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章 重生成高衙内 “大官人,你弄得奴家好难受,求求你放过奴家吧,奴家再也不敢在上面了,大官人你好坏,自己不动让奴家来,坏死了。” “大官人,你……” “啊!快来人呀,大官人没气儿了!” 一声尖叫,像刀扎进耳朵里一样。 高坎只感觉脑袋嗡的一下,接着就感觉一个软软的身体惊慌失措的从他身上离开,还有阵阵嘈杂声同时从远处传来。 哪个大官人没气儿了? 轰的一下,无数的记忆如潮水一般用来。 高坎脑袋一蒙,猛的睁开眼睛,长吸一口气,就看见轻纱薄帐,软玉温香。 低低的啜泣声从面前传来,定睛一看。 只见一个年芳二八,肌肤雪白,盈盈楚楚的少女蜷缩在另一头的床脚边,身上就只穿了一件古代的绣花肚兜,将娇嫩的身躯大半暴露在外。 我,穿越了? 脑中记忆流转,才发现目前这具身体的主人也叫“高坎”,其父正是历史上大名鼎鼎的北宋第一国脚高俅。 “我成,高衙内了?” 刚刚穿越,高坎的意识还有些模糊混乱,心中忍不住想道。 就在这时,房门突然“砰”的一声被人从外面暴力踹开。 他下意识的扭头看去,就见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站在门口,刚要说话,后面一个锦衣华服的小老头一把扇开他直接进门。 “吾儿在哪?该杀的林冲,敢害吾儿!” 大宋太尉,高俅。 高坎心里一惊,连忙想要坐起身,但才一用力,顿时就感觉后腰传来一阵剧烈的刺痛。 这一下痛得他倒吸一口凉气,额头冷汗直冒,忍不住痛呼出声。 高俅听到他的声音,三步并做两步走,快步到床前道:“吾儿,你怎么样了,可别吓为父的呀!你放心,那林冲竟敢暗下杀手害你,为父定替你讨回公道,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还有那小娘子,你要是喜欢,为父也定让你遂了心愿,你可千万不要有事啊。” 说话时,只见高俅脸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与普通人家担心孩子的老父亲无异。 光看这,谁能想到他会是当朝权倾朝野,手握十万禁军的太尉? 不过听着高俅这话,高坎倒是反应了过来。 白天高衙内闲来无事去东岳庙闲逛,正巧遇见了去烧香的林娘子,见人家长得漂亮,便心下痒痒,忍不住一番调戏。 后来才知道,那是林冲的老婆,还差点被林教头暴揍一顿。 幸好林冲认出了他,这才作罢。 只是虽然林冲没有动手,忍了自家媳妇被人当街调戏的恶气,高衙内心里却不得劲儿,脑子里林娘子那婀娜多姿的身段挥之不去,这才来了教坊司泻火。 谁知道这高衙内平日贪酒好色,不知祸害了多少良家妇女,导致掏空了身子。 结果硬生生的一口气没憋住,死在了教坊司头牌的床上。 正好让高坎的灵魂占据了他的肉身,才来了个借尸还魂,他先前迷迷糊糊听到的声音,感受到的软玉温香,便是教坊司头牌娘子。 理清思绪,忍着后腰上的剧痛,高坎轻声道:“父亲不必动怒,此事与林教头无关,是孩儿自己的问题,请父亲准许孩儿自己处理。” 高俅眉毛一挑,今日衙内怎么有些古怪,知道劝慰自己,还替林冲说话? 不过念头也只是一转,权当是受了林冲威吓惊吓而已,心中反而对林冲更恨。 “吾儿勿怕,林冲不过小小禁军教头而已,一切自有为父处置。” 高坎看着高俅脸上颜色,脑中记忆涌动。 世人只知道高太尉恃宠营私,残害忠良,卖国求荣,却不知道他其实也算是个好父亲。 至少对高衙内是真心宠爱,没有半点掺假。 或许是受高衙内记忆的影响,高坎也难免对这个便宜干爹产生了几分亲情,看他也就顺眼了许多。 心念连转之间,便道:“父亲可否听孩儿一言?” 高俅本来以为衙内只是受了惊吓,才有所反常,此刻闻言,眉头忍不住一皱。 他身居高位多年,心机城府自然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了的,眼睛一眯,立刻便是转身挥手道:“都给我滚出去,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敢违抗者斩!” 教坊司下人闻言哪敢触怒这位当朝太尉,先前踹门那粗汉倒有眼力见,快步进屋一把将床脚蜷缩的少女拎起,就那么提溜出门,反手将房门带上。 外面的声音随即也全都安静了下来。 等人都散去,高俅这才转过脸一脸心痛慈爱的看着床上的高坎道:“吾儿,你到底怎么了?那林冲对你做了什么,怎么让你与往常大相径庭?不管如何,有为父替你做主,一切勿惧!” 高俅此言一出,高坎瞬间心里一惊。 刚刚只顾着想自己脑子里的计划,反而忽略了一件最重要的事情,他现在是高衙内! 高衙内是什么样的人? 骄奢淫逸,蛮横霸道,睚眦必报之人。 身为大宋太尉,在官场上混迹半生的高俅,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的乖儿子什么德行?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他刚才的样子简直是性情大变? 此时高俅显然已经有所怀疑,他不能再按照自己的想法来。 于是眼睛一眯,高坎故意露出一副怨毒的神情道:“父亲,林冲那厮竟敢当众威胁羞辱孩儿,此仇不报孩儿誓不为人!” “不过父亲乃是当朝太尉,地位何其崇高,他林冲又算什么东西?” “若由父亲出手,岂不辱没了父亲的威名?所以孩儿想自己动手,好生慢慢折磨那厮才算痛快!” 本来对衙内突然性情大变还有所怀疑的高俅,此刻见高坎神情言语还是往常模样。 要说有什么不同,恐怕也就是居然知道替他这个做父亲的名声考虑,心中的欢喜却把那一丝丝刚刚生气的怀疑给压了下去。 “哈哈,吾儿当真是长大了,晓得为为父考虑,很好,为父很是高兴!” 爽朗一笑,高俅随即目光一冷:“你打算如何动手,是杀了林冲,再收拾那小娘子,还是把两人抓来,当场凌辱?” ------------ 第2章 奸臣高俅 闻言高坎心底顿时一阵汗颜,果然不愧是历史上数得上的大奸臣。 杀人丈夫,抢人老婆,甚至当人面凌辱,从他嘴里说出来就跟菜市场买菜一样简单随意。 大奸臣果然并非浪得虚名。 高俅只用一句话,就将他的心狠手辣,视人命如玩物展现得淋漓尽致。 不过对于此刻的高坎来说,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随着记忆融合完善,他的思绪也逐渐清明起来,心知此时正值北宋末年。 宋徽宗刚与金人达成“海上之盟”,联合金国灭了辽国,从理论上收付了燕云十六州,完成了自宋太祖以来历代宋朝皇帝都没有完成的伟愿。 朝廷上下一片欢腾,以为盛世到来。 可是高坎心底却十分清楚,表面上看起来辉煌鼎盛的大宋,实际上已经是风雨飘摇。 与金国联合一战,虽顺利灭了辽国,却也让大宋君臣深深见识了金兵的强悍,打心眼里开始畏惧金兵。 此消彼长的是,金国也见到了宋兵的外强中干。 所谓海上之盟,不过一纸空文而已,金国对大宋的觊觎之心日渐膨胀。 很快,金兵就会挥师南下,一路势如破竹的打到汴京,宋徽宗也会迅速达成属于他的第一个历史成就“禅让皇帝”。 同时也将会出现历史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名场面。 才华横溢的父子二人,谁都不想当皇帝,一个忙着禅让逃跑,一个忙着哭泣推脱。 宋钦宗也将成为第一个,被皇帝老子强行抬上皇位的皇帝。 这个“抬”可不是形容词,而是正儿八经的动词。 由此也留下了千古笑料。 整个历史事件进程当中,与高坎密切相关的,便是徽宗南逃。 因为在这个过程当中,以蔡京为首,包括童贯、杨戬和高俅在内的北宋四大奸臣将先后失宠离世。 高俅死在靖康元年。 而现在是宣和六年,距离金军第一次南下只剩下半年多,距离靖康之耻也仅有不到三年而已。 连年战乱,大宋民不聊生。 没有高太尉的庇佑,高坎这个“高衙内”恐怕也时日无多。 所以在有限的时间里,他必须尽可能的组建自己的班底。 甚至于,高坎心中也在考虑,是否有机会能转变高俅的思想。 至少在金军第一次南下,宋徽宗禅位之前,高太尉还手握大宋十万禁军,利用好的话,未必没有逆风翻盘的可能。 当然,那些都是后话。 当下对高坎最重要的,是先稳定自己的豪华保安队,林冲便是他的第一个目标。 只是高太尉眼光太毒,一点小小的细节他都能敏锐察觉到,所以高坎只能设法掩盖自己的真实目的,万事一步步来。 于是眼睛微微一眯,故作狰狞道:“我要林冲那厮众叛亲离,生不如死,他不是自视甚高吗,那我就偏偏要他心甘情愿的跪在我脚下给我做狗!” “哈哈,不愧吾儿,就是要这般才解气,好,为父就看你如何施为。” 高俅听闻高坎之言,顿时大笑不止,十分赞赏。 “不过在这之前,你还是要好生休养身体,近日这教坊司就不要再来了,为父这就命人送你回府,再派太医去替你诊治一番,务要清楚,吾儿身娇体贵,岂是那些粗贱之人可比?” “孩儿谢过父亲。”高坎连忙道。 旋即,高俅这才起身出门,叫来门外太尉府下人送高坎回府。 回府之后不多时,太医便上了门。 一番检查下来,确认高坎只是体虚而已,并无大碍,高俅这才放心,又给他留下一笔银钱,这才离开。 等高俅一走,高坎立马叫来管家。 “你可识得陆虞侯陆谦?” “便是门下心腹,住在府外临街的陆虞侯?小的识得。” “好,你现在便去请陆谦过来,就说吾有一事寻他,他若识得利害,自有一番富贵。” 高坎眼睛一眯,挥手便让管家去寻人。 管家不二话,即刻出了门去,大约一两盏茶的时间,便领着一个青衫汉子回来。 高坎端坐堂中,见来人,手里端着茶碗兀自品茶做闲。 两人进来之后,管家旋即躬身道:“公子,陆相公来了。” “嗯,你下去吧。”高坎摆了摆手,目光落在陆谦身上,“你便是陆虞侯陆谦?” “倒叫衙内识得,小的正是陆谦,不知衙内寻小的来,有何差遣?” 陆谦带着一脸谄媚颜色,拱手笑眯眯问到。 “听说林冲林教头与你乃是至交好友,可有此事?” “确有此事,不知衙内询问吾兄作甚?”陆谦闻言眼珠子一转,面上不动声色的问到。 “啪”的一下,高坎直将手中茶杯瞬间扔在地上,摔了个稀碎,大怒道:“好你个陆谦,既然你是林冲好友,那就怪不得本公子我了,来人啊,给我拿下!” 话音才落,府中左右下人得令上前,就要将陆谦当场拿下。 见状陆谦顿时神色一慌,连忙跪地叩首道:“衙内息怒,小人实在不知何处惹着衙内,小人虽与林冲交好,但他的事与小人无关,若是衙内要寻林冲,小人愿意替衙内唤他来,他必不起疑。” “哦?这么说,你当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高坎眼睛一眯。 “确实不知。” “好,不知者无罪,本公子念你态度诚恳,倒是可以给你一个机会,你要识得厉害。” 高坎见目的已经达到,便直接道:“本公子今日在东岳庙见了林家娘子,心下喜欢,可恶那林冲坏了本公子的好事,竟还意图对本公子动手,你说该如何呀?” “公子息怒,小人有一计,必能让公子如愿。”陆谦连忙说到。 “说来听听。” “那林冲与小人熟识,小人可约林冲吃酒,他必不起疑,待到出门,家中无人之时,再吩咐一亲信去林冲家中知会林娘子,就说林冲吃醉,闷倒在地,请她快去看看,使她到小人家中阁楼,衙内便可提前在阁楼静候。” 陆谦满目阴险谄媚,继续说道:“妇人家水性难耐,见了衙内这般风流倜傥,衙内再说些闲话调和,必使她欢心就范。” ------------ 第3章 宴请林冲 “好计谋,不过此事本公子还需再做谋划准备,免得有所差池,你且归家耐心等待,本公子自会派人知会。”高坎故作欢喜,拍手道。 “事成之后,必有你好处。” 陆谦是个小人,贪图富贵,阴险毒辣,为了自己的利益,他可以出卖牺牲一切,所以拿捏他并不是什么难事。 倒是林冲,此人成份复杂,高衙内恶名在前,误戏林娘子在后,有这两节关隘存在,高坎想要直接收服他的难度太高。 拉上陆谦垫背,事情才会容易许多。 至于陆谦,在得了高坎的许诺之后,当即便千恩万谢,高高兴兴的走了。 而高坎的计划,此时才算是刚刚开始。 一想到能将大名鼎鼎的豹子头林冲收为小弟,高坎心底就止不住兴奋激动,恨不得现在就把林冲叫到面前来。 不过这事儿急不得,至少也得等第二天再说。 一夜无话,第二天日上三竿时高坎才醒,起得床来,一番洗漱,叫来府中管家,让他去找林冲,就说自己在“杏花楼”摆酒,约他见面。 管家自急匆匆去了。 高坎收拾好后,带着三五个府中下人出门,一路来到杏花楼。 他前脚刚到,后脚管家便赶了过来,上楼见到高坎,连忙道:“公子,小的已知会林冲,他答应收拾一下就过来。” “好,你下去吩咐店家,好酒好菜都招呼上来,敢有怠慢本公子饶不了他们。” 一摆手,高坎一脸蛮狠霸道的说到。 管家得令下去吩咐酒家小心伺候,又不多时,穿着一身常服,气度非凡的林冲才入得酒楼来,随着管家指引,来到高坎面前。 见到高坎,林冲眼底虽然有一丝愤恨之色,但还是强忍怒意,主动拱手示好。 “听得衙内相邀,某不胜荣幸,来得迟了些,还请衙内息怒。” “林教头哪里的话,在这东京城内,谁人不识得八十万禁军教头林教头的威名,能请到你吃酒,该是吾的荣幸才是,来来来,快请上座。” 高坎脸上笑眯眯,一副十分热情的道。 这一番做派,倒是搞得林冲有些莫名其妙,诚惶诚恐,搞不清楚这高衙内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稍作思索,还是老老实实落下座来。 “衙内这番款待,实在折煞林某了。” “林教头切莫客气,其实在下一直有心结交像林教头这样的英雄豪杰,只是可惜一直未曾有过机会,幸得昨日去了一趟东岳庙,才有机会见识教头风采。”高坎道。 一听到头天的事,林冲脸色当即便阴沉了下来,下意识的便要起身。 谁知道高坎动作更快,拿起桌上酒壶,一边亲自给林冲倒酒,一边笑道:“林教头莫恼,小弟昨日唐突,冲撞了嫂嫂,是我该死,愿请罪一杯酒,希望教头千万原谅。” 说这话,他给林冲面前酒杯满上,诚意满满的奉上。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高坎都将态度放得如此之低了,林冲哪好意思再拒绝,只好接过酒杯。 “衙内言重,既是误会,解开了便是。” “教头果然豪杰,心胸宽广,在下佩服万分。”高坎说着,也跟着坐了下来,忽然又叹息一声。 “可惜,可惜呀。” 林冲冷不丁听到他这没由来的话,下意识问到:“衙内何故叹息?” “教头有所不知,在下是叹世道不公,人心不古,如教头这般英雄豪杰,坦坦荡荡,可惜却被小人蒙蔽,暗中算计谋害而不得知。” “衙内何出此言,谁要害某?”林冲神色一惊道。 “太尉府近左有一相公,称做陆虞侯陆谦,自称乃是林教头你的至交好友,不知道可有此事?” “确有此事,陆谦乃是林某兄弟无疑,那又如何?” “教头有所不知,昨日在下与嫂嫂在东岳庙偶遇,本是一场误会,刚才也向教头赔罪,教头也已经原谅在下,此事本该到此为止。” 带着一脸惋惜又愤恨之色,高坎一拳砸在桌上继续道:“但不知是哪个小人,将昨日之事传了出去,又不知道如何传到了这个陆谦耳中,作业连夜,他找上门来,言语谄媚,竟想设计陷害教头,将嫂嫂置于危险之地。” “甚至于巧言令色,污蔑嫂嫂乃是水性杨花之辈,必会苟且。” “啪!” 高坎话音刚刚落下,林冲顿时怒不可遏,拍案而起,双目喷火一般狠狠的盯着高坎怒斥到:“好你个高衙内,某素闻你人称‘花花太岁’,好辱人妻,没想到今日竟假意摆宴,意图污蔑吾手足,纵你巧言令色,说得天花乱坠,吾岂能为你所蛊惑?” “教头息怒,何必冲动?” 早料到林冲会是这样的反应,高坎并不着急,脸上神色依旧平静。 “在下知道教头是光明磊落之人,不过教头又可曾听过‘人心隔肚皮’之言?你这般信任那陆虞侯,他是否又当真值得教头如此信任呢?” “教头可知,信错人,交错了朋友,会是什么下场?” “哼,你少说闲话!”林冲冷哼一声,态度不改。 见状高坎便道:“既然林教头不信,可敢与在下一赌?” “有何不敢?” “好,昨日那陆谦来与我说,只要我点头,他便依计行事,既然教头不信,那我便差人去知会他,看看他如何施为,便知真假。” 一招手,高坎将管家叫到近前:“你且去陆谦府上,告知他昨夜他讲的事,本公子答应了,让他看着办。” “是。”管家二话不说,立刻下楼。 转过脸,高坎又对林冲道:“教头现在可以回家,我敢保不出一盏茶,陆谦必到你家请你吃酒。” “哼,到叫某看你耍什么把戏。”冷哼一声,林冲旋即拂袖而去。 目送林冲离开,高坎脸上不由自主的露出了一丝笑容,一切尽在掌握。 旋即也出了杏花楼,一路往陆虞侯家来。 到得门口,正巧碰见陆虞侯收拾停当出门,见到他连忙上前谄媚道:“衙内来得正巧,小人一切都已准备妥当,正要去请林冲来。” “好,我看也不用费事了,待会儿我就在你家阁楼等着,你把林冲拖住,再把那林娘子引上楼来便是。”高坎眯着眼睛说道。 ------------ 第4章 衙内妙计 “衙内妙计。”陆谦闻言立即竖起大拇指拍马屁道。 “闲话少说,快去吧。” 摆了摆手,高坎做出一副急不可耐的神色,不耐烦的说着就往陆谦家里走。 且说高坎入得陆谦家,便直上二楼阁楼静待。 约摸一炷香之后,听见下面有人说话声传来。 正是陆谦与林冲的声音。 两人进屋之后便是吃酒聊天,一会儿功夫便喝了几大碗。 这时陆谦借故上楼,来见高坎。 见面之后,陆谦便道:“衙内,林冲那厮就在楼下,少时我再差人去他家中,你且藏好,等我将他再骗出去,你就只消等林娘子来了。” “不,若只是差人去说,恐怕林娘子不信,还是你亲自去稳妥。” 高坎眼睛一眯道。 闻言陆谦神色一疑,道:“可是若是小人去,那谁又来支开林冲呢?” “那还不简单,你随便找个借口出门,再急匆匆回来跟他说太尉差人寻他过去不就成了?” “是也,衙内果然妙计。”陆谦连奉承道。 两人商量好之后,他便又下楼,不一会儿便借买酒名义出门,等他一走,高坎直接下楼。 林冲坐在楼下大堂,见他下来,脸色顿时一沉。 “如何,林教头,咱们的赌还要继续不?” “哼,不过是巧合而已,谁知道你是不是又耍了什么阴谋陷害我陆兄?” 冷哼一声,林冲依旧是一副不到黄河不死心的模样。 高坎也不着急,轻笑道:“那有和妨,刚才陆谦上来跟我说,他假意出去,再急匆匆归来,诓你太尉在寻,将你支开之后,再去将嫂嫂骗来,你且顺他意,出门之后再折回,于我一同藏在这阁楼再看。” “好,我就看你这把戏能耍到什么时候。” 说话时,外面隐约有脚步声传来,是陆谦折返回来了。 见状高坎示意林冲可以下去了。 林冲狠狠瞪了他一眼,旋即拂袖下楼。 一切自如高坎所言,陆谦果然跟林冲讲高俅寻他,让他赶紧去白虎堂,林冲随后便出了门。 等林冲走后,陆谦又上楼一趟,悄咪咪的从怀中掏出一小包药粉来。 “衙内,此乃好物件,只要混在酒水当中让人饮下,不消一时半会儿,任是何种贞洁烈女,也难自持。” “还有这种好东西!”高坎眼前一亮,陆虞侯这路子有点儿野啊。 “专是为孝敬衙内您的。”陆谦脸上笑眯眯的,一脸谄媚。 “好,你如此用心,事成之后,本公子必定让太尉赏你个好差事。” “多谢公子,那小人去了。” 陆谦得了许诺,欢欢喜喜的下楼出门去。 没多一会儿,林冲再次折返,回到阁楼当中。 高坎随即将刚才陆谦给他的药粉拿了出来道:“林教头,这可是刚才陆虞侯给我的好东西,他怕嫂嫂不肯就范,所以专门准备,混在酒水当中。” “你……” 此时林冲心底其实已经信了高坎的话八九分,只是还有些许天真的幻想而已,但却是无法在反驳怒斥高坎。 于是只得恨恨的从高坎手中将那药包夺取,然后气愤的躲藏到一边。 待到陆谦将林娘子骗来,上得阁楼,林娘子一见高坎在,登时下得花容失色。 “小叔,他怎么在这儿?” 陆谦旋即笑道:“嫂嫂勿怕,衙内昨日不小心冲撞了嫂嫂,心中十分过意不去,于是便请我无论如何请嫂嫂来,好当面陪酒谢罪。” 说着,陆谦又给了高坎一个眼神示意。 高坎也就立刻配合陆谦道:“陆相公说的是也,还请林娘子赏脸。” “衙内好意奴家心领了,陪酒便不必了,奴家家里还有事,这就告辞。”林娘子神色慌乱的说着,转身就要走。 这时陆谦却是一步跨出,直接拦住了她:“诶,嫂嫂既然来都来了,吃一杯酒怕什么,若是林兄知道衙内亲自设宴赔罪请嫂嫂,嫂嫂不肯赏脸,开罪了衙内,恐怕要埋怨嫂嫂了。” “小叔,你干甚拦我?他要真心赔罪,等我回去与相公商议,再一同前来,你让我走。” 林娘子又不傻,看这场面,怎么可能信陆谦的鬼话?一心只想赶紧走。 见好说歹说林娘子都不肯就范,陆谦也终于露出了本来面目。 狞笑一声,一把抓住林娘子道:“嫂嫂,既然好话你不听,那就怪不得我了,实话告诉你,今日这杯酒你是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伺候好了衙内,日后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否则的话,非但是你,倒叫林冲也发配充军,生不日死!” “小叔,你怎可如此?”林娘子眼泪当时就下来了。 “还不是要怪嫂嫂你不知趣,跟着衙内有何不好?” 陆谦说着,转向高坎:“衙内,烦你将刚才我给你的药拿来,待我喂她吃下,你便可好好享用了。” “陆相公,如此强迫,不好吧?林娘子怎么说也是你嫂嫂,林教头也待你如亲兄弟一般。”高坎眉毛一挑,脸上似笑非笑道。 闻言陆谦却是毫无顾忌:“谁叫他开罪衙内,该有此报!” “难道你就不怕此事让林教头知道?”高坎又道。 “只要衙内不说,今日事必,嫂嫂也不会说,他又如何知道?”陆谦一脸理所当然的道。 “那陆相公你看,这是谁?” 高坎脸上露出了意味声长的笑容,让开身来。 见状陆谦下意识的朝他身后看去,只见林冲目次欲裂,双拳紧握,正站在高坎身后。 一看到林冲,陆谦当场就傻了,连抓住林娘子的手都不自觉的松了开来。 “林,林兄,你怎么在……” “陆谦,好你个狗东西,枉我带你不薄,如此信你,你给我拿命来!” 断喝一声,林冲豁然动手。 “林兄息怒,都是高衙内逼我的!” 陆谦大叫一声,转身就跑。 “还敢狡辩,今日不杀你这狗贼,我林冲誓不为人!” 此时的林冲已经愤怒到了极点,一心只想取陆谦性命,那是什么都不管不顾了,只管杀将过去。 ------------ 第5章 嫂嫂勿怕 陆谦自知事情败露,心下慌乱,拔腿就跑,竟连反抗都不敢。 两人一前一后,眼瞧着便追杀出去。 阁楼当中,只留下娇艳啜泣的林娘子与高坎二人。 “嫂嫂勿怕,我扶你起来。” 高坎是一番好意,林娘子却哪儿敢让他近身,当即吓得连忙起身退缩。 “高相公费心了,奴家,奴家不用你。” 见此情景,高坎伸到一半的手尴尬住,只好讪笑一声道:“还请嫂嫂勿要见怪,在下这般施为,也只是想让林教头看清陆谦之真面目,以免日后再被他所害。” “多,多谢相公。”林娘子浑身发抖,颤巍巍的道。 “昨日之事,在下也得向嫂嫂赔罪,还请嫂嫂原谅。” “不妨事,不妨事。” 林娘子说着话,眼睛止不住的往外面看去,大有望眼欲穿之意,心中只道自家相公怎么还不回来,当真把她丢给这禽兽一般的人? 高坎见状道:“林教头去追陆谦,恐怕一时三刻难消,嫂嫂若是心急,不如下去等?” “好。” 林娘子早就想跑,只是怕万一一动,高坎再下黑手,这才不敢动。 此时听见高坎的话,立马点头答应。 于是两人这才从阁楼上下来,在大堂等着,为了避免再让林娘子误会,高坎还故意站在离她远的另一边。 过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外面传来脚步声。 林娘子心急,连忙走到门口,就见满面染血的林冲正从外面进来。 一看他这样,林娘子瞬间身子一软,没站住一下子跌坐在地,仿佛丢了魂一般。 才杀了陆谦的林冲此刻杀意正浓,见娘子这般,当即以为是他出去这一会儿,高坎做了什么,登时目露凶光的看向高坎。 “你做了什么?” “林教头莫要误会,小弟什么都没做,你先看看林娘子到底怎么了吧。” 被林冲充满杀意的目光一盯,高坎顿时心里一慌。 此番所有场面他都有所预料,唯独没想到会发生眼前的情况。 这会儿的林冲可是已经杀红了眼,真要是一怒之下对自己动手,自己可是没有半点还手之力的。 好在林冲听了话,立即转身去扶林娘子,一边关切道:“娘子,娘子你怎么了?” “官人,你好生糊涂呀,难道当真杀了陆谦?” 林娘子被林冲叫醒,泪眼婆娑的问道。 听到这话,林冲才像是猛然反应过来,失神呢喃道:“我,我杀人了,我杀人了!” 在大宋朝,当街杀人那可是重罪。 虽然林冲事出有因,但是一来陆谦并没有实际做什么,二来一切事情都是在陆谦家中发生,而不是陆谦强闯林冲家抢人。 如此,林冲当街追杀,便没有任何的借口。 刚开始林冲被愤怒仇恨蒙蔽了双眼,没有在意此事,现在在林娘子的提醒下反应过来,如何能够不惊慌? 见此高坎壮着胆子上前道:“陆谦这般卖友求荣,阴险歹毒之辈,杀了便杀了,林教头何必在意?” “可是,可是杀人可是重罪!”林冲满脸绝望道。 “杀人虽是重罪,但若杀的是强抢妇女,意图奸淫之徒,那不就不是重罪,非但不是重罪,反而该是义勇之举了?” 眼睛微微一眯,高坎适时的提醒道:“小弟可向官府证明,陆谦此贼先是借与林教头交好,将林教头诓骗离家,事后强闯林家,劫走林娘子,拐带回家,意图奸淫杀害,幸好林教头及时赶到,这才阻止了一场惨案。” “谁料那陆谦被撞破歹事,非但不认罪伏法,反而手持利器,意图杀人灭口,幸得林教头武功高强,与之恶斗。” “那厮见斗不过教头,仓皇逃窜,是以林教头不是当街杀人,而是追捕恶徒!” “这……” 听着高坎一番话,直将黑的转眼说成了白的,杀人不但没罪,反而有功,林冲当时就傻了。 还是林娘子反应快,连忙栖身收拾给高坎跪下道:“相公请救我夫妻,我夫妻感恩不尽!” “嫂嫂何至于此,快快请起,这我哪儿受得了。” 高坎说着,做势欲扶,但走到一半又停下,对林冲道:“林教头,还不快把嫂嫂扶起来,她才受了惊吓,地上凉,别再伤了身子。” “哦,是是是。”林冲反应过来,连忙把林娘子扶起。 等两人都站起来之后,高坎又道:“林教头,你且与嫂嫂自归家去,万事勿扰,若是官府寻上门来,你只按我说的解释,他们要是不信,让他们来找我。” “那,那就多谢衙内替我作证。”林冲拱手道。 “无妨,此乃正义执言!” 高坎大义凛然道。 而此时的林冲早已乱了心神,茫茫然的扶着林娘子就要走。 前脚才刚出门,后面的高坎又再度开口:“林教授且慢。” 林冲闻言下意识的回头:“衙内还有差遣?” “没什么,只希望教头记得,在下十分想结交像教头这样的英雄豪杰。” “某,荣幸之至。” 林冲嘴巴动了动,最终还是点头说道。 目送夫妻二人离开,高坎终于忍不住露出了笑容,自此之后,林冲便再难逃脱他的手掌心。 哪怕他心中还有所疑虑,甚至怀疑。 但陆谦的命在他手上,没有自己作证,他便难逃罪责。 所以等同于,林冲的身家性命全在高坎手中,以林冲的性子,不怕他不就范。 当然,高坎也没想过单纯的只是胁迫林冲跟他,这只是一个开始而已,日后他有的是手段办法,让林冲对他死心塌地。 有了林冲,又怎么能少了那个花和尚? 还有那个抱着宝刀满世界卖银钱的青面汉,这会儿也应该闷头在汴京,说不得也一将收了来。 届时有三雄相随,汴京上下,谁人还敢拦他高衙内的去路? 不过杨志好收买,也就是多花些银钱的事,鲁智深却有些麻烦,这泼皮性格豪爽,无拘无束,除非是当真让他心悦诚服之人,否则恐怕很难将之留在身边。 思索良久,高坎忽然眼中一亮。 有主意了! ------------ 第6章 杨志卖刀 高坎这边计上心头,正是喜不自收。 忽听得屋外一片嘈杂声传进来。 “贼人在哪儿?” “倒叫官差老爷知道,小的眼睁睁瞧着贼人逃进了陆相公家,错不了。” “好,待本老爷抓了那杀人重犯,交给府尹大人处置,必少不了你的赏钱。” “多谢官差老爷,多谢官差老爷。” 来人一番说话,已然是进得门来,领头是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两个都头。 紧随其后的,则是一个瘦小的泼皮闲汉,另还有一众不相干的人等跟在外面不进院内,只伸着脑袋打量,窃窃私语,不敢进来。 高胖都头气势雄浑,手握一根齐肩杀威棒,腰里别着一把巴掌宽的军刀,斜睨着眼瞧人,直把人瞧得都扁一些。 “喂,那小儿过来,本老爷问你,适才可曾见一半面染血的贼人进来,逃往何处了?” “你在跟我说话?”高坎脸上冷笑,伸手指了一下自己。 闻声高胖都头当即大怒,双目圆睁道:“不是你难道是我?本老爷今日痛快,暂且饶你,快快从实说来,莫要自误!” “哦,那你可能很快就要不痛快了。” 高坎脸上似笑非笑,又瞧向那矮瘦都头:“他看着是个憨货,你倒是蛮机灵的样子,听我问,你二人都是开封府滕府尹手下的?” 矮瘦都头脑子确实要比高胖都头灵光些。 他早瞧出来了高坎不一般,眼见着好像也有些眼熟。 但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在何处见过,所以故意让高胖都头先发难,打算试他一试。 谁晓得高坎根本没给高胖都头脸,甚至直接拎住了自己,心下暗自思付:看这厮穿着打扮,不像是一般人家,要是寻常人见了我们两个,早吓破了胆子,哪敢逗弄? 刚想开口,却见高胖都头抢先他一步。 “倒叫你这小儿晓得厉害,敢跟老爷耍弄,有你好果子吃!” 说话时,就要上前动手,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人拿下再说。 见状矮瘦都头连忙拉住了他。 “我看这厮不简单,你先不要着急,待我问他一问,真要是说不出个什么来,再动手也不迟。” 高胖都头被高坎气急了,摆手甩开道:“一小儿就把你吓成这样,俺倒要看看他有没有三头六臂!” 将在此时,外面忽然又传来声音。 “杀人者在何处?” 听到动静,两个都头齐齐转过脸瞧去,就见一个身着深青色官袍的差老爷走了进来。 一见此人,高矮胖瘦全都毕恭毕敬起来。 “见过周押司,倒叫押司晓得,我二人正在追捕当街杀人的要犯,谁晓得这小儿不知轻重,有意包庇杀人者,正要拿他问罪。” 周押司一边听着,一边目光瞧向高坎,下一秒两腿肚子就是一软。 旋即没有丝毫的犹豫,反手“啪啪”两下就给了两都头一人一个大儿刮子。 “狗一样的东西,敢如此与衙内说话?” 跟着又转过脸满脸赔笑的对高坎道:“还请衙内恕罪,这俩憨货等回去之后,定重重责罚。” “你认得我?”高坎眼睛一眯。 “倒叫衙内晓得,两年前太尉做寿,小的有幸跟随滕府尹到过府上,远远的见过衙内一面。”周押司笑眯眯的说到。 “原来是这样,既然你认得我,这般事就由你好生处置。” 淡定摆手,高坎随即又道:“但有一点我要讲明,林教头可不是杀人要犯,而是追捕拐带良家,意图不归之恶徒的豪杰,你可醒得?” “醒得醒得。”周押司连连点头赔笑。 高坎闻言不再管他,自顾往外走。 堵在门口的看客见威风凛凛的都头和开封府的押司都对这个年轻人毕恭毕敬,自然心生畏惧,谁也不敢拦他去路。 等他过门出街,人群中才忽然有人幡然醒悟喊到:“他是高太尉义子,花花太岁高衙内!” 霍的一下,众人尽皆哗然,两都头更是面如死灰,谁不晓得高衙内心狠手辣,睚眦必报,刚才他二人竟敢当面得罪衙内,不是自寻死路? 且不管这边,单说高坎。 从陆谦家里出来之后,他顺着街面闲逛,心里还在盘算着收服鲁智深的计划。 才走没多久,忽听得前面街边有人叫卖,只是那声音不大不小,不良不娼的,也不知道他到底是要卖还是不要卖。 眉头一皱,抬眼瞧了去。 接着便看见一条大汉,半面青脸犹如妖魔魍魉,头上戴一顶抓角儿头巾,身穿一领旧战袍,怀里还抱着一口宝刀,上面插着根草标。 如此有辨识度的装束打扮,高坎如何不醒得是何人。 只心里欢喜道:“这不巧了嘛这不是!” 再仔细一听,才听清楚青面壮汉口中叫卖的如何。 “金子做生铁,宝刀当破刀,若有识得汉,换些急使钱!” 听着这话,高坎忍不住暗自思付:“倒没想到,他还会一口打油诗,说得好一嘴顺口溜。” 旋即眼睛一眯,走上近前。 “你这刀,要卖?” “当然要卖!” “拿来看看。”高手直伸手要。 青面壮汉也不怕,就把怀里的宝刀递给了他,一边道:“你好好看,若是识得,倒要出一个好价钱。” 高坎接在手里,面上稍作打量,心里却在思付。 “没想到杨志卖刀这一番名场面,居然让我就这么给生生撞上了,想来应该是我设计收服林冲,既改了豹子头本该的命,连带着也把他给影响了。” 想着事,手上看刀也就迟慢了些。 青面兽杨志着急卖刀还钱,见他拿着自家宝刀翻来覆去的看,脸上神色古古怪怪的,心疑有它,便连夺过刀来呵道:“将你看了半天,买也是不买给个准话,何必这般拖沓?” “买,如此宝刀,当然要买,你要卖几钱?”高坎连连点头问到。 “索价三千钱,实价两千钱,你若要买,一文也不要少了我的。” “什么,两千?”高坎听着这熟悉的台词,瞪大一双牛眼惊叫。 杨志见状眉头一皱,神色也更加谨慎小心,把宝刀死死抱在怀里。 “你问你的价,我叫我的价,你要是觉得合适便买,不合适就作罢,管我索价多少?” ------------ 第7章 一条明路 瞧着杨志神色不对,高坎心神微动。 左右环顾两眼,才发现刚才自己一声惊叫,不注意引来一众看官侧目。 眼珠子一转,栖身上前小声道:“好汉勿恼,此间想是有些误会,街上人多眼杂,不是说话的地方,前面倒有一家茶馆,要是好汉不嫌弃,请吃一碗茶,我们去那里分辨?” “你当真有意?”杨志神情犹豫,似乎有些心动,但又下不了决心。 “只若有假,愿听好汉处置!” 高坎脸上露出笑意,态度自是十分诚恳。 杨志又上下扫了他两眼,这才答应:“好,洒家便随你走一趟。” 两人自引路来到茶馆,高坎叫来小二安排,楼上寻了一间雅间进去,又叫一番茶点吃食,布置妥当,才落座说话。 “斗胆敢问好汉如何称呼?”高坎拱手笑问。 “你要买刀便买刀,管洒家称呼作甚,到底买还是不买?” 杨志听话,眼神微慌,当即阴沉着脸质问。 “买,如此宝刀,别说是两千钱,就是两万钱也不贵,当然买!” 毫不犹豫的说着,高坎眉毛又是一挑:“只是买刀容易,做人却难,在下看好汉似乎有些难处,不爱见人?” “你什么意思?”杨志眼睛一眯,蹭的一下站起身来,手直握在刀柄上。 “好汉莫急,且听在下把话说完。” 一看杨志这个反应,高坎便在心里暗道一声“稳了”,随即先安抚他坐下。 “在下先自我介绍一下,在下姓高名坎,人称高衙内,枢密院高太尉正是乃父。” “你是高太尉的……” 杨志瞬间瞪大了眼睛,惊声脱口而出,话讲到一半又立马止住,转而道:“没料想是太尉公子,先前是某孟浪了,还请衙内见谅。” “好汉不必如此,既然好汉已知我来历,是否也可告知姓名?”高坎笑问道。 “我……” 就见杨志满脸为难迟疑,好像说个名字都难以启齿一样。 原来他本在汴京做官,恰逢道君皇帝要修万岁山,差十个制使去太湖边搬运花石纲,回京缴纳。 谁晓得十个制使押运花石纲,别人都顺利回京交付,偏偏他在黄河上遇上一阵妖风。 以至于船翻纲陷,失了职责不敢赴任。 本来他是连汴京都不敢回的,但在外流落多时,念及亲眷,因为自己犯了事而连累,心里实在不忍,于是收集了一番钱物,打算上下疏通一番,看看能不能躲过罪责。 就算不行,至少也给亲眷留些银钱,好过生活。 哪知钱进了枢密院,犹如泥牛入海,登时没了音响,前日找到办事之人,一番纠缠,想讨要个说法。 结果对方不但事办不了,钱物也不退。 他恼怒之下,与人发生了些许冲突,倒叫人大喝惊走。 如此这般,想办的事一件没办成,身上一分银钱不剩,没奈何下才将家传宝刀拿出来卖。 一是换些盘缠,好另寻他处,二也是再给亲眷留些。 只是他戴罪之身,哪敢招摇过市,是以就算是卖刀,也小心翼翼,生怕让多人瞧见了。 此刻高坎问他,更不敢轻易说出姓名来处来。 其实高坎先前就已经猜到了杨志的情况。 按理来说,杨志丢了花石纲之后,应该躲在外地不敢回汴京,一直要等到宋徽宗大赦天下之后,才敢带着钱财回来,还想着疏通关系,官复原职。 结果让高俅给直接轰了出去。 而这事儿,还要等到林教头雪夜上梁山之后才会发生。 现在他提前出现在汴京,自然跟自己改变了林冲原有的命运有关,但杨志失花石纲之罪却还在身上。 所以他才处处小心,不敢让人识得身份。 对高坎来说,这可是天大的好机会,少费许多的功夫。 见杨志还是迟疑,便直接道:“倒叫好汉莫要误会,假设在下认得不错,好汉该是五侯杨令公之孙,殿司制使官杨志,不知道是也不是?” “你认得我?”杨志诧异道。 “杨制使应过武举,一身好本事,又是将门之后,在下认得也是有幸。” 脸上笑眯眯的,高坎继续说道:“在下还猜,制使该是时运不济,失了花石纲,难以复命,这才流落街头,是也不是?” 听到这话,杨志整个人瞪大了眼睛盯着高坎,那眼神里有惊讶,有恐惧,又有一丝丝的凶狠冷意。 高坎对他的事知道得如此清楚,敢说不是早有所预谋。 虽然不知道图什么,但若是此刻自己被拿下,恐怕难逃厄运。 想要脱身,怕是只有一不做二不休。 “衙内究竟何意?”手握刀柄,杨志稍稍栖身。 见状高坎却是一笑,脸上丝毫不慌:“在下生平最喜好结交有本事的人,杨制使一身武艺,因为一点小差池就埋没了,实在看不过。” “所以,在下想,若是制使不弃的话,在下倒是愿意给制使指一条明路。” “有何去处?”杨志当即问道。 “在下府中正缺一个棍棒教头,银钱虽不算多,但每月生活,照顾家里还是够的,若是杨制使不弃愿来,便是自家人。” 脸上笑意浓郁,高坎继续说道:“既是自家人,花石纲那事,在下自会替杨制使说脱。” 杨志闻言神色犹豫,他好歹是将门之后,一身的本事。 当下落难,只是一时时运不济而已。 待到将来大赦天下,免除了自身罪责,便可官复原职,发挥一身本领。 可要是入了高衙内府中,成了别人家下人不说,恐这辈子都再无翻身的机会。 高坎也不着急,一派闲淡的吃茶。 等了一会儿,杨志才开口道:“倒叫衙内高看,某在外多时,这才回京,没来得及回家一趟。” “无妨,杨制使可先回家看看家人,此事慢慢考虑也无所谓。” 一边说话,高坎一边从兜里掏出两锭银钱,放在桌上:“这里有十两银钱,制使且拿去,权当在下的见面礼。” “无功不受禄,哪敢要衙内银钱。” 杨志见状连忙推辞,不肯接受。 ------------ 第8章 该来的还是要来 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这道理自古便是如此。 对于高坎的邀请,杨志心有犹豫,他的银钱当然不肯轻易收下,若是收了,后话又该如何拒绝。 只是高坎见状,却是爽快一笑。 “杨制使不必多虑,银钱你且收着,若是归家思索之后,愿来这便算是定钱,如若不喜,那也无妨,在下想制使大抵是要另寻他处,也需要些盘缠,十两不算多,权当在下一点心意,只求制使无论在何处,千万别埋没了辛辛苦苦练来的本事。” “衙内高义,倒叫某惭愧。” 杨志闻言神情一动,拳拳之情溢于言表,拱手将桌上银钱收下了。 “就请制使回去好生思索,若遇什么难处,可叫一信得过之人来在下府中通禀,力所能及之处,在下绝不推辞。”高坎笑道。 “那某这就告退,请衙内放心,无论来与不来,定会亲口说与衙内听。”杨志抱拳一礼,这才推门出去。 待杨志走后,高坎随即叫来店家,付了茶水钱,也自归家静待佳音。 本想着杨志再怎么想,两三日也该有了结果。 没曾想他这一等,便是近半月之后,而且先找来的还不是杨志,而是林冲。 这天高坎正闲在家里无事,管家突然来报,说林教头在门外求见。 一听到林冲来,他立即起了身道:“快请。” 少时,满脸急容的林冲便跟着管家从外面进来了。 看他这模样,高坎就知道肯定是出了大事,于是连忙主动迎道:“林教头少见,今日来寻某,是有何事?” “倒叫衙内费心,敢问衙内,可识得杨令公之后,殿司制使官杨志?”林冲拱手问到。 “识得,林教头遇见他了?” 高坎闻言眉毛一挑,神情有些诧异的问道。 林冲和杨志,两人本来应该在梁山王伦手下初试,这会儿还是不认识的。 但他一进门就这么问,肯定是在哪儿遇见了,而且看这神情状态,杨志也必定是遇到了什么急难之事。 当日跟杨志分别的时候高坎就说过,他要是在汴京有什么麻烦,可以找一个信得过的人来给自己报信。 八十万禁军教头当然算是信得过的人。 果然,林冲一听这话,便是连忙说道:“衙内醒得,某适才经过马行街内,听得有人争吵,便去瞧了一番,谁料这一瞧不打紧,正瞧见杨制使与一醉汉缠闹,失手之下竟将那醉汉两刀搠死。” “某初时不识得杨制使,又见他当街杀人,便出手制止,一番打斗,好不容易停将下来,问得清楚,才知道被搠死的人称做‘没毛大虫牛二’,平日里就是个泼皮闲汉,专在街上撒泼,行凶,撞闹,讨了好几番官司,满城人都见了就躲,连开封府都拿他没辙。” “今日杨制使本想上街卖刀,换些急钱使,谁料到正撞见这厮,非要强抢,好一番无礼纠缠,又将拳脚打人,杨制使气不过,这才惹了大祸。” “杨制使心知杀人重罪,便请某来找衙内寻一个出路。” 其实听到一半的时候,高坎就已经知道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只是心里惊诧,还以为杨志受林冲命运轨迹改变的影响,自身的命运也发生了变化,既然已经提前回了汴京,该是能躲过这一番杀劫名场面。 没想到该来的还是要来,牛二终究还是自己撞上了那把要命的鬼头刀,死在了宝刀之下。 如此一来,杨志定是不可能再拒绝得了自己了。 但是问题是,现在他当街杀人,哪怕杀的牛二本就是自己找死,可是按照大宋律法,也是罪责难逃。 一时之间,高坎也没想好该怎么帮他逃过此劫。 林冲见一番话说完,高坎只默不作声,心中念杨志是一条好汉,也替他着急。 “衙内,杨制使好歹一条好汉,将门之后,若是因此一泼皮无赖背上杀人官司,甚是可惜,还请衙内想想办法,救他一救。” 闻言高坎点头说到:“教头放心,杨制使我自是要救的,只是这般事与陆谦不同,我还得想想该如何办才是。” “衙内所言甚是。”林冲点头。 接着高坎目光一转,随即问道:“教头来时,衙差可已经到了,杨制使又是如何境况?” “倒叫衙内清楚,某走之时,开封府的都头已经将杨制使制住,押送府衙去了。” “这样啊,既是如此,那我得先出门一趟。” 眼睛一眯,高坎虽然还是没想好办法,但是有一点却是清楚。 杨志既然已经让开封府的官差抓了去,要捞人出来,就只有一个人能办到,那就是堂堂大宋太尉高俅。 至于见了面该如何说,那就只有路上在想了。 林冲闻言连忙问到:“不知衙内去何处,某陪你一起?” “去见太尉,制使既然已经被押送府衙,当下之计,只有请太尉出面,方才有一线生机!” 没瞒着林冲,高坎说着,又看他一眼:“教头正好与在下同往,也好说情。” “正是。” 林冲本来就跟高俅认识,也曾多次想要攀附这颗大树。 只不过费了不少的功夫,却一直都没有很好的机会,只能算是混了一个脸熟而已,算不得其它。 要说以他的面子,向高太尉为杨志求情,那自然是不够格的。 不过有高坎一道去,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趁此机会,也让高太尉知道,自己跟高坎相熟,多少以后也能多一份情面。 两人说将时,便从府内出来,高坎让管家备好了马车,一路快行往太尉府来。 到了太尉府门前,下了马车,往里走时高坎又对林冲嘱咐道:“林教头,待会儿进去之后,我先说话,你且看情况再说,莫要轻易多言,以免误了杨制使。” “晓得厉害。”林冲点头说道。 高坎没再多说,快步就往里走。 太尉府的下人识得他,自是没人阻拦询问,才进前院,便见管家已经迎了出来。 “公子来了,大人在正厅谈事,还请公子先跟我到偏厅稍后。” “好。” 高坎直点头跟着走。 ------------ 第9章 衙内的含金量 老管家神色一诧,有些怪异的瞧了高坎一眼,随即又看向林冲。 “林相公这是?” “倒叫老丈晓得,某是跟衙内一起来的。” 闻言老管家稍稍点头,目光瞥向高坎时眼神更为疑惑。 刚开始那一下高坎并未注意到,此时却反应了过来,随即露出一副不耐烦的神色。 “劳什子愣多言语,不去偏厅了,我直去找父亲!” 说话时,他就要往太尉府正堂大厅去,看那样子是恼了,谁也拦不住的。 见此老管家这才神色一慌,连忙拉住他道:“公子勿恼,都怪老奴,偏厅已备好茶水糕点,府上新近纳来两个女眷,都是白白嫩嫩的,正好伺候公子吃茶。” “这还差不多,前面带路。” 高坎打手一挥,满脸嚣张霸道。 原来高衙内早年独得高俅宠爱,最是无法无天,即使是在太尉府也从不知收敛。 稍有不顺心意,对下人就是又打又骂,老管家虽是太尉府老人,也难得有好脸色。 今天他兴匆匆的来找太尉,却第一时间见不到人,还要在偏厅等候,老管家出来迎时就已经做好挨打挨骂的准备。 那晓得他竟如此好说话,这才心里疑惑。 高坎也是反应了过来,不得已才只能如此,也是在心底暗叹,自己这形象怕是轻易难以挽回了。 不过如此也好,只有小心谨慎惯了的人,才晓得横行无忌有多快活。 随老管家一路来到偏厅落座。 两个娇嫩嫩的女眷果然已在此等候,但她们新近才入的太尉府,识不得高坎,只知道管家吩咐有个不好伺候的要好生伺候。 头一眼见,反应了慢了些。 老管家一边堆笑请高坎坐,一边连忙不迭的把两个女眷拉过来:“愣是没眼球的东西,瞧见公子还不请安服侍?” 两女眷看来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级,都是苦命人家的孩子,哪见过这些。 当即就被吓得慌了神,忙跪在高坎面前。 “女婢见过公子!” 话音里竟已是带着哭腔。 高坎眉头微皱,跟旁人摆摆样子也就算了,他可不想欺负两个苦命的小女娃。 刚想开口,谁料到老管家见他脸色不对,还以为女眷反应慢了,惹他不顺心,抬腿就是两脚将两人直接踹翻,一边还骂。 “贱婢,如此不经事,敢惹公子不顺心,还不请公子原谅?” 靓女登时便绷不住,眼泪哗哗直掉的哭了出来。 眼瞧着老管家见状还要上手,高坎坐不住了,把脸一冷。 “你做甚?” 老管家吓了一跳,连忙道:“公子息怒,这两贱婢老奴没调教好,请公子放心,老奴一定……” “洒家问你,你在作甚?”高坎眼睛一眯,浑身寒意凛冽。 “老奴……” “我让你打她们了?” “没,没有……” “我没让你打骂,你却要当着我的面打骂,是专做给我瞧,还是觉得能替我做主?要不我跟父亲求个请,你来当公子,我去做下人?” 眼睛死死的瞧着管家,直到把他瞧得额头冷汗直冒,满面苍白,高坎才冷声继续道:“还不滚,要我帮你?” “老奴告退!”老管家二话不说,连忙开溜。 等老管家走了之后,高坎才连忙起身将瘫坐在地抽泣不止的两女扶了起来。 “哭什么哭,公子最不喜欢看女人哭了,马上把脸擦干净,一边站着去。” “公子……” “怎的,我说话不顶事,要那老东西来?”高坎棱了两人一眼。 两女瞬间被吓得浑身一抖,赶忙擦干净了眼泪,乖乖巧巧的在一旁站好。 直到此时,高坎才转过脸来跟林冲说话:“倒叫林教头看了笑话,吃茶。” “衙内客气,请。” 林冲其实坐在一边如坐针毡,看着两女娃这般也是于心不忍。 奈何这是太尉府,打骂的是太尉府管家,宰相门前三品官,他哪里好开口。 两人坐着吃茶闲谈,约摸一盏茶的功夫,堂传来脚步声,才齐齐往外看去,只见高俅着一身常服,笑吟吟的走进来。 “吾儿今日怎想到来看为父了?” 瞧见高俅进来,两人同时起身。 “孩儿见过父亲。” “林冲拜见太尉。” 高俅早知道林冲也跟着,只淡淡瞥了他一眼,然后拉着高坎说话。 “吾儿近日如何?上次太医给你看了,说你身子虚,可有好好调养?” “倒叫父亲挂念,孩儿惭愧。” 高坎一边说着,一边脸上忽的露出凄苦之色,满是委屈道:“孩儿听父亲话,这些日子不敢胡乱厮混,前日还想着寻个棍棒教头,教孩儿武艺,强健身体,日后才好服侍父亲,谁想到,好不容易训了个好手,不辱没父亲威名的,还让人给抓了去了!” 一听这话,高俅脸色登时就变了。 “何人敢如此大胆,抓吾儿看上的人,老夫必让他晓得厉害!” 闻言高坎嘴巴一努,做出为难之色道:“父亲,还是算了吧,孩儿不敢说,再让父亲为难。” “怕什么,天塌下来有为父替你撑着,说,是哪个?” “是,是开封府。”高坎一副胆怯的说道。 “滕府尹?他何故与你做难?” 高俅闻言眉头也忍不住皱了起来,他虽然权势滔天,惯来跋扈,寻常人瞧不上眼,但这开封府却还真是个例外。 关键在于,抓的也只是个棍棒教头而已,实在不行换一个就是了。 可若是要去开封府用强,事情便可大可小。 姓滕的如今虽只是小小府尹而已,但开封府不同它处,其背后势力也不小,往前一步也随时可以是公卿大臣,能不招惹开罪,那自然是好的。 先前见高俅对林冲这位八十万禁军教头都是说杀就杀,草菅人命如等闲,还以为他当真权势滔天,天不怕地不怕。 没想到此时,却对这位“滕府尹”露出了些许忌惮之色。 果然,能当开封府尹的,都不是什么寻常角色,只是与历史上那位大明明顶顶的包黑炭相比,这位滕府尹的名气似乎太小了些,甚至与连全名都没有留下,就只有个姓。 ------------ 第10章 人情世故 滕府尹究竟何方神圣暂且无论,人高坎却是一定要捞的,何况事情说来简单,只不过是杀了个无足轻重,甚至可以说是该杀之人的牛二而已。 以高太尉的面子,怎么也应该能轻松拿下。 除非,高太尉与这位滕府尹之间有什么隐怨,滕府尹故意让他不快。 稍加思索之后,高坎心里有了主意,硬挤了两滴泪花来,只满脸委屈的说话。 “孩儿哪敢同滕府尹交恶,此事实是那牛二端的寻死在先!” 听闻此言,高俅不解道:“牛二又是何人,吾儿你且把事情仔细说来。” “孩儿遵命。” 假意擦了一把眼泪,旋即高坎便将杨志如何到了马行街,又如何被牛二缠上,一番撕扯,最终成刀下亡魂都讲了一遍。 末了,高坎才恶狠狠的道:“泼皮牛二,本就是改杀之人,竟还要连累我一教头!” “如此讲来,这牛二确实该杀,只不过……” 话说道此处,高俅稍作停顿,目光瞥了一眼林冲,忽的道:“林冲,你不是一直想看老夫那把宝刀吗,今日来得巧,去找管家将来与你好生看。” 林冲倒也聪明,晓得两父子后面的话不方便外人来听。 于是连忙拱手抱拳:“多谢恩相,某自去寻老管家。” 说完之后,转身便往外走。 待他走时,高俅才拉着高坎到上座坐下,与他说话:“林冲这厮,你已收服了?” “不敢满父亲,这厮如今尽在孩儿掌握,让他往东不敢往西,听话得紧。” 高坎一笑,脸上露出得意之色:“待孩儿戏弄他足够了,再来炮制。” “好,不愧吾儿。”高俅拍手称赞。 “你在何处识得那杨志的?” “回禀父亲,孩儿乃在街上无意识得,见他有几分本事,正巧身边差个好手,便有心留下,谁料那厮竟不识抬举,此番劫数倒是正好。” 面对高俅一人,高坎又要换一副颜色,说话时脸上尽是阴沉冷笑的神情。 那感觉,就好像杨志拒绝了他,便从心底里把他得罪了,怎么也要将之踩在脚下,好一番羞辱才能作罢。 高俅自了解自家衙内是什么秉性,瞧他这番表现也不在意。 只一皱眉,道:“杀牛二事小,倒是杨志身上还背着别的官司,入了开封府,一旦全托出来,却是不好办了。” “何事?”高坎假装不解的问到。 “吾儿常在街上走,不晓得官家事倒也寻常,前年官家要修万岁山,命了十制使去太湖运花石纲,别人都顺利交接,偏得这杨志到黄河上翻了船,事发之后他畏罪不敢赴任,躲藏不见人,如今竟还敢回来,自是要一番说法。” 高俅说道。 “那厮竟敢诓我!” 闻言高坎一拍桌子,登时大怒。 高俅见他这反应倒是寻常,反而他要是知道,那才称奇了。 一摆手,又说道:“此二番事在身上,这杨志怕是难了。” “父亲,当真不能与滕府尹说和?” 高坎心里一动,高俅这话怎么越听越觉得,滕府尹当真跟他有仇,一旦逮住机会必不会放过的样子。 正在想时,就听高俅又道:“倒也不是没有办法,就是要费些功夫而已。” “请父亲帮我,这厮竟敢诓骗孩儿,怕是死也要好死在孩儿手上才解气!”高坎恶狠狠的说道。 “吾儿勿急,待为父想想。”高俅笑道。 过了片刻,对外唤到:“来人啊,差人书信一封与滕府尹,就说老夫今日设宴,请府尹大人来府上吃一盘酒。” “小的明白。”外面下人答道。 高坎闻言知道高俅是想把这位滕府尹请到府上来,私下商议。 杨志毕竟是当街杀人,身上又背着花石纲的罪责,逃了这许多日,本就不是小罪便更严重了。 对于滕府尹来说,能抓住这样一人,也算是不小的政绩。 既然要让人放人,怎么也不能空口白牙就一句话而已。 吃这一顿酒,是该有的人情世故,当然滕府尹到时要些什么,那就不好说了。 总之见高俅安排好,高坎随即便道:“孩儿谢父亲成全。” “两父子说什么见外话,滕府尹晚上才来,你且在府上待半日,父亲还有些公务处理,再来寻你。”高俅老怀安慰的说道。 “孩儿领命。” 又说了一阵,外面老管家来叫,高俅这才去了。 待他走后不久,林冲便从外进来。 进门便问到:“衙内,如何了,恩相怎么说,可愿搭救?” “自是要搭救的,父亲已差人去请滕府尹来府上赴宴,届时再做详谈。”高坎笑道。 闻言林冲脸上总算露出松了一口气的神情:“如此杨制使有就矣!” 高坎随即又道:“父亲让我们在府上多待半日,等晚宴之后再说,林教头与我一起罢。” 听到这话,林冲眉眼之间却闪过一丝迟疑之色,道:“倒是有幸,只不过军营当中还有些差事,若是不回的话怕是要落说辞。” “那有什么,待我叫府上人去一趟军营,讲明教头在太尉府上,太尉留教头吃酒便是。” 高坎大手一挥,随即叫来太尉府的下人。 高俅身为太尉,手握天下兵马,禁军如同家私一般,有他这层面子罩着,哪个不开眼的敢来问林冲何故不回军营? 至于林冲,心下自然也是欢喜,毕竟不是什么人都有那机会,能留在太尉府吃酒。 以往他费尽心思,也只是在太尉面前混个脸熟而已。 别说是有机会在太尉府上吃饭,就是喝口茶,那也是天大的荣幸,这等大好时机,如何肯放过。 实际上跟高坎说的那番话,也只是假意推脱而已。 就算高坎不亲自叫人去军营说,他自己也会应承下来,后面再去解释便是。 于是忽,两人便留在太尉府上,吃茶论武,好不热闹。 讲到兴起时,林冲更是亲自上场,要与高坎演一把棍棒,正好太尉府上也有棍棒好手,正好做个对头,只做一番切磋助兴。 那料想本只是演武助兴而已,却不觉引来一番祸事。 ------------ 第11章 斗武 太尉府规模宏大,府中一应亭台楼阁、山水花鸟应有尽有,可谓是奢华至极。 又因高俅乃是殿帅府太尉,掌管兵马之权,是以在府邸当中又专门营建有校场。 寻常时,太尉府家丁护卫会在校场当中演武操练,但说是操练,其实没有多少正经练功的,大抵是摆摆样子,糊弄事儿而已。 高俅此人好大喜功,最爱受人吹嘘追捧,只要马屁拍得足够好,有没有真本事反倒无妨。 原先拜在太尉账下的,也不是没有当真好手,但大抵也都被那些溜须拍马的奸汉排挤了去。 时至今日,太尉府上虽有家丁护卫过百,光是棍棒教头便有十几人。 然而真有本事的,却一个都没有。 高坎与林冲在府中闲逛,不巧走到了演武场,正好瞧见有二十几人在其中使械打耍,间中还有个领头的魁梧莽汉,似是教头。 此人虎背熊腰,面目狰狞,瞧着犹如山魈恶鬼一般。 在院子里摆了一张长藤椅,他就躺在上面。 左右各有一个小厮,一个负责端茶倒水,一个负责捶腿按腰,伺候得好不舒服。 场中二十几人练了一番,个个满头大汗,瘫软在地。 高坎算是头一次现场看大宋武人演练场景,心里端是好奇。 瞧见场中演练完毕,想起身边林冲乃东京十万禁军教头,武艺在梁山一百零八好汉当中也绝对是前十的存在。 便扭头求教:“看他们打耍,倒是有趣,不过某是个行外汉,也就瞧个热闹,教头倒是精通,你看如何?” 林冲闻言神情稍疑,犹豫了一下,这才拱手道:“太尉府上,自都是些好汉。” 瞧见林冲这反应,高坎心里当即就明白了过来,林教头这是瞧不上这些人呀。 只不过因为是太尉府上的,所以才不好明说。 林冲此人性子便是如此,太过谨小慎微,虽有英雄侠气,但又习惯了逆来顺受,甚至说是有些胆小怕事都不为过。 而且他这个人,多少沾点贪图荣华富贵,以至小有同流合污在里面。 高坎要下一盘大棋,林冲的优点自是要好生利用,但是他那些缺点,却要想办法提前纠正过来才行。 否则的话,万一以后在关键时刻他给自己来个明哲保身,那不是把自己给送了进去。 于是念头一转,高坎也不跟林冲说话,而是直接看向场中:“好,各位好汉耍得好,当得是好武艺,好英雄!” 场中人冷不丁的听见叫好声,纷纷侧目来。 藤椅上莽汉扭头瞧见他,眼底却闪过一丝鄙夷不屑之色,似并不把这位“高衙内”放在眼里。 其余人倒是一个个兴冲冲的迎上前来,赶紧拍高衙内的马屁,好混些好处。 高坎瞧见莽汉神情,脑海中浮现记忆,原来此人唤做“黑面熊马皋”,本是大名府人士,自小习练棍棒,有几分本事。 不知怎的,攀上高太尉这个高枝儿,在府上做了个棍棒教头,与其他十几个棍棒教头合称“十二金刚”,位列第七位。 他之所以对高坎不喜,原则是早先大名府厢军有个马步军统制官的空闲。 高俅有意安排自己人上去。 正好马皋本就是大名府人,又在太尉府上厮混,便使了些银钱,请左近讲情,平常也大拍高太尉马屁。 本来事成十有八九,哪料到那日凑巧撞见高衙内,一见他便心生不喜,给太尉吹了耳旁风,导致他最终没能赴任成功,便记下了这个仇怨。 两人之间既然有这般事,高坎当然就不打算惯着他。 眯着眼睛瞧向马皋:“马教头调教的一手好棍棒,当真是让某大开眼界。” “不敢,倒叫衙内夸赞,当不起。” 马皋冷眼道。 闻言高坎微微一笑,转而面向林冲:“林教头乃东京十万禁军教头,马教头是太尉府教头,都是教头,倒是有些好奇谁要厉害些。” 林冲眼光一挑,神色有些诧异的瞧着高坎,连忙道:“自是马教头厉害。” “林教头太谦虚了,某倒是觉得,那也说不定。” 高坎起了心要让林冲杀杀马皋的威风,当然不肯放过,又瞧向马皋道:“马教头以为如何?” “哼,什么十万禁军教头,洒家没听过。” 果然,马皋闻言直接冷哼一声,全然不将林冲放在眼里。 林冲本来承认马皋比他厉害,已是做了忍让退步,谁想他一点儿情面不讲,如此看轻人,便不由也有了些火气,但还压得住。 高坎立即在一旁拱火道:“如马教头所言,倒是觉得林教头徒有虚名了?” “倒叫衙内省的,徒有虚名还得先有名,听都没听过的,哪里来的虚名?” “马教头可省得,林教头乃是某的朋友。” 冷不丁的,高坎眼睛一眯道。 “衙内好交朋友,倒是什么人都看得上。”马皋冷笑道。 此时林冲的脸色已是十分难看,目光瞧着马皋,冷冷道:“说来马教头倒是自视甚高,该有一身好本事,林某不才,倒想讨教一番。” “凭你也配?”马皋嗤笑道。 高坎接过话来,淡淡道:“都是朋友,以和为贵,这样吧,两位教头既然有心,某做个添头,这里有一百两散钱,两位教头切磋一番,谁胜了,便算某请他吃酒。” 说着,又似笑非笑的看着马皋:“马教头心高气傲,该不会真要下场,又退却了吧?” “当洒家是谁,会怕他?” 马皋蹭的一下就站了起来,怒目直视高坎一眼,又看向林冲:“姓林的,来试试。” “正要讨教!” 林冲也是二话不说,直下得场来。 场中众人见状,正是操练得心乏意懒,不想动弹的时候,有好戏看哪里没有兴致。 连连的,给二人腾开了地方,各自围城一圈助兴叫好。 二人一左一右,对面而立,林冲抱拳拱手:“马教头使得什么兵器?” “区区之徒,需使什么兵器,洒家空手就够。”马皋十分傲慢道。 “倒要看看真假。” 林冲脸一沉,胸中怒意被彻底激了出来,摆开架势请战。 ------------ 第12章 杀人不成被反杀 马皋身形高大,虎背熊腰,又长了一声横肉,配上山魈一般的面容,直像头人形黑熊一般。 较之于他,林冲个头便看来要矮小许多。 两人校场比斗,马皋是瞧不上林冲的,也有意要羞辱一番高坎。 见林冲摆开架势,只哂笑一声,“哇呀呀”一声大吼,犹如野兽一般,张开双臂直扑林冲而来。 大踏步而行,直叫地动山摇,尘土飞扬。 再看林冲,身形虽小,也不怕对面熊扑,兀自镇定如常,岿然不动。 待人到近身前,才嗦的一下跨步而出,闪身侧过马皋,反手一把拦住其臂膀,上下同时用力就是一摔。 原本马皋身高体壮,力大如牛,林冲想要摔翻他也是难事。 奈何他先是轻敌,直冲而来,没做了防备,又被林冲逮住机会,上下齐攻,脚踝处被踢上一脚,立时就失了稳重。 便听得“砰”的一声闷响,斗大的汉子摔了个结实。 林冲一招得胜,也不紧追不舍,而是后退数步,立在远处瞧着。 “好,林教头好本事!”高坎在一旁见了,拍手叫好。 四周闲人也跟着叫好。 地上马皋翻身而起,端得是灰头土脸,又见周围人都叫林冲好,倒叫他称了丑角儿,胸中更是又羞又怒,双目崩血,直直盯着林冲。 “倒叫猴儿讨了巧,叫得什么好,洒家还没输呢,再来!” 怒吼一声,马皋再度冲向林冲。 见状林冲也默不作声,等他冲到近前,再度出手,这次却不闪身借力,而是正面硬撼。 只见他身形一闪,双臂环腰,直抱住马皋水桶般粗细的腰,大喝一声,沉气便是往上一抬。 黑熊一般的壮汉,竟愣是被林冲直举过头顶。 “认也是不认?” 此时的林冲也内愤怒激红了脸,就把马皋举在头上,大声喊道。 马皋哪里肯认输,怒吼一声:“小猴儿,敢把爷爷放下来?” “放下来又如何?”林冲说话时,双臂一摔,直把马皋扔在地上。 这摔,把马皋摔了个七荤八素,连挣扎好几次才站稳身来。 目光再瞧向林冲时,眼睛里已有了几分混不吝的杀意。 恰在此时,旁有小厮喊道:“马教头快快停手,就让了林教头吧。” “是也是也,再摔两下,身子骨怕是要遭不住,认输又如何?” 听着这些话,马皋哪儿受得了,转过脸一把捏过叫得凶的小厮吼道:“狗东西,洒家什么时候输了?再敢乱嚷,叫你吃我拳头厉害。” 说着,一把将这小厮扔了出去。 转过脸再看向林冲,更是双目圆睁,大叫着又冲了过去。 林冲见他怒火攻心,已然是失了理智,再打下去怕是要杀红了眼,心里不由得暗想。 “他好歹是太尉府上教头,接二连三被我摔在地上,丢了面子,自是过不去,再斗下去,怕是要发狠,我若连胜他,也伤了太尉脸面,还是到此为止得好。” 想到此处,便已经无心再跟马皋比斗。 眼瞧着他再度冲杀过来,主动退让开来,抱拳道:“马教头,你我只是切磋而已,不必当真,就此作罢吧。” “罢不了,今天洒家就要胜你!”马皋怒吼到。 “好好好,某认输,算马教头你赢了可好?” 林冲再让,一边连连说道。 “哪个要你让,给洒家过来!”马皋更耐不住,嘶吼时,目光瞧见了一旁演武架子上的刀兵,一步跨过,霍的抽出一把朴刀来,当头朝林冲砍杀去。 两人比斗,说好了只论拳脚功夫。 林冲自是没做准备,冷不丁的被马皋一刀劈砍来,心里是又惊又怒,暗自思付:“我已经认了输,这厮竟还不肯饶,非要缠斗,更使朴刀杀将我,怕是有心要取我性命,泥菩萨还有三分真火,要不将这厮打服了,怕是无法善了。” 念及此处时,身子让慢了半分,朴刀刮过臂膀,就听“撕拉”一声,扯破了衣衫,手臂上登时见血。 一旁高坎见此,心里也是一慌,连道:“林教头小心!” 他原本只是想让两人比斗一番,杀一杀马皋的威风,磨炼一下林冲的心性。 没料到事情竟然发展到如此地步。 说来着马皋也还算有些本事,毕竟一身横肉在那儿长着。 如此打将下去,林冲要是不还手,怕是凶险得紧。 再看林冲,被马皋一刀砍伤了手臂,惊怒之下,也顾不得许多,闪身一步夺来一杆长枪,反手一枪横扫千军逼退了马皋。 其实林冲本就更擅棍棒长枪,拳脚功夫要差许多。 两人比斗,马皋仗着身强体壮,已然是占了便宜,单斗拳脚,就算输也不会输得太难看。 偏偏他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竟敢夺来朴刀杀将,反而是正中了林冲的下怀。 被一枪扫开,也是的事不饶人,提刀再度杀将来。 林冲长枪在手,自不怕他,轻巧应对,直杀了三四个回合,已将马皋的路数摸了个透彻。 晓得此人全仗身形骇人,招式却是漏洞百出,瞧着了一个空档,捻枪来挑,顶开马皋手中朴刀,枪势一转,由上而下,钻进两腿之间一打。 马皋吃痛,脚下不稳,一屁股坐在地上,再抬头,只见林冲枪尖已顶住咽喉。 “马教头,还不认输?” “你……” 马皋怒急,也只能瞪着林冲,不敢说话。 林冲倒也没有强势逼人,收了枪转身走向高坎:“给衙内惹事了,还请恕罪,林某……” 话还没说完,便见高坎脸色一变,喊道:“小心身后!” 啥事间,林冲也感觉身后寒风索索,只袭后脖子而来,下意识反应,转身一躲,反手一招回马枪打出。 枪势如龙,只一瞬便将马皋钉在地上,挣扎两下就咽了气。 如此一幕,是谁也没有料到的。 就连高坎一时之间都有些手足无措,但要论起来,马皋与人比斗输了不认账,还要在背后暗箭偷袭,偷袭不成,被人回手反杀也是罪有应得。 只是,他毕竟是太尉府上的教头,是高俅的人。 打狗还要看主人,更何况杀的,并不是一条狗而已。 ------------ 第13章 试探高俅 “杀,杀人啦!林冲杀人啦!” “大胆林冲,敢在太尉府逞凶杀人,快将他拿住,解去太尉面前发落!” 忽的,众闲汉人群中有人大喊,左右欲将林冲拿住,又骇他本领高强,不敢近前。 倒是林冲,被喊声惊住,更是神色慌乱。 只将眼盯着双手,僵做木人。 高坎才缓过劲儿来,心知要不设法,林冲今日怕是难逃此劫,而要救他,还得靠这一窝闲散货。 登得怒目圆睁,面容狰狞做道:“喊甚鸟话,哪个看见林教头杀人了?” 他平日凶名在外,太尉又对他宠爱有加,就是天大的事也付一笑。 此刻断然开口,立将众人摄住,连住口不敢说话,只待着发落。 眼见震慑住众闲汉,高坎这才转向林冲:“教头,林冲!” “我杀人了,我又杀人了,嗨呀,怎的……” 林冲已然是方寸大乱,失了心神,痴痴盯着双手,连耳旁的话都听不进去。 高坎恼急,抬手“啪”的就是一扇,直打了他个踉跄,兀自才打醒过来。 “衙内救我!” “教头勿急,且听我言。” 见林冲晓得喊救命,高坎心下一松,旋即转过脸瞧向众闲汉:“都给爷听好了,马教头自视甚高,非要拉着林教头比试拳脚,拳脚不及,又要耍刀兵,不料功夫没练到家,人没伤到反镗了自己,尔等都是见证,若是太尉问起来,敢不实话相告,莫怪爷无情!” 众闲汉听着这话,皆连连称是,不敢乱言。 高坎目光又是一转,瞧着闲汉中一机敏人,招他上前:“这儿有十两金,请兄弟们吃酒。” “谢衙内,谢衙内!” 这人手捧钱袋,满脸惊喜,千恩万谢的退下。 扭转过头,高坎又将林冲拉到一边。 “林教头,今日之事,你且按我刚才说的与太尉答话,其它不管,我自会与太尉说和。” “衙内,我……” 林冲虎目圆睁,好男儿汉子,也红了眼眶。 高坎伸手拍了拍他肩膀,直劝道:“你我兄弟,勿需说见外话。” “但求衙内有差遣,冲万死不辞!” 双手抱拳,林冲断然说到。 不多言语,招手命众闲汉将马皋尸首拖了下去,地也洗将了干净,只当无事发生一般。 又过了一个多时辰,高俅那边忙完了公事,这才来找高坎。 见面坐下,高俅笑道:“吾儿在家中耍些什么?” “启禀父亲,孩儿与林教头在后院转了转,又去演武场瞧了一场把式,就在堂中待父亲。”高坎答道。 “哦?吾儿什么时候对打耍感兴趣了?”高俅奇道。 “也是心血来潮。” 高坎说着,眉眼之间露出迟疑之色,看了看林冲,然后又道:“孩儿有罪,请父亲责罚。” 高俅冷不丁的听他这话,诧异问到:“吾儿何出此言呀?” “倒叫父亲知道,下午孩儿与林教头在演武场,恰巧碰见马皋马教头在训,马教头瞧见了林教头,非要拉林教头比试拳脚,林教头拗不过他,孩儿也想看一番,将劝了两句,两人便比斗起来。” 高坎将下午的事说将一遍,最后道:“谁料到马教头一个失手,没拿稳枪,倒把自己给槊死了。” 听到此处,高俅脸上一愣。 马皋他晓得,自己加府上的教头,有几分本事也是心里有数。 要不是瞧着这人忠心,倒也会办事,才留在府上,添做了个棍棒教头,实际上是个可有可无的人。 只是再怎么可有可无,那也是自己的人。 再怎么废材一个,也不至于使棍棒失手,把自己给槊死的。 瞧了瞧林冲,又瞧了瞧高坎,心下就已经明白,大抵怕是马皋斗不过林冲,情急之下使了什么阴招,结果反而被林冲给一枪槊死。 自己这爱子怕自己说他,这才编了一番话来。 心下通透,也不点破,直瞧着林冲道:“林冲啊,你在禁军办差,老夫可有亏待过你?” “敢叫恩相知道,恩相待冲如再生父母!” 林冲看高俅突然向他,心里一慌,连忙答道。 “嗯,虽是夸大了些,倒也省得厉害,吾儿既与你交好,老夫自也会抬举你,但你也要识的抬举才是,明白吗?”高俅微微点头。 “林冲识得。” “识得就好,下去吧。”一摆手,高俅直接让林冲退下。 林冲稍作迟疑,瞧了一眼高坎,见高坎对他点头,这才退下。 待他走后,高俅转过脸看向高坎:“好儿子,马皋是林冲槊死的?” “瞒不过父亲火眼金睛,确是林冲杀的。” 高坎脸上不动声色的承认。 闻言高俅却神情好奇了起来:“你这三番五次保他,究竟意欲何为?你我父子同心,有甚么话说不得?” 听到这话,高坎心里当真犹豫了起来。 本来只要替林冲把杀马皋的事说脱也就罢了,看高俅反应,也并未放在心上。 但高俅既然这么问了,他要是再不说些心里话,怕是容易引起间隙,正好也趁着这个机会,先试探一番。 念及此,高坎站起身来,忽的对着高俅便跪了下去。 “孩儿请父亲恕罪。” “何事至于如此?你我父子一场,就是天塌下来,也有为父撑着,快起来,地上凉。”高俅见状,连起身扶他站起来。 再落座,高坎才道:“倒叫父亲知晓,孩儿有心练一批人马,做一番事业。” “哦?吾儿有此志?”高俅眼前一亮。 “孩儿听闻北方金人如财狼虎豹,时有进犯大宋之意,万一哪天当真挥师南下,父亲贵为太尉,首当其冲,朝中怕是鲜有能助父亲一臂之力者。” 眼中光芒闪烁,高坎一边暗中观察高俅神色,继续道:“求人不如求己,真到那时,孩儿就算不能替父亲立抗强敌,至少也有自保之力,不至于拖累父亲。” “万一有幸,能得些功勋,也不枉父亲一番养育之恩。” 高俅听着高坎话,脸上颜色变了又变,好像瞧错了人,看眼花了一般。 直盯了半晌,才道:“这是你想的?” “孩儿愚钝,胡思乱想而已。” ------------ 第14章 父子交心 自太祖立国以来,大宋历代朝堂上下,最大的愿望便是收复燕云十六州,恢复那个曾经璀璨如天上明星一般的大唐汉人疆域。 然而穷宋历代君臣之智,这个愿望也一直没有达成。 直到旬月之前,当今道君皇帝与金人签订盟约,合两国之力,共起大军,将契丹辽国覆灭,连耶律皇族都尽数俘获,才终于有了一线希望。 按照大宋与金国战前签订的盟约,两国灭辽之后,燕云十六州便该归大宋所有。 今日朝堂之上一片欢呼雀跃,以为鼎盛到来,道君皇帝更是大宋立国以来第一圣武明君,便是由此而来。 甚至不只是朝堂之上,就连民间对此也是欢庆不已。 但常人不晓得,身在大宋朝堂之上,更近核心之位,手掌兵权的高俅却清楚。 此刻大宋表面上的一切欣欣向荣,暗地里实际上都藏着莫大的危机,而这危机正是来自于大宋的盟友,金国。 与金国合军灭辽一战,两方虽然大获全胜,但却也让金国看到了宋军的积弱。 这一点别人或许当真不知道,高俅却比谁都清楚。 因为明理上该是大宋最精锐之师的十万禁军,就在他的手上,日常检训,操练,乃至于兵马粮草预备,他全都一清二楚。 若是金国当真挥师南下,宋军可有一战之力? 高俅在心底是毫不犹豫摇头的。 当然,这其中有一部分原因,自是跟他这个手握十万禁军的太尉有关系。 可是更多的,却轮不到他的身上。 宋军积弱,又不是从他高太尉才开始的,历代以来便是如此,他只不过是行前人行过之事而已。 本来在高俅心中,这些事情都不曾想过,或者说有一种潜意识的恐惧让他不敢去想。 然而此时高坎当着他的面说出来,却逼得他不得不去想。 赵宋官家的天下死活,干他高俅什么事? 可是要是赵宋官家没了,他高太尉的权势,荣华富贵又去哪里寻? 念及转,高俅目光盯着高坎:“你还胡思乱想到了什么?” “孩儿以为,金人性贪,欲壑难填,又是茹毛饮血的蛮夷之族,若是挥师南下,必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高坎瞧着高俅脸上的神情不断变化,阴晴不定。 心里一时之间也难以分辨,他脑子里到底做什么打算,只得先小心翼翼的试探。 “到时打到汴京城,城内必定一片恐慌混乱,乱局之下,若要自保,唯有依靠自己人。” “好,还有呢?”高俅眼睛又是一眯。 “只有有一批好本事的好手在旁,才可保安然无恙。” 高坎说到这里,又偷看了高俅一眼,然后才继续道:“林冲,杨志,此二人武功高强,若能为孩儿所用,便有三分高枕无忧。” “所以你该改主意,不打算报林冲辱你之仇,也不要那林娘子了?”高俅又问到。 “还是命重要。”高坎一脸认真的说到。 “哈哈,吾儿看来是当真长大了,你有此深谋远虑,为父心甚慰!” 忽的,高俅抚手爽朗大笑:“好,为父就如你所愿,林冲也好,杨志也好,你只要喜欢,都收入府内便是。” “孩儿多谢父亲成全!” 听到高俅这话,高坎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连忙拱手谢恩道。 高俅拍了拍他,道:“你我父子,勿需此言,不过光是他两人怕还不够,你还要多出去走走看看,再收罗一些人才,多见一些世面才行。” “孩儿谨记父亲教诲。”高坎心里大喜,面上却不动声色的说道。 其实从收服林冲之后,他心里就一直在想,要如何才能在高俅不怀疑的情况下,说服他让自己离开汴京。 除此之外,再利用高太尉的权柄,给自己尽可能的赚取更多的便宜好处。 否则的话,在这赵宋王朝当中,想要积蓄足够的力量,培养足够强大的自家班底难度实在太高。 不要以为都像小说里写的,现代人穿越到古代光凭着后世的眼光脑子,就能够把古人碾压得一塌糊涂,古人没有现代人想象的那么蠢,现代人也远没有自己想的比古人聪明多少。 在一个正统且建制完全的王朝管控之下,普通人想要起大势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稍微有一点苗头,无论是从武力还是从财力角度,都会立刻有强大,近乎与碾压级别的当时势力出手,直接给这个苗头摁下去。 所以想要在古代混出名堂,想要活得好,首要的其实是抱大腿。 高太尉的这根大腿,虽然算不上当下赵宋王朝之内最粗的,但绝对算是很粗的那一根。 最重要的是,高太尉手握兵权。 枪杆子里出政权,这是自古便颠扑不破的真理,是无数血与泪验证过的事实,而在封建王朝,想要自己握住枪杆子,基本上都是夷灭九族的罪过。 除非是有像高太尉这样,坐在那个最合适的位置,能够把书背得天衣无缝的人存在。 只要有高太尉,无论高坎在外搞出多大的阵仗,手里握着多少的兵马,都可以合理的推到赵宋官军的身上。 总不能说,替皇帝打工是错的吧? 本来高坎以为要达到这一步,还需要费极大的功夫,才能够把高太尉给带到坑里来。 没想到他还没发力,高太尉就主动送上了门。 有了这块金字招牌,高坎有信心自己组建一个至臻版超豪华梁山一百零八将阵容,直把那位宋人头账下的甩出十万八千里都毫无意外。 恰在此时,堂外传来了老管家的声音。 “老爷,滕府尹马车到了,就在府外。” 高俅闻言即刻道:“请滕府尹到大堂,某这就过去。” “直到了老爷。”老管家说着,转身往外走。 高俅转过脸来又对高坎笑道:“走吧,为了吾儿的雄图大志,咱们先去陪滕府尹吃喝一趟,把杨志说将出来。” “孩儿听父亲的。”高坎连起身行礼道。 过了滕府尹这一关,把杨志捞出来,下一步就该去找那个花和尚好好聊聊了。 ------------ 第15章 夜宴 天色才暗,太尉府大门之外,开封府尹的马车停在门口,左右先清退了周遭,滕府尹这才从马车上下来。 赵宋官家疑心病重,朝中大臣寻常往来倒是没有什么,各有各的圈子而已。 当然,道君皇帝其实也乐得见手下人各成阵营。 因为只有这样,他们相互之间才会形成牵制,从而难以对皇帝造成掣肘,皇帝才可以想干嘛就干嘛。 但高俅乃是殿帅府太尉,从编制上说属于武将官员。 而开封府尹乃是地方最高行政长官,在编制上则是文官序列,自古一来文武不两立。 任何一个皇帝,都不会轻易允许自己朝中的文臣和武将私底下走得太近,加上大宋开国的特殊缘由,历代皇帝对此就更加重视。 高太尉差人去请滕府尹的时候,也是让下人专门写了一封密信。 密信这种东西,其本身的存在就具有极高的保密性,非亲信不得而知。 滕府尹虽是接受了邀请,不过还是要小心一些。 下得马车来,太尉府管家早就在门口恭候,但在门前,却只是恭恭敬敬的行礼,并未开口。 待到将人引入了府中,这才道:“府尹大人这边请,太尉已在宴厅久候多时了。” “倒叫高太尉久等,前面引路。” 滕府尹神色如常,脸上也只是带着浅浅笑意而已。 其实他与高俅之间以往倒也有一些交集,这位高太尉寻常有什么不顺心,瞧不过眼的人,动辄便将之罗织罪证,差人押解到开封府处置。 滕府尹瞧在高太尉的面子上,也就做个顺水人情,随意判个罪名流放。 算起来,倒是高太尉历来欠着他的人情。 虽是如此,也就只是心照不宣的默契而已,如今日这般,专门请到府上来却是头一回。 一开始他也是不愿意来的,后来仔细思索,近来因为与金国合作,大败辽国,大宋很快就要收复燕云十六州之事,高太尉愈发得到皇帝宠信。 眼瞧着高太尉再进一步,就要成为大宋实打实的宰相了。 在这种时候,他亲自差人来请自己,还是给个面子为上,这才来了。 随着管家,一路来到太尉府宴厅前,就见高俅立在门外。 滕府尹连上前来:“倒叫太尉久后,下官来得晚了,还请太尉大人多多见谅,恕罪恕罪。” “哈哈,府尹大人太客气了,你我同朝为官,便是自家人,哪里有那么多礼数,能请得府尹大人,也是某之福分,快快里面请。” 高俅爽朗一笑,将姿态放得极低。 见他如此反应,滕府尹面色微动,心道:“这高俅今儿个是怎么了,端得如此热情,怕不是要办的事难上加难!” 心底有了计较,面上却是不动声色,自随着引进屋内。 各自落座,高俅又开口道:“倒叫府尹大人认识,这是吾儿高衙内。” 说着,转过脸指使高坎:“还不快见过府尹大人,与府尹大人盛酒?” “小的见过府尹大人,辛苦府尹大人来一趟,请吃一盏酒。” 高坎连忙端起酒壶,走到滕府尹身旁笑道。 滕府尹见状点头道:“倒是个好后生,太尉大人伏虎无犬子,下关实在羡慕得紧。” “府尹大人谬赞。” 高俅一边说着,一边示意高坎就在一旁服侍。 两个当朝众臣,各有心思,桌上只吃喝谈笑,谁也没有先开口。 直至酒过三巡时,瞧得差不多了,滕府尹才率先开口。 “劳烦太尉大人盛情相邀,此番破费,下官实在有愧,若有差遣定当从之。” 滕府尹已经主动开了口,高俅自然立即接话。 “府尹大人哪里的话,吃一番酒而已,若是府尹大人瞧得上,常来也无事。” 接着话锋一转,又道:“不过某还当真有一事,凡请大人高抬贵手。” “哦?不知是何人?”滕府尹问到。 “今则与马行街市当街误杀闲汉牛二的杨志。” “杨志?” 滕府尹眉头微皱,又道:“倒不知晓,原来这杨志尽还与太尉有走动。” “说来惭愧,杨志此人乃为先君杨老太公之孙,某见他将门之后,又辄有些棍棒本事,便生爱才之心,有意抬举他一番。” 高俅说着,示意高坎又给滕府尹倒了一杯酒,继续说道:“谁料这厮好不醒得厉害,竟惹出这档子祸事来,烦叫府尹大人费心。” 听到这里,滕府尹其实已经大致知晓了内情。 高俅虽嘴上说着是他有爱才之心,有意抬举杨志,实则怕是今日之前,他连杨志是谁都不识得。 当真要劳烦他开封府尹的,应该是旁边掺酒的高坎。 滕府尹倒也早听说过高衙内的名号,这位“花花太岁”往日混迹东京,好人妇,惹出不少祸事。 常有人告到开封府衙门,要不是有他从中周旋,高衙内怕是早就已经发配边疆去了。 稍微念转,滕府尹皱眉面露难色道:“按说太尉大人亲自开口,下官不该不识抬举,奈何这杨志不同其他,杀牛二倒在事小,为民除一害矣,但早些前,这厮还曾奉旨领命押送花石纲,谁料于黄河船覆,失了花石纲,又避罪藏身多时,乃是戴罪之身,这……” 滕府尹一番话说完,高坎忍不住心里咯噔一声。 果然杨志进了开封府,他身上那点事儿就全都兜不住,一股脑的漏了出来。 失花石纲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偏得是他畏罪逃了这么久,此刻又因二罪而被捕获,小罪也就成了大罪了。 听滕府尹这口风,人怕是很难有脱身的机会了。 他心里这么想,高俅听来,话里的意思却又有不同,也只有同朝为官,才能明白个中深意。 只见高俅轻笑一声,举杯道:“倒不曾想这厮还有这番计较,让滕府尹为难,某自罚一杯。” “不敢不敢。”滕府尹连忙接过。 “某且听闻,禁军有人暗通款曲,将军中粮草私自倒卖与行商,赚取银钱,此事原该是某治下不严,当自处之。” 一杯饮下,高俅继续说道:“奈何此事又牵连汴京粮赏,该是滕府尹治下,是以想请府尹大人裁决。” “好说好说,本该是本官治事!” 滕府尹闻言顿时面露喜色。 ------------ 第16章 好计较 禁军兵马尽在高俅掌握当中,军营上下犹如其禁脔一般,外人想要插手,那是绝计不可能之事。 更逞论,兵马粮草涉及极广,牵一发而动全身。 禁军营中又怎么可能有人胆大包天敢背着高太尉私自兜售粮草,赚取银钱。 太尉大人自己,许是都还不够卖,轮得上其他人? 汴京城里的粮商,十个有九个都与太尉大人私交甚密,还有敢买太尉大人不知道的军粮的? 此一言,不过是太尉大人给出的筹码而已。 区区一个杨志而已,他竟然如此舍得,滕府尹如何能不高兴? 如是,后一半段的酒自是皆大欢喜,尽兴之至,乃至于滕府尹离席时,已有了些许醉意。 太尉府下人扶着府尹大人出门,便听他醉话道:“倒叫太尉大人放心,杨志之事,下官自会尽心处置。” “劳烦府尹大人费心。”高俅笑眯眯道。 “本是下官分内之事,倒是禁军粮草私卖一事,还请太尉大人多多关照。” 一边走,滕府尹一边道。 “自然,待府尹大人差人来,本官自会将一干人等交由大人押解。” “下官告辞!”滕府尹踉跄着走了。 高坎站在高俅身后,两人同时看着这位开封府尹大人出得门去,然后才开口。 “孩儿叩谢父亲大人,只是此番代价,会不会太大了些?” 高俅闻言一笑,转身道:“吾儿不必在意,区区一点银钱而已,与吾儿大志相较算得了什么,何况此事也不是光出不进,他滕府尹抓了人,扣了粮商,总要将私卖的粮草还与我。” “孩儿明白。”高坎顿时心中一动。 好一个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好一个精诚合作皆大欢喜。 看起来高俅把自家后花园卖给了滕府尹,算是血亏,实则上一来一回,二人都有得赚。 甚至不只是粮草上的赚头,还有各自政绩上的,毕竟抓出禁军营中蛀虫这种事,怎么看都是一件十分荣耀的政绩。 对滕府尹来说,身为开封府尹,太子脚下的父母官。 虽然听起来位高权重,身份超然,实则是处处都需要小心谨慎,汴京治所,哪个高门大院内没有朝中重臣的影子? 若论以往,历届开封府尹,有哪个动得了禁军,又有哪个查的了禁军营中的事情。 这事儿让他滕府尹办成了,还不是声明大振之事? 至于高太尉,他能亲疏不顾,以大义为先,大义灭亲,亲自举报交托下属罪证,那也是轻松能博一个清名来的。 高坎在席间一直没品出来其中深层的滋味,此刻才算是恍然大悟。 同时心中忽的又有些感慨,庙堂之深沉,果然远超乎想象之外。 以他现在的水平,假如入得朝堂当中,不考虑其它,单论自己的手腕智慧,怕是连第二集都活不过。 还是另起炉灶,自立为王得好。 白手起家,个人当老板,就不用看别人眼色,该别人看自己的。 心念转时,太尉大人已经回了屋内,酒还能再吃一盏。 太尉府门外,管家下人将府尹大人好不容易扶了出来,直上了马车,恭恭敬敬的候着车夫驾车离开。 马车之内,刚刚还醉得连说话都打结的滕府尹忽然清醒了过来。 正了正身形,沉声道:“回衙门。” “是大人。”前面车夫恭恭敬敬的说到。 一夜无话,头一天陪高太尉喝到半夜,高坎就在太尉府睡了。 待到第二天醒来时,太尉大人早早的便已经去上朝了,林冲也早就在昨日辞别太尉府,如今整个府内也就只有他和家丁下人在。 吃过早茶,收拾停当,高坎才从太尉府出来,兀自走在汴京街上。 昨日已与滕府尹谈好价码,不出意外的话,杨志应该今日就能脱困而出。 但他不急着回家等候杨志亲自上门,而是先逛逛。 青面兽肯定是跑不了了,花和尚的事儿还没有个由头,原先高坎的考虑是从林冲身上下手。 鲁智深该是已经与林教头见过,二人英雄见面,惺惺相惜。 假若由林冲引荐,认识鲁智深便没有什么难处。 不过高坎需要考虑得更多,鲁达此人嫉恶如仇,好打不平,对那些声名狼藉之人最是厌恶,偏偏又是个犟驴脑子。 当初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小女子,他就敢当街打死镇关西,自己头上顶着“花花太岁”的名号,不知道祸害了多少良家女子,更是不可能能入得了他的眼。 所以必须要在他认识自己之前,先改变自己在他心中的刻板印象才行。 如何才能改变自己在鲁智深心中的刻板印象呢? 高坎思索许久,还是只有投其所好,想法子跟花和尚畅饮一番。 走在街面上,一边思索着如何设计,正巧闻得前面一阵浓郁酒香传来,念头一动,便循着香气而去。 来到前街,便见街头正有一间酒家。 那阵阵酒香便是从酒家当中传出。 店门之外,挽起袖子的小儿正大声吆喝:“瞧一瞧看一看,新出锅的上等桂花酿,香飘十里,最是上等好酒,错过这一趟,再等一个冬了。” 听着小二叫卖,高坎忍不住嘴角一笑,大宋风情啊。 旋即迈步走到店家门前,自寻了个位置坐下。 小二见状连迎上来笑道:“客观吃一碗酒还是打一壶?” “既不吃一碗,也不打一壶。”楚风笑眯眯的说到。 小二闻言眉头一皱,道:“客观这是何意,到酒坊来不买酒,莫不是寻小的开心来的?” 话音才落,店里豁的便涌出三五壮汉,全都是赤膊上身,精壮的手臂上汗油滚滚,直反光,看得甚是骇人。 而见此高坎却是一点儿不慌,随手掏出一定银钱扔在桌上。 “本公子既不吃酒,也不打酒,而是要请酒。” 小二瞧了银钱,顿时眼睛放光,脸上含笑,迅速的将银子收下。 “倒是小的眼拙,请教客官如何个请酒法?” 高坎抬手一指出来围着他的几个壮汉道:“让他们帮本公子一趟,就在这里立个把式,过往来人,无论角力还是比酒量,只要胜了他们的,喝多少本公子请。” “这……” 小二闻言神色一疑。 ------------ 第17章 东京府请酒 “怎的,莫不是怕本公子不够银钱来付?” 高坎见小二迟疑,眉毛一挑,将出钱袋掷在桌上:“教你睁大了狗眼看明白,本公子这一袋子可够买你这家酒来?” 小二见状连道:“够了够了,莫说是买酒,就是买主家的酒坊也够了!” “那就不要多言,只管将酒出来,有多少拿多少,都摆在街面上。” 打手一挥,高坎豪气十足。 小二连忙嘱托了壮汉,一同往店后面走,不多时便各扛着大酒缸出来。 满满的在街前摆上一排,端的是酒香四溢,引得路过闲人皆忍不住驻足来看,却谁也不晓得这是要做甚。 待摆好了高坎要的酒,小二这才再上前来。 “客官你看,这些可够?” “倒是将就,本公子看你机灵,抬举你一桩美事,你且听来。” 扫了一眼面前一排酒缸,高坎又道:“你且到人前,拿出叫卖的本事,大声喊得明白,就说今日本公子高兴,遍请过往英雄好汉吃酒,只要是好汉的,吃多少无论,都算在本公子头上。” “要是有哪个能把你这酒坊喝干净,本公子还有敬奉!” “客官,这……小的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小二神色犹豫,嘴里喏喏说道。 “有话便讲。” “倒叫客官晓得,咱这盘飧市多酒家客栈,来往最是多英雄豪客,江湖人士,哪个吃不得几大碗酒?客官若是逢人便请吃,怕是……” 说到后面,小二没有明言,话里的意思却是清楚。 高坎瞟他一眼,傲道:“怕是如何?本少爷给你的酒钱难道不够?你只管抬酒来,吃完了本少爷自再有银钱将你,怕得什么?” “既然客观执意,小的且听您的。” 小二见劝不住高坎,也只得叹息一声,旋即转身向人前,环顾一圈。 “南来的北往的,走过的路过的,都瞧一瞧看一看了啊,今有大公子设英雄台,请过往好汉吃酒,有把子气力,或者有一壶酒量,只要能过了这几位伙计那关,今日吃酒,便由大公子请了。” 酒坊前停着看戏的人本就多,适才还不明就里。 听得小二这一番叫喊,登时便都省得缘由,目光也大都瞧向坐在后面的高坎。 只不过适才停步的,大抵客商行人,看个热闹倒是无妨,真叫下场却又没了底气。 特别是瞧见站在那一排酒缸前的壮汉,个个虎背熊腰,体型壮硕,就更失了几分信心,也就交头接耳的谈论,半天都没一个站出来的。 高坎瞧到这里,抬手把那小二又叫到面前。 “怎么回事,本公子请吃酒,一个人都没有,是你喊的不够卖力,还是在这汴京城中当真一个英雄豪杰都无有?” “客官勿急,待小的再去吆喝两声。”小二连道。 “快去快去。” 得了高坎吩咐,小二连忙再到人前,大声喊道:“各位过客,大公子讲明,他有心请好汉们吃酒,不见人来,莫不是汴京城中无好汉?” 话音才落下,便听得人群之后传来一声怒喝。 “哪个鸟东西灌多了黄汤,在这里胡言乱语,敢笑汴京城无好汉?” 旋即,便见人群之后一阵骚动,里三层外三层的愣是挤出来个膀大腰圆的莽汉。 只见此人穿着一身宽布圆领汗衫,露着胸口,圆脸虎目,浓眉宽额,看来十分慑人。 他一进来,便瞪着小二道:“刚才就是你这厮叫嚷汴京城无好汉的?” “英雄息怒,英雄息怒,不是小的叫的,是,是……” 小二神色迟疑,想说他只是代人传话而已,但扭头瞧了一眼坐在后面的高坎,又心知这位也是不好惹的主,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莽汉倒是也顺着他瞧见了高坎,走到面前“咚”的一下坐定。 “嫩娃儿,是你将他来喊的?” “是。”高坎淡定点头。 “你敢笑我等?”莽汉眼睛一眯,双眼中有凶光闪烁。 闻言高坎却是丝毫不惧,淡然道:“本公子今日高兴,特地命店家把店里新酿的好酒都拿出来请来往好汉吃酒,结果叫喊了半天,却连一个敢上前的都没有,扫兴得很。” “看你这样,倒是有几分好汉的意思,如何,敢不敢一试?” “怕你个嫩娃儿,如何个吃法?”莽汉丝毫不惧道。 “简单,瞧见那几个人了没,掰腕子,对饮,凡一样能胜得他们,今儿个无论在这儿吃多少,本公子都包了。” 抬手一指酒坊的几个力工壮汉,高坎笑眯眯的说道。 “呸,就这?” 莽汉二话不说,起身便直走到壮汉面前:“你们哪个来比?” 几个壮汉相互对视一眼,排头一个站将出来:“我来!” 两人旋即就在旁空桌坐定,各自把住,便听莽汉“嗨”的怒喝一声,壮汉还不及发力,便被莽汉直接一膀子甩翻。 这一下力道之大,连桌角都被砸断半截,壮汉手背登时见血。 见此高坎顿时眼前一亮,拍手道:“好英雄,今日你的酒,本公子包了,来人啊,给这位好汉上酒。” 说完又看向那壮汉道:“你受了伤,本公子也管,这里有五两碎银,拿去看。” 一边说着,一边直接掏出一块碎银子来,丢给了这壮汉。 壮汉取了银子,千恩万谢的退了。 莽汉见此,多瞧了高坎一眼:“你这人倒是有趣,让你晓得,洒家屠四郎,诨名单刀屠四,今日吃你酒的,便是洒家!” “屠四哥,请。”高坎拱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小二正提得一小壶酒上来。 屠四郎瞧了一眼,旋即闷声喝道:“你这厮好瞧不起人,拿这小壶笑话哪个?那坛来,大口坛!” 小二听得,神色一慌,连忙告饶回身取酒坛来。 屠四郎接过酒坛,也不废话,只瞧了高坎一眼,掀开酒坛子上的盖子闷头就灌。 咕噜噜将吃下去一半,这才放下酒坛道:“让你嫩娃儿知道,汴京城有没有好汉?” “哈哈,自是有,屠四哥且饮,今日饮多少无算,明日再来,小弟还在这里恭候!” 高坎同爽朗一笑说道。 ------------ 第18章 鲁提辖来了 屠四郎当真海量,一人便吃了三大坛,直把圆滚滚的肚子也吃得如酒坛子一般,这才连打了几个混嗝,抚着肚子踉跄起身。 “嫩娃儿,明日洒家再来,你若是还在,再吃你一趟酒。” “好说,屠四哥只管来,小弟必在此恭候,不止屠四哥,若有其他好汉兄弟,一并将来。”高坎笑眯眯的拱手说到。 “少不了你的。” 囫囵说着,屠四郎摇摇晃晃的挤开人群去了。 待他一走,高坎又叫来小二,算定了屠四郎吃的酒钱,从那一袋子银钱里扣。 旋即又让小二去喊,还有别人也愿来一试的,都将上前来。 一时人群晃动,白吃的酒哪个不吃,纷纷试着过酒坊壮汉那一关,过得的自然是欢欢喜喜吃酒,没过得也只好扼腕摇头叹息,只恨自己没本事。 才不过一多时会儿,酒坊里里外外便就坐满了人。 小二一边招呼送酒送肉,忙得脚不沾地,好一会儿才将出来。 找见高坎,满头大汗道:“客官,店里人都坐满了。” “怎的?钱不够了?” 高坎只瞥他一眼,问道。 “钱够,就是如此喝下去,怕是才新酿的酒也要不够了。”小二脸色为难道。 “那有何妨,有多少酒搬多少出来便是。” 说着,高坎顿了一下,又继续道:“不过近日吃尽了,明日本公子还来,告诉你们店主,自设法备齐了,若是坏了本公子的性子,叫你们好看。” “是是是,客官放心。”小二连连说到。 如此这般,高坎就在酒坊前坐着,从日中到日落,酒坊里人来往不绝,当真将酒坊里的酒吃了个干干净净。 待小二好一番好说歹说,拱手告饶,这才把后进的人劝退了去。 然则回到高坎面前:“客官,主家的酒吃完了。” “嗯,那今日便就这样吧,明日本公子再来。” 淡定的说着,高坎起身离开。 又到第二日,还是如同头一天一般,照样请吃酒。 那屠四郎倒也有信用,后来当真来了,又是一番饱饮之后,这才离开。 连着好几天,高坎都是每日准时便到,拿出银钱来坐到酒坊里的酒喝干净。 盘飧市有人请酒的消息跟着不胫而走。 一开始来的还只是左近或者过路客,满满的,其余地方的人也都被引了过来,最远的,甚至有从宋州来的人。 虽然高坎一直想等的人没有出现,但也让他见识了不少大宋的风土人情。 同时也晓得了,除了梁山的好汉之外,大宋天下的好汉还多得很。 再是一日晌午时分,高坎如往日一样,坐在酒坊店家门前,多日以来他每日准时便到,店家早就给他准备了专门的座次。 原先的长凳,也早就换成了实木的躺椅。 不止如此,左右还各安排了下人服侍,吃些茶点酒水。 正在吃茶时,远远的便听见一阵讲话声。 “大师父,就在前面,那白面相公连摆了几天,错不了。” “对对对,前日我们兄弟几个来了,可惜却没能过得了关,吃不得那一碗英雄酒,大师父乃是真英雄,说什么也要吃一碗。” “何止一碗!那白面相公说了,他的酒只有英雄好汉才配吃一碗,如大师父这般大英雄,少也得吃他十碗!” “是极是极!” 听着这一众声,高坎忙放下手里的茶碗,眼前一亮。 循声看去,果然看见一个光头大和尚,在一群泼皮闲汉的簇拥下朝这边走来,光看那形象,不是花和尚鲁智深还能是谁? 却听鲁提辖瓮声道:“有此等好事,你们竟今日才告知洒家?倒叫洒家知道,要是你们敢诓骗洒家,饶不了你们!” “不敢不敢,大师父你看。” 说话时,一众人已经走到近前,领头的泼皮一指道。 鲁智深随即看来,果然看见酒坊里宾客满座。 外面一个白面后生坐在太师椅上,左右还有人服侍,旁边就是几个壮汉陪着一排大酒缸。 上得前来,张口便问:“你就是那个扬言遍请汴京好汉吃酒的‘酒公子’?” “哈,倒是不知道某又多了一个诨号,也无妨,大师父也想吃一碗?” 直面大名鼎鼎的花和尚,高坎虽早有准备,还是忍不住心下激动。 面上强忍着,不动声色。 闻言鲁智深眉毛一挑,瓮声道:“怎的,洒家吃不得你的酒?还是你见洒家是出家人,便以为洒家不吃酒?” “那倒不是,本公子早有言,凡英雄好汉,都可以吃本公子的酒,管他是和尚还是道士。” 豪气的说着,高坎又道:“何况,佛曰: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心中慈悲,不必论口德,喝酒吃肉也是超度冤魂。” “哈哈,讲得好,好一个‘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这话洒家听着喜欢。” 鲁智深本来就是个好吃酒肉的人,没奈何出家当了和尚之后。 让三皈九戒管着,平日里要吃一番,都得偷偷摸摸的。 就连上街买酒,都会被那些酒家给质问一番,弄得好不畅快,如今没想到天底下还有这般见识的人,自是欢喜。 高坎见状一笑道:“大师父豪迈,在下佩服,不过规矩就是规矩,大师父想吃这一碗英雄酒,还是得过一关考验。” “如何考验,你只管说来。”鲁智深豪爽道。 “倒叫大师父知晓,这几位是酒坊力工,大师父无论喝酒还是角力,只要胜了他们,便算过关。”高坎道。 “就他们?哼,胜过他们算得什么英雄好汉?” 没想到听到高坎这话,鲁智深却是没由来的冷哼一声,神情甚为不悦。 “那大师父以为如何?” 眉毛一挑,高坎随即问道。 “依洒家的,胜得他们只是寻常,要胜得洒家才行!” 冷喝一声,鲁智深随即转面看向几个壮汉:“你们几个,一起上吧!” 闻言几个壮汉齐齐看向了高坎,见高坎微微点头,这才一起上前。 将鲁智深围在其中,旋即同时发力抓住他四肢肩头,想要用蛮力将他给压下去,结果费了半天力,鲁智深却是纹丝不动。 ------------ 第19章 好汉当吃三百碗 壮汉数人齐齐使力,就是一头猛虎也按得住,偏偏鲁智深比猛虎还要厉害,只待几人力到极处,端得大喝一声。 “嗨,都给洒家滚开!” 便瞧着气势一沉,磨盘一般的熊腰一扭,双臂一震。 几个壮汉忽得直将被甩开出去,砸了一地。 高坎见状蹭的站将起来,连拍手赞道:“好壮汉!好武艺!” “嘿,这算得什么?” 鲁智深脸上一笑,大踏步走到高坎面前,径直坐下来:“拿酒来!” 此时站在高坎身旁的店小二早就看得呆了,愣神不动。 高坎忙转过脸骂到:“愣住做甚,还不快去给大师父拿酒来?” “哦,好好好,小的就去。” 小二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奔向里面取酒。 高坎随即坐在鲁智深旁边,满眼赞叹道:“大师父当真是英雄豪杰,有如此武艺,叫在下惊叹莫名,佩服之至!” “哈哈,你这后生倒是会说话,罢了,洒家既吃你酒,便交你这个朋友。” 鲁智深豪迈笑道。 “荣幸之至!”高坎拱手说到,目光又是一转,直扼腕叹息。 “唉,可惜可惜呀。” 闻声鲁智深眉头一皱,似不悦道:“你这厮好生奇怪,怎的突然可惜个甚?” “大师父有所不知,在下是在叹,枉我大宋英雄辈出,连日来在下在此处也算见了不少,今日更是有幸得识如大师这般,不下于关王之勇武之人,偏得却被蛮夷外族屡屡进犯欺辱,实在是我被之耻辱,有愧先人!” 高坎一边说话,一边止不住的摇头。 听他这话,鲁智深也是眉头一皱,只瓮住不说话。 这时店小二取得酒来,满脸堆笑,嘴里止不住的夸赞鲁智深,一边将酒坛递与他。 见状高坎也道:“大师父勿怪,在下只是偶尔多愁善感了些,切勿扰了大师父吃酒的兴致,来,请大师父吃酒,不管其他。” 可是听着他这话,鲁智深哪里还吃得下去。 “你这厮,说得洒家好不惭愧,嗨!” 闻言高坎连道:“怪在下失言,大师父勿恼,吃酒是吃酒,这天下的事咱哪管得了。” 说着话,一边亲自揭开酒坛上的封纸,给鲁智深倒了一大碗。 “大师父有所不知,在下在此处请汴京好汉吃酒,话说得明明白白,一般的好汉也就吃一两碗,酒量好的,吃十几碗也就罢了,再多不行。” “但今日见大师父,实乃百年一遇,英雄酒请英雄,大师父这般,当吃三百碗也不为过。” “好,那就三百碗!” 鲁智深一拍桌子,瓮声说到,接过高坎手里那碗酒,仰头便一饮而尽。 高坎旋即朗声笑道:“好个三百碗,小二,拿碗来!” 一将大碗摆齐了桌面,高坎只顾倒,鲁智深只顾喝。 三百碗酒下肚,也就是几炷香的时间。 这新酿的酒,酒香醇厚,劲儿也大,饶是鲁智深酒量大,也喝了个晕晕乎乎。 随他来的一众闲汉在一旁伺候着,吃完扶他起来,踉跄着走。 鲁智深只指着高坎道:“你这厮,好……洒家今日吃你的酒,不白吃!” “大师父客气,若是瞧得上在下,明日还请再来。” 高坎拱手笑道。 “来!” 鲁智深囫囵的说着,被一众闲汉扶着自离了去。 瞧着一众人背影,高坎眼睛微眯,只对一旁小二道:“小二,结账!” “好嘞,客官请看,今日吃酒一百二十两。” 小二随身带着账本,听见高坎的话,直将掏出来递给高坎。 高坎也不看,将出银钱来扔给了他。 连着费了好几日功夫,银钱下去了几百两,总算是没有白费,鲁智深今日吃他这一趟酒,便是好好浇灌一下他种下的种子。 待到回得府中,下人便来报,说是林教头下午是来找过。 “林教头可有说是为何事?” 眉头微皱,自高坎在盘飧市街摆台请酒,连日来都没林冲的音讯,杨志那边也没有半点消息,今日却不知为何突然上门。 下人旋即禀告道:“回禀公子,林教头说想请公子去府上一叙。” “嗯,知道了,叫人备好马车,我去换身衣物就去。” 一摆手,高坎说着回屋去换衣服。 换好出来,外面下人已经备好了马车,上得马车一路将往林冲家。 才到门外,就见林冲自院里亲自迎了出来。 高坎拱手道:“倒叫林教头破费,叨扰了。” “公子哪里的话,某承蒙公子抬爱,屡屡救我,早该亲自请公子一趟,拖到今日,实是不知礼数了,公子快请。”林冲满脸恭敬热络的说到。 “教头言重了,请。”高坎笑道,这才与林冲一同进屋。 到了屋内落座,便见林娘子端得酒菜上来。 一见了高坎,林娘子似乎心中还有所忌惮,不敢正眼瞧他。 林冲见了,直道:“你这是作甚,衙内屡次救我,难道还能有假?都跟你说了,先前实是误会而已,如此做派,不叫衙内难堪?” “我……”林娘子欲言又止。 “教头勿恼。” 见状高坎连忙止住林冲,旋即起身对林娘子深深行礼致歉道:“先时在下与林教头道歉,澄清误会,倒是一直没有向嫂嫂请罪,今日得幸受教头所邀,本已是十分惭愧,若再厚着脸皮不顾,就太不知趣了。” “当日之事,是在下一时糊涂,还请嫂嫂千万恕罪一二,若嫂嫂实不解气,要叫在下如何只消言语一声,在下莫敢不从!” “衙内何至于此!”林冲见状脸色一急,连忙扶起高坎,回头对林娘子说话。 “你妇人,让公子如此,叫我如何得过?” 林娘子见状也是连道:“公子莫要如此,倒叫奴家如何是好?” “嫂嫂原谅小弟了?”高坎又问到。 “哪里说得上原谅,本就是无有的事,还请公子莫要再提了。”林娘子说到。 “是极是极,本就是一场误会,不提便是。”林冲也连忙在一旁帮话道。 如此这才算了,高坎也旋即坐了下来,正欲与林冲说话。 就在这时,外面又传来人声,回头一看,正是杨志从外面提着酒肉进来了。 ------------ 第20章 叫英雄聚首 林冲也听见了声响,转头瞧见是杨志,连露出喜色。 “公子,杨兄也来了,去府上请公子之前,某与杨兄商议过一番,正好趁此机会,他也好感谢公子之恩。” 外面的杨志进得门来,听见林冲的话,接过道:“林兄说得及是,杨志该谢公子。” 说着他便对着高坎就要跪下去,口中道:“杨志叩谢公子再造之恩!” 高坎哪儿能真让他跪下去,连忙扶住道:“杨兄何至于此?快快请起,今日得聚,皆是缘分,能叫在下识得两位这般英雄好汉,已是老天对在下莫大的恩惠了。” “公子此言,倒叫我二人惭愧之至。”林冲说到。 “是也。”杨志也随即附和。 见状高坎爽朗一笑,道:“哈哈,咱都别客气了,杨兄,今日可是林教头请客,咱们好好痛饮一番便是。” “是极是极,林兄破费了。”杨志点头说着,将手里的酒肉递给林冲。 林冲接过道:“哪里,该是某得荣幸才是。” 转手将酒肉交给林娘子,让她去把肉切将出来下酒,一边请高坎和杨志各自落座。 坐定之后,便是一番吃喝。 酒过三巡,俱是痛快,杨志和林冲二人都饮得有些多了,脸红眼晕。 高坎倒是还好,酒量不知为何竟然比二人还要强上一些。 正吃喝时,他一碗酒下肚,忽然叹道:“唉,今日林教头请吃酒,本是快事一桩,可惜呀。” 二人闻言当即问到:“公子何事可惜?” “倒叫两位兄长知晓,前些日子在下一时兴起,在盘飧市街寻了一酒家,摆酒请过往好汉吃一碗英雄酒。” 高坎娓娓道来:“前日还好,英雄好汉虽有不少,倒也寻常。” “就在今日,有一位大师父前来,那才当真是一顶一的豪杰,可惜两位兄长不曾得见,若是能请来一起相聚,在下此生足以。” 二人听到他这话,俱是好奇发问。 “不知是何等好汉,竟让公子如此在意?” “某在汴京也算有些面皮,识得些人,倒不知道有公子说的这般人物,公子叫他‘大师父’,莫不是出家人?” 听得林冲问,高坎料他已经猜到所说的是鲁智深。 面上不动声色,便将晌午的事详细说将一番,最后道:“两位兄长且说,这位大师父是不是一顶一的好汉?” “真好汉也!”杨志赞道。 而林冲却是神情一动,忽的笑道:“倒叫公子晓得,这位大师父,某或许识得。” 高坎故作惊奇道:“林教头当真识得?” “许是大相国寺菜园的看守师父,俗家姓鲁,法号智深!”林冲解道。 “事发匆忙,倒是不曾问得那大师父的名讳,不过大师父许在下明日还来,明日二兄若是无事,敢叫与在下同去?”高坎眼中光芒一闪,问到。 “公子有唤,安敢不从?”二人同时到。 如此说将定,又吃喝笑谈一番,这才罢了。 自林冲家出来,杨志跟着高坎。 高坎拉住他道:“杨兄,初时见时之事,不晓得可曾想好?” “倒叫公子挂念,某好生惭愧,想好了,能遇公子知遇之恩,某之大幸,莫敢不从!”杨志连拱手说到。 “妙极妙极,吾有杨兄,大幸也!”高坎满脸欢喜道。 说话间,便拉着杨志一起上了马车回府。 到了府上之后,又叫下人专门给杨志安排了住处,当下说明,自此杨志便是府上首领教头,见他如见自己,谁都要恭敬从命。 如此一番,更让杨志心中感激,千恩万谢的去了。 一夜无话,第二日一大早,林冲便如约来到府上,见了高坎杨志,随一同去盘飧市街。 来到街上,还是如同往日一样。 不过这次高坎身边多了林冲和杨志二人,也都静坐等着,直到晌午时分。 便见了鲁智深高大身形从人群中来,林冲远远的瞧见是他,当即起身对高坎道:“公子,正是吾兄!” “哦?当真如此有幸?”高坎也跟着起身道。 鲁智深走到近前,瞧见林冲也在,奇道:“阿哥何在?” “倒叫师兄知道,昨日小弟请公子吃酒,公子谈及师兄,小弟便言识得师兄,请来今日一见,果是师兄矣!”林冲惊喜道。 “鲁大师,咱们又见了。”高坎也上前笑道。 “没曾想还有这般缘分,实是奇事。”鲁智深一边说着,目光看向杨志,“这位大兄是?” “倒叫大师父识得,某姓杨名志,受公子抬举,在府上添为棍棒教头。” 杨志自答应了到高坎府上做棍棒教头,连自我介绍都改了。 “原来是杨兄,少见。”鲁智深拱手道。 接着转过脸向高坎,神情严肃起来:“公子昨日之言,洒家回去思索一夜,翻来覆去好生睡不得,今日想将明白,我大宋好汉,岂能让番邦蛮夷欺了去,若有时机,定要杀他个翻天覆地!” “大师好志气!” 高坎听到鲁智深这话,顿时心下大喜。 鲁智深为人豪爽勇武,一身江湖草莽之气,若是按照原著,虽也算是落了个圆满结局。 可是从头有到位,打将来打将去,说破天也就是土匪争斗而已。 白白浪费了他那一身陆地纵横的本事。 早前那一番话,也就是为了在他心中种下一颗大义的种子。 好端端的大宋英雄好汉,跟自己人较什么劲儿,但凡有半点的气力,也该拿刀去杀金人才是。 只是两人说话时,却听得林冲和杨志二人摸不着头脑。 林教头发问到:“公子,大兄,你们在说甚,什么让番邦蛮夷欺了去?” “倒叫小哥知道,昨日听公子一番话,叫洒家醍醐灌顶!” 鲁智深说着,将头天高坎与他所讲说了一遍,最后道:“好男儿自当杀敌建功,才不负先祖恩惠!” “不知公子大义,林冲惭愧!”林冲叹道。 闻言高坎一笑:“今日有三位好汉同聚,将来贼寇敢来,定将他们杀个哭爹喊娘,屁滚尿流!” “小二,来,上酒!” “来咯,各位客官,好酒在此,恭请痛饮三百碗!” 小二的声音从店家里面传来。 ------------ 第21章 拉杨志下水 酒足肉饱,高坎算了银钱,又赏了小二一贯,与林冲、鲁智深分说明,二人自有忙事,约好改日再聚,便各自分别。 高坎与杨志拾当了,倒是不急。 二人兀自在街上闲走,高坎自顾观察来客,大宋商业繁华,往来客商,游人络绎不绝。 随处一街,各酒肆、茶坊、脚店,乃至于各色小摊、说书场应有尽有。 端得是,亭台楼阁遥相望,箫鼓喧空夜不绝。 一路走来,看得如此繁华景象,高坎却是忧心忡忡。 再不过数月光景,金军挥师南下,直至汴梁城下,到那时整个东京城内便会一片恐慌。 此刻之所有,都会在一夜之间化为乌有,大宋也将迎来前所未有的屈辱,而以他现有的能力,却是完全无法改变这个即将发生的灾难。 心里越想越堵得慌,忍不住叹道:“如此盛景,可惜不知道将来还有否机会再见。” 默默随在身后的杨志闻言忍不住开口问道:“公子何出此言?” 高坎回过脸看他一眼,不做回答,而是反问。 “杨兄,当年先祖杨令公曾领杨家将力抗辽国契丹,保我大宋生民,留下千古传颂之美谈,如今当初不可一世的辽国虽已被我大宋联合金国一举歼灭,然异族侵略我大宋的贼心却并未死绝,若有朝一日,外敌来犯,兄当如何自处?” “虽不及先祖令公万分之一,愿以七尺之躯报国杀敌!” 毫不犹豫的,杨志眼中寒光一闪,断然说道。 听到这话,高坎赞道:“好,杨兄果无愧杨令公之后,不坠先祖英名!” “公子为何突然有此一叹?”杨志疑惑地问道。 “当今道君皇帝与金国结盟,灭辽而复故土,大宋举国欢庆,正是鼎盛,谁敢来犯?” 闻言高坎摇头道:“大宋只不过是表面上看来鼎盛而已,实则外弱内空,杨兄曾在军中治事,宋军战力如何,想必应该比在下更加清楚。” “原先金国或不可知,亦对宋军有忌惮之心,可此次两军联合灭辽,契丹虽灭,宋军那点家底也全漏给了金军。” 说到这里,高坎停顿了一下,停下脚步目光灼灼的盯着杨志。 “假若,金军挥师南下,大宋以何御敌以外?” 杨志愣了一下,随即眼神当中便是露出了深深的惊慌之色。 “宋金有海上之盟,乃是盟国,金国安敢背信弃义?” 果然,大宋上上下下,全都是这般天真的想法。 把国家安定寄希望于一纸盟约,以及所谓的“信义”。 不过这也怨不得如同杨志这般的宋人,中原大地自古以来便礼义为先,守信几乎是绝大部分人生来就刻在骨子里的东西。 然而金国却不一样,他们是女真人,是不受教化的蛮夷。 跟蛮子讲信义,和与虎谋皮有什么区别? 摇头哂笑,高坎忍不住道:“女真胡虏,茹毛饮血,哪有什么信义可言?” “我大宋地处中原,物产丰饶,人声鼎沸,而女真之地苦寒贫瘠,物产极少,打不过时自然是毕恭毕敬,一旦我弱他强,必会露出虎狼獠牙!” 杨志听着高坎的话,只觉得脑子一阵发胀。 他虽然自幼习武,又饱读兵书,可是对这些还是大有不知。 但心底隐约的,他知道高坎说的并非是危言耸听,而是实打实可能会发生,甚至很有可能很快就会发生的事情。 因为他曾经做过宋军将领,知道宋兵是个什么样子。 别说是金人,就算是他,若是知晓敌人是如此模样,也会完全不将其放在眼里,毫不犹豫的发兵讨伐。 可是就算知道又能如何? 大宋重文轻武,宋军积弱非是一两日之事,以他微弱之言,怕是连个说真话的地方都没有。 想到此处,杨志也忍不住叹道:“只愿陛下能圣裁明断,防微杜渐,朝中重臣也能及时醒悟,提醒陛下吧。” “杨兄可听过一句话,求人不如求己,与其寄希望于虚无缥缈的东西,还不如早做准备,哪怕不能改变大局,至少有一份力量,待到他日事变,也有力挽狂澜之机。” 眼中光芒一闪,高坎正色道:“杨兄可知在下为何要在那酒坊摆英雄酒,接连数日遍请过路英雄好汉?” “属下不知。”杨志摇头道。 “我就是想,趁着今日东京城依旧是万国来朝,英雄遍地,尽可能的多认识结交一些好汉,将来也好共抗外敌。” 说到此处,高坎稍稍停顿了一下,又瞧着杨志道:“在下有一不情之请,还请杨兄应允。” “属下性命都是公子救的,公子但有吩咐,万死不辞!”杨志毫不犹豫道。 “甚好,我有心练一支精兵,若是无事,天下太平,可做行商护卫,保往来周全,也算给散落在外无所去处的好汉们谋一个生计。” 高坎深吸一口气,继续道:“假若当真有一日,金军背盟而大举南下,咱们便可合天下英雄之力,与敌厮杀!” “原是如此,公子高瞻远瞩,属下钦佩之至。”杨志说着,脸上神情却又忍不住一转。 “可是,按大宋律例,私自屯养练兵,罪同谋反,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请公子三思!” 宋太祖陈桥兵变,以此手段夺了柴家的天下。 他当了皇帝之后,便心疑害怕将来有军中大将用同样的方法,又夺了他赵宋天下。 于是先是杯酒释兵权,后又极力的削弱武将在朝中的地位权利,造成了大宋自建国以来便重文轻武,军力羸弱的局面。 连朝中正统的宋军都防备至此,更不要说是民间了。 高坎的想法是好的,可是一旦实施,便会立刻被人察觉。 届时只要有人上官府一告,怕是大志未成身先死,反而连累了一众空有报国之志的好汉跟着一起背上杀头重罪,逃亡终身。 甚至于不需要有实际行动,光是高坎告知杨志他的这些想法,都是冒着极大的风险。 若是杨志将他这些话都记下来,再报告官府,少说也要定他个“妖言惑众,败坏国本”的罪名,不死也得发配充军。 杨志第一反应是劝他,也是念着救命之恩,知遇之恩的恩情在。 ------------ 第22章 高衙内的赚钱养兵方案 且不说杨志心中如何想,高坎早料到跟他商及此事,必会有此一言,如此说与他,一来是表明心意志向,二来也是试探。 再高坎的规划当中,未来杨志的作用十分重要,乃是他的贴身保镖。 假若一开始便无法确认此人是否足够中心,又怎么敢把自身安全交托于他。 此刻听到杨志规劝,至少看来还算信得过,但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究竟如何还要再加考验才行。 念及此,高坎便道:“杨兄与我换个地方说话。” “全听公子吩咐。”杨志道。 二人随即顺街而行,直至寻了一处好茶肆,入得门来。 高坎命小二安排一上等包房,又叫了些茶点吃食,安排妥当,再吩咐无有招呼不得使人进门,这才于杨志关上门来说话。 “杨兄,适才我已与你说了心中所虑,而你我人微言轻,甚至就算是太尉,恐也难以有所作为,唯一之计便是我先前说的法子。” “我已向太尉禀告,亦得太尉恩准,可假借殿帅府之名而练兵。” 杨志听到这里,脸上瞬间露出震惊之色:“恩相同意了?” 微微点头,高坎继续说到:“太尉与我文书一封,令牌一块,若遇事,可将之呈于官府正名,如此便可便宜行事。” “可……”杨志生性谨慎,听闻此言还是忍不住迟疑。 “杨兄还有和忧虑?”高坎追问到。 “公子与属下有再造之恩,莫说是追随公子,就是公子让属下上刀山下油锅也在所不惜,只是私练精兵不同于其它,如何保全还在其次,光是一应用度便消耗甚巨,又如何得来?” 杨志看着高坎,问道。 他知道高坎与高俅的关系,也知道背靠太尉府,他这位高衙内肯定是不会缺了银钱的。 但日常使钱,无论如何挥霍无度,也就千两万两而已,然则练兵,初时还好,一旦起了规模,怕是一日便不止如此。 如此多的银钱,高坎又没有朝廷拨付的军粮,去哪里找,如何能支撑得下去? 高坎倒是没想到杨志还有这样的见识,首先考虑到练兵钱从哪儿来的问题。 闻言却是一笑道:“杨兄勿忧,难道你忘了我一开始所言,若无事发生,此一劲旅便做护卫,保行商周全。” “既然保了行商周全,那他们必然也该管兄弟们吃喝用度。” “再则,汴京城遍地黄金,只要肯使法子,总能找到合适的路子,银钱粮草皆不用担心。” 其实高坎没有把话给杨志完全挑明,只要兵马练了起来,便不可能缺钱。 大宋最大的特点之一,便是藏富于民。 国家富裕,百姓更加的富裕,普通寻常百姓富户也就算了,各州各府各地,为富不仁的奸商地主大官人可是不少。 真要缺了,化妆一番,客串一把梁山好汉也不是不行。 何况,年年各地贪官污吏向朝中重臣进献的生辰纲,也是动辄十万百万的银钱。 晁天王如何起的家? 不也是听了吴秀才的谗言,大胆劫了一道生辰纲吗? 那些银钱,全都是贪官污吏搜刮压榨当地的民脂民膏而来,抢他们,高坎一点儿心理负担都没有。 反正是自起炉灶,自给自足。 白天当护卫,晚上当强盗,高坎觉着没有任何的问题。 只要不伤害无辜百姓,大宋的那些士绅豪商,老爷地主,有一个算一个,杀十回都不嫌多的。 “如是,倒是周全。”杨志想了一下,忍不住点头说道。 见他总算是点了头,高坎心中一松。 “杨兄既然也觉着我这法子靠谱,想必是前途无量,那咱们说干就干!” “公子打算从何入手?”杨志又问道。 “行商门路我还没想到,不过先把队伍拉起来是没错的,这几日请酒,我让店小二记下不少无去处好汉的落脚点,只消通传一声,百十来人还是能先召来的。” 高坎先前在酒肆请酒,也不是干掏钱。 私底下命小二趁机把那些他看得上眼的,姓甚名谁,有何出处,家底儿都掏了干净。 有自家产业,轻易不会下场的无算,剩下光是无处谋生又孑然一身得少说也有几十号人。 说起来,能如此轻易的寻到这么多人,还得感谢赵宋官家下的那些贪官污吏们,要不是他们草菅人命,贪得无厌,也难以逼迫得如此多有本事的人无处谋生。 杨志听闻此言,拱手道:“属下愿听公子差遣。” “好,如是,那就先把这些好汉召集起来,就在府上,交由杨兄你操练,待我寻得出路,再行后事。”高坎点头说到。 杨志是正儿八经的将门之后,虽然家道中落,但梁山那一众草莽当中绝对还是算得上操兵好手的。 百八十人交给他,先训练出来一支可用队伍不是难事。 等他这边练得差不多了,自己也应该已经借用高衙内的身份,在这汴京城中巧取豪夺的抢来一些圣意。 到时候两两结合起来,便算是能做活,至于做大做强,就还需徐徐图之。 商议结束,两人自茶肆中出来,高坎让杨志去酒坊找店小二,取得记录众好汉信息的花名册来,再安排人各自去通禀。 他则是收拾停当,先回府上。 之所以与杨志分头行动,高坎就是要看他会不会拿着花名册,加上自己跟他说的计划,去向官府禀报。 假若没有,那么现在便还信得过,至于以后,等到计划进一步的进行下去,上了贼船再想下来就不可能了。 一路回到府中,高坎才坐下,准备叫下人来吩咐。 便见了府上管家急匆匆来,面见道:“公子您可算回来了,下午有人来寻您求情,您不在家,老奴便打发他先回了。” “哦?何人来寻俺?”高坎眉毛一挑,问道。 “西市街的米牙人,掌柜的田米。” “米牙人,他来寻俺做甚?” 闻言高坎眉头一皱,神色疑惑的问道。 米牙人,也就是贩卖米粮的商人,但在记忆当中,前身似乎并未跟汴京任何粮商有过勾连。 此刻突然主动找上门来,还说是求情,搞得他一时有些不明所以。 ------------ 第23章 米牙人 可保源源不绝,否则哪怕成一时,亦不可长久。 正巧他苦思钱粮何来,没有门路,这米牙人自己寻上门来,不如见他一见。 心思稍定,便直招呼管家:“且把人寻来,就说本公子在府上等他。” “是。” 管家颔首要走,高坎目光一闪,又叫住他。 “你且稍慢,正好要出去,顺便带几个人去盘飧市老酒坊寻杨教头,把人交给他去办事,你再去寻那田米来。” “小的明白,这就去。”管家点头称是。 待管家走后,高坎心中思索。 大宋粮商规模庞大,其中又有官粮何私粮之分。 所谓官粮,也就是官府操办的粮商,其中以各地官府为首,主要是每年从治下收缴上来的粮税。 除此之外,还有朝廷于各地所设之皇粮粮仓,也属于官粮之列。 相对的,官粮成分比较简单,无外乎粮税、存粮二者而已。 而私粮则就复杂得多了。 光是私粮行商的区分,便有米铺户、行脚商、米牙人、地主、佃民等等。 大宋对于民间私营商业的管辖相对宽松,哪怕只是一个普通农民,也不会严格要求其不得从事私人买卖交易。 有些佃户家中有粮食富裕,又缺别的用度,也是准许他们把存粮拿出来卖的。 当然,地主佃民这些,在粮商当中属于散户,手里掌握的粮食少,地主是因为大部分的收成一部分需要交粮税,剩下富裕的,则直接卖给了其他粮商,会专门私下拿出来自己兜售的,只是极少部分。 至于佃民,他们手上的粮食本来就少,能多出来卖的自然更少。 所以大宋的民间粮食,更多还是掌握在米铺户、行脚商和米牙人的手上。 其中米铺户是粮商当中的坐户,所谓坐户,就是有固定的买卖经营商铺,商铺在官府有专门的文书批准,除商铺以外,不准许再寻别处进行兜售。 而行脚商则是粮商当中的贩贾,所谓贩贾,便是专门倒卖某种商品的人。 大宋有专门的行脚商户籍,归在商籍之内,要成为行脚商,就必须先入商籍,贩卖粮食的行脚商,则专职贩粮,他们可以在全国各地,不需要文书介绍,就可以随意行走、住店、买卖,只要出示行脚商户籍证明即可。 最后,也就是找上高坎的,米牙人。 米牙人和前面那些粮商都完全不同,因为前面的那些粮商,无论是什么成分,都有一个基础的共同性:他们手上都实实在在的掌握着粮食。 但是米牙人却不需要,他们虽然进行粮食贩卖、周转,但是却完全不需要手里有粮食。 甚至一批粮食经过他们的手倒卖出去,从上家到下家,他们连见都没有见过。 其实也就是所谓的“中间商”或者是“牙人”,主要负者居中介绍斡旋,商讨价钱、交售方式和时间等等。 这种人往往极为精明,且路子宽广,识人极多。 高坎心里也有些好奇,来寻他的这个田米,到底是从什么路子知道的他,又为什么会找上他。 等了约摸一个时辰,管家从外面回来。 随着管家一起的,还有一个身材看来有些矮小,肥头圆脸的笑面中年人。 一进得大堂,管家便介绍道:“公子,米牙人掌柜的田米到了。” “小的见过高公子,早听闻高公子乃高太尉之子,所谓虎父无犬子,今日一见,公子果然器宇轩昂,非同凡响。”田米笑眯眯的上前,张口就是一顿彩虹屁。 高坎直睨着眼,细细瞧他。 “哦?你早听说过洒家,怕不是甚好名声,东京府可是人人都称呼一声‘花花太岁’。” “那都是些腌臜货的妇人之见,公子岂是那等人?”田米立马道。 闻言高坎冷笑一声,忽的栖身:“我要是告诉你,我就是那等人呢?听说你老婆长得不错,十里八街有名的俏妇人,近来又新娶了一房,也是个水嫩货,本公子生平最喜欢别人老婆,要求我办事,把她们先送到公子房中,伺候得舒服了再说。” “公子……这……” 不待田米把话说出来,高坎又道:“对了,你还有女儿没有,也一并送来吧。” “求公子饶命啊!” 一听这话,田米立刻便是跪了下去,哭喊到。 瞧着他这番举动,高坎这才冷笑一声,目光瞧向管家:“你领他来见我,收了他多少银钱,自去账房交了,本公子念你服侍多年,忠心耿耿,便不做计较。” 管家听到这话,也是跪下连连告饶:“奴才知错了,谢公子!” 高坎一摆手,不再看他,让他自己交钱去。 管家这才起身,连忙不迭的出去。 待管家走后,大堂里便只剩下田米一人,高坎再度开口:“田掌柜的,你有事求我,直说吧。” “是是是,小的不敢造次,请公子恕罪。” 田米跪在地上,只连连擦汗,一边继续说道:“此番来寻公子,实则是想请公子向太尉大人求恩,放过小的一条生路。” “哦?犯了什么事呀?”高坎眼睛一眯。 下意识的,他忽然想到,昨日高俅和滕府尹谈的那笔交易。 简中明确提到,禁军私卖军粮,外面是有粮商接手,再做倒卖,正好一并处置了。 莫不是说,高太尉那时说的粮商,就是这个田米? 便又听田米道:“倒叫公子知道,小的原先与禁军一位管事的把总交好,听把总言,倒卖些粮草糊口,本是正经营生,不知得为何,今早开封府忽的上门来,封了小的铺子,收了小的账簿,还命小的近几日不得行走,老老实实在家听召,说是小的私自倒卖军粮,那可是抄家灭门的大罪,小的惶恐啊!” “你胆子倒是不小,敢倒卖军粮,倒也识得是抄家灭门的罪过,还敢说是正经营生?” 眼睛一眯,高坎故意压道:“既然是正经营生,开封府何故找上门?” “还敢说,不是你与那把总私相授受?” 别说是在大宋,历朝历代,商籍敢倒卖官府东西的,都是死罪,更何况这个田米卖的还是军粮。 这种事儿,本就是找死的行为。 ------------ 第24章 好一条财路 罪定实了,田米就是有十颗脑袋,也不够砍的,而且高坎可以确信,只要没人救他,那么他此番必定是死路一条。 当然,禁军守备森严,军粮府库更是有严格管控。 区区一个把总,能联合外面一个米牙人,就把禁军府库里的军粮拿出来卖了,高坎是无论如何也不会信的。 其中上上下下,不知道有多少张嘴吃饭。 说到底,田米也好,还是那个把总也好,都只是推出来替罪的而已。 高坎估摸着,高太尉以权谋私,将禁军营视为禁脔私产,这些年来怕是把全营上下将要掏个干净。 如今借与金国联合灭辽,将要收复燕云十六州之功,高太尉风头一时无两。 朝中必定有人眼热,便寻机找他的事来。 而高太尉正好借此机会,把这些年亏空的,算作了一笔交易买卖,让给了朝中那些眼红他的政敌。 一来做个顺水人情,二来主动退让以免树大招风,三来嘛当然是替自己撇清一些干洗。 这种事,全在不言当中。 高太尉需要付出的,顶多也就是个御下不严的罪过,相较于先前的功,完全不值一提。 如此轻飘飘的,便可以将以前的事脱个干干净净,也就是封赏少些有什么关系。 脑子里一转,高坎就将事推算了个大概。 当然,可能其中有许多精密隐晦的,他还难以判断,但方向一定是没错的。 只是那些于他现在都没有多大干系,重要的是如何把田米这个人,还有他手上的资源划到自己的帐下来。 眼睛微微一眯,田米还在扣头不止,连连告饶喊冤。 “公子冤枉啊,小的哪识得这许多,全都是哪郑把总让小的做的,小的只不过是被他威逼,听命行事而已。” “哦,如此说来,倒卖军粮你是毫不知情,也没有赚到半块铜钱咯?” 冷笑一声,高坎似笑非笑的瞧着田米。 田米闻言抬头,看到他脸上神情,顿时醒悟:“倒叫公子识得,小的这些年行商,赚得一些家私,若公子愿救小的一家老小,小的愿尽数供奉公子。” “打住,你这话听起来,好像我在趁火打劫,强抢你家财一样。” 高坎毫不犹豫,直接止住了田米。 “公子……” 田米神色一恍,一时似乎搞不懂高坎到底要什么,迟疑片刻之后,又一咬牙:“我家娘子和小妾,她们明日无事,还有,还有小女今年也刚满十六,公子若是不弃……” 为了保命,他也算是拼了。 老婆孩子什么的,哪儿有项上人头重要,只要能活命,大不了将来再娶再生就是了! 何况入了高衙内府上,背靠这颗大树,说不得将来还要更加辉煌。 他如此果决,倒是让高坎一愣。 这孙子,心挺狠啊,大老婆小老婆加闺女,都能一并送出的? 干咳一声,高坎掩住脸上尴尬,他不是曹贼,倒没那些喜好。 “你的老婆孩子,还是自己留着吧,本公子没兴趣,要想活命,倒也不是没有机会,就看你懂不懂事了。” “公子但有吩咐,小的万死不辞。”田米心下大喜,连道。 “本公子听说你那米行不错,在汴京城也算有一号,与各地都有勾连,可有此事?” 眼睛一眯,高坎终于说出了他真正想要的东西。 田米是何等人,当下就明白了高坎的意思。 “倒叫公子知道,小的这些年与人结交甚广,除东京府之外,与大名府那边亦有往来,若是公子不弃,倒是一条好财路。” 说到这里,田米停顿了片刻,又敲了敲高坎脸上神色。 似乎是察觉到不够,一咬牙便再交上一份投名状道:“数月之前,小的在外识得一人,此人自称神算子蒋敬,与摩云金翅欧鹏、铁笛仙马麟、九尾龟陶宗旺三人占了黄门山,添做个二寨主。” “竟有此事?”高坎其实心里还在想如何才能让田米死心塌地替他办事,没想到思索间,竟还有大收获。 黄门山四好汉大抵在梁山当中声明不显,也就只有摩云金翅欧鹏何神算子蒋敬有些名气。 前者倒不重要,在梁山好汉里最多算个中游水准,蒋敬可有不一样了。 他号称“神算子”,实则是个文武双全的大才,上得梁山聚义之后,便成为梁山的账房先生,管着偌大梁山一应钱粮车马。 高坎正想着,自己将来的摊子拉起来,缺个顶级的账房先生,这不就来了? 谁料他是心中惊喜,田米瞧了又是另外一回事。 连忙不迭的解释:“倒叫公子知道,小的非是与匪贼勾结,实则是小的被他们劫掠去处,抢了小的钱粮不说,还要小的性命。” “倒是那个蒋敬,得知小的在汴京做个米牙人,便与小的商议,让小的从汴京给他们搜刮粮草,以作山上用度。” “小的无奈只好答应,前前后后也就送了两趟而已。” 听着他话,高坎又问到:“如此讲来,你与黄门山上的人,算是熟识了?” “这……倒是面熟。”田米犹豫了一下道。 “好,本公子给你一条活路,事办得好,不止倒卖军粮一时无碍,还有抬举,就看你醒不醒得事了。” 高坎忍不住一拍手,赞道。 “小的愿听公子拆迁。” 田米一听还有活路,而且事成之后,高衙内还有抬举,哪儿能不欢喜连声答应。 高坎眼珠子一转,便又道:“你且书信一封与蒋敬,就说你被人陷害,如今自生难保,求上得黄门山寻一条活路,看他答应不答应。” “若是他不答应呢?”田米小心问道。 “若是他不答应,你就再说你要逃命去,身上无有盘缠,唯有一些存粮,愿低价交托给他们,换些保命钱。” 高坎想了一下,直接让田米去蒋敬他们还真有可能不会收留他,所以到时候再换一个说法。 说到这里,看到田米张嘴还想说话,便直接堵住他的嘴。 “要是还不答应,那本公子就帮你不上了,你自己想好如何与开封府大人解释倒卖军粮的事吧。” 一挥手,便将此事做定。 ------------ 第25章 雏形渐成 让田米自己去跟开封府说明倒卖军粮的事,那与让他去死没有差别。 他此番来求,自是识得厉害,更知晓面前的“花花太岁”绝不像此前所言,乃是个不学无术的衙内公子。 心道活路是求来了,能不能成,全看自己本事,于是千恩万谢告退了去。 这边田米一走,高坎也开始策划起来。 田米肯定是不会让他去死的,没了他,那条好好的运粮商路去哪里找? 现下该想想,如何才能让高太尉把田米保下来,换个人顶罪。 思来想去,心中有了计较,忙叫人安排马车,他要去太尉府一趟。 来到太尉府见得高俅,上前高坎便道:“父亲,孩儿有一喜事求父亲!” 高俅难得见到高坎如此欢喜求见他,脸上也露出笑意:“吾儿有何喜事,说来与为父听。” “父亲可识得汴京米牙人田米?”高坎问道。 “倒是有些印象,不是已交托开封府处置了吗,吾儿何故提及他?” 高俅面露思索之色,旋即问道。 高坎立即答道:“倒叫父亲知道,今日那田米来找孩儿,求孩儿给他寻一条生路,原是开封府找上门,要定他个倒卖军粮之罪。” “他知死罪难逃,便愿用一身家私换一条活路。” 听到这话,高俅脸上兴致缺缺道:“区区一个米牙人,能有多少家私?” “回禀父亲,田米那点家私孩儿自是瞧不上,孩儿瞧上的,是他打通与大名府的一条财路!” 早料到高俅看不上田米那点儿家私,高坎直接说道。 “此人多年行商,倒卖粮产,于大名府那边有一条活路,若是能握在咱们手中,一来钱粮源源不断,二来对咱们自起炉灶大有裨益。” 高俅闻言眉头一皱,沉吟道:“可靠否?” “父亲放心,田米小命握在咱们手中,安敢有别的心思?何况孩儿已经招募人手,杨志,林冲等都忠心耿耿,此一条活路到手,届时叫杨志看管,但有二心,叫他悄无声息的失了去便是。” 高坎学着高俅杀人不眨眼的样子,继续说道:“如今咱们是识不得这条活路,但走一两趟,熟门熟路之后,更不需要他,他自也识得其中厉害,便更不会有二心。” “倒是如此说法。”高俅点了点头道。 “也罢,既然吾儿亲自来求,为父自是让你如愿,待明日一早见了滕府尹,便于他说,换个人而已,不做难事。” “孩儿谢父亲成全。”高坎连拱手道。 “吾儿有大志,要做什么,放手去做,为父替你兜底,但有一样,也要切记。” 高俅笑容赞许,又道:“无论做何事,首要保全自己,钱粮都是小事,有什么不方便的,让手下人去办,自己莫要牵连其中。” “孩儿醒得,谢父亲提醒。”高坎谢道。 “嗯,如此便好,今日在府上住一晚?”高俅点头问道。 “孩儿惭愧,才命了杨志去办些事,还未答复,待到来日孩儿定来家中服侍父亲。” 高坎想到下午让杨志办的事不知道办得如何了,他又有没有生出其它心思,还是先回家把正事办了再说。 闻言高俅也没强留,自准他去了。 再回到府内,杨志已经领着府上帮手的下人回来了,自在大堂候着。 瞧见高坎回来,连上前道:“属下见过公子。” “杨教头不必客气,且说事办得如何?”高坎一边摆手,一边到上位坐下倒了杯茶水吃。 “回禀公子,按小二给得花名册,属下同其余人等,今次一共见得四十三人,其中又三十五人愿来,还有八人还要思索考虑一番。”杨志老老实实说道。 听话高坎神情一动,心下有些惊奇。 召了四十三人,竟又三十五人便直言原来,如此高的比率倒是他没想到的。 原以为,一开始能有半数同意,就已经非常不错了,后续再等那些人考虑思索,陆陆续续再来一些,最后能集个百八十人,便算成事。 现下看来,情况会比预料的好许多。 当然,如此也说明,这些人在汴京确实难以寻得出路。 虽然汴京城遍地黄金,可也不是谁都能弯腰捡到的。 没有门路,没有身份,没有人帮扶,再大的本事,也就是路边一闲散汗而已。 如此只是,也不只是大宋,自古便是如此道理。 心中思索着,高坎稍稍点头道:“不错,能有三十五人已是极好,待到明日再召余下人等,人到齐之后,就要辛苦杨教头好生操练了。” “公子勿扰,属下定竭尽全力。”杨志沉声道。 “请杨教头识得,咱们所谋之事,兹事体大,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是以这第一批所选之人,本事手段如何还在其次,关键是要可靠,训练之时也要仔细观察,若是瞧着不是良人,断留不得。”高坎想了一下,又专门提醒道。 这一批人算是他的第一批班底成员,本事实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一定要忠心。 只有这些人足够忠心,愿意卖命,他这地盘才算稳固牢靠,将来再以这些人作为发散,进一步的扩大规模,自己也才能放心。 否则的话,万一中间要是出了叛徒,都不用多,一两个就够他喝一壶的了。 杨志当然也识得其中厉害,连点头道:“属下晓得厉害。” “好,今日辛苦杨教头,早些歇息去吧,明日还有事忙。” 高坎也不多说,且一步一步来看。 如是一夜无话,第二日一大早,杨志便早早起了床,拉了府上昨日帮手的几个下人一同出去,接着通知花名册上其余人等。 等高坎起时,已是日上中午。 吃过早膳,管家来报,田米又来了,就在府外恭候着。 高坎让管家把人带进来,想必让他写的第一封信他已经写好,给蒋敬送过去了。 不多时,果然见田米跟着管家进来。 一见得高坎面,他便道:“小的拜见公子。” 睨他一眼,高坎不咸不淡道:“说吧,事办得如何了?” “回禀公子,小的已命人连夜将信送出,不出三五日便能得信。” 田米说着,眼珠子一转:“公子,开封府那边?” ------------ 第26章 听潮楼 田米头上悬着开封府的闸刀,随时都可能落下,他自然心急。 不过高坎却不管他,自顾道:“你急甚?有本公子在,莫不是还怕让开封府的人将你押解了去?” “是是是,公子愿救小的,小的自是无事。” 田米知道高坎不好说话,连声称是,小眼珠子又是滴溜溜直转,小心翼翼道:“倒叫公子知道,小的此来,还有一事要请公子。” “说。”高坎睨了他一眼,态度傲慢道。 “昨日小的回去以后,不晓得是哪个不开眼的走漏了消息,让人知道小的来见了公子……” 面上故作义愤填膺状,田米偷偷瞧了一眼高坎神色反应,见他没有着恼,这才继续。 “一窝子汴京的闲散牙人,竟都找上了门来,三番再求,想请公子今晚听潮楼听曲儿。” 闻言高坎眉头微皱,问道:“听潮楼,那是什么地方?” “公子有所不知,听潮楼乃是汴京有名的乐馆,不少名流雅士常驻其中,歌姬舞姬更是东京一绝,往日难得能寻到一席之位。” 田米眼珠子滴溜溜直转,又道:“诸牙人合了一处,千求万求,才寻来一间上等包房,公子就是不愿见他们,去听听曲儿也是不错的。” “哦?听你这么一说,倒是有些意思,罢了,你且去与那些人回话,本公子到时自会前去。”高坎眉毛一挑,摆手说到。 “多谢公子成全!”田米见高坎答应下来,当下大喜,连千恩万谢的去了。 待他走后,高坎又将府上几个闲散汗唤来问了一番。 所得结果,确如那田米所言,听潮楼确实是汴京歌舞楼里的头牌,别说是寻常文人雅士,就连不少朝中大臣也流连忘返。 高坎听闻之后,心有所念,倒是去看看也无妨,别浪费了他“花花太岁”的名头。 不过此一去,也不能太过大意,毕竟是个龙蛇混杂的去处。 于是又叫来杨志,与他说将一番,叫着倒是一并同往,如是就算有什么妨碍,有青面兽在侧也是不惧。 一日无话,待到傍晚时分,田米又亲自上得府上来求,高坎自领着杨志同去。 趁车马一路穿过汴京大街小巷,听闻得外面人声鼎沸,歌舞升平。 高坎端坐马车当中主位,左右两边则是田米与杨志。 田米见他一上马车便闭目养神,似乎对此行并无多少期待,便小心笑道:“公子,今次为侍奉好公子,我等几家好生商议,又凑了些银钱,寻了听潮楼管事的,专门安排了一名新进歌姬,听闻此女姿态万千,有闭月羞花之容……” “你不是说,那是个听曲儿赏舞的去处吗,光长得俊俏又如何?”高坎抬起眼皮,瞥他一眼,淡淡道。 “是是是,最妙的便是,此女自小便精通音律,诗词歌赋皆有不俗的成就,舞姿更是一绝,听潮楼管事的是当做头牌来养着的。”田米连连点头称是,继续解释道。 “唔,有没有你说的这般好,还要看过才晓得。” 轻哼一声,高坎继续闭幕养神。 见状田米不好再多言语什么,自老实坐着,等到了地方再说。 来到听潮楼楼下,远远的高坎便听见那边音律盎然,人声吵闹,一股脑的灌进马车。 待到马车停下,拉开外面的门帘,更是见得外面人头涌动,络绎不绝,实在是热闹繁华到了极致。 下得马车来,迎面便见了四五个与田米一般打扮的牙人欢欢喜喜的恭迎上来。 一个个人还没到近前,马屁先是拍得震天响,个个拱手抢着说话。 “公子少见,早听闻公子乃人中龙凤,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说的什么话,公子乃太尉公子,当然是人中龙凤,依我看,找遍整个东京府也再找不出公子这般气度的人来。” …… 耳朵里听着众人的吹嘘,高坎不甚为意,脸上依旧淡淡然。 瞧了田米一眼,道:“是想让本公子在这里听曲儿?” 田米当即便听出了高坎声中的不满之意,连道:“公子息怒,一应皆已安排好,公子请。” 说着,便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高坎也不废话,冷冷的瞥他一眼,带着杨志便往听潮楼里走。 剩下几个牙人面面相觑,不晓得这位“高衙内”是什么意思,纷纷围着田米来问。 “田掌柜,这是什么意思,哪里惹得衙内不高兴了?” “就是啊,我们可是诚心请他,让听潮楼安排那人,可也是花了大价钱的!” “田掌柜,你可是收了我们不少好处,可要替我们在公子面前多多美言才是呀。” 被众人围着一通说,田米也是一阵头大。 眼睛一瞪,好不恼火的道:“早跟你们说了,公子不喜吹捧之言,你们偏不听,这下知道急了?快少说废话,跟上再说!” 说完以后,也不管其他人,径直连跟上高坎。 他脑袋上的闸刀可还没有取下,哪儿管的聊其他人许多。 众人见状,没得个说辞,也只好快步跟上。 听潮楼前人潮涌动,左右两边各有妙龄女子穿着花枝招展的招揽顾客,一波波的人迎进去,寻常想往里挤还不容易。 高坎走到前面,小心放慢脚步对杨志道:“杨教头,你且跟紧我,小心防备着。” “公子放心,有属下在,断不可让人威胁道公子!” 杨志严重闪烁寒光,脸上神情也冷,断然说道。 闻言高坎心里这才放松了些,不知道为何,从到这听潮楼门前开始,他心里便始终隐隐有一种不安的感觉。 就仿佛,好像在不知名的地方,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一般。 只是左右瞧看,也没瞧出什么端倪来。 便知能想,假若真有这么一人,想必也是高手,轻易不可能让人发现。 他倒是不知道,就在听潮楼对面,茶坊二楼一个不起眼的窗口间,真有一人正瞧着他,眼神中所闪烁的,也是阵阵寒光。 不过这人藏得极为巧妙,别说本就是在对面高处,难以发现。 就算是专门往他这里看,也能被他轻易的躲闪过去。 看着高坎一行人进了听潮楼之后,这人也跟着从窗口消失,不知去了哪里。 ------------ 第27章 秦淮名妓 还在听潮楼外,高坎就感觉到了这家“汴京数得上号的乐馆”有多么的受追捧,进来之后,更是迎面而来一阵香风热浪。 隐约之间,里面还夹杂着阵阵的酒气,氛围十分复杂。 抬眼随便一瞥,便见了各色人等,统统汇聚在偌大的一楼大堂当中,声色犬马,纸醉金迷。 田米等人后跟着进来,将高坎二人围在中间。 “公子,定的包房在楼上,请跟我们来。” 正说话时,便见一个风姿绰约的中年妇女摇曳着腰肢,径直便朝他们走来:“唉哟,田掌柜的,可算是把你老人家给等来了,叫奴家好一通挂念。” 田米见来人,连道:“妈妈,不与你多言,今次乃是请我们家公子,你可要安排服侍好了。” 闻言中年妇女连便将目光瞧向高坎,一见他便主动上前来,拉住手道:“原来您就是田掌柜说的大公子,果然一表人才,玉树临风,看得奴家都有些心痒痒了。” 高坎看了这低头瞧了她一眼,顿时忍不住眼皮一抽。 只见她虽然上了些年纪,不如年方二八的姑娘那边新鲜娇嫩,但眉眼之间仍然可见当年风华绝代的容貌。 如今身上更是天然带着一股子少女不可能拥有的成熟韵味。 加之她穿得也少,上身除了外面一件薄纱轻衣之外,里面就只有一条绫罗的抹胸。 将胸前胸围雪白承托的更加诱人,深深的沟壑仿佛摄人心魄。 中年妇女自是个中老手,在这风花雪月之地不知道见了多少男人,高坎只一个小小的眼神动作,便已然是心有所感。 主动送上丰腴处,直缠绕摩挲着高坎更心里痒痒。 又娇媚道:“大公子且跟奴家来,上得楼中,任你如何。” “那倒好,前面领路。”高坎定了定心神,面上不动声色道。 随着一路上了二楼,转过回来,来到一包房门前。 中年妇女召来小二,命赶紧去安排,这才服侍着高坎进入房中落座,她则就依靠在高坎身边,贴着后背。 “大公子稍后,姑娘这就来。” “不急,有妈妈你在,本公子也是十分喜欢的。”高坎眉毛一挑,故意伸手摸了一把中年妇女的手背。 “唉哟,大公子你好坏呀,奴家都人老珠黄了,还瞧得上?” 中年娇嗔一声,那声音直叫到人骨头都酥了。 怪不得人都说,年少不知阿姨好,错把少女当做宝。 这样的女人要是娶回家,怕是华佗在世都治不了。 心里想着,高坎面上不动声色,索性一把将之拉进怀里:“岂止是瞧得上,不若别叫别人了,今儿个就你了如何?” 中年妇女半推半就的躺在他怀里,直扭动娇笑道:“大公子好会说笑,田掌柜他们可是花了大价钱,要奴家今儿无论如何都要把大公子陪好了。” “曲儿要听,大公子喜欢,听完了再要奴家也不迟。” “好啊,那本公子等着。”高坎一边笑眯眯的说着,一边也不管田米等人在,直接就是一通上下其手。 惹得中年妇女一阵娇笑,连连告饶。 杨志站在高坎身后,众人当中,只有他没落座。 因他脸上天生带着一块青胎,露了全脸便极为吓人,所以平日都是带着一顶毡帽,垂下发髻将之遮挡住。 此刻在后面,瞧着前面高坎,只有半只眼睛在外,也不知道心里想些什么。 调笑一会儿,便见了小二从外面引了人进来。 是一个看来年方二八的姑娘,怀里抱着一把琵琶,模样端得是称得上“闭月羞花”,就是眉眼之间总带着一丝忧愁之色,似乎有什么深重的心事。 她本来就苦大仇深,一进门便见了高坎与妈妈调笑,更是脸色又红又羞又怨。 “大公子,看把我们小姑娘都弄羞了,别玩儿了,先听听曲儿,咱们师师可是生得一双妙手,弹的曲子就连管家大人们都赞不绝口的。” 中年妇女轻推了一把高坎,从他怀里逃出来道。 高坎本没有在意,面前少女虽然生得极为美丽,不过也只是稍微让他心中感到惊艳而已。 女人,长得再美也就那么大一回事,当下他心中最在意的,不再此处。 或许将来一切安定之后,那时才有心思考虑这些。 但听中年妇女之言,他莫名的却是心头一动,扭过脸问道:“你说她叫师师?全名呢?” “哟,大公子刚才还说只要奴家就够了,这才瞧了一眼咱们家师师,就把奴家抛到脑后了?”中年妇女有些酸溜溜的道。 “既然大公子问,师师,你告诉大公子,叫什么?” “回,回大公子话,奴婢姓李,在听潮楼叫师师。”少女低头羞道。 真是她! 听到少女话的瞬间,高坎心里便是一惊,他没想到只是来了一趟青楼,居然就这么巧撞见了鼎鼎大名的秦淮河畔第一名妓李师师! 紧跟着,他脑子里猛然想到什么,忍不住环顾四周。 既然李师师在这儿,那么刚才在进听潮楼之前感觉到了那种仿佛被人盯上的感觉,就应该不是错觉,而是真有一个人在。 浪子燕青,他藏在哪儿? 田米瞧见高坎脸上神情不对,忙问到:“公子,有什么不妥?是不喜欢师师姑娘,要换一个吗?” “不,就她!”高坎立刻说道,跟着看向李师师。 “师师姑娘,听说你的曲弹得非常不错,今日有幸能听一曲,我很高兴。” “谢,谢大公子。”李师师愣了一下,跟着还是很娇羞的说道。 看她的样子,应该是才入这烟花之地不久,与日后名震天下,连道君皇帝都迷住的名妓想比还有很大的差距。 莫名的,高坎心底竟生出了一丝恶趣味。 这要是赎回家慢慢调教,会是怎样一番光景? 目光再瞧向李师师,心底的那种念头便是忍不住愈发的强烈,更何况赎了李师师,那燕青还会远吗? 有了燕青,那卢员外还会远吗? 这二人,可都是梁山聚义鼎鼎大名的真好汉,武艺本事都是一流的。 ------------ 第28章 浪子燕青 梁山聚义,好汉一百零八,俱称兄弟手足,然而实则内里也有派系之分,亲疏之别。 晁天王还在时,脸上便分为天王一派,以及及时雨宋江一派,但是晁盖此人天性豁达豪爽,没那么多小心思。 不像宋江此人,表面仁义,实则是个贪图富贵,自私自利的小人。 此人心思极为深重,又有吴用这个臭味相投的好伙伴从旁协助,出谋划策。 于是到后面,晁盖实则在梁山上已经被宋江与吴用二人架空。 后讨伐曾头市,晁盖被逼无奈,只能冒险领兵进攻,结果被史文恭一箭射死。 人人都说此一战是晁天王自己贪功冒进,大意轻敌,最终才落了个战败身亡的下场。 然则实际站在当时晁盖的角度,他其实已经别无所选。 宋江是他亲自带人下山救上山来,吴用原本也是他的人,可是此二人狼狈为奸,一步步的蚕食掉梁山的权利。 以当时的情况,若是晁盖再不展现出足够强大的实力,被宋江取代是早晚的事。 王伦之死历历在目,他很清楚,若是让宋江取代了他梁山之主的位置,此二人必不可能放心与他。 连晁盖这般人物,都不是宋江与吴用联手的对手,可见此二人手段之高明。 但却有一人,虽是逼上梁山,却能在梁山之上凭空生出一脉嫡系,与宋江吴用分庭抗礼,丝毫不落入下风。 这个人,就是玉麒麟卢俊义! 卢员外本就是氏族豪门,与梁山上其他草莽英雄俱不相同,同时武功谋略兵法无一不通,更是公认的梁山武艺第一人,棍棒天下无双。 招安之后,卢俊义曾领兵征讨辽国、田虎、王庆、方腊等等,皆战无不胜。 最后还是被蔡京这个大奸臣设计,用水银毒害,最终才落水溺亡。 如此英雄豪杰,若是不死,金兵大举南下之时,他必也能领一路强兵击之。 而且卢俊义是武学大宗师,天下第一周侗的大弟子,与林冲、岳飞、鲁智深实际上同出一门。 甚至包括行者武松,也曾受到周侗指点,算是个不记名的徒弟。 周大宗师四个徒弟,现在已经有两个跟了高坎。 剩下那两个他当然是也要收入囊中。 只是现在岳飞还未出山,要等到金兵第二次南下之后,他才会逐渐崭露头角,那时之事又等到那时再说。 当下,高坎考虑的,是如何先结识燕青,再由他牵线搭桥,与卢员外先见一面再说。 心中兀自思索,李师师已备好琴弦,素指微拨,悠扬琴音旋即如涓涓细流一般流淌而出。 忽的,琴音又是一转,由慢转急,刹那之间犹如大河奔腾,滚滚而来。 弹奏着琵琶的李师师也仿佛换了个人一般,浑身上下直透着一股子令人心思沉醉的英武之气。 就仿佛,她所演奏的,便是自己一般。 一曲罢了,高坎心中不自觉的叹息,也忍不住鼓掌赞道:“好,好,好!姑娘当真是弹得好一手曲儿,当赏!” 话音落下,毫不吝啬的便当场掏出了银钱来,丢给旁边的妈妈。 “唉哟,大公子真是豪爽,师师,还不快谢过大公子!” 妈妈一接住钱袋子,感受到里面的重量,当时便是眉开眼笑,连道。 弹完曲子的李师师又恢复了少女羞涩幽怨的状态,直低着头,脸色微红,小声糯糯道:“奴婢,谢过大公子。” “不用谢。” 高坎大手一挥,旋即对身后的杨志招了招手,等他上到近前,低声在他耳边说了两句。 接着目光扫了一眼田米等几个牙人掌柜,给了他们个眼神。 几人都是心思通透之人,当即便明白意思,纷纷起身各自找借口出门去。 临行前,把妈妈也一并带了出去。 “吱呀”一声,房门紧闭,屋内转眼之间便只剩下了孤男寡女的两人。 李师师见此场景,下意识抱紧了怀中琵琶,满脸惊慌道:“大,大公子意欲如何?” “呵呵,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又是在这烟花之地,师师姑娘你说本公子想干嘛?” 搓着手,高坎脸上故意露出淫邪之色。 “本公子也算是见惯大场面的人,如此美人,倒还是头一回见,你且放心,本公子已让人与那妈妈说,无论多少银钱,今日必赎你身。” “从今往后,你就老老实实的跟着公子,服侍我一人吧!” “啊,公子不要!”李师师闻言顿时惊呼一声,猛的抬头。 就在此时,窗口忽然“砰”的一声闷响,便见一黑影啾的钻将进来。 不待高坎反应,脖子上便是一凉。 “敢出声,要你的脑袋!” 冷冰冰的声音在高坎身后响起,他先是心里惊慌一下,接着嘴角便不由得勾起了一丝笑意。 “好汉,这是几个意思?” “爷爷来好好教育教育你这泼皮,敢起害良家的心思,要你的脑袋!”身后人冷声道。 “哦?良家人?好汉这话说得某倒是有点不太明白了,这听潮楼中,居然还有良家人?” 嗤笑一声,高坎继续故意激怒道:“莫不是原来听潮楼不是妓院,是个书院,我搞错了吗?” “你找死!” 果然,一听他这话,身后人登时大怒,扬手就要砍杀。 对面李师师见状忙喊:“燕青哥哥不要杀人!” “这厮想要玷污与你,你何必还要替他求情?不若让我杀了他,带你远走高飞,离开这吃人之地!”浪子燕青忍住没下手,对李师师道。 “天下之大,哪里又是我们容身之所呢?”李师师低下头,小声啜泣道。 “只要有一身本事,哪里去不得?” 燕青说着,像是想到了什么,又继续道:“师师妹子,我已与大名府卢员外说好,只要你愿跟我走,卢员外定会庇护我二人,哪怕是做个下人,不必在这烟花之地好?” “燕青哥哥,你别说了,我、我意已绝,你快走吧!” 没想到李师师听到他的话,竟然还是拒绝了。 如此别说是燕青,就连高坎都忍不住愣了一下,不明白李师师为何不愿意跟燕青走。 ------------ 第29章 误会大了 按说燕青对李师师情深义重,且两人算是青梅竹马,打小便是认识,原先二人没有别的去处还好说。 现如今燕青傍上了卢俊义这棵大树,有了落脚之地,她又为何还不愿意? 目光一转,瞧着李师师神情当中隐有哀怨忧伤之情,嘴上拒绝,眼神却偷偷忍不住去看燕青的位置,眼底明显有向往之色。 顿时,高坎心底便明白了过来。 原来李师师不是不愿跟燕青走,而是担心她答应了,燕青会痛下杀手。 若是他杀了自己,就算逃得出汴京城,也必会被官府通缉,到时候逃亡天下,要是去了卢员外府上,恐怕连卢员外也要一并被拖累。 就算他不动手,放过了自己,自己一看就是汴京城的大公子,如此气怎能受得? 只要二人一走,必定也会想方设法罗织罪名,最后还是一样下场。 唯有自己留下委身,让燕青一个人走,他才有一线生机。 高坎倒是没有想到,李师师看来柔柔弱弱的,倒还有这般精细的心思,忍不住暗自赞叹。 他虽是想明白了,燕青却不明白。 “师师,你……” “燕英雄,人家姑娘都说得这般明白了,你又何苦强人所难呢?”高坎眼珠子一转,打断燕青的话道。 “住口!定是你这厮搞鬼,看俺不砍杀了你!” 燕青怒急,就要动手。 就在此时,屋外黑影一闪,直接破门而出。 燕青陡然瞧见,神色一慌,连忙挥手抵挡,便听见“当”的一声脆响,打开了来物,自己有噔噔连退两步。 接着又见房门“砰”的一声,被人从外面一脚踹碎。 一道人影随即杀将进来,直扑燕青而去,便见寒光凛冽,宝刀出鞘,快如闪电。 来人正是杨志! 早在叫屋内众人出去时高坎便与他说将明白,出门之后在外面候着。 等听里面动静,抓住时机杀将进来,与袭入屋内的人打斗。 但又与他说明了,下手要狠,招招直逼要害,气势也要足,但不能真伤了此人,逼退他便是。 是以杨志虽是招招狠辣,看起来凶猛无比,实则却是处处留有一线生机。 燕青武艺本事也不低,但一来此时他还年轻,本事并不完全到家,又被杨志突然从外杀将进来,夺了先机气势,所以处处都被压制。 眼瞧着两人交手十余招,好几下对头的刀都差点结果了他,心底更是又惊又怒。 目光看向着李师师,虽有不甘,但还是不敢久留,抓了个机会跳窗便逃。 杨志见状当时便冲向窗口,此时高坎才开口道:“不必追了,随他去吧。” 此时门口已经围了一大圈人,当先便是那妈妈以及田米等几人,瞧着居然有人突然破窗袭击高坎,个个都吓得面无人色。 刚才出去时,妈妈已经偷偷打探了,知道高坎乃是高太尉的公子。 高太尉是何等天神一样的人物,他的公子要是在这儿出了什么岔子,那他们这些人怕是都要一并陪葬的! 见到杨志将贼人逼走,妈妈连忙泪眼婆娑的扑将进来,直跪在高坎腿边。 “大公子息怒,这贼人与我们可没有关系,奴家也不知道这天杀的从何处来,大公子可千万不要怪罪奴家呀!” 高坎只眼睛一眯,面如寒霜道:“你不知?本公子怎么觉着,这就是你们圈养的杀手,专挑本公子这般有钱的公子哥杀人越货呢?” 一听这话,妈妈登时便吓得浑身抖如筛糠一般:“冤枉啊!” “冤枉?你的意思该不会是说,本公子自己闲得没事,自己找人来杀自己,再嫁祸与你们吧?”冷笑一声,高坎淡然道。 “无妨,本公子也没心思与你们多费口舌,叫开封府来人,把你们这一干人等都押解过去,请府尹大人来查明吧!” 说话时,高坎站起身就要走。 妈妈见状哪里不慌,连忙抱住他大腿哭道:“大公子饶命,大公子饶命啊!” 他们这些人,要是进了开封府,就算不死也得脱层皮才出得来。 如是,高坎嘴角勾起了一丝笑意,一摆手让其他人退了出去,关上门,只留下杨志与李师师在屋内。 伸手捏住妈妈的下巴,抬将起来道:“想要本公子绕你,也不是不可。” 妈妈闻言,再看高坎眼神,顿时像是明白什么,一边连解衣衫,一边扑到下身。 “奴家明白,大公子放心,奴家一定尽心服侍公子,只要公子放过奴家,奴家什么都愿意做!” 一边说着,她一把扯掉上身衣物,明晃晃的春光泄了一地。 双手的动作还不停,直来解高坎的腰带。 高坎倒是没想到,自己的话入她耳朵里,会是如此的效果,当时就愣了一下。 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便感觉腰带被解,后面想说什么喉咙也被堵住了。 站在窗口的杨志反应很快,直背过身去,眼神警惕的盯着窗外,仿佛害怕贼人去又复返,甚至有那意思准备直接追杀出去。 李师师更是羞得浑身通红,头都快埋到地里去了。 片刻,高坎感到一丝凉意,低头就瞧见妈妈扭过头向李师师。 “不识趣的贱婢,还不快滚过来一起服侍公子!” 李师师抬头,眼眶里泪花闪烁,目光灼灼的盯着高坎,看得高坎心里顿时一慌。 一下子,所有的精神都恢复了过来,连忙推开妈妈。 接着迅速的收拾自己,一边道:“你做甚?害我是吧?” “我不敢啊!”妈妈被高坎推倒在地,满脸惊恐,又连忙爬将过来。 见状高坎连忙道:“停,老子特么的不是这个意思,你特么的能不能把人的话听完?老子都让你搞懵逼了!” 这一刹那,他是真的急了,下意识的就暴了粗口。 一手抓紧裤腰带,一手指着李师师道:“老子的意思是,那贼人定是与她有关,想要撇清关系,把她让老子带走,谁他么让你动老子的?” 妈妈愣住了。 不是,你刚才那色眯眯的眼神,还有之前就说过要老娘陪你,现在又说不是这个意思了? ------------ 第30章 李师师的担忧 花费纹银二百两,高坎终是赎出了李师师,一众人出得听潮楼,田米等牙人掌柜不敢说话,直恭敬跟着。 上得车马,撩开帘子高坎又瞧了众人一眼,发下话来。 “本公子累了,今日之事,明日再来府上分说,田掌柜晓得厉害,你们且听他的。” 又吩咐田米:“田米,莫再叫我失望。” “是是是,小的识得,公子放心!” 田米闻言连忙答道。 放下车帘,高坎自然车夫驾车,往府上去。 车马中,李师师怀中抱着琵琶,直缩在一角,又惊又怕,不敢直视高坎。 高坎倒也没理他,自坐着闭目养神。 杨志怕再出岔子,没有进马车里,就在外随着步行。 到府门前停下马车,外面杨志掀开了门帘:“公子,到府上了。” 高坎这才睁开眼来应了一声,兀自起身下车。 跳将下来,瞧见李师师还在车里不曾动,回首道:“你不下车,还在里面作甚?” “公,公子,奴婢……” 李师师态度幽怨,欲言又止。 见此高坎也不惯着,直道:“你愿意下来就下来,不愿意下来,本公子让车夫再送你回听潮楼,以后你就一辈子服侍那些达官贵人去吧。” “不,奴婢愿意下车!”李师师闻言一慌,连道。 高坎不管她,自引进府门去。 待到大堂坐下,下人上了一壶茶,正喝着,瞧见李师师抱着琵琶进来。 睨她一眼,这时杨志也进来了,便先招呼他。 “杨教头,今日你辛苦了,去点算一下,府中又来了多少人,且与他们吩咐好,晚上分成三拨,小心巡视。” “属下明白。”杨志拱手说道,临行前又瞧了一眼李师师。 待他走后,高坎才看向李师师道:“本公子向来不喜强人所难,不过既费了银子赎你回来,怎的也该瞧个痛快。” “你琵琶弹得不错,还会些别的吗?” 李师师直颤巍巍答道:“奴婢还会琴萧,亦会些舞曲,诗词歌赋略懂一二。” “倒是个全才,不错不错,如此你便先在府中住下,稍后本公子再让人给你安排个住处。” 一摆手,高坎继续说道:“这儿没你事儿了,下去吧。” “公子不要奴婢……侍寝吗?” 李师师闻言愣了一下,随即抬起眼来,抿着嘴唇问道。 高坎轻笑一声,直摸着下巴作轻浮状:“怎的,你想给公子侍寝?” 闻声李师师连连摇头:“不,不是,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是听楼里姐姐们说,要是有谁有幸被大官人赎了身,那定是要侍寝的,若是不侍寝的话……” 说到这里,不晓得她想到了什么,神情忽然惊慌不止,扑通一下跪将在地。 “求公子不要再卖奴婢了!” “啊?”高坎愣住了,“我为什么要再卖你,卖给谁?” “公子不是打算将奴婢调教一番,然后再卖给金国人吗?”李师师眼眶红红,神色惊恐。 原来自女真崛起,建立金国之后,便一直对大宋汉人觊觎不止,每每南下劫掠,必抢夺人口,以为奴隶。 不过从边疆掳掠的,都是些穷苦人。 这些人到了金国,除了能做些下贱苦事之外,并无别的用处。 偶尔有些少女,也因为生在穷苦人家,姿色样貌都粗鄙不堪,入不得眼。 而在大宋繁华之地,却有专门培养的女奴,都是精挑细选,从小经过严格训练培养,不止身段曼妙极佳,且姿态万千,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专为豪商大官供奉取悦。 金国那些贵族跟风,也以拥有如此女奴而为荣,甚至相互攀比。 但如此女奴,唯有大宋繁华之地才有,除非他们打到大宋腹地,否则难以劫掠来。 于是便有专人,愿意花大价钱从宋人手中购得,往往动辄花费万两银钱。 凡是用来卖的女奴,都需得是完璧之身。 李师师还在听潮楼练习时,便听那些姐姐们多有谈及,被卖为女奴之人何其凄惨,那些卖女奴的豪商大官又是何等残忍。 许多女奴入府不足一两月,就被折磨致死。 就算偶有好运,能得到主家疼爱的,也必定会被主母嫉妒,还是难逃惨死命运。 这还算是好的,毕竟落在汉人手中,死也是死在故土。 要是被卖给了金人,那才当真是生不如死。 高坎如此费劲将她买了回来,又不让她侍寝,反而是养着她,她当然以为高坎是打算将她做女奴卖给其他人。 是以才会如此惊恐。 高坎虽知有“扬州瘦马”,但扬名却不在宋时。 况且心底也没想过,把李师师卖给谁,一时没有想到。 此刻听她这话,才将明白过来,便道:“你不必多想,本公子没那个打算,就在府上好好待着便是。” “公子所言当真?”李师师有些不信的问道。 “大丈夫一言九鼎,骗你作甚?” 淡淡的说这,高坎便挥手让她退下。 自己这边还有的是事忙,哪有精力在这里与李师师纠缠,至于留着她也不只是为了引燕青上钩,日后好联系卢俊义。 还有庙堂之上的那位道君皇帝。 只是以现在李师师的水平能力,显然不够迷惑皇帝。 所以还要好生调教,最好是替她寻来一些专业人士,慢慢言传身教。 李师师心中忧虑不止,但还是无奈,三步一回头的随着下人走了,她走之后不久,杨志又回头过来。 来投人员已经清点好,杨教头亲自做了分明,把人分成三拨,讲好各自巡逻时辰,才回来向高坎禀报。 高坎听完之后点头道:“如此安排甚为妥当,不过今日那人估计不会善罢甘休,还会再来,不一定是今晚,近些时日都要小心戒备。” “属下明白。”杨志沉声说道。 他与燕青交过手,知道此人武艺非凡。 整个府中上下,怕是只有他能与之对敌,其他人遇了难是对手。 况且此人身法极好,若是让之潜入府中,不曾第一时间察觉,怕高坎性命有虞。 只有万分小心,才可保周全,当然不能掉以轻心。 ------------ 第31章 燕青屈服 挥手使杨志退下,高坎又屏退左右,只留自己一人。 端坐大堂当中,捏着茶碗吃茶。 直至夜深,没瞧见有什么异常,这才悻悻然准备回房休息,一路走过庭院,四周倒是安静。 进得屋内,才将身上衣物脱下,忽然心有所感。 兀自停下手上动作,整好衣衫落座,又倒了两杯桌上茶水,自己取了一杯,这才缓缓开口。 “燕英雄,既然已经来了,何必藏头露尾,不如现身一见?” 一会儿没动静,高坎也不着急,自顾自的品茶,继续说道:“不必看了,这周围就我一人,杨教头这会儿应该还在后院与护卫们吩咐事,不会过来。” “你不怕我直接杀了你?”燕青冷冰冰的声音传来。 “要是燕英雄你不顾师师姑娘的死活,杀了在下也无妨。” 高坎镇定如常,又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倒请燕英雄现身,在下有桩买卖与英雄谈,若是谈得好,师师姑娘你可随意带走。” “当真?”燕青倏的从房梁上跳下,兀自盯着高坎。 “何必有假?” 闻言燕青这才坐了下来,拿起茶杯一饮而尽,沉声开口:“说吧,你要我做什么?” “于燕英雄来说,该是小事一桩。” 面带微笑,高坎又替他添了一杯茶,然后继续道:“适才在听潮楼,在下听闻燕英雄与卢员外交好,员外愿庇护你二人,不知是真是假?” “当然是真!”燕青立即道,随即目光一闪,“你想做甚?告诉你,卢员外于我有恩,想要我替你害他,死也不可!” 燕青反应灵敏,一听高坎话,当即识得要他做的事必定与卢俊义有关。 当下先表明了自己的心意态度。 高坎便道:“燕英雄误会了,在下问及此,只是想借燕英雄之手,与卢员外交好而已。” “在下历来敬重英雄,早听说了‘玉麒麟’的美名,不过卢员外在大名府,在下在汴京,虽有心结识,却一直不得机会。今日听燕英雄之言,得知你与卢员外相识,便是大为欢喜,若能成全,在下感激不尽!” “哼,你少来诓我,汴京城谁人不知你‘花花太岁’乃是搓鸟小人,如此花言巧语,究竟意欲何为?”燕青冷哼一声,噌的拔出腰间短刀来,直指高坎。 此间仅二人在尽左,燕青模样凶狠,似乎随时可能痛下杀手。 高坎没有帮手,必不可能幸免。 只盼惊慌之下倒出实情来。 然则再看高坎,却是神色如常,没有半分惧色。 “在下刚才已经说过了,若是燕英雄不管师师姑娘死活,非要杀在下,杀也就杀了。” 说着,高坎又停顿了一下,接着似乎又想到什么,继续说话。 “对了,还得要加上卢员外。” “燕英雄既已识得我,就该知道,殿帅府高太尉是我何人,在此之前,在下已与手下说明,燕英雄乃是大名府玉麒麟卢俊义的手下。” “只要我死在你手上,他们便会将此事连夜禀告太尉。” “若你自信,能杀将在下,还能将在下府上之人一并杀个干净,那便动手吧。” 一边说话,高坎一边放开胸怀,侧过头颅,主动把脖子送了上去。 眼见于此,燕青虽是怒急,却不敢动手。 直虎目圆睁,怒视高坎道:“好你个阴险小人,我杀你,与卢员外何干?” “是没干系,不过在下不能白死,总得拉两个垫背的不是?”脸上笑眯眯的,高坎摊手说到。 “堂堂玉麒麟,无辜陪在下一起上路,倒也是不错。” “你!” 燕青直咬牙切齿,却是无可奈何。 “燕英雄这是改了主意,不打算杀我了?”高坎瞧着他,问到。 “哼,杀你何值一提,倒叫连累了卢员外,你也配?”燕青冷哼到。 “倒也是。” 高坎点头认下,又继续道:“如是,那么刚才在下提的条件,燕英雄想必也应该是答应了。” “我何时说过答应?”燕青蹭的怒道。 “不答应也没干系,明日一早在下便去太尉府,就跟高太尉说,大名府卢俊义不知为何,突然派人来连刺杀我两回,幸好我命大逃过一劫,请太尉替我做主。” 高坎脸上笑容阴险,继续说道:“不出三五日,拿人的官差就能到大名府,就是不知道卢员外到时候又该如何自处。” “你这无耻小人,焉敢害我家哥哥!”燕青登时怒目圆睁。 “燕英雄可要好生考虑。”高坎对燕青的威胁丝毫不惧,不急不缓道。 此时燕青已被逼到角落,退伍可退,若是不答应高坎,便只有死路一条,还会害了卢俊义。 若只他一人,杀了这搓鸟人,自此亡命天涯也不相干。 可是卢相公与他有恩,怎敢无故陷害? 沉思良久,燕青终还是咬牙道:“俺答应你了,不过你最好信守承诺,否则就是拼死,俺也一定杀你!” “燕英雄大可放心,在下最讲信用了。” 高坎早料到燕青最后会答应,也是点头笑道。 如此一番折腾,总算是得了这契机,与卢俊义搭上了线。 然则后事如何,还得要在看。 眉目一转,旋即又道:“既然燕英雄已答应在下请求,师师姑娘那边,你自去说,若是她愿意跟你走,在下绝不阻拦。” “哼,自会去问,不用你说!”燕青心里恼高坎,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见此高坎又在身后道:“燕英雄,先前在下吩咐了府中下人,近日小心戒备,此时怕是已经开始巡视府内,师师姑娘住在后院,你且过去还有些距离,可要多家小心才是。” “不用你说!” 燕青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只一个转眼就没了人影。 高坎瞧着空荡荡的门口,脸上露出若有所思之色,看来收服田米那些牙人的进度得要加快才行。 正好田米说他在大名府有一条财路,借此机会过去,倒也好与卢俊义先见一面。 思索片刻,心中有了计较,又出门叫来下来,让他们去请杨志过来,有事相商。 待见到杨志之后,他开口便道。 “杨教头,过几日怕要劳驾你与我大名府走一趟,明日你回家与亲眷说将一番,安排好到时好出发。” ------------ 第32章 运粮计划 杨志在汴京的亲眷情况如何高坎并不知晓,但他既甘冒巨大风险,也要回来安排妥当,想必对他定是极为重要的人。 此去大名府前途未知,需得多少时日也不清楚,多做安排总归是没错的。 而在听闻此言之后,杨志也是感激道:“公子考虑周全,属下感激不尽!” “都是自家兄弟,不说二话,此一去不只时日几何,家中怕是难以照料周全,这样,明日你去找管家,从账上先支些银钱一并拿回去,以做家用。” 高坎想了一下,又说到。 先前杨志便是囊中羞涩,连家传宝刀都拿出来卖了,答应他入府之后,也还没领过银钱。 就算原本身上还剩些散碎银两,估计也花得差不多了,又如何安置家眷。 反正这点钱高坎也不缺,还能收买一波人心又何乐而不为。 杨志闻言果然感激涕零,千恩万谢的退了下去,准备晚上巡夜去了。 诸事安排妥当,高坎便是合身睡下。 一夜无话,第二日半晌午时醒来,召来府中下人问了,李师师还在府上,并未离去。 高坎心中预料,怕是昨夜燕青虽然去了,但李师师还是有所担心,这才没跟他走,也不计较,只等燕青从大名府回来,给他带来好消息。 吃过早食,田米等一众牙人得了信,赶到府上求见。 便在大堂见了几人,高坎大大咧咧半躺在太师椅上。 田米领着众人在下首恭敬行礼道:“大公子,小的们来了。” 挑眉睨了一眼,高坎才道:“嗯,昨日回去都商量好了吧,又什么诚意说给本公子听听?” “商量好了,商量好了。” 田米闻言连说道:“我得七人,名下共有粮行,布行,茶行五家,运船三艘,马队一支,借运河于东京上下游行商,兼着去大名府的货运路线一条,账上共计还有纹银五万两,愿都供奉大公子。” 听着田米的话,高坎眉头微皱:“这话听着,倒像是本公子仗势夺你们家财一般。” “不是不是,是我等仰慕大公子已久,自愿供奉。”田米闻言连声道。 其余留人也是赶忙附和称是。 如此,高坎这才坐直身来,目光从七人身上一一扫过。 七人不敢与他对视,稍一接触便立刻低头弯腰。 看过一遍,才开口道:“让你们识得,本公子这是给你们机会,抬举你们一番,汴京商人没有十万也有八万,有几个是本公子看得上眼的?” “大公子说的是,此乃我等天大福气。”田米忙道。 一摆手,高坎继续说道:“田米,你那条到大名府的财路,近日可有什么良机?” “回大公子的话,小的原本上月与那边商议,要进购一批粗粮,过运河送去应天,月初被把总胁迫,改成了军粮,现在……” 说到这里,田米停顿了一下,抬起头小心看了一眼高坎脸上神色,然后才继续道:“那批军粮如今已入了开封府的府库,是以小的正准备向公子禀告,再与大名府那边商议一番,依旧从那边运粮。” “嗯,如此正好。”高坎稍稍点头。 “本公子正打算去一趟大名府,此行便由本公子亲自随队前往吧。” “全听大公子吩咐。”田米道。 接着,高坎目光又看向其他人道:“你们都把名下所有详细记清楚,待会儿交到府上账房,以后每月按日到府上对账清单。” “只要你们老老实实的听本公子吩咐,保你们荣华富贵。” “多谢公子抬举!”七人连忙齐声说道。 “行了,其他人都去账房那边交解,田米你留下,本公子还有事与你说。”高坎挥挥手让其他人退下,自去府上账房交解,独留下田米。 其余留人见状不敢久留,连忙告退。 等人都走了之后,高坎才起身走到田米近前:“让你办的事,办得如何了?” “倒叫大公子知道,今早才回了信,蒋敬请小的上山一聚。”田米答道。 听到这话,高坎神情微动。 蒋敬四人在黄门山占山为王,截杀来往客商行旅,做的是杀头的买卖。 黄门山虽是个小山头,但毕竟也有百十号人在,摩云金翅欧鹏也不是个糊涂蛋,按说不该如此大意,轻信于人。 高坎还想着,这事儿怎么都得来回拉扯个几次,才能有所结论。 没想到他们竟不做多想,当即就答应了下来。 也不怕田米报了官,与官府里应外合,一举把他们的山寨给拔了,上下一干人等全都杀头处置。 稍作思索,高坎便道:“既是如此,你且与他们回信,就说你备好粮草做见面礼,过两日便寻机出发上山。” “小的明白。”田米立即说道。 跟着高坎便挥手让他退下,自己心中思索上黄门山之事,如何才能够保障周全。 毕竟要去的是土匪窝,又是头一遭,高坎自己心里也没底,思来想去,得把手上如今能用得上的全都用上,这才保险。 杨志自是要同往的,林冲那边也好办,就是鲁智深还要再确认一下。 计划之后,便叫人先去知会林冲一声,请他去请鲁智深,晚些时候一同到府上吃酒。 如此到下午日落时分,杨志也将家中事安排妥当归来,正好半路撞上林冲二人,三人便一同到府上。 见上面,高坎连请入席。 “一别多日,倒叫小弟好生想念两位哥哥,今日难得相聚,定要喝个痛快!” 听他话,杨志自是无话,林冲也自端坐。 倒是鲁智深,脸上神情瞧来有些古怪,似是不喜。 高坎心有计较,怕是鲁提辖这几日总算知晓了自己名声,心底对自己有了偏见,所以才面露不悦。 识得鲁智深是个洒脱人,直肠子。 跟这种人打交道,最讲究一个直来直往,坦坦荡荡。 藏着掖着,反而会让他更是瞧不上。 于是便直道:“大师父似乎瞧在下不喜,不知在下有何处冒犯了大师父,但说无妨。” 闻言鲁智深果然冷声道。 “洒家听说你这搓鸟是那东京城人人喊打的‘花花太岁’,不知道祸害了多少良人,有也没有此事?” “没有如何,有又如何?”高坎反问。 “没有自然无事,要是有,洒家定要让你这搓鸟尝尝禅杖厉害!” ------------ 第33章 该打三拳 鲁智深性格豪爽,好打不平,平生最恨欺压良善,当年便为了金老汉父女两声啼哭,便拳打镇关西,失手杀了人,害得自己也不得不逃出渭州,自此流亡天涯,终是入了佛门出家,才算得了。 如今听闻高坎之事,哪一桩那一件不比当年郑屠恶? 此番之人,断是不能留之,坐实了谁的情面也不好讲。 高坎是早有预料,应承着会有这一遭,心下自是不慌,直道:“不敢瞒着大师父,小人少不更事时,确实做了许多荒唐糊涂事,大师父要杀小人,倒也是合情合理。” 鲁智深眉梢一一挑,端得道:“倒是个认打的直汉子,既是如此,敢吃洒家三拳?” “哥哥不可!” 林冲见他当真要打高坎,连起身来拦。 杨志也是劝道:“兄长何必如此,公子他既知是糊涂事,俗言少不更事多做恶,老来能改是君子,又何故为了一时之失,便害性命?” “你二人让开,洒家要替无辜之人讨了公道!” 鲁智深却不管,急匆匆就要打高坎。 二人哪敢真让他动手,连直使力拉住,杨志忙对高坎说话。 “公子快走,待哥哥消了气再说!” 闻言鲁智深哪里肯罢休,直怒目瞪着高坎:“贼搓鸟,纵你跑到天涯海角,洒家也能追上!” 眼瞧着三人拉扯不断,高坎却是兀自镇定如常。 “林教头,杨教头,你们且放开大师父,让他来,我不躲。” 林冲听闻,急叹道:“公子,都到此时了,你还不快走?” “刚才大师父说了,就算我走到天涯海角,他也不会放过,与其费力,不如今日再次说将清楚,该打该杀都认了。”高坎摇头说到。 “大师父,在下所做之事,苦主若找上来,自有说法,你若要打我,我也不躲。” 说着,又看向杨志:“杨教头,你若听我话,放开大师父。” “公子……”杨志神色一动,有些犹豫。 鲁智深此时正是恼时,他与林冲二人奋力,也只是勉强能拉扯住。 要是松了手,高坎必不能挡。 讲说打他三拳便了,可就高坎那体格子,怕是一拳也吃不消,高坎对他有救命再造之恩,哪能眼见如此? 然则他既在高坎府上做了教头,便是人手下,自然该听吩咐行事。 踌躇之间,瞧着高坎神情断然,知就算不放,人也不愿走。 早晚说是有这一遭,还不如就此说将罢了。 于是直叹一声,也就松开了拉扯的手,他这边一松手,林冲一人哪里还扯得住鲁智深。 一股脑挣脱了,奔到高坎面前,一把擒住领口,将人提将起来:“贼搓鸟,还敢坐着?” 高坎也不急不躲,只道:“为何不能坐着?” “哼,洒家叫你看看为何!”说话时提起拳头来就将是一拳。 忽的,一道人影一闪,只见杨志唰的一下奔到近前,拉住鲁智深的臂膀。 “哥哥且听我一言!” 鲁智深见杨志还来拉他,怒道:“还有何话说?你们怕这搓鸟,洒家不怕,大不了杀将了去,再奔别处!” “哥哥要打公子,公子也认打,兄弟无话可说,但公子对某有救命再造之恩,不可不顾!” 杨志继续拉着鲁智深,继续说道:“刚才哥哥说叫公子吃哥哥三拳,此事罢了,这三拳我替公子吃了如何?” “你凭甚吃?”鲁智深斥问道。 “就凭我这条命,是公子救的,该以命还命!”杨志断然道。 “还有我!” 此时林冲也站了出来,直道:“倒叫哥哥知道,我这条命也是公子救的,哥哥要打,也来打我!” 鲁智深眼瞧着杨志何林冲都如是说,心中是又怒又气,直甩开臂膀。 “唉,你这二厮,干甚非要保他?” “倒叫哥哥识得,某自与公子相识,间中多有误会,本也不以为公子是个良人,但多日处将下来,才晓得公子为人坦荡,乃真好汉也!”林冲开口说到。 “往事不提,只论今后!” “哥哥要打,便打我二人吧!”杨志也道。 见二人如此坚持,鲁智深也没了奈何,直恨恨坐将下来,怒目瞪着高坎不说话。 高坎整了一下衣衫,起身先对杨志二人拱手行了一礼道:“在下谢二位如此护我,不过大师父说的话对,做错了事就得认,他要打我,我便让他打,你们谁也别拦。” 说完,不等杨、林二人开口,自走到鲁智深面前。 “大师父。” “叫俺作甚?”鲁智深直气道。 “先前说话,可作数?”高坎问道。 “洒家向来一口唾沫一颗钉,何时不做过数?”鲁智深怒道。 “那就好,大师父说在下吃你三拳,前事便不再提,在下就在这里,大师父你来打吧。” 一边说,高坎一边又回头与林冲杨志说话:“二位不要拦,也不要挡,就让大师父打。” 讲话完,兀自张开双臂,昂首挺胸任由鲁智深上手。 见状鲁智深睨他一眼,疑道:“你专来寻死?” “要是能活,谁又愿意死呢?只是在下对大师父十分静养,愿为兄弟手足,奈何自己少不更事,留下荒唐糊涂账,若是不让大师父出这口恶气,怕是今日就罢了,也不再见面,既是如此,苟活又有鸟意思,不如让大师父打死算了。” 高坎说得坦坦荡荡,一点不做假。 鲁智深“嗨”的断喝一声,猛的抬手一巴掌拍在桌上,实木的桌面好像豆腐一般,直碎裂开来。 一将起身,提手就是一拳,直奔高坎面门而来。 “哥哥不要!” “哥哥住手!” 杨志与林冲几乎同时喊到,可是却已经慢了。 高坎吃了鲁智深一拳,人登时倒退,直砸翻桌椅板凳,撞到墙上。 一口气没回上来,“哇”的吐出一大口血来。 见状杨志登时眼眶便红了,直拦在鲁智深面前怒道:“你这厮,好不通道理,要打是吧,俺来陪你!” “怕你不成?” 鲁智深也一点不退,说话二人就要打将起来。 地上高坎却连喊道:“住手,杨教头让开,大师父,一拳打完了,还有二拳,且来!” ------------ 第34章 一拳换好汉 光吃一拳便要了高坎半条命,再来一拳,怕是五脏六腑都保全不住。 杨志哪肯再让鲁智深来打,站定死也不让。 林冲也瞧见高坎吐血,脸色煞白,喘息都是极难,更不要说再吃鲁智深一拳了,便也连忙上前。 “哥哥,公子就算有天大罪过,吃这一拳也够了,杀人也不过头点地,还要如何?” 鲁智深瞪着眼珠子直瞧高坎,好大一会儿才道:“罢了罢了,今日便绕了你这厮!” 高坎闻声随即道:“大师父暂且把这两拳记下,来日若是还有一般糊涂事,再打不迟!” “洒家自会好生瞧着你!”鲁智深冷哼道。 见二人终于说定,林冲连忙上前扶起高坎坐下,就要出去叫人。 高坎连将他拦住:“林教头莫要喊人,叫下人知晓,怕是对大师父不利,我无碍的。” “可是公子你……” 林冲见他说话都难,面上俱是担忧神色。 摆摆手,高坎只道:“无妨,大师父手下留情,死是死不了的,倒是疼,也算留个念想,万一将来再发糊涂犯浑,也好记着今日大师父的提醒。” “你识得便好!”鲁智深道。 勉励苦笑一声,高坎深吸一口气,又道:“既然大师父愿再给小人一个机会,不如坐下谈谈要紧事?” 鲁智深瞧了瞧他,林冲上前拉了他一下,这才坐下。 杨志也跟着坐了下来,却直盯着鲁智深瞧。 接着高坎开口道:“在下在东京识得几个牙人,借着运河上下游做些小买卖,其中有一人专贩运粮草,前月到大名府贩粮,路过黄门山,结识了山上几位绿林好汉,了解落草缘由,俱是有不得已之处。” 说到此处,高坎稍作停顿,瞧了一眼门外,才继续道。 “在下有心拉这几位好汉入正途,便使人书信一封,愿请于他们面见相商,今日回信已是应了下来,过几日正好又有一趟粮草要从大名府运去应天,正好走一遭。” 听到这里,杨志先开口道:“公子是怕上了山,再叫小人陷害?” “按说黄门山几兄弟俱是英雄好汉,不该小人之心,就怕旁人不是。”高坎点头道。 要去大名府运粮之事,先前他就与杨志说了,杨志是知晓的。 此时再提出来,专是为了拉林冲鲁智深一同前去。 高坎还是谨慎了些,担心单凭杨志、林冲二人,再加上田米手下几个苦力,一旦在山上被围,下山恐怕难了。 还有,他也有心寻机收下黄门山,再把鲁智深留在山上。 黄门山虽小,比不上八百里水泊梁山,但好歹是个落脚去处,又在汴梁与大名府中间。 日后少不得要两地往来,正好做个中转。 若是布置得好,甚至将来金国大军南下,还可以做个途中的钉子,卡住金兵来回去路。 总之,拿下黄门山是好处多多,而且宜早不宜迟。 正是因为如此,他才多费苦心,一定要拉着鲁智深入伙,当下之时,也只有他才能一人就镇住黄门山的场面。 一番说将下来,便也瞧向三人。 杨志自不必说,林冲也点头应下:“如是,愿与公子同往。” “洒家也可去得,倒要看看你说的好汉做不做的数!” 鲁智深闷声道。 闻言高坎笑道:“大师父一见便知。” 谈将妥当,几人继续喝酒吃肉,只是高坎受了鲁智深一拳,甚也吃不下了,便权当作陪。 待到酒足肉抱,林冲扶着鲁智深告辞,杨志则是守着侍奉高坎。 二人出离之后,高坎才终于憋不住痛呼了一声。 杨志见状连上前道:“公子无事吧?” 高坎捂着胸口缓了好一会儿,才摆手道:“无碍,鲁提辖当真厉害,怪不得三拳便能打死那镇关西。” “大和尚好生不讲道理,公子何必……”杨志愤愤道。 “杨教头有所不知,大师父是个直性人,嫉恶如仇,最见不得仗势欺人之人,再则说我先前犯下那些罪孽,吃这一拳是该当的。” 高坎说这话,确实是真心的。 就高衙内做的那些事情,别说是吃鲁智深一拳,就是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只不过他待人受过,挨这一拳已是极限,总不能真要他抵命吧? 说话时,又让杨志扶他回房休息。 一夜无话,第二日一早,高坎还是受不住,让管家去请了大夫来看。 看过之后,只说是受了内伤,要好生休养,不可乱动,又开了个药方。 使人结了银钱,高坎告知管家,此事断不能让太尉知晓,然后才让其按方子抓药。 如是便在府上安心静养。 又过了两日,田米再寻到府上求见。 把人叫到大堂候着,见面之后高坎便道:“诸般事都办妥当了?” “回大公子话,都办妥当了,小的这几日命人在东京府各街市寻了些粮草,有两三马车,与大名府那边也已谈妥。”田米连拱手说到。 “嗯,很好,那就给黄门山那边回信,就说两日之后出发。”高坎点头道。 “小的明白。” 田米说着,眼珠子又是一转,忽的道:“还有一件事,想请大公子定夺。” “说来。”高坎摆手道。 “薛二不知从何处寻来一条财路,识得几个南方人,说是贩粗盐的,到了东京府没有门路,想求个路数。”田米小心翼翼道。 “粗盐?可有官凭?”闻言高坎瞬间眼前一亮。 盐铁官卖,自古便是如是。 此二者中的利润,远超乎常人想象,掌握一条盐路,便等同于掌握了源源不断的财路。 也就是大宋商业发达,对民间的管控没有那么强,才准许私人贩卖粗盐。 但就算是如此,凡贩盐之人,也必须要有当地官府凭证,才能够进行贩运。 否则的话,便算是走私食盐,抓住就是个砍头的死罪。 田米说的薛二,是那天请他到听潮楼的六个牙人之一。 此人本是南方人,十几年前来汴京讨生活,算是有些路数。 不过此事事关重大,赚钱的路子高坎可以想其它的,就算没有贩盐这般利润丰厚,但胜在稳妥。 要是没有官凭,这事儿他便不打算掺和。 ------------ 第35章 盐家匪难 “有官凭,正由宜州府下发的正经官凭,大公子万可放心。” 田米连声说道。 高坎闻声眉头微皱,疑道:“既有官凭,那为何还要再寻门路?就是私贩不得,也可转卖官家,做官盐用,何必再自寻烦恼?” “倒叫大公子识得,这几人是外来户,一路从宜州府跋山涉水来,途中苦头吃尽,出发时有兄弟十好几人,到汴京剩下不到七人。” 田米目光一转,瞧了一下高坎脸上颜色,然后才继续说道:“可到了东京之后,才知道世事维艰,他们一无熟人,而无门路,空守着两车上好的粗盐,不晓得往哪里送,去街市受地痞搓鸟气,到盐官衙门,也被小厮刁难,索要孝敬。” “可他们身上连住店吃饭钱都不见得剩,哪里还有银钱孝敬?” 听到这里,高坎霎时明白过来。 原来这一行人从宜州过来,路上本就遭受不少磨难,人手折损大半。 剩下的人即使到了汴京,却苦于当地不熟,哪里都去不得,兜兜转转多日,反倒是将身上剩的盘缠花得见底。 要是再没有出路,怕是要守着金山饿死。 东京府虽是繁华无极,可惜却不是外来户能随意落脚的地方,所以他们必须要寻得一个稳固的靠山才行。 也不知道是用了何种方法,寻到那薛二,又是一番兜兜转转才到自己这儿。 念头通达,高坎便摆手道:“既是如此,让他们到府上来见我。” “小的明白,多谢大公子,小的这就回去与薛二说明。”田米见状大为欢喜,千恩万谢的去了。 这次倒不是他收了这些人多少银钱,数定办好事。 而是盐路一条,实在利润太过丰厚,高坎应承下来作保,这一条源源不断的财路便可收入囊中。 高衙内又没有别的账房,还不是交给他们这些牙人处置,等同于是自家生意。 有这泼天富贵,哪个不喜? 转到下午,田米果然把人带到府上,来件高坎。 大堂当中,高坎端坐主位之上,半躺着,手里捏着一把紫砂茶壶,吃一口茶。 “田米,堂下是何人呀?” 田米连上前道:“回禀大公子,堂下乃宜州府盐人刘敬、刘安、刘康三兄弟,以及同行脚夫王二牛、何义二人。” 闻言高坎抬眼睨了他们一眼,又道:“你五人来求见本公子,有何事干?” 刘家三兄弟中的大哥刘敬闻声,连上前拱手道:“倒叫大公子知道,小的听闻大公子仗义豪情,解人之急,我兄弟四人本是宜州府人,家中有祖传盐井一口,年有产出,往年本就近交托于官府、当地盐商。” “奈何今年为奸人所害,困死我等出路,无可奈何之下才只能来汴京兜售。” “路上折损兄弟数人,好不容易到了东京府,却又不识路途,于驿站困顿多日,这才得徐掌柜指点,识得公子,特来求恩。” 听得刘敬话,高坎神情一转,又问到:“是何奸人,又如何害你?” “不敢瞒大公子,奸人唤作‘酒中仙’马继,本是当地一闲散泼皮,后上了断口山落草,当了山上的山大王,每每祸害方圆。” 刘敬老老实实说到:“小人家正在断口山地界,往年与他交付银钱,也算得过且过,但今年伊始,他带起人马上得家来,非要强卖盐井,又言辞恫吓,还叫人封了四下出路,我等也是趁着夜色这才出得来。” “本想着卖了这番粗盐,换些银钱好回去请人护卫,如今却无有出路。” 原来刘敬一家,是被土匪给断了生路。 说是要买他家的盐井,恐怕字据一立,银钱拿不到手不说,还有杀身之祸。 至于一个小小的山大王,如何能有这般大的势力,敢断了像刘敬家这般,在当地世代经营食盐的世家,怕就是和当地的官府有所勾结了。 思索来去,高坎心中有了主意,便道:“要叫本公子救你也成,不过你得先应承本公子一事。” “请公子吩咐。”刘敬连道。 “你那盐井,作价多少?”高坎直接问道。 刘敬听闻,脸上神色一变,下意识的瞧向了一旁的田米。 田米哪敢当着高坎的面给他颜色,直低着头不理。 见状刘敬无可奈何,只得道:“不敢瞒大公子,吾家盐井,若是卖,少也做价十万两!” 一口盐井,还在宜州府,隔着汴京十万八千里。 作价十万,不说是天价怕也是相差不远。 刘敬这话里意思,摆明是了不想卖家传的盐井,只是想求高坎帮忙,把手上的粗盐交托出去便可。 不过高坎既要帮忙,又怎么可能仅仅只是帮忙,他要的是这条财路。 于是见面一转,摆手道:“你这盐井怕是天上落下,落地生根,才值这般价,本公子没那个本事,还是寻别处去吧!” 话音落下,刘敬等人还不急,反而是田米急了起来,一拉刘敬。 “刘兄,来时我如何与你说的,你怎的如此不知趣?” 说着,又连忙对高坎行礼道:“大公子勿恼,且让小人再与他说将明白。” “嗯,你们慢慢谈,谈好了再来与我说。” 淡定摆手,高坎直接起身就走。 开玩笑,一个连生路都让人断了的家伙,求得他来救命,还想要跟他玩儿心眼儿? 那一口盐井高坎就是不要,要救他刘家上下人命,至少也得分走一半。 不然的话,此事他只要说一声不管,怕是在东京的几人难有出路不说,在宜州府的,早晚也得成土匪的刀下亡魂。 田米与几人如何商议无论,高坎自在后院赏花吃茶。 过了约摸一炷香时间,田米在下人指引下,才到后院寻见了高坎。 见他来,高坎瞥了他一眼问道:“如何,谈妥了?” “回禀大公子,谈妥了,那刘敬是个榆木脑袋,一开始没想明白,小人一番说解,才知晓厉害,愿奉盐井一半,只求公子保他们一家老小性命。”田米连道。 没错,高坎帮的忙,不是替刘敬等人在东京府找到变卖手中粗盐的路子,而是救他刘家上上下下一家老小的性命。 既是救命,作价自然是要高些的。 ------------ 第36章 奉盐求生,驿站歇脚 酒中仙要抢刘家盐井是假,当地县官看上了这座地涌黄金的泉眼才是真。 就算刘敬变卖了手中这一批粗盐,换得银钱,请得一众人马回去,也不是马继的对手。 届时土匪必定会屠其满门,一个不留,县官再假借剿匪之名,便可轻松将盐井收入囊中。 此一局,对于刘家来说是死局,除非有强龙来力压住这地头蛇。 谁是强龙? 高坎便是那救命之人。 区区一股土匪而已,待他从大名府归来,只需得叫杨志领手下人马,去宜州府走一趟,踏平断口山。 再求高太尉要一封官文,将刘家盐井归置官府,于官于匪,便谁也动不了这一口盐井。 只是刘敬先前不解其中真意,还以为高坎也如强夺他家传盐井之人一般,也要强夺。 田米倒是个聪明人,知晓当中厉害。 一番说解,使他识得厉害,自然是恭恭敬敬的主动奉献。 银钱虽是诱人,但也得有命消受才行,让出一半来就是心痛,也比满门死于刀口来得好。 高坎只摆手道:“罢了,你且与他说,备好手续凭证,签字画押,至于驿站中的粗盐,先归置在尔等牙行之下,寻个口子兜售,其它的待本公子从大名府归来再说。” 闻言田米神色一动,又道:“大公子,刘家几兄弟担心家中安危,此一行出来已有两月有余,再拖下去怕是……” “怕是什么?”高坎睨了田米一眼,继续说到。 “那马继不见他兄弟几人,连个主事都没有,何必动手?” “是是是,小人明白,这就回去与他说。”田米连连点头称是道。 摆手遣退了田米,高坎继续休养。 鲁智深那一拳打出的内伤,经过这几日好生调养,倒是已经恢复不少。 平日隐有作痛,却也轻微,不妨碍出行,刘家兄弟的事只是一则插曲而已,高坎的重心还是在黄门山四英雄,以及大名府的财路上。 又养了两日,大体恢复得当,提前知会了林冲与鲁智深,叫田米安排好,便行出发。 这一日清晨,田米早早领了牙行脚夫车马,驮着粮草到府门前恭候。 高坎收拾好,又叫杨志从后院众人当中挑了二十个便利好手一同出发,这才出门来。 林冲与鲁智深后到,不过是一起来的,便不用再等,清点好人员车马,就往黄门山而来。 头一日出了东京府,行了大半天路,就在官路左近寻了一家驿站住下。 同行人等收拾好车马,各自休养。 林冲,鲁智深二人同田米及牙行之人在楼下吃酒,杨志不放心,守在后院。 高坎因着一路颠簸,本来已经恢复大半的伤势又有复发的迹象,便在房中休息。 直至夜深,他才睡将下一会儿。 门口忽然传来轻声敲门之声,吵得他醒来,便问:“谁呀?” “公子,是我,杨志!”杨志在门外道。 闻言高坎这才合身坐起,道:“是杨教头,进来吧。” 便见杨志推门进来,神色间有些阴沉,入得房中道:“公子,属下在后院守了半夜,瞧着无事,本打算合身睡下,哪料却瞧见有人鬼鬼祟祟的在窥视。” 听闻此言,高坎眉头一皱,先道:“倒是辛苦杨教头,可知窥视者是何人?” “瞧那穿着打扮,像是驿站下人。”杨志说道。 “驿站下人?何故窥探我们的车马?” “属下见他仔细验过马车上的粮草,然后便出了驿站,放了一只信鸽出去,该是与人报信的。”杨志又解释道。 高坎听到这儿,忍不住摸着下巴沉思了起来。 他们一路上都算是顺利,此地距离东京府也不算远,就几十里而已。 到黄门山地界,却少说也还有一二百里,按说如此远的距离,不该就有了黄门山的细作。 然而除了黄门山之外,沿途之上,倒是没听说还有其他匪类,难道那小二通报得,不是土匪? 思来想去,心中想不明白,索性便道:“人在何处?” “放了飞鸽之后,便潜回驿站休息去了。”杨志解释道。 “好,你且去将林教头和大师父都叫来,再命三五人散出去,到驿站之外三五里处瞧着,若是发现有人马靠近,提前来报。”高坎点头道。 “属下这就去!” 杨志性格谨慎,办事严谨。 为人虽是恶劣了些,不受人喜,但绝对是个可靠之人。 此番要不是他心有警惕,一天奔波之后,既没有休息,也没有跟林冲。鲁智深二人,合着米牙行其他人一起喝酒吃肉,而是守在后院,直至夜深,怕是难以发现此事。 头一回出门,高坎也不想出师未捷半道就让人给劫了。 便也连忙穿衣起身,从屋内出来,正巧就撞见了得了杨志信号出门来的林冲和鲁智深。 一见到高坎,林冲便道:“大公子,杨兄说有人通风报信?” 高坎点头道:“正有此事,某也正打算出门,叫杨教头把那人拎出来问一番缘由。” “好,愿与公子同行。”林冲点头道。 鲁智深虽没有言语,但也随在一旁。 三人从二楼客房下来,杨志已经挑选好人手,吩咐出了驿站去。 扭转过身,瞧见他们下来,便上前道:“公子,都安排妥当了。” “好,去把那人拿出来吧。”高坎点头道。 杨志也不二话,亲自领着一人去拿那小二,不多时便将人从后面的房间里拎了出来,直扔在地上。 小二许是不想自己漏得如此快,脸上还有些茫然之色。 高坎也不客气,直盯着他冷声问道:“说,你半夜偷偷窥探我车马,又放飞鸽给人报信,意欲何为?” “大官人,小人没有,小人冤枉啊!”小二闻言连声喊冤道。 见状高坎也不多言,此等人轻易是不肯招供的。 讨巧在场人众,个个都有手段,不怕他死咬着不说。 便直挥手,让其他人来先叫他吃一番苦头,等人老实了再慢慢来问,杨志手下一人站出,也不多言,就从衣袖里掏出了一个小布包来。 待布包摊在桌上,里面竟是一套好刀刃。 ------------ 第37章 吃人驿站 贼奸小二一瞧了这般架势,当即便没了着落,直连声讨饶。 “大官人饶命,大官人饶命啊!” 高坎也没料到,杨志挑的人里还有这般人才,挑眉瞧了一眼,再看小二。 “现在知道喊饶命了,方才不是大喊冤枉,硬气得很吗?且来问你,哪个搓鸟货让你使得这般诡计,又打算作何?” “不敢期满大官人,是,是王……” 小二话没讲完,就听后面忽的一声断喝。 “住口!该杀的畜生,你不在后面好生睡死,到前面来胡言乱语什么?” 随着说话声,驿站管事的疾步走来,上得前面抬手一巴掌扇在小二左脸,还不解气,又是一脚踢在胸口,直骂。 “娘的没卵货,叨扰了客官们休息,还不滚?” 杨志与林冲见状,都要上前拦这管事的,高坎却拉将住了他们。 任由管事的呵退了小二,等他回过身来答话。 只瞧管事的满脸堆笑,拱手奉承到:“客官是从东京来的大官人,到我们这小地方,实在照顾不周,这狗东西乡下来的不识得规矩,还请大官人见谅,切勿怪罪。” “你这管事的倒是会说话,罢了,无他事了。” 高坎面上轻笑,摆手让小二的退下,却瞧着管事的:“你来说说吧。” “多谢大官人抬举,不知道是何事惹恼了大官人?” 管事的连问到。 高坎闻言神色一诧,问到:“你浑然不知?” “倒叫大官人识得,小的确实不知是何事,还请大官人示见。”管事的继续佯装。 见此高坎不再理他,而是瞧向那个拿出小布包来的人问道:“你是哪里人,先前做何生计,如何随身带着这些家什?” 这人连回道:“禀大公子,小人本是太康府治下高柴镇衙门仵作,专司查验尸首,姓崔名正,因受奸人所害,于原籍无处谋深,得县府押司提点,到东京谋生,幸得大公子赏识,小人晚死无以为报。” “嗯,太康府我识得,是个好地方。”高坎微微点头。 “既是衙门仵作,带这些家什也就寻常,死人你验得,活人拿不拿手?” “禀大公子,活人死人,只要是人,小人都顺手。”崔正连道。 “好!” 赞了一句,高坎又看向管事的道:“你听明白了,他乃高柴镇的衙门仵作,活人死人都顺手,这些东西便是他的看家器具,是我让他一件一件在你身上试用,还是你自己该招的自己招呢?” “大,大官人,何出此言呀?” 管事的瞥一眼桌上的器具,忍不住心肝儿一颤,强辩道:“大官人可别忘了,此地乃是官府治下驿站,小人乃是开德府知府大人亲签文书定下的驿站管事,也算是半个衙门人,要动私刑可是要识得厉害的!” 驿站本是官营,受官府辖制。 每一地的驿站管事虽不在大宋官员职位名录上,却也是官府的人,与寻常百姓不同。 若是要对驿站管事用刑,必要有说得过去的缘由,还需上报管事的州府衙门,押解交由州府衙门处置。 寻常人,哪怕就是有天大的理由,也不得动用私刑。 否则的话,就要落一个侵害官差的罪名。 管事的便是仗着这一重身份,料定高坎不敢把他如何,更何况密报已经送了出去,不消多时,他们要等的人便来了。 到那时,管他是东京还是西京来的关人,囫囵个儿的一刀砍杀了便是。 “原来你这鸟人,还算是官府的人?” 高坎闻言神色一动,讶道:“既是官府之人,倒还真轻易动不得。” “那是,某虽……”管事的闻声神色一傲,自将讲话。 话未落,便听高坎又道:“也罢,小爷我在汴京活了这么些年,还是头一回试试官家人的手感,崔正,那出你的看家本事来,请这位官家管事的看看。” “得令!”崔正二话不说,取了桌上小刀就要动手。 管事的见状大惊,连退喊到:“你敢!” “敢不敢的,一会儿你就识得了。”高坎面露微笑,睨了一眼他的双脚。 “你们两个,架住他别人他动弹,我看他还想跑,崔正,常人要是削了脚踝骨,再割了脚筋,是不是就跑不了了?” “正是如此!”崔正面无表情道。 “本公子还没见过,你且切来试试看。”高坎摆手道。 “得令。” 崔正二话不说,趁着左右制住管事,提刀便上。 管事见他真要动手,登时吓得面无人色,直胯下一热,一股腥臭气喷出来,人摊了一地。 高坎见状眉头一皱,掩鼻挥手道:“还以为是个什么硬骨头,原来也是个搓鸟货。” “本公子再问你,小二向何人传信,又打算作何,说还是不说?” “我说,我说,我全都说!” 管事的不敢再辩,连道:“是笑脸将王并,他命我等人在驿站中常瞧着,来往住店之人,若有行商富户,惯有钱财的,便暗自记下,通禀他来。” “通禀他来做甚?”高坎又问。 “直,直化作黄门山土匪,将人一刀砍杀,劫其财物而去。”管事的吓得浑身发抖道。 “混账鸟东西,那个王并是哪里来的狗东西?” 后面且站着一直冷眼旁观的鲁智深听到这,登时勃然大怒。 这管事的说,笑面将王并让他们在驿站中常瞧着,也就是说,这般生意不是头一回做。 此处正在汴京同往大名府的官道上,平常往来客商行脚不少,银钱傍身的也不少。 且不是说,往前不知道有多少人落了他们的黑手。 青天白日的正途官道上他们都敢如此干,那王并私下里其它路数怕不是害人更多,如此鸟贼鲁智深恨不得当生撕了解气。 高坎听着,却是眉头紧锁,眉眼间有沉思之色。 管事的已被吓破肝胆,自不敢再讲假话,可是这驿站地处显眼,来往人不少,今日也就是时辰特殊,才没有几番客。 就是如此,除却高坎他们这一行,驿站里也还有其他三五客,平常只会更多。 那王并勾连驿站人等,杀人越货,人是一刀杀了了事,尸体如何处置,又如何不让人传出风声去? ------------ 第38章 小太岁敢问王提辖 干这种买卖的,最怕走漏消息,万一有人告官,一干人等都是杀头的罪过。 且来往行将,也不俱都是无来处亦无去处的孤寡人,怎得凭空消失? 如此种种,都说不明白。 便是把手一拍,冷道:“好你个管事的杂鸟,到此一步,还敢与本公子说闲?本公子且问你,你说那王并常命你等在此地害人,害了人之后呢?” “尸首如何处置?如何掩人耳目?难道就没有苦主上来询告,再找衙门?” “小人不敢说谎,王并等人杀将了人,便就趁夜埋在驿站后面的乱山岗,至于驿站中其他人,王并知会小人,凡选了人等,便暗中在其余人酒水饭食里下些蒙汗药麻翻,不到第二日不会醒来。” 管事的连声解释道:“都是赶路人,一般不会多疑。” “那苦主呢?”高坎又问。 “若是有苦主来问,我等只消一问三不知,搪塞过去便可,他们要是去官衙,自会有人料理!”管事的说到。 “哇呀呀,好一通心黑的贼鸟,看洒家活剥了尔等!”鲁智深大怒喊到。 见状高坎连拦住他,劝道:“大师父勿急,这些不过是办事的小鬼而已,算不得甚,那王并才是大头。” “你这搓鸟快说,王并在哪儿?”鲁智深怒目圆睁道。 “距离此地二十里,有个灵平埽,他就在那里。”管事的答道。 鲁智深闻言就提起禅杖便走,看样子是要当夜杀向灵平埽,取那王并的狗头。 正在此时,外面忽然有人急匆匆赶进来。 进门便道:“大公子,教头,外面来人了!” 此人正是先前高坎让杨志安排,到驿站之外三五里暗中藏身盯着大路的人。 听闻此言,杨志连上前问到:“什么人,有多少?” “天黑瞧不真切,听动静怕是有二十来人,俱都骑马。” 二十余骑,如此深夜,纵马而来,怕应该就是那王并无疑了。 听管事的解说,知道这王并惯扮成黄门山上的土匪,以此截杀驿站中的客商行脚。 如此行事,一来万一败露,也可以一推三五六,全推将到黄门山的土匪身上,二来有马代步,来去都快。 就算有人告了官,待到官府派人过来,他们也早就已经逃得没了人影儿了。 鲁智深闻言闷声如雷道:“好个狗贼,真当敢来,看洒家一禅杖全当杀了!” 说话时,他提着禅杖就要杀将出去。 见此高坎连忙道:“大师父且慢,现下还分不清楚来人虚实,且不急,若是奔我们来的,正在驿站等他们,看他们如何耍弄。” 林冲也是劝到:“哥哥且勿鲁莽,听大公子的,来人不知几何,咱们也不识得厉害,不如以静待动。” “正是此理!”高坎连道。 闻言鲁智深虽然怒,却也强压住不发作。 高坎又转脸瞧向管事的道:“你要命不要?” “小人要!”管事的哪敢说个‘不’字。 “要命就好,且听我言,一切布置如常,你等去外面候着那些人,把他们引入其中,再来说话。”高坎冷着脸吩咐道。 “小人明白,小人明白!”管事的连忙道。 如是,高坎又让杨志安排,先分了人去后院瞧着车马,其余人等则就布置在前堂当中。 林冲与杨志二人身形灵巧,武功迅猛,便在二楼将着藏身。 至于鲁智深,便就躲在正门侧面门后。 待到贼人杀来,入得局中,有他一人立定,叫万夫莫开,贼人一个也别想逃出。 安排得当,外面又来消息,贼人马已到了近处了。 高坎就坐在堂中,细品着茶水,叫管事的领着小二出去把人迎进来。 此二人出了门房,正听得外面纵马声。 才叫见,便听见那管事的忽的大喊:“王提辖救命,有贼人占了客栈了!” 一听到这管事的喊,屋内众人登时恼急,侧门的鲁智深更是大喊一闪,提着禅杖便杀将出去。 “好你个搓鸟贼,敢与贼人报信,吃洒家一禅杖!” 再看门外,只瞧见一众将马汉,个个立在马背上,手持尖刀利刃,凶狠无比。 管事的与小二奔到马首前,直拉着求救。 马背上的人睨了二人一眼,取下面上黑布,盯着跟杀出来的鲁智深,忽的狞笑一声。 “好个山贼,本提辖抓你们数次不得堵住,今日还敢来驿站杀人,残杀良民客商,又害驿站管事,该当死罪!” 话音落下,驿站管事的一愣道:“王提辖,小人没有……” 一句话没说完,便见了王并提手就是一刀,当场便将管事的结果了。 小二的见状,连转身就想要跑。 便见了王并身后一人拉弓射箭,冷箭直穿过小二后胸,也当即毙命。 连杀二人之后,王并才冷笑道:“那贼汉子,还不快快过来受死?” “你这贼鸟,何故杀他二人?”鲁智深当即就看愣住了,不解问到。 “吾乃濮阳经略相公亲点的榷货务都茶场管代提辖,尔等乃是黄门山上下来的贼人匪类,明明是尔等越货杀人,本官什么时候杀人了?”王并冷笑连连的说到。 闻到此处,鲁智深这才明白,王并何故要杀二人。 原则是将此番罪过,全都推到他们身上。 他既然是濮阳经略相公账下的提辖,自然是有权柄在手,就是入了衙门,也干不了事。 怪不得先前驿站管事便说,苦主就算告到衙门,也自有人处置。 当真是好一个贼喊捉贼! 恰在此时,门内传出拍手声。 “好好好,好一个濮阳经略相公亲点的榷货务都茶场管代提辖,好一个王提辖,好一个笑面将王并!” 只见得高坎面带笑意,走将出来。 “就是不知道,今日你这提辖有否滔天权柄,敢拿得下本公子!” “哼,你算何搓鸟货?”王并瞧着高坎,冷笑道。 “有理,东京殿帅府太尉高太尉之子,高衙内,人称小太岁!” 高坎微微一笑,继续道:“敢问王提辖,你刚才说谁是黄门山上下来的匪贼来着?” 听闻高坎之言,王并登时便是脸色大变。 东京殿帅府高太尉的名号他如何没听过? ------------ 第39章 流寇杀人 自古官凭两张口,生死由他说,王提辖领着皇粮供奉,又有兵马在手,谁能说得过他? 可今日偏出了怪事,来了个“口”比他大的,让王提辖一时失了方寸。 直骂:“瞎眼的狗东西,给老子惹这般事,怪不得一刀砍杀了这畜生!” 旁人听闻,近身道:“提辖勿恼,依小的看,这厮就将四五人,除却眼前的莽汉,后面怕都是些吃力气的脚夫,不足为虑。” 闻言王并眼前一亮,便又小声问道:“你欲如何?” “高公子的面子咱可以给,先问他一番说辞,若他知道厉害,识趣的就此罢了,大路朝天各走半边,汴京府的高太尉虽是厉害,天高皇帝远也管不着咱,还能来寻仇不成?” 这厮说将着,又瞧了一眼门口似笑非笑的高坎,继续道:“假若他不知趣,月黑风高杀人夜,兄弟们一股脑的做了他,将往常一般,解了尸首到山岗埋下,再一把火烧了驿站,也是神不知鬼不觉。” “将来若有太尉府来人问呢?”王并再问。 “驿站发生的事,与提辖何干?经略相公命提辖管着灵平埽,有几十里地,平日里光是治下功夫便就忙不过来,何时来过此地?”这厮冷笑一声。 “灵平埽上下,皆可作证!” “妙极,如此将他来说!”王并听全,心下大喜,抬眼瞧向高坎。 不待他开口,高坎先道:“如何,王提辖可商议清楚了?” “哈哈,原来是高太尉衙内,少见少见,某只听闻有人报,说黄门山匪贼下山逞凶,特领人来剿匪,不料来晚一步,倒叫驿站上下死于匪手,幸有公子在此,才保住驿站中其余人等,却让黄门山匪贼趁着夜色逃了去,实在可恨!” 王并朗声一笑,直教高坎说到。 高坎斜靠驿站门框,直勾勾的盯着王并,忽的笑道:“王提辖倒是好说辞,如此一番,倒是你我都顺当。” “当是如此,衙内精明,该晓得厉害。”王并笑道。 “假使本公子不晓得厉害呢?” 高坎却不接话,反问道。 听闻此言,王并脸色端的一冷,手握刀柄威吓到:“山高路远客难行,月黑风高人不知,公子在东京府是太尉公子,可咱这儿不是东京。” “此间多草莽山匪,俱都是些杀人越货,下手狠辣的贼人。” “高公子就这二三人,遭逢些什么也难说得准。” 一番话自王并口中说将出来,就差没明晃晃的亮出刀枪了,身后十几屁马儿也都个个如狼环伺。 高坎扫将一眼,忽的对鲁智深道:“大师父,你听见他们说话了?” “洒家听得真切,倒要看看,这条路该有多黑!” 鲁智深一直强忍着胸中怒火,说话也是闷声如雷。 高坎闻声赞道:“大师父乃真好汉也,正好在下也想见闻一番,瞧瞧此间到底有多黑,不如王提辖教我?” “生门有路你不走,偏钻死路进,那就怪不得人了!” 王并也不废话,早将打定主意,趁黑杀人,不留活口。 身后人即刻纵马,提刀杀来。 鲁智深在前,直怒吼一声,双手握住禅杖,横杀出去,迎面直挑翻一人一马,反手一杖拍个结实。 左右两边朴刀杀来,便又横身格挡,架住了朴刀,断喝一声。 那二人被他声震,吓得手直发抖,拿不住朴刀。 反倒是被他伸手一把拉将一人下得马来,抬腿一脚踢出数丈开外。 “好贼厮,看枪!” 后面王并瞧见,当即怒不可遏,纵马提枪杀来。 枪寒如雪,乍一现便到眼前,两人转瞬合将杀到一处,枪杖相撞,直叮呤咣啷作响。 王并本身武艺不弱,又有战马在下,占了便宜,鲁智深虽陆地纵横,一时倒也难将他拉下马来。 二人缠斗,倒给了其余杂兵机会。 瞧了个空档,绕过二人直奔门口的高坎而来,一踏马就到近前。 眼瞧着朴刀杀来,高坎兀自不动,稳如泰山,就听得头顶一声怒喝,一道寒光从天而降。 “该杀的贼子,敢伤我公子?”杨志一跃将下来,宝刀一卷,便将那贼子手臂齐根而断,又落在马背上,一掌将人掀翻出去。 又闻得人声喊到:“林冲来也!” 便见了林教头一般无二,也从二楼窗口跃将下来,落在高坎面前。 手中长枪一转,梭梭戳翻两马。 马背上二人不及跳开,正被马压了个结实,惨叫不断,余下人等不敢再杀将向前,勒马直退,一边掏出弓弩射箭。 忽的就听喊声阵阵,驿站中人听得打斗声,一股脑的全涌了出来。 瞧见有人使暗箭,纷纷将物来挡。 一番射完,扔了手中物件,提刀砍杀而来,辄将数十人乱杀到一处。 王并手下虽是军马,高坎带来的人也不弱,且又有鲁智深、林冲与杨志三好汉,个个如虎似熊,直杀得这些军马肝胆俱裂。 除却王并之外,竟无一合之敌。 才转眼间,二十余骑人马便被砍翻大半,剩下人等哪还敢再战,纷纷勒马就跑。 杨志瞧见这般,一刀砍杀面前之人,便将大喊一声:“哪里走!” 拍马便就追杀上去。 林冲没追,而是连连后退,守在高坎身边护住他。 将此时,便听得鲁智深大喊一声:“给洒家滚下马来!” 忽的一阵破空如雷,便见那一杆水磨禅杖在他手中舞出了风雷,直将劈在马腿上。 战马吃力,嘶昂一声,霍的倒地不起。 王并眼快,连将自马背上跃了下来,却也摔了个踉跄,后退数步。 不待定身时,禅杖已到了面前,鲁智深怒目圆睁,当下边要一禅杖结果了他。 “大师父且慢!” 高坎在后忽然喊到,拦住了鲁智深。 王并闻声忙道:“高衙内饶命,高衙内饶命啊!” 便见高坎连步上来,鲁智深回头怒道:“你喊洒家作甚,这般搓鸟货,能留性命?让洒家一禅杖结果了了事!” “大师父勿急,且听我与他说一番话。” 高坎安抚住鲁智深,上得前来:“王并,你可想本公子饶你性命?” “求公子饶命!” ------------ 第40章 姚知州的经济帐 王并翻身跪地便磕,直没有半分血性。 高坎倒也不急,上前道:“听说你借这驿站,常还来往客商富人,劫掠了不少,可有此事?” “那搓鸟污害我,也就一两趟而已!”王并连口否认。 “这样啊,那么说来,你也没有收拾多少银钱咯?” 一模下巴,高坎即起身道:“没什么银钱,拿什么买命?” “有,我有银钱!” 王并听到此话,哪里不明白高坎的意思,连声说到:“小人在小吴埽有一别院,以往搜刮劫掠,皆藏于其中,辄有万两银钱,愿尽献与公子!” “这么多?那倒是够买你一条命了。”高坎大喜,连点头说道。 闻言鲁智深却是怒道:“你要饶他,洒家不饶,那些银钱留着下辈子用吧!” 说话时,鲁智深就要动手。 王并瞧见,当即便吓得屁滚尿流,连忙举手喊道:“公子救我,我还有好料!” 高坎连忙拉住鲁智深,在他耳旁小声说将几句,这才转过连来瞧向王并。 “王提辖,你有话还不快说完,大师父性子急,我可不一定回回都拉得住他。” “是是是,我说,我全都说。” 王并瞧了鲁智深一眼,神情间全是惊恐之色,连道:“小人有一撮人马,吃水上饭,在临河渡口有一码头,堆积有粮草无计,还有上等绸缎五百匹,银钱若干,其余大船小船,皆有不少,合计十万两也有余,皆可献给公子,只求公子饶小人一命!” 识得这个王并必定搜刮不少,却不曾想竟有如此之巨。 算上别院那几万两,他一个小小的临河提辖,竟然就搜刮有家私十几万两之巨。 端得是骇人听闻! 高坎眉眼一挑,又问到:“你那五百匹绸缎,从何而来?” “不敢瞒公子,原是月前有一队布商,经由河段送绸缎至濮阳,小人提前得了信儿,命人化妆成水匪,凿沉了他们的船,杀了人,夺来的绸缎!”王并连道。 “你倒是有一番滴水不漏的手段,这都能知晓。”高坎忍不住道。 “一些不入流的法子而已。”王并讨饶道,“若是公子有意,此番河上来往不少,每年少说也能混个几趟。” “嗯,后话且说,先论眼下的,且告知那些银钱如何取来?”高坎点头问到。 “小人有密符一块,只要拿着小人的密符,便可向当管事人取。” 王并且说着,从腰间掏出了一块小木牌来。 高坎接过手,瞧了一眼,又问清楚了河口码头囤仓位置,以及小吴埽的别院位置,这才转身。 “大师父,他归你了!” “多废话,王并,你受死吧!”鲁智深闷声说着,就要动手。 王并见状神色大骇,连道:“公子,你说饶我性命的!” “是呀,我是说你交出银钱家私,我便饶你性命,我不杀你。” 高坎笑道,一指鲁智深:“杀你的是他,他不归我管。” “高衙内,你这狗东西言而无……” 话没讲完,鲁智深一禅杖下去,便直取了王并项上人头。 杀将了他,其余人等连收拾尸首,不多时又听得前面有马踏声来,只瞧见杨志手中提着人头归来。 到了近前下马,单膝跪地道:“公子,属下办事不利,让一小厮逃了。” “逃了也好,多个人替咱们报信,免得还要再走一趟。” 高坎面露笑意,一边将杨志扶了起来:“杨教头没受伤吧?” “无事。”杨志答道。 “那就好,正巧刚才你不在时,这王并交代了些事,你且带三五人,拿着这令牌去把咱们这一趟为民除害的辛苦钱取来。” 笑眯眯的说着,高坎将密牌交个杨志。 王并交代得清楚,只消有人拿着令牌去取,便一切无恙。 哪怕有什么意外,杨志带着人也能应对,只是这一夜休息便是休息不得了,高坎叫人收拾停当,便就趁夜出发,往濮阳府衙而来。 人到时天色已然大亮,才到府衙门前,便瞧见了衙内差役分列两排,就在门口等着。 高坎车马到近前,便有衙役来拦。 “甚么人,敢闯府衙?” “倒叫官差大哥识得,小人高坎,东京府人士,我等是从东京府而来,去往大名府运粮的客商,昨夜行至曹村驿站,为匪贼所害,一将恶斗,这才杀了贼人,不敢久留,便连夜前来府衙求见知州大人好报官。”高坎笑眯眯的解释道。 “什么乱七八糟的,哪里来的匪贼?”这官差脸色一冷,横道。 “请官差大哥与知州大人说一声,就说贼首我等业已斩首,正在车上,请大人一认便知。”高坎不急,慢慢说到。 听闻此言,这官差还想开口呵斥。 就在此时,衙门里传来一声冷喝:“哪个一大早的在府衙门前喧闹?” 官差闻声连忙回转禀报:“禀报知州大人,外面来了个说是东京来的客商,昨夜在曹村驿站遭了匪贼袭击,他们杀了匪贼,前来报官领赏。” “叫得什么名字?” “说是叫高坎,还说那匪贼大人一认便知。”官差答到。 “叫过来问问。” 跟着官差才回身来叫高坎,高坎也连忙快步到衙门前。 一见面便躬身道:“小人高衙内,高太尉乃小人之父,早听尊父言濮阳姚知州大名,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凡响。” 姚知州闻言睨了高坎一眼,道:“倒叫太尉大人挂念。” “知州大人治一方军事,保一方平安,殚精竭力,实乃栋梁之臣,可惜竟敢有小人冒知州大人之名,在外乔庄匪贼,打家劫舍,拦路杀人,实在可恨!” 眼珠子一转,高坎继续说到:“小人昨日偶见,听其狂妄之言,怒不可遏,索性将这般匪贼尽数伏诛,为知州大人正名!” “衙内好手段,此番恶贼皆是我府上通缉要犯,此番被公子授首,正好来领赏银。” 姚知州看了高坎一眼,也不知道心中想的什么,如是说到。 “小人多谢知州大人。”高坎笑眯眯的道。 “应该的,且随我来。” 姚知州说着,又对外面官差说到:“你们还不去将贼人尸首解去,验明正身,更待何时?” 官差人等不敢多问,连去了。 ------------ 第41章 摩云金翅 随得姚知州入内堂落座,高坎直默不作声,等听招呼。 府衙下人上了茶,复又退下。 堂内辄有二人,将吃一口茶水落度,主位上的姚知州才开口讲话,高坎也即侧耳听来。 “太尉大人在东京,近日可好?” 闻声高坎拱手笑道:“倒叫知州大人挂念,父亲他一切都好,前些日子还说要亲自去一趟燕云十六州,瞧瞧本国故土。” “太尉大人忠君爱国,实乃我等之典范,下官好生敬仰。”姚知州如是叹道。 正说话时,外面官差急火火的奔进来,张口便喊:“大人不好了,马车上的尸首是……” 话将到一半,这官差又止住,瞧了高坎一眼,欲言又止,似乎有他在场不好说话。 姚知州瞧了,直道:“尸首是什么?有什么便说什么,高公子又不是外人,匪贼还是他擒拿归案的,藏着做甚?” 官差闻声这才道:“回、回禀大人,那尸首,头里的是河口榷货务都茶场管代提辖王并。” “你说甚?”姚知州闻声蹭的一下站起,又瞧向高坎,“高公子,此番事怕要你来说明。” 听话高坎食得味道,便自起身惶恐道:“倒叫知州大人知晓,昨日那贼人确曾扬言,说其乃是知州大人钦点的提辖,态势凶狠,欲要砍杀小人,小人左右情急,这才没奈何失手将他砍杀,没捉了个活口。” “他为何杀你?”姚知州问道。 “昨日小人与一行在驿站落脚,半夜听得外有人喊‘土匪来了’,不将明白,合身下楼,就瞧见一伙人蒙面持刀,纵马而来,上前就要杀人越货。” 高坎沉着脸,将说到:“小人及下人识不得真假,只好先奋力自保,幸好小人下人还有些棍棒武艺,这才保全,又打散了贼人,只将匪首留下,又一番恶斗,才将拿下。” “正欲问个明白,却听他大喊其事,小人一时不得分辨,念着先稳住人,今日再来寻知州大人求个分明,哪晓得他竟趁小人下人不注意,提刀便来杀小人,下人都是些粗鲁汉,一时情急才失了手。” 听到此处,姚知州眉头一皱:“如此说来,是这王并先乔装匪贼,欲截杀你等,后截杀不成,又出言恐吓,趁机再度偷袭暗杀?” “是也。”高坎点头道。 “哼,该杀的贼货,枉费本官一番抬举,竟不知他有这般贼心!”姚知州顿时冷哼一声。 “不管大人,常言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这王并心黑手辣,又善于藏匿,他常驻守一处,不与府衙来往,谁也不晓得会做这般事。” 高坎说话,替姚知州摘了干净。 姚知州身为王并上官,属下乔装匪贼,截杀商旅,他却丝毫不知,怎么都要定个“识人不明,御下不严”的失责之罪。 说不得,甚至还有可能连身上官袍都要脱了去,降个几级。 此番二人说话,也就是在周旋此事。 高坎心知光是如此,必不足以动姚知州心意,便又继续道:“虽说此事与知州大人无关,但恐落了口舌,小人倒有一言相谏。” “哦,公子说来?”姚知州挑眉道。 “王并此贼罪恶滔天,知州大人明察秋毫,识其人歹意,无顾自身而大义灭亲,遣人缉拿,谁料贼人自知大祸临头,遣了手下人等落草为寇,依旧贼心不死,竟趁夜行凶,终被大人所差官人当场授首缉拿!”高坎言道。 “公子如此之言……” 姚知州心里满意,面上却还要假意推搪一二。 高坎识得明白,连道:“小人等只不过是偶尔路过之行商而已,正好得见大人深明大义,擒杀贼人。” “如此,有劳公子。”姚知州点头道。 “本是如此。”高坎也笑道。 一番话说将来,王并之事自有姚知州处置,无高坎等人事,留了个文书凭证,便就离了府衙出来,继续赶路。 间中便在城内寻了个客栈落脚打尖。 吃饭时,林冲忧心道:“公子,姚知州那边不会有事吧?” “林教头勿需担心,我已经与知州大人说将明白,不会有事。”高坎笑道。 “那就好,王并毕竟是姚知州手下,又领着提辖头衔,此番身首异处,非是小事。”林冲念道。 旁座鲁智深听了,一碗酒下肚,只拍桌道:“如此匪贼,本是该杀之人,杀了正好,如何还要忧虑怕事?” “哥哥有所不知,这大宋律例可有……”林冲还将解释,话没说完便被打断。 “大宋律例又如何,难道保该杀的匪贼,不保过路的良人?” 鲁智深说着,又饮一口:“如此搓鸟货,洒家见一个杀一个!” 眼瞧着鲁智深越说越怒,又吃了酒,怕再闹出事来,高坎也出声劝他。 谁都没瞧见,旁桌有三人,听得他们的话直冷脸。 吃将完事,高坎让人整了车马,便从城中出来,一路继续往黄门山走,倒也无事。 直至远离城中,进了山林小路,天色渐暗。 正心思量寻个方便处就地落脚,忽的前面人影闪烁,三五人直从树上跳将下来,个个提刀。 再一看,左右前后都有人提刀出来。 瞧见此,林冲当先提枪护在高坎左右,直道:“公子小心,有贼人!” 其余人等也连忙围将到一处,小心戒备,唯有鲁智深手提禅杖,兀自不怵。 便见此一行中当先迈出来一人,手中提着一把朴刀,直指鲁智深道:“大和尚,你可识得爷爷?” “哪里来的搓鸟货,敢称爷,半夜拦路,怕不是活得不耐了,过来洒家送你上路!” 鲁智深当然不怕,冷道。 匪首见状更恼,直骂到:“好你个泼材,俺在城中就听你一般乱骂,到了此番光景,还要逞强,今日便让你晓得爷爷朴刀厉害,看你还敢不敢骂我绿林兄弟!” 说话时,匪首提起朴刀便直杀将来。 鲁智深也不多言,舞起禅杖便迎,二人霎时杀将到一处。 一连交手十几合,却见匪首武艺虽不如鲁智深,但胜在身形灵巧,动如疾风脱兔,鲁智深一时也拿不住他。 其余人等皆神色警惕,高坎却眼神闪烁。 见鲁智深一禅杖将其逼退,绕开林冲上前一步:“好汉住手,敢问好汉可是黄门山摩云金翅欧鹏?” 匪首听得此言,停将下来直问:“你是何人,识得爷爷?” ------------ 第42章 聚义堂笑谈 高坎如何识得欧鹏? 其实他并不识得,只是此番左近并无二地有落草山寨。 先见四周围人,分明都是些草寇,人数如此众多,除却黄门山该无有别处。 后又见欧鹏与鲁智深动手。 鲁提辖是何等人物,地上本领举世无双,常人谁能在他手下走出个十几合来? 欧鹏能与他打将如此久,武艺自是不凡。 但高坎瞧得明白,他仗着的,其实也就是身形灵巧,多时都是堪堪躲过禅杖。 心念摩云金翅欧鹏以身形见长,行步如飞,再结合其它诸多特点,这才在心里如此计较,喊出声来询问。 一听果然是他,不由得大喜道:“欧好汉勿急,在下与你引荐一人,看你识得否。” 说话时,退后车马人群最后面,从角落将田米拉了出来。 田米先前被欧鹏他们劫掠过一次,让山间土匪给吓破了胆子。 此间黑乎乎的突然跳将出来如此多匪贼,登时便吓得躲在最后,不敢出来见人,此时被高坎扯出来,还在发颤。 倒是欧鹏眼尖,一眼瞧见了田米,隔着问道:“可是汴梁米牙人田掌柜?” “是,是我!”田米闻声像也认了出来,抬头定睛一看,正是欧鹏,连道,“我当时谁,原来是欧大当家的,实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误会啊!” “田掌柜,他们又是何人?”欧鹏眉头一皱,直问到。 这下不等田米解说,高坎站出身来:“倒叫欧好汉识得,在下姓高名坎,东京太尉府高太尉之子,田掌柜为恶人所欺,差点吃了官司,寻得在下求得一条生路,听闻田掌柜与黄门山上众好汉有约在先,特随他一并前来。” “你是高俅的儿子!”欧鹏瞬间眼睛一眯。 东京府高太尉,天下谁人不知那是个心狠手辣,谋害忠良的大奸臣。 既然高坎是他的儿子,必定也不是什么好货。 高坎也不避讳,直道:“是也,高太尉确乃家父,不过欧好汉不必介意,在下有好事与好汉相商。” “欧鹏,公子有意抬举你一通,切不可不识抬举。”林冲此时开口道。 “你又是哪里来的搓鸟?”欧鹏皱眉问道。 “好说,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姓林名冲!” 一抱拳,林冲自我介绍道,又一指鲁智深:“这位是渭州经略府提辖,因抱打不平,三拳打死镇关西的鲁达鲁智深。” “原来是林教头和鲁提辖,怪小弟天黑眼瞎,竟未识出是二位哥哥,差点耍混!” 欧鹏一听林冲和鲁智深的名号,登时便识住了,连抱拳道。 闻言林冲自道:“无碍,我们也是早听说了欧好汉的大名,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凡响。” 欧鹏脸色一红,有些不好意思,但也仗着天黑瞧不出来。 又停片刻,才道:“诸位来此正是要上山,就请与我一同去。” “好。”高坎应道。 如是,两伙人合到一处,高坎他们也不歇脚了,就趁夜赶路。 直到第二日下午,这才上得黄门山来。 黄门山地头不大,但也有一百多号人,山门前后各有营寨,间中门楼各处,倒也是个不大不小的家当。 众人随着欧鹏一路进山门之后,欧鹏便吩咐左右将车马牵去安顿好,他自引众人往寨中聚义堂而来。 才进门中,便听得里面有人言道:“哥哥何事如此高兴,听说迎见田掌柜了?” 众人看去,就瞧见一个羊须书生,后领着两个好汉迎出来。 高坎眉毛一挑,心中暗自计较:此人怕就是神算子蒋敬了,费了如此多功夫,总算是见到了真人。 前面欧鹏解道:“三位弟弟快来,见过高公子和林教头、鲁提辖,你们不晓得,在山下我一时糊涂,还差点冲撞了诸位。” “高公子,林教头,鲁提辖,见过三位,在下蒋敬。”蒋敬上前,拱手行礼道,“这二位是山上兄弟马麟、陶宗旺。” 高坎上前还礼笑道:“早就听说黄门山有四豪杰,称作‘摩云金翅欧鹏’、‘神算子蒋敬’、‘铁笛仙马麟’、‘九尾龟陶宗旺’,今日一见四位好汉,果然是人中龙凤,绿林英雄,实乃在下之福分。” “高公子过奖,公子快请落座。”蒋敬连道。 旁欧鹏也道:“对对对,快坐下说话。” 如是,一番人各自落座,正堂中大寨主主位自是欧鹏,左手往下依此便是黄门山三好汉,蒋敬在头里。 右边便是高坎四人,乃是客席,高坎在头,田米则落在最后。 坐定之后,上首欧鹏才道:“高公子,先前听闻你言,有一番抬举与我等兄弟,不只是何?” 闻言高坎也不作答,而是直问道:“不知各位好汉,及众位兄弟,以为在这山上如何?” 四人听闻不识其意,欧鹏看了蒋敬一眼,蒋敬会意之后才问。 “高公子此言何意?” “在下是个直肠子,若有冒犯,还请见谅。” 高坎一拱手,先告了个罪,然后才继续说道:“且听闻山中千日好,不如山下半日宁,诸位在这黄门山上虽是乐得自在,可是山中一无粮草供应,二无人员往来,且时常要防备着官府来围。” “兄弟们虽俱都是英雄好汉,但也是血肉生成,刀箭无眼总有伤损,岂不可惜?” 听到他这话,欧鹏眉头一皱,道:“高公子这意思,想叫我等招安?” “是此意,也不是此意。” 高坎面露微笑,继续说道:“在下的意思是,若是诸位兄弟有意,不如伙同我等,借着黄门山地界干一番惊天动地,康庄大道的大事业,岂不比做个落草为寇的绿林匪贼来得好?” 欧鹏、马麟、陶宗旺三人闻言,俱是脸色一沉,似是不喜。 倒是蒋敬眉毛一挑,问到:“不知高公子说的惊天动地,康庄大道的大事业是何事业?” “厉兵秣马,以待时机,杀黄头奴,报效家国!” 高坎眼中明亮,直道。 宋人自傲,蔑称金人女真做“黄头奴”,此年间金国虽然与大宋结盟,共灭辽国,可在此之前,两国却也多有交恶。 特别是金人每每侵犯大宋边疆,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亦是宋人仇敌。 ------------ 第43章 梁山来人 好端端的人,要是有一番正经活路,谁愿上山落草为寇,过那终日不得安宁,刀口舔血,身死也就落个“贼寇”恶名的日子? 要说黄门山上众人,谁也没那个心思,定不是如此。 只是他们沦落至此,各自都有自己说不出的难处。 空口白牙,便要他们招安下山,那必然是没有可能的,也怕有诈。 可是此番高坎之言,却不是要劝他们下山招安,反而是说将出来了一番领众人一时缓不过劲儿来,听得像是胡话的言语。 聚义堂中,一时缄默无言。 高坎曾与鲁智深提过,大丈夫当杀敌御寇,报效国家,方才不负一身武艺。 却未曾与林冲讲过。 是以此刻林冲听来也是头一遭,心中震动不比黄门山四好汉来得轻。 良久之后,还是蒋敬先开了口:“高公子,我等不过草芥微末之身,蝼蚁一般的贱命一条,哪堪得谈论如此大事?” “匹夫但有忠勇义,敢问单于刀利否?” 高坎站起身来,直道:“黄狗尚知护家院,贼来死咬不松口,诸位俱都是有一身好武艺的英雄好汉,难道就甘愿蜷缩在这小小黄门山上,没想过杀敌报国,保我家国?” “说得容易,可是我等只不过……” 蒋敬还欲说话,主位上欧鹏站将起来。 “高公子,你乃是东京府高太尉之子,自然人高言重,可是我等却俱是无依浮萍,人微言轻,就这山上一百几条贱命,尚且苟安而已,何谈家国?” 天下大事,别说是他们这百十号人,就是那些手握千万人生死的朝中重臣,尚且有无可奈何之处。 欧鹏少得那般大志向,但有方寸之地安身立命,快活逍遥,已是足矣。 高坎也瞧了出来,要用家国大义劝他,无异于对牛弹琴。 如是,还不如说些实当买卖。 便是话锋一转,又道:“既是如此,在下也不强人所难,不过大当家的若是有意,倒也还可以谈一番生意。” “甚生意?”欧鹏问道。 “在下与大名府有一条粮道,常要从黄门山地界经过,愿请众位兄弟高抬贵手。” 高坎说着,一拱手:“且想借大当家的山门,给往来押送的弟兄们做歇脚之用,凡所用度,理应安置妥当。” “要从此处过倒是容易,田掌柜的也是老熟人,只是上山歇脚,怕是有些不便。” 欧鹏沉声说道。 高坎手下有鲁智深、林冲这般好手,看他随行的那些,也都不是易于之辈。 寻常偶有往来还好,若是常上常下,还要在山上歇脚。 叫他们摸清了山门路数,怕是什么时候换了主人都不识得。 这般条件,欧鹏自然不肯答应,心下也是当时就起了戒备,连一开始与林冲、鲁智深相识的快意都去了大半。 高坎也不强求,直道:“如此,也谢过大当家的高抬贵手。” “无妨,俱是漂泊人,搭把手的事而已。”欧鹏摆手说道,“今日天色已晚,诸位再行赶路怕是来不及,如若不弃,还请在山上歇息一夜。” 话将说出来,便是在提醒众人谈不妥当,明日一早便该走人了。 高坎识得味道,也不多言,只拱手道谢,吩咐手下人把车马管好,不要撞了山上规矩。 停当下来,欧鹏倒也识得面上功夫,晚上又请了众人到聚义堂喝酒吃肉,一番笑谈。 正当吃得痛快时,外面忽然有寨门把手急匆匆来报。 欧鹏瞧了一眼下首的高坎众人,还是道:“急吼吼的做甚,有什么事且说来?” “报告大王,外面来了一行人,说是从梁山来的,领头的自称‘托塔天王晁盖’,后还跟着一众汉子,俱是非凡人。”把手连忙报道。 “当真是晁天王来了?”欧鹏闻言蹭的一下站起,脸上俱是惊喜之色。 “快快快,快与我来人,一起去迎接天王!” 连下了大当家的主位,直奔门口,奔出两步又停当住,扭身叫高坎道:“高公子稍后,待迎来晁天王一行,再吃酒!” “大王勿管,自去便可。”高坎微笑道。 闻言欧鹏眉头微皱,旋即又转脸对刚刚起身的蒋敬道:“二弟,你且在此作陪,我去去就回。” “好,请哥哥代弟弟向天王致意。”蒋敬点头说道。 如是这般,欧鹏才领了马麟、陶宗旺二人去迎晁天王。 待人走后,高坎神光闪烁,直起身道:“蒋好汉,倒是我等赖着,叫你不能同去迎晁天王,我罚酒一杯。” “高公子言重,本该作陪。”蒋敬说道。 见此,高坎忽的又道:“在下自东京出来时,听江湖传闻,说是山东及时雨宋公明在江州吃了官司,不日便要押解菜市口斩首,江湖上众好汉都有心要劫一场法场,来救公明哥哥,宋押司曾义走晁天王,想必天王此行,该是赶往江州救人的。” “按说该是如此,不晓得是否如意。”蒋敬留了一手,只顺着高坎说话。 他虽不说,高坎却识得明白。 黄门山四人在听闻宋江在江州落难之后,也曾起意要去劫法场,只是未能成行。 后来晁盖领着梁山众人,连着李逵、花荣等人,大闹法场,将人救了出来,又在白龙庙来了一场二十九英雄小聚义,初步奠定了后来梁山伯一百零八好汉的家底阵容。 先前不明白,欧鹏怎会突然带了那么多人下山,当下听闻晁盖来,才想起。 只是按照原先记事,晁盖等人要等到劫了法场,救出宋江之后,回程途中才会经过黄门山,上得山门来,宋江又借机邀请欧鹏一同上了梁山。 看来自己的到来,对历史的进程又造成了不小影响。 先前杨志东京卖刀便是提前,如今又多了个晁盖,或许该想个法子,提醒一下这位晁天王,在他心底先种下一颗种子再说。 并且,晁盖来了,欧鹏大抵是要领人跟着一起去救宋江的。 大势难变,此时正是宋公明威望鼎盛之时,要是高坎强说些什么闲话,怕不是要引得众英雄当场翻脸。 他身边就林冲与鲁智深二人,如何是晁盖联合身边一众好汉的对手。 欧鹏且不管,蒋敬却是高坎无论如何都要留下的,是以还得思索别的主意才行。 这边还在苦思冥想,那边欧鹏已经出得山门,分辨了是否是晁天王一行,欢欢喜喜的领着人进聚义堂来。 ------------ 第44章 聚义堂中好妙计 天王好义,最是豪爽耿直,要不也不会被宋江算计得连条活路都寻不出,直得奔死而求生。 高坎瞧得见,领头先有两人,一则自是黄门山大当家的欧鹏。 旁侧那人,只见生得六尺五六身形,三十二三年纪,三柳掩口黑髯,不是晁盖还能是谁。 再后面跟着的,一道人,一书生,还有其余众等好汉,该是入云龙公孙胜,智多星吴用,阮氏三兄弟等人。 瞧着欧鹏与众好汉说话,脸上俱是笑意,高坎兀自镇定不做反应。 一众人进得大堂来,晁盖瞧见了客座高坎众人,便对欧鹏道:“倒不知弟弟山上有客,如此打扰,冷落了客人,如何是好?” “哥哥勿扰,高公子、林教头、鲁大师俱是通达人,不念这些小节。”欧鹏大大方方说到。 “哦?不知是哪位高公子,林教头和鲁大师,又如何分辨?” 晁盖闻听此言,直问道。 欧鹏便引到前面近处,解道:“这位是东京高太尉之子高衙内公子,这位是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林冲林教头,这位是渭州经略府原提辖,后在东京倒拔垂杨柳名震天下的鲁智深大师。” 先听到高坎名号,晁盖眼神明显一冷,他身后的众人也当即便是警惕起来。 后听到林冲和鲁智深的名号,神情中又显出了敬佩欢喜之意。 高坎识得自己名声不好,在这些好汉的眼里,怕是个随时将一刀砍杀的货,便自主动起身相解。 “在下高坎,早听闻晁天王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是举世无双的英雄好汉。” “倒叫高公子识得我等山野粗鄙闲人,谬赞了。” 晁盖对高坎不感冒,直淡淡回道。 见状高坎也不介意,依旧笑道:“适才听闻来报,说是晁天王上山,在下本有意与大当家的一起出门相迎,奈何身在客座,不好越俎代庖,这才停在堂中等候,还请天王勿怪。” “无妨,高公子言重了。”晁盖依旧不咸不淡。 高坎话锋一转,忽的直言道:“敢问晁天王,此行上山,该是要去江州府劫法场,解救及时雨宋江宋公明的?” 一听他这话,就听得“仓朗朗”一阵,随在晁盖身后的众好汉当即拔出刀兵来,霍霍相向。 晁盖也是冷眼瞧了高坎一眼,转向欧鹏:“欧兄弟,这是何意?” “哥哥勿急,怕是误会,待弟弟问得明白。” 欧鹏也没想到,高坎居然知道晁盖他们要去干什么,且就这么直白的当中说将出来。 要识得,晁盖几人是区劫法场的。 大宋律法,劫法场可是杀头的死罪,何况他们这些人本就是身负重罪的土匪。 高坎作为高俅之子,乃是官家人,本就不同路,此番密谋让他识得,走漏了风声,怕不是众人都难逃一死。 要不是念在是在黄门山,别人的地界上,怕是晁盖等人当即就要动手先杀将了再说,哪有什么等得分明的机会。 欧鹏也急,直问高坎道:“高公子,俺好心好意请你上山,吃酒歇脚,你此番话是何意?” “大当家的,晁天王,还有诸位兄弟莫要误会,在下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心有猜测,不惯藏着掖着,诸位兄弟又都是豪爽的直好汉,这才心直口快,说将出来。” 高坎面对梁山众人磨刀霍霍,却是兀自镇定:“诸位要去江州劫法场,需识得二三事也。” 听闻他言,晁盖眉头微皱,问道:“何二三事?” “一来江州城大,兵多将广,诸位此番去劫,需得有所戒备,提前预备好退路,否则官兵合围,怕是难以脱身。” 高坎不急不缓,慢慢说到:“二来,宋公明为无为军黄炳文所害,无为军又在江州近左,左右是要连军来追,怕是要杀将一番,报仇解恨。” 晁盖听得这里,眉头愈紧,问道:“公子以为和解?” “在下浅见,江州近左有条滔滔大江,诸位劫得法场,有江州官兵追堵,旱路自是走不得通,不如事先派人从水路接应,待到退到江边,一将人乘船而走,且不如当年诸葛武侯妙计解刘皇叔?” 脸上笑意微微,高坎一副运筹帷幄模样,继续说到:“待下船,寻得一处落脚,稍做歇脚,汇合了一众解救宋公明的同志好汉,再杀无为军,自是马到功成。” “事成之后,再寻退路,一路直回梁山便是通途大道了。” “好妙计!”晁盖听得高坎言,忍不住拍手赞道。 “区区浅见,倒叫晁天王莫要见笑。”高坎自谦道。 二人正说将到此,晁盖身后吴用忽的上前:“公子此番妙计,当称得上是运筹帷幄当中,决胜千里之外,小生敬仰之至。” 听见吴用开口,高坎瞧他一眼,拱手道:“这位想必便是妙计智取生辰纲的智多星吴用吴学究吧?” “正是小生,没料想公子竟识得小生,惭愧。”吴用道。 “吴先生妙计连连,一封锦囊可破千万死局,堪比当年诸葛武侯,如此盛名,在下如何不识?”高坎笑着说到。 “不知先生有何疑虑?” “公子妙计小生听得赞叹,但此番之事,最要紧不敢走漏风声,若是让人识得,江州怕将是万军恭候的死地了!” 吴用眼底寒光一闪,声音不冷,说得话却将堂中如入寒冬。 堂中众人,黄门山欧鹏一众,水泊梁山晁盖一众,此二者皆是奋死也要到江州劫法场,救宋江去的。 剩下高坎一行,一来无有此意,二来又是官家身人,哪里能信得过? 高坎的好主意一个不慎,怕就将是他们的葬身之场了。 要得安生,最妥当的,自当时一不做二不休,先在这山上结果了此一行,死人如何去走漏风声? 高坎识得话里厉害,林冲也识得,当即便按住了腰间宝刀。 就连鲁智深,吃了几大碗酒,迷迷瞪瞪的,也感出了气氛不对,兀自戒备起来。 再看梁山众人,个个目光灼灼,自是在等高坎一个说法。 高坎也不急,直笑着瞧众人,一不说话解释,二也不做任何反应,似是没明白吴用话中意思一般。 稍时间,谁也不妄动,兀自就瞧着,欢闹的聚义堂霎时便是一片寂静。 直至良久,还是吴用先耐不住,图穷匕见开了口。 ------------ 第45章 敢笑好汉不丈夫 “高公子智谋过人,又将有好汉英雄随行,天下之大怕也去得,我等却是将罪无路之人,下一趟山来,行千百里路,处处得当小心。” 说话间,吴用眼神愈冷:“公子对我等事如此识得,不敢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还是谨慎些好,如何免事,还请公子教我!” “吴先生怕在下出了这门,便飞鸽一封,无论是东京还是江州,你们怕都是有去无回?” 高坎也不绕弯,直道。 吴用一点头:“是有此番小人之心。” “哈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听闻吴用之言,高坎没有作答,也没有半分辩解之意,反而是张口大笑,神情之间大有轻蔑鄙夷之意。 晁盖识得味道,直闷问:“公子笑甚?” “不敢瞒晁天王,在下是笑,天下人人都说托塔天王晁盖义薄云天,手下梁山好汉俱是当世英雄,在下也曾深以为然,恨死不得见矣,今日一见,却才知原来我见识浅薄,不过是道听途说便信以为真的蠢笨之材。” 高坎说着,笑意忽的收敛,讥道:“什么义薄云天晁天王,什么梁山好汉,原来都是些勾心斗角,阴谋腌臜之货,在下好心劝言,费力苦思,你们倒是怕在下给你们下套,在下若有心,别说是江州,就是这黄门山你们下不下得去还要两说!” 话音一落,林冲蹭的站起,拔刀霍霍。 鲁智深也听明白了吴用三番两语的意思,是在骂他鲁智深是个背信弃义,背后捅刀子的搓鸟货,哪里能忍? 哇呀呀的怒吼一声,掀翻桌子就要动手。 瞧见此,高坎却先拦住二人:“大师父,林教头勿急,人要害我,我不得就要害人,他们既然不信,让他们不信便是。” “公子,此贼书生三番两语,句句撺掇着要晁天王动手杀将我等,白费你一番好心,何必再与他们好生说话?”林冲直冷道。 “无妨,吴先生号称智多星,多些心思理应如此,不怪他。” 高坎似有似无的瞧了吴用一眼,又看向欧鹏:“大当家的,先前你曾言,让我等在山上驻脚一夜,明日早些启程,在下看此时这场面,明日怕是走不脱了。” “公子……”欧鹏虽怕高坎真会走漏风声,但此刻听闻他一番言,又见其坦坦荡荡,没有丝毫腌臜阴谋之意,莫名的有些羞愧,说不得话来。 高坎摆手,淡道:“无妨,既然吴先生疑我,那还不简单,诸位若是如在下所谋,此去江州救人,成事不过三五日之间,在下在这山上待个三五日不下去便是。” “要是再不放心,大当家的可留一信得过得,与在下等在山上同吃同住,时时盯着便可。” “这……”欧鹏犹豫不决,瞧向了晁盖。 晁盖也被高坎说得有些不好意思,直道:“如此,倒是我等没脸皮了。” “不碍事,听吴先生的总归无错,他未必还能害晁天王你?”高坎似笑非笑的说到,“不过我可要提醒一句,既要留人看管,最好留个心思缜密之人,要是大大咧咧的粗莽汉,我等不是大有可寻之机?” “在下愿留。”此时蒋敬站了出来,主动请缨。 欧鹏见状没奈何,问晁盖道:“天王,你看此事就如此如何?” “也只能如此了。”晁盖终是点头应承。 就在此时,高坎眼珠子又是一转,忽的看向入云龙公孙胜:“一清道长,在下听闻道长道法玄妙,有鬼神莫测之威,又仗义豪情,早有心结识,今日好不的一见,明日便又要分别,怕是来日再无机会,实在可惜。” “公子谬赞,贫道不过山野闲人而已,如何敢称道法玄妙。”公孙胜推道。 此时吴用又接过话,劝道:“公孙哥哥,既然高公子有意与你讲法,我们此行也需三五日时辰,不若你就留在山上,与公子好生研讨,也替咱们向公子赔罪如何?” 闻言公孙胜眼神一闪,显然他没有料到,吴用会主动让他留下。 而让他留下的意思也很明显,自然是黄门山上仅有蒋敬一人看着高坎一行不放心。 林冲鲁智深二人俱都是一身高强武艺的好汉,就算蒋敬有山上几十号兄弟作保,怕也是难做敌手。 当真众人一股脑下了山去,前脚刚走,后脚高坎就发难,怕也拦不住他。 唯有从梁山众人当中,再寻一两个好汉同在,方才保险些。 至于为何吴用首推公孙胜,便是有两番用意,一来公孙胜长于智谋,又身负莫测道法,在梁山上高深莫测,倒抢了吴用的位置,此番去救宋江乃是天大事一件,无论成否都将名扬天下,若有公孙胜跟着同行,他吴用怕是还要被压一头。 而留公孙胜在黄门山,便将无事。 二来公孙胜的本事他们是识得的,正面交手,许不是林冲鲁智深二人对手,但要纠缠个三五日却轻轻松松。 此二者相加,自当首推他。 公孙胜脸色变了又变,终还是道:“如此,贫道便在山上静候佳音。” “有劳哥哥。”吴用假惺惺道。 说得停当,虽免了一番堂中刀兵相见,酒是吃不下去的。 高坎自与欧鹏告了辞,也不听他们接下来细谋解救宋江之事,领着林冲等人出来,各自准备休息。 到住处门前,林冲兀自心中还有气。 “公子,那搓鸟的贼书生竟敢如此辱你,实在可恨!” 鲁智深也在一旁闷声道:“洒家也不喜这般腌臜货。” “无妨,人家是提着脑袋去江州劫法场的,小心些乃是本分。” 高坎面带笑意,却是劝到:“就是此番作为,失了好汉豪情,可惜晁天王何等光明磊落之人,身旁却有此等小人,将来怕是早晚受其害。” “公子是说……”林冲脑子活泛,不像鲁智深耿直,直疑道。 “罢了,有什么也是人梁山的事,那管我们?” 摆了摆手,高坎不再多言,脸上却带有惋惜之色。 林冲二人见状,也各自怀着心思回屋。 入了房中,高坎终是憋不住,捂嘴笑出了声来,感谢吴先生好一番助攻,让他顺利得了蒋敬不说,还有入云龙公孙胜这般意外之喜。 纵观梁山上下,有先见之明,识得宋江、吴用之辈阴险小人的,公孙胜算头一个。 留他在黄门山跟自己待个几日,不把这位得道高人拐走,他就不叫高坎了! ------------ 第46章 官军押运 且说晁盖一行上得黄门山,识了高坎身份,又受了他一番指点,却在吴用挑唆下,疑他有走漏风声之嫌,便使了公孙胜、蒋敬二人,再将黄门山草头数十人留守山上,以为看管。 聚义堂一番商议,连夜布置停当,第二日一行便浩浩荡荡下了山去。 待高坎众人醒来时,去江州府搭救宋江的众人已离去了一个多时辰。 高坎起身,先命人查验看管了车马货物,又寻了林冲鲁智深,这才往聚义堂一同来。 聚义堂中,其余人等皆已下了山,便只有蒋敬一人在。 瞧见高坎过来,他连上前相迎,道:“公子早安,昨夜住得可还踏实?” “踏实,自出了东京府,连日赶路,还算是头一遭睡得如此尽兴。”高坎直笑道。 “如此就好,还怕公子不适山上简陋粗鄙,扰了好觉。” 蒋敬闻言,面上神色微动,客气道。 高坎四下瞧了两眼,问到:“天王合将大当家的,一并下山去了?” “倒叫公子知道,卯时起身点数,吃饱喝足,辰时发出,已经去了一个多时辰了。”蒋敬解道。 “如此,该是已经行了些路程了,倒愿一切顺利。”摸着下巴,高坎说到,“一清道长呢?” “道长卯时同众兄弟一同起身,去了后山山崖修身,还未归来。”蒋敬又解释道。 公孙胜是个道士,每日早晚若无别事,是一定要运气修炼的。 黄门山地界清幽,后山山崖之上更是难得的好去处。 公孙胜不同晁盖一行一同下山,便早早的去往后山吐气吸纳,汲取天地精华,倒也是寻常。 二人才将说着话,便听得堂外人声传来。 “倒叫高公子记挂,贫道来也。” 闻声二人同时看去,便见得公孙胜一袭道袍长衣,手握拂尘,踏步而来。 不知是错觉,还是公孙胜才将吐纳一番,此时进来,浑身上下倒真有几分飘然出尘世之外的现价气度。 见状,高坎也连上前拱手笑道:“一清道长福生安康。” “无量福,公子客气。”公孙胜还礼道。 旁侧蒋敬见状,连道:“诸位且坐,待我叫人取些早食来与诸位。” 一众人各自落座,高坎瞧着公孙胜,心下好奇他刚才进门是,周身明明有一圈犹如光晕薄雾似的奇妙景致,便开口询问。 公孙胜听了,却不作答,只囫囵过去。 知他不愿多言,高坎也就不再问了。 待蒋敬唤来人送了清粥小菜,一将吃了,正好果腹,再瞧外面时,已是日上当头。 又说一番话,高坎借机也与公孙胜探讨了些道家心得,左右无事,便问蒋敬能否在山上随意走走。 蒋敬不好拒绝,便将应下,且安排人同行。 才从聚义堂出来,便见了外面寨门把手进来通禀。 “二当家的,外面来了个青面汉子,领着数人,还有几架马车叫门,说是高公子的下属,唤作杨志,放不放他进来?” 蒋敬闻言看向高坎,眼神中带着询问之意。 高坎连道:“杨志乃我府中教头,教府中下人一些棍棒本领,此次到大名府运粮,本是同行,途径濮阳时将他去办了些小事,分别前且说明,办好来黄门山相聚,此时才来。” “原是如此,既是高公子府中教头,快去请进来。”蒋敬点头说到。 不多时,杨志便在寨门把守引领下进了聚义堂。 进门先瞧了蒋敬、公孙胜一眼,便到高坎面前抱拳道:“公子,事都办妥了,东西都在外面车马上。” “好,辛苦杨教头了。” 高坎微微点头,又道:“来,向你介绍一番,这位是黄门山二当家的神算子蒋敬,这位是水泊梁山的好汉入云龙公孙胜道长。” “见过二当家的,见过公孙道长。”杨志抱拳道。 “杨兄弟少见。” “杨信士少见。” 二人也同时回礼。 说将完,杨志脸上神色又是一转,有些欲言又止,似乎是有什么事。 高坎见状便道:“杨教头,路上一切都还顺利,可有什么不妥之处?” 闻声杨志目光瞧向了蒋敬和公孙胜,意思自是十分明显。 高坎不待二人开口,先道:“无妨,二当家的和一清道长俱是一家好汉,有什么说来,不必避着。” “是,公子,属下等在上山途中,撞见了几个搓鸟的贼兵卒,欺辱路边茶摊一对父女,兄弟们看不过眼,便动了手。”杨志说到。 “贼兵仗势欺人,该打,无事。”高坎点头摆手说到。 杨志目光又是一转,忍了一下,还是道:“那将头里人不服,言辞说来,原他们是从山东来的,受山东招抚使之命,给童太傅送生辰纲的。” “哦?竟有此事?”高坎听到此处,忽的眼前一亮。 童太傅自然就是大名鼎鼎的宦官童贯,此时已经从辽国归来,受太傅,若论官职权柄,还在高俅的太尉之上。 心念一转,又问到:“押送生辰纲的,有多少人?” “回公子,那人说,因着蔡太师生辰纲被劫之事,山东招抚使忧心此番也被贼人所劫,便特从厢军中起了一队人马,专门押送,有百十来号人。”杨志答到。 晁盖合着吴用,一将人设计智取生辰纲,引得蔡京震怒,此事也是震动大宋朝野上下,才过去不多时日。 那个山东招抚使如今又给童贯送生辰纲,有前车之鉴,自然心忧。 专挑了厢军人马来押送,便是要保证万无一失。 稍作转圜,高坎便瞧向了公孙胜,劫生辰纲之事,一清道长要比自己这些人熟。 “道长以为如何?” “官军押送,且有百十号人马,此番生辰纲之数怕是不小,俱都是些民脂民膏!” 公孙胜脸色清冷,沉声言道。 闻言高坎一笑,接着道:“道长与晁天王等一众好汉,在黄泥岗智取生辰纲,天下闻名,今次又有山东招抚使,不知道从哪里搜刮来民脂民膏,以进献生辰纲之名巴结朝中奸佞,还用厢军人马押送。” “我等不知也就罢了,既然知晓,正好要从黄门山过,不正是一番好买卖?” 说完之后,又看向杨志问道。 “可知晓押送人马到了何处,接下来往哪里走,都细细说来。” 杨志听闻此言,也不做疑虑,便将所问得之事,一一细细告知于众人,等着再做周祥计划。 ------------ 第47章 不义之财当义受之 大名府梁中书收买十万贯金银珠宝,与蔡京做生辰贺礼,一钱一贯,俱是搜刮民脂民膏而来。 这山东招抚使收买,怕是远超梁中书。 杨志将一番事细说与众人,说将罢了,便静立在侧,且听高坎吩咐。 高坎沉思片刻,抬首望向对座公孙胜与蒋敬,笑道:“这位山东招抚使大人当真好大的手笔,比大名府的梁中书还要阔绰,梁中书那十万贯,也不过就收买得数车金银珠宝而已,他这一路,竟有十几车。” 旁座鲁智深冷道:“十几车民脂民膏,不知道迫害多少良家!” 蒋敬也道:“俱都是些不义之财!” 高坎接过话来,继续笑道:“常言道,不义之财当义受之,童贯此贼迷惑圣上,霍乱朝纲,乃是一顶一的大奸贼,此等人怎配受此豪财?” “那依照公子意思?”蒋敬小心问道。 “依在下浅见,既然这押送生辰纲的车架要从黄门山过,好巧不巧我们又正好在山上无事,不如下将山区,替童太傅受了这番情谊正好。”高坎笑道。 “好是好,可是。”蒋敬犹豫之间,瞧向了旁座的公孙胜。 此刻黄门山上就只有几十号杂兵,还都是些在山下没得活路,被迫上山的寻常良人。 若不是无路可走,他们顶多也就是些农人而已。 可是押送山东招抚使送给童贯这十几车生辰纲的,却是山东厢军实打实的百十号兵卒,无论人手还是实力,都不是对手。 且车架已经到了黄门山地界,不消一日时间,便会过去。 此刻他们才得了讯息,再想要周密安排计划,已然是来不及了,不能同黄泥岗那般成事。 当真要劫,怕是只有正面交手。 蒋敬与公孙胜留在山上,原是为了看住高坎一将人等,不叫他们有通风报信的机会,何故再管闲事? 公孙胜也知蒋敬意思,皱眉道:“晁天王他们去救公明哥哥,此事事重,未成之前,倒是不宜再生枝节。” 听这话意思,公孙胜也不赞同与百十号厢军恶斗,怕是打不过再来坏事。 高坎闻言也不着急,直笑道:“两位不必忧心,江州至此路途遥远,咱们下山劫了生辰纲,把那一将厢军杀了,就地掩埋,事发早晚也得六七日才是,待到那时,宋公明怕是已经随着晁天王他们回梁山了。” “话是如此说,可是那百十号厢军,山上就几十号人,如何能斗?”蒋敬皱眉道。 “哈哈,咱们有二当家的和一清道长运筹帷幄,又有鲁大师、林教头、杨教头冲锋陷阵,加之山上众兄弟好汉,还有我手下些人手,还怕区区百十号厢军?” 爽朗一笑,高坎直言说道:“若是二位有意,此一番事成,咱们好五五分账。” 要劫这一趟生辰纲,黄门山上的人出不了多少力,关键还要看鲁智深、林冲、杨志三人的本事。 他们若是能杀翻厢军头领,震慑军心,剩下些杂兵才好处理。 要是杀将不过,黄门山上这些人又能奈如何? 且消息是杨志带来,主意是高坎提出,力为促成,事成之后愿意分出五成来,已是极给面子了。 二人闻言,相互瞧了一眼。 蒋敬旋即又问道:“当真要劫,公子打算如何动手?” “厢军要打此路过,还有些时辰,咱们可以提前下山,到濮阳地界埋伏,待到车马到来,先遣一员猛将领个二三十人拦路。” 说将到此,高坎眼中笑意盎然,继续道:“想那厢军首领,见拦路之人不过二三十人,俱是草莽绿林,必不放在眼中,随意差遣拿下。” “如是将,只需杀翻头里数人,便必定能使其心惊,聚力合围冲杀。” “将此之时,咱们再差遣其余人等,从三路杀出,前后相击合围,厢军必定阵脚大乱,如是时,鲁大师、林教头及杨教头三人中只要有任何一人,与杀阵当中寻得厢军首领,一刀砍杀,取其头颅,大事可成矣!” 一番话说将完,高坎便瞧着对面二人。 实则他的办法极为简单,不过是拦路打劫,埋伏包抄,趁敌大意,冲杀乱阵,最后取敌将首级收尾,俱都是些寻常办法。 其中关键在于,领头冲杀的三人,够不够有万夫莫敌之勇。 有则事成,要是杀不过敌将,或者间中稍有胆怯后退,那么一众人便谁也难逃厄运。 蒋敬与公孙胜听完,对视无言,循高坎之计,此一番劫生辰纲,好似不需要他们出多大力气,全看高坎手下之人本事。 按说如此好事,不该拒绝,可是二人心中还是有所担忧。 二人不答,高坎也不着急,且静等,但一旁鲁智深却坐不住了,一拍桌子站将起身。 “拖拖沓沓的不出声作甚,难道是怕洒家还杀不过那贼鸟兵?” 鲁智深本就是个粗莽汉,一瞧着便是有万夫不当之勇。 且他三拳打死镇关西,又在相国寺倒拔垂杨柳,名震天下,谁不晓得他的厉害? 至于林冲,江湖人称“豹子头”,那也是响当当的人物,又是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区区厢军首领如何是他对手? 也就只有杨志名声不显,但瞧样子也绝对不是易与之辈。 尽管如是,二人还是默不作声,不想应承下来。 见状高坎又道:“既然二位还是有所顾虑,那就如此罢,我请鲁大师领我随行人马拦路,杨教头和林教头各自领一将山上人手埋伏左右,二当家的与道长再领一番人手远处断后,且瞧得前面情况,若是事难成,随时退走便是。” 如此一来,等同于高坎将所有风险一肩并都承担了下来。 鲁智深领着他手下人等前面拦路,首先便与厢军交手,林冲和杨志虽领山上人埋伏左右,但要等鲁智深在前面打得顺畅,才会出手。 最后蒋敬和公孙胜只需要在远处瞧着,但见风头丝毫不对,可即刻下令将人马尽数撤走便是。 要是这般都还不应承下来,不是显得他们胆小如鼠,别说好汉名声,干脆这土匪也别当了,黄门山也别占了。 当土匪的,连拦路打劫都不敢,还做什么土匪,不若寻个乡下僻静处耕地农桑来得安妥? 二人也是见高坎把话说到如此地步,再拒绝不得,只好皆是点头应承下来。 ------------ 第48章 吃得洒家一禅杖 要不是身在黄门山上,又不想受人怀疑,劫这一趟生辰纲,高坎甚至都不需要山上之人,只叫鲁智深三人,带着随行的手下一齐去便可成事。 就宋军那点战力,百十号人而已,杀得兴起,怕是鲁智深一人都能砍翻半数。 林冲和杨志也俱都是好手,再各领几个人,冲杀起来破肝胆轻而易举。 苦口婆心拉着蒋敬和公孙胜一般下山,还得分他们一半收获,高坎也是心痛,只是念着将来二人早晚都是自己的人,也就算罢了。 聚义堂中商议完事,蒋敬即刻出门点兵。 将山上人等一将收拢来,留下一二看着山门老家,其余人等同下山去。 蒋敬识得路,杨志晓得押送车马往何处走,二人相配,一众人马连着赶路,抢在厢军前先入了濮阳地界。 于山林野处,寻了合适档口,分了人手,各自埋伏好。 高坎没跟着鲁智深三人一同到大路当面埋伏,而是跟着蒋敬、公孙胜二人,留了十余人手,在后方山坡上待着。 不消半个时辰,一切便准备停当,只待人来。 山坡之上,高坎与蒋敬、公孙胜二人随地围坐,吃茶静等说话。 “二当家的,道长,此番大事一成,银钱在手,二位如何计较?” 听闻此言,二人皆是诧异的瞧了他一眼。 还是蒋敬先道:“某浮萍之身,能在黄门山上寻得半寸立锥之地已是幸事,只求安稳妥当,不做他想。” 蒋敬先开了口作答,公孙胜便也道:“贫道自是待晁天王救得人回,一路回梁山去。” 高坎闻声也是点头,吃了一口茶水,才再说话。 “二位俱是胸有韬略抱负之人,在下也是十分敬仰佩服,二当家的是晓得的,在下初上山时,便想请大当家的一同为将来打算,奈何大当家的无意,也不好强求。” 说着,他稍作停顿,看了公孙胜一眼,才继续道:“今次也算与二位并肩作战,在下就说些掏心窝子的敞亮话。” “黄门山也好,水泊梁山也好,虽是逍遥快活,始终不过是落草为寇的匪贼之路而已,长久不得,也无甚自得之处。” “别人也将罢了,但依在下浅见,二位并非那得过且过,只图自身一时快活之人,而是心怀天下之辈,只是奈何世道不公,奸佞当道,无处发挥,只能落草而已,若有时机,还请二位好生思量在下之言。” 高坎当面相劝,且言辞坦坦荡荡,蒋敬与公孙胜虽不答话,心中也自有思量。 他自也不会以为,仅凭自己三言两语,就能说得二人动心。 所谓事在人为,不必急于一时。 也只有蒋敬一人是高坎思量,此番就要收入囊中,不好再待他时,至于公孙胜,等他随着晁盖宋江一起再归梁山,用不了多久便自会明白。 现下所言,只是在其心中留下思量而已。 说将间,一时无话,又静了半晌。 终了,公孙胜不知作何思量,忽的开口问到:“公子方才所言,且有心怀天下之意,不知此意从何而来?” 高坎没料到公孙胜会如此问他,诧了一下。 便道:“也不瞒着道长,在下虽常在东京,倒也知道些家国大事,年前我大宋与金国结盟,大破辽国,虽则有海上之盟,金国也答应破辽之后,本属于我汉人故地的燕云十六州归大宋所有。” “可是在在下看来,黑水鞑子不过是些背信弃义,无礼义廉耻,如若财狼恶犬一般的黄头奴而已,贪欲岂会满足?” 听到高坎这话,公孙胜忽的眼睛一亮:“公子以为,金国会背弃盟约?” “势必如此!”高坎毫不犹豫的道。 “假若金国背信弃义,集齐大军挥师南下,那么我大宋疆域必将生灵涂炭,无数百姓流离失所。” “此番金军还未先动,我等虽不在朝堂之上,不过一介匹夫,人微言轻,但也可自强自立,早做准备,一旦金军南下,便可聚兵而击之,不论战得几何,总不叫黄头奴嚣张跋扈,以为我中华无人!” “公子高义。”公孙胜忍不住拱手赞道。 此番正要继续说话,忽的听到山下有车马大队而来之声,便得停下,纷纷起身循声看去。 只见山林之间,一队大宋厢军人马,押送着十几辆车,从大路而来,不多时便要到前方埋伏之地。 高坎连道:“来了,且看鲁大师如何行事。” 待到车马入了伏地,便见了鲁智深提着水磨禅杖,霍的从路旁老树上跳将下来,后十几人等,也跟着一并提刀现身。 就听得鲁智深断喝一声道:“呔,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从此路过,留下买路财,来的贼搓鸟那般狗东西?识相的留下车马货装,自滚开逃命去,不识相的,教洒家手上禅杖无情,叫尔等砍杀殆尽!” 厢军人马先被突然现身的众人骇了一跳,定睛瞧见竟就十几人而已,又大松一口气。 随即,队中拍马出来一人,闲叨叨的骑在马背上,戏谑道:“老子倒以为是什么货色,原来是头不怕死的蠢猪,识不得军爷,还敢来送死?” “什么军爷狗爷的,洒家看你是求死的东西。”鲁智深直骂到。 “找死!”军爷当即大怒,断喝一声,挥手便将手下人去砍杀鲁智深。 鲁智深瞧了,直冷笑一阵,喝道:“好来找死,吃洒家一禅杖!” 说话时,提将禅杖便杀了出去,厢军兵卒数人才冲到近前,还没瞧个清楚,便被他一禅杖横扫过去,当即没了性命。 军爷见状更怒,吼道:“那贼厮敢杀我人,找死,吃我一刀!” 话音落下,便将亲自拍马提着朴刀杀将来。 鲁智深不惧反喜,提步便冲,一般喊到:“来得好,你也吃洒家一禅杖!” 片刻间,二人便杀将到一处,军爷有军马加持,一时倒也不曾被杀下马来,但且交手几合,便知眼前大和尚厉害,心下骇然。 搏杀间,反身喊到:“都给我杀,围杀贼寇!” 豁的,一队厢军皆喊杀上来,随着鲁智深的十几人也跟着正对冲杀。 两方人杀到一处,只见鲁智深于人群当中,犹如猛虎一般,一战那马上军爷,二又得机一番酣杀兵卒,直打得厢军肝胆俱颤,不消一时半会儿,便杀了一片。 ------------ 第49章 拉着财宝上山来 鲁智深之勇武,全将落在了山上众人眼中。 蒋敬与公孙胜瞧了,俱是耐不住站起身来,直赞。 “当真是一员虎将好汉,杀得好!” 高坎倒是镇定入场,直笑道:“二位不必着急,且看鲁大师杀他们个人仰马翻,杨教头和林教头,差不多也该将合杀而出。” “若有前后包抄,定叫这一队厢军插翅难逃!”公孙胜握拳说到。 话音才落不久,便听得林中又是喊杀声阵阵,鲁智深在前面将厢军杀得阵型大乱,埋伏两侧的杨志和林冲瞧见时机,纷纷冲杀出来。 本就已经被鲁智深吓得不轻的一众厢军,忽地听见四面八方都是喊杀声,更是肝胆俱裂。 一些不堪用的兵卒,甚至耐不住惊惧就要四散而逃。 那领头的军爷瞧见了,大声怒斥喝骂,企图将人马再度归拢,重整阵型之后再来抵抗。 然则就在他嘶吼之时,却没防备住鲁智深,便听得一声断喝道:“狗东西,给洒家滚下马来!” 再回头,便瞧见鲁智深犹如巨熊一般,就在马面前,手中水磨禅杖一舞,嚯嚯风声袭来,直拍在马身上。 巨力滚滚,军马吃力站不得住,嘶昂一声便就到底不起。 好在军爷反应快,跳将下马,才没被马倒压死,但还不及他起身,眼前便是一黑。 鲁智深一禅杖拍死了军爷,随手从一旁提了把刀来,一刀便将其头颅斩下,提在手中大喊:“贼军已死,不想死的放下刀兵!” 一众厢军听闻,下意思的扭头来看。 见得自家头领的首级被鲁智深提在手上,当下便是吓得面无人色,左右林冲和杨志各带的人马也是一番冲杀。 不消一会儿时间,百十来号的厢军便只剩下了一半不到。 到此一步,这些人哪里还有半分反抗之心,老老实实的俱都将手中刀兵放下了。 一番大战来得快去得也快,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已经战罢,黄门山上的众小兵各自开始收拾残局。 这边鲁智深与林冲、杨志二人一同,携大胜往山坡上来。 到得山坡上,与高坎众人见了面,只听鲁智深道:“那书生道士,如何洒家可杀得过厢军?” “大师父真乃神人也!”蒋敬忍不住由衷赞道。 “哈哈,你这书生倒是会说话,就是以后不要再那般扭捏了便是。”鲁智深听得赞叹,心下大喜道。 高坎也起身来迎,一边道:“此一番厢军被杀与此,还得尽快收拾干净,赶紧离开,迟了怕是再生祸端。” “是极!”蒋敬神情一变道。 于是众人合力,迅速将战场收拾,那些被砍杀的厢军尸首,也都没有究竟随意抛了,而是腾出两架车马来,堆积在上一路拉走。 待到一众人离去时,地面上已是干干净净,轻易瞧不出来丝毫端倪。 一行人没有做任何停留,离了杀地之后,便一路循着小路往黄门山回,直到后半夜才上了山。 蒋敬命人将厢军尸首处置,剩下那些厢军俘虏则是先安顿在山上囚牢当中,再做打算。 头领的众人,自然是一齐归聚义堂而来。 入得堂众,俱是欢喜之意,落座便是畅快叫人送酒来。 一番吃喝尽兴,蒋敬起身端起酒碗对高坎道:“高公子真乃英雄豪杰,此番决断谋划,小生佩服之至。” “二当家的客气,都是鲁大师、林教头、杨教头及一众兄弟勇武,在下不过动些嘴皮子而已,不敢居功。”高坎谦道。 “公子何必自谦?”蒋敬说着,话锋一转,“先前公子曾言,事成与我黄门山五五相分,但此番一战,全仗公子及诸位兄弟,我们倒是捡了便宜,再提平分实在不妥,留一成便足以。” 听到这话,高坎心中虽是极想说“你这书生倒是识趣”,还是强忍住道:“二当家的何处此言,莫不是看不起我等?事先既说好了平分,平分便是该当之事,哪有时候再来商议的,就五五了!” “这……”蒋敬是有些不好意思,不过高坎话都说到如此地步,他也不知该如何解。 公孙胜起身道:“二当家的,既然高公子如此说了,就依他之意吧,待到大当家的回来,又是双喜临门。” “如此,那小生也就好从了公子。”蒋敬说着,端起酒碗,“小生敬公子一碗。” “客气,都喝,都喝!”高坎爽朗笑道。 吃喝毕事,众人从聚义堂中出来,生辰纲十几驾车马上的金银珠宝小兵已俱都抬到了聚义堂前,等着清点。 蒋敬还是头一次瞧见如此多的金银珠宝,一时忍不住瞠目结舌。 公孙胜虽然瞧过了蔡京的生辰纲,但是那不过十万贯换来的而已,比之眼前的差了不止一点,也忍不住有些惊诧。 在场人众,俱都是面带兴奋之色,所谓财帛动人心,有钱能使鬼推磨,谁瞧见了这么多的银钱,心里能不欢喜的? 也就只有高坎,面上神色十分淡然。 面前的金银珠宝虽多,但是要和那些朝中大员们收敛的家私相比,却就是差得太远。 何况就这一点银钱,将来要是用作养练大军之所用,也不过是九牛一毛,杯水车薪而已,只不过有了这一笔,对他起家却是大有裨益。 原先还苦思启动资金从何而来,各种财路都想过了,现在有了这些,便不必再做忧虑。 天底下,果然还是直接打土豪才是来钱最快的路子。 就是可惜了,他们只晓得童贯这一趟生辰纲的路数,不晓得其它的,要是各地进献的生辰纲都能一并劫来,那才真是好一段时间都不用有心银钱用度。 当然,除却了生辰纲之外,还有其它路数也可以讨一波。 纵观大宋地界,上上下下,各地的土豪劣绅,豪门世家,他们搜刮的民脂民膏,累积的财富也不少。 将来等到人马拉了起来,什么时候没钱了,就下山找人讨要一波,岂不痛快? 有些事,只要是干了头一回,吃到了甜头,后面便会越加想来,高坎甚至已经在心中计划着,要不要等到金军南下之后,找个大后方的地界,专门弄一支游骑,别的事情不用干,就看哪里有大批不义之财,寻摸着机会一股脑的全都收入囊中。 金国那些王公大臣,可也是个个富得流油。 ------------ 第50章 江州府来信 怨不得走投无路的好汉,皆上山落草,早知收获如此丰沛,高坎也不必耐着性子寻什么财路,费这般功夫。 不是行商做不起,而是打土豪更有性价比! 然则眼下如何分赃,却成了个大问题。 事先虽有言明,两路五五分账,可五五分账也有不同分法。 山东招抚使收买这十几车金银珠宝,其中各类财宝为众,占了六七成,剩下金银不过三四成而已。 当真土匪,自不管它是宝贝还是金银,囫囵个儿一股脑的收入囊中便是,高坎却不得。 眼下之局,抢的可是当朝太傅童贯的生辰纲,那是杀头的死罪。 车上财宝个个俱都是有数的,寻常哪里敢轻易拿出来? 也就那些金银,只要使着法子化了,制成杂碎金银,才不引人注意怀疑。 可他晓得,别人也晓得,那些玉器、瓷器、珊瑚檀木,就算在土匪手中,也难消化。 先前两方人马将装填木箱抬来时,便已做了分辨。 高坎瞧了一眼,还是率先开了口:“诸位兄弟,劫此不义之财,大伙儿收获颇丰,本该是论功行赏,俱有收纳。” 众人听到此处,脸上俱是显出了亢奋之色,期待异常。 然则,高坎又瞧了身侧蒋敬、公孙胜一眼,忽的话锋又是一转:“不过,这番财宝当中,以宝物居多,而金银在少。” “宝物虽价值万千,化作银钱吃喝用度却难。” “是以此番分润,在下有一个提议,还请二当家的、一清道长分辨一二。” 二人听见他后面话,便已料想其意,却不答话,只听他说来。 “黄门山及梁山,俱是朝廷缉杀之地,上上下下皆有官府瞧着,就是有银钱在手,也难用度,反教还要冒着风险。” “而我等却无此顾虑,但有银钱在手,衣食住行无一不能布置齐全。” 说到此处,高坎又停顿了一下,然后才继续说到:“此间宝物作价六七成,金银作价三四成,说好的五五分账,在下愿尽取金银,那一两成作价的宝物,愿押在黄门山与梁山,做个依凭。” “山上缺衣少粮,空有金银,日后咱们可以借此做一趟交替。” “日后黄门山及梁山的粮草供应,由在下商行运送填补,货到结款,不知二位以为如何?” 听着他的话,蒋敬与公孙胜彼此对视一眼。 两人分别在黄门山与梁山之上,俱都是通晓文武之人,不像那些只有一膀子蛮力的憨货。 晓得往常山上要是缺少用度,大不了便是下山劫掠一趟,就什么都有了,可是间中风险却难以预料。 稍有不甚,便可能折损甚大,还会给官军以可乘之机。 远的不说,黄门山上几次下山,就差点让近左府衙纠集了人马,反抄了老窝。 至于梁山则是更甚,早已是朝廷的眼中钉肉中刺。 此番晁天王携一众梁山好汉下山解救宋公明,也只是带走山上武艺高强的头领好汉,大部队人马却留在山上守备。 就是如此,还不是全将而出,依旧留人在山上镇守。 为何如此小心? 还不是就怕山上人都将下来了,官府寻摸住了时机,大军压境,一股脑荡平了梁山。 是以,下山劫粮虽好,然则风险太大。 若是有人常往运送,一应用度都有,谁又愿意冒那般巨大的风险? 当初田米从黄门山过,让欧鹏带人围了,何故后来又放他下山,连一将粮草也归还一半,留下一半还付了银钱。 还不就是想着,田米日后能往山上运送粮草? 只是平常人谁敢轻易与土匪做买卖,要叫人告去官府,那可是通匪死罪。 高坎却就不同,背靠着高太尉这颗大树,谁敢轻易告他,就算告了,谁又能将他拿得下来? 片刻思索,蒋敬先下了定心:“高公子有意,愿替大当家的做主,应了这桩买卖。” “二当家的高义。”高坎拱手说道。 公孙胜思索再三,接话道:“高公子美意贫道亦有心动,不过兹事体大,还需叫天王定夺!” 梁山山大,不像黄门山,就四人头领说话作数。 是以高坎的提议公孙胜做不得主,还要叫晁盖归来才能定夺。 高坎倒是也早有预料,并不心急,反正只要商议到此便可,后事再论。 而言及此事,其实他心中还有另一番计较,时机不到却不做表。 议定以后,那几箱金银便做了计数,单独存放,其余宝物也做计数,则直接搬了去黄门山的宝库。 如此又过了一日,这天高坎正在聚义堂与蒋敬、公孙胜说话。 外面小兵忽的来报,说是江州府有密信一封来报。 听到讯息,蒋敬与公孙胜自然心急,连忙叫人将密信呈上。 二人拿过揭开,一番查看之后,脸上先是露出了欣喜之色,不过旋即面色又有些凝重。 高坎不知心中说将些什么,心下好奇,却也没有表露出来。 直待二人看完,交互一眼,才由蒋敬将信递给了高坎,请他来看。 高坎也不扭捏,接过扫了一遍之后便皱眉道:“晁天王他们顺利解救出了宋公明,连带着同神行太保戴宗一并救出,又大破无为军,正准备直往梁山而去。” 说着,高坎收了手中信笺,道:“晁天王请二位,直领人马也去梁山相聚?” “是也,未免路上节外生枝,他们不回黄门山,直去梁山了。”蒋敬叹息一声讲到。 公孙胜倒是神色如常,直道:“如此也好,此番江州劫了法场,又大破无为军,官府定不肯善罢甘休,必纠集大军苦苦追杀,若是再归黄门山,毕竟地方不大,容易叫官军给围死在山上,梁山地大粮广,倒是无有此顾虑。” 高坎面上不动声色,只瞧蒋敬面色变化。 与公孙胜本就是梁山人不同,此时的蒋敬还是黄门山的二当家,且欧鹏将其余两位当家,连带着山上的精锐全都带了走。 说是留他看家,实则就剩下孤家寡人领着老弱残兵。 江州及无为军一战详细如何不得而知,但欧鹏等人既与梁山众好汉大战两场,生死与共,自俱都是血脉兄弟了。 可他蒋敬呢? ------------ 第51章 将妙计盘活死局 一翻密信看来,蒋敬只从信上看到“被抛弃了”四个大字,让他心中如何不悲凉,又如何忍得住不叹息? 高坎瞧出了其中端倪,心下自是大喜过望,倒没料欧鹏此人竟如此不顾兄弟情义。 要晓得,蒋敬可是他的二当家的。 连自家兄弟都不顾,仅是与人同去救了一场人,便连带着身条皮囊都叫人拐走了,家当也俱都不要,难道还不可笑? 强按捺住冷笑,高坎面上还是做愁苦之色:“可是如此一来,往梁山沿途各地,必会严加防备,轻易过不得去,山上还有钱粮不计,又将这几十号人,二位如何带去梁山?” 听到此话,别说是蒋敬,连公孙胜都愣了一下。 他下山之时,是跟着晁盖领一众梁山好汉直下来的。 同行之人俱都是武艺高强,各有一番本领的好汉,就是打散了自谋出路,也有法子回梁山相聚,当然不怕其他。 然则当下却不相同,钱粮不论,黄门山上活生生的几十号人如何操办? 带着如此一队人马,那不是官府眼中的活靶子? 晁盖他们虽也是几十号人,毕竟轻装简行,趁夜而行,只要小心规划,便如龙入大海无迹可寻。 官府找不到正主,岂不是把他们将错就错的当做是正主来打? 甚至,公孙胜当下心念,暗道怕不是写这封密信的缘由便在于此! 于是乎,别说蒋敬,他心中也不免生出一股悲凉之意,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等……”蒋敬兀自喃喃,不知该如何自处。 高坎观二人神色,心有定论,面上急道:“二位不必忧愁,让在下想想,或许还有出路。” 听闻此言,本是心下六神无主的蒋敬眼前一亮,忙问:“公子有何良策?” 公孙胜也忍不住瞧他。 沉思良久,高坎一拍手,喜道:“有了,不如分头行动!” “何解?”蒋敬又问。 “此番大闹江州,官府必定沿途追讨,就算寻不得人,总归该有个大致方向,轻易不会改变路线。”高坎眼中光芒闪烁,直道。 “若是二位直领山上众兄弟就这么下山,无论如何隐蔽,早晚会被察觉,届时必定会被误打,既然如此,不如主动出击。” 说着,高坎看向蒋敬:“二当家的,山上可有舆图?” “有!”蒋敬连忙说到,转身去取来舆图铺在桌面上。 高坎指着舆图上的线路说到:“依在下浅见,晁天王他们大破无为军,然后直往梁山而去,首要必须先甩开身后追兵,那么便不可能直来直往,让官府轻易识得意图,晁天王身边有吴先生这般足智多谋之人,必会劝谏迂回绕路而行。” 一边讲,高坎一边在舆图山画了一道弧线:“若我是吴先生,定会劝谏天王如此走,此间一条路上,多是山林险地,人迹罕至,哪怕就是被发现行踪,往山里一钻谁找得到?” 公孙胜瞧着高坎所指线路,也皱眉点头道:“该是如此!” “假若晁天王那么如此走,可称做北线,如在下所言,这是一条进可攻,退可守的好路,无论如何也难如险地。” 深吸一口气,高坎继续道:“既是如此,二位可反其道而行之,走南路!” 一将说话,他旋即在舆图山画了一条完全相反的前往梁山的路线,其中直通之地便有大名府。 “二位分兵而行,道长领一队精锐人马,乔装行商,运送山上钱粮,走官道,直奔梁山。” 接着又瞧向蒋敬:“二当家的再领其余大队人马,先走小路,沿途打家劫舍,直奔大名府!” 光是听到此处,公孙胜已然是明白了高坎意图,拍手赞道:“好计谋!” 蒋敬还有些不觉,疑道:“如此一来,不等于是将官府追兵全引向这一路,事后如何脱困?” 公孙胜听闻,也有疑窦,瞧向高坎,先前只想着自己领那一队人马乔装之后,轻松便能突破重重关隘,直归梁山。 倒是忘了,他们的大路通畅,是用蒋敬这一行命去换的。 见两人不解,高坎却是成竹在胸的笑道:“为何要脱困?二当家所领,再如何是大队人马,不过数十人而已,沿途官军重重围困,只消一两千人便教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那不是让我们去送死?”蒋敬忍不住道。 “哈哈,二当家的不必担心,你们只消寻到一地,其中有大名府官家亲眷宅邸之地,杀将进去,携了这一众人便可。”高坎爽朗一笑。 “届时必有人来寻你们招安,二当家的老老实实投降便好。” “可是……”蒋敬还是心有疑虑。 如此这般大张旗鼓的沿途烧杀抢掠,那便是死罪一条,就算接受招安,怕也是难有活路的。 可是公孙胜品出了其中滋味,问到:“公子所言招安之人,可是你?” “道长神人也,正是在下!” 高坎面露从容喜色,点头言道:“在下即刻出发,直奔大名府,事先做好准备,待二当家的事发,便即刻周转,定保二当家的及诸位兄弟周全!” 此一番谋略,可谓将“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用得淋漓尽致。 不只保住了山上一行人安全转移,还能保住山上粮草不失,甚至蒋敬一行连身上草寇之罪都能一并洗脱。 要是运作得好,说不得还能混个一官半职。 才不过转眼之间,高坎便活脱脱的将一副死局给他们盘成了生路,二人如何能不惊? 蒋敬闻言,自是对高坎感激涕零无以言表。 而公孙胜则是眼眸深邃,不知在思索些什么,神秘莫测。 一番计较之后,除却此法之外,二人也想不到更甚好主意,只得先将如此。 高坎也不做停留,约定好行程之后,便忙吩咐手下打包,领着手下人马直下山去,上得大路便马不停蹄地奔向大名府。 他们行脚必须得快,需在蒋敬被围之前三五日,便先到大名府。 否则的话,便无有足够时日来做周旋。 且行之时,高坎又命人带了一封密信匆匆赶往汴京,呈给高太尉。 此番谋划还有一条关键所在,便得要有高太尉的亲笔文书一封,才能作保,否则光靠他“高衙内”一个名号,怕是救不了人。 ------------ 第52章 南乐歇脚 下了黄门山,过了内黄地界,再将前行,两日半后,高坎一行南乐落脚,下一趟路程便是魏店,之后再穿过南乐镇,便是大名府的地界。 高坎算过脚程,只要间中无有牵绊,四日之内便能达到大名府。 其实假若走水路过去,行程至少能缩短一半。 但之所以还是选择走旱路,原是因为他还有其他考虑,需得在入大名府之前,先办一件事。 从黄门山山寨出来时,蒋敬自作主张,将劫来的生辰纲金银全交由高坎带走。 又在山寨宝库里,合了生辰纲宝物一成银钱作数,也一并交托,使得高坎手上一下子便多了好几箱的金银。 这些金银俱都是劫掠而来,且不全是零散碎件。 到了大名府之后,高坎说不得要好一番活动,联络上下才好办事。 那就需得使出去不少银钱,加上还要交付从大名府收购秋粮的银钱,他身上带的那些自是不够。 于是便想好,中途寻个合适地方,先把劫掠来的金银全溶解了,化作金饼银饼。 大宋有银商钱庄,以票据为证,除却零散之外,大额取出,便是金饼或银饼,且上面一般都不做记号,也就查不到来路。 只要高坎将手上这些金银全都溶解化作此物,那便是无论怎么使都不必担心。 南乐一家客栈楼上房间当中,高坎将田米叫来,对他说到:“你去城外寻一家不起眼的铁匠铺,告诉掌柜的,就说愿租他地盘一日,价钱好说。” “小的明白,不过公子,咱们租铁匠铺做甚?”田米点头应下,又问。 高坎也不瞒他,直道:“从山上带下来的金银,多是精巧首饰,若是拿将出去,容易引人注目,早晚还是溶了做金饼银饼来得踏实。” “且此次咱们入大名府,需得上下走动,少不了使银钱的地方,来时带的不够。” 听到此处,田米已是知晓了高坎之意,连道:“公子放心,小的一定寻来妥当处。” 高坎点头拍肩道:“田掌柜,这一趟你我也算是生死与共,荣辱同修,我有意将来成一商行,往来买卖,做大做强。” 说将话,他又停顿一下,瞧了一眼田米反应,才继续说到:“想必你也瞧出来了,我之志向不在荣华富贵,行商也是为了积累银钱,好做大事,是以将来商行做成,怕是少有精力去管,届时便需得一自己人来看管。” 光是听到这些,田米已是眼前发亮,呼吸都耐不住急促起来。 他如何能不明白,高坎此言是何意。 连忙直跪下匍匐在高坎脚边表忠心:“小人愿为公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闻言高坎满意一笑,连将他扶起来道:“诶,田掌柜的,自家人不说二家话,将来商行做成,教你做个大掌柜,还要多多劳心。” “公子放心,小人别的本事没有,就是做些买卖事还成。”田米也不扭捏,直道。 稍点头,高坎又继续说到:“你对黄门山上的二当家,蒋敬如何看?” 闻听此言,田米一时有些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还是实道:“不敢瞒公子,其实小人初时上黄门山,便与二当家的相识,依小人行走江湖多年来看,此人是有能耐,有志向的大才之人,不若山上其他那几个草莽之辈。” “我也是如此想的,有心拉二掌柜的入咱们得伙。”高坎应道。 “此一番计较,待二当家的领着黄门山众兄弟受我招安,届时我便会设法说服他入伙,以后账目清算,便由他来办。” “先与你说,一则是自家人不做隐瞒,二则是希望你早做准备,将来搭好班子。” “小人明白!”田米连道。 高坎与他这般开诚布公,虽则听高坎既要他做将来商行大掌柜的,又要把账目交托蒋敬来管,似有不放心他之意,略微不忿,但也识得道理,多有感动。 一番说完,便支使田米去办事。 田米下楼领了几个人,便出了客栈,往城外寻合适去处。 待他走后,高坎又将鲁智深林冲二人叫来。 屋内落座,各倒一碗茶,这才开口说话:“鲁大师、林教头,咱们此番进了南乐,再去大名府多也就是三五日时限而已。” “不过入大名府之前,还需先将车上金银处置了。” 林冲闻言点头道:“公子所言极是,那些金银若不处置,带着扎眼。” “我已叫田掌柜的去城外偏僻处寻一家小铁匠铺,费些银钱租它一日,待到将那些金银俱溶解成金饼银饼,一来方便携带使用,二来也少去麻烦,再行出发赶路。” 高坎说着,目光却看向了鲁智深:“此番请二位过来,是还有一件事与二位商议。” “公子请说。”林冲答到。 看了鲁智深一眼,高坎才道:“两位俱都是高人,不知你们觉着,黄门山山寨如何?” “自是个落身的好去处。”林冲立即答到。 而鲁智深则是闷声道:“好是好,就是地方小了些,百十号人还活动得开,人多了不行。” 高坎点头应承道:“大师父所言极是,我也是这么想的。” 话锋一转,又接着道:“不过原先黄门山是在欧鹏手中,他虽做得大当家的,毕竟江湖草莽,又受制于官府,不敢太过张扬。” “但是,咱们却不一样。” 听到此处,林冲心中已料到高坎要与他们说将什么,眼前一惊。 “公子,你打算将黄门山拿下来?” 转头瞥他一眼,高坎点头道:“是这么个想法,所以才请二位来商议,看此计可行否?” 没想到他话音落下,鲁智深便是先直道:“那有甚可行不可行的,又不是刻了谁的名字,有主之物,原先还有欧鹏这些人在山上,不好将下手,现在他们自己都不要了,我们还要不得了?” 高坎没料到鲁智深如此果决,却也正合他意。 面上一喜,便道:“大师父所言极是,所以我想,待二当家的事毕,趁势就把黄门山这块地界拿下来,再请一封官文,给山上要个由头。” “届时咱们就算是有了自家落地生根之地,将来天大事也好有个归处。” ------------ 第53章 铁匠 凡有大志,先要有地盘。 大宋境内无主之地虽多,却不是处处都合适,黄门山所在,前接大名府,后连东京汴梁,交通往来便利,背靠山林,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乃是一处宝地。 也就是在欧鹏这般无能耐人手中,才成那般小门小户。 若是在能人手底,早就发展壮大,威震一方了。 原先黄门山还是落草贼寇之地,为各方官府绞杀,处处都是凶险,每日都是惶惶。 可要是高坎以招安之名纳了蒋敬一伙人,再给他们讨来一封文书。 如此将,便是名正言顺,借由此地根基做大也就是时日而已。 且高坎要钱有钱,要粮有粮,只将一大将镇守,那么收拢人手也是轻而易举。 他此番言,便是给定下将来山上的头一员大将。 鲁智深虽不善计较,却也不是囫囵脑子,瞧着高坎看他眼神,当即便明白过来缘由,直道:“你想叫洒家上山,替你看家护院?” “大师父说笑了,在下哪儿敢让大师父看家护院?”高坎一笑道。 “就是请大师父上山,也必是龙门虎将,一路元帅,山上兵马尽归大师父统管。” 听到高坎这话,鲁智深才满意道:“这话洒家听着倒还算中听。” “如此说来,大师父是答应了?”高坎喜道。 “答不答应的,等你先将地方拿下来再说,能不能保住蒋敬他们还是两说的话呢。”鲁智深嘴上虽然如此说,但眉眼神情间,意动之色却是显著。 想他鲁达鲁智深,原先也是有名有姓,渭州经略相公亲点的提辖官。 要不是一念之差一时失手,又如何能落得出家避罪之地? 如今再有一条明路摆在眼前,直待高坎将事办妥了,无论向朝廷讨得如何说法,黄门山少说也是个团练地。 他做头里,就是没有名号,实则也可论个团练使,可比提辖要威风多了。 高坎原是担心鲁智深自在惯了,恐不会轻易松口,没想到他竟答应得如此爽快。 且瞧他面上神情颜色,似也是极为期待。 心里自是又惊又喜,当下对计划也就更加笃定,无论如何也要把此事办了,怎么说也得向高太尉讨个好名头才行。 又论一番,都说将明白,便就下楼来喝酒吃肉。 杨志领着一众人在客栈后院守着车架行装,那一箱箱里面装的,俱都是金银财宝,可不能马虎大意。 众人在前面吃肉喝酒,高坎叫人去请他都没来。 晓得杨志秉性,也就没有强求,叫店小二分了酒肉自送到后院去与众兄弟们都吃上一口。 如是过了半日,直到下午时分,田米才急匆匆的赶会客栈。 见到高坎,便喜道:“请公子知道,小人此番出城,机缘巧合当真寻了一个紧好的良地!” 光是瞧田米脸上喜色,高坎便知他此番恐怕不只是完成任务,寻到合适的铁匠铺,而是收获不小。 田米是个商人,与鲁智深、林冲这些好汉不同。 能如此打动他,令他如此激动的,必然是前途无量的东西。 便耐着性子问道:“什么机缘,叫田掌柜如此欢喜,说来与我听听。” “倒叫公子知道,小人受公子吩咐,将人出城寻合适的铁匠铺熔金,出城绕了一两个时辰,都没有什么收获,本想着办事不力,怕是要叫公子失望,忽得听闻有人打斗,好奇之下便去看了一番。” 田米将所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道:“公子可知小人听到了什么?” “什么?”高坎顺着他问。 “原是那村上有一家传铁匠铺,本是十里八乡唯一打铁之所,奈何老铁匠前些年患了重疾,他的独子倾尽家财也没能救回来,年前还是撒手人寰,只留下一独少年郎。” 田米继续说到:“这少年郎随习得老父一身打铁的本事,却年纪太轻,受人诓骗,叫当地一泼皮算计,将祖传的铁匠铺一并给人骗了去,今日便是那泼皮令人去要铺子之时,少年郎气不过,便与之动上了手。” “可惜这少年郎打铁是一般好手,打架却不行,几个回合下来便被拿下。” “小人便借机拦住那些泼皮,把人救了下来,又费了一百两纹银,要回了泼皮算计少年郎的凭证,将那铁匠铺买了过来。” 闻听到此,高坎已是大致了解全貌。 只不过花一百两纹银,买了一个乡下破落铁匠铺,按说无论如何,也不该能叫田米如此激动,间中也无甚利润可言。 显然,在这里面肯定还有别的缘由。 念头一转,高坎便问到:“田掌柜,这少年郎的铁匠铺,不只是一个寻常的乡下破落铁匠铺吧?” “公子慧眼如炬!” 田米满脸喜色,继续说到:“小人救下人后,一番询问才知,原来少年郎祖上曾是官府营造,后来虽家道没落,却在南乐得了一将特权,可专司打造军用!” “公子,咱们这不就有了兵甲来源了吗?” 闻言高坎眉毛一挑,瞬间理解了田米为何如此激动。 别说是田米,此时就是他,都忍不住想要一拍桌子站起来大喊一声。 专司打造军用之权,那是多么宝贝的一个权利,这个少年郎,又是一个多么宝贝的年轻铁匠? 若是利用得好,妥妥的未来大宋武器制造商呀! 大宋律法虽然对民间打造利器没有严苛限制,普通人也可以购买一两件利器防身,算不得什么。 所以才会有那般多的好汉,走投无路之时,提了一把刀枪便上山落草为寇。 可是打造一两把没人管,要是批量制造,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民间的匠人户,都只能将就着造用而已。 高坎想要自起炉灶,那么武器兵甲就极为重要。 他可以向高太尉要一个由头,给黄门山立一个厢军驻地来,却无法要来军需营造。 也就是说,要是没有这个少年郎,将来黄门山军营壮大,所需用度,就只能从官府营造手上购来。 购来的东西好不好说不准,但是那价格,必定会高上天去,而且免不了还要被相关属官一番上下其手,耗用巨大。 ------------ 第54章 谭氏兄妹 辨明其中利害,高坎自是喜不自收,赶忙将田米吩咐。 “你且去请鲁大师,叫他与你一同出城,今日便在铁匠铺住下,定要保其周全!” “公子何出此言?难道会有人对他不利?”田米神色一动,不解问道。 高坎却道:“我担心那些泼皮不会善罢甘休,再去找他麻烦,何况此事兴许并不简单,总之小心为上,必是没错的。” “小人明白,这就去请鲁大师。”田米识得厉害,也不多言,连忙出门。 鲁智深本就是个嫉恶如仇之人,只教田米将事情缘由一番说来与他听,自是毫不犹豫便会同他一并出城。 至于其他人,倒是不忙,不用匆匆就行。 高坎还是谨慎了些,带着几大箱子劫掠来的金银,总怕暗地里有有心之人,瞧着他们行动不对,就来窥探。 这边田米找到鲁智深,将一般事情原委说明。 鲁智深听了,果然当即怒不可遏,拉着田米就要往城外去。 好在田米费心相劝,这才按捺住性子,等又点了几人帮手,这才出发。 一行人出了南乐城中,就往铁匠铺来。 将到铺子门外,远远的瞧见一清瘦少年正在打扫收拾,隐约还可见地面上杂乱一片,似是被人故意打弄毁坏的。 众人过来,少年听得声音,转脸来看。 瞧见首领的田米,先是一喜,跟着又看到随在一旁的鲁智深,见他状如猛虎,面容凶恶,心下忍不住有些胆怯。 “恩人您怎么又来了,不是说要回城里禀报,明日再来吗?” 田米见少年神色闪烁,知他是怕鲁智深,连笑道:“谭哥儿莫怕,这位是鲁大师,俗名鲁达,可是个响当当的英雄人物,不会害你。” 鲁智深也道:“小娃娃,洒家听说有人仗势欺你,特来替你讨个公道。” 少年谭哥儿不明其意,问道:“恩人何出此言?那些个泼皮不是收了银钱罢休了吗?” “谭哥儿你年轻心善,不晓得人心厉害,我回去与主家公子说了你的事,他便担心那些泼皮还不肯罢休,所以才让我们连赶来守着,万一要是再来,也好有个帮手。”田米说道。 “你不用怕,我们就在你这儿住下,今晚要是无事自然最好,待到明天我家公子便来,要是有事,且就找地方藏着便是。” “那,多谢恩人。”谭哥儿抿了一下嘴唇,神色有些不好意思说到。 “各位恩人到家里坐。” 说将话,把几人请进铺子后面,穿过正堂里屋,还有一个院子。 众人落了座,一路鲁智深瞪着双牛眼自瞧。 只见谭哥儿家前后虽然宽阔,地方极大,却处处都透着落败之意。 家中使劲瞧也瞧不见一两件值当钱的东西,就说是家徒四壁,也不相差,做铁匠铺的,却连个铁器都瞧不见。 谭哥儿将众人引入后院坐下之后,便回身又到前面去。 不消一会儿,才提着一个铜壶,抱着一合泥碗回来。 将碗摆放众人面前,嫩脸红道:“实在不好意思,家里连一把碎茶叶都没有,委屈各位恩人只有口水喝。” “哈,洒家正赶路口渴,有水正好,要甚碎茶,反是苦一嘴。”鲁智深豪迈笑道。 谭哥儿也不说话,低着头给他把水倒上。 田米一旁瞧见,连道:“谭哥儿你别忙了,一并坐下说话,让那些泼皮伤的,可还痛?” “不敢让恩人费心,我没事的。”谭哥儿说到。 但瞧见他脸上虽无伤痕,但行动只见,明显有不便之处,左脚似有些跛,弯腰提壶时眉头也忍不住皱,好像吃痛一样。 本就是一稚嫩少年郎而已,让人痛揍一番,哪有那么轻松就好了的? 才这么一会儿功夫,他额头上便已有细汗冒出。 叫一将人瞧了,都是忍不住心痛万分,对那一伙泼皮懒汉,心里就更恨得牙痒痒。 这边才喝着一碗水,外面忽然传来一阵稚嫩焦急的女声,直听到。 “哥哥,哥哥你在哪儿,那些坏人是不是又来了,哥哥你没事吧?” 便瞧见,一个麻布旧衫,浑身污泥的少女直从外面赶进来。 谭哥儿闻声连忙起身迎过去道:“我没事,你回来了?” 少女见到哥哥,总算放心,连道:“哥哥没事就好,你可要夸我,今天到河里捞了好多小鱼小虾,可以煮一大锅!” 看见自己哥哥没事,少女一边欢喜,一边脸上又显露出骄傲神色。 “好好好,妹妹最乖了。”谭哥儿宠溺的摸着少女头说道。 先见兄妹两说话,田米众人谁也没开口。 待到他们说完之后,田米才先道:“谭哥儿,这是你妹妹?” 这时少女才瞧见众人,脸上涌现狐疑之色。 谭哥儿也连解道:“叫恩人知道,这是小妹谭花儿,也是个苦命人。” 他话里似乎有所隐瞒,没有直言。 田米识得脸色,没有详问,直道:“原来如此,花儿姑娘,听说你打了好多鱼虾,能煮一大锅,我们能不能也分一口?” “你们是谁,哥哥为什么叫你恩人?”谭花儿虽是年纪不大,还是个女娃,却一点儿不怕身,直上前一步,挡在谭哥儿身前问道。 “花儿别闹,这几位可是救了咱们的恩人。”谭哥儿闻言连说道。 田米自是不恼,直笑道:“不妨事,花儿姑娘,我们是从汴京来的商人,经过这里看到有坏人欺负你哥哥,便把坏人赶走了。” “真的吗?那我打得鱼虾可以给你们吃。”谭花儿天真的说道。 见她这般天真烂漫,众人也是忍不住被逗笑。 转过脸,田米又从兜里掏出几两碎银,递给随行说到:“你拿着银钱,去买些吃食酒水回来,再买点米面油盐,去吧。” 随行拿了银钱,自是出去。 剩下一众人在院子里说笑,谭花儿是个勤快姑娘,确认自己哥哥无事之后,便主动去收拾厨房,做她好不容易打捞来的鱼虾。 等到随行提着大包小包回来,米面油盐交到厨房,酒肉则拿到后院。 一将人吃肉喝酒,天色瞧着就暗了下来。 ------------ 第55章 两泼皮将放火 铁匠铺地方大,床位也有不少,本该住得下许多人,奈何家里穷困,别说是多余的床单被褥,就是一床也是老旧破烂。 田米这些人当然不好跟谭家两个娃娃抢,安抚二人睡下,他们就在屋里起了碳火围坐。 上半夜还无事,众人也渐昏昏欲睡。 眼瞧着要到后半夜,田米先扛不住就靠着墙边睡,其余随行也都差不多,只有鲁智深还瞪着一双眼睛,面前一碗酒不时喝上一口。 外面黑漆漆一片,一点光亮也叫乌云遮盖了大半。 忽的,有几个人影鬼鬼祟祟的闪动,便到了门外窗脚下面。 屋里的鲁智深初时没有察觉,直到听到有人在墙根后面说话,这才提起耳朵,仔细听来。 直听得屋外人道:“大哥,咱们这就动手,怕是不好吧,万一败露,要吃官司的。” “怕个鸟?谭家铺子就两个娃娃,要不是白天那伙人多管闲事,老子早就拿下来了,到嘴的肥肉能让别人抢咯?”另外一个声音说道。 “可是……”另外一人还有些犹豫。 听得话,领头那人说道:“再废话,就给老子滚,将来老子发达了你也别跟着!” “好吧,我听大哥你的。”另外一人听见这话,没耐住诱惑说道。 “听话就好,事成之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领头人说着,又转道:“你把东西拿着,去后面一股脑的倒满,等我信号再放火。” “好的大哥。” 另一人说将着,忽的又道:“不过大哥,白天那些人掏了银钱,说是把铁匠铺盘下,万一他们明天真再回来,又如何?” “回来就回来,到时候地方都一把火烧得干净了,还有鸟用?” 领头人一点不急,继续说道:“老子看明白了,他们是行商,不晓得为何多管闲事,但不会久留,没有便宜占自己就走了。” “大哥英明。”另一人拍了一番马屁,便要行动。 屋里的鲁智深将二人对话听得明白,心里怒急。 再按捺不住,抄起身旁放着的禅杖便直冲出来,断喝道:“叫你两个搓鸟狗东西,还敢放火?” 外面两人不料屋里居然还有别人,陡然瞧见,登时吓得不敢动弹。 “洒家问你们话呢,说话!”鲁智深见了更怒,呵斥道。 此时两人才反应过来,领头的那个旋即骂道:“你是哪里来的秃驴,要你多管闲事?” “好好好,洒家让你知道知道洒家谁谁!” 鲁智深闻言二话不说,伸手就要一把将这泼皮抓来,好一番教训再说。 可眼瞧着他大手伸来,这人忽的眼底寒光一闪,从后腰摸出一把短刀,直冲鲁智深就是一刀砍杀。 鲁智深连缩手,反手一禅杖呼出。 泼皮来不急闪躲,被他一禅杖打飞出去,另外那人瞧见,满眼惊骇。 “啊,别杀我!” 大叫一声,他起身扭头就跑。 鲁智深瞧了,哪里能让他走得脱,就着地上一块烂木板,抬腿一脚。 木板“唆”的飞出,直砸在此人后背上,登时将人砸倒在地。 屋里人听见动静,一将俱都惊醒过来,连赶出门来看,瞧见外面两人,神色都是一变。 田米开口问道:“鲁大师,怎么回事?” “这俩天杀的搓鸟货,刚才躲在墙根商量,想一把火烧了铺子,连里面的两个娃娃一并都不放过!”鲁智深怒道。 听闻此言,田米神色一惊,其余人等则是连赶出去把两人制住提了回来。 拿到屋内,瞧着这二人,田米识得,正是白天欺辱谭家兄妹的泼皮,没料想他们竟然还真又回来下黑手。 但他心底有一事不明,这人为何非拿住铁匠铺子不放手。 眼珠子一转,便问道:“你们二人,为何要放火害人?白天不是已经给了你们银钱,了了前事了吗?” “哼,你管老子?老子告诉你们,识相的赶紧放了老子,再给老子磕三个响头,老子还可以给你们条活路,否则的话叫你们走不出南乐地界!”领头的泼皮恶道。 田米还没说话,鲁智深不惯着泼皮,伸手就是一巴掌。 直打得这泼皮眼冒金星,半边脸当即就肿起来。 鲁智深骂道:“狗一样的东西,再不老实,洒家一刀砍了狗头!” 泼皮晓得鲁智深厉害,不敢与他争辩。 田米连拉住鲁智深,才又问道:“你老实说话,还有活路,不然就将放火一事,押到官府叫你好看!” “老子乃是衙门丁押司的人,你们敢把老子送到衙门,看谁好看!”泼皮喝道。 “丁押司?”田米闻声,眉头一皱,又问。 “所以是这个丁押司叫你来与谭家兄妹为难,他为何要一个小小的破铁匠铺?” “要你管那许多?坏了丁押司的事,你们吃罪得起?” “还不老实?”鲁智深见泼皮还不好好答话,又要上手。 田米赶忙拦住他,拉着到一旁说话:“我看这事儿不简单,还是要叫公子知道,听他定夺,要不先押着这二人,叫一人回客栈知会公子再说?” “怕他个甚?一泼皮搓鸟货而已,洒家一拳就结果了他!”鲁智深直道。 田米晓得鲁智深性子,却不敢自作主张。 他们还带着劫掠来的金银,要是漏了,见了光都难逃一劫。 官府押司官职不大,算不得什么,但毕竟是官府的人,又是地头蛇。 如此费心劳力想吃下铁匠铺,其中必有缘由。 此刻他们问这泼皮问不出来,一时不好抉择,只有叫高坎知道,才好定夺,是去是留也有个说法。 念转,便还是劝道:“大师父自是英雄,不与这般小人见识,取他性命容易,就怕横生枝节,真叫行事,总得让公子知晓,也好先从城里出来,免得叫堵在里面,咱们可还带着那些东西在。” 鲁智深听到这儿,才缓过气来,回头瞧了一眼,哼道:“那你快叫人去吧。” 见他答应,田米自是高兴,连忙回屋叫了一人去把这边的事情告知高坎,剩下人就在这边等着听音儿。 ------------ 第56章 好一番计较 且说高坎吩咐了田米领鲁智深出城,去护铁匠铺,其余人等留在客栈当中,待到第二日再行出发,以免叫人怀疑。 有此谨慎处置,他却依旧心神不宁,总疑着事有变故。 天色才暗,便唤来杨志、林冲二人。 二人入得房内,见了高坎,依次落座,瞧见他脸色不对,林冲便问。 “公子何故神色忧虑,莫不是担心田掌柜和哥哥出城,叫歹人设计?” 闻声高坎摇头道:“倒不担心田米,有鲁大师陪同,就是有歹人,大师一手水磨禅杖也教人识得厉害。” 林冲稍疑,又问:“那是如何?” “我是担心后院的货物,这客栈中人来人往,龙蛇混杂,怕叫有心人盯上。”高坎道。 杨志旋即发声:“请叫公子放心,属下今夜便睡在院里,亲自看管货物,定能安妥。” 高坎看他,随即笑道:“有杨教头看管,我自是不疑货物有失,就是怕咱们身在它地,不识其中人员曲折,万一有奸佞寻来官家,非叫打开货箱一查究竟,怕是难自圆其说。” 二人闻言,心下虽觉着高坎有些杞人忧天,他们正当商旅,又无其它官司,闲来谁查? 不过仔细思付之间,又知言之有理,小心为上。 忖度片刻,林冲便问:“不知公子以为,该如何处置可保万全?” “倒是苦思半日,想出一个法子来,就是有些麻烦。”高坎说道。 二人听话,纷纷上前来听。 高坎也就一番小声说将,把计划和盘托出,末了道:“就是要辛苦杨教头多跑一趟。” “公子哪里的话,本是属下分内之事,这就去办。”杨志立刻说道。 高坎点头道:“万事小心,若遇难处,不可强求,金银没了还可再想办法,千万不要失了兄弟们。” “公子放心!”杨志郑重点头。 待到杨志出去,高坎又对林冲说到:“咱们留在客栈,低调行事。” “小人明白。”林冲也自肃道。 如此这般,高坎心下稍作安定,待时辰到来,便在房中合身睡下。 直至晚间十分,听见门外有人轻声敲门,同将唤他。 叫了好一阵,他才从睡梦中醒来,旋即一惊,连忙起身来开门。 一开门瞧见是同田米鲁智深二人一起出城的伙计,便问道:“你怎么回来了,田掌柜的和鲁大师呢?” “倒叫公子知道,田掌柜叫小人赶回城中通禀公子,城外有事请公子定夺。” 伙计见了高坎面,便连声说道。 高坎闻声忙将人引进房里,倒上一杯茶水,递过坐下听他说话。 伙计忙赶一趟路,正是口干舌燥,连忙一口吃下,喘匀了气才将一番事说来。 听完之后,高坎眉头紧锁,兀自道:“如此说来,盯上谭家兄妹铁匠铺的,不是那几个泼皮懒汉,而是这位丁押司。” “田掌柜的也是如此揣度。”伙计说道。 “好,我明白了,你赶回去与田掌柜的说明,人且押着不要轻易处置,待明天我与众人到了之后再说。”高坎连道。 “小人明白。”伙计不二话,起身就走。 待他走后,高坎有忖度一番,又起身去找林冲,将事说与他。 二人一番计较,都明白强龙不压地头蛇,要与这丁押司强争怕是不妥。 林冲劝道:“不若明日带上谭家兄妹,同去大名府便是。” “不行,不识得丁押司要铁匠铺作甚,就算走了,怕也是会叫人来追。”高坎摇头否道。 “这倒是难办……”林冲一时不知该如何处置。 高坎又咂摸一番,忽得计上心头:“有了,正道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咱们明日不走,就去铁匠铺。” “林教头,你快去追杨教头,请他备好,明日城门一开,直奔铁匠铺。” “小人明白。”林冲起身抱拳应道。 计较停当,高坎才回房中休憩。 待到第二日清晨天刚见亮,一行人便备好行囊,当即出发。 一路出了南乐城,直奔铁匠铺,到时铺里众人已在迎候,见了高坎等人来,田米连把他引到内里。 高坎进门便感一阵火浪扑面而来,问到:“已经开炉了?” “开了,今早杨教头过来,小人便猜公子意思,立叫人合力开炉,此番已是第二炉了。”田米点头说到。 “甚好,外面呢?”高坎又问。 “外面叫谭哥儿将众兄弟的刀兵都取将出来,正在打造修补。”田米又答到。 瞧见一番安排都是妥帖,高坎心下大松一口气。 这边才在说话,外面伙计忽然奔将进来,连道:“公子快来,外面来了一伙官差,说要查抄歹人!” 听见此话,二人对视一眼,高坎旋即道:“好,我就出去。” 出得门来,果真瞧见一行十几个官差,俱都冷面提刀,神状冷冽。 为首有二人,左边一个素面白净,做书生打扮,右边一个又高又胖,穿着官差捕头服侍,腰间套着一把宝刀。 鲁智深正领着众人,与林冲并肩而立,拦着这些官差不让进。 双方人马剑拔弩张,瞧架势大有一言不合便要动手的意思。 高坎看得分明,直出声来:“不知哪位官家,查得什么歹人?” 对面官差人群当中,素面书生瞧见高坎出来,上前一步:“叫你们这等行商识得,吾乃南乐府衙门押司丁原,奉知府相公命,严查过往商旅车队,宁可错杀一百,不可放过一个,尔等若是识得厉害,老老实实将车马货物拉将出来,一一查验,否则莫怪差捕朴刀无情!” “原来是丁押司,少见,不知知府相公何故要通查过往商旅?” 高坎面上一笑,抱拳行礼问道。 “官家之事,叫你管那许多,老老实实听话便是。”押司丁原自傲慢言道。 闻言高坎脸上笑意不改,忽得负手冷道:“哦?丁押司好大的官威,不识得的还以为你是代天子行事呢!” “大胆刁民,敢如此妄言,活得不耐烦了?”那官差捕头陡然怒道。 高坎也不怕他,直道:“哪个活得不耐烦还待再说,你们要查货物也可,但有知府文书,查也就是了,只要担得起后果便行。” 说将话,高坎目光又是一冷。 “但要是没有知府文书,你这二人打着知府相公名号在外胡作非为,说不得本公子也要亲自到府衙上向知府大人问个分明!” ------------ 第57章 劫银事发 当下之时,谁也不料高坎居然如此强硬,哪怕丁原搬出了南乐知府的名头,依旧丝毫不给脸色,反而言辞之间更有威慑之意。 丁原本就是借机滋事,手上哪有什么官府文书,此刻一时倒也拿不定主意。 踌躇之间,旁边捕头还问:“押司,如何办,将不将他们拿下说话?” “邓捕头莫急,容我思索一番。” 丁原瞧着高坎,忖度片刻,忽得又道:“今晨有人来报,说昨夜有二人进了铁匠铺,一夜未归,我且问你们,人在何处?” “丁押司这话问的,在下今早才从城内出来,城门将士皆可作证,昨日人还在城中,怎么知道城外的事?”高坎轻笑一声,眼睛忽的一眯。 “倒是在下有点好奇,昨日在下手下掌柜的在此处见有人仗势欺一孩童,于心不忍之下,便耗费二百两纹银,散走安歇泼皮无赖,刚才丁押司说昨夜又有二人来铁匠铺,半夜三更的来做什么,报官之人,又与他们是什么干系?” “哼,是本押司问你,还是你问本押司?”丁原闻声冷哼道。 “你问我可以,我问你也行,不过丁押司不就想知道那二人在何处吗?告诉你又有何妨?” 冷笑一声,高坎继续道:“那二贼,此刻便就在里屋,叫捆绑结实,正要押送官府!” “什么?你们敢无故绑人?”丁原当即怒道。 “丁押司怎么知道我等是无故绑人?”高坎反问道。 一番话直连连怼得丁原无言以对,心下不由恼怒至极。 想他堂堂南乐府衙押司大人,什么时候竟会被一群低贱行商逼问,还难以作答的? 恼羞成怒之下,便要用强。 却不料高坎比他更快,直道:“来人呀,把那两个趁夜意图放火害人的狗贼给我拉出来!” 后面伙计听闻,当即便将人从里面连推带踹的押将出来,一把推在地上跪好。 丁原一瞧见二人,脸色神色当即一变。 再看这二人,却是个个面无人色,领头那个瞧见了丁原,连忙呼救。 “丁押司救我,这些狗东西竟敢动手,还想杀人灭口!” 丁原脸色难看,直冷盯着高坎道:“你们简直无法无天,居然敢拘禁良民,莫不是视大宋律法于无物?” “我看视大宋律法于无物的,是你吧丁押司。”高坎冷声说着,从腰间掏出一块令牌来。 直接扔给丁原,继续道:“你且看清楚,这是什么。” 丁原初时不解,接过令牌瞧了一眼,顿时脸色大变:“殿帅府太尉亲临,你,你是……” “好说,东京殿帅府名下行脚粮商高坎,奉高太尉之名,前往大名府押解军粮,尔等有几颗脑袋,敢拦军粮押送队伍?”高坎冷冷的瞧着丁原质问到。 一听这话,丁原哪里还敢强辩,连忙双手捧着令牌举过头顶,恭恭敬敬送到面前。 “小人不只是军粮押解,险些酿成大祸,还请千万恕罪一二!” 冷脸收过令牌,只听高坎又道:“现在还要打开货箱查验吗?” “不查不查,既是押解军粮,自是军需之物,小人就是有包天狗胆也不敢查。”丁原连声赔笑道。 “算你识得厉害。” 淡淡说将一句,高坎目光一转:“你刚才说,奉知府相公命,过往商旅皆要查一遍,宁可错杀一百,绝不放过一个,当真有此事?” “确有此事!”丁原抬头说道。 “大人有所不知,前日有一支从山东而来,由山东招抚使大人亲命,押送给东京童太傅做生辰贺寿寿礼的生辰纲,经过内黄地界之后便消失无踪,接连几日都没有任何音讯,前后各府皆派人沿途追查,却无有任何收获。” “是以官府已经下令,疑有贼人劫掠,特命沿途严加搜查,定要将贼人缉拿。” 高坎听到这里,心中兀自震动一下。 看来劫生辰纲之事已经败露,不过各地官府暂时还没查清究竟是何人所为,从这个查验命令来看,也只是如无头苍蝇一般,四处寻摸。 蒋敬那边该是已经在打家劫舍,闹出大动静,至于公孙胜他们,行进速度会比自己更快。 如此忖度的话,只要自己能过关,便是万事大吉。 念头连转之间,高坎面上不动声色,拉着丁原到一旁:“丁押司,我来问你,你且老实告知于我,不可有所隐瞒。” “小人不敢,但有所闻,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丁原连道。 “童太傅的生辰纲究竟是何人所劫,人在哪里?” 高坎眼睛一眯,冷声问到。 “这……” 丁原闻言神一疑,讷了半晌才道:“此事小人是当真不知,不只是小人,就是内黄那边的人也不晓得,若是知晓是谁人所为,还不尽起官军捉拿?” “难道一点线索都没有?”高坎又问。 “倒是有些传言,内黄境内有一支山匪,常年盘踞在黄门山上,称作‘黄门山四贼’,据说押解队伍曾从黄门山地界路过,之后便消失无踪,所以极有可能乃是黄门山山贼所为!”丁原解到。 听闻此言,高坎面上即刻露出长松一口气的神情。 “原来如此,既然是黄门山贼寇所谓,那只要合起官军,踏平黄门山贼寨便可,我还担心不只是哪里来的拦路匪徒,别再坏了我的大事。” “大人且放心,此事发生在内黄,距南乐亦有百里,更不要说大人要去的大名府了。”丁原小声说道。 “如此便好,我们还要在此地停留一日,此次押解军粮兹事体大,关乎东京十万禁军过冬口粮,出了事情谁都担待不起,是以我等之行踪,绝不可泄露。” 说着,高坎停顿片刻,双眼直勾勾的盯着丁原:“要是泄露了,你可就别怪我了!” “是是是,小人识得厉害,绝不敢透露半分。”丁原连连点头说道。 他可不管高坎一行人到底是不是去大名府押解军粮,只知道一件事,便是高坎身上带着殿帅府太尉的令牌。 那么他们押送的东西,便是东京太尉的东西。 一个小小的南乐知府衙门押司,有天大的狗胆,敢去管东京太尉的事? 别说是他,就是衙门的知府大人,若是听闻此事,怕也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权当做什么也不知道。 ------------ 第58章 熔得金银 教会丁原,有他这地头蛇作保,高坎一行便可高枕无忧,妥善熔炼金银。 谭家铁匠铺里有火炉四口,鼎盛时十几个伙计一同打造,声势震人。 后来谭家没落,四口炉子也就都熄了火,直剩下谭哥儿小小身躯,在前面起了一口小炉火,平日替左右乡民修补些锅碗瓢盆,或者农具赚些口粮。 高坎一行人来,便将四口炉子全将升起熊熊烈火,一将熔炼。 直忙活半天,好几箱金银也才熔了不到一半,高坎瞧众人都是大汗淋漓,正值时候,便教停了炉火,吩咐伙计去买来好酒好肉,吃饱喝足再干。 如是,直到夜深十分,才将所有金银俱都熔炼,合着模子做成金饼银饼。 一将收敛回木箱,众人围在箱前,眼见金光灿灿,忍不住喜笑颜开,畅快至极。 谭家兄妹虽年幼,却识得厉害,从始至终不曾看过一眼。 此番时,也是躲在外面墙角,哪怕寒风瑟瑟,也不进屋来烤一番火。 高坎叫田米清点一番,明了数额,便吩咐收好一并放在后院,好生看管。 又合拢众人,一番言讲,且都不表,吃喝之后便各自合身休息。 待到众人都睡下之后,高坎同田米从屋内出来,寻到兄妹二人。 田米道:“谭哥儿,还不快见过公子?” 谭哥儿连起身道:“见,见过公子。” 瞧着二人,高坎点头言道:“好,你们家事田掌柜与我说了,昨夜那些泼皮又来,企图趁夜放火,你也识得,我看你二人乖巧,现下有两条路给你们选。” “一,我再给你们些银钱做盘缠,你们愿去哪儿便去哪儿,留在南乐怕难有活路。” “二,要是愿意听话,就跟公子我走,以后好好办事,我保你们衣食无忧。” “你们也不必急着与我答复,我们明日一早便走,到时再说也成,刚才他们都在里面吃喝,叫你们在外面不敢进来,现在无事了,给你们留了些饭菜,吃饱喝足休息去吧。” “还不快谢过公子?”田米连声提醒到。 闻言两兄妹齐齐给高坎跪下,磕了一个响头。 高坎也不多言,直把他们扶起来之后,便转身回了屋内。 田米没走,等高坎进去之后,才拉着两兄妹到别处小声说话。 “谭哥儿,你要识得厉害,如公子这般心善人物,不是常常都能遇见,今次一番抬举,叫你们跟着他,那是条天大的好活路,可要抓紧时机,你明白吗?” “恩人放心,我明白的。”谭哥儿老实点头。 旁边谭花儿拉了拉他衣袖,目光却盯着屋里火架上温着的熟肉。 香喷喷的滋味传来,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田米瞧见便就拉着他们进屋去吃。 一夜无话,待到第二日清晨大早,一行人早早收拾停当,将车马赶到前面,就要出发。 高坎回头瞧了一眼屋内,谭哥儿兄妹没有跟着出来。 田米知他心中所思,便道:“公子放心,小人昨夜已与他兄妹二人说将明白,他们肯定愿意跟着公子。” “嗯,但愿如此。”高坎点头言到。 稍等一会儿,还是不瞧见人,心中才有疑虑,就见里面两个身影出来。 兄妹二人出了门,径直便到高坎面前,迎面就跪。 “我们愿意跟随公子,请公子收留!” 高坎见状面上一喜,扶二人道:“好,愿意就好,从今往后,你们就是公子家里人了,这些都是家里的兄长,以后有什么事找不见我,找他们也都一样。” “哈哈,谭哥儿,要是以后还有人欺负你,告诉洒家,洒家帮你揍他!”鲁智深爽朗笑道。 他最先与田米同来,也就最先识得兄妹二人。 心知两人都是苦命孩子,心地善良,吃苦耐劳,最是喜欢。 昨日听说高坎有意收了他们,但要叫他们自己决定,还担心二人不肯。 刚才站在外面等候,也就数他最为心急,现在见二人出来,如何不高兴? 其余众人也俱都是欢喜面容,对兄妹二人也是喜爱得紧。 正是高兴时,忽听得有喊声来,高坎眉头一皱,扭过头去,便见了丁原携着邓捕头急匆匆赶来。 行到近前,直喘气道:“幸好赶上,高公子你们还没走。” “丁押司如此着急寻我等,有何指教?”高坎问道。 “不敢不敢,倒叫公子知道,今早天不见亮,便有大名府差役来人,说有一伙黄门山上匪贼下山,沿途烧杀抢掠,凶狠异常,正往大名府去。” 丁原好不容易喘匀了气,擦了一把额头上汗,继续说到:“大名府老爷叫沿途各地组织官军人手,合围这一股匪贼,知府相公已下令调集民兵前去。” “小人昨日听闻公子一行也要去大名府,怕你们半路上撞见这伙贼人,还不知此事,特来相告。” 听到这里,高坎心念一动。 看来蒋敬他们行动迅速,倒是还杀到了自己前面,不过如此正好。 大名府既已下令沿途追缴围捕,他们前路便是难行,必会辗转躲避,直至无可奈何之下才挟持紧要人物。 算一番时间,倒是足够高坎先一步入大名府。 一边思索,一边向丁原拱手道:“倒叫丁押司费心,还专程来通告我等,此番情谊在下记住了。” “不敢,但叫公子无事小人便心安了。”丁原拱手说道,“知府相公那边还有吩咐,小人就不多叨扰,这就回去了。” “押司慢走。”高坎笑道。 目送二人离去,林冲上前道:“大名府亲自下令,二当家的他们怕不会有危险吧?” “无妨,二当家的足智多谋,且我临行之前曾与他看过舆图,就算四周各地官府合围剿杀,也有一条路可到大名府近郊。”高坎摆手说道。 给蒋敬出主意之事,高坎便料定会有如此场面发生,做了提前规划。 只要蒋敬按他所言而走,便必不可能陷入死地。 哪怕有一丝可乘之机,也能逃出生天,就是围剿官军要是人众,说不得是要折损些人手的。 具体如何,还要看他们临场应对,高坎不随着同行也帮不上忙。 ------------ 第59章 初入大名府 北京大名府,河北东路首府所在,人口百万,繁华至极甚不弱于东京汴梁。 高坎一行自离了南乐,一路奔赴,总算是在第二日下午赶到大名府雄城之外。 官道上行人往来,络绎不绝,诸般行商客旅,混杂其中,可谓是龙蛇聚首。 与高坎初来此城不同,田米行商,倒卖粮食,倒是常来常往,对城中各种规矩也是熟门熟路。 瞧着城门口那边有守卫严查,过往之人皆要盘剥一番,他便主动上前与高坎说话。 “公子,大名府城防守卫规矩颇多,若要进城少惹麻烦,一路通常,少不得要费些银钱。” 高坎点头说道:“费些银钱无妨,你去办吧。” “是,公子稍后。” 得了高坎准许,田米这才快步向前,寻了城门守卫一番言说。 只瞧见两名守卫往这边走来,大致瞧了一眼。 其中一人问到:“你们是从东京汴梁来的行商,进城运送粮食的?” “回军爷话,是的。”高坎老实说到。 “这么多马车,车上拉的都是什么?”守卫又问到。 “回禀军爷,都是些寻常货物,我们想着既然来一趟大名府,顺带些货物,算作换取来往盘缠的银钱。”高坎依旧从善如流。 这时田米上前道:“军爷您看,我们这一路来耗费时日不少,急等着入城,还请军爷高抬贵手,小人先谢过军爷抬举。” 一边说着话,他一边从衣袖中隐晦取出些碎银,不动声色地塞到守卫手中。 守卫掂量了一下分量,这才满意道:“既是规矩商旅,那就进去吧,在城里要收规矩,不要闹事。” “谢军爷抬举。”田米立即满脸笑意答到。 如此这般,车队这才顺利穿过城门进入城中。 入城之后田米又对高坎说到:“公子,城中客栈多是人流攒动,龙蛇混杂,有诸多不便,咱们车架上多有金银,若是不寻个妥当处落脚,怕还要再费精神。” 高坎点头说道:“倒是如此,可有什么方便去处?” “叫公子识得,西城那边有码头船商准备的货仓驿站,地方宽敞,且可一并租下一仓来,咱们要运粮草,日后也可直接叫船商力夫办事,送上运船,最是方便。”田米连道。 大宋商业发达,各类行商数不胜数。 行商多起来,相应的各类配套也就如雨后春笋一般发出,码头船商算是传统的运商。 这些人大多依靠运河而生,旗下有专门替人运送货物的货船,各类人手也是齐全,不过一般的船商需要货主自己将所需运送的货物送到码头,再自己找力士搬上货船。 如此反复,耗时耗力不说,银钱也要花费不少。 大名府西城的这些码头船商,却是将这些大包大揽一应都干了。 只要掏够了钱,货物在城中便可交托他们,他们自会安全送上货船,再一路送到目的地,可谓是一条龙服务到家。 高坎从大名府将粮食送去汴梁,多耗费些银钱倒是无妨,最要紧是方便妥帖。 便点头应承道:“如此正好,那就先去西城,谈妥诸般事宜再忙其它。” “是,小人正有熟络的码头船商,公子可先见见,若是谈得妥帖,将来许可长期合作,再把大名府这边的粮仓谈妥,日后咱们运购粮食,便不用再专门跑一趟了。” 田米连声说到。 只要把粮仓货运都谈好,这条财路便是彻底做活。 原先田米便想要如此,奈何那时他财力有限,且又没有后台倚仗,便一直未能成事。 如今又高坎做保,钱财手下俱有,便是即刻抓住机会进言。 高坎也不疑田米有他,直将此事先应下来,再待与粮仓老板和码头船商谈过之后再说。 车队穿过半城,来到西城码头船商聚集之地。 随意找了个茶肆先落脚,田米自去寻熟识的船商过来说话,其余人等便就地休息。 等了约莫一炷香时间,便瞧见了田米领着一个看来四五十岁的黝黑汉子过来。 进了茶肆当中坐下,田米便介绍到:“公子,这位就是水驼队的把式洪江,洪把式,这位就是主家公子高公子。” 把式洪江瞧着高坎,拱手道:“见过高公子。” “洪把式客气,听田掌柜的说洪把式的船队信义为先,货物只要交托你们,便保无恙。”高坎还礼笑道。 “田掌柜的抬举,我等只不过是些在水上讨生活的低贱人,全仗着出使些力气吃饭。” 洪江十分客气的说到。 高坎一番观察,见此人是个粗实汉子,心里倒是满意。 稍稍点头又道:“此番我等来大名府,是要运一批粮食去东京,走陆路虽也可,就是太费时间,便想先走水路,将送到濮阳叫人接手,再往汴梁,不知道洪把式可愿帮忙?” “高公子抬举,我等愿意。”洪江立刻说道。 正在此时,田米给洪江使了个眼色,他会意之后便点头起身到外面站着。 忽的瞧见此,高坎倒是有些不解,看向田米问道:“还有别事?” “叫公子知道,洪把式他们有小船一艘,平常押送些少量货物,船上十几个都是苦力汉子出身,向来实在。” 田米靠近高坎,继续说道:“本来他们依仗那条小船,倒也足够糊口,可是近来码头出了一家河帮,势大财雄,将码头那边零散运船收买大半,剩下那些不愿委身的,也让挤得没了活路。” “洪把式他们本就是老实人,不愿跟河帮那些人纠缠,就没卖,宁愿没有押送生意,在码头吃苦力,如是这般,倒是将河帮人马得罪了,连苦力都不许他们下。” 大名府连着漳、卫二河,接通南北,水运发达。 依靠水路,养活了不少水上人。 但也因此兴起了船帮之类,聚起大批人马船队,垄断了河面上的生意,寻常河工把式那是船帮对手。 若是没有后台,叫吞并便是早晚的事。 洪江这些人都是老实水手,新兴起的河帮听起来不像是好人,怕是还要做些其它生意。 要叫翻船露底,上上下下俱都难逃罪责,洪江他们不愿意跟着,这才拒绝,可是如此一来河帮自不会给他们活路。 ------------ 第60章 河帮 想必在田米找到洪江之时,他们那十几个水上兄弟,怕都是叫河帮挤得要没了活路,正是苦愁之时。 田米的出现,便是他们一根救命稻草。 要是没有高坎这一趟生意,他们也就无路可走,怕是连下顿米汤钱都没有。 而田米显然野心不止于此,从他叫开洪江,单独来跟高坎说事,便知他意图。 高坎听得他一番话,也是即刻明白过来,便问道:“你想将这十几人收入囊中,做一支自己的船队?” “公子英明,小人正有此意。”田米连道。 “适才小人已经与洪江谈过此事,询问他之心意,他听闻公子之事,也是有意。” “河帮那边如何说?”高坎没管洪江等人,而是问河帮情况。 田米也是立即解道:“就是一群闲散人,为首的唤作‘镇二江’曹沱,原是码头一个泼皮无赖,不知道从哪里纠集了一伙人,才在水面上做了生意,连年巧取豪夺,逐渐做大,如今手下有百十号人,自称做河帮而已。” 听到田米解释,高坎面色微动。 要是当真如田米所言,这个曹沱本来只是一个普通的地痞流氓,却能在短短数年之内,拉起百十号人的水上队伍,霸占两河运输,背后必定是有高人存在。 高坎心中是不想多生事端的,大名府这条财路越是稳妥顺当越好。 最简单的做法,便是跟曹沱谈生意,只要价格合适,日后粮草运送交给他们也无妨。 不过还是多给了田米一个机会,又问道:“若是与曹沱来谈,又当如何?” “曹沱此人行事霸道,为人贪得无厌,自他讲河帮旗号立起来,码头那边押运银钱便涨了三成以上,如此还不算,凡是要走码头货运,还要给河帮交足搬运钱才行。” 田米解道。 听闻此言,高坎眉头便就忍不住皱了起来。 运价涨三成也就罢了,连上下运货,都还要另行卡要。 如此收敛财物,不是把其他人都当成了软弱可欺的冤大头了? 别人高坎管不了,但是要这样占他高衙内的便宜,那倒是从来没听过。 念头一转,便又道:“大名府有船舶司,专管水运之事,曹沱河帮如此猖狂,难道他们不管?” “此番倒是不知晓,公子若是有意,小人可再去打探一番。”田米老实说道。 “好,你先去探明情况,洪江那十几人暂且先收着,用还是不用,届时我再做吩咐。”高坎闻言暂且应承下来。 其实在听闻曹沱能在大名府水上如此横行之时,他心中便有计较。 大宋的官吏,总是各有办法,船舶司管着水面上一切事物,不可能不知晓河帮之事。 既然他们能坐视其数年做大,横霸两河水面,且不做任何监管,就说明其中必有勾连,就看勾连到如何程度。 要是不甚厉害,高坎倒是可以卖一个高太尉面子,找上面的人聊聊。 别家如何不管,总归自己家的生意自己可以做。 且当真在河面上经营一支船队,有可靠人手,将来未必没有其它作用,说不定还是一支奇兵。 田米得了高坎吩咐,便也就起身去找洪江说话。 两人携手便走,看样子是要去探查清楚河帮之事,估计还要费些功夫。 待二人走后,林冲才上前问高坎:“公子,那咱们先在哪里落脚?” 高坎道:“就近找个驿站吧,杨教头还没到,先等他到了,再办其它事。” “明白。”林冲点头应下。 一行人收拾一番,就近找了个宽敞的驿站落脚,就等杨志到大名府。 原来那日高坎吩咐他先将生辰纲金银运走,以免叫堵在南乐,后来又改变主意,送到谭家铁匠铺熔炼。 不过杨志没留下,高坎又给他吩咐了别的事去办。 想来要是没有意外的话,最多也就是迟个一天也能到大名府,等人马合齐之后,再来办事。 到晚间时分,田米才从外面回来,寻得驿站找到高坎。 见面之后,他便开口说道:“公子,事情探查清楚了。” “说。”高坎直道。 “根据码头上人说,曹沱此人与船舶司一位都吏常有来往,这个都吏上有监门官,合将是一路人。”田米解释道。 听闻此言,高坎稍作沉吟。 就田米探查来看,曹沱背后之人,最高也就是船舶司一个监门官而已。 官职不高,倒是好处置。 不过就怕此番生意不是监门官手下一路人,而是上上下下都有打点。 但是更纤细的情况,田米从市面上自然无法探查得来,只有高坎自己亲自走一趟船舶司,或许才有机会听个音儿。 此事却急不得,而且高坎此行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就先放到一旁再说。 便对田米道:“如此此事暂且先放着,你去跟粮仓谈好,先将粮草取出来,洪江他们十几人不是暂时无事可做吗,叫他们帮忙押送看守,另外再找几个自己伙计同行,若是遇事也不要强辩,等我来处置。” “小人明白。”田米立即说道。 他是知道厉害的,自古民不与官斗,当下不清楚船舶司情况,自然不能莽撞行事。 反正有高坎在背后作保,假若有什么状况,只要不与对方恶斗到无可转圜,总有说法活动。 一番说明,便将各自合身休息。 待到第二日一早,高坎才从房里出来,下了楼,便瞧见驿站大堂站着风尘仆仆三人。 当先领头一个,不是杨志又是谁。 瞧见高坎,杨志连忙迎上前来急道:“公子不好了,二当家的那边,出事了!” 听闻此言,高坎顺势面色一沉,问道:“什么情况,你且细细说来!” “二当家的他们在魏店叫官军围困,一番拼命冲杀,人手折损大半,这才仓皇脱困入了就近山中,如今却已经被官军围山困死,怕是出不来了。” 杨志神色急切,连声说道。 闻言高坎也忍不住心头一震,要是真如杨志所言,蒋敬带着人马藏进山中,却叫官军围困住脱身不得,那要不了几日,就会叫官军合将围剿干净。 魏店左右,可是没有什么太多的藏身隐匿之处,让他们来逃脱的。 ------------ 第61章 围魏救赵 倒叫人有巧妙计,不忿天来定命理。 世事变化无常,人力再怎么苦心算计,也算不过老天。 高坎一心想要救人,奈何天命如此,半点由不得人,蒋敬一行如此局面,就是神仙也难救的。 一时无奈之下,也只好摇头叹道:“苦了二当家他们,穷途末路已是定局。” 杨志一路赶来,马都跑死了一匹,便是心知蒋敬一行死路难逃。 以为当下之局面,唯有高坎能想出法子救人。 可是此时听他之言,便知道连他竟都没有办法,忍不住急道:“公子,当真别无他法了吗?” 高坎摇头道:“魏店所距大名府,百里之外,各路官军合围一处,清剿也就在一两日之间,就算我此时便动身活动,且不说能否顺利,光是一来一回军令下达,我们再且出发,时间上也来不及了。” “那……”杨志还想说话,却兀自顿住。 他心下了然,光是一路赶奔大名府,两三人都跑了一日还多,更不要说更多人马。 蒋敬等人此番所遇,确实是死路一条,再没了其它希望。 二人正是兀自叹息之时,林冲合着鲁智深从后面过来。 见二人谈话,便得上前,林冲先问道:“公子,杨教头,何事叫你们面露难色?” 高坎没答话,杨志说道:“二当家他们叫官军困在魏店山上,已是绝路了。” 听到这话,鲁智深急道:“你说什么?为何会如此?那还愣着作甚,赶紧去救人呀!” 杨志苦道:“大师父,要是有法子能救,又何必愁苦?” 林冲比鲁智深沉着,便向高坎问道:“公子,难道真没有别的办法了?” 稍稍摇头,高坎说到:“当下之局,要叫我们去救,自然是赶不上,除非……” “除非什么?”杨志和鲁智深同时急问到。 鲁智深问完,见高坎沉而不语,上前一步闷声吼道:“你这厮,装的甚深沉,有主意就快说!” 高坎瞧了他一眼,才道:“二当家的他们叫沿途官军自四面八方合围,处处都是铁桶一片,无法冲杀得出,要想救人,除非有一面官军抽调走,留下空档间隙,才有一线生机!” “那就设法将人抽走呀!”鲁智深说道。 “哥哥,你别着急,官军奉命围剿山贼,眼瞧着就要大功告成,没有特殊缘由,哪里那么容易就能撤走的?”林冲拉住鲁智深说道,又问高坎。 “公子可是有什么计谋,却不好说?” 高坎深吸一口气,目光瞧着二人,沉吟片刻之后才道:“倒是有一个法子,却不好办,而且就算能成,官军调走一部,剩下那些想要撕出豁口来也不容易,还要叫有人能跑一趟,来个内外接应才有一线生机。” “怕甚,洒家自去接应便是!”鲁智深断然说道。 “仅凭鲁大师你一人还不行,还要叫一般高手,再领一行人马才行。” 说着,高坎目光瞧向杨志:“杨教头,你也得去一趟,随行人马都带上。” “是,公子放心,小人定当竭尽全力!”杨志立即应承下来。 “那你们先出发,赶到魏店不要冲动行事,先在外围观察,确认官军撤走之后,再设法与二当家的他们取得联系,一切准备停当再来动手。” 高坎一边说,一边给杨志眼神示意。 两人同领着人去,杨志高坎自是不担心的,他办事稳妥,不会冲动行事。 就是怕鲁智深按捺不住,时机未到就先动了手,反而败坏良机。 杨志识得高坎眼神意味,便点头答应下来。 待二人整合人手出发,高坎又叫林冲去找田米,把人先喊回来,有事要他去办。 田米得了信儿,与林冲一起急匆匆的赶回驿站,见面便问:“公子有事吩咐?” 高坎点头说道:“对,你去市面上找几个闲散人,费些银钱,分批叫他们去官府报官。” “报什么?”田米问道。 “就说听得有贼人谈论,说江州劫法场,大闹无为军的贼人在魏县一带出现,意将联合山东各路贼人!”高坎眼中寒光一闪说道。 当下这个局面,他肯定是要保蒋敬,管不得宋江等人死活。 按照先前送到黄门山的密信来看,宋江他们从江州逃出之后,并没有直奔梁山,而是绕道西北,转一大圈,再从山东地界回梁山。 如此一来,才可以轻松躲过追捕官军。 高坎算了一下时间,这会儿应该是差不多也在大名府左近的地界,只是确凿在何处不得而知。 不过他也不需要明确宋江等人的下落,只要有个大致方向便可。 相较于宋江等百十号人,蒋敬那点不过是小鱼小虾,而且他们在江州闹得那般厉害,现下又出现在大名府左近。 假若大名府的官老爷们脑子没叫驴踢了,自是会即刻下令,先去围剿宋江等人。 合大名府上下人马,临时抽调来不及的,左近也就围剿蒋敬一伙人的最快,不用收敛整顿,即刻便可发兵。 无为军那般人马,都叫宋江他们杀了个人仰马翻,血流成河,普通官军自是不敌。 那人马便一定要足够多才行。 此番高坎所思,便是围魏救赵之计,但能不能成,还要看蒋敬他们的造化,万一围剿的官军头领就是脑袋一根经,非得先剿灭了蒋敬一伙再行发兵,那高坎也就当真没法子了。 田米还不知蒋敬等人被围之事,不晓得高坎为何突然要出卖晁天王等人。 但他既然是高坎手下,当然要听吩咐办事,晁天王是梁山之主,又不是他田米主家。 明白关节厉害之后,便即刻去安置事宜,要在大名府找几个泼皮报官还不容易? 林冲在一旁听得高坎对田米吩咐,当下没有说话。 只等人走后,才忧道:“公子,此番出卖晁天王他们,虽然是为了救二当家的无奈之举,但若是走漏了消息,怕是对你不利。” 闻言高坎笑道:“倒叫林教头费心,不过晁天王与呼保义跟咱们什么干系?二当家的,又跟咱们什么干系?他们抛下黄门山上兄弟时,可又曾想过山上人的死活?” “说到底,不过是一群匪类贼寇而已,本公子还能怕了他们不成?” ------------ 第62章 引发飓风的蝴蝶翅膀 高坎是打心眼儿里瞧不上宋江一伙人的,哪怕梁山上实是有一些好汉,如林冲、鲁智深、武松等人,再比如卢俊义那一路的。 直将此一番抛开,凡是与宋江合一路的,说到底大多是阴险小人而已。 如今晁盖已把人救了,待到回归梁山,聚义堂上排了座次,晁盖也就离死期不远了。 当下先卖一波,说不得还能救上晁天王一命。 要是宋江死在叫官军合围的路上,日后梁山再起势,高坎便可顺利替高太尉走一趟,把这处宝地拿下来,好抵御金军。 假若是侥幸还是让那黑面奸贼活了,便叫只有等时局发展再说。 反正无论如何,当下他是管不了那么许多,救蒋敬为先。 没这个神算子替自己管账,高坎心底总是觉着差点什么,心里没底,早晚还要忧心后方钱粮之事。 将来前面打起仗来,哪有精力分心? 林冲瞧见高坎态度决然,他虽是对晁盖忠义之举有所钦佩,但始终不是一路人。 高坎数次解救于他,将他当做自家兄弟,事无巨细都是明言,自然更加亲近。 合将念头,便拱手说道:“如是倒也有理,就是此事还是要办得隐蔽些才好,山东多好汉,俱都仰慕晁天王与呼保义,江州如此遥远,也愿跨越山河不惜性命去救,何况其它?” “林教头说得倒是有道理,不过我身边有林教头,还有杨教头和鲁大师,就算有贼人要害,三位只要保我,也是不怕。” 高坎笑眯眯的说着,又将林冲抬举一番。 闻言林冲说道:“公子瞧得上林冲,自是林冲福分,其实此番与公子同来大名府,林冲心中有一言一直未曾说出,此刻倒是想表明心意。” “哦?林教头有何话,但说无妨!”高坎笑道。 “林冲先辞了禁军官差,日后一心跟着公子。” 忽的,林冲眼神炯炯,拳拳之情直将涌出的说道。 早料到林冲逃不出自己手掌心,迟晚都是自己手下人,但高坎倒是没想到,他愿意主动提出来。 要知道,林教头虽有些忠勇豪情,骨子里还是贪权怕事的,能让他放弃东京十万禁军教头这般头衔,只跟着自己做个无名之辈,却是不容易。 心念及此,高坎也是拍手赞道:“林教头有此意,当真我之幸也!” “但求公子不弃。”林冲拱手道。 “只要教头愿意,高坎自当将公子视为兄长,同生共死不在话下。” 高坎一边说着,停顿片刻,又直道:“实不瞒林教头,原先我便有意请林教头与杨教头一同,专门训练一支精兵,将来做亲卫卫队之用,一番用度俱是最好,成型之后便由林教头你与杨教头一起,各领一军。” “公子抬举。”林冲神情一动道。 高坎仗着高太尉背书,若有意从军旅而起,将来自然有一番大前途。 林冲行武出身,在大宋,一个武将要是没有后台抬举,怕是一辈子也难有出人头地的机会。 跟着高坎,将来权势如何暂且不说,至少荣华富贵是有所保障的。 别的不论,单是此一趟大名府之行,前前后后收获,便够林冲几辈子用度不完。 间中高坎所展露出来的谋略,胆气,决断统领等等,无一不是令林冲钦佩不已,能跟着这样的人物,还有何求? 当下,为表明心意,林冲便在起身单膝跪下行礼道:“属下林冲,愿为公子马首是瞻!” “林教头快快请起,你我以兄弟论,勿需如此。” 高坎见状连将林冲扶将起来,又说道:“昨日田掌柜与我说,大名府这边两河码头有一支河帮,霸了水面上的生意八九成,将其余人等全都挤得没有活路,他有心请我牵头,在水面上立起大旗来,专做自家生意。” “我虽然当时没有答应,却也有心,就是那河帮背后还有大名府管家作保,需得计较厉害。” “公子要属下如何操办?”林冲直问到。 “找个机会,去河帮首脑府上看看,与他谈谈。”高坎眼睛一眯道。 本来高坎的计划是从大名府船舶司管家入手,慢慢探查缘由,再设法谋一支船队出来。 不过要是那样的话,银钱用度花费不小不说,说不得还要费不少的时间功夫,高坎没那个耐性。 林冲未曾表明心意之前就不说了,现在既然他表明了心意,这种事让他去办也无不可。 其实要是当初能直接拿下燕青,这种事交给燕青去办最为妥当。 不过燕大侠还要跟着卢员外一段时间,将来再入账中,一干人等俱是可独挡一面的存在,高坎也就没有为了一点眼前小利而放弃长远谋划。 林冲自然识得高坎意思,一番计较,等再找田米问明情况之后,夜里再去行事。 田米寻得人去报官,先是说发现了宋江一行人的踪迹,然后接连又报山东各地匪贼都在往大名府周边赶来,大有江湖聚义,起事做乱的架势。 大名府管家得了禀报,当下自然是惊慌不已。 也不叫探查明白,便就当即下令,收拢治下官军整肃,又几个派人去调令魏店那边集合的官军。 此时高坎不得而知,更叫他想不到的是,因为他一番谋划,竟当真引得河北东西两路,连着辽东,辽南民间俱是震动。 各路好汉闻风而动,举起千万人马往大名府赶来。 同时各路官军也俱都整肃开拔,一面围堵拦截各地匪贼,一面合军围攻大名府周边,直搅了个天翻地覆。 大宋疆域内动荡不平,竟叫金国嗅到滋味,提前数月聚集大军,挥师南下。 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历史的车轮就在这一刻,发生了前所未有的巨大变革,以至于直到一年之后,高坎都没想明白,事情为何会突然之间便糜烂至此。 大势之下,也给他提供了另外一条,预先未曾想过的思路。 而当下,大名府远郊魏店城镇之外一处偏僻的小山林当中,蒋敬领着黄门山一众人马,困于此地,正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之时。 下山时领着的几十人马,如今已经只剩下了二十几人。 ------------ 第63章 穷途末路见恩人 有道是顺时天命尽在我,有酒有肉好快活,逆时灾祸接踵至,生死半点不由人。 几日之前,蒋敬等一众人还在黄门山上有金有银,好久好肉。 才不过须臾之间,过了几趟日月,如今却就已经落得这般田地,连个遮风避雨的遮盖都没有,上上下下几十号兄弟天当被地当床合身就睡。 光叫是如此还不止,还要时时刻刻惊醒,分分秒秒惶恐,小心哪里豁口杀出来一撮官军人马,哪里头顶有掉下来当头滚石。 总之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凄惨到了极处。 就这一两天的光景,一众兄弟当中已有不少心生绝望,不敢再往前一步,恨不就地埋身。 蒋敬做得这一支头领,虽是尽力,也知前路断绝。 今日将一众兄弟引到此山坳当中,四下环顾,怕就是他们葬身之所,倒也是山清水秀,好一个去处。 这边才在乱石旁落坐,合这一撮杂火取半分暖意。 兄弟人群中行将出来一人,近身到前,苦道:“二当家的,咱们下山带的粮食,怕是不够了,过了今夜,明日又当如何?” 当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厄运专找苦命人,他们已到了此绝路,没想到袋中又失了食粮。 深思片刻,蒋敬叹道:“罢了罢了,既然已无剩多少粮食,合将一并都煮了,叫兄弟们吃得饱饱的,睡个好觉,明日一早都随我一同杀出山去。” “若是有人命大,能活出生天,叫去大名府寻得高公子,就说我蒋敬辜负所托,先走一步,要是都折在路上,兄弟们一同上路也不孤单。” “二当家的……”手下闻言,心中不免凄苦,兀自说不出话来。 蒋敬拍了拍他肩膀,宽慰一句,便叫他去安排妥帖。 这人也知他们怕是命薄,不再多言自去了。 一番烧火造反,得当之后,蒋敬将一众人俱都唤了过来,实话讲明。 “诸位兄弟,行到今日田地,合不怪他人,只怪咱们时运不济,总归不叫兄弟们饿着肚子上路,今日且放开吃饱,明日各安天命!” 众人闻言,俱都莫不做声,只盯着手里一碗汤水。 瞧着众人这般模样,蒋敬心中不忍,奈何也说不出宽慰的话来,只得叹息一身,仰头自己先一碗干了下去。 其余人见状,也就都一般一口吃尽,摔了碗,便做定决心。 正当叫众人各自寻摸地方好生安歇,待到明日天一见光就行下山。 且在此时,忽的听闻山林当中有响动传来,众人立时来了警觉,有人霍的拔出刀兵来,兀自怒骂。 “好个贼官军,欺人太甚,连一夜都不叫我们兄弟好歇,既是如此,兄弟们跟他拼了!” “对,跟他们拼了!”其余人等也是俱都附和。 而蒋敬瞧着那边传来动静的山林,却是眉头微皱,抬手道:“兄弟们勿急,我看那边动静不大,不像是大批官军杀来,倒像是只有一二人也。” 听闻蒋敬之言,一众人神情疑虑。 他们叫官军围剿,追赶到此山中,四下俱都是官军大批人马,别说是人,就是一只苍蝇都难飞进来。 寻常人等,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出身在这山林当中。 那么来人又会是谁呢? 且叫众人还没分辨明白,便见林子里忽的钻出来三个人影,一眨眼便到了近处,左右刚想提刀上前,蒋敬却借着火光瞧清楚了来人。 “都慢!” 他惊呼一声,旋即上前:“杨教头,你怎么来了?”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杨志! 原来杨志自赶去大名府,将蒋敬等人被官军围剿,困在山中之事禀报。 后高坎定下解救之计,他便合着鲁智深及一众人马连夜赶来。 路上跑死马,生生叫两天的路程只赶了一天便到,又在山外寻了落脚处,暗中观察官军动向。 入夜之后,杨志心念蒋敬他们在山中怕是难过,又不知外面情况,便合鲁智深商议了,由他寻了两个身手矫健的伙计一同趁夜出发。 三人绕开官军埋伏包围,偷偷潜入进山来寻蒋敬他们下落。 费了好一番功夫,果真在这山坳当中瞧见了火光,连忙赶过来。 双方见面自是欢喜无比,蒋敬连拉着杨志到火堆边坐下,问到:“杨教头一路来辛苦,可惜我们当下山穷水尽,无有招待。” “无妨,二当家的,我就是担心兄弟们在山中日子难过,特地赶来。” 杨志一边说着,一边示意同行伙计将带的东西拿出来。 二人旋即一人掏出两个酒坛,一人掏出几包吃食,俱都是随身携带来的。 把东西放到间中,叫众兄弟分来吃,杨志拉着蒋敬一边说话。 “杨教头,我们此番被围困山中,已是绝路,不敢再拖累公子和你们兄弟,谢你们还专程送来酒肉,叫兄弟们死也做个饱死鬼,适才我们已经下定决心,明日一早便合杀下山去,能逃出一个算一个,逃不出的也是兄弟们一同上路,不叫孤苦,就是枉费了公子一番心意。” 听到蒋敬这话,杨志笑道:“哈哈,二当家的,你们先舍身就义,公子还不答应哩!” 闻言蒋敬神情一动,问到:“杨教头何出此言,难道还有生路?” “当然!” 杨志断然说到:“那日我与二当家的分别之后,便连日赶赴大名府去见公子,求他设法解救众位兄弟,公子虽是为难,但苦思冥想,还是有了计较。” 接着便将高坎的吩咐,一合都与蒋敬说了。 末了,他喜道:“如今鲁大师与众位兄弟就在山下村中等待时机,直叫官军大队一走,咱们便立即行动,里应外合,杀出一条生路来!” 蒋敬听得杨志话,眼中神情惊异,良久才道:“叫公子费心,我等万死难报,假若今次当真能脱难,必顾念恩情。” “二当家的不必在意,公子对二当家的及众位兄弟忠勇之义甚为赞赏,定不会叫大家求出无门,你们且不必着急,就在此山中静候时机便可。” 杨志拉着蒋敬说到:“只要时机一到,我便立刻前来与你们汇合,一同杀出。” “好是好,就是我们身上所携带的干粮已经耗尽,怕是等也等不了几日了。”蒋敬又道。 杨志一笑道:“那怕什么,我们来得一次,就来得二次,明日再上山送来便是,不必担心。” “那就有劳杨教头了!” ------------ 第64章 脱困下山 杨志之来,对于蒋敬一行人来说无异于死中救命。 有了他一番言辞保证,众人也就激起了活命之心,俱都热情十足。 本来还叫留杨志一起喝酒庆贺,不过杨志三人趁夜上山,本就是十分凶险,不可久留,还要尽快下山才是。 蒋敬知道轻重,也就没有强留。 于是杨志又领着二人,从山上下来,原路返回村中。 村子里鲁智深领着其余人等,寻了一户农家住下,心中却是焦急万分,就怕杨志去得晚了,已经来不及。 正在堂内来回踱步,忽听得外面有人敲门,连叫人赶快去开门。 杨志三人从外面进来,落座喝了一碗水,才将山里情况说明,鲁智深闻言便急着备粮送去。 “哥哥莫急,此时天色将明,山中官军怕是要开始巡山合围,再进去容易暴露行迹,反而害了二当家的他们,不若等到明晚再说。”杨志拉住鲁智深说道。 鲁智深是个急性子,临行之前高坎专门示意,就是要叫杨志拉住他莫犯浑。 昨夜一来一回一趟费了不少时辰,再过一会儿就要天明了。 这个时候他们再进山中,不等于是自投罗网,甚至连蒋敬他们藏身之所,也要叫一并发现了。 鲁智深听了杨志的话,也只得耐住性子道:“只求他们今日能安稳度过,待入夜再去。” “哥哥放心,我进山是看过了,二当家他们选的去处极为隐蔽,一时半会儿官军发现不了。”杨志宽慰道。 一番说话,做好计划之后,众人便就合身休养。 待到第二日日上三竿之时,杨志才从床上醒来,直听得外面声音震动,嘈杂异常。 连忙合身从屋内出来,便瞧见其余人等都在院子里往掐面瞧。 连鲁智深都站在门槛上,也瞧着外面,不知道再看些什么。 他便上前问道:“哥哥,外面怎么了?” “不识得,忽的有大批官军进村,还不晓得他们要作甚。”鲁智深摇头闷声道。 “官军?是围山的那些吗,怎么突然下山了?” 杨志闻言眉头一皱,止不住疑道。 原来他们来时为了方便观察官军动向,又不叫人察觉行踪,便选了山下较近的偏僻村落,这边距离官军驻地有十几里。 按说官军要搜山,怎么也不会到这边来,就是撤走,也该走另外一边。 可是此刻外面大队官军已经进了村,却又是实打实的。 思索片刻不得,杨志便道:“叫两个人去村里问问,看看是什么缘由。” “俺也是这般想,就是怕叫官军瞧出端倪来。”鲁智深点头说到。 “无妨,让去人小心些便是。”杨志说着,走出院子来,从伙计中寻了两个不显眼的,一番吩咐明白,便叫出去探查。 等了大约半个时辰,人才从外面回来。 一进堂中,便连声道:“杨教头,鲁大师,好消息,官军要北上了,此番只是从村中过路,暂时歇脚而已!” “啊?北上?这么快?”杨志脸上神情一动,连问道,“不会有诈吧?” “错不了!村里里正说,这些官军下午便要启程,连夜赶路,在村里一是歇脚,二是等钱粮送来。”伙计满脸喜道。 听到这话,杨志大喜赞道:“太好了,看来公子妙计果然成了!” 旁边鲁智深旋即道:“那还不赶紧进山,把这好消息告诉二当家的他们,叫他们一起出来?” 闻言杨志却是摇头道:“不可,官军虽已撤走,但我们只见了这一支,还不晓得其他状况,山中是不是还有留存的,一两个人进山不叫容易被发现,可是二当家的他们同行还有二三十人,这么多人可难隐藏行迹,还是等晚上好。” “反正都等了这么久了,也不差这两三个时辰的。” 商议过后,众人也就不再着急,静待日落天黑。 时辰渐过,待到下午时,村里陆陆续续又有官军到来,一直到日落,村中官军才整军出发,离开村里北上去了。 等到村里的官军全部撤走,杨志同鲁智深才带着一众人即刻出发往山里来。 山里蒋敬等人候了一天,众人没有吃食,一个个的都饿得望眼欲穿,盼着杨志快来。 好不容易瞧见人影晃动,一下子看见黑压压的有十几二十人,顿时心中惊慌,以为来的不是杨志,而是官军小队,误打误撞到了这边。 才刚准备好迎战,忽地认清当下一个身形高大,行走如风。 手上还提着一杆沉重大禅杖,不是鲁智深还能是谁? 于是众人大喜,连忙迎上前来,碰面之后蒋敬便问道:“大师父,杨教头,你们怎么都来了?” “哈哈,叫你识得好运,山里的官军今日全都撤走了,当下大路朝天,想怎么走便怎么走!”鲁智深大笑一声说道。 听闻此言,蒋敬等人也是顿时大喜。 杨志叫随行上前,将带的吃食一番拿出来,分给众人。 他知道昨日蒋敬他们就没了给养,等这一天,怕是都饿坏了冻坏了,先吃饱再说。 两边人马合到一处,就在这荒郊野外,起了篝火便是喝酒吃肉,好不痛快。 直叫全都吃饱喝足,这才合计了一并出发,先离开山里,下了山之后,再趁夜寻别的路,不直往大名府,而是绕道过去。 原来蒋敬担心,他们下山之后,直往大名府与高坎汇合。 万一路上叫有心之人瞧见,毕竟是戴罪之身,就算官军都叫调走去合围梁山人众去了,各地府衙差役总归是有的。 倒是惹麻烦不说,再叫把高坎牵连进去就万死难谢其罪了。 绕道而行,一来可以避开风险,二来他们也可以沿途寻到地方,置换衣物装束,如此便不会再叫人识得。 如是这般,虽然废了些时辰功夫,但终归一切顺利,一行人在五日之后,到了大名府。 只是当此之时,大名府上下却发生了一件大事,以至于整个城中俱都已经戒严。 雄城内外,许出不许进,任何从外面赶来的人,全都叫拦在了城门之外,至于何时才能开城门,却连个说法都没有。 叫众人心中急切,却又无可奈何。 ------------ 第65章 贼寇四起 且不论城外众人入城不得,兀自激恼却又无可奈何,单说城内境况。 自高坎叫田米寻人去大名府衙门告了刁状,漏了宋江一行人踪迹,初时还不见动静,直到第二日才察出不对来。 往日一早便热闹非凡的街面上,今日却一个人都瞧不见。 只有北风萧萧,吹得烟尘滚滚,一副死寂萧条模样。 高坎自驿站出门,瞧得外面异常,叫人来问:“外面怎么回事,何故一个人都没有?” 驿站伙计也才睡醒,还是迷糊状。 闻声一时不信,揉着眼珠子往外瞧,果然瞧见街面上空荡荡的,像是叫匪贼劫掠过一半。 兀自忍不住怪道:“奇了,往日这个时辰,各仓买卖家早该开了铺子,满大街讨饭吃的活计,怎么今天一个都见不着?” 高坎看他也不知,便不多问,只吩咐去备好吃食,等人齐好吃。 一边又去叫来后半夜看管车架的伙计,叫去街上找人问明。 过了一炷香,林冲、田米,连着剩下的伙计俱都到前面来,汇合一处,才刚落座,准备用饭,先前出去的伙计才急匆匆赶回来。 进门便道:“公子,不好了,城里戒严了!” “什么?”林冲、田米闻言按捺不住,惊声站起。 高坎倒是沉得住气,招手叫人坐下说话,一边问到:“说清楚些,何故戒严?” “回禀公子,小的刚才出街寻人去问,连走了两条街都没见着人,好不容易瞧见一个行色匆匆的书生,拉住他好说歹说,才与小人说明。” 伙计坐下后,继续说到:“听说今日一早大名府便下了严令,四门封闭,城内各家各户关门闭户,不得私处,城内城外的府兵、厢军一并都调进了城里,一部分严守四门城墙,一部分列成小队,在城中各街道巡查。” “凡是城中住户,全都要接受检查,验明正身!” 听到此处,其余众人脸上无不露出惊异之色。 大宋商贸发达,各地经商之人络绎不绝,大名府作为北方重镇,又紧挨着东京汴梁,也是繁华非常,汇聚四方来客。 平日里光是四城门出入的外地商旅,没有一万也有八千。 哪怕是要紧时刻,也从未有过四门俱都封闭,全城戒严的时候。 突然如此,怎能让人不惊? 就算是真有什么滔天之贼入了城中,也不必如此大动干戈,那感觉好似有人要攻大名府一般。 田米心思转得快,小声道:“公子,该不会是……” 高坎只睨他一眼,叫他把后话咽进肚子里,一边吩咐道:“既然城中戒严,那你们就都要恪守规矩,今日便不要再离开客栈,若是官军来查,也要主动亮明身份,配合验明正身,总之不可与官军争辩。” “是。”众伙计言道。 “好了,都吃饭吧,林教头,田掌柜,你们跟我来一趟。” 高坎说着,起身招呼林冲与田米到楼上说话。 进了房间当中,林冲走在后面,小心将房门关好。 各自落座之后,田米才忍不住道:“公子,大名府官家突然下令封闭全城,不会是为了梁山众好汉的事吧?” 高坎瞥他一眼,才道:“有这个可能,不过梁山众人该只是一个由头而已,不该是全貌。” “还有别人?”田米惊问道。 “区区一个梁山,算上去江州解救宋江一行,沿途再拉拢一些,也不过几百号人而已,那用得上整个大名府戒严,还要将城内城外兵马全部调集?” 高坎眉头紧锁,扶额沉思。 片刻之后才继续道:“除非,梁山众人之事,牵一发而动全身了!” “公子此言何意?”林冲忍不住问到。 “大名府乃河北东路首府,地势紧要,然境内却多山匪流寇,常年侵扰地方,官军也无可奈何。” 高坎皱眉言道:“往日这些山匪流寇,俱是各站山头,自立为王,虽打家劫舍,却成不了气候,对官府重地也无甚威胁。” “可是一旦有人立起一杆大旗,能号召动这些山匪流寇,聚在一处,那就不同了!” “公子的意思是,晁盖宋江一行,要在河北立起大旗来?”林冲惊到。 大宋积弱已久,官家腐朽不堪,百姓积怨极深。 几乎年年各地都有叛乱发生,只是大部分都被官军快速镇压,没有能成气候的,然长此以往,总归是埋下不少祸根。 山东,河北等地,自古民风彪悍,多出英雄侠义之辈。 常言道“侠者以武乱禁”,两地也是叛贼起事最多之地。 但是因为没有一个合将能服众人的头领,是以大多都是各自为政,初时还能掀起一些波澜,三五月间就叫官军逐个击破。 可是当下情况却不相同。 无论是晁盖,还是宋江,在江湖上都名声斐然,是一呼百应之辈。 二人如今合在一处,本来就已经聚集了百余众好汉,还有兵马不少。 要是叫他们悄无声息的绕过大名府,去得梁山还好,半路败露踪迹,叫官军合而围之。 左右脱逃不得,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就在大名府地界里举起大旗来,如是联络河北各地的英雄好汉汇聚,转眼之间便成一股滔天势力。 更逞论,还有山东那边来人。 只是一夜之间,河北东路境内,便有流寇四起之意。 大名府距离晁盖、宋江等人最近,他们要是发了狠,冲杀过去围的官军,直奔大名府杀来,城上也不知道守不守得住。 而且城中本来便是鱼龙混杂,谁也料不得里面有没有贼寇细作。 如此计较,下令封禁全城,挨家挨户的搜查,一一验明正身也就能够理解了。 然而高坎心中所思,却是此番变故原先他无论如何也不曾想到。 更叫他担忧的是,要是河北当真乱了,再牵动山东一地,整个大宋东北一片陷入流寇四起的乱战当中,官军力量叫匪贼牵制,边境必然空虚。 金国觊觎大宋日久,如此大好良机,必然不可能放过。 他们才集合大军覆灭辽国,此时重新调集,兵峰一转,直来东北,顺着边境一路而下,谁人能挡? 如此一番,不是等同于自己无意之间的一番举动,反叫历史进行大大提前,不用半年时间,金国二十万大军就要兵临东京汴梁城下? 越想高坎心中就是越急,他诸般计划都还才起步,此时别说是拦住金国大军,怕是自保都成问题。 ------------ 第66章 河帮水路 一番贼寇,哪知道什么家国大义,他们心中想要的,不过是荣华富贵而已。 若叫晁盖、宋江等人合了大军,再一举攻下大名府,兵马粮草齐备,必定会大肆扩张势力,裂土分国。 且河北西路那边,还有个四大寇之一的晋王田虎。 那厮也是个贪得无厌,野心勃勃之被,东北乱了,他能放过西北大好局面的? 届时叫他们将东北,西北一线分割了去,金国大军一来,再与之投诚,做成两番王国,反而屯兵南下再攻大宋。 就如同原先历史进程那般,出一个伪齐刘豫,对外向金国俯首称臣,卑躬屈膝,对内却大肆的压榨屠杀汉民,屯兵攻宋。 此番局面发展,还会更乱,不只有刘豫,还有“田豫”、“晁豫”、“宋豫”等等。 转眼之间,天下大乱! 高坎无论如何,也不愿见如此局面发生,当下之际,还得先设法处置了晁盖一行才行。 就算拿不下他们,至少也叫他们按原定计划,归梁山那个巢穴去。 心思笃定,高坎便沉声言道:“城中之事暂且不论,要尽快设法办妥诸般事宜,然后出城去才行!” “粮仓那边小人可以去谈,尽快交托便是!”田米即刻说到。 林冲目光一闪,旋即道:“河帮那边昨夜我已经去探查过一番,大致摸清楚了底细。” 闻言高坎瞧向林冲,问到:“就当下人手,可有把握拿下曹沱,先控制了河帮?” “若是正面相较,倒是有些困难,河帮人手不少,寨门牢靠,我们就这几人,杀不进去。”林冲老老实实说到。 “如此说来,背地里有机会下手,事还是可成的?” 高坎眼前一亮,追问到。 林冲也点头说到:“擒贼先擒王,河帮疑惑俱都是大名府原先的街面上的泼皮无赖,无甚本事,乌合之众而已,只要杀了曹沱,其余人好料理。” “那便这般计较,田掌柜,你去与粮仓那边谈妥,叫洪江他们一伙人帮忙押运。” 高坎说着,掏出了自己身上的太尉令牌递给他:“假若遇到官军盘查,就将令牌给他们看,说是替太尉府运送官粮的,谅大名府的官军也不敢多问。” “另外,再叫人去知会曹沱,就说本少爷有生意与他谈。” “小人明白,这就去办!”田米旋即说到。 待田米起身去办事,高坎扭过头又对林冲说到:“林教头,杨教头与鲁大师俱都不在,此事叫你辛苦,一干事宜要同兄弟们讲清楚,且不可大意。” “公子放心,我识得厉害的。”林冲点头应承下来。 诸般安置妥当,便待时机。 田米揣着高坎的令牌,领了两人离开驿站,先找到熟识之人去河帮牵线搭桥,见了人说明干系,得了应承会后,又去粮仓那边寻人。 一番事情办完下来,已是下午,才回到驿站向高坎禀告。 “公子,粮仓那边事情业已办妥,待明日小人将银钱送去,便可运粮出来。” 说着,他停顿一下,才又继续道:“河帮那边,他们约公子你今晚到河帮地头上谈话。” 高坎点头说到:“我知道了,晚上我和林教头一起过去,粮仓那边事你来办。” “小人明白。”田米应承下来。 等到傍晚时分,高坎合林冲一道,从驿站出来,直奔河帮在城内的码头去会面。 一路来到河帮地盘上,只瞧见大门外左右各有二人守着,看见人来便即刻拦下。 “哪里来的,想干什么?” 高坎上前一步,拱手笑道:“叫小爷识得,在下是从汴京来的商户,早些时候与曹头领有过约定,晚上见面谈一桩买卖。” “你就是那个东京来的什么高公子?” “正是。”高坎笑着答到。 “跟我来吧,大档头正在等你,不过路上小心些,不要乱看乱瞅,否则小心你的眼珠子,这厮又是谁?”把守一边说话,一边又指问林冲。 高见连忙解到:“这时我家伙计,陪我来的。” 把守多看了林冲一眼,不再说话,直闷头领着二人往里面走。 进得门中,先见前面是一个宽阔校场。 场内此时无人,但左右摆有兵器架,上面挂着刀枪剑戟一应刀兵,似是河帮演武场。 再往里面,才是正堂中央,门口依旧有人把守。 到了门前把守让二人在外面候着,等他进去禀报。 过了一会儿,人才出来道:“大档头叫你们进去,身上的家伙都留在外面吧。” “是是是,没带刀兵。”高坎笑着应承道。 林冲也张臂示意,表明他们什么也没带,把守检查过后,这才放二人进门。 一进入到大堂当中,扑面就闻到一股酒肉热气扑面而来,高坎止不住眉头一皱。 隐约间,还能听见一阵娇笑淫靡之声传来。 不动声色的与林冲对视一眼,继续跟着把守往里面走,直到绕过前面门帘,到最里面,才瞧见内里摆着一座大台,后面是一个仗宽的木榻。 榻上此刻正有三人,一个中年汉子,肥头大耳,面相丑陋,袒胸露乳。 一左一右各有一个艳粉女郎,外面天寒,她们却好似不知冷热一般。 上半身就挂了一条薄纱的红肚兜,下半身也只有一条亵裤而已。 两女一人捧酒,一人拿肉,直伺候着中年的中年汉子,中年汉子双手解脱,在两人身上不住上下其手,引得娇笑连连,场面十分难看。 把守将高坎二人引进来,躬身谄媚上前道:“大档头,人来了,您看要不要瞧一瞧?” 闻言曹沱面色一沉,抓起旁边女郎手上半只烧鸡便扔向把守骂到:“狗东西,叫你坏爷爷兴致,找死是吧?” “是是是,小的该死,大档头息怒。”把守连忙赔笑。 见此高坎眉毛一挑,主动山前拱手道:“早就听闻河帮大档头威名,一直有心一见,却无有机会,今日总算如愿,却不曾想扰了大档头的好兴致,实在是我等罪过。” 听见高坎开口,曹沱这才瞧向他。 上下打量一番,便道:“你就是姓田的说的那个,什么狗屁高公子?” “高公子是我,狗屁高公子就不是了。” 高坎面色淡然,目光炯炯的盯着曹沱:“今日我二人前来,是叫大档头谈一桩好买卖的,要是大档头不得空闲,那便改日再说吧。” 说将话,高坎转身就欲叫林冲一起走。 才走没两步,身后忽然传来曹沱冷声道:“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把老子这儿当成什么地方了?” ------------ 第67章 虚张声势 曹沱一声令下,堂内左右霎时杀将出几路人马,合有二三十人,俱都明刀执仗,凶恶异常,似要叫二人当堂砍杀,走不出门去。 但见凶险,林冲脸色大变,忙将高坎护在身后。 直道:“公子小心,此间有埋伏,叫我杀出一条路来,你赶快走!” 他喊一声,却不听身后有高坎回应,急回头来看,却瞧着高坎神色淡然,一点不惧。 迟疑道:“公子切勿拖沓,我手上没有趁手的家伙,杀不得这许多人。” 高坎直伸手拍他肩膀,宽道:“林教头勿急,这时曹大档头与我们说笑呢。” 听闻此言,林冲只叫心里苦,人家早在堂中设下埋伏,今已明晃晃的亮出了刀兵,还讲什么说笑,明摆着是要他二人性命。 只是高坎原先两次救他,又有识他之恩,端是明知死路,也豁出去一身烂肉保高坎脱身。 正将言说时,却听得榻上曹沱忽的哈哈大笑。 “哈哈,果然不愧是东京来的公子,气度就是不凡,姓高的,你当真不怕我这些伙计一窝蜂涌上来把你砍成肉酱?你身边这人,纵使武艺超群,赤手空拳又能打几个?” 高坎不忙,拱手抱拳向曹沱道:“大档头若是有心要我二人性命,自我二人入得寨门,走到外面校场时便可差人提前埋伏,一干乱箭射死便是,何必冒这般风险,费这般功夫引我二人进堂中来见?” “哈,在老子的地盘,就是让你们入得堂中,又有何风险?”曹沱讥道。 “大档头有一句话说得好,我身边这位确实武艺高强,寻常十二三人近不得身。” 高坎示意林冲,又将说道:“他虽赤手空拳,打杀不得这堂中二三十英雄好汉,可若是不叫管我死活,只取大档头你的性命还是不难。” “是吗?老子倒想看看是不是真有这般本事!”曹沱眉眼一冷,沉声言道。 左右闻声,即刻便再往前一步,将二人围得更紧了些。 高坎却若寻常道:“大档头,在下今日前来,是找你谈买卖的,不是来打架的,若是大档头信不过在下,权当没来过便是,何必劳神试探?” “哼,你有什么买卖,叫老子看得上的?”曹沱挥手冷哼道。 “东京十万禁军的军粮漕运,不知道这个生意大档头可还满意?” 瞧着曹沱,高坎淡淡说道。 闻声曹沱脸色瞬时一变,坐起身来,又瞧了高坎一番,才疑道:“就凭你,能有这般泼天富贵?” “在下虽然不才,但就是有这般富贵。”高坎傲然说到。 “有何凭证?”曹沱眼底寒光一闪,追问道。 “今日在下已差人同城中粮仓谈好,交托金银定钱,第一批军粮不日便装船运渡,与粮仓那边谈时,用的是和凭证,大档头找人去一问便知。” 高坎答到。 曹沱手摸下巴,神色沉思,直摸了半脸油光。 半晌才道:“就是老子信了你的,你打算如何给老子出价?” “那就要看大档头你的诚意了,听说大名府两河水面上的生意十有七八都归了河帮,价格也比寻常抬了不少。” 高坎说到此处,稍作停顿:“在下不管大档头的生意如何做,与我的价码要单独谈。” “你胆子倒是不小,命还在老子手上,就敢跟老子谈条件?” 曹沱冷声吓道。 “大档头要是不怕过了今日,明日便亡命天涯,就是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大可以试试看在下你动是动不得。” 高坎丝毫不惧,直面曹沱双眼:“再多言一遍,在下是来谈生意的,生意嘛,将就一个买卖不成仁义在,价码合不合适再说,闹得过了可就不一样了,届时小小的大名府船舶司,怕是兜不住你这么大的灾祸。” “你当老子是吓大的!”曹沱闻言瞬时勃然大怒,直拍桌子。 高坎却不管他,直与林冲说道:“林教头,我们走吧。” “大档头若是有意,打听清楚了,明日咱们再约地方来谈。” 说完之后,便当先一步,迎着面前明晃晃的刀口,直往外走。 一将河帮人马,却只敢亮着刀,没人敢上前拦他。 曹沱也不开口说话,真就叫两人从堂内走了出来。 出了寨门,高坎一路都没说话,林冲跟在左右,时刻小心戒备,但也无事。 直至离开河帮地界,他才终于放松下来,叹道:“公子真乃神人也,怎知曹沱虚张声势,不敢当真动手?” “他一个小小地头蛇,全仰仗着船舶司官府吃饭,不清楚咱们来路,哪里敢私自动手?” 高坎淡然解道:“何况如今大名府全城严禁,他也吃不透状况,不怕叫人寻个借口,顺带手剿灭了他,如此关头,自然是诸事都叫稳妥为上。” “原来如此。”林冲叹到,对高坎自是佩服无比。 然则高坎其实心中却没有十足把握,只是看曹沱一上来就摆出那般架势,觉着异常。 就算不想做这一趟生意,不见人便是,何必要大动干戈,埋伏那么多人就为了杀他二人? 寻常泼皮无赖惹事想寻个便宜也就罢了,如今的曹沱却早已经不是市井泼皮。 能一路发家到如此地步,自然也是有些脑子本事的,明摆的蠢事不会干。 所以才推测,那家伙就是虚张声势,面对突如其来自动寻上门的陌生人,试探一番,看能不能诈出什么端倪来。 仅此而已。 二人自出了河帮地界,一路回驿站这边。 田米已叫人将粮仓那边的粮草押出来了一部分,俱都囤在后院当中,剩下的明日再去。 城内严禁,走路都不方便,叫洪江他们送了第一批之后,索性就把那十几人也都留在驿站当中休息,免得再费功夫。 高坎回来时,也就头一次见了这十几人一面。 洪江他先前见过,自不必多说,剩下那些看起来也都是老实汉子。 一个个虽是水上人,却晒得皮肤黝黑,浑身上下俱都是腱子肉,实打实的苦力出身。 瞧过之后,高坎便叫田米安排好这些人的吃住,所费银钱都算在他头上,到时一并叫驿站老板结算。 众苦力闻言自是千恩万谢。 他们这些人,本来就依靠着码头做苦力才有口饭吃,都是老实人。 河帮霸占了码头生意之后,他们也就断了生路。 连日以来过得都是十分凄苦,饱饭都难得吃上一两顿,现在高坎叫他们过来,既有工做,有工钱拿,还管他们吃住,如此好的东家哪里去寻? ------------ 第68章 史监门 安排好洪江一行人,高坎也就合身歇息,一夜无话。 第二日一早,田米领了众苦力便去粮仓押粮,高坎和林冲在驿站等着,曹沱在码头势力大,有心寻他们的落脚点不难。 等了半上午,直到快要到午时,河帮的人才来,见面便向高坎赔笑。 “高公子,我家大档头叫我来说,愿意跟您合谈买卖。” 高坎神色淡然,吃了一口茶水,点头道:“我知道了,大档头选在什么地方再谈?” “大档头的说,昨日是您登门,今次怎么也该我们做东,他在江阳楼那边定了位子,晚上请您过去。”来人解到。 “行,你回去回禀大档头,我一定准时去。”高坎应到。 打发走了河帮来人,林冲近到身前说话。 “公子,曹沱此人阴险,此次相邀怕是有诈,还是小心行事为好。” 闻言高坎道:“他要真有心下黑手,倒是一件好事,少了让我再想由头拿他,你且领两人去一趟船舶司,邀那监门官到这边来说话,就说我请他。” “去请倒是无妨,可是如何能说动他呢?”林冲问到。 “这个简单,届时见到人你便如此与他说……” 高坎附身耳旁,小声告与了林冲说辞,言明只要他这般说给那个监门官听,他必定会赶来见面。 林冲识得之后,便连忙动身去请。 过了两个时辰,高坎就在驿站当中等着,果然见林冲把人带了来。 入得驿站茶肆当中,引着落了坐,林冲解到:“公子,这位就是大名府船舶司监门官史大人,大人,这位便是我家公子。” 史监门闻言对高坎一拱手,道:“高公子此番相邀,有何指教?” “大人言重了,在下区区匹夫而已,哪敢指教大人?” 高坎脸上笑眯眯的,抱拳还了一礼,接着说道:“就是最近在此间听了些风言风语,怕是对大人不利,这才冒昧请大人过来一叙。” “哦?不知道是什么流言,叫公子这般费心?”史监门故作不解地问道。 “倒叫大人知道,本来我们这一趟,是替东京太尉府高太尉来运军粮,原计划购得粮草之后,先经由水路运到濮阳,再做中转。” 高坎不紧不慢,娓娓道来:“一干事倒是都办得顺畅,就是在寻水路押运时,听闻大名府两河水面上,都叫一个‘河帮’给霸占了去,凡是要从两河水面上走的商船,俱都要知会过他们那一关。” “在下初来乍到,担心不识得规矩,便是一番请教。” “这才知道,原来那河帮头领,竟然是大名府一泼皮无赖,纠集了一干闲散人等,便成了什么河帮,在这大名府两河地面上仗势欺人,为祸一方。” “本来这般人轻易处置了也无妨,却听传言说河帮是奉命行事。” 说到此处,高坎忽然停了下来,目光似笑非笑的瞧着史监门。 史监门也是官场老手,当即便道:“竟有此事,区区一干贼子而已,敢打着官家旗号为祸一方?” “在下也是担心,那帮人是打着官家旗号,做着贼人生意。”高坎笑道。 “现下听史监门一言,便知确实如此。” “高公子意欲如何处置?”史监门问到。 高坎早料到他会如此问,便是从善如流:“本来这般搓鸟货,直叫官军拿了便是,不过此事既然涉及大人声誉,却就不好蛮干。” “往常也就罢了,区区流言如何能伤大人?可是眼下……” 后面的话不叫高坎说明,史监门自然就知晓。 当下大名府全城封闭戒严,知府大人亲自下令,严查城中闲散人等,是否与贼寇勾连。 上面查了一日,还无有甚收获,要叫河帮之事传出哪里能容? 曹沱一干人等死活,与他倒是无干,可是要是进了府衙大狱,吃不住什么都说了出来,别说他这监门官做不下去,怕是还要论罪。 高坎没有直接去府衙告状,而是专门差人去请他来谈,自是给了他天大的面子,也是示好。 史监门心知厉害,便连问到:“那依公子之见,此事如何处置才算妥帖?” “大人有所不知,那河帮贼首曹沱叫人请我今夜去江阳楼谈事,届时万一要是谈不拢,他想下黑手的话,倒是个大好时机。”高坎给了史监门一个眼神说到。 “明了,多谢高公子指点迷津。”史监门拱手谢道。 高坎旋即笑道:“大人客气,我有一支商旅,日后怕是要常往来东京与大名府之见,行货押运,走水路较为方便,到时候还要请大人多多照顾才是。” “好说好说。”史监门满口应承。 见状高坎又继续说到:“知府梁中书大人心系社稷安危,如今大名府四周流寇四起,他老人家担心这些贼寇汇合一处,对大名府不利,这才封锁四城,严查城内之人,对流寇匪贼之类更是宁枉勿纵。” “府衙那边查了一日还无有动静,若是此时大人能有所建树,必得中书大人赏识。” 史监门心底原本还想,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个太尉公子,明里暗里威胁着非要他自毁财路,心有不满,只是面上不显露出来。 可是听见高坎这一番话,霎时犹如拨开云雾见青天。 拿曹沱一伙人,给他仕途铺路,一番政绩不说,又能在中书大人面前露一脸,如此好处不比那一点银钱赚取好? 何况曹沱此人近些时日以来,愈发膨胀,以为有了河帮一干人马,就可以自立为王了。 正好趁着这个机会除了他,将原先之事一并清理干净。 至于以后嘛,等此事过去之后,再重新扶植一人上来便是。 费些功夫而已,收获却是颇丰,何乐而不为? 再看高坎的时候,便已经不是瞧着给自己找麻烦的人,而是瞧着一个天降的贵人了,何况高坎此来,打的是东京高太尉的名号。 来时他已经叫人打听过,高坎手下人去粮仓那边时,用的便是太尉府的令牌。 此事只要待到他收拾了河帮一伙人,到中书大人面前禀报时提上一嘴,中书大人必定会召见高坎,高坎再替他说两句好话,那不是前途无量? 光是想想,史监门便已是欢喜异常,仿佛看到一条康庄大道凭空就摆在了自己面前。 于是千万应承,连起身告辞,说是回去早做安排,等到晚上好将一应事情办得漂漂亮亮。 高坎瞧了,自是满面欢喜的送他离去。 ------------ 第69章 江阳楼吃酒 要照先前设计,让林冲寻个机会,只把曹沱一人拿下,叫河帮群龙无首,趁乱就解了这股势力。 本来也不算是麻烦事,河帮人马也都是些乌合之众,不足为虑。 可是在见过曹沱,去过河帮寨门之后,高坎心中却改了主意,一切稳妥至上。 林冲武艺再高,毕竟是一个人。 身边手下能带的也不多,总归是有风险,还不如假借他人之手去办。 所以他才想到,直接去请曹沱背后之人,一番言明厉害,哪怕这史监门没有贪图,光是明哲保身,也绝计不会再让河帮留存。 甚至,就算史监门执迷不悟,高坎也还有别的办法,大不了亲自走一趟知府衙门。 现下史监门自己识趣,主动包揽下来,少费不少功夫。 待到时辰一到,高坎还是只叫了林冲一人陪同,便来到江阳楼赴宴,先稳住曹沱再说。 江阳楼在大名府中不算是最有名的,却也是个贵人去处。 较往常来说,自是门庭若市,宾客来往不绝。 可是如今大名府封了城,城中百姓出门都难,更不要说到酒楼宴请了,于是虽是好时辰,楼里却瞧不见几个人。 独独有了三三两两,还俱都是河帮人马。 高坎也不在意,与林冲一同入得门来,就瞧见曹沱亲自下楼来接。 “高公子来了,叫我一番苦等,快快楼上好请!” 高坎便也应道:“叫大档头苦候,实在失礼。” “不妨事,高公子请。” 一边说话,二人一边随着曹沱一行往楼上来,到了二楼落座,一番酒宴早已摆好。 曹沱手捧酒杯,敬道:“昨日兄弟唐突,险些与公子闹了误会,今日特地摆酒设宴赔罪,还请公子千万不要介怀。” “大档头说笑了,小事而已,不用在意。”高坎顺道。 “请。”曹沱说着,一口将酒饮尽。 高坎也跟着一杯下肚,接着说话:“大档头把持河面,两河上来往大名府的船舶每日少说也有百与艘,当真是好大一摊生意。” 听闻这话,曹沱摇头苦道:“高公子只知水面上船多,却不知我等兄弟也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讨生活。” “这年头到处都是流寇匪贼,水面上也不安生,我们做漕运的,收了人家的银钱,总不能不管,遇到好的,三两下打发了还好说,要是遇到混不吝的,说不得也要靠家伙说事儿,那就得拿命去拼。” “大档头说的是,讨生活都不容易嘛。”高坎笑道。 曹沱闻言借机道:“所以不是我想抬高市价,实在是手底下几百号人等着饭吃,要是哪个不小心伤了死了,还要安家费,也是耗费不少。” “兄弟们的苦处在下识得,也不是把着那点银钱不放,只是求个安稳而已。” 高坎说着,示意林冲将带来的定钱拿出,摆在桌上。 “这里有些散碎银两,此次我们要押运的粮草不多,也就两三船而已,算作定钱,货到之后,再结算余下,大档头看看可行?” 曹沱见高坎一出手便是一袋子银两,眼里霎时一亮。 这一袋子碎银虽然不多,也有几十两,还只是这一趟的定钱而已,高坎可是明言,日后常要在东京和大名府之见来往。 头一回来押解粮草,数量自然不大。 两三艘船便交这些,日后要是十几艘,乃至于几十艘,数额自然也会翻倍。 而且高坎走的是官府军粮,本身轻易就无人敢动,日后说不得还会有官军押解,要河帮做的事情实是少之又少。 什么都不用干,便有银钱入账,谁不欢喜? 曹沱自是立即喜滋滋的收下道:“叫高公子破费,其实不必如此着急。” “应该的,要叫大档头费心。”高坎应道。 一番说将下来,曹沱十分满意,直拉着高坎喝酒吃肉,好不快活。 忙活半个时辰,瞧着差不多了,高坎暗中便给了林冲一个神色。 林冲会意之后便找了个由头,起身离席。 从楼上下来,一路出了江阳楼,到外面街上,此时街面上一片混沌,瞧不见什么端倪。 他左右看了半天,才寻到了方向,径直往对面巷子里来。 才入了巷子,便见暗处闪出一认来,直道:“什么人?” “高公子叫我来,与史大人报信。”林冲连忙解到。 声落才见里面有火光映起,显出史监门的模样,左右俱都是官军人众。 将林冲叫到近处,史监门问到:“楼上如何,曹沱人在吧?” “在,公子正在与他吃酒,一楼堂里有几个河帮人马,二楼楼上还有十几个,合将在一起也就二十几人。”林冲答到。 “好,你快上去,且与高公子言明,一刻之后本官便带人上去,叫公子先行脱身,别被连累了。”史监门沉声说到。 林冲会意,没有多言,转身便回楼上。 见到高坎正在与曹沱说笑,便近身附耳说话。 高坎听完之后,脸色忽的一变,旋即冷道:“你说什么?看管的人是干什么吃的,竟能叫走了水?” 旁侧曹沱闻言问到:“何事叫公子如此动怒?” “搅了大档头好兴致,我那一群没有的下人,看个粮车都看不好,平白无故的竟叫走了水,烧了我足足两车粮食!”高坎故作怒道。 “公子何必动怒,区区小事而已,少了两车,明日再拉便是,别扰了喝酒的兴致。” 曹沱自是不在意,劝道。 高坎却拱手说道:“大档头有所不知,此次押运军粮,事关重大,马虎不得,今日怕是只能陪大档头到这儿了,待来日再有机会,在下亲自设宴向大档头请罪。” “这就要回?”曹沱诧异道。 “是要回去看看才放心,只叫这些狗东西看管,一点事也办不好。” 骂骂咧咧的说着,高坎还是辞别了曹沱,从楼上下来。 曹沱那些人马没有跟着,继续在楼上吃喝。 出了江阳楼大门,林冲指了一下官军在的方位,高坎会意点了点头,便将是什么都不知晓,自领着林冲离开。 才走没一会儿功夫,便听得那边传来阵阵喊杀声。 回头一看,只瞧见江阳楼左右火光四起,大批官军忽的杀进楼中。 曹沱此来就带了那二十几人,还都是些乌合之众,哪里是早就埋伏的官军对手,不消一时半会儿,那边声音便静了下来。 高坎只瞧着那边没有说话,半晌才道:“自今日起,大名府中便再没有河帮名号了。” ------------ 第70章 船舶 不消一炷香的时间,曹沱一伙人便被官军砍杀干净,曹沱更是当场就被砍了脑袋,那史监门连叫他说话的机会都不曾给。 高坎等到酒楼那边喊杀声渐落,这才同林冲回驿站当中。 这一夜城中不叫安生,官军人马在清剿完曹沱贼首之后,又杀进河帮寨门驻地。 将其中一干河帮人众尽数格杀当场,一个活口不留,直杀得血流成河,才叫停手。 后续之事高坎不得而知,只等到第二日近午时,他与林冲、田米正在驿站茶肆当中吃茶,史监门才找来。 落座喜道:“好叫高公子指点迷津,昨夜一番清剿贼寇,杀得河帮贼人数百,收缴钱粮更是无计,中书大人今晨得知,大为欢喜。” “恭喜史大人,有此大功一件,将来史大人必定前途无量。”高坎拱手笑道。 “还得感谢公子抬举才是,若无公子相交,小人哪识得这些。” 史监门心中畅快,对高坎更是感激不尽,连说完都自降了不少身份。 高坎谦辞道:“那是大人英明决断,与在下有什么干系?在下可不敢居功,反而还要麻烦大人一番。” “公子但有吩咐,小人莫敢不从。”史监门旋即应到。 “在下奉太尉大人均令,运这一番粮草归东京,日后少不得要常来大名府,为免麻烦,有心收买一支船队,运送些商品货物。” 高坎说着,看了一眼史监门神色,才继续道:“只是这要行漕运生意,需得船舶司凭证,不知道大人可否抬举一二?” “原来如此,公子放心,此乃小事一桩,小人必办得妥帖,待小人回衙门一趟,做好文书,公子只需叫一人来取便是。”史监门毫不犹豫便应承下来。 漕运私营,本是需要有水上户籍之人牵头,才可办理。 且不同之人,办理的文书还不尽相同。 一般人最多也就能获准有一条运船在河面上走,在多一条都不行。 不过史监门本就是船舶司的官吏,要办一张漕运文书自是手到擒来,何况高坎走的是军粮,算是半个官营,那就更加方便。 高坎闻言之后,又道了一番谢,便叫田米下午去船舶司衙门一趟取来文书。 这边才说着话,又有人来找史监门,说是中书大人唤他过去,他便急匆匆的告辞走了。 待人走后,高坎便叫田米领着洪江一行人,将粮草装车,送去码头那边等候,拿到漕运文书之后,便装船运走。 而高坎自己则领了林冲,又带了两人,往河帮这边来。 路上林冲好奇,河帮已叫官军连根拔起,河帮驻地寨门都叫拆了,还去做甚? 高坎却笑道:“河帮虽已覆灭,可是河帮霸占的那些商船却还在,现在都成了无主之物,等田米从船舶司拿了漕运文书,将来咱们船队组建,不正好需要这些船?” “原来如此,公子当真远见!”林冲赞到。 二人再来到河帮驻地,远远的便看见外面有官差守着,不叫旁人进入。 走到近前之后,高坎便拱手笑问到:“劳烦诸位官爷,请问这里可是河帮之地?” 头里的官差抬头睨了高坎一眼,不屑道:“哪里还有什么河帮,那般贼人昨夜已叫监门大人清剿了,没事一边去,不要在这里扯闲,再多话将你打成贼人同党,一干拿下!” 高坎面上笑意不改,解道:“叫官爷误会,我等不是河帮同伙,是史监门大人叫我们过来的。” 一听这话,这官差神情立即一变。 连起身道:“监门大人叫你们来的,有何事?” “监门大人说河帮贼人覆灭,他们收敛了不少钱财,俱已交公,不过还剩下些船舶不好处置,叫小人前来接收消解。”高坎答到。 “真有此事?”官差闻言不信道。 “官爷要是不信,可差一人去问问监门大人便知,小人叫高坎。”高坎笑眯眯的说道。 “那你等等。” 官差瞧了高坎一眼,随即便回身与身后人说了两句。 那人听闻之后,也看了二人一眼,随即便点头离开,去通禀史监门。 等这人走后,高坎继续开口道:“叫诸位官爷再次驻守,实在辛苦,小人这里有点茶水钱,请各位官爷兄弟吃碗茶,休息休息。” 说着,掏出了一袋子碎银放在桌上。 官差见状拿起银袋子掂量一番,瞧着高坎道:“你这人倒是识趣,他去问想必还要些时辰才能答复,河帮的船就在里面,你且同我先去看看吧。” “多谢官爷。”高坎拱手谢道。 随着这官差,两人这才进得河帮驻地,顺着前面路走过,绕到后面水口。 这边水面和外面护城河相连,也连着两条大河。 平常河帮的船舶便都停在这边,若有生意要运,再从这边将船转到码头上货,也是方便。 头一趟来时二人没到过这里,也就不知道河帮到底有多少条船,此刻过来才看见。 只见一条十几丈宽的水面上,满满当当地停了十几架货船,间中还有一条大的,看起来就是拉个几十号人也不成问题。 扫了一眼之后,高坎心中便是欢喜非常。 官差指道:“这些就是河帮贼人夺来的船,你们清点一番,有什么问题自行处置,待会儿等人回来,问明了确实是监门大人的意思,就可以叫人来把船开走了。” “是是是,多谢官爷。”高坎笑着答应。 官差也没多言,说完之后转身就走。 待他走了之后,高坎才对林冲道:“走,去船上看看。” 林冲便随着高坎一同,直来到大船旁边,顺着踏板上船察看,一番看下来,越看越是喜欢。 “真是一条好船呀,可惜就这一艘,要是再有一两条,打造一支水军也够了。” 摸着船架,高坎忍不住叹道。 一旁林冲言道:“公子若是有心,咱们把大名府这边同濮阳那边的码头都拿下来,到时慢慢建造便是。” “是这个道理,回去之后找田掌柜商议一下。”高坎点头应道。 ------------ 第71章 画一张大宋的饼 要做长远计,自就不是十几条船,配上几十船夫力士,在水面上拉些货物那般简单。 因着河北东路局势动荡,高坎不得不做加紧考虑,原先议程都要提前。 金国兵马多骑兵,擅路战而不擅水战,假若有船,再利用水道优势,便可以来去自如,只是要训练一支水军却不简单。 如是,高坎心中倒是忍不住羡慕宋江。 晁盖带人去救他时,已带上了阮氏三兄弟,这会儿怕是不知躲在大名府周边哪座山里。 就算将来脱困,肯定也会随路就去了梁山,想要招至自己麾下,怕是痴人说梦。 但也就叹息一声而已,毕竟天下好汉无数,也不是立了浪里白条就练不出水军了。 念及此,高坎将林冲拉到一边,小声问道:“林教头,假若我们要借着这十几条船,练一支水军,你觉着可行否?” 林冲闻言诧异道:“公子想练水军?” 高坎默然点头算是应下。 见状林冲确实皱眉难道:“公子不知,这水军演练,与步兵大不相同,首要便是需有大批熟悉水性之人,还要有擅水战的头领教头调教。” “就算二者齐备,也还需耗费巨量钱粮,缓慢排练,就是一两年也不见能有成效。” 闻听此言,高坎讶道:“有这般麻烦?” “水上作战与步战不同,步战只要是个汉子,给他一把刀,随便操练一番,便就可赶鸭子上架,多冲杀过几趟,拼也拼会了。” 林冲摇头肃道:“可是水战全仗船来立身,水面晃荡,船板不稳,要是不熟悉船上生活的,连站都站不稳,更不要说拼杀了。” 高坎摸着下巴,仔细思量之下,也觉着林冲说的有道理。 不过他要的水军,不必有多好的战力。 只要能在水面上来去自如,能将人悄无声息的送来送去,便就足以,反正大名府周边也没有多少水战可打。 两河河面也不同长江黄河那般,能叫两军大船冲杀的。 忖度之间,便又道:“假若我只是想练些熟悉水性,掌船熟练之人,帮忙运送奇兵呢?” 闻言林冲即道:“那就简单许多,大名府两河水面上老把式不少,都是些熟悉水下情况,掌船也熟练的人,聚起来就成。” “要是公子放心不下,疑惑不想牵连无辜,也可以叫这些人做个师傅,再分散自己人去学个三五月就成。” “三五月?那该是来得及的。”高坎呢喃自语道。 “公子说什么来得及?”林冲闻声问到。 见状高坎也不隐瞒,直道:“林教头,此番大名府局势你也瞧见了,梁中书怕各路匪类齐聚,威胁大名府,连夜下令封禁全城。” “咱们不识得虚实,知府衙门难道不知?” “而且如此大好机会,恐怕不只是河北东路,包括河北西路,乃至于山东那边的流寇匪贼都会趁机起事。” “如此一来,那河北道全线不是都要乱成一锅粥?”林冲惊道。 稍稍点头,高坎神情冷冽道:“我之预料,待到各方绿林汇聚,宋江必会同晁盖举起大旗,此二人在绿林之间威望极高,特别是宋江,称为‘山东呼保义’,山东多豪杰,俱都是悍勇义士。” “宋江人在江州府吃了官司,他们都能从梁山赶去救人,现在就在大名府,岂能不来?” “届时大旗招展,须臾之间便能汇聚海量人众,我观大名府怕是撑不了几时,然则此还不过细枝末节,就算来势汹汹,也不过是些江湖草莽而已,要成气候很难,只要给朝廷时间,官军早晚能一干剿灭。” “关键是东北的金国!” 原先高坎就跟林冲分析过,金国早晚耐不住要挥师南下,只是时间问题。 假若河南道全线流寇四起,夹带着山东跟着一起乱了,那么大宋朝廷必定震动惊慌,各路人马都会往这边调集而来。 这样边境必定空虚,金国人会不抓住大好战机? 林冲顺着高坎之言,一路深思下来,不由得越想越怕,甚至恍若已经看到金国大军拿下,在大宋疆域之内肆意纵横。 “那……”半晌,他吐出一个字,却说不出后面的话来。 高坎直道:“朝堂上的事咱们管不着,宋军羸弱,林教头你是有感悟的,所以怕也是靠不住,咱们能做的,便是借势而起,能拦多少拦多少,能救多少救多少。” “当下还看不明白,但只要战事一起,必定有无数机会候着,到时候我只要向朝廷请一封文书,打下一地,咱们便就有了根脚,那时才是当真大展宏图,御敌以外,乃至于覆灭金国,收复燕云十六州,恢复我华夏大地之时。” 林冲听着高坎这一番话,双目圆瞪。 要叫是光听前半部分,不晓得还以为高坎想的是裂土封王呢,就是听后面半段,也直叫人心突突个不停。 御敌以外,覆灭金国,收复燕云十六州。 这三条,那一条听起来不像是天方夜谭? 不过林冲既打定了主意,就要跟在高坎左右,那便是横竖都不做更改。 大不了就是一死,好男儿何惧?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还可再来一次! “公子远见,属下愿随公子左右,共赴大业!”林冲心中思着,旋即拱手拜到。 高坎忙扶住他道:“林教头不必多力,你我兄弟,俱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现下紧要,还是要有人马才行。” 林冲闻言又道:“我倒是识得一些有本事的好汉,就是散在各处,还要联系才行。” “如此甚好,林教头只管请人,只要人来,我必优待!” 高坎知道林冲人脉广,识得的英雄好汉比自己多,而且他也更有办法能将这些人拉入伙。 要是光靠自己结合水浒及两宋历史,大势虽能把握,细节上面却要差很多,总归是后来人,当然比不上真活在当下的清楚。 一番言谈时,听得外面官差疾步过来的声音,两人立即止住,他们说的一番话可不敢叫外人听见,不然死路一条。 ------------ 第72章 面见中书大人 官差来势汹汹,神色也急,看来不像是得了信儿,叫高坎签字画押拿了文书便落下这些船,倒像是来寻他事的。 林冲瞧着不对,小声道:“公子,我看有些不对呀。” 高坎一时也不好分辨,只沉住气道:“无妨,听听他说甚再说,咱也不怕。” 林冲闻声嘴巴动了动,终是没有再说话。 但见官差行到近处,抱拳急声道:“高公子,中书大人唤你过去,监门大人适才叫人去找了一圈都没找见,可急死了!” “中书大人唤我?”高坎神色一动。 “正是,公子快去吧,莫叫中书大人等急了,这边是小的们办好便是。” 观察连声说到。 原来官差之所以如此急切,是去人见了史监门,才得知梁中书要叫高坎过去一见。 结果史监门回了衙门,差人去请高坎,找了一大圈却都没找见人,正是着急。 听见这边人过去禀报,便连忙叫他们过来通禀。 史监门那边还有些公文准备,要带着一起去面见梁中书,所以才没亲自过来。 高坎不知内情,不过梁中书会亲自见他,倒也在预料当中,于是便拱手致意,叫林冲留在原地,随官差将一应文书办了便是,这才告辞。 本是梁中书唤他,他该去梁中书府上见才是。 不过高坎识得此事乃是史监门从中言说,便先往船舶司衙门来看看,要是人在,正好同行。 那叫当真是缘分使然,高坎才到船舶司衙门当前,巧就撞见史监门拿了文书从里面出来。 两人见面,史监门连道:“高公子,您可算来了,叫小人好一番找,快随我同去中书大人府上,中书大人都说了快半个时辰了。” “我正是听闻此事,本该直去见中书大人,想来间中还有监门大人功劳,才转道来求见。” 高坎脸上带着笑意,解到。 “公子有心,若不嫌弃,坐小人车马?”史监门请到。 “有幸。”高坎拱手还礼。 二人同上了车马,一路急赶,好在大名府封禁令还未解除,路面上也无甚人走动。 车马行得极快,不多时便赶到梁中书府门外。 下车史监门主动上前做了拜见,中书府下人进去通禀,得信儿出来才叫二人进去。 入得中书府中,高坎便跟在史监门后面,不时查看四周景致,越看心中越是心惊。 按《宋吏史》计载,梁中书本名应该叫做梁世杰,原先在东京汴梁做过中书,后来到大名府做知府,但是中书的名头却没有下,因此还叫“中书大人”。 大名府虽是河北东路首府,又靠近东京汴梁,十分繁华。 不过梁世杰始终只是一个知府而已,还算不上朝廷大员。 可是看他府上景致,竟要比高坎在高俅的太尉府上见到的还要奢华不少,怪不得他给老丈人筹集生辰纲,头一趟叫劫掠了,第二趟还能收买十万贯的财宝来。 要知道,前后两趟生辰纲收买,间隔也不过就三两月而已。 第二趟都有十万贯,第一趟能少了? 区区一个知府,俸禄才多少? 要不是有通天的手段本事,如何能收敛到如此多的金银? 如此也叫高坎对大宋的地方大员有了更进一步的认知,这些人,就算不是个个富可敌国,怕也是差不了多少。 可怜朝廷要筹集一点军费,都需费尽心力,官员个个喊穷,国库空虚。 却不曾想,满朝大员随便拎一个出来,抄家灭族便够一趟军费的。 果然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杜圣诚不欺我! 心下暗自感叹之间,二人已在中书府下人引领下来来到后院亭台花园,进拱门时高坎还瞧见,上面挂着一个扇面小牌,写着“小江南”三个字。 只看那字迹,游龙走蛇,怕也是大师手笔。 而这花园也无愧“小江南”三字,其中恢弘精巧,以小见大,可谓应有尽有。 梁世杰人在花园中心的湖中亭,下人叫二人在外面候着,他去禀报。 待下人走后,史监门才小声与高坎说到:“高公子,小人将覆灭河帮一事通与中书大人说了,还请公子待会儿要帮小人一把。” “监门大人放心,在下识得。”高坎知史监门话里意思,应承道。 说话没一停功夫,那下人回转过来,小声告知二人,中书大人叫他们过去。 史监门应了话,才领着高坎一路跨过拱桥过来。 到湖心亭外面,拱手躬身敬道:“卑职史文心,拜见中书大人。” 高坎这才识得原来史监门本名“史文心”,便也连跟着学道:“草民高坎,拜见中书大人。” 亭中梁世杰放下手中事,面露微笑,招手道:“你们来了,进来吧。” 二人得了准许,这才从外面进到亭中,就在梁世杰对面站着。 梁世杰先瞧了高坎一眼,才对史文心道:“文心呀,此次覆灭城中河帮匪贼,你大功一件,前后文书记录都带来了?” “启禀大人,卑职带来了,请大人过目。”史文心忙将手上文书呈上。 梁世杰接过,也不看,直道:“此事本官定会亲自上书一封,向陛下禀明原委,届时你自会有封赏。” 听到这话,史文心当下大喜,连跪下磕头谢恩。 “卑职叩谢中书大人抬举!” “呵呵,起来吧,你在我治下办事,有功我面上也有光,自己人当然要多照料。” 梁世杰十分满意的抬手说道。 就这一句话,已叫史文心心中惊喜不已。 中书大人亲口说的他是“自己人”,那将来别的不论,至少在这“大名府”官场,他该如鱼得水,前途无量。 同史文心分辨完,梁世杰才看向高坎。 “高公子,东京一别,本官与太尉大人已有许久未见,他老人家可还好?” 高坎心下微动,面上不做表露。 拱手忙道:“叫中书大人费心,父亲大人一应俱好,也是十分记挂中书大人,此次临行之前,还叫晚辈专门听训,到了大名府一定要好生拜见中书大人,替他老人家表一番心意。” ------------ 第73章 梁中书的请求 官场,讲究的是一个场面,人情世故。 只要场面够好,人情能通,那便是一通万通,走到全天下都是顺畅。 可要是不识抬举,自视甚高,端着傲气,那就是有通天本事,也能叫寸步难行。 高坎自是明白其中道理,梁世杰挂着“中书”头衔,又是大名府知府,还是蔡京的女婿,无论哪一条身份,都远高于“高衙内”的名头。 他都亲自开口抛出了橄榄枝,高坎如何能不接的? 梁世杰对他反应也是满意,笑道:“倒是叫太尉大人费心挂念,当年在汴梁,本官就多倚仗太尉大人照拂,一直无有机会报答。” “此番高公子来大名府,有何需求,且可直说,本官定会斡旋。” “谢中书大人抬举。”高坎连道。 这就是识抬举的好处,仅仅是一两句话,拍个马屁,表明一个谦卑的态度,就能得到一把手的首肯,办事顺畅,何乐而不为? 梁世杰笑道:“本该如此。” 说话又瞧向史文心:“文心啊,你与高公子已经识得,日后高公子的事,你就亲自去办,务必要尽可能的办妥。” “请大人放心,卑职定会勉励协助高公子。”史文心连道。 “嗯,很好,本官还有些公事处置,就不留你们了,高公子,你回汴梁记得再替我向太尉大人问好。”梁世杰点头言道。 闻言高坎忙应道:“一定带到。” 梁世杰一挥手,便示意二人可以退下了。 不过高坎站在原地,心中念头流转,忽的又开口:“中书大人,小人有一事想向大人禀报。” “哦?”梁世杰神情一诧。 他叫史文心把高坎叫来,本也就是见一面,走个过场,拉拉关系而已。 前面都算妥帖,高坎看来也是个识趣之人,突然又有话倒是叫他有些不解。 但见高坎神色微动,便心领神会,对史文心道:“文心啊,府上还有些船舶司那边的公文,你去取来一并带回去,本官与高公子再说会儿话。” “卑职明白。”史文心立刻答道,连忙退下。 待他去了,梁世杰才又问高坎。 “世侄有何话说?” 没有旁人在场,梁世杰对高坎的称呼也就变了。 高坎心领神会,连忙道:“叫伯父费心,侄儿这两日观城中,四门关闭,城内严禁,听说是与江州府劫囚,大闹无为军的梁山贼人有关?” “确有此事,怎么,世侄是担心回程不顺,叫撞见贼人?”梁世杰问道。 “是这样的,伯父有所不知,侄儿手下有两个使唤人,本是江湖草莽,侄儿见他们有些本事,也算从良之心,便召到麾下办事,给口饭吃。” 高坎旋即娓娓道来:“此次来大名府,也多亏了他们,不然半道经过黄门山之地,怕是就要叫黄门山上的匪贼给劫了去。” “哦?世侄手下还有这等好手?”梁世杰讶到。 山东招抚使给童太傅的生辰纲叫贼人暗中劫掠,此事大抵是黄门山匪贼所做,梁世杰已经知晓。 要不是梁山贼寇在大名府现身,他本该先处置此事。 那一趟生辰纲,山东招抚使耗费甚巨,因此惧怕沿途押运有失,专调了一队厢军押运。 结果那般人马,还是叫黄门山的匪贼得了手,可见黄门山匪贼厉害。 原先梁世杰心底还在为难,如此厉害的山贼叫何人才能处置。 没想到此刻听闻高坎之言,他们居然半道撞上过那些贼人,听意思还小有斩获。 梁山贼寇之事他还没有眉目,虽然叫四门封闭,城内也戒了严,可是除却史文心捣了河帮一干匪贼之外,连日过去了,便再无其他。 且听探报,梁山那些匪贼知道行迹败露,竟敢拉起大旗。 整个河北道的贼人莽夫都在往这边来,还有山东的也在赶,须臾之间便会聚起大批人马,甚至威胁大名府,也是叫他焦头烂额。 二事都是难办,特别是梁山那些匪贼,给梁世杰非常不妙之感,恐怕要吃大瓜落。 若是在事发之前,能叫一人把黄门山的匪贼给平了,卖山东招抚使和童太傅一个面子,那就算在梁山匪贼事上没什么作为,甚至有失,也多个人替自己在朝廷上说话。 于是当下,梁世杰就起了心思。 高坎察言观色,瞧见梁世杰起了心思,虽不知心思具体为何,但目的已经达到。 接着便答道:“叫伯父抬举,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莽汉,就是有棒子武艺而已。” “如此人才,可是难得!”梁中书赞道。 此话倒是他的真心话,别看他做着大名府知府,敛财盘剥有一套,可惜手下却缺能征善战的好手,他本人也是个极为惜才之人。 高坎闻言知味,连道:“若是伯父有差遣,侄儿和手下自该效力。” “好世侄!” 梁世杰没想到高坎领悟力如此厉害,这就识得了他的心里,忍不住赞道。 “我这儿还真有一件难事,苦了好些时日没有头绪,听世侄一番话,倒似拨开云雾见天日!” “能替伯父分忧,倒是侄儿荣幸。”高坎就坡下道。 “说来此事世侄倒也有计较,正是与黄门山的匪贼有关,前些日子山东招抚使差遣了一队人,押送给东京童太傅的生辰纲,途径黄门山地界,结果消失无踪。” 梁世杰便将童贯的生辰纲在黄门山叫人劫掠之事说了一番。 末了道:“此事引得童太傅震怒,严令要叫黄门山匪贼伏诛,山东招抚使也极为上心,多次书信与我,奈何大名府也有诸般事忙,实在腾不开手来,拖沓了好几日,世侄既然与那些匪贼交手过,许能剿灭,若是事成,大功一件,我定亲自上书替世侄讨封!” “原来如此,伯父放心,此事侄儿义不容辞。” 高坎没想到梁世杰要请他办的事,居然是剿灭黄门山山贼,这不是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吗? 就是不知道,要是梁世杰知道童贯的生辰纲就是他劫的,又会是什么反应。 会不会当场气的,一口老血喷涌而出。 ------------ 第74章 直一番推举 高坎应承下黄门山剿匪一事,梁世杰自喜不胜收,倒也没忘了高坎说事,话才将讲到一半,便又再问。 “世侄原说梁山匪贼之事,后事如何?” 闻声高坎连道:“伯父明察,小人手下人中,识得梁山匪贼,曾告知侄儿,梁山头领唤做晁盖,有个诨名叫‘托塔天王’,绿林匪类便叫一声‘晁天王’,名声极大。” “此人本是山东人,同他们在江州府法场劫走的宋江,原是同乡。” “这宋江擅收买人心之术,原是山东郓城县押司,人称‘山东呼保义’,又叫‘及时雨’,常与山东匪类来往,晁盖早先被官军追逃,便是受了宋江恩惠,逃至梁山,杀了梁山原先的头领,自己做了山上的山大王。” 梁世杰哪知这般事,听得高坎言,只教脸色变了又变。 高坎话还没完,又继续说道:“晁盖为人仗义,在草莽之间颇有威名,身边汇聚不少好手,别人倒算不得什么,有三人需得注意,唤作霹雳火秦明、小李广花荣、黑旋风李逵,此三人武艺高强,均有万夫不当之勇。” “除此之外,晁盖身边还有个白面书生,人称‘智多星’,叫做吴用,此人最擅阴谋诡计,乃是梁山众贼之军师。” “好世侄,若不听你这番言,叫剿灭此番匪贼还不得头绪。”梁世杰拍手赞道。 高坎连推辞,谦道:“伯父谬赞,侄儿也只是听闻梁山众贼纠集各路匪类,意图危害大名府,伯父乃谦谦君子,又是高堂重臣,不似这般匪类阴险狡诈,怕是不明所以,叫他们诡计陷害,这才言说。” “那依世侄之见,此番剿灭,该当如何?”梁世杰又问。 听到这话,高坎拱手道:“侄儿不敢妄言,倒是听闻河北玉麒麟卢俊义之威名,另有大名府留守司将军索超,亦是威名赫赫,若是伯父能以卢俊义为将,叫索超为先锋,就算此番梁山匪贼狡猾阴险,最多也是仓皇而逃,必不敢进犯大名府分毫!” “索超我知,倒是一员虎将,就是这卢俊义,先前闻所未闻。”梁世杰皱眉疑道。 索超本就是大名府官军将领,身为大名府知府,梁世杰当然识得。 梁山匪贼藏匿大名府周遭,号集各地匪类,意图威胁大名府,初时便有人向他举荐索超。 梁世杰只知索超之名,本事如何却不见得,这才未下决断。 此刻听了高坎之言,自又将之高看一眼,但就是此人,却要落在那个叫做卢俊义的下手,只能做个先锋大将,主帅还要叫卢俊义来。 不免心中疑窦,便就发问。 高坎也不急,笑道:“伯父乃官家重臣,携中书而至大名府知一府之地,治民安养,功劳甚巨,早晚要回东京汴梁,位列公卿也是本常,卢俊义不过区区地方豪绅,就是有些虚名,也只在民间流传,伯父不曾听闻也是寻常。” “侄儿常在民间走,这才听闻卢俊义名号,伯父别看他声明不显,此番拒梁山贼寇,非他莫属,若是伯父不信,侄儿愿在剿黄门山匪贼之前,先走一趟卢俊义府上,请他来面见伯父。” “哦?如此倒是又要费世侄一番功夫。” 梁世杰虽心疑卢俊义没有高坎言中那般本事,不过既然高坎如此力荐,想必也不是庸人之辈。 何况又不叫他费力,城中当下也还无剿灭梁山匪贼之良策。 不如就叫高坎走一趟,去把那个卢俊义请来,万一真是个大才,收入麾下岂不是美事一桩? 顺带着,还能卖高坎一个人情。 高坎见梁世杰应承下来,心里暗喜,他也是临时起意,如今倒有了冠冕堂皇的理由,去见一见威震河北的卢员外。 不知道这会儿,燕青又在府上如何。 一番说教,打听得当,又从梁世杰手上请了知府手令,可凭此令自由出入大名府,高坎这才告退。 从中书府上出来,才一出门,便见了史文心还在门口候着。 一见他出来,连迎上前恭恭敬敬道:“公子你出来了,叫小人一番好等,中书大人怎么说?” 闻言高坎笑道:“叫大人久等,实在该罚,中书大人给了我一块手令,叫我办些事情。” “公子果然神人也,此番得了中书大人手令,将来大名府来往自如,小人还要请公子多多提携才是。”史文心连道。 “大人客气,你我俱是自家人,不说两家话。”高坎笑道。 所谓阎王好说,小鬼难缠。 同史文心这般人,官职不大,本事没多少,可就在上下关节位置上。 某些时候,某些事,也就是这班人才好处置妥当。 反正三言两语交好,好处便是多多,何乐而不为? 史文心听闻高坎的话,自是满心欢喜,一切尽在不言当中,手下向他禀报的事,当然也是无论如何也要替高坎办得漂漂亮亮。 又听闻中书大人吩咐了要事叫高坎去办,史文心不敢久缠,连请告辞,分别而走。 高坎一路回了驿站,将各路人都召回来议事。 在后院坐下来,才道:“此番大名府之行,诸事均都妥当,刚才又叫大名府梁中书大人叫去府上,吩咐了一干事,我暂且不得脱身回东京。” 说到此处,他转过脸向田米:“运粮一事,便交托由田掌柜和洪把式你们办妥,船舶司衙门一干事都已处置妥当,文书也都齐全,你们且办便是。” “请公子放心,小人一定小心押运。”田米连道。 高坎点头,便对林冲道:“至于林教头,要请你费力跟我走一趟,多耽搁一些时间。” “公子吩咐,万死不辞。”林冲抱拳拱手道。 一将吩咐妥当,便叫田米领人去办事,将林冲留了下来。 其余人等退去,林冲才问:“公子,中书大人叫你办何事?” “两件事,一是剿灭黄门山匪贼,二是去一趟卢员外府上,请卢员外去面见中书大人。” 高坎笑道。 闻言林冲一喜,连道:“中书大人要见师兄?” ------------ 第75章 卢俊义 陕西有大侠,名号铁臂膀。 北宋末年,名将周侗因抗金抗辽主张不得声张,只好辞官专心武学,成就一代武学宗师名号,甚有人称他为“武艺天下第一”。 周侗年少成名,曾为大名鼎鼎的包青天赏识,推举从军,成为军官将领,与抗金名将宗泽交好,乃是挚友。 不过真正让周侗名留青史的,是他的不记名弟子岳飞。 而岳飞,其实算是周侗收的关门弟子,在其之前,还有几名弟子也是个个威名赫赫。 其中最早的,便是玉麒麟卢俊义和豹子头林冲。 周侗曾在东京御拳馆教拳,卢俊义和林冲便是那时在他门下修习,结下深厚同门情谊。 此番来到大名府,因诸般事拖累,林冲一直不曾有机会去师兄府上拜门。 听到高坎说中书大人要请师兄,他心里自然高兴。 高坎倒是早知道林冲与卢俊义熟识,只是面上不说,闻言道:“原来卢员外竟是林教头师兄,如此中书大人交托之事便好办了。” “倒是属下未曾与公子言明,是属下之过也。”林冲说到,便将如何与卢俊义认识前因后果都说将了一遍。 高坎听完便道:“如此,那明日我们便启程去卢员外府上拜见。” “好说。”林冲点头喜道。 第二日,两人一早收拾停当,又准备了些礼品,便往卢俊义府上来。 卢俊义乃是大名府富商,家私万贯,府邸就在大名府。 不过与高坎他们所居的西城驿站方向不同,所以过来还是费了一个时辰。 到卢府门外,下了马车,林冲便对高坎道:“公子稍后,我去叫门。” “好,有劳林教头。”高坎点头言道。 林冲上前敲响门锁,不多时便见大门让开一条缝,里面下人问道:“不知何人来府上,有何事?” “还请通禀主人,就说东京师弟林冲,特来拜见师兄。”林冲笑着拱手说道。 “请尊客稍后,容我禀告主人。”那下人说完,又把门关上了。 如此,又等了一盏茶时间,便听得大门响动,随即敞开。 只见门后一个目炯双瞳,眉分八字,身躯九尺如银,威风凛凛,仪表似天神般的汉子满面欢喜的走出。 人还没跨过门槛,声音先到:“贤弟来府,叫哥哥好生惊喜,快来快来!” 林冲一见来人,也是喜道:“哥哥,许久不见,叫弟弟好生想念!” 二人见面,自是欢喜异常,好一番打量。 高坎再后见状,也不端着等人介绍,自上前来,静等两人寒暄之后,再来说话。 卢俊义与林冲欢言一番之后,瞧见了后面的高坎,连收敛神态,拱手示礼,问到:“弟弟,这位小哥是?” 林冲闻言这才想起来高坎还在后面,连道:“看我这脑子,见了哥哥得意忘形,倒把正事给忘了!” “哥哥,我来给你介绍,这位是高坎高公子,也是弟弟的救命恩人。” 说着,又给高坎介绍道:“公子,这位就是我家师兄,人称玉麒麟的卢俊义。” 高坎闻言面含笑意,上前抱拳拱手道:“早听闻河北玉麒麟,棍棒无双卢员外威名,今日一见,果然是当世豪杰,小子荣幸之至。” 卢俊义闻言忙道:“尊客抬举,某哪敢当,快请进。” “卢员外请。”高坎笑道。 说话间,卢俊义将人请进府内正堂落座,吩咐下人送来茶水说话。 卢俊义端坐主人位,请茶之后问道:“敢问高公子来寻某,可有何事?” “卢员外明察,此番前来叨扰,实有二事相扰。” 高坎也不绕弯子,直接说道:“一来在下在东京便早听闻卢员外威名,有心拜见,只是一直未曾有机会,此番正巧来大名府办事,无论如何也不肯错过良机。” “公子客气。”卢俊义忙道。 “二来,昨日在下受知府梁中书大人召见,叫到中书府上见面,听闻中书大人对近来梁山贼寇盘踞大名府左近山林个,意图纠结河北山东各路匪类,威胁大名府,一时人心惶惶,不知如何处置,在下便斗胆向中书大人举荐了卢员外。” 高坎一边说话,一边瞧着卢俊义脸上神色。 只见他在听到自己说到向中书大人举荐他时,明显神色一动,心里有了计较。 接着便道:“此番举荐,完全是在下擅自决断,本不该如此,但在下实在不愿见如员外这般英雄豪杰,埋没民间,这才有此一趟,还请员外千万恕罪。” 卢俊义本来心里不喜,高坎莫名其妙的就将他推举给梁中书。 可是人都将话言说到如此地步,也就不好发作,只好按捺住道:“公子言重,难得上府上一趟,无论如何也要叫某好生招待一番才行。” “员外客气。”高坎抱拳说道。 这边正说话时,外面忽然传来急声道:“员外,高衙内那厮在那儿,你可千万不要上了……” 话音未落,便见一个青年俊杰直从外面钻进来,不是燕青还能是谁。 进得大堂瞧见高坎就坐在堂中,和卢俊义言谈甚欢。 见状燕青大急,直上前就要动手,一边骂道:“你这贼厮,还真敢来府上诓骗员外,看我不叫你好看!” 林冲不认得燕青,瞧他一上来就要对高坎动粗,虽知道在卢俊义府上,必是卢俊义的人,也不惯他。 直起身来,冷脸拦住,回头对卢俊义道:“哥哥,你家这人好没礼貌!” “燕青,你且退下,不要胡来。”卢俊义也连忙发声。 高坎此来,可是代表梁中书来请他的,就算他心底不喜,却也不能闹得抹不开面,否则如何向中书大人那边交代? 在大名府,得罪了中书大人,还能有路走? 燕青心中虽是不忿,却也无可奈何,直得气呼呼地退下,站在一旁不说话,直瞪着高坎。 见此卢俊义面上有些过不去,只好向高坎歉道:“叫高公子见笑,这小子年轻气盛,不懂规矩,还请公子见谅。” “呵呵,无妨,员外不必介怀,燕少侠义勇直爽,在下也是很佩服的。” 高坎轻笑一声,神色从容道。 ------------ 第76章 质问燕青 举荐一事,卢俊义本就不愿,此番又有燕青搅局,更叫他觉着天时有计,大为不妥。 原来卢俊义虽为豪杰,武艺天下第一,更是大名府有数的富商,却偏偏最是迷信,对天命玄说最为笃信,凡是都要计较上一卦才行。 再加上他虽号称大名府首富,又是当地人杰头里,却与梁中书无有交往。 只听得人说,这为中书知府大人不是甚良人好官。 此番邀请,估计全仗高坎举荐,去了怕也排不进头里,叫做个闲散人,要是一应顺当还好,万一有失,却要罪责难逃。 有此计较下,就更不愿从命。 奈何高坎领着中书大人口令,他又不好不从,当下也没有合适借口。 心下正是踌躇之时,下首高坎却又开了口:“卢员外,在下虽少识诗书古义,也曾听闻姜太公七十而钓周文王,廉颇虽老,尚能食饭,如今员外正值壮年,胸有韬略,武艺过人,难道还不如太公廉颇?不想建功立业?” “当今天下,内有盗匪横行,奸佞把持,外有蛮夷觊觎,狼子野心,正是英雄从乱起,威名定乾坤,大好青史留名之时机,时不我待,失不再来呀员外!” 主人位上,卢俊义听得高坎一番言辞恳切,心下所计又有动摇。 却听闻门旁而立的燕青冷哼一声,讥道:“倒是生得一张好利嘴,叫说出些便宜话来,奸诈之言安能诓忠勇之人?” “燕青,休要胡言乱语!”卢俊义闻言一惊,连忙呵斥。 高坎代表的可是梁中书,骂他奸诈,不是连梁中书一干骂了? 要是他回去一番言说,中书大人岂不是勃然大怒? 而高坎闻言却不在意,转面看向燕青道:“燕英雄,在东京时在下便与你说过,你若是有本事叫师师姑娘同你走,在下绝不强留,敢问你去见过师师姑娘,她可愿跟你?” “哼,还不是你这奸贼狡诈,恫吓于她?”燕青愤然怒道。 “那敢问,我如何恫吓师师姑娘了?” 高坎直视燕青,毫不客气的道:“你自己没本事,让青梅竹马的好女子流落烟花之地,在下掏了银钱将人救出火海,却反倒要来怪我?” “难道将师师姑娘留在那烟花之地,你便满意了?” “在你口中,我是奸诈歹毒的登徒子,那且问你一句,除了你打听到的那些传言之外,可有实证证明我确实做过什么歹毒的事情?” “难道说,在燕英雄这儿,但凡有人说一人不是,那这人就该千刀万剐?” “那我今日说,你燕青是个杀人劫财的贯匪,是不是就可以当下拿你去知府衙门治罪?” 一番接连质问,直问得燕青哑口无言。 他之所以对高坎诸多不满,有李师师叫高坎赎走,担心图谋不轨在其中,当然也有他从坊间听闻到的流言蜚语作祟。 可是无论哪一条,却又没有实证。 反而如高坎所言,李师师流落烟花之地,是高坎花费甚巨,才叫人脱离苦海。 如此说将起来,反而是他不知趣,叫恩人当了仇人。 “高公子切勿动怒,燕青他……” 卢俊义见高坎言辞激烈,担心燕青当真惹恼了他,连忙想要开口说和。 但高坎却转身抱拳拱手打断了卢俊义,道:“员外,燕英雄本是你府上人,在下不过一介贱客而已,本不该僭越,替员外你教训下人。” “不过心念员外乃坦荡英雄,燕英雄虽然忠勇耿直,可惜年少莽撞,在下心大倒是不计较,可是将来若是不小心在外面得罪了心思深重之人,人家知道他是你卢员外的门人,当面不做计较,暗中算计谋害,岂不是叫遭了无妄之灾?” 说完,高坎又看向燕青:“燕青,我教你讨个便宜,凡事是所见所闻不一定为真,持正敢言也不见得就是英雄,能耐住怒,忍住急,多看多听多问多想,坚守本心才叫真英雄。” “要你来教训我!”燕青气道。 “树不正不成材,人不教不成器。” 高坎淡然说道:“且说你我之间,从东京到大名府,刺我不算,单说你辱我骂我几回了?以我之手段能力,叫人拿下你押解官府,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又有何难?你几次三番与我争辩,可又有任何缘由好处?” “就说师师姑娘,你这般得罪与我,万一我心下记恨,真把她怎么样了,那到底是我本就是那般下作小人,还是你之罪过?” “我……”燕青顿时被怼得说不出话来。 高坎接着又道:“我看你年轻,有些本事,倒也算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心生惜才之意,才一而再再而三的容你,你不识好歹就算了,还当我是好说话的?” “我没有!”燕青强辩道。 此时就连卢俊义都听出了燕青的无礼来,冷着脸严道:“燕青,还不向公子道歉?” “员外,我……” 要叫他给高坎道歉,他心中自是千百个不愿意。 高坎倒是也不在意,转过脸怼卢俊义说道:“卢员外,今日之事却为在下唐突莽撞,中书大人那边我自会去说明,就是员外不愿,也是我之过错,与员外无干,若是员外瞧得上在下,将来多走动,那是在下的荣幸。” “要是瞧不上,也无妨,将来员外若有事用得上在下的,差人一句话便可。” 说着,高坎便起身对林冲道:“林教头,你与员外同门情谊,难得一见,今日便好生叙旧,不用管我,我就先告辞了。” 话音落下,也不停留,直就往外走。 见状卢俊义哪里真敢让他走,连忙起身来劝:“高公子息怒,都怪我管教不严,公子英雄豪情,且卖我个面子,坐下说话。” 高坎本就是做势,当然不可能真走,也就顺坡下来。 “叫员外亲自来留,实在不该,员外勿恼,都是小事而已。” “公子此言,倒叫我汗颜。” 卢俊义一边说着,一边看向燕青道:“还不快向公子赔罪?” “公子,我,我错了。” 燕青憋不住,终究还是低了头。 高坎笑道:“知错能改不失真英雄,燕少侠不必介意,我还有事要求你呢。” ------------ 第77章 说服卢俊义 卢俊义与燕青都是水浒梁山有数的英雄好汉,到了后期,浪子燕青甚至比卢俊义还要重要。 论武艺,燕青自比不上卢俊义,可是要论机敏,审时度势,十个卢俊义却也比不上燕青。 且卢俊义出身世家,年少成名,也就养成了刚愎自用的惯性。 此番就算他应承下了邀请,去梁中书府上受了剿贼将领之职,光靠他怕是也斗不过宋江和吴用这两个小人。 按照水浒计较,卢俊义本来也是叫这二人设计,最终落了个家破人亡,走投无路之下才被迫上的梁山。 高坎教训燕青,也是想日后他能在卢俊义身边多多提醒。 毕竟大名府之事,高坎不能久留处置,他还要备着金军挥师南下之事。 只是卢俊义和燕青听他说还有事相求,二人神色同时一变。 燕青还是不耐年轻莽撞的性子,直问:“你要俺做甚?” “哈哈,燕少侠不必着急,在下请你帮的忙,你一定会同意的。” 高坎爽朗一笑,又对卢俊义道:“刚才是我没说清楚,我向中书大人举荐,请员外出山,再叫大名府留守司将军索超做先锋,领留守司人马剿贼,员外为帅,中书大人已经同意了。” “什么,我做帅?”卢俊义一愣。 他倒是没想到,高坎向梁中书举荐,居然叫他做帅,更不料,梁中书竟能答应。 旋即又问:“你说的索超,可是急先锋索超?” “正是!如何,员外这下可愿从命?” 高坎笑眯眯的瞧着卢俊义问道。 “公子如此抬举,又叫中书大人赏识,某岂敢再不从命?”卢俊义终于是应承下来道。 凡是天下有本事的人,能有机会建功立业,抒发才能,有谁当真是不愿的? 只不过卢俊义心中思量,不想白跑一趟受气,还要叫有吃罪风险,一开始才不从命,当下高坎与他说明,由他做帅。 他算得什么? 区区一介草民,有点名声而已,也配如此抬举? 高坎也是费了老大劲儿,才终于说服卢俊义,心中自然高兴,但也有隐忧。 卢俊义这人哪哪儿都好,就是过于刚愎自用,纸上谈兵,又笃信卦签命理,最容易叫人使计给诓骗了。 还有他那夫人和管家,也是个定时炸弹。 这些要是不处置,怕早晚还是要叫人设计,单是提醒怕是不够。 心下计较,为今之计也就只有靠燕青来帮忙才行,所以他才说,有事要求燕青。 面上先道:“员外愿意出山,大名府之围可解矣!” “公子抬举,燕青,快去叫人设宴款待公子!” 卢俊义说着,吩咐燕青去叫下人安排盛宴款待。 燕青正要走,高坎连道:“燕少侠稍等。” 闻言燕青停下脚来,疑道:“公子还有吩咐?” “我跟你随便走走,也让员外和林教头叙叙旧。” 高坎说着,转向卢俊义,向他示意。 这毕竟是卢俊义的府上,高坎作为客人,没有主人家的同意陪同,他要跟着一个下人在人家府上乱走,总是不妥帖的。 卢俊义知道高坎有话与燕青说,便点头道:“燕青,你便领高公子在府上转转,哪里都可以去,不用见外。” “是。”燕青说着,这才对高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待二人出门,卢俊义才拉着林冲忙问。 “师弟,这位高公子究竟是何人物,我怎么从未听过?” “哥哥,高公子当世英豪,就是比肩那些名留青史之人,也有过之而无不及,你听他的保管没错。”林冲赞道。 “师弟竟如此看重?”卢俊义讶道。 “哥哥且听弟弟说一两件公子的事,便能知晓。” 旋即,林冲便拉着卢俊义说起与高坎熟识之后的事来。 话分两头,这边高坎随着燕青出了大堂,顺着路走。 绕到后面,燕青先去吩咐了府中下人,听员外吩咐安排盛宴,然后才领着高坎闲逛。 走到后花园这边,瞧着高坎只顾着赏院中山水景致,燕青忍不住开了口。 “公子,你叫我单独过来,不是有话要说?想叫我做什么,直说吧。” 高坎笑道:“才跟燕少侠你说了,要沉住气,你看你这么快就忘了。” 燕青闻言脸色一红,直憋着不说话。 高坎见状这才继续说道:“此番员外承情,到中书大人那里领了军令,领兵去剿梁山贼寇,我知道梁山那些人素来在江湖上有些名声,其中甚至有些人说不得还与员外有些瓜葛,真要动了手时,怕员外心有不忍之时。” “若有此番境况,要请燕少侠你识得厉害,梁山那一伙人,是匪贼,而你们是官军。” “军令如山,你们的任务,是将这些人赶去他们该去的地方,千万不要叫他们阴谋诡计给诓骗了,不然此番就不是推举卢员外建功立业,而是害了他。” 燕青神色微动,沉思片刻之后才道:“我晓得了。” “还有,卢员外虽是英雄,但西楚霸王也有兵败垓下,四面楚歌之时,更逞论员外?紧要之时,要劝员外小心行事,切不可刚愎自用,多与军中各将商议行事。” 高坎说着,目光一转:“还有,听说员外笃信江湖术士卦签命理之说,此等妖言惑众之事,若有察觉,你劝不住员外的,一定要即刻来大名府找我,找不到我,就去大名府田氏牙行找田掌柜,你只要告诉他是我叫你去的便可,他会设法叫我知道。” “好。”燕青沉声点头。 如此高坎还不放心,又道:“还有,若是员外府上有什么事,你也要设法告知于我。” “府上会有什么事?”燕青不解道。 “你先别管,无事当然最好,万一有事,怕你和员外都处置不得,我自有办法,你要是不想害的员外家破人亡,就牢记我之劝告。” 卢俊义老婆和管家那档子事儿,高坎此刻当然不好和燕青说明。 而且当下这事儿也还没有发生,只是高坎心里担心,按照原著,卢俊义是要叫宋江吴用陷害入狱之后,老婆贾氏才和管家李固搞上的。 当下卢俊义去到梁中书府上,命数已变,可能不会发生此事。 不过水性杨花之人,该搅合的早晚还是会搅合,总之小心行事是没错的,至少多一份保障也行。 ------------ 第78章 好大一座粮山 同燕青把话说尽,高坎也就尽了全力,再做多言,怕是适得其反,反叫人猜疑。 二人言罢,才到前堂,卢俊义与林冲也正欢喜携手而出。 再见高坎时,卢俊义态度显然要亲近许多,满面笑意的拱手邀他同去赴宴,高坎也不见外,从了命便一同走。 吃喝一番,眼见时日不早,高坎便借故还要向中书大人回禀,才与林冲一同告辞。 临行前又和卢俊义约定,第二日中书府上再见。 从卢府出来,二人上了马车,高坎才笑问林冲道:“林教头,不知道你与员外说了些什么,他似乎对我一下子倒是亲近不少。” 林冲笑道:“左不过是些实话而已,师兄这人历来惜英雄重英雄,先前是不知,小人与他说明之后,便识得公子乃真豪杰也,自当恭敬礼待。” 说着,林冲脸色稍作收敛,又道:“师兄叫我向公子赔罪,燕青那孩子年轻气盛,性子是莽撞了些,还请公子千万海涵。” “倒叫卢员外多心了,明日见时我再与他说吧。” 高坎言道。 林冲闻言便也不再多说,二人一同回了驿站,田米听闻他们回来了,连忙来见。 茶棚坐下,田米喜道:“公子,头一批粮食都已装载完毕,今日便可发船。” 高坎点头道:“好,大名府局势不明,越早发船越好,你与洪把式他们说,安心赶船,只要把货物顺利送到,必有重谢。” “这是当然,还有一件喜事。”田米又道。 “哦?什么喜事?” 高坎下意识的发问,旋即想起他先前说“头一批粮食”,可是他们此行来大名府,收购的粮食该是一趟船就能全押运走,没有第二趟,又哪来的头一趟? 便问:“是不是粮仓那边,还有什么计较?” “公子明察!”田米喜滋滋的说到。 “近两日城中疯传,有河北山东两地贼寇汇聚大名府,意图攻城夺取,一旦叫那些匪贼占了城,城中一应都要叫劫掠干净。” “流言传得好似真事,粮仓那边几家粮商都怕他们压在城中的存粮都成了土匪的囊中之物,损失甚巨不说,将来说不好还要落个‘资粮贼寇’的罪名,便想尽快将手中存粮脱手,换成金银好早日先出大名府,去别处避祸去。” 听到这话,高坎思绪一转,霎时便解了其中紧要处。 大名府城中那些粮商,担心梁山土匪纠集人众,杀进大名府。 届时在城中好一番烧杀抢掠,而他们那些存粮仓库,必是土匪首要目标,无论就地占城自立,还是劫掠一番便弃城而逃,都需要大量军粮才行,自是忧心忡忡。 不过较于脱手,他们恐怕更想将存粮运出大名府,转移别处去,一旦战事发生,还可以坐地起价,再赚一笔大的。 可惜大名府四门封禁,要从陆路快速运出大批粮食根本不可能。 而水路这边,原先的河帮又叫官府给剿了干净,就连河帮的船都归了高坎。 左右无路可走,才只得将手上存粮全都低价卖给田米,然后好去逃命,毕竟金银总比一车车的粮食好带。 念及此,高坎便道:“如此自是喜事一件,不过咱们带的银钱可还够?” “够,充裕得很!” 田米满面欢喜不散,左右看了两眼,才小声说道:“咱们从南乐城带来的金饼银饼府衙那边没用上,都在驿站里存着。” “这些粮商急着脱手,小人给压了一个前所未有的低价,金银才去了一半不到。” 高坎这才想起,劫童太傅的那一趟生辰纲,熔了几车的金饼银饼,本来是打算到了大名府之后,替蒋敬他们解脱上下打点用。 结果事发不同原先预料,人现在生死还不知,银钱反而用不上,都就存在驿站后面车马上。 放了这些时日,也没闹出什么事端来,倒也是奇事。 念及此,便又问:“那粮食有多少?” “说出来怕公子不信,别的不计,光是稻粟便有十万担,其余杂粮还有几万担,合近二十万担粮食!”田米语不惊人死不休的道。 听他报数,连高坎人忍不住一惊。 近二十万担粮食,按宋制一担粮食约等于一百二十市斤,也就是六十公斤,二十万担粮食,也就是一千二百万公斤。 按照每个人一天四斤口粮计算,田米买下的这些,够一万人吃两年的。 就算依照宋军标准每日军粮来算,也一支一万人的精锐吃一年多。 他着实没有想到,大名府的这些粮商,能囤积这么多的粮食。 不过很快高坎便料到了另外一件要紧事,这么多的粮食,他不可能全都运到东京汴梁去,太扎眼了。 必须要找个妥善的地方安置,否则的话光是有心之人的窥探盘查就够他喝一壶的。 迅速思索之后,高坎便连道:“你且去告诉洪把式,叫他尽可能去叫人,只要是熟识信得过得水上把式,愿意来的都可以,我给市面三倍的价钱。” “河帮那些船文书都办下来了吧?把船全都开出来,一趟能装多少就装多少,尽快运走!” 田米忙问到:“那,运到哪里押解下船呢?” “顺河而下,到内黄码头停靠,先叫人在哪里等,我会安排人押运。” 高坎心中思索,能存下这么多粮食且不叫人怀疑的地方,只能想到黄门山山寨。 本来此时要是蒋敬那边已经有了消息,他手上还有黄门山几十号人,第一批粮食运过去之后,押解上山该不是什么难事。 可是现在既没有蒋敬一行的音讯,杨志和鲁智深前去解救于他,也不知了踪影,虽算算时间差不多该是这两日有信儿,事实如何却无法预料。 将如此多的粮食暂靠内黄码头,确实是有不小风险,高坎眼下也别无它法,哪怕是直接押解东京汴梁,也需要人手才行。 田米知道押解是个大难事,不然大名府这些猴精儿的粮商也不会以那般低廉的价格卖与他。 只是心底里相信高坎手眼通天,他既然说了船停靠内黄码头会有人押运,便一定会有。 当下之急,还是要先找洪江把赶船的把式人找齐才行。 十几架船没个几十号人,连大名府的码头都出不了。 ------------ 第79章 酒家巧遇 高坎失策了,也可以说他低估了大宋藏富于民的程度。 着实没有想到,田米能给他弄来这么多的粮食,原先本想着只一批了不起几千或者一万担出头,那就洪江一伙人便够押解的。 现在出了这档子事,手上又没有多余人手可用,找其他人也信不过。 于是为今之计,尽快确定蒋敬一伙及杨志、鲁智冲他们的下落就变得极为紧要。 安排好田米去寻洪江找到赶船,高坎拉着林冲说到:“林教头,这批粮食数量太多,依照原先计划押运不行,我们人手不够,必须要尽快确定二当家的和杨教头他们的下落,才有人能把粮食运上山。” “小人识得,可是眼下杨教头和鲁师兄出去了好几日,大名府又是四门紧闭,去哪里寻他们才是?”林冲忙问道。 高坎稍作计较,心底便有了推断:“假若杨教头他们一切顺利,这会儿应该已经解了二当家的他们的围,往大名府来了。” “大名府四门紧闭,他们进不来,杨教头临行之前,我与他说过押解粮食一事,若是他们回程发现进不了城,可能会去码头那边,这样,你到码头走一趟,看看能不能寻得他们下落,要是在就把人带进城,不在的话就再回来商议。” “好,我这就去!”林冲说着,当下便就出发。 且说高坎叫林冲出城到码头来寻杨志等人踪迹,而杨志等人却被拦在城外进退不得。 一行人乔装打扮,小心翼翼的到了大名府,见城中四门紧闭,只好就近找了个落脚点先住下。 等了一日,第二日鲁智深不耐,叫来杨志和蒋敬商议。 “当下大名府四门紧闭,城里情况俺们一无所知,干在外面等啥时候是个头?” 杨志说道:“但是我们没有公子消息,这么多人又不好潜入,不等又能如何?” 闻声蒋敬皱眉忧道:“我们这些人好一番乔装打扮,才在此地落了脚,却不是长久之计,叫人识得怕是要大祸临头,还是要早做考虑才好。” 鲁智深闷声道:“洒家明日便去城门口叫门,倒要看看哪个搓鸟敢拦!” “大师且不可冲动行事!” 一见鲁智深要犯浑,杨志和蒋敬连忙同声劝道。 “那你们说怎么办?这要考虑,那又要担心,光坐着就等来消息了?”鲁智深气道。 “我看再等等,晚些时候我去城门口打探一番,至少先知道城门紧闭究竟是为何,也好做计较。”杨志持重说道。 二人也无它法,只好先依此从事。 左右无事,又在落脚处闲了半日,下午时鲁智深耐不住,背着杨志和蒋敬出门来找酒喝。 一路出来,寻了个路边酒肆,坐下便嚷道:“店家,打一坛好酒,再切二斤牛肉!” 店里小二闻声,连忙出来禀道:“客官见谅,今日客多,小店酒没剩下多少,只够半坛的,肉也无了,就还剩两把豆子,您看要不将就?” “没酒没肉,你开得甚店?不如洒家帮你一干拆了了事!” 鲁智深本来心气就不顺,好不容易偷摸出来吃一趟酒,酒也不够,肉也没有,如何能叫他不恼? 店小二忙告饶道:“求爷爷息怒,不是小的不愿伺候爷爷,实在是这几日城门封闭,来往人都挤在一堆,客人比往常多了几倍不止,店里那点酒还是原先的老酒,肉食也难寻来,实在是……” 见店小二说得真切,也是个苦命人,鲁智深心里虽恼,也不好迁怒与他。 只好道:“罢了罢了,有多少酒都端上来,干喝也成。” “多谢爷爷开恩,小的这就给您拿酒去。”店小二如蒙大赦,连忙进去取酒来。 鲁智深坐在店门前候着,牛眼横扫街面,直瞧得来往人如麻,越看越是烦躁。 恰在此时,又见了三个泼皮汗甩膀子过来,进店便喊。 “小二,爷爷来喝酒,还不快好酒好肉送上来?” 店小二刚进去取了给鲁智深的最后半坛子酒,出门就瞧见这三人,忙赔笑道:“叫几位爷爷扫兴,今儿店里的酒卖完了,最后半坛也归了那位大师父,实在是没有了,还请几位爷爷明日再来。” “什么?爷爷来你这儿吃酒,是看得上你,敢说没有?” 领头的泼皮当即不让,直起身一脚就将店小二踹翻在地,骂道:“什么狗屁大师父,敢跟老子抢酒喝?” 店小二被踹了一脚结实,酒坛子保不住滚落在地,正好滚在鲁智深脚边。 坛口封纸本就是揭开又盖上的,这一滚哪里还封得住,当即便将里面的美酒全都洒了出来,酒香染了满地。 鲁智深瞧着心痛,又是气性不顺。 心念着自己都只叫干吃半坛酒罢了,还有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搓鸟货,害得他连这一口都吃不上。 哇呀呀的一怒,转身便骂:“狗一样的东西,也敢称爷?” “哟,还真是个大和尚,贼秃驴,你不在山上当你的和尚,好生吃斋念佛,下山喝什么酒?怕不是个花和尚吧!” 领头的泼皮放肆取笑。 同行二人也跟着附和,就指着鲁智深一番讥笑嘲弄。 鲁智深哪里还忍得住,一步迈到面前,伸手就将那领头的泼皮捏在手上,闷声怒道:“叫你来寻死,吃洒家一拳!” 抬手便是一拳直打面门,登时便叫这泼皮皮开肉绽,鲜血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另两个泼皮见状,连合上来攻。 鲁智深只一脚一个,踢翻出去,掉在地上好几个翻滚,却是光见得出气,不见得进气了。 再看手上那个也查不到哪儿去,顿感无趣,随手便扔在地上,回头心痛的去捡酒坛子,看看里面还剩没剩点。 店小二哪儿见过这般场面,当即便被吓得不轻,连道:“大师父坏了呀,你惹上官司了!” 鲁智深闻声眉头一皱,这才想起来打倒是打得痛快,可是伤了人,他该如何脱身? 蒋敬他们那几十号人现下可还是见不得光的,回也回不去。 正是烦恼,要不索性趁左近人还不多,寻个路数先走再说,也免得拖累他人。 恰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唤。 “鲁师兄,你在这儿呀,可叫我好找!” ------------ 第80章 大名府聚首 闻听有人来唤,鲁智深循声看去,便见林冲快步而来,当下大喜。 “俺还以为是谁,原来是师弟,可叫俺们好找!” “师兄,这是怎么回事?” 林冲走到近前,瞧着地上三人,耐不住问道。 鲁智深神情微动,直道:“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先跟我回去见了他们再说。” 言罢,也不等林冲答应,拉着他便走,快步离开这是非之地。 一路回了落脚处,蒋敬正与杨志商议,看明日如何去打探消息为好。 忽就听得外面传来鲁智深欢喜喊声:“杨兄弟,二当家的,快来,看俺出去碰见谁了!” 二人对视一眼,才知道原来鲁智深刚才出门去了。 连往外面来,瞧见林冲跟在鲁智深后面,二人俱是惊喜,赶忙上前。 “林教头,你可算来了,叫我们好等!”蒋敬喜道。 “公子在城中可好?”杨志也问。 林冲见状忙道:“都好都好,正是公子叫我出城来寻你们,他料定二当家和杨教头若顺当,一定会赶来大名府,而大名府四门紧闭,你们肯定会在码头这边等候,没想到果真如此!” 蒋敬闻言赞道:“公子真乃神人也!实不相瞒,我们已到城外两日了。” 杨志也道:“正是如此,刚才我还在同二当家的商议,明日看如何去城门那边打探一番消息,看何时才能入城与公子相聚。” “公子也在等你们,兄弟们都在吧?”林冲问道。 “都在都在。”杨志连道。 “太好了,那就且随我快快进城,公子那边还有急事。” 说着话,林冲便请招呼了众人,准备一起入城。 蒋敬却皱眉忧道:“林教头,如今大名府四门紧闭,杨教头和鲁大师他们还好,可是我等俱是戴罪之身,怕是不好叫官差盘查。” 闻言林冲笑道:“二当家的不必担忧,我出来时公子给了大名府梁中书的手令,城门那些官差不敢查的。” “原来如此,那就快走吧。” 蒋敬闻听此言,心下这才放松下来,忙道。 如是,一当子人汇同一起,来到城门口这边,他们人多,且个个看来都不寻常,自是叫城门守卫官差拦下。 林冲自上前,取出梁中书手令,解道:“倒叫官爷识得,我等奉中书大人之命,入城还有要事,此为中书大人手令,以为凭证,还请放行。” 官差接过手令瞧了一眼,这才忙道:“原来是中书大人召见,差点误会了。” “无妨,官爷,我们可以进去了吗?”林冲问道。 “当然可以,请。” 官差挥手,叫后面城门守卫打开大门,放一行人过去。 入城之后,林冲便领着众人忙往驿站来。 高坎在驿站当中等候,也不料林冲一趟出去,正巧就能碰见人,在里面听见他喜滋滋的声音,出门便瞧见众人跟在后面,也是大喜。 “鲁大师,二当家的,杨教头,你们可算回来了!” “叫公子费心,实在不该。”蒋敬忙道。 杨志上前:“此番前去寻二当家的他们,着实费了一番功夫,这才耽搁了时日,还请公子见谅。” “不碍事,人都回来了就好,快进来,你们都辛苦了吧,我叫店家准备酒肉给兄弟们接风。” 高坎一边说着,一边叫来驿站小二,一番吩咐。 众人入得堂中,各自落座,蒋敬、杨志、鲁智深和林冲与高坎同坐,说起一番事来。 听完他们讲解状况,高坎也呼真是万般巧合撞到一处,命里该是如此。 蒋敬已从杨志出得知,诸般安排皆是高坎谋划,心中对他佩服不已,赞道:“全仗公子运筹帷幄,才叫我等保全,公子救命之恩,我等必以死相报!” “二当家的言重了,都是自家兄弟,本该如此。” 高坎笑道:“此番诸位安然归来,乃是大幸,今日吃好喝好,全算我的。” “多谢公子。”众人齐道。 待酒肉上齐,众人自敞开了肚皮吃,特别是黄门山一档子人,下了山之后,一路来都是提心吊胆,今日总算开怀。 一番吃喝足一个多时辰,黄门山那些小兵,连带着杨志和鲁智冲带去解救他们的人,都喝了个酩酊大醉,趴在桌上就睡。 高坎叫人安排他们住宿,又请林冲帮忙抬人,这才将蒋敬和杨志叫到一旁。 二人也吃了不少酒,但还算清醒。 识得高坎叫他们必然有事,都打起精神,听候差遣。 于是高坎便将运粮及梁中书请高坎领人,剿黄门山一事俱都说了。 罢了笑道:“此番事态,当真是天助我也,有梁中书做保,二当家的和众兄弟,日后便可安然在黄门山上落脚。” “公子的意思是,叫我们先上山,再来招抚?”蒋敬问道。 “是这个意思。” 高坎点头,继续说道:“田掌柜的从大名府粮商手上购得各类屯粮近二十万担,如此粮山,不好全押回东京汴梁,且我预料,金国贼子怕是旬月之内便要挥师南下。” “届时河北,山东,山西怕都有沦陷之危,还要早做准备才好。” 二人没有高坎这般远见,但对他运筹帷幄却是深信不疑。 既然他已经如此说了,怕是战事早晚就会发生,何况就算无事,此番准备也是得当。 蒋敬沉思片刻,便问:“公子需要我等如何?” 高坎解道:“第一批粮食已装船完毕,明日一早,请二当家的领黄门山众兄弟,先押解这一批去内黄,再从内黄寻得车马,将粮食运上山去。” “过几日我会从大名府出发,领兵马过来,届时二当家的再下山招降便可。” “小人明白。”蒋敬点头应道。 杨志闻言又问道:“可是公子,我们从哪里来的兵马?” “呵呵,杨教头放心,中书大人既然叫我替他剿灭黄门山,总得给我些兵马,难道叫我赤手空拳就去?” 高坎抚掌一笑,解道。 他其实早已备好,不止要梁中书一支兵马,还要要一个守备军的名头。 否则拿下黄门山之后,如何有名分安置山上人众? 将来要以黄门山为根基,壮大实力,也需要有官府文书备案才行,否则不等于还是占山为王的匪类,早晚叫官军来剿。 ------------ 第81章 蒋敬投诚 由始至终,高坎都没有当山大王的想法,甚至连赵宋官家,他也没有任何念头。 壮志饥餐葫芦肉,笑谈渴饮匈奴血,那才是他的意志所向。 赵宋官家朝廷是那般尿性,高坎再清楚不过。 想在朝堂上,靠一番忠勇是办不成事的,他胸中的那一盘大棋,便是要逼着赵宋朝堂上下不听他的都不行。 黄门山,便是起势之地,由梁中书这一番请求伊始,便再也没人能够阻止他的步伐。 只是当下,那般宏伟愿景只能在高坎自己心中谋划,不得与旁人说。 杨志听了他的话,便也不再多问。 蒋敬踌躇一番之后,却又道:“可是当下同我从山上下来的兄弟折损大半,就这点人手,怕是不好能叫梁中书看上眼吧?” 高坎闻言一笑,解道:“二当家的有所不知,这才是此番谋划关隘所在。” “梁中书叫梁山贼寇盘踞大名府周边,纠集河北山东两地匪类给震住了,一心念着如何处置那番事,而童贯生辰纲被劫,他也不能不管。” “首尾难顾之下,已是焦头烂额。” 听到这话,蒋敬惊道:“梁中书已知是我们劫的生辰纲了?” “详细不知,只是失生辰纲之地,左近只有黄门山一趟,也就只能往黄门山推,届时二当家的接受招抚,我再与他说,生辰纲乃是大当家的他们所劫掠而去,连带着还将山上人马大多带走,意图攻打大名府。” 高坎面上含笑,继续说道:“那时晁天王和宋江他们一行,怕已经是纠集齐了人马,与大名府官军交上手了,他自不会不信。” “此一番事,便可一推四五六,与咱们毫无干系了。” 闻听到此处,蒋敬脸上神情微变,似有不忍之处。 高坎瞧见他神情变化,便宽道:“二当家的,有句话当日在黄门山上时我便想与你说明,只是那时时机不到,也就按捺住了。” “当下之局面,欧大当家的将黄门山家底俱都带走,随了梁山,剩下二当家和一众兄弟在山上生死不顾,如今又要冒天下之大不违,意图攻占大名府,早已经与兄弟们不是同路人了,人家先不仁,你哪里还有义呢?” “公子所言,我……”蒋敬迟钝,一时说不出话来。 高坎又道:“绿林山匪,终究不是长远之计,依在下所见,二当家的身负本领,亦有报国之志,何必与那般人同流合污?不如二当家的听在下一言,你我共谋大事,匡扶天下,也不枉半生辛苦学来的本事。” 蒋敬迟疑再三,终究还是道:“好叫公子抬举,蒋敬原先目光短浅,叫假忠义当了真,听公子一番话,醍醐灌顶,茅塞顿开,愿从此以后,听从公子调遣。” “二当家的有此觉悟,何愁抱负无处施展?”高坎喜道。 先前无论如何计较,蒋敬虽听他的,但还是念着与欧鹏等人的情谊。 直到此刻,才算是放下黄门山四结义的过往,真心归在他手下,这也是高坎必要之结果。 将来手下钱粮计数,都要交给蒋敬,让他做黄门山的大管家,要是不一条心,高坎哪里放心得下。 以宋江吴用之阴险,万一私下联系说和,且不是叫他们偷了自己的家。 一番言谈说定,高坎便让蒋敬先去休养,明日一早还要上船赶路,养精蓄锐才好。 待蒋敬走后,才又对杨志说道:“杨教头,咱们得来的那一趟金银,当下还有半数在后院车马上,明日你亲自带几个人送上船,一并押送上黄门山,以作日后急用。” “属下明白!”杨志立即答道。 “等明日二当家的他们出发之后,你再和林教头一道,随我去梁中书府上谈事。” 高坎说着,目光又是一转:“至于鲁大师,请他带两个一起从东京出来的兄弟,随船上黄门山,今日他吃酒太多,我也没来得及说,明天你搬运货箱时再同他讲。” 鲁智深性格冲动鲁莽,办梁中书的事情,不太适合。 正好叫他同蒋敬一起先回黄门山,日后计较,高坎也是想让鲁智深先在黄门山上做个团练教头,聚拢人马之后,由他亲自操练。 这边吩咐停当,林冲安置好了众人,又亲自将鲁智深送去客房睡下,这才来找。 见高坎同杨志在说话,他便先没有近前。 等杨志的了吩咐出门之后,才进门说到:“公子,一应都安排好了,你看还有事否?” “林教头辛苦了,今日便先到这儿,其他事我已叫二当家和杨教头去办,明日一早他们忙完,你再同杨教头一起,和我去中书大人府上。”高坎解释道。 “好。”林冲应承下来,也就回去休息。 一夜无话,第二日一早,杨志和蒋敬合了黄门山众人一并起身,将诸般事办妥。 船发之后,杨志又调转头回来向高坎复命。 高坎正起了身,洗漱用饭之后,三人便出发往中书府上来。 到了中书府门外,正巧看见卢俊义的车马也过来,连忙上前碰头说话。 卢俊义只带了燕青同行,见面一阵寒暄。 高坎向卢俊义介绍了杨志,熟悉之后,便往中书府中来。 请门房做了禀报,一行人这才得进门,到了中堂,其余人在外面等候,高坎随着中书府上下人,先进堂中。 再见到梁世杰,高坎上前行礼道:“侄儿拜见叔伯大人。” “世侄来得正好,不必多礼,昨日按你所荐,叫人通禀了留守司的索超,他接了信儿,待会儿就来报到。”梁世杰招手笑道。 “索将军就要来?卢员外也在外面,正好叫他们先碰面,商议一番剿贼之事。” 高坎顺着梁世杰的话,连道。 “哈哈,要不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一应都是刚好。” 梁中书面上一笑,接着又道:“就是不知道世侄你那趟事,又当如何,准备何时出发?” “侄儿此来,正是向叔伯禀报此事。” 接着话茬,高坎继续说道:“昨日回去之后,侄儿连将手下人等聚在一起,传了叔伯的吩咐,虽都是领命,就是担心黄门山匪贼人众,我们人少,要是平地交手倒是不怕,就怕那些匪贼不可能出山,据山门而守。” 说着,高坎脸上故意露出为难之色。 “而且,我等师出无名,此番剿灭山贼,怕叫黄门山左近官家多心,所以还想请叔伯抬举,助力一番。” ------------ 第82章 堂内比试 剿匪之事,自当是官府领衔,由官军行事,否则师出无名,还叫无端背上恶名。 甚至叫人记恨,立了功劳,反而要吃瓜落。 且此番要剿黄门山匪类,临近内黄之地,非在大名府辖制以下,高坎出身又在东京汴梁,就更是外来的和尚。 要是没有一番官府凭证,真要去了,还不定在内黄官军眼里,是人是鬼。 梁世杰也识得蹊跷,闻言便道:“世侄放心,自不会让你就这般前去。” “等稍后索超过来,叫他从大名府留守司再分出一道人来,用大名府官军的名号,倒是便好方便行事。” 高坎随即连拱手谢道:“多谢叔伯恩典,有此番大旗,叫我等放心。” “本该如此。” 梁世杰摆手笑道:“对了,你前番说手下人识得梁山贼寇,可否知晓他们藏匿何处?” 听到这话,高坎却是当即露出难色,摇头道:“倒是无从知晓。” “这样啊,也罢,待卢俊义同索超商议,再叫他们计较如何差遣探子查探。” 梁世杰似乎也只是心血来潮,才有此一问,并不当高坎当真知晓。 二人言罢,这才叫下人通禀了卢俊义及林冲几人进来说话。 众人入得堂中,纷纷对堂上梁世杰行礼拜见,招呼过后,才分立两侧站好。 梁世杰瞧见卢俊义神采非常,赞道:“果然非寻常之人,倒是本官寡闻少识,不知大名府城中还有这般好汉,没有早识得卢员外。” “叫大人抬举,小人好生惭愧。”卢俊义连忙谦道。 “卢员外,此番邀你前来商议,详细高公子都与你说明了吧?”梁世杰问道。 “回禀大人,高公子与小人说了,能得公子举荐,大人赏识,实乃小人之幸,愿从大人差遣,剿灭梁山贼寇!”卢俊义立刻答道。 梁世杰闻言大喜,拍手赞道:“好一个玉麒麟,那本官便等听你得胜归来的好消息。” 正说话时,外面下人来报,索超到了。 梁世杰忙道:“快叫索将军进来,正等他。” 下人随即出去请索超进来,一会儿功夫人就进了堂中。 索超常在留守司治军,寻常也是着甲,此番前来觐见,也是全副武装。 进门之后便单膝跪下,抱拳行礼道:“末将索超,拜见中书大人。” “索将军请起,叫留守司分兵剿灭梁山贼寇一事你业已知晓了罢?今日召你前来,一是认识一下大名府英豪卢俊义卢员外,你二人合力剿匪,千万通力协作。” 梁世杰说着,又向卢俊义介绍索超:“卢英雄,这位便是索超将军,你们认识一下。” 卢俊义闻言连忙抱拳道:“早听闻急先锋索超将军大名,今日得见,果然非凡。” “卢员外的大名,末将也是早有耳闻。” 索超见了卢俊义,也是忙抱拳回礼。 堂上梁世杰见了二人说话,脸上喜道:“既然两位都有多听闻,那就好办多了,索将军,此番留守司整军剿匪,本官有意叫卢英雄挂帅,你为先锋,你以为如何?” 闻听此言,索超面上神色一动,似有不愿。 但还是按住不发,直道:“末将谨遵中书大人调遣。” “好,既然索超将军你也同意,那此时就暂且如此定下,至于具体如何发兵剿匪一干事宜,下去之后你再和卢英雄好生商量。” 梁世杰说话,又指向高坎,说道:“这位是东京汴梁来的高坎高公子,本官请他助力平黄门山之匪,高公子想借留守司一支兵马,你且调遣一支精兵随他行事。” 索超闻言眉毛一挑,随即道:“中书大人有令,末将不敢不从,不过末将听闻黄门山匪贼凶恶异常,常借地势劫掠来往商旅,害人无数,又有山门依仗,不知道高公子打算如何破敌?” 高坎一看索超神情反应,就知他瞧不上自己。 也不急着表现,抱拳笑道:“叫将军取笑,小人先前来大名府,途经黄门山时与山上一种匪类交过一次手,算是旧相识。” “此番荣中书大人抬举,叫我等再去黄门山,一干将此间匪类剿灭,在下之计,在于乔装行商押送大批货物,先将山上匪类引下山一部,左右埋伏官军合杀,如此一来,山上寨门必定空虚,再叫二人好手潜入寨中,打开寨门,则事可成亦。” 听到这里,索超冷笑一声,道:“高公子说得好轻松,据本将所知,黄门山匪类盘踞当地已久,左近官军几番发兵剿灭,都未能功成,你只说叫二好手潜入寨中,如何才能办到?” 林冲与杨志二人站在高坎身后,听得索超此言,登时便是不从。 两人同向前一步,齐声道:“我二人愿自身入寨中!” 索超瞥了两人一眼,道:“就怕在此说话容易,真到了行事时又是千难万难!” 林冲沉声道:“索将军不信我二人,不如就在中书大人这儿比较一番?” “好啊,正想试试厉害。” 索超也是个急性子,听林冲此言,自不愿退,当即应下。 堂上梁世杰见状开口来劝:“索将军,几位英雄是我请来助力剿灭黄门山匪贼的,你且不可莽撞。” 林冲上前抱拳道:“中书大人,小人请与索将军比试一番,也好叫索将军放心将手下人马交托我等。” 见林冲也坚持,梁世杰看向高坎,眼神询问。 高坎这才抱拳道:“索将军乃留守司将领,我等本不该冲撞将军,不过为叫将军放心,请大人准许随意切磋一番。” “既是如此,那好吧,你们随便比试一下,点到为止。” 梁世杰见此,便也就同意下来。 实则他心中也有好奇,想看看高坎所言手下,是不是真有本事。 别叫给了兵马人手,浩浩荡荡的去了,结果无功而返,乃至于损兵折将,得不偿失。 有了梁世杰首肯,林冲也就不拘着,直上前一步,走到堂中向索超一抱拳,请到。 “索将军,请。” “你请。” 索超也不废话,解下腰间刀兵,便就赤手空拳,与林冲当堂对立。 ------------ 第83章 留守司借兵 都是习武之人,胸口憋着一口气要比试,谁也不给谁面子。 林冲见索超摆好架势,便是断喝一声先行出手。 当面一拳,直扑索超面门而去,索超见状忍不住一惊,赞道:“来得好!” 随即架起双臂来挡。 直听得“砰”一声闷响,拳在手上,索超吃力后撤半步。 反手还击,不了林冲身形灵巧,先就一步让开,转到索超身后,又是一拳砸来。 再看索超,似乎脑后长眼,瞧见了林冲这一拳,忙侧身闪躲开来,反手又是一脚踢出。 霎时间,两人就在堂中交手,俱是动如雷霆,拳脚似风。 转眼之下便交手十几回合,倒是不分高下。 堂上梁世杰瞧着二人交手,眼中惊喜不已,他虽是一介文人,却也识得厉害,光看二人比斗,便知都是武艺高强之人。 有此手下助力,何愁匪患不除? 沉思间,听得索超猛然断喝一声,一掌直拍而出。 林冲双手抱臂,拦在身前,吃下索超这一掌,借势便后退了两步。 一旁高坎见此,连忙站出来道:“林教头点到为止,莫要伤了和气。” 听见高坎叫他,林冲这才抱拳退后。 索超刚想抢攻再来,见林冲主动退让,又听了高坎称呼他为林教头,神色一动。 “林教头?哪个林教头?敢问可是东京十万禁军教头豹子头林冲?” 高坎面上一笑,抱拳道:“索将军说得不错,林教头正是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林冲。” “原来是林教头,我当如何,竟有这般高强武艺!” 索超识得林冲大名,当即钦佩道:“还请林教头见谅,适才是在下一叶障目,不识英雄,差点伤了和气。” “索将军言重了,只叫将军愿意借兵与我等,同公子去剿黄门山匪贼便好。”林冲应道。 “自当从命!”索超此时不再做怀疑,当场便答应了下来。 堂上梁世杰起身拍手赞道:“好,这才是英雄识英雄,叫本官看了一场好戏,大快人心啊,今次有诸多英雄助力,两面发兵,定叫此间匪贼无路可走,该当伏法!” 堂中众人闻言,一同向梁世杰抱拳行礼,呼了一声“中书大人英明”,捧得他更加欢喜。 一番计较,梁世杰本来要留众人在府上用席,奈何知府衙门来人禀报,衙门上有要事需叫他亲自回去处置,无奈之下便只好作罢。 说明待两路人马俱都得胜而归,届时他在亲自设宴为众人庆功,这才叫众人退下。 自中书府上出来,高坎三人要随着索超去留守司领兵马,卢俊义与燕青也要去留守司和索超商议剿灭梁山贼寇一事,便是同行。 来到留守司驻军军营,远远的便听见营中喊声震天,气势如虹,与寻常大宋地方厢军不同。 卢俊义下车赞道:“索将军当真带得一手虎狼之兵,有此人马,何俱匪类?” “叫员外抬举,末将也只是尽分内之事而已,请。” 索超嘴上谦逊,脸上却有自得之色。 他在留守司中坚持勤加操练士兵,多年努力,才有这般成效。 原以为兵马虽练得好,可惜无识货之人,大名府地处关隘,寻常也无贼人斗胆来犯,空有一身本事无处施展。 没想到一日之间,先是有发兵建功之机,后又得赏识之人,心里如何能不畅快? 所谓士为知己者死,卢俊义此番赞叹,也叫他心中原本因为中书大人莫名封一个寻常百姓做主帅,反而在他头上的怨气消解不少。 入得军营当中,高坎故意随在卢俊义和索超之后,暗中观察大名府留守司的兵马。 有一点也得承认,卢俊义说索超带的一手好兵,并非是恭维吹嘘之言,而是实话。 至少在高坎眼中,大名府留守司这些人马,同等条件下拉出来,不一定比东京大名府那十万禁军差。 狭路相逢,甚还有胜势。 一边看,也一边小声与林冲说道:“林教头,此番兵马,才叫是我大宋雄兵。” 林冲也点头道:“留守司这些人马,个个气势非凡,有悍勇杀气,运用得当,不失为一支强军。” 二人说话时,随着索超一起来到营帐当中。 各自落了座,高坎率先开口道:“索将军,我等此番来,领了兵马就走,黄门山剿匪一事宜早不宜迟,还请将军即刻调遣人与我等。” “好,高公子莫急,这就叫人去点兵。”索超说道。 黄门山距离大名府有几日路程,高坎他们要赶过去,免得迟了山上人马听了梁山聚旗,再汇合到那一股当中,叫扑了个空。 好在人马调遣也不难,留守司有四军人马,高坎只要足够兵马剿灭黄门山便可。 黄门山上匪贼不过百余人,算上有山寨寨门优势,强攻之下,两三倍人手也该够了。 索超心底念着先前在中书府上误会,心有惭愧,便又多增添人手,足足给高坎要了一营五百人。 高坎见此,当然也是对索超不胜感激。 本来他以为索超能抽调两三都人马与他,便已经是十分不错了,没想到会给这么多。 按照他向梁世杰要的名头,这五百人到了他手上,到黄门山走上一遭,之后便借故直接在山上驻扎。 也就等于,这五百人直接归他所有了。 别看只有五百人而已,这可是索超耗费心思,花费大名府的钱粮练出来的精兵。 寻常要练这样一支精兵,少说也要一年半载时间,就算有鲁智深林冲这般高手来操练,也不是两三月就能成事的。 至于以这五百兵马做骨干架构,只要招募人手的速度够快,操练得当,要不了两三月,高坎便有信心在黄门山上拉出一支数千人的兵马来。 哪怕战力不如单五百兵马精锐,也能有一番作为。 再轮战个几番,到时候便是一支奇兵,金国大军若是挥师南下,调遣人马防备着还好,不做防备的话,到时候敢叫那些鞑子好好尝尝背刺的厉害。 越想心中越是欢喜,临出军营,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反倒是林冲与杨志二人,看来倒是平静如常,好似见惯了一般,本来嘛,两人也是军中人物,才不过五百兵马而已,瞧不上也是正常的。 ------------ 第84章 有钱赚钱 调兵文书在手,高坎本可以直领这一营人马,随行左右,便宜行事。 不过蒋敬他们才行出发,就是走水路往内黄,也要一两日时限。 到了内黄之后,还要将船上大批粮食转路运上山,大抵最少又要一日,前后便是两三日。 假若当即他们便从大名府出发,走陆路不赶时辰,四五日也该到。 哪怕再找借口,在当地拖延一两天,前后相加,也就是六七日,时间太短。 高坎还是担心蒋敬他们来不及多做准备,把戏给演砸了不好看。 所以便没有去领人马,而是先同林冲、杨志二人,回驿站这边,正好也看看粮仓那边情况如何。 自入大名府,此事便交托田米处置,高坎甚至还没看过。 田米前后奔波,倒也算是尽心,所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经过着一番事,日后也好将更多事交托他去处置。 回到驿站,高坎刚想差人去叫田米回来,再带他们一路去粮仓看看,或许还有计较。 才吩咐人出门,田米刚好急匆匆的从外归来。 听见高坎找他,忙到里屋寻了三人,捡起桌上茶壶,就着便痛饮一大口,看来是渴得急了。 见状高坎笑道:“慢些喝,别再呛着了,何事叫田掌柜如此急切?” 直喝了个饱,田米喘匀了气,才解道:“公子不知,今早运粮上船,好一番忙活,要不是有二当家的手下帮忙,这大半天怕还装不完。” “二当家的他们还没走?”高坎眉头一皱,问道。 “一个时辰前边已法穿,倒是顺当。” 田米说着,目光又是一转,才接着道:“小人如此着急,原是先前卖粮的粮商,合了几人,今早又找来,说是再谈一桩生意。” “哦?什么生意?” 二十万担粮食的冲击力还在高坎胸中回荡,听闻又有买卖,当下便起了兴致。 “与这几个粮商一同的,还有几个同乡的布商,都是从江南一带进购了上等锦布,再贩运到北边来转手,本是常来常往的熟生意,谁知道今次遇上大名府四门紧闭这趟子事,原本他们是想整理货物之后,便直接出城继续北上。” 说到此处,田米又停顿了一下,坐下靠近些道:“但他们不知道从哪里听来传言,说梁山匪类纠集河北山东两路匪类,汇聚于大名府,已将北上的路给堵死了。” “凡来往客商,连人带货,一样不留,就是过去条狗都叫抓了开膛破肚,剐皮吃肉,几人计较一番,心下便慌了,才找到同乡的粮商商议办法,打算把手上的上等锦布都一并转卖给我们,价格十分公道。” “不过公子先前没有吩咐,小人不好做主,就先稳住了他们,这才赶回来请公子定夺。” 金银粮布,都是古时的硬通货,就是不在战时,也能直接流通。 更不要说当下大宋局面,倾覆就在转瞬之间。 江南之地历来盛产优质丝绸,这些布商从那边购得,再贩运到北方,按照往常行情,来回一趟便够一年生计。 此番遇到这档子事,不得已低价甩卖脱手,换了银钱也好便于携带,可以直接回江南故地,更不用再冒险北上。 要是蒋敬他们还没有出发,高坎自是一口应承下来。 可是此时船却已然发出,童贯那些生辰纲化的金饼银饼都叫他们一并运走了,高坎手上怕没有那么多现银。 沉思一番,便问道:“他们那些锦布,合计多少愿出?” “要价十万贯,不过要是公子有意,小人计较八万贯也能谈下来。”田米忙道。 “八万贯倒也是不多,我们手上还有多少现银?” 摸着下巴想了一下,高坎又问道。 “这个,咱们出来时只带了购粮的银钱,先前购那二十万担粮食,用的还是金饼银饼,除却叫二当家他们运走的,现下身上还有两万贯的票据。”田米答道。 除了现银之外,票据银钱,高坎都是直接交给田米带着的。 所以有多少家底在身上,田米比他清楚。 原先只想着收这一趟锦布十分划算,那些布商急着出手,本就比市价低了三成还多。 再谈一些下来,只剩下了六成不到,如此便宜哪里去寻? 却没有估计兜里够不够那么多银钱。 高坎听了,神色也有些迟疑,买他倒是没有计较,就是钱不够没有办法。 田米见他神色有变,忙劝道:“公子,小人看过样货,实打实的苏州锦,都是上等货,平日这些东西,就是在东京汴梁也紧俏得很,寻常人想买还买不到。” “只要咱们能买下来,就这个价钱,转运回去,少说也有一倍以上的利润,机会难得呀!” 有钱不赚王八蛋,领了留守司那些人马,将来还要扩充,处处都是用钱的地方,军粮还有那二十万担存粮做底,饷银却一刻也少不得。 高坎要走官家路子,自己的人马,当然不能克扣。 甚至饷银发放标准,还得要比官军更高,才好收揽人心,叫人死命报效。 按赵宋官家寻常军士饷银标准,一人一年是一万贯,兑换纹银也就是十两。 留守司的五百人都是精锐,将来高坎还要将他们当做扩军骨干来用,自然还要更高一些,少说得多个两三成。 如此算来,一个士兵一年饷银便要有十二三两以上,军官饷银更高。 高坎当下默算一番,就光这五百人一年的饷银怕就要在六七千两左右。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假若他只是东京太尉府的高衙内,平日自己随便去勾栏之地花天酒地一番,也要去个几百千两银子。 可是当下他不再是花花太岁,未来更不是,花钱的地方只会越来越多。 八万贯的上等苏州锦布,转运东京,不费功夫转手便有同等的利润到手,就是按照市价兑换,也有四万两雪花银。 四万两雪花银是什么? 那可是六营精锐人马,合禁军一个军还多一营的人马饷银。 高坎沉思再三,心下终究有了计较,这趟生意无论如何也要赚才行。 便一拍桌子,沉声道:“你且去回他们信儿,就说这批锦布公子我要了,不过价码方面再谈谈,能压下多少算多少,银钱方面我来想办法。” “好,小人这就去!”田米即刻应道。 ------------ 第85章 借钱 六万贯的差额,这么多的银钱,高坎一时半会儿去哪儿寻来? 难道再走一趟趁黑的生意,去大名府哪家士绅豪商府上“借”点儿? 反正吃了头一趟便宜,高坎对此事已经没有任何心理抵触,手上人手也足,乔装一番轻轻松松便能成事。 但实则他并未如此考虑。 好歹此时的大名府还在赵宋官家王化管制之下,真要动了手,少不了麻烦。 钱却又不能不借,没钱如何能买来锦布? 所以叫多个朋友好走路,特别是有钱的朋友,交了准保有好处没坏处,高坎在大名府有有钱的朋友吗? 当然有! 卢员外号称大名府首富,说他富可敌国可能夸大其词,但要几万贯闲钱还是该有的。 是以田米一走,高坎便将主意打到了林冲身上。 林冲还在不解,明明他们身上只有两万贯,保底也还要差五六万贯的银钱才够数,高坎为何还叫田米回去给人应承下来。 就瞧见高坎眼神不对劲的瞧着他,忙道:“公子,小人一年官俸不过几十两,可没那么多银钱啊!” “哈哈,林教头放心,我怎么会找你借呢?” 高坎爽朗一笑,拍了一下林冲肩膀说到:“咱们都是穷苦人家,自是没有那么多余粮,不过在这大名府有人家余粮富裕呀。” “公子,你作何计较?大名府当下可是四门紧闭,许出不许进,真要闹了匪患,怕是出也不许出了!”林冲忙劝道。 他可是知道,自从劫了童贯那一趟生辰纲之后,高坎一直暗起着如此心思。 高坎知道他又误会了,便解释道:“林教头把我当什么人了,没钱就去抢吗?那跟土匪有什么区别,咱们可不是土匪,咱们是正当人。” 林冲只心底腹诽,要是再有一趟生辰纲摆在面前,怕您这位大公子转瞬就会化身悍匪,叫有进无出,嘴上自是不说。 高坎也不管他,直道:“你师兄,咱们亲爱的袍泽兄弟卢员外,不是大名府有数的大官人嘛,员外人大面大的,总不可能府上连几万贯闲钱都拿不出来吧?” “公子,你想叫师兄借你?”林冲瞪大眼珠子惊道。 “除了卢员外,谁还能有这般大气呢?” 脸上笑眯眯的,高坎瞧着林冲继续道:“就是光我去借,怕是不够份量,所以还得请林教头与我同去才行。” 林冲面上有些抹不开,但耐不住高坎求情,也只好点头应承下来。 二人计较商量一番,便将驿站这边交托杨志看着,他们收拾停当,再去卢员外府上走一趟。 卢俊义入了留守司,还要与索超商议剿匪一事,早回来不得。 不过二人也不着急,缓慢往卢府来。 人到时,已是下午,问了门房下人,才知卢俊义刚刚回府不久,正要收拾行装去留守司备着。 赶早不如赶巧,高坎忙请通禀。 没一会儿功夫,卢俊义便亲自带着燕青出来迎接,见面便抱拳道:“高公子光临寒舍,有失远迎,快请进!” 高坎连忙笑道:“员外客气,贱客叨扰了。” 说话时,将二人引进了府内,到大堂落座。 卢俊义问道:“公子领了兵马了?” 高坎解道:“还没有,在城内还有些闲事未曾办妥,等明日再去留守司领,员外与索将军商议得如何?” “叫公子费心,我与索将军合留守司诸位将军商议半天,计较还是先差遣探子斥候,乔装散出城区,打探好匪敌虚实之后,再起大军一举而歼!”卢俊义答到。 高坎点头沉道:“如此倒是妥当,不过在下还是多言一句,梁山贼寇本就诡计多端,又都是亡命之徒,多有阴险歹毒之谋,不似官军堂堂正正,且俱是些乌合之众,一旦见势不对,即刻作鸟兽散,叫难以围堵聚歼,员外与索将军还是小心行事为上。” “公子所言甚是,卢某记下了。”卢俊义应道。 说到此处,高坎目光一转,才开口来说正事:“其实此番前来,还要求员外帮忙。” “要不是公子抬举,卢某怕是此身也难有机会入得堂上,此番情谊,本该涌泉相报,公子但有吩咐,不敢不从,何言相求?” 卢俊义闻言忙说到。 他虽有“卢员外”的名号,好似大名府响当当的人物。 可是说到底,也不过一介平民凡夫而已,要不是高坎向梁中书大力保举,怕是这辈子也难登堂入室,成官家人物。 光是这一趟,高坎便对他有大恩,亲自上门来请助力,当然不可能拒绝。 高坎闻言拱手道:“员外高义,倒叫在下羞愧难当,说来自惭形秽,此番来,是想向员外借些银钱,以做周转。” “卢某当是何事,公子放心,这就叫下人送来。”卢俊义二话不说,当下答应。 不过高坎却是忙拦住道:“员外勿急,且听在下说完,其实是在下要进购一批货品,转运东京,本来原先来大名府,也是为购粮转运而来。” “正巧碰见好事,在下心大,想要一并吃下,奈何就是囊中银钱不够,只好来求员外。” “原来如此,不知公子欠缺多少?” 卢俊义听到这儿,知道先前是他误会了,便又问到。 “与对方计较,还差六万贯。”高坎瞧着卢俊义,言到。 “员外放心,此番借钱应急,待我书信一封送回东京,叫人连日将银钱送来,定及时归还。” 卢俊义立即道:“公子如此说,不是叫卢某无颜?请公子稍后,我这就去叫账房点算。” “多谢员外恩助,在下感激不尽!” 高坎没想到卢俊义如此爽快,六万贯说借就借,一点儿犹豫都没有。 看来大名府首富的名号,还真不是虚名。 卢俊义也不多言,拱手致歉之后,便出门去叫管家同路,往账房点算宝钞给高坎拿来。 两人便也就在堂中静静等候。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卢俊义便拿了宝钞回来,交托给了高坎。 他也不清点,直接收了起来,然后许诺三日之内,必定叫人将还款送来,这才告辞离开。 卢俊义还忙着收拾停当,要去留守司报到,便也就没有多留。 ------------ 第86章 人马发出 宝钞在手,一应事宜自是顺顺当当,高坎和林冲回了驿站,便将田米寻来,把宝钞交托于他,又叫了几个人手,当日清点了锦数量,转到河帮驻地存下。 休息一夜,第二日一早高坎便同杨志赶赴留守司,取了那一营人马,也来河帮驻地汇合。 林冲带人在这边守了一夜,见面与高坎说,船舶司衙门的人头天下午才走。 临行之前告知,史文心上下活动一番,取来了河帮驻地的房屋文书,又在官府那边做了凭证,如今整个地盘便归了高坎所有。 得知此事,高坎心中不免惊喜,倒是没有想到这位史监门如此用心,也是个想进步的人。 于是便道:“史文心在梁中书面前混了个脸熟,又是个会办事的人,将来船舶司衙门有空档,定会再进一步。” “他这般行事,我们记下这个情谊,将来有机会再报他便是。” 林冲点头应道:“公子明察,将来我们的船要在大名府两河水面上走,少不了还要他多照应。” “是这个道理。”高坎说着,挥手叫来下人。 “田掌柜的他们运粮去内黄码头,回来怕是还要一日,留守十人在城中看管其余货物,等船回来之后,再看分批押送。” “我与林教头,杨教头,合留守司人马,先行出发去黄门山,这边货物押解完之后,此地留两人便可,其余人等跟随船队一起发出,在内黄等着与我们汇合。” 众人闻言,当即便是同应承下来。 高坎吩咐好,将林冲杨志,同留守司那一营人马的头领叫上一起,到河帮驻地大堂议事。 来到堂中各自落座,高坎才率先开口介绍。 “林教头,这几位是留守司步军指挥使唐横、副指挥使崔吉,合五都都头,贾修、樊进、焦胜勇、铁连山、蔡兴,此去黄门山剿匪,还要叫诸位鼎力,争取一干成事。” 接着又道:“诸位,这位是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林冲林教头,杨教头刚才已经识得,就不多言了,先行都认识一下。” 林冲起身抱拳道:“诸位辛苦。” 留守司六人忙各自还礼,指挥使唐横赞道:“早听闻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豹子头林冲威名,今日一见,林教头果然非凡。” 副指挥使崔吉也道:“能与林教头同行剿匪,真乃我等幸事。” 其余五都都头,也俱都赞叹。 一番言罢,算是都认识之后,高坎才抬手继续说道:“今次奉中书大人均令,叫我等赶赴黄门山,剿灭山上匪贼,诸位需得尽全力,免叫中书大人失望。” “大家都将是同生共死的兄弟,我也就不瞒着。” “不久之前山东巡抚大人曾为东京童太傅生辰贺而备了一趟生辰纲,特遣了一支山东厢军官军人马押送,结果途径内黄地界之后,便消失无踪。” “根据左近府衙查证,此事多为黄门山匪类所劫,可见山上匪贼凶狠异常,诸位要多加小心。” 唐横等人原先并不知晓童贯生辰纲一事,忽得听闻,面上俱是震惊之色。 山东巡抚特遣了一支厢军押送,都叫悄无声息的劫掠了去,他们虽有一营人马,怕也是行事艰难。 高坎目光扫过众人,识得他们心思,便再开口。 “我之计较,已先遣人到黄门山左近探查山上情况,待查明之后,再行攻山之计,且未免山上匪贼提前得知我等消息,此番赶赴,便不着急行路,慢慢过去,才好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说着,高坎给了林冲一个眼神示意。 林冲会意忙道:“如公子所言,昨日借着押送粮食一事,探子人马便已先行出发。” “走水路过去,两日之内便可到黄门山近左,打探情况,少则三五日,多则六七日,也该有结果,是以此番我们由陆路过去,脚程留在六七日左右最为合适。” 一众留守司军官闻言,自是没有二话。 他们从留守司出来前便得了军令,随是高坎向留守司借兵,去剿黄门山匪类。 按说高坎对他们并没有管制之权,且他也并非官军之身,但实则却是头领,人马一应调度指挥,全权处置。 商议罢了,众人从大堂当中出来。 高坎叫唐横领诸人回去,整顿人马,巳时发出,不可拖延。 唐横领了军令,自是立即回去处置,手下军官也是同行。 待留守司众人走后,高坎才把林冲和杨志叫到一旁:“我们此番与留守司人马同行,路上叫兄弟们多和唐横等军官接触,争取在到内黄之前混熟,日后才好行事。” 林冲点头应道:“公子放心,小人知道行事。” 杨志也应承,却没有多言。 他本身性子不如林冲活动,虽是坚实沉稳,却少知人情,多薄情寡义。 要叫他去与唐横等人厮混,实在是有些为难他,高坎也知他,不做强求。 诸事齐备,巳时之前,高坎便合了手下人马,从河帮驻地出发,赶来城门与唐横等留守司兵马汇合。 一干人等清点完善,便即刻发军。 往黄门山有几日脚程,一路倒也是顺当,每到一处便寻官家驿站落脚。 如此,七日之后,众人终是到了黄门山地界,为免暴露行踪,在高坎主张安排之下,选了黄门山十几里外一处村落落脚。 此地名为三连村,村内有人口三十二户,地方倒是宽敞,一行几百人进来,也有停当。 留守司军马自有唐横布置,高坎领了林冲和杨志,找到村中里正,单独寻了个住处做指挥所在。 他们带的人马,自就是高坎的亲军护卫。 一应安排停当之后,唐横前来向高坎禀报事宜,进门便道:“公子,军中人马已布置停当,就在旁侧不远。” 高坎正在屋内与林冲杨志说话,闻言点头应道:“好,连日赶路兄弟们都辛苦了,传我命令,今日酒肉管饱,叫兄弟们畅快吃喝,修整一日,待明日探子来报,知晓明细之后,再行准备剿匪之事。” “公子恩赐,属下先替众军谢恩。”唐横连谢道。 ------------ 第87章 月夜碰头 沿途来时,高坎便叫了杨志带人购了酒肉,随军带着,就是为了到黄门山寻处落脚之后,叫留守司官军好生吃喝。 要是不把这些人灌醉,高坎还不放心暗中与蒋敬派来的人马碰头。 唐横自是不知晓其中关键,只是一路过来,高坎都十分大方,对军马极好。 全军上下吃喝用度,俱都是高坎一肩承担,从没有亏待过。 如此军中上下对他也是愈发信服,甘愿听命。 此番安排,又叫了里正请来村民帮忙,索性多造,连带着村中村民一并都请来吃。 忙活了好几个时辰,待到一应宴席准备停当,已是日落三竿。 三连村地处偏僻,又靠近山匪所在,村子本就十分贫瘠,村民一日三餐饱腹都难,什么时候见过大鱼大肉,好酒好菜。 何况往常有官府人马来,从来都是凶恶压榨,像高坎这般,进村严令骚扰村民,还主动拿出军中用度,请村民喝酒吃肉的,更是听都没听过。 且大军驻地,要占民房,高坎也是专门吩咐,无论占了谁家房屋,都要给足银钱。 官军住别人的房子,便要好生照顾,不可稍有破坏。 谁要是坏了村民家的器具,谁就照价赔偿。 因有严令,留守司的人马自也就不敢向村民耀武扬威,个个都十分和善,更叫村民欢喜。 如此,他们才入村不到半日时间,已是与村民欢喜一堂。 宴席当中,村民们也是热络与官军吃酒言笑,和谐场面,当真前所未见。 高坎与林冲、杨志,和留守司军官独坐一桌,由三连村里正作陪。 林冲听了高坎吩咐,连日赶路与唐横等人厮混,如今已经是勾肩搭背,称兄道弟,好不亲密。 就是杨志这个薄情寡义之人,也都熟稔起来。 席间欢笑自不表,高坎自是一干应承,私下里却有计较。 待众人都吃喝得差不多了,他便领了杨志退席,交托林冲在前面应承,他们出了村子一路往黄门山方向而来。 走到半道,忽听得前面黑暗中有怪声传来。 杨志眼中光芒一闪,连上前将高坎护在身后,同冷声喝道:“什么人?出来!” 便见黑暗中人影晃动,即刻便有三人现身,直往两人面前而来。 见面便拱手道:“公子,是我。” 定睛一看,三人领头的,不是蒋敬又是谁? 高坎倒是没想到蒋敬会亲自下山来与他碰面,上前道:“二当家的,还劳驾你亲自下山。” “公子前来,小人如何能不下山迎接?”蒋敬笑道。 高坎也没多言,拉着他寻了一处合适地方坐下,杨志与蒋敬带来的两人分立四周,严加防备。 两人坐下之后,高坎便问:“山上情况如何,一应都还好吧?” “叫公子知道,我随田掌柜将第一趟粮运到内黄,合众兄弟将粮押送上山,之后便修整山寨,加强寨门防御,一切皆已备好。” 蒋敬说着,目光又是一闪:“不过前两日听说,内黄府衙有差人马,似乎对山寨有所意图,兵马调动暂时还没到黄门山脚下。” 听到这话,高坎眉头微微一皱。 他最担心的便是内黄当地府衙派遣官军,在他们行动之前,先攻了黄门山山寨。 山上人马不多,要是官军人马太多的话,怕是难以守住山门,只能先行退出。 那样运上山的粮食便难以保存,后续高坎的计划也都要全都做更改。 耗子啊当下内黄府衙的官军只是有所调动,并没有开赴黄门山脚下,更没有直接攻伐,如此一来便就还有周转余地。 做小心计划,此番黄门山剿匪,只能高坎领人全权处置。 要是有外人参与其中,必有走漏风声的风险。 思索一番之后,高坎便道:“二当家的不必担忧,明日我便亲自去一趟内黄府衙,先把这趟子事说明。” “要是他们识得厉害自是好说,要是识不得,到时候我再想办法。” “好,小人全听公子吩咐。”蒋敬忙点头应道。 高坎目光一转,接着又道:“为防有变,你赶紧回山,调度山上兄弟,严防死守,一旦发现内黄官军人马有意攻山,请鲁大师领头,要下死手,打他们个出其不意,叫内黄官军人马知道山上厉害,不敢轻易再有打算。” “明白,回去之后小人便与鲁大师商议。”蒋敬应承道。 此时高坎心中不由得庆幸,先前叫鲁智深带了些人,跟蒋敬同行,提前一步上了山。 山上有鲁智深这个万夫莫敌的虎将在,就算内黄官军人马众多,也不见得就一定能够讨得便宜。 关键在于,鲁智深领军,可以直从山上杀下。 要是官军人马众多,他也可以先杀个来回,震慑官军,叫大军不敢轻易行动。 而只要给高坎两三日时间,他便可以安排好一切。 一旦自己这边准备齐全,有大名府梁中书大人的军令,想那内黄官府再怎么贪功,也不敢坏了梁中书的好事。 不过计较做全,行事还是不能拖沓,高坎心中计较,明日一早便出发。 从三连村到内黄还有不少距离,早点出发才能在明日之内赶到。 思索到此,便道:“事先如此,二当家的你们赶紧回山,叫山上兄弟做好准备,等我带人前来。” “小人遵命!”蒋敬说到,随即起身招呼手下迅速趁夜离开。 等三人走后,高坎转身对杨志道:“我们也回去吧,还要跟林教头商议一下,明日一早,其余人马留在村中,你我同唐横一起去内黄走一趟。” “是。”杨志答道。 旋即二人便迅速往回走。 刚刚回屋,便见了林冲进门。 看到两人,连忙上前问到:“如何,公子可接到人了?” 高坎点了点头,随即说到:“林教头,计划有变,明日要劳烦你留在村中,看管人马,我和杨教头,再叫上唐横一起,去内黄走一趟。” 林冲虽不明就里,还是立即点头应承下来。 高坎又问了一下唐横等人,及官军情况,直到大部分人都喝得差不多,该送回去休息的也都已经送了回去,一切顺当,这才放心。 ------------ 第88章 内黄县 一夜过去,二日早起,高坎叫了林冲亲自去请唐横,三人收拾停当,便往内黄县府而来。 内黄倚靠黄河而置县,神宗元丰年间扩县,治下有五乡之地。 三人自三连村出来,直性赶路,直到近午时十分,才看见内黄县城门楼。 入得城中,寻了一处酒家落脚,一是打尖歇脚,二也好先打探一番消息,看看城中有无传言。 正当午时,酒家当中客来客往,食家颇多,鱼龙混杂,倒也是热闹非凡。 高坎专寻了个偏僻位置落座,林冲与唐横一左一右,将他护在中间。 叫来小二点了吃食,便小心观察。 忽闻听得旁边一桌做行商打扮之人说话,当先一人言道:“听说大名府已封禁多日,知府梁中书大人亲自下令,四门紧闭,许出不许进。” “啊?此事当真?那可如何是好,咱们这趟专往北边运货,不走大名府绕得可就远了!” 旁座商旅闻言,忙惊问道。 另外一人接话又问:“你快说说,何故要封城啊?” 最先说话之人解道:“听说是水泊梁山的匪类,出了山东直奔江州,劫了江州法场,又大闹江州地界官军,惹出天大事端来,还叫这伙贼人给逃了,一路逃到了大名府左近,河北山东两地的匪类听闻,都往这边赶来。” “梁中书怕贼人齐聚,图谋大名府,这才封禁四门,好不叫贼人细作入城打探。” 一听这话,旁边商旅又道:“如此说来,那不是整个北边都去不得了?” “去得去不得的,也只有自己掂量着办,反正我听说,现在那边满地都是匪贼,官府衙门都管不了,更不要论我们这些行商了。”最先说话的商旅说道。 “唉,该死的匪贼,什么世道!”一个商旅忍不住叹到。 此言一出,旁边人连忙拦他,一人说道。 “小心说话,妄自非议官府,你不要命了,我们还要呢!” 那人闻言,也连忙闭嘴,话锋一转又道:“可是我听说,内黄这边也不安生,有个叫什么‘黄门山’的地界,也叫土匪给占了!” “这事儿我知道,今早才听说县官老爷抽调了官军,要去剿灭这股匪贼。” “那可太好了,叫这些人不走正道,专是拦路打劫,有那本事,不去跟外地干?” 商旅听闻县衙要剿匪,俱都是拍手称快。 高坎三人在邻座听得真切,看来内黄县衙调集官军,意图剿灭黄门山一事并非空穴来风。 林冲小声言道:“公子,县衙也要上山剿匪,那我们……” 闻声高坎眼神示意他不要多言,转过脸向唐横:“唐指挥使,看来咱们这趟来得晚了,内黄县衙已经先咱们一步动手了。” 唐横忙道:“公子不必担忧,依属下看,内黄县衙人马不齐,调动也就是些乡兵游勇而已,如传闻所言,黄门山上匪贼连山东巡抚调动厢军押运的生辰纲都有本事劫掠,内黄这些人马过去,怕是难有建树。” “乡兵也是官家兵马,岂不比匪类?”高坎言道。 听闻这话,唐横面上一笑道:“公子这就有所不知了,乡兵只是地方团练兵马,人数不多,军械装备俱都是县衙供给,县衙能有多少富裕银钱养兵?山上那些匪贼却不相同,都是些亡命之徒,当真打起来,乡兵人马怕是一冲就散。” 唐横出身大名府留守司正牌厢军,要比地方团练的乡兵高处几个等级去,自是看不上内黄这些人马。 不过高坎心中计较,是不叫内黄掺和到此事当中。 犹豫之间,便又再度开口:“此番我等受中书大人均令,来剿黄门山匪贼,要力图一次功成,不可节外生枝。” “内黄县衙那些人马,虽有助力,却也难免有不足之处,万一紧要时横生枝节,坏了大事可不好。” 唐横旋即道:“那也简单,公子手上有中书大人给了文书凭证,咱们稍后去一趟内黄县衙,找那县令说将一番,他要是识得厉害,自不会再多事,非要争抢,有的是法子叫他识得厉害。” 三人当中,唯有唐横乃是大名府留守司指挥使官衔,有官职在身。 林冲虽挂着东京十万禁军教头的名号,实则只是一个教头而已。 东京那十万禁军,也不是只有他这一个教头,甚至在一众教头当中,他都还排不上数。 至于高坎,那更是闲人一个,除了高太尉之子这个头衔之外,连官家人都算不上,内黄虽是县衙,管事的好歹也是县令,正经的朝廷命官。 这也是为什么此行,高坎一定要带唐横同行来的缘由。 必要的时候,还是要叫唐指挥使说话,才能管用。 正是吃喝说话时,忽闻听得酒家外有吵闹声来,三人旋即望去,便见四五官差衙役自门口气势汹汹进来。 一番搜寻,正瞧见那一桌行商,二话不说,便上前来拿人。 行商惊惧不已,连连告饶,差役却不管那许多,直要押解几人去县衙说事。 有行商急得大喊:“你们为何无故抓人,我等犯了甚么王法?” “哼,还敢强辩,叫你等知道,刚才在此地妄议诽谤官府,是你们不是?”差役头领冷哼一声,恶道。 几人闻言,瞬时便吓得面无人色。 林冲见此面色一动,还是按捺住直接救人的心思,小声询问高坎道:“公子,商旅无辜呀。” 高坎点了点头,还没说话。 却见那差役听见了林冲说话声,脸色一沉,直过来质问:“你们三个,做什么的?” 高坎抱拳拱手道:“叫官爷识得,我等都是过往的行商。” “又是行商?叫你们这些奸商私下妄议老爷,一干都拿下!” 手一挥,差役就叫人上来连带着三人也要一并拿下。 林冲终耐不住,一拍桌子起身怒斥:“谁教你们如此胡乱押人?我们又犯了甚么王法?” “犯了甚么王法?呵呵,告诉你们几个搓鸟知道也无妨,在这内黄地界,老爷就是王法,来呀,给我拿下!” 差役冷笑一阵,当即动手。 林冲自是容他不得,就要出手教训,好叫这些差役知道厉害。 恰在此时,高坎却是出手将他拦住,面含笑意道:“官爷叫咱们去,那咱们去便是,民不与官斗嘛,官爷请前面带路。” ------------ 第89章 小闹县衙 差役横行,倒也不是没眼水的蠢材,瞧着高坎说话气度,似不是凡人,心下多了一番计较。 愿跟他走了,反倒不急着抓人,反而上下打量。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来此何干?” 闻声高坎老老实实答道:“草民一介行商,赶路途径,落脚打尖。” “真是赶路的行商?”差役又问。 “是。”高坎点头应道,“官爷是要继续在这里审问,还是带我们去县衙?” 一听这话,差役便冷声道:“既然你想去县衙,那本老爷就成全你,来呀,给我一并拿下押走。” 身旁两个差役问题,忙拔刀上前。 林冲与唐横见状,刚要出手阻拦,高坎言道:“无妨,就跟他们走一趟。” 见高坎开了口,二人自不好再多言,老老实实的就叫差役押着往县衙来。 来到县衙堂中,其余几个行商直边被带去后堂,没一会儿功夫又一个个苦着脸出来。 过了堂中便自行离去,也没人拦他们。 跟着后面出来的差役上前,扫过众人道:“老爷才用膳,要休息片刻,没空与你们扯闲,念你们是初犯,交了罪金便走吧。” 闻言高坎问道:“不知是何罪金,又要交多少?” 差役瞥他一眼,冷道:“那里来的糊涂蛋,连罪金都没听过,也敢行商?” 这话听得高坎摸不着头脑,忍不住笑出声来。 “呵呵,草民还真是头一回听说,大宋王化治下,行商还要知道罪金是什么,倒烦请差老爷教我。” “行,老爷我今天就多费口舌,教你学个乖。” 差役蔑笑一声,继续说道:“凡行商之人,游走贩卖,到一地遵守一地的规矩,要是不小心得罪了当地,总要有个说法。” “我们老爷心善,不愿看外乡人遭罪,便专设下罪金,若有外来行商不识规矩,小事一桩,交了罪金,一番教训之后,便放人离去,日后不要再犯便是,懂了没有?” “原来如此。”高坎恍然大悟。 所谓“罪金”,不就是这内黄县衙,找过往行商要的保护费嘛。 倒是听他说得冠冕堂皇,还不是搜刮金银。 差役见高坎倒是听话,趾高气昂道:“既然你知道罪金来由,那便交钱走人吧。” 高坎笑道:“罪金草民是明白了,不过差爷还没说,小的三人究竟犯了治下那条规矩,所以才要交这一趟罪金呀?” “你这人,让你自在还识趣,非要老爷给你打了板子是吧?”差役冷道。 “怕你到时候不敢下手。” 睨他一眼,高坎旋即道:“今日你等无故将我三人压来这县衙,二话不说,便要我等交什么罪金,罪金我是不懂,倒晓得什么事巧取豪夺,银钱我有,你且收去看看。” “哼,找死!” 差役闻言当即大怒,骂了一声,唤出左右差役,上前就要将三人拿下。 高坎此时才拿出梁中书给的手令,冷道:“大名府梁中书大人手令在此,我等有要事在身,内黄县令何在?” 差役一听这话,脸上大变。 “梁中书的手令,你怎么会有?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你一个小小差役,还不配询问,叫县令出来说话。”高坎傲道。 闻听此言,差役冷笑一声,道:“小子胆子倒大,敢冒充中书大人手下,我看你手上的手令是假,来呀,给我拿下好生教训一番!” 左右差役闻言,当即动手。 林冲和唐横早就押着气,此刻时机已到,哪里还不出手。 只见二人一左一右,各寻了一片差役,三下五除二便将人打倒在地,只剩下那差役捕头愣在原地。 半晌才回过神来,大喊:“你们竟敢在县衙行凶!” “叫你这狗东西敢胡乱抓人,欺行霸市!”林冲上前便是一脚,直将差役捕头一番。 又反手将他拎起,问到:“县令人在何处?” 捕头此时已被吓破了胆,连告饶道:“好汉饶命,县令大人在后院。” “带我们过去!”林冲说着,拎起这捕头便往后堂走。 四人一路来到后堂当中,捕头一指厢房方向,言道:“县令大人正在厢房当中休憩,好汉,放过我吧?” “放了你,那如何与县令讨个说法?”林冲冷哼一声,抓着人便往厢房走。 来到厢房门前,恫吓这捕头一声,他便识趣,忙去敲门。 便听得里面传来不耐声音道:“谁呀,不是说过不要来打扰吗?” 隐约间,似乎还能听见房里有女子声音。 这捕头回头看了一眼高坎,小声道:“县令和小妾在里面休息,公子……” “县令大人倒是有闲情雅致,林教头,麻烦开门,你在外面等着便是。” 高坎眼神一动,让开一步,叫林冲开门。 林冲自不二话,上前一脚便将房门踹开。 门开一瞬,他便抢身一步进入房中,直往床帏看去,就见床上两个白花花的人影,被这突如其来一幕吓得不清。 高坎跟着进来,就瞧见床上一个五十来岁的小老头,后面藏着一个娇嫩嫩的女子。 两人身上都没有遮丑的衣物,慌忙之间只抓了床被遮挡,却也挡不住春光无限,高坎扫了一眼,便挥手叫林冲和唐横退出去。 内黄县令见状,冷声怒斥道:“哪里来的歹人,敢闯本官县衙后院,莫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县令大人,在下本来也不曾想如此与你见面,奈何你手下人不识趣啊。” 高坎淡然说着,就在外堂桌前坐下,倒了一杯茶水自饮。 内黄县令见状眉头一皱,又问道:“不知阁下何人,寻本官有何事?” “特奉大名府梁中书大人军令,领兵前来剿灭黄门山匪贼,念在黄门山算作你内黄治下境内,本想先进城与你知会一声。” 高坎说到这里,面色忽然一沉,冷声道:“倒是差点叫你手下的差役抓了,吃了板子。” “县令大人,你说这事儿,该如何处置呀?” “原来是中书大人手下,此间许是误会一趟,还请不要动怒,待我穿戴整齐,把人叫来当面说话?”县令目光一转,询问道。 “不用了,那些奸佞酷吏,在下已经帮县令大人你处置了。” 高坎摆手说道。 ------------ 第90章 一封密信两头用处 大宋吏治还算严明,凡官府差人,若有逾犯,需交由上官严查明情,再做定夺。 且赵宋官家遵循所谓“祖宗礼法”,是以有“刑不上士大夫”的说法。 由此引用,连带着官府差人也一并受益,寻常小事一般都不做处置。 按高坎说法,县衙差役不过是随意拿人,不经县官审查,便用私刑,其实本就是县衙差役常用之事。 只不过此一趟错抓上官差役,往严重了说是以下犯上。 可是所谓不知者不罪,他们并不知晓高坎一行人身份,抓错平常也就是告饶求恩便是。 万不得已,也不至于直接处置,甚至打杀,就更为不可。 内黄县令显然以为,高坎他们已闯入内堂,外面那些差役怕是难有活路,心下惊骇不已,此刻左右无有手下帮手,怕自己也遭了横祸。 忙不迭告饶道:“上官处置得当,一干该死的货,倒劳驾上官动手。” 高坎不料此人如此卑鄙,眉毛一挑,又道:“此番我等前来,乃奉中书大人军令,剿灭黄门山匪类,追回童太傅的生辰纲,事干重大,不敢有丝毫放纵,若是有谁横生枝节,坏了中书大人的要事,导致太傅大人的生辰纲追不回来,那可如何是好?” “不会不会,下官一定全力配合大人!”内黄县令连忙言道。 高坎眼睛一眯:“可是我听说,日前你已召集县衙之内乡兵,差役,合力剿匪?” “大人明察,下官手下不过一群酒囊饭袋,尸位素餐之徒,哪里是黄门山上穷凶极恶匪徒之对手,不敢言剿匪之事。” 内黄县令此刻是一点也不敢与高坎还嘴,直顺着话往下说。 闻听到此,高坎抚掌说到:“叫你识得厉害还好,不过黄门山毕竟在你内黄治下,我也不是不讲恩情,一干独揽之人。” “下官全听大人吩咐。”内黄县令忙道。 “县衙人马既已聚齐,也不枉费,叫他们即刻去往黄门山近左,封锁来往官道,无干之人不得通行。” 高坎笑眯眯的说着,放下手中茶碗:“待剿匪事必,我会亲自向中书大人禀报,记上你一功。” “下官多谢上官恩赐抬举!”内黄县令立即谢道。 一摆手,高坎瞧了一眼床上吓得面无人色的少女,戏谑道:“打扰大人一番雅兴,没别的事你继续,我们就先走了。” “上官请。”内黄县令大松一口气。 高坎也没多留,起身出门,招手叫上林冲、唐横一路,直接离开。 直至出了内黄县衙,林冲才忍不住上前。 “公子,我们就这么走了?万一那县令不识抬举,再起歹念岂不坏了大事?” 高坎笑道:“不打紧,他要真敢有二心,正好借着由头连根拔起。” 说完转过脸向唐横道:“唐指挥使,还要麻烦你一趟,从营中兄弟里抽调几人,乔装打扮一番,潜入内黄县城,盯着这边。” “公子放心,属下明白。” 唐横抱拳应下。 处置好内黄县衙之事,三人这才紧赶慢赶回三连村。 村中人手俱都已经整备好,随时可以出发,赶赴黄门山山脚下。 唐横要安排人去内黄县盯着,高坎也不急,叫众兄弟再修整一日,明日出发。 入夜时,林冲来报,内黄县令派了人来送信。 高坎会心一笑,暗道这内黄县令还是个懂门道的人,便把人召来,在屋内说话。 县衙小厮见了高坎,忙跪下行礼道:“小人见过上官大人。” “起来吧,县令大人叫你来做甚?” 淡然摆手,高坎不咸不淡地问道。 “启禀大人,老爷叫小人给大人送来信件,间中有关于黄门山上匪贼情况的文书,以驻大人剿匪一臂之力。” 小厮说着,从怀中小心翼翼的取出密信,双手捧过头顶。 高坎抬手叫林冲取过来,接过手打开看了一眼。 旋即点头说道:“县令大人一番好意,我收下了,回去告诉他,此番黄门山剿匪,事成之后,必算他功劳一件。” “是。”小厮忙磕头应道。 将人打发走,林冲再回屋内,就见高坎已经拆开信封,将里面的东西取了出来摆在桌上。 看到忍不住眉毛一挑:“公子,这是?” “咱们这位内黄县令大人送来的孝敬。”高坎笑眯眯的说到。 “正好此番前来,中书大人光给了兵,没给调兵饷银,倒是叫这位县令大人补上了。” 林冲笑道:“他倒是识趣。” “敢不识趣,县衙差役说的所谓‘罪金’,怕是他独创,内黄位置紧要,夹在东京汴梁与大名府之间,又背靠黄河,来往中间歇脚的客商不知几何,还有专门码头停靠,岁岁年年不晓得搜刮多少。” 高坎神色淡然,解道:“往日无人管自是天高皇帝远,叫咱们正好撞上,他不怕给他点破了?” “可是万一他事后报复,又该如何?”林冲担忧的问到。 “放心,至少咱们这一趟事结束之前,他不敢有别的心思。” 高坎从容道:“等事后,请了梁中书下一道文书,将黄门山归划到大名府留守司帐下,成了军营,他想如何也没了机会。” 其实高坎话没说完,金国大军不久便要挥师南下,届时黄河以北,河北,山东诸地都会沦陷,就连东京汴梁都保不住。 到那个时候,小小内黄县也会顷刻之间灰飞烟灭。 乱局治下,高坎有无数的法子,能叫县衙上上下下不留活物。 将来要以黄门山为根基,辐射河北,山东等地,内黄县距离黄门山如此之近,当然不可能叫外人把持着。 只是当下不急,却不是真放任不管。 林冲不识高坎心中计较,直当他未卜先知,也不多言。 不过内黄县令送来这一趟孝敬,倒是给了高坎又一番机会,旋即叫林冲去请唐横过来,有事商谈。 趁着林冲去叫人的档口,高坎取来纸墨笔砚,重新写了一封密信,放回信封当中。 再拿起原先信中宝钞清点一番,忍不住暗自赞叹,内黄县令这个位置还真是一个天大的肥差。 他心底起了心思,要不要找个机会先来一波劫富济贫。 ------------ 第91章 且叫上山比斗 钱到用时方恨少,一文难倒英雄汉。 连太祖皇帝当年都被一文钱给困住了,何况是旁人? 高坎当下家底儿还算厚实,可是日后用钱的地方不少,兵马拉将起来,更是花钱如流水。 是以凡是有机会能捞上一笔的,他绝对不会嫌弃,多少入账都是善事。 还在计较时,屋外林冲领了唐横来求见。 忙收起宝钞正身,才招呼人进来。 两人入得屋内,高坎抬手叫他们坐下,这才开口:“唐指挥使,刚才内黄县令遣了一小厮过来,送来一封密信,我与林教头都看过了,请你也过来看看。” “哦,有此事?”唐横讶道。 高坎点头,拿出密信递给林冲,叫他拿给唐横。 唐横接过手去,打开取出信来瞧了一番,惊道:“山上匪贼大部,竟早已逃出去了?” “其实早在中书大人叫我等前来剿匪之前,便有一股自称黄门山匪贼的盗匪曾侵袭大名府周边地方,后来叫各方官军围剿,没了踪迹。” 接过话,高坎叹息一声继续说道:“我估计,那伙人恐怕便是要去与梁山匪贼汇合的。” “如此说来,此时山上不是已经空了?”唐横又道。 一摆手,高坎继续说道:“从密信来看,山上应该还有匪贼留守山门,不过大抵都是些老弱病残,不算什么威胁。” “大部精锐人马,合将寨门头领应该都下了山。” 唐横随即道:“请公子示下,我们接下来如何处置?” “中书大人均令不可不顾,我们当下之急,还是要拔出黄门山匪类这个威胁,这样,明日我先叫几个好手,提前上山打探一番情况,再做决定。” 高坎说着,又盯着唐横:“营中大部人马,由指挥使你亲自带领,驻扎山下。” “待到将山寨当中情况查明,再行决定是否直接攻山。” 闻言唐横即刻抱拳领命道:“是,属下遵命!” 高坎点头说到:“此番事干系重大,梁山匪贼联络河北、山东两地悍匪,汇聚大名府近左,图谋不轨,嚣张至极,我等既受中书大人赏识,必要行事果决,动如雷霆,打出咱们大名府官军的威名来,才能震慑贼人。” “属下必尽全力,以死相报!”唐横沉声答道。 “好,有唐指挥使这般忠勇之将,何愁匪患不除?今日且请好生休养,明日一早发出!”高坎挥手说道。 唐横领命便自告退。 待他走后,高坎又叫林冲把杨志叫来,再行吩咐。 三人汇聚一处之后,才紧密商议。 “明日一早,杨教头你带几个兄弟上山,与二当家的碰头,叫他收拢山上众兄弟,待我领兵马上山,先叫鲁大师领一路人马出来叫阵,我会派人出战,演一番好戏,你再领人从背后归队。” “是。”杨志即刻点头应道。 高坎又瞧向林冲,继续说道:“林教头到时候与我同行,待鲁大师出来,你与他假意交手几合,我再出面规劝。” “是,公子放心。”林冲立即答道。 一番商议停当,便叫杨志回屋休息。 待到第二日一早,人马各行发出,离了三连村之后,便直奔黄门山山脚而来。 高坎坐马车,林冲与唐横一人一马,分在左右。 到了黄门山山寨门口之外,众人马停下。 高坎掀开车帘,叫来唐横道:“唐指挥使,你去吩咐众兄弟,人马分成三路,左右两路包抄山寨左右,剩下一路在正面严阵以待。” “是,属下领命。”唐横得了军令,即刻便去安排。 接着高坎又叫来林冲道:“林教头,叫几个人去前面山寨叫门。” “是。”林冲抱拳领命,随即领了几个人便直往寨门前。 到了寨门之下,手提长枪遥遥一指喝道:“叫寨中人听着,尔等俱是大宋子民,无奈落草,已犯了官家死罪,今次我大军来攻,公子念尔等苦命,恩赐尔等活命之机,主动开寨门投诚,可面死罪,否则大军压上,寨门顷刻可破,届时叫尔等身首异处!” 林冲话音刚刚落下,便见山寨大门打开。 一声雷霆断喝传来道:“呔,哪里来的搓鸟货,先吃洒家一禅杖再说!” 只见鲁智深领了一队小兵,直从寨门当中杀出,顷刻便到林冲近前。 林冲见状连忙提枪来战,两人霎时和斗到一处。 枪来杖往,如雷霆凶威,处处凶险,当真是好不热闹。 高坎在马车当中,掀开帷幕看了一会儿,心下不由计较:“戏倒是演得不错。” 这时唐横分派好人马,才赶回来,听到前面林冲与鲁智深恶斗,连忙上前。 “公子,那贼和尚好生厉害,林教头孤身一人怕是不敌,不如让属下前去助拳也好?” 高坎闻言目光瞧着前方战场,犹豫片刻之后才道:“也好,不过你要小心,若是敌人退走,不可强追,杨教头他们还没回来,不用着急。” “是!”唐横领命,二话不说拍马便赶了去。 未到近前,便先喊道:“林教头,我来助你!” 只见唐横手提朴刀,转瞬杀到近处,林冲正抬枪抵挡鲁智深的禅杖,叫他寻住机会,一刀劈出。 鲁智深眼角刀锋当头,断喝一声,拉住禅杖来挡。 三人乱战一处,鲁智深以一敌二,却不落下风,眼瞧着一时半会儿分不出高下来。 斗了半盏茶时间,唐横寻到契机,一刀横斩鲁智深,鲁智深格挡不及,只好翻身下马,林冲见状一枪直挑面门而来。 却见鲁智深大喝一声,伸手直一把抓住长枪,用力一扯,硬生生将林冲扯下马来。 两人由此步战,落了地的鲁智深更是勇猛难当,唐横在马背上掺和不进,眼看着林冲吃力,便也索性下马来战。 高坎在后方瞧着,心下不由赞叹:“这唐横也是好手,武艺竟如此高强!” 那边三人交手,又打了一盏茶时间,鲁智深在二人左右夹击之下,渐显疲态。 忽得舞动禅杖,将二人逼退之后,也不多言,转身就往寨门里退去,后面的小兵立刻上前来拦林冲和唐横两人追击。 此时唐横打红了眼,完全不记得高坎嘱托,就要追杀。 见状高坎忙走出马车大喊:“穷寇莫追,先回来再说!” 听到高坎喊声,唐横这才停下。 ------------ 第92章 归顺 两边人马各自退回,黄门山那边自紧闭寨门,唐横与林冲调转回来,兀自还是不忿,直往高坎面前来。 “公子,那贼秃驴好生辱人,且叫我再去一趟,定将他绑缚来与公子!” 高坎宽慰笑道:“唐指挥使不必着急,咱们有的是时间,何必与这般匪类置气?” 林冲忙道:“公子,属下观此间贼子胆气不状,怕是没有什么底牌,不若命一二人再去叫门,好言相劝,若能主动出来归降,也显公子恩威仁德,一来少废时辰功夫,二来传将出去,让世人知公子怀德之义,也是一番美谈。” 刚才唐横心底还气没能拿下鲁智深,叫他跑了,此刻听闻林冲之言,忽的附和。 “林教头所言极是,倒是刚才属下莽撞,公子若有意,属下愿去一趟。” 闻言高坎略作沉思,旋即点头道:“也罢,杨教头他们还未回转,便再给这些人一次机会,不过唐指挥使一定小心暗箭,劝降不成也无妨,布置齐全,早晚将此山门拿下。” “是!”唐横领命,即刻转身收拾停当去劝降。 待他走后,林冲将近身前,小声与高坎道:“公子,要不要我去接一趟杨教头他们?” “无妨,且看唐指挥使再劝便是。”高坎摆手说道。 前面唐横走到寨门之下,又是一番好言相劝。 此时山门当中伸出个小兵脑袋,与他对话一二,言语有所松动。 唐横得了信儿,趁着小兵回去禀报的时机,忙转身回来,向高坎喜报。 “公子,寨中果然空虚,寨门小兵说回去禀报他们当家的,请当家的出来说话。” 正说时,便听旁侧山上灌木响动,似有人来。 唐横闻声立时警惕,只身将高坎护在后面,小心戒备,林冲见状也是一般。 片刻之后,便瞧见三人从那边山坡上下来。 走到近处才看清楚,领头的正是杨志,后面跟着两个是先前与他一同先进山,潜入寨中探查之人。 认清楚是杨志,唐横脸上神色稍松,让开来身位。 杨志赶到近前,抱拳单膝跪下禀报道:“公子,属下来迟,请公子恕罪。” “杨教头辛苦,寨中情况如何,可有查明?” 高坎双手虚扶,是以杨志起身说话,同时问道。 杨志即禀报道:“启禀公子,一如内黄县令密信所言,寨中人马不齐,仅有老弱留守,不过属下探到,除却杂兵之外,寨门当中倒有两人要加小心。” 闻言高坎故作惊奇,问道:“哦,是哪两人?” “启禀公子,经属下探查,一人乃是黄门山四匪其二,唤作神算子蒋敬,另一人似本非山上人,才叫上山不久,是个虎熊一般的大和尚,使一杆水磨禅杖,看来十分厉害的样子。”杨志忙解到。 “哈哈,杨教头探查仔细,叫人佩服!”高坎闻言拍手赞叹道。 见状杨志也故作惊奇,问道:“怎的,公子见过那大和尚了?” 林冲此时上前道:“刚才我与唐指挥使才跟那大和尚一番恶斗,打了个平手。” “原来如此!”杨志说着,又继续说道,“我等潜入寨中之后,藏在暗处,听得蒋敬和那大和尚言,说是大寨主领了三寨主、四寨主,合山上精锐人马,伙同梁山匪贼去劫江州法场,救什么人。” “结果人救了下来,却并未再归山门,反而闹出一干事,全叫山上人承祸。” “那大和尚倒是个莽直汉子,直骂其人不讲情义,早叫如此还不如不上山。” 听到这里,高坎面露沉思,片刻之后转头与唐横说到:“唐指挥使,你再去寨门下,看看他们当家的来了没有,要真是来了,好生与他说明,叫他出门谈话,本公子亲自与他说和。” “公子不可,劝降叫属下去边可,您何必冒险?”唐横连劝到。 高坎一摆手,神色淡然:“不碍事,他们要真是一干英雄好汉,必不屑于暗施冷箭,我既有心劝降,便不疑有他,才是君子风范。” “公子豪迈,叫属下敬佩直至!”唐横闻言神情赞叹道。 说将话,唐横又到前面来劝降,直将言明。 后面高坎小声询问杨志寨中情况。 杨志瞧了一眼唐横那边,这才开口:“二当家的已经安排好寨中一应事宜,就等着公子来。” “好,等会儿二当家的出来,我便过去。”高坎点头言道。 前面唐横劝了一番,见寨门打开,从里面一窝蜂的涌出来一片人。 当先一个做书生打扮,先前交手的大和尚则跟在后面。 一行人出来,唐横心头一紧,暗做防备,面上不动声色道:“哪位是当家人?” “在下蒋敬,此时寨中做主。”蒋敬拱手答到,目光又是一扫。 “请问公子何在?” 唐横忙答到:“蒋当家的稍等,我去请公子过来。” 接着扭头回来,高坎在这边看见,跟着迎上去,两人近处碰面。 唐横紧跟高坎身旁,小声道:“公子乃坦荡君子,自不同宵小之辈,不过属下见他们出寨人众,万一有担心怕是不防,请跟随左右,一旦事变好护公子周全。” “有劳唐指挥使。”高坎谢道。 二人这才一同来到前面,双方碰面之后,高坎一拱手。 “请问可是黄门山二寨主,神算子蒋敬蒋二当家的?” 蒋敬还礼道:“正是小人,初见公子,不识公子名号,还请恕罪一二。” “二当家的客气,在下不过一介白衣而已,早听闻二当家的乃为举子,有报国之志,奈何时运不济,又叫小人陷害,走投无路之下这才落草,实乃憾事。” 高坎瞧着蒋敬,继续说到:“今次时机已至,还望二当家的不负少年凌云志,且识流寇无情义,归顺王化,好走正道,若是二当家的愿弃暗投明,在下愿做担保,叫众兄弟有一趟清白出路。” “公子所言当真?”蒋敬问道。 “愿以项上人头作保,在场诸英雄见证,若有违背,人人可取在下人头。”高坎毫不犹豫道。 蒋敬踌躇一番,又转向身旁鲁智深问道:“大师父以为如何?” “洒家不管那许多,只恨那背信弃义之狗贼,叫一干众兄弟无故为他们送命!” 鲁智深闷声骂道。 高坎见状眼中光芒一闪,道:“大师父所言之人,可是随着梁山贼寇,去往江州劫法场的欧鹏等人?” ------------ 第93章 再回大名府 “不是那般贼厮还能是谁?” 鲁智深一听欧鹏名号,当即怒骂。 “狗东西,背弃山上兄弟不说,还伙同贼人劫了一趟生辰纲,也叫兄弟一起替他负罪,简直狗都不如,若叫洒家再见他,定要将他生吞活剥!” 听到这儿,高坎旋即惊道:“童太傅的生辰纲,竟是他们劫的?” “看你这后生白皮嫩肉的,哪里识得厉害,洒家难道还会诓你不成?”鲁智深怒道。 “既是如此,大师父可愿与在下一同,去大名府找梁中书大人当面作证?”高坎问道。 “哪有什么不敢?”鲁智深横不怕道。 “好,有大师父此一眼,在下不仅可保山上众兄弟无愈,还可保兄弟们有一趟容身之地!” 高坎拍手赞道,转头向唐横:“唐指挥使,大师父的话你听见了,速派人回大名府向中书大人禀告,太傅生辰纲,也是梁山贼子所劫,定不能放过他们!” “是,属下这就去办!”唐横心下震惊,连忙应到。 他哪里知道,原来这一切都是高坎早就叫杨志先一步上山进寨,找蒋敬鲁智深商量好的一场好戏。 鲁智深一看就是莽直实汉子,又是出家人,谁能料他说起诳语来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别说唐横,高坎都有些惊奇。 没料到鲁提辖还有这般本事。 待唐横转身,高坎又向蒋敬道:“二当家的,既有心归顺,叫兄弟们放下手中刀兵,打开寨门迎官军进驻可好?” “莫敢不从。”蒋敬见戏已唱罢,自应承下来。 于是黄门山寨门大开,官军一应入得寨门当中。 又有专人清点寨中各处人手名讳出身,记录在策,日后再向原籍确认,不做多表。 且说高坎领一众人入得寨中,在蒋敬等引领之下,直往忠义堂来。 入堂中落座,高坎一番言谈,等到唐横差遣人回来,便命他处置寨中各事。 万般停当,才叫众人再聚忠义堂中。 此刻高坎端坐堂中主位,目光扫过蒋敬这边,言道:“二当家的,今次既已归降,山中各事便要重做定论,众兄弟可留山中,暂且由官军管辖,你与大师父还要同我等大名府走一趟,亲自面见梁中书大人,解明情况。” “小人莫敢不从。”蒋敬起身拱手拜道。 转过脸,高坎又对唐横道:“唐指挥使,辛苦你留守坐镇寨中,万事小心,待我回禀中书大人之后,再来说事。” “属下领命。”唐横起身应承下来。 一摆手,高坎接着说道:“事干紧急,不可耽搁,林教头,杨教头,叫人备好车马,我们即刻出发回大名府。” “是。”杨志、林冲起身同时应道。 接着合将众人从忠义堂中出来,上车便往山寨外走。 唐横站在门口相送,等高坎的车马离了寨门之后,这才命人关闭寨门,严防死守寨中。 且说高坎一行下了黄门山,路上把蒋敬请到马车当中同坐,林冲、杨志、鲁智深三人骑马,领着其余手下护卫同行。 马车当中,高坎笑道:“辛苦二当家的费这一番事,好在万事顺遂。” “公子高义,救我等于水火当中,恩同再造,敬愿以死报公子大恩。”蒋敬忙抱拳拜道。 “二当家的不必行此大礼,此番解了大祸,日后必有建功立业之机。” 高坎将蒋敬扶将起来,接着又道:“那唐横乃是大名府留守司指挥使,不过我看他武艺非凡,人品耿直,倒也是个可造之材,有心留下他,这才故意将他留在山上看管,待此行去大名府,从梁中书手上请了官衙置军凭证,日后黄门山便是咱们根基所在。” “公子高瞻远瞩,叫属下望尘莫及。”蒋敬忙道。 “不过唐横此刻毕竟非是兄弟手足,还有间隙,山上粮草金银甚重,若是叫人无意察觉,难免多生事端,不知可曾安顿妥当?”高坎问道。 蒋敬闻言连忙道:“请公子放你,运上山的钱粮及先前山中库存,属下早已命人搬离山寨,藏于后山隐秘之处,除了参与人等,其余人不得而知,就是山上兄弟,也难寻觅到,必不会有失。” “二当家的办事,我自万分放心。” 听到蒋敬的话,高坎心底这才松了一口气。 费了这么多功夫,绕了这么大一圈,好不容易才把这场大戏演顺。 他最担心的,便是从大名府运过来的海量粮草,以及先前劫生辰纲之时,留下来不曾消解的宝物。 这些东西,但凡有一样漏了,都有可能引来天大的麻烦,到时说也说不清楚。 蒋敬此番提前安排,他事先并没有单独吩咐,算是纰漏,没想到反而是蒋敬行事缜密,提前处置妥帖。 由此也可见,高坎原先预料并无错处,蒋敬确实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心中最为忧虑之事落下,高坎更急着赶回大名府。 宋江和晁盖什么时候对大名府动手还不知晓,就算有卢俊义和索超二人领兵,那地方也不见得能守得住,所以高坎必须尽快从梁中书手上拿到置军文书。 要是等大名府陷落了,再找他可就没用了。 一路紧赶慢赶,总算在第三日清晨入得大名府城中,才一入城,高坎就听到了一个令他心神一动的消息。 梁山贼寇,与留守司剿贼官军打上了! 就在四日之前,河北、山东两地匪贼借小路险要,汇聚大名府以北,馆陶以南,联络藏匿在浅口镇西北山中的梁山贼寇,南北夹击馆陶县城。 一夜之间,这些贼寇便占了馆陶县,合贼兵于一处。 此间贼寇,以托塔天王晁盖、呼保义宋江二人为头领,就在馆陶县拉起大旗,自称“忠义军”,晁盖认水陆大元帅,宋江认水陆二元帅。 两贼各领人马,分兵二处,自馆陶县始,袭往大名府。 留守司剿贼马步军统领卢俊义得信,命留守司将军索超为先锋,领马军三营人马先赴迎敌,卢俊义亲领步军做后军人马包抄增援。 双方人马且战两日,索超先锋锐不可挡,直将贼寇围剿逼退,业已退回馆陶县。 传言所闻,官军剿灭此番贼寇,就在转瞬之间。 ------------ 第94章 梁山贼计 官军大胜,大名府城中一片欢腾,梁中书更是连下三道嘉奖赞许留守司剿贼兵马,以为勉励,先前困了不少时日的大名府四门紧闭令也一并作废。 高坎一行人入城,沿途听见的,俱都是贼寇如何不堪一击,官军如何勇武。 好似听那意思,梁山贼寇不是退守馆陶县城,而是自寻坟墓。 马车上,蒋敬脸上神情忧虑,开口道:“公子,听外面传言,梁山众人怕是撑不了多久,就要叫官军一干剿灭,到时一干首脑押赴大名府,那……” 高坎知道蒋敬担心什么,他们此行过来,是要把劫童贯生辰纲一事推到欧鹏和梁山众人身上。 要是留守司剿贼官军将此番人马剿灭,押送头领来大名府问话,到时候他们的计策便会不攻自破,难以自圆其说。 好不如趁着现在还没有童梁中书说这番事,叫再寻个稳妥的法子。 而高坎却是十分淡定,成竹在胸道:“卢俊义与索超俱都是勇猛战将,特别是卢俊义,要论两军对垒,杀伐武艺,梁山那些贼寇合在一起也不是他之对手。” “可是要论阴谋诡计,卢员外却不是对手。” 听到这话,蒋敬神色一动,疑道:“公子的意思是,梁山众人此番退走,乃是诈败?” 稍稍点头,高坎言道:“大名府留守司有步军四军,马军一军,合五军万余人马,梁山贼寇自江州劫法场,一路北上,算上沿途同流合污者,多也就三五百人。” “坊间传言,说是河北、山东两地的豪杰聚都闻风来投,不过半月之间的时日,实际上能来多少?依照我看,能有两三千人马顶天了。” “就这两三千人马,还都是流寇之属,不过土鸡瓦犬耳,如何与大名府厢军留守司装备精良的官军相斗?他们早知打不过,又何来的勇气,敢分兵两路攻打大名府?依我看,此事伊始便是佯攻,梁山上那些人,贼精的多了去哩。” 蒋敬听着高坎分析,脑海中不由得浮现梁山人中,吴用与公孙胜之身影。 托塔天王晁盖看来是个憨直汉子,义字当先虽有勇武,可惜就是没什么谋略,从当日在黄门山忠义堂一番表现,便可见一二。 可是是吴用和公孙胜都是精明人,还有个宋江也不是什么没头脑的莽夫。 但论有此三人计较,也不可能做出直两三千人马,就敢分兵打大名府的举动。 是以实情很有可能便如高坎推论,此番从一开始,便是佯攻计划,看似要打大名府,实则是想寻机脱逃。 大名府高墙雄城,各地厢军、乡兵、巡检,人马合将有数万,就算不主动出城迎战,光是固守城池个几日,便能合各地人马,将梁山人众吃个干干净净。 沉思片刻,蒋敬便又问道:“那依公子之见,此番梁山贼人能脱逃否?” “当然可以。”高坎断然道。 “梁山贼寇多有一技之长,且头领人物个个武功高强,寻常官军想要拦截他们谈何容易,大队人马不好脱身,可是要是分头行动,那便简单容易得多。” “所谓大难临头各自飞,他们是什么德性,难道二当家你还不清楚?” 蒋敬想到欧鹏带着人下了山,从此便只有一封书信回来,再见不到人,心下了然。 不过转念又疑道:“可是梁山那些人逃得脱,从河北、山东来援的那些人,他们又该如何?” “又该如何?自然是自谋生路,运气好的能找到路子一路逃到水泊梁山,那当然欢聚一堂,还是好兄弟,运气不好,躲不过官军追杀的,该死便死就是了。” 嗤笑一声,高坎淡淡说道:“而且别说官军追杀,要我推论,晁天王这一趟带着水泊梁山家底儿中坚去救宋江,他没命活着回去,死在半路还好,至少能落个江湖威名,要是回了梁山,哈,怕死早晚还得叫人阴死。” “公子何出此言,谁能在梁山害晁天王?”蒋敬惊问道。 “此时来说未免言之尚早,二当家的你只管睁大眼睛看着,将来此言必定成真。”高坎摆手笑道。 见状蒋敬也不好再多问,只默不作声。 不过在他心底,还是不相信在梁山上,能有人害得了晁天王。 车马渐行,一路来到中书府外大街,高坎提前从马车上出来,下了车领着林冲、杨志,顺便押解着蒋敬鲁智深,来府门前禀报。 门前人见了高坎,识得他面目,当即叫人进去禀报,自把人引入门中。 不多时,府上便有下人出来告知,中书大人在后院,叫他们一路过去,不必等候。 如此,高坎这才带着众人一同来到后院,见到了在花园亭中雅兴赏鱼的梁中书。 行到亭外,高坎拱手行礼道:“草民高坎,拜见中书大人。” 梁中书一听他声音,连忙捏着手中鱼食碗碟,笑容满面的回身道:“世侄来了,不必多礼,快进来说话。” 高坎这才迈步走进亭中,林冲杨志等人自在外面候着。 到亭中落座,梁中书挥手叫下人给高坎倒了一杯茶水,一边笑道:“好叫世侄举荐,卢俊义果然将才也,才不过两三日时限,便将那些草莽贼寇打退,刚才来报,说是三日之内,必能将此番贼寇剿灭殆尽!” “伯父恩义福广,自有天助,区区草莽贼寇算得了什么。”高坎言道。 “哈哈,还是世侄你举荐得好。” 梁中书听高坎话,更是喜不自收,此番剿灭贼寇如此迅速妥当,在他履历上又是浓墨重彩之一笔。 原先计较,此番下放大名府,少说也要个十年八载才能再回东京汴梁。 可是只要将此贼寇拿下,加上岳父大人在朝中活动,恐怕再要不了两三年,他梁中书就能重回中枢,到那时说不定名号里的“中书大人”便不再是一个名号,而是实打实的真能成为朝中重臣了。 而这一切,还要从高坎向他举荐卢俊义说起。 如此这般,他又如何能不喜高坎,如何能不好好抬举一番? 高坎自是知道,人情世故在朝堂当中的重要性,如今正值中书大人高兴,那么正好再与他说一番喜事。 到时候就算自己不开口,中书大人怎么也应该自觉识趣的,在功劳簿上给自己分一杯羹。 于是计较一番,便将预先腹稿顺当说将出来。 “伯父谬赞,侄儿实在有愧,此番受命去剿黄门山,有负伯父所托,侄儿实在惭愧。” 梁中书正是高兴时,听闻此言并不在意,甚至宽解道:“世侄不必在意,黄门山不过一股区区小贼而已,一时半会儿容他们多活两日也无妨,叫卢俊义剿了梁山贼寇,我再下令你同他一起领大军去平了便是。” ------------ 第95章 上门还账 一个合格的政治操弄者,应该懂得如何以谦卑的姿态,正确引导上位者,按照他的理念决定必然发生的事物,并让上位者获得成就与惊喜感。 自高坎踏进亭中那一刻起,梁中书便以走进他提前编织好的故事当中。 黄门山上下,方圆二三十里,加内黄县治下,百里地域。 高坎计较,中书大人把握不住,还是赠人较好。 是以,才叫梁中书误以为,黄门山剿匪有变,事不成故而来告罪。 只要起了这番心思,后面才有惊喜。 高坎忙合身来拜,解道:“叫伯父为侄儿至此,侄儿何以为报?伯父如此看重侄儿,侄儿又怎敢有负伯父?黄门山匪患除之事小,太傅大人生辰纲事大!” “侄儿本以为剿灭黄门山之匪,生辰纲便定能追回,了却伯父心愿,才算成事。” 梁中书闻听至此,眼波流转:“哦?叫侄儿此言,剿匪已成,只是生辰纲不再?” “伯父英明,此番受伯父抬举,与侄儿人马去到黄门山,本是好一番富贵,奈何侄儿收拢匪贼之后,才叫知道,原来生辰纲确为此间贼寇所劫,却不是山上那一趟,而是以欧鹏贼首伙同梁山贼寇劫掠。” 高坎言之凿凿,神情愤慨:“此等贼寇,劫掠之后,便一路南下,又扰江州法场,大闹一番,还敢侵扰馆陶,奈何侄儿晚去一步,追不回生辰纲,实在难解。” “大胆梁山贼寇,原来太傅之生辰纲,也是他们劫去!” “啪”的一声,梁中书拍案而起,怒不可遏,直道:“且叫我书令一封,叫卢俊义、索超速取馆陶,剿灭贼寇!” 高坎忙道:“伯父英明,定叫梁山贼寇无处可逃。” 梁中书双手虚抬,宽慰道:“侄儿勿需多礼,此番剿贼,你有功无过,生辰纲一事你愿也不知内情,怎能怪罪?你且放心,伯父这就拟书一封,上报朝廷,为你请功!” “侄儿有愧不敢当伯父如此抬爱。”高坎忙推辞,继续言道,“伯父厚爱,侄儿无以为报,直听闻大名府与东京来往,内黄地界为水路关隘,而内黄地界,又尤以黄门山最难管制,侄儿愿请命,于黄门山驻守,叫大名府与东京往来再无贼寇祸端!” “好侄儿!”梁中书闻言拍手赞道。 “如此这般,且等我文书一封,请报朝廷,于黄门山再置留守司兵马驻地,震慑宵小匪类。” “如此侄儿心安矣。”高坎心下大喜。 “只是……” 梁中书话锋突转,眉眼之间又有迟疑之色。 见状高坎忙问:“伯父有何忧虑?” 梁中书随即解道:“侄儿有所不知,大名府地处关隘,乃朝廷重镇,是置留守司兵马,以备所需,兵马虽置,粮饷却由大名府自筹,此番府库钱粮见紧,再置黄门山驻地,怕是难以为继……” 高坎闻听,心下不有计较,这梁中书倒是还挺抠的。 面上不做声色,直抱拳道:“如此小事,何叫伯父烦心?侄儿虽无长处,倒是于两地来回,也算有些进项,若能为伯父分忧,实乃庆幸。” “侄儿高义!”梁中书眼前一亮,似又有些羞愧,转道。 “不过毕竟是大名府留守司置军,总不能叫侄儿一肩承担,这样,伯父想些法子,从大名府库中在抽拨少许,添做补偿。” “侄儿叩谢伯父恩赐。”高坎满眼感激涕零。 蚊子再小也是肉,堂堂中书大人亲自开了口,总不能一年一两营人马的钱粮都不给他。 一番讨教下来,高坎满意,中书大人也是满意,直待取得文书,高公子也就是正儿八经的一军统领了。 且再论时,又听梁中书问到:“侄儿先前所言,太傅生辰纲乃为黄门山贼首,伙同梁山贼寇所劫,可有凭证?” 闻言高坎立道:“有人证。” “哦?且叫来一问。”梁中书道。 “就在外面候着,直待伯父召见,便将事中缘由,据实以报。”高坎答到。 旋即叫人通传了林冲二人,将蒋敬和鲁智深押进来说话。 待几人入得亭中,梁中书果然一番拷问,蒋敬识得厉害,又是黄门山二当家,自是由他全权作答,直叫梁中书深信不疑。 趁了空档,高坎又言明蒋敬已领黄门山人众,归顺朝廷,愿效犬马之劳,再令梁中书一番惊叹,更是赞喜高坎。 辩别之后,便才叫众人退下,又差遣人去置办文书,交托高坎。 一行人从中书府出来,高坎喜不自收,且叫杨志合蒋敬、鲁智深回河帮驻地稍待。 高坎自与林冲同路,携了宝钞往卢府而来。 前一趟借了卢员外几万贯银钱,说好的不日便还,此番一趟黄门山拖延数日,他便亲自上门,但却不是单为还钱而来。 卢俊义与索超领兵在外,正同梁山贼寇交恶,不在府上。 此番前来,高坎实则是有意打探卢员外后院状况。 到得卢府,叫门脸一通禀报,卢府管家李固亲自来接,才入得府中落座。 李固识得高坎林冲,自立在侧道:“二位贵客稍后,我家员外领兵在外,目前不在府中,已叫人通禀夫人前来。” “好,叫管家劳心。”高坎自笑应承。 不多时,便见一美妇自后面而来,款款入得堂中落座。 “管家叫人来言,说老爷有贵客登门,老爷不在府上,只好叫奴家妇人来接,还请贵客见谅。” 高坎闻言笑道:“夫人言重了,此事实是我等不知礼数,早知员外不在府上,不该来叨扰,不过前日且受员外厚恩,借与贱客六万贯银钱,说好不日便还,奈何俗事缠身,连拖好几日,这才得空来还,实在羞愧之至,不敢再做拖沓。” “贵客言重。”卢俊义夫人贾氏忙说到,又看向李固,“李管家,贵客所言可有其事?” 李固忙道:“回禀夫人,确有此事。” “那好,你且清点数额归账,待老爷归来,再与他说。”贾氏点头道。 “是夫人。” 李固说着,与贾氏目光对视,才转向高坎:“倒叫贵客破费。” “理应如此。” 高坎面上不动声色,取了宝钞交托李固。 ------------ 第96章 大名府事罢 钱数清点,李固也不交托贾氏,自就收入囊中,计较稍后入账。 高坎在一旁瞧了,不动声色,自起身辞道:“既然员外不在府上,贱客也就不好多做叨扰,免引闲言,无礼告退,待员外归来,再请登门谢罪。” “贵客言重,妇人礼数不周,还请见谅。” 贾氏一听见高坎这就要走,忙起身说道:“李管家,劳烦你送两位贵客一趟。” “是夫人。”李固说着,这才送两人出门。 高坎也不多言,同林冲一路出了卢府。 到了门外,自告辞之后,往外面上了马车,才与林冲说话。 “林教头,卢员外英雄豪杰,没料想后院起火。” 听到此言,林冲神色一讶,问道:“公子何处此言?” “以我所见,卢府那管家李固,怕是趁着员外不在,和夫人暗通款曲。” “狗贼安敢!”林冲闻言登时大怒,说话就要下车去拿此奸夫淫妇。 高坎见状忙拉住他道:“林教头勿急,此番只是我之推论,一无实证,二不成捉奸在床,你这般回去,他二人岂能认下?” “直叫我三拳两脚,奸贼敢不认?”林冲怒道。 “那不成了屈打成招了?” 高坎面上一笑,不动声色道:“林教头不必担心,此事我早有计较,且定不会叫员外为奸人所害,静观其变即可。” “公子早有谋划?”林冲惊道。 “倒不是为这般,算是歪打正着,也算卢员外吉人自有天相吧。” 叹一声,高坎便叫车夫快马,回河帮驻地而去。 河帮驻地当中,杨志等人等候多时,见高坎两人回来,忙出门来接。 下了车马,到堂中落座。 高坎喜笑言道:“今次一趟,诸事已成,待中书大人文书来到,二当家的及山上众兄弟便算有了着落,可喜可贺。” “全仗公子再造之恩,属下感激涕零。”蒋敬忙起身拜道。 见状高坎一笑,单手虚抬:“二当家的不必如此,你我相识一场,我知你乃英雄豪杰,不同于奸佞宵小,自是该为你谋。” “不过先前毕竟落草,怕叫旁人闲言碎语,再害二当家的,所以我有心请二当家暂留大名府,正好此间还有些杂事,劳烦二当家的操劳。” “公子但有吩咐,属下莫敢不从。”蒋敬应承道。 稍点头,高坎言道:“先前我与田掌柜的商议,东京往大名府这一趟财路,如今算是打通,要想往来顺当,财源滚滚,叫兄弟们都有出路,便不可如先前一般闲闹,还要行正当商行才行。” “是以我有意,就两地之间,成一定数,大名府以此河帮驻地为总栈,合内黄码头做中转,再叫东京汴梁成一处好地,如此可成。” 高坎心中计划,将大名府与东京汴梁商路连通。 以内黄码头作为中转,往来两地,押运转贩各类商货。 专门成一商行,叫田米做大掌柜的,叫蒋敬总管账房,二人配合得当,便有源源不断的财源补充。 此事高坎先前与田米商议过,这般再说出来,则是叫蒋敬有所准备。 蒋敬闻听,自是忙接下道:“承蒙公子不弃,抬举信任,属下愿从命报效。” “二当家的言重,自此以后,我可就要换一换称呼,以后叫二当家的总管先生了。” 高坎面上含笑,言道。 林冲杨志闻言,也是忙起身拱手祝贺。 “总管先生,日后我等吃喝用度,全仰仗先生,先生可要多多照顾才是。” “恭喜先生,自此摆脱颠沛。” 鲁智深也笑道:“蒋兄弟以后有福了,可别忘了洒家,多请洒家吃酒。” 蒋敬含笑抱拳,还礼喜道:“有赖公子抬举,敬实受之有愧。” 一番说教,俱是欢喜,不做多表,且将此番事治好,全交托蒋敬处置,高坎叫林冲、杨志,看管船只搬运出航。 另将鲁智深叫到旁处说话。 “鲁大师,二当家的从今往后,便专管钱粮之事,林教头与杨教头平日随我奔走,待中书大人文书来到,黄门山上便叫我忧心难当,非得一信得过的大将之才坐镇,才叫心安。” “你是甚意思,直说来便是。”鲁智深直道。 “大师爽快,我想请大师上山,与唐指挥使一道,他负责治军,你负责管教,日后招兵买马,操练人等,全仰仗两位。”高坎解道。 鲁智深闻言瞧了高坎一眼,言道:“叫我上山管教人马倒也不可,不过那唐指挥使算得甚,也配与洒家同行?” 高坎闻言笑道:“大师自是英雄人物,不过唐指挥使好歹是留守司指挥使,官差在身,且人也豪爽,你们稍处几日便知他秉性。” “洒家丑话在先,要是那厮不是好汉,且不要怪洒家不讲情面。”鲁智深闷声道。 “自当如此。” 高坎知道鲁智深是个莽直汉子,反正他只要同意上山管教人马便可。 至于唐横,多日相处,又从林冲和杨志处听得相交状况,便识他为人。 别的不论,至少和鲁智深搭档,该是不会有什么冲突。 甚至唐横那人,也是个酒罐子,无酒不欢之人,早晚跟鲁智深喝到一起去,是以并不烦心。 如此安置,高坎身边也好多出林冲这个好手帮忙,万一有事,也不让杨志孤掌难鸣。 交托停当,又过了一日,中书府那边来人,送来了官府文书,正好田米押运布粮,也从内黄归来。 如是便叫鲁智深带队,携带文书,同船一并押送粮食回黄门山。 高坎则同杨志、林冲,又带了十几人手下,走陆路回东京,沿途再办些事情。 大名府这边,便交托田米与蒋敬,一来看城中有无好生意做,二来也叫他们整理商行事宜,招兵买马,顺带着也可探听消息。 诸般计较,均是成事,而高坎此行却还有一番天大的计较。 出了大名府之后,他们不往东京汴梁方向走,反而是转道邯郸,绕了千百里路,直过了十几日才进了邯郸城内。 此时的河北,风云平静,但在表面平静之下,却有一番暗流汹涌,不叫人知。 ------------ 第97章 邯郸 自梁山众贼汇聚大名府,晁盖、宋江二人举起大旗,广邀天下英豪,河北、山东两地各路牛鬼蛇神俱闻风而动。 河北境内,少有千百人,赶赴馆陶拜见晁天王与呼保义。 邯郸城地势关隘,乃河北重镇。 那些贼寇自不敢走官道大路,也就绕开此番重镇,倒不叫此千年名城受匪患所累,百姓安居,实与寻常无异。 高坎与林冲二人入了邯郸城,自寻了客栈落脚,吃喝休憩。 林冲不明高坎何故绕道千里之远,明明是回东京汴梁,却偏偏跑来邯郸白走一趟,一路心疑,也不及问,此时落定,才有计较。 吃喝到足,自开口来问:“公子,此番回汴梁,直走正路,数日之间便可达,何故绕邯郸一圈,白费这许多时辰?” 高坎面自含笑,瞧着客栈大堂人流涌动,好不热闹,商业鼎盛,不输大名府。 稍停片刻,才叫反问:“林教头,你见多识广,觉着这邯郸城较大名府如何?” 林冲不明所以,还是应道:“邯郸千年名城,又是河北关隘重地,沟通南北,虽不如大名府就近汴梁,倒也是一番顶好去处。” 高坎稍点头,言道:“邯郸盛产羊袄,最是御寒之物,往年每逢寒冬,四方各地俱有来购,就是南方诸地,也有不少行商不远千里做这一趟买卖。” “如今凛冬将至,北风呼啸,又是一年冰天雪地,南来北往的客商,都该汇聚于此了。” 听着高坎之言,林冲端是张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直揣摩半晌,也没个头绪,只好叫再问道:“公子此言何意?” “邯郸繁盛,城中鱼龙混杂,河北道叫梁山贼寇搅乱风雨,贼寇四起,别人都去了大名府,进而再往梁山,邯郸以北便没了往日贼寇盘踞。” 高坎神色一凛:“且当此时,若有一贼趁势而起,接着北风呼啸,大雪滚滚,携揽流贼宵小,攻城拔寨,何人可守山河无恙?” 闻言林冲一惊,忙道:“公子,此事怕是难以发生吧?” “为何?” 高坎瞥了他一眼,继续说道:“林教头可还记得,原先我曾与你言,金国早晚背弃盟约,大军挥师南下,届时山东、河北、山西三地首当其冲。” “如今虽眼瞧着是盛世太平,实则转瞬天下大乱。” “河北乃我大宋抵御外敌,防御京畿重地之首要关隘,内贼不除,何以定拒敌之势?” 林冲听到此处,脑中还是一片混沌。 以他见识,也算是宋人当中少见清明者,可还是对高坎远见,如闻天书。 默然半晌,直道:“公子高瞻远瞩,属下愚钝,实在难明一二。” 高坎闻言一笑,拍了一下林冲肩膀,直道:“林教头不必自谦,天下大势本就风云变幻无常,谁又敢说事事能料定天机?” “我这番话,也就是与你说说,要叫旁人听去,怕要说我是失心疯了。” “公子……”林冲一时无言。 如高坎所言,也就是他识得厉害,知高坎乃非凡之人,预所料定,十有八九,才不做他想。 换做旁人不知的,光是几番言论,便能叫他吃定天大官司。 不过林冲心底还是不信,河北真有贼寇能有那般本事,转眼之间,叫山河沦陷。 高坎也不做多言,只道:“此番叫林教头费力与我绕这一大圈,其实是想先看看邯郸城中境况,以小见大,推论河北诸地。” “顺带着,在这边寻得合适契机,先做布局,以备将来。” 这话林冲是听得懂的,忙抱拳道:“公子但有吩咐,林冲愿效死力。” “叫林教头费心。”高坎笑道。 二人说话言罢,叫来小二结了饭钱,又叫留了房间,这才从客栈当中出来。 便就顺着街面闲走,自看城中诸般景致场面。 走了半晌,远远瞧见前面有一货铺,铺中人来人往,生意热闹非凡,但见出来之人个个面有喜色,手中提着羊绒棉袄,喜不自收。 瞧见此,高坎心有所动,抬手道:“林教头,咱们去那边看看。” “是公子。”林冲应下,面上不动声色,心下却暗自戒备警惕。 那边人多,且情况繁杂,还叫小心莫让宵小惊扰了高坎。 自往前来之后,好不容易挤进人群,才见此铺乃是一家兜售羊绒货铺,铺子店面不小,后面还有宽阔后院做货仓。 面上摆了大量精致棉袄,也有原绒出售。 高坎挤在人中,听了一会儿,便识得此店铺既买羊绒羊袄,也叫专门制羊绒物件。 假若有人想购来羊绒,打些被服床垫,店里也是一样做的。 由此高坎心中不由感叹,此店家主人,倒是个精明商人,难怪将生意做得如此之大。 正是思索之时,店内从后院走廊出来一人,做掌柜的打扮,进来目光扫了一圈,落定两人身上。 上下瞧了几眼,便上前来迎:“二位贵客看来不似邯郸本地人,需购羊绒?” 一旁林冲刚要答话,高坎伸手拦他,笑着应答。 “叫店家眼尖目明,我二人确实乃从外地来,听闻邯郸城有大宋最好羊绒,特来见识。” “贵客抬爱,请到后院说话?”掌柜的拱手相邀。 高坎自不推脱,从善如流道:“烦请引路。” 旋即二人跟随着掌柜的,穿过前面店堂,直到后院落座。 掌柜的叫人送来茶水,一干请过,才再度发问:“不知二位贵客意购多少羊绒?还有其它所需否?” “管叫店家知晓,不知库内还有多少存余?” 高坎笑问道。 一听此言,掌柜的神色稍动,旋即应道:“我家主人收购河北诸地羊绒,若是贵客有需,多少也有。” “如此,此番出门少带宝钞,先来五万贯的吧。” 高坎也不废话,抬手叫林冲将携带的宝钞取出,分出一沓直摆在掌柜的面前。 “此有宝钞票据合计价八千贯,算作定钱,请做查验。” 这掌柜的实没有料想,面前之人出手竟是如此阔绰,八千贯定钱说拿就拿。 ------------ 第98章 买的是毛,要的是人 原听他言,还以为做闲,此刻不由得心惊,忙起身接过宝钞,查验一番,这才拱手敬道:“尊客稍待,此番事大,小人做不得主,还请通禀主人面议。” “好,有劳。”高坎笑意不改,拱手言道。 掌柜的忙告辞,转身出了后院门,不晓得去何处通禀自家主人。 院内便剩两人,合有店中下人帮人来回收拾,林冲目光左看右扫,神色警惕,似是忧心此间有诈,叫贼人埋伏。 高坎倒是神色如常,自古倒茶饮茶,款款候着。 时过二刻,林冲耐心渐消,坐立不住,正要起身时,闻听后院门外有人声传来,这才停顿,抬眼看去。 便见先前出去的掌柜,领着一人进门。 才进院中,那人便瞧见了端坐饮茶的高坎,自上前拱手笑道:“此定是贵客公子!” “叫主家抬举,外来贱客而已。”高坎起身还礼道。 “贵客请坐。” 这人抬手相请,同落座后道:“听店中掌柜言,贵客意购羊绒五万贯?” “确有此事,定钱已交托掌柜清点。”高坎点头应到。 “不知贵客尊姓大名,从何处来,此番钱货相交,是否需要押运它处?”这人又问到。 “小姓高,单名一个坎字,东京汴梁人士。” 高坎面带笑意,答过又问:“不知主家若转运它处,需得如何?” “原来是高公子,少见。” 这人拱手,随即应道:“若是高公子要转运它处交托,沿途所需押运用度,便要叫公子破费,当然,若是间中有失,则由我方承担。” “原来如此,敢问作价几何?”高坎点头 “市价做论。”这人答到。 凡押运货物,自然都是有市价的,只要稍作打听,便能得知结论,做不了假。 单就此论,代为押运当然是最为合算妥当,就是高坎叫人押运也是一样花销。 且万一途中有什么岔子,失了货还要自负损耗。 不过他此番在意并非如此,是以便笑道:“主家让利,在下感激不尽,不过此番货物,倒是不急押运。” 闻言这人眉毛一挑,疑道:“哦?公子不转运汴梁?” “在下有心将来在邯郸与汴梁之间,打通一条财路,互通有无,此番前来,也只是打前站,寻个合适契机而已。”高坎笑应道。 “原来如此,不知公子意欲做哪些财路?”这人神色一动,又问。 高坎笑道:“不瞒主家,在下是个好大之人,凡官家准许的商货往来,来者不拒,无论是粮、布、棉、麻,羊绒肉食,一干杂物,均不在话下。” 听闻此言,这人惊道:“公子真乃大手笔亦,若是公子不弃,某其它不甚擅长,河北各地只要与羊有关,倒是都有些门路。” “主家非凡,叫人赞叹,此番倒是预祝我们合作愉快。”高坎笑眯眯的应道。 两人谈妥,又付了钱货交托文书,定下契约,此事才算作罢。 事了高坎便主动告辞而去,不做多留。 待两人从店中走出,也不回客栈,就在城中继续闲逛,寻摸着有没有好的档口,顺带一应拿下。 走了一路,林冲才叫发问道:“公子,咱们真同那家做生意?” “契约已定,定钱也已交托,还能有假?”高坎笑道。 “可是……” 林冲心中总是觉着,高坎绝不仅是要买这一趟羊绒而已,却又想不明白究竟意欲何为,讷讷不知该如何做表。 高坎瞧他一眼,知他心下疑窦,便解道:“那店中货品,及后院存余,林教头可曾看得仔细?” 闻言林冲忙答道:“倒是观察过一番。” “是也,且不论前店当中,单叫后院存余,货量之大,怕是有十万头羊来取也差不多,更何况他们还有门路,能购来更多。” 高坎面上含笑,继续言道:“河北一地,有多少羊绒?” “这,属下不知。”林冲顿道。 “做大了推算,十几万头羊如何?”高坎再问。 “怕是没有。”林冲摇头道。 而高坎稍作停顿,面上笑意愈浓,继续解道:“就说有又如何?且不论河北各地行商,就说邯郸城中,难道只有他这一家做羊身上的买卖?” “咱们一路走来,光是左右瞧见的,便不下十数家。” “这些商铺,一样买卖羊皮羊绒,可是有哪一家的货有他们存余如此之重的?多出来的货,又是从哪里来的?莫不是,凭空变出来的不成?” 听到此处,林冲面上霎时一惊。 “公子的意思,这家店里的存货,并非是……” 不叫林冲把话说完,高坎对他做了个噤声手势,才继续道:“这会儿该是有人在细查咱们得底细了,等他们查清楚,也就该上门来了。” “公子英明!” 直到此刻,林冲心底才明白,原来高坎非是要这一批货,他要的,是这批货后面的人。 只是想明白此一节,心下不免又有些担忧。 若是店家查明他们二人情况,再寻上门来,好叫谈一桩生意还好,万一有别的企图,此刻跟随高坎身边的,可就他一人。 贼人要是人众,如何能保得高坎周全? 正是忧心难解之时,忽听得前面有吵闹声传来,抬眼定睛一看,林冲不住大喜,忙拉住高坎说话。 “公子,我瞧见一故人了!” 闻言高坎一愣,反问道:“林教头的故人,在哪儿?” “就在前面,公子快来,若是能寻他相助,又添一员虎将矣!” 说话间,林冲便直拉着高坎往前面人堆吵闹处走,看来神情十分激动。 高坎也是好奇,到底何人能叫林教头如此欣喜。 直到近处,才交钱人群当中站着一个英武汉子,戴一顶毡帽,腰间挎着一把大刀,浑身上下且带着一股英雄豪气。 此人对面,却是一老叟,不知何故拉着这汉子不叫他走。 口中且连喊:“要不赔钱,叫官府走一趟!” 高坎眉头稍皱,林冲却已经挤进人群,喜道。 “师弟,咱们又见面了,叫哥哥好想!” 此被老叟缠着的汉子,竟是林冲师弟! ------------ 第99章 武松 林冲拜在周侗门下,按说计数的师兄弟该有五人,除却大名府的玉麒麟卢俊义,还有花和尚鲁智深,曾头市的史文恭,以及大名鼎鼎的打虎英雄,行者武松! 至于精忠报国的岳元帅,虽说传言也是周侗弟子,但其实是不记名的关门弟子,所以不作数。 而在周侗诸多弟子当中,林冲与卢俊义俱是周侗还在东京拳馆教习时所收,是以相熟。 卢俊义较林冲入门早,年纪也要大些,所以是师兄,而眼前这人看来要小且后入门,所以是师弟,高坎却不知究竟是何人。 只是见此人大半,心下暗暗有所猜测,却不做表。 这人听闻林冲声音,转头来看,见到是林冲,也是心下大喜:“哥哥,你怎在此处?自东京一别,有数年未见,一切可还安好?” “叫弟弟劳心,我一应都好,前些日子才去了一趟大名府,见了卢师兄,他也是好生挂念你的!”林冲欢喜道,转过脸又向高坎。 “公子,这位是我东京御拳馆教习师父的同门师弟,唤作武松,武松,快来见见公子!” 高坎才进人群,听得林冲之言,心下大喜过望,没料当真如推测一般,真是武松! 但却又有不解,武松本是清河县人,后来寻兄长武大郎,又去了阳谷县,此两地都在山东境内,他又怎么会跨越千里,在邯郸城现身? 还未做解,便见武松上前抱拳敬道:“小人武松,见过公子。” “武英雄见礼,不知何事纠缠?” 高坎按下心中疑惑,且先论武松当下麻烦事,解了再说。 闻言武松直叹道:“叫公子见笑,小人本只是路过,在此地歇脚,本来吃他一碗豆腐,谁叫他非说吃了他两碗,要叫给两碗钱,天下哪有这般道理?” 一旁老叟闻言忙道:“明明就是两碗,你不要仗着身强,欺辱老弱,老朽也不怕你!” 见此情状,高坎不由得心下感叹,此情此景为何这般熟悉? 忙上前言道:“这位老伯,你说他吃了你两碗豆腐?” “确是两碗!”老叟断然言道。 “有何凭证?”高坎再问。 “这,来往人这么多,俱可作证!”老叟强辩道。 高坎不在管他,目光扫过周围看客,又瞧向武松:“武英雄,你说只吃了一碗?” “就是一碗!”武松也断然到。 “可有凭证?”高坎还是一般问。 闻言武松确是一愣,他明明就只吃了一碗,想他堂堂七尺男儿,难道还会为了一碗豆腐同一老叟强辩? 只是这番话,却做不得凭证,只得闷闷不说话。 高坎一笑,瞧着两人言道:“老伯你说他吃你两碗,却只给一碗钱,没有凭证;他说他就只吃了一碗,也没有凭证。” “都是无凭无证,我看谁的话也信不得。” “左不过是一碗豆腐而已,不如这样,你这摊上还剩多少豆腐,本公子一干全买了,当请诸位看客一起吃豆腐,如何?” “这……”老叟一时不知如何言语。 高坎也不废话,直从袖中取出一块碎银,拍在桌上道:“这里有纹银三钱,想必买你这两盒豆腐该是够了,还去报官不?” “不,不报了。”老叟见了银子,讷讷言道。 “诶,这就对了嘛。” 高坎爽朗一笑,大手一招:“烦劳诸位见证,这老伯的豆腐今次在下全买了,请大家来吃,要是日后老叟再依此纠缠,也请大家给在下做个凭证如何?” 白白有豆腐吃,还看了一番好戏,一众闲客哪里不应,纷纷来喝彩。 一碗豆腐的事儿,高坎是想不明白,怎么就叫还要废一条人命的。 解了这般是,众闲客俱是去找老叟要豆腐吃,高坎才叫林冲、武松一道出来。 且走就近,寻了一家酒家进门。 落座叫小二好生安排,三人对面说话。 林冲直叫武松道:“师弟,此番没曾想能在邯郸相遇,实乃是天赐也!” “哥哥所言甚是,小弟也未曾想。” 武松忙道,又瞧向高坎,抱拳道:“松拜谢公子解围之恩。” 高坎闻言笑道:“武英雄言重了,不过区区一碗豆腐而已,在下一看武英雄,便知非一般人物,要叫此番闲人俗事纠缠,不得脱身,那才是在下的罪过。” 武松听着高坎言,顿时心感涕动。 林冲瞧见,忙插话道:“师弟有所不知,公子向来好交天下英雄,他本人也是一等一的豪杰人物,就是卢师兄也对他十分钦佩,此番难得相遇,不如师弟就跟我们走如何?” 闻言武松面露难舍,抱拳道:“公子对小人有解救之恩,又有师兄相邀,松本不该推辞,奈何松年少无知惹出事端,畏罪脱逃,本是戴罪浮萍之人,好叫柴大官人好心搭救收留,如今在柴大官人府上办事,不好忘恩负义离他而去。” 高坎神色一动,当下便解了先前疑窦。 原来武松早前在清河县醉酒伤人,以为失手之下将人打死,为免拖累兄长,便自顾逃遁。 机缘巧合下叫柴进收留,躲在柴进府上两年有余。 后在柴进府上偶遇宋江,才知道当初所伤之人只是昏迷而并未死,才向柴进请辞,回清河县寻兄长。 再之后,才有景阳冈打虎,阳谷县巧遇武大郎,纠缠出西门庆潘金莲等一干事。 只是因着高坎插手,叫诸般事都有变故,看来此番武松还并未与宋江结交过。 他来邯郸,估计也是受柴进所托,来替柴大官人办什么事情来的,没想到正好撞见了林冲与高坎。 要不是林冲识得他,差点叫高坎损失这般天赐良机。 当下不由觉着真乃是天助我也,莫不是梁山好汉当中做得上数的,将来都会机缘巧合,因缘际会之下,反而汇聚在他周边? 此番念头按下不表,且见武松拒绝,高坎也不着急。 面上含笑,直抱拳道:“武英雄忠义,叫在下钦佩,柴大官人贤名在下也曾听闻,自不好强求,不过既然你我邯郸相遇,俱是缘分,总该叫在下请武英雄痛饮一番才是。” ------------ 第100章 巧拿毛贼 吃一趟酒,也不耽误工夫,武松自是不好拒绝,又有林冲作陪,更是快活。 师兄弟二人许久不见,好似有说不完的话一般,到后面反叫高坎成了闲人。 欢聚之间时辰飞快,稍一转便是天色见晚。 林冲一心想拉武松入伙,凑准时机便邀他一同回客栈休息,两兄弟也好再多待一段,武松虽有迟疑,耐不住两人热情相邀,也就从了。 回来客栈当中,高坎本叫店家再安排一间上房,却叫林冲拦住。 “公子不必破费,我与师弟住一间便可,正好许久未见,来日说不得又要分别,再重逢不知何年,叫我们多说说话也好。” 高坎闻声便询武松到:“武英雄以为如何?” “不敢再叫公子破费,且从哥哥所言。”武松抱拳道。 “如是也好,那时辰不早,武英雄明日还要赶路,就不多叨扰了,你们早些歇息。”从了二人,高坎自拱手拜别。 三人各自回屋休息,不做多表。 且入半夜,四下寂静,夜幕森森,好叫人心绪不安。 高坎在房中翻来覆去,折腾半宿也没睡着,左右不适,索性穿衣起身,到外面走一趟来看。 才出门下楼,便听得后院楼下有人声密谈传来。 心下警惕,暗自不做声响,直听他们说些什么。 就闻一人小声言道:“早来那二人一个在楼上地字一号间,另一人在黄字一号间,晚时回来又多了一个汉子,同黄字一号间那人住一间。” 高坎听这声熟悉,正是客栈小二。 一转又听另外有人道:“叫你识得厉害,且出去把前后门看好,不要叫人走脱。” “是是是,小人知道。”客栈小二连应到。 “这几两碎银拿去,且是大官人赏你的,滚吧。”另一人又道。 “谢大官人恩赐,小人告退。” 说话间,便见楼下人影晃动,那客栈小二自引了退去。 楼下另外人却没上楼,继续说话:“都听清楚了,地字一号间公子是主家,拿他便是,黄字一号间一人是那公子护卫,另一人不知,怕也是好手,上去动静小些,不要惊动了,等小二关好前后门,便就上楼。” “是。”又有两人同声答道。 高坎在楼上听到此处,识得这伙人是奔他来的。 下午时便有预料,只是不料想这些人如此胆大,竟就当日趁夜行凶。 稍作计较,正好有了主意,忙回身上楼,往林冲二人房间来。 才到门口刚伸手敲门,便听里面林冲道:“谁?” “是我,教头快开门。” 高坎不想林冲如此警觉,忙应道。 一听是他,林冲连忙出来开门,他随即闪身进来。 进门才看见武松也在一旁,拱手道:“武英雄,事出紧急,好叫打扰你休息,实在抱歉。” “公子言重,哥哥先前便说怕有人今夜要害公子,特叫守着,本就没睡下。”武松言道。 高坎闻言这才知晓,原来林冲心下一直忧心那羊绒店寻贼人害他,早做了防备。 当下楼下人便要上来,也来不及言说,直道:“适才我在楼那边听见下面有人说话,怕是贼人收买了客栈小二,要上楼拿我。” “真有胆大贼子!”林冲惊道。 高坎又道:“且不知这伙人是何来路,烦叫林教头、武英雄费心,拿下来问。” “好!”二人同声应道。 旋即高坎又道:“林教头你且到我房中,假意装做是我,武英雄在门外暗处藏好,待那贼人进门,来个前后夹击,瓮中捉鳖!” “且从命!” 两人应下,旋即合身出门。 高坎便在林冲屋内候着,等了一盏茶时间,听见外面隔壁有响动传来,呼吸只见又听两声闷响,然后便没了动静。 才思那边是否成事,就听门外有人敲门道:“公子,收拾停当了。” 闻听是林冲声音,高坎这才连忙出来开门。 直见他神色如常,似刚才轻松拿下,一点功夫没费一般。 高坎也不多问,随他转到隔壁屋内,就瞧见三贼人,两人瘫倒在地,已是昏死过去,还有一人叫武松拿住,动弹不得。 目光扫过此人,高坎上前问道:“想死还是要活?” 此人瞧着高坎神色倨傲,似不服气,也不回应,一副任由处置模样。 高坎见状也不费口舌,直对武松道:“武英雄,劳烦你请他吃些苦头,应不应都无妨,出了事算我的。” 武松点头自不言语,将人就往里屋拖去。 高坎又对林冲道:“林教头,能将这二人叫醒不?” “不费事。”林冲说着,从桌上拿了茶壶,一口喷在两人脸上。 叫冷水一激,二人旋即转醒,就要开口。 林冲眼疾手快,手中刀口直架脖颈,冷声喝道:“敢言语立时血溅当场!” 二人识得厉害,俱都不敢出声,直瞧着林冲面露恐惧之色。 高坎这才上前言道:“我先不问你二人,叫你们看一场好戏,再慢慢说话。” 说过之后,才进里屋瞧了一眼。 便见那人叫武松收拾停当,只剩下半个人样,便请将人拎出来扔在二人面前。 两人一见同行此番惨状,更是吓得面无人色,奈何刀在脖上,也不敢说话。 高坎等二人识得清楚,才开口言道:“我只问一遍,谁答谁活,慢一步者死。” “谁派你们来的?” “大官人!”两人齐声抢道。 闻声高坎眉头一皱,沉声冷道:“是想寻爷爷开心?甚大官人?” “是真定府的韩尧韩大官人!”其中一人忙抢道。 此言一出,高坎更是不解道:“真定府的大官人,何故到邯郸城来害我?” “大官人没说,只说叫我等请公子回去一趟,至于缘由,我等也不知。”另一人忙道。 高坎沉思片刻,又问:“你们说的韩大官人,是不是城东永盛羊货铺的主家?” “小人不知,不过小人确是从永盛羊货铺来的。”先前一人言道。 二人答话不似作假,瞧他们模样,该也只是邯郸城里闲散泼皮,无甚大本事,也就平日做些偷鸡摸狗的勾当而已。 不过如此一来,就只有亲自再走一趟去见见这位真定府来的韩大官人了。 ------------ 第101章 趁黑上门 真定府乃河北西路路治,再往北走,便是金国地界。 南下邯郸,本是官路通途,常有南北行商走这条路,货运往来,交易买卖,都是十分热闹。 单以此计较,韩大官人手头上有大批羊货,从真定府转运邯郸,进而南下倾销,也是寻常。 可高坎却早就从中嗅到不同寻常,自是不会如此轻易忖度。 何况哪怕韩尧当真只是寻常商人富贾,连日收买杀手,趁夜来绑自己,也不能轻易说罢。 且叫林冲提了二人,绑住晕死那个一并走,又请武松前面开路。 才出门,便瞧见楼梯转角有人影晃动,武松眼尖手快,直跳将过去一把拿住人。 便听这人连告饶喊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高坎这一瞧,才分辨原来是客栈小二。 先前他叫这伙人用几两碎银收买,甘愿替人看门望风,还专门收拾前后门,不叫万一右边好逃脱了去。 本就计较要再拿他,此时自来窥探正好,少费一番功夫。 俱都交给林冲看管,一并拿了出门。 叫拿二人指路,一路来到城西偏僻老巷子,左右俱都少人,夜里更是漆黑一片只见天光。 行到近处,林冲收拾停当人,上前与高坎说话。 “公子,我观此地不是妥当去处,怕是贼人老窝,还是小心为上。” 高坎也嗅出不同气味,点头沉声:“是要小心些。” 林冲闻言又道:“不如叫我先上房顶,四下查看一番再说?” “好,有劳林教头。”高坎点头应道。 林冲也不多言,将那四人交托武松看管,自寻巷边墙角,脚下一蹬,一跃便上了房。 顺着屋檐走路,片刻便不见了身影。 武松担心撞见鬼,手拉绳索,且靠的高坎近些,万一有事也好出手护他,同时小心戒备。 等了约摸一盏茶的时辰,但见暗处人影晃动,转眼落到面前,正是林冲从墙头跳下来。 高坎见状忙上前问到:“如何,林教头可有发现?” 林冲抱拳应道:“启禀公子,我去里面看了,院子里有四五人,正堂那边灯光映照,瞧着里面也有两三人影晃动,另外左右两边还有厢房,不过都闭灯熄火,瞧不见里面状况,估计可能也有人在其中,但不多。” 叫林冲一番探查,听他言语,如此算来,前面院子里少说也有十人上下。 回看这边,林冲和武松虽都是武艺高强的好手,冲忙之下怕也难顾周全。 思索片刻,高坎心下便有了主意。 “院内人多,二位虽是武艺高强,此番小丑轻松拿下,就怕暗中还有黑手,再叫阴沟里翻船,不若委屈两位一番,咱们计划一下。” 二人听见高坎之言,同声应道:“愿听公子吩咐。” “好,待会儿咱们就如此这般……”高坎凑近两人,将计划言说一番。 商量停当,便各自行动,不消一会儿便妥当,这才往院子后门走去。 来到后门前,高坎低头抬手敲门,一快一慢连敲三下。 没一会儿里面传来人声,警惕问道:“谁?” “我,大官人要的人拿住了,特来请赏。”高坎压低了嗓子说道。 里面忽的静下来,没了声响。 高坎还以为叫那二人骗了,刚想要活动,就又听见里面有动静传来,好似有人在取门栓。 果然,转眼便瞧见房门响动,拉开了一条缝来。 从缝里露出三分之一个人脸,黑漆漆的眼珠子直看高坎身后。 见状高坎连将身后的麻布包往前一送,道:“怕他路上不老实,只打晕了,一口茶就醒。” 闻言里面人这才阴沉着打开门,让开一个身位叫高坎进门。 走进院内,便听开门人道:“你们在这里等着,不要乱走,袋子里的人交给我。” “好好好,不过大官人应许的赏赐……”高坎故意露出贪婪之色,埋头拱手问道。 “少不了你的,老实等着。” 这人冷声说罢,提了麻袋就往里面走。 瞧着他背影,高坎小声言道:“不想死的,这就是你们机会来了。” 后面两人闻言自不敢不从,忽的忙大喊道:“小心有诈!” 前面那人才刚走两步,忽听得喊,立即转过身来,就见高坎猛的回身从腰间抽出短刀,一脚将一人踢翻,同时绕到另外一人身后,刀直架脖子。 “不许乱来,小心刀口见血!” 看见高坎动作,这人冷笑一声:“哦?爷爷倒想看看见血是什么样,弄他试试。” 闻言高坎故作惊慌,拖着人便往后退,一边喊道:“别乱动,老子可不是说说而已,你们是什么人,敢动我家公子?” “爷爷是什么人,马上就叫你知道。”这人狞笑不止,提刀便近身来。 院里其他人听见动静,纷纷过来,就连左右两边厢房都亮起了烛火,各有二三人涌出。 反倒是正堂那边,光见火光,不见人出来。 瞧此高坎眉毛一挑,旋即喊道:“就是现在,动手!” 随着他话音一落,便见左右两边房梁上各跳下一道人影。 林冲、武松二人从天而降,一拿银枪,一提朴刀,直杀将进人群。 院内人不防房上有人,全看着高坎这边,等回过神来时,二人已杀了个对穿,只有四五人回过神来,忙提刀来挡。 可这四五人又哪里是林冲、武松二人对手,直不过三下五除二,便叫全格杀当场。 料理了院内人,二人回到高坎左右,防备当下,高坎上前一步,面向正堂当中。 拱手抱拳:“在下高坎,深夜叨扰,主人家出来一见吧。” 话音落下,便见两人影从正堂内走出,就在门房口一左一右,各拿利器,冷面直向。 高坎瞧了一眼,正是白天见过的那掌柜的和货铺店主。 此时再见,却是另一番景致,不由得笑道:“没想到两位不止生意做得好,还是武艺高强的好手,倒是在下眼拙。” “哼,你既识破缘由,还敢前来,不是自寻死路?”货铺店主冷哼道。 “鹿死谁手犹未可知,店主你这话言之尚早了。” 轻笑一声,高坎目光一凛:“屋内的主人家当真不出来一见,这般藏头露尾,难道是怕了我等?” ------------ 第102章 好大一头金猪 “区区南狗,爷会怕你?” 忽地听见堂内一声冷笑,就瞧见一个扎了两个小辫,前额剃净,环须长胡,穿着一人番邦裘袄,膀大腰圆的女真人走出门来。 这人一出,瞧了一眼高坎身旁林冲与武松,冷道:“倒是两条好狗。” 此时林冲与武松瞧见正堂里的竟是女真人,神色俱是一惊。 高坎倒是早有预料,神色显得平静,只睨一眼此人道:“黄头老奴,在我大宋地界,岂叫尔猖狂?” “南蛮狗你敢骂爷爷,活得不耐烦了?”这女真人闻言大怒。 “金狗而已,也陪叫本公子专门来骂?少叫脏了你主人家的嘴。” 高坎嗤笑一声,也不多言,抬手冷道:“先收拾了那两只走狗,再拿下这黄头奴慢慢说话。” “是!”林冲与武松虽心下惊诧,也有疑虑,但还是先应下行事。 两人各自上前,且与掌柜的及店主交手在一道。 那女真人也不出手,只在一旁冷眼旁观,似是对宋人极为不屑。 那掌柜的与店主看着凶狠,实则手上功夫还差了些,一人对一人,只三五回合便叫林冲两人拿下。 林冲先一步一枪挑飞掌柜的,合枪便刺这女真人。 眼瞧着银枪刺来,这女真人霍的从腰间抽出一把弯刀,一刀直劈砍而下。 便听得“当”的一声脆响,竟硬生生将林冲一枪劈开,接着抢身往前一步,仗着身强体壮,又有弯刀在手,与林冲近身搏杀。 林冲虽是武艺高强,但从未与女真人交过手。 就连面前这把弯刀,都算是头一会见,又叫对方后发先至,抢了气势。 匆忙之下,便就合身先退,且看明白对方路数才好还手。 那边武松才将了结了店主,忽的瞧见林冲这边有难,忙提刀杀将过来援手,一步便到近处。 这女真人倒像是脑后长眼,竟提前察觉,身形往旁侧退开一步,反手又抽出一把短刀来格挡。 武松一刀不曾得手,忽的低吼一声,索性张开双臂直揽住这女真人水缸般的圆腰。 抱住这女真人,他双脚用力一蹬。 这女真人登时吃力,站立不稳被推得直撞后面梁柱,就听“碰”的一声闷响,武松提起膀子一甩,直就将这看来少说二百多斤的壮汉扔出院子。 林冲见状提枪便追,不待这女真人站起身,枪头便已直指其脖颈。 战局突变,看得高坎一愣。 特别是武松那一抱一摔,叫这女真壮汉连丝毫还手之力都没有,瞬间便就拿下。 心下不由感叹,怪不得是吃醉了酒,连猛虎都能强摁在地上活活打死的英雄,当真是有一股蛮牛之力。 这女真人虽被制住,却不肯认输,嘴里直骂骂咧咧,却说的都是些女真鸟语。 高坎听不懂,上前抬腿便是扇了一脚掌,接着一脚蹬在其脸上。 “用你那黄头狗语乱叫些什么,你主人爷爷听不懂不晓得吗?” 这女真人还想挣扎,武松上前来又补了一脚,直踢得他七荤八素,当场便没了言语。 见状武松一愣,道:“公子,俺没使力。” 高坎一时哑然,好嘛,他先扇了一脚,又猛蹬了一下,人都还能活蹦乱踢的反抗咒骂,武老板上来一脚就给人干昏死过去了。 这,叫他面子往哪儿搁? 好在当下左近无旁人,倒也不怕传出去叫人笑话,便忙道:“无妨,先收拾一下,把人弄进屋里再慢慢说话。” 二人得令,旋即各自忙活,收拾院中尸首,一干叫押来拿四人也都拖进堂内。 说来也是好笑,这四人除却被武松收拾昏死过去那个还没醒,剩下两个贼人,一个客栈小二,在这边打得热闹,无暇他顾时,竟连跑都不敢跑,直就蜷缩躲在墙角。 好一番收拾停当,在堂内高坎坐了主位。 叫林冲将这女真人在椅子上绑好,又请武松在一旁如门神一般看着,林冲守在门口,高坎才一口冷茶把人喷醒。 这女真人一惊醒,张口便是大骂。 高坎不多言语,抽出随身小刀上前一刀扎穿这女真人左手手背,直钉在椅子上。 任他杀猪一般惨叫,兀自不开口说话,且瞧着他叫完之后,才拿出另外一把小刀来。 “狗爪子还要,爷爷问,你答,敢言语一个字的题外话,砍了狗爪子再砍狗腿。” 这女真人神色凶恶,直恶狠狠的盯着高坎。 高坎丝毫不惧,慢条斯理道:“你与真定府的韩尧什么关系,为何打着他的旗号,在邯郸做事,又在邯郸做甚事?” “南狗儿,爷爷定要你……啊!” 这女真人一句狠话还没当脱出口,又是一声猪叫。 高坎这回也不问了,钉死这女真人两只手掌,身上没了小刀,只好请武松借他朴刀一用。 武松实没想到高坎下手居然如此之狠,眼皮直抽抽,还是递过了刀。 高坎抬头言了声谢,又道:“请武英雄帮我摁住他双肩,别叫动弹,我杀猪最不喜猪乱动,费功夫。” “好,好的公子。” 武松听着高坎语气寻常,好似真就只是在杀一头猪一般。 等武松把人摁住了,高坎才一边提刀下手,一边小声言语:“别动,诶,深呼吸,这种情况,痛是很正常的,忍一忍你就会发现越忍越痛。” 这女真人浑身猪肉颤动,奋力挣扎,嘴里也在大喊。 实在叫他喊得烦了,高坎抬头又道:“武英雄,劳驾你再费点功夫,捂住嘴,夜深了,这头老猪鬼喊鬼叫的,扰民就不好了。” 武松瞧着高坎,耐不住还是伸手捂住了这女真人的嘴。 高坎这才掀开这女真人胸膛的衣衫,比划了一下,呢喃自语道:“应该就是这儿,上回瞧崔正是这么下的刀子,可惜他不在,下回去哪儿还是得把他带上才好。” 还没下手,高坎心底莫名怀念起崔正来。 那小子虽然个子不高大,武艺也是一般,可是要说着剐人问话的事儿还得是他来。 就是不知道,剐猪是不是也一样行。 武松也不知高坎所言“崔正”是哪位好汉,只是心下隐隐觉着,日后千万不要落在此人手上。 要不,就遭老罪咯。 ------------ 第103章 贼寇将来 白刀剐胸,要见了红才晓得痛,高坎也是头一回使这手艺,还有些不顺当,武松的朴刀又大又重,更不好施展。 连试了几番也不得要领,直急得他额头见汗。 “天色还早,不着急,慢慢来,先剐毛,再切皮,开膛破肚见心脾……” 且比划着,高坎嘴里念念有词,好似甚咒语一般。 听得这女真人三魂没了七魄,只顾得双股颤动,抖如筛糠,才一会儿便闻见一股腥骚臭味。 高坎见状耐不住手捂口鼻,直骂到:“好个泼皮狗,乱撒狗尿,不知羞耻,既然你管不住它,那就帮你切了了事。” 说话就要下手。 这女真人本就叫吓得六神无主,此刻更按捺不住,拼命摇头甩开武松捂着嘴的手,连连告饶。 “饶命,好汉饶命,我说,我什么都说!” 高坎面露笑意,晃悠着手上朴刀:“想说了?可是现在爷爷不想听了。” 说罢间,他继续动手。 “爷爷诶,求你绕我狗命,我还没娶老婆呢!” 这女真人真是叫高坎拿捏住了命脉,连喊到。 “那干我何事?你这般狗东西,没娶妻正好,少叫多祸害一人。”高坎依旧不顾道。 此时便连武松也看不下去,直道:“公子,要不还是听他答话再看?” 高坎抬头瞧了一眼武松,道:“武英雄想听?” 武松心下直暗道:“您这话从何说来,俺可以不想听吗?” 嘴上却道:“倒是听听也无妨。” “好叫武英雄亲自替你这狗东西求情,也罢,说来听听吧。”高坎这才放下手中朴刀。 这女真人见了,浑身瘫软,直如烂泥一般躺在椅子上。 “我叫耶律阿奇,上京人,于辽东一代同各部落首领签订契约,贩卖他们部族的马牛羊等,早两年前在辽东边境结识韩尧,与他商议交托,借他的关系,从边境走私羊绒、羊皮至真定府售卖。” 高坎听着女真人耶律阿奇交代,眉头稍皱,冷声道:“你既与韩尧私下盟约,由他的关系走私货物,交托他处置便是,何必自己亲自来我大宋地界?” “狗东西,要不老实说,还是咱们将先前那趟继续?” 一听高坎又要下黑手,耶律阿奇忙摇头辩解道:“爷爷饶命,小人所言句句属实,没有半句掺假!” “是吗?那爷爷且问你,你与韩尧这厮既定在真定府交托,跨越千里跑邯郸来作甚?”高坎冷声又问。 “我,我来邯郸……”耶律阿奇言语含糊,显然不想言明。 高坎也不纠缠,直提起刀就要上手。 见状耶律阿奇大惊,忙喊道:“是高先生,高先生叫我来的邯郸!” “哪个高先生?”高坎眼底寒光一闪,心下隐隐有一丝不安之感。 “完颜宗翰账下谋士高庆绪高先生!”耶律阿奇忙答道。 只听人名,高坎心下不由得惊呼一声“果然如此”! 若叫记得不错,宣和七年,金国全灭大辽之后,即分兵两路,大局挥师南下攻宋,完颜宗翰则以左副元帅之职,统兵先取太原,再南下汇同完颜宗望,攻破汴京,一举俘获钦徽二宗,直接导致了北宋的灭亡。 谋士高庆绪,正是完颜宗翰账下第一谋臣。 当下这耶律阿奇说是高庆绪叫他来的邯郸,目的实则已经不言而喻,看来先前自己推论无差,金国果然是要提前南下攻宋。 深吸一口气,高坎冷声道:“高庆绪叫你到邯郸,可是搜罗宋地实情来的?” 耶律阿奇闻言神色一诧,惊道:“你怎么知道?” “爷爷知道的比你想的多多了!” 冷哼一声,高坎知情况紧急,高庆绪既然已经叫耶律阿奇这样的人潜入大宋,必定已将宋地实情摸了个七七八八。 如今金国大军说不定已经在集结,随时准备挥师南下。 高坎知道以他之力,断难更改大局,为今之计,唯有想办法尽可能的扩张自身势力。 于是再看耶律阿奇,言道:“爷爷给你一条活路,看你走不走。” “走,小人一定走,请爷爷示下!”耶律阿奇忙道。 “叫你即刻赶回金国探听消息,我要知晓金国何时发兵,完颜宗翰进兵路线如何,各城各地,凡所关要,俱要实报,否则真叫你尝尝爷爷手段。”高坎冷声言道。 “小人遵命,小人遵命!”耶律阿奇连连应道。 如此,高坎这才示意武松解开他身上绑缚。 待武松给他松绑之后,高坎又道:“韩尧那厮,可知此中事?” “启禀大人,他识得,原就是完颜宗翰账下之人,勾连高庆绪在大宋当中刺探消息,兼着收敛财宝货物。”耶律阿奇又答道。 “好,你且先回真定府,暗中打探韩尧情状,待我信号先拿下这厮再说!” 高坎眼底寒光一闪,冷声言道。 “是是是,小人遵命。”耶律阿奇自是不敢有丝毫不从,连连应承。 高坎直看着他,忽的眉眼一笑。 这一笑看得耶律阿奇心肝直颤,耐不住道:“大人有何吩咐,小人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你倒是将我大宋话学得不错,不过你虽应下从命,我却有些担心,万一你出了这门便反水如何?”高坎直道。 “小人万万不敢!”耶律阿奇忙道。 高坎又笑道:“我们宋人有句话叫:金人信得过,母猪都能上树,你猜我信还是不信你?” “那大人要如何才能信小人?”耶律阿奇耐不住问道。 “简单,我这儿有个好东西,你只要吃下去,万事大吉矣。” 高坎脸上笑容愈发浓郁,眼神示意武松。 武松会意之后,二话不说,趁着耶律阿奇不注意,直从身后将他止住。 一手强掰开他嘴,高坎伸手便往他嘴里一塞。 直将半只手掌都塞进他嘴中,这才取出,见状武松也是甩手一扔,将他丢到一旁。 耶律阿奇口中恶心,反呕不止,一边怒道:“你给我吃了什么!” “叫你识得,刚才与你吃的东西,有个称呼叫‘生死符’,此符无色无味,入口即化,人食下之后,每半月便会发作一次,先是奇痒难耐,再后剧痛不止,如千刀万剐,反复折腾两三日才消。” ------------ 第104章 尽人事 情急之下,高坎也想不到有别的法子能制住耶律阿奇,叫他不敢轻易反水。 无奈只好借用金老爷子妙笔,先编一个诈他。 反正耶律阿奇肯定也不曾听闻过“生死符”是甚东西,查也没地儿查去,要是他不怕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那也无法。 不过当下之时,高坎还是要加一把劲儿才行。 于是又走上前蹲在耶律阿奇面前笑道:“你也不用太怕,此毒只叫你受苦两三日,之后便得半月安生,不过要是没有解药,那就惨点儿。” “第二次毒发,回在十日之后,发作还是两三日。” “第三次则在五日之后,要是还没有解药,便会一日一发,上午奇痒难耐,直叫人抓心挠肝,直到将全身皮肤全部抓烂,才可止半分,然后便是剧痛无比,如此反复十五日之后,就可以得到解脱,最终七窍流血暴毙而亡。” “十五日,想必你应该是耐得住的哈。” 高坎一边讲解,一边手舞足蹈与他演示,看得十分逼真。 别说是耶律阿奇,就是后面瞧着的武松,听到紧要处,都忍不住浑身刺挠,就想伸手去抓,只是下意识的反应过来,便耐不住心下骇然。 要是天底下当真有如此恐怖的毒物,还真是叫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怪不得叫“生死符”。 言说完毕之后,高坎伸手轻拍耶律阿奇后肩:“好了,你也别怕,还有十五天才会头一次发作,不着急。” “你,你……”耶律阿奇直神状惊骇莫名,半天说不出话来。 高坎也不在意,直到:“且给你五日时限,五日之后,我要知道韩尧府上境况,要是收不到消息,我也就不要了,你等着体会生死符的滋味吧。” 说完之后,高坎根本不管他,转身拂袖便走。 武松瞧了一眼地上的耶律阿奇,莫名心下竟有些可怜他。 顿了一下,这才连忙跟上高坎,一路往屋外来,屋外林冲见两人出来,连忙迎上前。 “公子,接下来如何?” “先回客栈,想法子飞鸽书信一封,叫杨教头带人赶来邯郸助拳!”高坎眼底寒光一闪,冷声言道。 那个韩尧早投靠了金国,又是真定府数一数二的大官人。 他手下必定高手众多,说不定还有鞑子藏于府中,要想拿他必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奈何这种事生长不得,只能高坎自己想法子,否则的话叫官军出马,顷刻便平了他。 林冲识得厉害,不做多言。 三人一路回了客栈,收拾停当各自休息,待到第二日一早,林冲自出门去找人传信,独留高坎与武松在客栈中等候。 武松心下还记着高坎昨日说的“生死符”,耐不住问:“公子,你真有那般奇毒?” 高坎闻言笑道:“怎的?武英雄听了,也觉得浑身发麻吧?” “倒是骇人得很。”武松老老实实应道。 见状高坎抚掌笑道:“那武英雄倒是不必担忧,天下哪有这种奇毒,只是当时局面,怕那金狗反水,故意说给他听而已。” 武松听了,神色一松,接着又皱眉道:“可是如此,要叫他察觉不是坏了大事?” “此毒不过我随口编撰,根本无处求证,他如何察觉?” 高坎倒是淡然,不紧不慢道:“了不得,也就是他狗胆够大,真不怕死,那又当另说,不过是与不是,只要等五日便可知晓。” “公子真乃奇人也!”武松耐不住赞道。 高坎忙摆手道:“我算什么奇人,昨日那耶律阿奇所言,武英雄你也听得明白,金狗狼子野心,怕是不日便要大军挥师南下,侵我大宋,届时天下大乱,民不聊生,凡我大宋男儿,定当杀敌报国。” “可惜高坎一介文弱,不如武英雄这般武艺高强,实在有愧先人!” 武松听着高坎之言,忍不住心下忖度,却也没有当即表态。 高坎见他神色,倒也不着急。 此番真定府是一定要去,盘算手上人手,林冲、杨志自不多说,招揽的那百余名好手也要一干带上,唐横与鲁智深虽也是强人,但黄门山上还要叫二人坐镇。 且唐横手下所领,乃是大名府留守司官军人马,他们此番去剿韩尧,行的却是匪事。 如此一来,便不好说明,自就不好用官军。 待到来日金军当真大肆南下,高坎自成兵马之后,才好行事,却也是后话了。 所以实际能用,不过那些人而已。 当下不知对手虚实,若能多一个强援,还要叫多一支兵马更好。 能请武松助拳,实乃关隘所在,是以他才故意当着武松面,与耶律阿奇说那些事,就是提前告知,叫他届时不好在言辞推脱。 这边说话时,林冲出去办事归来。 找到二人,便抱拳向高坎道:“公子,我已请人快马加鞭,将飞鸽连带书信直送回去,三日之内杨教头必得信来援。” “好!”高坎拍手赞道,随即神色一转,又道,“杨教头若是得信,再来邯郸相聚,左右需要时日,当下我们人手不足,正好趁此时机再在邯郸网络一番。” 说着,高坎又瞧向武松:“武英雄,不知道你可有推荐?” 武松闻言面色羞愧,半晌才道:“武松羞愧,实在在这邯郸也是人生地不熟,怕是帮不上公子。” “也不怪武英雄,倒是连累你多耗时日,耽搁你回柴大官人府上复命。” 高坎抱拳言道。 武松闻言忙道:“公子此言,更叫武松无地自容。” “无妨,武英雄若是有意,请归柴大官人府上复命之后,再去真定府一聚也可,届时我等定倒履相迎!” 高坎起身一拜,拳拳之情溢于言表。 武松瞧着眼眶红红,也忙起身抱拳,却不多言,直拜一番便转身告辞。 林冲瞧着武松真走了,神色一急,就要挽留。 见状高坎却是将他拦住道:“且让他去吧,我相信武英雄定识得大义,会到真定府与我们再聚的。” 闻言林冲无奈,也只好作罢。 然则高坎心下也无定数,只求尽人事,听天命。 武松究竟回不回来,还是做定了就在柴进府上,再勾连宋江等人,最终难逃匪寇之路,全看他自己抉择。 ------------ 第105章 杨志来聚 数日盘旋,转瞬即逝,高坎与林冲就在邯郸城中,私下里借手头上钱货,招募人手,倒也寻了百十号人。 本来如此人众,群聚一处,是不好处置的。 好在耶律阿奇留下来那家货铺起了大作用,高坎就借着货铺名号,将这些人安置其中,白天佯装是铺中搬运货物的工人,晚上再叫林冲一干调教。 连几日下来,虽上不得大场面,倒也算是有些模样。 这天下午,高坎正在货铺后院歇着,忽然听见前面店里手下来报,说是外面来了个骇人的青面汉子,要到店中找人。 高坎一听便是大喜,杨志那面相,怕是紧着整个大宋,也难找出第二个来。 忙道:“快请进来!” 手下闻言这才赶忙出去,没一会儿便将人请到后院,当先一个正是杨志。 正要寒暄,却听杨志道:“公子你看,我把谁给你带来了!” 说话时让出身为来,才露出了后面跟着的燕青。 一瞧他竟然把燕青给带来了,高坎顿时大喜过望,忙问道:“燕英雄怎么和杨教头同来,卢员外那边一切可还好?” 燕青闻言面色难看,迟疑着不说话。 高坎见状,心下一动,暗中其实已经猜到了缘由。 果然,便听杨志小声说到:“卢员外合索将军领兵围剿梁山贼寇,谁料那番贼寇奸诈狡猾,分兵三路四散而逃,卢员外虽紧急下令,追剿逃走的贼寇,却还是叫晁盖、宋江一伙逃回了梁山,仅抓获了些无甚紧要的闲散人。” “中书大人得知此事之后,虽没有怪罪,但还是命卢员外同索将军一道,合军追往梁山,如今暂时还未有结果。” 听到道理,高坎摇头叹道:“卢员外与索将军此去梁山,怕是难有建树,若不小心,还要叫梁山贼寇所害。” 这时燕青憋不住,开口道:“公子叫我小心看着府上,几日前就在员外围剿梁山贼寇紧要时,府上突然来了两人,一个白面书生,一个黑面贼汉,此二人做江湖术士打扮,诓骗夫人请他们进了府中,又在墙上留下诗词。” 说到此处,燕青停顿了一下,瞧着高坎脸上带着忧虑之色。 高坎见状接过话道:“管家李固是不是暗中与夫人商议,将此事禀报官府?” “公子你如何知晓?” 燕青闻言大惊,不解问道。 高坎一笑,言道:“燕英雄可还记得,员外出发之前我便与你说,员外领兵在外,还要小心后院起火?” “正是如此,可是那该死的奸夫淫妇,竟设计陷害我与梁山贼寇暗中勾结,劝员外投与贼寇,还在府中留下反诗。” 燕青越说越是激动,只见额头青筋暴起,握拳怒道:“狗贼李固,收买府衙官差,埋伏府中,不分青红皂白便要拿我,无奈之下我只好先逃出卢府,本想直奔梁山去寻员外,却又怕反而连累员外,所以只好去河帮驻地求田掌柜相助。” 说到此处,杨志接过话道:“田掌柜见了燕英雄之后,知晓了事情来龙去脉,正好公子派人书信过来,便叫他先到内黄,与我等齐聚之后,才一同来邯郸见公子。” 高坎心下已然明了前因后果,便道:“此事我已知晓,燕英雄不必担心。” “公子,我听狗贼李固与那淫妇贾氏密谋,还要买通中书大人手下,将此事与员外做实,您可一定要救员外啊!”燕青急道。 高坎轻拍燕青肩侧,宽道:“勿扰,不过小事一桩而已,且叫我书信一封与中书大人,一切自真相大白。” “若是当真如此,燕青愿肝脑涂地,以报公子!”燕青忙抱拳拜道。 “哈哈,燕英雄不必如此,不过这边正好有一紧要事,我还不知该如何处置,燕英雄你来了当真解我大急也!” 高坎爽朗一笑,拉着两人坐下。 “杨教头,你带来的人此刻安置何处?” 杨志闻言忙道:“回禀公子,属下等人急赶而来,人数者众,且俱都携带刀兵,未免多生事端,一路都是小心行事,到了邯郸城外,属下便将他们安置在城外僻静处暂待,我则和燕兄弟一起进城来寻公子。” “此番安排妥当,叫杨教头费心。”高坎点头赞道。 “再与杨教头的信上,只将事由说了个大概,详细不好做表,如今面见,且听我细说。” 接着高坎便将耶律阿奇及韩尧等一干事详细说明一番,末了言道:“韩尧此等卖国之贼,不除不快,是以我之计较,待摸清他的底细,趁夜拿人。” 杨志与燕青听完,俱都是握拳砸桌,怒道:“该死的狗贼!” 高坎目光瞧向燕青,言道:“耶律阿奇虽是表面屈服,不过毕竟贼子不可信,所以此番探查韩尧府上情况,还需专人去办,此时怕要劳烦燕英雄你了。” 燕青即刻起身抱拳明志道:“请公子放心,燕青就是豁出这条命去,也不叫此等狗贼有存身之理!” 高坎点头道:“好,那待我叫林教头准备一匹上等好马,燕英雄你即刻发出,先赴真定府探查,我领其余人等稍后便至。” “好。”燕青当即应下。 商议妥当,高坎叫人找来林冲,让他给燕青准备一匹好马。 待两人休息半日,便即刻出发。 燕青先行一步之后,高坎又叫人将城内货物装车安置妥当,转运内黄交托田米处置,这边余下人等分批出城等候聚集。 如此费了半日时间,才将诸事办妥,诸多人等俱在城外汇聚。 整顿停当,便叫杨志与林冲各领一队人马,走小路直奔真定府,沿途务必小心谨慎,不要多惹事端,到了真定府之后再行聚首。 高坎自己独走一趟,乘车马过去。 四日之后,等高坎人到大名府,杨志和林冲已经先行汇合,且打听清楚了韩尧府邸所在,只是却还未见燕青身影,也不知他下落如何。 二人俱都是有些担心,燕青孤身一人行事,怕落入敌手。 高坎到底平静,自信以燕青的本事,强斗兴许不成,但要脱身却是不难,叫众人且在等等看。 ------------ 第106章 真定府 真定府繁华且与邯郸不相上下,加之此地临近边塞,城中外来,常可见番邦异族,其中尤以金人为多。 高坎带的人做,在城内过于扎眼,便叫大部人众留在城外伺机以待,只叫了林冲同行入城。 先前在邯郸且盘旋数日,赶来真定府又耗费四日时限。 一来一回,便已经有近十日,而当日高坎给耶律阿奇的,只有五日。 时辰早已过去,却不见此人身影,不过韩尧府上并无动静,他应该还没有完全反水,只是心存侥幸。 高坎倒也不在意,那日耶律阿奇交代事情不少,一桩桩一件件都是绝密。 且要是他泄露了出去,别说是其他人,光是高庆绪便不会放过他,所以高坎也不担心。 只等燕青寻来,摸清韩尧底细之后便可行事。 在真定府城内,高坎与林冲寻了韩尧府邸近左的街面,找了一家茶铺坐下。 左右观察来往各处情状,一边说话。 “公子,这韩尧府邸,就在闹市当中,若是正面行事,怕是难免叫人察觉,近左便有政府厢军驻地,赶来也只在须臾之间。” 林冲瞧着对面韩府大门,沉声言道。 高坎闻言微微点头道:“林教头观察得不错,此番行事还要再做计较才行。” “不如咱们趁黑行动,直杀入府内?”林冲又道。 高坎摇头道:“光是如此还不够,我看还得先摸清楚府内情况,知晓其中有多少人,一旦动手,便不可叫一人逃脱出门。” 林冲听闻,便不在多言。 当下关键,还是要等燕青寻来,他先到真定府,该是已经将韩府内外摸了个清楚。 且观察一番,二人才从城内出来,回城外临时驻地。 杨志见两人归来,便忙来问:“公子,情况如何,何时动手?” 高坎言道:“暂且不急,燕青下落不明,我们不知府内情况,贸然动手怕是有去无回。” 杨志闻言叹道:“早叫临行之前与燕青兄弟说明,叫他小心行事,却不知道他是否无恙。” 见状高坎宽道:“杨教头不必忧心,燕青虽然年轻,不过武艺高强,且最擅轻工,头脑又活泛,不会有事的。” 这边正说话时,外面忽然有人来报,说是有人求见高坎。 高坎眉头一皱,问道:“来人可说明来历?” 手下禀报道:“那人没说,只说是邯郸羊货铺的,且有要事禀报公子。” 听见这话,高坎心下一动。 邯郸羊货铺,在真定府来找他,无外乎便只有两种可能。 一是燕青得知他们已经到了真定府,但自己脱不开身,便找人来传讯,不过此事可能较小。 燕青就一人行事,不至于不亲自来。 那么剩下便只有另外一种可能,来人是耶律阿奇的人,他也知道高坎他们到真定府了。 耶律阿奇与韩尧暗中勾结,在真定府一代来往年岁日久,这城内城外,怕是多有他的探子眼线。 高坎他们这么多外地来的人出现,叫他发觉也是寻常。 心下思索停当之后,便道:“把人叫进来说话。” 手下得令,这才出去将来人给带进堂内。 只见来人是个小厮,一瞧见高坎,直跪地便拜。 “小人拜见公子!” 高坎见状,神色冷淡道:“起来吧,何人叫你来求见本公子?” “启禀公子,是主家耶律阿奇。”小厮忙起身答道。 听见果然是耶律阿奇,高坎言道:“他叫你来,向我禀报什么事?” “主家说,他正赶回真定府,待回城之后,一定即刻前来拜见公子。”小厮继续答道。 “还要多久?”高坎又问。 “主家说,明日便到。” 闻言高坎目光一闪,随即摆手道:“回去告诉你们主家,明日我要是见不到人,他就不用来了,且等时辰到便可。” “是,小人领命。”小厮说完,连拜三下,这才告退。 待人走了之后,林冲忙上前道:“公子,看来耶律阿奇这厮已经知晓我们位置,为防有变,不如尽早换个地方。” 高坎点头说到:“此言有理,这样,你与杨教头安排一下,动静不要太大,另外再留守一些人,就在此地布个口袋等人来钻。” “是,我这就去安排。”林冲忙抱拳应道。 耶律阿奇故意拖延多日,当下高坎也摸不清他是人是鬼,自然还是小心为上。 待林冲与杨志将事安置妥当,且在各处都留了暗哨,以防叫人察觉,高坎这才动身先行一步。 后续众人则是就在原地等候,待入夜之后才行动身。 如此过了一夜,第二日一早,高坎还在屋中休息,便听外面林冲来喊。 忙起身出门问道:“林教头,何事如此急切?” “启禀公子,那边留守的眼线来信儿了,说是有两个金国人进了村。”林冲忙说到。 金国人,除了耶律阿奇,应该也不会有别人了。 心下一动,高坎便道:“你和杨教头过去一趟,把人绑了,秘密带到这边来见。” “是!”林冲应下,连忙出门去找杨志。 二人会面之后,又带了几个好手,这才一通出发。 高坎正好趁着此时收拾一番,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他来到正堂当中,正听得外面林冲和杨志回来的声音。 不多时,便见二人领着人,带了两个麻袋进门。 高坎端坐主位,叫把麻袋打开。 打开之后,果然见里面装着两个金国人,其中一个正是耶律阿奇,另外一个则是生面孔。 目光瞧着耶律阿奇,高坎面上似笑非笑道:“自邯郸一别,多日以来不曾有耶律先生的音讯,倒是少见啊。” “小人来迟,请公子恕罪,饶命啊!”耶律阿奇一见高坎,忙便跪地拜道。 “别,如此大礼,我哪儿敢当?” 高坎一摆手,眼睛里忽的寒光一闪:“要不你再晚个几日,正好差不多也该是时辰了。” “小人不敢,小人真是有急事耽搁,脱不开身,所以才没能及时面见公子,求公子一定饶命啊!”耶律阿奇哭道。 “小人才回真定府,便叫高庆绪差人来叫走,之后一路北上,实在是……” “高庆绪叫你作甚?”高坎眼睛一眯,冷声问道。 “大军将要开拔了!” 耶律阿奇颤声答道。 ------------ 第107章 火烧眉毛 十月初,天还将凉未凉,然此时此刻,高坎的心却犹如金国上京寒冬腊月一般,冷得彻骨。 宣和七年十一月底,金国由东西两路,南下攻宋。 东路军由二太子完颜宗望领衔,率精兵六万,兵发平洲,进取燕京。 西路军由鸟家奴完颜宗翰领衔,受左副元帅,兵发河阴,迫降朔州,再克代州,兵围太原府。 宋发河东、陕西四万禁军驰援太原府,结果兵败汾河。 完颜宗翰大败宋军之后,继续挥师南下,与完颜宗望汇合于汴京城外,因宋地各路勤王之师赶赴汴梁,已对金军成合围之势。 且金军冒进,人马不众,遂趁隙退兵,逼迫赵宋官家割地求和。 战后,完颜宗望回师金国西京驻守。 而完颜宗翰继续领大军攻伐太原府,连战连捷,直至攻克太原府诸地。 至此,金国第一次南下攻宋事毕,此一战导致大宋西北尽丧,为求和,又付无数钱粮金银,可谓损失惨重。 高坎心中记得清楚,金国二太子完颜宗望不足为虑,哪怕东路军直逼汴梁,也是细枝末节。 最紧要的,是完颜宗翰。 此贼领兵盘踞山西,直至将山西全境攻克,以至于叫大宋再无绕路北上之机。 且金军随时可以挥师南下,直捣黄龙。 第二次金军南下,也就是宋人人人谈之心碎的靖康之变,亦是由完颜宗翰领衔。 东边的完颜宗望他管不了,难道还管不了西边的鸟家奴? 深吸一口气,高坎冷声问到:“大军具体何时开拔,详细情况如何?” “我,我不知道。”耶律阿奇神色惊慌道。 闻言高坎也不多言,抬手一招。 林冲会意之后,便直拔刀上前,刀架脖颈。 此时高坎才继续道:“只给你一次说话的机会,你重新组织一下语言。” 耶律阿奇感受着脖子上的寒意,忙道:“大人,小人当真不知,只是听闻,左副元帅意先取河朔之地,再下代州,直奔太原!” 高坎闻言眉头微皱,耶律阿奇的话,与历史上记载的完颜宗翰的进军路线大体一致。 如此一来,完颜宗翰的西路军短时间内便不会威胁到真定府这边。 而且金国仓促起兵,他们才灭辽国,该是来不及做长远准备,就算有大军南下,多也就几万人而已。 既然要从河朔之地,取代州而直奔太原,便不可能分兵。 然战事风云难测,且因为他的到来,诸般历史皆产生了不小变故,当下无法确定,完颜宗翰还有没有别的阴谋计划。 是以忖度之后,便又问道:“既然完颜宗翰欲取太原,何故紧着召你回去?” 耶律阿奇忙道:“高先生担心大军进军之时,叫真定府侧面援军来扰,是以急召小人回去,问明真定府境况,且叫小人勾连韩尧,以重金收买真定府上下官员,战事一发,让其人马拖延发出。” 真定府位置紧要,金国东西两路大军南下攻宋,正好在中间。 一旦战事爆发,其中兵马无论是往东还是往西,都可以直接进军侧翼,甚至可以截断中路,叫他们首尾无法相顾。 然而同样的,真定府与金国直接接壤。 若是发兵,那么金国再有一师南下而来,便无力防守。 假若高坎做得了真定府知府,倒是有十足信心,能叫金国东西两路大军有来无回,可惜他不是。 不仅不是,就以他现在身份,且连个说话的机会都没有,敢乱言战事,怕是连高太尉都保不住他。 此番境况直如火烧眉毛,高坎一时半会儿心绪也是烦乱不堪。 定夺不下抉择,只好先摆手叫林冲将耶律阿奇二人压下,他自己先静静思索。 林冲识得厉害,知晓当下最好不要打扰高坎,忙将堂内人一并屏退了下去,只叫他一人在堂中。 待人都走了之后,高坎才憋不住一拍桌子大骂。 “该死的金狗,该死的赵宋官吏,都特娘的该死!” 狠狠骂了一通,他心底也清楚,光骂不起作用,还是要想办法才行。 踌躇片刻之后,忽的走出门口叫道:“林教头,找一张堪舆图来,我要看!” 林冲闻言忙应下,出门便去找来堪舆图。 等候之时,高坎也在屋中静坐,尽可能的思考回忆脑中有关历史细节。 直想了半天,他忽的眼前一亮,想到了在整个战局当中,最为紧要关隘的一节,忍不住拍手呼道:“我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都给忘了!” 于是忙奔出门,刚想要开口,忽的又想到什么,转身又回堂内。 “不行不行,现在还太早,完颜宗翰的大军还没有南下,也没有包围太原府,现在还太早,得等。” “完颜宗翰的进军路线不会轻易改变,唯一的机会,便是设法逼迫他不得不注意真定府的关隘重要,就算别的不管,至少也要分一路兵马,直逼真定府而来,只有这样,才有可能叫真定府先行沦陷,到时候我才有周旋的余地!” 心中想到此处,高坎不由得眼底精芒闪烁。 高庆绪这个人倒是个好用之人,要不是他担心真定府会威胁他女真主子大军侧翼安危,自己想要行事怕还要费许多功夫。 当下他既然已经忧虑至此,且叫了如耶律阿奇这样的人回去,就说明但凡有一点风声,肯定都不会轻易置之不理。 高庆绪是一流谋士,完颜宗翰也是一流将帅,只有两个最顶尖的聪明人,才会进高坎想要的这个套。 深吸一口,高坎叫来杨志,把耶律阿奇又拖进了堂内。 再次被拖回堂内,耶律阿奇神色惊慌。 高坎只瞥了他一眼,便冷声道:“念在你忠心识趣,且再给你一次机会,替我办件事。” “大人有所吩咐,小人在所不辞!”耶律阿奇忙言道。 “过两日我们会先行动手,拿下韩尧,事罢之后,你便连夜赶回金军大营,找到高庆绪,就跟他说,韩尧暴露,将军情泄露,真定府已然暗中集合兵马,随时出战。” 高坎眼底寒芒闪烁,继续说道:“再告诉他们,若是大军攻代州,真定府人马必定驰援,不可不防。” ------------ 第108章 乱中取势 高坎要赌,赌完颜宗翰不敢放着真定府这么大一块地盘不管,赌完颜宗翰不敢将自己大军的侧翼乃至于后方交给宋人。 只要耶律阿奇回去传信传得好,叫高庆绪相信,他们想取太原府,就必须要先打真定府,那么他的计谋就算成了! 耶律阿奇不明高坎用意,明明高坎人在真定府城中,这般回去回话,不是叫完颜宗翰先攻真定府,到时候他自己怎么办? 不过心中虽有所疑惑,他还是不敢违逆高坎。 直忙拜道:“且叫公子放心,小人一定奉命!” 高坎又瞧了他一眼,继续说道:“你回去之后,不管用甚办法,定要叫高庆绪相信,要取太原,必先攻真定府!” “是,小人一定办到。”耶律阿奇说着,眼珠子一转。 “大人,那解药……” “慌什么,距离第一次毒发还有几日时限,待我拿下韩尧再说也不迟。”高坎瞥了他一眼道。 “好了,这儿没你什么事了,先去找韩尧,将高庆绪要他用来收买真定府官员的钱财都找到,等我去了之后好取。” “是是是,小人告退。”耶律阿奇不敢辩解,忙应承退下。 待耶律阿奇走了之后,没过多久,林冲才从外面急匆匆回来。 进了堂中,忙道:“公子,舆图不好找,属下就找到这一张,您看看行不行。” 说着,将手中舆图放在桌上。 高坎打开扫了一眼,图虽只是寻常商旅行商所用的路线图,比不上官家军马所用,但至少勉强也标注了各地位置情况。 扫了一眼便点头道:“有这个就算够了,辛苦林教头。” “不敢,公子,金狗当真要背弃盟约入侵我大宋,那我们何不赶紧上报太尉,好叫太尉禀报圣上,也好早做准备。”林冲犹豫道。 闻言高坎抬头看了他一眼,反问道:“林教头,你在东京禁军当中也算当差日久,别的不论,且说就算我将此事禀告太尉,太尉信了,又能拿到朝堂上说不?就算太尉冒死亲自向圣上禀报,朝廷上下,是不是就有心,或者有力抵抗金国的虎狼之师?” 一番反问,直问得林冲无言以对。 大宋官军的战力如何,他比谁都清楚,东京十万禁军号称大宋第一强军。 可是真要拉出来,别说是金国的虎狼之师,怕是就连一般的边军,都不是对手。 更不要论,当今朝堂之上,又有几个善战,敢战之人? 见林冲沉默,高坎继续说道:“要叫人醒,先叫人痛,大宋自太祖皇帝立国以来,先有北辽,如今又是金国,仗打了不少,可是兵马却越打越弱,朝廷上下勾心斗角,权谋党争个个擅长,叫他们御敌,呵,我怕就是咱们的官家,也没那个胆子。” 林冲早习惯了高坎口出惊世之言,心下按捺不言。 高坎摆手说道:“此番事,我等能做的,便是静待时机,想依靠别人是靠不住的,能靠的只有自己。” “公子想要如何?”林冲问道。 他们手上满打满算,不过数百人马,都拉到真定府来,也是杯水车薪。 面对金国虎狼之师,无异于螳臂当车,根本不可能掀起什么浪花来。 可是看高坎的意思,明显是不想放任金国大肆蹂躏,有心跟他们一较长短,但没有人马,甚至连个正当的名头都没有,又该如何? 高坎似是知晓林冲心中忧虑,便道:“林教头,刚才耶律阿奇的话你也听了,假若金国完颜宗望当真领军挥师南下,先取河朔之地,再克代州,进一步发兵围困太原府,你说朝廷会不会派人到太原府坐镇督战?” “当然!”林冲毫不犹豫道。 “你猜朝廷会派何人?”高坎又问。 “当然是……太尉大人!”林冲想了一下,还是答到。 闻言高坎却是一笑,摆手说道:“我却不这么认为,要叫我说,朝廷一定会派童太傅来,他和金人熟悉,知晓金军如何作战,且又是太傅,最为合适。” “可是若是童太傅来,那我们不是更……” 林冲当下便想说,要是来的人是童贯,而不是高太尉,那他们不是更没有机会参与其中? 高坎却是直接打断他,笑道:“要是童太傅来,我料定他守不住太原府,这个时候要是有心腹之人给他推荐一个人才领兵相助,且万一战败,这个人还可以完美的替他背战败的黑锅,顺带手还能攻击一下自己的政敌,你猜他会不会同意?” “什么人?”林冲惊问道。 “举荐之人当然非咱们的梁中书大人莫属,至于被举荐出来背黑锅的那个倒霉蛋,当然就是你家公子我啦!”高坎笑眯眯的说道。 听到此处,林冲才猛然想起,梁中书大人,那可是童太傅的女婿啊! 并且大名府一行,高坎替梁中书出得好主意,承了好大一番人情。 假若河东路情势有变,高坎主动请缨,请梁中书居中举荐,正好真定府又无可领衔之人,那不是高坎就顺顺当当的能上位了? 想到此处,林冲惊道:“公子是想……” “没错,我已叫耶律阿奇回去等待时机,待我们那些韩尧及其党羽之后,便让他回金军大营,叫完颜宗翰挥师南下攻河东路之前,先不得不遣一军来打真定府。” 高坎面上笑容浓郁,继续说道:“就真定府上下那些人,能撑十日就算他们厉害。” “待到真定府沦陷,金军再攻河东路,童太傅一到太原府,咱们的机会也就到了!” “公子深谋远虑,高瞻远瞩,属下实在敬仰之至!”林冲忍不住惊叹道。 此番谋划布局,别说是想,怕就是说出去,也没人能信。 只是从高坎口中说出来,林冲却觉着好似一切都已经就在眼前发生一般。 一旦高坎得了童太傅的首肯应允,拿下真定府领兵之权,那他们可就算是飞上枝头,一朝成了凤凰。 且林冲心下坚信,只要高坎坐镇真定府,早晚叫金狗大军有来无回。 而在高坎心中,却在做着一个更大的布局,这个布局,从他还在东京汴梁之时便已经想到,如今也是时候准备开始实施了。 真定府算什么,他要的,是整个河东、河北西路、乃至于永兴军路,都要握在手中。 ------------ 第109章 金营 自真定府发出,一路向西北行进千里,过蔚州,入应周地界,再往前走,便是河阴之地。 辽国未灭之前,此地曾隶属辽国西京道治下,往正北便是大同府。 而如今,完颜宗翰携领大军大败辽国之后,又带兵南下,破大同府全境,大军过了大同府,便驻扎于河阴之地。 时值深秋渐末,寒冬将至,驻扎在河阴的金军也开始准备越冬之物,早些时候,从大同府转运而来的羊绒皮袄,棉衣棉被皆已送至军中。 待军需官清点入账,便要将这些物资尽数分发下去。 连日以来,军中多有粮草辎重器械转运军中,全军上下皆有肃杀之气。 人人都知晓,沉寂数月的大将军,怕是不日之内,又要有所行动了。 可是辽国已灭,就连他们的天祚皇帝都已经叫二太子抓回了国都,西夏也已经奉表称臣纳贡,那么他们还要打谁? 军中下属不知上位者之意,但就奉命行事。 北风呼啸,寒意潇潇,不叫入冬来时,天色便已经冷入寒窑。 这一年,看来要比往年更冷,要多添置几件御寒之物才行。 中军帅营当中,一个威武的女真将军正立于军中堪舆图前,环视当下,眉梢且皱又松,似乎一时之间难以定夺。 半晌之后,他忽的对帐外喊到:“去请高先生过来一趟。” 帐外亲卫得令,即刻去传。 不消时,做一副儒生打扮的高庆绪紧赶慢赶而来,入得帐中,忙抱拳而拜。 “属下参见将军。” “高先生,你且来看看,此次我军挥师南下,直取太原府,该做如何准备?” 高庆绪闻声上前,目扫堪舆,半晌才一手抚须道:“将军治下皆精锐之师,且连战连胜,正是气势如虹,宋军羸弱不堪,自不是一合之敌,此战必胜,断无无功之可能。” “哈哈,高先生所言我深以为意,日前陛下诏书已至,命我为左副元帅,领西路军,挥师南下,又受斡离不为右副元帅,领东路军,直奔赵宋京师。” 完颜宗翰朗声大笑,手指堪舆:“我部所指,首要为太原府,再行南下汇同东路军。” “早前听闻赵宋境内有贼寇四起,闹得大名府鸡犬不宁,河北、山东之地俱有起事之人,此乃我军大好良机,且今年寒冬将至,宋人俱风雪,更不善战。” “天时地利人和,我已占其二,全胜之机尽在掌握,但今日心血来潮,忽得却生他念,总觉着此战怕还有未料之祸,是以特请高先生你过来一议。” 高庆绪仔细听完颜宗翰言罢,斟酌半晌,这才抱拳拜道:“属下以为,大军若挥师南下,取太原府之地,当先叫河朔归降,再行南下,克代州、忻州,再分兵三路,直奔太原府,以成合围之势,不出月内,太原府必定可取。” 完颜宗翰一面瞧着堪舆图,一面听高庆绪之言,暗自颔首。 “我也是如此预计,不过如此行军,却叫侧翼交托宁化军之手,若是宁化边军过宪州,驰援太原府,或袭击我军侧翼,截断大军辎重补给后路,合太原府之力,将大军困于其中,又该如何?” “将军不必忧虑,宁化军不过土鸡瓦狗而,不足为虑。”高庆绪蔑道,眼中精芒一闪,话锋转道。 “倒是真定府,怕才是心腹大患。” 闻言完颜宗翰神色一动,目光瞧向真定府之地,忽的拍手赞道:“高先生果然大才,某先前研看舆图半日,心下始终不定,却不知何处纰漏,叫高先生一言,犹如醍醐灌顶!” “将军谬赞,属下前几日已叫召回散于真定府之暗桩,一来集合真定府军情,二来且叫他们联合宋人,收买真定府官吏,战事一旦开启,叫他们拖延发兵。” 高庆绪面上含笑,继续言道:“只要真定府这一路兵马迟来半月,我军就是拿不下太原府,也可稳定阵脚,不叫腹背受敌。” “且宋军不善野战,只能据城而守,我军自可以来去自如。” “先生妙计!”完颜宗翰大喜道,“既是如此,且等回信。” “是将军。”高庆绪抱拳拜道。 真定府之布局,他已暗中勾连数年之久,等的便是今日之机。 只要此番挥师南下,能够大胜而归,他便也是大功一件,届时上表,便再也不用只是在这军中做一个无名无分的谋士。 说不得,陛下恩赏之下,也能官袍加身。 完颜宗翰无愧当世名将,且叫高庆绪一番言说,当即便识得真定府之紧要,此地合近代州、太原府等两地。 进可过代州之地,截断大军后路。 退可直奔太原,驰援城防,叫大军进退不得。 且大军若要继续南下,合东路之军,威胁赵宋京师,更要将后背置于真定府援军面前。 此地威胁不除,从西路进军,便是无从谈起,好在宋人贪婪怯懦,只使些钱财,便可叫他们自相攻讦,倒是少费功夫。 高庆绪得了完颜宗翰首肯之令,当下出了大营,直奔应州城。 手下探子斥候,尽在城中,且要即刻赶赴,飞鸽发信,叫真定府城中之人尽快行事。 大军开拔之日宜早不宜迟,若是拖沓日久,怕失战机,反倒叫行事麻烦。 一路赶到应州城内,高庆绪找来手下之人,亲自书信一封,又寻来飞鸽,直发真定府而去。 随飞鸽而行,一路南下,直到真定府城中。 韩大官人府上热闹非凡,原是且借时机,宴请真定府上下官员,入府中欢颜。 韩尧本不是真定府人,祖籍在大同府,大宋失了其地之后,才举家搬迁至真定府落地生根。 数十年来借势发展,才有了如今这般规模。 而真定府内,自府衙上下,无论大小官员,就是最低级的府衙差役,韩大官人每月逢初一十五的例钱也从未少过。 若有佳节,还有另外一番供奉。 于是真定府上下,人人皆知韩大官人名号,要是在城内谁敢找大官人一句不痛快,都不叫过夜,当日便使其命丧黄泉。 ------------ 第110章 一番尽是巧事 今日韩府宴请,真定府上下官员皆有来恭贺的,偌大的府内欢腾一片,来往人众络绎不绝。 府门迎客应接不暇,才巳时,便已经忙不开了。 于是无人瞧见,有一青年汉子,裹挟在人群当中,悄摸入了府中。 燕青至真定府已有数日,连日来都在府外暗查。 韩府上下平日戒备森严,甚过于真定府厢军军营,他几番寻找时机,都未能得手入得府中,心下正是着急。 念着公子一行后行出发,怕也是差不多快要到了,所托之事却还未成。 当日临行之时,他明明应承得快。 大话是说了出去,要是等公子到了,反而他还对韩府之内境况一无所知,那才真是没脸去见。 是以一早瞧见韩府当中似有大事,便早做了准备。 此刻入得府中,且小心行事,暗中观察诸般境况。 从前院一路转圜,绕了一圈,不知觉来到后院别院当中,此处倒是不如前面热闹,院中里外都瞧不见几个人。 偶尔见一两个下人家丁来往,也仗着身形巧妙躲了过去。 且查探一番之后,刚要转去前面,再看府内各处关隘布置。 忽的,听见前面房中有人说话,心下一动,借机跳上房梁暗中查探。 就见自前面厢房当中,竟走出一个女真汉子。 此人态度嚣张跋扈,开门召来韩府下人,抬手便打,张嘴便骂。 那下人被欺辱得不敢表露,止不住点头应承,好一番才叫退下。 女真人说的鸟语,燕青也听不明白,不过他识得此番公子叫他来探查缘由,便等人走之后,悄悄来到门外。 左右观察一番,确信无人过来之后,这才抬手敲门。 “大人,大官人叫我过来请您过去。” 房内人闻声应了一路,迈步过来开门。 门才开,便听道:“府上宴请,俱都是真定府上下头面人物,叫我过去作甚?” 这人话音才落,一抬头,便瞧见燕青冷眼看他。 当下心头一慌,忙道:“你是谁,想干什么?” 燕青不多言,直掏出匕首架住脖子冷道:“小心刀口无眼,不想血溅当场的,老实进去说话!” 女真人额头见汗,直讨饶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小人听你的便是。” 燕青抬手一把将之推进屋内,反手将房门关上。 入了房中,左右瞧了两眼,确定屋内再无他人,这才回身开口质问。 “你在韩尧府上作甚?” “叫好汉知道,小人受邀来给韩大官人庆贺的。”这女真人忙道。 “呵,你一个金狗,来给宋人庆什么?还不老实,想看三刀六个眼儿?” 冷笑一声,燕青晃动匕首,直威吓道。 见状这女真人不敢怠慢,只得忙解道:“我来叫韩尧收买真定府上下官员,且让他们听命行事。” “听谁的命,行甚么事?”燕青又问。 “待河东路战事一起,不叫真定府驰援。”这女真人老实答道。 “你说什么?金狗真敢背盟弃约,侵犯我大宋?” 燕青听见这女真人之言,脸上神情震惊道。 这女真人听他所言,似是早就知晓金军动向,下意识的神情一动,问道:“敢问好汉,何人叫你来的韩府?” “要你多管!”燕青冷喝一声,匕首就往前一送。 这女真人忙道:“好汉莫要误会,只怕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识自家人,不知好汉可识得高坎高公子?” 燕青一听,惊道:“你识得公子?” “真是自家人!”这女真人拍手喜道,“如此就好了,且叫好汉识得,小人耶律阿奇,正从公子之名,到韩尧府上等候公子前来。” “真有此事?”燕青眉头稍皱,不信道。 “好汉若是不信,公子当下已到了真定府,且去寻他一问便知。” 耶律阿奇说着,又伸头往外瞧了一眼,接着回身从怀中掏出一张小布来,交托燕青道:“好汉,此乃韩府地图,各处紧要皆有标注,后院那边还有一处密道,直通外街那边一间宅院,你且将此图交托公子,叫他轻松行事。” 燕青接过图来,展开瞧了一眼。 先前他已在韩府中绕了一大圈,对府内各处布局有所辨识,一瞧此图,便知是真。 于是又道:“你从何处得来此图?” 耶律阿奇笑道:“此图是韩尧交托于我的,他要收买真定府上下官员,银钱耗甚巨,暗中叫人经由密道押送,没有图,我如何得知密道关节,如何叫人来送?” “原来如此,先前倒是叫我误会了,抱歉。”燕青抱拳言道。 “无妨,好汉回去且与公子讲明,今日韩府设宴,府上事多,待入夜时分,诸客皆退去之后,府上安宁,正是行事的好时机。”耶律阿奇言道。 “好,公子现下在何处?”燕青点头问道。 “好汉且听我言,公子他们在城外……” 耶律阿奇一番交托明白,燕青这才从韩府当中出来。 出门之后,便直奔城外而去,一路紧赶,不敢有丝毫懈怠。 直到午时时分,才终于赶到地方,入了村中便直奔高坎所在而来。 林冲刚好从外面归来,瞧见燕青现身,忙上前迎道:“燕青兄弟,你可算来了,叫公子好等!” 燕青闻言忙道:“燕青办事拖沓,实在羞愧,好在不负公子所托,韩府上下俱都明了。” “太好了,快跟我来!” 林冲一边言说,一边拉着燕青便进院中。 瞧见了高坎,燕青忙上前抱拳拜道:“公子,燕青来迟。” “燕英雄你总算来了,无事就好,如何,韩府上下情况可有探明?” 高坎见到燕青,也是惊喜异常,忙扶起他问道。 只见燕青从怀中将图拿出,交托道:“且叫公子知晓,燕青今早潜入韩府,在府中遇一女真人,自称耶律阿奇,给我这张韩府之图,又说韩府后院当中有一条密道,直通府外,今日韩府设宴收买真定府上下官僚,待入夜客散,正是行事的大好良机!” 高坎闻言忙接过图来,展开一看,当下大喜。 “林教头,快去叫人,咱们有事儿办了!” ------------ 第111章 又打土豪 一众人马已在这村中久候多日,听闻召集行事,个个踊跃。 高坎叫林冲将人聚齐,又由杨志分派,将人手打散,分别入城。 林冲忧心高坎安危,便与燕青同路,亲随高坎一路,三人先行,入城找到地方再等候其余人等。 入城之后,高坎为保周全,又与燕青商议,先叫他进入韩府当中。 找到耶律阿奇,从府内先下密道接应,等城外人手进来之后,拿下密道再待时机。 前一路燕青才走,后面杨志便带着三人来聚。 高坎与他说明境况,一行人便就行动,先到了韩府外那处别院,合力剿了院中看守。 拿下别院之后,再分派人回去等候其他人手,待到有十几人来聚,才叫动手,随着密道图示,下入其中。 高坎不善武艺,便在院中等候,只有林冲和杨志带人下去。 约摸一炷香的功夫,才见林冲从下面上来。 见到人,高坎忙上前问到:“林教头,下面情况如何?” 林冲满脸欣喜,直道:“公子下去一看便知!” 高坎识得他们一下拿下密道,这才随着一起下来。 顺着密道一路前走,约摸半盏茶时间,才来到地下密室当中。 此时此处已尽是自己人手,杨志安排了,分别守住密道各处关隘,以免上面人下来漏了光。 耶律阿奇与燕青同在,见到高坎忙就上前跪拜。 “小人拜见公子。” 高坎瞧他一眼,道:“此事你办得不错,今夜拿下韩府,本公子便赐你第一趟解药。” 耶律阿奇闻言忙拜谢恩赐,又道:“公子来看,这些便是韩尧收刮来,且用收买真定府官员所用金银财宝。” 高坎闻言,这才知晓为何林冲先前那般欢喜。 随耶律阿奇指引,一路到密室库房,便见库房当中大小堆积,少说有十几箱的金银珠宝。 除此之外,还有一面墙置宝架,上面摆放琳琅满目,俱都是奇珍异宝。 心下惊叹时,便听耶律阿奇解道:“韩氏盘踞真定府数十年,收敛盘剥,家私巨万,此番也只是九牛一毛,还有高先生用来收买他的金银,俱都藏匿与别处宝库。” 高坎眉毛一挑,问到:“你可知那宝库在何处?” 耶律阿奇摇头道:“韩尧此人心思缜密,为人极为多疑,那宝库所藏,乃是韩氏一脉几代人之积累,是他韩氏根基所在,除了韩尧本人之外,无人知晓在何处。” 听闻此言,高坎冷道:“如此说来,就只有到时候再找韩大官人好好聊聊了。” “有公子亲自出马,想必韩尧定怪怪奉上。”耶律阿奇拍马屁道。 高坎只瞧了他一眼,接着便道:“你先回韩府当中,等候时机,待到府人众都散去了,再下来禀告。” “是,小人这就上去。”耶律阿奇不敢多言,连抱拳应道。 待他走后,高坎才转身对杨志、林冲说道:“叫二位多跑一趟,先将这些不义之财俱都搬走,再回来等候时机。” 二人点头应承下,就要转身行事。 高坎眉头一动,又叫住杨志问道:“杨教头,崔正跟着一道来没?” “崔兄弟在后面,还没进城。”杨志回道,又问,“公子寻他有事?” “晚上行事,要叫韩尧交托韩氏宝库,还得看崔兄弟的手艺。”高坎笑道。 他是想到上次逼供耶律阿奇,自己动手总觉得不顺畅,当时便念着日后还是叫崔正常跟随一路,好在关隘时发挥。 要不是耶律阿奇提及韩氏一脉藏匿宝库,唯有韩尧一人知晓,还差点忘了此时。 杨志领命之后,便随林冲一道,分了人手将面前财宝一应俱都运走,直废了近两三个时辰功夫,才叫搬空。 后面人等也俱都来到,汇合一处,一股分在密道当中静待时机,一股回到别院,安置那些财宝。 高坎心下计较,此番财宝将有大用,暂且就留在手上,也免得需要时再从外运回。 如此这般,待到日落而下,夜幕降临。 对面街韩府热闹渐消,宾客逐个离去,又等了两个多时辰,直到近亥时,密道才有人上来禀报,耶律阿奇传信来了。 得信之后,高坎便即刻叫杨志亲自带人下密道,汇合耶律阿奇行事。 又留了二十几人,叫林冲带着,直去韩府外面,藏匿各处紧要位置,一旦见有人从府中脱逃出来,立即便下死手。 诸般事俱都安排妥帖,高坎自就再院中静候佳音。 等了半个时辰,燕青才来寻他,告知韩府那边事情皆已办妥,杨志请他过去。 高坎这才叫燕青去找林冲,告知他事成,且进韩府相聚,自己则就从院中密道直接进韩府,到后院当中,便瞧见耶律阿奇在出口候着。 一见他出来,忙上前贺道:“恭喜公子,贺喜公子,此番拿下韩府,韩氏数十年积累,尽归公子之手。” 高坎闻言瞧他一眼,道:“怎的,韩尧已然招供了?” 耶律阿奇神色一尬,讪笑道:“待见公子英姿,敢叫他不言?” 只睨他一眼,高坎不说话,便往前面正堂走,沿途所见,地上还有血迹,倒是没有尸首,想必是杨志吩咐人手,俱都处置干净了。 来到前面正堂当中,便见正堂之内灯火通明,高坎还没进门,便听有人骂声传来。 “耶律阿奇,你这个狗东西,竟敢背叛将军,待将军知晓,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高坎闻言,回头瞧向耶律阿奇。 耶律阿奇自是不好意思,解道:“此子贼心不死,公子别听他胡言乱语。” 高坎也不多言,直就转进堂中。 便见正堂之内,杨志携领人手,将一个中年豪商押在当堂,身上绑缚绳索,不叫他动弹脱困,只有一张嘴巴张着还能说话而已。 此人便是真定府大名鼎鼎的韩大官人。 高坎走到近前,韩尧听见动静,勉励抬头来看。 瞧见高坎,直神情疑顿,问道:“你到底是何人?” “韩大官人莫急,咱们现下不识得,待会儿慢慢聊过之后,自然叫你知晓。” 高坎不紧不慢,笑眯眯的提来一张椅子,就坐在韩尧面前。 一招手,旁边崔正见状立刻上前。 ------------ 第112章 韩府上下 早在诸人手齐聚别院之前,高坎便单独叫来崔正,与他说明行事。 崔正家传仵作之法,那些器具用度俱都是随身携带。 此番得了高坎命令,默不作声,直拿来圆凳,从怀中取出拿块包着家传刀具的布包来,徐徐展开。 高坎抬手,示意杨志上前,将韩尧从地上拎起,方便他瞧个清楚。 见了崔正将一把把刀具摆在面前,韩尧神色大惊。 直瞪圆了眼珠子,盯着高坎骂道:“狗贼,你想做甚?” 高坎笑道:“叫韩大官人识得,这位兄弟姓崔名正,可是高柴镇顶好的仵作世家,一手查尸验身的手艺乃是一绝,稍后叫大官人瞧一瞧。” 说着,又对崔正道:“崔正呀,还不跟韩大官人打个招呼?” 崔正神色腼腆,直颔首道:“大官人少见,小人稍后会小心些,定叫大官人享受齐全。” “你,你什么意思?”韩尧惊声问到。 “大官人勿怕,开膛解尸乃是小人家传之学,从小耳濡目染,手艺学得甚是精湛。” 崔振一边说话,一边从凳上器具当中取出一把弯钩小刀,稍比划了一下,才继续道:“此刀专做解皮所用,只要轻轻这么一下,便可能划开血肉,麻烦大官人您把手伸出来一点,咱们先从手上开始。” 韩尧闻言,哪里肯从,直就往后退。 杨志瞧见此状,便就上前将他压住,解了绳索,不由分说便拉他手到前面压实。 这边崔正手拿弯刀,就要下手。 高坎此时忽的开口道:“那个,崔兄弟你稍等片刻,叫俺再与大官人说两句。” 崔正点头起身,退到一旁等候。 高坎这才上前笑道:“大官人,你看咱都是体面人,在下听说你与金军勾结,意图收买真定府上下,好方便金军大将完颜宗翰领兵南下,可有此事?” “哼,狗一样的东西,也陪……” 韩尧冷哼一声,张口便骂。 高坎不等他把话讲完,抢断道:“大官人,你看这事儿闹的,在下刚才还误以为你是体面人呢,既然如此,那就没办法了,先叫崔兄弟陪你聊会儿吧。” 言罢摆手便让崔正上前。 韩尧张口还要骂,杨志直抬手一扭,便将他下巴扯得脱臼,只能发出如狗叫一般“呜呜”声,说不出话来。 高坎回身瞧向耶律阿奇,道:“耶律先生,你在这儿好好观摩,我到外面看看。” 说罢之后,转身便走。 耶律阿奇自瞧见崔正拿出那般器具来,就觉浑身透凉,想到先前高坎问他话时之事,更是直觉得那刀仿佛就要落在自己身上一般。 本来欲借口先出去,此时高坎开口,他哪里还走得脱? 高坎前脚才出正堂大门,便听见里面惨叫连连,耐不住哆嗦了一下,合身往外走。 韩府上下人手不少,大部已叫拿下,却也还剩下些妇孺女眷之内的,俱都叫押在另外一边的厢房看管。 韩尧看来一时半会儿不会就范,崔正也知晓要问些什么,高坎索性放手叫他去干便是。 出门绕了一圈,瞧见手下人手在清洗地面血迹,他也不多言,绕到后面厢房。 瞧见门口有人看守,便上前问道:“这边里面还有多少人?” “回公子,韩府上下有妇孺女眷三十几人,俱都在屋中。”手下应道。 高坎微微点头,又问道:“韩尧妻女人呢?” “这厮收了六房,人都关在另外一边,还有几个被绑来的女子,林教头让单独看着,再前面厢房。”手下解释道。 闻言高坎神色一动,便道:“带我过去看看。” 这手下闻言,即刻便领着他往前面走。 走到尽头厢房门前,言道:“公子,这些女子都是韩尧从江南诸地买来,一则进献给真定府那些官老爷,一则暗中送往北边给金国人的。” 大宋商贸繁华,民间多豪商巨富。 那些人手上有如山般累积的银钱无处消耗,又受朝廷礼制辖制,不敢过于大肆铺张。 钱多了无处用,于是便衍生出了一个特有的,用来消遣娱乐的东西,称作“扬州瘦马”。 所谓“扬州瘦马”,实际上便是有专门的青楼妓院牙人,从民间穷苦人家买来女童,打小训练培养,琴棋书画、音韵舞蹈等等。 待到养成之时,再以高价卖与那些豪商。 此番风气最先在江南扬州一带兴起,后来才传遍南北,又以扬州所养最为上品,是以称作“扬州瘦马”。 最开始扬州瘦马只是豪商巨贾用来消遣的玩意儿,后来又用来进奉收买贪官污吏。 导致养瘦马的风气愈发强盛,以至于赵宋官家的朝廷上,许多大官府中都有,甚至以此攀比。 金国那边也是受到宋人影响,慢慢的也在宋地收买这些瘦马,不过却只是在王公贵族之间流传,普通豪商还是没有机会享受。 高坎早就听说过扬州瘦马的名号,只是倒是从未亲眼见过。 更没有想到,韩尧为了攀附金国有权势的人物,竟然不远千万里之遥,特地从扬州买来最正宗的扬州瘦马进奉。 心下想着,便道:“开门叫我看看。” “是公子。”手下应着,便就打开房门。 高坎瞧了一眼,迈步进入房中,才进门,便见了从里屋走出来五名妙龄少女,穿着典雅精致,府中适才才发生那般事,她们脸上竟然也都半点惧色没有。 甚至听见动静,主动从里面迎接出来。 并排在高坎面前,盈盈行礼道:“奴婢见过大官人。” 高坎瞧着面前这些少女,一个个的肌肤水嫩如雪,出落得十分美丽。 就算以花花太岁于东京勾栏流连之见识,也从未见过如此上品。 难怪“扬州瘦马”叫天下人向往,但就这品质而言,确实是世间罕见,只是若是仔细思来,她们也不过都只是寻常少女而已。 能锻炼到如此这般,不知道从小受了多少苦楚,才叫如今这般听话。 要不是自己今日拿下韩府,叫她们落到真定府那些官老爷手上,兴许还有几天好日子过,可要是送去金狗手上,怕就是下场无比凄惨。 ------------ 第113章 未雨绸缪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芸芸众生,奔来往复,富者不知饥寒疾苦,穷者不知星河明月。 扬州瘦马,说来也只是,寻口饭吃的可怜人。 后世冠以“妓”之恶名,与那些为足一己私欲,将人做牲畜一般圈养、买卖、肆意欺凌摧残又有几番不同? 养瘦马之风起于两宋,盛于明清。 两淮盐商将她们推崇至盛,不知晓荼毒多少良人,又有几番悲鸣。 只存在于书上的冰冷文字记述,如今活生生的展现在自己面前,高坎自有一番切身滋味。 忽的,他竟不知该如何回应,只沉默踌躇良久,才小心开口:“你们,可愿跟我走?” 五名少女面面相觑,似是遇见了此生从未想过的难题。 许是在她们心中,自高坎进门那一刻,本就已将自身视作了他的财物。 就好似,叫马匪杀了牧民的牛羊。 牧民都死了,牛羊自然也该归了马匪,至于是生是死,是留是卖,那都是主人的事,什么时候牛羊也可以自己言说一句如何? 高坎瞧见五人反应,当下忽的也回过神来,十几年的残酷调训,她们哪还有自己的抉择? 深吸一口气,便又道:“你们先在这里好生休息,不会有人来打扰,若是缺什么需求用度,跟外面人说便是。” 转身又吩咐道:“好生照料,且不可叫她们受半点欺辱。” 门外手下闻言,自是当即应下。 原本高坎还想看看,韩尧府上存余之人境况,好叫做妥善安置,不过此来一趟,似也就没了必要。 真定府当下承平,怕也就月余之间就要打破。 乱世将临,裹挟其中,谁也难得逃生。 且就叫各自,寻各自出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也管不了那么许多。 再回前面时,崔正已废了一番功夫,叫韩尧识得了什么叫做“家传仵作的手艺”。 此时的韩大官人莫说是骂,就连呼吸呻吟,都没了几分力气。 高坎再到近前,先瞧了一眼崔仵作的好手艺,这才回头说话:“大官人抉择如何,崔兄弟的手艺可还过得去?” 韩尧只是抬眼瞧他一眼,便就又低垂下去。 高坎也不在意,只道:“该问的他应该已经问过,我便不再多言,想好了要不要说,大官人也自己做主,今夜时辰还长,可慢慢来。” 转过脸又对崔正言道:“崔兄弟,还叫你多费功夫,若是韩大官人不愿开口,好叫他试试凌迟滋味,也算是难得来世上走这一遭。” 凌迟之刑适于辽,韩尧虽是宋人,自然也听过名号。 且先前崔正所施为,实则也相差不大。 夜色还长,一刀刀下去,剐到天明也不见得能完事,其中痛处只有受过之人才知。 韩尧当下识得,俱已是无所它求,能速死便是奢望。 于是撑着一口气道:“你之所求,无外乎我韩氏家私,与便是,今日落在你手,天命也,旦求速死。” “好说。”高坎点头应道。 余下,韩尧总算松了口,将一应事物俱都交托,高坎记下之后,便请杨志带人走一趟。 待到确认韩氏数代累积,尽入手中,这才给了韩尧一个痛快。 一番事罢了,且将韩府处置妥当,高坎索性也就不再费力换地方,就在韩府住下。 这边没了耶律阿奇事,又叫他即刻发出,赶回金军大营禀报,无论如何,要叫高庆绪力劝完颜宗翰先打真定府。 高坎知完颜宗翰大部人马驻扎河阴,在应州地界,若是南下先打真定府,发河阴之兵,还要绕道蔚州,或者直奔代州之地,再奔袭真定府。 此二者行军路线,无论哪一条,都太费时限功夫。 相较之下,若能直从蔚州发兵,倒是省事妥帖,只要十日之内,便可兵临城下。 林冲找的那张舆图倒是好用,高坎仔细研磨,心下计较,若是金军自蔚州发出,且有两地可成兵峰。 一则发灵丘,此地乃蔚州关隘之城,本就有驻军存蓄城中,若是发出,不需在做调度整顿,且可顺势而下,过大茂山,直入宋境,还能绕过宋军边防。 其二便是自涞源发出。 涞源原是宋辽边境重镇,辽国曾在此地驻守重兵,以侵宋地。 宋军也曾在此严防死守,又有高大城墙做防,最是稳固,稍有异动便可知晓。 金国灭辽之后,此地便暂由金军掌控,原本按两国盟约,此地应该归还大宋所有,只是现下显然金国不会归还。 考虑再三,高坎心下计较,完颜宗翰若是要先打真定府,最好是发奇兵。 既然是奇兵,重在一个“奇”字。 涞源虽兵多,粮草器械也是十分充足,可是位置太过紧要,但凡有所动作,都难逃耳目。 灵丘远是远了些,能用之兵也不多,可胜在其余诸般条件也都齐全。 且金兵多骑兵,自灵丘发出之后,一路直下,怕是知道入得宋境之内,都不叫人察觉。 假如高坎自己是完颜宗翰,打真定府自是要求一个出其不意,速战速决,自然不可能大规模准备攻城之战。 哪怕只是骚扰地方,叫真定府无暇他顾,那么战略意图便实际已经达到。 若是如此,高坎要先做准备,待到金军南下惊走真定府上下,那么首要便不能在途中拦截,叫金军能顺利南下。 不过同时,待战事发起之后,又要有能力截断金军这一路之后路,将之永远留在宋境当中,便又需要一处关隘合适之地,暗中屯兵,以待时机。 斟酌再三,高坎最终在舆图上定下一个地方,此地名为“柏岭寨”。 之所以选此地,一是此地介于真定府与代州之间,高坎估计金军若奇袭真定府,大胜之后,可能携胜之势,直往西北代州而去,配合完颜宗翰正面大军前后夹击拿下代州。 如此,此一路兵马便极有可能从柏岭寨境内而过。 那么到时候,他就可以好好展露一番武功,正好有战功在身,也好顺势便领真定府防务。 二来,柏岭寨背靠沱河,宋军不善骑兵,而金军不善水战,高坎届时若是驰援代州,亦或截断完颜宗翰南下攻太原之大军,步军赶路跑不过骑兵,便可借用水路。 顺着沱河逆流而上,数日之间便可至代州之地。 ------------ 第114章 自有难事 帅无近忧,必有远虑,高坎既已料定完颜宗翰大军必定南下,且知他们一定会打太原府,以此侵占大宋整个河东之地。 那么要借路纠缠,自然就要做几手考虑。 依着赵宋官家的尿性,要不是别无选择,眼瞧着山河尽丧,权柄岂可轻易下发? 东路高坎现下已然是管不了,他不是孙猴子,不会分身术。 既然人在真定府,且做了诸般谋划,又有大势可趁,索性便将这势造上天去,直叫河东、河北两路沦陷,金军兵峰直逼汴梁。 那时赵宋官家别无选择,两地之内唯有他这一趟人马可战,高坎就算得不到个“节度使”,至少能安抚真定府,兼领知府之事。 如此一来,真定府全境上下军政之权尽归其手。 北方根基大本营,便可由此建立,且尽一府之力,与完颜宗翰在河东之地好好周旋,以战养兵。 待到东路河北东路、山东一线再叫金军侵犯,山河沦丧,二圣被掳,才叫他好完全起事。 黄门山届时便是一颗最硬的钉子,死死扎在金军南下的大动脉上。 大名府之地,要做乱局,无人看管大局,还要数年功夫才成。 高坎缓慢积蓄实力,等到那时,怕是为时已晚。 不如借着真定府之地,只要完颜宗翰大军不退出太原府,他就可以一直把持,等到赵构领着那一班人马渡河南下,他便可以先取河东,再下河北、两地一取,就算赵构手下朝廷再怎么吵闹,那时他想要得个什么正名也就是探囊取物了。 要是赵构不答应,那就叫他看看金军过河之后又该如何。 诸般计较,皆在高坎心下,不能与任何旁人说来。 当下局面大好,但也只是起始而已,要成事还远在天边,且将真定府诸事安置妥当,便叫杨志领百余人马,先行北上,往柏岭寨而去。 这天上午,杨志才刚带着人马出发,林冲便来找高坎。 见了他,林冲便兴冲冲说道:“公子,有好事。” 高坎闻言问道:“不知是何好事,叫林教头如此兴起,且说来一起高兴高兴。” “武师弟来信了!”林冲喜滋滋的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信件来。 高坎见状忙接过手,问道:“武英雄在信中如何说?” “叫公子回到,师弟回柴大官人府上之后,辗转难免,计较多日之后,心下还是决定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该叫建功立业,便向柴大官人请辞,往真定府而来了!”林冲喜道。 等了这么多时日,终于等来武松的回信,高坎心中自也是高兴无比。 有了这一员猛将,将来截断金军骑兵又多了一手保障。 当下高坎不知届时会有多少人马入真定府,而他手上只有不到两百人,就是到了柏岭寨再行招募,仓促之间怕也难以聚起足够人马。 何况当下他在真定府并无官府文书傍身,按大宋律,私募兵马,当以谋反论处。 所以届时还只能四下小心行事,便更多掣肘。 诸般相较,虎将在手边显得尤为重要,林冲、武松、杨志等人俱都是以一当百的好手,再领人马,声势更盛。 可惜没那条黑旋风,不然有那莽子,就是金兵有千军万马也杀他个人仰马翻。 该死的宋公明,好叫浪费一员大将。 听着林冲传来武松喜讯,高坎反而心下计较,要不待到金军第一趟南下诸般事了,再借机走一趟梁山,代高太尉平了那地方。 山上诸般好汉,能用的好手可是不少,留给宋公明那个家伙不是浪费良才? 林冲自欢喜说话,忽的瞧见高坎神色不在,忙问道:“公子,如何,武师弟此来投奔,莫不是有什么为难之处?” 闻言高坎这才回神,忙道:“不是,林教头误会了,武英雄能来,我是高兴至极的,只是心下想到其它事而已。” “公子若有难处,还请不弃告知。”林冲抱拳拜道。 见状高坎拿过舆图,指着图上言道:“先前计较,林教头俱都知晓,假若诸事皆顺当,那么要不了十日之内,我料完颜宗翰便会遣一支奇兵,自蔚州之地发出,直奔真定府而来。” 林冲一面瞧着舆图,一边点头应承道:“自此地发出,倒是最佳。” 高坎接着又道:“我之计较,先叫金狗猖狂,大闹真定府,届时府中上下一片混乱,无暇他顾,完颜宗翰大军必定借势南下,直取代州。” “是这么个道理!”林冲再度点头。 接着高坎摊手便指图中:“我们要借完颜宗翰之势,叫朝廷恩赐真定府之军政大权,便必须先建奇功,再诸地皆沦陷之局面下,悍然杀断金军攻势,完颜宗翰那支正面大军就是给我人马怕也难挡,唯有袭真定府这支奇军,在天时地利人和之下,有望吃下。” “公子是想借柏岭寨之地,拦截金军?”林冲惊问道。 早上杨志才领人马出真定府,直奔柏岭寨而去。 在高坎下令之前,林冲甚至都从未听说过这个地方,先前还不明所以,当下一听高坎之言,便就明白过来。 高坎也不藏着,直点头应道:“确是如此谋划。” 接着,他又话锋一转,叹道:“奇兵袭真定府,就说人马较少,怕也有数千人等,否则真定府上下厢军人马数万,如何能打?” “咱们先占柏岭寨之地,早做准备,占尽天时地利,可也只有二百人手,且叫这些时日再招募一下,说大天怕也就千人而已。” “以千人步军,如何拦下金军数千携大胜之势的金狗虎狼骑兵?” 听到此处,林冲当下便就明白,高坎心中担心何事。 他们手下人手太少,大肆招募在战事未发之前,乃至于战事发起当中,没有官家文书,也是谋逆之举。 怕不要等他们剿灭贼军,立下不世奇功,先叫官府定下大罪,上下人等俱都落个砍头之过。 然而此事却是明知难解,林冲想来想去,也无有主意。 高坎见状再叹一声,言道:“当下之计,也只能暂且行一步看一步了,待到事发之后再说,说不定时运在我,又有转机呢?” “公子智谋超人,洪福齐天,必能破局。”林冲言道。 ------------ 第115章 好手来援 高坎识得林冲之言,只叫是宽慰人心而已,良机时运有无且不可知,当下计较,权从便宜之处,实在耐不住,寻太尉阿父借一趟兵也要成事。 当下不做计较,且叫林冲暂仗手中韩氏银钱,就在真定府城内私下收买辎重银钱。 韩府上下暂且不好放出,一干困在府内。 如是直过三五日,这天上午,府门小厮来报,说门外有一莽汉求见。 高坎一时不识来人是谁,先叫请进正堂之内,分辨明细再说。 半盏茶时辰,且见来人自正门而入,进得堂中,林冲出门去收买辎重器械,不在府内,高坎一人不敢托大,便先暗自藏在侧面观瞧。 但见来人龙行虎步,气势非凡,头戴一顶毡帽,手握一把钢刀,不是武松还能是谁? 见下欣喜,忙出门来迎,抱拳贺道:“武英雄此来,叫在下好生欢喜,门下人不识英雄,竟叫门外等候,实在难堪!” 武松见了高坎,上前抱拳道:“公子言重,武松先前混沌不明,不识大义,叫好一番忖度,方才明悟,来得晚了,该请公子见罪才是。” “武英雄哪里的话,快快请坐。” 高坎喜不自收,直拉着武松之手落座,谈道:“林教头出门办事,现下暂不在府上,等他回来之后,一定好生痛饮它三百碗。” “叫公子破费,武松好不惭愧。”武松忙道。 高坎又问:“武英雄此来,一路可还顺当,柴大官人那边如何说脱?” “一应还算顺当,柴大官人虽是不舍,但也慷慨,临行之时还恩赐盘缠,叫武松好不羞愧。”武松解道。 闻言高坎忙点头称赞:“柴大官人乃真豪杰也,可惜诸事缠身,不得空隙,否则一定上门亲自拜见。” “公子高义,早教有大好良机。”武松应道。 两人且正在说话,忽听得外面小厮又来报,还有人来求见,不过却是来找林教头的。 高坎闻声不解,瞧了一眼武松,这才言道:“且先请进来再说。” 不过多时,便见了一中年汉子从外进门。 远远瞧着这汉子看似一副寻常农家打扮,见状风尘仆仆,似是从远处急赶路而来。 待到进门当中,高坎还没开口,反叫他先上前拜见。 “小人曹正,堂上定是恩教师林教头主上公子,还请拜见!” 听此人之言,武松心下还见疑,不识得曹正,也从未听闻林冲言及过有此一弟子,高坎却是当下欣喜不已。 曹正诨名“操刀鬼”,开封人士,本家世代屠夫,拜武松为师,学习棍棒拳脚。 后来受主家财主托叫,到山东行商,结果赔光底本,回不去本乡,只好就在当地落脚,入赘了一家农户。 按水浒原先计较,杨志失了生辰纲之后,走投无路之下巧遇曹正,又汇同鲁智深上二龙山。 本以鲁智深、杨志之武艺,还叫拿下不下二龙山寨门。 幸有曹正出谋划策,施得妙计,这才将二龙山拿下,让鲁智深同杨志有了落脚之所。 再之后,曹正又说教协同了菜园子张青、母夜叉孙二娘一同上二龙山,做了小头领,补齐了二龙山人马阵脚。 曹正此人虽武艺不高,不似鲁智深、林冲、武松、杨志等人,皆有万夫不敌之勇,但胜在智谋过人,且心思明巧,眼力非凡。 高坎当下之际,正巧缺失此等好手来助,何况有了曹正,张青孙二娘还能远了? 便且喜道:“原来是曹兄弟,快来请坐。” “公子抬举,小人不敢。”曹正言说当时,眉下又有迟疑。 高坎见状便知他还有话没说,便且问到:“曹兄弟可有甚难言?” “叫公子识得,小人前些时日收到恩教师书信一封,命小人寻得好手,前来真定府助力公子,小人得信之后,几番计较,勉力寻得一二帮手,赶来真定府。” 曹正一番解说,似又怕寻来之人入不得高坎之眼,叫人小看,是以小心言说。 高坎闻听却是欢喜,忙上前把住曹正手来道:“曹兄弟不远千里来助,叫我好生感激涕零,不知何以为报,且不知众兄弟在何处?还在外面等候?敢请快快进门!” 曹正见高坎如此气度,心下稍松,忙解道:“小人言之不明,反叫公子劳心,还请见罪,随小人所来诸兄弟都是乡下人,少见了大世面,又都携有刀兵,小人计较若是一干进城,难免惹出祸事,便请他们在城外稍后,只小人一人先入城中拜见公子及恩教师之后,再且言说。” “原来如此,曹兄弟好谋略。”高坎赞道。 如是,便叫来手下,命其赶紧出门去寻林教头,请他速速来归。 自行先将曹正请来坐下,又且介绍武松相识。 曹正听闻得,才知晓武松竟是林冲师弟,便也算是他师叔,赶忙拜见,同时心下更是心惊。 林冲书信当中已经言明,高坎此人非同凡响,怕是天上星辰下凡也比不上。 身边汇聚豪杰英雄众多,个个都是顶数的英雄好汉。 先前还有计较,念天下哪里有那么多好汉,都尽归了高坎账下,又担忧高坎手下当真有如此众多好手,如何还能瞧得上他们这些零散人。 此刻一番交谈,虽不算言深,却也见识了高坎之气度,果然非同凡响,当下敬佩不已。 这边三人说话,且待了约莫一炷香过时辰,林冲才从外面急匆匆赶回。 人还没进正堂当中,便先听见声音。 “公子,听闻武师弟来了,当真如此,武师弟!” 林冲一进门便瞧见武松,欢喜来唤,接着才瞧见曹正,也喜道:“曹正,你也到了。” “弟子拜见恩师。”曹正一见林冲,忙上前拜道。 林冲喜道:“来了就好,见过公子了?” “回禀恩师,弟子才见公子气度,真若天上明星,叫弟子心悦诚服。”曹正言道。 后面高坎闻言笑道:“曹兄弟如此夸赞,叫我好不羞愧。” 又向林冲道:“林教头,此番可算你不厚道,有曹兄弟这般好手竟然藏私,先不说,如此给我一番天大惊喜。” “公子见罪,属下也是不知曹正他在山东境况如何,能否赶来,所以不敢先向公子言明。” 林冲赶忙解道。 ------------ 第116章 公子别怕 众人一番说话,言明情况之后,曹正便请先出城去将合一众人俱都叫进城来,拜见公子。 高坎闻言,且言道:“诸位兄弟不远千里赶来助力,哪能再叫他们费力进城来拜见我?这样,武英雄,林教头,我们一齐同曹兄弟出城迎接诸位好汉如何?” “该当如此!”武松点头应道。 林冲见状也道:“全听公子吩咐。” 曹正见高坎竟愿主动出城相应,去见他们这些乡下来的无名之辈,当即心下更是感动,不可言表。 忙前面领路,叫一众人出得城来。 随曹正而来诸人,俱都在城外落脚处等候,高坎等人过来,他先进门言说。 高坎领着林冲、武松后进门,一进门便瞧见里面有二三十人,其他不表,单说当先两人,一个看来做瘦弱书生打扮,另外一个却是女子。 只见这女子衣着放浪,行色之间大有豪放之气,又生得粉面桃花,丰腴肥美,别俱风味。 高坎只瞧一眼便识得,这二人不是菜园子张青同母夜叉孙二娘还能是何人? 心下计较,面上不动声色。 且听前面曹正解道:“诸位,都快来拜见公子及在下恩教师林教头、师叔武英雄。” 众人围上前皆拜见,张青为先,拱手道:“小人张青,拜见公子。” 高坎忙还礼道:“张英雄少见,此番叫众兄弟风尘仆仆,不远千里赶来相助,实在叫在下好生惭愧。” “公子高义,我等俱不过乡下无名之辈,且叫公子自降身份,恩赐来见,实在恩幸之至。”张青忙道。 “张英雄言重了,此番不是说话地方,敢请诸位兄弟随我一同入城,到府上把酒言欢?” 高坎笑问道。 众人自是无不应允,一袭人这才分成两派,各自领路入城。 到了城中,入了韩府落下,高坎先叫人准备好酒好菜,众人到齐之后,自是一番把酒言欢。 一通喝来,直到日落三竿,天色渐暗,高坎作为主人,倒叫灌了不少黄汤。 特别是那孙二娘,当真是个泼辣爽快的悍妇,直劝得高坎没招架。 待到众人皆喝得停当,各自俱有人手安置妥帖。 高坎迷迷糊糊的,只感觉有一温暖柔和人扶着,将他一路带到后院房中休憩,上了床也不识得旁人是谁。 恍惚间,好似看见一抹艳红之色,夹着雪白丰腴,扑在身上。 摩挲间听见有人在耳边小声说话:“公子,快睁眼看看奴家,奴家好热好心慌。” 高坎听着声音,只觉着熟悉,一时半会儿却回转不过神来。 直叫身下反应,又觉温润柔软,好不舒畅,迷失间察觉到有一双巧手再解身上衣衫,耳旁吐气如兰,不断引诱。 猛的,他霎时惊醒。 睁开眼来瞧得真切,身上之人不是孙二娘还能是谁,忙道:“嫂嫂这是做甚,叫张兄弟看见如何做人?” “公子别怕,我家那人就是个无用的搓鸟货,奴家跟了他简直是白瞎了。” 孙二娘一番娇媚说话,直贴着高坎,身姿揉动,继续道:“今日一见公子,奴家便觉公子才是真汉子,奴家不求其他,只求公子恩赐,尝一番奴家滋味,也叫奴家真做一回女人,如是便是死也值当了!” 说话时,便见她直起身,掀开外面衣衫,只留胸前一袭艳红亵衣。 高峰入云就在粉白之间,晃得人直眼晕。 如此美色在前,哪有男人能够抗拒? 且听孙二娘又道:“公子要是实在担心,且待奴家好生服侍舒坦,再随便叫一人杀了张青便了,谁还敢说什么不是?” “嫂嫂好计较!”高坎一笑,双手抓住孙二娘双手,直奋力翻身。 孙二娘体态丰腴,当真叫他好一番费力,才把人转到身下压住。 如是,孙二娘确实娇笑不止,眉眼如丝,浑圆所在直颤动人心。 然就在此时,高坎眼色却是陡然一冷,断道:“嫂嫂,你把我当成甚人了?若是你无心相助,且叫我唤人与你金银自去便是。” “若是你不喜张兄弟,要与他各走各路,直说明也是,我可与你二人作证,自此两不相干,可你先要便宜与我,后又要杀人害命,如此歹毒,怕是过了,我岂能容你?” 孙二娘闻言秀眉一皱,委屈道:“公子当真如此绝情?” “哈,在下从来不是绝情之人,也看是哪番情谊!”高坎嗤笑一声。 旋即甩开孙二娘双手,直下床请道:“嫂嫂,今日之事我只当从未发生,不过明日之后,还请你要么自己与张兄弟言明,自行离去,要么就别怪我不讲情面了。” “公子当真?还是瞧不上奴家这残花败柳之身?”孙二娘半转丰姿,翘首诱道。 “嫂嫂若是还要纠缠,可别怪我等不了明天,当下就要撕破脸来了。” 高坎面色阴沉,断然言道。 话音才落,便听见门外人声传来,只见张青推门而入,进门就跪在高坎面前。 “请公子恕罪,小人斗胆来试,才知公子真性情也。” 见状高坎神色诧异,瞧了瞧跪在地上的张青,又瞧了瞧床上起身穿衣服的孙二娘,忽的道:“张兄弟,你玩儿得挺花呀!” 张青下意识抬头,瞧着高坎满脸不解。 见状高坎这才言道:“倒是我之过错,叫嫂嫂如此来试,委屈了嫂嫂。” 孙二娘倒是无妨,笑盈盈的道:“公子说笑了,奴婢不过一贱妇而已,能有机与公子这般陌上人如玉一般纠缠,倒是幸事一番。” 高坎顿时心下无语,这张青与孙二娘,好像有什么奇怪的癖好。 竟能想出如此法子试探自己,就不怕自己恼羞成怒? 就算自己不恼羞成怒,叫人如此怀疑试探,总是要生间隙,且肯定也不会再信任他们二人,何必费这般功夫呢? 心下念及,搞不清楚二人思绪,只得摇头叹息,先将张青扶了起来。 “张兄弟,嫂嫂,今日只是在下只当从未发生过,还请两位也切勿声张,一是为了嫂嫂名誉,二也是为了两位与其余兄弟免生间隙,只是如此之事,以后可千万不要再做了。” ------------ 第117章 出发柏岭寨 二人留在屋中总不是个事,再叫人瞧见怕是不好解释,高坎忙将二人请出去,心下直叹气不止,回身躺下就睡。 孙二娘实在厉害,灌得高坎直躺到第二天下午才醒。 醒时林冲已叫人将前几日收买器械粮草装车妥当,就差遣人解运出城了,这事儿还是要叫高坎来决断的。 收拾停当,听林冲说了事儿,高坎便叫即刻发出便是。 林冲得了信儿,这才出去吩咐人。 待事毕,又合将剩下人等俱都叫到堂中说话。 高坎端坐主位,扫了一圈,府上剩下人不多,大部都叫杨志带走。 要不是曹正领来张青、孙二娘一行,光就叫剩下二三十人办事,解运货物又分出去一趟,现下也就四十几人而已。 算着时辰,差不多也该行发出,只是真定府这边还要叫人看管才行。 此事高坎倒已经提前思索得当,便道:“昨日好叫曹兄弟领主位兄弟来聚,助力我等,诸位兄弟不远千里而来,本该好生招待,修整停当几日,但事发从急,贼寇不日便来,实在拖延不得,要叫早日发出才行。” 听闻此言,曹正忙道:“公子但行吩咐,我等自当从命。” 高坎合手拜谢,道:“有劳曹兄弟识得大义,今日将众兄弟叫来,便是商议此事。” “此番行事,欲埋伏于柏岭寨之地,待贼寇来时,杀他们个措手不及,先前某已叫人先行发出,辎重粮草后行,又计较真定府之事不得落下,需叫一良人看管。” “原本计较待辎重粮草备齐,便请林教头领头押解,前去柏岭寨行事,某留守真定府。” 说到此处,高坎又看向曹正,忽的笑道:“幸好曹兄弟来,倒解一大难题。” 曹正闻言神下一惊,领会其中意思,竟是有意要留他在真定府做主。 可是他不过才来投奔,实算还是外人,高坎竟就能如此信任,将真定府如此关隘重要之事交托于他? 心下着急,便忙道:“公子不可。” 高坎闻言诧异道:“曹兄弟有何忧虑?” 曹正左右瞧了两眼,又看向恩师林冲,神色迟疑,半晌还是咬牙言道:“公子高义,如此抬举我等,实在叫我诚惶诚恐,不过我等不过初来乍到,一无功勋,二不曾成事,如何敢当得公子如此信任?” 随曹正所来一干人等,听他之言,脸上俱都是一般颜色。 高坎却是爽朗一笑,言道:“哈哈,曹兄弟多虑了,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曹兄弟与诸位兄弟不远千里而来助力,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如此义举,若是我还小人疑心,那不是叫诸位兄弟心寒?” “曹兄弟你也不必多劝,此事我与林教头也有计较,便且就如此定下。” 说着,他又一指原先跟随的手下,继续道:“真定府诸事你们才来,许不算熟悉,这几位兄弟早跟随来,倒是清楚,便留他们与曹兄弟你一道,另外你再挑些人手留下帮忙,其余诸位兄弟就烦劳辛苦,再跟我一同赶一趟路,去柏岭寨行事。” 曹正见高坎坚持,也就不好再推迟,只是心下却是感动无比。 暗自计较,留守真定府当中,一定全心行事,定不叫高坎失望。 待人手清算得当,高坎又单独将曹正叫到一旁,说明诸多情况,这才抱拳拜他于真定府当中多多费心,若有难事,只教飞鸽书信一封,千万里也来援助。 曹正自是千恩万谢,一拜再拜。 交托完毕,天色已然不早,众人却不停当,就趁晚发出。 一行人赶在真定府城门关闭之前,买通了守城卫士,一伙出得城来。 连夜赶路,间中停歇也只是稍微落脚休憩,停当便就再行。 如此紧赶慢赶,也足费了三四日功夫才到柏岭寨地界。 柏岭寨此地,原只是一个偏僻渔村,上下也就二三十户人而已,全仗背靠沱河,靠水吃水活命。 后来南北行商者众,自代州、忻州二地来往真定府买卖,山路难走。 便叫有人思量,择沱河水路,顺道而下,正好能到真定府,渐行渐重,竟成了规模。 水路上的人多了,自然而然沿途需歇脚之地也就推了起来。 柏岭寨正在沱河水路当中,且前后就这一家,多数水上商船出河东地界,一路南下,入真定府地界之后,首要便过柏岭寨,也就在此处歇脚。 长此以往,柏岭寨也就愈发繁荣,人也越来越多。 后官府便在此地专门安置,测定衙门管制。 到如今,柏岭寨已然成为一处水寨关隘,常驻此间人等便有万余众,其中还有官府兵马驻扎,也是防着水上山里匪患劫掠过往商船。 杨志先高坎他们几日发出,到了柏岭寨之后,便使银钱在寨门之外寻地界收买了落脚处。 几日收拾,倒也将一个偏僻渔村口岸整得似模似样。 高坎他们自真定府出来,一路而来,提前得了消息,便直来相聚。 多日不见,杨志听闻高坎到来,便早早应处口岸数里来接。 见面之后便拜道:“公子一路辛苦,快请进村歇脚。” “有劳杨教头先行一步,替我等探路,是你辛苦才是,走,咱们进村说话。”高坎笑道拉着杨志便走。 一干人入了村中,杨志将手下诸人俱都聚拢过来,一起拜见高坎。 高坎自是招呼停当,又叫林冲命人拿出带来的好酒,起坛大家一起喝个痛快。 忙活半日之后,其余诸事交托手下去办,高坎自和林冲、杨志、武松,又叫了张青、孙二娘一道,单独说话。 众人入得屋内落座,高坎便先发问。 “杨教头,此番你先来柏岭寨,寨中情况如何,可与我等说说?” “正要向公子禀报。”杨志忙回道。 又瞧了一眼张青与孙二娘,先前虽已有介绍,毕竟是生面孔,他还是谨慎些。 高坎见状,不叫张青与孙二娘开口,便先道:“杨教头不必多心,张兄弟和嫂嫂都不是外人,直说便是。” “是。” 杨志抱拳应下,这才开口言道:“叫公子知道,柏岭寨中怕是有些事不好处置。” 一听此言,众人神色俱都是一沉。 ------------ 第118章 水贼 高坎左右看了一眼,问道:“何事不好处置?” “柏岭寨乡兵团练!” 杨志脸上神色凛然,解道:“就此地不远有个河风口,汇聚了沱河水面上一干贼人,专事劫掠来往商船。” “这些贼人大多熟悉水性,行事心狠手辣,凡有所劫掠,定害人命。” 高坎听到这儿,心下便已有计较。 官府之所以在柏岭寨置衙门管束之地,便是为了防备沱河水面上贼人坏事,劫掠过往商船。 而这个河风口贼人却能在此地肆意猖狂,若是没有官军在背后撑腰,怕是不行。 于是眼中寒光一闪,便问道:“这河风口贼人,可是与柏岭寨乡兵团练勾结?” “公子英明,柏岭寨乡兵团练提辖叫做何镇远,人送外号‘镇江龙’,本是甘泉寨人,原先在甘泉寨便是个游手好闲的泼皮懒汉,不知道从何处寻得机会,收买上官,才混了个柏岭寨团练提辖,治柏岭寨之地。” 杨志点头应道,一边解说:“何镇远到柏岭寨上任之后,便纠集了原先在甘泉寨的手下泼皮人等,填充乡兵团练当中,平日便在寨中码头设下关隘,来收过往商船的‘买路钱’,要是有谁不交的,他们也不与人争执为恶,还是将人放走。” “不过这些不交钱的,船只要一过柏岭寨,不叫行出一二十里,必被河风口贼人所劫,船上一干人等也都一并杀害,不留活口。” “端的是好贼子,竟敢如此!”武松在一旁听了,耐不住拍案而起,直怒骂。 林冲见状,忙将他拉下来,转脸问道:“如此说来,这河风口贼人,该是与何镇远有所勾结了。” 杨志点头道:“经过查验,确定河风口贼人领头的混江虫何镇江实则是何镇远同族表亲,二人一个在明面上是官府乡兵团练提辖,一个是暗地里沱河水路柏岭寨上下几十里河段的贼人头子,黑白两道都叫他们吃了干净。” 上首高坎听着杨志之言,心下忖度。 这个何镇远如此行事,断是留他不得的,可是他与混江虫何镇江勾结之事,怕是不好定论。 何镇远毕竟是官府钦定派来的柏岭寨乡兵团练提辖,有官职在身。 若是在东京汴梁,亦或是大名府,高坎倒是有一百种手段叫这个提辖生死拿捏。 偏偏是在真定府,当下上无人背书,下又没有地头蛇助拳,他们虽是强龙,却也难压地头蛇。 要是行事,还需一番精巧设计才行。 思索半晌之后,高坎便开口言道:“何镇远与何镇江这两兄弟断是留不得,若有此二人在柏岭寨,截杀贼寇如何先不说,光是当地便叫他们祸害得不成样子。” 杨志道:“公子所言极是,只是此二人俱都是柏岭寨地头蛇,势力盘根错节,又有官府在后,怕是不好下手。” 高坎应道:“杨教头所言有道理,所以此事需得从长计议才行。” 此事一旁张青开口道:“若是能定何镇远勾结水贼之罪,便好行事了。” 闻言高坎目光看向张青,问道:“张兄弟可有良策?” 张青忙起身拜道:“叫公子抬举,可否给我父亲二人一个机会,立下一功?” “张兄弟与嫂嫂若愿出手,当是极好!” 高坎笑道。 “谢公子恩赐,既是如此,只要给我夫妻二人一番用度,就请等好消息便是。”张青信誓旦旦的说道。 “好,只要张兄弟所需,无论是何,且告知与我,定竭力满足。” 高坎没有二话。 张青和孙二娘这两人,本就是开黑店的主儿,事能不能办成先不错,让他们试试总是没错。 计较停当,高坎便与杨志说通,但凡张青找他要什么,都满足便是。 如此休息一日,到了第二日一早,张青便同孙二娘出发,就带了两人,谁也不知道他们去了何处。 高坎问杨志,杨志也只说两人找他要了些银钱,又要了些酒水,别的都没要。 听杨志如此说,高坎心下计较,孙二娘的包子铺怕是要在这柏岭寨的地界上重开了。 便就随他们去折腾,又叫来林冲和武松,做另一番商议。 收拾何氏兄弟的事,也不能完全交托张青与孙二娘,还是要多做一手准备,既然何镇远借着柏岭寨之地,收船商的过路钱,不给的就明抢,那高坎就给他一艘船来抢。 几人入得屋内,高坎便言道:“林教头、武英雄,麻烦你二人往沱河上游走一趟,找过往船商买一艘船,或是借个路走也行,总之先搞来一艘船,然后再到柏岭寨办事。” 武松还不明高坎之意,林冲却已识得。 眼前一亮道:“公子是想引蛇出洞,故意过柏岭寨不交钱,等何镇江领着河风口贼人来劫,咱们就正好下手,将这一干贼人一网打尽?” “哈哈,还是林教头知我。” 高坎闻言爽朗一笑,继续说道:“寻常船家不是水上贼人对手,不过有林教头和武英雄,区区水贼,土鸡瓦狗耳,且叫他们上船行事,只要两位拖住人不叫脱逃,我再合杨教头一起,携带众多人手再河岸埋伏,如此大事可成。” 他们不知道河风口贼人有多少,如果一下子派出去的人手太多,也怕叫人怀疑,所以才如此计划。 高坎想的是,只要能引蛇出洞,就算不能一次将河风口水贼打尽,至少也能剿除大半。 何镇江这边吃了大亏,何镇远自然就要想办法找回场子。 到时候高坎再设法设计,将此二人都给框进去。 只是如此一来,就要多费功夫,他们在柏岭寨至少数日之内,怕是办不了别的事,原先计划当中还要收买人手,提前布置等等,都得延后。 高坎忧心的是,时间如此仓促,来不来得及准备。 毕竟届时他们要面对的,不是何镇远手下乡兵团练,也不是何镇江手下的水贼匪类,而是实打实的金军精锐骑兵。 哪怕只有一个猛安,那也是一千武装到牙齿的正牌军! 他手下这些,除了领头的林冲几人,其余的,说到底也只不过是些江湖散勇而已。 ------------ 第119章 寨中 江湖草莽对精锐骑兵,还是能将赵宋官军打得满地找牙,丢盔卸甲,望风而逃的精锐骑兵,且敌众我寡,敌势盛而我势弱。 正面交锋,同送人头有什么差别? 高坎自不是一个孤高自傲之人,反之,他向来料敌以强,自恃甚低。 于是万般事,无论难易,总叫全力以赴而为之。 何镇远这般贼人,其实不过地皮流氓纠集起的乌合之众。 即使如此,也叫先有张青、孙二娘自展露身手,后又叫林冲、武松引蛇出洞,再添上杨志领军埋伏。 双管齐下,已是当下高坎手上能用之一切人力计谋。 但他还是不放心,计较着趁两路都在设计当中,再叫亲自走一趟柏岭寨寨中看看。 待林冲同武松发出,高坎便叫上杨志,合二三手下人手,乔装一番便就入寨。 柏岭寨寨门有乡兵团练专人看管,外来人要想入寨,除却交过路钱之外,还要查验官凭文书,以证身份。 银钱在小,官凭文书却是头里。 高坎他们自真定府出来,无处去办,且预先也没料过。 毕竟大宋行商发达,原本便对宋人走动不太计较,许多地方来往都不查验官凭文书,地方府衙连办的都少。 不过不查不是问题,管家要查没有,那就是麻烦。 杨志提前与高坎说了其中关隘,当下也不能就此作罢,便就思索看能不能多使银钱了事,暂且先看看再说。 一行人来到寨门之前,果叫守卫拦下去路。 高坎自含笑拱手道:“军爷辛苦,这是小的等入寨的孝敬钱,小小意思,不成敬意,还请官爷笑纳。” 卫兵直纳了银钱,又打量细瞧几人,道:“你这人倒是识趣,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入寨做甚,可有官府入城通关文凭?” 高坎言道:“好叫官爷费心,小的等本是南边来的行脚商人,寒冬将至,想去代州收购些羊皮货殖,转运当地贩卖,赚些过冬糊口钱,路过宝地人困马乏,随身所带干粮水袋也都耗尽,便想入寨休憩歇脚一番,顺带着也将水粮补齐,再行北上。” “因着走得匆忙,不曾在当地官府置办文书,还请军爷高抬贵手。” 卫兵瞧着高坎好言好色,却叫冷笑道:“呵,没有文书也敢乱走,我怎知你是行脚商,还是犯事脱逃的贼人?是去代州收购羊皮货殖,还是想借机逃脱出塞?” “可不敢言说,军爷此言,叫小人等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高坎闻言,面上立即露出惊慌之色,忙从袖兜里又掏出一袋子银钱来,悄摸塞进卫兵手中:“军爷,我等只是过路歇脚,不时便走,诸位兄弟看守寨门辛苦,这些银钱且叫兄弟们喝酒吃肉,还请军爷笑纳。” 卫兵掂量一下手中钱袋,面上才露出满意之色,不过也未当即应下。 只道:“且在这好生等候,不要乱走。” 说罢之后,转身往寨门之后哨所而去,高坎侧眼瞧见,哨所门前摆了一张桌子,左右站着两个卫兵,中间坐着一个做头领打扮之人。 这卫兵过去之后,将钱袋奉上,又伏身在头领耳边小声言说两句。 头领见状,转头往门外众人瞧了一眼。 旋即,便见他起身过来,直到近前冷脸便问:“你们是从南边何处来的?” “不敢瞒将军,小人等是从东京汴梁来的。”高坎忙笑道。 “东京汴梁?” 这头领听高坎叫他一声“将军”,眉眼间便有一丝得意之色,语气却冷:“东京距此千里之遥,买个羊皮而已,何故要跑如此之远?” 高坎忙解道:“叫将军知道,小人等其实也是受主家大官人之名,特区代州购货,大官人已与人交托停当,只叫我们清点清楚货物,便转运东京,至于其它不得而知。” “倒是个忠心之人,也罢,入寨可以,且购置齐全,便速速离寨,不得久留!”头领摆手言道。 “谢将军恩准。”高坎拜道,旋即挥手叫一人赶紧进寨。 入得寨中,高坎面上神色冷峻。 光看寨门一趟,便知者柏岭寨守卫森严,何镇远那厮必定常匿于寨中。 他将柏岭寨治得如同铁桶一般,寨门一闭,寨中上下便如同一番小王国,要从外打入寨中怕是十分艰难。 思索之间,又听身旁杨志小声言道:“公子,前面便是柏岭寨乡兵团练校场,临靠河岸码头之地,内有水路两军校场。” 高坎顺着杨志所指,抬眼瞧去。 果然瞧见前面兵马看守,有一营房,营房入门两边内里还有高台瞭望,上面一边安置三人。 一人持长枪,一人持钢刀来回巡查,还有一人背着一把弓箭,看是弓箭手。 眉头稍皱,又瞧见营门对面有一方酒家,正对着营房当中。 心下一动,便道:“走,去那酒家当中坐坐。” 几人会意便随行同往,来到酒家当中。 店中小二见几人进门,忙迎上来伺候问道:“几位客官是打尖儿呀,还是住店?” 杨志言道:“打尖,快去安置一间上等包房。” “是是是,客官快里面请。” 小二闻言,忙请道。 随着小二指引,几人一路来到酒家楼上,路过对着对面营房一侧包房之时,高坎抬手一指道:“就这儿吧,有什么好酒好菜快上来,我们吃完赶路。” “好嘞,几位客官里面请,好酒好菜马上就来!”小二喜滋滋的应道。 入得包房当中,窗口正对对面营房。 高坎就坐在窗边,眺望对面营房当中,只瞧得营中人马往来,一眼扫去,扫说也有一二百号人。 除此之外,再往河岸边看,还能瞧见河口停靠三排小船,约有十几架。 营房当中环绕而建,一排门楼,单看怕就住四五百人也够。 如此细看计较,柏岭寨一个小小的乡兵团练置地,那何镇远也不过区区一介乡兵团练管制末等提辖,手下却有近五都一营人马,水陆皆管,不可谓不是胆大妄为。 这般兵马人手,叫通禀上官,治他个“私扩兵权”之罪都不为过。 ------------ 第120章 大船 杨志本是东京殿帅府制使出身,对大宋官家各级制兵权责自是如数家珍,只瞧了一眼,便瞧出了对面营房端倪厉害。 直道:“公子,何镇远这厮狗胆甚大,小小一个乡兵团练管制,敢造一营兵马?” 高坎眉头紧锁,脸上神色也重。 “单看这营房,确该有近一营人马,不过要定论其中,怕是很难。” “咱们在这儿瞧见来回巡防,加各处操练人等,便有一二百人,还有营中兵舍也多,如此两项,还不能定论?”杨志惊道。 高坎瞧了一眼,解释道:“你我能看到这一二百人,可若是上官来查,这些人把衣服一脱,往寨中随便一钻,便成了普通民夫,怕是连一半都瞧不见,至于营中兵舍,要解脱来更加容易,随便找个借口便是。” 杨志听闻,虽是心下恼怒,却也无可奈何。 除非他们能请来柏岭寨上属官人亲自微服来看,否则确难定罪。 何况何镇远能在柏岭寨为所欲为,乃至于最先得此官位,本就是使了手段的,上属官衙之内,必有其人,哪里能查得了? 一摆手,高坎言道:“何镇远手下人众如此之多,若要动手,难免费力。” 杨志问道:“还请公子指教。” 高坎皱眉沉思,半晌才道:“柏岭寨地势关隘,我们一路过来,瞧得近左山河,唯有此地乃是北上最好过路之所,将来攻真定府之金国骑兵必定由此而过,不能不要。” “何镇远这厮虽是该当杀贼,倒是将寨子管制得如同铁桶一般,正好利用。” 听见高坎之言,杨志道:“公子的意思是,柏岭寨得留?” 稍稍点头,高坎继续说道:“我看柏岭寨当中,也不全都是何镇远心腹,若是能将他引出寨中,到外面去,便好来个擒贼先擒王。” “可是就算制住何镇远,柏岭寨我们还是不好占呀。”杨志又问道。 高坎闻言一笑道:“杨教头可曾听闻,东汉末年曹阿瞒挟天子以令诸侯之事也?” 闻听此言,杨志当下明了,忙道:“公子之意,是咱们只拿不杀,叫何镇远替咱们卖命?” “先留他一条狗命而已。” 高坎淡淡言道。 何镇远此人借柏岭寨之地,黑白通吃,劫杀过往商船,连带无辜行人,手上不知道沾染了多少鲜血。 要不是看他手下兵强马壮,正好抵用自己伏杀金军骑兵人手不足,高坎必不可能叫他多活几日。 只是当下之事,高坎原先计较看能不能在寨内再行暗中布置人手,来个里应外合。 事从紧急之下,强打下柏岭寨也不是不可。 此计却不能再施为,还是要以林冲、武松那一趟为先,把人引出寨内动手为好。 一番入寨查看,高坎心中有数,一行人便从寨内出来,又回渔村等候。 林冲和武松出发之后,连着两三日没有消息,张青同孙二娘也似泥牛入海,半点音信不传。 倒是第三日时,杨志来找高坎,告知下游又有商船叫水贼劫掠。 船上一干十几人等,全叫贼人杀害。 许是此事做得太绝了,吓住了不少原本要过柏岭寨得船家,水面上的商船明显少了许多,一天也就看见一两艘小船而已。 等到第五日,上游又有大船下来,却只在柏岭寨码头停靠半晌,旋即便是顺流而下走了。 高坎连着叫人暗中在河口观察,瞧见大船出现,便就立即回来禀报。 当即他便知晓,林冲和武松该是就在船上。 于是立即叫来杨志,叫他清点人手,即刻出发,跟着大船行进,一路往下游去。 才走出了二十多里,远远的便瞧见那艘大船停靠在岸边,隐约还能听见船上有阵阵喊杀之声。 高坎眼中寒光一闪,不叫他吩咐,杨志便即刻带人杀了过去。 等高坎人到近处时,只瞧见船上两边人杀到一处,水贼人少,杨志带的人多,又有林冲与武松提前埋伏船上,不多时便将这一股贼人杀了个停当,只留了两三个活口问话。 待到船上事必,杨志才亲自从船上下来,请高坎上船吩咐。 高坎上得船来,林冲与武松见了他,忙上前拜道:“公子,拖延数日,叫公子久候,实在不该。” 高坎忙将两人扶起,道:“辛苦武英雄、林教头,你们从哪里搞来如此大一艘船?” 林冲闻言解释道:“我与武兄弟当日奉公子之命,出发往上游寻找过往商船,结果走了两天,都没瞧见有合适的,直到快要出了真定府地界,才瞧见有一艘大船下来,本想上船商议,那料到那船上主人心疑我们,不肯叫我们上船。” 此时武松接道:“好叫我们一番苦劝,那厮偏不听,反倒诬我二人是贼人,当真气人!” 沱河水面上有河风口这一趟贼人,来往商船都知晓。 两人冷不丁的从河岸边冒出来,现身就要上船,换做是高坎也不会轻信,此事实则怪不了船家。 只是可惜那船家不信二人,反而遭了祸事。 林冲接着又道:“后来又有几艘小船过去,我们见船小不好行事,便没管它,不了才过了一日,便见了先前已经下去的小船竟又逆流而上回来了,一番询问才知,先前下去的那艘船果然叫贼人劫掠,船上十几人口无一例外全叫贼人杀害。” “那些小船不敢再继续顺流而下,只好折返。” 高坎听到这里,心下实际已经猜到两人是如何寻得那艘大船的。 不过还是问道:“这艘大船,是否是得知了贼人劫船杀人之事,不敢继续航行,正好叫你们遇见,便请上了船?” 林冲点头应道:“公子明察,正是如此,我们二人有了先一趟经验,这次便佯装是行走护卫,又告知那船主,可以就叫我二人在船上,待过了贼人肆虐之地,再在下游等候,他们可从陆路而走,届时再上船便是,这才把船交托给了我们。” 听着林冲解释,高坎心下倒赞他心思灵巧,如此一来,也叫船上少了船商,打起来免得误伤性命,正好方便他们办事。 怪不得他上船这么一会儿,一个船家都没瞧见。 就是好奇,两人都不会行船,这么大一艘商船,他们又是如何驾驭的。 ------------ 第121章 周转 才叫高坎心下疑顿,便见了船后走来几人,其中当先一个是个看来四十岁左右的中年汉子,肤色黝黑,身形健硕,特别是那一双手尤其宽大。 来人瞧见高坎,只看了一眼,便林冲说到:“林英雄,船底叫贼人凿穿的地方已经补好,随时可以重新发船。” 林冲闻言点头道:“好,有劳乔大哥了。” “林英雄言重,本就是我等该当之事。”姓乔的中年汉子抱拳拱手道。 高坎见状,眼中光芒一闪,上前笑道:“在下高坎,见过诸位兄弟。” 一旁林冲闻声,这才想起来还没给高坎介绍,便忙道:“请公子恕罪,忘了同公子介绍,这位是这艘船的主家聘用的船把式乔大哥,后面那几个是他的弟子。” 接着又多乔把式说道:“乔大哥,这位便是先前与你说过的我家公子。” “小人拜见公子。”乔把式拱手道。 “乔大哥少见。”高坎面上含笑,也不多言。 看得出来乔把式不愿与自己多做纠缠,打过招呼之后,便叫了手下几个弟子又退了回去。 林冲待几人走后,才上前与高坎说到:“公子,这乔把式大名乔三,原本是鄱阳湖水师的水军教头,他手下那几个弟子,也俱都是水师好手,因着得罪了上司,在水师当中无有活路,这才出走,四下寻个活路。” 听到此处,高坎点头道:“林教头知我心意,若能叫乔三这几人归顺,当是妙事一件。” 鄱阳湖水师乃是赵宋官家正牌水军,在天下诸水军当中也是头里的翘楚。 乔三此人高坎只瞧了一眼,便看出不俗,还有他带的那几个弟子,一看也都是水中好手。 虽然不知比梁山阮氏兄弟如何,差也差不到哪儿去。 高坎要在柏岭寨伏杀金国奇兵,陆战虽是首要,但若能有一支水上精锐人马,也是如虎添翼。 何况战后,若要驰援代州,走沱河水路自然要比陆路快得多,倒是至少也需要熟悉架船之人来替他们开船。 总之当下高坎手上人手不足,正是求贤若渴,只要是有一手本事的,无论何人他都要。 林冲自然识得高坎心思,也瞧见了先前乔三态度,便做计较。 船到下游还要走一日,且路途当中说不得还会有变。 忖度之后,便请道:“公子,不若属下继续留在船上,跟着他们到下游去,正好途中再寻机劝一劝乔三,看他能否归顺?” 高坎点头应道:“如此也好,不过河风口贼人失了这一趟,还不知晓是否尽在其中,何镇江那厮也不曾得见,怕还有事,你也要多加小心。” “请公子放心,属下识得厉害。”林冲抱拳应道。 高坎思索了一下,接着道:“这样吧,我再给你一撮人,留在船上好办事,就叫武兄弟下船便是。” “多谢公子。”林冲感激道。 如此说得停当,高坎叫来杨志,让他分出一队人手随林冲留守船上,接着才带其余人等下船离开。 他们一下了船,船便再度发出,继续南下。 在河岸边目送大船开走,高坎眼中光芒闪烁。 武松站在一旁,眉眼之间带有忧虑之色,问道:“公子,师兄他们就此下去,怕不会再遇贼人吧?” 高坎闻言一笑道:“武兄弟不必忧虑,林教头武艺超群,且又有帮手,河风口贼人叫失了这一趟,就是不尽除,人手也该折损大半,要是还敢袭船,只林教头一人也能轻松拿下。” 武松听了此言,也就不再计较。 这边杨志领人将河边收拾停当,合了众人手回来,上前请道:“公子,接下来如何?” 高坎言道:“先回渔村那边,看看柏岭寨内如何动向再说。” “是。”杨志应下,便就叫其余人等即刻回渔村。 剩下几人同他和武松一道,护送高坎回去。 众人都才回到渔村当中,便听得事先安排在柏岭寨中暗中瞧着的人来报,柏岭寨的厢军团练人马集齐几十人,急匆匆的出寨去了。 高坎脸上神情变幻,问到:“可曾瞧清楚了,领头人中有无何镇远?” 手下摇头道:“未曾见到何镇远。” 闻言高坎眉头稍皱,寨中人马突然发出,必是因着劫船失手。 高坎叫杨志计数过,那一趟剿杀河风口贼寇少说也有百余人,一下子折损如此多人手,又在距离柏岭寨如此近之地,何镇远不可能视若无睹。 只是没料到,此人竟然谨慎至此,就在自己地盘上,都不敢亲自出马。 不过当下也无事,何镇远此时不出,早晚还是要叫他现身出来。 心念稍转,便道:“派几个灵巧人,跟着这对人马便是,小心不要叫发现了行踪,寨中继续看着,若是见着何镇远现身,再来禀报。” “是。”手下得了令,即刻便回去寨中。 等人走后,杨志才在一旁道:“公子,我们不把这一趟人吃下?” “不过是些前去探路的而已,拿与不拿也都无事,若是直接拿下,反倒叫打草惊蛇,且让他们折腾便是。”高坎摆手笑道。 杨志闻言便也不再多言,且就下去安排诸事。 等了半日,无事再发生,先前派去跟随那一队柏岭寨人马手下回来禀报,那一队人马去了剿灭贼人之地,在近左来回转了几圈,然后便又拍马回了寨中,并未再去别去。 高坎心下估计,怕是何镇远还不确信是何人动的手,才叫人去看。 可惜自己早叫人收拾停当,就连众人回渔村,也是分头行动,倒叫他此番白费功夫。 假若何镇江识得厉害,吃了这般亏之后能老实不再去动那艘船自然无事,要是再敢去动,怕是就要彻底栽进去。 船到下游之地还要半天时间,高坎也不急,且等林冲回来报信就知。 又等了一天,直到第二天下午时,才有人回来禀报,河风口贼人昨夜竟然当真又连夜袭了一趟商船,正好叫林教头领人将他们杀在船上。 只是叫领头的贼人跳水逃脱,乔三手下几个弟子追到河岸边也没追上。 ------------ 第122章 剿灭贼巢 没料想何镇江当真还能再趁夜去劫船,如此再一番,把那点儿家点儿全都赔了进去,虽是自行逃脱,怕也无路可去。 得到消息之后,高坎当下便是警惕。 何镇江手下人马全叫林冲杀在船上,仅剩他一个孤家寡人无处可去,必定会来柏岭寨找何镇远。 当下,即刻叫人去寨中找先前安置在寨中暗中查探之人,问看有没有可疑之人进过团练营房。 不多时便来回报,几人在营房近左盯了一夜,并未瞧见有人潜入营中。 得知如此,高坎心下不由有些疑顿。 何镇江已是无处可去,不进柏岭寨去找何镇远,他还能去何处,难道回了河风口老巢? 思索一番,高坎便又叫来杨志,叫他带些人手,即刻去河风口贼寇老巢瞧瞧,看看何镇江是不是回去了。 杨志领命之后,便立刻带人发出。 他早来柏岭寨数日,查探到何氏两人之事之后,便就已找到了河风口那干贼人巢穴所在。 此番领人前去,自是熟门熟路,要不了半天便会回信。 这边柏岭寨当中高坎也没放松,继续叫人严加盯防,一旦发现有可疑人等,便立刻回报。 原本高坎以为怎么着也得多等一天才能有信儿,没料到当日才过酉时,便迎来了好消息。 更没料想,带来好消息的,会是已经多日无有音讯的张青夫妇。 与他们一同回来的,还有高坎派去河风口贼巢的杨志一行人。 一干人俱都是骑马归来,好不威风,进村的时候叫村中各处之人看得眼羡。 入村见了高坎,一番解说之后,高坎才明白事情如何,忍不住赞叹张青夫妇当真好本事。 原来那日张青同孙二娘领了银钱酒水,离了村中之后,便顺着柏岭寨往来官道,一路顺流而下,在半途寻了个野地里的路边茶肆,费了银钱收买下来。 之后又一番不住,将那茶肆改了酒肆,便在当地静待时机。 头天夜里,忽然有人闯进酒肆当中,夫妻二人一见来人便知此人不对,便在酒水当中下药将人麻翻,等捆绑妥帖之后,才又弄醒。 一番询问之后,确定此人便是河风口贼人的头领何镇江。 夫妻二人得知之后大为高兴,当即便将酒肆交托同行手下看管,他们亲自押着何镇江出发。 本来是要直接回渔村来见高坎的,结果半路上何镇江怕两人害他性命,竟主动交托出了藏匿于河风口贼巢的藏宝之地,引着二人去寻。 二人便又先转去了河风口贼巢,刚找见何镇江藏匿的钱粮财宝,就听见外面有人声传来。 当下小心戒备,待人进堂之后,便要动手,幸好还是孙二娘瞧见了来人领头的是杨志,这才罢手。 又是一番交托,才知道是高坎叫杨志来看看何镇江是否逃回。 如此这般,正好杨志带足了人手,便将河风口贼巢当中藏匿一干钱粮财宝俱都搬上,又取了贼巢当中的良驹,赶回村中来报。 屋内,张青脸上神色欣喜,抱拳对高坎言道:“我夫妻二人得公子恩赐信任,耗费多日未有寸功,今次总算能报公子之恩。” “张兄弟严重了,此番抓拿何镇江,犹如神助,原本我还以为此贼跳河逃脱,怕是要再寻他难于登天,没想到竟正好落入你们手中,简直大快人心。” 高坎笑道:“更有此贼收刮,如今尽入我们囊中,也算是不枉费他费尽苦心。” “正是如此。”张青笑道。 杨志接着言道:“如今何镇江此贼在我们手中,何镇远那厮也就不远了!” 高坎点头沉声道:“何镇远此贼谨慎异常,如今河风口贼巢陷落,一干人等叫我们一网打尽,我怕他不明就里之下,更会龟缩不出。” “公子以为该当如何?”张青问到。 “还得是张兄弟你们厉害,拿住了何镇江,才有谋划之机。”高坎笑道。 要不是张青两口子拿住了何镇江,以何镇远之谨慎小心,才不了两日之间河风口一干一二百人手便就全军覆没,他必定轻易不会再离开柏岭寨巢穴。 届时高坎想要拿住他,便只有铤而走险这一条道。 可是当下拿住了何镇江,那事便有转圜,何镇江手上藏匿钱粮财宝众多,可能不只是他的,还有何镇远的东西。 不知何镇江生死下落,何镇远自不会轻举妄动,可是要是知晓,必不可能放弃如此多的钱财。 所以只要叫何镇江书信一封,将何镇远骗出柏岭寨,那行事便容易得多。 当下,高坎便对张青夫妻二人言道:“还要请张兄弟同嫂嫂再走一趟,将那酒肆再安排停当,我叫人设法,让何镇江写一封密信,将何镇远从寨中骗出,到你们那里接头,届时便看你们手段了。” 张青闻言当即起身拱手拜道:“且叫公子放心,只要人来,必叫他们无处走脱!” 高坎应承下来,又叫人给他们准备了些酒水,装上马车一并拉走。 另外一边,命崔正去找何镇江谈谈心。 崔正自经过高坎一番调教之后,如今对于刑讯一事更是得心应手,别说是何镇江这般匪贼,就是叫一强硬汉子来,也难过一轮。 果然,不费一炷香的功夫,何镇江便是什么都肯做了。 得了密信之后,高坎便叫人化装成何镇江手下,进入寨中,将密信转交何镇远之手。 剩下便看何镇远如何处置,若是他亲自带着人马出寨,那么大事可成矣。 要是还不可能,依旧龟缩寨中,高坎心下不耐,怕也是等不了他大意,说不得就是强攻,也要将柏岭寨一干拿下来再说。 然则还没等到何镇远出寨,高坎先等来了另外一个消息。 曹正自真定府飞鸽传书,金军一支奇兵果自灵丘发出,一路直奔南下,已过了阜平,直奔嘉佑,若是按此行军之速,不过数日之间,便能到平山。 只要金军打下灵寿,距离真定府便也就不远了。 真定府上下已然接到军报,如今府衙一片恐慌,不知该如何处置。 各处兵马也不知该如何调动,总之乱成了一锅粥。 ------------ 第123章 镇江龙俯首 贼军还是来了,高坎虽心下早有计较,也没料真定府上下竟不堪至此,短短数日之间,便叫小小一支金军奇兵杀得如此。 忽地,他好似有些理解为何自有宋以来,便尽大宋之物力,结与贼之欢心。 泱泱华夏,威哉我汉人,岂能叫区区女真小丑欺凌至此? 有他高坎在真定府一日,要叫这支女真贼军活着出了地界,干脆也别活了,找个大点的臭水坑溺死便了! 当下,高坎便将杨志叫来,命他即刻整肃人马,以待其命。 杨志识得厉害,不敢拖沓,即刻便将手下人等集齐。 柏岭寨此地必得于手中,原先高坎还计较着金军未动,尚有时日,曹正这一封密信,叫他当下便改了主意。 且只有一日时限,要是何镇远不肯出寨,那哪怕是生杀进寨中,也要先拿下再说。 好在事不至此,何镇江的信传入寨中之后,只半天便有了音信。 何镇远那厮倒是不改本色,白天不动,转等到夜幕降临,才遣了一二十人偷摸出寨。 可惜他不知高坎早有计较,叫人便就守在营房门外盯着。 那番人马才出门,这边便即刻来报,高坎得信之后,当即便叫杨志挑选人手,正好利用从何镇江那里得来的马匹,当下集合人马发出。 何镇远带的人不多,又有张青、孙二娘早做准备,拿下这番人该当不费工夫。 更遑论高坎又叫了杨志亲自领衔,算是完全准备。 剩下人手,也没闲着,且由高坎亲自出马,带着人埋伏在柏岭寨寨门之外山林当中。 万一何镇远还有后手,前方人马发出,后方人马紧随行事。 杨志他们就那点人,再叫包了饺子。 是以才在寨门之外恭候,真有人出来,也好行事阻拦,反正也不用拼死,高坎也不必计较自身安危。 大不了见势不对,脚底抹油,直接开溜便是。 等了约莫两个多时辰,不见寨中有人出来,高坎预计杨志那边该已经成事,便才收敛人手回渔村等候。 他们才进村中不久,便听见外面人声马声传来,杨志果然已经将何镇远一干人等拿下,绑缚了回来。 屋中见人,高坎直盯着何镇远道:“何提辖,你可识得某?” 何镇远叫张青夫妇麻翻一道,一睁眼便见已叫人绑缚制住,惊慌失措一路而来,当下还没还魂。 直盯着高坎说不出话来。 高坎也不在意,摆手道:“叫你识得也无妨,本公子乃东京殿帅府高太尉之子高坎高衙内,此番前来柏岭寨,意欲借你寨门一用,不知可否?” “高,高公子?”何镇远闻言当即失神。 他在这真定府治下偏远之地做得土皇帝,耀武扬威,可要是何东京汴梁来的大公子相比,却连屁也不是。 只是叫他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高坎堂堂高太尉公子,何故看得上他这点小地方。 “还能听见话,倒也不错。” 高坎睨了何镇远一眼,又道:“你这贼厮假借官府之名,在这柏岭寨方寸之地,纠结河风口一干贼人,肆意为祸,横征暴敛,劫财害命,其罪当诛。” “本公子本该叫人将你直绑缚真定府论罪,不过念在你将柏岭寨倒是治得不错,犹如铁桶一般,倒给了本公子一个好地界,是以暂且免你一死,若是识得厉害,好叫听从吩咐办事,待本公子大事办成,留你狗命一条。” “你……”何镇远听着,神色大惊,眉眼之间又有强辩依仗之色。 只是不待他将话说出,高坎便直道:“要敢不从,本公子也不费力再押送真定府了,就此拖出去砍杀便是。” 高坎话音落下,杨志二话不说,拔刀便就拖人出门。 何镇远哪里见过这般阵仗,当下便惊骇欲绝,不敢造次,忙磕头讨饶。 “公子饶命,公子饶命,小人愿从公子之命!” 高坎见状才道:“好,倒叫你知轻重,今日天色已晚,明日一早本公子叫人同你归寨,届时将寨中一干人等都且交托出来。” “是是是,小人从命!”何镇远连磕头道。 见状高坎一摆手,叫杨志将人押下去好生看管,然后叫来武松,请他再去办一事。 金兵进军之快,叫人猝不及防,沿途所过赵宋官家兵马一触即溃。 高坎料定会有不少残兵四散,这些虽是残兵败勇,毕竟是官军人马,若是能收拢到一处,也可合成一支兵马来。 真定府之局在他预料当中,迎战金兵局势如何暂且不说,先多收拢人马总归无错。 要是叫这些人无处可去,万一备不住落草为寇,反而麻烦,河北之地可不是什么安宁之所,水浒四大寇中的田虎就在其中。 别自己精心谋划一番,倒叫这厮占了天大的便宜。 收拢溃兵一事,其实武松并不算头里人选,只是高坎当下抽不出其他人来,林冲跟随商船而下,要到西临山寨落靠之后才会回转。 虽原是说一日之内便可返还,但此刻没有音讯,实情如何暂且不知,总不能干等。 杨志要留在身边办事,走脱了怕是连柏岭寨都难制下。 若是燕青跟在身旁还好,他脚力好,擅长往来,正是办事的绝佳人选。 不过在来柏岭寨之前,高坎就吩咐了他去办另外一件要紧的秘事,那一趟少说十天半个月怕都回不来,当下也无半点音讯。 算来算去,手下能用的,也只有武松一人而已。 未免武松行事没个身份压阵,高坎又专门将高太尉的令牌交托于他。 如此一来,就算是遇见了溃散官军的大部人马,也可借殿帅府之名,叫这些人听命行事。 只要武松聚起足够人等,一般散兵自然也就会归拢其中。 失地保人,人地皆在,失人保地,则人地皆失,如此简单的道理,高坎自然心中有数。 真定府要乱,上下一干官员要惊惧而逃,无人主持大局,但是真定府少说数万的官军兵马,却不能丢。 没有这些人马,高坎拿什么去同完颜宗翰的西路南侵大军斗。 ------------ 第124章 管制兵营 直待一夜,第二日清晨一早,高坎便叫杨志同武松一道,带了人马领着何镇远入寨。 暗地里又与二人说明,假若何镇远还有心思,便即当场格杀。 武松身上带着殿帅府的令牌,届时可用令牌管束营中人马。 那些人就算都是何镇远心腹,毕竟他已经横死在当场,只要武松表明身份,总不叫他们敢围杀殿帅府官差,落个谋逆的大罪。 不过虽是如此预料,高坎还是没有同行,以免万一不测。 反正也只是去接受柏岭寨得乡兵团练营房而已,也不需要他亲自出马。 且等了两个时辰,就连高坎心下都以为是不是当真出了事,这才有手下来报,说是杨志他们已经顺利接下寨中兵营营房,只不过在过程当中,却有人欲行不轨,但叫武松和杨志当机立断,即刻格杀。 其余人等见此也就不敢再行事,但二人还是担心营房当中还有危险,这才没有派人回来禀报,而是等将营房上下俱都清点妥当,才叫人来报。 高坎得知之后,心下大喜,忙叫人整合村中大部人马入寨,只留下数人看管村中。 一干人浩浩荡荡来到寨门前,原先看守寨门的人已经换成了杨志武松二人出门时带的人。 他们自然识得高坎,即刻便放众人入寨,一路直奔兵营而来。 入得兵营当中,杨志和武松忙赶出来相迎。 见了面,杨志便先道:“公子,营房中一干人马俱都收缴妥当,暂且都归置在校场那边,另外营房中的军械房、马厩等都叫我们的人看守着。” 高坎点头,一边往里走,一边问道:“河岸那边停靠的船只如何?” “启禀公子,属下也分了人过去看管。”杨志立马答道。 何镇远的这处营房当中,有水路两军人马。 许是多年盘踞柏岭寨,盘剥截杀过往商船,叫这厮吃了个脑满肠肥,手上富裕得骇人。 小小一个乡兵团练,居然有马有船的,怕是叫他顶头上司见了也艳羡不止。 才将营房管控,杨志也是小心,各处安置都十分妥帖,凡是紧要处,全都是自己人在看守,至于原先营中人手,则全都控在一处。 高坎询问妥帖,便随着来到校场当中。 瞧见校场里几百号人围在一团,连身上的甲衣都叫除了去,只穿着内衬站着。 如此这般,就是这些人当中还有暗中谋划的,也翻不起浪花来,等高坎将带来手下人等混编入其中,负责看管,只要数日之间便能彻底握在手中。 看过一遍,高坎转头对杨志说道:“杨教头如此安置甚好,稍后将我们带来人马混编入其中,叫他们各自看管一班人,再协同操练几日,便就妥帖了。” “属下正是如此计较,想向公子禀报。” 杨志答着,神情中又有些迟疑。 见状高坎便问道:“怎么,杨教头心下还有忧虑?” “启禀公子,属下适才同武兄弟收拢这些人马的时候,暗中查探,发现其中有不少是跟随何镇远从甘泉寨那边来的亲信泼皮。” 杨志目光一闪,瞧向人群当中,继续言道:“这些人平日在寨中作威作福,欺压他人,本事没有多少,祸害人倒是头一道的,留着这些人,怕是早晚要叫坏事。” “只是我们刚刚拿下寨子,若是将这些人都拎出来处置了,怕又会引起其他人生出异心来。” 高坎听着,忖度片刻之后便道:“此事简单,你把这些人都一一甄别出来,单独给他们编制一班,平日不管他们,等到时机到了,自然有人帮忙处置。” 杨志一听便明白高坎的意思,金军已入了真定府地界,早晚会过柏岭寨之地。 待到那时,只要叫这一班人马派出去。 无论他们是畏死抗命而逃,还是正面与金军交战,总之都是死路一条,届时其他人合着一起操练,也都惯了,自然不会再生出心思来。 论定之后,杨志便继续去安置这些人马,高坎单独将武松叫到一旁。 “武兄弟,寨中之事当下处置妥当,昨日我与你商议的事,还要赶紧去办才行,正好营中有上等好马,你再去咱们兄弟当中挑选一些人手,换了营中官军军服,尽早发出吧。” 武松即刻拜道:“请公子放心,属下这就叫人出发。” 真定府正面已经乱了,金军所过之地,该是有不少乱军存在,武松越早出发,就能越快找到这些乱军,将之收拢到一处。 去得晚了,怕就是叫这些人马全都归了当地山匪所有。 是以这边杨志还在安置柏岭寨众军,武松就已经挑选好人手,纵马离了寨中。 直忙活了大半天,杨志才将一干事宜俱都安置妥当,又将原先何镇远在营房当中的住所收拾了出来,归了高坎所有。 要说何镇远这厮,心狠手辣,害了不知多少人,劫掠盘破财物甚重,却没多少奢靡享受。 居所当中看起来倒是与寻常营房长官居所无异,反倒显得有些寒酸。 就连房中女眷,也没有多少,就两三个,还都是些上了年级的下人而已。 这倒是叫高坎事先有些没有料到,不过如此也好,叫他少费功夫,要是何镇远在这营房当中还有后院,还不知道该如此安置。 等到日落,营房当中一应处置妥当。 将寨中人马重新编制之后,杨志也就叫他们各自归房休憩,他自己来到高坎面前禀报。 高坎预备着要与金军交手,营中人马操练是一道,寨外各处的布置也要尽快开始,便又与杨志商议一番,敲定所有细节。 如是,柏岭寨总算才开始了为备战金军行事。 又过了三日之后,营中各事都在紧锣密鼓的进行,高坎终于迎来了多日不见的林冲。 而他此番回来,却不只是带回来原先带走的人,同时还带回了乔三等一行,一同前来面见高坎。 高坎得信之后,自是十分欢喜,忙叫人将人引入议事堂当中落座,好方便说话。 只是林冲此来,却给他又带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金军奇兵过了阜平,破了嘉佑之后,便直奔慈谷镇,谁料一到了慈谷,当地官衙未做任何抵抗,便开城降了金军。 不只如此,就连临近慈谷,有城防坚守的行伍也跟着一起降了。 ------------ 第125章 且助力敌军 战局溃烂之迅猛,尤以高坎之事先预料,也止不住心下骇然,紧接着的,便是无穷的怒火和滔天的杀意。 行唐、慈谷二地之官僚,该杀! 就连才进门的杨志,听见二地属官竟敢不战而降,白白葬送大宋大好河山,也耐不住目眦欲裂,大喊一声“天杀的贼子”! 高坎勉强按捺住胸中怒意,招呼杨志落座,才来说话。 “行唐、慈谷二地之官僚不战而降,朝廷必不可轻饶,他们已是死路一条,不必多言,当下紧要,是二地还有囤守官军,以及无数无辜之百姓,我大宋之民,堂堂汉人,自不能叫外族蛮夷欺凌!” 杨志闻言,当即抢道:“只叫公子一声令下,属下愿领人马,直杀贼寇!” 林冲也道:“请公子准我等出战!” 二人激愤,当下是一刻也按捺不住,高坎却心思清明。 以他们当下之力,截杀贼寇,无异于蚍蜉撼树,飞蛾扑火。 找死的法子,高坎自不会应允。 当下便摁住二人道:“杨教头、林教头,你们暂且息怒,覆灭贼寇乃是早晚之事,不用急于一时,当下还得按计行事才是。” 说话时,高坎目光瞧向乔三一行人:“乔把式能携弟子来,叫在下欣喜非常,听林教头先前言说,诸位原是鄱阳湖水师正牌军?” 乔三抱拳解道:“叫公子识得,我等却是鄱阳湖水师账下。” “如此正好,寨中正有水上战船,原先也有一股水军人等,较鄱阳湖水师自是无处可比,胜在都是些服帖人手,在下敢请乔把式不嫌弃,做个寨中水师头领,兼着提练教头,趁着贼军杀来还有时日,好生调教一番,届时也好叫金军贼子好好瞧瞧我大宋水军的厉害!” 高坎面上带笑,抱拳请道。 乔三面上神色倒是淡然,直拜应承道:“我等既来,且听公子吩咐便是。” “好,那就有劳乔统领了。”高坎笑道,又向杨志。 “杨教头,寨中人马你最熟悉,且带乔统领分辨水军人手,将军械房中水军所用分发下去,自今日起水军上下边全由乔统领一干决断。” “是公子。”杨志当即领命。 其实柏岭寨寨中人马,水军人手还在步军之上。 何镇远依仗沱河作威作福,最紧要的当然是水面上的力量,故而投入较多,收敛人才也众。 高坎一番命令下来,将柏岭寨水军人手全都交托乔三,一下子便给了他两百多号人。 万一他有二心,怕是叫众人在寨中睡得都不安生。 换做常人,自不可能将如此紧要,交托一生人,还是个面上看来便不见多少熟络的生人。 但高坎非一般人,对外行事慎之又慎,狮子搏兔亦尽全力,可是对内,凡只要认了是自家人,便不做多疑。 真要有枉费一番信任的,也只怪自己眼力不济,识不清人,怨不得其他。 乔三闻听,面上虽是颜色不该,抱拳拜时倒也语气恳切不少。 此番俱且都不说,待杨志将乔三一行领出了正堂,高坎才招手叫林冲近处说话,他还有一番安置。 林冲上前先问:“公子可是有事交托?” “叫林教头知我,正是有事要烦劳林教头跑一趟。”高坎笑道。 “先前出真定府之时,我叫燕青兄弟单独行事,一路北上,过大茂山,去寻塞外之地,暗中查探金军人马布置情况。” 林冲闻言眼中神色一惊:“公子布局,如此深远?” 高坎抚手笑道:“总不能只叫金贼打我们,我们不能打他们吧?” “可是金军善战,若无城防依仗,怕是难以在野外与金军骑兵硬抗,难道公子还有妙计?”林冲眉头紧锁,问道。 金军骑兵善战,比之当年辽国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宋军向来更擅城防,骑兵野战是无论如何也打不过番邦异族那些在马背上长大的蛮夷的,所以凡对外交战,多以城防坚守为重。 高坎叫燕青一路北上,除塞外,入金国实控之地,查探金军兵马情况。 用脚指头想也知晓,他是要事先摸清楚敌情,好将来主动出击。 然而就当下宋军状况,连金兵一支奇兵人马都抵挡不住,才不过数日之间,便连失多地,甚至有人不战而降,这仗如何能打? 高坎对此却是笑而不答,只道:“现在不好打,不妨着将来也不好打,要立不世之功业,自要做不世之打算,此番吃下金人这一支奇兵便是头里。” “属下愚钝,且从公子之命,赴汤蹈火,万死不辞!”林冲抱拳拜道。 高坎解道:“烦劳林教头,我想请你走一趟灵寿,如我所料不差,金军这支奇兵吃下行唐之后,稍作整顿,便会马不停蹄直奔灵寿而去。” “过了灵寿,再往真定府便是一马平川,是以此地尤为紧要。” “公子要叫属下于灵寿行何事?”林冲问道。 高坎眼中寒芒一闪,解道:“且以东京殿帅府之名,将灵寿厢军人马调度,直遣他们出灵寿,退守平山,放金军骑兵直奔真定府!” 听闻此言,林冲眼下神色大惊,疑道:“公子,若是如此,真定府不得当下大乱?” “正是要如此!” 高坎断然说道:“从曹正兄弟密信来看,自金军骑兵挥师南下,连战连捷,真定府上下官员便是乱做一团,如此酒囊饭袋之辈,就算叫灵寿人马固守,拦住了金军,他们也办不成什么事,反而多给他们时间向朝廷摆弄说辞。” “不如且先助力贼军一把,叫他们杀至真定府城下,叫其中上下望风而逃。” “如此一来,真定府一府之地,才不过短短半月之间便叫金军一支骑兵小股人马杀穿,必定朝野震动,届时我们再在柏岭寨吃掉这只军马,就算朝廷中再有阻碍声音,也拦不住叫我等暂且管制真定府上下。” “可是……”林冲闻言,心下还是有些犹豫不决。 高坎见状又道:“林教头可曾听过‘破而后立’之言?当下真定府上下已经糜烂不堪,与其叫他们还有机会推脱,反而多害无辜百姓,乃至官军折损,不如快刀斩乱麻。” “此番行事,虽是有损我大宋治下,但也是为了将来大局考虑。” “存地失人,则人地皆失,存人失地,则人地皆存,当下暂退,并非溃败,有一种胜利叫撤退,有一种失败叫占领。” ------------ 第126章 战事 林冲心下原本不愿大宋之地白白沦陷贼军之手,只是听得高坎之言,又莫名觉着此番才是上策之计。 那一句“有一种胜利叫做撤退,有一种失败叫做占领”,听得他神思截断。 自相识以来,高坎所谋决断,远超林冲想象之外。 他有时甚至忍不住暗想,高坎之智尽呼于妖,仿佛事事都能未卜先知,好似当年丞相诸葛武侯一般。 当下踌躇片刻,还是抱拳应下:“属下愿从公子之名,这就奔赴灵寿而去。” 林冲言罢就要走,高坎却又将他拦下。 “林教头先不忙,且再听我言,你到了灵寿之后,先不着急行事,好生观察灵寿厢军上下境况,若是金军不日便兵临城下,便即刻行事,若是金军还未行动,便暂且按住不动,总之牵走人马,要等金军将至未至之时。” 林冲闻听此言,不解道:“公子这又是为何?” “且叫林教头知道,要是灵寿人马早早便退守平山,便有坏事两面,一则真定府上下届时可以此为借口,将失地沦陷之责推到灵寿兵马身上,凡叫他们脱罪,二则也叫那些酒囊饭袋之辈不被金军彻底吓破胆,说不定还敢据城而守个两三日,反而浪费时辰。” 高坎面上带笑,解道。 林冲闻言便也不再多问,抱拳拜别便就出发,这下高坎也就不再拦他。 林冲本是东京十万禁军教头,隶属于殿帅府治下,换做是旁人前去灵寿,想要说动那番人马不战而退,怕是难事,他去倒还有些机会。 当然,高坎也不能将此事尽数都交托给他去办。 万一灵寿人马领军将领是个忠勇汉子,没有上方军令,宁死不退,那就麻烦了。 于是待林冲走后,高坎又书信一封,直送东京汴梁而去。 这种时候,当然要请高太尉出面帮一帮场子。 殿帅府三司统管天下兵权,高俅身为殿帅府太尉,就是没有当地地方军管调令,也可直接指挥,届时便不怕灵寿人马不听调令。 一应安置妥当,高坎且再柏岭寨高枕无忧,就等着金军人马入瓮中来。 时日且过,五六日之后,真定府又来了曹正飞鸽密信,金军人马已至灵寿城下,灵寿驻守厢军人马望风而逃,不战而退,大军直退守平山。 没了这一干人马阻拦,金军骑兵犹入无人之境,直过了灵寿,奔向真定府。 真定府知府阮伯谦得知金军之勇,锐不可挡,惊骇欲绝。 金军人马还未至真定府城下,他便携家带口,弃城而逃,退去了栾城,只留下一干副手于城中,也是犹如惊弓之鸟,随时可能弃城而逃。 看过这封密信,高坎心下还有些惊奇。 按他原先预料,金军势如破竹,直指真定府,真定府上下官员应该会一应望风而逃。 没想到到现在居然只逃了知府阮伯谦一人,倒是出人意料。 不过就算如此,事也算成了大半,剩下那些暂时还没逃的,也都是惊弓之鸟。 只要稍有风声流言传出,高坎料他们也不敢还留在城中,必定会跟着一并脱逃。 毕竟领头的都跑了,他们这些下属官吏难道还留守等死? 高坎计较停当之后,当即便书信一封,将谋划之事写明清楚,再飞鸽传回,叫曹正依计行事。 曹正那边只要将事办得漂亮,不需数日之间,便叫真定府上下无官可用。 就在高坎收到曹正飞鸽传书当日下午,他又接到了另外一封快马加鞭,八百里加急军情的密信。 这封信,来自东京汴梁,是高太尉亲自写给他的。 看过信之后高坎才知晓,金军挥师南下,突然袭宋,叫朝堂上下震惊。 一开始朝中还有不少壮志之辈,决意要调集真定府四面兵力,围剿这支敢侵入宋地的金军人马。 可是随着前方战报不断传回,短短数日之间,真定府便沦陷大半,朝堂上的风气瞬间就变了。 更加重磅的消息,来自于金国两大名将,完颜宗翰和完颜宗望。 两人一人在西路,一人在东路,各领一支大军,突然发难,挥师南下。 完颜宗望的东路大军自平洲发出,一路长驱直入,短短数日之间连下二三十城,兵锋直指燕京而去。 同时,完颜宗翰的西路大军自河阴发出,已拿下朔州和宁化军,忻州岌岌可危。 金国两路大军攻伐之下,大宋边军防守不力,眼瞧着局势就要彻底溃烂,大宋东西两面之地都要沦陷,朝野震荡。 官家已下令命广阳郡王,太傅童贯领衔,赶赴太原坐镇迎敌。 高坎看到这儿,知晓他事先所有谋划预计都已成事,接下来只要叫真定府局面再乱,便可书信一封到大名府,请梁中书出面保举。 心下预计,届时太原战局困顿,童贯在太原府指挥,怕是难以抵挡完颜宗翰之兵锋。 只要等忻州和代州沦陷,大军便可直指太原府,将整个太原府包围其中。 到那个时候,童贯怕是再也坐不安稳。 正面完颜宗翰的大军且还不是敌手,真定府又有一支奇兵包抄后路而至,以童太傅的秉性,这个时候不管是谁能在真定府境内截住这支金军奇兵,他都会任命。 高坎要等的,便是那个时机。 真定府一旦到手,他便会立即整肃军马,兵分两路,一路直奔太原增援童贯,另外一路挥师北上,去抄完颜宗翰的老家。 这也是为什么高坎在离开真定府的时候没有带上燕青这个好手,而是叫他轻装简行,孤身一人潜入北方塞外的原因。 要是没有这些准备,就算高坎手上有兵可用,他也没那个信心真能断了完颜宗翰的后路。 毕竟赵宋官军的战力,和当下正值鼎盛的金军相比还是差了太多。 硬实力上的差距,决定了高坎只能用奇谋诡策,打对方一个出其不意,才有成事的可能。 只要他能在完颜宗翰回师之前,把蔚州打下来,依仗蔚州各地城池固守不出,高坎便有信心借两地之力,和这位金国大名鼎鼎的名将周旋数年之久。 ------------ 第127章 定势 赵宋积弱难返,就是平定了北方金国,也还有西夏,还有蒙元,要叫扬汉之雄威,还得大破大立。 高坎这盘棋,从一开始便下在天元。 此番童贯处置太原,那宦贼奸诈狡恶,趋利避害。 河东路战局早晚糜烂,当不了大势,便一定会推脱于他人,所以高坎才要借势。 先定真定府,再北出蔚州。 他越将金人打得惨,日后童贯便会越恨,迟早将一干乱局全推脱于他。 徽宗及将来之徽宗,此二人都是无才无德之辈,且身居高位已久,怕是难以转圜。 是以高坎之念,其实在完颜构身上。 原先计较,大名府成事之后,回转东京汴梁,再寻机接洽赵构,暗中施加影响,就是变不了他之心意,至少也要早做拿捏。 不想时局变幻之快,连他也一并被裹挟其中,只得先行北上。 此番真定府布局,虽是能成大事。 可如此一来,日后也就不好再暗中行事,怕是待金兵退去,朝廷上下便会有无数双眼睛盯在他身上。 高坎虽有料定,眼下也只能暂且如此,先定当下为重。 有了高太尉密信,叫他识得朝堂内外之局,又知金国东西两路兵马之事,大计更好施为。 才过三日之后,林冲便从平山来信,灵寿兵马一万余众,皆已受他之调令,迁移山中,避开了金军骑兵,无有丝毫折损。 不过因着灵寿兵马畏敌不战而退,逃往栾城的真定府知府阮伯谦向朝廷上书一封。 一则弹劾殿帅府太尉高俅,告他乱权调兵,抽调真定府抵御金兵之大军,不战而退,导致真定府无兵可用,才叫国土沦丧。 二则弹劾灵寿厢军都虞候曹沱,告他未战先怯,私自携兵出逃,以致金兵进真定府如入无人之境。 一封弹劾上表,阮伯谦便将自身责任推得一干二净。 朝堂之上,高俅因着阮伯谦这一封弹劾,也受了不小诘难。 不过好在高太尉受官家恩宠之盛,且在朝中也有助力,倒是小惩大诫,并未有实质性的罚贬。 只是在与高坎信中言明,朝堂之上他可支撑,但真定府之乱局要今早平定。 若是高坎觉之事不可成,也要尽早脱身。 借着与高俅回信之机,高坎又言明了欲经梁中书之手,向童贯保举自己招抚真定府之事,再请高太尉设法与童太傅私下说和。 诸事且定,数日之后,高坎迎来曹正从真定府发来的飞鸽传书。 真定府城破,城中上下一干未脱逃之官员,尽皆投降叛与金贼,就连真定府守城厢军,也叫这些贼子一并归拢,归到了金军治下。 高坎看过信,心下便知,此事一发,朝廷必定上下震荡。 而与此同时,童贯在太原府也是指挥战事不利,金国大将完颜宗翰指挥三路大军,取忻州、代州之后,合围而下,已将太原府三面合围。 河东路大局眼看就要混乱一片,高坎终于接到了他心心念念的梁中书大人的回信。 将杨志、乔三两人叫到堂中,便直将梁中书那封密信拿出,摆在桌面上。 “杨教头、乔统领,此乃是大名府梁中书大人叫人传与我之密信,日前我曾密信请中书大人作保,向童太傅保举我做真定府招抚使,统制真定府内军事。” “如今真定府已然沦陷,贼军不日便会挥师向西北,增援在河东路包围太原府的金军大将完颜宗翰。” “若是我们不能拦下贼军这一路人马,便叫童太傅在太原府被贼军四面合围,如此太原府沦陷便是早晚之事,太原府一旦沦陷,整个河东路之地怕也要尽入贼寇之手,此事我势必不会叫贼寇得逞。” 说到此处,高坎瞧向乔三。 来柏岭寨诸般之事,杨志是早先便就知晓的,所以不用向他细说。 但乔三一干人却是半路入伙,对高坎谋划布局不清,且对他统领调令,也没有那般服从。 所以此番,实则是专向他说。 “乔统领,实不相瞒,早在月前我还在大名府之时,便已料定金贼狼子野心,必定会趁机借势侵入我大宋,是以提前转至真定府。” “原本是想先行查探真定府防御,再做准备。” “不料到了真定府历经诸事之后,才知晓金贼发兵已在旦夕之间,便才诸般设计施为,拖沓金贼出兵时日,奈何此一战还是无可避免,便才先来柏岭寨置事,做的是请君入瓮,半途伏杀金贼攻真定府一路人马之计。” 乔三听到这儿,脸上尽显惊诧之色:“公子早在月前便知金贼要侵我大宋?” “乔统领,此事公子早先便与我等属下商议过,包括林教头在内,我们俱都是知晓的。” 不用高坎言说,杨志便接话解道。 闻言乔三这才相信,对着高坎一拜,不再说话。 高坎也接着言道:“在真定府当中留有人手,有密信一封告知,真定府已然沦陷,城中贼官竟头衔判金,将我大宋城池拱手让贼,实乃认贼作父之举,我必定不可留他们。” “早先曾请梁中书大人作保,一旦真定府战事糜烂,无人可统领全局,便请童太傅举荐,给我招抚真定府之职,统制上下军事,梁中书大人回复我,若要成事,先叫拿下金贼在真定府这一干人马才好说。” 听到此处,乔三已然明了事由,便道:“公子有何差遣,属下等愿誓死从命。” “好,从真定府所来密信看,城内贼军不日便会出城往太原府而去,增援那边围攻太原府之贼军,我料定他们必会途经柏岭寨,寨中内外各处也早做了准备,只要贼军一来,必叫他们有来无回。” 高坎点头沉声言道:“当下只怕不识贼军行踪动向,若是差人沿途探查,又多浪费时辰,且不好来回禀报。” “是以,请乔统领分派人手,借沱河水路顺流而下,直入真定府,沿途布置安插眼线,紧盯贼军动向,一旦他们往柏岭寨而来,好叫早做准备。” 乔三手下那几名弟子都是水上好手,借小船走沱河水路,定是要比金兵骑兵更快。 有他们做探子查探敌军动向,高坎才好料敌先机。 ------------ 第128章 战前 最开始选择柏岭寨作为置地之事,高坎便是看重了沱河水路联通真定府与忻州、代州之间。 通过此番水路,退可固守真定府,进可攻忻州、代州金军之后路。 且金军不擅水战,只要他们有船可用,便可以不时突袭,一击得手之后,便立即借水道遁走。 就是金兵有通天的手段,也拦不住他们,防不住他们。 只是先前高坎还忧心手上没有水上好手,乔三等人正好弥补这番不足。 乔三听完高坎调令,当下便不做迟疑,即刻领命,便转身出门安置。 待他走后,高坎又对杨志言道:“杨教头,当下林教头,武兄弟俱都不在寨中,各有要事来办,我们原先人手,也叫他们领走一些,待贼军前来,寨中怕是人手不足,好在多日筹划,也叫内外有诸多布置可以行事。” “不过还是小心为上,趁这几日贼军还未来,且多调集寨中民夫百姓。” “凡是有力者,都集合起来,一是沿柏岭寨近左山林多做布置,二是加紧训练人手,一旦开战,则人人都要奋力其中。” 杨志闻言即刻拜道:“属下领命,请公子放心,属下定竭力叫贼军有来无回。” 如此这般,且待三五日之后,乔三那边便有人来报,真定府中贼军已出城,如高坎所料,贼军出城之后,顺沱河而上,先往灵寿去了。 高坎得信之后,心下大喜。 金军顺沱河往上,绕路灵寿,而不是直走平定军方向,奔太原而去。 估计是正面完颜宗翰的大军虽然三路合围太原府,却没能拿下平定军这个屯兵重镇。 如此一来,这支骑兵便要过平山之境,然后才能顺游而上,再往太原府走,那么届时他们的后背便要完全交托在平山那一万多灵寿厢军的面前。 得信之后,高坎忙叫来杨志,将此事告知。 杨志得知之后便道:“公子,若是如此,不如属下领寨中人马即刻发出,赶赴平山与林教头汇合,再使平山大部人马,待敌军至山中近左,便行伏杀!” 闻言高坎却是摇头道:“不可,从真定府出来的这支贼军有一猛安之数,合近三千精锐骑兵,且携连战连胜之势,与之正面交锋,就算胜了也是惨胜。” “林教头手上灵寿那一军人马是咱们当下手上唯一家底儿,不是这么耗费的。” 杨志闻言问道:“不知公子意欲如何?” 高坎眼中寒光一闪,冷声道:“放贼军过平山,过平山之后,贼军便只有东西二临山寨可落脚补给,之后便只得直奔柏岭寨而来。” “途中百里,无有任何歇脚之所,等他们到咱们面前,该是已经人困马乏。” “那时咱们再据寨而守,借用先前布置,拖个三五日,贼军必定心急强攻,此时再叫林教头领平山人马,三面合围,截断后路,神兵杀出,才好叫贼军尽数覆灭。” 听着高坎计划,杨志心下沉吟,片刻之后便拱手拜道:“公子良谋!” “且待我书信一封,叫人传给林教头,请他早做准备,届时金兵一过平山之地,便将手上人马分兵两路,一路借乔统领他们水上船只,逆流而上,沿途布置,一路随在金军之后,伺机而动。” 高坎一边说话,一边拿出纸笔写信。 这边各路备齐,柏岭寨寨中也在杨志领衔治下,趁着贼军未到,又将寨门四下加固防御,以免战时生变。 四日之后,金军骑兵一支先锋人马终于出现在了柏岭寨前路探哨眼中。 这天上午,高坎才用过早饭,来到堂中,便见杨志急匆匆从外面进来。 一进门便道:“公子,贼军探哨已到了回水湾,还有二十里便到寨前了!” 回水湾乃是沱河过柏岭寨之后,往下游去的一处大河弯道,距离柏岭寨又二十多里路程,原先何镇江手下河风口那一干贼人老巢,便在回水湾近左不远的地方。 高坎将河风口贼人平定之后,那边巢穴却没有倾覆。 当下计较,便道:“敌军探哨到了回水湾,应该能发现河风口贼人老巢,左近没有其它落脚之所,贼军可能会在那边暂时驻扎歇脚。” 杨志闻言忙道:“张青兄弟他们的酒肆,就在距离回水湾不远的地方!” 高坎眼前一亮,才想起来张青和孙二娘的黑店还在外面,就布置在前来柏岭寨的大路上。 金军人马出了西临山寨之后,一路奔了两天,间中连个歇脚的地方都没有,更不要说是酒水供应了。 当此时节,虽还未到冬季,但是气温却已经下降,且金军女真人马又好饮酒。 正好趁这个机会,叫张青夫妇设法,看能不能给贼军再送一坛美酒去。 心下计较听到,便道:“且叫人赶去告知张青兄弟,看他们能不能寻机给敌军送一番美酒佳肴。” “是。”杨志闻言,便即刻出去差人去给张青传信。 而于此同时,就在西临山寨前往柏岭寨的官道上,一队金军斥候人马,已经到了张青夫妇的酒肆之前。 装做店小二的手下正在店外打扫,忽的瞧见官道上一众骑兵过来,忙便转身跑回店内。 张青还在柜台之后记账,便瞧见手下进来。 抬头问道:“急匆匆的慌什么?” “外面,外面来了一队骑兵!”手下忙道。 听闻此言,张青瞬时脸色一变,孙二娘从后面进来,听见二人说话,还没来得及开口问,便听到门外传来战马嘶昂声。 金兵斥候直到了店前,众人下马,领头的小队长带着手下往店里走。 瞧见此,孙二娘赶忙换了一副颜色,笑盈盈的迎了上去道:“唉哟,打哪里来的军爷,你们辛苦了,快请坐快请坐,小店有上等美酒招待。” 说话时,转过脸又骂向店小二道:“还愣着干嘛,没眼力见的废物东西,还不快进去给军爷们打酒?” 店小二闻言忙转身往后院走,准备去取酒来。 就在此时,金兵小队长忽地冷声道:“等等。” 左右莽兵旋即便是拔刀向前,两人直奔店小二,刀口直架在脖子上,一人走到柜台前,伸手便将张青从后面拖了出来,扔在地上一脚踩住后背,手中弯刀锃亮,也架着脖子。 ------------ 第129章 黑店生意 金兵残暴凶狠,世人皆知,一小撮人马,才进店中便是不由分说便要杀人,可见禽兽本性。 店中诸人也补料这些金兵竟是如此不将道理,当下滞住。 那领头的小队长面露狞笑,直对孙二娘勾勾手指,言道:“过来,到军爷面前来。” 孙二娘何等人,开得了黑店,江湖凶恶之人见了无数。 哪个不是心狠手黑,一言不合便要杀人之辈。 终究还不是一样落入手中? 一开始叫这一撮金兵吓住,没缓过神儿来,此时瞧见这小队长脸上颜色,当下只觉着熟悉无比。 犹可见,那些个凶狠歹人,无论手段多么厉害,只要面上露出这般颜色,早晚便叫吃下迷魂酒,终究做了肉包子里的馅儿。 于是娇媚一笑,扭着水蛇般的腰肢,故作惊骇上前。 似是脚下虚软不着力,便就恰好倒在金兵小队长两腿之间。 “唉哟,叫吓死个人,将军有何吩咐言说便是,奴家还敢不从?” 金兵小队长叫她这一番厮磨,听着声音直叫骨头都酥了。 前番杀入真定府城中时,在城内停当多日,好叫尝尽了宋人美女滋味,此番又行出兵,直奔赴千里,间中稍有停歇,也只是歇脚而已。 那些大部中人马,还可留驻当地,好一番吃喝。 他们这些做斥候的,才真是人当了狗来使。 连番跑了这么多趟路,早叫嘴里淡出了鸟来,本只想查探一番这偏僻地方何故竟又一出酒家,也叫进来吃喝一趟。 没料到,竟还有意外收获。 面前宋人女子虽不比真定府当中那些娇嫩,却也别有一番滋味,更是磨人骨髓。 反正无事,好好舒爽一番,就算有什么大不了事后将人一刀砍杀,再叫一把火烧了这铺子便是,最多也就是浪费些时辰而已。 心下计较停当,面上颜色自也就是更加淫邪,直便伸手揉捏丰腴之处,将孙二娘给提了起来。 “你倒是识趣,有好酒好肉上来,伺候好了军爷,饶你们一条性命。” “唉哟,军爷你好坏。” 孙二娘借势娇媚轻锤了一趟这小队长胸口,扭头便骂小二道:“不长眼的狗东西,没听见军爷的话,还不快去拿好酒来?” 拿住小二的两金兵瞧向小队长,见其点头,这才松开人。 小二得脱困,赶忙扭头便往后面跑。 这边孙二娘叫小队长拿住,牵进怀中上下其手,到紧要处当即就要当众就地正法。 孙二娘灵光,见势轻推魅道:“军爷何必着急,先叫拿来好酒,好酒好菜,再叫奴家好生服侍,不是才叫快活?” 小队长抵不住孙二娘媚骨,直按捺住笑道:“你这妇人倒是懂的不少,好,便听你的。” 于是这才松开孙二娘,叫她置办好菜上来。 又抬手招呼手下,叫一干人各自寻处坐下,等着好生吃喝一番。 就连外面驻守二人,也一并都招呼了进来,踩住张青那金兵也放开他,落座等着。 才不会一会儿功夫,小二先送上来酒,孙二娘又端上来肉食,分了诸人去吃,自己主动送到小队长怀中。 张青看在一旁,也不动声色服侍。 店中一时之间大笑声,孙二娘的娇呼声不绝于耳,场面热络躁动。 酒过三旬,小队长脸上已见了酒色,色心更是大起,再耐不住抱起孙二娘就要行事。 孙二娘见状忙惊道:“军爷不要在这儿,到里面去,里面有大床,叫奴家好生服侍。” 小队长本来已是急不可耐,闻言抬头扫了一眼左右。 瞧见周围手下俱都只瞪着眼睛瞧他,忽的啐了一句金人出口,那些小兵听了,忙低头继续吃喝。 经此一趟,小队长似也是觉着面上挂不住,便就再按捺住,提起孙二娘往后院房里走。 张青待小队长和孙二娘走了,这才同小二对视一眼,各自服侍一桌金兵。 且说孙二娘叫小队长提到了后院房中,直便扔她上床,接着便如同恶狗扑食一般冲上去,压住人来便要行事。 孙二娘一边娇笑,一边任由他施为,浑身如同柔弱无骨一般,直将人缠住。 小队长似是急得过了,忙活半天,却不得逞,不由得当即大怒,直起身来要现形。 此时只听得孙二娘小声愈发大起来,一双眼珠子直勾勾的盯着这小队长。 小队长叫他瞧得心里直发冷,耐不住怒道:“你这贱妇,痴笑什么!” 孙二娘也不怕,反问道:“军爷,你可知奴家这酒肆小店,为何开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 “老子管得了那许多?”小队长骂道。 “军爷不知无妨,叫奴家来告知你,因着此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过往歇脚的,就是失在了店中,也无人得知。” 孙二娘笑意浓郁,双臂半撑起上半身:“他们呀,都是瞧着奴家美色,按捺不住便来了这房中,就再也没有出去过了。” 听到此处,小队长终是察觉到了不对,惊怒道:“他们,去了哪里?” “原先奴家店里卖有鲜肉包子,就是鲜肉不好弄,他们有些便成了肉馅儿,有些则是成了军爷们刚才吃的好肉。”孙二娘媚眼如丝,直挺了挺胸脯。 “不知军爷,是喜欢做肉馅儿,还是做好肉呢?” “贱妇找死!” 小队长听到此处,哪里还能不知晓孙二娘这店是什么店,忙转手就要抽刀杀人。 只是此时一切却已然是来不及了,就见他手晃悠半天,却好似没有半分力气一样,直抓了个空。 反倒是孙二娘帮他一把,抽出了那弯刀来,笑盈盈的说话。 “军爷可是想拿这个?” “贱妇,你给我!” 小队长大惊,怒骂道。 然而此时别说是动手,他连坐在孙二娘身上都是不稳,软绵绵的瘫倒在地。 只有眼神惊骇欲绝的瞧着,孙二娘起得身来,手里按着把那明晃晃的弯刀,在他胸口比了又比,好一会儿才找准位置。 直一刀下去,万事皆休矣。 外面店中,张青与店小二联手,也将其余金兵人等杀了干净,将尸首拖到一旁,才转过身往里面来。 ------------ 第130章 总要亲眼看看 待高坎派来传信之人到店中,孙二娘三人已将金军斥候小队人马尸首处置停当,连店里的血迹都清洗了干净。 来人将高坎吩咐说了一趟,三人顿时面上神色有异。 见状来人便问:“有何难处?” 张青闷了片刻,只好道:“叫兄弟来晚一步,还是请跟我来看吧。” 说着,便将人带到后面,瞧了一番金兵尸首,才知晓他们已经下手先杀了这一队斥候。 金兵行军纪律严明,一队斥候人马凭空消失,必是会警惕行事。 当下再想要借机迷惑,怕是难以成事。 来人正是踌躇,不晓得回去如何向高坎禀报,还是张青脑子转得快,当下又想到了一干法子。 “此地距离河风口贼窝近,金兵失了这一队人马,必定还会派其余人等探查,说不定能发觉那贼窝,不如我们合了人手,将尸首处置,再把店中酒水搬到河风口寨中去,下好了药便走,若是金军人马发现了,会吃也说不准。” 来人闻言知当下也无它法,只好先如此行事。 于是一众人合力,先处置了尸首之后,便骑着斥候马屁赶路。 一番处置妥当,索性也留存不得,就跟着一路回柏岭寨来向高坎禀报,也好叫他知晓。 高坎自在寨中等候各路消息,待了大半天,才听手下来报,说是去找张青夫妇的人回来了,忙叫进堂内说话。 不多时,瞧见张青夫妇也跟着一起进来,当下便知怕是事情有变。 面上也先不动声色,将人请落座,这才发问:“张兄弟,嫂嫂,你们那边可是有事发生?” “叫公子识得,这位兄弟来报之前,正好有一支金兵斥候小队来到店中,小人莽撞,下药麻翻之后,索性将他们一干都杀了,只留存了马匹。” 张青抱拳拜道:“小人不知公子妙计,反坏了大事,请公子责罚。” 闻言高坎摆手道:“张兄弟言重了,此番事如何能怪得了你们?好在叫你们能无事脱身,失了这一趟也无妨。” 见高坎不怪罪,张青心下感动,便又道:“我听来报兄弟说了,心下便生一计,且借用河风口贼巢,布置一番,希望能弥补一二。” 接着又将计划与高坎言说一番。 高坎闻听之后,点头赞道:“张兄弟好计谋,叫那些金贼早晚得吃。” “小人不敢居功,坏了公子大计已是惭愧不已。”张青忙道。 “张兄弟不必多虑,此事便算过去,你与嫂嫂连日辛苦,好不容易归来,且好生休息,待有事在请来助。” 高坎对张青二人的行动心下实是并不在意。 虽是有他们这一趟谋划,算是多一番保障,不过就算不成也无妨。 反是能先杀金军一番斥候人马,也是功劳一件。 要识得,自这支金军入大宋以来,攻城略地,连战连捷,沿途那些大宋城池官军也没能叫他们有这般大的折损。 就是说破天去,这也该算是头一遭杀敌的战功,至于如何杀的又算什么? 招呼好张青夫妇回去休息,高坎又叫人找来杨志。 既然张青谋划了河风口贼巢那一趟,不管成与不成,少说也要叫人去那边暗中盯着,也好禀报情况。 杨志来听了话,便忙派人过去。 如此停歇了一夜时辰,派去之人回来禀告,金军人马果然入了河风口贼巢。 只是金军人马众多,且防备森严,暗中查探之人不敢靠得太近,也就不知是否有喝张青下了药的酒。 高坎得知也不在意,当下紧要,反倒是知晓金军在河风口贼巢停当一夜,再行出发怕是修整得当,日内便要到寨前,打起来还要多加小心。 将事告知杨志,且命他先行派遣一番人马出寨,暗中埋伏在金军此来寨中必经之路上。 杨志得令之后便即刻调集人手,就要发出。 半途高坎心下还不放心,又决定亲自跟随前往,一来好当场调遣,二来也好先当面瞧瞧金军究竟战力如何。 杨志闻听之后,当下便是不许,只叫他亲自前去太过危险。 野外作战,一没有城寨固守之地,二没有左右相护,一旦叫金军发觉了他之存在,怕是要横冲直杀。 高坎知他担心自己安危,便解道:“杨教头不必忧心,我只在远处看着,不靠到近处,一旦发现有变,必不会久留,先行撤走便是。” “公子,属下还是觉着安全为上,您何必涉险?”杨志再劝道。 “杨教头有所不知,我们此番不远千里,转道真定府,停当多日,又几经周折才来到柏岭寨,所有设想,俱都是为了拿下这一番金军人马,可是直至今日,所知关于金兵之一切,还只是听说而已。” 高坎面色严肃,直盯着杨志道:“连敌军都没有见过,不识得他们有何厉害,又有何弱点,将来如何迎战?” “可是……” 杨志还欲说,高坎却是断然打断。 “杨教头不必多言,我意已绝,此番无论如何都要先去看看。” 说着,高坎又再解道:“就算这趟不去,早晚还是要正面去看,且叫现在去,所遇最多不过金兵一支探哨斥候,多也就是十几人。” “可要是交战起来,再到近处看,怕就是千百之兵,不是更加危险?” 听到此处,杨志总算是应承下来,道:“公子执意,属下自当从命,不过还请公子万事以身周全危险,见事不对一定要先走。” “杨教头放心,我识得厉害。” 高坎面上一笑,又道:“何况,我可是胆小如鼠,惜命得很,哈哈。” 杨志见状也不再多说,只是调度人手之时,又在高坎身边多安置了些,哪怕当真事发紧急,这些人拼死护他,也能护住。 至少,可等着自己再调转回来相救。 如此安置妥当,一干人等这才从寨中发出,紧赶慢赶,总算是赶到金兵来临之前,到了合适位置。 就近寻了山林藏好,便就等着金军来人。 一等便是大半日过去,直至日落西山,才远远的瞧见有一支金军人马纵马而来,看去约有一二十人。 ------------ 第131章 正面差距 林中诸人见金军来势汹汹,虽不过一二十骑,确有一番杀意熊熊,稍怯懦之人,怕就要肝胆俱寒。 杨志最识得厉害,面色凝重,且与高坎小声言道:“公子,此乃金贼探哨斥候小队,多以十八骑成一队,行事之时,又分三组,即六人一组,呈扇形四散查探,都是金人骑兵当中最擅马上之术者,战力极强。” 高坎闻言稍稍点头,沉声道:“且吩咐下去,叫众兄弟都小心行事。” “是公子!”杨志领命,旋即回身去吩咐。 所携来众人,也都是头一回瞧见正牌金军。 哪怕早有准备,此刻瞧见,还是忍不住心下骇然,一个个紧张的握紧手上刀兵。 高坎却是眉头紧锁,直瞧着对面金军装备,暗自思付。 眼前所见,只是一番金军探哨斥候小队,单却个个身负铠甲,腰挎弯刀,后背劲弩,铁罩覆面,还有铁盔戴顶,可谓是武装到了牙齿。 原先他在东京汴梁便就见过赵宋官家最为精锐之禁军,握着大宋最多的钱粮补给,也不过就是有一身藤甲而已。 相较于金兵,二者之间的装备差距不可谓不大。 禁军尚且如此,更不要乱寻常地方的厢军、乡兵团练,怕是天差地别。 且在装备上便有如此差距,怪不得赵宋官军一遇金兵便是溃散不敌,换做是谁,这仗也不好打。 更遑论,金军训练远比宋军严苛。 金人又是马背上长大的游牧民族,几乎个个都是天生的骑士,骑兵战力自然更猛。 稍作沉吟之间,杨志已将高坎吩咐嘱托传了下去,又安抚布置,叫众人心下不慌。 回转过来,且向高坎禀报:“公子,诸事已吩咐下去,对面人马还有一里多地便入伏地,届时属下便先领人马杀将下去,掩杀这队人再说。” 高坎点头,又道:“金军武具精良,咱们兄弟身上连一件好使的藤甲都没有,手上也只有短刀,长枪就几杆而已,不擅袭杀骑兵,是以掩杀之时一定要好生注意,先使陷阱布置,待对方人马乱阵,再行杀出,好叫多一分把握。” 杨志闻声,瞧着对面金军越行越近,正色道:“属下明白。” 说话时,他就要领着人先潜到伏地近处,好做准备,高坎见状又将他拉住。 “还有一时,待会儿杀将起来,若是敌军溃逃,且不必追,若是俱都奋死搏杀,也要借机放走一两人回去报信,不要全掩杀在此。” 杨志听闻此言,神情一顿,不解问到:“公子这是为何?” “当下紧急,个中缘由不好详说,你且依计行事便是。”高坎言道。 见此,杨志便也不再多问,挥手叫上手下人马,便往前行。 高坎留守后方,身旁又跟了十几个手下护卫周全。 待半盏茶之后,瞧见金军人马俱都入了伏地当中,还在四下观察前进,忽的,林中响起一声尖锐哨鸣。 下面金军还未反应过来,便瞧见树林当中猛然有木排尖刺激荡而出。 领头的金军斥候小队长当即大喊,勒马闪躲,而于此同时,在他们身后也有同样陷阱发出。 前后夹击之下,虽然金兵擅骑,还是有人来不及闪躲,当场叫掀翻在地。 一番之后,又听树林当中破空声起。 便见黑箭如风一般,直射当面,那些金兵即刻拔出腰间佩刀,挥刀来当。 高坎在远处就瞧见林中射出的箭雨,少数叫金兵格挡下来,多数能射在身上,可是弓箭箭矢穿透性不够,无法破金兵身上铁皮厚甲。 只有运气不好,叫箭矢正好命中脖颈、双臂、双腿的,才能杀伤。 其余的,全叫那铠甲给挡了下来。 两番突袭,高坎原先是做了精妙计划,本以为这头一遭无论如何也该建功不小,好叫贼军方寸大乱,却没料竟是如此结果。 费这般力,才不过杀伤四五人而已。 且在林中一番齐射之后,那金兵小队长也察觉到了林中藏着人,手中弯刀一指,断喝一声,左右人马即刻拍马杀向林中而来。 眼瞧着杀入其中,便要叫藏在林中主任无处可躲,唯有奋力厮杀。 就在此时,地上忽的草石激飞,一条布满铁刺荆棘的绊马绳猛的拉起,冲在最先的骑兵来不及反应,当即便中了招。 绊马绳本就是应对骑兵的良策,加之高坎又首发性的在绊马绳上加入铁刺。 金军战马一被绊马绳牵制,马腿当即便是鲜血横流,一声嘶昂之后即刻倾倒。 马背上的金兵反应极快,就在胯下战马倾倒瞬间,竟还来得及先翻身跳下马来,一则没有跟着一起摔翻出去,二则也避免叫战马压住。 只是他们虽是骑术精湛,且反应极快,还是耐不住陷入伏地杀局当中,难脱一死。 这些骑兵刚刚落地,还未起身,便见了左右地下草皮翻起,埋伏于下的杀手即刻跳出,手握长枪猛刺。 骑兵身上厚甲能防住远处射来之箭矢,却防不住当面直刺的长枪。 且这些埋伏人选,也都是挑的好手,眼尖手稳,专挑着对面战甲覆盖不住的脖颈刺去。 转眼之间,便有数人横死当场,后面的骑兵瞧见凶险,赶忙勒住了马,才保全性命。 树林当中杨志瞧见耗费大力气才布置的陷阱,竟就杀伤这般敌军,当即一急,且瞧着敌军不再冲杀入山林当中,索性起身大喊一声,直就冲杀出去。 他身后诸人闻声也都提刀断喝,当下便就跟随杀出。 后方高坎瞧见此,当下面色便是一急,下意识喊道:“杨教头不可鲁莽!” 可惜隔着太远,那边又是喊杀声阵阵,声音根本传不过去。 便也就只能眼睁睁瞧着,那数十的兄弟人马朝对方杀去。 金兵不知林中陷阱几何,害怕冲入其中再被伏杀,是以不敢向前,可是瞧着林中人主动杀出,那却又是另一番光景。 领头的小队长当即怒喝一声,挥刀便指挥手下冲杀。 才一瞬间,两边人马便就杀到一处,顿时鲜血横流。 十余骑人马对上数十人,金兵竟也是不落下风,杀得有来有回,且气势越杀越猛。 ------------ 第132章 惨胜 较于宋人,金人本就更加善战,且又有装备优势。 杨志所领手下,还都是高坎最早收归人马,历经多番训练,才有不俗战力。 饶是如此,以数倍于敌军之人众,绞杀一起,亦是有不敌之姿态,要不是杨志一人勇猛,手提一把朴刀恍如猛虎一般,还真是止不住。 才杀一转,自己这边数十人马便有一二十人死伤于敌军刀下,对面才倒了五六人而已。 两边战损对比之大,叫后方瞧着战局的高坎心沉如水。 此时战局已至此,两边谁也轻易脱战不得,且有杨志在敌军骑兵当中冲杀,早晚还是能拿下,只是杀到尽处,怕是还要折损不少人手。 如此就算胜了,也只能算是残胜而已,还是在他们早做准备,布置陷阱,以逸待劳,突袭发难等诸多前提之下。 由此可见,宋军与金军交战何其艰难。 唯一幸事便是,高坎坚持跟着来了,亲眼目睹见证了两军之间的战力差距。 若是没这一趟亲眼所见,柏岭寨之防御,怕是还不知敌军战力勇猛,多做侥幸,反而坏了大事。 对面战场杀至此处,高坎心头已是有数,忙叫来旁边手下。 “你赶紧回寨中去,命人将寨中火油、烈酒等一应容易引燃的器物搜刮出来,集合一处,另外再多找干草,枯木等燃料备着,快去!” 手下得令,当即不敢迟疑,忙转身就往回跑。 高坎心下生计,既然正面箭矢刀兵要杀伤覆盖厚甲的金军骑兵极难,便换了一个思路,将正面掩杀转成火攻。 寨中人手有限,敌军数量众多,他们主要的任务,是将敌军陷在柏岭寨不得寸进。 只要拖沓下来,叫金军气势下去,进退不得。 且在各处陷阱布置当中不断消耗他们的人手力量,以至军心动摇,便算是成事,再等林冲携大军从四面包抄而至,战局就定。 前面掩杀还在继续,杨志当真勇猛难当,那些骑兵算是半数都死在他手上那把朴刀之下,一盏茶时辰,且就剩下了三四人。 金兵领头的小队长还在,左右手下眼见势不对,再战便要全军覆没于此。 于是便就奋死掩护,叫那小队长突围撤走。 杨志已然是杀红了眼,提刀猛砍猛追,可惜叫两金兵拦住,费力杀番之后,那小队长已经纵马逃得远了。 双腿毕竟跑不过四条腿的,他见状也就只能作罢。 阴沉着脸吩咐剩下手下打扫战场,自己才回转过来找高坎禀报。 这边战局定下时,高坎便已经主动带人往前面来接,双方碰头,便就连拍手赞叹。 “杨教头当真勇猛,杀得贼军丢盔卸甲而逃!” 杨志面上却露羞愧之色,抱拳拜道:“不敢叫公子如此抬举,属下实在有愧,多番布置,还叫突袭杀出,数倍于敌之人手,还叫兄弟折损过半,请公子责罚。” 高坎忙道:“杨教头不必介怀,金军战力勇猛,装备精良,兄弟们跟他们比简直犹如赤手空拳一般,能杀至如此,已是难事,如何能怪杨教头?” 杨志听着,不说话,只低头请罪。 见状高坎也有些无可奈何,只得道:“那小队长遁走,即刻便会禀报后军人马,敌军大队怕是顷刻就要袭杀而来,杨教头还是赶紧叫众兄弟收拾停当,我们先撤走再说。” 杨志识得厉害,闻言赶忙带人回去收拾,好趁早离开。 杀翻着一趟金兵的探子斥候,他们倒也不是毫无收获。 除却了然了这支金军骑兵装备精良,战力勇猛之外,也得了十几副厚甲劲弩,还有几匹战马到手。 花了半炷香功夫,将战场收拾打扫停当,又带上战死兄弟尸首,众人这才赶紧撤走。 一路回到寨中,高坎将各部人马俱都叫到了议事堂来说话。 堂下诸班头领都知高坎领着杨志,亲自出去伏杀了一番金军,回来时兄弟折损近半,尸首都是瞧见了的。 是以当下堂中气氛有些凝滞,大家都不好发声。 杨志在头里,低着头也不说话,只有上位高坎目光扫视。 原本这一番提前发出伏杀,是想一战先扬威风,提振士气,没料到结果竟然恰恰相反。 高坎知道在场众人心下都是不安,沉思片刻,还是要先行安慰。 面上便露笑容,道:“诸位这都是怎么了?此番伏杀贼军,叫贼军近乎全军覆没,仅就那头领仓皇逃出而已,合将算下来,也是杀翻贼军近二十人。” “自金军突然南下,袭扰我大宋疆域以来,这支骑兵在真定府治下还没吃过这般亏。” “无论如何算来,都该是大胜一件,若是上报朝廷,嘉奖封赏都不会少,怎么我瞧着诸位却好像是打了败仗一般,提不起兴致来呢?” 听见高坎发声,杨志率先站出拜道:“此番伏杀接战,若无公子神机妙算,多做妙计,属下等别说是袭杀金军人马,怕是就连自身都难以脱身而出。” “属下身为领头之人,却叫兄弟折损过半,实在有愧,还请公子责罚!” 高坎闻言笑道:“杨教头言重了,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我们先前对金军战力、武具配置,人员数量等等皆一无所知,此番接战也是突然,对面人马装备远胜于我们,这番结果已然是尽力而为,如何还能再多做苛责呢?” 杨志此时却是坚持道:“寨中人手不过数百,而敌军却有数千,此番一战,我们以数倍于敌的人手,又是突袭埋伏杀出,还叫如此,自是属下之责,若是如此天时地利人和之下,都还打成这样,那么如何应对接下来敌军大军来攻?” “是以,属下请公子严责,以明军法!” 高坎听到这里,心下也是无奈,只好道:“既然杨教头坚持,那不如这样,就准你戴罪立功,亲自到寨门头上驻守,迎战敌军。” “敌军不退,大战不胜,不得下城头。” “至于战胜之后,再论功行赏如何,到时再论,其余人等也俱都是一般,守寨接战,必要奋死,若有胆敢怯战后退者,格杀勿论!” ------------ 第133章 敌军威如鬼 治军者,首重赏罚分明,才能叫军士奋死效力。 若依照高坎原先处置,更多还是江湖豪义,虽也可行,但毕竟只是草莽之行。 又不是要做第二个梁山大聚义,高坎的格局没有那么小。 柏岭寨之战算是手下头一遭的正式大战,头一定要开好,才能定下将来铁军基石。 本来他还没那般精力,想到如此关隘,是杨志的坚持提醒了他。 堂下诸众闻言,俱都抱拳来拜,齐声应下自从高坎以来的第一道军令,令行禁止,便是当下调度。 金人来得比预料当中更快。 高坎这边几乎才将诸人手唤上寨门头,各处布置甚至还未停当,敌军便已至近处。 杨志派了人来,与他说将此事。 得信之后,高坎还是没耐住,又从寨中出来,也上了寨门头上。 杨志还在左右来回奔走,一则收敛中军,按捺耐心勇气,固守寨头之上,二则也是给中军打气,提振军心。 毕竟大部都只是乡兵团练,从未经历外地来犯。 甚至于,就连平日演训,也都是以剿匪缉盗为主。 也就是高坎等一行人收纳柏岭寨之后,才叫杨志加紧以禁军之法急训了几日而已,那比得上敌军精锐之师。 寨门又不似城墙,防御不那么坚固。 所以就怕寨门头上有谁耐不住心中恐惧,一两人还不影响大局,万一牵连旁人,叫众军军心一下涣散,那便是灭顶之灾。 奔走数趟,杨志才调转回来,忽的瞧见高坎竟在寨门头上。 脸上颜色瞬时一惊,赶忙上前急道:“公子您怎么来了,此处凶险,还是请赶紧回寨中才好!” 高坎神色倒是平常,摆手言道:“我来看看心里有数,你们打你们的,按原先演训行事便可,不用管我。” “不行,此处凶险,一旦交战,两军相距不过十丈开外,金军又多神射手,一旦发现公子你,必行歹事,您断不可留在此处!”杨志此刻却是断然拒绝道。 闻言高坎解道:“杨教头不必担忧我之安危,还是顾全寨门防守为要。” “来人,请公子回寨!” 杨志已顾不得那么许多,高坎乃是主帅,也是他们的主心骨,绝对不能叫他涉险在城头之上。 哪怕强行叫人将高坎带回寨中,有以下犯上之嫌,他也不管了。 寨门上众兵大部都是杨志一手带起来的,此时又是临战之前最紧要的时候。 杨志作为前军统兵将领,自是听他命令行事,叫把高坎带回寨中,便就几人上前架着高坎就要走。 就在此时,只听远处忽然传来一阵“轰隆隆”闷响。 众军站在寨门头上,都只觉得脚下震颤不止,好似有大地动发生一般。 寨门头上,忽的有小兵指着远处官道,惊声叫道:“敌军,敌军来了!” 杨志当下神情一变,连忙奔到寨门边缘,忘官道远处望去。 便就看见对面官道上尘土飞扬,好似有无穷无尽的大军洪流正滚滚而来,当下一排,十数黑甲骑兵踏步而行,气势威严赫赫,恍若鬼卒一般。 瞧到此处,杨志顿时眼皮一抽。 这支金国奇兵入真定府地界之后,一路奇袭直奔,在大宋疆域之内,如入无人之境,连战连胜。 好似只要他们到的地方,赵宋官军就如同纸糊的一样,没有丝毫还手之力。 原先杨志心下还骂那些官军不成事,此时亲眼瞧见金军骑兵大队之强横恐怖,才识得面对如此洪流大军,仗是如何难打。 更难得是,他们当下只有柏岭寨小小寨门围栏而已。 如此寨门围栏,若是对一般匪类来说,如同天堑,轻易难以跨越。 可是对于金军这铁甲洪流,怕就只是蚍蜉撼树。 那前军人马,只要在百丈之外御马冲锋,小小寨门边就难以抵挡,稍有冲击便能强行撞开。 杨志越看越惊,当下就连自己,也没了几分死守决心。 高坎也在一旁,见左右都叫滚滚而来金军震慑住了心神。 即刻便知,绝不能叫敌军先声夺人,仗还没打,就叫自己这边连一战之勇都没了。 于是猛然断喝一声,挣脱所有束缚,上前一步断喝道:“众军听令,弓箭手上前备战,待敌军放近射马不射人!” “步军从旁协助,供给箭矢,防备敌军登寨。” “寨下后备人马即刻出寨,将寨前木桩尖刺陷阱拉起,阻挡敌军骑兵直冲寨门,马军右迁,自西寨密口出寨,转入山林当中埋伏,以待军令时机!” 一条条军令下达,左右诸人却没有立时行动,而是相互面面相觑。 眼看着众军叫敌军震慑心神,连基本的军令都不知道该如何遵守,高坎下令调动不住,还是杨志率先回过神来。 连忙扯着嗓子大喊,一边推搡近处兵卒,叫他们即刻传令,一边来回奔走大喊传令。 如此,高坎紧急下达的军令这才得以传达,整个寨门上下也跟着动了起来。 随着寨门前一阵“哗啦啦”的响动,围着寨门一圈,一排圆木尖刺被提拉了起来,正对着敌军骑兵冲击之方向。 圆木尖刺长过一仗,高过半仗。 根部深扎地底,由粗绳串联,又由铁链绑缚拉起,坚固无比。 只要这些圆木还顶在前面,敌军骑兵就无法越过圆木,直冲寨门。 至于叫人下马拆解,寨门头上弓箭手便可以随意射杀,如此防御,至少能暂时延缓敌军进攻步伐。 但高坎心下识得,此不过是权宜之计而已。 能挡住敌军半晌,却不能完全将对方困死在此地,早晚还叫别人想出法子解了此道防御,届时就凭这寨中这几百人手,如何能是敌军数千精锐骑兵对手? 的有奇谋,一叫敌军冲寨不得,二叫他们后撤转圜不了。 只是奇谋哪有那么容易能叫想出,高坎面色阴冷,目光直盯着对面敌军越来越近,心底一片冰寒。 忽的,杨志奔回来抱拳拜道:“公子,寨门各处已从军令布置,这边交托属下,您还是赶紧下寨回去吧。” 闻声高坎转头瞧了他一眼,眼角余光忽然瞧见了后面地上放着的一排排坛子,顿时计上心头。 ------------ 第134章 奇谋 铁甲骑兵来势汹汹,若是赵宋官军大部,装备精良齐全,便可用强弓劲弩射杀,能破铁甲,亦能直接杀伤战马。 可是当下高坎手上没那些大杀器,就连城头上弓箭手手上的弓,都以寻常猎弓为多。 军中所用强弓,与猎弓完全就不是一回事。 军械,人手,就连寨门防御,诸多种种,都远远不足以与敌军抗衡。 所以当下之计,才只能使奇谋,接战之时突然使出,才叫有奇效,防住敌军第一路冲锋。 高坎眼明,便就拉住杨志沉声言道:“敌军骑兵身着厚甲,我们的弓箭难以破甲杀伤,射马不射人虽能见一些效用,怕也是杯水车薪。” 杨志脸上颜色也是艰难,道:“可惜军械不强,当下也无它计。” 高坎眼底寒光一闪,却道:“杨教头你错了,咱们还有一个天大的好法子,准叫敌军先锋有来无回,你且听我命令,下去亲自指挥传令。” 说话时,高坎附身杨志耳边,将计谋与他说将停当。 杨志初时听来眉眼之间还有疑惑不解之色,越听到后面,脸上震惊越浓,直至最后已成亢奋。 待高坎说完,他忙抱拳赞道:“公子当真奇谋良策,如此一来,定叫敌军先吃一道大亏!” “此番奇谋,凶险异常,差之毫厘便是谬以千里,千万不得出错,定要把握好时机,你且在城下看着我在城头上叫人以旗号为令!”高坎冷峻道。 “请公子放心,属下这就下去安置。”杨志说着,转身便走。 目送他下去,高坎抬手找来兵卒。 “你且去取来令旗,听我命令挥舞,叫城下众军看见。” “是!”兵卒得令,即刻便去找来令旗。 寨门这边奔走布置之时,对面金军人马也是越来越近,转眼之间便到了百丈开外,头部果然开始纵马提速,渐成冲锋之势。 金军骑兵本就气势凶恶,震颤人心。 此刻距离更近,冲势一起,便是更加骇人。 寨门头上众军耐不住个个屏住呼吸,握紧手上刀兵,强忍着心中惧意,死钉在原地。 高坎也是头一遭在如此近之距离之下,直面如同豺狼虎豹一般的恐怖金军骑兵。 要说他心下一点惧意没有,风轻云淡,成竹在胸,那是假的。 他也怕。 甚至可能他比一些兵卒内心的恐惧还要更甚。 但是他知道自己是统帅,是全军的主心骨,就算吓尿了裤子,也要憋在裤子兜里,不能叫人瞧出来。 是以面上故作镇定,冷眼观之。 寨门下的圆木尖刺已叫人放了下去,地面上细看虽还能瞧出一些端倪,但若是骑兵冲锋而来,却来不及细看。 眼瞧着敌军前部骑兵越来越近,黑压压的一片,一眼扫去少说也有数百人,合一金军制式一谋克左右。 高坎在寨门头上,呼吸越是愈发沉重。 九十仗,八十仗,六十仗…… 敌军骑兵越来越快,转眼间便距离寨门只有不到二十仗。 就算是站在寨门头上,高坎都能感受到随着敌军冲锋,裹挟扑面而来的阵阵腥风。 寨门头上已经有兵卒按捺不住,浑身颤抖,甚至连手上刀兵都拿捏不稳,有弓箭手更是底气手中弓箭,抱头蹲地。 此时的高坎已经管不了那些人,他的目光死死的盯着敌军骑兵。 十五仗,十丈,九仗! 就是现在,高坎猛然大喊:“摇旗!” 随着他一声落下,却感觉身旁没有动静,转眼就看见那手拿令旗的兵卒竟叫敌军震慑,吓得呆立当场,不晓得动弹。 见状高坎也没时间呵斥,直自己动手,一把将令旗抢夺过来,狠狠挥动。 寨门下面,杨志目光一直盯着寨门上,瞧见令旗舞动,当下便大喊下令:“拉,快拉!” 左右兵卒闻声,赶忙拼命拉起手上铁链。 随着铁链搅动,寨门外面的圆木尖刺再次被提起,瞬间便将敌军冲锋人马分成了两部。 前部人马有数十人,距离寨门不过数仗之间。 后部人马有一百多人,强行叫圆木尖刺拦住,冲锋不得。 有的甚至前面冲得太快,圆木尖刺突然出现,来不及勒住战马,当场就叫刺了个对穿。 寨门上,高坎瞧见下面尖刺抬起,便即刻大喊:“放箭,快放箭!准备火箭,一轮齐射,换火箭!” 此时寨门上的众兵卒都已经回过神来,敌军还在远处时叫震慑住心下骇然。 可是到了面前,那滚滚威势叫他们猛然识得,要不奋死反抗,要不就死路一条。 本能求生欲的驱使之下,兵卒们都按照高坎军令动了起来。 寨门头上一片箭雨射出,弓箭手旁边原先守候的兵卒提前换好了火箭引燃,立刻递给弓箭手换箭。 而于此同时,寨门下面,杨志叫人将圆木尖刺拉起之后,又立刻吩咐后面等候的兵卒将提前准备好的烈酒酒坛抱了出来。 到了寨门前,对着寨门外面便扔了出去。 一个个的酒坛丢出,扔到寨门之外,落地便直接砸碎,无数烈酒洒落一地。 敌军骑兵刚刚冲到寨门前,还没来得及冲撞寨门,迎面就叫这些酒坛给砸了个结实。 不待回神,寨门头上弓箭手的火箭来了! 烈酒一接触到火箭,立刻便是引发熊熊烈焰,金人骑兵再怎么凶猛,穿再厚的战甲,也挡不住烈火焚烧。 刹那之间,整个寨门前面一片哀嚎之声,那数十骑兵瞬间就被一片火海所吞噬。 浓郁的焦臭味一下传遍寨门头上下,寨门头上的高坎却没有功夫掩住口鼻。 奇谋虽成,当下却还不是高兴的时候,那些叫烈火焚烧的金人骑兵,慌乱撕扯之下,还是有可能冲撞勒马强行冲撞寨门。 寨门是他们的最后一道防御,绝对不能如此丢了,又赶忙来回奔走大喊,叫弓箭手不断放箭,尽力射翻下面的战马。 寨门下面,杨志也唤来数十兵卒,手握削尖的圆木,当做长枪来使,趁着寨门木排间的缝隙,对着冲向寨门的骑兵猛刺。 当下,他们也只有这一个法子,能直接杀伤冲撞寨门的敌军。 ------------ 第135章 艰守 凡战端一起,无论兵力多少,交战之所,仅有凄惨炼狱。 小小寨门,便如死亡绝地,烈焰腾腾下,只有被收割的生命,以及无尽哀嚎。 或许此番接战,时不过半盏,人不过数十。 转辄间,就随风飘去。 甚至旬月之后,人们都不会再记得,在真定府,有一个叫做柏岭寨的地方,曾经在这里发生过一场惨烈的激战。 一条条生命,在这场激战当中,戛然而止。 高坎立在寨门头上,战争的残酷就如此轰然冲进他的脑海。 没有任何转圜铺垫,赤裸裸的向他展示了,生命的脆弱,人的悲鸣。 寨门内,杨志奋力搏杀,一并还要管束左右。 手下诸军虽有不少早就跟随高坎左右,转圜多地,达数千里之遥,也曾激战厮杀,可此番之状,依旧是头一遭,心中震撼难以言表。 明眼瞧见,既是实在寨门之后。 借着手中木刺长度优势,实则可以随意刺杀寨门外之敌军,还是一个个已入死地的敌军。 可是依旧,还有人大意失手,叫敌军临死反扑负了伤。 要是不注意,怕是有人连命也失了去。 前番伏杀敌军斥候人马,已经折损人手,要是这一趟还有人害命,怕是真就无言去见高坎了。 且见寨门前杀声震天,凄厉惨叫不绝于耳,后方敌军大阵当中亦有行动。 厚甲骑兵人马叫圆木尖刺拦截,突破不得,却也反应灵敏,先头直分两步,左右包抄。 须臾之间,便杀到寨门侧面之下。 又贼军手握重锤,且借战马冲击之势,直砸木寨围栏。 连续冲砸之下,只叫寨头上阵阵晃动,好似顷刻之间,整个寨头都要被掀翻一般。 感受到脚下震动,高坎忽的回转过心神。 目光当即朝着敌军分兵之所瞧去,眼看着那些厚甲兵不断冲撞寨门侧翼,他心下骇然,如此撞下去,要不了一停当时辰,怕就能破开口子。 此番才接战而已,要是这么快就叫金兵冲破围栏,入得寨中,怕就是一场屠杀。 于是连番大喊:“左右放箭,万不可叫敌军冲破围栏,快!” 寨门头上弓箭手得听声音,赶忙拉弓转圜,朝着左右两边冲撞围栏的敌军射杀而去。 这是金军厚甲才展现了威力,寨门头上弓箭落在其上,难以破甲,甚至那些金军骑兵连挡都不挡,眼下只有寨围而已。 瞧见此一幕,高坎知晓拖沓不下去了。 即刻招手,从寨门头上领下来一干人马,直奔下面。 他才下来就瞧见杨志领人在寨门前刺杀,已将最先直冲寨门的那数十人马刺了大半。 剩下那些在烈火焚烧之下,也只有死路一条,不用多管,连忙叫住一起行动。 “杨教头,快随我来!” 杨志猛然听见声音,回头便见高坎下了寨门头,赶忙叫人跟了上去。 “公子,有何吩咐?” “敌军分兵冲寨,左右两路已冲撞数十次,再这么下去,早晚叫将寨围冲破,一旦寨围叫破开一个口子,怕是再难坚守。” 高坎一边急说,领着人先向左边敌军奔去。 奔到近前,直瞧见寨围震荡,绑缚牵连所在,已见了弯曲形变。 粗壮圆木也叫撞出了缝隙,破开缺口也只在须臾之间而已。 杨志瞧见这一幕,他们在下面,不在上面,木围隔绝敌军直杀入,同时也隔绝了从里面袭杀,寨围被破之前,似只有眼睁睁瞧着这一条道。 “公子,敌军冲撞,我们叫木围隔绝,无法袭杀呀!” 高坎眼底寒光涌动,冷声言道:“一招鲜吃遍天,叫众兄弟拿烈酒来!” 杨志闻言,当即明了高坎意思。 赶忙回身叫人,取了一趟酒坛过来,就在围栏下面,对着外面奋力扔去。 寨围不高,众人又多是有些武艺的好手,有一膀子气力。 酒坛叫他们奋力扔过寨围,砸在外面一阵酒香传来。 寨门头那边,弓箭手直瞧着左右两边敌军人马,看见围栏后面扔出酒坛,砸到了对面军中,即刻便换了火箭来射。 一刹那时,寨围外面便是火光大起。 然而这边不像寨门那边,有高坎事先布置,能阻拦敌军撤走。 且有了前一趟,敌军也不是傻子,瞧见火箭射来,即刻便是抽身后撤,仅有少数人叫火箭沾染,身上起了微弱火势而已,轻易就可扑灭。 高坎目的不在杀伤敌军,而是将他们逼退。 见寨围没了动静,便即刻对杨志言道:“杨教头,还有右边也有敌军冲撞,赶紧过去,若是寨围还在,一样处置。” “是!”杨志识得厉害,不敢拖延,赶忙带人赶过去。 这下高坎却没动,目光瞧着面前先前被敌军冲撞的寨围,眉头紧锁。 半晌之后,才沉声言道:“剩下人等且跟我走,快!” 叫上手下一道,紧赶慢赶赶回寨中营房,于库房当中搬运,不多时便又折返回来。 接着便吩咐手下人等,将带来之物全都埋在近左,以待备用。 此时杨志将另外一边的敌军也暂且逼退,回来复命。 “公子,两路敌军皆已暂时退去,正面敌军也已后撤,看来今日是不会再行进攻了。” 闻言高坎面上神色一松,旋即道:“叫寨门头上众兄弟好生看管,严加防备敌军偷袭,另外再抽调人手,将寨中百姓聚集,走水路先行离寨再说。” 杨志听到这话,顿时神情一变,道:“公子,我们不守了?” 高坎稍稍摇头,神色冷峻道:“敌军来势凶猛,威力远超先前预计,柏岭寨小小之地,难以固守,不是久留之地,要早做准备才行!” “可是……” 杨志稍有迟疑,心下不甘,他们好不容易才将柏岭寨拿下,难道如此便就拱手让人? 高坎瞧他一眼,宽解道:“杨教头不必心有不舍,需知‘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之道理,此番就算我等撤出柏岭寨,拱手让与敌军,也叫他们好难占据此地!” 杨志听闻,虽有不愿,但也奉命行事,赶忙叫人去寨中各处汇聚百姓,俱都驱赶到码头那边,找船好借由水路走脱。 ------------ 第136章 安置寨中 金军势大,寨门头上一番接战,高坎当下便识得厉害,清楚仅凭寨中人手军械,不是对手,早做脱退准备,还可多存人手。 但就算将柏岭寨让与敌军,也不可白白就失了家当。 他心下之计,好说要叫敌军喝一壶猛的,崩掉他们几颗大牙才行。 寨门上留人手不必太多,剩下人等全叫高坎集合起来,且将寨中可用引燃之物全都搜集起来,火油、烈酒等等,一干布置在寨中各处民房。 柏岭寨中多数建筑都以近左山中木料搭建,本就易燃。 加上引燃物来加速火势,只要稍有一点走水之地,顷刻之间便可让整个寨中火势冲天。 为保周全,又叫人多寻干柴杂草,也覆盖在暗处,方便加速火势。 此番布置停当,时辰已过了半天。 杨志那边将寨中百姓都聚集一处,多有近千人,全都在码头等着。 可惜寨中船只多叫乔三分派手下驶走,如今剩下的只有几条能载个几人的扁舟而已。 杨志叫手下来与高坎禀报,请他吩咐如何处置,高坎赶到码头这边,瞧了个实在,当下心头也有些为难。 寨中百姓近千,就靠这些扁舟,不得转运个十几天才能全都转走。 待到那时,整个寨子早就叫金军踏平了。 忖度良久之后,他终究还是只好一咬牙,下了一个决心:“叫老弱妇孺先行乘船而走,剩下青壮年,有会水的,下水跟船游河而走,不会水的,暂时等候。” 说着,高坎又瞧向人群当中那些青壮年,沉声继续道:“且叫人去军械库拿来军械,分与众人,若是敌军破寨之前他们能转走不管,要是来不及,也好手上有刀兵奋死反抗。” 杨志闻听,当即便领命,派人去取军械来。 百姓人群当中一片混乱,早在金军攻寨之时,就叫敌军吓破了胆子,当下听说要沉船逃离,都想往前挤,好先走一步。 杨志在前面勉励管束,声嘶力竭的大喊,却没有丝毫作用,那些人还是只管往前冲。 高坎瞧道此处,心下计较,如此下去一个都别想走得脱。 当即面色一冷,随手从身边手下腰间拔出刀来,走到人群前面,挥刀便是一刀将冲在最前的泼皮懒汉砍杀。 鲜血顿时洒了一地。 人群一下子便就安静了下来。 高坎目光冷冽,扫过众人,直冷声道:“老弱妇女在右,中年男子在左,青壮男子在后,敢扰乱秩序,不听劝告者,杀!” 言说明了,高坎随手将手中染血钢刀丢给杨志,叫他安置。 一众百姓见状不敢再有丝毫作乱,纷纷主动听从安置。 高坎领了几人,往人群最后走来,当中有青壮年识得大义的,已经先行从人群当中退出,在后面等着了。 过来瞧见这几十人,高坎微微颔首点头:“诸位壮士好样的,稍后我叫人分刀兵与你们,且在此护卫,若是寨破敌军杀入,你们要奋死杀敌,护卫乡亲,若得信寨破之前俱都能撤走,我在此保证,日后拿着你们手上的军械寻得大军,找我来领赏钱!” “若有谁不甘就此叫贼寇烧我家园,杀我兄弟姊妹的,当下可入军中,入军得纹银十两安家,杀一贼寇,再得五两!” 众汉子闻听,神色倒是各异,当下场面沉静。 高坎也不强求,招呼来左右手下,命人去营房库房当中抬来一箱金银,就摆在众人面前等他们抉择。 直至前番人群分理清楚,寨中所有青壮年俱都到了后面,也都知晓了高坎先前之言。 瞧见他就在原地等着,人群当中忽的有人上前道:“他娘的,老子参军!” “我也参军!” “还有我!” …… 转眼之间,便有数十人上前自报家门,文书记录,盖上手印入军。 高坎也不含糊,凡一人成了文书,当即便叫人分与纹银十两。 不过虽然有了领头的,效果也还不错,但是大部分青壮年还是畏战怕死,不敢与敌军搏杀,倒也是人之常情。 一番清点记录下来,一共有六十几人入了军籍。 高坎叫人将这些人分在一旁,就在当场管束人群,好叫船只转运。 正在处置之时,前面忽的又有一群中年汉子过来,一眼扫过去,倒有十几人。 这十几人直往高坎而来,左右手下见状,还疑有它,赶忙上前警惕拦截,不叫这些人靠近。 首领一个髯须汉子见状,喊到:“俺乃平定军马军老卒,左右尽是军中手足,愿再入军中,同心杀敌!” 后面高坎听到声音,起身往这边走来。 拨开人群,瞧着汉子问到:“诸位都是平定军的马军老卒?” 髯须汉子抱拳应道:“平定军马军帐下火风营伍长耿尽忠,这些都是小人在军中之手足,离营之后,在这柏岭寨中做些苦力活糊口。” “你等可知,此刻寨外有金贼一猛安厚甲骑兵,合数千人之众,此时再入军中,怕是有去无回!”高坎瞧着耿尽忠,沉声问到。 “小人识得,但求能杀贼,一条贱命不枉来世上一遭。”耿尽忠应道。 他身后十几人面上也是一番颜色。 见状高坎这才点头道:“好,既然你等愿再为国效力,便从你等之愿,来人呀,与诸位好汉书写文书,交托安家银钱。” 手下等闻言,即刻便领着耿尽忠等人去记录在册。 待他们记录完毕,领了银钱之后,便瞧见大部都转身回去人群老弱妇孺那一趟,找了其中家眷,将银钱交托。 高坎瞧见,耿尽忠没有去,而是将自己的银钱分给了两个手下兄弟。 那两人皆有家眷,带着四五个孩童,年纪都不过才六七岁的样子,看来懵懵懂懂。 此是别人家事,当下管不了那么许多,反正耿尽忠这一趟人员就是平定军马军的正牌骑兵,有他们愿意重入军中,也算是多了一份战力。 寨中还有战马,也可分与他们。 收拾停当这边,高坎招呼人手到寨门前查看敌情,他心下有虑,怕敌军趁夜突袭,若不多加防备,怕被打个措手不及。 ------------ 第137章 船来 柏岭寨地小人少,军械不足,仅靠四面寨围做防,而金军兵多器重,头一番攻寨未曾建功,也只是因着初来乍到,于敌情不熟,且叫高坎事先早做预备,又临时奇谋调度,才失了先机。 但敌众我寡,敌强我弱,乃是基本实情。 当下寨中还可依仗寨围拖延,却也只是权宜之计。 一旦金军寻得机会,无论是夜袭偷营,破了寨围,亦或是重兵上压,强行破寨。 届时寨中都无抵御之法,只得先行弃寨而走,高坎所做应对也是为此。 只是眼下时限紧迫,间中若出了差错,便是满盘皆输之局,当夜必不能失寨,否则便再无翻盘之机。 最差,也得拖到第二天黎明才行。 林冲所领大军就在赶来路上,步军行进不若骑兵迅速,且前期为避免叫金军察觉,有所防备,故意掉在远处,间中差距就更大。 是以高坎心下预料,林冲人马最快也要到第二日午时左右,才能赶到。 行到之后,还要整军调度,也需不少时限,反攻之机,该在下午才是。 寨中布局可拖延时限,也就半日之机,所以高坎才要叫寨中至少坚守过这一夜。 军令下达,寨围上各处人手俱都打起十二分精神,小心瞧着寨外一应状况,直至入夜,又引燃火把照明。 高坎人在议事堂中,杨志那般安置妥当诸事,前来向他禀报。 “公子,渡口百姓已分批撤离,属下命人先将老弱妇孺送至对岸停当,人群当中有熟悉水性的青壮年,跟着小船过河,也在那边接应安置。” 闻言高坎点头应道:“百姓安置尤为重要,且不可叫人轻易失了性命。” “请公子放心,属下定竭力安置。” 杨志抱拳应道,脸上神色又是一转:“公子,敌军此刻驻扎寨外,虽暂未有所动作,可是万一今夜再大举来攻,寨门防守,怕是十分艰难。” “杨教头有何良策?”高坎瞧他一眼问道。 “属下以为,以当下寨中境况,固守艰难,失寨只是时间问题,届时属下可领军杀出重围,暂行退至近左山中,以待时机。” 说到这里,杨志停顿稍晌,又瞧了一眼高坎脸上神色变化,才继续道:“只是乱军当中,难免顾及不到,是以属下斗胆,想请公子先行离寨,也好保周全。” 高坎闻言笑道:“杨教头是担心,我留在寨中,一旦金军杀将进来,反倒还要费心护我?” “属下不敢,保全公子乃属下分内之事,属下愿以命相护,只怕混乱当中不及援手。” 杨志忙解道。 见状高坎起身走向他,笑道:“杨教头,你我自汴梁一路出来,虽是时日不久,但上下奔走数千里,勉励互助,情谊堪比高山,对你我自是不疑有它。” “非是我不听你良劝,顽固涉险,实在是当下寨中之局,需得有人居中调度。” “林教头、武兄弟都不在寨中,当下寨内大将便只有你一人,金军虎狼之师,仅靠寨中人马,如何能敌?” “必要有一员虎将,以万夫不敌之勇,才可领衔袭杀,此人非杨教头你莫属。” 说着,高坎停顿了一下,拉着杨志的手走到议事堂门口,指着外面道:“这些兄弟,不少都是跟着咱们,从汴梁来到真定府,一路奋勇,无论军马匪贼,皆奋死力,从未退缩,此番大战凶险异常,光是前两番交手,便已折损不少。” “我与你交个实底,今夜若是金军来犯,必要死守至黎明之时,若是那样,怕是十难存一。” “要是我在寨中,虽少有战力,好叫兄弟们识得为何而战,且也可居中调度,万一乱了阵脚,也好尽快聚拢人手。” 杨志听着高坎所言,一时不知如何应答。 要论与寨中人手相熟,他还要较高坎更甚,毕竟这些人手俱都经过他亲自调教。 如果能活,当然希望更多人可以逃脱大难,一战之后,还有能一道喝酒吃肉的时候。 但眼下战局就在眼前,他们别无选择。 高坎安危自是重要,可是要是再没了他在寨中坐镇,怕是连一半的兄弟,也难得能活着走出寨内。 迟疑半晌,杨志终究还是抱拳应道:“公子高义,属下愿誓死相从。” 面上一笑,高坎拍着杨志肩膀道:“哈哈,局势倒也还没有那般严重,金军不是还没有趁夜袭营嘛。” “假若今晚他们不来,待到明日黎明,万事俱备,将这城寨交托他们又如何?” “兄弟们,也可提前撤出寨内,保得周全。” 两人正在说话,便瞧见外面守卫急匆匆进来禀报。 “公子,统领,乔统领他们回来了,在渡口那边接引百姓渡河。” 一听此言,高坎面上瞬间一喜,道:“乔统领他们回来了?太好了,杨教头,快,咱们去渡口。” 乔三等人走水路,有快船,赶路自是要比林冲领大军步行快许多。 此时赶回寨中,正好增添人手。 至少他们驶走得那些船,若是用来转运百姓,速度要比原先寨中剩下那些小船快上许多。 且高坎也可以详细问问,林冲那边大军情况如何,具体何时能到,好再做详细准备。 二人同行,一路赶到渡口这边,正瞧见乔三指挥手下弟子及各水军,将渡口上停留百姓送上船,装满一艘便即刻发出。 这边正忙着,乔三忽的瞧见高坎同杨志过来,赶忙上前相迎。 “拜见公子,属下来迟,还请公子见罪。” 行到近前,乔三便抱拳拜道。 高坎忙扶起了乔三,开口道:“乔统领一路辛苦,兄弟们情况如何,在水上没遇着什么麻烦吧?” “叫公子费心,金贼不擅水战,我等在河面当中行事,不曾遇见危险。”乔三解释道。 “对了公子,我等从西临山寨来时,还搞了一艘大船,不过大船行速要比小船慢些,可能还要半个时辰才能到。” “太好了,若有大船相送,寨中百姓安矣!” 高坎当即拍手赞道,倒是没想到乔三还能给他带来这番惊喜。 ------------ 第138章 夜袭 有大船在手,一则转运百姓更加迅速,二则,只要停靠在渡口,一旦寨门前方有变,人马也可立即撤到渡口上船。 金军陆战厉害,可是到了河面上,却就无用武之地。 只要人马上船能行到河中,便叫金军就算再有数千人马也奈何他们不得。 先前高坎考虑,待寨破无处可守之时,众军便设法从侧面突围,暂且退到左近山林当中。 不是沱河不好,而是那时他们没有足够船只,单是人下水,在水面上与活靶子无异,金军又擅射,还不得一箭一个。 所以才只能选择风险极大,就算突围撤出了,也又可能叫金军追杀不止的左近山林。 当下有了乔三带回来的小船同那一艘大船,情势立即便是不同。 桥三虽还不知寨中战况如何,却也知晓金军攻寨,寨破是早晚之事,先前他们沿途探查金军,便已经识得这番。 如此才特地从西临山寨找了这一艘大船,本就是做好叫众军撤走准备。 此刻听闻高坎之言,乔三也是道:“属下于西临山寨寻此艘大船之时,便有此计较,没料到竟真有用。” “乔统领简直救了寨中兄弟性命!”高坎赞道。 “还请乔统领及众兄弟辛苦,无论如何先将寨中百姓送去对岸,好叫免于敌军凌辱,我于杨教头定固守寨中,不叫金军杀入。” “属下领命。”乔三抱拳应道。 渡口正忙,无人注意到,寨围边缘,与沱河河水相接之地,漆黑夜幕之下,有人影晃动。 这些人潜水绕过寨围,摸着河面潜入到寨中。 趁着四下无人上岸,上岸之后便是一路急行,往寨门方向而去。 高坎与乔三一番言说,安置好诸事,便同杨志回转,往寨门这边来再巡查防务。 才走到一半,忽的高坎似乎心有所感,当即停下脚步。 杨志见状,面上虽有疑惑之色闪过,还是多加戒备,且上前靠近问道:“公子可有何不妥?” 高坎闻言眉头紧锁,沉声言道:“倒不曾察觉,只是心下有些不安,总觉着寨门那边怕要坏事,赶紧加快脚步过去。” 杨志即点头应下,招呼左右跟进步伐,赶忙往寨门这边来。 还没走到近处,远远的便听见那边突然有人大喊“敌袭”,当下脸色就是一变,下意识的扭头看向高坎。 高坎赶忙道:“不要管我,先过去擒杀细作,无论如何不可叫寨门打开!” 杨志也知事情紧急,点头应下之后,招呼四五人护佑高坎周全,自己领着其余四五人拔刀便往寨门那边冲去。 此时寨门这边一片混乱,金军十几人不知从何处突然冒出,趁着夜色接连袭杀数人。 好在高坎先前接二连三的严令寨门上下严加警惕,这才叫寨门头上卫兵发现端倪,立时大喊,而寨门之下金军人马却已经快要杀到寨门口。 与此同时,寨外金军大军似乎也是早有准备预料,就在寨门内这十几人发难之时,也见了数百骑兵列阵突袭,直奔寨门杀来。 转眼之间,原本静谧的寨门内外便是混乱一片。 杨志领人赶过来时,寨门内众军已与金军杀到一处,连寨门头上都有兵卒冲下来援手。 可是金军虽只有十几人潜入,却个个都是悍勇好手。 面对数倍于他们的驻守兵卒,却好似入无人之境一般,疯狂冲杀,寨门上下人手,一时竟阻拦他们不得。 眼瞧着这些人就要冲到寨门之后,只要拉起寨门后的转盘,便能将寨门打开。 届时外面直冲而来的数百金军厚甲骑兵,轻易便能冲入寨中。 杨志当下心急如焚,哪怕还隔着数丈开外,也忍不住将手中朴刀对准对面敌军人群便投掷过去。 寒光凌冽,直将一人隔空砍杀,又加紧步伐,冲到近处,抬手便打。 寨门上下人手阻拦不住这些金兵,叫他们杀得一退再退,杨志忽的杀来,却犹如猛虎入羊群,顿时便将金兵居中截断。 他本来手中无刀,冲到近处只是悍然从金兵手上抢夺了一把弯刀便就疯狂砍杀。 后面跟着过来的几人也是赶紧上前,加入战局当中。 且有了杨志冲杀敌军,寨门下场面立时调转,左右兵卒也是奋勇向前,才终将这些金兵大退回去。 高坎紧赶慢赶过来,到时就看见杨志领头杀在最前面,左右四周少说也有数名金兵围着他。 眼见于此,高坎急忙叫身旁跟着护卫也过去助力。 这边杀得激烈,寨门之外,金兵骑兵也冲到了寨门近处,寨门上的弓箭手不用命令,即刻便是放箭阻拦。 可惜金兵骑兵有厚甲相护,寻常弓箭破甲不得,也只有连射战马才有一些效用。 高坎瞧着杨志那边冲杀,将金兵迫退,心下知晓外面金军大部骑兵肯定也会配合行动,于是赶忙绕过乱战之处,上到寨门头上来。 一上来,果然便听见下面阵阵骑兵冲锋之声,已经到了眼前。 此刻再拉起寨门前防备骑兵冲锋的尖刺木排已然是来不及了,他当下眼底寒光一闪,沉声喊道:“火油沟,放箭射火油沟!” 众弓箭手闻言,即刻便有人反应过来,立即换了火箭,对着寨门前约四五丈开外,事先挖好埋藏有火油的沟壑那边射去。 沟中埋着大量火油,其中大部分都是高坎从真定府出发来时,先叫林冲在城中购置。 占了柏岭寨之后,又将寨中火油俱都收集起来,数量绝对足够,挖好那些沟壑之后,也只是在上面覆盖了一层草甸细土掩藏而已。 大片火箭射了过去,有些火箭射穿了火油沟上覆盖的细土杂草,射到下面火油罐子密封的油纸,立即便引燃了下面的火油。 忽的,就听见“砰砰砰”的阵阵爆炸闷响,一排排的火油沟瞬时被点燃。 剧烈的火势夹着爆炸的冲击,顿时便叫金军骑兵大乱。 熊熊烈焰之下,金军骑兵直冲寨门不得,只有调转马头回去,等火势消弭之后,才有机会再来强攻。 看着寨门外面金军留下的十几具尸体,高坎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跟着转头看向寨门内。 那里,杨志已领人将潜入金兵杀了个干净。 ------------ 第139章 再来冲寨 寨门下众人,皆是个个染血,即使已将潜入贼子砍杀干净,面上亦有惊慌后怕之色。 若非杨志及时赶到,悍然领头冲杀,此时怕是寨门已破。 夜幕之下,尽管寨门上下已是提起十二分精神,却依旧难以面面俱到,还是叫贼子循着机会,摸到了寨门里面。 高坎立在寨门之上,心下也是阴沉如水。 且将诸事吩咐妥当之后,他才从上面下来,叫住嘱托众兵的杨志,到一旁说话。 杨志也知此事之凶险,先告罪道:“请公子息怒,贼子潜入,是我等看管不严所致,属下已吩咐众军再多加人手,四处巡守,严防此事再发生。” 高坎闻声摆手道:“潜入袭营之事,只能一次,至少今夜敌军不会再如此偷袭。” “那……”杨志眼神一闪,一时顿住。 “将众军都集合起来,埋伏寨门左右,外面挖的火油沟用了这一趟,后面便无法再用,我估计敌军再来,怕是要强冲寨门。”高坎神情凝重道。 “若是骑兵携攻城车来撞,寨门顷刻便破,叫众军都带上木刺,寨门一破,敌军杀入寨中,先刺翻头里一片,再做后计。” 杨志闻言领命拜道:“是,属下这就去安置。” “还有。” 高坎又叫住他,眼中寒光凌冽:“再派一些人手,以寨门口为起点向四下延展,布置火局,一旦敌军冲入寨中,前番刺杀之后,众军即刻后撤,引燃火阵,好叫众军及时撤走。” “是!”杨志又拜道。 待他去吩咐下令,高坎回转过身,带了两三人又往渡口这边过来。 金军不可能只袭这一趟,待寨门外火势消弭,必定还会来强攻,届时便不会再有前两趟那般轻松容易。 柏岭寨寨围看来严实,实则只要叫攻城车猛撞几趟必破。 寨门上弓箭手手中弓箭难以射破金军厚甲,骑兵开道,强行运攻城车上前,他们是没有任何办法阻拦的。 是以当下之计,高坎只能提前做好后撤之准备。 撤出寨中之前,他心下最为担忧的,便是渡口那些百姓能否俱都转走。 奔到渡口,瞧见乔三合一众人手,极力安置调度百姓上船,好叫他手下众人源源不断开来船只,总是叫大部百姓已经渡江而去。 瞧当下架势,只要半个时辰,就能将所有百姓运送渡江而去。 心下稍安,高坎行到近前,叫来乔三问道:“乔统领,还需多久才能将百姓俱都转走?” 乔三即刻拜道:“启禀公子,百姓大部分已经过江去了,这边还剩下不过百十号人,大船就在后面,过来只要一趟就能都运走,最多一炷香之内便可上船。” “不过大船转运百姓,要再调转回来,怕需半个时辰。” 高坎闻言暗自计较,片刻之后便点头应道:“如此甚好,前面金贼袭营,虽是叫头一趟打退回去,我料定今夜还会再来,届时怕会使器械强行破寨。” “金贼凶恶,若是破寨而入,寨中怕是鸡犬难存。”乔三面色阴沉道。 金兵那点儿名声在宋人心中还是十分深刻的,一旦叫寨子落入这些贼子手中,寨内之人哪里还有活路可走? 高坎言道:“是以定要将寨中百姓俱都转运过江,金军不善水战,且此骑兵大军手上也无船,只要过了河,叫他们奈何不得。” “属下这就去催他们加快速度!”乔三抱拳言道。 渡口上抓紧转运百姓,寨中各处兵马人手也都接到了杨志吩咐下来的命令,紧处布置。 不到半个时辰,寨门上又传来呼号。 金军果然整顿旗鼓,在寨门前火势消弭之后,又再度来攻。 借着火光,远远的便能瞧见,敌军阵中果然有攻城车护卫其中,厚甲骑兵前面开道,后面又有兵马人手拉推着攻城车。 杨志奔道寨门头上,瞧见下面攻城车来,面色顿时一片阴沉,寨门怕是防守不住了。 心下一紧,旋即下令叫寨上人手大部撤下去,到寨门后面准备死扛攻城车冲撞。 寨上紧留存少量弓箭手,寻机专用火箭去射。 甭管见效几何,总之有要比没有好,下放到堵住攻城车强撞寨门才是紧要。 这边人手才安置妥当,外面金军人马已将攻城车推到寨门之前,就听“轰”的一声闷响,寨门一下冲撞,便是摇摇欲坠。 杨志瞧见,赶忙呼喊人手,死死顶住寨门。 众人才挤到前面,顶住寨门,便感觉一股巨力轰然袭来,攻城车又狠狠撞了一下。 有几个在外围后面使力之人,叫冲撞之下,当场便是战不住叫顶飞了出去,落地便是口吐鲜血不止,已是受了严重内伤。 杨志赶忙叫人将这几人拖走,其余的继续顶住寨门。 其实他心中清楚,以人力死守寨门,肯定是顶不住攻城车连番冲撞的。 早晚还是要叫攻城车顶破寨门,后面这些人手届时怕也是难以来得及反应,顷刻死于敌手。 只是他现下不晓得渡口那边情况,不知道百姓是否都已经渡江而去。 所以轻易之下,也不敢就放过寨门,哪怕明知不可谓也要顶上这一趟。 就在眼瞧着用人硬顶也要顶不住的时候,渡口那边忽然有人奔来禀报,百姓俱都已经上船渡江,高坎下令叫杨志领寨中兵马,按照先前布置尽快撤离。 杨志听闻,当下心下大喜,忙转脸喊道:“兄弟们,拿木架挡住寨门,人往后撤,按先前演练准备,快!” 前面顶住寨门的众兵听闻,立即便是行动起来。 一个个的赶忙将寨门后放置的圆木抬起,架到了寨门之后,顶住寨门便即刻后退。 人群分在两边,手上俱都拿着长长的木刺,目光死死的盯着寨门,一旦寨门被冲破,敌军冲杀进来,他们即刻便出手刺杀。 就见寨门在攻城车冲撞之下,不断震动,十几下之后,“轰”的一声便被撞破。 跟在攻城车左右后面的金兵即刻便冲进寨中,喊杀声震天。 寨门后面的中军瞧见敌军冲杀进来,毫不犹豫,手中木刺当即刺出。 ------------ 第140章 撤出寨中 金军才叫冲进寨门,还没瞧见清楚眼前场景,便见黑影里什么东西急刺出来,接着便是身上一冷,叫当场穿了糖葫芦。 寨门后的众军也不恋战,先前杨志便是严加吩咐,刺完便退。 众军人手叫分成了前后三队,每人手上都是一根木刺,刺完之后便即行后撤,奔到后面准备点火,后面的人再上前等人进来又刺。 柏岭寨寨门宽度有限,又是在夜中,仅有依靠四下火光照应,外面金兵根本瞧不清楚。 前面人叫刺翻,后面人不识得厉害,还往里冲。 结果接连就叫此番了数十人,反而没能杀进寨中。 直到后面领兵之人察觉到不对劲,即刻下令叫人推着攻城车往寨里怼,将寨门完全怼开,后面厚甲骑兵跟着往里进,这才顺利挤入寨门当中。 左右两边剩下兵卒扎完了手里木刺,又刺杀几个骑兵之后,扭头转身就跑。 后面跟着进来的骑兵哪里肯叫他们走脱,即刻便拔刀策马来追。 早预料到会是如此,先行撤出众人便是即刻一把火丢在地上,引燃地面泼下的火油,火势迅猛,转瞬便朝着寨门口那边蔓延过去。 此时金军骑兵已叫杀红了眼,烈火熊熊就在面前也不管,纵马就是强冲。 后奔走的兵卒来不及逃脱,叫追上之后,一刀砍杀,杨志在远处瞧见,登时大怒。 “好贼子,爷爷来会会!” 断喝一声,他提起一把朴刀,便朝着追杀兵卒的骑兵冲杀过去。 那边骑兵刚杀得眼红,忽的瞧见一人直冲自己而来,当即面上一片狰狞,策马提刀就砍。 杨志是何等身手,瞧见这骑兵纵马杀来,身形顺势一挨。 借着冲力,滑到战马身下,手中朴刀一砍,只一刀便将马腿斩断,马背上的骑兵即刻便摔下马来,他翻身又是一刀砍杀。 斩了一人,紧接着又奔向另外骑兵,行到近前,纵身一跃,跳过马头抬刀便砍。 金军骑兵急追不止,却叫突然杀出的杨志给砍杀懵了,才一会儿便有四五人叫斩落马下。 从寨门那边退过来的兵卒,也终于是趁着这个机会脱逃大半。 眼瞧着寨门后面火势越发凶猛,杨志也没有莽撞行事,及时止住冲杀之后,掉头便回来与众军汇合。 领着众人一路往渡口这边奔过来。 高坎早见了寨门那边喊杀声阵阵,又见了火光冲天,便知晓寨门已破。 当下战在大船头里,神色忧虑的瞧着那边。 乔三在他身旁,沉声言道:“公子还请先进船舱,小心贼军杀来远射。” 闻言高坎摆手道:“无妨,杨教头他们还没过来,那边战急,不晓得情况如何,快安排人准备好接应他们上船。” “公子放心,属下都安置妥当了,若是公子实在担心,属下要不再领人手前去接应?” 乔三言道。 高坎瞧着寨门那边火光涌动,脸上神情有些犹豫。 按说他已经计划周全,就算寨门被迫,借着先前布置,应该也能有叫杨志领众兵撤走时机。 但计划是计划,现实又是现实。 万一叫冲进寨内的金兵包围住,没有援手,怕是难以杀出重围。 渡口这边人手虽是不多,但好歹也有几十人,过去援手,实在不行也可以直接将寨中各处埋藏的火油杂草等等一干全点了。 只是若是他们过去援手,怕也一个不小心会叫敌军围陷。 正在犹豫迟疑之间,忽的瞧见远处道上有一众人影急奔而来,瞧得清楚,领头的正是杨志。 见他们突围过来,高坎脸上顿时一喜,喊道:“杨教头,这边,快来!” 接着又招呼乔三带人,赶紧下船去接引众军上船。 待杨志奔到船上,与高坎汇合,高坎面上欢喜,抓住他上下查看一番,言道:“杨教头当真勇猛,万军从中也叫杀出一条血路,没受伤吧?” 杨志道:“叫公子费心,属下俱都是好的。” “那就好,哈哈,此番一趟,各处目的皆已经达到,叫贼军拿了寨子又如何。”高坎大笑道。 等到奔来兵卒都上了船,不用高坎下令,乔三手下几个徒弟便即刻发船,往河中央去。 他们才走不久,便见了渡口上大批金军骑兵追杀而来,却叫拦在渡口追击不得。 只能眼睁睁的瞧着众人乘船撤走,有心有不甘的,还在渡口上弯弓来射,可是隔着如此之远,又是在夜里,哪里能射得中。 借着大船撤走,到了河中,高坎将杨志乔三二人叫到船舱里说话。 “此番贼军连攻了数趟,损兵折将,好不容易才叫破了寨子,轻易不肯放我等离开,我料他们会暂且驻扎寨内,等明日天明之后,再设法渡河继续来追。” 杨志道:“他们没有船,如何能渡河过来?” 高坎摆手道:“总是会有办法,不过那不紧要,只要叫贼军大部入了寨中,不等明日天明,先叫他们喝一壶猛的!” 接着转脸又对乔三说到:“乔统领,叫各处人手,转运人马逆流而上,趁着夜色将人送到上游下岸。” “公子还想再杀回去?”乔三闻言面上一惊,下意识道。 一摆手,高坎笑道:“乔统领误会了,小小柏岭寨,就是给了贼军又如何?咱们可不是要杀回去,而是要再寨外布局,等着贼军来送!” 乔三闻言当下不解其意,倒是杨志向他解释。 “乔统领有所不知,公子早叫人将火油安置于寨中各处,又添置了易引燃的杂草,全都藏在寨中不易察觉之地,我们退出来时,暗中留了人手在寨中。” “只要等贼军大部人马入寨驻扎,届时一把火便将整个寨子全给他点了!” 自从见过金军骑兵战力凶猛之后,高坎便料定柏岭寨他们无论如何也守不住,幸好自真定府来时,收购了大量火油,才好发挥奇效。 如今整个柏岭寨之内,实际上就是一个大火坑。 只要等金军大部人马进入寨中,寨内本来能转圜的余地就不多,他们入寨之后,还要修整整顿,必定没有机会能严查寨中各处。 届时藏在寨中暗处的人手,便可以一齐发难,一把火将整个柏岭寨都变成火海。 ------------ 第141章 兵马齐至 夜色森森,小小寨中马蹄踏踏,自寨门大破,金军大部骑兵杀进寨来,却只见空寨一座,不见一个人影。 头领猛安勃极烈勃然大怒,叫来先锋谋克勃极烈,扬起马鞭狠狠抽了三鞭子,这才责问。 “那些南蛮人呢?为何寨中一个没有?” “南蛮狡诈,不敌我军威,便就趁乱乘船都逃了。”这谋克勃极烈心下也是郁闷委屈无比。 原以为争得先锋,杀进寨中,叫寨内南蛮一干砍杀干净。 那一颗颗人头挂在马上,俱都是军功酬劳。 没料想叫好费一番气力,折损人手不少,杀进寨中不及砍杀,就叫南蛮阴谋设计,引燃烈火,叫骑兵难以追击。 好不容易逮住撤走不及的,眼瞧着能杀翻一趟,不知道又从何处杀出一猛将来。 那人直如猛虎一般,手提一把朴刀,直拦杀追兵,反而将头里的骑兵砍杀一片。 只是这话,却万万不敢言说。 “哼,追不回那些南蛮,叫你吃得军法厉害!”这猛安勃极烈冷哼一声,勒马调转,领了大部人马占据寨中。 待众军走后,这谋克勃极烈才敢忙擦拭额头冷汗,招呼手下上前。 “即刻搜刮寨中,找出能用船只来,天明以前,必要设法渡江追击那些南蛮,将军命令都听见了,不想死的就都给老子机灵点!” “是!”左右手下即刻得令去办。 与此同时,寨中房屋各处阴暗角落,有人影藏于其中。 瞧着寨中金军人马越来越多,各自屏住呼吸,掩藏身形,不敢显露出半点。 直至后半夜时,金军人马俱都已经入了寨中。 除却各部巡守人手,剩下兵马都寻了地方休憩,整个寨中一片静谧。 藏在暗处之人这才偷偷显出身来,悄摸活动。 柏岭寨十里外山林当中,一支兵马急行而来,头里策马急奔,正是林冲。 跟在他身旁的,是另一员大将,手握一干偃月大刀,行状威武,一看便是一员虎将。 后面还有数十骑,也都紧跟着前面头领将军,将后部步军甩出了二三里。 林冲率先奔到柏岭寨近左山头,勒马停住。 目光瞧着下面寨中火光闪闪,外面却无半点动静,心下不由得便生不安之感,正好后面人马跟来,便就即刻召来两名探子。 “你们即刻下山探明寨中情况,及时回报。” 两探子得令,便就下山往柏岭寨奔去。 身侧大将上前道:“林教头,看山下火光情况,一片静谧,似是无有战事发生,金军人马也瞧不见踪迹,难道先前探子禀报有误?” 闻声林冲皱眉摇头道:“探子禀报不会有差,金军定已到了此地。” “那为何不见踪影?”大将又问。 “只怕是,我等来晚了,金军早已攻入了寨中。” 面上神情凝重,林冲转脸道:“曹将军,还请你即刻遣军,将人马分做三路,按原先计划,待时机一道,便即刻杀出,合围柏岭寨!” “末将从命无事,可当下不知敌军在何处,又如何能合围掩杀呢?”大将又问。 “待探子回来禀报,便可知如何。” 林冲目光瞧着柏岭寨方向,眼神里的忧虑之色愈发浓郁。 早先探子禀报,金军人马早先他们半日还多,就已经到了柏岭寨近左。 寨子横亘再次,不可能能绕得过去,必定是要先驻寨外,整军之后再行强攻拿下。 林冲已然是紧赶慢赶,希望能在寨门陷落之前,赶到近左合力杀出,可是眼下看来,他们还是来晚一步。 柏岭寨落入金军手中倒是无妨,他心下最担心的还是高坎安危。 好在还有杨志在公子身旁,就算生变,总叫他拼死也该护公子周全。 先在心下宽慰自己,林冲当下也只能先等探子回报再说,且他们急着赶路,骑兵人马急奔而来,将后方步军大部人马甩得太远。 就算要行杀出,也要等整合全军才行。 金军战力勇猛,又都是骑兵人马,就算大军兵力超过对方数倍,若无全盘合算,怕也难成其事,反而叫敌军绞杀。 等了约摸半个时辰,眼瞧着距离天明越来越近,派出去的两个探子才赶回来禀报。 二人找到林冲,当即便跪。 “大人,山下寨门已破,金军人马俱都入了寨中驻扎,寨中人马不知去向。” 听见这话,林冲登时身形一晃,强按捺住沉声言道:“可有探到,金军入寨斩获多少?” “启禀大人,寨中四下巡守防御严密,无法潜入到近处,具体如何,不得而知。”一名探子答到。 “不过属下在寨外发现有大片叫烈火焚烧漆黑之地,且有我军尸首叫金军丢弃在寨外,数量不多,大约有一百多人。” “只有一百多?”林冲眉头稍稍一皱。 寨中有多少人马,他是知道一些的。 若是金军强行攻寨,而寨中无路可退,奋死抵抗的话,不会只留下这么点尸体。 如此便有两种可能,一是寨破之后,金军俘虏了寨中大部分人马,现下俱都关押在寨内,因为探子无法靠近,所以不得而知。 还有就是在金军破寨之前,高坎便已设法将寨中大部人马撤走。 寨外那一百多具尸体,只是开始固守寨门,及寨破之后断后人手留下的。 相较于前者,林冲自然更偏向于后者。 稍作沉吟之后,便叫探子先行退下,又叫传令兵传信曹将军,叫他调遣各路兵马,按计行事。 高坎在信中说明,大军到时不可莽撞行事,要等信号。 是以林冲心下虽有忧虑,还是念着再等等看。 天色渐明,大军各部整合停当,分做三路各自埋伏山林当中,只等一声令下,便行杀出。 林冲领一部人马,就在正面最先,埋伏近一个时辰,还不见信号,心下也是越发急切。 正当是要按捺不住是,忽的有人来报,有一撮人马自称是受高坎之命,来寻大军的。 林冲听后,赶忙把人叫到近处来问。 一见人,便急开口问道:“公子现在何处,寨中境况如何?” “可是林冲林教头?” 来人没答,而是反问。 林冲点头应道:“正是!” “太好了,我等在山中转了半晚,总算见到了林教头,公子有令,叫林教头你领人马等信行事,旦见寨中火光大起,敌军仓皇撤出寨中,再行三面杀出!” ------------ 第142章 绝杀 林冲深知高坎计谋深远,料敌先机,凡所谋之事,无所不成。 先前不明战况,又知敌军已攻破寨门,这才心下忧虑。 此刻得听来人之言,便已心安。 只是还念着高坎安危,便又再问到:“公子此刻不知在何处,可还安好?” 来人答到:“请林教头放心,公子早已借船渡江,当下安好,一切都在公子谋划当中,金军贼子也不过是公子有意放他们入的寨中而已。” 听闻这话,林冲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面上一喜,直拍手道:“公子果乃神人也,既是如此,我心安矣,只等公子信号,叫这一趟贼军俱都覆没在此!” “还没请教兄弟如何称呼,劳你费心来传信。” “林教头客气,在下姓耿名尽忠,才入公子账下,合手下几个平定军马军帐下风火营兄弟一起效力。”耿尽忠解道。 “原来是耿兄弟,少见,待大战得胜,定要好好痛饮一番。”林冲笑道。 “有此荣幸。”耿尽忠抱拳应道,“林教头,公子名我等还有事办,且先告退,战后再见。” “好,战后再见。”林冲拱手道。 如是,耿尽忠这才转身离去。 有了耿尽忠这一番报信,林冲心下安定,便即刻叫人传信各路人马,耐心等候。 沱河水面之上,高坎立在船头,瞧着头顶天色。 杨志跟在身旁,开口问道:“公子,我们何时行事?” 高坎瞧了半晌之后,才道:“此时林教头他们应该差不多快到了,叫几个水性好的兄弟,下水上岸,给寨中兄弟传信吧。” “是!”杨志领命,即刻便去安排人手。 等了一会儿,便有三个乔三手下弟子下水上岸,靠近山寨外围之后,引燃信火。 寨内等了半晚上的人手得了信,便即刻放火。 霎时之间,整个柏岭寨寨中火光四起,各处大火皆是迅速蔓延。 寨中金军人马很快便被火势惊动,一开始还有人想要灭火,察觉火势蒸腾得厉害,已无法熄灭之后,这才赶忙收拢要逃出寨内。 那些骑兵匆忙之下,也顾不得许多,大多只骑了战马就奔出寨内,连军械都没带齐全。 饶是如此,还是有不少人来不及反应叫困死在寨中。 这边人马才刚刚冲出已叫火光吞噬的山寨,到寨外空地上,不及收拢人马,整顿阵型,忽的便听见近左山林当中喊杀声震天。 一支奇兵即从林中杀出,黑压压的一片直奔而来。 金军初见之时,还要提刀反冲杀,只搅了两三合,便叫杀乱了冲势。 军中将领见势不对,这才急收拢人马,掉头就跑。 不过这边才冲出四五里,面前山林当中又有喊杀声传来。 只见林冲一员大将,手提一杆偃月大刀,胯下一匹高大战马,滚滚杀来。 才叫杀过一番的金军当下惊骇,掉头就又要遁走。 这一支人马紧追在后,却也不强追,只远远吊着不逼到死路上,若有人掉队,才即刻杀上前乱刀砍杀。 金军叫两路山林当中的奇兵突然杀出搅得慌不择路,只好往河岸方向而去。 到了河岸便,不等喘息一口,便就又见水中猛的冒出大批兵卒,个个手中带着弓箭,抬手就射。 金军本是厚甲骑兵,普通弓箭根本奈何不得。 但一来他们从寨中仓皇逃出,军械装备本就不全,好多人连战甲都没来得及穿就跑了出来,二来埋伏河岸的这些弓箭手也不是柏岭寨里的那些弓箭手。 他们手上的弓箭,正是官军强弓,威力比柏岭寨里的弓箭强了一倍不止。 只一轮齐射,便有近百骑兵被射翻下马。 金军领头大将目眦欲裂,嘶吼之间,领兵就要冲杀向这些弓箭手。 然而这些弓箭手似是早有准备,瞧见骑兵冲杀而来,扭头就往河中游去,等骑兵冲到近处,早就已经游出了十几米。 骑兵再厉害,也下不了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要是军械齐全,倒还可以就在岸上用箭来射。 可惜他们就连弓箭都大部留在了寨中,没来得及带出来,眼下也只能干瞪眼。 这边还不知该如何才奈何得了躲进河中的弓箭手,忽的又听见后面有冲天喊杀声传来,扭头便见黑压压的大片兵马杀来。 当下金军骑兵人马也只有一千多人,俱都是惊弓之鸟。 一瞧见追杀来的兵马少说也有几千人,当下更慌,哪里还敢再行掉头冲杀,那领头的将领虽是心有不甘,也只好勒马择路而逃。 河面上,一艘大船缓缓驶来,高坎就站在船头,遥望着河岸上奔逃的金军。 杨志在一旁道:“公子,贼军想逃,若叫他们杀出重围,进了山怕就很难追了!” 高坎闻言确实一笑,摆手道:“不急,叫他们进山也好。” 河岸上,林冲与曹将军各领了一支兵马,从两路追杀而来。 金军溃兵无路可走,只得趁这两路兵马没成合围之时,冲进近左山林当中,再做计较。 而林冲那两路兵马,似也是故意不追得太紧,就放他们进林子。 头里的金兵眼瞧着山林越来越近,那金军将领后头狠狠地瞧了一眼身后追兵,暗下发誓来日定要复仇。 且看距离山林不过一里,忽的,冲在前面的骑兵猛的甩飞出去。 这金军大将脸色顿时一变,赶忙勒住马。 后面没能停住的,冲到前面,就全都掉进了陷马坑中,当即死伤一片。 与此同时,又见林中一片黑雨袭来,箭矢破空,又射杀一大片,剩下人马当即肝胆俱裂,哪里还有半点战意。 军中人马惊慌之下,开始四散而逃。 可不待他们逃出多远,便见四周草地之下,一个个人影如同鬼魅一般冒出,手中俱都拿着尖锐木刺,现身便直刺过路骑兵。 一时之间,整个平地上惨叫连连,不绝于耳。 那金军大将在马背上看着手下人马一个个叫收割了性命,顿时失神呆立。 此时后方林冲那两支人马才合围过来,杀到近处便是一阵砍杀,不留任何余地。 直过了半个时辰,喊杀声,惨叫声才彻底消弭,只留下遍地尸首,还有空气中浓浓的血腥之气。 ------------ 第143章 放人 河岸上战事了结,大船才靠岸过来,高坎领了杨志,和船上一干人手下船。 这边人马还在收缴战场,林冲瞧见船过来,便先领人过来恭候。 见了高坎,忙就上前来拜:“属下拜见公子,我等来迟,还请公子见罪。” 高坎面上含笑,快步将他扶起,道:“林教头哪里的话,亏得你们及时赶到,才叫贼军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困死在此。” “此番一战,覆灭贼军数千人马,乃是大功一件,人人当赏,哪里说得见罪一事?” 杨志也上前笑道:“这一趟林教头拔得头筹,可是好叫人艳羡。” 林冲脸上一红,此番困杀金军人马,全都是高坎谋定全局,他只不过是依令行事,领来了这万余兵马而已,哪里敢当头功? 正说话时,又见军中有一大将领人马过来,高坎忙上前。 大将行到近处,便就抱拳来拜:“灵寿守将曹琦,拜见公子。” “曹将军快快请起,此番曹将军领兵奔袭数百里来助战,实在叫我感激涕零。”高坎忙双手将曹琦扶起道。 “末将不敢。”曹琦旋即起身,又道,“公子,此番一战,杀敌无计,当下还有俘虏一二百人,另外敌军统领已叫拿下,公子是否问话?” 闻言高坎点头应道:“有劳曹将军,将人带过来说话。” “是。”曹琦抱拳领命,转身去叫人将人押上来说话。 不多时,便见一个金军大将,绳索捆缚,叫两个兵卒押着,跟随曹琦一同过来。 这大将似还有不服,一路挣扎,还想脱困。 到了近前,曹琦只一脚踢翻跪地,这才转身向高坎抱拳道:“公子,敌将带到。” “好,有劳曹将军,还请尽快收拾战场,点明杀敌俘虏明细,记清我军折损,待事后再行安置。”高坎点头道。 曹琦领了命,又去收拾残局。 待人走后,高坎目光才落向这金军大将,身后有手下取来藤椅,叫他好坐。 落座之后,才行发问道:“姓甚名谁,且先说来。” “呸,就你南蛮小儿,也配问我?” 这金军大将神色不屑,直就啐了一口,态度十分张狂。 左右林冲、杨志见状,当即便怒,上前就要叫他好看。 高坎倒是并不在意,摆手拦住了两人,面上依旧含笑瞧着这金军大将道:“败军之将,也敢猖狂?” “那是尔等奸诈,不过大意叫奸计得逞而已,有何得意之处?”这大将依旧不服道。 “奸诈也好,决战也罢,总归当下是你败我胜,难道还有胜者失意,败者得意的道理?” 轻笑一声,高坎继续言道:“尔等背信弃义,不顾两国盟约,悍然侵入我大宋领土,沿途烧杀抢掠,迫害我大宋子民,难道还有什么骄傲可言?” “且不说今日你败在我手,就是我放你回去,待到来日再战,尔等依旧不是我之对手。” “哈,黄口小儿安敢如此大放厥词?南蛮宋人,不过土鸡瓦狗,今日我虽败在你手,来日早晚叫你等南蛮百倍、千倍奉还!”这大将嗤笑道。 高坎目光瞧着他,从容道:“你可是还在想,等到完颜宗翰那一路大军,打下太原府,再杀来真定府替你等复仇?” “你怎……”这大将闻言顿时一惊,下意识脱口,却又立刻止住。 高坎也不管他,继续言道:“叫你知道也无妨,你们的西路大军如今已叫困死在太原府,想要继续南下侵我大宋,无异于痴人说梦。” “今日你等狼子野心,背信弃义,攻我大宋疆域,毁我大宋城池,杀我大宋军民,来日我才必要你等百倍、千倍奉还,不灭金国,不毁完颜宗庙,誓不罢休!” “尔敢!”这大将猛然大怒,直想奋力起身。 林冲同杨志早就怒他,见状更不二话,上前便是直将止住,叫他动弹不得。 高坎起身言道:“叫你识得吾名,大宋东京汴梁高坎是也,今日放你回去,告知你家完颜老狗,待到来日,吾将亲率大军,兵临城下,叫你等狗贼洗干净脖子好好等着。” “小畜生,敢放我回去,来日定取你首级!”这大将怒骂道。 见状高坎也只是嗤笑一声,挥手道:“来人呀,给他一匹马,让他赶紧逃命去吧。” 闻言林冲与杨志脸上俱都是一惊,立即开口全解。 “公子不可,放了这贼厮,叫他来日再害我大宋百姓!” “贼子不可留,不如一刀杀了了事!” 听着两人劝解,高坎却不以为意,只道:“不过一小丑耳,饶他一条贱命又如何?正好叫他回去好好言说一番,叫金贼都晓得我大宋厉害!” 两人见高坎坚持,虽心下不解,但也只好从命。 叫人牵来一匹马,给他松了绑,便叫他自行逃命去。 这大将没料想高坎竟真饶他性命,放他离去,忙翻身上马,临行之前又瞧了一眼高坎,喝道:“南蛮小儿,叫你记得吾名,爷乃完颜博康,来日叫你落入爷手,莫要后悔今日之事。” 说完之后,这完颜博康便是立即拍马就逃。 林冲与杨志听了,当下就要追他,还是叫高坎拦住。 两人不解,回转过头,林冲直道:“公子,此人自称姓完颜,定是金国皇室之人,就此放他离去,怕是放虎归山呀!” 杨志也道:“如此金贼,该当杀了才是!” 高坎却是笑道:“两位不必在意,不过区区金国皇室一家小儿而已,有何可虑?正好放他回去,再收拢大军来战,不然哪里有好仗可打?” 听到高坎此言,杨志与林冲对视一眼,心下便知他又是有所谋划,只是两人不识得其远见而已。 那边曹琦还在领人收拢战场,忽的听闻高坎竟将金军大将给放了,当下大急。 赶忙掉头来问缘由。 高坎笑道:“曹将军不必在意,放此人逃脱,全是我一人之言,若是将来朝廷有所问责,我也一人担着。” “公子误会,末将并非担心罪责,只是这贼子领兵侵犯我大宋,杀害我大宋军民,如此轻易便放了,实在太过便宜他了!”曹琦闻言赶忙抱拳道。 “曹将军心系百姓,叫在下敬佩,不过此事事已成定局,就此作罢吧。” 高坎也没多对曹琦解释,毕竟现在还不算是心腹自己人,有些话不能说得太明。 ------------ 第144章 兵马何去 放走完颜博康,高坎自不是无的放矢。 他心中之计,还要叫这位金国皇族宗亲回去之后,再替他好好来办。 只是当下不可言说,且等此战传报,拿了童太傅恩赐来的真定府招抚辖制之权,才好行后面之事。 太原府那边当下战局如何,高坎暂时不得而知。 但不论如何,一旦朝廷任命下发,童贯定会第一时间要求即刻发真定府全府兵马人手,驰援太原。 太原那边有完颜宗翰数万金国精锐兵马,俱都是百战之师,又是完颜宗翰亲自领兵,同完颜博康这一趟可是大不相同。 高坎当然没蠢到,费自己的功夫,去替童太傅的功劳簿添砖加瓦。 更不要说,一旦全局战事有变,正面接战不力,致国土城池沦陷,损兵折将之后,童太傅还很有可能一推三五六,将战败之罪全往自己身上推。 高坎不是岳鹏举,他心里的大义,不是赵宋官家,更不可能受某个权臣奸宦挟制,而是泱泱大宋千千万万的无辜百姓,是千年矗立的汉人脊梁。 是以,真定府才是根基所在。 自己屁股都还没坐热,哪里有功夫去替别人修墙堵漏,童太傅还是自己在太原府慢慢同完颜宗翰玩儿去。 等什么时候高公子收拢了真定府全境,取了蔚州,抄了完颜宗翰那一趟大军的后路之后,再行考虑要不要解童太傅的太原之围。 不过等到那时,太傅大人应该已经灰溜溜的离了太原,回东京汴梁抱他太上皇的大腿去了。 正好太原群龙无首,也就勉为其难的,顺手收下。 至于天下人如何传他名声,朝廷上又会有几番攻讦,高坎一点儿也不在意,等他兵马钱粮在手,又有偌大的地盘,届时就是皇帝要找他麻烦,也得好好掂量掂量。 赵宋官家庙堂上那点儿所谓的阴谋诡谲,在绝对的实力面前算什么? 逼急了,高坎也不介意学宋太祖赵匡胤,幽幽来一句:“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完颜构能咋滴? 滚到临安去私底下画个圈圈诅咒他,用唾沫星子把他骂死? 驱狼吞狗的事儿,高坎还是很擅长的,临安不好安干脆就别安了。 远大理想便在眼前,就是可惜了柏岭寨好好一个地方,如今一把火烧了个精光,他也没那个耐心这会儿再费功夫重建。 这一趟伏杀金军,还是叫高坎识的,寨子太小,不是妥善去处。 好在没了柏岭寨,顺沱河而下,还有更好的地界。 曹琦那一趟兵马出灵寿,转到平山山中隐匿,多有时日,金军发真定府之后,又尾随北上。 沿途一路,各地情形俱都是熟悉。 要叫高坎来选,最好的去处自是平山县,那里城高粮广,人口众多,又有冶河接洽,无论是转沱河下真定府,还是上代州,都是好地方。 可是平山县毕竟还是赵宋官家正经的朝廷官府治地,当下高坎还是寂寂无名之辈。 手上捏着灵寿一万多厢军已是罪过,要是再在没有朝廷任命情况下,强行领兵入平山县城,那他可就真成了反贼了。 忖度良久,大军人马不可能停留在这荒野当中,少说还是要找个地方先落脚。 于是叫来了林冲,问他一番详细。 “若是落脚,西临山寨倒是个好去处,那边寨比柏岭寨大数倍有余,且原就是军寨驻地,东面不远还有东临山寨照应。” 林冲听了高坎询问,便且答道,只是面上还有疑虑之色。 见状高坎便问:“既是个好去处,还有何不妥?” 林冲闻言答道:“金贼侵犯真定府,一路南下,沿途所过或战败沦陷,或投降缴械,都算是了归了贼子所有。” “此番真定府开城投降,叫周遭近左俱都归降了金贼,西临山寨与东临山寨都在其中。” 听到此处,高坎便知了林冲忧虑何在。 两处山寨都归降了金军,那么寨中兵马自然也就成了金人走狗,他们大军要过去,必然是不可能能轻易入寨。 好的话,一番奇谋设计或能轻松拿下。 若是寨内早有防备,说不得还要打一场大仗,才能顺利成事。 只是当下他们无有朝廷任命,师出无名,真要是打了,日后难免要叫洛人口舌。 高坎计较再三,终还是定下,先打西临山寨,给这一万多人马找个落脚的地方,同时也好给各处上下活动。 不过如何能兵不血刃的拿下,叫动静最好,却还要再好生思量。 便又对林冲言道:“西临山寨要拿,不然我等大军人马无有去处,总不能再旷野荒郊闲逛,只是如何行事还要做计较。” 林冲神色一转,又道:“曹将军家族世代居于真定府,且他在灵寿领军多年,找他来问问,许是能有良机。” 高坎听闻,沉思片刻也觉可行。 当下他手上这一万多兵马,俱都是曹琦从灵寿带来的,将来还要靠这一万多人起家。 假若曹琦信不过,还得要早做准备才行。 正好趁着这个机会,也先试探一番此人心志,是不是一条道上的也好分辨。 计较停当,高坎便叫林冲去将曹琦请来,两人单独商谈一番,看他如何来说。 曹琦得了信儿,便即刻来见高坎。 两人也不停当,高坎领了头,就顺着河岸便漫步而行。 初时高坎不说话,曹琦分辨不了,便也只好跟随在后,直走出了一二里地,高坎才忽然开口。 “曹将军,你对金贼南侵我大宋,如何看?” 曹琦一时不明其意,踌躇片刻才道:“金贼背信弃义,狼子野心,犯我国土,害我百姓,当人人得而诛之!” “话虽如此,不过敌强我弱,又该何解?”高坎又问到。 “既从军,愿以死报。”曹琦接着答到。 听到这里,高坎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脸目光盯着他,冷不丁的问到:“可要是将军愿奋力杀敌,以死报国,可官家朝堂,一片言和之声,又该如何?” “这……” 曹琦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作答,沉吟良久之后,才似乎忽然心思开明。 “末将愿请公子教我!” 高坎忽的一笑,孺子可教也。 ------------ 第145章 回迁西临山寨 灵寿万余人马,俱都是朝廷之兵,受曹琦操练调动,先前林冲能将这一趟兵马俱都引出灵寿,不战金军而退守平山,借的是东京殿帅府的权势,看的是高太尉的脸面,若无高太尉令牌加上调令,别说是林冲,就是高坎亲自去怕是两曹琦得军营都进不了。 而接下来高坎要做的事,却是要明里暗里故意拖延朝廷军令。 对上他可以有所说辞推搪,总之拖就是了,可是对下,则必须要有完全控制力。 如曹琦这样的大将,要是不能保证百分百听从命令,等于是把自己小命随时交到别人手上。 高坎宁愿不要这一万多兵马,甚至不要真定府,首要的肯定是先保全自己。 一旦朝廷任命下来,在名义上,高坎就有了辖制真定府境内一切兵马之权,可随意行事。 但在得到权利的同时,掣肘和更大的权利也会时时刻刻压在他的头上。 特别是太原府那一趟最为紧要,童贯定不可能放他在真定府拖沓,驰援军令甚至很有可能跟着朝廷任命一起到来。 童太傅的权柄,特别是在当下坐镇整个河东路的情况下,可是要比殿帅府的高太尉大太多太多。 所以高坎需要的曹琦,是一个只听他的吩咐,而不管更大的官说什么的大将。 只有这样,他才可以放心的按照他的意志在真定府行事。 曹琦得反应回答不算叫高坎最为满意,但至少也算是表明了一些态度,是高坎需要的,眼下暂且好用的。 至于将来如何,且再行再看。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高坎也不介意,慢慢考察这位世代居于真定府的大将心意如何。 了然以后,才拍着曹琦肩膀笑道:“曹将军不必多虑,当此国难之时,凡我等宋人,只有同心戮力,共抗外地,才能保家国平安。” “末将愿从公子调令。”曹琦抱拳拜道。 “柏岭寨当下付之一炬,大军无落脚之地,我与林教头商议,这西临山寨是个上好去处,有心叫大军回迁,不知将军以为如何?”高坎直道。 “公子英明,西临山寨寨广粮多,大军入驻其中,三五月之内可无忧也。” 曹琦听闻,立即答道。 高坎看他一眼,接着又道:“可是林教头与我说,自真定府开城判降金贼,至全境之内,唯有少数坚守,西临山寨,东临山寨等诸地俱都已经判降金贼,其中官员、兵马,也都成了贼子,若我大军回迁西临山寨,必叫寨中人马不放入寨,又该如何?” 曹琦听到这儿,心下才知高坎叫他真正意图,面上也不由得露出沉思之色。 沉吟半晌之后,他才答道:“西临山寨有兵马两千余众,据寨而守,易守难攻,且还有东临山寨相援,更有近三千人马,若是大军回迁,叫拒之寨外,交战起来,不得速战速决,定会叫腹背受敌。” “倒是如此,将军可有速破寨门之策?”高坎点头问道。 “西临山寨步军统领贺致远乃是末将同乡挚友,若是能叫末将秘密书信一封,或可来个里应外合,好叫兵不血刃拿下寨门。”曹琦思索片刻之后应道。 听到这话,高坎眼前一亮。 西临山寨归降金军,此事已然是成了定局,寨中上下官员人等,按大宋律都该以叛国论处,自是杀头死罪。 若是自己领大军过去,必定不可能开寨叫他们进去,一番大战便无可避免。 但要是寨中有内应,能够先行说服寨中兵马中下层兵卒,叫他们不要抵抗,甚至配合大军入寨,那便可以省去许多事。 甚至只要拿下西临山寨,也好叫东临山寨一样来归降。 林冲向高坎推荐曹琦,便是念着他在此间熟络,西临山寨中可能有熟识之人好做配合。 当下得知正是如此,高坎如何不喜,忙道:“如此甚好,就请将军书信一封,有何要求且都可以与我说。” “是公子。”曹琦抱拳应道。 大军收拢,稍作整顿之后,便向西临山寨发出。 初时计划叫曹琦书信一封,再命人先送去西临山寨当中,看那贺致远如何表明,再做抉择。 不过曹琦思索再三之后,又向高坎请命,愿亲身入西临山寨,劝降贺致远。 高坎应下之后,才叫他交托大军调度之权,自领了三骑随行,先行往西临山寨而去,面见贺致远言明厉害。 大军行军缓慢而行,且过了三日之后,才到西临山寨近处山中。 曹琦没有来信,高坎便叫林冲同杨志管束兵马,且派出多路探哨,一则探查西临山寨中情况,一则监视东临山寨动向。 又等了一日,才见了曹琦遣出寨来报信之人。 贺致远见了曹琦,已同意弃暗投明,领寨中手下人马归降大军,这几日暗中活动,已在各处做好打开寨门,迎大军入寨准备。 高坎得信,心下大喜,便命林冲领一支兵马发出,先潜入到近左以待行事。 等到天入夜,寨门有信号传来,林冲领兵马在林中瞧见,这才直奔寨门而来。 寨中接应人手早做准备,将寨门打开,放了兵马入寨。 高坎与剩下兵马俱都在近左山中等待,并不知晓前面情况。 足足过了一个多时辰,西临山寨中一没有激战声传出,二没有火光涌动,他也不知那边情况如何,心下自然耐不住有些焦急。 便又差遣了探子过去探查,看看情况。 等了一炷香,探子才回来禀报,寨中无任何动静,瞧不出端倪。 林冲领去人马足有一千多,就算是叫中了埋伏,这么多人过去也不该连一点儿水花都溅不起来。 不过为做万全准备,高坎还是叫杨志传令全军,以备强攻山寨。 又等了半个时辰之后,才有进寨人马回来禀报,寨中诸事皆已妥当,大军可以入寨了。 如是,高坎这才亲自领兵,大部人马往山寨当中而来。 入的寨中,便瞧见林冲与曹琦一同,领了一队人马赶来相迎,看他们脸上身上都有血渍,先前也似乎历经一番血战。 只是却不知为何,寨内外却是一点儿动静都没有瞧见。 ------------ 第146章 十万买命 还是林冲知高坎心意,上前先是急拜,跟着便解先前寨中之事。 “寨中事急,诸般贼子负隅顽抗,合手下贼子人马,据守内寨,属下等几番冲杀,才冲入其中,一干拿下,叫公子久候,还请见罪。” 高坎听得林冲之言,忙将他与曹琦一同扶起。 “二位快快请起,此番一战,尽除叛国贼子,当居首功。” “公子谬赞,属下不敢。”两人齐声应道。 扶起二人之后,高坎先瞧向曹琦:“曹将军,寨中各处俱都已经看管妥当了吧?” 闻言曹琦即刻拜道:“启禀公子,属下同林统领里应外合,设计先看管住了寨门看守人马,至于寨中其它各营,仅有少量震慑人手,林统领入寨之后,直冲内寨除贼,还未及收管各处。” 听闻此言,高坎便道:“如此,曹将军鏖战一场,本不该再派,但寨子才行收复,安定最为紧要,是以只好再请曹将军费力,安置人手,亲自收管各处军营紧要。” “属下领命!”曹琦即刻应道。 旋即便领了人手,分置各路,先行奔赴寨中各处营房,镇压其中兵马人手。 他则自行领一干兵马,由西向东,环绕外寨各营一圈分别拿制。 待曹琦领兵行事,高坎才拉着林冲同杨志一道,往内寨中走,去看看叫冲破的内寨当中,那些人是何下场。 且入得内寨议事堂中,便见正堂有十几人捆缚在地。 左右有十几兵卒,手握利器,严加看管。 瞧见高坎等人进来,众兵卒立即便拜,高坎挥手叫他们免礼后撤,这才走上前去瞧被捆缚之人。 林冲随在一旁,他与曹琦先前杀进来时,已清点厘清了这些人之身份,便向高坎解说。 “公子,这厮叫徐闻,乃是西临山寨主事,领寨内兵甲提辖之职,统摄寨中两千兵马。” 随着林冲所指,高坎目光朝人群当中瞧去。 只见一个看来年约四十左右,长得獐头鼠目,身形瘦如豺狼的家伙。 将脸一沉,冷声道:“徐闻,你可知我是谁?” “小人不知,还请大人示下!”这徐闻畏首如鼠,忙叩首来问。 “贼搓鸟的狗东西,叫你狗眼不识泰山,此乃是我家高公子,东京殿帅府太尉高太尉之子!”杨志在一旁冷声怒骂道。 徐闻一听,连忙跪舔求饶:“原来是高公子,请公子饶命,小人不知是公子领兵,早知公子来,定携众授首以待,安敢闭门相据,请公子饶命!” 高坎冷冷瞧他一眼,道:“哼,我看你若是提前知我要来,不是授首以待,而是要早做埋伏,就在林子里将我乱箭射杀,才好掩盖你等叛贼行径!” “小人不敢,小人万万不敢,公子明鉴啊!”徐闻磕头如捣蒜一般哭喊道。 看样子,要不是身上手脚都叫捆缚住,怕是已经痛哭流涕的爬到高坎脚边求饶了。 高坎却不管他,直道:“如尔等这般卖国求荣之辈,还有何不敢?” 说着,转脸便对林冲说道:“林冲。” “属下在!”林冲立即抱拳应道。 “将这一干贼子拉下去,待曹将军收拢寨中兵马,聚上寨中百姓,且都到内寨广场,斩首示众!”高坎挥手言道。 “是!”林冲二话不说,便叫左右上前押人。 议事堂内顿时一片哭喊求饶之声,场面十分凄惨,而那些兵卒却如同铁石心肠一般,根本不顾,拖着人就往外走。 轮到徐闻时,他忽的喊道:“请公子开恩,小人愿献金银,犒劳大军,请公子开恩啊!” 一听这话,高坎总算是来了些兴致。 如徐闻这般狗贼,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西临山寨寨高兵多,又卡着沱河下真定府水道关隘。 他就不信,连何镇远那般角色,把着柏岭寨那样的地方都能收敛巨万银钱,徐闻手上会没有。 此时既然主动交代,愿意敬献,好叫高坎手上又多一笔军费,何乐而不为? 于是这才摆手,叫兵卒停手,先将其余人等俱都拖出去,留下徐闻在堂内,又遣散人手,只留下林冲、杨志二人,这才给他机会说话。 且高坎也不忙,直越过徐闻,走到堂中主位坐下。 斜靠太师椅,眯着眼睛瞧着堂下。 杨志与林冲会意,将徐闻拖到近前,一脚踹翻在地。 徐闻连声都不敢出一点,连忙翻滚过来,磕头求道:“公子万请饶命,小人愿敬献多年所得与公子,只求公子绕小人一条狗命。” 眯着眼睛,高坎淡淡道:“你一个小小的军寨管制提辖,连末流武官都算不上,能有多少银钱买一条狗命?” 徐闻是个聪明人,一听高坎这话,就知拿钱卖命这事儿有戏,自不敢有所藏私。 即刻开口解道:“小人虽是微末,不过好在西临山寨却是个好地方,沱河上游直通真定府,沿途商船俱都要从此地过,多年以来也有些存余。” “这么说,你倒是敲了不少竹杠,害了不少百姓,现下又用这些钱来收买本公子?” 冷笑一声,高坎继续道:“你当本公子是什么人,看得上你这点抠搜钱?” “小人不敢,小人不敢!” 徐闻闻言当即额头上冷汗就下来了,忙磕头继续说道:“不止如此,小人手上还有一趟银钱,足有十万两,若是公子愿绕小人一条狗命,甘愿奉献!” 听到这话,高坎心下便是一惊。 十万两纹银,就是徐闻自上任西临山寨之后,连一条过路的狗都要敲诈一番,也敲不出这么多银钱来。 他从哪里搞来这么多脏银的? 目光一闪,暗中与林冲杨志交换一番,高坎不说话,叫他们出面恫吓来问。 林冲会意之后,先一脚踢翻徐闻,骂道:“狗一样的东西,还敢大言诓骗公子,想求狗命?” 杨志接过话道:“就凭你,哪儿来的十万两纹银?” “说!” 最后一句,两人同时开口,俱都带着凌然杀意,直吓得徐闻肝胆俱裂。 忙翻过身再次跪好,老老实实道:“这些不是小人的,而是,而是自大名府北山,历经洺州、邢州、赵州、过真定府,北上代州,入河朔之地,这一条出大名府入辽地,贩盐走私之路上,那些贩私盐的商旅,交给真定府河道官员大人们的,过,过路钱。” ------------ 第147章 顶好的财路 自古以来,贩卖私盐都是一条发家致富的大好路子。 凡是有那个胆子,敢提着脑袋贩卖私盐的,无一不是富甲天下的巨贾。 古时常有“苏扬甲天下”之名,说的是江南苏州、扬州这两个地方,乃是全天下最富有的地方。 不管是哪朝哪代,几乎都是如此。 可谓是铁打的淮扬商贾,流水的朝廷,种种民间豪奢几乎也都是从扬州商贾伊始。 淮扬商贾为什么能那么有钱? 那便是因为,他们掌握着天下近乎半数以上的私盐买卖。 淮扬盐商,几乎天下闻名,历朝历代不断收割打压也除之不尽。 赵宋一朝对民间商贾管辖最为松懈,也就导致了民间走私贩卖私盐活动昌盛,甚至还有官家准许的,自行转运食盐的民商。 高坎还在东京时,就曾见过一趟从蜀地来的盐商。 蜀地也产盐,不过相较于淮扬之地,古时候的私盐名声没那么大而已。 西临山寨关隘紧要,扣着沱河水道入真定府的口子,这高坎是早就知晓的,却没有料到,他们手上居然还养着一条北上过多地,乃至于入先辽地的私盐水路。 有这样一条源源不断的财路,也就怪不得徐闻一个小小的军寨提辖,手上能有十万两纹银,这会儿用来买他的命了。 下意识的,高坎又想到另一个问题。 徐闻说,这些脏银不是他的,而是走沱河水道贩运私盐的那些盐商,用来收买真定府河道官员的买路钱。 所以这些银钱,本该是真定府河道官员的,可能只是暂且收置在西临山寨而已。 只脑子一转的功夫,高坎就识得这里面有一笔大买卖。 心下一动,便亲自开口来问:“如你所言,真定府河道官员当中,该是常做这趟买卖,收了盐商如此之巨的买路钱,为何不在真定府,反而放在西临山寨这穷山僻壤的地方?” “公子有所不知,真定府的河道大人们虽都在真定府,私盐收买本也该在真定府当中行事,奈何真定府城内人多眼杂,容易坏事。” 徐闻忙解道:“而且这些银钱,也不全都是收买的过路钱,还有大人们的合股钱。” 闻言高坎眼中光芒一转,又问到:“合股钱?什么合股钱?” “沱河河道走的,是整个河北西路,半个河北东路,乃至辽地西京道的私盐,年账之巨,小人等就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到具体有多少。” 徐闻连声解道:“此一趟,沿途各地都有孝敬,上下河道管属,有直接拿钱的,也有掺一手生意的,各有各的法子,若是掺一手生意,便叫合股,以半年为限,合算转运数额,再交托一地收纳现银,清点存放之后,再转运当地,交付各处。” “真定府这边,便是掺一手生意,小人手上这十万两,乃是上半年清点结算的账目,还未来得及转运真定府,便发生了金贼入侵之事。” 听到这里,高坎实际上已经大致明白了这趟生意的来龙去脉。 看来赵宋官家的这些各处官员,还真是会找财路,连走私食盐这样的生意,都能叫他们掺上一手。 光是真定府河道这一截,仅仅半年光景,便能有十万两收益。 换做是高坎,这么好的生意他也愿意做。 而且此事对于真定府河道的那些官员来说,还几乎没有任何威胁损失,所谓“掺一手”,肯定也从不需要他们自己掏腰包。 应该是哪些走私贩卖食盐的商贾,按照每次走私的货数,直接盘算来分。 真定府河道的那些官员,就用该分的股,再投入到转运走私当中,如此鸡生蛋蛋生鸡,什么事儿也不干,躺着就有大笔银子进账。 真要是出了事儿,也是哪些走私贩卖私盐的商贾的事儿,与他们没有丝毫干系。 那些走私贩卖私盐的商贾,也肯定不会将这些人给招出来。 要不是金军悍然南侵,杀入真定府,占了多地多城,连真定府府城都跟着沦陷,怕是这趟生意他们能做到死。 高坎在意的,不是这些人贪了多少银钱。 他在意的是,既然这条私盐路这么挣钱,将来要不要考虑也收入囊中。 反正走私私盐这种事,不管如何管制,都不可能断绝,肯定会有人铤而走险。 而他就算管下来,到时候多收上去的盐税,也是交给赵宋官家那俩人挥霍,白白浪费了雪花纹银,还不如落在他的手上,军费民用,不是更好? 加上黑白两道通吃,那赚取的银钱肯定更多。 看看真定府河道官员半年这一趟便有十万两,如果全都聚拢起来,少说几万人的军费是抽得出来的。 高坎本来就要壮大实力,需要大量的银钱支撑。 原先在东京的时候,就想着各处法子,想要多赚取银钱,多找财路。 现在大好的财路就摆在面前,倒是少了一趟功夫,而且高坎手上可还有一趟盐矿。 货源、商路、买家,上下游一下子他全都有了,只要找到走这条道的那些商贾,将他们收纳帐下,这笔生意便是长做长有。 念到此处,高坎目光瞧着这徐闻,眼睛愈发明亮。 这人当下还真是不能就这么杀了,至少也得让他把走这条路的那些盐商给招出来才行。 一边想,高坎一边开口笑道:“徐提辖,现下本公子有一条好活路给你走,就看你愿不愿意走了。” 徐闻一听这话,哪里有迟疑,忙磕头道:“小人愿走,小人愿走!” “来往西临山寨,贩卖私盐的那些盐商,你应该很熟吧?” 高坎眯着眼睛问道。 “熟,凡是走沱河水道贩私盐的,小人都认识!”徐闻毫不犹豫道。 “好,本公子给你一个机会,你且将你所认识的所有走沱河水道的私盐盐商都招呼起来,叫他们来西临山寨,就说有一场泼天的富贵等着他们,要是还想将来继续走这条财路,且走得更加顺畅的,就老老实实来。” 说话间,高坎声音忽的一冷:“要是以后再也不想过真定府的,就不用来了。” ------------ 第148章 制寨 握着真定府私盐买卖,便就等同于握住了一座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金山。 高坎此时心下已在计较,待真定府这边诸事稳当,再遣一干人手走一趟巴蜀,替那刘氏兄弟解了疑难。 届时多通一条盐路,再合蜀地盐商,自西南而北上,往来贩卖私盐。 如此一来,就算比不上两淮盐商年入巨万,凑个十几二十万的军费还是没问题的。 仅管束真定府一地,防备着金军借路南下,高坎预计有个几万人马便足以,但若是还要有所进路图谋,这点兵马就有些捉襟见肘了,不过到那时自有别的法子再赚钱。 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这会儿还没到要发饷银时,光是预计想想,高坎就已经感觉有些囊中羞涩之感了。 当下他手头上的银钱,大部都是搜刮来的。 要是他如梁山那般,做个占山为王的土匪,那倒是无妨。 没钱了找个富庶地方,打个土豪,袭个贪官,也就够吃上一阵子的。 但要做正牌衙门,却就是不行。 至于靠当地税收之类,那玩意儿大部分是要交托朝廷的,剩下能落到手上的只是少部分。 除非高坎能从赵宋官家手上要到自理军财之权,否则收税不交,屯兵养练,那就是谋反,等地盘实力足够大了可以那么干,光有真定府这点儿地盘显然不行。 找朝廷要自理军财之权,便是军镇节度使,自有宋以来,这玩意儿都没几个人得到过。 历史上韩世忠、岳飞多大的功劳声望,手握多少兵马,不还是一样成不了节度使。 与其想这个,高坎还不如想想怎么能像童太傅那样,叫朝廷给他封个王,那还要实际一些。 脑子里越转越觉得是个麻烦事儿,还是那句话,求人不如求己,想法子多找私底下的财路才是真的。 要不怎么说,马无夜草不肥呢。 这边他一时思绪跑得远了,倒把眼巴前儿的事儿给忽略了,徐闻磕头应承半天,也没得下文。 林冲见他出神,才小心唤道:“公子,您看现下如何处置?” 听见林冲声音,高坎这才回过神来,瞧了一眼徐闻,眉头微皱。 一摆手言道:“先押下去,留条狗命,写好信笺传送各路盐商,叫来寨里再说。” “是。”林冲抱拳应道。 徐闻见保住了性命,忙连连磕头恩谢。 高坎自不管他,吩咐林冲把人拉下去,另再去将他说的那十万两纹银取回来再说。 待二人下去,高坎又叫杨志说道:“寨子才刚拿下,今夜要小心戒备,寨内倒是无妨,有蔡将军处置,该是稳妥,多注意东临山寨那边动向。” 杨志忙抱拳应道:“公子放心,属下稍后便遣探子人马,盯着东临山寨那边。” 稍稍点头,高坎又道:“左右是要派人,索性便叫他们机灵点,顺带查探一下东临山寨寨内情况,提前做些准备。” “是,属下明白。”杨志应下来,拜后退出。 诸事都有手下去办,高坎自是乐得松闲。 不过他也没有就寻了地方躺着睡大觉,还是在议事堂一直坚持着,等曹琦那边将寨内给出安置停当,肯定还要找他来报。 果然,等了一个多时辰,曹琦将寨内各部俱都安定下来,便来禀报。 “公子,寨中各部营房俱都已经收纳停当,末将将原先寨中兵马集合两处营房,收缴了军械,交托我们人手看管,至于寨中防守,则都换上了自己人。” 闻言高坎点头赞道:“曹将军好安置,如此我心安矣。” 曹琦目光一转,又道:“公子,贺致远请求拜见。” 听话高坎神情一动,问道:“此番顺利收复西临山寨,贺统领功劳甚大,是该见见,不知人现在何处?” “好叫公子知道,末将来时他便与末将一同,现下正在堂外候着。”曹琦抱拳道。 “嗯,请贺统领进来说话。” 一点头,高坎应下见贺致远。 贺致远是西临山寨步军统领,与曹琦乃是至交好友,有着这一趟关系,才叫曹琦先行一步,说服他配合大军攻寨,一来暗中叫人马按住寨门防御,好叫林冲领先锋人马入寨少有抵抗,行事顺当,二来也收敛了不少西临山寨人马。 若非如此,高坎若是要领军强攻,两边必定折损消耗不少。 且他们入寨来,也是贺致远叫人开的寨门。 所以不管如何看,人在此一趟,都是功劳不小,早该见一见,只是先前高坎给忘了而已。 但要叫常理,贺致远始终是先叛宋降金,后又叛徐闻这个顶头上司,私下勾结外敌,似开寨门,该不是个容易信任之人。 且不论他,就是曹琦,当下也还不算是高坎心腹手下,就算见了也该得不了什么。 能不叫怀疑,给他弄个单独圈禁的营房,就算是好的了。 高坎心下却不如此计较,而是先看看再说。 稍等片刻,曹琦便亲自出去,将贺致远此人给叫进堂中,面见高坎。 人一进门槛,高坎便瞧见他模样,是个高大的中年汉子。 似是知道自己处境尴尬,贺致远身为武将,又在寨中才配合行事,该是军甲在身,带有军械刀兵,但此时却已经尽解。 身上就穿了一件常服,进门便对高坎单膝跪下来拜。 “罪人贺致远,斗胆拜见公子!” 高坎见状,忙上前将他扶起道:“贺统领言重,何至于此?快快请起!” 受高坎亲自一扶,贺致远却不肯起,而是坚决道:“公子高义,才给罪人一次机会恕罪,罪人却不敢妄自菲薄,且忘了先前与贼同流,叛国降寇,还请公子重罚。” 高坎闻言笑道:“贺统领不必介怀,当时情势所迫,非统领之罪,何况西临山寨管事的是徐闻,他叫判降,统领作为下属军人,首当从命,也是无可奈何。” “何况此番曹将军来劝,贺统领便即刻弃暗投明,叫我们少受折损便收复山寨,乃是大功一件。” “公子宽宥,叫罪人感激涕零,惭愧之至!”贺致远闷声拜道。 “贺统领快起,英雄不问过往,且看将来如何。” 高坎将贺致远拉起,继续言道:“如今金贼失信,悍然侵我大宋,金贼大将完颜宗翰统领大军,已入河东路作乱,连占多地,兵锋直逼太原府,朝野震荡,天下皆怒,我们要打的仗还有很多,需得上下同心戮力,届时还要叫贺统领多多助力。” ------------ 第149章 谋官不易 金国西路完颜宗翰那一支军已经发出,且连战连捷,河东路那边战局愈发危急。 要不是如此,以童贯那奸宦之老奸巨猾,贪得无厌,怎么会如此轻易就答应以剿灭真定府这支金国奇兵作为交换条件,向皇帝保举高坎这么个先前听都没听过的人,做真定府招抚使? 若按大宋官制惯例,就算高坎借高太尉大旗,入得官场。 想要一路扶摇直上,从一般官职做起,等做到招抚使这个级别,少说也要个十一二年才行。 直接得这个位置,可以算得上是天恩浩荡,恩宠至极了。 当然,除了童太傅举荐之外,也免不了还有高太尉在朝中上下活动,不知道使了多少银钱人面,才能最终过关。 否则的话,这官位哪有那么好拿? 就是日后岳鹏举在全宋叫金国打得连北都找不到,眼瞧着便要国祚尽毁的情况下,以区区数百人便大败金军,收复失地,如此不世之功下,也只是先得了个成忠郎,后还降成了保义郎,区区正九品武官而已。 并且,在那之前,岳飞就因剿匪有功,补了承信郎,是个从九品的武官。 直到后来岳飞屡建奇功,不断晋升,最终才到了制置使这个级别。 而招抚使,算起来还在制置使之上。 不过同制置使一样,招抚使是个极为特殊的官职,只有在战时才会设置,一旦战事结束,就会立刻裁撤。 其官品几级不好定论,主要还是看辖制多少。 高坎要的,是真定府招抚使,只辖制真定府一府军务,应该差不多介于真定府知府与通判之间。 只是眼下真定府知府阮伯谦早就在金军侵入真定府之后,携家眷逃出,真定府内上下官员又在金军兵临城下之后,即刻开城判降。 算起来,当下真定府府衙上下官员全都叫一锅端了。 所以等到高坎拿到朝廷“真定招抚使”任命之时,相当于便可以直接主管真定府一切军政要务,权利上比知府还要大,只是级别上差不多从五品的样子。 可别小看从五品官,按照大宋吏治一贯惯例,别说是无功名在身之人,就是一朝状元,最先也就最多是落个七品县令而已。 就那样,还得会做人,手上有些家底儿,知道活动才行。 官不是那么好当的,想要做大官,捏着实权的大官就更难。 高坎的计划能够成功,更多的还是借了时事大局的东风。 完颜宗望那支金国东路大军,这会儿已经破了河北东路,直入京东路,逼东京汴梁,战局岌岌可危。 如此之下,要是再叫完颜宗翰的西路军攻下太原,那整个大宋北边国土便就都沦陷了。 所以童贯能不能守住太原府,就成了此战之关键。 在这种情况下,童太傅向皇帝举荐高坎,加上高太尉在朝内上下活动,才能顺利叫高坎拿下这个招抚使。 实际上,站在朝廷的角度,给高坎这个位置,大抵是个背锅位。 若是他真能合拢真定府兵力,增援太原,解了童贯太原府之围,那当然是皆大欢喜,作为坐镇太原府,领战河东路主帅的童贯自然是功劳无限,高坎也能得些好处,不过还是算童太傅识人者明,举荐有功,大头还是童贯的。 可要是增援不力,没能解了太原府之围,甚至太原沦陷。 那故事就好聊了,到时候高坎必定会成为童贯推诿责任的第一人选,就连高太尉也要跟着一起吃罪,甚至可能童贯一开始心里想的,便是万一战败,就叫高俅来替他背黑锅。 毕竟在童太傅眼里,高坎算得了什么,能背这个黑锅的,显然高太尉更加合适。 何况,两人本来在朝堂之上便算是政敌。 合了这么多天时地利人和,高坎还是拼了一口老命,在柏岭寨亲身入局,吃下了金军那一猛安数千,将整个真定府打得不到十日就大半境沦陷,连知府都吓得夺路而逃的厚甲骑兵,才得来的官位,真谈不上“容易”二字。 好在,最终诸事顺遂,等天一亮,叫他飞鸽传书一封到大名府,再接梁中书大人一手,向童太傅交了这手投名状,他的底本就算是落到实处了。 贺致远感激高坎宽宥,自是记在心底。 高坎也不着急,见过他之后,才放心安睡。 忙活这么久,总算是能勉强睡个安稳觉,他这一觉便睡到白天下午,醒来时整个西临山寨已经彻底稳定下来。 起床之后,先找来林冲、曹琦两人,问了寨中情况,确定无事之后才叫二人自忙去。 然后又叫来杨志,问了东临山寨那边动静。 好在他们行事迅猛,且几乎没有造成任何动静,直到此时东临山寨那边都还没有反应,高坎心下又松了一口气。 东临山寨那边还不晓得西临山寨已经叫他拿下来,如此再尽快计划拿下东临山寨又要容易许多。 于是将当下手下头里的人手都叫到议事堂,定论如何拿下东临山寨一事。 众人得了信儿,俱都来到议事堂中,各自落座。 贺致远作为西临山寨步军头领,当下给他提了位置,原先西临山寨那些兵马俱都叫他辖制,算起来都够个军都指挥使了。 不过他自认是个罪人,堂中诸般将军、军、营都指挥使,都头,乃至统领,都有座位可坐,他反而在最末尾站着。 高坎见诸人都齐,才率先开口道:“今次将诸位都叫来议事堂,实为着一事,西临山寨业已收复,当下首要,尽快进军收复东临山寨,有此二地,才好言收复灵寿之事,大家一起来商议一番,看如何行事乃为上策。” 话音落下,曹琦手下起身拜道:“公子,东临山寨有兵马三千余众,且围高寨广,有内外二寨,还有军屯营房,若是强攻,实是难事。” 闻言高坎微微点头,并未驳斥。 曹琦是真定府当地人,又是灵寿厢军厢都指挥使,要论起来,原先东临山寨、西临山寨这两处人马,都是他的直属下属。 所以他当然对东临山寨军备情况十分熟稔,他的意见,自然也就是最准确的。 不过强攻难,却也不是没有别的法子可想。 高坎要的是快,兵贵神速,最好在朝廷招抚使任命下来之前,就将灵寿收复,这样有了一城之地,才好做更多图谋。 最差,也要将平山二寨尽入手中,不然他这个“真定招抚使”只有个小小的西临山寨在手上,不成了笑话? ------------ 第150章 兵发东临山寨 东临山寨一定要打,不过兵者,上善伐谋,其次伐兵,最下伐城。 当下就手头这点儿家底儿,伐城代价太大,高坎自不可取。 伐兵也不行。 所以还是得从“伐谋”上着手,省时省力,皆大欢喜,便如同拿下西临山寨一般,还是要寻得内应,来个里应外合为善。 正好贺致远看来还有些心怀芥蒂,不如趁此予他一个机会。 于是顺其自然的,高坎目光便瞧向了末尾站着的贺致远,开口道:“贺统领何故站那么远,且近些来说话。” 堂内众人闻声,且都向其观去,贺致远当下一紧,踌躇着赶忙上前。 “禀公子,取东临山寨乃要事,属下,属下不好妄言,能听吩咐便是幸事。” 高坎闻言一笑道:“贺统领过谦了,东西临二山寨邻里相望,最是熟稔,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此番收复东临山寨,还要叫你多费心力才是。” 说话时,他又瞧向曹琦:“曹将军刚才言,东临山寨兵多寨固,若是强攻,怕是难行,且都是一家手足兄弟,也是不忍刀兵相见,血染大地。” 稍作停顿,高坎目光瞧着贺致远,等着他来接话。 贺致远倒也是机敏,不用等再有话提醒,便主动应道:“东临山寨西营房统领孙诚是属下旧时同泽,若是公子赏识,属下愿望劝谏,弃暗投明。” 等的便是贺致远这句话,高坎旋即拍手笑道:“好,我就说贺统领必有办法,如此此事便交托贺统领处置,若能事成,记大功一件。” “属下叩谢公子恩赐。”贺致远抱拳应下。 且有贺致远前往东临山寨劝降,高坎也不能不做其他安排,寨中兵马也要再做计较。 即刻便行点兵道:“林冲。” 林冲闻声,当即起身上前拜道:“属下在!” “且由你领一干人马做先锋,整肃先行发出,藏于东临山寨近左山林之中,以配合贺统领劝降说和,好叫及时里应外合!”高坎分派道。 “属下领命!”林冲自是当即领命。 接着高坎便又看向曹琦,道:“曹琦。” “末将在!”曹琦连忙起身来拜。 “且由你领后军大部,携军械辎重而行,慢赴东临山寨,待时机而定,若前路劝降不得,贼子固守之谜,便叫林冲领兵先攻,后军大部压上,总之明日日出之前,必要将东临山寨拿下。” 说到这里,高坎又停顿一下,目光扫过二人,问到:“你二人可有把握?” “不敢叫公子失望。”两人同时抱拳应道。 稍稍点头,高坎继续道:“好,军中无戏言,此番行事,事成论功行赏,若是日出之前拿不下东临山寨,你二人主帅,自要受罚。” “愿领军令!”两人又继续同时应道。 如此安置妥帖,高坎才又瞧向贺致远:“贺统领,此番你先去东临山寨劝降孙诚,不好多带人马,多有危险,且见机行事,能成便成,若见时机不对,定要早做退出,与先部人马汇合,再行备战攻寨。” “是,属下领命。”贺致远抱拳应道。 “寨中人手,你可随意挑选,叫谁与你同去。”高坎又道。 “多谢公子恩赐。” 贺致远应下,自去寨中挑选合适人手,与他同去东临山寨。 如是,高坎才叫诸人各自前去准备,自己则与杨志留守寨中,等候那边好消息传来。 寨中各部运转,贺致远当先发出,日落之后,林冲也点了先锋人马,随即发出。 曹琦那一趟最后走,领了五千人马,算是高坎手上家底儿去了一半。 高坎还是万事以稳妥为先,取东临山寨,不战而屈人之兵,叫寨内主动投诚为最上,次者也是贺致远能说动孙诚,来个里应外合。 最差才是林冲先攻,曹琦领大军候补。 要是那样的话,以东临山寨内外寨,加之中军屯营,一路杀穿攻下,怕是要耗时不少,伤亡难定。 各部人马走后,高坎便在议事堂中端坐,叫手下人等取来西临山寨诸般事簿公文来看。 到了下半夜,杨志从外进来寻他禀报。 先叫他坐下,高坎才问道:“杨教头,有何事如此着急,东临山寨那边有消息了?” 杨志闻言抱拳道:“属下巡查寨中,听闻寨内原兵卒间有所传言,说是诸兵卒先前随徐闻判降投敌,当下寨破,怕是早晚难逃性命,且传言甚广,属下怕若不加管制,叫寨中有变,才赶忙来禀报公子。” 一听这话,高坎即刻便放下手中文书,起身道:“此事紧要,你急报得对。” “公子,要不将西临山寨原先那些人马,俱都拢到一处,先严行看押再说?”杨志跟着起身道。 闻言高坎却是一摆手,道:“不可,若是如此,不是做实了传言?” 眉头紧锁,他心下暗自忖度。 西临山寨已经拿下一天一夜,前面大军人马未行发出,取东临山寨之前,诸事妥当,没听说有任何传言在降卒之间流传。 这边才叫分出了一半兵马出去,传言立现,要说这背后无有心之人刻意为之,高坎是不信的。 要是按照杨志计较,立即将寨中降卒都聚拢起来,无端看押,怕是正中对方下怀。 按照先前曹琦与林冲禀报寨中状况,西临山寨头里那些判降军官俱都已经拿下授首。 也就只有徐闻,因着留着还有用,才保全一条性命。 如此计较,寨中降卒里面,便不该再有生着其他心思之人才对,那歹念传谣言之人,又会是谁? 忖度再三,高坎心下有了计较。 “杨教头,你且先如此行事……” 一干吩咐妥当,便叫杨志去办。 杨志领命之后,当即便出去办事,此事拖得越久,越怕晚了一步。 待杨志走后,高坎留在堂中来回踱步,心下还是有些不安。 好在寨中军械早叫管制,有专人看管,那些降卒全都收拢在寨子另外一边,就算有变,要行杀到军械囤放之所也不容易。 且寨中还有六千左右兵马,专就是留下来防范未然的。 思索再三之后,高坎又叫来人,通传留守寨中人马各部统制,叫他们小心戒备。 ------------ 第151章 内奸 半个时辰,杨志按照高坎嘱托,将事办得妥当,便转回来禀报。 听了他禀报之后,高坎沉声言道:“此番再传流言,降卒营中反应如何?” “属下按公子吩咐,叫人暗中查探,也亲自领人再探,当下暂时还无人有所活动。”杨志禀报道。 闻言高坎眉头一皱。 降卒当中有人专传流言,且流言传播速度之快,以致于人心惶惶,绝非一般人能成之事。 但一时计较不出,到底是何人在秘密行事。 于是便叫杨志故意再去叫人传另外流言,希冀流言扩散之后,叫暗藏之人按捺不住,主动露出狐狸尾巴来。 可是这都过了半个时辰,其中还无有半点反应,就怕不能成事。 正在踌躇下一步该如何之时,外面忽有手下来报。 “公子,出寨往河湾去的人回来了。” 听到这话,高坎眼前一亮,问道:“可有带着东西回来?” “有三架马车,都拉满了大箱子。”手下答道。 “好,传我之令,叫人将马车都拉到演武场那边去等着,稍后我会亲自过去!”高坎立即道。 手下得令,即刻便出去传令。 转过脸,高坎又对杨志道:“杨教头,你立刻去寨中营房,选调人手,暗中埋伏与演武场四周,待命行事,另外你再亲自挑选一百个信得过的老兄弟,在演武场当中列阵。” “是。”杨志领命即刻去办。 待人手安置妥当,高坎才又叫人去通传降卒营房那边,叫他们通知那些降卒,俱都往演武场这边过来。 降卒营房当中,有一处单间之内,六七人齐聚当中。 领头一个是个三十岁上下的男子,生的面容阴沉,双目如勾,此时正在听着旁边人说话。 “营房内消息传了半个多时辰,不少兵卒私下都在传,是家里人私吞了银响,不肯交出,要叫众兄弟跟着一起受难,二公子,若是如此下去,咱们的事儿怕是难成啊。” 唤作“二公子”的男人面色一沉,冷道:“怕什么,有人帮咱们传流言,叫军心不稳不是更好?” “甭管是因着什么缘由,只要那些下人信了,有人怕死,再叫引发兵变不就成了?” “二公子远见。”众人赞道。 目光一扫,这二公子又道:“你们都给爷听好了,盐帮那十万纹银,乃是关键所在,有了这一趟银钱,到哪里咱们都是大爷,且等寨中乱起来,便趁乱从密道先行遁走,出寨之后直奔藏银之地,明白吗?” “是,二公子放心,小的们必效死力!”众人又道。 这边正说话时,外面忽然有兵卒来叫。 “公子有令,叫所有人立刻去演武场聚拢,有要事吩咐!” 兵卒说完之后,便即刻去下面营房通传。 屋内几人闻言,同时看向这二公子,其中一个人开口小心道:“二公子,那贼厮为何突然叫所有人都去演武场,难道是发现了什么?” “屁,老子们进寨内,连徐闻那狗东西都还不知晓,别人能发现什么?” 这二公子瞪了此人一眼,骂道。 被这么一骂,这人不敢再说话,低着头听吩咐。 此时旁边又有人道:“难道,那贼厮是想将众人都聚到演武场,好做分辨?” 二公子面色阴沉,脸上也有闪烁犹疑之意。 沉吟半晌,才冷声道:“不管那狗东西意欲如何,且先去看看再说,正好趁着所有人都在演武场,见事不对,当即引乱!” “是。”几人同时应道。 降卒各部营房俱都得了令,从营房出来,一路往演武场当中而来。 一进入演武场内,首先便瞧见的是摆在最前面的三架马车。 马车上堆满了偌大的木箱子,此时还都是关着的,众降卒瞧见,还有些不明所以。 但是藏在人群当中的几人,一看见这些木箱,脸色便是大变。 特别是那二公子,见了顿时面色阴沉到了极点。 旁边手下小声道:“二公子,那不是……” 他话还没说完,二公子便是冷冷瞪他一眼,沉声道:“多什么嘴,想找死不成?” “小人不敢。”手下连忙低头。 二公子目光瞧着那些巷子,冷声道:“徐闻那狗东西,竟敢出卖主人,实在该千刀万剐!” “公子,看来那贼厮已经发现了盐帮之事,我们该如何行事?”又有人问道。 “散出去,按先前计划行事,借机引乱!”二公子冷声喝道。 周围几人闻言,即刻便散开来。 暗处,高坎与杨志并肩而立,一同看着下方进来的降卒人群。 看了半天,杨志问道:“公子,看起来人群当中并无可疑之人,还是按照先前计划行事?” 高坎点头道:“嗯,不管暗藏之人是不是跟这十万两纹银有关,总是试探一番再说。” “是,那属下这就下去安排。”杨志抱拳领命,即刻便转身下去。 高坎又停了一会儿,这才跟着从上面下来。 等到众降卒俱都入了演武场,列好了阵型,高坎才从后面出来,走到台上。 目光扫过下面人群,他先开口道:“听闻军中有所传言,说头里贼子藏匿饷银,叫众军跟着一起要治罪,把你们都叫来,便是让你们识得,饷银早已找到,就在这些箱子里,那些传言要叫大家一起吃罪的,都是流言。” 说着,高坎一挥手,叫旁边手下上前,去将马车上的箱子全都打开。 一排排的木箱开启之后,便见里面白花花的雪花纹银装得满满当当。 下面那些降卒大部分都是底层兵卒而已,平日里饷银不过几钱几两而已,哪里一次性见过如此多的雪花纹银,当即便是引起不小震动。 高坎站在台上,目光不动声色的扫过人群,想要从其中找出异常之人来。 可是看了半天,也没瞧出什么不对。 思索片刻,便又开口道:“本公子向来赏罚分明,先前你等虽从令判降金贼敌军,不过首恶乃是徐闻,当下他已叫拿下,寨中一干头领武官也都伏法授首。” “你们只是一般兵卒而已,判降非你们之愿,本公子不做计较,未来只要能甘心从命,奋勇杀敌,报效朝廷,眼前这些银钱,便是将来杀敌赏钱,今日本公子在此允诺,凡杀敌一人,可得赏银十两。” ------------ 第152章 清理 高坎料定,藏在暗处之人,意图借降卒人心不稳,当下寨中人马不齐为机,引发动乱,好叫浑水摸鱼。 先前叫杨志派人多传一道流言,是想以此试探。 看看那些人目的是否是盐帮那一趟十万两收买真定府河道衙门官员的纹银。 既然不奏效,索性从根儿上下手,当下就叫军心稳定。 兵卒嘛,最是简单,只要明令赏罚,功责论定,便能叫心下安定个七八分。 众军闻听他言,俱是在下面窃窃私语。 高坎也不拦着人言嘈杂,就叫下面人议论,同时自己暗中观察情况。 忽的,便听左边人群中间有人大喊一声:“既不受罪,何故还要收缴我等甲胄器械,将我等困于营房当中,不得活动?” 此言一出,近处立时便有人附和。 “对,为何将我们困于营房?” “是不是想要秋后算账?” 刹那之间,众军皆向高坎,气势汹汹,大有质问之意。 收缴甲胄军械,单独看押营房,叫众军严防。 如此一桩桩一件件,摆明是不信任于众军。 这也是众军心下最为担忧之事,就怕现在不计较,过后又来算账,届时大军镇压,更没有还手余地。 高坎目光扫过,瞧了一眼最先说话,人群当中闹得最凶几人。 只见这几人都是寻常莽汉模样,不像是暗中藏匿之人。 心下计较,看来这些人行事还真是小心,专把别人推到前面,自己反而隐藏极深。 不过如此一来,倒也说明他此番说明,稳定军心,确实让这些人慌了心神。 正好遂了意,给一番机会。 于是面目一冷,直道:“本公子若要论罪算账,还需等到秋后,别说尔等此刻兵甲俱除,就是与你们器械,要杀还不是一样就杀了?” 众军闻言,顿时俱都心下骇然,一个个变了颜色。 人群当中,暗藏几人纷纷对视一眼,趁着周围人还未及反应,率先发难大喊。 “狗贼歹毒,众兄弟千万莫要受骗,想要活命的跟他们拼了!” “杀狗贼,抢银子!” 喊声震动之时,这几人忽的发难,暗箭射出,当场杀人。 正面守着马车银箱的兵卒当先受难,叫连续数箭,登时便叫射杀数人。 众军见状,也即刻动乱冲撞。 眼瞧着场面就要大乱,高坎眼底寒光闪烁,直盯着那几个发难之人,同时又感觉后背一冷,好似叫藏于暗处毒蛇盯上了一般。 人群冲撞之间,演武场上众军拦不住,就要失控。 忽的,有一人直指高坎,喊道:“擒贼先擒王,先杀了他!” 最先在人群当中突然发难动手的几人,立时便向高坎冲杀而来。 至此,高坎才终于寻见谁是领头人,身形忙往后退。 左右护卫上前,将他围在其中,后面左右两边各有大军杀出,同时演武场四周埋伏的弓箭手也一下子全涌现出来。 一轮齐射,直将冲在最前的乱军射杀。 后面人见状当即停下脚步,个个神色慌乱,不敢乱动。 步军镇压而上,也止住了冲向高坎的乱军,杨志手握一把朴刀,走到台上当先横立,冲上来的乱军叫他一把拎住一领口,直接就原路扔了回去。 才刚刚作乱的众降卒,转眼之间便叫镇压下来。 人群当中暗藏那几人还心有不甘,奋死想冲向高坎,杨志只一人一刀,连砍杀三人,其余人见状便就不敢上前。 杨志面色一冷,挥手叫身后手下上前,先拿住几人再说。 镇住当场,这才回头来向高坎拜道:“公子,贼人拿下了!” 一摆手,高坎推开左右护卫,走到前面目光往人群扫了一眼,找到还藏在其中,企图蒙混过关的那领头之人,抬手一指。 “那个,便是这几贼人领头者,把他拿下带到议事堂问话。” 杨志闻声看去,认清其人,点头应道:“公子放心,属下这就去拿他。” 拿下人来,当即押去议事堂看管。 待诸事平定之后,高坎才又向众降卒道:“这几个贼人藏匿你们当中,密传流言,妄图惑乱军心,他们好趁乱行事。” “不想背负叛乱罪名,当场格杀的,老实服管,本公子保证绝不会计较先前之事。” “谁要是还有二心,便怪不得本公子心狠手辣,痛下杀手!” 说完之后,高坎挥手叫众军严加看管这些降卒,没有他的命令,不可离开演武场当中。 转身,领了一队人马往议事堂来。 好不容易才分辨出那头领之人,当下自是要先问清楚来历目的,好做计较。 且到议事堂中,只见杨志亲自押着人在堂中候着。 瞧见高坎进来,杨志忙上前拜道:“公子,这厮嘴硬得很,怕是不好问话。” “无妨,先问问再说,实在不识抬举,再叫崔正过来便是。”高坎摆手言道。 “是。”杨志得令退下。 高坎走到主位落座,目光才瞧向躺下绑缚跪地那人,问道:“你是何人,藏匿寨中,意欲何为?” “小爷虽不知你是谁,不过识相的,劝你老老实实放了小爷,再与小爷磕头谢罪,说不定还能保全一条狗命!”这人倒是不怕,反而威吓。 闻言高坎止不住嗤笑一声,直道:“看来你还真是搞不清楚状况,不过不用你说,我也知道你藏在寨中所为是何,不就是盐帮那十万两纹银吗?” “这些脏银俱都是过路真定府走私盐帮用来收买河道官衙所用,整个西临山寨上下,唯有徐闻一人知此事,而你既然也知道,且是冲着它来的,想必并不是寨中之人,该是真定府河道官衙派来的人。” 这人没料到高坎竟能断定如此准确,神情稍诧,旋即便冷道:“既然你知道小爷乃是河道官衙的人,还敢胡来?” “呵,金贼侵犯,真定府官衙开城叛降,俱都已是乱臣贼子,别说河道官衙,就是整个府衙上下,都是该杀逆贼,你不过区区一条办事的走狗,也配威吓本公子?” 嗤笑一声,高坎继续冷声道:“本来还有心将你审问一番,不过现在本公子没兴趣了。” “杨志。” “属下在!”杨志即刻抱拳上前。 “拖下去,当众授首,以明正典刑。” 微微挥手,高坎便直接叫杨志将人拖去演武场,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 第153章 再得一寨 见高坎来真的,这人终于是慌了,连忙大喊。 “我乃是真定府转运使李浑之子,大内总管李彦乃是我叔公,你敢杀我,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一听此言,高坎面上神色一动。 叫杨志拖下去斩首,原是想吓他一吓,好叫老实答话。 没料到,竟还有意外收获。 要说这个李彦,那可是赵宋官家的大名人,位列“六贼”之一,手段狠绝毒辣。 不过此贼也蹦跶不了多久了。 要按宋史,再过一两月,金军退后,钦宗皇帝便会下诏罢黜李彦。 靖康元年,再被赐死。 也就是说,满打满算李彦最多也就还有两三个月的命可活。 不过高坎所在意的,并不是此贼死活,而是水泊梁山起义爆发的一个节点,便是李彦将梁山划归西城所公有。 凡百姓入湖,一干活命生计,俱都要缴纳重税,以至八百里水泊梁山民不聊生。 宋江便借着这个时机,拉起了“替天行道”的大旗,联合梁山内外揭竿而起。 但这些在正史上都应该是宣和元年发生的事情,当下因为高坎的缘由,时间线发生了不小变化,李彦命都快不长了,宋公明才刚刚入了梁山。 就是不知道,李彦临死之前还能不能完成他的历史使命。 心下计较之时,高坎没说话,落在这真定府转运使李浑之子的眼里,反倒成了怕了他名头的作证,当下便就又嚣张起来。 “狗一样的东西,也不瞧瞧身份,既识得本公子厉害,还不快给本公子松绑,磕头赔罪?” 一听这话,高坎当即回过神来,似笑非笑道:“原来是李公子,还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不知转运使大人一切可都安好?” “金贼侵入真定府,大人无事吧?” “哼,那也是你能问的?”冷哼一声,这位李公子趾高气昂,轻蔑道。 “是是是,转运使大人雄踞真定府多年,漕运河道,一应俱在大人掌握当中,想必是赚取了不少家私吧?”高坎笑问道。 “狗奴才,你什么意思?”李公子眼睛一眯,冷道。 高坎一搓手,继续笑道:“不知道转运使大人若知公子遭难,愿出多少银钱来换?” “你敢!”李公子闻言当即大惊,怒道。 此时高坎的脸色才彻底沉下来,冷声道:“乱臣贼子,也敢威吓本公子?别说李浑区区真定府漕运转运使,就是李彦那条老狗,本公子也早晚叫他身首异处。” “你你你……”这位李公子顿时叫惊得说不出话来。 高坎直一挥手,对杨志道:“拖下去,好生看管,待日后入真定府,再叫他亲眼看看其父转运使大人是如何伏诛的。” “是!”杨志抱拳领命,二话不说,直就将人拖了下去。 搞清楚了暗藏之人来历,高坎也就不必再多心,人且看管着,日后处置也无妨,当下紧要的,还是东临山寨之事。 算算时间,林冲他们也应该已经到了地方。 就是不知道贺致远能不能说动孙诚,叫他弃暗投明,主动开寨门。 稍叹一口气,两寨虽鸡犬相邻,还是有二三十里山路,今夜肯定是等不来消息了,少说也要等到天明。 高坎也累了,便且将诸事交托,自己好生休憩。 等到第二日上午,杨志找来禀报,他才起床,一边洗漱一边听其说话。 “林教头差人来传信,贺致远说动孙诚弃暗投明,开寨纳降,前军潜入东临山寨当中,却叫寨内暗桩发现端倪,发出信号。” 听到此处,高坎眉毛一挑:“战况如何?” “林教头见势不对,领了人马,合孙诚那一趟东临山寨人马,直冲杀寨中军屯,奈何军屯防御坚固,前军冲杀了一个时辰也没能拿下,只好先行围困。” 杨志沉着脸,继续说道:“等到曹将军领了大部人马入寨,管控内外寨各处人马之后,才合军攻军屯,费了不少功夫,终是在今日天明之前,将军屯拿下。” “当下东临山寨已在大军掌控当中,另收缴有降卒兵马两千余人。” 闻言高坎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心里的大石头也落了下来。 东临山寨原有人马三千多人,一番战后,降卒只有两千多,也就是说,军屯一战,便有千人折损。 曹琦合林冲人马强攻,肯定也是折损不少,至少不会比东临山寨人马折损少多少。 一齐算下来,这一趟便是平白无故多死了怕是有两千左右兵马。 要说不心痛那是假的,不过高坎也知,如此之事,也是难以避免。 打仗,总是要死人的。 至少算下来,拿下东临山寨实际折损不多,若是按照全番强攻,怕是光自己手上的兵力,就要折损个两三成。 心下念头转过,高坎便道:“拿下就好,且叫人传令林教头与曹将军,命他们严守山寨,一应处置按照西临山寨这边从事便是。” “另外,再传令寨中,留五百人马驻守,其余人等整顿发出,往东临山寨汇合。” “是!”杨志抱拳领命,眉毛又是一挑,“公子,大军发出,合去东临山寨,那寨中那些降卒如何处置?” “分发简易器械,随军一同发出,安置在中段位置,叫前后大军暗中观察,若有人胆敢私逃,按临战逃兵论处,即刻斩首。”高坎冷道。 “是,属下领命!” 杨志的了吩咐,即刻便去安排。 寨中大军还有六千多人马,加上西临山寨那两千降卒,一共便是八千多,这么多的大军发出,并非是一件简单的事。 哪怕路途只有一二十里,但行军当中各处安置,还是要提前准备。 高坎这边收拾停当,从内寨出来,杨志已传令各军,俱都在外寨广场整肃,他来时大部人马都已到齐。 剩下没到的,一则是要轻点搬运军械粮草,二则是还要给那两千降卒发放军械。 拖沓近一个时辰,直到临近午时,大军发出一应准备这才齐全。 杨志向高坎禀报,得了高坎军令之后,这才下令全军出发,出了西临山寨寨门,便就直奔东临山寨方向而去。 走出这一步,他们距离出两路山寨,拿下灵寿,进而兵发真定府便就又近了一大步。 真定府叫金军兵临城下之后,并未做过多抵抗,便就开城投降,城中兵马保全大部,少说也有两万多人马,届时若要攻城,才是一番苦战。 ------------ 第154章 论功行赏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高坎正好赶了趟,远虑近忧都在眼前,是以哪怕眼下连战连捷,诸般谋划俱有成效,他面上神色依旧忧愁难解。 杨志忙着辖制全军,未曾察觉到那一丝忧愁,还在念着入东临山寨以后,好生痛饮一番。 且行了半个多时辰以后,才见远处林中塔寨垒角,匿于碧绿林间。 杨志勒了马,从前面调转回来禀报。 “公子,前面便是东临山寨,属下已派人先行一步禀报。” 高坎坐马车,听得他报,传声应道:“知道了,叫全军整肃,待回报再进。” “属下领命。”杨志在马车外抱拳,回去传令。 等了约莫一盏茶时辰,先前派去人马回报,东临山寨寨门之前,林冲与曹琦亲自领兵恭迎。 大军整肃,这才往寨门而去。 山寨前,林冲与曹琦各牵一马,翘首以盼的眺望着来路大道。 前面禀报来说,公子同大军而来,就在三四里开外,过来也就是一炷香以内。 连熟稔多日,又先后并肩作战了三趟,曹琦同林冲也算是过命的交情,先前还不念,当下他们连战连捷,取了东西两趟山寨,算是有了落脚之所。 且接下来还有大战,要拿灵寿。 曹琦不是个榆木武夫,也是识得人心厉害,摆得端正位子。 趁着恭迎高坎时限,且小声谨慎来与林冲言说。 “林兄,今日之后,我等便算是有了落地生根之所,将来公子筹谋,灵寿,乃至真定府也不再话下,大好前程就在眼前。” 林冲闻言喜应道:“公子神人,自是无疑。” “自当日营中一见,我便知林兄乃英雄豪杰,心愿交往,如今诸事顺遂,本不该多有它念,不过我等总归是半路入公子帐下,将来还要叫林兄在公子面前多多美言,好保弟兄们有一番作为。”曹琦抱拳请道。 林冲先不在意,此时闻言,即刻便明白了曹琦何意。 当下不做承诺,只沉思半晌,才道:“曹兄你与公子相识不深,不知公子豪义,有此忧虑也是寻常,我只言一句,公子为人,胸怀坦荡,大义凛然,说是天人也不为过。” 曹琦面色稍动,直道:“能在公子帐下,也是我等福分。” “曹兄此言甚对,能在公子帐下,实乃大幸。”林冲点头应道。 这边说话时,听得前面路上有马蹄踏踏声而来,少时便见路上人马徐徐,正是大军。 眼见,两人即刻便引马上前,直过了前军,来到高坎乘坐马车前,一同下马来拜。 “属下林冲,恭迎公子驾临!” “末将曹琦,恭迎公子驾临!” 马车上,高坎掀开帘子,从里面走了出来。 瞧见两人半跪马前,忙亲自下了马车,将二人扶起来道:“两位快快请起,连夜苦战,实在辛苦你们了。” “能为公子效命,乃是我等福分,不敢言苦。”曹琦忙道。 高坎牵着两人手臂,自引步往前走:“曹将军忠勇,实在难得,众兄弟连番苦战,奋勇杀敌,叫我好生敬佩。” “本来柏岭寨一战,尽歼金贼全军,当下就该论功行赏。” “奈何贼子尚未除尽,柏岭寨又叫付之一炬,众兄弟连个落脚休憩的地方都没有,实在不好行事,今次先下西临山寨,又复东临山寨,二寨在手,也是时候该行论赏,两位当记首功,且入寨来说。” “公子恩赐,不胜荣幸。”两人同时言道。 如此,高坎便就牵着二人,一路走进东临山寨。 在大军来前,林冲便同曹琦一道,将寨中各事安置妥当,所有隐患一并清楚,就连军屯治所内的血迹都洗了干净。 本来入寨之后,该先入军堂,点清住部领兵人马,宣告功赏,再行犒赏众军。 但高坎行事坦荡直率,没有那些繁荣缛节。 便就叫林冲与曹琦合拢全军,寻了内寨军所宽敞地界,整肃列队来说。 众军齐聚以后,高坎才行上前,叫杨志将载着银钱的车马拉到最前,高声言道:“金贼来犯,掠我国土,占我城池,害我手足百姓,旦夕之间山河沦陷,贼子判降,幸有诸君忠勇,不畏强敌,奋勇搏杀,才叫收复失地,斩尽贼子。” “今日此时,论功行赏,凡军功所论,皆有赏赐!” 一番话音落下,众军俱是欢呼。 高坎大手一挥,叫守护银车人马,当中便开了银箱,白花花的雪花纹银摆在面前。 军中监军和文书人手,抬来长桌,拿出功簿,一一点算人名军功,核算赏赐。 各部人马也整队排列,等着叫名来取。 高坎走到长桌前,扫了一眼功簿上的记录,林冲、杨志、曹琦三人跟随左右。 看过之后,便问监军道:“若按此功簿记军功行赏,标准如何?” 监军闻言立即答道:“启禀公子,按定制,普通兵卒斩敌一人,可得绢布三匹,钱三贯,当下战时无绢布,便一干核算银钱发放。” “那是多少?”高坎又问。 “核算,该发钱三贯四百文。”监军答道。 闻言高坎眉头一皱,随即道:“可否调整定制?” “若是公子有意,自是可以。”监军应道。 “好,那就如此,以杀敌记,斩金兵贼首一人,赏钱六贯,斩金兵伍长一人,赏钱十二贯,斩金兵谋克勃极烈一人,赏五两金。” 高坎思索片刻,接着继续说到:“至于斩判降敌寇者,一人多算五成。” “是。”监军点头记下。 曹琦在后面听得,忙上前道:“公子,如此定赏,怕是要耗银钱甚巨,不如还是……” 面前众军人马当中,尤以他带来的灵寿兵马为重。 高坎将斩敌赏赐提得如此之高,得利虽是自己手下兄弟,可是对高坎来说,却就要平白无故多耗费不少银钱。 先前曹琦还在担心,自己和手下这些人都不是嫡系人马,能落个安生便是幸事了,哪里还敢奢求能论功行赏,多得银钱? 高坎闻言却是摆手打断他道:“诸军兄弟奋勇杀敌,俱都是那命去拼,连番战下来,不少同袍兄弟都不幸牺牲殒命,我心本就悲痛,若是在行赏之上再做克扣,如何对得起兄弟们抛头颅洒热血?” “别说当下银钱富足,该赏则赏,就是将来有困处了,也要按此定制来赏,银钱不够我自会设法。” “公子高义,叫属下感激涕零。”曹琦忙抱拳拜道。 ------------ 第155章 醉过 军功赏赐,自不是随心所欲,想要士兵奋勇杀敌,就要明令赏罚。 既然此刻定下了全新的赏银之数,也要立刻下发传达下去。 高坎索性就叫监军文书将军中赏罚明细拿出来,当场便进行更改修整,完成之后,叫人分发传达下去。 一应事办妥,这才按照新的明细开始清点,点名领赏。 众军手里拿着白花花的银子,自是个个欢喜异常。 人马众多,一时半会儿也发不完,高坎看了天色时辰,这边继续发,同时又叫人杀猪宰羊,取出美酒,好犒赏三军。 待到赏银发完,正好也到了吃饭时候,各军人马以伍为建制,就在原地开吃。 灯火之间,整个场地上一片欢声笑语。 曹琦一开始还想请高坎到里面堂中用膳,再叫军中各部武官作陪,不用同外面这些普通士兵一道。 高坎却拒绝好意,就在广场上与众军同乐。 酒过三巡,曹琦手拿酒碗,走到前面朗声喊道:“众兄弟都有,随我一道,敬谢公子恩赐。” 众军闻言,纷纷起身举起酒碗面向台上高坎。 高坎也就端起酒碗起身,面向众军道:“该是我谢诸位兄弟,来,大家一起干一碗!” “谢公子!”众军齐声道。 一番谢过,又是继续吃喝。 曹琦又领了手下各部头领武官,排着队来敬高坎。 这些家伙都是军中汉子,高坎哪里是他们对手,才喝了几趟,便觉着要耐不住了。 连忙打住后面,开口道:“诸位兄弟稍等,我这酒量不济,再喝下去怕是不行,未免扫兴,且一起来再吃这最后一碗,吃完之后,你们继续,我可就要回去躺着了。” 众人闻言,俱都是爽朗大笑。 高坎也不拘着,仰头将手中一碗酒干了,碗底朝向众人示意。 众人见状,也赶忙跟着一起饮尽,高坎招手叫来曹琦道:“曹将军,可就要劳烦你将兄弟们陪好了。” “末将领命。”曹琦忙抱拳应道。 接着高坎又叫来杨志,小声道:“杨教头,我这双脚不听使唤,还要麻烦你送我去休息。” “是公子。”杨志自是不二话,扶着高坎离场。 高坎倒不是作假,实在是当真喝不下了,叫杨志扶着去休息,一趟便是一天一夜。 再醒时已经是第二天傍晚,一睁眼便瞧见杨志在床边候着,吓他一跳,连忙起身。 杨志见他醒来,忙叫人端来热水,一边道:“公子,你无事吧?” “还好,倒是辛苦杨教头还守着我。” 一边揉着太阳穴,高坎一边坐直身子道。 “本该属下分内之事。”杨志答道。 他本就算是高坎贴身护卫,最近以来有诸般费事,才叫常常不在左右。 当下他们在东临山寨暂时安定,高坎吃醉了酒,一躺便是一天一夜,哪里能不守在身旁。 等洗了一把脸,高坎这才感觉好了些,又问道:“寨中情况如何,众军俱都安置妥当了吧?” “启禀公子,入寨头一夜公子大赏三军之后,第二天各部人马便都归置好了。”杨志答道。 “那就好,朝廷有来信没有?”高坎微微点头,又问道。 其实金军那一趟骑兵叫他给伏杀灭了,东西二山寨又尽入手中,左近唯一有威胁的,不过灵寿一地而已。 但是灵寿兵马大部都叫曹琦听从林冲调令,抽调走了,城中剩下兵马不多。 倒是有真定府那边判降金军之后,又遣派的人马填充,不过那些人马怕是不敢轻易出城,到东临山寨来攻。 所以实际上,寨中应该是十分安稳才对。 尽管如此,高坎还是谨慎行事,总叫诸般事都稳妥安置为上。 杨志听了询问,又答道:“暂且还未有人来报,不过公子先灭金贼,又连收服叛贼城寨,如此大功,早晚该得任命。” “还是多做计较为好。”高坎想了一下说道。 按说当下真定府当中已无可坐镇之人,童贯在太原府也叫完颜宗翰时刻威胁,不该有所拖沓,朝廷的任命书应该尽快发来。 不过一天没拿到,总就是还有生变的可能。 当下没来,心里便计较着,要不再添一手筹码。 金军自入真定府,一路南下,攻城拔寨,府内置地北地全境沦陷,唯有栾城以南,及左右几地还在。 原先高坎计较,等朝廷任命到手之后,才行发兵,先取灵寿,再图真定府。 现在朝廷任命没有第一时间到来,便想着不如不管那任命,按计攻了灵寿再说。 正自思索时,便见林冲急匆匆从外面进来,人没到声音先到了。 “杨兄,公子醒了没有?北边有人来报,又有金军自灵丘发出,南下真定府了!” 话音落下时,林冲人也进了屋内。 瞧见高坎坐在床边,刚才洗过脸,忙上前道:“属下拜见公子。” “不必多礼,什么人来报信?”高坎摆手问道,一边接过林冲手上的密报。 “来人说是奉了武统领之名,属下问清楚了,是武松师弟派的人!”林冲忙道。 一听这话,高坎面上神色一沉。 先前还在柏岭寨布置时,他便料定金军一路南下,攻城拔寨,连战连捷,沿途定有不少乱军失散,便叫武松拿了令牌,沿途去收拢乱军。 过了这么些时日,一直没有回信,没想到今日等到了。 心下一边计较,一边打开手中密信来看。 只见信上所言,武松自从领了高坎之命,一路北上去收拢乱军,费了许多功夫,如今才收拢了不少五千人马,当下在阜平近左的曹谷铺附近。 头两天调集人手四下收拢乱军之时,偶然发现了金军大部,于是立即派人进行查探。 最终探到,此番南下的金军人马,足有两三个猛安,合有六七千人。 这些人马以厚甲骑兵为主,合有步军及军械军部,建制庞大,威势赫赫,武松当心是冲着高坎来的,所以才立即派人来寻他们传信。 高坎看完武松密信,当即眉头紧锁,他当然可以确定这些金军就是冲着他来的。 当日放走完颜博康,有一条便是,计较了他逃脱之后,会尽快传信金军那边,再遣大部人马来攻真定府。 若是没有金军继续来攻,不是叫先前望风而逃的真定府知府阮伯谦那一趟人马再回来,继续做他的知府大人,自己费了老鼻子劲儿,最后还要被掣肘。 只要真定府境内还有大批金军活动,才能保证阮伯谦不敢轻易回转。 唯一没料想的,是金军会来得这么快,更没有料想到的,是一下子来了这么多兵马。 ------------ 第156章 点卯议事 强敌来袭,且可料定此番大军,必是冲着他们来的。 要为收复叛贼失地城池,就靠着东西二山寨,合一万多兵马,徐徐图之也无法。 可要是防备金军大部强攻,固守二寨,便如同自缚于绝地,同找死没有什么区别,高坎必要尽快另寻坚固城池,才可据城而守。 当下便急道:“杨教头,即刻传令各部,凡营指挥使以上,俱到军议堂点卯!” “是!”杨志抱拳领命,立即便去传人。 待他走后,高坎又向林冲道:“武松兄弟派来传信之人,现在何处?” “正在外面候着。”林冲忙答道。 “领他去军议堂后面等着,我收拾一下马上过去。”高坎一边起身一边言道。 “是。”林冲转身出去,带上传信之人等候。 一番收拾停当,高坎忙往军议堂这边过来,入了堂中,先在侧室寻见了林冲两人。 林冲见他进来,便即招呼身旁小兵道:“王二,此乃公子,快快拜见。” “小人王二,拜见公子!”小兵闻言赶忙跪下就拜。 高坎将他拉起,当即问道:“武统领派你来时,大军屯于何处,下一步计划如何行军?” “回禀公子,小人出发之时,大军已备开拔,渡河过北寨,下王柳口铺,以观贼军动向。”王二答到。 闻言高坎眉头一皱,忙叫林冲拿来舆图。 一番研看之后,又问到:“你们探到金军大部动向如何?” “金军大部先入北寨,后直奔嘉佑,步军辎重屯于嘉佑当中,后行发出,骑兵先锋奔袭南下,往慈谷方向,另有后部骑兵大军转道行唐。”王二继续答道。 听着他言,高坎眉头紧锁。 手中拿着舆图,按照王二所报,将金军大致行军路线标注了一番。 越看敌军这行军线路,他越是觉着奇怪。 若是此番大军目标只是他们,那么先锋骑兵奔袭南下,进慈谷,便距离东西二山寨只有不到百里,完全可以随时突袭。 后部大军哪怕慢一些,也应该紧随其后,而不是转路去数百里之外的行唐。 两地间隔如此之远,就算金军再怎么狂妄,也不至于起了这么多兵马,就叫一部先锋来围剿自己,要是如此的话,何必浪费人力物力,仅发出先锋人马不就是了? 既然金军转道行唐,那么就必然是有其它目的,而且那很有可能才是这六七千金军大军南下真定府的真正缘由。 距离行唐最近的,只有定州府治下的曲阳和新乐两地。 两地都并非军镇,其中没有多少兵马,且距离首府定州还有数百里,若是要转而去攻定州,也太远了。 看了半天,高坎还是没想明白,此番金军到底意欲何为。 但无论如何,当下对他来说最重要的是必须即刻发兵灵寿。 灵寿城高粮广,且和东临山寨遥相呼应,又拦着金军大军直下真定府当面,若是只有正面一支金军先锋骑兵,高坎便有十足信心能守下来,也不用担心真定府城内再出一支兵马,包了他的饺子。 不过要是行唐那边的大军过来,加上后部步军辎重,有类似飞天雄武一般的投石炮手,那么就是灵寿城也守不住。 届时别无他法,恐怕就只有大军退回平山,先去当山大王了。 念转时,高坎眼中寒芒一闪,旋即道:“好,你且在这里等候,待我前面议定军情,再亲自手书一封,叫你带回去给武统领。” “是。”王二拱手拜道。 高坎旋即一挥手,叫上林冲到前面,正好军中各部将领也都差不多来了。 整个军议堂中人头攒动,刚开始还都在说话,瞧见高坎进来,忙止住,分列两排各自站好。 待高坎走到主位当中坐下,众军才齐齐拜道:“拜见公子。” 高坎挥手道:“免礼,杨志。” “属下在!”杨志站出列来应道。 “轻点名册没有,各部统领是否到齐,若没到齐,还差谁?”高坎问道。 “启禀公子,寨中各部武官,除外寨巡守,内寨看管,以及降卒营看管统制之外,其余俱都已经到齐。”杨志答道。 闻言高坎点了点头,原本按照定制,当下还要再依照名册点名一番,才算是点卯过。 不过当下事情紧急,没那么多功夫走完一趟繁荣缛节。 高坎也就直接挥手说道:“大家都坐,召诸位前来,有要事商议。” 众军闻言,各自落座,目光齐齐瞧向高坎这边听候吩咐。 见状高坎才继续说道:“本公子适才接到密报,金贼大军自灵丘发出,有人马六七千,再度入真定府,大军前部已至慈谷,后部往行唐,另有步军辎重,及攻城器械,暂停于嘉佑。” 此言一出,堂下众军俱都变色,当即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将起来,多有惊慌之意。 高坎也不管,等他们在下面言说一番。 众军左侧头里坐着曹琦,虽没有开口,面上神色也是冷峻严肃。 金军战力如何,他心底是最清楚的,先前在柏岭寨伏杀剿灭那一趟兵马,不过一个猛安两千人左右而已,大军多做准备,陷阱布置,且以数倍人马围剿,占尽天时地利人和,打下来也不轻松,折损了不少人手才停当。 当下敌军准备更加充分,且人马翻了几倍,又有辎重器械。 只要这一趟不冒进,徐徐图之来攻,就他们手上这点兵力,还没有坚固城池可守,结果可想而知。 不过心下虽是知道如此,总不能未战先怯。 于是沉吟片刻,他还是站起身来,对高坎抱拳拜道:“公子,末将愿领一军,先去慈谷镇探一探敌军虚实。” 有了曹琦站出来,他从灵丘带来的武官当中,立马又有几人站起。 “属下愿同曹将军同行。” “属下亦愿同曹将军同行!” 片刻之间,便有六七人愿同曹琦一起,领一军直杀慈谷。 见状高坎却是微微抬手示意众人坐下,接着道:“曹将军忠勇坚韧,不惧强敌,实乃军中典范,不过金贼来势汹汹,虽要与其战,却也不妨长远谋之,不必急于一时。” 曹琦闻言,便也老实退回坐下,等着听高坎吩咐。 高坎扫了一眼其他人,接着才道:“此番金军所来,必有一趟是冲着咱们的,金军骑兵厉害,擅旷野作战,若是出城主动迎敌正中贼军下怀。” “是以依我之见,此番接战,还是要以我之长,攻敌之短为上。” ------------ 第157章 谋取灵寿 金军骑兵厉害,这是天下共知之事,哪怕同为骑兵,宋军的骑兵与金军骑兵在战力上也难以比较。 宋军更擅长的,还是据城而守。 只要有坚固城池,那么金军一般情况下,还是很难能攻下来的。 可是当下他们手上只有东西二山寨而已,当做大军囤积落脚点尚可,可要据此而守,那就未免有些捉襟见肘。 高坎要以己之长,攻敌之短,谋略上自是无差,可关键是他们手上没有城池。 是以话音落下之后,堂下众人,没有一个接话的。 林冲在一旁瞧着,双眼闪烁,心下有了计较,起身道:“公子之意,是否我等先行设法,趁敌军立足未稳之际,奔袭灵寿,收复城池,好据城而守?” 高坎闻言点头道:“我正有此意。” 说着,目光又看向了曹琦,接着道:“可是灵寿城高,城中还有不少叛军,又得了真定府那边来的叛军增援,我大军虽勇,一时半会儿怕也难以攻城得下。” “若是攻城不利,战事拖沓,叫慈谷那边敌军得了信儿,引兵合围,战局必定凶险。” 曹琦一看高坎目光落在他身上,当下便是明了其意。 他和他手上的兵马,俱都是从灵寿来的,原先是囤守灵寿,拱卫真定府西北门户的厢军大部。 要不是林冲手上有殿帅府军令,又得了调令,肯定是不可能私自引兵离开灵寿驻地的。 现在要杀会灵寿,夺取城池,那么首当其冲的,当然是他们这些本地人。 于是曹琦立马起身道:“末将愿入城劝降就不,叫他们弃暗投明,开城来降。” 取东西二山寨,高坎用的俱都是里应外合之法,才叫行事顺利,将攻寨兵马折损减到最小,同时又保全了两寨当中人马大部。 当下要取灵寿城,强攻难度比之攻二寨不知高出几何,自然还是以此计为先。 高坎却道:“曹将军此计甚可,不过灵寿不同于东西二寨,其中有州府衙门上下官员,城中除却守城兵马之外,还有州府缉捕、各衙门刀兵人手,光是打开城门,叫大军入城,还要四处清剿,麻烦不说,也叫时间上拖沓不少。” “万一有所遗漏,叫人走脱出城,再向敌军报信,引来敌军奔袭攻城,不好做城防布置。” 闻言曹琦抱拳道:“请公子示下,该如何行事才好?” 高坎接着言道:“这样,曹将军你点一队好手,再叫林教头与你们同行,潜入城中,先联络城中有志之士,把持城防,再图谋城中府衙各处。” “最好能将灵寿各衙门齐聚一处,一干处置,免得节外生枝。” 听到这话,曹琦与林冲立即同时应道:“属下领命!” 稍稍点头示意两人坐下,高坎接着又看向堂下其他武官,继续说道:“至于其余诸将,各自清点整军,寨中留守两千人马,其余等俱都发出,昼伏夜出,悄然向灵寿城外抵近,待城中诸事妥当,城门已开,大军即刻入城。” “谨遵公子之命!”堂下众军齐起身应道。 大方向上布置齐全,细节上如何调动,便交由众军各自处置。 高坎叫了杨志一同从前面回转,来到侧室当中。 王二还在恭候着,见到他进来,连忙上前来拜。 一摆手招呼他跟上,把人带到旁边书房,叫他与杨志一同在外面候着,高坎自己在书房里沉思一番。 武松现在领着兵马,人往柳口铺,那位置正好处在金军后部步军辎重后面,可是个天赐的好位置。 当下高坎虽然还不知道金军此番南下真实目的如何,究竟要打哪里,但有一点却可以确定。 只要把这支金军的后部辎重给他吃了,甭管他们想打哪里都成不了事。 而且只要顺势拿下嘉佑镇一线,那么就等同于彻底截断了深入真定府府邸的金军大军的后路,将来再想要撤走便难如登天。 届时高坎想把这支骑兵往哪里赶,他们就得往哪里走。 不过高坎现在无法确定嘉佑那边敌军详情如何,武松手上只有几千人,有没有把握能把敌人吃下来。 别到时候偷鸡不成蚀把米,再把手上好不容易聚拢的人马给折了进去,倒是得不偿失。 忖度半晌,思索停当之后,高坎这才提笔开始写给武松的密信,尽可能的妥善安置计划。 待到密信写就之后,将王二叫了进来,把密信交托于他,又道:“此信干系重大,你出寨之后,即刻赶回,间中不可有任何停留,切记。” “小人领命!”王二立即应道。 高坎目光一闪,接着又说道:“你见到武统领之后,再与他说,万事谨慎行事,且不可莽撞冒进,宁可叫战机错失,也不可叫兵马白白折损过大。” “是,小人记下了。”王二又应道。 “你去吧,万事小心。” 吩咐完王二,高坎叫他退下,又把杨志叫了进来。 “杨教头,找几个从东京一起出来的兄弟,叫他们收拾一番,去营中挑选几匹好马,准备回黄门山。” 杨志闻言,面上神色一动,问道:“公子,当下真定府事急,贼军就在眼前,黄门山那边有鲁大师他们在,应该是无事的吧?” 高坎点头道:“就是这边事急,才不得不多请人手来帮。” 听见这话,杨志当下了然:“公子是想叫鲁大师赶来助力?” 眉头紧锁,高坎言道:“金贼来势汹汹,我料月内定有一番苦战,哪怕去灵寿诸事顺利,总也不能死守城池不出,若要出城迎战,便需悍勇武将,能领兵冲锋阵斩。” “你与林教头虽武艺过人,但毕竟独木难支,请得鲁大师过来,好叫也有个帮手。” “公子英明!”杨志立即抱拳道。 高坎专门请鲁智深从黄门山赶来助力,他心底非但没有半点不快,反而十分欢喜。 鲁智深武功高强,又是豪义忠勇之人,能够并肩作战,乃是福分幸事。 当然,高坎专门叫人回一趟黄门山,也不仅仅只是为了请鲁智深而已,顺带着的,也好带回来大名府那边的情况。 按说完颜宗翰的西路大军已经入了太原府,那么完颜宗望的东路大军也差不多该过了河间永静军,下一步是往大名府,杀穿河北东路,直奔京畿路,威胁东京汴梁,还是转向沧州,下京东路,当下高坎隔着千里之遥不得而知。 ------------ 第158章 盐商 高坎已定下真定府乃根基所在,那么不管完颜宗望那一趟金军东路军如何进军,都威胁不到这边。 除非完颜宗望突然疯了,摆在面前的赵宋官家京城不打,偏偏横叉去与完颜宗翰先行合军,只有那样,东路军才又可能往真定府而来。 显然那是不可能的,战略上就没有可能性。 所以就算高坎不管大名府那边死活,哪怕大名府沦陷,与真定府也还隔着好几个州。 但是虽然东路军直接威胁不用担心,高坎却不得不考虑更广泛意义上的影响,而且他在大名府布局不少,黄门山如同一颗钉子一般扎在那里。 假如完颜宗望的东路军不打大名府,那么黄门山想要壮大就还得费许多功夫。 可是要是东路军过去了,高坎原先那些布局便可以起到大作用,能捞的好处可就太多了。 而且他也没忘了,大名府还有卢大官人和索大先锋这两个顶流武将在,如此好的人才,始终在梁中书手上不是暴殄天物? 完颜宗望要是不打大名府,又怎么好讲两人请到真定府来投靠? 当然,东路军直下京东路,去打山东也不是没有好处,八百里水泊梁山还在那儿。 宋江那一窝子人,敢对着赵宋官家拉起“替天行道”的大旗,就看看他们面对虎狼之师一般的金军,是不是也有一样本事。 最好的结果,当然是宋公明这个“假仗义真小人”抵不住金军威吓,判降金贼。 要是那样的话,梁山上当下那近百条好汉,怕是大部分都要与这位“公明哥哥”离心离德,等到金军一退,高坎就好顺顺当当的去招安纳降了。 梁山上,可是有不少的好手,叫他光是想想,都忍不住流口水的存在。 念头转时,将手上书信写好,杨志那边也叫来了人,便交托书信,多番嘱托,叫他们一路上定要小心行事,保准将信送到。 假若途中有什么变故,一定要先毁了书信,不叫他人看了。 如此这般,才叫众人立即发出。 寨中事俱妥,高坎又叫杨志点了斥候探子,从寨中出发之后,直奔慈谷镇,小心看着那边金军先锋人马动向。 如此过了一日,第二日晌午,他正在寨中休憩,手下来报,寨外有不少商人求见。 一听此,便忍不住眼前一亮,看来是盐帮的人来了。 徐闻写了那些书信,传了经沱河走运私盐的商人来拜见。 本来高坎料着真定府战局危险,金军人马时刻侵犯,那些盐商可能还不会这么快来,总要等到时局平稳一些。 没想到,这些盐商胆子如此之大,竟就这么快来了。 不过来了正好,高坎正要计较,将来大笔大笔的军费从何而来,正好与他们好好谈谈。 于是便叫手下出去将人引进来见,又叫人去把杨志叫过来。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辰,盐商们便都清点了来历,从外面引进来,杨志则先这些人一步到。 高坎在堂中等着,杨志站在旁边,见门外一转有五六人,心下稍动。 待这些人进门,手下禀报之后,这几人便同时来拜。 “小人拜见公子。” 一摆手,高坎面上不着表情,冷道:“礼数就不必了,你们都收了信,想必知晓叫你们来所谓何事。” 盐商当中领头一个拜道:“小人等能得公子垂青,实乃万幸。” 高坎瞥了他一眼,问道:“你姓甚名谁,哪里人士?” 这人连忙道:“不敢隐瞒公子,小人姓万名山,祖籍淮南。” “你既是两淮之人,何故要跑数千里,到真定府来?” 眼睛一眯,高坎盯着这万山问道。 万山闻言不敢迟疑,立即答到:“好叫公子知道,小人生在定远,自幼家贫,少长时随族中长辈走南闯北,谋求钱财,也只为糊口而已。”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轻笑一声,高坎神情轻蔑,继续道:“太史公言,凡世间商贾货殖,哪个不是为了谋求钱财不惜身家性命?” “可自古以来,商贾求礼,也有小人君子之分,小奸大贼,良商忠贾之别。” “不晓得,你们这一撮人,是小奸大恶,还是良商忠贾啊?” 一听这话,万山这一趟人哪里还敢站着,忙都跪下磕头。 “不敢隐瞒公子,我等俱都是良商呀!” 闻言高坎又是冷笑,道:“你等贩卖私盐,走私南北,行贿官员,收买匪贼,窃盗国税银钱,还敢说是良商?” “小人不敢,小人不敢,公子明鉴啊!” 万山听着高坎之言,连连磕头求饶道。 其余跟着他的几人,也是一起磕头求饶,不敢有丝毫辩解。 这当然不是他们有多聪慧,眼力见有多好,而是因为,在高坎话音落下的瞬间,身旁杨志便即冷着脸上前一步,满面杀意凛然。 同时左右站着的兵卒也是一同上前,手上寒刀冷光直射。 一切都摆明了一个意思,只要这些人反应稍微慢一点,屠刀便即刻落下。 他们不过是一群贩卖私盐的贼商而已,就算高坎在这里将他们脑袋全砍了,那也是白砍。 别的地方要是官衙之人,可能还有收受了他们银钱贿赂的,强行杀人,还要顾忌着鱼死网破,叫他们身后之人将事捅出去,高坎却完全不怕。 因着他们当下还是头一回见,也因着当下真定府乱局不休,就是官府人叫杀了也就杀了,更何况几个商贾? 上首高坎瞧着下面这些盐商跪地磕头,眼中笑意一闪,这便是他要的效果。 首先将这些奸商一个个吓破了胆子,叫他们识得,面前坐着的,跟他们以往接触的那些官家人不同。 一个不满意,要的就是他们的脑袋。 同时也叫他们识得,叫他们过来,不是商谈生意,拉扯分润。 在高坎面前,他们只有一个选择,要么乖乖听话,老老实实的替高坎赚钱,那样还能保全性命,富贵说不定也能够保全。 但凡有半点别的心思,便叫他们随时人头落地。 眼下看来,效果算是达到了高坎预期,那么接下来就该谈谈生意的事了。 ------------ 第159章 盐帮生意 一趟上好的生意,自是需要满足不少条件,而高坎要的,只有远远不断地钱粮。 如是,这生意谈起来,便是简单许多。 万山这些人,大抵都是来自两淮,借着海上盐场,便有源源不断的粗盐转运北上,只要运作得好,河北河东两地的食盐市场都可以完全占据。 至于走私贩卖,罪责难当,却不用顾虑,拿下真定府以后,他便是这一片的土皇帝。 关隘还在,如何才能把握得当,免得再叫背后出了岔子。 毕竟财帛动人心,而人心又是最难测的。 不死死握住的东西,总觉着不那么稳妥,正好田米、蒋敬那边,该也是将汴梁到大名府商路运转打通停当。 田米本就是老行商,经验丰富,其中弯弯绕绕,自能拿捏。 而蒋敬是个神算,钱数入了他的手中,便没有点算不清楚的。 再加上招募的自家人手,上下游都给万山这一趟盐商给他堵死,不怕他们还能翻出什么浪花来,就是此时即刻叫两人过来接洽,又显得有些过于仓猝。 真定府之事,当下还没有定局。 忖度再三之后,高坎才行再度开口:“敢与不敢,倒不是嘴上说说,还要看你们识不识趣,知不知晓什么叫家国大义。” “小人,小人愚钝,还请公子明示。” 万山神色犹豫,伏在地上,抬头谨慎问到。 高坎目光瞧着他,忽的一笑:“你们走私的那些粗盐,俱都是从两淮海上盐场来的吧?” “公子英明,确是如此。”万山不敢狡辩,当即承认。 “要从扬州一路将盐转运到河北,路途何止千里,走这么远的路,想必间中你们也耗费不少。”摸着下巴,高坎徐徐喃到。 “本公子也不是不近人情之人,且不管你们前面花销多少,所运货物入了真定府,便以你们在真定府兜售计价,取其中利润四成,可觉得合适?” 一开口,高坎就要小一半的利润。 如此一来,他们将私盐从两淮转运河北,几乎便没有多少盈余可赚。 做行商的,不远千万里之遥,冒着巨大风险,走私私盐,自然是看上贩运一趟的巨大利益,不赚钱谁还愿意跑? 是以当下万山脸上,便俱都是迟疑之色。 高坎也不着急催他,端坐主位上静静等着,看他何时能想明白其中道理。 踌躇再三之后,万山心下似乎有所决断,抬头问到:“敢问公子,小人等货入真定府,以当时计价,交托四成利润之后,可否再出真定府,继续北上?” 这话就有意思了。 私盐继续北上,走得越远,自然当地售价也就越高。 高坎只说了,货到真定府,便以真定府市价分润利润,没说一定要都留在真定府之内,就地兜售。 如此一来,只要他答应能让这些私盐顺利出真定府,后路便还有盈余可赚,只是当下河东路那边正值战乱,金军已经吃下了忻州和代州,宁化军也岌岌可危,太原府更是叫金军围困,等同于已经断了往西北走的商路。 除非万山他们这些人当真要钱不要命,顶着战火连天也要背上。 本来高坎不必考虑这些,反正万山他们不是自己的人,自己要的也只是他们这一趟转运私盐赚取的利润而已。 但是要做长远考虑,自然还是叫他们活着为好,而且继续北上也不是什么好事。 于是再做思索之后,高坎才道:“要继续北上也不是不可,不过当下河东路那边战局不明,往西北所有道路都叫金军截断,你们去不了。” 万山闻言即道:“小人只到太原府,绝不会与金贼来往!” 听到这儿,高坎心下一动。 万山话里似乎有点要发国难财的意思。 太原府那边战事危急,自然也就会导致各类物资难以为继,市价自然会水涨船高。 如同粮草食盐一类,俱都是不可或缺的必备之物,更是可能抬上天去,所以只要能入太原府,其中利润自是不同一般。 高坎盯着万山,心下有些犹豫。 见他不做声,万山额头上冷汗直冒,心虚的将头伏得更低了些。 沉吟半晌之后,高坎才道:“本公子只管真定府之内,保你等无虞,可要是出了真定府,入了太原府地界,那里兵荒马乱的,可就顾不上了。” “小人叩谢公子恩赐!”万山忙拜道。 生意谈到这个份儿上,条件便算是谈妥,再定下大致货进真定府时限,银钱交托等等,便算是齐全。 这些原先万山他们便同真定府河道衙门做得熟练了,俱都是十分妥当,倒是不用再多做计较,照例行事便是。 不过同河道衙门交托,半年为限,一年才结两次。 高坎等不了那些时候,自然是要把这个时间缩短。 可是万山这些盐商也有他们的难处,自两淮转运私盐,一路北上,磕磕绊绊好不容易才能入真定府地界。 就是一经发出,中间万事顺遂,少说也要一两月才能到地方。 更不要叫,当下真定府之内战局也还没有完全安定,转运时限肯定还会再被拖延,如此一来,就算缩短时间也不能缩短太多。 好一番计较拉扯之后,才最终定下一季一期。 三个月交付一次,高坎倒是勉强还能接受,手上银钱也还足够拖到下一次。 诸般事情都说了清楚,才叫几人退下,去寨中找军需那边留了所需文信,一来好叫他们下一趟转入真定府之时,能够顺当借河运运送,二来有了这些,高坎也才好知晓过境的货物究竟有多少。 按照徐闻先前交托,真定府河道衙门同这些盐商合股,半年便有十万两纹银入账。 高坎当下虽不是合股,但抽取四成怕也不会太少,一季一算,几万两应该还是有的。 加上再找一些其它的买卖来做,用不了半年,他便能拉起一支精锐强军来,手里家伙事儿好了,腰板才能硬。 柏岭寨与金军那些厚甲骑兵打那一仗,实在是打得憋屈。 曹琦带来的兵马,还是真定府厢军治下精锐,配给一应武器也都不是差的。 就是如此,士兵弓箭却连金军的甲胄都难以射穿,造成不了什么有效杀伤,更不要论其它的。 高坎心底念着,等有了钱,将手下弓箭手全换上劲弓强弩,看金军的乌龟壳到底有多硬。 ------------ 第160章 强军之路 宋军积弱,并非一时,其中大部是人祸,也有制度上的缺陷。 赵匡胤陈桥兵变,夺了柴家孤儿寡母的江山,于是便心忧将来他赵宋天下也有这一日。 所以大宋自太祖以来,便不断地以各种方法,削弱军人武将的权利。 连朝廷头部大将都没有多少能直起腰板说话的时候,更不要论底层一线兵卒还能保存多少战力。 再加上朝廷官员腐败不堪,以掌握军权的枢密院、三衙为例。 各级官员对朝廷饷银上下其手,克扣饷银军资都是寻常,更有甚者故意拖欠压榨,叫士兵连糊口都难的,也不是没有。 如此也就导致了,士兵一旦拿不到足够饷银,自然也就没多少奋勇作战的决心。 二又没有精良装备补充,许多常年都用着老旧军械兵甲,本就难以发挥,战力自然更加低下。 高俅身为东京殿帅府太尉,手握八十万禁军。 按说此应该是赵宋官家手上最为精锐的战力,然而实际上高太尉却将禁军视作私产,平日里贪墨禁军银钱也就算了,就连士兵将领,也都被他当做府中下人奴仆来随意使唤。 太尉府建造富丽堂皇,其中用度皆出自贪墨的金军银钱,而建造人力,则是直接抽调禁军人手,将赵宋最为精锐的兵马,当成了工匠来用。 有着领头的太尉大人做表率,下面各级官员自也是有样学样。 长此以往,东京八十万禁军不算上吃空饷的名额,实打实的兵马人手又还能剩下多少战力? 所以实际上,所谓大宋作为精锐的禁军,实际战力恐怕还远不如边军甚至是一些厢军。 人马操练一事,不是一朝一夕。 好在高坎手上有林冲、杨志这两员大才,前者是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本身武艺高强,操练兵马也是有一套的。 而后者出身名门,熟谙兵法军阵,各类战法。 两人配合之下,一可以训练兵卒单兵作战能力,二可以操练大军战法,正好相辅相成。 在这一点上,高坎是从未担心过的。 他所需要的,也只是更多的时间而已,当下因为金军来势凶猛,不得不先解决燃眉之急,所以才没管操练之事,一旦等到战事平稳,必然就会全面进行。 人有门路,剩下的,自然便是军械器具。 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任凭林冲、杨志有天大本事,把大军操练得如何厉害,手上要是只有烧火棍儿,也干不过别人拿钢刀,穿重甲,骑战马的。 要想有精良军械,就需耗费大量银钱。 每个士兵身上穿的一盔一甲,乃至于军衣棉服,都是银子。 更不要说,强弓箭矢,刀枪斧钺之类,好的那就更贵了。 高坎心下计较着,先以手头上有的银钱,装备出一支约莫三千人左右,算是个加强军的精锐出来。 届时从手上人马当中,挑选最好的兵卒,独立成军。 再叫林冲同杨志一起,死命操练。 待这支精锐操练了出来,他便有了能与金军精锐重骑正面抗衡的本钱,只有到那个时候,才能谈出真定府,包抄完颜宗翰后路的资本。 其余人等,则可以以战养战,不断淬炼,最终练出坚韧的百战之师。 那么将来便是,大军压阵,精锐做奇兵奔袭。 只要这一步能达到,那么与金军作战便能攻守易型,高坎届时也可以试一下“瀚海饮马,封狼居胥”的滋味。 所以他心心念念的,万山这些盐帮的银钱赶快来,东京汴梁那边的财路也快快见金银。 实在要是不行,等到守下灵寿,与当下这支攻来真定府的金军进入战略相持阶段,便再借机考虑一下扮演绿林山匪,打贪官灭土豪的把戏。 别的不说,光是真定府河道衙门上下那些官员,手上肯定就有不少银钱。 收拾这些人,高坎心底是一点儿负担都没有。 处置好盐帮之事,又等了一天,曹琦他们入了灵寿,暂且还没有消息,派出去盯梢慈谷镇金军先锋人马的探子先回来禀报。 那边金军驻扎在城内,暂且没有任何动向,就连探哨都没有放出来过。 平日负责守城的,也都是慈谷镇原先的厢军兵马。 高坎听了这报信,心下生出异样之感,这支金军先锋脱离大军后部,先行发出,直奔慈谷。 行军如此急切,入了慈谷之后,又突然没了任何动静。 前后相差,显然是有很大问题。 只是慈谷镇那边防备森严,自金军先锋入城之后,四面城门便俱都戒严,每日只放少量人马出入城中,还要仔细查验身份,搜查车马才可放行。 派出去的探子难以潜入城中,也就不知晓城内真实情况如何。 按捺住内心异样,高坎将杨志叫来,想着与他商议一下,看看能否分辨金军究竟意欲何为。 两人屋中落座,杨志手中拿着探子回报密信,眉头紧锁。 “金贼行军前后差异如此之大,必定有所图谋。” 高坎点头道:“杨教头所言不差,不过当下慈谷镇戒备森严,我们的斥候难以进入城中查探,便无法得知城内虚实,却是个麻烦事。” “可惜不知金贼这支先锋,究竟有多少人马,要是知道就好了。”杨志放下手中密信,沉声叹道。 “知道又如何?” 高坎闻言眼前一亮,问道。 杨志忙道:“若是能知晓金贼兵马几何,便可分辨他们可能得目标,以我军所占二寨为例,假若金贼意图奔袭,两山寨虽间隔不远,可互为增援,但山寨不似城池坚固,金贼骑兵又防御厉害,就算强攻也无须多少兵马。” 听到这里,高坎忽然心神一动,想到了一个极为大胆的可能。 “攻寨不难,难的是攻城!” 杨志闻听讶道:“金贼若要攻城,攻哪一座?慈谷近左,便只有灵寿与行唐两座坚城,可是二城,都在他们手中呀。” “那可不一定。”高坎眼睛一眯,眼底寒光闪烁。 “此番南下金贼,乃是增援而来,他们来时所知之事,只有先前完颜博文那一支人马叫我们围剿伏杀,并不能确认后续我军动向。” “完颜博文知晓我们有万余大军,估摸着也能推测到,就是他们先前初入真定府时,过灵寿而不见的厢军兵马。” “如此一来,在金军眼中,我们伏杀完颜博文那些兵马之后,下一步便会挥师灵寿!” 金军不擅攻城,这是硬伤。 先前又叫高坎狠狠摆了一道,两千多兵马无一幸存,所以再来自然就要谨慎许多。 ------------ 第161章 抢入灵寿 叫行唐那一支金军大军缚住了心神,高坎也落了个一叶障目,未能识得眼前关隘。 慈谷镇的金军先锋兵马,才是紧要,且也一定是冲着他们来的,哪怕不叫即刻来攻,也是早晚之事。 哪怕碍着行唐大军战略,一时不会动手,也该防备着,自己这一万多兵马动向。 屯兵城中,闭门不出,显然同两边计较都对不上。 排除一切之不可能,剩下的便就是真相。 如此思来,那么前面那些异常之处,才有顺畅解释,比如金军为何藏于慈谷镇城中,故意不出。 以他们无法断定灵寿是否已经落入自己手中来忖度,便可预料,乃是为了探明实情。 金军大抵以为,他们自灵丘发出,一路奔袭南下,间中未做任何停留。 才不过数日之间,就杀到慈谷镇,行军踪迹必然不可能泄露。 假若自己已然拿下灵寿,有此大城在手,自然瞧不上慈谷一处小地,首选还在真定府。 那么只要好生藏匿,待到自己大军自灵寿城中发出,奔真定府而去。 届时这一支先锋骑兵便可以紧随其后,待行军途中突然发难,再同真定府内兵马来个前后夹击,旷野荒郊当中,便叫插翅难逃。 思索至此,高坎心下忽的又有一念。 “快,立刻抽调寨中精锐人马,由杨教头你亲自领兵,沿慈谷灵寿一线探查,定要找到自慈谷出来,去灵寿查探之人!” 杨志闻言神色一动,问道:“公子,慈谷灵寿之间有近三百里,如此距离,且不说小道,光是官道上来往之人便不在少数,如何才能确定何人是探子?” “金军南下,沿途攻城拔寨,烧杀抢掠,凡宋人落入金军手中,下场必定凄惨无比。” 高坎眼底寒光闪烁,冷冷道:“若是正经宋人,自是不可能主动往金贼占据之地而去。” “慈谷镇入了金军,那么自城中出来,往灵寿亦或是真定府方向,必定都是求着逃避战乱,绝不可能会回头。” “你们出发之后,先奔慈谷方向,再发散人手,将沿途大小通路都分派人手,倒转往灵寿走,凡是从灵寿回转,往慈谷镇去的,不用怀疑,一干俱都拿下便是!” 听见这话,杨志自也是反应过来,忙抱拳应下。 不待他起身出去,高坎又道:“还有,顺带传令,再点五十人马,随我一同去灵寿。” 闻言杨志面上神情一变,劝道:“公子,当下灵寿那边情况未明,还不知晓曹琦是否说动旧部来降,城中凶险,您亲自前去怕是……” 没等杨志说完,高坎便抬手止住他。 “当下之局,拖沓不得,金军先锋不知我们大军是否入了灵寿,行事自然小心,要叫他们探查明白,再想行事便凶险加倍。” “必须要在金军收到密报之前,便将灵寿城拿下才行!” “即是如此,属下叫人赶上大军通传便是,公子何必涉险?”杨志又劝到。 “不行,我要亲自去,曹将军和林教头如何劝降城中不说,大军也要加快步伐,做好强攻准备,必须速战速决!”高坎断然说到。 见他意志坚决,杨志实在劝不动,也只好作罢。 顺着慈谷往灵寿一线,拿探子之事交托不了他人,必要杨志亲自领人马才行,所以这一趟便无法跟随护卫左右。 待出来,杨志只好专挑人手。 从东京带来的人当中,选了一干武艺最好,办事作为稳妥之人,归到高坎护卫队中。 临行之前,杨志又再三嘱托,万事皆要以高坎安危为紧要。 众人识得厉害,俱都是以性命做保。 诸事准备停当之后,高坎又点了驻守寨中管事之人,且吩咐密切注意慈谷那边金军动向,一旦金军出了城,定要第一时间禀报,这才放心发出。 一路紧赶慢赶,总算是赶上了先行发出的大军,入了军中之后,高坎便即刻下令。 原先军令叫大军缓慢而行,以免暴露行军踪迹,好秘密靠近灵寿近左。 当下事急,也就管不了灵寿探子察觉。 一日之后,大军便到了灵寿城近左,寻了个山村进驻,高坎又派人入城查探。 曹琦他们应该是早就入了城,也该与城中原先旧部计较停当,愿不愿降不用多劝。 在村中等了半天,派出去之人便回来禀报。 城中守城人马业已说通,就是府衙官员还未聚拢到一处,曹琦与林冲商议,打算假借宴请之名,将这些人合到一处。 高坎听了,便即刻叫人去通传,当下命灵寿城防兵马打开城门,放大军入城,交托城防。 等人走了之后,又传令全军整肃,即刻发出往灵寿城去。 他亲自领着大军过来,到城门口时,便见城门大开,城墙上也无兵卒驻守藏匿,全在城下排列候着。 还是不放心,怕其中有诈,又先叫人过去探查一番,确认周全之后,才叫入城。 一入了城中,高坎首要便是收缴了原先城中兵马军械武器,将人全都拢在城防军营当中看管,又分兵叫人接手其它三面城防。 如此这般,只花费半天时间,整个灵寿城四成城防便都在高坎掌控当中。 各营兵马也看管得当,不怕再出什么岔子。 剩下的,便只有城中各府衙剩下一些缉捕衙役之内,那一点点人手,在大军面前不够塞牙缝的。 高坎这边事忙,却没急着和曹琦、林冲他们碰头。 两人计谋叫收拢城中府衙上下官吏,都在城内办事,而高坎为了叫行事迅速隐秘,接手换防四城,都叫各军谨慎行军,没闹出多少动静。 是以一番下来,城中兵马都换了人,面上却不叫察觉。 曹琦与林冲,也是直到高坎带着人手上门,亲自找到他们,才晓得大军竟然已经入了城中,俱都是惊奇不已。 正要说清缘由,外面忽然有人来报,府衙那边来了人,知州老爷有名,叫城中官吏俱都去府衙点卯,有要事吩咐。 听了这话,堂中三人直对视一眼,便叫人当即回报,这边便就过去。 ------------ 第162章 州府衙门 灵寿城中府衙那些官吏,本就计较一个不留,原先费事,也是记着拢到一处好一网打尽,免得散在城中,不好搜查。 现下那知州老爷自己替他们将人都召去了府衙,不是正好行事? 待人走后,林冲言道:“公子,我与曹将军先前探明,府衙上下在册属官有三十二人,各衙门有差吏、缉捕、衙役等一共一百多号,其中尤以州府衙门人数最众,达六十五人,把守州府衙门各处紧要位置,凡入内者,需得先解刀兵,一番搜查,才叫进门。” 高坎微微颔首:“州府衙门管制灵寿辖境之内军政要务,乃是知州之所,严苛些也是寻常。” “原先我与曹将军计较,以城防营统制名义,将城中各衙门官吏俱都邀去赴宴,再分派兵马,提前暗中埋伏,一旦人齐,便好动手。” 林冲面色凝重,继续道:“如此一来,便少管州府衙门那些人手。” 此时曹琦开口言道:“灵寿知州徐晋为人阴险歹毒,好色贪财,治下多害人命,早些人常有人暗中刺杀,都叫他躲了过去。” “自那之后,便行事谨慎,寻常非亲信人等难以近身,就是人在何处都难知晓。” 一听这话,高坎下意识瞧向曹琦:“难道他平常还能不在州府衙门?” “不瞒公子,此事还真是难做确凿!”曹琦面色冷肃道。 果然是歹事做得多了,胆子自然就小。 这灵寿知州徐晋如此小心谨慎,连人身在何处,是否藏于州府衙门都难以确信,要想拿他还真不是易事。 本来刚才州府衙门来人传信,叫城中各衙门前去府衙点卯议事,正是大好机会。 当下灵寿城四城营房俱叫高坎带来人马接手,整个城内都在掌握。 只要那些官吏入了州府衙门,随意遣一支兵马围困死,轻轻松松便可成事,叫一个逃脱不了。 可是最为紧要的,自然是知州徐晋,还得先确定他行踪才行。 忖度再三,高坎言道:“这样,我同曹将军一道,再挑选几个人手去州府衙门,林教头你去东城调兵,埋伏州府衙门之外,等信号再行事。” 林冲闻言当下急道:“公子万万不可涉险,要去也是属下去才是!” “请公子三思。”曹琦也劝道。 闻言高坎一摆手,笑道:“无妨,区区一个州府衙门而已,若是连这我都怕了,不是反叫人笑话?” “公子……” 林冲还欲再劝,却叫高坎抬手止住。 “此番行事,徐晋当为首要,我与曹将军去一趟,只在暗中查探,轻易不会暴露,无甚危险,倒是林教头你,定要保证围死州府衙门,一旦开始行事,不叫任何人等出入。” 林冲见状,只好抱拳应道:“是,属下领命。” 高坎又瞧向曹琦,言道:“曹将军,我之生死,这一趟可就交托给你了。” “末将惶恐,叫公子如此信任,愿以七尺之躯,报公子之恩。” 曹琦闻言,忙抱拳拜道。 高坎旋即伸手将他扶起,笑道:“曹将军不必如此,且叫人收拾停当,这就出发。” “是!” 转身,曹琦先出去清点人手,一切处置妥当,再来回禀高坎。 这边他一走,林冲便开口道:“还请公子此去万分小心,属下定尽快点齐兵马,赶赴州府衙门,若是公子见府衙当中情势不对,即刻发令,属下便立即带人冲杀进府。” 高坎点头宽慰道:“林教头宽心,大事未成,我可惜命得很。” 林冲听罢,也不多言,忙抱拳告退,先出门奔东城调兵。 他才出门不久,曹琦便核算人手,又安置好车马在外面候着,这才来请高坎。 同众人出了院内,上了马车,一干人便往州府衙门而来。 且过一炷香,来到州府衙门近左街面。 曹琦叫前面勒住马,靠近马车窗口言道:“公子,前面便是州府衙门,此刻门前人众,俱都是各处属吏,我们要不要现在过去?” 马车里,高坎闻言掀开窗帘往那边瞧了一眼。 但瞧见州府衙门前车水马龙,好不热闹,轻笑一声,言道:“人多才好,过去凑凑热闹。” “是。” 曹琦得令,这才叫车夫赶车,继续往府衙那边过去。 来到府衙门前,将马车停下,曹琦护着高坎下了马车,两人合身后几人,一道往台阶上走。 府衙门前左右各有差役,带着刀兵驻守。 前面两边又各摆了一趟长桌,后面有文书师爷落笔记录,凡来一人,送上礼单,便记录在册。 高坎跟着曹琦走左边那一趟,刚上前,便叫差役拦下,冷脸问道:“站住,哪里来的?” “城防营吴统制命我们来的。”曹琦上前抱拳应道。 “吴统制?知州老爷下令,明明叫各处亲自来府衙议事,他为何不来,反倒派你们这些上不得台面的?”这差役蔑视质问道。 曹琦耐住性子,继续解道:“听说最近灵寿抵近的东西二临山寨有贼军活动,统制大人担心贼军来犯,特调整城防,好严阵以待,实在脱不开身,故此才叫小人等前来向知州大人告罪,待城防布置妥当,统制大人再亲自过来请罪。” “礼品可带了?”这差役又问。 “带了带了,都在后面马车上。”曹琦忙道。 “进去吧。” 差役往曹琦指的方向瞧了一眼,确实瞧见后面有马车驮着满满当当的礼品,这才点头放他们过去。 到桌前,曹琦上前向文书说明礼品清单,记录在册之后,众人便往府门里走。 才走没两步,又叫守在门边的差役拦了下来,原来是要搜查他们身上是否带有利器。 好一番检查之后,几人才终于入得州府衙门当中。 进门便将里面一片热闹,一眼扫过去,除了灵寿州府治下各衙门属官之外,还可见有不少当地士绅豪族,员外富商。 瞧见此,高坎眉毛一挑,心下忽得有一种这一趟要收获不少之感。 倒是身旁曹琦有些惊奇诧异,耐不住小声呢喃。 “怪事,不是叫州府下属官吏来点卯议事,怎么城里士绅豪族也都叫来了?” ------------ 第163章 好戏 州府衙门内一片热闹景象,叫人不觉有一种恍惚之感,好似灵寿并非才判降投了金人,真定府内当下也没有战乱萦绕,反而是一片歌舞升平。 要不是这些人还只停在堂间,正面堂内还挂着高高的牌匾,左右两边也是差役持器而立。 仿佛,他们好像是在赴一场热闹的宴会。 高坎一行人寻了不惹人注意处,小心围做一团,曹琦就在他身旁,好时刻护卫。 听得曹琦之言,高坎只笑道:“如此正好,城中有脸面的人物都在这里,倒是方便行事。” 曹琦闻言不得其中深意,也没多嘴来问。 且等了一晌,内堂出来了府衙的主簿,抱拳朗声邀了众人到后堂院内。 前面有人带路,堂中众人俱都跟着走,曹琦心下还疑有诈,踌躇要不要去,高坎却已经拔步就走。 见此他也只好跟上,又叫左右小心戒备,将高坎围在中间。 一路穿过前堂,来到后堂内院当中,只见这边鸟语花香,亭台楼阁,好似江南美景。 其间早叫人布置了座椅茶点,还有内院下人服侍,前面进来人各自寻了位置落座,高坎瞧了一趟,也自寻了角落位置坐下。 叫众人进来的主簿待众人差不多都做好,才走到中间说话:“奉知州大人军令,此番请城中诸位头面人物来府衙,一则是茶话闲谈,多做交流,二则是大人有事,要叫诸位知晓。” 众人闻言,先是一番恩言致谢,然后才有人问知州大人有何事交托。 主簿面带笑意,且道:“知州大人叫小人先请诸位客人好好吃茶休憩,待大人忙完公事,再来亲自说与诸位。” “诸位,请。” 说罢这般,这主簿又招手叫后面候着的下人,送来诸般吃食。 如此,在场众人也就不好再多问,且各自说笑,等着知州大人来了之后再做计较。 高坎见此,是以曹琦道:“看来徐晋这一趟怕是图谋不小,此间所有之物,都不要动,注意四周动向,见机行事。” 闻言曹琦小声应道:“是,请公子放心。” 场中热闹,自不多说。 就说这府衙主簿露面回转之后,一路绕廊过门,才走到一处亭台楼阁门下。 入了其中,又一路向上,来到楼上,停在一处门前。 对着门中躬身一拜,道:“大人,照您吩咐,人都引到了院中,您看是否叫各处人手都备着随时过来?” “嗯,都安置好,等我传令行事。”屋内传出一声道。 “是,小人这就去安排。”主簿又拜了一拜,这才退下。 屋内之人站在窗口,位置正对着前面院子,院中景致能瞧个七八成,那些宾客俱都在其中。 徐晋费力将人请来府衙,又备了茶水果点招待,自己却故意不现身。 事先又似在院中埋有人手,暗中不知做和计较。 在这楼阁暗处瞧了半天也没什么动静,直到过了一炷香多,院中人开始出现异常,好似吃醉了一般,一个个或倒地,或伏在桌上,这才转身出了屋内。 院里,高坎瞧见前面有人忽然晕倒在地,左右人瞧了当下惊诧,还未及反应,也跟着倒下,眼中止不住寒光一闪。 曹琦见此惊道:“公子,茶点里叫人下了药了!” “看来事情是越来越有意思了,学他们一样装作中计先看看再说。”高坎小声言说,吩咐了左右有样学样,一并七倒八歪假意晕死在地。 过了一会儿,便听见周围有密集脚步声来。 高坎半瘫在椅子上,就觉着有人将他扶起,接着便是一阵绳索绑缚。 才没一会儿功夫,便叫捆了个结实,身边动静听来,曹琦他们那几人也应该是一般境况。 那些人将他们绑好之后,接着便是一碗冷水当面泼来,他心头稍作迟疑,跟着才假意做出缓慢惊醒的样子。 打开眼瞧了一下,就见院中所有人都叫人绑上了。 一群穿着黑衣,手持利器的歹人便就围在四周,一个个的双眼冰冷,好不骇人。 此时,曹琦他们那几人才跟着假意也一起转醒过来,不过第一时间便是暗自使力,尝试着挣脱束缚。 不过这些贼人将他们绑得十分结实,几人费了几番力气,也没能挣开。 院中其余人等陆陆续续也叫醒来,察觉竟被帮助,当下大惊,张口喊出声。 周围那些贼人见了,立马便是上前威吓。 一会儿功夫,院中便又静了下来,众人俱都是一副惶恐模样,不晓得究竟发生何事。 直到此时,才有一趟人从院子另外一边过来,领头一个穿着一身金人袍服,带着一张鬼脸面具,看来十分骇人。 跟在他身后的,有一趟着黑衣,一样带着鬼脸面具,持刀的贼人,还有一个干脆没带面具,也没换装的,正是先前领众人进来的那府衙主簿。 众人见此,纷纷盯着那主簿便骂。 “狗贼,将我等骗至此,意欲何为?” “你敢如此对我等,不怕叫知州大人知道,要你人头落地,不得好死?” 众人一齐来骂,叫院中一时一片混乱,而那主簿跟在鬼脸头领身侧,半低着头,却是一点儿反应没有。 鬼脸头领也不说什么,抬手随意指了面前一人。 他身后的贼人便上前一个,直将这人拖到中间,二话不说便是一刀砍杀。 鲜血顿时洒落一地,看得骇人无比,众人也瞬间叫惊得不敢再发生。 直到此时,鬼脸头领才声音古怪的开口:“想活命的,老实交出家私银钱,否则下场便如此人一样,要等徐晋救尔等,劝你们也别想,他已经先走一步了。” 众人听到这话,顿时更慌。 那主簿挥手招呼那些贼人押着众人,逼迫他们交代家私藏匿何地,有多少金银。 高坎他们这边几人,也是叫一齐威胁,曹琦担心高坎安危,暗自蓄力想要动手。 瞧着他动作,高坎连忙眼神示意他不要妄动,自己先开口。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我说,我什么都说!” 面前贼人直冷道:“等着,等前面交代完了,再轮到你。” 此刻高坎才瞧见,前面那些人一边交代,那主簿一边手里拿着纸笔记录,该是记好之后回头好去取。 ------------ 第164章 榨干 曹琦实在忧心高坎安危,即使有示意在先,当下也在心底暗自计较,哪怕受着事后叫高坎训斥责罚,也要先保了周全再说。 只是面前贼人人众,又俱携利器在手,手无寸铁还叫绑缚住,怕是轻易难以成事。 踌躇转念,且与左右打了暗号,叫两人从旁掩护。 先前高坎叫他清点人手时,他便专挑了手下熟识的老人,都是常在一起厮混,各自有十足默契,往往只需一个眼神,便能会意那种。 那时曹琦就料想着,万一遇见当下局面,也好应对。 就是没想到徐晋竟歹毒至此,就在堂堂州府衙门内里庭院当中,行如此之事,实在闻所未闻。 左右虽都知他心意,奈何都有贼人在侧,稍做动作,也叫察觉。 实在无法,也只能暂且忍耐,等待时机再说。 似乎是天助,恰好在此时,前面人群中有人像是发了失心疯,忽然惊声尖叫大闹,挣脱身旁贼人,拔腿便跑。 有一人动,立时便引得四下众人都像惊弓之鸟。 一时间,纷纷四散奔走溃逃,叫场面一下子便混乱无比。 本来压住众人的贼人不得已只好连忙一个个去抓,奈何宾客人多,贼人少,抓不齐全。 甚至有几人趁乱,竟逃出贼人看管,眼瞧着就往前院入口那边奔去。 后面紧跟着追过去的贼人赶忙加快速度,好不容易才将这几人再押住。 看管高坎几人的贼人眼瞧着场面混乱,许是觉着高坎他们这几人老实胆小,直到现在都不敢乱动一下,耐不住也过去帮忙。 好不容易等来如此大好时机,曹琦连忙动作,叫左右帮忙解了身上捆着的绳索,一边忙靠近高坎急声开口。 “公子,此间凶险,不可久留,叫两位兄弟护送你先走,末将领人殿后!” 说话时,他解开了绳索,又来解高坎身上的。 见状高坎却道:“曹将军不必着急,眼前这些不过土鸡瓦狗尔,有何可俱?” 曹琦闻言心里直叫苦,贼人磨刀霍霍,眼瞧着待再制住场面,把灵寿城中这些官吏富户藏匿的家私都威吓出来,便是肯定要下黑手。 届时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他们就这几人,如何能保证一定护住高坎安全退出? 不过心下虽苦,也只好劝道:“公子,刀剑无眼,属下看徐晋这狗贼怕是想趁此一趟,搜刮了大量银钱,连灵寿城都不要了,就要逃脱,势必之后定是要杀人灭口,眼下时机一旦错过,怕是再难有了!” 高坎瞧着眼前混乱,那些贼人一边分派人手去追四散人群,一边还有围着那鬼面头领,护他周全的。 心下计较,此人多半便是徐晋。 曹琦劝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徐晋为今日之事,怕是早做计划安排。 真要是到了紧要关头,光是身边这几个人,还真不一定能保他周全,所以还得提前预备才是。 于是便道:“先不忙,万一有变,只要拿住那鬼面头领便可。” 闻言曹琦神色一急,还想要再劝,却见四处那人的贼人将各处奔逃之人都抓了回来,场面已然是控制住了。 他们几人虽然趁此间隙,解开了身上绑着的绳索,能自由活动,毕竟手上没有家伙,也不好贸然动手。 踌躇片刻,也只好听从吩咐,再观其变。 却见逃脱众人叫押了回来,这次这些贼人下手更狠,直接一个个全部踹翻在地,叫他们连直接奔逃都不行,捆缚之下,还得先能从地上爬起来才是。 鬼面头领走出贼人当中,随手拿了一把刀,抬手便将最先发疯奔逃,叫抓回来那人一刀就砍了下去。 接着又连砍了三人,直叫当场一片浓郁血腥之气,场面十分骇人。 如此方才解气,鬼面头领扔了手中刀,冷道:“谁要再敢乱动,一个不留!” 经此一役,终于是没有人再敢乱动。 那些贼人也大半都聚在前面,反倒是没人管高坎他们这一趟,曹琦抓住机会,靠在高坎身后,小声说话。 “公子,砍杀那几人,都是州府各清水衙门里的小吏,平日没什么油水。” 高坎闻言一笑,道:“咱们这位知州大人,倒是会选人立威。” “狗贼行如此歹毒之事,早晚叫他天诛地灭!” 曹琦按捺不住,咬牙切齿的小声骂道。 听见他骂,高坎似是才想到什么,忽然小声问道:“曹将军,自你随林教头来投奔,咱们也算是并肩作战了好几趟,风雨生死都走过了,当下有个机会,好叫成一家人,就是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曹琦闻言忙道:“能得公子垂青,自是属下荣幸!” “我料待会儿徐晋榨干这城中头面人物的油水,便会下狠手,现场之人怕是一个都留不住。”高坎说话时,眼睛一直瞧着那鬼面头领。 虽然已经料定,在那面具之下,一定是灵寿知州徐晋。 不过别人毕竟没有露出庐山真面目,就还有转圜。 先前高坎便试过曹琦,算是信任了一半,当下就是拉他入伙,信剩下一半的大好时机。 便就继续道:“在场之人,有一个算一个,怕都不是什么好鸟,等这趟贼人帮咱们记完城中银钱藏匿何处之后,再行动手。” “万一有谁侥幸,没死在贼人刀下,怕也是不好叫他们走出府衙大门。” 曹琦一听到这儿,哪里还不明白高坎话里意思。 眼下这些人,若是州府衙门治下官吏,那么有一个算一个,俱都是通敌叛国之贼,本就该当杀头之罪,杀了也就杀了。 这也是为何先前高坎叫曹琦同林冲领人潜入城中,暗中设计伏杀城中各官吏时,他没有丝毫犹疑之缘由。 可是在这当场的,除了灵寿官吏之外,还有城中士绅富户。 实论起来,他们不过是寻常百姓而已,徐晋领着州府上下叛降金军,其罪难饶,却与百姓无干。 要是他们也要株连,那灵寿城中不是一个人都留不下,全都该杀? 一时之间,曹琦心中也难以抉择。 好在高坎没有强叫他当下就表态,说完之后,便没追问,只是冷眼瞧着前面贼人行事。 ------------ 第165章 哪有无辜之人? 不到一炷香功夫,前面那些灵寿城中最有财势之人,就交记清了所有家私钱财藏匿之地,剩下还有些没交托的,也只是小官小吏,小门小户而已。 高坎他们借的城防营名义入的府衙,座次本来就在末尾。 加之城防营手握兵权,其中有不少兵马人手,是从真定府那边才增援过来的。 原先作为灵寿屯军军都指挥使的曹琦领了兵马出了城,当下统制兵马的,也只是原先曹琦手下一个提辖而已。 所以本就计较着,从他们身上榨不出来多少油水。 前面那些人清点明细,以鬼面遮掩的徐晋也就不再隐藏,索性取下了脸上鬼脸面罩。 众人一见居然是他,个个都是震惊不已,有人当即便惊声道:“徐,徐大人,你没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又有人道:“徐大人饶命啊,小人可是一直都唯您马首是瞻的!” “徐晋,你行如此歹毒之事,难道就不怕传了出去,叫你不得好死?” “还不赶快放了我们,难道你想要与全城为敌?” 人群当中,也有不少见了徐晋真面目之后,心下涌出底气的,开口咒骂威吓。 不过不管是那些惊诧,求饶,还是咒骂威吓的,显然都没认清楚一个现实。 那便是无论徐晋戴不戴那鬼脸面具,当下他们的小命,都是握在这位知州大人手上的。 只要徐晋一声令下,现场这些人,甭管是什么身份,原先和徐晋有哪些勾结,最终都只有横死当场这一个结果。 而且徐晋敢当场表明身份,便也就说明他是有恃无恐。 果然,听得在场众人之言,徐晋面上只是冷笑,睨着冷眼瞧着这些人。 等众人吵闹得差不多了,他才道:“诸位,不是本官心狠,实在是情势所逼,时到今日,本官也就不再瞒着你们,前一趟金军叫曹琦那厮带走的兵马伏杀在了柏岭寨,金国人已经派遣了大军来援。” “新来的金军,先锋就驻扎在慈谷镇,不日便会杀来灵寿。” 听到此言,众人面上神情变幻无常。 有一个府衙官员开口道:“我等先前已从徐大人你之命,开城降了金军,且好生伺候,就算曹琦那厮不识厉害,竟敢伏杀金人兵马,反叫引来金军大军报复,可也与我等无关啊!” 徐晋闻言,瞥了这人一眼,嗤笑道:“亏你还管着州府典籍,平常自诩多读书,连如此简单道理都不懂,金人是何等人?曹琦那一干人马,既在柏岭寨伏杀了金军,新来这一趟,便是专为复仇而来,叫他们入了城,还能容得下宋人?” 一句话,怼得这人哑口无言。 徐晋也不管他,瞧向其他人道:“诸位莫要怪本官心狠,先前尔等随本官开城纳降,已然是背叛了朝廷,就算将来朝廷大军收复,也是死路一条。” “而当下,叫金军再入城中,怕也是难活命。” “大难临头,本官也只好先顾自己,收了你们家私,也好南渡隐姓埋名,做个富家翁。” 众人闻言,俱都知晓,徐晋这厮不可能再放他们性命。 又心中愤恨不甘者,当即便是破口大骂。 徐晋却也不恼,只冷笑挥手,左右手下便是提刀上前,抬手便杀。 连杀数人以后,剩下那些人见了,终究还是贪生怕死。 有人止不住,当场便跪地磕头求饶,什么家私银钱都不要了,只求徐晋能绕其性命,便是千恩万谢。 高坎在后面瞧到这里,心下计较这场戏也差不多唱到了头。 小声开口道:“曹将军,该是你大显身手的时候了。” 曹琦早就按捺不住,听见高坎开口,当下便同左右手下示意,合着四人一同出手。 骤起发难间,先夺了面前两贼人手上刀兵,合一刀砍杀。 前面贼人闻声忙回身来战,曹琦一人一刀,反手便又砍翻两人,也是夺了他们的刀,扔给旁边手下。 前面徐晋往这边看过来,瞧见是曹琦,当下冷笑道:“曹将军,没想到你也来了。” “呸,狗贼,你也配唤吾名?” 曹琦唾骂一句,手握尖刀冷道:“你若还知半点羞耻,当下引颈自戮谢罪,还能保个全尸,继续顽抗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徐晋闻言嗤笑道:“曹琦,你虽勇猛,又能杀几人?” “本来你秘密潜入城中,本官不知,或还有机会,偏偏要自寻死路,就这几人也敢入府衙中来,本官也就只好送你上路了。” 这边徐晋话音落下,还不及叫手下动手。 刚才那些对着徐晋跪地磕头求饶之人,一下子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纷纷起身张牙舞爪向曹琦。 有人当即就骂道:“曹琦,你这狗东西,要不是你胆敢与金人为敌,我们何至于此?” 也有人向徐晋求到:“徐大人,袭击金军首恶在此,只要杀了他,砍下狗头交给金军,一定就能免我等之罪!” 此话一出,附和者竟然不少。 甚至有人当下就想要同徐晋一起,联合来杀曹琦,完全忘了刚才徐晋还要杀他们灭口之事。 曹琦见此,不由得一片心寒,忽的觉着高坎之言或许没错,今日在这府衙当中的,有一个算一个,哪有什么无辜之人? 心下念头暗自转时,便也就握紧了手中刀柄。 “徐老贼,话不多说,你在灵寿这些人残害多少无辜,早该伏法,吾只恨没早杀了你这狗贼,今日动手倒也不晚。” 徐晋闻言大笑道:“哈哈,你要是带兵来,本官或许还会惧你三分,就这几个人,莫不是说笑?” “哼,就你这些土鸡瓦狗,不够爷爷杀的!” 曹琦冷哼一声,二话不说,当先一人便直冲徐晋杀过去。 徐晋只手一挥,冷道:“杀了他们,一个不留!” 手下那些贼人得令,便也就提刀屠杀起来。 高坎趁了前面混乱时机,退到安全处,拿出袖中藏着的火信,对着天上释放出去。 便见一道火星冲天而起,府衙数里之内,都该能瞧得见。 而府衙之外,林冲领了兵马早将整个府衙围了个水泄不通,随时都可以动手,只是一直没得信号,叫他心下着急不已。 冷不丁的瞧见信号,当下二话不说,即刻下令动手。 ------------ 第166章 清洗 那一杆长枪一马当先,直冲州府衙门正当门。 且守在门外差役,忽的瞧见一支军马杀来,当先那一人气势如龙,恍惚犹见书中当年长坂坡上武神赵子龙。 只一霎,便叫一干差役吓了个肝胆俱裂,回身便逃。 “哪里走?” 听得一声断喝,话音落地长枪便已至了身后近前,奔得慢的差役,直叫一枪捅了个对穿。 直将人挑起,做一撮麻袋般甩飞出去,又砸翻前面二人。 朱漆的厚重州府衙门应声而破,里面差役人马才将赶出来,以免给便撞上了心急如焚,杀入其中的林冲。 差役个个提刀来砍,却叫他手中一杆长枪杀个落花流水。 后面军马挤进堂中,不管当面,见人就杀,一干人从前堂杀到后院,也就几合功夫。 后院当中,曹琦合领手下,就着几把朴刀,拼死拦住徐晋手下贼人,杀了几个停当,终是双拳难敌四手,只要且战且退。 眼见情势凶急,曹琦便回身来喊:“公子先走,属下断后!” 高坎瞧见面前贼人凶恶,左右虽有人护卫,难免失手,终还是不头铁,赶忙听话往前堂那边退去。 徐晋也不料曹琦这些人武艺竟是如此之高,眼瞧着就要退出院中。 当下心急,连指大喊:“快,围住他们,不要叫一人逃脱,先杀那个白面后生!” 众贼人听话,一边奋死围住几人,一边有人拿出弩来,对着高坎就射。 箭矢破空,“啾”的一声,高坎只觉面前疾风刺面,心下不由得一慌,忽的又见黑影来挡,还听得喊声。 “公子小心!” 叫这人一扑,才终于躲过拿歹毒一箭,再看时却见此人后肩上正插着半截箭矢,鲜血染红了大半个后背。 不叫停当,贼人人众,也跟着围了上来,断绝几人退路。 曹琦忙带人杀将回来,又将高坎围在当中,怒目而视四周。 徐晋瞧见他们再被围住,当下不由得得意非常,冷笑道:“曹琦,你倒是忠心护主,不晓得从哪里找来的主子,却是这般不顶事。” 听见老贼之言,高坎小心挪开身上替他挡箭的兄弟,站起身来。 稍作整理衣衫,旋即冷眼瞧着徐晋道:“匹夫老贼,只叫你多活一两个时辰而已,哪得张狂?” “黄口小儿,怕是不知厉害,就凭你们这三四人,尚且命在旦夕,安敢言奈老夫何?”徐晋嚣张道。 “老狗,瞪大你的狗眼瞧清楚了,眼下究竟有几人要你狗命!” 冷喝一声,高坎打手一挥。 恰在此时,便听得身后回廊有声传来,其声犹如惊雷一般。 “公子勿急,林冲来也!” 霎时间,林冲提枪杀来,直瞧见一干贼人将高坎几人围在当中,当下目眦欲裂,怒骂道:“狗贼安敢向公子行凶,吃俺一枪!” 只见枪势如龙,霎时杀到,当面几个贼人还不及瞧得真切,已成了枪下之鬼。 又有紧随其后众军一并杀来,徐晋见势不妙,转身就想遁走。 高坎那容得他逃,喊道:“不要叫那老贼逃了,追上去,死活不论!” 众贼人只拼死护住徐晋遁逃,林冲领众军去追,曹琦心下也恨这老贼,向高坎禀了一声,便也提刀追去。 后面军马俱都杀到后院来,高坎这才招呼收拾场面。 待到府衙当中收拾停当,那些灵寿头面人物也叫众军重新看管停当,过了半炷香,林冲等人才回转。 到高坎当面,林冲与曹琦并肩拜道:“公子,徐晋等一干贼子,俱都叫擒杀了!” “杀得好,如此老贼,不杀不足以平心头之恨。” 高坎闻言,只点头言道。 又瞧向叫众军看管的灵寿一干头面人物,挥手道:“这些都是灵寿城中欺压良善,压榨百姓,投敌卖国的贼子,也都不必留了,找个地方杀了了事。” “是。”林冲二话不说,就要起身将人压出去处置。 这时曹琦伸手将他一拦,随即向高坎抱拳道:“公子,属下斗胆,请处置这些人。” 闻言高坎笑道:“好,去吧。” 曹琦领命,这才转身领了众军,押着人出州府衙门处置。 这些人临行之前,一个个自是哭喊求饶。 高坎只充耳不闻,待人都押走之后,才招手将林冲叫到近前道:“先前灵寿知州徐晋那老贼将城中这些头面人物家私银钱藏匿之处都问了清楚,就记在这本账本当中,你带一支兵马,尽快去将这些银钱都收拢起来。” 林冲接过高坎递过来的账本,抱拳应道:“是,属下这就去办。” 至此,州府衙门这一趟是才算了了。 等到曹琦处决完那一干人,林冲将银钱都寻出来,收拢到一处,整个灵寿城便算是彻底落入高坎手中。 为防着金军突袭,高坎又叫曹琦亲自奔走四门军营,布置城防。 一夜之间,灵寿城便换了天,但对于城中百姓来说,却并未有甚影响。 原先徐晋那一干人在城中为非作歹,丧尽天良,不知道多少无辜百姓叫他们欺压得抬不起头来。 高坎一次将灵寿城上下官员清洗了干净,没了这些人,百姓反而活得更加自在。 连过了好几日,竟都没有百姓发现城中各衙门没了主事之人。 城中原先那些衙门差役,高坎也叫林冲后来拢到一处,收缴了他们手上,官府下发一应器械服饰凭证,俱都合到一处看管,先没放回家中。 至于本该这些差役处置管辖之事,便从军中抽调人手填充,算是暂时安顿。 金军威胁就在眼前,说不得转眼之间,灵寿城便要面临大军来攻,届时全城都要进入战时之中,自也管不上日常治理之事。 所以杀了那些政务官员,也不碍事。 反倒是留着这些人,怕是更容易导致城中民心不稳,至于以后如何,以后再说便是。 消停了几日之后,这天高坎正在州府衙门,叫来了中军上下一起议事。 忽的听见外面有小兵来报,说是朝廷使臣来了。 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了自己的朝廷授命,高坎自是欣喜,忙叫人将人引了进来。 ------------ 第167章 势成 朝廷使臣是个小太监,进门时倒是一副骄纵傲慢样子,高坎也不在意,正好领了众人迎接。 待到宣布完授命,小太监将文书交托给了高坎收下。 高坎便叫人取来了金银打点,给了这小太监之后,才见他脸上颜色稍缓。 “高大人此番得授真定招抚使之职,将来前途无量,可喜可贺。” 高坎闻言忙赔笑抱拳道:“辛苦公公舟车劳顿来传授命,下官感激不尽,日后也要请公公多多照拂。” 小太监瞥了他一眼,脸上闪过一丝满意之色,又道:“高大人虽招抚真定府之事,不过也要记着太原那边,莫要叫王爷等得太久。” “多谢公公提醒,下官谨记,待下官整顿人马,即刻便奔赴太原。”高坎抱拳应道。 “你知道就好,咱家还要回去复命,就不留了。” 小太监一抚手,转身便走。 待这一行人出了州府衙门大门,林冲与曹琦才赶忙上前来说话。 “公子,咱们当真要赶赴太原去?” 林冲眼神瞧着使臣众人背影,问道。 曹琦接话道:“当下金军人马威胁就在眼前,若是贸然出城,怕是叫贼军堵个正着。” 听二人之言,高坎自是知晓他们担心什么,一笑道:“太原自是要去援的,但也得要有路可走才行,若是金军拦住了咱们去路,那咱们就是有心,却也是无力不是。” 闻言曹琦还有些不明白高坎话里意思,林冲却已经是明了,面上忍不住一笑。 见他笑了,曹琦更是茫然,忍不住问到:“林兄,你笑什么?” “俺什么时候笑了?”林冲闻言断然否认道。 这时高坎也是一笑,转身招呼众军头领往堂内走去,刚才商议之事还没有都定下。 曹琦叫两人搞得不明所以,见林冲也跟着要进堂中议事,忙拉住了他。 “林兄,公子到底是何意啊?” 看他样子急切,林冲也不忍再耐着不说,解道:“公子刚才不是已经说得明白了吗,金贼围困太原府,我们自是要去援救,可是大军发出,总要有路可去才行,要是叫金军拦在半路,也只好先战过贼军再说。” 闻言曹琦依旧不解道:“是呀,当下金军先锋兵马就在慈谷镇,若是大军出了灵寿城,叫敌军探哨察觉,必定会……” “曹兄你呀,怎么还不明白,咱们这路不是叫慈谷镇的金军给拦住了吗?” 林冲有些无奈,曹琦这人平日看着也是机灵的,怎么到这会儿了还不明白。 两人正说话,听得堂内高坎声音传来,唤他们进去议事,这才赶忙回转。 灵寿城高粮广,高坎据城而守,就是跟金军打个三五个月也没什么问题,自然是一点儿都不着急。 当下他光是手上信得过的兵马,便有一万余众,还有暂时叫看管住,待日后重新整编归入军中的灵寿城降军,又能多几千兵马。 金军这一趟来真定府的,满打满算也就几千而已。 总不至于,他手上握着近两万大军,还有坚固城池可守,都挡不住这一趟金军攻城。 待议定城防之事,便交托曹琦负责看管布置,他本就是灵寿厢军军都指挥使,对城防要事自是如数家珍。 前一趟杀那些灵寿城上下官吏,也算是纳了投名状,当下是实打实的自己人。 高坎心下也不疑他,放心交托要事。 至于林冲,则是有其它任务负责,高坎要趁着当下空闲,抓紧训练出一支真正的精锐强军来。 搜罗了灵寿城中那么多的银钱,此时也正好得用。 州府衙门后院亭中,高坎与林冲对座说话,只道:“前一趟搜查灵寿那些官吏的家私银钱,粗略计较,光是金银便有百万两之巨,更不要说其它。” “如今我们手握金山,自然是要花到紧要处才是,我有意要练一支精锐兵马,将来好做奇兵之用,人马操练之事,便全仰仗林教头你了。” 林冲闻言忙抱拳应道:“公子如此信任,冲定竭尽全力,不负公子。” “我已经叫曹琦从军中抽调精锐人手,第一批先选五百人,正好咱们手上还有些战马,差不多能配个大半,你先操练这些人。” 高坎挥手示意林冲把手放下,继续说道:“杨教头他们去探查拦截金军探子,算算时日,这两天也差不多该归城来了。” “待他回来之后,你和他商议一下,由你负责操练武艺,由他负责军阵排列,如此双管齐下,尽快形成一定战力。” “是,属下领命。”林冲又应道。 接着高坎又道:“前些日子我书信一封,请鲁大师北上来助,差不多也是这几日应该就会到,等他到了之后,合你们一起,参与这支兵马操练,待初有成效,就叫鲁大师领这支兵马出城,往行唐方向,沿路探查金军大军动向。” “到时候我叫曹琦再从军中挑选人手,还是五百人,继续操练。” 听到此处,林冲神色一动,道:“公子,有鲁师兄领兵自是妥当,只是行唐那边金军兵马众多,万一鲁师兄他们叫敌军包围,怕是十分凶险。” “这就是练这支精锐奇兵的关键所在了,金军擅野战,而我宋军擅据城坚守,此似乎已成定势,但我就不信,难道金人比咱们宋人多长了两个脑袋,还是多长了两条腿,两条胳膊?” 高坎轻笑一声,淡然道:“既然金人能以精锐骑兵奔袭劫掠,难道我们就不能反其道而行之?” “光是操练兵马,总归不如实战来得实在,请鲁大师领兵,因着他武艺高强,有万夫不当之勇,就算遇见金军大部,也能带众军杀出重围。” “只要多与金军正面战过几次,经由鲜血洗礼,才能真正成为一支强军。” 林冲听到此处,这才明白高坎良苦用心。 金军强悍,宋军羸弱,正面作战,宋军几乎从未战胜过金军,都只能依靠城防优势固守。 可是如此一来,便就等同于将交战之权,完全交给了敌人,而他们只能被动防守。 以往金人倒是未曾大肆侵犯宋地,只是在边境劫掠,往往突然杀出,袭扰一地,烧杀抢掠之后便纵马离去,宋军根本没有任何应对之法。 若是如高坎预想,当真能练出一支比金人骑兵更厉害的宋军骑兵来,到时候他们也可以去金人的地盘上肆意奇袭抢掠,也让金人尝尝那种滋味。 ------------ 第168章 鲁智深到了 高坎当下手上战马还不多,几乎全是接战而来,所以要有一支骑兵大军,还需要设法去搞来上等战马。 最好的战马自然都在北方草原,西夏、金国,乃至于更远的蒙古。 可是无论是在哪里,战马都是极为重要的资源。 那种东西,不是靠钱多就能搞来的,高坎也在思索着,能不能设法解决这个问题。 先前与金军厚甲骑兵交战,他也特地暗中观察过,金人的战马确实要比大宋的战马更好。 草原上培育出来的良种战马,更加高大,承重能力和奔袭能力都要更强,相比较之下,大宋的马匹却矮小瘦弱不少。 可惜杨志虽骑战虽强,毕竟是一员武将,不是马倌儿,也不能什么都靠着他。 趁着无事时,高坎多番思索,如何获取战马之事,还是得要靠那些行商才行,不知道万山他们那一趟盐帮人马,常在北地走动贩卖私盐,有没有门路。 当下先记下,等到他们第一批私盐入了真定府,来计数的时候再问。 过了两天,杨志派了人入城来报,说是这几日在灵寿与慈谷之间来回奔走,倒是抓了一些金人的细作探子,还问出其中有几人先前到灵寿向知州徐晋递过密信。 可惜那人只是个传信的,不知道金人给徐晋的密信当中具体内容如何。 徐晋已经叫林冲同曹琦给杀了,也就没处可问,高坎也就只好作罢。 了解完杨志他们在外面当下境况之后,高坎便叫这人回去传令,告知灵寿城内诸事已定,人马都可以回来了。 曹琦给林冲挑选了人手,操练才行开始。 原先这些人马应该是在城防营军营当中操练,其中器械也齐全,正是方便。 不过林冲向高坎禀报之后,高坎却又叫将人从军营迁出,另外单独再寻一秘密所在,好暗中来练。 就在高坎拿下灵寿城之后的第五天,总算是见到了心心念念之人。 鲁智深带了一队人马,从内黄一路奔赴真定府而来,连赶了多日路,先是到了东临山寨,结果去了那边才知道,高坎和大军都进了灵寿城,于是才又奔来这边。 高坎在州府衙门听手下来报,说衙门外面有个大和尚求见,当即便知道是他。 甚至没有命手下去引进来,而是亲自出门来接。 又吩咐了人去通传林冲也过来,都见见鲁智深,毕竟这么长时日没见,他们师兄弟估计也是挂念得紧。 才走出州府衙门大门,便瞧见外面合站了十几人,当先一个膀大腰圆的大和尚,不是鲁智深还能是谁。 看到他,高坎满脸欢喜道:“大师,多日期盼,总算是将你给盼来了。” 鲁智深一件高坎,上前抱拳道:“洒家这一路上听说,金贼侵我宋地,残害人命,端是紧赶慢赶要来杀那些狗贼!” “哈哈,大师果然英雄本色,走,咱们堂内说话,我已叫人去请了林教头,他也马上回来。”高坎爽朗一笑,引着众人进了府衙当中。 到内堂落座,高坎才问道:“大师,你们这一路过来,没遇着什么麻烦吧?” “嗨,说来洒家正憋着一肚子鸟气!” 鲁智深一听高坎此问,当即便是满脸捕快,气道。 闻言高坎神色一动,问道:“何事叫大师如此动怒?” “那日在黄门山上接了公子密信,洒家便与唐军管商议,从山上挑选了些人手,一路过来。” 鲁智深说话瓮声瓮气的,心头憋着火发不出。 “前面倒还叫顺当,直到入了真定府地界,过栾城,到一个叫石邑镇的地方,本想着歇个脚,弄些吃食才上路,谁料到了镇中,见那里有个唤作‘罗扒皮’的衙役都头,好生凶恶,平白欺压良善。” “洒家有心教训那搓鸟货一顿,又记挂着公子这边事,只好按捺住,这一路过来心里想着都气。” 听到这里,高坎才晓得鲁智深为什么动怒。 估计石邑镇的那个什么都头,怕是当着他的面欺辱百姓,换做是鲁智深以前脾气,定是不可能放过这等搓鸟货。 也是因为要赶着来灵寿,所以才只能忍住,却是心里不忿得很。 念转间,高坎便笑道:“区区小事,还叫大师愤懑多日,请大师放心,待城中事定,拒了慈谷镇那边金人贼敌,我与大师一同去石邑镇走一趟便是。” “金贼在哪儿?”鲁智深闻言问道。 “就在眼前。” 高坎说着,继续解道:“慈谷镇与灵寿也就百十里路,那里驻扎着一支金人骑兵先锋,当下还不知晓具体兵马多少,我叫杨教头带人探查,还没得回信。” 鲁智深听到这话,直道:“那怕甚,洒家自领一干人马,去那个慈谷镇打下来便是!” 见状高坎忙笑劝道:“大师勿急,此事还需得从长计议,何况我们才刚刚拿下灵寿,城中许多事都为安置停当。” “我已叫林教头操练兵马,待杨教头归来之后,再练军阵,又搜罗了些战马器械,届时将这些兵马装备齐全,俱都交托给大师你,再行发兵也不迟。” “那还要等多久?”鲁智深有些耐不住道。 这边正在说话,忽听得堂外林冲声音传进来。 “师兄,师兄在哪儿,快让我见见。” 说话时,便见了林冲急匆匆的从外面奔进来,一见到在堂内坐着的鲁智深,便上前喜道:“师兄,你总算到了,叫师弟好一阵想念!” “哈哈,洒家也是想你得很呀。”鲁智深见了林冲也是高兴,爽朗笑道。 此时高坎起身道:“大师领人不远千里来助,今日便叫好生款待接风,喝个痛快!” “是要吃它三百碗才成!”鲁智深道。 听他这话,堂中众人俱都是欢喜笑了起来。 接着高坎便叫人准备酒宴,连带着鲁智深带来的人马一起接风洗尘,曹琦本来在军营当中看管,索性也一干叫了过来。 正好他原先还没和鲁智深见过,当下也认识认识。 曹琦早听林冲说了许多关于鲁智深之事,心下也是期待仰慕得紧,听问鲁智深来了,高坎又叫他一起来作陪,自是从军营紧赶来。 一众人合到一处,当真是喝了个天昏地暗。 ------------ 第169章 慈谷兵马 鲁智深到的第二日,杨志便领着人马回了灵寿城,到府衙向高坎禀报。 见面时才知晓,原来鲁智深已经到了,只不过头一日喝了个酩酊大醉,当下还没醒来,也就只好暂且不见,等酒醒再说。 高坎且与杨志说到:“此番杨教头你在慈谷与灵寿两地之间奔走,除了查探来往细作探子之外,有没有探查到一些金军动向?” 杨志闻言摇头道:“金贼藏于慈谷镇当中,那边守备森严,属下叫人几次设法,都未能顺利潜入城中,里面金贼兵马也从不出城,是以没查探到金军情况,倒是从抓捕细作当中,问出了一点端倪。” 听到这话,高坎眼前一亮,问道:“如何说?” “按那些细作所言,慈谷镇中金军骑兵兵马不少,少说也有千余人左右,俱都合在镇中一处营房地方,外人不准靠近。”杨志解道。 闻言高坎眉头之后,摸着下巴沉思。 先前武松派来人送的密信上说,这一趟从灵丘来的金军,该有三四个猛安,少说六七千人。 慈谷镇里的那一趟,虽是先锋兵马,高坎估计也不会少,应该有两千左右。 若是按照他原先推论,慈谷镇有两千金军骑兵,那么他们要行事就需得十分小心。 在城防当中拒守这些金军倒是容易,可要是到了野外,骑兵冲杀起来,怕就是有一万大军也叫几下冲个七零八落。 也是原着如此计较,高坎入主灵寿城这么多时日,才只在城中行事,从未想过出城布置之事。 可是当下若是能确定,慈谷镇中只有一千金军骑兵的话,那就不一样了。 少了一半人马,虽然不至于就可以直接强攻慈谷镇,但至少高坎可以放心的派兵出城,去处置其它地方之事。 当下以慈谷、真定府为线,真定府境内整个东北地界都在金人控制当中。 高坎手上虽然有灵寿、平山东西二寨,顺沱河往上,也都在控制当中,可是在往南走,便不在控制。 那些地方先前并未沦陷,还是赵宋官家的官吏在管治。 朝廷授命已到了手上,当下高坎便是实际上大宋在真定府的最高官吏,按说是能辖制真定府之内所有大宋官府治地。 然而他毕竟是空降来的外地人,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那些地方官吏定是不会管他什么“真定招抚使”。 但是高坎又不能任由自己的后背握在不熟识之人手里,说不定什么时候叫人背后捅了刀子都不知道。 一开始高坎便计划,以平山为何心,顺沱河、冶河两条水路,先把上下游全都控制在手上。 有了这么一大片区域之后,再以此为根基,向真定府方向推进。 去井径、获鹿两地,便能实现对真定府的半包围之势,到那个时候再图谋真定府,只要金军没有大军来援,就是轻轻松松的事情。 先前还要担心慈谷镇内金军先锋人马虽是可能出城偷袭,如果能确认其中只有一千兵马,那便完全不用再怕。 一千骑兵,他们真要敢出慈谷镇,高坎就是围也能将他们给围死。 心下计较着,便抬头沉声问道:“慈谷镇中金军兵马,能设法确凿数量不?” “除非能有慈谷镇中人,替咱们入城探查,否则若是生面孔,怕是进不去。”杨志答道。 凡是生面孔,便进不了慈谷镇,这倒是个麻烦事。 又思索再三,高坎继续问道:“抓的那些细作探子,留活口没?” “留了些,都押了回来,交在府衙牢狱看管。”杨志点头答道。 “好,叫崔正走一趟,从里面挑几个听话的,让他们走一趟慈谷,无论如何,一定要确认慈谷镇中究竟有多少金兵。”高坎沉声道。 “是,属下这就去办。” 杨志领命之后,便出去找人叫崔正走一趟府衙牢狱。 有了先前高坎对崔正的调教,收拾杨志摘回来的那些细作探子,问题应该不大。 只要确认了慈谷镇中金军兵马情况,高坎便可以开始下一步的行动。 一番事都办了妥当,高坎又叫杨志不要再出城,将先前和林冲商议好的事与他说了,叫他留在城中操练兵马。 等到下午,林冲他们几人都醒了过来,见了面,便由林冲带着,叫上鲁智深、杨志一起,先去秘密操练那五百人马的地方看看。 两日之后,慈谷镇那边金军兵马数量总算是有了确凿的信儿,确实一共只有一千多左右。 得到这个消息,高坎当下大喜,即刻便叫曹琦从军营当中抽调一千兵马,整军之后,从城中发出,先去东临山寨驻扎等信儿。 然后又叫来几个信使,分别写了官文书信,叫人送往冶河一线各地官衙。 高坎打算先礼后兵,叫这些沿线官衙管事之人到灵寿城中谒见。 要是这些人老老实实的来见,那便还好,正好灵寿城中不少治理之事还没有人填位置,便给这些人升升官,叫他们都留在灵寿城中。 至于原先他们那些地方,到时候高坎再重新挑选自己人过去。 当然,抽调的那一千兵马,也会跟着分派,一路驻扎到沿途官衙当中去。 如此一来,高坎才能够保证这些地方都完全在自己控制当中,但凡有任何风吹草动,他都能够及时知晓信息。 要是那些人不听命令,那么这一千兵马便一路平推过去。 这样做当然也有好处不少,至少沿线那些官衙当中的官吏,想必私底下也收敛了不少金银,人都拿下了,银钱当然也都是他的了。 全都布置妥帖之后,一切便等信儿了。 不过高坎在城中,最先等到的倒不是冶河那一线官衙官吏的回信,而是等到了来自太原府的特使。 童贯在太原遇到麻烦了,完颜宗翰的大军已然攻破了寿阳,彻底对太原府形成了合围之势。 平定军那边的兵马设法收复寿阳,却叫金军打了一个埋伏,以至于死伤惨重,当下就连平定军军镇都岌岌可危,更是无力再增援太原。 于是童太傅便想到了高坎,命他即刻发兵增援平定军,合平定军军马一起,再驰援太原府。 ------------ 第170章 明修栈道 早料定真定招抚使的官位不那么好拿,也没想到太傅大人竟是如此急切,更没料想到,太原府那边战事溃败得如此快。 高坎本还想,待将两河地界尽纳入手,再与童贯周旋。 现在突然提前这么许多,反而是叫他有些措手不及。 州府衙门大堂内,太傅大人的特使,那个生得白白净净的小太监,便颐指气使,满脸傲慢的站在正中,完全不顾他不过区区一介内廷小侍,连个品级都没有,却将面前身为真定招抚使,少说也是四品地方大员的高大人不放在眼里。 甚至,宣读完太傅大人军令以后,没立时得了回应,还神色不耐的催促。 “高大人,平定军事急,你最好不要有丝毫拖沓之心,尽快整军奉命赶赴,免得叫太傅大人恼怒。” 高坎面上带笑,只抱拳道:“公公放心,有太傅大人军令,下官自当竭力以赴。” 说话时,眼珠子一转,又道:“公公舟车劳顿前来传令,请叫下官安置下榻之所,好生招待。” 小太监睨了他一眼,冷道:“你倒是知趣,就这样吧。” 一摆手,便转身要走。 高坎见状赶忙又道:“公公稍待,下官这里有些薄礼孝敬,请公公还有诸位特使吃茶,还请笑纳。” 一边说,他一边挥手叫下人将准备好的金银用托盘托着,上盖锦布呈了上来。 小太监揭开锦布瞧了一眼,眼神当中惊喜贪婪之色一闪而过。 复又盖上,脸上颜色缓和了些,但依旧平淡道:“高大人,你还是抓紧整军,准备出发吧。” “是,公公放心,下官已命人通传城防营都指挥使曹琦,命他即刻点兵整肃。” 面上笑眯眯的,高坎恭恭敬敬的答到。 “那就好。”小太监说话,挥手叫外面同行的手下进来,接过了托盘便行离去。 外面高坎安置好了人,引这些人去下榻之处。 目送特使一行走了之后,高坎脸上笑容才一下子沉了下来,眉头紧皱。 童贯的调令来得太急,他没有时间准备,慈谷那边驻扎的金军兵马又太少,就算知晓了自己这边大军出城,恐怕也很难有胆子敢来截他们。 在真定府内他是真定招抚使,又手握大军,自然可以肆意妄为,可是要是去了平定军,情况可就大一不一样了。 且不说平定军有军镇都指挥使,挂着至少宣威将军以上的头衔,与他这个招抚使平起平坐。 就说平定军那边兵马数万,俱都是别人亲信,他这些兵马归入其中,也难得什么便宜。 大抵到时候肯定会叫分派去正面抵御金军主力,跟炮灰没什么区别。 高坎好不容易才积攒起来这一点家底,怎么可能这样白白消耗,给别人做嫁衣。 所以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听从童贯这一番调令,将人马整肃,拼命赶去平定军救命。 只是就这么拖着不去,怕也是说不过去。 所以必须要想个办法,至少要有个合理的借口,表明并非是自己不愿奉命调兵,而是实在走不脱。 好消息是,童贯调令当中,并没有强制要求的措辞。 比如什么“限时几日之内,延期不到,军法从事”之类的,这就给了高坎转圜的机会。 眼中光芒闪烁,沉思良久之后,他心底才有了主意,还是得靠慈谷镇那一支金军帮忙才行。 于是赶忙命人去州府牢狱,把崔正叫过来。 杨志他们先前从慈谷、灵寿两地之间抓来的那些细作,放出了一部分去慈谷确认城中金军兵力,那些自是不可能回来的。 但还有一部分依旧留在监牢当中,留他们,也本来就是为了当下局面做准备。 只不过原先计较的,怎么也得再过个十天半个月才会有军令来。 心下提前这么多,高坎也只好备着,不管怎么样,试试再说。 等了差不多一盏茶时间,崔正忙忙慌慌的从州府牢狱赶来,入堂中见了高坎,便拜道:“公子,属下来迟,请公子见罪。” “不必多礼,起来我有事儿跟你说。”高坎挥手叫崔正起身,拉他到近处说话。 “刚才太原府那边来了童太傅的特使,带来了太傅军令,叫我们即刻整军,赶赴平定军增援,这一趟要是去,怕是有去无回。” 崔正闻言脸色一变,旋即道:“公子需要属下做什么?” “州府牢狱当中,不是还剩了几个慈谷那边金军的细作吗?” 高坎眼中光芒一闪,继续说道:“你且回去,好生调教一番,等到晚上放他们出城,小心不要叫别人知晓,让他们回慈谷镇之后,便向金人禀报,引金人半路来攻我们!” 听到这话,崔正犹豫道:“公子,若是金贼当真来,我军出城迎战,怕是要折损不少。” “无妨,我会提前叫曹将军吩咐下去,叫下面的人都做好准备。” 高坎摆手说到。 崔正闻言便也没再多劝谏什么,直老老实实奉命回牢狱那边办事。 童贯派来那些特使太监护卫,高坎叫人给他们安排好了休憩娱乐,一晚上都在驿站当中作乐,自是不知道,州府牢狱当中会有人偷偷逃出了城去。 待到第二日午时,特使太监又派了人来问,城中大军何时发出。 高坎便回到,大军已经整肃完毕,正要通禀特使,下午就可以出城。 得了回信,那些人中午又吃喝一趟,下午时拖沓了半个多时辰才来汇合。 那些太监都坐华贵马车,四周有一队骑兵亲卫护卫。 高坎与大军在另外一边,通传之后,便叫曹琦领兵坐先锋,前部出城,叫特使人马在中间,他自己则同林冲一起,领后军在后面断后。 大军浩浩荡荡的出了灵寿城,直往西南方向而去。 从灵寿入平定军,沿途要过获鹿、井径二地,大军发出之后,便先入获鹿。 正好获鹿那边还有兵马,届时也一并收拢。 大军沿途路线,高坎提前叫人向特使太监做了禀报,得了首肯之后才定下。 其实他也不担心那小太监不同意,要是大军发出之后,便直奔袭平定军而去,沿途多荒郊野外的山路,难走得很。 那小太监白白嫩嫩,娇生惯养,怎么可能吃得了那些苦? ------------ 第171章 行军 灵寿城南城城门,自城中大军发出,往获鹿方向而去之后,又有一支骑兵兵马奔袭而出。 这一支兵马出城以后,却不是追寻前面大军,也往获鹿而去,反而是奔向真定府方向,且行军急速,间中不作任何停留。 直待兵马到了半途,才停下来歇脚。 而领兵的,正是杨志与鲁智深,他们先前尾随大军出城,其实是高坎另有吩咐安排。 兵马停在沱河水岸边,杨志勒马眺望,面上神色凝重。 鲁智深策马上前来,瓮声道:“此地往真定府,还有数十里,不晓得来不来得及。” 杨志沉声道:“公子料定,慈谷镇那边金军得了密报,定会命真定府城中兵马发出,拦截大军,他们才好从侧面突袭,包抄大军。” “就算真定府那边兵马行军慢了,公子那边也能做好应对,拖延大军行军速度。” 鲁智深闻言又道:“既是如此,我们在半途等着便是,又何必再麻烦,还要去真定府专跑一趟?” 杨志摇头道:“公子可能是要知晓真定府兵马详细动向,才好做安排。” “获鹿城那边还不是咱们地盘,先前发去的官文,也没有及时回应,入城之后怕还有诸多麻烦,也都是要提前处置才行。” 说到这里,杨志停顿了一下,转头与鲁智深道:“哥哥,你我就在此分兵吧,此番你先石邑镇,公子说了,来时所见的那搓鸟货,随意处置了便是,只要保证石邑镇军屯固守便可,其它无妨。” “嘿,洒家憋了多日火,正好这一趟去消解了!” 鲁智深一听杨志说到石邑镇那搓鸟货,当下心头便是畅快。 两人所带兵马,乃是先前高坎叫曹琦专从军中挑选出来的精锐,又交由林冲、杨志二人好一番调教,鲁智深也同在其中。 当下虽还未达到高坎最终要求,但已经是宋军当中难得的强军劲旅,哪怕只有五百一营人马,战力却要比两军更强。 就连军械器具配给,都算大半齐全,也是高坎耗费重金收购打造得来的。 杨志回头瞧了一眼身后兵马,向鲁智深抱拳道:“哥哥,就此分别,来日再见。” “好,洒家在石邑镇等着兄弟你来!”鲁智深也抱拳应道。 杨志的任务是赶赴真定府之外,沿途探查真定府出来兵马之动向。 此番最重要的便是探报,所以不用大批人手,只需带十几人一支小队便可。 且每人配了两匹战马,好方便轮换,剩下的大部兵马都由鲁智深带着,去石邑镇。 高坎要鲁智深带兵入石邑镇之后,便尽快将镇中收服停当,其中若有人不服管制,或是有什么别的心思,许他便宜之权可随意处置。 当下真定府处于战局当中,作为真定招抚使的高坎权限极大。 哪怕是石邑镇当中官衙人等,随意找个借口,杀了也就杀了。 何况石邑镇只是一方小镇,镇中也只有衙门差役和一些乡兵团练而已,鲁智深手上有近五百人的精锐正牌军,拿下自是轻轻松松。 二人分别之后,杨志这一趟自是全力赶路,争取在真定府兵马出城之前,就赶到近左郊外。 至于鲁智深这一趟,虽然没有杨志那边那样急切,但也要尽快赶路。 石邑镇临近获鹿,中间只有几十里地而已,高坎料定真定府那边兵马到了获鹿近左之后,必定会先行对整个获鹿进行围困。 等到慈谷镇那边的金军兵马到了之后,才会开始攻城。 如此一来,届时鲁智深这一趟兵马,就正好在围困获鹿敌军的身后。 高坎之谋划,不只是要解除童贯调令之局,同时顺带着,还要看能不能趁机夺得些许拿下真定府的契机。 就算事不成,至少也要消耗真定府当中兵马数量。 反正早晚他也是要攻入真定府当中,越早削弱敌人,将来攻城的压力便是越小。 其实高坎心底还是担心着行唐那一支金军大军的威胁,到现在都还没有得到关于那支大军的确切情报,也不知道他们目标如何,动向如何。 万一要是那支大军绕过灵寿,借到定州,悄无声息的入了真定府城中,那想要收复真定府便是难如登天。 六千多金军精锐在城中,除非高坎手上兵马再多个几万,否则想也别想攻城之事。 反而还要随时防备着,金军主力与慈谷镇那边来个前后夹击,困死灵寿城,叫他们出入不得。 正面大军翻山越岭,万余兵马跋涉,不像杨志和鲁智深只带了几百人,又都有战马代步,行军速度自然是要慢许多。 走了大半天,直到夜幕西垂,天色暗了下来,他们还在山中。 高坎也是故意不下令叫全军停顿,就地扎营,还是继续往前面进军。 直到特使车马当中有人来传信,那小太监终究是熬不住,问他何时扎营休息,这时高坎才笑眯眯的回话,听上官的吩咐,当下便下令全军停下扎营。 经过半天折腾,那些太监熬不住,营地才刚扎好,他们便先抢进了去。 高坎作为真定招抚使,大军主帅,反而是连自己的帅营都还没有。 不过他也不在意,反而是命人专门去把那些特使大人们照顾好了。 等到再扎好了帅营,他才入营帐当中,林冲和曹琦也都跟着一起进来。 入了帐中,曹琦先拜道:“公子,按今日行军之速,怕是还要两日,大军才能到获鹿。” 高坎闻言面上一笑,摆手道:“无妨,大军只要在往前走便是,沿途多山路崎岖,道路不好走,要是走得快了,怕后面特使大人们受不住。” 曹琦又道:“只是如此一来,大军行军太慢,容易暴露行踪,万一金人敌军察觉,骑兵突袭,怕是会很麻烦。” “今日先行修整,明日一早你便传令全军,叫前后收拢,不要将行军阵线拉得太长,万一有敌情出现,也好随时拢军拒敌。” 高坎听着曹琦的话,心下思索了一下,也觉得曹琦说得有道理。 出城前的计划,只派了杨志去盯着真定府那边可能出来的兵马动向,反而是没管慈谷镇那边的那一支金人骑兵。 虽然料定就那一千人马,不敢来攻自己的大军,但总归有备无患。 可别走到半道,真叫人突然掏了后路。 ------------ 第172章 好送特使上路 曹琦劝言还是提醒了高坎,他性子谨慎,原先是没做防备,听了曹琦话,当下便觉着四下荒野山林俱都是金军探子,就在这野中,怕不是趁大军睡熟,悍然杀出。 于是在曹琦才走出营帐之外,又连忙追出来叫住他。 听闻高坎来唤,曹琦赶忙停脚,回身问道:“公子还有事吩咐?” “好叫曹将军刚才提醒,如醍醐灌顶,原先疏忽,才想起来轻视了慈谷镇那一支金贼兵马,贼敌既知大军出了灵寿,就算不敢强攻,少说也有探子细作沿途窥探,今夜大军仓促扎营,我思来想去,还是觉着要多做防备才好。” 高坎解说一番,又道:“辛苦曹将军走一趟,自军中挑选精锐好手,以大军驻地为限,散出十里开外,四面都要布置暗哨人手,一旦发现异常,即刻禀报!” “是,公子放心,属下这就去安排。”曹琦当下应道。 待他走后,高坎心下稍安,又叫人去叫来林冲。 林冲来到主帅营帐当中,拜道:“公子唤属下来,可有吩咐?” “林教头快坐,先前曹将军过来,我与他商议,幸得他提醒,想起来防备慈谷那一支金军趁夜来袭,请他派人做暗哨,散出大军驻地四周。” 高坎面带笑意,请林冲坐下,继续说道:“真定府那边有鲁大师和杨教头看管,定是无虞,我想着要叫完全,索性将慈谷镇那边敌军情况也一并盯死,本来想请林教头你亲自出马,不过特使车马那边见过你,怕你中途不见,叫他们怀疑。” 林冲听到这儿,便道:“公子放心,属下这就去挑选可靠人手,趁夜发出便是。” “此是其一,还有便是,人手多挑选些,分派马匹军械,一来是沿途查探金军动向,二来要是金军依旧龟缩不出,便要主动引他们来战。” 高坎心下思索,所有图谋不可能全靠敌军自己自觉,要是敌人不动,便抽着他们动。 所以此番前去慈谷镇方向,查探金军动向兵马要多,也要有一定接战之力。 先前散去慈谷镇的消息,金军不可能完全不为所动。 只是有可能出于谨慎或者是其它战略意图,轻易不肯出慈谷镇,但是要是有一小支宋军骑兵,敢到他们面前晃悠,以金人傲慢自大,定不可能还能按捺得住。 林冲听完高坎之言,便道:“属下明白,这就去安置人手。” 稍稍点头,高坎又问道:“看管特使车马那边可有禀报?” “属下刚才过去问过了,说是除了那些特使太监叫半天行军折腾得难受,招呼了好些服侍安置还是不满意,将军中过去之人都给打骂了出来,除此之外倒没有别的。”林冲答道。 听见这话,高坎当下面上一喜。 他要的便是如此效果。 童贯派来的这些人,头领都是些小太监,多半原先便是跟着童贯这个老奸贼的。 这些人平日里养尊处优,颐指气使惯了,哪里吃得了苦头? 也就是头一天行军速度慢,虽然是翻山越岭,但也还算不上是当真军旅急行,如此他们都耐不住,要是行军速度再提快些,怕是更受不了。 高坎预计,等到第二天再发出,那些特使大人们,就该来找他说话了。 心下想着,便道:“不用管他们,他们要什么给什么便是,总之伺候好了,等他们耐不住自己要与大军分头行动再说。” “是,属下明白。” 林冲当然识得那些太监奸宦是什么德行,在东京汴梁,禁军营中他没少见了。 不用想也知晓,明日大军再行出发,特使那一趟车马肯定跟不上,届时必然会催促大军先行,他们单走一路。 要是天下承平,在大宋境内有童太傅的名头盯着,自是大摇大摆,想如何便如何。 然而当下正值乱局,金军大军就在后面,离了大军光靠护卫人马,那些太监就是金人砧板上的肉,随时都能宰个干干净净。 高坎其实有话没和林冲说,他故意叫人去引慈谷镇驻扎的金军来追,便是做如此计较。 一旦特使那一趟太监脱离大军,不一同赶路,遇上金军袭杀,可就与他无干了。 诸事安置妥当,叫一夜无话。 第二日一早,高坎特地叫人提早传令全军收拾整军,准备出发。 特使那边营中的太监们还在呼呼大睡,忽的听见外面一片嘈杂,叫惊醒过来,骂骂咧咧的出营帐来看。 看到外面大军奔走,当下便是大为恼怒。 全军拔营的命令才下发出去不到一盏茶时间,高坎就接到了禀报,特使大人请他过去。 当时高坎正在和林冲、曹琦二人确认行军路线及军中各营情况,听见外面来报,心下便是暗喜。 “回去禀报特使大人,就说我马上过去。” 招呼走了来禀报之人,高坎扭头向曹琦道:“曹将军,一切按原先商议好的路线行进,还是你领前军先行发出,待后军跟上禀报之后,再加快行军速度。” “是。”曹琦抱拳一拜,随即出去统兵出发。 转过脸,高坎又向林冲道:“再派一小队人,追上昨夜发出,去往慈谷镇的人马,告诉他们引出金军之后,把金军往特使人马方向引。” “公子,若是如此,就他们那些兵马,怕是很难在金军手下活命,届时童太傅那边……” 林冲闻言神色一动,他先前想到了万一那些太监不跟大军一起走,叫金军碰上十分危险,却没想到,高坎会想好故意引金军去找他们。 如此一来的话,这一趟人马怕是难以幸存。 那些太监死也就死了,可是到那个时候,高坎怕是难以向童贯交代。 闻言高坎却是笑道:“不与大军同行,是特使大人下的命令,又不是我故意扔下的他们,至于金军那边,我又调动不了,离了大军叫金军掩杀,与我何干?” “童太傅当真勃然大怒,届时就是豁出去手上所有兵马,我也定要叫金贼血在血偿!” 一听高坎这话,林冲哪里还能不明白意思。 要是童贯派来传令的特使人马叫金军杀了个干净,真定府战局危急如此,高坎必是要先平定真定府境内敌军,才有余力增援平定军,进而兵发太原府。 否则的话,连真定府金军都未能平定,大军入了平定军不是要叫敌军前后包夹? ------------ 第173章 自寻死路 先定真定府,养练兵马,积聚实力,再行发兵直出灵丘,取蔚州之地,这是高坎早就定下的战略,林冲和杨志都知晓。 此一趟受童贯军令胁迫,大军不得已冒险从灵寿发出,赶赴平定军。 本来高坎就是不愿的,当然是要有诸多谋划。 所有一切,最重要的目标,便是要保证大军不用出真定府地界,更不用前往平定军,去和金国完颜宗翰手下的金军精锐大军主力交战。 几个小太监而已,不过是仗着童太傅的权威狐假虎威,在自家人面前还好,遇了金人可不管那许多。 而只要他们死于金人之手,那死了也就死了。 童贯就是再有怒火难消,在太原府面对完颜宗翰数万金人大军,难道还敢逼得高坎太紧? 要是把高坎惹急了,再把真定府这边几千金军精锐骑兵给他放过去。 到时候太原府两面受敌,平定军抵挡不住,叫金军全灭了,童贯连逃出太原回汴梁都做不到。 所以但凡有点脑子的,到那个时候,非但不会传信斥责,反而会先稳住真定府这边局势。 不管童贯心下如何怀疑他派出去的特使怎么就死在了金人手上,都会先准许高坎平定真定府之战局。 总之,至少要拦住金人那六七千的骑兵不过真定府之境,去攻平定军。 而高坎要的,也就是如此局面而已。 只要他能安安稳稳的留在真定府,不需要太长时间,三两月足够了,因为按照战局进度,金军此次南下攻宋,前前后后也就是两个多月的事情。 届时东面完颜宗望那一支金军东路大军攻到汴梁城下,赵宋官家的道君皇帝惊慌失措,仓惶传位太子,逃出东京。 金人一路在山东河北劫掠够了,宋军各路勤王兵马北上来了,完颜宗望也就该退军了。 到那个时候,便只有完颜宗翰这一支西路军还会在河东路围困太原府。 高坎的基本盘就已经算是大致立了起来。 完颜宗翰不退出太原府,他就可以一直做他的真定招抚使,中间有两三年的时间,给他慢慢发展。 按照高坎心下计划布局,等到金军第二次南下,靖康之时,他手上屯个十万兵马也不是难事。 甚至要是战局好的话,蔚州说不定都能够夺取一番。 安置好林冲去派人传令,高坎收拾了一下,这才来见叫大军一早拔营吵醒,气恼已极的特使大人们。 来到营帐之外,高坎面带笑意,抱拳拜道:“下官高坎,拜见特使大人。” 营帐里传来一声不耐烦的公鸭嗓,守住营帐的护卫这才放高坎进去。 入得营帐当中,高坎低头恭顺,连抬头看一眼的动作都不做,一副十分谦逊的模样。 “不知公公唤下官前来,有何吩咐?” “高大人,如此一大早的,外面那些人在做什么呢?”小太监尖细的嗓音响起,十分不耐烦的质问道。 “启禀公公,按原先定下行军时限,今日大军需走近百里之地,才能入获鹿地界,能不能到获鹿城还未可知,是以下官才命他们早早拔营,前军好整肃发出。”高坎低着头,双手抱拳答道。 “什么?今日一天便要行军百里?” 小太监一听高坎这话,当下便急了,惊声问到。 “是的公公,大军自灵寿发出,赶赴平定军,路途有近千里,若是不加快行军,怕是半月都到不了,太傅大人那边还等着大军前去剿灭金贼,是以下官不敢有丝毫拖沓,只好叫快速行军。”高坎点头答道。 “今日百里,也都是昨日那些颠沛山路?”小太监又问。 “平山这边多山路,过了平山地界,往获鹿走倒是几十里平坦大路,不都像昨日那样难走,行军速度也能更快些。”高坎从善如流地答道。 “那不是还是有几十里的山路,不成,绝对不成,昨日行军已经叫颠出了半条命去,今日还要这么一早就赶路,哪个受得了?” 小太监急声说着,最后道:“你们自己赶路去吧!” 直到听到此处,高坎才抬头诧道:“公公,当下真定府之内并不安生,金贼有兵马在境内,若是大军先行,公公不随大军一路的话,怕是会有危险。” “有什么危险,金人在哪儿?”小太监冷着脸质问高坎道。 “据下官所知,距离最近的慈谷镇,有一支金人兵马。” 高坎老老实实的答到。 “那有多远?”小太监又问。 “少说也有三四百里,若是骑兵行军的话,也要一天多才能到。”高坎继续答到。 “要一天才能追上的还说什么,此事就如此定了,高大人你最要紧的,是尽快领大军赶赴平定军,其余之事不用你管,去吧。” 小太监大手一挥,颐指气使地道。 闻言高坎眼中笑意一闪而过,拜了一下,应声之后便从营帐当中退了出来。 临出帐时,隐约似乎听见那小太监还在咒骂,说什么“如此赶路,把咱家当成那些那些下贱的武夫了,你们去送死,咱家可不跟着一起”。 高坎只当什么也没听见,老老实实的从特使这边营帐出来,回了主帅大营。 才入营不久,曹琦便派人来禀报,大军前部兵马已经整顿完毕,随时可以发出,高坎即刻下令大军开拔。 跟着又叫来林冲,告知他特使团人马不跟大军同行,传令后部各营,叫他们全速赶路,天黑之前必须要进入鹿城中,要是有谁故意拖沓不前的,军法从事。 有了这一道军令,大军当中自然不敢有任何人还敢拖延行军进度。 所有人马都是铆足了劲儿,闷头就往获鹿城的方向赶,毕竟一百多里地,只有一天时间要叫大军赶到,慢一点怕都是难以在天黑之前入城。 大军走了两个时辰之后,特使团才慢悠悠的开始整肃拔营。 他们不用着急,只要慢慢的一样往获鹿城方向去就是了,等他们入城之时,大军怕是早已经离了获鹿,说不定都已经入了井径了。 大军赶赴平定军,本就是要去正面挡住金军大军,好叫平敌军兵马能腾出手来,看能否绕过正面金军,好赶赴太原增援,自然是需要尽快赶到才行。 ------------ 第174章 金军追来 平山之外,顺着慈谷镇往灵寿方向,广袤的平原当中,一支金人精锐厚甲骑兵正在急行。 但看他们行军方向,却似乎并非是奔向最近的灵寿城,而是要试图穿越灵寿。 领头的金军将领面容阴冷,要是高坎在此处的话,定是一眼就能认出,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先前在柏岭寨吃下那一支金军两千骑兵的领军统领完颜博文。 那日高坎私放了他性命,好叫他能够回到金军大营,再搬救兵。 只是可惜因为先前吃了败仗,还折损了两千精锐,是以完颜博文也受到了不小诘难,要不是他身份在那儿摆着,换了普通将领,怕是要罪责难逃。 此番大军再入真定府,一来是灵丘那边接到了副元帅军令,务必要将宋军真定府兵马锁死在真定府之内,不可能入平定军增援,二来也是要为先前兵马覆灭柏岭寨一役一雪前耻。 自国主敕封东西二副元帅,各领东西两路大军入宋地以来。 金军可谓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打宋人丢盔卸甲,望金军旗帜便是逃散奔命。 两路兵马都连战连捷,取得了无数战果,军功累累。 特别是东路二太子那边,更是已经连破河北,入山东,快要打到宋人皇城去了。 沿途各地的宋人一听闻金军风声,便是如同丧家之犬一般四散二逃。 宋人的那些兵马,在金军眼中,也如同牛羊猪狗一般,随意便能够砍杀殆尽。 甚至听闻,东路军那边已经兴起了一股砍杀宋军人头,比赛数量的风气,往往随意出兵,便能够斩获千百人头。 西路军那边虽然暂时打到太原府,叫太原府守军据城而守,暂时未能将太原拿下。 可是除此之外,半个河东路也都几乎已经入了大军之手。 全面胜利之下,偏偏只有入真定府的两千精锐,折损在了小小的柏岭寨,全军就只有完颜博文一个人逃了回去。 也是因此,导致完颜宗翰原先预定的,入真定府这支奇兵与正面攻太原的大军前后夹击,一口吃下平定军的大战略破产。 从而影响西路军正面攻平定军的战果,只是胜了,却没有能完全将平定军的宋军全部吃下。 完颜博文知晓此事待到战后,必定会受到不小诘难。 哪怕他有宗室身份加持,要是不寻得机会一雪前耻,立下军功,恐怕以后也再难有机会。 所以他才请命,做了大军再度下真定府的先锋将领,哪怕所领兵马直接腰斩一半,甚至连个猛安勃极烈都不给,他也咽下了这口气。 重新归来之后,完颜博文也是吸取了前一趟战败的经验教训。 没有妄图冒进,反而是小心翼翼,徐徐图之。 大军入了慈谷镇之后,便是龟缩不出,只叫那些宋人暗中探查搜集军情,等到一切确定之后,才行发兵。 本来听说那该死的宋人居然拿下了灵寿城,以万余兵马驻守城中,想要破城就靠他手上那点兵马难于登天,气得他连几日都食不知味。 心下想着,怕是这份功劳白白要跟别人分了。 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却传来消息,说是那该死的宋人得了上官调令,将兵马全都调出了城,要赶往平定军增援。 如此大好机会,几乎是没有丝毫的犹豫,完颜博文便立即下令全军出发,追赶宋军。 同时他又以大军主帅名义,传信真定府,命令那里的宋人也即刻调大军出城,前往获鹿,包围灵寿出来的兵马。 完颜博文已经想好了,届时便让宋人先自相残杀,等他们打得差不多了,两败俱伤之后,他再轻轻松松的领兵杀出。 就宋军那些废物,届时还不是手到擒来。 等到战胜之后,他一定要亲自将那该死的宋人抓来,好生羞辱一番才行。 完颜博文很急,兵马出慈谷之后,连派出了五六趟探子伺候,紧追前面宋人大军而去,直到现在却还连一趟回信的都没有。 便不由得担忧,叫那个狡诈该死的宋人又设了什么圈套,埋伏了他派出去的那些人马,于是赶忙下令叫全军加快行军速度。 才过了灵寿,入了平山山林当中,忽地前面有几骑奔来。 完颜博文当即下令全军整备,等到人马近了才看清楚是自己人。 将人放到面前,完颜博文便是冷声问道:“探查情况如何,宋军到什么地方了?” “启禀将军,宋军已经出了平山山林,往获鹿方向去了。”斥候立即答到。 “探清楚了没有,宋军有多少兵马?”完颜博文眉头一皱,又问到。 “宋军狡诈,以大军为中心,十里范围之内都散了暗哨探子,属下等无法靠近,只是从昨夜宋军扎营来看,应该少说也有万余人马。”斥候小心答到。 一听这话,完颜博文当即便是脸色一冷,骂道:“那该死的宋狗,竟狡诈至此,哼,不过你以为如此本将军就不能知晓你的虚实了?等你入了获鹿城,才叫你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冷哼一声,完颜博文刚要下令再探。 就在此时,前面又有探子人马奔赴回来禀报:“报,将军,前面山下发现有宋军小股兵马!” “哦?有多少,在哪里?”完颜博文眼前一亮,随即问道。 “启禀将军,宋军距大军约有十里,大概有一百多人,都是骑兵。”斥候又答道。 “哈哈,好,就先宰了这些宋狗,权当收点利息,来呀,下令全军奔袭,定不能叫这支宋狗骑兵逃了,取我的弓来!” 完颜博文大笑一声,当即下令追杀前面的宋军骑兵。 与此同时,山林当中,一支宋军骑兵正停在林中修整。 领头的正是高坎在柏岭寨收的,原先是平定军马军老卒,火风营的伍长耿尽忠。 昨夜林冲突然找到他,命他抽调一百兵马,趁夜发出,原路返回去往慈谷镇方向找金军动向。 若是金军已然出了慈谷镇,便引金军来追大军。 要是金军依旧龟缩城中不出,那么便主动去攻,引他们出来追击。 总之无论如何,也要叫金军从慈谷镇里勾引出来。 耿尽忠得令之后,当下便叫上了原先的老兄弟一起,又点了几十兵马一同发出,早就到了这林子里候着了。 ------------ 第175章 密林遛贼 马军老卒,勇武许是比不上年轻人,但要论计谋沉着,经验老到,又那是那些嫩娃娃能比得了的。 自应下林冲丰富,耿尽忠便识得这一趟关隘所在,并非探报奇袭,而在一个“诱”字。 既是诱敌,便不必涉险,抽调出来的都是手足兄弟,能俱都保全性命,日后还能回家照看老小,那才是最好。 他们几个从火风营出来的老伙计,前后去了几人,当下剩下的没几个了。 除了耿尽忠自己以外,其余大多都有妻儿老小。 是以接令以后,首要便是叫手下老伙计当中最为灵巧滑溜,骑术最好的娄三儿先一步出发,直奔慈谷镇方向,提前探查金军动向。 半路遇见了曹琦散出去的暗哨,询问一番,得知十里范围内未见金军,才又行发出。 待耿尽忠点好人马出来,娄三儿已经往慈谷镇奔了一趟回转。 见面以后,便告知他,金军已出了慈谷镇,在往平山方向而来。 当下耿尽忠便是料定,那些金贼定是冲着大军去的,便一定会过山中。 于是,他便就才在山中布局,挑选合适位置,又提前与众军定下散退线路,将带出来人马分做了六支。 以同为火风营兄弟的十二人,分两人为一队,各领十人,布在林中各处。 剩下火风营兄弟五人,以娄三儿为头里,向金军来路散开探报。 耿尽忠自己领最后二十二骑,正面迎金军大部。 金人探子入林中时,娄三儿那边早就提前察觉了对方,故意躲避开,放了那些探子过去,然后再专门派人奔走回来报信。 是以其实金军所有动向,便一直都在耿尽忠掌握当中,就连叫金军探哨发现他们,也是故意而为之。 当下得知金军大部已向林冲袭杀而来,耿尽忠便知计谋已成。 他手上人马最多,待金军大部入了林中,必会首先追他而来。 届时再接着山林地形助力,以其余六小队人马牵引,分散金军兵力,如此好保所有人周全。 金人战马高大神速,疾行如风。 光靠他们身下的宋马,哪怕有山林地形优势,叫大军来追怕也难逃厄运。 只要金军左右分出两趟,纵马直奔前面,越过他们截断去路,那他们这些人便会叫金军围死。 而提前散开人马,虽是分散了手上仅有兵力,叫各部抵抗金军更加无力,却也能分散金军兵力。 本来他们也就一百号人而已,就算合在一起也不够金军掩杀的。 如此散开,反倒是分散金军,叫自己有可全身而退之机。 这就叫,以几之短,谋敌之长,至少在这番谋略上,也就耿尽忠这样的老卒油子能想得出来,换做一般人等,怕是难以想到。 林中金军大部踏踏而来,那高大战马每一脚落在地面上,都踏出阵阵响动。 千余骑合在一处,声势震动之下,恍如闷雷擂鼓,叫人心神震颤。 左近山林当中的禽鸟早就叫金军吓得四散而逃,耿尽忠远远的听见金军来犯的动静,便叫四下各自备好,只待一声令下便即刻撤走。 等了半晌,远远的瞧见远处林子里有一片黑影而来,随着尘土飞扬。 耿尽忠当下便知金军骑兵先锋已距离他们不过百丈之外,当下不迟疑,一声令下,领着手下人等扭头就走。 金军先锋瞧见前面林中忽有宋军身影,自是大喜,嘶吼着拍马便来追。 后面大军跟着前面,也一样纵马,只是林中山路难走,他们又不熟悉地形,胯下虽都是好马,却就眼睁睁瞧着那些宋军就在前面百丈左右,怎么也追不上。 奔了有两三里地,忽的瞧见前面宋军像是被吓破了胆子,一小撮人竟然不跟大队而走,反而是扭头逃向另一侧更深的山林当中。 瞧见此,金人兵马当中立时便是分出来一支,有几十骑追着那一股杀去。 又奔了两三里,宋军当中又有一股人马分散出来,这次奔逃方向又是不同,金军先锋指挥了一队去追,心下却计较有些不太对劲。 扭头叫了身旁人勒马等后面的完颜博文,向他禀报此事。 完颜博文在军中中部,等到前面人来报,得知之后却是嗤笑道:“宋狗胆小如鼠,见我大军威势,吓得屁滚尿流,四散而逃,没什么好诧异的,一小撮而已,散一股分兵去追便是,总之这一干宋狗,要叫一个不得逃脱!” 这兵得了令,自是不多说,奔到前面去报。 大军一路追杀,在林子中本了又半个多时辰,陆陆续续的有六股宋军散出。 耿尽忠一路与众兄弟分别,牵着后面金人在林子里绕弯,分兵分得差不多了,回头瞧了一眼,预计后面还有至少几百骑盯着自己,便知时机差不多到了。 扭头向旁边人道:“诸位兄弟,随我一道,引后面的金贼出山,咱们往大军驻地去,追杀大军,好叫这些金贼有来无回!” 众军闻言,自是不做丝毫犹豫迟疑,吼了一声拍马跟上耿尽忠。 山林之外,头一夜大军驻地营地,此时已临近午时,特使那些人马才刚刚拔营完毕,太监们都上了华贵马车,准备往获鹿城徐徐而去。 护卫头领清点了手下人马,将一应器械物资都带上,又向马车里的大人请了命,这才下令发出。 车队行进缓慢,别说是与大军行军相比,就是同普通路人行脚也要慢上一些。 好在他们没有军令在身,也不用急着赶路,慢一些便慢一些,也正好乐得轻松自在。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眼瞧着天色到了正午,马车里传来太监命令,叫人马停下,就地驻扎休息,吃了午饭之后再走。 护卫头领自没有二话,叫手下人马停下之后,又分派了几人出去找水找柴,好烧火造饭。 剩下人等,则是就地安营扎寨,按照太监大人的秉性,怕是这一趟午饭吃过之后,还要休息不少时辰。 说不定顺带着,就在四周静坐再看看山水景致,等心情舒畅了再行出发。 本来一切都是如常,只是护卫头领偶尔回身,目光瞧向来处茂密山林,心头莫名的却有一丝不安之感,好似有什么大难就要临头一样。 ------------ 第176章 炊烟送命 林中金军与宋军已奔了大半上午,饶是金人战马都是上等良驹,在如此山林当中奔走,还是有些耐不住,眼瞧着这么下去,前面宋军没追上,反而是要先累死胯下马儿了,金军先锋部将心头开始萌生了暂且停下休憩的念头。 不过往前看时,却见那些宋人好像不知道累一样,就连他们身下那矮小劣种宋马,居然也还有余力,能继续往前面奔走。 见此不由得叫这部将有些疑惑,难道宋人养的马,专是以耐力见长? 其实还真是如此,宋马虽不如金人用的草原良驹高大神武,却胜在体型矮小,耐力超群。 因为体型不大,所以宋马奔行消耗也就没有草原良驹那般大。 同样的距离,若是论奔袭速度,宋马自是比不上草原上养出来的高大良驹,可是要是论谁能坚持得更久,宋马却要远胜于草原马。 更何况,草原良驹长在塞外广阔的草原上。 那里大部分地方都是一望无际的平坦草地,马儿从小就在上面跑,几十里也见不得一处山林,更不要说是茂密的密林了。 奔了这一上午的路,全都是密林山路,要不是这些战马都是精心培育的,早就耐不住了。 头里牵着金军鼻子走得耿尽忠早就注意到,后面金军的速度在不断变慢,一个时辰前就几乎与他们的速度相差无几,加上地形影响,已经跟不上他们的步伐。 所以故意勒马放缓了速度,好叫后面敌军能跟得上。 半个时辰以前,金军速度已经不如他们全力,只好又再放慢了速度。 直到当下,他们甚至可以闲庭信步,随意引着后面金军,想怎么走便怎么走。 旁边副手也注意到了后面金军马力不济,跟到耿尽忠身旁道:“都头,那些金狗马力不济,怕是很快就要走不动了,是不是差不多该带他们出林子了?” 耿尽忠闻言又回头看了一眼后面金军动向,这才点头应道:“是差不多了,叫几个兄弟按照原先计划,分出去通知其他几支队伍的兄弟们,按照原先定下的位置前去汇合。” “出林子之后,便叫他们加快步伐,甩开后面的金军。” “是,属下这就去安排!”副手得令,立即便是转身去点明人手。 分出去传信的人走了之后,耿尽忠又下令叫全军将行军速度放到最慢,千万不要叫后面金军跟不上。 接着才一路直奔林外而去,走了半个时辰,便是出了密林。 他们出来之后,没一会儿功夫,后面的金军也跟着出了密林,一见外面平地荒野,在林子里还丧眉搭眼的金军好像一下子便打了鸡血一般,嘶吼叫嚷,连策马都更勤了一些。 耿尽忠见后面金军加快了速度,便也就立刻驱马狂奔。 先前在林子里故意等着金军的时候,就已经叫战马歇得差不多了,当下驱使,自然是可以全力奔行。 如此这般,走了约莫一炷香多,忽的见前面荒野里有寥寥炊烟升腾。 耿尽忠眼前一亮,林冲叫他吩咐事时,是与他说明了此番行事关键所在的,所以知晓前面炊烟所来,定就是特使那一趟人马。 当下便不做迟疑,立即领着众军往那边过去。 后面金军也瞧见了前面炊烟升腾,当下还停顿迟疑了一下,担心前面有宋军大军营地,轻易不敢上前。 直到后面完颜博文带人上来,瞧了一眼便知道前面宋军定然不多,不然不会只有那一点炊烟而已,于是当下下令,全军奔袭掩杀过去。 耿尽忠带着手下人马奔到特使团营地近处,特使团护卫见状当即便将他们拦了下来。 接着护卫统领这才过来相问道:“你们是哪里来的兵马,怎么会在这么后面?” 瞧见这护卫统领,耿尽忠按林冲先前与他说的解道:“启禀大人,属下等乃是留守灵寿城中的守军,昨夜探子来报,说是慈谷镇金军突然出城,往大军方向而来,大人吩咐属下即刻领人马奔赴来报。” “你说什么?有金军大部追杀来?” 护卫统领一听耿尽忠这话,当下便是大惊失色,惊声问道。 耿尽忠连忙点头道:“是,不敢瞒大人,金贼已经追了属下等一路,就在后面跟着,属下等看见这边有炊烟升起,特地赶过来报信的,还请大人快快拔营退走。” “该死的,你不早说,要是害了大人们涉险,叫你有十颗脑袋都不够砍的!” 护卫统领闻言哪里还能耐得住,当下便是转身奔向营地当中。 此时金军就在近左,要是他们不赶紧逃命,怕是一个都难以逃出生天。 耿尽忠瞧见护卫统领去营中禀报,眼中光芒一闪,随即道:“兄弟们,听我命令,掉头冲杀金贼,为大人们撤走争取时间。” 众军闻言当即应道:“是!” 旋即,他们一众人便是立刻勒马,向着来处掉头冲锋回去。 等到护卫统领听到动静,回头来看时,耿尽忠那一趟人马早就掉头走了,他脸上颜色变了又变,最终向身旁手下领道:“去,叫全军整备迎战!” “是。”手下不敢说话,只得应下回头去传令。 而护卫统领则是深深瞧了营地中众军一眼,跟着便直奔太监营帐。 他心里十分清楚,就靠他们这点人马,加上耿尽忠那一趟,根本不可能能挡得住金军。 当下唯一的办法,便是先叫上几人,护送那些太监走,剩下的人留在原地拼死拦住金军,或许他们还有机会能逃出生天。 至于留下的人,当然只有死路一条。 但是他也别无选择,他们是护卫,专门为保护这些太监安全而来,要是太监们死在了金军手上,那他们这些兵马就是回去了,也是死路一条。 另外一边,耿尽忠带着手下众人掉头,才走了一半,便是立刻勒马调转方向,绕一圈往密林那边走。 后面金军追上来的时候,他们刚好绕过去,此时金军眼中只有炊烟升腾的营地,哪里还注意得到他们这些人。 两边错过之后,只一会儿功夫,金军便杀到了营地当中。 营中的护卫兵马见金军来势汹汹,当下便与之杀到了一处。 ------------ 第177章 东路军与梁山 北风呼啸,深秋天寒,一场暴雪说来便就来了。 自月前金人忽的挥师南下,悍然搅起宋金两国战乱以来,先是河北,然后是山东,多地大宋子民饱受战乱之苦,流离失所,家破人亡。 整个大宋北方,都近乎沦为人间炼狱。 但老天似乎还不满足于此,依旧好再折磨一番在金人铁蹄之下苦苦支撑的宋人百姓,突如其来的北地寒风,宣示着今年将会是一个早冬之年。 雄州、莫州、河间、沧州诸地先后下起了深秋以来的第一场雪,大雪顺势南下,一路裹挟,直至京东西路,逼近东京汴梁。 山东平阴,四万金军东路大军精锐杀穿济州之后,连日南下,在昨夜攻下平阴城。 天才刚蒙蒙亮,鹅毛大雪便是随风飘落,似是在为昨夜死去的万千生灵而哀悼。 平阴城外,一支浑身着黑甲,武装到牙齿的金军精锐骑兵踏雪而出,一路到了城外高地。 这支金军骑兵领头的,是个身穿黑金战甲的威武统帅,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皇族贵胄之气。 他,便是此时金军南下,东路大军统帅,金国皇子完颜宗望。 兵马停在高地上,完颜宗望眺望远方,面露沉思之色。 身后副将上前禀报:“大帅,风信来报,宋人大军已由南方发兵,往宋人皇城汴梁勤王而去,预计一两月之后,便能赶到汴梁城外。” “一两月,此地距离宋人皇城还有多远?”完颜宗望收回眺望目光,冷声问道。 “启禀大帅,此地位于宋地京东西路隘口,过此地南下,若是直奔赴皇城汴梁,越还有两三千里。”副将答道。 “以此往西北,是什么地方?” 完颜宗望忽的抬手遥遥一指西北方向,又问道。 副将被他问得一滞,稍微迟疑之后才答道:“以此往西北,最近的应该是博州之地,过了博州,便是宋地有名的大名府,那里屯有大量宋军,同时钱粮充足,乃是宋人战略要地,若是攻破大名府,再下宋人京畿,沿路便再无强军驻守。” “西路军到何处了?”完颜宗望收回目光,忽的问了一个似乎与先前发问毫无关联的问题。 副将沉吟半晌之后,才道:“据先前所报,左军副元帅领兵已攻入太原府,正在围困太原,想必不日便能拿下整个河东之地。” “传令全军,放弃一切辎重缴获,掩杀俘虏,大军轻装简行,直奔宋人皇城。” 冷不丁的,完颜宗望忽的下令。 副将闻言面上神色一惊,可是面对这位即使是在王庭当中依旧极具话语权的宗亲皇子,他不敢有丝毫的质疑,当下便是抱拳领命。 待手下领人前去传令,完颜宗望才回头看向东京汴梁方向,低声呢喃自语。 “两月,区区宋狗,何须两月,只要一月之内,便可屠杀殆尽!” “如此大好河山,岂能叫这些南蛮占据,早就应该归我天赐之族!” 大手一挥,完颜宗望勒马掉头,往城中回去,大军整肃不消半日便会再行发出。 而与此同时,就在距离平阴不远的八百里水泊梁山上。 聚义堂内一众梁山好汉齐聚一堂,上首主位左右各坐一人,分别是托塔天王晁盖与及时雨宋江。 下面左右两边,分别是梁山各路兵马寨门头领,一个个的虽面上颜色各异,但大多都是阴沉着的。 良久,右侧头把交椅的宋江才行先开口,向晁盖道:“哥哥,金人兵锋来势汹汹,昨日已然攻破了平阴,下一步怕就是我梁山,当此之时,还是要早做准备才好!” 晁盖闻言睨了宋江一样,又看向右边下首第一位的梁山首席军师吴用,问道:“军师以为,面对金贼,我等该如何处之?” 吴用听见晁盖忽然问他,眼神一转,暗中与宋江交替了一眼,才起身上前。 “金贼残暴,侵我宋地,杀我宋人,此乃不共戴天之仇,我等自是要与此等贼子殊死搏杀,保家卫国。” 晁盖听见吴用此言,当下眼神惊喜,急问道:“哦?军师以为,该打?若要打,如何发兵才好?” “金贼此番南下,与官军接战,连战连胜,正是兵锋最胜之事,我梁山虽有众兄弟豪杰,不惧金贼,不过毕竟兵马不盛,器械也比不上金贼大军精良,唯有占据八百里水泊,有些地势优势,是以最好还是以己之长攻敌之短,将金军引入水泊当中来战为最佳。” 说到此处,吴用看了一眼左边排在头里的公孙胜,继续道:“金人不擅水战,只要将他们引入水泊当中,再叫道长做法,叫荡中大雾弥漫,那些金贼目不可视,咱们便可以随意围杀之。” “好!”晁盖闻言大喜,拍案而起的赞叹道。 对面公孙胜听着吴用之言,脸上却是神色变幻不定。 忽的,他脑海中似乎回想起还在黄门山上时,那位高公子与他说过的话。 又瞧了一眼此时激动不已的好哥哥晁盖,疑道:“计是好计,可是如何才能叫金贼自愿入水泊当中来呢?” 吴用抚手笑道:“那还不简单,金贼张狂,自以为天下无敌,咱们只要遣一支精兵,叫豪杰统领,佯攻他们一趟,金贼必定不可能罢休,自是要发兵来追。” “咱们再设地埋伏,掩杀追兵。” “如此只要来个两三趟,金贼主帅必定怒不可遏,发大军来攻,届时再退回水泊当中,则计可成矣。” 公孙胜面上颜色不变,又问道:“何人可担此重任,领兵去引金贼呢?” 公孙胜话音才刚落下,晁盖便道:“此事关乎大义,俺自当领头!” “不可!” 谁料晁盖才说完,一旁宋江却站了起来,向晁盖抱拳拜道:“哥哥乃寨主,安危关乎全山上下,如何能亲身冒此大险?小弟愿领兵去引金贼,还望哥哥成全。” “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岂能畏战敌寇?公明弟弟勿需多言,此事我意已决,即刻点兵,午时发出!”晁盖大手一挥,将此事强行定了下来。 见状宋江满脸忧虑之色,只得又劝道:“哥哥执意如此,弟弟也不好强加阻拦,不过还请哥哥应允,无论如何叫弟弟再领一支兵马下山,在后随时策应,万一有变,也好接哥哥退回山上来。” 晁盖闻言看了宋江一眼,这才点头道:“好吧,那就有劳公明弟弟了。” ------------ 第178章 全仰仗两位 大名府中书大人府邸后花园,梁中书大人端坐茶亭当中,手里握着上等明前新茶,清香扑鼻,却没有半点下咽的心思。 早前来报,说是金人已经齐州,不日便会再行发兵。 大名府与齐州也就隔了个博州而已,兵锋随时可来。 是以连日以来他都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就怕什么时候突然听见来报,说是金人杀来了,他连逃出城内的机会都没有,就叫今日围困城中。 先前可是听说,那些金人每过一城,先就将城中宋家官吏杀一通,以此立威。 作为大名府知府的他,要是金人入城,肯定便是首害。 至于趁着金军还没来,先行退出城中,再做计较,甚至直接回汴梁去。 要是战时初始还可以如此,可是自从发生了真定府之事,朝野震荡,原先真定府知府阮伯谦更是叫无数攻讦,已经快要打成了叛国贼逆。 当下已经叫官家拿住,下了东京大狱,择日发落。 有此前车之鉴,梁中书哪里还敢不战而逃? 是以心底只能恨阮伯谦实在是个贪生怕死之狗贼,要不是他,如何能堵了后人退路? 连日踌躇,实在无奈之下,才叫他不得不想到了两人,早前便叫人去通传来府上见他,商议大名府军事防御。 手上一盏茶凉了,中书大人一口没喝。 忽的听见外面下人来报,说是府外有人求见,他心下一喜,忙叫将人引进来。 接着又倒了手上凉茶,唤下人去换新的热茶来。 等不多时,两个高大汉子从外面急步进来,到了凉亭外,便对中书大人抱拳叩拜。 “末将索超,拜见中书大人。” “草民卢俊义,拜见中书大人。” 梁中书忙从亭中走出,亲自将二人牵起,一边道:“二位快快请起,里面坐下说话。” 一边又将二人引到了亭中,如此反叫二人有些诚惶诚恐。 到亭中落了座,梁中书大人先向索超道:“索将军,近来军中之事如何,一应用度都还齐全吧?” “不敢瞒大人,军中器械粮草倒还充足,士兵每日操练也得当,就是气温骤降,昨夜又突发暴雪,军中却还缺少御寒之物,各应只能勉强使着去年留下的旧衣御寒。”索超抱拳拜道。 “怎能如此?是本官疏忽了,这样,稍后你便去取我手令,到官衙领了文书,再取一应物件,无论军中缺什么,日后都要早来禀报。”梁中书闻言当即言道。 一听这话,索超赶忙拜道:“末将叩谢大人隆恩体恤。” “本该如此,将军何必多礼,快快请起。”梁中书面上一笑,虚扶了索超起身,又看向卢俊义。 “卢员外近来府上一切都好?” “敢叫大人挂念,草民不胜惶恐,全仰仗大人照拂,一切都还顺当。”卢俊义赶忙答道。 “如此就好,前些日子剿灭梁山贼寇一事,叫员外受委屈了。” 梁中书面上露出惋惜愧疚之色,继续道:“本官不是不知员外功勋,奈何有小人陷害,为保员外不受诘难,也只好叫你先行归家,你不会在心底埋怨本官吧?” “小人深得大人赏识,能一展所学,万分感激,哪里生得埋怨?”卢俊义赶忙道。 梁中书闻言眼中一亮,随即又道:“员外当真如此以为?” “天地可鉴!” “好,当下还有一趟,本官正思索,唯有员外与将军可行,就是不知二位意下如何?”梁中书瞧着两人问道。 “愿为大人效力!”两人同时答道。 “好,金贼南下,侵我大宋,此事你们应该都知晓了,如今金贼大军已至齐州,怕是不日便要攻博州,进而威胁我大名府,就是不往大名府来,怕也要威胁京畿。” 梁中书盯着两人,继续说道:“是以,本官心念不能叫金贼猖狂至此,必要叫他们识得我大宋兵锋厉害,有意依旧如先前一般,叫卢员外做帅,索将军为先锋大将,领兵镇守,一旦金贼来犯,便叫他们有来无回,两位以为如何?” 两人听见这话,相互对视一眼,旋即同时拜道:“原为大人效死!” “好好好,有两位治军,大名府安矣,稍后本官便下文书调令,大名府治下所有兵马俱归你二人统制调用,无论如何,一定要守住!” 得到两人应承,梁中书心下大喜,连说了三个“好”字。 卢俊义与索超的才能他是知晓的,先前剿灭梁山贼寇,虽然最终还是叫贼首逃匿,对他来说却并非要事。 重要的是保住了大名府不乱,他也能安安稳稳的继续做他的知府大人。 只是为了在朝中保全名声,才下了卢俊义,一切黑锅都叫他一人背了。 当下金军威胁就在眼前,思索多日之后,手下能用,且又能放心的,确实也只有此二人。 先前还担心卢俊义因着前事而心有怨念,怕他不应,当下一切都解了。 金军所过之处,处处沦陷,要是他能守住大名府,哪怕只是坚守一段时间,那么届时就算实在无奈退走,朝廷也不好再苛责他什么。 说不定,借由此,还能够再进一步,毕竟与其他连坚守都做不到的人相比,他还算是有所建树的。 有时候,总是要叫同僚承托,才能显得哪怕是败了,也是功劳。 索超与卢俊义得了梁中书手令,能辖制真定府治下一切兵马,二人出了中书府之后,便是各自出去置办。 卢俊义府中事情不少,都还未处理停当。 原先还计较着好不容易脱困,叫慢慢梳理,当下战事紧急,也就只好快刀斩乱麻。 至于索超,军中其实还有不少用度缺失,以前是没法子,现下有了中书大人手令,自然是要趁着金军还未来之前,先全都置办好才行。 手里的家伙事儿硬了,腰杆才硬,也才能打得了硬仗。 大名府一切之事,便随着两人走出中书府,忽地运转起来,以至于,连天上下的大雪,似乎也没那么凉了。 远在真定府的高坎还不知道大名府与梁山之事,他当下在忙着眼前的危机。 童贯那一趟特使太监兵马,叫慈谷镇金军吃了个干干净净,消息传出之后,远在太原府的太傅大人果然勃然大怒,勒令高坎定要将真定府之内金贼剿灭殆尽。 高坎正好将获鹿城收拾了干净,等着金军与真定府的叛军来攻。 ------------ 第179章 敌军虚实 实不料,真定府一个开城降金的地方,竟还能搜罗出这般兵马来。 当杨志那边来人传信,说见真定府大军,少也有两万余众,高坎都惊住了。 两万,真定府那些蝇营狗苟,从哪儿搞出来这般人马? 以至于,他心下都有些意动。 若叫将这些兵马收入囊中,算上当下手上各部兵马,他便算已聚众近四万人,届时平定真定府还不是手到擒来? 只是此事想来容易,当真要办却是难于登天,如何能拿下领兵之将乃是关键。 真定府的是,当然还是要叫当地人来问最为妥当。 曹琦曹氏一族世代居于此地,他又是灵寿兵马统领,该余真定府之内上下武将熟稔,哪怕只是问明来统兵之人明细,也好叫知己知彼。 得了军令,曹琦自是暂且放下布防之事,赶忙回衙门来拜。 堂中落座,高坎便将手中杨志差人送来报信递给曹琦,一边言道:“杨教头差人送来密信,真定府那边兵马自城中发出,他们暗中查探多日,算定兵马少也有两万余众,当下距获鹿城不过四五十里而已。” “真定府治军当中,竟还有这么多兵马?”曹琦闻言神色一惊,忙打开手中密信。 高坎见他神状如此诧异,便知其中怕有内情。 于是问道:“怎么,蔡将军所知,真定府当中并无如此兵马?” 此时曹琦已看过了密信,忙答道:“不敢瞒公子,据末将所知,真定府府衙屯兵,治下常有精兵八千,另还有乡兵团练的备军人马,左不过也只有几千人而已,合算上其余人手,就是将真定府上下拿刀的都算上,也就能凑出两万人而已。” “那就奇了怪了,杨教头密信上所言的两万兵马,真定府那些叛逆从哪儿搞出来的?” 高坎闻言眉头一皱,神情疑惑问道。 曹琦识得杨志,知他是个性子谨慎之人,兵马数量这种事必不可能轻易判定,也不可能故意夸大。 既然在密信上说了,他们探得的兵马就是如此,那么便一定不会出入太大。 沉思良久,曹琦似是忽然想到什么,又道:“据末将所知,真定府治内,正定辖下有一郭家庄,庄主叫做郭守财,此人历来奸诈谄媚,擅阿谀奉承,攀附权贵,多年在正定为非作歹,欺压乡里,端的是无恶不作。” 高坎听到此处,不解问道:“此人与此番真定府派遣兵马甚众有何干系?” “公子有所不知,这郭守财擅使奸计,私下里网络了正定一片泼皮腌臜货,聚在郭家庄当中,以成私兵,坊间传言,人众有千余人。” 曹琦赶忙解道:“除此之外,郭守财有三子,大子郭宝义人称‘小霸王’,打小喜欢舞刀弄枪,江湖义气,常与各路强人来往纠缠,真定府周遭那些强人,多半与其有所勾连,称兄道弟。” “二子郭宝永出身行武,早年在永宁军做过都头,手下也有一票人马。” “最小的老三郭宝文乃是正定衙门主簿,号称‘二老爷’,与各路人马都有牵连,沆瀣一气。” 说到此处,曹琦稍作停顿,瞧了一眼高坎脸色,才继续说话。 “郭家庄光是郭宝义、郭宝永这两兄弟,牵连各色人马便有数千人,再加上郭宝文勾连各地,合众起来也不少。” “真定府官衙判降金贼,正定距此不过几十里地,郭家庄怕也是一并投效了金人。” 高坎听着曹琦解释,若按如此算来,真定府能拉出两万兵马来,似乎也就不算太过离奇。 毕竟这段时间之内还能招募新军,就是强掳,多少也能填充一些人手。 不过如此一来,真定府这两万大军,其中怕多半都是土鸡瓦狗之辈,不足一虑,只有原先真定府治军常备的那八千人马,倒是关隘所在。 忖度半晌,便又问到:“你可知真定府常备厢军那八千人马,是何人统制?” “启禀公子,原先真定府厢军军都指挥使乃是徐胜,此人贪杯,与末将也算有些交情,若是公子有意,末将可尝试劝他来降。”曹琦抱拳答到。 “好,你且去试试,若是这徐胜还能识大义,便叫他收拢手下兵马,且待时机与我大军里应外合,剿灭贼寇叛逆。” 高坎微微点头,继续道:“若是他执迷不悟,那便怪不得我下狠手,先擒杀再说。” “是。”曹琦抱拳应道。 “另外,你与徐胜接触,万事需得小心,再去军中问问,看看手下有没有与徐胜手下军中领兵之人熟识的,趁机也都联系一番,说明要害。” 高坎目光一闪,又道:“总之,若能收纳徐胜手下八千兵马为最佳。” “末将明白。” 曹琦领了高坎之命,回军中召集手下,一番商议之后,趁夜点了人马乔装出了获鹿城。 这边高坎待他走后,叫来了林冲。 眼馋徐胜手下八千兵马先不谈,真定府来那两万兵马,有了曹琦一番推断交底,高坎心中也就没有多少忧虑。 当下紧要的,还是慈谷镇出来的那一支金军骑兵。 虽然只有一千人而已,可都是金人的精锐厚甲骑兵,要是与宋军野战正面对抗,怕就是一万宋军步军也叫冲杀个七零八落。 而这一趟兵马,已在平山山中绞杀了童贯特遣使团兵马,按说连日来行军,距离获鹿城该是不远。 但直到现在,散出去的探子都还没有回报,有察觉到这支金军的动向。 高坎估计,攻获鹿城自己手上主力,对方不会第一时间下场,大概率是要等真定府的兵马强攻,与自己打个两败俱伤之后,再趁机突袭。 那一千骑兵只要冲进城内,自己便是很难处理。 所以最好自然是先掌握其动向,设法牵制,叫正面解决真定府来的那趟兵马时,无法趁机来攻。 先前派出去的探子找不到人,只好叫来林冲,让他亲自带人出去找。 林冲来到府衙面见了高坎,听得一番言说之后,当即应下,然后清点了人手,便行出了城去。 又等了一日,曹琦那边先给了回信。 他们已经与徐胜及手下各统领说通,愿意弃暗投明,届时归顺高坎。 同时又告知了,此番真定府出来兵马,统帅乃是原先真定府通判邓宣,此人与郭家兄弟勾结甚多,故意欺压徐胜手上厢军人马,有意叫郭家兄弟取徐胜而代之。 徐胜早就看那一干不顺眼,憋着想要揭竿而起,只是原先没有机会,大军反出既没有粮草军械补给,又没有落脚之地,所以才强忍不住不发。 ------------ 第180章 以一谋二 有了曹琦一番解说,徐胜等人愿意弃暗投明,归顺自己也就有了说法。 至于其中根源,高坎也没那个心思去搞个明白,反正只要大军能入自己手中,那便是千般都好。 便叫人给曹琦回信,叫他与徐胜议定所有之事,便行赶回,莫要走漏了风声。 接着林冲这边也来了信儿,他们在获鹿近左一处旧时山寨中找到了金军。 敌军人马俱都藏匿其中,距离获鹿城不过三十里而已,随时都可以奔袭赶到。 高坎又叫人回信林冲,叫他先在周围暗中密切监视金军动向,同时叫来军中统领,调了两千人赶赴过去,就在周围寻合适之地设伏。 等兵马过去了,林冲他们就可以回来复命。 等到邓宣领着真定府那两万兵马兵临获鹿城下时,高坎早就已经做好了一切计较准备,眼瞧着大军在面前安营扎寨,他也不着急发兵去攻。 邓宣大军在城外修整一日,第二日一早便来攻城,高坎叫人死守城门。 同时城头之上乱箭齐发,射退了来犯敌军。 等到下午时,邓宣又派了一支兵马来强行攻城,结果还是叫城上做完全准备,轻松便就挡了回去。 到了晚上,林冲与曹琦等都归了城中,高坎叫来军中各部头领,一起在府衙商议。 各落座之后,高坎先道:“今日贼军两番来攻城,都叫城防诸军打退回去,除了军械损耗之外,人员伤亡极少,此大功一件,俱都记在功劳簿上,待剿灭敌军之后,再论功行赏。” 堂下当日驻守城防的各武将闻言,面上俱都是欢喜颜色。 高坎扫了一眼,接着又说道:“今日战事虽毕,不过我料定明日敌军还会来攻,且必定攻势更猛,诸位要早做准备,坚守不退。” “有城池作为依仗,我们便进退皆可,一旦城门失守,叫敌军冲入城内,难免血战。” 一听这话,堂下诸将纷纷起身抱拳道:“誓死守城上,不叫一贼军入城!” 高坎摆手叫这些人坐下,继续道:“好,诸位忠勇可嘉,今日激战之后,城防各处都有损耗,你们商议一下,看哪里需要调整,哪里需要军械人员补充的,畅所欲言,不要有所顾忌。” 这话一说出来,堂下诸将们便都是开口说了起来。 其实白天两番接战,最大消耗还是在军械上,几乎大半驻守关隘的箭矢都消耗得差不多了,要是没有补充,再战的话放不了几轮。 高坎等他们说得差不多了,对那些军械损耗过大,必须补充的,都应下来。 叫曹琦记下,待到议事结束之后,回去给他们都做补充。 另外便是城防一些地方的虚实,经过白天接战,大部都叫敌军给探了出来,不做调整的话,等敌军来日再攻怕是要被针对。 城头上的布防,一直都是曹琦负责,此番高坎也都交给他全权处置,如何调整他与城上的各营将领商议便是。 最后就是城中除了四城城防之外,剩下的后备营人马如何调度的问题。 本来这些人马都是备着城墙上战事吃紧,兵卒消耗过大之时,好及时补充上去的。 所有备营人马,也都做了提前分配,大致补充哪里,如何调度等等都有预案。 不过当下高坎有了新的主意,且应对邓宣那一趟兵马,也有了新的战略,自然便是要做调整。 于是这些后备人马,就都交托给了林冲,叫他与曹琦合计城中还有多少战马可用。 将所有战马都清点出来,一并调给林冲使用。 到时林冲在根据战马多少,从后备营中抽调人手,保证一人一马,做奇兵使用。 一切议定结束,守城之事交给曹琦,高坎单独将林冲留了下来。 待众人走后,才与林冲说道:“林教头,我已叫人书信传给再石邑镇的鲁大师,叫他领兵从石邑镇发出,大约明日下午便能到敌军后方。” “杨教头他们也会先过去与鲁大师汇合,届时一同行事。” “敌军当中有徐胜所领的真定府厢军备军八千人马,届时会同城中兵马里应外合,一口气把邓宣手上兵马全都吃下。” 林冲听到这里,便赞道:“公子神机妙算,明日定叫叛逆贼军覆灭。” 高坎面上一笑,随即又道:“虽是万般皆定,但还是怕届时再出纰漏,所以需林教头你领一支兵马,今夜便出城外,绕过正面敌军,到他们后方去。” “若是明日敌军有人马趁乱突围往真定府逃回,你便领兵杀出截断。” “要是没有兵马突围,全叫掩杀在城外,那么你们便即刻直奔真定府,邓宣一次带出来这么多兵马,真定府城内必定空虚。” “你带大军过去,先佯装成邓宣大获全胜,派回去报喜的人马,入了城中之后,便即刻将城内占据,待获鹿城战事敲定,再围剿了慈谷出来的那一趟金军之后,我便领兵来真定府与你汇合。” “是,属下明白!”林冲当即抱拳应道。 “此番行事,做两手准备,林教头你们多辛苦一些,拿下真定府之后,当记首功。”高坎拍着林冲肩膀说道。 “属下多谢公子恩赐。”林冲激动道。 其实高坎经过全军盘算,已经算准了明日定能吃下邓宣那些兵马,真定府那边也一定没有足够的兵力,能阻碍林冲带人入城。 此番一战之后,整个真定府南边一线就都算在自己控制当中。 解释再以真定府为根基,大军发出,过灵寿,屯慈谷,就能直接威胁在行唐的金军大军。 到时候不管原先行唐那些金军的目标到底是什么,他们都只有两个选择。 要么跟自己正面决战,要么就退出行唐,一路回北边嘉佑去,才能再行图谋。 而在那边,高坎早就传书武松,叫他带领兵马准备好了截断金军退路。 一旦金军大军退出行唐,往嘉佑撤走,高坎便可以即刻命令大军尾随其后,一直到金军大军退守嘉佑。 有武松那一趟兵马包抄后路,金军入了嘉佑,就等于自己入了死地,届时就是围也把他们给围死了。 ------------ 第181章 破敌 为帅者,首要从大局考虑,目光要长远,除却当下占据谋划之外,也要做更大的战略布局。 当下真定府当中金军兵马不多,金人也还没有把主要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正是趁着这个时候,才要尽可能的占据更多的战略优势,等到自己手握数万兵马,随时可以威胁到在太原的完颜宗翰那一支金军西路军主力的时候,敌人就不会那么轻松的让自己想干嘛就干嘛了。 届时用脚指头想也知道,完颜宗翰一定会重新抽调聚集大军,屯在灵丘。 灵丘与真定府就一山之隔,以金军骑兵行军之迅猛,不用半个月就能杀穿真定府,那时真定府之内的兵马便不能乱动。 一旦大军调集,往太原去增援平定军,或是入代州包抄金军西路军主力,那么真定府内就会空虚,灵丘人马杀下来,反而能包抄高坎的后路。 站在完颜宗翰的角度,兵肯定是这么调的。 但是高坎当然不会听完颜宗翰的调度,老老实实的引兵往太原方向,实际上他从来没想过增援太原,他眼里一直就只有灵丘,只有蔚州。 从代州包抄金军后路,那也太小看高坎的气度了。 就算入了代州,解决了那边的金军,截断了完颜宗翰从带走撤军的后路,他还有忻州、宪州、宁化军一线可以走,等于是做无用功。 而攻灵丘,进而拿下蔚州,再引兵浑源。 如此大包抄,才是真正断了完颜宗翰的后路,他便只有强攻太原,企图以太原城为固守,或者继续奔袭南下,打运动战。 不管届时完颜宗翰如何选择,高坎都已经达到了他的目的。 手握真定府、蔚州两地,数万兵马,又堵住完颜宗翰无法北迁引兵回他的金国老家,那么在整个河北北边,高坎就是大佬。 最好的情况,是完颜宗翰眼睛一闭牙一咬,硬撑着放弃河东,直袭汴梁。 要是那样的话,高坎就可以理所应当的带着大军在完颜宗翰兵马后面跟着。 等完颜宗翰帮他把宋地一块一块的打下来,他再领兵过去慢慢收拾,甚至连清理都不用,金军就会帮他把不好处理的处理了。 剩下那些,要么是好处理的,要么就是判降金人的乱臣贼子,随便砍了就是。 当下之局,对高坎来说,此战之后最次他也能混个两镇节度使。 要是完颜宗翰够给力,甚至包括金军东路那边的完颜宗望够给力,他弄个实际上的西北王来当也不是没有可能。 至于赵宋官家秋后算账,过河拆桥之内的,他则根本不担心。 只要不把完颜宗翰那几万人马往死里逼,把他困在大宋境内,赵宋那两个皇帝,在整个西北能依仗的便只有这一趟。 除非,两宗想看着金军再一次兵临汴梁城下。 算计好了一切,高坎美美的睡了一个大觉,甚至到第二日,敌军已经开始攻城了,他都还躲在被窝里。 北边的气温越来越低,天上的雪连下了几场,每日起床都需要莫大的勇气。 高坎也不急,直到等到快要到午时了,外面手下已经来通禀了十几次,他才慢悠悠的起床。 收拾停当之后,一路来到城头上。 曹琦听说高坎来了,连忙赶过来拜见,连带着城上的将领也都带了过来。 高坎瞧了一眼城外敌军列阵,一眼就能瞧出来,敌军阵中正面一支兵马军容整顿,气势也要比左右和后方帅阵当中的强上许多。 显然,下一场正面强攻的,一定就是徐胜手下那些真定府原常备厢军正牌军了。 心下一动,正好听见曹琦拜道:“末将拜见公子。” 一摆手,高坎抬手遥指敌军正中徐胜那一趟,问道:“曹将军,那些兵马,便是徐胜手下之人吧?” 曹琦闻言往那边看了一眼,随即点头道:“启禀公子,正是。” “好,看敌军这个架势,待会儿怕是要来一场全军强攻了,徐胜他们那些人冲在最前,你吩咐下去,叫城上省着点,戏演一演就成,差不多就打开城门,把徐胜那些兵马放进来,勾引后方敌军大军兵马跟着来攻。” 高坎大手一挥道。 闻言曹琦面上神情一变,犹豫道:“公子,开城门放他们进来,怕是……” 高坎回头看他一眼,自然知道曹琦心下担忧什么,解道:“只放他们进城门,不放入内城,安排五百弓箭手在城上备着。” “一旦徐胜那些兵马有所异动,意图不轨,就直接全射杀了便是。” 听见这话,曹琦才应道:“是,属下这就去安排。” 高坎又看了眼其他将领,道:“你们也都回去吧,各回各自位置,等待军令行事。” “是。”众将应承下来,便是俱都退回各自位置。 城头上等了两个时辰,城外敌军总算响起号角,大军开始向着城门攻来。 城墙上各部人马简单做了些佯攻,等敌军先锋冲到城门下面,几番抵挡之后,便松开城门,将这些兵马放入城中。 敌军后部兵马瞧见前军冲锋,竟然真的杀入了城内,当下没有任何迟疑,便是紧跟着杀来。 待这些兵马快要杀到城墙下面,城墙上顿时便是万箭齐发。 一片箭雨过后,冲锋的那些兵马立时就叫射杀一片,后面的人还在冲,而这个时候从城内忽的反杀出一支大军来。 这些兵马,自然就是徐胜领的人马。 两军转眼便混战到了一处,杀了有一盏茶,敌军刚想往后面退,就见左右忽的又有两支兵马杀出,一下子堵住了他们所有退路。 近一万的大军,就那么被围死在了城头之下。 后方敌军主帅阵中,作为大军主帅的邓宣看到这一幕,当下便是恼怒至极,对徐胜临阵叛变咒骂不止。 而在他身边的郭家兄弟早就瞧出了事情不对,赶忙上前来劝他鸣金收兵。 可是就在他们这边还没有决断,要不要鸣金收兵的手,忽的便听见他们后方有阵阵喊杀声传出。 一扭头,便看见两员虎将引着一支骑兵轰然朝着帅旗杀了过来,当先一个膀大腰圆的大和尚手里提着一把禅杖,简直如同猛虎一般。 帅阵中兵马赶忙引兵迎击,才冲到近处,便叫大和尚一禅杖杀翻一片。 那大和尚禅杖对着邓宣遥遥一指,怒喝道:“贼子休走,来吃洒家一禅杖!” ------------ 第182章 获鹿战消 自鲁智深与杨志那一趟兵马杀出时,邓宣等人实际便已经失了一切机会。 哪怕只有区区数百人,却也足够成事,何况邓宣帅阵当中也并无多少人马。 先前瞧着徐胜竟真领兵冲破了获鹿城门,杀入了城中,为怕叫他占了头功,先入城又能先行劫掠。 邓宣及郭家兄弟那些人,个个都是眼馋不已。 本来又是没有多少领兵头脑之人,带的也是一群乌合之众,一股脑的都压了上去。 当下大部人马都叫困在获鹿城下,谁人能保他们周全? 就是郭家兄弟勾连培养的那些强人,哪怕有些武艺,也不是鲁智深与杨志对手,何况一瞧见那大和尚杀来气势,当下便叫吓得魂飞魄散。 才不过几合功夫,真定府大军帅阵这边就叫两人领兵杀穿,乱军四散而逃。 郭家兄弟也顾不得与通判大人同进退,只合了最亲近手下纵马就逃。 跟随邓宣的,则是自真定府出来,通判衙门手下的一干亲信。 鲁智深和杨志杀灭了杂兵,忽的瞧见两干头领要逃,二话不说便提刀去追,鲁智深还向杨志大喊。 “兄弟,那边人多的交给哥哥,你吃点儿亏,去追人少的。” 说话时,人已经拍马杀去了。 杨志瞧见,虽有心来劝,也只好做好,勒马往邓宣那一趟追杀去。 获鹿城墙之上,高坎瞧着下面战局,心知大事已定,找人叫来曹琦,叫他将城中剩下不去合围城外乱军的人马,一干统领出,去往伏杀金军那边增援。 待曹琦领兵去后,又叫来人传信林冲那边人马,即刻向真定府奔袭发出。 所谓兵贵神速,获鹿城下战事才消,此时无论是金人那边,还是真定府那边,都不知晓情况。 趁着敌人还未察觉反应,神兵天降才好取得全功。 高坎自是端坐城内,静待各路人马得胜回报,最先的自然是城下那一趟。 直杀到日落时分,邓宣带来的那些乌合之众,叫围杀了四五成,剩下的终是无心再战,一个个老老实实的弃械而降。 先锋统制来报时,高坎正在府衙内用饭。 手里捏着筷子,挥手示意其坐下说话,又叫下人也给他呈了一碗,然后才问:“城外战事消了?” “启禀公子,大军围杀半个时辰,斩敌数千,剩下那些叛逆贼军俱都已经降了。”先锋统制立即答道。 “嗯,好,降卒人数多少,清点记录了没有?”高坎微微点头问到。 “粗略估计,降卒约有四五千人,详细还未清点,末将已派人将人马分散,所有降卒暂且聚在城外空处严加看管,再行处置。”先锋统治又答道。 高坎闻言眉毛一挑,随即又道:“那些降卒都要分清楚,究竟哪些是叫强拉来的百姓,哪些是原先真定府治下兵卒,哪些是跟随郭家庄的郭氏兄弟二贼厮混的强人贼子,凡是手上原先就沾染人命,为祸一方的,俱都不用留着,砍了了事。” “是,末将领命。”先锋统治立即抱拳应道。 “至于普通百姓,愿意留下参军抵御外地报国的,便收纳编入军中,想要归家的,给他们发放归家的盘缠,放他们归家。” 说到这里,高坎停顿了一下,继续道:“至于原先隶属真定府治下的兵卒,尔等本是吃皇粮,领皇饷,深受皇恩的军人,外敌来犯,本该誓死保家卫国,却随同叛逆,投效贼寇,罪大莫及。” “不过本公子念他们都只是寻常士卒,上官判降,他们也有难处,特准他们戴罪立功,单独列出一营来,将来有战做先锋之用。” “只要他们将来奋勇杀敌立功,便可赎判降之罪,至于军饷抚恤等等,俱都与官军制度一致,这些话清点分辨人等之事,要与那些兵卒说得详细,明白吗?” “是,末将明白。”先锋继续应道。 “好了,吃完饭便去办事吧,另外叫伙房营早饭,好酒好肉都弄上,连番守城大战,全军将士都辛苦了,今日大胜,正好犒赏三军。” 高坎大手一挥,叫先锋统制先吃饱饭,然后再去办事。 一干吃完,先锋统制千恩万谢的退下。 人才走不久,外面又有人来报,说是曹琦带了兵马入城,正在府衙外面恭候求见。 高坎一听,连忙叫将人引进来说话。 不多时便见了曹琦风风火火,满脸欢喜的走进来,进门便拜道:“末将不负公子所望,金贼那一趟兵马,全都砍杀了!” 闻言高坎大喜,拍手道:“好,曹将军勇武,此番剿灭金贼先锋兵马,大功一件。” 一边说着,一边将曹琦扶了起来,继续问道:“我们兄弟折损如何?” “启禀公子,末将带去人马折损约莫两成,另外先前便埋伏堵截金贼的兄弟们也折损了数百人,一共算上,大约有八九百人左右。”曹琦面上稍稍显露伤感道。 高坎心下合计了一下,最先派去堵截金军那一千厚甲骑兵的有两千人马,后来曹琦带过去增援的,又有一千多。 算起来,围杀金军先锋骑兵的,一共有三千多人。 折损八九百,战损率也算达到了近三分之一。 不过金军厚甲骑兵装备精良,又都是骁勇善战的骑兵,以往宋军与金军骑兵野外作战,战损少说都在五成以上,而且基本都是溃败。 像这样战损不过三成,且全胜的,也算是头一遭,所以自然也是大胜一场。 念及此,稍微拍了拍曹琦肩膀,宽慰了他一趟,高坎继续说道:“两军交战,战损在所难免,金军较咱们装备精良,又都是高大战马骑兵,仗能打成这样已然是十分不错了,将军不必过于介怀。” 曹琦跟着高坎打仗,一路来也算是打小历经数战。 围剿金人骑兵也不是头一趟,上一次柏岭寨之战,甚至金军数量更多,但战损却远没有这次这么大。 至于打宋人叛军,攻城拔寨,那折损就更小了。 甚至每打一场,他们不止能拔得城寨,打完之后,兵马反而更多。 正是因为有了前面那些经历,此番剿灭金军折损这么多人手,曹琦心里才觉得亏了。 要是他在东面与金军东路军作战,或是在太原,与金军西路军作战,眼瞧着宋军以数倍乃至十倍敌军之兵力,依旧叫金人打得落花流水,此番一口气剿灭金人骑兵一千兵马,才折损八九百人,怕是要乐得飞上天去。 不过高坎也不与他说这些,当下还有要紧事要与他说。 ------------ 第183章 进军战略 拉着曹琦坐下,高坎神色一肃。 “获鹿城之时当下便算是了定,金人这一千兵马屯在慈谷镇,原先我们便推定,是为了行唐那边驻守金军主力大军行事做策应,防备着咱们从灵寿发兵的。” “如今这支兵马叫咱们吃下了,行唐那边的金军主力怕还没得消息,慈谷镇那边也没有敌军驻防,正是拿下的大好时机。” “真定府那边此番邓宣带出来两万兵马,叫咱们收了徐胜那八千,剩下还有降卒约莫四五千,城内必定也是一样空虚,不过真定府我已先叫林教头领一支骑兵过去,趁着城内城防空虚,且不知战事虚实,好拿下城池。” 曹琦听到这儿,下意识道:“公子真乃神人也!” 一挥手,高坎继续说道:“除了真定府,当下剩下便还有慈谷镇一趟,若能趁机一并拿下,那么咱们这一趟从灵寿出来,可就当真是赚了个盆满钵满了。” “且慈谷镇位置关隘,下一步咱们整顿人马之后,我便有意要兵发行唐,迫使那边金军大军主力撤出行唐,退回嘉佑,要得此势,慈谷镇便必须拿下,也必须要有强军驻守,叫行唐金军主力三面合围,不得不退。” 曹琦闻言哪里不明白高坎意思,当下便起身拜道:“末将愿领一支兵马,即刻赶赴慈谷镇!” “好,有曹将军你亲自领兵,此事定是能成。” 面上一喜,高坎接着言道:“不过此番赶赴慈谷镇,还有一些要紧事要交托。” “但请公子吩咐无妨,末将定誓死从命。”曹琦即刻答道。 “首要的,你领兵入了慈谷镇之后,先将慈谷镇内一干叛逆以及金人细作等等,全都要清理干净,保证慈谷镇内尽在掌握,叫金人难以探明虚实。” “其次,大军入了慈谷镇之后,便固守镇中不出,除非金军大军来强行攻城,否则的话不要主动出击作战,一切等我调整大军迫近之后再行从事。” 深吸一口气,高坎继续说道:“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无论金军动向如何,你入了慈谷镇之后,务必死守城池,哪怕战至最后一人,大军来前,也不能叫城池落入金军手中,否则的话,大军没有慈谷镇城池掩护,在野外当中,便是金军骑兵大军随意冲杀的泥人。” “是,末将明白,请公子放心,末将就是死在慈谷镇城头之上,也绝不叫金人一人入城!” 曹琦没有半点犹豫,他也识得慈谷镇重要。 一旦慈谷镇再次落入金人手中,那么金人便可以依托此地,与行唐形成两城一线,整个真定府北方便依旧在金军掌控当中。 高坎要再叫从真定府发兵去攻,便不得已只能正面攻城。 金人攻城艰难,宋军攻城一样不容易,且金军一旦有了城池落脚,便成进可攻退可守之势。 宋军野战,如何和金军精锐骑兵打,那不是送菜吗? 有慈谷镇在手中,战局态势却就会完全不同。 虽然只是多了一座小城而已,可是却能叫行唐金军处于孤立无援之地,大军只要压上,近可直接绕过行唐,截断金军大军主力后方粮草支援,断了他们粮草,将那数千兵马困死在行唐城中。 退,也可以依托慈谷镇,大军直接正面威压胁迫行唐城池。 那样的话,行唐中的金军就只剩下一条路可走。 便是设法突围退出行唐,往北边更远的嘉佑退去,只有退回了嘉佑,金军才有固守再做图谋的机会。 与曹琦商议好拿下慈谷镇的关隘细节,众军兵马连打了几天,也都是兵困马乏。 高坎没急着叫曹琦当夜便领兵赶赴慈谷,还是叫先把晚上犒赏三军的酒肉吃了再说。 修整一夜,待到第二日临近午时,才叫曹琦去点人马。 奔赴慈谷镇路途遥远,且需要快速行军,自然都是要用骑兵,兵力倒是不用太多。 正好掩杀了金军那一趟精锐,把金人那些装备都拔了下来,又换上金人的那些战马,远远看去,倒是和金军一样。 高坎见了之后,心下又生一计。 慈谷镇当下应该是兵力空虚,按说就是正面攻城,曹琦领个一两千兵马打进去也不难。 但毕竟是攻城,只要攻城,就一定会有人马折损,而且折损还不会小。 相反,要是能骗得敌人主动打开城门,放大军进去,那拿下城池便会容易许多,所以高坎便叫曹琦届时道了慈谷镇城下,先假装成金军得胜归来。 骗得城内之人开了城门之后,他们再入城翻脸。 曹琦听了高坎吩咐,自是从命,然后才领着近两千兵马发出。 待曹琦领兵走了之后,鲁智深与杨志二人找到了高坎。 昨夜犒赏三军,鲁智深拉着杨志好一通痛饮,直喝了个天昏地暗,此时还是满身酒气。 见到高坎之后,杨志还是老老实实的先行礼,鲁智深倒是闷声就说话。 “公子,洒家问你,昨日激战,为何不见我林师弟,他去哪里了?” 高坎识得鲁智深是个直爽可爱的莽汉,也没恼他无礼,直笑道:“我看大师怕不是想问林教头去哪儿了,而是想问哪里还有仗打吧,怎的,昨天杀得还不痛快?” 叫高坎识明了心思,鲁智深也没不好意思,瓮声闷道:“俱都些上不得台面的搓鸟货,洒家禅杖还没落下,便吓了个屁滚尿流,有甚意思?” “洒家听说,昨日接战,原来还有与金贼交手的,你为何不让洒家去,莫不是瞧不上洒家?” 听到这话,高坎爽朗一笑道:“哈哈,大师误会了,大师武艺高强,勇武过人,怎敢小瞧了大师?只是昨日杀金贼那一趟,原是早就设计好的埋伏围杀,且战场又离城还有二十三里,大师与杨教头好不容易从石邑镇奔赴而来,总不至于连脚都没有歇,就又叫你们奔走去杀那边。” “何况截杀叛军后路,我实在抽不出更多兵马来,也只有大师你与杨教头一道,才能仅凭区区数百人马,就将叛军帅阵杀穿,他人哪有这本事?是以才没叫大师去围剿金贼。” “当真如此?”鲁智深神色有些不信的问道。 “不敢在大师面前打诳语。”高坎笑道。 “这话听得还有些顺耳,那俺林师弟,人又去了哪里,可有仗打?”鲁智深满意的点了点头,又问道。 “林教头领了兵马,去真定府了。” 高坎没瞒着,继续说道:“叛军大军出城,我料定真定府城内空虚,便先叫林教头领一趟人马,这边大战战事大局一定,他便当即发出,直奔真定府,想必这会儿差不多快要到了。” “大师若是有意,自去领一支兵马跟过去,说不定还能战上一场。” 一听这话,鲁智深二话不说转身就走,临出门还道:“有这等好事不早说,叫洒家白跑一趟,多耽误工夫。” 高坎瞧着,也只得摇头苦笑。 ------------ 第184章 齐发治事 大军在获鹿城中停了两日治事,一则是详细清理战场缴获,记录战功战损,好方便日后按功发赏,战损也好抚恤。 二则是分辨降卒身份来历,重新编制整军。 还有第三趟,高坎抽了手下人马,分成多支奔赴冶河沿线各地。 同时获鹿临近的井径以及治下的娘子关军塞等等,都要收拢管制,确保掌握在自己手中,才能叫后方安定。 冶河沿线各地,随便从军中抽调都头带兵过去便成。 但井径与娘子关是关隘重地,特别是娘子关,与平定军接口,乃是太远兵马入真定府的关隘所在。 高坎担心平定军挡不住西路金军大军多久,早晚要敌军破了,借路杀来真定府。 所以这一趟,专门派了杨志抽了一千兵马亲自过去。 娘子关那边守将以及一应人马倒不打算直接换了,让杨志过去,也只是震慑一番,高坎也不指望着从太原过来的金军真杀到了,他们能守得住。 只要保证,无论平定军那边战况如何,都能第一时间得了信儿便是。 为了等杨志顺利办完事回来,大军又在获鹿城中多停留了两日。 直到第五日,杨志再回来的时候,却不只是带回了原先带出去的那些兵马,甚至还多出来了三四千人。 高坎一问才知道,原来他入了井径之后,便将井径那边的乡兵团练备兵都带走了。 至于城防之事,则是留下了带过去的两都二百人接手。 如此一来,井径城防兵马是自己人留在那儿,也就不用担心城内会有什么变故,倒也是安置妥当。 冶河那一线过去的人马,也俱都归来,且如杨志一般,都多带回来不少人。 于是在获鹿城拖沓五日,合计起来一算,高坎手下一下子又多出了近两军兵马。 当下还不知道林冲他们在真定府那边收拢了多少,总之应该不会比这边少,合算起来,少说也该多出五六千人。 如此一来,高坎预估了一下当下手上人马,一下子就超越了两万之众,向着三万兵马逼近。 要是再算上武松在北边收拢的,他手上怕是有三万多兵力。 这么多兵马在自己手上,就是比平定军军镇也有多无少,高公子一下子便成了北边实打实的军阀统帅了。 手上兵马越来越多,高坎自是喜不自收,但其中也有隐患。 这么多的兵马,别的不论,光是每日吃喝用度就不是个小数目,要保证大军始终具有战斗力,自然是不能克扣士兵口粮。 甚至要提升战力,将来能在正面战场上与金兵硬抗,还要提升伙食水平才行。 不然一群吃糠咽菜的,怎么可能打得过一群喝酒吃肉的? 要吃得好,自然就需要有足量的银钱支撑,高坎那点儿家底儿显然是不够的,两淮盐帮那一趟的银钱也还要等一两个月,他等不了那么久。 思来想去,也就只有一个法子了。 入获鹿城的时候老规矩先查抄一趟,也收刮了几十万银钱,获鹿城都能查抄这么多,真定府少说也在十倍以上。 还有正定郭家庄,那肯定也是个钱多粮广的宝库。 郭家庄既然投效了金人,本身又是为祸一方的好强,收拾他们高坎自是一点儿心理负担都没有。 于是还没有出发前往真定府,高坎已经做好了他的百万银钱查抄大计,反正老子手上有兵,拳头够大,在真定府之内就是老子说了算。 大军自获鹿城发出,城内百姓夹道相送,那场面也是高坎头一遭见。 源着获鹿城中这些普通百姓,原先叫官府恶霸欺压得不成样子,高坎领大军入城之后,第一件事便是清理贪官污吏,士绅恶霸。 收拾了那些人之后,钱粮直接充公,剩下的房屋地产之类的,高坎留着也没用。 索性叫人召集了当地穷苦百姓,一地一村的这么直接给分发了下去。 有些百姓家里实在穷得揭不开锅的,还从军粮府库当中拨出来一部分,给予他们支持,又免了当年当地百姓所有赋税。 对于获鹿治下的普通百姓来说,高坎和他所领的大军,那简直跟再造父母一样。 不过这种事儿高坎也就再获鹿城搞一搞,当下还没有机会扩散到其它地方。 一来他还是赵宋官家的臣子,要按照大宋律法行事,小地方搞一搞,在战乱之下也没什么。 可是要是扩散了开来,甚至在整个真定府当中形成风气,乃至于制定一套新的治养安民法度来,那就是跟赵宋官家的律法对着干,跟整个大宋的既得利益集团干了。 至少现在,他的拳头还没大到那种程度。 很多事都需要慢慢的,一步一步的来,高坎也不着急。 相对于改变这个世界,眼下对他更重要的,还是从什么地方再去多搞钱,兵马越来越多,所需要的饷银军费也就越来越多。 这一点就要感谢赵宋官家自开国以来定下的基本国策,藏富于民,准确的说是藏富裕贪官污吏,土豪劣绅。 要不是有赵宋官家百年积累下来的,大宋境内遍地土豪,高坎去哪儿抢那么多银钱来。 当下还不用考虑长远之计,靠抢也能养出十万大军来。 等他真有了十万大军,再考虑安定稳固的军费收入来源也不迟,而且到了那个时候,实在不行了,他还可以北上去抢金人,去抢西夏的。 反正都是要打仗,学那些番邦鞑子的,杀到哪儿抢到哪儿也没干系。 而大军从获鹿走到真定府,一路虽是顺当,也走了两三天,到真定府城外时,林冲与鲁智深亲自带了人马出城来迎。 高坎下马车打了个招呼,然后才随着先入了城中。 知府衙门早就叫林冲收拾了干净,高坎一来便是直接入住其中,只是在经过真定府城中街面上时,他却瞧出了些不同寻常之处。 初次来真定府时,整个城中还是热闹繁华无限,街面上人流如织,各种各样的商贩店铺应有尽有。 可是这一趟进来,穿过了半个真定府城中,路面上却一个行人都没见到。 不仅如此,就连街上那些商铺也一家开门都没有。 ------------ 第185章 稳定市面 真定府萧条至此,其中必定是有缘由。 高坎一路都按捺住没有发问,直到入了知府衙门之后,屏退了左右,又叫鲁智深合着大军诸统制一起安顿兵马,独把林冲留了下来。 两人在堂中落座,左右没有了旁人,高坎这才发问。 “林教头,这一路进城来,见街面上空无一人,真定府何故萧条至此?” 林冲似也是早料到高坎会有此一问,答起来也从善如流。 先抱拳一拜,然后才道:“不敢瞒公子,属下入城之时,城中情况便已是十分不堪,叫那些狗官贼子祸害,一片混乱。” “属下心下一狠,索性将城中一应大小官吏俱都抓了,又派人搜了城中那些豪绅的家,连带着人也一并都下了牢狱,然后斗胆下令全城戒严,凡城中人等,俱不能随意出门走动,如此才算勉强将市面上管制了起来。” 听见这话,高坎面上神情不变,又问道:“城中那些官吏豪绅,目前都还关在府牢当中?” “未有公子之命,属下不敢妄断。”林冲答道。 闻言高坎也没有怪罪林冲,甭管他如此行事,有没有不合适的地方。 总之事情已经做了,自己人当然是要护着的。 思索片刻之后,高坎便道:“这样,你先去找一趟崔正,让他接手真定府牢狱,对牢狱当中那些判降金贼的官吏豪绅,先按照原先咱们办事的法子处置一番,把该问的问出来,然后再做处置。” “是,属下领命。”林冲抱拳应道。 “另外,叫人通传全城,解除城中禁令,普通百姓可以正常生活活动,只是出城的话要严加盘查,一应人等都要弄明身份,才可放行。”高坎想了一下又说到。 闻言林冲神色一动,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公子,当下城内龙蛇混杂,还有不少细作藏匿城中,若是放人出城的话,怕是会有贼人混在里面……” 高坎知道林冲担心什么,摆手说道:“无妨,大军当下已经入了城,那么就是叫那些细作出去了也无法,大不了就是将城中虚实传去金军营中,城内有数万大军,金军也不敢来强攻。” “当下要紧,是叫城中百姓知晓,咱们不是土匪恶霸,入城也不是要对他们做什么。” “凡是普通百姓的,都不获其罪,好安定民心。” 林冲听到这里,这才没有再多言,按照高坎吩咐出去传令。 大军入城之后第三天,高坎便接到了曹琦派人从慈谷镇送来的密信。 按照他的吩咐,曹琦已经拿下慈谷镇,并将全镇封锁,镇中除了每日日常必须得出入之外,任何人等不得随意进出。 看过曹琦得禀报之后,高坎叫人给他回了信,慈谷镇之事全有曹琦定夺便是。 崔正进了真定府府牢,费了两天时间,才将牢狱当中那些真定府原先上上下下的头面人物都收拾了妥当,所有人都做了详细的画押招供。 拿到招供,高坎便叫林冲按招供上面的内容,将各家藏匿的家私银钱都给搜罗了出来。 原先高坎心里预计,获鹿城都能搜罗出几十万两来,真定府该在十倍以上,也有几百万两才对。 等到实际清点完毕的数目摆在高坎面前,他才着实惊了一下。 真定府这些官吏,加上士绅的家私,单算钱粮财宝,合计便有千万两之多,这还不算那些房屋地契之类的。 一下子挖出这么个大宝藏,高坎自然是欢心不已,连出手都跟着大方了起来。 原来是手下人禀报,真定府城内不少百姓因着先前金军入城,好一番劫掠,许多百姓家里都家破人亡。 有些人家甚至已经接连多日揭不开锅。 林冲带兵入城,封禁全城之前,这些百姓还能设法到外面找些吃的。 可是全城封禁之后,百姓连家门都不敢出,只能生生在家里饿着,加上天气转寒,已经有不少老人饥寒交迫之下饿死在了家中。 高坎入城之后,虽然解除了全城封禁,可是对于普通百姓来说,生活依旧十分困难。 正好高坎抄没出了大量的钱粮,索性便直接下令开仓放粮,凡是真定府城中生活困难的普通百姓,都可以直接领到一袋救济粮。 只是如此一来,他刚刚才抄没得大量粮食,转眼之间就消耗了个七七八八。 实在是真定府当中百姓太多,又大部分都困苦交加。 要是高坎不开仓放粮,恐怕等这个冬天过去,真定府城内怕是要十室九空,大部分人都活不下来。 当下放粮,也只能解暂时燃眉之急,那么多嘴巴等着饭吃,数万士卒也不能饿肚子。 眼瞧着手上的粮食剩余不多了,高坎第一目标便打向了郭家庄。 正好正定那边一直没腾出手来收拾,于是便找来了鲁智深,与他说明了郭家庄情状,又告知他真定府城中百姓情状。 末了高坎言道:“大师,郭家庄囤粮无数,庄主郭守财乃是大奸大恶之人,欺压良善,巧取豪夺,不知道多少无辜百姓被他们害死,此番真定府城内存粮不足,凛冬又要来了,总不能眼睁睁看着百姓们活活饿死。” “是以此番去正定,无论如何一定要将郭家庄囤积的粮草收缴,运来真定府。” “大师,真定府万万百姓有没有口粮过这个冬,可就全仰仗您了!” 鲁智深本就是个嫉恶如仇,行侠仗义之人,听了这话哪里还耐得住,当下便不做迟疑,领命带兵去正定。 待鲁智深走了之后,高坎叫来林冲,通传全城百姓,叫他们一起去菜市口看那些往常欺压讹诈他们的贪官污吏,士绅恶霸们都是什么下场。 同时接着这个机会,也再放一波救济粥,叫那些百姓一人领一碗回去喝。 先前放粮,高坎便已经收获了一趟民心,此番斩杀这些贪官污吏,士绅恶霸,同时还要放救济粥,城中百姓听了自然都是纷纷赶来。 高坎提前叫人写好了檄文,将这些人的罪状列举了清楚。 等到百姓聚集到菜市口,念一个人的罪状杀一个,如此连杀了三天,才把所有人都砍干净。 百姓还是淳朴简单的,谁给他们饭吃,谁让他们活下去,谁帮他们杀那些欺压他们的人,谁就是他们敬仰的父母官。 于是才不过几天时间,高坎在真定府百姓心中,就从军阀恶鬼,变成了救民水火的圣人。 ------------ 第186章 封将 随着高坎一系列的动作,真定府街面上逐渐开始有了人流活动。 高坎又放开了真定府四城城门,叫城内城外往来同行无阻,俨然一副要回复治世安定的模样,就连行脚商也开始逐渐的进入真定府城中开始做起了买卖。 瞧着真定府逐渐恢复,高坎选择的心也就算放下了,正好鲁智深也攻破了正定,将郭家庄几代人积累一并都带回了真定府。 一下子,高坎又是钱粮充足。 如此折腾下来,距离他们入城已经过去了十日,距离获鹿城之战,也过去了半月有余。 行唐那边的金军暂且还没有任何动向,甚至让高坎心下都有些怀疑,金军主力到底还在不在行唐城内。 要不是四下各处探哨都在盯着,确认没有大量兵马从城内出来,他都以为金军早就已经出了城,不知道去哪儿了。 那可是数千精锐骑兵,无论放到什么地方,都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所以停顿多时,真定府一切也都逐渐安定下来,高坎便决定,是时候要整军挥师行唐了。 这天上午,高坎将军中各路将领都召到了知府衙门来议事。 曹琦人在慈谷镇,于是将中排头的位置便轮到了林冲,跟着他旁边坐着的则是鲁智深,杨志在另外一边。 接着依此往后的,主要是曹琦原先从灵寿带出来的那些统制,指挥使之类的。 唯一新添的,便是原先真定府常备厢军都统徐胜。 他手下的八千兵马,前番在获鹿城绞杀邓宣合郭家庄那些人马的时候,折损了一些,剩下的则是全打散,混编插进了大军当中。 徐胜自己倒也是识得自己的位置,虽然他身为真定府常备厢军都统,要论原先的地位,就是灵寿备军都指挥使的曹琦也比不上他。 但是此时,他还是老老实实的排在堂内最末尾,就连曹琦手下的指挥使都不如。 高坎扫了一眼,大致确认所有人都到齐了,这才开口道:“诸位虽某一路历经柏岭寨剿灭金军之战,收复平山东西临二寨,进而收复灵寿,又转战获鹿,剿灭叛逆贼寇,如今重归真定府,大军皆定。” “原本到此,怎么也应该论功行赏,按照原先咱们说定的,给大家伙儿该发银钱的发银钱,该发老婆的发老婆。” 听到后面半句话,堂下那些武将都忍不住发出了阵阵粗狂的笑声。 高坎在主位上坐着,也跟着一起大笑了一趟,少时之后面色才沉了下来。 “但是,至今银钱未发,老婆也还不见踪影,大家在真定府城内停当了半月,什么事儿也没干,听说有些人已经闲出鸟来了。” 诸将闻言,又是笑了一阵,不过却比之前收敛许多。 高坎继续说道:“为什么不给大家伙儿发钱发老婆呢?是我抠门儿,想要赖账?还是兜里比脸都干净,实在发不出来?” 堂下诸将瞧着高坎,谁也没发声。 忽的,高坎一下子从位置上站了起来,沉声道:“都不是,凡是我高坎应下的事情,从来没有赖账的说法,我也不怕叫兄弟们都晓得实情,这会儿就在府库当中躺着千万两银钱,咱现在也是地主老财,发也发得起。” “之所以没发,没有论功行赏,没有叫大家都回去置田置产,娶媳妇儿生儿子,是因为咱们得事儿还没完。” “在场的都是带把的汉子,老爷们儿,别的废话我也不多说,就在真定府几百里开完,咱们得脑门顶子上,金贼几千大军屯在行唐。” “从行唐往北,真定府的地界,咱们大宋的领土,如今还在金贼兵马践踏之下。” “我且问问诸位,咱们当兵的,能眼睁睁瞧着自己的国土,自己的家乡父老,还在仇敌铁蹄之下被肆意凌辱,自己视而不见,心安理得的回去安家娶老婆吗?” “我也不逼着你们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跟我一起干,谁要是打仗打烦了,想要就此归养,从此回家做个富家翁,安稳过一辈子的,刚才说了,府库里躺着千万两雪花纹银,都不用到我这儿来,自己去检校处报了名字,清点军功,该发多少少一个子儿都来找我,拿了该发的银钱不算,你们想去哪里的,盘缠路费公子我一并报了,待会儿议事结束就可以去。” 一番话说完,堂下众武将一个个面红耳赤,一副热血升腾的模样。 高坎就那么静静地瞧着这些人,过了半天才道:“看样子,各位都是有种的汉子,愿意跟着我继续干,那么咱们接下来就谈下一趟。” “行唐,如何把金狗赶回他们老家去!” 霍的一下,堂下随着高坎话音落下,当场就炸了锅。 这些五大三粗的武将们个个脸红脖子粗,扯着嗓子想要当先锋,率先领兵杀去行唐。 高坎等他们吵了好一会儿,才抬手示意所有人安静下来。 “看来诸位群情激奋,都想当头,不过咱们跟那些茹毛饮血的鞑子金狗不同,咱们受圣人教化,有章法礼数,有脑子,凭着一腔悍勇去送死的事儿咱干不出来。” “是以,叫全军,我做当下调整。” “原先兵马各处编制统统取消,全军分归四部,为‘东西南北’四路军,领单成马军一部,统共五部兵马。” “林冲何在?” “属下在!”听见高坎之言,林冲当即起身上前。 “现命你们东路军都统,领兵八千,自真定府发出,奔赴灵寿,你可领命?” “末将领命!”林冲立即应道。 “杨志何在?”高坎又喊。 “属下在!”杨志也站了起来。 “先命你们马军都统,领马军四千,合辎重器械个杂军,全军分三路,前锋,中军,后部,依次抵近行唐,沿途严加防范,直至抵近行唐近郊驻扎,待军令行事,你可领命?” “末将领命!” 接着高坎又看向了鲁智深,道:“鲁达何在?” “洒家在!”鲁智深也站了起来。 “先命你为西路军都统,领兵六千,随马军之后,同抵近行唐,以备攻城,你可领命?” “洒家……末将领命!”鲁智深下意识地想到‘洒家’,不过念到当下他也算是成了一路军都统,便又赶忙改口。 安置好了三路军,高坎目光忽的瞧向人群最后的徐胜。 徐胜本没想着这里面还能有他的事儿,此番调兵分派,他能得一个安身的位置便是不错了,哪里还敢妄图? 是以此时高坎看向他时,他还低着头,一时没能察觉。 直到高坎喊到:“徐胜何在?” “末将在!” 下意识的,徐胜一脸诧异的应答站起身来。 ------------ 第187章 五路定军 “现命你为南路军都统,领南路军人马四千,镇守真定府城内,务要保城池固若金汤,城内百姓休养生息,且不可叫贼军、贼人欺压陷害,若有不法之徒,准你便宜行事之权,一干查明,当即当街处斩,你可领命?” 高坎瞧着徐胜,神情严肃问到。 闻言徐胜却有些茫然迟疑,讷讷道:“末,末将……” “怎么,徐将军没有信心?你是怕金贼来攻,打不过那些鞑子,还是怕城内贼人肆虐,你不敢下那个狠手,该砍就砍?” 眯着眼睛,高坎盯着徐胜问到。 “有公子赏识恩赐如此重任,末将自是愿以死效之,公子所命,无不敢杀。” 徐胜说着,抬头还是犹豫道:“只是驻守真定府,事干重大,军中还有不少能人,末将一介叛将,戴罪之人,如何能堪此大任?” “不怕就行,既是戴罪,就要立功。” 高坎大手一挥:“你只要带着这四千兵马,守好真定府,将来大军大胜凯旋,还能还我个一模一样的真定府,自你以下,真定府原先那八千无奈降了金人的,都一干免罪。” “不过话我要说在前头,真定府交给你,要是守不住,也就不用等我大军归来,你们自己找个不显眼的地方谢罪,不要脏了英勇作战兄弟们的眼睛,你可知道?” 听见高坎这话,徐胜好大一个男儿,眼眶红红抱拳跪拜道:“末将愿誓死效命!” “好。” 高坎微微点头,亲自上前将徐胜扶了起来,继续小声道:“徐将军,此番能否坚守城中,洗刷先前兄弟们不战而降的污名,可就全看你的了,希望你不要叫我失望。” “请公子放心,末将就是死,也不叫真定府片瓦块砖落到金狗手上!”徐胜沉声答到。 “那就好。” 松开了徐胜,转身高坎又扫向众人,继续道:“五路兵马当中,马军、东、西、南四路兵马俱有安置,就剩下北路军,北路军兵马有六千,由我亲自率领,过灵寿,奔赴慈谷镇增援曹将军,他已经先领了两千北路军过去,当下就驻扎城中,抵御金军南下。” “诸君,此番行军,功在一役,利在千秋,定要叫那些番邦鞑子一个个都识得清楚,我大宋悍勇兵马的厉害。” “此一役,定要将金狗鞑子,尽数赶出我大宋疆域。” “我且问你们,有谁怯懦不敢战的?” “战,战,战!” 堂下顿时连发三声“战”之怒吼。 高坎又扫一眼:“我且问你们,有谁不敢提刀砍下金狗狗头的?” “杀,杀,杀!” 又是连发三声“杀”之怒吼。 见此,高坎才终于点头道:“好,既然如此,各自回去整肃拢军,待军令下发,各部且随统领发出,不得延误!” “是。”众统制都头纷纷起身拜应。 待众人都将散去,高坎又将林冲、杨志、鲁智深和徐胜四人留了下来。 落座堂中,高坎又道:“诸位,此番发兵,头一遭务必要迫使行唐金军主力人马退出行唐,最差也要把他们赶出真定中部,赶到嘉佑去。” “兵发各部,且要相互传信,恪守行军调度之速,不可盲目贪功冒进,需得进退一体。” “另外,徐将军你领兵镇守真定府,乃是重中之重,前军粮草辎重补给,全要仰仗你来调度驱使。” “我与你招抚使牌令,可管束城中各部,一应粮草用度,除先行发出的,后续按令分配调集,另外也要多设法从各处再筹措粮草辎重,府库里的那些银钱,该用就放心大胆的用,不要省着,回来我不会找你算账的。” “是,末将叩谢公子恩赐抬举。”徐胜感激涕零道。 高坎此番布置,不只是给了他兵,甚至给了他难以想象的信任。 真定府作为大军调度的大后方,不只是手握钱粮辎重,各种前军命脉关隘,同时还是高坎的退路所在。 一般这种紧要关键的位置,除非是绝对亲信,否则相都别想。 甚至就算是亲信,也不会完全信任,必定会有所掣肘,乃至于密切监视。 可是高坎的态度,摆明了就是把后背完全交给了他。 别说徐胜只是个刚刚才弃暗投明前来投效的判降贼寇的降将,就是一早跟随他转战多地的人,能得如此信任怕也是感激涕零,甘愿抛头颅洒热血了。 高坎稍稍颔首,接着又向林冲和杨志道:“林都统、杨都统,城中兵马你二人最为熟悉,此番分兵四部,人手如何分配,你们下来再商议出一个章程来,定好之后呈给我便可。” “是,末将领命。”二人同时应道。 接着高坎又看向了鲁智深,道:“鲁都统,此番你领兵马步军为众,又要先行奔赴行唐前抵,路途遥远,行军不易,待兵马算定之后,便先行发出,行军定要万事小心,莫要急进,等着各路兵马俱都到了位置,再好一起行事。” “洒家识得,请公子放心。”鲁智深抱拳瓮声应道。 此番发兵行唐,高坎四路兵马,一共有两万多人,就算不算上曹琦再慈谷镇驻守的那些。 光是林冲、杨志、鲁智深他们所统领的,都有一万八。 而且三路大军几乎算是同时发出,只要严加把持行军速度。 那么差不多三路大军就在同一进度上,三者之间间隔不会超过数十里,就算行唐那边金军大军察觉到动向,突然从城中杀出,奔袭来攻。 无论是攻哪一路,只要不是一瞬间就将这一路兵马全都吃了下去,那么其他两路就都有驰援包围的时间。 更何况高坎自己还要带四千兵马,后行发出,也能算做后备增援。 一旦金军狗急跳墙,主动提前来战,那么就很容易会陷入到三面合围的困境当中,到时候高坎再领后方人马过来,命曹琦领兵出慈谷镇,断绝金军后路。 出城的金军,便只剩下死路一条。 所以高坎不怕金军突袭,他怕的是哪一路兵马贪功冒进,跑得太快,断开了与其他两路大军之间的联系,从而导致孤军先行,叫人家迎头撞上,那就糟了。 而在领兵发出三人当中,高坎当然最担心的就是鲁智深,鲁大师战阵冲杀是一员虎将,就是太莽了一点。 ------------ 第188章 诡局 大军如潮,滚滚而发,才安宁几日的真定府境内,霎时之间便又战火将起。 而在千里之外的大名府,卢俊义与索超也引来了属于他们的艰难时刻。 金军东路军近五万精锐骑兵,在金国皇室宗亲大将完颜宗望的带领下,终究还是没有经山东继续南下,直奔大宋东京汴梁而去,而是在所有人都始料不及之下,转战大名府。 博州只撑了不到五日,便叫金军全线攻破,金人先锋旋即直奔大名府而来。 卢俊义早得了金军来攻密信,与索超合军发出。 大军过冠县,随即分兵而行,一路以骑兵为重,向东北马桥镇奔袭,一路以步军辎重为重,往莘县。 金军大军主力自聊城发出,一部直下京东西路的阳谷方向,一路继续往西,便是冲着大名府来的。 往马桥镇去的骑兵,正面要对敌的,便是金军先锋兵马。 卢俊义临行之前还搞不清楚金人究竟图谋如何,万一马桥镇那一趟只是金人疑兵,大军直奔阳谷之后,过郓城,杀兴仁府,过了兴仁府之后,便是京畿之地。 数万金人大军要是杀进了京畿之地,大宋危矣! 是以卢俊义不敢赌,才把大军主力放在了莘县,如此一来便可查金军动向而动。 若是金军继续以两路攻大名府,那么便可以莘县城池为坚守,抵御金军进攻,若是金军虚晃一枪,忽的南下阳谷,那么他便可以领兵马追击其后。 本来去马桥镇的那一趟骑兵人马,应该索超领衔。 不过因为两人都还没见过金军主力大军,也不知他们情状如何,是以索超这才先跟着卢俊义一起来莘县。 至于马桥镇那边兵马,则是交由手下副将领兵过去。 毕竟他们虽然也有数千骑兵,但是与金人的骑兵相比,战力还是差了太多。 更何况马桥镇虽只有一只金人骑兵先锋,却也有五千多,数量上也要比他们更多,正面硬抗显然不利。 二人赶来莘县,驻军屯防之后,便又引了一支亲卫出城来。 一路到了河口,对岸便是金军大营驻地。 站在河岸边,两人眺望对岸金人大营,卢俊义眉头紧锁,脸上神色阴晴不定。 旁边索超也在看着,皱眉呢喃道:“怪哉,这些金贼若是要来攻大名府,自聊城出来,顺河而下,亦或是直奔马桥镇,过那里再直杀大名府城,便是坦途通达,何必要先从博州过河,又扎营屯兵在莘县对岸,摆出一副要渡江攻莘县的样子。” “真要攻莘县,打了马桥镇再来攻,不也是更加顺当?” 金人不善水战,这是人所共知之事,如今对面金军大营绕这么大一圈,偏走到河对岸去扎营,要打莘县还得先设法过河,不是自找麻烦? 卢俊义眉头紧皱,叹道:“我也在思此事,最怕的就是金贼意图并非是我大名府,屯兵在对岸,也只是疑兵之计,他们实际上想攻的是阳谷。” 说话时,卢俊义招呼副手拿来地图。 展开地图一指上面阳谷位置,继续说到:“莘县与阳谷之间不到百里之地,我们屯兵莘县,依仗城池还只能算是勉强能待遇金贼大军来犯。” “要是他们不管我们,直奔阳谷而去,阳谷城中兵马来不及防备,怕是转眼便失。” “那如何,差人即刻奔赴阳谷传信,叫他们早做防备?”索超问到。 闻言卢俊义摇头道:“金贼大军南下,一路攻城拔寨,如入无人之境,兵锋正盛。” “就算我们传信去了阳谷,恐怕那里守城兵马也难有几分抵御之心,反而消息传过去,还叫阳谷城内恐慌不已,人心涣散。” “难道就如此干看着?”索超不忿道。 此时卢俊义脑海中似乎是突然想到什么,叹道:“要是那位公子在就好了,以他之才,定能有破局之法。” 听见这话,索超忙道:“你是说,那位高公子?” 卢俊义点头道:“嗯,听说高公子在真定府白手起家,仅凭我林师弟几人相助,便在真定府之内大败金军,连番围杀金贼数千兵马,朝廷大为赞赏,如今已为真定招抚使,前些日子从大名府出来时,还曾收到一封林师弟差人送来的信,询问我们大名府这边境况。” 自金人悍然背盟弃约,挥师南下一来。 凡大宋境内,无论是军镇还是各路州府,面对金军都是一触即溃。 唯一算得上好一点,便是太傅童贯镇守的太原府,面对金人西路大军围攻,算是勉强支撑柱,暂时还没叫太原沦陷。 不过就算如此,太原府那边的战局也是大为不利。 如今太原府已经叫金军大军围困,陷落也只是时间问题,就连太原府临近的平定军军镇兵马,据说都已经让金军连战连克,局势甚为危险。 在大局糜烂至此之下,高坎不过百余人众,在真定府却将金军打得找不到北。 生生在大宋北面一片败局之下,打出了一处活地来。 由此可见,高坎能力之强,堪称神人也。 索超心念至此,却也只得叹息道:“当日某也多亏高公子举荐,才在中书大人前露了个脸面,有如今机会一展才华。” “可惜当下公子人在真定府,距离咱们千里之遥,实在鞭长莫及。” 卢俊义面上神色一动,随即道:“我有一念,此刻将金军布局详细记录,差人即刻送往真定府,请公子定夺。” “另外,你我二人如先前布置,分兵两路,且看金贼如何动向再说,你以为如何?” “好!”索超连点头应承下来。 两人商议停当,即刻便派出斥候探子探查金军动向虚实,记录详情之后,便差人即刻密信赶赴真定府。 林冲、杨志、鲁智深三路兵马北上之后,高坎等了一天,才行出发。 走了两日,得前面报信,才知三路兵马行军顺利,如今俱都已经到了指定位置。 只要高坎一声令下,便可即刻兵压行唐,迫使其中金军大军人马不得不退出城内,向北退逃。 可就在此时,高坎接连接到了两封密信。 一封是从北面嘉佑镇来的,差人送信的是武松,他已经领一万兵马,入了嘉佑镇城中,可是城里竟无一金人防守,就连城中各种粮草辎重,都已经叫人清空运走。 而另外一封,则是来自真定府。 ------------ 第189章 金军大计 嘉佑镇的诡异情况已经让高坎心下起了怀疑心思,没了嘉佑作为后方粮草辎重补给之地,驻守在行唐的金军便是一团无根之水,早晚等死而已。 先前武松那一趟兵马未曾显露踪迹,金军完全没有必要放弃嘉佑。 哪怕就是有斥候密探,知晓了武松收拢的那一趟残兵,对嘉佑有巨大威胁。 那么金军也应该立刻回师,先把武松那些兵马吃下,保证后方安定之后,再行图谋下一步布局。 而不是直接放弃嘉佑,叫在行唐的数千金军主力失了补给退路。 唯一的可能便是,金军从未打算过在行唐久留,甚至没有打算过在真定府久留。 心疑之下,高坎又打开了卢俊义从真定府差人送来的密信,只扫了一眼,他心下便是大惊。 要是卢俊义他们探查到的金军布置没有问题,那么结合真定府这边的情况,高坎生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为了印证这个猜测,便即刻差人向杨志下令。 命他立马遣军奔赴行唐城下,不管用什么方法,一定要试探出行唐城内金军虚实。 等了半天,高坎等来了杨志差人传回的,最不好的,也是他最不想听到的消息。 行唐城内,已是一座死城。 杨志领着大军到城门下叫门,结果没有任何反应,便又试探性的派遣了一支骑兵去冲。 结果轻松便冲破了城门,直接进入到了城中,一开始杨志还担心这是敌人故意设下的陷阱,没敢带着大军跟着冲进去。 直到前面金军的兵马面色惨白的从城内出来禀报,他才急匆匆的带大军进去。 结果一入城中,见到的却是一片人间地狱的惨景,原来城内遍地都是被残杀的百姓尸体,看起来至少已经死了有半月之久。 整个行唐城内,连一个活人都没有。 得到这个禀报,高坎终于确定了自己之前的猜测,那五千金军精锐骑兵,不在真定府了。 甚至就连完颜博文带的那一支一千人马,驻守在慈谷镇,都只是疑兵。 这次从灵丘下来的金军骑兵,他们从一开始的目标,就是东边的金军东路大军,他们要从真定府一路杀到大名府,去与东路大军汇合。 高坎再将卢俊义差人送来的密信看了一遍,当下便就明了。 单从大名府的角度来看,金军兵马布置不可谓不诡异奇怪,可是这一切,都是建立在他们的敌人只有正面金军那四五万的东路大军主力这一前提之下。 假若,假若还有一支奇兵,从北边奔袭南下,无论是从翼州入大名府,还是从洺州,整个大名府北边都没有任何可以敌军金军的兵马。 因为大名府内的宋军,已经全部都叫卢俊义和索超抽调,去了博州、阳谷一线,抵御金军东路大军主力去了。 整个大名府,在那五千金军面前,就是待宰的羔羊! 深吸一口气,高坎知道事情紧急,即刻便派人八百里奔赴大名府,一定要将他手书密信交到卢俊义手上。 只是高坎心底很清楚,卢俊义命人从大名府送信过来,间中耗费多日时间,自己又差人把回信送回去,又要多日时间。 等人把信送到,金军怕是早就已经攻入了大名府城内了。 当下,高坎只希望卢俊义能及时察觉到事情不对,与索超合军一处,寻一个坚固城池固守,等待援军。 要是能保住他手上两万左右的大名府兵马,那就还有希望。 如果保不住,那么大名府沦陷,接着就是京畿之地,整个大宋河北东路恐怕都要落入金人手中。 仗要是打成那样,完颜宗望那一支东路军就不再算是孤军深入宋地,哪怕面对南面各路勤王奔赴汴梁的兵马,他也可以丝毫不惧。 靖康,要提前了! 甚至有可能这次的情况会更糟,从行唐城内百姓叫金军杀了个干干净净来看,金军这一次很有可能会在东京汴梁屠城。 百万东京百姓,不知道有多少能活下来,赵宋官家皇族,也不知道能有多少人可以活下来。 高坎当下只能尽可能避免这种局面的出现。 因为一旦赵宋官家皇族宗亲全死在了汴梁城,整个大宋立马就会陷入无穷混乱当中,本来奔赴汴梁勤王的那些兵马,一扭脸就有可能变成军阀割据。 一旦大宋形成军阀割据的局面,没有了一个统一的中央王庭,面对如日中天的金国,他们是没有丝毫抵抗能力的。 而那个时候,高坎再想收拾局面,怕是难于登天。 回师! 高坎知晓这个时候他能做的,只有立即回师奔赴大名府增援。 只期望自己的动作足够快,也希望京畿那边的赵宋官家禁军反应能够快一些,能够抵挡金军多一些时日。 但凡等他回师入了大名府,包抄完颜宗望的东路大军后路,就有希望叫这几万金人精锐全都留在宋地。 特别是从行唐出去的那五千兵马,如此屠城,鸡犬不留,高坎也一定要将他们一个个的全砍了脑袋,挂在城墙上祭奠冤魂。 真定府内,高坎手下各路兵马都接到了抵报。 所有人都立刻带着手下的兵马,迅速南下,奔赴大名府方向。 可是高坎这边才刚刚走到一半,就接到了一个更加入晴天霹雳的消息。 太原沦陷了。 完颜宗翰的西路军彻底歼灭了平定军,大军合围太原府,狗日的童贯居然开城投降。 整个河东路因为童贯投降了金人,也跟着一起投降。 完颜宗翰已经命西路大军先锋人马两万,自太原发兵,奔赴相州,金军还没有到,相州知州就已经向金人上书投降。 紧临相州的磁州、卫州,以及安利军镇先后向金人投降。 转眼之间,大名府便是叫金军东西两路大军合围,大名府知府梁中书连夜出逃,结果半路上叫金军抓住。 这无耻之徒,竟然当即向金贼表了忠心,甚至向大名府治内下令,命令全府投降金人。 唯一的好消息是,卢俊义和索超没有听从梁中书的投降命令,局面危急之下,他们合军及时做出了决断,大军退回了大名府固守。 ------------ 第190章 兵至大名府 大名府城高粮广,只要有大军固守城池,叫金军难以攻破,那么就是守个一年半载都不成问题。 当下卢俊义和索超所面临的最大困难,还不是东西两路即将合军的金人数万大军。 而是投降了金人的那些宋军,其中又以安利军威胁最大。 因为他们距离大名府最近,而且是京畿近左的军镇,各种辎重装备齐全,特别是工程器械齐全。 单单只是金军两路大军围攻大名府,卢俊义和索超依仗着手上的两万兵马,和城中粮草辎重充足,还能守下来。 可是有了安利军给金军打头阵,他们手上握有大量工程器械,对攻城也十分熟悉。 如此一来,大名府就很难守了。 高坎行军途中陆陆续续接到这些密信禀报,气得差点咬碎了后槽牙,果然国家危难之事,最可恶该杀的,往往反而不是贼敌,而是自家出产的那些畜生叛徒。 但是气归气,高坎也知道光骂人没用,当下大名府城池还没有沦陷。 只要大名府城池还在,就还有一线希望。 守住大名府,自己手上几万兵马,加上卢俊义和索超手上的两万,足足有六万多大军。 这么多兵马在大名府,在金军大军行军的核心之地,等同于插在金军东西两路大军心脏上的一根尖刺。 届时高坎便可以保证,无论是东路的完颜宗望,还是西路的完颜宗翰,都不敢冒进。 只是到那个时候,两路大军必定会回师围困大名府,高坎一下子就要提前感受一下宗泽孤军困守东京数年的艰难之局。 好处是,他不是宗泽,不会只守不攻,也不会任由金贼在自己头上拉屎撒尿。 传令大军全力奔赴大名府,直到时日之后,他们终于来到了大名府地界当中。 沿途所见,处处都是残垣断壁,满目疮痍。 金贼之歹毒狠辣,简直人神共愤。 凡是金军所过的地方,沿途烧杀抢掠,连妇孺孩童都不放过,高坎他们大军过境,沿途走了近两百里,见到的活人居然不到百人。 怪不得那五千金军能悄无声息的穿过宋境,原来他们到一个地方,便将见过他们的所有宋人杀了干净,一个都不留。 越往大名府走,大军所见惨状就越凄厉。 各路兵马对金贼的仇恨就越深,等他们到了馆陶,高坎手下几万兵马,人人对金人都恨入骨髓,恨不得生食其肉,痛饮其血。 再往前面走,便是金军大军合围大名府驻扎之地。 大军入驻馆陶的头天晚上,高坎将各部都统、统制、指挥使等中上层的将领军官都叫到了面前说话。 整个堂中坐着数十人,可是个个面色冷峻,杀意凛然,一个说话的都没有。 高坎坐在主位上,目光扫了众人一眼,也不废话,直接道:“这一路过来,沿途惨状你们都看见了,金贼无异于禽兽畜生,与我大宋之仇不共戴天。” “今日大军在馆陶修整,明日一早发出,便要先与金军行唐那一路出来的狗东西正面交战。” “我与你们只有一个要求,见一个杀一个,不留活口。” “杀,杀,杀!” 堂下众人俱都是怒吼到。 目光扫了一眼,等众人安静下来之后,高坎又开口继续说到:“明日交战,我做如下部署。” “杨志。” “末将在!”杨志听见高坎点他将领,当即起身抱拳应道。 “命你明日领骑兵做先锋,直奔金军驻地,引金贼骑兵来攻,记住,此战只许败不许胜,要把金军引到馆陶城中来,你可明白?”高坎沉声道。 “末将领命!”杨志抱拳应道。 接着高坎又看向林冲:“林冲。” “末将在!”林冲也起身应道。 “命你领东路军,今夜启程,过河渠,奔赴魏县近左山林,此番前去,要多带辎重器械,就在魏县山中寻一处合适之地布置陷阱。” 高坎眼底寒光闪烁,继续说到:“魏县有金军四千兵马,一旦正面这一支金军叫咱们引入了馆陶城中掩杀,魏县兵马必定驰援。” “你的任务,便是将魏县出来的兵马,扼杀在近左山林当中。” “此番谋划,以火攻为重,所有布置,都要为此设局,记住,我不要金人俘虏,凡是落入咱们手中的,杀!” “末将领命!”林冲即刻抱拳应道。 转过脸,高坎又看向鲁智深:“鲁达。” “末将在!”鲁智深瓮声瓮气的站了起来应道。 “命你领西路军,过卫河,绕路冠县,设法从冠县寻找大船,日后好顺河而下,直入大名府,冠县之内亦有金贼守军,你可设法先将他们骗出城中,然后再行冲杀。” 高坎淡淡说到:“要求还是一样,不要俘虏,凡金贼,一个不留。” “末将领命!”鲁智深应道。 这三路兵马都有了布置,剩下便是武松、曹琦、徐胜三人手上各自的兵马。 武松手上有一万多兵,都是他从真定北边带过来的,追了好几日才追上高坎这边的大军,虽然合入了大军当中。 但是因为真定府这边战事太过紧急,没有功夫再做整个混编。 所以这些兵马依旧由武松统领,目前乃是各路兵马当中,人数最多的一支,高坎给他们取了个名号,叫做“武威军”。 另外,曹琦和徐胜,一人手上有六千,一人手上有四千,合起来也有一万兵马。 除去派出去的兵马,留在馆陶城中的,一共就还有两万。 高坎要在馆陶城中设伏,将北面围困大名府的金军全部埋葬,两万人马其实是多了一点的。 不过高坎心里计划谨慎起见,还是如此布置。 当下最主要的目标只有一个,合手上已有之人马兵力,从大名府北边金军包围圈撕开一个口子,先同大名府城内卢俊义与索超的人马建立起了联系,然后再图谋接下来的事情。 如今在大名府周边,金军大军合起来一共有近八万之多。 高坎就算算上自己全军和大名府城内的兵马,必金军也还差了好几万。 双方无论是在兵力,还是在战斗力上,都无法比拟,所以最重要的还是先入城,入城之后,合了两边兵力,金军就攻不下大名府了。 ------------ 第191章 覆灭 交战就在须臾之间,大局危如累卵,高坎实在没有太多时间一面面去细细研磨。 眼下,也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大军在馆陶修整了一日,第二日天才刚刚见亮,各路兵马便行发出。 馆陶距大名府还有百里之遥,金军要围困夺取大名府,自是要将兵力都囤积在大名府城池周边。 是以杨志领四千骑兵,出了馆陶城,一路便直奔大名府,耗费大半日,才走了一半。 不过金军动作也是迅猛,高坎本料着要等杨志兵马抵近大名府之后,金军才会察觉。 实际上是他们才出了馆陶,围在大名府北面的金军便已得了信儿。 一干三千骑兵,也是直端端的,就冲着杨志这边杀了过来。 两军相遇,杨志下令叫兵马冲杀了一番,简单接触之后,便立刻调兵后撤,往茂密山林里面走。 先前在平山当中,耿尽忠他们那一趟人马试过。 金军战马高大,疾行如风,偏偏不擅长山林穿行,且耐力有限。 杨志自领马军之后,耿尽忠便归在账下,做了马军头部统制,此事早在与杨志商议如何作战时,便就交托详细。 前军退进山林,待金军引兵来追,先前早埋伏在山林当中的人马立即围杀一趟。 耿尽忠派人在林子里提前做好各类陷阱,又叫手下兵马尽可能埋伏远处。 一旦见了敌军,首要一陷阱弓箭掩杀,轻易不要靠近,正面冲击。 于是等到金军跟着杨志领的先锋人马冲进林中,还没瞧见敌手在那儿,便先叫四面八方杀了个囫囵。 耿尽忠也不恋战,只是杀了一趟,接着便立刻招呼人手退走。 等到林子里的金军重新整肃,再杀来时已经见不着一人了。 领兵的金军将领大怒,即刻便下令继续追杀,而这边杨志已经带着兵马穿行山林,往馆陶方向退走。 数十里的路途,专挑了难走的密林山路。 直到日落时分出了林子以后,才远远的瞧见馆陶城墙,后面金军的追兵,就在几里之外。 杨志与耿尽忠并马而行,一边商议。 “将军,后面那些金狗追得虽紧,但怕出了林子,瞧见城池,心下生疑,不会轻易追杀进城中。”耿尽忠一边拍马,一边言道。 “咱们走了这一路,金狗一直在后面追着,他们战马消耗也不小,不敢入城的话,最多也就是退回山林当中。” 杨志眼中光芒涌动,忽的继续道:“不如这样,大军主力交给你,领兵入城,我单带五百兵马,绕过这边山林,看能不能绕到金狗侧翼去。” “将军,如此怕是凶险万分,金狗有兵马三千余众,一旦叫他们察觉到你们行踪……” 后面的话耿尽忠没有说全,但意思却已经十分明了。 杨志就带五百兵马,绕到金军侧翼,一旦叫敌军发现他们行踪,必定先引兵攻杀。 此处山林已经不像他们来时那般茂密,多是平地,金军冲杀起来便难以再甩开了。 杨志也知此事凶险,但当下之局,只能如此,大军要从馆陶发出,经大名府东城门入城,驻扎在外的数千金军骑兵便是无论如何也绕不开的。 现在能将敌军兵马一分为二,只要吃下这三千骑兵。 那么剩下在大名府城外驻守的兵力便会大大空虚,届时馆陶城内数万大军一干压上,就是硬吃也能吃下去。 忖度之后,杨志还是冷声道:“我意已决,你且依命行事,且看金军随不随你们一同入城,要是不进去,你再引兵杀出来。” “我会带兵截断金狗的退路,就是死守,也叫他们退走不得。” “这……是,属下领命!”耿尽忠见说服不了杨志,也只好先应下。 总之他们先尝试看看,能不能将那些金狗引入城中。 若是金狗跟着一起入城,那么一切都好说,要是察觉到了异常,谨慎退走,那么就只好在野外鏖战。 反正无论如何,也要拖到城内大军杀出,好将一干金军全部掩杀。 两人商议停当,便是分兵各自行事。 馆陶城头上,高坎站在上面,目光远远的看见从对面山林当中冲出来的骑兵人马,见他们才走不多远,忽的分兵两路。 一见此,高坎便识得杨志是做了什么计较,当下便叫曹琦立即回去点兵。 没过多久,密林当中又有大股骑兵杀出。 即使隔着老远距离,只能隐约瞧个大概,高坎还是一眼便认了出来,那是金军骑兵人马。 金军骑兵出了山林之后,便见眼前一马平川,他们追了大半天的宋军就在前面,第一时间便是拍马急追。 想要趁着前面宋军未入城池之前追上,将他们堵截在城外。 耿尽忠带着骑兵大部人马,全速往馆陶城赶过来,走到一半,听见后面金军追兵马蹄踏踏,心下不由得有些焦急。 眼看着城墙就在眼前,耿尽忠却是突然下令,叫全军停顿调转。 就在整队间隙,金军又近了一二里,距离他们已经很近了,拍马之间就能杀到。 耿尽忠当先一骑,目光死死的盯着对面金军将领。 忽的,他手中朴刀对着对面金军一指,大喊道:“兄弟们,跟我杀!” 身后数千骑兵兄弟,跟着怒吼一声,旋即便朝着金军冲杀而去。 金军将领瞧见对面竟然不自量力,敢反冲他们,嗤笑一声,挥手便令大军迎面冲杀而来。 两军不过转眼之间就对撞到一处,金军战马高大,骑兵装备精良,只一个冲锋,就叫耿尽忠这边损失惨重。 一轮冲过,耿尽忠看了一眼左右,旋即道:“传令下去,再回冲一道,过敌军之后,便直奔城门而去,不可稍有拖沓。” 左右得令,立即传令下去。 接着他们整顿了阵型,跟着又冲着对面的金军直直的冲杀过去,来回两趟,数千兵马一下子便有几百人战死。 好在剩下的大军主力还是冲出了金军阵型,往馆陶城门直冲而来,金军掉头见他们想逃进城内,哪里肯罢休,当即便是追杀而来。 等到金军冲到城墙之下,已经是覆水难收。 眼瞧着城门大开,就在眼前,金军将领也管不了那么许多了,当先一个拍马追进了城内。 在城头上的高坎亲眼看到了城下两军骑兵冲杀的全过程,早就已经命人做好了一切准备。 待金军一入了城中,便立刻派人关闭城门,城头之上埋伏伏兵弓箭手纷纷涌出,对着下面的金军先是扔下大量火油罐,接着一片片的火箭射下去。 转眼之间,下面的金军便倾覆在了一片火海当中。 ------------ 第192章 入城 绞杀了这三千金军骑兵,高坎当即下令,叫全军整顿发出,直奔大名府而去。 金军那边短时间内应该还不会知晓,这三千骑兵已经叫自己给吃下了,若是能趁着金军未反应之前,大军杀到正面,那么入城便有了希望。 大军浩浩荡荡的从馆陶城出来,一路连夜全速行军。 等到第二天傍晚的时候,大军所到之处,站在高处已经能隐隐约约的看见大名府高大城墙。 不过大名府城池虽就在眼前,但是在大军和大名府城池之间,却还有一道阻碍。 就在大名府城外,一片金军营地驻扎在此。 高坎带着杨志、曹琦、徐胜等人,站在高地上,远远的眺望对面金军大营,从营中活动来看,其中人马应该也就是两千左右。 一边观察,高坎一边言道:“看样子,对面金军还不知道先前那些兵马已经叫我们给一口吃下了。” “公子所言极是,若是我们能趁敌军未能防备,连夜袭营,定能大获全胜!”杨志沉声道。 高坎看了他一眼,随即道:“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此番袭营,我军要与敌军正面冲杀,且要保证,将敌军尽数围杀在此,不叫一个逃脱。” “当下之计,先叫曹将军、徐将军各领部下人马,分兵两路包抄合围。” 曹琦与徐胜闻言,当即便道:“末将领命!” 高坎瞧着他们,继续说到:“你们手上都是步军,此处前往金军大营,还有一二十里,若是叫金军提前探知到踪迹,必定会主动引骑兵来攻,平地之上,难以建起合适的防御,不便作战。” “是以,先等日落之后,全军在趁夜色悄然行军,摸到敌军大营近左再行发难。” 两人听着高坎之言,自是领命。 杨志在一旁问到:“公子,那我们呢?” “此番突袭合围金军,以步军掩杀为主,杨志你领骑兵,待步军先行发出之后,再后行发出,外围掠战。” 高坎眼中光芒闪烁,又道:“你有两趟任务,一是要防备金军合兵马寻我军包围薄弱之处,强行冲杀突围逃遁,要即刻堵上去,叫他们无处可逃。” “另外还要小心观察四周,注意有没有敌军增援来到,若是又,也要提前发出警报,好叫围杀敌军的步军能提前布置防御。” “总之记住一点,无论步军骑兵,都要严加管束,以合围歼灭对面大营当中的金军为主,这些狗东西,便是从行唐出来,一路杀害我无数同胞的仇敌,一个都不能放过,至于其它都在其次。” “若是交战当中有什么意外,各部统领武将,定要严加约束手下人马,好叫阵型不乱。” “末将遵令!”几人同时抱拳答到。 高坎把一切都布置好了,等到夜幕降临之后,大军便悄然发出。 费了一个多时辰,步军才终于抵近到了金军大营近左。 随着一道火信冲天而起,各路兵马即刻便嘶吼着朝着金军大营当中冲杀了进去,而金军此时根本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仓猝之下应战,自然是叫杀了个七零八落。 营中主将见事不妙,勉励收拢了一些人马,果然寻了一处便强行冲锋想要脱困。 左右步军立马往那边围了过去,但还是慢了一点,终究叫这一支骑兵冲出了保卫,往西北逃遁而去。 杨志领着骑兵早在外围掠阵等着,看到那边金军突围而出,立马便是引兵来杀。 逃出的金军骑兵才走了四五里,就叫杨志领着人马堵了个正着。 两军立即便是杀到了一处,逃出的金军本来就是惊慌不已,人马也少,冷不丁的撞见杨志这一趟杀意凌然的骑兵大军,没挣扎几个回合,就叫杀了个干净。 乱军打了将近一个多时辰,终于才是将所有金军尽数斩杀。 高坎在后方等到前面战事结束,才在近卫护送之下,往这边过来。 到了营地当中,杨志等几人立刻便来拜见,向高坎汇报战果,两千多金军骑兵一个没剩,全都叫杀了干净。 高坎听后大赞,命人将能搜罗到的金军尸体全都砍下头颅带上,然后才往大名府城门而去。 大军到大名府城下,天色才刚刚见亮。 城头上的守城军士不识得他们,一开始不肯开城门,高坎派人说明了身份,那人又去禀报。 在城下等了将近半个时辰,才见了城门打开。 卢俊义与索超亲自领着人急冲冲出来迎接。 一见到高坎,两人便是同时下马拜道:“拜见公子!” 高坎上前将两人扶起,一边道:“二位将军辛苦了,大幸有你们固守城池,才没叫大名府落入贼敌之手。” 听见高坎的话,卢俊义与索超起身,二人对视了一眼,眼神中都有犹豫迟疑之色。 见状高坎便是问到:“怎么,两位将军有什么难言之事?” 卢俊义叹息一声,愤恨道:“不敢瞒公子,两日之前末将得到密报,金贼完颜宗望、完颜宗翰领两路大军,直杀东京汴梁,金贼杀入城中,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圣上以及皇室宗亲,还有朝中各宰制重臣,都叫金贼给……” 说到后面,卢俊义眼眶红红,虽是没有明言,但是意思却已经十分明了。 高坎愣了一下,其实从真定府引军急赶回师时,他就料到了可能会有这种情况发生。 只是没想到金军的速度如此之快,竟然已经杀进了汴梁。 他更加没有想到的是,金人竟然如此残忍凶狠,入了汴梁城,赵宋官家那些宗亲,包括朝中重臣等等,一个都没放过。 如此一来,大宋从实际意义上,便算是已经灭了国了。 各路勤王大军本来赶赴汴梁,是为了保卫京城去的。 可是现在连皇帝、乃至于皇室宗亲,朝中那些大臣全都让金人给杀了干净,那他们入京还能做什么? 下意识的,高坎心下便知道,这天下恐怕是要彻底乱了。 但是此时此刻,他还是得先安抚好卢俊义和索超。 深吸一口气道:“二位将军放心,只要我等还在,定能让金狗血在血偿!” “不灭金人,我等誓不罢休!” 两人闻言抬头瞧着高坎,沉吟片刻之后,便齐声道:“不灭金贼,誓不罢休!” 后面众人也跟着一起,都大喊了起来。 ------------ 第193章 宋绝 高坎与他手下大军,终究还是顺利的进入了大名府。 后来他才知道,金军东西两路大军合围兵发大名府,加起来应该足足有八万多的兵马,加上宋人投诚的,人马十几万。 这么庞大的大军,要攻下大名府本来不是难事,就是围困,也能将大名府四周围成铁桶一片。 可是他带着兵马攻入大名府,一切却是顺利到令人难以置信。 其中真正缘由,实际上是金军围困大名府是假,奇袭东京汴梁是真。 金人大军主力,早在对大名府形成围困之局之后,便直奔了汴梁而去,高坎入大名府地界的时候,金军主力已经在汴梁城下了。 所以实际上,在大名府境内的金军数量,只有几千人。 这几千人中大大部分,还叫高坎两次袭杀给杀了个干干净净。 剩下的那些兵马,则是驻守在大名府境内各地,高坎知晓之后,便遣了各路人马,将这些人全部都绞杀了。 费了近半月的功夫,才终于是将大名府之内的金人清理干净,保证了全境尽在掌握。 而在这半个月当中,大宋境内其余各地战局也是在不断变化。 从大宋各地赶往汴梁勤王的大军,有十几路还没到京畿之地,便先迎头撞上了金军,一连数十场战役下来,各路兵马叫金人打了个落花流水。 好多兵马,甚至让金军全歼了,剩下的那些也只好往南边撤走。 高坎守在大名府,反而成了金军大军后方唯一在宋人掌控之下的孤岛。 按照前面战局分析,若是金军继续南下,那么他们还能以大名府为根基,各路发兵,扩大控制的区域。 可是一旦金军就此停止南下,大军回头往大名府杀来,那么他们很有可能就将面临孤军奋战的危局。 如此局面之下,高坎自然也是愁得不行。 就在他感觉大名府不是久留之地,要不要大军先行撤出,沿路往真定府回去,再做图谋的时候,两个消息传到了他手上。 第一个消息便是,汴梁城破之前,自己的便宜老爹高太尉,拼着兵谏向赵宋官家替自己求的一道名号。 由赵宋官家册封,授高坎为河北王,统领河北之地一切军政之事,准他领兵与金人死战到底。 册封的诏书本来应该在汴梁城破之后几日便到高坎手上。 但是因为当时高坎按先前授命,应该在真定府,所以负责传诏书的人先前往了真定府。 到了那边之后,才知道高坎已经领着大军南下勤王,到了大名府,于是又转来大名府。 如此周转一大圈耽搁了不少时日,高坎才在半个月之后拿到诏书。 而这个时候,赵宋官家宗亲血脉已经叫金人给屠杀得差不多了,仅存的一些,也都是流落南方的一些旁系远亲。 南方诸地手握军权的那些人,在这半月之内,接连便扶持起了十几个打着赵宋官家名号的即位着来,按照各自手上控制的地盘,将目前还没有沦陷的,大宋南边的土地分裂成了十几块。 那些暂且先不管,高坎有了这一道诏令,作为河北王,至少在大义上他便有了统领招募整个河北东西两路所有宋人子民兵马的权利。 金人肆虐,残杀大宋子民,叫无数人愤恨不已。 高坎便借着这个时机,连带已故的两位赵宋官家圣人诏令一起,下发了第一道王令檄文,命凡是河北之地的大宋子民,兵卒,皆往大名府来投效。 至于第二条消息,则是从北边来的。 燕青自从奉了高坎之命,深入金人之地之后,一直潜伏在北方。 就在金军大举南下,已经破了大宋之后,北边的西夏突然有了动作,合十万大军攻金国,连战连捷,已经下了百余城。 燕云十六有一半的地盘,如今已经归了西夏。 而北边留守的金军人马,也已经全部汇聚,北上去抵御西夏大军去了。 高坎敏锐的捕捉到了第二个消息带来的可乘之机,他没有丝毫的犹豫,当即命曹琦和林冲为左右两路大军主帅。 各自领两万兵马,从大名府发出,一路往恩州东进,收复失地,收拢宋军残部。 一路往洺州北上,往真定府。 两路兵马最终在广信军军镇合军,在回师南下,将河北两路之地大致收复之后,大军再回到大名府来。 两人得令之后,便即刻点了兵马发出。 高坎又命人给燕青传了信,让他在北边塞外活动,组织收买细作人手。 若是燕青一个人在北边活动怕还有难处,又叫他找到耶律阿奇,两人联手,则定能成事。 趁着西夏动兵时机,高坎要尽可能的收复失地,合拢河北之后,再图谋河东之地。 至于南面金人东西两路大军,他料定在西夏攻大金之后,他们不会再继续停留太久,早晚都会回师。 只不过金军此次费了这么大的功夫,好不容易占据了大宋如此多的领土。 那么必定的,他们也不可回轻易放弃好不容易得到的那些战果,大概率情况下,大军虽然撤军,但是还是会留守一些人马。 加上那些投效金军的人,便可以守住他们的大部分战果,给金国提供源源不断的供给。 反而是高坎,按照当下占据,不用再担心完颜宗望和完颜宗翰会引兵来大名府攻他,除非这两人脑子被门挤了。 自己手握大名府,城高粮广,手上还有几万兵马。 只要固守大名府城中不出,就是金军有十万兵马来攻,坚守个半年应该也问题不大,可是金军在西夏那边,能等半年吗? 显然他们是等不了半年的! 完颜宗望和完颜宗翰此次南下带走的,都是金国最为精锐的百战之师,剩下在金国的那些兵马,不是西夏人的对手。 所以他们必须要尽快引精锐回援,否则的话,老巢就要交西夏人给端了。 如此一来,金军回师的路线,大概是走东边沿海一线,经山东回到金国境内,整肃之后,再向西夏前线进军。 只要西夏和金国之间的战争打得足够久,高坎就能保证有足够的时间收拢河北全境、河东,以及京畿,乃至于山东一部分区域。 到那个时候,断了金人与南边占领之地的联系,高坎就可以慢慢南下,一点点的收拢整治宋地。 ------------ 第194章 南北 事实证明,只要对天下局势有一个大致准确的认知,那么事情就总会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汴梁城破,金人屠城之后三个月,西夏与金国的全面战争爆发,金国举全国之力,屯兵西夏与金国边境,战事眼瞧着一两年之内都不会消停。 而于此同时,在大宋疆域之内一连串的事件也在发生。 原先那些南边推举赵宋官家旁支血脉,立起来的一个个皇帝,最终还是叫这些军阀们一个个的谋害了。 军阀之间的相互攻战,也让原本分裂成几十片区域的南方,吞并覆灭了不少。 在这三个月之内,南边逐渐崛起了“齐”“越”“吴”三个自立为王,势力最大的分裂王国。 环绕在这三国周边的那些势力,眼瞧着早晚也要叫三国吞并殆尽。 高坎在河北也有了不小收获。 靠着燕青源源不断从北边传回来的战报,他一早推断出,金人没有功夫再管他们,于是加紧命令曹琦和林冲收复失地。 甚至到后面,连身边的鲁智深和杨志也一并派遣了出去,只留下了徐胜一人和五千兵马留守大名府。 三个月之内,高坎不只是收复了河北两路。 同时杨志领兵往河东路,收复了磁州、相州、隆德府泽州等多地。 而鲁智深领兵马往汴京方向,收复了开德府、安利军卫州等地,兵马直入了京畿路。 但是入了京畿路之后,高坎便命鲁智深停止继续南下,兵马驻守收复之地,又派遣选调了人手过去治理。 反倒是杨志往河东路去的兵马,叫他们继续行军。 不将整个河东路全境收拢,兵马不停,同时又派遣了刚刚在广信军与曹琦汇合的林冲,领五万兵马,一路顺着北面边境,往代州方向进军。 兵马入了代州之后,再急转南下,去和杨志的兵马汇合。 各路安置妥帖,高坎才叫武松领兵,往山东方向,去把郓州、济州等地都收复了。 之所以叫武松领兵往山东,专门又要拿下郓州、济州,高坎的考虑,实际上打得是梁山的主意。 自金军南下,攻破汴梁之前,大军过了梁山。 一开始梁山兵马也曾和金军作战,甚至引诱金军进入八百里水泊,再里面绞杀了不少金军兵马。 结果后来梁山头领晁盖叫金军射杀,宋江顺势成为了梁山老大。 之后梁山便受到了金军的围攻报复,大军碾压之下,宋江那狗贼竟然带着梁山上的人投效了金军。 如今在那一片区域,梁山的人马反而成了金人的爪牙。 高坎知道,在梁山上必定有不少人是不愿意跟随宋江,投效金人,做叛国之贼的。 所以让武松领兵过去,只要收复了郓州和济州,那么梁山便在合围当中,拿下也是早晚的事情。 高坎需要梁山上不少的人才为他所用,这事儿办起来也容易。 武松领兵出去之后,只用了两个月的时间,便完成了高坎交给他的所有任务。 梁山最终还是入了高坎手中,然后又等了十来天,在大名府,他便见到了从梁山来的人。 宋江身边那些铁杆,死心塌地投效金人,做了许多歹毒之事的,已经叫武松砍杀了,剩下的大部分是高坎提前给了武松名单的人。 还有一些,则是身在梁山之前,却不愿与宋江同流合污的。 其余人倒是不重要,高坎最紧要的,还是要见入云龙公孙胜,此人绝对是个大才。 让高坎惊奇的是,在过来的人当中,还有一个先前他没有想到,本应该是宋江绝对死忠的人,这个人便是黑旋风李逵。 原来李逵愤恨宋江做卖国贼,在梁山上几次甚至想杀宋江。 宋江念着李逵还有用,便留下了他,只是将之关押了起来,想等李逵自己想明白。 结果李逵想通没等到,反而是先等到了武松的大军。 大军上山之后,自然就将李逵给放了出来,武松安排着汇同梁山其余可留之人一起,给高坎送了过来。 李逵这个家伙虽然不是什么好人,残忍嗜杀,却是一员虎将。 别的不好说,将来用来攻杀那些金贼必定是极好用的。 只是要压住此人,还得需要一个武艺手段都很高明的人,高坎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卢俊义,于是直接将人归了他。 正好高坎也打算试探性的向北边用一下兵,便给了卢俊义一万多人马,合着索超、李逵,加上公孙胜给他们做军师,一路北上。 天下局势还在不断地变化,西夏与金国正面的决战最终还是爆发了。 在金人攻破汴梁之后的第二年年底,西夏大军与金国大军爆发了一场正面的大决战,然而此战最终的结果却是两边两败俱伤。 最终西夏和金国不得不同时退兵,两边也签订了暂时和平的盟约,互不侵犯。 不过盟约这种东西,有金人撕毁与大宋的盟约,悍然南下为先例,自然也就没有多少可信的地方。 西夏人不是傻子,他们知道金人只是暂时退却,等到他们重新凝聚了新的实力之后,必定还会来攻,所以在边境做足了准备。 金人也担心西夏会突然背弃盟约,趁着他们不注意主动来攻。 于是两国之间,便将更多的精力都放在了防备对方上面,也就没有了精力来管大宋这边的情况。 高坎费了许多里,才终于将河北与河东两地尽收在手,南边的局势也终究如一开始便料定的那样。 齐、越、吴三国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极为默契的都不管对方,先全力攻打周遭临近的那些小势力,最终几乎将整个南边其它力量全部吞并。 而三国分而治之的局面,也随着周围能吞并的地方越来越小,开始变得越来越紧张。 高坎故意放着东京汴梁不拿,本来便是要等着三国其中之一先打过去。 因为她控制了整个河北之地,断绝了金人占据了大宋土地与金国之间的联系,那些地方也就渐渐的陷入了自治的局面当中。 且因为没有金人的助力,他们本身的实力都算是十分弱小。 甚至原先留在当地的那些金人看管兵马,也都叫当地有心之人最终给掩杀殆尽,这些地方,实际上也逐渐形成了军阀割据的局面。 第三年,高坎开始了大举的行动。 ------------ 第195章 大结局 以长江为线,长江以南大部分的地区都已经叫齐、越、吴三国给瓜分得差不多了,而长江以北,大部分地方还处在分裂混乱的局面之下。 高坎整合八万大军,分四路。 分别由杨志、林冲、鲁智深以及曹琦带领,向着长江以北四个方向金军。 每一路大军都有两万兵马,浩浩荡荡席卷而下,沿途各地的小割据势力根本不是对手。 费了大半年的时间,高坎基本上将长江以北的宋地尽收入囊中。 唯一没有动的,只有东京汴梁,这一路本来是杨志领兵收复的方向,不过高坎自杨志大军发出开始,便告知他,大军沿途收复,不管打到哪儿都没有关系,唯独汴梁不能去。 结果杨志兵马进军太快,只用了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就到了汴梁近左。 但是有高坎严令,他只好屯兵在汴梁之外。 而此时,南面距离汴梁最近的齐国眼瞧着杨志大军随时都能进入汴梁城中,终于是坐不住了,率先发难。 齐国起了五万大军,奔赴汴梁,想要趁着杨志兵马入汴梁之前抢先占据这个京城。 杨志得到这个消息之后,第一时间便向高坎做了禀报,想等着高坎下令,他才好领兵直接进入汴梁城中。 然而他最终等到的,却是叫他继续固守原地,大军不得擅动的命令。 最终,杨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齐国大军进入汴梁城中。 随着齐军入了汴梁城,齐国国主随后不久也跟着入了汴梁,同时昭告天下称帝,北面最有实力,且几万大军就在汴梁城外的高坎还没发生,吴、越两国先坐不住了。 就在齐王称帝之后不到十日,两国先后发出了讨伐齐国的檄文。 两国合大军十万,浩浩荡荡的就朝着汴梁城开赴而来,齐国国主也是立刻起兵迎击。 三方大军混战,高坎却根本不管他们。 在高坎的眼里,齐、越、吴三国加起来兵马不到二十万,且大部分都是原先羸弱的宋军地方厢军组建起来的。 虽然经过这两年接连不断地战事,这些兵马战力提升了不少。 可要是和北边的西夏、金国兵马比起来,还是差了太多。 也就是他顶在北边,有他承受着西夏和金国两边兵马威胁,不然的话,所谓三国早就叫人给打得稀碎了。 高坎不在意三国打成什么样,甚至故意把汴梁城让给他们争,就是想让他们在南边混战不止,好没有功夫给自己找事。 对于高坎来说,大宋境内的事,始终是宋人自己的事,他们真正的威胁是北边的异族。 本来他以为,吴国和越国合两国之力,一同攻伐齐国,就算齐国能支撑一段时间,早晚也会叫这两国给分而食之。 没想到最终的结果却大大出乎他的预料之外。 吴、越两国的两军,在汴梁城外叫齐军打得溃不成军,双方只战了三个月,吴越两军便不得不退军。 甚至齐军趁势追击,还占据了不少原本属于两国的地盘。 最终无可奈何之下,两国只得达成同盟,共同抗击齐国。 而这个结果,却给高坎带来了麻烦,齐国打赢了吴越两国之后,突然开始自信心爆棚。 不只是在南面以大军时刻威胁着两国,甚至又抽调了兵马,开始往高坎的地盘而来。 看那个架势,似乎是想先将屯兵在京畿之地的杨志手下几万兵马赶出京畿之地,然后再图谋更多。 双方的第一场交战,在第三年深冬。 杨志以近四万兵马,挡住了齐国六万来犯大军,暂时守住了京畿路之地。 可是齐国更多的增援兵马,从南边各地往京畿路之地两面合围,眼瞧着等那些兵马到了,杨志很难再继续守住。 坐镇大名府的高坎终究还是忍不住了,老虎不发威,让人当成病猫了。 随即便调遣鲁智深领四万兵马,从山东发兵,直奔齐国而去。 大军先是与齐国增援京畿路之战的兵马相遇,仅仅用了半个月的时间,鲁智深就把这些兵马打得哭爹喊娘。 之后又继续挥师京畿路正面前线,与杨志大军左右包夹。 齐国那六万兵马,在京畿路冒了个泡,然后便死伤惨重,还叫两人俘虏了一万多人。 直到这个时候,齐国国主才终于反应过来,他在南边同吴越两国打了几年,自以为天下无敌手,但在北面。 面对高坎这个前朝受封的河北王手下兵马,他的那些人根本不够看。 识趣之后,齐国退守汴梁,甚至齐国国主连汴梁京城都不待了,直接把城交给了留守的兵马,自己灰溜溜的回到了原先他齐国国都老巢去,继续与吴越两国扯皮。 收拾了一趟齐国,高坎在京畿路留了两万兵马,召回了杨志和鲁智深。 西夏与金国消停了半年,终于有了新的动静。 不知道是两国私底下密谋商量好的,还是他们同时都觉得,与其与对方死磕,不如先挑软柿子捏。 于是金国起四万大军,以大将完颜宗望为主帅,兵发上京,直奔保定、沧州一线。 西夏起兵五万,兵发祁连山,直指河东路。 高坎得到燕青从北边传来的信儿,知道两边都按捺不住,想要继续侵犯劫掠在他们眼中如同待宰羔羊一样的大宋,而高坎,等的便是这个时机。 两国兵马合在一处也不过九万而已,东西两面夹击。 那场面,与当初金国发东西两路大军,同时攻宋何其相似。 只是与上次不一样的是,这次高坎手下已经有了近二十万兵马,同时这几年来他不断的通过各种宋地之内的收复作战,练出了大量精锐强军。 超过十三万的兵马屯守在边境线上,就等着两国先来打他。 毕竟在西夏人和金人眼里,宋人乃是羸弱的代名词,只要他们大军挥师南下,宋人必定望风溃逃。 高坎虽然早就有主动出击的实力,偏偏故意等着,就是要等一个大好时机。 两国兵马主动来攻,正好示敌以弱,先把那些人骗进宋地,然后一口气剿灭了他们,到时候大军再北上,便是一片坦途。 西夏与金国,肆虐大宋这么多年,是时候开始还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