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文卷 ------------ 第一章 一个案件 陈玄清楚，世界上是没有鬼的。 鬼是人文学创作出来的另类，是人内心的侧写，是一种表现手段，是一种形而上学。 也总有人打着“鬼”的头号犯罪，陈玄的存在，便是为了证明“鬼”不存在。 但这一次。 陈玄不知道该怎么证明。 ...... 车疾驰在寂静的夜，唯有车顶闪烁的警告灯发出尖锐的暴鸣。 “真是见了鬼了，这种稀奇的事情也能发生？” 开车的警员吐槽着，伸展着腰肢，凌晨三点接到报案，只能匆匆赶往现场。 坐在后车的陈玄瞥了一眼后视镜，回应道： “没什么奇怪的，事在人为，奇怪的事情多的去了。” “也有可能就是一个恶作剧呢？” 陈玄见过更多诡异的案件，最终被证实是人为。 这起倒是不算什么。 得益于凌晨的路况，陈玄三人小组很快就来到了案发现场，站在1201的房间门口，警员输入了房间的六位数密码，密码正确后，房门发出了“滴滴滴”的确认声，紧接着锁心弹簧发出卡棠的声响，门悄然展开一条缝隙。 巨大的声响让开门的警员心中一滞，试图捂着智能门锁减少音量的发出，不过显然是多虑了。 缓缓推开门，漆黑的客厅在月光的映衬下显得幽静，这是一间装修很格式化的客厅，有沙发，有茶几—— 而此刻，一名男人正端坐在沙发上，借着月光，陈玄能看见这男人半睁着眼睛，身子前倾着，一只手放在大腿上，一只手悬浮在半空中，像上课听课一般，而手上握着一支黑色的笔，停滞在半空中，一动不动，月光照射着尘埃移动着，否则陈玄会以为画面被定格。 开门的声响并没有引得沉寂的男人发生变化，反倒是另一边的房门悄然打开了一条缝隙，颤悠悠的声音从房间里传出。 一个女人从缝隙中露出一只眼睛，呼喊道： “警，警官......” “我在这。” 看着毫无异动的男人，陈玄没有轻举妄动，留下了一个警员看着现场，陈玄绕过客厅，朝着房间走去。 走进女人的房间，一进到房间，女人便压抑不住自己的声音，颤抖着说到： “警官，你们终于来了，可吓死我了！！” “发生了什么事情，客厅这个男人怎么了？” “我怎么知道他怎么了？我又不认识他！” 女人急着回答道，也阐述了事件的始终—— 女人叫李琪琪，年龄24岁，刚刚出来工作两年，心想着有钱了换了一个单身公寓居住，女人总是更在意居住条件的安全等问题，前两个月李琪琪也住的很安心。 可就在今天晚上，女人晚上起床想要起夜的时候，迷迷糊糊的，却猛然发现......客厅坐着一个人。 家里突然多了一个陌生的男人，女人吓得赶紧退回了房间里，然后便赶紧报了警。 “你确定真的不认识他吗？” 李琪琪在警官的陪同下显然胆子大了很多，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用警惕的眼神朝着客厅看去，随后缩回了头，确定道： “我绝对不认识他，我从未见过这个男人。” “而且我的密码都是新换的，只有我的闺蜜和父母知道，他们怎么可能给陌生人我的房间密码。” “最重要的是，密码锁开启是会有声音，我压根就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女人的思路还算是清晰，可越解释，小警员就越迷糊。 “那他是怎么进来的？” “我怎么知道！” 陈玄走出了房间，又走到了客厅边上，认真的观察着男人的神态。 他的眼睛并没有完全闭合，漏出了微微的一条缝隙，从缝隙看去，男人的眼神没有焦点。 “他这是在梦游？” 女人惊疑的问道，再回过头，女人的双手就已经挽在了小警员的手臂上。 “女士，这样不太合适......” “我这不是害怕吗！” “你当时开门的时候有看清楚他的状态吗？他当时也是这么端坐在沙发上？” 陈玄询问，而女人低着头，思考了片刻，旋即不太确认的抬头说道： “当时他就坐在沙发上，但我不知道他睡着了，只知道他没发现我。” “他当时还是有动作的，手上好像在写着些什么。” “写着些什么......” 陈玄眉毛跳了跳，又看向了男的手，底下没有纸，男人的手臂也是凌空的，并不知道当时他写了什么内容。 陈玄将录音笔放在桌上，然后拍了拍男人的肩膀。 “先生，您好，先生？醒醒？” 随着一下下拍击，刚开始男人还没什么反应，可过了一会，男人的身体开始颤抖，一股支撑的力好像被卸掉了，紧接着男人缓缓的睁开了眼，失焦的眼神闪过片刻的茫然，在看清了身边的一切后，又有些慌乱和震惊。 “怎么回事？” “你们是谁？” 男人震惊三连，放下了手中的笔，紧接着用疑惑的眼神看向周围，然后皱着眉头说道： “警，警察？你们怎么出现在我家了？” “这也是我们想问你的。” 小警员严肃的问道： “你怎么突然出现在了这位女士的家里？” “什么？这不是我家？？这真不是......我，我不知道啊，我刚刚还在家里睡觉来着，我怎么就来到这了？” “你真的一点记忆都没有？” “没有......” 男人的眼神流露出茫然和无措，陈玄看着他不像是故意的。 “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做什么工作的？睡觉前做了什么事情？” 随着时间的推移，男人的神色没有那么紧张了，有些萎靡的回应道： “我叫王三北，家住在朝南区，是一名文员，睡觉前......睡觉前我在看小说，就没有其他事情了。” “朝南区？” 小警员顿了顿，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 “你没开玩笑吧，这里是幸福区，一个在南，一个在北，你是说......你从朝南区，一路梦游到了幸福区？” 两区的直线距离都相隔二十公里，这是怎么走过来的？ “幸福区......我怎么会来到幸福区了？” “你之前有梦游的症状吗？” “没有的......我之前从来没听说过我有这个症状。” “那你好好去检查一下身体，梦游到别人家里......我还是第一次见。” “实在是不好意思，实在是不好意思......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这里是这位女士的家吗？真的太抱歉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我给您赔点钱吧，我跟您私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王三北诚恳的神色获得了李琪琪的缓和，李琪琪本来便不是咄咄逼人的人，眼看着王三北这副模样，李琪琪也没有再追究。 “也真是奇了怪了......难道是我自己没关好门？” 李琪琪心想着，叹了口气。 只是陈玄望着门口，有些奇怪。 王三北到底是怎么进入的这间房间？刚刚进门的时候，门还是锁死的，即便门没锁，梦游的人也不至于再锁上门。 而且电子锁开门关门都会发出声音的。 还有从朝南区梦游到幸福区。 王三北在说谎吗？ “好了，现在时间也不早了......有什么事情我们明天再进行联系吧。” 折腾到现在，小区里已经有天亮的迹象了，为了不引起骚动，陈玄便结束了这一次的调查，后续再进行跟进。 只是陈玄也没有想到，在三天后...... ------------ 第二章 死人了 “陈玄！” 一声惊喝，让沉浸在卷宗里的陈玄惊的差点跳起，紧接着，全体人员像鱼群丢了鱼饵一般，纷纷汹涌出动。 “朝南区有人发现一宗命案啊，死状诡异，现在立刻出警赶往现场！” 陈玄拿起帽子套在脑袋上，间容不发的走向了乘车点，与此同时，同事还在不断的输出着有关死者的信息。 “死者性别男，年龄28岁，死于家中，初步确定死者身份为户主，名字叫王三北。” 陈玄猛地一顿，内心一咯噔。 “死者名字叫王三北？” “怎么，你对这个名字有印象吗？” 陈玄点了点头，凝重的看向了同事。 “还记得三天前的那个入室案件吗？” “那个非法入室的男人就叫王三北。” ...... ...... 现场拍照的声音掩盖不住呕吐的声音，陈玄刚刚拉起警戒线，一名小警员便捂着嘴巴冲出了案发现场。 “呕~呕......” “做好心理准备，听说死状很凄惨。” 陈玄点点头，带好了白色手套及鞋套好，拉起了第二层警戒线，走进了房间。 而迎面而来的，便是密集恐惧症完全看不了的场景—— 除了一个人的轮廓，死者浑身上下遍布着无数的肉洞，小孔是沿着毛孔放大，撬开了皮肤和血肉，和另一处联结，而死者右手还拿着一把水果刀，刀尖已经钝了，看着就像是死者用这把刀，一点点的剃掉自己的血肉。往下看，死者的脚掌被削掉了一半，只剩下后半脚跟还剩余着，往上看，死者的脸上还抹着一层重重的妆，打的很厚实，看着煞白无比，已经看不出是男人的形状，此刻他张大的嘴巴，眼神空洞的盯着天花板。 “这是王三北......” 陈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眼中掩盖不住的震惊，哪怕他曾经见过一面，却也完全无法对照。 “监控情况如何，调查王三北的社交联络情况，身体状况，再问问隔壁邻居王三北最近的行动情况。” “快！” 周围的人纷纷离去，陈玄蹲在现场，凝视着这具尸体。 强忍着不适，陈玄发现这些空洞似乎新旧不同，有一些还冒着血液，有一些却已经暗沉发黑，说明这并不是在短时间内造成的伤害，很可能是在三天里，持续不断的在凿洞。 谁跟他有这么大的深仇大恨？ 难道是上次被入室的李琪琪？也不至于下手这么重吧？ 站起身来，这具尸体被破坏的太严重，短时间内看不出什么内容。 “陈警官，初步调查显示，王三北之前就是在一家单位担任普普通通的文员，是一个敦厚老实的人，平常不会与人交恶，更别说有什么深仇大恨了。” “经济上也没有纠纷，身体状态正常，精神开朗活泼，与邻居的关系也很好......” “但是邻居有提出一个点，就是王三北最近出现脸上都带着一层厚厚的妆，和平时的他判若两人，邻居差点认不出来，所以印象很深刻。” “当时的王三北一惊，看了一眼邻居，嘴巴里好像在说些什么，很疑惑，然后丢完垃圾后就匆匆忙忙的回到家里，把自己关了起来。” “监控显示正常，王三北一直没有出过小区，访客记录也没有相关信息，不过小区人来人往的，监控存在漏拍的可能。” “如此看来......” “这也太离奇了吧。” 小警员本想说死者疑似自杀，可到口边却又说不出来了。 陈玄脑海中翻涌，想要找到解释的方向，但却也没有思路。 现在唯一的解释，就是有人绕过了监控摄像，进入了房间当时，绑架了王三北，然后不断的折磨他，期间易容走出了房间，制造了出门的假象，想混淆时间线，然后回到了家中，继续进行残忍的凌迟。 “有收集到其他人的指纹脚印吗？” “房间里是有一些，但都很陈旧了。” 杀手还得清理在三天的生活里清理指纹脚印。 到底是谁，又有什么动机？ 陈玄深深的呼出一口气，这个案件太多的疑点，那现在，只能先去提审最有嫌疑的犯人了。 “联系一下李琪琪，我们过去她家。” ...... ...... 李琪琪家。 “什么？？！！” 李琪琪猛地攥紧了沙发，脸色刷的一下就变白了。 “王，王三北，死，死了？？” “怎么会？” “所以你之后都没有联系过他吗？” “没有，完全没有的，我们当初就没有留下联系方式，我也再也没有见过他。” “这三天你都在干什么？” “上班啊，领导都可以给我证明的，昨天我还加班的，到晚上八点才下班......他，他是怎么死的？自杀还是他杀？” “死亡信息我们暂时还需要保密，你有询问你的朋友，有人认识他吗？” “没有，我的闺蜜和父母也不认识他......不是，他怎么会死呢？他做了什么事情吗？还是说......跟那天晚上入室有关系？” “别担心，李小姐，王三北的死亡原因我们还在调查中，目前还无法给你任何结论，我们会保护任何人民的安全，眼下来调查也只是找找线索，例行盘查罢了。” “如果还有什么问题存在的话，那你及时联系我，非常感谢你这一次的配合，我们先不打扰你的休息了。” “走吧。” “好......好。” 在李琪琪的彷徨下，陈玄离开了现场，只是这一次，神色更沉重了些。 “陈警官，李琪琪的表现不像是知道王三北死亡的样子啊，而且这么一个女孩怎么对抗王三北这个大男人呢？” “王三北究竟是怎么死的？难不成......真有点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小警员打了一个冷颤，又深深呼出了一口气，久久没听见陈玄的回应，一眼看去，却看见了陈玄的沉思。 “陈警官？” “哦？没什么，我在想案件的细节。” “好的。” 两人陷入沉寂，而陈玄神色的疑惑随着思考更加浓郁。 陈玄思来想去，还有一个让他极度疑惑的点便是， 三天前的晚上，王三北梦游的时候，究竟在写些什么内容呢？ ------------ 第三章 诡异初现 入夜。 “咕噜。” 李琪琪猛地灌下了一大口的水，杯子碰撞在玻璃桌上发出巨响，眼睛盯着门的方向，额头渗出微微的汗珠。 紧接着，李琪琪又猛地从沙发上弹跳起来，冲到房间里，反锁起了门，蜷缩在被窝里。 明灯的灯光照亮着李琪琪煞白的脸，将身子埋在被子里的她，此刻的脑海里只翻涌着两个字。 “死了？” 自从下午警察来过了后，李琪琪的心就越来越慌张，心跳的越来越快。 哪怕警察没有明说，可怎么想，怎么都没办法与三天前的那天夜晚分隔开来。 而越回想，那夜的细节便越吓人—— 只是惊慌的一眼，那副场景却愈发的清晰可见，在洁白的月光下，“他”沉浸在尘埃里，挥动看不见的笔墨，在白纸上书写着未知的存在......就像小时候见过的神婆，神神经经的，看见就起鸡皮疙瘩。 可王三北为什么会死？ 会连累我吗？还会有人再跑到家里来吗？ 想到这，李琪琪终于还是忍不住，拨通了闺蜜的电话。 “喂？甜甜，你知道吗？我最近发生了件很奇怪的事情。” “我，我害怕......” 没有把话说的太明白，李琪琪只是把自己的心情跟闺蜜说了一通，而闺蜜也确确实实是好朋友，眼看着李琪琪的精神状态不佳，便在电话里说道，今晚来她家陪她睡，尽管李琪琪再三推辞，明天大家都要上班，不想打扰到对方，可半小时后，闺蜜还是来到家里。 “我说，你摊上这档子事也真是够倒霉的，不过别怕，有姐姐我在，今天一只蚊子都别想飞进你的家里！” 闺蜜脸上贴着面膜，僵硬的跟李琪琪解释道，电视剧里播放着综艺的声音，感受着人气，李琪琪也就没有那么害怕了。 “要是你看到那个场景，肯定比我还怕的多。” 李琪琪感慨道，谁懂晚上多出一个人的感觉。 “要我说，你也不用这么怕，那物业不都上门赔礼道歉了吗，他们这一次肯定会加强监管，不会再放人随便进小区了。” “出了这一档子事情，这段时间倒是最安全的时候，我来你这睡反而更安全了呢。” “不过你不觉得这件事情很奇怪吗，怎么还有人悄无声息能溜进别人家的......他还是梦游！！” “是啊。” 李琪琪吐槽道： “要不是他看起来真的像刚睡醒，我都怀疑是被人盯上我的美色了！” “诶，长得帅嘛，那你不把握一下？朝南区的房价可比我们这高多了，而且24也不小了......” “去你的吧。” 李琪琪欢声笑语着，看似轻松了不少，只是手又下意识的攥紧了闺蜜的衣服，闺蜜叹了一口气，又微笑着说道： “好了，时间也不早了，我们早点睡吧。” “好，好的。” 撕掉了面膜，两人做好最后的护肤，便走进了房间，期间李琪琪最后又看了一眼客厅，神色有些担忧。 闺蜜挽住李琪琪的胳膊： “放心吧，我都检查好了，门、窗我都锁的严严实实的，衣柜，厕所我也检查过了，没有藏人。” “今天晚上，只有你，我，两个人，你就安心的睡吧！” “好。” 到此时李琪琪终于舒了一口长气，心里也如是想着，平日里没做过什么作奸犯科的事情，平日里虽然没有烧香拜佛，但也没有诋毁诽谤，希望这一次只是意外，不会再有联系。 但愿以后得日子能回归平静吧。 关掉了灯，房间陷入了黑暗，闺蜜在一旁陷入了深沉的呼吸，渐渐的，李琪琪伴随着胡思乱想，恐惧被明天的上班，生活的磨难所冲淡，想到了昨天中午吃的饭菜，想到了明天要交的工作总结。 李琪琪做了一个很甜美的梦，他梦到了自己在马尔代夫旅行，享受着日光浴，不过片段很零散，她很快又陷入了深度的睡眠。 深度的黑暗只过了很短的一段时间，李琪琪觉得气温低了些，然后整个人向上悬浮，耳边的声音也逐渐清晰。 “姑娘，姑娘？你谁啊？你怎么在这里？” “醒醒，醒醒？？” 声音由远及近，在黑暗中的李琪琪这才意识到不是梦中的呼唤，而是现实和喊叫。 “姑娘，你醒了吗？” 挣扎着，李琪琪睁开了眼睛，可下一刻，在眼前的却是一家子的陌生人。 一个中年男人站在了她的身前，而女人则手中抱着孩子，忧心忡忡的看着李琪琪。 看着眼前的场景，李琪琪先是片刻的茫然，紧接着是震惊与恐惧。 “啊！！！！” 一声尖叫从李琪琪的嗓音里吼出，下一刻，李琪琪将手中的利器对住了男人，眼神缥缈的，冷颤颤的说道： “你，你们是谁？你为什么在我家？？” “甜甜，你在哪甜甜！！” “不是，姑娘你开什么玩笑！” “我还问问你为什么出现在我家呢？！我刚回家家里多了个人，吓我一跳！要不是看你是个女孩子，我就报警了。” “你是梦游了？” 这个男人摇摇头，苦口婆心。 可这番话落在李琪琪的耳朵里，却猛地犹如惊雷。 “你是说，这是你家？” “对啊，这是我家啊。” 李琪琪看向周围，而此刻，周围由哪是她的房间？而是一个她完全陌生的客厅。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我明明不是在家睡觉吗？怎么可能出现在了这里！！ 李琪琪的呼吸急促而短切，她的心跳的越来越快，浑身像被冰冻了一般的发寒，她缓缓的抬起手，而此刻，她也终于看清楚了她手中的利器—— 是一根黑色的笔。 她想起了三天前那天夜晚，那天夜里，王三北也是拿着一根这样的笔。 笔猛地掉落在地上，李琪琪眼神瞬间变得空洞，紧接着是极具的恐惧。 李琪琪抱着自己的头，蜷缩在沙发上，下一刻，刺耳的喊叫声划破天际。 “姑娘，姑娘你怎么了？” 刺耳的喧嚣引得婴儿一阵痛哭，周边瞬间乱作一团，可李琪琪耳边却只剩翁鸣。 她捂住了耳朵，她觉得很吵，吵得她放声哭泣，吵的她脑海中只剩一个想法。 “轮到我了。” 轮到我了。 ------------ 第四章 不能说的秘密 陈玄第三次看见李琪琪时，眼前的李琪琪已经看不出往日飒爽的风采，她披头散发着，眼神空洞又迷离，手紧紧的攥着在场的一名警员，哽咽着，却又哭不出来。 陈玄抽出了一张纸巾，交给了李琪琪，李琪琪接过了纸巾，攥在了另一个手里。 “李琪琪，现在还好些了吗。” “嗯？陈警官......我好多了。” 李琪琪的语调有些平，她吸了吸鼻子，露出了勉强的笑容。 “别害怕，我们现在警察都在，我们都会保护你的。” “基本情况我们都已经知道了，但是还有一些细节需要确认。” 陈玄拿出了一张白纸，在白纸上写下了第一个问题，事情紧急，只能以此作记录。 “在上次王三北入室之后，你在生活中有没有遇到些奇怪的人或者事情。” “比如说吃了陌生人或者某个有恩怨的人的食物，亦或者接受了奇怪的动作或者心理暗示？” “没有。” 李琪琪回答的很果断，她摇着头，眼神黯淡了些。 “那平日里身体有没有什么疾病，精神是否恍惚，服用一些精神类的药物” “没有的。” 李琪琪的眼神又黯淡了些。 “那最近是否看过些特别影片......” “陈警官。” 李琪琪猛地看向了陈玄，嘴唇微微颤抖： “陈警官。” “这世界上真的没有鬼吗？” “你告诉我，这世界上真的没有鬼吗？” 看着李琪琪眼神里的质疑，陈玄顿了顿，又以更坚定的态度回答了李琪琪： “是的，李小姐，鬼是人类行为的异化，是违法行为的伪装，这世界上所有不能解释的事情都只是因为还没有足够的能力去解释，而不是无法解释。” “事实上，造成你这个行为的原因虽然稀少，但仍旧会存在，比如洗脑，比如暗示，都有可能......” “放心吧李小姐，我们一定会竭尽全力的保护好你的人生安全，这背后可能有一个极度变态的嗜血杀手在操控这一切，我们也会尽快找出这个杀人凶手。” “好......好吧。” 听着陈玄如此笃定的言论，李琪琪紧攥着纸巾的手终于松开了些，然后擦了擦眼角的泪，露出了苦涩的笑容。 “我相信你们，陈警官，我发誓，我绝对没有做任何伤天害理的坏事，我不是坏人，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盯上我，不知道为什么是我......” “我们相信你的李小姐，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情，现在要做的就是配合我们，以免更多的人遭到伤害。” “好，好......你问吧，我知道的一定都说。” 李琪琪身板挺直了些，抿着嘴，深呼吸着。 “好。” 陈玄翻到了新的一张白纸，写下了第四个问题： “那我们回到刚刚发生的一切......你在移动的过程中，有没有感觉到自己在移动？” “没有的，我什么感觉都没有，做了一场很普通的梦，结果一睁开眼睛，我就来到这个地方了。” 陈玄皱了皱眉头，然后指了指桌上的笔，问出第五个问题： “那这只黑色的笔，也是一觉醒来就有了的吗？” 王三北当初入室的时候也带着一只相同的笔，这是一只纯灰色的磨砂质地的笔，但这支笔在空白的纸上写不出字来，等同于一个模型。 “我......还是不知道。” 一共问了五个问题，可李琪琪却始终都没有给出一个答案，全部都是忘记了，让陈玄不免有些挫败，一丝蛛丝马迹都没有，该如何查？ 微不可查的叹了一口气，陈玄放下了笔，他只剩下了最后一个问题，甚至没有打算记录。 但这个问题，却是陈玄最想知道的。 “最后一个问题。” “你还能回想起你究竟在纸上写下了什么内容吗？” 陈玄指向了那张毫无痕迹的白纸，这是一张很普通的A4纸，陈玄本没有寄希望在这个问题上，可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李琪琪在听到了陈玄的这个问题后，首先是眉头皱了皱，好像在很用力的思考，嘴巴里呢喃着“写了什么”的这件事情，她的手缓缓的扶向了自己的脑袋，咳了两声，眼神的疑惑越来越浓，可下一刻，她的瞳孔突然放大，眼瞳失去焦点，茫然的看向了前方，她张大了嘴，发出鸭子般的声音，两只手开始抓挠自己的喉咙，紧接着，她的身子开始颤抖，张大的嘴巴发出了悲鸣的声响，两只腿开始向前蹬，可因为倚靠着沙发，只能上下的滑动，又开始嚎啕大哭起来，身体的幅度越来越夸张，越来越剧烈。 “琪琪？琪琪？” 周围的警员被吓得呆在了原地，唯有陈玄“腾”的一声冲到了李琪琪的身边，撑起了她颤抖的身体，控制住了她的双手和舌头，紧接着用急促的语气说道： “忘掉这件事情，不需要你再去回忆了，你不需要回答，你不需要去回忆。” 在说道“回答”这个字眼的时候，李琪琪的身体很明显的一缓，陈玄便只说一句： “不用你再回答了，你先冷静，深呼吸，呼！吸！” “呼......呼......呼！” 一下下的平复，不知道过了多久，李琪琪趴在桌子上，整个人像从水里捞起来一般，浑身都湿透了，她重重的喘息着，疲惫的眼神带着惊恐的看向了陈玄。 “好，不要再去想这件事情了，你现在不需要告诉我们你究竟写下了什么东西。” “我们今天的调查结束了，你先回家休息，这几天我们都会派人保护你的。” 李琪琪已经没有力气再做出任何回答，她瘫软着身子，在闺蜜的搀扶下离开了房主的家，房主一脸的迷茫和紧张，还对自己即将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而陈玄看着李琪琪离去的背影，眉头的川字越来越深，越来越明显。 虽然李琪琪什么都没有说，但从她的眼神，陈玄已经得到了答案。 那就是她清楚的知道她究竟用那支笔在纸上写下了什么，可是她不能说。 一个字都不能说。 ------------ 第五章 单薄的纸 清晨。 警局，会议室。 阳光照亮了会议室同事们的黑眼圈，大家坐着歪七扭八的，可已经没有人在意了，所有人都焦躁的盯着会议室的黑板。 会议室黑板上三张引人瞩目的照片，分别是王三北、李琪琪和最新的张朝一家人，用单箭头的方向，从王三北指向了张朝。 就在刚刚，这一起事件从一起“自杀”案件，变成了一起“他杀”案件，两个毫无相关的人，通过奇诡的方式联系在了一起。 很显然，这是一个“传染”式的杀人顺序，出现在别人屋子里的人将会在不久后死亡，而屋主成为了下一个死亡的对象。 这是近二十年来唐城最为挑衅警局的杀人手段，他们必须尽快侦破这个案件，也因为这起案件的特殊，带来了莫大的压力。 “陈警官，你说这个杀人犯是不是想要故意误导我们，因为这个举动没有意义啊，那不如直接把人杀掉了方便的多。” 一名警员发声道，说着自己的见解： “而且人与人是不一样的，凶手又是怎么保证所有受害人都能完成同样的步骤呢？” “奇怪，真奇怪......” 会议室里一时有些无言，大家都被这诡异的线索影响了思绪，有些人越想着，越起一身鸡皮疙瘩。 尽管没有人明说，但所有的线索都推向了一个方向—— 见鬼了。 如果不是见鬼，怎么会有这么复杂的事情发生呢？ 陈玄攥着笔，看着黑板，托着下巴眉头紧皱，即使是陈玄，也不得不承认，在以往的所有案件中，没有一起比得上这个事件诡异。 古怪的仪式，残忍的死状，特别是对那张纸上的禁言。 陈玄又不得不想到了凌晨时李琪琪瞳孔中的恐惧，她应该是知道她到底写了什么，可是她什么都不能说。 这世界上让人闭嘴的东西很多，可如此诡异的禁言，又是通过什么手段呢？ 事情似乎陷入了停滞，但大家并没有气馁，之所以牛鬼蛇神的那一套在现在不实用了，是因为这是一个信息的时代，天眼无处不在。 “陈警官，信息科的人找到拍摄李琪琪的监控了！！” 一个喜悦的声音传来，技术人员带着一台笔记本电脑被送到了会议室，大家疲惫的神色终于打起了一丝神采！ “快看看！” 监控视频虽然只能解释李琪琪是怎么穿越这么远走到张朝的家中，但万事开头难，有线索就是解决事件的第一步。 “不过视频有些古怪。” 跟随在一旁的技术人员在这时补充了一句，她的神色有些迷茫，一时也难以说清，干脆操纵着电脑，播放监控—— 这是一段在十字路口的监控摄像，与李琪琪的家离的并不远，夜间的车辆并不多，没过多久，李琪琪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十字路口，她闭着眼，穿着睡觉时的睡衣，静静的等待红绿灯，随着两边车辆穿梭的光亮，她开始朝着另一端走去。比较引人瞩目的时她的身子有些虚浮，每一步都像踮起脚尖，显得轻飘飘的。 “看样子李琪琪确实是在梦游，梦游的人走路都会有一种前倾的趋势......不过这个视频还是不能解释她是如何走进别人的家里，还有......这个视频古怪在哪里？” 如果只是梦游的话，大家心里都已经有了预设，自然是不会觉得奇怪，但很快，技术人员又调出了另一个视频。 “看完这个视频你们就知道了。” 切换视频，还是同一个街道，但是是九十度的角度，正对着刚刚李琪琪走出来的路口。 视频开始播放，同一时间到来，可视频上却没有出现李琪琪的模样。 大家坐直了身子，时间在流逝，李琪琪却始终没有出现在画面中。 “这个视频没有拍到李琪琪的行踪吗？” 陈玄眉头紧皱，紧紧的盯着屏幕，似乎看出了些什么，但瞳孔中的难以置信始终让他没有开口，而别的警员不明所以，同一个路段同一个时间，同样的人却在不同的监控中消失。 “这怎么可能？” “那其他的监控呢？” 第三个监控，视频再次旋转了九十度，更换了另一个方向，这一次的视频出现了李琪琪的身影，但却看着格外的瘦。 “怎么感觉她瘦了这么多......李琪琪看着有这么瘦吗？” “对......我们导出时也觉得李琪琪在视屏里的表现不太符合人体的比例......会不会是监控出现了故障，可能是凶手在街道上的监控器也做了手脚，这才让视频表现出了这个模样。” 这似乎是最合理的解释。 但陈玄摇了摇头。 “不可能。” 陈玄叹了口气，按下了暂停键： “你们看，路边的车子和人都不存在这样的问题，说明不是画面出了问题，要么就是有人潜入警局把视频p了。” “我们先不去找视频到底有没有问题，先理清楚这个画面到底表达了什么。” 陈玄重新明确了方向，就算是错误的线索，也是线索，也有他的意义。 “那陈警官，这个画面究竟是什么意思啊？” 一个好奇宝宝伸手问道，而陈玄重新看向了视频，用极度不确定的语气说道： “我也不确定......但是我之前有看过一个案例，就是人被碾压机碾平的模样。” “碾平......” “你们看。” “李琪琪在侧面看到的是完整的模样，而在正面却看不到任何东西。” 陈玄拿起了一张A4纸，正面侧面的展示。 “而纸张的侧面也是完整的，而正面是微不可查的。” “也就是说，李琪琪在梦游的时候，她变成了一张纸。” 陈玄拿着纸张，走到窗边，从缝隙中塞到了窗外。 “所以，她可以穿过门，穿过墙，穿过车，穿过所有障碍。” “因为哪怕是从分子的角度来讲......都是有缝隙存在的。” 从缝隙中穿过。 众人同步的摸了摸自己的手臂，看着画面上的李琪琪，心头涌起了一股又一股连绵不绝的寒意。 房间的气氛有些下沉，众人一时哑然。 而陈玄他们不知道的是， 这边的人在分析着事件与视频。 而那边的李琪琪...... ------------ 第六章 黑斑 李琪琪回到家时天已经亮了。 她让闺蜜回了家，事到如今，她想自己静一静。 光照在李琪琪憔悴的脸上，照亮了她无助的眼，她拉起了窗帘，将自己隐藏在黑暗之中。 自己发生了这么荒唐的事情，这在她25年的人生中从未遇到过，她恐惧自己经历的一切，更恐惧未知的未来。 王三北的经历还历历在目，如果不是因为很有危险，那警察又怎么会如此关注她呢？ 可现在李琪琪的脑子就是一团浆糊，已经想不到这么多细节，她冲到了厕所，掏出了毛巾，想要擦擦脸。 一捧清水打在了脸上，李琪琪伸手，准备拿起洗面奶，疲惫的眼睛看向镜中，可当看清了自己的脸时，她的眼睛猛地睁大。 李琪琪身子一颤，看向镜子里的自己，摸向了自己的脸，倒退了两步。 拖鞋踩在浴室的地板上发出“踏踏”的回响声，接着便是李琪琪粗重的呼吸声。 喉头涌动，李琪琪再看向了镜子里的脸，难以置信的揉搓着，又喘息着，眼中还留有余悸。 看错了，应该是看错了。 李琪琪刚刚看到自己的脸好像和自己不像了，反倒像...... “不会的，怎么可能，是我看错了。” 李琪琪呢喃着，又洗了把脸，清醒了一些，再看了一眼镜子，明确自己这张脸还是一模一样，憔悴，煞白。 李琪琪踉跄的走到了客厅，捧起了水杯，喝下了一口水，然后将自己蜷缩在沙发上，往日这个温馨的小屋此刻给不了她任何的安全感，可是她也没地方去，这世界上没有哪里是安全的。 紧握着被子，脑海中的记忆在盘旋，她不能说，但她清楚的记得。 这......真的不是鬼吗？ 不再去细想，李琪琪颤巍巍的拿出了手机，过了半响，输入了一行电话号码。 “嘟嘟嘟。” 铃声在空荡的房间里撞击，李琪琪静静的等着，电话接通半响后，在纷杂的吵闹里，一个女声从电话里传出。 “喂？谁啊？” “妈。” “是我。” 李琪琪顿了顿，“你们最近过得还好吗？” “李琪琪？你终于舍得打电话回来了？” 妈妈的音调高了八度，她猛地一甩，手上的麻将碰着桌子发出凌冽的响声。 “你还敢换手机号码，是要跟我断绝关系了吗？不就是让你早点结婚，拿嫁妆给你弟弟做彩礼，至于吗？” “打电话回来干嘛？告诉你，我这一分钱都没有，甭想从我这拿钱。” “只进不出的东西，你这么不孝，你会下地狱的！” 我......会下地狱的吗？ 李琪琪挠了挠手臂，她觉得手臂有些痒。 不过她没有在意了，眼泪漫过了她的瞳孔，瞳孔中的后悔褪去，她露出了狰狞的表情，对着电话狠狠地骂道： “你这个贱货，婊子，自己被人出轨了还要帮别人数钱，谁要做你的女儿，你这么喜欢你的儿子，你等着给他送终把！” “疯丫头，你说什么呢？！” “神经病，我说的就是你，我不但不会下地狱，我还要活的好好的，我要看你们过的有多惨，多落魄。” 李琪琪又挠了挠手臂，这一次更用力了一些，李琪琪隔着衣服都觉得挠出了红痕，可却止不住。 她觉得越来越痒了，不只有手臂。 “疯丫头，你等着吧，你这样跟你妈说话，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不打了，还打什么打！你这个疯丫头，之前我就是打你打的少了.......” “你不配做我的妈！” 李琪琪急不可耐的挂断了电话，然后从耳边将电话甩到了沙发上，腾出的右手用尽全力的朝着左手的手臂挠去，这一次李琪琪挠的很用力，她觉得自己的手臂很痒。 非常痒。 怎么会这么痒？ 为什么会这么痒啊！！ 可让李琪琪恐惧的并不只有痒，更是生长，她觉得有东西在从她的皮肤里生长出来。 生长？ 李琪琪瞳孔微步可查的放大，展现出难以掩饰的震惊，然后冲到了厕所里，重新看向了那面镜子。 镜子里的李琪琪更加陌生了，她盯着着自己煞白的脸，嘴唇控制不住的颤抖，紧接慌张的脱下了自己的衣服，将自己的左臂漏在了镜子前。 漆黑的斑点密密麻麻的堆积在了李琪琪的左臂上，就像笔墨一般，落在了左肩上，滴的像一点点的黑色梅花。 “呕......呕！” 生理性的反胃完全无法控制，黄色的胃水从李琪琪的口中流出，李琪琪捧着肚子，趴在洗手池上，只有无限的惊恐，她拼命的去摩擦扣掉肩膀上的梅花，却毫无影响。 “不可以......不可以......” 绝对不可以。 “不可以！！！” 尖锐的尖叫传响了整个房间，李琪琪尖叫着，她的眼神被恐惧完全侵蚀，冲出了房间，外头传来了敲门的动静，呼喊着“李琪琪”的名字，这是留守的警员听到了李琪琪的异动，想要进来看看情况。 可是现如今李琪琪眼中只有那一道又一道的黑斑，她冲到了厨房，半匍匐着腰的取出了一把刀，嘴里还一直呢喃着，哀嚎着。 外头的警员发出了按动密码的声音，之前李琪琪有说过自己家的门锁密码，这才不需要破门而入。 可他们终究还是迟了一步。 探出脑袋的警员只看见了这一幕—— 站在厨房的李琪琪用空洞的眼神盯着自己的左臂，她的脸上漏出极为恐惧的神色，紧咬着牙，右手握着刀，高高的举起，然后狠狠落下。 纤细的水果刀插进了李琪琪的手臂，鲜血沿着手臂留下，痛苦与绝望在她的脸上扭曲盘旋，凄惨的叫声从喉咙里挤压而出，可随后，又被更极具的恐惧所占据，她再次握紧了刀柄，紧紧的抵着牙关，紧接着右手反握着刀柄，用力一转。 “啊！！” 一块血肉掉在了地面上，肉在地上跳动着，而李琪琪痛苦的脸上却展现出解脱的神情，身体失去支撑的力量，瘫软的倒在了地上，下一刻警员冲了上来，将她从血泊中搀起...... ------------ 第七章 等死 好在陈玄强烈要求派人跟随保护李琪琪，李琪琪自残的消息很快就传回了警局，得知李琪琪的举动，陈玄也马不停蹄的从警局立刻赶往了医院。 一天一夜的不眠不休让陈玄的下巴长出了一层细碎的胡渣，皮肤暗沉了些，但他还是尽可能的挺直着身板，撑起这一身警服。 穿过众多病人，走到一间独立病房里，推门进去，陈玄第一眼便看到了坐在床边蜷缩着身子的李琪琪，她躲在黑暗中，环抱着自己的身体，呆呆的望着窗外。 而此刻医生和警员围绕在她不近不远的距离，穿着严格的蓝色医用防护服，默默的观察交谈，朦胧的脸体现着担忧。 “陈警官，您总算来了。” “您先把防护服穿上吧......” 警员盼到了救星到来，他们露出了无奈的表情，可陈玄实际上也不是什么救星。 在穿戴防护服的时候，该说的情况都已经一通告知了，陈玄摸索着走到李琪琪的床边坐下，防护服发出摩擦的声音，他感觉自己好像在宇宙，自己的声音格外的大。 “琪琪？你还好吗？” 李琪琪的声音若隐若现，此刻她的脸上戴着口罩，眼神比以前要空洞了太多，两只手平放在大腿上，一点一点的，她身体时不时的颤抖蠕动，摩擦着床铺，她看向陈玄，说道： “陈警官，你好，我们又见面了。” “琪琪，你为什么要自残？” 现在每一个问题陈玄都要慎之又慎，不然极有可能又触发了她身体上的某个机关，造成她的精神崩溃。 李琪琪扯了扯口罩，让呼吸顺畅了些，紧接着用抖动的语调颤颤的说道： “我，我不知道，我就是忍不住，我身上长了......疹子，对，应该是疹子。” “我觉得很难受，疹子越长我越难受，我就用刀刮掉了，刮掉我就舒服多了。” “陈警官。” 李琪琪顿了顿，这一次，她的声音带上了些哭腔。 “我痒，我好难受，我身上又长疹子了，可他们不让我挠，不让我刮掉。” “你可不可以跟他们说说，让我刮掉，刮掉就好了......会舒服很多” “可是刮掉你会受伤的，严重的话会死，先忍忍。” 陈玄低着头，安慰道。 “可是我真的能活下来吗？” 李琪琪抬头，在说到最后一个字时戛然而止，茫然的看着陈玄，眼神带着求助。 陈玄摸了摸李琪琪的头发，柔声说道： “会的，我们都会保护你的。” 李琪琪的眼神闪烁着迷茫与复杂，看着终于有了一丝人的神采，她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想要再静一静。 而陈玄也给了她休息的空间，退到一旁，与医生交谈了起来。 “李琪琪身上长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她会不舒服？” 医生顿了顿，给出了专业的意见： “目前检测看来像是特殊的尸斑，身体的活性下降导致的身体变化，有些普通人的身体也会出现这种情况，尸斑本身是不具备传染性，究竟是什么原因引起的，我们还在调查。” “不过，我觉得她口中所说的“痒”，和生理感受关系不大，更多还是属于心理问题。” “她觉得长出尸斑‘不舒服’‘忍不住’，‘觉得’痒才是问题。” 人体是有承受区间的，太痒、太痛，人都会晕过去，陷入自我保护，然后逐渐麻木，到达一个均衡的位置，很少有人会一直持续不断地痒下去，除非心理也出现了问题。 也正是李琪琪心理有问题，才会用刀伤害自己。 “擦擦擦......擦擦擦......” 摩擦的声音又响起，这一次吸引了警员和医生的注意，大家看向李琪琪，一时交谈暂停。 只见李琪琪强忍着举起起了桌上的花瓶，看得出她试图强制自己停下，可始终是本能战胜了理性，她猛地一砸花瓶，捡起一块玻璃对准了自己的手臂大腿，就又要自残。 “控制住她！” 陈玄眼疾手快的锁住了李琪琪的身子。 “放开我，放开我！陈警官，我好难受，好难受，我感觉我身上有东西要长出来了，我的毛孔里扎满了根须，它穿过了我的血管，穿过了我的皮肉，在骚动，在呼吸，我好痒，我好痒啊！！” “冷静，你这样只会失血过多死掉的！” 陈玄强行将李琪琪按在了床上，强大的力量让李琪琪动弹不得，可李琪琪此刻就像发了疯的野狗，眼神中失去了理智，哀嚎着，痛哭着。 “我好难受，我好难受，放过我，放过我......” 她的意识已经迷离了，不知道她在对她的身体求饶，还是在对着陈玄求饶。 “镇定剂！” 医护人员蜂拥而入，控制住了李琪琪的身体，随着镇定剂的打入，李琪琪的挣扎终于轻松许多，她微微眯起，脸上还是那副痛苦的表情，无意识的抖动着身子，微微颤抖着，哪怕是再睡梦中，她也没有丝毫的轻松，身子细微的挪动摩擦，就好像真的很痒一样。 “她......睡着了吗？” 不知道谁问了一句，陈玄没有回答，因为李琪琪的样子都看在眼里，她微微眯起了眼睛，缺又没有完全闭上，呆呆的看着天花板。就和晚上梦游一模一样。 陈玄扒开了她衣服的一角，果然，她的皮肤就像会呼吸一般，随着每一次膨胀，长出了一个又一个斑点。 “还好是在医院，这么疯狂的现象，就算强行控制住了她，恐怕她也会伤害到自己。” “没用的，这是治标不治本而已。” 医生反驳道： “而且镇定剂打多了会对大脑造成不可逆的伤害，她总不能一痒了就打镇定剂，身体也受不了的。” “那能怎么办......照她这个生长的速度，很快身上就会长满了吧？” “你们说......会不会是在生长的过程中她觉得痒，如果长完了，会不会就好一些？” “所以你觉得要一直打镇定剂到她身上的尸斑稳定吗？这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或许长满了尸斑，她也会死。” “可王三北就是自残死的，这也算是一个法子了吧。” “我不赞同，镇定剂不能这么滥用......” 陈玄听着他们的争执，各自都有彼此的道理，看着熟睡中的李琪琪，陈玄出声打断了他们的说话： “或许，还有一个办法，不用打镇静剂也可以让她冷静下来。” ------------ 第八章 李苑 李琪琪睁开了眼，眼前一片黑暗。 伸出手挥了挥，李琪琪朝着自己的眼前摸去，就要扯掉眼前的遮挡物，可很快，一只手伸出拦住了他，陈玄的声音出现在了她的耳边，淡淡的说道： “别摘。” “陈警官，这是什么意思？” “这几天你就别看了，省的看见了心烦，熬过了这段时间，等医生找出了解决方法，一定能把你治好的。” “怎么样，看不见会好一点吗？” 李琪琪默默的感受了一会，她的眼前蒙上了一层黑纱，两只手搭在雪白的被子上，食指微微颤抖。 “好，好些了......但还是有些痒。” “如果还觉得痒的话，你就拿冰袋敷一下，缓解一下，不要再去抓了，越抓会越痒。 接过冰袋，李琪琪朝着瘙痒的地方敷去，果然，低温让皮肤的感受下降了不少，勉勉强强也能忍住。 “好多了，陈警官，谢谢你。” 冷静下来的李琪琪也知道自己的那些行为是那么的荒谬，可她没办法控制，莫名的恐惧在身体上滋生。 “我看到那些东西，不是厌恶，是害怕，我很害怕他们长出来，所以我才会想刮掉。” “心理作用，凶手就是想利用你这种心理，让你自残而死，只要你能忍住，你就能战胜她，你是一个坚强的女孩，你肯定能做到的。” 陈玄低声安慰，而李琪琪也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尽管看起来有些凄惨，但却向阳，她舔了舔嘴唇，低着头，明明什么都看不见，黑色的绸带里却能想象出她期待的眼神。 “我一定能做到的，我......我之前跟我爸妈打了电话，说过几天就要回去陪他们，我爸还等着我带他去看病呢。” “我一定能好起来的。” 李琪琪捏着冰袋，脑海中幻想着，陈玄总算是安心了一些，又交代了几句，和另一个警员交了班，要往警局赶了。 陈玄一天一夜没有休息了，胡渣又长出来不少，他本该好好的休息一下，可当时来的匆忙，很多事情都没有交代。 迅速赶回警局，见到了还在等待的大家，便跟大家交代了李琪琪的基本情况。 其中的跌宕起伏让大家都感觉心惊胆颤，听完整个故事，一名警员忍不住询问： “陈警官，你经受了这么多人仿鬼作案的案件，真的有人能做到这种地步，一支笔，一张纸，这样操控人的精神吗？” 陈玄轻叹，看着黑板上标注的禁言，自残，黑斑......最终闭上了眼，稳住了眩晕的脑袋，缓缓的回答道： “没有。” 没有说其他的借口，什么科学无法解释，认知不足...... 陈玄累了，他现在只能回答两个字—— 没有。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继续抓凶手吗？” 一个稚气未脱的女警员举手提问到，陈玄心想着年轻人的干劲就是足，这都熬了一天了还这么干劲十足。 “不。” 陈玄摇了摇头，转过身，睁开了眼，看向了大家。 “大家先回去好好休息，技术科的同事继续分析天眼系统里李琪琪的踪影，再检查还有没有出现其他受害者。” “留守的同事护送李琪琪回家里独自隔离，一定要注意做好消毒措施，现在不确定她身上的“斑”有没有传染性，不能传染给别人了。” “王三北死亡的时间是在第三天的夜里，我怀疑第三天的夜是一个承受的临界点，现在还有最后两天，我认为我们现在最该做的，是保护好受害人，打破这个所谓的“循环”。” 陈玄的声音陡然严肃了许多，眼神凌厉着，像在看那看不见的对手。 “我们不难分析出，上一个受害者死亡是下一个受害者的开始，只要打破了这个循环，那‘凶手’就肯定会露出马脚，届时，我们再顺藤摸瓜。” “只要是人，就总会有人的痕迹。” “好好休息吧。” “是！” 一番发言，让众人偃旗息鼓的斗志膨胀了不少，纷纷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 陈玄也打算小寐一会，可还没走，便被刚刚发言的小姑娘叫住。 “陈警官！” 陈玄看向了这名年轻的女警员，眯了眯眼，拿起保温杯抿了一口，做足了长辈的姿态。 “你是......李苑？” “是的陈警官，我叫李苑，是今年从警校毕业的女警员，今年七月份入职，很高兴能做您的同事。” “很好，干劲很足，叫我什么事情？” “是这样的，我想申请贴身照顾李琪琪，女生之间比较好照顾，而且我也想亲入一线，面对事件！” 李苑敬着标准的礼，挺直腰杆，期待着陈玄的回应。 李苑的眼神很亮，陈玄看着她，像看到了刚入职的自己。 这么说也是......女生确实还是比较方便的，洗澡上厕所也能有个人跟着，以免她又看见了自己的身体。 “行，你先回去好好休息吧，休息好后向我报道。” “是！” 李苑激动的回应道，看着这股朝气的样子，陈玄也感觉自己也变年轻了。 会议彻底结束，陈玄也朝着自己的家里走去。 ...... ...... 陈玄起床的时候已经是夜晚了，闹钟叫醒了他，洗了个冷水澡，吃了桶泡面，又带多了几桶泡面，便匆匆的朝着李琪琪的家方向赶去。 而再次来到现场，陈玄不仅看到了留守的同事们，还看到了李苑的身影，此刻的她正喂着李琪琪喝粥，眼神担忧。 “陈警官。” 周边的警员起身打招呼，陈玄让他们随意，然后走进了现场，打趣道： “让你找我报道，结果直接就来现场了，怎么着，担心我担心你所以不让你来？” “陈警官，我只是起得比较早，然后不想打扰你而已。” 李苑挠了挠头，而李琪琪也意识到陈玄的到来，怯懦的说了一声“陈警官”。 陈玄微笑的看向李琪琪，可接下来，他的笑容就僵硬在了脸上，认真的盯着李琪琪的脸。 再看向李苑，两人心照不宣的没有说话，可从眼神里，都能看出陈玄在问： “这是怎么回事？” ------------ 第九章 变化的脸 李苑放下了手中的粥，与陈玄走到了走廊低声交流。 “她的脸为什么会变？” 陈玄询问道，可李苑也不知道答案，只是解释道： “我也不太清楚，我只比你提前一个小时到现场，就发现李琪琪的样子有些不太一样了，而且随着时间的流逝，我非但没有看习惯，反倒越来越觉得她每时每刻都在变换。” “本来还以为是我眼睛的问题，那现在......真的是她的脸在变吗？” 两人不约而同的耸起了汗毛，人的脸怎么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在改变？ “你还记得我说过王三北在死前有一层很重的妆吗？” 陈玄透过窗户看向了病床上的李琪琪，而李琪琪由于蒙住了眼，还对自己的脸一无所知。 “陈警官，你的意思是说，当时的王三北，也是因为脸上出现了变化，所以......采用这么重的妆掩盖自己的吗？” “可是......为什么要掩盖呢？” 陈玄还是不太能理解这个举动，自问着，李苑有些听不懂陈玄的话，便追问道： “其实也不难理解吧，他为了欺骗自己的脸还没有变，就在自己的脸上化妆调整，这样看着还像自己一些。” “话是这么说，可是化妆终究不是给自己看的。” “不让别人发现自己的脸变了......也是这个道理。” 那为什么不要让别人发现呢？担心别人用异样的眼神看自己吗？ 陈玄看着蒙着黑绸缎的李琪琪，心里总有些不踏实。 陈玄、李苑，还有另外两名警员负责后续保护的留守，在黑绸缎的蒙蔽下，李琪琪的情绪稳定了许多，只有一次是真的控制不住了，李琪琪咬着牙求助，用镇定剂缓解了过去。 醒了之后，她和李苑聊了很多，从工作聊到了生活，再聊到了自己的择偶标准。 李苑有天然带给别人希望的力量，李琪琪的笑容多了许多，也更坚定了自己的求生理念，这是很好的趋势。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陈玄能观察到的现象也就更恶化，虽然李琪琪的心态在变好，可身体却越变越差，她身上的黑斑越来越多，有些已经冒出了病服，出现在了手臂、脖子上，她频频的用冰袋去敷着黑斑处，可黑斑却没有半点停止繁衍的样子。 可到了脖子之上，却看不到一点黑斑存在，但那张脸只能隐约看出李琪琪原本的神韵，她的五官变得愈发的古怪，说不上丑陋，可却瘆人。 她似乎整个人都在朝着另外的样子变化而去。 好在李琪琪看不见自己的模样，否则非得疯了不可。 变异吗？通过辐射？ 这种情况有可能，但还是比较小的，变异是无法定向的，王三北和李琪琪都朝着既有的方向逐渐变去。 时间就这样来到了第三天早上。 从短暂的打盹中醒来，陈玄第一时间看向了病床上的李琪琪，担心她趁机做出了什么危险的事情来。 不过好在，李琪琪还呆呆的在床上，好像在发呆。 来到了第三天，她的状态越来越差，脸色煞白，浑身的黑斑彼此相连，像一朵朵梅花，在她的身体上链接出了毫无美感的图画，而那张脸变得极其的妖异，从原本的瘆人的丑到现在诡异的美。 “李琪琪，你怎么醒的这么早？” 李琪琪没有回答，她一直低着头，一句话不说，和昨天判若两人。 第三天的到来似乎让李琪琪发生了些变化，她身上散发着一股奇怪的淡味，不臭不香，但闻着让人很难受。 陈玄看着李琪琪的模样，哪怕他提出的撑到第三天，现在也在怀疑究竟能否实现了，现在的李琪琪已经看不出李琪琪的影子，也不知道究竟属于何种变化。 虽说情况有些失控，但总归来说还是比王三北好太多，起码李琪琪并没有过度的自残，不至于因为自残而死了。 “陈警官......我又痒了。” “你知道我醒了？” “嗯？” 李琪琪顿了顿，语气也有些疑惑，她明明蒙着眼睛，什么都看不见，可却清楚的知道陈玄醒了，但也只是解释道： “猜的。” “我想洗个澡。” “行。” 陈玄叫醒了李苑，在李苑的陪护下，他们慢慢的腾挪到了澡房，花洒声落下，两个人影透着磨砂的玻璃交织缠绕着。 约莫五分钟，水声停止，换上了新的衣服后，李琪琪重新搀扶着走出，她脸上的神情好了许多，反倒是身边的李苑脸色苍白，不断地咽下口水，还深呼吸着。 看着李苑的反应，应该是李琪琪衣服下的场景更加严重，这才让李苑生理不适。 “谢谢李警员......我感觉好多了。” “真的......” 李琪琪发出了轻声的感谢，陈玄耳朵晃动，眉头一皱，看着面前的完全陌生的另外一个女人，眼前的感叹非但不像是好转，却像是回光返照般的呻吟。 “好了就好，今天是第三天，过了今天，就会熬过去了。” 陈玄轻声安慰，说着没有太大把握的话。 “好的，我一定会坚持下去的。” 李琪琪漏出了甜美的笑容，绸缎下的眼睛似乎在凝视着他。 李琪琪重新躺会了床上，不一会，她就进入了睡觉的状态，蒙住眼睛的她看着就和普通人无异。 “我说了吧......她就是在生长的时候觉得痒，现在长完了，他的情绪也就稳定下来了。” 之前提出方案的警员也松了口气，拍了拍胸膛，无论如何，相比于直接死掉，人能活着，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只要还活着，后面就有足够的时间去研究到底是什么疾病，什么原因。 病房里陷入了沉寂，随着太阳下山，他的心跳却越来越快，不安与焦躁萦绕在他的眉头，他觉得他到目前为止都没有走错，可向来的职业敏感让他有些不安。 夜晚究竟会发生什么事情？ 太阳摇摇欲坠，随着最后一丝的光芒收敛下山，黑暗重新布满了整个大地时，月光洒进了病房，也就是这一刻—— 一声哭泣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 第十章 第三天 “痒......痒......” 轻微的呻吟让房间的众人恍惚间有些失神，后知后觉发现这陌生的声音居然是从李琪琪的口中传出。 万籁俱寂，陈玄感觉自己的心脏在跳跃，呼吸在缓和，时间进入了减速带，只有面前的李琪琪，一点点的蠕动着自己的身肢。 蒙着眼睛的她用双手在自己的四处开始不断的攀爬，可诡异的是，她的手指像蚯蚓一般在身上极速的爬行窜动，看着更像是手指在带着手臂移动，速度非常快的在身上游离抓挠，还一边哭着说道： “怎么会，怎么会这么痒？” “痒死我了，痒死我了。” 李苑被这惊异的一幕看傻了，一时进退两难，只来得及问一句： “琪琪......你......怎么了？” “我，我没怎么啊？我就是很痒而已！” 李琪琪的声音抖动的厉害，在不断的挣扎下，她伸展着身体，裹在身上的毛毯随着展开而渐渐滑落，身体也展露在了洁白的月光下。 “痒！有人能帮我挠一下吗，我好痒，我浑身都好痒。” 李琪琪求助着，可没有人上前，就连一向及时的陈玄也止住了脚步，因为眼前的场景太过诡异了—— 李琪琪的双手像有了生命一般的游离盘曲，她的两只脚长的过分，围着骨盆缠着一圈又一圈，身上黑色的斑居然生长了出来，拽出了一层层的鲜血，表面还覆盖着鲜血，显得黑红，而随着身体的不断舒展，她甚至已经到了极致了，可却还没停下，直到“咔嚓”一声，她的关节像被掰断一般的扭曲，然后再被拉长！ “啊！” 痛苦的哀嚎终于从李琪琪的口中传出，她的身躯坦然在床上，哀嚎着打滚，可手还是不受控制的在不断的游离。 “陈警官，我手好痛，好痛啊！” “咔嚓，咔嚓，咔嚓！” 接二连三的折断声响起，李琪琪发出痛苦的哀嚎，眼泪浸湿了黑色的绸缎，鼻涕和口水混杂在脸上，她咳嗽着，不断的尖叫让她的嗓音变得嘶哑，就像公鸭子，喊叫着： “啊啊啊啊啊啊啊！” “救救我，谁能救救我！陈警官，李警员，你们都去哪里了！！” “你们不是说要保护我的吗？你们都在哪啊，能不能救救我，求求你们，我好痛。” “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啊啊啊为什么我这么痒啊，我当初都说了让我刮掉他们，刮掉他们，你们凭什么要拦住我，凭什么！” “啊啊啊！” “呜呜呜，呜呜呜。” 陈玄看愣住了，他的四肢前所未有的冰凉，王三北在死之前绝对没有变成这幅模样，他的尸体是正常的，所以造成这样的原因只是因为他阻止了李琪琪的自残行为，阻止她刮掉那些梅花。 “陈警官......我们得救她！” 这时候第一个清醒过来的却是年轻懵懂的李苑，恐惧的泪水遍布了她的全身，但是在防护服的面罩下，更多的是她坚决的眼神。 她咽下口水，颤抖却又坚定的冲到了医生的身边，夺过了镇定剂针管，眼神再看向陈玄，陈玄知道了李苑的打算。 两人呈现着包夹的方向朝着李琪琪的方向冲去，面对挥舞的手臂，陈玄毫不犹豫的冲了上去，试图抱住，可那双臂的力量大的不像普通人，那诡异的手在陈玄身上游走，像是要钻进他的身体里，又像是要把他甩开。 伸出手，控制住两只飞舞的手臂，巨大的挣扎让陈玄必须用尽全力把控，甚至没有余力向李苑说话。 “谁，是谁！别拦着我，我好痒，我要挠！” 李琪琪像是受惊的兔子，在被陈玄触碰的那瞬间以数倍的力量开始抖动，她哽咽的甚至哭不出声音，只能从间断的哀嚎中听出她的绝望。 “我不想求救了，我只想止痒，让我挠吧，让我挠吧。” 陈玄听着她从牙缝中挤出的话，闭上了眼抵住了牙关。 而李苑终于在混乱中找到了李琪琪的位置，从肩膀上一针下去。 “啊！” 这是来自李苑的喊叫，她用尽全力的注射完整只镇定剂，现在已经不是考虑剂量的时候了。 “啪嗒。” 针管掉在了地上，李苑和陈玄被这头“怪物”给甩开，摔倒在地上，来不及吃疼，陈玄便抬头看向李琪琪。 “成功了吗？” 李苑有些茫然，但面前的李琪琪在注射了镇定剂后居然真的奇迹般的停止了下来。 “真的成功了吗？陈警官，她停下来了，还好还有镇定剂，还好......” “嗯。” 李琪琪平静的身体微微的颤抖，而这微微的颤抖让李苑兴奋的瞳孔猛地僵硬。 陈玄木然的看着面前的李琪琪，他看呆了—— 或许已经不能称“她”了。 “它”缓缓的站了起来，拉长的四肢让李琪琪显得截然的高，完完整整的挡住了窗户的月光，从背后，只能看见一个纤细的巨人，佝偻着腰，耷拉着双臂，掂着脚尖，像悬浮在尘埃之中。 黑色的绸带终于承受不了长时间的折磨，随着风在房间里飘荡，李琪琪抬了抬头，茫然看向了月光，也看见了玻璃里的自己： “这是我？现在的我吗？” “对不起。” 李琪琪细声的啜泣着，陈玄听着她的话语，神色有些放空，思绪缥缈着，恍然间，她觉得李琪琪此刻说的话有些奇怪。 她在对不起什么？ 陈玄睁大了眼睛，愕然。 这些天彻夜不眠的思考在这一刻联通，王三北的化妆，李琪琪的自残，一切的一切，都在联通。 他们剥掉一切生长的痕迹，不是为了欺骗自己—— 是为了欺骗别人。 “李苑，闭上眼睛！” 陈玄用尽最大的力气吼叫，提醒周围的警员，可李琪琪已经转过了细长了脖子，她的左眼转向身后，看向了身后的众人。 陈玄猛地闭上了眼睛，眼前的一切化作黑暗，霎时的冰冷像冰块一般从头上浇落，让陈玄如履薄冰。 也只是一刹那，那冰冷便消散而去，连带着面前的阻挡也消失不见。 刺眼的月光落在陈玄的眼皮上，颤了颤，睁开了眼。 面前已是空空一物，陈玄痴痴的看着空场地，就在刚刚，他想通了一切。 他们掩盖一切，不是为了欺骗自己，而是为了保护别人。 可是...... “陈警官。” 陈玄看向了身前的李苑，在月光下，李苑的身形变得僵硬，紧接着，她缓缓的转过了头，看向了陈玄。 而陈玄看向了李苑，只是这一眼，他的心彻底跌入了谷底。 “陈警官，陈警官，陈警官！” 一行清泪从李苑的瞳孔里留下，她一遍遍的呼喊着陈玄，眼中全是绝望与恐惧。 她没有闭眼，她看到了一切。 可是她不能说。 她一个字都不能说。 ------------ 第十一章 那就让我来证明 “陈警官，我是新入职一个月的警员，李苑！” “是这样的，我想申请贴身照顾李琪琪，女生之间比较好照顾，而且我也想亲入一线，面对事件！” “我只是不想打扰你休息，就先来现场了......” “陈警官。” “陈警官，陈警官......陈警官......” ...... ...... 陈玄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医院的，他只知道自己被抬上了担架，望着黑色的天空，觉得怎么一点星星都没有。 耳边有警车的鸣叫，有同事的呼喊，有周边居民楼的动静，还有隐约的哭泣。 可陈玄的脑海中只回忆起了短暂与李苑的过程，李苑从明媚的笑，到最后绝望的哭。 他错了。 错的很离谱，错的很夸张。 他自以为是，他刚愎自用，他夜郎自大，他自作自受。 从最初他下定论时，这就是他为自己付出的代价。 这夜发生的事情太多了。 可这夜终究要过去，这夜不能被当作普通的一夜。 天还没彻底的亮。 我不能再错下去啊。 “陈警官，你要去哪？” 换回了自己的警服，陈玄一瘸一拐的走出了医院，打着出租车，就朝着警局冲去。 凌冽的风吹动他斑驳的白发，在冷风中，陈玄颤巍巍的点燃了一根烟，叼在了嘴边，他抽的很快，他从来没有抽烟抽过这么快，一根接着一根，抽到他咳嗽，可还是又接着一根。 烟怎么这么苦啊。 陈玄又扯出了一根，走下了出租车，走进警局，一句话都没有说，左手拿着烟，右手握着笔，在单行纸上，写下了一字一句。 昏黄的灯光照亮了陈玄的苦涩，写在纸上的是陈玄的懊悔。 他将自己的错误写在纸上，也希望后来者不要重蹈覆辙。 夜再长，可总会过去，天慢慢亮起，警局的人也逐渐回来，回来的所有人，都看见了在办公室里奋笔疾书的陈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小心翼翼的，没有打扰他。 尽管他们不清楚所有的事情，但他们都知道，昨天晚上事件完完全全超出了掌控，受害者彻底失踪，而两名警员，一名医生也陷入了昏迷。 只有陈玄，强撑着回到了警局，他要写下当天晚上发生的一切，记录下一切。 局长也已经来到了警局，他年迈的身姿看着房间里的陈玄，目光闪烁着深邃，所有人都在静静的等候着，等着这张纸被送出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陈玄终于停下了笔，又一瘸一拐的走出了房间，他脸上布满了胡渣，眼睛无神，然后两只手递给了局长。 “郑局，麻烦您，请将这份报告看完。” 郑局接过了纸，大家也纷纷围了上来。 不知道是谁在念，让周围的人也能知晓报告上的内容。 —— “我是陈玄，是唐城总警局的一名顾问警员，负责侦破由人伪装鬼行凶的案件。” 在此之前，我一直认为，世界上是没有鬼的。 鬼是人文学创作出来的另类，是人内心的侧写，是一种表现手段，是一种形而上学。 我的存在，从来都是为了证明“鬼”不存在。 可这一次，我做不到。 —— 在此之前，我一直都在想，王三北、李琪琪为什么会对镜子里的自己如此避讳，为什么对写下的内容讳疾忌深。以前我认为他们是对自己的变化不能接受，而写下的内容也限制了他们，禁止了他们说出口。 可我却从来没想过，这些行为，其实并不是在限制他们......而是在保护我们。 因为只要看到、听到真正的那个“它”的内容，我们就会被他们染上，死路一条。 受害人清楚的知道自己已经被“它”染上了，是人类保护同类的本能，让他们下意识的没有透露这一切，而是掩盖，隐藏“它”的存在。 王三北甚至为此自残死了自己，让自己化上浓重的妆，拔出它的痕迹，李琪琪本来也是在这么做。 可因为我的自作主张，阻止了他们的行动，我以为这是在保护李琪琪，实际上这对保护她一点用都没有，反倒阻止了她保护我们。 我还害了我的同事们。 我已经错了，可是大家不能再错下去了。 这不是一起来自于“人”的杀人案，这是从始至终未出现过的物种的谋杀。 我也算见过它的模样，尽管只是背影，但我更愿意称她为“鬼” 或者用曾经经典的一个词语，能够描述半分它的恐惧—— 笔仙。 只存在于纸上，无法言说，无法透露，见之便代表死亡的“笔仙”。 可世上......只有笔仙吗？以后也只有笔仙吗？ 我们不单只要自己知道，还要告诉所有人！！ ‘鬼’从此刻，出现了。 “我们要告诉别人，要告诉大家。” 陈玄又抽出了一根烟，抽了一口，吐出烟雾，在缭绕的烟雾里，看见了他那双麻木的眼。 他是如此的平静，可所有人都觉得他疯了。 “陈警官，你究竟受了什么刺激？你不是最反对‘鬼’这种说法的吗？” “或许这只是一种新型的科技吗？这样我们不是认输了吗？将一切抛给鬼，我们当警察的还有什么意义！” “而且什么害了同事？李苑、同事们不都好好的吗？他们只是晕过去了，醒了，醒了就好了啊。” 同事们好言相远，而郑局则看了一眼陈玄，淡淡的说道： “陈玄！” “你在这里发什么疯呢！” 郑局长猛地将这封报告攥成纸球扔到地上，他额头暴起了青筋，指着陈玄的鼻子骂道： “扰乱人民安定，制造危言耸听，你知道这封信送上去会怎样吗？不只有你，我，我们全部人都得下岗！” “这就是你的顾问工作？你这是把人民的生命当成儿戏！！” “好，那你证明给我看，证据呢？！什么是鬼？不能听，不能说，放什么狗屁在这里！” 陈玄眼皮动了动，空洞的眼神聚焦，从自己的回忆里抽离，看向了周围人的脸色。 质疑，担忧，厌恶，鄙夷。 没有人相信他。 是啊，他之前自己是多么坚定的认为‘鬼’是不存在的。 人哪有那么容易改变自己的念头呢？ “我会证明给你们看的。” 陈玄拔掉了自己胸口的警员证，拍在桌上。 尽管所有人都不相信他，可是这是他必须做的事情，这是他肩负着的，这是他犯错的代价。 陈玄一瘸一拐的，想要走出警局，他拍掉警员证的行为是在挑衅郑局，没有人敢留他。 可陈玄还是错了。 不是没有人相信他。 “陈警官，等等。” 脚步声响起，她走的很慢。 李苑走到了门口，她搀扶着墙壁，缓慢的走到了众人的面前，这几步好像走了她所有的力量，然后抬起头，平静的像是以前的他自己。 李苑伸出手，拿起桌上陈玄的警员证，挂在了陈玄的脖子上。 然后将自己的警员证摘下，放在了桌上。 “这一次让我来吧。” 李苑又一次露出了自信的笑容。 “我做不了什么了。” “但我可以证明，陈警官说的话是对的。” 李苑扯开了衣领。 那是一朵淡黑色的梅花斑。 ------------ 第十二章 道仙 上城是属于北方的发达城市，众多的大头公司驻扎在这座不夜城，构建了纸醉金迷，踏入上城，仿佛能闻到一阵钱味，城市的所有的人都像住在理想世界里，白天西装白领，晚上礼服沉醉。 而此刻，在上城的一间廉价出租屋里。 风扇吱呀吱呀的转动着，老鼠在光影下穿梭，叼起薯片零食袋，顺便顺走了一根没啃完的鸭脖。 孙澈挤在狭小的椅子上，肥胖的身体压得椅子摇摇欲坠，他热的满头大汗，可小眼睛却快速转动着，充满希翼的看向了屏幕。 此刻，一个不知名的网站，一章热度极高的帖子被大家迅速讨论着—— 【奇了，真是奇了！我昨天晚上看到有人在路边漂浮，悬空！】 “这算什么，我昨天还看到我的邻居穿墙了呢，我本来还以为我看错了，但是看到他躲躲闪闪的眼神，我反倒怀疑真有什么了。” “我同事也好像有鬼，他的反应力好了好多！有一次我摔了东西，他‘啪’的一下就接住了。” “你们说......不会真像小说里写的那样，有些人觉醒了超能力了吧？” 屏幕的光照亮在了孙澈的小眼睛上，孙澈擦了擦头上的油脂，肥胖的身体挪动了一些，挠了挠。 旋即，在这篇帖子的回复栏里敲下了一行字： “兄弟们，我也有同感，感觉总有人一下子......换了个人。” “事情是这样的，哥们是做保安的嘛，有一个同一批进单位的朋友，本来和我一样吊儿郎当的，可是这几天，我发现他有些不同了。” “最开始我只觉得他的眼神看着我好像很鄙视，他却说是没有的事，我也就没有多想。” “可到后面，他眼底的轻蔑便越来越浓，看着我......就像看着蝼蚁一样。” “他的态度也越发的疏离、高傲。我本以为他是发达了，看不起我。” “可事情比我想想的要复杂的多。” 在编辑的时候，孙澈的脑子里也回忆起当初神奇的一幕。 “有一天我和他交接班的时候，早一些回到了宿舍，可结果却发现他在打坐。” “坐在床铺上，一呼一吸的，不知道是不是我眼花，好像有一些星星在闪。” “我揉了揉眼睛，想要看的更仔细一些，可下一刻，他却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然后很生气的跟我说我在偷看什么！！” “我当然不服了，都是一个宿舍的，哪有什么偷不偷看的？” “但他却很在意，第二天，他就搬走了。” “而随着日子的流逝，他的身体素质越来越好，这么说，本来爬一层楼都累，结果他现在巡逻的时连气都不带喘。” “最让我忘不了的是那一眨眼，人脸就出现在我面前的场景......就像穿梭一样。” “谁能一眨眼，就从二层床铺出现在窗户边上呢？” “我怀疑......” 帖子写到这，只差最后一句话就可以发出去了，可最后，孙澈又删除了所有的文字，然后关掉了页面。 李大解他了解，根本藏不住秘密，这件事里一定有鬼！ 难不成是像小说里的，真有修炼这一说法？ 气沉丹田，得道升仙...... 想到这，孙澈感觉自己的基因都在跳动，如果真能做个超人，谁愿意当一个普通人？谁愿意挤在这个小房子里！！ 不行...... 这样不行。 ...... ...... 一天后。 夜暮降临，孙澈偷偷摸摸的溜到了李大解的小区，在小区门口蹲守着，紧接着，李大解便穿着保安服从小区里走出。 在孙澈的眼里，李大解虽然还穿着保安服，可人却好像已经不一样了—— 他的身体好像轻盈了许多，整个人的面容从原本的颓废变得愈发的意气风发，身子瘦了很多，棱角分明的，但最让孙澈眼热的，是他身上点点的星光，萦绕在他的身边，从他的毛孔里穿梭而过！ 这是什么东西！ 孙澈又揉了揉眼睛，想要看的更仔细一些，可正好李大解身边路过了一个人，那星光便瞬间消失了。 虽然现在的李大解看着与常人无异，可在孙澈眼中，李大解完全已经蜕变了！他身上的星光肯定是仙气！不能在常人面前展现。 他肯定是在修仙！ 孙澈长舒一口气，却平复不了一点内心的激动。 眼看着李大解彻底消失在眼前，孙澈立刻绕过了保安的视角，朝着小区狂奔而去。 旁敲侧击下，孙澈还是得出了李大解家的地址，眼下直冲到出租屋的门口，一番寻找下，在地毯下找到了钥匙。 还好有钥匙，还在这么显眼的位置，不然孙澈就得翻窗或者爬墙了，孙澈可还没修仙，没这么厉害！ 急急忙忙的拧开门，虽说上班要上足八个小时，孙澈的时间绰绰有余，可他还是保险起见，连忙开始了搜寻。 客厅里什么都没有，但走进了房间后，孙澈就傻眼了—— 他甚至没能在房间里看见一张床，只看到了一个蒲团，一个神像台，神像台前插着许多已经燃尽的香，台子的边缘安装了红色的灯，照射着中间的神像。 中间的神像并不是常见的佛祖，反倒素未谋面，这面目普通的神像一只手在前，一只手在后，两腿一只站立，一只翘起，张大嘴巴，目视前方，有种无欲无求的超脱感。 李大解连觉都不用睡了，都不用再猜了，他一定是在修仙！ 那秘籍呢？ 孙澈咽着口水，在不大的房间里开始搜寻，这房间东西本就不多，很快孙澈就发现了这神台前还有一个暗门，扣开暗门，赫然是一本蓝皮封面的经书，而经书上写着三个字—— 道仙经！ 单单一眼，孙澈就被这功法完全吸引了心神，呼吸逐渐加重，郑重的拿起了这本道仙经！ “道可道，凡人仙，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长生不死，尽在一书之中。” 得来全不费工夫！！ 李大解这小子，果然是在吃独食，这下终于被孙澈寻到了修仙的法子！ 他再也不用当一个月只赚三千五的保安了，以后美女，金钱，地位，全都手到擒来，作为第一批修仙者，也肯定会在后来者之前！ 不过孙澈还是有理智的。 如果贸然将道仙经拿走，肯定会被李大解发现，横生事端—— 孙澈拿出了手机，认认真真的将每一页道仙都拍照记录好，再检查一遍后，便邪魅一笑的收起了手机。 我真是天才！我不修仙谁修仙！ 孙澈自认为比李大解好不知道多少倍，眼下他修仙，肯定比李大解要厉害的多！ 孙澈做好最后的工作，将东西复位，连脚印指纹都擦去痕迹，最后又确认了一遍现场。 回过头，孙澈看着神台上的神像，神色露出了些疑惑。 神像的眼睛正好与孙澈的抬眸对视着，那无欲无求的眼神看着孙澈有些茫然，神像伸出的手直直的正好对准了孙澈，好像想捉住他一般。 打了个寒颤，孙澈离开了手掌指着的方向，口中念叨了一句“怪渗人的”。 旋即带着丰厚的战利品，离开了李大解的家。 “啪嗒。” 门被关上了，暗淡的房间里只剩下了神台的红光照亮着孤独的神像。 而孙澈前脚离开，后脚房间里突兀的响起一声—— “孙。” 固定的神像微微的动弹，一点点的蠕动，石头晦涩的摩擦着，像蜗牛一般，不仔细看绝对发现不了，可若拉长时间看来，这神像的动作竟不断的在变化。 它的手从张开渐渐合拢，神像的嘴巴时而是圆形，时而是扁形，那眼神也渐渐有了光彩，身子向前靠着，愈发的倾斜。 “澈。” 突兀的声音又从石像口中传出，一个字一个字的崩着，它眼中的光芒愈发的亮，甚至还闪烁着晶莹的光，他的表情变得苦涩，变得崩溃。 “救，救。” “我。” 救救我，啊。 ------------ 第十三章 苦尽甘来 孙澈屏着呼吸，试探性的将脚伸进热水，下一秒，歘的一声从热水里跳出，热水溅到地面，发出滚烫的热气。 “啊......烫烫烫烫烫！！” 孙澈面色涨红，看着脚底的水泡，心中恼火，这根本就不是常人能忍受的修炼！ “以热水灼伤自身，不破不立，方可锻皮。” “锻皮成者，可刀枪不入，肌如雪白。” 这是修炼的第一个阶段，孙澈他却从没想过，修炼会如此痛苦。 这......是给人修炼的功法吗？用沸水灼烧身体，这是要煮熟身体吧！ 孙澈无语道，没想到自己还没踏出第一步就已经失败了。 而翻阅着后续的内容，孙澈却更加觉得离奇。 “熏香十小时，默念心经，头悬梁，针刺骨，口含苦胆，方入硬肉境。” 更后面的孙澈却看不懂了，那些文字好似加密了一般，只是表明如果需要看懂，则需要修炼成功前面的境界。 仙法嘛......有些加密工作也正常。 但这第一天，孙澈却是实在接受不了热水修炼这种方式。 他也不是吃不了这种苦的人，但最起码......他得做好心理准备。 “算了算了，明天再练吧。” 孙澈连忙倒掉了热水，他想的很开，反正也不差这一天成仙，放弃是孙澈最能坚持的事情。 二话不说，孙澈立刻就躺倒了床上开始刷起了手机。 虽然还没有修炼，但孙澈已经想象了自己变成仙人的模样。 脑子里幻想着，孙澈抖着腿，渐渐的有些疲惫了，打了个哈欠。 沉重的呼吸从他的口中徐徐的传出，孙澈带着美梦的微笑，渐渐沉入了梦乡。 “......” “嗯......” 轻微的呻吟声响起，孙澈睡梦中的表情越来越狰狞，不过一会，床开始震动，紧接着孙澈猛地惊醒，露出痛苦的表情。 “啊啊啊啊啊啊！！” 杀猪般的声音从孙澈的口中传出，孙澈滚下了床，在地上不断的打滚，身子颤抖着厉害，她脸红的可怕，青筋在脸上浮现，口水和鼻涕控制不出的流出，他的瞳孔满是震惊与惊恐，浓厚的热气从他的身体里飘荡而出，他哑然的哀嚎着，像一只虾一般上下翻腾。 “烫烫，烫，好烫！” 一个个水泡在孙澈肥硕的身子里爆开又愈合，每次炸裂，新的水泡又再次升起，在爆裂与新生中，皮肤肉眼可见的溃烂。 “额，额......” 孙澈的身体抽搐着，明明周围空无一物，可是他的身体却完全呈现出被热水浇灌的模样， “痛，痛死我了，放过我，放过我！” “救救我，谁能救救我！！” 孙澈哀嚎着，可周围死寂一般没有人回应他，孙澈锤着地板，指甲在地板上扣出血痕。 好痛，好痛。 放过我，放过我。 孙澈翻着白眼，像一只煮熟的虾蜷缩着，他觉得自己快要死在这了，他不知道自己是昏迷着还是清醒着。 手指抖动了会，孙澈勉强睁开一只眼，模糊的看向周围狼狈的一切。 “呼......呼......” 我.....还活着吗？ 又过了一会，冰凉的呼吸灌进孙澈的身体里，孙澈流出了一滴泪，恍如隔世。 “我还活着？” “我居然还活着？” 不仅活着—— 孙澈颤巍巍的伸出了自己的手，看向自己的手臂，果然如同描述的一般，肤如白肌，坚韧有余。 他的伤势都已经完全恢复，而且身体更进一步。 可是......孙澈内心却被后怕所占据。 他真的觉得自己离死亡只差最后一步了！！ 这些都是假象，修炼不是应该很爽，很通透的吗？这么痛苦谁还修炼啊！！ 反正孙澈不想，不可能再来一次了，孙澈绝对不可能再来哪怕一次。 “谁爱练谁练，能练的都是疯子，都是变态。” 孙澈掏出手机，删除了相册里所有关于“道仙经”的内容。 ...... ...... 上班路上。 虽然孙澈很害怕，可他的身体却好的不行，健步如飞，他觉得自己身体好了许多，而且路上许多人都瞄着他。 “孙澈，怎么感觉你今天变帅了？去打光子了？” 遇到了熟人，第一件事关注的便是他的外表，这让孙澈有些不是滋味，心想着如果换你来，你能不能接受付出这样的代价。 孙澈如是想着，可是嘴角却微微翘起，脸上洋溢着欣喜。 他不知道多久没有被夸过了，作为一个肥宅，平时妹子连正眼都不会看他。 复杂占据着孙澈的脑海，痛苦与欣喜交织，他有些煎熬，不过无论他是否修行，他现在都得上班。 朝着公司走去，在路上，又遇到了一个熟人，孙澈低着头，想躲着过去。 因为这个熟人正是李大解。 他们之间本就生疏了许多，而且孙澈还去了他家偷东西，无论什么理由，孙澈都不想再与李大解有接触。 “孙澈！” 孙澈被迫停下了脚步，抬起头，强颜欢笑的与李大解打着招呼。 “李大解，你刚下班啊~” 只是一眼，李大解便疑惑的问道： “是啊，孙澈......你今天怎么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我？没，没有啊。” 孙澈矢口否认道，并且补充解释：“可能是我们太久没见了，最近有点变化很正常。” “可是......我怎么感觉你......” “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我快迟到了......” “修道仙经了？” 李大解的话很明媚，可孙澈却一阵发寒。 孙澈看向了李大解，目光带着畏惧和警惕，倒退了一步，他不知道李大解是怎么知道了他也在修行，但他做贼心虚。 可李大解的眼睛却深邃的像是能看穿孙澈的心。 他露出意味深长的笑，让孙澈感觉到有些陌生。 紧接着一拍手，往常那个风趣的李大解回归，一下子便搂住了孙澈的脖子，激动的说道： “太好了，本来我还想找机会跟你说，没想到你居然提前一步开始修炼了。” “道仙在上......那是祝我们脱凡超圣的仙经，信道仙，得长生。” “而且道仙对我们是多么的仁慈。” “可是，那是多么的痛苦.....” 孙澈想要反驳，却只听见李大解虔诚的说道： “登上圣人的阶梯是必然要遭受痛苦的，我们会畏惧，会退缩，会放弃。” “可道仙却帮助我们度过，哪怕我们逃避，他也让我们直面，用心良苦，苦口婆心......不是吗？” 苦口婆心？ 孙澈想着，看向了李大解虔诚的眼神，始终不敢相信他说的话，而且细想下来。 还真有几分道理...... ------------ 第十四章 恩赐 李大解的眼神意味深长，可孙澈却低着头，思索着李大解的话。 李大解作为先行者，肯定了修炼道仙经时如果无法坚持下去，“道仙”就会折磨修炼者的事实。 可在他的眼中，这非但不是折磨，还是恩赐。 是道仙的良苦用心啊。 这种非人的锻炼本就不是人能支撑下去的，轻则半途而废，重则身死道陨。 人类本就不是承受仙途的物种。 可道仙却让我们无论若何都要修炼下去，哪怕遭到再大的折磨也帮我们修复身体，无论再害怕也只能前行。 那这怎么能叫折磨呢？ 而所谓的痛苦，本是是修炼便要承受的，又与道仙有何关系？ 反倒正是因为有了道仙，我们才能在这条坎坷的仙途上一步步走下去。 道仙在上！！ 李大解的眼中是疯狂的虔诚，他摇晃着孙澈的肩膀，哪怕只能接触，也能感到他激动的颤抖。 孙澈有些愣神，更有些胆怯，这非人的折磨真的要硬抗吗？ 两人短短的交谈，却让孙澈整天都在想着李大解说的话。 越想，他的心便越动摇。 是啊......他这种这么容易放弃的人，让他自己跳进沸水里，他必然是无法接受的， 可如果是被扔到了沸水里，还盖上了盖子，必须承受，他......还是能扛过来的。 他昨天不就扛过来了吗？虽然生不如死，但现在看来，好像也不是不能承受。 他也不是什么孬种！ 但孙澈还是怕，如果修行下去，就要一直遭到这样的痛苦，这样的生活也不像是人过的。 而最后，李大解给了他一个神秘的答案。 修炼下去，会有见到道仙的那一天，而届时，他的痛苦就会被超脱，从此......平步青云。 这一切是有尽头的！！ 孙澈终于得到了自己能坚持下去的理由，只要熬到那一天，他见到了道仙，他就不再是普通人了。 到时候，钱，权，女人，都不过是手到擒来。 孙澈的眼中陡然升起了亮光。 从手机的“最近删除”里找回了道仙经，甚至放到了加密相册里小心翼翼的保存，他可不会像李大解一样这么蠢，放着纸质版的给别人偷。 带着思索，时间来到了晚上。 面对恐怖的夜晚，孙澈甚至开始有些期待，还没到来时，孙澈又恐惧又兴奋，这种肾上腺分泌的快感让他好像置身于仙境。 “来吧，来吧......来吧！” 孙澈抵着牙关，恐惧与期待在脸上复杂的交织着，他咬的脸色涨红，青筋暴起，粗重喘息。 他没有等太久。 下一刻，痛苦袭来。 他猛地睁开了眼睛，瞳孔凸出的像是要掉出。 紧接着，痛苦的哀嚎从他的口中传出： “啊！！” “烫，烫，烫！！” 他浑身肉眼可见的开始涨红，浑身开始散发着热气，皮肤开始承受不住温度的上升，角质层凸起，生出一个个脓疱，又因为极度的高温而炸裂。 “烫，烫死我了，烫死我了！” 孙澈吐着舌头，大口喘息着，说着口齿不清的话，他觉得整个人都被火焰包裹着，绝望与痛苦包裹着他，他甚至连哭感觉都没有，只有痛苦。 “不要......不要再继续了，放过我，放过我。” “我错了，我错了，我不修行了，不修行了......” 一如昨晚，孙澈再次承受不住，整个人摔在地面上，这次的痛苦更胜以往，他的身子像羊癫疯一样开始抽搐颤抖，瞳孔上翻着，口吐出白沫，挠着自己的身体，一遍遍的挠。 停......停下...... 孙澈甚至想要杀死自己，可他根本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他好像醒着，又好像昏迷，只有那痛苦是亘古的。 时间在流逝，他痛苦的时间也真的很久，从深夜，一直到破晓。 放过，放过我。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孙澈的身体，孙澈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直到刚刚，痛苦才像潮水般渐渐退去，而且还时不时潮水上涌，阵阵余痛。 他意识模糊的呢喃着，半睁开的瞳孔还残留着恐惧，他还在恐惧，还在呢喃。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只是，他却不知道，自己说的话变了。 “再一会，再一会。” “再一会......” 究竟是放过我？还是再一会？ 修炼还在继续。 每一次修炼都是上一次痛苦的成倍叠加，他本以为自己能够忍受下去，可痛苦总能先一步将他打击。 可当他觉得自己肯定无法接受下去，他却又奇迹般的撑了过来。 他的肌肤也因此变得越来越光滑越来越瘦，身体越来越好。 在这样的折磨下，他踏入了锻皮境，朝着硬肉境疾驰而去。 硬肉境的修炼像千万根针在他的身体里穿越着，而他则整个人被吊在天花板，每一次直到彻底窒息之前，才有那么一缕气息灌入他的喉腔。 他像条死狗一样的挣扎着，在死亡的边界来回试探。 直到天亮，他才被摔在地上，周围诡异的力量消失，那穿刺的针感也终于消失，孙澈咳嗽着，干呕着，在地上爬行。 拱起身子，他一只眼睛闭着一只眼睛睁开，随着每一阵喘息，他的鼻涕和口水便滴落在地上，他随便擦了擦，便对着空地敲起了响头。 “谢谢道仙，谢谢道仙。” 如果不是道仙，他肯定就已经放弃了，没想到硬肉境这么难修炼。 多亏了道仙，强行让他承受痛苦，感谢道仙。 孙澈一拜再拜，又感受起了自己身上愈发强大的力量，他一掌打在墙壁上，墙壁便被打出了一道裂痕，而他的手掌却毫发无伤。 他从未感觉过如此强大。 和以前的他判若两人。 这样的感觉太棒了，太棒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孙澈癫狂的笑着，看着自己的手掌，像看着最好的恋人，痛惜着。 第四天，第五天，第六天。 孙澈感受着成倍的痛苦增长，他放弃的念头愈加强烈，那坚持下去的想法就复燃的更厉害，在无边的折磨中，孙澈的身体飞速的提升着。 一直到第六天。 孙澈彻底踏入......硬肉境。 ------------ 第十五章 仙人抚我顶 “多么完美的肉体。” “你的进步让我觉得震惊......” 眼下的孙澈瘦了太多，整个人线条分明着，浑身上下充满了肌肉，他的皮肤光滑有弹性，而更神奇的是，他每次呼吸所泄出的点点星光。 李大解看着孙澈，痴痴的说道，而从他的眼神中，孙澈还看出了一丝隐藏的恐惧，那是在畏惧孙澈飞速般的成长。 “过奖了，只不过是正常进度而已，这一切都是归功于道仙，道仙在上。” 孙澈顺其自然的说出道仙在上四个字，在他的心目中，道仙已经成为了那神秘伟大的存在。 看着李大解复杂的眼神，孙澈心中嗤笑，他心想着，倘若将真相告诉李大解，恐怕李大解会妒火中烧。 他已经收到冥冥中道仙的召唤了。 那是来自亘古的呼唤，道仙感受到了孙澈的虔诚，感受到了孙澈的潜力。 他正在赶来的路上，或许是在星空，或许是在虚无，或许是在今天，或许是在明天。 那隐隐约约与神联系的感觉，就像他的一举一动被道仙所看见，所赞赏，如沐神光。 这么多天的苦难是值得的，苦难让人成长，苦难让人前进。 仙人抚我顶，结发共长生。 等待抚顶的那一刻，便是孙澈蜕变的那一刻，他现在已经不在意什么金钱，权利，那些世俗的东西。 他要的是力量，要的是仙人的临幸。 没有再多与李大解交流，有些人或许一辈子都不能与仙人沟通，他不想将时间浪费在这些人身上。 这几天，孙澈辞掉了工作，专心在家修炼。 修炼成了他生命中的一切，在深夜崩溃再愈合，成了他畏惧又渴望的事情。 而且快了。 也快了。 孙澈一杯又一杯的喝着水，可根本解不了他的饥渴，他扯了扯衣领，锤着自己的胸口，不断的深呼吸着，他从几天前，就没有去玩电脑，玩手机，就是等待，纯粹的等待，等待痛苦降临的一刻。 怎么还没到，怎么还没到。 时而哀嚎，时而尖叫，他挠着自己的脸，他哽咽着，感觉自己的胸口闷得不行。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只想快点，快点到晚上。 不知何时，哪怕不修炼，他也变得痛苦了。 他好想哭，又好想叫。 他捂住了脸，还在剧烈的喘息。 手机在震动着，可孙澈却完全没有心思去管了，无论谁给他打来的电话，都没有办法去打扰到他修炼。 时间在流逝，孙澈激动的心渐渐平息，他露出了满足的笑容，心跳的越来越快。 快来了，快来了。 就是这个时间段！ 孙澈抵着牙关，就要强忍那痛苦。 可过了会，孙澈却疑惑的睁开了眼，松开了牙。 怎么这么舒服？ 一阵温暖的感觉包裹着他，他感觉自己的毛孔在呼吸，一阵阵浊气排出，他的身体变得轻盈。 孙澈有些茫然，他舒服的有些过份，再次睁开眼时，周边却陷入了一大片的漆黑之中，已然不在自己的房间。 这是......仙临？ 孙澈终于反应过来了，呼吸重新变得急促，没想到仙临来的这么快！！ 如听仙乐耳暂明—— 一道刺眼的光芒驱散了周边的黑暗，淡淡的佛音在四处回荡，吟唱响起，孙澈焦躁的心被抚平。而随着光亮朝着孙澈急速的靠近，那股温暖感也愈发靠近，在光芒下，能看见一面色慈祥的青身佛像，他肥硕的身体体现着慈祥，脸上挂着和善的笑容，眼睛笑眯眯的看着孙澈，双手合十，在向孙澈行礼。 孙澈连忙双手合十，望着道仙，眼神崇拜。 这就是一直在帮助他们修炼的，无上道仙。 终于，终于到这一步了。 道仙正在从远方极速的赶来，像是从西方，又像是从极乐，孙澈忍不住踏前一步，又踏前一步。 孙澈忍不住了，他在广袤的黑暗大地上狂奔了起来，朝着那光亮靠近，那光愈发的靠近，道仙慈祥的笑容也愈发的清晰。 道仙，道仙！ “噗通。” 孙澈猛地跪在了道仙的面前，在巨大的道仙面前，他就如同一个小小的玩具，只有他的膝盖高。 这就是仙人的存在，庞然大物，高不可攀。 可很快，孙澈也要成为仙人了。 仙人抚我顶，结发共长生。 “咚。” 道仙发出一声清脆的响，紧接着，那合十的手掌慢慢分开，缓缓放下，将孙澈托起，升到了眼前。 望着眼前巨大的头颅，孙澈腿软的要站不住，他恐惧着亦兴奋着，他控制不住脸上抽搐的表情，用最大的声音喊道： “道仙在上！” “我孙澈，参拜道仙！” 道仙......满意吗？ 孙澈颤抖着，担心道仙在见过他后不满意，便放弃了传道。 可在见到道仙满意的微笑后，孙澈放心了。 而随后，孙澈感觉到周边在剧烈的颤抖！ 要开始了吗！！ 孙澈屏住了呼吸，怔怔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巨大的青色弥勒佛开始疯狂的颤抖，像是在兴奋，又像是在激动，那眯起的眼睛紧紧的盯着孙澈，紧接着巨大的温暖包裹起了孙澈，孙澈动弹不得。 巨大的仙力朝着孙澈的身体狂涌而去，孙澈感觉到身体爆发出无尽的力量，他缓缓的站起身来，摇摇欲坠，他哭着，笑着，胸膛起伏着，感受着这一切。 直到他浑身上下的全部细胞都充满了仙力，孙澈觉得他离突破只差一瞬间！ 只差一点，他就突破了！ 他将来到仙人之境，超凡......脱俗。 孙澈张开了双手，看着道仙，准备迎接这一切。 而道仙也给出了这一切。 它的身体不再颤抖，它的仙力也不再灌输，它的头颅急速的靠近，停在了孙澈的面前，两颗巨大的眼睛从石缝中盯着孙澈，微微一笑。 善。 仙人抚我顶，结发，共长......！！！ 佛像猛地张开了嘴。 巨大的嘴仿佛变成了天际，巨大的死寂降临在痴狂的孙澈面前，紧接着像巨大的泡泡一般，将孙澈裹住，在吃掉的那一刻，佛像迅速变小，一口吞下。 巨大的石像开始疯狂的缩小，直到缩成了人的大小，露出了孙澈的形状，孙澈像在橡胶里一般不断的挣扎，他尽全力的想要挣脱，可石像还在变小，还在变小。 等等，等等！ 不对......这不对。 这不是抚顶。 他在，骗我？ 晦涩的声音从石像里穿出，可求救没有用，石像还在变小，还在极限的变小，每一下挤下，孙澈的身子便被挤压一下，从皮肤，到血肉，再到骨头，都被碾碎，被挤压。 “啊！！！” 痛，痛！！！ 直到最后......变成手臂大小的佛像。 廉价的出租屋只是多出了一个不会动的石像。 石像里孙澈的眼神从癫狂变成了清明，随后变成了恐惧，他的眼珠转动，缓缓的看向手机。 有没有人能发现，有没有人能救救他？ 时间还在流逝。 “铃铃铃。” 电话又响起了，划破了一直寂静的夜。 手机亮起，显现出了上面传来的信息，上面的备注是“妈”。 一共发来了三条信息。 【儿子，你知道吗？你爸爸不见了，他说要修仙，可是昨天他回来之后，我感觉他变了个人！！】 【儿子，妈妈该怎么办？】 【儿子，如果你遇到了，一定不要修仙，千万不要修仙......】 ------------ 第十六章 上城之上 通透式电梯运行在高耸的写字楼，内部的人团聚在一起聊着话题，唯独张怀义独自站在玻璃前，俯瞰着上城之下。 陈局背着手，瞥了一眼张怀义，随后咧起笑容招呼道： “张秘书，好久不见，又精神了许多。” “你最近表现可好啊，自从你当上了城长秘书之后，民声向善，说你做了很多惠民利民的实事啊。” 张怀义露出了谦虚的表情，一拱手，说道： “这都是城长的决定，我也是辅助而已......不过最近城中心的几家大公司的反馈也蛮伤神的，就麻烦陈局多担待了。” “好说，好说，为民办事，这都是我们的宗旨......” 张怀义没有再搭话，虽然口上恭维，可心中却对眼前这位局长颇有微词。 倘若不是他向城长告了一状，说张怀义滥用公众舆论，让业界对政府的形象有所影响，张怀义提出的工作时长调控政策至今无法全面推行便是这个原因。 他也清楚，动到上层人的利益的事情，没这么容易推进，他们永远无法理解双赢的概念。 虽然很难，但身在其位，必谋其职，这是他父亲交给他的道理，既然决定踏入政场，他便不会退缩。 上城很好，可也有不好的地方，这便是他存在于政场的意义。 “到了。” 电梯来到二十八楼，也被业内人士尊称为—— 上城之上。 “这会议桌又换了，赵城长可真是有眼光啊，这桌子看着普通，可这木材真是有价无市......” 张怀义落座在主位的隔壁，作为城长的秘书，可非是简单的文书工作这么简单，更要针砭时事，理解城长，准确执行命令。 众多领导到场，张怀义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这么齐的人了，心中有些焦虑，这一次，哪怕是最亲近的秘书，也猜不透赵城长的意思。 张怀义独自思索着，不过很快，赵城长也到了会议现场。 “各位，好久不见啊。” “赵城长。” “赵城长......” “赵城长！” 众人纷纷起身看向眼前这身子挺拔的老头，他脸上带着慈祥的笑容，眼神却带着锐利的光，看到城长的这一刻，张怀义便猛地起身鞠躬，心中带着敬畏与崇敬。 自从赵城长继任以来，便大量招进新兴行业定居上城，随着这些行业的突飞猛进，也为上城 带来了大量的机会与机遇。 赵城长的眼界与见识无一例外都是超前的，也是上党力推成为下一届公国国长的首选。 “大家都坐吧。” “好的。” 众人纷纷入座，静静的看向赵城长，但这一次，赵城长的神色中罕见的出现了复杂与忧虑，不再寒暄，直接开口说道： “诸位......你们最近，都有听说‘道仙’的事情吗？” 道仙？ 张怀义顿了顿，脸上露出了疑惑，而周边或是神色复杂，或是神色平静。 “看来大家还不太了解......大家一定要加强自己对实事的嗅觉啊，不然落人一步，都不知道。” “北城如今凭借着深厚底蕴压我们一头，都是同党同治，我们凭什么比北城差？而国长最近也对夏党赞论有佳，南方无论是经济和民生都稳步朝上，有赶上我们脚步的趋势，我们反倒开始疲乏......还是小义提出的改善在职人员的上班时长，提高幸福度，才让我们的舆论开始转好。” “谢谢领导夸奖。” 张怀义如是说道，但他却清楚，赵城长这番话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还是为了说明“道仙”这件事。 仙......这不是迷信的东西吗？怎么会放到桌面上来专门讨论这件事呢？ 是有人借仙魔一论扰乱社会安定，还是宗教信仰影响了社会秩序？ “刘局长，还是你来说一说吧。” 刘局是上城总警局的局长，此刻，他站起身来，眼前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张怀义愣了愣，他常跟这位局长打交道，可却从未见过如此兴奋的他。 伴随着颤抖的声音，刘局长也开始阐述了他的故事—— “各位......在几天前，在我们上城发现了一起殴打事件。” “本来是一起普通的殴打事件，可这两个人居然袭击了警员，事态便立刻严重了起来，我们立刻派出警员要将他们扣押。” “可没想到的是，这两个人居然天生神力，我们派出的警力差点都让他们逃掉了，直到一名年轻警员出手，才制服住了他们。” “不调查不知道，一调查让我大吃一惊，你们知道怎么着——” “他们说......他们是修行者，是道仙给了他们力量。” 刘局长的声音愈发的颤抖，周边的人担忧的作势欲搀，可年过半百的他此刻却兴奋的像个小孩，定定的撑着身子，咧着牙，眼中带着向往的光。 “其实一开始我是不信的，只不过是力气大一点，能跑一点，算什么修行者？只不过是开脱罪名的借口。” 偏偏......我们的警员也出来承认，他也修炼了道仙经，这才能抓住他们。” 众人一片哗然，一些流氓说谎可以接受，但是警员...... “我开始疑惑了......警员总不至于撒谎吧？” “直到后面我深入探究我才知道，谁都没有说谎。” “是我的迟钝与愚昧，让我将真话当假。” 会议室大屏幕应声开始播放着“修炼”的场景，只见星光吐纳，那游离的仙力在人物的身体中自由穿梭，而同时，对比图还在视频中同步显现，可以很清楚的看见一个懒惰的胖子，如今变成英姿飒爽的男子。 “这是我们拍摄的录像，眼前视频中的人，仅仅用了一周，便从低迷变成了这样，这里面没有用任何的特效，而且拍摄现场我也在场，如果我有一句谎言，我现在的乌纱帽立刻扯掉。” “经过我的亲自核对，道仙经真的可以改造人体，让人进化。” “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刘局长瞪大眼睛看向所有人，他喘着急促的呼吸，撑着桌面，用力的吐出了四个字： “新的时代。” 他又强调了一遍。 “这是新的时代。” ------------ 第十七章 无为而治 “新的时代”像一个秤砣，压在了众人的心上。 刘局深呼吸着，这番话耗费了他太多的力气，他强撑着身体，期待的看向大家，可没有人敢出声，所有的人都看向了主位上的赵城长，斟酌他的态度。 刘局这话，比之工业革命，比之寒武纪，甚至比之宇宙大爆炸。 见大家不作声，刘局又强调道： “各位局长们，大家都是摸爬打滚爬上来的，知道时效性吗？” “城长啊！！” “道仙经的出现代表了危险，也代表了机遇。” “掌握了力量的普通人极有可能膨胀出恶念，轻则斗殴，重则抢劫，杀人。而机遇便是我们如果我们能提前一步掌握这样的力量，化为己用，能更好的管理上城，管理北方，管理整个夏国......这有可能，是滚滚历史车轮下，最重要的转折点。” “如果我们上城不抓住这个机会，那以后......还有机会吗？” 什么经济，民生，市场......比得上进化吗？ 大家一时陷入了深沉的思索。 张怀义看着屏幕上的画面，看着主人公吐纳呼吸的模样，心中宛若浪涛般震惊。 真相与张怀义所想相差甚远，既不是宗教，也非是鬼怪谣言，而是真真正正的......修仙。 人类居然可以修仙？ 对此，张怀义的第一个想法便是胆怯，是怀疑。 天上没有白掉的馅饼，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这两句话是刻在夏国人民里的两句话。 可再一想，张怀义看过太多掉馅饼不敢接，免费的午餐不敢吃的人了。 这么多么吸引人的一件事，修仙的机会就在眼前，真的......要因为自己的怯懦而退缩吗？ 张怀义思绪纷乱着，他想好好的思考，可没有这个时间。 “刘局，你说的很精彩，可是也隐瞒了不少吧。” 这一次，反倒是电梯上与张怀义呛声的陈局发问了： “难不成这套修炼一点副作用都没有吗？” “当然有。” 刘局坦然说道，可脸上却是大义凛然： “那便是修炼极其困难，不是每个人都能扛下去，这也代表了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道理。” “难道因为难，因为痛苦，我们就不去尝试了吗？这些都是过程，只要结果是对的，我们就该坚持下去！” 刘局说的话字字珠玑，让张怀义也挑不出半分毛病，倘若只有痛苦而言，确实算不上什么特别大的代价。 张怀义出声，在全场年纪最小的情况下，他却未有怯场： “刘局，你怎么知道......这条路最终就通向进化，如果通向深渊，是死亡呢？谁都不知道这套功法是陷阱还是机遇。” 张怀义如是说道，对这所谓的“仙法”，还是不太放心。 “哈哈哈，张秘书说的确实是对的啊。” 刘局却哈哈大笑，紧接着用胸有成竹的眼神看向了众人—— “我当然不是要全部人都去尝试，我们只需要有部分的人去尝试，看看这条路到底能走到什么方向，那不就行了吗？” “这一步总要走出，做事都是有风险的，难不成我们要固步自封，最终成为像夏党那样的老油条，吃着老本，只知道做一些没有意义的改变吗！！” “赵城长，多说无益，你来说说你的看法吧！” 张怀义一肚子的话被堵在了嘴边，这刘局更是人精，知道把话柄扔给城长，而说出这个问题的张怀义却反倒像不知进取，固步自封了。 会议室剑拔弩张，可大家都知道，最后的话语权还掌握在赵城长的手上。 赵城长两只手交叉的放在胸前，前后摇晃着椅子，眼睛微微闭起，时不时响起的深呼吸体现了他的思考量，张怀义搓了搓手掌，也有些紧张。 良久，赵城长终于开口了。 “我知道了。” 赵城长睁开眼睛，在说正事时，他脸上看不见一丝的笑容，反倒有着严肃与震慑： “你们大家说的都有道理，修炼......这必然是划时代的存在，而据我所知，目前还没有任何一个城市汇报过这个问题。” “我们哪怕不是第一，也是前列接触道仙的城市，或许这冥冥中也是一种命运吧。” 听到这，张怀义叹了一口气，两手交叉着，食指相互摩擦，而城长的话语还在继续。 “正如刘局所说，现在人民们都有接触修炼的事情，倘若一味的打压他们修炼，反倒让社会陷入不安定，更难掌控，而如果我们的人不修炼，也很难管控偷偷修炼的人，这是现实存在的问题。” “如果一味的推崇，又可能犯了迈大步子的错误，万一出现错误，也是赌上了所有人的性命。” “那我们干脆......就按照现状继续维持下去。” “既不打压，也不是制止，顺应时代的变化，我们也可以让一些内部人员进行训练，以自愿为前提。” 无为而治吗？ “我们上城本便以开放，引领为名。” “我们这也是为了人民先冒险，先走一步！” “城长大义啊！” 众人纷纷附和，张怀义虽然心中叹气，但还是表示赞同。 这番话虽然是不支持不反对，但话语的潜意识就还是支持参与修炼了。 说实话，张怀义也找不出反驳的理由了，上城本就是以先进开放闻名的城市，每天广纳外界，今日有道仙，明日有佛仙，后日有基督仙，都有可能，如果什么都禁止，却又不是上城了。 事到如今，就不要这么不识趣的反驳了。 “既然城长让大家按照自己的意志选择，那我也尊重大家的意见。” 刘局立刻接下话茬说道： “道仙经我已经拓印好了，现在分发给大家，如果大家想修炼的，那边好好研读一番，如果不想，那也大道朝天，各走一边。” 一本蓝色封皮的经书叫到了张怀义的手上，张怀义微微笑着，然后将经书揣在了口袋之中。 “那就多谢刘局了。” “不客气的，怀义。” 刘局猛地看了一眼张怀义，然后很快就转过了视线。 张怀义愣了愣，看着刘局的背影，觉得有些陌生。 更有些渗人的压迫。 可能是...... 修炼的作用吧。 ------------ 第十八章 他不是 下午，阳光正好。 张怀义推掉了其他的工作，按照纸上的地址，开车去到了一片城中村，然后沿着城中村狭窄潮湿的小路行走，几番周折下，终于找到了目的地。 “咚咚咚。” 片刻后，房间内一个声音传出： “谁啊。” “你好，我是上城警局的张怀义，请问您是屋主孙澈吗？” 脚步声响起，门被拉开了一条缝隙，一双眼睛才缝隙中透出，审视着门外的张怀义，问道： “警察？来做什么？” “关于你打架斗殴的事件，需要进一步排查。” 透过门缝，张怀义确认面前的男子就是视频上看到的模样，白嫩，精壮，与以前判若两人。 孙澈烦躁道： “又来找我干什么？我当时不是已经戴罪立功了吗，我将道仙的事情告诉你们了，你们也决定放了我，那现在是什么意思？” “我来就是为了进一步了解道仙的事情的。” “方便进去坐一下吗？” 孙澈看着眼前彬彬有礼的张怀义，脸上的气焰消除了不少，但脚还是在不停的抖动，在片刻的思考后，他敞开了门，挠了挠头，叹气说道： “那你进来吧，不可以耽误我太久的时间，我还要修炼呢。” “当然。” 张怀义低头躲过屋檐跨进了房间，四处张望去，他还没见过如此小的房子，只有一个单间一个厕所，一扇窗户能看见对面的楼层，再多的东西就是一台电脑和一扇床。 但现在床垫已经拆掉了，在床板上，放着一个红色祭台，祭台上摆放着一个青色石像，这石像表情空洞，形状逼真。 张怀义默默记录着眼前的场景，又一边搭话： “你已经不用睡觉了吗？连床垫都没有了。” 听着张怀义的询问，孙澈的语气一下子虔诚了起来，双手合十，朝着祭台上的神像轻轻一拜，语调上扬的说道： “当然，信仰了道仙，我们与普通的凡人本就不同。” “平日夜里，修炼便是我们的休息，所以床铺这些凡俗之物都可以去掉了。” 张怀义呵呵两声，心想着这男的怎么这么中二。 不怪的会在大街上打起来...... 张怀义转过身来，正对着孙澈的脸，然后继续问道： “能说说你为什么会在大街上和李大解打起来吗？” “嗯......因为一些小矛盾吧，也不是很大的事情，但是就是没有忍住。“ 张怀义没有放过孙澈，继续问道： “小矛盾......具体是什么矛盾呢？” 张怀义追问道，他本来认为这是一个很普通的问题，但孙澈却定在原地，迟迟没有回答。 张怀义愣了愣，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他觉得孙澈的脸快速抽搐了一些，嘴巴张开又闭上，他的呼吸好像一瞬间停止了，胸口停止了起伏，在一瞬间好像变成了木头一样，但很快，他又甩了甩脑袋，说道： “不好意思，刚刚头有点晕......我现在都快忘了跟他是什么原因打架了，可能就是小事吧。” “张警官，你不是来问道仙经的问题吗？怎么又问起打架了。” 孙澈有些不开心，语气下沉。 不知道？ 张怀义觉得有些古怪，或许别人会被他糊弄过去，但他对人心很敏感。 孙澈大可以说是练了道心经心境改变了，或者具体的某件小事，可他却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他是过错方，不愿说清楚。 要么就是他们的打架没有理由，而是另有目的。 张怀义没有声张，继续问道： “那对于道仙经，你有什么忠告或者建议吗？你修炼了这道仙经后，有没有感觉到道仙经的副作用？” “张警官，道仙经当然有副作用。” “道仙经救不了失去信仰的人，救不了胆怯的人，救不了多疑的人，救不了无事生非的人。” “它已经尽力了，而让他吃力的，正是我们水生火热中的人类。” 孙澈的眼神重新回到了狂热的阶段，他看向了石像，双手合十，心中默念着： “道仙在上。” “张警官，做任何事情都是有代价的......” “或许你在修炼中会遇到挫折，遇到苦难，想要退缩，想要放弃......可道仙都会给你支持，给你感化，让你坚持下去，不是吗？” “所以，张先生，你只需要信仰道仙就足够了。” 看着孙澈如此虔诚的眼神，张怀义也没有什么好问的了，极端的评价不具备参考价值，他不相信一件事情只有这种代价。 不过也到此为止了。 他来这本就是不相信刘局所说的话，眼下除了房间里格局有些奇怪，孙澈有所隐瞒外，没有其他线索了，后续他还得再去警局一趟，查一查那段时间的监控，深入调查。 “感谢。” 孙澈关上了门，张怀义回身离开。 沿着狭小的小道朝自己的车走去，城中村的每处地方都积满了水渍，蚊虫飞扬，张怀义呆久了浑身不舒服。 快走两步，张怀义终于看见了自己车子的地方，可就要走出巷子时，一个苍老的声音叫住了他。 “你好......” 张怀义顺着看过去，女人看着年纪六十有余，脸上是斑驳的皱纹，身上穿着麻布一样的衣服，还有一条红色长裤，此刻，她正用紧张且胆怯的眼神审视着张怀义。 “你是？” “我是孙澈的妈妈......我刚刚看到你从我儿子家的方向走出来，您是去找了我的儿子吗？” “是的。” 面前的女人身子微微颤抖，眼眶带着泪水与慌张，她两手交叉，食指交替，双脚时而前进，时而后退。 这是警惕的表现，张怀义没想明白，为什么她要单独找上自己，而她又在害怕什么？ “您有什么想说的吗？” 张怀义看了看时间，催促道，而也正是这句催促，让孙澈的妈妈深吸一口气，下定了决心。 “不要相信他，不要相信孙澈说的话，千万不能相信。” “为什么？” 张怀义不解。 孙澈妈妈猛地上前一步，眼睛瞪得很大，恐惧快从眼中溢出，颤抖着说道： “因为，” “他根本就不是我的儿子。” ------------ 第十九章 或轻于鸿毛 陈玄在门口抽完了一整只烟，才有勇气敲响这个病房。 “咚咚。” “是我，陈玄。” “你来啦，陈警官。” 李苑坐在轮椅上，转过了头，她的眼睛蒙上了同样的黑纱，而此刻她全身都已经挂完了黑色的梅花斑。 “怎么不说话......我现在是不是很丑？” “怎么会......你最漂亮了。” “喏，你想喝的珍珠奶茶，我给你带来了，最近多了很多款式，我不知道你喜欢喝什么，就点了最经典的一款。” “真的吗！就是这款。” 李苑脸上露出了笑容，摸索着接过了珍珠奶茶，冰凉的手让陈玄像触电一般收回了自己的手。 李苑浑然未觉，她的脸上洋溢着笑容，努力的吸着珍珠，就是黑带下两条泪痕与笑容格格不入，还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 喝了一口，李苑便忍耐不住问道： “陈警官......他们还是不相信吗？” 陈玄回答： “是的，不到亲眼见到最后一幕，他们都不会相信的。” 李苑搅了搅冰块，又吸了一口，她很久没有喝过珍珠奶茶了，所以喝的很珍惜，又吸了一吸，一颗珍珠沿着管璧上升。 “你真的要坚持下去吗？” 李苑一顿，她喉咙涌动着，不知道是因为吞咽，还是因为紧张。 说到这，陈玄觉得有些不知所措，他拿起了水果刀，又拿起了一个苹果，让自己的手找点事情做，再故作不经意的说道： “另外染病的两名警员还有一个医生都死了。” “自杀吗？” “对，割腕，上吊，服毒。” 李苑放下了珍珠奶茶，怅然的看向了窗外。 “应该的。” 他们的结果才是应该的，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等着经历所有的痛苦，然后看着自己一步步的走向死亡。 他们每分每秒都在痒，都在痛，染上了笔仙，只有两条路，要么死，要么成为“笔仙”害死别人，那坚持下去的意义是什么？ 陈玄舔了舔嘴唇，勉强笑了两下，然后很快就面无表情，保持着语调的轻松说道： “那你呢，很痛苦吗？如果坚持不下去你就放弃吧。” “其实你别以为你有多重要，你坚持下去也就让大家看到笔仙转变前的样子，他们该不信的还是不信，而我办法多，总能证明这世界上存在鬼，只不过是迟早的事情。” 陈玄最终还是削完了苹果，将交到了李苑的手上。 “如果不想受到折磨了，那就别坚持了。” 李苑递回了苹果，她的脸上笑了笑，但最终还是回归了平静。 “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了。” “有些人的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 “你知道吗，当我看见“它”的时候，我第一个反应是难过，我知道，这世界要要遭受巨大的灾难。” “一定会死很多很多人。” “我虽然没办法再走下去了，但是我觉得，我应该捐出自己的一份力量，或许能救下一些人吧。” “横竖都是一个死。” “我才不怕他。” 李苑攥紧了拳头，像是在为自己打气。 “好好好。” “行了，我们不说这么严肃的事情了，你说说，你还想吃点什么，今天我都答应你。” “这钱我私人出的，要啥都行。” “好啊！” 李苑的眼睛亮了起来，连黑布都没办法蒙蔽。 “那我想你替我爸妈写一封信，他们可能还不知道我要殉职的事，我也不敢跟他们说，从小到大没叛逆过，我总得留下点什么。” “然后我今天下午想把还没更完的电视剧看完，最好能有点小水果吃一吃。” “好。” “再帮我化个妆吧，我不想这么丑的死掉。” “好~” “最后，陈警官，你能不能在我转变前杀了我。” 李苑深吸了一口气，颤抖的语调平衡了许多。 “我不想变成那样的怪物。” 陈玄笑了笑，难以置信的说道： “还没到那一步呢李苑，说不准今天晚上我又灵机一动，想到了救你的法子呢？只要抱有生的希望，说不准就会有奇迹发生，再或者你像电视剧里那样，哗的一下抗住了变异，变成了什么御鬼者，然后成为栋梁，这样不是可以救更多的人......” “陈警官。” 李苑握住了陈玄的手，那被蒙住的眼睛，恳求般的看向了陈玄。 “放弃必死的人，去救能活下去的人。” 陈玄哽住了喉咙，然后咽了回去。 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 “好。” “你今天说什么我都答应你。” 最终李苑也没有干任何事情，只是洗了个澡，然后留下了一封信。 众多的警员穿着防护服到场，而李局长坐在最前面，担忧的看着李苑。 夜是肃穆的。 一如三天前的晚上，从李琪琪换成了李苑，坐在月光下，趁着点点的尘埃，眺望着天空，陈玄甚至有些分不清，时间到底有没有流逝，是不是被困在了那个绝望的夜里，始终无法挣脱。 夜是荒诞的。 本来还是青涩的李苑，转眼间就长大了，从跟在后面说要学习查案的小女孩，一下子就变成了能说出“放弃必死的人，去救能活下去的人”的人。 可哪有这么容易，谁又放得下谁？ 夜是该做梦的。 可陈玄却不敢做梦。 这也始终不是一场梦。 “啊！啊！！” 李苑哀嚎着，痛苦拉扯着她的身体，她的双手像蚯蚓般的游走，她痛哭，崩溃，身体发出骨折的声音，四肢疯涨。 它身上的梅花开始撕扯，开始穿梭，她开始变形，开始畸变。 它缓缓的站起，趁着月光，那抹黑色的绸缎随风飘扬，她颤抖着，想要回头再看一眼大家。 “对不起。” 李苑说着。 也是陈玄在说着。 “砰。” 一声枪响响起，惊醒了周围的人，众人纷纷回过头，陈玄举着手枪，枪上冒着烟。 “陈警官......陈警官！” 陈玄胸膛起伏着，然后枪掉到了地上，人也瘫软着摊在了地上。 周边喧嚣着，可他却听不清了。 只是痴痴的望着李苑的尸体，手震的发抖，震得悔恨。 是他杀了李苑。 是他亲手杀了李苑。 ------------ 第二十章 六个专案组 天亮。 陈玄叼着烟，站在警局的阳台，呆呆的看着天空。 郑国福从陈玄的口袋里掏出了烟盒，从红盒子里掏出了一根，颤巍巍的点燃，然后猛地吸了一口，震颤的身体才稳定下来。 “陈玄。” 陈玄猛地一惊，回过头，行礼着说道： “郑局长好。” 郑国福抖了抖烟灰，然后又抽了一口，他抽烟的姿势逐渐熟悉，倚靠在栏杆边上，问道：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陈玄的眼神黯淡了一些，紧绷的身子有些松软，他有很多话想说，可是不知道和谁说，不知道怎么说。 “我......在想笔仙长什么样子。” “它长的是有多恐怖？让每个见到他的人都如此害怕？” “你说，李苑死之前，她害怕吗？” “它哪用这么麻烦。” “看不见就已经很恐怖了。” 郑国福抽了一口，咳了咳，然后开玩笑的说道： “不好意思，我戒烟很久了，但是我见了那么诡异的一幕，感觉我自己也活不了了。” 不太好笑。 “陈玄。” “是，郑局长” “你的报告我明天一早就会送上去，李苑用命证明了给我们看“笔仙”的存在，那我这个老东西，拼了命也要让他们相信。” “对于“笔仙”，你有什么新的想法？” 陈玄顿了顿，他是目前为止，接触笔仙最多的人。 嘴唇轻触，陈玄接着说道： “无解。” 触之必死，无药可救。 “啧。” 郑国福摇摇头，说道： “这可不是我当初面试你时的态度，你可是说万事皆有线索的呀，人有......鬼就没有吗？” “你有这么绝望吗？” 陈玄也摇了摇头，解释道： “我这不是绝望，相反，我比谁都更希望他是有弱点的，可是......我唯有当他是无解，我才能从无解中找出生路。” 郑局长的语气凝重了许多，随即说道： “但你知道吗？这几天还发生了更严重的事情。” “李琪琪传染的那一家人，在李琪琪死后，便开始了梦游。” “而三个人......分别去往了不同的家庭，昨天还多出了一起梦游事件，初步怀疑是李琪琪造成的。” 李琪琪并没有死，而是化成了笔仙消失在世界上，陈玄也有猜测，多了一个笔仙，是否传染链又会多一处？ 果不其然，眼下又证实了他的猜测。 尽管这个证实很干燥，干的就像生啃了军用饼干不就水，噎的不行。 郑国福继续说道： “如果真的如同你所说的一般，是传染的话.......那么这三个家庭又要开始新的传染链了。” “目前，张朝一家人已经全部死亡，这也代表着新的轮回又要开始。” “三个家庭传染三个家庭，再传染下去，这是指数级别的增长，如果每次都传染到三口之家，那么十次之后，便是六万人死亡。” “甚至都不需要两个月。” “整个唐城都会被笔仙杀死，然后是另一座城，再另一座。” “知道我为什么要抽烟了吗？” “我觉得我们等不了这么久了。” “因为我也怕了。” 郑国福转过头，看向了陈玄，他试图从陈玄的眼神中找到一丝的崩溃和无措，这才是应该出现在一个人神情上的东西。 但陈玄没有。 “郑局长，你知道走我们灵异事件调查事件这一行的，有一句俗语是什么吗？” “说说看。” “只有怕鬼的人，才想用鬼镇住别人。” “你小子。” 陈玄抽完了最后一根烟，然后扔在地上踩灭。 这段时间他抽的烟足够多了，他不想再抽了。 ...... ...... 郑国福第二天带着报告上了夏党，如此惊世骇俗的报告，在保守的夏党看来，无异于异端邪教，立刻引来了众人的口诛笔伐，可郑局也表达了他的立场，他可以做证，如果这个是谣言，郑国福可以承担后果，他不坐这警局局长的位置了。 但是如果是真的，谁来承担后续死去的一条条人命？ 如果不进行阻止，只需要一个半月，唐城就可以灭绝。 就是这么一句话，震慑住了所有其他的声音，但没有镇住他们的心，有些人嗤之以鼻，心想着都是吓大的，如此白日做梦的事情怎么可能发生？就等着郑局掉链子后，再落井下石。 而唐城城长在听从了汇报后，并没有表明相信与否，而是下达了更简明扼要的命令—— 必须控制传染趋势，不要再这样扩散下去。 无论是鬼，是疾病，乃至是变异，都要控制住。 面对现有的受害者，联系皮肤科医生及整容科医生，询问是否能通过手术外部切除梅花斑，不惜一切代价，强制对受害者进行面部重整，争取修改掉所有的笔仙印记，阻止它的变化。 如果有受害者想要寻死......那帮助他们安乐死。 总之，不可以再让他们变成所谓的“笔仙”，再传染到其他人了。 而至于最重要的传播链控制。 经过张朝一家一轮的传递，面前一共有三个家庭，六个人染病，其中有一对情侣，一个三口之家，一个单身汉，即是六条传染链。 针对这六个人，在今日内成立六个专案组，每个组负责一条传播链，要尽可能的截止传播，最起码不能再扩散了。 再扩散下去，警力会最先受到挑战，未来将会捉襟见肘。 由于时间紧迫，每个专案组特批只需要经过分管领导的审批后便可执行，且由于实况紧急，暂不安排奖惩机制，一切出于对人类的安危负责。 哪怕是小事，都得严阵以待，面对如此大事，无论真实或否，既然已经发生，那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六个专案组的负责人由各局的精英骨干负责，在郑国福的推荐下，陈玄成为第六专案组的负责人，负责独居人员的传播链。 而陈玄在接到这个消息后，立刻便开始了准备。 因为留给他的时间也不多了。 将脑海中的方案整理成方案，陈玄立刻交了上去。 只是这套方案，却引来了极大的争议。 ------------ 第二十一章 特别行动 陈玄接通了郑国福的电话，下一秒传来了郑国福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 “陈玄，你交上来的是什么垃圾方案？？你这方案救了人？” “我相信你才没有急着审阅你的方案，结果发现还不如不看！你这不是摆烂吗？” “其他五个专案组递交上来的方案多有理有据，要么是全救，要么就牺牲已有的受害者，都是一些中止传播链的方案，那你这个呢？跟投降有什么区别？” “我告诉你，今天晚上之前立刻修改方案，否则......” 陈玄挂断了郑国福的电话，专心的在受害者的家中等待梦游的开始。 本该平静的夜近期却变得喧嚣，警局的人严阵以待，等待着现场的负责人反馈信息，在幕后做配合。 每个专案组超过百人的配置，科技到政策的全方面支持，让今晚成为充满硝烟的战场—— 除了陈玄。 他拒绝了那些帮助，他的方案不需要那么多人。 陈玄负责的受害人名叫刘洋，此刻的他光着膀子，连连打着哈欠，两天前晚上家里突然多了一个人便让他没有睡好，结果今天晚上却被陈警官告知不能睡觉。 “警官......我真的会梦游吗？我怎么这么不信呢。” “不信你可以试试，也就是死掉而已。” 陈玄淡淡的威胁到，让男人打了一个冷颤，不敢再跟警员嘻嘻哈哈。 虽然他并不知道的是，不嘻嘻哈哈他也离死不远了。 陈玄平静的监视着眼前的这个死人，没有兴起多少的怜悯，这个世道，活着的人未必比死掉的人幸福，活着的人也未必能一直活着。 刘洋自然是想不到面前的陈玄居然有这么复杂的心理活动，有些无聊的他刷着手机，看起了游戏直播，乐呵呵的。 陈玄这就管不着了，看着四周，也时不时的看看手机，了解其他受害人的情况。 目前所有受害人都没有睡着，最好的情况就是清醒一整晚，那便不能通过梦游传染给别人。 可笔仙又哪有这么好规避。 笔仙面前......能不睡就不睡吗？ 一阵寒意吹过，陈玄的直觉让他觉得不对劲，紧接着朝着刘洋的方向看去。 游戏直播的声音还在响着，可刘洋的头却已经一点一点，随即深沉的呼吸声传来，整个人陷入了梦乡。 “刘洋，刘洋？” 越来越剧烈的摇晃并没有能呼唤的醒刘洋，正当陈玄准备强行叫醒刘洋时，刘洋迷迷糊糊的站了起来。 刘洋朝着门口的方向走去，他走路是没有声音的，像踩在了另一个世界上，他的身子有些高，脚跟并没有着地，整个人的身子往前倾斜着，两只手随着行走而晃动，而随着他每一步的走动，他的身子好像挤进了一条无形的缝隙，一点点从立体变成平面，最后变成一条缝隙，只有从侧面，才能看见完整的人。 在此期间，陈玄都没有动弹，本来他想伸手拉一把，可面前传来的渗人吸力，最终让他放弃了这个做法。 感觉只要一伸手，他就会被吸进这个只有二维的世界，再也出不来了。 没有以身犯险，陈玄冷静下来，看向群聊，果然这并不是个例，所有的受害者或早或晚的出现了梦游的症状，并且身子走进了二维世界。 见此情况，其他专案组也已经开始发出了指令—— “所有现场警员，跟随受害者进行移动，判断对方最终的目的地！” “是！” 无数的声音汇聚成力量，数十名现场的警员开始调动，更多幕后的警员开始辅助工作。 各个目的地路口的红绿灯被修改成红灯，以查酒驾、交通事故为由拉起警戒线及拦车网，网上导航系统临时显示塞车，避免人误入，防止牵连普通人及舆论风波的影响。 在最终定性之前，不能让恐慌蔓延群众，这是夏党的共识，“笔仙”只能由官方公布，群众去接受，一旦反转过来，将造成局面的极度混乱。 眼下，所有人亦步亦趋的跟着梦游者，看似平静的场面实则风起云涌，这是第一次人类与厉鬼的正面对峙，势必要从鬼的手上救下哪怕一个人。 相较之下，陈玄这边是真正的风平浪静，只是默默地跟在刘洋的身边，观察着刘洋，他发现刘洋并不像是漫无目的游走，更像是由目的地的执行。 已经确定好目标了吗？ “我们这边的人走的非常快，我们开车才能追上！” “跟紧！” 相比其他专案组的情况，刘洋如今依旧保持着优哉游哉的姿势，所有受害者的表现也相差甚远，陈玄怀疑，这可能与目的地有关。 没有答案，就在思索之时，所有受害人几乎同一时间靠近目的地，而刘洋正朝着一间小区走去。 就是这了吗？ 从一至五，统一做了同样的操作—— “所有警员动起来，发通知，清场！！” “都醒醒，都醒醒！！” “快走，快走！” “所有居民立刻起床离开，疑似有炸弹藏在居民楼中，请立刻离开，立刻离开。” “为了您的人身安全，请保持秩序，有序撤离。” 喇叭声与呼喊声交织重叠，更有专案组直接征用大妈的广场舞广播，开始循环播放。 凭借这个烂借口，睡眼惺忪的居民们立刻清醒，朝着家外的方向走去，在警员的安排下，所有人井然有序的走到了广场，纷纷面面相觑。 人流线故意排开了梦游者行进的路线，不过梦游者横看成岭侧成峰，哪怕看到，也没有人多想。 短暂的恐慌很快被解决，警员身上的衣服便是最好镇定剂，这几乎是所有专案组的共同选择。 唯独陈玄仍旧独树一帜。 没有对小区进行疏散，甚至没有提前通知任何一个人，没有造成任何一点恐慌。 “真的不进行疏散吗？” 身边的警员都质问着陈玄。 陈玄没有解释这么多，只是摇摇头。 他不认为这些行为对“笔仙”能产生什么作用，在所有人看来，这都是一场争分夺秒的攻坚战。 但陈玄不这么认为。 ------------ 第二十二章 陈玄的方法 此刻，专案一组的负责人刘梅踩在轮胎上，挺直腰板，一字一句的强调自己的理念： “我再说一遍。” “我捣毁了这么多瘾品窝点，出的每一次任务，哪一个不是别人说的必死？” “我从阎王手上抢的人命多的去了，他算老几？” “我不管他什么牛鬼蛇神，统统给我打趴下！” “总之，我的命令就是命令。” “红外线仪、热感器准备好，备好炸药和枪支，狙击枪做后手准备，一旦探测到非人物体，直接击打四肢活捉，如有反抗。” “枪杀！” “是！” “提前预估好所有可能抵达的目的地，当确定好最终的小区后，在三分钟之内，对小区人员进行疏散管控，严格盘问存在犯罪嫌疑的人。” “最后......如果存在危险，以安全的理由，可以对目标进行枪杀！务必阻止传播链！” 对于这一次的执行，刘梅是不满意的，她不满意在自己没有接管六条传播链的掌控权，相比于在市内安稳享福的掌权者，她更相信自己在生死中训练的敏锐嗅觉。 从最优方案，到兜底方案，刘梅都根据现有的资料做出了详细的计划，不仅是专案一组，从一至五的方案都大同小异，无非在抉择上出现更多的判断，细节更有偏差。 唯独陈玄的方案，却显得最另类。 不进行疏散，不进行克制，放任自流，这个所谓的“计划”更像是放弃挣扎的投降，瞬间引得刘梅皱眉，冷哼一声。 “故弄玄虚。” 现在时间紧急，但将人民的生命当作儿戏的人，在结束后，刘梅是不会放过他的。 “现场情况如何！” “报！我们组的梦游者已经进入小区，按照行进速率，应该还有......两分钟。” 两分钟很紧迫，但足够了。 刘梅下了车，掏出手枪，眼中带着红外线的探测器，穿着防弹衣，朝着目的地疾驰而去，与顺流而出的居民形成了逆行的方向，穿梭在一片迷茫和不解的眼神中。 警员蜂拥而入，一个个警员列队，对准了面前的302房间，此刻大门敞开，所有人蹲在墙角，静静的关注着房间里的梦游者。 “不要进门。” 刘梅用眼神止住了警员试探的询问，然后再用眼神说出了这句话。 她又不是傻子，现在房间里只有梦游者在，万一那个看不见的敌人将警员选择成为了目标怎么办？ 热感应器与红外线同时进行探测，所有在房间内的生物，都将无所遁形。 刘梅皱眉，在仪器的帮助下，梦游者的身影非常清晰，但是除此之外再无另外一个身影。 微微放下手枪，刘梅接过铁棍，轻轻的敲动地面。 “砰砰砰。” “孙场，醒醒，你现在在梦游，醒醒。” 刘梅如是喊着，可孙场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如此大的动静，他呆呆的定在原地，先是一动不动的，没过多久，他的手臂开始移动，在白纸上胡乱的书写着，他整个身子依旧保持僵持的状态，只有手臂生硬的移动，根本无法判断他到底在写什么，看着就像是有人抓着他的手腕，拉扯着他进行书写。 “擦擦擦，擦擦擦。” 笔和纸摩擦的沙沙声在空荡的客厅进行回响，伴随着刘梅轻声的呼唤，让人不寒而栗。 见此无效，刘梅伸长铁棍，铁棍的关节被打开，顷刻间便变成了长条，旋即，刘梅狠狠一戳。 “醒醒！” 这一次，孙场才有了反应。 只见他未完全闭合的眼睛微微眯起，脸上流露出了痛苦的挣扎，他的嘴唇开始颤抖，连着整个身体都抖动起来。 他看似要醒了，但手上的动作却更加快的加速，就好像那个拽着他的东西推着他的手，不断的在书写！ “嗯，嗯......” 闷哼声从孙场的口中发出，他的眼睛挣扎着就要睁开，手上的动作也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刘梅见状，不再犹豫，猛地开出一枪。 “砰！” 巨大的枪响响起，子弹沿着孙场面前的空气击而过，却什么都没打中，直直的射中了柜台上的花瓶，然后镶在墙中，而孙场也应声清醒，惊恐的看向了四周，一下下的喘着粗气。 “我......我这是什么了？” 孙场缓过神来，痴愣愣的看向了门口严阵以待的警察们，又看向了自己手中的笔和纸，久久不能理解。 直到这时，刘梅才走进了房间，她摘下了红外线仪，冷冷的说道： “你被确诊传染病了，跟我们回去接受治疗吧。” 收队回归，众人有些不知所以然，询问刘梅是否已经解决了。 “应该是吧。” 刘梅没有说的是，这个地方确实有些诡异。 尽管她什么都没有看到，但是根据这些年的经验，孙场就很像被人挟持着进行活动，所以哪怕她什么都没有看见，仍旧开出了那一枪。 不过她也没有说谎，按照逻辑而言，房间里没有传染的目标，无论如何都能达到阻止传播的效果，最坏的情况，也就是孙场死亡。 不过这一切要等到三天后才知道了。 专案一组任务执行结束，其他组的任务也接近尾声。 他们无一例外的选择了唤醒梦游者，从而触发了加快梦游者书写的时间，但在细节上还各有不同。 专案四组在执行时，发现了目标家庭并未听到通知撤离，而梦游者已经开始绘画，在叫醒时，梦游者加速绘制，最终负责人选择用枪强行打断梦游者的身体。 可在受到攻击后，梦游者也没有中断自己的书写，用极快的速度完成了绘画，然后清醒过来，发出凄惨的叫声。 专案五组同样也发现人员未撤离的情况，但在唤醒后未进行击杀。 专案二、三组则与专案一组执行过程几近相同。 只有陈玄负责的专案六组还未完成。 此刻的陈玄在看见了刘洋走进了房间后，敲响了门。 “你好，警察。” 不过多时，门被打开，一个女人探出头来，紧张的看向警察，又惊恐的看向了客厅呆坐着的刘洋。 “你好，警察。” 女人有些迷茫，声音颤抖的说道： “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陈玄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 “你家里还有其他住吗？除了你还有谁？” “有，还有我儿子皓皓......” “妈妈，谁呀。” “皓皓，是警察叔叔，你等一下妈妈。” 女人顿了顿，解释道： “我们晚上准备去出摊了，然后就发现这个男的走进了我们家......需要叫皓皓出来吗，我们配合调查。” “先不需要，你需要先想好一个问题。” 陈玄用毫无波澜的眼神看着女人，静静的说道： “现在，你和你儿子只有一个人活下去。” “你要选谁？” ------------ 第二十三章 一路走好 “原来是这样的。” 女人名叫黄多，她揣了揣发黄的斑点袖套，然后脱下了围裙，再确认了一遍。 “所以是要我们两个人选一个活下去是吗？” “你相信我说的？” 陈玄看向了正在书写的刘洋，他现在就像岛国电影里的丈夫，完全叫不醒。 陈玄其实并没有觉得能这么快的说服对方，他甚至已经准备好了视频和话术，再进行说服。 “我相信你说的。” 黄多坐在沙发的另一端，脸上依旧带着笑容，仿佛这个笑容天生就挂在她的脸上一般，她平静的看向陈玄，然后又略带担忧的看向房间。 “你带皓皓走吧，他还小。” “他人生还很长。” 陈玄顿了顿，原本以为已经控制的很好的心还是波动了一下，他想去摸口袋的烟，结果没有。 他重新将手放回了腿上，淡淡的问了一句：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你怎么不问一下你们两个能不能一起活下去，或者说我是不是在骗你？那是你的儿子，你死了他怎么办？” “为什么不问一下我？” 他也可以做出像其他重案组一样的选择。 黄多愣了愣，她有些紧张的抓了抓围裙，她的眼中闪过了很多内容，然后松开了手： “他不是我的儿子。” “而且答案也不重要，我的人生有太多没有答案的事情了。” “陈警官，您不用担心我是不是想逃跑，或者干其他的事情，我相信这就是我的命运，我也一直相信有鬼的存在。” “因为......我就是这样倒霉的一个人。” 黄多干燥的脸上露出了苦涩的笑容，她扣了扣手指，面对陈警官，说出了这辈子。 “我出生在农村，我一出生就克死了我的妈妈，我爸爸就每天打我，说我晦气，说我是扫把星，他每天都喝酒，然后没过多久，他也死了。” “我没有钱，家里的房子和地都被村民们占光了，我就只能流浪，那三天我差点饿死，但好在一个流浪的老奶奶救了我，我就和她一起在大城市里乞讨，勉强能活下来。” “可是没过多久，老奶奶也死了。” “我不知道她是冷死的还是老死的，只知道我们两个人只有一床被子，那天晚上真的很冷。” “我哭了很久，找了一个理发店的工作，一个月五百块钱，我拿这个钱给老奶奶立了个碑，可惜我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那年我刚好十二岁，什么都懂的年纪，我意识到，什么叫一个人了。” “我也才知道，大家的生活并不都是这样的，他们都有爸妈，爸妈不会打他们，不用每天吃不饱穿不暖，去抢流浪狗的饭吃，也不用两个人盖同一床被子。” “我也想有这样的生活。” 黄多仰了仰头，漏出了苦笑。 “我开始存钱，尽管不是很多，我想要自己开一家属于我的理发店，做上正常的生意，然后我遇到了一个男人，他对我很好，说以后要和我结婚，我以为我要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了。” “但是有一天，他跟我说他生了重病，让我借钱给他。” “我太害怕了，爸爸妈妈奶奶都病死了，我不想再失去他，我把所有的钱都给他了。” “结果他是个骗子，就是来骗我钱的，一点病都没有。” “我去问他要钱，结果他说我就是一个做鸡的，凭什么想结婚？” “我才知道我在他眼里是什么样的人。” “我不是鸡。” “钱最终没有要回来，我被他叫人打了一顿，再也不能理发了，再后来，我在桥洞捡到了皓皓，我觉得不能再有人过我之前的生活了，于是我攒起了最后一点点钱，开始卖炒粉。” “日子是一天天安稳下来了，皓皓是上天赐给我最好的礼物，但是越这样，我的心越不安定，我凭什么能拥有这样的生活？我这样一个厄运缠身的人，或许当初该死的就不是我妈。” “而是我。” “我每一天过得都很胆战心惊，我总觉得这样的生活上天迟早是要收回的，现在听到你所说的，我反倒放心。” 黄多松了一口气，她微笑着，但是两行眼泪从眼眶边流了下来，她舔了舔嘴唇，然后问道： “这世界有鬼才正常，我就是被鬼缠上了才会这么倒霉，不然，我之前还以为是我的问题呢。” “我只希望我死了，皓皓能过上正常的生活。” “他该读书，该和朋友一起交朋友，现在社会福利不像从前了，哪怕是在孤儿院里，也比陪着我卖炒面来的好。” “陈警官，我还有几天？” 陈玄抖了抖嘴。 “六天。” 刘洋三天死后，黄多还能再撑三天。 “还有六天！” “好，好，好......够了。已经够了。” 话题终止，陈玄明白了黄多的心意，不能再拖延下去了，刘洋快要写完，诅咒就要执行。 “快走吧，不然来不及了。” 陈玄带走了皓皓，临走前皓皓有些茫然，害怕的看向了自己的妈妈。 “妈妈，我要去哪？” 黄多依旧是那副微笑，眯着眼，摆手说道： “乖，先跟叔叔出去一下，待会就可以回来了，妈妈有点事情，要处理一下。” “那......那我先去出摊好不好妈妈，我可以自己出摊的。” “没关系，今天不用出摊了，这几天都不用出摊了，等皓皓回来了，妈妈带你去游乐场玩好不好？” “真的吗！好！” “那皓皓要乖乖的跟着叔叔哦，千万不能发脾气。” “好！” “也要学会好好照顾自己，穿好衣服裤子。” “好的妈妈。” 皓皓不知道发生什么了，他牵着陈玄的手，走出了狭小的房子，三步一回头的看向自己的妈妈，有些奇怪，往常自己上学的时候妈妈都会走出家门送很远。 但是这次没有。 妈妈牢牢的站在房间内，没有踏出一步。 不过也没关系。 皓皓握着拳头，为自己打气着，心里说道。 没关系的， 他已经是大人了。 可以自己一个人出门了。 ------------ 第二十四章 我尽力了 答案都要等到三天后，梦游发生时才能揭晓。 现在这三天是对现有受害者治疗的攻坚战。 南方最顶级的皮肤科医生飞刀至医院进行手术，于此同时整容科手术也由顶尖医生同步进行。 他们从未进行过这样的手术，需要连续不断的切割病人的身体，不从安全角度出发，只从去除梅花斑的程度进行。 这样的手术要求在斑点还未扩散的时候便进行切除，否则一旦大面积的生长，那将是大块大块切割，哪怕活下来了，身上没有皮，也活不了多久。 医生们考虑着这个问题，但在手术过程中，他们才发现完全没必要考虑。 梅花斑间容不发的生长着，一开始还能控制，可到后面，切除的速度完全比不上生长的速度。 而脸部的变化更为离奇，无论打入任何物体，植入假体，都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变形，朝着不稳定的方向趋势而去。 手术的第二天，便有三名病人因为大出血而死亡。 手术的第二天晚上，梅花斑彻底爆发，剩余三名病人颤抖着身体，就要变形，由于处于麻醉状态，只能通过枪杀解决。 而活的最长的病人，只多活了20分钟。 以毫不计较代价的方式对抗梅花斑，摧毁病人的躯体，最终只换来了20分钟并不清醒的续命。 这样的结果，彻底宣告治愈感染者的方式彻底失败。 现在，只剩下杀死病原体、切断传播途径的方法针对这场“笔仙”灾难。 第三天。 唐城城政机关，大型会议室。 陈玄第一次参加这个层次的会议，六个专案组的负责人坐在不同的位置，其余的位置，是各个局的局长以及将军，陈玄坐在郑国福身旁，显得势单力薄。 而坐在主位上，静静的看着监控屏幕的便是如今唐城的城长—— 孔正。 孔正板着脸，冷眼看着监控中被管控着的众人。 经过六个人的分裂传播，现在一共有六个家庭，十五名受害者存在受感染的可能，根据孔正的要求，在第三天的时候，对十五人集中进行看守。 同时，各重案组也依次根据自己的方案执行情况，逐个进行汇报。 第一个汇报的是专案一组的刘梅，陈玄有听说过她，是从缉瘾前线卧底成功退下来的，干事雷厉风行。 “孔城长，本次行动中，我们提前对受害人进行了疏散，对梦游者尝试进行唤醒活动，根据实际情况，传染是需要家中有“人”存在，无论人数多少，都会进行传染。那如果家中什么人都没有，就可能中止传播链，在执行过程中，我们对整个小区的人员都进行了疏散，无论梦游者进入哪个房间，都不会有人在。” “虽然在执行中，我们唤醒梦游者的动作并没有成功阻止他疑似“仪式”的行为，没办法救下梦游者，但我认为这个方案可以沿用在今天晚上的执行中，只要循环下去，就能终止传播。” 汇报完毕，孔正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而汇报也在持续推进。 第二组、第三组的汇报与第一组大同小异，除了第二组在梦游者进入后人员未及时撤离，致使存在风险外，汇报相同。 而第四组则通过研究，认为“仪式”才是导致传染的重要步骤，于是选择开枪击打手臂，强行中断梦游者的操作。 但在开枪后，受害者以极快的速度抖动手臂，疑似完成仪式，苏醒后，梦游者也感受到巨大的痛苦，造成极大的身心创伤。 而第五组则是一对情侣，强行叫醒了梦游者后，他们才堪堪醒来，恍惚间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于是也没有逃脱。 但基于梦游者已经被叫醒的情况下，他们也并非必死无疑。 只有陈玄。 陈玄缓缓的站起身来，所有人都看向了他，特别是重案组的人，抱着最凝重的眼神，审视着陈玄。 所有人的方案彼此都有交流，他们或多或少都有借鉴，唯有陈玄的方案，他们丝毫没动，并且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陈玄起身，平静的说道： “根据我与笔仙交手的经验，目前我们人类没有真正克制它的方法，我也不愿意用人命来做实验，最终我选择了最稳妥的方法。” “既然家中有一个人，便传染一个人，家中有三个人，会传染三个人，那就将人数降到最低，只留下一个人，那么这条传播链，永远就只有一个人。” 刘梅皱眉，提问道： “如果你认为人数与传播有关，那为什么不全部人都撤离？” 她不能理解眼前这种必定死一人的行为，但陈玄也很快给出了解释： “狗急了都会跳墙。”陈玄静静的看着刘梅，“更何况是完全不在我们认知范围内的鬼？” “第一次，我试图让李琪琪的传播链中止在她的阶段，造成了更严重的后果，第二次，为了论证笔仙的存在，险些让李苑变成笔仙。” “我不敢赌。” “所以你就将人命拱手送给所谓的“鬼”？作为人民警员，我们要保证的是每一个人民的生命安全，而不是当做天平一样称量，这样往后，谁去送死，谁确保不死！” “谁该为谁去死，这能由你来决定吗？” “可是刘警官，你是不是搞错了？” 陈玄提高了声音，压制道： “这不是在做哲学题，也不是电车难题，这世界不是童话故事，不是说全救，就能全救！我们总要选择！我愿意承受我的代价。” “我能保证我的结果。” “那你们呢？” “要等在受害人都死完了之后，再遗憾的说一句，我尽力了吗？ 陈玄冷冷的说道，在场的人几乎全部脸黑，就连郑国福也挂不住脸，扯了扯陈玄，让他不要再说了。 只有孔正，依旧保持着扑克脸，看着监控。 “呵。” 刘梅轻笑，她知道，面前的男人就是不可理喻的，不先想着救下所有人，反倒先杀死一个人。 “那走着看吧。” 只有真正结果出来的时候，才知道谁对谁错。 众人静静的等待着，在结果出来的那一刻，他们就必须决定下一波传染链该如何控制。 刘梅已经准备好人员，一声令下，所有手下便会按照昨天的方案，倾巢而出。 时间流逝，很快就到了夜晚。 而揭晓答案的时候也要到了...... ------------ 第二十五章 结果的公布 夜幕降临。 黄多是没有半点睡意的，但听说只要到点，就会突然睡着，她不断的拍打自己的面部，希望以此来对抗突如其来的沉睡。 一旁的皓皓打着哈欠，昏昏欲睡。 “皓皓别怕。” 黄多轻轻的拍了拍皓皓，心中尚且有些担忧。 虽然陈玄很肯定皓皓是安全的，但眼下又被抓来这里隔离，总归让黄多不放心。 房间里的大家都知道了即将发生的事情，或是在啜泣，或是在沉默，或是在祈祷，或是交代后事。 不小的房间里，却充斥着绝望的感觉。 “妈妈，我好困，我能不能睡觉呀。” “皓皓乖，再等等。” “再等等，就能睡......” 黄多话还没有说完，下一刻，巨大的睡意席卷而来，裹挟着她的意识沉入深渊里。 而这也说明，她成为了......被诅咒的人。 而另一边的会议室，也意识到梦游开始了！！ 众人纷纷站起，此刻他们已经没有定力坐下，凑近看向屏幕，等待着结果的宣判。 黄多的沉睡引来了众人鄙夷，果不其然，陈玄的方案是必死一人，完全无法限制，现在就看其他方案是否成功了。 刘梅盯着自己专案一组的屋内三人，按照她的推测，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们三个人都不会沉睡。 可意外还是发生了。 突然间，还清醒的一家人纷纷开始点头，他们的眼皮沉沉的，甩着脑袋，在梦境的边缘浮沉与挣扎。 饶是如此，但只是还没有完全沉睡，就还有希望，不仅是专案一组，专案二、三，都是如此。 只有专案四组，专案五组的情况则最为严重。 一个三口之家，一对情侣，一共五个人彻底陷入沉睡中，开始朝着目的地游行而去。 说明，只是单纯的唤醒梦游者的方案完全失败了。 也代表着......有两条传播链已经变成五条传播链了。 这无疑是噩耗，如果不再限制他们，一旦到达目的地，则很有可能再次扩展。 但现在定论还没出现......大家还不知道使用什么方案，因为还有最后一个方案，并没有出结果。 在房间里，只有十个人还没睡着，其中一个是清醒的皓皓，被眼前的一幕惊呆在原地，还有九人在睡意中挣扎，不知道结局如何。 刘梅的心都有些忐忑，眼前的场景与她预想的不同，昏睡的场面让她又想起了陈玄的话。 “你们能保证结果吗？” “没睡着就是好事，如果能挣扎成功，就说明人还是能对抗鬼的！” 沉睡还在继续，其实并没有过去多久，但大家却觉得度日余年，纷纷攥紧了拳头，紧紧盯着屏幕，一时场面出现诡异的平静。 “嗯......” 一声轻吟打破了现场的寂静，监控中的父亲皱着眉头，缓缓睁开了眼睛。 “成功了！！” 大厅里出现了松口气，就连刘梅也松了一口气，下意识的看向了陈玄，却发现陈玄已经没有看屏幕了，手机屏幕上指指点点着，发着消息。 “妈妈也醒了......” 监控里，妈妈随后也清醒过来，醒过来后的她大喜过望，开始摇晃自己儿子的身体，要将他唤醒。 如果......儿子也能唤醒的话。 刘梅露出了胜利的笑容，果然，她没有拼输，现在爸妈都已经醒了，哪怕最坏的情况，也就是儿子醒不过来，传播链并没有增加，况且儿子也可能...... “踢踏。” 儿子猛地站起身来，但不同的是...... 他并没有睁开眼。 他身子前倾着，无论父母怎么呼叫他，可他还是迈开步子，朝着远处一点点的走去，不只是他，二组、三组，也同样有人站起身来，渐渐的走进“二维”空间。 只是有一位是父亲，有一位是母亲。 这一幕，让本在欢呼雀跃的众人戛然而止，呆呆的看着屏幕，五味杂陈。 结果最终都出来了。 专案一、二、三、六组传染一人，四、五组传染五人。 加上之前增加的传染链，目前是......10条传染链。 “都哑巴了吗？” 孔正出声，语气平静，他脸上依旧一副表情，没有因为结果而产生任何变化。 “两分钟内，六个小组，给我出一份答案，我要让这十条传染链，成为最后的数量。” “否则，我们都不配坐在这个会议室里。” 孔正深邃的眼神看向众人，刘梅深呼吸着，尽管结果与她想象的不同，可她仍然认为自己是对的。 “孔城长，方案一的执行虽然与预想的有出入，但造成的影响仍旧是最小的，而且，说不定通过挣扎，真的会有某个家庭全员挣脱，终止传播链。” “孔城长，请下令，就按照方案一执行！” 刘梅尽力，盯着孔城长，她胸膛一下下的起伏，抿着嘴，鼻子吐着热气。 “你真的认为，你的计划是成功的吗？” 说出这番话的是陈玄。 此刻陈玄也站了起来，隔着桌子，与刘梅对视。 刘梅不甘示弱，反驳道： “相比之下，我的方案是最优的，你的方案必死一人，而我的方案最多只死一人！” “那你看见监控视频里的画面了吗？” “你确定，这些结果，是这三个家庭能够接受的结果？” 陈玄指着屏幕，大声的吼道： “专案二组的母亲患了癌症，乐观情况下能活三年，让他们家庭的父亲去死，你觉得是成功的吗？” “你看看监控里方案一组父母的崩溃，如果再给他们选一次，他们会选择自己死，还是儿子死？” “最后，我从来都不认为他们半梦半醒是在挣扎。” “那只是“笔仙”在挑选对象的过程罢了。” “你的方案没好到哪里去，永远，也都会死一个人。” “为什么不在死之前让他们再商量一下，而是给他们一个全部活下去的希望，再摧毁它们？”“就为了，多一个自欺欺人的理由吗？” 刘梅没有想过，往常沉默寡言的陈玄，现如今说话会如此锋利，像个占了理的泼妇，非逼得她丢盔卸甲。 她有些愤怒，但轮不到她说话了。 “行了，两组的方案都各有该取之处。” “先以陈玄说的为主吧......我们不能再让传播链扩散了。” 孔正发话，看向了陈玄，而陈玄也不再针对刘梅，而是说道： “现在，跟随着梦游者去往目的地，询问对方谁愿意牺牲，如果都不愿意，那再全部出来，彼此随机。” “虽然肯定会死一个人，但起码传播链能控制住。” 孔正点点头，然后说道： “行动。” 刘梅站起了身来，她看向陈玄的背影，这个疲惫的身躯，却像隐藏着一个巨大的恶魔，让她望而生畏。 ------------ 第二十六章 皓皓 时间转眼便过了常人眼中的三天，也过了某些人的一辈子。 陈玄坐在医院空地的椅子上，吃着棒棒糖，望着蓝蓝的天空发呆，他等着给皓皓交代一些事情，而远处传来高跟鞋的声音，看过去，是身姿曼妙的刘梅。 陈玄有些无趣的问道： “你怎么来了？” “我就知道你在这。” 刘梅毫不客气的坐在了陈玄的身边，修长的指甲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包女士细烟，啪嗒一声点燃，抽了一口，发出“呼”的一声。 陈玄撇了一眼，在烟雾中，刘梅怔怔的看着半空，翘着二郎腿，一抖一抖的。 “你还蛮不像一个女警察的。” 刘梅蹙了蹙眉，瞥了一眼陈玄，不屑的说道。 “你拿我跟谁对比呢？” 刘梅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指甲，随意的说道： “抽烟是我之前卧底的时候染上的，归队的时候就改不回来了。” “来找谁？” “找你。” “我虽然输了，但是我想知道为什么你能做出那样的决定？” “谁都清楚，只要想着救全部人，就不会做出你那样的选择，你以为你赢了么，这样的方向反而比错误还可怕，说明你有朝一日不断的退出底线，为了两个城的人，牺牲一个城的人，为了一个世界的人，牺牲两个城的人。” “最后，无可再牺牲。” 刘梅这里撒了个谎，她才不觉得自己输了，她只想知道，陈玄是怎样的人。 陈玄又看向了蓝天，撑着身子往后靠，用丹田感叹着说道： “唉，纠结这么多干嘛？” “每个人的位置不一样罢了。” “如果所有人都用你那套方案，那永远都没人知道我的这个方法了。” “你想多了吧。” 刘梅冷笑道：“这世界最不缺的就是人，你总以为你是独一无二的，结果一转眼，全都是你这样的。” “你不做也会有人做这件事的。” 陈玄没有回答，他眯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刘梅突然觉得陈玄并没有他想象的这么复杂，她将陈玄想成了一个运筹帷幄的大师，可能是重生了很多次的穿越者，又或者是私底下对鬼完全掌握的专家。 可是他什么都不是，就是一个瘪三。 靠运气赢得她。 刘梅又呼出了浓重的烟，她抽了一半了，继续说道： “你知道我最佩服你的是什么吗？” “什么？” “是你真的很犯贱。” “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里面的人都是要死的了吗？他们或多或少都是因为你的方案，你来看他们以为他们会感激你吗？他们只会恨你。” “说你铁血，你又犯贱，说你犯贱，你又冷血。” “我还以为那天能在会上跟我呛声的男人会多勇猛，结果是个这样的男人。” 刘梅没什么好说的了。 她站起身想走，可陈玄什么也没有说，就怔怔的看着天空。 刘梅又坐下了。 她刚刚是激他的。 “你就这么心甘情愿吗？” 陈玄撇了一眼刘梅，无奈的笑了笑： “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刘梅冷哼一声，说道： “从会上站起来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你的想法了，只是再来确认一下罢了。” “你觉得，这世界总需要有个人站出来当坏人，既然别人都不愿意，那就你站出来。” “你无惧骂声，不怕责任，最多成为千古罪人，只要能解决事情，就可以。” “我以前也是这么想的，让我来做这个恶人，去背负这个骂名。” “可那是我最后悔的事情。” 陈玄闭上了眼睛，他咬了咬糖，发出了清脆的声音，没有回答。 刘梅看向了陈玄紧闭的双眼，这一次，她的语气诚恳了一些，虽然只是一些。 “不是坏人的人当坏人，感受会比你想象的痛苦。” “你没有这个本事的。” 陈玄咽下了口水。 他睁开了眼睛，看向刘梅。 “你说完了吗？” 刘梅耸耸肩，摆摆手： “我说完啦。” 陈玄认真的说道： “那我告诉你，你想多了，我没你想的这么远，我只是觉得你们的计划都是垃圾，根本完成不了，还有进一步扩散的风险，与其再传播下去，不如就按照我的来。” “我来到医院也只是关心受害者而已。” “诺。” 陈玄努了努嘴，远处，一个小男孩飞奔而来。 “他叫皓皓，她妈妈是我负责的控制对象，昨天晚上已经因为笔仙去世了，但是临死前，她嘱咐我，一定要将她的孩子带去福利院。” “而且，黄多用最后六天的时间，为皓皓织了八件毛衣，说是要让他一直穿到十八岁，我也代为转交给他。” “不然没事我来医院干什么？我很闲吗？我事情很多的。” 陈玄说完最后一句话，又若无其事的嚼着已经嚼完的糖果，闭上了眼睛，享受片刻的宁静。 刘梅笑了笑，然后转身离开，最后只留下了一句。 “你最好如你所说。” 周围安静了下来，陈玄脸上的笑容消失，然后听着声响，又再次睁开眼睛，看向了眼前。 此刻，皓皓正从医院的那一头，朝着他飞快的冲来。 “叔叔！” “唉，皓皓。” 皓皓停在陈玄身前，眼含泪水，颤抖着说道： “叔叔，妈妈说......她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要等我长大了才会回来了。” 陈玄露出了哄小孩子的专属微笑，他拉起皓皓的手，说道： “对的，皓皓，你妈妈还嘱咐我，要带你去福利院......” “叔叔。” “妈妈其实是骗我的对不对？我妈妈其实已经死了。” 陈玄一愣，看向了皓皓那双大眼睛，此刻正盯着他的眼睛，让他有些不敢直视。 他才意识到，皓皓很早熟，他已经什么都知道了。 陈玄深吸一口气，然后说道： “皓皓，你妈妈她......” “叔叔，六天前的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们在客厅聊了什么东西？” “为什么那天晚上她就不出摊了？” “为什么她会梦游。” “为什么她会这么痒，这么痛苦！！” “她是不是为了我才死的？” 一连几个问题，皓皓眼眶的泪水喷涌而出，他攥着陈玄的衣袖，咆哮道： “我不要去什么福利院，我要跟我妈妈在一起！！” “我只要我的妈妈，为什么那天要带我走，我妈妈到底经历了什么？” “你是杀人凶手对不对？” “是你杀了我妈妈！” “你这个杀人凶手，你为什么杀的不是我！！” “我求求你了，你杀我好不好。” “只要把我的妈妈还给我......” ------------ 第二十七章 方针争夺 陈玄猛地惊醒，坐在床上，胸膛起伏，眼睛瞪得很大，一下一下的深呼吸。 现在还是深夜。 他咽了咽口水，从床边拿过放了一夜的水，抿了一口，干燥的嘴唇饥渴的吸食着冷水，然后喘出一口热气。 扶着额头，陈玄强撑着眼皮，掀开被子，洗了个冷水脸，看着镜子里憔悴的陌生的自己，叹了口气。 他不知道自己多久没有睡过觉了，今天好不容易睡着，却又醒了。 没有再去睡觉，陈玄坐在书桌前，打开了电脑，在文档上敲下自己的心得感悟。 这是孔城长的要求，陈玄要对他提出的“鬼”的概念做一个总结，作为后面执行任务的参考与依照。 这是一个很艰巨的任务，陈玄本想拒绝，他觉得自己的理念不一定正确，万一误导了后面的任务，那就出大麻烦了。 可在郑局长的鼓励下，陈玄最终还是赶鸭子上架，接下了这个任务。 当时是这么想，可真正开始做了，却没有这么难了。 陈玄一点点写下自己的想法，随着太阳逐渐升起，陈玄总算是完成了稿件的最后一点收尾。 将稿件发给了郑局，郑局立刻回了一个“大拇指”的手势。 没过一会，他又回复道： “已经发给孔城长了。” 陈玄挑了挑眉，效率还真高，在会议上发布的稿件自然都是要经过高层的审核，不能乱说话，像上次专案组的特权，还是孔城长不计较形式，且出于情况紧急才能干出来的事情。 陈玄穿上警服，看着镜子里挺拔的自己，戴上了帽子，朝着警局走去。 刚到警局，却发现大家疯狂的开始布置会议现场，就连郑局长都撸起了袖子，将名牌放在桌子上。 陈玄一眼便看见，主位上的“孔正”两个字，有些吃惊。 “陈玄！” “还不快来搭把手！将矿泉水放在桌上，然后再配上茶杯，要有冷热两套方案。” “怎么回事啊？” 陈玄假装在干活，将手上的杯子拿起又放下，小声的询问着郑局。 “我也不造啊，我把你那份报告发给了孔城长之后，他就立刻在我们警局安排了会议，不仅我们，之前所有参加过厉鬼专案组的负责人都到我们这里来开会。” “怕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很重要的事情。 陈玄不知所以，开始跟着大家伙都忙起来。 “算了算了，你还是去准备你的发言吧，我估计跟你的报告也有很大的关系。” “陈玄啊，你现在是红了，以后要记得自己为人民服务的职责......” 陈玄自动屏蔽了后面的发言，他也没去准备自己的发言，因为孔正很快就到了，后面还跟着一大堆的人，其中就有陈玄两面之缘的刘梅。 两人没什么交流，各自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背后的LED屏幕换上了这次会议的主题，周边的人立刻倒上了热水，热水腾腾而起，众人正襟危坐。 “各位。” 孔正开门见山的说道： “在场的都是老朋友，我就直说了，近期笔仙事件极度危险，传播链已经从六条增加至十条。” “也就是说，每三天会有十个家庭被诅咒。” “虽然目前找到了暂时控制传染链数量的方案，但还不清楚后续是否会因为其他原因产生变故。” “比如笔仙再发生改变，比如......再出现其他的鬼。” 孔正最后一句话说的很慢，让众人的心停了半拍。 “我们需要方针。” “不需要太完美，但我们不能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拿人命去试。” “广纳良言，才能取百家之所长，忠言逆耳，也希望大家不要计较别人的刺耳发言。” “不需要拘束会议秩序，大家多发言，一个人说完就可以到另一个。” 会场先是短暂的寂静，半响后，林峰举手示意提出意见。 “我认为，在处理“鬼”类案件时，我们必须保持我们人类的“人性”。” 林峰是上次行动中专案二组的负责人，本职是海关边防的队长，上次案件中，他的专案组有效的控制了传播链，但最后并没有采取他的方案，他是不理解的。 为什么最后选择了一个近乎没有人性的方案？ 他手指下意识的戳着桌子，皱着眉头，中气十足的说道： “第一，对抗“鬼”类事件，我们要基于人的立场上去处理事件，作为人民警员，我们要勇于冲到最前线，不惧牺牲才对。” “我们应该想办法救下人民，这才是我们存在的意义。” 现场响起雷鸣般的掌声，而后续的人员也被激励着，纷纷站起，慷慨直言。 面对鬼类事件，要用悍不畏死的精神对抗，不惧怕与鬼对博，要发挥人类的能动性，对抗异类。 陈玄坐在座位上，眼皮下沉，而孔城长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第二，我们要摈弃对鬼的恐惧，从古至今，最大的恐惧，往往缘于自己的想象力，这种恐惧会放大对方的影响力，固然笔仙很恐怖，但以后无论什么鬼，我们都要恐惧吗？” “万一也有人类能对抗的鬼呢？我们要保留这种可能。” “第三，我们要清楚的意识到......鬼的力量是超前的，不被枪械所威胁，不被现有科技所侦查。” “对于此刻的我们是无力的......但，我是人类啊！” “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鬼是否分好坏，鬼是否有敌对关系？这些都是可以研究的存在，所以，我有一个想法......” “我们要师夷长技以制夷！” 林峰总结道： “用鬼的力量，去对抗鬼。” 说到这时，林峰的腰板挺直了些，而城长孔正坐直了身子，这番话很重要，决定了他接下来要宣布的内容。他看向林峰，眼中流露出些许的认同。 如果鬼的力量超前，我们确实是该接纳学习，不能封闭...... 但下一刻，一声拍掌声响起，紧接着陈玄的声音传遍了整个会议室。 陈玄涨红着脸，厉声说道： “不行，我坚决反对！” “我坚决反对，试图去接纳鬼的力量。” ------------ 第二十八章 平等 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看向了陈玄，无意外的只有一个想法。 他是不是疯了？ 这样的建议有错误吗？亘古至今都是这样的思想，封闭导致国家落后，外交开放才意味着强大。 只有看过陈玄报告的郑国福，此刻才能理解陈玄的行为，但仍面露难色，扯着陈玄的衣服，小声的说道： “好好说，别这么激动......” 林峰猛地站起，厉声道： “你为什么反对？” “我说的哪里有问题？” “你以为就凭借你那个没有人性的方案弄巧成拙，后面就能一直沿用吗？我们面对鬼，每一次都要用人命去换取人命吗？！” “我们现在需要的不是方案，是方，针！” 林峰此刻声音也大了起来，他当众被人打脸，脸上自然挂不住，他的这番话放到哪里都是对的，无论是外国入侵，还是内部斗争，凭什么...... “那我来告诉你为什么。” 陈玄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平缓了一些。 而接下来的话，也让大家说不出一句话来—— “因为人类与鬼是不平等的。” “你所说的一切，鬼是和睦的，鬼是邪恶的，鬼有无善意......这些的前提都在于，我们与鬼是平等的。” “我们对猪的善意是无痛屠杀，我们对猫的善意是阉割等死，我们对狗的善意是饲养培育......” “鸡能明白人类将他抓起来，是要放生，还是去放血吗？” “狗能知道，人类将他放出去，是自由，还是虐待吗？” “我们知道，鬼对我们的举动，是帮助，还是陷阱吗？” “我们没有办法，我们不了解......除非，我们展现了人类自己的力量，能让对方感到害怕。否则，我们没有谈判的资格。”陈玄扫视着众人，而现场针落有声。 相比于林峰之前提出的方针，陈玄的反驳没有人敢附和，不是因为不服，而是因为震惊。 哑然。 虽然这个理论将人类的地位放的很低，但......却是足够值得讨论。 “你说的很有道理。” 孔正城长脸上露出凝重，他前倾着身子，推进着流程： “我想听听你的方针。” “好。” 陈玄觉得自己该说些什么，因为他觉得自己才是对的。 用铿锵的声音，陈玄诉说着自己的理念。 “首先，我们必须明确，鬼因为比我们强大太多，所以永远是敌对的。” “这种敌对不来自恨意，也不是敌人，就是单纯的掌控，因为人类处于被掌控的阶段，所以是敌对的。” “永远不要去相信对方突发的善，这只建立在平等的基础上，否则哪怕是他们觉得的善意，对我来都依旧是凌辱。”“更何况，我们并不需要善意，我们需要的是胜利。” “第二，我们要坚决抵制鬼的力量，任何我们能理解的方式，都有可能是包着糖果的毒药。” “用我们渴望的方式去杀死我们，这是最常见的哄骗。” “第三，我们要放弃我们的软肋。” “也就是人性。” 人性，是人之所以为人的理由，但也是人类最大的软肋。 在生存面前，陈玄主张，不谈人性。 林峰坐下了，他没有再反驳，只是口里一直在默念着“疯子，疯子。” “最后。”陈玄说道，“除非我们能清楚的意识到我们确实对鬼产生了威胁，否则一切信号都是阴谋，都是陷阱。” “呼。” 陈玄深深呼出一口气，说道： “这便是我的理念。” 敌对......哄骗......人性。 从三个方向出发，以不平等为阐述基础，不能说完美无缺，但......很有可能。 现如今，不是对理论的感慨。 而是对人类身居高位太久的安逸感而自危，对危险到来不自知的后知后觉。 最后，讨论由孔正收尾。 “说的很好。” “或许你们不能理解为什么这场会议会这么赶，事实上，我也是在今天早上才接收到的通知。” 孔正开始发声，而陈玄也坐直了身子，他就知道，这场会议不只是单单的交流罢了。 方针怎么会只通过一场会议，一次事件，这么几个人就确定呢？ 除非......局势比想象中的还要严峻。 “这一次，我召开会议，除了听听大家的看法，是还要再通知一件事情。” 孔正挺直了身子，两手交叉，身子前倾，严肃的说道： “鬼类事件，并不只有我们唐城在发生。” 哗然。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可在得知这个消息后，众人还是迟迟无法接受，笔仙尚未结束，危险又接踵而来。 孔正语气严峻，眉头紧皱，说着案件的信息： “在上城，出现了一个名叫‘道仙’的存在。” “虽然这件事情还没有公开，但在上党其实已经流传甚广，我也是通过一些手段才得以知道这件事情，而知道内幕后，我立刻联想到了我们笔仙事件。” 郑国福着急着问道： “又是一起和笔仙差不多的事件吗？” 在他的潜意识里，鬼的行动逻辑仍旧是单纯的杀戮。 “恰恰相反。” 孔正摇头，说道： “与我们极度杀戮的笔仙事件不同，道仙的出现，是为了帮助人们的进化。” “是为了......成仙。” “虽然我当时听着觉得有些不对劲，可第一时间还是觉得这是一件好事。毕竟人类进化的好事，再加上笔仙出现，理所应当人类也该被加强。” “直到刚刚听了陈玄的发言，我才清楚怪在哪里。” “道仙凭什么帮我们？” “这不对劲。” “不能忽视任何一点细节，有任何一点说不过去的地方，我都认为有可能存在阴谋，更何况，这关乎于动机。” “说不准，所谓‘进化’‘修炼’是我们还没意识到的陷阱。” “但最可怕的是，道仙极有可能已经通过各种渠道渗入南方。” “我认为，哪怕我们放弃所谓‘进化’的机会，也要先拒绝“道仙”的熏陶，更要保护好人民，哪怕蒙蔽他们，也避免他们做出不理智的决定。” “直到能解释他的动机，再考虑修行的事情。” “听懂我的意思了吗！” “是！” 众人行礼，眼神坚定。 “当然，你们现在还不清楚道仙到底是什么样的事件。” “真正的决策，需要我们今天商榷完，再做决定。” ------------ 第二十九章 消失的报告 张怀义一直觉得，十字路口应该是最能映照上城的人生百态的地方，每日数千万的人流量纵横交错，喇叭声、电话声、吵闹声、笑声混杂在一起，能窥见千万人生。宝妈、上班族、富翁、乞丐，无论贵贱尊卑，在红灯的时候，都能短暂的汇聚到一起。 他还记得自己大学时的毕业作品，便是在这路口架起摄影机，连续一个月，拍下了路口的变化，以此反映世态炎凉。 他对这个路口的感情是极深的。 可现如今，这熟悉的路口却陌生的让他不知所措。 摆摊的煎饼果子少了，浑身肮脏的装修工人少了，乞丐少了，卖艺的也少了。 更多的是一个又一个的帅哥美女，他们拥有着白皙的皮肤，绝佳的肌肉线条，脸上洋溢着自信的笑容，超凡的气质难以掩盖，迈着标准的步伐，挺拔着自己的身躯，散发着独有的自由气质，一举一动之间相视而笑，而看向那些还保持着平庸的人们投去鄙夷的目光。 世界好像在变好。 可却不真实，像电影里拍摄的画面，走过路过介是精心挑选的群演。 这也源自于最近道仙经的影响不断加大，在上党的“不干预”政策下，道仙经如同雨后春笋般遍地发芽，或许是通过互联网，或许是言传身教，越来越多的人知道“道仙经”，知道修炼的作用。 颇有种心照不宣，只等着捅破那一层薄薄的窗户纸。 那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张怀义不知道。 他又想起了那天下午，去往孙澈的家中，遇到那位母亲说的话。 “他根本就不是我的儿子。” 女人拽了拽红色的袖套，攥着自己的麻花衣服，用并不标准的普通话，一个字一个字清清楚楚的说出了这句话。 张怀义当时便问了她，为什么会这么说。 可下一刻，那位母亲脸上露出茫然的神色，支支吾吾了半天，只是说着儿子变得不一样了，他和以前的眼神，心跳，呼吸，感觉不一样了。 张怀义没明白，他当时以为母亲的意思是，儿子变化很大，不再是她心目中的儿子了，这也不奇怪，上城最擅长的便是改变一个人，这远是一个乡下农妇没有办法理解的事情。 当时张怀义是要离开的，可母亲却慌张的抓着他的衣服，凑到了他的耳边说道： “我之前分不清你到底还是不是你自己，但现在我确定，你还是你。” “千万不要修仙，我儿子和丈夫修仙后都不是自己了，所以千万不要修仙。” 千万不要。 张怀义摇摇头，他当时是不愿意相信的，因为这实在是太没有参考依据的。 可随着时间一点点的流逝，他自己“感觉”也开始变得敏感，多疑。 直到站在这十字路口，被这强烈的观感冲击到脸上，张怀义才后知后觉的具象化了这种感觉。 他们不太像自己了。 摒弃了以前的自己，走向进化的道路，意识形态的转变后，人还是原来的自己吗？ 绿灯亮起，人们人来人往，张怀义抬腿，朝着上城之上走去。 道仙有没有副作用。 张怀义这几天都在思索这个问题，开始竭尽全力的观察修炼者的身体状态，是否真的如同道仙经所描述的一般，如此完美无瑕。 而观察得出的结果却让他有些担忧。 他本以为这位母亲说的话是错的，但她说的没有错，只是夸张了一些。 修炼了道仙经的人，除了修炼痛苦外，还会改变人的性格特点，轻则摒弃公序良俗，性格暴躁易怒，重则成为恐怖分子，与原本的自己判若两人。 或许，这就是孙澈母亲所说的“他不是我儿子”的意思吧。 张怀义当即便写了报告，向城长递交而去，希望能制止这种盲目修炼道仙经的风气，人类的进化绝不是靠所谓的道仙经铺陈的，而是靠人类自己一点点的走出来的。 张怀义忧心忡忡的上报了报告，可这报告却如沉降的时候，杳无音信。 事已至此，张怀义干脆自己前往上城之上，与城长好好的聊聊关于道仙的事情。 ...... 上城执政机关楼。 张怀义刚走进机关楼，便觉得和以前又不同了，供香的气味机关楼里若隐若现着，袅袅梵音隐约从耳机中传出。 一眼扫过去，许多人都有白皙透彻了许多，脸上红璞噗的，或是虔诚，或是挣扎。 “小张，你怎么来了？” 张怀义抬起头，正好看见了拿着热水壶的刘局，站在电梯门口，对着他微微笑道。 “我来找赵城长。” “刘局，你这三天两头朝机关楼跑，不待在自己的警局，是又要高升了吗？” 张怀义笑着开玩笑道，这本是彼此寒暄的话语，可刘局下面的话却始料未及： “小张，现在谁还惦记那一星半点的职位呢？现在是进化的时代，后面的人生......可说不准噢。” “我看你还是普通人的身体，或许你也该将人生大事提上进程了。” 刘局看似在开玩笑，可在这些老油条面前，真话都是掺杂着假话里说出来的。 刘局到了楼层出去，只留下了张怀义独自站在电梯上，思考着他说的话。 他听得懂，可却听不明白。 难道......刘局已经不在乎高升了吗？ 为什么呢？ 张怀义如是想着，赵城长的办公室也到了。 电梯打开，张怀义走进，看向赵城长，松了一口气。 眼下赵城长还是原先那副模样，并没有修炼的痕迹，只是他此刻忧心忡忡的，不复往日慈祥的笑容。 “赵城长，早。” “小张，你怎么来了？” 赵城长有些惊讶，他站起身来，看着张怀义，第一反应也是在判断，张怀义到底有没有修仙。 “赵城长，这一次来，是为了我昨天上传的报告的。” “我相信您也有发现，道仙修行风气愈来愈盛，可根据我的观察，道仙修行并非百利无一害。” “报告里我说的话您不愿意听，但哪怕是当面受到您的指责，我也必须说出来了。” 张怀义如是说道，语气铿锵，他已经做好了要说服赵城长的决心，无论受到什么处罚。 可赵城长依旧一脸茫然，他看着张怀义的脸，打断了说道： “小张，你说的是什么报告？” “就是我昨天撰写好的稿子，通过收发员呈递到您系统里关于道仙的报告呀。” 赵城长摇摇头，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张怀义，呐呐的说道： “可是......” “我昨天并没有收到那份报告。” ------------ 第三十章 失控的局势 张怀义从未想过这种情况。 不是赵城长不满意这份报告的内容，认为这份报告是错误的，而是这份报告压根就送不到他的手上。 如此一来，谈何执行？ 如果不是张怀义亲自找到赵城长询问，还要多久才能发现这个事情？ 而这样做的目的只有一个—— 就是让道仙继续宣扬下去。 张怀义又想起了刘局长所说的那些话，还有最后那意味深长的笑容。 这更让张怀义坚定了自己报告内所写的内容： 修炼道仙经会让一个人发生极大程度的转变，乃至判若两人。 眼下刘局完全从一名为国为民的警察，变成了一个只知道修仙，还要让大家都推崇修仙的疯子。 可是为什么呢？ 张怀义始终还是搞不明白，为什么他们要如此极力的推广所有人去修仙，这样对他们到底有什么好处？ 他百思不得其解。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赵城长通过一番彻查，不单单发现了张怀义的报告被没收，还发现这周以来，许多对道仙经的直谏都被没收了，根本送不到他的手上。 他的信息被封闭住了。 到底是谁！！ 勃然大怒的赵城长立刻召开了会议，而张怀义也再次落座在了上城之上的会议室中。 这一次入座，张怀义便明显的感觉到了彼此状态的不同。 道仙经修炼与否的人极其明显，最早接触道仙的刘局更是意气风发，不过短短一周的时间，就比上一次见过的他年轻太多，像返老还童般的奇迹。 他虽然还坐在副位上，可不经意的腰脊却挺的很直，一股云淡风轻的气质萦绕在他的周围。 不只是他，在场近乎一半的人都修炼了道仙经，他们有些或是疯狂，有些或崇拜，但最多的还是平静的虔诚。 而没修炼过道仙经的人，就像蔫了翅膀的鸡，有气无力。 这一次的会议很直接，直接到只有沉闷的怒火。 赵城长直接开口道： “好好好，这段时间我都没有发现，已经多了这么多修行者了......” “我只想问问，为什么最近的公文少了这么多？” “如果我不查，我根本就不知道，我这段时间居然少了如此多关于道仙的汇报。” “那些关于道仙的汇报，为什么都传不到我的手里！” 此话一出，所有未修炼道仙经的领导及负责人都震惊的看向对面，这些公文无非都是从他们没有修炼的人发出的，他们认为这项决定还需要再商榷，不可以放任不管。 可发出去的公文多是石沉大海，亦或者干脆利落的拒绝，他们本以为这是赵城长一意孤行，就是要推行道仙。 可谁能想到......赵城长甚至看不到文件，不知道实际的情况究竟如何。 “刘局。” 赵城长前匐着身子，用笔敲着桌子，一字一句的说道： “这件事情跟你有关吗？” 这是赵城长给刘局挽回的最后一点余地。 “赵城长。” 刘局身旁的一名文员起身，他的脸色惶恐，带着难堪与悔恨，眼眶含着泪水说道： “赵城长，是我截下的公文。” “为什么！” “你告诉我为什么！” 赵城长难以置信的看向刘局身边的李文，虽然他只是一名处长，可年少有为，很有计划调到城机关工作。 可如今居然...... 李文颤抖着，只是说道： “赵城长，是，是我擅作主张......” 赵城长猛地站起，手中的文件猛地甩出，白花花的纸张在会议室里扬起，在纸张的缝隙中，只能看见赵城长急促的呼吸，还有刘局平静的眼神。 “不禀告上级，擅自推行道仙修炼，截下公文，你这是在犯罪，你这是在造反！” “你当真要无视上党的指令吗！！” “你身为上党人，最起码的尊重，素质，与执行呢！！” 一连三个追问，赵城长用尽了所有力气，他涨红着脸，没法再顾及往日的儒雅与随和，他现在只要一个交代。 他不理解。 他怎么敢的啊？ 赵城长不理解。 李文猛地抬起头，看向了赵城长，从他眼神的悔恨与难堪中，生出了一股疯狂与虔诚。 “赵城长，我承认我确实是有失分寸，可是......我却见不得别人对道仙经的污蔑与指责，一些连修行都不敢的人，凭什么阻止别人修仙？” “难道我们现在不是顺其自然，物竞天择吗？愿意修炼道仙经的人又有谁说过不好，谁不是一味坚持下去？” “倘若最开始的人藏私，我们又如何能够得知，为天下苍生而求大同，这是道仙的境界啊！” “诋毁道仙之物本就不该出现在世界上，所有对道仙的质疑，都应该消失。” “赵城长。” “虽然你还没有踏入修炼的世界，这并不怨您，可如果让道仙知道，您阻碍了他天下大同的步伐，未来您的修仙进度，又该怎么求助道仙？ 刘局扫向所有未修炼的人，然后补充道： “我这是在帮你们啊！。” “帮我们......” 赵城长气笑了，他咧着嘴，难以置信的看着李文，直直说道： “一派胡言，你这是在威胁......” “赵城长。” 刘局适时出了声，颇为遗憾的看向了李文。 “这件事李文固然有错，但站在我们修行之人的角度上，他也确确实实是在帮你们。” “一时的恐惧与胆怯是被道仙所包容的，但是对道仙的诋毁与谩骂，也是苍白的。” “你看看，现在上文的人，说道仙经不好的，又有哪位是修行者？” “只有真正体会道仙经的人才能领悟。” “而在此之前，请不要诽谤，不要诋毁，因为终会轮到你们领悟的那一刻。” 刘局坐在椅子上，盯着站起身来，不断喘息的赵城长，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 而赵城长像掐着脖子的公鸡，凝视着刘局，又看向了面前一大半的修炼人士。 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他靠着椅背，恢复清明的脑袋终于意识到，局面已经混乱了。 他知道，如果这时候宣布全面禁止道仙经，只会迎来浪潮般的反扑，不会有人支持他，他将会是舆论的低点，不被所有人支持。 他甚至会失去自己的位置。 还会有其他办法呢？ 他咽了咽口水。 将那句没说出的话，也咽进了肚子里。 ------------ 第三十一章 以身入局 张怀义也将话咽回了肚子里。 他其实是想说的，就是在不断的犹豫中，会议结束了，他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他有些后悔自己的迟钝，居然没办法在会议现场有效的回击。 也是因为他的实质性证据只有一份孙澈母亲的阐述，以及一份修炼者的观察记录，可就算是普通人短时间内获得了大量金钱，都会性情大变，眼下都到了修炼的程度，想来恪守本分，怕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或许......还是顺其自然吧。 张怀义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但脑海中却浮现了对面桌子上黑压压的一群人，凝视着他们的场景。 张怀义甩了甩头，他不认为自己是有错的。 他不认为真理是掌握在少数人的手中，他更相信如果自己成为少数人，那么自己或许某个地方确实存在错误，除非真正的确认自己是正确的，否则不要试图去对抗多数人。 他还不能论证道仙是否真的有错，哪怕要说，也不是现在这个时间点。 张怀义又回到了熟悉的十字路口，这一次，他不再左右旁观，而是眼朝着前方，要走出自己的路...... “看看吧，看看吧......” “拒绝道仙，拒绝道仙！” “不要再修行了，这是陷阱，这是骗局！！” “滚开啊你！”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了张怀义的耳边，本已经坚定的眼神此刻还是偏向了声音传来的那个方向，而这个人，让张怀义有些吃惊。 因为在宣传不要相信道仙的，就是孙澈的母亲。 还是穿着熟悉的花衣裳，手上带着红袖套，他的脸红扑扑的，显得苍老又疲惫，但眼中的坚定却格外的耀眼，他手上举着牌子，不断的吼道： “道仙是骗子，道仙就是大骗子！” “你们不要相信道仙！我的老公和儿子就是修炼了道仙被杀死了，就是道仙害的我们！” “小姐，你不要再修行道仙了，听阿姨一句劝，道仙......” “你放开我！ 女人甩掉了手，厌恶的看向了她，旋即转身离开，而孙澈妈妈擦了擦眼睛，继续叫道： “不要相信道仙！不要相信道仙！” “不要相信......” 女人回过头，看到张怀义，愣了愣。 “我们又见面了。” 张怀义皱着眉头说道： “扰乱社会治安，影响交通秩序，你单单就这两样，都够喝两壶的，你知道吗？” “张警官......” 女人咳了咳，又挥了挥手上的牌子，有些不知所措。 “你不该这样做的。” “我不知道我这样违规了。” “但是张警官，我再不做点什么，还会越来越多的人像我儿子一样被杀死，被替换，我的孩子已经没有了，但是别人家的孩子也是孩子，他们父母也会伤心......” “你儿子不就在家吗？他只是性格变了，不是人被换了！” “他根本就不是我的孩子，我不跟你说了，说了你也不懂，我的孩子我自己清楚！” 张怀义有些生气，他觉得自己的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对着一个乡野农妇无论说什么，她都不会听的。 想到这，张怀义直接说道： “就算你说的是真的，可是你这样的举动又有什么意义？谁会因为你的行为而作出改变？” “张警官。” “你不就没有修行吗？” “这就足够说明我的行为是意义的了。” “我的儿子不能白死，我的儿子不能白白的死在道仙的手上。” 女人吼叫着，周边的人朝着张怀义的方向投来观察的目光，张怀义觉得自己很丢脸，不再说话，转身隐藏在人海之中。 而女人也还是坚持着自己的举动，一下下的挥舞着手上的牌子，重复着一遍又一遍的“不要相信道仙”。 张怀义回到了家。 他觉得整个世界都很混乱。 谁说谁都有理，谁都是如此的坚定，可是为什么他却不行？他到底又少了些什么？ 他像是被大海裹挟着的扁舟，随时随地可能倾覆在这片洪流之中，可是他却找不到属于自己的一个锚点，他既担心修炼道仙后会改变自己，又担心阻止别人修炼道仙本就是一个错误，阻止了别人潮水般的前进，进而让整个国家都落后于人。 可是......他该怎么办？ 到底有没有办法，既能不修炼道仙经，又能证明双方谁才是对谁才是错？ 他......分不清啊！！！！ 除非...... 抱着脑袋的张怀义思考着，最后抬起了头，茫然的眼神中闪过了一丝的光芒。 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的。 孙澈母亲这么坚定自己的儿子被替换了，原因便是，他的儿子是他最亲近的人。 之前，张怀义选择的观察对象只是陌生人而已，所以可能真的有疏忽的地方。 那如果换成一个足够熟悉，且足够信任的人，是不是就能感受到其中的差别。 可是......这是在牺牲别人吗？ 也不一定吧，这只是一场实验，说不准能证明道仙经是正确的，那他也算因此受益了。 而且，为国办事，难免会有牺牲。 拿着手机，张怀义思考了良久，终于还是选择了一个人，想请求他的帮助。 这是与他同期进入政场的挚友，乔远，他足够相信，乔远肯定是不会骗他的，也不会堕入什么歪门邪道，他们一样，都是一心为了国家办事的人。 而且，在这次事件中，乔远也是那位坚定要抵制道仙的人，曾多次上书，只是也像张怀义一般石沉大海。 最终，张怀义还是下定了决心，他拿起手机，就要拨通乔远的电话，可还没等到他播出，电话就来了，备注的名字正是“乔远”。 张怀义接通了电话，还没等他说话，乔远的声音便传来。 他用慷慨激昂的声音说道： “怀义，我终于想到了要如何证明道仙是否有问题了！” “经过我的研究，目前确切抵制道仙的，都是家里亲朋好友修行道仙的人。” “所以我想......” “所以你怎么想？” “所以我想，我去修炼道仙经，然后向你汇报修炼进度，如果我出现了问题。” “你一定要告诉全世界。” ------------ 第三十二章 明知山有虎 张怀义愣了愣，下意识的问道： “那为什么不是我去？” 乔远理所当然的说道： “当然是我啦，你是社会学家，也是心理学家，如果由你来观察我，想必会客观许多，我们正是要分辨那些感觉，究竟是主观因素，还是客观因素。” “况且我比你更坚定，我始终认为道仙就是错误的，人就是只能靠自己的。也因为站在这样的立场上，我显得不够中立，由你来，才能更好的判断。” 乔远一顿，声音透出一阵苦涩： “你知道吗？在我宣扬抵制道仙的时候，太多的人冲出来阻止我，他们不全是为了进化，更多是为了治病疗伤。癌症的病人可以续命，垂矣的老人重获新生，可他们问我为什么停下时，我只能苍白的说这件事情还有风险，你们再等等，你们再等等。我永远被恶意与质疑的眼神所注视着，看的我发慌，哪怕是我这种阻止派，也思考着应该继续下去吗？” “不是所有的人都能等，太多的人亟需一个希望，我们不应该再彷徨下去，无论是接受，还是抵制，我都等不下去了，迫切需要一个答案。” “我也很好奇，无论多坚定的人，修习道仙都会转变吗？即便是我？” “你是一个优秀的领导者......而且修仙也不是去死，有什么关系呢？” “话就说道这了兄弟，这是一个冒险的举动，我实在不知道修行后会发生什么，可我没关系的，我迷茫便迷茫了。” “就是你一定要分清，一定要分清。” 张怀义迟迟没有回复。 他觉得会有更好的办法，可他没办法再自我欺骗了，他捂着脸，为自己感到羞愧。 “放心吧兄弟，我一定会分清的。”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乔远的声音永远都带着一阵开朗，张怀义觉得他不该存在于朝堂之上，他应该当江湖的侠客，行侠正义，因为他的眼神永远带着逍遥，带着不羁。 电话挂断了。 张怀义收拾好心情，开始筹备布置测试所需要的一切。 他拿出了很久未用过的摄像机，又买了很多隐藏摄像头，他要从指挥决策的位置退下来，真正的亲自观察一整个事件的发生。 之前的一切观察数据，都是由手下人负责，他们对实验者既不熟悉，他们本身也不值得信任。 现在才是从旁观者的角度，真正的去观察整个道仙修炼的过程。 张怀义跑到了乔远的家中，先在明面上挂上了一个摄像机，然后在暗地里再布置了好几个隐蔽摄像头，用以记录最真实的一面。 而在此期间，乔远一直静静的坐在床上，微笑着看向张怀义。 “果然，有你的布置我放心多了。” “别开玩笑了，现在你是试验品，要注意好自己的安全。” “一旦觉得有问题，一定要停止修炼，然后对着摄像头求救，我会实时观察你的所有行为，一旦你出现了问题，我就想尽办法救你的！” “好！” 乔远答应了下来，看着桌面上迟迟还未翻开的道仙经，闲适的眼神中透过了一丝紧张。 一切准备就绪，最后又交代了几句，张怀义便还是回到了家中。 看着电脑，向乔远表达自己已经就位的信息后，乔远拿起了桌上的蓝白色经书，翻开了第一页。 道可道...... 乔远默念着书上的内容，安全起见，他并没透露给张怀义，但越看，他的眼神也就越不对劲，到翻开了中部门，他诧异了一会，然后关上了书，对着摄像头，用极度严肃的眼神摇了摇头。 “这修炼很邪门。” 乔远只能这么说到这，再接下来的内容，他可以通过屏幕看到。 乔远放下了手中的经书，然后开始反复的烧水，直到热水将可以装进人的水桶装满了，这才放下水壶，然后伸出脚，轻触了一下水面。 滚烫的热水让乔远触电一般的弹起起，他大口吹着气，抚摸自己通红的脚趾头。 张怀义从之前的案例中，已经得知了所有修行者修炼都必须经过这个阶段，可眼下仍心跳加速，心惊不已。 乔远还在继续，他咬着牙，脸色憋的涨红，嘴里念念有词的默念，还是削减不了半点的恐惧。 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是水温稍凉了一些，他猛地一伸下脚去，嘴型因为痛苦而变得畸形。 因为太过滚烫，他又抽回了脚，紧接着再次尝试，这样往返数次，最后一次，他的脚伸下去了三十秒，最终还是因为滚烫，而疼的缩回了脚，倒吸着凉气。 他的脚此刻已经被烫伤，通红一片，冒着热腾腾的气焰。 “不行不行，修行不下去，太烫了，这怎么能坚持下去？” “只能先放弃了。” 乔远虽然这样说着，但是两人的心里实际上都没有放弃这个念头，因为根据修行者的阐述，这些痛苦是修炼所必经的，而如果承受不住，道仙会帮助修行。 乔远无聊，玩起了手机，坐在电脑前的张怀义则依靠在座椅上，看着监控，静静的等待那一刻的到来。 “唉，我说这样生活着被你监控也蛮奇怪的。” “少废话。” 两人又沉默了下去，一直到深夜，张怀义一直盯着屏幕，都有些打瞌睡了，终于，变化袭来。 “张怀义......” “怎么了？” “好烫，好烫！！！” “咳咳咳。” 乔远开始剧烈的咳了起来，止不住的咳嗽，再接下来，痛苦的哀嚎不断的产生，他身上开始凭空出现了水泡与创伤，起起伏伏的，不断地折磨着乔远。 这是......道仙在强制帮人修仙！！！ 眼看着乔远如此痛苦，张怀义实在是站不住脚，立刻开车前往乔远的家中。 无论他是否会痊愈，张怀义都不能坐视不管。 可还没等张怀义到达乔远家，乔远的痛苦就已经停止了，他身体抽搐着，看着好像快死掉了，但很快，他的肉体开始肉眼可见的恢复。 腐烂的肉里长出新的肉芽，溃烂的皮肤渐渐愈合，乔远昏迷的身体像离了水的鱼一般，时不时的跳动，只是鱼是因为缺氧，而乔远是因为生机。 这便是道仙的力量。 直到去到了乔远的家时，乔远已经完全恢复了，但他的眼神还是迷离的，看着神志不清。 乔远醒后，握着张怀义的手，第一件事情问的就是： “记录下来了吗？” “你放心，都记录下来了......” 张怀义答应着，第一天的修炼就这么荒唐的结束了，张怀义虽然很不甘心，乔远这样的场景已经很能说明道仙经的问题了，但这并不能证明道仙就是错误的。 反倒，在如今宣扬的道仙观念里，修炼的痛苦是必经的，而痛苦后的痊愈是道仙的馈赠。 实验还得继续。 他们还需要更具有说服力的证据证明。 ------------ 第三十三章 真假难辨 实验记录：第一天。 乔远仍旧保持对道仙极度的抵制，他还是他，经历了生死之后，依旧坚定的他。 而修炼之后，乔远的身体素质确实有所长进，也恢复至体力巅峰。 根据修炼者的口述，这个所谓的折磨及痊愈，是道仙在帮助修炼，强制恢复身体，所以一天的经历还远远不够，还要继续实验。 ...... 第二天，乔远感受到了更大的痛苦，比之昨天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一次，在监控摄像机后张怀义没有再去干预，而是静静的看着监控，攥紧拳头。 第三天，乔远强咬着牙齿，在苏醒与昏迷之间来回转折啊，时而哭泣，时而癫狂，用手一下下的锤着地面，渐渐变得软弱无力。 张怀义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乔远，他印象中的乔远永远把事情都掌控在自己的手上。 可在恢复后，乔远仍旧坚定的跟张怀义说道：抵制道仙。 他还在保持初心。 第四天，新的修炼方式展现在张怀义的面前，他口含苦胆，头悬长绳，房出熏香，针入肉骨，不过半响，这针仿佛有灵一般的，就往乔远的身体里钻，无论是针扎得地方，还是针没有扎的地方，也都一个劲的旋转着，乔远仅仅憋了片刻，便忍不住哀嚎了起来，夹着凄惨的哭声，让张怀义不敢直视着这屏幕，只是写着笔记，笔迹浑浊。 第五天，乔远日常生活已经麻木了，在家里，也不玩手机，也看电脑，只是静静的发着呆，他的身体越来越好，皮肤越来越光滑，体质越来越健康，可他却一动也不想动，最大的移动，是眼珠子从看着窗外，到看着镜头。 “你还好吗？” 张怀义如是问道，而乔远等了很久，对着镜头，露出了自己招牌的笑容，喃喃着说道： “抵制道仙。” ...... 第六天，乔远定定的看着远方，而张怀义手捧着水杯，两个人都在愣着发呆。 “张怀义。” “嗯？怎么了？” 张怀义将翘起的凳子归平，有些茫然的看向了四周，最后看向了镜头里，喃喃的说道： “怎么了？” “我感觉快了。” “什么快了？” “道仙快‘临幸’我了。” 乔平撑了撑身子，从已经变形的沙发上坐直了身子，伏下身子，他的身体虽然在不断的变好，体质越来越优越，可在心理影响下，他的身体还在时不时的抽搐，他浑身好像还有了虱子，不断的抓挠。 只有他的那双眼睛还没有变，那双江湖的傲气，不甘屈服的傲骨。 他还是他。 “到最后的关头了吗？” “对。” 乔平如是说道。 紧接着，他又看向了屏幕，舔了舔嘴唇，有些慌张的补充了一句： “抵制道仙。” 最后的这段时间像是审讯前的最后一场晚餐，明明可以做很多事情，可却再没有心情去体验了，只能怔怔的发着呆，脑袋防空，什么都不想，也不想想。 像魔鬼的呢喃，像深夜的呼唤。 是最后的深思，是死亡前的反省。 “嗯......” 轻声哼吟打断了两人心中的遐想，随即乔远挺直腰杆，闭上眼睛，抵着牙齿，身子因为恐惧二微微颤抖，可紧皱的眉头表现了他坚定不移的决心。 只有最后一步，所有的受访修行者的描述是出奇的统一—— “说不清，道不明，只有亲生体验，才能体会清楚。” “啊！” 又是一声呻吟传出，乔远原本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他双手合十，打坐在沙发上，脸上露出了纠结与质疑的神色，但最后又化作坚定，身子微微前倾，毫不示弱。 静静的博弈在乔远的精神意识中进行，张怀义紧紧的盯着屏幕，可目前还看不出任何破绽，只能想象乔远此刻正在悟道，就要见到道仙。 然后呢，然后呢？ 乔远的身子猛地倒下，他抽搐着，眼睛陡然睁开，可瞳孔却极度涣散，他虽然看向摄像机，可看见的，是更诡异的东西。 到底是什么东西？ 到底是什么东西！ 乔远极度扭曲的脸庞里同时出现幸福与挣扎，他看向屏幕，扭曲的嘴巴费劲的吐出两个字。 “怀......义......” 说啊，说啊！ 张怀义扑到了麦克风前，泪水不知道何时已经溢出了，他跪在地上，抓着麦克风，身体颤抖着吼道： “说出来，乔远，告诉我，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就差一步了！” “我......” “你说啊！” 下一刻，金光猛地闪耀，笼罩着整个屏幕。 袅袅佛音响起，张怀义最后看见了乔远呆呆的看向了镜头，紧接着，金光从他的身体，到他的头颅，最后到他茫然的脸，全部笼罩。 再下一刻，金光消失。 乔远还是那个姿势，呆呆的坐在椅子上，呆滞的眼神透过摄像头与张怀义对视着。 “乔远，乔远？” “你还好吗？你刚刚看到了什么？” 这一次，乔远顿了顿，有些呆滞的反应着： “我看到了......道仙？” 张怀义的眼神露出了希望，他站起身子，俯下上半身，一边看着屏幕，一边说道： “那然后呢？你看到了他然后呢？” 如果，乔远能坚持之前的想法，将自己的感受说出，那么张怀义就有筹码，去对抗修行者们！ 他们不是说，所有修行过的人都不会后悔吗？不是说所有修行过的人都会继续下去吗？现在...... 一行清泪从乔远的瞳孔中流下，他讪讪的笑着，释怀的看向了张怀义。 “怀义。” “好像......是我们错了。” 张怀义愣住了，只问了一句： “你说什么？” 张怀义瞪大了眼睛，他跪在屏幕，凑得离屏幕极近，他颤抖着，试图从缝隙里找出任何一点他已经不是乔远的象征，可是...... 他分明就是一样的。 他的模样，他的行为，他的谈吐，他的一切外在——乃至他那双侠客般的眼睛。 都没有变。 变得只有他的初心。 监控里，乔远也崩溃了。 他捂着自己的脑袋，眼泪如潮水般的喷涌而出，只是重复着一句话： “原来我们都错了，道仙才是对的。” “我们所有人都该修行道仙，所有人都该修行道仙！！” ------------ 第三十四章 道仙降临 张怀义呆滞的站在原地，旋即用尽全力的攥着麦克风，吼的脖子青筋爆起，面色涨红： “乔远，你醒醒，你醒醒！！” “你不是最坚定的认为道仙是错的吗？无论怎么修行，道仙都不能同化你的吗？” “对了......你已经不是你了，在金光闪过的那一刻，你就已经不是你了是不是，你已经被同化了，你不是你自己了！！” “说！乔远在哪，乔远在哪！！” 乔远擦了擦眼泪，他抿着嘴，冷漠的看向了张怀义。 “张怀义！” “我就是乔远，你监控里看的不是很清楚吗？我就是乔远，我就坐在这里没有变过。” “只是我错了，我们都错了。” “张怀义，多亏了这一次的修炼，让我迈出了这第一步，才能凭借道仙，青云直上。” “原来刘局说的才是对了......人生也只有经历过，才能知道真相，这是人类的进化，这是道仙的馈赠。” 乔远望着远方，露出向往，露出憧憬，然后又看向了张怀义，眼神中劝告。 “张怀义，知道经历过，我才知道，这些事情说不清道不明，我希望你能尽快修行，我就不与你多说了。” “不过假以时日，你也会感受到道仙的存在。” “道仙在上。” 张怀义扯掉了监控摄像头，他喘着粗气，眼神呆滞着，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他不是乔远。 张怀义醒了醒鼻子，他的头发有些凌乱，衣服也因为刚刚的挣扎而错位，混乱不堪，可他来不及整理，抽出了监控录像带，喃喃道： “不会的，不会的......” “孙澈母亲说的没错，修炼了道仙的人就是会被替换，乔远的经历就足以说明这个道理了，明明这么坚定的人，结果一道金光就被感化了，哪怕是瞬间转变一个人的性格都没可能......他一定是被替换了。” ”肯定是这样的，肯定是这样的......” 张怀义拿着监控录像带，身子抖的厉害，几次录像带要掉出手里，被他踉跄的接回，他撞着茶几与鞋柜，蹒跚的朝着门外走去，拿起两个完全不一样的鞋子塞在脚上，眼神盲目的走出了房间。 他的声音在楼道里回响，周遭的人看着他这副癫狂的模样，甚至不敢走进同一个电梯，他疯狂的按着一楼，电梯行动，又抱着录像带忍不住的颤栗。 “不会的，不会的......” 声音一遍遍的在电梯里回荡，他脑海中只有那一句句”抵制道仙”，还有最后一句：“道仙在上。” 他分清了，尽管乔远还是一摸一样，他的模样，他的行为，乃至他那双侠客般的眼睛都没有变，可只是一刹那，张怀义清楚的感受到孙澈妈妈的痛苦，他们就是不一样的！ 他现在有十足的证据了，他要去机构，他要告诉赵城长，他要将整个录像带公之于整个上城，告诉大家，道仙就是个怪物，他所谓的修炼，就是把人给替换了。 我们都错了，我们都没错，我们都错了，我们都没错...... 我终于弄明白了！ 张怀义冲到了大街上，他奔跑着，他呐喊着，他又回到了那个熟悉的，最大的十字路口，他喘着粗气，要告诉全世界。 可走到这，张怀义张了张嘴，眼神一怔。 这，这是在干什么？ 张怀义喉头涌动，身体不自觉地开始战栗，他摩擦着自己的双肩，可鸡皮疙瘩还是一层又一层的掀起。 他停在了路上—— 十字路上，九成的人都跪在了地上，或老或少，或男或女，密密麻麻，整整齐齐的，他们双手合十，集体抬头，看向了半空，他们的眼神带着极度的虔诚，身体因为兴奋而颤抖，剩下一成的人，都像张怀义一般，呆站在原地，手足无措。 他们......在干嘛？ 醒醒，都醒醒！ 你们信的根本不是仙！ 张怀义动了，他穿梭在人流当中，他摇晃着身体，呼喊着沉迷中的众人，希望能叫醒大家，可大家对于他的行为无动于衷，全都面色平静的望向天空，他就像被抽离的幽魂，游离在这不属于他的世界，他疲惫的学着众人，看向天空。 天空到底会有什么？ 淡淡的呢喃在半空中响起，梵杂的细语在耳边回荡，张怀义懵了，他摊开手，点点的金光落在手上，再抬起头，淡淡金雨从空中落下。 天空中，隐隐约约的金光占据了太阳的光芒，张怀义想要遮挡，可才发现不必，这光耀眼却不刺眼，温暖却不炙热，就像泡在了暖汤里，不受束缚，不被约束。 一个庞大的金色佛像出现在天际边，代替了太阳的存在，他先是木讷，紧接着转为慈祥的，巨大的手轻轻挥舞，却刮起了道道金光，看着众人，平静的脸终于露出微笑，眼神欣慰又痛惜。 “道仙出世，道仙出世啦！” 漫山遍野的人欢呼着，他们整齐划一，已然成为最忠诚的信徒，这番场景不只是道仙信徒们能看见，那些犹豫不决，进退维谷的人们，也能看见。 修为在攀升，肉体更强大，信徒在进步，道仙在赐福！ 再下一刻，佛像顷刻间消失，可留下的欢愉却让在场的人兴奋起来，他们或是哭泣，或是开心，朝着道仙虔诚的再拜，期待着道仙再次到来。 见此神迹，那些未祭拜的人动摇了，他们或者叹气，或者跪下，或是呆呆的望着一览无遗的天空，久久不能自语。 “啪嗒。” 张怀义手中的录像带摔在地上，不知道摔没摔坏，可他已经不在意了，他蹲在地上，掩着面，泪水沿着指缝流下，他啜泣着，崩溃着。 乔远，你说的最后那番话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他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他是看到了这般神迹的场景改变了内心，还是已经不再是他自己？ 这世上真的有神吗？ “乔远，对不起，对不起.......” “我不知道经历的什么才是真，什么才是假了。” “我真的很想阻止这一切。” “可是我分不清......我真的分不清啊！” ------------ 第三十五章 “道仙”抵制行动 危险还在蛰伏，夏党针对“道仙”会议正在讨论中。 上城的遭遇已被大家熟知，因为开放，在面对厉鬼事件时难以管控，危机四伏。而且道仙与笔仙杀人手段不同，一个霸道蛮横，一个善用人心。 如果道仙首先落在唐城，陈玄真的不知道会牺牲多少人。 可现在，有了一手资料......他们并不是无法阻止的。 在看完视频，陈玄便隐隐有了猜测，不过他还需要更多的案例去佐证，好在案例也是目前最不缺的资源。 只是陈玄耐得住，其他人却耐不住。 “这道仙......真的是鬼吗？” 这是第一个质疑。 相比于笔仙，道仙来的实在太温和了，帮助人类，超凡入圣，得道飞升，这是刻在夏国人民骨子里的东西，又有多少人能禁得起这般的诱惑？ 传统里，鬼和仙本就是对立的，会不会这世上真的有仙人，降世来救咱们了？ “嗤。” 发出这声嗤笑的是刘梅，她用鄙视的眼光瞥了一眼询问着，说道： “我执行任务这么多年，解救了这么多人质，人质说最多的是求求老天爷救他，结果都是老娘救的他们！” “求老天爷，不如求老娘！” “......” “而且，他这个修炼也太困难了吧，要进到热水里滚烫自己，还要针扎......” “真的所有人都可以接受吗？” 另一个专案组负责人发声，他看着视频，眼神没有向往，全是警惕与质疑。 经过了笔仙一个事件，大家心中天真的想法都减少了很多，凡事都从坏处想起。 这样道仙可没有给退路，只要曾经尝试过，就必须得一直走下去，这样霸道，真的是在为人类好？ “修仙我也不觉得能对抗笔仙。” 孔正主持着会议，虽然一句话没说，但脑袋也在审视着这件事情。 大家在刚刚了解道仙的情况下，确实产生了些许的遐想与期待，但是在深思熟虑后，还是对道仙存在的种种漏洞产生了质疑。 相比于笔仙的直接，他们反倒对道仙这种馈赠的行为更为敏感，相对于直接的恶，在虚伪的善面前，他们达成了超前的统一。 或许......也与陈玄之前的方针有关系。 如果不能确定彼此处于平等状态，就只有敌对这一种关系。 “喂，陈玄，你这时候又装什么哑巴呢？” “说说你的意见啊，你觉得这道仙到底对我们有没有益处啊？” 刘梅急不可耐的问道，面前这虚伪的道仙让她更加烦躁，她向来是靠自己的人。 “别急，我还在看。” 陈玄安抚道，道仙的力量是陷阱，这是从未改变过的想法。 “我们现在最关键的不是说服我们，而是说服人民才对。” 这是一句让全场哑然的话，众人盯着陈玄，心想着，我们还在说服自己道仙是坏的，结果你已经在想着怎么说服全国人民了？ 这不在孔城长的面前显得我们的站位低了！！ 会议的现场久违的轻松了一些，往日死亡的阴影还有不同理念间的针锋相对在此刻统一阵线后烟消云散。 在短暂的停顿后，陈玄身子前倾，语气疑惑的说道： “你们说，为什么修炼要浸泡热水，要头悬梁针刺骨呢？” “为什么......为了折磨修行者呀。” 林峰理所当然的回答道，他理所当然的扮演了对抗性回答的角色，理所当然的开始抬杠，这一次，是为了推进结果。 “既然他有痊愈修行者的能力，那上刀山下火海，不是更能折磨修行者？” “道仙经规定的吗？每个修行法门都不一样。” “不对，这里不对。” “我觉得道仙经只是一层伪装。” 陈玄的眉宇间露出了清明的神色，可接下去的，却是深深的畏惧与胆寒。 众人看向陈玄，他们知道，陈玄已经想到答案了。 陈玄伸出手，指向屏幕，此刻，视频正好播放到了热水烫的场面。 “热水烫之，是在过水，去除腥臭。” “针刺熏香，是在锤炼肉质，调整肉香。” “修行到最后，变得皮肤白嫩，肉质紧密，这样的行为，还有一个情况。” “那就是，在烹饪足够美味的猪。” 针落有声。 “所以你的意思是......这些人培养到最后，只是为了成为道仙的食物。” “很有这个可能。” 陈玄点点头，他两只手交叉着，神色凝重： “甚至从他的角度出发，他认为这就是对我们的恩赐，让我们能成为最美味的食物......只是我们承受不了罢了。” 此话一出，众人的身体像是有百万个蚂蚁在爬行，一股渗人的寒意从脊梁骨直冲而上，仿佛自身已经成为了滚烫热水中挣扎的猪，还一边恳切的感谢着做这一切的主人。 单单这一句话，便打破了所有对道仙的幻想，用来说服人民们抵抗道仙，就已经足够了。 这个想法说难不难，但必须从“道仙一定有问题”的角度出发。才能推导。 “食物”的理念一出，大家再稍作讨论，就已经达成了共识，一旦道仙爆发，必须说服全部人民，拒绝修炼道仙。 必须做到零容忍，零放过，否则像笔仙一般一分二，二分四，最终也会到达灭城的风险。 “可现在......我们也不知道道仙有没有在我们夏国进行流转呀。” 新的困难被提出。 落到实处，大家还是觉得困难十足，毕竟单单一个唐城，就几千万的人口，南方一共二十八个城市，要怎样才能完全避免呢？ 说不定，此刻道仙修行就已经在某个小镇里爆发了，而他们还一无所知。 “那先一步公布道仙？......也不行，万一弄巧成拙，让大家反倒知道了道仙的好，更难以控制。” 刚刚提出了这个方案，便被提案者自己否决了，一旦公布道仙，无论立场如何，都是加快与道仙的正面对抗，也不适合现在的情况。 更要把握好这段潜伏的时机，为以后道仙爆发的那一刻做防御才对。 而且道仙善用人心，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每个人心中都有不同的道仙，根本就不受控制啊！ 思考良久，有一人终忍不住叹气说道： “或许这是比笔仙更难解决的事件啊。” 笔仙尚且三天死十人，可道仙一来，数以百万的人又怎么够吃呢？ 可陈玄不这么认为。 “事实上......在我看来，这是比笔仙好解决的事情。” “笔仙这个案件，我们没有办法掌控，因为从笔仙的传播到杀人都是固定的，我们无法干涉。” “但是道仙事件，只要人们不修炼，就不会变成“食物”。” “在我看来，只要让夏国的每一个人，都做好心理准备，责任到人，提前预防道仙的降临，那么就有可能......” “一个道仙案件都不会有。” 会议室纷纷响起了倒吸凉气的声音，他们看向眼前的陈玄，总感觉他身上带着看不透的迷雾，他时而像魔鬼，将人命当作筹码，时而又像圣母，去做一些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但是这怎么可能？” “夏国十几亿的人口，怎么可能......” “咳咳。” 孔正咳了咳，众人低下的头颅纷纷抬起，看向城长。 “怎么不可能呢？” 只见孔正喝了口水，他的神色中看不出半点焦急与纷乱，颇有种泰山崩于顶而面不改色的淡然，他缓缓的放下水杯，然后说道： “在我看来，这确实是有操作空间的问题。” “上党的管理范围我管不着，但是南方是我们夏党的管理范围，我们就有能力，也必须这么干！” “既然公布有风险，那我们就先从隐患风险入手。” “立刻安排调研组出十套问卷，参考专案组的意见，将道仙的存在混入问卷之中，从城到市，再从市到区，级级分发，最后到每个街道的负责人，负责每个房屋屋主的调研。” “公司，学校，工厂，工地......只要是人干活的地方，问卷都不能放过。” “特事特办，在两天内，必须得出问卷调查结果，根据问卷调查，筛选出最有可能误入“道仙”歧途的人，对他进行“五访三问”的教育学习，必须要做好教育，从“天上掉馅饼”出发，矫正他们的思想。” “所有广场，商场，标语统统更换，软硬兼施，要让所有的人清楚，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 “当然，我们内部的意识教育也要搞好，绝对不能我们自己出问题了。” “最后......” 孔正眼中闪过一抹厉色，狠辣的说道： “我们人类绝对不能沦为食物。” “我们的同胞哪怕死在我们手里，也不能交出去哪怕一个躯体。” “一切行动，一直到爆发的那一天。” “我们人类，一定要扛过这一关。” 孔正站起身来，猛地一吼。 “大家都听到了吗！” 众将士如是说道。 “是！” “那么我宣布，二号“鬼”类事件“道仙”正式立案，同日—— “道仙抵制行动，正式开始！” ------------ 第三十六章 修什么修！ “咚咚咚。” 张迈摘下了耳机，外界的声音清晰了起来，他看了眼屏幕上的战斗，着急的吼道： “外卖放门口！” 诶......不对，我好像还没点外卖呢。 “张迈啊，我是芬妈，来开个门，有个问卷需要填写。” “芬妈？” “芬妈你等一下我，我这边有点事情要解决，马上啊！” 最后推平了水晶，张迈松了一口气，急忙走到门边打开了门。 眼前是他们街道的芬妈，平时负责消防安全和租房人口交替的事情，只是消防安全前段时间不久才完成，芬妈来是为了什么事情？ 只见肥胖的芬妈脸上漏出了和蔼的笑容，拿着手机凑近说道： “张迈，根据我们街道的通知啊，我们今天要做一个问卷调查，你不要有什么压力啊，就按照你的内心填写就行了。” “行嘞，一定配合你们工作。” “好，你这边扫我这个码，把你的身份证和名字，家庭住址输入进去，然后就可以填写了，你这边先填，我让对门也录入一下。” 在这时，对门的门也开了，这是一个一家三口，爸爸抱着小小的女儿，也疑惑的看向了手机。 张迈低头，这是来自机关的一封调研，不过张迈也没有太在意，名头虽然大，可他这种小人物填问卷调查，怎么填都不会有人追到他头上来。 但当看见了问卷内容，张迈感到有些诧异。 第一条——请问你平日里有相信宗教，鬼怪之类的说法吗？ 是/否/有些相信/不是很信/...... 一堆的选项看的张迈头晕眼花，他选了一个否，然后继续往下看。 第二条——请问你平时有接触一些相信宗教的人士，并接受他们的熏陶吗？ 还是有一些的吧。 张迈选了存在。 第三条——如果有人告诉你，你可以修仙了，你会怎么做？ 这个张迈想都没想...... 当然是选择接受啦。 第四条...... 张迈一条条的填写着，问卷内容很长，而且区别于以往的问卷，这一次的问卷充满了仙魔志异的话题，倒是颇有趣味，张迈很难想象如此正式的国家机关，会作出这么一份下里巴人的问卷，他觉得或许是新式的调查风格，不直接询问，而从年轻人的趣味入手，侧面敲击出需要得到的数据，倒是颇有一番特色。 填完了三十余条的内容，张迈选择了提交，回到游戏世界，正好发现了其他人也在讨论这件事情。 “刚刚我们这边的街道让我们填了一份问卷，里面全是一个牛鬼蛇神的东西，怎么国家现在搞起这一套来了。” “我最烦的就是这些了，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 张迈想了想，回应道： “这么巧，我们这边也做了问卷调查，内容也差不多，我还觉得蛮有趣的。” “嗯？” 游戏搭子疑惑的问道： “你不是在唐城吗？我在西城，差着这么远呢，你诓我呢？” “没啊......我刚刚才填完呢，我们居然同一时间做了同一份调研报告！” “那还真是巧了哈哈哈哈。” 张迈觉得有些离谱，难不成很多人都在做调查报告吗。 果不其然，张迈的聊天群里都在讨论刚刚的事情，上班的摸鱼群，大学的宿舍群，都有人询问着这古怪的问卷。 可如果再切到论坛上，就没有关于这件事情的讨论了。 反常的情况让张迈有些怀疑，不过他也没有多想，毕竟这世上奇怪的事情多了去了。 可下午，芬妈再次上门。 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张迈匆匆忙忙的穿好裤子跑去开门，再打开门，还是熟悉的芬妈。 只不过，这一次的芬妈急匆匆的，脸上全是焦虑。 “怎么了芬妈？着火了吗？” “张迈，你下午填的调查问卷情况分析出来了。” “你一个大小伙子，怎么能有这样的想法呢！！！！” “我，我什么想法？” 张迈愣了愣，有些状况外。 二芬妈也着急着，终于说出了目的： “就是......修仙的想法呀。” “你这和出家有什么差别，你想清楚了，现在科技这么发达，人的寿命就是在不断延长的，只要相信科学，我们人类迟早能活的更久，根本不用靠修仙。” “你芬妈我也看小说，那些修仙界打打杀杀的，有命长，也没命用呀，一修炼还要闭关个百八十年，生活质量可没有我们高。” “等等等等......芬妈，谁说我要修仙的，我不就填了那份表吗......” 张迈想起来了，他在问卷调查里选择了想要修仙的方向，可本以为没啥事...... 况且，又不能真的修仙，不就填着玩玩吗。 “都多大的人了！国家下达的问卷，还能跟你闹着玩吗！！” “张迈，芬妈必须跟你说一句。” 张迈的念头还没完整，便看见芬妈脸上完全消失的笑容，这是张迈从未在这位慈善的大妈脸上看见的表情，往日里她永远都是笑口常开，和和睦睦的，本着和气生财的芬妈，此刻让张迈也不由得认真了起来。 “这世界每天都在变，20年前，芬妈永远想不到会拿手机来填问卷。” “说不准呢。” “为了自己的父母，为了自己的家庭，也为了咱们这个城市......还是要上点心。” “好，芬妈，你说的是。” 见芬妈如此严肃，这个天方夜谭的话题也是让他懵逼中带着些愕然。 值得这么严肃吗？ 芬妈走了，可芬妈留下的话语，却还在影响着张迈。 这对于张迈而言，还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走到商场，一些化妆品的广告被替换城了“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的言论。“要警惕一切形式的糖衣泡弹”，“夏国人民永远是靠自己富强起来的”。 宣传的明星纷纷被换下，换上各种各样的标识标语，这些洗脑标语让张迈吃饭都能不自觉的回想。。 意识到自己的脑袋发生了变化，张迈连自己都感到惊讶，他思考着，怎么最近兴起了这种风气？ 难不成真又发生了什么大事，有了蛊惑人心的宗教产生不良影响？让国家如此防备。 一时之间，张迈也开始警惕起来了。 不过也觉得，自己也不会这么倒霉，没啥可能真的找上自己...... ------------ 第三十七章 闪电行动 “放心，我一定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您就放一百个心嘞。” 张迈拍着胸脯的保证着，在街长将信将疑的眼神下，终于将他送走了。 关上门，张迈脸上礼貌性的笑容瞬间消失，紧接着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 不会吧？？！ 这都是两天里来的第三回了。 就因为张迈填的问卷里表达了对修仙的向往，就开始对他进行反复的“教育”，张迈心想着，我本来也没这个想法，现在硬生生被弄得真有仙可以修了。 揉了揉脸，有些不知道最近夏党的操作究竟是为了什么，但好在每天耽误的时间也不是很久，便重新戴上耳机，准备再次在游戏世界里鏖战。 其实张迈当初填问卷的时候，就有想过，如果他修仙了的话，会不会就像游戏里的角色一样，御剑飞行，缩地成寸。 倘若能成为修士，这样的生活，张迈还是有所向往...... 这时，游戏搭子北海忽然询问道： “喂兄弟，你们南方那边有修炼道仙经的吗？” “？” 张迈打了个问号，然后又敲着键盘询问着： “是什么东西？” “不会吧，道仙经是什么你都不知道？这可是现在最火的东西，数十万的人在修行诶，这可是能成仙的方法。” “所以说呆在南方有什么好的，倒不如来我们上城......来看看真正的人生。” “别怪哥不提醒你，别等我百来岁了，能见到你的，就只有墓碑了。” 张迈皱着眉头，他觉得最近发生的事情都太过奇幻了。 从前天开始的问卷调查就在强调不能修仙的理念，大街小巷上悬挂着靠自己的表示标语，街道的大妈三番五次的上门来做意识教育，到现在......游戏搭子居然说要带着自己修仙。 是我在做梦，还是世界就是一场荒唐的梦？ 虽然这样想着，可张迈手上不停，回复着： “开玩笑吧，人还真能像游戏里说的那样修仙不成？上城再发达，也不至于和我们这边差距这么大吧。” “没跟你开玩笑，给你看看我修炼的样子。” 一个视频发给了张迈，张迈点开软件，看着这星光游走的模样，瞠目结舌。 “这是PS？还是烟雾特效？老哥，你这整蛊可太成功了。” 这时，游戏搭子却是急了： “不是我说，我有必要骗你吗？我能赚几个钱啊。” “我这不是跟你是好兄弟，所以才跟你透露着吗，现在外面都没流传，我们这叫快人一步。” 好兄弟......有必要骗你吗...... 听着这些关键词，张迈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皱着眉头，连忙说道： “我说北海，你可千万不要走上一些歧途啊，做出傻事，你的父母，你的朋友可怎么办？” “怎么会是傻事呢？你这人怎么这样啊！！好赖话分不清是吗？” “我说的都是真的！” “我一不骗你钱，二不骗你色，我图你什么？” “再说了，是或者不信......你打开这个文档不就知道了吗？” 一个压缩包传给了张迈，名字叫《道仙经》。 随后，游戏搭子再没有说话。 张迈看着这压缩包，脑海中翻涌起了刚刚北海发过来的视频，这个在上城......真的很火？ 想了想，张迈退了游戏，在常用的论坛上开始搜索有关“道仙”的消息。 没想到还真有！ 只是一点进去，就是404，张迈最多只能看见一个标题，刷新之后，也就再看不见了。 是北海的恶作剧吗？点开之后是一个恶搞软件？ 还是......真的是修仙？ 张迈有些犹豫了，脑海中北海的修行画面一直在重复，他打坐着，吞吐着星光，整个人泛着淡淡的仙气超凡脱俗，又想起了他所说的，其实打开看一看也没有问题......吧。 可脑子的另外一边，张迈还出现了另一个声音。 是商场里洗脑的“靠自己”广告，是游览论坛铺天盖地魔性的“天上不会掉馅饼”，是芬妈曾经说过的，那一句“这世界每天都在变”，那句“为了父母，为了朋友”。 最后，修仙哪有游戏有意思。 张迈将光标移动到了道仙经上，右键点击选择了删除，顺便再把毫无动静的北海踢掉，自己开始畅游在了游戏的世界里。 可没过多久，一阵激烈的敲门声又响起了，张迈摘下了耳机，惊讶的看着自己家被强行打开的门，一众警察，还有站在隔壁，忧心忡忡的芬妈。 “怎，怎么回事？” 芬妈紧接着说道： “张迈，你两个小时前是不是收到了什么奇怪的文件？” 张迈顿了顿，有些疑惑的说道： “你说的是......道仙经吗？” “对，没错！” “你......修行了吗？” “修行？” “对，或者说，你点开那个文件了吗。” 这一次开口的是一个女声，声音很清冷，脸上被黑布笼罩着，一双眼睛带着警惕与戒备。 “我，没有啊。” 张迈有些后知后觉的说道，然后打开了自己的聊天软件，证明给了警察看。 “这是我的大学同学发给我的，他在上城，说什么很流行，就发给我看看。” “可是最近一直普及拒绝宗教不是吗？我第一时间就觉得这可能是诈骗，还让我同学别被骗了。” 听到这，警察们好像松了一口气，直到技术人员检查了手机确实如同张迈所说的情况一般，女警官才扯下了面罩。 刘梅擦了擦头上的汗，首先对张迈说道： “张先生，现在已经没有对你隐藏的必要了。” “‘鬼’类案件‘道仙’正在严重危害着我国人民的生命安全，以成仙的诱惑，让人民成为鬼的猪食，感谢你并没有受到蛊惑，但下一步，我们需要您救更多人。” “为了您的家人，为了您的朋友，请阻止他们修习道仙经，他们的安危，或许也掌握在你的手里。” 接下来刘梅对着耳机那头说道： “排查隐患点3，目前3处均无传播风险，等待下一处指令。” “下一处，网络IP地址，朝南区幸福小区1203栋公寓。” “是！” ------------ 第三十八章 全面知悉 会议第四天。 陈玄同样奔波在确认危险的范畴内，尽管他的力量是杯水车薪的，可上亿杯水，也足以筑起坚实的围墙。 或许他们本应该找到更好的办法，去做更多的研究试验，去发现更好的对抗手段。 可他们没有时间。 再好的方法，遇到错误的时间，那也是没有意义的，眼下宁愿用最蠢笨，效率最低，最耗费人力物力的方法，夏党也必须保证南方人民的安危。 在短短的三天内，不仅完成了上层方向对于鬼类事件方针的统一，并且在统一后，立刻针对“道仙”事件贯彻落实，用最快速度得出可行性方案并予以执行，方案组、执行组、教育组、补缺组、善后组，从事前到事后，一套流程被迅速执行，没有时间去质疑，没有时间去等待，时间在此刻是一条条鲜红的生命，慢上一刻，都会有数以万计的生命被道仙荼毒。 哪怕是深夜，大家都没有办法停歇下来，陈玄脸上长满了厚重的胡须，就连眼皮也时常合拢着，沉重的根本睁不开。 “陈警官，休息一下吧。” 旁边的人劝导着，从笔仙事件开始，陈玄便好像失去了睡眠这项功能，如今日夜兼程，他更是时不时会待机。 可是......机不可失啊。 陈玄皱着眉头，他总觉得道仙还不是这么简单的。 就如同笔仙一般，每一次与笔仙的对抗，都让笔仙展现更多令人畏惧的实力。 这一次的道仙，或许还只是冰山一角，真正恐怖的时候还未降临。 真正正面迎接道仙的上城，数以万计的人民已经沦陷，而且......南方现在只是在与道仙的余威对抗罢了。 陈玄有一种直觉，用不了多久，或许是两天，或者更短，道仙真正的影响力才会踏足南方。 他们必须全力以赴的做足准备，届时才是真正的战斗。 陈玄苦笑，单单一个余威便让他们人类倾巢出动，这算什么，灭绝人类的灾难吗？ 短暂的绝望在陈玄的心头掠过，但很快他也再次鼓励起自己，要赶去下一个地点，黎明总在黑暗后，不能倒在黎明前的最后一刻。 只不过陈玄鼓起了勇气，别人却想让他偃旗息鼓。 “你疯掉了？你身体不要了？睡不着不睡，现在睡得着了你也不睡？” “你算老几啊？差你一个人去巡查组吗？” “真正的战斗还没来，战士就先倒下了，这仗还用打吗？！！” 郑国福的骂声紧随其后的赶来，骂的陈玄一阵苦笑，他被暂时停职了，恢复职权的时间是十二个小时之后。 但郑国福的骂声也让陈玄清醒了一些。 他回到了自己的家，久违的享受了独自的寂静，耳边仍旧充斥着吵架与烦躁，可心却久违的沉寂了。 他想起了这段时间的种种经历，昼夜不息的转动，望着沉寂的夜，陈玄平静的思考着： 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而是全人类的战争。 他们会有希望的。 ...... ...... 第二天早上八点，陈玄准时官复原职。 “情况怎么样了？” 询问落下，立刻有资料员将整理好的资料呈递给陈玄审阅。 作为方针提出者，他有权查看目前所有“道仙”行动数据，醒来后的第一时间，他便取得了这五天的全部行动统计。 目前，二十八座城市均已进行道仙问卷普查工作，通过问卷发现高危人数两千万余人，经过“五访三问”行动，削减风险至99%，经过总结，由于其中二十三个城市的信息传达较为缓慢，青年人数不是很多，学生、老人占比较大，所以风险较低，而以唐城为首的主要风险城市由于经济发达，人民思想超前，还具备极大风险性，也因此全面开始线上线下执勤工作，继续降低风险。 单论唐城，阻止“道仙”信息入侵南方二十万余次，捕捉“道仙”信息词语两千余次，教育阻止成功率约占85%，及时阻止修行并进行教育三百余件，但最终也有93人，未能成功阻止，修行了道仙，并且经历了第一次修炼痛苦。 这些人或是高官，或是民工，可能身体健康，可能身患绝症，他们寄希望在“仙”上，可带给他们的，只有最后的痛苦。 最终，这93人也被送去了研究所，交由更专业的人士，对他们展开救助。 陈玄放下了平板，松了一口气。 尽管没能达成0阻止，但九十三例已经是相当奇迹的数字了，在南城如此庞大臃肿的架构下，居然能如此迅速的运转起来，阻挡“道仙”思想渗入，这不能不被称为奇迹。 眼下的场景，实在是比预期的好太多了，在最初的陈玄的眼中，不能付出成千上万人命的代价，恐怕人们还是不会清醒的。 不过这也不是奇迹，也算不上奇迹，奇迹是天降的，而这个结果，是真真正正靠着人一份份问卷，一个个门敲出来的结果。 如果能这样下去的话，道仙并不能在南方彻底掀起风浪。 最好的抵制就是不得而知，道仙的行动逻辑无非就是不断地在人们脑海中加深印象，只要有那么短暂的心动，那么一次的尝试，便万劫不复。 如果现在控制住，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淡去，那就再好不过了。 可真的有这么简单吗？道仙事件能渐渐遗忘在人们的记忆中吗？ 无论如何，陈玄能做的，也唯有以不变应万变了。 重新戴上警帽，投入了新一轮的排查中。 第四天，人民终于开始适应了这样的生活，网络上的舆论风波少了许多，压力骤减，支持的呼声在增加。 第五天，前期教育任务基本完成，人民自发抵制“仙人”理论，警察减少出警次数，轮班休息。 而第六天。 大事不好！ 所有警员低头看向手机，陈玄也不例外，再不是由他们内部发来的消息，而是互联网上，铺天盖地的舆论。 此刻，所有软件的头条只有一条来自上城的信息—— 道仙降临了。 ------------ 第三十九章 人类的方式 热搜的视频里是一望无际的人跪在大街上，金色的光芒落在他们身上，像一茬又一茬的麦浪，随着风起起伏伏，而半空中，浩瀚的金色肥胖神像颔首微笑，凝望着他底下的群众们，微微的温暖轻轻抚摸着虔诚的民众们。 “这是CG吗？PS吗？白日见仙？这也太神奇了。” 质疑声是短暂的，紧接着就是一连串的感叹。 “我看见了。” “我看见了。” “我也看见了。” 哪怕是正在打游戏的张迈，也像心灵感应一般，抬头看向了天空。 执勤的陈玄，上厕所的刘梅，喝水的郑国福，驻扎在研究所的孔正......夏国的所有人，都被那威压吸引，看向了天际。 明明几千公里远，可那金光却像星辰一般闪闪发光，熠熠生辉。 陈玄知道...... 这是道仙在扩大影响力，属于道仙真正的威胁，才随着这道金光纷沓而至。 陈玄电话响起，孔正直接对陈玄进行联系。 “陈玄......二十分钟之内，给我递交一份发言稿，内容：宣布鬼的存在，对抗鬼的方法。” “孔城长，我已经写好了。” 他早已经想好了有这一天，时间便是生命，如果不能及时处理好这次“道仙降世”的舆论，南方也难以守下。 可福祸相依，如果能处理好，能让人民更好的配合抵抗，不只是道仙，还有后续所有的鬼类事件。 所有停滞的警员再次运转起来，有累倒的，但没有退缩的，他们要为孔正争取公布的时间，让更少的人遭受损害。 18分钟后，所有人的手机被同时轰炸。 道仙用他蛮横的方式搜集着信徒，可人类也有蛮横的方式，抵制入侵。 短信，社交媒体，广播，电视，电脑，大屏，所有软件此刻同时推送，跳转同一个视频。 之前所有抬头看向天空的人民们，低头看向了手机，或者商场，学校，工厂的任意一个大屏幕，肉眼所见，皆是推送。 陈玄看向了视频，孔正端坐在主席台前，正对着摄像头，如此简陋的场景，却要公布这般重磅的消息。 孔正只面对着一个镜头，可镜头后是上亿的夏国人民们，残酷的是群众们甚至没有反应的时间，只能被动的接受着信息的灌输。 稍稍的停顿，孔正用沉着的声音宣布道： “人民们，我是孔正，夏党执政领导人，唐城城长。” “418年8月3日上午8点25分，我们于天空上方看到了一个佛像的光芒，在上城，这是流行的道仙，是人类进化的阶梯，是救死扶伤的神医。” “可很遗憾的告诉大家，这是一个“鬼”。” “何为鬼？对人类抱有强大敌意，拥有绝对凌驾于人类实力的存在，他们以人类为食，还会同化人类，而人类却拿其毫无办法。 “而所谓的修炼，是将人类当成猪食在培养，是成为晚餐前的洗礼。” 大家播放视频的进度或多或少近似，听见孔正这样的发言，却是纷纷露出了惊讶的语气。 陈玄握紧了手掌，紧张的看着这个视频。 这是他在报告中向孔正所建议的，将最残酷，最无助的一面撕开给大家看，这样冒着很大的风险，可也只有最直接的话语，才能撕开大家残存的侥幸。 “事实上，‘鬼’类事件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在道仙之前，还有‘笔仙’事件。” 随着孔正的话语论述，受害者浑身斑点，瘙痒不止，梦游，二维模式的存在，也同步公布在众人面前。 “时至今日，‘笔仙’事件哪怕经过我们极力控制，每隔三天，仍有十个人必须死去，一旦我们反抗，只会造成更大的死亡。” “面对笔仙事件成百人的死亡，是我孔正，失职了。” 孔正深深鞠了一躬，他鞠躬时身体颤抖，难以自语。 “一开始，我们没有人相信‘鬼’是存在的，是这些受害者用生命向我们证明了，鬼的存在。” “面对厉鬼，我们从未想过认输！” 孔正没有再坐下，他前倾着身子，一字一句的又重复了一遍： “我们没有认输。” “我们仍在对鬼进行研究，仍在保护着群众们不要接触鬼，这么些天来，这么多的问卷，这么多的调查，有效的阻挡了道仙靠近我们南方人民。” “可正如我所说的，一旦我们反抗，便会迎来鬼的更凶猛的攻击。” “今天的道仙虚影，便是道仙拿我们人类当傻子，他只是用一个进化的希望，便收割了我们无数条同胞的生命，可我们的同胞不是愚蠢的，我们不该被利用。” “我知道。” “或许你真的很需要这个希望，你正在癌症晚期，你已经垂垂老矣，可我孔正还是恳请你们，违背道德伦理的说一句。” “再等等。” “在此刻，我们不仅仅个人，更是一个人类的集体，你的放弃，或许能换来你的家人，你的朋友的平安。” “我们必须指责上党的不作为与侥幸心理，如果在最开始，选择先进行控制，或者与我党进行信息交流，都不会全国人民陷入了危险之中。” “但很不幸的是，刚刚我们联系上党，试图发布全国对抗厉鬼的公告，可对方迟迟没有回复，现如今时间便是生命，我不敢再等。” “无论是南方人民，还是已经在水深火热中的北方人民，如果您能听的进入我的话，那务必要按照下面的行动去做。” “以下方法，出自鬼类事件研究员‘陈玄’总结。” “1、请不要打开，阅读任何与‘道仙经’有关的文件，这会导致您进入道仙信徒的行列。” “2、如果不幸打开，请尽快求助警方，或选择自杀，阻止自己被感化后蔓延。” “3、如果接到警方通知，请迅速按照警方通知内容执行（目前情况下），效力截止至新的鬼类事件出现为止。” “我孔正郑重声明，如果我们夏国终将灭绝，我们国家，也将倒在人民前。” “但所有人民，也必须自己保护自己。” “从现在开始，我们南方正式进入‘道仙’事件战备模式，请北方迅速回应，也对北方人民负责。” “再重复一遍。” “不要修习道仙。” “不要修习道仙！！！” ------------ 第四十章 实质性证据 夏党视频一经发出，便顶掉了‘道仙’出世，悬挂在热搜上。 而热搜第一名的评论便是“软脚蟹”“下党行为”。 “这样的方针公布出来有什么作用？摆明了说是要等死，这是保护人民的方式吗？这是解决问题的方法吗？” “为什么要抵制道仙，纯凭猜测？拿出实质的证据来，我们才能相信！” 这些大多是北方城市的发言，尤其以上城居多，鱼目混珠着，真真假假。 但也有很多南方的评论针砭时事—— “这七天里，我做了这么多份问卷，没想到真的有这种事情发生了吗？” “对啊对啊，原来大家都做了这么多问卷吗？为什么之前上网没看见啊？” “不止是问卷，如果问卷填报出现问题，还会有街道的负责人，区域的负责人上门做调查，原来都是为了今天做铺垫吗？！” “之前应该是怕引起恐慌，所以在网络上屏蔽了这些关键词，现在已经大家都知晓了，便是已经把生命负责权从警察身上交回给我们手上。” “其实，这也就说明了国家已经不能凭借一己之力抗下这一场变故了，需要我们大家自己努力了。” “明白。” “可是道仙也不一定是坏的吧，毕竟还没有实质的证据证明他在把人类当成食物，这些都只是推测而已......” “滚一边去吧，我们这是夏国，还道仙不一定是坏的......总之，夏国一定是好的，夏党一定是好的！！” “没错，信夏党，准没错！” 网络上，现在只有两股极端的力量，一股是支持道仙，以北方为主，而另一股则是反对道仙，以南方为主。 “朋友们，道仙是怎样的我们不知道，夏党是怎么样的我们还不知道吗？我们是什么样的国家不知道吗？我们现在要做的是无条件信任，不给他们压力！” “兄弟们说的没错，我已经把我家的书全部都烧掉了，免得有风险！” “这也不必......” 除了线上对峙，线下的对峙也在进行着。 大街小巷，谈论的全是道仙的内容，而态度全是满满的抵制。 游人们高喊着“抵制道仙”“抵制诱惑”的口号，红色的旗帜在街上极其醒目，彼此互相提醒着，不要落入了圈套。 躺在病床上的男人，看着手机里的道仙经，正巧又看完了视频，在天人交战下，他最终还是没有打开，他知道，他的死不算结束，他还有女儿，他还有儿子，他虽然死了，可他的痕迹还留着，他的意义还存在。 得了癌症的病人，最终还是没有修习道仙经，他重新戴上了假发，哪怕不长出来也可以很美丽，他对着爸妈说，想要出去看看大家，抵制道仙的样子。 人是会死亡的，可人类只要努力，是长存的。 南方声势浩荡的抵抗着道仙，而北方，哪怕不在夏党的管理下，也有不少人用于挥舞起旗帜。 “不要修习道仙，这是一场陷阱，不要修习道仙！” 孙澈妈妈仍旧在坚持着，斑白的头发和沧桑分割了她的脸庞，她已经独自努力了很久，却还没有放弃，抱着能救一个是一个的想法，仍旧在坚持着。 可今天，她不是一个人。 “不要修习道仙，这是一场陷阱！” 四面八方，不同的声音传出同样的口号，他们或者是爸爸妈妈，或者是小孩，更多的是一个又一个中年人，他们拿着自己手写的纸板，拿着卖菜用的喇叭，骑着电驴，一遍遍的传播着： “不要修习道仙，这是道仙的陷阱！” 孙澈妈妈愣住了，直到别人跟她说，夏党已经定性道仙是鬼，不能修习道仙后，现在只有北方还在蒙昧，孙澈妈妈才意识到自己的眼泪被糊住了眼睛。 她擦了擦眼泪，举着手中破烂不堪的纸牌，郑重其事的喊道： “我叫李桂芳，我儿子孙澈已经死了，他死在道仙的手上！” “我儿子不能白死！别人也不能白死” “抵制道仙，这是一场陷阱，我是亲身经历者！” “抵制道仙！” 北方的意识也在觉醒，蒙昧的人民在复苏，他们可以成为道仙信徒，也可以成为夏国人民，可如果要让他们选择的话，他们会无条件选择成为夏国人民。 这是一场属于人类的反扑，可这场战斗役才刚刚开始。 在夏国视频播放的十个小时后。 张怀义站在乔远家的门口，他的脸上长满了胡须，他抬起头，疲惫的眼睛里没有半点神采，他的手攥的很紧，望着天空，一呼一吸着。 他把视频看完了。 孔正说的很对，之前的“不抵抗政策”与他有关，他必须得背负上庞大的责任，数十万人的生死，都是由他造成的。 他也知道，凭借热情抵抗道仙是一时的，只有揭露道仙的真相才能彻底确定反击，否则还是会有不少的可怜人陷入陷阱之中。 他之前的一切行为，便是为了找到实质性的证据。 而现在......他终于找到了。 站在这条熟悉的走廊上，张怀义手中拿着锤子，另一只手拿着手机，他的身子摇摆，又站的坚定。 对着手机，他如是说道： “我是上党城长秘书张怀义，现根据情形，主动与夏党进行联系，请求准备全国直播，由于目前上城多处存在道仙信徒，所以需要贵党的远程技术支持。” “收到，已做好调试，确保直播信号稳定。” “直播倒计时—— 3、2、1。” “直播开始。” 全国人民手机颤抖，软件紧急推送，张怀义现场直播。 “各位人民大家好，我是上党城长秘书张怀义。” “一周前，我与我的挚友乔远进行了一场关于道仙修行的实验，我本以为足够亲近的人就会发现问题的改变，但我还是小看了。” “道仙是会学习，是会进化的，他在完善自己的行动逻辑，他留给我们的破绽，随着时间越变越少。” “但这一次的实验并不是没有收获的。” “我们，终于找到了实质性的证据。” “接下来，我将亲自揭晓，道仙的真相......” ------------ 第四十一章 大义 时间暂停了，停在了张怀义的回忆里。 他有些恍惚，因为这条花纹走廊他蛮熟悉，乔远的酒量不行，有一次他喝大了，是张怀义驮着乔远回家的。 张怀义很生气，便想让乔远少喝点，可乔远总会挥挥手，打着酒嗝，迷瞪着说道： “酒逢知己千杯少。” 酒逢知己千杯少。 张怀义眯了眯眼，走廊的尽头有风，吹的眼睛疼。 乔远时常会对张怀义说： “怀义，你就是太板正了。” “你总觉得凡事都要一个道理，可这世上没有道理的事情多的去了，你总觉得做事要一个说法，可说法成千上万，你要哪个说法。” “可我也好羡慕你，没有道理的事情你要去找一个道理，成千上万的说法你只要那一个说法。” “你会吃亏，可你始终会是你。” “政场如战场，如果有一天，我不知道我错了，那我唯一可以判断的只有你，因为你哪怕不做，也要做正确的事。” “只希望你不要害怕不够及时出发，不要后悔晚做正确的事情。” “亡羊补牢，亦为时不晚。” ...... ...... 风动了，张怀义举起了手机，屏幕里倒映着自己瘦的崎岖的脸，他整了整衣领，笔直的站着，用尽量端正的声音说道： “夏国的人民们好，我叫张怀义，是上城城长秘书。” “现在是418年8月3日下午8点37分，道仙入侵上城的第十四天。” “首先我要肯定夏城对道仙的定论，道仙是邪恶的，是诡异的，所谓的进化是砒霜的蜜糖，是炮弹的糖衣。” “为尽快撕开道仙的伪装，我与挚友‘乔远’不久前进行了一场人体实验。” “现将实验结果进行公布。” “道仙，擅模仿人类，蛊惑人心，修炼过程中，不仅需要遭受极其恐怖的痛苦，更在即将成功的时候，成为道仙的食物，真身也被假身所替换。” “从目前的信息来看，假身在替换后，将完美继承真身的一切信息，从举止到性格，一模一样，这点同样在事件中被证实，也正是因此，我们迟迟不敢对道仙进行定论，至使道仙扩散。也总有人抱着侥幸心理，去信奉道仙。” “今天，这个情况终于被我与乔远的试验所推翻了。” “我将带大家去看见真相。” “砰！” 张怀义举起了锤头，用尽全力的锤在了门锁上，砸的门锁歪裂。 全国人民的内心猛地一滞，张怀义被震得手臂发麻，他缓了缓，同时面无表情的说道： “根据实验情况，现对之前的理论进行修改——” “道仙能完美模仿真身修仙前的所有行为，但......他并不知道，人类在修仙后，会是怎样的。” “砰！” 又是一锤，门锁被砸歪了，张怀义的声音大了许多，声音里带着急促，带着哀伤，带着疯狂，带着平静。 “哪怕他们能完美的模仿人类，可他们的行为仍旧被无数人怀疑的原因便是——他们的思想是不对的。” “他们认为，人类始终是自私的，是图利的，如果人类真的能修炼，他们对未修炼的人类是鄙视的；如果真的能修仙，那么将是无数人向往的；如果拥有了力量，人类是会争斗的。” “当初，我曾询问道仙信徒为什么要打架时，信徒露出了疑惑的神情，他无法给出解释，也不明白我为什么会这么问。” “因为他们觉得人有了力量，自然会争斗，不需要理由。” “同样的，从来没有修行者说过修炼的不好，是因为他们认为人对于好的东西，是趋之若鹜，没有理智的。” “修行者从始至终对人报以鄙视的眼神，是认为人如果掌握了力量，会致力于分清阶级，分清高低。” “他们以此为基准，模仿修仙后的人类。” “可他们错了，人类不是这样。” 张怀义笑了，笑道仙的天真，也笑他自己的后知后觉。 “他们考虑了人类的自私，独独没有考虑到人类的大义。” “砰！” 张怀义手中的锤子狠狠的锤在了门锁上，震的他声音都在颤抖。 “总有人获得力量，是为了消灭阶级，是为了平等。” “砰。” “总有人获得力量，是为了和平，是为了不争斗。” “砰。” “也总有人获得力量，是为了让别人不受到痛苦，知难而退。” “砰。” 锤头掉在了地上，门锁终被砸开，张怀义因惯性踉跄了两步，他后仰着身子，痴痴的看向房间里的景象，喘着粗气。 窗台上，一尊熟悉的佛像矗立着，脸朝着外头。 “所以，哪怕他们没有露出一丝破绽，可还有无数的人在质疑道仙修炼的真实性。” “因为他们永远学不会人类的大义。” “你说对吗，乔远。” 张怀义喉头涌动了，看清眼前的场景。 假身将神像放在窗台上，是逼迫乔远看着人类一步步坠入深渊。 这是对他最大的折磨。 神像颤抖着，他的身体做不出太大的动作，可他清楚，他一直很清楚。 他可以相信张怀义。 张怀义走进了房间，走近了雕像。 “道仙很狡猾，他们还会将自己最大的破绽放在最明显的位置，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 “他们甚至知道，我在乔远家里安装了隐藏摄像头，于是将神像放在了摄像头拍不到的地方，以免我发现。” “也正是这个欲盖弥彰，让我发现了答案。” 张怀义醒了醒鼻子，话语带上了浓重的鼻音，他眼眶泛红着，每一个字都说的歇斯底里。 “夏国人民们，你们看着，真正的人，被换到哪去了！！！” 张怀义猛地上千，三步并作两步，高高的举起窗台上的神像，然后狠狠一摔。 “砰！” 这是决裂的信号，这是清醒的号角。 碎片溅散的七零八落，而真正的乔远也展现在众人的面前—— 这是一块被挤压的无限变形的，所有器官都揉杂在一起的肉块，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着，还有着微弱的呼吸，身体随着瓷像裂开舒展，可再也回不到当初的模样。 “我，我......” 张怀义哽咽的呼吸着，他觉得胸很闷，他手足无措的跪下，眼眶的泪一滴又一滴的滴落，他将手机支在了凳子边，想要捧起乔远，可他挥舞着，却无从下手。 他想说些什么，可半响后，他只能说一句： “乔远，我来晚了。” “嗯！” 听到张怀义的声音，分不清楚的肉块突然开始急剧的震动，他竭尽全力的，以加速着自己的死亡为代价，他努力着，肉崩裂的快要散掉，死亡追赶着他的理智，他用最后一份力气，要说出最后一句话。 血肉模糊的肉块吐着含糊不清的四个字，便再没了动静，没有人听清楚他说了什么。 可张怀义知道他要说什么。 那是他们为之奋斗的目标，那是他们用无数生命换回来的答案。 抵制道仙。 张怀义举起了手机，擦掉了止不住的眼泪，他振臂悲呛，高呼着： “抵制道仙。” 南方的人民举起手，带着愤怒与悲凉，呼喊着： “抵制道仙。” 北方人民带着清醒，苍凉与绝望的吼着： “抵制道仙。” 夏国人民举起了手，满含热泪，畅快淋漓的，不再迷茫，带着破釜沉舟，愤怒的呼喊着： “抵制道仙！” “抵制道仙！” “抵制道仙！” “抵制道仙！！！！” ------------ 第四十二章 是道仙骗了你们？还是道仙骗了我？（修改后） 李桂芬觉得现在经历的一切都有些不切实际。 可她知道，这才是真相。 呼声在振臂，人们在愤慨。 漫天的抵制道仙，人们热泪着，哽咽着，崩溃着，清醒着，城市在颤抖，愤怒在燃烧。 有些人是因为自己错了在哭泣，而有些人是因为自己对了在哭泣。 夏国的人民们奔向告走，在瓷像打碎的那一刻，他们彻底清醒，明白道仙是鬼，是祸害。 从此之后，道仙再没有办法通过哄骗获得新的信徒，不会再有人因为进化骗局而成为信徒。 乃至所有的道仙信徒都不能再伪装成为人类，活在人群当中。 他们妖异精致的脸就是他们的标志，无数的人讨伐着道仙信徒，或是殴打，或是辱骂，他们拘束起信徒，更有甚者，甚至已经将刀刺向了道仙信徒，为自己逝去的家人朋友偿命。 这是新的开始。 在无数的人流中，李桂芳看着天空，抿着嘴，眼泪止不住的流，她高兴着，起码能跟孩子说一声，妈妈没有被骗。 也做了最重要的事情。 “儿子，妈妈为你正名了。” 李桂芬挥了挥手。 安心的去吧，不要再担心妈妈了，妈妈会继续下去，带着你的意志，与道仙抗争到底的。 换上了坚定的眼神，李桂芬看向了身边，在人群中，恍然间，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孙澈”夹杂在人流中，静静的看着她。 李桂芬洋溢起了仇恨的笑容，他捡起石头，朝着“孙澈”丢了过去，砸中了孙澈的脑袋。 现在，她可不怕他了。 “你这个假身，你等着，现在就把你抓捕！” “我不会被你骗了，所有人都不会被你骗了，以后，将会是......” “我是假的？” 孙澈呢喃了一声，他茫然的看向了自己的手，眼神带着惑然。 “你当然是假的，我的儿子已经被藏在了石像里，你是假货，你不过是一个替身！！” 李桂芬踏前了一步，他愤怒着，只想让假孙澈为自己的儿子偿命。 但下一刻，孙澈瞳孔一缩： “妈！！！！！” “快逃！” “噗呲。” 一柄剑在人群中穿梭，刺在了李桂芬的心脏上，鲜血飞溅。 李桂芬的话语戛然而止，坚定的眼神变成难以置信，看着胸口后的剑，怔怔的站在原地，口中渗出鲜血，然后她咳嗽着，血一下下的喷出，她颤抖着摸向胸口的剑，然后噗通一声的倒下。 鲜血在地上浸湿，李桂芬的身体在地上抽搐着，周围的呐喊刹时暂停，看向了李桂芬，也看向了孙澈。 李桂芬模糊的眼前，在最后一刻，他看见了孙澈摊开了双手，他的身上全是妈妈的鲜血，他看着李桂芬，眼泪从瞳孔流了下来。 “妈！！！” 他咧开了嘴，忽然开始疯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是真的？我是假的？！！” “我在修仙啊？我怎么可能是假的，我就是孙澈，我得到了道仙的宠幸，我在修仙啊！” “你为什么骗我！！！” “道仙！！” “妈！！！！！！” 孙澈的头颅抽动着，他脸上的表情像京剧变脸一般的不断变化，时而哀伤，时而疯狂，时而平静，时而大笑，他说着旁人听不懂的话，做的旁人看不懂的事情。 不止是他，周边所有妖异的道仙信徒都开始疯癫了起来，他们看向了彼此，难以置信，他们哀求着，他们恳切着，他们仍以为自己是人。 可他们不是了。 “啊啊啊啊！” 一个道仙信徒脸上带着疯狂，他一把抓住了另一个道仙信徒的后背，粗壮的手一下子刺入了他的身体中，紧接着猛地一抽，一整条脊梁被抽出，而被抽出了脊梁的道仙信徒，还带着分不清，倒在地上，丧失了神志。 “我才是真的，你们才是假的！” “我能分得清。” 他抱着手中的脊梁，用自己的血肉打磨着，他的身体很快变得残破不堪，身上的皮肉反转，瞳孔至极，可因为修炼过后的身体很坚硬，将这柄脊梁剑也磨的发亮。 “嘿嘿，嘿嘿，我能修仙，他们都是假的。” “休要乱我！” 随着最后一声音响出，他咧开嘴笑，露出了狰狞的笑容，他佝偻着身子，而身边的脊梁剑像蜈蚣一般在地上游走，然后朝着最近的人扑去！ “我成了，我成了！” “我果然是真的，假的是他们，假的是世界。” “假的是他们，假的是世界......” 道仙信徒呢喃着，他颤抖着，脸上流着泪，似哭似笑，似悲似喜。 现场还有理智的人明白现在已经不一样了！他们奔向告走，说着同一个字： “逃！！” “快逃啊！！” 有些人试图去阻止道仙信徒们，可往往还没靠近便被好几把飞剑追上，生生砍成数块，然后道仙信徒继续面色不改，追着四散的人群们，掐诀杀人。 口中只有一句： 我是真的，还是假的？ 不断短短几个呼吸，整个广场便被清空的一干二净，人们或是逃窜，或是倒在了地上，成了死不瞑目的尸体，还有一个个抱着手中的脊梁剑，失魂失志，踉踉跄跄失的失皮道仙修士。 ...... ...... “抵制道仙，抵制道仙！” 张怀义仍在呼喊着，他通红着眼，紧紧攥着拳头，一下下的挥舞着，他还沉浸在乔远死去的伤痛中，沉浸在人民清醒的激动里，他终于等到了这一刻，在他的想象中，这意味着人们不再被愚弄。成千上万的人民们免于遭受毒手。 “乔远兄，亡羊补牢亦为时不晚，生者还要继续生下去，之后的我，一定会继承我们的遗志，继续保护......” “逃，快逃！” “快逃！！” 隐约的呐喊声透过了乔远家的窗户传进了张怀义的耳朵里，他愣了愣，迷茫的看向了窗外。 在窗台外，庞大的人数在狭小的跑道里奔跑着，他们推搡着，毫无秩序，以至于许多人摔倒，可后面的人根本不停，直接踩在人的身体上踏过，只为了能跑的更快一点。 “来了，他们来了！” “快逃！！” 人群的声音愈发的清晰，可张怀义却愈发的疑惑，人们为什么要跑，不是已经揭穿了吗？道仙已经没有威胁了，为什么还要跑？ 下一刻，他得到了答案，他看到了毕生难忘的一幕： 一个抱着脊梁剑的人追在身后，他哀嚎着，哭泣着，追逐着，颤抖着，说道： “为什么你们要跑？我不是鬼！我是人啊！” “你们相信我，我真的在修仙！” “不对，你们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他松开了手，手中的脊梁剑如蜈蚣般的奔跑而出，刺入逃跑人的身体中。 像麦浪般，不少的人倒下，还有些余的人逃走，可道仙信徒却跪在地上，不追不跑。 而是抱着头，蹲在地上痛哭： “为什么你们都不信我？” “我是真的，我是真的。” “我不知道啊。” “是道仙骗了你们？还是道仙骗了我！” ------------ 第四十三章 镇压（修改） 张怀义手中举着手机，也将眼前这画面全部直播给了观众，道仙信徒血肉模糊的模样，失声的痛苦，还有手中血腥的脊椎剑，统统被全国人民所看见。 人民们一时哑然，张怀义也愣在了原地。 良久，张怀义才后知后觉的明白： “是出于这个缘故吗？” “我之前也曾想过，为什么他们在被替换后，从来都不对人出手，只是劝说，本以为他们只是为了骗人所以不杀人，可原来是因为......他们本来就是为他人着想。” “他们一直认为自己是人，劝说人修仙是从善之举，却没想到好心办坏事，善举害人亡。” “他们从来的不是鬼，他们也只是傀儡，真正的鬼是那看不见的道仙，是他愚弄人于股掌之中。” “可悲。” “可也正是如此，我们才要斗争才要反抗。” “同志们，我的直播结束了。” “我们该去解救他们了。” 解救那些被道仙追杀的人群们，解放那些被道仙愚弄的傀儡们。 张怀义关闭了直播，然后在乔远的房间里翻找着，找到了一把长刀。 这是乔远最后的遗物，带着乔远的遗物，张怀义要走的更远。 ...... ...... “逃，逃！！” “所有群众，请往我们身后逃去，进入地下通道临时避难，不要恐慌，注意秩序，不要发生踩踏事件......” “所有群众，请往我们身后逃去......” 在人们千篇一律的逃亡中，喇叭的声音吸引了四散人群的注意，一众身穿精良装备的逆行者出现在人群众，这是一只装甲连，骑乘着坦克，带着枪械与防爆盾牌，正有秩序的赶往战场，指挥官站在坦克上，眼神凝重的看着逃亡的群众，还有满地的尸体。 战争打响，他们是响应最快的装甲连，得益于平时优越的训练，他们也是上城名列前茅的优秀军队，才能如此快出队。 此刻，他们的出现成了逃生方向，被屠杀的人民终于找到了去处，纷纷躲进了地下通道躲起。 指挥员疏散着人群，随着最后几人逃离，眼前只剩下了三五抱着脊梁剑的道仙修士，浑浑噩噩的追着人们，口中说着： “我是真的，我是真的......” 眼前这诡异的一幕让指挥员有些头皮发麻，如果真的认为自己是人，那么他到底算人，还是算鬼？ 摇摇头，不再思考这有些哲学的想法，对于面前的道仙，他还是有信心的，炮弹底下出核平。 当然，他也没有盲目自信，可这与平常的训练不同。 这是一场修行者与士兵们对抗。 没有交涉的必要，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战争，击杀他们也是帮助他们解脱，那么先机便代表着胜利，毫不犹豫地，指挥员命令道： “射击！！” 战备素质极高的士兵瞬间开枪，而修士们感受到危险，飞剑齐齐朝着士兵们爬来！口中喊着： “我是人，我是人！！为什么要杀我！” 子弹与飞剑交错而过，子弹击中飞剑，飞剑略微晃动后，仍旧朝着士兵们飞来！ 而也有大量的子弹朝着修士飞去，密密麻麻，根本无处躲避！ “防御！” 飞剑到达的最后一刻，前排士兵统一举起了盾牌，飞剑齐齐刺入防爆盾牌中，直接洞穿，许多剑矢甚至只离士兵分毫距离！ 最前排的士兵们喘着粗气，竟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而另一边，子弹击中了修行者的身体，直接射中！！ “砰砰砰！” 高楼上的狙击弹补充，命中了一个修士的脑袋，顿时西瓜被击中一样爆开。 “啪嗒。” 相比于高超的攻击，他们的身体似乎脆弱的像普通人一般，轻易的被击破，倒在地上，宛如破布般，失去了生息。 空间蔓延着血腥味，没有人敢松懈，可面前的修士已经毫无动静了，总让人忍不住想： “击杀了吗？” 眼看着面前的修士似乎还没有动静，指挥员深思熟虑下，还是一挥手，宣布道： “持盾前进！” 他要靠近，看看究竟是怎么会是。 “踏踏踏。” 士兵们眼神凝重着，渐渐的靠近。 “嗡嗡嗡。” 猛然间，倒在地上的剑开始飞响。 “停下！”—— 修士的剑嗡嗡作响，修士无神的眼突然浮现出恐惧，紧接着，他们的肉体开始重生，只是没有长成原本的模样......打烂的手长成了爪子，击碎的头颅长出了肉瘤，打断的大腿扭曲的伸展着，损坏的喉咙长出了眼睛。 他们看向自己，又看向了彼此，声音颤抖着，说道： “为什么我们没有死？” “我们不是应该死了吗？我们是人，人类是抗不住炮弹的，人类是该死了！” “这一切都是错觉，我才是真的，你们都是假的！” 剑重新飞舞，甚至更来势汹汹，疾驰而来！！ 所有人的眼神闪过了凝重，他们并没有死！！指挥员不再犹豫，再次喊道： “开枪，开枪！！” 枪械与剑错综复杂的交织着，再次击碎了他们的身体，他们倒下，可又爬起，倒下，又爬起，他们瞳孔的恐惧更胜，他们的绝望更胜。 指挥员皱着眉头，虽然他们仍然在恢复，可他却感受到了，他们恢复的速度在越来越慢，而且长出的肢体也越来越奇怪，如同癌细胞一般，完全无规则的增长。 这是长生，也是诅咒。 虽然他们痊愈的速度越来越慢，代表着足够多的攻击能将他们击杀，可时间同样是生命，他们必须尽快解决战斗，赶往下一个场地，营救其他危险的人民。 指挥员转变观念，同时坦克调转炮筒，温热在炮筒中酝酿。 “准备，开炮！” “砰！” 巨大的轰鸣炸响在士兵身前，哪怕举着防爆盾牌，依旧感觉到无数的飞弹炸裂到了盾牌上，整个队伍齐齐退三步。 巨大的硝烟掀起，又渐渐淡去。 果不其然，一枚炮弹的效果比子弹的效果好的多，他们的肉体被炸的四分五裂，只剩下残破不堪的躯体，倒在灰雾中，眼神空洞。 这是一场战斗，但也是一场实验。 战斗的现场具备极高的参考价值，指挥员观察着眼前的场景，凝视着这古怪的情况。 痊愈像没有电池的车子，他们的身体再也无法恢复这如此恐怖的伤势，似乎代表着结束。 可指挥员神色凝重。 一些碎肉开始奔跑，一个只能勉强看出人形的怪物，渐渐的融合。 过了半响后，他响起了呼吸。 指挥员愣住了，虽然五具尸体各自失去了痊愈的能力，可聚集在一起，他们的痊愈能力却在叠加。 可比指挥员更绝望的是倒在地上的尸体。 他的胸膛突然开始起伏，紧接着他动了动不能称作手指的东西，然后唯一一颗硕大的眼珠在脸上涌动着，他看向了眼前，又看向了自己。 “哈哈哈，哈哈哈。” “我又破境了，我又破境了！” “但是我为什么变成了这副模样......这一定是错觉，这是幻境，没错！” “只要不看就好了，不看就好了！” 而在军队面前，他们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幕—— 他扯下了自己了自己的独眼，痛的发出哀嚎，可独眼又很快痊愈，他便再次扯下了眼睛，又痊愈，又扯下，又痊愈，又扯下。 周而往返，如此循环...... ------------ 第四十四章 我要杀了道仙...... 场面一时有些诡异，面前的“怪物”沉浸式的摘除自己的眼睛，并且周而往返，永不停歇。 他此刻就像一个崩溃的野兽，谁都不知道他下一步会干嘛，可起码，现在的他是可控的。 “指挥员，我们还需要射击吗？” 副指挥员如是询问道，如果能就这样，或许也算控制住了吧。 可指挥员摇摇头说道： “谁都不知道后续是什么情况，万一他又不疯了呢？” “不如趁他疯，要他命。” 眼前的怪物是个活脱脱的靶子，如果不先杀死，恐怕还会造成更大的影响，而且刚刚的博弈也已经证明了，他的痊愈是有限的，周围也没有道仙信徒供他融合了，这是最好的时机。 “先执行清除计划！” “换弹！” 全部士兵统一进行了换弹，紧接着下一个口令发出！ “射击！” 子弹如同雨点般击打在了面前的怪物身上，怪物并没有躲闪，全数挨下所有子弹，可诡异的是，子弹射在他的肉体上，发出了碰撞钢铁的声音。 “砰砰砰砰砰！” 如同砸在了钢铁上，突如其来的攻击也让怪物有些慌张，他用空洞的眼球看向来时的方向，脸上满是恐惧与慌张。 “呃呃呃，呃呃呃，有......敌人......” 他滴着口水，囫囵的说着话，他晃了晃脑袋，然后用只有两根手指头的手，叼住了剑。 “欻！” 他的速度极快，四肢着地着，迅速冲到了一名士兵的身边，而士兵的眼中只来得及惊慌，就被剑刺进了胸膛。 冲入阵容里的怪物顿时将阵型扰乱一团，此时胡乱开枪只会击中自己的队友，大家纷纷拿出军刀，吵着他砍去。 这是一场纯粹的肉搏，搏杀技巧已经没什么用了，这剑时而在手中，时而又在空中，灵活自如，收割着士兵的性命，而他们的刀时而砍在坚硬处，时而砍在柔软处又迅速愈合，一名怪物，竟扰地整个军队乱作一团。 这样下去，他们会折损不少士兵的。 事已至此，指挥员突然说道： “全员后退，包围怪物，但是不要靠近！屏住呼吸，不要发出声音！！” 军令如山，这是刻在军人骨子里的信号，大家顿时收手，往后靠，手中的刀指向了怪物，匍匐着身子，一步步往后靠。 “欻欻欻。” 怪物还在不断的挥舞着手中的剑，良久，他什么都没触碰到后，愣愣的定在了原地。 肉眼在恢复，他又扯下了自己的眼睛，发出痛苦的哀嚎。 “啊！好痛，好痛！” “我要清醒，我要真相。” “我是什么？” “道仙！！” “我要杀了道仙，我要杀了你......” 怪物呢喃着，朝着一个方向走去，士兵们纷纷让开，看着这个臃肿的佝偻着背影，渐渐走向街道边，走向了不知名的方向。 副指挥员用眼神看向了指挥员，然后比了个手势，这是他们军队内的通用手势，不能发出声音的时候很多，他们早有作准备。 副指挥员在说： “还要攻击吗？” 指挥员摇摇头，用手势比道： “全员撤退，现在没有时间跟他耗，这个怪物好像变成了瞎子，虽然打不死，强大了许多，但危险也小了很多。” “还有其他地方的人民要救。” “这些交给警局，疏散人民。” “是！” 待到怪物彻底消失在了视线中，军人们才深深吸了一口气，鬼类事件出乎意料的事情太多，不过他们也得到了有效的信息。 不要让道仙信徒聚在一起击杀，他们会互相融合，到后面，可能只有核弹能清除了。 指挥员如是想着，不过也只是想想而已。 现在还没到与厉鬼同归于尽的时候。 还能控制。 ...... ...... 第一场道仙信徒与军队的碰撞结果传出，新的信息同步到了人民的手机上，这算是近期不可多得的好消息，道仙信徒们虽然在屠杀，可已经找到合适的方法控制伤亡了，这也让人心惶惶的情况缓和了不少，就连南方的人民们也松了一口气。 如果北方真的沦陷了，那下一刻南下的便是南方。 上党的军队雷霆般的出击，朝着各地进发掌控局势，但城市里建筑物多，人民也多，不能误伤人民的情况下，清剿行动也仍存在客观上的困难，而此刻上党的领导们也在不断的发出各种安抚人心的通告，特别是刚刚经过了全民直播的张怀义，此刻在北方的人民中建立起了强大的威望。 一个个视频，一个个激励人心的举动，重新挽回着人们对上党的信任。 尽管前期的决策存在拖延，可总归还是保下了上城，保住了北方的尊严，走向了解决事件的方向。 亡羊补牢，为时不晚。 不过局面彻底稳定下来还为时尚早，人民的热血过后，迟早还会传来恐慌。 更何况，这也不代表着道仙会在城市中消失，或许换个皮囊，换个称乎，新的仙又会卷土重来。 此时，张怀义也清楚，必须要对鬼进行定案，让人民充分的认识鬼，不再因未知而恐惧，才能彻底让这种宗教型的鬼彻底掀不起。 张怀义如是想着，可后面又摇摇头，心想着，这些也都是后话了，之前道仙事件的影响太大，几十万人成为了道仙的傀儡，单单上城都有二十万人被道仙蛊惑，死于非命，连高层都被侵蚀了不少，这足以对现在的城市产生巨大的影响。 更何况这些道仙还会自相残杀，以此“修行”，不及时阻止他们，又会造成更多难以解决的“怪物。” 而且......谁又能保证，下一只鬼不会在上城出现呢？ 可能是下个月，也有可能是明天，一旦两鬼叠加，还会造成更大的伤亡，届时，上党的威严也会一扫而空。 而首先遭遇鬼类事件的唐城，却始终将死亡人数控制在少数，没有扩展，让张怀义佩服的同时，胜负欲也激起，上党怎么会比夏党差？ 顿时再鼓起了斗志，继续疏散难民，安慰群众。 虽然上城的道仙看似被控制了，可死亡人数仍在不断增加。 而唐城，此刻已经做好了新的准备...... ------------ 第四十五章 特殊研究所 道仙事件在南方同样有发生，单单唐城，便有93宗的案例，且还有部分未曾发现的案例在暴发，总体数量还在不断地增加。 如果松懈对待，或许还会进一步扩大伤亡。 这在唐城，已经算得上是大型严重事故了，陈玄立刻赶往唐城主机关，接受调度。 陈玄思索着，道仙事件的出现也正正说明鬼类事件......不是个例。 往后，或许还有更多危险即将爆发。 “陈玄！” 孔正的语速从未这么快过，他眉头紧紧皱着，穿梭在众多领导中。 “特殊时刻，唐城准备成立鬼机关，职位与警局相同，你担任机关关长，负责统筹‘鬼’类事件研究所的研究人员、社会恐慌情绪整治、鬼类事件解决方案......任何与鬼类事件有关的案件，你均有权力先斩后奏，战备时间，我给你最大的权力。” “但权力之后的，便是更大的义务！” “第二。” “立刻联合“鬼类”事件研究所，在明天太阳升起之前，讨论出如何能最快速度控制道仙泛滥，减少伤亡。” 道仙还要怎么控制，道仙还能怎么控制？ 如果仅凭军队缓慢处理，道仙信徒真假难辨，数量几十万，且痊愈能力强大，也是一个数月之久的清理工作。 不过这种情况仍然算控制住了，上城饶是如此严重的情况都采取这种方式，我们唐城也不这么严重，需要再继续研究吗？ 更何况，还要成立鬼机关，正式宣布战备情况？这不是让人心惶惶，反而造成恐慌。 众人沉默，全部看着陈玄，陈玄抿着嘴，沉思着。 他知道，一旦他点头，他将肩负着后续鬼类事件处理的重任，他将被架到台前，承担起夏国的未来，可他在此之前，还是努力证明这世界上没有鬼的查案警官。 他觉得自己没有这么能力，没有能力的人强行做事，是会搞砸的。 可良久，他双脚并拢，眼神逐渐坚定，旋即行了一个标准的礼，沉重的回复道： “是。” “明天早上七点前，我会给出一份可以执行的方案。” “好！” 陈玄点点头，他想了无数种说法，可唯有“好”字能说出口。 直到现在，他才发现，他根本就没有选择权，他只能接受。 或者说，这世界上的所有人都没有选择权，谁都在承受着这一切。 他甚至不代表着正确，只代表着希望。 必须有人站出来充当这个希望，他是一个牺牲品，是燃烧希望的火种，承受多大的希望，便要承受多大的火焰，多大的反噬。 “陈玄，听从组织命令。” “好！你现在出发，前往濒海区的研究所，找到所长负责人，当时道仙事件潜伏时，所有修行的道仙均已经送到他的所里进行研究，本来是希望找到阻止他们被替换的方法，但眼下，或许你们能从那找到答案。 “其他人！立刻听令，警局负责24小时社会治安，绝不能引起恐慌，发生社会暴乱；军方负责检查是否有道仙修炼者，花费惨痛代价也要拘捕！；后勤由福利局、劳动局......” 孔正头脑风暴，在这一刻发挥了他近40年的从政经验，他当初也是从战乱时一步步爬上来的，现如今，他恐惧着，也兴奋着，又找到了当初冲杀战场的真实感，也让他感到沉重，这一次，他将以六十余岁的躯体，带领的也不再只是军队，而是人类。 而这时，陈玄也已经踏上了前往濒海区的道路，车辆疾驰着，二十余公里的道路不过三四十分钟的路程，可陈也在催促着司机快点，再快点。 唐城“鬼类”事件研究所应该是整个夏国第一个成立专门针对“鬼”进行研究的机构，致力于从受害者的角度找出“鬼”的破绽与反制方式，成立的时间并不长，也就是在二号事件“道仙”立案时才成立的，没想到一个刚刚成立的机构，居然成了夏国寄托的希望。 虽然这么说，可陈玄实际上是没有抱有太大的希望的。 道仙案发时间短，潜伏时间长，有效研究时间根本没有多少，而且带着怜悯与悲鸣，从拯救者的角度去实验，不会得出太有效的方法。 但陈玄现在也没有什么思路，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陈警官，到了。” 陈玄还是最习惯这个称呼，从自己混乱的思绪中抽离，陈玄连忙下车，走进了这家研究所。 单单一眼，陈玄便看出了这个之前是一个生物实验室，眼下是被临时征用来，就连实验室的名字都没来得及换掉，只来得及在隔壁挂上“特殊研究所”的牌子。 与此同时，在实验室的门口，只有一名穿着白色袍子的男人，站的板正，在等待着陈玄。 “陈负责人，你好。” 只是一听，陈玄便眉头一皱，男人的声音带着一阵不羁，且语调上扬，带着强大的自信。 他的年纪很轻，与陈玄相仿，不过40岁，这个岁数对于科学家而言实在算是年轻。 “时间紧迫，长话短说，情况我已经基本了解，我直接切入话题，减少寒暄。” “我叫张启风，本职是一名生物学家，经过了解，临时转为‘鬼类’事件研究员，上任三天。” “本所共收容70名修习道仙的受害者，从身体状况，精神状态，年龄跨度，修炼原因分为38类，共进行实验378次。” “我想，这378次的实验中，会找到你想要的答案。” ------------ 第四十六章 南瓜实验 陈玄走进了实验室，实验室比陈玄想象的要庞大，数不尽的白色玻璃墙，陈玄走过，受害者们毫无征兆，这些小房间里面是病院的配置，一扇窗三面墙，还有一面是单向的玻璃墙，可以清楚的观察到内部的画面。 而且实验室还充满了打斗的痕迹，周边许多穿戴着制服的军人来回巡视着，甄别着道仙信徒。 “这里绝大多数是道仙的受害者，也有部分是笔仙受害者，太深入的研究还没有展开，我只能根据目前的一些实验情况向你汇报。” “你不需要平板吗？” 陈玄拿着平板，有些疑惑的问道。 而张启风指了指自己的脑子，淡定的说道： “你手上的数据也都是我录进去的，378次的实验，在完成之前，都在我脑子里模拟过一次了。” “我只能说，经过实验，道仙信徒必须马上控制。” “言归正传。” “显而易见，道仙分为两个阶段。” 张启风的语气严肃的许多，开始讲解自己的实验理念，这些内容能让陈玄快速了解这个研究所。 “第一个阶段便是潜伏期，在瓷像被打碎前，道仙出于快速扩张的目的，将替换伪装成‘进化’，而且为了让受害者尽快成熟，赋予了其‘痊愈’的能力。” 他指向其中一个受害者，上面写着“34号。” 此刻，34号正全身被电击着，浑身上下用绳子捆绑，精细到每根手指都用不同的线所分开，而34号口中被铁质封堵，呜咽的恒鸣着。 这是一名被拘束的修行者。 “34号是六天前发现的受害者之一，在道仙刚开始修炼时，便希望我们帮助他停下，我们尝试了电击，催眠，麻醉，乃至砍伐的手段......都没有用。” “直到最后，他哀求我们将他杀死，我们同意了他的申请。” 张启风冷静的说着，可这番话让陈玄有些疑惑。 “等等，你是说......他在修炼途中求死？” “是啊。” 张启风理所当然的说道： “如果等到他修炼结束了，身体痊愈后反悔了再杀死，就不人道了，所以我当时果断满足了他的要求。” 张启风理所当然的说道，浑然看不到陈玄吃惊的神色。 张启风继续说着实验情况： “在当时的实验中，死亡确实是有用的。” “将道仙信徒的头颅砍下后，他便停止了修炼，我们认为是阻止了他们修炼，他的痊愈停止了，痛苦也停止了。” “可实际上并没有。” “他在今天雕塑碎掉，道仙的伪装撕破后......复活了。” 张启风说出了令人震惊的事实，陈玄皱眉，紧接着说道： “你是说......他还是被替换了？” “没错。” 张启风肯定到，然后说出了这次实验的结论： “这说明了，强行中断修炼并不能阻止他们被道仙替换掉，相反......反而他们会被道仙提前吃掉，然后产生替代品。” “只是对比之下，这样的替代品相较于完整修炼硬肉境的修士要弱一些。” “半成品吗？” 陈玄呢喃着，划动着屏幕，一边看着数据，一边说道： “也就是说......现在的所有受害者，最终还是逃不过转换成道仙信徒的趋势，哪怕提前杀死，也不过是抑制他的能力罢了。” “这个实验还说明了，道仙信徒具备极其强大的欺骗性，乃至假死。” “这也让我们的实验进度迟缓了很多，许多数据都要推翻重新定论，但好在，这也是一种实验。” 张启风如是说道，但他的神情倒没有太多的忧虑，只是实事求是的说道： “接下来便是道仙的第二阶段：爆发期。” “目前唐城满六天的道仙信徒数量只有七人，也是我们研究的根基，由于中途都经过了修炼打断，他们的威胁并不大。” “初步看来，首先他们通过互相残杀可以获得更强大的力量，比如驾驭脊梁剑。” “御剑并非剑随心动，他们需要掐手决，念法诀才能施展，一旦击中他们的手臂，打断他们的施法，是可以影响御剑能力的。” 御剑杀人，这修仙小说里人人羡慕的能力，此刻变成了收割人类性命的杀器。 可这并不是最值得担忧的能力，现代化的炮弹，枪械都能达到远距离杀人的效果。 “而第二个，便是他们继承的......痊愈能力。” “在这段时间的研究里，我们对七位道仙信徒进行了近百次的攻击实验，也给了他们足够的痊愈时间。” 陈玄心头跳了跳，做科研的说话都这么漂亮吗？ 给足痊愈时间，不就是反复鞭尸...... “从物理层面上的刀砍，子弹射击，到化学方式的硫酸，毒气，我们都试过了。” 张启风给出了实验的结论： “他们的肉体不仅比普通人优异，一旦受到攻击，哪怕被火烧成枯骨，被硫酸融化成一滩水，乃至升华了......通过时间，他们都能痊愈，只是越重的伤，痊愈需要很久很久的时间。” “理论上来说，不断地将其气化，他们最终的治愈时间，将超过人的寿命。” 陈玄反驳道： “但这对于数十万的道仙信徒是不可能的。” “而且，一旦他们出现大量受伤，还可能催生出新的怪物，他们称之为破境，我更愿称之为‘变异。’” “虽然他们或许会存在很大的缺陷，但实力必然是阶梯式的增长，谁也不知道，数十万的道仙信徒，最后会不会融化出真正的道仙。” 陈玄看向了张启风的脸。 虽然张启风在不断的阐述道仙信徒的危害，这些信徒就像一个个不可控的炸弹，随时会炸翻夏国，可他脸上没有半点疑惑。 显然，之前的定案只是在为现在的结论做准备罢了。 “所以，你给出的实验结论是？” 张启风说出了他的方案： “根据他们的特性，我认为，与其大费周章的杀死他们，在我看来，不如通过分离加限制痊愈的方式。” “你小时候有看过南瓜生长的实验吗？” ------------ 第四十七章 定义“死亡” 南瓜实验？ 陈玄回忆起了小学课本上的一篇文章，确实有一篇与南瓜有关。 文章里写着南瓜如果正常生长，经过四季后，将正常长成椭圆形。可是如果在南瓜小的时候便套上一个铁环，持续给一个向内的力，南瓜非但不会撑破铁环，反倒会中间凹陷，限制生长，意在说明生存环境对于人性格的塑造，也说明了南瓜为了继续生长从而改变自己形态的过程。 张启风继续举例道： “不仅仅是南瓜实验，古时候的‘三寸金莲’，现在的断骨打钢钉增高......都说明了环境对人的影响。” 张启风的思维很跳跃，在短时间内，他的脑海中已经过了很多个案例了，最后联动了这次的事情： “痊愈其实就是极其快速的生长。” “你的意思是说通过环境限制道仙信徒的痊愈？” 陈玄试图跟上张启风的思绪，但他语速很快，就连话都没法听清，只知道在他迷迷糊糊间，猛然间听到了让他头脑空白的内容。 “没错，但是也不完全对。” “我们现在做的就是要杀死道仙信徒。” “可谁说死亡就必须得是失去意识？！” 张启风兴奋的音调高了几阶，年近四十的人，此刻却像一个小孩一般，躁动的兴奋着： “如果我们砍掉道仙信徒的四肢和头颅，将他放在足够坚韧的铁盒子里，甚至不需要足够坚韧，只要没有足够的空间，他没有办法伸张反抗，打不破箱子，我们就能...... “扭曲他的痊愈，破坏他的精神，杀死他的行动。” 陈玄的脑子里闪过了实验中可能出现的情况。 人彘被塞进了箱子之中，在一片漆黑的箱子里，他的肉体开始生长，头颅长出，他本来要复活了......可是，箱子限制了他的生长，他只能歪着头，感受着自己痊愈的身体，骨头被挤压的变形，手指塞在肉里，嘴巴也被自己的肢体堵住，他一动不能动，无法挣扎，无法颤抖。 哪怕他拥有意识，可没有办法动，没有办法说话，只能恐惧......又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只要盒子不打开，里面的人永远就处于‘死亡’状态。 陈玄抬头，他看向张启风，眼前这少年心志般的张启风，却在做着神明做的事情—— 定义死亡。 张启风犹未自觉，仍在沉浸式的解说道： “这个盒子一定要与断裂的四肢更契合一些，减少空间，哪怕他生长出来了，他也无法掐诀吟唱，抵御一定风险......” “陈玄，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我已经尽量用简要的例子跟你阐述了，那些专业术语没啥用，我也不爱用。” 陈玄点点头，保险起见，继续说道： “明白，但是，我们还需要检验一遍，如果真的能成功，我将向孔城长上报这个方案。” “当然没问题。” 张启风笑眯眯的，他两个手掌交合，然后摊开，展示了整个实验室，看向周边，最后肯定的对陈玄说道： “我相信自己的方案。” 时间紧迫，张启风立刻请求军方协助，半响后，穿戴完整装备的三名军人，提着特质的箱子走进了房间内。 “这个是合金材质的箱子，硬度完全可以当做保险箱使用。” 陈玄一边听着张启风的讲解，一边观察着实验的进度： “道仙在上，道仙在上......” 34号实验者口齿不清的说着口令，四肢挣扎着，他的力气极大，修行过后的他拥有不俗的肉体，几经挣扎下，墙面甚至已有了裂痕，再拖下去，还有挣脱的可能。 “斩！” 军人们迅速挥舞起刀，首先砍掉了34号的脑袋，紧接着手臂，大腿，统统砍掉，只剩下了躯干。 在砍掉后，伤口处很快出现生长迹象，头颅也在渐渐恢复，见此，军人们立刻将其塞进了箱子之中，牢牢关闭，扣死。 至此，实验正式开始。 “擦擦，擦。” 保险柜发出了细微的声音，好像出现了短暂的移动。 “咚咚咚。” 箱子微微晃动，军人们后退，观察着箱子的情况。 一分钟后...... 箱子开始不停地震动，就像洗衣机洗衣服一样，开始跳动。 两分钟后，箱子的跳动开始变得剧烈，但跳动的频率却小了，感觉箱子渐渐......沉了许多。 “咕咕咕，咕咕咕。” 轻微的哼鸣从箱子中传出，就像溺水的人在水底挣扎说话，可很快，更大的潮水将其淹没，求救声消失在箱子之中。 五分钟，十分钟......直到半个小时后。 箱子的动静越来越小，直到......悄无声息。 陈玄与张启风相视点头，已有定夺。 这个方案是可行的。 张启风如是说道： “他们将我们的人锁进了石像里，而现在，我们也要将他们的信徒，锁回箱子里。” “谢谢你的方案。” 陈玄向着张启风尽礼，时间紧迫，距离天亮还有最后的四个小时，他必须整理好报告，向孔正进行递交。 后续还有更多麻烦的事情，夏国不是一言堂，方案真正落地还需要几轮的讨论，陈玄得赶紧赶回去了。 “准备走了吗？” 张启风如是问到，看着陈玄点点头，眼神中带上了一些挑战： “走之前，我们再聊聊吧。” “你的方针我详细研究了很多遍，基本上与我的意见相同，可唯独一条‘不能借用鬼的力量’，我持反对意见。” “噢？” 陈玄挑眉，他也想听听张启风的意见，张启风是一个很有想法的人。 “我认为，并非是不能借助鬼的力量，而是不能在鬼的理解下使用鬼的力量。” “我们需要的，是在连鬼都想不到的方式下，取得鬼的能力。” 天方夜谭。 鬼想不到的方式究竟是什么方式？这根本无从论证。 陈玄询问道： “有具体的做法吗？” 张启风在此刻，终于不甘着摇摇头，苦笑的说道： “想利用鬼，比想出这个方案要难得多。” “我已经试过不少方向了，比如我将看过笔仙人的视网膜摘取了下来，甚至我直接挖了他们的眼球下来，放在了普通人身上，看看会不会有新的效果碰撞。” “不过我相信是时间还短，看不出真正的效果。” 可陈玄点了点头，最后只留了一句： “那就证明你的方针是对的。” “如你所愿。” 陈玄离开了研究所，回到了警局。 孔正一直在等待，而陈玄也将准备好的报告呈递给了孔正。 但孔正来不及看了，他只是扔给了陈玄一个旅行包，脸上带着凝重的说道： “陈玄准备好。” “国长有令，我们即刻前往上城，参与国家特殊时期会议。” ------------ 第四十八章 分歧 陈玄在飞机上半梦半醒，再清醒时，飞机已经降落在了上城隔壁的滨城，众人从此再驱车前往上城。 行车途中，陈玄看向车窗外，车窗外的场景仿佛记载了道仙事件演变的过程。 从平静的郊外风平浪静，再到滨城市区人心惶惶，行人匆匆，神色紧张。再往上城方向前去，陈玄看到了地上摆的坛子，路边的人披麻戴孝，或是啜泣，或是麻木。 “那是道仙信徒吗？！” 陈玄顺着郑国福的方向看去，在分叉路的尽头，有一个失去了耳朵和眼睛的“怪物”，在用鼻子拼命的嗅着味道，他的第三只手拿着一把血肉长剑，托在地上，发出“滋滋滋”的声音。 “欻！” 猛然间，他的鼻子一顿，然后他的影子闪过，速度极快的冲进了一个房间里，紧接着房间里传出了一声男人的惨叫、女人的哀嚎，又很快停止了。 “这边，这边！” 军人紧随其后进入房间，枪声响起，里面还传来打斗的声音，再然后，这场景就随着车子离开了视线。 陈玄眉头紧锁，想做点什么，良久却只有一个叹息。 陈玄抱紧了胸口的档案袋，不断的抚摸。 车辆继续驱使，随着驶进市中心，上城过往的繁荣才终于映入他的视线，周边的道仙信徒明显变少，取而代之的是更多巡逻警戒的军队，还有许多落难的人在此处暂时落脚。 朝着满是玻璃幕墙的现代化办公楼开去，车辆穿过一层层的检查关卡，终于到达了开会目的地——上城执政机关楼。 不止孔正一行人，许多城主也接到通知，来到了上城执政机关，参与本次特殊时期的会议。 每个人的神色上都忧心忡忡的，一路上的景象震撼了所有人，很多城主都是第一次亲眼看见道仙血腥诡异的场景，才意识到局面的可怕。 找了个位置坐下，陈玄一抬头，便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眼前的男人正是张怀义，是他通过与挚友乔远的实验，彻底揭穿了道仙的骗局。 张怀义也抬起头，对上了陈玄的眼睛，只是很快就移开了，看向了孔正，眼神露出钦佩与凝重。 在他眼中，正是这位城长将笔仙事件公布于众，彻底定案“鬼”的存在。 在理解笔仙的行动逻辑后，张怀义是震惊的，唐城居然还能将死亡人数控制在3位数内，说明了孔正作为城长的魄力与决断，在短时间内接受鬼的存在并展开行动，如此超前的意识，足以说明他并非像传言般古板传统。 而其他城长还有些置身事外的神态，显然还未能完全意识到局势是多么的严峻。 张怀义叹了口气，最后看向了面前的赵成城长，自家的城长此刻面色沧桑了许多，经历了被架空后，他便元气大伤，好在道仙谎言终被戳破，他才重新掌握回实权，救国救民。 会议场一时有些寂静，只有一些相熟人的窃窃私语。 陈玄低头，熟悉着自己的报告内容，没过多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陈玄抬头，一位满头白发的老头拄着拐杖，一步步的走进了会议室。 周边瞬时安静下来， 眼前的人正是如今夏国的国长——吴驰。 吴驰一步步的走到了主位上，他咳了咳，拉开了椅子，缓缓的坐下，微微睁开眼睛，他倚靠着座椅，眼神似睁似闭。 在陈玄的印象中，吴驰的许多决策让北方腾飞，被人民称赞，可相比于他能否做出正确的抉择，陈玄更认为抉择会因每个人所处的位置不同而不同。 而吴驰的前身，便是上党的党政领导者。 吴驰张口，声音缓慢，每一句话都有些暮气沉沉： “各位，好久不见。” “我本以为，我们下次见应该是我换届的时候，我也应该卸下重任，颐养天年了，可没想到我们再次见面居然是在这个时候，在这个地点，在这样的场景之下。” 吴驰叹了一口气，紧接着他的语气严肃了许多，眼睛波动，深深的呼出一口气。 氛围顿时凝重了许多。 “想必大家在来到上城的路上，已经见证了‘道仙’的危害，这一点，我要批评赵成，执掌一城，可却犯下如此错误，造成如此多的伤亡。” “好在后续的处理还算及时，等到彻底将上城平复下，再讨论你应该受到的处罚，你应该意识到，你的位置不一般才对。” 赵成起身，微微颔首，说道： “国长教训的是。” “另一边，我们要表扬的是唐城！” 吴驰语调上扬，露出了笑容，他拄着拐杖，一脸笑意的看向孔正。 “在爆发厉鬼事件的第一时间及时处理事件，道仙事件爆发时先斩后奏，提前公布唐城搜集的规律。” “赵成，你要多学习唐城，我也快卸任了，这个位子总得有人继承，且只能是能者居之啊。” 陈玄听着国长的话，心中有些不服。 他总算是听出了吴驰的偏心，身为原上党人，自然是要兜着赵成的行为的，以危难之时，用人之际为理由留下赵成，同时暗讽唐城先斩后奏，导致信息不流畅。 陈玄有些无奈，局势惹人恼，这里毕竟是别人的地盘。 可孔正却不是能忍的性子。 “哈哈哈，这也是我孔正性子急了，文件一来一去，没个三五天总是难得出结论的，无论是笔仙还是道仙，多一天，都足以致使局势的崩盘。” “也感谢国长的包容，如果还有下一次，我一定直接通知您来唐城，大家现场解决问题。” 孔正脸上微笑，话语里却直来直往。 “没关系，唐城有孔城长，我放心的很。” “其实大家都是第一次处理鬼类事件，上城这个局势也已经是他们尽力而为，现在大量的军队也在清理道仙信徒了，效果虽然有，可还是太慢了，每天仍有大量的人死去。” “这也应该引起举国的重视！大家一起救上城！” “我们这次来，便是想征询大家的意见，大家对于鬼类事件的看法，还有道仙信徒的处理方法。” 国长满是皱纹的脸上只看得出笑意，他的拐杖戳了戳地面，继续说道： “其他城先不说，上城经历了这么久的道仙事件，理应给出更优越的解决方案。” “而孔城长为国为民，如今上城局势险峻，还有大量的道仙信徒未处理，我就想知道，假如如此多的道仙信徒是在唐城爆发。” “你们该怎么办？” ------------ 第四十九章 理念的不同 孔正回过头，看了一眼陈玄，悄悄的说道： “待会你来汇报。” “我？” 陈玄指了指自己，眼睛瞪得老大。 郑国福在身旁附和道： “对啊对啊，你现在是鬼机关的负责人，这可是你在国长面前表现的机会！” 郑国福的鼓励让孔正眯起了眼睛，不过仔细想来，最适合汇报的还是他自己。 而这时，上城已经开始阐述他目前的困境以及解决方案了。 城长赵成站起身，他眼波平静的有些发憷，嘴巴下弯着，两只被烟熏黄的手拿起了报告，用极快速的眼神过目了一遍报告，然后放下报告，盯着在场的所有人，说道： “吴国长，针对这次‘道仙’事件，我们上城根据目前的经济状况、军队力量、道仙发展情况社会特点以及道仙的特点，总结出了一套方案。” “那就是全城静默三天，让道仙信徒自相残杀。” 所有人抬头，看向了赵成，而赵成的眼神带上了淡淡的漠视，仍旧平静的说道： “等到数量锐减，我们再行进场。” “根据现在的情况，如果凭借热武器处理道仙信徒，效率非常低，我们往往需要一个队，才能确保不出现伤亡的处理道仙信徒，而且耗费极多的枪支弹药。” “凭现有的警力和军力，上城保底三个月才能初步稳定。” “三个月......还得确保社会秩序安全，我认为完全不可能。” “但是，道仙信徒击杀道仙信徒，会有‘炼化’这个步骤，不仅不会痊愈，还会彻底死亡。” “所以我建议，所有上城人在家中静默三日，让屋外的道仙信徒先进行一轮厮杀，军队再出动清理剩余目标，我认为这样能最快的清理目标。” 赵成落地有声，而很快，就有人给出了质疑： “道仙信徒厮杀会助长彼此破境，如果让他们肆意进化，岂不是有可能培养出无法对抗的存在？” “不会。” 这时，身后的张怀义出声补充道，这个方案他也有参与讨论，自然有想过这个问题。 “根据数据显示，其实现在杀害普通人最多的并非破境后的道仙信徒，反倒是最初始的道仙信徒，因为信徒会随着破境后，逐步的产生副作用，最普通的失去听觉、失去视力，再深处的无法走路，沉迷论道，让普通人有了生路。” “如果最后培养出一个极其强大的‘石头’，说不定，我们人类还能加以利用。” 张怀义说完这句，最后补充道： “实在不行，我们就将这个怪物引到无人的地方，动用最强科技......也算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张怀义话音落下，众人开始思考这个方案的可行性。 孔正和郑国福也都看向了陈玄，陈玄神情自若，等待发言。 现场再没有人发表意见，见此，吴驰笑眯眯的看向了孔正，说道： “那孔城长，您这边有什么方案呢？” 孔正整理了下衣服，但没有站起来，而是说道： “吴国长，唐城的方案就不由我来做介绍了，向大家宣布一下，根据现今的局势，唐城临时成立鬼机关，专门负责‘鬼’类事件，而我身边的这位，便是鬼机关的负责人——陈玄。” “接下来，就由他讲解，属于我们唐城的方案。” “鬼机关？” 陈玄站起，底下的人窃窃私语，对他投来审视的眼光，特别是张怀义，用怀疑的眼神看向了陈玄。 他依稀听过陈玄这个名字，当时孔正直播时曾提过这个名字，可他当时没有当一回事。 他会提出什么方案呢？ 陈玄开口，不在乎大家的审视，毫不犹豫的说道： “我认为，必须在道仙还未破境之前......就将他们彻底清除。” 张怀义心跳慢了半拍，用怀疑人生的眼神看向了陈玄，嘴巴微微张开。 他不能理解陈玄的方案，这是因为刚刚听了上城的方案，所以要与上城对着干？ 这可是完全相反的观点啊！ 周围议论声四起，或是看好戏，或是质疑，但都注视着陈玄。 陈玄继续阐述着报告： “昨天晚上，我们特殊研究所根据‘道仙信徒’痊愈的特性，立刻制订了‘回笼’方案。” “方案内容便是，既然他们将我们的人锁进了神像，那我们便将他们的信徒锁回箱子里。” 陈玄将南瓜实验详细讲了一遍，同时推导至道仙本身，论述成功性，最后收起报告，总结道： “这便是我们唐城的方案。” 这一次，被审视的人变成了陈玄。 “荒谬，简直荒谬。” “这是理想主义者的方案。” 赵成用厌烦的眼神看着陈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他攥着纸的拳头变紧，用眼神看向了张怀义。 而张怀义此刻也思考着方案的可执行性，他两手交叉着，手指在桌子上交叉绘制，随后抬头，凝视着陈玄的眼睛： “还是那个原因，数十万的道仙信徒，按照现在的警力和军力，即便利用了对方的痊愈能力反制，可还是需要很长一段事件，才能清理完毕。” “更何况，这是很有风险的事情，将道仙锁在箱子里是最理想的状态，可如果有人去打开箱子，里面的道仙是不是又会释放？会不会某些有心之人故意做破坏社会秩序的事情呢？” “最后......这个方案并不一定要对初级的道仙信徒使用，倘若世界上只有最后一只道仙信徒，将他关进保险柜里，不是更省事吗？这个方案更应该削弱数量影响才对。” “但我不认为局面有这么理想。” 陈玄直接否定了张怀义的询问，眼神坚定，也再次申明了自己的方针： “我始终认为，我们现在还不能盲目利用鬼的力量。” “想让道仙信徒自相残杀，本质便是用鬼去对抗鬼，可如果连鬼的存在都不能理解，又怎么能去确保成功利用鬼？” “我们更应该去阻止鬼，不让鬼得偿所愿才对。” “而落到实处，我对于贵城的质疑便是——” “第一，道仙信徒是随机杀人，静默三天，几乎完全将生存责任压在了群众上，这样的结局是因为理智，还是因为懦弱？” 沉重的质问撕开了这个方案的第一重遮羞布，所谓的‘静默’只不过是一个笑话，在来的时候，陈玄就已经看到道仙信徒入室杀人了。 “第二。” “我不认为道仙信徒破境是对人类的威胁越来越少，相反......这是假象。” “失去双目，是摒弃世间的干扰，刮去双耳，是去除恼人的杂音，无法行动是缩地成寸，沉迷论道，是在踏寻真理，白日飞仙。” 陈玄看向天际，语气不自觉的沉重，带着感叹，带着悲伤： “他们在进步。” “在人类不知道的节点，或许这些还在初期的道仙信徒，在最后真的能拥有杀死道仙的能力？” “连道仙都能杀死了......那人类呢？” 令人可怕的设想。 会议在继续，针对道仙的讨论还在继续。 可威胁人类存亡的，又怎会只有道仙呢？ ------------ 第五十章 自杀 滨城。 夜晚两点。 “妈的！！！这些资料怎么处理都处理不完，还怎么干啊！” “我不干警察时世界和平，一当警察鬼都出来了，是我的八字和这个世界不符吗？！！！” 吕心挠了挠脑袋，然后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可李雀的吐槽声还是从指缝渗入。 “不行了，吃碗泡面先。” 李雀从重案室走出，他挠了挠头，头发因为太油而一缕一缕的，厚重的胡须布满了他的下巴，整一个活脱脱的流浪汉。 他打着哈欠，摇晃着头说道： “吕队，我们休息一下吃个泡面吧，我看我们就是草木皆兵了，咱们这除了那些道仙信徒，就没有鬼！” 看着李雀这副模样，吕心也没法怪他，只是叹了一口气。 他们城市因为毗邻上城，道仙信徒的影响还是很大的，而且战备力量远没有上城发达，上城现如今自顾不暇，更没可能帮助他们抵抗。 他们只能依靠驻扎军队缓慢处理，饶是如此，道仙信徒们自我进化的速度也很快，军队的进度也越来越慢。 他们身为警员，一直在做着疏散人民的事情，为军队带来更多时间，很久没有睡一个好觉了。 可最让他们无奈的是，他们不仅要处理鬼的事件，他们还得处理很多不是鬼的事件。 譬如由于受害者修习道仙，受害者的家人没办法接受这个事实，闹警局、街上游行、自杀，人民的抑郁率随着时代的剧变而普遍升高了。 最严重的，还是那些报假警的。 说自己家里进鬼了，实际上是进了一只猫，说自己家儿子修习了道仙的，结果是偷偷去整容了，变帅了而已...... “你知道吗，昨天还有一个疯疯癫癫的男人，说自己来警局报过好多次警了，为什么他们还不出警，为什么还不救他的，要不是这几天我都在警局，我就真信了。” “不是怕他投诉，我真的建议他去精神病院检查一下脑子。” “局势还未乱，人心却乱了啊。” 吕心被说的也烦躁，将手中的卷宗扔向了李雀，说道： “咱们都是小警员，那管得了这么多，都是执行方了。” 只不过.....人类的恐慌，也是一只很厉害的厉鬼。 “铃铃铃，铃铃铃。” 警局电话铃声响起，李雀白了一眼，回到重案组，吕心抿了抿嘴，接起了电话： “喂，你好......这里是警局......” “警，警官！！” “呜呜呜......呜呜呜。” “女士，请您收拾好情绪，好好阐述你目前遇到的问题。” “不好意思，可我没办法平静！！” “我，我的姐姐......自杀了。” ...... ...... 希望公寓，房号2407。 吕心拉起了警戒带，李雀用警帽压了压自己混乱的头发，带上口罩与白手套，抬头看向了天花板。 在房间的屋顶，一个女人被吊在了灯饰的挂钩上，她的舌头伸的极长，瞪大的瞳孔看着地面，他的脸上带着极具的恐惧与后悔，无神的眼睛正好对上了李雀的眼神。 李雀打了个寒颤，但更多的是惋惜。 “吕队长，死者我见过。” 吕心一愣，看向了李雀，正好对上了那双遗憾的眼神。 “你平时看短视频吗？如果看的话，应该能刷到她的视频吧。” 吕心看向了这张狰狞发青的脸，恍然间有些熟悉，经过李雀的提醒，吕心记忆中的脸与现场重叠。 “她是最近的网红‘猫猫天使’吗？” “没错......我可太喜欢她了，我记得我看到她被偷拍到的那个视频，在夕阳的余晖下，她竭尽全力的求救治那只小猫，失败后哭着将小猫葬在了花坛里，最后看向镜头的慌张的脸，和勉强的微笑。” “就是那个微笑！” “对命运的无奈，接受命运却又不屈服于命运，那种不甘的眼神。” “在现在这个时代，还能有这么无私的女孩......明明是乱世的礼物，是人类的馈赠。” “可现在......连这样的女孩都自杀了。” “这个时代，真的已经坏的这么彻底了吗？” 李雀感慨道，眼看着女神死于自缢，他连呼吸都有些短促了。 这样的女孩能给人信仰，明明这样的信仰能鼓励许多人活下去。 可她自己却没活下去。 她是多么的阳光、开朗的存在，这样的女孩怎么能自杀了呢......太可惜了。 不过这个时代又有什么不可能发生呢？或许相熟的熟人下一秒就会死在面前，亦或者醒来后与梦游者两相对望，彼此明白已经是半只脚踏入坟地的人。 “你好......请问你是死者的家属吗？” 吕心的声音从房间里传来，李雀无语的看向吕心，感情自己的伤感她是一点没看见啊。 此刻吕心已经走到了哭泣的女孩身边，拿出笔记进行询问： “你好，或许你现在非常悲伤，但我们必须对你进行简要的盘问。” “可以麻烦你简单介绍一下死者和你之间的关系吗？” 吕心微笑着看向这位女孩，待看清后，她才意识到，这个女孩与死者是多么的相像，只有嘴角的一颗痣，明显的区分了他们两人。 “好......好。” 女孩啜泣着，眼神中还带着恐惧，她抿着嘴，结结巴巴地说道： “我叫张茹，亮，死者是我的姐姐......张茹月。” “我姐姐是网上的网红，你们应该也刷到过她，但是我平日里跟她的联系不是很多，因为我是做文员的，平日上班很忙。” “我也经常看她的视频，看她最近红了很为她高兴。” “可我却不知道她居然会自杀......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平日里一定会多关心关心她的......” “呜呜呜。” “哭声再次响起，吕心皱眉，有些疑惑道：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她死亡的？你今晚为什么会来她家？” “我......我......” 张茹亮想了想，眼神有些涣散，然后空洞着说道： “因为她今晚给我打电话了，她说她很怕，她很孤独，让我来找她......” “是我来晚了......” 很怕？ 她在怕什么？ 吕心脑子皱着眉头，觉得这里有些奇怪，便问道： “那你平日里觉得她有什么古怪的地方吗？比如......撞鬼什么的？” “撞鬼？” 张茹亮惊讶的抬起头，她顿了顿，眼神流露出一道光，她呼吸突然急促了，身体往前倾，靠近了吕心，紧接着用哀求的眼神看着吕心，张开了嘴，颤抖着说道： “没有。” ------------ 第五十一章 不被理解的案件 “没有。” 张茹亮惊恐的看着吕心，攥着吕心的手，她声泪俱下，在她身后，好像有一只巨大的手捂住了她的嘴巴。黑色的身影笼罩了整个世界，红色的眼睛怔怔的看着吕心，遮挡一切。 “我没有撞鬼！” “我没有撞鬼......没有撞鬼......” 眼前的画面渐渐模糊，吕心觉得世界在旋转，一切在抽离，紧接着吕心猛地惊醒，她从桌子上起身，迷茫的看向四周，深呼吸着。 “呼呼呼......” 她刚刚睡着了。 喧嚣声，哭泣声，争吵声，抱怨声，在警局交替响起，吕心摸了摸头，脑子很痛。 怎么睡着了？ “吕队，你要太累了就先回去休息吧......这样下去身体抗不住的。” 同事担忧的说道，吕心摆了摆手，然后问道： “李雀，张茹月的尸检报告出来了吗？” 现在最重要的是张茹月的死亡，自杀现如今算不上很重大的案子，可吕心觉得案子背后不简单。 一旁的李雀叼着面包走过来，手上还抱着一大堆的资料，他将脑袋抵在盒子上，然后看向吕心，眼神凝重。 “法医那边在确认情况，应该快了。” “你也觉得张茹亮有问题吗？” “没错。” 吕心对视上了李雀的眼睛，两人异口同声的说道： “她的回答有问题。” “正常人在询问见没见鬼时，死的人又不是她，第一个反应肯定是‘我不知道’，或者‘什么意思’，总是就是需要反应时间去回答这件事情。” “可她的回答却非常干脆，这样的人要么是天然呆，要么就是......” “她知道杀人凶手是谁。” 但现在，证据还不足，还需要更确凿的证据才能确定张茹亮的行动。 或许......就是她杀死了自己的姐姐。 吕心喝了一口水，将脑子里的混沌处理了一番，可接下来，却又听到了熟悉的一句话—— “警官，我要报案。” 吕心被这男人吸引了注意力，一时看的有些失神。 他的手臂反折着，呈现九十度的弧度，他弓着腰，脸上长满了绒毛，舌头耷拉着，眼睛一只空洞，另一只则布满了恐惧。 是有点丑，但吕心倒不是因为他的外貌，这就是一个很普通的中年男人长相。 重要的是他说的话，让吕心觉得很是奇怪。 “警官，我要报案，我遇到鬼了。” “救救我。” 他的语气很镇定，明明两只手的关节九十度反折身后，看着却很痛苦，吕心主动凑过去，听起了男人与警员间的对话。 “或许你们觉得我现在一点问题都没有，但我可以将我身上的问题告诉你们。” “你们只要相信我，没有报假警就可以了。” “你是说......你的身体产生了变化，但是我们意识不到？” 接受报案的警员如是说道，他歪着头，看着面前的男人，试图找出一丝奇特的痕迹在...... 但是他找不出来。 吕心也打量着面前的男人，他脸上长着正常的绒毛，舌头正常的耷拉着，眼睛正常的空洞，手臂也正常的反折，只有瞳孔闪烁着不正常的恐惧。 长的很普通呀，就是一个普通中年男人的形象。 “对，我就是这个意思！！” “虽然你们能看到我的不同，能听到我的不同，可是......你们理解不了我的不同。” “我的手臂被反折了九十度，我的脸上长满了绒毛！我的眼睛被挖掉了，我的舌头被抽了出来......” “我在变成一只狗！！” “可是......没有人理解。” “没有人能感觉到......” 男人抬着脑袋，他醒了醒鼻子，可一行眼泪还是止不住流了下来，他费劲的抬起手，用肩膀的衣服擦了擦眼眶。 眼前的警官却不耐烦了，他不能理解面前男人的报案： “我还是没有明白......人本来就是四肢动物，你就因为你的正常生理迹象，就觉得自己会变成狗？那我会喵喵叫呢，我就是猫了？” “不过......” 警员说到这，也有些怀疑自己，吕心看向了桌面，上面还有两份资料，也是今天新增的报案，这三人的情况都不一样，可他们只强调了一点—— 警员们不能理解，只有报案人自己能理解。 “你这个报案......还有更贴切的证据吗？” 保险起见，警员还是继续询问道，如果换做是以前，他就不去管这件事情了，这简直就是危言耸听，是胡说八道。 可偏偏，就两天前，上城和唐城同时宣布了有鬼的存在，而且唐城还强调，鬼一定是坏的。 现在滨城还被道仙信徒所影响，人心惶惶，弄得他们对这些神经兮兮的案件不知道该信，还是不该信。 毕竟是公布初期，大家都没有经验，有些草木皆兵了，可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态，他们还是决定慎重对待这些看起来是精神有问题的人。 “有。” “我有证据......只是你们也不能理解。” 男人很肯定的说道，然后他拿出了一张照片，吕心在一旁，看着眼前这一张照片，眉头轻皱。 “吕警官，你看到了吗？” “这是一张关于我杀死了一只狗的相片，你们会觉得这是PS，也会觉得这是摆拍。” 吕心挑了挑眉，问道： “你为什么会问我？并不是我在跟你做笔录啊。” 男人愣了愣，才意识到自己唐突了，他挺起身子，眼眸像秋水般波动，看着吕心，缓缓的眨了眨眼。 “因为只有你会相信我，你会相信从不相信的事情。” “我已经来过很多天，报过很多次案，可没有人搭理我，我之前也见过你，可你们认为我都是正常的。” “唯独昨天我来时，你最后真正注视了我。” “你问我是不是被宗教迷惑了，我说我从来不信奉宗教，你问我家里是不是有小狗死了伤心过度导致的幻想，我说没有，你问我是不是以前有精神病，我说......医生确实认为我有病。” “可是我没病。” “虽然今天的你什么都不记得了，但是只要我们跳过之前的调查，继续往后探索......就能试验更多的方法。” “在我死亡之前。” 吕心看着面前略显淡定的男人，在她的耳中仿佛天方夜潭，就像一个男人在搭讪时，说上辈子见过吕心，这样奇怪的问题，他当场就会回绝掉。 可现在她不是女人，而是一个警察，面前也不是一个搭讪的男人，而是一个报案者。 良久，吕心还是不忍心的点点头，说道： “好......我相信你。” “那我们先去照片上的现场看看吧。” ...... ...... “吕警官，吕警官！” “我好痛，我好痛，救救我，救救我！”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我的手......又折断啦！” 一个陌生的男人在黑暗中哀嚎着，吕心尽力的朝他奔跑而去，可她却离男人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不要......不要！ “不要！！” 吕心猛地起身，她尖叫着，从梦中清醒。 她头上满是汗迹，虚弱的看向周边，是悄无声息的警局。 已经深夜了吗？ 她用虎掌拍了拍脑袋，让自己清醒一些。 她刚刚做噩梦了。 刚刚的梦已经记不太清楚，吕心只觉得有些恶心反胃，不愿再去回想。 她今天早上一整天都在负责一宗儿童走失的案件，本来以为是人口拐卖，结果是儿子跑回奶奶家了。 又浪费了一天，眼下还有重要的事情未完成。 李雀的声音随后而至，紧接着，李雀说道： “吕队长，双胞胎姐姐张如月的尸检报告出来了。” 李雀眼神严肃，紧接着说道： “确认她杀。” ------------ 第五十二章 妹妹 法医随后而至，拿着棕黄色的文件袋，将其递交给了吕心，旋即说道： “根据尸检结果，死者死于窒息而亡，但死前有剧烈的挣扎，瞳孔涣散，眼神带着惊恐，身体有挣扎打斗的痕迹，两手产生勒痕，最关键的是，身上......有另外一个人的指纹与DNA。” “两者的DNA和指纹极其相似，根据数据库调取记录......正是张茹亮的数据。” “这起案件极有可能是一起姐妹凶杀案！” 吕心一顿，心想最坏的结果最终还是发生了。 “立刻调取昨天晚上案发时的监控，检查一下张茹亮是什么时候进入的姐姐的家！！” 很快，一份监控记录被送到了现场，而通过现场监控视频显示，张茹亮是在夜晚一点四十五分进入的姐姐的房间，可报警电话却在......两点整！ 这说明了，张茹亮有足够的作案时间！！ “看来真是这样。” 吕心与李雀对视一眼，自然明白心中所想，而且根据现有的资料显示，张茹亮很有可能就是杀害姐姐的凶手。 “监控现在张茹亮的位置，现在有充分的理由对她实施拘留，查明真相！” “即刻针对张茹月死亡事件立案，同时李雀、陈勇、吴涛跟我出警，逮捕张茹亮！” “是！” ...... ...... 事实上，这种情况必定是争分夺秒的，因为杀人凶手很有可能会逃离这个城市进行躲藏，这也是他们撒谎的重要目的。 不过这些动作都是徒劳的，在确定了犯罪嫌疑人后，张茹亮的个人信息就已经被上传到了“天网”，她的所有出行都被限制，动车、轮船、飞机一样都坐不了，哪怕徒步，也逃不过电子眼的监控。 她必然是没有办法逃离的。 可让吕心出乎意料的是，张茹亮就在他自己的家中，静静的发呆，或者说......等待他们的到来。 或许，她也认罪了吧。 吕心出示了通缉令，然后用铿锵的声音说道： “张茹亮。” “根据尸检情况以及监控视频的记录，我们怀疑你杀害了自己的姐姐张茹月，你可以进行解释，但现在......请先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吧。” 吕心如是说道，她眼睛盯着张茹亮，警惕她的过激行为。 身边的李雀踏前一步，一只手握着腰间的配枪，另一只手拿出手铐，就要拷起张茹亮。 “先别碰我。” 张茹亮猛地抬头，她的眼睛中常含了泪水，她又重复了一次，这一次是威胁着说道： “先别碰我！！” “如果你们不想死的话，就先别碰我。” “我现在杀你们......” 张茹亮扫视着在场的所有人，轻蔑的笑道： “易如反掌。” 两方相互僵持着，吕心有些疑惑，她不知道张茹亮的把握是什么，但出于安全考虑，她还是没有实行强制逮捕，而是将手枪放到腰间，警惕道：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没有人能逃脱法律的惩罚。” “束手就擒吧。” “咚。” 厨房传来厨具掉落的声音，吕心看过去，一个老妇人怯生生的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亮儿......这是，怎么了？” 老妇人看着眼前这一幕，看了看警察，又看了看张茹亮，眼睛泪痕明显，她勉强露出笑容，两手在围裙上擦了又擦： “什么谋杀？” “警，警官，这是不是误会啊？我们家亮儿不是这种人，她可崇拜自家的姐姐了，她说姐姐最厉害，最喜欢姐姐了。” “她怎么可能杀死姐姐呢？” “姐姐供她读书，供她吃穿，她说赚了钱一定会给姐姐买她最喜欢的裙子的，你们是不是弄错了？我最了解他们俩了，妹妹不会干这种事情的。” “亮，亮儿，你快说两句，快解释解释。” 老妇人赔着笑，冲到了张茹亮与警察之间，用身体隔绝了两边人，她背对着张茹亮，抿着嘴，一下下的赔礼道歉道： “警官，你们再好好调查调查，我们家茹亮不是这种人。” “不是这种人......” 吕心没有犹豫，拉过老妇人，用警惕的眼神看着张茹亮，在此刻，心软只会造成更多的伤亡，她必须保护好任何一名可能成为人质的群众。 更何况是面前这种......杀害自己亲姐姐的女人。 “注意安全。” “我们现在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你的女儿与这个事件有关，但你放心，真相如何便是如何，我们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如果她没问题的话，我们会还她清白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还我清白？？你们？哈哈哈哈！” 吕心话音未落，便被张茹亮癫狂的声音所打断，她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大的笑话，指着眼前的一群人，捧腹大笑，她擦了擦眼角的眼泪，喘着气，然后说道： “那你们现在杀了我。” “杀了我，你们现在开枪杀了我啊！！你们杀得了我吗？” “没错，是我杀了她！” “可是我没办法，我也是自救......我没有办法了！！” “我后悔，我真的很后悔，我知道我错了，可这就是一个深渊，无法回头的深渊！！” “那我现在能怎么办？” “死了我，能复活她吗？！” 张茹亮如是说道，她哽咽着，承认了自己所作的一切，可这却让在场的众人摸不着头脑。 只有吕心第一时间反应了过来，意识到了张茹月的意思。 “你是说......你和她只能活下来一个吗？” “没错，我和她就只能活下来一个人。” “所以你们是被人胁迫，还是遇见鬼了？” “果然如此......果然如此，果然如此！还是这个问题！” “我说了一百遍，一千遍，一万遍，可没有人会相信我，没有人能理解我！！” “从收到那个诅咒开始，我就已经摆不脱了吗？” 望着眼前张茹月仿若疯魔的样子，吕心内心愈发的沉重，这副模样不像是装的，更像是经历了巨大变故后真正的崩溃。 事情可能比吕心想的还要严重，这是一起单纯的杀人，还是......有鬼的存在？ 目前，笔仙与道仙都不是这样的杀人方式......会是新鬼吗？ “谁说没人会相信你？” 吕心反驳道，但也主动放软了声音，她希望从张茹月的口中得到更多的信息。 “我们是警察，你有危险应该第一时间找我们，而不是自己解决。” “倘若真的有鬼，你的提前告知......才能让更多人获救。” “我说的对吗？” “好！” “好好好。” 张茹亮笑了，眼泪从她的眼角滑落，落到了她上扬的嘴角，她后仰着身子，玩弄般的看着吕心，紧接着不屑的说道： “你说的很对。” “那我就最后告诉你一次。” “我到底经历了什么。” ------------ 第五十三章 相片 张茹月看着手机里不断弹出的提示，飙升的点赞数，还有数千条陌生人询问的信息，恍如隔世。 我真的红了？ 张茹月咽了口口水，打开了她已经翻开了一千遍的视频，但再看一次，张茹月还是会震惊。 这是以别人的视角拍摄的视频，与她有关，是她在草丛里施救一只濒临死亡的猫，虽然并没有救下，但张茹月哭的很夸张，一边哭，一边将猫埋进了土壤里。 这一幕，被人们冠以“猫猫天使”，人们夸赞张茹月是现时代少有善良的女神，要以张茹月为榜样。 可其实......不是的。 他们都弄错了。 那只猫就是张茹月亲手杀死的，可偏偏......所有人都认为是张茹月在救它。 张茹月不自觉的咽下口水，看着被视频引流来的人群对她狂热的喜好，尽管张茹月知道，互联网更新换代很快，或许一天之后，大家就不会再关注她。 可她还是很满足。 谁不想要那闪耀人群的十五分钟，谁不想被别人看见？张茹月实在太想红了，可她之前拍摄的所有内容，都不被人看见。 而这一切，都源于七天前。 当时张茹月还什么都不是，突然一个网红关注了她，让张茹月受宠若惊，很快，网红便直接了当的告诉张茹月—— “你想红吗？你想比我更红吗？” 张茹月本以为又是一些骗人的签约，可下一刻，一张照片发给了张茹月，而照片上......正是张茹月本人。 照片上的张茹月是短发，而家里地上全是碎发，目光有些茫然。 可是......张茹月现在明明是长发！ 她怎么会有张茹月剪短发的照片？P图？恶搞？ 可这张照片不像P图那般劣质，就像真的一样，张茹月真的在这个场景，完成了这样的一件事情。 张茹月追问网红这张照片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恶搞她？ 可随后，网红只是说： “明天同一时间，同一地点，拍摄一张这样的真实照片，你想要的事情，就会心想事成。” 心想......事成。 开什么玩笑？这又是什么奇怪的整蛊？！ 换做是别人，张茹月是万万不信的，只是......这个网红又有什么必要骗她？ 他这么火，也是因为做了这样的事情吗？ 最关键的是......它为什么会有我的照片？ 如果人物能P，那家呢？难道走进了张茹月的家里，拍了一张张茹月家里的实景吗？ 第二天，张茹月还是选择了拍摄，挑选了一个差不多的时间，手机打开了录像功能，紧接着张茹月一下下的剪掉自己的头发。 一开始，张茹月还觉得有些生疏，可越到后面，她却越失了神，自然的开始剪起了自己的头发，直到剪完后，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已经结束了。 顿了顿，张茹月走向了手机，可张茹月这才发现，视频已经停止了录制，而录制的最后一个画面，正好和照片—— 一模一样。 同样的角度，同样的神情，就连头发长度，碎发，都一模一样！！ 这一幕让张茹月感觉到了神奇，心中也不由得开始相信起了网红的话，思索后，她将这一段视频发到了网上，而没过多久，张茹月这个视频居然就有了过万的播放量！ 虽然只有一万，但相比之前的几十一百，真的好太多了。 跟着照片做，真的有用！！ 张茹月惊喜的跟网红分享道，可网红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又分享了一张新的照片。 这一次是吃东西，张茹月要将一缸灰色的液体吃下去，张茹月从未吃过这么恶心的东西。 但这一次更夸张的事情发生了。 大家纷纷评论张茹月的吃相好美，好真实，爱了爱了。 这一次突破了十万的播放量，给张茹月涨了一千多的粉丝。 张茹月开始期待下一个任务。 但后续的任务却往张茹月难以接受的区域发展。 直到上一次......照片的内容是让张茹月掐死小区里一只流浪猫。 这只猫张茹月见过很多次，她还经常带着火腿肠去逗逗它，它很可爱，橘色与白色相互交织，眼睛是淡蓝色的。 张茹月下不了手。 其实有些照片不模仿是不是也没有问题？ 可这一次......张茹月的手机却收到了来自网红的警告。 不可以停下，否则下一次会更难。 下一次更难，那又能难到哪去，而且......本来每一次的任务都是在越来越难的。 张茹月没当一回事，可第二天，她刚一出门，瞳孔猛地一缩。 那只她经常喂养的猫死在了她的门口。 “啊！” 周围的领居被她的尖叫所吸引，领居从门口走出，对着张茹月指指点点。 她再一回家，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绒毛在她的身上生长，脸颊长出了六根胡须，人中浮起，瞳孔竖立。 “啊！！！” 张茹月尖叫，而手机也收到了来自“网红”的信息。 “你改变不了照片上的结局，要做的，只有顺应它。” 而张茹月又收到了一张照片。 这一次是她在虐待另外一只猫。 张茹月没办法反抗。 她只能亲手完成照片上的任务。 完成任务后，她恢复了原样，然后成为了人们眼中的——猫猫天使。 如果不完成照片上的内容，非但她不能规避掉照片的结果，而且还会让她事与愿违。 可反之，如果张茹月按照照片上的行为去做，那么她无论做多么反面的事情，在外人的眼中，也会变成正面的事。 这就像一个既定的结果，看张茹月去不去摘下这颗果实。 张茹月从杀猫的余悸与爆红的不真实中缓过气来，既然都是同一个结果，那张茹月也就不再纠结了，她不是凶手，她也只是被操控的。 她渐渐习惯这种生活，这种抽离于世界之外的生活。 直到昨天。 那这一次......又是什么任务呢？ 张茹月打开了对话框，果不其然，这一次张茹月又看到了照片。 但这一次......张茹月浑身一寒。 手机猛地掉在了地上，张茹月也摔倒在地，看着手机上的画面，惊恐不已—— 照片里，是被吊在了天花板上的张茹月，头发零散的飘落，眼神惊恐看着镜头，浑身穿着雪白色的裙子，异常的美丽。 这张照片发出去一定火。 可这一次......为什么是我自己？ 为什么？ 一行眼泪从张茹月的眼眶里流下，紧接着她猛地哭了起来。 直到现在，她才意识到—— 这是一个陷阱。 她后悔了。 ...... ...... “救救我，妹妹，我后悔了，我要死了。” “拜托，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房间里一片漆黑，张茹月哭着在电话里求教，她握着手里的电话，蜷缩在床上，惊恐的看向四周。 果然......照片里的一切内容都会应验。 照片里是这个房间，张茹月就被困在了这个房间里，窗户外，房门外，都还是房间连着房间。 她救助过警察，可不知道为什么，根本没有人相信她，不相信她经历的一切。 她不知道现在还能求救谁，只有妹妹相信她。 “姐你现在在哪？等我，你等我！” 手机的光照亮了张茹月苍白的脸，握在手上的尖刀给不了她丝毫的安全感，她不想死，她想活下去。 可......她真的可以吗？ “啊！！” 一声猛烈的尖叫从张茹月的喉咙中传出，她整个人狠狠的甩在了墙壁上，又被拖着脚，在床上一下下的砸动。 “砰，砰，砰。” 张茹月紧紧的握着手中的刀，可这刀毫无用处，她整个人摊到在床上，惊恐的看着周围的空空如也。 鬼，是鬼！ “姐，你怎么了姐！姐！” “我马上到，马上到！” 救......我。 张茹月的鼻涕和眼泪混杂在一起，模糊的眼神，好似看到了一个人影在逐渐的靠近。 不要......不要...... 张茹月像虫子一般挪动着自己的身体，可效果却微乎其微，她挥动着手中的刀，可却空无一物。 “呃。” 一条绳子勒住了她的脖子，下一刻，巨大的力量倾斜而来，可身前空无一物。 双腿无力的蹬着，眼睛逐渐泛白，但她还没有放弃，用尽力气的喘息着。 她不想死，她不想死...... 呃，呃，呃...... “砰！” 猛地一声开门声响起，那股掐着喉咙的诡异力量突然消失，张茹月贪婪着喘息着，劫后余生的看向了站在门口的妹妹。 “姐......姐！你怎么弄成了这个样子，姐！” 妹妹冲到了张茹月的身前，将张茹月搀扶起，张茹月紧紧的握着手中的刀，靠在了妹妹的肩膀上。 妹妹来了......妹妹来了。 “姐，你跟我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妹妹，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 一行眼泪，从张茹月的眼眶里流了下来，她眼睛已经看不清妹妹的脸，哽咽着，最后摸了摸妹妹的脸。 “没事的姐，我到了，我保护你，我已经报警了，警察很快就来了。” “再坚持一下，在坚持一下。” “来，姐姐，我背你。” 妹妹抱起了姐姐，而张茹月蜷缩在妹妹的怀里，感觉到些许的安全。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警察很快，很快就......” 声音戛然而止。 绳勒进了妹妹的脖子处，妹妹挣扎着，被拖拽着，眼球上翻，难以置信的看向张茹月。 而张茹月用尽全力的勒着绳子，她的手颤抖着，可她却没有松开。 她不想死，不想死...... 一秒，五秒，十秒，一分钟...... 直到妹妹再无呼吸，死不瞑目，张茹月才松开了手，然后踉跄的走到了房间，拿出了精心准备的白色长裙，吃力的将她穿在了妹妹的身上。 紧接着，用刀割下了妹妹脸上的痣，然后将血淋淋的痣贴在了自己的脸上。 最后，吃力的将她垒起，吊在了天花板上，对比着照片，摆正好姿势。 “咔嚓。” 张茹月复刻了与照片一模一样的场景。 “得救了，我得救了。” 她真的不想死。 张茹月倒在地上，劫后余生的喘息着，随后满是歉意的看向了妹妹。 她不想死。 只能妹妹来完成这个照片了。 ------------ 第五十四章 被愈合的逻辑 “死的那个人是我的妹妹，而我才是张茹月，相片里本该死掉的人。” 张茹月的语调上扬，她蜷缩着双脚，将脑袋放在了左腿的膝盖上，双手握着一只脚，用打量的眼神看着吕心，露出玩味。 “所以，你信吗？” 张茹月如是说道，她看向自己的脚尖，脚趾头动了动。 吕心神色不变，继续问道： “可是为什么死者的DNA是张茹月的DNA？” 尽管已经有鬼作铺垫，可是两人偷天换日，连DNA都改变了，这是什么情况？ “有什么奇怪的？” 张茹月伸展着身体，两只手撑在身后，她看向了大家，看向了震惊的吕心，看向了难以置信的母亲。 她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一些，只是冷笑着，说道： “我都说了，只要按照片上完成任务，我们的一切都会合乎常理。” “就算一条真正的人狗站在你们面前，你们都不会怀疑，我只是贴上了一个痣，又有什么差别呢？” “我去警局的时候，看着你跟那条狗说话，还以为你们能翻出什么花来。” “可人怎么敌得过鬼。” 说这句话的时候，张茹月脸上带着笑意，可是她的颤抖着厉害，眼眶红的厉害。 “人怎么敌得过鬼！” 人狗？ 吕心难以置信，他们警局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他们真的遇到过吗？为什么......她一点印象都没有？ 吕心磨了磨掌心，再次将手放再了枪把上。 “你们知道鬼有多可怕吗？” 吕心回忆着，不知道是在说服自己，还是在说服别人。 “我感觉我真的要变成一只猫，我美丽的脸变得诡异，眼前逐渐失去了色彩，我变得很疲倦，我下意识的蜷缩在地上，四处张望。” “还好......还好当我杀死了那只死猫之后，我又恢复了。” “可是我只要不完成任务，我就会变成猫！” “照片上的事情本来就是要发生的，那是鬼在杀人，只是顺便折磨了我，你们逮捕我是什么意思？” “觉得鬼抓不住，就抓个人交差？” “你们有本事去抓鬼啊！你们有本事就救我啊，为什么让我死，为什么让我做选择题，为什么怪我？” “我是被逼的！！” “我也是被逼的......” “我也不知道会这样的！！” 张茹月愣愣的说道，她的眼神放空，说的话从很大声，到越来越小声。 她也不想的。 “月儿......你怎么能这么说警察？” 妈妈的声音有些颤抖，她攥紧了自己的围裙，露出底下带着油污的裤子，她迈前半步，可身子被警察扯着走不开，她只能尽可能的前倾身子，然后说道： “月儿，你快跟警察道歉。” “我为什么要道歉？为什么是我的错！！” 妈妈摇摇头，难以置信的看着张茹月： “可这也不是警察的错。” “他们也不想的，他们也想抓住鬼，只是还需要时间，说出来就好了。” “你们都没有错，是妈错了。” “妈不知道你经历了这些，昨天晚上应该是妈陪你的。” 张茹月猛地抬起了头，她声音很大，像是不甘，像是嘲笑。 “你陪我有什么用！跟我打这套亲情牌有什么用？然后呢，让我自首？你一辈子只会让我认错，可是我有什么错！” “你从小到大有什么用吗！！你帮助过我吗！！！” “你们谁都帮不了我！” “我不会死的，我这么努力的活下去，我一定不会死的！！” “我只是想活着，你们谁都别惹我！” 妈妈含着眼泪，她只知道做饭，做织工，做保洁，做宿管阿姨。 她本以为自己能做妈妈，才发现自己20年来根本没做会妈妈。 可事已至此，又有什么能说的呢？ “行了，她已经执迷不悟了，不要再跟她说这么多了，否则我将以妨碍公务的理由逮捕你，这位母亲。” 吕心看向张茹月，眼神凌厉，虽然她说的故事很可怜，可对嫌疑人的心软就是对自己人的残忍。 眼下无论如何，她就是杀害妹妹的凶手。 “你说的一切我都会反馈给上级部门，你的遭遇我很理解，但并不是你杀死自己妹妹的理由。” “跟我们走一趟吧，如果你进行反抗，我们有权利动用武力逮捕。” 母亲也劝告着： “茹月，你先听警察的，还会有办法的......” “好啊！” 张茹月打断了两者的发言，她挑衅的看向了吕心，浑身紧绷，她身体向后仰去，将手伸进了沙发的缝隙里。 李雀眯眼，看见了张茹月的动作，手中的枪微微扣紧。 张茹月嘲笑着，说道： “我倒要看看你们能不能敌过鬼的力量，真正的记住我。” “废话少说，抗拒从严！” 吕心显然是等不到张茹月的放弃抵抗了，她用眼神示意身边的人，紧接着，所有的人此刻朝着张茹月冲去！ 而下一刻，张茹月从沙发缝隙里掏出了一把刀，带着狰狞的笑容砍向吕心。 “小心！” 李雀大声提醒，他早有预感，手枪中装了杀伤力较少的麻醉软弹，就要攻击张茹月！ 这时张茹月却停下了刀，因为她根本就不想伤害他们，只是为了逼迫警察们走向最后一步。 她也只是想知道是否如她所想。 转头看向枪，张茹月看到了李雀抖动的手指，看见了拉动的枪膛，看到了李雀的决绝。 张茹月闭上了眼，等待结果的降临。 可枪声没响。 片刻后，张茹月茫然的睁开了眼睛，她看向四周，看着大家凝重的神情，看到了大家眼神中的恍惚。 局面转换。 所有人收起了枪，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吕心靠近了张茹月，安慰道： “放心吧，我们排查过了，你家里没有其他人在，吓死我们了......还以为杀死张茹月的凶手还要杀你呢。” “放心吧，茹亮，我们一定会保护你的。” “好。” “谢谢警官。” 张茹月平静的看着吕心。 她露出了笑容，眼睛眯着，心却坠入深渊。 她攥紧了拳头，心里如是想着。 果然。 不会有任何人能救她。 不会有任何人。 ------------ 第五十五章 最后的决定 上城会议还在继续。 短暂的休息后，陈玄回到了主会场，尽管很不甘心，但他还是做好了方案被否决的准备。 作为夏国人，可以有不同的意见，但是在执行的时候，必须按照统一的决定进行。 可以有规则内的自行操作，但一旦超出规则之外行事，不统一本身便是最大的问题，彼此不配合，什么方案都无法落地。 更何况，很多方案其实没有对错，只有适合与不适合。 上城提出的自相残杀方案，最大的优势便在于资源的有效利用。 上城的情况陈玄不清楚，可哪怕唐城是南方最大的城市，也就只有30万的警力，且包括正式警察与辅警和各类治安，交通，即便加上军力，对上几十万的道仙，仍旧只是旗鼓相当的场面，还不包括人心安定、军事费用。 他们两者方案之间的差别，一是以最小的代价解决大问题，二是以更大的代价解决风险的问题。 出于这种想法，即便最后上城选择了自相残杀的方案，陈玄也理解他们的选择。 鬼的出现不超过一个月，每座城都在对厉鬼的探索，好比赵启风的“超出鬼的预期使用使用鬼的力量”、张怀义的“打持久战，保存人类实力”，都是出于彼此的位置，提出来符合他们看法的方针。 如此想着，陈玄便也释然了，别人不能理解他的做法，那就让他去理解别人的做法。 就在陈玄休息的过程中，几名主要领导从休息室里走了出来，说是休息，肯定也有彼此交流看法。 走出来的孔正背过手，脸上看不出内容，只是平静的说道： “陈玄，归位了，会议继续开始了。” “是。” 众人落座，会议继续。 主位上的国长吴驰拄着拐杖，长时间的会议让他的后背愈发的佝偻，他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深吸了一口气，挺直了胸膛，然后看向台下。 “各位，我们继续刚刚的会议。” “各城的方案我们都听过了，最后，我们筛选至了上城与唐城的两个方案。” “刚刚我们在会议室也与其他领导人聊了聊......最后，我们认为唐城的方案更优秀一些。” 嗯？ 陈玄惊讶的抬起头，想确认自己有没有听错，只是对上了孔正的肯定的眼神，才明白，最终确实是他的方案入选了。 怎么会...... 陈玄本以为吴驰从上党出来，会更偏袒上城的方案，他们两者的方案本身就是因理念不同所导致，结果未出现时，分不出真正的优劣。 位置不同，所以选择不同，这是陈玄对吴驰许多决策的看法。 可如今......倒像是他的偏见了。 真正能经过推选，选上国长的，当时应该都让人心服口服才对。 上城那边也没有太多惊讶，只是有些叹息，决定已经做出，哪怕他们觉得唐城是错的，也需要这样执行才对。 就是......他们需要原因。 吴驰清了清嗓子，旋即说道： “这两个方案，其实都有各自的道理，看得出两座城对于鬼的理解都很超前，让我......也学习了不少。” “出于民生，出于资源，出于未来，我们确实应该注重清理道仙信徒的效率，减少损耗。” “谁都不知道后续是不是还有新的鬼会出现，保存实力的同时尽快解决当然是好的。” “可仔细想来，这个方案确实置人民于水火之中，而且风险太大了。” “相比之下，陈玄的方案执行度高，具备实验基础，社会影响低，就是累人，各方面都还算优秀。” “现在我们并非解决不了，可一旦因为贪心，让事情发展到连我们都解决不了，只能听天命的时候，我怕我们夏国会后悔，当初没有多花费一切去处理。” “也希望大家多体谅体谅我。” 吴驰睁开了眼，他混沌的眼神带着回忆，笑了笑，有些无耻的说道： “我也快退休了，就想老老实实的站好最后一班岗，不敢担这风险，万一最后一年，我成遗臭万年的老古董了......” “怎么对得起夏国先辈们的遗志呢。” 赵成叹了一口气，他眼神中的执着未消散，但事已至此，他更应该听从组织的命令。 他背地里可以不服，可以鄙视，但是在行动上，必须配合，必须执行。 “可......这怎么执行呢？” 落到执行之处，又哪有这么容易？ 而这是，吴驰笑眯眯的看向了陈玄，询问陈玄的看法，他眼神充满了对陈玄的欣赏，当然不是因为陈玄什么直谏，不畏权威，他可没有用权威压人，主要是欣赏陈玄思想的前卫。 “陈玄，你说说看计划具体如何执行。” “收到。” 陈玄点头，他在来时便通过聊天软件与张启风讨论了如何进行一个方案落地。 缓缓站起，陈玄说出了内心的想法： “首先，我们需要大量定制长度可以容纳躯体的铁箱，柜子材料选用铸铁，整体密封，一面可开封，这样就足够了，待拘留之后，由工人进行专门的焊接，确保其不会被挣脱开。” “而到收容阶段，要注意人员的分配及兵器的选择。” 陈玄说出了方案落地的重点。 “这个方案，并不需要担心他们靠的太近导致死亡升级。” “因为这是一种永生，也是另一种意义的死亡，他们在铁箱中是存活状态，并不会升级，而对于人类则是死亡状态，并不会攻击，也是让我们能全力以赴的最大原因。” “我们更应该选择冷兵器，比如刀刃，长剑，而枪支弹药作为补充，限制其行动。” “枪械只需要击打道仙信徒的手部及头部，然后然后两至三人为一组，当他们无法行动的时候，首先砍断手臂，然后砍断头颅，最后砍断四肢。” “最后，将其锁在铁箱之中，则......收容结束。” 陈玄话音落下，同时，在场的人纷纷陷入深思，在思考了合理性后，均下意识的点点头。 计划可行性很大。 最终执行情况还得投入至战斗才能得知。 “当然，这一次人如此齐，我们不仅仅是要解决道仙这一件事情......” ------------ 第五十六章 夏国宣讲人 吴驰继续说着，很显然，他还有其他想法，想借着这次人数齐全进行宣布。 毕竟谁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在和平年代，众人如此平静的探讨一件事情呢？ 吴驰继续主持着大局，说着自己的看法： “很显然，‘鬼’是一种全新出现在人类面前的危险，比之天灾，比之战争。” “仅仅降临半个月，便对人类造成了如此严重的伤亡，可谁又知道，这会不会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在来之前，我也大致了解了一下各城目前的情况，除了唐城，其他城市由于未直面厉鬼的威胁，根本就没有提起对厉鬼的警惕！” “怎么，觉得自己是天选之子，根本不需要防患于未然？还是说觉得自己还有时间，可以慢慢筹划？” 吴驰的语气大了很多，他听着很是生气，多次戳着拐杖，宣泄着自己的情绪。 仿若系民生于心头，患夏国之安危。 吴驰总结道： “真的要让我没法安稳退休吗？！” “......” 陈玄觉得安稳退休对于吴驰的意义肯定非常大。 众城主面露羞愧，吴驰话说的实在，他们目前确实是还没有举措，也有几分不服，时间确实太短了，距离道仙公布，鬼正式出现在大家眼中，也不过两日有余。 吴驰的这顿鞭策当然并不代表要追责，只是要敲醒还在迷迷糊糊的各个城市。 紧接着，吴驰说出了他的措施。 “我的想法是，所有城市立刻筹备四条举措！” “第一，所有的城市按照唐城现在的举措，立刻筹备成立鬼机关，职责便是重点关注社会恐慌情绪，鬼类事件爆发，鬼类事件解决，鬼类科技研究的方向。” “第二，所有城主立刻回到自己的城市进行排查，检查是否还有未知的鬼正在酝酿，或许......已经有鬼出现了，但是你们还不知道，还当作是一个正常的现象，那么你们的下场，只会是下一个上城。” 众人神色凝重，可三、四条举措已经接踵而来。 “第三，用社会的资源，招募新型人才，解决厉鬼事件。在处理厉鬼事件上，我们绝对不能闭门造车，不要认为我们身居高位我们就聪明，还有更多的能人异士等待我们去发现。” “第四......这件事情，我认为需要尽快实施。” 吴驰如是说道，他拄着拐杖，浑浊的眼神放出了精明的光。 “所有的城长，必须集体推选出一名合格的代表人，对鬼类事件进行阐述，对时代的巨变进行分割，这一步属于未雨绸缪，如果之后再无厉鬼出现，我们或许就用不上，可如果我们真的遇到了紧急时候，必须即可能推选一名成员上场，向全体人民进行宣布。” “当大难降临时，必定再没有时间准备。” “由于鬼类事件实际上是完全的新型事件，没有过去，没有沉淀，也就没有资历，没有经验一说，我就不限制人才了，可以从你们之中出现，也可以从你们发现的能人异士中出现。” “而评判的标准，有很多，但也只有一个——对厉鬼的研究进度，对人民的保护，对厉鬼的对抗，等等......统归于谁更有能力抵御厉鬼，每座城都承载一个希望。” “希望这个举措，能让我们在暴雨来临之前，有一艘小船，让夏国人民有地方落脚。” “目前就这四条。” 吴驰顿了顿，从他凝重的神色中，不难看出他对时代的担忧，不断强调着这件事的重要性： “我的心慌啊，我们如今能坐在这里聊着未来，聊着方针，可能就是最幸福的事情了。” “我感受到时代的腥味，那是暴风雨前的平静，那是巨变前的小憩。” “希望这只是我的错觉，也希望我们能尽快适应这个新的时代。” “是！” 所有人站起，朝着吴驰致敬，朝着夏国致敬。 而至此，会议也就结束。 陈玄站起，刚刚吴驰的那番话还久久在脑海中盘旋。 四条计划，三条预防，这是吴驰作为国长的最后调动，他极尽全力的希望维持自己能安稳退休，可实际上，这也表达了他希望夏国能安稳的过下去。 他相信希望，但又明白现实。 陈玄想到了吴驰所说的最后一条。 “推选一名合格的代表人，对鬼类事件进行阐述，对时代的巨变进行划分。” 成为一名划时代的代表人吗？ 他整了整衣领，眼神坚定。 他希望成为这样的一个人。 其实这个岗位没有这么吃香，这代表着责任，代表着义务。 可能是当初李苑的嘱咐，可能是那位妈妈的寄托，可能是太多受害者的眼神，可能太多悲剧的发生。 他需要去竞争这个岗位，无论他的能力可不可以，无论他最后能不能走上这个岗位。 这个竞争是有意义的，不只是对于他自己，也更是对于夏国。 只要他去竞争，那么最后当选的人就必须得超过他，如果没有人能超过他，那他便是这个时代最适合宣讲的人。 即便是充当一名分母，他也有意义。 更何况......他也需要号召力。 他不希望当自己握着生还希望时，没有人相信他，也不希望自己眼睁睁的看着别人错误的方案落地，而自己无能为力。 眼下吴驰国长还有判断能力，可日后呢？ 机会需要有能力的人去把握。 陈玄下定决心，他势必会花费百分之百的力量，去追逐这个机会，如果有人想要赢过他，那么就要比他更强。 陈玄收拾好东西，他希望趁着最后一点飞回唐城的时间，收集更多道仙的资料，为张启风的研究做数据支撑。 抬起头，陈玄正好看见了赵怀义的眼神。 “很高兴认识你，我叫张怀义。” “你好，我是陈玄。” 两人没有过多寒暄，只是相视一，旋即擦肩而过，朝着彼此的目标奔去。 刚刚一个眼神，他们两人就已经意识到了。 他们是竞争对手。 他们都会去竞争宣讲者的位置。 ------------ 第五十七章 闪电行动 上城武江区。 一间两室一厅民居内。 电视里循环播放着安抚人心的新闻，主持人不断强调救援队即将到达，请各位在家中安稳定居，不要随意外出，不要发出声音。 “妈妈......我们今天什么时候吃饭？我又饿了，今天可以不吃白粥了吗？......” 女孩的声音怯生生的响起，而紧接着，妈妈便用手捂住了女儿的嘴，然后将手指放在了嘴边: “嘘......” “女儿乖，再忍忍，再忍忍。” “孩子他爸，冰箱里还有菜吗？孩子饿的快受不了了。” 厨房里的爸爸寻找着，冰箱门打开又关上好几次，良久，才遗憾的说道： “没有了......饭也没剩多少了，今天还是熬点白粥就点糖吃吧。” 厨房里又燃起了火，粥饭的香味让他们喉咙涌动，往日用来清肠道的白粥，此刻却味比珍馐。 今天距离道仙事件公告过去已经三天了，当时，他们由于孩子在家没有出门声援，也因此逃过一难，可事情发生突然，他们根本没有时间囤积粮食，三天的时间，冰箱里的菜食已经吃完，仅剩的白米也已经过半。 他们三天没有出过门了。 “妈，我什么时候才能出去玩。” “妈，我想上学......” 女儿一个个问题追问着，让妈妈焦虑的脸上更是崩溃，她看向窗外，时不时响起的枪声像是炮仗一般，无时无刻不在震慑着人心，白天夜晚，夜晚白天，循环而往。 这样的生活还要坚持多久？他们还要再待多久？ 真的会有人救他们吗？ 电视里的剧情再次重播，主持人千篇一律的安抚着人心，可真正能安抚人心的，是行动，是自由。 “咚咚咚......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三人停滞，厨房的爸爸放下了手中的行动，就要朝着门口走去。 “叔叔阿姨，你们......在家吗？” “等等。” 妈妈用气声说道，她又将手指比在了嘴边，然后摇了摇头。 “别开门。” 然后妈妈遥遥对着门口说道： “你好，请问是谁呀。” “哦哦，我是这栋楼的居民，我们家没米了，想问问你们家还有米吗？” “我们家还有一些肉，可以跟你们换。” “肉！” 听到这个词，厨房的爸爸眼睛都亮了，现在他们可不是缺肉吗？有了肉，就可以熬肉粥了。 而且领居家互帮互助也很正常，在这个世道，自然是要彼此照顾的。 “好好好，你等我们一下，我们先去装......” “不好意思啊，我们家也没有米了。” 妈妈突然说道，女儿和爸爸的眼睛都闪烁惊讶，看着妈妈一时不知道怎么回事。 可妈妈想的很清楚。 这里面有鬼。 再怎么缺米，怎么可能让一个小女孩来讨米吃呢？ 而且只有肉，没有米......那这肉，是什么肉？ 不可以开，绝对不可以开。 “啊......好吧。” 门外的女孩有些遗憾的说道，她叹了一口气，不过并不气馁，而是重振旗鼓说道： “没关系，那我再去问问别人吧。” 踢踏的脚步声响起，女孩听着已经走远，三人都松了一口气，显然已经意识到问题所在。 咽了咽口水，再忍忍吧，也就一两天的事情了。 听着女孩走去的声音，爸爸总是不放心，他手上握着菜刀，悄悄的走到了门边，朝着门口的猫眼看去。 真的已经......走了吗？ 爸爸看向猫眼，猛地一愣，在猫眼的下面，似乎有个四肢着地的东西，正趴在地上，一动一动的。 好像在......嗅闻。 下一刻，女孩宛如蜘蛛般攀爬着，看向了猫眼，妖异的瞳孔透过猫眼与爸爸对视，她眼神里带着愤怒，带着崩溃！ “你们骗我，你们骗我！！” “我闻到了饭香，你们在骗我！！” “砰，砰，砰！！！” 剧烈的撞门声猛地响起，爸爸最后一眼只看到了一柄剑，不断的削砍防盗门。 道仙信徒！！ “快，快躲起来，快！” 爸爸冲到厨房，将菜刀拿在手上，他的身体颤抖着厉害，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可饶是如此，他还是站在大厅，举着刀，痴痴的对着门口。 “孩子他妈！带着孩子躲起来！” “好......好......” 猛烈的撞击像是在宣判最后的死刑，妈妈喘息着一把抱起孩子，冲到了卧室，四处搜寻着地方，最后看到了衣柜，然后一把将孩子塞进了衣服堆了。 孩子正要哭泣，可却看到了妈妈恶狠狠的脸。 “别哭！” “不许哭！今天无论如何都不许哭！！” “向妈妈保证，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要哭，都不要发出任何声音！！” 看着妈妈凶狠的模样，女儿甚至忘记了哭泣，她头脑空白着，然后点了点头。 巨大的恐惧降临在这个小小的家庭，而下一刻，便是家庭接受审判的时候。 “孩子他妈，你也躲起来啊！” 爸爸看着冲出来的女人，急的脸色涨红，将恐惧都替代了。 “你说什么呢！” 妈妈拿起了平底锅，冷冷的说道： “现在不是演偶像剧，现在是在演恐怖片，再说一个都活不下去！” “结婚的时候我都说过了，无论贫穷富有，无论生老病死，我们都要不离不弃，患难与共。” “我们会没事的。” “好......” 两人看向了门，门最后被摧毁，在一阵废墟中，看到了一个小女孩的身影，她长着一个硕大的鼻子，占据了半张脸，还有十根手指，扇着风，鼻子一动一动的，然后流露出了陶醉的味道： “这是米饭的香味......” “和人肉的味道。” “又有肉，可以和下一家人换米啦。” 下一刻，脊梁剑像蜈蚣般飞出，而妈妈举起了平底锅作势欲要阻挡，爸爸悍不畏死，举着菜刀，就要一命换一命。 “砰。” 一声枪响，伴随着玻璃声破碎的声音，一颗子弹带着疾风瞬间射中了小女孩的脑袋，宛若爆汁的西瓜一般，炸裂一大半。 脊梁剑如惊蛰般吓着呆立，紧接着匆匆的脚步声响起，楼道瞬间被军人保卫，前面的三人带着长刀，间容不发的砍向了小女孩的四肢和头颅，快刀斩乱麻，然后将小女孩塞进了箱子里。 一切都发生在分秒之中，而生死也在顷刻间消散。 在两人茫然的眼神中，为首的队长敬礼说道： “感谢你们的勇敢，为我们留下了充足的行动时间。” “我们还要去下一个地方，你们先自己消化一下，大概再过36个小时，这片区域就能解放，你们就能找人修门了。” “撤退！” 抬着箱子，军人们离开了现场，爸爸看着这满目苍夷，脑袋还有些空白。 “我们......没事了？” “没错。” 噗通。 爸爸看向了妈妈。 妈妈浑身无力的摔在地上，她眼神茫然，平底锅掉在地上发出砰砰的声音，紧接着哭声响起，她笑着哭泣，用手背擦着眼泪，在哽咽中，又重复了一遍。 “我们会没事的。” “会没事的。” ------------ 第五十八章 跌宕的局势 行动还在开展。 此刻的张怀义正站在道路上，传达着一个又一个的命令，他负责武江区的清除工作，并且整个上城各个区的执行落地，也是由他统筹兼管。 看着一份份进度报告的上呈，张怀义脸色舒缓，情况比他预期的要好上不少。 在陈玄“回笼”方案的基础上，张怀义进行了优化，集中兵力从点至点，一个区一个区的清理，这样可以提高效率，尽快恢复片区的社会秩序。 根据情况预计，最快10天，上城就可以清理绝大多数的道仙信徒，以达到恢复社会秩序的情况。 这本就是最理想的情况，实际情况却往最理想的情况不断逼近。 队伍们出奇的发挥了一百二十分的实力......因为看到了希望。 现如今不再是一面倒的清杀现场，通过回笼限制，道仙信徒也不再是可以无限重生的怪物，就是普普通通的修仙者罢了。 越战越勇，乘胜追击便是这个道理，打到激情之时，人类便堪比不会累的机器，一次又一次的重新站起，一次次的挥刀斩向敌人。 人民的鼓舞，胜利的回响，一个个家庭被解救，一个个地区在复原。 张怀义也开始改观，自己最初的方法固然没有错，可却将军队想的太过低迷，一味的忍让会不断打压军队的积极性，反倒不利于后续的执行了。 他们仍旧是有一战之力的。 张怀义没觉得局面有多乐观，但能乐观一会，就乐观一会先吧。 他虽身处后方，可压力却不减半点，人员的调配，军队的运输，材料的补给，一切的一切，都需要统筹交错，不能出现大的纰漏。 从天亮到天黑，再从天黑到天亮。 足足一天半的时间，他们终于迎来了第一个好消息： “报告张秘书，武江区已经完成了80%的道仙信徒清理，除了山区，郊区还在盘查中，市区已经完成最后的收尾！” “随时可以宣布解除封禁！” “好！” 看着眼前一个个疲惫不堪的士兵们，张怀义也不禁叹了一口气，这背后还有千千万万的警察士兵们，为着解放做贡献。 而眼下，这一切是值得的。 既然已经确定好了，那便不再犹豫。 登上了宣讲台的位置，抚摸着檀木制的台面，张怀义握紧了面前的麦克风，然后清了清嗓子，脸色凝重： “各位武江区的人民群众......” “历经四日半，我们经历了道仙蛊惑我们的举动，经历了揭开假面目后他们的暴动，经历了在家中苟且等待的日子。” “而到了今天......我们终于等到了这一刻。” “我宣布！武江区的道仙信徒已经完成了初步的整治计划，现在，武江区是安全的！” 话音一落，整个武江区回荡着张怀义的声音，声音一层接着一层，不断回荡消失，场面有些寂静，毫无声响。 一时间，所有武江区的人民们听着天际的声音，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可紧接着，当他们意识到张怀义的话语后，希望在他的脸上开始展露，难以置信的，崩溃的，高兴的，哭泣的，百感交集，声声回荡。 寂静的街区开始出现人们的哀嚎，人们的呐喊，人们的庆贺，还有人们的劫后余生。 “我们可以出门啦！！” 城市再度变得喧嚣，不再担心道仙信徒被吸引而闯入，这才发现，发声有多么的幸福。 张怀义说出这句话本身也畅快淋漓，说了太多次撤退，隐藏，等待救援，现如今能宣布自由，又哪能让人不鼓舞呢？ 但眼下还不能高兴太早，以免乐极生悲。 张怀义继续说道： “虽然武江区已经完成初步解放，但我们的战斗还没有结束，上城的其他区仍旧在水深火热中。” “而且周边郊区，山区仍旧存在危险，道仙信徒也有卷土重来的可能。” “在这段紧要关头，我们仍需减少出门的次数，而且不要短时间内囤积太多的粮食，补给方面，我们已经联系了其他城进行物资的供应，今天晚上，肉，蔬菜都会分批次持续不断的到达，大家不用担心粮食问题，也希望给街道减轻压力，保证每家每户都能分到粮食。” “群众们，我们的战斗还在继续，希望我们下次接通，是一个区的好消息！” “再重复一遍，请不要囤积粮食，减少出门......” 广播，新闻继续回响着，而张怀义已经乘坐上了汽车，朝着其他城区走去。 周边的市民在欢呼，而士兵们也洋溢起了胜利的笑容。 这一次的战果由他亲自向武江区宣布，既有公的影响，也有私的因素。 公的影响便是，他现在的号召力强，在人民心中有印象，做事做决定更快下达。 而于私，也是为了尽快获得大众的认可度，在这件事情上做出名声来，为自己宣讲人的位置拿下一份成绩。 他对这个宣讲人的位置势在必得。 一方面，他认为，没有人会比他更适合接受这个位置，他有足够的管理经验，对人民忠诚，也有面对厉鬼的经验，他还要带着乔远的意志走下去，带着人类走更远。 另一方面，这一次道仙弄成这样的局面，他是自责的，他无数个夜晚也曾想过，当初自己能不能作出更好的选择，阻止这一场灾难的发生。 可沉迷过去不能让一切重来，只有往前看，让未来不再重蹈覆辙这一条路可以走。 “张秘书，我们军队接下来去哪个区？” “按照处理计划，我们得先前往武东区，打开东边物资运输的通道......” 张怀义看着各个区域，有些区域还在水深火热中，而有些区域也已经清理一半了。 按照他预设的想法，是先将物资运输的关键区域解放，再集中兵力对困难区域进行深度的清理。 可局面往往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 “张秘书，不好了！” 一则报告送到了张秘书的手上，而报告的内容让张秘书瞳孔骤缩。 “经南区发现道仙信徒死亡升级至......第四阶段。” ------------ 第五十九章 常理之外 道仙信徒破境至第四阶段的事情不胫而走，而陈玄知道后也露出了果然如此的面容。 看着视频里道仙虚影再次出现，感化上千人成为道仙信徒，他便意识到，这又是一次巨大的灾难，又有上千的人踏入死亡。 这也侧面反应了陈玄方案的正确，正是“回笼”方案，大幅度降低了“道仙虚影”的威胁，否则一旦一个个道仙信徒踏入“道仙虚影”阶段，那整个城市都会沦陷。 尽管消息让人悲伤，可正如之前所说，死去的人无法复活，活着的人继续前进，这是这世道唯一的解法，死去的上千人，陈玄只希望是道仙最后的绽放了。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笔仙事件与道仙事件成为了夏国现如今国民最关心的事情，而与此同时，各个城市还在隐秘地进行着对抗“厉鬼”的实验。 所有城市都牟足了干劲，要争夺宣讲人的位置，也要提高自己在对抗厉鬼事件中的权重，掌握真正的力量。 但为什么是偷偷的......便是因为这些实验大多见不得光的原因。 单单他们唐城，便已经有违伦理和人道了。 张启风打定主意要从笔仙的身上薅羊毛，不断的招募笔仙的受害者以及各种志愿者加入他的实验之中。 说是志愿者，大部分也是一些死刑犯。 从移植器官，到移植肢体，笔仙身上所有能移植的地方都被张启风移植了个遍，他执着于人体实验，或许也与他身为生物学家有关。 其他城市地实验，也均是从鬼对抗鬼的方式去研究，具体什么内容，在没有确定的结果前很难得知。 至于陈玄，也有自己的想法。 他认为，现阶段要有现阶段的解决方法，未来交给研究所，而身为警察，得先有对局面止损的能力。 迄今为止，他仍在不断的研究笔仙和道仙的解决方式，希望能找到彻底止住死人的方法，转增量为存量，而为此，他也几乎扎根在了实验室，继续研究相关的内容。 陈玄也常常与张启风聊一些各个城市的进展，比如曾经路过的滨城，便让陈玄与张启风大聊特聊。 里面人特殊的模样让陈玄很是惊讶，他没想到有一个城市里的人居然会生的这般千奇百怪，长着绒毛的，手臂弯折的，眼眶空洞的。 但他们丝毫没有意识到这件事情的奇怪之处，反倒津津乐道，似乎只要一谈论滨城，常识便被彻底扭曲。 道仙和笔仙成为了滨城最好的遮掩。 而此刻，唯有一名小女警，还在清醒与沉沦中反复挣扎。 ...... ...... 滨城警察局，吕心正在整理卷宗。 距离张茹亮死后的第三天。 这件事情虽然还没有抓到凶手，但这世间太多案件找不到凶手，特别是这种随机的杀人事件，毫无头绪。 可能凶手只是因为自己的家里人死完了，所以出来报复社会，没有明确动机，无关社会关系，而且现如今死亡的人数实在是太多了，甚至有可能凶手已经死在道仙信徒手里了。 他们还是要先救还活着的人，死去的人等平静了再讨回公道。 吕心叹了一口气，她只觉得最近自己一直在做噩梦，可醒了之后，又什么都不记得了，只有那股子的迷茫还在心头盘旋。 她最近都很忙，可却总在忙一些无关紧要的案子。 她又叹了一口气，心想着或许自己也该将方向放回正途了吧...... 吕心摇摇头，希望将自己脑袋的不和谐甩掉，可下一刻，她的名字被呼唤。 “吕警官！！” 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吕心抬头望去，眼神一愣。 眼前的男人佝偻着腰，整个身体趴在了地上，他的身上长满了黑色的毛，四肢诡异的曲折着，最后却又绕回了地面，支撑着他，他生硬的爬进了房间，抖动着头发，在茂密的头发中，露出了一张狗脸。 真的是一张狗脸，他的嘴巴吐出着，舌头吐着粗气，那双苍老的眼睛抬起头，怔怔的望向吕心。 而吕心愣了愣，错想了片刻—— 这到底是人，还是狗？ “吕警官！！” “救救我。” 苍老的声音再次从狗嘴里吐出，吕心这才反应过来，他眼前的就是一个人，她顿时为自己的偏见感到抱歉，她居然会觉得人是狗，这太违背一名警察的素质了。 “你好，这位先生，有什么我能够帮到您？” 吕心继续说道，拿起了笔，想要记录。 可接下来，眼前这个先生所说的话，却让吕心的人生都被颠覆。 苍老的声音在吕心的耳边回荡着，仿佛一段回忆，刻进了吕心的脑子里。 “吕警官，这是我们的第五次见面。” “你现在还是不记得，我只能从头开始跟你说——” “我遇见鬼了。” 吕心皱了皱眉头，手中笔录写着自己难以明白的话，然后又看向地上的男人，想要开口，却被男人打断。 “您先听我说完，我们的时间并不多，我最后再证明我所说的话，在此之前，您先听听我们的经历。” 男人开口，淡淡的绝望便渲染在两人之间： “一开始，你认为我是不是被宗教蛊惑，再到后来，我们尝试了各种办法杜绝照片的影响。” “PS，伪造现场，什么都不做，警惕可能出现的危险，甚至......杀死我。” “我们都做过了。” 男人的话音渐渐低落，他说一句话叹了好多次气，最后，连自己都崩溃的说道： “说实在的，连我自己都放弃了，或许没有人能救我。” “我也不认为你还能做到什么。” “我已经准备自杀了。” “可是昨天，在最后失败的一刻，你让我最后一次来找你。” “昨天的你肯定的说已经想到了办法，然后说......今天的你会知道怎么做的。” “让我再相信你一次。” 吕心放下了手中的笔，眼下没有必要记录了，眼前男人说的一切都让她迷茫，让她无从下笔。 “可......我要怎么相信你？” “如果按你说的，昨天的我有教你什么方式，验证你说的话吗？” 男人一顿，他自己的眼神都不太确定，但仍旧说道： “有。” “但不是什么很好的办法，你试过在身上留下伤痕，可是很快你的认知就会被扭转，不认为这是一件奇怪的事情，你还试过设置暗号，说出你小时候的秘密，可是统统都没用，仿佛你认为这些事情我就应该知道。” “最后你教了我另外一个方法。” “那就是要挟你。” 吕心指了指自己，疑惑的说道： “要挟......我？” 男人点了点狗头： “没错。” “你让我跟你说......” “你是警察，我是人民，你身为警察，必须相信人民正在苦难之中，我哪怕有一丝可能性是真的，你都必须去验证。” “所以，你现在相信我了吗？” 吕心愣了愣，她听着这句话，眼神闪烁。 良久，她叹了一口气，重重的点头道。 “我明白了。” “走吧，我没办法不相信你。” ------------ 第六十章 NPC理论 吕心跟着面前的人狗，在潮湿的巷道中不断穿行，看着眼前四肢趴在地上的男人，她的内心仍旧生不起一丝的违和，反倒是现如今查案的举动，让她觉得很是违和。 她很想结束这场荒唐的闹剧，可男人说的那句话，却像绳索一般捆住了她的双脚，让她无法回头。 这便是身为警察，必须做的最反常理的事情—— 所有的求救都值得被理睬，宁可被骗三千次，也不可以错过一个值得拯救的人。 也正是这样的信念，才让她跟着这条人的行动，走进巷子。 巷子滴着水，时不时会滴到她的肩膀上，浸湿她的勋章。 男人名叫李芒，他吃力的躲过巷口的障碍物，一边自顾自的嘟囔着，不知道是向吕心说，还是向内心说。 “警官，我知道你不记得了，待会我会将之前所有的进展，你做出的定论，都跟你汇报一遍，至于最后你究竟要怎么做，你也没来得及告诉我。” “你只是说......今天的你会明白的。” “不好意思吕警官，麻烦帮我开一下门。” “今天的我已经直不起手了......抱歉。” 从李芒的兜里找出钥匙，吕心打开了门，这门还是最古老的那种铁栅栏，将锈迹斑斑的铁栅栏往一边推去，再推开木门，吕心一愣，他看到了一个男孩，正蹲在椅子前写着作业。 这房子的采光很差，全靠吊在屋顶的那盏黄色灯泡散发出淡黄色的光，听到开门的声音，男孩兴高采烈的看向了门口，紧接着脸上流露出疑惑的神情，怯生生的说道： “爸爸，你回来了......警察姐姐，你好。” “圈圈，你先出去外边玩，让爸爸跟警察说两句。” “好。” 将作业都塞进书包里，圈圈背着书包走出了家，吕心低下头，正好对上了李芒羞愧的脸，他遗憾的说道： “坐吧，吕警官。” “这应该是我们最后一次谈话了，因为我的时间不多了，明天我就会彻底沦为一只狗。” 这在吕心的印象中是第一次谈话才对。 “刚刚那个是你的孩子吗？” “对的......如果不是为了孩子，我恐怕还不能坚持到现在。” 李芒只是感慨了一会，他知道时间并不多了，当吕心要触碰到真相时，她就会被强行改变认知，这是几近无解的事情。 李芒也想不到任何办法，如果不是昨天吕心最后那番话，他或许已经放弃了。 他叹了一口气，旋即重新振作，开始说道： “吕警官，首先，我先简要的跟你讲述我经历的事情。” “我在几天前，收到了一张奇怪的相片，相片的意思是，只要我按照相片上的做，那么我将会获得一大笔钱，解决燃眉之急。” “我当时没想这么多，只当做是某个富豪无聊了，玩弄我们这些人的恶作剧，而钱对于我们这个单亲家庭太重要了，我们甚至房租都快交不起了。” “最开始，确确实实是收到了一笔钱，我们也解决了问题。” “但后来，我意识到事情不对劲。” “照片的难度越来越高，要完成的事情也越来越违背人的常理，从吃恶心的东西，到祸害别人，直到......杀死一只狗。” “从照片的种种痕迹，我突然间意识到，这或许是一个陷阱。” “后续，我便跟你们报警，可是你们根本不理我，就连你一开始也是不理睬我的。” “而我的身体也从那天起开始扭曲，开始变形，接受不完成照片的惩罚。” “直到有一天，唐城突然宣布了鬼的存在，我也认识到，我就是被鬼缠上了，于是我再去找警察帮助，这一次，你终于搭理我了。” “你第一天还没有完全相信我说的话，但没关系，第二天我提前回答了你全部的问题。” “我没有被宗教蛊惑，平日里也没有养小狗，而之所以会变成狗的样子，是因为我一直没有按照照片上的行为去杀死那一只狗。” “我的不作为确实没有办法改变狗的死亡，照片上的狗在不断的死亡，照片是以此希望我能真正出手，杀死狗。” “可是我没有。” “当时你问我为什么不这么做。” 李芒顿了顿，说道： “因为我也在害怕，今天能杀死这只狗，或许明天杀死的就是我的儿子了。” “而照片只要出现，便必定会有结果。” “我根本不敢让杀死我儿子的照片出现。” 女人顿了顿，看着李芒认真的眼睛，尽管她没有看出一点诡异的场景，可她......却有点相信李芒所说的话了。 他的逻辑是自冾的。 “那天之后，我们的实验正式开始了。” 李芒诉说着，而一天天的画面随着话语描述出现在了吕心的脑海中。 “第一天，你让我使用PS技术模拟了一张照片出来，以假乱真。” “可实验失败了。” “这张照片毫无作用，可能是技术的问题，但我认为或许还是因为本身便要求‘真实’的照片。” “第二天，我们一同伪造了相片的现场，然后通过摄像机拍下了一张几乎一样的照片。” “区别是，狗是活的。” “可是......还是失败了。” “我的身体再次恶化，我离狗越来越近。” “第三天，你没有再选择前面的方式，而是选择了硬刚，你举起了枪，试图找到那些奇怪的存在。” “可是你又失败了，根本没有怪异出现，我的惩罚就这么突如其来的出现了。” “在最后一刻，我希望你杀死我，我想中止这一场任务。” “你将枪对准了我，按照我的愿望准备击杀我。” “可是......还是失败了。” 李芒此刻的脸上流露出了苦笑，他讪笑着，眼神绝望。 “你们根本没有办法杀死我，只要你们尝试杀死我，你就会被认知扭曲，无法对我开枪。” “而我最后能想到的办法只有两种。” “要么自杀。” “要么放弃抵抗，变成人狗。” 吕心听着李芒说着天方夜谭的话，心中却是隐隐开始有些相信了。 虽然李芒身上并没有他说的症状，可是他的一切顺序......似乎都是畅通的，即便是现在的吕心重头开始验证，也会是这个顺序。 “而这一切发生时，你还说了一个结论。” 李芒转头看向了吕心，说出了当时吕心说的一模一样的话。 “实验结论三：相片是绝对的，获得相片的人也是绝对的，未获得相片的人，不能干扰相片人。” “你称之为——NPC理论。” ------------ 第六十一章 第四次实验 房间静悄悄，心思在泛滥，屋檐在滴水，吕心的心脏随着滴水声一下下的跳动。 李芒的呢喃像咒语，她似乎又回到了自己的梦里，不真实与真实在堆叠，违和与认同在扭曲。 她摸着自己的头，眼神闪烁，明明什么都没做过，可她眼前出现了一个幻影，那是昨天的自己，站在这里，手上握着枪，眼神坚定的给出一个又一个的结论。 NPC理论的意思便是，整个巨大的滨城已经被诡异所笼罩，而收到相片的人经历诡异的同时也被诡异保护着，所有未收到相片的人，就如同游戏里的NPC一般，宛若傀儡，无法对拥有相片的人产生“想法”，而这最可怕的便是......如果拥有相片的人去杀死NPC，NPC是无法挣扎，无法抵抗的。 我现在就是一个NPC警察吗？ 吕心不知不觉已经咬紧了牙关，半响后，才重新睁开了眼，试图去接受李芒所说的理论。 而实际上，他们仅剩的时间也不多了。 “那其余的结论呢？” 吕心的瞳孔里的犹豫渐渐褪去，没时间再怀疑了，她眼皮下压着，身体前倾，凝视着李芒。 李芒紧接着说道： “实验结论一：相片代表任务，完成任务会获得奖励，任务失败会得到惩罚，这是任务理论。” “实验结论二：相片会扭曲大众的认知，以达到预定效果，这是奖励理论。” 之前的吕心通过三天，得出了三条实验结论。 吕心深深呼出一口气，得到的内容越来越多，可脑海中的震撼也就越来越大，如影随形的是恐惧与窒息。 这一切听起来是多么的荒谬可笑，整个滨城成了最大的NPC，说出去根本没有人信。 可只要李芒最开始说的相片是真的，那么后续的一切......完全成立。 他们现在就宛如待宰的羔羊，随时随地可能因为一张照片，“玩家”们的一个念头，便可以身首异处。 而这照片，本就寻找的绝望之人，苟且之人，在崩溃的情况下，走上极端的不计其数。 所以眼下滨城，那些数不清的死亡，到底有多少是自杀，有多少是被道仙杀害，有多少是被这诡异的力量所影响，恍然未知。 吕心声音都有些发抖，她还需要求证，最好的情况，便是眼前的男人在说谎，可最坏的情况，就是她马上就会失忆，将一切忘掉。 那从今天之后，就不会再有人将这些理论转述给他，仅有的发现诡异的机会，也从指缝中溜走。 冷静，要冷静。 像一整座沉重的大山压在了吕心的身上，眼下只有她因为巧合，短暂的搭起了与诡异的桥梁。 必须把握住这个机会。 “今天的照片呢？给我看看。” 吕心接过李芒的照片，这个照片的内容并不复杂，关键点便在于李芒的侧影，他趁着夕阳，亲手刺死了面前的黑狗。 距离夕阳还有一个小时。 李芒紧接着说道，语气慌张： “时间快要到了，我们今天讨论太久了......” “我现在该怎么办？如果不完成这个任务，我今天......肯定会变成狗的。” “我的儿子怎么办，他还会记得我吗......“ 李芒慌张的求助吕心，恐惧占据了他的神志，他说的话其实毫无内容，只会影响到吕心，可吕心没有去打断他，她一边听着李芒的绝望，一边想象着自己可能出现的一系列操作。 为什么，凭什么昨天的吕心如此肯定，今天的吕心会想出办法？ 她所说的话，是为了让李芒不要放弃的权宜之计，还是真的想出了办法？ 我真的能想出来吗？ 吕心颤抖的看着手上的照片，然后猛地抬眼说道： “来不及了，我们先准备照片上的材料。” “好......好......” 李芒点点头，他吃力的行走着，然后指向了门外。 狗倒是不难抓，照片里的狗每天都会在门口蹲点，或许他们的常理也被扭曲了，以至于白白受死。 李芒看着吕心将狗抓进了屋子里，有些呆滞，他啜泣着，不断的说道： “吕警官，让我变成人狗吧，我不能完成这个任务......” “你带圈圈走吧，离开这个家去其他城市，我相信鬼会扭曲他的认知，或者他会以为爸爸还在滨城打工，还能长大......” “你在想什么！” 吕心恶狠狠的盯向了李芒，这番话让她不禁有些生气。 “你觉得我只是在救你吗？你觉得这个灾难只是降临在你们家吗？？” “你认为逃避有用吗？不要以为危险可以躲开，当危险真正到来时，没有人能躲掉，不解决问题，你会死，你的儿子也会死。” “我们要冷静。” “现在只有你能帮我。” 吕心一字一句的说着，她挺直了腰杆，让自己的警服不要折叠。 随即，她说道： “我想到办法了。” 李芒的眼光亮了起来，时间越来越急切，他已经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急切的追问道： “是什么办法？我们还能有办法吗？” “我们能试过的已经试过了，PS，伪造现场......我们还有什么办法能尝试？” 吕心站起，她的眼神变得有些淡漠，喉咙涌动，她声音有些颤抖，抿了抿嘴，她有些犹豫，可却没有后悔。 昨天的我也是这么想的吗？ 吕心笑了笑，旋即眼神逐渐坚定。 “李芒，你确定这个照片是在你绝望的时候出现的吗？” “对，而且这照片过了时间点，你也会完全遗忘......你根本记不住它，根本无解......” “不，还有一个方法，我可以记住他。” “李芒！我现在要求你，在滨城的角度上，帮我记住这第四条理论，如果我失败了，要将这第四条理论，告诉尽可能多的受害者。” “他们可以记住。” 吕心言语坚定的说道： “实验第四个猜想：锚点理论。” “唯有受害者才能知道真相，而NPC只能感受到受害者的话语，那么所有的受害者便是每一次事件的锚点。” “我们必须要有足够沉重的锚点，才能让这虚浮的真相下沉。” “现在进行第四次实验。” “第四次实验，将由滨城上线区警局大队长吕心亲自完成照片上的任务，借此成为受害者。” “从而成为，下沉真相的锚点。” ------------ 第六十二章 太晚 “锚点理论......” 夕阳西下，李芒看着眼前挺拔的吕心，心头震撼。 这是要牺牲自己......告诉大家真相。 这个行动自然是有道理的，吕心作为警局大队长，如果能记住这件事情，她的身份就是她最好的证明，人们可以不相信有鬼，但是可以相信她，然后按照她所说的，研究如何解决这只鬼。 但李芒还是在怀疑： “可是，可是......照片上明明是我啊！你怎么能伪装？” “如果这次失败了，我们真的都失败了，我万一变成了狗，明天怎么传递......” “没有万一！也不许有万一。” 吕心咬着牙齿，威胁着李芒： “如果我成功了，我会负责想办法宣布这些实验结论，如果我失败了，我还是遗忘了，你必须再支撑一天，告诉其他人这些理论，再寻找下沉锚点的方法。” “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我们同样需要奇迹，你也要为了圈圈，再坚持下去。” “可以牺牲，但不能白费。” 吕心一字字的说道，她的眼神坚定，视死如归。 看着眼前坚定的吕鑫，李芒如鲠在喉，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颤抖着答应道： “好。” “我会尽力的。” 得到了李芒肯定的回复，吕心终于心安稳了一些。 这也算一个保底吧。 “李芒，将照片里的这套衣服拿给我，我来穿上，这个照片只有侧面，按照侧影来说，其实我们大差不差。” “我就想知道，送上门的猎物，它还会不收吗？” 李芒走进卧室，寻找那套避之不及的衣服，而吕心眯着眼，迎着阳光，摘下了警帽。 微微停顿后，李芒撤掉了发束。 柔顺的长发披在了李芒的警服上，她捋了捋，将头发全部放在了颈后，然后长舒了一口气。 整理好头发，李芒挺直腰，拿起了桌子上放着的锈迹斑斑的剪刀，摆了摆头，长发随着抖动，然后她左手拿起头发，右手拿起了剪刀，一剪刀剪了一下去。 长发像流水般掉落，而吕心认真的看着手上的相片，按照上面杂乱的头发进行整理，不是一模一样，可却也有几分接近。 这也够了，去理发店也没法给吕心整出这样杂乱的头发，只能够靠吕心自己。 此时李芒拿着衣服从房间里爬出，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有些看呆了。 他没有开声打扰，可却不理解吕心眼下的行为，这等行为不就是自己在找死吗？ 可眼下她哪有半份赴死的样子，没有恐惧，没有担忧，没有惆怅，没有后悔。 只有坚定。 她坚信她的行为是对的。 剪刀一下下起伏的声音成为了寂静的房间最后的回响，随着每次剪刀的落下，吕心只在思考着现实的事情。 如果她成功的成为了受害者，会想起几天前的事情吗？她是否无数次的接近真相，却又与真相擦肩而过？ 她放下了剪刀，此刻头发已经大致成了男人的形状。 她回过头，趁着夕阳，眼神冷漠。 “准备开始了。” 她脱下了警服，穿上了男人的衣服，然后拿起了刀，而李芒则拿起了手机，等待拍摄。 “确定了吗？” 看着吕心似乎在犹豫，李芒最后还是忍不住说道： “会不会还有其他的办法？我经历过这一切，明白如果不完成任务会有多痛苦，明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变成一条狗而无力挣扎有多痛苦，明白自己经历的一切不被别人理解有多痛苦。” 还剩最后的一点时间，吕心望向了李芒，露出了愧疚的笑容： “同志，请你放心，这是我的职责，和平时代我们负责秩序，混乱时代我们负责和平。” “很感谢你为我忧虑。” “我也必须代表警局对你说声抱歉，让你变成这样，是我们失责了。” 她明白李芒的意思，在此刻，作为一名人民去付出这些是不公的，没有谁该为谁去死，没有谁该为谁牺牲，每个人的性命自己负责不好吗？ 可她是警察。 无关公平，无关人性，这是秩序，这是职责。 夕阳落下，太阳的轮廓出现在窗台的边上，此刻便是照片上的时刻。 毫不犹豫的，吕心挥起了刀，狠狠的扎在了狗的身上。 刀入狗体，鲜血飙出，而随着狗的哀嚎，吕心猛地怔住了—— 一幅幅画面印在了吕心的脑子里，宛若齿轮倒转，一切的常识再次被扭曲。 一个个受害人扭曲着身体，满脸泪水的哀嚎道： “吕警官，救救我，我好痛，我的手臂被折断了。” “警官，你们为什么都不相信我？我真的遇到鬼了。” “你们相信我，我快死了，为什么没有人信我？” 回忆如潮水般涌来，吕心的身子颤抖着，一幅幅画面塞进了她的脑子里，警局里，无数崎岖身影的受害人们哀求着求助，而她却挂着职业性的微笑，对危险毫不知情。 “啊！！” 吕心控制不住的吼叫起来，她身子颤抖的厉害，眼眶含着泪水，又是一刀刺进，回忆像迸溅的鲜血，溅进了她的双眼里。 城市里，无数的人猫人狗在哭泣着，身边的屋子燃起火焰，被烧的浑身漆黑的人在崩溃，受害者们在哀嚎，城市在倾倒，群众在求救。 可她不知道。 她什么都不知道！ 一周前，两周前......记忆不断的往前倒映。 群众们从一开始的求助，到最后的绝望，对城市的放弃，对生命的麻木。 有的人为了活下去，杀死了自己的妹妹，有人为了活下去，吃下了别人的肉。 滨城是被粉饰的人间炼狱。 “可以了，吕警官，可以了，照片已经拍成功了......你看，完全一样！” “警官，你怎么了？警官？” 李芒看着眼前的疯魔般的吕心，不敢上前，甚至声音都越来越小，不敢出声提醒。 他只是认为吕心接受不了变成受害者的事实。 可吕心不是接受不了变成受害者。 她猛地抬起头，眼神里闪过清明，也闪过绝望。 她可以牺牲自己。 可如果牺牲了自己，才意识到，这一切都已太晚了。 她该怎么办？ ------------ 第六十三章 可是 夕阳落下，黑夜降临。 李芒激动着吕心计划的成功，流下了庆幸的泪水，他挥舞着四肢，又有了继续活下去的希望。 吕心抬起头，看着黑暗的夜，心坠入谷底。 当真正的真相出现在脑海中，吕心只觉得自己的肩膀很重，重的她怀疑自己，是不是不知道这一切更好。 她甚至觉得自己根本没有办法向世人证明这一切，她要怎么做，难道要让所有人都成为受害者吗？ 李芒愣了愣，看着吕心离去的身影，追问道： “吕警官，你去哪？你要回警局了吗？” “我们后续该怎么办？我们该做点什么？” 吕心茫然的走出了李芒的家，李芒没有跟上，因为他认为，吕心肯定要去做更重要的事情。 他期待的看着吕心的背影，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了她的身上。 警官，加油。 吕心没有回答，她垂着手，僵硬的走出了李芒的家，转过身，只留了一个亦步亦趋的背影。 夜色笼罩着这原本朴素幸福的滨城，重新走在这条大街上，吕心痴痴的看着这翻天覆地的一切—— 城市的墙壁上用红色的油漆涂满了“救救我”的字样，一个又一个畸形的人在大街上游荡，他们或是还抱着希望，求助着周边的路人，或者已经放弃挣扎，等待最后变成怪物，还有些人已经疯了，他们拿着刀，刺向无辜的路人，他们癫狂的残害着路人，可能是在报复这个世界，又或者希望以此博取一点点的关注，证明自己与这世界还有勾连，可到最后，所有的人无非三种下场。 一种癫狂的笑，一种绝望的哭，还有一种是死亡的麻木。 这场灾难实在太大了，她在没有醒悟之前，本以为这一切都是小范围发生。 “搞什么啊。” “搞什么啊......” 吕心顿了顿，她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可却不知道从何做起，想了半天，只能想到自己的没用，想到自己的失败。 “我应该去告诉全部人才对......应该要杜绝这些事情才对。” “可......谁会相信我？我只是个大队长而已，我说整个滨城已经被诡异占据了，无数的人在我们看不见的身前遭遇厉鬼的虐杀。” “即便我是大队长，也没有人会相信我的。” “我今天能说，那明天呢？后天呢？” 吕心的脑子里各种方案交战着，此刻却仿如死路，每一条路都通往了灭城。 吕心顿了顿，停下了脚步，紧接着抬起头，看见滨城上线区总警局的大楼。 象征着荣耀与责任的勋章贴在墙上，吕心看着这个标志，松了一口气，又吸了一口气。 “欸，队长，怎么这么晚还回警局？” 伴随着蝉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传来，吕心回过头，李雀抱着一箱方便面，走到了吕心的身边。 “怎么不进去啊，还是你下班了要回家？” “你这可不地道啊，你组员还没下班，你怎么能退却了呢？来，我给你泡桶面吃。” 李雀拍了拍箱子，走在了吕心的前面，吕心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也走进了警局。 回到熟悉的重案组办公室，吕心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明明只是一天，却恍如隔世。 “吕警官！” 李雀的声音吓了吕心一跳，看着一颗杂乱的脑袋出现在吕心的脸前，吕心没由来的被吓了一跳，也从自己的想象中抽回。 好像又回到之前，他们一起探案的时候。 可一切都回不去了。 吕心摇摇头，安慰道李雀。 “说什么呢，我没有什么事情......就是有点累。” 李雀却放下了杯面，扯过一张椅子，华丽的落在了椅子上，一路滑到了吕心的面前。 眼睛对着眼睛，两双眼睛如秋水般波动。 “你为什么要撒谎？” “你不是最喜欢你的长发吗？你为什么要剪头发，你肯定有问题。” “你今天去干什么了？经历了什么？你有什么事情要瞒着我？” “你记得我们小队的口号吗？” 吕心咽了咽口水，她愣了愣，紧接着释然一笑，或许说了也没什么，反正明天他就会忘记了。 “我还没想好怎么跟你说而已。” “我告诉你，我刚刚经历了一起诡异事件，所有滨城的人都沦陷了，在我的眼里，无数的人在自相残杀，人变成了狗，变成了怪物，我为了了解这件事情，把自己变成了受害者，只是无论我怎么解释，第二天，大家都会忘记。” “你相信吗？” 吕心笑了笑，她挠了挠头，可惜着自己在人生的最后一刻，居然没办法有一头长发。 李雀看着吕心的眼睛，眼神带着疑惑，紧接着忍不住笑了起来，他挥挥手，然后强忍着笑，说道： “我相信。” “哈？” “我相信你，而且我保证，无论是告诉今天的我，还是告诉明天的我，我都会相信。” 李雀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可在他的眼中，吕心看到了不一样的感觉。 李雀没有再笑，他又靠近了一些，倾斜着身子，眼中带着心疼，一顿一顿的说道： “我今天也收到了很多这样的报案，说我不能理解他们的痛苦，眼下有了你的解释，我才终于明白了，是我的意识被扭曲了。” “所以你现在，也在经历我不能理解的痛苦吗？” 吕心声音提高了一个度，她的话语里带着喘息，哽咽在喉咙涌动： “你意识到也没用，明天你还会被重置，你什么都不会记得......这一切会成为徒劳！” 李雀眼神也变得严肃起来，他的声音也高了起来，反驳道： “怎么会徒劳！” “你说的确实有道理，如果只有你的话，说出来的话还是很有可能被忽略的。” “可如果加上我呢？” 这句话像是一根锚，垂进了看不见的深海，让吕心的这叶扁舟得以稳住身形。 可吕心还是难以接受，笑了笑，模糊着眼泪说道： “你开什么玩笑，这是找死，这是送命......” 李雀猛地压向前，他凑得离吕心很近，他张开嘴，话脱口而出： “可是......！！” 气氛在这个时候凝固，他似乎要说一些什么，眼中的秋水一次又一次的波动，可那句话又如鲠在喉，像年少时给不出的那封信，像毕业时不敢说出的话。 良久，李雀又挂上了标志性的笑容，他重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保持着那合适的距离，最终还是说回了正事。 “只要我们过去了，便不是在送命。” “一个人不能证明，那就两个人，两个人不行，那就十个人。” “这边的世界需要警察，那边的世界也需要秩序。” “两边的世界都需要我们拯救。” ------------ 第六十四章 最后一条理论 星期四，天气晴，宜郊游，忌摆席。 这是最近夏国少有的平稳的一天，道仙信徒在被逐步清理，笔仙事件好几次的即将爆发也都被警员们及时发现进行处理。 人们的生活渐渐安定，一切欣欣向荣。 人们本是这么觉得的。 可就在中午十二点整，一则视频引爆了整个国家。 这是由滨城上线区的警员们集体录制的一个视频。 远在唐城的陈玄接到消息，立刻拿出了手机，准备收看视频；就在滨城边上的上城更是着急，张怀义看着电脑屏幕的视频，脸色铁青，连连喘息；所有城市已经建立了鬼机关的负责人纷纷收看起了这一则让人胆寒的视频，了解着滨城现在正经历的一切。 而这则视频是由19名警员集体录制，由为首的上线区大队长吕心进行阐述。 陈玄点击屏幕，视频开始播放。 这个视频是在警局的会议室进行拍摄的，为首的吕心在片刻的停顿后，两手在胸前交叉，用清晰的声音，讲述着滨城的怪异—— 一小时前。 吕心穿着警服，此刻的她能够看见镜头里短发的自己，还有坐在身后十八名神色沉重的警察。 她从未想到，她能筹集这么多人成为“锚点”，一起拍摄这个视频。 这一切比她想象的轻松。 虽然他们感受不到事件，感受不到世界的真相，可他们能感受到受害者的绝望，能感受他们的痛苦。 而在经过吕心的阐述后，居然又有17名的警察愿意投身到诡异之中。 这十七名警察也是经过了吕心的几番确认，有本身便身体出现问题，有家里的亲人朋友无缘无故“自杀”的警察，也有纯粹的担忧滨城的警察，他们总是对局势有更深刻的见解的。 一共十九名警察，对于控制住滨城现在的局势远远不够，但或许对证明这件事情的存在......已经有一定的说服力了。 而在拍摄这个视频前，也是经过了他们大家所有人的讨论，对已有的四条理论进行确认，最后......定下了第五条理论。 “滨城的群众们，夏国的群众们，你们好。” “我叫吕心，是滨城上线区的大队长，距离我的死期，预计还有五天。” “而目前，滨城沦陷人数初步估计——三十万人，包括并不限于成为受害者，被波及的无辜人等。” 吕心说道这，喉咙哽了哽，紧接着再次调整好语速，进行阐述—— “现阐述滨城案发事件基本情况，由于案件的特殊性，我们首先对案件进行定案。” “这是目前为止，夏国遭遇的第三起‘鬼类’事件，而我将其命名为——常理之外。” “这起案件的诡异程度便在于，除了受害者，其余人等无法对异常现象产生相同的异常感受，从而无法阻止事件蔓延的特殊情况。” “为了明确这起事件的真正爆发程度，滨城一共十九名警员，自愿成为受害者，对事件进行探索分析，而我们将其称之为——” “锚点计划。” 吕心渐入佳境，时间紧迫，她继续阐述着计划的发展： “由于事件的特殊性，无法进行层层上报，这样会因为时间被刷新认知，而导致滨城情况更加严重，所以只能采取视频的形式，希望这个视频能传播出去，让更多人发现。” “同时，鉴于常理被扭曲，所以我们讲述目前滨城的现状是毫无意义的，哪怕我说的再严重，你们也只会认为这就是吃饭喝水一般的事情。” “所以，我们将直接进行结果的阐述。” 吕心沉头，用坚定的眼神看着镜头说道： “实验结论五：覆盖理论。” “接下来，我们将尝试阐述一个并不相同的诡异事件，尽管两个事件是截然不同的，可是造成的影响却是一样的，你们只需要知道结果会相同便可以了。” “事件外结论一：滨城的自杀案件并不是空穴来风的，实则都是由诡异的力量驱使。” “事件外结论二：世界分为明暗两面，请滨城人民不要使用照相机进行拍摄，不要进行照片传播，不要根据相片上的行为进行操作，否则将永远沉浸于暗世界。” “事件外结论三：普通人在暗世界相当于NPC的角色，无法对暗世界的人产生影响，但暗世界的人对于普通人处于主宰地位，请正常的人类远离滨城。” “事件外结论四：每天公布的公告内容是有可能改变的，但要记住，只有最新的公告是真实的，因为公告将由现存的警察进行宣布。” 吕心喘了口气，希望这五条结论，在明天的这个时候，会有一条能被大家记住。 如果记不住...... 那便每天都拍一个新的视频，每天重复的进行公布。 吕心做着最后的结论，然后说道： “接下来的每天，我们都将会录制现在滨城的情况，汇报至夏国人民，对爆发事件预期进行整体判断。” —— 视频传出，举国哗然。 视频结束，可影响才刚刚开始。 视频的传播需要时间，所有人还在讨论这个视频到底是什么原因时，十九名警察已经开始了下一步的行动。 他们需要维持暗世界的秩序。 枪械，手铐，防爆衣物，车辆......十九名警察由吕心进行指挥，正式成立“暗世界”执勤小队，在死亡来临之前......建立起暗世界的基本秩序。 新的一则则信息开始宣布，而这一次，是专门为“受害者”们进行定制的。 譬如，不能随意杀害无辜人，不可以为了完成任务残害生命，不可诱导无辜人成为受害人等等...... 而执法也是立刻开始，对烧杀抢掠的人进行逮捕控制，对受害者进行分门别类。 十九名警察义无反顾的投身于任务之中，避免暗世界的人对正常事件的人进行袭击，可相比于数不胜数受害人，他们的举动显得格外杯水车薪。 而危险也不仅限于暗世界之中。 还有更多的无辜人，存在被波及的可能。 ------------ 第六十五章 世态从急 正午十二点，唐城，最高气温35度。 滨城的视频一经发出，所有的城市就都接到了推送，陈玄看完视频，趁着夏日蝉鸣匆匆地赶到了张启风的身边。 此刻的张启风还在研究所里，通过显微镜研究活体细胞，直到陈玄提醒，才惊讶的知道这个视频的存在。 张启风看完视频，脱下白手套，流露出了与陈玄一般凝重的眼神。 “我需要看看滨城现状的资料。” “这是近段时间滨城的死亡情况，以及通过无人机拍摄的滨城现状。” 数据显示，滨城的死亡人数确实比其他的城市高上一些，但这些死亡个例都有迹可循，要么因为自杀，要么因为道仙信徒。而通过无人机拍摄的情况，虽然整座城市有些杂乱，可毕竟是不太发达的滨城，这样朴素的场景也并不值得怀疑，人们也在正常生活着。 无论他们怎么看资料，都不觉得这个城市发生了新的鬼类事件。 可也正是如此......两人身上的鸡皮疙瘩越起越多。 “也就是说......这些自杀或者他杀的事情，很有可能是由一起鬼类事件造成，甚至还有许多我们看着正常的人，其实已经变成怪物了。” 张启风挠着头，捋顺着逻辑，然后用怀疑的眼神看向陈玄，最后问道： “陈玄，你觉得这个视频有几成真？” 张启风还在犹豫，现如今世道变了，众人对鬼类事件高度警觉，所有号称鬼类事件的存在都会经过不断的筛查，可鱼目混珠的事件也很多，当鬼真的存在，假装鬼的人也就越来越多，导致众城对于信息的检索已经有些懈怠了。 陈玄沉默了片刻，旋即判断道： “假不了。” “即便他们都在撒谎，可能让19名警察统一口径，本就已经称得上鬼类事件了。” “最坏的情况是他们说的全是真的。” “这也意味着‘常理之外’已经悄然发展了如此之久，我们却对其知之甚少。” “只有受害者能了解真相，可一旦成为了受害者，便只有死路一条，也就是说，现在的全人类都只能靠这19名警察传输信息再进行研究......变数太大了。” “如果真是如此，我们必须做好最坏的准备，随时可能......宣布全面对抗厉鬼了。” 一旦局面真到如此地步，那便不是几名警察能解决的事件，还需要受害者们约束自己的行为，让无辜者们远离被害的风险，这都意味着群众需要直接接触厉鬼了。 陈玄继续说道： “虽然北方并不是我们直接执政的地方，但是必要的时候，我们也得给出我们的方案，辅助上党对滨城进行治理。” “否则滨城的问题一旦外溢，早晚有一天会打到南方的。”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这等诡异的事件一旦全国波及，没有人能置身事外。 现在如果上党能处理好“常理之外”，自然是再好不过。 视频不断往返的播放，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两人思索着如果自己身处在这场危机之中，该怎么办。 可良久，只得到了陈玄两个字的理念。 “无解。” “如果是在刚爆发初期，或许还有像笔仙事件一样的方法处理......可是现在影响范围已经太大了。” 张启风思考了半响后，最终也摇摇头，说道： “我这边现在也没有办法......留给我的实验时间太少了，很多理论都还需要验证。” “而且新鬼类事件的出现也需要时间去研究。” 也就是说...... 只剩下最后一个办法了。 陈玄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他看向手机不断传来的信息，这是在催促他立刻参与对于“常理之外”事件的讨论。 如果这次的会议讨论不出合适的结果，陈玄只能建议滨城—— 封城。 ...... ...... 这是一个庞大的视频会议，由于人数太多，每个城的人需要坐在一个会议室里，分成许多个格子在屏幕上展现。 虽说这样的讨论效率没有当面讨论的高，可事态从急，他们已经没有办法再组织一次线下的面谈了。 陈玄坐在椅子上，这一次熟悉的场面让他见识到了很多老熟人。 之前解决笔仙案件时的专案组负责人们，刘梅，林峰，还有警局的郑国福，城长孔正...... 明明时间不是很长，也就半个多月的时间，可大家多多少少都有了些变化，每一天的夏国都在发生着巨大的骤变，而他们只能拖着疲惫的身躯硬抗，也在严苛的中进步。 本已经有所控制的局面，又因为一则视频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陈玄再次看向屏幕那头，每个城市的负责人也都陆续到齐，最中间的吴驰国长颤巍巍的走到了座位上，他看着更老了一些，脸上的皱纹和忧愁一样多。 没有时间寒暄了，每一分钟都弥足珍贵，吴驰长长的舒出一口气，然后用有些震惊的声调说道： “相信在座的各位都已经看过了那个视频了。” “就在我们不久前经过的滨城，居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我想听听你们的意见，滨城，你们先说说吧。” 吴驰如是说道，而第一时间便让滨城的负责人开始讲述。 滨城的负责人是一个年过半百的男人，他的头上已经一半斑白，眉眼间全是难以置信与不敢想象，他整理了许久，才终于说道： “其实......我们并没有比你们多早知道这件事情。” “他们并没有提前告诉我们，可能是事件上报了还在审批的原因......” “我现在没有问你知不知道！！” 吴驰猛地喝道，苍老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到所有会议室里，他杵着拐杖，连连在地上戳着，砰砰的声响像戳在人的心上。 这是陈玄第一次看见吴驰这般发火，之前他都是笑里藏刀的模样，可眼下他抖得厉害，那根拐杖几次要倒下，让人看着心惊。 他颤巍巍的说道： “你这是渎职，这是失位！” “可我现在不想问这些！” “我现在需要解决方法，需要救下滨城的群众！” ------------ 第六十六章 贯彻方针 滨城的负责人郑军成羞愧的低下了自己的头，很显然，他根本没办法给出建设性的意见。 吴驰喘着粗气，胸口渐渐平复后，才继续看向了视频，用还有些颤抖的声音说道： “其他城呢？这段时间有没有想出一个切实可行的办法？” 事态从急，多过一天，夏国的风险就指数的增长。 终于，在一阵的沉默后，一名从未见过的负责人出声回答： “我们旦城有一个设想。” 旦城同样是北方的城市，经济情况、城市规模与上城相比并不逊色多少，此时说话的是一名带着金丝眼镜的男人，他稍稍整理了面前的讲话稿，然后望着屏幕，与所有人对视： “我是旦城新晋的鬼机关负责人，名叫周吉，接下来如果大家对我的方案有任何意见，可以随时打断我进行询问。” “由于我们离滨城非常近，是极有可能受到波及的城市之一，所以在来之前也已经想好了许多方法，可几番斟酌，唯独一个方法可以确保有效。” “那便是——封城。” 周吉如是说道，从他的眼神中，不难看出对自己方案的自信。 陈玄也思索着，这封城的想法与他之前的想法不谋而同，特别是作为滨城周边的城市，应该第一时间就考虑了这个做法。 毕竟一旦“常理之外”外溢到周边城市，很容易又造成城市的沦陷。 但封城也讲究一个封法，是单纯的封城，还是让部分无辜人逃离？ 周吉没有忽略这个问题，接下来也就着这个方向，继续阐述着自己的意见。 他如是说道： “封城是现今最好止损的方法之一，但也讲究方法与策略，封城该如何封，我们仍需要分辨。” “但在我看来，这起事件没有更好的办法了，最好的方案便是——完全封闭。” 声音落下，周吉的眼神里带着坚定与不容置疑，他戳着桌子，一字一句的说出了他最后的结论： “我建议，滨城从现在开始，一个人都不要离开城市！！” 举目哗然，所有会议室议论纷纷，有些人流露出了果然如此的想法，可有些人却不能理解这个方案的存在。 这是一刀切啊！ 陈玄观察着局势，南方的城主普遍不能接受这个方案，而北方的城主们在思索之后，最终都渐渐沉默，没有出声反驳。 这并不是说南方的人更有人性一些，反倒现在北方众人的沉默才是人性的表现。 普通人只会在力所能及的时候提供帮助，现在可是危及自身，自然是避之不及。 南方毕竟离滨城还有些距离，尚且有隔岸观火的趋势，远不及北方感同身受，身处北方，说不定某天晚上就有个人提刀走到他们床头，任务是杀掉他们。 谁受得了？ 哗然兴起，又渐渐消失，南方此刻开口显得假好人，北方大多数城市也正有封城的意思。 或许封城是最好的结果...... “不可以！！” “怎么可以呢......这不是让我们滨城自生自灭吗？这是什么意思？” “要放弃我们吗？？” 郑军成猛地说道，他抬起头，脸上全是愕然与难以置信，声音也全是不可思议： “这个会议不是为了救滨城吗？封城所有人都不让出去？我们城也有一千多万的人啊，总不能因为几十万人，我们一千多万人都要等死啊！” “我不同意，我坚决不同意！” 郑军成的声音愈发的愤怒，身子因此有些颤抖，他的声音很大，眼神求助着之前交好的城主们，企图能得到一些人的回应，可硕大的会议，没有一个人回应他。 良久，只有周吉一个人的叹息，传出，他略带同情，又带着理解的说道： “我明白你的担忧。” “这只是现今的权宜之计罢了，封城不仅仅是保护我们外面的城市，对于你们城市也有帮助啊。” “有什么帮助？让我们等死就是帮助吗！！” “所以你想死，就想拖着整个国家一起下水吗！！！” 周吉猛地一拍桌子，会议音频传出一声爆鸣，他脸色通红，失望的看着郑军城。 “我本以为你会明白局势，明明就是你们城市没有管理好，导致鬼类事件泛滥，现在又要我们来救你，为什么你们不想想自己呢？” “我都说了是权益之计，权益之计......等想到了解决方法再回来解放，为什么不能接受呢？？” “再说，你现在疏散群众，想把他们疏散去哪？疏散到大山里，疏散到荒岛里？” “我们旦城出于保护自己群众的生命安危，在没有确定的解决方案之前，滨城的群众，我们——” “不敢接！！” “我们也要对自己城市的群众负责，如果你们不封城，那就我们封城！！” “咚。” 郑军成重重的坐在椅子上，花白的头发配上他苍白的脸，看着周吉，如同看着洪水猛兽。 渐渐的，郑军成眼中已有绝望，不再挣扎。 周吉说的又何尝不对？ 是他们没有发现厉鬼的存在，是他们没有及时解决厉鬼，是他们已经陷入绝境了，还奢望其他城市施以援手，是他们异想天开，还认为事态不至于这么严重。 他知道错了。 可是群众是无辜的。 郑军成想起了那些土生土长的滨城人们，想起了放弃大城市的机会，回乡打造家乡的年轻人们，想起了还在读书的小孩们。 是他对不起他们...... 或许他们只能自救了吧，对，也不是没有希望的，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不如自己先想想办法...... 吴驰国长此刻脑中也在斟酌，这个决定固然有些残忍，但如果因为一时的心软而导致灾难外散，不如狠心一些，先局限在一个区域...... “我还有其他的看法。”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众人同时看向了唐城的视频画面。 而此刻，陈玄整理着面前的手稿，缓缓站起，紧接着，他调整了面前麦克风的位置，对准了自己的身前，微微躬身。 清澈的声音传出，这句话让郑军成绝望的眼神重新燃起了希望，让以为已经尘埃落定的周吉又提起了注意。 吴驰压抑着自己的高兴，眯着眼睛看向了陈玄。 “陈玄？你快说说你的意见。” 陈玄微微颔首，然后又恢复了认真的模样，然后说道： “我认为城可以封，但人必须救。” “现在，所有的武器都对厉鬼没有用，唯独人类本身还存在威胁，保护群众，就是保证夏国的战斗力。” “况且，留在城里的人并不是必死的，在我看来生存的希望还很大，也并非不能让人出城。” “最后，我仍旧坚持我的方针。” “放弃必死的人，但也要救下......还能救的人。” ------------ 第六十七章 更差的方案 陈玄顿了顿，看着郑军成期待的眼神，略微有些不忍，打预防针道： “但我的方案并不会比周吉的好多少。” “而且方案的选择，最终还是要让滨城的人民自己商讨决定。” 其实陈玄是不想说的，因为这个方案违背人性，违背常理，这是将莫须有的“成就”加诸在并不想成就的人身上。 陈玄能理解这样做的意义，可郑军成能理解吗？ 但这也算一种选择吧。 陈玄张嘴，用有些沙哑的声音说道： “我认为锚点计划是正确的，吕心队长确实通过锚点计划将“常理之外”公布给了大家。” “可锚点计划现如今的问题就是......锚点太少了，没办法真正沉住‘船’。” “除非我们增加锚点，真正建立起了暗世界的秩序，或许能让滨城控制住现在的局势。” “我的建议便是，从军人警察中选择一批自愿进入暗世界的人，分批次进行暗世界中。” “让锚点......永存。” 陈玄一字一句的说道，而这每一个字，都让郑军成脸上的希望越来越僵硬。 周吉听着这个方案，脸上流露出了笑容，玩味的看向陈玄，用顿挫的夸张的声音说道： “陈警官，久仰你的大名，果然是大才，之前就曾听说过您提倡舍弃人性的方针。” “方针，人性，永存......我是学不会陈警官你的表达艺术，让人为之动容。” “说的实在是太好听了。” “在你的眼中，警察就不是凡人，军人也不是凡人，他们都是圣人，都愿意投身进去，都愿意成为锚点。” 周吉看着陈玄，用审视的眼光，一字一句的说道： “你愿意吗？” 我愿意吗？ 陈玄眼睛迷离着，像是看到了很多人。 陈玄此刻可以说出很漂亮的话，可他不想说。 因为这是郑军成的选择。 郑军成的声音响起，他虚弱的声音在周吉的缝隙里钻出，陈玄看过去，看到了郑军成难过的笑容。 “然后呢。” “我们增加了锚点之后，我们该怎么做？” 陈玄张了张口，深吸了一口气，说道： “锚点是我们判断受害者和无辜者之间的唯一联系，如果经过一定数量的锚点确认，目标的确为无辜者，我们是可以在担保下将其进行转移。” “而且锚点并不是一定要警察来当，当一定数量的警察投入后，我们外合里应，告诉群众们不要崩溃，不要绝望，我们正在找方法救他们，救我们的家园，当所有人控制住自己的行为，同样也是锚点。” “或许最终，滨城甚至能在暗世界人的保护下，留存不少人。” “我的计划便只有这么多。” 陈玄最终并不是滨城的人，他给出的建议也只能是建议，是否采纳，取决于滨城的人如何想。 说实话，这个计划没有比周吉的计划好到那去，反倒提前牺牲了人，增加了人命成本。 现在的情况便是如此矛盾，如果什么都不做，那就什么都不会错，可如果做了，无论怎么做都是错。 场面一度有些寂静，吴驰给不出决定了，因为这两者的方案并无本质上的不同，任何方案，他都能接受。周吉也不再说话，因为他认为这个方案并不能落地，没有必要反驳，如果人真能如此舍生取义，又何须讨论这么多方案呢？ 人总是自私的，不患寡而患不均，很多人可以一起死，可让某个人活下去，却不是谁都能接受，这般不考虑人性，又怎能救下人民？ 郑军成陷入了抉择，或许是在纠结里面的利弊，或许是在思考其他的可能。 时间在流转，心脏在跳动。 良久，郑军成松了一口气。 “我知道了。” 郑军成倚靠在后椅上，此刻，是他整场会议久违的轻松，他脸上甚至出现了笑容，感激的看向了陈玄。 “感谢你陈负责人。” “我希望，如果我们滨城的人民有一天去到了南方，请帮我们好好照顾他们。” “等到有一天安定了，我们滨城会把他们接回来的。” 看着郑军成的眼神，陈玄点点头，用力的说下了一个字： “好。” ...... ...... 最终，郑军成选择了陈玄的方案，一个理想主义者的方案。 不考虑人性的自私，只考虑职责与责任，去先行拯救一部分人。 可这比封城难太多了，警察也是人，军人也是人，凭什么为了群众们牺牲，凭什么就要成为锚点，去稳住滨城这艘扁舟？ 能离开城固然是有希望的，可谁能离开城，谁什么时候离开城，又有什么做判定？ 太难了。 这是在用一个难度更大的方法，去达成一个明显可以最简单处理的结果，而且最终结果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所有的城市都对滨城不自信，甚至已经开始准备抵御滨城的外溢了。 各城的鬼机关正式对“常理之外”进行立案处理，着手研究真正解决厉鬼的方法，从精神、催眠、物理印记、电子信息等方面尝试入手，同时也对本城内的鬼类事件情况进行检测。 所有的城不约而同的将重心放在了自己的城市上，就如同默认了滨城已经成为了一个巨大的炸弹。 滨城只有自救，也只能自救。 可就在一天之后。 以郑军为首的鬼机关正式对外宣布，滨城全面开展“锚点计划”。 经过一天一夜的筹集，一共有三千五百一十八名警察军人愿意成为锚点，沉入漫长暗世界当中。 这三千余人将分成三批，对滨城进行前中后期的三次整治，总体进行转移，控制，秩序，反抗的四个阶段。 并且，这三千人只是滨城第一天的报名人数，报名人数还在不断的增加。 滨城许多普通群众们也纷纷要求加入锚点计划，表示如果有要用到他们的时刻，将奋不顾身的抵上。 像飞蛾扑火一般，在其他城不理解的眼光中，滨城的人民竟然还有许多人选择留下。 可他们知道。 郑军成也知道。 很多人生在滨城，就没打算离开过了。 ------------ 第六十八章 道歉 老陈从衣橱里拿出了尘封已久的警服，他拍了拍，上面全是樟脑丸的味道，有些费劲的穿在身上，此刻消瘦的身子已经撑不起这身衣服，可站在镜子前，老陈像是看到了以前的自己。 老陈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回过神，看向了老张。 “老张，你喝的什么酒啊！” 老张打了个饱嗝，用手拿了花生往嘴里塞，然后拿起杯子抿了一口，发出“啧”的声音，接着说道： “茅台！！” “喝点？” 老张迷迷糊糊的，他好像喝大了，脸通红的，迷离的看着老陈，时不时的笑。 老陈也笑了，他端正的坐在椅子上，拿起茅台，喝了一口，然后呸道： “这什么茅台啊，就是个二锅头！” “嗝......是吗？都是酒有啥差别啊......差不多得了。” 老陈没有再辩驳，只是微笑着拿起酒，又喝了一口。 他们报名了常理之外，这是他们做任务前的最后一顿聚餐。 一盘花生，一瓶酒。 两人沉默的吃着，忽然老张迷迷糊糊的说道： “老陈，你快走吧，别逞强了，你家闺女会伤心的。” 这句话让老陈的脸色有些僵硬，但很快，老陈撇过头看向一旁，语气轻松的说道： “没关系啦，我家闺女早都结婚了，在南方，当老师。” “我已经交代好啦，这辈子已经没有遗憾了。” 老陈嘴上说着没有遗憾，可还是忍不住从钱包里拿出了一张黑白照片，照片上是一个小女孩，笑的很开心，后面闺女还拍了很多张，但他最喜欢这一张。 “我刚跟她通过电话了，她说，她最自豪的是有一个当警察的爸爸。” “她知道后不会怪我的。” 老陈看向了老张。 “那你呢？你为什么不走，你不是最怕疼吗？当初当你看到打仗，嗷嗷的要回滨城，笑死我了。” “哈哈哈哈，这你都还记得。” “那你到底为什么不走？” 老张又喝了一口酒，他的声音低了一些，呢喃的说道： “不走啦，走不动啦。” “我这辈子就没真正离开过滨城。” “就死在这里吧。” ...... ...... 城墙上。 风吹的郑军成几乎站不稳身子，看向了滨城的这片黄土地，有些感慨。 六十年啊。 一眨眼，他居然待了六十年。 从兵荒马乱，到国泰民安，他就站在这片土地上，从前，他是在土地里被保护的人，可现在，他是站在土地上，保护别人的人。 他觉得自己一直挺胆小的。 他真挺害怕的，真做了那照片的行动，他会变成什么样的怪物，所以他清楚，别人也在怕。 可他也在生气。 鬼是觉得这样能战胜滨城吗？他们哪有这么容易被摧毁，身体可以变成怪物，可他们的人心不会变成怪物。 北方也是有血性的人。 他们没有孬种。 “郑负责人，您找我有什么事！” 吴门站在郑军成的身边，攥着拳头，他眼眶微红，看着郑军成。 郑军成回过头，对吴门郑重其事的说道： “吴门，我命令你，带三万兵力进城，配合志愿者们的筛选工作，后天将筛选出的人带出滨城，你们去哪我不管，但是这批人一定要保下来，去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你也要尽可能的活下来，保护人民。” 吴门急了，他行着军礼，坚定的说道： “我不去，要共生死！” “胡闹！” “吴门，我们不能全折在这里，滨城的人民始终需要我们的保护！” “那我们一起跑，现在时间还来得及！” “不，我不一样。” 郑军成握着拐杖，又整了整帽子，他看着面前的黄土地，看着面前的漫山遍野的庄稼，看着一个个士兵，看着这城墙。 “吴门。” “是我落叶归根的时候了。” 沉默无言。 良久，吴门深深的鞠下一躬，久久没有起来，他身体颤抖着，知道这是向郑军成鞠下的最后一躬！ “吴门知道了！” 吴门不敢抬头，他用吼声掩盖自己的呜咽，宣誓道： “我一定严格遵守命令，直到生命最后一刻！” “我从来没有后悔过当你的兵！” “来世，我们再见！” ...... ...... “吕心！” 李雀的手臂被扭曲了，以至于他能将玫瑰花很好的藏在身后，不让吕心发现。 他看着面前长满了猫毛的吕心，有意识的收回了自己吐出的舌头，流露出笑意。 “李......雀。” 吕心此刻说话有些吃力，她觉得自己很困，就好像真正的猫一般，她抬了抬手，可却不能将手伸直，只能弯曲着手掌，挠了挠自己的毛。 她用手掌遮着自己的脸，在其他人面前她不害怕，可她知道李雀能看见自己真正的模样，她还是觉得自己有些太丑了。 真的太丑了，在他面前不行。 可李雀毫不在意，他伸出一只手握住了吕心的手，激动的说道： “你知道吗！！我们的锚点计划被认可了，又有人志愿加入锚点计划，成为证明诡异的志愿者了。” “我们做到了，大家都相信了“常理之外”的存在了。” “真，真的吗？” 吕心睁开竖瞳，看向了李雀，久违的露出了笑容，然后说道；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我们没有白费。” 李雀张了张口，他看着眼前的吕心，眼中闪过心疼。 他今天来本不是来说这件事情的，有些事情不说，这辈子就再没有机会了。 可他几番挣扎，身后的花攥紧又松开，最终也只是说道： “吕队长，你在我心中一直都是最棒的。” 一直都是最棒的...... 吕心笑了，她又捋了捋自己的头发，终于不再挡住自己的猫脸，她喘息着，用竖瞳紧紧的盯着李雀，她也尝试着张了张口，可那句话被锁在了喉咙里，最终也只是说道： “李雀。” “你在我心中也一直是最棒的。” 两人相视，最后彼此一笑。 “你还没收到过花吧，这是别人送给我们的，说嘉奖我们的举动......可花哪有泡面实在。” “队长，你说我们死的时候，能不能申请葬在一起啊。” “说是葬在一起的人，下辈子还能遇见......” ------------ 第六十九章 锚点计划的弊端 随着新的太阳升起，锚点计划悄然展开。 哀歌在奏响，一批又一批的志愿者怀着死意，成为锚点加入了“常理之外”的战场，只为维持暗世界的秩序，监狱里的犯人不知不觉间增加，不少杀人、纵火等案件被阻止，第一批投入了五百人，但却救下成千上万的人。 每天滨城都会定时向外界汇报‘常理之外’的情况，全城无时无刻不在广播，希望受害者们不要失去自己的理智，杀害普通人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他们还帮助其他城市进行甄别是否出现‘常理之外’的事件，俨然已成为了整个夏国的锚点。 而越投入锚点计划，对常理之外的了解便更深。 这是由大数据统计出来的，具备一定参考价值的规律—— 首先，每天“常理之外”投放的相片并不是固定的，但落在‘绝望’的人身上更多，比如欠了赌债的，犯了罪的，家庭不和睦的，等等等等......会主动去做相片上的事情，甚至走到最后一步，完成‘自杀’的。 在触发机制这件事情上，却呈现“收获照片的，必定会沦陷”的结果。 这看似很绝望，收到照片就意味着诅咒，但实则不然。 根据滨城分析，这些情况并不意味着收到照片就遭到诅咒，也不意味着绝望更有可能收到照片，有可能是受害者偏差导致的结果。 只有受害者能记住相片的存在，致使结果呈现受害者趋势。 这个情况同样出现在锚点计划上，看过照片不代表能记住照片，只有完成了第一次任务，正式成为受害者，才能记住照片的存在。 也可以解释为绝望的人更容易激活照片。 但这也就是一个猜测，究竟是照片在驱使人完成任务，还是人因为自己的欲望而主动完成任务，便不得而知了。 颇有种互为因果的感觉。 从这些方面看来，锚点计划似乎成功了，有了锚点的加入，滨城的局面看着确实没有崩坏。 可大家都知道，这般下去，滨城的沦陷只是迟早的事。 实际上，滨城的局面正每况愈下，杀人、纵火事件仍在不断增加，人猫人狗也越来越多，滨城至始至终都没看到由坏至好的拐点，没有看到平衡的希望。 这就是锚点计划的局限性。 锚点必须源远流长的一批接一批存在下去，那就意味着一次性不能投入太多人，可人数少了，执行力又不够。 每天仍旧有大批量的案件在发生，在乡村，在城镇，在不为人知的角落，在大庭广众的广场上演。 尽管滨城不断强调，安全掌握在群众自己手里，平日里不要随便出门，物资会有人按时段补充，一旦收到警察的通知，就要尽快的找到安全躲避处，可仍旧有不少的人外出，不听指挥，觉得必须自救。 逃离危险是人之常情，可带来的骚乱与不安，更容易造成绝望蔓延，滋生“常理之外”。 代入群众的视角，一边是未知的危险，一边又是警察的警告，明明什么都感觉不到，偏偏死神在点名，早晚有一天，就点中自己的名字。 要么被杀死，要么成为相片的傀儡。 在绝望气氛的笼罩下，很多人会抵抗不住照片的诱惑，踏入深渊。 实际上，还有诸多的猜想等着验证。 譬如，应不应该杀死那些为非作歹的罪犯？ 如果直接击杀，这些不当人的罪犯早就被击毙几百次了，可偏偏照片最后的目的也是杀死罪犯，如果直接杀死他们，会不会造成更严重的后果，造成更大的传播？ 或许会吧，但是必要时刻，警察们也绝不会因为这些猜想而束手束脚，如果一个人即将摧毁一座高楼，害死成千上万的人，那是必须立刻枪杀，而实际上也已经这样操作了。 究竟有什么危害......也不得而知。 或许他们还未发现，或许他们发现了，但是不能理解。 杯水车薪是现如今滨城最真实的写照，锚点计划根本救不了太多的人，这就是一个充填人命的缓兵之计，如果要真正解决问题，只有两个途径—— 要么，找到“常理之外”的弱点，要么，找到对抗鬼的力量。 此刻，在常理之外还没有外泄之前，各座城市均已经开始针对常理之外的抵御工作了。 譬如旦城，拉起了长长的铁网，派重兵把守，阻隔了与滨城的往来。 既然人的意识会被滨城的受害者所扭曲，那就用最简单的方法，挡住所有人，无论是谁，都不能踏过这扇墙，那便不会外溢。 旦城也是第一个宣布，暂时不接收滨城难民的城市。 他们称之为“防火墙”计划。 北方的城市见旦城的这般举动，暗地里也都纷纷开始修筑起了挡墙，防止外溢。 而各城对于厉鬼的研究也终于不再藏着掖着，各种大张旗鼓，信息在各个城市流转，众人将视线聚焦于上城。 上城经历了‘道仙’事件，在鬼类事件研究上突飞猛进，正式宣布，在“鬼对抗鬼”上，有了概念性的想法。 他们首先想到了道仙信徒。 道仙信徒不是真正的鬼，同样是傀儡的道仙信徒，能不能为己所用呢？ 通过催眠，培养，教化等方式与道仙抢夺信徒，这便是上城最新的想法。 只是根据上城的反馈，道仙信徒中道仙的信念早已根深蒂固，根本无法撼动，还无任何实际进展。 究竟实际情况如何......只有上城自己才知道。 另外一种则是对常理之外弱点的研究。 除了旦城的防火墙计划，还有元城着手的催眠计划，旨在重新构建实验对象的精神观，让他们本身便不按照常理进行行动。还有阻止相片的传播，尝试销毁照片，承受照片的死士，意在杀光少量受害者后立即自杀，以彻底中断传播。 滨城虽然每况愈下，但总归还能撑住一段时间。 所有城市本是这么想的。 却没想到，外溢的风险早就开始酝酿了...... ------------ 第七十章 五天前 张茹月盯着墙壁发呆，就在刚刚，吕警官带着所有队员离开了她妹妹家。 她成功了。 用妹妹的命，换了她的命。 一切回归常理，所有人都忘记了刚刚发生的真相，妈妈又回到了厨房，那是她最常呆的地方，她挥舞菜刀一下下地剁菜，一边说着话，一边哭。 “亮儿......你说你姐姐的命怎么这么苦啊，好不容易熬出头，却又被人害了。” “我知道你一直很想感恩你姐姐，妈妈没本事，要上班，是你姐姐带着你长大的。” “你跟你姐姐的感情好，但你一定要保重身体，千万别做傻事。” “你说如果你也不在了，妈妈怎么办？” 妈妈安慰着“张茹亮”，久违的这般场景，让张茹月想起了以前。 以前妈妈是纺织厂的工人，每天上班很早，下班很晚，张茹月就只能看见她在厨房做早餐，和在厨房做晚餐的模样。 而每次，张茹月都会带上早餐和妹妹在上学的路上吃。 她不喜欢妹妹，那个叫张茹亮的女孩。 小的时候，明明她能吃两个鸡蛋，但是她得分给妹妹一个，明明她能自己睡一张床，但是她得跟妹妹一起睡，明明她能跟妈妈呆一个小时，可现在，只能跟妈妈呆半个小时。 她不想什么都被别人分了一半。 长大些，她也就没有这么斤斤计较了，可她还是很烦，她很烦为什么身后会有一个留着鼻涕的妹妹，她不想去到哪都带着她，她也想有自己的生活。 可她是姐姐，她有责任，她得将她带大。 妈妈是这么说的，没有原因，只是说她比较成熟，该承担多一些。 为什么她不是妹妹啊？晚出生这么好吗？ “再等等，等你们两个都长大了，我就解放了。” 妈妈常常这么说，张茹月也会这么想，等到她长大了，她就甩开这个鼻涕虫。 反正他们也没什么感情，经常抢东西，经常打架。 她其实觉得自己昨天就该死了的。 她不明白，为什么一个电话妹妹就会赶过来，就她说自己怕鬼，这么小的事情，如果换做是自己，最多敷衍两句，根本不会赶过来。 可为什么......妹妹会过来呢？ 她不明白，怎么这么轻易就骗了她过来，杀死了她。 张茹月抚摸着手上的日记，她的手颤抖的很厉害，她以前见过这个本子，但是没有打开过，这是张茹亮的日记本。 张茹月翻开了第一页。 “这是我姐姐送给我的第一个礼物，笔记本，我要用它记下我的每一天，我太开心啦！” “我有世界上最好的姐姐。” 字迹歪七扭八的，已经不太清晰了。 又翻开了一页。 “姐姐穿裙子的样子好漂亮，她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女孩，我决定了，以后赚钱的第一份工资，要买一条裙子送给姐姐。” 又翻开了一页。 “姐姐好像不太喜欢我，我知道喜欢是什么感觉，那是随时随地都想要黏在一起的状态。” “姐姐太忙了，以后不能经常陪我玩了，我要记下来。” 又是一页。 “姐姐最喜欢上网了，她很喜欢跳舞，她账号我有偷偷关注，但是千万不能告诉她，不然她会害羞，不敢跳了。” “姐姐加油，你一定会红的。” 倒数第二页。 “发工资了，今天就要去把那条白色长裙买掉！” 张茹月翻到了最新一页。 “姐姐刚刚打电话给我，她终于打电话给我了，只是说她很害怕，她其实是不是想我了？我也想姐姐了。” “姐姐，你等着我，我现在来陪你。” 张茹月合起了本子，她捂着嘴巴，抽搐着呼吸，她看着镜子里，看着那张熟悉的脸，看着那双通红的眼睛，就像小时候她跟在身后时，遥望的眼神。 哽咽在回响，渐渐的，她的手掌捂不住啜泣，捂不住悲伤，悔恨从指缝流出，像蚊子般的声音，她细细的说着： “我也不想的......”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都是我的错！” “都是我的错......” 如果一开始，我没用按照那张照片上这么做，是不是，我们就不会这样了？ 可我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 张茹月抓乱了自己的头发，她打开抽屉，看见了那条准备的白色长裙，她抱着长裙，一下下的啜泣。 “妹妹......” “妹妹......” “我知道错了，是我错了。” “或许，我该......” 怯生生的声音从厨房传出来，妈妈擦了擦眼泪，露出了最诚恳的笑容，她手中捧出了一碗面，然后像哄小孩子一样，期待的说道： “亮儿？你怎么了？” “我做了你最爱的鸡蛋面，我们吃面吧。” “好不好？” 张茹月愣住了。 她放下了手中的长裙，看向了那碗面，眼中露出了茫然。 挣扎在脸上若隐若现，坚持与放弃在耳边反复呢喃。 你说如果你也不在了，妈妈怎么办？ “好。” “妈妈，你等一下。” 张茹月如是说道，她走进了房间，关上了门。 确保妈妈看不见后，她打开了手机，手机上，是最新传来的照片。 她的任务还没有结束，这一次的照片，仍然是她的死状。 白色的长裙是她谢幕的礼服，她空洞的眼神盯着张茹月，战栗不已。 躲过了一天，但是她躲不过第二天，她必死无疑！ 可她不能死。 她不能死！！！ 她知道错了，她就该死，可妈妈不能两个女儿都失去，她会撑不住的！！ 她得活下去，得活下去！！ 张茹月急促的呼吸着，她必须得找到活下去的生路，从照片里摆脱。 可她真的能想到吗？ 妹妹已经死了，不会再有人替她去死，也不能天天让别人替她去死。 那还有什么办法！！ 张茹月挠的头发纷飞，如果还想不到办法，今天晚上，她还是会死掉，结局是注定的。 除非还有其他办法。 张茹月后靠着椅子，脑海在枯竭，死亡在逼近。 真的没办法了吗？ “叮咚。” 新的提示消息音从手机里传来。 张茹月微微转动眼珠，毫无波澜的眼睛看向手机，却猛地一愣。 这消息不是别人发来的......正是一开始传照片给她的网红。 这是那“网红”发来的新消息！！ 他要说什么？？？ 张茹月一愣，她慌张的打开手机，点开了新信息，而这新信息仍旧是一张照片，只不过不再是她死亡的照片了，而是......新的任务。 新的任务......不用死亡的新任务！ 奇迹发生了！ 她还有活下去的机会。 张茹月细细的看着这照片，生怕漏掉一点细节，可这照片就是简单的夸张，甚至比她一开始做的任务还简单。 照片是这样的—— 淡蓝色的月光透过窗户洒在现在的房间里，而张茹月背对着月亮，在梳妆台前，静静的拜读着一本蓝皮经书。 经书上的三个字清晰可见。 名叫《道仙经》。 ------------ 第七十一章 妈妈帮我 五天后。 张茹亮的家里。 “近期社会关系紧张，鬼类事件严重，请群众们减少出门，关闭门窗，不随意相信网上的不实信息......” 电视里西装革履的男人正反复叙述着官方给出的建议，墙壁的时钟踢踏踢踏的回响，厨房里热水咕噜咕噜的沸腾，还有房间里传来一声声的呻吟。 “啊......” 呻吟再次响起，厨房里的妈妈身子变得愈发的颤抖，她佝偻着身子，紧紧攥着手上的抹布，眼光不断的四处缥缈，眼神带着恐惧与担忧，不时的瞄向那紧闭的房间，然后又用手上的抹布不断擦拭反光的桌面，印出她苍白的脸。 “啪嗒。” 妈妈关闭了燃气灶，将面捞进碗里，少了燃气的声音，房间里呻吟的声音变得更清晰了，就像一个女人疲惫了一天后的沐浴，像寒冷的脚放进温水的舒适，像话本里勾心的鬼魅，像吃人的妖。 妈妈脸上露出挣扎的神色，终于端起了两碗面，走到了客厅。 将面放在桌上，妈妈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然后小心翼翼的走向了房间，敲响了门。 “咚咚咚。” “亮儿......吃饭了。” 呻吟戛然而止。 妈妈的声音不自觉的带了一点颤抖，房间里并没有给她回复，整个屋子陷入了一阵寂静之中，静的能听见她自己的心跳，她喉咙涌动，慢慢将手伸向门把。 “咔嚓。” 没等妈妈扭动门把手，房门的另外一边便传来扭动的声音，紧接着门被打开了一条缝隙，妈妈低下头，看见了一只眼睛，那是张茹亮在仰视她。 她的全部身子都隐藏在黑暗之中，妈妈看不清楚，只觉得她胖了很多。 “亮儿，你是跪在地上吗？快起来吧......吃饭了。” “我知道了，妈妈，我待会就出来吃面。” 门重新关上了，妈妈舔了舔嘴唇，深呼吸着，又攥着自己的围裙，坐回了桌子边上。 望着热气腾腾的面条，妈妈一下下的涌动口水，可并不是因为饥饿，而是因为恐惧。 女儿越来越不对了。 一开始，她以为女儿待在屋子里是接受不了姐姐的被害，需要自己的空间接受这一切。 可随着时间的流逝，她却越来越觉得不对。 女儿不是在伤心，她在做其他事情。 一天，一天，又一天。 她清楚的知道房间里是自己的女儿，可她却生不起半点儿怜爱，只觉得害怕。 像当初她看着肚子一点点长大一般未知的恐惧，眼下这个房间，就像一个胚胎，在不断的长大。 直到现在。 “咔嚓。” 门又打开了，这次不只是一条缝隙，而是全部敞开，客厅的光照进了房间里，只能看见一个轮廓，然后从黑暗中，一只手试探性的伸了出来。 然后又是一只手。 然后又是一只手。 然后又是一只手。 一只又一只的手从黑暗中探出，四处摸索着，吸住了墙壁，撑住了地面，像链条一般向前驱动，张茹亮整个蠕动出了房间。 “嗯......” 又是一声呻吟，一只手遮住了阳光，张茹亮眯起了眼，然后喘息着，吃力的走出了房间。 她太臃肿了，整个身体全是伤疤与肉瘤，从身体的八个方向，伸出了八只手，再往上，她的背部......插着密密麻麻的相片。 数百张相片是沉重的负累，张茹亮八只手着地，匍匐在地上，像一只蜘蛛一般，沉重的爬出了房间，她喘息着，然后抬起头，看向了妈妈。 妈妈看着眼前的张茹亮，呆住了。 半响后，妈妈痴痴的张嘴，难以置信的说道： “亮儿......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眼下常理还没有被修改，妈妈清楚的看见了张茹亮诡异的一幕，她的身体忍不住的颤栗，紧接着她后退两步，抵住了沙发。 “你是亮儿吗？” “我是。” “可是你怎么变成了这幅样子？” “妈！” 一声熟悉的声音从面前这团怪异的生物里传来，眼前这团诡异之物似乎又有了当初的张茹亮的影子，妈妈不断的眨着眼睛，看着面前的人蛛，痴呆的望着。 耳边又响起了女儿的声音，是面前肉团在哭泣，在痛苦。 她成功了，成功的活了下来，尽管道仙经后面的任务也越来越难，可有了不死之身的她，根本就不用做任务了，虽然她长出八只手臂，撑大身体，变成人蛛，但死亡终究没有降临。 她成功了。 可是她好痛苦。 “女儿，你究竟怎么了？” “妈。” “我累。” 女儿往前一步，看着面前的母亲，唯一正常的头颅印照着她迫切又着急的表情。 眼泪从她的眼眶流下，她哽咽着，身体像狗被淋了水一般颤抖，然后身子慢慢下压，她又咬牙，用力一挺，将自己的身子再撑起来。 “我要撑不住了......妈妈。” “可是，我能怎么办？” 妈妈看着面前趴在地上的女儿，她觉得张茹亮已经不再是以前的张茹亮了，可绕是如此，看着那张熟悉的脸，那痛苦的神情，她的心还是一揪一揪的。 女儿会变成这样，都是她的错吧。 大女儿的死是她的错，小女儿变成这样也是她的错。 她不应该让女儿这么痛苦。 “女儿，我该怎么帮你。” “妈妈，你真的能帮我吗！！” 女儿脸上流下了幸福的泪水，看着眼前的妈妈，果然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愿意替他承受痛苦。 “不......难......” 女儿的身子又渐渐的下压了，当她意识到这一点时，她又猛地一挺，身上的相片却因为惯性，扎的更深了。 女儿痛的脸上抽搐，直到缓过来后，才崩溃的跟妈妈说道： “我真的太累了，身上的相片压的我好重，今天的我还能承受，可明天还有新的照片，后天还有新的照片，我早晚会承受不下去的。” “现在只有你能帮我。” “妈妈！” 只要妈妈肯帮我。 “噗呲。” 一只手颤巍巍的抬起，紧接着，从身上拔出了一张相片。 相片沾着血肉，拔的张茹月生疼。 这是她最珍重的，觉得最适合妈妈的相片，这是妈妈站在窗边，趁着窗外的阳光，轻轻抚摸张茹亮的脑的场景。 她将相片摆在了妈妈的面前，带着无尽的祈求与可怜，用最委屈的声音说道： “妈妈。” “你可以帮我承担这张照片吗？” ------------ 第七十二章 宣告 张茹月痴痴地望着眼前完成任务的母亲，脸上却没有多少释然。 只是销掉了一张相片，相对于她身上上百张的相片而言，简直是杯水车薪。 她需要更多人来帮她分担相片，不然她会被相片活活的压死。 转过身去，她用八只手撑着自己沉重的身体，走出了房门，而这一幕，在滨城的每个角落，在村落，在工厂，在小镇，同样在发生。 无数个猴子盲打电脑终会敲出一本莎士比亚，特殊的个例在庞大的基数下都会找到自己的同类，或迟或早。 而张茹月的经历不算稀奇。 除去人猫人狗，新的人形动物出现在了滨城，人蚣，人蛛，人虫出现.......他们同样的特点便是拥有很多只手，血肉里都插着许多相片，脸上时不时露出痛苦的神色。 “帮帮我，帮帮我......” 他们嘴上呢喃着，尽管他们如此诡异，可有了常理之外的隐藏，路人对他们的行踪毫无异常，只是觉得眼前的人长的有些奇怪，完全看不到他们那古怪的长相。 他们的行为被合理化，隐藏在了诡异之下。 “好重，好重......” 张茹月哀嚎着，每一步对于她而言都是负担，她恨不得赶快将身上的相片甩掉，她望着街上的人，流出的求助的神情。 “帮帮我，帮帮我。” 有些人会回应张茹月，有些人则不会。 如果有人回应，张茹月就会用一只手抽出相片，递给那个人，然后感谢他的帮助。 如果没有人回应，张茹月就会像小偷一样，悄悄的走到那人的身边，将相片插进他的口袋、钱包，乃至直接放在手上，受害人只会认为身上突然多出了相片，而意识不到张茹月的举动。 她一路走着，像发传单一样，一路派着手上的相片，就这样随缘派着，像别人看不见的幽灵，毫无忌惮的寻找着受害者。 这个举动无疑是效率很低的，许多人莫名其妙的收到相片后都会扔掉，而扔掉的相片又会出现在她的身上，她又循环着将回收的相片交给了别人。 可这也不是完全会失败的。 有的人突兀的看到相片的存在，直呼自己被上帝眷顾了，终于被相片所临幸，他们不相信官方的一言一行，只相信自己的判断。 有些人已经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本就寻死，当看到了相片，心想着死前再爽一把。 有的就是一些乞丐，他们本就没有什么可失去了，当相片出现，所有的一切都是馈赠。 鸡肋的举动仍然存在着它的意义，人蛛们24小时都在承受着相片的痛苦，自然24小时都在寻求减少相片的方式。 “帮帮我......帮帮我......” 张茹月站在路口，这一次，她停住了步伐，她张开口，跟男人说道： “你能帮帮我吗？” 而这年过半百的男人看着眼前这一幕，身体颤抖，满是恐惧的说道： “你是什么东西。” “你能看见我？” 张茹月有些疑惑，这是她从未见过的场面，但很快，她反应过来，眼前的人已经收到过相片了，无法再帮她承受相片。 他对她没有价值。 蹒跚着步伐，张茹月就要离开。 “站住！” 男人的声音显得格外的颤抖，他站在路灯下，光照的他的影子哆哆嗦嗦，他拦在了张茹月的面前，从背后掏出了枪，拉动枪膛，然后对准了张茹月。 他是锚点计划的报名人员，很幸运的是，在这个时候，他居然还有一把枪，还有阻止这一切的能力。 他本来已经下班回家了，可没有想到，在画家的路上居然遇到了这样恶心的东西。 他意识到，滨城在发生更诡异的变化。 “我不能让你再走了，你会害更多人，害很多人......” 可张茹月压根就不理她，她吃力的抬起自己的四肢，在她的血肉里，新的相片在生根发芽，更加沉重的负担让她每一步都极其的吃力。 “既然你这样，那就不要怪我了，下辈子，做个好人吧。” “砰砰砰！” 六声枪响，男人正正瞄准着张茹月的脑袋开枪，鲜血迸溅，染红了张茹月的脸。 男人打空了弹夹，攻击全中。 “啊！！！” 惨叫声响起，张茹月哀嚎着，像一头崩溃的野兽，呼哧呼哧的呼吸声从他的口中传出，她的浑身上下出现了六个弹孔，有的在手臂，有的在身躯上，她的眼睛也因为痛苦而变得猩红。 可男人却呆住了，一股巨大的恐惧从他的心中油然升起。 不对......这不对。 男人的六枪明明全部命中了张茹月的脑袋，可为什么弹孔......不在张茹月的脸上。 弹孔在手臂，在躯体，在肉瘤，在脖颈......唯独不在该出现的地方。 伴随着呻吟，张茹月的身体重新开始痊愈，而且速度很快，子弹很快便挤到地面，她身体又恢复了最初的模样，只是脸上还残存着痛苦。 “呼呼呼......” 男人明白了。 这是痊愈......道仙信徒的能力。 常理之外加上道仙信徒......两相结合形成的人蛛，产生了新的变化，不仅能够传递相片，还能让伤害非常理。 这就意味着，她虽然会收到伤害，可伤害的反馈并不会按照常理出现在身上所在的位置。 男人想到了很可怕的事情。 眼前的怪物已经不是他能够解决的了，他需要将信息传给其他锚点，再由其他锚点告诉世界。 他转过身，尽力的奔跑，然后拿出了手机，手机的光照亮了他煞白的脸，他快速的按着键盘，要将眼前的事情传出去。 可杀机已然到来。 脊髓剑从张茹月的喉咙里吐了出来，趁着夜色，悄无声息的爬到了男人的身后，在男人奔跑的时候，猛地朝小腿割去。 一下，两下，三下...... 明明剑割的是小腿，男人身上的伤口却四面八方的出现，胸口，手臂，脸颊，直到......喉咙。 “啪嗒。” 鲜血在飙涌，男人无力的倒在地上，他的眼神越来越模糊，看着面前渐行渐远的怪物，伸出手，想要抓住，可他什么都抓不住。 吸进去的空气从破洞的气管渗出，鲜血染红了地面，他意识愈发的迷离，眼睛带着最后的回光返照，看向了手机屏幕。 这是一个五百人的大群。 而群里最新的一条信息，是男人发出的信号，内容是—— “道仙，常理之外，危。” ------------ 第七十三章 回笼失效 信息一经发出，便如同巨石砸进深海，掀起道道波纹，惊得鱼儿四散。 滨城立刻向周围城市发出通知。 “警告，警告！！” “警告，警告！！” “‘常理之外’出现新形态异变，滨城正在着手处理，请各居民注意！请各城注意！” 近在咫尺的旦城威胁最大，也最为紧张，负责“防火墙”计划的周吉立刻联系上了滨城深入了解情况。 而不远处的上城同样硝烟弥漫，张怀义与赵成频繁的出入研究所，一些研究员发现两人大吵了一架，似乎是理念上出现了问题。 元城加大力度征集投入常理之外的志愿者，许愿志愿者家人官方补助生活；旦城增加工人，防火墙计划加快施工进度；还有其他城的鬼机关的各种准备，整个北方如同惊弓之鸟，因为这则无头无尾的消息而行色匆匆。 各城城长们纷纷联系起了郑军成，要知道事件的详情。 郑军成此刻虽然还没有完成相片任务成为受害者，但通过锚点们的反馈，已经知道了新的危险出现了。 这是由道仙信徒与常理之外结合而成的新型怪异——人蛛。 按照锚点们的叙述，道仙信徒正在不断的散播相片，扩大影响范围！！ 而且他们的行迹是单一的......正在朝城外不断的走去。 虽然人蛛行动并不快，可胜在稳定，且不会疲倦，所有的手臂有规律的向前蠕动，整个人保持着匀速前往。 按照这个速度，只需要三天，就有人蛛能到达周边的城市，这也代表常理之外......正式蔓延到了其他城市！！ “郑军成，你必须将诡异限制在自己的城里！” 众多城市纷纷给郑军成施压，生怕郑军成不再抵抗，让这有形的诡异走到了他们城市，带来鬼类事件。 哪怕只是一起，也代表着从零到一的改变，代表着沦陷的开始。 形式逼人，一封封公文至郑军成这督促他行动，可哪怕他们不施压，郑军成也知道，必须将这起事件按在滨城。 这是滨城作为夏国城市的责任。 只是他真的能解决吗？ 普通人尚且感受不到太大的威胁，虽然他们能看到人蛛的形态，能看到那八只手，能看到臃肿的身躯，能看到那些相片，可没办法生出反常的心思，会转换成正常的思维，就像人没有腿，人没有手一般，虽然觉得怪异，但可以接受，这也让他们无法产生恐惧，福祸相依。 但在受害者的眼里，人蛛已经脱离了人的身份，正式朝着怪物变化而去，既有着道仙信徒不死的身躯，又有常理之外扭曲的常理，最后是似人非人的疯癫意志，和人狗人猫截然不同。 最关键的是—— 人蛛除了不死与传播，还会有其他变化吗？ 郑军成看着锚点们不断反馈的现场情况，忍不住叹气。 事已至此，他们别无选择。 无论人蛛有什么变化，他们必须在其产生更大影响之前，将其扼杀在摇篮之中。 此刻，一只十五人的小队迅速成型，小队的成员既是现在的“锚点”，也是曾经对抗过道仙信徒的军人，这只临时小队，由原军兵队长王由负责领导。 其实这只小队本可以有更多的成员，但被王由拒绝了，锚点成员十分珍贵，他们固然难逃一死，但也得死得有意义。 按照王由过往的经验，处理一名新诞生的道仙信徒十名成员已经足够，他如今筹集了15名成员，这都不能解决，再多的人也只是白白送死。 他们就是第一只尝试解决人蛛的队伍。 在路灯的照耀下，王由及十四名成员正站在路口等候，他们中间包围着一个黑色的箱子，沉重的箱子是道仙信徒死亡的棺材。 而远处，一个黑影出现，他亦步亦趋的，八只脚着地，从黑暗出漏出臃肿的人蛛身体，朝着十五人缓缓靠近。 双方对立着，这是腥风血雨前的平静。 “各位！” 枪械上膛的声音响起，王由挥动手中的刀，发出破空的声音。 回想着以前解决道仙信徒的细节，王由厉声，最后一遍叮嘱道： “大家要记住，道仙信徒是杀不死的，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致命伤，他最大的致命缺点......就是八个手臂。” “我们需要砍下他的八只手臂还有头颅，然后将他放进箱子里，这个动作一定要快。” 王由如是说道，可他心中却没有一点底。 之前与人蛛交战的人已经死了，最后也只传出了常理之外与道仙结合的信息，可究竟发生怎样的变化，他也不清楚。 真的能成功收容吗？ 胡思乱想没有意义，只有实践能出真知。 不再犹豫，王由脚步一踏，口中大喊冲杀。 十名成员挥舞长刀，朝其冲去！ “张茹月”眼神有些迷茫，看着面前冲来的人群毫无动作，似乎已经丧失了最基本的判断能力，只是一味的往前走。 这也让小队抢占了先机。 没有开枪惊动人蛛，十个人拿着手上的刀，狠狠砍向人蛛的肢体！！ “噗呲。” 刀入肉体，王由心中一喜，感受着这刀劲，虽然没有砍断，却也贯穿了一大部分，只要再来一刀...... “噗呲。” 戛然而止。 一只手伸出，直接洞穿了王由的身体，将其高高挂起，看着穿刺过胸膛的手，王由的眼中难以置信。 因为他砍伤的这只手......毫发无伤。 人蛛还在哀嚎，她的身上伤痕累累，鲜血染红了整个身体，她身上有伤口，可偏偏伤口没有出现在应有的位置。 伤害......非常理。 他们再一次见识了“伤害非常理”的力量。 八个人，被插在了八只手里，人蛛穿刺着这八具尸体，而剩下的两个人，被随后的脊髓剑凌迟而死。 踩着这些尸体，人蛛缓缓前进。 王由颠簸着，还有最后一丝的意识，看向仅剩的五人，呢喃着： “快跑。” 在死亡的最后一刻，王由心中更绝望的是...... 收容无效了。 伤害非常理，让唯一克制道仙信徒的方案——回笼。 无效了。 ------------ 第七十四章 陈玄，我们该怎么办？ 半小时后，旦城。 办公桌上的绿植被周吉掐的光秃，灯光照亮周吉难看的脸色，他紧握着电话，手臂青筋暴起。 听着这通电话，他勉强挤出一丝的笑容，用手指推着自己的金丝眼镜，咬牙切齿的说道： “郑负责人，你说什么？” 电话那头，郑军成的声音传来，沙哑的声音平淡的有些麻木。 “周吉......我们还在尝试收容人蛛，一时的失败不代表彻底的失败，但是你们也要做好准备，万一外溢......” “你他妈的在跟我开什么玩笑！！” 周吉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声音，咆哮着打断了郑军成的话，他撑着桌子，办公室因为周吉的暴怒而降至冰点，所有人都小心翼翼的呼吸，看向周吉的沟通。 “这种事情还能有万一吗......万一外溢，你郑军成，你们滨城就是夏国千古的罪人，就是无数无辜群众死亡的帮凶，就是德不配位的庸才！！” “万一？你怎么敢提万一？” 郑军成的声音弱了一些，他讪讪的说道： “可是......人蛛并不会主动攻击人类，只要不去招惹他，其实他只是起到了一个缓慢传播的影响.。” “它造成的伤亡......” 周吉听不下去了，他用手指戳着办公桌，一字一句的说道： “你现在跟我这么说，那你敢对旦城的群众说吗？” “只要有一起，就会有十起，有一百起！” “这件事情没有万一，就算你们投入再多的人力物力，牺牲再多的人命，只要能止损，都是应该的！” 周吉狠话说尽，只有一个目的，让周吉补下自己闯出的窟窿。 电话那头沉默了，周吉喘着粗气，在这件事情上，他没有给出一丝回旋的余地。 尽管他知道滨城也很惨，可这个世道，越心善的人越倒霉。 他知道滨城不应该遭受此劫，是命运的错，可他现在不能说这个东西，不能表露出一点理解对方，就得将对方逼上绝境，逼出方法来，他宁愿自己当一名恶人，也不想因为一时心软，让旦城承担这个灾难。 这可行不得善。 听着周吉如此坚决的话，郑军成沉默了许久，最后才重重的叹气。 “我也想控制住啊！” “可是，我们十五人的小队覆灭了，只带回了两个信息。” “人蛛拥有特性“伤害非常理”。” “回笼方案失效。” “这也就意味着现在的人蛛......是无解的。” 郑军成的话语中甚至带着祈求，是多么的无助，他有心想要拦下这只鬼，可却无力解决。 他们滨城因为道仙与常理之外频频发生，根本没有办法着手研究，只能依靠其他城市在这时提供方案，才有一线生机。 他首先找的便是旦城，旦城距离最近，危机感最强，或许有想到办法呢？ 到底能怎么办？ “郑军成。” 这时，周吉的声音平静了许多，他略带安抚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 “你还是不够心狠啊......乱世不心狠，便是拿群众在赌。” “谁说回笼计划失败了的？” “不就是伤害非常理吗？又不是伤害无效化。” “只要有足够多的人，造成足够多的伤害，你总能将八只手全部砍断的。” “为了解决事件，必须要做出牺牲。” “你自己看着办吧。” 电话被挂断，余下的只有郑军成死寂般的心跳。 ...... ...... 上城。 鬼机关。 看着滨城新发来的信息，一众鬼机关的研究员们均沉默不言。 张怀义看着主位上的赵成，眼下的赵成已经没有了当初那股慈祥的感觉，身上散发着一股煞气，他手上盘着佛珠，却没有让他看着更温和一些。 之前一次次的失败让他产生了一些不可知名的变化，张怀义看着面前的赵成，宛若看到了一代枭雄，可崇拜之下，还藏着些畏惧。 枭雄可不管你是谁，只要能成事，在所不惜。 张怀义呼了一口气，他松开了紧攥的拳头，将思绪先放在了眼下的问题上。 人蛛的出现，该怎么解决？ 尽管滨城的报告是如此的绝望，可张怀义却并没有太担忧。 而他们的底气，来源于鬼机关的研究所。 上城对外宣称还没有任何结果出现，但实际上，在赵成的强烈推进下，他们对道仙信徒的研究已经来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地步，在这样飞速的进步下，张怀义感受到了不真实的危机感，就像拔苗助长一般，他担忧着上城很有可能毁在这个实验的手上。 张怀义多次提出暂缓实验的进行，毕竟总不能上城没有毁在鬼的身上，却毁在了自己的手上。 可赵成却驳回了张怀义的报告，仍旧坚持着自己的理念—— 道仙信徒不是道仙，道仙信徒是新的存在，是可以利用的存在。 虽然赵成变了，可又好像没变，张怀义似乎又看到了当初推进上城开放的赵城长，似乎又看到了将上城从一个海边村落变成超一线城市的风采，尽管冒险，可收益并存。 而此刻严峻的局势，似乎验证了赵成的行为，局势千变万化，反倒是之前的揠苗助长，成了现在众人的底气。 手机震动，张怀义看向赵成的手机屏幕，提醒道： “赵城长，您有电话。” 电话显示，是滨城城主的呼叫。 看见来电显示，赵成轻轻一瞥，脸色有些不耐烦，停顿了片刻，随即按动了锁屏键，没有接通。 他重新看向众人，仿佛根本没有看到过这通电话。 这行为让张怀义眉心一颤，旋即叹了一口气。 他们确实没有余力去帮助其他城。 会议继续，赵成说道： “各位，虽然我们的实验有了突破性的成就，但是这还不够......我们仍旧是刚刚起步罢了。” “我还需要更多的方案。” “如果下一秒，常理之外便蔓延到了我们城市，在我们的实验还没彻底成功之前，我们该如何解决这个事件？” “我还需要彻底兜底的方案。” ...... ...... 唐城。 鬼机关研究所。 倚靠在办公椅上的陈玄看着手机屏幕的来电，揉了揉太阳穴，思考了片刻后，最终还是接通了电话，用有些沧桑的声音说道： “郑负责人，您好。” 电话接通，听见陈玄的声音，郑军城的声音提高了八个度，他说话结结巴巴的，似乎是一边组织语言一边说： “陈，陈负责人！太好了，您居然愿意接通我的电话。” “不好意思，请原谅我的激动，因为我已经没有地方可以求助了，我求助了很多城市，可是他们......没接。” “忘了问您了，您也接到我们城的通知了吧......道仙和常理之外进行了结合，新的危险出现了。” 顿了顿，郑军成说道： “我希望你永远不要真正的了解到它是怎么样的存在。” 沉默了片刻，陈玄回答道： “我知道的。” 郑军成的声音带着些苍凉，带着些绝望，他迟迟不敢打通陈玄的电话，是知道......陈玄是最后的终点，也是最后的救命稻草。 苍茫又悲伤，愤怒又无助，他想做些什么，可最终，郑军成能做的，只有拨通一个又一个的电话，去哀求一个个冰冷的嘴脸，去乞讨那看不见的希望。 这是他的最后一个电话，他声音颤抖着，又重重的说道： “陈负责人！” “人蛛会将伤害非常理化，回笼方案几乎失效了。” “我们滨城可以成为实验品的，只是我们需要一个新的方案......” “我们限制不了人蛛了。” “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 第七十五章 做事只凭本心，好坏由后人评 “陈玄，还有什么解决方法吗？” “这件事情，陈负责人有什么看法？” “陈玄，事态从急，你必须去研究所找到解决道仙的方案，这不是请求，而是命令！” “陈警官！” 万籁俱寂。 月光下，李琪琪回过头，用那绑着黑丝带的眼睛看着陈玄，轻轻的问道： ”我会死吗？” ...... ...... “喂？陈负责人？您在听吗？” “您还在吗？” 窗外的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陈玄涣散的眼神恢复，重新端正坐姿，清了清嗓子，回复道： “我在。” 不知为何，他刚刚有些分神了，明明这么紧张的时刻不应该去分神，想这么矫情的事情。 陈玄按了按额头，整理好自己的心情，听着窗外蝉鸣的声音，希望让自己清醒一点。 舔了舔嘴唇，看向笔记本，陈玄重新将注意力放在事件上。 滨城现如今出现新的怪异，常理之外的传播性被加强，如果不能及时解决，哪怕人蛛传播得再缓慢，可一传十，十传百，最终也会一发不可收拾。 他必须想到办法。 陈玄揉搓着太阳穴，长时间的休息不良让他的脑袋疼痛愈发的明显，他的注意力最近已经很难长时间集中了，总是会时不时被杂念所影响。 可许多人连性命都要丢了，他脑袋再晕，也必须撑住。 别急，别慌张。 能想出来的。 办公室一时有些寂静，郑军成在电话的那头，期待着陈玄的回应。 毫无疑问，陈玄现在是解决鬼类事件最有经验的人。 笔仙的一换一，道仙前期教育对抗，后期的回笼方案，鬼机关的推动，鬼类研究的发展，无数的事件后，都有陈玄的身影。 他将希望寄托在陈玄身上，尽管时间如此之短，陈玄或许很难给出具体的方案，但只要他给出一个方向，哪怕是一个猜想。 有一个滨城群众能起身奋斗的目标，或许局面也会好很多。 只需要一个猜想就可以...... “有了！” “陈玄，我就知道你可以的，你快说，我记着！！” 陈玄舔了舔嘴唇，拍了拍脑袋，让自己的想法再规整一些，然后他食指挥舞着，然后说道： “道仙信徒是不死的，而且现在多了伤害非常理的特性，没有办法关进箱子里，也就是说......他们现在没有办法通过砍断四肢收容。” “那不砍断四肢呢？用冷冻？近距离使用液氮进行冻结如何，虽然效率低一些，但也是一个方法。” 郑军成听了这個方案，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 “陈负责人，您说的有一些道理，但是在我想来，液氮本身也是一种伤害......她真的会如愿的被冰成冰蛛吗？还是说，在接触到液氮的那一刻，就开始反击......” “当时道仙信徒就已经尝试过这个方案了......效果并不理想。” “陈警官，您觉得呢？” 陈玄愣了愣，但很快又重振旗鼓，继续说道： “那换一个方案呢？找一些人，把它引到山林里？然后让它在山里徘徊？” “找人......” 郑军成眼神都有些涣散了，他如是说道： “要找多少人啊......山林这么远，万一他又回头了......” “燃烧，冷冻，监禁......” 陈玄气息都有些急促了，他的脑袋又开始混乱，他思考着，希望能找到一个彻底解决人蛛的方法。 可......时间太紧急了。 人蛛发现的突然，根本没有足够的时间去研究，而且所有资料都是从锚点间接收到的。 如果人丧失了恐惧与危险，那就和失去痛觉一般，固然这些内容本身就很负面，可实际上，也是在告诉我们需要保护自己，也是一种信息的渠道。 但他并不想将这些当作借口，搪塞自己并不会让人蛛停止行动，不会让受害者复活，甚至不会让自己心里好受。 哪怕只是一个想法，一个方案。 陈玄拍了拍自己的脸，用疼痛让自己再清醒一些，他嘴巴呢喃着，浑然忘记了自己还在打电话。 只是在思考，在思考。 会想出来的......会想出来的...... “陈负责人。” 郑军成喃喃的声音再次传来，他咽了咽口水，试探性地问道： “陈负责人，你是不是暂时没有想到。” 良久。 陈玄顿了顿，旋即深深吐出了一口气，终于承认了这个事实： “对不起，郑军成。” “我暂时还没有找到真正的解决方法。” 然后陈玄看向窗外，望着那轮明月，在尘云的遮掩下，几乎看不见光。 根本看不见光。 陈玄叹了口气，安慰道： “事发突然，我们需要时间，需要信息，需要资料。” “可以，再等一等吗？” 等......？ 郑军成几次三番的想要开口，可却欲言又止。 他想再问问有没有其他的方法，哪怕一丁点机会，哪怕牺牲巨大。 可最后，郑军成只是用略带自嘲的语气说道： “陈玄。” “我们已经无处可逃了。” “......” “陈负责人，感谢您的帮助，跟你聊这段时间，我收获了很多，今天提出的方案，我们都会不遗余力的去尝试，无论成功与否，都将为其他城提供参考。” “我只想最后再问一个问题。” 郑军成如是说道，他的语气带着恐惧，带着茫然，带着求知： “如果我在最后，真的没有守住滨城，我会成为千古罪人吗？” “我害怕。” 陈玄眼如波纹，他听着郑军成宛若窒息的声音，眼波像穿越时间般回眸。 这是郑军成的恐惧。 他害怕面对滨城的泱泱亡魂，害怕面对那些牺牲的同胞，害怕面对人们炙热的眼光，害怕面对人们沦陷的场景。 可......怎么会呢？ 他又怎么有错？ 陈玄像看到了一阵黑压压的云，朝着一座脆弱的城市袭来，可在那城墙之上，还站着一尊佝偻的背影，后面，是数不清的群众。 错是什么？ 在郑军的迷茫下，陈玄坚定的开口道。 “你又怎么知道，这一切是因为你而造成的呢？说不定任何结果都是历史的巨轮，是必经的道路？” 郑军成眼色一抬，他看向前方，像看到了陈玄板正的身体。 而此刻，陈玄正前倾的身体，用尽全力，对着郑军成，一字一句，笃定的说道： “郑负责人，在其位谋其职，你的职责是保护滨城的安危，做自己能做到的事情。” “骂名？” “比的一条条生命吗？” “如果连近在咫尺的生命都无法救下，谈何去拯救远方的人？” “郑负责人！” “世间本无两全，对错怎能分清？” “做事只凭本心，好坏由后人评。” ------------ 第七十六章 新的方向 挂断了郑军成的电话，陈玄马不停蹄的赶往了隔壁的研究所，将这个信息与张启风沟通，眼下滨城危险在即，陈玄希望能尽快找到对抗常理之外的方法。 而此刻张启风还在研究所的休息室睡觉，当他在睡梦中听到了熟悉的声音，迷糊着睁开眼，陈玄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他惊恐的看着陈玄，难以置信的说道： “陈玄，你是中笔仙了吗？” “大半夜的不睡觉？梦游到我家来了？” “难不成下一个死的是我？” “去一边吧。” 看着眼前不着调的张启风，陈玄不禁觉得，科学家确实都是疯子，脑子里每天想着疯疯癫癫的事情。 言归正传，陈玄如是说道： “常理之外出现了变化，滨城......很可能拦不住了。” 陈玄直接说出了最坏的结果，人蛛的出现，根本不是滨城能解决的情况，时间短，事件复杂，放到哪个城都是巨大的灾难。 毫无疑问，各个城都已经开始准备对策了，他们南方虽然还未波及，可如若还不尽快找到方法，那他们的结果，就是下一个滨城。 “呼......原来是这件事情，还以为是啥......我之前就已经知道了。” 张启风裹了裹睡衣，大半夜的还有些冷，撇了撇嘴。 通知刚出来时，他就已经知道了。 张启风当时也像陈玄一样着急，可无论怎么思考，他的脑子就像陷入了沼泽一般，根本动不了。 想到最后，张启风摆烂了。 既然想不出办法，那就不如睡一觉，等脑子清醒了再思考。 张启风看着陈玄这副凝重的模样，自然也明白陈玄同样想不出办法，只是他认为陈玄既然想不出来，为何还要强迫自己？ 说句难听的，就算人蛛一座座屠城，翻山越岭，也得半個月才能到他们这吧。 干着急有用吗？ 掏了掏耳朵，张启风将脚放在了床上，然后无奈地说道： “时间太短了，你现在叫醒我也没有用。” “但是，我睡了一觉，确实想清楚了很多事情。” 陈玄一顿，连忙问道： “说来听听？” 陈玄清楚，张启风虽然看着平平无奇，可当了解了他的理念，陈玄认为他必然是会在这个时代引领新的风潮。 此刻，限制他的只有时间罢了。 现在，解决了这起事件，就会有时间。 张启风眼神睁开，将睡意散去，他将手搭在腿上，终于有些认真的说道： “首先我认为，如果我们再这样一直下去......人类必败无疑。” 第一句话，便让陈玄心头一颤。 “我们至始至终还在常理之外的陷阱中挣扎，这是没有意义的。” “在这段缓冲的时间里，我们得多收集常理之外的信息，不仅要有受害者的视角，更要有我们普通人的视角。” “哪怕很难，我们也必须从普通人的角度认识这只鬼。” 张启风强调道： “我们得回到普通人身上。” “最简单的逻辑，如果我们先变成受害者，再去解决事件，那么世界上永远都会有受害者，我们的牺牲换来的只是一次次的轮回。” “用一个受害者解决上一个受害者，那永远都会有受害者。” “那我们该怎么办呢？” 张启风又是经典的自问自答： “我们得用常理，解决常理之外。” “将这只厉鬼，拉回属于我们自己的领域。” 言轻理重，仿若一扇新的大门缓缓展开。 而按照张启风的想法，如果要真的解决这起事件，最先被抛弃的......就是锚点计划。 锚点计划终究是饮鸠止渴，慢性死亡。 那然后呢？ 能用鬼科学对抗常理之外吗？鬼科学未来可期，自然满足这个想法的先决条件，用人类能理解的力量，去对抗鬼。 陈玄将自己的想法提出，可很快，张启风就嘲笑着陈玄的异想天开。 “你没事儿吧？” “你要我一个月研究出一个学科来？” “那我建议我直接投身到常理之外，看看老天爷能不能将爱因斯坦复活吧。” 张启风正经解释道： “鬼科学正在发展，固然已经有了些许理论了，可任何一门学科，从理论到落地都需要时间。” “时间太短，数据太差，实验太少。” “除非投机取巧，假借科学的名义，行神学的事情，可那样也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听着张启风的陈述，陈玄叹了口气，也知道自己的想法太急切了。 揠苗助长只是在透支未来。 科学必须稳打稳扎，到真正落地的那一刻，才能绽放他的光芒，现在就是一堆理论。 他们能做的，就是为科学争取时间。 但也不是只有鬼科学这一条路。 张启风继续说着，如果说是张启风的想法，不如说，是张启风在借助言语，捋顺两人解决常理之外的逻辑。 他们许多信息都共通，想法也共通，陈玄只需要听着，两人便心意相通。 两人眼神对视，陈玄也知道了张启风的想法。 接下来虽然是张启风一个人在说，可实际上，是两个人的想法—— “解决厉鬼只有两种办法。” “一种是鬼对抗鬼，这是正在研究的鬼科学。” “那还有一种......便是，找到鬼的弱点。” 陈玄一字一句的附和道： “不再通过投机取巧的方式解决问题，而是真正的剖析这只鬼，从正面去解决这起事件。” 常理之外会有弱点吗？人蛛会有弱点吗？ 这些还要再去发现。 陈玄如是说道： “启风，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接下来，我会收集更多的常理之外的资料，并且亲自去一趟现场，去看看人蛛，看看正在经历常理之外的世界，究竟如何？” “好。” 张启风也同样凝重道： “这件事情就交给你了，我的研究现在到了关键地步，没有办法抽身。” “我现在缺的就是时间。” 行动正式展开，他们终于找到了一个方向，可这并不代表柳暗花明。 即便是寻找鬼的弱点，也同样需要过程。 而在他们启动的这一刻。 灾难早已经弥漫了整个滨城。 ------------ 第七十七章 开战 与陈玄的通话结束后，郑军成陷入了沉思。 他望着窗外，望着那泛黄的建筑，望着这片熟悉的城市，沉默良久。 最后，他没有再求助任何人—— 而是将希望放在了自己的身上。 伏案打字，一夜未眠，换来的是万字公文。 只是一个晚上，郑军成就写出了八个方案，从限制人蛛，到斩杀人蛛，从理念到落地，成熟的展现在了一个计划中。 第二天一早，所有滨城的高层人员都收到了郑军成制订的“滨城计划”。 “滨城计划”，是滨城为了解决常理之外事件，做出的最后尝试。 而这计划终于展示了郑军成作为鬼机关负责人的能力。 计划横跨两天两夜，将人蛛离开滨城的时间、路线分成八个段，对人蛛进行八个方案的解决尝试。 滨城计划一经提出，便征得了鬼机关所有人员同意，进而向全滨城人民进行公告—— “所有人民，除了响应的群众，请于这两日深居家中，不要出门，以免被波及。” “这两日，滨城计划将全面启动。” 在这密密麻麻的计划里，所有人感受到了郑军成的决心。 而也正是这些方案，让已经沉寂的城市重新兴起了活力。 生锈的锚点计划再次转动齿轮，腐朽的老树焕发新春，滨城人民们投身到一個个方案的建设中，积极备战。 而滨城人民在一个个方案的筹备里，也意识到了这一次“滨城计划”的不同。 滨城计划里的大部分方案，都是从真正的“保护群众”出发。 这些群众不止是人民，还包括了军人，包括了警察，包括了已经准备献身于锚点计划的人中。 减少对军力，警力资源的浪费，全面调动人民能动性，杜绝不必要的伤亡，救下能救的人。 方案强调了现代科技对人蛛的攻克，包括但不限于导弹，轰炸，冰冻，无人机，束缚......这些只需要用少数的人，便能执行。 这些都是郑军成对其新的尝试。 唯独最后一个方案，与前七个方案截然相反。 那是“回笼”方案的最后尝试，也是‘滨城’方案的兜底计策。 将由现存的两千名锚点，两千名准备投身锚点计划的志愿者，共同组成四千人的敢死小队，对人蛛进行——最后的收容。 他们只有一个目的，用冷兵器去砍断人蛛的肢体，博得那未被扭曲的结果，最后将其收入笼中。 众人看着这最后的计划，也知道，如果计划真的启动......那便意味着滨城计划彻底失败了。 四千人去换几只人蛛，哪怕最后成功了，也不代表这是胜利，只是死了......四千零几个人而已。 但绝大部分人都没有否决这个方案。 因为这个方案有他存在的必要，有他执行的意义！ 滨城是有血性的。 当滨城已经使用人命去填，这代表着，滨城已经全力以赴。 滨城无愧夏国的任何城市，任何人。 风雨欲来。 暴风雨前的平静，是人们交代后事的时间。 很快，第一波对抗到来。 有孤勇者进行战地直播，就为了让全部人民看见这样的场景。 尽管他们看过还会被扭曲感想，但他们仍能短暂的共鸣，哪怕只是一瞬间的清醒，他们也要参加。 而且这些想法只会被扭曲，却不会被消失。 一旦有一天，自己成为了常理事件的受害者，脑海中的一幕幕真相也将浮现，那也将是抉择人性善恶的重要关键点。 人蛛已至。 人群被提前疏散，这是在空旷的郊区广场，飞机在上空盘旋，紧接着炸弹旋即落下。 “砰砰砰！” 硝烟升起，巨大的声响哪怕不透过手机，整个区的人也都清晰可听。 第一个方案，通过溢出的伤害，让人蛛无法痊愈。 整个城的人观察着这硝烟，可过了不久，在烟中......爬行的人影再次出现。 人蛛还在前进。 他身上遍布着不规律的伤痕，有的是灼伤，有的是冻伤，有些是刀伤，有的是刺伤。 炸弹造成的伤害被转换成了其他伤害，而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恢复。 她的身体扭曲，伤口在变异，新的畸形肉长出，带着痛苦的哀嚎，她从口中吐出一把脊髓剑，朝着天空疾驰而去。 脊髓剑，轻而易举的摧毁了飞机，飞机陨落，砸向了空地。 这般场景，让人心中一紧。 人蛛是不死的，且强大的。 可在人民的视线中，飞机此刻也宛如痊愈！一架又一架的飞出。 对抗在继续！ 接二连三的空投持续空炸，人蛛就如同打不死的小强，每次都伤痕累累，可每次都从硝烟中长出，两鬼结合，他的痊愈能力堪比道仙信徒的第二、第三阶段。 但郑军成决策仍旧不变，这些情况，早都在预料之中。 直到人蛛到达区域的临界点时，飞机才没有继续，回旋飞走。 不是怕了，而是此刻人蛛强撑着身子，带着厚厚的相片，走进了人口密集的城市。 为了保护人民，不再进行大面积轰炸，飞机飞向另一处人蛛聚集地，而接下来，这只人蛛将经理方案二的洗礼—— 枪林弹雨，纵火燃烧。 道仙信徒的痊愈并非无限，足够的攻击便可以让其要花费特别长的时间才能恢复。 至于到底要多少攻击？要沉没多少成本？ 现在的人民已经不去想这些了，面对侵入自己家园的怪物，他们又怎能担忧这么多？ 或许事后滨城会造成难以挽回的损失。 可起码现在的滨城......是不死的。 方案三紧随着至。紧接着是方案四，方案五。 人蛛在城市中不断的漫步，这一次，他们不再是闲庭散步，每走出一步，都要耗费巨大的代价。 他们的速度被拖慢，他们愈发的痛苦，他们有些甚至停下来休息，还有一些开始躲避攻击。 人类的攻击，在某一刻，带来了比相片更大的痛苦。 一天一夜的鏖战，转瞬即逝，一个又一个的方案被循环论证，飞机飞过一次又一次，又一架一架的坠毁。 而在一次的方案六的实操中，通过无人机悍不畏死的袭击，加上路边的束缚，竟然真的让一名六脚人蛛的肢体断裂了！！ 此刻，数不清的群众怒吼着冲上前，将其塞进了黑色的箱子里。 人蛛......成功收容！ 也从此刻开始，捷报频传，人蛛终于无法重生了，有些人蛛暂逃，有些人蛛被捕捉。 从天黑至天亮，从天亮又至天黑。 截止至一日半，总共阻止人蛛蔓延......十九只！！ 足足十九只！如此强大的人蛛，在人类的倾力攻击下，已经解决了十九只！！ 人们望向滨城，望向那些仅剩的人蛛！！ 而此刻，已知的人蛛还剩下—— 一百只。 ------------ 第七十八章 螳臂不挡车 两天一夜，转瞬即逝，又显得格外的漫长。 远处炮火轰鸣，而这里却静悄悄的。 一个个人影站在滨城的边界，他们悄然的，静静的等着，看着远方的战局，看的眼神迷离。 战争像一场盛大的宴会，绚烂的烟花在远处忽明忽暗，宴客们的欢呼此起彼伏，一处又一处的篝火亮起，活力与死亡在火焰中交替纠缠。 炮火亮起，照亮了他们坚定的脸，他们木讷的站在原地，未退一步。 宴会在继续，他们便在等待。 他们在候场，随时准备最后的演出。 “各位，还有什么没有做的，要尽快了。” “快轮到我们了。” 听着身边人的提醒，老陈看向远方，那炮火渐渐熄灭，欢呼声在减少，城市渐渐归于平静，直到最后，好像整个城市都陷入了寂静之中。 只剩下了他们的心跳，只剩下他们的呼吸。 老陈又掏出了自己的钱包。 除了他女儿的相片，上面又多出了一张相片。 是他和老张的合照，他们那天吃完饭咧着嘴，用手机随手照了一张，只是，当时是两个人，现在却只有他一个人了。 老陈抚摸着相片，有些发愣。 老张走的时候，跟老陈说，他还没有给老陈的女儿结婚红包，将三百块钱的红包塞到了老陈的手里，然后拿走了老陈手上的任务相片。 老陈想抢回来，可老张说不急，等老陈将红包交给了女儿，再把这张相片还给他。 老张想老陈活下去，有牵挂的人都该活下去。 可是老张。 明明谁都该活下去。 老陈将合照放回了钱包里，又放进了胸口的口袋，他今天没有穿警服，久违的想穿便装。 他擤了擤鼻子，最终看向了前方。 这场注定失败的战争必须要用一场盛大的牺牲来收尾，这是滨城的交代。 而这场交代，他是最好的人选。 谁都该活下去，老陈决定不了谁能活下去，但他能决定自己去死。 毕竟死的是他这样一個老头子，肯定更物超所值吧。 顿了顿，老陈看向天际。 老张有耳背，经常听不清老陈的话，于是老陈便将手放在嘴边，朝天空大声的喊道： “老张，我失约了！” “下辈子，我再请你喝茅台！” ...... ...... 在城墙边缘的居民们，他们探出脑袋，看向远处的街道，无言。 他们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一个小女娃伸出手，指着这成群结队的人，奇怪的问道： “姐姐。” “他们在干什么？” 她又伸出手，指向了街道的尽头，一个女人趴在地上，缓慢的爬行。 “她又在干嘛？” 妹妹刚伸出手，姐姐便握住了她的手，然后收回。 她也望着街道的尽头，只不过是另一边。 那是成百上千的群众，里面有警察，有军人，更多的，是衣衫褴褛的群众。 他们或是握着刀，或是握着剑，有人拿着枪，有人开着车。 他们一言不发，他们眼神锐利。 姐姐回过头，看向身后放着的两张遗照，他们的父母是这次事件的受害者，被其他受害者所杀死。 眼光牟动着，姐姐忽然潸然一笑。 随后，她蹲下，用温柔的声音解释道： “妹妹，姐姐要走了。” “姐姐，你要去哪？爸爸妈妈还没回来......” 妹妹攥住了姐姐的袖子，有些担忧。 可下一刻，姐姐拍掉了妹妹的手，她再笑不出来，她温柔的眼神换成了绝望与不甘，全是愤怒与仇恨，她一字一句的说道： “我还要说多少次！！” “爸爸妈妈不会回来了，你为什么不懂？死这个字，你就这么不懂吗？” 妹妹愣在了原地，她的手有些颤抖，有些发寒。 姐姐松开了手，退后道： “我也不会回来了。” “我要去报仇，我要去给爸爸妈妈报仇！” “等你长大了，你就会懂了。” “可是姐姐......” “姐！姐姐！！” “不要丢下我！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姐姐转身，拿起了桌上的菜刀，转身离开了家，她关上了门，她知道妹妹拿凳子开门要很久，她一转眼就可以不见了。 她对不起妹妹，可她要去报仇。 爸爸妈妈都没有了，那倒不如跟他们一起去了。 于是，在妹妹凄惨的哭声与拍门声中，姐姐消失在了走廊的尽头。 可妹妹什么都不懂。 她还在说道： “那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那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 ...... 最后，还剩下九十五只人蛛。 这里是许多人蛛的必经之路。 炮火渐渐乏力，人们也逐渐疲惫，人蛛接二连三的出现，不是所有都能遭到全面打击。 但这一次，必然是他们最难通过的一关，因为他们将面对的是人肉组成的围墙。 只要造成了肢体断裂，人们便能立刻反应过来将其捕捉，这比那些机器靠谱多了。 虽然所有人都下意识的忽略了那些数据，忽略了要砍多少刀才能搏中肢体断裂，不过没关系，他们只是求一个可能。 或许呢？命运真的站在了他们这边，他们的所有攻击都对人蛛造成了断肢的威胁。 如果放弃了，那就真的没有希望了。 只要坚持下去，就算成功。 要坚持下去。 老陈望着道路的尽头，女孩望着道路的尽头，军人们望着道路的尽头，群众们望着道路的尽头。 终于，在无尽的夜色中，三只人蛛的身影悄然出现。 人蛛将面临最后一关。 而滨城，也在最后一关。 一声振奋人心的呐喊在人群中响起，这是第三声的震鼓，这是最后的斗争。 “同志们！” “我们的牺牲是不会白费的！我们或许会死，但人类将永存！” “不要害怕，不要畏惧，不要胆怯，不要后悔。” “人生自古谁无死！” “留取丹心照汗青。” “我们......杀！” “我们让开！” 广播的声音覆盖了这口号声，远处传来车辆运作的声响，郑军成站在车上，手拿着对讲机，他脸色凝重，不忍，却又释然的看着滨城的人民们。 他说的话，却让人民们有些惊讶。 郑军成在说什么？ 他又重复了一遍： “群众们，我们让开吧。” “滨城计划最后一个方案暂时冷冻，所有锚点回归正常的生活，维持明暗的秩序，而不是继续螳臂挡车，对抗人蛛。” “但这不是结束。” “等到我们有朝一日能真正对抗鬼了。” “滨城计划，会重启的。” ------------ 第七十九章 激流勇退 郑军成的话掷地有声，他每个字都很清晰，但大家却不能理解。 人蛛在前进，很快就会走到人群之中，可现如今他们进退两难，举着手中的刀剑，不知是战是逃。 为什么不执行了？ 他们已经不怕死了，就想和人蛛同归于尽，不行吗？ 已经箭在弦上，还能不发？ 郑军成望着大家眼中战斗的欲望，叹息。 激流勇进是一种勇气。 可激流勇退，更需要勇气。 大家现在还很不服，郑军成看着越来越近的人蛛，只能继续说服道： “如果最后是几只，十几只的人蛛，我都不会站出来，因为我们有希望全部收容。” “可现在太多了......九十五只的人蛛，太多了。” 郑军成的声音在空旷的现场传递，显得格外的沧桑与悲凉。 “与其为了证明我们没有做错，倒不如......承认我们错了。” “我们就是拦不住的。” 郑军成的声音是此刻最难听的话，他在说，现在大家英雄赴死的举动是自我感动，是浪费人命，是毫无意义，是螳臂当车。 可忠言逆耳。 宛若一盆冷水，浇在了他们的身上。 郑军成继续说道，说出这番话，既是在拷问大家，也是在拷问自己。 “说到底，我们城市其实已经不在乎人蛛的存在了，人蛛并不会主动伤人，只会传播，我们本就传播严重，虱多不压身，还怕什么人蛛？” “可一旦我们为了这些人蛛，牺牲了我们全部的人，我们接下来也无法控制滨城的局面。” “常理之外并没有消失，留下来的弱小的人们，会彻底裸露在鬼的袭击下。” “两相抉择下......我们得先顾全自己城的人民。” “我们不应该脑袋一热为国捐躯，而是应该趁着这段时间，去发展，去研究。” 质疑声响起，众人问着郑军成，需要一个答案。 “那如果，波及了别的城市怎么办......” 一些特别有正义感的人说道，这也是他们正在做的事情。 现在的互联网上，铺天盖地的都是声援滨城，希望滨城能够守住城，战胜诡异，不要让诡异外溢。 可现在......他们不战先怯。 他们滨城会被怎么看？ 郑军成很肯定的说道： “不会怎么看的。” “我曾经问过一个人，如果守不住城了，我会成为千古罪人吗？” “可他告诉我，这是历史的洪流，这是时代的车轮，在大势面前，我们每个人都是蝼蚁。” “如果我们强行解决这起事件，那我们到底是被人心所驱，还是保家卫国？” “哪怕我们死守城市，最后城门没破，也依旧会有流言蜚语。” “即便我们急流勇退，不再守城，也会有人理解。” “最后，我希望，我们的人生不要因为一时的热血，而留下遗憾。” “我们做事，只需要问心无愧罢了。” 郑军成看向这密密麻麻的人群，不仅仅是之前报名的人，还有自发组织的群众，黑压压的，他们都有自己参战的理由，或是等着复仇，或是等着殉命。 老陈要下去陪老张，姐姐要下去找妈妈。 他们或是愤怒，或是厌恶的看着郑军成，因为他在阻止正义。 在悲剧面前，太多的理由活不下去了。 郑军成说道： “人想死是有原因的，可活下去也会有原因。” “活着比死难多了，当我们真正的找到了对抗鬼的方法，我们滨城终有一天，会清洗我们的耻辱。” “但现在......滨城计划冷冻了，我们各回各家，明天是新的一天。” “大家都累了，休息吧。” 郑军成劝道，最后一句，让大家有些触动。 大家确实累了。 多少天的奔波，多少天的疲惫，多少天的提心吊胆，多少天的彻夜难眠。 他们想回家了。 终于，有些人散去了，有些人还聚集着，还在思考。 人蛛已至，行走在人群中，这些人身上都有相片了，她压根就不想理这些，只是驮着沉重的相片，向着远方不断前进。 遇到一些没相片的，就伸出八只手，往他们的手上塞，然后继续前进。 周边的人拿着刀，拿着剑，拿着枪，矗立在一旁，不知道是进是退。 “铃铃铃。” 老陈愣了愣，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这是女儿的电话。 “爸爸，你现在在哪呢？为什么一直不接电话？” 听着女儿的话，老陈咽了咽口水，然后说道： “我，我没事......就是老张叔叔托我带红包给你。” “等安稳了，我一定去南方找你。” “好。” 老陈关掉了电话，眼中五味杂陈，他看向天际，久久不是滋味。 良久，他自嘲了一下。 原来胆小的不是老张，是他啊。 “都回家吧，别在这看戏了！听官方的，准没错！” 老陈号召起了周围的人，进行现场的疏散。 人潮慢慢退去，姐姐站在空地，看着周边的人，她眼中的仇恨还未消去，握着手中的菜刀，久久不能释怀。 她与鬼有血海深仇啊。 她杀了她的父母，她怎么能忍！ “姐姐！” 幼稚的声音响起，姐姐顿时一愣，她回过头，只看见一个影子嗖的一下冲过了她的面前。 紧接着，她就看见自己的妹妹冲到了那诡异的人前，拼命的拍打着。 “叫你欺负我的姐姐，叫你欺负我的姐姐！” “姐姐别怕，他已经被我打坏坏了。” “姐姐别哭噢。” “你在干什么！” 姐姐一惊，扯过妹妹，警惕的看着人蛛。 好在人蛛并没有动作，只是看了一眼妹妹，然后若无其事的走开了。 还好，还好。 姐姐松了一口气，没想到妹妹的举动居然没有惊动他。 听大家说，只要一动这個奇怪的人，他就会暴起伤人，妹妹的举动差点就惹祸上身了...... 想到这，姐姐生气的看向妹妹，质问道： “你到底在干嘛？” 可妹妹嘟着嘴，一脸严肃的说道： “姐姐，我在帮你教训他呀。” “我之前摔倒了，妈妈也是这样的，她会打地面，说地面坏坏。” “肯定是她欺负你了对不对，我要帮你打他！” “打完他了，姐姐就会跟我回家了。” 妹妹天真的说道，这番话让周围的人侧目，让姐姐心头微颤。 过了半响，最终姐姐释怀的笑了。 她摸了摸妹妹的头，一滴眼泪流在了妹妹的脸上，妹妹又慌张了，作势又要去打人蛛，但这一次，姐姐拦住了她，然后牵起了她的手。 “不用了，我们回家吧。” “妹妹还太小了，我也太小了。” “等我们都长大了，我们再来打他。” 妹妹惊讶，然后眼睛眯成月牙，笑嘻嘻的说道： “好！” 最后的一道防线不攻自破，可人们却如释重负。 如春风化雨般，滨城最终选择了妥协，与常理之外暂时的共存。 但人蛛的威胁并未停止。 下一个抵达战场的是—— 旦城。 ------------ 第八十章 楼市泡沫陷阱 旦城选择了“和解”。 夏国降至冰点。 唐城鬼机关会议室里的众人沉默不语。 为首的孔正城长单手撑着自己的下巴，眼神涣散，他屡屡深呼吸，缓解眉头的紧皱。 而与会的所有人更是脸色难看，绝望难以掩饰。 “滨城失守了......” 林峰喃喃道，这个消息对整个夏国都属于最大的噩耗。 滨城失守，不仅仅是对常理之外失去控制，更代表着鬼类事件......第一次彻底失控。 鬼类事件由此刻起，正式从城市的危害，变成全国的危害。 “常理之外与道仙的结合，既让扎根的常理之外产生了移动性，又让众矢之敌的道仙变为常人。” 两者互补结合，对于人类而言，是最坏的结果。 众人的心中都忍不住升起一股寒意，因为就在不久前，他们才提过类似的想法。 利用鬼去对抗鬼。 这个想法固然优越，颇有种以彼之矛攻彼之盾的情境，人类稳坐钓鱼台，坐收渔翁之利。 可实际上，谁能确保这样的对抗，到底是好的结果，还是坏的结果？ 张启风说出了结论，这也是他与陈玄一直抵触“盲目使用鬼能力”的原因。 “在生物学的解析上，两种生物相处的结果一般分为三种，要么和平共处，要么你死我活，要么就是互利共存。” “而我们本就没多少试错的机会，一棋下错，满盘皆输啊。” 刘梅放下了二郎腿，她的指甲敲着桌面，发出擦擦的声响，伴随着每个字出声道： “现在不是我们感慨的时候了。” “滨城失守意味着其他城市要遭到常理之外源源不断的影响。” “你们知道现在滨城每天死亡人数多少人吗？保底上千人的死亡，一旦有大型建筑被袭击，那便是上万的牺牲，还不包括受伤的，精神受创的，昏迷的。” “这个数字还在不断增加。” “现在，滨城的人根本就不能出门，要么受到受害者的袭击，要么受到道仙信徒的追杀，已经无法恢复正常的社会秩序了。” “那我们呢？” “我们要成为下一個滨城吗？” 刘梅说这番话的时候情绪激动的很，他的声调很高，在整个会议室里回荡。 可下面，又有一个弱弱的声音出声，这位同样是之前专案组的负责人，他看着滨城的报告，如是说道： “可是......我们拦得住吗？” “滨城虽说沦陷了，可他们又做错了什么？他们的行动是迅速的，做的反应也很正确，还限制了十九只人蛛。” “最后滨城在权衡利弊后放弃抵抗，我是理解的。” “说实话，我们人类出现以来，共生的东西太多了，疾病、细菌......很多都是我们人类逐渐适应，然后共存的。” “如果与鬼同归于尽，那人类的反抗也没有意义。” 刘梅却不服，如是说道： “难道它比笔仙还要无敌？” “笔仙可是看不到，摸不着，枪械无效化的存在，人蛛能够被物理手段解决，还能算威胁？” “我们还有准备的时间，只要准备好，当人蛛来的那一刻，又凭什么不能打！” “我是不能忍的。” “陈玄！！” “说说你的看法吧。” 刘梅恶狠狠的看向了沉默的陈玄，整场会议上，陈玄都还没发表自己的看法，他只是看着屏幕里的资料，不断注视。 而孔正也看向了陈玄，作为鬼机关的负责人，他的意见在此刻甚至比城长还要重要。 看着大家凝视的眼神，陈玄放下了平板，眼神微微一沉，旋即说道： “我觉得大家可能太乐观了。” “在这一点上，我同意刘梅的话。” “我认为必须阻挡‘常理之外’，因为唐城没有潜力成为下一个滨城，甚至南方的所有城市，都当不了下一个滨城。” “一旦失守，我们......只会被毁灭。” 陈玄咬死了这个结论，众人明白，陈玄是个不轻易做出结论的人，可做出结论时，他比谁都要坚定，他一定有更重要的理论，去证明这件事情。 可众人还是不理解。 为什么唐城会比滨城更差？难道南方的素质更差？更容易受到相片的蛊惑？ 自然不是这么荒谬的理由。 最后，陈玄说出了一个让人鸡皮耸起的理论。 他身子前倾，沉重的说道： “鬼的威胁是会被放大的。” “常理之外在滨城实际上是最弱的，因为他杀的人还不够多，可当常理之外离开滨城，每离开一个城市，就代表又一个城市沦陷，那么他的威胁将会不断的放大。” 这番话令人胆寒，让现场的人鸦雀无声。 “滨城有得选，但是我们没得选。” “我们只有将他们拦下，一旦常理之外南下，恐怕是真正人间地狱。” 陈玄说出了最坏的结果，也击碎了大家的幻想，他们并不是滨城，一旦常理之外降临，他们只会比滨城惨数百倍。 刘梅也欣慰的看向了陈玄，这一次，他们也终于到达了同一阵线，必须倾尽全力的拦下厉鬼。 可没过多久，又被陈玄打脸了。 因为她的方案也被否定了。 陈玄继续说道： “也正是因为这个放大效应，滨城的举措我们没办法复制。” “用物理手段确实对常理之外造成了一定的威胁，但那仅限于在滨城的时候。” “鬼经历的城市越多，那么他就会变得更强大。” “眼下，‘常理之外’如同楼市泡沫，如果找不到根本的解决办法，后者便要用更高的泡沫去解决前者留下的泡沫，一个又一个的城市接下去，而泡沫也会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直到再没有城市可以接盘，顷刻间，泡沫崩盘。” “整个夏国承受最大的代价。” “试想一下......如果北方的所有城市最后都没有抵挡住常理之外，当常理之外南下时......他们会孵化多少人蛛？” “我们面临体量，必定是几万，几十万的人蛛时。” “这时，物理手段将完全失效。” “一个独立的生物变成群体，量变引起质变，解决厉鬼的方式也必须从独立性，转换成集群性。” “......” 所有人听了陈玄如此言论，少有的乐观被彻底泯灭。 他们本以为，面对常理之外，要么一战，要么共存。 可实际情况，却可能是......团灭。 未来看不见些希望。 找到解决方式......说得轻巧，可如果真的有解决方法，他们又何必要在此纠缠这么久，滨城又怎么会沦陷？ 陈玄此刻也没找到鬼的弱点。 所有人心中都不免升起苍凉，如果他们在常理之外到达之前，还没有想到遏制的手段，那整个南方都会沦陷。 这时该怎么办？ “啪！” 一拍桌子，孔正猛地说道。 “都振作一点！现在鬼还没杀死我们，我们却先被自己吓死了。” “我们还有时间寻找解决的方法，而且......也不是只有我们城在战斗。” “我可以跟大家透露，北方此刻仍没有宣战的打算，这说明，他们有除了战争之外的解决方法。” “说不定，北方城市在对鬼的研究上已经有了突破性的进展。” 没错。 这同样是种解决办法。 众人心中升起些许的希望，如今每个城市对鬼的研究都日新月异，发展迅速，也许这场灾难也轮不到他们来对抗。 如果泡沫在第二手便爆裂，那么最坏的结果就不会到来。 现在，只看北方周边城市的对抗了...... ------------ 第八十一章 墙 旦城边境。 灰墙之外，是连绵的青山，灰墙之内，是刺破天际的高楼。 这面灰墙，正是旦城蓄谋已久的“防火墙”。 黎明划破山峰，照亮了周吉自信的脸。周吉站在瞭望台上，推了推眼镜，静静的望着远处，而身边，不间断的传来一个又以个既定计划完成的消息。 “报告周负责人，最后一段防火墙的建设已经彻底完工了。” “报告，所有墙的地方都派了重兵把守，配备重型火力。” ”报告，已经对城外进行全面监控，雷达、声呐、无人机、飞机，一旦检测对象出现任何可疑对象......会直接攻击！” “报告周负责人，现在万事俱备！” 只欠东风。 周吉拿起杯子喝了一口茶，迷离的眼神在热气中若隐若现，他望着山外青山，此刻，是狂风暴雨前最后的平静。 周围的人不安，紧张，甚至害怕，恐惧。 周吉却对这些人感到鄙夷，他们就像滨城一般，难以理解。 至于吗？ 他不喜欢滨城，这不是针对，而是对北方的非发达城市一视同仁。 以前，他觉得这些城市几乎都长了一个样子，老旧的城市，泛黄的外墙，成片的针叶阔叶林，腐朽的下水道管网，还有人们狭小的眼界。 他们是富不起来的。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之前他只是看不上滨城，可现在起，他更难掩饰眼中的厌恶。 如若不是滨城，他们又何必花这么大一笔钱，投在毫无意义的防火墙意义上，这实际是给滨城兜底。 他们之前便是夏国的累赘，拖慢国家发展的脚步。 现在也果不其然。 哪怕周吉从始至终没有见识过真正的“常理之外”，可他知道，一个巴掌拍不响。 如果不是滨城太弱，常理之外又怎么会响？ 收回自己无奈的感想，周吉再次看向震动的手机，这是由滨城负责人发出的信息—— “常理之外与道仙产生的结合体已经四散，滨城已无法控制局面，请各城警戒，请各城警戒。” “接下来，我们将用‘危险’来直接诠释城市即将遭遇常理之外的威胁。” “根据估测，预计还有4小时，三十余只‘危险’将到达‘旦城’。” “请旦城尽早组织人员的撤离，并且普及常理之外的威胁，警惕人们不要相信天外来物，一切成功只能靠自己。” “请旦城注意......” 还有四个小时。 虽然信息将情况说的十分严重，可周吉却仍未对常理之外产生太大的恐惧。 连滨城都能歼灭十九只的危险，那以旦城的实力，防火墙的水平，解决三十余只，岂不是信手拈来？ 之前在解决道仙信徒时，旦城也没有使用回笼计划，而是直接用强大的火力进行压制，城里的道仙信徒就被彻底解决了，对此他们是有经验的，而面前的山脉也是天然的战场，火力直接覆盖，什么东西来，都能轰成臭鱼烂虾。 最关键的是，周吉的防火墙计划是足够缜密的。 他抛弃了锚点计划，因为他认为，如果用受害者解决受害者，那这只会是一個死亡循环，永远无法跳出这个论证陷阱。 只有用普通人解决危险，才能成功。 那周吉用什么来稳固旦城的“认知”呢？ 这个问题并非无解。 只要抛弃了认知，便无需稳固认知。 在此之前，他们已经向整个夏国广而告之，现在的旦城不能进，也不能出。 任何人，一旦在城墙外，那么便......即刻射杀！ 当时也正是这样一番解释，说服了旦城的所有领导。 “防火墙计划并不是为了拦截厉鬼，而是为了拦截人类。” “常理之外不是能扭曲认知，将受害者认成普通人吗？” “那我干脆就不要认知。” “我们广而告之夏国，旦城不接受任何人，那么所有靠近的人，哪怕是人，也都不是人。” “管他究竟是人是鬼......” 周吉敲着桌子说道： “来者皆杀。” 距离“危险”到达，还有三个小时。 周吉看向手机屏幕，思索着要不要下达开战的指令，可当他看向外面时，城外仍旧空无一物。 一阵微风吹过，风吹草低。 什么都没有。 思索着，三小时还早，周吉决定还是再等一等。 之前他只担心自己的计划能不能顺利完工，可现在计划已经彻底完成，没有犯下误工的低级错误。 只要不是低级错误，周吉认为自己必胜。 周吉喝了一口水，水有些凉了，他添了一点，这时，手机再次响起，周吉看向了手机。 “警告警告！距离危险到达，只有......一个小时了！” “旦城人民，请立刻警惕起来，请立刻警惕......” 周吉眉头紧凑，他确认着信息，但随即，他又舒展了眉头，轻笑。 “一个小时，这么久的时间，担心什么？” 周吉觉得有些难以理解，明明还有一个小时，紧张什么？ 他又看向了前方。 太阳升起，青山绿水。 也是，还有一个小时......怎么可能走到城外呢？ 周吉假寐，可信息发的是越来越频繁了，周吉觉得有些烦躁，但保险起见，他还是再看向了手机。 “距离危险到达，还有半个小时。” “距离危险到达，还有二十五分钟。” “距离危险到达，还有......二十分钟！！！！” 周吉看着这一条条信息，眉头一皱，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不是还有二十分钟吗？ 周吉看向墙外，空无一物，微风拂过草地，绿树迎风弯曲。 虽然面前空无一物，但周吉笃定了，如果到了危险应该出现的时间点，哪怕城外什么都没有，他都会开始战争。 说不定危险会隐形？毕竟他也没见过真正的“常理之外”。 但现在太早了！ 还不是那个时间点。 周吉继续等待，信息轰炸的越来越频繁。 “距离危险到达，还有五分钟。” “距离危险到达，还有三分钟，请旦城立刻反击，请旦城立刻反击！” 周吉看着滨城传来的消息，觉得他们越发的搞笑。 还有三分钟，反什么击？ “距离危险到达，还有五百米！！这是最后的警告！” 五百米，五百米这么远，有什么好警告的，旦城就不能沉默一点吗？ 周吉看着每一条信息，信息越刷越快，越刷越快，直到， “危险距离到达还有一百米。” “危险......” “已经到达！” 周吉猛地抬头，看向四周，他的眼神里带着疑惑。 明明还有一百米，怎么突然就到达了，这可是一百米。 而且面前...... 根本没有任何东西啊。 荒谬在周吉的脑海中升起，他摇摇头，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是滨城在撒谎吗？ 周吉松了口气，他懂了，滨城就是太保守了，明明还有很远才到，可他们太害怕了，所以才说已经到了。 他抬头，重新将内心调整回平静，然后看向了远方，看向平静的城外。 静静的等待危险到达的一幕。 届时将是最华丽的舞台剧，最盛大的演出。 他也将青史留名，成为名...... “你好。” 一声若有若无的声音从他的身侧发出，周吉停止了思考，他转过身子，看见了一个姿势怪异的女人。 有些奇怪，但出于礼貌，周吉还是俯下身，微笑的询问道： “请问有什么可以帮你？” 询问落下，而眼前的女人脸上露出欣喜的表情，然后从后背密密麻麻的相片中，挑选出了一张相片，然后缓缓的递出。 一边递出，她一边用哀求的语气，痛苦的说道： “你好，先生。” “这张照片好重。” “您能帮我拿一下吗？” ------------ 第八十二章 驭仙 两小时后，旦城紧急发布公告。 视频里的负责人从周吉被换成了一位名叫李正的研究员，此刻他脸色难看，颇有一种被赶鸭子上架的尴尬感。 他坐在桌前，对着摄像机，拿着稿子，硬着头皮的念道，向全国公布这则令人窒息的信息。 “两小时前，旦城确定城市遭遇‘常理之外’袭击，目前已出现‘NPC’现象，旦城宣布正式从对抗，进入自救缓解。” “第一起确定事件由原鬼机关负责人周吉提供。” “根据他的口述，他当时在观察室，明明几番察觉到了诡异，可当他要展开轰炸行动时，他的认知便被扭曲。” “具体表现为：明明看到了诡异，可一转眼又没看到；明明很急迫，可下一秒又觉得能等；明明近在咫尺，却感觉相差甚远。” “直到最后，‘危险’在他面前，他都不愿意相信，递给他相片的人是常理之外的受害者。” “他也因为不相信这件事情......最后成为了受害者。” “虽然他的‘防火墙’计划失败了，但是他亲身宣告了‘常理之外’正式进入旦城。” “也请其他城市警惕这种情况，锚点是必须要有的，这是我们用血和泪得出的结论。” “只有通过‘锚点’，才能对其造成伤害。” 李正说到这，颤抖着几番无法再说下去，他已经能想到接下来的旦城会是怎样的下场。 可他们只能尽力的去弥补，现在，只希望后来者不要再犯这样的错误。 “所有非锚点的人，都会受到常理之外的扭曲，我们尚且不知道这个扭曲的极限是什么，是最亲近的人说的话都无法相信，还是当他说出口的那一刻，便已经变了内容。” “要多盲目的信任呢，才算抵抗扭曲，要多疯狂的人，才能认清真相？” “我们不否认世上有某些天才，能拨乱反正，明辨是非，但这世界绝大多数都是普通人。” “我们需要找到普遍性能够解决这起事件的方法，哪怕是普通人，也有解决的可能，而不是靠奇迹，靠命运。” “我们能找到这样的方法吗？” “如果有城市出现最新的进展，请立刻联系我们旦城，在这个时间段，我们应该共同解决方法，共度难关......” 后续便都是旦城求助其他城市的内容，关键信息已寥寥无几，众人没有太注意。 将死之人，其言也善，旦城沦陷，给出的忠告也总算有用了。 他们最终否决的自己之前的理念，始终还是需要锚点，才能通过锚点，使用锚点外的力量。 一味的避开使用锚点，是刚愎自负的行为，眼下人类还没有真正能对抗鬼的能力。 对于这个结论，有些城市在思考，有些城市则嗤之以鼻。 上城，元城等各种城市，由于灾难近在咫尺，对于旦城这個结论感同身受。 锚点计划的存在是伟大的，旨在以人作为指路的明灯，是现在滨城旦城还维持着秩序，对抗鬼的重要原因。 而经过三番四次的事实论证，这个结论愈发的坚定。 绝大多数北方城市都认为，所有的计划，都应该在锚点计划的基础上进行。 但是南方则持反对意见。 以唐城为首，南方仍旧未启动征集锚点志愿者的行动，并且坚持以‘泡沫陷阱’说服城市的群众，锚点计划在南方并不适用，锚点计划只是死亡循环。 谁都知道是死亡循环，可是南方拿得出更好的方案吗？ 仍旧没有。 目前，仍然是一句空头口号。 危难中的人民逐渐对南方有些失望，拿不出更好的方案，却一直否认现在的方案，这不是在搞笑吗？ 甚至南方的人民都对自己的城市失望了。 到底还要多理想化？真的能想出彻底遏止住北方人蛛的方法吗？ 网络上越来越多的声讨，越来越多的舆论在滋生。 “如果不是内心有邪恶的欲望，怎么会被常理之外蛊惑，要我看，这是人类在清洗自己的罪。” “对啊，如果解决不了鬼，那就解决人啊，把那些犯人，罪犯都提前杀死，管控起来，如果大家的道德界限都够高，不就能解决了吗？” 这般的言论越来越多，可他们似乎从来意识不到自己的问题。 都能说出这种话了，认为自己绝对不会沦陷，认为犯人罪犯都提前杀死，那么自己的道德水平本来就不高。 谁都认为自己能扛过来的时候最难扛过来，常理之外就是来给这些人一个教训的。 可能说他们错了吗？ 陈玄理解他们。 这是因为没有看到希望啊。 没有希望，那绝望的情绪就会逐渐蔓延整个国家，直到最后正常的人变得不正常，乐观的人变得只有绝望。 陈玄叹气，肩膀上的担子越来越重。 要想彻底让大家的恐慌平静，不能只靠一个个公告，一次次牺牲。 最重要的是方法。 解决常理之外方法。 脱离锚点计划，到底还能有什么方法？ 陈玄在思考，他仿佛置身于一个黑色的屋子，在一个孤独的深渊。 哪怕他之前面对鬼类事件想出了许多的方案，可那些方案在常理之外面前，都只能算作小聪明，小伎俩。 他渐渐不再被群众所期待。 而群众们，此刻聚焦于上城。 根据滨城的警告，往西前行的人蛛，已经快到了上城。 而至上城的人蛛，比旦城还要多，高达五十余只。 上城人心惶惶，道仙未过，常理之外又至，上城真的能挡住吗？ 甚至有的上城人士已产生了逃离的想法，能逃一时是一时，而上城也并没有封城，到目前为止，似乎都还没有任何举动。 正当人心惶惶之际，一则消息传出，振奋众人心。 这是一起事实论证。 数十名道仙信徒从鬼机关的研究室走了出来，他们的眼神带着懵懂，年龄看着都不超过十二岁。 他们的眼神中带着蔑视，带着凌然，而他们的身边，脊髓剑如影随至。 城市在欢呼，众人在吹捧。 这数十名的道仙信徒见此，更觉得自己是上仙。 而在这数十名道仙信徒之后，赵成与张怀义正凝视着城里的一切。 这个实验无疑是走钢丝，一旦出现差错，满盘皆输。 可到目前为止，实验还算成功。 而且计划在人蛛到达之前，成功落地。 这是他们对抗常理之外的倚仗，也是他们日后对抗“鬼类事件”的根基。 他们称之为—— “驭仙。” ------------ 第八十三章 销片方案 驭仙！！ “驭仙计划”一经面世，全国爆燃！ 网上热烈的讨论着关于“驭仙”的话题，无数的人分析驭仙计划的成功可能性，“驭仙”二字瞬间引爆夏国，登上互联网的热搜头号位置！ 当那数十名的道仙信徒真真切切的站在上城之外，这浩荡的一幕，终于打破了群众们久违的压抑！ “艹！不多说了！上城牛逼！驭仙必胜！” 一名小胖子颤抖着打下了这一行字，发出帖子，紧接着无数人跟帖回帖—— “驾驭道仙......狂！上城太超前了！” “妈的，我之前就说驾驭道仙可行，可当时全都说我是个疯子，现在终于证明我说的是对的了！” “楼上，驾驭道仙最关键的是方法，而不是想法，上城能研究出驾驭道仙的方法，有这样的城市，我们真的是太幸运了！” 还有博主公开放言： “所有人，本账号关注点一点，接下来我将使用超远距离无人机全程直播道仙信徒与人蛛大战！” 瞬间，这名透明小博主成为百万粉丝。 还有之前因分析鬼类事件而出名的up主，在自家书房，眼神骄傲，手指敲击着桌子，振振有词的给出驭仙计划具体的分析—— “以鬼攻鬼，意味着人类终于回到了操盘手的位置！” “驾驭道仙，很多人能想到，但能做到的——” “只有上城！” “好！！” 弹幕疯狂刷着屏幕，直播打赏刷个不停。 当然，最为瞩目的还是研究出驭仙计划的上城鬼机关，城长赵成，鬼机关负责人张怀义说的每一句话都被人逐字分析。 在万众瞩目下，城长赵成只在社交平台上通过官方账号回应了两句： “黑夜漫漫，但终将会迎来光明，现在我们终于可以说出——” “群众，请相信我们！” 短短的两句话，却让许多人热泪盈眶。 两栋城的相继沦陷，担忧自身的安慰，身边好友的不断死亡......让夏国的气氛降至深渊。 而此刻，终于有一道光出现，以鬼治鬼，人类重回......钓鱼台。 一个真正建立在鬼之上的计划，影响之大，可想而知。 大学宿舍，工厂车间，办公写字楼，甚至大街小巷，都能听见人们不断传来的欢呼声。 现在的上城，已然是全国的焦点了。 全国人民，已然关注着上城的一举一动。 ...... ...... 同一时间，唐城鬼机关。 上城“驭仙计划”公布后，唐城经受的舆论压力骤减，之前骂唐城的那批人又全部去讨论驭仙了。 林峰望着屏幕里数十名御剑的道仙信徒，眼神震惊又欣喜。 所有人都没想到，上城居然真的在这么短时间内，实现以鬼治鬼，驭仙灭常！ 这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柳暗花明又一村，尽管众人都不甘人后，可如果上城成功解决了事件，南方也能因此受益，也在以后解决鬼类事件上，踏出了跨世纪的一步。 他们的思路本就陷入凝滞，今天会议的主题，也紧急由讨论解决方案转变为了讨论驭仙方案是否能成功。 如果能成功，他们唐城是不是也要发展驭仙，哪怕依葫芦画瓢，也要跟上北方的步伐？ 虽然驭仙本身带着极高的风险性，但珠玉在前，他们如果再这般保守落后，就不是在保护群众，而是优柔寡断，故步自封。 郑国福看向主位上的陈玄，陈玄迟迟不开口决断，让众人等的有些焦虑。 “陈玄，你怎么看？” “是否要改变我们现在的解决方针，先进行驾驭道仙的研究，保险起见，我觉得可以同步进行。” 郑国福说道，这是目前最好想到的办法。 张启风也在思考，如果从零开始培养，他们需要多久才能制造出第一批用以驱使的道仙信徒，又该选择什么样的人，才能提高项目的成功率，这些都是上城未披露的细节。 但这些想法，最终还是要陈玄决定。 陈玄抬头，望着其余人的目光，一时间有些恍惚。 不知不觉间，他居然一步步的坐到了主位上，也从以前出方案的角色，变成了做决策的人。 陈玄深深吐出了一口气，大家期盼着他现在给出方向，他不能再等下去了。 紧接着，陈玄直接说道： “无需理会，我们走我们自己的路。” 陈玄放下了手中的平板，然后重新拿出了自己的笔记本，翻到了倒数第二页。 全场哑然，难以置信。 “为什么啊陈玄！你可别意气用事啊。” 众人用不理解的眼神看向陈玄，难道是一直以来的成功让陈玄升起刚愎自用的想法？不吸收外界的想法，迟早会出事的。 之前作为上司的郑国福此刻也以老师傅的身份劝道： “陈玄，至于这么果断？哪怕同步进行也好啊，就怕最后如果我们真的想不出方案，也有个兜底方案。” “是啊陈玄，除非我们拿出更好的方案，否则风险再大，我们也得试试。” 林峰争取着，他疑惑的看向陈玄，着实想不通。 众人都在等一个解释。 可陈玄又怎会意气用事。 陈玄拿起了自己的笔记本，将笔记本的倒数第二页翻给大家看，让大家惊讶的是，页面的第一行。正好也有两個字—— “驭仙。” 同样的名字，同样的流程，都在这本子上出现过，可在最后一行，又用红笔写下二字—— 废除。 陈玄的话让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驭仙计划，本身便是被我否决掉的计划。” “大家试想，如果驭仙计划真的能解决人蛛，那我们又何必执行，上城便可以把常理之外重新限制在滨城；可如果计划失败了，我们面对数量更多的人蛛，也没有执行的必要。” “我们执行驭仙计划，只是浪费时间。” 众人气氛肉眼可见的下沉。 陈玄的话似乎没错。 刘梅不服，他抬起头，看向陈玄，想读懂陈玄的意思。 “可难道，我们现在真的只能将希望寄托在上城了吗？” “假如上城驭仙计划失败了呢？......那我们只能等死？” 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才是最难受的。 “谁说的。” 陈玄的声音响起，众人再次抬起眼皮，却是看到，陈玄将笔记本翻到了最后一页。 而翻到最后一页，陈玄的手却有些颤抖，似乎并不愿意将这个方案披露。 会有更好的方案吗？这个方案会成功吗？ 但没时间了。 陈玄最终还是翻开了这一页，他眼皮有些沉重，语气低沉的说道： “这就是我今天原本召集大家，想要跟大家讨论的内容。” “这是我否决了无数条路，最后一条具备‘理论成功率’的最小战损比方案。” “我将其命名为——” “销片方案。” ------------ 第八十四章 以身作则 快要入夜了。 夕阳落下，可人声却仍旧鼎沸，无数的目光关注着上城，数不清的账号都在直播着道仙信徒即将与人蛛展开的战斗。 与这盛况相比，在不为人注意的唐城鬼机关，二十余研究员挤在这逼仄的小会议室里，蚊香袅袅升起，倾听着敲击着亚克力板，倾听着陈玄厉声厉色的讲述着与“驭仙”、“防火墙”、乃至“锚点计划”都完全不同的方案—— 销片方案。 亚克力板上，几个关键词语被圈了起来—— “去锚点化”“普通人”“相片”“销毁”“窗口期”。 “牺牲。” 牺牲两个字与其他的关键词平齐，甚至还要比其他的小，可却最不容忽视，最不容让开。 什么方案不强调牺牲？ 但这个方案的牺牲却异常引人瞩目。 黑板上的线连的七歪八扭，各种恶劣情况都在陈玄的考虑之内，他飞舞着自己的理念，诠释着种种可能。 众人望着眼前的陈玄，一时神色都有些恍惚，他倾尽全力的说服着众人，明明已经有了现成的方案，可却还是在探究，去考量，不自觉的，心中升起一阵钦佩。 正是陈玄这般的执着，才让他想出了这么多解决办法，也从如此绝望的场景中，想出了以“普通人”为主的解决方案。 陈玄最后放下水性笔，然后询问道： “那么......大家如果赞同的话，就请举手。” 无人举手。 全场鸦雀无声。 众人大眼瞪小眼，想看看别人的意见，可在发现绝大多数的人都没有举手的情况下，少部分人蠢蠢欲动的手也都放下了。 “所以，都没有人同意吗？” 陈玄愣了愣，又确认了一遍。 场面有些寂静，最终还是林峰硬着头皮说道： “陈负责人，我们其实也没太听懂。” “你现在所有的想法都是设想，一条全新的路，真的有人会配合吗？” 大家想着陈玄的方案，这是大家共同的感觉。 陈玄又回过头，重新审视了自己的解决方案，看向了最核心的两個字： “销毁”。 销毁人蛛身上的照片。 生物上解决传播的三个途径，无非就是解决传染源，切断传播途径，治愈受害群体，前后两个都没有执行的可能，因为常理之外暂时无法解决，受害者则一经受害无法退出。 那就只有切断人蛛这条传播途径了。 这一切又回到了人蛛产生的根本原因。 刘梅出声，重复着陈玄的话，帮助自己理解陈玄的理论： “你是说，人蛛之所以出现，很可能是原本的受害者为了解决自己的性命，才被迫修习的道仙经，两者产生反应，才导致的变化。” “无论是受害者主动学习，还是常理之外有意为之，人蛛的出现都是为了避免自己死掉。” “他们虽然成功了，既没有变成阿猫阿狗，也没有死掉，但变成了令人更恐惧的人蛛。” “理论上，他规避了前面的风险，却为常理之外增加了传播途径。” “这样看来，常理之外才是在人蛛身上占了主导地位的鬼。” 刘梅分析着，陈玄认同，因为他确实是这个意思，紧接着，他迫不及待的说道： “没错，人蛛是没有完成任务的产物，他身上背负着相片，因为相片越来越多，要找人分摊，所以才会造成传播。” “可相片除了分摊之外，还有一种处理方式——那就是完成相片任务。” “只要完成任务，相片的结果就会实现。” “可相片成百上千，要完成哪一张任务呢？” 陈玄敲着黑板，写下了“最初”两个字。 “从他们的后背上，找到他们还没有变成人蛛，代表着他们死状的那张相片。” “我推测，如果能完成那一张相片，相片的结果必将产生，那么常理之外的存在将会压制道仙的痊愈，而人蛛——可以被斩杀。” 用常理之外的相片，去斩杀人蛛，这是陈玄所设想的，人蛛未被证明的弱点。 可这不是常理之外的弱点。 “这个方案的漏洞真的有点太多了。” 刘梅挺直身子，他的语气都不自主的变得严肃起来： “普通人是没办法对人蛛产生伤害的，那我们怎么从这么多的相片中去找到他最初的那张死状相片呢？人蛛会配合我们吗？” “在搜集相片的时候，这算不算一种攻击，人蛛会不会袭击我们？如果会，那成千上万的人才能找到一张死状相片，这战损比是不合理的。” “即便找到了相片，怎么去完成相片任务？” “而且完成了相片任务，就会变成受害人。” “那谁会愿意去赴死，验证这微弱的可能性呢？” 这些才只是这个方案的冰山一角罢了。 陈玄望着刘梅，望着大家质疑的眼神，这也只是质疑的冰山一角。 如果这个方案真正的向大众披露，毫无疑问会引来群众们潮涌般的谩骂与职责。 拿人命去试，谁要为你的方案买单呢？ 特别是在“驭仙计划”的衬托下，这个方案仍旧贯彻了陈玄起初的方针—— 没有人性。 这是在拿人命当儿戏啊！ 陈玄知道，如果没有办法说服面前这些人，就没有办法说服大众。 深吸了一口气，陈玄重新睁开眼睛，正视着大家的眼神： “没有百分之百成功的方案，但这些都在我的推演之中。” “首先，接收相片，完成相片都不会被人蛛击杀，那我只是挑选相片，我认为不会被击杀。” “而且，在与人蛛接触时，理论上会存在一个‘窗口期’，这是人类唯一不是受害人，又明白常理之外真相的时间，这是我们执行操作的平台。” “相片的完成范围会有余地，这是完成任务的操作空间。” “最后。” 陈玄想起了当初，周吉在国家大会上质问他的那一幕。 如果换做是你的话，你愿意去死吗？ 想到这，陈玄挺直了自己的身子，凝视着众人的眼睛，郑重的说道： “我会亲身去试验，去成为完成相片的受害者。” ------------ 第八十五章 滔天质疑 “我会亲身去试验，去成为完成相片的受害者。” 轻轻的一句话却如同一记重锤，所有人难以置信的看着陈玄，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话。 郑国福看着陈玄，眼前的陈玄挺立的站在众人之前，从他的眼睛里只能看到果断，坚决，明明身后空无一人，坠落便是深渊，可却独自前行，走在这无尽的黑暗之中。 黑暗中怎么前行？ 这是刚愎自用，是目中无人，是自视甚高，是自不量力。 “真的要走到这一步吗？” 郑国福轻轻的说道，他满眼担忧的看着陈玄，不是怕他死，而是怕他错。 错比死更可怕，如果错了，虽死不足惜。 但是这句话的分量是够的。 如果陈玄宁愿赌上自己的性命，都要去尝试销片方案，那么他身为鬼机关的负责人，就拥有最高话语权。 起码在唐城，他是有权利作出这样的事情，只是......后果自负，舆论自处。 他跟陈玄相处的时间，是这里面的人里最长的，也清楚，陈玄就是背负的太多了。 人背负的东西太多，是走不远的。 陈玄看向郑国福，看向自己以前的老领导，这个师傅一般的存在，面对师傅的教诲，眼中却未有一丝的动摇，他一字一字的咬着，说的很清晰： “郑局长，无论我错与对，我都需要一个答案。” “朝闻道，夕可死矣。” 朝闻道，夕可死矣。 如果是为了探寻真相，生死又有何关系呢？ 人固有一死。 这句话让众人知晓了陈玄的决心，也渐渐被陈玄所打动。 陈玄再次看向了大家，带着恳求，带着期盼。 “诸位，同意‘销片方案’的研究员请举手！” 这是陈玄用自己性命换来的申请，而众人在听了陈玄的阐述后，都有了自己的判断。 渐渐的，手像雨后春笋一般举起，大家或是坚定，或是犹豫，可看向陈玄，眼中都有庞大的担忧。 所有研究员一致同意了陈玄的方案，也同意的陈玄的行动。 可他们同意有什么用？ 他们只是研究员而已，接下来陈玄要争得的是唐城的同意，是南方的同意。 时间虽短，却道阻且长。 面对这重重的阻碍，陈玄抿了抿嘴，重重的点头，只说得出四个字： “感谢大家。” 陈玄收起了自己的笔记本，这场会议已有结论，而接下来要攻克的便是城长那关，只要城长同意了，便能向唐城进行公告，进而征集志愿者，落地执行。 ...... ...... 孔正在听取方案后，并没有阻碍陈玄的行动，因为当初在成立鬼机关的时候，就已经明确，陈玄作为鬼机关的负责人，陈玄拥有解决鬼类事件的优先决定权，既然规矩一清二楚，那官方便不会成为卡主陈玄的理由。 可监管着官方行动的并不仅是规章制度，也不只是上层领导，更多的是唐城的群众们。 如果唐城的群众们不同意，方案是根本没办法推进落地的。 陈玄在获得了唐城最高领导的同意后，便紧急开始了制作相关的宣传手册，在入夜之后，夜晚九点，陈玄便将这起消息发布在了互联网上。 【南方正式启动销片方案，销片方案旨在利用常理之外解决人蛛】 消息虽然没有详细的明确所有流程，但也说明了理念与效果，明确“销片”方案是与“驭仙计划”截然相反的存在，而其中最引人瞩目的关键点，便是以普通人去解决厉鬼。 此则消息一出，同样引爆了整個夏国的互联网！ “销片”二字迅速登上了各大软件的第二名，仅次于上城的“驭仙”计划。 只是两者虽然有着同等体量的话题度，群众对其的态度却截然相反。 【销片方案？是神来之笔，还是痴心妄想？】 【唐城又出骚操作，彻底贯彻人不当人？】 【为夺目无下限，上城解决，唐城弱智方案只为邀功？】 无数的帖子炮轰着这销片计划，有的人看完了方案的细节，急得狂喷唐城的异想天开，可更多的人是根本没有看完计划，便根据几个关键词，开始愤怒。 用普通人去解决常理之外，意味着普通人要上战场，去对抗常理之外。 警察呢？军人呢？盛世享福，乱世躲藏？ 鬼机关的用处何在，不进行研究鬼技术，一味的想着怎么用普通人解决事件？这是什么研究水平？ 各方开始查处鬼机关之前犯过的错误，寻找是否有机会封禁鬼机关，之前鬼机关处理笔仙事件，道仙事件不为人知的地方也渐渐被揭露，人们才发现，鬼机关居然还在使用普通人一命换一命。 这也叫解决？ “感染了笔仙直接杀了不就行了？为什么还要选择？在还没梦游之前杀死啊！连我都能想到，赶紧下台吧！” “到底白死了多少人？唐城能给个交代吗？” “对道仙信徒的研究为什么还不开始？依葫芦画瓢都不会？” 最后，对方案，对鬼机关的炮轰，转为了对陈玄本人的炮轰。 鬼机关的负责人陈玄被扒的一干二净，大家瞬间群起而攻之。 陈玄的照片被扒出放在网上，之前因为自作聪明造成的李苑警员牺牲，在方案上的刚愎自用，乃至皓皓在医院的言论，都被网友们扒了出来。 “不怪得鬼机关的效力这么差，原来鬼机关的负责人只是一个警察？夏国之前号召能人异士的命令呢？我们唐城无人了吗？让一个小警察来解决鬼事件？” “一个警察能有什么用？到底是靠什么关系上的台？” “陈玄，唐城倒了，要你偿命！” “陈玄，下台！” “陈玄，下台！” “陈玄，下台！” “陈玄，下台！” “......” 仅仅是那么几个小时的时间，从发布起，陈玄的头号便急转直下，变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陈玄甚至都不能前往警局，也不能回家，现在那些地方都被包围起来了，只能躲在地址相对隐蔽的研究所里，静静的看着网上的舆论。 从发布消息起，唐城所有的官方内容都被轰炸了，网上铺天盖地的言论，让陈玄的脸色发白。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场景，就像一场滔天的巨浪汹涌着扑向他，要将他击碎，击垮。 他咬着牙，尽管这滔天的压力压得他喘不过气，但这些终究还是意识层面，只看他是否坚定。 可除了精神压力外，还直接导致了一个结果。 销片方案推进极度缓慢。 目前销片方案的志愿者报名人数为—— 零。 ------------ 第八十六章 上城之战 今夜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滨城警告，预计凌晨三点常理之外将会抵达上城，届时将开始第一次正面交锋。 全城警戒。 张怀义坐在高楼之上，透过落地窗，遥望着城墙之外，此刻仍是暴风雨前的平静，他不用担心上城不战而败，因为他们的城是有锚点存在的。 摈弃错误认知，相信锚点言论，就能消除大部分“常理之外”的威胁。 在这段时间里，他也看到了引起互联网风波的“销片方案”。 张怀义简单的分析了一遍，陈玄的方案确实有可能成立，因为人只是被扭曲的认知，但真相没有被扭曲，所有人都能看见人蛛背上的相片，只是不认为这是反常的，给人一种“有相片不是很正常吗？”的想法，除非对其产生攻击，常理之外才会进一步加大扭转的程度。 窗口期也成立，看见相片的那一刻，便是意识到常理之外的存在。 但问题确实太多，搜寻相片算不算袭击，完成相片人蛛会不会死？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放下了手机，张怀义重新看向监控屏幕，将重心放回了现在的场景上。 此刻，在城外一千米，道仙信徒们正在闭目养神，他们看着比其他道仙信徒正常许多，起码没有畸形的身体，但是透过他们淡漠的眼神，却能感觉到他们发自内心的鄙夷。 他们还不知道自己是假的，始终觉得自己就是走向仙路的凡人。 造成这种效果需要很多前提条件，比如必须得十二岁以下，心智发育不完全，不能沿用以前的道仙信徒，必须从零培养，甚至道仙经也得完整修炼，而不是通过道仙强迫，将对道仙的依赖降到最低。 尽管真身在最后一刻知道了真相，可谁管呢？ 现在真假没有这么重要的，只要想，他们就是真人。 最后则是与这些道仙信徒说到： “妖魔将要入侵上城，而斩杀妖魔，可助修为更进一步。” 最终道仙信徒答应了这一次的出战。 眼下，就看真正的战场情况了。 张怀义重新将视线放回了上城之外，夏国的所有人也都看向上城之外，关注即将爆发的战争。 事已至此，大家仍旧是有些忐忑的，常理之外至今未遭败绩，接连拿下两城，但他们也有信心，因为“驭仙计划”是目前已知的方案里成功率最大的存在。 漫长的黑夜陷入了短暂的沉寂，可很快，这个沉寂被锚点所打破！ “警告！” 城外的锚点躲在角落，看着远处人蛛走来，向着城市内部发出警告！ “嗯？” 而此刻，道仙信徒们也抬起头，看向了面前的人蛛们。 第一批到达的是三十只人蛛，虽然数量并不多，道仙信徒们却感受到了十足的威压。 人蛛在道仙信徒的层面上也十分卓越，让上城信徒们敌意倍增。 没有多言，道道脊髓剑从上城信徒的身后爬出，虽然面前的人蛛并没有妖魔的气息，甚至与他们师出同源，但这没关系，他们身后的脊髓剑，也是从师出同源的同胞身上抽取的。 修仙之间，本身便充满了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一将功成......万骨枯。 毫不犹豫的，脊髓剑疾驰而出，朝着人蛛砍去！ 像蜈蚣一般的脊髓剑眨眼间便出现在了人蛛的面前，插进了人蛛的脑袋里。 “啊！” 凄惨的叫声响起，人蛛眼睛瞬间通红，他看向道仙信徒，眼神中全是野兽般的嗜血。 他一撑身子，便朝着道仙信徒狂奔而去，并且口吐脊髓剑，拼命赶来。 顷刻间，刀光剑影，乒乓作响。 这场战斗太过诡异，普通人们虽然能看到这一切，却不能理解，乱作一团。 还是在锚点的解说下，还意识到场面的情况。 “道仙信徒能攻击人蛛，常理之外没有摒弃两者天性的斗争。” “并且......两者由于‘炼化’的愿意，双方的痊愈都失效了！” “驭仙计划初步开展！” 锚点传回来利好的消息，让张怀义松了一口气。 能打就行。 计划正在按照正常的发展走下去。 全国的人民也在看着这场浩荡的直播，听着转播的信息，群众们也心生沸腾。 “好样的！好样的！道仙信徒，加油！” 大家都说着，尽管计划初步启动，可还是要看接下来的情况。 如果道仙信徒还打不过人蛛，那最后都会功亏一篑。 现在变成了两者实力间的较量了。 道仙信徒与人蛛们厮杀着，刀光剑影，还有肉身相搏，一时打的难分难解。 可再难分难解的战斗，也终会有一个结果。 经过了长时间的厮杀，没有了痊愈的帮助，哪怕再优越的身躯，也终有一个极限。 人蛛与道仙信徒之间都出现了死亡的情况，与此同时，异变再起。 一名道仙信徒侥幸斩杀了人蛛之后，感受到力量在奔涌，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心生一股忌惮，眼前的世界似乎变得不真实，他挖掉了自己的双眼，但与此同时，他的实力实打实的进步了！ 而人蛛这边也是如此，两者厮杀，他也发出一声惨叫，实力再次攀升。 这一下便加快了两者之间的战斗速度。 超强实力的出现，让其他信徒的战斗都成了陪衬，只有这两者在战斗中不断的升级！ 而这也是战场要选在离上城如此之远的距离。 因为......他们会自己消亡。 驭仙计划的最后浓墨重彩的一笔，终于展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那就是......道仙信徒的第五阶段。 在这一刻，全国的人民都震惊了。 道仙信徒在厮杀中，以极端的时间朝着第二阶段，第三阶段跨去，直到变成了第四阶段。 最后，只剩下了一名道仙信徒，和一只人蛛。 而两者，都从当前的境界，朝着第五阶段迈去，强大的力量积蓄着，冲破瓶颈。 道仙信徒当场顿悟，看着这世间，似乎要说些什么，可什么都没说，也没有人在意他会说什么。 所有人在意的是那一瞬间。 宛如一场绚烂的烟花，道仙信徒化作了庞大的道仙虚影，在空中绚烂的炸开。 由于提前将战场拉到了场外，所以并未感染到人。 让他们战斗到最后，自我消亡，同归于尽，这是驭仙计划的最后一步。 理想的结果能达成吗？ 光芒褪去，人们看着现场的状况，却有些愕然。 紧接着，巨大的恐惧笼罩了众人。 ------------ 第八十七章 卸任 阳光穿过窗帘的缝隙，落在陈玄睡沉的脸上，照的他微微皱眉。 陈玄迷茫的睁开眼，坐在床上醒了会觉，随后挣扎着掀开被子，下床踩进拖鞋里，踢踏踢踏的走到了厕所，打开水龙头，咕噜着刷牙。 “咕噜咕噜咕噜。” 水在喉咙里冲刷着，陈玄一边刷牙，一边看向窗外的太阳。 今天是上城与人蛛一战的第八天。 恍若隔世。 所有人都记得那场战争。 自从那天道仙信徒与人蛛的对战过后，北方正式全面启动了“驭仙计划”，不仅是北方，南方的许多城市也已经开始偷偷启动了驭仙计划，以供紧急时刻使用。 回想起那天，全国人民都难以置信。 当时，道仙信徒与人蛛的那一战，造成了意料之外的结果。 随着那一道道仙虚影光芒褪去，道仙信徒消失，可人蛛却未消失。 当时人蛛僵硬的定在原地，道道金光沿着身体崩溃的裂缝在绽放，肉体不断的出现密密麻麻的裂缝，像心脏一般，一跳一跳。 可明明已经濒临破灭，可到极限的时候，却仿佛有无形的锁链禁锢着这具濒临破碎的身体，至始至终没有彻底裂开，直到最后......全部压制。 他跨入了第五阶段，同时......没有变成道仙虚影，并且成为了真正的——不死人蛛。 这是一只养蛊养到极致的人蛛，并且再次朝着上城走来。 这一幕全城的人都能看见，配合着锚点的讲解，原本的欣喜霎时变成鸦雀无声。 驭仙......失败了？ 整个国家都被按下了暂停键，所有人看着面前这诡异的人蛛，眼中迷茫。 “妈妈，我们上城要完了吗？” 老天爷，我们夏国要完了吗？ 妈妈攥紧了女儿的手，攥的很紧。 在全国的注视下，这只人蛛朝着上城缓缓的走来，如果人蛛走进城市，那么常理之外也正式降临城市。 可就在这时，赵成却启用了新的计划，或者说这个计划的最后一步—— 派遣敢死队。 这是上城最后的兜底。 一个五十人的小队走出了城市，走到了人蛛前，主动接受了相片任务，但是在接受的同时，也引领着人蛛走向另外一个方向。 人蛛虽然实力变得无限强大，可好坏参半，道仙的升华与常理之外的限制让他成为一个矛盾的状态，而矛盾带来的是极大的痛苦，以至于只知道传播相片，人类的意识几乎泯灭。 在敢死队的牵引下，最终人蛛朝着山川大海的方向走去。 大海淹不死他，可辽阔的大海，爬出来也需要一定时间。 或许在路上他又会遇到许多不幸的人，但......谁知道呢？ 总之上城是守住了。 赵成张怀义釜底抽薪，一战成名，而诸多的城市也开始效仿起了赵成与张怀义的举动，用道仙信徒去对抗人蛛，即便养成了不死人蛛，也会由最终的人员引来人蛛，走向远方。 由于上城的发威，北方常理之外的扩张一时受阻，而还有救的城市纷纷开始学习上城的思路，培养道仙信徒，去操作去使用。 陈玄带好了口罩，戴上墨镜，最后拿上了一個厚重的登山包。 大街上全是行色匆匆的上班族，陈玄走的平缓，最后在一家早餐店前停下脚，拿出手机扫码道： “老板娘，我要两个肉包，一杯豆浆。” “好嘞！” 拿上热腾腾的早餐，陈玄坐上了前往鬼机关的公交车。 直到抵达了郊外的鬼机关，陈玄才终于摘掉了口罩，深吸了一口空气，露出了满足的神色，然后踏进了鬼机关。 刚一进鬼机关，陈玄便遇见了起床的张启风，他露出笑容，跟张启风打招呼道： “早啊，张启风。” 张启风有些愕然，他没想到居然见到了陈玄。 因为陈玄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鬼机关了。 张启风问道： “你怎么来了？” 而陈玄耸耸肩，随意的回答道： “没有，我就是来问问，你的研究进度怎么样了。” 张启风愣了愣，意识到陈玄又重新振作了，先是流露出了祝贺的笑容，然后又有些气愤的说道： “其他研究所都已经开启道仙计划的研究了，但是我还是在拖着。” “我本以为我已经够没有人性了，拿死刑犯，绝症病人做实验，可我确实还是迈不出那一步，拿懵懂的小孩做实验。” “但没办法，只有小孩子的思想最好控制，死刑犯，病人这些哪怕用作实验对象，也无法控制思想，最后反倒失败了。” 张启风说道这，感叹道： “你说说看，明明道仙是我们最容易解决的事件，明明大家已经明白真相，只要消灭道仙信徒就行了。” “可没想到，常理之外倚靠着道仙传播，人类也倚靠着道仙解决常理之外。” “那到底是我们在利用道仙解决事件，还是道仙在利用我们增加信徒？” “本以为只要明白了道仙经是骗局就能消灭道仙，可世事弄人啊。” 陈玄看着张启风，他还是如此的特立独行，不谙世事，有着自己特别的想法，虽然目前看来是有些清高了。 陈玄坐下，他没有放下背包，冲了最后一泡茶，递给了张启风，然后无奈的问道： “谁问你这些了，我是问你的实验。” “我的人体改造？” 说到这，张启风却是有些兴奋了，他一喝茶，旋即说道： “你可问对人了，我的实验也有突破啦！” “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在研究笔仙受害者的眼睛吗？” 张启风没等陈玄询问，便立刻回答道： “你应该知道死亡前的瞳孔成像吧，这适用于凶杀案上，受害者在死亡后，瞳孔却还成像着死亡前看到的最后一幕。” “我本来是想通过完整的摘除受害人梦游后看见笔仙的瞳孔，看看是否能救下受害者，这个想法自然是失败的，但是我发现，如果将眼球移植到一个普通人的身体上，他的身体似乎会有特殊的变化。” “比如移植到掌心，手臂在主人不受控制的时候，居然开始移动！这可离了奇了，这只眼球真的能看见东西吗？” “可当我想增加眼球数量时，载体却死亡了。” 张启风有些可惜的说道，但是他重振旗鼓，紧接着说道： “但实验嘛，不可能一次成功，还要继续下去，某一天，我的方案肯定能成功的!” “到时候就是大把大把的专利费啦！” 看着张启风如此幼稚的模样，陈玄也不禁笑了，实验终于有了突破，让他也释怀一些。 夏国肯定会越来越好的吧。 说到兴致上，张启风突然看向了陈玄，玩笑般的问道： “那你呢，你的销片方案怎么样了？” “决定搁置了吗？” 当时情况紧急，倘若驭仙计划失败，那么唯一能倚靠的就只有陈玄异想天开的方案了。 但现在，一切都还控制的住，理应放下了。 虽然有些遗憾，毕竟销片方案从理论上是完美规避了战斗的方案，意味着是寻找鬼的弱点去解决...... 可接下来陈玄的话却让张启风的小脑瓜子直接烧烂。 “我来就是为了说这件事的。” 陈玄打断了张启风的话，旋即笑着，他笑的很释怀，笑的很轻松的说道： “张启风，我打算去北方，验证我的销片方案。” “我走之后，你能成为鬼机关的下一任负责人吗？” ------------ 第八十八章 鬼潮 陈玄掏出悬挂在胸口的工作牌，将证件放在桌上，他依稀记得，自己当初也曾有过这样的举动。 那是多久以前了？一个月？两个月？ 陈玄眼中没有一点不舍，他知道自己本就不适合这个位子。 这個位置，应该交由更有才华的人去做。 他就是一名警察而已，因紧急情况临时充当负责人的位置，现在去做回警察的事情，去验证，去发现。 可张启风不能理解，陈玄就这么不甘吗？ “陈玄，你何必于去执着你的方案呢？能解决不就行了吗？对错有这么重要吗？” 陈玄无奈的摇摇头，他真的不是这么想的。 “我没有不甘心。” 陈玄放下茶杯，认真的解释道： “我还是有些担忧，不死人蛛虽然被引到了其他地方，可这代价也很大，不知道多少人的死亡只为扭转他的行动途径，而且不死人蛛还有不被引走的风险。” 陈玄的眼神一暗，有些不舍的说道： “培养道仙信徒的代价也很大，虽然在这一刻，人类是一个集合体，可为什么要让一群小孩来保护人类呢？” “验证方案总归是没错的，多个方案多条路。” “如果我的方案没有成功，那无伤大雅，一切照旧。” “可如果我的方案成功了，那便能锦上添花，即便是不死的人蛛，也能通过完成相片任务致死。” “这能将驭仙计划的风险降到最低，百利而无一害......” 张启风提醒道： “陈玄，水满了。” 陈玄惊呼，他后知后觉的提起茶壶，这才发现茶杯的茶已经溢出，他小心翼翼的捧起茶杯，喝完了这一口茶，才将茶杯放下，不舍得看着茶杯。 “这是好茶。” 张启风挽留到： “那就再喝一杯。” 可陈玄摇摇头，又露出了他释怀的笑容： “不用了，喝过就好了，再喝也只是喝的回忆。” 重新看向张启风，陈玄郑重的嘱咐道： “我走之前，就已经跟孔正城长说过卸任的事情了，并且跟他举荐了你。” “启风，我走了之后，负责人这个位子大概是你的，你也有能力去坐这个位置，即便不是你，那也请伱帮助新的负责人，管理好鬼机关。” “现在的一切计划都是权宜之计，只有人类本身强大起来，才是真的强大，而这希望，全都放在鬼科技上。” “经此一去，我应该是不会再回来了，毕竟这是我当初承诺过的——” “我会成为第一批去尝试销片计划的受害者。” 陈玄继续说道，每一句话他都说的很认真： “实验是要进行的，我很庆幸，这一次的实验不是在战场上执行，而是能真正的作为一次实验。” “这意味着这就是一次普通的实验，哪怕失败了，对世界也不会有太多影响。” 望着张启风仍旧惋惜的眼神，陈玄却是笑了，他没想到居然能得到张启风的这般挽留。 最后张启风祝福道： “我拦不住你。”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祝你成功了，当你踏出这一步，无论结果对与错，你都成功了。” “我就以好友之名，祝你一路顺风。” “再见。” 陈玄最后离开了鬼机关，这是他最为轻松的一天，放下了一些东西，又拾起了一些东西。 这或许是最不负责任的一个举动，身为鬼机关的负责人，身先士卒，牺牲情怀，这是不理智的。 可现在局面暂时稳定了，唐城确实可以寻找一个更有经验，更有大局观的人员去负责统筹事件。 想起当初，陈玄临危受命，接受这个位置，是为了稳固道仙带来的社会风波，当时这个位置代表着责任，代表着希望。 可没人敢上，谁敢承担这个责任？谁敢承担这个希望？ 没人敢，所以陈玄硬着头皮上了。 别人不愿意做的事情他来做，别人不愿意提的方案他来提。 他尽力的在扮演这样的一个角色。 陈玄又想到了当时在医院时，刘梅对他进行的质问—— 他是不是要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坏人？ 当时陈玄确实急了，跟刘梅争执了很多，他不希望自己矫揉造作的想法被她洞穿，这是陈玄给自己布下的最后一道防线，他所提出的诸多没有人性的方案，是出于公正，是出于道理。 可刘梅说的是对的。 他就是这么想的。 谁不想当英雄？ 他也想提出大家都期望的结果，笔仙里全部人都获救，去研习道仙经，去碰撞鬼，去战胜鬼。 可理想救不了水火。 陈玄提出的始终是最坏的情况，如果他是错的，那就证明局面还没到最坏的时候。可倘若他是对的，那就是危急存亡之际。 届时他会当这个坏人，去推进这个计划。 就像林峰当初在会上强烈的反驳陈玄，陈玄也在唱这个世界的反调。 道仙风靡时，他非要抵抗。 驭仙计划公告时，他就要去销片。 这世界总要不同的声音。 不过......今天不一样。 这一次，陈玄不是为了兜底，而是为了更进一步，最坏的情况没有发生，那么就要去做最好的打算。 当然，这些都不是最最关键的原因。 做过坏人，即使有天大的缘由，那也是坏人。 坏人是要赎罪的。 陈玄坐上了飞往山海关的飞机，这个信息只有张启风和孔正两人知道。 飞机飞行，手机进入了飞行模式，陈玄望着窗外，望着白云，望着玻璃里的自己。 这一程，他要为自己之前犯下的罪孽减轻半分。 他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 ...... ...... 飞机起飞，陈玄的手机便进入了飞行模式，这次飞行持续三个小时，他却没想到，在这失联的三个小时里，原本平静的局面，再次被打破了。 这件事情必须从夏国的布局说起。 滨城左邻上城，右涉滨城，下接元城，元城之下是吉城，吉城往下是武城，而武城是北方最靠南的城市，间隔着山海关，与南方的扬城毗邻。 八天前由于事发突然，滨城的人蛛轻易的入侵了元城，但在后续的驭仙计划发展中，在入侵吉城的时候，人蛛被挡了下来。 当时进攻吉城的人蛛并不多，与滨城的人蛛一般无二，准备充分的吉城自然守住了。 可谁都没想到，七天之后......正是道仙经大成的时候。 而就在第八天，在陈玄于空中飞行的时候，地面上，一批新的人蛛蜂拥而出，朝着吉城蜂拥而来，顷刻间，便将吉城的道仙信徒覆灭，连道仙虚影都没打出来。 于此同时，沦陷的旦城也正式第二次爆发，成百上千的人蛛从城市里源源不断的涌出。 而这......正是放大镜的理论在奏效。 每一个沦陷的城市，都是常理之外的放大镜。 而且这些人蛛，极大多数，都朝着未入侵过的南方地方冲去。 人蛛进入的新的城市，短暂的扎根，又再次出动。 短短的几个小时里，人们甚至以为这本就是简单的一次清理道仙信徒，可没想到，这却是足以覆灭城池的...... 鬼潮。 ------------ 切切感言 没想到最终上架感言变成了切切感言。 本来是3月1日上架的，但是写到昨天晚上，最终还是决定不上架了。 说说生活先吧。 很久没写书了，因为工作很忙，我写这本书经常是晚上11点开始写，写到凌晨三点，然后早上八点再起床上班，只睡五个小时，之前写三体聊斋的时候也是这样，还是太累了，所以每天写了四五千字就基本上要睡觉了，加上工作太忙，脑子里也没什么好的想法，坚持一段时间也就坚持不住了。 这本书也看见了很多熟人，不朽贫道什么的，因为不朽的名字很好记。 写了一个半月，感觉自己发际线后移了不少。 然后说说这本书的后续吧。 这本书开书时一共想了四十万字，脉络是从发现鬼，到认知鬼，到对抗鬼，到不敌鬼，然后北方沦陷，寻求人鬼共存的方案，南方凭借山海关与北方的鬼潮对抗，获得人类第一次胜利，但山海关内爆发新的鬼类事件，从而导致山海关防线崩塌，南方也进入人鬼共存，并且通过张启风的研究正式出现鬼人的力量。 最后人反攻，夺回夏国，写完夏国主线，就去支援外界其他国家。 但是最关键的问题还是出现在道仙那吧，原本是打算道仙作为占领北方的存在，甚至他们还会成立道仙国，支配人类，人类虽然被支配，但是也算是存活下来，等待南方的反攻，写这段剧情的时候成绩还不错，然后就被喷了，丧失了诡异感，最后改了剧情，改了之后确实是合理的。但是我原本写法的好处就是道仙始终给人最大的压迫，我其他的鬼不需要这么用力，当做一种历史事件来写，哪里爆发了，哪里又沦陷了，当做是趣事，就比如常理之外这个事件本来是不想外溢的，就在滨城限制着，不需要结合。 不过也无伤大雅了，这本书本来预计就是六十万字写完反攻，基本上也等于完本了，后期什么支援国外都是水文，就是等于一次尝试吧，前期无异能对抗鬼，强调绝望和牺牲，以前写鬼的时候后期就不恐怖了，所以想试试这种写法。 陈玄也不打算写死，我原定计划是让刘梅死，刘梅对于之前自己以前的经历后悔，他表示做坏人很难，她要去做好人了，然后慷慨替死，陈玄难过，但还是重新拾起了自己的责任，继续对抗。 结果发现还是一般，而且更难写了。 可能有人觉得现在写的还不错，但是问题就是写完这只鬼，到下一只鬼的阶段我压根就不知道写什么了，只能一只鬼一只鬼的写下去，一点意思都没有。 虽然没写出过什么成绩，我一直想写一本足够惊艳的书吧，但这本书注定高开低走了。 还是很抱歉切了，浪费了大家这么多月票和支持。 感谢大家的陪伴，虽然我不怎么说话，但是大家的评论我每条都看过了，骂声很多，夸得也不少，虽然有些想反驳，但是我知道其实就是我自己的问题，我有些时候写出了很惊艳的桥段，回过头看发现，也就一般，就好像写皓皓母亲的时候，哭的稀里哗啦，后面觉得自己感动自己。 皓皓还有個彩蛋，之前不是骂主角嘛，但后来刘梅专门找过皓皓，细心解释这件事情，说妈妈是去做英雄了，皓皓本来已经原谅了陈玄，在路上的一次偶遇里，遇到了陈玄，询问刘梅姐姐怎么样了，陈玄说刘梅也是去做英雄了，皓皓一边哭一边说着那以后自己也要去做英雄。 最后是一波感谢。 也感谢大家的打赏支持，有三名舵主也是受宠若惊了。 我始终想写的是高开高走的书，不希望说收费之后就变成垃圾了，大家感觉上当受骗，然后很失望。 既然如此，那不如保留一点好印象哈哈哈，大家对我的印象还是这二十万字。 然后今年计划打算再写一本书，应该四月份开吧，如果第二本还没成，那就八九月份就去复习考公，考完公回来再试一本，题材还是写鬼，绝望流，但不一定是世界对抗，可能是小群体对抗世界。 因为题材大致还是一样的创新流派，估计也不会改账号，就用这个太监账号写吧，也接受大家的怒火和谩骂，不过还是希望有希望我这种类型作者的读者能尝试一下新书，下一本好好计划，争取高开高走，不行中走也成。 就说这么多吧。 大家先好好休息，我们下本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