁路运营权抵押给了大同社。 故而,现在运营这段铁路的还是大同社的相应官商。 张士诚的大周政权也就不能过问。 淮扬这些地方的权贵豪绅也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大同社将自己这边的商货源源不断地用来,然后将蒸汽工业出现后产生的大量廉价布匹、器械倾销到这里,而自己这边的织造作坊、铁器作坊等只能大量破产。 许多淮扬地区的权贵豪绅为此不得不怨声载道地把精简产业、裁汰冗员。 而他们精简产业和裁汰冗员的主要方式就是关店和放婢仆出府。 因为这个时代的手工业和农业一样,基本上控制在权贵官僚手里,而参与手工业的生产者,即所谓工匠,也都和农业的生产者一样,基本上是以家生奴的方式依附于权贵官僚,而不是雇佣制。 这既与元朝本身奴隶制成色较多,而从一开始就让许多手工业者成为权贵官僚奴隶有关,也与人地矛盾激化后导致大量无地人口不得不依附于权贵官僚为奴以求得生存机会的现象有关。 所以,权贵豪绅们在工业方面竞争不过大同社时,就主要是以放大量婢仆出府。 虽然这对整个淮扬社会而言,是一种文明的进步。 毕竟大量婢女奴仆获得了自由身,可以在职业上有更多的选择,许多普通百姓出身的男子也能获得更多的娶妻机会,进而促进人口增长。 但这对婢女奴仆们自己而言,是很悲惨的一件事。 因为他们不能再靠依附权贵豪绅这些老爷们作威作福了,也不能靠依附老爷们去轻松获得收入了。 许多婢女奴仆因而在被放出府时,是哭着出府的,更是百般哀求主家不要放他们出府。 有极端的婢女奴仆更是选择了自杀,或者与老爷们撕破脸,揭露老爷们的罪过,乃至杀自己老爷的都有。 权贵豪绅们因而特别痛苦。 他们不得不一边承受着铁路贯通后对他们垄断的手工业市场所带来的巨大冲击,一边还得承受着大量裁减婢仆时所带来的压力。 但他们又不敢更不能明着阻止大同社对淮扬一带进行工业冲击,因为他们没有理由说奴隶制就该继续存在,应该鼓励权贵豪绅广蓄奴。 所以,他们就只能以策动婢女奴仆去找大同社要出路,以达到让大同社自己来解决自己所造成的问题的目的。 甚至,他们还主动带着婢女奴仆们来找到大同社的人,让大同社的人安排他家里的这些即将因为作坊破产而失业的婢女仆人们。 “久闻大同社以富民为宗旨,然现在我们给不了他们饭吃,还请大同社给他们饭吃。” 这一天,淮安城内,许多商贾就围着大同社的程安说了起来。 “请大同社赏我们饭吃!” “请大同社赏我们饭吃!” …… 许多刚被放出府成为自由民的原权贵豪绅家的婢女奴仆们,在这时都跟在商贾们后面,而跪在地上,叩首喊了起来。 ------------ 第二百六十二章 工业化的代价,大同社夺天下走私之利 章诚早已料到,工业化大兴后,会让许多城镇手工业破产,也会让很多农村自给自足的经济被破坏。 然后,许多在大户人家靠给主家织布做衣服就能获得饭吃的织工绣娘们,就会因此失业。 许多底层百姓家的妇女,也会因为收土布的牙行减少,而被压低土布的收购价,甚至不能再通过织土布以换取粮食,进而贴补家用。 百姓们只能因此变得更穷困,乃至一些贫困妇女不得不靠卖身维持生计,或许还会被丈夫逼着去卖身,以维持一家生计。 总的来说,这是工业化出现后必然会导致的一些问题。 为了避免和解决这些问题,章诚早在进行工业化的同时,就加大着基建和教育的投资。 而且中华军这边也在继续扩召募兵。 所以,许多青壮年要么入伍以挣功名,要么就大量参与到了基础建设之中。 光是铁路干线方面,内阁就已经开始筹备着建造通往南昌和杭州的铁路干线,无疑会需要吸纳大量青壮去参与,进而使得许多青壮获得就业机会。 而只要青壮年的就业得到解决,其实这些社会问题就不会变得很严重。 当然。 因为大同社的执政理念是富民,所以,章诚投资基建不仅仅是解决就业,也要提高青壮收入,故而许多青壮在投身大同社的基建工程中后基本上都能获得不错的工钱收入,而且收入会随着年限和技术经验的增长而提升。 这样一来。 许多青壮年也就能在养活自己之余还能养活女人和孩子。 由于章诚没有给从事基础建设的劳工给太低收入,所以这些劳工的妻女哪怕不能通过自己织布刺绣来贴补家用,也不用需要卖身来贴补家用。 而他们的孩童也基本上不用打童工,可以脱产学习。 何况。 章诚还在加强着教育的投资,将教育的受教育成本一直压得很低,使得许多平民孩童可以入学读书,甚至一些女童也开始入学读书。 因为,随着大同社这边大搞工业化,许多产业的劳动,对体力的要求下降许多,也出现了许多不太要强体力的产业,反而对脑力劳动的需求提高。 所以,教育显得很重要。 大同社也就需要把大多数只会进行体力劳动的青壮甚至是女性培养成有一定知识和技术水平的劳动力。 之所以女性也需要被教育培养,是因为工业化让大同社治下许多产业体力要求下降、脑力要求上升后,也就使得需要付出脑力劳动和轻体力劳动的岗位大量出现,而男性已经不能完全满足这些岗位的需求,也就需要部分女性去补足这些岗位的需求,反正体力要求不高,自然也就能用女的去代替。 基建和教育的投资,尽管可以解决工业化带来的问题,但也会让大同社的财政开销变得很大。 毕竟素来基建和教育都是很花钱的事。 章诚也知道自己要想彻底改造这个社会,让这个社会进入工业化,最重要的其实还是敛财,增加财政收入。 而章诚确定的敛财方向主要是两个方向: 一个是对内,没收元廷或者其他被征服地区的权贵官僚们的私产; 一個是对外,那就是疯狂出售商品、争抢资源,以达到用外面赚来的钱补自己内部因为基建和投资教育而导致的亏损。 如今天下,正值历史上的元末,土地兼并问题很严重,其他生产资料的兼并也很严重。 所以,权贵官僚们控制的私产是真的不少,每次大同社以有罪为名对这些权贵官僚的私产没收后,都能获得很大的一笔收入,而用于基建和教育建设。 而对外方面,大同社则疯狂以开拓为名,从外部索取资源,以弥补国内在大整基建和教育后所出现的亏损问题。 正因为这两方面都还能给大同社带来不菲的官方收入,所以眼下大同社倒也还没出现钱荒的情况。 何况,章诚还已经派船队去探索黄金洲(美洲)的资源。 在章诚看来,让中华实现工业化,进而使得最底层的百姓也能活得比传统农耕时代更像个人,在这一世,完全可以不用牺牲自耕农的利益,而完全可以用牺牲外夷权贵的方式来实现工业化。 话转回来。 程安这里在见许多人跪在自己面前如此高声大喊后,就忙对自己的人吩咐说:“让他们起来,就说我大同社会管他们的死活的!” “是!” 而围拢在程安身边,代表着幕后权贵豪绅的商贾们,在听程安这么说后,不少人就不由得暗笑起来,而好奇大同社打算怎么管这些人的死活,会不会毫无办法。 但正如程安所说,大同社的确会管这些人的死活。 因为在程安到了淮安后不久,就有大同社内阁铁政司来这里招工,而且还直接包了一辆列车来,准备直接接这里的人去江西参与铁路建设。 许多婢仆出身的庶民百姓因而被招募成了铁政司下面的工人。 连负责煮饭洗衣服的女工都招了不少。 所以,这让许多权贵豪绅们倍感失望,也感到很惊讶,他们没有想到大同社真的管这些人的死活。 “他们大同社到底是哪里来的这么多钱,拼命建新铁路!” 在张士诚的大周政权里做淮安知府的盛文庭此时就一脸惊奇地问起自己同僚们来。 同知裴都这时候则沉着脸说:“他们把我们的钱都赚了去,自然不会差钱,何况,他们大同社现在还出海夺天下走私之利!” “正是这个道理!” “大同社仗着自己的船坚炮利,让沿海许多大族都不能再靠方国珍这些海寇垄断走私之利。” “甚至,他们大同社的水师还仗着船坚炮利直接远渡重洋,把吃掉沿海大族走私之祸的倭贼海寇之首领都给灭了,而自己既出海贸易又在当地行销货物,吃两份利,自然,他大同社现在也就富足的铁路可以不停的建!” 通判冒承义这时也跟着说了起来。 盛文庭听后叹了一口气:“看来这天下真的大变了啊!”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盛文庭甚至因此突然念起一句诗来,且说道: “这四海之利也真的因为这大同社飞入百姓家了。” ------------ 第二百六十三章 既想儿孙过得好,又怕儿孙不进取 海外的利益现在基本上被大同社控制着,的确让很多沿海大户不满。 但不满归不满,大户们也不能拿大同社怎么样。 毕竟谁让他们之前在垄断海贸,获得海量的财富时,不积极开启民智、不积极革新技术,反而沉浸在和元廷一起压榨汉人百姓的乐趣之中呢。 这也就使得他们的船舶比不上大同社的船舶,火器也比不上大同社的火器。 章诚知道,大同社也得防备着将来同沿海那些大户一样,只沉浸于通过权力压榨汉人百姓以获取利益的行为之中,而不愿意去提升自己。 所以,章诚没有只满足于蒸汽工业的出现,还在让人加紧让工业电气化。 尽管章诚在这么要求,但整个大同社的官僚集团并不是都理解他,而有不少大同社的人,已经不积极于革新技艺,不积极于践行大同理念,只热衷于混日子和权力寻租。 毕竟,现在大同社的前途已经很明朗,百姓的生活水平也提高了不少,所以还愿意辛苦的人也就越来越少。 连负责研制发电机的技术官僚们,现在都开始在技术研发上不慌不忙起来。 尽管章诚给了他们很详细的技术指导,和很优厚的待遇,但他们不少都把精力主要放在了娶小老婆或者改造宅邸上面,也就使得研制进度变得非常慢,而不像初期为了丰厚的奖金,为了天下大同,而那么积极。 对于已经收入颇高的他们而言,似乎奖金已经不那么重要,享受富贵安逸的生活才是最重要的。 当然,如果要不是因为他们都被内阁严密管控,不准轻易与外人接触,出去都得打报告,见什么人也得打报告,连家人也是如此,只怕他们当中还会有人愿意出卖技术换金钱。 但是,正因为内阁对他们和他们的家人严密管控,所以,他们现在只热衷于享乐,而没怎么热衷于搞钱。 作为内阁首辅的章诚之所以能够发现这一现象,是因为,他最近收到的技术官僚们关于申请娶妾乃至申请换新宅的请求越来越多,而因为技术取得新进展的报告却是越来越少。 而章诚也在朱元璋班师回朝后,也将这一现象告知给了朱元璋。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这是天下人皆知的道理,但真正做到居安思危的,却很难。” “中华军这边也有不少官将宁愿自残也不愿意再去战场杀敌立功的。” “可天下明明还没统一呢。” 朱元璋在章诚提起这一问题后,也颇有同感的拧眉附和起来。 章诚跟着说道:“虽然人性如此,但我们得想办法解决。” 朱元璋点头,且说道:“本质上还是信念不强!一个个说是奉行大同理念,却并没有将这个真正的放在心上,哪怕在行动上没有背叛大同社,但在心里早已背叛了大同社!背叛了天下百姓!” 接着,朱元璋就补充说:“这样的人就应该严惩!” “怎么严惩?” “人家并没有犯罪,只是懒只是混日子而已。” 章诚问道。 朱元璋瞅了章诚一眼说:“以后对他们负责的事严格要求完成时间,同打仗时,要求某将几日内必须拿下某城某堡否则就军法从事一样,所有官僚,无论是研制新技艺的,还是审案断案的,反正只要是官,就要对其负责的事在完成时间上进行规定,若完成不了,就用严法处置!” “可很多事无法用时间来限制。” “而且强行以时间限制,也会导致其他的弊病。” “比如审案这事,一旦要求几日内结案,就会造成审案官会为了完成目标,而不惜制造出冤假错案。” 章诚回道。 朱元璋因而问向章诚:“那依你章先生之见?” “得尽可能地在我们内部打造自由竞争的沃土,尽可能地避免垄断,避免世袭!” “无论如何,这天下总不会缺少想努力的人,想跨越阶层的人,也不会缺少有志于整個社稷苍生之将来的伟大者。” “但前提是,得让这样的人有可以公平竞争的机会,不能让那些垄断了知识、资源的人可以轻易地垄断知识和资源,也不能轻易的把知识和资源传给下一代。” 章诚这时说起自己的想法来。 朱元璋听后皱起了眉头:“但好东西留给儿孙不是应该的吗?” “人之常情是这样,可为政不能只顺着人情。” “儿孙若轻易得到祖宗的遗产,就会容易耽于安乐,就会崽卖爷田心不疼。” “也容易造成天下之利渐渐的集中在少数人手里。” “这样的话,想努力的人就会因为努力没用而放弃努力,而不用努力的人也可以因为祖宗恩荫很大而可以肆无忌惮地败家败国!” 章诚凝视着朱元璋的眼神说道。 朱元璋背着手在房间里踱步走着,且表现出了一脸认真思考的样子。 过了一会儿后,朱元璋才开口说道:“还是要开民智才行,得让天下百姓们知道去争去要去鸣不平,不能指望着当官的有产的会心甘情愿的去考虑他们。” “上位说的是。” “只有老百姓有自己是天下之主的意识,自己应该去维护天下之公正的意识,大同理念才有生存的土壤。” “但我们执政的人不能等着天下百姓去开民智后才去避免垄断避免世袭,我们要现在就得有意识地去避免垄断和世袭的出现,去尽可能地让天下少一些尸位素餐的人,尽量让贵族和官僚去承担起相应责任来,防止他们堕落太快,而让旧制度是死灰复燃的机会,大同理念有被抛弃的危险!” “即便是要世袭也得设置门槛,不能轻易让贵族子弟获得恩荫的机会。” “同理,现在这些技术官僚们,既然不少都已经开始耽于享乐,那就多设几个研究院,提拔新的技术官僚来负责研发。” “另外,继续加大教育投入,尽可能地让更多百姓子弟中喜欢研究新技艺新理论的有展现自己才能的机会。” 章诚说到这里后,朱元璋就笑了起来:“说来说去,就是我们大同社得多花钱。” “是这个道理。” 章诚点头。 朱元璋则在这时目视北方道:“那就得赶紧统一,不能让胡元等贵族一直占着许多财货而不干正事!” ------------ 第二百六十四章 北伐!兵临大都! 为尽快统一南北,朱元璋正式派人传达了要张士诚归附大同社,自去王号的要求。 张士诚没有拒绝。 因为他知道他已经无力对抗大同社。 毕竟眼下中华军已经基本控制了淮扬。 于是,张士诚便去了王号,来到集庆,被朱元璋以归附有功为由封为侯。 而在张士诚归附后,朱元璋又派人去劝刘福通让韩林儿去帝号,归附大同社。 韩宋政权自从被元廷联合张士诚一起打击后,就已经实力大损,如今全靠大同社的接济而苟延残喘着。 所以,刘福通也因为自知不能对抗大同社,便答应了归附,让韩林儿去了帝号。 至此。 待到韩宋的龙凤六年,元廷的至正二十年秋,整个南方,除西南外,已皆成一统。 朱元璋也改称为吴王,且正式以吴王的名义下令召开廷议,商议北伐事宜。 章诚对此很欣慰。 因为这一世,汉人北伐的事比原历史提前了七年。 而廷议的北伐总策略还是和原历史差不多,依旧是采取了朱元璋所主张的那一套先取山东、次取河南的战略。 但由于章诚提出得防止元廷贵族提前带着大量黄金白银逃走,进而影响将来新国家的经济,应该利用目前水师的强大,提前进军辽东,并抢占蓟州、宣德诸地,以断元廷贵族退路的缘故,所以,最终确定的北伐方案则是在原历史的基础上,增加了派偏师先取辽东等地的策略。 为了先取辽东,廷议还确定提前进军耽罗(济州),并用兵高丽,威逼高丽协助大同社用兵辽东。 现在的耽罗是一个名义上归顺了高丽,但其实是有自己独立政权的国家。 不过,现在的耽罗和高丽的关系并不好。 要不然,也不会发生历史上耽罗在元至正二十二年请求归顺元廷的事。 所以,大同社用兵耽罗,倒也不用担心高丽会援助耽罗,只要大同社愿意承认耽罗统治者在当地的权力和地位。 不久后。 俞通海与花云便被朱元璋分别认命定辽将军和副将军,全权负责定辽事宜,和定辽过程中夺取耽罗、借道高丽等事。 按照朱元璋的设想,他是打算先派水师拿下耽罗和辽东以及蓟州、宣德诸地后,再进取山东的。 这样为的是避免因为在内地先动手,而惊吓到元廷皇帝和王公大臣们,好麻痹他们,让他们不必急着逃去塞外,依旧心存幻想,认为靠自己还在北方的力量可以守住北方半壁江山。 不过,事实上,这个时候的北元其实还是有些实力的。 泰费音等元廷贵族所率官军且不提。 光是察罕帖木儿、王保保父子与答失八都鲁、孛罗帖木儿父子所率领的地主武装就各有二三十万之数。 甚至要不是因为这些地主武装之间并不和气、元廷官军又因为财力不济而只能以守御为主,整个元廷都还有挥师南下的能力。 所以,北伐对于大同社而言,是一件不得不谨慎的事。 毕竟尽管中华军现在火器优良,可真要到了不怎么熟悉的北方,且也更利于大规模铁骑作战的北方作战,没准稍有不慎,就会陷入大败的境地。 俞通海和缪大亨到达耽罗后,仗着船舰利炮,逼降了耽罗国,也将耽罗的高丽官员逼为向导,而攻下了高丽王京,逼降了高丽国。 高丽国被迫答应大同社协助出兵征元,且遣使来集庆见朱元璋,献归顺大同社的表文。 朱元璋则在知道高丽国愿意出兵协助大同社北伐征元后,便开始向高丽增派兵员和粮草,同时正式开始北伐之事,而让朱文正任平虏大将军进军山东,以徐达为征虏大将军乘船由淮河进入河南。 朱文正进入山东后势如破竹,不到一個月便攻下山东诸地,代替泰费音守山东的王宣、王信以及张士德皆仓皇北撤。 而徐达则进入河南后,也攻克洛阳,全歼王保保之弟脱因帖木儿五万精锐。 元顺帝在知道山东已失后,非常恐慌,忙召集群臣问策。 “陛下,眼下唯有尽调关陕之兵东行勤王事才可。” 这时,已成为右丞相的泰费音这时拱手先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元顺帝则问道:“尽调关陕之兵后,关陕何人可守?” “当令李思齐守之。” 泰费音回道。 元顺帝颔首。 于是,元廷便下旨让陕西行省左丞相图噜、都元帅张良弼等出关中勤王,以李思齐守潼关。 但结果图噜、李思齐等皆不奉命。 原因是元顺帝只有诏令没有钱粮发放,而这些地方武装已经开始希望大同社能替他们除掉元顺帝。 所以,这就使得朱文正、徐达这边继续高歌猛进,并在这年八月会师通州。 而同时,俞大海、花云也在这年七月破瑞州,都指挥使华云龙也在八月破蓟州、而总兵缪大亨则于同月破了宣德。 元顺帝很快也得知了此消息,并因此大惊失色。 “这些大同贼是怎么先出现在北边各关隘的?” 元顺帝不禁问着泰费音和卓思戬等大臣。 泰费音则在这时一脸沮丧地说:“想来是大同贼提前走了海路。” 元顺帝听泰费音这么说后,苦笑了起来:“也有道理!” 接着,元顺帝就瘫倒在宝座上:“这么说,我大元这下子是真的完了?” “陛下,还可死守大都,令各地兵马勤王。” 这时,泰费音说了一句。 元顺帝依旧苦笑:“就这么办吧。” 接着,元顺帝就看着泰费音等人:“我大元真的拿他大同贼一点办法也没有吗?” 泰费音忙叩首道:“陛下放心,臣已暗命太常寺礼仪院使陈祖仁南下以投附之名见朱元璋,并寻机刺杀朱元璋!只要朱元璋一死,大同社必然内乱,则我大都便能有救,即便朱元璋不死,也会在其内部引起风波,是朱元璋不安,而不得不先调大兵南返。” “好计策!” “只是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元顺帝叹了一口气。 此时的集庆。 朱元璋的确在知道有叫陈祖仁的元廷文臣来降后而见了此人,以问其大都和元廷之事。 但这陈祖仁则见朱元璋倒真的从腰间抽出软剑来刺向了朱元璋。 而陈祖仁不知道的是,朱元璋身边早有暗卫,所以很快就直接从暗屋里跑出来制服了陈祖仁。 朱元璋则问着陈祖仁:“谁让你杀我的?” ------------ 第二百六十五章 章诚突然消失,朱元璋大为慌张! 陈祖仁这时回道:“自然是我大元皇帝陛下。” “搜他的身!” 朱元璋沉思后,却并没有完全相信陈祖仁的话,而在这时吩咐了一句。 于是,陈祖仁身上就被搜出了一封来自章诚笔迹的密信。 朱元璋在拿到这密信后,因为看见信上章诚说让他借为元廷杀朱元璋之名替他除掉朱元璋,而问起陈祖仁: “章先生什么时候和你们联络上了?” 陈祖仁没有回答。 “回话!” 朱元璋吩咐了一声。 陈祖仁道:“何必问我。” 朱元璋听后抿了抿嘴,就对自己身边的沐英吩咐道:“去请章先生来!” 不多时。 沐英跑了回来说:“章先生没见了,李阁老他们都急着在找他,还来了这里询问,说以为章先生在父王您这里。” 朱元璋听后当即站起身来:“章先生怎么会不见?” “立即去找!” 接着,朱元璋就忙着急地吩咐了一声,并让人把陈祖仁先关起来。 陈祖仁这里也一脸惊愕。 他也没想到章诚会突然消失。 而朱元璋的人在整个集庆城找了一天一夜后,却没有发现章诚的踪迹,甚至也没有发现章诚身边的女孩佳莹的踪迹。 这让朱元璋不禁开始慌了。 “这个章先生突然去哪里了。” 朱元璋不禁喃喃自语起来。 这时。 李文忠不得不壮着胆子问道:“舅父,章先生会不会投靠北元了?” “怎么可能!” “他要是投靠北元早投了。” 朱元璋当即否定了李文忠的猜测。 朱元璋接着就喃喃自语起来:“怎么会突然消失了呢?” “传咱的命令,继续找,各城各站都要派兵去找!” 朱元璋接着就对李文忠大声吩咐了一句。 “是!” 而朱元璋自己则来到了马氏这里,对马氏提起了陈祖仁的事和章诚突然失踪的事。 “妹子,你说章先生是不是畏罪潜逃?” 朱元璋问起马氏来。 马氏道:“你们不是上午才见过吗,他就算是畏罪潜逃也不可能逃这么快,也不至于城防的人、内阁的人,都不知道他的下落。” “咱也觉得如此。” “咱其实也没有相信陈祖仁会是他章先生挑唆。” “他章先生真有野心,要害了咱,没有必要等到现在,更没有必要还借元廷的手。” 朱元璋拧眉说道。 马氏则说道:“章先生或许是见眼下九州将要大定,也还是担心,天下太平后,和你君臣之间不好相处。” “你是说,他担心咱背叛大同社?” 朱元璋忙抬头看向马氏,神色有些愠怒。 马氏莞尔一笑说:“重八你先别生气,他可能不是担心你,是担心你身边的人会背叛大同社,乃至他身边的人会背叛大同社。” “他最近是对咱说过,说安于享乐的人越来越多,开始对大同理念不忠诚的人越来越多。” “但咱没想到他自己却先背弃了大同社!” “他就这么怕那些人会暗杀暗害他吗?” 朱元璋说着就沉下了脸。 马氏看了一眼朱元璋:“重八,伱不能这么想,章先生他或许有别的苦衷,我们还是先找到他吧。” …… “我没有什么苦衷。” “我就是怕死!” 突然。 章诚出现在了朱元璋和马氏面前。 这让朱元璋和马氏皆颇为震惊。 章诚接着就主动坐在了朱元璋面前的一张椅子上,拿起桌案上的一茶杯,提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而朱元璋这时强作镇定地问起章诚来:“章先生,你怎么出现的,为何没人先来通报咱?” “他们不知道我来了。” 章诚这时回了一句。 “不知道?” 朱元璋问了一句。 马氏这时也回过神来,走来问道:“章先生,你莫非真是神仙?” 其实,因为章诚懂得很多的缘故,所以,在这个时代,已经有很多人开始猜测章诚是天降神仙。 何况,这个时代的人也爱相信聪明厉害的人是天下星宿下凡。 所以,马氏也会在章诚现在突然出现后这么问了一句。 章诚看向了马氏,笑着说道:“我不是神仙。” “那章先生你是什么?” 朱元璋这时很严肃地问了一句。 章诚看向了朱元璋,说:“我也不瞒你,我其实来自另一個时空。” “另一个时空?” 朱元璋听后更加诧异。 章诚颔首:“我可以凭借意念随时来到这个世界的任何地点,而我所在的那个世界的时间相当于你们现在这个世界六百多年后。” “六百年多年后?” 朱元璋不由得和马氏对视了一眼。 两人都不敢相信章诚说的是真的。 但因为章诚跟他们相处了也有几年,表现出的超凡能力,以及现在突然出现的能力,又让他们不敢不相信章诚说的话。 马氏这时不禁强笑着问:“这么说,章先生所在的那个世界,也是有过我和重八?” “是的。” 章诚颔首。 朱元璋这里听马氏这么问,也来了兴趣,不由得忙问:“那章先生你为何能做到来我们这个世界?” “我也不知道。” “但我就是可以,可以随时出现,也可以随时离开。” 章诚回道。 朱元璋听后颇为失望,但没有表露出来,只继续问道:“那为何章先生突然不见了,如今又突然出现?” “我说了,我怕死!所以,我得在天下即将一统时离开。” “当然,这个想法,我虽然早就有,但真正下定决心还是在我收到杨元杲的密信,说南投的大儒陈祖仁要谋害我后。” 章诚回道。 朱元璋点了点头,他这下子才明白了过来,明白章诚突然离开是因为杨元杲把陈祖仁要谋害章诚、离间他和章诚的事告知给了章诚。 “章先生还是怀疑咱,怀疑咱会轻易被离间,怀疑咱会故意相信陈祖仁,而欲除掉你?” 朱元璋则因此沉声问了一句。 章诚站起身来,把手一挥:“我怀疑你是否也要做集权之事已经不重要!” “重要的是,中原一统后,人心思安,能容我的人会越来越少,而偏偏民智增长的速度还是远远比不上人心堕落与自然经济恢复的速度的,所以,无论你是要继续开民智还是要背叛大同社,都得集权!” “而要集权,首当其冲的就是我这个唯一能挑战你地位的人不能留!” “所以我得离开。” 章诚说到这里就看向了朱元璋。 ------------ 第二百六十六章 献《明实录》给老朱,问为何没有朱标的实录 朱元璋呵呵冷笑,无奈叹了一口气,进而转身背着章诚,叉腰说道:“你还是不相信咱!” “重八!” 马氏见朱元璋开始咬牙切齿,不由得拉住了朱元璋的手臂,低声唤了一下,且对朱元璋摇了摇头。 朱元璋却暴躁地将马氏的手甩开,然后看向章诚: “既如此,咱也不瞒你,咱是有集权的打算,想让大同社由咱一个人说了算。” “因为咱现在越来越嫌你章先生待人太和气,做事太柔软!” “你就为了得个好名,纵容底下那些人胡来,为娶小老婆大办酒宴,你都批准,还愿意受邀去参加;收礼收女人的事,你也不过问,也不管,就因为怕别人恨你?” “总之,你只顾着给自己捞好名声,让人人都只夸伱好,比咱的名声好也就罢了,偏偏咱还得因为你名声比咱好,也跟着不敢对咱的那些淮西故旧兄弟翻脸,所以,咱是早就想换了你这个内阁首辅!” “看出来了,所以我得离开。” “何况,我也说了,我不是什么伟人,我是真的怕死,怕得罪人。” 章诚这时回道。 朱元璋呵呵一笑,似乎依旧不怎么愿意相信章诚的话,只也同章诚刚才挥手一样,挥了一下手: “你章先生是伟人还是普通人,这个现在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为何突然又要出现?” “我来给你送书。” 章诚回道。 朱元璋顿时起了兴趣,回头看向章诚:“什么书?” “你等一下,这套书有点重。” 章诚说着就消失在了原地。 但这次,朱元璋和马氏没有那么惊愕了。 朱元璋只对马氏嘱咐说:“章先生会突然出现突然消失的事,不要对外人讲。” “知道!” 章诚没一会儿就出现在了朱元璋面前,且将一沓《明实录》抱了来,放在了朱元璋面前的桌子上:“就是这套书。” “这书是你在没有我出现的世界里,所建立的新王朝的史料。” “你可以没事的时候细看看,对你实现大同有帮助。” 章诚说后,朱元璋就一脸好奇地看向了眼前的《明实录》,而问道:“这么说,在没有你章先生的元季,咱还是造反成功,建立了新王朝。” “没错。” “不过没现在早,也没现在出色。” “但也不算差,只是后面走的没有多好。” “百姓基本上依旧水深火热也就罢了,疆域反而连汉唐都不如,更别替跟胡元比了,国祚也不是很长,依旧三百年不到,比唐要少些。” “关键是,跟两宋一样,到后面也是被异族接替了江山,汉人百姓还是成了社会地位最低的人。” 章诚说后就拍了拍眼前的《明实录》:“总之,你好好看看吧,我没搬完,等你把前几位皇帝的实录看了,我再给你搬。” 但朱元璋已经因为章诚一句“亡于异族”的话给震惊住了,问道:“为何咱打下的江山最终是被异族接手,跟两宋一样!” “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咱就算没有你章先生提点,能不知道分析两宋亡国之因?” 朱元璋说着就问向了章诚。 章诚笑了笑,对朱元璋说:“你自己到时候看看就知道了,就知道为何最终走到了这一步,要结合我之前给你的那些神书来分析,然后你会明白其中道理的。” 朱元璋这时翻起眼前的皇帝实录册来,忽然问道: “为何没有咱标儿的?” 朱元璋明显很想知道自己标儿这個皇帝当的怎么样。 但朱元璋这么问后就突然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而因此很是严肃地问道:“章先生,为何没有咱标儿的实录册?” “难道咱中途换太子了?” “还是有人学唐太宗了?” “总不会是。” 朱元璋不敢说出第三种的情况。 马氏则也一脸紧张起来。 章诚则神色凝重地说道:“你没猜错,朱标他比你这个上位走得早。” 朱元璋微微一怔,身子不由得倒退了几步。 马氏更是晃了几下。 夫妻俩是绝对不愿意接受这种情况的。 过了好一会儿后,朱元璋才沉声问着章诚: “按照这个实录所记,标儿为何走的那么早?” “实录记的原因是,他在外面考察后,于回京途中受了风寒。” “而民间有种阴谋论则是说,因为官僚们受不了在你朱元璋的三十一年统治结束后还要被这么一位优秀且有威望的太子再统治下去,所以就没有让朱标当上皇帝,而是让更易操控的人当上皇帝。” “只是可能他们低估了你失去爱子后的凶残程度,也有可能你是刻意让他们后悔的,所以,你在朱标没了后杀人杀的更多。” “当然,这只是一种猜测。” “但即便依照正史,也说明了加强技术革新,重视医疗发展有多重要。” “若是还把医学、工学这些视为末技,让一流人才皆沉沦于儒道官场,那风寒什么的病就能结束一个人的生命的情况依旧会存在。” 章诚说了起来。 朱元璋听后问着章诚:“所以你章先生才一直很重视各类学问的研发?” 章诚颔首。 马氏这时则笑说道:“幸好章先生拿出了退烧消炎等药,这些年来,身边有得风寒的人,也都靠您救了回来,想来标儿应该不会再怕得风寒了。” “但是令郎这辈子万一不只是得风寒呢?” “无论如何,医学和工学这些学问的发展不能不重视。” 章诚说着就看向了朱元璋。 朱元璋点了点头,然后看向章诚问道:“为什么咱打下的江山也会被异族接受,章先生能不能先简要说说原因?” “因为你建立的新王朝太不把百姓当人!” 章诚回道。 朱元璋顿时冷下脸来。 章诚接着继续说:“所以会有大规模的流民造反,导致外虏有机会趁虚而入,事实上,流民问题,在你建立的王朝的两百多年里,一直都很严重,军户逃亡,民户逃亡,这些现象在你当皇帝的时候就开始存在,仅仅百余年后,常备军队就逃往了一半,就有几十万流民出现了。” “怎么可能!” “咱自己就是布衣出身,就算咱没有你章先生提点,也不至于太不把百姓当人!” 朱元璋右手握拳砸在了案桌上,咬紧了牙,看着章诚,不愿意相信章诚说的这个情况。 ------------ 第二百六十七章 朱元璋:请章先生留下做太师! 章诚指了一下《明实录》,对朱元璋说: “你看了就知道了。” 朱元璋倒是不觉得章诚会对自己撒谎。 因为在朱元璋看来,一个可以突然消失离开,又突然出现,去神仙一样的人,犯不着骗他。 只是朱元璋不愿意相信,自己建立的家天下王朝,会是这样的。 “我先离开了。” “再见。” “我离开后,你可以肆无忌惮地集权了。” 章诚这里则说开始对朱元璋告别,还笑着对马氏说: “夫人,多谢你曾为我做衣服做鞋。” “等等!” 但就在这时。 朱元璋颇为不舍地唤了章诚一声。 章诚不禁回头:“还有事?” “你能否留下来?” 朱元璋嗫嚅了一下唇齿,最终还是目光灼灼地看着章诚开了口,请求着章诚。 “其实,咱是想要夺你的权,但咱没有打算害你性命的!” “因为咱可不敢杀你!” “咱不知道你还有多少学问没有拿出来,也不知道咱身边有多少人视伱为圣人!” “更不知道会有多少人会因为你没了命而借着你的名义来反对咱。” “咱是想把你荣养起来,让你当个没有职权的太师。” “你既然不愿意得罪人,咱就替你去得罪,你不愿意辛苦,咱就替你去辛苦。” “而且,说实话,咱现在都还觉得你是真正的圣人,你说你怕死畏难要离开,让咱觉得你可能是故意表现的很庸俗平凡,而考验咱!” 朱元璋用一种祈求的口吻对章诚说道。 章诚颇受触动,而微微一笑说: “我有些饿了,得回去吃午饭,等我想来见你的时候,自会来见你的,你对外就说我云游去就行了。” “那章先生要不午饭就在这里吃?” “我去给你们烧几个菜?” 马氏这时笑着提议道。 朱元璋立即起身说道:“对,对,正好我们也好久没一起吃过了。” “那行!” 章诚想着因为今天碰巧家人都各自有事,他要一个人解决午饭,而且他也挺喜欢马氏做的菜,便答应了下来。 朱元璋顿时兴高采烈起来,而对马氏说: “妹子,那你赶紧去做几個章先生喜欢吃的菜!” “哎!” 马氏笑着答应了一声就离开了这里。 而章诚则和朱元璋坐在一起继续攀谈起来。 由于朱元璋对章诚的话其实并不是完全相信,而完全相信章诚真是来自未来,且不是可以操控自己所在宇宙的神明,甚至所谓实录也不过是其随手而演化出来的神物。 所以,朱元璋对章诚依旧还是以先生相称。 无论如何,朱元璋也知道,越是不完全了解和有把握的人,就越是要恭敬些才好。 事实上。 如朱元璋自己所言,他到现在都还对章诚没有表现出太大的厌恶感和欲除之而后快的想法,就是因为章诚还在不断地给他带来新鲜的事物,让他即便和章诚相识了数年也还是摸不透章诚。 “陈祖仁的离间算是彻底失败了,尽管他还特地在身上藏了一封你章先生的密信。” “现在想来,他那封信,只会是伪造的。” 朱元璋在与章诚攀谈时也提起陈祖仁企图刺杀他还被自己派人从其身上搜出章诚密信的事来。 章诚在听朱元璋这么说后,就点了点头: “这应该只是一个开始,想离间我和你的将不只是元廷。” “是啊!” 朱元璋叹了一口气,接着就对章诚问道: “章先生能带咱去那个世界看看吗?” “这自然是做不到的。” 章诚笑着回了一句。 朱元璋眸里闪过一丝失望,随后又问章诚: “那你还会来这个世界吗?” “自然会来!” “毕竟我还有很多分红呢。” 章诚回道。 朱元璋听后站起身来,看着章诚,故意一脸严肃地问着章诚:“你不会来这个世界,只为了发财吧?” “可以这么说!” 章诚很坦然地回道。 “难怪你给你自己定这么高的俸禄和奖掖金。” 朱元璋故意哼了一声说道。 接着。 朱元璋又道:“那你为何不干脆直接当家天下的皇帝,把天下的钱财都搜刮了去?” “我不是说过吗。” “这天下最值钱的资源不是黄金白银这些钱财,而是人口!” “我当个家天下的皇帝,就算横征暴敛,收入充其量也不过是几千万白银或者几千万石粮食,还得担心百姓活不下去造反,但是,我如果让这个社会进步许多,百姓创造的财富比以前翻几倍乃至翻几十倍,那我就算不横征暴敛,也能获得远超作为家天下皇帝横征暴敛时的财富。” 章诚回道。 朱元璋听后陷入了沉思。 章诚这里则继续说道:“只要新国家在持续进步,将来我的分红肯定增加的越来越多,我会定期来取。” “那就约个时间吧。” “到时候咱亲自把你章先生的利给你。” 朱元璋说道。 章诚颔首:“可以,其他时间,我若想来,也会来的。” “北伐成功后,咱就要登基称帝,你还是出现一下,到时候再请退也不迟。” “这样也能让天下人安心。” 朱元璋接着说道。 章诚点头:“行!我可以做你的太师,乃至帮你教朱标,只要你给我不错的俸禄,我会时不时的出现。” “那敢情好!” “咱求之不得。” 朱元璋说着就亲自给章诚斟了一杯茶,说道: “你说的对,眼下地主势力还是很强大,民智还没大开,在这个时候,还是需要咱集权做大事,但是,咱还没打算一开始就集权,以免太着急,吓到了跟咱们一起打江山的兄弟们,又让天下四五分裂起来。” “这是你的事。” “廷议局最好还是留着,哪怕名存实亡,也比直接取缔了好。” 章诚这么说后,朱元璋则拧眉思索着说: “用你给的书上面所说,一切从实际出发,咱要是能废的了,自然能废,咱要是废不了,即便强行废了,也还是会出现,只要客观需要。” “也是!” 章诚点了点头。 朱元璋接下来则又问章诚:“你给的这实录里,真正继承咱大位的是谁呢?” “你孙子。” 章诚回道。 朱元璋松了一口气:“幸好不是咱儿子。” “你孙子之后才是你儿子当皇帝。” 章诚这时回道。 “什么?!” 朱元璋听后,不由得一怔,对章诚瞪大了自己的眼睛。 ------------ 第二百六十八章 朱元璋看《明实录》,气红了脸! 朱元璋是何等聪明人物,岂能会不知道什么样情况下,才会发生自己孙子的皇位被皇叔得到的事? 在朱元璋看来,就算自己继承皇位的孙子在驾崩时无嗣,那也应该是胞弟或从弟继承皇位。 所以,当章诚告诉他继承他皇位的会是他孙子,而在他孙子之后是他儿子当皇帝的话后,他会当即失色。 “按照你这个说法,咱之后,天下还又大动乱了一次?” 朱元璋因而非常严肃地问起了章诚。 章诚颔首:“是发生了大规模的内战,虽说是统治者内部的斗争,但也的确还是导致了许多人口减少和财产损失。” “为什么会这样?” “咱不可能让咱子孙在咱之后还活在动荡不稳之世里!” 朱元璋不可思议地问着章诚。 章诚看了朱元璋一眼:“究其本因,这还是怪你自己。” “怪咱自己?” 朱元璋更加不敢相信,不禁咧嘴一笑,但又更加好奇起来,便强作镇定地对章诚笑说道: “还请章先生继续说下去,为何怪咱自己?” 章诚因为已经摊牌,也无所顾忌了,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地回答说: “你整了个宗室就藩边塞和天下要地,且掌控一定兵权的制度,让中央政权很不满。” “所以,你的孙子在当皇帝后,在你驾崩不过三个月后就开始削藩,但由于削藩之事过于急切,烈度也过于大,同时还伴随着文官夺武官之权也太快,也就使得实权藩王造反,且造反成功。” “这像是咱老朱能干出来的事。” “实不相瞒,咱现在都已经开始想着将来让咱自己儿子孙子去你章先生说的那些地方占据一快要地呢,而觉得还是自家人更可信。” “不过,按照你这个说法,咱这样做,只会让咱朱家人自己就先斗起来了。” 朱元璋说了起来。 章诚笑着道:“岂止是斗起来,到后面还会有作为宗室的朱家人被饿死呢,乃至造自己家王朝的反呢!” 朱元璋听后大为诧异:“真的?” “你到时候好好看看这些实录就知道了。” “家天下的社会嘛,出现这样的事很正常,同宗相残在历史上也不新鲜。” “而伱现在开始有这种想法,说明这种来自农耕文明的家天下思维,还是在影响你,让你还是觉得亲人熟人更可靠。” “不过,有这种想法很正常,天下之人得了利,本就就只愿意给自己的人。” “只是我们接受大同理念,有個要让中华百姓皆富贵的目标,才让我们愿意让利于他人。” 章诚这么说后,朱元璋就补充道: “之所以有这个目标,也是因为我们想让自己家人后人过得更安稳富足,不至于让这中华如禽兽之世界,使得我们的后人会因为愚鲁窘可欺而可以被奸猾聪明者肆意吃掉,也不至于我们后人在老而无用时,为少壮者吃掉。” 章诚点头:“没错!孟子曰: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正因为有了这个意识,所以孟子才会这样说,只是有此觉悟尚且不易,何况是做到这一点。”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朱元璋默默念起这话来,然后看向章诚说: “坦言讲,若非你章先生给的那些书,咱一直觉得这句话,不过是只适合嘴上说说的假话空话,或许也因为这个,咱在你章先生说的那个没有你章先生出现的世界里,所建立的新王朝,才会出现咱只顾着自家人的情况。” 章诚颔首:“确实如此,不只是你在那一世界觉得这是没有意义的话,许多士大夫也觉得这是没有意义的话,大部分都只愿意强调尊卑有序,只想做人上人,毕竟这样更合乎人情也更轻松些,真要逼着自己和他人去普惠天下,只会辛苦也会让人厌恶。” 章诚说到这里就笑了笑说:“所以,你在没有我的那个世界里,在建立新王朝后,还在后来主动下旨强调贵贱有别,而以此为由,免了天下士人的徭役。” “结果嘛!” “你想必能猜到,自然就因此造成,你的王朝后期,土地兼并非常严重!” “因为士绅免役,所以平民大量投献,在加上免役的士绅财富积累更快,也就更便于参与放贷投资,而兼并天下资财。” “这怎么会!” “咱怎么会因为承认贵贱有别,给他们免役?” “咱又不是没当过庶民,会不知道免役比免赋过分,会不知道只让百姓服役会有多可怕?” 朱元璋不敢相信章诚的话来。 尽管理智告诉他,章诚这种至少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没有必要骗他。 因为,朱元璋在历史上的确一开始没有打算真的给士绅免役,而开始给士绅免役是在其继位十年后才做的决定。 所以,朱元璋现在不愿意相信他自己在历史上给士绅免役过。 “刚好我对你那道圣旨在我给你的实录里做过记录!” “我翻给你看。” 章诚说着就把《明太祖实录》拿了来,翻到了洪武十年部分,然后把朱元璋下旨免士绅徭役的内容指给了朱元璋看。 “……食禄之家与庶民贵贱有等,趋事执役以奉上者,庶民之事也……” 朱元璋则看着这段内容念了起来,而一时神色不由得变得凝重,看着章诚:“咱在那个世界会变得这么过分?” “这不可能!” 朱元璋忙站起身来,红着脸对章诚说: “就算咱在那个世界,没有接触到大同理念,不知道让百姓越来越富足,哪怕是为了咱朱家王朝的长盛不衰,也不应该轻易免食禄之家的徭役啊!” “优待士大夫如两宋,尚且不免士绅徭役,为何咱会免,难道是因为元免了,咱就不得不妥协跟着免?” “咱是那种轻易妥协的人吗?” 朱元璋百思不得其解。 章诚笑着说:“不只是免役,你在那一世当皇帝后,还主动承认自己是造反的贼寇,天下红巾军是妖贼,就像我之前给你提到的那种可能一样。” 尽管朱元璋相信章诚所说的情况是存在的,但他还是沉下了脸色,不愿意相信自己会这么做。 “咱真的妥协到了这个地步?” “也背叛天下义军到了这个地步?” 因此,朱元璋还呼吸急促地明知故问起来。 ------------ 第二百六十九章 让朱元璋知道,有废除徭役的世界! 马氏这时已经做了一桌好饭菜。 只是朱元璋已没怎么有心情陪章诚一起享用马氏做的这一桌好饭菜。 他神色复杂地瞅了章诚一眼。 他记得,章诚提过有这种情况出现,自己要是建立家天下的王朝,会为了新王朝的稳固和朱家的永远富贵,而向天下的官僚士大夫们妥协,比如免士绅徭役,骂义军是贼。 但这一世的朱元璋,在受章诚影响,对天下劳苦大众有了更深的认识后,也就还是因为知道了自己在那个世界做过那样妥协的事,而主观上觉得那个世界的自己无耻且可恶。 尽管,他知道那个世界的他,可能因为没有章诚的出现,而不得不如此做。 不过,朱元璋也正因为觉得那个世界的自己无耻且可恶,心里上也就还是不怎么愿意相信这是真的,并暗想,这個世界里因为有章诚,因为自己知道了大同理念,是不是真的能避免自己成为那样的皇帝? 朱元璋在这么沉思的时候,马氏见他一直不说话,就问向了他:“你怎么不说话了?” 马氏这么一问,朱元璋倒再次对章诚主动开了口,问道:“章先生,照这么说,咱现在要是背弃大同理念,还是会这样?” “可能会。” “尽管我们有了蒸汽工业,但土地改革并不彻底,民众受教育程度也还没大幅度提高。” “土地经济还非常发达,尤其是在江南、淮扬之外的地区。” “不过,也可能不会。” “我们大同社治下已经有数百万工人,他们没有土地,但有很不错的收入,真要回到土地经济为主的时代,他们是不愿意的。” “另外,我们大同社治下的许多贵族,也靠官商分红,包括上位你自己,而真要让他们重新去靠收租过日子,他们会不习惯的,毕竟收租的收益比起倾销大量棉布给地主们所获得的收益差远了!所以,他们自然不会愿意你摒弃大同理念,最多愿意你改变大同理念。” 章诚这时回道。 朱元璋听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然后笑着又问章诚:“想来,章先生是更愿意看见咱不放弃大同理念的。” “那是当然!” “无论是基于个人私利还是基于民族情怀,或者是在获得富贵的同时能够更加心安理得,我都希望新的国家更进步,对百姓更好!” 章诚毫不掩饰且犹豫地承认了朱元璋的结论。 不过,接着,章诚又凝视了一眼朱元璋说: “但地主们不愿意看见你不放弃大同理念啊!” “俗话说,兵强马壮者为天子。” “这人能否富贵也是一样,也得有实力在手才行,如果投胎好也算是一种实力的话。” “而在天下大变之前,只以农耕为主的时候,地主们是可以靠‘半部论语’就能治天下,就能获得特权地位的。” “可现在,天下真要大变,不再以农耕为主,而出现我所说的工业化的话,那一个人要富贵,除了投胎好外,就得在知道‘半部论语’的基础上,有别的本事才能富贵!” “诸如,能组织民众对外开拓,能组织工匠攻克技术难关,能提高经济效益。” “这意味着,地主们要想维持原有的特权地位,就得比以前要辛苦许多。” “可地主愿意这么辛苦地去转型吗?” 章诚说到这里就给出了答案:“自然是不愿意的!” “这由不得他们。” 朱元璋呵呵一笑。 章诚回道:“这是由不得他们,但要逼着他们转型,就得集权,就得行铁腕手段,就得比他们还奸诈,还要有足够大的勇气!” “而我,倒是不怎么有信心和动力去做到这一点的,所以,我才决定离开一会儿,然后看看你做了什么选择,再决定接下来该怎么做。” “想必章先生所在的那个世界已经不用担心地主复辟?” 这时,马氏倒是笑着问了章诚一句。 章诚笑着道:“那是,那是一个已经起义成功了的世界!也比这个世界进步的多,地主经济早已消失,所以我不用去得罪地主,就能享受时代的宏利,因为已经有前面的人为我除掉了魑魅魍魉,我也就只需带着在这个世界得到的好处去那个世界享受人生就行。” “那到底是个怎样的世界?” 朱元璋不禁好奇地问道。 章诚吃了一口菜,然后说道: “这么说吧,我在那个世界就是一个普通庶民,但我可以顿顿大鱼大肉,而且我不用服徭役。” “你是那个世界的庶民,还不用服徭役?” “这怎么做到的?” “你收入是否不错,也像现在大同社治下一样,可以纳钱代役?” 朱元璋越发好奇地问起来。 章诚摇了摇食指:“不是,在我的收入还在那个世界属于中下层次,属于没资格纳税的那种情况的时候,我就可以顿顿吃肉了,也不用服役了。” 朱元璋听后感到不可思议地笑了起来: “这怎么可能?” “我有必要骗伱吗?” “别看我在这里是堂堂首辅,受千万人敬仰的人物,连你上位都对我以先生相称。” “但我在那个世界,就是一开了智读十几年书的底层庶民,甚至可以说还是没完全开智的庶民,还在学习中进步中的庶民,以至于如果不是因为可以来到这个世界捞好处,我可能在那个世界连买个大房子都要贷款!” “说句实在话,要不是在这里,能给我带来更大的尊重和特权,我也不至于长时间待在这边。” “另外,我祖上跟你一样,三代贫农,但我在某些方面的学问在这个世界已经属于什么层次,你应该是知道的。” 章诚说完后就一边喝着酒一边吃着菜,而好整以暇地看着朱元璋和马氏的反应。 朱元璋和马氏都沉默了。 半晌后,马氏先笑着道:“咱还真想看看那个世界到底是什么模样?” “我就知道你们会好奇。” 章诚说着就把手机拿了出来,而递给了朱元璋和马氏: “你们看看这横跨了大江的桥,是不是很壮观?那下面的列车是不是跟目前这个世界已经出现的蒸汽列车很像?” “你们再看看这个,这些开着大车收割麦子的场景,是不是很神奇?连割麦都不需要人了,你们说,是不是意味着很多人都可以不用面朝黄土背朝天了?” ------------ 第二百七十章 马氏说章先生用心良苦,章诚指点朱标! 朱元璋不由得抬头看向章诚:“这么清晰的画,怎么藏在玻璃里,还能动呢?” “这不是画,这是视频,是技术进步后的产物,同这里面的大车可以收割粮食一样,也同这不用人力畜力就能走动的列车一样。” 章诚回道。 朱元璋听后一脸凝重,半晌都没有说话。 因为章诚带给他的新认知,对他的冲击实在是太大! 半晌后。 朱元璋才搓了一下脸,神色非常严肃地自言自语说:“一个已经进步了的世界,这个世界,庶民不用服徭役,甚至也能顿顿大鱼大肉。” “那这个世界的物产得有多富足,机器得有多先进?” 朱元璋若有所思又不可置信地看了章诚一眼。 “这和你在大同社蒸汽轧棉机与多锭纺纱机大规模推广以前,无法相信昂贵的棉衣会变成每个庶民都可以穿的情况一样。” “只要为政者不偷懒,坚持以大同理念治国,致力于让中华百姓越来越富贵,为他们日益增长的合理需求努力,就会让这個世界也有有这么一天,乃至更好。” 章诚这时说了起来。 朱元璋没法否认,因为他的确亲眼看见了蒸汽工业出现后带来的改变。 所以,在章诚这么说后,朱元璋不禁摩拳擦掌起来,且频频颔首。 马氏这里也禁不住再次问章诚:“章先生,是不是真要是让我和重八所在的世界也达到那样的地步,我和重八的儿孙哪怕成了庶民,也会跟你一样?” “应该不会差到哪里去。” “如果你们给他们基础打的好,没准,哪怕数百年后,他们都还能承接到你们的余荫。” 章诚回道。 “真的?” 朱元璋这时忙问了起来。 章诚颔首:“是有这种可能的,社会进步后,连我这个几代贫农的庶民都活得比你们这个世界的很多士大夫要好,何况,祖上是贵族的人,那只会更加滋润,所建立的王朝,国祚自然也更长!” 朱元璋听后心潮澎湃起来,且似有所悟地说道:“如此看来,咱无论如何都不能摒弃大同理念,辛苦就辛苦,得罪人就得罪人,纵然是因此没了命也应该去做!” “你能这么想,就值得我唤你一声上位。” 章诚笑着回了一句。 朱元璋则沉吟片刻后就把从陈祖仁身上收到的那封密信递给朱文英说:“你拿去把他烧了,当着陈祖仁的面烧!” “是!” 章诚见此只是微微一笑,且说道:“我吃完了,我去看看朱标。” 朱元璋点首,就吩咐自己义子柴堡儿带章诚去见朱标。 而朱元璋这里则依旧沉浸在章诚带给他的震撼之中,难以自拔,且问着马氏:“伱觉得章先生到底是什么来路?” “咱哪里知道。” “但可以肯定的是,章先生对你朱重八用心良苦啊!” 马氏莞尔一笑后,就看着朱元璋,感慨起来。 朱元璋也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妹子说的对,章先生是用心良苦!” …… “章先生,您真的以后只教我们读书吗?” 朱标这里在见到章诚且听章诚说以后只教他们这些大同子弟读书后,就好奇地问了起来。 章诚蹲下身来,把着虚龄六岁的朱标的肩膀,笑着说:“是的,中华的未来就属你们这些后生最重要!” “那可太好了!” “章先生,父王给我买的那幅地图上,我还有好多地方不明白呢。” “我问表哥,表哥说,他也不是都明白,要我问大哥,可大哥不是在统兵北伐嘛,如今正好向章先生您请教,反正大哥也是您教的。” 朱标高兴不已地说了起来。 章诚则站起身来,牵着朱标的手,往屋里走去,且对朱标说道:“行,你有什么不懂的,就直接问我,不过,朱标啊,我先问你一个问题。” “先生请问!” 朱标抬头看了章诚一眼。 “教你读书识字的师傅们,有给你提过你大哥吗?” 因为章诚等精力有限,所以现在负责朱标启蒙教育和史学教育的还是其他文士。 而也因此。 章诚特地在见到朱标后,问起朱标关于他身边的老师有没有趁机让朱标开始提到朱文正,进而让朱标从小就意识到朱文正会是他权力路上的挑战者,即便朱标因为年龄小还意识不到,也能让朱标的父亲朱元璋意识到。 朱标听章诚这么问后,便想了想回答说:“提过。” “那他们怎么说的?” 章诚问道。 朱标回道:“比如张师傅就在讲历代宗室之乱时说,我当劝大哥做好宗室表率,而当表现出宽仁亲和之举,使将来宗室折服,而首先要让大哥折服我。” 章诚听朱标这么说后就笑了笑,他知道朱标所说的张师傅是张中。 不过,很明显,张中没有直接挑唆年幼的朱标去提防朱文正、乃至与朱文正为敌,而是让朱标要表现出能让朱文正折服的优良品质出来,且也反向劝朱文正做好宗室表率。 章诚因此也就继续问着朱标:“那等你将来当了皇帝,你想过怎么安置你这军功甚重的大哥吗?” 朱标不由得再次想了想,然后问章诚:“那章先生觉得我该怎么安置呢?” “还请章先生赐教!” 朱标说着就向章诚拱手作了一揖。 章诚神色讶然地看向朱标,他没想到朱标这么机灵,居然反向把问题抛给了他,而不透露自己的想法,关键是在问自己时还这么恭敬,使得自己不回答都不行。 于是。 章诚便回答说:“你自然是不能倚他为长城的,只能倚他为开疆辟土的利剑。” 朱标似有所悟地点了点头。 章诚继续说道:“你看过历代疆域吗?” “没有!师傅们没有教这个,只教我读四书为主。” 朱标回道。 章诚听后便道:“那好,我今天给你看看历代疆域,你就会知道你父王和我们这些人所造反的帝国是一个多大的帝国了!” “好!” 朱标明显很感兴趣,忙高兴地点了点头。 于是,章诚就把历代疆域一边画,一边一一对比给朱标看。 “原来胡元真的是历代疆域最广的。” “我们汉人王朝都不及他。” “我大同社建立的新国家会超过他吗,章先生?” 朱标一边看着章诚画出来的地图一边问了起来。 ------------ 第二百七十一章 剧透清朝疆域和人口,朱元璋破防! “会的!” “只要为帝者别懒别沉溺于安乐。” 章诚这时回答了朱标的话,且在与朱标又聊了一会儿后,就为朱标说起胡元的崛起史来,尤其重点提到了胡元在夺取天下的过程中对汉人的残暴。 因为章诚在和朱标的聊天过程中,了解到,朱标的师傅们不怎么给他讲胡元在夺取天下过程中对庶民百姓造成的伤害,只讲了文天祥等士大夫在抗击胡元时表现出的忠烈,更没有提大部分儒士在胡元夺取天下过程中表现出的懦弱与顺从,连北宗孔家降元有胡人血统的事也没有讲。 所以,章诚不得不好好为朱标科普,而让他知道的更全面。 朱标听得很是有兴趣,也开始明白原来不是所有士大夫都忠烈,甚至大部分士大夫都不忠烈,也开始意识到原来所谓的大元帝国的崛起伴随着的也是大量庶民百姓的血泪史,知道原来汉家天下为胡元所窃取,是因为大多数官僚士大夫都选择了顺从,而理学所强调的忠义在屠刀面前一文不值,大多数士大夫根本做不到为忠义而献出生命。 “章先生,要是大同社的人在遇到胡元这种情况,会有很多人为了大同社牺牲自己吗?” 朱标还不禁因此问起章诚来。 章诚笑了笑说:“自然不是大部分,因为大部分人都有偷生之恋,但是,如果领头者敢于牺牲愿意让规则更加公正公平,偷生者肯定会更少!” “不过,大同理念是为天下百姓,旧礼是为一家一姓之衰亡,故大同是为大公,旧礼是为大私,所以,我相信人若真要牺牲肯定是更愿意为天下大公而牺牲,而不是愿意为天下大私而牺牲!” “毕竟,为天下大公而牺牲,终究也是为了自己一家一姓!” “何况,我们大同之人,真要牺牲,本就是为了天下不会再有牺牲之人,让天下有更多存活且生活的更幸福之人才牺牲的,所以这种牺牲本质上也是符合天理人情的,毋庸置疑的是,愿意为大同理念牺牲的人肯定比愿意为旧礼牺牲的人多!” “章先生说的是!” “这也是为啥咱接受大同理念的原因。” “咱虽然心里真正更在乎的还只是朱家,但大同理念到底与咱想让咱朱家更好不矛盾,反而是既用君权天授来骗天下人只为咱朱家奴又要咱礼待天下士大夫才是矛盾的。” 朱元璋不知何时悄悄出现在了章诚和朱标的身后,使得交流太投入的章诚和朱标竟然没有发现他。 直到朱元璋开口说话,章诚和朱标才发现朱元璋来了这里。 而朱元璋在这么说后,朱标就向朱元璋见了礼。 朱元璋则一脸爱意地对朱标笑了笑,然后就在离开朱标这里后,对章诚问道:“章先生既然和标儿提起疆域的事,咱倒是想知道,你提到的那个世界里,咱建立的新王朝疆域有多大,有胡元大吗?” “你觉得你会是热衷于追求疆域之大的帝王吗?” 章诚反问了朱元璋一句。 朱元璋想了想就笑着说:“如果没有你章先生告诉咱外面那些地方并非无可取之地,咱自然不会一味追求疆域有多大,甚至还会阻止子孙盲目扩充疆域。” 说到这里。 朱元璋就不由得问着朱元璋:“不会咱建立的那个大明,疆域很小吧?” “不算大,但比赵宋好些。” “自然是没有胡元大的。” 章诚这么说后,朱元璋颇为失落的点了点头。 “你稍等,我给你拿张地图。” 章诚这里说后不久就给朱元璋拿了三张不同时期的大明疆域图来。 朱元璋看着这三张疆域图,不禁咋舌道: “是不如胡元,尤其是后期,怎么连辽地都没统治多少了!” “一个王朝到后期最大的问题就是不思进取,疆域自然难免会缩水的。” 章诚回道。 朱元璋颇为激动道:“但也不能这么少啊!那一世界里,我朱家后面的帝王这么没进取心吗?!” 章诚又道:“是的,就是这么没进取心,还把企图收复失地的大臣都砍了呢!” 朱元璋:“……” 章诚又道:“另外,你应该清楚,疆域缩水的同时,宗室贵族的数量和天下人口的数量是在增加的。” “咱知道。” “要不是因为咱知道这个矛盾,咱也不会接受大同了。” 朱元璋回道。 接着,朱元璋又问章诚:“那在咱建立的大明之后的那個大清呢,他的疆域多大?” “那他就比你大了。” 章诚说着就真的把清朝各个时期的疆域给了朱元璋说道:“伱自己看看吧,同样是极盛和同样是衰世的时候,各自的实控区域。” 朱元璋听后颇为不服气,但也还是真的看了过来。 而这一看。 朱元璋就拧起了眉头,而手拖下颌,若有所思地问章诚: “他居然连乌斯藏都派驻了朝廷官员?” “那是,人家还打过这座大山(喜马拉雅山),灭了一国呢。” 章诚回道。 朱元璋听后颇为惊骇:“这不是汉唐才该有的壮举吗?” “这怎么可能!” “这绝对不可能!” 朱元璋很是不愿意相信,沉下了脸。 “有什么不能相信的。” “胡元不就是显著的例子嘛。” “异族建立的大一统王朝就是疆域更大。” 章诚回道。 朱元璋呵呵一笑,接着又看着疆域图对章诚说: “咱的大明在末期,西北只止步于甘州,他在末期竟然还控有西域,不过好像咱的大明最强盛时,西部也只止于哈密,他竟跟汉唐一样,在西域也有统治,甚至到末期都还在统治西域!” 朱元璋不禁抬头看着章诚:“除了他是异族王朝外,还有什么别的原因?” “家天下的王朝,自然是当皇帝的权力大进取心强,才能做到。” “你是不知道他前期对皇族子弟教育有多严,那就不是教儿子,那是逼着儿子们想丛林里的猛兽一样互相竞争撕咬,无论嫡庶,为此还专门制度化,设了个秘密立储,让他们名正言顺的公开竞争继承权。” “这样的皇族子弟竞争到了皇位,你可以想象,他会多想去证明自己。” “就同你那个从自己侄子手中夺了皇位的儿子一样,特别想证明自己有多优秀!” “再有就是人口,他的人口很早就破了两万万,在中期就达到了三万万多,后期更是到四万万,这么多人,自然可以实控很多地方。” 章诚说到这里,朱元璋更加不能接受,而蹙眉看着章诚:“这么多人口?他怎么做到的?” “按理,他一个胡虏政权,不是应该屠杀更多人,也会更不把汉人当人吗?!他的王朝怎么会活这么多人?!” “总不至于他大清比我大明朱家还更爱民吧?!” 朱元璋说到这里就双手叉腰起来,呼吸急促,这是他怎么也不能接受的结论。 ------------ 第二百七十二章 朱元璋不解,清王朝居然败给了日本! “对于为何他的人口比你建立的大明朝要多,有很多种说法,有让你听了更难受的,也有让你听了好受许多的。” “你想先听哪种说法?” 章诚问起朱元璋来。 朱元璋深呼吸了一口气,坐在了椅子上: “先听让咱更难受的!” “那好!” “那就是,他这个异族政权似乎的确更把百姓当个人看,且不说很多利于庶民的改革推行的更彻底,如摊丁入亩之类,光是他的赈灾力度就比你的朱家大明的赈灾力度大!” “我给你一份数据。” 章诚说着就在没多久后真把一份明清赈灾数据图拿了来给朱元璋看: “你看看,你的大明每次赈灾很少赈灾银在十万两以上,赈灾粮在十万石以上的。” “但他这个清朝,很多次赈灾支出百万两白银百万石粮以上!” “最恐怕的是他的乾隆朝,动不动一次拿几百万两银赈灾,粮食还另算,光是他末期,每年都是折银十多万两用于赈灾!所以,从这一点来看,他的确更把百姓当人。” 朱元璋看着这数据揉了揉太阳穴,看着章诚: “敢情咱子孙对待自己同胞还不如外人对待同胞?” “不然呢。” “如果伱的子孙后代对同胞好,也不至于你后人中有亲王被造反的百姓煮了吃掉,或者被丢进河里活活淹死。” 章诚说后,朱元璋当即站起身来,两眼血红地看着章诚。 “你说的是真的?!” “百姓这么恨咱后人?” 朱元璋愕然不已地看着章诚。 “我可以给你史料看。” “另外,你自己也专门下旨把你自己儿孙做的那些虐民罪恶都记了下来,说是为了让儿孙警醒。” “但他们好像没有因此警醒,反而显得你在纵容他们,而觉得虐民没什么,而真的把百姓视为了自己朱家奴才,可以想怎么对待就怎么对待。” 章诚说着就让朱元璋稍等,然后他把《御制纪非录》递给了朱元璋。 “朕观曩古之列土者其数该万。自黄帝至于尧、舜、禹、汤、周诸国,在尧、舜时尚全,自禹后渐削,至周存者甚寡。所以存者寡为何?为上乖天意,阻君命为奉天勤民之道茫然无知,奢侈无度,淫佚无厌……” 朱元璋一边看一边念了起来,说:“这是咱朱元璋喜欢的序文风格。” 接着。 朱元璋就看向章诚:“如果这个说法是对的,那就说明,咱太纵容自己家人,才让天下百姓活的不好?” “可以这么说。” 章诚点了点头。 朱元璋则捻了捻额头:“那就请章先生说说让咱没那么难受的说法吧。” “行啊。” “另外一种说法就是,他清朝不是比你们明朝更把百姓当人看,而是因为全球黄金白银产量与粮食作物产量的大幅度提高,所以导致安民的成本下降了许多,他自然可以更大方的救济贫民。” “这個你是知道的,番薯、土豆在产量上面有多可怕。” “所以他们要想保证百姓不饿死还是很容易的,甚至拿出个几百万两白银来以工代赈也更容易,在清朝,白银已经很多了。” “事实上,在你的大明中后期,就有大量海外白银流入了。” “但更重要的是,他清朝对地方官绅豪右收税收的更成功也更狠,比如自己办皇商,垄断边贸与海贸之利,把大量从海外边外流入国内的白银控制在了皇帝手里。” “他还对自己皇族贵戚也更狠,就算是皇帝的儿子,也不能生来就得亲王爵,其他功勋贵族除铁帽子王外都得罔替而袭,得到立功做事才能升爵。” “这样宗室和荣养勋贵的开支就减少许多。” “所以,他们的皇帝在极盛时随便拿个几百万赈灾也很容易。” “而你的大明是在胡元让利于天下官商豪右乃至对他们免役的基础上建立起来的新王朝,你要是不妥协,不免役,不让利,不给世袭,人家会愿意建立大明朝吗?” “这样就导致,你的大明朝廷,控制的财富本就没有清朝朝廷控制的财富多。” 章诚说后,朱元璋不由得道:“这么说,这里面,胡元有很大的责任?” “那是!” “从宽治到严治,加强中央集权,不是一两代就能完成的。” “胡元导致的制度倒退,也不是一朝就能解决的。” “何况,在你之后,你的子孙们还偷了懒,能给你留下的制度打打补丁就算不错了,更甚者,拿着你所建立的祖制为旗号拒绝修补,任由兼并加剧,对流民只以粗暴剿杀为主!” 章诚喝了一口茶,然后看向朱元璋:“总之,就看你怎么想,反正无论如何,结果就是这么个结果。” 朱元璋听后点了点头:“难怪章先生不希望咱再建立家天下!这么看来,这家天下的确只利于外族奴役咱汉人,然后在咱汉人的地盘建立起强大的帝国。” “没错。” “不过,上位你也别太伤心,虽然你的大明人口和疆域是不如他清朝,但是反清复明的思想在整个清王朝一直是很强烈的。” 章诚笑着安慰起朱元璋来。 朱元璋不可思议地问道:“这怎么可能!” “在咱看来,按照你章先生所讲的情况,咱大明肯定被天下汉人百姓恨死了,就像你说的,已经有造反的百姓恨得煮咱朱家人!” “因为士绅们一直怀念大明啊!” “所以反清复明的思想就一直存在。” “毕竟在大明他们可以免役,尤其是在你之后,士绅的日子越来越好过,皇帝可以随便骂,税粮可以随便偷,钱财可以随便贪而不犯死罪。” “甚至有位叫叶向高的高官执政时,还将改革将士绅免税田扩大到了一万亩。” 章诚说到这里,朱元璋彻底破防,拍桌而起: “混账!” “那姓叶的执政的时候,是咱哪个混蛋子孙在当皇帝?!” “把免税田扩大到一万亩,亏他当皇帝的也愿意!” “难道是这个姓叶的架空他了吗?” “不是!” “这姓叶的其实算是个贤臣。” 章诚回道。 朱元璋更加不解:“就这还是贤臣?” 章诚点头:“是的。” “因为当时暗地里不纳税的豪绅已经把不纳税的隐田增加到几万乃至几十万亩,叶向高这是为了获得中下层地主出身的官僚们支持他改革,支持他清丈田亩,才先示恩,把免税田扩大到一万亩的,达到拉拢一部分士绅支持他改革的目的。” “你应该明白的,他一个大臣要改革,也需要先拉拢一批官僚做基本盘的。” 朱元璋点头:“这么说也是,只是咱没想到,他执政的时候,大户逃税和兼并田地竟到了这么可怕的地步,想改革都还得先把免税田加到一万亩。” “那是!” “就这样温和的改革都没成功呢!” 章诚说道。 朱元璋听后大惊:“什么?是咱子孙不成器,还是当时的人心已经非常糟糕?” “都有!” “当时的皇帝的确挺厚待儒士的!” “另外,在你之后的大明,士绅还有其他灰色特权,比如出门在外可以肆意强抓百姓为役,一个秀才都可以抓一个村的百姓为自己做饭搬运行李,而不从者,可以直接打死。” “你说这样的大明能不值得他们士绅怀念,且费尽心机的要恢复吗?” 章诚问道。 朱元璋听后呵呵冷笑:“谁要他们士绅怀念咱大明!如果百姓们怀念咱大明,咱还觉得高兴。” “这个要百姓怀念大明,也不是没有。” 章诚笑着说道。 “是吗?” 朱元璋顿时两眼看向章诚,脸色好了许多。 “是的!但得等到这个清王朝末期之后才开始出现。” 章诚回道。 朱元璋不由得皱眉问道:“为何要到清王朝末期之后?” 章诚笑着回答说:“那个时候,整个中华受更大的外敌来入侵的影响,尤其是隔壁倭寇都能从我们这里割走一大片领土要走大量银子后,乃至后面差点灭了我们整个华夏后,许多汉人就开始越来越重视华夷之别,自然也就让很多开始学到些历史的普通人怀念大明了。” “倭寇也能割走我们一大片领土,要走大量银子?” “还差点灭了我华夏?” 朱元璋很会抓关键信息,所以立即从章诚的话里觉察到了让他觉得很重要的信息。 章诚笑着问道:“觉得很不可思议?” “要不是这是从你章先生口中说出。” “咱会觉得这说这话的人是个疯子!” 朱元璋沉着脸说道。 “但这是事实。” “你等着。” 章诚说着就把《马关条约》和抗日的相关史料给了朱元璋。 朱元璋在看到这些史料后,久久不语,然后看向章诚: “怎么会这样?!” “他清朝不是比咱大明朱家人口多疆域广吗,怎么会在倭寇手上吃这么大亏?” 朱元璋越发不解起来。 ------------ 第二百七十三章 朱元璋:咱会将日本列为不征之国? 朱元璋这么问后,坐在一旁的章诚则双手叠放在颌下,而想了想说:“这个其实有点类似于我们大同社为何能让元廷节节败退一样。” “这么说,倭国也推行了大同理念?” 朱元璋忙问了一句。 章诚笑着摇头:“倒也不是。” 接着。 章诚又看向朱元璋说:“但他维新成功了,实现了工业化,而清朝也做了工业化的初步尝试,但没有成功。” “为何没有成功?” 朱元璋问道。 章诚笑着道:“你问到问题的关键了。” 朱元璋伸出手掌:“让咱自己先想想。” “你想你想。” 章诚点头。 朱元璋则认真思考了一会儿说:“清朝的地主势力是不是比倭人的地主更强大,既要百姓当大清的牛马,还要百姓爱大清?” “到底是上位。” “说到了根子上。” “在大清谈工业化其实颇为尴尬,相比于怕洋人夺利,人家更怕的是小民觉醒夺权。” 章诚笑着说了起来,且对朱元璋说道:“只是不知道如果换成是你们朱家人,不知道相比于怕洋人夺利,会不会也更怕小民觉醒夺权。” 章诚这么说后,朱元璋陷入了沉思。 “其实,在那个世界,你的大明也被倭国入侵过,也跟倭国大战过。” 章诚这时主动提起中华文明跟倭国历史上更多的冲突来。 朱元璋听后来了兴趣,忙问章诚:“那谁赢了?” “倭国没有入侵成功,你建立的大明赢了。” 章诚回道。 朱元璋这才眉目舒展开来:“总算有个让咱高兴点的了。” 章诚接着又主动对朱元璋说道:“但是,那也是倭国企图入侵大明,主动挑起的战争。” “这么说,咱的大明跟大清一样,都不喜欢主动招惹倭国?” 朱元璋不由得问了一句。 章诚点头:“是的,你在那个世界当皇帝后还下了一道旨,把倭国列为不征之国呢!” “这個整的你的大明朝后来在受了倭寇掳掠欺负后,有统治阶层的人想征讨本土问罪,都得受伱这道祖宗成法的限制。” “虽然,你这道祖宗成法在皇帝真要决定讨伐倭国本土的情况下也起不了多大作用,但他可以作为,皇帝偷懒不去教训倭国,只想苟着吸食民脂民膏,而不在乎王朝尊严的一个借口啊?” 朱元璋听后抿嘴不言。 过了好一会儿后。 朱元璋才对章诚说:“有这道诏旨的原文吗?” “有的。” “你稍等。” 没多久。 章诚就把一份洪武二十八年版的《皇明祖训》给了朱元璋。 “四方诸夷,皆限山隔海,僻在一隅;得其地不足以供给,得其民不足以使令。” “若其自不揣量,来扰我边,则彼为不祥。” “彼既不为中国患,而我兴兵轻伐,亦不祥也。” “吾恐後世子孙,倚中国富强,贪一时战功,无故兴兵,致伤人命,切记不可。” “但胡戎与西北边境,互相密迩,累世战争,必选将练兵,时谨备之。 今将不征诸夷国名,开列於後: 东北: 朝鲜国(即高丽。其李仁任,及子李成桂今名旦者,自洪武六年至洪武二十八年,首尾凡弑王氏四王,故待之) 正东偏北: 日本国(虽朝实诈,暗通奸臣胡惟庸,谋为不轨,故绝之)” 朱元璋念起章诚给他标注的内容来。 而念完后,朱元璋则道:“这像是咱能做出来的事。” 接着。 朱元璋又对章诚苦笑着说:“但是咱在那一世只怕也没想到倭人有一天能成为中华之大患。” “这世上事,本就难料。” “宋徽宗在即位之初,也没想过金国会成为大患。” “南宋在一开始也没想过蒙元会是大患。” “刻舟求剑的教训很早就有。” “但喜欢刻舟求剑的人还是很多。” 章诚这么说后,朱元璋点了点头,说道: “看来咱在那个世界为儿孙们操心太多,管的也太多了!” 这么说后,朱元璋就对章诚笑着说:“谈了这么多,咱是越发明白,家天下是死路一条,只考虑一家之长治久安也是死路一条,承蒙章先生提点,让咱这个老农清楚知道,为子孙计,不如为中华百姓未来计。” “为子孙计,也没有错。” 章诚笑着说了一句,又道:“甚至相较于我这个只为自己计的人来说,我这种只为自己计的还要自私一些。” “虽说没有错,但过于愚蠢,还是种自己不发觉的愚蠢。” 朱元璋一脸忧郁地说道。 章诚则笑着说道:“这不怪你,这快土地上,大部分聪明人都在忙着争权夺利和教化百姓,很少人在做启蒙民众的事,所以你在那一世最终变成只想守着中华本土作为你朱家吸食民脂民膏之地的人也正常。” 朱元璋不禁心头火起。 “章先生说话还是这么直白,直白的让人听了不舒服!” “不过,你没说错,做人上人不就是为了能够不用劳作就能通过吸食民脂民膏而过的好嘛。” 但想了想后,朱元璋还是笑着说了起来。 章诚道:“我不用顾忌什么,当然可以说的直白,就如同我也会直接承认我自己不是什么圣人,想的也只是在这个世界只收获好处不承担责任一样。” 章诚说着就看向朱元璋:“我虽然话说的赤裸裸,但我可没有瞧不起你的意思。” “甚至,在我看来,你的确比我要高尚些!” “我才是更自私的人!” “我就是想在这个世界收获黄金白银等财富,作为我在那个世界体验更多奢侈生活的资本,同时,还享受来自这个世界尊敬,但不用辛苦的真的要去为这个世界的大众负责,为他们的幸福而让自己变得辛苦,甚至让自己被误解谩骂。” “但你章先生是想看见这个世界的大众过的更好的,尤其是汉人百姓过的更好,也是想看见这个世界的中华更强盛的,所以你才会愿意花时间来给我说这么多。” 朱元璋笑着回道。 章诚点头:“没错,人嘛,在什么都不缺都能享受到后,就会有点高尚些的追求。” “而你章先生想让咱做满足你这高尚些的追求的棋子。” 朱元璋看向章诚。 章诚颔首:“可以这么说,但愿不愿意做这颗棋子,在你自己。” ------------ 第二百七十四章 大儒被处极刑,元廷退路已绝 “你都那么清楚咱是什么人了,还需要问吗?” 朱元璋呵呵一笑,然后反问了章诚一句。 “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章诚站起身来,双手一甩,就看向朱元璋: “我希望,这一世的洪武大帝,真的不仅仅只是朱家的洪武大帝!” 朱元璋微微一笑,说了两个字:“放心!” “李善长他们,你还是要见一见,不然整个大同社的人都不会安心的。” 朱元璋这时又说了一句。 章诚点头:“后日吴王府议事的时候,我会来的。” “好!” 章诚接下来则回到了现代世界,在自己的书房内,看起书来。 他知道,他能让朱元璋听他的,不是因为他本人多么天才,而是因为他作为一个现代人可以比朱元璋学习到更多知识,进而才能让朱元璋这种历史上的天才人物,愿意听他的而已。 所以,他得不断学习。 这也算是章诚要达到让朱元璋建立的大明比历史上的大明更好的目的的这件事上,他唯一需要付出精力和时间的事。 如果他不学习,就无法给朱元璋带来更多的知识信息。 那样朱元璋就没有理由再愿意配合他做事。 朱元璋这里则在接下来下旨让章诚做了太师,而让李善长做了内阁首辅,且对外宣布说章先生因积劳成疾而正在乡下休养,并在后天会来吴王府参加议事。 大同社的其他官将因此放下心来。 对于他们而言,章诚突然没见,还是让他们很紧张的。 毕竟他们也担心章诚会因为陈祖仁这事铤而走险。 可章诚在大同社内的威望极高,所以,一旦章诚铤而走险,搞分裂,无疑会造成很大的内部动荡。 所以,很多人都不安。 新投的儒士张中甚至因此还对刘伯温说:“你们就应该在北伐前就让上位动手除掉章诚,以免让群臣难安!” 刘伯温只是把脸色一沉:“休得妄言!如此行径,非君子之举!” 张中只好不再言此事。 好在现在有了章诚的消息,张中也就更加不好再言此事。 且说,张天佑这里也松了一口气,在知道章诚还会出现后。 因为这便说明朱元璋没有突然除掉章诚,而这也就说明,他也还没有危险。 在张天佑看来,朱元璋真要在北伐即将成功之日,铲除威胁自己地位的人,那章诚肯定是首当其冲。 而张天佑自然也就颇为放心地审起陈祖仁来,不再等着朱元璋来向他示好,让他帮着利用审陈祖仁的机会,坐实章诚欲先害朱元璋的罪证。 “没错,我的确是受章先生的指使,才去刺杀你们上位的。” “我一开始说是元廷所派,不过是事败之后的托词而已。” 陈祖仁在张天佑提审他时,倒是主动坦白起来。 啪! 张天佑则把惊堂木一拍,喝道:“你这汉贼胡说!章先生要是不容上位,何至于现在出手。” 陈祖仁呵呵一笑:“世上事,哪里能料,如今天下即将一统,他章先生威望那么高,难道没有想做皇帝之心?” 张天佑也呵呵一笑:“那看来你还是不了解章先生。” 说着。 张天佑就又问着陈祖仁:“你说你是受章先生指使,那伱的证据呢?” “证据就是那封信,在你们上位那里。” 陈祖仁回道。 “胡说!” “上位怎么可能有你的密信。” “本官乃御史大夫,真要有什么罪证,上位肯定会先让本官知道的!” “可上位今早才见了我,根本没跟我说有什么罪证。” “可见你这汉贼贱儒是在栽赃!” 张天佑说着就指着陈祖仁叱喝起来。 陈祖仁听张天佑这么说,也很是惊愕:“真的?” “难道还是假的不成?” “你一个汉贼贱儒值得本官撒谎吗?” 张天佑冷笑着问道。 陈祖仁不禁喃喃自言起来:“怎么会这样!” “快说,你为什么要诬陷章先生?” 张天佑继续问起陈祖仁来。 陈祖仁不愿意相信这样的结果,而也就咬牙言道:“我就是章先生指使的,你就是打死我,我也这么说!” “这御史台不是你这汉贼贱儒嘴硬就不能拿你怎么样的地方。” “你既然拿不出证据,那就是诬告!” “刺杀吴王、诬陷太师,当定位谋杀与诽谤、且欲颠覆我大同社之罪!交由大理寺定刑。” 张天佑说后就下令将陈祖仁押到了邵荣这里。 邵荣则判陈祖仁磔刑,铸跪像,而请得了朱元璋的批准。 陈祖仁在听到自己的判决结果后,彻底破防,不由得仰头大吼:“朱元璋!你是真的这么怕得罪他章诚,还是真的不想做天子?!你回答我!” 随后。 陈祖仁又看向了向他宣旨的大同社官员袁英辅和看押他的大同社官兵: “还有你们,你们就真的愿意相信大同妖言,要与百姓共天下吗?!你们已经是官了啊,难道还不知道程朱之学才是天下大治的正统道学吗?!为何还要信这大同妖言!” “您老别再问了。” “既然上位都要坚守大同理念,不愿与章先生一派决裂,我们这些底下的官员,哪里敢站出来挑事?” 袁英辅倒是在这個时候走到陈祖仁身边来,低声嘱咐了几句。 陈祖仁听后便对袁英辅咬牙切齿地低声道:“你们上位就不配为开国君主,他不配!” 袁英辅没再多言,只吩咐人把陈祖仁押走行刑。 陈祖仁则因此闭眼一叹。 近一个月以后,大都城已经几乎被朱文正、徐达率领的中华军围的水泄不通。 元顺帝和他的王公大臣们也彻底失去了逃出大都的机会。 而元顺帝和他的王公大臣们没有在近一个月内急着逃出大都城,一是舍不得在大都以及大都附近的不动产以及他们在中华之地的特权,二是他们的确在期望着南方的陈祖仁能刺杀朱元璋成功或者诬陷章诚成功,让朱元璋把北伐的大军调回去,用于平定内部危机。 可结果,元顺帝和他的王公大臣们等了近一个月也没有等到陈祖仁刺杀朱元璋或者诬陷章诚成功的消息,反而等来了围城的大量中华军。 元顺帝因此非常恼恨,而特地召集了一干大臣,且问着泰费音等人:“陈祖仁不会没有成功吧?” 泰费音则道:“回陛下,这不应该!他朱元璋就算没被杀掉,也应该趁此机会清洗内部的,而总不会真的觉得北伐比他的个人帝王大业还重要。” “报!大同贼派来使者,说是要给陛下送一礼物!” 泰费音刚说完,外面就有内官前来通报了新的消息。 元顺帝听后不由得问道:“什么礼物?” “说是大儒陈祖仁的首级!” ------------ 第二百七十五章 决定告诉陆游,中原已定! 元顺帝听后不由得一怔。 而丞相泰费音也在这时目瞪口呆起来。 翰林院承旨李士瞻更是当场暴跳如雷,而忍不住大骂道:“贼寇可恶!竟枭首天下宿儒!” 李士瞻这一吼,让元顺帝和泰费音都回过神来。 元顺帝倒也没怪罪李士瞻的失态,只一脸严肃地问道: “诸卿,这下该如何应当,大同贼杀了陈祖仁,还派使者来,会是为何事?” “陛下,不妨见见使者。” “如此,我们自然就能知道陈祖仁去南方后的情况。” 泰费音这时说道。 元顺帝颔首,接着便下旨召见使者。 于是,大同社这边的使者管粮员外郎余善就带着陈祖仁的首级来到了元廷皇帝见群臣的大殿上。 李士瞻怒目看着余善,不由得骂道:“无耻国贼!” 余善则对李士瞻笑着说:“足下观我是贼,我观足下亦是贼!” 李士瞻则继续问道:“见我君父,竟敢不跪,尔不是贼,谁还是贼!” “我汉人岂有跪虏酋之理。” 余善回了一句。 李士瞻气得咬牙,只恨自己也是汉人,一时不得不转身对元顺帝跪下奏道: “陛下,大同贼使蛮横无礼、羞辱君父,当诛!” “好啦!” “无论蒙汉,皆朕赤子,朕当宥之!” 元顺帝倒是比李士瞻理智,知道现在的自己得罪不起已经派大军把大都团团包围起来的大同社,也就没打算在这件事上多计较,也没有因为余善说他是虏酋而生气,只说了这么几句很有格局的话,意在给自己不得不服软的行为找个台阶下。 “陛下!” 只是这时,李士瞻还欲再言。 元顺帝则颇为厌恶地瞪了他一眼:“大胆!” 李士瞻忙闭了嘴,乖顺地低下了头,只继续紧咬双唇,两眸血红。 这里,元顺帝看向余善,问道:“听说贵使带来了大儒陈祖仁的首级?” 余善点头:“是的!首级已经交给你们的内官。” “呈上来!” 元顺帝便让内官把陈祖仁的首级呈了上来,且只看了一眼,就忙让人拿到了一边,而沉声问着余善: “你们为何杀他?” “他意图行刺我们上位,还欲诬陷我们章先生!” 余善回道。 而余善这么说后,元顺帝和泰费音皆一脸失望地对视了一眼。 泰费音甚至主动先问道:“那贵使来送首级是为何事?” “自然是奉我们上位的命,来劝降诸位,且请元廷皇帝主动立功,交出指使陈祖仁行此事的主谋右丞相泰费音,并献出大都城,开门请降,如此,我们大同社自会因为元廷皇帝等主动交出大都立功而对元廷皇帝等人的罪过予以宽大处理!” 余善说道。 泰费音听后问道:“这么说,朱元璋他没死?” “我们上位自然没有被刺杀成功。” 余善笑着回道。 泰费音因此沉下了脸,一脸不解地问: “那他朱元璋为何不愿意相信章诚也参与了此事?” “这得问我们上位自己了。” 余善回道。 泰费音因而不由得再次和元顺帝对视一眼,而嘴角微微扬了一下。 元顺帝颔首,且看向余善:“兹事体大,贵使且请先安顿下来,容朕与诸大臣商议后再说。” “行!” 这时,李士瞻不由得忙持笏而奏道:“陛下!不能请降啊,大同贼坏礼乱教,当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元顺帝拧了一下眉头,没有理会翰林官李士瞻,只看向了其他的大臣:“诸卿可有什么看法?” 大殿内。 一时鸦雀无声,渐渐的,竟隐隐有啜泣之声出现。 元顺帝循声看去,却发现是资政院使保布哈这时在哭。 元顺帝见此也同样感到伤心起来。 他知道保布和肯定是跟他一样,因为大元即将亡国、他们这些大元的王公大臣将要失去许多特权而感到伤心,尤其是在知道即将亡的不仅仅是国还是天下之礼后。 “也罢!” “请降吧,为免大都百姓遭受劫难。” 但元顺帝没有跟着哭。 毕竟现在就算日日哭,夜夜哭,也哭不死外面的大量中华军。 所以,元顺帝倒颇为镇定地下定了要投降的决心。 因为他知道,他的臣民们已经彻底丧失了斗志,就同他自己一样。 他现在,也只期盼着因为自己的投降,大同社会因此算他立功,而对他从宽处置。 而在元顺帝这么吩咐后,除了李士瞻个别大臣颇为意外地看向元顺帝一眼外,丞相泰费音等拱手称是。 于是,在元至正二十年九月十六这一天,元顺帝率文武百官和京畿元军,正式开城向大同社的中华军投了降。 而没在汉家之手达四百多年的幽燕彻底回到了汉人政权手里。 朱文正和徐达现在都已经增加了不少学识,所以都知道收复幽燕意味着什么,因而两人在率兵进入大都城时,不由得相视一笑。 …… “幽燕之地总算回到汉家之手了。” 朱元璋在收到朱文正和徐达派快马送回来的关于大都被和平收复的捷报后,就将这个消息立即告知给了也在他吴王府的章诚,且笑容灿烂地对章诚说了这么一句。 “是啊。” “再不收复,南北的汉人都快要变成两个族群了!” “要知道,根据拱卫司的调查,许多幽燕之地的汉人因为为鞑虏统治太久,都已经胡化得很严重了,有的甚至已经放弃了汉姓。” 章诚跟着笑说了起来。 朱元璋则不由得因此点了点头,且挺直了胸痛:“也不知道那些衣冠士人会怎么想,在知道是咱们这些被他们骂为贼寇的人收复了幽燕之地后。” “要么佩服不已,要么愤懑不已。” “无论如何,还是能收获很大一部分人心的。” 章诚说到这里就朗朗上口念道:“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 而章诚在念了这句诗后,就看向了朱元璋: “至少,陆放翁的后人应该可以向他们的祖宗禀报此事了!如果他的后人也认我中华军王师的话。” “认不认都得派人去给他说一下,是喜还是气,就看他陆放翁自己在泉下怎么想,反正咱就是让他们这些心心念念着中原收复的汉家人杰知道,汉家河山再度一统是咱朱元璋实现的!” 朱元璋笑着说了一句,就在之后下旨让典礼司派官去祭祀陆放翁,且宣读祭文而告知陆游此事! ------------ 第二百七十六章 遣官祭岳飞,告诉朱元璋剃发令的事 朱元璋在下令派官去祭陆游,告以汉家政权已经收复中原之事后,又派了官去祭告岳飞、辛弃疾等昔日志在北伐、收复汉家河山的汉家人杰。 甚至,朱元璋还准备将来亲祭黄帝陵,告以北伐成功的事,他还让朱文正在大都募集民夫营造北伐功德碑。 现在的朱元璋深受章诚的影响,开始认为恢复民族信心,宣扬民族理念非常重要。 所以,他也就没再像历史上一样,因为要强调自己的王朝是继承元统,而不好宣扬民族理念,也就对北伐成功的事,没有大肆宣传到要派人祭告对河山未复而有遗憾的汉家昔日人杰们,乃至祭告华夏先祖。 但如今的新王朝,不是继承元统,是真的要恢复中华,建立新的治国理念,自然也就要着重宣扬民族理念。 毕竟,朱元璋现在也不希望将来真的出现章诚所说的那种又是异族入主中原的情况。 不过,如朱元璋和章诚讨论的那样,中华军北伐成功,并没有让所有的汉人感到高兴。 元廷翰林官李士瞻就对如今这一局势感到非常绝望。 他为此在自己书房内挥笔写下了“当随天下丧”五字。 为此。 李士瞻还勒令仆人绑着自己府里二十余口家人来到水边,对自己家人们说道: “君辱臣死,我们李氏世承大元历朝君王洪恩,如今天子降贼为俘虏,我李氏自然不能苟存!” “尔等为我李家人,亦当随我守节,不能落于贼寇之手,立于贼寇之土,吃下贼寇之粮!” 李士瞻这么说着的时候,他家人们不少都哭了起来,哀求李士瞻别逼他们死。 “别哭了!” “礼不可废!” “尔等必须随老夫一起守节!” 李士瞻说着就把手一挥,就让自己仆人将自己家人先推进了水里,而他自己在之后也跳进了水里。 像李士瞻一样选择带着全家人一起为元廷乃至为旧礼殉死的贵族和士大夫一时倒也不少。 但也有虽然感伤大元已灭、大同将兴的贵族和士大夫们,没有选择殉死。 毕竟选择从死还是很难的。 元廷所封的衍圣公孔克坚就没有选择为元朝殉节,更没有选择阖家殉节。 他只是在孔庙里对着孔子的像哭泣。 “不肖子孙孔克坚叩请先祖恕罪,为保家业存续,我不得不选择苟活于世,而没有选择为国尽忠殉死!” 为此。 孔克坚还泪流满面地对孔子像磕了头,且又道: “只是要告知先祖的是,如今灭我大元的乃是大同之贼!” “他们毁灭礼教、篡改圣人本义,将君臣之别置于华夷之别之下,甚至不敬圣人不敬纲常,反而抬举庶民,大言君权乃民授,致使南人多道德沦丧之辈,如今天下可谓礼灭妖猖也!” “而也因此,恐先祖不能再得尊崇,而天下亦难知先祖圣教之尊也!” “呜呜!” 孔克坚说着就再次伏地痛哭起来。 可谓是泪如雨下。 孔克坚哭的这么伤心,本质上就是知道朱元璋不可能再独尊儒学,而既然不可能再独尊儒学,也就不可能再特别尊崇他孔家,进而让他孔家继续做曲阜乃至整个山东的土皇帝! 不过,朱元璋还是派人来召见了孔克坚。 因为朱元璋希望孔克坚自己来集庆向天下人表明一下自己这个孔子后裔的态度,并解释一下自己身为孔子后裔也要认胡虏为主的原因,且做出深刻反省。 但孔克坚假称自己得病,而拒绝了来集庆见朱元璋,只派了孔希学来。 孔克坚这么做,自然是因为觉得自己来集庆肯定会受辱,所以还不如不来,而派个孔家代表来,则是为了避免过度激怒朱元璋。 朱元璋很快也知道了李士瞻阖家殉节和孔克坚拒绝来朝的事,而因此不禁对章诚说:“果然有北方汉人已经不愿意认我南人为同胞了,只愿为鞑虏殉节!也只愿承认鞑子为正统!” 朱元璋随后就问章诚:“章先生,你提到的那个世界里,在大明后面的清朝被灭后,可有出现这种情况?” “也有为他殉节的汉人的。” “不过清朝建立后,带来的文化影响其实比胡元更大。” 章诚回道。 朱元璋不禁问道:“有多大?” 章诚说道:“清朝在入主中原之初,就对汉人男子要求留头不留发,具体来说,就是汉人必须按照当时的女直人一样,前额之发尽皆剃光,后面要留辫,大概是铜钱孔大小的辫,若不肯就杀头,同时服饰也要变成他们女直人的服饰,不得着汉服。” 朱元璋听后拧起眉头来。 “竟这么可恶?!” “你等我把那种头饰的画像给你拿来看看,再有就是清朝下旨剃发的诏令抄本给你拿来。” 章诚说后没多久就真把这些东西拿到了朱元璋面前来。 朱元璋看后面如寒霜:“真是可恶!没想到,咱汉人在咱建立的大明之后,会被这样处置!会被逼着亡自己的风俗!” 接着,朱元璋又问章诚: “孔家人呢,当时咱的大明亡了后,孔家人怎么做的?” “老传统。” “何必多问。” 章诚笑着回道。 朱元璋皱眉:“什么老传统?” “自然是谁来降谁。” “你在那個世界也给了他孔家一个世袭衍圣公的爵位,而在当时你的大明亡了后,孔家就最开始一闻知李自成入了大明京师,就准备了降表,然后听说是女直人入了京师,就又立即递了恭迎女直的降表。” “不过,他们孔家对女直自然也不是真心的,因为等到后面西洋人入侵山东后,他还奉西洋人为主,将西洋那边的一个王供奉起来呢!” “甚至,他们孔家有人在倭人侵入山东后,也奉倭人为主,还在孔府内大宴倭人呢。” 章诚这么说后,朱元璋不禁叉腰道:“那怎么这次,他上降表这么慢,娘的,而且他孔克坚本人还不亲自来!” “敢情在咱这里,他就要硬一下了?” 朱元璋一时越发绷不住,以至于爆起粗口来。 章诚笑着道:“在那个世界,你建立大明时,他衍圣公也是稍微硬了一下的,也是没有一开始就来见你的,或许是真心觉得对伱一个匹夫献媚比对鞑子乃至倭寇西夷献媚要膈应吧。” 章诚这么说后,朱元璋涨红了脸。 ------------ 第二百七十七章 大儒因朱标问孔家为何无节操而烦闷! 章诚见朱元璋神色如此不悦,倒也没有感到奇怪。 毕竟是个人都会因为被人鄙夷而生气,何况是已经成为吴王的朱元璋呢。 “传命,让孔希学来见咱!” 朱元璋接下来则对轮值舍人周宗沉声吩咐了这么一句。 周宗拱手称是,且离开前瞅了章诚一眼。 章诚不知这周宗瞅自己是何意。 但他也没有拦住周宗多问。 他知道他如果强行喊住周宗,周宗肯定也不会说实话。 无论如何,章诚相信,能在朱元璋身边负责朱元璋个人安全与传达命令的人,肯定是朱元璋信得过的人。 因为这些人不是朱元璋的义子就是义侄。 而这些义子义侄都是从养济院选出的孤儿,从小就接受的是大同教育,也是由大同社的人抚养长大的,应该是知道大同社给他们的恩情有多大的。 孔克坚称病不朝的事也牵动了大同社许多文臣的心。 许多还是尊崇儒教、希冀恢复元朝旧制的遗老遗少们,就因此颇为担心孔克坚会因此激怒朱元璋。 “你们说衍圣公何必这样,真要是让上位因此觉得孔家鄙夷他是一介布衣贱民出身,那岂不是会逼着上位一时急怒之下,不顾法统,强行下旨让留驻山东的官将诛杀孔氏满门?” 翰林院学士陶安就一脸担忧地对同为翰林的张中说了起来。 张中颔首说:“这衍圣公的确糊涂!” 说到这里。 张中还不由得道:“公可能不知道,因为章先生的缘故,世子也知道了孔家世修降表的事,还在让我讲章先生提到的那段孔家投降的详细史时专门问我,为何北宗孔家当年降金降元,不肯守节尽忠不说,连南逃都不愿意。” “我当时真的是无法答语啊!” 张中叹了一口气,一脸无奈地端起茶来。 陶安顿时拧紧了眉头,把满是斑纹的脸挤在了一起: “章先生提这个干嘛!” “这个时候,作为读书人,难道不是应该为尊者三讳吗?” “章先生这是本着实事求是的目的,讲史给世子听,以免世子将来对我中华实情产生误解,进而有废大同理念而复辟旧制之念!” “陶学士这样问便是不解章先生之意了。” 这时,内阁首辅李善长走了来。 张中和陶安见此忙起身向李善长行礼。 且说。 大同社的翰林院眼下还是内阁的下属机构,是章诚在考虑到大同社也需要一個社科的研究机构,而对执政者在决议政务时,提供社科方面的信息支持,而提请朱元璋同意设立的一个机构。 只是因为朱标渐渐需要读书启蒙,所以朱元璋就顺便让翰林院的学士先负责一下朱标的启蒙教育,而待朱标大一些后,再去想想怎么培养朱标、怎么建立贵胄的教育制度。 毕竟现在的朱元璋很忙,要忙于北伐之事,所以很多事只能先放一放。 而翰林院现在既然只是内阁的下属机构,李善长自然就有权力管管翰林院。 因为翰林院现在临时承担着朱标的教育之职,所以,李善长倒是常常来翰林院,而企图通过翰林院的学士们,了解一下朱标。 作为对权力很在乎的人,李善长自然很关心朱元璋的长子朱标是个什么样的人,有没有做天下君主的天赋,性格怎么样。 李善长也就在忙完手里的事后,于这一天就来了翰林院,只是因为听到翰林院的陶安和张中在议论孔子和朱标的事,也就专门躲在外面先听了一会儿,然后才走了进来。 李善长在张中和陶安向他行礼后,就坐在了椅子上:“以老夫看,你们翰林院的人还是太闲啊,要不然也不会有事没事在背地里指责章先生。” “章先生是你们能指责的吗?!” 啪! 李善长突然把几案一拍,厉声问了两人一句。 张中和陶安皆垂下了首。 李善长则开始苦口婆心地说:“章先生是缔造我们大同社的大功臣,是茫茫黑夜中指明我们道路的灯塔,是解救天下黎庶的当世圣贤,怎么轮到尔等来非议了?” “大同社和天下民众就没有赋予我们这样的权力,去批判章先生!” 李善长再次语气严厉的强调了一下,然后就又看向二人,语重心长地说: “对于章先生的很多决定,你们若是不理解,可以来问我嘛,怎么能自以为是的非议章先生呢!” “再说了,给世子实事求是的说明孔家的情况,这本来应该是你们翰林院的职责,如今却需要章先生替你们来尽这个职责,你们不觉得有愧吗?” 李善长说到这里,张中和陶安皆咬紧了牙。 李善长则在这时语气和缓了下来,而说道: “老夫知道你们不愿意看见上位和世子因为知道了孔家的真相而偏激起来,乃至不惜灭孔氏满门,而落个酷烈之名。” “但是,伱们不妨细想想,既然你们都有如此担忧,那为何衍圣公没有这个担忧呢?” “这说明什么,说明他衍圣公就是想看看我们上位是不是一个能够克制自己私愤的人!” 李善长继续说了起来。 而李善长这么说后,张中和陶安皆两眼一亮,对视了一眼,随后就向李善长拱手一拜。 张中先说道:“元辅责备的是,我们的确过于杞人忧天了,不应该怀疑上位和章先生,而同衍圣公一样!” 陶安也跟着说道:“还是元辅睿智,一眼就洞破了三味,使我等放了心,也知道自己的愚钝之处。” 两人已通过李善长的话明白,李善长跟自己这些人一样,也是希望朱元璋和章诚抛弃大同理念的,要不然,也不会话里话外都在捧杀朱元璋和章诚,还提醒自己,孔克坚就是想看看朱元璋是不是一个忍得住私愤的人,会不会因为私愤放弃大同理念,肆意杀人屠人,进而不得不重新推崇儒家“天命论”和恢复元廷旧制。 所以,两人现在都很恭顺地对李善长奉承起来。 李善长因而颔首微笑:“尔等能明白过来就好。” 张中这时则道:“既如此,我们应该请章先生劝劝上位为妥。” 陶安也跟着对李善长说:“是啊,元辅,上位素来只听章先生的,衍圣公会不会被治罪,如今就看章先生了啊。” ------------ 第二百七十八章 朱元璋见北宗孔氏,孔家嫡子怂了! 李善长在两人这么说后,也不禁微微皱眉。 因为现在章诚已经卸去了首辅之位,改任地位崇高却不管事的太师,也就不怎么出来见别的官僚。 所以,李善长现在已经再很难见到章诚。 这也就让李善长颇为郁闷。 故而,现在两人在这么说后,李善长也就就不由得皱眉,且苦笑着说: “老夫何尝不知道,唯有章先生能阻止上位,去做一些可能会做的一些酷烈之事?” “但是,章先生如今是神龙见首不见尾,见到他一面,真的很难啊!” 李善长说后就叹了一口气。 张中和陶安也都露出失落之色。 他们这些文臣,如今要说最失落的事,就是章诚不再管天下诸事,而这也就让他们很难再见到章诚。 进而,他们也就难以通过拥戴章诚,以求天下公正公平的名义,请章诚去劝阻朱元璋做些挑战天下规则的事,也更加难以使得章诚和朱元璋因为章诚劝阻朱元璋做一些违背规则的事而与朱元璋生嫌隙,乃至决裂。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章诚就是因为不想替他们出这个头,才决定不再做天下百官之首。 章诚知道,只要他因为代表天下官僚而劝阻朱元璋不要行酷烈之事,不要破坏大家商定好的规则,不要做一个独夫民贼,那他跟朱元璋很可能会因此产生矛盾和嫌隙,进而决裂成两派。 那样的话,结局只能是,要么朱元璋杀了他,要么他杀了朱元璋,或者他因为不愿意代表天下官僚而被天下官僚们杀死。 但现在章诚由于可以随时回现代社会的缘故,所以他把自己给提前摘了出去。 让天下官僚们无法裹挟他来抗衡朱元璋的皇权。 同时。 朱元璋也无法通过打击他来打击天下官僚,建立更大的威信。 而这样一来,章诚就游离于这个权力场之外,只分好处,不承担风险,最多只是在局势出现动荡时,出来调停一下。 何况,章诚作为一个随时可以来回穿越的现代人,天下官僚也没有资格裹挟他。 同样。 朱元璋也没有资格拿他做靶子。 他章诚就跟这個世界的神一样。 这个世界的人,无论是皇帝,还是大臣,都只能由他操控,而不能想着去操控他。 朱元璋已经因为章诚的坦白,而明白了这一点。 所以,朱元璋主动配合章诚,没有逼章诚继续做内阁首辅,而是请章诚任太师,只对他输出看法。 当然。 朱元璋也知道章诚只在意他是否给他带来大量财富,是否让中华更加强盛,让中华庶民百姓更加复杂,而不会在意他对孔家怎么样,以及他是否遵守了规则。 所以,朱元璋没有问章诚怎么处置孔家。 朱元璋在见到孔希学后就问着孔希学:“你们北宗孔氏真是孔子后裔吗?” 孔希学回道:“不敢瞒上位,臣一族皆是孔圣人后裔。” “我大同社封孔子是圣人了吗?!” “你竟大言不惭地对孔子直接以圣人称之。” 朱元璋冷声问了起来。 孔希学忙跪下道:“是!臣失言。” “起来!” “大同社严禁下跪。” 孔希学只得站了起来,身体微微有些颤抖。 朱元璋则继续说道:“既然是孔子后裔,为何令尊效忠鞑子,受鞑子之封,还骂我义军是贼,提议让胡元镇压我们?” 孔希学一时不由得身体抖得更厉害,而在想了一会儿后,就回答说:“此皆家父糊涂所致!还请上位恕罪!” “只是糊涂?” “如果只是糊涂,那就说明你这个做儿子的没有劝谏。” “如此说来,这个出卖中华背叛中华的罪,就得由你来担!” 朱元璋沉声说了起来。 孔希学听后猛地抬头看了朱元璋一眼,随后,他就看见朱元璋森严的眼眸里满是杀气,一时吓得忙又垂下了头。 孔希学倒也不是笨蛋,在朱元璋说到这里后,自然明白了朱元璋是要报复他父亲对大同社的不敬,和对他朱元璋个人的不尊重。 所以,孔希学在垂下头后就开始很配合地回答朱元璋说: “臣失言,家父不是糊涂,家父是贪恋胡元给的富贵荣华,在加上害怕被胡元治罪,才这样做的。” “这么说令尊是个寡廉鲜耻的人?” “是的。” “不对,你没有对咱说实话。” 朱元璋这时又说了一句。 孔希学听朱元璋这么说只得忙道:“臣还没有说完!” “家父不仅仅是害怕胡元,也非常反动!” 孔希学接着就回了一句。 “是吗?” 朱元璋神色渐渐和缓下来。 “是的!” 孔希学此时的额头上,已经汗如雨下,但他顾不得擦拭,只继续回答说: “他恨大同社!” “因为大同社宣扬了君由民授的真理,坏了他可以利用君由天授来开脱自己效忠鞑子之罪的机会。” “所以,他才主动对胡元皇帝上疏提议,对大同社和诸路为驱除鞑虏而抛头颅洒热血的义军进行残酷镇压!” 孔希学这么回答后,朱元璋点了点头,然后问道:“你这么揭发令尊的罪过,不怕背个不孝之名吗?” 孔希学露出了快要哭的委屈模样,像是在心里对朱元璋说:“不是你逼我这样做的吗?!” 但孔希学可不敢怪朱元璋,只回答说:“忠大于孝,为了忠于华夏和不令祖宗蒙羞,臣岂能因愚孝而隐家父之大过!” “很好!” “那你觉得令尊当如何处置?” 朱元璋问道。 “不配为孔子后裔!” “当诛,当开除出族谱!” 孔希学忙回答起来。 朱元璋故作不解地问道:“那这样岂不是让伱在族谱里的位置也不明了?” “臣宁同家父一起出谱,也不能让先祖们蒙羞!” 孔希学继续回道。 他现在只求活命,也就尽量说着朱元璋想听到的话。 朱元璋果然越来越满意,而因此继续问着孔希学: “你们北宗孔氏,只有令尊该处置吗?” 孔希学听朱元璋这么一说,不禁一怔。 而他在想了想后,才明白了朱元璋的目的,便忙道: “不只是家父,我北宗孔氏皆有背弃中华之罪,先前诸代衍圣公有主动背弃之罪,我等子弟有被动背弃中华之罪,故皆不配再存于孔子家谱,而使先祖蒙羞,使儒学大义受损!” ------------ 第二百七十九章 掌掴孔希学,不疼吧? “很好!” “看来你们北宗孔氏,也不全不明是非、不全都寡廉鲜耻、也不全都奸恶卑劣!” “既如此,咱给你一个和大奸大恶之辈划清界线的机会,向天下人表明,你孔希学虽然是他孔克坚之子,但你跟他孔克坚不一样,你是有良知的,也是敢于同奸恶者决裂的!” 朱元璋这时,笑着夸赞起孔希学来。 孔希学咬着牙,强笑着回答说: “谢上位给臣这样的机会,臣盼这样的机会,早已如盼甘霖!臣本来还以为已经没有这样的机会,而准备以死谢罪的,以求能在见到先祖时,不至于无颜的,谁曾想,现在上位给了臣这样的机会……” “既如此,你就把你刚才揭露的令尊的罪,以你自己的名义,写成奏本,揭露出来,连带着伱刚才说的你们北宗孔氏已不配再为孔子后裔的话也写在奏本里,向天下人表明,你孔希学跟令尊不一样,也向天下人表面,你们北宗孔氏不是全都不忠不义,数典忘祖!” 朱元璋吩咐道。 孔希学听朱元璋这么说,很想拒绝。 但他不敢。 于是,孔希学还是咬牙拱手称是起来。 “咱等着你的奏本!” 朱元璋笑着说了一句后就让孔希学离开了他这里。 孔希学离开朱元璋这里后,如丧考妣。 而陶安和张中等文臣倒是一直很关心孔希学见了朱元璋的情况,所以都一直等在吴王府外,等着孔希学出来。 在见到孔希学出来后,两人颇为失望地互相看了一眼。 因为他们没想到朱元璋没有杀孔希学。 “看来上位果然是克制之人!” 陶安不禁因此对张中说了一句。 张中则捋着胡须说:“到底是开国君主!” “不过,这孔希学怎么一脸沮丧,难道他是因为上位没有因为孔家不敬而将他下狱论死而失望?” 陶安这时又看着孔希学说了起来。 张中不由得道:“不会吧!衍圣公府的人,怎么会有这样的胆魄?” 张中说后,孔希学已经走了来。 两人便还是立即就迎了上来。 陶安先问着孔希学:“兄何故如此闷闷不乐?” “我北宗孔氏完了!” 孔希学素来和陶安相熟,也就在见到陶安后,直接破防,而捂脸哭了起来。 陶安见此不由得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上位真的因为令尊称病不来要严惩孔家?” 张中忙问道。 陶安也忙安慰着孔希学:“兄且放心,如果真是这样,我们定会为贵府奔走的,不论怎么样,看在至圣先师的份上,我等圣人子弟也不可能袖手旁观!” “没错!” “我们可以请章先生出面。” “连元辅都是愿意带我们去见章先生,请章先生为贵府出面的。” 张中也跟着说了起来。 “不是上位要怎么对我孔家,是我要上本揭露家父以及历代衍圣公之罪,还要请旨尽毁我北宗孔氏家谱,言明我北宗孔氏已不配为孔子后裔!” “只怕还得加上请旨诛我家父以及掘历代衍圣公之墓才可。” 孔希学抽泣着说了起来。 张中和陶安听后大惊失色。 “兄不能这样做!” “这样做是不孝!” 陶安忙失态提醒起孔希学来。 孔希学当即起身对陶安喝道:“你这话不对!忠孝难两全时,自当舍孝尽忠,他孔克坚有罪就是有罪,已不配为人父!” 啪! 一旁的张中听后直接给了孔希学一巴掌。 但这一巴掌打出去后,张中就后悔了。 他猛然意识到,这里面可能是朱元璋的意思。 于是,张中就只得强笑说道:“我想伸手帮你擦擦眼泪,只是没想到力道大了些,那个,不疼吧?” 正伤心的孔希学这时直接被打懵了。 整个人痴痴地站在了原地。 张中则见此忙拉着同样懵逼的陶安离开了这里。 “我们不能让孔希学真的上了这道本!” “无论如何得阻止这事啊!” 张中在拉着陶安离开后就忙对陶安说了起来。 陶安也点了点头,说:“那我们这就去见元辅,请元辅带我们去找到章先生,然后请章先生出面,阻止上位这样做!” 张中颔首。 两人因此便急忙来了李善长这里,将朱元璋要让孔希学这个北孔嫡长子自毁家谱的事告知给了李善长。 李善长听后也是一脸惊诧,随后不由得感慨说:“上位真是好手段啊!” “手段是好手段,但是章先生就愿意看见父子决裂、骨肉反目啊!” 张中这时说了一句。 “公说的对!” “我们得去见章先生,告诉章先生知道。” 李善长说着就猛地一跺脚,而急声道:“可我不知道章先生在哪里呀!” 两人面面相觑。 张中甚至不由得问道:“连元辅也不知道章先生在何处吗?” 李善长无语道:“我要是知道,我肯定每天都要去求见一次的。” “那这可如何是好?” 张中一脸郁闷地说道。 李善长则突然看着二人:“章先生最近不是会见世子,教世子一些学问吗,你们作为世子的老师,可以去问问世子啊?” 张中和陶安顿时两眼一亮,忙向李善长拱手告辞。 “我不知道章先生在哪里,更不知道住在哪里。” “诸位师傅急着见章先生是为了什么事?” 朱标在张中和陶安说明来意后,就回答了两人的询问,还问起两人来。 张中和陶安知道现在还不宜告诉朱标自己的真正政治主张,毕竟朱标现在才六岁,主张不明,没准他们一说,朱标就会把他两人的真正政治主张告知给了朱元璋,所以张中只先笑着说:“我们是想请教章先生一些财政上的事,这样将来好帮到上位和世子爷!” “是啊,章先生于经世济民之道素来厉害,臣等翰林之人,要厘清历朝历代财政之事,有时候也得请教章先生才行。” 陶安也跟着附和起来。 朱标听后点头:“原来这样,看来果然章先生在天下士林中的确是最富学问的。” “自然!” “世子能有章先生教导,是世子個人之福气,亦是天下之福气!” 张中跟着附和起来。 朱标听后也高兴不已。 而两人在这之后就再次来了李善长这里,将他们去问朱标的情况告知给了李善长。 李善长听后阴沉下了脸。 ------------ 第二百八十章 见不到章诚,李善长整个人急了! “诸公先回去吧,老夫还有别的事。” 李善长在沉下脸后,就只想一个人待会儿,也就下了逐客令。 “这……” 张中和陶安一时还不想离开。 李善长不得不神色严肃起来,对身边的人吩咐说:“送客!” 张中见此只得拉着陶安先离开了。 李善长则在张中和陶安离开后,对身边的人也吩咐说: “都退下去,不要进来!” “是!” 于是,在所有人都离开李善长所在的厅堂后,李善长才双手紧握成拳,其中,右拳还在桌案上砸了一下: “好你个章诚!” “你倒是急流勇退的快,你就不怕,我趁机夺你的利,毁你的名吗,让你万劫不复吗?!” 李善长这么说后,又咬牙切齿地低声吼道:“你到底在哪儿!” 李善长现在特别想天天见到章诚! 因为他同别的官僚们一样,需要章诚这么一个威望特别高的人,为他们去挑战皇权,进而让他们这些官僚,可以在天下大定后,放心地像之前的地主官僚们一样,可以继续一边说着仁义道德,一边做吃人不吐骨头的事,而不用真的因为大同理念,而拿辛苦挣来的白花花银子去造福百姓。 所以,李善长现在因为不能随时见到章诚而非常烦躁。 但因为李善长现在不但不能随时见到章诚,还完全不知道章诚的下落,也就还是不敢真的就撕下面具,而不再于人前背后的尊重章诚,礼敬章诚。 甚至,因为现在章诚下落不明,他还更加不安,而担心章诚就等着他露出马脚。 所以,李善长也就还是没有真的要去夺章诚的利,也没有真的要去毁章诚的名,只在说完后,就传了自己弟弟李存义来,吩咐说: “告诉各级官员,无论文武,务必打探清楚章先生现在在何处养病!” “我就不相信,天下这么多官僚,会找不到他章先生的藏身之处!” “除非他是神仙,可以来无影去无踪!” “是!” …… “章先生,你去哪儿了?” “翰林院的师傅们正找伱呢!” 朱标在见到章诚来了自己这里后,也忙问起章诚去了何处。 章诚则微微一笑说:“我去找工匠给殿下你做了一套显微镜设备。” “显微镜是什么?” 朱标问了一句。 “就是一种可以观察到细微之物的工具,即可以看见,在不借助工具情况下,肉眼不能观察到的细微之物的工具。” 章诚说着就拉着朱标来到了他让朱元璋专门在吴王府给他留的一间书房,而指着书房里案桌上的那台由他自己组装起来的显微镜说: “就是这个。” 朱标忙一脸好奇地朝这显微镜走了来,且问着章诚:“章先生,这世界上真的有肉眼不可视的细微之物吗?” “当然有!” 章诚说后就让朱标搬着那台显微镜来到了书房外面的水池边,而他自己则拿了一玻璃片来,在水池里晃荡了几下,然后就放在了镜下,让朱标自己通过显微镜观察看看。 很快,朱标就一脸诧异地道:“章先生,这看似洁净的水里真的有小虫子一样的东西在动!” 章诚因而笑着说:“是吧?这些小东西,我们可以将他们叫做微生物。 “世子,你得知道,这世间还有很多客观存在的规律等着我们去实践和探索,而很多时候,只要发现了这规律就能造福我们自己也能造福整個天下民众。” 朱标似有所悟地点了点头:“先生说的是!” 章诚则笑着摸了摸他的小脑袋。 随后,章诚就对朱标说:“我们再用这个显微镜观察观察别的细微之处,比如树叶,看看他的纹路下面还有什么我们肉眼没有看见的秘密。” “好!” 而在章诚带着朱标观察时,孔希学这里正式上了奏本,揭露自己父亲和历代衍圣公的罪责,而在奏本上请朱元璋治自己父亲和衍圣公的罪,毁自己北宗孔氏的家谱。 朱元璋很快就批准了孔希学的奏本,派周宗带兵去拿孔克坚,围住孔府。 不过,孔克坚将被抓,北宗孔氏家谱将被毁灭的消息,很快就在朱元璋批准了孔希学的奏本后,而在朝野间不胫而走。 “这可如何是好?” 陶安为此问起张中来。 张中则说道:“我们去找希武兄,他素来很早就跟随章先生做事,他应该知道章先生的下落。” 于是。 陶安和张中二人就来了杨宪这里。 刚从刘伯温那里回来的杨宪,在得知陶安和张中是为了问自己章诚下落一事而来后,就也同之前李善长一样,苦笑着说: “我也不知道章先生在何处。” “那这可如何是好?” “很快,衍圣公就要被枭首示众了!” “张天佑、邵荣那些武人,如今控制着御史台和大理寺,而他们,自然对什么衍圣公是不怎么在乎的,只要上位批准,他们肯定乐得杀个衍圣公,让上位不得不越发依靠他们。” 张中急切地说了起来。 陶安则是一脸悲戚地问道:“难道真的要出现杀衍圣公以明不尊儒重儒之心的事了吗?” “章先生不出现,或有隐情。” 杨宪这时说了一句。 张中则立即起身问道:“会是什么隐情?” “鄙人哪敢擅自猜测。” 杨宪笑着说了一句,就道:“不过,眼下救衍圣公是十万火急之事,既然章先生不出,我们不如直接去请元辅李公出面!” “元辅说到底也是资政大夫,于大同社也颇有威望。” 杨宪说着就看向了二人。 张中和陶安不由得对视了一眼。 接着。 张中在想了想后就点头道:“如今看来,也只能如此了。” “那还呆在在这里做什么。” “当立即去见元辅才是!” “不过,我与元辅素来颇有嫌隙,不宜出面。” 杨宪说到这里就向张中和陶安拱手:“还请诸公去先为衍圣公奔走!” 张中和陶安颔首。 张中则在与陶安一起离开杨宪这里后,就对陶安说:“我们今日就去见他李善长,以免夜长梦多!” 陶安想了想也觉得很是,便点了点头。 因而,张中和陶安就立即来了李善长这里。 而两人一见到李善长,张中这里就先向李善长拱手一拜,说道:“还请元辅护先师血脉!” ------------ 第二百八十一章 朱元璋看明实录,与李善长推心置腹! 李善长听后立即沉下脸色来。 他虽然乐意劝章诚出这个头,但他自己是不愿意出这个头的! 不过,李善长没想到,张中这些人这么快就会来劝自己出这个头。 李善长很快就意识到,这里面,可能是有人在挑唆张中这些人来让自己出这个头,好让他去试探朱元璋的皇权到底硬不硬! 这样对这幕后的人而言,无论自己到时候试探的结局如何,都是有好处的。 因为如果是朱元璋不愿意对他这個文臣之首妥协,就会罢免他,或者除掉他,这样自然利于幕后的人上位。 而如果是朱元璋愿意妥协,那样就相当于保住了衍圣公,也保住了儒家的颜面,相当于皇权对儒家做了妥协,而皇权对儒家做了妥协,那皇权将来肯定也会对元廷旧制妥协,对天儒士妥协。 须知。 天下许多地主阶层的官僚士大夫做梦都希望朱元璋能继承元廷旧制的,他们甚至希望,新王朝最好还能在保持元廷旧制的同时,也像赵宋皇帝一样,与士大夫共治天下。 所以,无论是怎么样的结局,在李善长看来,对这幕后之人都有好处。 只是李善长没想到,会有人把他想用在章诚身上的手段,也用在了他身上! 李善长的脸色也就不怎么好,甚至心里火冒三丈。 毕竟从来只有他算计别人的,如今却因为章诚突然不出现,让他反而被别人算计了! 但现在大同社内等着代替他的文官有很多,所以,李善长一时不确定是谁。 “元辅!” “十万火急之事,不能犹豫啊!” 张中见李善长半天不言语,就忙又拱手陈词起来。 陶安也跟着一脸急切地说:“是啊,元辅,天下儒士都盼着您能立下此大德啊!” 李善长微微一叹。 他知道他不能拒绝,他如果拒绝肯定会得罪天下儒林。 那样的话。 天下所有儒士会时刻都想要了他的命。 而正如陶安所说,他如果只要为衍圣公孔克坚求情,哪怕没救下孔克坚,只要表现的足够卫护孔克坚,他都会在天下儒林积攒起很大的名声,进而让天下儒林开始崇敬他这个在前元连进士都不是的儒生,而他会因此获得在儒林的极大威望,进而可以和皇权抗衡。 但是李善长素来不是一个冲动的人,也并不愚笨。 所以,他知道,他要是得罪了朱元璋,即便获得了天大的好名声,没准也没命去享用这好名声带来的好处。 于是,李善长只说道:“老夫这就去求见上位!” 张中和陶安见此不禁一喜,皆忙朝李善长拱手作揖一拜。 李善长接下来就真的来了吴王府,见到了朱元璋。 朱元璋在李善长来后就问着李善长:“善长来做什么?” “上位!” “我要状告翰林学士张中和陶安欲胁迫我与他们结党,而一起劝阻上位治罪孔克坚,然后好使儒道居于法理之上!” 不过,李善长在朱元璋这么问他后,却是直接告起张中和陶安的状来,且在这么说后,就道: “我认为,当立即请御史台将他们逮拿问罪!” 朱元璋听李善长这么说后,只伸手指了一下旁边的椅子:“坐!” “谢上位!” 李善长拱手称是。 而这时,朱元璋则一边翻阅着自己面前的《明太祖实录》,一边笑着对李善长说: “善长啊,我们也算是一起奋斗多年的老兄弟了,以后不要在咱面前这么客气,章先生来我这里,就不用咱说,直接找把椅子坐下来,毫不拘束,反而是你,明明按年纪,咱该唤你一声老哥的,结果,你倒是动不动就在咱面前做小伏低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咱朱元璋在称了王后就不把兄弟们当兄弟了呢。” “下僚哪敢跟章先生比。” “上位说笑了。” 李善长笑着回了一句。 他知道,朱元璋现在突然对他这么客气,说按理该唤他一声老哥,明显是因为自己宁愿选择出卖张中、陶安等人,也不愿意跟他朱元璋针锋相对,让他朱元璋高兴了,才故意显得这么平易近人的。 毕竟,如果朱元璋真把他当老哥的话,那为何之前他那么客气,朱元璋反而坦然受之了? 朱元璋这时则以一种不容置疑地的口吻立即反驳了李善长。 “你比得了!” “没有章先生,只有你李善长,咱也是能天下的!” 李善长不禁一颤。 他能从朱元璋的语气里听得出来,朱元璋这是真的对他有看重欣赏之意。 所以,李善长内心倒也陡然升起一丝奋意来。 朱元璋也是在开始翻阅《明太祖实录》后,才发现原来李善长在没有章诚的世界里,为他的大明朝做出了那么多贡献。 不过,让朱元璋唏嘘的是,作为那个世界里,对自己来说,如萧何一样人物的李善长,后面居然没有在自己当皇帝期间得到善终。 现在的朱元璋因为才刚刚成为吴王,所以他都有些不愿意相信,他居然会和李善长走到这一步。 但朱元璋如今因为看了章诚给的哪些神书,也就早对家天下王朝的政治人物命运有了更清晰的认识,所以倒也不真觉得不可能。 他现在只希望自己这一世,能避免这种残酷的内部倾轧出现,尽量避免和李善长这些开国元勋走到刀剑相见这一步。 朱元璋现在在看了《明太祖实录》不少内容后,也知道他和李善长走到这一步,可能跟他在那个世界里自己的太子朱标走的过早有关,因为这样就导致活得很长的李善长是一个很大的威胁。 而现在。 当李善长来主动向他揭发有张中、陶安一干官僚要胁迫他一起劝阻他要处死孔克坚后,朱元璋更是越发愿意相信,李善长不得善终不是因为自己太残忍,也不是李善长太不识趣!而是,有妄图恢复元廷旧制的官僚,用了阴谋,通过先害死自己嫡长子,再逼自己不得不亲自处死李善长,与元勋贵戚决裂,进而只能向这些元廷旧官僚妥协,恢复许多元廷旧制,或者说不得不保留许多元廷旧制。 朱元璋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 所以,朱元璋就在与李善长这么说后,又故意说道: “所以,咱相信,你既然说他们要胁迫结党,那他们肯定是结党,就算他们现在是咱标儿的师傅!咱也不会姑息!” ------------ 第二百八十二章 旧官僚:章先生害苦了我们呀! 张中和陶安看着围了自己两人一圈的拱卫司官兵,也就都一脸惊愕地互相看了看对方。 “他李善长为何这么做?” 张中很快就猜到了发生这种事的缘由,知道李善长肯定向朱元璋告了他和陶安的状,也就干脆不再掩饰内心对李善长的歧视,而直呼起李善长的名姓来。 因为,张中和陶安这些人,在元朝就是官宦大族人家的子弟,甚至本身就是元朝官僚,所以,他们对李善长这些早年从贼而不过是地方普通豪右出身的文士其实本就心存歧视之心。 但现在,毕竟大同社得了天下,李善长又位居他们这些旧官僚的官位之上,他们也就只能把这种歧视潜藏在心里。 不过,如今因为李善长背刺了他们,所以,张中便不再掩饰。 陶安也跟着皱眉说:“我也不知道,他这样做,就没想过这样做的后果吗?!” …… “有什么后果,为兄不知道。” “但为兄知道的是,我要是真为他们出头,为孔家出头,上位第一个收拾的,肯定是咱李家!” “所以,为兄也宁愿得罪他们这些旧官僚,也不能得罪上位,让上位恨上咱们李家。” 李善长在回来后就也对李存义说起了卖了张中等人的事,且说起了自己这样做的缘由,还冷笑着说: “而这些人,一个个连自己拥护的大元社稷都保不住的人,还想算计为兄,真是可笑!” “连上位都知道,为兄是没有章先生也能辅佐他成大业的伟岸之人!他们竟如此小视为兄!” 李存义忙跟着附和说:“兄长说的是,这些人是真的自不量力。” 李善长则在这时问着李存义:“章先生可有消息?” 李存义忙神色晦暗了下来:“没有!” “怎么还没有?” 李善长皱眉问了一句。 李存义不由得道:“我们的人都开始在暗地里列了重金悬赏,但的确没有打探到章先生的任何消息。” 李善长听后叹了一口气:“也罢,如此看来,为兄想借他章先生来试探上位是彻底不行了,只能踏踏实实做上位的一条狗了。” “何况,为兄已经在向上位摇尾了。” “就算章先生出现了,也无济于事了。” 李善长接着又苦笑着说了几句,然后就叹气道: “章先生真是害苦了为兄啊!” 李存义这时则说道:“但我们也反过来害了张中他们一把,兄长,你说他们会不会因此逼着上位处置咱们?” 李善长呵呵一笑:“老夫巴不得他们逼一逼上位,这样老夫也好知道躲在幕后想利用老夫的人是谁!” 说毕。 李善长就对李存义吩咐说:“你给御史台那边打个招呼,让他们一定要审出是谁指使张中和陶安来胁迫老夫的。” 李存义拱手称是。 李存义作为李善长的弟弟,很早就加入了中华军,与张天佑、邵荣等中华军老人因为都是淮西人,所以早已相熟,不少更是结了亲。 所以,只要李存义打这個招呼,张天佑、邵荣都会卖李家这个人情,也不会包庇张中、陶安两儒臣。 不过,张中和陶安下狱的消息很快就让杨宪等官员知道了。 为此,杨宪立即来了刘伯温这里,说起了此事,且道:“恩师,现在该怎么办?” “我们没想到李善长会这么做!” 刘伯温不由得沉声说了一句。 “应该说,你我首先没想到的是,章先生会突然把自己隐藏起来,而且可能除了上位之外,谁都不知道他的下落!” 宋濂这时跟着说了起来。 刘伯温不禁颔首:“是啊!章先生在北伐即将成功之际,突然不见,然后又突然出现,却是在上位改尊他为太师之后,接着又不出来了,让我们不得不采取下策,让李善长领这个头。” “可谁知道,这个李善长奸猾胆小,宁得罪我们也不愿意触怒上位,如今害得张、陶二公被下狱问罪。” 杨宪捏着拳头补充道。 刘伯温则在这时看向杨宪:“现在这情况,除了章先生出面,已经无解!” “可章先生现在还不知在何处呢!” 杨宪颇为着急地说了起来。 刘伯温意味深长地说道:“我们虽然不知道,但上位应该是知道的。” 杨宪顿时两眼一亮,而点头说:“学生知道怎么做了。” “你虽然知道,但行此事需慎重,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做此事。” “我们没有谁可以肯定上位会不会真的要为自家安危,要与天下儒士妥协,就如同李善长也不敢肯定,所以就还是选择出卖我们一样!” 刘伯温则忙劝阻起杨宪来。 宋濂也跟着说道:“是啊!我们不敢要了谁的命,但上位是敢要谁了的命的!” “怎么不敢?” “真要逼急了,元廷宫变的事,又不是不可能会重演一次!” 杨宪这时沉着脸说道。 刘伯温不由得一惊,问着杨宪:“你想干什么?” “别忘了,上位有检校!” 刘伯温提醒道。 杨宪道:“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觉得,将来儒林中谁要是不能容忍李善长专权乱政,只怕会做出让上位为国中只有弱主而不得不提前清洗权臣的事来!” “这话,上位的检校听见了更好,省得让上位不知道一些人为除奸贼疯狂起来,是会连君王太子也当棋子利用的,甚至利用他们的暴毙做文章!” “话虽如此说,但别忘了,上位可不只有儿子,还有一个很早就跟着章先生学习的大侄子!” “真要有胆大包天者做了这事,上位伤心归伤心,但只怕对眼下朝局影响不大。” 宋濂这时说了起来。 杨宪听后点首:“也是,差点忘了他!” “所以章先生才是真正的高人!” “人家早防着呢!” “让那些唯恐内斗不够激烈的奸邪之辈,想这样做都没有必要。” 刘伯温捻着眉头说了起来。 宋濂跟着颔首:“是令人佩服!但这也正说明章先生是真心没有打算保留元制,所以没有一开始就把朱文正往上位失望的方向教,也就让上位没有因为世子的出现,而有除掉自己大侄子的心思。” “罢了,章先生是刀俎,我们是鱼肉,且看章先生如何让上位处置我们吧!” 刘伯温无奈苦笑起来。 ------------ 第二百八十三章 朱元璋决定实行新科举制度 朱元璋这段时间,一直在认真地看章诚给他的《明实录》,而他越看越无法平静心绪,使得北伐的成功,都没能因此让他忘乎所以,而他依旧因此在保持理智地思考着。 “章先生,在那个世界的大明朝,咱应该是陷入了一个巨大的阴谋里!” “而且,咱应该是一开始就陷入了这样的阴谋里,从咱与文正决裂,到咱标儿突然得病,再到咱驾崩。” 朱元璋也在章诚来他这里后,一脸凝重地向章诚分享起了他看《明实录》后的感悟。 章诚没有想到,朱元璋会这么笃定地觉得他自己早就陷入了一场巨大的阴谋里。 但章诚因为想到朱元璋好歹也是历史上堂堂的洪武大帝,最擅长的应该就是权力斗争,或许他在原本历史上因为“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的缘故,所以,对自己的明初岁月认识不是很客观清楚,但现在的他开始通过第三者视角,且用自己在原历史上的整个发家史与帝王史来观察,而真的能看出什么不同来。 所以,章诚也就很认真地问着朱元璋:“你为什么这么想?” “因为咱在认真看后发现,在他们出现之前,文正深明大义、质朴谦虚,但有他们出现后,就先是染上了诸多恶习!” “然后,文正就又被他们一一发现检举,似乎他们既清廉爱民又不畏权贵,整的咱不得不相信他们才是道德君子,咱自家兄弟多是因为未受教化而容易恶习满身的草寇!” “如果说,只是从文正与咱从情同父子到水火不容的过程看,还不足以让咱相信这是一场阴谋,那咱标儿去世,皇孙朱允炆这不肖子孙一登基就在他们挑唆下,做出毫不仁厚的事来,就让咱彻底相信,他们的仁厚清高的确是装的!” “他们不是真的喜欢咱标儿这样仁厚又自有主张的英明储君,他们喜欢的是其实是允炆这种又傻又坏又爱拉着他们一起打仁义牌的当储君!” 朱元璋目光深邃地看着章诚回道。 章诚笑了笑。 “章先生这是觉得咱在为自己推卸罪责?” “或者说是觉得咱是因为不愿意接受咱标儿是意外去世,所以才这样认为的?” 朱元璋见章诚笑了,也就主动问了起来。 但不待章诚回答,朱元璋就立即站起身来,一脸激动地说:“咱不是!咱不是朱由检那蠢货,只知道把什么过错都往别人身上甩!” “何况咱这样承认了,也等于承认咱自己也很蠢,承认咱自己被他们愚弄了!” “你觉得咱若不是基于事实,咱会愿意在你面前承认自己蠢吗?!” 朱元璋说后就反问起章诚来。 章诚则因而严肃地问着朱元璋:“姑且算你猜对了,你从一开始就陷入一个巨大的阴谋里,那你觉得这個阴谋的主使者是谁?” “是谁能够一开始就来给你朱元璋下套,就知道你朱元璋将来要成为天子?” “这人总不会也跟我一样,未卜先知吧?” 章诚接着又问起朱元璋来。 朱元璋呵呵一笑说:“准确来说,这个主使者,他不是一个人!” “不是一个人?” 章诚问了起来。 朱元璋蹙皱起眉来:“伱不可能不明白!” “你章先生要是不明白,就不会给咱那些书了。” 朱元璋接着又说了一句。 随后,朱元璋就道:“这场大阴谋的主使者是一个群体。” “这个群体,在你给咱的那些书上说的是阶级。” “反正就是因为这个群体的存在,而让这个群体中的大多数人,在无意间对咱对其他英雄好汉甚至对自己对自己最亲近的人,展开着这么一场阴谋的实施!” 章诚点了点头:“有点意思了。” “这不是有点意思,这是客观存在的事实!” “这是一个阶级一直在做的阴谋!” “他们总是情不自禁地展开这么一场阴谋,而很多人也会情不自禁地陷入这场阴谋里。” 朱元璋斩钉截铁地怼起了章诚。 章诚便道:“那你继续说,他们为何情不自禁地展开这么一场阴谋?” “因为他们既想满足自己想高尚的需求,又想满足自己想便宜吸食民脂民膏的需求。” “这就使得他们很拧巴!” “他们也就会在能决定他生死的人面前,讲仁义道德,在不能决定他们生死的人面前,行禽兽之事。” 朱元璋说后就叉起腰来:“咱在那个世界里当皇帝后应该还是天真了,会天真的觉得,他们可能对咱不感恩戴德,但在圣人理学的影响下,应该会对咱标儿这样的仁厚英明之主感恩戴德的。” “但咱现在在看了这实录后,开始不得不承认,他们从一开始就不会对任何人感恩戴德,包括他们天天挂在嘴上的孔子孟子!” “那你在这个世界打算怎么做?” 章诚问起朱元璋来。 朱元璋一脸冷冽地笑了笑:“既然他们连咱标儿这样的都做不到感恩戴德,那咱也就只能彻底放弃他们!” “咱可不愿意为了满足他们的想法,让咱标儿变得跟朱允炆一样,然后让咱朱家没几代就败的差不多,还内斗不已。” “咱已决定,新朝的科举,不独尊儒学,照着你章先生在集庆选官考试那一套推行,所有学员皆要考国文、算筹、历史三门主科,同时分考一门地理、采矿、医药、农事、水利、营造等专科,总之科举固然是为让天下人可以通过读书实现富贵,以稳天下人心,但绝不能因此就利用此制度,为了求万世安稳,来配合他们实施一场愚化中华之民的阴谋!” “因为靠他们的这个阴谋,皇室、百姓根本就安稳不了!” “只有他们才最安稳!国家亡了,他们都能安稳,哪怕民族亡了,他们也大都能安稳下去。” 朱元璋这么说后,章诚则立即大赞一声: “说的好!” 接着。 章诚就笑着朝朱元璋走了过来说:“上位,你现在是真的彻底摆脱了地主思想的桎梏,不因为求万世安稳而被这样的思想给迷惑住了。” “幸而有你章先生,不然咱就算有秦皇汉武之资,也走不出来的。” 朱元璋一脸感激地对章诚说后:“只是可惜啊!” “可惜什么?” ------------ 第二百八十四章 朱元璋的大志向,让中华人人为圣! “可惜你章先生自己却说,你自己在你所说的那个后世的世界里,只是一介庶民,让咱不得不放弃了把章先生你也像儒家尊孔子一样尊奉起来的想法。” 朱元璋看向章诚,随后叹了一口气:“因为你说你在那个世界只是个庶民,所以使得咱对咱要建立的新国家有了更大的目标。” “更大的目标?” 章诚好奇地问了一句。 朱元璋点头:“是的!” “你一个在那個世界不过跟咱一样出身的庶民,都能学习到那么多厉害的知识,获取到那么多厉害的消息。” “比如,像实录这种历朝天子重臣才能接触到史料,你却都能拿到。” “在咱这个世界,还因此都可以成为大圣人。” “可见伱那个世界里,建立大同理念的那个人有多厉害?另外,这岂不是说,咱只要真的打算开民智,也能让这个世界的中华庶民在有一天也能像你一样,随随便便就能具有圣贤之资?” “这要是随便派一个庶民去外面,岂不也能成圣贤?” 朱元璋说后就一脸期待地看向了章诚。 章诚则笑着问道:“你就不怕那些人出去后带着当地土人做大做强,然后反攻你的中华本土?” “就像北宋时,有士子投西夏,使西夏壮大,更有士子投交址,使交址得以犯北宋屠宋人一样?” 朱元璋摆手道:“不怕!真要是中华人人可为圣,这些人出去后就没必要回来在人人为圣的地方争个你死我活,那样只会让他自己得不偿失,还不如在外面做圣人,受人崇拜呢!” “只有中华本土人人如奴,人人愚昧的时候,他们才愿意引蛮夷到中华来,而好借蛮夷之力奴役汉人!” “说的没错!” 章诚对此深表赞同,且笑着说道:“难怪你在那个世界建立大明后要独尊理学,还禁海,甚至设路引制度,让百姓不得随便出百里之外,想来就是与他们妥协后,就想愚民,也怕因为愚民,让外面的蛮夷勾结汉奸进来。” 朱元璋点了点头:“是啊,不看实录,咱也没想到,路引制度没多久就名存实亡了,明明怕百姓流动起来,结果反而导致流民越来越多,明明怕海寇入侵所以禁海,结果禁海还是名存实亡,海寇也反而愈演愈烈。” “是啊!” “其实以往各朝各代也已经有教训。” “但因为他们的实力实在是强大,要想消灭,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消灭的了的。” 章诚这时跟着附和道。 朱元璋接着就对章诚说:“李善长已经向咱坦言,张中和陶安两个儒臣,胁迫他阻止咱杀孔克坚!” 章诚听后不禁一怔。 随后,章诚就笑了起来:“李善长到底是李善长啊,他是分得清利害,宁肯背一个奸臣之名,也不愿意做你的刀下亡魂!” “这说明他们到底不是铁板一块,所以虽然反动,但的确在争权夺利的水平上落后许多。” “咱有信心与他们斗下去,甚至觉得与他们斗,其乐无穷!” 朱元璋在章诚面前神采奕奕地说了起来。 章诚则看着朱元璋的背影微微一笑。 在他看来,朱元璋是真的更历史上的朱元璋不一样了。 而如章诚所认为的那样,朱元璋在接下来真的在开始跟地主官僚社会的惯性路线反着来。 他先是传见了李善长,让李善长组织官员,开始议定全国范围的科举制度且编纂考试大纲,而不再要求参加科举的士子必须以某圣贤的言论为自己主张。 李善长也就将宋濂、刘伯温、杨宪等官员组织了起来,商定此事。 宋濂这些文臣虽然品行上没什么问题,也都很想进步,但是他们对儒家还是忠诚的。 所以,在李善长告知他们此事后,宋濂等人内心自然还是失落的,因为他没想到最终朱元璋还是选择了不独尊儒学的道路。 但他们大多数是不敢明着反抗的。 最多不过是自杀或者请求辞官,乃至在暗地里用“至正”年号纪年,以表达心中的愤懑。 不过对于杨宪而言,他现在是不得不有所行动。 因为张中和陶安被下狱审讯,很可能牵连到他。 一旦牵连到他,杨宪也不知道朱元璋会怎么处置他。 但杨宪可以肯定的是,即便朱元璋会容忍他,李善长也不会再容忍他! 因为他挑唆张中和陶安胁迫李善长为孔家出面求情,就是为了让朱元璋恶了李善长,让李善长下台! 所以,杨宪也就这一天,将他的一干在政治利益上深度绑定的官员聚集了起来,而对他们说道:“李善长进馋诬陷张、陶二公,使得二公被下狱,我们不能坐视不问,不然只恐将来李善长会把我们也往死里整!” 说到这里。 杨宪就道:“所以,我的意思,我们当去求见上位,弹劾李善长,请上位开廷议,罢免李善长,救出张、陶二公!” “很是!” “李善长任人唯亲、包庇贪吏,已是人人皆知,上位不会不知道!” “我们都去见上位,当使上位知道,江浙官员不瞒他李善长久矣!” 其他官员都附和起来。 李善长做官的确外宽内忌,喜欢任用私人,特别喜欢用乡党,乃至包庇乡党。 当然,李善长自己的解释是,他不得不这样做,因为很多官员觉悟不高,选择加入大同社也不过是随大流,为了进步而已,而大多数官员,甚至许多武将,愿意配合他这个内阁首辅在内政上的工作,诸如清丈田亩、打击走私,很多时候都还是更愿意看在乡党乡谊的份上才愿意认真执行或者认真配合,也就是说,许多大同社官员仍然更愿意讲传统农耕社会的那套人情规则,所以他才不得不尽量用私人乡人,因为这些人才愿意看在他李善长的面子上不弄虚作假。 不过,李善长这样做也的确导致许多不是他乡党的人,即非淮西地区的官员升迁很满。 因而,杨宪等官员的确也就对李善长不满,且在杨宪鼓动下,找到了朱元璋。 “上位,我们请求罢免李善长,请回章先生!” “没错,上位,李善长只会假公济私,没有章先生公正!” …… 朱元璋听杨宪等官员说后先笑了笑:“咱也不知道章先生在何处。” ------------ 第二百八十五章 刘伯温求帮忙:放心,一定帮! 杨宪等在听朱元璋这么回答后,大失所望。 朱元璋则在这时沉着脸看向杨宪等官员: “你们刚才说,他李善长不公正,任人唯亲。” “那你们就公正吗?!” 突然。 朱元璋厉声问了一句。 杨宪不禁一怔,随后还是强作镇定地问着朱元璋: “上位为何这样问?” “怎么,你杨宪还觉得咱冤枉了你们?” 朱元璋忽而又笑着问了杨宪一句。 杨宪则咬了咬牙,随后垂首道:“不知臣等犯了那些罪责,还请上位明示!” “请上位明示!” 跟着杨宪一起来的文官们皆问了起来。 朱元璋呵呵一笑。 他没想到杨宪还这么稳得住,一时倒是不禁高看了杨宪几分。 但也因此,朱元璋也算是明白了为何杨宪这么大胆。 很明显,杨宪就是这么个胆子大、敢冒险的人! 杨宪的确敢做孤注一掷的事。 历史上,刘伯温都不敢李善长直接叫板,他就敢,也因为其敢出头,所以一度被朱元璋重用,作为制衡淮西集团的工具。 杨宪现在见朱元璋一直没说话,便也就悍然直接说道:“上位如果真的听了什么谗言,觉得我等有什么大罪,跟李善长一样,那请上位不要信,上位当明辨忠奸!” “你在教咱做事?” 可现在,朱元璋还需要李善长配合自己对抗天下想恢复元廷旧制的遗老遗少们,也就是所谓的旧官僚旧地主。 所以,朱元璋现在对杨宪这种为了自己好进步而不惜要借遗老遗少们的力量拉李善长的行为,并不满意。 朱元璋也就在杨宪这么说后,直接问了这么一句。 杨宪猛然一惊,忙道:“臣不敢!” “传周宗!” 朱元璋这时吩咐了一句。 杨宪听见朱元璋传周宗后,更是目露惊慌之色,然后忙跪了下来:“上位恕罪!” 跟着杨宪一起来的文官们也是目瞪口呆,但他们都是目瞪口呆地看向杨宪。 因为他们没想到杨宪会在这时突然跪了下来。 朱元璋身边的舍人周宗就走了来:“父王!” 朱元璋这里则看着杨宪:“你站起来!” “是!” 杨宪还是站了起来。 朱元璋则继续对杨宪说:“你可以继续用刚才那副义正言辞、桀骜不驯的样子跟咱说话。” “臣不敢!” 杨宪回道。 朱元璋喝道:“你已经敢啦!” 杨宪忙拱手道:“那是臣一时情急,失了礼数!” 朱元璋则指了指杨宪:“伱杨宪真是自以为是,你觉得你这话,咱能信吗?” 接着。 朱元璋就转身问周宗:“是杨宪让你刺探章先生下落的?” 周宗回道:“是!” 朱元璋又问周宗:“他还让你刺探什么?” “刺探上位和世子的情况。” “还让咱想办法上本请教世子武功,将来可做世子从龙之臣。” 周宗回道。 朱元璋则继续问着周宗:“可有他勾结你的证据?” “有我们两家子女的婚书为证。” 周宗回道。 朱元璋点了点头,看向杨宪:“你告诉咱,除了勾结周宗,唆使张中、陶安胁迫李善长劝阻治罪孔克坚的事,是不是你干的?” 杨宪没有回答。 他只在这时神色阴冷地瞅了周宗一眼。 “你跟了章先生也有很长的时间,应该明白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道理。” 朱元璋这时不怒自威地对杨宪说了一句。 杨宪拧眉沉思了一会儿,然后还是开了口,回答说:“是的,臣就是想让李善长激怒上位,进而被上位处置,才这样做的,臣这样做也是为了我大同社,臣实在是不想看见李善长这样一个私心极重的人坐在那个位置上。” “咱还是那个观点。” “他私心重,你私心就不重吗?” 朱元璋说着就问了杨宪一句:“你背后还有没有主使?” “说出来。” “咱算你立功。” 朱元璋这么说后,杨宪不禁有些犹豫。 这时。 跟着杨宪一起来的文官刘辰不由得瞅了杨宪一眼,对其微微摇头。 但杨宪这里一咬牙还是开口说道:“回上位,是恩师刘伯温出的这個主意,让咱不要直接得罪李善长,当学会借势而为。” “传旨,逮拿国防司刘伯温,并将杨宪等以结党乱政、背离大同社理念之罪下狱!” 朱元璋这时对周宗吩咐了一句。 扑通! 刘辰则因此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看了杨宪一眼。 杨宪则双眼一闭,没有再说什么,只任由朱元璋的亲卫,将他和跟着他来的文官们带了下去。 —— 内阁。 刘伯温看着持刀带兵而来的周宗,就感到了一丝不妙:“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谁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李善长也在这时走了出来,跟着说了一句。 他自然是不担心朱元璋会突然逮拿他的。 毕竟他才向朱元璋投了诚,出卖了文官士大夫中的遗老遗少们。 只有刘伯温越发不安。 他就怕杨宪一时激动,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把他建议其借势整李善长的事说出来。 刘伯温甚至因此都开始后悔,后悔不该因为一时太想进步太想在即将建立新王朝之际拥有更高的元勋地位,而唆使杨宪去内斗。 但没办法,地主官僚们爱内斗的惯性太强,刘伯温也没想到他有一天会情不自禁地还是做了这么一件挑唆杨宪去内斗的事。 “刘司郎,上位有命,逮拿你去我们亲军都尉府接受调查!” 朱元璋现在已经设立了亲军都尉府,专门负责内部安全。 而亲军都尉府最大的权力就是可以以保证大同社内部安全为名,不经御史台检举揭发和定罪,就可以先逮拿官员。 现在,周宗在来到内阁见到刘伯温后,也就提到了亲军都尉府。 刘伯温则在周宗这么说后,两眼顿时冒黑线,整个人直接往后栽倒。 李善长见此忙扶住了刘伯温,喊道:“伯温!你怎么了?” 李善长说着就对周宗喊道:“你们亲军都尉府赶紧来扶着他去见上位!” 周宗便挥手让亲军都尉府的人把刘伯温搀扶了过来。 刘伯温这里则回头看向李善长:“元辅,伯温一时糊涂,不该起觊觎之心,还请看在素日你我也算和睦的份上,替我求情!” “一定!” 当晚。 李善长就求见了朱元璋:“上位,我认为刘伯温宜定重罪,当判极刑!” ------------ 第二百八十六章 朱元璋处置刘伯温 朱元璋听后不禁瞅了李善长一眼,目光沉静如冷月高悬。 李善长不禁后背生出凉意,而忙微微躬身一拜,对朱元璋解释说: “上位!刘伯温对大同社非常不忠诚不老实,搞两面派,做两面人,明着为国为民,暗地里却跟遗老遗少们眉来眼去,欲夺权亡社!不杀不足以稳朝纲,亦不足以儆效尤!” “言重了。” “别说他刘伯温没有夺权亡社的胆子,就连杨宪也没有。” “现在新朝建立之际,他刘伯温就算再怎么对大同社不忠诚,也没必要去向遗老遗少们献媚,只会拿他们做棋子。” 朱元璋直接反驳了李善长,同时也向李善长表达了他不会真的任由李善长趁机剪除异己,以满足自己的私欲。 李善长其实知道朱元璋也不会真的那么容易被自己忽悠。 而他之所以一见到朱元璋就还是强烈建议朱元璋杀了刘伯温,不过是内心太想除掉刘伯温异己分子,所以才本能地先尝试了一下而已。 现在,朱元璋拒绝,李善长自然也就没有再坚持,而是识趣地拱手说:“上位说的是,是臣多虑了。” 不过,李善长也因此越发笃定地承认,朱元璋果然是英明之主,有自己的主见,不会轻易被人影响,自己应该彻底摒弃想架空他的想法,而认认真真地做事。 “善长啊。” “我们既然要建立一个在大同社领导下的新国家,一个不同于以往家天下的新王朝。” “那我们就要转变理念,不要对自己的同僚,动不动就喊打喊杀!” “他刘伯温毕竟是主动加入了大同社,明确地选择了站在大同社这边,与遗老遗少们划清了界限的。” “所以,我们就要给他们机会,给他们进一步提高觉悟的机会,就如同之前给过你机会一样。” 朱元璋在这时,也语重心长地劝起李善长来。 李善长讪笑着道:“上位说的是。” 同时。 李善长已不禁对朱元璋更加钦佩起来。 因为朱元璋现在这样劝他,在他看来,无疑说明朱元璋是真的欲要以建设一个盛世大国为主,而不是想以搞内斗为主。 李善长因而不得不承认朱元璋是真的有宏图大略的人! “或许即便没有章先生,上位也能成就一番大业吧?” 李善长在这时如此腹诽起来。 而也因此,李善长开始有些内心振奋起来。 毕竟如果朱元璋真要是宏图大略,要做一代大帝,那他作为开国首辅,自然也能跟着立下不朽功业于后世的。 李善长也开始觉得自己之前格局的确小了,而不禁有些愧怍起来,心想自己是该为刘伯温求情才是的。 这时。 朱元璋则对李善长继续说道:“你应该清楚,章先生给我们带来了很多知识,让我们知道,四海之外,并非皆无王化之价值,所以,我们应该尽量的保存我们汉人,无论是士大夫还是庶民,让他们去出去王化土夷,使我中华之文明扩大。” “所以,咱的想法是,刘伯温就不杀了,把他外放去济州做个知府!” “不但刘伯温不杀,连杨宪也不杀,把他也外放去吕宋做個巡抚!” 朱元璋这话一出,李善长当场大惊失色。 一时。 李善长不由得对朱元璋说道:“上位,这比杀了他们还狠啊,他们素来安享尊荣惯了,你让他们去吕宋、济州为官,他们只怕怨诗恨词都能写几篼出来!更不用提别的了。” “这哪里是比杀他们还狠?” “为了中华之强盛,为了中华百姓能够人人皆富贵,为了天下皆中华,身为大同之人,就应该出去闯闯,去闯出一番大事业来!进而也算是真正的睁眼开世界,而不必再只盯着内部那几个位置,为了个首辅阁臣之位,斗得你死我活,甚至还不惜拿咱和咱的标儿为棋子!” 朱元璋说了起来。 李善长道:“可是上位,这会影响你的圣仁啊。” “咱的意思是这样做。” “咱下旨给内阁,只将刘伯温、杨宪外放,做宽大处理,然后你这个内阁首辅再行权把他们调到吕宋和济州去。” 朱元璋说道。 李善长听后不禁一颤,心道:“这不是让浙西那帮投靠大同社的官员更恨自己了吗?” 但李善长知道现在自己是必须为朱元璋背锅的,也就点头说道:“上位英明,这样极好!” 于是。 不久后,朱元璋就下钧旨要求对刘伯温和杨宪等做大宽大处理,只外调历练使其反省为妥。 而李善长便将刘伯温、杨宪外调到济州和吕宋任官。 一时,朝野震惊。 刘伯温和杨宪更是相对而哭。 “恩师,他李善长为何这么狠,让我们去海外做孤魂野鬼吗?!” 杨宪切齿问道。 刘伯温叹了一口气,含泪道:“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从章先生大言四海之利开始,上位就迟早要想办法,多调官僚出去,尤其是不配合他的官僚出去!” 刘伯温说着就又道:“只是我没想到这一个来的这么快,而我刘伯温竟然要成为第一批出海为官的人!” “章先生啊章先生,你为了天下庶民,真是害苦了我们这些士人啊!” 刘伯温随后不由得仰天一叹。 “章先生!” 在刘伯温如此感叹时,章诚则刚来了朱标这里,教朱标学习中华文明史。 只是,在章诚来朱标这里时,他却发现朱元璋身边的带刀舍人周宗竟然在这里,而且还先见到了他,并向他恭敬的行了一礼。 “舍人为何在世子这里?” 章诚颔首,并问了一句。 周宗回道:“是上位让我从现在开始教世子武艺的,同时负责保护世子,上位说,与其让世子被别人盯着,不如由他自己盯着。” 章诚点了点头:“那周舍人定要看护好世子也要交好世子。” “章先生放心!” “我一定为天下庶民教好世子,看护好世子。” 周宗回道。 章诚听后不由得问道:“天下庶民?” 周宗笑了笑回道:“实不相瞒,章先生昔日在上位面前谈及孔家丑事,已让咱明白,儒家不可信,唯有让天下庶民人人开智才可,而要天下庶民人人可智,需先让上位和世子开智,故在下愿为天下庶民教好世子,看护好世子!” ------------ 第二百八十七章 大结局 章诚对周宗的行为颇为感动。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这些年的努力的确没有白费,受他影响而更加在乎百姓的不只朱元璋一个人,还有这个世界的其他人。 章诚为此不禁会心一笑,且进了朱标所住的院落。 朱标这时也走了出来迎接章诚。 而朱元璋这边,则已经开始准备登基事宜,甚至已经议定好了国号为大明。 值得一提的是,孔克坚这里也收到了朱元璋要拿他的圣旨。 而孔克坚在听到朱元璋要将他处死的圣旨后,整个人当场吓得面色煞白,而不禁喃喃道: “朱元璋他怎么能,怎么能真的杀老夫?!” 孔克坚的确没想到朱元璋会直接下旨处死他,而不先威胁他一番。 虽说,孔克坚选择不来集庆,也有试探朱元璋的意思。 他想看看,朱元璋是真会生气,还是会再次礼请他,而向天下表明他还是看重儒家。 但他是真没想到,朱元璋会下直接处死他,他本以为朱元璋再生气也最多只是先威胁他一下的。 而孔克坚在通过来人告知,是他儿子孔希学卖了他,上本要求朱元璋处死他,掘历代衍圣公墓且毁北宗孔氏家谱的事后,更是当场吐血。 “孽子!” “白做了孔氏子孙!” 孔克坚吐血后更是忍不住如此大骂起来。 要知道,向来都是他孔家卖别人,但孔克坚哪里想到,如今竟有他孔家被自家人卖了的情况。 而孔克坚在被押来见朱元璋时,还是在朱元璋面前,选择了直接跪在了地上,且一脸悔恨道:“请上位恕罪!老夫一时糊涂,不该有轻视王威之心。” 没办法。 孔克坚还是怕死。 “你不是轻视咱,你是轻视了天下庶民!” “故所犯之罪不恕!” 朱元璋如此回答了孙克坚。 孔克坚当场愣在了原地。 随后,孔克坚更是流下泪来,而呜咽着对朱元璋说:“还请看在臣年届五十的份上,饶臣一命!” 朱元璋没有再说话,只是离开了大殿。 孔克坚也在这之后被拖了下去。 “上位!” “上位!” 孔克坚在被拖下去时,依旧打大声喊着,并看向大殿内的文臣们,哀求道: “诸公帮老朽说句话呀!” “难道你们都不认至圣先师了吗?!” “难道你们真的入了大同社,就不认周礼成法了吗?!” “孔子亦乃中华圣贤,而我是圣人后裔。” “你们既然要恢复中华,就当看在圣人份上,以仁义待我,为何不为我这个中华圣人后裔说话!” 文官们皆未答语,无视了孔克坚。 孔克坚最后也就被枭首于市。 待到第二年,也就是元至正二十一年。 正月初一日这一天。 朱元璋正式在集庆登基。 参加登基大典的有来自各界各阶层的代表,同时还有中华炎黄二帝神像,以及历朝历代为中华做出重大贡献的忠烈圣贤之士,即已被民间按神明祭奠的人物。 须知。 汉人与别的族不同,他们素来是崇尚将为民请命或者为百姓做出重大贡献的人,奉为神明来信仰礼敬的。 所以,民间有许多庙宇,都是用来祭拜各种历史真实人物的庙宇,最突出的就是关帝庙、岳王庙。 毕竟汉人严格来说,没有真正的宗教信仰,而他们最大的信仰就是崇敬先贤、然后效法先贤。 所以,朱元璋现在登基称帝,既然是讲究的权由民授,那就不需要再祭天,而需要的是祭先贤,尤其是为中华民族之存续做出重大贡献的先贤。 而这样一来,许多跟着朱元璋一起打江山的人,现在也开始有了更高的追求,即希冀着自己也能成为关羽、岳飞一样的人。 因为从此以后,中华的皇帝登基都得祭祀他们,都得对他们进行国祭,这无疑是一份巨大的荣誉! 而他们现在唯独缺乏的,也最需要的就是荣誉,即身后的地位。 不过,最先被朱元璋定为民族新圣哲的却是章诚。 为此。 朱元璋还下旨封章诚为理王,加九锡、入朝不趋、赞拜不名、剑履上殿,并下诏建理王王宫,且表示章诚可以不常朝。 朱元璋这样做固然有想让章诚多留来这個世界给他提高更多有价值的信息的缘故,但也有以此表明自己坚持大同理念决心的原因。 毕竟章诚是靠宣扬大同理念起家的,也培养了一大批以大同为信仰的人才。 朱元璋尊崇章诚就是尊崇大同理念。 当然,现在的章诚已经不掌实权,给再高待遇也不过是噱头。 另外,朱元璋也不再担心给人太高封爵,而影响内部稳定,毕竟他现在的总战略已经是对外扩张为主,而不是以维稳守内为主。 所以,不但章诚成了王。 连郭天叙、张天佑等都因为对起义有重大贡献而被封了郡王,但不世袭。 不过,朱元璋在让他们被封王之前,召开廷议跟他们进行了一番商谈,先让他们辞了在廷议局的官,让他们只与国同休,不参与国家大政,且召开廷议立制规定,封王者不得再为朝官。 郭天叙、张天佑等自然也愿意。 因为他们没有拒绝的条件。 毕竟朱元璋现在威望很大,现在愿意让他们体面荣养,以明升暗降的方式失去权力,已经是因为新大明在蒸汽工业化后将以外扩为主而给他们带来的最好选择。 所以,他们没有理由拒绝。 朱元璋在称帝后自然是励精图治,依旧以大同理念治国,先是以开恩科与各种特科为名,大规模招揽和加强人才培养,然后进行了全国范围的田亩清查和人口普查,接着又广建铁路、积极对外扩张,甚至还在洪武十年,终于让大明迎来了电气时代。 值得一提的是。 在朱元璋即位后不久,奉章诚之命去探索黄金洲的张德胜船队也总算返航,并带回来大量黄金和橡胶,还有章诚要求带回来的金鸡纳树苗,使得疟疾患病率大幅度下降。 而黄金洲被发现且被证实有许多黄金的消息,无疑让大明举国上下欢腾不已,而掀起了去黄金洲探索的热情。 因为朱元璋虽然以大同理念治国,但国内财富还是大部分由朝廷和官僚掌控着,所以,贫富差距还是存在的,然而,素来的贫穷感多是来自于对比,尤其是在生活富足后,所以许多想更加富足的庶民,自然也就很愿意去黄金洲淘金,尤其是沿海闽浙一带人均耕地上的百姓,更是举家举族的去。 朝廷层面更不用说,军队依旧在对外用兵,朱元璋也屡兴大案和下诏鼓励年轻官员出海做官,所以就使得国家也在对外扩张着,同时也出股派船出海。 权贵官僚们也不用说,出去的庶民很多都有他们的股份。 话说,章诚也还是常常来到新大明帝国的世界,看看这里各个阶层的生活。 因为现在的这个新大明帝国总是在日新月异的发生变化,所以让他感到很难感到厌倦。 等到二十年后的一天。 当章诚乘坐着专列,从建业去往北平时,就因为看见沿途,没隔多久就能见到一繁华的市镇,而人们皆衣着华贵、不是乘着机车就是坐着轮船,而颇为高兴,也就会心一笑,同他一起去乘坐列车的朱标说:“上位这些年的确让中华大地越来越富足啊!” “但父皇常说,这里面也有章先生的功劳。” 朱标笑着回道。 章诚则摆手说:“我那点功劳谈不上!” 接着,章诚又问着朱标:“对了,你的大哥还有你的那些世叔怎么样了?” “他们都还在为大明开疆辟土呢!” “大哥现在统率二十万大军饮马莱茵河,在那里按照您的提示,挖到了一个大煤田!” “徐叔(徐达)现在留守京畿,常叔率五千精锐已经翻阅了乌斯藏的大山,最近刚传回消息说,请求父皇多派些文臣过去,改造那里的信仰,不然他就只能用枪炮改造了。” “表哥(李文忠)在举兵去辽东然后灭高丽后,现在正坐镇倭国京都。” “义兄(沐英)正在集结西南土司往缅甸这些地方进行军事迁徙。” 朱标认真为章诚说了起来。 章诚听后点首,不禁笑了起来:“真好!” ------------ 完本感言与道歉 很抱歉,这本书因为先天设定不好的缘故,只能在这个字数完本了。 这本书写作期间,如跟编辑大佬说的那样,味同鸡肋。 因为一方面,成绩的确不算太差,还是拿到了精品徽章,追订一度也比较稳,即便是后期掉也是缓慢的在掉。 但是,吸量太差! 所以,追订一直涨不动,写的很没有成就感,另外,写到后面,因为主角可以随时穿越回去的缘故,即之前说的设定问题,所以导致主角不用承担在这个世界的责任,而因为可以随时回去,所以能逃避责任,而只拿好处。 这样对主角来说是好,但对整本书来说就不好,因为这样导致主角没法参与到很多剧情里面去,也就导致没法继续写了。 所以,也就不得不在这个字数就完结了。 好在该写的都写了。 在这里还是感谢订阅过和一直订阅到完本的读者朋友们,谢谢你们的订阅,让我没那么早的提前放弃这本书。 但是也要说声抱歉。 因为这本书写的不那么好,恐怕让你们失望了。 我发现我还是适合写皇帝文。 以后还是老老实实写皇帝文。 所以下本书还是继续写皇帝文,先依旧写本明朝皇帝文,捞捞人品,拉回点老读者。 同时,我以后也不整什么复杂设定了,不适合我。 希望下本书还能得到你们的支持。 放心,下本书因为写的自己熟悉的皇帝文,所以即便因为试水成绩不好,那也是免费期切,不会在收费期切,也不会字数太少,不会像这本一样,才八十万字就完本。 ------------ 新书已发,敬请大家追读支持! 新书《嘉靖承明》求大家赏脸追读支持!拜谢!在本马甲主页下面有 ------------ 新书数据不怎么好,求追读支持 起点中文网新书《嘉靖承明》,求老读者们追读一下,因为要pk推荐,但数据上不是特别稳,所以恳请老读者们帮助追读一下,谢谢! 链接在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