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文卷 ------------ 001、隐蛾不死 “喂,110吗,我要报案!”电话里是一个焦躁的男声。 “这里是110接警指挥中心,请您……” 接线员的话还没说完,立刻就被打断:“我们公司的公章丢了,有人撬开保险柜,偷走了公章!” 听到这里,接线员反而松了一口气,因为这不是涉及到现场人身安全的紧急案件,但她又更好奇了。 因为偷公章这种事,她曾经在新闻里看到过,还有人调侃,现实里的商战和电视里演的完全不一样。 “请不要着急,先告诉我您的个人信息,还有贵公司的名称、案发地点以及现场情况……请问你是否询问了同事,有人使用后忘记放回原处?” 后面这两句话是接线员自己加的,根据经验,很多以盗窃名义的报警其实都不是真正的盗窃案,经常是家人或同事拿了东西却忘了告诉当事人。 还有一种情况,就是当事人自己把东西搞丢了或是忘了放哪儿了,为了推卸责任就说被偷了,打电话报警指望警察把东西找回来。 “保险柜都撬坏了,肯定是遭贼了啊!” “请问你们公司有监控吗?” “有,刚才我们看过监控了,根本就没人进去过。” “请保护好现场和监控记录,不要再动现场的东西,警务人员马上就到。” …… “喂,110吗,我要报警!”电话里传来一个惊慌的女声。 接线员:“请问您遇到了什么事情?” “苹果,一盘苹果!” 警方报案中心的接线员,经常会听到这种没头没脑的话。不少人遇到突发状况时情绪都不稳定,瞬间思路是破碎的,开口说的往往不是具体的事情,而是给她刺激最大的事物。 接线员:“不要慌,说事,苹果怎么了?” “我洗澡前亲手切了一盘苹果放在茶几上,等洗完澡出来,居然变成了一盘桔子,一盘剥好的桔子瓣!” 接线员:“我们已经记录了您的号码,请问您的个人信息和现在的地址……您家里还有别人吗?” “没有!我单身,一个人住,在二十楼!我检查了窗户是关着的,门也是反锁的,屋里都看了一遍没有别人……”报警者的声音发颤,已经带着哭腔了。 接线员:“既然门是锁好的,屋子里也没有别的人,您现在不用害怕……” 报警中心的接线员都有上岗培训,无论听到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也要尽量保持冷静,并引导报案者快速说清重点信息。 说实话,接线员此刻也有些懵,这种事也太过荒诞了,洗完澡发现了茶几上的苹果变成了桔子,然后打电话报警? 可是她的安抚并没有效果,报案人语气也变得更急促了:“我是壮着胆子才敢去检查每一间屋子,还有每一个柜子……越看越害怕,我现在怀疑家里有个看不见的人!” 接线员:“您住的小区有入户监控吗?我建议您联系物业查监控,看看有没有人来过。” 报案人:“我找物业了,就是物业建议我报的警……假如是看不见的人,监控也拍不着啊!” 碰着这种事情,接线员姑娘也按捺不住好奇心:“您确定自己没有记错吗?比如以为拿的是苹果,但当时走神在想别的事,结果就顺手剥了个桔子?” 接线员这么问,多少是不符合规定的,她的工作是记录报警内容并分发转达到相应的执行部门。但人不是完美的程序机器,就算是机器也有误差呢。 报案女子的声音陡然变得尖利起来:“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苹果就是我在楼下买的,我家里也没有桔子,苹果皮还在垃圾筒里呢!” 通常情况下,接线员不可以与报案人争辩,只能提醒报案人再度确认事实,接线员姑娘又问了一句:“您再看看,垃圾筒里有桔子皮吗?” 过了几秒钟,电话里又传来尖锐近乎失控的声音:“没有,没有桔子皮!只有苹果皮,苹果哪去了!” …… “丢公章的案子,是三天前的事,我同事接的电话。苹果变桔子的案子,就是昨天夜里的事,恰好是我接的电话。 你叮嘱我,假如遇到了什么很荒谬、违反常识和逻辑的案件,就一定要通知你。我怕电话里说不清,就约你过来见面了。” 说话者是一名姑娘,二十出头的样子,模样挺漂亮。 她上身穿着浅蓝色的长袖制服衬衫,有点偏紧身,显得胸很饱满,给人的感觉很有活力,看肩章上并无警衔,应该是一名在警务部门工作的文职人员。 坐在她对面的是一名男子,相貌三旬左右,乍看很英俊,五官与肤色都很好,却给人一种移开视线便有点记不清楚的感觉。 这是在街角的一家咖啡店里,两人的位置并不靠窗,而是靠墙一面有隔断的卡座。下午时分店里的顾客很少,相邻的座位都没人。 男子说话语气平和,哪怕谈论的话题颇为怪异,看上去也很谈定。姑娘却有点一惊一诈的,表情很丰富,惊讶、好奇、不解等各种感觉都写在脸上。 “苹果变桔子的案子很有趣,但丢公章的案子很无聊。社会新闻记者或许会感兴趣,可你干嘛要特意告诉我,后续还有什么灵异事件吗?” “是的,简直是闹鬼了!那个报警电话是别的同事接的,我当时也没注意到,今天才听说了后续消息,他们的公章根本没丢,办公室里还搜出了别的东西……” 案件发生在一家互联网金融公司,报案者是该公司的行政总监,姓张,按传统说法就是办公室主任。 这位张总监一大早打开办公室,就发现铁皮文件柜的门是打开的,而且看痕迹明显已被暴力破坏,里面其他的东西都还在,只有公章丢了。 他在报警电话里说保险柜被撬了,其实是口误。行政办公室里没有保险柜,只有那种带密码锁的铁皮文件柜,论坚固程度比保险柜差远了。 警察到达现场后,初步判断是用撬杠撬开的。通过问询得知,柜锁的密码就挂在原位,而钥匙就在总监办公桌的第一个抽屉里。 看来窃贼并不知情,否则也用不着硬撬,又或者作案者知情,就是故意要这么干,借机把警察给招来。 警方搜查了办公室,却在总监办公桌的第三个抽屉里找到了失窃的公章,与公章放在一起的还有一个文件夹和一部笔记本电脑。 说到这里,姑娘眨了眨眼睛,又问道:“你猜,那个文件夹里是啥?” 男子:“肯定不是啥好东西,十有八九是这家公司的黑料。” 姑娘:“猜的真准!当时办案警察打开文件夹就吃了一惊,里面有十几张A4纸,打印的都是视频截图,就是那种举着身份证的果照,你应该懂的……” 事后调查,视频截图中的女孩子,都是清源大学的在校生。而旁边的笔记本电脑中,则存有大量该公司内部的“保密资料”,上述截图的源视频只是其中很少的一部分。 笔记本电脑是该公司老板的,它原本不在公司里,而是在老板家里,却不知道为何莫名出现在盗窃现场。 整理该案件的前后线索,应该是有人偷了公司老板的私人电脑,打印了其中的违法内容,然后将它们都放在行政办公室的抽屉中,又撬开铁皮柜,取出公章也放在了那里。 最绝的是,偏偏是公司的行政总监自己报的警,就跟投案自首似的! 男子听完案情,微微点头道:“这么说的话,就有点意思了。你刚说的时候,我还怀疑是那位张总监监守自盗,故意把警察引来爆了公司的黑料。” 姑娘:“哦,他干嘛要自爆啊?” 男子不紧不慢道:“很简单,正义感或负罪感,有时很可贵有时也很可笑;还有可能是受竞争对手的收买或胁迫;更有可能是他本人与这些业务无关,害怕牵连到自己。” 姑娘:“他是行政总监哎,怎么可能与业务无关?” 男子:“这种情况太正常了,注册一个公司,表面上经营正常业务,为背地里不好见光的事打掩护。别说管行政的不知情,就连表面上的法人代表都可能蒙在鼓里。 这个张总监发现了,又不敢直接举报怕遭报复,所以才玩了这一招。表面上是别人故意使坏,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但是这么推测,唯一不好解释的地方,就是他怎么能拿到老板放家里的电脑,还把它放进自己的办公桌抽屉? 这样完全无法洗脱嫌疑,还不如直接举报,所以还是有点说不通。” 姑娘:“我听到的消息,这家公司的主要业务不是放贷,而是帮别的放贷公司催收,有些东西肯定是违法的,但还没有调查清楚。 老板直到警察上门,才反应过来是自己的电脑被偷了,连开机密码都被解锁取消了。还有啊,公司的监控记录很完整,从前一天下班到当天上班,根本没人进过那间办公室。” 男子:“窗户呢?” 姑娘:“那间办公室在三楼,外面的街角也有监控,恰巧能拍到窗户,根本没人进出迹象。假如不是那位张总监干的,那就是闹鬼了!” 男子笑道:“鬼还挺有正义感,会管这种事……我会去查那位张总监的底,再谈谈昨天夜里的案子吧,苹果变成了桔子,你们后来出警了吗?” 姑娘:“出警了,通知辖区值班警员到了现场。” 男子:“这种事情也出警?” 姑娘:“比这更离谱的情况还有许多呢!” 男子:“现场是什么情况,你应该打听了吧?” 姑娘:“结果挺诡异的,还有点小惊悚呢……” 报案人自称打完电话之后,就一直躲在卧室里,直到警察上门才敢出来。她出来的时候,客厅茶几上别说苹果,连桔子都没了,装桔子瓣的盘子也不见了。” 男子微微眯起了眼睛:“桔子也不见了!那就是什么证据都没有,警察凭什么相信她说的话?” 姑娘:“谁也没说相信信她啊,要不是她报案时拍了一张照片,恐怕谁都会以为她在胡说。 照片就是在客厅里拍的,茶几上有个果盘,有个剥好的桔子摆成花瓣状,拍摄时间是凌晨一点零三分。” 男子:“照片可信吗?” 姑娘:“这我不敢打保票,但是出现场的警察判断,照片应该不是伪造的……其实想验证真伪也不难,可以拿去做鉴定。” 照片是否经过修改,是可以鉴定的,而且手机拍摄的原始照片包含的信息不仅是图像,还有时间、大致地点以及其他各种参数。 男子:“假定照片是真的,警方怎么解释?” 姑娘:“暂时没有结论。小区入户监控看了,报案人是晚上九点半左右到家的,在楼下买了苹果带进门,然后就一直没有出来。 茶几旁的垃圾筒里确实发现了苹果皮,但是没有发现被削的苹果。报案人坚称苹果变成了桔子,但是桔子也不见了,只有报案人当时拍的一张照片。 假如照片是真的,在我看来唯一的解释就是报案人撒谎。” 男子嘴角微翘:“你是这么认为的?” 姑娘:“不是我这么认为的,我们这边有刑侦是这么认为的。下夜班早饭的时候大家在食堂里闲聊,提到了这件事,有人分析了几句。” 男子:“假如是报案人撒谎,她又有什么目的呢?” 姑娘:“报案人可能有事,她是想留下精神异常的证据,然后去申请精神鉴定,有了精神症状诊断证明,就可以逃脱某些处罚……这种事刑侦那边也遇到过。” 男子笑着摇了摇头道:“你刚才说唯一的解释是报案人撒谎,太武断了!为什么不假设报案人说的全是真的,真有一个作案者存在呢? 有意思,简直太有意思了,可以给作案人做个心理侧写。 假如他只是为了吓唬报案人,把苹果换成桔子就够了,实在没有必要在对方报案之后、警方赶到之前,再把那盘桔子也端走,凭白留下线索让人怀疑。” 姑娘有些没听明白,纳闷道:“你在说什么呢?” 男子:“你再仔细想想,假如那盘桔子没被端走,报案人只是自称苹果变成了桔子,监控也没发现别人进过屋,它就是一出荒诞闹剧!想证明其精神异常就已经足够了。 可是那盘桔子偏偏又不见了,报案人却用手机拍下了一张现场照片。假如是报案人自己干的,那张照片未免画蛇添足。 我们再分析一下躲在暗中的作案人,假如真有这个人的话,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挑衅执法人员、增加暴露风险,对他有什么好处吗?” 姑娘听得正入神,下意识地问道:“对呀,有什么好处吗?” 男子喝了口水道:“他吓唬报案人还不够,连警方都挑衅了,就说明他根本不在乎对方报不报警,也不害怕警方来调查。 这样会给报案人造成更大的心理冲击,但不是他最主要的目的,更重要的是——他能获得更大的快感。” 姑娘疑惑地抬起头:“快感?” 男子:“能做到别人想都想不到的事,是什么感觉呢?这是一种颠覆认知、打破规则的快感,就像在进行某种挑战,一次又一次,每次都能获得更多刺激。 他不想让人发现,但潜意识里又忍不住要留下一些痕迹,在别人的震惊、疑惑、误判、猜议中得到满足。只有他本人才拥有真相,他很享受这种感觉。” 姑娘:“听你说的,像个变态似的!” 男子:“也不能说是变态,就是个有弱点的普通人,和这世上大多数人一样。其实不少罪犯做了案子没被查出来,最后却不小心自曝了,大抵也是同样的原因。” 姑娘:“你真认为这是有人干的,什么人能干出这种事?” 男子突然问道:“你听说过隐蛾吗?”说着话他在手机上打了两个字,示意给姑娘看。 “隐蛾是什么?” “隐蛾是一个人,据说他能在某个地方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人们无法察觉,更不知他是怎样做到的。” “这么神奇吗?” 男子的语气有些高深莫测:“关于隐蛾的记载,正史中是可以查到的。 一千一百多年前,有一名随大军征发的樵夫,摸进了敌方大营,将寝帐中睡觉的敌方主帅一刀割了脑袋,还把首级给带了回来。 但史书上只记载了,一名樵夫摸进敌方大营割了主帅首级,趁夜潜行带回,并没有其他描述。没人知道他是怎么办到的,给人的感觉很扯。” 姑娘:“这不就是个高明的刺客吗?也不能证明什么啊!” 男子:“你仔细想想,这是不是和你说的那两个案子挺像的?敌帅的首级,就像那电脑和苹果。 至于那名樵夫,有人去调查过,就包括当时观身门的术士,我们应该叫祖师了。我们观身门也有很久远的历史,至少比一千一百年更久远。 祖师调查的结果,此人并没有修炼过什么异术或秘法,甚至都没有练过武,除了力气大点就是个普通人。” 姑娘:“那樵夫后来怎么样了,有没有被祖师带回去研究?” 男子:“当时暗中调查它的可不止一个人,那名樵夫被别的术门带走了。后来祖师联合一批人找到对方追问此事,对方却回答那樵夫莫名消失了,众人因此还起了一场冲突。” 姑娘:“那樵夫怎么消失的?” 男子:“没人知道,据说是一眼没盯住,那人便不知所踪。此事不见于公开的史料记载,但宗门内部典籍中有记录。” 姑娘:“他就是隐蛾吗?” 男子喝了口柠檬茶,点头道:“是的,那名樵夫,就是有史可查的、最早的隐蛾。” 姑娘:“最早的隐蛾?这么说后来还有很多隐蛾?” 男子手中端着柠檬茶,又抿了一口道:“是的,有一句古话,叫隐蛾不死。” 姑娘诧异道:“隐蛾不死?难道那樵夫活了一千多年,一直活到了现在?” 男子摇头道:“樵夫是隐蛾,但隐蛾不是樵夫。正因为有了这个樵夫,后来很多人就开始搜集类似的诡异事件信息,结果发现每过一段时间,就总会出现同样的事。 这不是一个人或一代人得出的结论,而是连续的历史信息汇总。 仿佛总有人能莫名出现在某个地方,然后又莫名消失。虽然没人亲眼看见,但只有这样才能解释所发生的事,知情者就把这种人称为隐蛾。” 姑娘突然意识到什么,开口提醒道:“照这么说,隐蛾应该是指一群人或者一类人,可我记得你刚才说——隐蛾是一个人?” 男子微微皱眉,仿佛是觉得柠檬茶有点酸:“根据自古记载的线索,隐蛾应该就是一个人。假如确定某个人是隐蛾,那么同时期就没有发现过第二只隐蛾。 隐蛾也可能被抓住、被杀死,甚至也会发生意外。但一只隐蛾消失后,过了或长或短一段时间,总会有另一只隐蛾出现,就像新生一般。 后者与前者之间可能认识,也可能毫无关系,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他们都是隐蛾,拥有同样的能力、能做到同样的事情。 所以才有了‘隐蛾不死’的说法,就算消灭了那唯一的隐蛾,也不能阻止新的隐蛾出现。将这种情况反过来看,也好像只有旧的隐蛾消失,新的隐蛾才会出现。” 姑娘却注意到另一个问题,追问道:“隐蛾既然有那种本事,又怎么会被抓住呢?” 男子想了想才答道:“没有任何人亲眼看见,隐蛾是如何施展能力的?只是推断他们拥有那样的能力。 但隐蛾确实能被抓住,可能是因为这种能力会受到限制,就像是某种使用规则。” 姑娘:“没有亲眼看见,又怎么能确定他是隐蛾?” 男子:“很简单啊,就是断定他做到了某种事情,比如昨晚那样的事情。不用亲眼看见他是怎么干的,只要能确定是他干的就行。 其实那个樵夫的故事只是历史记载,而有据可查的、年代最近的隐蛾,就出现在二十年前的本市,此人名叫周度……” 周度案二十年前曾在网上有披露,但消息很快被压了下去,相关的帖子也陆续都不见了。可是很多当事人如今还在健在,警方内部也有存档卷宗可查。 表面上它就是一起盗窃未遂案。某日白天营业时间,栖原市商业银行营业部,值班人员瞄了一眼监控,发现保管箱库房区居然有人,于是立刻通知了警卫。 警卫将库房内的周度当场抓获。 如今去查公开的信息,包括该银行内部的通报资料,能查到的内容就是这么多,似乎并无太多出奇之处。但若了解其细节,就会发现这起案件很诡异。 所谓银行保管箱业务,就是在银行租用一个保险箱,可以存放重要文件与贵重物品。必须是客户保管的主匙和银行保管的副匙同时开启,才能从库房内取出保管箱。 取出保管箱后,库房内还有一个专用的小房间,客户可以在小房间里输入密码打开保管箱进行存取操作。这个小房间里除了客户并无其他人员在场,以保证其私密性。 当时并无客户进入,值班人员却发现监控显示库房内有人,这才通知了警卫。 此案离奇之处就在于,没人知道周度是怎么进的库房。监控记录显示,他居然是从存取操作的专用小房间里走出来的,却没有他进入的记录。 为什么会是白天营业时间?有人推测,因为其他时间银行会开启自动报警系统,而营业时间这个系统是关闭的。只要没人看见,当时他就不会被发现。 更离奇的是,周度被警卫抓住之后被押送往警察局,人也被反铐双手。到了地方几名押送人员先下车,再回头向车里一看,他却莫名不见了。 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逃走的,明明停车时人还在呢,真是活见鬼了! 但如今想查找一个人的行踪线索,可比古代容易多了。警察很快又把周度给抓住了,可见他就是个普通人,并没有什么反侦查与反抓捕能力。 这次周度却没能跑掉,两名警察一左一右将他与自己铐在一起,先送到了看守所,在看守所里又有专人盯着…… 听到这里,姑娘忍不住插话道:“可以审问啊,他怎么交待的?” 男子摇头道:“他什么都没交待,警察突击审讯了好几天,他就是不说,既不说自己为什么要潜入库房,也不说自己是怎么进去的。 警方推断他是想庇护同伙,而同伙很可能就是银行的内鬼,否则没法解释。一周之后,周度死在了看守所里,都没有来得及上法庭审理定罪,此案也就不了了之。” 姑娘将面前的咖啡挪开,探着脑袋追问道:“怎么死的,是被人灭口了?” 男子:“这我就不清楚了,也不排除被人灭口。但据我所知,法医鉴定的结果是死于心脏衰竭,据说此人的身体原本就不太好。 史上有据可查的隐蛾中,也有不少人都是体弱早逝。” 姑娘:“你刚才还说什么隐蛾不死,这么看却是隐蛾命不长啊。” 男子:“我说了这么多,你想到什么了吗?” 姑娘瞪大眼睛道:“三天前或者昨天夜里,新的隐蛾又出现了!” ** ------------ 002、我穿越了我 男子下意识地用手指敲着桌面:“我们现在还不能下断言,就说昨天夜里的事吧,有三种可能。 第一是那位报案人搞错了,不论是走神记错了还是精神异常,总之是她自己的原因。 第二个可能就是她撒谎,不论是出于什么目的,总之是她故意报了假案。排除这两种可能,那么最后一种情况才是——新的隐蛾又出现了。 但我想问你的不是这个,刚才介绍了那么多情况,你就没有总结出什么规律吗?有关隐蛾的规律。” 姑娘眨了眨眼睛,一根一根掰着手指道:“第一,据说隐蛾能在某个地方莫名出现又莫名消失,但是没人亲眼看见。 或者说人们只能看见结果,却看不见发生的过程。 第二,隐蛾不死。就算隐蛾消失了,每过一段时间总有新的隐蛾出现。但世上好像只有一只隐蛾存在,新的隐蛾只能出现在旧的隐蛾消失之后。 第三,很多隐蛾身体都比较虚,但是也不一定,因为没有证据表明所有隐蛾都短命……师父,我总结地怎么样?” 男子瞪了她一眼道:“在公开场合不要叫师父,叫姐夫!” 姑娘:“这里也没有别人啊。” 男子:“这里是公众场所!” 姑娘再开口时带了点夹子音:“姐夫,我总结地怎么样?” 男子摇头道:“不怎么样!这不都是我告诉你的情况吗?我再问你,一个普通人,是如何成为隐蛾的?” 姑娘:“对呀,我也在想这个问题,怎么才能变成隐蛾呢?” 男子:“光想有什么用,你得学会分析。其中最重要的信息,就是成为隐蛾之后,他们仍然是普通人。 所以历代祖师都认为,他们是得到了一件东西,按现代人的理解,就像小说或游戏里的某种道具,被称为隐蛾之物。 得到这件道具的人就能成为隐蛾,这就解释了隐蛾为什么是一个人而不是一群人。使用这件道具可能有限制,也可能要付出代价,所以很多隐蛾的身体都不太好。” 姑娘又补了一句:“也可能不单纯是身体的原因,假如经常作案,他们也更容易遭遇意外。” 男子:“你总算说了句有用的,也有这个可能!从现在开始,你要更留意搜集这方面的情报,争取能确定隐蛾的身份,至少是大致的身份范围。” 姑娘突然又似意识到什么,语调一变道:“姐夫,你托人找关系让我到指挥中心当接线员,就是为了寻找隐蛾?” 男子:“有明确线索的最后一位隐蛾,就出现在栖原市。这二十年来,还有一些疑似隐蛾出没的线索,也都发生在这里。 所以我认为,周度死后,他留下的东西被别人得到。此人成为了新的隐蛾,就住在本地。 有些离奇事件有人报了案,但警方很难追查出结果,所以我才安排你到警方的报案中心当接线员,等过段时间再提拔你当个组长啥的,争取能接触到全部的报案记录。 没想到你才干了几个月,就发现了重要线索。” 姑娘身体前倾道:“我打听到了,昨天夜里的报案人名叫高雪娥,今年三十二,住在碧树人家小区十二号楼2004,那房子是她自己刚买不久的。 她的工作单位离住址不远,是互联网大厂,螣信集团栖原公司总部。这家公司最近在搞社招呢,高雪娥负责的部门也在招新。 报案中心的工作太无聊了,虽然天天都能碰见搞笑的傻逼,但时间长了也没什么意思。要不我也辞职上他们那儿应聘吧? 假如昨天的事是隐蛾干的,那隐蛾应该就是高雪娥的熟人,而且与她有什么矛盾。我觉得高雪娥就是调查线索,顺着她或许就能查出这只隐蛾的身份。” 男子皱着眉头沉吟道:“螣信?据我所知他们今年一直在招新,底层小萌新招进去都是当社畜的,可是入职要求还挺高。 你先别着急辞职,待在报案中心说不定还有别的线索。目前看高雪娥只是有遭遇隐蛾的可能,但不能确定那就一定就是隐蛾干的。 我先摸一摸她的情况,看看有没有什么新发现。如果能确定此事和隐蛾有关,我倒赞成你辞职到那边去应聘。” 姑娘语气有点夸张道:“姐夫,你要去摸她呀?据说那女人长得还挺好看,你可别犯错误啊!” 男子板着脸道:“这种废话少说!我建议你也小心,知道隐蛾存在、追查隐蛾线索的人可不止我们,肯定还有其他人——包括哪些真正有本事的人。” 姑娘:“我们还有另一条线索呢,就是那个丢公章的公司。这两件事,可不像是同一个人干的,一个是正义感爆发,另一个就是纯粹的恶作剧。” 男子:“也没什么不可能,人性就是这么复杂。” 姑娘:“你刚才说能给那个作案人画张心理侧写,还没仔细讲呢。在你看来,那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男子:“这种心理侧写也不能保证完全准确,只是推断大概特征……” 姑娘与男子又小声聊了一会儿,终于结账走人。 他们刚走没多久,又有个小伙急匆匆进了这家咖啡店。柜台后正在摆弄笔记本电脑的服务员抬头道:“你怎么又来了,下午不上班吗?” 小伙边走边答道:“我手机不见了,找了半天也没找着,上次用它就在这里。” 服务员:“那个的位子一直没人坐过,你好好找找……找到了吗?”说着话她合上笔记本电脑也准备过来帮忙。 小伙在卡座与墙壁缝隙中费力抠出来一部手机,摆手道:“找到了,揣的时候手滑了,果然掉到了这里……我去上班了,回见!” 小伙名叫何考,他找到手机的座位,就在方才那名男子与姑娘坐的位置隔壁,位于男子的身后。 …… 何考,今年二十五岁,硕士毕业不久,就职于螣信集团栖原分公司云生活项目组,P2级员工,入职时间刚半年。 今天一大早被手机闹钟叫醒,他睁开眼睛打着哈欠坐起,有那么一段时间在发懵,好像不认识眼前的世界了,一切都那么陌生,仿佛是第一眼看见。 他有种莫名的荒诞感,自己与这个世界之间有层无形的隔膜。 眼前的一切其实与昨天入睡前没什么两样,这里就是他上个月刚租的芝麻街单间公寓,简称芝麻公寓。 芝麻街是一片由五栋高层公寓楼组成的小型社区,租住者大多都是何考这样的大厂打工人。 何考的这间公寓,建筑面积二十七平方,使用面积约十六平方,月租金两千五,水电费自理。 进门是一个两米来长、一米来宽的入户走廊,走廊靠墙的右侧有个小灶台,安装了油烟机和洗菜池,没有通天然气,可以用电磁炉简单做个饭,比如煮面啥的。 入户走廊左手边是洗手间,里面除了马桶、手盆、淋浴房,居然还塞进去一台洗衣机,将空间利用得非常充分。 穿过走廊就进入了卧室,同时也是起居室、会客室、书房、工作间……面积有十来平方米。 屋中陈设一床、一桌、一椅、一柜、一方凳,墙角还有一台旧冰箱,墙上装了壁挂式空调。单人床宽一米二,搂着的话睡两个人也行。 公寓虽然小了点,但何考觉得还算满意。这里可是栖原市中心城区,最重要的是离工作单位不远。 他不需要挤公交,步行十五分钟就可以到达公司楼下,既节约了通勤费用还节约了通勤时间,时间就是生命啊! 何考坐在床边看着屋中的陈设,大脑似从当机中又重启,意识渐渐清醒,确认这就是自己住的地方,而自己就是自己。 桌椅、衣柜以及窗外的风景,就像会说话,无声地向他发送一串串代码,不仅告诉他这个世界的信息,也在告诉他——他叫何考,要上班了。 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呢,就像是穿越了——对,就是穿越,这该死的穿越感! 由于网络文学的流行,穿越的概念早已普及,于是就有人自嘲:每天一觉醒来,总感觉自己是穿越了,穿越到另一个世界。 但这个世界的样子,跟原先的世界并没有区别,自己所穿越的那个人,还是用同样身份在做同样的事情。这个梗就叫“我穿越了我”。 “我穿越了我”这种心理现象,还有个更准确的名词——打工人综合症。很多像何考一样的打工人,说不准某天一觉醒来,总有类似的恍惚感。 他愣愣在盯着凳子看,仿佛这个凳子是连接他和世界的一个锚点,加速了大脑从宕机到重启的过程。 屋子里的其他物件都是房东添置的,唯有这张方凳是他自己网购的,昨天才到货。已恢复几分清醒的何考又有些困惑,自己怎么会花六百块买了这样一张凳子? 屋子里原先只有一张简易的电脑椅,假如有访客,多出来的那人除了床就没地方坐了,凳子是有必要添的,但也用不着这么贵吧,超市里十五块一张的塑料凳不香吗? 凳子是纯樱桃木材质,橘红的纹路非常漂亮,做工考究精致,与密度板拼接的大衣柜和电脑桌凑在一起显得格格不入,仿佛破坏了某种一致性与确定性。 买就买了吧,搬家时还可以带着,说不定还能传给后代呢,何考又看了一眼凳子,这才起身去洗漱…… 仿佛前一秒还在公寓里洗漱,下一秒就直接穿越到写字间坐在办公桌前打开电脑,中间的过程好似一片空白。 可何考知道那不是空白,看手机时间已经过去了二十分钟。他还记得也知道自己是怎么下的楼、走哪条路线到达公司、怎么上电梯进的办公室。 可是这些过程都是在下意识中完成的,假如不去仔细回忆,就好似被抹去了。 看着电脑上的工作内容,何考本能地认为,今天状态反常可能与此有关,因为他脑袋里一直在想着——怎么搭建一个有如真实的虚拟世界? 何考的工作单位,对外的注册名称是螣信集团栖原分公司,管理的基础业务范围不仅包栖原所在的江海省,还有临近的另外两个省。 所谓基础业务就是客户开发、维护以及技术服务,而对内则另有核心业务,称为云服务事业部。何考则就职于云服务事业部下辖的云生活项目组。 云生活项目组,有点听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其实它的前身是元宇宙事业部。 几年前元宇宙的概念曾火热一时,仿佛代表了信息时代发展的新方向,各互联网大厂都纷纷跟进投入,招聘人员组建团队。 可是潮流来得快消散得也快,由于各种原因,螣信集团的元宇宙事业部很快就开始缩减规模与投入,很多“优秀人才”要么内部消化,要么就输送给社会。 事业部也降格为项目组,放到了云服务事业部下面,成了很不起眼的一个边缘部门,名字改成了云生活,听上去远远没有元宇宙那种逼格。 短短几年时间便沦落如斯,令人不甚唏嘘。 这样一个边缘部门,今年却开始招新了,原因是集团有个新项目要交给他们去试水,这个项目就是“理想城市”。 宇宙太大了,那么退而求其次,搞个城市总可以吧? 螣信集团市值数万亿,年销售收入数千亿,业务范围包罗万象,前几年因为大环境的影响,集团进行了战略收缩,最近又开始尝试新的突破方向,其中之一就是电子购物。 以电子购物为基础的网络商城业务,已被其他互联网巨头把持多年,螣信集团在这方面的进展一直不是很大,所以才想到以升级业态的方式另辟蹊径。 所谓的业态升级,就是建立在AI人工智能和VR虚拟现实技术日趋成熟的基础上,以AI技术打造数字化的虚拟城市,再通过VR技术让用户走入这个虚拟城市。 虚拟学校、虚拟影院、虚拟公园甚至是虚拟住宅,其中最重要的是虚拟商场,这些概念其实都不新鲜,但要将它成功的整合并呈现出来,就是业态升级。 螣信集团的高层可能也不认为这个项目一定能成功,总之有枣没枣打一竿子,于是将试水任务就交到了元宇宙遗留的团队——何考入职的云生活项目组。 ** ------------ 003、理念中的城市 记得几个月前领导开议,宣布要用虚拟数字技术打造一座理想城市,部门所有人都惊呆了。主管高雪娥布置任务,要求在一周之内拿出框架方案、做出初始模型。 同事黄小胖当场就反怼:“凭空打造一座虚拟城市,还是理想城市,一周之内就做出框架方案?你干嘛不布置任务,要我们下个月就登陆火星呢? 开多少钱的工资啊,要我们干这个活?我们要是有这么大本事,还能坐这儿吗?国家少说也得请我们谁当个住建部部长吧!” 高雪娥板着脸说:“有什么本事就坐什么位置,你只会坐在这里发牢骚,就证明了你有多大能力。这也不是你一个人的工作,是集团布置给整个部门的任务。” 黄小胖:“是集团要求一周之内就拿出整体框架吗,是你的要求吧?就知道拍脑门往下压任务,有没有估算这是多大的工作量,我们才多少人?” 这时有人插话道:“娥总,什么是理想城市?每个人的理想可能都不一样。” 高雪娥皱眉道,“我理解的理想城市,就是设计规划最合理,保留了人们想要的优点,又删除了现实中的种种缺陷……” 从会议从下午开始,一直开到了第二天凌晨。看高雪娥摆出的架势,大家不拿出一个可以交差的方案,她便不会罢休。 何考当时是刚入职的小萌新,原本只打算多看少说话,后来也不得不加入了讨论,而且一开口就讲了很多,并引用了在场其他人的很多创意。 理想城市项目的工作量,是他们这个部门无法完成的,但并不妨碍写一份很漂亮的计划书,让主管领导向公司上层交差。 理想城市的任务要求有点超标,先搞个虚拟小镇总可以吧?反正是数字场景,只要局部示范能让领导满意、愿意加大投入,将来可以利用AI技术再延展嘛。 所谓的理想城市,并不一定要对现实场景的百分百还原,更要发挥虚拟技术的乐趣和特点,它就像魔法一样,场景空间是可以折叠、嵌套与传送的。 一个小镇,就能实现一座城市乃至整个世界的功能。比如走进商场里,每家店铺都可以拓展成一个大卖场,甚至连仓储与加工车间都展现出来,利用VR技术使人如身临其境。 先提出理想城市的概念,介绍其发展前景、与集团现有平台业务的结合点,总之计划书写得越漂亮越好,这样也显得项目组很能干。 实际项目则按照一个小镇来做,可以通过实地调研,扫取数据和模版行进修改,同时招相关的专业新员工。在小镇这个空壳内部,先开发几个试点场景用于汇报展示。 假如一切顺利,集团又愿意投入,半年时间差不多就能推进到这个节点了。这就像搞房地产开发,先平整一块地皮盖个售楼处,摆好模型再修个样板间。 会开到最后老员工们几乎都不说话了,可能是困倦了吧,反倒是何考的发言好像就起到了总结的效果,大家纷纷表态赞同他的方案。 何考很纳闷,这也不是他的方案啊?他确实提出了很多观点、填充了不少细节,但属于是顺着大家先前的发言说的,想到哪儿就说到哪儿。 但无论如何,漫长的会议终于结束。高雪娥喝下最后一口黑咖啡点头道:“那就这样,何考将这次的讨论总结成书面计划,明天上班时间交给我。” 何考一愣,还没来及说话,黄小胖又瞪眼怼道:“娥总,现在都凌晨三点了!你还要不要人活了?” 何考这才反应过来,赶紧道:“就算我不睡觉也肯定来不及了,更何况开了这么长时间的会,脑袋昏昏的啥也干不了。” 高雪娥也意识到了这么布置任务不太对劲,改口道:“我说的不是今天上班,是明天上班时间。” 何考知道小胖是在帮自己说话,更惊讶小胖在单位的行事风格。小胖对领导是想怼就怼,根本不在乎,而其他老员工好像已经习惯了。 这时黄小胖又怼道:“娥总,何考才入职三天,是一名程序员,他是搞代码的不是文秘!你是主管,这不是你该写的东西吗? 还有啊,会开到现在算加班不?我申请上午调休,回去补个觉。” 上午休不休息的事情,何考不好插嘴,但他初来乍到也不想搞得太僵,赶紧摆手道:“我写就我写吧,没经验怕写不好,只能先试试,再请领导修改。” 许是因为何考在这次会议上的表现,令主管高雪娥很满意。旁人都能看出来,此后高雪娥很看重何考,总愿意直接给他布置各种工作任务。 何考本人当然能感受到这份“重用”,可这对于他来说未必是什么好事,且不说老员工们怎么看,试用期的小萌新就忙得跟个小组长似的,有些吃力不讨巧啊。 三个月的试用期结束后,何考顺利转正成为P2级员工,收入还算不错,毕竟是大厂嘛。然后何考就搬到了公司附近,就近租了一间公寓。 在此期间,项目组陆续又招了一批新员工入职,还有从其他部门调过来的新同事。高雪娥明显对新招的员工更重视,工作任务也尽量布置给他们,至少明面上如此。 在这些新员工当中,高雪娥最“重用”的依然还是何考,看架势就像要把他培养成嫡系班底以及业务骨干。以至于有些同事在背地里乱开玩笑,说他要被娥总收为小奶狗啥的。 高雪娥人如其名,称得上肌肤胜雪美娇娥。 她博士学历,年纪轻轻就已经是螣信集团P6级员工,主管一个项目组,完美契合了当代都市中所谓白骨精的形象。 如此看来,高雪娥并非没有能力,也不是完全不懂业务。可是在工作中却经常给人拍屁股做决定、布置任务不带脑子的印象,可能另有原因或者就是习惯使然。 高雪娥这样的少妇,对何考这种初出茅庐的小社青杀伤力应该是最强的。 实际情况也确实如此,何考周末赖床时,偶尔想起曾看过的某类型动作片,不自觉地将自己代入片中男演员,有时也会把高雪娥幻想成演对手戏女演员。 可是在现实中,何考却越来越不愿意与高雪娥打交道。每次这位娥总给他布置工作或者听取业务汇报,何考都会觉得压力好大。 与娥总交流尤其是单独交流的时候,何考总感觉到有莫名的焦虑。这种焦虑情绪应该源自于高雪娥,而何考一直很敏锐,无形中受到了影响。 何考也不清楚高雪娥在焦虑什么,但整个部门的员工在工作中,或多或少都能感受到她那种“不想讲理”的情绪,这也许就是她内心焦虑的一种转移释放吧。 今天何考又有计划外工作任务,起因还是娥总找小胖的茬。她上个月在工作例会上批评黄小胖,给虚拟商店设计的实景服务员都是女性,是典型的男性主义偏见。 事实也确实如此,黄小胖设计的虚拟场景NPC,基本都是宅男心目中的小姐姐形象,有二次元和真人秀两种。 所谓二次元,就是那种动漫中的人物形象,但是立体化了。当顾客戴上VR设备进入虚拟场景中,宛如真实地对面交流。 真人秀就是虚拟现实中的真人形象,有的甚至就是现实中的明星。螣信集团也有文娱事业部,与不少明星是签约合作关系,也可以将其形象建模引入虚拟场景。 譬如某明星代言某个品牌,那么该品牌的虚拟商店中就可以用该明星做导购员,就像真实的明星本人给顾客提供服务。 虚拟场景中引入现实的明星,目前还在计划书阶段,尚未真正落实。 而小胖在各虚拟场景中设计的服务员、导购员、讲解员,不论是二次元还是真人秀,基本都是美丽性感的小姐姐。 高雪娥认为这不行,同样要提供帅气、阳光、健康的男性形象,让顾客可以自己选择。这事领导说了算,黄小胖也就认了。 具体办法可以花钱请模特,签协议扫描数据,然后再由AI建模并修改,这些工作都做了。可是完成初步设计后,今天的工作例会上娇总又挑出了刺。 虚拟实景中不仅有形象还得有声音,小胖用的就是AI合成音。高雪娥认为这样的声音没有灵魂也就没有情感,主要是嫌不好听,她要求换成真人语音试试。 这明显是一个外行的要求,固定的欢迎词、介绍词之类可以播放真人录音,但在随机的交互场景中,还是需要在真人音质与语调的基础上合成AI语音。 黄小胖当场就提出了反驳意见,娥总却坚持,先将编写好的欢迎与介绍语使用真人录音,试试看效果如何——这个任务居然落到了何考头上。 高雪娥不是要何考去请配音演员录制,而是让何考本人去配音。何考闻言甚至有些后悔,当初不应该在简历上画蛇添足,自我介绍曾是校园广播站的广播员。 可是项目组没有录音间,还是小胖给何考出了个主意,找个安静的地方用手机录几段就算了,回头在电脑上降噪修音,假如领导觉得效果可以再说。 于是这天下午,何考就到了公司楼下的咖啡厅里,用手机的录音功能录下了几段语音。读研期间何考就在这家咖啡厅打过工,他清楚下午这里基本没人,也很安静。 由于今天起床后的状态一直比较恍惚,何考录完音频后下意识将手机往裤兜里一揣,却没注意到起身时手机从裤兜里滑出,落在椅子和墙壁之间的缝隙里。 回去之后他又被娥总叫到隔间谈别的工作,一聊就是好半天,然后又在电脑上干活,小胖来要录音时他才想起来摸手机,却发现不见了。 在咖啡厅里找回手机,他却发现自己录下了一长段音频。他先前将手机揣进裤兜时,屏幕还是录音界面,无意间摁下了录音键,到此刻还在录呢! 赶紧结束录音,这段音频的总时长居然有一个半小时。他先将先前录好的音频文件发给黄小胖,然后又好奇地点开了最后那段音频。 下午的咖啡厅里没什么人,点开后果然只是白噪音而已,他鬼使神差般又将进度条往后拉了一大截,松开手指却隐约听见了一男一女的谈话。 谈话听不太清,他将文件导入电脑,进行了降噪放大处理,又戴上蓝牙耳机…… 只听了几句,他立刻就被谈话内容吸引了,将进度条又拉回到前面,找到那两人进店落座的时间,从头开始听起。 何考的心神渐渐沉浸其中,尽管他也不敢相信那两人谈的内容,但并不妨碍他越听越有兴致。人们常被魔幻的事情吸引,明知不可信却希望它真的,何考也一样。 比如人们在看到一场精彩的魔术表演后,最多的留言评论往往分为两种。第一种就是搞魔术揭秘,猜测、分析魔术师是怎么办到的,“内行人”甚至还会发布相应的解秘教程。 这么做表面上是想说明“我很聪明、能拆穿戏法”或者“我也会”,潜意识中则是在维护故有的认知,使之能够理解所看到的事物,试图用理性的方式来解决感性的诉求。 “魔术解秘”若仅仅如此倒也没什么好说的,但更常见的是另一种评论,大抵是这样的形式—— 假如能解秘或者自以为能解秘,那么评论者就说出他以为的魔术原理,然后批判这是假的,叫大家不要受骗云云;如果不清楚魔术原理,那就骂一句“全是托”。 其实这才是真正的荒诞,因为魔术之所以称为魔术,本身就是一种表演,且排斥用“托”这种表演形式。魔术师在台上明确身份的助手不是托,他们是共同表演的魔术师。 而魔术表演的对象,比如台下的观众,也包括被魔术师抽出来参与验证的观众或嘉宾,他们不能与魔术师的串谋撒谎,否则整个魔术表演都是失败且毫无意义的。 为什么?因为魔术表演的前提,就是不能让表演对象撒谎来配合。将苹果变成桔子,不论是用什么手法都必须变成桔子,至少要变成桔子的样子。 不能苹果还是苹果,却非要观众承认是桔子,或者找几个托说它就是桔子。 张三在原地打出一掌,李四在一百五十米外应声而倒,李四是配合张三在撒谎,然后张三宣布他练成了百步迎风掌。这不叫魔术,就是单纯的骗术。 魔术与骗术的区别就在于此,魔术师从一开始就宣布了他在表演魔术,而不是展示魔法。魔术只是欺骗了观众的眼睛,并没有欺骗观众本人。 为何总有那么多人不欣赏表演本身,却热衷于指责魔术师骗人呢?这种指责表面上看很荒诞,就像在指责魔术师不是魔法师! 其实这代表了潜意识中的失望,这种失望也意味着一种渴望,假如魔术是真的该有多好!人们渴望魔法真的存在,从而自己也有掌握魔法的可能。 我们可以将之称为魔术师现象。 有人就趁机利用这种心理现象,用魔术手法展现各种所谓的“神迹”,甚至就简单粗暴的使用“明托”,直接通过撒谎来达到目的,常见于各路江湖骗子、邪教头目等。 但录音中说话的两个人并不是在表演,他们也没有欺骗何考这个“听众”的必要。可是对于何考这样一个普通人而言,怎会不对隐蛾感兴趣呢? 假如隐蛾真的存在,便意味着这个世界更加有趣,更意味着自己也有成为隐蛾的可能。 何考的心态大抵如此,嘴角微翘饶有兴致地听着,可是当那两人又提到二十年前的“周度案”时,他的神情突然又变了。 凝重、哀伤、震惊、悲愤……等等不一而足,他的脸色越来越白,身子都在轻轻发颤,无意间握紧了拳头,指甲都抠进了肉里。 起初他以为,那两人只在讲一个无法证实的荒诞故事,此刻却控制不住地去想——难道他们说的都是真的?而真相怎么会是这样! ** ------------ 004、表象 因为这段谈话中提到了父亲周度,何考这才了解到有关父亲去世另一种说法,虽然还不能确定其真假,但直觉告诉他——那两人说的话很可能是真的。 否则谁还会特意提到一个去世多年、早已被世人遗忘、且素昧平生的普通人往事?胡扯的话,往往就是随便编一个人,不会说得如此准确具体。 何考一直以为父亲是因病去世的,那年他只有五岁,很多记忆都模糊了。 家里亲戚包括街坊邻居,没有任何人告诉何考,父亲还涉及了一起案件。假如周度死在看守所里,也的确是病故,而且他并没有被定罪。 根据录音中的谈话内容分析,周度莫名出现在银行保管箱库房里,他并没有偷任何东西,或许是还没有来得及下手,就被警方带走了。 周度是怎么进去的、目的又是什么,警方并没有调查清楚,紧接着他就在看守所里去世了,并没上法庭审叛定罪。所以此案只能不了了之,想必警方也很头疼。 周度姓周,何考为何姓何?这又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你的脸色好差,是不是生病了?”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将他从沉思中拍醒,抬头一看,是同事黄小胖。 何考:“没什么事,就是走神了。” 黄小胖:“你这声音很虚弱呀,累着了吗,难道是昨晚上撸多了?”然后又压低声音道,“我告诉你,这两天要小心,躲着点娥总。 她心情不好,可能是更年期又发作了,少在她眼前晃。她不敢找我的茬,但是你好欺负啊,说不定又给你强塞什么脏活累活呢。” 高雪娥年方三十二,实在谈不上什么更年期。但“娥总的更年期”是办公室里的一个梗,发生在何考入职之前,首创者就是当事人黄小胖。 有一次高雪娥开工作例会时找茬挑刺,情绪有点失控,黄小胖当场反怼她:“娥总,你这脾气发得毫无道理!” 高雪娥回答:“我就这脾气,从小就这样!” 黄小胖又问:“你是不是从小就是更年期啊?” 这一句话差点将高雪娥给气疯了,摔了椅子跑到人事那里然后又找了领导,坚决要求开掉黄小胖。结果当然没有成功,听说好像还让领导给批评了。 事业部领导说的话也挺气人:“黄泗是不可或缺的业务骨干,如何发挥好他的作用、进行有效良好的沟通,反应了你的领导能力。” 高雪娥没跟大领导摔桌子,忍了这口气。黄小胖似乎很享受这种“你看我不顺眼,偏偏又干不掉我”的感觉,以后有事还是该怼就怼。 何考与黄小胖早就认识,他们是邻居,从小学到高中都是同学,后来分别上了不同的大学。他俩都是栖原本地人,小时候住在江北的浦户村。 浦户村后来更名为浦港镇,如今的浦港镇又被划入栖原市的JB区辖界。 栖原市自古的城区都在大江南岸,近几十年随着城市建设的扩张才越过大江向北发展,附带的结果就是让何考和黄小胖都从村民变成了市民。 黄小胖本科毕业后没有读研,直接参加了工作,去了螣信集团的游戏部门,一年前才调回了栖原市,加入了云生活项目组。 小胖大名黄泗,他们一家人从小对何考就很照顾,到了工作单位,小胖也很自觉要罩着何考,甚至时常开玩笑以“义父”自居。 在公司里,项目组主管高雪娥平日看黄小胖最不顺眼,但她不太敢主动惹黄小胖,反倒是黄小胖经常惹她。 高雪娥看得最顺眼的下属,却好像是何考,至少在大家眼中娥总最重用的就是何考。但在小胖看来,何考这是受了他的连累,娥总将各种脏活累活都塞给何考去干。 高雪娥却自认为是在锻炼和提携何考,私下里甚至还提醒过何考,不要跟黄泗这种人混在一起,会影响成长进而影响前途。 仅仅是最简单的三角形人际关系,居然就这么复杂且微妙,何考对此也只能苦笑。 抬头间望向办公室,何考又纳闷道:“人呢?今天好奇怪啊,这么早就走光了?” 刚刚五点半,同事们居然都收拾东西走人了。平时项目组就算不加班也有不少同事会留在办公室不走,大多还要在自助餐厅蹭顿晚饭。 办公室有免费的电脑、网络、空调,水电,楼下还有自助食堂,加班晚餐免费,不加班虽然自费但也比外面干净且实惠。 与其赶堵车高峰回去,还不如在办公室磨蹭一会儿,处理点工作或私活。大部分单身员工只要不忙着约会,基本都不着急走,甚至有成了家的员工也故意晚走声称加班。 像今天这样到点就走得这么整齐,确实不常见。 小胖皱起眉头:“我觉得你有事!” 何考:“我能有什么事?” 小胖:“今天有迎新聚餐,娥总在松月楼订了三桌,整个部门都去免费吃喝,刚刚当众宣布的!” 何考纳闷道:“迎新聚餐,又有新员工入职吗?” 小胖:“你刚才干啥了,在梦游吗?娥总带着新员工过来跟大家介绍,然后挨个打了招呼,也跟你打招呼了,我看见你还点头了呢!” 何考指了指耳机道:“我在听东西呢,真没注意,也没听见。” 听完小胖的转述,何考这才知道,下午五点左右高雪娥带了一个人走进大开间,给大家介绍这是部门新入职的员工,名叫钱固然,是春华大学建筑学院城乡规划专业的博士。 何考当时听录音正入神呢,坐在工位里完全没意识到。钱固然走了一圈挨个跟大家打招呼,到了何考这里,何考还点了点头。 看来这是他下意识的反应,而记忆中竟然没有印象! 黄小胖:“你这工作态度也太投入了,赶紧下班去喝酒吧。” 何考摘下耳机摇头道:“我今天就不去了,你帮我跟娥总打声招呼。” 黄小胖:“哪里不舒服吗?” 何考:“就是心情不好,不想去!” 黄小胖:“你这家伙,今天有点奇怪啊。” 何考的反应确实不太正常。在黄小胖的印象中,他一直聪明乖巧、懂事听话,是邻居们眼中标准的“别人家孩子”。 到了工作单位,与黄小胖没事就怼领导不同,何考很顾忌别人的情绪,察言观色几乎已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何考并不是那种跟谁都能自来熟的社牛,甚至点轻微社恐,但他很敏感也很注意自己的言行,习惯了尽量回避冲突、不惹他人不快。 高雪娥有个习惯,每当有新员工入职,都会组织一次类似团建的迎新活动,比较忙的时候也要抽空出去聚个餐,而且选择地方档次都比较高。 高雪娥对下属比较强势,这种聚餐一般不允许缺席,甚至以加班为借口都不行。何考入职以来便从未缺席过此类活动。 黄小胖此倒没什么反对意见,因为他嘴馋,每次都会厚着脸皮点几个平时最想吃的菜,反正是花部门的活动经费。 何考今天居然不想去,黄小胖虽然感觉奇怪但也没劝,而是拍着他的肩膀道:“不想去就不去,我帮你说一声,就说你今天不舒服。 但你也别忘了跟娥总请个假,发个微信啥的,免得她回头又拿你说事。” 何考今天当然不会去参加聚餐,那段录音他还没听完呢,也无心顾及别的。将处理过的音频文件又导入手机,他独自回到公寓接着听。 在公寓里,他才听见了第二个报案者的名字和住址,不禁又吃了一惊,居然是高雪娥。 小胖刚才提到高雪娥今天心情不佳,何考也意识到原因了。娥总昨天夜里刚刚遇到怪事,情绪能稳定才怪。 听见高雪娥的名字,好似提醒了他什么,按下了暂停键,然后给娥总发了条消息,就说自己今天不舒服,不能去参加聚餐了。 娥总很快就回了信息,批评他不舒服应该早点请假,不能等大家都到齐了再临时说。 何考继续回了一句:“娥总,实在抱歉,我今天真的不舒服!”想了想又在后面加了一句“今天部门聚餐是临时通知的,我事先也不知道,没法提前请假。” 领导分明是不高兴了,他却没有那种习惯性的不安,反而还不软不硬地回怼了一句,感觉跟往常不太一样。 这可能是因为他心情不好,更大的原因,恐是刚听到了高雪娥的一段“隐秘”,再面对这个人时,莫名就有了一种心理优势。 这种心态很奇怪,甚至是毫无道理,但偏偏就是这么微妙。然后何考继续听录音,过了一会儿高雪娥又发来一条消息—— “我是说下次不舒服要早点请假!现在好些了吗,假如还是难受最好去趟医院。” 何考当然没有去医院,待听完录音,又从头开始,将这段九十分钟时长的谈话仔细重听了一遍。 他一边听还不时按下暂停,取出纸笔记录整理了不少内容,等第二遍全部听完后,他又将三张写满了字的纸拿到卫生间里给烧了。 然后他打开笔记本电脑,找一个目录层很深的隐藏文件夹,将这段音频文件存在这里,还给它改了个毫无特征的名字,混入一堆杂乱难辨、日常生成的系统文件中。 这样的文件包,就是程序员们俗称的“屎山”,然后他将手机中的原始文件彻底删除了。 就在这时突然传来敲门声,何考莫名被吓了一跳。起身开门一看,外面站着黄小胖还有一位面带微笑的男子。 何考:“你怎么来了?” 黄小胖侧身挤进门道:“我来看看你是不是还有气,看来还活着!” 门前的男子解释道:“是娥总听说你不舒服,叫我们顺道过来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正好也住这栋公寓,跟你同一层,真是太巧了!” 见何考的神情有些迟疑,那人赶紧补充了一句:“我姓钱,钱固然,新同事,今天下午刚见过。” 何考也伸出手:“哦,对对对,快请进。” 这位新同事看上去三十多岁,中等身材,相貌气质和言谈举止都甚是斯文,显然不是刚毕业的,应该是从其他公司跳槽过来的。 黄小胖已径自在床边坐下了,吸了吸鼻子道:“这什么味道,面条煮糊啦?” 钱固然坐电脑椅,何考坐在了刚买的方凳上。钱固然笑道:“这可不像煮东西糊锅了,好像是烧了什么东西。” 何考:“上个月部门团建,路过一座庙求了道符,和尚说拿回来烧了能避邪。我刚刚收拾东西翻出来了,顺手就在卫生间里烧了。” 他这套瞎话编得很溜、说得很自然,其实也不完全是撒谎。上个月也有新同事入职,娥总赶周末组织大家到近郊的古镇来了个一日游。 那里新近修复了一座古庙,参观的时候被和尚忽悠着求符。符有九十九、一百九十九、三百九十九、六百九十九、九百九十九的,各有说道。 高雪娥求了一道九百九十九的,同事们都凑热闹各求一道。 其实和尚忽悠大家免费进香时,何考就感觉要上当受骗了。可是同事们都一起进来了,气氛也烘托到了,他也不好扭头就走坏了众人的兴致,不得已也选了道最便宜的。 上个星期从电脑桌抽屉里翻出来符,他想起和尚说的话,本着不浪费的原则就在卫生间里给烧了。所以他说的确有其事,只是把时间改到了今晚。 他刚才烧了三张纸的动机很简单,就是不想让人知道今天的事,说完立刻转移话题道:“今天不是聚餐吗,这么早就回来了?” 黄小胖脸红扑扑的:“早?又不是跟客户喝大酒,现在都十点多了!” 部门聚餐不劝酒,想喝什么自己喝,何考一看就知道黄小胖今天喝白的了。小胖也就三两的量,但总爱整几口,不像某些同事那么矜持总说自己不能喝。 何考:“娥总要你们过来的?” 黄小胖:“她就是顺嘴那么一说,正好老钱就住你对面,我就跟他一起过来串个门。” 钱固然:“今天整个部门都到齐了,只有你没来。恰好听说你也住这里,我就跟小胖一起过来认个门……是娥总让小胖过来看一眼,她又回公司加班了。” 何考闻言倒有几分佩服高雪娥了,昨天遇到了那件事估计折腾了一宿,今天照常来上班还安排部门聚餐,吃完了又回去加班,可够拼的。 几人又闲聊了一会儿,主要是钱固然想了解新公司的情况。黄小胖喝了酒有点小兴奋,开口就说了很多。 钱固然又听说何考和黄小胖是邻居,居然到了同一家公司的同一个部门,对此也很好奇,就多问了几句。 两人告辞时何考送他们出门,还特意到斜对面钱固然租的公寓里看了一眼。然后黄小胖坐电梯下楼,钱固然进屋时回身跟何考打了声招呼。 何考也摆手说回见,等关上门的那一瞬间,却突然意识到不对劲。 ** ------------ 005、窥探者 哪里有问题?门虽然关上了,但方才的画面还在脑海中,就是钱固然在门前转身跟他跟他道晚安。 第一天入职的新同事,恰好也住在芝麻公寓,还跟他同一栋楼同一层,离得不远不近就在斜对面,真有这么巧吗? 公司里有不少同事确实都住在芝麻公寓,主要因为这里离得近,步行就可以上班,租金虽然比较贵,但以大厂员工的待遇倒也能承担得起。 何考搬到这里就是黄小胖介绍的,租的小单间在一号楼0912,每月租金两千五。 黄小胖本人也住在芝麻公寓三号楼,他稍微奢侈点,租的是一居室的户型,有一间小卧室还带个客厅,月租金四千。 钱固然租的那间公寓是两居室,月租金六千,是芝麻公寓中最贵的。这里已经没有更大的户型了,听芝麻公寓这个名字,就知道面积都偏小。 若不算今天下午的走神时间,今晚应该是他和钱固然的第一次见面。陌生人之间第一印象很重要,更重要的是社交距离的突破。 钱固然给他的印象大方、稳重、很热情,性格开朗容易接近。更重要的是,第一次见面此人就进了他的公寓,然后又邀请他参观了自己的公寓。 他们讨论的话题涉及工作和生活,还有从小的往事,这是非常熟悉的朋友之间才有的社交距离,关系拉近到这个程度,以后再打什么交道都不会感觉太突兀。 钱固然做得非常自然,一个人刚进入陌生的环境,总是会抓住机会建立新的社交圈,从熟悉感中寻找安全感,这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了。 可何考偏偏对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很敏感,或许是因为从小就比较自卑吧。 人在密集的信息交流时来不及思考,可是告辞时关上门的那一瞬,看见钱固然摆手的身影,何考又本能地有些疑惑。 就这么一闪念,进而他又想到了很多,觉得这个钱固然出现得未免太巧了! 同一个部门的新同事,恰好就是住在斜对面的邻居。第一天入职他明明缺席了迎新聚餐,对方却抓住机会迅速拉近距离,莫名就变得很熟络。 这一切都有很合理的解释,但想怀疑的话,还是能找出不少疑点的。 钱固然在交谈中自称原先在一家大型设计院工作,可是最近几年由于行业原因,设计院的业务量逐年下降,待遇也不怎么样,所以才动了跳槽的念头。 何考所在的项目组正在招聘设计规划专业的熟手,钱固然在网上看见了便投了简历,面试通过被录用之后,便辞职过来了…… 可是钱固然的原单位并不在这附近。 芝麻公寓的最短租期是半年,租户需要一次性交两个月的押金与半年房租,听上去好像有点不合理,但这里并不愁没有租客。 也就是说钱固然还没入职呢,就一次花了四万八在公司旁边租了一套公寓。 何考刚才“参观”了钱固然的公寓,感觉对方应该不是刚搬进来的。从书房到卧室再到客厅、卫生间,东西可不少,但收纳摆放都很日常,显然没有刚搬家尚未完全收拾好的样子。 何考也清楚自家部门的招新流程,假如简历符合要求、背调也没问题,从面试通过到正式入职时间很短,理论上反正还有三个月的试用期嘛。 看来钱固然是在接到入职通知之前就租了公寓,要么他早就知道自己一定会入职,要么他就可能是冲着何考来的…… 也难怪何考会想这么多,今天刚刚听到了那份录音,世上居然还有隐蛾这种人,而且有不少人正在寻找隐蛾。昨晚高雪娥的遭遇,就是隐蛾出没的重要线索。 假如隐蛾真的存在,且二十年前的周度就是隐蛾,那么寻找隐蛾的另一条更重要的线索是什么呢?何考刚刚意识到——这条线索便是他本人! 周度是他的父亲,虽然他不随父姓,在外人面前更从未提及自己的父亲,但这并不是绝密信息。有心人想深入调查的话,还是能查出来的。 普通人如何成为隐蛾?有人猜测与某件东西有关。那么周度去世后,那件东西去了哪里?首先需要调查的怀疑对象,就是周度的家人。 周度之子在某家公司上班,其部门领导恰好遭遇了一次疑似隐蛾出没的事件,只要掌握了这两条关键信息,寻找者想不怀疑何考都不可能! 何考清楚自己并非隐蛾,在今天之前甚至都从未听说过这两个字,只可惜这是只有他自己知道的真相。 他无法去证明真相,他的解释又有谁能相信呢,而且他又能向谁去解释? 何考忽有种莫名的危机感与恐惧感,仿佛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包围了,正受到无处不在的窥探,有些不知所措。 …… 钱固然关上门走回客厅,坐下时嘴角微翘,他确定已经找到了那只隐蛾,对方只是一个涉世不深的年轻人而已,这也符合自古隐蛾都是普通人的传闻。 最近几年,栖原市连续出现了疑似隐蛾出现的线索,引起了他的注意。传闻真假不可知,他也是顺手调查了一番,反正有枣没枣打一杆子,不料还真查到了线索。 他的调查方向是历史案件,结果挖出了二十年前的周度案,然后又到周度家附近探访,偶然得知周度的儿子一直就在栖原市,印证了隐蛾的传闻不虚。 他提前在这里租了公寓,做好接近并结交何考的铺垫,然后又通过社招顺利进入了何考所在的工作单位,再顺势拉进社交距离,下一步就是成为何考生活中的亲密好友。 钱固然很谨慎,他不想惊动这只隐蛾。他知道隐蛾的奇能,这种人一旦有了警惕,他就很难再达到目的。 钱固然认为一切都进行得很自然很完美,今晚有了第一次正面的接触,就已经从陌生到达熟悉的程度,接下来就可以近距离观察对方并取得信任。 从今晚的交流中能看出来,何考对他没有任何警惕,态度也相当友善。钱固然知道自己不会看走眼,因为他也不是一般人。 钱固然不禁想起师父告诉他的一句话:“当你做好周密的准备,然后将每一个步骤都完美地落实,就会发现——事情比你预想的要简单得多。” 坐在沙发上闭上眼睛,他却能清晰地知晓房间中各种陈设的位置。这不是用眼睛看见也不是用耳朵听见,就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应,或者说是感知外放, 外放的感知仿佛在脑海中形成了场景,它可以延伸出去,穿透墙壁、走廊、恰好能覆盖何考的公寓。 能否感知外放,是术士等级突破三阶的衡量标准。世间术法分为七门,观身、入微、兴神、心盘、望气、丹鼎、灵犀,钱固然就是望气门出身,修习的望气术已达三阶。 望气一阶,被称为窥探者;望气二阶,绰号掮客;望气三阶,则自称纵横家。 钱固然此刻能察知何考的一举一动。何考关门后愣了几秒钟,然后进卫生间在马桶上又坐了挺长时间,这小子难道是便秘了? 钱固然却不知道,何考正坐在马桶上沉思呢,已经对他的出现起疑了。正如何考也不知道,今天遇上了一名望气门的纵横家,哪怕关上门也躲不过窥探。 幸亏钱固然看不见何考关门后那一瞬间的脸色变化,钱固然此刻的视野可以说类似一种元神影像,在脑海中呈现出墙壁、各种物品的立体轮廓。 “视野”中最特别的是何考这个人,人形的轮廓外,还有一圈圈飘带般的无形光晕,这是修习望气术特有的技能。 望气术看的并不是物品,也不是单独的某个人,而是“人与人”。因此一阶望气术士不仅被称为窥探者,还有一个戏称叫“捉奸者”。 今天刚刚入职,钱固然就在新同事之间看出了很多有趣的东西。比如他能看出何考与小胖的关系很好,那是真的好,何考很信任小胖。 然而小胖应该做过什么对不起何考的事情,潜意识中始终对何考心怀愧疚,而何考对此却似乎并不知情。 他还看出来高雪娥这个女人挺有意思,她与栖原分公司总裁方奇志的关系绝对不一般,两人之间肯定有过一段,或者说有过一腿,但现在应该已经断了。 可是方奇志与高雪娥见面时,钱固然在旁边能看出来,方总对高雪娥还是有想法的,但高雪娥对方总却并没有那方面的意思。 更有趣是,对高雪娥有想法的人还不止事业部总裁方奇志,居然也包括黄小胖。 黄小胖与高雪娥的关系很恶劣,他每次出现,都能引起高雪娥的情绪波动,耐人寻味的是,黄小胖潜意识中的情绪波动更奇妙。 望气术不是兴神术,望气门的窥探者也不是兴神门的伪装者,并不能直接感应其他人内心的情绪变化,钱固然是通过外在的气场波动来推测的。 这所谓的气场,就是环绕在每个人身上飘带般的无形光晕,不同的变化代表什么意思,需要长期的观察并总结,术门长辈也会介绍一些通用的经验。 比如黄小胖对高雪娥有意思,钱固然不是直接看出来的,而是推断出来的,这两人打交道时的气场互感形态很有趣。 黄小胖与方奇志还不一样,他可能只是潜意识中喜欢高雪娥而已,而自己并不清楚,高雪娥对此更是一无所知。 假如钱固然将自己的观察结论说出来,黄小胖本人定会矢口否认。 何考若听说也会大吃一惊,然后恍然大悟,进而感叹——这也太不搭了!都是成年人了,小胖咋还这么幼稚? 钱固然是个新人,并不了解项目组的日常,更不像何考那样与黄小胖很熟,所以反而不会受到表象的蒙蔽,直接就看出了端倪。 望气术也是有限制的,想判断某个人与另一个的关系,必须亲眼见到,而且当事人都得在场。假如先见到一个人,到另一个地方再见到另一个人,是得不出结论的。 钱固然早在一个多月前就查出了何考的身份,恰好发现何考搬进了新公寓,他顺势也就搬进来了,特意租下何考的斜对门公寓,外放感知恰恰能笼罩何考的房间。 他住进来这一个多月,都很谨慎地没有与何考碰面,而是待到被项目组录用后,通过黄小胖接近何考,一切安排得天衣无缝,自信谁也看不出任何问题。 钱固然是冲着隐蛾来的,更确切地说是冲着如何成为隐蛾的秘密,据说那是一件特殊的东西。通过近一个月的观察,钱固已然有了目标,还需要最后的确认。 传说中的隐蛾之物,当属不可思议的神器,能使普通人拥有奇能,何考肯定会贴身携带。但是何考并无多余的饰物,习惯了用手机看时间,连块手表都没有。 没有戒指、项链、手串、耳钉之类,唯一的嫌疑物品就是胸前的挂坠。挂坠恐怕是很多男生唯一的饰品,何考也有一个。 钱固然能感应到,那东西大约有四厘米长,上粗下细约成勾状,外形有点像根小辣椒,应该是某种大型猫科动物的爪子。 在东国只要是大型猫科动物,一律都是保护动物,不论是虎爪还是豹爪饰品,如今都不允许交易,那应该是个老物件。 何考无论是睡觉还是洗澡,都没有把挂坠摘下来过。钱固然倒是可以想办法把挂坠偷走,之所以没着急,是想再观察观察,搞明白隐蛾是怎样使用这件物品的。 可惜窥探到现在,也没发现何考如何“使用”这件东西,更没发现何考有凭空消失或出现的经历,所以理论上并不能完全确定何考就是隐蛾。 或许此物的使用另有讲究,而钱固然也不可能一天二十四小时都盯着何考。今天近距离坐在何考的对面,他真切地感应到那个挂坠绝不是普通的东西,心中已然认定了。 ** ------------ 006、神奇的挂坠 何考租的公寓,早就被他搜查过不止一遍了,连条裤衩都没放过。何考老家的房子,也就是JB区浦港镇那个带院子的三层小楼,也被他里里外外仔细搜查过。 搜查那栋小楼时,钱固然就觉得不正常,更加确信了自己的判断。他的身份虽是术士,但学历不是假的,的确是春华大学建筑学院的博士。 那栋小楼绝对有人专门设计,与周围所有的房子都不一样。那里原先叫浦户村,近些年前才改成浦港镇,在老栖原人眼中就是乡下。 乡下人盖房子,谁都不会去请设计院出图,甚至连设计费的概念都没有,提个大概的要求,这些活工程队就都给干了。 工头手中都有不少现成的图样,不知从哪儿抄来的或者是以前修过的房型,可以让户主去挑。所以经常能看到,乡村的自建楼在某个地方就那么几种样子,没有多少变化。 可是那栋三层小楼的设计,各使用分区安排非常合理,建筑用料甚至超过了国家规范,对于区区三层建筑来说,显然是没必要的。 尤其在二楼,还有一间很奇怪的小房间,门开在一个大房间的屋内,却没有窗,四壁光溜溜的甚至连盏灯都没有,而墙壁的坚固程度甚至超过了普通楼房的承重墙。 那是一间不像密室的密室,难道是私人金库?可惜还没有装修完毕。 钱固然怀疑,那是隐蛾出入的一个节点,所以做得尽量隐秘,只要门一关,没人知道他在里面干了什么,是否消失又出现了。 还有一点令钱固然想吐槽,一楼堂屋里堆满了大批易燃易爆危险品,就是过年燃放的烟花礼炮之类。 这是想干什么?就算房子结实,也不能自己给它掀了呀,而且擅自储存这些东西,只要数量较大就是违法的! 钱固然当然没去举报,但在搜查房子的时候,也不得不小心翼翼。 上下三层楼带前后院,他连院子里的土层都检查了,虽有感知外放之能,要确保无遗漏也不是一天能干完的活。 在最后一次检查过程中,也就是三天前吧,钱固然突然发现好像有人也来过这里,有些新出现的痕迹是上次没有的。 要么是何考利用隐蛾的能力回来过,要么就是另有人也盯上了这里,目的与他相同,这让钱固然有了一丝紧迫感。 但老江湖做事千万要沉住气,隐蛾之物能得到最好,就算得不到也没损失,一定要看准了再下手,要把事情做干净。 否则就算拿到了东西也不好脱身,被人盯上就更麻烦了,世上可不止他一位奇人异士…… 正在做着心理建设,钱固然察觉何考终于从马桶上起身了,洗漱完毕上床睡觉,并无任何异状,挂坠仍然戴着没摘下来。 钱固然还发现了何考的一个习惯性动作,就是入睡前将那个挂坠握在手里盘一盘。 到了两点多钟,钱固然确定何考睡着了,看样子睡得还挺香呢,以望气术想分辨一个人是否熟睡、浅睡又或者闭目未睡并不难。 他明明方才还在劝说自己要沉住气,此刻却鬼使神差般摸了出来。 走廊上有监控,但早被钱固然动了手脚,他悄无声息地来到0912号公寓门前。这是一个电子锁,可以输入密码也可刷卡。 房卡掌握在管理员手中,住户也有一张,入住后通常都会自设密码。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暗中观察,钱固然早已知道了密码,也弄到了复制房卡,房间都出入过很多次了。 此刻他用的是感应卡,因为按密码的电子音会比较大,且要连续响六声,而刷卡只会有简单的感应解锁声。 原本还应该有一声“门已开”的电子语音提示,但这个功能已经被他顺手弄坏了,通常情况下只要不影响正常开关使用,也没人会在意。 锁开了,钱固然轻轻压下门把手再缓缓抬起,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就在这时却突然脸色一变,迅速闪身回到了自己的公寓。 睡梦中的何考突然醒了,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前的坠饰,他刚才好像听见了门锁被打开的声音,但又不是很确定,就像是幻觉。 他睁开了眼睛,屋中并不是特别暗,因为他睡觉前忘记拉好窗帘了,现代大城市夜间的光污染实在是太严重了。 就在这时,他听见了门被锁上的声音,这回是真真切切!难道是睡觉前门没锁好?在这种情况下只要有一点扰动,比如风吹,门也会自行锁上。 可是何考记得很清楚,自己明明将门锁好了,他立刻下床光着脚走到门边,透过猫眼看向外面的走廊,什么都没发现,昏暗中只听见自己咚咚的心跳声。 同样站在自己公寓门后的钱固然紧缩眉头,这个何考难道是属豹子的吗,睡觉时也如此警觉,这一点微弱的响声就被惊动了? 不对,问题还应该出在那个挂坠身上!今晚近距离接触时,钱固然就发现那挂坠应该是一件宝物,仿佛可以安神。 何考睡得挺香,钱固然感应得很清楚,否则不会贸然进屋。但何考的反应令钱固然又发现,那挂坠好像还有警戒功能。 更确切的说是“恶意侦测”功能,当有人带着恶意接近时,会让佩戴者产生某种感应。何考只是个普通人,他本人恐怕也不是很清楚其中的玄妙吧? 这下有点难办了,钱固然本打算趁何考睡熟时将挂坠取来“研究”一番,此刻却不好得手。 以钱固然的本事,直接拿下何考逼问也不是做不到,但他却不想这样做。 术士拥有神奇的能力,但同样也有禁忌,他如果直接拿下何考抢夺此物,不仅会暴露自己,而且也不是一名合格的纵横家。 各门术法的修炼都有其准则,每一层的进阶都像一场场仪式,假如不遵守这些准则,不仅有可能失去晋级的可能,也会成为术门同道收拾他的借口。 所以钱固然不想那么做,至少不能亲手那么做,最好再想别的、更巧妙的办法,实在不行就只能给何考下药了。 下药是下下策,是否违反纵横家的准则,则在两可之间。 何考次日醒来倒没有什么不适,只是仍有些疲倦,毕竟昨天睡的时间较短。他想了想,打开手机跟娥总请了半天假,反正昨天已经说了身体不舒服。 高雪娥这次倒没有为难他,让他好好休息注意身体,其实项目组的考勤并不严格,工作时间也是弹性的,只要按计划完成任务就好。 可惜这种弹性大部分情况都是加班,今天也是何考入职以来的第一次缺勤。他又小睡了片刻,看时间等到钱固然应该已经到单位开始工作了,这才出门。 钱固然昨天刚入职,今天是不太可能请假缺勤的,倒是给了何考调查他的机会。何考来到了芝麻公寓管理办公室,找到了租售处的小胡。 他的来意很简单,就是觉得自己现在的公寓有点小了,想换一间更大的,而且房间都已经选好了,就是斜对面的0915。 何考上个月来租公寓,就是小胡接待的,现场带他看了房。芝麻公寓的空房不多,小胡直接带他去了一号楼的0912。何考做事也简单,觉得满意当场就租了。 但是小胡却极力推荐斜对面的0915,介绍说这套公寓不仅宽敞,而且朝向好、视野佳,刚刚空出来非常难得,虽然租金贵一点但物有所值。 何考却说自己想省点钱,所以还是定了0912。小胡没推销成功,当时还嘀咕了一句:“等你住进来就知道,房子太小了确实不方便,你就不搞对象了吗?” 何考今天接的就是这句话,他向小胡表示,入住之后确实感觉公寓小了点,还是小胡当初推荐的0915更好,不知道能不能换这套更大的公寓? 小胡拍着文件夹道:“我没骗你吧!当初我一番好意还怕你误会了,可惜0915已经租出去了,就在你租完0912的第二天!没关系,我再帮你查查其他两室一厅。” 何考:“不,我不想太麻烦,就想要0915,租出去就算了。” 他已经得到了想要的信息,又不是真的想换大公寓。这时小胡遗憾地抬头道:“两居室的户型暂时都没有了,要不然再等等吧,有了我就通知你。” 何考原本已经想告辞,又听小胡嘀咕了一句:“还真是巧了,你租的那层本来空了好几套,结果很快就全满了。” 一听这话,何考念头一转道:“那么一室一厅的户型呢,最好再换一栋楼。” 小胡在电脑上查了一番:“还真有,二号楼、三号楼、五号楼都有,楼层和朝向不一样,你自己挑一下吧。你是小套换大套,可以不算违约,补齐押金和租金就行。 但是我们有规定,租金最少也要收整月的。你现在这套公寓才住了一个半月,现在搬的话,剩下的半月租金还是要照常扣的。” 何考:“假如我过半个月再搬呢?” 小胡:“那我不敢保证,你今天挑中的公寓到时候还在不在。” 何考:“那就这样吧,新公寓我今天就租,现在住的这套公寓过半个月再退。” 小胡笑着摇头道:“你这人真是,什么账都算得这么仔细!” 芝麻公寓一向很紧俏,可是在一个半月前,何考所租的楼层还有好几套是空着的,这就说明在整个五栋公寓楼中,那里几乎都是挑剩下的。 一号楼确实不算好,采光和视野是芝麻公寓中最差的,九楼又是个不尴不尬的位置,既躲不过地面的噪音和扬尘,街对面的光污染还能直接照进窗户。 何考当时是没经验,再加上别的楼空房也不多,所以被小胡带过去当场就租了。此刻却得知,钱固然在他租房的第二天就租了斜对面的公寓,然后那一层的空房陆续都租出去了。 难道除了钱固然之外,还有别的新住户也同样可疑?无论事实是否如此,何考也不想再住现在的公寓了,趁此机会换一套,借口就是嫌0912太小了。 尽管从单间公寓换成一室一厅,每月要多花一千五,何考也咬牙认了。他特意挑了一处几乎全住满的楼层,只剩下那最后一套公寓,恰巧和黄小胖在同一栋楼。 办完手续已是中午,何考也不着急搬家,反正他的东西不多,而且旧公寓还可以再住半个月,瞅时间还能赶上单位的自助午餐,便步行去公司吃饭。 在路上一边走还一边想着有关隐蛾的事,这时电话突然震动起来,取出一看是大姑的号码,何考皱了皱眉头但还是接通了。 “喂,小考啊,你这周回来吗?” “公司有点事,就不回去了。” “那你啥时候回来啊?” “这段时间恐怕都比较忙,暂时回不去。” 大姑的声音有些犹豫,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道:“那好,忙点好,啥时候回来一定提前打招呼,我让你姑父做好吃的。” 何考愣了愣,想了想还是问道:“大姑,你有什么事情吗?” 大姑:“没,没事,就是问一声,见你好久没回家了!”说完便匆忙挂了。 何考拿着电话,心情一时有些乱,下意识地隔着衣服又摸了摸胸前的挂坠。 在昨天下午之前,他还是个标准的“无事”之人,可是转眼之间,各种事端接踵而来,几乎让人无法反应。 所谓无事之人,并不是没有事做,就像何考这样,每天上班下班看似很忙,实际上心里不需要忧虑太多,仿佛只是沿着一条事先安排好的轨道运行下去。 可他昨天无意间听到了一段录音,不仅听说了世上有隐蛾这种存在,还有父亲当年一段隐秘的往事,以及公司主管高雪娥的离奇遭遇。 然后他又莫名怀疑其新入职的同事,总感觉有人在暗处盯着他,搞得他有些疑神疑鬼,特意找了借口换了公寓,同时更加确信了自己的怀疑。 结果大姑又打来这个莫名其妙的电话,何考用脚后跟都能猜到,大姑绝对有事,此事应该与他有关,而且不是什么好事! 不要问为什么,这就是一种直觉,因为他太了解大姑了。大姑问他近期回不回去,说明这件事十有八九发生在老家,大姑很可能偷偷干了什么,假如他回去就露馅了。 所以听说他近期不回家,大姑好像松了一口气,以为能瞒得过去,就挂了电话不说了。 就在此时,旁边绿化带里突然蹿出来一个人。何考吓了一跳,拍了拍胸口道:“你怎么神出鬼没的,好端端钻树窠干什么?” ** ------------ 007、谁干的 来者正是黄小胖,他刚才钻出来的地方,是路边绿化带中灌木丛围绕的角落,周围的视线都被遮挡了。这大白天的,他躲那里面干啥? 黄小胖笑嘻嘻道:“刚才有点急,进去撒泡尿。” 何考:“旁边就有公厕,办公楼也没几步远!” 黄小胖岔开话头道:“你刚才怎么回事,拿着手机在发呆,小心别踩坑里了。” 何考:“我大姑莫名其妙来了个电话,问我啥时候回去,假如回去的话告诉她一声,说要给我做好吃的……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我怀疑她又搞了什么事。” 黄小胖:“哼哼,不搞事就不是你大姑了。” 何考:“算了,先吃饭再说。” 自助餐厅在办公大厦的三楼,一楼排队等电梯的人很多,他们干脆走了楼梯。黄小胖走在前面,刚爬上三楼就有些喘了,看来身体有点虚啊。 何考看着小胖的背影却莫名一惊,忽然想起了那段录音中,陌生男子先假定高雪娥的遭遇是隐蛾的恶作剧,然后对“隐蛾”做了一番心理侧写—— “男性,年龄十五岁到三十五岁之间,体型偏胖,体质偏虚。 从行事风格,看其个性似乎比较矛盾,一方面自信、大度,很多事懒得计较;另一方面自恋、强硬,不怕得罪人,不怎么在乎人情世故……” 此刻想起来,这分明说的就是黄泗黄小胖啊! 性格方面的分析倒可以理解,任谁拥有了那样神奇的能力,往往也会有超人一等的心态,没必要计较太多,同时也不会把“凡人”们放在眼里。 可是性别、年龄、体态方面的特征,那人是怎么推断出来的? 假如黄小胖就是那只隐蛾,那他为什么要捉弄高雪娥?何考也能猜到原因。上个月,黄小胖差点让警察给带走了,他怀疑就是高雪娥在暗中举报的! 举报的由头也很搞笑,居然是涉嫌制作色情淫秽物品。 黄小胖负责的一项重要工作,就是给理想城市中各种服务型NPC建模。在游戏部门时,他就参与过类似工作,负责打造各种拟真形象。 在虚拟现实网络中,比如买衣服想看效果,还可以有AI生成的真人模特现场穿给你看,顾客也可以挑选不同的模特并调整参数。 顾客能输入身材以及面容参数,形成一个对应的虚拟形象。这个形象可以是自己,也可以不是自己……这就有很大的娱乐空间了。 本着精益求精的工作态度,黄小胖在后台系统的设计效果极为逼真,还可以现实不少智能互动的功能。这也算是一种自娱自乐吧,很多设计人员搞研发时都有类似癖好。 这在技术上并不难实现,甚至可以指定某个明星人物在虚拟世界给你来段疯驴秀。平台端需要的只是算力和数据,而在客户应用端,则看具体开放到什么程度的操作权限。 这个系统当然不是黄泗一个人开发的,却是他将原部门的程序和数据带进了项目组。 这个产品还没有正式上线,正在开发测试阶段,结果居然被人举报了!警察来了解情况时也是哭笑不得,黄小胖还给他们讲了个段子,号称是真实的历史故事。 据说伟大的艺术家拉佛,在绘制人物形象时,总喜欢先画出身体,然后再一件件把衣服画上去,这是一种可贵的创作态度。 有公司强大的法务部门出面,黄小胖倒也没受什么处罚。他只是受到了口头警告,产品正式上线之后不能有色情内容。 此事就算不了了之,更夸张的是,其他部门包括集团总部那边,都有不少人对黄小胖搞的这套测试系统很感兴趣,纷纷来询问情况。 黄小胖搞的这套系统仅做测试用,平日程序锁死,非开发人员是打不开的,结果却被警察找上门,让全公司都知道了,名誉损失很大呀。 他哪能咽得下这口气,可是没有上线正在内测的东西,又有谁会举报呢?他怀疑就是高雪娥干的。高雪娥听说黄小胖在测试模拟真人果体模特,曾把他叫去严厉批评了一顿。 如此说来,小胖倒是有作案动机,那么恶作剧好像也符合他的性格…… 进餐厅刷员工卡,各自选好饭菜,两人找了一张餐桌坐下,何考突然又想到另一件事。 如今有人正在寻找隐蛾,想必坏的不是什么好心思,假如黄泗就是那只隐蛾,那么处境岂不是危险了? 钱固然有没有问题还两说,可那两个陌生人已经把线索查到了高雪娥身上,还给未露面的隐蛾做了心理侧写,只要到项目组来调查一番,可能就会锁定黄小胖了。 怎么办,是否需要提醒小胖,或者说以什么方式提醒小胖?当面说好像不太合适,也有可能整出乌龙,还是弄个虚拟账号发份邮件吧。 “你怎么又走神,筷子都伸到我盘里来了,想啥呢?”对面的黄小胖突然开口打断了何考的思路。 何考心中暗道:“我怀疑你就是隐蛾!”口中却说道:“我在想大姑的电话,不知道她们一家又整出啥事了,心里总感觉没底。” 黄小胖:“光想有啥用,找人问问就是了,比如梁阿姨。” 何考想了想,还是掏出电话拨了一个号码,拨通之后叫道:“梁大姐,我是小考啊……我就是想问问,最近我家包括我大姑那边,没出什么事吧?” 电话对面是何考老家的邻居,按年纪可以叫阿姨,何考小时候也是这么叫的,但是上了大学之后却改口叫大姐了。 梁大姐的声音很夸张:“小考,你居然不知道?” 何考:“也没人告诉我啥啊,我上哪儿知道去?” 梁大姐:“你大姑家过年的时候,在镇上卖烟花爆竹,你知道他们赚了多少钱吗?” 何考:“不知道啊。” 梁大姐:“听说明面上赚了三十万,实际上远远不止,因为有一大批货没正规手续,前一阵子让人给举报了。连你大姑父都被抓进去呆了两天才放出来,这是上个月的事。” 何考:“进去两天就出来了?” 这句话问得很奇怪,因为何考知道这件事是真的。假如姑父被人举报又查实,恐怕不是带走几天就能放出来的事。 姑父在当地有点关系,经常做些别人不太会做的“小买卖”,比如经营一个烟花爆竹指定销售点。 栖原市主城区前几年是严禁燃放烟花爆竹的,这两年政策稍有松动,可以在规定时段与规定区域燃放。而JB区不算主城区,过年一直可以放烟花。 燃放烟花有限制,销售烟花爆竹的限制更严格,在主城区几乎都找不到销售点,想买的话都得到城乡结合部的指定销售点。 能拿到这个特许经营执照并不简单,姑父那边有点关系搞到了,在浦港镇开了一个销售点,过年期间城里还有不少人专门开车去买。 烟花爆竹是受管制的危险品,销售数量、品种以及进货渠道、储存场所都有登记管控规定。 说他们一个春节就赚了三十万,相比手续的复杂、所担的风险,这点钱还真不算多,但实际上肯定不止这个数字。 有正规手续、走正规渠道进的货,当然都有管控登记,但大姑家还通过私下的渠道进了一大批烟花爆竹,既不用报税也没有登记。 只听梁大姐接着八卦道:“没查到东西,说是过年已经全卖完了,所以人也就放了……” 乡村生活的一大特色就是“邻里和睦”,假如问谁借一把葱,人家干脆就送你了,表面上好像处得都不错。 可是谁家突然挣了大钱,却总会遭人嫉恨,别说这钱来路不正了,就算没问题,也会有人找各种角度去举报——于是何考大姑家就被人举报了。 姑父被人警察带走配合调查,四十八小时后就放了出来,不仅因为找了点关系,更因为没查出来大问题。据说过年期间进的货早已销售完毕,想查也没有物证。 听到这里何考却悚然一惊,想起了大姑刚才的电话,居然问自己最近回不回去!他赶紧问道:“梁姐,最近我大姑来过我那边吗?” 梁大姐:“来过啊,上个月的事,半夜开辆皮卡,到你院里卸货搬的东西,皮卡上蒙着毡子,卸货时还关着院门,总共跑了三趟。 我当时还没睡,看见了,在楼上隔着窗户问了一嘴。你姑父说是你要搞装修,他们给你拉材料呢。” 何考闻言暗道一声不好,他已经猜到是什么事了。大姑应该把东西都偷偷放他家了,而且还不少,用皮卡足足运了三趟,也不怕把房子给炸了! 按照规定,当年未销售完的烟花爆竹,也要进行登记并存放在指定场所。可是大姑家的烟花爆竹,有很多并没有正规手续,没法进行登记存放。 他们原先有库房,可是被人举报了,于是就将东西转移到何考家了。摊上这种事,弄不好得坐牢啊,就算没有判刑进监狱,看守所里也得走一遭。 假如这事被查出来,罪名首先要落到何考头上,毕竟东西可是藏在他家里。何考想洗脱嫌疑可不容易,既是亲戚又有证据,谁又能相信他不是同谋呢? 就算他最后能洗脱嫌疑,也只会在被警察带走调查之后。假如他还在实习期没有转正,出了这种事工作肯定得丢了,哪家单位愿意惹这个麻烦? 就算已经转正了,假如真的进去了,工作也保不住,重则还得吃牢饭。甚至今后再找工作,国家单位包括正规大企业都别想了,背调这一关就通不过。 何考越想越严重、越想越害怕,还没等他回过神呢,梁大姐忽然压低声音道:“小考呀,你说他们会不会把你东XZ你家了?可千万不能这样啊,太危险了!” 看来不仅是何考想到了这种可能,邻居梁大姐也起了疑心。梁大姐有此担忧很正常,他家就在隔壁,假如出了意外弄不好也得跟着遭殃。 何考有些慌乱地答道:“不能吧?我两个多月都没回去了,根本就没听说这些事。” 梁大姐:“赶紧回家看看吧,假如是真的,马上要他们把东西弄走!犯法的事,你可不受他们连累……” 话音未落,她的声调陡然又高了起来:“坏了,坏了,来不及了!” 这位大姐一惊一乍的,何考赶紧追问:“什么来不及了?” 梁大姐:“警察已经来了,两辆警车闪着灯呢!你大姑也来了,堵着院门撒泼打滚呢,这能堵得住嘛!” 何考:“您也在我家门口吗?” 梁大姐:“我在自己家窗户后面呢……你等等,我现在出门过去。” 黄小胖也把头伸过来听,大致听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朝何考做了个手势,悄声道:“这里人太多了,咱们先出去找个地方。” 两人饭也不吃了,离开餐厅,黄小胖示意何考跟他走,左拐右拐一推门,居然是个僻静的杂物间。 何考对该楼层的了解仅限于电梯口、楼梯口到餐厅这一段,没想到三楼居然还有这么个地方。他打开了外放,梁大姐那边带着手机下楼了,给他们来了一段现场直播。 警察为什么会来搜何考家?他们都能猜到。 举报者既然盯上了大姑家,他们往何考的院子里拉东西,梁大姐看见了,肯定也有别人看见了,那就接着举报呗,举报他们把违禁物品都转移了。 何考的姑父在当地有点关系,比如其本家堂弟就是镇派出所的领导,但也不可能做到一手遮天,弄不好举报者就是冲着这位领导来的。 大姑周艳在院门前撒泼,终究不可能挡得住执法队伍。警察要她交出院门和大门的钥匙,她坚决说没有,结果警方拿出来消防钳、冲击钻等工具,准备要拆锁。 梁大姐这时已经挤进围观人群了,嘀咕道:“带队的警察咱不认识,他们刚才出示了搜查令,还现场打电话联系户主来着……小考,你的电话怎么打不通啊?” ** ------------ 008、预判 何考的手机怎么可能打得通,正占线呢,就是在和梁大姐通话。 看来警方的行动很突然,带着搜查手续,到了门前才联系户主,就是怕嫌疑人提前得到消息转移了违禁物品。 何考:“您先别管这些了,帮我看看情况。” 院门是从外面挂锁的,锁被剪开,接着屋子的门锁也被打开,结果却给很多看热闹的围观群众泼了一盆冷水——警方并没有搜出来什么东西。 传闻或许有点夸大,说是周艳家拉了几卡车烟花爆竹藏在了这里,可是这栋三层小楼从头到尾看一眼,警方立刻就能得出结论——根本没那些东西。 警察进门时周艳面如死灰,已瘫坐在地,此刻却突然活了过来,揪着警察的衣服要讨个说法,最后还是让她老公给拉开了。 就连梁大姐都很疑惑,语气说不清是替何考庆幸还是替观众失望:“哎呀,怎么没有呢,那些东西哪儿去了?我也想进去看看,可是警察不让。” 何考瞥了黄小胖一眼,口中对梁大姐说了声:“谢谢。”便挂断了电话。 黄小胖拍了拍何考的肩膀道:“还好是虚惊一场,你可别忘记找警方赔门锁。” 何考欲言又止,心中已有了猜测。大姑肯定是把违禁的烟花爆竹藏他家了,否则在现场也不会是那个反应。 但东西哪儿去了呢?应该是被隐蛾或者说黄泗转移了。此刻他才注意到,黄泗身上有一股特别的气味,类似爆竹所带的火硝味。 方才在气味复杂的餐厅里,何考没察觉到,但此刻在杂物间里,且心中已有猜测,所以才隐约闻到了。 何考已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倾向确定,隐蛾真的存在,且如今的隐蛾就是黄泗。警方要找的东西,被黄小胖及时转移走了,就像他拿走娥总家的苹果。 小胖知道这件事情却没有告诉他,应该是不想暴露身份,也可能是无法向他这个普通人解释。 这时黄小胖又开口道:“我爸当年就是警察,我知道他们的习惯。警方肯定会联系你的,还会说在你屋里检测出了爆炸物残留,吓唬你要主动交代、配合调查。 你也不用怕,该说啥就说啥,反正你最近根本没回去,这事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假如警察说在你家检测出爆炸物残留,你就说过年放过花炮。 假如他们还在你家搜查出二踢脚和鞭炮啥的,你就说可能是过年买的没放完,搁家里忘了。那点东西够不上法律责任,警方顶多警告你几句。” 何考纳闷道:“怎么还会有鞭炮和二踢脚呢?” 黄小胖:“这我哪知道,弄不好你过年放鞭还剩点忘了呢,不算什么大事。还有一种可能是举报人栽赃啊,偷摸放点东西进去,但数量不可能很大,也没问题。” 何考听到这里又有些犯嘀咕,看来黄小胖并没有把东西全转移,大件的礼花之类的应该搬走了,但还留下了一批二踢脚和鞭炮,可能是时间来不及吧。 如果数量不大,倒也可以解释,过年买的没放完总不能丢了吧?警察顶多警告一番,也不能把何考怎样。 黄小胖的父亲确实是警察,曾是栖原市江北看守所的所长,可惜去世得比较早,在黄小胖上大学期间就病故了,年纪刚五十出头。 何考又看了看手机,有好几个未接电话都来自同一个号码。他皱了皱眉,并没有主动拨过去,下午上班已经迟了,先上楼吧。 下午的时候,娥总还特意过来关怀了两句,询问他的身体情况。新同事钱固然路过工位时,也适时表示了关心,但何考总有些心不在焉。 黄小胖为什么会成为隐蛾,何考心中已有了一个大致的猜想轮廓。父亲周度当年就关押在看守所,那时候黄叔还不是所长,但也是工作人员,从小就与父亲相熟。 父亲临终前,应该将那传说中的隐蛾之物留给了黄叔,并且有所交待。父亲当年究竟做了怎么,何考并不清楚,如今黄叔也已去世。 多年之后,黄小胖却成了下一只隐蛾,应该是黄叔把东西留给了他。那么在父亲和黄小胖之间,可能还存在另一只隐蛾,就是黄叔。 下午快四点的时候,何考终于接到了一个电话,对方自称是JB区公安分局治安科的胡科长,要找他了解情况。 何考一边接电话一边在电脑上搜索,江北分局治安科确实有一位副科长姓胡。 胡科长首先确认了何考的身份、住址,重点是确认他就是浦港镇爱民路65号的业主,然后以质问的语气道—— “我们接到群众举报,反应你非法存储大量易燃易爆危险品,既没有合法来源也没有按规定办理手续。 今天我们申请了搜查令,依法搜查你在浦港镇爱民路65号的住所,现场执法时,为什么一直联系不上你?” 何考:“您说什么,我非法藏匿危险品?没有这回事……我在市里工作,也在市里租房,根本没住在浦港镇。” 胡科:“我们中午给你打电话,为什么一直联系不上?” 何考装傻反问:“我也不知道您那边是什么情况啊,请问为什么联系不上?” 胡科长:“你的电话为什么一直占线?” 何考:“我当时正在打电话啊。” 胡科长:“是不是有人给你通风报信,提前转移了非法物品?” 何考:“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我根本就不住在那儿,也从来没有藏匿什么非法物品。” 胡科长:“我们在你的住所中,检测出了明显的爆炸物残留,希望你能到分局来主动交待情况、配合调查,我们的政策是……” 何考打断他道:“不好意思,我刚才说的话您没听清楚吗?那里不是我现在的住所,我住市里,根本不可能藏匿什么爆炸物。您说的爆炸物残留是什么意思?我不懂。” 胡科长:“现在科技很发达,你们就算把东西转移走了,还是能检测出来痕迹。有充分证据证明,你曾经在那里存放过易燃易爆危险物品。” 警察今天没搜到东西,所以才会给何考打这个电话,否则就直接上门把他带走了。 何考不禁暗暗佩服小胖,果然很了解警方的套路,不论这事跟何考有没有关系,上来就把事情安在他头上先吓唬一顿。 爆炸物残留检测说着玄乎其实也简单,每个机场的进门处都有,用一小块吸附物往衣服及包裹上擦一擦,只要几秒钟就能在专用设备中查出是否有硝酸根离子。 堂屋里的东西虽然被及时搬走了,警察没有找到,但残留的痕迹仍然能轻松检测出来。 群众举报不能当证据,警方没有搜到东西就不能定罪,爆炸物残留的检测结果也仅仅只是有嫌疑而已,警方甚至连拘传何考的依据都不够。 胡科长说的话好像很不正规,这不应该是在电话里讲的,而应该是当面正式讯问的内容。可实际上的基层办案,事务繁杂人手紧张,很多情况往往就是这样。 何考很干脆地再次强调:“我没有,根本没做过这种事。” 胡科长:“你什么时候搬到市里居住的?” 何考:“今年春节后,我研究生毕业了,到市里上班……其实从七、八年前上大学开始,我就住校了,只有放假才回去。” 胡科长:“你确定没有在任何时间,在家里存放过任何易燃易爆危险品吗?” 何考:“过年的时候买过烟花爆竹算不算?除此之外就没有了。” 胡科长:“你果然存放过烟花爆竹,现在转移到哪里了?” 何考:“转移什么转移?过年家家户户都在放!” 胡科长:“数量多少,都有哪些品种?” 何考:“二踢脚、串红、花炮啥的,数量也没多少,总共才花了一千五。我借了辆三轮车,一次就全拉回去了。” 胡科长:“全部价值一千五百块吗?” 何考:“是的呀,您不知道现在的花炮有多贵,尤其是那种蹿天的大礼花,一个就好几百。” 胡科长:“从哪里进的货?” 何考:“我大姑那里呀,她搞了一个经营点。” 胡科长:“你大姑叫周艳,对吧?” 何考:“对,我姑父叫何常山。” 胡科长:“他们销售的烟花爆竹是合法的吗?” 何考:“是合法的吧,假如没有正规手续谁敢公开卖啊?这些情况你们应该找她了解,我就是买东西的顾客。” 胡科长:“从你大姑家拿货还用花钱吗?” 何考:“让我想想,当时大姑和姑父都不在,我表妹看摊。我问多少钱,她说一千五,也没说免费给,我就扫码支付了。” 这段几乎全是实话,何考过年破费买了那些烟花炮竹亲手燃放,仿佛是一种仪式,既是缅怀与告别,也是展望与庆祝。 胡科长:“当时全部燃放完毕了吗?” 何考:“应该全部放完了吧,可能还剩点鞭炮、二踢脚啥的,我也记不太清了。当时接到入职通知,着急去单位报道走得比较急……你们不是去搜查了吗?” 这句话就是半真半假了,他已有思想准备,当然是张口就来。 胡科长:“我们检测出了爆炸物残留,应该不止你说的这些东西。对了,我刚才还忘问了,从春节后到现在,你应该也回来过吧?” 何考:“回去过三次,每次也就待个周末,最近一次是两个月前,收拾一下屋子和院子,别的啥都没干。” 胡科长:“请你能主动来一趟,交待情况配合调查,争取宽大处理。” 何考:“我当然要回去,听隔壁梁大姐说,你们今天中午弄坏了我家两道门锁,可不可以投诉要求赔偿啊?” 胡科长怒了:“不就是门锁吗,我找人给你修!” 何考:“我们单位工作挺忙的,我周末抽空再回去,去找你们谈赔偿。” 胡科长:“不用找了,我私人给你赔!” 何考:“算啦,门锁这种东西,还是我自己换吧。您只要告诉我,换完了把发票给谁?” 胡科长:“我再问你,你如今不住在那里,谁还有那里的锁匙?” 何考:“我大姑有。” 胡科长:“除了你大姑呢?” 何考:“那我就不知道了,应该没有了吧,除非有谁再拿钥匙去配。” 大姑那里有何考家的钥匙,是大姑当初主动要的,借口平日帮忙照看。其实除了大姑,小胖家也有钥匙,但何考没说。 何考也明白胡科长为何生气,执法过程中若损坏合法财物,按规定是需要赔偿的,关键是警方并没有搜查出违禁物品。 这事如果走正式流程的话,参与人员面子上就很挂不住了,而且还有点小麻烦。两道门锁而已,宁愿私下给赔了,也没人愿意写报告。 这天晚上部门又加班,晚饭时黄小胖问了何考情况,何考将胡科长的电话告诉他了。 黄小胖撇了撇嘴道:“没你的事了!他们又不是傻子,应该知道这事跟你没关系。但你还是应该找他们赔锁,否则就显得心虚了。” 加班后到回公寓,何考不时拿出电话看一眼,也说不清是期待还是失望。他在等电话,大姑家打来的电话,哪怕没有电话发来个消息也好。 还是那套一居室的老公寓,而不是他今天新租下的一室一厅。东西都在这边没拿过去呢,而且他是下意识就走回来了。 坐在公寓中好几次拿起电话,犹豫了很久他终于主动拨通了,还没说话就听见了大姑父何常山的声音:“小考,我刚想给你打电话呢,你就打过来了,今天这边出了点事……” 何考:“我已经听隔壁梁阿姨说了,有人举报你和我姑……结果把我那边的院门和房门给撬了,听说啥也没搜着,你那边没什么事吧?” 何常山:“我们没事,一点事都没有,能有什么事!”他先来了个否认三连,然后才叹着气道,“现在就是红眼病多,总以为我们挣了大钱,其实卖点花炮才挣几个辛苦钱?” 姑父不想告诉何考真相,不愿意承认自己干了什么,所以这就陷入了一个矛盾死结,他很想问那些东西是不是何考发现后转移的、转移到哪儿去了,却没法问出口。 ** ------------ 009、从希望到认知 何考听出了姑父的纠结,但他既不想也没法主动去挑明什么,只能告诉姑父,下午接到了区公安分局胡科长的电话,他要胡科长赔偿损失。 姑父劝道:“门还是好的,就是弄坏了两个锁,不用找他们,我替你换一下就好。” 何考顿了几秒钟,终究还是咽下一口唾沫道:“大姑父,锁就不用您换了,我倒不是不信任您,就怕以后还有人举报,又怀疑您在我家藏东西……还是我自己修吧。” 这句话透着很生硬的委婉,出了这种事,他已经不想再把钥匙留给大姑家了,所以肯定不能再让姑父帮他换锁。 说的时候,何考莫名有些心虚,小心翼翼就像犯了什么错误。但姑父也没再说什么,只回了一句“修锁钱我出”。 挂断电话之后,何考收到了姑父转来的一千块,留言是修锁的钱。何考想了想回复道:“我会把发票给你的。” 这是门锁的事吗?可是从警察到姑父,来来回回何考就只能拿锁说事。 果如黄小胖所料,第二天没人再找何考问什么,这场风波仿佛已经无声无息地过去。何考的内心中也希望如此,好似就可以假装它并没有发生。 何考清楚自己在担忧什么,原本就有一帮来历神秘的人在追查隐蛾,大姑父又整出了这种事情,这不是无端招惹更多嫌疑、吸引更多人的注意吗? 何考的心情很矛盾,他清楚自己不是隐蛾,希望那些人明白他们搞错了,不要再盯着自己。但他猜到黄小胖就是隐蛾后,又不希望黄小胖暴露,这意味着某种未知的危险。 为什么是危险呢?这何考的直觉,参照父亲的经历,总之绝不会是好事。 何考想假装无事发生,有人偏不让他如愿。第二天他步行上班,按惯例还是想去公司餐厅吃早饭,在公司楼下的绿化带旁,迎面遇见了一个姑娘。 姑娘穿着一件蓝白碎花连衣裙,裙角和发丝在空中轻摆,皱着眉头眯着眼睛,显得很不开心。 “哎哟,小珊妹妹,什么风一大早就把你给吹来了?你可是越来越漂亮了!” 说话者不是何考,而是从何考身后快步赶上来的黄泗。他们上班时间差不多,在路上经常能遇着。那姑娘是何考大姑的女儿何珊,黄小胖当然也认识。 何珊比何考小一岁多,从小学习就不太好,高中毕业后花钱勉强上了一所大学,也没有找到什么趁心的工作,干脆就在家里帮着做生意了。 见黄泗主动凑过来了,何珊冷着脸道:“黄胖子,你走你的,这里没你什么事,我和我哥说点私事!”她一边说话一边摆着手,姿势就像在驱赶苍蝇。 黄小胖撇了撇嘴讪讪而去,何考尽量让自己的笑容没那么苦,小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何珊:“哥,你老实告诉我,东西哪去了?” 何考:“什么东西?你知道的,我这段时间根本没回去。” 何珊:“昨天我爸给你打电话,我都听见了,你就别装了。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除了你,还有谁能把东西弄走?” 何考压低声音道:“难道你是想告诉我,真有那么回事,你们真的把那些没手续的烟花爆竹都藏我那里了?” 何珊不置可否道:“我就想知道东西哪去了,值好几十万的呢,说没就没了!” 何考:“你们还想着钱吗?假如真被警察搜出来了,你觉得会是什么结果?你是希望东西被搜出来呢,还是希望东西搜不出来呢?” 何珊:“我就是想问——是不是你干的?” 何考:“不是我,我这段时间根本没回去。你赶紧回吧,问我没用,我什么都不知道!” 说完话他头也不回地进了办公楼,就似逃难般,感觉脑瓜子都隐隐作痛。他真是服了这个表妹了,家里已经逃过一劫就消停吧,还要跑来追问什么? 这一天也不知道是怎么过去的,可是怕什么来什么。下班的时候黄小胖约他一起回,他摆手道:“你先回吧,我再收拾一下。 等他磨磨唧唧下了班,走出公司大门不远,又停下脚步一阵头皮发麻,因为迎面又看见了何珊。何珊换了身衣服,晚上有点凉,她还加了件外套。 何考:“你怎么又来了?” 何珊:“你不说,我就来堵你,你得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何考:“你希望从我这里问出什么来?” 何珊:“实话!” 何考:“实话就是——我不知道。”想了想又说道,“你们干的事情是违法的,没被警察抓住就偷着乐吧! 我不知道东西哪去了,假如有人偷偷帮你们躲过警方搜查,那同样是违法的!现在谁都没事不好吗,你非得拉着大家一起都违法?” 何珊终于低下头道:“我知道你这么做是好心帮我们,但你也不用瞒着我啊,私下告诉我不就行了?再说那些东西也不安全,你说清楚了我才好放心,我们是亲戚啊!” 何考赶紧摆手道:“不是我做的,不用感谢我!我只是想问一句,你们自己犯法不要紧,为什么还要把我拖下水?把东XZ到我那里,这是把我当亲戚了?” 何珊抬起头道:“是啊,把东XZ到你那里,不就是因为关系近、信任你吗?” 这逆天的逻辑简直太……何考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但仔细琢磨还真有那么一丝荒谬的道理,能将违禁物品藏他家,就是没拿他当外人啊。 假如第三者听见了估计都会笑出声来,同时吐槽一句——至少你们没有去祸害外人。 何珊见何考不说话,以为是被自己逼问住了,又说道:“假如你不说实话,我就天天来堵你,还会上单位去找你。” 何考的视线穿过她的肩头,发现钱固然和黄小胖站在公司门口,正远远地望向这边,他本能地感觉一阵烦躁和慌乱,只好使出了杀手锏—— “你找我有什么用,不如去报警,去告诉警察,怀疑我把你们私藏的东西给偷了!” 何珊气得跺脚道:“你这是什么话?” 何考:“要不然我去报警?就说有人天天堵门问我要东西……” 何珊原本就挺白的脸蛋更像是没有了血色,只能气鼓鼓地瞪着何考。 何考说完后转身就走,他也不想跟表妹把话说得这么绝,但也受不了她天天堵单位门口啊。闹心事已经够多,他没法再顾忌何珊的情绪。 何考与何珊在路旁争执时,黄泗与钱固然也站在办公楼门外观望。 何考要黄泗先回去,但黄泗也磨唧了半天走得比何考还晚,在大厦外面恰好碰见了钱固然,两人同时看见了远处的何考与何珊。 钱固然抬了抬下巴道:“何考在干啥呢,和女朋友吵架了吗?” 黄小胖:“那不是他女朋友,是他表妹,可能是家里有事吧。” “哦,表妹啊——”钱固然的语气意味深长,因为表妹这个词在某些场合含义确实比较暧昧。 黄小胖:“你别那么猥琐,是真表妹、亲表妹。” 钱固然:“这是干啥呢,两人好像吵起来了。” 黄小胖不想跟同事提何考家里的事,只是道:“他们的关系不是很好。” 两天站的位置,照说根本听不见何考与何珊的谈话,但钱固然并非普通人,他只要凝神完全能听得清,可这也不能让黄小胖知道。 所以钱固然也装作没听清,又笑道:“关系不好吗?可我看那姑娘挺在意何考的。” 黄小胖:“胡扯,你咋看出来的?” 这怎可能看不出来呢?钱固然可是望气门术士,已有一级“窥探者”、二级“掮客”的成就,如今是三级“纵横家”。 但这些也不能对黄小胖说,只有解释道:“你看她的样子,分明是精心打扮过,还尽量显得妆容很淡……来吵个架还这么费心思,那还不是因为重视嘛!” 黄小胖:“重视和在意可是两回事,打仗的时候也得重视敌人呢。” 钱固然:“他们是亲戚啊。” 黄小胖:“早说了关系不好,表妹总欺负何考,但何考从小就让着她。” 钱固然叹了口气,有些莫名其妙道:“因爱生恨、因畏生恨、因盼生恨,总之都是生恨,进而因恨伤人。伤人就是伤人,便莫要再说因爱、因盼、因畏,连他们自己都不清楚。” 黄小胖扭头瞅了钱固然一眼:“老钱啊,你搁这儿说啥呢,装哲学家吗?” 钱固然当然知道何考老家那边出了什么事,也知道何珊为什么来找何考,所以一点都不觉得奇怪,他只是对这两人之间的关系有点感兴趣。 见何考已不再与何珊争执,黄小胖也离开了,稍微绕了一点路没跟何珊打招呼,快到芝麻公寓前追上了何考,主动问道:“怎么了,我刚才看见小珊又在门口堵你。” 何考:“还不是那破事,她非说那些东西是我给转移走的,硬要我承认,还要我告诉她东西放哪儿了?” 黄小胖:“哪能这么干呢!本来就是他们瞎搞,差点出了事。原本跟你没关系,非要把你拖进来才甘心吗?” 何考:“其实我也能理解她的心情,就是不放心。” 何珊为什么不放心?那些东西可真是危险品,如今虽然不见了,暂时可以躲过警方的查处,但若是被人偷走了,将来万一再出了什么事,仍会牵连到他们家。 就算不出事,也等于他们家有把柄被人拿捏住了,更要命的是还不知谁干的! 何考猜到是黄小胖干的,但黄小胖也不可能承认。小胖方才还在嘲笑钱固然装哲学家,此时居然也说了一句颇有哲理的话—— “小珊只是希望这事是你干的,于是就认定这事是你干的,然后让你承认,只要你承认了她就放心了。好多人都是这样,分不清希望的事和认为的事。” 何考愣住了,直至回到公寓,他还在琢磨黄小胖这句话。“我希望”与“我认为”是两个不同的概念,希望不需要依据,但认为需要现实依据。 我希望有个无所不能的神,而我是神的选民,只有我能得到神的恩赐,而我不喜欢的人都会得到神的惩罚。 这只是希望,或者说是妄想。 但由此就认为有这样的神,而我是神的选民,将希望中的事情变成认知中的存在,这就是很多宗教的源头了,而宗教教义是不需要提供现实依据的。 这种现象不仅存在于宗教,同样也存在于每个普通人的身上。从何珊的视角来看,她真的希望这事是何考干的,这样才更安全、利益最大而损失最小。 何珊进而还希望,何考是出于想帮助他们、获得他们的亲近认可的善意才做的,她希望何考承认这一点,进而自己先认定了这一点。 何考不仅没有承认,否定了她的认知,才更令她失望,所以她很生气。 生气的何珊第二天没有再来找何考,胡科长也依然没有联系他。但何考主动找了胡科长,因为接下来就是周末了,他打算回家处理现场。 不要误会,何考并非要主动交待情况、配合调查,他联系胡科长就三件事,解封、开锁、赔锁。 何考位于JB区浦港镇爱民路65号的住所,警方搜查未果撤出现场后,也不知是谁把黄色胶条贴在了院门上,不是封条却似封条。 警方当时只有搜查手续,事后却没有查封的手续,因为依据不足。 要说警方是违规操作吧,也抓不着依据,虽没有正式查封手续,可人家也没有贴正规封条啊。但若何考擅自把胶带撕了,有人想找麻烦却可以说他是破坏现场。 何考是个做事谨慎的人,在这种情况下,就算要回自己家,也要提前给警方打招呼,并找好见证人。 就算没有黄小胖的提醒,他自己也会这么做。 ** ------------ 010、何由考之 何考特意跟娥总打了声招呼,说家里有事。倒不是说这个周末单位要加班,而是单位经常加班已经形成一种习惯,他这是提前预防。 叫了一辆网约车,他花了将近一个小时,从芝麻公寓赶到了浦港镇,行程还算顺利。 其实从浦港镇到他现在的工作单位,车程不过三十公里。在东国的超一线大城市里,这就是一些人平日的通勤里程。 江海省省会的栖原市,勉强也算得上东国的准一线城市。浦港镇所在的JB区也是栖原市的一个区,但这三十公里的距离,给人的感觉却很遥远。 这段行程从最繁华的市中心出发,穿过市区又渡过了一条大江,最终来到“城乡结合部”。在栖原本地人的传统认知中,过了江就是农村。 假如何考住在老房子里,天气好的话骑辆电驴上班,路上需要一个多小时。假如天气不好需要开车或打车,时间就难定了,根据堵车情况,单程四十分钟到两个小时不等。 原则上,何考也可以这样上下班,可是只要条件允许,又何必自讨苦吃呢?能不能吃苦是一回事,不自讨苦吃也是一种自我保护。 三十公里根本不算很远,他参加工作之后半年时间为何仅仅只回来三次、最近一次还在两个月前呢?何考自己也说不清楚。 镇子里的路修得很不错,何考在家门口下车,已经有两个人在等他,是大姑父何常山与当地派出所的领导何常青。 分局治安科没有派人来,而是委托当地派出所处理手尾。何常青是何常山的本家堂弟,上次警方行动时他没露面,这回擦屁股的时候倒是来了。 姑父的堂弟叫什么?没有约定的称呼,何考平日就叫他常青叔。 常青叔清理了贴在院门上黄底黑纹的胶带,又打开了警方的临时挂锁,陪堂兄吐了几句槽,还安慰了何考几句、问何考还有什么事要帮忙? 何考回答不敢麻烦,打开背包取出了自己带来的新锁,并拿出了发票交给了姑父,总共一千五百元。 锁坏了两处,分别是院门锁和屋子大门锁。真正贵的是屋子防盗门配的锁,不算上门安装费,何考买的新锁就要一千三。 何常青也不愿多待,见没什么事便打了声招呼匆匆离去。姑父也问何考需不需要帮忙,何考则摇头说不必,更没提前天何珊来找他的事。 姑父犹豫再三,说了句让何考忙完了到家吃饭,叹了口气离去,还给何考又转了五百块钱,因为上次他只转了一千。 何考看着姑父的背影也叹了口气,他真的不想骂人,实在骂不出口啊。 爷爷、父亲、姑姑都姓周,何考为何会姓何?他居然与姑父一个姓,这事说起来还挺复杂。 周家祖上何时迁至此地已不可考,但在可知的年代内,世代都以木匠为业,从太爷爷到爷爷都是。到了父亲周度这一辈,就上学读书了。 周度没有上大学,甚至连高中都没有读过,并非是因为成绩不好,而是初中毕业就上了中专,那时候叫初中专。 初中专说起来有点像如今的技校,但当年的初中专可比技校强多了,毕业后国家还包分配工作,只有成绩很好的学生才能考上。 周度毕业后被分配到国有建筑公司,干了两年就出来自谋职业了,顺应潮流自己组织了一支工程队,然后又组建了一家公司。 公司业务主要分两块,首先是承接工程施工,周度也相当于人们常说的包工头,他后来又开发了装修业务。 周度的学历虽不算高,但为人聪明又好学,他不仅能带队施工还会自己做设计,从建筑设计到装潢设计都行。 干这种活除了业务水平,还有一个能力很重要,就是能及时要到工程款。 周度没什么背景,但总能及时拿到工程款,至少从来没有拖欠过工人的报酬,所以口碑和人缘都很好,大家也愿意跟着他干。 就是这样一个人,二十年前却莫名其妙的出事了。何考当年都不知道父亲具体出了什么事,只知他生病离去。 父亲去世后,家族中围绕何考的抚养问题发生了一场争端。据说是奶奶提议,将何考过继给大姑家,这个提议按传统观点看多少有点反常。 何考的爷爷有三个孩子,大姑周艳、父亲周度、三叔周峰。三叔去外地读了大学,毕业后就留在当地工作,已结婚成家在北方定居。 过继通常在族内进行,比如过继给叔伯或本家叔伯,很少听说过继给姑姨家的。奶奶为何会这样想,首先是因为大姑家没儿子,只有何珊这么一个女儿。 其次还有一个原因不太好公开说,听说周度去世后留下了一大笔钱,这当然是给儿子的,谁能成为何考的监护人便有权动用。 因为爷爷坚决反对,此事后来不了了之。在何考印象中,爷爷很多事情都让着奶奶,但这次的态度异常坚决,他甚至对奶奶大吼:“我还没死呢!” 是的,父亲虽然去世了,但爷爷奶奶都健在,而且何考的母亲应该也健在,只是失联了……在这种情况下将他过继给大姑家,属实有点说不过去。 过继的事情黄了以后,大姑周艳声称,她也是从一开始就坚决反对的,但这是何考奶奶的意思,而且她老公何常山也想这么干。 然后她就骂何常山是封建思想,嫌弃她没生儿子云云……总之她骂了很久,全村乃至整个镇上的人都知道了。 对大姑的这套说法,何考是不信的。 何考还记得,当年奶奶趁着爷爷外出不在家时提了这个建议,大姑和姑父转头就带他去派出所改了名字,将其原名周由之改成了何考,那时候可没看出大姑有什么不乐意。 何考就由着他们这么干了?他才五岁,能有什么办法,还不都是大人们说了算! 何考的名字后来为啥没改回来?可能是爷爷一时疏忽,也可能是冲突双方各退一步就这么含糊过去了,或者干脆就是忘了? 听说当地派出所那时好像还有规定,未成年人只能改一次名。 比较靠谱的原因,就是当时恰好赶上何考入学,就用何考这个名字报名取得学籍,后来便没改……越到后来,再想改就越麻烦。 如今的人想改个名字,涉及到太多的手续及证明,还有一系列文件以及证书。别说改名字了,改常用手机号都很困难。 所以何考就一直叫何考至今,就是个代号而已,他已经习惯了。 仔细看何考的经历,会发现缺失了很重要的一环,就是他的母亲。据说母亲在其三岁时就出国了,去了遥远的米洲,起初的大半年还有电话回来,后来就断了消息。 何考的家人极少提到他的母亲,只有奶奶偶尔会骂一句“那个xxx”。这个词写不出来,是个地方土语,总之很难听。 照说三岁的孩子也该有朦胧的记忆了,可是何考的记忆里完全没有母亲的印象,甚至他家里连一张母亲的照片都没有。 父亲确实给何考留了一笔钱,有人说是周度这些年做生意赚的,也有人说是周度的母亲从外国寄回来的,总之乡间传闻是一笔巨款。 这笔款究竟有多少呢?何考后来才知道,有八十几万,在二十年前确实不算少了。 这笔钱一直掌握在爷爷手中,如今已经花光了。爷爷不擅做生意,更谈不上精通理财,随着社会发展和通货膨胀,“巨款”实际上是越存越少。 除了周度从小的生活支出,这笔钱最重要的用途就是盖了这栋三层小楼。 小楼的图纸是周度留下来的。周度喜欢搞设计,曾经设计了一栋小楼,包括前院和后院,还说将来儿子娶媳妇,就照这个样子盖新房。 在他去世多年后,老父亲替他完成了心愿。 小楼落成时正赶上村改镇,相关房屋进行确权登记,可以交一笔钱办正式的产权证。何考名下这座院落,大约需要缴两万多。 爷爷掏钱了,这个院落登记在何考的名下,有正式产权。当时还有很多镇民没掏这笔钱,房子和宅基当然还是他们的,如今却被称为小产权房,算是个历史遗留问题。 新房落成后,爷爷终于告诉何考,父亲留给他的钱有八十多万,大部分都已经花掉了,最后剩下的这点,就是他大学期间的学费和生活费。 奶奶在何考读高中期间已去世,爷爷是在何考大学毕业那年去世的,当时何考已经考上研究生。这位旧社会出身的老木匠,确信自己的大孙子已经成为一个大人物。 曾有传闻这一带要动迁,姑父家一直盼着呢,等了好久却没见动静,后来一打听才知道区里改了规划。大姑很生气,与很多镇民一起去区政府闹过。 改规划是因为整体大环境变了,栖原市的城建扩张,在何考上大学时差不多已到达阶段性巅峰,随即而来的是房地产开发的整体退潮。 爷爷给何考建的小楼就这么保留了下来。没想到几年后,这里被姑父一家私藏了大量非法违禁物品,差点将何考也给带沟里去了。 想着往事,何考走进了堂屋。乡下人盖楼,一楼堂屋的面积往往是最大的,堪比一间小仓库,通常还要摆上中堂。 中堂就是正中靠墙的一张方桌,两边配上椅子或凳子,讲究点的人家还会在墙上挂一幅画配对联,同时在桌上放一些精致的摆件。 此刻堂屋却很乱,原先摆放整齐的家具都被推到了墙角,地砖上还有不少拖曳留下的痕迹,很显然不久前有人在这里堆放了很多东西。 在一楼转了一圈,没有什么新的发现,何考转身又上了楼。 这栋楼只有一层是装修好的,二楼和三楼仍是清水毛坯,只装了对外的窗户,墙上连大白都没刮,各个房间也没有装门。 没有装修的原因很简单,爷爷手里的钱当时已经不多了,还要办产权手续,并给何考留下大学学费和生活费,能省就省点吧。 按爷爷的想法,一楼足够何考自己住了,将来等他有出息挣了大钱,再按自己的喜好装修便是。农村有不少楼房都是这样,看外立面和窗户都是修好的,但里面未必都做了全装。 何考读硕士这两年半,已经自己想办法在勤工俭学了,如今公司楼下的那家咖啡厅,恰好就是他曾经打工的地方。 他首先到了三楼,这里只散落着一些建材杂物,基本上是一目了然。何考径直来到了西北角的房间,这个朝向不太好,通常冬天有些阴冷而夏天还有夕晒,但房间却很大。 目测室内面积,南北宽五米左右,东西长约七米,北墙上有两扇窗,西墙上有一扇窗。这么大的面积、这种朝向,做卧室肯定不合适,倒可以当成一间活动室。 这里足够摆下一张台球桌了,也可以搞一间健身房,或者当成舞蹈室啥的,但目前空空荡荡,地上散落着几根木条,靠东的墙角立着两张胶合板。 记得上次来的时候,这两张胶合板都是平放在地上的。何考上前将胶合板放平,后面露出了一扇门,准确的说只是一个门洞。 清水毛坯房,门和门框都没装呢。何考打开手机电筒走了进去,这里居然是一间“密室”。 说它是密室,是指设计上很隐秘,但只要将门露出来,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用途是套内卫生间、衣帽间、杂物储藏间……都有可能。 可一旦将门所在的位置挡上,却很难看出这里还有一个隐秘空间。 假如有人闲得没事干,去测量这栋小楼的东西长度,会发现大约在十四米左右,三楼朝北有两个房间,套内东西尺寸分别是七米、四米,加起来是十一米。 差出来的这三米,有一米多是各道墙厚之和,不到两米的间距则是这间密室的东西尺寸。其南北尺寸跟外面的屋子是一样的,大约有五米。 这是一个不到十平方米的狭窄长条状房间,没有窗户只有靠近角落的一道门,假如不设计好通风,关上门简直能闷死人。 说实话,何考也不知道这个小房间是干啥用的,总之父亲当初留下的图纸就是这么设计的,爷爷建房时也就按原样施工了。 ** ------------ 011、理想与现实 “密室”里原本是空的,此刻却堆了一些东西。三个微波炉大小的纸壳箱,里面都是二踢脚,地上还放了几盘串红,从一千响到一万响的都有。 何考的表情说不清是哭是笑,因为这些东西都是他和小胖小时候最爱玩的。 这些炮仗就算被警察搜出来了,好像也不能怎样。谁家过年不放点鞭炮啊,剩下没放完的找个安全的地方收着,从数量和案值都够不上违法犯罪标准,顶天了警告一番。 要么就是当时情况紧急,剩下最后这点东西来不及搬走,小胖就把它转移到三楼的密室里,还特意把胶合板扶起来挡住了门,要么就是小胖故意留下的。 何考怀疑情况是第二种,要不然那么多东西都转移走了,单单只留下点鞭炮二踢脚,还从一楼搬到了三楼?这不是闲的吗! 何考可以肯定,警察没有带警犬过来,搜查的过程也很潦草。他们打开堂屋门发现东西没了,二楼和三楼只是简单扫了一眼。 清水毛坯房有什么好看的,至于这个房间也是空荡荡一目了然,靠墙放着两张胶合板,谁能想到板后面还有一个暗门和密室? 小胖的想法,或许是搜出来也没什么大不了,同时还能吓唬一下何常山与周艳。但警察居然真没搜到,就这么走了。 有人可能会感觉很魔幻,警方的搜查就这么敷衍吗?其实此事从头到尾,流程都不是那么严谨。 接到举报就来搜查何考的住所,事先不通知户主,还可以解释为不想走漏风声,警方到了门前才联系何考,联系不上便直接破锁进屋。 东西明明没搜到,胡科长给何考打电话,首先就是一通吓唬,让他主动交待问题配合调查。还好何考心里已经有底,坚决否认与此事有关,还要求对方赔偿损失。 胡科长生气了,倒是愿意找人赔锁,却不愿意走正式流程。 可仔细想想,好像每个环节也都按正规流程来了,警方接到举报展开调查,搜查也有正式文书,顶多是有点小瑕疵,但也挑不出大毛病。 何考对此也能理解,基层工作就是这样,不可能像想象的那样一切都完美执行,成天的文案汇报和一堆倒灶事就够烦神了,这样已经算是尽职尽责。 何考又去三楼、二楼其他房间转了一圈,没有更多发现,下楼取出工具箱开始修门。警察还算讲究,只是弄坏了锁,质量过硬的防盗门还是好的。 从太爷爷到何考,在有据可考的世系内,他家祖传五辈都是木匠。何考的手艺也是从小耳濡目染跟爷爷学的,擅长各种手工,换个锁啥的自然不在话下。 旧社会的木匠拜的祖师爷叫鲁班,干的可不仅仅是木料活,还包含各种手艺。 假如何考愿意的话,拿个高级木工证是没有问题的,他的纯手艺活可能赶不上爷爷,但在大学期间辅修过制图、结构、机械、零件、材料等。 一个计算机专业的学生,却辅修了那些课程,多少是因为家学和兴趣爱好。 何考的本科专业是计算机技术及应用,是个好像啥都能学一点、却啥都不精专的专业,也是他当年没经验,家里也没大人指点。 以至于何考本科毕业后考研,多少也是为就业计…… 很快换完了锁,何考又将堂屋地砖上乱七八糟的痕迹擦拭干净,再将家具都恢复原位。摆放家具的时候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为什么要在公寓里买那样一张方凳。 一楼的全套家具,都是爷爷亲手做的,当时还有他老人家的两个徒弟帮忙打下手,用的都是爷爷攒下的老木料。 自己攒木料、再请木匠上门打家具,是这一带过去的老传统,只是何家不用去请木匠。所有家具用的都是同一种木料,在当地俗称银丝木,其实是一种野生的山核桃树。 与北米进口的胡桃木、核桃木不同,它的木质颜色近乎月牙白,硬度很高且韧性很强,打磨光滑似脂似玉,有了年头之后表面氧化,又会渐渐接近老象牙色。 这种树在深山中应该还有,但栖原附近的丘陵地带几乎看不见了。 爷爷壮年时也参加过政府组织的农田水利工程,当时工地上砍了不少树,他挑了最好的料用很便宜的价格买了回来,说是留给大孙子结婚打家具,反正农村地方大能放得下。 他老人家真是说到做到了。可能唯一的遗憾,就是何考当时还没娶媳妇,但爷爷帮他把房盖了,家具也打好了。 看着这一屋接近象牙色的银丝木家具,除了桌子之外,无论是椅子、凳子、柜子、架子,同样款式都是双数。何考想了想,取出手机又买了只和上次一样方凳。 然后他又来到三楼“密室”,取了不少二踢脚,套上黑塑料袋装进背包里。 背上包再一次锁上屋门和院门,他的眼神很复杂,这次他不打算把钥匙留给大姑家了。听说在心理学中,房屋往往是“自我”的意像,那么钥匙又是什么呢? 其实何考对大姑一家并无怨恨,也并非没有亲情。当初愿意将他过继过去当自家孩子,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何考还是很感激的。 说个不该说的假设,假如当初爷爷奶奶不在了,会收养他的也只能是大姑一家,不求给他提供的条件有多好,至少也能把他养大。 大姑脾气不好,给人的印象就是个擅长骂街的泼妇,村里镇上敢惹她的人可不多。这么一对比,姑父就成了一个老实厚道人,总是私下里替大姑向人道歉。 何考小时候也很同情姑父,但是长大后尤其是经历了最近这些事,他的看法已经变了。 得罪人的事总是让大姑做,算是充分利用了大姑泼辣的性格,因为家里没儿子又不能示弱,得到的实惠以及好人的名声却归了姑父,这也许就是在乡间的一种生存策略。 就比如这次的事,何考不信只是大姑一个人的主意。他充分理解姑父的心态,毕竟自己也跟着姑父姓何。 这些年大姑一家对他也不能说没有照顾,他在大姑家吃过很多顿饭,小时候每次过年都收了压岁钱,考上大学的时候,大姑也给了一个不算小的红包。 至于表妹何珊,听说何考差点被过继到自己家之后,对他总有些抵触情绪,没事就喜欢找茬。对此何考觉得很好笑,难道大姑家有什么皇位,害怕他来抢? 何考如今多少有点理解当年的奶奶了,在乡下这种地方,大姑家其实真缺一个男丁。总之对大姑一家,何考仅仅是不想再留钥匙了。 时间已经是下午,他去了黄泗家。院门开着,黄泗的母亲正好在院子里晾东西,看见他便问道:“小考回来啦,吃饭了吗?我给你去热!” 何考:“吃过了,陈妈妈就不要麻烦了。” 他当然在撒谎,午饭根本没吃呢,倒不一定是客气,而是不想让陈妈妈麻烦。假如真赶上饭点,他倒不介意在这里添双筷子蹭顿饭。 何考从小在大姑家吃过很多顿饭,但在黄泗家吃的饭更多。有不少次他在外面调皮闯了祸不敢回家,都是在小胖家睡的。 小胖的母亲姓陈,何考从上学时就叫她陈妈妈。陈妈妈特意在小胖的房间里弄了张上下铺,小胖睡下铺,上铺堆放着备用的被褥床单。 假如何考在这里过夜,就把上铺的东西挪开给他睡。 陈妈妈:“你上哪儿吃的饭?我这边饭菜刚收起来,给你热一下很快的!” 何考:“没骗你,真的吃过了,我一会儿就要回市内了,这两把钥匙留给你,那边的门锁都换了。” 何家的事陈妈妈当然也听说了,只是叹了口气接过钥匙道:“那好吧,没事我帮你照应点!这里不太好叫车,你就开我家的车走吧。”说着话又递过来一把车钥匙。 何考:“不用了吧,我打个网约车就行,这车开回去也没地方停。” 陈妈妈:“你们公寓和办公楼下面都有停车场,你把钥匙给黄泗,就让他给开回来,这都多少天没着家了!对了,他最近搞对象了吗?” 何考赶紧道:“好的,我就把车开过去交给小胖,把你的话带到。他搞没搞对象我也不清楚,你还是问他本人吧。” 何考开车离开了浦港镇。这是去年刚上市的电驱车,总价二十万出头,是陈妈妈特意给小胖买的,按她的说法,有辆车也好谈朋友。 可是小胖平日上班也用不着,还嫌停车麻烦,就把车停回老家了。 陈妈妈前年已经退休,退休前是镇上税务所的专管员,退休后有好几家企业都想请她去做财务代账啥的,但陈妈妈又被返聘了,如今还在上班。 何考并没有直接回市区,路上拐了个弯上了一条简易的碎石路,在某条河边的丘陵地带停了下来,这里有很多杂生的野竹。 这种竹子比较细,顶多只有两指粗,但竹壁比较厚、韧性强,适合做钓鱼竿。何考取出随身带的工具锯了不少节小竹筒,都是靠近根部位置的。 这个位置的竹节比较短,竹壁更厚,何考小时候就经常用来制作土手雷,自称竹雷。他当然不是什么犯罪份子,主要目的是在小河湾里炸鱼。 小胖在三楼给他留了一批鞭炮和二踢脚,都是他们小时候最爱玩的。 乡下小孩过年都喜欢放鞭炮,那时何考兜里没什么钱,只能买得起最便宜的小鞭和二踢脚。如今很多城里的孩子都没见过二踢脚了,更别提亲手放过,那玩意挺危险的。 标准的二踢脚,差不多有一点五厘米粗、十五厘米长,引信挺短,位置在下方约四分之一处。分段式装药,第一声炸开后将上半截崩到天上,于空中再炸第二响。 假如点燃后松手放进一根封了底的钢管中,它就相当于简易迫击炮。 小孩子一般都不太敢点二踢脚,可是何考敢,而且他还敢拎在手里点,让二踢脚炸响后从拇指和食指之间飞出去。 这是非常危险的玩法,似乎与何考谨小慎微的性格不符。其实谨小慎微只是他表面的习惯,而非骨子里的性格,更何况这么做也是一种自我保护。 因为村里小孩看了都很佩服,都认为他简直太猛了!何考从小并没有受同龄的孩子们欺负,部分原因也是二踢脚炸出来的。 黄小胖就对何考佩服得五体投地,主动要跟他一起玩。然而他们买二踢脚的钱并不多,甚至买小鞭都得省着点花,很多时候都是去拣那些放完了没炸的小鞭玩。 他们会把鞭炮掰开将里面的火药取出来,攒够了然后跑去炸竹子玩。 在竹子上钻个眼,将火药灌进竹筒里,插根引线将其点燃,发出的是一串短促而密集的爆裂声。整根竹子一直到尖稍,会全部炸裂开,变成一片开花状的蔑条。 那才是字面意义上真正的爆竹,受此启发,何考还做出了竹制手雷。 如今大江流域已禁渔,但在何考小时候,附近河流水系中抓鱼的人很多,不仅有撒网的,更有电鱼、药鱼、炸鱼的。那时乡下小孩可不止一般的调皮,也会跟着学。 比如何考就听说过一种办法,用墨水瓶装生石灰,往里倒点水之后迅速拧上盖子扔到塘里,据说也可以把鱼炸上来。何考试过,可效果不太理想。 这是绝不能效仿的危险行为,何考能活这么大且没落下残疾也是走运。 后来他又“研制”出竹雷,也算是家传木匠手艺的副作用吧。想炸鱼,主要得解决延时引信的防水问题,还得试验出最适中的竹节材料与尺寸。 将竹雷丢进河湾和水塘,真能炸上来鱼。很多鱼并不是被炸死的,只是被震晕了而已,用抄网可以捞上来。 上初中的时候,有一次他和小胖在河湾里丢竹雷炸鱼,结果被小胖他爸给逮着了,两人被抓回家各自差点被打得屁股开花……上高中后,他们就没再玩这些了。 今天看见了那些鞭炮和二踢脚,何考又动了制作竹雷的念头,倒不是技痒,而是以防万一,但愿不会用到它,可若遭遇意外,好歹也有自保的手段。 ** ------------ 012、从小就缺乏的安全感 何考不仅要保护自己,潜意识中也想保护小胖。有人在追查隐蛾,很可能怀疑到他的头上,假如换一种情况,何考巴不得他们找到真正的隐蛾,别再盯着自己。 可隐蛾恰恰就是黄小胖,何考就不能这么想了。 在回去的半路上,何考停车找了家大商场中的饭店,坐在门外的椅子上取出笔记本连通了公共wifi,找了一个代理服务器申请了虚拟邮箱,给黄小胖发了一封邮件。 “标题:黄泗,已经有人怀疑你的身份! 内容:你就是那只隐蛾吧,据说可以穿梭空间,能莫名出现又莫名消失的隐蛾?你几天前潜入同事家,将一盘苹果换成了桔子,露了底。 有人在找你,重点是找一件东西,他们怀疑就是那件东西使你掌握了隐蛾的能力。找你的不止一个人,你的新同事钱固然就很可疑。 但他们好像查错了方向,盯上了你的另一个同事何考。你现在要小心,我也不清楚这些人会做出什么事,他们好像都不是一般人。” 邮件没有署名,发到了黄泗的工作邮箱。何考知道,这个邮箱中的邮件,黄泗一定会看的,邮件标题还会在手机的屏幕上弹出来。假如小胖正在刷手机,立刻就能发现。 何考猜的没错,黄泗没过几分钟就回了一封邮件,标题和内容是一样的,只是一句话:“隐蛾是什么意思?” 何考愣了愣,随即也反应过来,自古以来的那些隐蛾,恐怕也不知道自己叫隐蛾。因为隐蛾只是寻找的人给他们起的绰号,却没人当面告诉过他们。 何考于是又发了封邮件—— “隐蛾是一个人,据说他能出入任何场所却不被发现,却没人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自古传言,隐蛾的能力来源于一件东西,得到那件东西便能成为隐蛾。” 黄小胖又回了封邮件:“你谁呀,编得像模像样的!想搞诈骗找别人去,你胖爷才不上当呢,我建议你也别找什么隐蛾了,该到精神病院找医生。” 何考笑了笑没再继续发邮件,只注销了邮箱并尽量抹去操作痕迹,收起笔记本回到芝麻公寓。 他先到了新租下的三号楼2016,将装着电脑、二踢脚和小竹筒的大背包放在这里,然后又下楼回到原先的一号楼0912。 将被褥、衣服、杂物收拾一番,用一张床单做了个大包袱皮,右手一掀扛在肩上便出门了,左手还拎着新买的方凳。 他在公寓里的东西很少,假如不是这张凳子,简直可以单手搬家。屋里还有两双鞋、几件衣服和一些小杂物,再来一趟便可以全兜走。 今天何考回老家了,钱固然此刻也没待在公寓里,恰好错过了这一幕。何考跑了两趟把东西全部搬完,便开始连夜制作竹雷,他把家里的工具箱也带来了。 仅仅有二踢脚中的火药和竹筒并不够,他还缺少引燃装置和引信材料,明天再去购置吧,争取在周末搞出一批备着。这可是纯手工细致活,容不得半点疏忽。 …… 钱固然晚上十一点才回到公寓,还没打开自己的房门就神色一变。外放的感知可称神识,他已察觉不仅何考不在房间,而且公寓内的所有东西都不见了! 钱固然的第一反应,是有“同行”抢先下手了!有人趁着何考外出的机会,潜入他的公寓搜寻“隐蛾之器”。 由于不知道那是件什么东西,所以那位同行干脆使了个绝户招,将所有能拿走的东西都拿走了,连块肥皂都没放过! 一念及此他反倒稍微松了口气,因为他已确定隐蛾之器就是何考胸前戴的兽爪,那是贴身之物,根本就不在公寓里。 可是转念一想,钱固然又觉得这种可能性并不大,他就没见过这么不长脑子的同行,偷件东西而已,哪有给人搬家的道理? 嗯?搬家!难道是何考搬家了,他为什么要搬家,难道是发现自己的身份与目的了?钱固然不禁又有了一连串的疑问,差点打电话直接找何考,但还是忍住了。 想了想,钱固然换了件夹克下楼,在附近的步行街找了评分最高的一家烧烤店,占了外面露天的一张桌子,叫了一箱啤酒、几个小菜和一堆烤串。 然后他给黄泗发了条消息:“在哪儿玩呢,要不来点宵夜,一起撸个串?就在楼下的大四喜,我都已经占好桌了。”随即又发了一张刚拍的现场照片。 他知道黄泗一定没睡,因为今天是周末又不加班,黄泗没有女朋友,估计就在宿舍里打游戏呢。 可是过了半天也不见黄泗回复,他正准备再发条信息,却忽然心生感应,抬头一看,黄泗已经溜达着走了过来。 钱固然:“小胖,这边,你这么快啊?” 黄小胖:“那当然,我正巧饿了,看见消息就下楼了。老钱,就你一个人啊?” 钱固然:“我刚才敲何考的门了,半天也没人答应,他不在家也不知跑哪儿去了,要不要再叫一声?” 黄小胖:“听说他今天回江北老家了,也不知道回来没有。敲门干什么,直接给他发条消息不就得了。” 钱固然之所以不直接找何考,就是为了尽量显得自然些,避免让何考生疑。他现在就想知道——何考屋里的东西为啥都没了? 可是在小胖眼中看来,钱固然显得很不正常,明明直接发条消息就可以,还要跑去敲人家的门,敲了没人答应还把自己约出来了。 什么叫成见?这就是成见! 在今晚之前,黄小胖断不会有这样的想法,谁会无端猜疑这些?但今晚他接连收到了两封神秘邮件,不知是谁提醒他,有一批人正在追查“隐蛾”的下落。 黄小胖还是第一次听说隐蛾这个词,感觉倒挺贴切的。其实叫什么名字并不重要,关键是那与“名”相符的“实”。 邮件中还提醒他要注意新同事钱固然,并重点强调,有人追查错了方向,把嫌疑对象当成了何考。 既然有此成见在心,黄小胖打眼一看,钱固然的表现净是破绽。而钱固然就等着他这句话呢,随即就取出手机给何考发了一条消息—— “小胖和我就在楼下大四喜撸串呢,想叫你也一起过来喝酒。我刚才敲门了,你不在家。”随着消息他又发了一张和小胖坐在这里撸串的照片。 正在制作手工竹雷的何考收到消息,洗干净手换了身衣服,也下楼来到了烧烤摊,老远就见就胖和老钱坐在外面。 钱固然:“你这是打哪儿来呀,刚才不在家吗?” 何考:“今天回老家了,刚回来……这家烧烤不错,我点过好几次外卖呢。” 小胖:“搁家里点外卖,可没有坐这儿舒服。”其实小胖早就知道何考回来了,还把他家的车也开回来了,因为他已经接到母亲的电话。 何考给小胖发了匿名邮件,此刻也在暗暗观察小胖,结果发现小胖在钱固然面前举止如常,不禁也有些佩服。 桌上这三人,借着撸串喝酒都在暗中观察另外两个,谈笑风生间谁都没什么破绽,都是会演的。 钱固然一直想知道何考有没有回房间,那些东西是被偷了还是他本人搬走了?可是也没法开口,这顿烧烤吃了一个多小时,可把钱固然给憋坏了! 何考倒不是故意在憋老钱,他也不清楚老钱已经发现他搬家了呀! 好不容易撸完串,钱固然抢着结账,在结账前多要了一箱啤酒抱回去,故意显得有些吃力的样子。 何考是个棒小伙,而且很关心同事,就接过去帮他抱着了。等到了一号楼门前,何考却把啤酒递给钱固然道:“我就不上去了,您先回。” 钱固然一愣:“干嘛不回去睡觉,这都几点了?” 何考解释道:“我换了间公寓,搬到三号楼了。” 原来如此!钱固然诧异道:“住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搬家了?” 何考笑道:“还不是受了老钱你的刺激。” 钱固然心中一紧,却面不改色地反问:“跟我有什么关系?” 何考:“那参观了你的公寓,回去之后就觉得我那间太小了,三个人聊天都有点坐不下,所以就换了间大点的。” 钱固然:“你换了两室一厅吗?” 何考:“那倒没有,换了间跟小胖一样的公寓,一室一厅的,今天刚搬过去。” 小胖:“这就对了,干嘛不住舒服点?你又没什么负担,也不是租不起!” 何考转正后的工资,扣除五险一金及所得税等杂项之后,每月到手的现金大约一万七,螣信栖江分公司这边,每年按十五个月发放工资。 所以他理论上的年薪有三十万,实际到手的收入大约二十万出头,在同龄人中已经不低了,只看跟谁比。 栖原大学虽比不上春华、平大,但也是东国的双一流学府,何考还是热门专业硕士,在校成绩非常优秀、档案很漂亮。 国内业绩最好的互联网大厂,假如还不能提供可观的薪酬,那才是真的不正常。 至于黄小胖,虽然学历不如何考,但他工作早了三年,在集团内赢利最多的核心部门待过,又被调派过来负责事业部的核心业务,所以级别比何考高了两级。 何考刚转正不久是P2级,黄小胖是P4级,钱固然则是P5级。钱固然是已工作了近十年的春华博士,如今的薪资级别,在其同届校友中只能说一般。 螣信集团的员工序列共有十二级,最高的P12级是创始合伙人。事业部主管高雪娥是P6级,只比钱固然高一级。 栖原分公司的总裁方奇志是P9级,已是集团总裁委员会成员,只是排名靠后。 何考犯不着和他们去比较,对眼下的生活还算满意。他从小就缺乏安全感,直到硕士毕业参加工作后,心态上才有所转变,就像整个人突然从某种束缚中解脱。 用句俗话形容,就是终于混出头了! 这听起来很可笑,不过是刚工作的小青年而已,谈何混出头?但何考并没有征服世界的野心,他只是觉得自己终于不必再依赖谁,自食其力也能活得很好。 这么多年的书没有白读,至少已能安身立命……可是大姑家整的这一出,却似兜头浇了一盆凉水。就算躲过去没浇着,他也出了一身冷汗,那种强烈的不安感又回来了。 他真是无辜的,对此毫不知情,无法预料更无从防范。可是警察未必会相信他无辜,真要是被抓进去关几天,很多事恐怕也就毁了。 原单位还会不会再聘用他?毕竟他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今后再想入职螣信这样的大公司,或者考公务员,背调恐怕也很难通过。 原以为凭着自己的能力,已能安身立命活得不错,甚至一度还有些发飘了,转眼却又感觉这一切美好仍如此脆弱。 换个人或许不会想这么多,但何考的性格便是如此。他甚至还曾设想,假如真是那样该怎么办?哪怕回老家种地都不可得,因为他已是市民不再是村民,早就没地种了。 幸亏还有手艺在身,他还可以去做个木匠……但如今哪怕想做木匠恐也不得安稳,莫名其妙又被人盯上了,比如眼前的老钱。 父亲当年的死充满蹊跷,何考潜意识中就感觉,疑似隐蛾者被盯上绝非好事。 何考还知道,暗中窥探者绝不止一个钱固然,至少还有录音谈话中的一男一女,那个男子的声音并非老钱。 端着一箱啤酒站在楼道口的钱固然,感觉也有些凌乱,看着小胖和何考去了三号楼。 小胖听说何考也搬到了三号楼,坚持要去他的公寓看一眼。进门之后是一间小客厅,小胖吸了吸鼻子道:“怎么一股火药味?” 何考:“你的鼻子真灵啊,这都能闻出来?” 何考刚才在卧室里拆开二踢脚,将火药面装进了自制的小竹筒。但是这种味道很淡,他加工时也非常小心,一般人可闻不出来。 小胖推门看了一眼洗手间,然后又进了卧室,就跟在自己家似的,接着便惊呼一声道:“你又在弄竹雷,想去哪儿炸鱼吗?” ** ------------ 013、现象与真实 何考:“现在不准炸鱼了,违法。” 小胖:“可以找个没人也没监控的河湾,炸完了捞上鱼就跑……这些二踢脚,都是在你家房子里找着的吗,警察咋没给搜走呢?” 何考:“放三楼小屋里了,警察搜得比较马虎,而且人家要找的也不是这个。” 小胖:“要么就是举报人搞错了,要么就是你大姑他们收到消息,提前把东西转移了。” 何考瞟了小胖一眼,点头道:“嗯,应该就是这样。” 小胖:“怎么又想起来弄竹雷了?” 何考:“弄几个放着,以防万一。这事好像也有点违法,你可别去举报我。” 小胖笑嘻嘻道:“你分给我几个,我就不告发你。” 何考:“引信还没弄呢,后天再说,我们开车找个没人的地方试试。” 小胖:“我知道有一段江滩,经常有人在那里放烟花、拍短视频呢,就去那里试。” 第二天是周日,何考上街买了点东西,然后一整天都没出门。星期一下班后,他和小胖直接开车去往城北,在郊区找了一段僻静的江滩,从后备箱里拎出来一个背包。 何考取出一个小竹筒,拧开盖按一下再拧上,随即用力扔出去。竹筒远远落在江水中,然后隐约传来一声闷响,江面上涌起一朵水花,并没有鱼漂上来。 由于江水的阻隔吸收,声音并不是很大,好像威力也不大。这毕竟不是手榴弹,假如近距离爆开,对人的杀伤力也绝对不小。 小胖着急道:“让我也丢一个试试。” 何考:“拧开盖再摁一下……爆炸时间短不低于四秒,长不超过五秒,假如不是往水里丢,不需要再把盖拧上。 你先用一个没装药的往空地上扔,试试手感,防止把自己炸了。” 小胖试了一个没装火药的小竹筒,先熟悉怎么操作,又问道:“这和你小时候做的竹雷不太一样啊?” 何考:“小时候做的那种是人工点火的,这个是电火花自动打火。” 小胖:“升级换代啦!哪来那么多电打火装置?” 何考:“一次性打火机里就有,那玩意一块钱一个,我拆了不少。” 火药燃烧不需要空气供氧,其氧化剂就是火硝。而充当引信的捻子,事先用火硝溶液浸泡过再晾干,同样可以在隔绝空气的情况下引燃,何考要做的就是算好燃烧速度。 工业化时代一个好处,就是可以非常方便地得到大量廉价零件。 小竹筒不大,甚至可以握在手中藏着,有个盖子像是保险,需要拧开,然后摁一下里面的触点,就有电火花将引线点燃……这个小机关,何考费了好大劲才弄成功。 假如往水里丢,可以顺势把盖子拧回去,防止引线熄灭。 小胖拿着那个没装药的竹雷练习了好多次,等掌握熟练了才往江中扔了两颗真竹雷,居然炸上来一只王八。 如今大江禁渔好几年了,生态资源恢复得很好。野生王八炖汤很鲜啊,可惜他们没带鱼抄,离得那么远也够不着,只能在电筒光中看着那只王八顺水漂走了。 小胖大呼过瘾还想再玩,何考劝阻道:“别玩了,好不容易才做了这些,省着点吧。” 他总共只加工出来三十多根小竹筒,黄小胖分走了一半,两人这才开车回公寓。 在路上何考又扔掉了一大包垃圾,包括各种散碎零件,一条火锅店的围裙以及鞋套等物。其实那个背包也不好再用了,否则在机场等地很可能通不过防爆检查。 他俩在江边玩得欢,但市中心何考新租的公寓,又一次被老钱潜入了。钱固然这次没有任何新的发现,加工好的竹雷以及剩余的散碎物件都被何考带走了。 钱固然似乎也察觉到了淡淡的火药气息,但他没怎么放在心上,以为是何考从老家房子里沾上的,没想到别的——正常人恐怕都想不到。 换了公寓后,接下来一个多月无事发生,钱固然好像也没什么异常举动,何考也不禁有些疑惑,难道是自己搞错了?这一切就像一个恍惚的梦,倏然间就过去了。 可是那段录音是真实存在的,录音中提到的人也是真实存在的,包括高雪娥也包括他的父亲周度,这一切又如何解释呢? 何考所谓的平静无事,在钱固然眼中却有些惊险刺激。这一个多月,何考新租的公寓几乎成大车店了,隔三差五就有不速之客,深夜到访者也不少。 钱固然暗自庆幸,幸亏自己早已把东西弄到手,就是何考平日戴的那个兽爪挂坠。事情发生在何考换了宿舍的一周后,部门团建的时候。 有不少领导热衷于搞团建,包括小公司的老板及大公司的主管,大抵都是以建设企业文化的口号。员工们对此褒贬不一,总之得看具体情况。 把整个公司或部门的人没事就拉出去操练一番,身为领导会获得潜意识中的满足感,甚至是消除焦虑的一种方式——我能指挥这么多人,他们都还得听我的。 假如团建活动搞得太频繁又没档次,且总是占用节假日休息时间,大多数员工都会反感,吐槽折腾这些还不如直接折现发奖金呢,尤其是那些有家室的员工。 在某些小公司,甚至还有众筹搞团建的奇葩老板,真是唯恐不把公司干黄啊。 但很多大公司内的业务部门,不少事情的运作都有点像机关单位了,也是有经费预算的,其中有专门的活动经费,不花掉的话也不能直接发给员工。 高雪娥也是偏好搞团建的领导,但由于云生活事业组一直是相对边缘的部门,她还算克制,团建的频率并不高,最近半年基本都是以迎新的名义。 工作忙的时候无非就是晚上聚个餐,假如工作不太忙也没有新员工入职,基本上部门每月集体外出活动一次。 这次活动说来也巧,是合作单位的赞助。 八达集团是栖原当地的一家大企业,麾下产业涉及文旅、娱乐、地产等。它在栖原市有家五星级酒店,酒店的附楼则是一家健康会所。 会所共有四层,一楼是标准泳池以及室内水上娱乐项目。二楼是自助餐厅,还有棋牌室、家庭影院、游戏包厢等,可以搞聚会也可以玩大型剧本杀。 三楼则是各种主题客房,提供水疗、SPA等服务,套间客厅还配了KTV设施,就像带卧室和卫浴的娱乐包间。 四楼有各种健身器械,还有舞蹈、瑜珈、形体练习室并配有指导教练。为什么把健身房放在四楼呢?因为从一楼到三楼都可以穿浴衣活动,这样方便。 浴衣有长袍式的,也有上下两件家居式的。 八达健康会所的定位,是面向高端客户提供安全健康的健身休闲、社交娱乐服务。它是会员制,而且会员卡卖得挺贵。 可是这几年业务不好干,销售额萎缩得有点厉害。外面的健身房、娱乐城成批地关门,规模越大越高端的场所,受到的冲击也越大。 八达会所使用的是本集团物业,不必交房租,所以才能勉强维持下来。最近市场稍有点起色,得赶紧想办法加速回血。 取消会员门槛,或者降价打折大甩卖?这好像会砸了自家高端的招牌,只能通过别的手段搞优惠,通过宣传推广搞合作开发。 八达集团也有自己的宣传部门,但最近削减了规模,把宣传推广业务外包给一家传媒公司了。该传媒公司原本就与螣信栖原分公司有合作,便顺势牵线,策划了一个活动。 他们新推出了一款联名会员卡,不打折不甩卖,而是免费送。栖原分公司的全体员工五百多号人,每人都收到了一张联名卡,免费体验期三个月。 在这三个月,除了私教、使用包厢以及包间内服务,会所其他服务包括自助餐都是免费的,各种娱乐健身设施也全部免费使用。 这与旁边五星级酒店住户的待遇是一样的。 这么做的目的,就是先把足够数量的“高端客户”都弄进来再说,在收费项目上还能赚点钱。 三个月期满后,假如有人继续充值,则直接转化为VIP会员,届时多少还能留下部分客户。 所以何考也成了八达健康会所的体验会员,可以在那里免费玩三个月。像他这种人,原先根本就不是会所的开发对象,但会所如今也是不得不降档以求了。 会所那边看中的,就是这边的员工收入相对较高,不少人是有消费能力的,只是平时比较宅懒得出门,得创造机会给他们提供服务。 那家传媒公司还很贴心,又给公司每个部门都提供了一次客房及包厢的免费体验机会,还可以在那里过一夜,正适合搞团建。 这需要每个部门提前预约并定好人数,那边好做安排。高雪娥一听就来劲了,抢着约上了。 部门员工对此也很欢迎,反正已经收了三个月的会员卡,不妨先去体验体验。黄小胖很高兴甚至有些激动,因为这次团建肯定是要游泳的。 他可是从小精熟水性,号称江上小白龙。部门里好几个妹子以及小姐姐身材都不错,平时可没机会看她们的泳装秀,嗯,尤其是娥总。 得到消息的钱固然不禁暗赞一声天助我也,免得他再想招了。 周日这天,何考参加了项目组在八达会所的团建。进门之后跟洗浴中心差不多,分男女两个入口,只是装潢和设施档次高一些。 更衣室可以换泳衣,然后去一楼戏水,也可以换运动服直接去四楼健身。娥总要求大家都到一楼集合,泳池旁有躺椅和圆桌,更外侧还有隔间,隔间中也有桌椅。 事业部占了三个隔间,放大家的浴衣、毛巾、手机啥的,有不下水的同事可以就在这里刷手机、玩游戏。 何考换好泳裤拿着手机走出来,穿过淋浴区来到通道口,正准备拿浴衣和浴巾,工作人员却提示道:“先生,下水得戴泳帽,脖子上的挂坠也要摘掉。” 长这么大,何考还是第一次进室内游泳馆,原先只在老家的河里及水库游过。栖原大学虽然也有游泳馆,但何考从来没去过,在他人眼中他就是个典型的技术宅。 所以他也不知道这些规定,工作人员说啥是啥,现场在服务中心买了一顶泳帽,又将挂坠取下来放进了更衣柜。 他走到泳池边,老远就看见一身白肉的黄小胖冲他招手:“何考,这边。” 何考走到了部门集结的休息区,小胖挥舞着双臂做着一套可能是他自己发明的准备动作,大声对何考道:“我们下去比一比?” 不远处的钱固然嘀咕道:“这里可以带手机哦,那我也把手机拿过来。”然后就离开休息区返回了更衣室。 开这种更衣柜,对钱固然而言并不费劲,他做得很自然,仿佛就是取自己的东西,用手牌钥匙比划了两下,然后取出吊坠迅速离去。 他直接上了三楼,进了一个间早就订好的客房,关上门取出了准备好的东西和工具,主要是一枚猫科动物的兽爪,形状与尺寸与何考那枚几乎一模一样。 兽爪上端钻了个小孔,用一枚同样颜色、同样款式的旧丝绳系着。钱固然现在需要调整颜色和纹路,力求达到以假乱真的效果。 他是望气门术士,而非入微门术士,但毕竟已有三阶水准,各门术法多少都有相通借鉴之处,在早有准备的情况下,加工这点小器物并不难。 何考这枚兽爪显然经过磨制,再经过多年的把玩,质地呈明黄色,隐约半透明,表面没有明显的划痕与色泽斑块,与钱固然准备的赝品几乎完美吻合,倒省了不少工夫。 一个小时后,钱固然将两个挂坠放在托盘上,普通人无论是凭肉眼还是手感,已几乎看不出任何区别。 钱固然却知道,这两件东西差别很大,大得几乎超出认知。何考的兽爪刚一入手,他就断定这至少也是一件法器。 ** ------------ 014、未知 要将术法修炼到四阶才能熟练使用法器,而四阶以上的术士已可称为修士了,钱固然的水准还差了点,只能简单感悟其某些功效。 粗略感应此物,它具备不多见的被动型妙用。所谓被动型,就是不需要施法催动,哪怕不懂术法的普通人也可以感受其功效。 比如这只兽爪,至少就有“安神”与“恶意侦测”两种功效。普通人戴在身上,可以稳定情绪睡得更香,受到恶意窥探时也会莫名有所警觉,却可能并不清楚缘由。 制作这种东西,需要强大的能力与高明的手法。其发挥作用的“能量”,可以是制作者所留,也可以是从周围的环境中自动汲取。 这是否违反了物理定律?应该不违反吧,施展各种术法的能量也不知从何而来,至少不可能完全来自于人吃下去的食物,但反正就是有其来源! 钱固然对隐蛾之物的判断,应该是一件被动型神器。神器自晦,表面上看不出异状,只有拿在手中仔细感应,才能有所发现。 神器罕见,至少钱固然就没见过。而被动型神器,普通人都可以凭借它拥有不可思议的奇能,则更像是一种传说,但传说偏偏又是真的! 但普通人该怎么使用它呢?钱固然暗自琢磨,可能需要日常注入心神与之沟通,比如何考就是将之贴身携带,每天睡觉前都要盘几下,估计是从小盘到成年。 应该不是一拿到此物就能成为隐蛾,还需要好好感受、感应、感悟,钱固然也不着急,反正东西已到手,可以慢慢琢磨。 其实哪怕何考不是隐蛾、这兽爪不是隐蛾之物,钱固然也不亏了,因为初步的鉴定,这至少也是一件被动型法器,拥有不止一种功效。 钱固然本还担心时间可能不够用,结果却比他预想的要顺利得多,迅速返回更衣室将赝品放回了原位。 他早就来踩过点,本还想对监控动点手脚,但发现更衣室里没监控,至少换衣服和洗浴的区域没有监控,这就更省事了。 做完这一切,钱固然没有直接回部门的聚点,而是换泳裤下水游了几个来回,这才穿好浴衣拿着毛巾和手机去到同事那边,做出刚刚在游泳的样子。 其实钱固然的“作案”时间非常充分,因为跑到这里来玩,人们几乎一整天都不会再到更衣室里换衣服。 大家从泳池里出来用浴巾擦干,再换上浴袍就行,各种消费只需要刷手牌。 中午吃完自助餐,下午到三楼的包间里唱歌,还有一部分人在二楼另一个房间玩剧本杀。钱固然表面上全程都在,他没有提前走,就是想看何考的反应。 有人吃完午饭就离开了,还有人一直完到了深夜,何考则是吃完晚饭走的。钱固然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何考走的时候并没有丝毫异常。 这正如钱固然所愿,却搞得他有些纳闷不解。隐蛾之物被调包了,照说隐蛾本人立刻就能察觉不对呀,难道何考对此物没有心神感应吗? 钱固然担心的就是这一点,所以他都没敢把那兽爪留在会所里,而是中午趁大家吃自助餐的时候又悄悄出去了一趟,将东西存放到安全隐秘的地点。 可是看何考的反应,他的担心似乎是多余的,这又是什么原因呢?钱固然左思右想,自己给出了一种可能的判断—— 何考毕竟只是普通人,并没有术士的感知能力,尽管他是隐蛾,可能要等到使用兽爪发动隐蛾能力时,才会发现东西不对吧? 也许到了那个时候,何考根本就发现不了东西被调包了,而是以为能力失效了?这种可能性也不是不存在,假如是那样的话,一切就太完美了…… 其实钱固然想多了,因为何考根本就不是隐蛾。至于那个挂坠虽很特殊,但何考本人也不清楚,将之戴回胸前的时候,他连看都没多看一眼。 尽管如此,钱固然还是很谨慎,连夜又将东西送到了一百多公里外的地方秘密存放。在这种情况下,就算何考与兽爪之间能有所感应,也绝对发现不了。 拿到兽爪之后,钱固然就感觉此物非凡,把玩之间对其妙用功效越发明晰,简直是爱不释手。担为了稳妥起见,他终究还是没有将之带在身边。 何考搬到了三号楼2016,钱固然随后也住进了三号楼2114。 何考挑选2016的原因,就因为这层楼只剩下这么一套公寓是空着的,但有些事情超出了他的认知。 2114就在2016的斜上方,对钱固然而言一样能暗中窥探他,甚至比原先更方便。 老钱当然做得很谨慎,并没有退原先那套公寓,也没有用自己的身份租下新公寓,而是找了个可靠的人,以对方的身份租了下来。 他出入三号楼时,不仅化了妆改换面目特征,也没有与何考、黄泗等熟人碰面。 他如此抵近窥探,一是想确认何考什么时候才会察觉东西已被调包,二是想知道何考怎么使用这东西,比如有什么特殊的手法或仪式? 兽爪虽已到手,能确定是宝物且有妙用,但他还没有琢磨出隐蛾的能力,可能是接触时间尚短,也可能是另有讲究。 何考若没发现东西已被调包,迟早还会动用此物,钱固然就在暗中等着。不料他没有等到何考“施法”,却等来了同行。 那是他搬进2114的第三天夜里,有人悄无声息地打开了何考的房门,仿佛是用手一摸锁就开了……从手法判断,来者很可能也是三阶术士。 暗中察觉这一幕的钱固然心惊不已,收回神识以防被来者察觉。等到那人走后,钱固然发现何考仍在熟睡中,但他精心制作的赝品又被调包了,变成了赝品的赝品。 钱固然感到一阵后怕,他虽然也曾想到,其他同行或者说术门同道也有可能盯上何考,但内心深处还是希望只有自己能。 他足够谨慎,自认为一切都干得很自然毫无破绽,这段时间也在注意观察何考周围的可疑人物,却没有太多发现。 但事实证明,他还是走眼了,不是没有其他人盯上何考,只是他没有察觉,看来江湖火候尚浅啊,今后得更加谦虚谨慎。 他认出了今夜的不速之客,也是芝麻公寓的邻居,住在一楼号911,是在他租下915之后搬进来的,而他居然一直都没发现此人的异常。 后怕之后钱固然又是一阵庆幸,幸亏自己下手早啊,那位同行算是喝了他的洗脚水。 紧接着他又是一阵无声的狂笑,因为想到了另一件极有趣的事。假如还有人盯上了何考,那么今夜出现的同行就成了背锅者,谁能相信此人调包的是赝品呢? 如此一来,就算再有高人出手追查,恐怕也查不到他头上了! 暗笑之后他又忍不住吐槽,方才出手的人大概率是三阶术士,可能来自其他术门,做事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就这么趁人家睡着了直接入室盗换啊? 假如不是他将东西调了包,那赝品已没了“恶意侦测”的功效,那人也不会如此顺利得手,弄不好还会把事情搞砸了。 他在楼上吐槽别人,却忘了自己曾经也打过同样的主意。 钱固然笑得开心,而这出喜剧还在继续。接下来的几个星期,同样的剧目接二连三地上演,而隐藏观众钱固然几乎都看麻了。 据不完全统计,在一个月零五天内,那可怜的兽爪挂坠又被调包了五次。最后那个家伙手法有点次,又担心把何考惊醒,所以干脆把丝线剪断取走了兽爪。 那人也没忘换上调包的赝品,却不是给何考戴回去,而是放在了枕头边上。 次日何考醒来习惯性一摸胸前,发现挂坠不在,又左右看了看,看见挂坠落在枕边,又顺手拿起来戴上——他居然丝毫没有起疑! 为什么是不完全统计呢,因为何考也不总是在钱固然的视线中,而且一个月后钱固然就离开了2114,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他为何要离开,因为看到后来也有点怕了。同行们人来人往的,别撞车起了冲突把他也给暴露了,还是躲远点好。 钱固然比较谦虚,观察了这么久,不敢认为自己比所有后来的同行都强,其中肯定有人的术法境界在他之上。 他只是占了先发优势,对相关线索反应得快,及时调查分析并锁定何考,所以下手也最早——这就是走运啊! 最早引起钱固然注意的线索,并非二十年前的周度案,他早先根本没听说过这个案子;也不是高雪娥家里苹果变桔子的诡异事件,那已经发生在他盯上何考之后。 事情的缘起,是三个月前的一桩社会新闻。当时警方发布了一则公告,内容是破获了一起艺术品调包案。 犯罪嫌疑人为南花美术学院的张燕飞院长,这位张院长利用专业技能以及职务之便,将南花美术学院图书馆收藏的多幅珍贵画作调包。 偏偏钱固然还听说过张燕飞,知道其人是入微门术士,应该是一名“墨客”或“鉴定家”。入微术一阶成就俗称“模仿者”;二阶称“墨客”;三阶则号称“鉴定家”。 张院长具体的做法,就是用自己伪造的赝品替换真品,在数年时间内,盗窃了馆藏的几十幅珍贵古画以及名家作品,大部分作品被转移到海外拍卖,非法所得八千余万。 案发后,警方收缴了仍在张院长手中的多幅名画真迹,但尚有多幅作品未及追回。 这个案子时间跨度长,涉案金额大,案情复杂,警方的侦破调查时间也应该比较长,最后发的通告却很简略,大体就是上述内容。 钱固然当时偶尔刷到这条新闻,立刻就想起一段往事。两年前曾经有一个讲述传统神秘文化的主题艺术展,所展出的艺术品来自全国各地的收藏单位及个人。 这是一个巡回展览,在东国十几个城市展出,最后一站就是栖原。当时有一幅《谭仙拄杖图》,引起了江湖术门的关注。 画中的谭仙人原名谭峻,就是千年前丹鼎门的祖师,从署名来看该画的作者是谭峻的弟子,同样也是丹鼎门的古代祖师。 钱固然也去看展了,他看展的地点是东国首都平京,欣赏了这幅千年古画。当时他还遇到了一名丹鼎门的术士,私下开玩笑问对方,是否想将祖师之物收回? 对方则回答早已联系了收藏单位,但南花美术学院声称这是国家资产与珍贵文物,不可能出售。他们只是派人上门,制作了一份复本带回去做个纪念与见证。 南花美术学院的院长张燕飞,恰好是入微门术士,还给他们提供了很多便利。 因为此事,钱固然记住了张燕飞这个名字,也记住了这幅画的收藏单位南花美术学院图书馆。 一提到文物,很多人首先想到的是博物馆与私人收藏家,其实很多大学的图书馆里也收藏了大量文物,包括古代典籍、名家真迹、文献类艺术品等。 后来钱固然有事路过栖原,恰好在酒店附近又看见了这个展览,便进去又逛了一圈,看见那幅《谭仙拄杖图》时,他简直都傻眼了。 这根本就不是他在平京看见的原画,已被人替换成了赝品。他估计十有八九就是丹鼎门那伙术士干的,但这种事只能干不能说。 钱固然一边看画一边吐槽,哪怕干了这种事,活也应该漂亮点,手也太糙了! 做旧手法过于拙劣,估计也就是装裱后浸了点姜黄色,更重要的是临摹水平也差太远了吧?画家请不到可以请个画师,画师请不到也别只搞个画匠来啊! 这作者是街道搞宣传画的,还是哪个公司的美工?将这样一幅赝品挂在这里,是唯恐别人看不出它是假的吗? 别说钱固然了,当时好几位路过的看展观众也在嘀咕,觉得这幅古画不像是真迹,更不像是名家手笔,总之非常抽象。 钱固然已认定是丹鼎门的人干的,所以看破不说破,也没管闲事。时隔两年后突然又刷到这则新闻,钱固然却突然意识到事情没那么简单,特意打听了一番内情。 那位张院长之所以暴露,真就是因为那次展览和那幅画。在栖原展出时,有不少现场观众就指出,这是一幅拙劣的现代仿品,简直是在调戏观众的鉴赏水平! 展出方随即也发现了问题,画作居然被人调包了,随即就报了警,案情却扑朔迷离。 这可是在有严格安保措施的展览中啊,白天展出时不可能有机会下手,夜间闭馆后,也不可能有人能接触到这件展品,查监控更是毫无线索。 展出方坚称,栖原开展时还是真品,根据走访现场目击者的回忆判断,应该是撤展前的最后一天才被人调包的。 这样一来,栖原本地负责安保的承办方就该负责。 可是承办方也不能认这账啊,没有任何证据表明他们的安保环节出了纰漏,所以坚持认为原本送展的就是赝品。 像这样的展览都有投保,承保方保险公司也不愿意认这个账,同样坚持画作原本就是赝品,至少不能排除这个可能,建议警方也从要这个方向调查。 这一查可就坏了,查出南花美术学院图书馆收藏的多幅古画以及名家真迹,都已经被人用赝品调包了,于是张院长就被挖了出来。 破获这样一起大案,需要的时间可不短,所以两年后才有警方的公开通报。 而那位张院长也很冤,据他向警方交待,他确实替换了《谭仙拄杖图》,但是现场被路人看穿的那幅赝品,根本不是出自他之手,而是又被替换了,是赝品的赝品! 如说出来,当初钱固然在平京看见的就是张燕飞伪造的赝品,只是手法高明没被发现,但后来又被人掉包了……这才是符合逻辑的真相。 张燕飞的这段证词没被采信,其实采不采信都不影响法官给他定罪。经他手调包的多幅名家真迹尚未追回,包括那幅《谭仙拄杖图》仍下落不明。 钱固然也算是此案的亲眼见证者了,打听了内情,却有一个问题始终想不通,就是参展的那幅赝品,是怎么又被人掉包的? 可以确定,时间就发生在栖原展出的最后一天,但根据现场情况,无法解释是什么人、用什么方式办到的。 这简直就是灵异事件了!最后只能将原因归结于送展的就是赝品。这样展出方、承办方、承保方都没有责任,警方也破获了大案。 再仔细回想,钱固然也认为用那样一幅拙劣的赝品调包,根本不可能丹鼎门的手笔。也不知是脑海中的哪一根弦被拨动了,他忽然想起宗门典籍中有关隐蛾的记录。 于是他就接着追查,查到了栖原当地近年来疑似隐蛾出没的线索,包括二十年前的周度案。 通过周度案,他顺理成章锁定了何考……看来冥冥中自有天意,他能想到用调包计,其实也是受了那起调包案的启发。 何考可不知道钱固然这么丰富的经历和内心活动,他戴在胸前的兽爪挂坠,先后总计被人调包了六次,他对此却一无所知。 ** ------------ 015、你见过黑暗中的飞蛾吗 何考的那枚挂坠材质,原本是一只尚未成年的金钱豹爪子,然后被钱固然换成了云豹爪,接着又被换成了两个不同品种的虎爪、雪豹爪,最后又换回了豹爪。 看新闻,二百多公里外的之江市野生动物园最近走失了一只豹子,闲谈中他还替当地群众担忧,却不知此事竟与自己有关。 为什么被掉包六次之后,就没人再打这兽爪的主意了?有两方面原因,首先从各个渠道听到消息追查隐蛾线索,并将目光锁定到何考身上的人,该来的都来得差不多了。 至于没来的人,要么是没听说消息,要么是不感兴趣,要么就是查“错”了方向。 第二个原因或许更重要,那就是最后一位不速之客制作的赝品,手法实在是太糙了,在真正的“行家”看来,属于一眼大开门的假货。 后来者未必知道那是假货,却能断定那兽爪与传说中的隐蛾之物无关。其采制时间不超过一个月,血气未消,显然就是最近制作的普通饰品。 隐蛾传说最早可以追溯到一千一百年前,隐蛾之物至少也得是一件古物才符合常识。 前面五位包括钱固然在内,多少还算讲究人,他们不仅用各自的手法将赝品兽爪做旧,同时进行了初步的祭炼处理,虽然没有炼成法器,但材质也不算凡物了。 如此才能掩人耳目,同时也造就了兽爪一次次被人掉包的戏剧性场面。毕竟能得到隐蛾消息、知晓隐蛾之器存在者,都不是普通人。 至于最后那位,可能是因为手艺差点,也可能是修为不足,或者干脆就是态度敷衍,她制作的赝品只追求形似,仅能糊弄普通人。 至于当事人何考,对此却一无所知,甚至连想都没想到。 这不是何考不够聪明,也不是他缺乏警惕。仅根据一份偶然得到的录音,他已经推测出了很多事情,比如猜到了黄泗就是隐蛾,并察觉同事钱固然有问题。 何考自幼人前乖巧,但他的姑父何常山私下里也曾说过,这孩子别看表面上听话,其实心思很深。 何考的心思确实深,而且谨慎敏感、胆大心细,甚至悄悄制作了竹雷防身。 但这一切好似没有起到任何效果,在绝对能力的碾压下,在旁观者眼中,他的一切抗争仿佛都充满了无力感。 何考最近睡得很沉,总是一觉到天亮,手机闹钟不响都不带醒的。他睡前仍然习惯性的盘一盘胸前戴的兽爪,感觉这东西更润了。 何考原先那枚兽爪是法宝,有罕见的被动型妙用,可以安神。但据钱固然的暗中观察,后来掉包的那些赝品对何考而言,同样具有安神之效。 每一枚赝品兽爪皆可安神,而且效果甚至比原装的更好!钱固然有些疑惑,但他很快就想通了其中关窍,这也许就是医学角度的安慰剂效应吧。 何考不知兽爪已经被掉了包,甚至也不清楚那支真兽爪的功效,但从小佩戴这件东西已形成下意识的习惯,睡觉前盘一盘便可安然入梦。 在兽爪和何考之间,仿佛已形成了固有的反射。 但这种效应也是有局限的,赝品毕竟是赝品,它失去了恶意侦测的妙用。在这种情况下,何考甚至睡得更香,被人摸进屋都没醒来。 这对何考也许是件好事。就连暗中窥探的钱固然都有些提心吊胆,生怕在那些不速之客来访时,何考会突然惊醒。假如那时发生冲突,何考恐怕就有人身危险了。 有人使了手段可以使何考睡得更沉,但也有人没使类似手段,而何考一直睡得很沉,倒也算是一种自我保护了。 这天公司不加班,但何考还是来到二楼的自助餐厅吃晚餐。这种情况虽然不免费,但是性价比极高,晚餐只收二十五,直接刷员工卡就行,也算是内部福利。 人与人之间通常都有一个合适的社交距离,根据彼此的熟悉程度和场合而定,虽没有谁制定过标准,但基本是一种心理共识。 比如在一个有很多桌子和座位的自助餐厅里,熟悉的人往往会坐一桌。陌生人首先会挑选不同的桌子,假如每张桌子都有人了,再去挑选距离尽量远的座位。 假如明明还有别的空座,有个与你不熟的人,却直接坐到旁边或怼在对面,那就是一种明显的社交信号——对方找你有事。 何考刚选好饭菜坐下来用餐,有个人就径直端着餐盘坐到了他的对面。何考有些诧异地抬头,发现对方是位年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小伙,并不认识。 在这个餐厅吃饭的,基本都是公司同事,螣信栖原公司总部也有五百来号人呢,他也不可能都熟,下意识地瞄了对方胸前的“狗牌”一眼,又有些意外。 所谓狗牌就是员工胸牌,有点像参加论坛会议的嘉宾证,塑封的卡牌里有员工照片、姓名、工作部门以及职务。 近两年胸卡上又多了二维码,比如进餐厅扫二维码就行,有的大厂员工卡还有内置芯片,可以刷开楼层办公室的门禁。 公司有规定,员工在工作乃至就餐时,都必须佩戴员工卡,方便各部门的交流,否则以大厂员工的体量,确实很难做到彼此都认识。 在公司内部场合,上哪里都得带着个牌子,让人一眼就能知道你是什么品种,所以大家都戏称其为“狗牌”。嗯,和米国大兵戴的牌子同名。 那小伙胸前戴的居然是黄小胖的狗牌,上面是黄泗的照片和姓名。 员工卡若丢失须重新办理,还要扣押金,这钱远远超过了工本费,就是为了提醒大家注意保存。 公司也有规定禁止转借员工卡,但很多事执行起来也没那么严格。比如谁有亲戚朋友来了,带他们去公司食堂吃自助餐,也会借同事几张员工卡下楼刷一下。 何考随口问道:“你是黄泗的朋友?” 小伙摇头道:“我不认识他,这张牌子是我随手拿的,既然是你同事,就拜托你给他拿回去。听说你们这里丢了牌子,罚款还挺多。” 何考:“你谁啊?” 原来这小伙是偷拿了黄泗的员工卡,跑到这里来吃自助餐。偷刷也就罢了,吃完饭把卡留桌上就行,怎么还大大咧咧承认了? 看样子此人心理素质很不错,脸皮也够厚,一点不好意思的表情都没有。然而小伙的下一个动作,却让何考愣住了。 只见他取出一物放在桌上,问道:“这东西你认识吗?” 那是一支磨得很润的弯钩状兽爪,形状有点像根小辣椒,顶部穿了个孔,系着一条半旧的红丝绳。 何考下意识地就把自己胸前的兽爪从衣服里掏了出来,来回比对着看了好几眼,不能说毫无区别吧,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你怎么也有这东西?”再开口时,何考的声音都有点发虚了。 陡然看见这两枚一样的的挂坠,何考想到的可不是真品与赝品,他的脑洞匪夷所思——难道对方是他失散多年、素未谋面的兄弟? 也难怪他会有这种念头,身为现代宅居青年,自幼受各种影视与文学作品熏陶,什么狗血剧情没看过?难免有各种联想。 这两枚一模一样的的兽爪挂坠,分明就是信物嘛!两家祖上可能是兄弟,或者有什么特殊关系,分别传了下来。假如对方是个女生,弄不好还有什么指腹为婚的戏码。 怎么来的是个小伙,要是位美女就好了! 可惜那小伙似乎没有这种觉悟,趁着何考愣神的功夫,问了一句更狗血的台词:“假如我告诉你,我是穿越者,是穿越到这个世界的,你信不信?” 何考:“你说啥?” 那小伙又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何考摆手道:“你先别扯穿越的事,告诉我你是谁,这东西哪儿来的,怎么和我的一模一样?” 小伙笑了笑没说话,将黄泗的胸牌摘了下来递给何考,然后又摸出一块胸牌戴上。该胸牌与本公司的几乎一样,至少一眼看去毫无破绽,二维码仅凭肉眼也难辨真假。 可是再仔细一看,照片确实是小伙本人的,姓名栏写的是“武岩骏”,部门栏写的是“入微门”,职务栏写的是“二阶-墨客”。 何考:“武岩骏……这牌子是你自己做的吗,写的都什么意思?” 武岩骏打开双手扶着桌子道:“你也可以叫我小武,但是我不姓武……” 何考:“那你姓啥啊,姓小?” 武岩骏:“复姓武岩,名骏。” 何考伸手压了压桌面,似是在整理脑回路:“好好好,武岩呐,我现在脑子有点乱,你能不能一条条慢慢说,先告诉我这挂坠是怎么回事,哪儿来的,怎么和我的一样?” 武岩骏:“很简单,我这枚是真品,是原件,就是你原先戴的挂坠。你现在那条是赝品,是有人仿制的,趁你不注意的时候掉包了。” 何考:“你说的话,我每个字都能听懂……有人把我戴的东西掉包了,换成一模一样的,这是图啥啊?” 武岩骏:“这挂坠的材质是花豹的爪子,你戴了多少年了?” 何考:“我从小就戴着,爷爷给的,说是能辟邪,有二十多年了。” 武岩骏叹了一口气:“NPC就是NPC啊,贴身戴了二十多年的东西,被人掉包了居然一点都没察觉!” 何考皱眉道:“咱们正经说话。” 武岩骏:“那就说正经的,你这枚兽爪,采制时间还不到一个月,拿起来仔细闻一闻,血气未消,多少还有点腥味呢。 这豹子死得也冤,兽爪上除了血气还有怨气,总贴身佩戴没啥好处。请问你最近是不是总做一个梦,梦中被怪兽追赶,而且还醒不来?” 何考大吃一惊,吃了口东西压了压,沉吟着点头道:“最近确实做过梦,也不是什么怪兽,就是一只豹子。我躲起来,它找我,有时候在后面撵我……” 武岩骏:“吓人不?” 何考想了想才答道:“不怎么吓人,要么躲要么跑呗,我还操棍子跟它干过。也不是每天都做,最近有那么个三、五次吧,跑着跑着闹钟就响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武岩骏:“看见你戴的兽爪就知道了,这世界上每件东西都有其物性。它是刚制作不满一个月的东西,你怎么可能佩戴二十多年呢?” 何考:“真的被掉包了,你干的吗?” 武岩骏摇了摇头,神情傲然道:“当然不是我,假如是我武岩骏出手,怎么会搞出这等一眼假的残次品?” 何考:“对对对,你胸牌做得就挺真,但我们公司没这种部门和职务啊。能告诉我掉包的人图啥吗,难道我原先的挂坠是个宝贝?” 假如对方没有拿出挂坠并说中了他最近做的梦,何考恐会怀疑今天遇到了神经病。但是此刻他已经猜到,这位武岩先生的来意恐怕与隐蛾有关。 在那段录音中,那一男一女就提到过江湖术门以及各门术士,还自称出自什么“官升门”。今天这位武岩骏则是更直接,明明白白在胸牌上写出来了。 入微门应该是个所谓的术法门派,至于“二阶-墨客”是啥意思,何考暂时没看懂,但根据多年打游戏的经验,倒也可以理解。 武岩骏拿起那枚挂坠道:“这是个老物件,经过特殊的手法加工,已经很难准确断代。至于能否辟邪,姑且就这么一说吧,你自己相信就好。 看你随身的东西,也就它最有嫌疑了,所以才被人暗中掉了包……何考同学,你听说过隐蛾吗?” 这一问突如其来,还好何考早有准备:“鹅,什么鹅?”诧异的神情非常自然。 武岩骏盯着他看看了好几秒钟,终于点头道:“果不出我所料,你不是隐蛾!那么多术门同道都搞错了对象,他们做事也太草率了。” 何考:“谁呀,哪么多人,你在说什么呢?” “告诉你也无妨!”武岩骏的样子很拽,语气就似某位大专家给无知小白做科普,措辞居然很有些文艺范—— “所谓隐蛾,只是一个人的代号,一种象征的称谓。你见过黑暗中的飞蛾吗?点燃篝火的时候,总有飞蛾出现,有的投身火焰,有的又飞回黑暗中。 你只能在火光中看见飞蛾,却不是它们来自哪里,又飞到了何处。它们及象征着火光能照亮的事物,又象征着未知的存在,就像我们对世界的认知……” ** ------------ 016、痛说家史 虽然换了一种表述方式,但武岩骏对隐蛾的介绍,与何考已了解的情况差不多,总之就是自古传说中的奇人异士,据推测其能力源自于一件东西。 人们为何会相信这样的推测,不仅因为种种证据,也因为推测者本身也是奇人异士,修炼了种种术法。 自古术法传承主要有七门,分别是观身、入微、兴神、心盘、望气、丹鼎、灵犀。 以现代人的眼光看,这七门术法传承并不像仙侠小说里的七个门派,倒有点像七种不同的技术路线,比如车工、铣工、镗工、磨工、钳工、电工、木工…… 何考从小没练过什么功,只在大学里参加过金工实习,又是木匠世家出身,难免做此类比。 据武岩骏介绍,这七门传承既是隐秘的,也是公开的。它相当于一个圈子,圈内人自然了解彼此的情况。圈外人却知之甚少,哪怕听说过什么,大多也是以讹传讹。 怎么入圈呢?其实也简单,只需得到传承并修炼入门。各门术士通常都不会主动向圈外人透露术门的情况,这是他们自古的传统。 那么武岩骏主动找到何考说这些,是否违反了术门的规定?这个决定确实有点违背祖宗的意思,所以到现在也只有他直接来找何考,而别人都没有挑明。 但这也属于特殊情况,因为武岩骏亲眼目睹了术士同门暗中窥探何考,不仅骚扰了其生活,还利用手段将其戴的饰物掉包。 表面上看,大家好像都挺规矩,何考对此浑然不觉、没受到任何影响。但贴身佩戴那枚赝品兽爪并非好事,只是何考本人不知而已,武岩骏觉得自己该出面管管了。 他不仅解释了什么是隐蛾,还介绍了江湖术门、术法以及术士的存在。 栖原一带有疑似隐蛾出没的线索,一批术门弟子闻讯而至,怀疑到了何考头上,他们的主要目标是隐蛾之物。 说到这里,何考往回缩了缩身子,打断道:“为什么会怀疑到我身上?” 武岩骏意味深长道:“你这么问,就是已经相信我说的话了?” 何考:“我信不信,你都已经来了啊,就坐我对面呢!” 武岩骏:“这我不能告诉你,因为知道的太多,对你并不是好事。” 何考暗道,你说的还少吗?口中继续问道:“那就讲讲你自己呗,胸牌上写的都是啥意思啊?” 武岩骏:“玩过游戏吗?” 何考:“我是程序员,你们玩的游戏,就是我们这种人开发的。” 武岩骏:“那就好沟通了,你可以理解为,我已经成为了觉醒者并且转职成功,然后又进阶了二级职业……” 术门结构比人们想象的要松散,并非大家平时都聚集在一起的帮派,更像一个学术团体或行业协会,各门术士分布在社会各界。 但他们的内在联系却比所谓的行业协会要紧密得多,其纽带就是术法传承。他们也有自古所谓的传承圣地,相当于宗门总部,这些在如今都已是象征性的概念。 传承的核心是人,各宗门长老并不是选举的,因为这是个技术工种,各门术法达到六级及以上成就者,便是公认的宗门长老。 武岩骏是入微门弟子,修习术法当然就是入微术。 入微术一阶成就,被称为“模仿者”。 二阶成就,俗称“墨客”。 三阶成就,自称“鉴定家”。 四阶成就,戏称“工匠”。 五阶成就,号称“量心人”。 六阶成就,尊称“器师”。 至于再往上是什么讲究,已非武岩骏所知,就连他师父都说不清。他们师徒两人的成就,也仅仅都是二阶墨客而已。 弟子入门成为正式的术士后,师父通常都会为其在术门登记留下字号,还会领着他拜访熟识的同门弟子,并介绍其他各门同道,避免将来遇上了发生误会冲突。 可是武岩骏的情况比较尴尬,他遇到师父的地方很特殊,是东国南方的一座看守所里,直说就是坐牢时的狱友。 他的师父是名颇有地位的艺术家,就是前东国美协副会长、南花美术学院院长张燕飞。 武岩骏并不认识钱固然,不知道钱固然也调查过张燕飞案,但身为张燕飞的弟子,他了解“南花美院艺术品掉包案”的更多内情。 武岩骏简要介绍了这起案件,讲述师父因何入狱。 张燕飞栽在一幅古画《谭仙拄杖图》上,画中人以及该画的作者都是丹鼎门的祖师。与钱固然了解的情况不太一样,张燕飞刚当上院长时就发现了这幅古画,并告知了丹鼎门。 那是十年前的事,张燕飞是好心,给丹鼎门同道打声招呼,发现了其宗门祖师遗物。 丹鼎门的人上门时,给张燕飞带来了各种不同年代的古纸、古墨,还有古笔、古砚、古印泥,甚至包括装裱用的古绫以及木轴,有些居然是在别的古画中拆下来的。 这么多东西,给张燕飞都看傻眼了。对方则解释,想请他出手制作一份仿品带回去做个纪念,要尽可能与原作一致。 张燕飞则笑称,一份副本也用不着这么多,这些材料仿制几十份都够了。 这么多珍贵的古物,加起来价值绝不低于那样一幅古画了。可是丹鼎门另有衡量,毕竟祖师遗物是无价的,怎么用心都不为过。 他们事先并不了解原画的情况,所以将各个年代的材料都尽量收集齐全。需要介绍一个常识,一幅古画哪怕是真迹,其构成材质也可能来自不同年代。 所谓真迹主要是指那一层画纸与墨迹,而它在传承过程中可能经过多次装裱,画面上也可能留下后世不同年代的题字与印章。 张燕飞身为入微门术士,已有二阶墨客成就,本身还是一位美术家,最擅长的就是这等手艺,精心制作了一份足以乱真的副本。 丹鼎门对此表示了感谢,还剩下的那么多材料都送给张燕飞了,并要支付酬金。 张燕飞当然不会收酬金,结果对方趁势又提了个要求:既然复制品如此成功,那么他们能否将真品带走,副本则留在学院图书馆? 此事武岩骏当然不在场,师父张燕飞也没和他细说。小武只知,张燕飞虽不情愿,但由于某种无法拒绝的原因,不得不点头答应了。 张燕飞以为到此为止,没想到只是开始。没过多久又有人找上了他,提到学院馆藏的一副古代名家真迹,请张燕飞想办法给弄出来。 张燕飞想拒绝,可对方掌握了他非法盗取国家资产的证据,就是图书馆中那幅《谭仙拄杖图》。假如张燕飞肯合作,则有丰厚的回报…… 张燕飞不得已上了贼船,八年期间用掉包的方式,至少盗取了美术学院馆藏的几十幅作品。很多赝品,用的都是丹鼎门当初送的材料。 张燕飞很谨慎,而且技艺高超,照说被识破的可能性不大。但是两年前东窗事发,他被抓捕归案。 那完全是一场意外,谁能想到,赝品还能在公开展出期间又被掉包,以至于被参观者一眼看出了破绽。 此前被他掉包的真迹,也曾出现在海外的拍卖会上,偶尔有人问过情况。张燕飞则表示自己不知情,海外拍卖的有可能是赝品,也有可能是古人的临摹之作。 需要注意赝品和摹本的区别,比如一位古代画家,其名声若足够大、作品若足够好,别说后人,与其同时代的画家包括其弟子都会临摹他的作品。 假如临摹者水平足够高,后世是很难鉴别的,这样的摹本也被视为某种意义的古迹真品。正因为有这种情况存在,张燕飞才能以此遮掩。 但案发之后警方介入调查,搜集了大量相关信息与物证,这套说辞就无效了。两年前张燕飞进了看守所,没过多久,武岩骏也进来了。 听到这里,何考忍不住插话道:“你又是怎么进去的?” 武岩骏板着脸反问道:“我说的,你难道不信吗?”同时掏出了一张东西放在桌上,赫然竟是一张刑满释放证,看着怪吓人的。 何考一缩脖:“我信,没说不信啊,就是问一句。” 口中如此说,但他还是飞快地瞟了一眼,释放证上的名字确实是武岩骏,刑满日期差不多是一个半月前。 武岩骏收起证书道:“有狱友告诉我,出去之后假如兜里没钱,找家馆子把这东西放桌上给老板看,可以白吃一顿饭。 但我从来没有这么做,因为我最恨的事就是吃霸王餐,知道为什么吗?” 何考心中暗道:“你确实没吃霸王餐,但偷刷了小胖的卡!”口中却很配合问道:“因为啥啊?” 这小武说话有一出没一出的,何考有点绷不住了,不知道怎么捧哏才好。他也能察觉出来,对方极度需要信任与认可,所以才会在谈话中反复提及。 武岩骏:“我之所以进去,就是因为揍了一个吃霸王餐的……” 小武虽然很努力让自己显得像位世外高人,其实他的经历也很简单,出身在南花市一个普通家庭,家里是做小买卖的。 那边的人大多好吃,有凌晨五点不到就排队买排骨饭的,还是普通的大排档,就因为有特色、味道好,去晚了就买不着了。 小武家经营的也是特色餐饮,最早就是在街边支炉子摆摊,后来盘下一个档口,再后来则买了两间临街的门面开了家粉面馆。 “武岩粉面”虽然算不上百年老店,但从爷爷奶奶到父亲母亲,两代人前后也经营了四十多年,也是当地有些名气的老字号了,生意一直不错。 别看生意小,其实还挺赚钱,尤其是在早些年,比一般工薪阶层家庭收入高得多,就是起早贪黑很累人。 武岩粉面其实也没啥了不得的秘方,除了汤料调味是祖传的手艺,主要还是食材质量好,米粉都是自家采购材料亲手现做,所以规模也不可能很大。 近几年技术进步了,什么产品都能买到,他们也定制了一台小型的自动化粉面机,节省了不少繁重的体力劳动。 生意虽好,但小武父母也没想搞连锁扩张,仍然守着老店面和老街坊。在他们看来,儿子将来是有大出息的,没必要再经营粉面馆了。 武岩骏从小就聪明,成绩一直不错,南花科技大学本科毕业,家里又出钱把他送到海外留学两年,拿了个硕士学位。 毕业后小武没想在海外呆着,那边的就业形势也不太好,于是就回国找工作,不料刚回家就出了事。 父母不让他去店里帮忙,可他那两天闲着没事,非得欠欠地跑到粉面店帮着打杂,美其名曰尽孝心。 那一带老街区有几个小混混,俗称街溜子,经常吃东西不给钱。这天他们三个人吃完了粉面一抹嘴,冲帮忙收银的武岩骏喊了一声:“记账上,下回一道结!” 武岩骏听说过这伙人,早看他们不顺眼了,出了柜台拦在门前,要他们把账结了才能走。领头那家伙瞪眼道:“以前不都是记账上吗,今天怎么啦,不知道规矩了?” 他不这么说还好,一听这话武岩骏更不能让他们走了,又要他们把以前的欠账都结了。双方就这么争执起来,对方夺门欲走,有人在小武胸前推了一把。 这个动作是导火索,接着众人就动起手来,等父母和另一个服务员从后厨赶过来,那三个小混混已经躺地上了。有人口鼻流血,另一人打电话报了警。 其他两个混混都没啥大事,但有一个小混混正巧被一拳打脸上了,颧骨骨折,鉴定为轻伤二级,够上刑事责任了,所以武岩骏进去了。 听到这里,何考不解道:“一挑三,你还打赢了?” 武岩骏:“我是练体育的。” 何考:“你是南花科技大学体育系的,还是留学读体育专业?” 武岩骏:“我不是体育系的,但是从中学就开始练体育。留学的时候,体育成绩起了很大作用呢,要不然那边也不能录取我。 在外面读书的时候,我还健身馆打工当教练,教那些老东国功夫……” 何考:“难怪呢,原来是真练过,所以就把人给打伤了?” 武岩骏:“我没下重手,谁知道他们那么不经打。” 何考:“你这种情况,其实只要与对方好好协商,私下给笔赔偿,取得谅解啥的,其实用不着进去吧?哪怕判个缓刑也好。” 武岩骏重重呼了一口气道:“你跟我爸妈想的一样,他们也想陪一笔钱协商,结果受伤的那小子不干,声称不想要钱就想弄死我……那个家伙还是个二点五代。” 何考:“啥叫二点五代啊,不是个吃白食的小混混吗?” 武岩骏:“我们那个地方讲究宗族,他家亲戚有人啊,舅舅是做官的,叔叔做生意挺有钱,可他没啥出息就在街上混,所以叫这种人二点五代。 我当时还对警察说,是他们先动的手。结果警察看了监控,说对方只是想把我推开出门,的确是我先动手打人的……” 何考:“你被判了多长时间?” 武岩骏:“九个月。” 何考:“这刑期很少见啊,有零有整的。” 武岩骏:“因为我在看守所恰好呆了九个月,抵刑期直接出来了。” ** ------------ 017、找错人了 犯罪嫌疑人在判决之后,会从看守所转到监狱服刑,而此前关押在看守所的时间,也可以抵刑期。 所以很多没法重判的犯人,甚至有点冤枉的嫌疑犯,法官给的刑期往往就是已在看守所关押的时间,判完了直接放人。 为什么恰好判这个刑期呢?因为判更短的话,嫌疑人就被超期羁押了,还涉及到国家赔偿问题,而判更长又说不过去。 小武很冤,他进了看守所之后,父母一直在努力跑取保候审,但没成功,正式判决又拖到了九个月……据他估计是那个混混家找关系使了坏。 但另一方面,小武又很幸运,他在看守所里遇到了师父张燕飞。张燕飞得知他的经历后,对其很是同情。 武岩骏一度很消沉,无论如何这次已留下了犯罪记录,可谓前程尽毁,出去后很多单位恐怕不会再录用他了。仅仅因为阻止一顿霸王餐,难道这么多年的努力就白费了吗? 张燕飞劝他不要气馁,还告诉了他术法与术门的存在,传授了他入微术,若能修炼术法入门、成为奇人异士,岂会受凡夫俗子之困。 武岩骏当时反问了一句——你自己不也进来了吗? 张燕飞则预言了两件事:一是他自己不久后就会出去,以就医或者别的名义,总之外面会有人捞他的;二是小武就安心等待上庭,宣判的那天便是释放的那天。 这两件事后来都应验了。 张燕飞之所以会收武岩骏为徒,不仅是因为同情其遭遇,更重要的是发现了这小伙资质不错,很有天赋。 张燕飞在看守所里左右无事,换做以往哪有这闲功夫用心教徒弟?同样的情况也适用于小武,看守所的环境几乎能叫人憋出毛病来,那就练呗。 仅仅用了半年时间,武岩骏不仅修习入微术入门,成为一阶模仿者,而且已具备了晋升二阶墨客的条件,只缺过关的考验或者说仪式。 张燕飞却有些纳闷了,他没想到小武能学得这么快,看来看守所的环境挺适合初阶术士潜心修炼啊,各术门是不是考虑推广一下? 张燕飞只教了小武半年,然后便以就医的名义出去了,外面果然有人捞他。就在出去之后,武岩骏居然晋级为二阶墨客。 两个月后,武岩骏也等来了上庭宣判,判决之后便刑满释放。 何考不解道:“你这好不容易刚出来,要么报恩要么报仇,我认为报恩更在报仇之前,不去找你师父,怎么找到这里了?” 武岩骏的脑袋和肩膀都耷拉下来了,语气低沉道:“我师父已经不在了,据说是因病去世,就在出去一个多月后。我没能赶得上……他的案子,也还没来得及判呢!” 何考的心脏没来由地突突跳了几下,看向武岩骏的眼神也变了。人与人交流,有时说了说了半天对方也没什么感觉,有时却因为一句话莫名就被触动了。 因为何考的父亲也有类似的经历,牵涉的案子还未等到上庭审理宣判,人就因病去世,留下了难解的谜团。 何考站起身道:“时间不早了,我们别总在餐厅里坐着,换个地方聊吧,楼下有家咖啡厅。” 武岩骏:“挂坠你拿回去,这张胸牌也托你还给同事。这顿饭多少钱?加个好友我转给你,你再帮我转给他。” 何考:“钱就算了,就当我请客吧。这个挂坠你是从哪儿拿来的,掉包的人你认识吗?” 武岩骏低头道:“不好意思,是我小师妹,手艺不精,见笑了!” 何考:“小师妹,你师父的女儿吗?” 武岩骏:“不是,你就别打听了,不方便告诉你。” 何考:“你师妹偷换了我的东西,我还不方便知道?” 武岩骏:“我这不是帮她处理手尾么,给你还回来了。” 何考:“谢谢,走吧!” 两人离开自助餐厅,出了大楼前走不远,拐角处就有一家咖啡厅,找了个座位坐下,何考对店员道:“小苗,来杯柠檬水。” 武岩骏压低声音道:“你跟这姑娘挺熟?” 何考:“你咋看出来的?” 武岩骏:“我可不是一般人,在里面学了很多,师父教了我更多,这点眼力还是有的,看你的眼神和语气就知道了。” 何考:“这是我小师妹。” 武岩骏:“你也有小师妹?” 何考:“一个学校的,但不是一个专业。她还在读研,最近正写论文呢。大半年之前,我也在这里打过工……” 说到这里便止住了声音,因为小苗已经端着柠檬水过来了,何考又问小武:“你喝啥?” 武岩骏:“给我来罐啤酒。” 何考:“到咖啡厅来喝啤酒?” 武岩骏:“你点的也不是咖啡啊。” 何考:“那还不如去撸串呢。” 武岩骏环顾左右道:“撸串好啊,我们去吧,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 何考:“不早说!” 武岩骏:“是你带我来的。” 和小苗打了声招呼,两人起身离开了咖啡馆。有熟人就是好,那杯没碰的柠檬水又端了回去,没收他们钱。 何考对这一带很熟,步行范围内就找了一家很热闹的烧烤店,就是上次与钱固然、黄小胖一起撸串的地方,坐下后点了啤串套餐。 方才那间咖啡厅确实不适合谈话,因为还有不少别的客人,环境又太安静。小武尽管压低声音说话,有时不经意间嗓门就大了。 而烧烤摊这边环境很嘈杂,两人坐在这里聊天反倒没什么人能听清。 举着大杯扎啤碰了一下,武岩骏一口就喝了半杯,然后盯着何考道:“你这个人,有问题!” 何考心中一紧:“我有什么问题?” 武岩骏:“应该说你这个人不简单,很冷静,又很敏锐!我今天跟你说的话,换一般人要么会很惊讶,要么不敢相信。” 何考:“我也非常惊讶啊!” 武岩骏:“但是你的反应不一般,不仅相信我说的话,还能帮我分析。” 何考喝了一口酒:“我从小就过了那个阶段,害怕和哭闹没有用的时候,冷静就是唯一能帮助自己的。 至于敏锐,也许吧,单纯的冷静也是没有用的,冷静的目的就是能更敏锐。” 武岩骏:“说你这个人不简单,其实因为我也不简单。当初在看守所里,师父一见到我,就看出我有修炼术法的潜质……” 何考忍不住打断他道:“武岩先生,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武岩骏一摊双手:“叫我小武就行!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想问就问吧,能说的我都会说,只是有些事情还不方便告诉你。” 何考:“你们这些修炼术法的高人,现代社会的奇人异士,做事就这么不讲究吗?你们怀疑我是那什么隐蛾,我的挂坠是那什么隐蛾之物,这是找错人了! 但换成另一种情况,假如你们没有找错人呢?我就是隐蛾,这挂坠就是隐蛾之物,你们就能这么干吗?这分明是盗窃嘛! 真想要这件东西,你们可以直接来找我,然后开个条件看我愿不愿意转让,这才是正常的做法。难道你们平时都这么做事吗,没人管吗?” 不知是喝了酒还是别的原因,小武的脸色涨得有点红,憋了好半天才说道:“术门也是有规矩的,当然也有人管。所以你看,他们都没敢公开下手抢夺。 但是人嘛,既然有本事,难免就会想投机取巧的办法,只要没人发现就好,毕竟能成为隐蛾的诱惑还是很大的,更重要的是不想暴露自己。 你再假设一下,假如你真是隐蛾,有人直接来找你了,把你的拥有的隐蛾之物给买走了,那么他是不是也暴露了?这样也会有麻烦的。 当然了,我说的是他们,我可不是这种人!” 何考:“那你为什么也跑这里来找隐蛾?” 武岩骏叹了口气:“因为两年前的案子,我想知道真相。师父已经不在了,我不知道还能为他做什么,所以就想搞清楚——两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有关隐蛾的事情,我最早就是听师父说的,出来后我师伯也介绍了一些情况。他们都认为,那次艺术展中作品被人调包,很可能是隐蛾干的,否则没法解释。 假如没有那件事,我师父也不会进去,更不会这么早就去世。” 何考连连摇头道:“你想尽量为师父做些什么,我完全赞同;但你具体的做法,我不敢苟同。 我们再做个假设,假设那幅画真是被所谓的隐蛾在展览时调包了,导致了你师父入狱。就算是这样,你师父是因为隐蛾才入狱的吗? 做人得讲道理,警察抓你师父,是因为他真的犯了错,而且被查出了证据。假如他从未做过那些事,就算那幅画在展览会上被调包了,最终也查不到他头上去。 就像小偷偷了东西,销赃的时候被人发现了,发现者有错吗?警察抓他,只因为他偷了东西,顺着这条线索查出了更多的赃物,最终证据确凿!” 武岩骏用酒杯重重的一顿桌面:“不许你这么说我师父!” 何考:“抱歉,我也不想这么说。你是个正直的人,师妹偷换了我的东西,你还知道还回来。但你也清楚,你师父真的犯了错,他本来没必要做那些事的。 你师父是怎么走上这一步的,最早是谁让他不得不那么做了?假如你真想调查所谓的真相,应该找的不是什么隐蛾,而是那些人。” 武岩骏差不多冷静下来了,又压低声音道:“你的意思是指——丹鼎门的人?” 何考没说话,却摇了摇头。 武岩骏有些着急道:“不是他们吗?当初就是他们找到我师父,调换了那幅古画,然后我师父才被人讹上的。” 何考:“这是你师父告诉你的事情。但还有很多事,他不想告诉你也不能告诉你,因为知道得太多,对你并无好处。”这是小武曾对何考说的话,他此刻给还回去了。 武岩骏探过脑袋道:“什么事?” 何考:“你师父和丹鼎门之间,更像是一场各取所需的交易,就算你找上门,恐怕也没什么话好说,人家一句当时都是自愿的,就能给你怼回来。 况且就凭你一个人,能打得过三个小流氓,但是能对付整个丹鼎门吗?其实有另外两件事,才是更重要的。 第一,当初是出于什么无法拒绝的原因,你师父才答应了丹鼎门的要求?如果是他自己主动答应的,那没什么话好说,但如果另有内情呢?” ** ------------ 018、理性觉醒于假设 武岩骏下意识地点头道:“有道理,会有什么内情呢?” 何考:“我也不知道啊,但是可以假设。我先给你编个故事,比如在此之前,图书馆就丢失了重要文物,你师父为了免责堵窟窿,就用自己制作赝品给糊弄过去了。 或者换一种情况,有一位大人物拿走了馆藏的重要文物,又没留下任何凭证。 这个大人物是你师父不想得罪也不敢得罪的,甚至还要尽力讨好的,于是他就主动用赝品替换,把事抹平了。 再假设多一点,他当初就是这样得到了某个大人物的赏识,才会被提拔为院长,故事逻辑是不是就更通顺了? 但是丹鼎门掌握了这个情况,所以你师父才不得不答应他们的要求,这么说合理不合理?” 武岩骏敲着钎子道:“合理啊!你是怎么想到的?” 何考:“开脑洞呗!我们公司开会讨论的时候,就经常搞头脑风暴。” 此话不尽实,头脑风暴的事情是有的,但何考这个人从小就心思深,不知不觉中容易想得比较多。 想了想他又补充了一句,“这些都是我的猜测,你可千万别当真,真正是什么情况,则是谁也说不准。” 武岩骏:“这我当然知道,会去调查的。你说有两件事,还有另一件呢?” 何考:“我个人感觉,这件事就算你查出来,恐怕也做不了什么,很可能就是你师父自己的事。至于另一件事,你调查过你师父的案子吗?” 武岩骏:“我当然查过呀,还通过师伯搞到了卷宗副本。 何考:“请问警方抓了多少人?” 武岩骏:“就抓了我师父一个。”说完又叹了口气,“我师父这人仗义,看来是一个人把事情全扛了。” 何考:“你师父告诉你,那件事之后,有一伙人来要挟他,他不得不继续做违法的事,他说过那些人的身份吗?” 武岩骏:“他没说,一个字都没说!” 何考:“没说,就是不想让你查,因为知道你惹不起,同时也是为了自保……你师父有老婆孩子吧?” 武岩骏:“有啊。” 何考:“他也得保障家人能好好生活!而且这么大的案子,他在看守所里待了不到两年就出去就医了,说明他保下的人能量也不小。 但还有一件事,他是真生病了,还是伪装成生病好外出就医?假如他的身体没有大问题的话,刚出去就去世,太过蹊跷了!” 武岩骏:“这事我也觉得蹊跷,在里面的时候,我师父精神不太好,能出去也确实自称有病,但据我观察,应该不至于那么短时间就去世……可是病历记录都是真的。” 何考摘下胸前的挂坠道:“我这几天,还以为这东西是真的呢。” 武岩骏又缓缓点头道:“我师父死了,证据链就断了,其他人都安全了。所以尽管我师父一个人扛下了所有的事,有人还可能不愿放过他……” 何考:“所以啊,你来找什么隐蛾?真要想做什么的话,就去调查你师父的死因!” 武岩骏腾地一下站起身道:“你说的对!” 何考赶紧摆手道:“别着急,也不差这么一会儿,酒还没喝完呢。我得提醒你,这事千万要谨慎,别把自己给搭进去,没那个实力和条件的时候,不能乱来。” 武岩骏坐下道:“我明白的,当然明白!”说着话举起酒杯,“我敬你,今天真要感谢你! 其实我一直想知道,当初是哪些人要挟的我师父?但师伯不让我再去追究,他说这账是算不清的,而且将哪些人保下来,就是我师父的自己的决定。 但是你给我的建议,我会考虑清楚的……” 这杯干了,何考有点呛着,轻轻抚了抚胸口。他说了这么多,大脑始终高速运转差点都超频了,就是为了劝说武岩骏不要再去找什么隐蛾,顺便套出更多隐秘的情报。 何考达到了目的,但说到后来也开始同情小武了,这小伙的性子简直太耿了,以前甚至没见过这么耿的人。 看来他从小到大没吃过什么苦,也没吃过什么亏,第一次吃亏就栽了那么大的跟头,结果在看守所里又有了一段奇遇、修成了传说中的术法,脾气仍然没怎么变。 继续撸串的时候,武岩骏明显有些心不在焉。但何考还意犹未尽,又试探着问道:“小武啊,我能不能再请教一点事情?” 武岩骏低头摆弄着钎子道:“想说就说。” 何考:“今天刚见面的时候,你为什么自称是穿越来的,还说我是什么NPC?” 武岩骏抬起头道:“具体的情况,我没法跟你说清楚,但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你不觉得这个世界很奇怪,有点不真实吗?” 何考环顾左右道:“哦,哪里不真实了?” 武岩骏摆手道:“我不是说这里有破绽,反正跟你说不清,算了,就举一个例子吧!你刚才分析了那么多,想没想过,有一件事多少是解释不通的。 当年那个展览,南花美术学院为什么要选送那样一幅馆藏作品参展。我师父就是院长,明知道那幅《谭仙拄杖图》是他制作的副本,为什么还要送去参展?” 何考放下酒杯道:“对呀,为什么呢?” 无论一个人心思再缜密,也难免有所漏算。何考刚才已经绞尽脑汁在分析案情了,但他多少有点目的不纯,遗漏了这么一个明显的破绽。 两年前的那一次全国巡展,主题是“东国古代神秘文化”。参展作品是从全国各地的收藏单位中征集的,《谭仙拄杖图》就是南花美术学院图书馆选送。 张燕飞当时还是院长,假如他不想让这幅作品去参展,肯定是能办到的,这又是图啥呢? 这样一次大型展出,参观者来自全国各地,张燕飞这是唯恐自己的掉包行为不被拆穿吗,还是说他对自己的水平太自信了? 但是再自信,也不是这种玩法啊! 何考疑惑的反应,显然是挠中了武岩骏的痒处。他又干了一大杯啤酒,抹了抹嘴边的沫道:“修炼入微术,从二阶墨客晋升为三阶鉴定家,需要一种仪式。 这个仪式就是亲手制作一件东西,替换掉原来的东西,并且要在大庭广众下得到所有人的认可。 我师父虽然没有明说,那就是他设计的晋升仪式,但是据我判断,他应该就是这么想的……可惜了,否则他很可能会成功的。” 假如是这样的话,张燕飞的行为倒是能得到合理的解释。何考好奇地追问道:“假如那次展览不出问题,你师父制作的《谭仙拄杖图》骗过了所有参观者,他就成功了吗?” 武岩骏微微摇头道:“这也说不准,有可能成功也有可能不成功。但是在我看来,成功的可能性相当大,否则师父也不会冒险那么做。” 何考:“为什么还有可能不成功呢?” 武岩骏:“什么样的物品才合适、大庭广众具体是什么场合、所有人又应该是多少人、所谓认可又是怎样的认可?这些都很准确把握。 术门传承中的晋升仪式的内容,只是原则性要求,可能古代的情况与现代的情况又不一样。我师父提过,总体而言,他个人的感觉,现代应该容易点,而古代更难。 术门历史上,有不少人将仪式设计得很好,但好几次都没有成功,又没法断言问题出在哪里,只能不断地再换一种办法。” 何考更好奇了:“那么成功的例子呢,肯定是有的吧,你了解吗?” 武岩骏:“这我倒听说过,我师父的师父,就是我的师祖。据说他老人家当年从二阶墨客晋升三阶鉴定家时,给自己设计的仪式,就是把一个名胜景点大门前的石狮子换了。” 何考:“哦,什么地方的石狮子?” 武岩骏:“这我不能告诉你!但晋升成功后,他又把石狮子换回来了,这是规矩。” 何考:“这动作不小啊!” 武岩骏:“可不是嘛,好几吨重呢!” 何考:“既然他这么做成功了,就没有人效仿过吗?” 武岩骏:“有啊,我师伯就是这么干的,就是我师父的师兄。石狮子一般都是成对的,当年我师祖换了左边的那只,后来我师伯就换了右边的那只。” 何考:“也成功了?” 武岩骏点头道:“是的。” 何考:“那你们不是已经趟出来一条路了?石狮子还可以接着换啊!” 武岩骏瞪眼道:“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当地最热门的景点,放眼全国也算是名胜地标,每天比菜市场还热闹,现在连夜里都不消停了。 那样的地方、那么大的东西,哪有那么容易找到机会动手?早些年还好点,现在是越来越不好办了,况且就算照做了,也不一定能成功。” 何考:“哦,难道照操作业都及不了格?” 武岩骏:“当然是真的,我师父亲口说的。在我师伯之后,还有位师叔也做了同样的事,他想了各种办法,好不容易换掉了我师祖当年换过的那个石狮子,结果却没成功。 不仅没成功,他也没找到机会再把石狮子换回去,到现在还留自己手里呢!” 何考:“会不会就是因为——没把原先的石狮子再换回去?” 武岩骏摇头道:“应该不是这个原因,我师父和师伯,都是在石狮子没换回去之前就成功了。我也问过师父是怎么回事,师父只告诉我,人不可能完全重复同样的行为。 或许是那位师叔的手艺不够好,或许是游客少了、气候变了、场地改造了,甚至是导游的解说词变了、人们的关注点不一样了,种种原因都有可能。” 何考不知不觉中也喝干了一大杯扎啤,缓缓点头道:“有道理啊,有道理!”突然又意识到什么,抬头问道,“这与你说的世界真不真实,有什么关系吗?” 武岩骏放下酒杯,探过脑袋道:“你再仔细想想啊,这种事是不是有点不对劲?修炼秘法,水平到了就可以晋级,就算有考验也不应该是这样的。 哪怕来个天劫我都感觉还能说得过去,这种抽象的仪式算什么? 太主观、太随意了吧,并不能证明水平,甚至算不得考验。假如这是考验的话,是谁在做判定,老天爷吗? 你再接着想想,就以入微门为例,入微术一阶叫模仿者、二阶叫墨客、三阶叫鉴定家、四阶叫工匠、五阶叫量心人…… 成为术士要得到传承,每升一级还要有个仪式,这是什么场景里会出现的东西?” 何考:“小说?” 武岩骏:“还有呢?” 何考:“游戏?” 武岩骏一拍大腿道:“对啊,就是游戏!你不觉得这完全就是游戏里的设定吗?这个世界是有问题的,就像有设定好的程序,按照这种方式在运行。” 不得不说,这一瞬间,何考还真有几分让他给说动了,也跟着想了很多玄之又玄的事,但转念间又恢复了冷静。 何考:“原来你是因为这个,才说自己是穿越的。其实这个世界上居然真有术法和术士,就已经足够神奇了,你怎么想我都不奇怪。 假如世界是某个程序虚拟的,那我们都是穿越的!我最近的工作就是在搞虚拟城市,感觉却和你说的不太一样。 每一阶术士怎么称呼,说明不了什么问题。至于那仪式,你有没有想过一种可能?仪式本身不是重点,而是在设计并完成仪式的过程中,你就达到了晋级的要求。 晋级标准肯定是存在的,但是只说理论标准,太难又太抽象,水平尚低的弟子很难理,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去做。 所以祖师干脆就总结了最可行的路径,照着做就行,考验的还是术法水平。水平不够的人肯定过不了关,而水平有可能达标的人,在这个过程中可能自然就过关了 打个比方,比如理论要求是制造摄氏零度,那么仪式就是,弄出一个大气压的环境、再制备出冰水混合物。 你认为那些仪式太抽象太没道理,实际上它们恰恰就是最具体的可执行方案……” 何考说的只是他自己的猜测,但也不算信口开河,他真是这么想的,而且就是根据一个程序员的工作经验。 ** ------------ 019、经验的黑箱 当代的程序系统,早就不需要程序员全部用基础逻辑符号去写底层代码了,哪怕是一个很小的软件,那么做的工作量也是超出想象的。 程序员在绝大多数情况下都会使用现成的开发工具,包括各种应用平台,这些工具平台本身就是一个个软件包,按要求操作便能输出结果。 软件包本身,就是由海量最底层的逻辑代码构成,但使用它们的程序员没必要甚至也不可能了解其中的每一行代码,只需要学会运用。 高级程序员则了解其原理,有必要的话也能重新设计一款更好的工具,但他们在运用工具时,同样不了解期内部的每一步运算细节,就像在操作一个黑箱。 这种“黑箱化”的编程开发特点,在进入AI时代后更加明显。 这还只是开发端,至于应用端则几乎完全黑箱化了,比如人人手中的智能手机。 何考就是以此类比,认为所谓术士的晋阶仪式,就像一种黑箱工具,有其设计原理,但使用者只要按照要求操作即可。有人的工作成果合格,有人不合格。 假如有人不愿意,非得从0、1这种最底层的代码开始亲手敲,理论上当然也有可能编出任何程序,实际上难度太大了! 听完何考的解释,武岩骏瞅着他道:“你这么打比方,不恰好是我想说的嘛?这个世界就好像是一套程序设计出来的!” 何考摇了摇头:“我只是打比方而已,分析其中可能的原因。但你硬要这么说,决定世界运行的所有物理规律,我们认识和表达它们的时候,都需要运用逻辑计算工具。 这就是数据化、程序化啊,它只是形式问题。形式决定不了真实和虚假,这是另一种概念,真实和虚假是个哲学问题。” 武岩骏摆手道:“我最受不了哲学了,听着头晕。我说自己是穿越来的,有另外的证据,但是不能告诉你……咱就别说了吧。” 何考:“好吧,不说了,喝酒!那我能不能再问一句,你已经是二阶术士了,从你说的一阶模仿者晋阶到二阶墨客,需要什么仪式啊?” “啊?你不是术门弟子,我不能告诉你!”武岩骏突然清醒过来,赶紧叮嘱道,“还有啊,我刚才告诉你的那些话,你可千万别说出去……” 武岩骏其实还不算正经术门弟子,他只是偶得机缘习成入微术而已,处境相对尴尬,但这些话他可没有告诉何考。 术门当然有内部纪律,俗称门规,有些东西是不能往外说的。 术士偶尔喝酒吹牛,跟人讲些神秘趣事逗个乐子倒也不打紧。术门没有大家想象得那么神秘,自古以来真假难辨的传闻也有不少,还被记录于各种资料中。 但各门术法的修炼禁忌,以及晋级仪式的具体内容,却不可以外传。这些东西,一方面可能会引起外界的误会,另一方面也可能给术士本人带来麻烦。 知道修炼中的禁忌,就可能琢磨出针对性的办法;知道晋级仪式的具体讲究,就有可能设法搞破坏。 甚至各派门规本身,都属于不可以轻易与外人谈论的内容。 师父收弟子入门的同时,就要传以于门规,在不符合规定的情况下,是不能擅自传法的。 张燕飞在狱中传授武岩骏入微术,其实是违反门规的。 在张燕飞案发之后,入微门已经将其革籍了,因为这也算是一个很大的丑闻。 所谓革籍就相当于开除出组织,表明此人从今王虎的所作所为与组织无关、组织也不会再庇护他。 革籍之后,张燕飞也不得再擅自传授入微术。 张燕飞在狱中擅传武岩骏术法,理论上入微门是可以追究其责任的,但张燕飞已死,也就谈不上什么追加处罚了。 但武岩骏则是无辜的,他又不是入微门弟子,事先并不知道这些讲究,张燕飞肯教他也就学了,能入门证明天资好,这不是他的错。 对这种人,只要他不为非作歹,入微门也不会去找他的麻烦,假如经考察后发现是可造之材,反而会尽量将其正式吸纳入术门,因为有错的只是张燕飞而不是他。 各术门传承千年,各种情况遇到的不要太多,早有应对之策。 像武岩骏这样因各种缘故出现的“散修”,自古以来有不少,但都不是什么大问题,没有整个术门传承体系的支持,往往传一两代人也就消失了。 少数散修也形成了传承体系,这种情况大多在后世被重新吸纳入术门,术门中很多支脉流派就是这么来的。 将张燕飞革藉只是术门的表态,而张燕飞的人脉与情面仍在。按师父的计划,等出狱后再找熟悉同门疏通,安排武岩骏正式拜入术门。 张燕飞告诉武岩骏,尽管他已经有了案底,但只要有术法修为,同样可以找到很好的工作,生活不成问题。 别的不说,各派术士有不少在社会上身居高位,都会很乐意聘用他或者给他资源。 张燕飞还叮嘱过武岩骏,假如出去后没找到他,还可以去找他的师兄也就是武岩骏的师伯叶回。叶回的生意做得很大,在同门中与张燕飞的关系也最好。 事后回想起来,张燕飞或许已预感到自己可能会出事,否则也不必提前做另一手安排。 武岩骏刑满释放后,师父已去世,他则找到了师伯叶回。叶回果然给他安排了吃住,并在自己名下企业中给他挂了个闲职,安慰他暂时先休息。 叶师伯还告诉他,假如他的入微术能达到三阶鉴定家的水平,就有理由安排他正式认祖归宗。假如他能达到四阶工匠水平,不用安排,入微门会主动吸纳他的。 假如他能成为六阶器师呢?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就是入微门的当代长老! 但如今小武毕竟还不是正式的入微门弟子,正在“考察期”,做什么事都应该尽量低调谨慎,尤其是不能犯术门的忌讳。 小武今天也是喝酒上头了,不小心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等到何考追问入微术一阶晋升二阶的仪式时,他才突然反应过来,这些东西不能乱讲啊! 于是他没有告诉何考,却反过来央求何考,今天讲的话千万不能说出去…… 这下武岩骏的酒醒了,也不敢继续再喝了,与何考交换了一个联系方式便匆匆离去。何考对此深感可惜,同时也深感庆幸。 可惜的是,还没来得及打听到更多东西,庆幸的是,来了这样一个人能上门提醒他很多事。回到公寓后一摸兜,取出武岩骏还回的那枚兽爪挂坠,何考又傻眼了。 武岩骏走得匆忙,还回了“真”挂坠却没有拿走假挂坠。何考喝酒时将假挂坠摘了下来也揣进兜里,现在两个混一块了,何考居然分辨不出来! 随身戴了二十多年的东西,怎会认不出来?这也很正常,他此前根本就没想到过这种事,而且这两件东西也太像了。 拿放大镜仔细看或许有细微的差别,但原先的真品应该是什么样子,何考也不知道呀!除非他早就备了各个角度的高清图片,放大后与实物对照,才有可能认出来。 武岩骏讲得还挺吓人的,赝品血气未消并有怨气缠绕,仔细闻还有淡淡的腥气云云……何考闻了半天,感觉两个似乎都有点腥,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 武岩骏一眼就能看出真假,何考却没那个本事分辨。就这样,武岩骏还说他小师妹的手艺不行,在何考看来足以乱真了呀! 何考无奈,只好调整灯光,在桌上将两枚兽爪都摆成同一个角度,拍了一张尽量清晰的照片,给小武发了条消息,问他哪个才是原先的挂坠? 武岩骏看到消息时,已经坐高铁快到两百多公里外的太姑市了,回复道:“看照片我哪能分得出来?” 何考:“你不是有本事吗?” 武岩骏:“那也得拿到实物才行,我对这东西又不熟。” 何考:“今天撸串是你请客,明天我请客,你再给看一眼呗。” 武岩骏:“其实差别也不大,你都留着吧,一个变两个算赚了。” 何考:“怎么不大!是你说的,假的有血气还有怨气,我都作噩梦了,哪里还敢戴?” 武岩骏回了条语音:“哎呀~这倒是个办法啊,你轮流戴着试试,戴哪个做噩梦哪个就是假的!” 何考:“开什么玩笑,这事你得负责!” 武岩骏:“其实我那些话夸张了,就是吓唬你,一个普通的饰物而已,血气和怨气虽然有点,但过段时间也就自行消散了。我看你身体挺好,没什么影响。 赝品是我小师妹做的,实在不放心的话,我替你问问她,等我消息。” 何考这天罕见地没睡踏实,两个挂坠他都没敢戴,还按拍照的位置分别贴了标签,然后收进了柜子的角落里。 武岩骏在高铁上就将那张照片转发给了师妹叶语暄,也就是师伯叶回的女儿,然后详细讲述了是怎么回事。 叶语暄比他小三岁,今年夏天刚刚大学毕业,正在读研呢。 她读的是在职硕士,平日在父亲的公司里帮忙处理点事,同样也加入了入微门,是名一阶模仿者,术法差了武岩骏一层。 叶语暄很快给他回了个电话,语气很兴奋:“小武,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仔细说说!” 武岩骏:“就按我们事先的设计,我把你偷换的东西还给他了,没把假的拿回来,他果然也分不清了。” 叶语暄:“他真的认不出来吗?” 武岩骏:“别说是他,连我看照片也认不出来。” 叶语暄:“好啦好啦,我知道啦!明天早上山庄见。” ** ------------ 020、进阶仪式 太姑市距栖原有二百多公里,如今坐高铁也就一个小时出头。崖湖位于太姑城南郊的上方山山麓,碧波荡漾风景宜人。 山脚下邻湖的位置,有一个休闲度假村名叫串月山庄。听名字有点奇怪,有串糖葫芦的、串羊肉的,难道还有串月亮的? 这是取名于当地著名的风景崖湖串月。崖湖中有一座行春桥,桥有九孔,据说每年农历八月十八日,在岸上某个特定的位置,可以依次看到九个桥洞中各印月影一轮。 还有一种说法,就是九个半圆形的桥洞加上其倒影,远观就似排成一串的九轮月亮。 串月山庄是入微门术士叶回控股的产业,叶回也是当地很有实力的一位企业家,只是平日很低调,听说过他的人并不多。 武岩骏刑满释放后,按师父的遗言来找叶师伯,叶回就把他安置在串月山庄暂居,在名下企业给他安排了个技术顾问的头衔,每月有一份还不错的工资收入。 这就是上个月的事情。武岩骏第一次来到串月山庄看到名字时就吃了一惊,感觉冥冥中仿佛自有天意,因为根据谐音,这分明就是穿越山庄啊! 山庄主楼是一栋六层建筑,设有标准客房、大小会议厅等各种设施。主楼后面的沿山脚地带,则依山势分布着几片别墅群。 一号至三号别墅群是地产项目,早就卖出去了,但物业管理还由山庄负责,算是标准的酒店式物业。四号与五号别墅群则是旅游度假区,是酒店项目。 每个别墅群中都有一个相当于前台的建筑,并配有活动室和小型自助餐厅。这里有带回廊的小路与该区域的每栋别墅相连,同时又与山庄主楼相连。 哪怕是下雨天,每一名住户都可以通过这些回廊走遍整个山庄区域,从不同角度欣赏湖光山色。 这天没有下雨,武岩骏没有走回廊步道,他穿过林间草地来到五号别墅群的活动厅门前,掏出一块小石子朝天空打了出去。 旁边有一棵大树,一枚人头大小的柚子应声而落,其外皮已发黄,被武岩骏伸手稳稳接住。 活动厅里正一位姑娘坐着等他,形容青春靓丽颇有活力的样子,见他手托柚子走进来,忍不住笑道:“怎么每次见你都跟献宝似的,总是拿着东西。那柚子不好吃,挺酸的!” 武岩骏:“这不是吃的,把皮剥下来放车里,是天然的空气清新剂。” 姑娘:“快跟我说说,昨天是怎么回事?” 武岩骏:“师妹啊……” 姑娘摆手打断他道:“别总是师妹师妹的,听着我都怀疑,自己穿越到封建社会了。” 师妹这个称呼跟封建社会有啥关系?分析其脑回路,估计是在古装片里经常听见这种称呼,然后从古装就联系到封建社会了吧。 武岩骏:“那我叫你啥?” 师妹:“直接叫名字就行。” 武岩骏笑了:“上次到学校给你送东西,楼下喊了一声语暄,结果七、八个人从窗户里把头冒出来,有女还有男!” 师妹:“那就叫我全名,叶语暄。” 语暄这个名字,包括读音近似的宇轩、雨萱、玉轩……等,在她这一代人中重复率还挺高的,有点像其父辈中的涛、伟、强、红、爱华、卫东。 见武岩骏没吱声,叶语暄又仰着脖子问道:“小武,你有没有发现,我今天哪里不一样吗?” 武岩骏仔细看了看:“又变漂亮了,皮肤更好了?” 叶语暄眼角眉梢都在笑:“别这么肤浅,再仔细看看,考验你的眼力。” 武岩骏恍然道:“你晋升二阶墨客了!” 这哪能一眼看出来,他是猜的。叶语暄开心笑道:“算你聪明,就是昨天夜里晋升。我如今是和你一样,都是二阶术士。” 听见这句话时,看着师妹的神情语气,武岩骏莫名勾起一段回忆。 在他小学二年级的时候,有次路过一年级教室的窗外,看见里面的小学生,一股自豪之情莫名油然升起。因为他已经是二年级了,不再是一年级的学生! 术士晋阶当然值得高兴,师妹说话的样子更好玩,于是小武也笑得挺开心,他笑着问道:“我的建议不错吧,这次果然成功了!” 叶语暄点头道:“真是无心插柳啊,没想到这样完成了仪式,这次真得感谢你!” 远在栖原的何考不知道,自己被这对师兄妹给小小滴算计了,叶语暄竟借助他完成了入微术一阶到二阶的晋升仪式。 假如何考就在现场,听见了这两人的话,以他的细腻敏锐,估计也能推断出这个晋升仪式的大体内容—— 入微术从二阶晋阶三阶,仪式要求是亲手制作一件物品,在大庭广众下替换掉原物,使民众无法分辨。那么从一阶晋升二阶,很可能就是调包一件物品,使某个人无法分辨! 仪式内容确实如此,但这件物品和这个人都有特定的要求,想符合条件并不容易,有时甚至需要反复尝试。 叶语暄确实换走了何考的兽爪挂坠,算下来她是第六个也是最后一个动手的,所以她换走的也不是原件。原件早就被钱固然调包了,只是这师兄妹两人不知而已。 一个多月前,武岩骏找到师伯叶回,他当然也要询问师父的案子。叶回已经调查过了,还通过关系拿到了卷宗副本,从中判断出一些蛛丝马迹。 顺着线索查下去,恰好查到了周度当年的案子。调查周度有点费劲,因为他二十年前已经去世了,很多资料也都缺失了。 叶回关注到周度有个儿子叫何考,但他首先排队了何考的嫌疑。因为近来几次有隐蛾出没的事件线索,都有证据表明与何考无关。 他们调查此事,也引起了叶语暄的兴趣,于是叶语喧就想去栖原找隐蛾,叶回则告诫她不要轻易卷进这种事。但叶语暄已经是成年人了,不听话自己跑去了。 武岩骏不放心师妹,所以也跟着去了栖原。他总感觉师父明面上劝阻师妹,但实际上是默许的,还叮嘱他到栖原后要保护好师妹、别让她乱来、有事及时联系云云。 叶语暄和钱固然一样,也盯上了何考佩戴的兽爪挂坠,但她去晚了,拿到的已经是第六手挂坠。 叶回的调查已经排除了何考的嫌疑,为何叶语暄仍然盯上了何考?因为她发现,有好几位术门中人在暗中窥探何考。 另一方面,她自认为该有独立思考,谁说父亲的判断就一定是准的?她将调包的兽爪带回了太姑市,武岩骏全程只在暗中保护并未做什么。 回到太姑市之后,叶语暄感觉这兽爪确实有点讲究,但也算不得稀罕物品,更谈不上是传说中的神器了。 叶回听说消息,也把东西拿去做了鉴别,很肯定地判断她搞错了,并且批评了她的行为——这么做无论从哪个方面说都不应该。 于是武岩骏就劝师妹把东西还回去,可是怎么还呢,难道找到何考当面承认自己做贼?武岩骏自告奋勇,并出了另一个主意。 这个这主意就是——借机尝试晋升仪式。 叶语暄的入微术一阶修炼已圆满,就差完成一个这样的仪式。她曾设计了两次,但是都没有成功,这次不妨顺势而为。 武岩骏这么说,才真正打动了叶语暄,否则她咋能那么听话呢。 兽爪是何考贴身佩戴了二十年的东西,被叶语暄替换之后,他居然毫无察觉。等到武岩骏把东西还回来了,真品、赝品放在一起,他仍然无法分辨。 这个仪式的设计感简直都拉满了!叶语暄果然晋级成功。 术士的晋阶仪式,就是这么玄学。许是因为术法本身就是玄学吧,很多东西说不清、道不明,每个人只能自行去体会。 比如说何考未察觉到自己的挂坠被人替换了,这算成功吗?算,又不完全算,只是成功的前提条件之一。 至少在小武找到何考之前,叶语暄自我感觉仪式并未成功。 但是小武找到何考,拆穿了叶语暄的把戏,又把挂坠“原件”还给了何考。何考拿到手里仍然无法分辨真伪,又特意来询问小武,这一步好似才是仪式真正起效。 叶语暄听说消息后,宛若福至心灵,当天夜里于定坐中便自知火候到了,刹那间身心合一、形神合一……说普通话就是身体与感官归于和谐,术法境界更上一层。 假如小武没做这件事,或者做完了没告诉她真正的结果,情况又会怎样呢?这一点没法假设,理论上也不应该发生,因为术士对结果的观察,本身就是仪式的一部分。 一阶模仿者与二阶墨客,都有什么讲究呢?入微术起步追求的就是心灵手巧,一阶可谓心灵,二阶可谓手巧。 叶语暄制作的兽爪挂坠,连何考都分不出真假,难道还不算心灵手巧吗?这与普通人的理解不一样,修成一阶入微术俗称模仿者,主要能力体现在感官方面。 比如要制作一件赝品,首先就要对原件有细致的观察,这种观察有时还不是拿在手里琢磨,往往就是惊鸿一瞥,这就需要相当敏锐的感知能力。 感知能力又涉及到神经反应速度、精神专注度等多方面因素,而且所有感官是相互协调甚至是互通的,到了某种程度身体往往就会跟不上。 有一句俗话叫“意识到了,动作跟不上”,常见于运动场中。比如踢球时有些反应很快的加速、急转,容易把自己拉伤或扭伤。 各门术法虽各有讲究,但一阶术士所面临的问题是类似的。日益强化的感知能力总会到达一个极限,超出极限便会导致身心、形神不协调。 就像欲在米粒上刻一首诗,眼力是足够的,但是手却不够稳。 叶语暄前段时间一直在解决这个问题,昨夜定坐之中豁然而成,就像在日渐炎热的季节里终于换上了凉爽的轻衫,整个人由内到外都精神了。 修行入微术也要打坐吗?在很多情况下倒不必如此,又不是和尚参禅。但定坐却不可少,主要是为了在某种状态下进行内观,把握与掌控自身的状态。 武岩骏是过来人,看见小师妹的样子,他一下就猜到了。其实他当初提议如此设计晋阶仪式时,心中已然有了六、七成把握。 那么从一名普通人成为一阶术士,比如入微门的模仿者,需要不需要晋升仪式呢?当然也有。 获得敏锐的感知能力,前提是要冷静的观察,而冷静的前提是要控制情绪,这一步武岩骏是在看守所里完成的,师父张燕飞给他设计的。 想想看守所那地方关的都是什么人?有不少“房客”戾气很重,稍微有点摩擦就可能爆发,在那样的环境里,极端情绪更容易被放大。 控制情绪是张燕飞教会武岩骏的第一件事,当然了,如果不是师父暗中帮忙压制冲突事态,武岩骏的第一步晋阶仪式也不容易成功。 不能说一阶术士就没有情绪,敏锐的感知能力让他们的情绪远比普通人更丰富,比如他们并不一定比普通人胆子更大,但往往并不会惊慌失措、尖叫晕倒啥的。 这一点很重要,因为随着感知能力的强化,会察觉到很多以往发现不了的东西,甚至还会看见普通人看不见的玩意,并有一些莫名的感应,这被称为灵觉。 一阶修士就有灵觉,只是尚不清晰而已,在这种情况下假如不够冷静,往往会受到各种惊扰。 叶语暄晋级二阶,师兄妹两人的计划成功,可是何考的问题还没解决呢。 武岩骏:“你这次能晋阶当然是好事,但这种事以后可不能干了。无论怎么说偷东西都是不对的,就算真想要,也可以找他花钱买嘛!” 叶语暄眨了眨眼睛道:“小武,你有没有想过另一件事?我那么做,其实对他是有好处的!” 武岩骏:“什么好处啊?” 叶语暄:“也有别人在暗中窥探那个何考吧?” 武岩骏:“有啊,应该是有的。” 叶语暄:“他原先那个挂坠,连我爸都感觉有问题,拿去之后仔细甄别,才发现不是那么回事。我做的那个挂坠,虽然手艺差点,但谁都看出来不值得注意。 他若是还戴着原先的挂坠,难免还会有人打主意,弄不好会发生危险。我给他换掉了,换成一个不惹祸的,对他也算是一种保护。” 武岩骏:“我怎么感觉……你这是强行说自己有理呢。” 叶语暄:“你就说有没有道理吧!” “顶多算歪打正着!”武岩骏想了想又说道:“既然是这样,我还得再找他一次,把这话说清楚,因为东西已经还回去了。” 叶语暄:“你倒是挺关心他的。” 武岩骏:“这人还不错,我们一起喝过酒,处得也挺好,值得交个朋友。” ** ------------ 021、什么是惊喜 小武同学是个热心肠,第二天又坐高铁赶回到栖原市,打电话约了何考,下班后两个接着撸串喝扎啤。 何考心中暗叹,此人还真是个实心眼,说好了撸串就还是烧烤,连地方都没换,也不说再吃个火锅啥的,口中则感慨道:“真没想到你还能特意来一趟。” 武岩骏:“你说了要回请我一顿,我就得满足你的愿望啊。这事怎么说也是我师妹搞的,我得处理干净。对了,那个胸牌还同事了吧?” 何考:“还了,没说别的,只告诉他在餐厅捡到的。你现在告诉我,这两个挂坠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的?弄得我昨天都没睡好觉。” 说着话何考取出了两枚挂坠,上面已经贴好了标签纸。 武岩骏只瞄了一眼便道:“一号是假的,二号是真的,但有一件事我要提醒你……”他将师妹的那番话又转述了一遍。 何考闻言恍然道:“原来是这样啊,有道理,多谢你提醒!那么这枚真兽爪是不能戴了,可是假兽爪戴着也没啥好处。” 武岩骏:“戴着也无妨,一点血气没什么,至于那一丝怨气,以你的体格用不了多久也就消了,我在电话里不都说了吗? 你要是还不放心,先给我,我帮你消了怨气。你以后就戴着这枚假兽爪,没人再会怀疑这件东西了。” 何考将一号兽爪递给了武岩骏,武岩骏顺手将其戴在自己脖子上,还给塞进了衣服里。何考好奇道:“你就是这么消除怨气吗?” 武岩骏:“我自有我的办法,你不懂就别问了。” 如何消除物品上的怨气,其实武岩骏也不知道准确的做法,但他有朦胧的灵觉感应,可以用笨办法,反应就以自身的血气冲消,感应不到怨气就算成功了。 两人撸了几串,武岩骏又问道:“你原先那个兽爪究竟是从哪来的,祖传的吗?” 何考:“说是祖传的也行,我爷爷弄的。” 兽爪的来历他听爷爷提起过。很多年前的农闲时期,十里八乡的壮劳力都到水利工地上干活,那时候北边的山陵地带植被茂密,还有猛兽出没。 某天工地上打了一只豹子,据说是受伤的幼豹,恰好是爷爷所在的那一片。那个年代大家肚里缺油水啊,平时难得有肉,就把豹子给炖了。 何考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因为爷爷当初讲这件事时神情充满回味。据说吃完豹子肉的当天夜里,很多人都感觉浑身发热、有些躁动。 豹子皮、骨头事后都让大家给分了,爷爷则拿了一截豹爪回来。这少说也是五十年前的事了,那时还没有何考,就连父亲周度也只有几岁。 爷爷听说这东西能辟邪,所以就钻孔磨制将它加工成一个挂坠,后来给大孙子戴着。 故事就是这么简单朴素,武岩骏却听得直眨眼,沉吟道:“这么说它是个护身符,你爷爷肯定找人处理过,就像开光啥的。” 何考:“这我就不知道了,也许你说地是对的,小武啊,我先敬你一杯……你说咱俩算朋友不?” 武岩骏端杯道:“你这个人还不错,值得交。” 何考:“那我能不能问你一件事,能不能教我术法啊?我挺羡慕你们这些奇人异士,也想多一点本事。” 武岩骏一怔,期期艾艾道:“这,这个嘛,我们术门都有规定的,我不能擅自教你……再说了,你的年纪好像也太大了。 我师父说过,其实我的年纪也偏大,能入门实属侥幸,也实在是因为我的资质出众,但像我这种资质很罕见的。” 何考:“我当然知道你们不能轻易传授,就是想打听一下,怎么样才能学习术法、需要什么条件呢?” 武岩骏这下尬住了,他先前尽量在何考面前立起一个高深莫测的人设,但他自己入微门弟子的身份问题还没落实呢,这时候绝不可能节外生枝。 想当初师父在狱中收他为弟子,其实想的是出去后再通过原先的人脉情面,将小武正式引入术门,这样也算完美的解决了问题,而小武可没资格这么做。 他只得含糊道:“我回头帮你去打听打听,但不敢保证有什么明确的说法。” 何考举杯道:“那就多谢了!其实我也就是问一声,不强求,不强求!”接着话风一转道,“武哥,你从里面出来也有段时间了吧,有没有回家看看呢?” 本是表示关心的一句话,却把武岩骏给干熄火了,他低下头喝了好几口闷酒才答道:“出去的时候,我爸妈都来接了。 我告诉他们,导师听说了我的事,特意给我介绍了一份工作,出去后就要去报到。我爸妈追问是什么导师、什么工作?我说是海外读研的导师,他在这边也有学生搞实业。 我爸妈这才放心,叮嘱我好好干……” 这段话的信息量很大,父母其实很担心小武在里面跟人学坏了。刑满释放人员求职受到一定限制,但狱友之间确实也会互相介绍工作,毕竟是一起蹲过窗的交情。 这种情况下介绍的工作,有的是好意帮忙,有的就说不定被介绍到哪个团伙了。父母以为是狱友介绍的,所以一定要问清楚,不放心让他去。 小武也算机灵,编了个瞎话,说是海外读研的导师给他介绍的工作,找的是导师在国内的学生。这也不完全是瞎话,只是调换了张燕飞的身份。 何考:“你父母还在南花市开店吗?” 武岩骏:“是的。” 何考提醒道:“那你当初打的那三个小混混呢?假如他们还在当地开店,这也是个隐患啊。” 方才还有点低落的小武,听见这话突然笑了:“用不着我去解决了,我在看守所里那九个月,就见到了他们两次……” 当初武岩骏打伤了人,对方拒绝协商坚决要把他送进去。既然儿子已经被抓了,老两口也就豁出去了,见协商不成便花钱请律师固定证据,也要把这件事咬到底。 多次吃东西不给总是真的吧,被要求结账才挨揍的这也是真的吧?最后那三小子因寻衅滋事都被拘留十五天,并结清了欠款。 拘留地点也在看守所,所以小武在里面碰到他们了,其中两个先来的,还有一个因为颧骨受伤晚来了两天,分别待了半个月。 何考插话道:“居然能在里面碰上,没起什么冲突吧?” 武岩骏干了半杯酒,身体后仰双手扶膝道:“冲突嘛,说有当然有,说没有也就没有。我师父当时告诉我,就算心里再恨,也不要被情绪左右,做事必须有定力。 师父还告诉我,先试试不要招惹他们。我因为当初的事情进来了,已经付出了代价,假如他们还要挑衅的话,我就要做好准备了。 但我必须保持冷静不能冲动,一旦下了手,不要让管教挑出来毛病,也不要让他们有加戏的机会。总之要达成两个目的,一是不能给自己加刑,二是要让他们不能再找麻烦。” 何考:“你成功了?” 武岩骏重重嗯了一声道:“是师父教得好。” 何考:“那第二次呢?” 武岩骏:“他们第二次再进来,就不容易出去了。他们是被警方专项行动扫进来的,等着上庭宣判还得转监狱呢。” 就在武岩骏快出去前夕,那时候张燕飞已经出去了,但那三个小混混又进来了,同期进来的还有一批人,据说是被当地一个治安专项整治行动给扫了。 原先被武岩骏打伤的那小子姓曾,小曾的舅舅是区里的一位领导干部,再仔细一打听,他舅舅前一阵子也被纪检部门撸了,据说有关单位接到了多起举报。 这样一来最直接的后果,就是小武出去后居然找不到人报仇了,可惜师父也不在了。 何考看着小武,感觉很复杂,他心中有些猜测却没法说出来,这小子到现在恐怕还蒙在鼓里呢,既然张燕飞已经不在了,那就永远蒙在鼓里好了。 小胖的父亲生前就是看守所所长,因此何考也了解很多情况。看守所的条件可比正规的监狱差远了,很多犯人宁愿早点到监狱服刑,也不愿意在看守所里耗着。 而倒霉的小武,居然在看守所里足足等了九个月,且是因为一起并不复杂的治安案件,他的父母想办取保侯审都没成功。 武岩骏一直认为,是那个小曾家里有背景,坚持不协商才把他弄进看守所,后面的事也是小曾家在使坏……但何考却不这么认为。 坚持要把武岩骏弄进去,可能确实是小曾的意思,其家里人应该也起到了作用。是取保侯审不成功,武岩骏足足待了九个月,这就不像是小曾家能办到的。 后来小武父母一发狠,坚持提诉并不协商,小曾自己都被拘留了,说明他家的能量也就那么回事。 那么问题出在哪里呢,是什么人有这个能力又有这个动机,把小武扣在看守所里大半年?嫌疑对象首先就是他师父张燕飞啊! 张燕飞的能力肯定是有的,在那种情况下,还能想办法让人把自己捞出去,不论他出去后的遭遇如何,确实是捞成功了。 至于动机嘛,应该就是觉得小武还不错,既然教了徒弟,那就让他好好学完了再说,至少要在看守所里待足够的时间,别术法还没教完人就放出去了。 但这些只是何考的猜测,不可能说出来。聊天的话题还是围绕着当年的经历,何考又说道:“其实有些事吧,从刚开始的苗头最好就掐断,否则后面会越来越麻烦。 就说吃饭不给钱,我想那几个混混也不是在每家饭店都吃霸王餐的,比如开封菜,那里是先点单后上餐,服务员也没有权力给人免单。 你们家的特色米粉店,完全也可以先交钱后出餐。现在都是扫码点餐了,客人来了,扫码支付之后再下单,前台有个服务员可以告诉客人他不是老板,没权不收钱就给上米粉。 在这种情况下还要强行白吃,直接就可以报警了,用不着你打架。所以你家虽然是老店,但经营方式也可以稍微改一改……” 小武隔着桌子伸过胳膊重重地一拍何考的肩膀:“老弟啊,你说得太对了!我家的米粉店最近已经改成扫码点餐了,就像你说的那样。 原先那是一家老字号,很多客人都是老街坊,所以一直就没改,都是先吃完再结账的,只在柜台搞个扫码支付,最近终于改过来了……” 两人聊了很久,武岩骏感觉与何考特别投缘,自从回国后,就没遇到过这么能聊得来的朋友,借着酒劲不知不觉说了很多仿佛掏心窝子的话,完全不像才是第二次见面的样子。 有些武岩骏昨天不愿告诉他的话,何考也套出来七七八八。比如武岩骏师兄妹为何会盯上他,还是因为父亲周度当年的案子。只要有人翻出了这桩旧闻,就会注意到何考。 好消息也是有的,据小武介绍,他的师伯经过深入调查,排除了何考就是隐蛾的嫌疑。因为在几次疑似隐蛾出没的事件中,何考明显都不在场。 何考不知道他师伯是怎么调查的,小武也没说师伯是什么人,总之就是得出了这个结论,想必这等高人自有办法吧。 借着敬酒,何考央求武岩骏,既然他是圈内人,不妨将其师伯的调查结果在圈子里尽量宣传出去,免得自己总被人盯上。 然后何考又劝小武回一趟南花市,不仅是看父母也是让父母看看现在的他,他好歹也是挂职高级顾问、收入不低。 小武承认自己其实早想这么做了,只是一直迈不开腿,总感觉给父母丢人了,此刻终于决定明天就回南花市…… 两人原本是面对面坐着,喝到最后,小武不知何时挪到了与何考并排的位置,勾着他的脖子居然喝哭了! 能把人喝醉只是个酒量问题,能把人喝哭那才叫本事啊。烧烤摊的老板吓了一跳,这两大老爷们在干嘛呢?直担心他们掀桌扔瓶子或者不结账。 还好这种事并没有发生,小武抹干净鼻涕眼泪也就过去了,然后何考结了账。小武将挂坠从胸前摘下又给何考戴上,何考问道:“已经处理好了,没问题了?” 武岩骏:“那是当然。” 何考:“就这么简单?” 武岩骏:“你还想要多复杂?” 小武不仅没有取回师妹制作的赝品,还特意处理之后就将之留给何考了。何考虽然套出了不少话,但也有两方面内容武岩骏是坚决没吐口,哪怕喝哭了都不说。 其一就是入微术的具体秘法内容,其二就是所谓的穿越证据。 武岩骏的出现,对何考意味着什么?其实是惊喜,绝对的大惊喜!他让何考确认了,这个世界真有奇人异士的存在,还有各门术法可以修炼。 ** ------------ 022、存在就是有可能 在此之前,何考只是一名普通的程序员,日复一日枯燥地忙碌着,只为在这个时代的社会洪流中站稳脚跟。他这样的年轻人,怎会不向往更多精彩的无限可能? 前文提到了魔术师效应,假如那些魔术师的表演可以是真的,那又会怎么样?何考不是隐蛾,但他也想学术法。 武岩骏虽然拒绝了他的要求,但是没关系,除非这些人是联合起来设计了一个居大的骗局专门来忽悠他,否则就已经证明了隐蛾以及各门术法的存在。 既然存在,就意味着有可能;假如不存在的话,那才叫没希望呢。 何考将挂坠“原件”放进了公司的储物箱里,小武拿来的赝品则继续贴身佩戴,接下来的几天,他开始在网上搜集各种所谓的修行秘法以及奇门秘术。 网上有这种东西吗?不仅有,而且多得是,看都看不过来! 这些东西真假难辨,或者干脆说全是假的。其中有些养生内容可能练了也有效果,但也缺失了很多重要篇幅。 何考发挥专业优势,专门写了一个程序,可以在网络上抓取相关信息,同时能借助公司的AI平台通过人工智能自动比对筛查。 这套程序跑下来,在海量资料中发现了很多大量重复出现的内容片段,然后再进行溯源整合,居然得到了好几套看似完整的所谓秘法。 其实类似的工作,东国古代的考据派也干过,通过考查大量的古代典籍,推断当时流行的《古文尚书》是一部伪书。 所谓《古文尚书》,就是将各种古代典籍中引用《尚书》的句子都摘了出来,重新编成的一部典籍。 何考今天干的事,就相当于那些古代考据学者所做的逆向工程——伪造典籍。假如那个年代有人工智能,相关工作可能简单得多。 何考不是要编写什么伪作,他就是在整理秘法,但在这个过程中,同样也发现了类似的伪作。 比如有那么一套丹法秘籍,写得非常详实生动,每个细节都活灵活现,仿佛跟着练就可以成仙,但用人工智能仔细比对,会发现它居然全是从一部网络小说里摘出来的。 用这种方式,首先剔除了很多能确定的伪作,那么剩下的功法秘籍,无论是人工智能还是何考本人,都无法分辨其真伪。 看见这些秘籍之后,何考确定了一件事,各大术门的秘法确实没有外传,因为武岩骏提到了术士晋阶的仪式,而何考搜集的秘法中都没有这个方面内容。 没有就没有吧,这些好像也可以练啊,该怎么选呢?何考挑了一门由观想入手的术法,网上也能搜集到不少人的修炼心得,看上去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这门观想秘法据说能消除疲劳、美容养颜、改善体质、提高这方面与那方面的能力,还能启发人意识深处的灵觉云云。 何考是个干脆人,选好了就开练吧。 于是当夜子时,何考就在床上打坐了。理想很丰满,可现实很骨感,他刚坚持了十来分钟就不得不放弃,有两个原因,一是腰很难挺直,二是腿实在太麻。 腿脚先是麻,后来就是疼,再然后有些部位仿佛失去知觉了。他今年已经二十五快二十六岁了,从小也没练过,玩什么打坐呢? 何考不得不结束“修炼”把腿松开,感觉两条腿麻酥酥的一阵冷又一阵热,简直都动不了,过了好半天才缓过来。 这怎么办?何考又想起另一部“秘籍”中的内容,说是不会盘坐也没必要强求,端正平坐也可以修炼。所谓端正平坐就是在坐在椅子或凳子上,大腿放平身姿端正即可。 于是何考就下床坐在了新买的木凳上,按照秘法内容开始修炼,好像有点感觉,但又说不清什么感觉,后来实在困得不行了,便回床上睡觉了。 他以为自己坐凳子上修炼了挺长时间,怎么也得一两个小时吧,其实一看表,不过大半个小时而已。 如此“修炼”,倒也有万一的可能觉醒灵觉,因为世事无绝对,谁也不敢说这样就一定不行。但何考却不知道,这一举动给自己带来了更大的麻烦。 钱固然得到了真正的法器兽爪,出于谨慎已远离了是非地。叶语暄完成了晋升仪式,已确认何考并非隐蛾。但还有其他人呢,尤其是那些替换了兽爪的人。 有人拿到兽爪之后,和钱固然一样,躲起来去搞研究了。但他们注定研究不出什么所以然来,因为那根本就不是真兽爪,就算是真兽爪也与隐蛾无关。 对拿到兽爪的人来说,面临三种可能: 第一就是搞错了,何考不是隐蛾,兽爪也不是隐蛾之物,武岩骏和叶语暄得出的就是这个结论。 第二就是兽爪肯定不是凡物,但还需要进一步仔细感悟。钱固然就是这么判断的,同时不想牵扯入更多的是非,那就干脆躲远点别暴露自己。 第三就是无法得出结论,兽爪可能是隐蛾之物也可能不是,总之琢磨不出使用方法。再看何考也不像是隐蛾的样子,有人或许就放弃了,也有人还在暗中观察。 何考夜里忽然不好好睡觉了,坐在那里开始练功,有人就琢磨,这是不是使用隐蛾之物的仪式?也难怪他们会有这种概念,因为术士的每一层晋升都有仪式的讲究。 这天何考在黑暗中睁开眼睛,差点后仰摔倒,失声道:“谁啊?” “小点声!你不乱动就不会有危险,我只想问你几个问题。”屋子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就坐在对面的另一个凳子上,似是蒙着脸看不清面目。 他开口时打开一盏手电照着何考的脸,而自己躲在光线后方。这样何考就更看不清他的样子了,却能看见他右手拿着一支枪。 沉重的金属质感,枪不像是假的。何考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他尽量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小声道:“你想问什么?”却没意识到自己的嗓子居然已经哑了。 神秘人左手又亮出一物,电筒光中赫然竟是一枚兽爪挂坠,问道:“这东西是怎么用的?” 怎么又来一枚兽爪挂坠?是自己放在公司储物箱里的那枚被人偷出来了吗?何考下意识地将自己胸前戴的那枚也从衣服里扯了出来,低头看了一眼。 神秘人:“别看了,那是假的……咦,不是我做的东西,难道又被人调包了?” 何考:“你在说什么呀?调包?” 神秘人:“是的,我调包了你的挂坠……现在看,后来又被人调包了。你这东西我研究了很久,没发现什么,所以才回来问你一声,该怎么使用?” 何考:“什么怎么使用,这东西就是个挂坠,戴着就行。” 神秘人:“你方才在举行什么仪式?” 何考:“我在练功。” 神秘人:“哪门功法。” 何考:“黄庭观想法,桌子上有。”这套决定修炼的功法,何考已经打印出来了,一共五张A4纸,就放在客厅的电脑桌上。 神秘人:“哪来的功法?” 何考:“网上搜的呀。” 神秘人又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仍然不得要领,仔细观察何考又不像撒谎的样子,他将挂坠扔给何考道,并用枪口点了点他的脑门道: “东西拿回去吧,别干任何傻事,否则你知道后果!”说完话他转身离开了房间。 等何考反应过来,一身冷汗地打开门望向走廊时,早就不见了那人踪影。 …… 梁凯回到自己的房间,打开手机观察何考的动静。他已在何考的公寓里的隐蔽处,悄悄安装了三处监控,还是带红外功能的。 他将兽爪挂坠还给何考,是想做最后的确认。 何考使用假挂坠,自然无法再成为隐蛾,如今拿回了真挂坠,某一时间突然从房间里消失了,就证明了何考就是隐蛾,而挂坠就是隐蛾之物。 刚才他拿枪指着何考,也没问出想要的结果,这大半夜的在公寓楼里他不可能真的开枪,再说了,现在杀了何考也无用处反倒坏事。 他看见何考走到门口,打开门向外看了看,然后又回来了,接下来是不是该使用挂坠了? 何考先是打电话叫来了住在同一栋楼的同事黄小胖,跟他讲了刚才的怪事,然后在黄小胖的建议下,居然直接报警了! “……我大半夜一睁眼,就看见一个黑影,手里还拿着一把枪……对,我没看错,就是手枪。” 这便是何考的报警电话,假如没有提到手枪,警察未必会立刻赶过来。大半夜发现屋里有黑影,又没丢失什么贵重财物,谁知道他是不是睡懵了眼花或者是做了噩梦呢。 但有枪就不一样了,东国可是非常严格的禁枪国家,凡是涉枪的一律都是大案。警察很快就赶到了,询问何考丢了什么东西,何考说没有。 至于卧室里原先藏的竹雷,此刻都已经被小胖拿走了,但警察并没有搜查何考的公寓。接下来的流程谁都能想到,就是调监控。 警方原本以为这又是一起乌龙报案,查了监控之后却有些不确定了,因为芝麻公寓三号楼,19到21层这三层的监控恰好全坏了,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 ------------ 023、一物降一物 芝麻公寓每层都有左右两个监控,每栋楼三十层,再加上入户监控、电梯监控等,所有的监控镜头总计近四百个,中控值班人员不可能随时都调看。 电梯监控还是好的,那么凡是在这一段时间使用过电梯、出入这三个楼层的人,都可能有嫌疑。不走电梯使用消防通道出入的人,同样有嫌疑。 警方做了询问笔录,拷走了三号楼的监控带回去打算做进一步调查,如有需要还会再联系何考。 这么一折腾天都快亮了,住在十九楼的梁凯有点头皮发麻,他没想到何考这么果断就报了警。 报警是黄小胖极力建议的,他的父亲就是警察出身,曾经告诉过孩子——“假如有人威胁你不许报警,你最正确的做法就是立刻报警!” 因为会说这种话的人,他们害怕的就是警察而不是你。比如有人想杀你,假如你报警了,那么至少可以让警方锁定嫌疑对象,如果没报警的话,你恐怕会死得很冤。 梁凯有些烦躁,照说这种捕风捉影的案子,警方未必会下大气力去查,但谁又能说得准呢?毕竟是涉枪啊!按照警方查案的思路,其实这三层楼的住户都有嫌疑啊。 如今再去警告何考已无意义,因为人家已经报警了。还好警方并没有仔细搜查何考的公寓,自己安装的三处摄像头仍在,可能警方也未必当回事吧。 他还可以在暗中观察何考,但心中已然断定,希望恐怕不大了,这何考应该不是隐蛾,那挂坠也不是什么隐蛾之物。 其实就算黄小胖不建议,何考也会报警。因为在旁观者看来,这就是一个普通人的正常反应,不报警反倒有问题。 还好第二天就是周末,倒也没耽误大家上班。警察方还算尽职,通知了派出所协助,派了一位实习警员作入户调查,对这三层楼的住户逐一做走访登记。 其实住户资料芝麻公寓的办公室里都有,但警方还需要走一趟,由物业人员陪同,黄小胖居然还跟这位片警攀上点关系,自告奋勇陪着他一起入户走访。 走访就是走个过场,挨个敲门认个脸,核对一下租住信息,并询问昨天夜里的情况。有人不在家的话,物业会给开门进屋看一眼,防止有人故意躲起来不开门。 这种情况下不仅有陪同人证,还要全程开启执法记录仪。 梁凯就被警察敲门了,他当时心里有些紧张,还好警察只是询问并登记了一些信息。他很轻松就给糊弄过去了,并没露什么破绽。 何考报警是周六凌晨,派出所上门走访是周六白天,辛苦警察同志工作日加班了。等到周日,芝麻公寓销售处的杨经理和管理员小胡,也上门来找何考。 他们是以慰问的名义来的,但是空着手连个水果篮都没提,坐下后主要话题就是询问前天夜里的案情。何考则表示,该说的都已经告诉警察了。 其实何考对警察讲的也不完全是实话,他只说自己半夜突然醒来,察觉客厅里隐约有动静,开灯出门一看发现有个人影还拿着一支手枪,转身跑出去了。 杨经理则表示,既然事情发生在芝麻公寓,他们也有责任了解情况,并要求何考还原现场。所谓还原现场就是何考将昨夜的动作都模拟一遍,警察已经要求他这么做过。 就在说话间黄小胖也来了,当即怼道:“警方的活还轮不着你们干。租了你们家的公寓出了这种事,三层楼的监控都坏了,你们需要道歉再给补偿,而不是来审客户!” 杨经理赶紧解释,这么做也是对租户负责。但是谈话中绕来绕去,味道是越闻越明显,他就是希望何考承认前天夜里是自己看花眼了。 哪怕何考只承认一句有可能看错了也成,原因也很好找,比如人刚睡醒还比较迷糊,又比如客厅里没开灯光线比较暗……至少不能确定看见那黑影拿着枪。 或者说那黑影手上拿着什么东西,但他并没有看清,只是以为那是手枪。 因为何考在警察问询时态度很明确,很坚定地认为看见了那条人影手中就是拿着一把枪,至于是真枪还是仿真枪,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杨经理在言语中给足了暗示,到后来干脆就是明示了,只要何考改口这么说了,将会减免他的租金并给予其他方面的补偿。 但如果何考坚持不改口,其实芝麻公寓这边也没办法,杨经理却暗示,要劝他退租搬出去。至于理由嘛,可以在租房合同的条款里去找,肯定能找到相应的内容。 比如就有条款规定,乙方不得以诋毁、造谣、歪曲、夸张及不当言论等方式,损害甲方的市场形象。 你没看错,在这份租房合同里,何考居然是乙方!这多少违反了一般人的合同常识,在大多数情况下,购买方通常是甲方,销售方才是乙方。 芝麻公寓提供的制式合同,就这么把自己写成了甲方。但这个问题无关紧要,重要的是其中某些条款可以怎么掰扯? 何考自称,半夜在房间看见有个人影拿着枪,假如是他眼花看错了,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坚持这么宣扬,算不算不当言论? 或者干脆就是他在造谣呢? 这一点就很纠结了,要租售看双方如何博弈,但这无疑会损害芝麻公寓的市场形象。主要那只手枪太吓人了,否则警方也不会搞出这么大动静,如今已掩盖不住。 其实杨经理带着小胡上门时,何考就觉得不太对劲。 芝麻公寓虽然只是对外租房子的,但构架也是一家公司,设有销售处、财务处、物管处、安保处、行政处等各机构。 登门了解情况,怎么也得是安保处的人来,想安抚客户,则应该是公司领导和行政处的人,怎么是销售处的登门,还带着租房合同? 警方还没说什么呢,芝麻公寓这边就希望他改口,甚至玩起了威逼利诱。但仔细想想,芝麻公寓确实有这方面的动机,也有店大欺客的资本。 别看就是区区五栋公寓楼,每栋三十层,平均每层二十套,还有一楼邻街的门面,加起来就是接近三千套公寓、四十多间商铺,每月仅租金收入就超过一千万。 这么看,芝麻公寓也算一家年产值过亿的大企业了。公司领导特意给销售处布置了任务,要他们尽量消除此次事件的影响,所以杨经理今天就来了。 何考当然不会改口,他旁边还坐着黄小胖呢。然而今天还没轮到黄小胖发挥怼人爱好,杨经理就遭遇了降维打击,因为黄小胖的“老对手”高雪娥也来了。 娥总周日在公司加了半天班,下午特地过来看望员工,因为她也听说了这件事。结果进屋后恰好看见了杨经理在那里哔哔,然后就开启了她的专场。 娥总拿过那份租房合同扫了一眼,然后反手一扣,就说这个需要重签。 杨经理有点懵,反问为什么?娥总根本没回答,接着又说不仅这份合同,其他几百份合同都要统一重签。 杨经理更懵了,赶忙问什么几百份合同? 相关数据高雪娥是张口就来,据她所知,螣信栖原分公司总部员工,在芝麻公寓租房子的就接近二百人,假如算上员工家属或亲属,那就接近三百人了。 再算上栖原公司下属的子公司以及附属机构员工,还有这些员工的亲属或家属,在芝麻公寓的租户,合计恐怕已经超过了五百人。 对于栖原分公司行政部门而言,这是一个工作疏忽。芝麻公寓也算是酒店式公寓,既然是员工经常入住的酒店嘛,螣信集团一般都会签合作协议,并执行协议价。 照说以芝麻公寓的档次,还上不了螣信集团的合作名单。但既然这么多员工及其亲属都习惯性入住,那么栖原分公司总部也可以酌情考虑,与芝麻公寓签合作协议。 所谓酒店协议价,通常都是大公司与酒店签属的合作协议,该公司差旅人员优先入住该酒店,并享受协议提供的优惠价格。 这样一方面保证了入住率,另一方面也维护了双方的形象。为何这么说,因为最早搞这种合作的,基本都是五星级酒店与国际知名大公司。 国际知名公司派人员到东国来出差,入住当地最豪华的酒店,协议价其实比普通住客支付的房价要低得多,甚至比旅行团拿的房价都低,这样双方都显得有面子。 发展到后来,与酒店签合作协议的公司就有点多了,拿到的折扣要看公司的形象与实力。而如今的螣信集团,在这方面的地位已毫不逊色于国际一流大公司。 它签的酒店合作协议,同样能拿到最低的折扣价以及最优先的入住保障。此刻娥总便提出,螣信栖江分公司可以与芝麻公寓签合作协议,给所有符合身份的人员以协议价格。 至于假如芝麻公寓不签呢?注意娥总说的是可以签,也不是求着芝麻公寓签。长租公寓嘛,哪里还没有呢! 芝麻公寓只是地点好,但性价比绝对不高。最近八达集团开发的一个商住两用项目,原本想对外销售,但最近因为市场变化,决定将其中几栋也改造为长租公寓。 公寓名字都注册下来了,叫做“E生活”,再过几个月就装修完毕正式营业了。 那里距离螣信分公司办公大楼的距离,比芝麻公寓也远不了多少,坐地铁也只有一站,坐地面公交只有两站,仍然是步行可达,假如骑共享单车则便捷。 螣信与八达集团在栖原原本就有合作,这次如果签合作协议也是顺理成章。那里的公寓性价只会比芝麻街更高,有协议价的话更合算。 E生活公寓项目虽然规模小点,只有三栋楼一千多套,但也足够事业部这边的员工全搬过去了。 除此之外,据高雪娥所知,还有其他两家互联网大厂的办公机构也在附近,他们的员工以及亲属同样有不少人也在芝麻公寓租房,再算上螣信这边的,总计该有上千人了吧? 这些大厂的行政彼此都挺熟的,时常有各种联系,假如几家大厂一起联合起来,与E生活项目签协议,恐怕能让芝麻公寓走空一半。 所以把话说回来,芝麻公寓还是尽早主动要求与螣信这边签合作协议吧,螣信提供已有的员工租户名单,更换合同后都按协议价格执行…… 别看高雪娥在部门内总被黄小胖怼,但是到了这种场合,却让何考见识到了什么叫气场全开。 小小的芝麻公寓,敢在螣信面前搞店大欺客这套吗?高雪娥开口根本就没提何考的事,而是直接谈起了几百份甚至上千份的租户合同,吓得杨经理都不敢吱声了。 原因无他,因为高雪娥说的也算是实话,杨经理就是干这一行的怎会不明白。虽然这方面业务不归高雪娥管,但高雪娥清楚内情,不妨碍她站在这个角度说话。 况且杨经理也不太清楚高雪娥究竟是什么来路,总之是螣信那边的领导。 杨经理不敢再提了,高雪娥却又把话题扯回到何考身上。她说何考遇到了前夜那种事情,证明芝麻公寓的安保是有问题的,恐怕达不到螣信的合作要求,一定要注意整改。 就算芝麻公寓将来和螣信集团签了合作协议,再出这种事,恐怕也要跟集团法务部门好好解释,而不是拿着合同上门胡说八道。 所以芝麻公寓现在要做好三件事,一整改安保,二安抚何考,三争取与螣信集团达成协议合作…… 杨经理原本是来给何考施压的,到后来却连连向何考道歉,表示一定要给何考交待与补偿。他走的时候估计脑袋仍是懵的,脚下也是飘的。 ** ps:谢谢各位美丽善良小姐姐!谢谢各位英俊潇洒的帅哥哥! ------------ 024、被窝炸了 杨经理和小胡走后,黄小胖很猴急地问道:“娥总,刚才说的都是真的吗?” 高雪娥笑了:“道理都是真的,事情嘛——也可以是真的!” 黄小胖:“什么叫也可以是真的呀,我们公司真要和芝麻公寓签合作协议吗?把所有人的租房合同都找出来,按协议价重签?” 高雪娥反问道:“难道不可以吗?” 黄小胖一拍大腿:“太可以了呀!” 何考插话道:“娥总,这是您刚想到的吧?” 高雪娥承认了:“确实是刚想到的,但未尝不可以操作呀。这不是我管的业务,假如我主动找行政去提,那边可能会以为我在越权,给他们找事……何考,你看该怎么操作?” 何考:“您不管这些业务,也不在芝麻公寓租房住,假如由您直接去向行政提,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动嘴皮子赚人情,却让行政那边去干活。 我看可以先在公司内网发一个帖子,统计有多少人住在芝麻公寓,征集一下意见,然后集体建议公司与芝麻公寓签合作协议。有了这个铺垫,大家都可以找行政。 包括他们行政部门的自己人,肯定也有住这里的。从集团总部调过来的副总裁,姓刘的那位,听说也住在芝麻公寓,应该还有别的部门领导……” 黄小胖:“交给我了,我来发,然后号召大家在员工群里都转一下。住芝麻公寓的不少同事我都认识,先让他们也帮着转! 娥总啊,您刚才说的数据,三百、五百的,是谁统计的呀?” 高雪娥又笑了:“那是我随口说的,没人统计过这个数据,所以这件事也算是公司行政疏忽了,早该找芝麻公寓谈的。 但我也不是没依据,我们部门三十多个人,就有七个租了芝麻公寓的房子,按比例推算也不少了。” 螣信是个超大规模集团,栖原分公司总部这边,仅在总部大楼上班的直属员工就有五百多人,再加上在当地的分支机构比如子公司等,仅栖原一地的员工就接近两千。 所以高雪娥刚才报的数据,看似随口胡编,但也不能说完全没依据。 何考又问道:“您说的八达集团项目,就是那个E生活公寓,是真的吗?” 高雪娥:“当然是真的,假如他们知道这回事,巴不得找上门来签合作协议。但是那个地方毕竟远了点,离公司超过三公里,步行得半个多小时,周边设施也不如这里方便。 骑单车得穿过好几条大马路,有段路还没有自行车道,不安全。晴天还好,雨雪天车都不好打,早、晚高峰公交也很挤。 我觉得价格只要不是差得太远,还是住芝麻公寓更舒服,走几步就到单位了。听说他们三个月后开业,假如就是想住那边,我也建议半年后再搬,都是新装修的,得散散甲醛。” 黄小胖:“当然还是继续住在这边好,谁也懒得总搬家。娥总,假如我们签下协议价,租金能打几折呀?” 高雪娥:“这我也说不好,按我们公司的惯例,大概能拿六折吧。” 其实高雪娥今天只是来慰问何考的,事先根本就没想过这茬。 芝麻公寓销售处的杨经理,也是按照领导指示来安抚何考的。他如果仅仅是安抚,啥事没有,却非得自作主张诱逼何考改口,结果却撞在了高雪娥的枪口上。 高雪娥啥时候变得这么平易近人,主动为员工分忧了,还能跟黄小胖这样说话?今天她能特意来一趟,也是因为何考与黄小胖在游泳池里救了她。 这两家伙啥时候救过高雪娥?就是上次部门在八达会所搞团建的时候,也是钱固然使调包计盗走了兽爪挂坠的那一天。 那天高雪娥在泳池里游得好好的,却忽然感觉水好似失去了浮力,怎么奋力挥臂摆腿都无济于事…… 还好黄小胖瞬间就发现她这边不对了,跟块汆水白豆腐似的立刻就到了,正在跟黄小胖比赛的何考当然也过来了,两人一左一右架着胳膊,几乎是将她拖上岸的。 黄小胖心情一激动,差点就要给娥总做人工呼吸,还好被何考一把扯开了。高雪娥既没昏迷也没闭息,就是呛了几下受了点惊吓,根本用不着急救。 当时钱固然正忙着偷换东西呢,以至于全程错过了。 还有一位“英雄”,在高雪娥出状况的第一时间就从池边鱼跃下水,身姿潇洒而矫健,飞快地游了过来准备救人……但还是晚了一步,没他什么事,因为小胖与何考更快。 那位第三者,就是锦行传媒公司老板彭总,锦行传媒与八达集团以及事业部都有合作,八达会所的联名卡活动就是他们策划的,这次团建活动也是彭老板居中协调的。 有这个前提,听说了何考的遭遇,高雪娥当然也会表示关心,不料今天却遇到了这档子事,她来了一番精彩的临场发挥,受到在场两名员工的由衷赞扬。 “娥总,你今天真帅!”难得黄小胖这么对高雪娥说话。 何考也顺势挑大拇指追捧道:“是的,太帅了,又美又飒!” 高雪娥原本是来安慰人的,结果却收获了一波赞美,甚至都有些暗暗佩服自己了,告辞时高跟鞋的声音也有些小轻飘,心情很是不错。 东国有个成语叫祸不单行,芝麻公寓销售处的杨经理星期天很倒霉,但事实很快证明,他星期一更倒霉! 梁凯整个周末都没休息好,莫名总有些心惊肉跳。 他找内部人打听了,警方那边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是进行了走访调查登记而已,周围的人也没啥异常,这才放下心来。 所以周一他起床比较晚,八点钟左右还在睡懒觉,却突然惊醒了。这不仅是灵觉反应,也是因为身体感觉,因为裆部有风吹进来了。 关着窗户睡觉,谁家被窝里能起风?因为屋子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站在床脚位置,伸手从下面将被子掀起来了。 梁凯很懵,第一反应就是伸手到枕后,去摸藏在床垫与床头缝隙之间的枪。 来者蒙着面,还带戴着射击场用的那种隔音耳机,将一件东西扔进被窝里、梁凯的两腿之间,看上去像是绑在一起的三个小竹筒。 他随即便将被子又给梁凯盖上了,并顺势往下一趴,藏在了床脚下面。梁凯刚刚摸到手枪,还没有来得及踢开被子,被窝里就传出一声巨响…… 爆炸尽管发生在被窝里,有被子、床垫以及人肉为缓冲,但在密闭房间里动静依然不小,几乎整栋楼都听见了! 隔壁有人正在卫生间刷牙,突然一声巨响带着震动,洗手盆前的镜子被震落下来,差点没把他吓死……离得越近的房间,受到的惊动就越大。 有人报警了,公寓物管处和安保处的人也来了,但大家还是等到警察到场之后才开门。打开门后只见屋内硝烟弥漫,窗玻璃也有裂纹,显然是有什么东西炸了。 再看床上却没有人,而且连床单和被子都不见了。席梦思床垫上有一片焦黑的痕迹,仔细看上面还散落着不少血迹,混杂着一些似是竹纤维的东西。 怎么回事,难道是有人在被窝里玩炸药把自己给炸没了,怎么连床单和被子都一起不见了?警方根据经验分析,现场应该被清理过。 问题的关键不仅是发生了什么,更重要的是人哪里去了。还好楼层的监控已经修复,警方当即就调看监控记录,结果却令人一头雾水。 该套公寓的住户名叫梁凯,自从昨天晚饭后进屋就一直没有出来,至少看监控记录是如此,新修好的监控也没有被篡改或出故障的迹象。 这套公寓可是在十九楼,不大可能从窗户跑出去,一个大活人怎么就不见了,难道是从抽水马桶里被冲走了? 警察还真的检查了抽水马桶,做了血迹等其它一系列检测,结果发现只有床垫上才有血迹残留,同时也排除了被分尸后顺下水道冲走的可能。 屋子里肯定发生过什么,警方当然不相信人能凭空消失,只认为他不知通过何种方式躲开了监控,离开了这里。 要么是他自行离开,要么是被人挟持。 由于没有其他证据,这最终这被定性为一起失踪案。没人知道屋里发生了什么,反正一声巨响后人就不见了,至于失踪的原因不详。 公寓里的其他很多东西都还在,包括钱包钥匙一类的随身日用品,但有一样东西不见了,或者说警察没有发现,就是现代人日常必不可少的手机。 其实屋里还少了一样东西,只是警察不知道,就是梁凯的那支手枪。 作案人不知用什么方式带走了梁凯和枪,这无疑是很明智的选择。假如留下这两样,那就是涉枪杀人案,属于特别重大案件! 带走这两样东西,就属于有重大疑点的失踪案,但疑点再重大也只是失踪案,警方的关注程度与侦察力度至少小了一个数量级。 ** ------------ 025、隐蛾的反击 何考当天上午就知道三号公寓楼出事了,他是在一个聊天群里看见的消息,因为也有不少同事住那里,但只听说是发生了爆炸。 然后何考就问黄小胖,黄小胖呈一脸懵逼状,回答说啥也不知道。 当天下班回公寓时,何考想去十九楼看看,出了电梯在走廊上就被安保人员拦住了,非十九楼的租户不得进入该楼层,警方的现场取证调查工作还没结束。 又过了一天,何考才大体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周二下班回公寓时路过销售处,他发现里面的灯还亮着,特意进去看了一眼,小胡还带着两个人在加班。 今天的小胡已经不是前天的小胡,成了胡经理,原先的杨经理据说已经辞职了。何考纳闷地问:“杨经理为啥突然就不干了?” 胡经理压低声音道:“嘿,别提了!他自己说是主动辞职的,还说是因为这里的风水不好,净出邪乎事,不想再干了……实际上是被老板骂走了。 那天老板要他上门安抚你,结果他自作主张整出事来了,老板很生气。然后昨天又出了大事,想捂都捂不住,老板气没地方出,就把他给骂了个狗血喷头。” 杨经理跑到何考那里转了一圈,惹出了螣信这边要跟芝麻公寓签合作协议、给旗下员工集体换租房合同的事。 原先螣信那边的员工租住得好好的,怎么突然想起这茬了?虽然芝麻公寓的房子一向不愁出租,可也担心这些租户真的都跑了呀! 结果刚过了一天,芝麻公寓又出了大事,老板简直都抓狂了,触了霉头的杨经理便被骂走了,而接任的胡经理既喜亦忧。 小胡喜的是自己终于被提拔成领导了,忧的是杨经理说的话不知真假,芝麻公寓别真的风水有问题啊! 昨天警察到现场的时候,其实小胡也在,后来还在十九楼的电梯口帮着安保部执勤来着,所以知道现场的一些情况,闲聊中都告诉了何考。 人在心里没底的时候,往往倾诉欲特别强,又碰到何考这样一位挺贴心的听众,假如不是还有工作没干完,胡经理简直也想拉着他出去吃顿小烧烤了。 胡经理还托何考私下帮个忙,就是打探一下事业部那边的消息,是不是真要签合作协议,以及什么时候签、想怎么签? 何考满口答应。 听了胡经理的介绍,何考在心里已经破了案,这事就是黄小胖干的,而且用了他亲手制作的竹雷。 至于屋里的人为何不见了,就与那些礼花一样是被转移了。身为隐蛾,小胖应当有此手段。那个失踪的梁凯,应该就是那天夜里持枪闯入自己房间的人。 芝麻公寓某个被窝里的一声闷响,把不少人都给炸懵了。根据了解到的现场情况,这应该就是隐蛾干的,所有特征都明显得不能再明显! 钱固然也懵了,他很快就打听清楚了爆炸发生的准确时间,上午八点十七分。钱固然记得很清楚,周一上午这个时间,何考怔正公司餐厅里吃早餐呢,就坐在他的对面。 也就是说,假如爆炸案是隐蛾干的,那么何考绝非隐蛾! 如今的何考当然已非隐蛾,因为隐蛾之物丢了嘛,可是偷走兽爪挂坠的人就是钱固然啊。 他老钱并没有成为隐蛾,真正的隐蛾却又出现了,只能证明一件事——他偷错了东西,那挂坠并非隐蛾之物! 老钱不禁一阵发懵:我是谁,我在哪里,我干什么来了? 不仅是钱固然,所有曾偷换挂坠的人几乎都意识到了这一点。 梁凯的身份背景很快就传了出来,他是丹鼎门弟子,修为可能是二阶“山客”或三阶“阴阳家”。 有不少人平常并不愿暴露术士身份,对隐私信息的保护比普通人更加敏感,为了防止误会,术门中还有一套江湖切口,就像特务接头的暗号。 芝麻公寓的那一声炸太轰动了,至少在这个圈子如此,以至于很多人都在打听出事的到底是谁,梁凯的身份这才流传开。 有人感到一股寒意,意识到这是隐蛾的报复。 何考明明不是隐蛾,为何隐蛾会报复呢?原因很简单,大家都把何考当成隐蛾了,他们在对付何考的时候,就相当于在对付隐蛾! 这些人跑到栖原来,将嫌疑对象锁定为何考,那么真正的隐蛾岂会察觉不到风声?他们在暗中窥探何考的时候,隐蛾也在窥探他们。 隐蛾为什么会选择对梁凯下手?因为梁凯持枪闯入了何考的公寓,造成了直接的生命威胁。 事到如今,大家都猜出何考报警时说的那个持枪的人影,应该就是梁凯。 原先很多人只是听过隐蛾的传说,得知线索来到栖原,目标是隐蛾之物,以为对方就是个拿到神奇道具的普通人,以术法之能应该不难对付。 他们并没有和隐蛾打过交道,也不知隐蛾究竟是谁,至少何考看上去是人畜无害的,没成想真正的隐蛾竟这般凶残! 惹上这样一位神出鬼没、手段凶残的仇家,任谁都有些心惊肉跳。有人甚至在暗暗庆幸,还好自己表现得比较“礼貌”,并没有将何考怎样,只有那个梁凯越线了。 梁凯本人名不见经传,但他的师父在术士圈里倒挺有名。其人名叫万钟乐,江湖人称乐先生,是丹鼎门的执事,据说其丹鼎术修为已达五阶,将来甚至有可能成为术门长老。 丹鼎术一阶,人称收集者。 丹鼎术二阶,俗称山客。 丹鼎术三阶,自称阴阳家。 丹鼎术四阶,戏称园丁。 丹鼎术五阶,号称知味人。 丹鼎术六阶,尊称药师。 万钟乐这个“乐”在名字中读音乐的乐,但乐先生这个绰号,读的却是欢乐的乐。 这位乐先生和武岩骏拐弯抹角还能扯上点关系。当初丹鼎门派人找上张燕飞,带着一批珍贵的材料,请求制作一份祖师遗物的副本,后来却拿走了原本。 此事从头到尾都是万钟乐一手经办的。从武岩骏那里,何考也听说了十九楼爆炸案的失踪者身份,以及万钟乐这个人。 小武还挺够意思的,看架势是真拿何考当朋友了,虽人在外地但也关心这边的情况。他对术门了解的虽然不多,但与师父张燕飞有关的信息都打听过。 梁凯这个人,武岩骏以前根本就没听说过,但对于其师万钟乐,他当然没什么好印象。他打主动给何考打电话的目的很简单,一想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二是提醒何考要小心些。 有些口子开了就收不住,小武既然已经告诉了何考很多有关术门的情况,在不犯忌讳的情况下,不妨尽量再多介绍一些。 听说这件事之后,其实叶语暄也挺后怕的,幸亏她没有太出格的举动,事后武岩骏又想办法把此事抹平了……没料到隐蛾的反应如此激烈。 就连叶回也特意把叶语暄叫了过去,以此事为戒训斥了她一番,同时还表扬了武岩骏会来事。这令小武很是得意。 武岩骏在电话里还想套何考的话,问他知不知道隐蛾是谁,或者有没有怀疑对象?何考回答得滴水不漏,只说除了小武之外,没有任何人对他讲过有关隐蛾的事情。 被吓一跳的不止叶语暄,还有钱固然。 确认何考并非隐蛾后,钱固然终于将那枚兽爪挂坠从外地取回来了,难怪此物到手许久都没研究出端倪,原来它根本就不是隐蛾之物。 老钱突然就清醒多了,意识到此物就是一件被动型法器,有“安神”与“恶意侦测”两种妙用。 要说珍贵它当然也很珍贵,在术门圈子里,假如卖个一、二百万,肯定有的是人想收购,但对已是三阶术士的钱固然却没什么大用。 这东西适合拿去赐给晚辈,尤其是小孩,说它能辟邪倒也不算错。若说对人有什么其他的影响,除非是长期佩戴……想到这里,钱固然突然意识到何考不简单了! 此物如果只佩戴一、两天,或者是一、两个月,只有上述的被动型效果而已,但如果佩戴一、两年甚至更长时间,真正的妙处才能体现出来。 具体的说就是神魂安稳、直觉敏锐,进而比一般人更加冷静清醒、心思缜密,这也会影响到身体状况,比如动作更协调、反应更迅速。 要说“副作用”的话,可能会导致性格偏敏感多疑,但也并非绝对。 何考可是贴身佩戴了二十多年啊,且是从最重要的幼年成长发育期开始! 这样的人只要先天没有什么毛病,其实很适合修炼术法,可惜他今年都快二十六岁了,也没有被人发掘并培养。世上有不少好苗子,就是这么被埋没了。 钱固然感慨之余,心中又很纠结,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件法器。 老钱仔细回顾了接触何考的一举一动,自认为反应最快、动手最早,动作也最谨慎,应该没有被人发现。现在还回去吧,反而很可能被人察觉,等于是自爆。 算了,先留着吧,将来看情况再处理,就当欠何考一个人情了。 感慨中的钱固然,接到了周末部门活动的通知,心中暗暗吐槽怎么又要搞团建了,但是转念一算,好像上次部门活动已经是近两个月前了。 云生活项目组大规模招新的步伐已放缓,但上个月还是新来了两名员工,部门人数已从年初的十九人扩充到如今的三十七人。 按娥总有新人就得搞聚会,平均每个月得有一次部门活动的习惯,时间也该到了。 听说上次在八达会所搞的部门团建,娥总游泳差点呛着了受了点惊吓,所以再也不想去那个地方,这次换成了去栖云山吃烤全羊。 ** ------------ 026、山水邂逅 栖云山是栖原近郊著名的佛教名胜,从山顶到山脚有好几座佛寺古刹,山中还有多处历代留下的摩崖石刻。 佛教名胜和烤全羊之间,听着好像完全不搭呀?但烤全羊不是在庙里,而是在山脚下的村里,不能因为山中有和尚,村民也得吃素啊。 如今叫“某某山庄”的地方很多,比如叶回在太姑南郊搞的地产兼酒店项目,就叫串月山庄。栖云山脚下的有个村子,圈了块地改造了一批平房院落,也叫栖乐山庄。 栖乐山庄已有七、八年的历史,最早当地想搞成个旅游度假项目,依托旁边的栖云山风景区。 可惜这里离市区太近,来栖云山的游客大多当天就回去了,基本不会住在此地,就算特意来度假的人也不会选择村里,山中有条件更好的酒店与民宿。 后来这里又搞了升级改造,主打近郊游农家乐项目,很是红火了几年,但最近两三年生意不算好,客人越来越少了。 这里是当地村民的自建项目,没有土地成本和贷款负担,所以还能维持得住,而栖原市郊不少类似的项目如今已经黄了。这对栖乐山庄反倒是个好事,竞争对手少了嘛。 搞服务业总要求新求变、突出特色,农家院烤全羊是山庄最近推出的项目,在栖原一带还很少见,假如将来跟风者多了,可以考虑再换别的招。 听说这次又是锦行传媒请客,钱固然有些犯嘀咕。有些细节普通人可能不会注意到,但对他这种人而言,只要有反常的地方都会很敏感。 锦行传媒是事业部的合作单位,上次在八达会所的团建就是他们张罗的。他们同时也是八达集团的合作单位,八达集团将广告文宣业务都外包给锦行传媒了。 整个栖原分公司有不少项目组呢,云生活项目组虽与对方有合作,但从业务角度肯定不是排在第一位的。 出于公关目的,锦行传媒与云生活项目组已经搞过一次联谊活动,怎么短时间内又搞了一次,难道事业部其他部门就不需要公关了吗? 做生意的花钱搞关系,首先讲究的就是费效比,所以钱固然觉得不太正常,其中肯定有什么猫腻。 有就有吧,不关他的事,他就是去吃烤全羊的。加入公司两个月来,为了掩饰自己的别有用心,他的工作一直极为认真负责,堪称优秀员工。 螣信集团P5级员工,一年税前总收也就八十万出头,到手的也就六十多万,对他而言其实不算什么,真没必要那么卖力。 如今发现自己盯错人了,钱固然也有些意兴阑珊,虽不至于马上就辞职走人,但也有了几分开摆的意思,上赶子加班操心就算了,吃喝玩乐倒无所谓。 周六这天,锦行传媒那边租了一辆大巴车,将大家接到了栖云山脚下。部门全体员工三十七人,实到三十二人,缺席的五人中就有黄泗。 黄泗被他妈打电话叫回去了,说有家力事一定要他回去一趟。浦港镇那边能有什么事,何考猜测,肯定又是有人介绍了谁家姑娘吧,让小胖见面相亲呢。 小胖好像对相亲这事十分排斥,所以陈妈妈干脆没讲实情,先把他弄回去再说,万一他与人家姑娘能看对眼不就成了吗? 小胖的情况与何考不一样,何考是属于没有长辈操心,而陈妈妈自小胖大学毕业后就一直很着急,天天催着小胖找对象,催得小胖都烦了。 何考原先也很纳闷,小胖为啥就那么不愿意找对象?哪怕就交个女朋友先谈着呗,如今又多少有点理解,因为小胖是个身怀大秘密的人。 其实这种事情也说不准,或许就是因为没碰见看对眼的人,否则什么秘密也挡不住一见钟情啊!心里想着小胖的八卦,何考与同事们在栖乐山庄门前下了车。 钱固然刚下车,一眼就发现了这里有问题。山庄用两侧的假山石和上方的弧形拱修了一个大门,大门旁有个布告栏,此刻贴着大幅海报。 海报内容是栖乐山庄最近的活动宣传,主题标语是“山水·邂逅”,背景有栖云山的风景、栖乐山庄的照片等。 凡是这种大型横幅宣传画,在其右侧二分之一到三分之一的区域,也就是黄金分割的位置,通常都是表达主题的核心图片,占的面积比也是最大的。 这里的核心图片是一男一女坐在桌旁,男的打扮得很商务,女的打扮得很休闲,桌上摆着精致的茶具,还有两盘色彩点缀效果很好的野生树莓。 他们没在看风景,而是含情脉脉地对视。 这张图给人的感觉,两人肯定不像是来吃烤全羊的,倒像在五星级酒店喝下午茶,偏偏以山水风景衬托,很有些小资风格调。 看来锦行传媒什么活都接,居然还给栖乐山庄搞文宣包装。栖乐山庄最近应该是想多招揽些生意,所以才会请传媒公司搞宣传。 这种宣传主要应该是线上的,但线下也得有布置。可是这线下的布置,不能说不用心,只能说别有用心! 宣传图中的那位男子,仔细看很像锦行传媒老板彭咸本人。 钱固然与这位彭老板上次在八达会所打过照面,他当时正在忙别的事,所以没怎么交谈。尽管如此,钱固然还是有印象的,看见照片就反应过来了。 难道是这位老板为了省费用自己当了模特吗?应该也不是,照片人物只是神似而已。 就算很熟悉的人见了,也只会感觉有点像彭咸,但不是彭咸。所以这张照片很可能是用软件修出来的,就是为了制造这种感觉。 至于照片中的女子,仔细看竟有几分神似高雪娥,但也只是像而已,不能说是。 钱固然暗中观察了一下,同事们包括高雪娥本人都没意识到这些,好像只有何考注意到了。这也难怪,谁会对路边一张广告宣传画太留意呢。 何考为什么会留意到?因为他下车时正想着小胖相亲的事,一眼看见这张宣传画,那两个人就跟正在相亲似的,所以仔细看了两眼,越看越觉得那个女人与娥总有几分神似。 紧接着他就看见了站在山庄大门口的彭咸。这次部门活动就是这枚彭老板专门张罗的,订好了地方请他们来玩。 此人三十出头的样子,相貌堂堂、身姿挺拔,很有男人味。 何考此前没怎么和这位彭总打过交道,只在上次游泳池旁打了个照面,但是连话都没有说过。那天他先是和小胖游泳,然后救起了娥总,再后来就和同事去楼上包间玩了。 可是有了刚才的发现,再看见彭咸,越看越感觉他与宣传画上的那位男士有几分神似! 宣传画的主题是“山水·邂逅”,版面上一共贴了七张图片,一男一女的照片在核心位置,照片上方还有一张图,是一柱高峰缠绕流水。 若是观者无心,这就是一张起点缀效果的风景图。 若是作者有意,这张图分明有着强烈的那啥暗示。 站在山庄大门前一眼望过去,景色果然有山有水。山就是后面的栖云山,水则是从别处引来,开了一条水涧并挖了一个人工湖。 山庄大门后就是那条水涧,上面架着一座铁索吊桥。其实山庄还有另外一个门,自驾游的访客可以直接把车开进去,但今天大巴就停在了这里,大家都得下车走过吊桥。 何考只是觉得那张宣传画里的一男一女,有点神似眼前的彭咸与高雪娥,而钱固然已在暗暗皱眉。 先看见公告栏里的宣传画,再看见大门后的铁索吊桥,钱固然便忍不住在心中吐槽——兴神门的术士,做事这么直白吗? 钱固然的第一判断,面前锦行传媒的彭总应当是兴神门术士,他今天组这个局,目的应当就是想勾搭高雪娥。 一个男人是否想勾搭一个女人,身为望气门的三阶纵横家,老钱还是能看出来的,因为此刻彭咸和高雪娥都站在他面前呢。 兴神门术士又是怎么回事?这只是老钱的猜测。兴神术讲究的就是挑动心神、引导与控制人的情绪,听上去有点像催眠术。 兴神门术士的手段,不仅是术法,还擅长布置与利用各种环境因素进行暗示。但将环境暗示布置得这么直白,估计这位彭总的手段也不甚高明。 钱固然推断,此人绝不可能是四阶“乞丐”,顶多是三阶“表演家”,最大可能只是二阶“钓客”。 兴神术一阶,人称伪装者。 兴神术二阶,俗称钓客。 兴神术三阶,自称表演家。 兴神术四阶,戏称乞丐。 兴神术五阶,号称夺情人。 兴神术六阶,尊称幻师。 彭咸已经快步向众人走来,他伸出手直奔高雪娥,笑容阳光、语气爽朗—— “高总,我已经等候多时,院子里的羊已经烤上,就等你们来开席了……这边请,这边请,前面是座吊桥,很晃,脚下要小心……我来做个护花使者吧!” 彭咸的动作很自然,打着招呼就要陪高雪娥一起进大门,看架势就是想肩并肩护着她走过吊桥,顺便还能搀扶。 “护花使者就用不着你了,我们这里有的是……何考,你赶紧搀着点娥总!” 有个突兀的声音响起,随着声音又出现一个突兀的人。钱固然及时插入了彭咸与高雪娥之间,还把彭咸的脚步给挡住了。 彭咸一怔,但脸色很快就恢复了正常,正准备绕开身形,不料钱固然又主动伸出手拦住他道:“你好,我叫钱固然,事业部的新员工。您就是彭总吧?幸会,幸会!” 彭咸不得不顺势握住钱固然的手道:“哦,幸会幸会!我听高总提到过您,春华博士?” 钱固然握住彭咸的手不放,样子显得很亲热,却莫名说道:“门前山岗秀,匾上题功名。此路风光好,花开哪一枝?” 这是术门之间的切口,也就是俗称的江湖黑话,发展到如今也有一套现代版的,但钱固然说的还是传统的老一套,翻译成日常语言约是:“我望气门的,你哪条道上的?” 假如彭咸是兴神门术士,又愿意说实话,还不想钱固然坏了自己的事,可以回答:“日出山岗上,云中讨彩头。大路朝前去,桥下水自流。” 翻译过来简要意思就是:“我是兴神门的,不是冲你来的,今天只是偶然碰上。我恰好在这里办点事,请你也别插手拆台。” 这样的问答又称“盘道”,可以表明彼此的身份、避免发生误会,外人也听不懂他们究竟在说啥。 可是彭咸没这么说,他露出些许疑惑但又不失礼貌的表情道:“开什么花,您说啥呢?这个季节山里开的花不多了,早就结果了,今天还能摘点呢。” 钱固然又暗暗皱眉,对方这是不打算上道啊,来了个装糊涂。 彭咸就是这么想的,反正此前也不认识,他只要不露出术法痕迹,钱固然也没法再说什么,说不定还会怀疑是自己搞错了。 他们这边一耽误,那边大队人马已经过桥了。高雪娥就是被何考搀过去的,而其他同事都落后了几步,有人还在那里偷笑。 平时就有人私下开玩笑,说何考是娥总的小奶狗,那么今天这个场合,就该让他来表现表现!但何考的感觉却不一样,镇定的外表下其实内心相当震惊。 因为他清晰地听见了彭咸的声音,此人就是那段咖啡厅录音中的男子! ** ------------ 027、剧本 这位彭老板也是冲着隐蛾来的,他有一个女同伴应该是110指挥中心的接线员,他们曾将追查隐蛾的线索锁定在高雪娥身上。 何考所知的信息,与钱固然的判断不一样。记得在那段录音中,彭咸自称什么“官升门”的术士,后来何考认识了小武、得知了术门情况,才知道那叫“观身门”。 其实上次在八达会所的泳池边,何考就见过彭咸。当时彭咸也下水游过来了,但何考和小胖已经把高雪娥弄了上来。何考戴着湿泳帽耳朵也有些进水,所以很多声音没清太听。 今天他可是听得很仔细,这位彭总的声音跟录音中的男子太像了!潜意识中的反应,何考只想高雪娥离这人远一点,走在前面顺手就把高雪娥扶过了桥。 这座铺着木板的铁索桥有三米多宽,编索护栏很高,走在上面其实挺安全。但如果有人在故意摇晃使坏,或者桥上走的人多了,也挺吓人,尤其是走在桥中央的时候。 高雪娥就有点害怕,刚开始抓何考的手臂,后来几乎是抱着他的胳膊了。 栖乐山庄里面有大大小小十五座院落,彭咸包的是个中号院,位于靠里的位置。沿着一条可通车的条石路走进去,两旁种了不少果树,很多恰好成熟了。 道路两边每隔一段距离,左右两边就各立着一面竖幅画,仍是主题为“山水·邂逅”的宣传画。 因为是竖幅且面积有限,所以以就裁剪了那幅大宣传画的一部分,主要就是那幅一男一女的照片以及照片上方的山水。 路旁的草丛中,还有伪装成石头状的音箱,播放着轻柔的歌曲。乍听像是外文歌,但仔细听却又能听得懂,有点像边疆地区的方言,大意是男女之间一见钟情。 钱固然走在队伍的后面直撇嘴,兴神门术士做事就喜欢这么暗戳戳,搞了各种暗示的小手段,可惜与烤全羊实在不搭调啊! 到了地方是平房,里面有五间屋,如果晚上想留宿可以住下十几个人,客厅很大可以摆三桌,也可以搓麻将打牌。 天气不错,大家更愿意在院子里聚餐,烤全羊的灶坑以及旋转架就在院子前面,大家可以现场欣赏肥羊烤得滋滋冒油的场面。 院子里摆着拼起来的长条桌,旁边还有秋千架,另一侧比较独立的位置,专门摆了个方桌和两张休闲椅。桌上有一套精致的茶具,还各放着一盘野生的黄树莓和红树莓。 栖云山中野生的树莓很多,不少游客都喜欢采摘,摆在这里也算应景。 今天请客的是锦行传媒,但他们好像只来了一位彭老板,招待的是云生活事业组,其领导就是高雪娥。 假如不出意外的话,这张桌子应该是两位领导坐着喝茶聊天的地方,桌边只放了两把休闲椅,别人也不会不知趣。 此刻娥总已经坐在桌边歇着了,另一张椅子却偏偏被一个不知趣的人占了,就是何考。 何考难道不会察言观色吗?他恰恰就是太会察言观色了!虽没有老钱的本事和眼力,但也朦胧猜出来彭咸这么布置的用意,而且他也知道彭咸不怀好意。 不就是脸皮厚点嘛,黄小胖会他也会!桌边放好了热水壶,何考此刻上手泡茶,首先给娥总斟了半杯。 高雪娥笑道:“你还会泡茶呢!” 何考:“这有什么会不会的,泡个茶能有多复杂。” 高雪娥拈杯道:“当然是有讲究的,我看你动作就挺帅的……嗯,茶也泡得挺好。” 钱固然看见这个场面忍不住想笑。彭咸的心情却很不好,上次在游泳池想来个英雄救美,让人给搅和了,这次自以为安排得极妥当,结果又遇上搅局的。 种种环境暗示只是辅助与铺垫,也是俗话说的“入活门槛”,他主要倚仗的还是兴神术,但身边恰恰就堵着一位望气门的术士,搞得他也不好再施展。 彭咸最近的心情很不好,因为就在不久前,他精心设计的晋阶仪式不幸失败了! 何考听到的是“假信息”,而钱固然的判断是对的,其实他真是兴神门的术士。 兴神门术士,从二阶钓客晋升至三阶表演家,仪式要求是设计一场公开的表演,能够引起大众的强烈共鸣。 术门传承中就是这么说的,有些话不好直说但谁都明白,这种仪式与其说是一种表演,莫不如说是设计一场骗局。 表演不仅要骗过所有人,还要让很多人发自信心得要为此做点什么,这才算成功引发了强烈共鸣。 这在古代很不容易。兴神门的很多祖师都曾是走江湖变戏法的,手下养一帮徒弟帮着吹嘘扬名,顺便来点骗财骗色的勾当,往往要走很多地方、变很多场戏法才能完成仪式。 这种人是最容易受官方打压的,在东国传统的读书人眼中,他们往往就代表了社会不安定因素,偏偏东国古代做官的大多都是读书人。 于是有人就改变了策略,开始走上层路线,专程装神弄鬼忽悠达官显贵,这样可以使表演的影响更大、声名传播得更远……路线的最高层当然就是忽悠帝王了。 史上很多帝王慕长生、好仙道,便给了这些人钻空子的机会。事实证明,人的智商并不会随着地位的提高而提高,忽悠大人物并不比忽悠普通人的难度高多少。 但是这么做很危险,弄不好会掉脑袋,记载中也有很多前辈玩失手栽进去的。普通大众对于术士的认知,绝大部分都源自于兴神门术士。 很多野史笔记中关于术士与术法的记载,也都与兴神门有关。 因为他们的晋阶仪式,至少是从二阶晋升三阶的仪式,都是需要搞公开表演的,并且需要强烈的民意反馈。 彭咸时常感慨,自己生在了一个好时代。移动互联网加自媒体,等于人均的信息制造机加接收器,他不必再像前辈那样辛苦与冒险。 彭咸不仅拥有一家自媒体公司,还注册了好几个机构,包括民间公益组织。他设计的晋升仪式,就是通过一家名叫“慈行基金会”的网络平台进行的。 通过这个平台,以扶贫救助的名义搞直播卖货。剧本是彭咸亲自写的,主题就叫《收山货》。 彭咸设计的《收山货》,也是受前些年网络上流行的另一个骗局《卖茶叶》的启发。 《卖茶叶》并非兴神门术士的晋升仪式剧本,但一度很流行、知名度很高,以至于如今已经烂大街了,借用需要进行适当的改编。 《收山货》这个剧本有以下几个要素: 首先要有一个柔和、稳重,就似央视纪录片解说员那样的画外音,作为介绍与串连一系列场景的旁白。 主演是贫困山区的未成年人,容貌俊俏、身形柔弱的小女孩为佳。衣着要土,不能太合身,头发弄乱一些,鞋上要有泥,裤角也不要挽得一般长。 一号配角可以是稍微大一点的孩子,也以女性为佳,身份可以是主演的朋友、亲戚。 二号与三号配角应当是老年人,可以是一对留守山村的老夫妻,形象妆容要求是饱经风霜,最好还有轻微残疾。 身体残疾或体弱多病是加分项,但不能太严重,否则影响可信度。衣服要旧,旧年代的式样有补丁最佳,但要相对干净,脸上和手上皱眉最好深一些。 主要场景有两个。 一号场景是个破旧的屋子,就是主角的家,是拍摄动线的起点。最好是老式的土屋,土墙草顶。砖瓦房也行,可以在屋顶盖一块塑料布,以示漏雨破旧尚未修补。 门窗及家具都要求破旧,物品摆放较为凌乱,最好有个凳子缺了一条腿用砖头支着,放在明显能看到的位置。 做饭用的是老式的土灶或灶坑,或者是旧的炉子,总之不能是现代燃气灶具。女孩用来盛饭的碗最好有明显的豁口,但又不影响使用 二号场景在视觉效果上是个半山腰的屋子,就是那对老夫妻的家,是拍摄动线的终点。 其建筑可以是砖瓦房,相对破旧但比较整洁,屋前有院或者较大面积的空地,摆放着老式竹编等器具用于展示各种“山货”。 至于其他场景,位于一号场景与二号场景之间,主角行走拍摄动线的过程中,至少包含如下几个要素: 展现山深林密的远景;下方水流湍急的小桥;看似坡陡难行的山路。 姑且给主角起个名字叫小昭,那么一段比较标准的《收山货》拍摄流程,便可以随着几声鸟鸣,由画外解说音如此展开—— 天还没有完全亮,家住在大亮山深处的小昭就起床了。她今年只有十二岁,上个月父亲在工地上受了伤,母亲在医院照顾父亲,小小年纪的她就肩负起了生活的重担…… 她早已学会自己生火做饭,一顿简单的早饭之后,就要外出干活了。她今天要帮住在山上的桑结大爷与大妈收山货,大大的背篓几乎快要比她的个子还要高。 林间的晨雾渐渐散去,空气格外清新,远山的风景很美,路边有很多不知名的花草,远处传来各种鸟叫…… (拍摄场景依次是她做早饭,收拾东西出门,可以让主演开麦穿插一些自我介绍。出门后走过辅助场景,到达一号配角表姐家门前。) 小昭:“表姐,吃好饭了吗?快出来吧,我们去桑结大爷家。” 表姐:“去干嘛?” 小昭:“之前粉丝群里的叔叔阿姨,不是要我们多收点山货吗?昨天我跑了几家,今天再去桑结大爷家看看。他每年都要采很多山货进城换钱,今年我们帮他吧。” (拍摄转场,两个姑娘收拾药篓和防雨布,展示表姐家挂的各种山里特产,以增加视频的可信度,暗示强调两人的身份。 两人出门上山,过桥,画面展示山中溪流与崎岖的小道,还有各种风景,结合主演对当地情况的一些介绍,到达二号场景。) 小昭:“桑结大爷在家吗?我们来了!” 桑结大爷开门:“来喽,来喽。”(大爷大妈可以说方言,口音较重。两个姑娘可以说普通话,带有方言口音。) 小昭:“大爷,你上次说家里有些山货,我们这次来就给你收了,就不需要你每次都背下山去卖了。” 桑结大爷:“谢谢,谢谢。” 进院后桑结大妈迎上来:“吃了吗?进来吃点。” 表姐:“不用啦,我们都吃了。” (镜头展示院中的山货,配合主演介绍,以核桃油为例。) 小昭:“大亮山的野生核桃树,都是上百年甚至几百年的,生长在海拔两千米到四千米的地方,光照充足,各种营养元素很丰富。 这里古代的山民,都把它们叫做长生果。 我们这里的核桃油,都是用传统老工艺榨制,是没有任何添加的纯天然绿色生态食品,保留了原有的营养价值,而且口感特别香……” 以上就是彭咸设计的《收山货》的标准剧本,你也别问老夫妻在家里怎么就能榨出那么多工业级核桃油,有必要的话卖干核桃仁也不是不可以。 彭咸的工作,就是组团队、雇演员、找场景、做直播,事后又制作成短视频投放到各大平台,更重要的是用各种方法拉流量提高热度。 假如在古代,一场表演想起到万人共鸣的效果,实在是太难了,除非是在极特殊的场合比如大型战场上,否则就要分成多次、在不同场合反复进行。 可是到了智能手机和自媒体时代,只要懂流量操作,很容易就能达到这个效果,还能顺便收割一波财富。 所以彭咸曾感叹,今天的术士简直太幸福了! 他并不是想象力与创造力很丰富的人,只是在术门中学了几手小把戏,又受热门网络案例的启发,设计了自己的骗局。 以东国互联网的规模,只要引流做得稍好一些,让观看人数达到百万级并不难。 ** ------------ 028、拆门槛 进阶仪式需要的是真实观看人数,而非平台显示的播放量也就是注水的观看人次,但播放量本身也有引流宣传效果,这两个数据是相关的。 《卖山货》系列直播及视频,播放量已破亿,粗略估算观看人数应该已超过百万级,可是彭咸的晋升仪式并未成功,总感觉还差了那么一点点火候。 彭咸总结原因,仪式要求是引发民众的强烈共鸣,问题恐怕就出在这“强烈共鸣”上。 很多观众确实有共鸣,但还没达到那种完全被打动、发自内心的认为必须要为之做点什么的程度。 在互联网上想跳动部分人的情绪很容易,但想彻底打动一个人,使对方不仅完全信服且愿意为之行动,却非常难。 互联网表演,可以轻易使受众规模突破以往想都不敢想像的数量级,但效果确实远远比不上古代的现场表演。 说到行动,确实有不少人买山货了,下单人次累计近十万,总计销售额超过千万,扣除引流和拍摄成本,彭咸在短短不到半年时间就赚了几百万。 但这些顾客原本就有购买此类产品的意愿,恰好看到了直播或视频,只是觉得老人和孩子可怜,愿意顺手下个单而已,而不是发自内心的感觉必须要这么做。 这二者从赚钱的角度是一样的,但对仪式的意义不一样。哪怕仅仅为了挣钱,彭咸都觉得这个速度太慢了,只是赚点辛苦费而已。 还有一点彭咸可能没意识到,或者就算想过也自动忽略了,那就是带货产品的品质。他批量购买的都是工业化成品,换上指定包装由生产商直接发货售出。 这些货不能说品质低劣,至少性价比是相当低的,换上包装后比原先的市场售价要高得多——这其实也是很影响仪式效果的。 怎么办?对策有两个。其一是设法继续扩大影响、吸引更多的流量,只要规模上去了,仪式效果肯定会更好,这是个概率问题。 第二就是在扩大影响的基础上,开辟另一条路线。他将视频进行了适当改编,使之看上去更像实地跟访模式,并将画外音配成了外语投放到各海外平台。 想必有不少外国人更傻、更天真,更容易被打动吧?在海外平台就不好直接卖核桃油啥的山货了,他注册了一个海外账户,接受自愿募捐。 这么做的效果好像还不错,短短时间彭咸就收到了多笔小额捐款,只是总额不算多,折合东国币累计也就几万块。 但更重要的是,随着视频影响的出口转内销,国内流量也随之大涨!他已经看到了仪式成功的曙光……恰恰就在这个时候,门槛让人拆了。 也不知是谁吃饱了撑的,或是出于妒忌眼红,居然找到了他拍摄主要视频的现场取景地,也就是“小昭”和“桑结老夫妻”那个视频的拍摄场景,也来了段对照揭发视频。 所谓小昭的家,也就是那个破房子,就是一栋废弃建筑早已没人住,原视频中的很多陈设都是拍摄者现场布置的,当地根本没有小昭这么一家人,更没有什么桑结老夫妻。 再顺藤摸瓜查下去,那位桑结大爷居然还在别的视频中出现过,于千里之外的一个山村里换上另一个民族的服装,变成了拉西大爷,关键是拉西大妈却成了另一个老太太。 这位大爷发现拍视频可以挣钱之后,就走上了群演的道路,又进了别的“剧组”打工。这种直播带货的套路嘛,谁都可以跟风模仿,连群演都不小心串场了。 这也不能怪彭咸不谨慎,假如不想穿帮,他应该跟所有演员签保密协议并给足费用。但他手下团队支付的仅仅是场次表演费用,并不足以买断大爷的整个演艺生涯。 这个拆门槛的视频出来之后,自带流量效果引起大量转发,对彭咸的直播带货生意造成了重大打击。他这次设计的晋升仪式无疑也失败了。 听说有关部门还要查他,幸亏彭咸早就与相关平台做了防火切割,并及时转移了收益,否则还不好脱身呢! 彭咸恨得牙都痒痒,很想找到那个拆门槛的人,好好治治对方的红眼病。 但术门有规矩,碰到有谁无意中拆门槛的情况,只要对方没有采用不法手段,是不能刻意去报复的,只能怪自己学艺不精、行事不谨。 所以这事只能私下干,而如今正在风口浪尖上,且忍一时再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嘛! 前段时间彭咸的主要精力都放在进阶仪式上,所以并没有腾出手来专门去寻找隐蛾,只是让一位对他言听计从的姑娘盯着线索而已。 那姑娘名叫蒙芽,被他安排进110指挥中心工作,能掌握很多普通市民不了解的异常信息。说起这位蒙芽姑娘,其实也与彭咸上一次的晋升仪式有关。 修炼兴神术,从一阶伪装者晋级为二阶钓客,仪式内容也是设计一场表演,彻底取得一个人的信任。 撒个谎,想让某个人相信并不难,但要凭此取得此人的彻底信任却很难,仪式的要求另有讲究,怎么设计要看每个人的悟性。 彭咸当初则设计了一个近乎完美的仪式。按他的理解,兴神术一阶术士既然被称为伪装者,那么这场表演的核心应该就是以伪装为主。 那时他恰好遇到了一个天真活泼的姑娘,就是蒙芽。他不经意间透露了术士的身份,却告诉对方自己是观身门的术士,修炼了神奇的观身术。 蒙芽的反应与何考遇到小武差不多,也非常好奇地想学观身术。于是彭咸就收她为徒,传授了观身门术法,而蒙芽居然修炼入门了,成了一阶术士。 彭咸出身于兴神门,怎么会观身门术法?想方设法打听到的呗!各门术法虽不外传,但千年以来总有术门弟子流散在外的情况,低阶术法内容还是有可能搜集到的。 彭咸的做法肯定是犯忌讳的,哪怕不违反本门门规也犯了观身门的忌讳,可是为了设计一个完美的晋阶仪式,他也顾不得那么多。 蒙芽修炼观身术入门,亲身感受了术法的神奇,自然对彭咸五体投地、心悦诚服,丝毫没有怀疑他说的话……彭咸的晋阶仪式顺利成功了。 他叮嘱蒙芽关于术法的秘密不得告诉任何人,那姑娘倒现在还蒙在鼓里呢! 上次的晋升仪式异常顺利,使彭咸产生了一丝膨胀的错觉,术门晋升仪式不过如此,只要略施小计即可,不料这次的晋升仪式却如此费时费力,最终还失败了。 由于前段时间一直在忙,他只抽空安排了一次“泳池活动”,给自己创造接近高雪娥的机会,因意外没有成功。 如今终于能腾出手来,他可以继续追查隐蛾的下落。 孙凯的事这两天他也听说了,不禁暗觉好笑,同时感觉自己好像也没那么倒霉了,因为大家都浪费时间搞错了人。 彭咸得到隐蛾的线索算比较早的,起了个大早却赶了个晚集,动手比别人都晚,但如今看来也不算晚了! 有意思的是,彭咸也查到二十年前的周度案,但他并没有查到何考身上。原因很简单,因为太忙,他并没有去浦港镇做现场走访,资料收集也不齐全。 何考的名字改了,也不姓周,爷爷奶奶也去世后他如今是独门独户,看似与周度毫无关系,不去实地打听,根本想不到他就是周度之子。 其他不少人倒是打听到了,但大家都是冲着隐蛾之物去的,每个人都藏着掖着,不可能把消息放出来共享。所以钱固然才会窥探到,连续有五个人偷换同一件东西的奇观。 等到彭咸搞清楚何考的身份时,已是孙凯事件之后了,此时已能确定何考并非隐蛾,有人是闹了一个大乌龙。 孙凯事件,使彭咸越发肯定自己的判断,隐蛾一定与高雪娥有关。孙凯的遭遇明显就是隐蛾的报复,而何考竟然也是高雪娥主管部门的员工。 这就证明了一件事,真正的隐蛾肯定与高雪娥、何考都很熟!彭咸还有一个优势,那就是大家只注意到何考,只有他注意到了高雪娥。 俗话说猫有猫道、鼠有鼠道,高雪娥家里苹果莫名变成桔子的事,除了他还真没有别人知道,至少术士圈子里尚没有。 将蒙芽安排进110指挥中心这一步棋,下得实在太妙了。 对付女人,彭咸向来很自信,他认为凭借自己的手段轻松就能“搞定”高雪娥,取得对方的信任和好感,进而勾搭上手。 假如与高雪娥建立亲密关系,就不难查出隐蛾的蛛丝马迹。以高雪娥的颜值和身材,反正他也不亏。 结果今天他被吓了一跳,怎么突然蹦出来一个钱固然,自称是望气门术士还问他的身份。 彭咸的第一反应,居然怀疑钱固然就是隐蛾!谁说术士就不能成为隐蛾了,否则这么多术门弟子干啥来了? 钱固然就是项目组的员工,当然符合与何考及高雪娥都很熟的条件!可是转念一想,这种可能性虽有但不算大,假如钱固然真是隐蛾,又何必自己蹦出来惹人怀疑呢? 钱固然的做法,很有拆门槛的嫌疑,应该抱着与他一样的目的,也是前来寻找隐蛾及隐蛾之物的,所以他干脆就装糊涂。 然而彭咸并不清楚,自己曾与黄小胖擦肩而过,就是上次在泳池旁。他还在蒙芽面前给隐蛾做过心理侧写呢,可当时情况有点乱,他却没太留意到只穿了一条泳裤的黄小胖。 而今天他请客搞部门活动,黄小胖又恰好缺席没来。 钱固然虽有意搅局,但也不能总是阻止彭咸接近高雪娥。看见何考占了他给自己准备的位置,彭咸顺手抄了张凳子便走了过去,假如何考懂事的话,就应该主动让开。 何考确实很懂事,但他这种人故意装作不懂事的时候,也挺膈应人的。见彭咸走过来打招呼,高雪娥与何考都笑着回应,但何考的屁股很沉,并没有离开椅子。 何考没有主动给彭咸倒茶,高雪娥也没有,彭咸只得故作潇洒地给自己斟茶,还顺便又给高雪娥续了水,找话茬聊了起来。 这么看去何考就有些很不知趣了,合作单位的领导和本部门的老大在谈工作,彭咸屁股底下坐着塑料方凳,他却占着休闲椅,搞得彭咸就像个汇报工作的下属。 但这又怎样呢,他只是刚参加工作不久的年轻人嘛,谁还没有过不懂事的时候呢?况且这也不是什么正经场合,大家都是出来玩的。 就在这时,何考突然有一种强烈的被注视感,甚至能察觉到这种注视的方位,下意识地扭头向斜对面的农家院看了一眼。 这里的农家院只用砖头垒了不到二尺高的院墙,主要作用只是划定场地边界,人抬脚就能跨过去,更别提阻挡视线了。 斜对面的院子要小一些,院中只坐了一个人,面前放着一整只烤好的羊。他正用小刀在割羊肉,另一只手扯下割好的羊肉沾着佐料,目光却盯着这边看。 那是位中年人,留着板寸脸颊消瘦,穿着一件灰白条纹的夹克,目光如有实质。 何考有些错愕,方才的北被注视感是如此明显,难道就是小武所说的“灵觉”吗? 武岩骏曾对他介绍过,一阶术士便有灵觉。何考曾追问什么是灵觉,小武解释了半天也说不太清,最后只得反问道:“你有那种被人注视的感觉吗?” 何考:“有啊,经常有。” 小武摇头道:“对普通人而言,那只是一种既视感。你是发现了有人在注视你,才会有被注视的感觉。假如那人是在背后看着你,而你根本没意识到,肯定是没感觉的。 假如有人在暗中盯着我,我原本并没有发现,却突然有了感觉,也算是灵觉的一种表现吧。” 何考此刻回想起来,好像小武说的真就是这种感觉,那么自己也有灵觉吗?难道是因为最近坚持修炼“秘法”,已经有效果了? 何考只是看了一眼,随即就把脑袋转了过来。在他扭头的同时,彭咸也抬头看了过去,当即吃了一惊。 彭咸是二阶术士,感受跟何考可不一样。那名中年男子是毫不掩饰地展开了神识,至少是一名三阶术士,偏偏此人他还认识! 彭咸赶紧站起身道:“不好意思啊,恰好看见个熟人,居然今天也来玩了,看来这里的烤全羊很受欢迎啊……我过去打声招呼。” ** ------------ 029、赵坏人 彭咸走了过去,在那人面前坐下道:“赵董,真是好巧啊,您今天居然也在这里!” 这位中年男子姓赵,号还真,如今便以号为名,在一家规模尚可的公司当董事。至于他的原名是什么,彭咸并不清楚。 因为其人说话带点家乡口音,讲“还真”的时候总感觉像“坏人”,所以在私底下得了个绰号叫赵坏人,只是没人当面这么叫他。 古代术士多有法号,但到了现代社会,很多术门弟子干脆就用本名了,在网上混熟的甚至平日只称呼网名,只有到了四阶之时,才会由师长赐法号。 赵还真只是丹鼎门的三阶“阴阳家”,平日却用法号,就连网名都叫“还真”,看来是自认为迟早能晋阶四级以上。 赵还真没说什么客套话,面沉似水道:“今日并非巧遇,听说你在这里订了地方请客,我就是特意来找你的。” 彭咸:“赵董找我有什么事?” 赵还真:“这种场合,你还是叫一声师兄吧。” 彭咸:“还真师兄有何贵干?” 赵还真抬手挥刀,刀刃在空中划出一道精巧的弧线,切下了薄薄一片肥瘦相间的肋条肉,用刀尖挑着肉抬起头,目光如锥道:“我先问一句,你干什么来了?” 彭咸很想答一句:“请客来了。”但看见对方的目光与手中的刀,不得不解释道:“前段时间有风声,这里疑似有隐蛾出没的线索,我便为此而来。您不是也来了吗?” 赵还真摇头道:“我师弟梁凯应是为此而来,但我不是,我是为调查师弟之死而来。” 彭咸作惊讶状:“我听说梁师弟只是失踪,难道他已经遇害?” 赵还真:“你们都打听过现场情况吧?就连我师父都认为,他已凶多吉少。我就是奉家师之命来到栖原,定要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捉拿凶手归案。” 赵还真与梁凯是同一个师父,就是丹鼎门外务执事、五阶术士万钟乐。各术门长老地位崇高,平日神龙见首不见尾,执事才是真正的日常事务管理者。 外务执事不仅负责与其他术门的交易与交流,同时还打理宗门在外的产业,负责给一些不擅俗务的宗门弟子安排营生,油水多、权利大,是丹鼎门重要的实权人物。 丹鼎门术士,最擅长采集、培育、炼制各种灵药,同时在收集和炼化灵材方面的手段仅次于入微门,还经常与入微门一起合作炼制法器。 身为丹鼎门的外务执事,有很多人都会上门求他办事,万宗乐身在其位,当然要表现得矜持一点,以示自己并不欲以此牟私。 那么很多找门路的人,平日就刻意去结交与万宗乐关系密切的丹鼎门术士,尤其是万宗乐本人的弟子,待到有事相求时,也好有人帮忙递话。 弟子之间也有亲疏远近,万宗乐门下最受万钟乐宠爱弟子的就是梁凯。梁凯借此捞了不少好处,乃至有人在私下传梁凯是万宗乐的私生子。 有万钟乐这么一位大人物罩着,梁凯脾性也难免有些骄纵,擅长各种吃拿卡要的手段。其实换个角度看,他很像万执事刻意培养的一副白手套。 这次隐蛾在栖原出没的消息,也是有人主动告诉梁凯的,算是一种讨好吧。 这小子却没告诉别的师兄弟,自己一个人就跑到栖原来了,结果还出了事!万钟乐则命令弟子赵还真来调查,并要求赵还真一定要把凶手抓到。 赵还真很郁闷啊,甚至也怀疑那个传言是真的了——梁凯就是师父的私生子。凶手显然就是隐蛾,传说中拥有不可思议的能力,手段又如此凶残,他也怕呀。 可他又不得不完成师命,所以心情并不愉快。 这时彭咸又问了一句令他更不愉快的话:“令师万执事,他老人家为何不亲自来?” 赵还真把小刀往羊肚子上一插,皱眉反问道:“地师大人传令,各术门四阶及四阶以上弟子不得参与此事、不得在栖原现身出手……你难道不知吗?” 彭咸:“这,这样啊?小弟还真的不知!” 赵还真冷哼道:“看来你不清楚的东西还有很多。” 心盘术一阶,人称“采风者”。 心盘术二阶,俗称“侠客”。 心盘术三阶,自称“旅行家”。 心盘术四阶,戏称“货商”。 心盘术五阶,号称“江湖人”。 心盘术六阶,尊称“地师”。 无论将哪门术法修炼到六阶,便自动拥有术门长老的身份。 包括观身门的“医师”、入微门的“器师”、兴神门的“幻师”、心盘门的“地师”、望气门的“座师”、丹鼎门的“药师”、灵犀门的“算师”。 提到地师大人,彭咸很自然就想到心盘门的谷椿长老,他是当今唯一被众人所知的心盘术六阶修士。各长老平日很少露面,却拥有号令与监督门下弟子的权威。 但谷椿是心盘门的长老,为何能号令丹鼎门术士?其实无论哪一门长老,都可以号令全体术门弟子,只要以宗法堂的名义,按自古术门宗法行事…… 术门长老自成一个小圈子,名叫宗法堂,名义上只要长老哪位愿意,都可以成为宗法堂成员。但是长老们大多不愿受俗务牵绊,各术门通常只会指派一名长老为代表。 假如某术门长老多,大家可以轮流指派;但像心盘门这样,如今明面上只有谷椿这一位长老的,那就只能麻烦他一个人了。 每一名长老,都能以宗法堂的名义传令全体术门,只要其他长老不反对即可。 这有点像一个执行委员会,每一名长老都是执委。执委可以给各术门下令,只要无人反对就算通过。 假如执委之间有分歧,那就需要讨论协商。但普通弟子对这种情况所知甚少,领导们吵架也不会跟下属汇报,只需吵完了公布结果即可。 所以通常情况下,大家所闻都是某某长老传令各术门。 彭咸久在江湖忙生意,与兴神门中枢联系并不紧密,或者干脆说他只是个外围人员,修为尚浅,地位也谈不上。 这次心盘门谷长老传令各术门,所有四阶以上弟子不得参与栖原隐蛾之事,传达范围到各宗门的四阶术士即可,像彭咸这种低阶弟子也没人会特意通知。 赵还真只是一名三阶术士,术门也用不着通知他,但他的师父地位高啊,所以他各种消息都很灵通,在第一时间就听说了。 彭咸闻言却有些回过味来,想通了不少事情,同时也在心中暗暗吐槽:尽管术门长老已传令,但那位万执事有点阳奉阴违的意思啊,又派了赵还真过来。 以调查弟子死因的名义,倒是谁也挑不出毛病来,但万宗乐又给赵还真下了命令,要他一定要抓住凶手,乍听很合理,但经不起仔细琢磨。 凶手显然就是隐蛾,那么抓住隐蛾意味着什么呢?当然意味着隐蛾之物也会落到这位万执事手中……万宗乐自己不能来,却还是没放弃啊。 想到这里,彭咸又问道:“凶手究竟是谁,还真师兄有线索了吗?” 赵还真:“彭师弟布局已久,应该知道的比我更多,我今天就是来向你请教的。” 彭咸苦笑道:“我前段时间忙着晋升仪式,只可惜功亏一篑,根本就没精力掺和这事。” 赵还真冷笑道:“彭师弟说这话,我可就不爱听了。刚才和你坐在同一张桌上喝茶的小子,名叫何考,他的父亲名叫周度,应该就是二十年前的隐蛾。 听说有一批术门同道就盯上了他,认为他就是当今的隐蛾。还有人半夜持枪闯进了他的房间,结果这小子报警了,然后却是我师弟遇害。 我还听说,你搞了一家公司,早就与这小子所在的公司有合作,而且专门盯着小子所在的部门,联谊活动可没少搞。两个月前你还请他们去会所游泳,今天又来烤全羊。 你这叫没参与吗?我查来查去,就属你图谋最早、布局最久,今天不想问别的,我师弟出事的房间,就在何考那小子的公寓楼下,你早就盯上了何考,不可能没有任何发现!“ 彭咸心中暗道——误会啊,全是误会! 他确实布局最早,但这段时间也确实没有精力参与,况且他盯上的人并非何考,而是何考的上司高雪娥……但这些话也没法和赵还真讲清楚,有些内情甚至还不能讲。 彭咸只得解释道:“我确实是听到传闻来调查隐蛾的下落,但您也知道了,大家都搞错了人,将何考那小子当成了隐蛾,梁师弟的事恰恰证明他不是。 至于今天这顿烤全羊,是我早就订好的,不论有没有找到隐蛾,生意还得照做啊,大家都得混口饭吃嘛。“ 赵怀真语带嘲讽道:“你这口饭吃得倒挺香啊,听说前段时间搞直播可赚了不少。” 彭咸赶紧摆手道:“哪有此事,连门槛都让人给拆了,到现在手尾还没处理干净呢!” 赵还真:“你不必着急否认,我也没想找你借钱!我只问你,凭什么认为何考那小子不是隐蛾?” 彭咸:“因为梁师弟出事的时候,姓何的那小子根本就不在现场。当时的情况很好查,他正在餐厅里吃饭,现场有很多人可以证实,他根本就没有消失过。” 赵怀真却摇头道:“隐蛾只是一个人,但未必始终就是一定是某个人。何考可能曾是隐蛾,否则我师弟和你们这么多人岂能搞错? 但只要有人盗走了隐蛾之物,隐蛾也就换了人。我怀疑有人盗走隐蛾之物,却被我梁师弟发现,于是新的隐蛾为了不暴露身份,便杀我师弟灭口!“ 彭咸愣住了,过了好几秒才回过神来道:“这,倒也有这种可能啊!” 赵还真接着道:“所以问题的关键,就是谁盗走了隐蛾之物?彭师弟与何考相熟,也早就盯上了此人,能否告诉我,谁有作案嫌疑?” 他这么一说,这段时间暗中窥伺何考的人,包括彭咸在内其实都有嫌疑啊! 彭咸不知如何作答,恰在此时有一个突兀的声音响起:“赵师侄所言有理,这也我想问梁凯的问题。如今既然梁凯不在了,就来问问你们二位!” 随着话音,有一位女子居然从后面的屋子里走了出来。 ** ------------ 030、信息不对称的博弈 此人从屋里走出来,外人看见也不会惊讶,只以为她是与赵怀真一道来的同伴。 但赵怀真却吃惊不小,因为他就是一个人来的,包下这个小院点了只烤全羊,方才屋里并无别人,怎么无声无息突然冒出来一个? 待看清来人后,他的反应也很快,随即露出笑容起身道:“林大姐,您怎么来了?” 林大姐径自坐下道:“你为何而来,我就为何而来。你一个人吃一整只烤全羊,也不怕撑着?” 赵怀真有些尴尬道:“我今天是来找这位彭老弟问点事情……这位是兴神门的彭咸、彭道友。” 然后他又冲彭咸介绍道:“这位就是观身门的林青霜前辈,德高望重的林大姐……二位稍坐,我去取两套餐具过来。” 林青霜是观身门术士、三阶医学家,已年过六旬,但修炼观身术最善养生,看上去比年近四旬的赵还真竟还要年轻一些。 观身术一阶,人称“诊断者”。 观身术二阶,俗称“灸客”。 观身术三阶,自称“医学家”。 观身术四阶,戏称“郎中”。 观身术五阶,号称“祝由人”。 观身术六阶,尊称“医师”。 林青霜虽只是一名三阶术士,却是货真价实的观身门前辈。她的道侣也是观身门术士,但早年因意外亡故。 道侣亡故后,林青霜有些心灰意冷,不太理会术门中事,于家乡恒州开了家药铺,平日在药铺中坐堂,只想在有生之年能突破四阶修为,成为传说中真正的修士。 林青霜本人并无子侄,但其道侣生前收了一名弟子也姓林,名叫林化雷。林化雷如今也是一名二阶灸客,极孝敬师娘,为了便于照看甚至也搬到恒州就近居住。 林青霜虽不问术门中事,修为不算很高、门中地位也有限,但潜在的人脉影响却不小。观身门中如今的长老、执事,有的就是她当年的同门师兄弟。 严格地说,赵怀真应该叫她一声师叔。但到了现代社会,非同一术门弟子,平常场合的辈分称呼已没那么严谨。 赵怀真叫她林大姐也有讨好之意,总不能再厚着脸皮叫林妹妹吧。 赵还真原本心情就不好,今日多少有些摆架子,彭咸过来的时候,桌上只有他自己面前一套餐具,甚至都没招呼服务员多摆一套,所以林青霜才有那句吃独食的讽刺。 但赵还真再大的架子,也不好在林青霜面前摆谱,立刻亲自去取来两套餐具,顺便给彭咸面前也放上了。 彭咸并不认识林青霜,但也听说过她的名字,感觉很不自在,因为他曾冒充观身门弟子还收了个徒弟传授观身术,潜意识中就不想与观身门术士打太多交道。 但此刻也不好走开,彭咸只得道一声久仰恭谨陪坐。 赵还真重新坐好后才问道:“我此来是为调查梁凯之事,难道林大姐知道什么吗?” 林青霜面如冰霜,眼眶还有点红:“日前突闻噩耗,我徒儿林化雷遇难,尸身被江水冲到崇光岛东滩。我亲自赶往验看,他应遇害于七日之前,遇背刺而亡……” 一旁的彭咸插不上话,脑袋却嗡嗡响,屁股和凳子之间也很别扭,感觉坐不住,因为这事好像闹得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复杂了。 崇光岛位于大江入海口处,在栖原下游约三百公里。它是一片由泥沙淤积而成的岛屿,面积很大,其东部滩涂如今已划为自然保护区,有多种鸟类栖息。 崇光岛东滩也被称为观鸟胜地,平日有很多游客特意前往观赏各种鸟类,还有不少人带着各种器材前去拍摄。 林化雷的尸身,就是由一位鸟类拍摄爱好者发现的,当即就报了警。 警方确定死者身份后设法通知了其亲友,观身门随即得到消息,一位执事赶到,林青霜当然也去了。 他们设法验看了尸身,推断其死于上周六,死因是遇背刺后落水,可能是想跳入大江逃生,最终却未能幸免,遗体被江水冲到了下游。 林化雷和师娘关系很好,几乎什么事都会告诉她。恒州就在栖原旁边,前段时间林化雷也听到风声,来栖原来寻找隐蛾。 林青霜还曾劝他别掺和这事,隐蛾自是隐蛾,何必夺人机缘。林化雷却说他只是想去试试手段,至于成不成无所谓,只当历练了。 林化雷与钱固然一样,也把目标锁定为何考,暗中出手偷换了何考的兽爪吊坠。 有意思的是,他还被钱固然暗中发现了。他就是在钱固然之后第二个偷换兽爪之人,曾租住在芝麻公寓一号楼911。 实际上所有曾偷换兽爪的人,老钱都发现了,算上他自己在内共有六位。 林化雷得手之后曾与林青霜有过视频通话,讲述了调查隐蛾发现的各种线索,怀疑何考的随身挂坠就是隐蛾之物,已经成功偷换到手,却不知如何使用。 林化雷与钱固然一样,拿到挂坠后在那里瞎琢磨,认为有什么仪式或特殊方法才能启用此物,或者需要长期佩戴以心神沟通……要么就是搞错了。 林化雷在视频里还把挂坠拿给师娘看了,他研究了许久不得要领,也想请教林青霜。 林青霜在视频里当然也看不出什么玄妙,只说既然无用,那就不是隐蛾之物,最好把东西给人家还回去。 林化雷却说用不着还,若不是隐蛾之物,他已经调换了一件赝品,普通人戴着都一样;若是隐蛾之物,还回去恐怕仍会被人取走,因为也有别人盯着何考。 林青霜当时就觉得有些不妙,追问林化雷调换兽爪之事有没有被人发现? 林化雷当时回答,他在芝麻公寓碰见了丹鼎门弟子梁凯。梁凯也盯上了何考,他有可能发现了,也有可能没发现,因为林化雷自觉做得很隐秘。 林化雷留在栖原没走,他应该也是想暗中观察何考的反应,能否发现挂坠已被调换?假如何考真是隐蛾,肯定会尝试使用挂坠,那么他也能发现挂坠的使用方法。 可惜林化雷并没有什么发现,却在上周突然断了联系,接着便传来他遇刺身亡的消息。 林化雷可能也遇到了别的术士,但他只说了梁凯的名字,可能是因为只认识梁凯吧。谁叫梁凯平日交游广阔,在万钟乐门下很嘚瑟呢。 林化雷遇刺于上周六,而梁凯是在本周一上午出的事,从时间上来看,梁凯也完全有作案的可能。不论凶手是不是梁凯,反正在林青霜看来,梁凯的嫌疑最大。 赵还真听得直冒冷汗,林青霜前辈分明就是怀疑梁凯杀人夺宝,连他都不敢保证,自己这位师弟绝对没有嫌疑。 想了一会儿,他才很小心地组织语言道:“林前辈这是怀疑我梁师弟刺杀了令徒吗?您也没有证据,更何况我师弟已死,是什么情况也没法再问。” 这时候他也不敢再叫大姐了,老老实实地称呼前辈。 林青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可听说警方的定性仍然是失踪,你怎么就敢断定梁凯已死,难道是巴不得他已经死了,好来个死无对证吗?” 赵还真连连摇手道:“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您可千万别误会!只是家师推测,梁师弟已凶多吉少,而我当然希望他还活着。 我师弟的事,可以推断是隐蛾所为。您看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令徒与我师弟都是被同一人所害,想查清谋害令徒的凶手,首先就要找到谋害我师弟的隐蛾。” 林青霜:“我不关心什么隐蛾和隐蛾之物,我徒儿本不该有此贪念,以至于送了性命。我今日只想查出是何人害了他,不弄个水落石出决不罢休!” 如今他们掌握的确切线索有这几条—— 第一,何考并非隐蛾,就算曾经是,也失去了隐蛾之物,如今的隐蛾另有其人。 第二,梁凯失踪,应该就是被隐蛾带走了。此隐蛾并非何考,他也可能是刚刚得到隐蛾之物,并知晓使用方法。 第三,林化雷生前偷换了何考随身的一样东西,是一枚兽爪挂坠。他曾以为这是隐蛾之物,却不知如何使用,有可能是搞错了。 第四,林化雷曾在芝麻公寓碰到了梁凯,梁凯也在暗中窥探何考。他偷换挂坠之事,很可能也被梁凯发现了。 林青霜推测,梁凯应该是发现了林化雷偷换兽爪,以为那就是隐蛾之物,故此谋害了林化雷。然后梁凯发现兽爪无用,又持枪潜入何考的房间,逼问何考如何使用兽爪。 虽然没有证据,但林青霜怀疑那夜的持枪闯入者就是梁凯,因为时间就发生在周日凌晨、林化雷刚刚遇害之后。 结果何考居然报警了,将此事闹得人尽皆知,也激怒了真正的隐蛾。隐蛾出手惩治了梁凯,令其至今生死不知。 可惜这些都林青霜的推断,并没有确凿证据。 一番分析后,赵还真沉吟道:“林前辈,听您的意思,已断定何考并非隐蛾,且不是失去了隐蛾之物,而是原本便非隐蛾。 可是您要知道,他的父亲名叫周度,应当曾是隐蛾。” 林青霜面无表情的望了斜对面一眼:“其父死在狱中,那时他才几岁?根本没机会把隐蛾之物传给他! 况且距周度之死已有二十年,这二十年间隐蛾之物也可能转手,如今的隐蛾可能早已与他无关。 你看他现在还戴着一枚兽爪挂坠呢,应该是被替换的,明显是血气未消的新近之物,他却浑然不觉就似平常。你们觉得他是隐蛾、那东西是隐蛾之物吗?” 赵还真:“确实不像,但架不住有人这样猜测,旁人也不想错过机会。其实前辈想追查令徒之事,倒是有一条线索。 令徒盗换了那人的挂坠,但我师弟的遗物中,并没有发现那枚挂坠。 那消失的挂坠便是线索,出现在谁手里,谁就有可能是谋害令徒的凶手,甚至也有可能是谋害我师弟的凶手。” 就在这时,斜对面有人大声喊道:“彭总,第一只羊已经考好了,您还不过来吃?” 已不太敢大喘气的彭咸冷不丁被吓了一跳,赶紧大声答道:“你们先吃吧,我在这边陪朋友再坐会儿。” 这时林青霜扭头问道:“彭总,方才你们说的话我也听见了。你在这里早有布局,应该了解更多情况,难道就没什么可以告诉我的吗?” 彭咸暗道一声坏了,这么问分明就是起了疑心,他也成了嫌疑对象,脑筋急转中赶紧答道:“其实有一个人很可疑,他叫钱固然……” ** ------------ 031、刻板印象 今天在栖乐山庄接连遇到钱固然、赵还真、林青霜,彭咸的脑筋一时都有些转不过来,此刻得知了很多新消息,他越想越觉得钱固然可疑。 在得知高雪娥遇到的怪事后,彭咸曾在蒙芽面前给那位恶作剧的隐蛾做了个心理侧写—— “男性,年龄十五岁到三十五岁之间,体型偏胖,体质偏虚。 从行事风格看其个性似乎比较矛盾,一方面自信、大度,很多事懒得计较;另一方面自恋、强硬,不怕得罪人,不怎么在乎人情世故。” 假如有上帝视角,他会发现自己几乎已经把黄小胖给揪出来了,可惜他并没有,又经历了这么多意外变故,他几乎已把这茬给忘了。 有时候获得的信息越多,反而受到干扰越多,距离真相越来越远。 在彭咸看来,不论如今的隐蛾是谁、或者隐蛾之物落入何人之手,此人应该与何考及高雪娥都很熟,而且很了解术门情况。 怎么看,钱固然的嫌疑就是最大啊。他是望气门术士、也住在芝麻公寓,而且居然是何考与高雪娥的同事,还是两个月前刚刚入职的! 假如不是冲着隐蛾,他跑那里当什么小职员?而且很可能已经得手了! 原先的隐蛾是谁并不重要,因为失去了隐蛾之物便不再是隐蛾,关键是隐蛾之物如今在谁手中…… 今天钱固然主动打招呼“盘道”的时候,彭咸闪念之间也曾怀疑他就是隐蛾,但又觉得不太可能,而此刻想法又变了。 牵扯到两起命案,苦主已经找上门,连彭咸自己都洗脱不了嫌疑,顺势就打起祸水东引的主意。 彭咸本能地对钱固然就很排斥,不仅因为钱固然今天有意搅局,更因为能窥探人与人关系的望气术,天然就隐隐克制好操弄人心的兴神术。 他潜意识中就有点厌恶望气门术士。 彭咸将自己的怀疑说了出来,赵还真皱眉道:“这些望气门弟子平日最好抱团,官官相护很是麻烦,偏偏还擅长察知善恶,不好对付啊……他是什么修为?” 望气术能窥探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当然擅长分辨善意与恶意。赵还真居然用了一个成语“官官相护”来形容望气门术士,这就属于典型的刻板印象了。 在古代,望气门术士喜欢混迹官场,但是直接当官的并不多,大多属于幕僚一类,擅长揣摩关系帮人牵线办事,同时也能利用官方资源帮自己办事,号称身在公门好修行。 就算某位官员倒台了,这些幕僚通常也不受影响,能换个地方接着干。望气门二阶术士之所以被成为掮客,因为他们中的很多人干的就是掮客的活。 望气门弟子本身也是一张庞大的关系网,遇事可以互相照应,比照同门关系相对松散的兴神门,无疑显得更团结。 到了现代社会,官场的概念范围大了很多,过去所谓的幕僚如今也进入了官员体系。 不少望气门弟子仍沿袭传统,选择进入公务员系统、国有企事业单位、社会团体等,影响力也不容小觑。 但哪怕在古代,也有不少望气门弟子并不混官场,而如今像钱固然这样不混官道、也不怎么抱团搞关系网的人已越来越多。 所以说赵还真对望气门的评价属于刻板印象,就像提到观身门就以为是看病的、提到兴神门就以为是讨饭的…… 听他这么问,彭咸仔细想了想才答道:“以我判断,其人顶多是一名二阶掮客,否则也用不着费那么多事,还跑到人家单位应聘上班。” 然后有点不放心地补充了一句,“假如他是三阶纵横家,我们刚才讲的话,说不定他都能听见,您并未刻意施法遮掩。” 他们方才说的话,附近的普通人是听不见的,但擅望气者亦擅闻音,望气术一阶就被就被称为窥探者,假如钱固然已是三阶纵横家,当然有可能都听了去。 赵还真:“你怎么不早说……那家伙人呢?” 彭咸:“咦,刚才还在呢,他果然心里有鬼,见到赵师兄和林前辈就闪了!”抬眼望去,斜对面正在吃烤全羊的那一群人中,已不见了钱固然的身影。 林青霜却道:“我说的话,没有什么不可对人言,被谁听见了都没关系。倒是赵先生你,怀疑这个算计那个,还不如好好查查你师弟都干了什么!” 彭咸在一旁小声道:“还真师兄方才的话,未尝没有道理。林化雷师弟可能是得到了隐蛾之物,却被暗中的窥探者发现,因此才遭了毒手。 而梁凯师弟可能是发现了凶手行迹,所以被对方杀人灭口。那人定然已拿到隐蛾之物,成为了最新的隐蛾……” 赵还真摆手道:“猜来猜去甚是无趣!想搞清楚也简单,只要拿下那个何考,问他是不是曾经的隐蛾? 假如他是,就问清楚隐蛾之物是什么东西、如何使用、于何时何地丢失?假如他不是,也算排除了一个错误方向。 至于那个姓钱的,他自称出自望气门,也未必真是望气门的,至少我就没听说过这个人,先查清底细再说……” 提到何考的时候,赵还真的态度肆无忌惮,提到钱固然的时候,他却似欲言又止,可能是因为林青霜在场,有些话不好说出来吧,反而先质疑起钱固然的身份。 有些事,就算想做也不能说,更没必要说,但他还是说了出来。 彭咸在一旁只有暗暗苦笑,他刚刚得知消息,术门长老传令,四阶及四阶以上弟子不得参与隐蛾之事、不得在栖原现身出手。 可是这样一来,就等于告诉了各术门高层,隐蛾最近在栖原出没。 有的高层保持沉默,收到消息并未宣扬;有的高层可能通知了门下弟子,但同时告诫他们近期不要去栖原;还有的高层比如万钟乐,自己不能来却把弟子派来了。 对于此事,不同心性的人有不同的理解。有人就会以为,长老是将此地机缘留给了晚辈弟子,毕竟各术门高层若是亲自下场争夺,不仅会激化矛盾,且事态也不可控。 比如彭咸就是这么认为的,宗法堂传令的用意虽不是他能揣度,但他也会有自己的猜断。 还有人比如梁凯则难免有一种错觉,认为自己如今在栖原就是最厉害的那一批人了,当然要谋夺这份机缘。哪怕师父只是命他来调查师弟的遭遇,他自己也会这么做。 彭咸和赵还真打过交道,了解此人脾气,在位高权重的同门尊长面前姿态很低,但在别的场合比他师弟梁凯更嚣张。 在林青霜面前,赵还真已经算有所收敛,对这位前辈,面子还是要给的。但林青霜只是一位早已不过问术门事务的过气人物,他也仅是给点面子而已。 林青霜却一点面子都不给赵还真,闻言冷笑道:“那持枪夜入室者是不是梁凯,原先还缺乏证据,此刻看来倒是确凿无疑了。 你们真不愧是一个师父教出来的,师弟已经这么干了,师兄也打算这么干。可是有句老话不要忘了——同样的选择,同样的下场!” 一听这话,赵还真也不乐意了,脸色一沉道:“前辈,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我师弟遇害,凶手就是隐蛾,你也在调查谋害令徒的凶手,我这么做是在帮你!” 就在这时,林青霜摸出手机看了一眼,面色有异,不知是接到了什么消息,然后抬起头道:“怎么查?你明知那何考不是凶手,也要像你师弟那样,拿枪指着他逼问吗? 无冤无仇,却藏头露尾祸害无辜,难道行事就不能光明磊落?我不需要你帮忙,也警告你不要乱来!我自会去问个清楚,当面开诚布公说明情况。” …… 林青霜收到的消息,就是钱固然发过来的,这几人的谈话,老钱也都听见了! 方才一眼扫见斜对面的赵怀真,钱固然也吓了一跳,赵还真不认识他,他却认识赵还真,因为万钟乐这位大弟子平日在术门圈子里可是很活跃。 钱固然赶紧闪身进屋,躲进了厕所里。幸亏这栋房子有两个卫生间,否则他还真不好躲那么长时间。 这一瞬间他不禁有些后悔,刚才不该主动自报身份找彭咸“盘道”,他只是看不顺眼对方布置的那些手段,存心搅局……唉,还是冲动了呀! 钱固然虽是术门弟子,但他此前真的在设计院工作,是一名中层管理、专业骨干,标准的学院派知识分子,他掌握术法也懂一些江湖套路,但还算不上经验丰富的老江湖。 区区一个彭咸他不在乎,没想到这里又冒出来一个赵还真,直觉告诉他情况似乎不妙。 老钱坐在马桶上静息凝神,仿佛把自己变成一个单向信号接收器,收敛气息只接收不发送的那种感觉,在各种杂音中捕捉到彭咸与赵还真的谈话。 术门长老传令的消息,钱固然也是第一次听说,难怪最近冒出来这么多术门弟子。 林青霜居然也来了,虽然没有和林青霜打过交道,但钱固然也听说过这位前辈的名字,了解她的一些事情。 没想到林化雷已遇害身亡,一个多月前他还见过林化雷,当然是暗中窥见此人偷换何考的挂坠,就是一号楼911的租客。后来他才打听了,其人名叫林化雷。 这个林化雷并没有用化名入住,钱固然此刻方知,此人不是入微门弟子而是观身门术士,且是林青霜的徒弟。 接下来彭咸的话,却让老钱出了一身冷汗,甚至有种想掐死彭咸的冲动。这小子真坏啊,为了洗脱自己的嫌疑,居然想将脏水往他身上泼! 可是这样查下去,他确实很有嫌疑、很不好解释啊!怎么办?情急中的老钱觉得自己还是把话都说开比较好……可是找谁说呢? 彭咸给他的感觉是居心叵测,赵还真给他的感觉是恶意满满,但林青霜给他感觉却没什么恶意,那么无论从那个角度看,找这位林前辈都是更明智的选择。 钱固然做的事情也不光彩,但他自问除了何考也没有对不起谁,而且身为三阶术士,他也不一定就怕了谁,只是麻烦应该设法解决掉。 最好把何考也约到一起谈谈,虽然很尴尬,但事到如今也不好再让何考继续蒙在鼓里。认个错、道个歉,把发生的事情都说清楚,心里的包袱也就卸下了。 他已能确定,何考从来就不是隐蛾,也不该再蒙受猜疑,这样的处境很危险。借林青霜前辈之口把实情传出去,也希望能减少解决何考的麻烦。 林青霜的身份是公开的,就在恒州药铺坐堂,她的联系方式不难查到。钱固然当即给林青霜发了好友申请,同时也发了一条短信。 老钱自报了身份与来意,想约这位前辈私下见面详谈,有关于林化雷的消息想告诉她。 ** PS:本书从今日起获得起点新书第1轮推荐,推荐流量及持续周期,将依据作品分发数据决定,恳请广大书友多多投票支持、多多帮助宣传推荐,多谢! ------------ 032、我已经知道真相了 其实不止老钱听见了,何考也听见了那三人的谈话,越听越觉得背后发凉。 不要问何考是怎么听见的,这就是一种奇特的、他自行摸索出的能力。当控制住情绪放空心神后,外实而内虚,外界的各种杂音仿佛都倒灌了进来。 所谓音,未必就是声音,包括声、光、温、触等各种杂乱的信息,既然无法分辨那就不去分辨,这就是何考最近修炼的入门观法。 比想象得要轻松,他仿佛很快就入门了,也就是说能达到“可以不去分辨”的状态,然后突然发现自己居然又“可以分辨”了,只要将注意力集中在某个对象上。 他仿佛是将那几人的谈话,从周围无数的杂音中“提炼”了出来,初时细若蚊吟,然后越来越清晰。 恐惧到一定程度之后,假如人还没有崩溃,感觉往往就是莫名的愤怒。 上次有神秘人持枪出现在公寓里,何考的恐惧就已经到了某个极限,但他最后保持了冷静……此刻的感受更多是忿然,但他也控制住了情绪。 无论恐惧还是愤怒,此刻仿佛都成为了一种概念,已不能左右何考的情绪,就连他背的肌肉都已经放松下来。 至少身旁的同事们看不出来什么,只觉得他有些走神,眼睛似乎失去焦距,也就是俗话说的傻眼了。 何考是背朝院墙坐着的,彭咸等人在他背后斜对面的另一个院子里。 有人如果感兴趣可以试一试,睁着眼睛把注意力集中在背后某个地方,或者说尝试去“感知”背后某个位置,当时会是怎样一种眼神? 烤全羊用的都是十几斤重小羊,整个部门这么多人总共上了三只,还点了不少别的配菜。方才何考在陪娥总喝茶,入席时就坐在长条桌的尽头面对面的位置。 高雪娥见何考眼神发直地看着自己,拿起一根筷子敲了敲他面前的碟子道:“嘿,在想啥呢?” 何考这才回过神来,有些腼腆道:“哎呀,不好意思,娥总今天太漂亮了,刚才我都看走神了!” 高雪娥居然有点脸红了:“你这小子,跟谁学的这么说话!”许是感觉自己的气场弱了,接着又反问了一句,“难道只是今天吗?” 何考只得给了标准答案:“今天感觉比昨天更漂亮,娥总您是越看越漂亮。” 恰在这时,高雪娥收到了钱固然的请假信息,老钱自称突然遇到点急事,居然已经走了。她难免有几分不快,对钱固然很有些意见,还是面前的何考越看越顺眼。 可怜老钱坐大巴跑了这么远,最后连一口肉都没吃着。 …… 何考感觉最近的伙食很不错啊,人都长壮了,昨天刚吃完烤全羊,今天老钱又要请客,地方竟然是栖原很高档的一家料理店。 也不知这是不是鸿门宴,但何考还是硬着头皮去了,反正是躲不开啊。 “偷听”到了昨天的谈话,何考也能猜到老钱为何要找他,难道老钱也曾偷换过他的挂坠,想像武岩骏那样当面摊牌吗? 因为老钱自己也惹上了麻烦,围绕隐蛾之物的争夺居然出了命案,昨天那些人认为老钱很可疑。 这家料理店原本号称桑岛料理,后来桑岛国水产品出事被禁售,店主反应很快,在此之前应该就听到风生,把招牌换成了滨海黑牛,主营东国滨海产的高档黑牛烤肉。 包间仍是桑式的,周围铺一圈席子放着坐垫,中间看着就像挖了个坑,坑中摆着桌子。 “老钱,你今天好大方啊,请我来这么贵的地方。” “我什么时候不大方了?再说了,以你的收入,这里也不至于来不起吧。” “我还真是第一次来!有次娥总搞聚餐有人推荐这里,结果打电话一问,包间坐不了那么多人,所以没吃成。” 脱鞋脱外套进了包间,钱固然已经在这里等着。钱固然盘腿坐的很端正,何考倒是很随意地把脚放到了桌下。 说了几句没营养客套话,两人一时都沉默下来,气氛显得有些尴尬。 钱固然取出一个袋子:“我今天想送你几件东西。” 何考:“这不过年不过节的,您送什么礼啊?” 钱固然苦笑道:“你看了再说。”说着话将他袋子里的东西倒在了桌上,看着像带线的针孔纽扣之类的电子设备,总计有十几件。 何考愕然道:“这些是……” 钱固然:“都是偷拍、窃听设备,我昨天回去后,在你的公寓里搜出来的。” “从我那里搜出来的?什么人干的!”何考手扶桌子差点站起来,但是这种座位没法站,他这么一起身,桌沿把胯骨给顶着了。 钱固然:“你先坐,别激动!这不是一个人干的……我拆掉这些东西当面拿给你看,就是想道个歉。我还有一件东西要送给你,也不能说送,只能说还。” 说完他又取出一件东西放到了何考面前。何考的手就像装了弹簧飞速将之拿了起来,瞬间就认出这是自己戴了二十多年的兽爪挂坠。 曾经有两件赝品放在面前,何考无法分辨真伪,但此刻他甚至都不用去看便认了出来,就是那种玄妙难言的熟悉感觉。 “老钱,你果然也干了这种事!” “何考,你听说过隐蛾吗?” “听说过。” “我猜得不错,你果然听说过!” “你怎么知道我听说过?” “我拿出这些偷拍、窃听设备,你不问我怎么能进你的公寓,也不问为何有人要这么做,只问我是谁干的。 我把你的挂坠还回来,你说我果然也干了这种事,说明你早就心中有数,知道很多情况。” 何考终于解释道:“有一个人来找过我,自称入微门术士,他告诉了我很多。” 钱固然反问道:“张燕飞的弟子武岩骏吗?” 何考:“你认识他?” 钱固然:“我原先并不认识他,但听说过他师父的事,后来也听说过他的事,还知道他曾来找过你……我能不能问问,他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何考很感激武岩骏,他是第一个登门挑明情况的人。假如没有武岩骏的铺垫,如今很多事情何考都无法解释,很多话也不好说出口。 何考:“小武是个好人,他告诉了很多关于术门、术法、术士的事。他的师妹偷偷换走了我的挂坠,他又还了回来,并解释了原因。 他告诉我什么是隐蛾,还介绍了隐蛾的传说。有人以为我是隐蛾,以为我戴的挂坠就是隐蛾之物,所以才发生了很多事。 说实话,他讲得太过离奇,我也消化了很久,到现在还在消化……” 武岩骏告诉何考的那些事,在术士圈里也不算什么秘密。何考也知道深浅,有些不该说的话当然也没说,比如入微门术士的进阶仪式内容。 听完之后,钱固然连连点头道:“这样也好,免了我再多费口舌。你既然已了解术门,那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出身望气门的三阶术士,也叫纵横家。” 然后他转身拉开了身后的隔断:“再给你介绍一个人,这位就是观身门德高望重的林青霜前辈!” 这两个包间是连通的,中间有着推拉门式的隔断,林青霜刚才就在隔壁,此刻移席过来到了何考的对面,与钱固然并肩而坐。 林青霜一进来,钱固然又暗暗吃了一惊。 望气术善察人与人,尽管何考表现出意外中带点惶恐的样子,但老钱可以察觉——何考分明是认识林青霜的,至少并非完全陌生! 何考欠身打招呼的时候,也有种莫名的感应,仿佛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这位大姐给看穿了。 观身术三阶修为,确实能看穿一个人的五脏六腑乃至气血运行,进而还能推断出精神状态。 所以观身门术士有时简直就像算命的,可以很准确地告诉一个陌生人,他哪里不舒服、曾经有过什么毛病、或者明天会不会牙疼、甚至下个月哪条腿会瘸等等。 林青霜早就暗中见过何考,说实话她也有几分意外,首先何考的身体情况就有些出乎预料。 现实中的大部分人,虽看着没病,但某些方面或多或少都处于亚健康状态,尤其像何考这种程序员。 何考看上去并不是很强壮,却几乎挑不出什么问题,这在普通人中已经很难得了。 此刻面对面时又可以看出,何考的精神状态有些焦虑,似是压抑着很强烈的愤懑,但将情绪控制的很好,从反应看远比一般人要冷静,换种说法就是有定力。 对于林青霜这种人而言,定力并非看不见摸不着,它就是一种实实在在的东西,建立在知觉敏锐的基础上,在外界刺激冲击下,控制住身心状态的能力。 举个不恰当的小例子,足球守门员在做出扑救动作时,都够不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就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需要针对性的长期训练。 何考除了年纪偏大些,简直就是修炼术法的上好苗子! 林青霜废话也不多,坐下后就问道:“这位小何先生已经到了,钱道友,有什么话你就可以说了吧?” 偏偏有不知趣的服务员此刻推门:“请问客人都到齐了吗,可以开始烤了吗?” 何考主动招手道:“菜都端过来吧,我们自己烤。” 这种饭店通常都是服务员帮着烤肉,不同的肉有不同的火候讲究,客人们自己也掌握不好,但今天就不需要了,还是关上门说话方便。 何考客串服务员,开始给大家烤肉。没人让他这么做,但是面对这两名术士尤其是林青霜,让他有很大压力,仿佛总得做点什么才好缓解。 林青霜一弹指,外界些许的杂音突然都消失了,这个包间仿佛成了一个封闭的空间。何考又有莫名的感应,此时包厢里的声音应该也传不出去。 钱固然给众人各倒了一杯茶,然后开始讲述自己的经历,从两年前看到那次展览开始,提到了张燕飞的案子,介绍他所了解的情况,比如当初是如何发现了隐蛾的线索。 他这人做事谨慎,可能因为缺乏实际的江湖历练,所有的手段也都是教科书式的,讲究谋篇布局——这也是望气门术士的特点。 他找了关系应聘入职云生活项目组,所谓面试只是走了个过场,还提前在芝麻公寓租了房子,好抵近窥探何考…… 他在八大会所偷换了何考的挂坠,以为那就是隐蛾之物,到手后才发现并非如此。在他之后,还有五个人做了同样的事情。 也就是说,至少有六个人曾偷换何考的挂坠,加上原件在内,如今已有真真假假七个几乎一模一样的兽爪挂坠。 但有一点很重要,钱固然并没有见过梁凯偷换挂坠! 第一个赝品,出自钱固然之手,最后一个赝品,出自叶语暄之手,而第二个赝品,据钱固然所知,应该就是出自林化雷之手。 挂坠原件,老钱刚才已经拿出来了。他说话的时候,何考从胸前摘下来一枚,又从兜里掏出来两个贴了不同标签的,现场一共出现了四枚挂坠。 钱固然当即色变,拿起其中一枚道:“这枚挂坠,就是我亲手制作的赝品,后来被林化雷换走……何考,怎么它又到了你的手里?” 虽然普通人难以分辨,但是钱固然亲手制作的东西,他自己当然认得。 林青霜眼神陡然一厉,看着何考道:“对呀,此物已被换走,怎么又出现在你手中?”这是林化雷的遗物,被谁拿走了,谁就可能是谋害林化雷的凶手。 何考叹了口气:“我报过警,有人持枪闯进了我的公寓。但有些话我没有对警察说,这件东西就是那个人留下的。” 何考胸前戴的那枚,出自叶语暄之手,兜里掏出来的两枚,一枚是武岩骏还回来的,另一名是那位持枪神秘人留下的。 结合公寓里安装的偷拍设备来看,神秘人留下挂坠的目的,应该就是想暗中观察何考会怎样使用这件东西。 林青霜拿过那枚挂坠握在手心,神情看不出是喜是悲,良久之后才开口道:“多谢,我想真相已经清楚了!” ** ------------ 033、我就是为这个来的 想认定梁凯就是谋害林化雷的凶手,证据链并不完整,比如怎么证明那夜持枪威胁何考的神秘人就是梁凯? 但林青霜既不是警察也不是法官,其实林化雷在遇害前只提过梁凯的名字,再结合后来的调查,就足够她做出判断了。 更何况梁凯已失踪,假如他真的已送命,那此事便死无对证了,林青霜想报仇都找不到人。 何考能体会林青霜那种无法言说的复杂感受,可又不知该如何安慰这位前辈,只好继续默默地烤肉。 他去过各种不同档次的烤肉店,见服务员烤过自己也动过手,此刻剪子、夹子都用的很熟练,烤得非常认真细致,将肉分别夹到每个人面前的餐碟里。 可惜谁都没有动筷子,连他自己都一口没吃,仿佛只是在进行一种烤肉店里该有的仪式。 “林前辈,我可以发誓——我不是隐蛾!”沉默之后,钱固然终于开口。 林青霜仍然看着手中的挂坠,头也不抬道:“我知道你不是,何考也不是。我已经看过你们公司餐厅的监控,梁凯出事的时候,你们都在餐厅吃饭呢,谁也未曾消失。” 钱固然:“就是嘛,彭咸那小子分明是想往我身上泼脏水,但我能自证清白。” 林青霜:“你不清白,也证明不了。你干了什么自己清楚,此等行止配得上清白二字吗?林化雷也是一般,但罪不至死,今日落得如此,我也有责任。 你们这么多人,只有一个尚未被术门承认的武岩骏,做事还算正直……而你吧,至少良心还没被狗啃干净!” 钱固然低下头道:“前辈教训的是,我今天就是来认错的。但我真的不是隐蛾,从未得到隐蛾之物,这可以证明。” 林青霜:“你现在也无法自证了,那份监控记录已经被删除。我没有留拷贝,也不知还有谁留过拷贝。” 钱固然:“啊,谁干的这种事,有意义吗?” 林青霜:“我也不知,但你要小心彭咸,他和赵还真都不是好东西……” 林青霜去栖乐山庄之前,就已经调查过何考,看了那天的监控,何考果然有不在场的证据。但她当时看的只是何考,并不认识钱固然。 昨天听彭咸“揭发”了钱固然,又受到钱固然的消息,她也去查了一下钱固然的底细,至少照片资料是能找到的,然后根据回忆,发现在那段监控里应该也见过这个人。 须知监控视频并不是清晰特写,想查某个人在某段时间是否在某个地方是可以的,但还能回忆起场景中出现的另一个陌生人,这就不是普通人的能力了。 林青霜也只是有印象而已,所以还想再确认一下,于是今天凌晨又去调看监控,却发现当时的那段记录已被删。别问她为什么想看就有办法调看,此等高人自有手段。 林青霜当初也没想到要特意拷下来保存,它只是证明了何考“并非隐蛾”或“已非隐蛾”,看见了也就知道了,如此而已。 哪怕没有监控,也可以询问当时餐厅里的其他人,只是时间久了大家未必还能记得清。 其实就算没人删除,监控记录七天后也会被系统自动覆盖。可案件发生在周一,今天是周日,还不到七天,说明此事是人为的,也不知是为了掩盖什么。 行事者不可能删了整栋大厦所有的监控。林青霜在别的监控记录中看见了彭咸,在周六也就是昨天晚间,彭咸出入过这栋办公大楼。 彭咸与事业部有业务合作,出入这栋大楼也没什么不可以,但他有嫌疑。 换成别人也没这个动机,而彭咸分明想往钱固然身上泼脏水,那就要泼周全了,他肯定也看过这段监控,知道钱固然在里面,所以干脆抢时间给删了。 有那么一句话,那些冤枉你的人,比谁都清楚你有多冤枉! 钱固然:“就算没有监控记录,但我有人证啊,比如林前辈您就是。” 林青霜:“有必要的话,我可以给你作证。” 这时何考弱弱地开口道:“我能不能问一句,林前辈方才提到,武岩骏尚未得到术门的承认,这又是什么说法?”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林青霜,干脆跟着老钱一起叫前辈。 钱固然:“武岩骏没有告诉你吗?” 何考:“他根本没提过这些啊。” “想来他也不会主动说,其实他的师父张燕飞,已被入微门革籍……” 钱固然解释了一番,何考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难怪当初自己说想学术法,小武的反应会是那样支支吾吾。 林青霜终于放下了手里的挂坠,抬头看着何考道:“小伙子,我还有个很重要的问题,请你务必如实告知——你何时听说过林化雷的名字?” 何考还算镇定,钱固然却是一惊,扭头道:“对啊,你什么时候听说过林化雷的事?” 刚才的谈话里,老钱和林青霜都提到了林化雷。假如仅听现场谈话,根本就不会了解林化雷是什么人、又出了什么事。 而林青霜来此的目的,分明就是为了调查林化雷之死。 那么何考的反应就很奇怪了,那怕不敢乱插话,但也应该感到疑惑吧?可他就那么老老实实地在旁边烤肉。 等到他开口的时候,至少应该先问一句“林化雷是谁啊?” 可他居然没提,甚至也没问林青霜刚刚提到的赵还真是谁,而是问武岩骏为何尚未被术门承认,这就不符常理了。 这样的破绽,林青霜怎会注意不到? 何考苦笑道:“昨天我也在栖乐山庄,林前辈和那两个人讲的话,我也都听见了。” 钱固然:“什么!你是怎么听见的?” 何考“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听见了,用我自己的办法。” “你能做个示范吗……现在告诉我,这家饭店的前台正在说什么?”林青霜又一弹指,包间的隔音突然消失了,外面的各种杂音都传了进来。 何考微微眯起眼睛,过了一会儿才答道:“刚才有客人结账,他有这家饭店的充值卡,问余额还剩多少,前台告诉他还剩九百九十四。 他这顿饭消费一千二百三,假如刷卡,需要再补二百三十六块现金。服务员劝他再充值,充一千送三百,这样很划算,结完账卡里还能剩一千多。” 钱固然忍不住都想鼓掌了,看着何考一脸惊讶之色。 林青霜却注意到另一个细节,又追问道:“你的转述有延时,都是刚才已发生过的对话,而不是正在发生的对话,为什么?” 何考:“我开口说话的时候,自己的声音有干扰,就听不见那边的声音了,所以只能告诉您开口前听到的内容,没法一边听一边说。” 林青霜微微点头道:“噢,是这样啊。” 钱固然在一旁插话道:“前辈,您那种要求,一边听一边说,恐怕要有三阶修为才能做到。” 林青霜扭头道:“那你看他是几阶修为呢?” 钱固然:“好像……看不出来。” 林青霜:“修的哪门术法呢?” 钱固然:“谈不上。” 林青霜:“那他是怎么做到的?” 问题不奇怪,问的对象却有点奇怪,因为她问的不是何考本人,而是钱固然。 钱固然拿过一个挂坠道:“我想原因可能就在这里,前辈看看这件东西,我曾经以为它就是隐蛾之物,何考从小佩戴了二十多年。” 林青霜取过挂坠在手中摩挲良久,沉吟道:“此物也算珍贵了,小伙子,它是怎么来的?” 何考又将挂坠的来历介绍了一遍,反正是爷爷给的,至于还有什么内情,他也不知。 林青霜:“你贴身佩戴了二十年,当是此物起到了筑基之效,但如此是不够的,你如实告诉我,还修炼过什么秘法?” 何考终于不镇定了,摆手道:“不不不,您能不能先告诉我,这枚挂坠有什么讲究?我现在也觉得它很不一般,但是说不出来!” 林青霜一指钱固然:“你还是问他吧,我刚上手,而他已经研究很长时间了。” 钱固然很是费了一番口舌,才解释清楚这是一件什么东西、有那些功效或者说妙用。挂坠在此,也证明了一件事,钱固然确实是第一个动手的,其他人拿到的都是赝品。 没想到自己戴了这么多年的挂坠,竟是这样一件宝贝!何考一时有点傻眼了,爷爷当年是找谁加工的啊? 这时林青霜与钱固然对望一眼,都有意动之色,当然不是对挂坠动心,而是看中了何考这个人。 钱固然还微微叹了口气,朝林青霜暗中做了个恭贺的手势。 林青霜则点了点头,朝钱固然使了个眼色。 老钱咳嗽一声道:“小何啊。” 何考:“叫我小考就行,家里人都叫我小考。” 老钱笑了:“小考,听说你刚才说,曾问过武岩骏,怎样才能学习术法?” 何考眼神一亮,赶紧答道:“是的,可惜他到现在也没给我一个准信。” 答话时难掩内心的激动,他也曾怀疑这是不是一场鸿门宴,但还是硬着头皮来了,目的不就是这个嘛! 他甚至都写了程序在网上收集相关信息,又用公司的AI平台进行对比研判,整理了一套所谓的“秘法”,怎会不想学习真正的术法? 赵还真、彭咸之流,他不敢也不想打交道,可是眼前的钱固然尤其是林青霜,他是非常想拜师的。 来之前以为只有老钱,没想到林青霜居然也在,这个机会可得好好把握! 林青霜有些矜持地开口道:“小考,你还没有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可曾跟随什么人、修炼过什么秘法?” 不知不觉中,她对何考的称呼也变了。 ** PS:多谢诸位的生日祝福!有感回赠送诗一首—— 彤管琼琚与木瓜,潭水千尺唤桃花。 感君春光多照我,文章美酒报生涯。 ------------ 034、突然的转折 何考的“秘法”就存在手机里呢,他当即厚着脸皮加了林青霜的好友,将这套秘籍分别发送到老钱和林青霜的手机里,然后又解释了来历。 两位术士皆目瞪口呆,钱固然问道:“想找秘籍,你咋不去地摊上买呢?” 何考:“啊,哪里有这样的地摊?” 见他居然还来劲了,老钱没好气地答道:“本地的夫子庙就有不少旧书摊,也有卖做旧的假古籍的,其中就能找到所谓的神仙方术。” 林青霜忍俊不禁道:“嗯,我还在那里买过一本《增演万育仙书》,里面就有‘种仙桃’的法子。一颗桃核种下去,一株桃树长出来,转眼就能收一筐桃呢。” 何考:“竟有这样的术法吗?” 林青霜因弟子之死,最近的心情都很沉重,此刻难得轻松想笑。钱固然也配合着逗何考道:“当然有啊,丹鼎门的术法,我还吃过他们种的桃呢。” 林青霜终于露出了笑容:“你就别逗傻小子了!” 然后又向何考解释道,“丹鼎门确实有类似的秘法,但也不像‘种仙桃’那般夸张,而且是六阶术法,至少要长老级别才能施展。 你若真按那本书中所述的法子去种仙桃,就是纯粹搞笑了。” 钱固然又打趣道:“你要是嫌夫子庙还不够,如今交通很方便,买张高铁票三个半小时就到平京。那里有个地方叫潘家园,可以搜集到不少秘籍呢。” 何考当然知道两位高人在逗他,却仍然嘴硬道:“那些秘籍,网上也应该都有啊。” 林青霜摇头道:“那可不一定!我曾经看过一本线装古诗集,观其题记与文风,当是四百年前一位女子所著,诗写得相当不错。 可惜古籍已无封面,不知作者姓名,我就在网上搜索其中诗句,结果一无所获。很多东西,网上都是搜不到的,至少也不是公开信息。” 钱固然点头道:“对对对,我曾经在网上搜索过好几位祖师名号,还有一些术法内容,结果也是一无所获。” 林青霜皱眉道:“你还干过这种事?” 钱固然尴尬道:“那时候年轻,刚入术门,对很多事都好奇……几年前宗法堂出了新规,禁止众弟子再这么做,我就没干过了。” 何考不小心听到了一则八卦,术门宗法堂几年前出了条新规定,禁止弟子在网上搜索不得外传的信息,比如术法内容等。 想想这也正常,因为搜索的关键词本身,也会成为被记录的数据,涉及泄密。那么古代为何无此规定?因为当初根本就没有网络这种东西! 何考插问道:“我昨天就听赵还真提到了宗法堂,请问什么是宗法堂啊?” 钱固然:“你可以理解为长老联席会议,或者是术门决策委员会……” 何考此刻在老钱眼中,已等同于术门弟子,所以他也没什么隐瞒,简要介绍了一番。 宗法堂的层次,距离何考还太远,林青霜又将话题拉了回来,笑着摇头道:“网上信息虽多,但论完整可靠,还不如地摊呢。” 说完又怕何考误会,赶紧补充了一句,“当然了,地摊上的秘籍也不能当秘籍!” 她这番话,某种意义上是对的。网上的“秘法”虽多,但大多是碎片信息,以讹传讹也不知道被改动了多少次,而且这些信息的源头,大多还是那些地摊秘籍。 何考居然还在一本正经的解释,样子显得比较可爱:“在地摊上找秘籍,一本本去翻,然后再编辑整理,那得找到猴年马月去啊? 时代进步了,就得用最新的技术手段。 我这是发挥专业特长,自己写的程序,能自动收集信息,又用人工智能进行编辑比对,整合生成的版本。” 钱固然和林青霜都被逗得笑出了声。 老钱抓起茶杯喝了一口道:“这就叫大数据修仙吗?我看你干的是AI调教师的活!” 何考:“老钱,您也是懂技术的!”说着话端起壶给钱固然续茶,又说道,“二位先看看我整理的这套秘法,我再烤点肉。 刚才烤的都已经冷了,大家都忘了吃,还是边吃边看吧……这壶茶也凉了,我去重泡。” 他从坑里爬起来,也没招呼服务员,端着壶拉门出去亲自泡茶了。钱固然和林青霜拿着手机观看“秘籍”,越看神情越古怪,还时不时对望一眼。 何考泡好茶回来,又在一旁烤肉,这回大家都动筷子了,边看边吃。 见林青霜终于放下了手机,何考赶紧问道:“前辈,这套秘法有问题吗?” 林青霜:“你练到第几页了?” 这套秘法何考曾经打印过,A4纸五号字,其中还有些配图,总共十二页内容。 何考:“第一页,我练来练去,都是第一页上的东西。” 钱固然笑呵呵道:“假如按这上面的描述,你练到第九页就能腾云驾雾了!” 何考:“我也知道后面的太扯,但感觉前两页应该是可以练的,就是观想入门嘛……其中有什么问题吗?” 林青霜:“我不太懂你说的技术,人工智能?它可真敢编,你也真敢练啊! 就你现在修炼的这些入门内容,看上去倒也问题不大。可是你要知道,秘法就是秘法,哪怕只差一点,那可就是南辕北辙……” 林青霜和老钱都是内行人,看何考整理的这套法诀,至少在入门内容上,不少地方与他们曾修炼的功诀异曲同工,很多东西还可以说是大同小异。 这是功诀,并非术法。 人们谈到术门与术士,往往想到的就是术法。因为术法是大家能够看见的外显手段,而功诀则是施展术法的基础,是看不见的。 想做出恰当的描述很难,要亲身修炼才能体会。 只能打一个不恰当的比方,功诀就像是修炼出电能方法,术法则像各种电器、是电能的应用方式。 功诀是基础,但术法也很重要。因为哪怕是最简单的电灯,也要解决灯泡的结构、灯丝的材质等一系列问题。 各术门法诀的区别,主要是选择了不同的突破方向。如今人们在谈论术法时,实际上是将其基础功诀也包含其中。 各门术法的基础功诀大同小异,有相通的部分也有微妙的差别,相当于在崇山峻岭中开辟的一条条道路。 就何考整理的这套“大数据秘法”,至少入门内容,钱固然和林青霜都不能说它是“假”的。普通人想修炼也可以试试,但想入门,只能说是极小概率事件。 何考的情况比较特殊,他是根基好,处于一种将入门未入门的状态。 这套秘法的问题在哪里呢?主要是有太多的疏漏和缺失,没有真正的心法口诀,更缺失了最重要辅助内容,比如灵药、进阶仪式等,理论上是练不成的。 什么是心法口诀?举一个例子,很多功诀中都有“意守丹田”这个步骤,好像一看就懂,但真的就会了吗? 所谓“意守”是什么意思,是集中注意力于某处,还是保持某种感受?都对又好像都不对,因为它没有切实地可操作性,只是一种模糊的表述。 这时需要有人做一个批注,比如:“我在丹田”。 那么“我在”这两个字,就是一种心法口诀。 不同的心法代表不同的流派,比如“我在丹田”便是上古存神派的讲究,在术门中属于丹鼎门的功诀特色。 行家一开口,便知有没有,何考听得全神贯注。那边话音刚落,他立刻就道:“多谢前辈指点!否则我一个人在那里瞎练,还不知会练出什么毛病呢! 我很想修行秘法,所以才会这么干,不知怎样才能得到真传?” 肉戏终于来了,老钱笑眯眯道:“小考啊,你现在知道了,武岩骏的身份尴尬,还不算正式的术门弟子,所以不好给你一个答复。 术门收徒,自古有约定俗成的讲究,我先给你讲讲……” 何考还以为他要讲什么资质、品性方面的要求,结果老钱只介绍了年龄和辈分的讲究。 术门要求,修为达到二阶或以上,同时年龄超过四十岁,才可以传法收徒。 师父比弟子的年龄,至少要大二十岁以上。比如师父年龄五十岁,收的徒弟就不能大于三十岁。 同一个师父,所有弟子之间的年龄差距,不能大于二十岁。比如弟子中年龄最大是四十岁,那么年龄最小的就不能低于二十岁。 所谓约定俗成,就是一种潜规则,大家都默认去遵守,除非有及特别的机缘导致的一些例外情况,没人会刻意违反。 这些讲究乍看有些奇怪,但术门传承千年,许多传统自有其因,在执行层面没必要解释太多,大家照着做就行。 它可能是为了保证师父有足够的经验和权威,也是为了保持相对合理的传承辈序。 那么按照这些规矩,钱固然就不能收何考为徒。首先老钱自己就不到四十岁,他也只比何考大十几岁。 但林青霜却完美的符合要求,她是三阶术士,年纪比何考大三十多岁,以前并没有收过徒弟,林化雷只是其已故道侣的弟子。 就算林化雷是其弟子,林化雷的年纪也只比何考大六岁,并没有超出二十年差距。 有人可能会质疑这些规矩是否合理,比如今天若没有林青霜,老钱又发现何考是棵好苗子,难道就不能将其收入术门吗? 这种情况其实也好办,他可以把何考推荐给自己的师父,相当于收个师弟。假如师父不在了,他还可以将何考推荐给门中尊长,只要对方愿意收徒即可。 老钱最后说道:“小考啊,我倒是挺看好你的,可惜我不好收你为徒,而我的师父也已经过世了。 当年我因为机缘巧合拜师,与门中其他尊长都不算太熟,今日幸好林前辈也在……” 话递到这里已经不用他再说了,何考立刻欠身给林青霜斟茶,言辞恳切道:“前辈,若想拜在您门下学习术法,不知您都有哪些要求?” 林青霜端起茶杯笑了:“我这些年也没动过收徒的心思,但今日见你求法心诚,底子也不错,至于品行脾性,我也都观察了,倒是个可造之材……” 何考正眼巴巴地等着下文呢,说到这里她却突然卡顿住了,似乎遭遇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意外状况,神情凝固了好几秒钟。 再看那边的钱固然,居然也是一般表情,就似发呆的塑像。 何考也不明白出了什么状况,还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这包间里也没有外星人入侵啊? 再转回头时,林青霜已经回过神来,眼神中既有惋惜还带着惊讶,接着刚才的话,却语气一转道:“我在恒州开了一家药铺,平日就在药铺中坐堂。 小考,你如果遇到什么事需要帮忙,今后可以到恒州来找我。只是我年纪也不小了,修为多年停滞不前,唉……收徒的事就算了吧。” 何考僵住了,万没想到竟会有这样的转折。 他虽然不像老钱修习过望气术,但从小就会察言观色,方才林青霜分明已经打算点头了,就是要收他为徒的意思。 究竟发生了什么,令她突然改变了主意? 何考不甘心啊,他的反应也很快,立刻就道:“请问前辈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吗,就算您不便收徒,也可以告诉我该怎么做。” 钱固然开口道:“小考啊,你另有大机缘,我等也不好插手!拜师的事,今日就不要再提了,先喝杯酒吧,就当结交朋友了。” ** ------------ 035、小胖子 不仅何考不甘心,林青霜显然也不开心,坐在那里仿佛是生谁的闷气,酒也喝成了闷酒。 何考在一旁察言观色,心中已有所猜测,应该是有人在暗中阻止了林青霜收徒的打算。至于他为何没有发现,其实也很好解释。 既然这世上有术士与术法,想必也会有“传音入密”、“千里传音”之类的手段吧,好多小说里都有,信息时代的年轻人什么没看过? 听老钱刚才说他“另有大机缘”,收徒之事“我等也不好插手”,难道是有什么绝世高人看中自己啦? 何考从小心思就深,换种学术性的说法,就是他善于整理各种碎片化信息,比如从只言片语和各种微妙的神态反应中做判断揣摩。 想到了这种可能,他的心情还有点小澎湃呢,但愿真相如此! 所以尽管被拒绝,何考仍然认认真真地烤肉,将每一片肉都烤到焦嫩适中、口感最佳的状态,然后剪成小块夹到每个人面前。 钱固然此刻是最尴尬的,他不好再多话,那干脆就多吃点堵嘴吧。 连吃了几片肋条肉,只觉入口即化、津香满腮,老钱不得不赞道:“小考,你这肉烤得真好!” 林青霜也附和道:“好手艺,要不是调查过你的出身,我差点都以为你家开过烤肉店了!” 说话时她感到更惋惜了,这孩子真是个好苗子。通常人们遭受打击的时候,难免会情绪低落,进而心不在焉,而炭火烤肉一走神就容易错了火候。 但何考并无怨色,每片肉都翻得很仔细,这并不是什么高难度的技术活,只是心得定……这小伙子的定力很不错啊。 何考当然不是什么“烤肉仙人”,但他确实比绝大多数服务员烤得都好,无非是手稳,细致用心而已。 虽然未能拜师,但能尽量结交面前两位三阶术士,同样也是机缘,尤其对林青霜,他还是很敬重的。 见大家终于开了口不再喝闷酒,何考乘机问道:“前辈,有一件事我多少想不通,很想向您请教。” 林青霜:“既然叫了我一声前辈,就算不是你的师父,只要不违术门规矩,你有什么疑惑,尽管问我。” 何考又瞟了一眼老钱,斟酌道:“隐蛾的消息,引来了这么多术门弟子,至于吗?普通人可能会羡慕隐蛾的能力,但他们已得术法传承,照说不必如此啊。” 换一种通俗的说法,普通人羡慕隐蛾,是想得到隐蛾的“超能力”,而术士本身就有“超能力”啊! 而且像钱固然这样的术士,本门望气术才仅仅练到三阶,还有很大的上升空间,那就继续修炼秘法呗。 林青霜摇了摇头道:“你并未修习术法,所以才会这么想。术法入门不易,越往上越进阶艰难,就像我,观身术三阶修为,已多年未能更进一步。 隐蛾之事,普通人听说了反而不会感兴趣,只当市井奇谈,术士却是知晓内情的。传说中的隐蛾之能,各门长老也办不到啊。 得到隐蛾之物,便有隐蛾之能,无需修炼术门秘法,相当于一步登天。难免有术士寻此捷径,不求修为境界只求有此超能。” 这段话的意思很好理解,本身已有“超能力”的人,才会确信“超能力”的存在、相信隐蛾的传说。 他们也明白术法修炼的艰难,进而想用更便捷的方式,得到更强大超能力。 许是不想何考对术门有更多误解,她想了想又找补道:“你也不必太过失望,还有不少术门弟子比如我,想法与你刚才说的差不多。 各门术法皆博大精深,穷极一生也难修到尽头,无尽风光在前,又何必贪图别物。况且术法修炼切忌投机取巧,心性出了问题,就算有隐蛾之能又如何? 是去当个搬运工呢,还是偷鸡摸狗呢? 仔细想想,真无什么必要,反而坏了本身修行,更别提因此放肆而犯世间禁律,悔之晚矣。 比如入微门张燕飞之事,他若不犯禁律,哪怕只有二阶修为,如今依然可得逍遥。” 她最后举了张燕飞的例子,假如张燕飞不做那些错事,难道日子就不好过吗?二阶墨客之能,干点啥不行,更何况他已经是南花美术学院的院长、东国美协副主席。 她与何考这一问一答,等于把钱固然也捎了进去。 钱固然闹了个红脸,却也硬着头皮接茬道:“宗法堂传令,四阶及四阶以上术门弟子,不得插手隐蛾之事、不得在栖原现身出手,想必就是林前辈方才说的道理。” 其实何考也不是真要一个答案,很多问题他自己都能想得通,但这些话堵在心里很久了,不问出来就不痛快,也算是一种情绪宣泄吧。 两位高人愿意耐心解释,他也就点头听着。 林青霜接下来的话,却令他很紧张:“小考,这么多人都把你当成了隐蛾,给你带来的麻烦与凶险不少。如今你已知道隐蛾之事,心中可有什么怀疑对象?” 何考很谨慎地答道:“在今日之前,除了武岩骏,再没有任何人找我提过隐蛾。” 林青霜:“你不知更好,免得再卷进事端。 还有一件事,我想求你行个方便,就是这枚兽爪挂坠,我想借用一段时间,也不能白借,租用吧。 若为筑基,此物对成年人已无太大功效,但亲戚家有个孩子,我想给他佩戴一段时日,以观其变化。 钱道友,你看租期多长、租金多少合适呢?” 林青霜想“租借”何考的挂坠,有意思的是,她最后谈价钱的时候,问的不是何考,而是今天完全沦为捧哏的老钱。 她知道何考可能不太好意思张口,就像现实中很多谈价码的事情,需要找个经纪人来开口。 什么样的中间人能比钱固然更合适呢?需知望气术二阶俗称“掮客”,三阶“纵横家”同时也是更优秀的掮客。 另一方面,何考是今天才知道自己的挂坠有什么讲究,他是个外行,而老钱可是研究此物很长时间了,更能判断出准确的信息。 还没等何考开口,钱固然已经答道:“若是为安神之效,戴多长时间都可以,但您总不能借用一辈子吧? 若前辈的目的,是为了帮那孩子启发灵觉,以观其资质,最短三个月便可显端倪,最长也不必超过半年。 咱们就按浮动租期算吧,三个月到半年之间。至于租金嘛,我估个价,三、五十万差不多。 前辈是将此物交给孩童佩戴,应考虑遗失的可能,建议先付给小考二百万押金……” 林青霜一开口,钱固然就知道她想干什么。收何考为徒没成功,但她收徒的心思却被勾起来了,或许还有一种代偿心理吧。 林青霜本人没有子女,那么就在亲戚家找个孩子试试,而何考的这枚挂坠,若长期佩戴,则有一定的启发灵觉效果,也容易判断那孩子是否合适。 理论上谁都可以修习术法,但实际上大部分人是无法修炼成功的,没必要去空耗精力。听说有位术门长老,曾在自己儿子身上费了莫大心思,最终也没有帮他修炼入门。 这边报了价钱,老钱又扭头冲何考道:“此物暂时交给林前辈带走,倒也不是坏事。这段时间你若继续随身佩戴,依然可能惹来麻烦,且等隐蛾风波过去了再说。” 林青霜当即点头道:“三、五十万?那也不能让小考吃亏,就定五十万吧。 小考,你给我个账号,现在就打二百万押金给你,等到还挂坠的时候,你再退我一百五十万……这东西我今天就带走。” 何考还没回过神,交易居然都谈完了,他有些不知所措道:“不过是借用几个月而已,还给什么钱啊?前辈有用拿去便是,您又不是不还!” 林青霜摇头道:“我就知道,你抹不开面子会这么说,所以才找小钱谈价。你家祖传的宝物,我怎么可能白拿。 此物对我有用,你若不愿租借,我也不强求,你若是愿意,那就按刚才的条件。我现在只问一句,你愿还是不愿?”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何考也只能说愿意了。但他还有点发懵,没想到挂坠这么值钱,租借几个月就能赚五十万,比他辛辛苦苦工作一年的收入都高了! 今日虽拜师未成,却发了一笔财吗? 见何考点头,林青霜也不想再耽误时间,拿着挂坠当即告辞离去。 或许还是心有未甘,临出门时她又对何考道:“你捣鼓出来的那套功诀,第二页之后就删了吧,切记不能瞎练。 至于前两页,我且给你做一番批注,不涉及观身门秘术,只是告诉你一些禁忌与我的切身心得。” 这位前辈走了,包间里只剩下两个人。何考爬了起来,越过桌子伸手一把抓住老钱的袖子:“刚才怎么回事?林前辈明明想收我为徒,却突然改了主意,你们都听见什么了?” 在林青霜面前,何考举止很稳重,也不好强行逼问什么。但对老钱这位同事,他就随意多了。 钱固然苦着脸道:“你怎么知道……” 何考:“你果然承认了!当时那个场面,瞎子看了都能猜到,是不是有人用了传音术法,对你们讲了什么?” 钱固然叹了口气:“并非传音术法,而是神念。那位长老也没说不能讲,我就告诉你吧,不知是哪位长老,但肯定是某位术门长老,叮嘱我等不得收你为徒。 至于原因,我也不知,反正只有那么一句话……” 方才林青霜和钱固然都听到了一句话,或者说是一段意念,告诉他们不要收何考为徒,也不要把何考推荐给门中其他的尊长。 这并非什么传音秘法,就是直接出现在脑海中的意念,是术门六阶长老才能掌握的神念手段。对方并没有自报身份,所以钱固然也不知来者是谁。 …… 这边林青霜下楼,顺手结了账,还忍不住四下观察,她也很想知道是术门哪位长老节外生枝,却有了另外的发现。 有个小胖子排在她后面也来结账,左腕戴着一串蜜蜡珠子。 林青霜虽非入微门术士,但一眼扫过去,就知道那并非真正的天然蜜蜡,而是树脂合成品,不少旅游风景区用来糊弄游客的东西。 小胖子结完账哼着小调出门,走路下意识地甩着手,许是因为皮筋松了,一不小心就把这串蜜蜡给甩飞出去,恰好被路边的一位大姐顺手接住。 小胖子赶紧上前道:“不好意思,实在抱歉,差点打着你。您这身手真好,练过的吗?” 大姐皱眉看着手串,一脸厌恶之色,就似拿着什么脏东西一般,将它还回去道:“这种吸血的邪门东西,从哪儿来的,你还敢随身戴着?” 小胖子一愣:“你说啥?我这东西哪里不好了!” 那位大姐就是林青霜,冷着脸道:“小胖子,你最近有没有感觉,身体的虚耗很严重?我好心提醒你一句,这东西很邪性,你要继续这么戴着,恐怕命不久矣!” 说完林青霜便转身离去,没有继续再管闲事。她很清楚,只要说出这么一番话,换谁心里都会犯膈应,小胖子也不会再戴那串蜜蜡了。 但林青霜却不知道,她刚才是与黄泗擦肩而过。 ** ------------ 036、野凤凰 浦港镇是典型的城乡结合特色,何考家的小楼其实在接近镇中心的位置,就是一座很有设计感的农家小院,看上去也很像一栋郊外别墅。 与小院隔了两条街的位置,是后来建的新区,不乏现代化的高楼,有着明晃晃的玻璃幕墙。而JB区的核心地段,就是浦港镇临江港口一带,就是早年的码头。 想当初为了完善城市规划、推进城市改造,栖原市将很多工业都迁到了大江以北,然后成立了江*北新区。 如今陆路交通已经很发达,居民想过江早已不用坐船,但对工业区而言,便捷的大江航货运道仍然很重要,这里聚集了很多产业工人。 在港区外的一条商业步行街的附近,一株梧桐树下,经常能看见一个老头在那里摆象棋摊。 梧桐树就是很多古籍中都提到的东国梧桐,制琴良材、凤凰栖之,不是栖原大街小巷常见的悬铃木。 其花萼呈五爪状,每一片的形状和大小都像一个勺子,其籽如珠。 人们通常不太会注意到梧桐开花,因为它的花瓣都被包在花萼中,且花瓣和花萼都呈黄绿色,并不显眼。 象棋摊这种东西,如今几乎已经绝迹,几十年前倒是时常能见到,就是在路边摆个棋盘,盘上是一局残棋。 路过的人假如感兴趣,可以和摊主杀一盘。摊主可以让路人先挑红棋还是黑棋,谁输了就给对方钱。 棋摊前经常都会围几个人,不仅吸引路人驻足,同时也是棋托,装作也是路过的样子和摊主下棋,然后就赢钱了。等到旁观者也忍不住下场,结果却输得很惨。 如今象棋摊为何已绝迹?不仅是人们的休闲娱乐选择更多了,更因为时代已不同。 在信息交流极不发达的古代,手里有一部讲某个残局的棋谱,就可以在集市上摆摊了。 但如今人人都有智能手机,可下载象棋APP,有入门、精通、专家、大师等各种级别的对局选择,也有残局功能。 区区一部古谱,怎么干得过人工智能? 这老头摆摊已经很久了,附近的人甚至都记不清棋摊是从什么时候出现的,仿佛像某种非物质文化遗产。 老头倒不是天天出摊,隔三岔五来一回,有时十天半个月也不见踪影,但次数多了、时间久了,当地很多人的印象中,总感觉有个老头就在梧桐树下摆棋摊。 旁边的步行街就是过去的大集,何考小时候跟爷爷赶集时也见过这个老头,那时是五块钱一盘棋。 何考之所以还有印象,是因为他觉得五块钱很贵,自己下不起。 如今棋摊也涨价了,变成了一百块一盘,不用付现金,双方扫码转账即可。而且老头的棋摊与别处不同,他摆的不是残局,就是杀一整盘,谁输了谁给钱。 路人见有便宜可占,便坐下来跟老头杀一盘,一边假装刷着手机,其实是悄悄打开了象棋软件,但结果往往还是输给了老头。 老头也不是总赢,偶尔也会输两盘,很痛快地付钱。 今天晌午又有两位男子路过,都是三十多岁的样子,看上去是附近港务公司的员工,其中一人坐下杀了一盘,另一人旁观。 下棋者也在悄悄刷手机,现场下了一个软件企图作弊。须知想这样作弊,通常都得选择后手棋,方法是把老头的棋步输进手机,让软件跟老头下。 可是下棋者对这种操作不熟,忙中出错居然选了先手棋,这就不好用软件下了。理论上虽可以改成残局功能,照棋盘重摆,但现场时间来不及。 棋盘已落子,他也只得硬着头皮接着下,走了十几步便被老头杀得溃不成军,眼看就得输。 这两家伙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见周围没人而对方只是一个老头,同伴干脆伸手把棋盘给抹了,嚷嚷道:“这盘棋就算和了,不下了!” 老头怒道:“你们怎么能耍赖呢?欺负我一个老人家!” 其中一人道:“谁欺负你了,有人作证吗,我们签合同了吗?” 另一人道:“跟他废什么话,肚子饿了,吃饭去!” 老头也没说什么,一边收拾棋盘一边摆了摆手,示意他们赶紧走。在这种地方摆摊,时不时就能碰见这种耍无赖的,明明输了棋却不给钱。 老头有时会扯住对方理论,敢动手的还真没有,因为不动手顶多赔一百块,动了手就不知什么代价了。还有人输了棋撒腿就跑,老头追不上也就算了。 偶尔也像今天,老头懒得理会,只打发他们走。 这时梧桐树下又转出一人,坐在老头对面叹了口气道:“那两人不知自己错过了什么!但我很好奇,你究竟算到了什么,他们是完全没救了吗?” 摆摊老头瞪了他一眼:“说啥呢,我是摆棋摊的,又不是算命的!” 路过的人一眼看见棋摊,下意识地就会认为摆摊的肯定是个老头,但这老头又不怎么像老头,眼不花背不驼,腰杆还挺直。 他花白的头发很浓密,面色红润皮肤也细嫩,只是气质无形中就像一位长者。 新来的这位倒更像一位老人家,虽头发乌黑没有根白的,但脸上皮肤有些粗糙、额上有刀刻般的皱纹,身穿四个兜的老式正装,就像一位退休老干部。 老干部又打趣道:“这些年,你总爱坐在梧桐树下,以至于江湖风传,你这是在向野长老无声示爱。 野凤凰上次倒是来找你了,你却给吓跑了。如今大家都在说,古有叶公好龙,今有江公好凤。” 摆摊老头:“这都是什么妖风!我坐在梧桐树下,就是对她野凤凰有意思?她来找我又不是看上我了,而是听到谣传来要我澄清。 我又不是造谣的,有什么好澄清的?我早就算到她要来,干脆躲个清静。 你又不是不知那野凤凰的脾气,如果当着她的面,说我根本没看上她,你说她能高兴吗? 她来找我的目的,就是想给自己脸上贴金,做实谣言并劝我不要痴心妄想。我根本没这个心思,干嘛给她递这个梯子?” 老干部:“哟,哟,哟,堂堂当代神算江长老居然急眼了。” 摆摊老头:“谁急眼了?” 老干部:“不见就不见呗,你干嘛解释那么多?野长老走后,你居然还在这梧桐树下摆摊,为何不避避嫌呢?” 摆摊老头:“我心中坦荡,避什么捕风捉影的嫌?她得个外号叫野凤凰,难道天下所有的梧桐树就成了她家的地盘? 地师大人,你难道看不出来?这一带方圆几十里,就这棵梧桐树下地气最佳、摆摊最舒服。” 摆棋摊的老头姓江名道桢,是当代灵犀门的长老,六阶“算师”。如今不少术门高层都猜测,这位江长老很可能修为更进,已迈入传说中的七阶。 灵犀术一阶,人称“旁观者”。 灵犀术二阶,俗称“尘客”。 灵犀术三阶,自称“预言家”。 灵犀术四阶,戏称“神棍”。 灵犀术五阶,号称“问路人”。 灵犀术六阶,尊称“算师”。 那老干部模样的来访者,便是当代心盘门长老谷椿,也是如今心盘门明面上唯一的六阶“地师”。 他们提到的野凤凰,是当代观身门长老、六阶“医师”,本名叶琪,但这个名字如今已很少有人知晓。 她年轻时脾气有点疯,是个标准的野丫头,兼之人长得标致,所以得了个外号叫野凤凰。 这个绰号并非完全褒义,但叶琪本人却很满意,从此便自称姓野名凤凰,后来在术门中,大家都叫她野长老,“野”和“叶”听着也差不多。 有“野”这个姓吗?反正她说了算呗,大不了自己再编一部《百家姓》。 这位野长老在江湖上的风评却不算很好,她年纪应该不小了,但是修为高啊,驻颜有术仍是花容月貌,据说酷爱小鲜肉,换了很多任男友都是年轻英俊的帅小伙。 当然了,也没人敢当面向野长老求证,而且野凤凰平日以什么身份、做了什么事情,也不是普通术门弟子能知道的。 所以这些很可能只是谣传,就像江湖上关于江道桢的谣传一样。 谷椿当然知道,这株梧桐树就是方圆几十里的地气灵枢所在,却笑着摇头道:“这里虽然还不错,但以江长老的身份,想找更好的地方有的是。” 江道桢:“各门长老,平日也不是待在宗门福地,还不是在家该干啥就干啥。而我就是本地人,从小家住附近的下湾村,难道非要上别处摆摊吗? 倒是地师大人你,今天突然冒出来,是不是想和我老人家来一盘啊?” 谷椿:“你还比我小几岁,在我面前自称什么老人家?身为算师,你好意思跟我比下棋,这不是欺负人吗?” 江道桢一指面前的棋盘:“那就按照您这位地师所擅,我们比一比布阵如何?” 谷椿:“在你家的地盘跟你比布阵,那不还是下棋吗?算了,我承认比不过你,今天来是想问一件事,你昨日为何要阻止林青霜收徒?” 江道桢反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谷椿:“这对那孩子不公平,对林青霜更不公平。而且我通过宗法堂传令,你也是同意了的,为何事后又插了一手?” ** ------------ 037、以隐蛾为饵 面对谷椿的质问,江道祯的神情就像个耍赖的小孩:“我并未参与隐蛾之事,既未去寻找隐蛾,更没有什么争夺隐蛾之物的心思。 你我都知道,那东西是找不着的,何必呢! 至于昨日之事,我既未现身亦未出手,只是说了句话而已,且跟隐蛾之事毫无关系,总至于话都不让我讲了吧?” 谷椿不说话,仍然盯着江道祯。江道祯给他盯得有些不自在,终于还是开口道:“你说我不公平,但哪有那么绝对的公平,也难说怎样才是公平。 我阻止林青霜收徒,也未必是坏事。 这么多不成器的东西,听到点风声,就像苍蝇盯上了臭鸡蛋。事情都闹这么大了,如今大家都知道何考是隐蛾之子。 林青霜来到栖原,自称为了调查林化雷之死。而林化雷就是因为打何考的主意才送命的,她却突然收何考为徒,别人会怎么想? 哪怕林青霜将实情都说出来,也没有几个人会相信。那么接下来的江湖传闻,就不是我和野凤凰的八卦了,而是林青霜已得到隐蛾之物。 她早已远离术门是非,孤身一人在恒州隐居,得能扛住这风波险恶吗? 所以她若真收了何考为徒,对她自己与何考都不是好事。身在局中,她看不明白而已……我实话都说了,你干嘛还这么看着我?” 谷椿:“身为算师,你今日的话有点多啊。” 江道祯:“不是你非要问我的吗?而且这些破事,有脑子就能想清楚,哪用得着算师。” 谷椿:“我还不了解你!俗话说解释就是掩饰,用在你身上再合适不过。是不是心里多少有点鬼,这次的事追根溯源,恐怕也能扯到你身上吧?” 江道桢:“谁家的俗话啊,那不是小姑娘数落男朋友的吗?我就是个摆棋摊的老头。” 谷椿:“还嘴硬?林青霜带走的那个豹爪挂坠,就是何考从小戴的那个,出自何人之手?我思来想去,何考的爷爷那个老木匠,他能认识什么高人? 你的老家下湾村,离浦户村不远吧?这方圆百里,除了你,谁还有那个本事?” 江道桢有些心虚地嘟囔道:“现在哪儿还有什么下湾村、浦户村,都并成江北新区浦港镇了。” 谷椿也不理他了,自顾自说道:“若何考没戴着那枚豹爪,也不会惹出这么多事情。只要查出他父亲当年可能是隐蛾,那豹爪是越看越像啊,想不让人怀疑都难! 望气门的钱固然是第一个动手的,后来人除了叶回那个女儿,大家的手艺偏偏都不错,搞的赝品都有点似是而非,总之不像普通物件。 林化雷是第二个动手的,却被梁凯窥见,因此还送了性命。假如梁凯未失踪,或者仍活着将来又出现,你觉得林青霜会善罢甘休吗? 若林青霜杀了梁凯,赵还真会怎么办。假如赵还真为了维护师弟,敢跟林青霜动手,以她的脾气可不会客气,宰了赵还真也说不定,万钟乐又会是什么反应? 假如万钟乐去找林青霜,那么野凤凰呢?你身为算师,只要出了第一件事,不会连这些都想不到吧? 假如那挂坠出自你之手,你也不能完全置身事外。” 江道桢:“所以,梁凯还是死干净了最好!” 谷椿:“你确定梁凯已死?” 江道桢:“就算他能活着回来,无非是再死一次。我听刚说消息时,还以为是你动的手。” 谷椿:“我来栖原,确实也想顺手灭了他,但有人已经先动了手,种种迹象分析,应当就是隐蛾……差点给你带偏了,你还没说那挂坠是怎么回事?” 江道祯:“刚才的事你也看到了吧?世上总能遇到那种人,那年有个家伙来赶集,路过时和我下了一盘棋,输了耍赖连两块钱都不给,还想掀了我的棋摊……” 在何考的记忆中,老头摆摊最早是五块钱一盘棋,但此事发生在两块钱一盘的年代,只能说那几年整个东国的物价上涨速度都很快。 周木匠当时也在旁边,打抱不平把那人给揪住了,没让他欺负江老头。撕扯中周木匠的衣兜被扯破了,有一根豹爪掉在地上,事后被江道桢捡到。 下一次赶集时,江道桢又看见了周木匠,笑呵呵地跟他打招呼、再度表示感谢,邀请他坐下来杀一盘,并说输了不用给钱。 周木匠就和他下了一盘棋,居然赢了,江老头就掏出了两块钱。周木匠却连连摇头,说既然输了不用给钱,赢了就不应该要钱,反正就是不收。 江道祯没再坚持,又摸出一枚豹爪问周木匠,是不是他上次不小心掉的?周木匠点头说是,他听说这东西可以辟邪,打算做个挂坠给大孙子戴着,所以那天揣兜里了。 以周木匠的手艺,加工这么个物件根本用不着找别人,就是他亲手做的。但是兽爪在江道祯手中拿了一个月,还回去的时候已经过祭炼。 江道祯虽非入微门术士,但已有六阶修为,能打造出这件东西也不算意外。此事发生的时间,应该是何考三岁那年,他父亲周度还在世。 谷椿听完之后撇了撇嘴:“果然有你的事儿!你那时就知道了,木匠的儿子周度便是隐蛾?” 江道祯:“不能说知道,更不能说算到,只是猜测而已。但这种猜测毫无意义,我们又不能去找隐蛾求证。” 谷椿:“传闻是否为真,你如今的修为已突破七阶大算师?” 江道祯:“什么大蒜,还小葱呢!” 谷椿叹了口气:“每次你不想正经说话,肯定就有问题,难道真的突破了?” 江道祯:“哪儿有那么容易,总感觉差点火候,否则我老人家也不必天天冒着日晒雨淋,跑这里摆摊赚点辛苦钱。” 谷椿:“这树荫下哪有什么日晒?至于雨淋,也没见你在下雨的时候摆过摊。” 江道祯:“谁说没有,和风细雨的日子我也来过。” 谷椿:“别总往歪了扯!你不许林青霜收徒,以她的脾气肯定不会甘心,可别忘了她年轻的时候与野凤凰是手帕交,你觉得她不会去找野凤凰要个说法吗?” 江道祯缩了缩脑袋:“你不是来了吗?假如野凤凰要找茬,你就替我解释清楚……这么多年的交情了,不至于这点忙都不帮吧。” 谷椿:“有麻烦了,才想起来谈交情?” 江道祯岔开话题道:“咱还是说正事吧,你是怎么想的,为何劝说宗法堂传令?这样一来,等于通告大家隐蛾就在栖原,你难道觉得不会出事吗?” 谷椿叹了口气:“我传令的时候,钱固然、林化雷、梁凯都已经盯上了何考,你觉得风声不会继续走漏吗? 我是为了控制事态,保护术门主干。你也清楚,如今的术士越来越多,可是能突破四阶的比例却越来越低,修炼有成的弟子越来越难得……” 江道祯:“可那些四阶以下的弟子呢?宗法堂传令或许引人误解,四阶及以上弟子不得插手隐蛾之事,有人难免会认为,这就是四阶以下晚辈弟子的机会。” 谷椿:“传令只到高层,有人根本就没有转告弟子,有人则以此警告约束弟子,有人则暗示弟子前来……由此也能看出分别。 我虽想保护这批人,但更想借此机会做一番甄别。 至于你说的四阶以下术士,这些年越来越多也越来越乱,时代不同了,人心动荡得厉害,也该好好做一番清理了! 想必宗法堂各位长老都有同感,却迟迟下不了狠手,那就让我来做这个恶人吧,否则你们为何都未曾反对呢?” 近年来的某些情况,各术门长老多少都有共识。社会变化过于迅速与剧烈,生活在其中的术士们不可能不受影响,而术门对此的反应往往有些滞后。 术门创立、术法流传,迄今已有两千多年,术法经过了不断的改进,门规也在不断的完善,千年之前就达到了相对很稳定的状态。 在漫长的农耕社会中,尽管几经王朝更替与治乱循环,但人们的生产生活方式、文化习俗几乎没什么改变,或者说改变得很缓慢。 在那个年代,绝大部分术士都很纯粹。这种纯粹未必是指心性单纯,而是他们的追求很明确,就是一心修炼术法。 这几乎是一种必然现象,普通人一旦获得了传说中的神秘传承,往往就会用毕生的精力去追求。至于世间的种种经营手段,无非是安身立命保障。 可是到了近代,社会变化的进程陡然加快,出现了越来越多前所未有的新状况。术门的管理以及对弟子的监督方式,也不得不做出相应的调整。 有个很吊诡的现象,联络沟通越便捷,术门组织结构与凝聚程度却越松散。 尤其到了近二十年,生活方式变化之剧烈甚至超出想象。别的不说,谷椿和江道祯皆是在一个没有手机和网络的年代长大的,与今天就像两个世代。 何考昨天刚听到一个八卦,宗法堂前几年制定了一个新规定,禁止弟子在网上搜索术门不得外传的关键词及相应内容,也能从侧面说明问题。 选择和诱惑越来越多,道德与利益的冲突也越来越大,对于能力越强的人越是如此。术士哪怕在入门时很淳朴,也不会总是那么单纯。 术法修炼艰难,很多人已不再把它当成目标,而仅仅是满足私欲甚至邪念的手段。 从二百年前开始,组织架构变得日益松散、对弟子行为越来越放任的各术门,也到了该清理整顿的时候。 江道祯的表情终于变得严肃起来,抬头看着谷椿道:“你这是拿隐蛾当饵。” 谷椿:“恰逢其会而已!说来也可笑,这么多术门弟子,甚至连我在内,其实并不知隐蛾是谁。江长老就是当地人,有没有什么怀疑对象,或者算到了什么?” 江道祯摇头道:“你不是算师不明白,我算不了这个也不能去算。该是谁就是谁,隐蛾不可知也不可见。” 谷椿:“这正是我所难解的地方,今日来意,就是想求你这位老友解惑。” ** ------------ 038、隐娘与樵夫之乱 术门中的某些记录,长老级别才有权限查阅。 千年之前,术门有过两次严重的内乱,前后约相隔百年,大批高手陨落,很多自古相传的典籍遗失或被损毁。 以至于后人只能根据回忆,甚至参照一些野史异闻与传奇故事,来拼凑当年事件的真相。 这场动荡始于约一千二百年前“隐娘之乱”,终于约一千一百年前“樵夫之乱”。 最早的术门并非今天模样,而是像很多小说里描写的修仙大派,组织形式紧密、门规律令严明。 灵犀、望气、入微、心盘、丹鼎、观身、兴神,那时是术门所传的七脉秘法,就像今天大学里的院系。 术门除了这七支显传,还有一脉密传,就是隐蛾术。所谓密传,可以理解为并不面向社会公开招生的意思。 这一脉弟子极少,基本都是精挑细选并从小培养。隐蛾术至少要修习到四阶,弟子才会被放出去执行任务,男称“空儿”、女称“隐娘”。 他们擅长隐匿踪迹,都是追踪、潜行、刺杀的高手。 这八支传承的负责人也称掌门,八大掌门之上还有宗主,以及宗门总部的各执行机构。隐蛾术这一支传承的掌门,也被称为隐蛾,据说其执掌着一件不可思议的仙器。 所谓仙器,连谷椿、江道祯也不知道是啥东西,可能是在口口相传中臆造的称呼,应是某件传承神器,也就是后世所说的隐蛾之物。 隐蛾之物从何而来,甚至它究竟存不存在,现存的典籍中皆无记载,据猜测是最早创立术门的祖师所留。 祖师还创了隐蛾术这一支密传,其用意就是监察天下术士行止。按现代人的理解,它就相当于术门内部的监察机构。 以隐蛾术的特点,也最适合干这个活。 大约一千二百年前,掌门隐蛾是一位女尼,人称神尼。除了掌门,隐蛾门还有三位出师弟子,是一名隐娘、两名空儿。 某日,宗主派隐娘调查一位灵犀门弟子,据说其人违反门规滥杀无辜。 这位灵犀门弟子姓刘,在世俗中的是一位掌握地方军政大权的将军,论修为已是五阶“问路人”。 刘将军居然算到隐娘会来,屏退左右孤身一人在那里等候,并没有设什么陷阱埋伏。 隐娘觉得这位将军坦荡,并非什么奸恶之人,至于所谓的滥杀无辜,经调查只是欲加之罪。 其时天下纷乱,京城里虽有皇帝坐朝,但地方上已成半割据状态,各路门阀拥兵自重,经常互相攻伐。两军交战之际,伤亡肯定是有的,若谈违反术门门规却很牵强。 隐娘就把调查结果上报术门,但术门仍然下令,让隐娘刺杀刘将军。 术门高层为何如此,由于资料遗失,后人已不知。就连上述故事,都是后来的术门长老,根据各种零星记载与传闻,拼凑还原出来的。 有一种无法证实的推测,当时可能另有术门高层,暗中支持这位刘将军的敌对势力,想借术门之力除掉对手。 隐娘很可能查出了内情,反馈给宗门却没起到作用,后来干脆就脱离了术门,放弃执行任务也不回去复命。 这是叛门之举,在平日肯定会受到追罚。但乱世之中,兼术门内部已有乱象,而隐娘本人就是搞刺杀的行家,所以术门对此事一度缄口不提。 隐娘脱线了,可任务还得接着执行啊,术门又接连派出两名空儿刺杀刘将军。隐娘却在暗中保护刘将军,第一位空儿被她反杀,第二位空儿与她交手后负伤远遁而去。 还有一种说法,第一位空儿,是被刘将军的对手收买了,甘当他们排除异己的工具,所以隐娘并未手下留情。 至于第二位空儿,其手段未必在隐娘之下,但执行任务未尽全力,诈称受重伤败走,也借机脱离术门,从此不知去向。 仅有的三名弟子都出了状况,那么隐蛾一脉只剩下了掌门人,哪位隐蛾神尼。 后来发生的事就没有任何成文记录了,据说术门高层以此为由,逼迫神尼交出隐蛾之物,至少也要公开隐蛾之能的秘密。 隐蛾一脉是自古密传,关于隐蛾之物,术门中的其他人也只是猜测,却从未有谁公开承认过有这件东西存在,但隐蛾之能却是有迹可循的。 隐蛾曾经瞬间出现在几千里外,于森严戒备中,莫名从堂后冲出,击杀了一名术门败类,然后再转入后堂消失不见,眨眼间又回到了几千里外的术门总部。 这样的本事,哪怕历代修为最高的宗主,也是望尘莫及。隐蛾的修为并没有超过历代宗主,怎会有此等手段?仙器之说,由此传出。 这场冲突的具体情由已无法考证,总之连宗主都在混战中身亡,术门也损失了一批长老。最终隐蛾被联手剿杀,但众人并没有找到什么仙器。 打扫战场的术门残余高层,怀疑有人趁机藏匿了隐蛾之物,彼此互相猜忌不休,已传承千年的术门终于进入了分裂状态,七脉各行其是,而隐蛾一脉正式消亡。 这在术门历史中被称为“隐娘之乱”,相关记录大多遗失,但民间传说却有不少。 比如后世有文人根据传闻撰写的《刺客隐娘传》,再后来又被改编为戏台上的曲目,如今甚至还被拍成了电影。 但各门术法修行毕竟曾同气连枝,有很多相辅相成之处绕不开,就算分裂成七门,也难免要互相交易、打各种交道。 事后也有长老私下碰面,对“隐娘之乱”进行了复盘,某位算师推测,这可能是某些术门高层针对隐蛾一脉布置的阴谋,最终却导致事态失控。 又过了大约一百年,有位樵夫又进入了大家的视野。樵夫的故事已不必赘述,史料中也有记载,彭咸还曾在咖啡厅里对蒙芽讲过。 术门长老能看到的记录更详实,那樵夫姓宫,名大房,就这么朴实。宫大房根本没读过书,却能摸进敌营,悄然带回了敌军主帅的首级。 起初术门也曾怀疑,他得到了百年前失踪的隐娘或空儿留下的传承,但后来确认,这樵夫就是个普通人,没有修习过任何术法,但有天生神力。 所谓天生神力,可能是古代夸张讹传,其人无非天生体格健壮,又经常爬山砍柴,会使刀又有一把好力气。 从樵夫的事迹来看,就算是隐娘或空儿亲至,恐怕也很难办到,除非是隐蛾出手。 最重要的是,樵夫的家乡也就是他经常砍柴的那片山区,便是当初术门众高手围剿隐蛾神尼的战场。 这都不需要算师起占了,谁都能得出猜断,樵夫是在山林中捡到了隐蛾的遗物,也就是那件传说中的仙器。 隐蛾之物居然能让一个普通人,不修习任何术法便拥有隐蛾之能,这是当时各术门从未掌握的新情况,当然会为之疯狂! 各术门闻风而动,最先得手的是兴神门。他们把樵夫带到了自家的老巢,也就是术门分裂之后,新打造的所谓宗门福地中。 其他六大术门,则把兴神门的窝点给包围了,连一只鸟都飞不出去。 关于百年前那场内乱,有很多情况至今都无法弄清,其中隐蛾之秘就是其中最重要的一环,兴神门怎能独享? 六大术门要兴神门把樵夫交出来,大家一起捋清楚是怎么回事。 兴神门当然不愿,如今都各过各的日子了,凭啥啊?他们依托宗门大阵紧守不出,对面也有地师出手破阵,互有攻防打了好几个来回,双方都有折损。 后来还是兴神门主动服软了,不仅是顶不住了,更因为他们把樵夫给弄丢了。 宫大房虽然只是个不识字的樵夫,但并不代表人家傻,否则也很难完成夜入敌营、枭首而还的壮举。 他一开始根本听不明白这帮术士在说什么,后来应该是听明白了,但仍然接着装糊涂。 兴神门术士哪有那么好糊弄的,言语之间就看出了破绽,施展了一些手段便审出了结果。 他们问樵夫是否捡到了什么宝物?樵夫回答柴刀就是宝物,至于是怎么回事,他也说不清楚,反正拿到手中就会用了。 这个答案的确可信。因为樵夫出征时只有一双麻鞋和一身破衣服,除了几枚铜钱和一把柴刀,身上别无他物,他就是用那把柴刀砍下了敌酋的头颅。 所有东西包括那双破麻鞋,都被兴神门高层拿走。他们重点研究的就是柴刀,折腾了很久却不得要领,然后又去审问樵夫。 樵夫说你们不会用,把柴刀拿来我做个示范。怎么示范呢?他声称可以隔着一道墙,劈开墙那边的木头。 在一间戒备森严、所有出口都被堵死的密室中,兴神门众高层将柴刀交给了樵夫。密室中央有一道矮墙,樵夫在这边,那边放了根木头。 樵夫做了很多劈砍的动作,折腾了大半天也没成功,最后才说:“你们都瞪着我,我总是找不到感觉。你们都稍微转过去一下别看我,我再试试。” 大家都转过身了,但樵夫还是没感觉,最后掌门似乎想到了什么,暗中用神念通知在场众人,暂且都把神识收回,别再继续锁定樵夫。 神念刚刚发出他就觉得不对劲,再转身时,木头的确劈开了,但樵夫已不知所踪。 这就是六大术门围攻兴神门的往事,术门史上称为“樵夫之乱”。 史料中也有樵夫事迹的相关记载,野史传奇故事虽没有隐娘那么多,但也有一篇《山柯记》。 因为此事,六大术门重新联合起来,部分恢复了上古传统,成立了集中管理机构,就是如今的宗法堂。 隐蛾已绝传,那么监察天下术士行止的任务,主要就落到了心盘门长老地师的身上。这倒不是正式的规定,而是大家都默认的潜规则。 因为修炼心盘术也需要行走天下,如今已没有隐蛾,地师便是执行此任务最合适的人选……总之是以地师为主,其他各宗门长老提供必要辅助。 兴神门打开大阵认怂,并且解释了所发生的事。其他六大术门起初是不怎么相信的,因为这套说辞,就像是三岁小孩编出来的。 但正因为太离奇,反倒有可能是真的! 直到三十年后,这个误会才解开,兴神门终于重新被其他六大术门接纳。新时代的“术门联合体”,才算成功建立起来,标志着百年内乱分裂的结束。 误会是怎么开解的?因为那樵夫宫大房终于被找到了!有关的记载很详实,普通弟子无权查阅,各门长老则都知道。 三十年后的宫大房已不再是樵夫,成了曾花钱捐官的一位老乡绅,还改了一个很文雅的名字,住在一个山清水秀的大庄园中,拥娇妻美妾,已子孙成群。 兴神门的一位长老发现了他,然后通知了六大术门的宗法堂,接着有一大批术门高手赶到,他们也找到了那把柴刀。 柴刀还是那把旧柴刀,但却被精心擦拭与保养,平日以红绸包裹,放在一个精致的檀木匣子中,显然是宫大老爷心爱的宝贝。 可奇怪的是,这位宫大老爷已完全不记得任何与隐蛾有关的事情,更忘记了自己曾经曾经就是隐蛾。 他为何如此珍视那把柴刀,宫老爷解释,他早年是一名樵夫,这把柴刀不仅是生计所在,同时也带来了好运……比如他曾摸进敌营,用柴刀砍了主帅的脑袋。 至于怎么摸进去的?就是半夜悄悄摸进去的呀! 三十年前,还有一伙强人想抢他的宝贝,结果被他机智地骗回柴刀,砍开大门并一路砍出了强盗窝。 只要柴刀在手,便总有好运,这就是他既固执又莫名的认知,做人不能忘本,于是就将这把柴刀珍藏。 一个普通人想撒谎瞒过各大术门高层,那是不可能的。众人皆瞠目结舌,因为他们发现——宫老爷说的居然都是实话! 这就很不对劲了,就像这个世界出了问题。他们当然不死心,就把宫老爷给抓走了,还关在当年那间密室里,并留下了那把柴刀。 可是没什么用,宫老爷都快饿死了也没走得了。于是众人只得作罢,把宫大房又送了回家。 柴刀之说本就荒诞,因为那把柴刀怎么看都不可能有百年历史。 亲身经历过“隐娘之乱”的老人,如今还有在世的,比如观身门的一位七阶大医师,已有一百好几十岁了。 据他回忆,当年的隐蛾神尼从来就没用过柴刀,更别提斗法时还带着一把柴刀。 樵夫怎么了,或者说隐蛾怎么了?术门并没有放弃对宫大房的暗中监视,而宫大房回家后不久就去世了,可能是因为受到了惊吓。 这事做得不光彩,结局也不好看,所以普通弟子无权查阅相关记录。 可是接下来的事情更离奇,有人发现隐蛾可能换成了另外一个人,居然是宫大房家出走的一个丫鬟。 丫鬟出走时年方二八,模样甚是俊俏,很得宫老爷的喜欢,宫老爷原打算将她纳为侧室。结果这个丫鬟居然出走了,此事发生在术门找到宫大房的两年前。 在古代那种封闭的环境中,丫鬟出走十有八九是与童仆私奔,可是宫老爷家并没有童仆失踪。一个身份存疑的小女子,能跑到哪儿去呢? 无论是私奔还是被拐卖,宫家都报了官。几年后官府居然找到了这个人,她成了州府城中一家商行的老板娘。 老板娘也会出面做生意,主要是接待有购物需求的女眷,那天却恰好碰上了当年的熟人。等官府前去核实的时候,老板娘却不见了,连带失踪还有商行里的各种贵重物什。 没人知道,是谁在什么时候、用什么方式把这些东西运走的?这是判断其隐蛾身份的重要线索。 这丫鬟若是隐蛾的话,她得到的隐蛾之物又是什么呢?肯定不是那边柴刀,柴刀还在宫老爷家里,被他大儿子当宝贝收藏着呢! 这就是各术门长老能查阅到的隐秘记录,如今就保存在宗法堂中。 其后千年,不断有隐蛾出没的线索,但术门并没有抓住一只真正的隐蛾,或者就像那樵夫一样,人最终是找到了,但他已不是隐蛾。 至于隐蛾之物,那更是无法琢磨,不能说什么线索都没有,但各种线索都是互相矛盾的,仿佛这个世界在逻辑层面出了问题。 今日隐蛾风波再起,谷椿找到江道祯,想请对方解答的就是这些疑惑。 ** PS:这章内容比较多,所以写的时间也比较长。 ------------ 039、蛾会飞 就算如传闻那般,江道祯已是七阶大算师,那么千年以来,术门也不是没有诞生过大算师,肯定有人的修为境界在江道祯之上,为何谷椿还要来问他呢? 因为灵犀术又称天机术,算师向来不说人话,总说什么天机不可泄露,话不说全也不说尽,很多事情就算心里有数也不会讲出来,更不会落于文字典籍。 谷椿不可能去请教那些已作古的祖师,只能来找这位老友。 江道祯有一点与历代祖师都不一样,就是所处的时代,获取与加工信息的手段已变得无比便捷,仅从这个层面讲,当今一个普通人可能就超过了古代一位大算师。 江道祯恐是第一位赶上网络信息时代的灵犀门长老,他又不是只会摆棋摊,大数据和人工智能等手段,这位算师同样能用。 更重要的另一点,江道祯不仅认识周度,在此地恐怕已暗中观察了隐蛾多年,只是这老家伙从来不肯说。 同为术门长老,谷椿如此虚心求教,姿态已经放得很低、面子给到了十足。 江道祯也不好不答,他又指着面前的棋盘道:“规矩不能废,一盘棋的功夫,我们边下边说,谁也不许作弊。” 谷椿比算计肯定不如江道祯,但身为地师可以有别的手段,比如在棋盘上布阵,让江老头须破阵方能挪棋子,虽不能保证赢,但也能拖延局面。 可是江道祯早就料到他这一招,事先做了声明,那就都老老实实地下吧。 江道祯边摆棋盘边慢条斯理道:“很多人都说隐蛾出没毫无规律,种种线索甚至自相矛盾,其实是误解。” 谷椿:“误解?这是事实啊。” 江道祯:“这不是对隐蛾有误解,而是对规律的概念有误解。事实就是规律,我们只要把已能确认的事实列出即可。” 谷椿心中暗道,果然是算师风格,于是并没有开口,静待下文。 江道祯又发来一道神念,谷椿微微一怔,心道这老家伙玩得还挺花。这并非最便捷的意会信息,而是很直观的可视化效果。 只见面前的棋盘突然变成了某种显示屏,上面不断滚动着好几个页面,就像PPT效果。只有谷椿能看见这些,在路过的其他人眼中仍是棋盘。 一共六页信息,列出了已知的事实,而且前五页都是互相矛盾的AB两组。 P1A:隐蛾找不到 很通俗的一句话,代表了自樵夫之乱以来,术门千年的实践经验。 世上总有隐蛾存在,比如那樵夫又比如周度,能确认时,要么其人已消失不见,要么其人已非隐蛾。 P1B:隐蛾找得到 在隐娘之乱前,隐蛾就是术门那一脉密传的掌门,比如传说中的那位神尼,并不存在找不到的问题。 但由于资料缺失,后世根据零星传闻拼凑的信息,未必就是事实。 P2A:隐蛾之物不存在 没有任何明确证据,能证明隐蛾之物真的存在,术门没有确凿记载,跟没人亲眼见过。 P2B:隐蛾之物存在 樵夫之乱的资料很详实,假如樵夫是隐蛾,那么柴刀就是隐蛾之物,但它肯定不是术门自古传承的东西,后来也不再是隐蛾之物。 P3A:隐蛾不是术士 这是近千年来总结出的实践经验,樵夫也好丫鬟也罢,包括当代人周度,他们在成为隐蛾之前,都是没有修炼过术法的普通人。 这也是一个很奇怪的现象,因为很多术士都曾寻找过隐蛾,甚至还找到了不少曾经的隐蛾,照说他们成为隐蛾的可能性更大啊,实际上却没听说过。 P3B:隐蛾是术士 不提普通人成为隐蛾之后,算不算拥有超能力的术士,只谈其成为隐蛾之时。那么一千二百年前,这个结论无疑是对的。 隐蛾就是隐蛾一脉的掌门,那么在其成为掌门之前,必然是先修炼了隐峨术,成为了隐娘或空儿。 P4A:隐蛾需修炼隐蛾术 这是接着上一页的判断,在一千二百年前,想成为隐蛾执掌隐蛾一脉,身份肯定得是隐蛾门术士。 P4B:隐蛾不需要修炼隐蛾术 这就是今天的结论,至少江老头就是本地人,他也认识周度,能确认周度当年没有修习过任何术法。 P5A:隐蛾传承有规律 这在古术门中是显而易见的事实,隐蛾门的掌门就是一代代传承的,没听说谁莫名就能自动成为隐蛾。 P5B:隐蛾传承没有规律 这是千年来已印证的结果,樵夫是怎么成为隐蛾的,终究也没搞清楚,连他自己也说不清。唯一可知的线索,他曾在隐蛾神尼陨落的古战场砍柴。 P6:隐蛾不可见 第六页只有这么一句话,与第一页“隐蛾是否能找到”是两种意思。 哪怕在七一千二百年前,能见到隐蛾这个人,也没人见过隐蛾怎样使用隐蛾之能,其人是怎么消失又怎么出现的,没有别人亲眼见过。 包括那樵夫,是怎么从密室中逃脱的,恰恰就在众人都收回神识的那一瞬间。由此可以得出一个推论,就是隐蛾的能力会受到某种限制,比如发动时不能被“看见”。 这应该就是隐蛾的弱点,否则当年的神尼也不可能被剿杀,以隐蛾之能,她总可以逃得掉吧? 六页滚屏一闪而过,棋盘旋即恢复了正常。江道祯已经落了一步子,居然是当头炮,经典的少年宫开局啊,然后笑道:“该你了。” 谷椿想都没想就出了马:“你这是在列二律背反表呢?” 江道祯:“最后一条好像不是吧?” 谷椿:“最后一条也可以是!既然不可见,那又如何证明?既然不可证明,那又如何确认?” 江道祯摇头道:“不可见和不可证是两回事,现象就是规律本身,隐蛾这种现象是存在的,我们只需要把事实列出来。 而我列出的事实,都是你原先已能知道的。它并不违反逻辑,你也是现代人了,总应该听说过观察者效应吧。 不论怎么解释,观察者效应是存在的,那就有可能存在于隐蛾身上。” 谷椿:“不可见,很可能就是隐蛾的弱点,我对此也曾有过猜测。” 江道祯:“有些事就算猜到了,我建议你也不要说。” 谷椿:“你想保护隐蛾?” 江道祯:“隐蛾何辜,你难道觉得不应该吗?” 谷椿:“看来你已经知道他是谁。” 江道祯连连摇头:“你错了,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谷椿:“我就是想问清楚,为什么?”说话间两人又走了好几步棋,地师大人乘机吃掉了江老头一个兵。 江道祯意有所指道:“你真不要脸。” 谷椿:“今天就豁出这张老脸了。” 江道祯:“所有的事实一经列出,瞎子都能看出来,最重要的变化就发生在一千二百年前,隐蛾术传承断绝之后! 有一点几乎可以确认,后来的隐蛾应该都没有修习过隐蛾术。” 谷椿点头道:“嗯,一千二百年前出走的隐娘与空儿,将隐蛾术传承至今的可能性几乎不存在。” 他为何如此武断?因为根据术门残存的记载,隐蛾术极难修炼,因此历代弟子极少,想当年隐娘之乱前,隐蛾一脉除了掌门,也只有一名隐娘、两名空儿。 隐娘和空儿脱离术门隐姓埋名,没有庞大的宗门资源为后盾,就自己躲在家里传承术法,下一代弟子还有可能入门,但传承千年至今不绝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还有一个背景很重要,樵夫之乱后,各门术法都经历了重大革新。 当时由于传承凋零,术法修炼愈显艰难。宗法堂众长老齐心合力,对功诀与术法进行了重新整编与改造,使之更容易修炼,也就是在一定程度上将其程序化与简便化了。 各门术法的进阶仪式,也是在那个历史时期被摸索出来的,都是经过反复试错后,总结出的、最恰到好处的破关方式。 从此术门修炼,由古法时代进入了今法时代。而古法修炼则比今法艰难得多,更何况公认最难修炼的隐蛾术呢? 江道祯接着说:“所以从一千二百年前开始,隐蛾的传承方式变了。隐蛾门术士已绝迹,就变成了隐蛾之物的传承。” 谷椿:“隐蛾之物能确定存在吗?” 江道祯:“假设其存在,一切才能得到解释。你知道隐蛾为何要叫隐蛾吗?因为蛾子会飞,它能从一个人身上飞到另一个人身上,或者从一件东西飞到另一件东西上。 我们为何找不到隐蛾?因为我们找到的只是成为隐蛾的那个人。等我们找到他的时候,隐蛾就可能从他身上飞走了……隐蛾之物也是一样。” 谷椿深吸了一口气道:“神器无形,只有其灵?” 江道祯:“谜底已经摆在谜面上!但我们仍然不清楚,这只蛾子会在什么情况下飞走,又怎样去寻找下一任宿主?” 谷椿:“宿主?你居然用这个词!” 江道祯:“你不觉得这很像一种寄生模式吗?后世隐蛾没有修习隐蛾术,却动用了隐蛾的能力,便会消耗他原本的生命力。 这种现象也是存在的,我有切身体会。” 谷椿突然意识到什么,脱口而出道:“难道算师之能……” 江道祯打断他道:“你猜对了!俗话说人算不如天算,人算之道也就罢了,可天算之道,消耗的却是寿元。 我虽比你小几岁,在你面前却可自称一声老人家,就是这个原因,其实我的年纪已经超过了你。” 谷椿:“那么今日……” 江道祯:“今日之言,皆属人算。” 谷椿长叹道:“我此前居然不知,否则也不会有事总来找你。” 江道祯:“这是算师之秘,只有算师知晓,你们也有地师之秘吧,不可能告诉外人,哪怕是宗法堂其他的术门长老。 我今天告诉你,是因为你知晓之后,就不会总拿一些事来追问我。可有些人若知道了,却可能借此设局,令我虚耗命数。 所以地师大人,你起个誓吧!” 谷椿二话不说当即立誓,绝不以任何方式泄露此秘,同时又则乘机吃了两个子。 江道祯继续分析道:“虽不知如何才能得到隐蛾之物,或者说成为那只蛾子的宿主,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术士已被排除在外。” 谷椿:“这是当然!当年隐蛾被其他七门术士联手剿杀,若神器有灵,必不会让后世术门弟子得到。 但隐蛾术传承已绝,所以那只蛾子只能选择普通人……” 江道祯又打断他道:“隐蛾术传承未必断绝。” 谷椿:“此话怎讲?” 江道祯:“隐娘与空儿留下传承至今,几乎不可能。但隐蛾之物连隐蛾之能都能传承,更何况隐蛾之术? 那只蛾子千年来不断寻找宿主,应该就是器灵本能,想把隐蛾之术传承下去。” 谷椿:“可是历代隐蛾,并没有人练成隐蛾术啊。” 江道祯:“既然我们找不到隐蛾,就不可如此断言。有人或许曾修炼,却不得其门,原因你难道不知吗?” 对于谷椿这样的六阶术士,其中原因用脚后跟都能想明白。且不说隐蛾之物包不包含隐蛾术传承,就算有也是极难修炼的古法。 一个没有宗门资源保障、没有任何师长指点的普通人,得到这样的古奥术法,能看懂的可能性有多大?跟别提修炼入门了。 就算存在万一的侥幸情况,有人曾修炼入门,也很难修炼到更高境界。 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因素,得到隐蛾之物便拥有隐蛾之能,这样的能力谁能忍住不去使用?可是一旦使用隐蛾能力,就会消耗气血精元,更加断绝了修炼入门的希望。 谷椿沉吟道:“除非原本就有这样一个人,并未修习七门术法,又有绝佳根基,还能得到隐蛾之物,更有高人在暗中指点……” 说到这里,他突然抬头盯着江老头道:“你亲手制作了那枚挂坠,让何考随时佩戴了二十多年,却又阻止他拜入术门修习术法,就是这个打算吗?” 江道祯:“看破别说破,这只是人算,至于结果如何,则只能看天算了。关于隐蛾之秘,我还有诸多不解,恐怕只有隐蛾本人才能知道了。” 谷椿:“我能问一句为什么吗?” 江道祯:“就像你来时所说,恰逢其会而已。我是术门长老,隐蛾却出现在了我身边,术法残缺已有千余年,我也想做点什么。” 谷椿:“你难道是想让古时隐蛾重现人间?” 江道祯:“有什么不对吗?” 谷椿:“不是不对,而是不够。” 江道祯:“什么不够?” 谷椿:“理由不够。” 江道祯:“好个地师大人,连我都盯上了!很多事你明明能猜到答案,却非要来找我求证,那我就承认吧,我也对隐蛾之秘感兴趣。 灵犀一脉自古口口相传,据说隐蛾之能涉及这个世界的终极之秘,这不正是我等的追求?可惜历代隐蛾的修为都不甚高,至少没人能将隐蛾术修到极致。” 谷椿:“一千二百年前,隐娘之乱的教训还不够吗?” 江道祯:“所以不能再重复当年往事,我只是在等待一个能解秘之人。今日所谈,也请地师大人切勿外传。” 说着话他又低头看了一眼棋盘,“好吧,这盘棋你赢了。” 这盘棋下到现在,确实是谷椿赢了。谷椿站起身道:“只要赢了你一盘棋,就可以对你提一个要求,是吗?” 江道祯:“你的要求已经提过了。” 两位长老对视片刻,突然都笑了。 …… 两位长老下棋的时候,何考正在公司上班,却突然接到栖原市商业银行打来的电话,说是有一个保管箱已经到期,问他什么时候去取? ** ------------ 040、时空 何考起初以为是接到了诈骗电话,他可从来没租过什么银行保管箱。但他对这个词又很敏感,因为二十年前,父亲周度就是在栖原商业银行的保管箱库房里被捕的。 所以他并没有挂断电话,耐心听到了最后这才搞明白原委。银行那边的确是有个保管箱已经逾期了,居然是二十年前他父亲周度租下的。 如今的银行保管箱业务都是按年计费的,最长租期也就是三、五年,怎么会有在银行放了二十年的保管箱呢? 这就必须得提到当年的改革时代,那种万物竞发、野蛮生长的状态。那时栖原市商业银行刚刚成立,一开业就推出了很多创新业务。 当时的口号是建设服务型银行,要在传统的存贷款利差之外,追求中间业务收入增长。 有关文献中还列举了很多数据,比如国际上某某有代表性的著名银行,其中间业务收入,占到了总收入的百分之多少以上云云。 保管箱,已经是众多新业务中最保守、最稳妥的的一项,但也是个新生事物,大家并不完全清楚具体该怎么干。 于是有人就去找资料,找不到现成的就去找专家翻译外文资料,还有人组织团队去海外考察……有的业务流程甚至是从影视作品里学的。 这是真的,就是从电影里学的! 有的电影里,某人在银行存了个保管箱,几十年后其继承人拿着凭证来到银行……观众皆惊叹,国外银行居然有这种的契约精神与管理水平。 栖原商业银行当时推出的保管箱业务,有的甚至可以匿名保管,只需提供凭证与密码便存取物品。 周度没有选择这种匿名服务,他以实名租用保管箱,留下了身份证号码与联系方式,租用了二十年,并一次性交足了租金与保证金。 在这二十年中,他可以随时来银行存取保管箱中的物品。 这样的服务如今已没有了,因为在实践中可能会导致各种纠纷,后来金融管理机构也出台了银行保管箱业务管理规定,进行了统一的规范指导。 可是在规范出台之前,已经办理的业务却不好处理,有些只能按原协议继续执行。 就比如周度这种一次性租了二十年、并交足费用的保管箱,哪怕联系不上客户,在协议到期前,银行也不可能丢弃或擅自打开。 银行保管箱的租金,这些年早就涨了很多次。周度当年交的二十年费用,放到今天还不够租一年的,但账不能这么算。 今年上半年,该保管箱终于到期了,根据原协议,扣除保证金后,银行还有义务再保管半年并积极联系客户。 周度早已去世,留下的联系方式也早就失效了。可恰恰就在最近这段时间,居然有人跑到银行打听周度的事情,银行反而因此联系上了周度的妹妹周艳。 周艳又提供了何考的手机号,银行便把电话打到了何考这里,这令何考多少有几分惊讶。 特意放到银行保管箱里的东西,十有八九是贵重物品,而大姑这次居然没起贪心。 按何考对大姑的了解,她倒未必一定会贪何考的东西,但以往常的脾气,应该先去银行开箱“替”何考查验一番。 看来上次的事,大姑也有怕了。那批花炮不知去向,令他家躲过一劫,他们不知何考是怎么做到的、又把东西藏到了哪里,越不明所以心里就越没底。 周二何考连午饭都没吃,还特意请了一个小时的假,去银行办理此事,结果却失望而归,因为手续不全。 他得提供父亲的死亡证明,同时又得证明自己是周度唯一的合法继承人,如果不是,还得到其他共同继承人的认可。 何考问工作人员,既然不能交给他,又打电话通知他干嘛?对方则回答要按规定办事,通知何考,是希望他带好手续过来。 这些手续何考都没有啊,他甚至不好证明自己就是周度之子。因为五岁那年他就被姑父带到派出所改了名字,也落户在姑父家。 他后来是由爷爷奶奶养大的,但直到十八岁那年才正式“分家”,重新落户在爷爷新建的小楼地址,如今算是独门独户。 碰上这种事通常都需要找人,于是无奈的何考就想到了两个人。他首先通过姑父何常山联系上了长青叔,也就是浦港镇派出所的负责人,其次是找到了钱固然。 姑父那边跑了一个星期,终于把相关材料都拿到了。包括周度的死亡证明、何考与周度的父子关系证明、还有他母亲已确认失踪的证明,甚至还有爷爷奶奶的死亡证明。 何考虽是本地人,却没有太过硬的社会关系,但他懂得开口求人。平生第一次支使姑父帮自己跑腿,感觉还有点怪怪的。 他为什么还要找钱固然呢?听到各术门情况时,他就记住了望气门术士多好混官场,还喜欢组织关系网,那么有事就找老钱呗! 钱固然则苦笑着解释,自己只是机缘巧合拜了师父学了术法,跟同门联系并不多,他并非那种传统的望气门术士。 但老钱毕竟出身望气门,想找关系还是能攀上的,解决大事比较难,这种小事倒没问题,完全可以找人打个招呼。 老钱还真帮忙,不知找谁给商业银行的行长打了声招呼,同时还找了名律师,帮何考拟了一份有法律效力的责任声明书。 银行工作人员上次并没有告诉何考需要这份材料,但老钱还是建议他有备无患。何考连那位律师的面都没见着,手续都是老钱帮忙办好的。 何考再次带着这些手续去了银行,恰好赶在十一长假之前,否则就又得耽误很多天了。 接待人员这次没有任何刁难,态度还挺好。但何考耳朵尖,听她小声嘟囔了一句:“其实还应该再要一份公证处的手续。” 无论如何,何考终于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走进了保管箱库房。 二十年过去了,设施多有更新,但库房还是那间库房,格局大致未变,一间大屋里有一排排的柜子,角落里还有一个单独的小房间,样子有点像外面的治安岗亭。 不知何时,何考的眼前似是蒙上一层水雾,鼻子也莫名一阵阵发酸。 保管箱不是从现有的柜子里取出来的,而是工作人员从另一个地方单独拿来的,已经二十年了,它与现有设施的型号都不同了。 何考没有钥匙也没有密码。在他的见证下,工作人员用破坏性方法开了锁,全程都有摄像记录,何考还交了拆箱费用。 何考将已拆锁的保管箱拿到了小隔间里,打开后似是尘封二十年的气息。 保管箱只有一个普通的密码手提箱大小,端着感觉挺沉,但里面的东西不多也没装满,入眼是一对黄铜镇纸,剩下的就是一堆文件资料。 镇纸表面錾刻着漂亮的梅枝花纹,何考信手拿起一根,却没掌握好力度,差点把手腕给扭着了,这东西也太沉了,差不多得有十斤重! 其材质不是黄铜而是黄金,一对镇纸得有十公斤。如果不是那种夹了钨芯的假金条,那就相当于买彩票中大奖了! 何考却并无惊喜,只是默默的放下镇纸,这时有一滴东西打湿了手背,他方才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流泪了。 这就是父亲留下的东西吗?他却没有留下遗言交待! 何又拿起那一堆资料。里面好像有财务报表,还有各种交易记录,配着已发黄的照片,何考越看眉头锁的越紧,不仅震惊且疑惑。 他虽然不是专业人士,但也能看出来,这里搜集的都是某个人的黑料! 八达集团董事长顾云腾,原名顾藤,今年刚好六十岁,发迹于三十年前。在周度拉起一支工程队自主创业的年代,刚刚改名的顾云腾,则是江淮省商界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 他三十岁那年成立了八达房地产开发公司,就是如今八达集团的前身,在旧城改造项目中掘得第一桶金。 到了他四十岁那年,八达集团已是栖原市资产规模最大的民营房地产企业。其总部云腾大厦便在那时落成,至今仍是栖原的地标建筑之一。 何考所在的公司与八达集团有业务合作,所以他也听说过这个人。顾云腾这两年听说有点功成身退的意思,逐渐将集团管理交给了儿子。 其子顾子原绰号肚子圆,今年三十六,是栖原市知名的青年企业家,经常获得各种称号,已担任八达集团总裁。这两年由于父亲渐渐退居幕后,他在各种场合出镜的机会越来越多。 保管箱中的材料却没肚子圆什么事,都是顾云腾的,包括他与时任栖原许多大人物的勾结、交易记录,就算是二十年前的金额,也看得令人心惊肉跳。 何考却莫名叹了一口气,因为这些黑料基本都已经过时了。这二十年来,栖原经历了不止一次大地震! 材料中的人何考不可能都认识,但粗略扫了一眼,有印象的几位好像都上过那种报道,去了作息很规律的地方。 就算还有漏网之鱼,二十年时间,也已经过了法定的最长追诉期。 但也不能说这些材料并无价值,假如在这二十年间,有人还在持续违法犯罪的话,那么这些材料仍然能成为佐证。 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么多人进去了,顾云腾倒还是好好的,生意越做越大、涉足的领域也越来越多。 何考很纳闷,父亲哪来的这些材料,是他自己收集的还是从别处得到的?想起父亲曾是隐蛾,可能还真有办法搞到这些东西,可他为何要这么做呢? 看银行提供的原始协议,父亲租下保管箱的时间,就在他出事的一个月前。也就是说,父亲原本就是这家银行的保管箱客户,本可以正常出入库房。 可是他出事的那一天,并没有履行登记进入手续,而是莫名直接出现在保管箱库房里,被值班人员通过监控发现,然后报了警。 父亲当时为何要那样做,已是一个谜题。 何考今天才知道,父亲居然提前一个月就已经在银行租了一个保管箱,他脑海里莫名闪现出两个字——踩点。 没有任何理由,也不要问为什么,就是这么一个突然跳出来的念头。可能是最近关于隐蛾的事想得太多了吧,何考居然想到了一种可能。 据说隐蛾能凭空出现在任何地方,但也应该是有条件的,比如前提就是——这个地方他曾经来过。 是这样的吗?何考也不清楚,这只是他闪念间的猜测而已。 拿起这一摞资料,最下面居然还有一个红本本——房屋产权证。 打开一看,这是观流公馆十号楼六侧的一套房子,建筑面积一百八十平米,四室两厅双卫户型,产权人就是周度。 观流公馆也是二十年前落成的,开发商就是八达集团,位于主城区西部江畔位置,宣传口号是生态江景豪宅,低密度大户型小高层,在当时的栖原算是很高档的住宅社区了。 就算二十年后的今天,观流小区的二手房仍然很贵,不仅因为景观环境与物业服务好,所在的学区也很不错。 父亲什么时候有了这套房子?何考对此毫无印象,爷爷奶奶也应该毫不知情,否则不可能从未听说过。 小区还在,房子自然也在,但二十年没人住,里面也不知变成啥样了,或者早就被人占了吧? 何考将东西都转移到随身带的背包里,对银行工作人员表示了感谢,带着满腹疑问与复杂的心情走出了大门。 ** ------------ 041、你傻了吗 走出银行大门,一阵冷风迎面吹来,沉浸往事中的何考忽然清醒过来,仿佛从二十年前的时空又穿越到了眼下的现实。 商业银行门前很开阔,马路和人行道都很宽,一片人来车往景象。有市政工人正借助升降车,在路灯杆和行道树上挂红灯笼和彩灯带……马上就是黄金周节假日了。 不知为何,何考忽然很忐忑,总感觉有人在暗中盯着他,甚至看见那挂灯笼的工人都觉得有几分可疑。 不想在如此开阔的地方多待,何考转身走向了另一条横街,同时掏出手机打开叫车软件。他还没来得及叫车,人也刚拐过街口,就有一辆轿车在身边停下了。 “小考,快上车!” 这是什么谍战片里的情节?他事先并没有让谁来接,甚至也没有告诉谁自己今天会来银行取东西 但是听见这个声音,他很利索地就打开车门上了副驾驶座,将背包卸下放到脚前,边系安全带边问道:“老钱,你怎么打扮得跟做贼似的?” 开车的正是钱固然,他穿了一件旧夹克,戴着一双专车司机用的白手套,头上一顶八角包额帽子,架着一副大墨镜,脸上还蒙着黑色的大口罩。 钱固然:“这你都能认出来?” 何考:“听声音就知道了,你把脸蒙那么严实有啥用?” 钱固然:“不一样,别人又听不见。” 何考:“你怎么知道我今天来银行,还特意跑来接我?” 钱固然:“你找我帮忙打的招呼,我怎会不知道你来?再说明天就放长假了,你想来只能是今天。” 何考恍然道:“我下午请了假,说有事要提前走,你也是知道的……这车哪儿来的,没见你开过。” 钱固然:“找朋友借的。” 何考:“为啥在银行门口蹲我,想打劫吗?” 钱固然笑了:“哪有这么打劫的,一听就知道你没经验!银行门口到处都是摄像头,我把你接上车,不是等于自首吗?” 何考:“难道你有经验,所以才把自己包得这么严实?” 钱固然:“说正经的,我是怕你被人跟踪,或者又冒出什么人把你给偷了……” 这时他来了个急转急刹,避让了一辆斜刺里突然冲出的电瓶车,缓了口气才说道,“其实我也挺好奇的,你父亲二十年前究竟留了什么东西? 越想越感好奇,在办公室里感觉屁股都坐不住了。” 何考:“你刚才守在银行外面,有没有发现什么人在盯梢?” 钱固然:“有啊,就是我!” 何考:“除了你呢?” 钱固然:“其实我也有点疑神疑鬼,总觉得有人盯着银行大门口,但又没发现谁……不管怎么样,还是稳妥为上,就当有人跟踪,且看我的车技!” 何考:“市区里耍什么车技,开车要小心!可以多卡几个红绿灯,万一有人跟踪也好甩掉。” 钱固然:“东西都拿到啦?” 何考:“拿到了,三言两语说不清,找个说话的地方,我还正要找你帮忙分析一下呢。” 钱固然一听就来劲了:“我们去哪里?” 何考:“别回公寓了,上次被你搜出来那么多东西,我总感觉不踏实。多转几个路口,确定没有车跟着,然后过江去我老家,你认识路。” 最后一句“你认识路”,令钱固然不禁有些脸红,还好有口罩遮脸,因为他早就把那一栋带前后院的三层小楼翻了个遍。 何考看着老钱开车,其眼神好似很机警地样子,不禁想笑。 刚才在银行里,何考的情绪一直很低落,直到此刻才舒缓过来。 老钱虽是一名三阶术士,但显然不是什么老江湖,却在他面前尽量显出经验老到的高人风范。 若论见多识广,老钱肯定比何考强得多,但他在学校里一直读到博士,然后又到国有设计院工作,今年才跳槽来到螣信分公司,肯定不是那种四处闯荡的老油条。 老钱搜过他的公寓也搜过他家老宅的事,上次烤肉宴上都已经承认了。话说开之后,何考心里的疙瘩也都解开了,两人算是冰释前嫌,他甚至觉得老钱这人还不错。 钱固然这个人也挺有意思,假如按某些描述江湖争斗的作品的设定,他就像一头单线行动的独狼,关于隐蛾的线索,完全是他自己独立发现的。 许是因为机缘巧合,钱固然恰好看过当年的画展,还在平京和栖原分别看了一次,现场发现那幅古画被掉包。 他看到警方通报之后便起了疑心,进而去调查,才发现了疑似隐蛾出没的线索。在这个过程中,没有任何人给他通风报信。 钱固然应该是来得最早的,也是下手最快的,第一个换走了兽爪原件。 钱固然能独立发现线索,那么其他人应该也能,而且钱固然的调查行为,恐怕也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所以又有别人来了。 待到风声传出,尤其是那位地师大人下了命令之后,更多人也都知道了。何考此刻回想,假如换成自己,恐怕也会按捺不住好奇心吧? 假如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又有了一系列发现,有机会将按传说中的隐蛾之物悄然拿到手,何考本人会不会做出同样的事情呢? 他也不敢给出一个绝对肯定的答案。 但老钱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自己,后来还一度担心他的安危,最终主动找到他承认所有的事,并把兽爪还了回来。那兽爪虽非隐蛾之物,但也足够珍贵啊! 更难得的是,老钱居然引荐了林青霜前辈,而且就是在特意创造机会,让他能拜林青霜为师修习术法。 虽然因为其他原因,何考未能拜师,但他也很感激老钱,能做到这样已经很不容易了。 老钱为何有这一系列举措,今天还特意来“接应”他?看似令人费解,但何考多少能理解。 身为三阶纵横家,每日却在事业部按点上班、下班,感觉多无趣?更别提原先在国有设计院的日了。 打工人的生活,哪里比得上这等江湖奇遇?再看老钱现在开车的样子,手扶方向盘端着肩膀两眼放光,分明就是进入状态了! 老钱在大街小巷转了好几圈,方向盘左打右闪,车开得时快时慢,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拍什么警匪片呢。 似是终于确认无人跟踪,他才开口道:“其实我特意来接你,还有别的事。今天下午收到了林青霜前辈派人送来的东西,都是给你的。” 何考:“啊?发快递不就得了,还特意找专人送过来?” 林青霜言而有信,给何考那份“秘法”的前两页做了详细的修改和批注,三天前就已经发给他手机里了。 林青霜同时还告诉何考,有批东西要送给他,是配合修炼用的,但怕他掌握不好使用方法,所以托钱固然转交并代为讲解。 何考以为是快递呢,结果是派专人送达。 钱固然:“那可不是一般的东西,发快递,万一丢了怎么办?” 何考:“早说啊,我自己去趟恒州就好,哪好意思让前辈这样费事。” 钱固然:“你一个普通人,万一在路上把东西弄丢了怎么办?林前辈考虑得周到,还是派人送到我这里最保险。” 听他这么说,何考也有点按捺不住好奇心了,手指前方道:“从下一个路口左拐,上大道,我们直接走二桥过江吧。” 长假前的最后一个工作日,很多车都往市区外走,还好他们出发得比较早,没被堵在桥上,到达浦港镇时太阳尚未落山。 把车停进前院关好大门,钱固然有些羡慕地赞道:“你家这个跨院真好,平时还可以种点菜自己吃。” 何考:“难道要我每个星期都回来打理菜地吗?” 钱固然:“有什么不可以的?我觉得挺好啊!” 何考:“听你讲话,就知道从来没种过地。这可不是在阳台上搞点盆栽,很累人的,而且更烦人。偶尔去地里玩玩挺有意思,真的种地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钱固然:“你种过呀?” 何考:“小时候家里有自留地,我种过菜,也在稻田里帮忙干过活。” 钱固然不接茬了,又指着小楼两侧道:“这紫竹好漂亮!” 所谓跨院,是指主屋两侧可迂回连通前后的院子。何考家显然不是那种严格意义上的跨院大宅结构,但设计上却留了类似跨院的空间。 小楼左右并没有直接靠院墙,而是各留出了约两米宽的距离,可连通前后院。这两条通道就相当于简略版的跨院,爷爷当年种上了紫竹。 在这种两边都是墙的地方,只有长得足够快又足够高的竹子,才能探出头照到足够的阳光。 二三楼都是清水毛坯房,只有一楼是装修好的。一楼的使用面积有一百多平,不比普通的三居室小,由于堂屋很大,所以除了厨卫之外,只有左右两间卧室。 房子虽是二十年前设计的,但放在如今也不显落后。一楼是双卫结构,左边是主卧,内部自带一个卫生间,应该是给家里老人住的。 因为厨房和公共卫生间占了一些面积,所右边的卧室要小一些。但它的位置在屋子的东南角,从风水角度最适合孩子住,何考原先就住在这里。 进屋之后何考正要说话,钱固然竖起一只手道:“稍等,我先检查一遍这间屋。” 只见老钱贴着墙根遛了几圈,时而抬首仰望时而低头扫视,有时还把眼睛给闭上了,最后终于说道:“嗯,确认安全!” 何考:“你原先不是都搜过了吗,不止一回吧?” 钱固然:“已经有阵子没来了,还是要谨慎些。” 何考:“林前辈送来了什么东西?” 钱固然:“先看保管箱里有什么东西,我都等了一路了。” 何考将背包放在堂屋中央银丝木方桌上,将东西一件件取了出来给老钱过目。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瞒着老钱的,无论是谁,总要找到能够与自己分享秘密的人,更何况老钱早已知情。 钱固然越看表情越凝重,最后抬头道:“小考啊,你这人做事一向挺谨慎的,怎么今天就犯傻了呢?” 何考不解道:“我怎么傻了?” 钱固然:“除了这个房本,其他的东西你就不应该带出来。假如我不去接你,你就背着它们满大街跑吗?” 何考:“我就是去取东西的,怎么能不带出来?” 钱固然:“说你傻,你还真糊涂了!那里不就是银行保管箱业务中心吗?你完全可以再租一个新的保管箱,当场把它们存进去!” ** ------------ 042、发财与升官 老钱提醒的很对,假如换成平常的何考应该也能想到,可是以他当时的心情,根本就没反应过来。 关于伤憾,他也不想说太多,找了个借口解释道:“不把东西拿出来,也不好找你这位高人帮忙看看……你看看这两根镇纸,是纯金的吗,还是里面夹了钨合金?” 何考曾经看过类似的新闻,有的银行甚至都出过这种事,所以才会想到这一点。 钱固然拿起镇纸,微闭双眼掂了掂:“整体都是纯金的,里面没有夹层。” 何考:“不用剪断就能看出来,你这是会透视吗?” 钱固然微有得色:“神识而已,三阶术士掌握的能力。” 何考:“这么厚的黄金都能看透,岂不是比X射线还要厉害?” 钱固然咧着嘴却谦虚道:“不是用眼睛看,是一种可以延伸的感应能力……假如放得远一点,我看不透这么大一块黄金,但拿在手里还是能办到的。” 何考:“可以操控物体吗,就像念动力那样?” 钱固然:“你有意识抓住的东西,我操控不了;有灵之物,我也操控不了。” 何考:“为什么?” 钱固然笑了:“没有什么为什么,这就是神识的特性,等你掌握了也就知道了。” 何考:“那么其他的东西,你都可以操控吗?” 钱固然以眼神示意,何考扭头看向桌面,只见桌上有一张纸就这么诡异地飘了起来,一个角在上,就像被人用手指轻轻捏着。 他又看向老钱,只见老钱的右手端在腰间,食指和拇指仿佛正捏住什么东西。他惊叹道:“你是用手隔空捏住了这张纸吗?” 钱固然松开手指,纸张随即飘落,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答道:“理论上我可以不做任何动作,但用手势牵引,施法更为协调自然。” 何考:“你能操控更大、更沉的东西吗?” 钱固然想了想:“你家有核桃吗?差不多就那么大、那么沉的东西。” “你稍等。”何考转身进屋,还真给钱固然找来了一对核桃。 钱固然接过去道:“文玩核桃啊,还挺不错的,你爷爷的吗?” 何考:“就是我自己捡的,但没怎么盘过,前几年这边有人种。” 说话间,两枚核桃已经旋转着飞了起来,还不时发出摩擦碰撞声,就像被人握在手里盘。再看钱固然的左手,也正在做着盘核桃的动作。 何考:“假如你的手不动,会怎么样呢?” 钱固然微微一笑:“那也是一样的。” 他将双手背在身后不再有任何动作,两枚核桃仍于空中盘旋,但感觉明显变得有些不协调,运动轨迹也变得磕磕碰碰,仿佛随时都会失去控制。 再看老钱,虽然表现得云淡风轻,可是全身都绷紧了,显然已经很吃力……看来这就是他能做到的极限了,也用不着再找个秤砣啥的继续试。 何考挑大拇指道:“神乎其技啊!” 老钱就坡下驴,伸手接住两枚核桃,暗暗喘了两口气,云淡风轻道:“献丑了!” 何考:“老钱啊,我还有个问题,我感觉你在用神识操控的时候,好像都是隔空伸过去一只手,跟小说里的巫师之手很像啊。” 老钱:“神特么巫师之手,这就是个三阶标准术法,御物之手。” 何考:“为什么是手呢,剪刀、榔头、兜子啥的,难道不行吗?” 高人老钱也是够有耐心的,又解释道:“理论上当然也可以啊,假如你是章鱼成精,可能使出来的就是八爪之触。 但我们是人,最习惯的方式就是用手,操控时也最为精细准确,神识与原有的意识习惯可以做到无缝衔接、毫无隔阂,无论修炼还是使用,都是最高效的。 所谓标准术法,并非不可以改变,但它是经过历代祖师摸索,掌握起来最简便、,效能也最佳的一种方式。比如这御物之手,就是要借助本人的手势引导。” 何考:“御物之手如此神奇,你当初偷我的挂坠,为何还那么费劲?” 钱固然:“哪有那么容易!且不说那挂坠自有妙用,我一动它你就能察觉。我刚才虽然把核桃盘得那么溜,那是因为它们就在我身前不到一尺远。 假如想用这一招偷挂坠,隔着走廊还有好几道墙,还想完成那么精细的操作,除非我是神仙!” “老钱,您在我眼中已是神仙中人!”捧了一句之后,何考才接着问道,“这本事能不能用来扔飞刀,那岂不是百发百中?” 老钱居然眯着眼睛琢磨了一会儿,然后才答道:“理论上确实可以这么玩,但只适合舞台表演,预设好目标又没有其他干扰。 实际上却比较难,距离越远神识控制越不容易,物体惯性大了也很容易失控……它更适合搞一些乘人不备的小动作。 举个例子,假如我想用这对核桃砸人的话,还不如直接用手呢,神识操控毕竟太弱了,或许只有林青霜前辈那等的功力,才能做到与用手砸一样的效果吧。” “那么四阶术士呢?”何考就像一个问题宝宝。 钱固然:“四阶修士已有御器之能,可以催动各种法宝,千变万化妙用无穷,完全超出了普通人的认知,可以称之为修士了。” 何考:“我看过一本奇幻小说,讲巫师的。可不可以这样类比,一阶到三阶术士,就相对于一级到三级巫师学徒,四阶术士就是正式巫师……” 老钱终于绷不住,瞪眼道:“别搁这儿生搬硬套、信口开河!术士就是术士,术法就是术法……我们今天是干啥来了?” 从鉴定镇纸开始,扯出这么多闲篇。如今的何考,总是下意识地想去了解更多有关术法的内容,平日也找不到太多机会开口。 另一方面,从银行取出的东西都放在桌上,何考内心中却莫名有点想躲避。 他曾经很迫切地想知道父亲留下了什么,拿到东西之后便觉很不对劲,想找老钱帮忙分析一番。可事到临头,又感情怯。 何考:“东西您都看过了,有什么发现吗?或者帮我分析分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钱固然:“没有任何其他的遗言吗?” 何考:“没有,反正保管箱里没有。我们一家人,包括爷爷奶奶、大姑姑父,应该都不知道这个保管箱的存在,更别提里面的东西。 尤其是这套房子,否则也不会就那么放着,提都没人提过。那两根黄金镇纸,也不知是什么来历。” 钱固然看着何考,心中有几分惊讶更有感慨。 一对金条加上那套房产,至少值上千万吧?假如突然得到这么一大笔遗产,很多人的反应恐怕都会是狂喜吧? 这世上的不孝子孙很多,有这样的遗产甚至巴不得老子早死,更何况周度已去世二十多年,有什么不可以高兴的? 但今天何考从银行出来的时候,却看不出有什么惊喜,只有惊讶、困惑与哀伤,他很想但同时又有点害怕知道——父亲当年究竟出了什么事。 身为三阶纵横家,钱固然当然能看出,来何考很信任自己,此刻对他也充满期待,但有些话他却不知道该怎么说,有些事甚至都不知该不该告诉何考。 其实看见这份材料之后,老钱就后悔了,后悔自己前不久做的一件事,但也不好对何考讲太多,他问道:“你爸和顾云腾,是什么关系?” 何考:“我没听说过他们有任何关系,但我父亲生前是搞施工的,还接室内装修业务,与八达集团打过交道也正常,很可能在他们那里接过活。” 钱固然神情郑重道:“我给你一个建议,你一定要听。这批黑材料,基本都已经过时了,现在就算你拿出来,也很难将顾云腾怎么样。 再说也没那个必要,那只是一段特殊的历史。 你把它收起来,最好换一家银行再存进保管箱里,不要去调查什么,至少在你有足够的自保能力之前,不做任何事,就当没有看见……” 何考不说话,只是看着钱固然,也不知在想些什么。钱固然又叹了口气:“你不要去做什么,我会想办法帮你调查的,有什么发现就会告诉你。” 何考终于开口道:“我现在脑子有点乱,只是想请你帮忙分析一下,这可能是怎么回事?” 钱固然:“我们可以做个推测,但只是推测,假如有得罪令尊的地方,请你不要介意。金条就不说了,你父亲当年应该是隐蛾,有什么好东西都不意外。 但他未必是在搜集顾云腾的黑料,更有另一种可能,有人在搜集顾云腾的黑料,而他帮顾云腾偷了回来,使对方无法再威胁顾云腾。 至于那套房子,很可能就是顾云腾给他的报酬,甚至金条可能也是。” 何考:“可是材料还在保管箱里,并没有被顾云腾拿走。” 钱固然:“凡事留一手,卸磨杀驴之类的情况也不是没有,你父亲并没有着急把东西交出去……还有一种可能,他只是没来得及。 存在银行保管箱里,他本可以随时去取,可能连他自己读没想到,以后便再没有机会去了。他没有留下遗言,原因也不难猜,怕这东西会连累你们。” 何考:“怎么证明你的猜测呢?” 钱固然:“都是二十年前的事了,你父亲早就不在了,你没必要再去证明什么,或者不必着急做什么……” 看着何考眼神,钱固然终究还是叹道:“你若想心中有数,其实这房本就是线索,可以调查你父亲是怎么买下这套房子的、怎么付的钱。 不太可能是现金,假如是转账的话,是通过谁的账户?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很多资料恐怕都查不到了。 还有另一条线索,看这套房子如今是否还空着,假如有人住,又是怎么住进去的?” 何考点头道:“你说的对,这就是线索,完全可以查查。” 说完他起身进了自己的那间小卧室,这次回家没有带笔记本,但家里还有一部台式机,搜索功能比手机好用。 何考是关心则乱,今天没有平日那么缜密,但老钱已经给了提示,他也有自己最擅长的手段啊,就是搜集信息做分析。 虽然二十年过去了,但观流公馆小区还在,很多信息都能查得到。本以为想有什么实质性的发现很难,但立刻就有了重要线索。 很多信息都是公开的,就看会不会分析了。 二十年前的房地产政策和今天有很大不同。如今很多地方都规定,主体建筑必须封顶才能销售,但那时很多项目拿下地皮刚开建,便开始预售了。 但想办理正式产权证书,则要等到房屋交付并完成各种验收之后,时间往往会拖得很久。 网上能查到观流公馆项目竣工交付并通过验收的消息,日期就在这张产权证书正式办理的两周前……根据经验,普通购房者的房本不可能这么快就办下来。 这恐怕就意味着一种情况,是开发商提前给代办的! 有人可能不了解情况,而老钱则明白其中猫腻。二十年前的房地产市场与今天不同,很火爆,开发商能拿到地皮基本就意味着大赚一笔,其后房价连续上涨了十几年。 开发商最简单的公*关手段之一,就是直接送房子。通常不是送给某位大人物本人,而送给是对方指定的人,比如其拐弯抹角的亲戚之类。 周度不大可能是这种人,或者另有内情已非何考所知。如此看来,老钱刚才的判断很可能是对的,这套房子就是顾云腾用来收买周度的,又或是给他的报酬。 见何考坐在电脑前皱眉不语,老钱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道:“也别想那么多,其实还有另一种可能。 你父亲是干工程的,也有一种情况很常见,开发商欠了工程款没结,直接给套房子顶账。” 何考:“不好卖的房子才会这么处理吧……就算这样,为何没有拿回家呢?” 这时外面突然传来敲门声,只听黄小胖喊道:“何考,你啥时候回来了,也不说一声……快开门!” 两人出屋,钱固然迅速收起了桌上那摞材料,叮嘱何考道:“假如有人问你,保管箱里有什么东西,咬死了就说有一对金条和一个房本,千万别提材料的事。 这不是不相信谁,而是别把他们给牵涉进去……” 打开院门,黄小胖瞪大眼睛道:“钱总,你怎么跑这儿来了?你下午提前走了,娥总还跟大家商量,要在十月七号晚上办个欢送宴,庆祝你高升副总裁呢!” 这回轮到何考愣住了:“什么,老钱升任副总裁了,啥时候的事?” 黄小胖:“就是今天下午刚宣布的,你当时不在,老钱说有事也先走了。现在的老钱已经不是上午的老钱,而是我们栖原分公司的副总裁——钱总!” ** ------------ 043、各自肚肠 黄小胖前几天又收到了两份神秘文件,来自一个随机注册又随即注销的海外邮箱。第一份是文本文件,打开后却是一堆乱码,第二份文件竟是一份解码程序。 假如不是专业人士,收到这种邮件根本就看不明白,恐怕也不敢随意打开。黄小胖把它们下载到另一台不联网的电脑中打开了,然后解读了内容。 上次他就收到过几段神秘留言,跟他讲了隐蛾的事情,并点出钱固然很可疑,提醒他要小心。显然是有人猜到了他的身份,表现的却是善意。 这次的神秘邮件虽来自不同的邮箱,但很大可能仍是上次那人发来的,内容居然是介绍术门、术士与术法的情况,并提醒他阅后粉碎。 邮件的后半部分具体介绍了几名术士,比如与事业部有合作的锦行传媒老板彭咸,就是兴神门的二阶钓客。 彭咸就是冲着隐蛾来的,此人不是什么好东西,居然还打上了高雪娥的主意,想耍美男计。 更关键的是,彭咸曾给“隐蛾”做过一个心理侧写,特征极似黄小胖。邮件中也提醒他,尽量别跟这个人打照面。 又比如芝麻公寓失踪的那个人名叫梁凯,是出身丹鼎门的二阶山客,他疑似谋害了观身门弟子林化雷。 梁凯的师兄赵还真以及林化雷的师父林青霜,都已经到过栖原市调查,这些术士都有诡异莫测的手段…… 邮件中介绍了几名术士的情况,最后还不忘提了句钱固然,说老钱的身份确认为望气门三阶阴阳家,但他和那位林青霜前辈应当并无恶意。 假如换一个人收到这样的邮件,可能会觉得很纳闷,是谁闲的没事写玄幻小说发给自己看呢?而且这也不是小说,就是一份设定! 对方是不是发错邮箱了?自己又不是审稿编辑! 但黄小胖可不敢这么认为……上次在烤肉店门外就遇到一位大姐,说他的手串有问题,令他是心惊肉跳。 他当然知道自己这串珠子有什么问题,后来再出门就不戴在手腕上了,而是揣在裤兜里,唯恐被人看出更多端倪。 神秘邮件的发送者是谁,能如此精准地发送到他的工作邮箱,而不是其他乱七八糟一堆在各网站注册时留下的邮箱,身份锁定范围就很小了。 谁又能对他的情况这么了解,又抱着如此善意,不仅提醒他注意危险,还愿意与他分享秘密……其实答案已呼之欲出。 但那人既然没有暴露身份,可能是不想说破什么吧。黄小胖也不好主动说破,反而添了几分愧疚与尴尬。 小胖有了心事,怼人都不怎么起劲了。娥总看他也顺眼多了,还是沉默寡言的小胖更可爱。 今天下午何考有事请假先走了,小胖猜到他去银行了。 周度留下一个保管箱这件事,没法保守秘密,因为何长山在派出所帮跑的各种证明手续,镇上很多人都知道了。 黄金周长假前的最后一个工作日,很多人已无心恋战,提前请假的有好几个。高雪娥也并非完全不近人情,能批的都批了。 黄小胖和钱固然也想请假,但娥总却板着脸未准。 好久未怼她的黄小胖又忍不住开口顶撞了一番,说娥总是看人下菜碟,就因为自己长得没有何考帅,所以才没被准假。 高雪娥气得直翻白眼,其实这回真是黄小胖没道理,因为他手里的活还没干完。 老钱倒没说什么,自顾自收拾东西,准备趁娥总不注意就先走了。他才懒得费这个口舌,早就计划好去银行门口蹲何考,旷工半天也无所谓。 恰在这时,喜报传来,老钱升了! 分公司副总及以上级别职务,从流程上需要集团总部那边任命,任命文件刚发下来,走马上任得等到节后了。 在螣信集团体系内,项目组设一名主管、不超过两名副主管,有些情况下甚至不设副主管,只是再任命几个小组长。 事业部根据规模大小和部门多寡,除了一名总裁,通常还设两到四名副总裁。 栖原分公司也就是云服务事业部,除了总裁方奇志,原先只有一位副总裁,就是从集团总部派驻的刘总。 所以无论是项目组还是事业部,副主管与副总裁的位置都有空缺。 以老钱的资历,原先很多人都以为,过渡期之后他会升任项目组副主管,暂时成为高雪娥的副手。结果人家来了个原地三级跳,越过高雪娥直接成了副总裁。 分公司的方总和刘副总,已经提前开启了度假模式,此刻都不在办公室,只是发消息祝贺,预祝今后合作愉快云云。 任命书原本只要发到公司内网就可以,但留守岗位的行政总监还是亲自跑来宣布了这一喜讯,大家纷纷鼓掌向钱总道贺。 老钱正打算开溜呢,结果却遇上这出,一一招呼后才说有事要先走一会儿,高雪娥这次就没拦着了。 还好何考在银行里也耽误了些时间,老钱仍然赶上了。 对于升任副总裁这件事,钱固然自己当然早就有数,也没什么可吹嘘的。 不谈术士背景,他也是春华博士,已有十年工作经验,业务过硬,是正经的专家型人才,假如没有从设计院离职,下半年也该升任副院长了。 以他的资历,假如不是冲着隐蛾之物,吃饱了撑得跳槽到这个项目组、给高雪娥当下属? 上次与林青霜及何考把话说开,就意味着他已经打消了原先的念头,尤其是听说地师大人传令之后,他更是想都不再想了。 原先为了掩饰目的,他的工作非常积极认真,经常主动加班,甚至原意帮助同事分担额外任务……可后来就有些开摆了。 想更好地躺平还有一种方式,只是一般人做不到,那就是升职。 当初应聘的时候,他当然也找了关系确保能顺利入职。集团总部那时就有意让他担任分公司副总裁,是他主动要求先到基层部门熟悉业务。 他不像何考还有三个月试用期,他这三个月算过渡期,如今只是回复正轨。 望气门三阶阴阳家,就算跟同门联络不多,能跑通的关系网络也比普通人强太多了。升职也是他最近的活动成果,更重要的是自身条件也过硬,安排起来难度不大。 黄小胖一直熬到正常下班,这才赶回了浦港镇,期间他给何考发了条消息,而何考居然没回,刚到家门口却迎面碰上了何考的表妹何珊。 从何珊那里,小胖得知何考也回浦港镇了,于是回家打了声招呼,便跑到何考家敲门。 何考居然和老钱混在了一起,而且尚不知老钱已经升了! 黄小胖:“你手机丢了吗,没看见工作群里的消息?我给你发的消息也没回!” 何考自从进了银行,手机就静音揣起来了,直到此刻才想起来看一眼。工作群里很热闹,几乎都在讨论钱固然升副总的事。 马上就放长假了,部门人也不全,今天晚上肯定不适合搞团建。娥总提议,在长假的最后一天也就是十月七号的晚上,集合全部门给钱固然办场欢送宴。 钱固然也是此刻才想起来掏手机,果然收到了高雪娥的请示消息,问他有没有时间出席七号晚上的欢送宴?老钱回复说一定有时间,并表示了感谢。 高雪娥不仅给钱总发了消息,也特意给何考私信留言了,是好几长串语音。 她特意告诉何考,老钱升职了,并叮嘱何考七号晚上一定要赶到,并提示他在部门里与钱总的关系最好,今后也要多表现,争取更多机会…… 能听出来,娥总的语气充满惊喜,带着近段时间难得的轻松快意。何考有些纳闷,老钱升职,娥总咋这么高兴,她不是一直很膈应老钱吗? 转念之间,何考又突然想明白了! 前段时间娥总一直心情不佳,总是带着莫名的焦虑感,老钱入职后,按黄小胖的说法,娥总的“病情”又加重了。 如今看来,这就是典型的职场焦虑啊。 大厂员工三十五岁便将面临“岗位优化”的说法,社会上传闻已久,不论真假,传闻的存在就代表了某种现象。 娥总今年三十二了,业务能力肯定是有的,但想升职,短期内几乎没什么希望,她最担心的反而是被顶替淘汰。 黄小胖天天怼她,娥总能忍,因为小胖构不成威胁。 别看老钱天天笑眯眯的,可是娥总越看心里越不安啊。论资历与能力,老钱哪怕做个副主管都屈才了,过渡期一满,十有八九就要顶掉她这个主管…… 结果今天靴子终于落地了,担忧变成了惊喜,人家直接当了副总裁,而且就是分管项目组这片业务的副总。 至少在外人看来,整个部门里老钱跟何考的关系是最好的,他一直很关注与关心何考,工作之外的私交好像也不错。 至于为什么会给人这种印象,原因就不必细说了。 想通了这些,何考也明白过来,难怪娥总前一阵子看自己的眼神总有些幽怨,那感觉就像自己养大的小奶狗劈腿跟人跑了。 此刻娥总的态度来了个大转弯,对何考的欣赏又上了个台阶……原来他是早知道老钱不简单,大腿抱得早也抱得好啊。 何考在刷手机,钱固然则问道:“小胖,你咋来了?” 黄小胖:“何考的表妹小珊托我来问问,何考都带了什么东西回家?” 钱固然:“表妹?哦,我见过的,她怎么自己不来问呢?” 黄小胖一挑眉:“因为她知道,就我跟何考关系最好啊!” 浦港镇的老街区,这么点的地方,什么动静都藏不住。何考回家了,大姑一家很快就听说了,他们也很想知道,周度当年留下了什么东西。 但是最近吧,他们也有点怕何考,不太敢主动来打听。何珊的脾气有点不太一样,她看见黄小胖回来了,于是就找小胖去问。 钱固然干脆点破道:“何考的父亲在银行留了保管箱的事儿,你们全村人都知道啦?” 小胖:“不敢说全村人,但镇上很多人都知道了。何考托他姑父去办证明手续,消息根本瞒不住啊……都有什么东西啊?” 钱固然:“就放桌子上了,你自己去看吧。” 黄小胖跑过去看东西,边看边惊呼道:“这两根……这么沉!该不会是纯金的吧?哎呀,观流公馆的房本……面积这么大呢,娶媳妇都行啦!” 钱固然刚才帮何考收起了材料,却留下了镇纸与房本,因为这两件东西藏不住也不该藏,不拿出来反而会引人起疑。 特意存在银行保管箱里的,假如不是什么贵重物品,全镇的人也不会相信啊,这样才符合旁观者的预期。 至于那个房本,有心人肯定知道它的存在,不拿出来的话,反而等于告诉某些人,何考藏了东西。 更重要的是,金条与房本,就像一个父亲特意留给儿子的东西。 至于那些材料,只能咬死不存在,而且从父亲给儿子留东西的角度想,不存在也正常。那些不是财富而是麻烦,父亲怎么会给儿子留下这种麻烦呢? 老钱看着一惊一乍的小胖,心里也是直叹气。他搜过这栋小楼,见过那些烟花礼炮,后来又听说了何考家出的事,违禁物品在警察上门时莫名消失了。 联想到何考的背景,除了隐蛾还能是谁干的?后来梁凯失踪,公寓里也是发生了一次爆炸,老钱暗中打探过,爆炸物就是鞭炮用的黑火药。 谁跟何考关系这么好、这么了解他家的情况,冒着暴露的风险也要帮他……除了小胖,钱固然实在想不到别人。 尽管已经猜到了什么,但如今的老钱已经不想知道了,就当什么都没看破吧! 这小胖子藏得还挺深啊,再看他浑身上下,根本没有任何可疑之物,尤其是裤兜里的那串蜜蜡,看着简直辣眼睛。小胖的收入也不低啊,就不能戴点好东西? 老钱猜到了小胖的秘密,小胖也猜到了何考做的很多事。而何考,方才也敏锐地察觉到,在提到八达集团董事长顾云腾的时候,老钱的反应似乎不太对劲。 但老钱应该没有恶意,只是担心何考,认为他根本惹不起顾云腾……屋里这三个人各有心思,彼此之间很多事,都是看破不说破。 ** ------------ 044、不用跟我客气 小胖还拎了一个黑色袋子过来,里面好像是一条羊腿,据说是镇上有人宰了一只野放在山上散养的羊,送给陈妈妈的。 小胖刚才回了一趟家,陈妈妈听说何考也回来了,就让小胖给带了过来。打开袋子后老钱皱眉道:“这哪是什么羊腿?” 小胖摆手道:“可不兴乱说,它就是羊腿!何考的手艺可好了,砂锅焖羊腿,吃完肉再烫点菜、下点粉丝,我想起来就流口水。” 钱固然:“小考还会做饭?” 小胖:“那是当然,要不然我干嘛带条没做的生羊腿过来?” 何考赶紧解释:“小时候家里大人都忙,我也经常帮着做点饭,手艺都是跟爷爷学的……这条腿嘛,最好是带皮切了先腌一下,但今天吃恐怕有点赶不及。” 小胖咂了咂嘴道:“怎么来不及?明天放假,我们又不用赶时间,你慢慢做就是,哪怕半夜能吃上都成。” 何考:“半夜倒不至于,但差不多得九点吧,家里调料也不全。” 明明还不知道何考的手艺怎样、这道菜能做出什么味,但听他俩这几句话,老钱就觉得自己快流口水了。 他掏出手机道:“现在买东西方便,需要什么我下个单,半小时都能送到。” 小胖:“要啥半小时,我出去买一趟,买不到的就回家拿,十分钟搞定。” 小胖去买东西了,何考终于瞅着空问老钱:“林前辈派人给我送什么了?” 钱固然似是故意吊他的胃口:“三种辅助修行的丹药,注意事项一大堆,十分钟可远远讲不完……还是等吃完东西,小胖走了再说。” 小胖其实五分钟不到就回来了,不仅拿了各种调料,还买了各种配菜。何考只好脱了外套挽起袖子开始做菜,让那两人打下手。 何考边处理食材边说道:“这其实是冬天的菜,下点小雪,炖个砂锅,那才叫有感觉。现在才九月末,时间太早了点。” 小胖:“秋天吃不也是吃吗,山上也不是天天都宰羊。况且今天是钱总高升的日子,我们得做顿好的拍马屁……俗话说吃人嘴短,让钱总以后也不好批评我们。” 小胖真是从来不拿领导当干部,钱固然只得笑道:“区区一个分公司副总而已,不至于!” 小胖:“怎么不至于,年薪应该过百万了吧,还得是税后的……这么算的话,其实应该是老钱你请客啊。” 黄小胖也不清楚事业部副总裁的年薪具体是多少,只是按猜测的说,其实他还猜少了点。钱固然也不解释,只是答应下次一定请客。 至于这次嘛,还是先尝何考的手艺……而实践证明,何考的手艺是真的好,更重要的还是食材好。 几人等到九点多钟才开吃,本打算把桌子摆到院里去,后来还是决定关上门就在屋里吃,主要是怕香味飘太远邻居们会闻到。 这哪是什么山羊腿,皮肉天然带着一股香味,尤其是稍微先腌一下入味,带骨连皮做最香。有经验的闻一下,就知道是香獐肉。 香獐是民间俗称,其学名林麝,是保护动物。如今也有人工养殖,但这东西胆子小、对环境也很挑剔,并不是很好养。 最近这十几年,附近一带的生态恢复得很不错,时常能听到野猪跑下山祸害农田的消息。林麝与黄麂之类的动物,在镇北的山林里也时有出没,竹鸡野兔就更不用说了。 今天正好有人抓了一只,给税务所的陈妈妈送了一条腿,又被小胖拎了过来。 这东西只能吃不能说,说出来就是违法。三人关上门不仅吃得满口留香,隐约更有一种突破禁忌的快感。 何考从柜子里拿出来两瓶酒,几人吃到后来都在擦汗,但也不见停筷子。幸亏何考早就盛起来一大碗,准备让小胖带回家,否则陈妈妈都没得吃。 到最后又烫了点小青菜和粉丝,连汤都捞干净了,几人吃得心满意足,又搬了桌椅到楼顶喝茶乘凉,感觉确实有点小燥热。 老钱摸着肚子玩笑道:“小胖啊,以前真没看出来,你还挺会拍领导的,今天这条羊腿送的好啊,领导很满意!” 黄小胖:“那是你根本不了解我,我还有好多技能呢,等你当上了集团总裁,会让你见识更多!” 老钱又扭头指着远方道:“那边怎么会有摩天轮呢?” 黄小胖:“你的眼力这么好吗?” 老钱:“我白天就看见了,还纳闷它为啥不转呢” 浦港镇北边几公里外的山脚下,有一个废弃的游乐项目,叫栖原欢乐山谷,里面矗立着巨大的摩天轮,旁边还有过山车、海盗船之类的设施。 它是十五年前开建的,十二年前一期开业,大姑还带何考与何珊去玩过,当时游客不少挺热闹,总之何考玩得很开心。 后来欢乐山谷又扩建了二期,规模更大设施也更全了,开业后游客更多,有不少人甚至是开车到这孩子特意远道而来。 这样的项目对村镇一级的地方意义很大,欢乐山谷的工作人员都是就近聘用,镇上有不少人都在那里打工,因此就不必离开老家了。 大姑甚至都曾谋划过,假如将来何珊毕业找不到太满意的工作,不如先回家,托人就在欢乐山谷找份活先干着,坐办公室当个管理啥的。 可是看上去生意一直红火的欢乐山谷,却在五年前突然停业了,如今已是废弃状态,空地上的荒草都长半人高了,真是可惜了那些设施尤其是那么大的投资。 停业的原因也很简单,据说就是资金链断裂。 其一期园区尚能做到收支平衡,老板又贷款搞了二期,那段时间国内同类项目又出现了很多,这里的游客增长量不及预期,财务成本和运营成本却都翻了好几倍。 所以后来那几年,欢乐山谷表面上看着热闹,但每开业一天就等于多亏损一天,到最后老板终于承受不起…… 白天从何考家这个位置望过去,树影婆娑间依稀可见到摩天轮的上半部,但晚上肯定是看不见什么的。 黄小胖平时常戴的蜜蜡手串,何考怀疑就是当年在欢乐山谷买的,印象中那里的商业街摊位上好像卖过这种东西。 闲聊间正觉凉风舒爽,小胖的手机震了,他没理。过来一会儿陈妈妈的声音就在院墙外响起:“小胖,这都多晚了,快回家睡觉了!你不睡觉,小考也得休息啊!” 黄小胖喊道:“我今晚不回去了,就跟何考睡!” 何考一把将他薅起来:“跟谁睡啊你,我家没有上下铺,只有两张床,我一张老钱一张,你赶紧回家睡吧。” 然后也扯起嗓子喊道,“陈妈妈,小胖马上就回去,还给您捎盘菜呢!” 几人下楼,小胖终于走了。老钱去车里后备箱取出来一个包裹,笑道:“我这是考验考验你的定力,所以到现在才拿出来……心里是不是急得跟猫抓一样?” 何考吐槽道:“你定力好,所以今天跑银行门口蹲我?” 林青霜送来的东西是五瓶丹药,名字听上去也非常“通俗”,一瓶养精丹、一瓶益气丹、三瓶培元丹。 每粒丹药都和牛黄安宫丸差不多大小,也是用金箔包裹,每瓶十二粒。 养精丹,适合入门前的筑基阶段服用,顾名思义有养精蓄锐之效。以普通人的体格不能吃太多,哪怕身强力壮者,七天内最多吃一次,一次最多吃半丸, 老钱上下打量了何考一番:“你这种情况还算可以,配合林前辈给你批注的功诀服用,一次勉强可以吃一颗,但至少要间隔一周才能服用下一颗。 等你感觉已经没什么效果了,那就没必要再服用,免得浪费,可以留给需要的人……这东西还是挺金贵的,丹鼎门每次放出来的都不多。” 何考:“这是丹鼎门的药?” 老钱:“这三种丹药,益气丹主要出自观身门,至于另外两种,养精丹和培元丹,主要都出自丹鼎门。你放心好了,林前辈都检查过,不会有任何问题。” 何考:“那个,感觉没什么效果了,是什么意思?” 老钱一脸坏笑道:“这养精丹有个不算副作用的副作用,养精蓄锐嘛,懂的都懂,服用养练期间,要注意绝对得保持童身啊,自己动手都不行!” 何考嘟囔道:“我早就不是童身了。” 老钱:“我好像没看出来!但这也没关系,服药期间保持童身就行了。我知道你现在有钱了,可别一时忍不住,去那种会所之类的地方啊。” 此丹的功效就是催使精气旺盛,但体弱者不可服用,否则很有可能把身体给榨干了。 就算体格强壮者,服用后也须严格禁欲,并配合相应的功诀修炼,它主要是给未入门的弟子辅助筑基用的。 所谓筑基,在如今的仙侠小说中已经是个常用词了,还经常能看到“筑基强者,恐怖如斯”之类的描写,据说需要练气九层圆满方能筑基云云。 偏偏在传统的修行中,筑基也是个术语,却和强者扯不上关系,它主要是指调整身心状态,达到可以修炼的要求。 比如有人从意守丹田入手,达到“一阳生”的状态,可以炼精化气巡行一周天,才算筑基成功,这是丹鼎门术法的路数。 筑基之后,才是炼精、炼气、炼神,炼成神识就是三阶术士,而后是采药归壶,以身心为炉鼎,神气相合结成灵丹…… 再比如有人从垂帘逆听入手,体会气机发动、感通全身经络,以内视己身入门,这是观身门的筑基路数。 何考没有得到任何一门术法的正式传承,但他的根基很不错,这并不妨碍将基础继续修炼得更完美。 所谓没什么效果了,当然不是练废掉了,而是自身精气完足,没必要再服用丹药。 益气丹,观身门特制灵药,主要是给一阶术士服用的。何考也可以服用,哪怕不是一阶术士,能强身健体、祛病延年也不错。 至于培元丹,那可是丹鼎门压手的好东西。钱固然今天看见林青霜一次送来了三瓶,也是吃了一惊,他还特意打电话去问了一声,别是搞错了。 林青霜虽没有打劫丹鼎门哪位执事,但实际情况也差不多。 就如地师谷椿所料,林青霜联系了野凤凰,她倒没怎么提想收何考为徒的事,主要还是谈林化雷之死。 嫌疑人梁凯已失踪,但他师父万钟乐还在啊,野凤凰就去找万钟乐算账。万钟乐只得解释自己并不知情,他根本不知道梁凯干了什么。 野凤凰可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人,万执事就算不知情也有责任。恰在这时,地师谷椿给野凤凰来了电话,聊了几句之后,野长老就把电话交给万钟乐接了。 两位长老都在质问他,万钟乐也顶不住压力,不得不深刻自责,非常诚恳地表示了一番歉意,被野凤凰卷走了私藏的不少好东西,据说其中培元丹就有十瓶。 这些东西,野凤凰都交给林青霜了。 养精丹也就罢了,林青霜估计何考根本就用不了一瓶,但培元丹可不一样,它的主要功效就是弥补先天不足、修复后天损耗,也就是俗话说的固本培元。 理论上它最适合二阶修士辅助修炼,但实际上所有人都能服用。从固本培元的角度它起效慢,最好是连续服用,并配合运动蕴化药力,每月一粒,一瓶打底。 观身门秘传动功,当然不能教给何考,但林青霜嘱托钱固然,教何考一套八段锦,跟网上能查到的差不多,只是多了一些关窍讲究。 说培元丹起效慢也不尽然,得分什么情况,比如普通人在关键时刻服一颗,甚至能起到吊命的作用。 尽管老钱已是三阶修士,但同样可以服用培元丹。林青霜这次居然一下子就送了三瓶,老钱看着都眼馋。 讲解完丹药的功效以及服用注意事项,老钱又开始教何考那套八段锦,直到后半夜才基本教完,为了防止何考记不清,他还特意录了现场视频。 这视频也可能是留给林青霜看的,以示自己真的用心教了,老钱最后叮嘱道:“你先练着,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再问我,等熟练了再说。 这三种丹药建议不要混服,先服用养精丹,用不着都吃完。然后是那瓶益气丹,都吃完也没关系,想留着今后用也行。 等这套八段锦练熟了,再服用培元丹,一旦开始服用培元丹,最好每天都练一遍,否则就有点可惜了……我当年突破二阶后,也是好不容易才搞到一瓶。” 何考拿起一瓶培元丹递过去道:“老钱啊,我必须得好好感谢你。你也算我半个师父了,这瓶培元丹,就算我的一点小心意。” 钱固然明显有点心动,却连连摇头道:“林前辈特意给你的东西,都是有数的,我哪能拿!又哪敢拿?” 何考:“就算我感谢你的报酬,难道不行吗?” 钱固然:“就是帮忙介绍一下功效和服用方法,就拿这么贵重的回扣,我哪能干这种事!” 何考:“此丹很珍贵?” 钱固然:“那当然!” 何考:“我一时半会儿也吃不完,这么珍贵的东西都放我手里,假如弄丢了太可惜,你就帮我保管一瓶呗。” 钱固然想了想,终于点头道:“说的也是,我就帮你先保管一瓶。你需要用的时候,随时找我来拿。 你也千万注意,不要告诉任何人你有这些东西。林前辈特意派人将东西送到我手上,而不是直接给你,也是这个用意。” 何考:“我明白了,多谢!你需要用的时候,也尽管先用着,不用跟我客气。” ** ------------ 045、虚拟与现实 何考自懂事时起就学会了察言观色,尤其是看家里大人的脸色,显得很乖巧很心细也很会讨好。 但这并非那种精于算计的世故圆滑,只是为了更好的适应生存,从而养成了待人接物所擅长的方式。 与他这样的人相处,往往会感觉很舒服,无论是老钱还是小胖又或是娥总。情商高的老油条见的多了,但不是何考这种风格。 何考从小也是附近家长们口中“别人家的孩子”,比如陈妈妈就特别喜欢他,还总拿何考做例子批评小胖。 黄小胖可是说就是在何考这个“正面典型”的对比下长大的,两人的关系还能这么好实在不简单。 当然了,小胖似有一种超然心态,仿佛根本不在意与凡夫俗子比较什么,何考在他眼中,反而一直都是需要照顾的对象。 但何考本人,当然也更喜欢轻松快意的生活。比如他很会做饭,不论是家里大人太忙还是他自己想吃的好一些,根本原因还是他必须得会。 参加工作后,公寓里也有简易的灶台,他甚至从来都没开过火。 因为单位的自助餐厅就很不错,品种丰富、物美价廉,一日三餐都能解决,偶尔就算换换口味,公寓楼下不远就是美食街……这多轻松啊。 昨天炖的那条羊腿,是他这半年来亲手做的第一顿饭,感觉却也变成了一种生活享受,十分适合舒缓心境。 昨天吃饭时几人讨论了如何处理那套房子,他也体会到有人脉的好处。 小胖率先把事给揽了过去,他让何考不必着急,自称有朋友就住在观流小区,还有同学还认识那边物业的人,先帮忙把消息都打探清楚。 老钱点头表示同意,然后说何考本人可以不必露面,如果有什么麻烦,接下来就交给律师处理,包括过户等手续等……反正房本在这里,何考就是产权的合法所有人。 还没等何考本人表态,那两家伙就把事情商量好了,总之核心意思就是让何考自己别不用那么麻烦。 何考知道他们都神通广大,算了,那就听安排吧,一切省心。 黄小胖第二天睡醒之后,发现自己有了一堆未读消息和好几个未接电话,这才想起昨天何珊找他问的事,于是就回了个电话。 到下午的时候,镇上很多人都知道何考在保管箱里得了一对黄金镇纸和一个房本,每根金条差不多有十斤重,房子则是观流小区的豪华大户型。 消息越传越邪乎,到后来甚至有人说,何考得了父亲留下的一箱子黄金,外加一箱子房本。一箱子黄金人能拎得动吗?至于一箱子房本就更离谱了! 到了晚饭时间,姑父何长山终于忍不住给何考打来电话,先请他到家吃顿饭,然后又提到了镇上的传言。 姑父从何考那里终于得到了第一手消息,就是一对黄金镇纸外加一个房本……至于晚饭就不过去吃了,何考这边还有事情要处理。 姑父又没话找话闲聊了几句,拐弯抹角地聊起,上次损失了一大批货,最近生意上流动资金有些紧张…… 何考便很自然地切回话题,说那对镇纸是父亲的遗物,他不到山穷水尽根本不可能卖了。 至于房子,二十多年都没人住,情况还不清楚呢,过户和确权手续也没办……就算房子拿到手了,暂时也不打算卖,他自己在市区如今还租公寓呢。 他也没多少流动资金,这是实情,参加工作半年多,何考日子过得还算俭省,手头攒下的存款约有六万。 假如委托律师处理那套房子的后续事项,还得花一笔钱呢,六万都未必够。 这时大姑把电话抢过去了,扯着嗓门提醒何考,最近最好躲着点,没事别在老家呆着,外面的传闻很离谱,村里有不少人正打算找何考借钱呢…… 大姑提醒他的时候,何考其实已经回市里了,而且已经接到好几个电话,来电者不算陌生也不算很熟,都是从小认识的人。 这几人一开口都是先恭喜何考,然后还没来得及说别的,就被何考怼回去了——恭喜什么?恭喜你爹死得早吗! 何考真正反感的并不是企图借钱这回事,说不定人家真有急用呢,他可以选择借或者不借……但这件事本身不值得恭喜,至少他本人的感观如此。 这么说话却不是何考的习惯,他几乎从不如此,但不知为什么,这次有点没忍住,每次挂完电话都有点小后悔,再接电话却又是这样,因为实在听不得又一次恭喜。 他简直想朝天吼一嗓子——你们就别再恭喜我了行不行! 到最后何考干脆设了免打扰,非常用通讯号码就不接了,至于其他的事,找他的人会直接发消息的。 何考与大姑通话的时候,钱固然也在与人通话,只听他语气很认真地说道:“是的,我亲自确认的,保管箱里是一对黄金镇纸和一个房本。 镇纸差不多有十公斤重吧,纯金的。房本的产权登记人是周度,观流公馆十号楼602,没有其他的东西了…… 我亲自在门口等,他从银行一出来就上了我的车,身上有什么东西,肯定逃不过我的眼睛。银行内部人员也能确认,他把东西全带走了,可以去调查也可以去看监控。 至于您说的材料什么的,肯定没有,至少我没看到……这也可以理解,父亲留给儿子的东西,当然最好就是钱和房子。” 电话对面那人:“不一定,那些东西未必是留给儿子的,应该就是他自己存的,只是没想到后来没机会再去取……否则这二十年来,他家里人怎么毫不知情呢?” 钱固然倒也没硬掰,附和道:“您说的也有道理,据我调查,周度当初还给家里留了八十多万存款,却根本没提过保管箱的事儿。” 对面:“哦,他家里的情况你还了解多少?” 钱固然:“存款早就花完了,老人也都去世了……当时老的老小的小,您是没见过他家那些亲戚,假如二十年前留下,最终也到不了那孩子手里。 二十年后等儿子成年了直接拿到,我看还更靠谱,就不知还有没有东西放在别的地方……您说的到底是什么材料啊?” 对面:“就是交易往来记录,当时可能比较敏感,我不太想让更多人看见。” 钱固然:“明白了,那我就不问了,有机会再留心帮您多打听……我在平京呢,本来想去当面找您,结果假期突然有事,只好先给您打个电话。” 何考曾觉得老钱不对劲,而老钱果然有问题。有人托老钱调查那保管箱里有什么东西,重点就是那些文件资料,老钱却帮何考瞒了下来。 老钱甚至都没跟委托人见面,找了个借口先跑外地去了,然后通过电话告知,而何考当然对此一无所知。 这个假期何考过得很充实,不接电话之后开始调整身心,他也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出现了一些小波动,需要回归状态——林前辈批注的修炼准备状态。 何考每天子时修炼林前辈批注后的那套观法功诀,第二天睡醒后,打一套老钱传授的八段锦,然后吃早饭再开始工作。 就是正经工作,他节假日还在加班,人却没有住在公寓里,而是搬到了刚刚开盘的E时代小区,并不是临时租的房子,就是他的工作现场。 娥总虽然没有要求大家黄金周回单位加班,但同样布置了工作任务,怎么完成就看每人自己了。何考这是到现场来采集数据,并做调试。 E时代小区,是八达集团最新开发的房地产项目。这几年房地产市场不景气,非常不景气,就连八达集团这样实力雄厚的大地产商,日子也不好过。 为了促进销售,他们也想了不少办法,包括与“理想城市”项目组的合作,将宣传搬到了线上。 理想城市是打造一个虚拟生活社区,需要填充方方面面的细节,当然也可以有虚拟住宅。住宅在线上就是一串数据,好像意义不大,但在线下就不一样了。 这是线上与线下结合的项目,让虚拟进入现实。客户只要戴上AR眼镜,就可以轻松进入虚拟城市中的E时代小区,挑选喜欢的房子和户型,对照现实1:1还原。 除此之外还有模块化装修风格,提供好几套方案可以一键切换,更重要的是,可以在虚拟场景中完成各种家居布置,以及实用场景模拟。 系统连接商城,提供各种虚拟产品,包括家具、橱柜、各种电器,乃至床上用品等,还有各设计公司提供的组合化方案。 现代家装,哪怕是买精装修现房,在添置各种家具用品时也有不少烦恼,有的是尺寸不合适,有的是买回来之后才发现布置不协调,偏偏反悔的成本又太高。 假如能在虚拟场景中完成这一切,又能在现实中还原,不仅极为省心,而且还会成为一种乐趣。 谁都可以随意布置、反复尝试,直到满意为止。对用户来说是这种体验,对平台来说则是创造了另一种商业模式。 家庭中需要的所有产品,这个虚拟场景都可以囊括。 那么一台冰箱,虚拟场景中看似可以选择多种型号多个品牌,但都是平台提供的。平台会给提供哪些产品呢?当然都是与项目有合作的友商,而且需要友商提供数据。 八达集团就是合作友商之一,它不仅提供了户型图纸以及设计数据,还提供了相应户型的房子,以供技术人员现场调测。 电器家具类的数据好办,直接调用商家提供的模板就行,但空间场景之类的数据,还需要何考这样的技术人员来实际采样调整,毕竟八达集团那边的员工也不是干这个的。 而商家提供的产品数据模板,也需要平台的技术人员在测试中提供修正反馈。 何考这几天就在一套三居室的户型中加班,这里有全套家居用品,都是测试用的样品,他只要带点换洗衣服和洗漱用具就行。 在外人看来,他的行为有点怪异,每天戴着AR眼镜在房里走来走去,然后又在笔记本电脑上工作很长一段时间。 实际上何考戴的眼镜有三种模式:全虚拟模式、半透明模式、全现实模式。 全虚拟模式就是他看不见现实中的任何东西,完全就是行走在虚拟环境中,但虚拟和现实场景,理论上几乎是重合的。 比如他想上床,就可以去虚拟场景中的卧室,伸手开门然后躺上去……而实际上这些东西都真的存在。 将来的用户不需要也不太可能这么做,他们只需原地超控手柄,就可以实现空间位移与场景切换。 但何考这样的开发测试人员,很多时候需要真的去走出现实空间感以及相应数据。 他需要不断切换全虚拟与全现实模式,比较两种场景之间的细微差别,把虚拟场景尽量调整得更逼真,或者给出修模建议。 所谓半透明模式,又称安全模式,既能看见虚拟场景也能看见现实场景,这样不容易出撞门之类的意外,又便于直观比较两种场景的差异。 小武的师父张燕飞曾感叹,或许看守所里是个潜心修炼的好地方。何考则感觉,这种虚拟场景测试,达到一定的完成度,可能是个启发灵觉的好办法。 时代在发展,出现了很多前辈祖师没有想过的手段。 在全虚拟模式下,理论上他看见的不是现实中的实物,却仿佛非常清晰地感受到那些实物的存在。 刚开始是因为虚拟眼镜,到最后,他又用了另一种模式——断电模式。 ** PS:抱歉,要赶去安徽大学做一场讲座,明天请个假! ------------ 046、隐蛾观 所谓断电模式就是关闭状态,他这副测试用VR眼镜就成了完全不透光的眼罩,戴上了什么都看不见。 何考在屋子里呆了整整三天连门都没出,吃饭都是叫的外卖,娥总在假期布置那点工作量早就完成了,他甚至还超额完成了不少。 工作成果都发给了下一环节的同事,还向前推进了一个节点,接下来已是另一个部门负责的工作。在长假结束后的下一周,他已能轻松许多,可以安心摸鱼了。 这倒不是因为何考的事业心超强,都是在配合“修炼”中顺便完成的。 戴着VR眼镜看虚拟场景,人却在现实中完成一系列操作,到最后任谁都会有些恍惚,感觉分不清虚幻与现实,时间久了心理恐怕会出问题。 何考当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但他在此过程中却找到了另一种方法,就是训练灵觉,包括空间想象力、记忆力以及超视觉感知能力等等。 何考修炼的“观法”,不是意守丹田也不是垂帘逆听,竟有点像佛家所谓的无余涅槃。 它当然也不是无余涅槃法,这不可能落于网上的文字,仅仅是能扯上一丁点关系而已,其实与道家的真空练形法更接近。 它所谓的观,并非格外物,也非观自身,更非存印象,而是最终消解了观想主体,也就无所谓任何观想对象……这又怎么理解呢? 以现代心理学术语描述,它就像一种意识退行法,由“观”入手,观想自身从头到脚,一个部位接着一個部位,渐次化为虚无。 自身消失了,依赖身体的平常感知当然也没有了,连“我”的不存在了,各种思考似乎也就不存在了…… 也可以用哲学方式来描述。 有人用类似意识退行的逻辑,假如质疑一切可以质疑的事物,最后只剩下“我在质疑”这件事本身不可质疑。 还有人更进一步,将包括各种理念的整个世界都悬置,只剩下纯净的、精神性的意识。 何考所修的观法起点却截然相反,它首先悬置了“自我”这个感知、认识与思考的主体。上述两者最终要寻找的东西,在这里从一开始就被消除。 这不仅是表层意识的退场,而是连潜意识也一起消除。 仅仅凭观想就能达到这种状态吗?这就要看定力修持了,达不到就是没入境,而且境界也有不同的层次。 六阶修士在突破七阶时,都必须要经历这一状态。这是这一种非常艰难的考验,入境便化为虚无,神通法力具失…… 它被称为真空练形,又称“还虚”或“炼虚”。 “练虚”也很多现代仙侠文中设定的一个境界,通常在所谓的金丹、元婴、化神之后。偏偏在传统的修行理论中,也有“炼虚”这个术语。 此“炼虚”却是真空结“玄胎”之前的必经步骤,而玄胎又在“元婴”之前,象征着一种全新的生命形式与存在状态的孕育。(没忍住啰嗦几句,请大家原谅我的职业病。) 何考当然还没有这等修为,他甚至还谈不上有什么修为,只是修炼了一套以炼虚的方式入手的观法而已。 林青霜前辈并没有对这套观法本身做什么改动,批注内容主要是教他怎样入境,比如身姿与呼吸的调整以及放松技巧等。 当何考能做到松静自然后,便发现自己可以由盘坐而入定坐了…… 观想中身体渐渐化为虚无后,也就无所谓观想不观想,进入一种自然的状态。自我的存在似消失了,却又变得无所不在,仿佛就是世界本身。 周边诸物莫名呈现,仿佛就是那么存在着,却又不知“谁”在感知。 每夜子时这样的入境修炼后,睡得异常香甜,第二天的胃口和精神状态都非常好。假期的第三天,何考服用了一枚养精丹,深切地体会了其灵效。 精气充盈很难直观感受,但是身心一体,欲望躁动却是清晰而强烈的,不经意间就在起立敬礼,脑海中总是忍不住去想某些人以及可能发生的某些事。 何考甚至觉得很羞耻,自己竟然还有这样……的念头。那么最好的安抚方法,就是继续修炼隐蛾观,欲斩贼心先斩贼吧。 隐蛾观,就是何考自己给这套观法起的名字,他觉得很形象、很贴切。蛾不仅是会飞的念,也是隐去的我,看不见又仿佛无处不在。 假期的第四天上午,何考忽有所感,他关闭了眼镜,仿佛找了一丝定坐入境时的状态,又像是这几天刻意“训练”的结果。 一片黑暗中,他似能清晰地“知道”屋中每一件物品的存在。 哪怕连虚拟场景都看不见了,脑海里也能自然浮现出这样一套房子,与现实重合,他能在其中自如行动。 其实不少普通人也拥有这种超强的空间感知力,但这并非幸运而是无奈,比如盲人。有的盲人甚至掌握了回声定位能力,能够通过声音和振动感知周围的物体。 可能是因为这套房子的布置早已烂熟于心了吧,何考又换了一种方式来测试,这已经不是在测试数据而是在测试自己。 他拿来一把没用过的塑料小勺,都是这几天点外卖送的,握在手中走进卧室,用力撒了出去。有的小勺碰到墙上落地,声音很明显,有的落在床上,几乎没有声音。 但他却恍惚能察觉这些小勺的运行轨迹,然后一一将它们都捡了回来……这些都是在蒙眼看不见的状态下完成的。 有的小勺位置,可能是通过声音判断的,有的却仿佛并非依赖任何一种寻常的感官,就像是一种自然的“知道”,或者说像是所有感官的综合。 有了新发现的何考很兴奋,又试了其他好几种东西,比如抽纸卷成的小团。他扔的小纸团可能太多了,并没有全部找回来,但是找到了其中大部分。 何考最终摘下了眼镜,打算亲眼看看剩下的小纸团都在什么地方,却发现不知不觉中时间已过了中午,他忽然感到一阵倦意袭来。 就像连续加班熬了几个大夜,终于完成了催命似的工作任务,一瞬间心神松弛,连眼皮都快撑不住了……他决定先上床眯一觉,连午饭都没吃。 何考也有点反应过来,刚才的试验好像对精力消耗很大,幸亏自己昨日刚服用了养精丹,否则现在就不是犯困,恐怕得晕眩了。 他原打算只是小睡一会儿,不料这一觉却睡得极沉,仿佛打雷都醒不过来,昏沉得有点不对劲了…… 他最终是突然惊醒的,然后惊恐地发现自己竟然不在床上,脑袋被一个头罩套住了,双手被反绑着靠在一张沙发椅上。 ** PS:今天时间有点耽误了,所以本章比较短。 ------------ 047、真空有大恐怖 真空之中有大恐怖,仿佛相对于生死的有无。假如连“我”都消失了,很多人可能会瞬间惊醒、出离定境。 所以说真空就像一道门槛,很多人一只脚踏进去了,然后就会被门板弹出来。可是定境深入到一定程度,又必然会触碰到这层障碍。 不入空境,就无法求证更高的修行境界。于是有人就被拦在了这道门槛前,有人则以大毅力与勇气迈了进去,但也有可能就此陷落真空。 何考并没有这种体会,因为他仅仅是修了几天观法,离“五蕴皆空”的境界还差了不知多远呢。 这两天体验到了超常的感知能力,他还很兴奋,这“兴奋”当然也有服用了养精丹的因素。可是一觉醒来,这堂课立刻就被补上了——瞬间的大恐怖。 头被套住、手被绑上,人不知被弄到了什么地方,这也等于被消除了自我。 就算是傻子,此时也意识到自己是被绑架了。他的心脏忍不住一阵狂跳,紧接着又头晕目眩直犯恶心,口鼻之间感觉很有些不对劲。 他感到浑身酸软,大脑似乎有点指挥不动身体……难怪自己会睡得这么沉,被人绑了都没有一点感觉,应该是被捂了迷药。 冷静,必须冷静下来……他想强迫自己去思考,可是脑子很乱,就像一团浆糊。 “以意制心,心乱返意难宁;以身制心,气和致心见平。” 何考莫名想起,林青霜前辈给他那套功法做的批注,于是开始调整呼吸,由深入平、由平入稳、由稳入松、由松入静,心跳也慢慢恢复平稳。 随着呼吸和心跳的稳定,大脑也渐渐恢复了冷静,可以正常的思考了…… 普通人在平常情况下,想寻求宁静时却总感觉思绪乱飞,而遇到大恐怖时,往往大脑又是一片空白。 何考在平常情况下,已能够由观法入境,让意识保持在放空状态,此刻遇到突发变故,又能进入思考状态,这也代表了一种定力。 凡事都有动机,先搞清楚绑架者的目的,实际上就等于搞清楚了绑架者是什么人,进而也决定了脱身的可能性,以及该用怎样的方式去脱身。 首先绑架者可能是求财,因为老家镇上已有传言,他得了一箱子金条。 假如是这样的话,绑架者可能有些蠢,且不提那一箱金条存不存在,把自己绑到这里来,又怎么去拿那些金条呢? 难道是要逼自己找人把金条送过来,这不等于给警察留线索吗? 或者是逼着自己带着他们去拿金条?又或者是问清楚金条藏哪儿了,比如家里某个隐蔽的地方,然后绑架者自己去拿? 绑架者可能是脑袋一热就动手了,也是啊,能相信那种传闻的人,脑子多半都不好使。 可是又蠢又莽的人下手往往比较狠,做事不计较后果,弄不好谋财之后还得害命……这些人若真是要金条的,自己得想个办法先配合,最好是带着他们去取。 其次绑架者是冲着隐蛾来的,他们实在查不出隐蛾的身份,虽然知道自己并非隐蛾,但也猜测自己应该认识隐蛾。 要么是想从他嘴里把隐蛾的身份给问出来,要么是想利用他把隐蛾给引出来……假如是这样的话,麻烦就大了,动手的人应该都不简单。 何考之所以会这么想,因为他曾经半夜在公寓里被梁凯持枪威胁过。这次动手的人显然胆子更大,假如为了不留线索,恐怕也不会留他的活口啊。 何考的心情很矛盾,一方面他希望黄小胖能如传说那般神通广大,有办法把他给救出去,但是另一方面,黄小胖一旦出手,也意味着绑架者的目的达到了…… 他们就是要把隐蛾给引出来! 还有第三种可能,绑架者是冲着保管箱里那份材料来的。虽然那份材料只有他和钱固然看见了,他也相信老钱不会泄密,但这种事又怎么说得准呢? 假如老钱有问题,只要把他给解决了,这个秘密也就藏住了……不对,不对,应该不是老钱,还有人知道这個情况。 二十年前,应当有人知道这份材料的存在,如今听说父亲周度留下了一个保管箱,哪怕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东西,也会有所猜疑。 所以他们干脆就把自己给绑了,目的是拿走材料并确保没有存留备份……最终也有可能杀人灭口啊。 在这第三种情况下,动手的人就很好判断了,大概率是八达集团董事长顾云鹏的手下,或者是其利益相关方,小概率是其仇家。 何考越想感觉越凉啊,然后他开始轻轻活动身体,尝试着定下心来去感知周围的环境。练了这些天的秘法,刚发现自己可以拥有超常感知能力,立刻就到了致用之时。 他首先感应的是自己的身体,渐渐好像恢复正常了,但手腕和脚脖子都被绑上了不好活动,尤其双手是被反绑的,感觉更是难受。 他没穿鞋,脚上只有袜子,下身还套着长裤,腰带还在,上身是一件短袖T恤和一件长袖衬衫。这就是他睡觉时的穿着,当时没脱衣服就倒床上了。 气温很低,坐着不动感觉发凉,时间应该是夜里。 栖原就在大江边,十月初的天气还很温暖,白天最高气温有二十多度,夜里最冷的时候有十几度……差不多就是现在的感觉。 绑手脚的并非绳子,而是尼龙扎带。 这种扎带越收越紧,几乎解不开,想强行挣脱很难,但它应该也有缺点,首先是怕火,遇高温也会变软、强度降低,其次是怕尖锐物体反复划切…… 何考突然想起了在网上看过的一个解扎带的方法,用鞋带穿进去绷紧了快速摩擦。 可惜他现在没鞋带,连鞋都没有,但这东西应该是有办法打开的,只要找到一个可以反复摩擦、使其快速发热的物体,或者是一个可以插进其收口处的小薄片。 身下的沙发椅用手指摸摸感觉灰尘很多,是件很久没用过的旧物了。 这是一间关着门的空屋子,前方有个小桌子,上面好像放着什么东西……旁边居然还有一张沙发椅,椅子上也有一个似是被绑着的人! 其大致的身形应该是个女人……身材很不错的女人,怎么感觉像高雪娥? 在这种情况下,何考感应到的只是一个大致的轮廓,不可能把直接人给认出来,这就是一种没来由的感觉。 他下意识地吸了吸鼻子,似乎想在满屋难闻的霉尘味中,尽量感受那人身上的气息……很好闻很熟悉,是娥总没错了! 何考的心沉了下去,他已经猜到了绑架者的目的,就是冲着隐蛾来的!他甚至还锁定了一个嫌疑对象,就是锦行传媒的老板彭咸。 上次在栖乐山庄,彭咸和赵还真凑在了一起,那么这次绑架,赵还真很可能也参与了。 假如绑架者是冲着金条传闻或那份材料来的,那么没道理连高雪娥也一起绑。所以,他们只能是冲着隐蛾来的。 据何考所知,彭咸这位兴神门术士,却以观身门术士的身份收了个徒弟,听声音应当是个姑娘,在110指挥中心工作。 娥总家曾半夜出过一桩怪事,一盘苹果莫名变成了桔子,然后桔子又凭空消失不见。她报了警,这引起了彭咸的关注,认为是隐蛾的恶作剧。 很多人都盯着他何考,好像只有这个彭咸也盯上了高雪娥,认为隐蛾与他们两人应该都有关系。 所以绑架者中大概率有彭咸,否则也不会将他与娥总一起绑来。 听娥总的呼吸好像有些困难,就是那种湿湿的感觉,她应该也是被人用迷药捂了,到现在还没有醒过来。 随着对周围的感知打开,何考变得越来越冷静,似是进入一种忘我状态,甚至忘记了害怕,然后他听见了摁打火机的声音,来自门外。 何考并非掌握了神识的三阶术士,他连一阶术士都不是呢,只能说修观法略有所得,感知能力超常,可是若没有声音的话,他也没法判断屋外的情况。 有了声音,哪怕很细微,他便能借此察知更多信息。 门外有人,刚才好像是坐在门左边靠墙的位置,此刻兴许是待得不耐烦了,点了根烟站起身来回踱步。 凭脚步回声判断空间结构,门外是条走廊,走廊对面还有房间,那个房间好像没有门……所谓没有门就是何考家二、三楼的情况,只有门洞但没有装门框和门板。 应该不是没装,而是已损坏或是被拆掉了……这是在脑海中浮现的空间结构,并不是很清晰。 门外不止一个人,右边靠墙的位置也坐了一个,此刻也点了一根烟还打了个哈欠,然后小声对同伴道:“牛哥,那两人什么时候能醒?” 这口音不是本地人,因为当地人说话分不清“刘”和“牛”。 牛哥:“老大说了,怎么也得再等两小时药劲才能过去。那男的可能快一点,女的要慢一点,假如听见动静,就赶紧通知老大。” 这位牛哥说话,倒是栖原本地口音。 外地口音男子:“那娘们真水灵!要不咱们给弄了,好好爽一爽?” 牛哥似是淹了口吐沫,好像也很动心,但还是摇头道:“老大说了,就是两个欠债的,抓过来吓唬一顿,让他们不敢不还钱,然后还得扔回去。 那女的现在不能上,可不能搞成恶性案件,更不能搞出人命来……再说了,老大只让我们守着,特意交代了不让碰他们。 他们就算回去了恐怕都不敢报警,就算报了警也没用,没有证据证明是谁干的。老鳖,你可注意了,我们全程都不要露脸,就是收钱干点脏活,不要把自己搭进去。” 外地口音的老鳖讪讪道:“我是说,既然她暂时醒不了,老大也不在……” 牛哥:“你以为我不想弄啊?但是……算了,还是拿了钱去酒店找妞吧,想耍什么花样就耍什么花样,想弄什么姿势就弄什么姿势。” 老鳖:“最舒服的姿势,就不用自己动……咦,那娘们不是欠钱吗,待会儿老大来了,假如要谈好了她肉偿呢……” 牛哥打断他道:“那也是老大的事,你怎么总想这个?” 老鳖:“这大半夜的干坐着,不想这些想啥呀?” 他们自以为说话声音很小,但是在这寂静的夜里,何考听得非常清晰。 ** ------------ 048、分头行动 “老钱,我就在屋里呢,你到楼下直接按门牌号就行,我给你开。” “小胖,你确定何考是突然失踪了?” “那还能有假,外套还在,鞋都没穿走,手机啥的什么东西都在屋里,人却不见了!现在出门哪有不带手机的,很可能是被绑架了。” “怎么会这样!你稍等我几分钟,我先打听点事再上楼。” 又过了大约二十分钟,楼道上传来脚步声,小胖开门道:“你怎么才来?” 钱固然闪身而入:“先关门,进屋说。” 这里就是E时代小区中,何考假期“闭关”的那套房子。何考这几天虽然没出门,但跟小胖一直都有联系,他做的测试数据和修模意见,首先都发给小胖了。 小胖就是何考这边的业务小组长,何考的数据先发给小胖,再由小胖整理好业务包转给分公司其他部门,同时控制好进度节点。 小胖告诉何考,干活可以悠着点,不用这么拼命,没道理牺牲假期连轴转。小胖还控制了一下进度节点,又告诉何考,他节后一周都可以偷懒摸鱼了。 他们这种工作,有时候无所谓假期不假期,就算人在外地旅游,只要有需要,也会抽空在线上处理工作任务。 小胖这几天没出门,被陈妈妈扣在浦港镇的家里,先后约了好几个姑娘相亲见面呢。小胖很不情愿,总是借口还有工作要处理,想躲。 就算实在躲不过,也用工作为借口尽量晚去早离开,显得自己很有事业心。 这天晚饭时陈妈妈告诉小胖,她有位老同事又给介绍了一个姑娘,约在明天中午见面,地点是栖原市中心的一家五星级酒店西餐厅。 陈妈妈要小胖打扮得精神点,把头发也好好弄一弄,开车过去。小胖一打听对方的名字,发现居然是自己的初中班长,何考也是他们一个班的。 原来是老同学啊,小胖当年读书时就看不惯对方多管闲事的脾气,更关键的是,班长根本没长在他的审美点上。 “妈,她就是我们初中班的班长,黄毛龅牙芦柴棒,可难看了!还总喜欢抬着头看人,大鼻孔没下巴,要多烦人有多烦人……” 陈妈妈却训斥道:“我看了介绍人发过来的照片,挺标致的一姑娘!都说女大十八变,越变越漂亮,配你是绰绰有余,反正我看着挺满意,伱也不照镜子瞅瞅自己。 初中的班长?那更好了,青梅竹马、知根知底!从小就是班干部,说什么好管闲事,我看你就得好好管管,要找就找这样的!” 小胖实在不想去浪费时间,嘴上又说不过母亲,于是就把脑筋动到了何考头上。他想找何考帮忙打個掩护,让何考明天给他打个电话。 就说公司那边有紧急任务,非得业务骨干小胖亲自处理不可……反正他是不想继续在家里待着了。 结果小胖却联系不上何考,打电话不接发信息也不回,若说一时有事没看见也就罢了,可是都到了后半夜却一直都没消息。 小胖莫名感觉,何考很有可能出事了。他当然知道何考这几天在哪里,那套房子就是他们部门的工作现场,钥匙和门禁卡就是他给何考的。 于是小胖穿好衣服,直接就赶到了现场,结果发现何考不见了。 怎么办?这种事情假如报警,恐怕连警察都会说他一惊一乍。他好像也不认识太多很给力的朋友,因为一直以来自己就是最大的BOSS,思来想去,突然想到了钱固然。 那封神秘邮件中介绍,钱固然是望气门的三阶纵横家,手段很不简单。小胖判断邮件就是何考发的,而何考表示老钱此人值得信任。 实在没有办法了,小胖只能打电话告诉老钱,何考莫名不见了,应该是出事了。 老钱曾谎称去平京旅游了,其实人根本没走,仍躲在栖原呢,听说此事也吃了一惊,立刻驱车赶往现场,路上又联系小胖再度确认了一番情况。 何考就像是凭空消失了,对此情况小胖本人倒不陌生,可是何考并非隐蛾啊! 后赶来的钱固然,进门后却给小胖解了惑—— “不用找了,何考应该是被人绑架了。绑架者伪装成120的救护人员,开着一辆120救护车进来的,直接用担架把何考从楼里抬出来,就这么大摇大摆地出去了。 我进小区的时候,就找了门卫和物业保安打听情况,还看了监控,就是两个小时之前的事。我们发现得有点晚了,现在去追应该追不上了……” 小胖惊讶道:“就是进小区这么一会儿时间,你就查到了这么多?” 老钱解释道:“你在电话里说何考不见了,很可能是被人绑架了。可是这么大一个活人,除非是绑到同一单元其他的房间里,否则很难弄出去,肯定得找办法打掩护。” 虽说老钱缺少江湖阅历,但得看跟谁比,在黄小胖面前,他也算得上老江湖中的老江湖了。仅仅是在电话中了解到了几句情况,就判断并查证出这么多信息。 小胖:“是谁干的,他们干嘛要绑架何考?” 钱固然:“事情既然出了,我们先看看屋里还有什么线索。” 就在这时外面又传来敲门声,开门一看居然是隔壁的邻居。 刚才救护车到停楼下,有人穿着急救装束从这里抬出去一个人。隔壁邻居也有些担忧,又听见这边有动静,所以过来问问情况。 钱固然解释道:“没什么,不用担心,这里是我们单位一名同事,加班工作突发急病,我们也是听说消息后赶过来的……不是啥传染病,可能是阑尾炎之类的吧。” 从邻居那里确认,何考确实是被救护车接走的,抬出门的时候脸上扣着呼吸面罩,似是已陷入昏迷。医护人员说是他自己打的急救电话,病情尚不清楚。 再度关上门后,小胖问道:“会不会是何考真的突然生病了?” 钱固然快速检查着屋子道:“可能性很小,手机没带,钱包和身份证还在屋里,就算去医院急救也得拿着身份证。” 小胖:“有没有可能,他当时已经昏迷了?” 钱固然:“如果他昏迷了,谁打的急救电话,又是谁给医护人员开的门……这是房门钥匙吧?” 黄小胖:“是房门钥匙,我给他的,他也没带走。” 钱固然:“你是怎么进来的?” 黄小胖:“我还有一套钥匙。” 钱固然:“何考的手机还在,你有办法解锁吗?好像需要他本人的面容识别。” 黄小胖:“可以试试密码解锁……我想一想,我知道他高中的时候游戏账号密码。” 钱固然:“快试一试,很多人都习惯用一个密码,图好记。” 黄小胖:“你不了解一个程序员的习惯,常用密码不是一个,而是一套密码组,手机开锁,应该是用其中的数字短密码……咦,真的打开了!” 何考的手机很“干净”,里面几乎没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就是一些常用的APP和工作需要的一些工具。 小胖迅速打开了通话记录,发现一连串未接电话都是自己打的,而何考今天并未拨出过电话,更没有叫过120救护车。 小胖眉头紧锁:“何考昨天跟娥总有一段语音通话,从前后聊天记录来看应该是谈工作,不知还讲没讲别的,我打个电话问问娥总。” 钱固然:“娥总不是去外地旅游了吗?” 小胖:“她只是自称去南诏旅游了,其实就在栖原没走呢。我得告诉她一声,何考在工作现场被救护车接走了,假如找不到的话,看看要不要报警?” 钱固然劝阻道:“我建议先不要报警,绑架的人应该就是不想被发现,趁着这几天是长假,恐怕连单位都不会注意到。 他们可能是冲着什么东西来的,只要东西没到手,何考应该就是安全的。但是事情一旦败露,他们未尝没有掐了线索撕票的可能。” 小胖:“他们会是冲着什么东西来呢,何考在保管箱里拿的东西吗?我家那边都在传,何考得了一箱子金条!” 钱固然:“很有可能。”说话时看了小胖一眼,想了想又说道,“也有别的可能。” 黄小胖:“我不告诉娥总何考失踪被绑架了,就告诉她何考在这里被救护车接走了,送到哪家医院还不清楚,顺便问问昨天何考对她说过什么……咦,娥总的电话也打不通。” 钱固然:“现在都两点了,应该是关静音睡着了吧。” 小胖:“老钱,你认识的人多、主意也多,现在该怎么办?” 钱固然:“当务之急,是找到何考!至少要搞清楚是什么人、为什么要绑架他?既然是绑架,仅仅把人绑走了没用,那些人应当还有下一步动作。” 小胖:“那我们也不能在这里干等呀,先各想办法分头去找找,随时保持联系!” 老钱:“我也是这么想的,救护车就是线索,我赶紧找朋友去查查……假如实在找不到的话,那就只能报警了。” 说到这里他又顿了顿,补充道,“我们约一个暗号,假如我打电话或者发消息给你,问你‘睡了吗’,就是要你马上报警的意思。 在那种情况下,不仅何考有危险,恐怕连我们自己都有危险。” …… 栖原市郊外的某个地方,何考被绑到到一间黑漆漆的空屋子里,旁边的高雪娥仍昏迷未醒,他听见了屋外两名看守的谈话。 那两人显然只是听命行事的小喽罗,以为他和高雪娥是欠债不还的,被抓过来受一番教训,好乖乖还钱。 何考隐约听说过这种道上的催债手段,一般人可真受不了这种惊吓,没想到自己今天也遇上了。 两个小喽罗显然不知道实情,他们只是听老大的吩咐在这里看门。也不知那老大是谁,他们应该是个当地的团伙,被幕后主使者雇佣的。 既然幕后主使暂时不在,趁此机会就要赶紧想办法。可惜何考虽有超常的感知能力,在这种情况下也只能感知大致的环境,却无法分辨周围的各种细节。 他需要一点光,哪怕是很微弱的光,在这种环境里也能照亮更多的东西,从而得出更多的信息……首先总得搞清楚这是什么地方吧? 想到这里,他慢慢调整姿势从沙发椅上起身。 脚踝也被扎带绑住无法正常行走,僵尸跳的话则容易惊动外面的看守,他蹲下顺势向前打了个滚,又调整方向站起了身,恰好背对着墙边的那张小桌。 用反绑的双手从后面摸这张桌子,一边摸一边释放感知,并缓缓地上下左右挪动双手的位置。 桌面上似是有一个小球状的物体,他不小碰了一下桌子,虽及时稳住没有发出大的声音,但小球却滚了下来,被他伸手接住,应该是一枚培元丹。 何考此次“闭关”修炼,随身只带了一枚养精丹和一枚培元丹,都单独换了六味地黄丸的小包装,就是那种乒乓球大小、可以扣在一起的白色塑料小球。 养精丹昨日已服用,培元丹居然也被绑匪带了过来。何考想了想,又把培元丹轻轻放回了桌上。 小桌上应该还有别的东西,但他却感应不清楚,再晃了晃脖子,又发现自己平常戴的那枚“赝品”兽爪也不见了。 他想到了什么,然后就感应到桌上的东西中,就有那枚兽爪。 这张小桌也有些破损了,在桌面和桌腿的连接处,何考摸到了一根细钉子头从破损处伸了出来。他按捺住激动,开始在钉子的尖头上摩擦两手间的扎带。 他非常小心,尽量不发出大的声音,也注意也别让钉头将手腕划破。想在这种情况下把扎带弄断很不容易,需要将位置掌握得很准确,也要有相当的耐心。 何考虽然看不见身后的情况,但还好可以感应到。 何考发现了一个很奇异的现象,本来感应中很朦胧的事物,随着他的双手摸到了,感应就变得清晰了,比如桌子的边缘和腿。 还有一些本来感应不出的东西,比如桌上的那枚兽爪,他判断出来了,接着也就能感应到了。 他摩擦了十多分钟,别扭的姿势感觉双腿都快麻木了,脚踝与手腕外侧也被勒得生疼,但终于磨断了绑在腕间的一根扎带。 ** ------------ 049、七枚挂坠 绑住双手的扎带并非一根而是两根,“8”字形连接,分别套住两只手腕收紧,只要磨断其中一根就够了,另一根扎带仍套在手腕上并不影响什么。 脚踝上的扎带也是同样的结构,这回就不需要慢慢磨了,双手已经解放,在破损的桌面边缘掰了一小块木皮的尖茬,插进了左踝扎带的收口,放松之后就把脚抽了出来。 何考伸手去摸桌面上的东西,发现除了那一粒培元丹之外,居然还摸到了四枚挂坠,形制几乎都一模一样。 何考愣住了,今天之前他已经见到了四枚挂坠,其中第一枚是爷爷留给自己的原件,如今已借给林青霜前辈。 第二枚是武岩骏还回来的、不知是谁制作的赝品。 第三枚是钱固然制作的赝品,被林化雷盗取,林化雷身亡后又被梁凯所得,然后梁凯又把挂坠扔还给何考,企图暗中窥探他如何使用。 这两枚挂坠连同他刚得到的金镇纸、那份黑材料、林青霜前辈送的其他灵丹,都存放回银行保管箱中,但不是原先的商业银行,而换成了建设银行。 建行的个人业务节假日也开门,何考从老家返回市区的路上,就听从老钱的建议,顺便把这些东西都存进去了。 第四枚就是小武的师妹制作的赝品,是所有赝品中“手艺”最糙的一枚,后来就再没人盗换过挂坠。它也是何考最近戴在胸前的那枚。 此刻这枚挂坠被摘了下来被放在桌上,旁边又多了另外三枚……至少有六个人曾盗换过何考的挂坠,原本有三枚挂坠还不知在谁手中呢。 它们出现在这里,说明要么是绑架者找到了这三人,要么这三人也参与了绑架行动。 何考暗道得抓住现在的机会,那些人可不像门开那两个小喽啰,自己根本对付不了,但根据听到的情况,其他人还要过两個小时才来。 他又迅速走过去企图查探高雪娥的情况,毕竟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感知力非常不清晰,根据刚才的经验,需要伸手碰一下,最好再借助点声音。 何考自以为很冷静,在不惊动看守的情况下完成了这么多事,但直至此刻才想起把头套给摘了。 果然如他所料,屋中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咦,伸手还是能见五指的,何考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左手时,看见了一个五指张开的手形轮廓。 很微弱,几乎就像揉眼睛之后留下的光斑错觉……手动了动,轮廓也跟着动,还带着一点延时的残影。 这不是屋里有光,更像是手在发光……也不是手在发光,而是自己的视觉似乎有了微妙的变化。但是这点微弱近乎无效的“超能力”,此刻也好像没太大用处。 再回头看一看门下面的缝,并无明显的光亮透出,门外应该也是黑暗。 他伸手碰了高雪娥一下,本来只想轻触,但仅凭黑暗中朦胧的感应,距离和位置都没掌握好,好像摸到了不该摸的地方,不是好像,就是…… 高雪娥嗯了一声,身体似乎还动了动,连带衣服和沙发椅发出有点奇怪的声音。何考缩回手,很有些羞耻的罪恶感,他不是故意的,这种时候也不可能有什么别的心思。 随着触碰了一下,以及一系列连锁动静,高雪娥的身体姿态也在感应中变得清晰起来。她也戴着头套,手脚同样被绑住,只是扎带勒得没那么紧。 她光着脚没有穿袜子,身上只有一套单薄的睡衣,上下两件的那种,由于双手被反绑,胸前的衣服绷得有点紧,扣子之间的襟缝都撑开了。 这不是感应到的而是看见的,自从感应变得清晰后,就像刚才看自己手一样,也能看见高雪娥露在衣物外的身体部分,就是隐约的微光轮廓。 看来她是在睡梦中被绑来的,现在这个样子肯定很不舒服,何考尽量帮她调整了一下姿势,避免双臂被压得血脉不通畅。 高雪娥又发出了嗯嗯的声音,看样子她是有反应的,只是人还没有醒来,或者说是醒不过来,暂时应该没什么危险。 他又去拖拽自己刚才坐的那张沙发椅,模拟醒来后惊恐挣扎的动静,发出了很大的声响,然后就迅速提着桌腿拎起了那张小桌,闪到了门边。 小桌有些沉,但他还能抡得动。假如那两人有武器,这张小桌的格挡效果反而比刀棍之类的家伙更好,他只需直接往对方身上招呼即可。 黑暗就是他最大的优势,只要那两家伙敢进门,他就偷袭先砸倒一个,然后趁机再打落另一人手中电筒一类的光源,就有把握掌握主动。 毕竟对方看不见或看不清,而他有这样的感知能力,借助打斗中发出的声音还能感知得更清楚…… 接下来怎么办?一是搞清楚这是什么地方,二是打电话报警,电话就用那两家伙的,110之类的紧急呼叫不需要解锁,三是尽量带着高雪娥暂时转移。 主意已定,何考很紧张,躲在门边做着深呼吸蓄力。 刚才的动静屋外两个人当然听见了,老鳖道:“牛哥,你听见了吗,屋里有人醒了。” 牛哥:“醒了不要紧,都绑着呢。老大吩咐了,我们不许进去,听见动静就赶紧通知他。” 何考居然失算了,仿佛蓄势良久的一拳却打在空气中,因为那两人根本没进来。他单手拎桌腿另一只手尝试着去开门,这门却打不开。 行动计划还没开始就失败了,何考一时心乱如麻,他下意识地迅速还原了现场,将桌子和东西都放归原位,左脚又伸回了扎带中,做出仍被绑住的样子。 扎带的卡扣里还插着一块小木茬,防止不小心重新收紧,假如有必要他可以再将脚抽出来。幸亏没穿鞋,否则会露出破绽,因为扎带口不可能放那么大。 右手的扎带已经磨断了,何考只能将它重新穿回去,稍微放松一点,将断口握在手心,看上去他好像仍被反绑。 头套也提前戴好了,躺回到沙发椅上……他刚做完这一切就听见了外面比较远的地方传来一片杂乱的脚步声,还有人在说话。 “老洪,这地方真的不会有人来?” “赵董,您放心好了。这地方早就废弃了,前两年偶尔还有玩户外探险的白天爬进来,但是晚上根本没人敢进,太阴森,谁都觉得瘆得慌!” 另一人也说道:“我已经巡视过一圈,围墙、大门都没有缺口,里面除了几只流浪猫没别的活物。我们处在中心地带,离外面还远得很,多大动静都没人听见。” 何考听出来了,那所谓的赵董就是赵还真,那个自称巡视过这里的人就是彭咸。那位老洪,何考感觉声音也有些熟悉,但一时没有想起来。 这时老洪又说道:“就是他们欠了赵董的钱啊?那小子我认识,原先就是这边浦户村的,他爸二十年前就死了,在银行留了一个保管箱都没来得及说。 最近到期了,银行才打电话找人……听说那小子得了一箱子金条呢,赵董的消息可真灵通,他现在肯定有办法还钱。” 赵还真:“待会我们进去就行,你的人都到外面守着,防止有人摸进来。这事只要办得漂亮,回头可以给你们一人一根金条。” 何考突然想起来这老洪是谁了!这人他见过,是本地上湾村的,据说原先干过警察,后来不知何故离开了警队,当了欢乐山谷游乐园的保安部经理。 欢乐山谷关门后,听说这位洪经理又去了八达集团打工了。乡间传言,此人黑白两道都有些名堂,堪称当地一霸。 前两年老洪差点被扫进去,可能被什么人保了,后来并没出事。 看来这个老洪,就是门外两个喽啰口中的老大,而听脚步和谈话声,外面居然来了十多号人,隐约以赵还真为首。 何考这才意识到,幸亏刚才没动手,否则就算砸趴了门外两个看守,他其实也是跑不掉的。这帮家伙大概觉得有身份,没干大半夜蹲门口的活,但其实就在不远的地方。 这么多声音从远处传过来,他的脑海里可以构建更多、更清楚的空间场景了。 听回音那边应当相当空旷,像是个门厅,而这边是一条很宽的走廊,走廊两侧都是屋子。 自己所在的地方,是一间带门带墙却没窗户的屋子,而很多其他的屋子,在面朝走廊这一侧却没有墙,就像一个个商铺。 说话间那群人已经来到走廊,守门的牛哥和老鳖赶紧迎上去打招呼道:“老大,各位老板,我们刚才听见屋里有动静,现在又没动静了。” 他们的老大果然是老洪,只听老洪摆手道:“老板知道人醒了,这里没你们什么事了,都跟我去外面盯着,防止有人摸进来。” 老洪领着牛哥和老鳖转身走了,听脚步声还有另外三个人跟着他们一起出去,剩下的还有十一个人,就站在走廊上小声说话。 一个陌生的声音道:“还真师兄,我们不进去吗?” 赵还真:“不着急,再等一等,醒的应该是何考那小子。他刚醒来肯定是吓坏了,挣扎了几下,然后又吓得不敢动了。 他肯定懵了,这种情况,时间越长感觉越恐怖,多等一会儿都不用我们吓唬,他自己就得崩溃了,到时候问什么就说什么。” 原来他是在玩心理呢,说的话还真没错,方才假如不是何考而换成高雪娥,被套着头绑在那里,醒来后估计过不了多久,精神就得濒临崩溃。 有坏人当然可怕,但是黑暗中被绑得动不了,还什么都不知道,那种感觉更可怕,甚至会盼着赶紧有人来。 又有人说道:“还真师兄做事就是太细致了,居然还在房间里放了窃听器。其实想听他们谈话,以我们的神识,在门外就可以。” 赵还真:“神识也可能会受干扰,还有空间和距离限制,多些准备总没错。 又有一人道:“那小子虽然醒了,但一直没说话,只是听见椅子响,好像还有点其他的噪音,现在又没动静了,有点不太对劲啊,该不会是心脏病犯了吧?” 另一人道:“很有可能啊,普通人可经不住这种吓。” 赵还真:“两个人呢,不可能都犯心脏病。而且那小子还有气,我在这里能感应到。” 彭咸的声音适时马屁道:“这么远都能感应到那小子有气,还真师兄真是修为深厚!” 他们丝毫没想到何考也有听见的可能,这也难怪,绑人绑得太顺利,实践证明那一男一女就是毫无反抗余地的普通人。 这时赵还真似是收到了什么消息,应该是掏出手机看的吧,皱眉道:“有点小麻烦……” 从这里开始,何考就突然听不清他们的说话声了,明明刚才还很清楚,此刻却像有一层无形的阻隔。 何考虽然听不清,但走廊上的谈话还在继续—— “……有个家伙去了E时代小区,不知怎么发现这两人失踪了,出门居然直接找上了老垢,当面问是不是老垢干的,还要老垢把人给放了。” “谁呀?” 赵还真:“就是那个望气门的独行客,三阶纵横家钱固然。毕竟是三阶术士,有点不太好对付。” “怕他个鸟!我们这里三阶术士就有五个,还有六个二阶,还怕他一个?” 彭咸:“这不是怕不怕的问题,最好还是别走漏风声……垢总怎么说?” 赵还真:“垢当然不承认,就咬死了说自己根本不知道这回事,把那姓钱的打发走了……别夜长梦多,我先进去吧。” 房门终于打开了,首先进来的只有赵还真一人,其他同伙仍守在走廊上。以术士的感官,他们进不进来其实都差不多。 何考听见动静,立刻缩着身体惊恐道:“谁……救救我!这是哪里,发生什么了……快把我解开!” 赵还真根本就没理会他在说什么,上前一把就扯掉了何考的头套。何考睁开眼睛,只见一片刺目什么都看不清,赶紧把头又扭过去了。 这个赵还真跟梁凯不愧是亲师兄弟,习惯都一样。上次梁凯就用手电对着何考的脸,而他自己躲在后面的黑暗中,让人看不清。 但也有不一样的地方,赵还真这回蒙面了,头上好像套了丝袜。 ** PS:起点现在的规则,没有上架的书也可以投月票了。年底这几天月票翻倍,厚着脸皮向诸位求月票,您就看着給吧!多谢! ------------ 050、英雄人物 赵还真拿着手电退后两步不说话,根本没有理会何考的任何反应。门外又走进来一个陌生人,来到了近前挥手就是一耳光。 这一巴掌很重,何考下意识想躲,所以位置有点偏,打在了耳廓上侧太阳穴的附近。何考脑袋一阵嗡嗡响,眼前也直冒金星,瞬间就失去了那所谓的超常感知能力。 何考被打懵了两秒钟,然后又开始奋力挣扎:“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要钱吗?我可以给你们……” 那人反手又是一耳光,由于何考在动,这回是手背打在了颧骨与鼻根的位置。何考感觉一片火辣辣的疼,右侧的鼻孔一热,一道血线就淌了出来。 “别乱喊,别乱动!问你话呢,老实点!”那人上来就是两巴掌,在这阴森可怖的场景中,就像是地狱里爬出的恶鬼。 何考果然不敢动了,嘶哑的声音带着哭腔道:“什么话,你们问啊。” 赵还真终于开口了:“小套,你不要那么莽撞,干嘛上来就动手。这位何考同学说的也有道理,你不问,叫人答什么。” 何考就似抓住了救命稻草,点头道:“对对对,伱们想知道什么?我都说……” 那名叫小套的男子抬起一只脚,不轻不重地踩在何考的小腹上,身体前倾,套着丝袜的脸凑近了道:“你知道隐蛾吗?隐藏的隐,飞蛾的蛾!” 何考一怔,随即道:“知道,知道,你们也是来问这个的吗?” 小套的音调立刻就高了,追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还有谁问过?” 何考:“是个姓武岩的人,自称小武,他找到我说了很多奇怪的事……后来还有我们单位的老钱,他约我去见了一個人,是位姓林的大姐……” 对面的人都是术士,五名三阶、六名二阶,虽不清楚他们来自哪些术门,但何考也知道这些人的手段都不简单。 何考也听老钱讲过,一般人很难在他这位三阶纵横家面前撒谎,他虽然无法直接分辨所说的话内容真假,但能看出对方是不是想骗他。 何考当时吓了一跳,曾追问是“很难”撒谎还是“不可能”撒谎。老钱回答只是很难,他用望气术分辨的只是别人对自己的态度,间接做出的判断。 要想分辨这世上的一切真伪几乎是不可能的,哪怕六阶座师也办不到,人毕竟不是神仙。 所以何考此刻说的都是实话,表现出的情绪也都是真的。此时的他当然也充满了紧张与恐惧,陷入近乎绝望的慌乱中。 武岩骏来找过他,这事没什么不能说的,小武说过一些可能不该说的话,那就不必替他转述了。 钱固然约他见林青霜,介绍了术门的很多事,也讲了最近围绕何考发生的一系列事件,这件事也没什么不能交待的,暗中盯着他的人都有可能知道。 何考不仅听说了隐蛾的传闻,而且还知道自己的父亲当年很可能就是隐蛾。他最后甚至还告诉面前的审问者,自己曾想拜林青霜为师学习术法,但是被拒绝了。 只是有几件事他略过没提,反正对方也没问,而且与隐蛾无关。 比如自己瞎捣鼓出来一套“秘法”正在修炼,林青霜不仅做了批注,还派人送了几瓶灵药托老钱转交给他……这些都没必要特意说。 时间有限嘛,不可能复述得那么详细。 小套脚下又用了用力:“既然你知道术法之秘,那就应该清楚我们都是什么人,有各种你想都想不到的手段,自能验证真伪……刚才要是有一句假话,就踩碎你的蛋!” 何考被踩得十分痛苦,挣扎道:“我一句假话都没有,全是真的!” 赵还真又咳嗽了一声:“你把脚放下来,问就好好问。” “我这是帮他加强记忆力!”小套嘴上虽这么说,但还是把右脚放了下来,又拿起桌上那四枚挂坠凑到灯光下问:“这些挂坠,你都眼熟吧?” 何考:“眼熟……你怎么有这么多?” 小套:“这些都是假的,你最早带的那枚真的。它被钱固然给偷走了,你刚才还说又被林青霜给借去了?” 何考:“不是借,是租,那位林大姐给了我二百万押金,说好租金是五十万,最短三个月最长半年就还给我……” 关于兽爪挂坠的特异之处,他也没有隐瞒,反正他自己也看不出来,都是钱固然和林青霜告诉他的。 那枚兽爪虽非隐蛾之物,却也有如此妙用,在场众人听了都很惊讶。但转念一想也并非不可能,周度当年就是隐蛾,他当然有可能弄到这种好东西。 赵还真插问道:“你从小戴的那枚,借给姓林的了,小武的师妹做的那枚,你现在还戴着。那么另外两枚呢,一枚是小武还回来的,你刚才说了。 还有一枚,是你报警那天,那个神秘人给你的,你刚才也说了这件事,现在东西在哪儿?” 何考:“我存在银行保管箱里了。” 小套继续问:“哪家银行的保管箱?” 何考:“建设银行,这月一号刚存的。” 小套:“你明知道是假的,那两个没有用的破玩意,存保管箱干什么?” 何考:“节前银行打电话,说我父亲二十年前留下的一个保管箱到期了。我办了好些手续,好不容易才把里面的东西取出来,是一对纯金镇纸和一个房本。 那对纯金镇纸我不知道放哪儿合适,干脆又租了个保管箱收起来了,顺手把那两件东西也放进去了。” 小套:“这件事我们也知道,你在保管箱里还拿到了什么?” 何考:“就是一对黄金镇纸,还有一个房本,没别的东西了。” 小套又踹了他一脚,踢得他肋骨生疼:“再仔细想想,要不要我帮你回忆一下?” 何考:“真没别的东西了。” 小套挥手又是一耳光:“你骗人!” 这一巴掌打得很结实,何考感觉自己左边脸颊都肿起来了,含糊不清道:“真没别的了。” 小套:“没有一份材料吗?” 刚才他问起保管箱里有什么东西时,何考很惊诧,本以为这些人是冲着隐蛾来的,实际情况也是,但怎么好像又和顾云腾扯上了关系? 小套打了他一巴掌再提到那份材料时,何考其实已经有思想准备了,害怕仍然非常害怕,却没有那么惊讶。 何考:“没有什么材料啊。” 小套:“我既然说出来,就已经了解情况,你撒谎是没用的。再说一个字瞎话,命根子就别想要了!” 说着话小套又把脚踩在何考的两腿间,开始缓缓用力,何考终于哭喊道:“你说有就有吧!” 小套:“什么材料?” 何考:“大哥,你说是什么材料,就是什么材料。” 这时又是赵还真劝阻道:“你先别弄他了,继续问,弄死了就不好问了。” 小套再次收回了脚,问道:“还有谁看见了保管箱里的东西?” 何考:“老钱,我刚才说的老钱,也是我们公司刚提拔的钱副总。” 若非逼不得已,何考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但这些人既然能把他神不知、鬼不觉地绑来,显然是已经掌握了他的行踪。那么老钱在银行门口接他的事,恐怕也瞒不住,那还不如实话实说。 方才赵还真等人在走廊上的某段谈话,何考没能听清,所以他此刻并不知道,钱固然与黄小胖已经发现他失踪了,正在分头寻找。 老钱已经找到了赵还真这帮人的一个同伙,并且质问是不是对方绑走了何考与高雪娥,并要求对方把人放了。 但对方没承认,老钱已经离开,这边赵还真等人刚听说了消息。 小套又拿起桌上的白色小球,送到灯光下问道:“这枚培元丹,从哪来的?” 何考:“也是老钱给我的。他还说偷换挂坠的事情很不好意思,特意向我道歉。” 小套哼了一声:“你都没问什么是培元丹,看来是知道啊。” 何考:“老钱送我的时候,就说了这是什么东西,我还没来得及吃呢。” 这时赵还真终于摆手道:“那女的就快醒了,我们待会儿再问吧,先歇会儿,出去抽根烟!” 两人都走了出去,又顺手把门给关上了,屋里又陷入一片寂静的黑暗。 何考此刻无比佩服书中读到的英雄人物,在敌人的严刑拷打下坚强不屈。今天这个场面还差得很远呢,但换做一般人,估计一开口就什么都招了。 精神意志这种东西,看不见摸不着,但它又是实实在在的,人与人之间有天壤之别! 何考并非什么英雄人物,他就是互联网大厂一名普通的打工人,但他却清楚,绝不能说出对方想知道的那个答案,甚至不能让对方察觉自己知道答案。 何考不说,他与高雪娥还有一线生机,假如说了,不仅他与娥总活不了,连小胖都得跟着遭殃。 现在他只能寄希望于老钱和小胖,一个是三阶纵横家,了解这些术士的手段,另一个是隐蛾,据说有神鬼莫测之能。 何考的头套并没有戴回去,但仍然什么都看不见,挨的那几脚几巴掌,使他一时无法凝神入境,伤倒不重,但很难受,更无法忍受的是那种濒临崩溃的恐惧感。 尤其是踩在下身的那两脚,令他全身都汗透了,此刻感觉一下,弹应该还是完好的,但枪可能有些许血肿和瘀伤。 何考闭上眼睛,缓缓调整呼吸和坐姿,尽量收摄心神恢复感知。通过刚才的审问场景,其实他已经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了。 ** PS:继续求月票! ------------ 051、别无选择 有些念头来得总是很突然。 方才听见那些人谈话的时候,判断了外面大致的建筑结构,又认出那位“老洪”的身份,何考突然想到,这里可能就是已废弃的欢乐山谷游乐园项目。 这栋建筑应该是项目中心位置的室内商业街。 那里进门后有个很大的厅,欢乐山谷还开业时,厅中有不少摆推车的商贩,再往前走,左右各有一条室内步行街。两条步行街在另一端连通,人可以在室内转一个圈。 两条平行的步行街,一共有四排商铺。靠外侧的两排商铺主要经营特色餐饮,后墙有窗户,可以看见建筑外游乐园中的风景。 内侧背靠背的两排商铺,因为结构的关系,内墙当然就没有窗户了,而面朝走廊的那一侧是敞开的,可能还装了卷帘门或玻璃门。 但这间屋子四面墙完整,有一扇正常的房门却没有窗,显然不是商铺,看上去设计得极不合理,不适合当办公室也不适合当宿舍…… 它应该是内侧那排商铺尽头的一间小库房。 方才赵还真用手电筒对着他的脸,他看不清光线后面的东西,可是扭着头往下看,眼角的余光中,贴墙根的地面上有不少散乱的杂物,墙角还看见几串断线散开的破损手珠。 手珠似是蜜蜡质地,同样的东西黄小胖平日也戴着一串。何考在欢乐山谷室内步行街的商铺中也曾看见过,看来库房里还有扔掉不要的。 赵还真等人出去的时候,电筒没对着他的眼睛,他看见了走廊外对面屋子的情况。对面也不是商铺,而是外侧那排商铺尽头,似是办公室的屋子。 那间屋子原先肯定是有门的,但此刻就剩下一个空墙洞,连门框都没了。这里废弃后很多东西都被拆走了,当地村民也偷偷进来搜刮过。 那间屋子是有窗户的,玻璃早就破了,视线穿过面对面的两扇门,再穿过那边的破窗,树影间隐约可看见一個摩天轮的轮廓,离得并不远。 此刻是晴天,有些星月光,所以夜里还能看见点东西。门随即就被关上了,但就是这么一瞥,何考已能印证自己的判断。 正因为搞清楚了这里是什么地方,何考才心下稍安,渐渐恢复了感知……就在这时他好像听见了什么奇怪的声音,伴随着微弱的啜泣声。 “娥总,你终于醒了?”何考尽量使自己的声音显得柔和,别再让她受更多惊吓。 “我醒了,刚才就醒了……你跟那些人说的话我都听见了……这里是什么地方,他们都是什么人?” 许是因为戴了头套的原因,她的声音就似被什么东西堵着,虚弱压抑带着一种破碎感。 高雪娥醒来的时间,比预计的要早得多,绑匪可能也怕剂量掌握不好,所以给她捂口鼻的迷药很淡。 她是被扎带勒醒的,也是被凉意冻醒的,同时还是被声音吵醒的,更是被憋醒的。 睡觉前加班处理点工作,茶喝得比较多,假如此刻还在家里的床上,她应该会起来上洗手间,实在有点憋不住了。 她恢复意识的时候,正好听见小套给了何考正反两个大耳光,恍惚间她以为自己在做梦,却非常害怕,夹紧双腿缩着身体一动都不敢动。 方才旁听了整个审问过程,刚开始是越听越迷糊,后来是越听越惊讶,她一度居然忘记了自己的处境。 对受到惊吓、精神甚至有点崩溃的人,有效的安抚方法并不是告诉她别害怕,那样其实没什么用。 可以试试连续给其各种刺激信息,能引起注意、转移其情绪……比如有时候打一个耳光,反倒能令人清醒,也是同样的原理。 什么是隐蛾?高雪娥感觉就跟听小说故事一样。 与武岩骏以及钱固然、林青霜见面的过程,何考交待得非常详细,针对绑匪的各种疑问,他解释得也很合理。 高雪娥就算刚开始云里雾里,到后来大体也听清楚了。就算是小说故事,她也不是没看过小说,只是感觉在现实中无法接受也无法理解,可偏偏事实就在眼前。 何考挨揍的时候,惊惧感又会突然闪回,她本能地想尖叫,可又咬紧牙关绷紧身体死死地控制住自己。 何考在当时的处境下,不知道她早就醒了,但这却骗不过赵还真等人。赵还真却故意没点破,也不知是打的什么主意。 当赵还真和小套暂时结束审问,关门出去之后,屋里突然又恢复了寂静。高雪娥的精神从最紧绷的状态,突然有瞬间的松弛,身体一时没憋住…… 她的感觉被拉回到漆黑冰凉的现实处境,终于哭了出来,却强忍着不敢发出声音,然后就听见了何考的话,于是抽泣着反问。 何考答道:“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他们都是什么人。”他明明是知道的,此刻却没法说出口。 高雪娥:“你刚才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吗?” 何考:“是真的,都是真的,都是我的亲身经历。” 高雪娥没声了,过了一会儿才嗫嚅道:“你能再说一遍吗,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 刚才是小套审何考,问答之间信息比较破碎,并不连贯。 对隐蛾、术法、术门、术士的介绍,何考肯定没必要都详细复述一遍,他主要只是讲自己近期遭遇的几件事。高雪娥大体听清楚了,但还有很多地方不太理解。 都这种情况了,高雪娥难道还要满足好奇心吗?这也不完全是因为好奇心,至少得搞清楚状况、判断自己究竟遭遇了什么事。 这是一种企图自救的本能,只要还能保持清醒,往往越害怕越是如此。 何考暗叹一声,以尽量清晰的思路,给高雪娥做了一番简短的介绍。 说话时他尽量控制情绪,进而注意控制好语音、语调和语速,显得既害怕又无助,既惶恐又茫然……企图抓住什么的样子。 修观法能控制情绪,这种控制并不仅仅是消除的意思,不害怕保持冷静是一种控制,让自己进入害怕的情境也是一种控制,更别提他本就很害怕。 他断断续续讲了大概二十分钟,不仅解释了什么是隐蛾与术门,甚至也解释了自己的父亲当年可能就是隐蛾。 他小时候并不清楚父亲亡故前的遭遇,直到最近才听钱固然等人提起……至于那段录音的事他当然没提,只说是钱固然告诉他的。 高雪娥听应该是听明白了,但相不相信就是另一回事了。 高雪娥:“你家的事,我也听说过一点……他们抓你,是为了找到那个隐蛾,对吗?” 何考:“应该是的。” 高雪娥:“可他们为什么要抓我?” 何考低下头:“我也不知道啊……我一觉醒来,就出现在这个地方,变成了这个样子……我只比伱早醒来那么一小会儿!” 假如此刻有人能在黑暗中看见他的神情,会发现他显得比高雪娥还要惊惶。他不敢露出破绽,也没办法对高雪娥说太多,因为不仅屋里有窃听器,外面的人也有本事能听见。 高雪娥突然道:“我想起来了,三个月前,我家出了一件怪事,我还报了警,可是警察也没有察出来任何东西……难道就是隐蛾干的?” 她终于想起这茬了,看来娥总比自己原先认为的情绪更稳定、人也更聪明,何考做诧异状:“什么事?” “一盘苹果变成了桔子……天呐,他是不是个变态,在偷看我洗澡?”高雪娥讲了那天报警的事,但突然间最后那句话,让何考有点没反应过来。 惊呼之后又是惊惶,高雪娥沉默了片刻又颤声问:“小考,我们会不会死?” 何考:“我不知道,希望有人能来救我们。” 高雪娥似是在自言自语:“隐蛾究竟是谁呢?” 何考的语速变快了:“我不知道!听说这件事之后,我看谁都像隐蛾、看谁都有嫌疑,成天疑神疑鬼的!” 赵还真等人说是出去抽根烟,时间已经过去了这么久,这烟也应该早就抽完了,他们迟迟不进来显然是另有企图,就是为了偷听何考与高雪娥会说什么。 有时候强行审问,未必能得到满意的答案,但换一种方式,却有可能让对方主动提供线索。 赵还真与师弟梁凯的习惯果然很像,不仅都会用手电筒在黑暗中照人脸,也都会主动创造机会让人露出破绽,自己则躲在暗中窥探。 门外走廊尽头靠近大厅的位置,赵还真踩灭了一根烟头道:“这小子有问题!” 旁边有人道:“我没看出来有什么破绽,他说的应该都是实话,跟我们掌握的情况能对上。” 小套也附和:“我看他的反应也不像是假的。” 赵还真:“正是没破绽才有问题,我总觉得他说话太有条理了,在这种情况下不应该。 林青霜和钱固然既然告诉了他术门的事,想必他也了解术法之能。假如知道三阶术士可以掌握神识,他也有可能猜到我们有办法偷听……” 彭咸:“那现在怎么办?” 赵还真:“不听了,按B计划!” 何考与高雪娥正在说话,门突然开了,赵还真跟小套又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一名身材壮硕的女子。 那女子拎着一个塑料桶,二话不说就扯掉高雪娥的头套,将一桶水兜头浇下。 高雪娥发出惊呼声,随即头发就被人一把扯起,仰着脸开始咳嗽,似是被呛着了,却突然停止了挣扎,语不成调道:“你,你们要干什么?” 只见那女子扔了塑料桶,左手掏出一把手电照在她的脸上,右手是一把哑光匕首,刀锋正贴着她的脸颊。 何考情急道:“你们干嘛,有什么事来问我啊,想问什么就继续问……” 小套这回倒没揍他,而是阴恻恻地笑道:“想逞英雄救美,你还是想想自己吧……想不想有人来救你们?” 何考:“想!你们为啥不放了我们呢,我刚才啥都说了。” 小套:“我们不想杀人,但放了你们也是不可能的。就算我不杀你,但就把你们这样关在这里,估计最终也是活活饿死的下场,还不如给一刀痛快呢! 但我现在愿意给你们一个机会,你们唯一的求生机会! 你可以打一个电话给你最想联系的人,但是要注意了,只能按我的要求说话。假如你说错了一句,旁边这个女人,她漂亮的脸蛋上就会被划一刀。 现在请问,只有这一次机会,你们想把电话打给谁?” 那边的女子也用刀拍了拍高雪娥的脸蛋,喝道:“说,想打给谁?” 高雪娥打个冷战,感觉似是快休克了,抽着气道:“我不知道,听何考的。” 小套:“她听你的呢,你就说吧。” 何考:“可是我记不住号码,号码在手机通讯录上,我的手机不在。” 这倒是个猝不及防的答案。现在人已经很少有背手机号的,联系人的号码都存在手机通讯录中,除非特别熟悉与亲密的人,否则根本记不住联系方式。 而且在很多情况下人们也用不着再打电话,可以直接通过社交软件联系。 小套一怔,似是自语道:“这活干的!手机还真没拿过来。”然后转身问赵还真,“用通知那边的人,再去看这小子手机吗? 不用拿过来,问清楚密码,可以就在那边解锁查号。” 何考的手机没被绑匪带走,这并非是一个失误。因为现在很多手机都有定位功能,为以防万一,不带来是正确的选择。 赵还真沉吟道:“小子,先告诉我开机密码,再告诉我,你想查哪位联系人的号码?” 何考正要答话,赵还真又打断道:“先别着急,听我说要求。电话打通后,你不能告诉对方自己被绑架了,也不能以任何方式暗示。 第二,你得告诉对方,你和这位高主管在一起,有事需要他帮忙,请他务必来一趟。至于是什么事,等到了地方见了面再说。 何考:“大半夜的,打电话未必会接啊。” 小套:“你只管打,那边接不接是另一回事。” 何考:“我叫人家到什么地方来?” 小套:“江北新区浦港镇,三溪大桥。” 何考知道这个地方,就算不认识的人用导航也能查到。 原先这一带的浦户村、上湾村、下湾村,如今都编进了浦港镇。 上湾和下湾其实是两条河,其分水岭叫白马山。它们在镇北白马山南麓的尽头汇流成一条白马河,白马河再向南不远就流入了大江。 三溪大桥就在两河汇流处下游不远的位置,前些年附近有个上湾村。 后来江北新区开发,不仅重修了三溪大桥,还为了保护水土环境、提高防汛抗洪标准,将那一带的河湾改造成了生态湿地与绿化林地,上湾村也被迁走了。 三溪大桥附近的环境风景虽然很不错,阳光明媚的节假日也有市民去散步游玩,但位置确实有些偏远,附近已没有住户,晚上根本没什么人。 三溪大桥其实离欢乐山谷并不远,桥头距游乐场的西南角院墙,直线距离也就一公里多一点,但中间隔了一道白马山南麓尽头的小山梁。 何考:“就算我照你的话说了,人家要是不愿意过来怎么办?” 小套:“那就要看你的本事喽,你不是挺能说的吗,想办法、找理由让人过来。你也不要想着打给什么乱七八糟的人,比如认识的警察,也不许打给林青霜。 记住了,这是你唯一的机会,想活命就得抓住,别给了机会还不中用……要注意,一句话、一个字都不能说错哦!” 赵还真有点不耐烦道:“别啰嗦了,问他想打给谁。” 何考:“让我好好想一想。” 何考报出了自己的手机解锁密码,又沉吟了半分钟,终于开口道:“我想打给钱固然,就是刚才提过的老钱。” 正如小套所说,何考必须得打这个电话,这是他与高雪娥向外界求救的唯一机会,也是活下去的希望。 哪怕知道赵还真的用意,他也没得选择。 电话内容有限制,他必须按绑匪的要求说话,也不敢赌绑匪会不会真在高雪娥脸上来几刀。 绑匪不让说出被绑架的事,甚至也不能暗示,这个要求很正常。毕竟现在的电话可以录音,假如那边把通话内容录下来,就可以拿着去报警了。 按照绑匪的要求说,接电话的人则没法报警,就算报了警,警察也不会重视。他与高雪娥原本都是一个人住,不就是半夜跑出门了吗? 至于把人骗到三溪大桥,赵还真他们肯定是在那里设好了埋伏。他们原本的目的,就是想用自己和高雪娥钓出隐蛾。 何考最好的求救对象是小胖,但这个电话又绝对不能打给小胖,否则就等于直接告诉赵还真隐蛾是谁了。 二选一的情况下排除了小胖,那就别无选择,只能是老钱了。 听何考说出钱固然的名字,现场的十几名术士都在暗中皱眉,他们不约而同都在猜测——难道钱固然就是隐蛾? 仔细脑补一番,其实老钱的嫌疑相当大啊,几乎可以说是最大的!他是第一个下手换走挂坠的,谁知道他换走的那枚挂坠是什么东西? 至于他后来又拿了一件法器出来,认错道歉还给了何考。林青霜认出此法器有罕见的妙用,还把东西给借走了……谁知这是不是掩人耳目的手段? 钱固然能替换第一次,就能替换第二次,牺牲一件珍贵的法器,瞒天过海藏下真正的隐蛾之物,还利用林青霜证明自己的清白……这手段玩得高啊! 有时候越聪明的人越容易被误导,因为设定好答案之后,他们自己就会找到路径,偏偏还都十分自信。 所以尽管还有很多疑点,但大家还是越想越觉得钱固然嫌疑越大。 现场只有一个人能确定,钱固然并非隐蛾,至少在梁凯失踪时不是隐蛾。此人就是彭咸,因为彭咸查看过事发时何考公司的餐厅录像,何考与钱固然都在那里吃饭呢。 但这段录像后来就是被彭咸偷偷删除了,他那时就动了想栽赃老钱的心思。 彭咸知道钱固然不是隐蛾,但他也没说什么。何考只是选择给钱固然打电话而已,况且大家都是在心里琢磨,也没人把话说出口,不知都怀着什么心思。 赵还真眯起了眼睛,突然又想到了另一件事,开口道:“那就不用派人再去查号码了,我知道他的联系方式……既然是钱固然,那么我就对电话内容再加一个要求。 打通之后你首先要问他,你在银行保管箱里拿到了什么东西?你不要告诉他答案,让他来回答。” 小套拍着何考的脸,附和道:“记住,也不能说错话,不能给对方提示!” 听见这个要求,何考忍不住心跳突然加快了。 此时有人进来递给小套一部奇怪的电话,它不像手机更像对讲机,正面也有数字号码按键,上方有根接近一米长的天线。 赵还真报出了钱固然的号码,小套输入并按下了拨出键,然后将电话对准了何考的脸。 ** PS:本章是二合一超长大章节。 2024,祝各位书友新年快乐,事业兴旺、身体健康、生活幸福、青春永驻,恭喜发财! 求月票,求活动期间双倍月票! (我好像忘了上架了) ------------ 052、悟空下凡 钱固然进入E时代小区时,就已经被发现了。 绑匪既然是为了钓鱼,就会留下线索。但线索怎么留却很有讲究,既不能引起警方的注意,又要让隐蛾知道,何考与高雪娥是被绑架而失踪了。 绑匪的原计划,是从何考与高雪娥口中问出隐蛾的身份,就算那两人不知道,也要锁定嫌疑对象。计划的第二步,就是让他们打电话求救,将隐蛾引出来。 隐蛾知道消息,首先肯定要去绑架现场确认情况,就是高雪娥的家以及何考住的地方。他们在那两个小区都派了人盯梢,这样能进一步锁定隐蛾身份。 他们接到的命令并非追踪,只需记录下有谁来了。不料计划没有变化快,绑匪还没来得及审问呢,有人就赶到了现场。 但绑匪的眼线只发现了钱固然,却没有发现黄小胖,因为黄小胖根本就没有从小区里经过。 钱固然从小区里出来,打了个电话,然后驱车直奔云腾大厦。 顾云腾在国内外有很多处豪宅,但他平日最常待的地方,还是发家的根据地云腾大厦。那里有一整层楼都是属于他的办公、会客以及生活空间,有专用车库与电梯。 谁都知道他是一名成功的企业家,但很少有人知道他出身术门,是一名修炼望气术的二阶掮客,钱固然也得叫他一声师叔。 想当年创建八达集团,顾云腾最初的目的,也是为完成进阶仪式创造条件。可是最后,在“事业更成功”与“更好完成仪式”之间,他选择了前者。 其实“事业成功”与“完成仪式”,这两者并不矛盾,只是根据实际情况,多少要有些取舍。 而当年事到临头,他若选择完成仪式,可能就会错过一次重大的、能令他能跻身顶级富豪的商业机会。算了,反正仪式还可以再来…… 所以顾云腾没能成为三阶纵横家,后来也没能成功,再后来……他干脆就放弃了。三阶纵横家又怎样,能有自己日子过得舒服吗?他如是自我安慰。 望气门术士的身份,给了他的事业成功提供了很大帮助,而他的事业更加成功之后,也成了巨大的关系网络中的重要的一环,可以有很多资源利益的交换与互助。 比如钱固然这样值得培养的后辈,他就不介意帮其一点小忙,同时让对方帮自己做点小事情。 钱固然在进入云腾大厦之前,又接到黄小胖的电话。黄小胖告诉他,高雪娥也被人绑架失踪了,绑架者还是用同样的手段,救护车…… 钱固然怀疑顾云腾,有两个理由。 其一,是何考在保管箱里拿到的那份材料。顾云腾曾托他弄清楚何考拿到了什么东西,他将材料的事瞒了下来,看来顾云腾还是不放心啊。 其二,E时代小区就是八达集团开发的项目。何考所在的那套房子,钥匙就是开发商提供的。假如不是何考主动开的门,就说明绑匪手里也有钥匙。 可高雪娥也失踪了,这是怎么回事? 钱固然问道:“小胖,你在娥总家吗,是怎么进去的?” 小胖:“娥总家是密码锁,我上次帮娥总取东西,她告诉过我密码……这些不重要,重点是娥总也不见了!她的电话也丢在家里,我打听了,她也是被救护车弄走的!” 钱固然:“你继续找,随时保持联系,等我消息。” 挂断电话之后,钱固然进了云腾大厦,见到了顾云腾。没有第三者知道,两人之间具体谈了什么,总之钱固然离开后,一脸阴沉之色。 顾云腾断然否认了与此事有任何关系,还对钱固然上门质问的态度很生气,将其给打发走了。 顾云腾站在落地长窗前,看着钱固然的车离开,脸色阴晴不定。 这事本来就不是他干的,而是赵还真一手策划的。他只是提供了一点小小的帮助,同时要求对方帮一点小忙,并且在暗中做了另外一些安排。 当然了,这些细节就不必告诉钱固然了,反正无论何考出了什么事,都与他无关。 钱固然离开腾云大厦时,脸色很不好看,身为望气术三阶修士,他善于判断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当然也能看出顾云腾与自己的关系—— 多少有几分忌惮,同时充满戒备与不信任,态度显然是不诚实的。 钱固然先前谎称到平京去了,就是不想和顾云腾见面,因为他也有事瞒着顾云腾,而对方也是望气门的术士。 虽然据说顾云腾一直只是二阶掮客,但谁知道这些年他有没有继续进阶呢,毕竟修为平时也不会写在脸上。 见面之后,钱固然倒是设法试探出了结果,顾云腾应该还是二阶掮客,并没有进阶,但刚才的态度也不诚实。 现在怎么办?钱固然突然想起,自己这几天一直在江北躲清闲,今晚接到黄小胖的电话,赶往E时代小区时,在大江二桥上,印象中曾有一辆救护车迎面驶过。 救护车当时没有打紧急灯,他也没怎么注意,此刻想起觉得很可疑啊…… 他立刻驱车赶往大江二桥方向,虽然已经过去了不短的时间,但希望还能追到点线索吧,就在这时又接到一個电话。 手机放在方向盘旁边的挂架上,来电显示居然是“未知号码”,钱固然戴上蓝牙耳机点开,却突然一个急刹车,差点冲上了马路牙子。 …… 这个电话,就是何考打来的。 何考的声音有几分虚弱,还带着微微的喘息,他虽然不能乱说话,但语气也可以传递某种信息:“老钱,是我,何考。不好意思啊,这么晚,你睡了吗?” 钱固然:“你在哪儿?刚才小胖给我打电话,他有事去找你,却发现你不见了,连手机都没带……听邻居说伱被救护车接走了,出了什么事?” 一听电话那边是何考,老钱急踩刹车,立刻来了一长串密集的信息输出,快得让何考都插不进话来。 等老钱说完了,何考才接着道:“别的事待会儿再说,我先问你,你还记得那天晚上,就是九月三十号那天,在我家楼顶喝茶的时候,你看到的东西吗? 你当时还问我是什么,我说是从银行保管箱里拿到的,我父亲二十年前的遗物,你还记得都有哪些东西吗?” 何考的语速并不快,但每句话衔接得都很紧,显得人有些紧张,也没给钱固然留下插话的机会。 钱固然:“你自己不知道吗,居然还要问我?” 何考:“东西不在手边,有些细节记不清了,所以才来问你。” 钱固然:“有一对黄金镇纸,每根都有十来斤重,还有一个房本。至于细节嘛,我想想啊,镇纸上有錾花,是一枝梅。 房本,是观流小区10号楼602的房子,四室双卫的户型,一百八十多平。那个地方很不错啊,二手房前几年每平要卖五万多,就算现在也得将近四万。 你问这些干什么,跟哪个小护士吹牛吗,想勾搭人家?怕别人不信,所以找我来确认一下?在哪家医院呢,身体没事啊,要不要我给你送盒套套过去?” 说到后来,他甚至开起了玩笑。 何考:“要!你送过来吧。” 钱固然一怔:“你还真要啊?” 何考发出一阵咳嗽,喘了喘才说道:“就是开个玩笑……保管箱里的东西,你还记得有什么吗?” 钱固然:“没有了,我看到就是这些,难道你给弄丢了?你到底在哪儿,干什么呢?” 何考:“我不在医院,跟娥总在一起呢。” 钱固然的音调陡然提高了八度:“啊,你跟娥总在一起?难怪你不见了,娥总也联系不上!这大半夜的,你们两个……” 说到这里,声音突然又放低了,显得神神秘秘,“……真搞到一起了?那么救护车又是怎么回事?你们玩得挺花呀,可别搞出人命来了!” 何考似是有些无奈道:“老钱,钱总,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钱固然:“这种事,除了送套套,我还能帮上什么忙?” 何考:“我们遇上点状况,需要帮个忙,又不好意思找别人,就只好找你了,你能不能过来一趟?” 钱固然:“大半夜叫我过去,总得说清楚什么事吧?” 何考:“有点不方便说,反正你过来就知道了。” 钱固然:“你们在哪儿?” 何考:“这事吧,反正我也说不清,你到JB区三溪大桥就知道了。” 钱固然:“JB区三溪大桥?大半夜居然使唤我,我可是副总裁,你们的领导!” 何考:“就因为您是领导啊,我们有困难,不找您还能找谁?” “有困难找……”说打这里,钱固然突然顿住了,语气一转道,“算了,我就去一趟,看看你们在玩什么花样,回头再找你算账!” 那边电话先挂断了,钱固然正想着再拨出一个电话,小胖的电话就进来了。钱固然叹了口气,接通知之后还没等小胖说话,立刻道:“小胖,我知道他们在哪里了! 就在你那老家那边,废弃的游乐园欢乐山谷。那天我们在楼顶喝茶的时候,我还问过那是什么地方,怎么会看见摩天轮…… 你听我说,他们应该是被绑架了。绑架他们的人很不简单,哪怕眼睛看不到,隔着墙甚至都能感觉到,还有很多其他的手段! 我现在赶过去,想办法把人给救出来,至少摸清楚具体位置。假如联系不上我,或者我给你发暗号,你再报警……总之不能轻举妄动,实在不行再报警。” 钱固然之所以跟黄小胖说这些,因为他多少已猜到了小胖的身份。刚才那么短的时间,小胖就赶到了娥总家,哪怕是半夜飙车也太快了些。 刚才在何考失踪的那套房子里,小胖自称是用钥匙开门进去的。可是除了何考留下的钥匙,钱固然并没有发现小胖身上有钥匙,这也是一个明显的破绽。 …… 电话被拿走了,小套用指节敲着何考的脑门道:“你小子,有点不老实啊!” 何考尽量将身体往后缩:“怎么了,不都是按照你们的要求说的吗?” 小套:“我总怀疑,你刚才的话里有话。现在老实告诉我,你认为谁是隐蛾的嫌疑最大,是钱固然吗?” 何考:“听说这件事之后,我看谁都有嫌疑,当然也怀疑过他。” 小套:“除了他,还有谁呢?” 何考:“谁都有嫌疑啊!” 小套又转身走向被刀逼住的高雪娥,一脸不怀好意的笑容:“这位美女,听说你家的一盘苹果,在半夜里变成了桔子。 现在请好好想想,你认识当中,谁最可能干出这种事?一定要给我答案哦,还要给出充分的理由。假如那句话说得让我不满意,就在你脸上划一刀!” 高雪娥的脸颊上贴着刀刃,吓得一动都不敢动。何考在一旁赶紧道:“你们让打电话,电话已经已经打了,你们还要干什么?” “问你话了吗?”小套转身扬手,正要给何考一巴掌…… 就在此时,建筑外面的大门方向,忽然传来轰然巨响,伴随着玻璃碎裂声与人的惨叫声。屋里的人瞬间都冲了出去,走廊上的人也都向门厅方向冲去。 场面一时有些乱,大家的注意力也都在那个方位。他们身后走廊尽头的位置,却出现了一条人影,身材有些发胖,双手赫然端着一支冲锋枪! 此人似是凭空出现的,脸上还戴着一个孙悟空形象的动漫面具。他一现身,就朝着那群人的背后,毫不犹豫地扣下了扳机。 ** PS:求票!眼巴巴期盼您的投票! ------------ 053、超出经验的遭遇 赵还真等人做梦也没想到这种场面! 他们只是听过隐蛾的传说,却从未亲眼见过隐蛾的之能,这段时间以来,除了一个梁凯失踪,也没见隐蛾有什么别的反应。 就连收拾一个梁凯,看现场情况,那隐蛾也是暗中下手,趁其不备搞的偷袭……他们从心底里对隐蛾就有所轻视。 也怪东国的治安太好了,平时民间出现一支手枪,在当地警方眼中便是大案。 何考当初好像只是做梦说胡话,但他提到了闯入者手里有枪,警方就不得不重视,不仅调看了公寓的监控,还对总计三层楼的住户进行了摸排调查。 至于冲锋枪,那是外国黑帮片里才有的东西……结果今天却见识到了。 何考的电话才挂断不到两分钟,他们又多审了几句,甚至还没有来得及通知三溪大桥那边的埋伏者做好准备,自己这边就遭遇了袭击! 还有一件事令人意想不到,对方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冲锋枪,堑壕战与巷战轻武器,虽然使用的是手枪弹,可是射程与威力比手枪大多了,一秒钟就可以射出十来发子弹。 这把枪的弹匣是三十发容量,假如射手没有经验,一紧张容易把扳机搂死,不到三秒钟就会把弹匣打空。 在东国这个和平年代,中弹的感觉恐怕很少有人体验过。对冲锋枪而言,其实躯体部位刚中弹的那一瞬间,人是没有太大感觉的,只觉得被什么东西推了一把或扎了一下。 植物神经反应比意识更快,中弹部位的肌肉会瞬间收缩,假如是打在腿部这种地方,会导致运动失调,仿佛忽然间不听使唤。 疼痛感和虚弱感要过几秒才会出现,假如后背中弹,人往往还能再跑几步。 面具人正对着这条步行街,开枪几乎不需要瞄准。那十几個绑匪正在往门厅方向跑,后面的人把前方的同伙挡住了。 所以冲锋枪的动静虽然大,总共十二名绑匪,他其实只打中了四个人。 这也不全怪他的枪法,尽管后来枪口确实上跳了,弹道已越过了头顶位置,但那伙人的反应也太快了,枪响后不到半秒钟,走廊上只剩下了三个人。 这三个人都是中枪的,其中小套跑在最后,身上中了好几枪,算是给同伴挡子弹了,其中一枪打在后脑勺,立时了账。 绑匪也不全是修士,除了老洪及其手下,小套也是个普通人。他是赵还真的跟班,也想跟赵还真学习术法,未入门之前就跟在他身边卖命。 今天果然把命给卖了。 另外两人伤势很严重,倒地不起,眼见也活不了。还有一人也中了枪,但及时闪身躲进了旁边的商铺里。 前面速度快的人已经到了门厅,听见声音往旁边一闪就能躲过子弹,还在步行街上的人,也及时闪进了两侧大门空空的商铺。 枪声还在响的时候,他们谁也没敢露头……面具人果然打空了弹匣,看来也不是上过战场、经验丰富的老兵。 枪声一停,走廊尽头的一家商铺中就飞出来一把刀。近一尺长的户外野营砍刀,竟然在空中划出了一道微带转弯的小弧线,打着旋砍向面具人。 面具人带了两把枪,枪上有背带,一左一右斜挎在肩上。他将打空弹匣的冲锋枪前举,似是要解下来扔掉,一片黑暗中,飞来的刀正砍在枪身上。 其力量竟把枪身都给砍碎了一块,也不知掉落了什么零件。冲锋枪也被震得脱手,面具人还向后连退了两步。 何考的位置与面具人只有一墙之隔,这时他大喊一声:“九点钟方向!” 所谓九点钟方向,就是正左侧。 记得高考后的那个暑假,接到通知书后等待上大学的日子,是何考迄今为止最自由散漫的时光,成天出去玩也没人管。 那时欢乐山谷还没有关门,园区内白马山山脚的坡地山林中有一块场地,是CS真人野战游戏项目。 那里用的是仿真枪,射的是颜料弹,穿戴游乐园提供的野战服和眼罩。 野战游戏区旁边还有一个实弹射击馆,但射击场中只有手枪,而且每把枪都用链子锁在射击台上,是拿不走的。 顾客射击时旁边有专人盯着,开关保险上子弹这些操作,都不能让顾客动手,顾客只能拿过枪对着靶子扣扳机。 顾客玩射击需要买子弹,一发子弹二十块,一个弹匣十发子弹起售,玩一次至少要花二百。何考没舍得玩,倒是小胖有次掏出了四百块钱请客,两人各放了十枪。 至于CS真人野战游戏,他们毕业班的同学倒是组团去玩过好几次。每次何考都跟小胖结成一个战术小组,两人配合得还有几分像模像样,反正互相喊的话都能反应过来。 面具人此刻后退两步,已来到步行街尽头外的后厅位置,那里是两条室内步行街的连接处,听见声音也反应过来了。 他身体左转,双手将腰间挎的另一支枪横过来,随即就搂响了。 这一声枪响特别震耳,比冲锋枪的声音大多了,黑暗中有一人正飞扑而来,又应声而倒。 何考的超常感知能力,要借助环境中的声音,才能将空间事物感知得更加清楚。可是声音太响太乱,同样也会影响与混淆感知。 方才冲锋枪连射的时候,何考对门外的感知也是一片混沌嘈杂。可是当枪声停歇之后,他忽然察觉到,有个人从另一条步行街绕了过去,动作迅速轻盈就像一只狸猫。 两条步行街是连着的,那家伙显然是想抄面具人的后路,手里应该还拿着武器。 歹徒除了刀其实也带了枪,但他们只有两支手枪,在面对冲锋枪时几乎没有还击能力,黑暗中子弹乱射,也没人敢冒头还击。 赵还真有一把枪,另一把枪就在此人手中,可惜根本就没来得及开枪,就被面具人击倒了。 面具人的第二把枪居然是霰弹枪,俗称喷子,喷出的是一把小钢珠,仓促间开枪应该没什么准头,但这么短的距离也不需要什么准头,只要枪管指对方向就行。 巨大的后坐力使枪身脱手打了个旋,枪托差点从后面打中面具人的脑袋,由于斜挎在肩上的背带,枪倒没有飞出去,又被面具人顺手捞了回来。 紧接着他又一扭身,冲着步行方向开了一枪。那边有人刚准备冒头,又被这声枪响给吓了回去。 面对一支恐怖的喷子,谁又敢赌对方打不中呢? 面具人威风凛凛地开了这两枪,向前两步又回到刚才出现的位置,也不知什么缘故,他愣了愣却突然撒腿就跑,从旁边的办公室翻窗出去了。 几乎与此同时,黑暗又有一块碎砖飞来,听风声势大力沉,假如面具人还站在原地,这一砖就能将他砸得筋断骨折,还好没砸中。 众绑匪也是一愣,以为他要从建筑物外面包抄过来,从窗户向里面开枪,纷纷避开了从窗户外开枪能打中的地方,另找位置隐蔽。 可是等了好半天,也不见有什么动静,假如换成一般人,这是很恐怕的感觉,因为不知枪手在什么地方,谁也不敢乱动。 可绑匪却不是一般人,黑暗中的赵还真不知说了什么,反正何考听不清,没中枪的所有绑匪同时冲出藏身地,跳窗追了出去。 此刻外面的走廊上没人了,何考迅速放开了手脚也冲了出去。他脚上只有袜子,踩到了几颗仍有些发烫的弹壳,还有不知什么杂物,脚底板被硌得很疼。 顾不得这些了,所有的动作就像是下意识地应激反应,又像在脑海中演练了很多遍,他先跑向距离最近的后厅,那里躺着一名被霰弹枪打倒的绑匪。 何考从绑匪手里摸到了一把枪,又脱下了绑匪的鞋子穿上,还从绑匪身上摸出一部手机揣进裤兜。 这时他又听见了急促的脚步声,居然有人跑了回来。 何考很紧张,感觉心脏都快跳出喉咙,这种情况下他不可能有清晰的超常感知,也不知来的是谁,赶紧跑回了房间。 高雪娥还在沙发椅上呢,颤声问道:“怎么回事,有人来救我们了吗?” 何考小声道:“是的,你先别动,也别说话!” 脚步声越来越近,何考坐回到沙发椅上,保持着原先的姿势,双手握枪指着门口。这是一支九毫米手枪,保险是开着的。 何考此前只打过一次手枪,但印象非常深刻,这支枪与他曾在射击馆打过的型号差不多。他当时虽然没有亲手操作开关保险,但将工作人员的讲解动作看得很仔细。 何考想使用感知能力,但此刻怎么都找不到状态,他不知道外面来的是敌是友。 那人终于到了门口,借助对面房间窗外的微光,何考看见了其的身形轮廓,立刻就认了出来——就是刚才拿水泼高雪娥,并拿刀逼着她脸颊的女子。 何考立刻就开枪了,一连五枪,前三枪命中,后两枪则打出了对面房间的窗户。不是他枪法不准,这么近不太可能打不中,而是对方已摔出门外。 何考就是机械式开枪,有点反应不过来,朝着门的方向空放了两枪。假如对方不倒地,他估计会把弹匣打空的。 那名女绑匪根本没想到何考手里会有枪,更没想到他会开枪,当时她正好迈步进门,两侧都是门框,没法躲闪也没反应过来。 当胸中了第一枪之后,她就更做不出闪避动作了,手中刀落地,连中三枪踉跄后退摔倒在地,喉咙里只发出奇怪的声音。 屋里似乎还响着弹壳落地的回音,高雪娥本能地想尖叫,却又死死压抑着,喉咙里控制不住发出呵、呵的怪声,听上去就像她也中枪了似的。 肾上腺素急速飙升中,何考脑袋里嗡嗡响,几乎无法清醒思考,似是本能地按照刚才曾预想过的场景行事。 他迅速起身,打开手机电筒捡起了刀,帮高雪娥割断了手脚上的扎带,感觉手抖得有点厉害,然后又返身脱掉了女绑匪的鞋,递过去道:“娥总,快穿上,我们最好马上换个地方!” ** ------------ 054、不能让他跑了 高雪娥此刻没声音了,只怔怔地看着何考,好像没听见或者没听懂,头发还在滴水,衣服也是湿湿的贴在身上。 看她的样子,按村里人的老说法,就像是被魇着了,需要用笤帚打。 何考干脆蹲下给高雪娥穿上鞋,鞋有有点大了但也没什么关系,看周围没有笤帚,只得起身伸手用力拍了拍她的脸:“娥总,没事吧?我们快走!” 高雪娥哇地哭出了声,坐直身体随即一把抱住了何考,脸埋在他的胸腹间,将哭声也给堵了回去……何考将她扶起来,赶紧走出了屋子。 高雪娥右手搭在何考的肩膀上,整个人都软软地靠在他的身上,何考左臂揽着她的腰,几乎是搂着她往前走,指间还捏着一部手机。 电筒功能不需要解锁,110等紧急呼叫也不需要,这就是他摸这部手机的用意,而刚才无意间手指一划,竟发现这部手机根本没有设置锁屏。 绑匪干这种事,不会带自己的常用手机,很大可能都不是自己的手机,在紧急情况下解锁还挺麻烦的,划开就能用反而最方便。 只需将手机屏幕调到很暗,声音和振动都关闭就行。 当然了,何考当时也没来得及多想,更没敢轻易使用这部手机打电话。他搂着高雪娥出了房间,穿过步行街向门厅方向走去,前面忽然又有了动静。 “有人!”连高雪娥都听见了,她不敢大声说话,颤抖着在何考耳边轻语,嘴唇几乎就贴在他的脖子上。 外侧商铺都有窗,走廊上也能借一些星月微光,何考原本没开电筒,此刻也点开手机电筒照了过去,右手也紧握着枪指向同一方向。 声音是从右前方传来的,大门空荡荡的商铺里,靠墙坐着一名男子,他腰侧中枪,用衣服勉强包扎,此刻鲜血又渗了出来。 此人中了一枪之后闪身躲进了旁边的商铺,包扎伤口就坐在原地,但方才听见了何考开枪的声音,又听见脚步声向这边走来,他想往里挪一挪,不料却发出了动静。 那人见光线与枪口一起对准自己,赶紧举起双手道:“饶命……” 迎接他的是枪响,何考连开了两枪,第一枪很走运正中面门,把他下面要说的话全都打没了,第二枪由于后坐力的关系,子弹不知飞到了哪里。 不是何考嗜血好杀,这完全是下意识的应激反应,他甚至都没听明白对方在说什么,看清楚是绑匪就开枪了,两枪之后才意识到对方可能是想求饶。 从旁观者的角度,若按照严格的正当防卫定义,这一枪应该是超出了法定标准。对方已失去了持续伤害能力,对何考的伤害过程已结束,而且还举起双手求饶。 但何考不是军人在战斗后打扫战场抓俘虏,更不是警察在抓坏蛋。面具人不知去向,赵还真等人还在追击,他仍处于巨大的危险中。 绑匪有个同伙在这里,假如看见他与高雪娥跑去了什么地方,仍是个巨大威胁…… 这些其实都是旁观者事后的评论,何考根本没来得及想,他就是在高度紧张状态中,看见绑匪就下意识地扣动了扳机。 真正的旁观者只有一個高雪娥,她看见这一幕,发出了像是喝水被呛着的声音,身子一软就往地上滑去,连上衣都卷掀了起来。 这时外面的游乐园中又传来一声枪响,似是手枪的声音,紧接着又是嘭的一声,应该是那面具人的霰弹枪还击。 判断枪声传来的地方,好像还有一段距离。他刚才先后开了七枪,动静肯定也传出去了,所以得赶紧离开。 他关掉电筒揣起手机,蹲下身一把将高雪娥抱了起来,不是公主抱而是面朝下扛在肩上,左手勒着她的臀股,右手中还拿着那把枪。 高雪娥明显走不动了,刚才在黑暗中脚步也是磕磕绊绊,搂着她还不如扛起来跑更快呢。 高雪娥并不胖,但身材很有料,一百斤出头的份量。平日何考扛起来也挺费劲,可在今天这种特殊情况下,似是爆发了无穷潜力,他一路小跑还挺快。 大厅的玻璃幕墙刚才被震碎了,他绕开前门穿墙而出,闻到了一股熟悉的火药味,眼角的余光发现门前的台阶上倒着几个人。 刚才赵还真让老洪带着五名手下守在外面,这大半夜的游乐园显得阴森瘆人,他们也没敢走远,都聚在大门外坐在台阶上抽烟。 冷不丁不知从哪丢来一捆东西,像是绑在一起的小竹筒,吓得这些人都蹦了起来。紧接着那捆东西就轰然炸裂,气浪将人崩出了好几米外,还带着无数飞射的碎片。 单个小竹筒的爆炸威力也许并不太大,只能丢进水里炸炸鱼啥的。可是足足十五个小竹筒绑在一起,那就是一件恐怖的大杀器。 有人当场不治,有人就算一时未死,若不及时抢救也是不治。 何考扛着高雪娥朝刚才枪声传来的反方向跑,中间还隔着室内商业步行街那栋建筑,就算那群术士神通广大,此刻应该也掌握不了他的动向。 何考听钱固然说过,三阶修士便能掌握神识,哪怕住在斜对面的公寓里,神识穿过几道墙也能知道何考在干什么。 何考曾问过钱固然,这种能力的极限。钱固然回答像芝麻公寓那种墙体,二十米内穿过三道墙就是他的极限,所以他要尽量住得离何考近一些。 假如是在空旷地带,神识查探的距离可达百米左右,更远也不是不行,只是感应已太过模糊不清。 空旷地带需要用神识吗?百米左右,眼睛都能看的更远更清楚!但在特殊情况下,比如黑暗中或者想查探背后的东西,神识便是更好用的手段。 他不知赵还真等人的修为如何,但听钱固然的语气,应当差不多吧,同为三境修士,就以钱固然做个参照。 所以步行街那种地方不能再待了,假如绑匪回来,他发现不了对方,对方却能提前知道他的位置,就算有枪也没有用。 更何况对方也有枪,而他这把枪里最多只剩下三发子弹了。 他要找到一个不能轻易被人发现的地方,先将高雪娥安置好,出门之前便有预案,穿过一片空地又绕过两处建筑,一路跑进了奇趣探险屋。 游乐园里有两个探险屋,其中奇趣探险屋是给小孩子玩的,所谓的“怪物”都是恐龙、老虎、狮子、外星人之类。 另一个叫恐怖鬼屋,是给成年人玩的,不仅布置了特效恐怖场景,还有工作人员扮演的各种NPC。如今废弃了反倒更显恐怖,这大半夜的何考也不想进那种地方。 何考扛着高雪娥进了奇趣探险屋,这里面被刻意布置得很复杂,道路七歪八扭有各种空间分区,游玩路线上还架着小铁轨,平日孩子可以坐小火车游览。 何考离开了游览线路,进入了建筑内部的一个房间,应该是当初工作人员待的特效控制室,里面居然还有椅子。 他将高雪娥放了下来,拉过一把椅子扶她坐下道:“娥总,这里很安全,你暂时就留在这里,我先出去帮个忙……等我回来!” 高雪娥刚才被何考扛在肩上跑,肚子顶着肩膀被颠得十分难受,已经吐了出来,但胃里已经没什么东西,吐的只是酸水。 此刻听何考要离开,她下意识的一把拉住了他的手,嘴唇颤抖着不知想说什么,可能是想求他别走,又或是叮嘱要他小心。 何考这才意识到什么,把手机掏出来给她道:“这个手机你拿着,屏幕没有上锁,划开就能用……假如我太长时间没回来,你就自己打电话求救。” 然后把枪放在旁边的控制台上,脱下了身上衬衫。这件衬衫比较厚,足以当外套了,与程序员标配的蓝格子不同,是灰白格子的。 “你身上全湿了,把这件衣服换上,否则会生病的……不要直接穿,把湿衣服脱下来拧一拧,尽量把身上弄干了再穿……我不看,我走了以后你再换。” 说完话他持枪离开了这个房间,高雪娥的声音在身后弱弱地传来:“小考,你别死!” 这算什么话,是祝福还是加油呢?何考答道:“放心,我不会,伱也不会有事的!” 都这样了,还不叫有事吗?但他必须得说点安慰与鼓舞的话。 当他走到奇趣探险屋的门口,借着大门的掩护向外观察时,这才意识到,刚才扛起高雪娥向外跑的时候,他的感知能力就已经恢复了。 他听钱固然讲解过神识之妙,其实术士也不是每时每刻都能使用神识,就像火控雷达也不会总保持开机状态。 况且神识可以视作意识的衍生,要有意识的查探某个地方,那里才能被查探到。并不是随意的一眼扫过去,就能看透两堵墙之外的东西。 何考掌握的感知能力,虽算不上真正的神识,但也有类似的地方,不论是环境还是心情,特别混乱的情况下他的感知也是失效的,而且要刻意去感知才能有所察觉。 这样的话,他心里多少就有点底了,只要隐蔽得好不引起对方怀疑,就能在很大程度上避免被发现。 面具人与绑匪的交火胜负未知,他也不可能袖手旁观。 何考的左侧腰带上别着一把刀,双手端枪,猫着腰快速穿过空地,空地上很多荒草已经长到齐腰高了,还有不少杂乱的灌木,也能遮蔽远处的视线。 这时他又听见了两声枪响,然后是霰弹枪的反击,声音竟然变得更近了。那面具人好像是兜了个圈子,又往商业步行街方向来了。 何考也摸了过去,迎着面具人枪响的方向,他又到了步行街所在的建筑,但没有翻窗进去,而是躲在外面,于靠近后厅的墙角位置埋伏。 这时月光下看见一个身材微有些发福的面具人,兜着圈子绕树跑来,远处又传来绑匪的呼喝声:“只要神识锁定了,隐蛾就没法消失,不能让他跑了!” ** ------------ 055、宛如激烈的战斗 (ps:上架了,求订阅,求支持首订数据!) 被神识锁定,隐蛾便无法消失?听见这声呼喝,何考突然反应过来一件事,为何隐蛾施展能力时从未被人发现? 因为只要被人发现,他就施展不了!不知时百思不得其解,一旦想通了,原因竟如此简单。 何考又想起面具人刚才在屋外时,明明退出了步行街,却又前走几步回到了先前的位置,愣了愣才转身就跑,这是一个很奇怪的举动。 难道隐蛾能力还有别的限制,比如从什么地方出现,就得从什么地方消失?面具人那时并没有成功消失,可能就是因为自己仍能感知到他…… 如此说来,他反而帮了一个倒忙。 高雪娥已被安全转移,何考成功脱身手里还有枪,他已经恢复了冷静,脑筋急转中竟然想到了这么多。 这不仅是空想,也依赖于刚才的观察。 看来隐蛾真要回到刚才出现的地方,才能再度消失,从而使用那神秘莫测的能力。否则没法解释,这面具人兜了一大圈干嘛又要跑回来,只是为了救自己和娥总吗? 不干掉这些绑匪,先救人没有意义,否则也没法把人安全带走,他应该还有别的企图。 不得不承认何考很擅于观察,心思也很细密,今天又一次猜对了答案……他的缺点也许就是心思太深了吧。 他刚才在室内步行街先后开了七枪,其实也无意间帮到了面具人。那帮术士动作很快,追击中咬得也很紧,如果不是忌惮霰弹枪的威力,可能早就把面具人给追上了。 包抄过程中,陡然听见身后的室内步行街传来枪响,他们也被吓了一跳,不知发生了何事,一时没敢轻举妄动,被面具人找到机会兜圈子又跑回来了。 转眼间面具人已经跑近,翻窗进入了商业步行街,还趴在窗口向外又开了一枪。 霰弹枪的射程很短,有效射程通常不超过五十米,要想打得准,实战距离恐怕也只有十几米,在跑动中开枪准头更差,只是声势骇人。 所以那帮人追得很紧,只是保持了几十米距离不近身,神识却始终将其锁定。 见他趴在窗口开枪,威胁应该比跑动中大多了,追在最前面的绑匪也不敢大意,闪身躲在了一棵树后。 远处又传来似是赵还真的声音:“他还剩下最后一发子弹!”霰弹枪装弹量通常只有五发,面具人这支也不例外,他刚才已开了四枪,底细被赵还真给看出来了。 他的话音刚落,建筑的墙角处突然又传来三声枪响。躲在树后的追击者先是一声惊叫,然后又没了声音。 除去老洪及其手下那伙混混,刚才步行商业街里的绑匪共有十二个人,五名三阶术士、六名二阶术士,还有一個未入门的小套。 三阶术士被面具人用霰弹枪干掉一个,剩下的四名掌握神识的三阶术士,刚才是从不同方向尾随包抄,交替前进以神识锁定面具人,让他始终无法脱身。 正如老钱所说,神识也并非万能,它就像意识的延伸,要主动去感应才能有所察觉。树后那人注意力只放在面具人身上,并没有发现暗中埋伏的何考。 那绑匪躲在树后,却将半边身子都暴露给何考这个角度。何考抵住墙角,单膝跪地双手握枪,稳稳地打出了三枪,他不是不想开第四枪,只因为已经没有子弹。 枪声响起打倒一人,后面的绑匪也吓了一跳,纷纷后撤寻找隐蔽的位置,唯恐自己也挨了黑枪,一时间反倒没人敢再过来。 隐蛾居然还有帮手,而且这帮手也有枪,看这架势,留在商业中的同伙恐已凶多吉少,绑匪中有人已心生去意。 现在好像已不是能否抓住隐蛾的问题,而是如何保住小命不被隐蛾干掉。 面具人趁机离开窗边跑回了步行街,何考虽然没有施放感知,但也能听见脚步声。脚步声到了面具人起初出现的地方就停了,过了片刻又出现了,仍跑回了刚才埋伏的窗边。 这回面具人的枪换了,竟变成了一支突击步枪,穿的战术背心前面还插了三个弹匣,很有吃鸡战神的风范,就是人似乎累得直喘气,多少有点破坏形象。 这时远处有人刚想动弹,猫着腰才直起半个身子,一梭子子弹就打了过去,其中还夹着曳光指示弹,从开枪者的角度能清晰地看见弹道。 面具人的前几枪原本没打中,连射中修整弹道,随即便把那人撂倒,口中还嘟囔了一声:“可惜没拿到夜视仪!” 先前在室内步行街,他用的是冲锋枪和霰弹枪,都是更适合近战的武器。 此刻他趴在窗台后面,从这个方向看过去,外面是一片长满荒草和灌木的开阔地,再往后就是摩天轮和过山车,突击步枪则是威力更大、射程更远的压制武器。 在月光下,一帮绑匪都不敢站起身冒头,更别提往这边靠近了。 面具人又小声喊道:“你快进来!” 何考迅速绕过墙角跳进了窗户,趴在了面具人身边,纵有千言万语,此刻他也只说了一句:“我没子弹了!” 面具人把何考的手枪拿了过去,又把手中的突击步枪递给何考:“这种型号啊?你等一会儿,义父帮你拿……你趴这儿别回头看我,外面哪里有动静,就朝哪儿扣扳机。” 神特么义父!这种时候还不忘占便宜。 面具人拿着手枪迅速跑到商铺外,忽然消失。片刻后他又转身出现,却不是刚才消失的位置,换成了靠窗的墙角。 何考没看见也没释放感知,假如他能看见的话,会发现面具人就像从墙角里走出来似的。 “你会换弹匣吧,就这么按一下,空弹匣就出来了……对,按这里,然后把新弹匣换上去。” 面具人拿来了两个新的手枪弹匣,现场教何考怎么换弹,操作很简单,示范一下就学会了。 见面具人拿回了步枪又继续瞄着窗外,何考问道:“你喘得好厉害,没事吧?” 面具人:“我没事,就是太兴奋了!伱拿着枪赶紧走,门外找辆车带娥总离开。只要你们不在这里,我有的是办法……先把这伙人收拾了,回头在你家碰面。” 何考也不矫情,提醒道:“他们还有同伙,想在三溪大桥那边埋伏你呢,听见动静可能也会翻山赶过来。娥总家外面和e时代小区那边,应该也有放哨的同伙。” 面具人:“收到,都交给我,你别留下来当累赘了。要不是被你们拖累,我早就能直接到他们背后开枪了,一个一个点掉……外面地上有把车钥匙。” 何考又提醒了一句:“空旷地带,他们哪怕百米外都能锁定你,假如是室内,二十米内至少隔着三道墙也能感觉到你。” 面具人:“我已经摸清楚了,别啰嗦,快走!”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何考最后提醒道:“特别巨大的动静、混乱的场面,能混淆他们的感知,比如你在大门口丢的雷……霰弹枪的动静也差不多。” 说完话何考提枪很小心地退后,途中还不忘回到刚才的屋子,带走了小桌上的东西,绕行另一条步行街,迅速跑到大门外。 大门外有好几具被爆炸崩飞的尸体,一枚车钥匙正落在台阶上方,一眼就能看见。 外面停了好几辆车,何考拣起车钥匙摁了一下,有一辆车的灯亮了,是辆老式的燃油suv,他赶紧上车将发动,拐向后面的奇趣探险屋。 那边趴着的众绑匪听见远处有车辆发动声,一时都有些慌乱,这时面具人又朝空地上乱扫了一梭子,让他们谁都没敢动弹。 何考停下车冲进奇趣探险屋,高雪娥果然还在那个房间里,听见声音吓得缩到了桌子底下。何考小声道:“娥总别害怕,是我,赶紧跟我走!” 高雪娥这才从桌子底下钻出来,打开手机电筒看见何考,似是松了一口气,下意识地举起双手站直了身体。 何考一怔,随即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看来高雪娥还是跑不动,尤其是在黑暗中更是看不清脚下。他再度蹲身又把高雪娥给扛了起来,提着枪跑出门外。 “娥总,你在后座趴着别露头。” 何考驱车离开了欢乐山谷,半路只下车一次打开了入口处的铁栅栏门。这道门平时是锁着的,今晚显然是有人把锁给卸掉了。 离开了大门拐到了公路上,何考这才放松下来,突然又想起一件事,赶紧问道:“娥总,你刚才没有报警吧?” 高雪娥好像也缓过神来了,趴在后面弱弱地说道:“还没有,是你叫我在那里等你,我看见你……打算先等你回来。” 高雪娥本想说“我看见你开枪杀人了”,但这句话又咽了回去。 何考:“手机给我。” 高雪娥从后座将手机递过来,何考划开看了一眼,果然没有拨出电话或发出消息的记录,想必高雪娥在也不会这种情况下骗他。 浦港镇中间就有公路穿过,后半夜时常有车,倒也不会引起特别的注意。何考在大路上拐了个小弯,前走不远就到了自己家……他把车停进了院子里。 他将高雪娥扶进了屋,然后道:“卫生间有热水,你可以洗个澡再休息,我帮你找几件能换的衣服。” 高雪娥却抓住他的袖子道:“刚才是谁?外面开枪的那个人,就是你们说的那个隐蛾吗?我们现在怎么办?” 何考:“娥总,你不知道隐蛾的事,从没有听说过,记住了吗?暂时不要报警,假如报警也让我来报警,我们也不能害了普通警察……你先休息吧。” 何考家里没有女人的衣服,他只好找了几件自己的干净衣服给高雪娥。卫生间里刚传来水声,何考就扭头看向自己平时住的小屋,面具人竟开门从那里走了出来。 他腰间还挎着步枪,手中竟然拿着一张猎弩,那是网上视频里才见过的东西。 何考:“这么快,都搞定了?” 面具人:“都是男人,说什么快?已经挺长时间了,你都到家了!娥总呢?” 何考:“洗澡呢,刚进去。” “那她应该听不见。”面具人晃着手中的猎弩道,“三溪大桥那边果然还有人,他们想拿这个东西埋伏我,听见动静从小路翻山过来了,也都被我解决了。 娥总家外面,还有e时代小区那边,果然也有人盯着,他们还给某个绑匪打电话来着。可惜电话落到了我手里,我正好用这个东西把人带走了。 今晚所有见过我们的绑匪,应该都已经处理了。院子里的那辆车也不能留,我待会儿开走处理掉,但是游乐园里的枪声,肯定有人听见了。 我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也是最后一次了,不想让任何人查出来……我能处理掉弹壳和尸体,但很难抹掉所有痕迹,你心细,再想想还能怎么处理?” 何考:“以你的本事,让我想想……我今晚才发现,枪声和鞭炮、二踢脚的声音真的很像,尤其是从远处听……十月一号那天凌晨,这边也有人在野地里放礼花。” 面具人眼神一亮:“楼上还有不少鞭炮和二踢脚,这事我去办。” 说着话他就要上楼,何考喊道:“等等,我还能帮什么吗?” 面具人:“外面的车,换成我也得一路开回去。等娥总休息了,你就把车开回去,开进那个防空洞里,你知道地方的,一直往里开到进不去为止,然后就回来等我。” 面具人上楼了。过了一会儿,高雪娥洗完澡出来,用毛巾裹着头发,身上的衣服有些宽大,明明会遮掩身材,却反而起到更显身材的效果。 她刚要说话,远处突然又传来鞭炮声,吓得她一哆嗦又软倒在何考身上。 何考扶着她道:“别害怕,那些人都已经解决了!外面是放鞭炮呢,也好遮掩今天的枪声,你先休息,我还要去处理一点事情。 放心吧,我们都已经安全了……等明天一觉醒来,什么都过去了。” 何考家里虽有三层楼,但只有两间能睡觉的卧室,一间大卧室曾经是爷爷的,另一间小卧室是何考平日住的……高雪娥选了小卧室。 她还是不太敢一个人待着,但又不好开口让何考别出门“处理事情”,只是攥着他的衣服不松手。 何考只好就在坐在床边,看着她入睡。她已倦极,人一旦放松几乎立刻就睡着了,何考将她的手放进被子里,这才起身出门。 他刚起身就是一个趔趄,脚下踉跄了几步,感觉浑身酸痛。他今天也是累得不轻啊,尤其实扛着高雪娥跑的那一路,刚才不觉得,到现在才返过劲来。 何考带着浑身酸痛去开车,临走前还锁好了门。 院门的钥匙,他平日在院门后面藏了一把,从院门底下的缝里伸手能摸到。房门的钥匙,他则在院子里藏了一把。 这是爷爷留下的习惯,防止何考万一没带钥匙进不了门,连大姑都不知道。何考后来也保留了这个习惯,换了锁之后仍是如此。 平日并无必要,只是一种怀念。 那面具人看似自信满满,仿佛一切尽在掌握,考虑问题却也粗心。他让何考在家里等,还提醒他捡钥匙找辆车开,却没想到何考身上根本没有家门钥匙。 还好何考自己能解决。 何考开车返回欢乐山谷的路上,陆续听见炮仗声从不同方向传来,宛如发生了激烈的战斗。有人换着地方在放鞭炮和二踢脚,肯定吵醒了不少人,浦港镇有不少居民该骂人了。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 056、老钱也失踪了 被吵醒后骂人的,可不仅是浦港镇的居民。 何考只能听见浦港镇一带的动静,其实今夜栖原市区那边,陆续也有不少地方传出鞭炮声,比如僻静的公园里、社区小广场上、在建的工地的空旷处…… 有好几处是面具人干的,但也不全是面具人干的。 人们有个习惯叫模仿,有人后半夜还没睡,手边也有鞭炮,听见外面各处鞭炮响,也跑出去找个地方给点了。 警察倒是抓住了一伙放礼花的,但不是面具人,而是某个工地上的值班人员。 工地库房里正好有鞭炮和礼炮,原本是预备庆祝大楼封顶时放的,这也是地产行业的习俗。听见别处在放鞭炮,几個值班工人就搬出来一部分礼花,找片空地就给放了。 但他们放的位置很不巧,街对面就是派出所,把值班民警给崩出来了。 与市区里的闹腾相比,江北这边的动静还算小的。面具人仿佛日子不想过了似的,反正何考家三楼留下的那些串红和二踢脚,最终全让他给拿走了。 何考开车来到欢乐山谷正门口的时候,发现外面不远的空地上,也有很多鞭炮燃放后的碎纸屑,看来面具人特意到这里放过鞭了。 继续开车往里走,路过室内步行街时,他发现原先停在外面的几辆车以及台阶上的几具尸体都不见了,顺着园区道路再往前走,拐过摩天轮和过山车,就到了白马山脚下。 当初开发商建欢乐山谷时圈了很大一块地,将白马山这一片的山脚直至半山坡的地方,都划进了围墙内。 据说二期工程还有配套的商业地产项目,包括亲子酒店、休闲度假村之类,可以让人不出园就住在里面玩几天……可惜最终没有搞起来。 这里还有一处很有年代感的“遗迹”,就是防空洞。 大约七十多年前,东国各地掀起了一股备战备荒的热潮,各地都在修筑人防工程。有的工程无论规格还是质量标准都很高,至今仍在沿用,相关信息并不对普通人公开。 还有的场所已转给了地方人防办,和平年代要么封存,要么当保管仓库之类的场所使用,听说还有开火锅店的,假如到了战争年代,仍可以用来当防空洞。 也有一些人防工程如今已经开发成旅游景点,可以供人参观。比如栖原市中心神龟湖的地下工程,以及江边观流楼下复杂的历代军事隧道。 由此也可以看出,栖原市当年特别重视人防工程修筑,各种防空洞挖得都很宽很深,尽量追求更高的规格与规模。 防空洞有官方组织修建的,也有民间响应号召自发修建的。 欢乐山谷中的这座防空洞,就是乡里集合了几十个自然村的壮劳力,还集中了那时有限的各种车辆机械,挖掘了近两年时间……何考的爷爷也在这里干过活。 据说乡里提出的要求很高,主通道甚至能拉着野战炮出入。 可惜这个防空洞修到后来发生塌方,据说还死了好几个人,工程一度无法推进,再后来由于国际形式的变化,工程也就停止了。 因为有塌方危险,所以它就废弃在荒郊野外,入口处用一道大铁门锁住,就在离cs真人射击游戏场不远的地方。 此刻大铁门居然开了,露出一个黑洞洞的隧道口,就似欲嗜人的怪兽巨嘴。何考打开车灯驶了进去,里面感觉有些潮湿,空气带着一股腐臭味,很不好闻。 进去几十米后,两侧出现了岔道和房间,里面黑咕隆咚也不知有什么东西。假如在今夜之前,何考绝不敢这个时候跑到这种地方来。 可是经历了今夜的事情,他的神魂仿佛经过了一次洗练,倒不是说胆子变大了,而是人好像变得不一样了,包括对很多事物的看法。 再往前开,何考也忍不住惊叹,当年全乡人民到底干了多大的工程?这都进去快二百米了!就在这时主隧道拐了个弯,他看见了前方的反光。 那是车尾灯的灯罩在反光,隧道中已经停着好几辆车,原来面具人也是把车都开进了这里。他下车原路跑出了防空洞,一刻也不想多待。 出去之后关上了大铁门,他发现门栓上有一把打开的大挂锁,表面已有些锈迹,也不知是从哪找来的旧锁,他顺手就把门给锁上了。 这回没有车开了,他只得步行回去,走到几百米外,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闷响,连脚下的地面都在震动。 旁边不远的摩天轮,被震掉了一个轿厢,发出巨大的碰撞与一连串的滚动声。而远处那扇大铁门仿佛也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发出长时间的撞击与震颤声。 何考突然明白面具人打算怎么毁尸灭迹了,车都弄进了隧道里,尸体可能被丢在更深处,然后引燃炸药将防空洞给炸塌了……或许他家消失的那批烟花爆竹也在其中。 炸药的威力不仅要看当量,爆炸环境更重要,假如是在开阔的空地上,可能只是一场免费的烟花秀,但发生在密封空间内,破坏力则变得特别巨大。 那个防空洞七十年前就发生过塌方,又废弃了这么多年无人维护,恐怕随时都有塌方风险,来了这么一场内爆,估计整体结构都垮塌了。 修建这个防空洞所耗费的人力、物力、财力就巨大,一旦垮塌之后,还想在安全的情况下将它挖掘开,难度至少要高了一个数量级…… 如今没哪个单位有这笔经费预算,更没这个必要。 何考步行穿过游乐园离开,临走时不忘关上大门却没找着锁,又在月光下独自前行。 他的身影消失后不久,面具人却在大门旁凭空出现,戴着手套,手里拿着一把不知从何处找来的半生锈的大挂锁,把游乐园锈迹斑斑的破大门也给锁上了。 然后面具人一转身,就这么原地又诡异地消失不见。 这边收了尾,但今夜还有活没干完呢,得在市区内再找几个地方多放几串鞭炮,让全市人民过节都热闹热闹。 从欢乐山谷开车回家很快,但何考拖着酸疼的双腿步行,足足走了四十多分钟。路过下湾河边的时候,他突然又想起了什么,掏出得自歹徒的那部手机,远远扔进了河中央。 回到家后,高雪娥仍在沉睡,口中偶尔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长长的睫毛有时会快速的颤动,何考坐在床边,不用开灯也能感应得很清楚。 其实他也非常疲惫了,但还在等待面具人的消息,这时外面传出了动静。 走出卧室,正看见面具人居然从楼梯上下来,他问道:“都处理完了吗?” 面具人却反问道:“你怎么回事?我居然没法出现在你的房间里,连背后都不行!” 何考:“这是一种感知能力,我好像不用眼睛也能察觉周围的东西,我刚才没开灯,无意间正在使用。”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面具人:“难怪呢!这黑灯瞎火的,你和那帮术士学的吗?” 何考:“三言两语说不清,这不能算是真正的神识,就是感知能力有些超常。” 面具人:“娥总呢?” 何考:“已经睡着了,可能在做梦。” 面具人:“我们上楼说吧,有些话,我必须现在就要告诉你。” 何考想了想,还是打开了堂屋的灯,然后跟着面具人上楼。他们没有去楼顶露台,而是来到三楼那个带密室的大房间。 屋里居然摆好了桌椅,就是他们那天在楼顶喝茶时搬上去的,看来又被面具人搬到了这里。 面具人打开了手机电筒,照亮了桌上的一堆东西:“你留在测试现场有用的东西,我顺便也帮你拿过来了……伱明明没带钥匙啊,今天是怎么进家门的?” 桌上放的就是何考留在e时代小区测试现场的手机、钥匙、钱包、身份证等杂物,没这些东西他明天都出不了门。 何考:“你才想到啊?告诉你一个小秘密,我平时在院门后面藏了院门的钥匙,伸手就能摸到,还在院子里面藏了屋门的钥匙……” “居然还藏了这么一手,确实符合你的性格。”说着话面具人终于解下了面具,顺手放在桌上,又从桌下摸出来两瓶肥宅快乐水,递给了何考一瓶。 他四仰八叉的坐下,拧开可乐一口气灌进去大半瓶,还打了个很过瘾的嗝。 何考此时也忽然觉得很渴,同样仰头喝了大半瓶,也坐下道:“我早就知道是你。” 这话说得很自然,就像朋友之间的聊天,缺乏一点惊讶感。气氛很轻松,但两人握着瓶子的手都止不住轻轻发抖,就像刚经历了超负荷距离运动的后遗症。 黄小胖叹了口气:“小考,我突然觉得你这个人真的好可怕,细心得简直令人发指,幸亏我们是朋友!” 何考:“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我也有粗心的时候,经常犯各种错误。比如很多情况都不知道,还在那里一个劲地瞎琢磨。” 黄小胖:“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说吗?就是今晚的体会!你明明早知道是我,可是有外人在场的时候,你根本没叫过我的名字,哪怕连一个称呼都没有。 就算已经回到自己家,因为娥总还在旁边屋里,刚才在楼下的时候,你都没有叫出我的名字。” 何考笑道:“因为你戴着面具啊!戴面具就是不想暴露身份,我肯定不能叫破,现在是你自己摘下来的。 今天的事情多谢你了,真的很抱歉,假如不是为了我,你也不用冒这么大的险、做了这么多想都不敢想的事。” 黄小胖摆手道:“有什么不敢想的?当年我们玩cs游戏的时候,我就经常设想这种场面。后来我有机会玩真枪了,还专门跑到没人的地方耍过。 你刚才的话说错了,不是你连累了我,是我连累了你。他们是冲我来的,假如不是因为有我,你和娥总也不会遇到这种事。 要说感谢的人也应该是我,假如今天不是你帮忙,我恐怕就把命给送掉了……大意了呀,差点以为自己无所不能!” 这也是实话,黄小胖今天遇到的最大危险,就是他现身之后无法原地消失,反而被那帮术士的神识给咬住了,于是只能先跑。 后来何考开枪,引起了那些绑匪的警惕与犹豫,小胖才找到机会兜了个圈子又跑回商业步行街。 假如没有何考干掉了留在步行街里的两名绑匪,又在墙角掩护他,干掉了追得最近的那名三阶术士,黄小胖就算成功跑回去恐怕也没用。 等黄小胖换了自动步枪再度出现,何考临走前又提醒他绑匪的神识特点、以及怎样躲避与干扰神识锁定的方法,他其实就已立于不败之地。 此刻仔细回想,隐蛾之能真的很可怕,难怪那么多人会为之疯狂,仅是黄小胖这样一个普通人,就干掉了那么多术士,最终还能成功毁尸灭迹。 听见小胖的话,何考突然问道:“老钱呢?绑匪让我找个人打电话求救,就是想把隐蛾引出来。我给老钱打了电话,暗示他我在欢乐山谷,是他通知你的吧?” 黄小胖:“是我先发现你失踪了,然后打电话找老钱,我们俩分头去查找线索,接着我又发现娥总也失踪了……后来接到了老钱的电话,老钱说你们在欢乐山谷。” 何考抓起桌上的手机道:“那么老钱人呢?他现在肯定知道你就是隐蛾了。” 黄小胖:“电话打不通,老钱失踪了。” 何考惊讶地站了起来:“什么?老钱也失踪了!你确定吗?” 为什么说“也”?因为他和高雪娥,假如没有小胖来救,在外人眼中今晚就是失踪了。 而过了今夜之后,失踪的却变成了赵还真等人。 但他没有想到,钱固然居然也跟着一起失踪了! 黄小胖:“我接到老钱的通知,在最短时间内就赶到欢乐山谷了,当时一顿操作,也没来得及跟他联系。 但是今晚不堵车,他从市内过来,算算时间,你和娥总到家的时候,他也应该赶到了。我刚才打电话问他到哪里了,结果怎么都打不通,居然显示关机了。 我从他来这边的路线上找了一遍,还去了他可能在的地方,但什么都没发现,不知他去了哪里,也有可能是故意躲起来了。” 何考:“老钱很可能是出事了。” 黄小胖:“人联系不上,我们也得知道去哪儿找他啊,能找的地方我都找过了,还有的地方恐怕就是我们不知道的。” 何考:“今晚那些人……” “一个活口都没有,现在想问也问不成了……”说着话小胖又伸手示意道,“就算想找老钱,现在也来不及了,我的时间有限。 你坐下,有件事必须现在就告诉你,很重要!”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 057、打开世界的钥匙 见黄小胖的神情很严肃,语气就跟交待后事似的,何考也赶紧坐下道:“你没事吧?” 但左看右看,也没看出黄小胖马上就要倒毙的迹象,他只是显得有些虚弱和疲惫,这其实很正常,何考也是差不多的状态。 黄小胖:“我也不知道明天早上醒来会是什么情况,或者还会不会醒过来。但今天不把话说完,我恐怕会没命的。 我现在要告诉你一些事,也是为了救我自己的命。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但是你先什么都别问,听我问、听我说,我什么都会说的……” 何考放下可乐,抱起胳膊:“那好,你说吧!” 黄小胖:“我收到的那些邮件,肯定也是你发的。伱已经知道我是隐蛾,那么今天有没有看出来,隐蛾的能力有哪些限制?” 何考:“让我好好想想,稍微总结一下,我刚才主要看出来两点。 第一,使用隐蛾的能力时,不能被任何人以任何手段感知到,否则能力就会失效。 第二,隐蛾能凭空出现在任何地方,也能凭空消失。但只能在先前出现的同一地点消失,然后才能出现在下一个地方。” 黄小胖点头道:“第一点基本说对了,但是第二点还需要补充。我确实可以凭空出现在一个地方,但必须是我本人曾去过的、能记住的地方。 今天幸亏是欢乐山谷,那里我去过很多次,那条室内商业街,我也逛过很多遍。我这条手串,也就是你们说的隐蛾之物,就是在那里买的……” 说着话,他将那条人工合成的蜜蜡手串从裤兜里掏出来,放到了桌面上。 何考惊讶道:“什么?隐蛾之物居然是在小摊上捡漏来的!不是别人传给你的吗?” 黄小胖一拍桌子,故作不悦道:“不是说好了吗?先听我说!有问题也是我来问,你先别问我!到最后,会有机会让你提问的。” 何考很痛快地认错:“好吧,我错了,不该多嘴,你继续!” 黄小胖又叹了一口气:“隐蛾之物都是自己选的。你爸的隐蛾之物是什么,我不知道。但我的隐蛾之物,就是这条手串。 至于我爸的隐蛾之物,是他戴的一枚银戒指。那其实也不是银的,材质是铝镍合金,是过去乡里的首饰匠,用五分钱硬币打的。 不论什么东西,都需要包含一个封闭的圈,比如这個手串……绳子断了也关系,换一根再接起来就行,除此之外就没别的要求了。 但最好是选一件很方便随身携带、又不容易丢的东西,越普通、越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越好,这样至少没人会偷。 何考,我想问你,假如,就是假如,假如现在让你选一件东西,当成自己的隐蛾之物,你会选什么呢?” 这段话的信息量非常大,也从侧面印证了何考先前的猜测。隐蛾这个“身份”,就是自己的父亲周度“传”给小胖的父亲黄所长的,后来黄所长又传给了儿子黄泗。 至于是怎么传的,就等小胖自己说吧。 何考掏出了四枚挂坠,将团在一起的绳子抖开,挑出其中一枚道:“要我选就选这个,你看符合要求吗?” 他挑出来的这枚,出自武岩骏的“小师妹”之手,也是所有赝品挂坠中“手艺”最糙的一个。他戴上这枚挂坠后,就再没有“高人”打过它的主意。 黄小胖点头道:“当然可以,非常合适!你把它和我的手串放到一起。” 何考隐约有点猜到小胖可能想干什么,但小胖刚才一再要求他不要多问,他想了想也就忍住了没说话。 手串在桌上正好摊开成一个圆圈,他将挂坠就放在了圆圈中间。 黄小胖又伸手将搭在外面的红绳都拿进了圈中,继续说道:“隐蛾施展能力,需要通过一个空间中转。 人们推测的隐蛾之能,都只是附带的表象,隐蛾真正的能力,其实就是进出那个空间——暂且就叫隐蛾空间吧。 隐蛾之物的作用,就相当于钥匙,用来打开隐蛾空间。隐蛾之物丢了也不要紧,你能感觉到它在什么位置,可以找回来。 假如找不回来则有点麻烦,但也不是大麻烦,还可以再培养一件,只是需要花一段时间。培养方法也不难,就是再找件尽量跟原先一样的东西,用同样的方式随身携带。 只要你是隐蛾,隐蛾之物就是你的东西,别人拿不走,杀了你都没用。 从我们所在的现实世界进入隐蛾空间,需要找到并打开它的门,进去之后,你可以选择原路出来,也可以选择放弃那道门,相当于让原先的门消失,然后再打开另一道门。 这道门,可以通往世界上任何你去过的、能记住的地方,但是你再想回到隐蛾空间,就必须走你新打开的这道门。 所以在使用隐蛾的能力时,要特别小心开门的位置,否则你有可能就回不去了! 假如你在隐蛾空间里打不开门,就说明那个地方当时有人能察觉,比如正好在谁的眼皮子底下,那就换个地方或者换个时间……我刚才没法进你的房间,就是这个原因。 说起来有点绕,你听懂了吗?”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何考:“一点都不复杂,我都听懂了。” 黄小胖:“隐蛾的能力,我基本都说了,你有什么想问的,现在就可以问了。” 何考:“你刚才说,在隐蛾空间里重新开一道门,可以通往任何你想去的地方,那么传说中的地点呢,比如天堂、地府、欢想世界啥的?” 黄小胖瞪眼道:“这是什么问题!我说的很清楚,得是我去过的且能记住的地方!我怎么可能去过那种地方?” 何考:“你感觉呢?只是感觉。” 黄小胖:“我感觉可以,只要你亲自去过!别浪费我的感情,问点有用的。” 何考:“你的那些枪,是从哪里来的,偷了军火库吗?假如被发现了,那可是天大的案子,会被查个底朝天的!” 一听这话,黄小胖就兴奋了,眉飞色舞道:“你这见识还是太短,只能想到国内吗……” 搞了半天,小胖那些枪械是从国外顺来的,具体地点并非军火库,而是萨哇国一家专门接待游客的射击馆,小胖参加部门团建时曾到那里玩过。 那时他刚参加工作,在螣信集团盈利最多、堪称现金奶爸的游戏事业部。 高雪娥领导的项目组,平时团建就是找个高档点的酒楼聚个餐,时间宽裕的话再来个近郊游,比如栖乐山庄那种地方。 而那时黄小胖所在的部门,团建直接干出国了……那天看完表演又骑了大象,旁边正好还有实弹射击馆,里面可以玩手枪、步枪、冲锋枪、霰弹枪,只可惜没有手雷、rpg啥的。 何考恍然道:“原来是这么回事,那查不到咱这儿!你不会是现偷的吧?” 黄小胖:“临时去拿哪里来得及,万一刚好有人看着呢?收到你的第二拨邮件后,我就找机会去弄了一批枪械子弹,暂存在隐蛾空间里,今天果然派上用场了。” 何考:“隐蛾空间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还能当仓库用?” 黄小胖欲言又止道:“我给你留点悬念,今天就不告诉你了。” 何考:“你不想说,那我就不问了。 黄小胖:“但是还有一件事,我得告诉你。你可以把外面的东西搬进隐蛾空间,也可以把隐蛾空间里东西拿出来,但这种事最好尽量少做。 随身带进去什么东西,回头就带出来,不要把隐蛾空间当仓库用。假如真有东西就要放在隐蛾空间里,小件物品问题还不大,但千万不要搞成搬家那样。 通过隐蛾能力从别处拿来的那些东西,比如今天那些枪械,事后最好都还回原来的地方。我刚才就把枪都放回了射击馆,至于用掉的子弹就算了。” 何考:“你刚才还抽空去了一趟萨哇国?” 黄小胖:“去萨哇国还是去欢乐山谷,对隐蛾来说都是一样的。” 何考:“我这里还有两个弹匣。” 黄小胖:“那点小东西就没什么要紧了,你连枪一起都收好了,留着将来防身吧。 其实这些话,都是我爸当初提醒我的。他成为隐蛾的时间比我长多了,知道的应该比我更多,听他的不会有错。” 话说到这里,两人莫名地忽然都沉默了。 过了好半天,小胖一口喝掉了剩下的小半瓶可乐,终于打破沉默道:“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何考:“换个话题吧,我曾经看一部电影叫《心灵传输者》,里面讲的超能力,就是想去什么地方就能去什么地方,哪怕没去过的地方,只要看一眼照片就行。 我原先以为的隐蛾之能,就和那里面讲的超能力差不多,现在看来却不是一回事。” 黄小胖:“当然不一样!那部电影我也看过,就一个超能力的创意,没根没脑的,没道理也没逻辑。 穿行空间,只是隐蛾之能展示出来的现象,隐蛾之能的本质,是打开隐蛾空间,就像打开一个无穷无尽的未知世界……” 何考:“隐蛾出入那个空间,到达世界各处,能量从哪里来呢?” 黄小胖:“你没读过书吗?能量不会消失,只会从一种形式转化为另一种形式,增加的只是熵。”接着又叹了口气,“说实话,其实我也不知道。” 何考低着头,似是在自言自语:“或许熵也能守恒,只是我们不知道以什么形式,又或许……暗物质和暗能量,真的存在。” 黄小胖终于坐直了身体,提高音调道:“你绕来绕去的,都快扯到宇宙大爆炸了!为什么就不问——我是怎么成为隐蛾的?” 何考在黑暗中抬眼看着他:“我一直在等你主动说呢。”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 058、传承的方式 隐蛾是一种身份,它可以传承。 每一位隐蛾使用能力的方式、对隐蛾空间的探索程度都有所差别,得自上一代隐蛾的经验也非常重要。 周度在看守所里,将隐蛾的身份传给了黄灿奎,就是黄泗的父亲。他们也是发小,从小在一起长大,关系有点类似于今天的何考与黄小胖。 黄小胖并不知具体的过程,他了解的情况都是父亲告诉他的。 那时的黄灿奎还不是看守所所长,就是一名工作人员。据说当时的周度好像自知命不久矣,将自己的最大秘密告诉了他。 周度还嘱托黄灿奎照顾自己的家人,特别是尚且年幼的儿子。 所以后来黄小胖一家对何考很照顾,甚至在小胖的卧室里还弄了一个上下铺,给何考也留了一张床。 周度去世时身陷囹圄,且何考只有五岁,他肯定没有办法把隐蛾的身份传给儿子,所以只有传给发小黄灿奎。 至于他跟黄灿奎还交待了什么,比如将来再把隐蛾的身份传给何考,或者让黄灿奎去做一些别的事情,后来的黄所长就没跟小胖说了。 或许有或许没有,黄小胖当时追问的时候,黄灿奎借口时间有限,回避了这个话题。 总之黄灿奎叮嘱儿子,以后凡事都要罩着点何考,他们家欠了何考爸爸天大得人情。 所谓人情,可不仅是指传承隐蛾身份这件事,在此之前周度也曾帮过黄灿奎很多忙,甚至有救命之恩,但黄灿奎对此语焉不详。 至于隐蛾的传承方式,也可以说是一种传承仪式,黄小胖亲身经历过,它既有形式要求也有必须的传承内容。 从形式上讲,它有两个步骤—— 第一,将自己的隐蛾之物,与接受传承者选定的隐蛾之物放在一起,具体的方式就是用圈子套住,至于是谁套谁的并不重要。 第二,隐蛾传承仪式,肯定是在现实世界中进行的,隐蛾要告诉继任者,自己在现实世界里,留下隐蛾门户位置。 隐蛾一旦告知接受传承者,自己留下的门户位置,便标志着传承仪式已完成。 接受传承者,通过上一任隐蛾留下的门户,将来进入了隐蛾世界,则标志着新一位隐蛾诞生。 至于内容,就是隐蛾要正式告诉接受传承者自己的身份,以及这种身份所拥有的能力。这是必须的内容,从完成传承角度只需要说出这些就够了。 如果两人关系很好,隐蛾还可以给接受传承者介绍更多情况,包括各种個人经验,比如黄小胖此刻对何考说的很多话。 假如隐蛾没有来得及将身份传承给下一个人,就已经去世,那么会怎样呢?隐蛾也不会消失,总能会有下一个人自动获得隐蛾的身份。 其中规律没人能说得清,或许是此人得到了上一任遗留世间的隐蛾之物,或许是什么莫名的机缘,总之就像是隐蛾有灵,又找到了一位新宿主。 周度就是这样成为隐蛾的,具体的过程如何,黄灿奎并没有跟儿子讲太多,或许是周度也没有详细告诉他。 周度只是说自己小时候在河滩上拣到了一件东西,然后仿佛就受到了某种召唤……终于在白马山深处找到了通往隐蛾空间的门户,就这样成为了隐蛾。 所以黄小胖才说隐蛾之物是拿不走的,别人拿到了也没用。假如有人杀了隐蛾,或多或少一段时间后,世上还会再出现一个隐蛾。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杀了隐蛾后拿走隐蛾之物,并不会成为隐蛾。许是因为隐蛾有灵,不会选择自己的仇人。 所以隐蛾有两种传承方式,自然传承与指定传承,周度成为隐蛾是自然传承。他再传给黄灿奎时,就属于按照仪式要求的指定传承了。 还有一个小问题,就是指定传承仪式也有失败的可能,意味着接受传承者得不到隐蛾空间的认可,但黄灿奎父子都没遇到这种情况。 周度并没有经历指定传承仪式,那他是怎么知道其形式和内容的?据其本人说,在他成为隐蛾的那一刻,冥冥中就仿佛经历了这么一个仪式,过程似真似幻。 黄灿奎没有周度那样的经历,他所了解的传承仪式都是周度教的,他也同样教了儿子黄泗。 传承仪式完成后,原先的隐蛾就会失去隐蛾之能,而且关于身为隐蛾的一切记忆都会消失,重新成为世上的一名普通人。 介绍到这里,黄小胖手指着那间密室的方向道:“隐蛾空间的门户,我就留在你家的那间密室里,现在告诉你,仪式就完成了。” 何考手扶桌面站了起来:“什么?话刚说一半,仪式就完成了!这么草率的吗?” 黄小胖苦笑道:“是的,我就是故意的,现在你已经得到传承。等到你能进入隐蛾空间,就将成为真正的隐蛾。” 何考:“为什么?” 黄小胖:“难道你不愿意吗?” 何考:“你根本就没有问我愿不愿意!我承认,假如伱事先求我,我也不会拒绝,但你总得说明白吧?” 黄小胖:“假如你不愿意,想拒绝这个身份也很简单。等你正式成为隐蛾后,再找一个人,就像我刚才做的那样,将隐蛾的身份传给他。” 何考:“我只想问为什么——为什么是我?” 黄小胖低下头道:“我一直认为,你爸应该是托我爸,将来再把隐蛾身份传给你。 当年我问过这个问题,问我爸是不是这么回事?我爸低着头目光闪躲,他没有否认,只是一再强调时间有限,让我别再多问了。” 何考:“就跟你现在一样?” 黄小胖:“所以你得叫我一声义父。” “你……”何考不知该说什么,话一时被噎了回去。 黄小胖又低下头道:“我当时已经十八岁了,是成年人了,看见我爸的反应,怎么还会猜不到? 但他那时病情已经很重了,躺在病床上跟我说的这一切,说到这里仪式就已经完成了,他把隐蛾的身份传给了我。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我也想过,等我成为隐蛾后,就找机会把隐蛾的身份再传给你。可是当我真的成了隐蛾,就感觉这一切太爽了,有点舍不得,总想多玩几天。 我拥有隐蛾的身份越久,就越舍不得,同时也越来越害怕。这些年我是隐蛾,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怕,反正不论怎样,我都能过得很爽。 我已经没有办法想象,假如失去了隐蛾的能力,也丧失了与隐蛾身份有关的记忆,重新变成一个普通人,日子还能怎么过?” 何考:“那你今天今天改了想法?” 黄小胖抬起头,声音微微发颤:“因为我再不这么做,恐怕真的会死,我更不想没命啊! 前阵子在街上碰到一位大姐,她应该是真有本事的,一眼看见我的手串,就说它是吸血的邪物,长期携带会送命的。 我不知道她有没有看出来这是隐蛾之物,但肯定看出来我的身体状况很不妙,而且和这件东西有关。” 何考:“使用隐蛾的能力,会伤害身体吗?” 周度去世时只有三十二岁,算是英年早逝,黄灿奎活了五十一岁,也不算高寿。 在那份谈话录音中,彭咸也曾猜测,使用隐蛾的能力会消耗人气血精元,也就是生命力,从而导致短寿。 黄小胖:“你别误会,我不是想害你。使用隐蛾的能力确实有所消耗,虽然我不知道消耗的是什么,但自己也有感觉,可能就是里讲的元气之类吧。 我爸总结过经验,在一天之内,出入隐蛾空间最多不要超过三次。 假如某天你出入了三次隐蛾空间,那么最好一个月内最好就不要再动用隐蛾能力,尽量把身体的消耗给养回来。 人是有自我恢复能力的,就算受了点小伤也可以痊愈,但如果频繁地总受伤就不好了。按我爸的说法,平常最多半个月使用一次能力,应该是根据他自己的身体感受总结的。 至于在一天之内出入三次隐蛾空间,那是针对特别极端的情况。 都说喝可乐对身体不好,但偶尔喝一瓶也无所谓,假如有人要是每天都喝成箱的可乐,那肯定会出问题……我就是这么理解的。 我怀疑我爸早就存了将隐蛾传给我的心思,所以他从小就总是告诉我,要注意补充营养、要多吃有营养的东西,把身体养好……” 何考心中暗道,黄所长总结的经验,或许有点道理也有作用,但未必是准确的,只要使用隐蛾的能力,应当必有某种消耗,否则他本人也不会早逝。 但这个想法并没有说出来,口中只道:“所以你从小就那么胖!” 黄小胖:“我成为隐蛾后,才明白父亲的用意,但我心里也怕啊,不管有没有用,我还是很注意补充营养的,所以显得很贪吃。 最近这段时间,我使用了太多次隐蛾能力,尤其是今晚,假如有个监测仪器,能显示使用次数是否超标,那我现在肯定是爆表了。 我有感觉,不能再动用隐蛾的能力了,否则我肯定会送命的!但我就是这个性子,只要还是隐蛾,总会忍不住的,不如干脆……” 何考:“不如干脆给自己一刀,从此断了烦恼根?” 黄小胖:“别说的这么难听……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吧。” 何考:“仪式已经完成了,照你的说法,你会忘记与隐蛾身份有关的记忆,但我看你现在还记得挺清楚啊?” 黄小胖:“也不是噶的一下就忘掉,我现在还能记得,但等到一觉醒来后,便会全部忘记。我父亲当年就是这样,然后又过了半年就去世了。 除非我从此不再睡觉也不会昏迷,否则明天早上一觉醒来,很多事都会忘记。而且人的意识很奇妙,会根据其他记忆自动脑补不少东西,把漏洞都给圆上。 假如我明天还能醒过来,你就会知道怎么回事了……但愿我还能醒过来。” 何考的语气变得很凝重:“你现在很害怕吗?” 黄小胖:“是啊,我很怕,越想心里越没底,我怕我明天就醒不过来了,就算能醒过来也许也活不长了!但明天就不怕了,因为我忘了,所以还是赶紧睡觉吧。” 黑暗中看不清何考此时的表情,只听他问道:“睡觉之前,你还有什么话要交待吗?” 黄小胖:“以后你就是隐蛾,请照顾好我妈,照顾好小珊,假如有可能的话,也照顾好我。以前都是我罩着你,假如我能活下来,就得……” 何考打断他道:“等会儿!你刚才说的是谁?无论你说不说,我肯定都会照顾好陈妈妈,但小珊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特意提到她呢?” 黄小胖目光闪躲道:“就是想到了顺嘴一提,我们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嘛……还有啊,你也得照顾好娥总。 今天的事,我们都对不住她……算了,这也不用我说,你是最会照顾人的,我看你已经尽量把娥总照顾好了。” 何考:“别打岔,你肯定有事没告诉我!都这种时候了,还是老实交待吧,否则我以后怎么罩着你啊?” 黄小胖似是一咬牙,终于决定坦白道:“那我就告诉你吧,反正明天就忘了,也不会再记得。你猜我第一次使用隐蛾能力,干了一件什么事?” 何考:“难到你偷看小珊洗澡了?” 黄小胖惊诧道:“你怎么一下就猜中了!” 何考忍不住给了自己一巴掌:“我这乌鸦嘴!”他瞪着小胖不知该说什么才好,现在这种情况,总不能揍他一顿吧。 黄小胖小声道:“那时还小,不懂事,就是好奇……我总怀疑她当时发现我了,但就算发现了,也肯定以为是眼花了。” 何考:“有多小?” 黄小胖:“刚才就告诉你了啊,刚满十八岁,就是刚上大一的时候。” “那也不小了,都快十九岁了,你这个……算了,等过了今天再收拾你!” 何考欲言又止,接着问道“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听你刚才的话,我现在还只算是隐蛾预备役?”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 059、天地之大 明天一觉醒来,黄泗就不再是隐蛾,但并不意味着何考就自动成为了下一位隐蛾,这还需要一个过程。 以小胖的个人感受,他父亲当年做的事,与其说是传承仪式,倒更像一种很有仪式感的催眠暗示。 当年的小胖和今天的何考不同,何考在今天之前,已知道并确信隐蛾的存在,并且对隐蛾的能力也有所了解。 而小胖当年突然听父亲提起这些,简直不敢相信,心底里却又非常热切地希望这是真的。父亲第二天果然就忘了这一切,当小胖再问起时,结果有些奇怪。 父亲还记得那天跟他有一番长谈,但关于隐蛾以及传承仪式的事却完全忘了,只记得曾叮嘱小胖今后要多照顾何考云云。 想穿过那道门进入隐蛾空间,就必须依靠小胖自己摸索了。 父亲在完成传承仪式之后、睡觉之前,曾告诉小胖不要着急,这得花相当长的时间,他当年总计用了半年才成功。 但只要知道门户的位置,又拥有自己的隐蛾之物,迟早会成功的。 父亲把门户就留在小胖的卧室里,那里也是现实中的一道门,就是卧室通往客厅的房门。 小胖对此将信将疑又满怀期待,每天睡觉时总感觉那里有一道门,而自己的手串仿佛就是能打开那道门的钥匙。 甚至每次从卧室进入客厅,他难免都有一种错觉,仿佛一不小心就会穿越到另一个空间。 那时候他刚上大学,平时是住校的,但读的就是本地大学,所以一有空就会回家,不仅因为隐蛾的事,也因为父亲的身体不好。 平日他总戴着那条手串,还经常拿到手里盘,下意识中总是惦记着,仿佛冥冥中总有一种感应,通过手串就能感应到远在家中的那道门户。 黄泗也是当代青年,什么和游戏都见识过,他后来总结这個过程,还自己弄了个专业术语——以心神祭炼隐蛾之物。 预备役这个称呼,也是小胖自己总结的。 这个过程,据说黄灿奎用了六个月,而黄小胖只用了一个月。黄小胖还因此而得意,自以为天赋过人,可能是天纵奇才云云。 所谓以“心神祭炼隐蛾之物”这个过程,其实很模糊,仿佛就那么自然而然地发生了。根据小胖的经验,就算不告诉何考这些,何考迟早自己也能进入那道门。 有了传承仪式,何考挑选了自己的隐蛾之物,又知道了门户位置,心里怎么可能不有意无意天天惦记着……或许这就是一个自发的过程。 小胖回忆了这个过程,何考这才明白,为何小胖刚才没有详细介绍,因为他自己也说不清楚,总之很玄学。 听完之后何考的感觉很复杂,微微点头道:“谢谢你告诉我这么多,假如你……” “你等等!”小胖突然又打断了他,“有件事我差点忘了,刚才提到小珊,才想起来有必要提醒你一声。 小珊借过校园贷,却不敢告诉家里人,一次又一次借新还旧。几个月前那帮放高利贷上门催债,要她拍果照担保。 小珊不干,那边就威胁她……后来我就收拾了那家公司,把警察引上门,很多非法资料都给抄了。 但不知道那个平台后来怎么样了,现在有没有关门、那帮人还在不在? 小珊的贷款记录,我能找到的纸质资料都拿走了,就放在我办公桌最下面的一个抽屉里,压在一堆东西的最底下。 至于电脑上的资料包括各种电子文件,我能找到的也都给删除了。 就是不知道平台还有没有别的备份,通常应该是有的,假如他们没给警方拍死,可能还会再找小珊催收。” 何考:“居然还有这回事,是哪家平台?” 黄小胖:“公司名叫鑫达互联网金融有限公司,但你也知道的,这种公司往往就是一个壳,平台幕后老板都注册了很多公司,表面上看不出关系,在那里互相套呢。 像这种平台前几年很多,如今已经没了不少。原先的公司没了,但是欠款人的账不消,他们就是一环套一环,一次次让人借新还旧,利息变成本金,然后越滚越高。” 何考皱眉道:“她借了多少钱,什么时候的事?” 黄小胖:“其实也不多,最早就是上大二那年借了八千块,后来没还上,平台那边就一次一次逼她借新还旧,直到毕业后都没还完,现在滚到十五万了! 我大概估了一下,这些年她先后还进去的利息,加起来也有两万多了,早就超过了最早借的本金,结果到现在还欠这么多。 就是今年大概五六月份,平台老板可能是疯了,居然不再搞借新还旧,而是逼她做一份分期还款协议,每个月都要还不少,得还挺长时间的。 那边还要求她举着身份证拍一段果体视频,作为协议担保。假如她不答应,那边就威胁要起诉她……” 何考恨恨道:“那就让他们起诉呗!还能告得赢咋的?” 黄小胖:“小珊也是这么说的。但对方不会真的起诉,他们还威胁,假如小珊不还钱,也不按他们的要求的办,就打爆她的通讯录。 告诉她的同学、同事、亲戚、朋友,就说她滥赌欠了一大笔钱,而且为了还赌债还出去卖过……这是直接让人社死啊!” 何考:“后来呢,小珊有没有……?” 黄小胖:“没有后来,小珊没按他们说的办,因为这事让我给搅黄了。我出手把警察引到他们公司,爆了他们的非法业务,但是就怕还有后续。” (注:详见本书第一章) 何考深吸一口气:“她当初借那笔钱,是干嘛用的?” 听小胖提到这件事,何考才想起来,何珊读大学的时候曾经找他借过钱,但何考当时自己还在读书呢,所以就没借成……原来还有这么回事。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黄小胖:“我也是今年五月份才知道这回事的,她居然跟谁都没说! 后来我也打听了,不是她自己用的,好像是让同学给骗了,说是家里有什么急事,让她帮忙先给垫上,下个月就连本带利都还,但是后来没按时换上…… 大体就是这样吧,我也没有当面问过她,究竟是怎么回事还得问她本人。这都好几年了,她居然一直都没有告诉家里人。 她毕业后一直在帮家里干活,就你大姑那抠样,估计每月给的钱也不多,她一直在还利息,平常过得肯定挺紧张的。” 何考:“弱智!” 黄小胖:“回头看,确实挺弱智的。但伱也要体谅一点,那时候她就是一小丫头啥也不懂。而且你大姑那脾气,假如知道了不得把她骂个半死啊,所以她就没敢说。 她越不敢说,到后来就越没法说,幸亏后来被我知道了。” 至于小胖是怎么知道的,何考已经不想追问了,他只是点头道:“这件事多谢了,你放心吧,我会处理好的。” 想了想他又问道,“你现在能转账吗,先转给我十五万,回头我就还给你。” 黄小胖拿起手机,瞪眼道:“你啥意思,现在找我借钱,想欺负我明天就忘了吗?我告诉你,根据经验,这种事是不会忘的,它与隐蛾的身份无关!” 何考:“你能记得是最好,我肯定会还你的!这只是要给何珊一个合理的解释,我会告诉她,是你帮忙把这件事情搞定的,今后不会再有麻烦。 你如果把这事忘记了,不承认我的说法,则有转账记录为证……怎么样,你还信不过我吗?” 黄小胖问了何考的账号,拿着手机开始转账,一边还嘟囔道:“我当然信得过你,但我原打算在今年年底之前,完成存款一百万的小目标,看来计划又要延后了。” 何考:“应收账款也可以计入资产,不妨碍你的年终百万计划……别哭穷了,你今年的年终奖应该都有十五万了,收入可比我高不少。” 黄小胖:“这你都惦记!” 何考:“我惦记的事情多呢,比如今后怎么罩着你。” 钱转给何考了,小胖期期艾艾道:“假如没什么别的事,那我就休息了?” 何考掏出一个白色塑料小球,捏开之后里面是一枚浅黄色的药丸,打开手机电筒照着,递给小胖道—— “把它含到舌下,不要直接嚼了吃,让唾液自然化开,然后咽下去,等它全部化完服下之后,你再睡觉。” 黄小胖惊疑道:“这是什么东西啊,你不会是想给我下蛊吧?” 何考:“既然看了我发的邮件,你现在应该知道术门和术法的存在。这是术门炼制的珍贵的灵丹,叫培元丹,可以吊你一条命……” 听了培元丹的介绍,小胖赶紧一把将丹药接了过去含在舌下,声音含糊不清道:“好东西呀,还有吗?” 何考:“它的功效是固本培元,正适合你这种情况。只服用一粒,效果不会很明显,但每次又不用能多吃。 针对你这种普通人,最好是每月服用一粒,持续一年时间。放心好了,就算你忘记了,我也会想办法每个月都让你服用。” 黄小胖:“好兄弟呀!假如我忘记了,你一定要想办法让我吃药啊。那十五万就不用还了,当成我的买命钱吧。” 何考:“钱还是要还的,一码归一码。你不用跟我客气,我今天欠你一条命。” 假如花十五万就能买到一瓶十二枚培元丹,估计听说消息的人都会抢破头,但何考也不会跟黄小胖计较这些了。 培元丹入口生津,含在舌下很快就化开,一股清香微凉的感觉仿佛沁满全身,不知是丹药灵效还是心理感觉,总之黄小胖很舒服。 等丹药全部化去,小胖扶着桌子起身道:“我得去睡觉了,感觉好困好累,人都快站不直了。”然后又指着那条蜜蜡手串道,“这东西我不要了,你帮我扔了吧。” 何考将手串中间的挂坠拿起,贴身戴好道:“不打算留着做个纪念了?” 黄小胖:“不留了,既然已经做了决定,那就彻底点。” 何考陪着他下楼,时不时还伸手扶一把,就怕他腿软栽出去。高雪娥已经占了一间卧室,黄小胖直奔另一间。 何考:“你不回自己家睡吗?” 小胖苦笑:“假如我现在回去,只能敲门把我妈叫醒,会把她吓一跳的。明天早上我妈发现我不见了,肯定以为我是为了躲相亲偷偷跑了。 她明天中午……不对,是今天中午,给我安排了一场相亲,你猜那女的是谁?” 何考:“这我哪能猜到。” 小胖:“万晓蕾!我们初中的班长,跟你坐过同桌的。我可不去,我妈找不着我肯定会打电话问你的,你可别告诉她我躲在你家睡觉。” 自己的初中同桌,有人介绍她跟小胖相亲,这都什么跟什么呀?何考还想再多问几句,但小胖显然已困倦至极,上床倒头就睡,几乎是人一放躺就着了。 何考试了试他的鼻息,又摸了摸脉搏,感觉都挺正常的,不像是垂危的样子,这才站起身来走出房间。 刚才小胖这一躺下,何考竟有种天地之大、只余一人的感觉。 他已经很累很倦了,但是却睡不着,脑袋里很乱,很多念头就似零碎的片段在一起缠绕,搅成了一片混沌。 又来到自己那间小卧室,高雪娥仍在睡梦中,他愣愣地坐在床边,不知在想些什么。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 060、漏网之鱼 黄小胖一直睡到中午才醒,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何考家。 手机就放在枕边,设了静音,打开一看有好几个未接电话,都是母亲打来的。往前翻了翻,还有好几个打给何考、钱固然的电话,中间夹了一个打给娥总的。 他全想起来了,为了躲掉今天中午的相亲,他本打算找個借口,说公司有紧急业务,非他这名核心骨干亲自去处理不可。 这个借口太烂,母亲可能不会相信,所以他就想找何考帮忙圆谎,结果何考居然没接电话也没回消息,看来是睡着了。 然后他又找了娥总,电话也没打通,估计娥总也睡了,后来居然又去找老钱。小胖觉得自己昨天是不是昏头了,为这点破事居然找到了事业部副总裁,班长有那么可怕吗? 他倒不是怕,就是很烦而已。 然后他还不死心,干脆趁母亲睡着了偷偷溜出来,跑到何考家拍门,把迷迷糊糊的何考给拍醒了,他躲到这边居然一觉睡到现在。 正在刷手机呢,突然收到母亲的一条语音留言,打开之后就听大嗓门吼道:“你哪儿去了!一大早就不见了,怎么打电话都不接? 约好了十一点半,紫峰大酒店西餐厅见面。现在都十二点了,人家姑娘干等了你半个小时,就算你不满意也不能这样啊! 介绍人都生气了,就是我们单位的老大姐,你叫龙阿姨的那位,刚才打电话来问我怎么回事,你让我这张老脸往哪儿搁? 我还找借口帮你解释,说伱们单位突然有急事,你是业务骨干必须要去处理!我道歉了好半天,改天还要请你龙阿姨吃饭呢。 我说了那姑娘是你初中同学,你有她的联系方式,你自己也会主动联系人家道歉的……改天再好好请人家,这事千万别忘了!” 小胖一点开语音留言,就赶紧调小了音量,听完之后居然乐了,嘀咕了一句:“不愧是我亲妈,想的借口跟我一样!” 此时他才发现自己睡过头了,准备好的圆谎计划根本没来得及实施,反倒是亲妈主动帮忙圆上了。 母亲发现他不见了,很可能会到何考家来找,这里也不安全,他立刻准备穿衣起床,却发现自己昨天没脱衣服就睡了。 小胖穿鞋出门,何考的卧室门还是关着的。这小子还在睡懒觉,听说他在e时代小区的测试现场连续加班三天,把节后一个多星期的工作量都完成了,估计也累得够呛。 他没有吵醒何考,轻手轻脚地出去了,在院子里叫了辆网约车,躲在门后等车到了才迅速溜走,在车上还不忘给何考留了条消息。 …… 高雪娥是被床头柜上的手机震动声吵醒的,醒来后还有点发懵,一时没反应过来自己怎会么睡在这个地方,感觉就像是穿越了。 意识随着身体逐渐苏醒,她回想起了昨天的经历,下意识地又将身体蜷了起来,然后就看见了趴在床边的何考。 何考睡着了,因为腮帮子压在胳膊上,还留了不少口水,把手背都打湿了。 窗帘没有拉好,午后的一缕阳光正穿过缝隙照在何考的脸上,这么近的距离,能清晰地看见他脸上的细微的汗毛。 何考的头发上沾了很多灰尘,左边的眼角和右边的脸颊还带着瘀青,一个鼻孔以及嘴唇、下巴犹有未擦去的血迹,已经干结了。 昨天绑匪打了他,高雪娥就在现场。她怎么也想不到,何考后来居然能挣脱束缚,冲出屋子拣了支枪回来,就在她眼前干掉了两名绑匪…… 何考扛着她跑得那么快,把她藏在一个黑屋子里,然后拿着枪又出去了。她当时脑袋里一片空白,只是祈祷他能安全回来。 外面一度枪声大作,不知发生了什么,然后何考奇迹般地回来了,还开车把她带回了自己家……有生以来的经历,好像都没有这一夜惊险。 这是电影里才有的情节,却发生在自己身上,而自己好像成了女主角? 看何考的样子,他连脸都没洗,就这么坐在床边守了一夜?不知为什么,就如鬼使神差般,高雪娥从被子里伸出手,轻轻抚摸着何考受伤的脸颊。 …… 何考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他感觉好像有人在摸自己的脸,似乎还有光线刺眼,下意识地睁开了眼睛,正看见高雪娥把手缩进了被子。 她的手腕上还有扎带勒出的红印,显示昨夜那一切并不是幻觉。 “你醒了?”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说了同一句话。 高雪娥:“你就一直坐在这儿吗……脸上的伤要不要紧?” 要是高雪娥不提,何考几乎忘记自己的脸上有伤了,拿过手机当镜子看了一下,摇头道:“没什么事,就是稍微有点青,我去洗把脸。” 高雪娥:“洗个热水澡换身衣服吧,把头发也洗一洗。” 听这语气,她多少已经缓过神了,至少可以正常沟通。 话刚说完,忽然听见了奇怪的声音,也不知是谁的肚子发出来的,何考起身道:“饿了吧,我先叫个外卖再洗漱。” 出门时想了想又说了一句:“放心吧,已经没事了,真的没事了。” 到那边卧室看了一眼,小胖居然走了,何考在卫生间里打开手机,此刻已经是下午一点多钟,他看见了陈妈妈打来的未接电话以及留言,还有小胖的留言。 小胖叮嘱,假如陈妈妈打电话,就说公司有急事,叫他回去加班出差了。而陈妈妈的留言,则是问小胖在不在他这边? 何考也搞不清小胖现在是什么状况,赶紧一个电话先拨了过去,刚一接通,就听小胖在那边抢先说道—— “小考,你终于醒啦。昨天晚上我偷偷跑到你家睡,我妈还不知道,今天中午看你还没起,我就先溜了,去太姑市玩两天。我妈要是问你,别忘了帮我圆个谎。” 何考:“等等,你详细讲一下,从昨天到现在究竟是怎么回事?”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黄小胖:“你睡迷糊啦,不就是因为我妈要逼我去相亲吗,对方还是你初中同桌……” 何考听得直眨眼,黄小胖好像是真的失忆了,却奇妙地脑补了记忆中所有的缺失。他也没有在电话里多说,挂断之后赶紧拨打了钱固然的号码。 没有响铃声,只听见:“您好,您拨叫的用户已关机……” 如今这个年代,除非是没带充电宝又找不着地方充电,否则常用电话很少会关机,因为手机的主要功能早已不是接打电话,而涉及到生活的方方面面。 老钱居然关机了,这显然不寻常。何考很担心,可是暂时又没什么办法,别说他还不是隐蛾,就算是曾经的隐蛾黄小胖,昨天也没有找到钱固然的下落。 想找一个人,也不能指望在大街上瞎逛……至于报警,老钱对外宣称放假去平京旅游了,仅仅因为打不通电话,他又能跟警察说什么呢? 有些恍惚地洗完了澡,换好衣服出来,发现外卖已经送到了,刚才是高雪娥开门取的,此刻已经摆好在桌子上,还放上了两副碗筷。 何考只觉全身上下都不得劲,不少部位酸痛难忍,很想去做个放松按摩,正经的那种,但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先填饱肚子。 高雪娥:“吃饭吧!碗筷是我从厨房拿的,你家收拾得挺干净啊?” 两人坐下吃饭,显然是真饿了,尽管心事重重感觉不到什么滋味,但吃得一点都不慢,好半天都没说话,可能也是还没想好怎么说。 最终是高雪娥先放下了筷子,弱弱地开口道:“小考,我们真的没事了吗?” 她身上穿着一件何考的长袖内衣,领口有点大了,只要一低头,落在对面人的眼中,就是两波荡漾的白腻。 何考赶紧收回眼神道:“从昨天夜里到现在,所有见过我们的人,都不能再开口说出这件事了。娥总,我能不能和你商量一件事?” 他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挺吓人的,高雪娥脸色有些发白,但还是用双手稳住桌面,声音微微发颤道:“不要告诉任何人吗?我会的!” 何考又问道:“你是不是对人说过,假期去西南旅游了?” 高雪娥低下头道:“我不是故意撒谎,只是觉得这样说更有面子,更符合身份……其实挺可笑、挺虚伪的,没这个必要,以后也不必了。” 何考:“我不是这个意思,至少这次,你这么说挺好的。记住了,你就是去旅游了,昨天的事根本没有发生过。 你要么是今天回来的,要么明后天回来的,总之昨天不在家。” 高雪娥:“我会这么说的,跟其他人都这么说,但没必要在你面前也这么说。能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吗……假如不能说就算了。” 何考:“你记住了,今后哪怕是在我面前,也要这么说。这世上有一种人,哪怕隔着几道墙,在很远的地方就能听见声音。” 高雪娥:“就是昨天那些人吗,你也是这种人,对吗?” 昨夜小套审问何考的过程,高雪娥都听见了,然后两人单独被留在房间里时,何考还向她解释了一番,关于隐蛾,以及术法、术门与术士是怎么回事。 绑匪的目的就是为了引出隐蛾,以为隐蛾与他们俩有关系,所以这些事对高雪娥而言虽然显得很神秘,但也不再是秘密。 他虽然不想让高雪娥再卷进去,但也不能简单粗暴地就堵了对方的嘴,不让她再说、再问,更何况此时此地,能够交流的人也只有高雪娥。 事发仓促,很多事他还来不及想明白,非常需要交流。 何考叹了一口气:“我不知道自己算不算,但那些人中,有很多都是。” 高雪娥试探着问道:“他们都已经……?” 何考点头道:“他们都已经失踪了,但是和我们没有关系。你昨天出门旅游了,我昨天回家睡觉了,根本没见过那些人,也根本没有发生过什么事。” 高雪娥:“钱总呢,你昨天给他打了个电话,说你和我在一起,要他去一个地方见面,然后外面就有枪声响了,难道他就是……?” 何考:“我不知道,你也不知道,我们都不知道谁是。至于钱总,我只知道他是望气门的三阶术士,但是他现在联系不上,电话怎么都打不通。 我也不知道在外面开枪的是谁,自始至终都没看清。我只是在绑匪的尸体上摸了一支枪,开枪打死了三名绑匪,然后带你逃了出来。 放心吧,钱总不是和绑匪一伙的,否则我们都活不下来。我现在怀疑钱总出事了,可能也是那伙人干的,但是那些人……现在已经不能开口说话了。” 高雪娥:“除了钱总,还有谁知道昨天的事?我是说有可能知道,没别的意思,也不是想打听什么,就是想提醒你一声。” 何考:“你再想想,还需要提醒我什么?” 高雪娥:“昨天那些人问你,你父亲的遗物中有什么东西,他们是在找那个人的线索,还是有别的目的?” 何考虽不动声色,心中却吃了一惊,幸亏高雪娥多问了一句,他才想起应该还有一个人可能知情,就是八达集团的老板顾云鹏。 昨天小胖告诉他,已经“处理”了所有的参与绑架者,包括欢乐山谷中的绑匪,还有他们在三溪大桥埋伏、在e时代小区和娥总家外面盯梢的同伙。 这种事情,赵还真等人肯定不能大张旗鼓地干,包括他们在当地雇佣的团伙,应该都不清楚他们真正的目的和身份。小胖算是处理得很干净了。 但是昨夜绑匪曾拷问他,父亲留下的保管箱中有没有一份材料?那只是顾云腾二十年前的黑料,要说有威胁也只对顾云腾一个人有威胁。 看来顾云腾,就是赵还真等人勾结的本地势力。 顾云腾可能并不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事,也不清楚赵还真等人为何都失踪了,但应该清楚赵还真打算对他动手,还委托赵还真打听材料的事。 除了何考本人,只有钱固然看过那份材料,难道老钱的失联,也与此事有关?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 061、正义感十足 昨夜黄小胖将隐蛾的身份传给了何考,这个决定很突然,他已经尽量想多告诉何考一些东西,但时间实在有限,有很多事都来不及说。 黄小胖应该并不知道绑匪与顾云腾有关,因为何考遭受拷问时他不在现场,他甚至也不知道那份材料的存在,因为何考并未告诉他。 何考昨天主要都是在听小胖说话,仓促间也没想到提顾云腾的事,更没有问小胖,收拾的绑匪及其同伙中,有没有顾云腾这个人? 假如顾云腾也让小胖给弄失踪了,可是一桩大麻烦,但假如顾云腾还活着且知道这件事,则更加麻烦。 何考赶紧低下头刷手机,很快就确定了顾云腾没出事,至少是没失踪,因为今天上午他还出席了本省政商界的一个活动。 何考想了想,终究还是抬起头道:“娥总,有一件事情我想咨询你的意见。这件事,出了这個门你就当没听说过,总之千万别让人知道。” 高雪娥叹气道:“小考,你太小心了,有些过分了,和我没必要这样,也不应该这样。” 何考:“我不是不信任你,只是不想把你牵连进来,有些事如果知道了,反而是一种危险。” 高雪娥不知为何眼圈又有点红了:“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难道就安全了吗?” 何考赶紧岔开话题:“我这不是正想跟您请教嘛! 我父亲的遗物中,除了一对金镇纸和一个房本,还有一份材料,主要都是八达集团董事长顾云腾,当年与各级领导打交道的记录。 我现在怀疑昨天那些绑匪,可能也和顾云腾有关系,否则他们不会追问材料的事。现在那些绑匪都失踪了,但顾云腾还好好的,我该怎么办?” 高雪娥:“不是你该怎么办,而是我们该怎么办!居然还牵涉到顾云腾这种人,伱让我好好想一想……” 何考:“那你慢慢想,我先收拾一下。” 他起身收拾了桌上的东西,又把碗筷拿进厨房洗了,出来时见高雪娥双臂支着桌子还在皱眉沉思。 她皱着眉头的样子真好看……人漂亮怎么都好看,难怪有人说颜值即正义,娥总就非常正义啊! 还是坐下吧,这个角度俯视,对正义感是很大的冒犯。 高雪娥见何考又坐下了,抬头问道:“还有谁知道有这份资料?” 何考:“除了我,只有钱总看过。我九月三十号下午请假,去银行取保管箱里的东西,钱总就在就在银行门口把我接走了。 他看见那份材料后,叮嘱我不要对任何人说,要一口咬死保管箱里就只有房本和镇纸。除了我们两个,现在也只有你知道。” 高雪娥:“钱总这么说,应该是对的,假如叫人知道了,你会有危险。他昨天失踪了,会不会就跟这件事有关?” 何考:“我也这么怀疑,但是没有证据。顾云腾这种人,我们恐怕对付不了。” 高雪娥:“哦,他比你厉害吗?” 何考一怔:“顾云腾,八达集团的董事长,当然比我厉害多了。” 高雪娥摇了摇头:“我可不这么看,他只是比你有钱而已,嗯,只是现在比你有钱。但这里是东国,他一个商人,难道还能豢养私军? 扫黑除恶都这么多轮了,他无非私下养几个混混打手,而且还见不得光。他是能肉身挡得住子弹呢,还是能凭一家公司能对抗国家机器? 假如只是找一批混混打手来对付你,比昨天夜里那帮人又怎么样?按你的说法,连那些‘高手’都不明不白的失踪了,现在该害怕的是他,不是你。” 何考摸了摸脑门:“要是这么说的话……也挺道理的,我就是一时没转过弯来。” 高雪娥又问道:“你听说过策略失效管理吗?” 何考:“这么专业的术语啊,我没做过领导,不太明白。” 高雪娥:“很简单的,我一说你就明白了。钱总的策略就是不声张,只要没人知道这份材料的存在,你就是安全的。 他的想法不能说错,但现在策略失效了。 因为对方根本不讲道理,也不信任你说的话,所以你仍然被绑架了。绑匪的目标不论是那个人还是那份材料,总之材料也是你被绑架的原因之一。 在这种情况下,你就不能继续用原先的策略了。 他想对付你,无非是怕材料泄露出去。但就算你没有泄露,他也没有放过你,你该怎么决策,难道还要饶了他、帮他保密吗? 绑匪没有得逞,就是对方的策略失效,你应该让他的策略进一步失效。 这时候就应该让把材料泄露出去,尽可能地公开。假如是那样的话,他再对付你,除了报复泄愤,已经失去了意义。 怎么让他失去报复泄愤的能力呢,至少是尽量削弱他的这种能力?我们就让他去对付国家机关吧。” 此时高雪娥说话已经很有条理,而且很注意措辞,在提到隐蛾的时候,都不会直接说出来,而是以“那个人”代替。 何考敲了一下桌子:“对啊!短短时间发生了太多事,我脑袋有点迷糊,总觉得有哪个地方没想通,原来就是这里! 那么依你看,我该怎么把材料泄露出去?” 注意力转移到自己擅长的领域,高雪娥就来了精气神,就像整个人渐渐活了过来,盯着何考反问道:“是啊,你打算怎么做呢?” 这才是他熟悉的娥总啊,平时请示工作时,高雪娥总喜欢反问这一句,这时候就得小心了,可能是工作计划制定得不周,娥总准备要训人了。 何考此刻却不怕娥总了,居然也反问道:“是发到网上,还是到大街上去撒?” 高雪娥:“网上的东西真假难辩,以八达集团的能量,可以直接公关删贴,压下这件事让热度起不来。至于到大街上撒材料,你本人不就暴露了? 他虽然未必比你更厉害,但有位伟人教导过,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 材料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你不是当事人,没必要亲自露面。真正能找他麻烦的还是执法机关,把材料寄给这些机关就行。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他在栖原市有点势力,收买了几个人,但是整个江海省、整个东国呢?等到材料寄给这些部门之后,下一步才是设法发到网上。 这几天放假,办公室没人,复印机、打印机、扫描仪你随便用,先复制几百份影印本,给它们都寄出去。 我们分一下工,你去取东西复制材料,我来拟一份地址名单,看看都该寄到全国哪些机构和部门……我们暂时就弄二百份吧。” 何考:“用单位的打印机吗?你可能不知道,每台打印机都有特殊标记,可以追查到出厂编号。 我们可以去电子市场淘一台二手的打印、复印、扫描一体机,很便宜的……我家里就有电脑。” 高雪娥:“这样啊,那就用那台旧的打印机,别用那两台新的。旧的那台打印机,就是从电子市场淘来的二手货,只是买来时看着表面挺新的。 这事是老张干的,他当时给部门买办公设备,结果跑到电子市场搞了一批二手货,虚开发票来找我签字。 那时候我刚当主管,他还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心里清楚得很! 后来分公司整合,搞统一管理,像这种事都要报行政部走采购流程,项目组的经办人员能钻的空子就小了。” 何考:“还有这种事?老张,人看着挺老实的。” 他们提到的这位老张,今年已经快五十了,是本部门年纪最大的员工,平日看着非常老实敦厚,对谁都显得很谦和。 高雪娥笑了:“还算老实吧,但谁没有一点心眼呢,你还是工作时间短,没跟他们学得那么油。” 这是从昨天夜里到现在,高雪娥第一次露出笑容。 看见这笑容,何考也恢复了平日敏锐的观察力:“娥总,你怎么总想让我去趟办公室呢?” 高雪娥垂下眼帘,有些尴尬也有些羞涩道:“我在办公室抽屉里留了一套家里的备用钥匙,你顺道帮我取出来……我什么东西都没带呢。” 她昨夜“出门”时,身上只有一套睡衣,连袜子都没穿,确实很不方便。 何考:“你家不是电子门锁啊,还是用钥匙的?” 高雪娥:“对呀,所以才要你帮我拿一下。” “那我们就去搞材料,别等一会儿银行关门就来不及了。”说到这里何考顿了顿,又有些迟疑道,“假如钱总是落到顾云腾手里,我本打算拿这份材料做交换条件的。” 高雪娥皱起眉头:“我觉得有些奇怪,你说老钱是什么三阶术士,照说本事应该挺大,为什么就这样突然失联了?” 说到这里她又突然一惊,“还有一种可能,我们也要考虑到。老钱是你说的术士,绑匪中也有术士,那么顾云腾会不会也是术士呢?” 何考起身道:“谢谢提醒,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高雪娥:“你打算怎么做?” 何考:“还有一位伟人说过,两手抓,两手都要硬。我们先准备材料和名单,随时可以寄出去,同时我还得想办法去找钱总。 假如老钱落在顾云腾手里,而顾云腾也是术门中人,那就让术门的人去找他,要他把老钱给交出来。” 高雪娥:“你要去找谁?” 何考:“一位前辈,叫林青霜,你昨天夜里听过这个名字。” 高雪娥:“信得过吗?” 何考低头看着高雪娥,有些无奈道:“有时候,我们必须选择信任别人,至少是某些人。而且我也不会说出昨夜的事情,也没必要说,只是托她打听钱总的音讯。” 高雪娥:“我们怎么去?” 何考:“我先打个电话,借辆车。” 他拨通了一个电话:“陈妈妈呀,不好意思,今天懒觉睡过头了,没接到你的电话……对呀,公司紧急有事,小胖出差去太姑市了…… 谁说不是呢,催得非常急,我都连续加班四天了,后续工作轮到小胖那边了,他是业务组长……就是太姑市那边的项目,他一大早就坐高铁赶过去了。 我这边也得出趟门,还得带很多资料,能不能借您家的车用一用……好的,我现在就过去取。” 挂断电话后何考叮嘱高雪娥:“你就先在这里待着,我晚上就赶回来。” 高雪娥却伸手攥住他的袖子:“不,我要和你一起去,就坐在车里不下来行吗?” 看来高雪娥尚惊魂未定,不太敢一个人待着,何考想了想就点头了。他先去小胖家取了车,开回来接了高雪娥,两人先奔往栖原市区。 趁着建行没下班取出了那份材料,幸亏小胖昨天还没忘记带回何考的证件,然后又来到了公司。高雪娥就留在地下停车场,何考一个人上楼复制材料。 二百份材料,尽管每份只有几十页,全部弄完装订好也忙到下午五点多钟了。带着这份材料和高雪娥,何考驱车直奔恒州市。 在公司打印材料的时候,何考就联系了林青霜。他根本就没有说昨夜发生的事情,但是也没有撒一句谎。 他只是告诉林青霜,钱固然不见了,怎么样都联系不上,他感到非常担忧。 老钱那天带着林青霜派人送来的丹药,在银行门口把他接回了家,还教了他一条八段锦……他顺势讲了银行保管箱的事。 父亲留下的保管箱中,有一份二十年前关于顾云腾的黑材料,当时老钱也看见了。老钱叮嘱他千万不要说出去,否则会有危险。 现在老钱突然失联了,原本一时联系不上也不值得大惊小怪,但他总觉得可能与这件事有关,所以很不安,这才联系了林前辈。 林青霜听说后,语气也很凝重,叮嘱何考有些话不要在电话里说,要注意自身安全,最好能见面详谈,她立刻就去栖原一趟。 何考则告诉林前辈先不必赶来栖原,他带着材料开车马上去恒州,就在恒州见面。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 062、我不会啊 恒州市甫春堂,是一家规模不小的药店,各种药材十分齐全。药店里有一位坐堂医生,还会给人诊脉开药,就是林青霜。 林青霜平日只是白天在这里坐堂,但今天吃完晚饭特意又过来了。何考进门后,就看见这位前辈坐在平常问诊咨询的位置,前方桌案上还放着手枕。 何考上前问好,林青霜摆手道:“别在这儿,跟我进里面说话。”然后又招呼店员,“给这位先生泡一杯冲和饮。” 店员还有点奇怪,冲和饮是老板自己配的一种茶,功效是缓解劳累过度。这小伙看上去体格挺棒的,这两天都干啥了呀? 林青霜领着何考来到后面的一间屋子,里面布置的就像某领导的办公室,靠里墙是一个工作台,工作台左边是窗户,右边靠墙则放了一张香案,对面是沙发和茶几。 店员泡了一杯茶饮送进来,出去时顺手带上了门。然后林青霜还特意把门给锁上了,回头问道:“你的状态很不对,怎么回事?” 何考:“长假期间,我连加了四天的班。” 林青霜:“加班也会耗损筋骨肌肉吗?我看你不仅像熬夜加了班,还像参加了一场拳击赛,跟人打满了十二个回合。” 无论哪一门的术法都有过人之处,林青霜一眼就看出了他的身体状态不对劲。 何考:“我加班不仅是脑力活,也是体力活,出现场测试数据,得戴着虚拟眼镜在屋里不知道走多少圈,一天下来腿都溜细了,还经常磕着碰着。 今天老钱怎么都联系不上,我很担心,特意又把那份材料复制了二百份,就在来您这儿之前,连打印带装订,属实累得够呛。” 林青霜:“你脸上的伤,也是加班磕碰的吗?” 何考的脸颊与眼角尚有瘀青,他来之前已经尽量处理了一番,不大能看得出来,但怎么能瞒过林青霜的眼睛。 何考:“那倒不是!昨天大半夜有人在外面放炮仗,吵得镇上居民没法睡觉。我出门看了一眼,发现是两个喝多的家伙,劝他们别再放了,结果起了点冲突。 其实是我打赢了,没什么事……前辈,我路上发给您的电子版材料,您已经看了吧?这是原件,还有我打印的一份影印版副本。” 林青霜:“你发来的电子版我已经看了,原件再给我看看。” 她拿过何考带来的材料原件,坐在茶几边逐页翻阅了一遍,看完之后抬头道:“小考,你信得过我吗?” 何考赶紧点头:“当然信得过您,否则我怎会跑来这儿来找您?” 林青霜:“那就把这份原件交给我,我带着它直接去找顾云腾,当面要人。” 何考诧异出声:“啊?” 这位前辈的脾气好直啊,做事就喜欢这么单刀直入! 林青霜:“你不用这么惊讶,有时候最简单的的办法就是最有效的,而且这样对伱也是最好的。 材料原件在我手里,当面拿给顾云腾看,这事跟你就没什么关系了。就算他还想使什么坏,也没必要再冲着你来。” 何考:“可是,可是老钱已经失联了,我怀疑他出事了。假如这件事与顾云腾有关,就是因为这份材料,我怕您也会有危险啊。” 林青霜冷哼道:“对我下手,他还没那個胆子,也没那个本事。” 何考:“这个……我觉得还是谨慎点比较好。” 林青霜笑了笑:“我也是术门出身,不是什么傻大姐。你不是发给我电子版了吗,我找他之前,会把材料转发给术门宗法堂,告诉宗法堂出了什么事、我打算干什么。 等我见到顾云腾的时候,也会告诉他,既不要心存侥幸也不要做错动作,我已经把他想找的材料发给宗法堂了,是来问他要人的。” “这样啊……”何考稍微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又反应过来,问道,“难道顾云腾也是术门中人,他跟老钱认识?” 林青霜:“何止是认识,顾云腾就出身望气门,是钱固然的嫡脉师叔。假如钱固然在栖原出了事,就算我不去找他,望气门也会过问的。” 所谓嫡脉师叔,是指钱固然的师父与顾云腾,是同一位师尊所教。钱固然的师父如今已过世,他与顾云腾的关系,在术门中已经算是最亲近的。 何考:“他们居然还有这层关系!前辈,您看这事有可能是顾云腾干的吗?您这样去,能把老钱给找到吗?” 林青霜叹了口气:“或许是,或许不是;或许能,或许不能。顾云腾只是有嫌疑,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我也不能认定什么。 假如钱固然真的不见了,他交不出人,又一口咬定与此事无关,那么术门自会调查。总之你来找我,是最聪明也是最正确的选择。 材料交给我以后,此事就与你无关了,它也不是你能插手的。 但愿只是虚惊一场,术士有时也会闭关修炼,节假日联系不上实属正常。或许到时候,钱固然自己就回来上班了。” 何考:“但愿如此!前辈,我想多问一句,术门宗法堂收到这份材料,会怎么处理呢?” 林青霜:“材料我都看过了,顾云腾那样一位大地产商,有那样的经历,我是一点都不意外,恐怕也没人会感到太意外。 这份材料是一份私人记录,只是证据线索而非直接证据,还需要核实,比如具体的转账记录、资金去向……现在恐怕很难查证了。 但这不是宗法堂要管的事,术门宗法堂不是经侦也不是检察院,只会处理与术门、术法有关的事务。 我之所以要拿这份材料出来,只是为了证明假如钱固然失踪,顾云腾有嫌疑,并不是要查办二十年前的案子。 我会说,这份材料是钱固然给我的……你刚才说准备了二百份副本,是打算寄出去吧,寄了没有?” 何考:“还没有。” 林青霜:“你想寄就寄吧,快件在路上还需要时间,不会影响我去找顾云腾。但我要叮嘱你一件事,不论你想寄给哪些单位和部门,别让人查出来寄件人是你。 假如有人找上门,不论是检察院的还是公安局的,就算是官方公务人员来找你了解情况、希望你能配合调查,你也不要承认自己就是寄件人。 就按钱固然的交待,你要一口咬定,根本就没见过这份材料,你父亲的保管箱里没有这东西,此事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何考:“就算执法机关查不到寄件人,顾云腾也能怀疑到我身上啊。” 林青霜:“他有怀疑,和官方能查到是两回事。材料原件在我手里,电子版发到宗法堂了,各术门长老都能收到,顾云腾怀疑你有什么用? 但是让执法机关查出来,材料是你寄的,性质可就不同了。 在栖原市,他顾云腾做不到一手遮天,但毕竟还算有钱有势,哪怕收买不了所有人,但至少可以收买几个警察之类的执法人员。 哪里都难免有败类! 这件事他最简单的翻盘方法,就是等警方找到寄件人,再设法让寄件人自己承认是故意伪造了材料。但这么做的前提,是有确凿证据能证明寄件人是谁。 假如能查出来是你,他收买几个执法人员,以配合调查的名义抢先把你给带走了,你也能想到会发生什么。 他们那些人的套路,我多少还是了解的。我倒不是说一定会发生这种事,但你从一开始就要防着这种事。”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何考:“多谢前辈提醒,我会注意的……但是听您的意思,并不反对我把材料寄出去?” 林青霜看着他道:“假如这次顾云腾真的害了钱固然给,那反倒省了你的事,宗法堂自不会放过他。 但假如查不到证据证明他对钱固然做过什么,我也不可能一刀把他砍了。 你父亲疑似隐蛾,当年死得不明不白,却莫名留下这样一份材料,你定会怀疑他的死与顾云腾有关。 你身为人子,我若劝你什么都不做,岂不是没有人性?但不论你想怎么做,首先都得保护好自己,你父已不在,别把自己也给搭进去。” 何考:“不论怎么说,我还是希望老钱不要有事。” 林青霜:“如果是顾云腾干的,他还能把人交出来,那么明天就有结果了。假如明天没有结果,那么只有两种可能—— 第一,确实是他干的,可是人已经没法交出来了,他自是不肯承认。这是最坏的情况,但术门会追查到底。 第二,此事与他无关,钱固然是因为别的原因失联,可能过几天就自己回来了,你且等着便是。 但不论怎样,钱固然失联的事,你都不要再插手了。孩子,你既然相信我,就听我的。” 何考点头道:“行,我听您的。” 林青霜:“我马上就有事要忙,就不留你久坐了,你回去吧。把这杯冲和饮都喝了,再带六包走,回去就像喝茶那么泡,每天早晚各一杯。 其功效主要是缓解劳累过度,禁忌事项嘛,与服用养精丹差不多。服用一枚养精丹要求禁欲七日,服用冲和饮,则只要求当天和次日禁欲。” 何考:“多谢前辈所赐的灵药,我这几天都在练习老钱教我的八段锦,前天还服用了一枚养精丹,这冲和饮能和养精丹一起服用吗?” 林青霜:“前天啊?没关系的,别在服用养精丹的当天喝冲和饮就行。但用饮剂缓解只是一方面,我劝你这两天再去做几次松骨按摩。” …… 何考没有带高雪娥一起去甫春堂,把车停在恒州市公安局大门外不远的地方。 高雪娥一直坐在车里,心情有些忐忑,但前方公安局的招牌以及还亮着的灯,多少能给她一点安全感。 焦虑的等待中,何考回来了,拉开车门上车启动。高雪娥有些意外道:“这么快,钱总有消息了吗?” 林青霜说话办事都很利索,何考出去的时间,比高雪娥预计的要短得多。 何考:“有没有消息,就等明天了……” 他简要介绍了一番与林青霜的见面经过,包括这位前辈对此事的分析,重点是她对何考的叮嘱。 高雪娥深以为然,莫名感觉如释重负,揉了揉胸口问道:“我们现在去哪儿?” 何考:“回栖原,先送你回家。” 高雪娥:“那就先去一趟我家,帮我拿点东西。” 他们弄完材料后直接就赶到了恒州,中途并没有去高雪娥家,因为已经与林青霜约好了时间,不能让这位前辈久等,而且救人的事远比换身衣服重要多了。 来回恒州的路上,何考一直担心会再出什么状况,但这一路都很平静,并没有遇到任何麻烦。 其实他们的动作已经非常快了,一觉睡醒立刻就开始行动,抢在了有人可能反应过来之前。还一个最重要的原因,昨夜所有参与绑架的人,都已经无法作出反应了。 除了何考与高雪娥,谁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到了高雪娥住的碧树人家小区,高雪娥却还不下车,吞吞吐吐道:“我这个样子,叫人看了怪怪的……你去帮我拿几套衣服,还有一些东西。” 何考:“几套?你不回家吗?” 高雪娥身上还穿着何考衣服,显得怪怪的,不好意思让人看见也正常,但她只需要换一套衣服就行了,没必要拿那么多东西。 高雪娥低头道:“我怕,还不敢。” 这也可以理解,她昨天晚上睡得好好的,结果在家里就被人绑走了,肯定留下了心理阴影,现在还不敢一个人回去也正常。 既然这样,何考就问她要拿什么。高雪娥说了半天,这件衣服什么样子、那件衣服什么样色,还有哪些护肤化妆品…… 忽然见何考在苦笑,她才意识到这有点为难人了,赶紧改口道:“护肤品、化妆包啥的就算了,我回头去商场买一套小瓶旅行装。 你帮我把证件和手机拿下来就好,至于衣服嘛……” 何考赶紧道:“就找你最近穿过的几套吧,我应该有印象。” 高雪娥眼神一亮:“对,就拿你有印象的!” 何考下车去拿东西了,高雪娥却暗自道:“我平时穿过什么衣服,他居然都记得吗?哎呀,那么内衣……” 何考当然没那么粗心,高雪娥虽然没好意思提内衣,他还是给她找出来三套。拿着这些小衣时难免有所联想,他赶紧甩了甩头,仿佛是想甩出某些绮念。 他又找出几件平日见高雪娥穿过的衣服,还不忘拿了一套休闲家居服……都装在一个旅行箱里拖出门。 “现在去那里?”何考上车之后问道。 高雪娥弱弱道:“还是去你家吧,我昨天睡的床,今天能不能再借给我睡?换别的床,我怕睡不着。” 她说出“借床”这句话的时候,并没有多想,就代表了潜意识的感受。 自己家那张床已经给她留下了心里阴影,总觉得危险;而何考家那张床,则代表了获救后终于安全的感觉。这好似没什么道理,但人都有感性。 何考没说什么,开车就走。 穿过栖原市区时,他偶然看见了路边的一个招牌,开口道:“我想做个按摩。” 高雪娥的反应却似有些不知所措,扭扭捏捏地小声道:“啊,按摩?我,我不会啊,怎么办?” “你误会了,不是要你给我按摩!是我想去做个按摩,我今天一直浑身酸痛,我们可以找个地方一起按。” 何考被她逗得笑出了声,这是他今天第一次笑。 与此同时,远在腾云大厦顶楼的顾云腾却笑不出来。 他独自坐在偌大的办公室中,只开了一盏昏暗的台灯,面前放着好几部手机,双手按着桌面,下意识地一直在抖腿。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 063、外包 从昨天夜里到现在,顾云腾一直都没有休息。 赵还真最近将有动作,欲利用周度之子何考设局,顾云腾能猜到。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隐蛾事件,包括林化雷身亡、梁凯失踪,他当然也都听说了。 但他并不清楚赵还真会在何时动手、把人弄到什么地方。这并非他没有能力,而是他根本就不想知道,刻意没有过问。 身为二阶掮客,他很会做生意。以他如今的身家地位,很多事都不需要再亲力亲为,只需要一个结果即可。 至于得到这个结果所承担的风险与付出的代价,最好都是别人的事。 如今有个专业名词,叫做“外包”。 赵还真前段时间上门找到他,自称想在栖原市处理点事情,希望他能帮点小忙,顾云腾很热情地满口答应。 三十多年前他能起家,术门弟子的身份给了他很大的帮助,当他拥有更多的财富、更高的地位之后,又能交换到更多的东西。 这些年来,术门中人只要找到他开了口,能帮的忙他尽量都会帮。人嘛,哪能只讲索取不讲付出呢,有来有往才是正理。 他能猜到赵还真想干什么,但表示自己就是单纯地提供帮助,不会过问赵还真的事。 他只是告诉了赵还真老洪的联系方式,让赵还真自己去找老洪这個人,并且转告老洪要按规矩来。 所谓按规矩来,就是听赵还真的,该拿什么报酬就拿什么报酬,但是嘴巴要严、办事要牢靠,不该说的话别说、不该打听的事别问。 但是明面上听起来,好像也可以是告诫其遵纪守法的意思。 老洪跟了顾云腾快二十年了,专门帮他处理各种脏活,当初几乎没人知道他跟老洪的关系,如今也仍然少有人知。 老洪最早是警队的,那时顾云腾就在“培养”他了。后来老洪犯了事,不仅被扒了那身警皮还差点进去了,也是顾云腾尽力把他保下来的。 老洪对顾云腾自是死心塌地。 老洪离开警队,在欢乐山谷当过保安部经理,然后又到八达集团的下属分公司任职,走的是正规的招聘手续,表面上也与顾云腾本人毫无关系。 想当年顾云腾手下能找到不少干脏活的,有的是他自己培养的,有的算是外聘团队,专门处理那些明面上不太好办的事情,而如今也只剩下老洪这一伙了。 还剩下的这些人,假如不好安置,也都安排在老洪的手下,给个差事拿一份薪水。 究其原因,无非是某些生意野蛮生长的暴利年代结束了。 时代变了,不需要再养那么多混混打手了,明面上更不好那么做了,更多的事可以交给法务团队去处理。 从养混混打手,到养法务团队,是时代与他顾云腾的共同进步。 顾云腾既然给赵还真提供了便利,顺势也请求赵还真帮点小忙。他最近听说何考的父亲留下了一个保管箱,想知道里面有什么东西,重点是有没有一份文件材料。 假如有,最好能把原件拿回来,并控制扩散范围。 他当然没有要求赵还真去做什么违法的事情,至于该怎么达到目的,则看赵还真自己,就像外卖平台也不会明着要求送单员去违反交规。 他也曾托钱固然帮这个忙,但钱固然一口咬定,保管箱里只有房本和一对金镇纸,根本就没有什么材料。 或许就因为钱固然说得太干脆了,顾云腾反而不信。何考在银行里打开保管箱的时候,钱固然又不在场,他的态度这么肯定,反而更像在遮掩什么。 而且钱固然宣称人在平京,打电话说了这件事,显得太刻意了,应该就是想回避与他当面交流。都是望气门的术士,钱固然虽修为高点,但人还嫩点。 顾云腾感到很愤怒,认为这是一种背叛。他也帮过钱固然不少“小忙”,现在只托钱固然帮他一点小忙,而钱固然既然答应了,就不该欺骗他。 愤怒之余,他也有一丝担忧与警惕,假如钱固然没说实话,则恰恰证明了那份材料真的出现了。这位同门晚辈隐瞒下消息,究竟是想干什么? 这种担忧,也是他选择与赵还真合作的原因之一。 可是昨天夜间,钱固然突然登门,居然是来问他要人的。因为何考失踪了,同时失踪的还有何考的一位同事。 顾云腾对高雪娥没什么印象,既然是位女同事,想必当时正和何考搞在一起,被赵还真顺手都带走了……原来赵还真选择了今天动手。 像这种严重的犯罪行为,怎么会和他顾云腾扯上关系?又不是他让赵还真干的!所以他很明确地告诉钱固然,自己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然后顾云腾又反问:“小钱,那个银行保管箱里,真的没有一份材料吗?” 钱固然:“当然没有!” 顾云腾面无表情地摆手道:“那你走吧。” 都是望气门术士,顾云腾就算不是三阶纵横家,同样也能看到人与人之间那玄妙的气场变化。 就是这最后几句话,让顾云腾最终确定了钱固然在骗他,他真的很失望。 钱固然走后,顾云腾通知了赵还真。他没问赵还真在哪里、正在干什么事情,只说了钱固然刚才来找过自己、为了什么事情。 脏活就让赵还真去干吧,他不需要知道何考的遭遇,只需要等一个结果即可。 像这种事,他通常是不会主动联系的,可是一直等到天亮,赵还真那边也没有消息。 上午省里有一个社会新阶层活动,他可以找个借口不去参加的,但还是去了,在公共场合露面显得神色如常,并无任何异样,实际心里是越来越没底。 下午他回到办公室,吩咐任何人都不得打扰,一直在等消息,等到后来终于忍不住主动联系了赵还真,却发现怎么都联系不上,再试着联系老洪,结果也是一样。 直到晚饭时分,顾云腾才确认了一件很可怕的事情,不仅是赵还真和老洪失去联系了,而是赵还真那伙人以及老洪带的手下,全部都不见了! 不知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仿佛有一只神奇的大手,把他们从世界上凭空抹去了…… 人最大的焦虑,就在于对命运的未知,心里越是没底则越感到担忧,就在这个时候,他又接到了林青霜的电话。 林青霜说有重要的事情,必须立刻与他见一面,他的不安感愈加强烈。 年代不同了,身份也不一样了,八达集团的雇员虽多,但像老洪这种人却很少了,昨天已经跟着赵还真一起失踪。 就算还有这些人,也不可能拿来对付林青霜,至于保安、法务团队……此刻都派不上什么用场,只能他本人来接待这位老大姐了。 先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假如真的情况不妙,希望多年来建立的人脉与送出去的人情,能发挥应有的作用。 他坐在办公室里抖腿等待的时候,仍试图以不同的方式找到老洪和赵还真,结果当然还是联系不上……就在这时,突然收到了林青霜发来的一份材料。 林青霜与何考一样,人还在路上,就把材料的电子版发过来了。顾云腾大吃一惊,赶紧打开文件细细察看,刚开始是眉头紧锁,但看着看着……居然渐渐放松下来。 他早就知道有这份材料的存在,否则也不会那么紧张,此刻终于见到了实物。他最大的疑问就是,材料怎么会落到林青霜的手里? 看来林青霜要么是主动示好想卖个人情,要么就是想借此敲打他谋笔好处,但不论怎样,只要有条件可谈,就不是最坏的情况。 为什么顾云腾会放松下来,因为靴子落地了,只有知道了这份材料的具体内容,才会清楚假——如它泄露出去,自己该怎么应对? 这份材料确实会给他带来麻烦,但仔细看的话,信息大多已过时且难以查证,有人想拿这个东西敲打他,他恐会来一次大出血,但没办法真正钉死他。 事情都是他自己做的,怎么会不清楚内情,已经二十年了,很多当事人早就进去了,甚至已不在世。很多记录也无法查证,而且已经过了法律追诉期。 所以当真正看见这份材料的时候,他才会松了一口气。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林青霜不是自己开车来的,她专门带了司机,到云腾大厦后吩咐司机开车先离开,等回头听招呼再来接她。 她从顾云腾的专用电梯直接上到了顶楼。顾云腾就等在电梯口,整个楼层灯火辉煌,却只有他一个人。 林青霜刚刚走出电梯,顾云腾就快步上前,弯腰伸出双手,满面春风道:“林大姐,真是太感激您了!为了我的事,还麻烦您专门跑一趟。” 林青霜有点发愣,反问道:“你感谢我什么?” 顾云腾:“那份材料啊,二十年过去了,没想到我还能看见。谢谢大姐,还是您最关心我啊,特意给我发了过来……别站这里说话,进去坐!” 他把林青霜迎进了一间小会客室,亲手给泡上茶。林青霜环顾道:“这么大一层楼,怎么就你一个人,难道不瘆得慌?” 顾云腾陪笑道:“你给我发来那样一份材料,还说有事要面谈,我也不好让其他人在场,得亲自给您端茶倒水……请问那份材料怎么会在您的手中?” 林青霜开门见山道:“是钱固然交给我的,我今天来就是来找你要人的。他前脚刚把你的黑料交给我,后脚人就不见了,我想不怀疑伱都不行啊!” 顾云腾一惊:“什么,钱固然交给你的,然后他不见了?您居然来找我要人!” 林青霜:“先问答我一个问题,听你刚才的话,应该早就知道这份材料的存在,你是怎么知道的?” 顾云腾:“唉,这是贾老六弄的!” 林青霜纳闷道:“贾老六……?这个名字,我好像有点印象。” 顾云腾:“你当然可能有印象,当年这一带出了名的黑老大! 他也曾是我生意上的竞争对手,二十年多前跟我同时看上了一片地皮,眼看争不过我,就给我传话,说是整理了我的一分黑材料。 据说那份材料,能让我和我后面的人都家破人亡。 他跟我谈条件,说是已经让人把材料存在一个银行保管箱里,假如我能把那块地让给他,材料不仅不会发出来,还会交给我本人处理。 后来这个人却没什么好下场,他转眼就犯了事跑海外去了,先是躲到了红港,然后又死在了黑荒大陆……” 林青霜:“是你干的吗?” 顾云腾:“不是我,也用不着我收拾他。他说出这种话,威胁的可不是我一个人。他跟我不一样,我一直是做合法生意的,他可是什么钱都赚。 从官方都民间,谁不知道他贾老六是个黑老大,上面早就有人想打掉他了。 但是我一直都没有亲眼看见那份材料,还以为他就是吓唬我的,实际上手里根本就没东西……直到刚才,您把它发给了我。 这东西放二十年前可能还算个大雷,但是今天已经没什么用了,都是些混编乱造、捕风捉影的传闻。” 林青霜:“你是看到之后才松了一口气吧?都那么久的事了,你怎么最近又在找这份材料?” 顾云腾:“最近栖原出的事,您肯定也都知道,不少人跑来找隐蛾。据说有一个叫周度的人,二十年前就是隐蛾。 偏偏这个人我还有点印象,他是搞工程队的,还开了一家装修公司,当年和贾老六关系密切。我最近又听说,他在银行留了一个保管箱,才想起了当年的事。 周度有个儿子,叫何考,保管箱就落在他手里。 钱固然也是冲隐蛾来的,混进了何考工作的单位……我就托小钱帮个忙,调查那个保管箱有没有一份材料。结果这小子居然骗了我!” 林青霜:“他怎么骗你的?” 顾云腾:“他告诉我,那个保管箱里根本没什么材料,但转头又交给了您,这不就是骗我吗?” 林青霜:“他看见是什么东西之后,可能也是害怕了吧。我最近有事刚找过他,于是他干脆就把材料交给了我。 我今天有话要问他,但是怎么都联系不上,所以就来找你。钱固然是不是在你手里?如果是,就把人交出来! 否则他出了事,就不是我来问你了,而是术门宗法堂来找你。” 顾云腾断然道:“我对天发誓,根本没有做任何对钱固然不利的事情。假如不是您告诉我,我还不知道他拿到了材料,而且人也不见了!” 林青霜盯着他看了半天,感觉顾云腾的反应竟不似作伪,不禁有些疑惑地又问道:“你最后一次见到钱固然,是什么时候?” 顾云腾想了想,还是决定说实话:“就是昨天夜里,具体时间,可以去查他出入云腾大厦的监控。” 林青霜感觉很意外:“昨天夜里!他来找你干什么?” 顾云腾:“他就是来告诉我,那个保管箱里没什么材料,然后还莫名其妙的说,让我放过那个叫何考的孩子,不要找那孩子的麻烦。 我可从来没找过那孩子的麻烦,连人都不认识。 他什么时候时候来找我不好,非得大半夜打扰我休息。我当时也不太高兴,没说两句就把他打发走了,现在回想起来,他昨天确实有点不太对劲。” 林青霜皱眉道:“你说的都是真的,真没有对钱固然做什么?” 顾云腾:“林大姐,我们多少年的交情了,这种事,我有必要骗你吗? 我刚才说的句句属实,就算是宗法堂查问,我也会这么说。请问我能在宗法堂的长老面前撒谎吗,能骗得了望气门的六阶座师吗?” 林青霜有些无奈道:“既然这样,你最好希望钱固然无事,否则宗法堂必来查问。因为这份材料的事,我已经告诉宗法堂了。” 顾云腾一听这话,就有些着急了:“林大姐,化雷那孩子的事,我也很痛心。但您不能因为化雷在栖原的地盘上出了事,就迁怒我呀,我是真不知道……” 林青霜腾地站起来,摆手道:“化雷的事是丹鼎门梁凯所为,与你无关,不要再提了! 但是还有一件事,我必须要提醒你,就像钱固然所说,不要再找那个何考的麻烦。我为化雷的事来过栖原,也见过何考,已确定他不是隐蛾。 但我意外发现,此人是个好苗子,本欲收其为徒,可是被一道神念阻止。说明有术门长老已在暗中关注他,很可能是打算亲自收入门下吧。 当时钱固然也在场,他那么劝告你,应当也是出于好意……今日言尽于此,往后你好自为之吧。” 顾云腾矢口否认曾对钱固然不利,林青霜除了警告也不能把他怎样,只得告辞离去。 顾云腾在术门中的关系可不一般,这么多年的人脉网络早已盘根错节,谁也不好轻易为难他,假如没有确凿的铁证,想动他更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就连林青霜在恒州开药店买下的商建,当年也是八达集团开发的。她没有去找顾云腾,但是顾云腾不知怎么就听说了,特意亲自打招呼,给了一个很优惠的内部折扣价。 林青霜还是属于不想占便宜的,很多术门高层尤其是望气门的高层,这些年得了顾云腾多少好处、有什么样的合作关系,真的很难说。 然而林青霜走后,顾云腾却更懵了,因为钱固然的失联,连他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虽然他有很多事没有告诉林青霜,但就这件事,他说的都是实话。 赵还真、老洪、钱固然怎么都失联了?假如他们全都出事了,那么谁又有这么大的本事,联想到林青霜刚才的警告,难道是哪位术门长老出手? 一念及此,顾云腾暗暗默念,自己跟这事无关,一点关系都没有……坚决没有关系! 他现在还要操心的,就是这份材料假如泄露可能会带来的影响。 已经做完放松按摩的何考,根本没想到顾云腾竟有这样的误会。 找老钱的事已经交给林青霜,能做的都做了,而且林青霜让他不要再插手,那么他着急也没用。 他现在还要操心的,就是怎样成为真正的隐蛾。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 064、空不异色 怎么成为真正的隐蛾,黄小胖并没有说太多,因为他自己也讲不清楚。 按黄小胖的说法,好像没什么特别的讲究,就是一个自然的过程,知道了隐蛾空间的门户在那里、拥有自己选定的隐蛾之物,便似种下了一颗种子。 你不可能不惦记,只要心有所念,仿佛总能感觉在某个地方、有那样一道门户,通过随身佩戴的隐蛾之物,产生无法言诉的联系、发出某种神秘的召唤。 小胖还有一条个人经验,就是没事便在门户位置来回穿行,总感觉自己好像一不小心就会进入另一個空间…… 然后某一天,你突然就真的“看见”它了! 不是用平常的眼睛看见,但真真切切能察觉其存在,像世上其他存在的事物一般存在着—— 它就在那里,真的就在那里!不再是存在的概念,而是切切实实的存在者。 黄小胖自以为说不清,需要何考自己慢慢去体会。却不知他一说出来,何考就有体会,甚至感觉似曾相识。 这就是他修炼观法入境后的状态,只不过定境中呈现的是周边诸物,而非那样一道本不存在的门户。 所以何考想试试自己的方法,就是修炼观法的状态下,看那道门户是否也会自然呈现?但是今晚,他的状态受到了某种干扰,这干扰来自高雪娥。 高雪娥不敢回自己家,仿佛借宿在何考的家中、睡在昨夜获救后的那张床上,潜意识中才有安全感,但是躺下后她仍旧无法入睡。 白天的时候,她看似已恢复正常,却需要不停地做各种事情,才能让自己尽量不再去回忆昨夜,从而保持平静,所以她搜集整理了二百个“有关部门”的收信地址。 等时间再度回到夜里,她却怎么样都睡不着,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有奇异的耳鸣,仿佛是破碎的枪声从远近各处传来。 那种头发被扯起、浑身湿漉漉、手脚都被束缚的感觉莫名又回来了,她浑身发冷,蜷缩着忍不住战栗……不敢闭上眼睛,也不敢关灯。 何考在另一间卧室中定坐,他在修炼隐蛾观。 他已经体会到这套观法之妙,周边诸物莫名呈现,仿佛就是那么存在着,却又不知“谁”在感知。 当他能够在定坐中进入这种状态,进而在平常时“唤醒”这一状态,仿佛就拥有了那种超常的感知能力。 若非如此,昨夜他也不可能配合小胖反击绑匪。假如没有何考的突然反击,小胖就危险了,而何考自己与高雪娥也不可能逃脱。 经历了这一切,他某名有了一种升华般的自信,就似大喜大悲之后的大彻大悟,就像经受了云梦大泽风浪洗礼的麻雀。 在那种情况下,何考尚且能保持冷静,“唤醒”超常的感知能力,那么回归平常后,面对很多事情就变得从容沉稳多了,都是小场面而已。 所以今天休息之后,他就在卧室中开始修炼观法,入境的过程起初很顺利,身化虚无、心无所踪、诸物呈现……然而到了这一步,定境却不能保持。 因为高雪娥也在感知中呈现出来,她的状态很不对劲……何考一旦开始思考,意识回归就无法做到心无所踪,从修炼状态退入感知状态。 他的感知就锁定在高雪娥身上。 不同的人经历同样的事情,造成的后果不尽相同,比如何考变成了云梦泽上的麻雀,而高雪娥却成了惊弓之鸟……她这分明就是创伤后遗症。 对高雪娥,何考抱着很深的愧疚感,她真是无端被卷进来的,受尽惊吓还差点丢了性命。 尽管在另一间卧室里,中间还隔着堂屋,但何考仍能非常清晰地“看见”她,甚至还能感觉到她蜷这身体、夹紧双腿在战栗。 这个样子,令人忍不住想把她抱在怀里好好安抚,何考并没有什么趁人之危的坏心思,也只是想想而已……他想了想,干脆下床去了厨房。 高雪娥听见动静,也下床走了出来,看见何考仿佛便松了一口气,瞬间心里就踏实了不少,站在厨房门口问道:“怎么了,你也睡不着吗?” 何考笑道:“我感觉你好像睡不着,所以给你泡杯茶饮,就是今天哪位林前辈给我的,叫冲和饮,对你应该有点帮助……来,把它喝了。” 高雪娥接过杯子:“怎么只有一杯,伱呢?” 何考:“早晚各一杯,我晚上已经喝过了,这一杯是给你泡的。” 冲和饮不是茶,初入口微感辛辣,似有一股暖流蔓延全身,继续小口啜饮渐渐又感觉微甜,最后唇齿间竟有淡淡的清香。 何考在林青霜那里喝的时候,心里正想着别的事,当时两口喝完没什么体会,基本等于牛嚼牡丹。 高雪娥此时喝得就很慢,小口仔细品,感觉果然舒缓了不少。可是再慢也有喝完的时候,何考把杯子收走了,她还站在门边没有要走的意思。 能多待一会儿是一会儿,反正高雪娥现在不想去睡觉,至少是不想一个人回去睡觉。 “感觉好些了吗?那我们就回去睡吧!”何考走到门边,伸手要去关灯,却冷不丁被高雪娥伸手抱住了,然后她就钻进了他怀里。 何考猝不及防往后退了半步,身后发出门与墙的碰撞声,他就像被按在了厨房的的门上。 何考的大脑有点宕机,她的双手抱的很紧,但身子却好温软,气息也很好闻,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也把她搂住了,拍着后背道:“怎么了?没事的,不用怕!”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高雪娥的鼻尖埋在他的颈侧,绵绵的声音道:“陪我一起。” 有点像没有好好温习功课,就已经坐在考场上的感觉,何考有些慌乱道:“娥总……”他只说了半句话,然后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高雪娥也许不是故意的,她方才好似大脑也断电了,作出了最本能的反应,仿佛某种情绪压抑到了极限,突然有短暂的失控。 她是真的想,就想和他做……乃至是更刺激甚至更疯狂的事,仿佛这样才能不受另一种感觉的折磨。 见何考迟迟不出声,高雪娥又弱弱道:“我没别意思,就是想和你……你是怕我,还是看不上我?” 这叫人怎么回答? 但凡说一句看不上,那至少也是不够善良,对何考而言,还要加一句不够诚实。 假如她愿意,难道他不想吗?记得好几次看过岛国动作片之后,在半梦半醒之间,他也曾把自己带入影片中的男主角,而女主角曾似高雪娥…… 毕竟是血气方刚的棒小伙,可以理解。 他在现实中却一度有点害怕进娥总的办公室,因为高雪娥是一位脾气不太好的领导,偏偏在同事们眼中又那么看好他、重用他,不吝锻炼栽培、给他派给各种任务。 但是这种害怕,在昨夜之后已荡然无存。 就似泡在温泉中忽然摸到了什么,何考终于低下头道:“刚才忘了告诉你,服用冲和饮的当天和次日,都要求禁欲。 还有,我前天服用了一枚养精丹……也是术门特制的灵药……要求七天内必须禁欲。” 他说得结结巴巴,高雪娥没听太明白,但好歹清楚了大致的意思,声音含糊不清地问道:“前天吗?” 呼吸有点困难的何考终于缓过一口气:“嗯,就是前天。” 高雪娥已恢复些许清醒,她没想到自己刚才竟会突然失控,此刻已不好意思抬头。她不认为何考刚才是找借口拒绝的意思,因为她就贴着他的身体,能感觉到他也有反应。 高雪娥小声道:“可我还是睡不着……不敢闭眼睡觉。” 何考:“那你昨天是怎么睡着的?” 高雪娥:“昨天?昨天不一样。” 何考:“那就像昨天那样?” 高雪娥终于松开了手,却红着脸仍然没敢抬头:“嗯,谢谢你!我是不是太……” 何考:“没有,别多想。” 在那间小卧室里,何考坐在床边,看着高雪娥终于睡去,仿佛昨日场景重现,但她的气色却比昨天好多了……他轻轻将她一直抓着自己的手放回被子,起身走了出去。 随着高雪娥的呼吸渐渐平稳,最终入睡,何考的心境也恢复了平静,但身体上自然而然的反应却显得更强烈。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真正体会到养精丹的功效。 其实他并不完全清楚,无论修习任何一门术法,都需要经历一个过程,就是对生命本能的唤醒,体会生命之所以成为生命的感觉、以及来自本源的能力。 在这个过程中,感官所受的刺激会被放大,随之而来的是各种欲念此起彼伏。人在平常情况下是必须要控制欲念的,那么导致的结果就是各种情绪的放大。 那么如何在日常中保持冷静、在修炼时不受干扰,就很重要,要求既能稳住心境,又能清晰地去体会欲念,进入自然的状态。 这个阶段也被某些人称为色欲劫,所谓色欲不仅是男女之欲,它包括对这世上一切事物的本能欲望,通常而言,与性有关的欲则表现得最为明显。 这未必是坏事,只是一种考验,术法入门的前置条件。 色欲劫是内在的考验,却往往因外在的经历触发,成为现实中遭遇的某些事件。它最好在不刻意地状态下自然度过,那样修炼的效果最佳。 所以林青霜虽有所提点,但也没有完全明说,只是托人给何考送来养精丹,并告诉了他服用的讲究。 其实何考的色欲劫,最标志性的经历不是今晚,而是昨夜。昨夜他激发了前所未有的求生欲望,但保持了冷静沉稳,对一个普通打工人而言,已堪称完美。 常有人说“我是修行之人,无欲无求”。这一开口就露了破绽,没有欲望还修行什么,难道修行的欲望就不是欲望了吗?包括克制欲望的欲望,本身也是一种欲望。 所区别的,只是人如何去运用,能把握怎样的身心状态。 回到自己的卧室之后,何考是挺枪入坐的,隐蛾观倒很适合在这样情况下消除杂念。观想中身体渐渐化为虚无,自我的存在似消失了,却又变得无所不在,仿佛就是世界本身。 周边诸物自然呈现,那道门便出现了。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 065、存在与虚无 按黄小胖的说法,只要“看到”了那扇门,以隐蛾之物为“钥匙”,打开它走进去,便能成为真正的隐蛾。 但何考此刻并没有这个想法,因为隐蛾观入境后的状态,连自我都似消融了,只有万事万物的本来存在。 在修炼中能保持这种状态的时间并不长,也不能太长。所谓的勤修苦练,在这种情况下是另一种意义,强调的是用心领悟与每日坚持。 差不多两个小时后,何考睁开了眼睛。他坐在黑暗中,可是意识仿佛能“看见”三楼密室里,真真切切就有一道门户。 他轻手轻脚地下床上楼,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来到那间密室。 按父亲当年留下的图纸,这间密室设计得很怪,只要挡上门,外人便很难察觉到这里还有一个如此隐秘的空间。 密室的形状狭长,大约有五米多深,却只有不到两米宽,小胖将门户就留在了密室的正中央,将前后各划分出一半区域。 何考能察觉到那道门户,却不知它通往什么样的空间,他朝门户走了过去,却直接穿到了密室的另一端。 这门户是无形的,打不开就相当于不存在。 想打开它必须通过某种媒介……何考摸出了胸前的兽爪挂坠,他在密室里端试了试,却发现不行。 这道门居然是有方向的,似乎要从刚才那個方向才能进去。他又“穿”了回去,转身面对门户,手中兽爪一划,接着迈步而入。 他就这么诡异地从密室中消失了……!难道已不存在于这个世界? 何考本人此刻的感受却更加震惊,他无法形容自己来到了什么地方,因为这个“空间”的本质好像就是不可描述,因为它没有任何“内容”。 没有内容,就是什么都不存在的虚无,目不能视、耳不能闻、鼻不能嗅、舌不能尝、身不能触,所有感官都失去了反馈,因为没有可感知的对象。 就算在绝对安静的环境中,其实人依然能听见声音,比如自己的呼吸与心跳,包括血液流动、肠胃蠕动等等平日听不见得细微之声。 就算外界一无所有,人的触觉依然存在,至少可以摸到自己的身体。 但何考此刻的感受却非如此,是目无所视、耳无所闻……乃至无目可见、无耳可闻,他感知不到任何东西,包括自身。 仿佛自我也莫名消失了,只留下纯净的意识,似不在又无处不在。 这所谓的隐蛾空间究竟有多大?当什么都无法感知的时候,其实也就无所谓大小了,无限大或无限小皆可。 甚至连“空间”这个概念都不存在,只是黄小胖告诉他的一种说法而已。 这就是何考修炼的隐蛾观所能达到的最深定境,甚至比隐蛾观的定境更深,不仅连自我的存在化为虚无,就连周身万物也一并无有。 假如何考不是已修炼隐蛾观有成,换个普通人恐根本无法适应。 身体不存在,世界也不存在,要想找回这一切,仿佛就要回到门户之外,于是何考又神奇地出现在密室中! 他就这么诡异的消失,不到半秒钟后又在原地出现,然后一脸疑惑之色。 这种感觉并不像进入了另外一个空间,对于这个世界而言,就像他消失后又重现;对于他本人而言,就像世界消失后又重现。 就似穿过那道门户后,世界便消失了。 这与黄小胖介绍的经验完全不一样,假如是这么特殊的状态,小胖一定会跟他讲清楚的,至少会尽量描述一番……因为门户之后,很本就没什么空间啊! 而且何考只能原地消失与重现,并不能像黄小胖那样,再打开一道门户跑到泰国去顺一批军火,还能暂存在所谓的隐蛾空间里随时取用。 在刚才那种状态下,他甚至什么都做不了! 这是怎么回事?可惜黄小胖已失去了相关记忆,何考也找不到任何人去询问,每一只隐蛾的存在都是孤独的,如今这世上只有他这一只隐蛾。 难道是因为他对隐蛾空间的探索还不够吗?可是那样的情境,他又能怎样去探索? 难道他所掌握的隐蛾之能,就是在这间密室里玩“我消失了,我又出现了”这种无聊的游戏? 不对,不对,肯定不对!这道门户原本不在这里,是小胖把它放在这个位置的,何考应该可以再把它放到别的地方。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一念及此,何考有意识地用挂坠一划,门户便消失了。然后他转身出屋下楼,来到二楼与三楼的楼梯口,再用兽爪一划,门户又出现了。 也就是说,何考至少掌握了一种隐蛾之能,他可以把门户收起,然后换任何一个位置放置,相当于它是可以挪动的。 他“收起”了放置在楼梯口的门户,下楼回到了堂屋里。 他又将门户的放置在卧室门口,就与现实中卧室的门重合,然后走了进去。看似他是走进了卧室的门,但人却没有出现在卧室里。 过了几秒钟,他又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就像从卧室里走了出来。 既然无人可请教,那就自己琢磨吧。何考目前只琢磨出一种能力,就是他能在某个地方消失,然后又在同一个地方出现。 但他没法通过这种方式穿行到别处,每次消失之后,只能出现在原地。收起门户再换个地方打开,只相当于挪动了门户的位置,他进去后仍只能从门户中出来。 何考此刻无比怀念昨夜的小胖,他很想知道小胖是如何做到空间穿行的?可是那个死胖子昨天偏偏说要给他留点悬念,而这悬念也太过分了吧! 回到卧室重新躺下,何考却失眠了。 前些日子他都习惯了在定坐修炼后休息,能睡得非常香甜,今天却怎么都睡不着。他与黄小胖打开隐蛾空间的方式好像不一样,究竟是谁错了呢? 看上去好像是自己错了,或者说“修为”还不够。因为他所掌握的隐蛾之能,远没有黄小胖所展现的能力那么神奇,可能还需要更多的时间吧。 据说黄所长成为真正的隐蛾,总计用时半年,而黄小胖只用了一个月,便自以为是天纵奇才。而何考仅仅用了一天啊,或者说他第一次尝试就成功了,这又怎么解释? 躺在床上的何考,又在回忆自己穿过门户后经历了什么,感觉却似什么都没经历!所谓经历是一种痕迹和记忆,他应该是有记忆的,可是这记忆并无任何内容。 左右睡不着的何考再度起身,将门户仍放在与卧室门重合的位置,只是换了个方向朝里开,然后自存在与虚无之间反复横跳。 这天夜里,何考的卧室闹鬼了,这鬼就是他自己,在进门处的位置连续消失又闪现……过了一会儿,他却主动停下了这诡异的行为。 他能体会到自己有所消耗,至于消耗是什么,却不太好形容,能量、法力,更准确的说应该是……秘法修炼所赋予的神气?相当于普通人的精力与体力。 人的精力与体力是切实存在的,做任何事都会有所消耗,但只要不超过一定的限度,就不会造成损伤。 可是隐蛾的能力,对普通人而言,无形中的消耗却非常剧烈,似是在不知不觉中就超出了某种限度…… 何考能感觉到这种限度,他方才消耗的神气,源于隐蛾观的修炼,直至今日、直至此刻,他才有相对清晰的体会……这难道就是术士能使用术法的根本? 他此刻已耗尽神气,自己也有感觉,再这么做便可能会损伤根本……如此说来,他已然不再是普通人,难道修炼术法已经入门? 可这又是哪门子术法呢?他只是在网上浩如烟海的信息资料中,用智能程序搜素、筛选、整理了一套所谓的“观法秘籍”。 那么他和小胖之间的差别,难道也是这个原因导致的?终于消停下来的何考,坐在黑暗中又开始了思考。 小胖发现并进入门户、成为隐蛾,只是一个自发的过程。他并没有经历这个过程,而是通过所修炼的观法直接“入门”,完全是一种自觉。 他又想到了一个问题,既然证明自己得修炼是有成效的,或许方才的经历,才是隐蛾这个身份正确的打开方式? 否则隐蛾使用能力便要消耗生命,这也不符常理。 那么进入那道门户,对他而言,尤其对他的修炼而言,究竟有什么意义?犹如黑暗中划过的闪电,何考忽有顿悟之感。 这不就是他修炼隐蛾观最理想的状态吗? 在现实世界中修炼,所谓“身体渐渐化为虚无,自我的存在也似消失”,只是一种观想,一种纯意识状态。 但无论怎样的观想,在他人的观察中、在平常的自我认知中,自身仍然是客观存在的,所以修炼隐蛾观想真正入境,非常困难,就别提更深一步的境界了。 可是观法入境的体验、秘法功诀所描述的状态,就是那道门户后的常态! 他今后想修炼秘法,不要在现实的世界中,而是进入那道门户。那样等到他修炼到更高的境界,或许就会有更多地发现。 可惜今天已不适合再做尝试,还是先休息吧。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 066、存在即是被感知 第二天何考又一次睡到中午,年轻人的睡眠质量就是好啊。 他昨夜睡得太晚了,也玩得太累了,几乎神气耗尽,假如换成普通人,可能就筋疲力尽直接送医院了。 他睡的这间西南角的大卧室,原先是爷爷住的,自带一个套内卫生间,就像酒店的标准客房。原本他想让高雪娥住这里,可是高雪娥非要住进何考平日睡的那间小卧室。 洗漱完毕穿戴整齐,何考开门出来,恰好看见高雪娥在摆桌,他纳闷道:“这是你出去买的……早餐?” 高雪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起来的得也挺晚的,看你还在睡,就去镇上的老街买了点吃的,那边店铺还挺多。” 何考起床时已经快十二点了,高雪娥起得也不早,大约十点半。照说现在该吃午饭了,可她买回来的却是早点。 泡泡小馄饨、现炸的大油条、还这边镇上特色的绿豆糜馅糍粑。她又泡了两杯冲和饮,正好一人一杯。 何考:“你就是这样子出门的?” 高雪娥:“我戴了帽子和口罩,没人认得出来。再说了,这里也没人认识我。” 何考:“你这身打扮,显然就是去写字楼上班的精英白领,在镇上的老街,恐怕谁都会多看两眼。” 高雪娥白了他一眼:“这不是你给我拿的吗?” 何考一拍脑袋,可不是嘛,他昨天给高雪娥拿的外衣,都是平日见她上班穿过的。 高雪娥又笑着问道:“你觉得我太显眼了,假如逛这边农贸市场啥的,那么伱有合适的衣服给我换吗……还是再给一件格子衬衫?” “认为搞编程的只会穿格子衬衫,这是刻板印象。我还真有适合你逛菜市场穿的休闲装,就在那间屋里,难道你没看见吗?” 说着话他走进高雪娥睡觉的房间,从衣柜里找出来一套衣服。高雪娥接过去一看,笑得花枝乱颤:“这是你什么时候的衣服?” 何考:“我刚上高中时发的校服,你就说合不合身吧?” 高雪娥:“这么新,难道你没穿过?” 何考:“确实没穿过几次,还有一个故事呢。” 高雪娥:“先吃饭,坐下来慢慢说,我可爱听故事了。” 是吗?何考记得高雪娥训斥下属,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别跟我讲故事,说点实际的!”此刻又自称可爱听故事了,唉,善变的女人啊…… 何考的身高有一米八二,而高雪娥的裸高应该在一米六五左右,穿上高跟鞋的话则超过一米七了。 何考刚上高中的时候,就与她现在一般高。所谓的校服其实就是批发来的运动服,连个学校的标记都没有,乡下地方很多事都比较糊弄。 虽说是学校发的,但家长也得掏服装费。何考用东西很爱惜,所以总是洗得很干净,他早就会自己在家用洗衣机了。 学校每学年都会“发”一套新校服,要求学生在每周一出操的升旗仪式上必须穿。到了高二的时候,高一的校服虽有点旧了,但仍然保存得很好,他就当日常的衣服穿。 他那时個子长得快,穿着其实已经小了。 似乎中学的每个班级总有那么几个坏小子,也不知搁哪儿学的欺负人,有人就盯上何考了。 有坏个小子嘲笑他衣服都小了还在穿,上体育课时还故意把他的衣服给扯坏了。 结果何考既没回家告状也没报告老师,而是在放学路上堵了他好几次,塘泥团、牛糞弹都招呼上了,每次都弄得那小子灰头屎脸。 当时还有黄小胖帮他打配合,比如帮忙报信、望风、补粪啥的。 何考也没别的要求,就是要对方赔衣服,其实他已经手下留情了,毕竟没什么大仇。 那小子这么样回家,家长肯定得问是怎么回事呀?那小子就说是何考和黄泗干的,家长一听就不乐意了,跑到学校去找老师,说何考欺负她家孩子。 明明是两个人,对方家长为什么不告黄泗的状?因为主犯是何考,小胖毕竟只是从犯,可能也因为黄泗的父亲是警察,还是看守所的所长,在附近几个村都算一号人物。 有意思的是,老师根本就不信! 在班主任的印象中,何考一直是个乖巧听话的好孩子。更重要的是,何考的成绩总是年级前几名,而那坏小子的成绩在班级中都是垫底的。 班主任就把那坏小子叫去问,凭什么说人家何考同学欺负你?那坏小子说漏嘴了,不得不主动承认了是自己撕坏了何考的衣服……然后老师就让他的家长赔。 乡下这种地方,大家拐弯抹角几乎都认识。姑父听说后便表示这事就算了,一套衣服而已,用不着赔!他叫大姑给何考买了一套新衣服,是牛仔裤加格子衬衫。 大姑则不然,买完衣服后,还跑到村口骂街。 陈妈妈也给何考拿了套衣服,说是小胖最近又胖了,原先买的衣服的穿不上了,但何考怎么看都感觉是新买的。 后来对方家长还是赔了一套新的,就是原样的运动服,连尺码都没变。何考再穿的时候就更小了,后来便没怎么穿过,洗干净收了起来,一直都没丢。 高雪娥听得津津有味,时而连连叹息,时而乐个不停。 故事讲完了,饭也吃好了,高雪娥起身道:“我去换身衣服,时间不早了,下午还得抓紧时间干活呢,那二百份材料得尽快寄出去。”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高雪娥进屋去换衣服了,何考却坐在那里眨了眨眼睛。其实从起床出屋到现在,他一直在做各种测试,只是高雪娥并未察觉。 他从卧室里打开门,就看见高雪娥在摆桌,而那所谓隐蛾空间的门户,就与卧室的门重合在同一位置。 何考能清晰地感知它的存在,而高雪娥却视而不见。 她看不见是正常的,那么会不会也有感觉呢?何考便收起门户,又换了好几个位置分别放置。 有时放在高雪娥的身旁,有时放在她走动时经过的路线上,最后甚至就放置在高雪娥吃饭时坐的位置上。 高雪娥像穿过空气一样来回穿过门户,最后甚至身体分别坐在门户两边,但对此毫无察觉、没有丝毫的异样感。 何考已可以确定一件事,对于高雪娥而言,这门户就相当于不存在。接下来的测试,何考则对“不存在”这个概念,有了更进一步的领会。 假如高雪娥能看见他,那么门户就相当于不存在,因为连何考本人都打不开! 在高雪娥面前收起和放置门户,也就是说挪动门户的位置,并不受任何影响,因为这些操作她发现不了。 但只要她看着何考,何考就打不开门户,别说为什么,反正就是打不开! 在这种情况下,何考却发现自己获得了另一种“超能力”,姑且称之为超能力吧,就是能察觉是否有人正在观察自己。 因为他想打开门户却打不开的时候,就算不知道什么人、通过什么方式在观察他,他也能意识到正在被人观察。 比如何考背朝高雪娥,或者在屋里走动的时候,他也知道高雪娥一直在注意他。哪怕只是在眼角的余光范围中,高雪娥也一直在留意他。 这是一种新能力,而非他此前拥有的超常感知能力。超常感知能让他不用看就察觉到高雪娥的存在,却不能发现高雪娥正在观察他。 啥意思,越看越帅、越帅越看吗? 当高雪娥在观察他时,他打不开门户。那么换一种情况,假如高雪娥正在观察门户的位置,那他能不能从里面出来呢?何考决定做一个有点冒险的尝试。 听高雪娥的动静,她已经换好衣服正要出来,何考迅速将门户放置在对面的卧室门口,然后闪身而入。 高雪娥走出来,却没看见何考,便出声招呼道:“人呢……小考,你在哪儿呢?” 听不见何考的回应,高雪娥还到他的卧室的看了一眼,没发现人之后立刻就有点慌了,赶紧转身又进了厨房…… 何考在门户之中,感知不到任何事物,当然也不可能知道外面的情况,他只是试着离开,却发现门户打不开、他出不去了。 又过了几秒钟,门户打不开的感觉消失了,他立刻回到门户之外。 由此他确定了一件事,哪怕在门户之内,外面有人正在观察门户的位置,他也没法打开门户出来。 反正只要是他出入门户的操作,就不能被他人观察到,从而也不能被他人感知。如此说来,他今后出入门户要小心了,不能选错了地方。 假如外面有人二十四小时盯着门户的位置,就等于把他困在门户之中。 在他还不能做到像黄小胖那样、可以打开另一道门户穿行至别处时,一定要避免这种情况……而且隐蛾的这个弱点,也千万不能暴露! 高雪娥从厨房里出来,抬眼看见何考就站在堂屋里,捂着胸口道:“你刚才哪去了?我吓了一跳,以为又出了什么状况。” “没事,我刚才去院子里了。”见高雪娥的声音都带着哭腔了,他赶紧转移话题道,“这身校服,当年谁都说又土又丑,怎么换成你穿,却变得这么好看呢?” “你讨厌!我穿别的更好看。”口中说着讨厌,高雪娥却破涕为笑,戴好帽子和口罩道,“我们可以出发了吧?” 何考:“稍等一下,我们还没商量好怎么寄出去呢。” 高雪娥:“你打算怎么寄材料?” 何考:“找一家酒店,四星五星都行,不用登记入住,就在大堂里叫快递员上门取件,收信地址昨天都打印好了,直接交给快递员就行。 我们可以都带着口罩,至少你现在这个样子,哪怕出现在监控里,别人也认不出来。” 高雪娥:“你想得还挺仔细的,但是有一个破绽,你得打电话,现在甚至得用公众号预约,除非你不用自己的电话和账号,请问你想用谁的?” 何考:“我再想想,哪怕是快递柜,现在也得用手机扫码……我们可以直接去快递站,寄件人的联系方式随便填一个就好。” 高雪娥笑了:“不用这么麻烦,我们去邮局,装信封贴邮票,直接投邮箱里就行。” 何考:“啊,现在还有人这么寄信吗?” 高雪娥:“当然有,只是你不知道而已!你是不是只用过电子邮箱,便以为现实中没有邮箱了? 邮政系统的邮箱一直保留着,还有规定必须定期开箱取件,现在几乎成了举报信专用投递方式……栖原市各区的网点地址我也都查到了。” 何考:“这样啊!那我们的信封、邮票就去别的而地方买。至于投递地点,稳妥起见,就选栖原市邮政总局吧。” 这是一个经验主义的疏忽,何考从未使用过邮政信箱,如今都习惯了发快递,潜意识中便以为这种过时的邮寄方式早就被淘汰了,还为寄材料动了不少脑筋。 高雪娥则多少接触过与举报信有关的事,所以了解情况,来了个一力破百巧。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 067、悖论的成因 尽管网上查到的说法,各处邮政信箱都有工作人员定期取件,但何考也未敢全信,所以还是去栖原市邮政总局比较放心,那里的邮箱总该好用。 还是开从小胖家借来的车,途中何考满足了高雪娥逛一下本地农贸市场的愿望。 花四十块钱买了两双平底鞋,他和高雪娥一人一双,又花三十块给自己买了件夹克衫、十五块买了一顶帽子。 如今到处都是监控,适当的伪装是必须的,不追究档次,反正是够便宜,而且何考还怀疑自己买贵了,因为时间仓促,他并没有怎么跟摊主还价。 在别处买了信封邮票,材料分别装妥,贴好邮票和打印的地址,赶到栖原市邮政总局的时候已经快下午四点了。 何考隔了一条街就停了车,确定这里无人观察。 确定的方式很简单,就是避开高雪娥的视线所及后,他能打开门户。何考不用进入门户,只要确定能打开即可。 高雪娥还是留在车里,何考戴好帽子和口罩,换了新鞋。二百份材料太多了,他先拿了二十份探路,夹在衣服里走出这条街,拐了两个弯来到邮政总局。 邮政局外面就有邮筒,可是投递口尺寸有限,装材料的信封有点大了,他走进了一楼的营业厅。 这里发售邮票、明信片还有各种纪念品,也收包裹与挂号信,大厅的一角有个邮箱,投递口尺寸很大,牛皮纸档案袋都能塞进去。 何考戴着手套取出材料准备投递,发现有个人在观察自己……在邮局外面的时候,他就发这個人站在门口了。 等到他走进大厅,那人也跟着进了大厅,装模作样地在看宣传海报,其实注意力一直在他的身上。 怎么回事,他还没寄材料呢,难道就被人盯上了?听高雪娥介绍,如今的邮政信箱几乎已成了举报信专用投递处,难道是什么人在这里搞预防? 他还真猜对了!自从传出那个保管箱的消息后,顾云腾就派人盯住了栖原市十几处主要的邮政信箱,专门记录有什么人来投过信。 顾云腾预判了何考与高雪娥商量后的行动。 像老洪那种干脏活的人仓促间不好找,但是干这种累活的,顾云腾倒是能派出来不少,反正在公共场所闲逛又不犯法! 如今用这种方式寄送信件的人已经很少了,所以顾云腾的手下只要看见了就暗中盯着,装作刷手机,把投递人的样子给拍下来。 这么做有用吗?假如真有人寄黑材料举报顾云腾,就非得在这段时间、这些地点?顾云腾也只是试试而已,有枣没枣打一杆子,反正又不需要他本人亲自蹲守。 有了这个发现,何考还想做进一步确认,他把材料收了起来没有投入邮箱,转身走出了营业厅。 那个人鬼鬼祟祟地又跟了出来,还拿着手机拍他。可惜何考始终没给他露正脸,穿过路口走入街道对面的绿化带。 街对面是一条河,沿着河岸修着栏杆,栏杆旁是一条供市民散步的景观步道。栖原市悬铃木特别多,大多很有些年头了,长得很大很粗。 何考转到一棵树后就不见了,那人拿着手机左顾右盼地跟了过来,还装做也是路过的样子 突然失去了何考的踪迹,那人很疑惑,走到河边扶着栏杆探头向下看了看。何考突然从树后转了出来,确定没人能看见自己,飞起一脚就踹在了那人的屁股上。 那人哎哟一声,向前一头栽进了河里,手机也脱手飞入水中。岸边水不深,河底也全是软泥和水草,倒是摔不死也淹不死。 等那人满身泥污够着栏杆爬上来,何考早就不见了踪影。 何考并不知那人是什么来路,假如只是在邮政局那边观察他,他也没道理将对方怎样。可是他已经离开邮政局,那人还一路偷拍,跟到了街对面的绿化带中,显然就是在找事了。 所以他这一脚踹得是毫不客气,同时也体会到隐蛾的能力是真好用,简直令人防不胜防!经历了这两天的一系列事件,何考也有了微妙的改变,至少动手更果断。 确定没人继续盯梢,何考才兜了个圈子回到车里。高雪娥问道:“怎么样,材料寄出去了吗?” 何考:“没有。” 高雪娥:“怎么没寄呢,又出什么事了?” 何考:“我想了想,我们还是别在栖原寄材料了,去外省吧。” 高雪娥:“外省,你打算去哪里?” 何考:“咱们明天去旅游吧,长假最后一天了,也得出门玩一趟,就去镜湖。”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栖原虽是江海省的省会,但离邻省很近,跨省到芜城市开车只要两个小时,到镜湖市更是只需一个多小时,但今天肯定是来不及了。 来回的路上,何考也在留意大街小巷的各种监控,他发现有的监控是“有效”的,暴露在监控前,他就无法开启门户。 但有的监控似乎“无效”,就算停在那里对着镜头,他也仍能打开门户。 何考推测,那些无效的监控,要么是坏了或废弃了,或者在有效的记录存储时间内,并不会有人查看。 这其实是正常情况,这么多监控头,没事谁能把所有的监控记录都给看了?而且它们分别是不同的单位安装的,时间久了,有些单位恐怕自己都忘了吧? 大多数情况下,各单位都是管装不管拆,因为拆还得花钱,通常没那个预算。 还有一种情况,很多摄像头只具备即时监控功能,或者存贮功能没开,也就是说它不会留下信息存储记录。 那么有人正盯着监控的时候,便是有效的,没人看的时候,它便是无效的。 今天回家时间比较宽裕,何考顺路还买了点菜,打算自己做饭,晚餐的主菜是牛肉炖萝卜。高雪娥很惊讶地问道:“小考,你居然还会做饭呢?” 何考反问道:“想有的吃,就得会做呀,难道你不会吗?” 高雪娥腼腆道:“我可以学。” 何考:“那就从今天开始学吧。” 总之这天的晚饭,高雪娥赞不绝口,连呼吃撑了。何考对此还算清醒,他知道自己的手艺还不错,但不至于像高雪娥赞得那般夸张。 高雪娥今天终于睡得比较早,临睡前又喝了一杯冲和饮。 待她睡着之后,时间刚过十一点,何考回到自己的房间,他要进行昨夜就想到的尝试,就是进入门户后修炼隐蛾观。 他原先都习惯了坐在床上修炼,于是干脆也把门户就放在了床上,进入门户后随即就进入了状态。 何考总结的那套“观法秘诀”,他自己起名为“隐蛾观”。隐蛾观要求的定境非常难入,入境之后更是难以保持,但是进入门户后的状态,简直就是为此量身打造。 或者换一种说法,当初创出这套功诀的人,就是描述这种状态,并要求修炼者在现实世界的定境中达到这种状态。 如此修炼,何考直接进入了最深的定境,然后忽然领悟了一套法诀。 这个一无所有之处,仿佛出现了一段记忆,直接就进入他的意识里,他在门户中也只有纯净的意识而已…… 何考退出门户后,坐在床上默然消化良久,因为他刚刚得到法诀,居然是隐蛾门秘传的隐蛾术法诀! 可是在已知的七大术门中,根本就没有隐蛾门啊,不论是武岩骏还是钱固然、林青霜,他们也只知隐蛾的传说,却根本没提过隐蛾术与隐蛾门的存在。 隐蛾传说始于一千多年前,它一直就是一个人,代表了一种身份、一种能力。此刻何考才明白,这个身份的背后,居然还有一套秘法传承。 所谓的隐蛾之物,如今在他看来,只是一道门户,又像是一件无形神器。无形神器依附于有形之物,成为打开门户的钥匙,比如他此刻佩戴的兽爪挂坠。 他的父亲、黄小胖的父亲,应该都没有得到真正的传承。至于黄小胖,何考更可以肯定他没有得到传承,哪怕得到了传承也没有修炼入门。 想得到传承的前提条件,就是将隐蛾术修炼入门。可是没有得到传承,又如何将隐蛾术修炼入门?这样就形成了一个悖论。 解决这个悖论也简单,就是通过另外的方式先得到隐蛾术功诀,并修炼入门,然后恰好又得到了隐蛾之物的传承……嗯,就像何考这样。 何考修炼的观法,就是隐蛾术的入门功诀。他在门户中得到的传承,对照自己总结的秘法,二者有一些细微的差别,但显然就是同一套功诀。 秘法修行,差一点就是差很远,假如没有林青霜的批注,何考也不可能修炼入门。林青霜也没见过隐蛾术,但秘法入门的要求总有相通之处,她批注的重点就是这些。 这只是入门功诀而已,还不是入门后才能修炼的、正式的法诀。 何考总结的观法秘籍有十二页,他此前修炼只是前两页内容,后面第三页的内容,已涉及到入门后的法诀,但与真正的隐蛾术差别就越来越大了,也越来越似是而非。 何考方才在门户中,得到只是隐蛾术的第一法诀,或者说,他目前也只能领悟到第一层法诀。 如此说来,根据那莫名的传承所述,难道他已是隐蛾门的一阶术士?古称潜行者!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 068、隐蛾门的技能包 隐蛾术入门之前的功诀心法,称为“我无”,又称“我无观”,也就是何考先前瞎捣鼓出来并自己命名的“隐蛾观”。 注意,这是“我无”,而非“无我”。因为“无我”是未入门的修行者根本达不到的境界,要到六阶圆满突破七阶时方能求证。 尽管如此,未入门者起手就修炼这套观法,也未免太过艰难。因此在一千二百年前,隐蛾门的术士一直很少,在同一时代基本都没超过两位数。 世间自有别的、更简便的门径,又何必自讨苦吃呢?这就像攀登一座山峰,有修好的步道,也有羊肠小径,又何必攀援绝壁鸟道。 我无观能入境,便代表隐蛾术入门。 何考进入门户后的状态,普通人是无法适应的,假如没有经过特殊的训练,也就是我无观的修炼根基,从意识层面就无法理解与接受。 但人的意识本身就有很强大的功能,在这种情况下,它会自发的填补“内容”,就似无中生有,又像真实的梦境展开。 当年黄小胖的父亲黄灿奎将门户就留在小胖的卧室门口,与他的卧室门相重合,黄小胖每天穿过门户,到达的都是自家客厅。 在隐蛾传承仪式的一个月后,黄小胖终于打开了门户,他无法停留在何考能体会的意境中,下一步意识的惯性自然展开,门户后呈现的景象就是他自家的客厅。 黄小胖并非刻意为之,但这几乎是一种暗示的必然。 黄小胖早就听父亲说过,隐蛾之能究竟可以怎样操作,比如他可以打开另一扇门,去往自己曾去过又能记住的地方。 于是他又打开了客厅的大门,来到了何考大姑家的后院。那时是九月末,栖原的天气还比较热,很多人每天都会洗个澡。 何考的大姑和姑父还在铺子里做生意,这个点通常何珊正好放学回家,回家后一般都是先冲個澡。小胖鬼使神差般开门就溜这儿来了…… 后来小胖按自己的习惯,摸索出了一套隐蛾空间的使用方法,就是把门户开在一个房间的入口处,与现实中的门重合,打开门户进入的隐蛾空间,就与现实中的房间一样。 比如隐蛾空间最早就是他家的客厅,后来把门换了一个方向变成了他自己的卧室……再后来就是他租住的公寓。 这个空间里通常还有另一扇门,比如公寓除了大门还有卫生间的门。他再打开另一扇门户时,也习惯空间中现有的门相重合。 比如小胖曾打开的隐蛾空间就有自己的公寓,他在那里打开卫生间的门,可能是去了现实中的萨哇国射击娱乐馆。 假如这个空间里只有一扇门怎么办? 那也没关系,又不是非得如此,还可以虚空画门,按小胖的习惯需要找一个空间中存在的门,那么用衣柜的门同样也行。 所以小胖才给何考留了个悬念,让何考自己去探索,因为他也不知道何考打开门户后,首次生成的隐蛾空间会是什么样子? 反正大概率不会是他家的客厅,很可能就是那间密室。 其实小胖也有机会得到隐蛾术的传承,就在他打开门户的那一瞬间,假如能够证入“我无观”要求的境界,便有机会停留在与何考一样的状态中…… 可惜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他的父亲以及何考的父亲,曾经都错过了。 何考并不清楚,黄小胖所操作的隐蛾空间究竟是什么样,但如今已大概明白黄小胖进入门户后可能的经历。 在那种情况下,黄小胖仍然能成为隐蛾,或者说他仍是隐蛾。 并非修炼了隐蛾术就能成为隐蛾,那只是隐蛾门的术士而已,理论上可以有很多人,比如隐蛾门的一阶术士,古称潜行者。 至于二阶、三阶以及更高境界的术士是什么讲究,何考如今还不知道,因为他尚未领悟隐蛾术的第二层法诀,现实中也没听说过有关隐蛾门的任何消息。 所谓隐蛾,只是掌握了这道神奇门户的人,理论上与是否修炼了隐蛾术无关。隐蛾之能并非人的能力,也非修士的术法之能,而是这道门户本身的神妙。 自古以来很多人都曾猜测,隐蛾之能是隐蛾之物这件神器的妙用,大体上是没错的。 原地打开这道门户出入,消耗的是术法所修的神气,也是普通人的体力和精力。只要次数不太频繁、有所节制,平日注意休息和进补,倒还可以恢复过来。 但如果像黄小胖那样,打开另一道门户穿行空间,消耗的就是元气了,对普通人而言相当于燃烧生命,用一般的进补手段基本恢复不了。 就算注意节制,无非是消耗得慢一点,具体情况因人而异,因为每个人的先天体质不同。所以营养进补尽管起不到决定性的作用,但多少也有点用处。 没有修炼隐蛾术,进入门户后也没有得到后续的法诀传承,这种人也是隐蛾,但好像可以被称为“假蛾”。 别提“假蛾”的概念从哪里来的,它是何考得到传承后自己领悟的,于是就起了这个名字。 在何考的日常工作中,经常要给一堆所谓的新概念胡诌名字,他也习惯了这么干。 假如何考愿意,他也可以试着像黄小胖那样成为假蛾,用习惯的认知去展开所谓的隐蛾空间……但是那样的话会有两个后果。 首先他同样要以燃烧生命为代价,对于修士而言,这么做会损伤根基,使修为难以更进一步。 其次就算没有损伤根基,假如隐蛾自己选择成为了假蛾,那么也难以得到后续的功诀传承了。 该怎么选,对何考而言并不是问题,能修炼我无观入门,这点定力他还是有的。 至此还有一个问题,为什么何考就能真正地入门? 首先第一个原因,当然是因为他得到了入门的功诀心法。那别人为什么没有得到,因为其他人也没这个条件啊! 何考可不是直接在网上输入关键字,搜“我无观”搜出来的心法,那样的话他搜到的可能只是一篇网络。 曾经有人将隐蛾术法诀留传下来,但已散逸在历史长河中,变成了碎片化的信息,变成了不知记载于哪部典籍中的只言片语。 有的内容已完全消失,有的内容则在以讹传讹中变得面目全非,就算找到了也不可能照着修炼,幸亏入门的功诀心法还是相对完整的。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可是自古以来,也不可能有人通过何考的方法去编撰什么修炼秘籍。何考是自己写了信息抓取程序,然后通过公司的ai人工智能平台算力,完成的这项工作。 在周度、黄灿奎的年代,还根本没有这项技术,就算到了黄小胖刚上大学的时候,这类技术的雏形可能还在论证中。 尽管如此,何考弄出的这套观法秘籍,也就前两页靠谱,至于后面的内容,都是人工智能根据编写逻辑,利用大数据自己胡编出来的,越编到后面越离谱。 有了这个条件,何考也得把前两页内容修炼入门啊。 这就得提到第二个重要的原因,除了林青霜给他做的批注,他还有一个寻常人不可能具备的条件。 从三岁起,他就贴身佩戴着那枚兽爪挂坠,一直戴到了二十五岁。挂坠是罕见的被动型法宝,有“安神”和“恶意侦测”两种妙用功效。 对普通人而言,它的用处不大或者说不明显,但在成长过程中长期佩戴,尤其是伴随了身体与感官发育的整个阶段,可以使他的情绪稳定、知觉敏锐。 修习术法的黄金年龄,在十四到二十岁之间。 何考已经二十五岁了,但林青霜仍然认为他是修习术法绝佳的好苗子,甚至感觉他不修习术法都可惜了,哪怕何考不开口,林青霜都想收这个徒弟了。 资质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林青霜也很欣赏何考这个人,就算收徒未能成功,林青霜也愿意提点他。 其他人是很难具备这些条件的。 退一步说,就算历史上有人得到了隐蛾术功诀心法,能将之修炼入门,也不过是成为一阶潜行者而已,并不能成为隐蛾,那道门户另有单传。 想通了这些之后,何考又有些担忧,他担心的是黄小胖。 培元丹只是吊住了黄小胖一条命,哪怕每个月都服用一枚,能弥补其损耗的元气,但也只是暂时稳住了身体状态,绝非长久之计。 就像得了严重的肠胃疾病,本身很难再消化食物汲取营养,也不能总靠输液活着,身体已有的损耗仍在,得在情况还能稳定的时候,想个办法让他自己能够恢复。 哪门术法是针对调养身体的,或者说对调养身体最有效?改天可以找林青霜或者武岩骏问问,假如真有这样的术法,那就再想办法让小胖去学呗。 至于隐蛾术,那还是算了吧,应该并不对症,而且黄小胖恐怕也练不成,他原本就根基有损,别再挑战这种高难度了。 潜行者,有什么特殊能力?首先是“夜视”与“听形”。 所谓夜视很好理解,就在黑暗中也能分辨事物;所谓听形,何考也有所体会,哪怕眼睛看不见,通过声音也能获取环境信息。 这是成为潜行者自然就掌握的能力,除此之外,还有隐蛾门的一阶术法,比如体察术、追风术、鉴毒术等,都是分别利用各种感官判断信息。 这些都需要专门修炼或者说锻炼,修炼根本法诀,提升的是感官能力,而这些专门的术法,则是应用的技巧以及独门诀窍。 以这些术法为基础,隐蛾门还有一种感通术,就是综合利用各种感官达到不分彼此的自然状态。 感通术非常难练,其妙用涵盖了前述所有术法,直接上手当然也可以,但最好将前述的体察术、追风术、鉴毒术都修炼纯熟了之后再说。 感通术属于进阶术法,虽然理论上一阶修士就可以修炼,但通常要等到三阶才能基本掌握。 无论修炼哪一门术法,一阶修士增强的都是感官能力,表现为知觉与神经反应速度越来越敏锐,其极限取决于身体情况,也就是每个人的生理基础。 但隐蛾门的术法则特别强调感知能力,甚至走向了一个极端。比如修炼体察术,可以使人获得近似蛇一样的红外感知,修炼追风术,甚至能像狗那样追踪气息。 至于何考,他现在有点飘了,就像当年自诩天纵奇才的黄小胖那样,变得十分自信,他打算直接修炼感通术。 感通术是隐蛾门两大标志性术法之一,另一种术法就是潜行术,这也是“潜行者”这个称呼的由来。 潜行术也是可以随着修为进阶的术法,它的妙用主要是收敛气息、降低存在感,使人尽量忽视其存在……修炼到高深境界,甚至能影响感官与神识。 它还有一些应用技巧,比如怎样利用各种环境因素隐藏自己,使人注意不到或者不容易注意到。 使用潜行术须注意,它的效果是相对的,使人注意不到,并非绝对不能注意到,假如是特别熟悉并关心你的人,恐怕就没有太大作用了。 还有一点,就是自身不能太显眼,故意吵闹喧哗或者穿得跟炸街一样,就别谈什么潜行了,这本身就与术法的要旨相悖。 假如长得太帅怎么办?那就……唉,天生丽质难自弃,只能尽量注意了。 何考身为隐蛾,哪怕没有修炼潜行术,就已经是这世上最高明的潜行者,只要躲进门户,谁也发现不了他。 但他也不能一味依赖门户的神奇,潜行术还是必须得修炼。 何考此时才真正意识到,前天夜里,他与黄小胖是多么幸运。哪怕只是一阶术士,知觉与反应速度,都明显超过了普通人。 幸亏黄小胖能随时切换合适的武器,巷战中从背后用冲锋枪,近距离贴脸用喷子,躲在窗户后面对一片开阔地时,又使用了自动步枪压制。 假如小胖只用普通的手枪,恐怕打不中几个人,很可能会被当场反杀,更别提对付那么多术士了。 至于被何考用手枪干掉的那三个人,有两个都是猝不及防的近距离偷袭,另一个则是受了伤躲不开。 看来今后再面对各门术士时,一定要特别谨慎,千万不要小看对方,能偷袭就绝不硬抗。 嗯,感觉怎么有点不对啊……隐蛾门的术法,尤其是标志性的感通术与潜行术,好像专门就是为偷袭定制的技能包? ** ps:求票!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 069、不可能全是巧合 何考原以为门户中是更适合修炼隐蛾观的地方,结果却发现,自己所修的隐蛾观原本应叫我无观,只是隐蛾术的入门功诀。 想修炼隐蛾门的各种术法,主要还得在门户之外的现实世界中。道理也很简单,门户内的状态根本就无所谓潜不潜行,因为连“行”的概念都没有,同样也没有任何内容可感知。 门户内主要是传承与感悟之所,当现实中遇到关隘无法突破时,或者将要突破时,倒可以尝试进入门户修炼,但平日大部分时间并不适宜。 意识到这一点后,何考又坐在床上继续修炼,就是他刚刚得到的隐蛾术第一层根本法诀,又称“见我观”。 他如今不仅是隐蛾,也是隐蛾门的一阶潜行者,接下来的修炼就是水磨工夫,直至将隐蛾术的第一层法诀修至圆满,并在这个过程中尽量学会并掌握各种应用术法。 次日已是十月七号,黄金周长假的最后一天,经历了一番终身难忘的凶险,也该出去散散心舒缓一下状态了。 这天他们起得就早多了,八点半便开车出发,两人穿的都是运动服,高雪娥那套还是何考的高一校服。 他们没在浦港镇吃饭,而是在两省交界处的一家大排档吃了顿早餐兼午餐。地方是高雪娥用应用软件查的,网上的评价很不错,实践证明真的不错。 按高雪娥的说法,这家大排档的厨师,已有何考的七分火候。按何考的自我评价,事实应该倒过来,他顶多有人家的七分火候。 这已经很不错了,他只是一个大厂程序员,又不是开饭店的。俗话说术业有专攻,假如比木匠手艺,他肯定远远超过这家的厨师。 吃饭时高雪娥问道:“你是不是也得买辆车了,也不好总借黄泗家的车……要不然我先买一辆,然后借给你开?” 何考笑道:“这和我自己买有什么区别?再说了,你买的车应该适合你开,我还不如自己再买一辆,现在倒也能买得起。” 何考的积蓄有七万出头,平日的收入足够生活,每月还能攒下大几千,在如今的一片月光族年轻人中算是异类了。 他想买车,就算积蓄不够,也可以选择分期付款。 但他没想贷款,预算就是林青霜给的租金。林青霜连押金打了二百万给他,其中五十万是他能动用的,买辆车应该够了。 原先何考没动过买车的念头,首先是因为没钱,其次也是没必要,反正工作单位就离租住的公寓不远。 但如今他成为了隐蛾,倒是有必要考虑买辆车了。假如他将来修为更深,也像黄小胖那样掌握了穿行空间的能力,就得提前做一些准备。 隐蛾能够无视距离到达的地点,都是曾去过且能记住的地方,那他就应该尽量多去一些地方,包括一些僻静无人的之处,方便开启空间门户嘛。 高雪娥一听就来了兴致:“我建议你买一辆油电混合型的,出远门也能开,车型可以选suv,感觉比较适合你的气质……” 说着话她已经低头开始刷手机,寻找合适的品牌与相应车型,打算一条条发过去供何考挑选。 就在这时,何考又收到好几条连续发来的消息。他前天去找林青霜,托林青霜帮忙打听钱固然的下落,此刻终于收到了回信。 林青霜告诉何考,她已经去找过顾云腾,但顾云腾矢口否认对钱固然做过什么。依林青霜的判断,顾云腾不像是在说假话。 因为林青霜已经指出了顾云腾的嫌疑,假如钱固然最终失踪,那么术门宗法堂尤其是望气门肯定会追查。若顾云腾真干了什么,届时恐怕很难抵赖。 某种意义上这倒是个好消息,顾云腾很可能没有出手,那么老钱应该是遇到了什么别的事。 或许是老钱知道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他也不想沾包,所以躲了起来,到时候就可以说自己与那些术门弟子的失踪无关。 这事跟他确实也没什么关系,都是小胖与何考干的。 通过林青霜的回信,何考也能判断出,顾云腾并没有说出十月四号夜间发生的事,要么是他并不知情,要么就算他能猜到什么,也不想与这件事扯上任何关系。 但也不全是好消息,林青霜还告诉何考,顾云腾已经看到了那份材料并知晓了内容,当然也能想到材料可能会泄露出去,进而会有针对性的准备。 所以林青霜再次提醒何考,假如他想寄送材料,一定要注意,不能让官方查实寄件人的身份。 材料上说的都是二十年前的事情,就算何考本人露面,其实也起不到什么作用,反而会给他带来麻烦。 林青霜最后又安抚何考,只要他不再插手这件事,顾云腾应该也不会再直接针对他做什么。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高雪娥不知何考在看林青霜的回信,以为他也在手机上刷车型信息呢,试探着问道:“伱心目中的预算是多少?假如手头不够的话……” 何考:“我手头还有点钱,预算五十万以里,最好控制在二十万左右,性能够用就好。” 高雪娥突然想起了什么:“我差点都忘了,你最近得了一对黄金镇纸,加起来有十公斤吧?换算一下现在的金价,得值五百万呢,买车是足够了。 除了黄金镇纸,还有一個观流小区的房本,那里的房子可不便宜,你去看过情况吗?假如手续上有麻烦,我也可以找人帮忙。” 别说她差点忘了,连何考自己都把这事抛到了脑后。 按钱固然的建议,何考原先打算藏起材料,宣称保管箱里只有金条和房本。假如没有出后来的意外,这原本应是他近期最重要的事情,肯定会为此操心。 但金条与房本,与他后来的遭遇相比,又显得微不足道了。他这两天很忙,忙得根本想不起这回事,可能是潜意识中也不愿去想吧。 此刻提及,何考的心情忽然又变得低落,因为就在九月三十号那天晚上,他和老钱、小胖一起吃着香獐喝着酒,聊了很多话题。 钱固然说,会找个律师帮忙专门办理相关手续,何考本人就不必操心了。小胖也主动表示,会帮忙搞清楚那套房子现在的情况,他认识观流小区的熟人云云。 可是当晚的那两人,此刻一个失踪了,另一个失忆了。 难得与高雪娥出来放松身心,何考也不愿将这种情绪表露出来,想了想道:“暂时不着急,反正房子就在那儿也跑不掉,都二十年了,我也不在乎几天、几个月。” 上午十点多钟,他们顺利到达了境湖市邮政总局,这一路上何考时不时都在留意,确定并没有被任何人盯梢。 想暗中盯梢隐蛾不被发现,理论上几乎是不可能的。只要隐蛾在清醒状态,就算不知道有什么人通过什么方式在监视他,也能察觉到正在被观察。 假如附近没人正在看自己,也没有监控,那肯定就是被盯梢了。 成为真正的隐蛾,同时成为隐蛾门一阶术士之后,何考又意识到,自己仿佛从小就具备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能力,就是能分辨什么人对自己是善意还是恶意。 这好像只是一种直觉,有时候看似毫无道理,比如小时候某次在村口玩,有个路过的陌生大婶笑眯眯地要给他糖吃,他却忽然心惊肉跳,撒腿就跑回了家里。 当时哪种感觉,他一直记忆犹新。 根据老钱的介绍,这是望气门术士擅长的本事,他一个普通小孩怎会有这种能力? 仔细想想,其实很多普通人多少都有这种能力,来自于性格习惯与生活经验,比如是否从小生活在一个需要察言观色、小心揣摩他人态度的环境中。 何考无疑就是这种人,但他的直觉还有另一个原因,就是那枚兽爪挂坠。挂坠从记事时起,几乎就是他身体的一部分,久而久之仿佛已养成了某种本能。 所以他与黄小胖的关系很好、与武岩骏一见投缘、愿意让高雪娥借住自己的卧室。老钱失联须求助时,他第一个就想到林青霜。 林青霜虽总是神情冷冽,但他感受不到这位前辈有什么恶意,反而觉得很温暖。 挂坠的妙用是“恶意侦测”与“安神定气”,就是在培养他辨析敌意与保持冷静的本能。假如是有人刻意为之,与其说是在培养望气门术士,不如说就是在为培养隐蛾做准备。 那枚珍贵的挂坠,从小就戴在了隐蛾之子的身上,来得实在太过蹊跷。 假如它是父亲给的,倒还可以解释。但挂坠偏偏与父亲无关,是爷爷早年得到的一枚豹爪,后来找人加工成他的随身饰物,按民间传说可以辟邪。 究竟是什么人帮爷爷加工的?这可不是一般的本事,对方又是为了什么? 父亲当年成为隐蛾,应该只一个意外的巧合,就与历史传说中的樵夫一样。可是后来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应该不可能全是巧合,首先那枚挂坠就很可疑。 有人可能预测,自己将会成为下一位隐蛾,所以提前做了一些安排,好似就是为了尽可能让他成为真正的隐蛾,而非父亲那样的假蛾。 假如没有意外的话,周度的确想把隐蛾的身份传给儿子,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意外总是难免的,后来的隐蛾却是黄灿奎与黄泗父子。 兜兜转转这么多年后,何考终于还是成为了隐蛾,就似什么事情偏离了什么人设想的方向,但最终还是回到了原先的轨道上,只是晚了很多年。 当身心终于能放松下来,何考看着高雪娥走进邮政局的时候,想到的就是这些。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 070、一只螃蟹的故事 不论是什么人在幕后安排,也不论事情是否回到了所谓的正轨,但有一点恐怕是神仙都想不到的,更别提那幕后之人——假如其真的存在。 何考最终成为了隐峨,他选择的隐峨之物也正是随身的豹爪挂坠,却不是从小佩戴的那枚珍贵法器。 黄小胖为他举行传承仪式的时候,法器挂坠恰好被林清霜借走了,何考在一堆赝品中,选择了最普通的一枚,出自武岩骏的小师妹之手…… 既然镜湖这边没人盯着,索性就来个痛快,他们把二百份材料全部给投递了。 离开邮政局,车里的材料已经搬空了,人也感觉似是卸下了一副重担,高雪蛾笑着问:“我们现在去哪儿?” 何考:“去固湖!来的路上远远地望见了,那边的风景很不错,湖岸边有不少人野营,还有附近的村民摆的大排档,架着很多大蒸笼呢。” 高雪娥诧异道:“离得那么远,你居然能看见?” 何考笑道:“我的眼神比较好。” 高雪娥:“那倒也是!研究生毕业不戴眼镜的,确实比较少见。” 何考:“你不也没戴吗?” 高雪娥:“我其实也有点近视,只是度数比较浅,平时就懒得戴了,只有看电影啥的才会找出来。” 何考:“度数比较浅,是多浅?” 高雪娥:“两只眼都是一百多度。” 何考:“那确实不用。” 何考的眼力原先可没有这么好,只是不近视而已,绝不可能在国道上就能看清远处湖边的游人以及摊位上的蒸笼。 修炼“我无观”入门、成为一阶潜行者后,他的目力也得到了极大的增强,不仅可以夜视,还能看清很远的东西,以及分辨近处很细微的事物。 他的听觉、触觉、嗅觉、味觉以及体位空间感,同样变得敏锐了许多,且这种知觉的提升如今已不再构成困扰,基本到达了收发自如的状态。 提到了戴眼镜的话题,何考又想起了钱固然,这位春华博士也是不戴眼镜的,包括隐形眼镜,这也应该与术士的修为有关。 看来回去后自己也得准备一副眼镜,可以是平光变色的,在某些场合可以起到适当的掩饰作用,因为有些人就特别注意这些细节。 比如他自己。 栖原市的东边,位于太姑市境内有一个阳湖,那里的大闸蟹特别有名;在栖原市的西边还有一座固湖,其特产也是大闸蟹。 世上很多地方都有大闸蟹分布,但是这一带的温度、气候、土壤与植物、水体等综合环境最适合大闸蟹生长,所出产的大闸蟹也最为美味。 阳湖蟹畅销东国各地,近几年开始流行买卡送礼,网上提货、全国包邮,愣是把一种即食活鲜,玩成了“金融创新”产品。 高雪娥就收到过不少合作单位送的阳湖蟹礼品卡,她自己平时很少开火做饭,有的卡转手就送人了,有的卡不知道丢哪里就忘了。 但不论收卡人怎么样,反正发卡人早就收了钱。 这就有点像搞集资贷款养蟹了,而且贷来的钱不仅不用给利息,有时候连本金都不用还。因为发卡人又搞起了螃蟹卡回收业务,比如一千块钱卖出去的卡,八百块回收。 有人收到了礼品卡却懒得吃螃蟹,干脆把卡卖了换成现金。这样一来,发卡人一只螃蟹都不用,反而还白赚了二百! 听说要去固湖,高雪娥就想起了螃蟹,然后在车上吐槽“金融创新”。 区区一座阳湖,哪来那么多螃蟹?全国卖的阳湖蟹,绝大部分都是贴牌产品,包括固湖蟹往外地销售时也以阳湖蟹的名义。 但客户如果能买到固湖蟹,也不算上当受骗,其口感跟阳湖蟹没什么区别,甚至还可能更好。 固湖位于栖原市与邻省芜城市辖区的交界处,面积有八十平方公里,碧波荡漾一望无际,是栖原一带水质最好的湖泊。 站在湖岸边的草坡上,微风中望见远处的水鸟飞过,确实令人心旷神怡。 长假的最后一天,近郊一带的游客还有不少,很多人在湖滩上露营,支起帐篷、架起桌子,搞烧烤、打扑克,显得很有闲趣。 何考与高雪娥今天没带野营帐篷、桌椅之类,临时从后备箱里拿了块防雨布当坐垫,就在湖岸边看风景、吹吹风,感觉也非常不错。 离湖边不远的乡村公路两旁,当地的居民用竹竿和芦席搭成临时摊位,搬来桌椅炉灶,架起蒸笼蒸螃蟹,就卖给路过的旅人。 高雪娥平时能把螃蟹卡都放忘了,此刻闻见湖风送来的香气,却忍不住流口水了,她提议一起去尝尝。 找了最近的一个摊位,主菜就是螃蟹,两人各要了公母一对,挑的都是最大的。摊主提供调好的姜醋汁,还可以炒几個小菜,并有当地特产的黄酒。 在这种环境下吃东西,似乎感觉格外香,而且螃蟹本身就滋味鲜美,高雪娥问道:“要不要整点酒?” 何考:“那我就来一斤吧,你呢?” 高雪娥:“总共来两斤吧,我陪你喝。” 等两斤酒送上桌,何考才说:“要不你喝吧,我就看着。我们总得留个人开车啊,这里可叫不到代驾!” 所以最终反而只有高雪娥一个人喝酒,她也的确想喝点酒了,好彻底放松下来。 高雪娥的酒量尚可,至少比黄小胖强,但在公司聚餐等场合,她几乎从不喝酒,总是自称不会喝、不能喝、有点过敏……这样也能免去不少麻烦。 何考怎么知道高雪娥酒量还不错?因为此刻亲眼看着她一斤黄酒下去,只是鼻尖见汗脸色潮红,人显得有些兴奋,并没有醉倒的迹象。 这可是在湖边的露天棚子里啊,夕阳下的湖风一吹,不能喝的话她恐怕当场就得晕,又得让何考像那天夜里似的扛着走了。 第一瓶没了,高雪娥顺势就要开第二瓶,何考立刻伸手阻止。他没说你再喝就得多了,而是笑道:“两瓶酒,也不能伱一个人都喝了呀。给我留一瓶吧,我带回去喝。” 高雪娥也笑得很开心:“那好,这瓶留给你回家喝,再喝我就要醉了。” 酒喝得快,但螃蟹却吃得有点慢,一瓶酒下肚之后才拆完一只母的。高雪娥又将另一只公蟹刚刚揭了盖,何考突然又伸手阻止道:“这只别吃!” 高雪娥用撒娇的语气道:“干嘛呀,这只也要留给你带回家吗?明明有活的可以买了带走,你干嘛非得要我的?” 何考解释道:“不是不让你吃,而是这只螃蟹有问题。” 高雪娥:“怎么了,难道有毒?” 何考居然点了点头:“差不多吧,吃下去肯定会坏肚子。” 高雪娥有些疑惑地看了看螃蟹,然后又低头仔细闻了闻:“好像跟刚才那只确实有点不一样,但应该不是死的呀,怎么就不能吃了?” 何考:“你信我吗?假如信我就别吃,让老板再拿一只公蟹吧。” 高雪娥:“那好吧。” 假如这只螃蟹有问题,为什么不让老板换一只呢,而是还要掏钱另买一只?因为他们不能去证明啊! 高雪娥愿意相信何考,但是摆摊的老板不可能认赔。 所以高雪娥也不纠缠,就照何考说的办了,与明智的人打交道就是舒服,因为她转念间就能想通前因后果。 所谓毒,就是可能会伤害到身体的东西,食品变质也算是一种毒。大闸蟹如果死了,肯定是不能吃的,但老板在这种地方架蒸笼卖螃蟹,也肯定不会蒸死蟹。 那只螃蟹,肉眼看上去并无问题,应该就是活的蒸出来的,甚至还呈现出膏肥黄满的状态,但何考却觉得不对劲。 假如有人吃下去,大概率会闹肚子。 鉴毒术,就是隐蛾门的一阶术法,感通术的基础之一。它倒不是鉴定什么毒药的方法,而是一种感知能力,能察觉到什么东西对自己有害,这就是毒。 何考还没有来得及专门花时间研究鉴毒术,但是成为一阶潜行者之后,本身就初步具备了相应的能力,既然他觉得这只螃蟹不对劲,那就不要让高雪娥冒险。 其原因倒不是因为螃蟹不新鲜,至于老板下毒则更不太可能,很可能是这只螃蟹受到了某种污染、感染了某些病菌啥的……这就没法说清楚了。 何考并非无法证明,但可惜他不能去证明。理论上最佳的证明方法,就是摆出生化实验室中的全套设备做现场检测,但这显然并不可行。 现场唯一“可行”的方案,就是让高雪娥吃下去,结果真的出了问题……如此便能证明他是对的,但他能这么做吗? 人们往往喜欢谈试错成本,其实很多事情,“试对成本”也挺高! 比如何考早就猜到了黄小胖便是隐峨,但他不能去证明更不想去证明自己是对的,曾经只在内心中默认了这个事实。 所以现在,他也只能问高雪娥信不信自己?这听上去有点像服从性测试,但其实何考真没有那种想法。 有些时候,有人在面对“试对成本”的困境时,往往也会让人误以为是服从性测试。 高雪娥没吃那一只,而是额外掏钱又买了一只,笑嘻嘻地看着他问道:“这只公的,可以吃吗?” 何考也笑着点头:“当然可以吃,这只没问题。” 看着高雪娥津津有味地吃螃蟹,何考莫名想起了大姑周艳,不是这两人有些什么相似的地方,而是反差太大。 以往的大部分时间,除了爷爷,大姑就是他最亲近的人。尽管闹过一些不愉快,但在内心深处,何考对大姑以及大姑一家始终恨不起来,总是还记着他们的好。 最重要的原因之一,就是何考从未感觉到大姑对自己有什么恶意。 大姑对他并不坏,只是人比较蠢,否则也不会把他家当成库房,偷偷存放易燃易爆危险品,还自以为能躲过警方的调查。 假如今天一起吃螃蟹的人换成大姑,沟通肯定不会这么顺畅。 以的大姑的脾气,肯定会让他必须解释清楚,那只螃蟹为什么不能吃?而且也会要老板免费换一只,理由就是何考说了那只螃蟹有问题。 然后何考也可能挨老板一顿骂。 最终的结果嘛,大姑肯定会赌气似地把螃蟹吃了,假如真的闹肚子,她既会指责何考为什么不把话说清楚,也会去找老板要求赔偿…… 总之事情会闹成一地鸡毛。 什么是推演?这就是推演!它未必是什么神通大术,只因何考太了解大姑了,类似的事情已见过太多次。 假如今天对面的人换成大姑,何考会怎么选择?他什么都不会说,就看着大姑把螃蟹吃下去!因为说了不仅没用,还会付出高昂的试对成本。 一般人,恐很难做到这一点。 所以姑父曾说过,何考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心思太深。 但假如吃下那只螃蟹的害处很大,甚至有致命的危险,何考又会怎么做呢?他会找个借口直接拿走,然后悄悄给扔了……拼着挨顿骂而已。 传说中的世外高人,有时举止怪诞难以理解,或许也有这方面的原因吧? 何考还不至于那么飘,刚刚成为一阶潜行者,就自诩世外高人,他只是看着高雪娥吃螃蟹,思绪一时飘得有些远。 从固湖到浦港镇,开车也就一个小时出头,何考在路上想问明天上班怎么办?可是一扭头,发现高雪娥居然睡着了,许是因为喝了酒吧。 ------------ 071、那女的很好看吗 这是几天来高雪娥第一次自己睡着,何考见状也松了一口气,他不忍心叫醒她,只得一路又开回了自己家。 把车停进院子里,又等了半个多小时,高雪娥才悠悠醒来,很不好意思地说:“喝了点酒就困了,你怎么不叫醒我?” 何考:“看你睡得挺香,想让你多休息一会儿。” 高雪娥揉了揉了肩膀:“几点了?” 何考:“刚过十点,你只睡了一个多小时。” 高雪娥:“坐车上睡得脖子有点酸,还是床上舒服。” “娥总……”何考欲言又止。 高雪娥:“怎么了?” 何考提醒道:“明天就要上班了。” 高雪娥:“你下一周的工作任务,还是按照原先的进度计划,出现场采集数据。 时间你自己掌握,不必到办公室来,必须在周末之前完成,不能影响其他部门的工作节点。 我会跟黄泗打招呼的,伱在部门内与他对接就行……”提到上班,高雪娥就恢复了娥总的身份,布置起了工作。 何考:“长假的前三天,我就把这些活干完了。” 高雪娥眨了眨眼睛:“所以,你等于给自己争取了一周的假期,可以居家办公了。” 何考:“我怎么样都没关系,就是问你——你怎么上班呢?” 高雪娥低下头道:“你是想让我走吗?” 何考:“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从这里上班有点远,三十公里呢。” 高雪娥又笑了:“你是没在大城市跑过通勤,三十公里对很多人真不算远,打车也就半個小时。” 何考叮嘱道:“不堵车的话,从这里到公司,平时打车需要四十分钟,因为路上红绿灯比较多。假如堵车,时间可说不准了,我最长走过一个半小时。 如果路上实在很堵,可以坐地铁三号线,从这里到始发站只有两公里。从始发站上去基本都有座,坐到公司有十来站,也就半个小时吧。” 高雪娥回应道:“总共是十一站!我都查过了,你家离三号线很近……我平时也不爱在高峰期坐地铁,每天可以早点出发。 还有啊,从观流小区到我们公司也可以坐三号线,只有五站,到你家这边则是六站……你好细心啊,刚才说话的样子就像何婆婆。” 神特么何婆婆!何考简直无力吐槽。 三言两句间上班后的事情就定了,高雪娥继续借住在何考家,还变相给何考放了一个星期假,两人这才下车进屋。 “小考,冲和饮只剩一包了,我泡给你喝了吧。” “我用不着喝了!你今天喝了酒,也别再喝冲和饮,明天上班前喝吧。” “我还是没法睡着,一闭上眼睛,感觉还是好可怕。” “你刚才在车上,不是已经……” “那是因为你在旁边开车。” 所以这天晚上,仍然是何考坐在床边看着她,她方能安心入睡,然后何考才回到自己的房间修炼。 接下来的这七天,他正好可以专心修炼“见我观”,以及潜行者的各种术法。 但没想到的是,第二天高雪娥出门后不久,他就被一个电话惊动了,立刻驱车赶往市区的一家医院,因为钱固然终于有了下落! 钱固然是在金山寺被找到的。 这座金山寺,位于栖原市下游的伏波市境内,在东国历史上大大有名,既是传说中的唐三藏自幼出家的地方,也是蛇妖白娘子裹挟洪水斗神僧法海之处。 唐三藏小名江流儿,因为他是躺在一个木盆里,顺江流漂到金山寺的。钱固然比唐三藏还要惨,他连个盆都没有。 十月五日清晨,金山寺景区还没开门营业,有早起摆摊的老乡跑江边撒尿,忽然看见一个人就趴在岸边,半个身子还泡在水里。 老乡吓了一跳,赶紧打电话报警。 警察赶到后发现人还活着,估计是落水后挣扎着顺江流漂到这里的,就把他送到了医院,同时调查此人身份。 钱固然的手机应该是丢江里了,身份证钱包啥的也都没了,由于在水里泡的时间太长,面目有些浮肿,双手指尖也发皱了。 警方好不容易才通过指纹采样,在数据库里找到了匹配,确定此人名叫钱固然,是一家国有设计院的处长。其身份证的登记地址,也是该单位的宿舍。 警方联系了这家设计院,因为黄金周长假,那边没上班,值班人员也搞不清楚是什么状况,回复说本单位没有这名员工。 警方辗转又联系上了设计院的领导,那边回答钱固然上半年就辞职离开了设计院,现在不归他们管。 警方掌握的个人信息显然有些滞后了,但是还好,在钱固然的裤兜里找到了一张过塑的卡片,是栖原一家律所的联系卡,于是就联系了这家律所。 有一位姚少兰律师听说消息,立刻就赶到了伏波市。钱固然不仅是她的客户,也是她的好友,她感谢了警方并支付了医疗费用。 折腾到这个时候已经是六号中午了,钱固然的情况稳定,据医生说已脱离生命危险,但仍然昏迷不醒。 这样也不是办法,留在外地也很不方便,于是姚律师便联系栖原那边的医院,把钱固然转过去,安排一间特护病房。 长假期间这事还挺难办的,找了关系好不容易才转院成功。 姚律师这两天忙得够呛,可老钱偏偏就是不醒!直到七号晚上,姚律师终于才睡了个整觉,次日醒来又想起该通知钱固然的工作单位。 钱固然是栖原分公司的副总裁,总裁和另一位副总裁,闻讯都赶到了医院慰问。 各部门领导只要人在栖原的,都去医院了,不在栖原的,也派副手去代为探望。 虽无人组织,但大家都很默契地分开了批次,首先是几位大领导,然后再轮到各个部门,没有闹哄哄地一起去、让家属搞不清谁是谁。 没有按照这个秩序的只有三个人。高雪娥听到消息立刻就出发,同时通知了何考。黄小胖见娥总去了,也跷班自行赶往医院。 在路上何考又联系了林青霜。林青霜则说已知道这回事,正在赶往栖原,还说宗法堂有两位长老已经赶到了栖原,正在调查此事。 何考在住院部楼前的停车场,恰好看见分公司总裁方奇志正准备上车,应该是刚刚探望了老钱出来,身后还跟着行政办的赵总监。 何考本不想上前打招呼,特意从一辆面包车后面绕了过去,装做没看见。不料方总眼神还挺尖,转过身喊道:“何考,你也是来看钱总的吗?” 何考不得不站定道:“方总,原来您认识我呀?是的,我就是来看钱总的。” 方奇志点了点头:“我当然记得你,今年新招的高材生,听说高雪娥挺看重你的……关心同事是应该的,去吧!” 何考之所以没想跟方总打招呼,就因为不熟啊,在集团里差了七个级别,职务也差了五层,平日根本不会直接打交道。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整个分公司的正式员工就有五百多号,他认识方总,方总可未必认识他,估计连名字都叫不上来吧? 不料方总不仅知道他的名字,还一眼就把他认了出来,并特意叫住了他,这多少令何考有些惊讶。 何考并没有感觉到方总有明显的恶意,但好像也没什么善意,所以显得怪怪的,说的话也有点怪。 但何考正记挂着老钱,也没心思去琢磨方奇志…… 钱固然的样子很安详,呼吸平稳心跳有力,就连脉搏都是正常、健康的状态。他的面目也不再浮肿苍白,恢复了平日的红润,看上去就像是睡着了——睡得还挺沉。 在病房里,何考终于见到了姚少兰,就是老钱的那位律师朋友。 何考早就听说过这个名字,因为上此他去取保管箱里的东西,有些手续文件就是这位姚律师办的。 但何考本人并没有与姚律师见面,钱固然直接都帮他弄好了,且没收一分钱费用。 连何考的人都没见着,姚律师就把相关手续都给办了,这说明她跟钱固然的关系肯定不一般,到了有什么事打声招呼就行的程度。 今日一见,果然非常不一般! 老钱昏迷不醒,陪护在身边的照说应该是其关系最近的亲属,但此刻居然只有这位姚律师,而且她对此显得很自然。 姚律师看上去三十出头,相貌清秀,人很干练,颇有影视剧里律政佳人的气质,或者说那些影视剧里想塑造的所谓律政佳人,应该就是她这种形象。 何考走进病房的时候,姚律师正在和高雪娥聊天。黄小胖则坐在病床旁,一脸忧色地看着钱固然,还不时伸出手指悄悄戳他两下。 姚少兰是主动开口跟何考打招呼的:“你就是何考吧?我听经常老钱提起你,还有娥总和黄泗,听说你们在单位对他很照顾的,平时关系也挺好。” 何考本以为折腾了这两天,姚律师的状态应该很疲惫了,但她的样子比自己预想的要好得多,看上去并没有什么憔悴感。 何考更担心的是钱固然的状态,可是以他如今敏锐的知觉,竟没发现钱固然有什么异常,人“睡”得挺好的,也不像有哪里受伤的样子。 据姚律师介绍,主治医生也觉得挺奇怪。老钱的身体没问题,脑电波与植物人也不一样,似是处于深睡眠状态,不知为何就是唤不醒。 这可能是一种自我保护性质的应激性昏迷吧?医生只能如是说,连这种说法本身都很含糊,因为几乎没见过这样的病人。 医生也有个推测,只要人醒过来了也就没事了……这话说了也等于没说。 他们几个待在病房里只是陪姚律师聊天,好像也帮不上什么忙,又接连等来并送走了几个部门的同事。 这个楼层护士站的值班护士好像有些不高兴,因为今天来来往往的人太多了,显得有些乱。 何考后来主动说道:“姚律师,这里只有你一个人守着,太累了,很多事也不方便。我可以过来帮忙看护,白天夜里都行,您也好换班休息一下。 我这个星期都有时间,你千万别客气……你是老钱的朋友,我也是老钱的朋友,他出了事,也不能就指着您一个人忙乎。” 这番话是真心的,那天晚上老钱不知遭遇了什么,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何考总觉得自己有亏欠,而娥总正巧给他放了一个星期的假。 姚律师却摇头道:“我已经请了两名专业特护,可以轮流照看老钱,我平日有空也会在这里盯着,就用不着麻烦别人了,你们都挺忙的! 主治医生也说了,老钱现在的情况需要静养,不要过多地打扰他。你们关心老钱我很感谢,心意到了就好,等他醒了我都会一一转告的。” 高雪娥:“那费用方面呢?” 姚律师:“费用方面也不必操心,你们公司领导刚才来了,表态要全力救治,有什么需要我自会开口的。” 姚律师言语中已经有送客的意思,何考还留在病房里不想走,主要是等林青霜。高雪娥与黄小胖也赖着不走,主要是等他。 医生没有见过钱固然这种情况,但林青霜是观身门的前辈。观身门三阶术士自称医疗家,她应该有办法救醒老钱吧? 所以何考又悄悄发了条消息:“林前辈,您什么时候到?我已经在医院,见到钱固然了。 他看上去一切正常,就是昏迷不醒,医生也没什么好办法,或许您能帮忙看看。” 过了一会儿,林青霜回了一条消息,令他颇感意外:“我去不了了,在医院外面被宗法堂的长老拦住了。 在钱固然醒来之前,除了那位姚律师,各术门弟子谁都不许进这家医院。刚才顾云腾也来探望病人,结果被拦下来带走了。 等我消息吧,我们另约个时间地点见面。” 这是什么情况,宗法堂不仅有长老赶到了栖原市,而且还阻止各术门弟子来探望钱固然,连林青霜都被拦了回去? 既然如此,何考只得暂时告辞,高雪娥与黄泗也一起离去。 临出门的时候,姚律师又突然叫住何考道:“老钱出事之前曾跟我打过招呼,听说你最近得到了观流小区的一个房本,登记的是你父亲的名字。 什么时候有空,你把房本拿过来吧,交给我就行。我答应过老钱,帮你把继承手续处理了,这可能需要一些费用,但是等办完了再说吧。” 听见这番话,何考心中更愧疚了…… 走出电梯的时候,在住院部的门厅里,他们迎面遇到了两个人。 一位是说不清岁数的老者,苍白的头发微带卷曲,年纪不太好判断,身材不高但腰板挺直,目光清澈、肤色润泽,给人的感觉很有气势。 另一人的气质则更出众,是位大姑娘,个头差不多有一米七五,身材火辣容颜俊俏,第一眼感觉有二十七、八岁的样子,仔细看又感觉只有二十左右。 因为其整体气质显得比较成熟,但肤容等细微处又很水嫩……何考怎么观察得如此仔细?因为他知觉敏锐啊,一个照面就能注意到很多细节。 “那女的很好看吗?”高雪娥慢悠悠地问道。 何考:“啊,你说谁呢,姚律师吗?” 高雪娥:“就是刚进电梯那女的,我都觉得有点惊艳,你也别不好意思,碰见美女多看两眼是正常反应,没什么大不了的。” 何考:“噢,我就是感觉那两个人挺特别的,气质与众不同,倒没有注意谁漂亮不漂亮。” 黄小胖插话道:“我注意到了,真带劲,就是我的菜啊!” 何考虚踹了他一脚道:“你可真菜!” 黄小胖今天的心情很不好,刚才一直在感叹老钱为何这么不走运,刚刚提拔为副总裁,结果在假期就出了这种事! 心情不好也不耽误他看美女,黄小胖刚才看得很仔细,人都进电梯了,他还特意转过头打量。 可他并不清楚,刚才那女子今年都六十多岁了,比他妈的年纪都大。 他们迎面遇见的两人,老者名叫谷椿,是心盘门的六阶地师;女子原名叶琪,是观身门的六阶医师。他们都是术门宗法堂的长老。 叶琪还有个绰号叫野凤凰,她比林青霜大一岁,她们早年是手帕交。 ** ps:抱歉,今天稍微写得长一点,更新晚了。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 072、狠招 电梯门关上后,野凤凰皱眉道:“那小子就是何考?怎么看上去有些轻浮,不对,应该是虚浮!” 谷椿:“你搞错了,不是那小胖子,是旁边的帅哥。” 野凤凰哦了一声:“难怪林师妹看中他想收为为弟子,果然一表人才,也是我的菜。” 谷椿忍住笑道:“你还是那小胖子的菜呢。” 野凤凰:“这话就是跟那小胖子学的。” 谷椿:“还真是活到老、学到老。” 野凤凰:“你这个老东西说谁呢,本姑娘正青春年少!” “对对对,没说你,说我自己呢,我就是个老东西。”谷椿苦笑着又挤兑道,“但野长老还是放过那小子吧,他那体格可经不起你折腾,况且你师妹也不会高兴的。” 野凤凰:“伱的眼力啥时候变得这么差了?我看他神气完足、精华内敛,体格好得很啊!万一我真看上了,林师妹恐怕巴不得他能跟我好呢,对他有什么坏处吗?” 谷椿:“普通人的体格,再好又能怎样?修为不到二阶圆满,恐怕都达不到你的标准。你要想关怀帅哥,还是找术门中人吧,就别去外面祸害了……” 野凤凰一挑柳眉:“我祸害什么了?本长老最擅双修神妙,若得两情悦然,那可是莫大福缘,不仅能养元益气,更是人间至乐。”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谷椿都不想接话了,低头似是自言自语道:“这破电梯,咋这么慢?” 医院里的电梯大多都是慢速的,轿厢形状也不一样,因为经常要乘坐危重病人,就是为了运行平稳,跟摩天大楼中的高速电梯不是一回事。 电梯门终于开了,谷椿赶紧闪身而出,似是想离这渣女远点。 钱固然的病房在五楼,他们却坐到了顶层十一楼。这里有一间办公室,靠窗的地方放着一张写字台,两侧还有文件柜,柜子里陈列着该医院获得的很多奖杯和荣誉证书。 写字台前方摆着沙发、茶几、软椅,还有全套的茶具,屋子进门处还配了一个洗漱间,看来这是一個院领导专门接待客人的地方。 野凤凰摆手道:“随便坐吧,想喝什么茶自己泡。” 谷椿:“路子挺野啊,这地方打个招呼就给你用了?” 野凤凰:“这家医院的大股东,每次一见到我就两眼放光,欲亲芳泽而不可得。找他借间办公室算是给面子了,我没让他过来亲自接待,免得碍眼。” 谷椿:“你这样是不是不太好,既然没看上人家,就别……” 野凤凰皱眉道:“这是什么话?仰慕我,也不是什么罪过!我没看上他,但是也没祸害他,能结识我这位六阶医师,对他不是好事吗? 地师大人,难道你的脑袋里成天想的就是那点事?” 谷椿被她噎得差点说不出话来,假如不是为了宗法堂的事情,他实在不愿跟这位野长老搭档同行,只得叹了口气道:“说正事吧,你看钱固然是什么状况,有没有危险?” 野凤凰:“他没事。” 谷椿:“那他能睡到什么时候?” 野凤凰:“以他的修为,个把月没问题吧。假如就是醒不来,以现在的技术手段,维持个几年也没问题。” 谷椿:“这两种情况,可以不是一回事。” 野凤凰:“他这个样子,真的与顾云腾无关吗?” 古椿:“我问过了,也去查了。顾云腾并未对他出手,或许有过这个想法,但并没有真的动手。 野凤凰:“像顾云腾这种人,就算要对付钱固然,恐怕也不会本人亲自出面。 钱固然这次出事,真的选了个要命的时机,让顾云腾有口莫辩,等于把一口大锅扣他身上了。” 谷椿:“望气门的这些家伙,借势的手段玩得都挺溜。他什么都不做,就往医院里一躺,却等于把宗法堂给用上了。 不论顾云腾有事没事、有什么想法,这下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野凤凰:“这只是你我的猜测,未必就是事实。毕竟他开的那辆车没找到、人也没醒过来,具体是怎么回事,只有等问他才知道。” 谷椿:“你有办法叫醒他吗?” 野凤凰:“我仔细查探了他的状况,应该可以的,你要让我把他弄醒吗?” 谷椿叹了口气:“算了吧,别坏了他的修行。” 野凤凰皱眉道:“坏他修行?听你的意思,难道清楚他是施展了何种术法?” 谷椿:“很冷门的术法,极少有人修炼,望气门中很多弟子甚至都没听说过。我也是特意找二长老咨询,二长老详细问了情况才想起来的,据说叫逃情术。” 野凤凰:“逃情术?我还真没听说过……等等,怎么好像又有点印象。”她抬起一只手,眯着眼睛道,“应该是在哪部里看过,有一种丹药叫逃情丹。 据说服用之后,人会进入假死状态,呼吸与脉搏皆微不可查。有个男人为躲情债,服用此丹假死脱身,故而称为逃情丹。” 谷椿笑了:“你就爱看这种,怎么听着像你的亲身经历?某个男人为了躲过你的魔爪,不得不服用了逃情丹。” 野凤凰俏脸一寒:“地师大人,请注意言辞!我的江湖风评,就是被你们这帮喜欢信口开河的家伙给祸害的。 魔爪,我何曾有过什么魔爪,我是那种用强的人吗?我从来只讲究两厢情悦,喜欢就是喜欢,不愿意就是不愿意,谁用得着逃吗?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这逃情丹也真是搞笑,更搞笑的是,居然还真有什么逃情术。太拿自己当回事了吧,有必要修炼这种搞笑的术法吗?” 谷椿摇头道:“说我成天就想着那点事,还不是被你带歪了。所谓逃情术,跟你讲的逃情丹,完全是两回事。所谓情,也不是只有男女之情。 望气门的逃情术,逃的是‘夺情’之情,不是用来装死的,是用来装病的!如今极少有人修炼,连二长老都没练过,假如我不特意去问,他都想不起来……” 在中国古代的很多时候,假如官员丁忧,也就是父母亡故,按礼制须辞官守孝。若是不这么做便是不孝,在那个年代是非常严重的道德污点。 这种丁忧守孝的制度,后来就发展成了一种官场游戏。 毕竟十年甚至几十年寒窗方考取功名,身处官场摸爬滚打,好不容易站稳脚跟,再图步步前行直至位高权重,哪能突然间就放弃权位辞官而去? 可是礼制又不得不守,按照程序,官员此时要上书陈情,表示心中哀切不能视事,由衷要求回乡守孝。 除非皇上早就看他不顺眼,想让他滚蛋却抓不住把柄,否则按照惯例,皇上也会下诏夺情。 所谓夺情,就是以忠情夺孝情,让官员带孝留任,继续为国家和百姓做贡献云云。 某朝有位宰相姓李,这位李相权倾朝野时恰逢丁忧,便按惯例上书陈情,然后被皇上夺情留任,当时没人有异议。 多年后待到他获罪下狱垮台时,又有很多人跳出来骂他不孝。因为按照故例,陈情要上书三次,三请三夺之后不得以留任,才算真正的孝道。 而这位李相当年只上书了一次,皇上下诏夺情,他很痛快地就答应留任了,只有一请一夺而已,这分明就是因眷恋权位而不孝! 那么逃情术又是怎么回事呢?假如想辞官辞不掉,就可以用上了。 它能用到的场合可不仅是丁忧,假如被皇上指派了什么任务,不想干但又没法直接抗命,那就装病。 这病什么太医都看不了,反正就是昏迷不醒,肯定是不能再干活了。 逃情术虽有这样的典故,但谁也不会为了这么无聊的用途,专创一种术法,其实它也是一种辅助修行的手段,可以洗炼心神助其纯净。 比如各术门都有辟谷术,被普通人传成所谓的饥饿疗法,它有净体排毒的功效,是针对身体的。逃情术有类似的作用,是针对心神的。 逃情术修炼不易,三阶术士方可入手,但三阶修为其实很勉强。到了修为更高时,它的辅助意义又不算很大。 用现代的话讲,就是修炼逃情术的性价比很低,因此如今的望气门中几乎没人修炼。 谁能想到,钱固然竟修炼了这么冷门的术法,甚至连野凤凰都没听说过,还好谷椿找二长老打听到了。 二长老,并不是排行第二的意思。 “二”在东北是一个形容词,意思跟“傻”、“彪”、“棒槌”、“孬儿八哄”相近,但又有其独特的微妙含义。 二长老本名宗正,望气门六阶座师,宗法堂长老。他平日就是一副老好人似的浆糊脾气,遇事很少动怒,和颜悦色很好说话,还总爱和稀泥。 所以很多人犯了事想找关系,往往都会托人到他那里去说情。无论能不能达成目的,至少宗正长老会愿意听你的解释,哪怕这解释只是牵强附会的狡辩。 所以就有人私下议论,这位宗长老有点二乎乎的,久而久之,他就得了个绰号叫二长老。结果宗正自己也不在乎,哪怕当面叫他二长老,他也会笑呵呵地答应。 二长老虽人看着有点二,但修为是实打实的六阶座师,代表望气门列席宗法堂。恐只有他才知道,望气门传承中还有逃情术这种冷门的术法。 听了关于逃情术的介绍,野凤凰沉吟道:“看来我判断得不错,以钱固然的修为,无论修炼这逃情术有何收获,顶多个把月也就该醒了。 他是想逃什么呢?觉得栖原的事很麻烦,指望一觉睡醒了,宗法堂就把这些麻烦都给解决了?到时候谁倒了霉、谁得罪了人,反正都跟他没关系。” 谷椿:“这也未尝不是一种办法。他只是一名三阶术士,而且还是个独行客,平日亲近的同门只有一个姚少兰,与其他人都没太多交往。 遇上这种事,难道能指望他自己摆平? 我总怀疑,钱固然跑到栖原来趟隐蛾这趟浑水,多少也是因为姚少兰就在栖原,两人更方便亲近了,顺便还能找寻隐蛾之物。” 野凤凰转身望着窗外,很突兀地说道:“二长老这个滑头,得罪人的事从来都不露面,自己当老好人。” 谷椿陪笑道:“这种事非你不可,假如换成二长老,怎能有你的威慑力?再说了,你这边一旦宣布宗法堂的决定,二长老那边可有的忙了。 不知有多少人会找他辩解说情,要么亲自上门,要么托人递话……” 野凤凰冷冷地又补了一句:“还包括说我的坏话!” 宗法堂拿到了林青霜发来的黑材料,接着钱固然就出了事,他们当然要调查嫌疑最大的望气门弟子顾云腾。 原本望气门的高层是不该缺席的,可二长老自称收过顾云腾的不少礼,借口要避嫌,所以这次就没来栖原。 吐槽之后,野凤凰又很严肃地问道:“就这么决定了,我来代表宗法堂宣布?” 谷椿:“这也是江长老的意思。” 野凤凰冷哼道:“这糟老头子一肚子坏水,馊主意都是他出的。” 谷椿:“二长老负责打听,我负责跑腿,江老鬼负责出主意,只有你才是宗法堂最大的牌面,需要你来镇住场面。” 他俩在说啥黑话呢? 宗法堂有个重大决定,各术门联系不上且无法确定下落的弟子,将全部暂时革籍,缓冲期限是一个月! 该决定,将由野凤凰代表宗法堂宣布,并督促执行。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 073、雷霆震动式的息事宁人 栖原最近出了不止一件事,每一件都很严重。 首先是疑似隐蛾出没的消息的传出,不少人闻风而至,目的不用问肯定都冲隐蛾来的,就是想得到传说中的隐蛾之物。 这种事谁都不可能声张,原因有两方面。首先当代隐蛾与这些人无冤无仇,大家连他的身份都没有确定,就跑去谋夺人家的宝贝,绝不是什么好勾当。 其次,某人能谋夺隐蛾之物,同样的逻辑,别人就不能谋夺他的东西吗?所以就算有谁得到了隐蛾之物,也不能暴露身份。 总之最理想的情况就是,悄悄地来,得手之后悄悄地走,不被任何人知晓。 地师大人谷椿闻讯后,代表宗法堂下令,各术门四阶及四阶以上术士,不得涉足栖原。这其实就是一种警告,但很多人领会错了意思,或者说故意领会错了意思。 四境以上的术士不来,一至三境的术士可来了不少,基本都是隐匿行踪悄悄来的。 公开行迹来到栖原的,只有四个半。第一个就是钱固然,他在栖原找了份工作,这算是正常情况,哪怕宗法堂问起也没毛病。 况且钱固然来到栖原,时间在地师大人下令之前,还另有私人原因。 第二个是叶语暄,也就是武岩骏的小师妹、其师伯叶回之女。 她来栖原也没有大张旗鼓,自以为行动很谨慎,但来之前与回去后,她跟好几個人都说了,然后大家几乎都知道了……也算是公开了。 第三个就是赵还真,他是被师父、丹鼎门执事万钟乐派来的,为了调查其师弟梁凯的失踪,算是有正当的名义。 第四个是林青霜,她不是为隐蛾来的,是为了其道侣弟子林化雷之死。 至于那半个,就是武岩骏。小武的身份还不算正式的术门弟子,而且他是来找何考道歉并归还东西的。 除此之外,栖原当地也有术门弟子,他们原先就住这里或者在此工作,比如彭咸、顾云腾、姚少兰等人。 还有一位术门长老、准大算师江道祯,他是栖原北郊的老坐地户了,隔三差五就出来摆棋摊。但除了宗法堂的几位长老,普通弟子并不知道这个情况。 观身门弟子林化雷遇害,最大的行凶嫌疑人就是梁凯。可惜梁凯也失踪了,至今也没有露面,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他这位“失踪者”的身份还是警方确定的。 何考也能猜到,梁凯恐怕是找不回来了,应该就和那些绑匪一样,已被埋在了坍塌的白马山人防工程深处。 他那天夜里居然忘了问小胖梁凯的事情,实在是时间太紧张。 各术门弟子大都是自己悄悄来的,主观上谁也不想暴露行踪,但不约而同又将调查线索都锁定在何考身上。 就这么一个目标,芝麻公寓也就那么点大地方,众术士皆知觉敏锐,客观上难免就会发现彼此……赵还真就是这样,纠集了一批同伙。 赵还真这个人还挺有能力的,胆大心细敢想敢干,否则万钟乐也不会派他到栖原来调查。他以调查师弟死因的名义,把能找到的人都给叫到了一起。 这样一来,大家的处境就很尴尬了。谁都是为了隐蛾之物来的,谁都不想暴露,可是一旦凑到一起,便谁都不好单独动手。 赵还真趁机提议,大家联手来做这一票,先把东西弄到手再说,并约定得到隐蛾之物后,将来获得的利益与资源共享。 至于这件事,何考就不知具体内情了,只能去猜测,其他人则更不会知道。 在各术门看来,近期失踪的可不仅只有一个梁凯。 十月五号晚,林青霜向宗法堂报告,望气门弟子钱固然失联,疑似遇害,因为他拿到了一份关于顾云腾的黑材料,随即人就联系不上了。 宗法堂既然过问,就不可能只查钱固然一个人的情况,紧接着便发现,彭咸与赵还真同样也失联了,这两人原本也都在栖原。 彭咸的情况还不好说,因为他是私营企业主,假期可能出去旅游了,也可能是找地方闭关修炼术法了,若他不想被打扰,可能就联系不上。 但赵还真的情况却不应该,他是带着任务来的,需要随时汇报情况,师门那边有什么消息也会随时通知他,他应当保持联络畅通。 所以赵还真失联,肯定就是出事了! 宗法堂震动,各术门弟子虽众,但也经不起这么接二连三的丢人啊,更可怕的是,可能人都丢了还不知道! 于是野凤凰长老代表宗法堂下令,各术门按传承谱册,统计汇总弟子情况并上报,主要就是两点信息——最近在什么地方、做什么事情。 宗法堂要求各术门在册弟子,必须都能联系得上,哪怕联系不上,也要有确定的行踪下落。 考虑到命令比较突然,有人可能是出国旅游、进山采药、闭关修行等等原因,确实联系不上,但术门也要上报其行踪信息。 比如某人进山采药,至少要知道他进了哪座山、跟什么人打过招呼? 这些倒没什么,就相当于术门搞了一次弟子情况大普查。 但宗法堂还做了一个决定,所有失联弟子,给一个月的缓冲期,假如一个月后仍然联系不上,那就暂时革籍。 革籍是非常严重的处罚,按武侠里的说法,就相当于逐出师门。这意味着此人今后不会再得到术门庇护,也不会再得到术门内部的各种修炼资源。 但毕竟已得术法传承,所以此人今后也不能动用术法为祸,甚至都不能轻易动用术法,否则会受到术门的追罚,比如废去修为。 想当年张燕飞获罪入狱,犯了那么大的案子,术门内部对他的处罚也只是革籍而已。如今仅仅因为有人一时联系不上,就要被革籍处理,这也太过分了! 宗法堂的决定引起一片哗然,二长老的电话都快被打爆了。就连二长老的门下弟子以及几位经常能说上话的执事,也遭受了密集的信息轰炸。 有人的门下弟子或者同门师兄弟,短期内联系不上,可能是有什么私密事务。还有人可能是不愿意如实报备信息,比如涉及到某些不可告人的事情。 二长老毕竟是二长老,他很快就出来解释,宗法堂的决定只是“暂时革籍”而已。 假如一个月之后人又联系上了,并能交待清楚行踪信息,比如在何时于何地做何事,那就可以自动恢复宗门弟子身份。 在恢复谱册名籍之前,连人都找不着了,革籍不革籍有区别吗?所以大家还是先把调查统计信息,在一个月内赶紧都交上来! 二长老同时又强调,宗法堂的目的不是为了打探个人隐私。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但术门不是工作单位,也不是行业协会,是传承术法并提供各种修炼资源的宗门,所以必须掌握弟子的动态,这一点没有任何商量余地! 宗法堂平时没这么做,不代表不能这么做,更不代表不应该这么做。 他还举了个例子,比如最近有人嫖娼被抓了,那么回头就告诉术门,何时被抓、关在哪里、多长时间。宗法堂既不会通知其工作单位及家属,也不会询问其嫖娼细节。 这可能涉及一些隐私,但身为术门弟子必须要遵守命令,谁让他赶上了? 大家不敢去找野凤凰去讨价还价,只敢到二长老这里找嚼头。至于负责监督此事的野凤凰长老,话说得则是更干脆—— “假如恰好有什么事,两、三天联系不上也正常,五、六天找不到人也有可能,但宗法堂给了一个月时间。 假如一个月都找不到人,说明各术门对弟子的情况已经完全失控、失察。 不知人在哪里,也不知在干什么,甚至也不知是死是活,这种情况,跟脱离宗门又有何区别?那还不如先革籍处理,等他们自己来找宗法堂解释!” …… 这天中午,何考从医院里出来后又联系了林青霜,请这位前辈吃了顿午饭。地点是他刻意选的,就是上次老钱设席的那家料理店。 林青霜告诉了何考,这个震动术门的最新消息。 何考感觉很庆幸,他并非术门中人,这种事平时也不会有人特意通知他,幸亏认识了林前辈。 这个消息对何考非常重要,对他的而言,可以说比任何一名术门弟子都重要。 因为等到一个月后,赵还真、彭咸等人也不可能自己出来交待情况!只要一直没人能查到他们的下落,那么就意味着,他们等于被永久革籍了。 术门宗法堂的意思,难道是把这些人先开除了再说吗? 明面上找不到开除他们的理由,因为人都不见了嘛,事情也问不清楚,那么就换一种思路,暂时便按照“被开除”处理。 再换一种说法,假如宗法堂中有人能猜到那天夜里发生了什么,做出这种决定,潜台词就是不再追究他和黄小胖干掉赵还真等人的事,至少从宗门层面不再追究。 这事如果捅开了、查清楚了,对术门而言则是丑闻,只适合冷处理。对隐蛾而言,也会暴露其身份。 肯定还会有人继续调查那些人的下落,比如他们的眷属亲朋、好友同门,也包括接到失踪报案的警察机关,但那是另一回事了。 何考之所以会这么想,因为当初梁凯失踪,所有人都认定是隐蛾干的,那是隐蛾的报复与警告。 如今赵还真也在栖原失踪,假如最终又查出,还有一批术门弟子潜入了栖原,与赵还真等人一起下落不明,那么用脚后跟也能猜到某些情况。 他们应该就是冲隐蛾来的,下场也和梁凯一样,那么大概率还因为是隐蛾出手了。不论是隐蛾的报复警告还是自卫反击,总之发生了冲突,隐蛾把他们都给收拾了。 这种情况,宗法堂的长老们岂会想不到?最新的命令中,却只字未提隐蛾! 术门宗法堂未必清楚隐蛾的身份,也未必知道就是何考和小胖干掉了那么多人,但肯定能猜到是隐蛾让那些人失踪的,也知道隐蛾绝不想暴露身份。 所以宗法堂的最新命令,也是以一种隐晦方式,向暗处的隐蛾传递一个消息:这件事就到此为止,我们现在要开始搞内部整顿了。 因为何考就是隐蛾,站在他的角度,接收到的就是这样的信息。 宗法堂的决定看似雷霆震动,搞出了好大的动静,实际上却是为了……息事宁人? 何考暗自松了一口气,但心中旋即又升起另一股气,想搞事就搞事、想息事就息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但在林青霜面前,他也不好表露什么,又试探着问道:“林前辈,在您看来,宗法堂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决定?” 林青霜:“那还不明显嘛!钱固然找到了,却昏迷不醒,赵还真与彭咸又在栖原失联,宗法堂也要搞清楚,还有哪些人下落不明? 这些人是来干什么的,谁还猜不到吗? 听说隐蛾消息,便来谋取隐蛾之物,这与谋财害命有什么区别?凭借术法修为,自以为能手到擒来,结果却白送了这么多条人命。 七大术门,早就该彻底整顿了!可如今这个世道,很多情况都是前所未有,难啊!先一步步来吧,总得先开始做点什么。” 说到这里,她又长叹一声,“林化雷这孩子,也把自己给搭进去了。虽说是梁凯行凶,但化雷和他师父一样,也是折在心术不正!” 林化雷的师父,不就是林青霜当年的道侣吗?没想到林青霜对道侣的评价,居然是心术不正,至少其意外亡故有这方面的因素。 但这种事何考也不好打听,只有尽量安慰道:“人难免会有一念之差,其实林化雷做的事,与钱固然是一样的,但老钱这个人并不坏。” “钱固然还有机会,你给他的机会,但林化雷已经没机会了。”林青霜又摆手道,“都是过去的事了,不想再提了!” 何考赶紧转移话题:“您今天被宗法堂长老拦在医院门外,又是什么状况?我还想请您看看老钱的情况呢。” 林青霜:“你放心吧,我师兄去了,她就是宗法堂长老,观身门六阶医师,手段可比我高明太多了。有她在,只要钱固然已脱离生命危险,就不会再有问题……” 林青霜称呼野凤凰为师兄,与性别无关,只是入门排行。何考倒不清楚这个情况,只是感觉林前辈的师兄居然已是六阶医师,这差距有点大啊。 有宗法堂长老下令,除了姚少兰之外,禁止其他任何术门弟子接触钱固然,甚至都不能进入那家医院。 钱固然出了事,不能排除被人谋害的可能,他侥幸未死却昏迷不醒,要防止谋害者杀人灭口。 野长老说了,谁不听劝阻执意要进入医院,谁就有嫌疑!宗法堂将有重要决定宣布,大家都回去等消息吧。 听了林青霜的解释,何考纳闷道:“术门宗法堂的最新命令,究竟是什么时候宣布的?” 林青霜:“明天!” “啊!明天?”何考不禁一愣,差点以为自己穿越了。 林青霜:“确切时间是明天中午,所谓一个月的期限,也是从明天中午开始算的。我是从师兄那里,提前知道了消息。”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 074、你来早了吧 宗法堂明天中午才会宣布的最新决定,昨天就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了。这就像官方有什么最新政策,文件还没有正式下达,基层早就消息满天飞了。 饭后送走林青霜前辈,何考去了一趟建设银行,然后又赶往医院。他是给姚少兰去送房本的,刚才联系了一下,妙少兰让他直接拿过去。 妙少兰与钱固然是什么关系?何考、高雪娥、黄小胖都很好奇,但也很自觉地都没有开口打听,他们之间的事情是人家的自由,没必要多问。 但何考对老钱的“病情”以及姚律师的身份,心中都有疑问,尤其是姚律师在他们临走前说的话,明显是有问题的。 说什么医生交待,钱固然现在的情况需要静养,叮嘱单位同事不要过多来的打扰。就连何考提出自己可以来轮班陪护,也被姚少兰客气而坚决的拒绝了。 以何考有限的常识,也知道像钱固然这种情况,通常需要熟悉的人每天多陪着说话,施加各种外部刺激,才更好尽早将其唤醒。 所以老钱的状态应该有点特殊,而姚少兰的身份应该也是术士。等午饭时见到了林青霜,得知果然如此。 姚少兰也是望气门弟子,如今修为应该是二阶掮客,名为钱固然的师妹,实则是钱固然的弟子。至于两人之间,就是纯洁的……男女关系。 这可不是何考八卦,而是林青霜主动提的,然后他就多问了两句。 钱固然身为术士,当然也希望亲近的人能修习术法,所以他就私下教了姚少兰。偏偏姚少兰还有这个资质,居然修炼入门了。 术门的师徒传承有约定俗成的规矩,要求师徒年纪相差二十岁以上,老钱只比姚少兰大六岁,显然不合适。 通常这种情况也好办,找自己的师父收徒呗,等于给自己收了个小师妹。 但钱固然的师父已不在世,所以他就找到了大师伯并送上厚礼,姚少兰就成了这位师伯的弟子。 大师伯年事已高,不久后也去世了,并没有来得及教姚少兰什么,所以姚少兰的术法,都是钱固然手把手传授的。 何考下午又带着东西来到医院,大门口以及住院部一切正常,并无任何人阻挡。他有些纳闷,林青霜是怎么被人拦下的? 宗法堂长老下令,各术门弟子不得接触钱固然,但这里好像也没人盯着啊,而且就算有人盯着,又怎么分辨谁是术门弟子? 疑问只是一闪而过,这也不关他的事……病房里的老钱还是老样子,何考取出房本交给了姚少兰,然后又拿出了那对黄金镇纸。 姚少兰诧异道:“房本给我就行,用不着这东西。” 何考解释道:“是这样的,这对黄金镇纸也麻烦您帮我处理成现金,各种手续费就从里面出。 还有啊,也不知老钱什么时候才会醒,我看这里的费用也挺贵的,假如有什么需要急用的时候,我也能出一份力。 等老钱醒来出院之后,扣除各种费用还剩多少,您到时候再给我。” 姚少兰惊讶道:“这是祖传之物,你可真舍得!” 何考叹了口气:“谈不上祖传,我从小根本就没见过,只是一件遗物。无论什么东西,总要能发挥作用才好,假如只藏在保管箱里,跟不存在也没区别。” 经历了最近的变故,何考隐然间有点大彻大悟,很多事情都看开了。他得到了保管箱中的遗物,紧接着就差点送了命……假如连命都没了,留着东西又有何用? 而且他对老钱感觉很愧疚,对小胖、对高雪娥是同样愧疚。但毕竟小胖与娥总如今看着还好好的,可老钱却躺这里了。 老钱在出事前,还没忘记叮嘱小师妹帮自己处理那套房子的事。假如不做点什么,何考实在过不了心里那一关,而他能拿出来最有用的东西,眼下就是这对黄金镇纸。 姚少兰看了看病床上的钱固然,又看了看何考,神情有些意味深长:“上午你们公司大领导来了,给了一万的慰问红包。 你倒好,一下子就拿出几百万。你这个朋友,老钱真是没白交啊,也不枉他受的这番罪。心意领了,但是真用不着,这么贵重的东西……” 话说到这里,接下来显然就是要推辞了,可恰在这时,姚少兰的脑海中突然响起一個声音:“这小哥人挺好,很难得!东西就留下吧,我很喜欢。” 姚少兰旋即改口道:“假如你信得过我,就先放这里吧。等处理好这些事,我再还给你,到时候伱还想处理成现金,我再帮忙不迟。” 顶楼的那间办公室里,谷椿问道:“你怎么看上人家那对镇纸了?” 野凤凰:“好东西呀,尤其是那錾刻的梅枝图案,多漂亮啊,我看着就喜欢。” 谷椿打趣道:“真看上那帅哥啦,既想图他的人,还想图他的财?” 野凤凰:“我是那种占便宜的人吗?假如他想把那对镇纸卖了,我愿意出双倍金价,哪怕就为了上面的两枝梅花!” 谷椿:“这么大方啊,你这是愿意被他占便宜喽?”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野凤凰挺胸抬头道:“千金难买我愿意!看他才貎双全、人品过硬,我就愿意被占便宜,你不服吗?” 就在这时,谷椿突然眉头一皱,起身绕过办公桌走到窗前,低头道:“万钟乐!”再转身看向屋里,野凤凰已经出去了。 万钟乐,今年五十多岁,看形容也就不到四十的样子,长着一张国字脸,身材高大相貌堂堂,总之形象非常好。 他是丹鼎门的实权执事,为人精明能干,平日门中很多事务都是他在负责打理,尤其是诸如培元丹之类的修炼资源管理,因此被很多人巴结奉承,也有更多的人眼红针对。 万钟乐知道自己被很多人盯着,还有很多人等着挑他的错呢,尤其在这个敏感的时候,但他还是硬着头皮走进了医院,连每一根头发都显得很有精神。 万钟乐刚走到门诊部大楼前的停车场,迎面就被一位身材火辣的女子拦住了。 野凤凰斥道:“万钟乐,你怎么到这里来了?我分明已经传话,各术门弟子不得接近钱固然,也不得走进这家医院!” 万钟乐一脸愤然之色:“我就是来找钱固然的!既然宗法堂不让我见,那我就来找二位长老问问。 我的弟子梁凯在栖原失踪,至今下落不明。他擅自潜入栖原,不该图谋不轨,更有谋害林化雷的嫌疑,是我教徒无方,对此惭愧难言。 但我又派亲传弟子赵还真,来栖原调查此事,刚有些许眉目,他就忽然也下落不明。我也听说,在栖原与他同时失踪的术门弟子还有不少。 请问赵还真有何过错,宗法堂可曾查明任何实据?我听说了最新决定,假如失联弟子一月未归,就将暂时革籍,请问这对他公平吗? 他不是擅自潜入栖原,而是因执行宗门之命,不知遭遇何等变故失去联络。弟子因执行宗门任务下落不明,宗法堂连其死活都不关心,还要将其革籍,是何道理? 在栖原失踪的众术门弟子中,如今只有钱固然顺江漂到金山寺被人救起。那么其他人呢,包括赵还真,是否已葬身江中难寻踪迹? 他们遭遇了什么、是何人所为,如今恐怕只有钱固然才知晓。我当然想找他问清楚,既然不许我去见,那就麻烦二位长老调查清楚。 假如赵还真是执行宗门任务而遇难,请宗法堂能有公断,不要让众弟子寒心! 我也知道,宗法堂下令,术门弟子不得走进这家医院。我既然进来了,就做好了受罚的准备,宁愿被宗法堂责罚,也要把这番话说出来!” 万钟乐硬着脖子气势凛然,更关键的是,他讲的话居然句句都在理!这恐怕也是不少术门弟子的心声,万执事此刻成了他们的嘴替。 野长老背着双手凤眼微凝,不紧不慢道:“有些事,万执事恐是搞错了,或者是听到的传闻有误。 宗法堂何时不顾弟子死活?也从未阻止大家调查失联弟子的下落。实情恰恰与你所言相反,最新决定,就是督促大家把所有弟子如今的情况都搞清楚。 有些术门弟子,平日在哪里做了什么,连门中执事、自家尊长、嫡脉同门都不知道,甚至连是死是活都不清楚! 假如这次不是因为宗法堂的决定,谁能想到居然有这么多弟子下落不明,平日情况无从掌握,就连其嫡脉同门尊长都蒙在鼓里! 万钟乐,据我所知,赵还真失联之事,不是你上报宗法堂的吧?而是宗法堂通知的你! 他不见了,是宗法堂把人给藏起来了吗?调查其下落,是谁的责任?人是你派来的,就该你去把事情查清楚,给宗法堂一个交待。 明明是自己丢了人,却跑到我面前撒野,本姑娘是给你带孩子的吗?” 最后这一句,就大家都熟悉的、标准的野长老风格,但她的话同样挑不出毛病,不论拳头只论道理,道理好像也更大。 万钟乐显然也不是来和她辩论的,当即低头道:“是万某人虑事不周,如有得罪,愿受责罚。但方才的话也是肺腑之言,不吐不快!” 野凤凰:“这话有问题啊,你不是得罪了我,而是违反了宗法堂的命令、曲解了宗法堂的意思! 我能让你站着说完刚才那番话,就已经是给面子了,毕竟两名弟子都不下落不明,身为师尊不可不查,也算事出有因。 但还有另一件事,万执事恐怕忘了,请问你如今是几阶修为?” 万钟乐一愣:“仍是五阶采药人,尚未突破六阶。” “我代表宗法堂下令,各术门四阶及四阶以上术士,近期不得涉足栖原,若确有必要非来不可,则须申明事由上报宗法堂。 请问万执事,你这次来栖原,向宗法堂申请了吗,我怎么不知道啊?”随着话音,谷椿长老也走了过来,手里还拎着一支拐。 万钟乐又是一怔:“谷长老,您那只是临时命令。宗法堂最新命令一出,便无此限制了,难道您忘了吗?” 禁止四阶及四阶以上术士涉足栖原,确实只能是暂时的,没道理永远这样。宗法堂最新命令宣布之后,原先的禁令自然就取消了,否则有些事也不好调查。 野凤凰冷冷道:“万执事,你来早了吧?宗法堂最的最新命令,此刻还没有宣布呢,就算要宣布,那也是明天的事情!”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 075、犯错的技术 围观者这才意识到,万钟乐犯了一个想当然的错误。 宗法堂的最新命令,早就传得沸沸扬扬,连林青霜都知道,万钟乐当然更清楚。但就算所有人都知道了,没正式公布就是尚未生效。 假如这两天有什么意外情况,宗法堂完全可以收回成命,或者做出修改。 他跑来说的那番话,不就是在提出异议吗?身为术门执事,明天宗法堂的命令宣布后,按流程他也要负责传达,而现在还没传达呢,实在不该有这样的疏忽。 这里哪来的围观者呢?何考就是啊! 他从住院部出来,抄近路穿过门诊部大楼,远远地就看见了这一出,然后便躲在玻璃门后面围观呢。 假如那几人不想让人听见谈话内容,有的是办法让声音传不出来。但何考偏偏听见了,而且还听得很清楚! 他们并没有刻意提高音量,站在停车场中交谈,远处的普通人是听不见的。但耳聪目明之辈,比如各术门弟子,在医院外面也能听到。 毕竟这个停车场与外面的人行道与绿化带,只有一墙之隔,而且还是那种格栅墙。 万钟乐整了这一出,肯定有不少人盯着,他们碍于宗法堂的命令不能进入医院,但在外面旁观总可以吧? 听见野凤凰的质问,换成个二百五可能还要掰扯两句,但万钟乐清楚这事没法辩解,很干脆地点头道:“是我的疏忽,这就立刻离开栖原!” 野凤凰沉声道:“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吗?” 万钟乐:“请责罚!” 谷椿又开口问道:“按门规,当受何罚?” 万钟乐硬着头皮道:“若顶格论处,则当封禁一年!” 所谓封禁,就是封住修为、禁止再动用任何术法。对于很多术士而言,这简直比坐牢还难受,修为越高越难受。 而且封禁期间,按例也没有资格获得术门的各种修炼资源,甚少明面上如此。 万钟乐身为执事当然很清楚门规,所以谷椿给他出了道难题,让他自己说应当受什么处罚?假如说少了吧,则显得没有诚意,他只能按顶格说。 违反宗法堂的这道命令,事情可大可小,顶格论处也就是封禁一年。 其实万钟乐的错,真追究起来也不算太严重,不过是有所疏忽,忘了最新命令要明天才宣布,提前一天来到了栖原,但也事出有因。 假如换在别的场合,只要旁边有人帮着说出可酌情的理由,肯定是用不着顶格处罚的,就算封禁最多也就几個月,甚至个把月。 万钟乐今天就吃亏在——现场没别人啊!旁边就一个野凤凰,难道还指望野长老能帮他求情吗? 谷椿态度挺和蔼又问了一句:“我们没冤枉你吧,万执事?” 万钟乐咬牙道:“当然没有冤枉,乃我咎由自取。” 谷椿走过去,左手还拎着那只拐,右手拍着他的肩膀道:“那便依你,就封禁一年!小万啊,人难免会有一念之差,但只要心最终能放正了就好……” 这个动作看着很亲热,就像老朋友打招呼,或者是长者在关怀晚辈,实则谷椿已出手封禁了万钟乐的修为。虽没有什么伤害,但他此刻已无法动用任何术法。 万钟乐垂下头道:“多谢长老教诲,我这就回术门思过。” 谷椿已及时闪到一旁,动作看似从容实则速度很快,野凤凰却喝问道:“我让你走了吗?” 万钟乐抬头道:“我已领罚,请问野长老还有何吩咐?” 野凤凰:“刚才是罚你违反禁令来到栖原,那是谷长老代表宗法堂所下的命令。那么我代表宗法堂下的命令呢,不得走入这家医院……” 说着话她突然一跺脚。 停车场的水泥砖倒没事,三米开外的万钟乐却身子一软、单膝跪倒在地,脑门上汗珠子都出来了,强忍着没有发出痛呼。 野凤凰这一脚隔空发力,完全就是偷袭啊! 原本以万钟乐五阶采药人的修为,就算不是野长老的对手,但若他想反抗,也并非没有还手之力。况且这是在医院停车场,野长老也不好公然闹出太大的动静。 可怜他刚刚被封禁了术法修为,此刻是一点反应余地都没有,只听野凤凰接着说道:“万执事,走路咋这么不小心呢,弄断了一条腿? 原本有谁违反命令走进来,是要断两条腿的。但我这人心善,见万执事刚刚被封禁一年,却连个求情的人都没有,便帮你保住了另一条腿。” 这时谷椿走过去,伸手将万钟乐扶了起来,一脸痛惜之色,语重心长道:“我给你根拐,且拿去拄着,回去好好养伤,今后走路可千万要小心点啊!” 医院门诊部人来人往,他们在停车场闹了这出,好多人都看见了,大家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做出各种猜测,说什么话的都有。 野凤凰这样一位大美人,出现在哪里都很吸睛。有一位大叔突然在她面前跪下,这是想示爱,还是做错了什么来忏悔道歉,怎么选在医院这种地方? 旁边有个老头给了大叔一根拐,然后大叔拄着拐走了……好端端的怎么就瘸了呢? 野凤凰看着他的背影,又不紧不慢道:“万钟乐,伱慢慢走,我干脆就把话挑明了。赵还真来到栖原后,干了什么你清楚吗,他是真的在执行调查任务吗? 梁凯是来干什么的、又做了什么事,你应该心中有数吧?还有那些与赵还真一道失踪的术门弟子,可没谁给他们派什么任务,他们又是来干什么的? 你身为丹鼎门执事,又是赵还真之师、他这一系弟子的嫡枝掌脉,调查其下落本就是你责任,没人会拦着你。 你尽管去查,但我要警告你,假如查出他为非作歹自寻死路,你还要回护包庇,或者说就是受你指使。不用等宗法堂决议,我亲手废了你! 你且回去好好养伤吧,明日宗法堂还有关于隐蛾的消息宣布。” 万钟乐本就断了一条腿,听见此话一个趔趄差点没栽倒。野凤凰这是给他出了一道难题啊,赵还真的事情,他到底查还是不查? 如果追查下去,真的把情况都搞清楚了,恐也不会是什么好结果。万钟乐多少也能猜到赵还真干了什么、又是被什么人干掉了。 但这事只是猜测,谁也没证据,所以他才有跑来提出异议的底气。 假如一切水落石出,就算他声称此事不是自己指使的,别人恐怕也不会相信。两名弟子先后来到栖原,都做了同一件事,第二位还是他特意派来的,说与他无关,骗鬼呢? 所以野凤凰的潜台词便是——你可以为赵还真喊冤,尽管找人帮你一起查,但等到真查明白了,你可别哭! 这话不仅是说给万钟乐听的,也是说给潜在的围观者听的,此刻医院外面肯定有不少双耳朵竖着呢。 有围观者暗暗感叹,万执事今天可真头铁啊,他那些话,应该找二长老去说,跑这儿来触野凤凰的霉头,实在太莽撞了。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野长老身材火辣,出手也狠辣,是出了名的喜怒无常,这不是找揍吗? 众人也对另一件事很好奇,宗法堂明天有关于隐蛾的消息要宣布?这难道说明赵还真的失踪就与隐蛾有关,而宗法堂已经查出什么线索了? 何考同样对这句话感到很好奇,也不知术门宗法堂明天会放出什么猛料,他事先可一点风声都没听到,中午时林青霜也没提。 看来宗法堂要想对什么事情保密,也能做到密不透风,至于那个最新决定,提前泄露想必是有意为之。 何考还在暗中见到了两位宗法堂的长老,就是上午在电梯口遇到的那两人。但他认错了人,把谷椿当成了林青霜的师兄,心中暗道这老头挺损的,做事有点蔫坏。 谷椿刚才就从何考身边经过,穿过门诊部大堂去了停车场,那时候野凤凰还没说要怎么处罚万钟乐呢,他手里就已经拎着一根拐。 这种暗示,简直不要太明显了! 而这老头就是拿着拐出去,什么话多余的话都没说……待到后来还主动递拐,反倒显得像位关爱晚辈的慈祥长者。 但何考更关注的显然还是野凤凰,他是越看越赞啊!万没想到,术门宗法堂竟还有这样年轻貌美的长老,简直是风姿飒爽、风采照人啊,爱了爱了! 何考觉得野长老好赞,也因为她收拾的是万钟乐。因为梁凯和赵还真的关系,何考对万钟乐当然没什么好印象,恨不得他被一巴掌拍死才好呢。 野长老当然不可能当众拍死万钟乐,但何考看得也相当解气。 暗爽之余,他多少也有点疑惑,感觉今天医院停车场这一出戏,就是公开给大家看的,万钟乐甚至是故意上门找揍——他难道想不到这么做的后果吗? 何考的疑问是有道理的,因为两位长老接下来的交谈,其他人就听不见了,何考亦无所闻。 野凤凰:“你暗示我打断他一条腿,为何自己不动手?” 谷椿:“我是打算动手来着,拐都准备好了,可是被你抢先了一步。” 野凤凰不想纠缠这种问题,转而叹道:“这万钟乐也是个人物,反应太快了!” 谷椿:“心思、能力当然都不简单,否则也不能在丹鼎门坐稳。只有不到一天的时间差,他就及时抓住了,主动前来领罚,不仅将自己身上的事揭过,对上对下也都有了交待。” 听这二位的意思,万钟乐今天的举动不仅不莽撞,反而还有多方考量。 出了这件事,万钟乐的处境其实最为难堪。宗法堂处罚谁得讲证据,明面上却没有万钟乐本人犯错的任何证据,顶多斥责他对弟子管教无方。 但谁也不是傻子,假如万钟乐这次就这么缩头过去了,别人会怎么看他、又怎么看宗法堂?他若不给个交待,宗法堂回头不会找别的事收拾他吗? 另一方面,两名亲传弟子都出了事,其中赵还真还是被他派到栖原来的,如今生死未卜,很可能还要被术门革籍。 假如他不站出来据理力争,那么他这一系其他的弟子怎么看?其他人恐也不会再愿意支持,更别提真心帮他办事了。 所以他来了,主动给了宗法堂处罚他的理由,当场领受了责罚,也算是给了交待。所以说犯错也是一种艺术,有时候甚至必须得让人知道你犯了错。 只是两位长老的处罚竟如此之重,封禁一年还当场打断了一条腿,有些出乎他的预料,原以为只是封禁几个月、顶多半年呢。 腿伤可以养好,不至于落下残疾,换在平时还能恢复得很快,但如今在封禁修为的情况下受伤,就得多遭点罪了。 但这样也好,既维护了宗法堂的权威,又展示了自己所付出的代价。 很多普通的术门弟子,是看不透这么多事情的,也不了解这么多情况。在他们眼中,万执事不是没有担当,甘愿受罚,也还要站出来为弟子说话,并真为此付出了代价。 他只有短短不到两天时间,假如换个人就算能想到也未必能做到,稍一犹豫机会就过去了…… 野凤凰又叹道:“可惜啊,他与隐蛾算是结下了死仇。” 谷椿:“以万钟乐的脾性,未尝不会利用这件事,给隐蛾设下一个局。” 野凤凰:“此话怎讲?” 谷椿:“他受了封禁之罚,又伤了一条腿,假如隐蛾真想找他算账,看上去这就是最好的时机,否则一位五阶采药人,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野凤凰:“隐蛾会这么做吗?” 谷椿沉吟道:“我感觉不会!但我的感觉没用,得看万钟乐自己的感觉。每个人最习惯犯的错误,就是以己度人。 若设身处地,在万钟乐看来,假如他自己是隐蛾,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所以他离开医院之后,定会严阵以待,召集人手设下陷阱防范隐蛾。” 野凤凰:“所以你才顶格罚他封禁一年?” 谷椿:“是啊,自古就没有千日防贼的的道理,三百六十五天也不是那么好熬的。他既然能折腾,我就让他好好折腾自己。” 说话间他们已经回到办公室坐下,野凤凰边泡茶边道:“希望那位隐蛾能聪明点,不要掉进这种圈套。 隐蛾只有在暗处才是隐蛾,谁也不知它会在哪里出现,假如进入别人设好的局,那就等于自缚手脚。” 她很难得主动给谷椿端过去一杯茶,又问道:“地师大人,你能猜到隐蛾是谁吗?” 谷椿赶紧摇头:“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对江老鬼也是这么说的……以你看呢,当今这位隐蛾是什么样的人、会做出什么事?” 野凤凰:“这我可真说不好,根据目前的线索,此人的性子太过跳脱,一点都不沉稳,行事风格不是很好把握。 那些人来到栖原后都盯着何考,只因为他父亲二十年前曾是隐蛾。可是事实证明,所有人都搞错了,隐蛾根本不是何考,也不可能是何考。 其实何考那小子挺不错的,性子沉稳、人品过硬,长得也帅……” 谷椿赶紧岔开话题,问了一个有些奇怪的问题:“野长老,假如只谈好恶,你如何看待当今术门?” 野凤凰:“我?对术门当然并无二话,这是我存身、立身所在,但是对术门中的某些人,却没什么好感。” 谷椿:“当今那位隐蛾,恐怕恰恰与你与你相反。他对个别术士可能印象不错,但对术门、对整个术士群体,恐不会有什么好感。” 野凤凰:“那是当然!假如你正被帅哥搂着享受生活,不知从哪里突然蹦出来一伙陌生人,不仅要抢你的宝贝、剥夺你的超能力,甚至还要害你的性命。 而他们都有同一种身份,你怎可能对他们有好感?” 谷椿:“你不要乱打比喻,什么帅哥搂着谁!” 野凤凰端起茶杯道:“我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 076、当代隐蛾的困境 假如何考能听见两位长老后来的谈话,会发现他们对隐蛾的判断都非常准确,虽不知道是谁,却像亲眼见过一般。 只是他们对隐蛾行事风格的分析,说的还是黄小胖。因为隐蛾这个身份,在十月五号凌晨已经换了人,当今世上只有何考自己知晓,就连黄小胖都忘了。 但他们谈到隐蛾对当今术门的观感,讲得非常到位,何考就是这种心态。 何考对林青霜的印象非常好,内心中也非常信任与感激这位前辈,他与钱固然的关系很好,对武岩骏的印象也不错…… 但这些“个人”仿佛只是某种特例,扭转不了对术士及术门的整体印象,他接触到这些人、这些事,从一开始就是非常不愉快的经历。 他当然不会趁这个机会去找万钟乐算账,而且他尚不清楚能找万钟乐算什么账。万钟乐只是赵还真和梁凯的师父而已,难道就因为这個便要将他怎样吗? 假如万钟乐真有问题,那就等发现了问题再说,至少不是此刻的何考能考虑的。 更何况今天下午医院门外的这出戏,何考虽看出点端倪,但他也没搞清楚那么多花样,甚至连封禁是咋回事都不知道,还以为是回去关禁闭呢。 这也不能怪何考误解,因为他看过的中就曾写,华山派某大弟子犯了错,被罚在思过崖上闭关云云……本能地就代入了所听到的情况。 两位长老还是高估他这位隐蛾了,因为何考刚刚成为隐蛾才没几天,能掌握的情况也相当有限,本事更是几乎没有。 何考暂时不会做什么,并不代表他不想做什么……尤其是报仇。 是的,他是有仇要报的,很多事不可能就这么算了,包括老钱的仇、小胖的仇、自己的仇,还有父亲的仇。 他尚不清楚老钱出了什么事,也没听说过逃情术,在他看来老钱就是因为自己才遭遇意外,最大的嫌疑人就是顾云腾。 顾云腾肯定是赵还真的同伙,否则那天夜里赵还真不会问那份材料的事,如今看来顾云腾根本没把这事说出去,应该是不想与此事扯上任何关系。 何考明明有证据,却同样没法说出口,否则就成了自爆。 至于小胖,如今虽然什么都忘了,但何考还记得呢。黄泗原本好端端当他的隐蛾,过着快乐潇洒的日子,却突然被一帮陌生的术士给害成了这样。 那天为了救何考与高雪娥,黄小胖短时间内不知动用了多少次穿行空间的能力,这成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以至于黄小胖不得不放弃了隐蛾的身份,将之传给了何考。 虽说小胖对何考一直心怀愧疚,认为是自己拿走了本该属于何考的机缘,但这是小胖与何考之间的事,与那伙术士有什么关系? 至于何考自己则是最无辜的,他又做错了什么,却不得不经历这一切?换成谁都会意忿难平,假如将来有了能力,恨不得把这些为非作歹的家伙都给削了! 何考也很清醒,他虽然有点飘,但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能吃几碗干饭,暂时也只能隐忍,先好好修炼隐蛾术,并尽量掌握隐蛾更多的能力再说。 除了潜心修炼,目前只有一件事是他正准备着手去做的,就是调查父亲当年的遭遇。那必然不是什么意外,定与顾云腾有关,他必须要搞清楚,否则内心难安。 何考有一种预感,哪怕顾云腾眼下不敢轻易妄动,迟早也不会放过他和高雪娥的,只要等风头过去又腾出手来。 何考之所以答应高雪娥留在他家住,多少也是因为这一点。那天夜里的事,高雪娥也是亲历者,顾云腾若是绑匪的同伙,也应该清楚。 假如顾云腾有灭口的念头,那么他和高雪娥都有危险。所以他抢先给顾云腾添了点堵,也是为自己争取时间,把那份材料如撒网般都给寄出去了。 林青霜告诫他不要再插手任何事,他这回却无法听从这位前辈的忠告。他当然也不会明着来,隐蛾嘛,就应该出没于暗处,不能自己扑进火堆里。 带着这种心态,何考回到了浦港镇的家中,也许因为想的事情太多,他总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应当比较重要,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这种感觉很难受,越想不起来越觉苦恼,最后只能干脆不再去想。 他平日一直很细心,今天去了一趟栖原,把能想到的各种事情都处理妥当了,下午从医院出来,还顺便去了一趟e时代小区的测试现场。 理论上高雪娥给他布置的本周工作任务,就要在那里完成。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那里也是他上次被绑走的地方,屋里还留了一些东西,比如他那天穿的外套以及生活用品,包括当天点的外卖餐具等垃圾都没来得及扔呢。 明明时间才过去短短四天,故地重游却感觉已有一个世纪。 收拾东西回到家后,八点半左右接到了高雪娥的电话。高雪娥已经在公司吃过晚饭了,打了辆车正往回走,大约半个小时之后到,还问用不用给他捎份宵夜? 何考回答不必了,他也吃了晚饭,就是自己在家做的,假如高雪娥想吃宵夜,回来后还可以继续做点。 挂断电话之后何考才意识到,自己忘了什么。他已经去了工作现场,五点多钟才往回走,完全可以去公司露个面,顺便也在餐厅里吃晚饭,然后把高雪娥捎回来。 这虽是一件小事,但他根本就没想到,与平时心思细致的行事风格完全不符。 不对,不对,这件事确实是忘了,但应该还有别的事,在他的潜意识中更重要的事,怎么就想不起来呢……那就再仔细回忆回忆。 今天最重要的经历都发生在医院中,回想两次进入医院的每一步,他又突然意识到自己有何疏忽了! 今天第二次进医院的时候,他还挺好奇,宗法堂长老是怎么把林青霜前辈拦在门外的,又怎么分辨进入医院的人是不是术门弟子?当时也没发现有谁守在大门口啊。 后来万钟乐进了医院,立刻就被那位英姿飒爽的女长老给拦住了,随后那个比较阴的老头也出现了……说明他们能随时察觉医院里的动静。 只要有术门弟子进来,就逃不过他们的感知。 那么他也是隐蛾门的一阶潜行者,算不算术士呢?假如算的话,两位长老却把他给放进去了,而且他还进了钱固然的病房。 如此说来,那两位长老并没有察觉他的术士身份,那他们又怎能察觉别人的身份?听老钱介绍,各术门弟子遍布天下,至少有好几千人,难道两位长老都认识? 还是说,那两位长老只能分辨如今各大术门的弟子?据何考所知,当今七大术门中并没有什么隐蛾门。 这就更不好解释了,甚至完全不合理! 其实这是何考自己想多了,两位长老不可能认识术门所有弟子,也并没有时时刻刻都盯着进入医院的每个人。他们只是下了命令,禁止各术门弟子进入医院。 就像宗法堂下令,禁止四阶以及四阶以上术士涉足栖原,可万钟乐想来也还是来了。宗法堂长老也不可能把栖原围成一个圈,将所有不该来的人都堵回去。 假如某名普通的术门弟子,就去医院门诊部正常挂号问诊取个药,既没有动用任何术法,将神气收敛得很好,也没有其他异常举动,估计两位长老也不会注意到。 但只要有不怀好意的人接近钱固然的病房,肯定立刻就会被两位长老锁定,而何考显然不是这种人。 况且两位长老也不是神仙,既没有发现他就是隐蛾,也没有察觉他是一阶术士,这多少也跟“潜行者”的特点有关。 至于万钟乐,他就是故意的,纯纯的显眼包。 但何考意识到,他真正的忘记的不是这些,而是身为隐蛾,本就有办法试探出是否有人正在观察自己?只要他尝试去打开门户即可! 可他今天两次进入医院,根本就没有这么做过。这可能是潜意识中的自我保护,因为他也不敢肯定这种尝试是否会暴露自己,所以就自动忽略了? 假如他能想起来,可能也会忍住不去尝试,但是,这与根本没想起来,完全是两回事!这种感觉,令他很不舒服。 看来要么是修炼“我无观”进入门户后的影响,要么是一阶潜行者的某些特质,让他不自觉就回避了某些事,连自己都意识不到。 修炼秘法对人的影响应该是多方面的,不仅是获得某种能力,也可能在潜移默化中深入到意识与性格层面……修炼者对此须有清醒的自觉。 何考就吃亏在,现实中没有明师能随时指点,修炼中很多玄妙讲究,只能自己去摸索反省,这也是当代隐蛾的困境。 假如是黄小胖那种大大咧咧的性子,可能根本就不会想这些,但是何考不同。 次日正午,术门宗法堂终于正式宣布了最新决定。何考也想知道具体内容啊,主要是关于隐蛾的消息,正想着找谁问呢,就有人主动给他发过来了。 何考这孩子从小就讨人喜欢,人缘好就是优势啊,不是术门弟子也能得到术门情报。而且不是一个人给他发消息,同时有三个人。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 077、知缘客惊为天人 第一个发消息的,当然是林青霜。 宗法堂的最新命令,具体内容她昨天已经告诉何考,今天主要是转述了有关隐蛾的消息,顺便又发来一篇新的法诀批注。 第二个给何考发消息的,是姚少兰律师,这多少令何考有些意外。姚律师还解释了一句,假如钱固然没事,肯定也会转告他的,所以她就这么做了。 姚少兰转述了宗法堂的最新命令,以及隐蛾的讯息。 第三个给何考发消息的,居然是武岩骏。 别看宗法堂的最新命令前天已经传得满天飞,连何考都知道了,其实武岩骏就是今天中午才知道的。 他没有转述宗法堂的命令,只是特意告诉何考,宗法堂最新公布的、有关隐蛾的情况。 在小武看来,前几個月有那么多人跑到栖原去骚扰何考,其中也包括他的小师妹,都是因为隐蛾的传闻,所以这个消息有必要通知何考,好让他心中有数。 小武还发来了一条喜讯,他的身份已被术门认可,正式成为了一名入微门弟子。 这三人给何考发的消息各有区别,原因也不尽相同。但他们为什么都敢发,就不怕违反术门的规定吗? 有些消息哪怕在术门内部是公开的,也不能或不适合让外人知晓。但何考如今的身份比较特殊,他虽非术士,但已经了解术门、术法、术士的真实情况。 自古对这种人有个专门的称呼,叫“知缘客”。 何考如今就是一名知缘客。 知缘客有很多来源,比如在古代,就包括术士身边的仆从、术门中的杂役,也包括术士的亲眷家人。 他们如果什么都不知道,很多事都不方便,而且也很难不接触某些事情。这些人,往往也是术门弟子的重要来源。 还有一种情况,就是得到了术法传授,却尚未修炼入门或无法修炼入门者;或者有人已修炼入门,但由于种种原因,尚未成为正式的术门弟子。 曾经的武岩骏就是后者,这种情况比较特殊,只要本人品行没什么问题,基本上都会被术门吸纳、列入谱册。 真正有代表性的是前者,老师教学生也不能保证个个成才,更何况是传授术法,尽管事先已经过考察筛选,也不可能保证每名修炼者都能入门。 这些人就当然的知缘客,他们也会与尊长保持联系,以晚辈弟子的身份自居,在世间大多与术门有合作,有的干脆就继续为术门服务。 比如术门中人在世间开办的企业、建立的机构,都喜欢用这种人,也包括在机关单位里提拔的下属。他们毕竟算是自己人,很多事都方便。 如此说来,其实高雪娥也算是知缘客了,只是除了何考尚无人知晓。 宗法堂最新公布的、有关隐蛾的情况,是何考最关心的,这三人都转告了。宗法堂首先披露了一些自古典籍中的记载,这在以往只有各门长老才有权查阅。 隐娘与樵夫之乱、末代隐蛾神尼之陨……这些事情当然都没说。 宗法堂正式批露,在一千二百年前,术门共有八脉传承,除了如今的灵犀、观身、入微、心盘、丹鼎、望气、兴神七脉,还有隐蛾一脉。 隐蛾一脉的掌门人,亦称隐蛾,负责监察天下术门弟子、惩戒犯戒术士。其身份异常神秘,行事经宗法堂授权,亦直接对宗法堂负责。 其实那个时候还没有现在的宗法堂,但术门也有类似的机构,反正就是这个意思。 隐蛾一脉传承的当然就是隐蛾术。但隐蛾术修炼异常艰难,不仅入门困难,入门后继续修炼的要求也非常高,因此弟子极少,以至于在一千二百年前传承断绝。 隐蛾之所以能执行那么隐秘、危险的任务,与一件东西有关,此物就被后世称为隐蛾之物。隐蛾之物非常危险,也非常难以掌控,稍不留意就会反噬使用者自身。 想掌控这件神器,必须依仗隐蛾术秘传,否则就可能反被神器掌控。 历代隐蛾便掌控此物,隐蛾传承断绝后,此物下落不明,后来又不断于历史中出现,被不同的人拥有……他们在传说中也被称为隐蛾。 至于千年来的隐蛾传闻,很多术门弟子都已知道。因此有疑似隐蛾的踪迹出现在栖原的消息传开,不少人便潜入栖原企图谋夺隐蛾之物。 宗法堂对此行为提出了严厉警告,坚决禁止各术门弟子再行此事,若有违反者,一经查实必严惩不贷! 但大家所不知道的是,隐蛾之物其实无形,所谓夺取只是无稽之谈。 术门的隐蛾一脉传承断绝后,隐蛾之物便自寻“宿主”,被一个又一个人得到。他们由此获得了神器之能,但也承受反噬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每一位隐蛾离世后,隐蛾之物就随之消失,待机缘巧合选择下一任主人,它可以依附在任何一件东西上。 别人就算拿走这件东西,也不会成为隐蛾,因为隐蛾是人而不是物,只是被无形器灵所选择的主人。 假如有人想杀了隐蛾取而代之,则绝对不会成功。神器有灵,绝不会认可杀主仇人。 宗法堂最后对当代隐蛾表达了歉意,因术门弟子行为不检,对其多有滋扰,甚至有少数败类凶徒,对其有加害之举。 宗法堂同时也发出邀约,请当代隐蛾现身相认、重归术门,以恢复隐蛾一脉。 宗法堂并不谋求其隐蛾之物,众长老会尽其所能,帮助其解决传承困扰,包括持有隐蛾之物带来的种种弊效。 这只是一份邀约,并没有任何强迫的意思,接不接受全凭当代隐蛾自己。 这则消息给各大术门弟子带来的震撼,一点都不比宗法堂的最新命令小。很多人就算没有来到栖原,最近也或多或少都听说了隐蛾的传闻。 没想到真相揭开后,隐蛾竟是这般来历。 事后聪明的人总是很多,比如有人便恍然大悟,难怪宗法堂早就下令,各术门高层不得涉足栖原。因为去了也没用,隐蛾之物不可夺! 也有人嘲笑那些跑到栖原、打隐蛾主意的术士,他们是怎么想的?假如隐蛾之物那么好谋取,以各术门长老的本事,哪还能轮到这些晚辈弟子? 术门中当然也有很多真正的聪明人,他们料到了这个结果。不是说他们早就清楚宗法堂公布的真相,而是明白没必要也不能去打隐蛾的主意。 一个很显然的事实就摆在那里,千年以来,隐蛾总是不断出现于人间,术门历代祖师那么多高人,也没听说过谁找到隐蛾并取而代之、成为了隐蛾。 找到甚至抓住隐蛾的传说是有的,但想由此拿到隐蛾之物并成为隐蛾,则从未听说过! 历代祖师都办不到的事情,凭当今术门弟子就能办到吗,凭他们会开车还是凭他们会电脑?所以尽管有人也动心了,却很明智地选择了不去掺和。 至于真正隐蛾何考,闻听消息则很感慨。 在他看来,术门宗法堂并没有公布全部的真相,或者宗法堂也没有更详尽的记录,或者有些东西特意没说。 比如宗法堂只强调了隐蛾之物不可谋夺,却不知隐蛾的身份还可以通过仪式传承。 另外,隐蛾的特点,比如其拥有哪些能力、使用能力时又会受到哪些限制……这些内容是一概未提,如果不是不知,这么做也可视为一种善意。 毕竟把这些东西说出来,就暴露了隐蛾的弱点,别有用心者就有办法进行针对。 对何考而言最大的意外,就是隐蛾门不仅存在过,且曾经就是术门的一脉,但在一千二百年前就传承断绝了……这是他此前并不了解的情况。 至于一千二百年前隐蛾在术门中的特殊身份,倒是可以理解,就与隐蛾的能力相匹配。 至于宗法堂的邀约,何考则完全不感兴趣,至少暂时不会去考虑。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如果说这份邀约有什么吸引力,无非是各位神通广大的长老,能够尽力帮助隐蛾解决使用能力的隐患,还会设法解决隐蛾术的传承问题。 只是设法而已,至于能不能真的解决,还是个问号。 何考已经得到了隐蛾术传承,就用不着麻烦各位术门长老了,毕竟他们都不是修炼隐蛾术的。 理论上何考已经是当代隐蛾门的掌门,光杆掌门也是掌门啊,他暂时并没有回归术门的打算。 但无论如何,宗法堂表达的善意是明显的,也为隐蛾的处境消除了很多隐患。 比如说申明了隐蛾之物不可谋夺,就会劝退很多打个主意的人,给何考创造一个能相对安心的修炼环境,别隔三差五又招来赵还真那种家伙。 感慨之余,何考心中多少还有点怨意,宗法堂既然能公布这样的消息,那么早干啥去了?孩子都快饿死了,这才想起奶一口! 仔细看这三人发来的消息,何考还有一些微妙的推测,尽管对方并没有直接说出来。 比如小武随消息发来一条喜讯,他只告诉何考,自己成为了正式的术门弟子,并没有解释任何原因。但何考也明白是怎么回事,定然与宗法堂的最新命令有关。 宗法堂的最新命令,就相当于一次术门弟子大普查,其师伯叶回定会趁机将小武的情况也报上去,然后顺势将其纳入传承谱册。 这就像东国的人口大普查,过去有不少人就趁着这个机会给孩子上户口呢。 再看姚少兰的消息,重点是她那一句解释,说明了什么?很可能老钱在出事之前就叮嘱过姚少兰,术门有什么最新情况,让她通知何考一声。 老钱在什么情况下,会这样叮嘱姚律师? 要么就是他提前知道自己会出事,找姚少兰做了某些安排;要么就是姚少兰找到他的时候,他其实还没昏迷,或者曾短暂醒来,对姚少兰说了什么。 这些潜台词,发信人可能都没有意识到,但何考却能解读出来。 尤其耐人寻味的是,林青霜前辈又发来一篇法诀批注。她上次就已经给何考整理的观法秘籍做了一次批注,主要针对的是入门前的内容。 这一次再做的批注已经不能叫批注了,更像是一种增补与删改,主要针对第二页以及第三页的部分内容。 假如何考没有在门户后领悟“我无观”法诀,以及之后的隐蛾术传承,还在继续修炼自己整理的那套“隐蛾观”,那么到目前这个阶段,差不多就该修炼这次批注的后续法诀了。 原本林青霜告诉他,后面的内容是没法修炼也不能修炼的。 上次对功诀进行批注,主要是结合切身的修炼经验,林青霜尚能办到,毕竟只是观法入门的讲究。 但是对一套完整的法诀,后续进阶内容进行增补删改,哪怕以她的三阶修为,恐也不可能。 林青霜有解释,这不是她的手笔,而是灵犀门六阶算师、宗法堂的江长老所为。 何考擅自修炼来历不明的秘法功诀,林青霜很不放心,但也清楚自己难以劝阻,所以上次就把那套“观法秘籍”发给师兄了,那次的批注也得到了师兄的指点。 接下来的内容,她的师兄看了也眼晕,觉得不能练也没法练,于是又那把那套“观法”转给了灵犀门的江长老看看。 因为江长老平日的一大爱好,就是研究这些来历不明、谁也看不懂的所谓“秘籍”。 江长老见多识广修为深厚,能印证各家术法玄妙,也最擅推算。他根据这套观法的特点,推演了后续可能及可行的内容,再根据何考总结的资料,进行了补充删改。 但江长老说了,就到此为止了,他也无法再推演后面的修炼法诀。而且那份资料的后续内容,已完全没有参考价值。 言下之意,有参考价值的部分已用尽,仅限于入门后相当于一阶术士的境界。 术门有成熟严谨、千年来经无数人验证并不断改进的术法体系,所以这套所谓的秘法功诀,其实际修炼价值约等于零。 这对江长老而言只是一番有趣的研究探索,但是这套功诀绝不能轻易修炼,否则不仅很难练成,还有极大可能出问题。 会出什么问题呢?批注中也写了—— “此观法于初境极凶险,须快速破关,否则恐有人格解体之忧。 若不合门径,多修一日便有一日之患,渐似我已非我,或若旁观之人、或若旁观无人,疏漠本应所思之事,待日久年深,恐近于无思。 入此境修炼,当求一气圆满以破关精进,若迟迟不得,则切不可再修。 无论修何种术法,皆当讲究根基稳固、功行日深而水到渠成,术门种种所谓晋阶仪式,只为破关寻便宜机缘。 此秘法这般讲究,似与修炼根本要旨不符,绝不可轻擅尝试,实则另有诀窍。须在入门前蓄势良久,以至进无可进,方可在入门后一气功成。 须择上上资质者,潜心培养多年,内求心境自觉、外待机缘触动,方可入手。然有此等佳苗,又何必行此无路之险?” 总之这段批注,只是江长老得出推演结论后的一番感叹。 但在何考看来,其核心意思就是,按照这套观法修练,入门之后,要力争在最短时间内将一阶功诀修炼圆满,以最快的速度突破到二阶。 假如做不到这一点,那就不能再修炼了。 这样的讲究,与修炼术法时要循序渐进、稳打稳扎、不可急躁的主旨,看似完全背道而驰。 但是换一个角度,它其实也要求根基稳固、循序渐进,就是在这个基础上,入门后又必须快速达到一阶圆满以突破二阶,假如办不到,就等于不符合这套法诀的要求。 人挑法诀,法诀也挑人。 假如事实已经证明,某人并不适合继续修炼这套法诀,还要坚持修炼会怎样?其后果批注中写得也很清楚,何考还特意上网查了人格解体是怎么回事。 对比一下自己的情况,远远到不了那个程度呢,他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至于批注中说的“渐似我已非我,或若旁观之人、或若旁观无人,疏漠本应所思之事”。只要修炼“我无观”入门,确实很难避免这种影响,这是功诀本身的特点决定的。 何考可以确定,自己的没有变笨也没有变傻,记忆力和思维能力也没有减退,只是有时在无意间,忘了原本会想到的某些事情。 入门后要尽快突破至二阶,尽快是多快呢?反正千万别耽误,抓紧时间赶紧修炼,最好是找个地方闭关,力争在一个月内突破二阶。 假如一个月内办不到……那就别再练了。 隐蛾术一阶的根本法诀,又称“见我观”,何考已在门户后得到传承。 再看林青霜这次发来的法诀,逐字考校具体的增删批注内容,竟与何考得到的见我观非常契合,个别细微处可能另有强调,但基本是同一思路。 何考简直太佩服那位灵犀门的江长老了,一时惊为天人! 那位江长老应该没见过隐蛾术,否则术门也不会一千二百年来都没有恢复隐蛾一脉,但根据何考整理的“观法秘籍”开篇内容,居然把后续的一阶法诀给推出来了。 林青霜不仅告诉何考,这是灵犀门江长老的手笔,她还多说了一句—— 江长老除了定期与宗法堂有联络,平日神龙见首不见尾,只有宗法堂的另外两位长老知道他具体的行踪……但听说他的老家也在栖原江北,与何考就是老乡啊! ** ps:这也算是二合一大章了,我尽力了!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 078、历千年沧海遗珠 透过手机中的消息,何考仿佛能窥见林青霜前辈的想法。 林青霜原本也不知道,这套法诀的后续竟有这样的讲究,看见之后吓了一跳,赶紧给何考发了过来,其实她的内心中也有点纠结。 她并不相信何考能修炼那套观法入门,但上次还是给了善意的指点,就怕何考乱练会出岔子,如今才知道,假如没出岔子问题才更大! 万一何考真的修炼入门了怎么办?林青霜也清楚何考是棵好苗子。那么何考接下来唯二的选择便是,要么赶紧打住别再修炼,要么快速破关达到二阶。 问题在于,就算以江长老之能,也无法根据那份材料推出下一步的法诀了。 但二阶术士耳聪目明、身轻体健,对普通人而言那也是相当不错的成就,很多术门弟子一辈子也不过就是二阶,日子也挺舒坦。 林青霜本人,也只是三阶术士。 所以她还是将法诀发给了何考,各种注意事项以及后果,批注里都写得很清楚了。假如何考无法修炼入门也就罢了,但万一能入门,也好心中有数。 修炼中最需要的就是这种指点,否则何考的心思再怎么细腻,凭他自己也琢磨不出这些讲究。林青霜为何这么关照何考,原因无他,就是喜欢。 人和人之间的感觉就是这么奇妙,有些人第一眼就看不惯,然后越看越不顺眼,总能找到其不是;换成另一个人,第一眼看着就喜欢,然后越看越投缘,总能发现其优点。 她与何考第一次见面就动了收徒的心思,却被宗法堂长老阻止。 这让林青霜更难受啊,她不仅有气而且还来劲了,不让收徒就不能指点了吗?术士之间,就算没有正式拜师也讲究师徒缘法。 林青霜既然插手了钱固然的事,当然也关心最新状况,她进不去医院便设法联系上了姚少兰,从姚少兰那里得知何考的最新举动,看何考那是更顺眼了。 林青霜最后那句话,已经不是暗示了,简直就是明示——让何考去找江长老。 为什么不让林青霜收他为徒,以及他想修炼术法的一系列问题,可能都要等找到江长老才有答案。 何考皱着眉头撅着嘴想了半天,心道既然指点他去找江长老,倒是把话说清楚些呀,就知道姓江吗,是男是女都没提? 假如知道其全名,他还可以通过姑夫找派出所去查,能有张照片就更好了! 但他也清楚,林前辈做到这个程度已经是极限了,可能她也不知道江长老具体叫什么名字,或者限于术门规定、长老命令等原因不能透露。 栖原江北人,姓江?jb区的范围也很大,但乡下有个好处,就是同姓的宗族往往就住在同一個村子。 比如何考小时候所在的浦户村,当年村中的人家就以周、何、黄这三姓为主,那是个多宗族混居的大村落,后来的浦港镇就以其为基础。 离浦户村不远的下湾村,居民就曾以江姓为主。 但这些都是老黄历了,如今随着江*北新区成立,附近几个村子合并为浦港镇,再加上人员流动、拆迁改造等诸多因素,早就没了以姓氏划分为特征的居民聚居区。 就连老的下湾村,如今都已经被拆了,村民成了镇民。整个jb区也不止原下湾村有姓江的……但下湾村江姓毕竟是一条线索。 下湾村当年离得也不远,现在更是混成一个镇了,这位长老自己有没有可能早就认识?何考眯着眼睛开始回忆,从小认识哪些姓江的…… 从小学到高中,各班级、年级,他还能记起来的江姓同学就有几十号,老师中也有好几位姓江的,包括初中的校长,隔壁梁阿姨的老公也姓江。 幸亏林前辈发的是文字而非语音,否则他还得把姓姜、蒋的也考虑进去。 线索太多就等于没有线索,何考想得脑壳都疼了,就是想不起来某个摆棋摊的老头。其实那个老头他还真认识,不仅是他,包括他爷爷、他父亲,他们祖孙三代都认识此人。 想着想着,何考突然掏出了手机,因为他又想起了另一件事。 一件原本非常重要,他却偏偏忘记了的事,就是询问有何种术法能解决黄小胖的身体隐患?他猜测应当是观身术,但还是要找明白人问清楚。 他原本有两次机会可以问的,首先就是昨天与林青霜前辈吃午饭的时候,但居然忘了开口。吃完午饭他倒是想起来了,又觉得没关系,因为还可去医院问姚少兰。 结果到了医院,他居然又把这茬给忘了,只说了房本和黄金镇纸的事。这才是他真正应该记住的事,难怪从今天到现在,总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 假如换个人,想起来就好。但何考不一样,他还会去琢磨自己为什么会忘、代表了什么样的精神或心理状态?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刚刚看到了江长老对法诀的批注,他对此也比较敏感。 在林青霜面前没开口,应当是不好意思再求这位前辈。因为话说出来,分明就是想请求林青霜传授黄小胖术法的意思,可是连自己想拜师都被拒绝了。 而且另一方面,直接把黄小胖介绍给林青霜,可能会在无意间暴露很多东西,招来不必要的关注。 至于在姚律师那里,应该也是有所顾虑所以没有开口。 他能怎么说? “我有一个朋友,身体虚耗太甚,请问修习哪门秘法可以弥补?” 通常说“我有一个朋友”,就是指自己,但何考本人并无任何身体虚耗的迹象。姚少兰要是好奇地追问下去,他是否得把黄小胖给说出来? 他本人刚刚摆脱隐蛾的嫌疑呢,这等于直接把黄小胖给供出来!那间病房肯定受诸多术士关注,他也实在不敢乱说话。 怎么办呢?总得找人去问吧?现在终于想到了最合适的人选,他立刻给小武回了条信息,询问对方有没有时间,他想咨询点问题。 武岩骏可真够意思,立刻就主动打过来了,在语音通话中哈哈直乐:“你是来恭喜我的吗?特意来问,我怎么就成为了术门正式弟子?” 何考顺着话茬连声恭喜,也主动问起了具体情况。其实答案跟他猜想的一样,术门最近突然搞了一个弟子情况大普查,小武这枚“沧海遗珠”就被拣了回去。 等聊得开心了,何考才趁机问道:“小武哥,我有一个朋友,生活上曾经不太注意,身体亏空的厉害,请问修炼什么术法可以弥补啊? 我说的只是曾经,他现在已经改邪归正了……” 武岩骏语气夸张道:“你最近干啥了,难道是纵欲过度吗?年纪轻轻的,可得悠着点!” 何考赶紧解释道:“真的不是我本人,就是一朋友。但是我吧,前段时间也是熬夜连续加班,身体真有点扛不住,这段时间都请假休息了,但感觉还是缓不过来。 我问你没别的意思,也不是要你介绍哪位长辈收徒弟,就是好奇想打听打听,向你这位专业人士请教……” 事实证明何考真是问对人了,小武正在兴头上,却没处去得瑟,好不容易碰到一个来捧场的,话匣子一打开便滔滔不绝。 按武岩骏的介绍,七门术法中,调养效果最佳的首推观身术与丹鼎术,而且这两门术士也擅长炼制各种灵丹妙药。 至于小武所修的入微术,优势就差远了。 其实任何一门术法,修炼到一定程度都有一个退病强身的过程,但都有其所擅的特点,在这方面,入微术确实比不上观身术与丹鼎术。 何考对丹鼎门的印象恶劣,估计也攀不上什么关系,赵还真、梁凯都来自丹鼎门,他们的师父万钟乐还是丹鼎门的掌权执事。 单纯以对普通人弥补根基而言,再考虑到假如还想修炼术法入门,听小武的意思,观身术比丹鼎术更合适……这个结论也符合何考先前的猜测。 于是何考斟酌着问道:“身体虚耗严重的人,能修炼术法吗?或者我换一种问法,观身门的术士在挑选徒弟的时候,恐怕也不愿选择身体条件不好的人把,要怎样才愿意教呢?” 武岩骏:“这你就不懂了吧,幸亏是问了我,换别人都未必知道!各门术士收徒,都有不同的机缘讲究,观身门弟子就包括这种情况……” 观身门术士收徒,通常有两种情况。第一就是发现了好苗子,或者这好苗子就是从小自家培养的,这当然没什么话好说,不收为弟子都可惜了。 第二种情况就是恰好遇到了某一类人,他们如果不修炼观身术,可能就会夭折或者多病缠身,若是修炼了观身术,尚有有恢复改善的机会。 “恰好遇到”也是一种机缘,这类情况就很微妙了,不可能是在医院里看见或大街上碰到那么简单,必有缘法牵扯,比如承了对方的情或有求于人。 个中讲究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小武在电话里也说不清,但他讲了个故事—— 观身门曾有一位前辈高人,发现了一名天资极佳的孩子,想收其为徒。 那孩子却说:“我有一个关系最好的妹妹,最近多病缠身。伱要是能把她给治好了,我就相信你是真正的高人,愿意拜你为师。” 这位高人就要那孩子带他去看看,见到其妹妹之后,便点头答应了,将这两孩子都收为门下弟子,恰好符合上述的两种情况。 那位曾多病缠身的小妹妹,何考还认识,就是林青霜。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 079、美人计谁入何口 听完这个故事,何考诧异道:“竟然是林前辈!她多病缠身也能修炼入门,还有今天的成就?” 武岩骏:“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病可以治,只要不是先天不足,也不是不可修炼,更何况有些人只是气血亏空,术门还有各种灵丹辅助温养。 修炼观身术的过程,同样也有养生调摄的作用,就算入不了门,只要修炼得法,基本上也没有坏处。 但林青霜这种情况,体弱多病应该只是后天因素造成,其悟性天资应该还是不错的,否则也无法修炼入门,所以当时那位前辈高人要亲眼去看看……” 幸亏何考今天问的是武岩骏,这些情况,钱固然或姚少兰都未必清楚,那么小武是怎么知道的? 凡事有得有失,小武是在看守所里认识的师父张燕飞,两人一起在里面待了好几个月。术门哪位弟子,有他这样每天二十四小时与师父朝夕相伴的机会?连睡觉都在一间屋! 张燕飞知道这个徒弟性格单纯、脾气又耿,既怕他出去之后吃亏又怕他闯祸,兼之里面实在无聊,总得有個人说话,所以对他介绍了自己所了解的各种情况。 假如换成外面,师尊们往往都有各种事忙,哪有闲工夫每天陪弟子唠嗑,甚至是主动找弟子聊天。 讲完了林青霜的往事,何考又找了个话头趁机问道:“灵犀门有一位江长老,听说也是栖原江北人,是我的老乡啊!是男是女,叫什么名字?” 武岩骏:“江长老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师父也没告诉我。我只听说他是个老头,外号江老鬼,你可不能在别人面前这么称呼……” 何考与武岩骏打电话的时候,离他家不远的地方,浦港农贸大市场外面,一株梧桐树下,有一个小老头正在暗自嘀咕—— 何考那个臭小子,怎么还没来找他? 在当代算师眼中,这只是一个简单到近乎作弊的小测试。何考到现在还没找到这里,还有何慧根可言?怎么糟糕的悟性,恐怕也修炼不了什么术法! 但这只是他闷在心里的气话,而且是准备用来教训何考的,可何考就是不来,他能骂谁去?谁能想到,在广大术门弟子心目中神机妙算的江长老,居然也能吃这种憋。 兽爪挂坠那么明显的线索,那小子就注意不到吗? 早在钱固然约林青霜一起见何考的时候,何考就应该反应过来了。当年他特意叮嘱老木匠,要告诉孙子挂坠的来历,也亲耳听见老木匠对大孙子说了。 当年他无意间发现,同乡青年周度就是术门传说千年的隐蛾。周度已经是隐蛾,他也没什么好办法,装作不知已是最大的善意,好在其人并无什么劣迹。 但是这个发现,让他萌生了一个想法,念头一出现便压抑不住,若不去做什么,恐怕已影响到自身的修行。 江道祯同时也意识到,这就是自己进阶七阶大算师的契机。 恰好承了老木匠的人情,他就将希望放在最有可能成为下一任隐蛾的何考身上,费了莫大代价制成了那样一枚挂坠,从小戴在了何考身上。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命中该有此劫者,也不知是他还是周度,或者两者皆是。 前几天那小子还带着一位气质出众美女,跑来逛农贸市场。那女子穿着一身廉价的运动服,就是那小子的高中校服! 那两人就从梧桐树旁走过,何考看都没有看他这个老头子一眼,这也太气人了! 那女人应该比何考大了好几岁,一看就知道是如今的都市白领小资,事业小有成就人长得也漂亮,往往心气都高得很。 哼哼,还是何考的公司领导,完全不般配,她要么就是把何考当成了一时寄托,要么就是一时好奇或一时糊涂,恐早晚会清醒过来把他甩了。 至于何考则更是一时糊涂,年纪轻轻就这样惑于美色吗,是没见过美女咋的? 也不是说为人就得清心寡欲,但这么轻易就暴露出明显的弱点,可不是什么好事,因为谁都能针对其破绽设局。 江道祯被何考气得连连在心中吐糟,却突然想到了另一种可能,这小子该不会是因为其父当年的意外遭遇,而怨恨自己,所以故意不想来吧? 明明有高人在侧,却对父亲遭遇的意外视而不见。 假如何考那么想的话,可就太不懂事了。且不说周度出事的时候,他恰好有事不在栖原,就算他在这里,何考也不该怨怼无关之人啊。 他又不是真神仙,而且身为灵犀门术士,并不会直接改变每个人自己的选择,只能根据缘法创造某些条件,让某些人可以做出更好的选择。 周度身怀隐蛾之能,谁能想到还会出那种岔子,归根结底还是其自择啊, 他老人家可不欠周家的,也从未做过任何对不起周家的事情。何考既知其父为隐蛾,还要心有怨怼,那么世上的芸芸众生呢,他们可没有隐蛾之能,又该怎么办?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况且自从何考戴上那枚挂坠之后,他就无法对外界动用任何术法了,无非是个有神念、会推演的乡下老头而已。 这未必是动用天机术的后果,而是他想突破七阶大算师所必须付出的代价。所以他才会回乡潜居,平日只有几位信得过术门长老知其踪迹。 咦,不对呀,自己有必要解释这些吗?假如那小子真有这种想法,心性可就偏颇了,须得好好教导…… 恰在此时,对面有人开口道:“江老鬼,你今天这盘棋,发挥有些失常啊!” 江道祯看向眼前的棋盘,居然下成了僵局,不由撇嘴道:“小李子,你刚才是不是动用术法惑我心神了?” 与他下棋之人,看上去四旬左右,大脑门,乌黑头发向后梳得很顺滑,乃是兴神门六阶幻师、宗法堂长老李修远。 李修远呵呵直乐:“怪不得我,谁叫你自己走神了。” 江道祯伸手抚盘:“不下了,今天这盘棋算和。” 李修远:“赢你一盘棋,就可以问伱一件事,那么这盘和棋该怎么算呢?” 江道祯:“算半件吧,先记上。” 李修远:“你上次托我的事,我已经办了,是不是也得算一件?” 江道祯:“那可不是我一个人的事,而是整个术门的事。我的想法,你也是赞成的,再看看最近栖原的乱子,你们兴神门弟子也有份。” 李修远叹道:“现在年轻人,本事可真不小。你费心多年考诸典籍、遍寻佚录,才整理出一部法诀残篇,放到各大玄学网站和论坛上。 结果被那小子用算法程序全给抓出来了,不仅自动补全了缺失的部分,还胡编乱造出后面那么一大堆内容。” 江道祯笑了,这笑容像是自嘲:“当年分别有一位隐娘与空儿脱离术门,想必也会在世间传授弟子、留下法诀,只是时间久远,流传散逸难以考寻。 那小子整理的秘籍,补全的内容很多都是我没搜集到的,我看了也很受启发,悟透了不少关窍。 但是他再厉害,也比不上你李长老啊。提及兴神术士,古人第一印象都是叫花子,如今居然是黑客了。” 李修远:“这都是什么刻板印象,那应该叫行为艺术家……黑客?我可没动他的电脑!” 江道祯:“你不用动电脑,可以直接动人脑,要不然刚才那盘棋是怎么回事?” 李修远:“那小子整理出来的,可不止一部所谓的秘籍,我都觉得头皮发炸,只是稍作引导,让他选择了那篇观法秘籍。 秘籍是他自己弄的,也是他自己想修炼,我并没有做任何多余的事。倒是江长老您,这次下的本钱可不小啊。” 江道祯:“一部让谁都不好修炼的法诀残篇而已,谈不上什么本钱。” 李修远:“我这次来栖原,在高铁站看见你的宝贝徒弟正找人问路呢,你就不怕她弄丢了?” 江道祯:“既然会问路,那就丢不了。她已突破五阶,继续窝在宗门已难有寸进,须行游历练,也该派出来问问路了。” 李修远:“你偏偏把她派到栖原来,该不会是想对那小子使美人计吧?小心别羊入虎口。小小年纪便有五阶修为,这么宝贝的徒弟,你可真舍得!” 江道祯瞪眼道:“李长老,你可别信口开河!什么羊、什么虎、什么美人计?你家弟子就不用行游历练了? 再说了,堂堂灵犀门五阶问路人,谁能骗得了她?谁拿捏谁,你还没数吗?” 李修远意味深长道:“这么说的话,你们师徒如此修为……可真够欺负人的。” 江道祯装作没听见,仍喋喋不休道:“小小年纪?你岂不知灵犀术的特点,就重在缘法资质,练不成的就是不成……想当初我突破六阶算师,也就不到四十岁。” 李修远:“嗯嗯,三十九岁零十个月,跟四十岁有什么区别。” …… 何考并不知道,他那天带着高雪娥,从农贸市场外的梧桐树旁走过,却把老江头都给气糊涂了,连今天的棋都没下赢。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 080、挑灵犀难为往昔 何考真不是故意的,他早就想到了挂坠的线索,但就是没想起来那位摆棋摊的老人家。 这并非修炼“我无观”入门后的副作用,而是何考对五岁前的记忆都已经很模糊了,有些事情他不愿意再想起,久而久之仿佛就成了一种封印。 一般的孩子通常从三岁之后就开始记事,但何考比较清晰的记忆,却是从改名之后上小学开始的,那时候他已经叫何考。 挂断电话,何考则在想另一件事,在哪里能搞到观身术传承?去找林青霜不太现实,他也不太好再开口。 但何考总感觉,自己应该有办法,这种感觉就很奇怪了,从哪儿来的呢? 对术法的感觉,应当与术门、术士有关,何考拿出纸和笔,准备一一写下自己曾接触或听说过的相关人等,反正都是近期的事情。 一个字还没写呢,他就将笔往纸上重重一拍,把自己都吓了一跳,然后拿出昨天从e时代小区带回来的笔记本电脑,找到了一个隐藏很深的伪装文件。 点开之后,播放了一段录音,是一名男子与一位姑娘的对话—— 姑娘:“丢公章的案子,是三天前的事,我同事接的电话。苹果变桔子的案子,就是昨天夜里的事,恰好是我接的电话……” 男子:“你听说过隐蛾吗?” 姑娘:“隐蛾是什么?” 男子:“隐蛾是一个人……关于隐蛾的记载,正史中是可以查到的……” 姑娘:“这不就是個高明的刺客吗?也不能证明什么啊!” 男子:“……那名樵夫,有人去调查过,就包括当时观身门的术士,我们应该叫祖师了。我们观身门也有很久远的历史,至少比一千一百年更久远……” 姑娘:……师父,我总结地怎么样?” 男子:“在公开场合不要叫师父,叫姐夫……” 姑娘:“姐夫,你托人找关系让我到指挥中心当接线员,就是为了寻找隐蛾?” 男子:“有明确线索的最后一位隐蛾,就出现在栖原市……所以我才安排你到警方的报案中心当接线员……没想到你才干了几个月,就发现了重要线索。” 姑娘:“我打听到了,昨天夜里的报案人名叫高雪娥……”(注:详见第一章与第二章) 这就是三个月前,何考在咖啡厅里无意间录下的那段谈话,就似打开了一个魔盒,后续便迎来了一系列的离奇事件。 现在何考已经知道,录音中的男子就是锦行传媒的老板、兴神门术士彭咸。 彭咸接近高雪娥图谋不轨,后来又和赵还真搞到了一起,他也是那天夜里的绑匪之一,后来被黄小胖给干掉了,如今在外人眼中应处于失联状态。 假如不是彭咸,那天夜里高雪娥也不会被绑架。别人只锁定了何考,只有彭咸注意到了高雪娥,因为他知道那天晚上高雪娥报案的情况。 彭咸明明是兴神门术士,却以观身门术士的身份收了一个徒弟。这徒弟是个姑娘,被他安排到栖原报警中心当接线员了。 当初只有语音文件,何考还将观身门误解为官升门,后来才搞明白是怎么回事,因此留有印象,今日就似灵犀一动,想到了这节。 如今看来,那姑娘应该是叫彭咸给骗了,她不仅叫彭咸师父还叫他姐夫,也可能也不是什么亲姐夫。 何考已对各大术门有了基本的了解,虽不知兴神术具体的法诀,但也知道兴神门一阶术士人称“伪装者”,二阶术士俗称“钓客”,三阶术士自称“表演家”。 这些名字都不是随便起的,因为何考如今也是隐峨门的一阶“潜行者”,对其含义有切身的体会。 那么彭咸这么做,很可能与其所修术法有关,钓客本身就是伪装者进阶,他应该就是伪装成一名观身门术士,收了那姑娘为徒。 考虑到他的目的是为了谋算隐蛾,这件事必然不欲人知。那么就剩下一个最重要的问题,他教那姑娘的观身术是真的还是假的? 真的概率也不小!因为成功的伪装,除了身份是假的,其他东西是越真越好,也不需要太高境界的法诀,入门前的内容就行,有后续的一阶法诀更好。 何考现在需要的就是这个! 彭咸肯定是回不来了,但他的“失踪”要随着时间的推移,才会被意识到、被确认,乃至影响发酵,术门想必也不会通知到锦行传媒以及那位姑娘的。 那姑娘很可能有观身术法诀,就看通过什么方式去接触、怎么从她那里弄到,首先就是要确认其身份。 只要能拿到法诀,至于验证其真伪,对何考来说不是问题。这甚至是他可以采用的方法之一,以帮助验证真伪为名,去问那姑娘法诀内容。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 高雪娥这天是七点半到家的,没在公司吃晚饭。她听说何考自己在家做饭,所以赶下班高峰期打车回来了。 吃饭时她还问何考选没选好中意的车,要不要趁这几天有时间多去几家车行看看? 看她的神情语气,经过这段时间的安抚、回到熟悉的工作环境中后,已经从那夜的惊吓阴影中逐渐走了出来。 何考犹豫了,将原本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不料高雪娥却看出来了,特意问道:“小考,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呀?”放下筷子又有些忐忑道,“不会是想赶我走吧?” 何考赔笑道:“当然不是,你想哪儿去了!我就是有点事想问伱,又怕再刺激到你。” 高雪娥故作轻松地拍了拍胸口道:“不是想撵我就好,有什么事尽管问,我没有那么脆弱,什么都经历过了。只要有你在,我就不怕……” 一边是娥总,一边是小胖,手心手背都是肉啊,何考想了想还是问道:“你几个月前那次报警,还记得接线员的编号吗?” 高雪娥愣了愣,双手托腮低头想了半天,这才抬头有些沮丧道:“我想不起来了,一点印象都没有,当时只顾着害怕了……怎么了,这很重要吗?” 何考:“我只是想找到这个人,想不起来没关系,我再想别的办法。” 高雪娥:“为什么要找这个接线员啊,这事跟她有什么关系?” 何考只得换了个借口解释道:“你那天遇到的事情,很可能就是她说出去的,所以才被那伙人知道了。” 高雪娥的脸色变了:“什么!她也是那些人的同伙?她还没有……” 何考:“应该不是,她可能只是被蒙蔽,无意间泄露出去的。” 绑匪中只有一个女的,身材很魁梧,被何考开枪干掉了。何考听过那人的声音,不是录音中的接线员。 高雪娥却是另外一种反应,很激动地说:“怎么能这样,我要投诉她!” 何考赶紧劝阻:“你用什么理由投诉?我们不能这儿做……” 高雪娥稍微冷静了一点,分析道:“你不是要找出这个人吗?投诉也是一种办法,所有报警都是有记录的,只要我去投诉,就能知道她的编号,然后就有办法查到人。 我当然不会说出那天夜里的事,随便找个另外的借口,只要去投诉就行。哪怕不投诉,我去表扬、去感谢也行啊,反正能问到是谁接的电话……“ 说着说着,她又开始激动起来。 何考尽量劝抚道:“不要这么做,我们也不能这么做。不要让人怀疑我们与那天夜里的事有任何关系,尤其不能怀疑到你。 其实你什么都不用做,她可能会主动来找你的,问你最近见没见过彭咸?就是就是锦行传媒的彭总,到时候你就告诉我。 你也可以暗中打听一下锦行传媒那边的情况,他们的老板不见了,有没有一个女的来找过她,是报警中心的接线员……” 高雪娥不笨,立刻意识到了什么:“彭总不见了!难道他也是……” 何考不得不点头道:“是的,那天夜里他也在……那个接线员,就是把报警的情况泄露给他了。” 高雪娥:“你不知道她是谁,怎么还能知道得这么清楚?” 有些话,只要开口子,往下就只会越说越多,越解释越需要解释……匆匆吃完晚饭,何考最终还是给高雪娥听了那段录音,并解释了录音的来历。 录音很长,听完之后已经是十点半了。高雪娥不是何考,她不可能注意到什么观身门的问题,而是坐在那里带着哭腔道:“我一定要投诉她!” 何考就站在她身边,小声道:“你不要……这份录音,我们也不能泄露出去。”话刚说完他就后悔了,他也清楚高雪娥不会真那么做,说出来只是一种发泄。 高雪娥突然转过身一把抱住了何考,将脸埋在他的胸腹间。 何考一只手搂着她的头,另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能感觉到她的肩膀在不住地颤抖。 这事弄的!记得明明是他自己特意叮嘱过高雪娥,不要再提也不要再问那天夜里的事,就当一切都没发生过、就当假期是出去旅游了。 今天他也没打算提,只是问了一句那位接线员的编号,结果却够连起了这么多,让好不容易已恢复些许平静状态的高雪娥,再度受到回忆的冲击。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 081、居玄牝花开见我 这天晚上,何考仍是坐在床前看着高雪娥入睡,仿佛在他的目光注视下,高雪娥才能感到安心。 有段时间高雪娥明显是在装睡,尽管闭着眼睛呼吸也放匀了,但何考却很清楚她没睡着……直到确认其睡熟之后,他才将她一直握着自己的那只手轻轻放回被子里。 总这样可不行啊,假如时间久了形成习惯,往后还怎么正常睡觉?可是眼下……眼下他自己这种状态,还是去修炼隐蛾术把。 何考感觉如今的高雪娥需要一件东西,就是他从小戴的那枚兽爪挂坠,恶意侦测且不说,至少有安神定气的功效。 挂坠已经被林青霜前辈借走了,等她还回来再说吧。 次日高雪娥很早就去上班了,她要错开早高峰赶到公司。何考出门也很早,他去了浦港镇沿江港口一带。 这里有栖原市最大的汽车贸易市场,也有很多品牌的车行,因为此处交通方便,地方也比市里开阔得多。 听人劝吃饱饭,何考就是来看车的,他也确实需要一辆了,该买就买吧。 男人买东西,心中往往已有个大概的目标,碰见差不多符合的,通常不会用太久,而且何考来之前已经查资料做了一番功课。 最终他挑选了一辆油电混合型suv,与高雪娥此前的建议不谋而合,唯一与原先想法有些出入的,就是预算超了。 他原先打算控制在二十万左右,结果所有费用加起来三十万出头。 这款车续航好、越野性能不错,但在新技术应用方面相对比较古早,主要就是油电混合功能。 有不少款新车采用的新技术很多,看上去也非常先进,可同时也会采集太多驾乘人的各种信息。身为隐蛾,何考本能地就不是很喜欢。 他买的是现车,倒是想当天就能把车开走,可惜却被告知,交了费用办完各种手续,想提车最快也得是后天,那就再等等吧。 他选择了一次性付款,可是销售姑娘却一个劲地劝他办理贷款分期支付。何考有点纳闷,难道一次性付款,不是比分期支付更受欢迎的购买方式吗? 记得当年有邻居在城里买房,一次性付全款还有优惠折扣呢! 后来他才反应过来,不仅是东西不一样,他这种想法好像也已经过时了。如今各行各业多少都和金融扯上关系,而金融业务的利润更大、来钱更快。 何考选择了最省事的打包代办业务,交了一笔费用,这样很多手续就不用自己去跑了。办完这些刚从车行出来,他就收到了高雪娥的信息。 高雪娥还真办事,今天一上班就侧面打听了锦行传媒的情况。他们的老板彭咸果然不见了,节后这两天都没露面,人也联系不上。 项目组与锦行传媒本就是合作关系,高雪娥找点事情顺便问一声,倒也不显突兀。 何考想了想,回复消息告诉高雪娥,让她不用再特意打听什么了,他会找个借口亲自去一趟锦行传媒,现场看看情况。 过了几秒钟,高雪娥回复道:“那你先回公司一趟吧,我让你送份材料到锦行传媒那边,也好有個正常的借口。” 整整十天之后,何考终于又回到了办公室,还是那个样子、还是那些人,却恍如隔世。 同事们纷纷笑着跟他打招呼,转过身去却有各种反应。有人看着他的眼神带点同情,还有人暗地里幸灾乐祸。 在他们看来,娥总这次用人真狠呐,抓住一个听话的就总给派任务,何考这是两天都没回公司了,看样子吃住都在测试现场。 高雪娥的办公室并不大,就是一个毛玻璃隔间。何考敲门进去汇报工作,娥总面无表情地又交给他一份材料,让他顺道送到锦行传媒的彭总那边,又算是随手抓差了。 假如换在十天前,这就是正常的不能再正常的工作场景,但此刻却感觉像在演戏。高雪娥明显是刻意做出一本正经的样子,她有好几次差点没崩住。 她想笑,同时也有些为何考担忧,明明只是送一份工作材料而已,却感觉他好似要深入敌营偷地雷似的。 从娥总的办公室出来,何考又被小胖拉到工位上。只听小胖压低声音悄声道:“这两天上哪儿浪去了?不用来公司,连公寓都不回吗?” 黄小胖这位“义父”还挺称职,在这间大办公室里,他是唯一了解实情的人,知道何考节后一周的活早就干完了。 但小胖并没有告诉任何人,连娥总都没有汇报,仍按照原定计划控制着工作进度,自觉帮何考打掩护。 何考解释道:“既然不用到公司打卡,我这两天还在家里,昨天去医院看了老钱,今天又去车行逛了逛,我也打算买辆车了……” 小胖忧心忡忡道:“我听说了一个传闻,假如老钱一个月都没有醒,或者说不能确定可以恢复工作,集团会再任命一位分公司副总裁。 毕竟那个位置不能总空着等他,领导工作也得有人干啊。咱这里有不少人对突然提拔老钱本就不太服气,最近有好几个都在活动呢,就想填老钱的坑。 他们恐怕巴不得老钱不能出院,你说老钱咋这么倒霉,还能及时回来吗?” 何考安慰道:“吉人自有天相,放心吧,老钱会没事的。” 黄小胖确实已不记得自己曾是隐蛾,照说变化很大,可是看上去人又没怎么变…… 离开公司后,何考是步行去往锦行传媒的,看导航只有不到五公里远,他正好可以一边走一边修炼潜行术。 各种术法的修炼要求不同,隐蛾门的根本法诀隐蛾术,须在每日夜间定坐行功,勉强可以算是一种“内功”吧。 所谓的勤修苦练,主要是指坚持与用心,但对于一阶术士而言,每天能保持状态也就那么长时间,至于效果则是因人而异。 在其他的时间,则可以修炼根本法诀之外的应用术法。何考目前修炼的就是感通术与潜行术,这两种术法都是可以随修为一起晋阶的。 通感术是一种起点要求较高的综合术法,既有定坐行功中的内练,也有日常活动中的外练,外练时通常与潜行术相配合。 潜行术则主要以外练为主,何考走在人行道上,处于一种收敛状态,存在感仿佛降得很低,知觉却交织在一起,变得越来越敏锐。 迎面走过的人不是看不见他,却几乎不会注意到他,事后也没有什么太明显的印象。潜行术并不能让他人完全察觉不到自己,但能降低被注意的概率。 何考经过了几个公交站,又穿过了一个大商场,就连平时那些发传单的人,好像下意识都忽略了他。往日从这种地方走过去,他手里总能被塞一大堆各种传单。 潜行术“练”的时候,最好找人多的场合,但“用”的时候,则最好配合不会被人注意到的环境,这是两种不同的讲究。 进入锦行传媒所在的写字楼,这里的大堂就有安防闸口,何考没有登记也没有刷卡,跟着前面的人就进去了。 保安下意识地以为,他就是在这里上班的,与同事一起正常进入;前面的人也没注意到,甚至都没回头看他。 锦行传媒办公区的大门是开着的,何考就像逛街似的直接走了进去。这里他来过两次,路都熟,只是以前没有进过彭咸的办公室。 公司前台小妹正坐在那里刷手机呢,根本就没留意到有人经过。 这家公司的规模不算太小,这片办公区的各个房间里,此刻加起来共有四十二人。其中有五个应该是来办事的客户,就和何考差不多。 假如是普通员工两天都没来上班,部门主管一定会找的,但如果是公司老板两天没露面,员工们则是该干啥还干啥。 只要上个月工资已经发了,下个月工资预计还会照常发就行。 彭咸以前也经常一连好几天不在公司露面,神神秘秘地不知道干啥去了,这些也不是员工该过问的。 他这次还特意叮嘱过公司员工,假期以及节后有事情要处理,有可能联系不上,总之是没事别联系他……所以这两天的情况很正常。 原本按照赵还真等人的计划,假如成功抓住了隐蛾,还有很多后续的事情要处理。不仅要确认并得到隐蛾之物,最好还要留活口问清楚怎么使用隐蛾之物。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他们应该不会继续待在栖原这个是非之地,而是迅速转移到不引人注目的安全地点,接下来还会商量怎么合作使用隐蛾之物、如何分配利益以及保密等等。 这些事情,都要预留足够的时间……谁能想到,这一切都成了无用功。 倒是锦行传媒眼下还在正常运转,彭咸特意任命了一名总经理,既是帮着处理日常事务,可能有事的时候也好用来背锅吧。 如今彭老板不在,这位总经理就是老大,感觉还挺轻松自在的,此刻也出门办事去了。 何考穿过一间都是半隔断工位的大办公室,屋里的人居然谁都没抬头问一声,都以为他是找别的同事来办事的。 又进入另一间办公区,快到彭总办公室门外的时候,终于有人注意到他了。有位小姐姐从桌子后面站起身道:“小何,你怎么来了?” 何考终于破功了,潜行术在这种情况下也是无效的。彭咸办公室门口就他一个人直愣愣走过来,对方又认识他,没法不被注意到。 何考:“王助理,您好!领导要我过来给彭总送份材料,请问彭总在吗?” 王助理:“彭总有事,这几天都没来。什么材料,需要我们这边马上处理吗?” 何考:“不用处理什么,就是一份已完成项目的确认表,只需要他本人回头签个字。” 王助理:“那就放在彭总办公桌上吧,等彭总回来,我会提醒他的。”她主动打开了办公室领着何考进去,让何考亲手将那份材料放在的彭咸的桌子上。 何考看见了桌上办公电脑,还发现柜子里放着一部笔记本,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或许自己可以在彭咸这里找到想要的东西。 假如彭咸教那姑娘的法诀是真的,就说明他自己手里有,说不定会有文字版或电子版留存。至于解锁电脑啥的,好像就是自己专业擅长…… 可惜此刻没有机会动手。 …… 这天夜里,何考又服用了一枚丹药。 林青霜节前托钱固然转交给他三种丹药,其中养精丹与培元丹都是丹鼎门炼制,只有益气丹是出自观身门。 养精丹适合入门前的筑基阶段服用,有养精蓄锐之效,每次服用一枚,至少要间隔一周才能服用下一枚,服用养炼期间须禁欲。 何考六天前服用了一枚养精丹,如今已入门,用不着再服用,而且他已有清晰的内察,能感受到那枚养精丹的功效早已运化完毕。 所以他此刻又服用了一枚益气丹。 益气丹是观身门特制灵药,主要是给一阶术士服用的,可壮元气运行,辅助身体状态尽快匹配感官能力的增长。 服用益气丹没有太特别的禁忌,哪怕不是术士的普通人也可以,能强身健体、祛病延年,但灵效大部分是浪费了,就看能吸收多少了。 何考原本并不太需要它,哪怕上一枚养精丹,感觉作用也不是很大,顶多算是锦上添花吧。 但是看了那份法诀批注,获悉自己所修的“见我观”要在一个月内圆满并突破至二阶,而如今已经过去好几天了,所以还是决定服用一枚益气丹试试。 哪怕只有一点帮助也是好的,他到现在还不清楚什么样的状态才算圆满。 …… 所谓“见我观”,这个名字本身就是心法,与普通的内视不一样,也并非存想外景。 此前的“我无观”,是在观想中将自身化为虚无,意识融入天地,仿佛不在又无处不在。在现实中尚有天地万物,当进入那神奇的门户后,便是全然的无。 “见我观”就是在此基础上,以天地万物的意识来观想“我”,这就是纯粹的意识,没有任何其他的念头与想法。 语言上可以这么描述,但若没有修为根基是无法理解的,更别提做到了。 当成功之后,“观想”就变成了“观察”,真的见到了“我”。 这段感受,就非常玄奥了—— 对世界而言,“我”便成了“唯一的他者”,世界也获得了“存在”。 “我”与“他者”是一对并生的存在。 没有“他者”,就没有“我”的存在,因为那样“我”便无处存身,也无从被感受。 见我,见世界。 …… “见我观”只有成与不成两种状态,要么是“观想”,要么是“观察”。假如总是停留在观想状态不得见我,人是会出问题的,所以它必须讲究一气圆满破关进阶。 何考服用了一枚益气丹,稍待片刻便开始定坐,在入境修炼状态不知过了多久,他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眼神中有一丝明悟也有一丝迷茫。 就这样一阶圆满并顺势突破二阶了?他已经一名刺客了? 隐蛾门二阶术士,俗称“刺客”。 就在这简单吗?进阶仪式呢?破关考验呢?所谓的劫数呢……但是转念一想,这样的进阶方式其实才是最难的,因为不行的就是不行,若短期内无法突破,便是永远都不行。 它没有任何现成的、可以设计的仪式,却比任何一种有仪式的进阶都要难得太多。从观想到观察这一步,就是最大的考验。 有时候看似最简单的,反而是最难办到的。 难怪感通术和潜行术都是进阶术法,因为一阶潜行者若能进阶,则根本来不及将它们修炼娴熟,甚至是还没来及修炼呢! 假如何考只是一名普通的刺客,如今已初步达到意识与身体的协调状态,可以更好的掌握各种应用术法了。 但别忘了,他同时还是隐蛾,此刻已感应到,那道门户也有了玄妙的变化。 何考尝试着打开门户进入。假如旁边有一位观察者,会认为他根本就没进去,因为人还停留在原地,只是身体莫名转了一百八十度。 但从何考本人的视角看,他刚才进入门户了,然后又出来了。 门户中是纯粹的“无”,“见我”之后便有了“我”,理论上好似已不能存在于门户中,由此也导致了一种很奇异的现象。 无论他在门户中停留多久,现实中消耗的时间都是零,而他在门户中消耗的所谓时间,其实是自己的寿元。 打个比方,假如他在门户内待了一个小时,出来后时间却根本没变,在外人看来他根本就没进去过,只是消耗了一个小时的寿元。 他穿越的并非空间,而是时间。 如此说来,这神奇的门户岂不是变得毫无意义?原先还能用来玩消失呢! 事实当然不是这样,何考又一次进入了门户,这次他穿行的并非时间而是空间。就在身影消失于卧室中的同一时间,他便出现在锦行传媒公司彭咸的办公室里。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 082、无距北海与苍梧 何考成为二阶刺客之后,终于解锁了隐蛾的新能力。 门户中一无所有,他无法做任何事,但可以打开一个通道,前往任何他曾去过且能记住的地方,前提是不能被观察到。 也就是说,他好像拥有了两道门户。 第一道是永久性的,意味着隐蛾的身份与隐蛾的能力,由隐蛾之物标记,可以随时放置在任何位置也可以随时收起,就像能随身携带。 比如此刻他将门户放置在卧室里,进入之后,却出现在彭咸的办公室,就像是穿过了另一道门户。 第二道门户是临时性的,仿佛是从“隐蛾空间”直接通达彭咸的办公室。他能从这里出来,就似穿越了空间。 当他想返回的时候,也必须要从同样的位置返回“隐蛾空间”,彼时这道临时门户也就消失了。他可以选择再去另一个地方,或者从那第一道永久门户回到自家卧室。 门户后本无什么空间,只是何考自己定义了这样一个概念,以方便理解。 至此,他已基本可以复现黄小胖当初的各种风骚操作。但他所定义的“隐蛾空间”,好像和黄小胖描述的还不太一样。 对他而言,隐蛾空间并非真的存在,只是一個便于理解的概念而已。而在黄小胖的描述中,门户中真的存在一个空间,还可以临时存放一些东西,比如枪支弹药。 何考目前还做不到这一点,门户中仍是一无所有,也不可能存放任何东西。 但这也没什么区别,他可以在现实中打造一个秘密基地当库房,只要那里不被人观察到,他便可以随时出入,比如他家三楼的密室。 届时他想存取什么东西,无非是穿行空间多跑两趟而已。 曾去过且能记住的地方,对何考而言就是一种观法,以观法锁定目标,由门户中转便瞬间可达。何考白天去彭咸办公室的时候,就已确认这里没有监控。 外面的某区域是有监控的,但彭老板的办公室里面没有。这里又不是什么银行、金店,夜间还经常有人加班,也不可能布置什么安防报警系统。 此刻已是后半夜,整个锦行传媒一个人都没有,他躲在彭咸的办公室里,有充分的时间去干自己想干的事情。 但他并没有着急动手,又先回了一趟家,来到二楼一间未装修的大屋子里。这里有点像一个工作间,堆放着各种工具材料……毕竟是木匠世家嘛。 过去一个出色的木匠,可不等同于如今的木作,会的活是包括各种手艺。 周家世代以木匠为营生,传到爷爷这一辈,已经是有据可考的第五代。周度的手艺也不错,但并没有儿子何考学的多。 因为何考就是跟着爷爷长大、经常帮着爷爷一起干活。 假如让某些术门尊长看见他的手艺,会直呼这孩子不去修炼入微术简直太可惜了!入微门也有一些其他的俗称,比如册门或器门,就要求弟子擅长各种手艺活。 但啥样叫不可惜呢?林青霜还认为何考不能拜入观身门太可惜了呢! 彭咸的办公室里几个柜子都上了锁,包括那部笔记本电脑也被锁在柜子里。 何考回家不仅取了一些小工具,还戴上了鞋套和手套,脸上则扣着小胖留下的猴哥面具,恍然忽有点穿越成那夜小胖的感觉。 何考并不是专业的锁匠,现在很多复杂的锁他也打不开,比如他给自家房门买的新锁,至少做不到非破坏性开锁。 但这种简易的柜锁根本难不住何考,他只是需要一些小工具。 就像他并非专业的黑客,今天只是临时客串,但对付彭咸的电脑是足够了。 彭咸的办公室里也没有专门的保险柜,也许这位术士不会用那种方式藏东西,因为太显眼了,就跟指示目标一样。 何考迅速检查了彭咸办公室里各种文件资料,有此东西比较可疑,但与观身术法诀无关,他也就暂时放过没有节外生枝。 尽管“作案时间”充裕,他也没在办公室里停留太久。从旁观者的视角他其实很安全,根本不会有人发现,但自己却把气氛搞得挺紧张刺激。 何考将彭咸办公桌上的台式一体机、柜子里那部笔记本,暂时都带回了自己家。 有的人想当然地认为,黑客只需要一双手去敲键盘就行,其实他们往往都需要自己的电脑,以及各种专业软件工具。何考这个半吊子客串黑客,也想显得尽量专业点。 当一个人做了充足的准备,事情往往就会比想象得更顺利。 在彭咸的办公桌电脑上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资料,只是在一个隐藏文件夹里,找到了不少从网上下载的动作片。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何考不禁嗤之以鼻,因为彭咸隐藏这种文件夹的手法太粗糙了,可比他差远了! 但在那部笔记本中,何考却如愿找到了观身术法诀,看其内容只有入门前的筑基篇,以及入门后的一阶部分,最多只能修炼到一阶圆满、将将突破二阶的程度。 这份资料也经过了伪装和隐藏,格式后缀被修改了,文件名是一串看不出含义的无规律字母,放在一个隐藏的系统文件夹中。 何考并没有用到任何专业的黑客技巧,只是借助了一个简单的内容段检索程序,便把它找了出来。 他如今已经知道,观身门一阶术士,人称“诊断者”。而林青霜第一次给他做的法诀批注,其实就包括了很多观身术入门前筑基篇的通用内容。 他就用这些信息做为内容段检索参照,找到了想要的文件。 何考如今已是一名二阶术士,眼光见识与当初大不相同,他仔细看了这份材料,已经可以确定是一部法诀,且字里行间已明确了这就是观身术。 最可靠的证据,就是林青霜让钱固然教他的那套八段锦,也出现在筑基篇外练辅助的内容中,并无任何差异。 只是这种内容,若无人现场示范指导,仅看图文描述,则很难掌握精髓。 曾求之不得的术法秘诀,这么简单就到手了?何考竟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但再仔细一想,这可不简单,其前提是他已成为隐蛾。而成为隐蛾可比成为观身门术士难多了,或许一千二百年来,世上只有他这么一位“真蛾”。 彭咸为什么会有观身术法诀?术门传承超过千年,观身门弟子众多,总有传人因为各种原因流散在之外,低阶法诀也有可能在外流传。 比如武岩骏,假如他师父张燕飞没有交待术门的事情,他不就也成了流散江湖的散修吗?若是如此,假如武岩骏将来愿意传授术法,入微门的低阶法诀也可能流传出来。 世间各种似是而非、真真假假的所谓秘法很多,不信看看网上的玄学论坛就知道了,但既无法确定其真实来历,更不能随便就去照着修炼。 彭咸身为兴神门术士,却在暗中搜集到这种东西,也可见其居心叵测……算了,彭咸自有别的劣迹恶行,就不用拿这个说他了,因为何考今天也干了同样的事。 按照这篇法诀,修到刚入二阶便没了后续内容,可这正是何考想要的。假如小胖有朝一日能达到这个境界,那所谓的虚耗定能弥补。 法诀应该是真的,但有没有被彭咸动过手脚呢?假如他删改了部分关键内容,那么修炼起来恐怕会出问题…… 也难怪何考会有这样的担忧,因为那彭咸实在不是个好东西。 但仔细想想这种可能性又不大,那套八段锦就能说明问题,因为彭咸不可能未卜先知,比如他就没想到那夜会一去不回,更不可能想到今夜何考会来偷电脑…… 既然东西已经到手,何考又把电脑、笔记本又“还”了回去,并将彭咸的办公室尽量恢复了原样。 回到家中,他又突发奇想,能不能用上次的方法再试试呢? 所谓上次的方法,就是他总结那篇“观法秘籍”所用的手段,但这次形式不一样了,因为他已有现成的秘籍。 他根据经验,在这篇秘籍中挑选了三组逻辑源,每组逻辑源包含至少十个不同的关键内容段,然后远程输入公司的智能平台,进行网络抓取与自动生成。 这相当于把秘籍打成不同的碎片组,由ai搜集信息重编补全。其实他没必要一定这么做,可能只是一种个人趣味。 先休息吧,接下来就让电脑自己去忙,他算是又偷了公司的一点算力。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何考就起床了,发现人工智能已经按他的要求,编撰了几十部“秘籍”,并最终确定了前十部逻辑完成度最高的。 前两部何考看得直摇头,看来人工智能也不靠谱啊,这是修炼秘籍吗?ai填空写作文呢,又不是要编什么修仙! 但是看到第五部的时候,他的神情却凝重起来,这部内容就与原观身术法诀极为吻合,但篇幅几乎多出了两倍。 多出的内容包括很多注解与点评,有些注解非常到位,还有些点评则显然就是望文生义甚至是以讹传讹了。 迅速将这十部“秘籍”浏览一遍,何考已确定彭咸手里的东西是基本靠谱的,想确认真伪还有一个最有效的办法,就是发给林青霜前辈看看。 就在这时,隔着堂屋对面的卧室有了动静,高雪娥也起床了。 吃早点的时候,高雪娥好奇地问道:“小考,你有什么喜事吗,咋显得这么高兴?” 昨夜虽然有点忙,但何考的心情舒畅,就似一块背负的大石终于抛落,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无形中便给高雪娥一种精神焕发的感觉。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 083、小试寒风万里徒 何考取出一个小瓷瓶,打开红绸软塞,倒出一枚丹药,轻轻剥开包裹在外面的金箔,记得那夜在手电照射下丹药呈现出浅浅的鹅黄,此刻在自然光下则是乳白的颜色。 他将之递给高雪娥道:“等吃完饭,把这个服用了,就放在舌下含化……对你很有好处的。” “有什么好处?”高雪娥仔细看着这枚丹药,拿在手中光泽盈润,感觉就非常舒服,似有清香沁入心脾,全身毛孔仿佛都随之舒张,心情也舒展开了。 虽不知是什么样的好东西,但肯定就是好东西! 培元丹其实并没有任何气味,高雪娥之所以好似闻到了清香,只是一种由感应而生的感觉。普通人也是有灵觉的,否则也谈不上术法修炼。 何考解释道:“它的主要功效是固本培元,具体的说就是调整内分泌和微循环,促使各器官的机能均衡,能改善体质、美容养颜……” 培元丹的主要功效是弥补先天不足、修复后天损耗,何考的介绍并不完全贴切,但高雪娥喜欢听啊。 高雪娥果然非常开心,却又有些不放心地问道:“该不会就是你前几天吃的那种丹药吧?” 何考:“当然不是,那枚丹药叫养精丹,这枚丹药叫培元丹……” 他又解释了一番两种丹药的区别与讲究,如今高雪娥也算是一名知缘客,所以很多话都可以直说。 高雪娥这才放心地将丹药含入,眼神水汪汪地看着何考道谢。 何考又说道:“有时间的话,我再教你一套八锦段,与外面流行的套路差不多,但是多了一些心法与讲究。假如服用培元丹之后配合锻炼,起到的效果会更好。” 高雪娥:“那我今天尽量争取早点回来,吃完晚饭就跟你学。” 何考为何要这么做,因为他想到了林青霜曾给他做的功诀批注:“以意制心,心乱则意难宁;以身制心,气和致心渐平。” 身轻则气和,气和则心平,心平则神安,这也是帮助高雪娥从刺激中恢复心神、稳定情绪的方法,且对身体和精神状态都有好处。 其实高雪娥的体质已经很不错了,换个身体稍弱点的,受了那一番惊吓折腾,回头恐得大病一场,而高雪娥不仅挺过来了,这几天还能正常上班。 所以让她服用培元丹并辅助外练,起到的效果也会比一般人好。 林青霜给了何考三种丹药,养精丹和益气丹都是一瓶,但最珍贵的培元丹却给了整整三瓶!何考送给了钱固然一瓶,那夜又让小胖服用了一粒。 每瓶十二粒,他手里还剩二十三粒。 培元丹给普通人服用,每月一枚即可。假如不是因为培元丹的灵效,黄小胖如今估计也要在医院躺着陪老钱了。 如今何考已顺利突破二阶,养精丹和益气丹对他的作用都不大了,正适合他服用的就是培元丹。所以他又将之拿了出来,却先给了高雪娥一枚。 已将很多事都看开了的何考,对待丹药的态度多少有点像对待那对黄金镇纸,无论什么东西都要发挥用处才好,总是藏着掖着就等于没有。 他今天打开的是完整的一瓶,有必要时自己也准备服用。至于还剩十一粒的另一瓶,就全留给小胖吧……他还挺有仪式感的。 高雪娥上班后,他于前院的太阳下练了三套八锦段,洗澡换了套衣服,然后将ai整理的第五部秘籍,删除了明显不靠谱的内容,发给了林青霜。 没过多久,林青霜就直接打来了电话,语气很严肃,开门见山道:“小考,这东西哪来的?” 何考的解释稍微有点复杂:“上次我不是整理了一套观法秘籍吗,您还给我做了批注。这次我用的办法也差不多,只是多了一点其他的内容。 我将了解到的有关信息,还有您托老钱教我的那套八锦段的心法讲究,包括您给我做的某些批注,都当成了逻辑内容段。 您就理解成搜索关键词吧,反正也是差不多……这次是有明确指向性的,人工智能自动抓取内容编辑结果。” 林青霜沉默了一会儿,估计也是有些无语,最后才憋出来一句:“请你不要擅自外传,尤其要注意,绝不能发到网上去!” 她用了一個“请”字,语气很微妙。 何考:“好的,我记住了……能不能再请教您一句,这是不是观身术的入门与一阶法诀,有什么地方被人故意删改了吗?” 林青霜:“限于门规,我不方便告诉你这些。” 何考赶紧换了一种问法:“我有个朋友,在我整理文件的时候应该也看到这套法诀了,假如他照着修炼……” 林青霜打断他道:“伱有个朋友?” 何考:“啊,也是同事吧,反正我在电脑上整理的时候他都看见了……” 林青霜再度打断他道:“假如你……你那位朋友,能够修炼入门的话,就立刻告诉我。还有啊,我送你的那几种丹药,你就按照说明依次服用吧。” 何考这下就全明白了,挂断电话时嘴角忍不住带着笑意。他并没有对林青霜撒谎,但说实话也是讲究艺术的。 林青霜挂断电话后表情却很古怪,她赶紧又联系了野凤凰:“师兄,你还在栖原吗?” 野凤凰:“宗法堂公布了隐蛾的有关情报后,很多人基本也就消停了……我刚刚离开栖原,谷长老倒是还在那边。” 林青霜:“你上次告诉我,在医院看见了何考,印象很不错?” 听声调,野凤凰明显来了兴致:“是啊,难怪你会另眼相看,那小子真的很不错,我也非常中意……” 林青霜不得不打断她道:“我只想问你一件事,有没有通过某种方式,暗中将观身术法诀传给那小子?” 野凤凰愣了愣:“啊,当然没有!难道你想让我这么干?身为宗法堂长老,这样不合适吧,等于是在跟江长老抢宝贝啊…… 江长老毕竟比我长一辈,我们也得叫他一声师叔呢!你到现在还看不出来吗,江长老分明是想把那小子当成秘传弟子培养。”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所谓秘传弟子,除了则不对外公开身份,还有另一层含义,就是私下里开小灶悉心栽培,将来是可能要传以衣钵的核心弟子,甚至有“候选继承人”的概念。 世俗间的继承人,继承的无非是各种资产。但术士尤其是高阶术士,他们有很多东西是不适合留给普通亲友的,只能留给传人。 原本属于术门的当然留给术门,可是修士也有很多属于私人的东西,假如没有太合适的传人也就只能留给术门了,但谁不希望这些东西能按自己的心愿传承下去? 所以自古以来,修为高超的术士时常会培养秘传弟子。其身份之所以暂不公开,既是怕其恃之骄横,也是怕其遭人嫉恨。 秘传弟子也会登记在传承谱册上,交于宗法堂封存,待到合适的时机再公开。假如这位尊长意外亡故,宗法堂也会帮助其公开,并交待其遗愿。 野凤凰猜测江道祯想把何考收为秘传弟子,不知是不是一个误会。因为这种事情江道祯肯定不会公开宣扬,实情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了。 林青霜皱眉道:“江长老这么贪心吗,他已经有卫洛那么出色的弟子,还惦记着将何考培养成秘传?” 野凤凰添油加醋道:“谁说不是呢!难怪都叫他江老鬼,成天就知道算计……对了,你刚才干嘛问我那些,真想要我那么干吗?” “算了,没事了,我就是那么一说。”林青霜本想告诉野凤凰法诀的事,却欲言又止,,谁叫这帮长老天天玩神秘,她决定这次也决定不说了。 野凤凰却来劲了:“你没事,但我还有事,下次如果见了何考,假如你也在场的话,别告诉说我是你师兄,就让他误会去吧……” 林青霜表情变得难以形容,野凤凰居然有这种交待,一个个的怎么都让人不省心呢,何考也就罢了,连师兄也这样? 何考当然不会清楚这些,这么多天来,就属今日心情最舒畅,正在适应与研究新掌握的隐蛾之能。 无论是谁突然拥有了这样的能力,都会忍不住做出各种尝试的,何考能忍到现在才开始撒欢,定力已经相当不错了! 他迈步无距,直接来到了自己在芝麻街租的公寓,半个月没回来了,收拾屋子简单打扫了卫生,又整理了一些日常的衣物用品带回家。 看见自己拿回来的衣物,他突然想到那天帮高雪娥去取东西,时间有点匆忙,内外衣也只拿了三套。 已经是十月中旬了,眼看天气就要转凉,上次拿的那点衣服肯定不够。于是他又抬脚去了碧树人家小区十二号楼2004,就是高雪娥去年才买下的房子。 高雪娥上次是在睡梦中突然被绑走的,屋子里显得比较乱,而何考又匆匆来拿了几套衣服,更是将不少东西都翻得乱七八糟。 他找出来一个旅行箱,按自己的感觉又装了不少衣物用品进去,包括卫生间洗手池旁的那一大堆瓶瓶罐罐。 箱子弄好后他看了眼屋子,叹了口气,又给收拾打扫了一番,将其恢复整洁,就连床上凌乱的被子都给叠整齐了,就像一只勤劳的小蜜蜂。 何考忽然忆起,中二时也曾有不少突发奇想,比如若掌握了瞬移能力,就可以住在乡下老家宽敞的宅院里,却在拥挤的大城市里上班。 如今回想起来感觉却有点搞笑了,就这么点出息吗?世界之大,何处去不得! 何考从小生活在栖原,大学也是在本地读的,很少出远门。他曾去过的、最远的地方,就是叔叔家了,在东北的宽春市,是小时候爷爷带他去的。 记得那里有一个很大的公园,环水而建,叔叔还带他划过船,当时觉得可好玩了! 拎着一箱东西再度回到家中,何考便欲前往那个公园,尝试了几次却都失败了。要么是虚拟门户的位置正好有人看见,要么是彼处的场景已变。 所谓“曾去过且能记住的地方”,何考的体会就是一种观法,假如那边的场景已有了明显的改变,他观想的空间标志不存在了,观法定位也就失效了。 这其实是一件好事,可以防止出意外。 每次成功的“穿越”,在打开门户的一瞬间,其实他都能感应到落脚处的大致情况。 仔细回忆,何考想起自己曾在公园里一颗大树后面撒过尿,那个地方很隐蔽,他的印象也很深刻,随即打开门户……终于成功抵达! 树还是那棵两人合抱粗的参天大树,十几年后几乎没有明显的变化。可是何考却打了个哆嗦,随即感受到周围注视的目光。 栖原市的阳光正好,气温接近二十度,何考刚刚在干活,上身只穿着一件很轻便的长袖t恤。 宽春市虽然没有下雨,但是阴天正刮着小风,即时气温只有四度,体感温度则更低!公园里的当地人看上去感觉倒不冷,但是人家穿得多呀。 虽是工作日上班时间,但是公园里也有人,或闲逛或锻炼。何考出现的位置,隔着一片大花坪正对着一块空地,空地上是市政安装的全民健身简易运动器械。 有不少人正在那里运动呢,大多是上了点岁数的,此刻都看了过来。刚才谁也没注意到这边,但何考这副打扮突然钻出来,确实很刺眼,连潜行术都不好用啊。 何考也感觉头皮发麻,当年这里分明是一片灌木丛,怎么变成了大花坪,这视线是无遮无挡啊! 在这种情况下,他是没法再原地打开门户返回的。 再转到大树的另一边,这侧紧挨着公园里的步行道。步道对面就是个售货亭,旁边还点了炉子支着锅,卖热乎的煮苞米和茶叶蛋。 卖东西的大婶笑着打招呼道:“小伙子,冬泳队的呀,咋没见过你呢?” “啊,我是新来的!” 大婶当然不可能见过他,本地冬泳队就没有何考这么年轻的。何考匆匆回答了一句,便跑向了不远处的公共厕所。 公共厕所是新修的,里面也打扫得很干净,比外面暖和,至少躲进去就不会那么显眼了。他这次出远门很匆忙,身上什么都没带,连手机都忘了拿,一时回不去了! 堂堂隐蛾,竟受此四千里外寒风之困。 何考一直在通过各种方式感应观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觉得时机成熟了。他迅速施展潜行术溜出了厕所,趁大婶不注意转到树后……成功回到家中。 还好他已有二阶成就,虽还做不到全然无惧寒暑,但也挺抗冻的。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 084、阳春白雪化早潮 这次近两千公里的穿越经历,让何考明白了什么是“既成功又失败”,算是给他长了个教训,隐蛾之能也是有限制的,千万要谨慎使用。 假如今天真困在宽春市了,连身份证和手机都没带,他能怎么办?找警察求救,再联系叔叔家帮忙? 假如是那样,他又该怎么解释所发生的一切,被外星人绑架了?消息若是传出去,他隐蛾的身份恐怕就要暴露了。 回家后他终于没有再撒欢,又坐在那里开始仔细复盘。以门户为中转穿行空间,对他也是有消耗的,待到神气不继时便难以再发动。 以他目前刚刚突破二阶的水准,大致可穿行九个来回。 假如没有超出这个极限,恢复神气倒不难,次日可以再接再厉。可一旦超出了极限,恐怕就不是一两天功夫能复原的,弄不好还会损及修为根基。 隐蛾术二阶心法,则是在“见我观”的基础上去掉那個观字,就是“见我”。其中“见”字为通假,应读“现”。 成功见我突破二阶之后,便是凝炼越来越清晰的我,促使形神相融,使感官能力与身体素质最终都达到完满的状态,也就是在现有的生理基础上的先天最佳状态。 这是水摩功夫,随着修为增长,他能够穿行空间的次数会越来越多。到了这个时候,何考已经不着急了,心态放得很平。 术门宗法堂公开了隐蛾的情报,并正式向当代隐蛾发出了邀约,隐蛾身份遭遇的危机已暂时解除,他也得到了观身术的筑基以及一阶法诀,小胖的情况也有望解决。 更重要的是,他已经摸清并掌握了传说中隐蛾的能力,心中有了极大的底气,很多事情都获得了主动……只要别再犯这次贸然远行宽春市的错误就好。 有一种体会非常奇异,他去宽春一个来回四千公里,去芝麻公寓一个来回六十公里,两者的消耗居然是一样的,这完全不科学啊! 但转念一想,好像也可以解释。这根本就不是隐蛾门二阶刺客的能力,而是隐蛾门户这件神器的玄妙,身为隐蛾只是借助了这件神器。 所谓消耗,应该只是开启门户的消耗,穿行十米与穿行十万里,对隐蛾来说好像没什么区别。 难怪小武曾说这个世界感觉不对劲,居然有隐蛾这种神器,能让一名二阶刺客穿行时空,甚至普通人黄小胖都可拥有隐蛾之能。 娥总今天难得在下午五点三十分就准时离开了办公室,六点四十分便已经赶到了浦港镇的何考家。 她进屋之后看见了那个大旅行箱,纳闷道:“小考,你也有这样的旅行箱吗?这颜色和款式不像是男的用的,我有个一模一样的……你这是打算出门吗?” 何考笑着解释道:“这就是你那个,我今天抽空去了一趟你家,又帮你拿了一些东西包括衣服过来,过两天可能要降温了。” 高雪娥很开心,拖着箱子回房间归置东西,吃晚饭时还羞答答地问何考,假如下次再有时间,能不能帮她把家里的门锁也给换了? 何考自是满口答应。 吃完饭休息了一会儿,何考便开始教高雪娥那套八锦段。先从基本动作以及心法要领开始起,一个晚上也不可能完全掌握。 从高雪娥的视角,早就认为何考非同一般,何考教她的东西当然也非同一般,今天特意这么早赶回来,就是为了跟何考学这套八锦段。 因此她学得非常认真,只是不时有些小走神。 这套八锦段按标准要求做下来,差不多正好十五分钟。假如用时明显比十五分钟短,说明动作没到位、心法掌握也不符合要求,只是照样子比划了一番。 假如明显超出了十五分钟,可能是尽管按照要求去做了,但掌握得还不够娴熟,尚需要反复练习。 高雪娥已经算学得很快了,何考反复讲解了一个多小时,亲身示范了好几遍,她便能跟着何考从头至尾完成了一套,用了大约二十五分钟。 别看这短短的二十五分钟,想完整的练一遍下来也不容易,至少每个动作先到位了,然后再去配合心法讲究……高雪娥已香汗淋漓。 何考示意练到这里就可以休息了,明天再继续。高雪娥去冲澡,他也回到房间打开了电脑,不用上班也可以整理一下工作材料,借此平复心情。 方才的情景确实够撩人的,也够考验定力,何考是尽量绷住了才未露出异样。 指导高雪娥完成那套动作,需要不时示范并纠正,难免会有各种身体接触,偏偏高雪娥换了一套轻薄柔顺的丝质家居服,不经意间尽显美好身段。 这是她平常睡觉穿的衣服吧?质感确实很舒服,是何考给捎过来的,还不止一套。 视觉、触觉、包括她娇滴滴的声音与气息,都让何考有些心猿意马,好在定力强大,才没有想入非非…… 就在这时却传来敲门声,扭头望去,卧室门没关,高雪娥已经走了过来。何考想问她有什么事,张开嘴却没发出声音,因为她的身体已怼到眼前。 高雪娥刚冲完澡,换了一套质地相同的睡衣,头发只是简单吹了吹,还有些湿润和蓬松,随意披散着,不是洗发水还是她本人的气息……非常地好闻。 他坐着,脸正对她的胸口。 高雪娥低下头问道:“你,今天,没有吃上次那种养精丹吧?” “没,没有,我用不着了……”何考的声音有些慌乱。 高雪娥顺势伸手搂住了他,将他的脸埋在自己胸前,嘴唇伏他耳边道:“伱难道在害怕我吗?我没有任何……就是想……和你……你呢?” 她的话起初还能听清,到后面却成了呢喃。 何考感觉有些窒息,他忽然想起今天是十一号,而上次服用养精丹是四号,时间恰好过去了七天。他告诉过高雪娥,而高雪娥记住了。 原以为这是一个逃避的借口,不料在高雪娥看来,却是一份延时的邀约。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能算对十一减四这道题,已是何考最后的清醒,随即他就不能思考也不想再思考了。 窒息中的何考渴望大口呼吸,他反应看上去像是在挣扎,挣扎中贴脸的绸襟散开了,仿佛穿越到了遥远的北国山峦间,呼吸的都是起伏着的、奶白的雪。 血气方刚的年纪,这么棒的身体,问他想不想?当然想!他此前只是不想伤害她,也不想趁人之危而已。他或许抗拒的不是她,只是自己。 此时此刻,何考无法抗拒,也根本不想再抗拒,既然发生了,那就主动让它更尽情地发生吧…… 高雪娥确实就在等今天,她也清楚,以两人的年纪、身份,尤其是何考的性子,想让何考主动对她做什么的可能性不是很大,他会很犹豫,那就自己来对他做点什么吧。 何考大口呼吸的时候,高雪娥也感觉自己不能呼吸了,腿站不住身子就要往下滑落,随即又感觉被一股力量束缚着飘了起来,飘到了海天之间。 何考是阳光,她是柔软的雪在舞动。雪让这阳光热烈、照着自己,不料自己却被太阳融化了,又一次融化了,又一次融化了……最终记不清了。 他在飘飞、她在漂浮,时而升顶云端、时而裹进潮涌。 高雪娥发出声音,夹杂着呼唤,总能让何考陷入疯狂,他仿佛受不了,每次都更受不了,回应以某种含义模糊的低吼……到后来,真正受不了的似乎是高雪娥。 高雪娥以为自己快不行了,需要抢救,每每又似重新活了过来,享受了生命中无比的欢畅,而后更加渴望。 这是独门独院,这栋房子的隔音也非常好,因此才没有打扰到邻居。 何考如今的修为,可以反复九次穿行隐蛾门户,前往世界任何地方,换成现在的情景,当然更加……这一夜,他将从电影里学到姿识,几乎都尝试了。 雪的身体很温软,任其施威,但又惊人的柔韧,何考恍惚记得,曾听说娥总经常练瑜伽。 当第二天的太阳已经升得很高,高雪娥在何考的怀中睁开眼睛,感觉自己完全软了。何考很敏感,立刻也醒了。 然后高雪娥发现太阳又升起了,她又被融化了一番。 他们还没有起床,就吃了一番特殊的早餐。尚在回味中的何考,只听高雪娥在怀中蚊声问道:“你教我的那套八段锦,效果这么厉害吗?” 何考笑着解释了几句,总之每天坚持练习,自会有不错的效果。每天最好做三套,也就是总共四十五分钟,假如办不到,那么只做一套也是可以的。 高雪娥:“你每天都是等我上班后再练习吗?今天还没练呢。” 何考这才突然意识时间,提醒道:“你今天也没去上班啊!” 高雪娥懒洋洋道:“不去了!回头就说今天外出有事。”领导就是有这个优势,哪天没去单位,找起来借口来总是更方便。 已经快中午了,他们终于起床冲了个澡,就在这间大卧室自带的卫生间里。 高雪娥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闻到卧室里弥漫着某种难以形容的气息,又不禁脸红发烫,夹紧双腿羞得几乎抬不起头。 来不及做太多,午饭就是简单的下面。 吃完歇了一会儿,何考在后院练了三套八锦缎。修炼很重要啊,他昨夜已经忘了修炼隐蛾术根本法诀,这会儿的功夫不能再耽误。 高雪娥是昨晚刚学的,看着何考练完自己也要练。可是她一套动作都没坚持下来,还用幽怨的眼神看着何考,仿佛是责怪他什么。 这能忍吗?其实何考已经忍了,高雪娥刚才很多动作完全走形了,但就是那么好看,那身段、那韵感……仿佛骨头都是酥的。 何考刚才并没有打扰她练习,但此刻见她这个样子,便在惊呼声中将之一把抄起,回卧室练习别的姿势了……中午的阳光正炙烈。 本来今天何考跟车行约好了要去提车的,高雪娥忘了上班,他也忘了这件事,直到下午车行打来电话才想起。 还好地方不远,就在浦港镇的江边一带,高雪娥也想见见何考的新车,两人就一起去提了新车回来。 路上顺道找家餐馆吃了顿时间稍早的晚饭,他们确实都有点饿了。饭后又找了附近一家档次不错的卖场,买了一套新的床上用品,主要是床单啥的。 回到家将车停进前院,何考关好院门后,高雪娥却没下来,仍坐在副驾驶位置翻看厚厚的汽车说明手册。 何考重新上车问道:“你在看什么呢?” 高雪娥:“我在找座椅怎么调节。” 何考:“我帮你找。” 他很快就翻到了一页相关的内容,上面的说明及图解却有些奇怪,高雪娥的脸瞬间就红透了。 “怎么还能这样……”她的话还没说完,声音就被堵住了,又过了片刻,这辆车便发出了奇怪的动静…… 高雪娥感觉自己完全没有力气了,而何考也没想到,以往只在花边新闻看到事情,会发生在自家小院里、发生在自己身上。 天上的太阳已落山,而小院中的阳光仍煦暖、灼热。 ** ps:求月票!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 085、雏雀枝折鸠占巢 次日,高雪娥终于恋恋不舍地去上班,为了节约时间,她决定从附近的始发站坐地铁,这比打车快不少…… 一连三天夜里,何考都没有修炼隐蛾术,只是高雪娥去上班的时候,抽空练习八段锦、感通术、潜行术……还有厨艺。 闸门一旦打开,汹涌便难以抑制,高雪娥仍是准点下班,尽量早地赶回来。在家中只要有时间,她仿佛就会变成一只雪白的八爪鱼,缠绕在何考身上起舞。 高雪娥甚至感觉自己有些索求无度,刚开始,她以为自己是要通过这样的方式,可以不再去想那些不愿回忆的事情,所以总欲令何考更疯狂、与她追寻更刺激的感受。 到后来,她已经忘了这些,没有任何别的原因,就是纯粹地想这样。 何考总是那么神采奕奕。高雪娥每天上班时也不觉疲惫,从身体到精神,她的状态反而是越来越好了,肌肤粉里透红,一副容光焕发的样子。 很快又到了周末,由于长假串休,这个周末只有周日休息一天,何考开车带着高雪娥回到了碧树人家小区。 这个小区的名字倒很贴切,因为绿化环境不错,在十月中旬仍是草木葱郁,令何考不禁又想起了遥远的宽春市,那边公园里已是一片萧瑟。 何考帮高雪娥换上了新买的门锁,和他家大门新换的锁是同一个型号。这种锁,以何考本人的手艺也是撬不开的。 当然了,他也用不着撬锁,有现成的钥匙,而且身为隐峨,连钥匙都用不着。 家里居然收拾得挺干净,是何考上次来干的,连床单都平整,但很快便又被他们给弄乱了……换到这個环境,他好像格外兴奋,她的感觉也来得格外汹涌。 能看出来,高雪娥已经恢复得相当不错,她也再不排斥回到自己家。仿佛这次和何考一起过来,就等于给这套房子重新开了光,变得更有安全感了。 云雨稍歇时,何考建议道:“你还是回来住吧,这样上下班也方便,不用每天都跑那么长时间。” 不仅是她,何考明天也得去公司上班了。每天那样来回,在路上得花两、三个小时,临时为之倒无所谓,但总是如此确实不便。 高雪娥低着头不说话,只用手指在他胸口画圈圈。 何考知道她在想什么,又柔声说:“假如还住在浦港镇,时间都花在上下班的路上了,我们就没工夫锻炼了。 放心好了,你搬回来之后,我还会经常来指导你练习八段锦的。等你掌握熟练了,我还可以陪你一起练。” 高雪娥终于点头道:“对哦,那样确实就没时间锻炼了……我是不是耽误你练功了……我是指每天夜里。” 何考此前每天夜里都要练功,高雪娥多少也是知道的。她虽不清楚何考已是隐蛾门的二阶刺客,但早就认定他也身怀绝技。 何考笑着解释道:“我确实每天夜里都要定坐行功,只是这几天忘了练。但也没关系,不耽误什么……” 高雪娥忽发奇想道:“要不我也搬到芝麻公寓吧,那里离公司更近……最好跟伱住同一楼层,楼上楼下也行……那边还有空出来的房子吗?” 何考一怔:“那这里呢,现成的房子干嘛不住了?” 高雪娥娇声道:“反正我对这里都有心理阴影了,干脆就把它租出去,然后租一套芝麻公寓最大的两居室户型。一进一出,每月租金我还有得赚呢!” 其实无论高雪娥住在哪里,何考都无所谓,反正抬脚就到,但这些也不好跟高雪娥明说,就由着她吧。 高雪娥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小考,别忘了你在观流小区还有一套房子呢。那里到公司坐地铁只要五站,风景和环境都挺好,听说物业管理也不错。” 真是想什么就来什么,恰在此时,姚少兰律师来消息了。 何考这几日不用上班也没去想别的事,此刻才想起自己给了姚律师一份全权委托。姚律师那边已经有了眉目,要他去事务所一趟。 高雪娥正好在家歇歇,还叮嘱何考早点回来,她准备亲自动手做顿晚饭。 何考离开碧树人家小区时,心中仿佛又有一块石头落了地,因为高雪娥终于彻底走出了那件事的阴影,基本完全恢复了。 假如换做前几天,她根本就不敢回家。记得十月五号晚上何考曾陪她一起过来,最终还是何考一个人上楼取的东西,而高雪娥就留在车里没下来。 可是今天高雪娥不仅回家了,还愿意一个人留在家里休息,并说要自己动手做顿晚饭。看来虚言安抚,远不如实际行动更有效啊! 至于她说想把这套房子租出去,因为心里有阴影,然后再去芝麻公寓租一套。这也是正常情况,毕竟换成谁心里都会有点膈应,能那样说出来,就说明已经没事了。 何考并没有劝阻高雪娥,他充分尊重她的意愿。像这种事情,高雪娥心里是什么感觉,只有她自己最清楚。 姚少兰的事务所居然就在观流小区的旁边,一处江边临街的写字楼中。从这栋写字楼门前步行到达观流小区的东南门,只有几百米,甚至都不需要过街。 从何考的公司到这里,地铁只有五站,差不多需要十五分钟。何考是开着新车过来的,周末的路上有点堵,他用了半个小时才到。 栖原并不靠海,前些年的房地产市场则炒作了“江景盘”的概念,目的之一也是想带动大江北岸一带远离主城区的新盘。 而在大江南岸靠主城区这边,所谓的江景盘更是炙手可热,二十年前开发的观流小区项目,则是世纪之初最典型的代表。 栖原的房价可不便宜,尽管近几年房地产市场有所萎靡,但据姚少兰律师介绍,何考在观流小区那套四室两厅两卫户型的江景房,放二手市场至少也有六百多万。 这说的是真实的成交价,而非中介虚标的高价。 何考见到姚律师,第一句问的当然还是老钱的情况。姚律师说钱固然仍昏迷不醒,最近有宗法堂长老在医院坐镇,所以她也能抽空回到事务所处理点工作。 何考松了半口气,照说钱固然已经昏迷超过十天了,可他并没有看出姚律师有太多忧虑,说明老钱的情况应该比较稳定。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虽说何考最近感觉轻松多了,但他心里还压着最后两块石头。一块石头是钱固然,这是恩;另一块石头是顾云腾,这是怨。 谈及正事,姚律师介绍了哪些手续她现在就能办,还有哪些情况比较复杂。 现在能办的就是房本更名过户。上次为了取银行保管箱里的东西,很多必要的相关手续何考都已经拿到了,这次处理起来已是轻车熟路。 只要完成更名过户手续,何考就是这套房产唯一的合法产权所有人……这一点很重要,姚律师在介绍时特意用手指敲着桌面,就像老师在敲黑板。 其实就算没有更名过户,何考身为周度的唯一继承人,也同样拥有这个权利。但办完了上述手续,很多事处理起来就更名正言顺了。 其次就是麻烦事,那套房子二十年来一直被人占用。 姚少兰的调查结果,与钱固然此前的判断吻合,根据原房产证上的登记日期,确实是当年开发商拿到获准手续后,第一批就办下来的。 这批人,基本都是提前通过内部渠道购买的房子,有些人很可能就是开发商白送的,比如某些大人物的亲戚等等,个中意味不言而喻。 通过公开渠道的正式购房者,哪怕是提前买的预售房,房产证办下来也没这么快,至少也是半年以后了。 姚少兰没有凭空断言周度为什么会有那个房本,她只是介绍所调查的事实。 那套房子周度应该从没有住过,空置半年后被物业占用了。当时就是开发商八达集团自家的物业,一用就是十年。 十年前这家物业公司从八达集团中被剥离,观流小区又重新换了物业。现在的物业,与当初的开发商已没有关系。 这套房子当然没有交给新物业,仍在原开发商手中,被顾子原占用。顾子原就是顾云腾的儿子,如今也是栖原市知名的年轻企业家。 顾子原最早将那里当成了一个私人会客休闲场所,还重新装修了一番。至于现在则成了他的一处住宅,每个月总会去几次,那里住着两个姑娘。 姑娘的年纪都不大,听说还是远房亲戚,勉强算是表姐妹吧。 表姐今年二十三,三年前在学校读书时,不知怎么认识的顾子原。表妹今年十九,一年前从老家跑到栖原来,就是那位表姐介绍她跟顾子原认识的。 顾大少这人心善啊,平日经常出席各种慈善活动,对慈善事业的捐助也时常见诸报道。 他许是见这两位姑娘年纪这么小,来到栖原这座陌生的大城市打拼颇为不易,动了恻隐之心,免费提供观流小区的江景房供其居住,听说还给她们都安排了一份清闲的工作…… 至于她们与顾子原是什么关系,姚少兰并不关心,何考也不欲理会。这种事对顾子原这种人而言,实属太正常,玩得比这花的情况还有的是。 这些情况都不难调查,甚至都用不着姚少兰亲自出面。搞清楚情况后,姚少兰就通过事务所派人上门交涉,要求那两个姑娘把占用的房屋给腾出来。 那两姑娘当然不愿意,她们并不认识周度,何考又是什么鬼?再说了,这事跟她们也没什么关系,要找就去找顾大少。 物权原则上,好像用不着这么做,事务所的人又不是不懂法律规定,但是现实中…… 事务所这边昨天就派人去找顾子原交涉了,不出意外地并没有见到顾子原本人。八达集团法务部那边有一名工作人员出面,负责与事务所互怼。 既然是法务部工作人员,当然也是懂法律的,他并没有否认房本的合法性,但对其真实性提出了质疑,表示还要调查确认。 比如他质疑了购房交易的真实性,因为何考这边没法提供原始购房发票。 事务所则表示,怎么调查是他们的事,何考这边没有配合的义务,只要拿出房产证书原件就足够了,除非对方有本事证伪。 购房发票只是办理房产证的前置条件,而房本才是合法产权的唯一证明。 但八达法务部那边还有一连串后招等着呢,其工作人员又声明,就算证件的真实性没问题,可程序上还是有瑕疵的。 首先,周度当年拿到房本后,根本就没来办过入住手续,物业也没有交房记录。业主不来正式收房,是其自己的疏忽,对房屋的保管责任还开发商手中,责任就是权力。 这种说法,就是企图回避这么多年来占用房产的问题。 反过来,对方还向何考追索这么多年来的房屋保管费、小区物业费以及装修费用,粗略算下来,包括占用资金的利息等等,竟高达一百多万! 这么狮子大开口,态度分明就是三个字——不给房。 简单的情况如此,但其中还涉及到很多复杂的问题,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将清楚的。按正常的途径,何考可以选择协商,假如协商不成,那就只有选择起诉了。 对方漫天要价,这边坐地还钱,实在谈不拢就法庭见。 事情至此还没完,对方还提到了一件事。其实周度当年还欠八达集团旗下的开发商巨额款项,共计二百万。 而观流小区的那套房产,当年的开盘价也就接近二百万,还不足充抵周度的欠款。何考身为周度的继承人,继承其遗产理应也继承其债务。 这么算下来,何考不仅拿不回房子,好像还要倒找对方一大笔钱? 听了这些,尤其是最后那一条,何考差点都气乐了。 扯淡也得有个限度,父亲周度当年是接工程、搞装修的,只听说施工方被开发商拖欠工程款、材料款、工资款的,还从未听闻倒过来欠开发商钱的! 何考原本对这套房子并不怎么上心,此刻却是非拿回来不可了。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 086、攻守易位桃报李 说什么周度当年拿到房本后,根本就没来办过入住手续,业主不来正式收房,是其自己的疏忽……乍听起来,好像还蛮有道理的。 但是八达集团那边,难道不知周度已经去世了吗?既然知道,就有义务通知其家属或继承人,这不可能找不到! 就这么不闻不问白白占用了二十年? 好吧,他们可以声称不知情。 但是紧接着又来了更扯淡的说法,说周度欠他们二百万?这是对公欠款,他们当初就没打算追回吗?只要去追索,就不可能不知道周度已去世。 何考知道他们在扯淡,他们也知道何考知道他们在扯淡,但这一切就是讼棍的流氓伎俩。故意找你茬的人,心里比你更清楚——他们就是要找茬! 有些话何考没有说出来,因为有地图炮的嫌疑,不小心可能也会把姚律师给捎进去,所以他只是问道:“姚律师,依你看,我父亲有可能欠他们二百万吗?” 姚少兰:“从常理上看,这种可能性很小。但是对方也可能提供一些单据,上面说不定还有你父亲的签名,声称他欠了八达集团所属公司多少钱。 这些单据和签名不知真假,假如被证明是作伪,也可以推说是二十年前的经手人干的,而当时的经手人根本找不到了。 但这些东西法律效力上的意义不大,作用就是尽量给你添堵,而且早就过了诉讼时效。对公欠款的诉讼时效,通常只有三年。” 何考:“那么您从专业角度,怎么看这件事呢?” 姚少兰:“假如你选择起诉,理论上这是必赢的案子。因为房产物权确定无疑就是伱的,他们没有任何理由占据。 假如对方主张你欠他们费用或款项,那也是另一件事。他们可以据此申请对该房屋进行财产保全,禁止你出售或质押,但在法庭没有做出判决前,无权处置更无权占用。 但对你来说,最被动的是,这二十年来确实没有主动去收房,房屋一直保管在对方手中。假如没有达成协议,对方是不会把房子让出来的。 对这种情况,法庭首先肯定是要调解,这类案子达成庭外和解可能性更大。就算最终判了房子归你,真正想执行也很麻烦。” 何考叹了口气:“也就是说,从法律原则上房子肯定是我的。但从司法实践上,对方已经把房子给占了,我想拿回来就很难?” 姚少兰点头道:“是的。” 何考:“上了法庭,只要对方打定主意想耍赖,就会把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尽量搞复杂?” 这回轮到姚少兰叹气了:“司法实践,有时候就是这么复杂。这场官司你能打赢,可一旦选择起诉,就要做好旷日持久的准备。 你是个人对一个集团的法务部,你得占用工作和生活时间,但对方就是专门吃这碗饭的,首先就会让你被拖得受不了。 比如提供各种补充证据,让法庭延期开庭,或者还需要再次开庭,总之让你筋疲力尽。就算最后判了,结果也未必令你完全满意,执行起来可能也有麻烦。 具体到这个案子,大概率还是会让你适当补偿对方一笔费用,比如这些年对方交的物业费……然后才能拿回房产。” 何考感慨道:“有些事情,应该在可能的条件下越简单越好,尤其是法律规定以及司法程序,它是每一個人的最后一道保障。 假如一件事,根据最朴素的认知,从最简单的道理,对错一眼分明,却要用法律条文和司法程序将它复杂化,搞到普通人都应对不了的程度,那有问题了。” 姚少兰苦笑道:“何先生,你这是对我有意见,还是对别的什么有意见?” 何考耸了耸肩:“我不针对你个人,也不是针对这个案子,不能说是什么意见,只是我自己的看法而已。整个律政与司法界的运作方式,给我的感觉很不好。 这种涉及所有人利害关系的事情,程序越简明越好,让每一个受过正常教育的普通人,基本都能理解,尽量都能用最简明的方式去处理。 法律条文我就不说了,至少东国的法律条文,除了太过专业的规定,大多数基本还符合这个原则,没有复杂到让一个高中毕业生都看不懂的程度。 但法律诉讼、执行这些具体的操作规则,却不是这么回事。相关的一系列制度,都是律法界内部人士制定的,实践程序搞得越复杂,就越能体现他们的价值。 可是这样一来,普通人付出的代价就越大。 本该是尽量消除专业壁垒的事情,越到后来,专业壁垒越高,成了圈子里的专业游戏,高到让普通人根本无法处理,只有借助他们才能完成。 法律保障的是这个世界最后一道秩序,如果秩序总是通过这种方式运行,就意味着这个体系出问题了。” 姚少兰笑了:“你这真不是对我个人有看法,而是针对整个律法界。” 何考:“别误会,我刚才说的主要是米国,而不是东国。我也未必是针对律政司法界,只是一种看法,可以针对所有类似情况、类似道理的事情。” 姚少兰:“就事论事吧,其实情况很简单,就是顾大少不愿意。他已经拿到手的东西,你想要回去就要回去吗?他就是这种心态。” 何考:“照说以那顾子原的身家,也不缺这么一套房子吧。就算八达集团破产了,也和他的私人财产无关。” 姚少兰:“你以前没遇到过流氓,只因为你没去过那种场合、没经历过那种事情而已。” 何考:“姚律师,您今天特意要我过来见面,应该不是只为了说这些吧?” 姚少兰:“我想先问一句,对这件事,你自己的心理底线是什么?” 何考:“我的原则吗?首先要合法,别看我刚才吐槽了那么多,但还是要做一位守法公民。 其次我只想拿回自己的东西,可以不追究对方这么多年的使用费,那是一笔烂账,但我不也会给对方费用。 无论是什么装修费、物业费,我都不会主动给。” 假如换成其他的委托人,姚少兰可能也就到此为止了,接下来就是委托人自己的决定,是选择协商还是起诉,或者起诉后选择庭外和解还是等最终判决。 姚少兰深吸一口气,又长出一口气道:“假如你选择起诉对方,我则不会接受委托,更不会去做你的代理人。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顾子原毕竟是顾云腾之子,顾云腾毕竟是我在望气门的师叔,假如落在术门同道眼里,还以为望气门出了什么事,非得闹上法庭?” 这番话听上去是拒绝,她因为顾云腾的关系,而拒绝给何考做代理律师。 何考却听出了弦外之音,追问道:“您不能给我做原告的代理律师,就是不建议我起诉对方,那么能接受怎样的委托呢?” 姚少兰实在不愿直接开口,反问道:“你说呢?” 何考试探道:“难道是被告方的代理律师?” 姚少兰点头道:“假如对方选择主动起诉你,我原本就是你的代理人,出于职业道德,也理应帮你应诉。” 何考有些不解道:“房子就在他们手里,他们为什么要起诉我?” 姚少兰忍不住用手指敲着桌子道:“就因为房子在他们手里,你才会这么被动。假如房子已经在你手里,你就是合法的产权所有人,便掌握完全的主动。 那时候他们再想问你要费用,就得拿出合法的理由、合理的数字……如果你不愿意给的话,那就让他们起诉你好了!” “那问题不是绕回去了吗,房子怎么才能到我手里啊?”说到这里何考突然反应过来,又语气一转,身体前倾道,“姚律师,请问我需要怎么做?” 姚少兰手扶额头,终于挑明道:“很简单,只需要一个开锁公司和一个搬家公司……然后再换一把新锁。” 原来如此!姚少兰不仅是律师,也是望气门弟子,她在望气门学的可不仅仅是术法,也包括不少江湖门道,而且这么多年的律师执业经历,更见过了无数损招。 既然是损招,一般情况下她肯定是不愿意讲的,今天只因对面坐的是何考。 何考:“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可以去试试。” 姚少兰摇头道:“不不不,你本人不能露面,全程都不需要你露面。 那里住的是两个年轻姑娘,小心别被人故意栽赃,说你骚扰啥的。假如是那样,以现在的风气,你恐怕就有麻烦了。 你给我房本原件、签了名指定用途的身份证复印件、再补另一份全权委托。我找事务所的一位女士出面处理,她也是一名知缘客。” 姚少兰的计划是这样的,先办好房本更名手续,然后拿着有何考名字的房本去物业,办理小区以及那栋楼的门禁卡。 也就是说,何考及其代理人届时可以自由出入小区,但就是进入不了他的那套房子。 这时候就要找一家开锁公司,趁那两姑娘都不在的时候把门打开。然后搬家公司进场,把里面能搬的东西全部拉走,锁也当场换掉。 搬家的过程有律师在场,全程做详尽的记录,从进屋开始,每一件东西包括打包搬运过程都会摄像保存,以待应诉查询。 出于人道主义精神,同时也为了避免法律纠纷,搬出来的东西也不能扔大街上。代理人这边会再租一个地方,把物品都存放进去。 何考是真的心善啊,他建议就在e时代小区租套公寓,那里也是八达集团新开发的项目。假如东西比较多的话,一套不够就租两套。 那边就是何考的工作现场,也了解相关情况,最便宜的一居室公寓,月租金是两千,比芝麻公寓便宜五百呢,面积还大一些! e时代公寓刚开始营业,各方面都有优惠,目前是最短一个月起租。租两套的话,这四千块钱何考就帮她们付了。 至于一个月之后……那就不关何考的事了。 这事要趁那两姑娘不在家的时候干,假如她们没出门就等她们出门,实在不行主动创造机会让她们出门,总之在她们回来之前,东西搬完锁也换掉。 而且要及时通知原住户,也就是那两个姑娘,告诉她们东西搬到了哪里,给她们公寓钥匙,让她们自己去e时代公寓揭封条…… 之所以不让何考露面,也是为了防止出现意外状况,比如对方报警啊、双方扯皮啊。 虽然换了锁、关上门,房子就是何考的房子。但姚少兰也怕万一现场出现了纠纷争执,何考会被警察带走。 这种情况也不是不可能出现,假如顾子原再用别的手段使坏,何考则很可能会吃亏,所以一切就交给事务所去办吧。 这个计划怎么说呢……唉,还是不说了吧! 何考问道:“假如这么做,你能找到合适的开锁公司和搬家公司吗?开锁公司还好说,搬家公司看见那个场面……未必愿意啊。” 姚少兰:“这就不用你操心了,我既然说了,就有合适的开锁公司和搬家公司。” 开锁公司的负责人叫任乐行,曾经就是小武的师伯叶回的弟子,但他跟随叶回学了好几年入微术都未能入门,后来就在老家栖原市开了家公司。 搬家公司的负责人叫钱大力,与望气门有渊源,名义上与姚少兰是一个师父,但当年修习望气术也未能入门,如今人和公司都在栖原。 这两位也都是知缘客,姚少兰跟他们合作过,关系很不错,这种事帮点忙还是照顾他们生意,当然没问题。 而且只要能拿出房本和业主全权委托,开锁公司与搬家公司都不用担责任。这些事,姚少兰都能搞定,也就没有对何考详细介绍。 何考有些疑惑道:“姚律师,虽然我不是法律专业的,但也清楚,你这么做也是要担很大风险的,也不是事务所正常的委托服务范围吧? 其实不用这么勉强,这些事,我可以自己想办法……” 姚少兰打断他道:“你本人不适合直接出面的原因,我刚才已经讲清楚了。” 何考:“可是你,为什么愿意……这样帮我?” 姚少兰看着他的眼睛道:“就不从钱固然那里论了,仅仅从我这里论,那一瓶培元丹的人情,也远远超过我帮你的这个忙了。” 何考这才明白,他送给老钱的那瓶培元丹,原来被老钱拿去给姚少兰了,倒是正适合她这位二阶术士服用。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 新年写给书友的一封信 这次新书准备的时间比较长,用了足足半年,原因除了偶尔吃喝采风偷个懒,主要还是因为总感觉准备得不够充分。 这些年写了这么多作品,《神游》、《鬼股》、《人欲》、《灵山》、《地师》、《天枢》、《惊门》、《太上章》、《方外》、《欢想世界》……却越来越感觉到自己的不足。 能力不足、水平不足、学识不足、勤奋不足、阅历的广度不足、思维的深度不足……这不是矫情,有时真的自觉很惶恐,需要去学习更多。 有时只做一件事,会被称为专注,但文学创作这个职业不同,写的是文字,打开的却是书中世界,需要时刻保持着对世界的关注、热爱与思考。 世界很大,我很渺小。 但,渺小的人,也可以去构筑宏大的世界。 2023年六月,我们举办了疫情后的第一次书友兰香会,邀请各地近百名书友相聚敬亭山,品酒论书、登山吟诗,感叹世界于斯、同行共游之妙! 书友们待我都足够宽容,几乎没有催更,只是问新书何时发布……嗯,就是现在这部《隐蛾》。 这么多年了,我的更新一直都不快,这真不是态度问题,只是能力问题,感谢大家多年来的包容。 明日就是除夕,在此先祝大家春节快乐! 按每年的惯例,送大家春联一副,如“府隐蛾眉羞锦缎,袖收云雨醉觥筹”……哈哈哈,不是这副,是这一副—— 上联:觥筹袖里收云梦 下联:谈笑府中隐峨嵋 横批:有龙则灵 再祝全体书友新春快乐、身体健康、阖家幸福、恭喜发财! (春节休息三天,大年初二恢复更新。) ------------ 087、且待雷声唤春芽 何考最终还是决定接受姚少兰的帮助,将这件事全权委托给事务所办理。所谓人情往来,有往也得有来。 没想到高端的法律交锋就是这么朴实无华,不是庭上的唇枪舌剑、引经据典,而是背地里的撬锁搬家。 准备告辞前,何考又想起了另一件事,问道:“姚律师,能不能再帮个忙,调查一家公司的情况。我有个亲戚,借了那家公司的高利贷,从当初的八千块翻到现在的十五万了。” 姚少兰递过来一张纸和一支笔:“哪家公司?” 何考写下了一家公司的名字,将东西推过去道:“鑫达互联网金融有限公司”。 姚少兰一眼瞥见便皱眉道:“真是巧了,这家公司的情况我知道,幕后老板就是顾子原。” 真是冤家路窄啊,居然在这里又撞上了顾子原,何考纳闷道:“八达集团不是干地产的吗,顾子原怎么还捞这种偏门?” 姚少兰撇了撇嘴角,淡淡道:“倒退几年,这可不叫偏门,叫互联网金融创新。从前几年地产行业转入低迷,来钱的速度慢了,资金链开始紧张,有人尝试转型也很正常……” 按姚少兰律师的说法,顾子原可不是搞了这么一个网贷公司,而是注册了一批,其中已经注销了不少。 总之是注册一批、注销一批,引导客户层层转贷,实现滚动发展。每一家具体的公司,明面上都查不出跟顾子原有任何关系。 姚少兰是怎么知道的?曾经就有大学在校生与何珊有同样的经历,但她没像何珊那么傻,发现情况不妙就告诉家长了。 家长没有直接去找网贷公司,而是委托律师出面交涉,所以就找到了姚少兰这里。姚少兰调查之后,多少知道了这家公司的背景,就直接联系了师叔顾云腾。 这对顾云腾来说就是小事一桩,只回答说知道了。估计他就是打了声招呼,顾子原那边便把这笔账给抹了,问题得以顺利解决。 当时钱固然还没有来栖原,姚少兰与顾云腾这位师叔之间尚未爆发什么矛盾,同为望气门术士,顾云腾帮忙打声招呼实在算不得什么事。 何考问道:“最后是怎么解决的?” 姚少兰:“那姑娘借了他们不到一万,累计利息还了快两万,转来转去本金还欠他们十来万。当时的处理结果,以前的账就那样了,后面的款不用还了,家长挺满意的……” 姚少兰联系了顾云腾,一声招呼只是解决的委托人的问题,顾子原那边的互联网金融平台还在继续运营呢,还有很多同样遭遇的人,比如何珊。 其实何珊借款的签字材料,黄小胖都已经拿回来了,能找到的电子记录也都给删了。理论上何珊不用再担心这些,但何考总是对那家网贷公司还有些不放心。 此刻听说幕后老板居然又是顾子原,心里感觉堵得慌啊,随即有一股怒意升腾。 这些事与隐蛾的身份无关,他就是一個普通市民,本人以及家人,包括很多素不相识的普通人,命运在无形中总是会受到顾子原这种人的摆弄。 何考只是咨询那家公司的情况,并没委托姚少兰做什么。而且姚少兰再想像上次那样处理,如今也是不可能了。 出了那份材料的事,紧接着钱固然便遭遇意外昏迷不醒,她和顾云腾之间,就差明面上还没有公开撕破脸了。 以姚少兰与钱固然的关系,她无可选择地已经站到了顾云腾的对立面。包括何考这套房子的事情,她也不可能再去联系顾云腾。 说这到里,她抬头问道:“何考,就算这次我不帮你,等钱固然醒来后,你认为顾云腾将来会放过他吗?” 何考默然半晌,有些事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那天晚上,他的求救电话是打给了老钱,老钱听懂了暗示,紧接着黄小胖就赶到了。 绑匪达到了目的,通过何考的求救电话把隐蛾给钓出来了,然而结果却是他们没想到的。参与行动的绑匪及其帮凶都没了,如今只剩下一个同伙顾云腾。 顾云腾对此讳莫如深,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他与此事有关。 但那天的情况,说明老钱不仅知道发生了什么,更知道当时隐蛾的身份,很可能也猜到了顾云腾与那伙绑匪的关系……但是老钱能说什么呢? 他肯定不愿意把黄小胖的身份给卖了,也不想挑明那夜发生了什么,因为那样就等于把何考与高雪娥也给供了出来,而他也没有确凿的证据去指认顾云腾。 钱固然至今昏迷不醒,恐怕就是这个原因吧?而站在顾云腾的角度,恐怕也不希望他能醒来吧? 钱固然的意外引来了术门宗法堂,所以他暂时安全了,但宗法堂长老也不可能永远给他当保镖。 假如这次不能扳倒顾云腾,便不能指望顾云腾过了这一关之后,将来会放过钱固然,所以姚少兰才会忧心忡忡。 钱固然毕竟不是普通人,也是一名三阶术士,并非完全没有还手的余地,所以她只是担忧还不至于绝望。 况且这事已经被宗法堂盯上了,谁都不好明面上公然怎样,想搞什么动作都只能私底下暗中出招。 何考想了想,有很多话都没法说,只能安慰道:“或许等老钱醒过来,就不用再操心这些事了。我听说那份顾云腾的黑材料已经传出去了,他很快就会接受官方调查吧?” 姚少兰:“但愿如此。” 听这位律师的语气,她心里好像并不是很有底,并不认为那份材料真能将现在的顾云腾怎样。 回到碧树人家小区时,何考又换上了尽量轻松的笑容。高雪娥已经做好了饭,很丰盛的四菜一汤,手艺看上去还不错。 何考是何等知觉,进屋稍转了一圈,早就发现了厨房垃圾袋里藏好的外卖包装盒……其中有两个硬菜是叫的外卖。 但是看破不说破,毕竟高雪娥还亲手做了两菜一汤,已经算是超水平发挥了。 吃饭时何考咨询了一件事,能不能像上次去锦行传媒一样,找个正当的理由,让他去一趟腾云大厦,不论是哪个层楼的哪个部门。 这事好办,事业部本就与八达集团有合作,高雪娥完全能安排。 这天夜里没有再回浦港镇,何考就住在了这边,毕竟明天就要上班了。 何考也没有再忘了修习隐蛾术,事实证明,坚持练功也不耽误别的,第二天早上,高雪娥仍是在何考的怀中醒来的。 高雪娥先出发上班时,叫了辆车赶往公司。高雪娥走后,何考一个瞬移就回到了芝麻公寓,从这里步行去上班。 像以往很多时候一样,出门后又碰到了黄小胖。黄小胖一把将他拉到路边道:“小考,你这几天都干啥了?村里都在议论呢!” 虽说浦户村早已改造成浦港镇,但当地人有时说话仍习惯称村里。 何考:“议论我啥?” 黄小胖:“都说你有钱了,马上就学坏!这几天,变着花样领不同的女的回家,有的是主动上门的,有的是你自己开车带回来的。” 何考意识到,邻居们说的应该是高雪娥。 高雪娥几次出门换过不同的衣服,包括买早点、赶地铁上班、和他一起去农贸市场,好几次都戴着口罩和帽子,被误以为是好几个人了。 就算是同一个人,恐怕也会被乡民说成好几个不同的女人,这样更有话题度啊,更能迎合大家的意淫。 何考拿到银行保管箱里的遗物,仅仅只是半个月前的事情,乡间舆论仍处在发酵期呢,传闻肯定是越传越邪乎。 比较主流的版本,是说他拿到了一箱子金条云云……在长假之初,他的电话一度都快被打爆了,后来设置了免打扰功能才得以清静。 再后来,他已无心理会这些。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何考这几日住在浦港镇算是深居简出,高雪娥很低调。但这么大的活人进进出出,邻居们不可能注意不到,于是何考就成了“男人有钱就学坏”的典型。 何考并没有辩解,只是笑道:“是又怎么样?难道只有太监才能让他们满意吗,我已经是二十五岁的成年人了,下个月就二十六了,你情我愿的事而已。” 黄小胖给了他一拳道:“潇洒!本来就是嘛,关他们啥事?我妈也是这么说的,还夸伱来着,然后把我骂了一顿。” 黄小胖会这么说,何考一点都不意外,他虽已不是隐蛾,但还是那种大大咧咧、啥事都满不在乎的性格。 何考:“哦,陈妈妈怎么说的?” 黄小胖:“我妈夸你能干,总招人喜欢!然后因为我放假躲相亲的事,又给我骂了一顿,还拿你做榜样,问我啥时候也能领个姑娘回家? 后来实在给我说烦了,我就反问她有没有看新闻?现在逢年过节,有花钱租女朋友带回家见父母的,假如她总催我,我就这么干! 你猜我妈是咋说的?” 何考笑了:“我猜呀,陈妈妈肯定会说——那你倒是干呐!” 小胖又给了他一拳:“你猜得太对了,我妈就是这么说的。她说花钱租也行,假如钱不够,她还可以赞助……你说有这样当妈的吗?” 何考可不愿在背后议论陈妈妈,立刻转移话题道:“小胖,你还记得小珊的事吗?她欠了网贷,利滚利一直滚到了十五万。” 黄小胖:“这事不是解决了吗,难道还有什么麻烦?” 何考试探道:“你还记得是怎么解决的吗?” 黄小胖:“你跟我借了十五万,我们一起去那家公司帮她把账给平了,借据啥的也都拿回来了……你还没告诉小珊?” 真是一段奇妙的脑补,何考顺着他说道:“那十五万我回头就还你。” 黄小胖:“不用着急还,我知道传闻都在胡扯,你虽然得了一对金条,但手头并没有什么现金,前两天又刚买了车……” 何考赶紧打断他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先听我把话说完。我会告诉小珊,是你发现了这件事,然后特意告诉我,我们一起找到的网贷公司。 然后也是你出钱,帮她把这笔账给堵上的。她现在肯定也很纳闷,网贷公司节后怎么不给她打电话催债了。 事情可以帮她解决,但话一定要说清楚,由我去说,当着我姑父和大姑的面说。让她以后不必提心吊胆地过日子了,这都好几年了。” 黄小胖:“小珊会不会挨骂呀?” 何考:“假如挨一顿骂就能把这件事解决了,她得感谢命运仁慈,居然能认识你。” 黄小胖:“非得告诉她爹妈吗?假如是那样,她会不会怪你,或者怪我?这事她都瞒了好几年了!” 何考:“非说不可,假如她还要责怪我或者责怪你,那真是无可救药了。” 时间已经不早了,两人加快脚步赶到公司餐厅吃早饭。何考终于能从测试现场回到办公室,结果刚坐下没多久,又被娥总抓差了。 跟上次一样,高雪娥让他送份材料到云腾大厦。一般像这种事,发个同城快递即可,让专人去送,一来一回很耽误时间。 但娥总催得比较急,还需要对方的签字回执,所以就是要何考去一趟。 部门里又有人私下议论,难道是何考这只小奶狗最近得罪娥总了?净抓他干这种纯费力的无聊事。 何考走出办公室时也听到了,他突然意识到,以前高雪娥总喜欢给他派各种任务,但都是业务性很强的工作,还从未抓他干过这种纯跑腿卖力的活。 最近这两次,都是他自己主动要求高雪娥安排的。 云腾大厦总共三十六层,最早全部是八达集团内部办公自用,但从几年前开始也当成写字楼对外出租了。 如今这里的十九层以下,就与普通的写字楼差不多,入驻了多家公司。十九层到三十六层,仍是八达集团总部的办公场所。 大堂一侧有六部电梯,有三部只能到一至十八层,另外三部则是通往十九至三十五层。 何考要去的部门在二十五楼,电梯里人比较多,他就躲在后面刷手机。就像很多重度手机症患者那样,他刷着刷着就有点走神了。 等电梯停在三十五层的时候,他才一边看着手机一边迈步走出来,好似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自己走错楼层了,到了走廊上才抬起头看两边门上贴的牌子。 一看他就知道是外面来办事的,对这里不熟,正在找对接部门。 云腾大厦的十九至三十五层,是八达集团总部员工的办公室,最高的第三十六层则是顾云腾的办公与会客场所,有大小会议室、接待室、各种休闲娱乐设施。 从大堂的电梯上不了三十六楼,员工想见顾云腾,可以到三十五楼换乘另一部专用电梯。 这部电梯通往地下停车场,那里有顾云腾专用的停车区,电梯间也得刷单独的门禁卡,向上只到达三十五、三十六这两个楼层。 上次林青霜来找顾云腾,就是坐的这部电梯,顾云腾在楼上可以控制门禁。 当时因为情况特殊,整个三十六楼只有顾云腾一人,但平时那里还有不少工作人员,就是专门给顾云腾服务的。 何考一路穿过走廊,都没看到要找的部门,扭头看见这边又有一个电梯间,不仅设了一道单独的门禁,旁边还有个小桌,专门坐了一名保安。 有监控器就对着电梯与消防通道的入口。 何考又瞥了一眼旁边的消防通道,发现门上是单向锁,也就是说从这里可以进入消防通道,但是没法从消防通道开门进入办公区域,估计三十六楼也是这种情况。 那名保安其实并没留意到何考,他也在那里刷手机呢,倒是何考主动凑过去问道:“哥,请问企划部在哪里呀?” 他态度很好、很有礼貌,保安抬头道:“企划部在二十五楼,你搞错了,这里是三十五楼。” 何考一拍脑袋:“哎呀,我给记差了,谢谢啊!”然后又一指旁边道,“从这部电梯能下去吗?” 保安摇头:“这是老板专用的电梯,你不能坐,它也不到二十五楼。” 何考再次道谢后原路返回,到了二十五楼办完了事,也搞清楚了这两个楼层的房间分布和走廊上的监控布置情况都差不多……但三十六楼应该不太一样。 过了两天,何考下班后抽空又去了一趟云腾大厦,但不是办公务,而是以顾客的身份,去了十六楼的一家指压按摩保健馆。这次他是开车去的,将车停在大厦的地下停车场。 这段时间风平浪静,好似什么事都没发生。 但何考寄出的那么多份检举材料已经有了效果,栖原市有关方面最近成立了调查小组,请顾云腾过去谈了好几次话了。 尽管何考将材料寄送给了外地很多部门,最终还是层层转到栖原市这边来处理。 顾云腾已经知道材料内容了,早已做好了准备,他对调查小组的解释,与他那天对林青霜说的差不多,只是角度不太一样。 何考在静静地等,回到公司上班一周后,姚律师又联系了他,告诉了他两个消息。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 088、当为武松莫林冲 钱固然的遭遇终于调查“清楚”了,结果不出意外地显示——只是一场意外而已。 十月五日凌晨四点三十分左右,钱固然开车沿江北大堤自东向西行驶,也就是伏波市前往栖原方向,车辆突然失控,冲出路基落入江中。 那是一条二级公路,路基就是江堤,没人知道钱固然为何在那个时间开车出现在那个地点,可能是因为视线情况不好,也可能是因为犯困了,所以才出了意外。 有交管监控摄像头拍下了事故的全过程,虽然拍摄距离比较远,但也足以说明情况。当时那条路上没有别的车更没有人,完全是钱固然自己的责任。 这就是一起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意外事故,警方已经得出了调查结论。相信看到这个结论,很多人都松了一口气。 从术门高层的角度,也不希望钱固然是被同门谋害;而站在顾云腾的角度,他也终于能够证明自己的清白,这一关算是过去了。 但站在何考的角度,却深感疑惑,然后想到了一种可能。因为老钱出事的时间,他和黄小胖那边已经全部“收工”了。 是老钱接到了何考的电话,是老钱通知的黄小胖。老钱本人也去了江北,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他本人却一直都没有露面……当时的情况似乎也用不到他出手。 等一切都结束之后,老钱又制造了一個不在场的证据,以及不能开口说话的理由。老钱很可能还有一个“同谋”,就是姚少兰律师。 何考越想越觉得这个推测靠谱,但他却没有说出来。无论老钱怎么做,首先也是为了帮他,然后又设法保全自己,既不想说出发生了什么,也不想泄露隐蛾的身份。 待到老钱醒来后,很可能会自称什么都记不清了,遭遇这样的意外,有短暂失忆也是正常情况,临床医学上有的是例子。 其实警方两周前就发现了这起事故,但由于监控拍摄距离太远,无法确定涉事车辆的具体情况,直到前几天那辆车被打捞上来了,根据登记信息才确定了车主的身份。 据车主说,车借给了一个叫钱固然的朋友,然后才推断出当时的驾驶人是钱固然。钱固然很走运啊,落江后居然从车里逃出来了,不知怎么就顺流飘到金山寺,还让人给救了。 但他也很惨,至今还在医院里躺着,等他醒来后,还得赔偿朋友的车辆以及警方的打捞费用……嗯,姚律师已经先帮他都赔了。 何考在姚少兰那里看到了那段监控,的确挑不出毛病来,全是老钱自己的责任! 姚律师还告诉何考另一件事,不算是什么好消息。节后栖原市成立了专门的调查小组,就是调查有关顾云腾的那份黑材料,但目前调查工作已告一段落。 调查小组得出的初步结论:材料涉及的年代过于久远,很多人证物证都已消失,难以确定其真伪,需要补充其他证据才能继续调查。 最后一句就是官话,听上去是不放弃调查的意思,其实就是到此为止了。顾云腾算是涉险过关,至于私下付出了怎样的代价,就没人能说得清了。 据姚少兰所知,顾云腾明面上付出的唯一代价,就是暂时被限制出境了。 姚少兰怎么会知道这些?她当然有自己的消息渠道,而且刻意去打听了。各地很多部门收到举报材料、顾云腾接受调查这件事,虽然没有新闻爆料,但在某个圈子已经传开了。 何考很失望,忍不住问姚少兰:“这也能过关吗?哪怕不判死刑,判他个几年也成啊!” 姚少兰苦笑道:“这种事,要么追究,要么不追究,想追究则有追究的借口,不追究也有不追究的理由。 你上次在我这里吐槽律法界的运行体系,但你想没想过另一个问题?” 何考:“什么问题?” 姚少兰:“那份材料,我也想办法搞到了一份拷贝,从头到尾仔细研究了,结论就是四个字——证据不足。 假如二十年前拿出来,或许能给顾云腾致命一击。可是等到现在,很多涉案的人、机构都已经不在了,资金往来的记录也查不到了,便无法确定真伪。 更别说那些若是孤立案情,则早就过了刑法的追诉期……假如在这种情况下,连顾云腾这种人都无法保全自己,那么普通人呢?” 何考愣了半天,没想到姚律师会从这个角度提问。 假如在证据不足的情况下,连顾云腾这种人说拿就能拿下,那么普通人更无法保护自己了,不是被人随便找个借口就能送进去? 规则不该主观地区分好人与坏人,而是应该根据客观事实一视同仁。 良久之后,何考终于点头道:“我刚才确实没想到这点,您说的很有道理。”想了想他又问道,“老钱出意外,有没有可能是有人暗中动用术法导致?” 姚少兰:“你这个推测,同样没有任何证据。”想了想她又补充了一句,“可能性非常小,假如真是那样,老钱恐怕活不下来。” 何考:“有一件事我很好奇,各术门弟子在什么情况下可以动用术法,宗法堂是怎么规定的?” 姚少兰反问道:“你没听说过飘门律吗?”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何考:“什么飘门律?七大术门中,也没什么飘门啊!” 姚少兰:“老钱没有告诉你?” 何考摇头:“他没说过。” 姚少兰:“他可能是还没来得及,你如今倒是有必要知道……” 所谓飘门律,也叫宗法堂令,它与各术门具体的门规不同,但又包含在门规中,是一种指导性原则。 它阐述了术士在什么情况下可以动用术法、什么情况下则不能擅用,也是宗法堂监察术士行止的依据。 术士在世间也会跟普通人打各种交道,但宗法堂监管的只是术门内部事务,假如是与术门及术法无关的事,则宗法堂也不会干涉,那么如何区分呢? 所谓“飘”,指的是行走江湖,也指术门弟子在外的行止;所谓“门”,指的就是各术门;所谓“律”,当然就是规范原则。 飘门律很简洁,只有三条—— 莫违事端,先付有司。 莫惹无端,术法身藏。 莫遗祸端,当断则断。 这三条原则不是并列关系,而是递进关系,后面的原则以前面的事实为前提。 第一条“莫违事端,先付有司”,首先要求术士不能轻易触犯律法,遇到事情能不动用术法就不要用,尽量先利用各种律法规则、合理合法地去解决问题。 哪怕在过去的乱世中也是如此,更何况如今这种太平文明社会。 第二条“莫惹无端,术法身藏”,则要求术士平日不可炫耀显弄术法,更不能依仗术法在身便无所顾忌。 尽管身怀秘术,但能不用就尽量别用,尤其是不要没事找事,更不要无端去招惹谁。总是撸着袖子想打架的,并不是真的高人而只是流氓小混混。 术法只在有必要的关键时刻瞅准了再用,否则恐怕总有一天会倒霉的,因为伱总会遇到惹不起的人,或者手段比你更高明的人。 关于术士在什么情况下应该动手,姚少兰还介绍了三句话—— 第一句,我没有害对方,对方却要害我或我的家人。第二句,我或家人现在还没事,并不是因为对方手下留情或良心发现。 第三句,如果前两句都符合,就不要纠结对方是因为什么! 第三条“莫遗祸端,当断则断”,就是在上述两条原则的基础上,必须要动手的时候,当断则断,切忌心存幻想、犹豫不决。 手段一定要干净利索,尽量不留任何隐患,避免导致事态无法挽回的情况。总之一句话,在有必要的情况下,动手就要果断干脆,不能搞得像《水浒》里的林冲那么惨。 姚少兰不仅用林冲举例,还举了同一部东国古代评书话本《水浒》中的例子,就是“武松杀嫂”这一段。 术门宗法堂讲解飘门律的时候,也常用这个故事举例。 武松出公差回到家中,发现大哥已过世,怀疑是嫂子勾结奸夫谋害,但他并没有当场发难,而是找到各方当事人搜集证据,提告到了官府。 结果官府枉法,包庇凶手。武松无奈这才亲自动手,而且动手时果断干脆、证据确凿……假如将他的武艺替换成术法,这就是飘门律的范例。 武松后来被官府锁拿、充军发配,那是官府的处置,但术门宗法堂不会认为武松违背了术士的行止原则。 同一本书中再换一个例子,比如“石秀杀嫂”这一段,跟武松的情况就不一样了。石秀有没有被官府捉拿是另一回事,但他若动用了术法,显然是不符飘门律的。 何考以前真没有听说过这些,无论老钱还是林青霜,好像都忘了告诉他。因为他不是术门弟子,本人也不存在是否要动用术法的问题。 但是换一个角度,身为一名知缘客,也可以据此判断所遇术士的行止,所以姚少兰告诉了他,并特意讲解了一番。 姚少兰是律师,对这些事情肯定比较敏感。 何考眨着眼睛琢磨了半天,连连点头称谢。然后姚少兰又给了他一堆东西,包括换成他名字的房本、观流小区的门禁卡、那套房子现在的钥匙。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 089、门前惊喜付有司 就在两天前,“搬家”的事已经办完了,如今那套房子等于已拿回到何考手中。至于顾子原是什么反应,尚不得而知,估计是被气得够呛吧。 顾子原那边并没有选择报警,听说也没打算起诉,好像就这么捏着鼻子认了。从法理上讲,只要房子落到何考手里,顾子原就无法再通过正常途径找他的麻烦。 想起诉的话得顾子原自己去举证,八达集团法务部经过评估,认为意义不大。 姚少兰推断,这件事顾云腾应该不知情,否则不会在这个节骨眼还让顾子原那么干。这只是一桩小事,估计也没谁会主动去跟顾云腾汇报,明摆着上顾子原的眼药。 更何况顾云腾最近的主要精力,应该全都用来应付调查小组了。 明面上的手段虽然顾子原不太可能会用,但姚少兰还是劝何考小心点,防着对方也使什么损招,那套房子最好别住,要么卖了要么暂时租出去。 租的话也别租给私人,就租给单位好了。有不少单位也租用观流小区的房子办公,姚少兰的事务所其实也愿意把那套房子租下来。 事务所的注册地址以及对外的办公地点,在临街的写字楼中,但这个地方有点不太够用,处理一些内部事务,在附近小区里再租一套房子也挺合适。 何考却摇头道:“假如明知道对方可能会找麻烦,我又何必坑害租户呢?我自己会处理的。” 既然话都说到这里,两人又聊了一会顾云腾,从言语中何考仍能听出姚少兰的担忧。钱固然的意外已有定论,宗法堂长老恐怕这几天就会离开栖原。 据姚少兰介绍,她的顾师叔有个习惯或者说癖好,就是每当有什么大事发生或者得以解决,总喜欢深夜独自待在云腾大厦顶层的私人办公室里,静静地眺望窗外。 就像一只猫科动物视察着自己的领地,居高临下看着窗外的栖原。 当年的云腾大厦在栖原显得很高,如今虽然又新建了很多比它更高的高楼,但顾云腾还是很享受这种感觉,可能这也是一种修行习惯吧。 提到修行,何考最近也养成了一個习惯,每天必须要把来回九次穿行空间的“额度”用完,否则就总感觉不得劲。 其实这就是二阶刺客的一种修炼方式,每日在修习根本法诀和其他各种术法之余,坚持修习潜行术尽量将神气耗尽。 一次次挑战自己的极限,直至极限能力再度得以增长。这要把握好分寸,既不能消耗过剧损及根基,又要触碰极限起到锻炼效果。 何考每天还要上班呢,没有那么多时间去修习潜行术,但身为隐蛾,他有更简单有效的办法,什么样的潜行,能比得上隐蛾穿行空间呢? 何考能够穿行空间的次数,很快就从九次增长到了十次。 假如按照很多修真中的设定,将每一层境界再细分,何考有种感觉,二阶刺客的境界也可分九层,二阶一层可穿行九次,那么二阶二层最多则可穿行十八次。 那么到了二阶九层圆满,是不是就可以穿行九九八十一次了?这其实只是他的自娱自乐,给眼下的修炼编排了一个可量化的标准,显得不是那么枯燥无聊。 假如真到了那个时候,其实也就无所谓穿行次数的限制了,变成了纯粹精力和体力的问题。就像逛街买东西,虽用不到任何神通术法,但人也会累的。 可是按照这种进度,何考也不知何时才能将隐蛾术二阶修炼圆满。隐蛾术一阶圆满的速度非常快,仅仅几天功夫而已,须快速破关也是法诀本身的要求。 可二阶修炼竟如此“漫长”,几乎一眼看不到尽头,同样是法诀本身的要求。如果说隐蛾术一阶非常考验天资与根基,那么二阶就是考验术士本人所下的功夫了。 如此修行,何考的潜行术也在日积月累地进步中,晋级二阶之后,潜行尤其侧重于敛息。 隐蛾门术士也擅长通感术,而通感与敛息相辅相成。 通感讲究知觉敏锐,能综合利用各种知觉包括直觉,而敛息则是收敛自身的存在,尽量不使对方察觉。 修炼到高深处,术士收敛的已不止是自身的气息,还包括其他很多玄妙的感觉,比如杀意。隐蛾术二阶俗称刺客,而高明的刺客是不能让人察觉到杀意的。 如此说来,隐蛾术与望气术,在某种意义上说是互克的关系。望气术善察“人与人”,假如张三对李四有杀意,望气门术士一眼就能看出来。 可是隐蛾术又讲究收敛包括杀意在内的一切气息,恰好克制望气术,又或者说被望气术所克制。 两者相遇的结果究竟会怎样,就看谁的手段更高明了。 望气术擅长借势,它能看破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便能利用错综复杂的形势达成目的。隐蛾术善于借助环境隐藏自己,乘人不备发起致命一击。 假如这两人修为相当又是仇敌,隐蛾门术士在明,而望气门术士在暗,那么隐蛾门的术士几乎就死定了。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换一种情况,假如在一个偏僻的环境中,望气门术士让隐蛾门术士近了身,几乎也等于死定了。 何考要对付的就是顾云腾这样一位望气门术士,所以他必须得谨慎,但谨慎之外又要有足够的大胆,不冒险是不可能的。 姚少兰说的话仿佛是某种暗示,何考听懂了,但是没接茬。就算他真要对顾云腾做什么,也不会说出来,更不会告诉姚少兰。 这不仅是隐蛾的行事风格,也是何考本人的习惯。 从事务所出来,何考顺道就去了那套房子,这里离观流小区的侧门只有几百米而已,溜达着就到了。 十号楼602室,很考究的仿木质双开防盗门,平日出入只用开半扇,搬运大件家具时才需要全打开。 屋子里空荡荡的,除了不可破坏拆卸的装修部分,连厨房里的一双筷子、厕所里的一张纸都没留下,姚律师找的搬家公司搬得可够干净的。 尽管是十年前的装修,但如今仍觉得很精致,继续使用没有问题,粗略看一遍,估计装修费至少花了大几十万。 顾子原应该是认为,没人再来要这套房子了。 四室两厅两卫,算上前后两个未封闭的大阳台,总面积超过二百平米。这里倒是挺适合办公的,也适合打造成小型的私人会客所。 但在何考眼中,它最适合用来练功,无论是隐蛾术还是八段锦,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场所,因为视野足够好、空间足够大,周围环境也足够舒服。 所谓天造地设,通常师用来形容洞天福地的,何考并没有这种概念,他只是觉得这里可以打造成修行洞府,谁说洞府就不能在居民楼里了? 这是南北通透的户型,所谓江景房,江景其实在北边。小区依照江岸的走向修建,所有房屋的正面都朝着南偏东的方向,而东南方则是江边的观音山风景区。 客厅北偏西方向通往一个大露台,在露台上可以远眺大江以及大江两岸,平日支个遮阳伞乘凉,或者摆桌子搞小烧烤都挺舒爽。 客厅南偏东方向有个落地大窗,打开一扇玻璃门外面就是正阳台,平日在屋里就可晒到阳光。客厅很大,只要少放点杂物,打一套拳都够了。 客厅一侧还有一个走廊,通往一间主卧、一间次卧,另外两个房间可以分别布置成书房和储物间……何考倒是不太用得着。 看了一圈,何考心中已有计较,以后就在这里修炼吧,反正他也不在乎路途远近,只要抬脚就能到这里。 他这次倒没有从屋中穿行空间离去,正常出门走电梯步行出小区。就在他刚刚下楼后不久,有人就打了个电话—— “老大,有人来过了,就是那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野小子。他是来看房子的,刚走……知道了,马上就动手,送他一个惊喜!” 何考如今跟普通人相比,也算是身怀绝技了。他刚出楼道门就发现有人在暗中盯着自己,而那个电话他也听见了。 他面色如常地走出观流小区,在僻静处一闪身便消失不见,回到了十号楼602室。可惜这里连张凳子都没有,他再一闪身又消失了,回头又端着一把椅子重新出现。 何考就坐在椅子上静静地等待,收敛气息就似并不存在。时间没过多久,惊喜就上门了。 就是物理意义的“上门”,两个穿着物业维修制服的家伙,鬼鬼祟祟地来到门前,设法接通了走廊上的电源,拿着焊枪迅速来个几个点焊。 他们把这套房子的防盗门给焊死了,这也太缺德了!假如何考没有穿行空间之能,今天恐怕是出不去了,只能去向消防队求救。 何考坐在屋中听着门外的动静,心中暗暗冷笑——就这点损招吗? 对方并没有打算把他堵在门里,而是瞅准了他出门后才动手的。何考也没有当场做什么,跟这种货色犯不着。 哪怕有一丝可能暴露隐蛾身份的事,何考都不会轻易为之。 他离开了屋子,在外面买了点东西,包括几张塑料阳台椅、一张折叠桌、一大包卷纸,然后像普通人一样又开车回到观流小区。 将车停在地库,拎着东西上楼后,发现门居然被人焊死了,大惊失色地打电话找物业并报警…… “莫违事端,先付有司。” 何考就是这么做的。 **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 090、落座无声潜入夜 那扇大门可不便宜,假如能找到原始购物发票或者市场同类商品参照,数额够得上破坏公私财物罪了。 警察来了,物业也到场了,一番调查取证后,并没有当场破案。 那两家伙穿着物业维修的服装,开着一辆封闭式面包车混进小区,作案时都带着口罩,干完活迅速离去,出了小区直奔郊外,消失在监控盲区,显然是干缺德事的老手了。 至于车牌,经调查也是伪造的。 假如警方拿出调查凶杀案的力度,估计也不难破案,但对于这种没有人身伤害、涉及数额也不大的治安案件,不可能投入那么大的精力去侦破。 何考也不能自认倒霉,于是就找物业算账,他和物业吵了一架,结果就免了当年的物业费。 这一番动静闹得很大,不仅这栋楼的邻居,连整个小区的业主群都听说了。何考干脆把大门换成了新的,留下了发票,算是涉案金额的证据。 顾子原肯定也听说了这些事,想象着何考无能狂怒的样子,估计正在偷着乐,且让他就偷着乐吧。 对顾云腾的调查工作终于正式结束,调查小组名义上还存在,但相关人员都已经回到原单位各自的岗位了,实质上等于是解散了。 这个消息何考不是听姚少兰说的,而是高雪娥告诉他的。 高雪娥这段时间也很关注八达集团以及顾云腾的情况。顾云腾被调查,小道消息传出来不少,也不排除是有人故意放出的风声。 高雪娥也看过那份材料,按她的观点,假如全部属实,放二十年前枪毙三回都够了,但她同样不认为栖原方面会据此拿下顾云腾。 姚少兰认为是证据不足,高雪娥认为是影响太大。 八达集团是栖原最大的地产企业,业务范围已拓展到全国,但主根据地还在栖原。 根据能查到的财务报表,其总资产八千亿、总负债七千亿出头,净资产接近一千亿,财务状况看似还算健康,但谁知道里面埋了多少雷? 尤其是或有负债、连带担保、存货减值等部分,现有报表中未必能体现出来。 它的资产部分主要是房产、土地储备、在建工程、商誉等,但负债却是实打实的现金,主要是栖原本地各大金融机构的贷款,以及未支付的材料款、工程款等。 八达集团还开具了大量的商票,通过私募等方式发行了不少理财产品,只要现金流尚能维系,表面则看不出问题,可是一旦清盘,麻烦就会非常大。 明面上七千亿的总负债,再算上各种隐性债务,总债务可能近万亿,所以栖原方面也不敢轻举妄动。万一八达集团崩了,对各方面的冲击太大了。 近几年房地产市场很不景气,八达集团还在栖原拿地开工,对地方财政以及gdp指标,起到的贡献都不小。 至少在栖原这片地方,八达集团在某些人眼中已是“大而不能倒”,所以顾云腾也成了一件不能轻易去碰的瓷器。 这次的举报材料最终转到栖原本地来处理,就意味着顾云腾最终能过关。 这天夜里,云腾大厦顶层的私人办公室里,顾云腾背手站在落地窗前,眺望着窗外栖原市的夜景。他没有开灯,整个楼层也没有别人。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起,他似乎很享受这种感觉,仿佛君临天下、一切尽在掌握。 当初创办八达集团,也是为了对修习望气术有所帮助,但是到后来,似乎望气门术士的身份,对他的生意更有帮助。 以至于他的术法修为自那以后便再没有进阶,这么多年一直都是二阶掮客,但生意却是越做越大了。在栖原地界,他早已是一位举足轻重的大人物。 本末倒置吗?他可不这样认为!至于私下持这种说法的人,无非是因为无法拥有他这样的成就。 术门有那么多人,终身成就也不过二阶,但有谁能及的上他顾云腾?就算修为更高又能怎样,比如钱固然之流,有事还不得求到他的门上…… 这次他能从调查中平安脱身,外人看着感觉是涉险过关,其实他本人早就心中有数,知道调查小组不会动他,也动不了他。 就连术门宗法堂,这次也未将他怎样,听说地师大人谷椿今天也离开栖原了。 这让他更有成就感了。 已有一個多星期没有回到这间办公室了,一周前他以参加某个商业论坛的名义,企图前往红港特区再转到国外,结果却被限制出境了。 当时集团不少人都感到慌乱,但他本人却很淡定。无非是因为那份材料的事,而他早就看到了材料,有充分的把握不能将自己怎样。 当然了,他是不会承认企图去海外就是为了躲风头,此刻事情都过去了,再次证明了他强大的掌控能力与重要地位,回到这里再次享受感觉。 就在这时,环境中微弱而嘈杂的、如嗡鸣般的声音消失了,显得格外静谧。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顾云腾意识到——这是停电了! 腾云大厦怎么会停电呢?再仔细感应,好像并非整栋大厦都停电了,居然只有他所在的三十六楼停了电。 他虽没有开灯,但整个楼层还有很多设备都接通着电源,会发出一些微弱的背景噪音,普通人可能注意不到,但一位二阶术士能够察觉。 他已经察觉到不对劲,转过身来,办公桌对面的沙发上不知何时已坐着一个人。 “不要去摸手机,也不要做出任何可能让我误会的动作。我知道这里没有监控,所以我们可以好好聊一聊。” 神秘来客的一句话,就止住了顾云腾去摸手机的动作。屋里虽然没开灯,但现代大都市夜间的光污染很严重,借助过落地窗外传来的光线,顾云腾仍能看清对方的轮廓。 来者应该是一位年纪不大的小伙,手边的茶几上放着一支枪,那冰冷的金属质感,显然是真家伙。 “没有杀意,拿枪应该只是示威,或者是给自己壮胆……”顾云腾在心中迅速做出了评估,也尽量让自己恢复了冷静。 他没有走向办公桌,也没有做出任何可能让对方误会的动作,而是缓缓来到侧面的沙发前坐下,开口道:“何考吗?” 假如是绑架之类,开口便叫破对方的身份是很冒险的,但顾云腾这么做自有理由。假如对方是个普通人,身为二阶术士的他已经靠近到这个距离,完全能让对方拿不起枪。 何考:“噢,你认识我吗?我们还是第一次见面呢!” 顾云腾:“你最近在栖原可是出名了,我怎么可能没听说过。当年我和你父亲就是好友,所以很关注你的近况,见了面能认出来并不稀奇。” 何考:“你竟然说——与我父亲是好友?这么多年来,我怎么不知道他还有你这么一位朋友?” 顾云腾:“那时候伱年纪还小,没听说过或者不记得也很正常,但当年我与你父亲有过多次合作。你最近应该拿到了周度先生的遗物,那套房子就是我送给他的。” 何考:“关系这么好吗?他在看守所里去世,二十年来家里人根本都不知道这套房子的事,你是不是忘记了通知好友家属一声?” 顾云腾说的话,何考是一个字都不愿意相信。但他也有点惊讶于顾云腾的冷静,在这种突发状况下,顾云腾的反应真的很快,瞎话是张嘴就来。 既然顾云腾想扯,何考也不介意陪他多扯几句,他也想弄清楚父亲当年究竟出了什么事,虽然心中早有猜测,但也只能在顾云腾这里得到证实。 顾云腾叹了口气:“当年的事情很复杂,还涉及我个人的一些隐私,你应该都看到了。房本和一份材料放在一起,我绝不想让人发现那份材料,甚至连线索都不想让人知道。” 何考:“那份材料是怎么回事?我父亲既是你的好友,为什么还要搜集你的黑材料?” 顾云腾摇头道:“那不是他搜集的……你听说过贾老六吗?” 何考没吱声,静静地等着他继续往下编。 顾云腾只得又自问自答道:“二十多年前,贾老六可是栖原的风云人物,著名的黑道老大,他想洗白自己,也开始搞房地产。 当时他与我看中了同一块地皮,便暗中搜集了我的黑材料,来威胁我。说是把材料放在了银行的保管箱中,假如我中标的话,就会把它公布出来。” 何考插话道:“谁拿到那块地皮了?” 顾云腾:“当时是他拿到了,我根本就没投标。但事后他也没开发成,没过多久就碰上扫黑除恶,早就人想收拾他这位黑老大了。 他逃到了海外,听说几年后死在了黑荒大陆……后来那块地重新招拍挂,还是我们八达集团开发的。” 何考:“那份材料呢,怎么会出现在我父亲的遗物中?” 顾云腾:“那是贾老六跑路之前的事,虽然我没有争那块地,但那份材料总是一个隐患。所以我就和你父亲商量,先去确认有没有那份材料,再确认其内容。 我不知道你父亲具体是怎么做到的,他好像失手被警方带走了,但在看守所里还是设法给我传了消息。 那份材料真的存在,但已经被他拿了出来,放进了另一个保管箱里。他自己在同一家银行租用的保管箱,里面还放着我送他的那个房本。” 何考:“这种事情,你找一个开装修公司的小老板商量?” 顾云腾:“孩子,你如今应该知道你父亲的身份了。” 何考终于提出了关键一问:“那么二十年前,你就已经知道他是隐蛾?” **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 091、飘瓣随风化春泥 “我是望气门术士,人脉也比较广,很多长辈都愿意卖个面子,所以能了解到的情况也比较多。 你的父亲是个很特别的人,他的很多事情都不好解释,我因此注意到他了,后来才确认他就是传说中的隐蛾。 我私下叫破了他的身份,但是帮他保守了秘密,否则也不会等到二十年后才被那些人发现线索。 然后我们就成了朋友,有过不少愉快的合作,包括生意什么的。出了贾老六这件事之后,我就找他帮一个忙……” 这是顾云腾讲述的往事,何考越听眉头皱得越深,因为他感觉其中有些话很可能都是真的,或者大部分都是真的。 如果有什么与事实不符的地方,可能就是那“朋友”二字。父亲与顾云腾应该有过合作、或者帮对方办过事情,但两人的关系绝对不是朋友。 所谓说真话的艺术,就在于可以描述一些事实,却隐藏了很多关键信息。何考终于开口道:“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利用他的身份秘密,胁迫他帮你做事?” 顾云腾摆手道:“你怎么可以这样想?拥有共同的秘密,是我们结交的原因,谁能威胁得了隐蛾?他没有杀我灭口,就是手下留情了。” 何考摇头道:“杀你灭口?不,我父亲不是那种人,他根本不会因此杀人。” 顾云腾点头道:“看来你很了解他,他的确是個很善良的人,也乐于助人。” 何考了解的或许并非父亲,而是他自己。扪心自问,假如他被人发现了隐蛾的身份,也不会仅仅因此就杀人灭口。 比如钱固然肯定知道了黄小胖的隐蛾身份,但无论是黄小胖还是何考,都未曾对他动过一丝杀念,反而想尽办法去搜救他。 至于顾云腾,只要他发现了周度的身份,周度再想灭口已没用。顾云腾有的是办法通过各种渠道留下讯息,只要他出了任何事,都可以让周度的隐蛾身份暴出来。 何考:“听伱的意思,以隐蛾之能,你根本就威胁不了我父亲,是吗?” 顾云腾:“那是当然!他抬脚就能去任何地方,也能出现在任何地方,这样的人,我结交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去得罪他?” 冰冷的手枪还放在茶几上,但顾云腾就好似没看见,随着谈话的深入,气氛似乎变得越来越放松,至少顾云腾给人的感觉已完全松弛下来。 顾云腾什么场合没经历过?他知道在这种时候,不能说周度一句坏话,而且要尽量夸赞,这样才能不刺激到何考。 假如换做别的普通人,顾云腾可能早就动手了,他也不是吃素的。可是刚才近距离坐下来,他才感应到何考的状态也不普通。 神气完足、精华外显,这是感官与体魄都已修炼到接近完美的程度,但尚未将神采收敛于无形,这是典型的二阶修为特征。 虽然术士的修为不会写在脑门上,但总有些迹象可观察。何考的敛息术修炼得很好了,这么近的距离,面对面聊了这么长时间,才让顾云腾看出一丝端倪。 其实何考还可以将神气收敛得更完美,毕竟是隐蛾门术士嘛,但顾云腾能看见的,就是何考想让他看见的,提示对方不要轻举妄动。 话还没问完之前,何考也不想立刻就动手。 何考收敛的是杀意,外显的是修为,顾云腾看得是暗暗心惊。 野凤凰曾猜测,何考是被江长老看中了,欲收为秘传弟子,还曾提示过林青霜。 顾云腾也有同样的猜测,他的人脉与消息渠道可比普通的术士广多了,能猜到一些情况也不稀奇。 但顾云腾又不像野凤凰了解的内情那么多,他还有另一种猜测,认为何考有可能是地师大人谷椿的秘传弟子。 究竟是江长老还是谷长老看中了何考,顾云腾并不敢确定,反正哪个他都惹不起。 这也是他看到何考后,尽量和颜悦色的原因之一。他也不想与何考翻脸,能结交或收买是最好不过。 假如何考翻脸发难,那顾云腾也顾不上太多了,该动手自会动手,可是他还要考虑另外一个因素——何考看上去已有二阶修为。 若是江长老的弟子,灵犀门的二阶尘客,在这种密室近身的场合,那么顾云腾完全不怕。尘客所擅长的手段,本就是不是面对面动手。 但何考若是谷长老的弟子、心盘门的二阶侠客,已经被关在同一间屋子里,顾云腾这位望气门的二阶掮客,几乎肯定不是对手。 心盘门二阶术士,俗称侠客,动手的功夫七大术门中排第一。 但顾云腾做梦也想不到,何考既非“尘客”也非“侠客”,而是最善袭杀的“刺客”。他根本就没听说过隐蛾门与隐蛾术,当然也不知道刺客的存在。 顾云腾放松下来是真的,因为他感受不到何考的杀意,通常在这种场合,对方说的话越多,最后和解的可能性也就越大。 真要是那种化解不开的死仇,哪还有这么多废话,估计一上来就动手了。 有句俗话叫“反派死于话多”,也不是没有道理,因为那样不仅给了对方翻盘的机会,其实也消磨了自己鱼死网破动手的决心。 假如今夜何考是位反派,他的话显然就太多了。 顾云腾觉得气氛差不多了,动作尽量舒缓地站起身道:“你今天终于来找我了,我也很欣慰。别坐着干说,我给你泡点茶。” 何考:“停电了,你烧不了水。” 顾云腾:“没关系,你来之前我刚烧的水,壶是保温的。” 顾云腾亲手沏了一壶茶,摸黑操作却一点都不妨碍动作,端了过来,给何考和自己一人斟了一杯。如今在栖原地界上,能享受这个待遇的人还真不多。 见何考把茶杯拿了过去,还品了一口,顾云腾心中大定,感觉完全掌握了主动,又笑着问道:“听说江长老和谷长老都很看好你,不知你是他们哪位的弟子?” 何考并不知道,接过对方的茶喝一口,按江湖规矩是什么含义?他没有答话,只是在黑暗中看着顾云腾。 顾云腾显然是误会了,赶紧笑着解释道:“这些都是我瞎猜的,规矩我懂,不方便说我就不问了。 放心吧,我这人最能保守秘密,你父亲是隐蛾这个秘密,这么多年我也从未向任何人透露过。 不论怎么说,你既是故人之子,也是被宗法堂长老看中的术门同道,今天算是来认个门,以后可以多亲近,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观流小区的那套房子,你还没去看过吧?我打声招呼,让他们全部重新收拾一遍,按你的意思装修好了,再请你……” 何考终于忍不住打断他道:“那套房子的事,你还不知道?” 顾云腾:“哦,有什么状况吗?是我的疏忽,最近在应付市里的一个专项小组,没顾得上。” 何考:“你儿子顾子原,从十年前起就把那套房子给占了。我找了律师拿了房本上门,他坚决不给让出来。 我找的律师你应该也认识,就是姚少兰。 姚律师也很无奈,为了完成委托,请了一个开锁公司和一个搬家公司……终于把房子给我拿回来了。 可是就在前天,我第一次去看那套房子,顾大少就派人上门送了一份大礼。他指使两个人穿着物业的衣服,把房门给焊死了!” 何考的语气波澜不惊,也听不出他是否生气,顾云腾却变色道:“居然还有这种事?是在抱歉,我是真不知情! 这个混账东西,简直气死我了!你放心,交给我来处理,我一定让他当面向你赔礼道歉。 那套房子也给你收拾得妥妥当当……假如你对那套房子不满意,栖原哪个地段哪种户型,只要你看中了就告诉我,都好说!” 何考冷不丁问道:“我思来想去,父亲不是那种爱占便宜的人,也没必要白拿任何人的好处。那套房子应该是顶账的吧,用来顶工程款的?” 顾云腾心中微微一怔,但面上没有任何异常,很娴熟地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打了个哈哈道:“贤侄,你对你父亲真的非常了解! 当年他接了八达集团不少工程,工程款都是定期给他结算的,当时确实还有一批款项未结。 那时候观流小区临近开盘,可是火得很,不少人通过内部关系想抢都抢不着。我看他也喜欢,就主动给他留了一套。 他不肯白占我的便宜,就说抵工程款了。你父亲的眼光真不错,当年的内部价还不到二百万,如今可是涨了好几倍。” 何考:“你刚才说,以隐蛾之能,你根本没办法威胁他,我倒认为不是实话。如果我父亲只是一个人,确实不怕任何威胁,只可惜他被人看破了身份。 当年他的父母还在乡下,儿子也尚年幼,更有不少亲戚朋友,这些都是他的弱点。有心人不需要直接威胁他,只要间接给点暗示,恐怕他也会很难选择。” 顾云腾心中有些诧异,暗道何考怎么突然提了这茬,这是要诉苦还是想问罪?转念一想这也难怪,既然找上门来想让他付出代价,总得有合适的理由。 他故意皱眉道:“这是什么话?我可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事,连想都没有想过!得罪隐蛾,后果可是很严重的,更何况我们的交情本就很好。” 何考终于长叹一声道:“其实,我也不应该总是纠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有些事情可能永远也弄不清楚,但现在的我仍然要做决定。” 顾云腾展颜笑道:“这就对了,当年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我们都要向前看……来,喝喝茶!我们先留个联系方式吧,你有事可以随时找我。” 何考:“你别碰手机!” 顾云腾的动作僵了僵:“好,我先不碰,贤侄还有什么要求就尽管提!” 何考深吸一口气,黑暗中的眼神很亮,盯着顾云腾道:“我最近在读书,很多以前我根本不会去看的书,学会了一个名词叫祛魅。 栖原商业银行的保管箱,二十年前的那种款式我亲眼见到了。没见过之前,我以为是多么固若金汤,看见了之后,只是两把普通的机械锁而已。 说什么银行和客户各一把钥匙,双方同时在场才能打开,其实那锁我就能开,只需要一些简单的小工具而已。 我家世代都是木匠,我会很多小手艺,我父亲也会。真正困难的是,怎么进入到那个地方?我想隐蛾也不是万能的,总得清楚自己要去什么地方才行。 所以他在同一家银行也租用了一个保险箱,去存取东西踩点。至于他怎么知道要去那家银行,可能就是你提供的信息,也可能不是。 我不知他具体是怎么做的,也不清楚你说的贾老六的事是真是假,但他拿到那份材料了,却没有带出来,仍然放在保管箱里。 那里面是你的罪证,让你很害怕的罪证,只要一天没有出现,你就无法安心,哪怕他已经不在人世,你也始终提心吊胆不敢乱来。 我尽了最大的善意去猜测,得出的就是这个结论!那是他对你的威慑,也是保护家人的手段,所以我二十年来从未听说过。 也许在他看来,二十年后你早就跟那位贾老六一样下场了吧,却没想到你的生意越做越大,人也活得越来越滋润了。 那份材料就是我寄出去的,一共寄了二百份,发给各地不同的单位。按照‘飘门律’,这也叫‘莫违事端,先付有司’。 听说你前两天已经在调查小组那里过关了,我应该恭喜一声。 但有一件事情很遗憾,那份材料假如在二十年前捅出来,足够枪毙你了。可是你躲过去了,又多活了二十年,到现在那份材料却成了证据不足,无法再给你定罪。 所以我说,不必再纠结当年往事,只谈我本人能够确定的事。 十月四号夜里,我被赵还真绑架了,那伙人是冲着隐蛾来的。但赵还真还同时逼问了那份材料的事情,问我在那个银行保管箱里,是不是还拿到了一份材料? 那一句话,就暴露了你也是他的同伙。也许赵还真并不在意,因为他根本不会再让我活着,想必你也不会在意,因为你也不认为我还能活下来。 这一切都发生在我寄出那份材料之前,不是我主动招惹的你,是你、是你们出手要害我性命。原本我打算按照钱固然是建议,就当没看见! 这算什么?按‘飘门律’,就叫‘莫惹事端,术法身藏’。 前几天又出了那套房子的波折,就发生在我自己身上,你儿子可是欺人太甚。他之所以敢、又之所以能这么做,还不是因为有你这样一个爹? 无论你怎么说,我已经听得很清楚,我父亲是因你而死,如今你儿子又欺到我的头上。你们父子两代人,对我们父子的所作所为,是不是太过分了? 我还活着,并不是因为你良心发现或心慈手软。我记得‘飘门律’还有最后一条‘莫遗祸端,当断则断’,那么现在也该做个了断了!” 何考仿佛一口气将憋在心里的话都说了出来。他说得越多,顾云腾的心就沉得越深,本能地感觉到不妙,但何考锐利的目光仿佛已刺入到灵魂深处、令他动弹不得。 **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 092、繁华褪尽彼花开 何考离开顾云腾的办公室之前,仔细清理了自己喝的那只茶杯,并将它放回原处,又小心抹去了曾来过的一切痕迹,三十六楼也重新恢复了通电。 看上去,顾云腾只是深夜独坐在办公室里喝茶…… 何考此前从未与顾云腾这种人打过交道,能感觉到对方的思维反应以及待人接物,确实都不简单,今天也算是学习了。 但无论如何,一位二阶掮客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孤身一人让二阶刺客近身,结局早已注定。 没有任何人知道何考曾出现又消失,也许这才是隐蛾真正的特色吧……至于黄小胖那种行事风格,确实与隐蛾的名号有点不搭。 想当初黄小胖收拾梁凯,虽来了个尸灭迹,却在公寓里搞了那么大的动静留下一片狼藉,就算没人能抓住他这只隐蛾,担任谁都知道这是隐蛾干的。 抓不住隐蛾,还抓不住与隐蛾有关的人吗?谁都知道梁凯的事与何考有关,所以后来倒霉的就成了何考,还捎上了一个高雪娥。 而如今,在有必要的情况下,何考也有不在场的证据。高雪娥就是证人,他们当天夜里就睡在一起呢。 当然了,也不会有人调查到何考身上,这事也没必要宣扬。 关于娥总已经拿下小奶狗何考这件事,整个分公司尚无人知晓,否则会引起不少非议的。 凌晨时分,高雪娥在睡梦中醒来,因为她感觉到了,何考在无声无息中的灼热与强硬……这是毫无征兆的,然后她瞬间就主动裹紧了呼啸的浪涌。 高雪娥曾以为,她已经很熟悉何考的身体了,但后来才发现自己错了,何考每一次都能让她感受到更意外的强烈……比如今夜,突如其来。 何考也不明白自己何为会这样强烈,但又似乎知道,仿佛压抑了二十多年的感觉终于得以宣泄,又仿佛冲开了某种束缚,开启了无穷无尽的新生。 他只怕高雪娥会承受不住。 高雪娥察觉到,何考似是根本受不了她的喘息,越是便尽情地娇喘,令他化为更渴的凶兽……滚烫的熔岩野蛮地侵袭着柔软的白雪,白雪融化中也裹挟着熔岩。 第二天高雪娥打电话请了半天假,何考上午也没去办公室。娥总的借口是让何考可以休息,但何考却没怎么休息,好似也不需要休息,仍神采奕奕。 娥总下午出现在办公室的时候,脸色白里透红,显得更加娇艳欲滴。 就在这天,一個突发消息在某些圈子里引起了震动,八达集团的创始人兼董事长顾云腾,因心脏病突发去世,享年六十岁。 但广大栖原市民情绪稳定,听说消息只是有些诧异而已,这种人物也会噶得这么草率吗?顾云腾对他们而言,基本上只是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概念。 只有少数人才知道真正的内情,警方的调查结论,顾云腾是深夜在私人办公室里服毒自尽的。 有关方面还算给这位顾老板留了脸面,考虑到此事可能造成的负面影响,这个结论未公开,八达集团对外的公告中,仍宣称顾云腾是突发急病。 至于顾云腾为何要那么做,有人私下分析,可能是前段时间的调查,给他造成了巨大的精神压力。 调查小组的某些成员,尤其是调查时态度最严厉的,因此还遭受了领导的批评,估计有人是认为他们将顾云腾给吓着了吧。 其实调查小组也挺冤的,他们的职责就是调查那份材料中所涉及的问题,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很多关键证据已缺失,难以确定真伪,还需要继续补充材料。 这是依法办事,而且顾云腾最终也逃过了一劫,怎么还是被吓死了呢?很多知情者一致得出了最通俗易懂的结论——顾云腾就是被吓死的。 但这种事情很难说,随着顾云腾的离去,恐怕谁都说不清了。只有一点可以肯定,这里没有隐蛾的任何事,也没有任何人提到隐蛾。 事实证明,没有了顾云腾,后果也就那么回事。太阳照常升起,栖原市的民众也照常生活,就连八达集团……也继续正常运转。 顾云腾明面上唯一的继承人顾子原,在董事会的支持下接手了八达集团。但八达集团集团仍得以正常运转,并非顾子原的经营手段有多高明,只是惯性而已。 因为八达集团的资产状况还不错,明面上的现金流尚能保持稳定,新开工项目以及在售项目都没出问题,很多工作并不受顾云腾是死是活的影响。 这感觉有点像东国历史上的某个朝代,无论皇帝上不上朝,或者无论是否换了皇帝,官僚体系还在以惯性维持运转。 但等到王朝本身该崩盘的时候,无论皇帝怎么努力折腾也都无济于事了。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顾子原也有自己的烦恼,他不可能做到像父亲那样,在八达集团内一言九鼎,有时感觉自己一半是老板,另一半是傀儡。 他原以为自己是唯一的继承人,结果没过几天,红港那边就冒出一个顾云腾的私生子,跑到栖原来跟他争遗产…… 栖原市方面也组建了一个工作督导小组,进驻到八达集团,名义上是帮助他们完成过渡期的工作,实际上就是监督财务状况,已做好了随时介入债务重组的准备。 这个工作组的性质,与上次的调查小组完全不同,由栖原国资委领头,成员从各大金融机构抽调,名单是根据八达集团的贷款金额确定的。 栖原方面是支持顾子原的,在此风向下,公司的元老派基本都支持顾子原,他们都不希望红港冒出来的那位私生子介入集团事务。 原因很简单,毕竟顾子原早就参与了公司经营,也是在栖原本地成长的,各种资源与人脉关系都建立在本地。 而红港冒出来那位,就算身份得以确认,但其对栖原地方、对八达集团毫无感情可言,也不会以经营好这家集团为目的。 假如他介入了公司运营,转移资产、废逃债务,恐怕是其唯一的目的,不会在意八达集团以及债权人的死活。 这正是工作督导小组要重点防范的事情,想当初顾云腾被限制出境也是这个原因。顾云腾是做了不会那么干的承诺,才从调查小组那里最终过关的。 如今督导小组支持顾子原,也是因为顾子原做出了同样的承诺。在这种情况下,顾子原再想转移公司资产,或者将八达集团的资源擅挪私用,比以前要困难多了。 但这一切都是八达集团的内部事务,与何考无关。 何考不会因为顾子原的内忧外患对他有任何同情,俗话说祸不及家人,何考也不至于去干掉顾子原,但他与顾子原之间同样有账要算。 至少那扇大门的事,也不能就这样算了吧?警方没有破案,但何考可以帮助警方破案啊,只是要寻找合适的时机与方式。 顾子原并非术门弟子,早年顾云腾也教授他望气术入门法诀,督促他用功修习,但后来见实在没指望,不得不放弃了。 顾云腾也曾私下养了一批干黑活的,但随着老洪那伙人的失踪,顾云腾本人也不在了,顾子原并没有掌握这样的势力,顾大少只是依仗有钱有势,能指使几个小混混而已。 这样的顾子原,对何考没有任何威胁,对钱固然也是如此。 这天,姚少兰坐在钱固然的病床前,似是自言自语道:“老钱啊,转眼就快一个月了。你倒是省心了,知不知道最近发生了多少事? 林青霜前辈向宗法堂告了一状,她怀疑你遇害了,是顾云腾师叔下的手,长老们都被惊动了。 后来调查结果出来了,是你自己开车不小心,我们都冤枉了顾师叔啊! 还有啊,大家已经确定何考不是隐蛾,但为了隐蛾,各术门都有弟子失踪了。大家都以为你知道什么,如今看来,你真是啥都不知道。 最早偷换何考挂坠的人就是你,伱也是搞错对象了啊。因为这件事,宗法堂原本当对你严厉叱责,但看你已经这么惨了,所以才没说什么。 因为无论怎么骂你,你现在都听不见啊! 等你醒了,赶紧主动向宗法堂去认个错吧。对了,宗法堂最近还披露了隐蛾的详细情报,隐蛾之物是不可谋夺的,那些术门弟子都是白费力气,可能也是枉送了性命。 就在昨天,顾云腾师叔也走了。 我本想第一时间就来告诉你,可惜你也听不见,还是让他老人家走得安心些吧,等今天完全确认了消息再说。 八达集团的公告,说是他突发急病,我肯定是不信的。 内部消息,还是跟那份材料有关,栖原市方面组织了一个调查小组,给了顾师叔太大的压力,估计是他一时没想开啊。 你再不醒,可就赶不上去送师叔最后一程了……” 就在这时,钱固然右手的指尖突然动了动,紧接着全身都有轻微的震颤,伴随着抽搐感,就像一头熊从冬眠中缓缓苏醒。 **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 093、止在谭仙拄杖前 长期昏迷的病患,并非总是一动不动,偶尔也会有抽搐、睁眼、乃至吞咽等自然反应,关键要看能否恢复自主意识、对外界刺激做出正常回应。 姚少兰赶紧握住了钱固然的一只手,随即感觉自己的手也被对方下意识握住了。 只见老钱缓缓睁开了眼睛,目光一片迷茫,以微弱沙哑的声音道:“这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儿?” 姚少兰喜极而泣:“老钱,你终于醒了吗?” 钱固然醒得还真是时候,否则姚少兰都得担心了。她甚至想过,难道顾云腾还在一天,老钱就得继续躺一天吗? 一堆医生都来了,做了各种检查之后,又叮嘱了很多注意事项,主要意思还是恭喜。专家会诊的结果,老钱应该是没事了,但还不能掉以轻心,得悉心调养。 钱固然还有点意识模糊,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姚少兰只得一点点帮他回忆。 钱固然只记得放假期间开车从伏波市方向回栖原,原本约好了第二天要与姚少兰见面的,黄金周期间高速免费,车辆很堵,所以他就走了江北的省道…… 他的记忆就到此为止,究竟发生了什么是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姚少兰用手机给他播放了从警方拿到的监控录像,钱固然这才知道是自己开车冲进了江里。 钱固然并不知道,自己昏迷后还发生了那么多事,都是姚少兰一点点转述的。听说术门宗法堂有两名长老还曾到医院看护自己,老钱大为震惊与感动。 他挣扎着立刻就要联系宗法堂,结果感觉一阵晕眩,紧接着又躺下了。 钱固然刚刚醒来,还是有些虚弱,又听姚少兰讲了那么多事,感觉非常疲倦,需要好好休息。 姚少兰首先通知了螣信集团栖原分公司,告诉他们钱总已经醒了,在医院观察两天就可以回去上班。 然后她才对老钱道:“丹鼎门的万钟乐执事,还有心盘门的余上征师叔,都等着要见你呢。他们特意叮嘱,只要你一醒,他们就会过来,有些话想要问你。” 钱固然摆手道:“我啥也想不起来,感觉好晕。” 姚少兰:“那你先好好休息,啥事都没有身体重要,等过两天有了精神再说。” 钱固然在医院休养了两天感觉没什么大碍,便回公司上班了。一个月前,他的座还是与何考一样的大开间隔断工位,如今则独享一间六十平的办公室。 这令某些人很失望。 这些人倒也并非完全是恶意,他们也很善良地希望老钱能够转危为安,只是老钱已经躺了快一个月了,干嘛不索性多躺两天呢? 等到集团总部再任命一位新的副总裁,坑占好了他再醒,岂不是两全其美?不论是栖原本地还是总部那边,都已经有人开始活动了。 钱固然这点掐的,让人太难受了! 钱总出院上班,最高兴的就是云生活项目组,毕竟是从本部门提上去的领导嘛。原定在十月七日晚间给钱总摆个欢送宴,结果没搞成,却在一個月后补上了。 娥总又抓何考去办跑腿的差事,让他去订个饭店,还要实地去看,要求包间足够坐下整个部门,并能提供各种娱乐设施。 何考这一整天都没来上班,估计都外面跑,终于订到了合适的地方。 一个大包间有两张大圆桌,每桌能坐十八到二十人,旁边还有自动麻将机,打掼蛋、玩游戏的小桌,并配有点唱机和大屏幕……就是专门的团建包房。 欢送暨庆升宴上,由于钱总刚出院,大家都很贴心地劝他少喝酒,注意保重身体。 但钱固然许是为了显示与工作能力挂钩的酒量,或是为了显示身体已毫无问题,频频举杯畅饮,答谢大家在这段时间对他的帮助与支持。 高雪娥照例没喝酒,谁都知道她不能喝嘛。黄小胖却喝得晕晕乎乎的,显得很兴奋,到后来说话舌头都大了,还非得搂着钱总的脖子要沟通感情。 在部门员工的眼中,也只有黄泗才能干出这种事,一手端杯一手勾着钱总,酒杯都快怼到领导脸上了。而钱总真是好脾气,一直跟他笑呵呵的。 其实心中真正有些忐忑的是钱固然,他可不知道隐蛾传承仪式的事,更不知道黄小胖玩了招金蝉脱壳,已经把隐蛾的身份传给何考了。 在老钱心里,仍然认为隐蛾就是黄小胖。 钱固然当然知道那天夜里发生了什么,这位隐蛾太猛了,一夜之间干掉了多少术门弟子?据推测,其中三阶术士就有五位!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尽管两人的关系不错,且谁都不会将秘密说破,但老钱多少还是有点打怵。这与修为高低无关,就是一种心理压力,被小胖搂住脖子的时候,他不太敢乱动。 钱固然这个人擅长骚操作、一肚子骚主意,将心比心,在他看来,黄小胖在这种场合做出这种举动,就是用无声的方式提醒他——别乱说话! 黄小胖最终是被何考架回去的,走路腿都有点打飘了,却感觉自己还没到量,嚷嚷着要拉小考和老钱再整下一场,去步行街撸串弄点啤的。 何考可没扶他去吃烧烤,直接把小胖弄回了公寓。结果小胖一进门就去卫生间里吐了,何考扶着他拍着后背,让他尽量都吐干净了。 然后何考还给他倒了杯温水,骗他吃了一颗解酒药。说是解酒药其实是培元丹,要放在舌下含化,为了保证效果,何考是盯着他服用的。 这解酒药的效果真不错,小胖的感觉立刻就舒服了不少,还嚷嚷着再来一粒。 再来一粒当然是不可能的,何考给他脱了鞋弄上床,扭头却看见对着床头的墙上挂了一幅画。 何考虽不是考古专家,却能感受到其玄妙的古朴气息。 这是一副立轴人物画,长约四尺,宽约一尺半,题为“谭仙拄杖图”,题下的小字落款为“弟子雷盾子敬留”。 这幅画在书画界所知的人不多,但在术门却是大名鼎鼎,何考曾听武岩骏和钱固然都提起过。 画中人物就是丹鼎门的祖师谭仙人,披发未簪,身着大氅、脚踏芒鞋,拄着一根长长的虬节筇竹杖,杖上挂着一只大漆酒葫芦,行走于山水之间。 人物五官以及器物,皆以须毫工笔描绘,极为传神;随风飘动的衣饰以及远山近水,则是水墨大写意,寥寥数笔便尽得其趣。 谭仙人原名谭峻,是术门经历隐娘与樵夫之乱前的人物了。丹鼎门弟子都认为,他是术门有史以来各修为最高的祖师。 其修为究竟有多高?反正人间成就已不足以形容,据称是成仙了。其他术门弟子可能有不同的观点,但也不会否认谭仙人的修为成就确实高绝。 这幅画是一千多年前,其弟子雷盾子所作,据称是在谭峻成仙后,为了缅怀其师,也是为了给术门留下其仙容。 雷盾子在术门中也有明确记载,据说其修为至少已是七阶大药师,至于最终究竟有多高,如今则无人知晓也无从考证了。 此画在隐娘与樵夫之乱期间下落不明,千年来的动荡与变迁辗转,直至近年,才发现它被南华美术学院图书馆收藏,发现者就是小武的师父张燕飞。 张燕飞后来锒铛入狱,源头也是因为这幅画。(详见本书014、016、018章) 这幅画曾被南华美术学院选送,参加了主题为“东国古代神秘文化”的全国巡展,最后一站展出地便是栖原。 但是在展出的最后一天,有人发现这幅古籍居然是当代赝品。 据说展出的前几天它还是真迹,最后一天却成了赝品,有人怀疑它是在展出期间被人掉包了,但组织方却坚称送展的时候就是赝品。 画作确实是在展出期间被掉包的,有目击者比如钱固然就可以作证。钱固然也是据此发现了隐蛾在栖原出没的线索。 所以这个案子迄今未破,但警方根据线索,却有了意外的发现。南华美术学院馆藏的其他很多古籍珍品,居然都已经被人用赝品掉包了,涉案金额巨大。 所以张燕飞进去了,然后在看守所里认识了武岩骏。 小武则对何考讲过另一个故事,《谭仙拄杖图》的真迹,是被丹鼎门取走了,经手人就是执事万钟乐。 张燕飞制作了一幅仿作替换,送展的也是这幅仿作。 张燕飞的手段高明,谁都没看出来这不是真迹,偏偏在栖原展出时,被人替换成了一幅低劣的赝品,于是爆出了其他的事。 何考此刻却意识到,小武说的话不是事实,或者张燕飞告诉小武的并非真话。因为此刻出现在黄小胖卧室里的《谭仙拄杖图》,绝不可能出自张燕飞之手。 张燕飞被捕时,只是一名入微门的二阶墨客,就算后来修为有所突破,成为了三阶鉴定家,也绝不可能伪造出这样一幅画。 何考几乎可以百分之百地肯定,他看到的就算一千多年前丹鼎门祖师留下的真迹! 原因很简单,画中人物竟能给他一种注视感,而且不是错觉,因为站在这幅画前、在画中人的目光注视下,他竟无法打开隐蛾空间的门户! 仅凭这一点,此画也是一件宝物,甚至堪称神物。何考此前根本就没想到,这世上竟有可限制隐蛾能力的宝物!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 094、宅男奇想梦万千 难怪黄泗会偷走这幅画! 小胖当初肯定也去看过那个展览,然后发现站在这幅画前便无法施展隐蛾的能力,于是意识到这不仅是一件宝物,而且对隐蛾有重大威胁。 小胖当时就是隐蛾,偷走它的理由简直太充分了。 黄小胖居然也用了传说中的手段,自己制作一副赝品替换,只是手艺实在差得有点远,令人不禁想起武岩骏的小师妹。 黄小胖会画画,早前他曾在集团总部从事游戏设计,也是钻研过美工的,利用ai辅助,绘制各种二次元小姐姐是其拿手好戏。 但想仿制《谭仙拄杖图》这样的作品,他的水平差不多就相当于街道宣传画吧。 以小胖这位隐蛾的脾气,画得再抽象他也敢挂,反正他就是给换了,倒霉的却成了张燕飞…… 可是这幅画不能挂在这里,假如被术门弟子特别是丹鼎门术士发现了,会暴露太多的信息,并惹来无穷麻烦。 要是此画再落到别人手里,更设计针对性的陷阱来埋伏隐蛾。 “小胖,你先别睡!这幅画是怎么回事?难道就没人告诉过你,不要正对着床挂人像吗?指的就是这种大幅的全身像!” 黄小胖有些迷糊地睁开眼睛:“啊,还有这个讲究?我前两天看到一个故事,说是兰西国皇帝拿皮仑,特别喜欢那幅名画《蒙丽莎》,就连睡觉都挂在卧室里。” 何考:“这故事我知道啊,拿皮仑还说蒙丽莎是他的梦中情人呢!但跟你这情况能一样吗?那是一副静态的半身肖像,你这是动态的全身像。 更何况拿皮仑睡觉时一睁眼,看见的就是梦中情人,你这看的是啥呀?” 黄小胖挠了挠脑袋:“哦,说的也是啊,难怪这几天睡觉总感觉不得劲呢,那就把画收起来吧。” 何考:“这幅画本身看着还挺不错的,哪儿来的?” 黄小胖:“前几年吧,栖原有個艺术展。我平时不爱去那种地方,可是我妈给我介绍对象,对方为了显格调,约我在艺术展见面。 里面展出了很多古代艺术珍品,确实都很好看,展厅门口还有卖纪念品的,包括各种古代名作的复制品,我就买了这么一幅。 我觉得这幅是其中最好的,原本打算送给那姑娘,既然约在这种地方,见面礼也得讲点格调……结果她却不收,就砸我自己手里了。 前两天刷到那个拿皮仑的故事,才想起来我也有一幅名画,就把它掏出来挂床头了。” 黄小胖失去有关隐蛾的记忆后,每次这么一本正经地胡扯,何考都感觉脑洞神奇。相亲在艺术展见面应该是真的,黄小胖也因此发现了那幅画,至于后面的情节就…… 何考:“还记得是花多少钱买的吗?” 黄小胖摆手道:“没花几个钱,具体我也不记得了。你要是喜欢,就拿走吧,正好我也不想挂了!” 何考顺势把画摘下来卷起,随着画面收起,他便发现隐蛾的能力又恢复了。等回头再想问小胖几句,却听见小胖已经开始打鼾,只得带着画暂时离去。 小胖的公寓何考来过很多次,但以前很少进他的卧室,也没有发现这幅画,估计是最近才挂的,也不知是从哪里翻出来的。 其实何考刚才在客厅里,根本没有察觉卧室中有什么异常。许是因为神物自晦吧,画轴重新卷起后,他也察觉不出什么来,就是一幅普通的古画而已,可能会很值钱而已。 假如有懂行的看见了,可能会告诉何考,其木轴与衬绸包括画纸本身,如今都是很难断代的,因为材质早就经过了特殊的祭炼。 它被黄小胖这样一个普通人随意挂在卧室里,只是限制了隐蛾在那个房间里施展能力,假如它落在真正的高人手中,以御器手法祭出,可让一方天地中的隐蛾都无处遁形。 何考今天带走的这幅画,等于消除了一个极大的隐患,真得感谢黄小胖啊。 带着画卷回到自己公寓,何考却有点犯愁了,这东西放哪儿呢?芝麻公寓这边肯定不合适,原本老家三楼就有一间密室,但此刻他也感觉不稳妥了。 小楼的设计图是父亲留下的,父亲的原意应该是打造一间隐蛾密库,但是前一段时间,那栋三层小楼被很多术士暗中搜查过,不少人都知道了那里有间密室。 至于观流小区的那套房子,好像也不合适,因为也有不少人都知道了……何考的性格就是如此,总喜欢想得比较多。 除了这幅画,何考手里还有其他一些见不得光的东西,比如一把手枪和两个弹匣。枪是那夜从绑匪手中夺来的,弹匣是黄小胖给他的。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黄小胖后来处理了自己用的步枪和喷子,匆忙间却忘了何考那儿还有一把枪呢,也许是特意给何考留下防身的吧。 这段时间,何考开着新车转了不少地方,经常都以出外勤的名义,就是为了寻找一些隐蔽之所,还在网上搜集户外探险驴友发布的消息。 这些人最喜欢到处乱跑,哪儿立了牌子禁止游客通行,他们就爱往哪儿钻。 那天打着找饭店的名义,其实何考开车去了很远的地方“考察”,一直跑到了临省的山区,还下车步行进入了山野深处,找到了一个非常隐蔽的山洞。 曾有搞户外探险的驴友来过这里,也发现了这个山洞,还在网上发布了视频,往里走非常深、岔洞也极多,所以并没有深入。 这是一个百万年前已停止发育的溶洞,全国各地这样的溶洞很多,并不是都有旅游开发价值,要综合考虑交通、景观、客流等因素。 就像这个山洞吧,没有任何历史记载,交通也非常不便,内部景观相对一般,平常根本不会有人来,就算有人发现了也不会深入。 没有专业的设备和保护措施,进入这样的洞穴是很危险的。何考好歹已是一名二阶刺客,哪怕在黑暗中也能以通感术察觉空间,他也配置了一批户外设备。 那次他在洞穴深处,某条岩隙后岔洞的岔洞的某个位置,发现了一个很隐蔽的洞厅,里面地势很平坦,环境很干燥,空气居然还是流通的。 当时他就想过,可以将那里打造成一个密库,专门存放一些敏感物品。出入那个洞厅很麻烦,但对隐蛾来说不是问题,可以穿越空间直达。 回到自己的公寓,给高雪娥发了条信息,然后他扛起一堆东西、拿着那幅画,抬脚就到了二百公里外不知名的山腹中。 这大半夜的,伸手不见五指的洞穴深处,发出各种奇怪的声音,那是何考在干手工活……又过了一会儿,黑暗中忽有光线刺眼。 何考将应急户外电源打开了,虽然他在黑暗中也能感知物体,但还是有照明更方便。刚来的那堆东西是他在网上买的物架,需要自己组装。 他很快就装好了置物架,感觉样式有点简单了,显得不上档次。等有时间再找些材料发挥自己的木匠特长,亲手做一些漂亮精致的物架与柜子吧。 这种地方,肯定不会有人来参观,但何考还有如此想法,这或许就是一种精神需求,也充分证明了物质与精神密不可分。 干完活之后,他又看了看空荡荡的物架,如今只放着一幅画、一把枪、两个弹匣、一张手弩、三十支弩箭、分别装着养精丹和益气丹的两个小药瓶。 这么大的架子、这么空阔的洞厅,显得精神生活还远远不够丰富啊! 何考一向很细心,他又取出网上淘来的检测仪器,检测了这里的温度湿度以及空气质量,发现还挺适合收藏东西的,差不多能达到博物馆标准吧。 接下来他又化身为一只勤劳的幺蛾子,穿梭好几个地方来回搬东西。 他给洞厅里添置了桌椅、干木匠以及各种手艺活的工作台,还拿来了一大捆蜡烛以及一盏老式的煤油灯,外加一大瓶煤油。 然后又弄来一个简易的户外行军炉,一大箱干粮,包括方便面和脱水菜包之类,还有不知真假的军用口粮包及罐头。 前两年因为特殊时期的原因,何考也曾被困在屋里挺长时间,闲得没事也做过攻略,假如长期被关在某个地方,需要储备哪些物资…… 那时只是无聊中放飞思想的脑洞,今天居然有了实现的机会,虽然看着更无聊,但也是为了满足了无穷趣味。 忙碌着的何考突然想到,自己此刻干的事情,很像很多中所描写的,主角在打造末世基地啊! 假如真有外星人打过来了,他算不算最安全的? 不对不对,这个想法不对!身为隐蛾,若是遇到了这种事情,应该挺身而出站在人类抗争的第一线!而以他的能力特点,最适合深入敌后搞刺探。 大半夜不睡觉,他这活干得还挺欢。 有些人可能永远都猜不透,平日朝九晚五的宅男们,一旦放飞自我,都会冒出什么样的想法? 往返搬运中,何考没有意识到一件事,他连续穿行空间已超过了十八次。假如按照他自己划分的量化标准,二阶刺客修为若分九层,他已在不知不觉中突破第三层了。 然后他又觉得那个户外行军炉太简陋了,还想在这里砌一盘大灶来着,再储备一堆木柴,只需选择合适的通风位置……连瓦匠活都给干了! 可惜天快亮了,不仅材料没准备,时间上更来不及……就像享受了一场真切的美梦,收拾收拾,还得去上班啊!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 095、秋风怎得切我身 钱固然就在刚布置好的副总裁办公室里,接待了来自术门的两位长辈,一位是万钟乐,另一位是心盘门的五阶术士余上征。 术门近年的组织结构,比何考想象得还要松散,不仅因为历史传承的演变历程已太过久远,更因为时代的最新变化。 数千名弟子分布在全国乃至世界各地,互相之间的联络与监督还是按照传统的方式,也就是“嫡枝掌脉”的形式。 所谓嫡枝掌脉,就是以嫡系传承为脉络,比如同一个师父所教的弟子,以及这些弟子的徒子徒孙们,都在这一脉上,这位师尊就是掌脉。 假如师尊不在了,则以大师兄为掌脉,大师兄也不在了就是二师兄,以此类推…… 这样就形成了一个庞大的树状分叉结构,往下还有各个分支的掌脉。掌脉职责就是传达各术门以及宗法堂的命令,并负责监督这一脉弟子的行止。 每过二十年,各术门都会调整一次弟子名谱,重新确认各支掌脉。在平时若有什么突发变故,理论上也要及时上报术门进行登记调整。 这种形式的好处,就是理论上能总找到一個负责人,可以上传下达。可这个负责人一旦出了问题,他所负责的这一支弟子可能都会暂时受影响。 比如钱固然这一支的掌脉,曾经理论上就是顾云腾。假如顾云腾还在世,这两人能对付吗? 顾云腾去世后,钱固然赫然发现,自己居然成了这一分支的掌脉。受其监督的弟子除了姚少兰之外,还有其他五名术士。 但老钱本就是个独行客,平日与同门之间的联络极少,很少参与术门的事,更别提管理与监督术门弟子了。 他与那五名术士根本就不熟,其中三个甚至连面都没见过。 所谓独行客,又称逍遥客,也是术门内部起的一种绰号,专门形容钱固然这种情况,平日跟同门联络不多,就似独自飘在外面逍遥。 还有一种客观情况无法回避,掌脉未必是这一支术士中修为最高的。 可是术士的修为,天然就代表了其能力以及在术门中的地位与责任。试问一名二阶掮客,管得了五阶悯良人吗?恐怕连对方干了啥都不知道。 好在随着时代的进步,沟通联络越来越便捷,大家很轻松就能互相组个群。所以术门近年来也在尝试,进行组织管理方式的改革。 比如成立专门的监督执行机构,可以直接将各术门与宗法堂的命令传达到每一名弟子,也可以垂直监督每一名弟子的行止。 在组织形式上逐渐向片区过度,某一片地域的人组一个群,分层级进行管理,最多不超过三个层级,尽量追求扁平化,取代传统的枝蔓化。 阻力肯定是有的,因为无论怎么改变,术门的核心仍旧是术法传承,最紧密维系方式的仍是师徒与同门关系。 师父传授弟子术法,同时也要为其行为负责。 所以宗法堂的设想,是在保留传统的嫡枝掌脉制基础上,重新进行整合,算是两套体系并行、互为补充。 这次宗法堂下令搞了一个“弟子情况大普查”,显然就是下定决心要落实了,不能再像前些年那样拖拖拉拉,得来个快刀斩乱麻。 所有失联弟子一律暂时革籍,就显示了宗法堂以及各术门高层的决心。 如今一个月过去了,各术门在册弟子四千八百七十九人,其中有八十六人确定已过世,但宗法堂并未及时掌握情况。 这次也进行了补录,并相应调整了各枝掌脉人。 更重要的是,总计有一百二十二名弟子失联,这个数量可太多了! 他们不可能都是黄小胖和何考干掉的,那天晚上他两干掉的术士也只有十几人,其余的都有各自的原因。 比如有人出国了,换了生活方式,甚至世界观和价值观都逐渐变了,视传承监督为一种束缚,就渐渐断了联系。 还有人可能在从事某些不太好见光的行业,甚至是犯了事,于是隐姓埋名连身份都换了,当然也就联系不上。 还有人是确实有事,比如进入荒野历练、闭关修行、执行什么秘密任务,处于暂时失联状态。 宗法堂命令刚出来时,各术门联系不上的弟子有数百人,但其中大部分人陆陆续续都确定了下落、联系上了各枝掌脉。 到如今,暂时革籍的名单上只剩了一百二十二人。 那么按照规定,他们就将按照已被革籍处理,假如将来有一天谁又冒出来了,那么再根据情况决定是否恢复弟子身份。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这一百二十二人中,就有余上征之子余虹练。 细论起来,余上征此前也是坚定的改革派,坚决支持以地师大人谷椿为首的术门改革主张。 他也认为如今的术门状况已不适应时代,管理上必须做出调整与加强。 余上征对当前很多术门弟子的行止非常看不惯,认为他们对传统缺乏尊重、对术法以及术门高人缺乏足够的敬畏,行事过于肆意。 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他就是看不惯自己的儿子,认为余虹练做事很不讲究,经常显弄术法手段却不考虑后果。 人受大环境影响,主要是现在术门的风气不好,余虹练也可能会被那些行事不检点的术门弟子给带坏了……所以术门必须要整顿! 宗法堂的最新命令刚出来的时候,余上征也是欢欣鼓舞并为之大声疾呼,认为自己的主张得到了宗法堂的认可,终于占据了术门高层的话语权。 但紧接着他就傻眼了,因为其子余虹练不仅是可能被人带坏了那么简单,居然也失联了! 其实余上征先前也能猜到儿子是去栖原了,因为地师大人谷椿曾下令,所有四阶及四阶以上术士近期不得涉足栖原、不得参与隐蛾之事。 他得到消息跟儿子提了一嘴,然后余虹练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跑没影了。 余上征起初并没有太担心,在他看来,既然四阶及以上术士不能去栖原,那么以余虹练的三阶旅行家修为,倒也足以自保。 心盘门术士,一阶称采风者,二阶称侠客,三阶称旅行家,在七大术门中,是最擅长跟人动手的,也最擅长追踪、隐匿、查找各种线索。 就算余虹练遇到修为高明的术士,有他这位父亲为后盾,对方多少也会给个面子。争机缘嘛,各凭本事而已,但只要没有结果,谁也不至于下死手。 余上征倒不认为余虹练真能得到隐蛾之物,因为他很清楚,这东西假如真能谋夺,千年来早就应该有高手弄到了,还能等到余虹练这小子? 可这些话他没法说,就算劝了,余虹练也不会听。年轻人习得绝技在身,总是会感觉老子天下第一,还有句俗话叫“初生牛犊不怕虎”。 这次就让余虹练去吃个亏也好,至少能受个教训长点记性……但余上征却没想到,这个教训也太大了,直接给人教训没了。 其实余虹练不是黄小胖干掉的,而是何考亲手所为。何考那天杀了三个人,最后一人追击黄小胖时躲在了树后,被侧向的何考开枪击中,就是余虹练。 当时余虹练一直以神识锁定着黄小胖,假如不把他干掉,小胖真就危险了。 在那夜的游乐场激战中,何考不可能问对方叫什么名字,除了赵还真和彭咸,其余术士皆属来历不明的陌生者。 余虹练出事是咎由自取,大家都认定那批人已死于隐蛾之手,只是没有证据而已。可是宗法堂并没有去调查,反而严厉叱责了此类行为,并对隐蛾发出了邀请。 正因为术门弟子有这样的行为,佐证了宗法堂整顿与改革术门的正确性与必要性。 余上征此前虽是坚定的改革派,但儿子成了栖原事件的失踪者之一,他却万万接受不了,态度在一夜之间有了很大的转变,居然与另一位“苦主”万钟乐同气连声。 万钟乐就是非常典型的保守派,原是不赞成宗法堂改革的,如今只是迫于形势不得不表示接受与拥护,但其本人私下里绝不愿放过隐蛾。 如今所有的线索都断了,或者说唯一可能的线索就在钱固然这里。 万钟乐是拄着拐来的,因为被野凤凰打断了一条腿,毕竟受了封禁之罚,伤还没有好利索,而他身边的余上征是一脸阴沉。 钱固然居然在办公室里接待他们,令余上征很不满意。因为这种场合,不仅有公事公办的意味,更有占据主场的含义。 余上征好歹也是心盘门有数的高手、五阶江湖人,万钟乐同样是丹鼎门的五阶知味人,而且都是钱固然的长辈。 假如按不成文的规矩,钱固然应该在私宅中接待他们,若是私宅不方便,也得专门找一个环境足够上档次的地方,做好恭谦的姿态。 望气门的术士,难道还不懂这些讲究吗?分明就是故意的! 钱固然就是故意的,他很清楚,无论自己做出怎样谦卑的姿态,都无法改变事实,更无法打消这两人兴师问罪的意图,那还不如就在办公室里谈。 考虑到来客毕竟是术门尊长,其中一人还腿脚不便,钱固然还是讲礼数的,特意让姚少兰把两人接过来,并让姚律师也在一旁陪坐。 虽然故意在办公室待客,但见面时钱固然仍满面春风,态度谦和至极,站在电梯口迎接,伸手扶着万钟乐来到自己的办公室,招呼大家坐下并亲手泡茶。 老钱落座时只坐了半个屁股,身体前倾道:“二位师叔,我的身体真的没事了!我这刚刚醒来,你们就大老远跑来探望,令晚辈实在无地自容啊!”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 096、天梯巧借江道祯 这话说得可够气人的,人家是来看望他出院的吗?但是站在钱固然的角度,他若真是什么都不知道,也只能这么说,否则以为这两人是来干啥的? 万钟乐不阴不阳道:“小钱啊,我们今天来呢,一是为了慰问。 听说你上个月出了意外,万幸大难不死,直到前两天才出院,可出院后就听到了你顾师叔的噩耗,请节哀吧! 二来也是为了恭喜,恭喜你高升啊,这间办公室是新换的吧?” 姚少兰在一旁道:“万师叔真是好眼力,这间办公室确实是出院后刚换的。” 余上征左右打量了一圈,坐在那里直撇嘴,区区一个分公司的副总裁而已,有什么好嘚瑟的,这姓钱的真是没见过世面! 见他们还在谈虚的,余上征直接开口道:“钱师侄,我儿余虹练这次也下落不明,请问你听说了吗?” 钱固然诧异道:“啊?抱歉!我不认识余虹练,也不知道您还有个儿子。”他的反应八成都不是装的,此前是真不知道,就连余上征今天也是第一次见面。 余上征自觉是术门高层、堂堂五阶江湖人,理应天下闻名。 可钱固然是位逍遥客,他以前听说过余上征的名字,但也不可能关心余上征有没有孩子、孩子叫什么名字。他又没兴趣做余上征的女婿,当然不会去打听这些。 他前段时间修习逃情术,在医院躺了一個月,外界发生了什么都与他无关。他这一支系的术门弟子也无人失联,宗法堂更不会特意通知他术门的最终调查结果。 姚少兰带着歉意解释道:“老钱是搞设计出身的,典型的技术宅,平日也不爱打听别的,最近昏迷了一个月刚醒,很多情况还是我告诉他的……我们真不认识余虹练。” 这话没法往下接了,还是万钟乐反应快,立刻提醒道:“前段时间余虹练应该也来过栖原,而你们就在栖原,有可能见过他……我已经把他的照片资料发过去了。” 这话多少有点没道理,栖原市这么大,将近一千万常住人口,来一趟就见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钱固然打开手机,皱着眉头看了半天,似是在回忆什么,终于点头道:“这就是余虹练啊?那我见过他,今年七、八月间,在芝麻公寓。 我当时只以为他也是那里的租户,并未太在意,只是有点印象。” 钱固然还是决定说实话,真见过!他和余虹练在芝麻公寓打过好几次照面,说不定在监控里还有过同框记录,这是无法否认的事实。 姚少兰补充道:“余虹练应该也不认识老钱,老钱也是刚来栖原不久。以往有术门弟子来到栖原,若想联络同门,通常都是去找顾师叔。” 说道这里她又很伤感地叹息一声:“可惜顾师叔也不在了!” 余上征的眼神变得凌厉起来:“芝麻公寓?我记得万执事的弟子梁凯,就是在那个地方失踪的,你去那里做什么?” 钱固然无可奈何道:“我就住那里啊,我们单位很多人都住那里,上下班方便。但我租的公寓,与梁凯失踪的地方并不是同一栋楼。” 余上征:“伱既然在芝麻公寓碰到他了,他当时在做什么?” 这话问也有些没道理,余虹练去做什么,钱固然凭啥知道?但事出有因,钱固然不得不苦笑着答道:“我只能猜测,若将心比心,可能是为了与我做同样的事。” 余上征:“什么事?” 钱固然硬着头皮道:“我也曾听说隐蛾在栖原出没的消息,然后追查到一个叫周度的人,应该就是二十年前的隐蛾,接着便锁定了周度之子何考……” 余上征又打断他道:“周度的儿子,为啥叫何考?” 姚少兰似有一丝不悦,但仍心平气和道:“这与您的事,应该没什么关系吧?而且您也别问我们啊,可以问万师叔,相信万师叔早就调查清楚了。” 这话的潜台词耐人寻味,因为万钟乐曾派赵还真来调查梁凯失踪之事。梁凯疑似在半夜里潜入公寓持枪威胁过何考,而何考报了警,一度闹得沸沸扬扬。 何考被那么多人盯上,就因为他是隐蛾周度之子,其背景肯定早就被扒干净了,万钟乐岂能不知? 钱固然又很客气地摆手道:“这只是无关的小事……我也曾因一念之差,潜入何考的公寓,偷换了其随身佩戴的一枚挂坠,以为那就是隐蛾之物。 后来才得知,那挂坠确实是一件罕见的法宝,却与隐蛾之物无关。据说是宗法堂的江长老很喜欢何考这孩子,特意赐给他防身的。 我研究了那枚挂坠足足两个月,它确有安神定气的妙用,还能侦测恶意于直觉中示警。对未入门的普通人而言,它当然是一件宝物,对我却没什么用。” 这番话可把两位客人给惊着了,万没想到还有这样的转折,居然把江道祯长老也给扯进来了。 这回两位前辈都没打断钱固然的话。见他歇了口气,端起杯子喝水,万钟乐才问道:“你怎知那是江长老送给他的东西,他与江长老又是什么关系?” 钱固然:“我不知道啊,都是听观身门的林青霜前辈说的。” 钱固然醒来后的第二天,就特意抽时间赶到了恒州市,当面向林青霜前辈道谢,并向林青霜解释了自己的遭遇,那就是一场意外,与顾云腾无关。 林青霜倒没有追问什么,只是叮嘱了他一些事。 因为钱固然失踪后,何考带着材料来找林青霜,林青霜让何考别再插手,自己则拿着材料去找顾云腾了,还将材料发给了宗法堂。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林青霜宣称,材料是钱固然交给她的,特意把何考给摘了出去。现在钱固然醒了,两人总得对一下口径。 其实在钱固然醒来之时,姚少兰就跟他对过口径了,转述了林青霜前辈的说法。 至于江长老看中何考、欲收其为秘传弟子的事,只是野凤凰的猜测。林青霜也不可能直接告诉钱固然这些,但言语之间给了若干暗示。 比如她特意又谈到了那枚挂坠,猜测其来历。林青霜提到,此物可能出自江道祯长老之手,因为这就是最合理的解释。 江道祯的老家就在浦港镇,很可能就是看着何考长大的,除了他出手,老木匠还能去哪儿弄来那样一枚挂坠? 野凤凰的猜测,也是以此为重要依据。而且那天林青霜欲收何考为徒,刚想点头就被一道神念阻止。钱固然也在场,同样收到了那道神念 所以林青霜的暗示,钱固然是一点就透,然后便感觉一切竟如此合理! 只有隐蛾的真正身份有些出乎意料,但老钱也很讲究,那怕在林青霜面前,也没有提及黄小胖半个字。 余上征忍不住追问道:“都说你是一位逍遥客,怎会与观身门术士往来密切,林青霜还会告诉你这些?” 他这么问,恰好掉进了钱固然早就准备好的话术陷阱里。 钱固然有些为难地看了一眼万钟乐,犹犹豫豫地开口道:“有些话说出来,可能会开罪万执事。但余前辈既然问了,我又不好不答。 就在几个月之前,我与林青霜前辈并不熟,但如今的确关系密切,主要就因为两个月前的那件事。 当时,林青霜前辈为了调查弟子林化雷之死,特意来栖原找到了我,就像今天二位前辈找到我一样。 我在芝麻公寓也见过林化雷,当时林化雷做了与我一样的事,偷换了何考的挂坠。他应该是第二个换的,而我是第一个换的,拿走了可能是江长老赐予何考的宝物。 后来经宗法堂查证,这事被万执事的弟子梁凯识破了,梁凯以为林化雷拿到的就是隐蛾之物,因此谋害其人夺走挂坠。后来梁凯又在芝麻公寓失踪,疑似是隐蛾所为。 后来这些事我也是听说的,只是原话转述,如有得罪之处请见谅。 梁凯师弟出事,也让我心惊肉跳啊,恰好林青霜前辈找到我,我就都如实交代了,还把何考约出来与林前辈一起见面,并把我换走的那枚挂坠还了回去。 林青霜对我有引路指正之恩,所以后来我也时常向她请教,对其十分敬重。这次昏迷醒来后,我立刻向宗法堂汇报了此事,以坦诚错失。 余前辈的儿子也失联了,我知道二位的来意,但我所知的情况,都已如实上报宗法堂。你们当面问我,我能说的还是那些……” 顾云腾已死,钱固然心里就有底了,反正除了那份材料和曾经偷换过挂坠,其他的事跟他都没关系,他就是啥都不知道,该说的已经上报给宗法堂了。 万钟乐又咳嗽一声道:“我能不能多问一句,并非有意打听,只是好奇而已。林青霜凭什么认为,何考是江长老的秘传弟子,而且还会那样告诉你?” 钱固然“啊”了一声,仿佛是意识到自己失言了。所谓秘传,师徒两人自己都不会公开,谁又好大嘴巴往外说? 他赶紧找补道:“林前辈没有告诉我,她只是发现了那枚挂坠的不凡,猜测了一番其来历。我说根据她说的话自己猜的,二位前辈可不要乱传啊! 按林前辈的猜测,那枚挂坠必定出自高人之手,要么是其父隐蛾偷的,要么就是高人给的。偏偏浦港镇就有一位现成的高人,江长老的老家就在那里。 所以我又脑补了一番,猜测何考很可能是江长老的秘传弟子……” 余上征皱眉道:“你这样的凭空猜测,是不是太离谱了一些?” 钱固然:“我还有一个佐证,那天我约林前辈与何考见面,林前辈曾想收何考为徒,却被一道神念阻止……” 他又及时打住道,“这么猜其实很不好,余前辈教训的是,不论此事真假,我都不该乱说。” 谈话进行到这里,其实已经没法再问下去了。钱固然的意思很明确,来找我还不如去找宗法堂,毕竟宗法堂不止一位长老来栖原调查过,而他一直就在医院躺着呢。 打听消息找什么人不好,偏要找当时的植物人? 原因无非是赵还真、余虹练等人失联的同时,钱固然也出了意外,但事情就是这么赶巧了,钱固然也不想自己出事啊! 姚少兰还特意将事故现场的监控记录发给了二位前辈,以证实钱固然所言不虚。而钱固然本人连这一段经历都想不起来了,用医学名词解释,这叫ptsd。 今天黄泗并不在办公室。钱固然知道这两位要来,为了防止出意外状况,特意通过项目组指派黄小胖出外勤了。 至于何考则是正常上班,就在楼下。因为两位数术门前辈真想找他问话,何考是怎么都躲不掉的,还不如就在这里问,至少还有钱固然与姚少兰在场。 余上征与万钟乐这两位五阶术士,原先的确打算,问完钱固然之后,再让钱固然把何考也叫过来,当面问讯一番。 副总裁找一名普通员工,甭管什么事,一个电话就得立刻来。 但是听了钱固然刚才的话,不知出于何种考虑,他们临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 097、天梯难阻心不已 两位前辈欲告辞时,姚少兰特意客气道:“我已经在附近的黑牛料理订好了包间,二位前辈好歹吃完饭再走,我们还可以继续边吃边聊。” 还吃什么吃?聊也没什么好聊了!两位前辈当即谢绝。 起身后,余上征还有些不甘心地问了一句:“钱师侄,依你看,余虹练他们会不会被困在了什么地方?” 余虹练的遭遇,钱固然刚才其实已经给过暗示,就是那句“林青霜前辈为了调查弟子林化雷之死,特意来栖原找到了我,就像今天二位前辈找到我一样。” 但这种暗示只有钱固然自己才懂,见余上征如此问,他也有几分不忍,附和着答道:“当然也不排除这种可能,或许还有另一番机缘奇遇呢。” 某某落下深崖,大难不死还获得了大机缘,再出现时已是神功大成。这样的故事不仅里有,术门自古也有类似的传说,有的祖师在记载中就有这般经历。 理论上来讲,赵还真、余虹练、彭咸这些人,如今只是失联而已。所以余上征还抱着万一的希望,有此执念完全可以理解。 所以余上征今日上门虽有问罪之意,但钱固然也不会与他计较,反而很是同情,告辞时还尽量出言安慰。 两人不仅不吃饭,也谢绝了姚少兰开车送他们的好意,自行离开了这栋写字楼。确定他们已经走了,钱固然这才松了一口气,下意识做了个擦汗的动作。 有一件事他没说,也没有来得及上报宗法堂,就是从医院里醒来后,昨日终于修为进阶,他如今已经是望气门的一位四阶“衙役”。 “衙役”只是自古的一种戏称,听上去比三阶“纵横家”的逼格差远了。 各门术士突破四阶后都有类似的戏称,听起来就是世间一个很普通的身份。 其用意就是在提醒这些术门弟子,修为强大后不可得意忘形,更不可忘本,他们仍是世人中普通的一员。 但实际上四阶术士已可称修士,能掌握各种超凡的手段,有资格去修习很多传说中的玄奇秘术,已几乎不是普通人了。 修为突破四阶后,自然就成为了术门高层,假如按照传统,这一支系的同门还要为其举行一个庆典。 就算钱固然不想举行庆典,也必须上报宗法堂并亲自去一趟望气门祖师殿,在象征祖师传法的殿阁中举行一個仪式,在长老的主持下二次受戒。 所谓二次受戒,就是接受专门针对他这类高阶修士的门规,修为若没有突破四阶,普通弟子甚至都没资格知道。 以此为基础,他才有资格得到更高明的秘法传授。而相应的,他也会得到更多的修炼资源支持,同时承担更重要的职责。 钱固然无意参与术门事务,但他也必须走这一趟流程,以后望气门若有什么事须高阶术士出手,他也得按门规得听命。 钱固然刚才没说这些,就是有所顾忌,否则让对方怎么办?人家心怀悲愤而来,难道还要特意恭喜他吗? 按术门传统,这种事是必须要恭喜的。余、万二人身为术门长辈,在这种时候来了,还得拿出足以与身份相称的礼物。 假如这么看的话,钱固然今天已经足够低调了。就如余上征的心中吐槽,区区一个分公司副总裁,有什么好炫耀的?真正值得嘚瑟的事情,老钱根本就没说。 正因为突破了四阶,钱固然才更加清晰地体会到,高阶术士的手段强大。他虽看不惯万钟乐的为人,但也不得不承认对方的修为可是实打实的。 至于余上征,就钱固然所知,心盘门的五阶“江湖人”哪怕没有修习其他秘术,自然就拥有一种很强大的能力,只要走过的路、去过的地方,全都能清晰地记住。 其人的日常行止,就自然而然建立了一幅无比复杂的三维立体图,标注了自己的所有足迹,再配合其他的秘法,甚至还可以标注所有见到的人与物。 心盘门术士的“武力值”很高,又擅潜行与追踪,实在非常难缠。隐蛾一脉绝迹后,术门中监察天下弟子行止的众人,落在心盘门的地师身上,就是这个原因。 所有钱固然不想让他们碰到黄小胖,也不想让他们去找何考。 两位术门高人离开栖原螣信大厦,万钟乐拄着拐走出很远后,这才以秘术拢音问道:“余兄,江长老收秘传弟子这件事,你看有几分靠谱?” 余上征:“根本没谱,借天梯而已!望气门弟子嘴里说出来的话,句句都有门道,既占便宜又当好人。看来传闻不假,钱固然与何考那小子关系不错。 他是第一个动手偷换东西的,占了最大的便宜,回头见势不妙,又主动借林青霜做局,跑出来装好人,换取原谅和信任……” 所谓借天梯,是天梯术的一种运用,此外还有各种盘局术,皆与秘法无关,都只是纯粹的江湖手段。 各术门弟子或多或少都会学一些,行走江湖遇到各种事情,很多时候都不能只凭秘术修为。 兴神门弟子最擅长搞这些,其次就是望气门,余上征与万钟乐身为术门高层,怎会不懂呢! 万钟乐:“既然没谱,我们不妨就当没这回事。” 余上征摇头道:“没有用的,这就是天梯术最让人头疼的地方。就算只是钱固然的瞎猜,但他已经告诉我们了,旁边还有人在场。”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钱固然告诉这两人,据他猜测,何考可能是江长老的秘传弟子。不论此事真假,如果他们再去针对何考,就是不给江长老面子。 真假不重要,态度才重要。 举一个例子,某位商人,坊间一直流传他是某个大人物的女婿。这事却不好辟谣也没必要辟谣,因为那个大人物根本就没有女儿。 后来传闻又有了进阶版本,说他是那个大人物的侄女婿,也有说他是娶了那位大人物的私生女……像这种事,就根本不可能去找当事人求证了。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除非是那位大人物本人示意,否则有谁擅自针对这位商人,都有可能得罪他。 其中的逻辑很奇妙也很简单,就算那位大人物与那位商人没有任何关系,但大家都在这么传……你还要刻意针对他,是不是对我有什么看法? 当然了,这么玩也有点冒险,因为容易惹怒那位大人物,所以造谣与传谣者,都不能是商人自己。 同样的逻辑也可以用到何考与江道祯身上,钱固然的天梯术玩的就是这个套路。偏偏秘传弟子这种事,谁也没法去找江长老当面求证,否则还叫什么秘传? 万钟乐却语气一转道:“我有两名亲传弟子下落不明,如今令郎虹练也失联了,若是他们已遇害,此仇不共戴天!哪怕说破天去,谁也不能阻止您追查虹练的下落。” 一听这话,余上征脸色也变了:“要找虹练,首先就得找隐蛾,但宗法堂已确定何考并非隐蛾。” 万钟乐:“可他是目前唯一的线索!虹练最早就是冲着何考来的,以为何考就是隐蛾。此举惊动了真正的隐蛾,隐蛾出手既是报复也是示威。” 余上征:“宗法堂已经公布了有关隐蛾的详细情报,隐蛾之物不可谋夺。他们还向隐蛾发出了邀请,希望能恢复千年之前的隐蛾门。” 万钟乐:“隐蛾的情报,据说就是江道祯长老提供的。江长老既然知道这么多,为何早不说?他若是让宗法堂早点公布,虹练也不至于出这种事,或许都不会来栖原!” 这句话真是说到余上征心坎里了,余上征一时也沉默不语。 万钟乐继续道:“我们的目的,也不是为了谋夺隐蛾之物。寻找隐蛾,只是为了查找虹练等人的下落。” 余上征:“难道非得从何考入手吗?姓钱的今天已经给我们挖好了坑。” 万钟乐:“你我目标太大,也太过显眼。但钱固然的话也只告诉了你我,像这种事情,我们绝不会泄露出去,其他的人可没听见!” 余上征明白万钟乐的意思了,是建议派别人去盯着何考,从而查出隐蛾的身份。这位万执事还是没死心啊,但仔细想想,他也不太可能死心。 他们可以派出门下弟子,也可以煽动仍对隐蛾有想法的术士,甚至可以指使与术门没有任何关系的普通人。 像这种私家侦探性质的活,未必需要动用术法,或许有普通人更擅长干这个。 如今大家明明已经知道,隐蛾之物不可谋夺,为什么还有人对隐蛾不死心呢?其中一种情况就像余上征这样,因为有亲仇。 还有一种情况,万钟乐没说破,但他可能也是打这个主意。隐蛾之物虽不可谋夺,但隐蛾这个人是可以控制的,只要控制了隐蛾,就等于掌握了其所拥有的隐蛾之能。 假如顾云腾还活着,肯定会感叹大家都想一块了。 顾云腾当年就是这么做的,识破周度隐蛾的身份后,这个秘密就成了一种要挟,可以让周度帮他办事。 假如真这么干了,可能有两个后果,一是被隐蛾反杀灭口,二是能控制隐蛾。万钟乐自信以他的手段,只要知道了隐蛾的身份,就能挟制其人。 余上征又沉默良久,不知在想什么,最终叹道:“万师弟既有想法,那就按自己的想法去做吧。刚才的话,我就当没有听见。” 这听上去是拒绝参与的意思,但是换一个角度,假如余上征也想这么做,估计也不愿意让万钟乐知道,免得有什么把柄落在对方手里。 万钟乐笑道:“刚才的话,就当我没说过,无论怎样,余兄就按自己的想法。” 余上征转移话题道:“万执事的这条腿还没好利索,我来扶你一把。最近伱动用不得术法,但封禁之罚,也不能阻止别人动用秘术帮你疗伤,这两天我就帮你治治。” 万钟乐:“那就太感谢余师兄了!不瞒您说,也有同门为我疗伤,否则我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出来走动。但有余师兄这样的高人出手,实在求之不得! 您的修为,相信不日便有望突破六阶,届时也将跻身宗法堂长老之列。” 余上征却很矜持地摇头道:“宗法堂长老,各术门只有一位轮值,地位就是七位掌门……就算到了那个时候,以我的修为与威望,也远远不能与谷椿师兄相比! 倒是观身门的野凤凰长老,其脾气和做派,早就有很多人看不惯了。我隐约听说,当年你们丹鼎门的齐南声师叔,就是被野长老给气走的……如今你与齐师叔还有联系吗?” 万钟乐叹息道:“齐师叔当初在门中对我最为照顾,后来因为与野长老不和,一气之下离开宗法堂。 这些年他老人家潜心修炼、不问世事,估计修为有可能将突破七阶大药师了,与我倒是时常有联系。假如不是因为腿脚不便,我最近就想登门探望他。” 他们提到的齐南声师叔,是丹鼎门的一位前辈,六阶药师,也曾是宗法堂长老,但在五年前就离开宗法堂了,据说是因为与野凤凰起了一场冲突。 传言是他先招惹的野凤凰,然后被野凤凰找上门臭骂了一顿,把他给骂走了。野长老确实不好惹,但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万钟乐这么说,其实也是给自己脸上贴金。因为这几年来,逢年过节都是他主动发消息问候齐师叔,还不时找机会登门送礼,但齐南声从未主动联系过他。 余上征瞅了他的腿一眼:“我倒是建议你,就趁现在、就这个样子去探望他老人家,因为你的伤是野长老留下的……” 余上征扶着万钟乐远去。此时何考也被钱总一个电话叫上楼,说是有工作的需要汇报。 来到副总裁办公室,老钱笑呵呵地把他迎进去,递过一杯茶,在沙发上一同坐下,开口首先关心道:“小考,你最近与娥总的关系,还不错吧?” **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 098、天梯怎用妙由人 这句话倒也不突兀,因为最近部门里都在传,何考这只小奶狗因为什么事得罪了娥总,总被抓差尽干些吃力不讨好的跑腿活。 钱总适当表示关心,也是可以理解的。 但钱固然可是精通望气术的高手,望气门一阶术士人称为“窥探者”,还有个绰号叫“捉奸者”,更何况老钱如今已是四阶衙役。 别人看不出何考与高雪娥的关系,难道他还看不出来吗?就算何考的潜行术修炼的再好、平日隐藏得再深,但高雪娥可是普通人。 其实都用不着什么术法神通,“小考”这个称呼不经意间就能暴露很多信息。以前在公司里只有黄小胖会这么叫何考,后来老钱与娥总不约而同都开始这么称呼他。 听见这句明显有试探意味的问候,何考是面不改色心不跳,就是物理意义上的,潜行术修炼有成,就能够控制呼吸、心跳等反应,最擅长对着测谎仪胡说八道。 何考一本正经道:“多谢领导关怀!最近部门里有些人在说我得罪了娥总,所以娥总给我小鞋穿,其实都是误会,根本就没有这回事! 我与娥总关系很好,她对我一直很关心照顾。我只是在办公室里坐得太久了,静极思动,主动申请多跑一跑外勤。” “那就好,那就好!”钱固然微笑着点头,紧接着又问了一句,“你知道娥总为什么会叫娥总吗?” 这一句还真把何考给问住了,因为他不知道啊,刚加入公司的时候,就听大家都这么称呼高雪娥,他就很自然地也跟着叫了。 但突然老钱这么问,他也觉得这个称呼有点奇怪。 在栖原分公司或这说整個云服务事业部,如今只有三个人能正式叫“总”,分别是方总、刘总和钱总。就是一位总裁,p9级;两位副总裁,p8级。 另外还有两人也经常被大家叫总,但显得不是那么正式,就是行政总监与财务总监,都是p7级。 高雪娥是项目组主管,p6级,其实应该叫高主管,其他部门的一把手大家也都是这么称呼的,怎么偏偏到了她这里,就变成娥总了? 顺便多介绍一句,小胖的职务是项目经理,p4级,内部称组长,在外面可以叫一声黄经理,而何考只是p2级程序员,无职务。 何考很诚实地回答:“我不知道啊。” 钱固然似是想笑,又似是有点疑惑:“你比我来得更早,全公司都知道的事情,你居然不知道?” 何考:“没人告诉过我啊,网上能查到吗?” “这种事网上可查不着。”钱固然终于笑了,似是确认了何考是真的不知,又叹了一口气道, “什么叫信息壁垒?这就叫信息壁垒!本以为人尽皆知的事,但偏偏就没人告诉过你,于是就只有你不知道。” 何考:“多大点事,你告诉我不就得了!” 钱固然:“娥总来得比方总还早,方总调任栖原分公司总裁的时候,娥总恰好也被提为部门主管。 方奇志到公司后,主持的第一次会议上,当众叫了高雪娥一声娥总,然后大家就都这么叫了……叫的人多了、叫的时间久了,高雪娥自己也没办法。 在部门内,大家也感觉,娥总这个称呼比高主管好听多了。 从那时起,整个公司就都在传,新来的这位方总,是高雪娥的老相好。这种事伱也没法找当事人求证,当事人更没法找谁去辟谣……” 很多大公司内部,都有不少此类真真假假的八卦,但是这种事情谁也不会再明面上公开说。 何考加入公司后,虽然表现得很乖巧,几乎谁都没得罪,但除了与黄小胖是自幼的私交,并没有拉帮结派,所以也没人跟何考说过这些。 至于黄小胖,应该是觉得也没必要跟何考讲这个。 何考淡淡道:“这些没谱的事儿,我也没必要知道。我原先只是觉得,叫娥总比叫高主管好听,显得亲切,现在也是这么觉得。” 钱固然似笑非笑道:“也不是一点谱都没有。” 何考微微一皱眉,没有说话,抬起头就这么看着钱固然,仿佛在问——你什么意思? 钱固然赶紧解释道:“其实方奇志与高雪娥曾经是校友,那时候高雪娥还在读本科,方奇志刚读博士。 是方总追的娥总,两人处过一段时间,估计也就是吃过几顿饭、看过几场电影……我这只是是形容啊,形容他们的关系也就那么回事,估计连手都没牵过。 反正短则一个星期、最长也不超过一个月,这两人就分手了,估计是高雪娥没看上方总。 但因为这一段,说方总是高雪娥的前男友,勉强也是可以的,所以公司里的有些传闻,并非完全捕风捉影。” 何考:“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假如他们自己不说,公司里其他人怎么会知道?” 钱固然一拍大腿:“你终于问到了关键!知道什么叫借天梯吗?” 这句话更显突兀,何考诧异道:“啥?借什么田地?” 钱固然:“不好意思啊,说话有点小口音。天梯,就是登天的梯子,所谓天梯术,是江湖套路的一种,与盘局术并称……” 钱固然找何考过来,主要并不是说高雪娥的八卦,而是特意给何考上节课。 何考如今已是知缘客,了解术门和术法的很多情况,但对术门中与术法修为无关的江湖套路,还需要补充一番知识点。 坊间传闻方总是高雪娥的老相好,整个栖原分公司人尽皆知,传到后来那个“老”字也没了,就是相好……以至于平常有什么事情,倒也没人会找高雪娥的麻烦。 除非有人想刻意针对一把手方奇志,否则又何必为难她呢?至于传闻是真是假,此时已经不重要了,哪怕两人根本没什么关系! 但钱固然刚来公司时就看出来了,方奇志应该对高雪娥所有企图,但高雪娥对他没那个意思、并没有给方奇志什么机会。 钱固然还能看出来,两人曾经有过一段,但如今早就分开了……然后他就做了一番背景调查,发现事实果然如此,就是学校里的经历。 传闻还导致了另一个结果,那就是在公司内部,高雪娥免去了很多被骚扰、同时也是被追求的可能,也说不清是好是坏。 事业部那么多男员工,以高雪娥这么出众的姿色,却没有什么人公开追求她,甚至都很少有人撩她,这原本是不太正常的。 明明两人已没有任何关系,为什么还会这样?这就是钱固然今天要重点讲的天梯术……以此为例,已经剖析得十分明白。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最后,就该回答何考的那个问题了,是谁制造的传言? 通常情况下,假如按照“谁收益就是谁干的”这条原则,那么应该是高雪娥干的。可是钱固然却告诉何考,据他分析调查之后发现,这是方奇志故意放出的风声。 至于方奇志为何要怎么做,则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说到这里,何考也不知作何感想,只有哭笑不得道:“老钱,你怎么会打探到这么多情况?” 钱固然苦笑着摆手道:“哎呀,职业病,望气门的职业病!我这病情,还不算是太严重的。 既然提了副总裁,总得深入了解一下顶头上司。还有某些事情,不把相关情况弄清楚,也总感觉不放心,倒不是对谁的隐私感兴趣。 小考啊,你知不知道自己可能得罪了事业部的一把手?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就是你自己刚才说的,和娥总关系不错。 我刚到事业部的时候,就有人告诉我一些话,有关娥总与你的,肯定是不太好听,不知道那位方总听见了会是什么感觉?” 何考:“他是什么感觉,我哪能管得着?而且级别差得太远,就算他平时想找我的麻烦,也不太容易够得着。” 这倒是实话,方奇志平时管的事情与何考负责的工作,中间差着好几个层级呢,哪怕到了部门内,还得越过高雪娥和黄小胖。 往细了说,何考来的时间也还短,更每得罪什么人、犯过什么错,就算想收拾他也得等个机会、找个借口吧。 所以要是今天钱固然不说,何考是一点感觉都没有!而且如今身为隐蛾,说实在的,他也不担心这茬了。 钱固然:“可现在是我被方总针对了啊!这多少也是受你的影响,整个分公司的人都知道,我跟你的私交最密切,你是我的人。 方奇志这个人,把栖原分公司看成他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原先只有一个刘副总,凡事都对他言听计从,他一直不愿再增设一名副总裁。 最近集团总部又任命了一名副总裁,他心里老大不愿意了,只是没办法,偏偏这个人又是我,他能看得顺眼才怪呢! 我刚在医院里躺几天啊,他就向集团总部报告,说是工作安排不开,我又迟迟不能到任,建议再任命一名副总裁取而代之…… 我总算及时出院了,这才刚上任不到一周,他已经有好几件事在跟我别苗头,看样子是在暗示大家选边站啊。 他是一把手,而我只是新来的副职,大家要站恐怕也只能站他。 我自问从未开罪过此人,更没想着要跟他争权夺利,只想着提拔了之后能清闲一点,可是他对我的怨气,多少也有点你的关系吧?” 何考一阵无语,这事要他怎么说?无论哪个公司或机关单位,只要有点规模,所谓的派系问题就避免不了,就算你自己不想站队,也会有人替你划分阵营。 在他人眼中,何考既是高雪娥的小奶狗,如今又是钱副总的狗腿子,怎么都不会受方总裁待见的。 何考:“你跟我说这些干嘛,诉苦吗?这才当上副总裁,难道就想着把方总弄走或弄下去,你来当总裁?这事我又帮不上忙!” “说这些话,就是个引子,跟你介绍一下什么叫借天梯。天梯术的后果有好有坏,若是梯子架得不好,说不定还会被摔着。 刚才有两位术门前辈来找我了,心盘门的五阶江湖人余上征,还有丹鼎门的五阶采药人万钟乐,我也用了一招借天梯……” 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钱固然终于切回了正题,介绍了刚才的事情,重点是他告诉了那两位前辈自己的猜测——何考可能是江道祯长老的秘传弟子。 这件事,钱固然怎么也得跟何考本人通个气。有了方才的铺垫,何考已完全能明白他的用意。 何考:“原来如此,多谢了!早就知道老钱你的门道深,没想到会有这么深。” 钱固然摆了摆手:“一点小门道而已,你见识浅才会觉得深,但对方也是老江湖,一听就能明白,未必能如我所愿。 他们本人或许不便再亲自出手,但可以指使别人,那些没有听过这件事的人,继续在暗中针对你,目的仍然是查出隐蛾的身份。” 何考:“我就不明白了,你们宗法堂不是已经公布了隐蛾的情报,申明隐蛾之物无法谋夺,还对隐蛾发出了公开邀请吗?” 钱固然叹了口气:“明面上是如此,但背地里恐怕还是各有各的想法。比如余上征,他有私人的原因,就是为了查找余虹练的下落。 还有一点,隐蛾之物虽不可谋夺,但查出了隐蛾的身份,若有办法胁迫此人,仍然等于掌握了隐蛾之能。 隐蛾的能力实在太让人羡慕了,不论好事坏事,干什么都方便。唯一不方便的就是,不能让人识破了身份……” 何考:“教训还没受够吗,居然还敢私下派人追踪隐蛾?那岂不是葫芦娃救爷爷,打算一个一个送?” 钱固然居然被逗笑了:“你这个比方……不太合适吧?葫芦娃可不是反派,假如他们是葫芦娃,爷爷又是谁?谁又是蝎子大王和美女蛇呢?” 何考也被自己逗乐了:“原来你也看过那部动画片。” 钱固然:“那是很久之前的老片子了,我年纪比你大。” 何考心里想的是,居然有人打算暗中盯着隐蛾,这是不是吃错药了,这种事连宗法堂长老都没法办到吧? 别说他这位真蛾,哪怕曾经的假蛾小胖,只要被人暗中窥探,也立刻就能察觉。但两人好像很有默契,不约而同谁都没提到黄小胖。 就算在这种场合,钱固然以神识查探过周围,确定无人偷听,但仍保持了应有的谨慎。 何考无意间又瞄了钱总的大办公桌一眼,因为那上面放着一对金黄色的镇纸,錾刻着别致的梅枝图案,就是何考交给姚律师的东西。 何考的原话,是让姚律师帮他换成现金,代理费以及相关的各种费用,就从里面扣除。可是姚律师一直没跟他提结账的事,今天这对镇纸却出现在老钱这里。 何考刚才一进屋就看见了,但是钱固然没提,他也没主动问。 此刻钱固然发现了他的眼神,才像刚想起似的,起身拿来那对镇纸道:“小考啊,你这对镇纸假如真想出手,我打算把它买下来。 先别吱声,听我说,我有很特别的用途,算是占了你一个大便宜! 刚才说的那些事,你也不必太过担忧。这与我的修为有关,最近有件事,我还没来得及上报宗法堂呢,你可得好好恭喜我了……” **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 099、天梯递撤只量心 镇纸,是古人写字时用来展平并压住纸张的东西,如今基本只有书法爱好者才会用到,属于传统的文房雅物之一。 东国文房四宝笔墨纸砚,对应的四件雅物则为笔架、墨盒、镇纸、水注,除了实用价值,还有各种艺术观赏价值。 何考的这对镇纸是纯金的,一根就有十斤重,力气小的都会闪到手腕。除非是大风天在户外写字,否则一般人根本用不上。 经钱固然最新鉴别,这是一件古物,断代差不多有六百年。所谓断代,当然不是黄金元素的年代,那能追溯到宇宙起源了,而是指成器的年代。 六百年前或者说这六百年来,一定有重要的人物,经常用它展镇纸张、文册,观看与书写非常重要的东西。 这对镇纸相当于某种礼仪用品,年深日久,以至于已带有一丝灵性。 其灵性就是“镇”,大致就是压得住的意思。 其实钱固然在九月三十号那天,第一眼看见它,就感觉其似有灵性。待到如今突破四阶修为,并拿到手中仔细观研,发现它确有灵性,并做出了更精确的鉴别。 但是没有哪家机构,能开具这样的鉴定证书。 说了这么多,其实对普通人而言没什么区别,但它对钱固然恰好有大用。 修为达到四阶后,就可以学习如何使用法器,但前提是得拥有自己的法器。假如在术门中根基深厚,师父也给力,会直接给弟子赐器。 可钱固然的师父早就不在世了,他这一支系的弟子上面已无尊长,就连顾云腾都在不久前去世了,钱固然自己就是掌脉。 法器这么珍贵的东西,他就别指望被赐予了。 其实也有不少术门弟子突破四阶后,一直都没合适的法器可用,但也有人同时拥有多件。旱的旱死、涝的涝死,说的就是这种情况。 法器各有妙用,谁也不会嫌它太多、没事拿出去分给别人。 钱固然得自己想办法去找机缘,最靠谱的办法就是到入微门请一位高手,帮忙祭炼一件法器,哪怕是法器初胚也行。 炼器首先就要找到合适的材料。理论上天地万物什么材料都可以用来炼制法器,最重要的就是其中蕴含的灵性,这是可遇不可求的。 法器有很多种,比如何考从小戴的那枚挂坠,虽然珍贵却是辅助类的,对钱固然的用处并不大,最重要的通常是随身法器。 随身法器顾名思义就是随身携带的宝物,其妙用最契合自己的修为根基,以及所擅长的术法。 更进一步则是所谓的本命法宝,在随身法器的基础上特意打造,日常以心神祭炼,并能跟随术士本人一起成长。 各宗门都有相对成熟的传承,比如望气门的高阶术士,最熟悉的法器制式有两种,大印和惊堂木,当代也有人把法器打造成公章模样的。 那对黄金镇纸虽然只有一丝微弱的灵性,但钱固然感觉与自己十分契合,简直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啊,自己及时回头帮了何考,天意便有此回报。 假如善加祭炼,打造成法器之后,其妙用不仅有封镇之威,还有抚顺之效。 举个例子,假如有两个人在办公室里剑拔弩张就要大吵一架,钱固然取出法宝镇纸这么一抹,实际上是抚平了这两人的气场变化,无形中也可能把气氛就给抹顺了。 反正钱固然说得十分玄乎,何考也听不太明白。其实就连老钱自己都不是很清楚,因为相关的秘传法诀,他还要到望气门祖师殿参加仪式后,才能得到传授。 老钱的想法,是找一位入微门的高手将这对镇纸打造成法宝初胚即可,将来再自己亲手祭炼成器。 何考倒是听明白了一件事——老钱的修为进阶了! 望气术一阶,人称窥探者。 望气术二阶,俗称掮客。 望气术三阶,自称纵横家。 望气术四阶,戏称衙役。 望气术五阶,号称悯良人。 望气术六阶,尊称座师。 四阶衙役,钱固然已是望气门的高阶术士,难怪说话时总感觉多了几分从容自信,还有一点矜持,似是不想炫耀又盼着有人来赞。 善解人意的何考,以羡慕与崇拜的语气与眼神,适时发出各种惊叹,让钱总的感觉越来越好、话也说得越来越多。 在如此懂事的捧哏配合下,有些原本没打算介绍的情况,老钱也都顺口说了。 也怪钱固然自己要藏着掖着,原先知情的只有一个姚少兰,此刻终于又多了一個何考。 何考最后说道:“您帮了我这么多,这对镇纸,我本应该送给您的,就当贺礼了!否则也实在没有别的东西,能配得上庆祝这种事情。” 这话就算是纯客套,老钱听着也开心啊,赶紧摆手道:“上次的那瓶培元丹,我还没好好感谢你呢,怎么能白拿你这么珍贵的的东西? 而且我也知道,你最近手头很紧……” 何考手头紧是实情,他不仅新买了一辆车,而且又新得了一套空房子,需要添置大量的东西,老家的那栋小楼,上面两层还是清水房没有装修呢。 姚少兰那边的委托代理费,他也没付。 林青霜给的五十万租金,再加上何考自己的七万多积蓄,细算起来根本就不够。 商量到最后的结果,既然老钱要收购,那么何考还是按重量换算成金价出售。 假如不是老钱有特殊需求,又能感应到那一丝微弱的灵性,在普通人眼里,它就是两根有点年头的金条而已,也考证不出任何出处。 更重要的,因为这本就是何考原先的打算。 他把镇纸交给姚少兰时就是这么说的,等于已经把东西的处置权委托出去了,理论上钱固然完全不必再找他商量,甚至也没必要告诉他这些。 这么算的话,钱固然感觉自己的便宜占多了,最后两人推让的结果,总价往上取个整,钱固然给何考五百万。 另外,何考欠姚少兰的委托代理费,不论多少,老钱也帮他一并付了。 最后只剩下一个小问题,老钱一时拿不出五百万现金。所以钱固然又很不好意思地跟何考商量,先付他两百万,剩下的三百万嘛,在两年内结清。 何考也没有计较,当即就点头答应了。 站在何考的角度,也不认为自己吃亏。老钱帮他的很多忙,是别人无法取代的,比如今天应付了两位五阶术士,再比如对他介绍了这么多情况。 俗话说千金难买真言一句,指的就是这个,更何况老钱对他也算有救命之恩。 趁着老钱正感动呢,何考又问道:“您刚才说的炼器,我很好奇,需要寻找有灵性的材料。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有些东西原本没有灵性,但经过高人之手加工祭炼,就有了特殊的灵性呢?” 钱固然:“你说的这种情况,好像就是入微门的点灵术啊,是五阶‘量心人’才能掌握的手段。我这次祭炼这对镇纸,就想找一位量心人帮忙。” 何考:“良心人,有良心的人吗,这个称呼好有意思。” 钱固然笑了:“不是善良的良,是测量的量,武岩骏当初没对你讲清楚么?有个成语叫木匠量心,你是七代家传的木匠,难道没听说过这个? 我们望气门五阶术士号称‘悯良人’,那才是善良的良。” 何考怔了怔:“这个成语啊,我还真听说过,是爷爷小时候对我讲的故事……我以为就是哄小孩的呢,难道是真的吗?” 何考的爷爷讲的、“木匠量心”的故事—— 曾经有位老木匠手艺神奇,打造了一个机关木人,居然会听从指令。 老木匠有个徒弟,自以为把本事都学全了,可是怎么也造不出同样的机关木人,于是有一天他趁老木匠睡着,把那木人偷偷拆了,每个构件都仔细测量。 回去之后,他原样加工了所有的部件组装出来,但是机关木人却没有那种灵性,正在苦恼的时候,老木匠进了屋。 徒弟见师父发现了,赶紧跪下承认了自己做的事,然后问道:“我明明打造了一模一样的机关木人,为何它就不会听话呢?” 老木匠反问道:“所有东西都量了?” 徒弟:“都量了,准确无误。” 老木匠摇头道:“错了,有一门手艺伱还没学会,就是量心。” 在这个故事里,量心是个双关语。心即灵性,简单的模仿只得其形而不得其神,同时另一个含义,就是良心的谐音。 钱固然笑道:“故事里描述的场景,也不完全是杜撰。术门自古有很多神奇的手段,都出乎普通人的预料。但如今看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个智能机器人吗? 量心人这个称呼,多少跟这个成语有点关系。点灵术也叫量心术,能修习这门术法,就是成为五阶量心人的标志。” 何考:“除了入微门的点灵术之外,还有什么办法,能使一件东西具备独特的灵性呢?” 钱固然感觉自己快被掏空了,不得不露怯道:“我也是刚刚成为四阶衙役,很多秘法传承还没有到手呢,哪能知道那么多?” 何考真正想问的,其实是那幅《谭仙拄杖图》的玄妙,但又不好直接问,所以才扯了这样一个话题。 其实他尚不知,想打造出《谭仙拄杖图》那样的宝物,区区五阶点灵术是完全不够,其手段玄妙也非此刻的钱固然所能了解。 钱固然又想了想,好歹说了句有用的:“你是对那枚挂坠好奇吧,你再好好想想是什么人帮你爷爷加工的?找到江长老本人问一声不就得了!” 何考:“你也坚持认为,挂坠是江长老给我爷爷的?” 钱固然:“林青霜不会猜错的,我要是江长老,最近肯定天天打喷嚏。” 何考顶着江长老秘传弟子的名头,却不愿意多聊这些,岔开话题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向宗法堂报备,然后去望气门祖师殿?” 钱固然:“这一去至少得预留一周时间,如果再加上托人祭炼法器初胚,恐怕得花十天半个月,我得专门请年假才行。 刚在医院躺了一个月,好不容易来上班了,方总跟我还不对付,这种时候不太方便再请长假……等过段时间再说,你得替我保密啊!” 何考:“那是当然!什么时候见我乱说话了?” 见钱总这边没什么事了,何考正准备下楼继续工作,不料老钱又叫住他道:“我今天打电话给公司办,叫他们在黑牛料理订了个包间。 我特意声明是私人请客,是专门为你庆祝生日。 下班后一起过去,我把小姚、小胖、娥总都叫上,再叫几名关系不错的同事,大家热闹热闹……我买单,也为了谢谢你这对镇纸。” 这寥寥数语却很有意思,老钱身为副总裁,想请客叫公司办帮他定一个合适的饭店包间,这是正常情况。 但他特意告诉了公司办,这是私人掏腰包请客,而且是给何考过生日。这就不同寻常了,说起来仍然是天梯术的一种,叫“递天梯”。 最重要的并非他请何考吃饭,而是这个电话。 既然大家都私下议论何考是他的人,那干脆就公开表态吧——何考就是我的人,我罩着的,谁为难他就等于跟我过不去。 就算方总不待见何考,但公司里的其他人,明面上也没必要得罪钱总啊。 何考惊讶道:“你还记着我的生日呢?” 钱固然呵呵笑道:“你的人事档案,我早就看过了。” 不知不觉已是十一月十号,何考的二十六岁生日,论起来他比黄泗要大十七天,半个月后就是小胖的生日。 何考再次表示感谢,这都要出门了,不料钱固然又在他耳边神神秘秘地问道:“刚才有些话还没说完,你知道方总为什么要放出那种风声吗,说他是娥总的老相好?” 何考无奈道:“我不知道,但你一定知道。” 钱固然:“两方面目的,一是他对高雪娥还贼心不死。另一方面据我推测,主要是为了转移视线。 其实他在那个时候,已经和栖原分公司的财务总监王钰搞上了。方奇志还专门为此租了套房子……他们以为谁都不知道呢,但怎能逃过我的眼睛!” 何考下楼的时候,感觉脑袋有点发胀,和钱总谈的这番话,接收的信息量过于庞大,够他消化好一阵子了。 尤其是老钱最后提到的,方奇志和王钰的事,何考真的被惊着了。 王钰比方奇志还大几岁,今年四十出头,但保养得挺不错,看上去也就三十多岁的样子,也算是风韵正熟吧。 她的孩子刚上大学,老公在外地工作,没想到竟与方奇志有一腿。别说何考,估计整个分公司都没别人知道,否则早就有人被调离岗位了。 螣信集团内部并没有明文禁止办公室恋情,两口子都在同一部门的情况也不少见。 但是独自分支机构的一把手,竟在暗中和财务负责人搞到了一起,无论在哪里绝对都是犯忌讳的事,一旦被发现,调岗就是最轻的处理。 方奇志想排挤谁不好?偏偏要去招惹钱固然! 看来老钱早就有办法把方总给搞下去,但是此前并没有这种想法,而如今可能只是在等一个最合适的时机了。 老钱为什么要告诉他呢?应该就是让何考安心吧。 有时候分享秘密,就是取得信任、拉进关系的最好手段,反正钱固然已经帮了何考那么多、又说了那么多,而且还得了他那一对镇纸。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 100、天梯高处借成真 小时候过生日,大姑都会给何考做一碗面,碗里只有很长的一根面条,再渥两个鸡蛋,就是当地传统的长寿面……大姑的手艺还是不错的。 陈妈妈也会特意给他买个蛋糕,具体什么口味的则是小胖说了算,主要也是被小胖吃了,打着给何考过生日的旗号。 今年没有回浦港镇,钱总却以给他庆生的名义凑齐一大桌人,包括公司里的好几位部门主管。在外人眼中,这一局就是很明显地——缔结本公司钱系阵营! 但大家都没有谈这个话题,仿佛就是单纯地给何考庆生。听说老钱请客,小胖拿过菜单又添了好几個硬菜,倒是没像上次那样喝多。 娥总也破例喝了一小杯酒,脸立刻就红了,人显得有些醉了,果然是不能喝啊。 何考倒是喝了不少,因为大家都要敬完他再去敬钱总,这酒没法推,而且最近的烦心事不少,喝两杯可以舒筋活血,亦可舒缓心情。 这家饭店的档次不错,装修与环境都挺好,但再好的环境也难免出现苍蝇、蚊子,可能是开门时趁机从外面飞进来的,还没来得及撞在灭蚊灯上。 有一只蚊子嗡嗡嗡地飞过,它是入秋后的老蚊子了,也不知是从哪里钻出来的。何考已有几分醉意,随手一挥,用筷子尖把蚊子给夹住了,堪堪就在高雪娥的鼻尖前面。 黄小胖在旁边恰好看见了这一幕,立刻怪叫道:“哇,小考,你这是什么神功?我只在电影里看见过大侠夹苍蝇,你连这么小的蚊子都能夹住!” 他这么一嚷嚷,大家也都注意到了,纷纷发出惊叹声, 有些醉意的何考忽然间反应过来,这一幕可能暴露修为,赶紧摇头笑道:“就是赶巧了,这么随手一夹恰好就夹中了,看来我很可能是一位习武奇才啊!” 一桌人都笑了,只有钱固然和姚少兰的笑容中却带着一丝惊疑。 用筷子尖夹住一只飞行中的蚊子,并不难,只要反应速度足够快,而且动作够稳够准,身体能跟得上意识…… 喝了这么多酒还能随手做到,这怎么着也得是二阶修为吧? 钱固然有点懵,对于何考是江道祯秘传弟子这件事,他原本以为不太可能是真的,自己只是随口那么一说,借个天梯以劝退余上征和万钟乐。 难道……自己随口编的说法,竟然就是真的?假如真是这样,何考本人肯定是不会承认的,也不会愿意谈论这个话题。 秘传弟子嘛,未经师父允许,是不能擅自显弄身份的。 但钱固然又觉得这种事的可能性不大,因为何考最近的经历他很清楚,假如是这样,有些事就没法解释。 难道就像何考自己说的,这只是无意间的巧合?算了,不去琢磨了!江长老那种人,据传已是七阶大算师,岂是他可测度的? 次日是周末,钱固然带着那对黄金镇纸,与姚少兰一起又特意去了一趟恒州,再度给林青霜前辈问个安,顺便送点礼、沟通一番感情。 有些事他可以不告诉别人,但有必要和林青霜通个气,比如昨日与万、余二人的见面经过,还有他给何考借的天梯……顺便再探探这位前辈的口风。 钱固然最主要的目的,是想托林青霜介绍一位入微门的高手,好帮他将那对镇纸打造成法器初胚。 至于自己修为突破的事,当然也没有瞒着林前辈,老钱选择了当面“汇报”。 都说望气门术士最擅建立人脉网络,但偏偏钱固然此前是位独行逍遥客,这是他的薄弱环节,不是不能,而是没这方面的想法。 如今好歹已跻身高阶术士之列,又卷入这么多事端,该是时候弥补不足了。昨天一桌酒,等于在公司里拉拢出一个“钱系”,那么在术门中,也该打造另一个“钱系”了。 他托林青霜帮忙,还不如说是托林青霜背后的野长老帮忙。只要野长老能打声招呼,肯定能在入微门中找到合适的人。 过段时间去望气门祖师殿参加仪式,也该与二长老好好沟通一番,并与二长老身边的人搞好关系…… 得知钱固然已突破四阶,林青霜表示了祝贺,言语中很是感慨。 钱固然只是谦虚地声称,自己这是因祸得福,侥幸而已。他当然能够揣摩出林青霜那种复杂的心态,不敢流露一丝炫耀的意思。 林青霜晋级观身门的三阶“医疗家”,已有将近三十年,修为积累深厚,论境界早已圆满,却迟迟未能突破为四阶“郎中”。 四阶术士,望气门戏称衙役,观身门称郎中、入微门称工匠、兴神门称花子、心盘门称货商、丹鼎门称园丁、灵犀门称神棍,都是世间很普通的身份。 通常因资质、根基或个人选择等方面的原因,修为境界到一定程度难以寸进,往往也就对破关不再抱有期待,比如顾云腾,但林青霜显然不属于这种情况。 她是有心结,对于三阶圆满的状态而言,心结就意味着心劫。钱固然能看到问题所在,却没什么好办法。 林青霜道侣早亡,只有林化雷这么一个传人。林化雷偏偏又不成器,简直跟他师父一样,资质、心性都有问题……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难得遇到何考那样的好苗子,却让某位长老暗中给截胡了,林前辈估计更郁闷了吧? 林青霜倒没多说什么,看到了钱固然带来的那对镇纸,点头赞道:“你的确很有眼光,上次小考在医院里把这个东西拿出来,我师兄野长老就看中了。 她还说,若是姚师侄打算以黄金价格出售,她愿意出双倍的价收购。没想到这东西是被你留下了,确实适合你打造成法器。” 听到这里,钱固然下意识地看了姚少兰一眼,姚少兰则默默低下了头。因为这件事,姚少兰忘了告诉他,老钱此前还真不知道。 假如这么算的话,老钱在何考那里占的便宜就更大了。 野长老真是财大气粗啊,简直有哄抬的嫌疑,可能因此姚少兰才没说吧……但在这个场合,老钱也不好当面问什么。 两人欲告辞时,林青霜却坚持要留他们吃饭,并且嘱托道:“吃完饭再走,我把小考那个挂坠拿过来,你们顺道带回去还给他。” 钱固然:“原先您说租借三个月到半年,现在刚满三个月,还不到半年呢。” 林青霜叹了口气:“三个月就够了,我家的那位后辈,的确不是修习术法的料子,再戴三个月也是一样,还是还给小考平日防身吧。” …… 接下来的几天,何考很忙,除了工作任务,他还要抽空采购各种东西,以给那套房子添置家具用品的名义,同时也自称要给装修老家的房子备料。 他买的不少东西,都用来布置固山深处那个秘密基地了。 野山无名,但其的位置在何考上次去过的固湖附近、栖原与芜城的交界地带,所以何考就称其为固山。 假如给他足够的时间,他能将山腹深处那个暗无天日的大洞厅给铺上地板,防潮、防腐、驱虫、找平、阻燃、抛光养护等活计都亲手给做了。 没办法,这就是手艺人的职业病,也是精神乐趣所在。 在不明所以的外人看来,何考的日子过得很舒坦,简直是舒坦得不能再舒坦了! 钻石单身汉,工作在大厂,乡下有宅院,城里买车房,存款几百万,父母无负担,人帅身体棒,能挑夜战酣……完美。 老钱买走了那对镇纸,付了两百万的首款,让何考手头瞬间宽裕,可以采购各种东西。而平日的工作中,组长小胖、主管娥总、分管副总裁老钱,这条线上的领导全是自己人! 可是何考却总有一种若有若无的危机感,总觉着不知那里隐藏着危险,看不见却又无处不在……或许就因为隐蛾的身份。 老钱曾提醒他,余上征和万钟乐都不会善罢甘休,但接下来的这段时间,何考并没有察觉到任何异样,想必是对方的动作还没有那么快吧。 可越是这样,何考心中就越是绷着那根弦。 偶尔他也会想,假如没有隐蛾的事,自己是不是就可以选择躺平,去舒舒服服地享受生活呢?随即着他就意识到,这个想法本身的逻辑就有问题。 他如今得到的是父亲隐蛾留下的遗产,假如不是曾经的隐蛾黄小胖、以及后来自己所拥有的隐蛾之能,恐怕连命都没了,又谈何拥有这一切? 转眼半个月过去了,小胖的生日恰逢周末,没有让老钱再张罗,陈妈妈将他叫回了浦港镇,何考也跟着回去了。 因为何考有一位大学同寝室同学,趁周末带着女朋友到栖原来找何考玩,其实就是找他接待的意思。 早就听说何考的老家在大江北岸的乡下,独自住一栋三层小楼,还带一个很大的院子,同学也想到这边逛逛。 乡下有什么好逛的?看看三溪桥风景区、再走一走白马山。但山脚下那个废弃的游乐场,何考肯定是不想再去了,尽管两位客人远远望见都很感兴趣。 第二天他们又叫上小胖,一起去逛了镇上的农贸市场,那里卖的很多东西都挺有意思,是普通的大超市里见不着的。 经过农贸市场大门外,何考敏锐地察觉到,自己刚走过来,就被一种很特别的目光锁定了,应是被什么人始终关注着。 他扭头看去,发现是那株大树下摆棋摊的小老头。 这位老人家原先是隔壁村的,何考从小就认识。他很有礼貌地点头招呼道:“祁大爷,您好啊!今个天不错,又出来摆摊啦?” 打完招呼,何考陪着同伴径直走入了农贸大市场。 江道祯的心情与发型一般,风中凌乱……自己明明一直都姓江,啥时候变成了祁大爷?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 101、天梯眼前路不识 ←→: 老钱从林前辈那里捎回来的法器挂坠,对何考本人已经没有太大用处。所以何考把它交给了高雪娥,并叮嘱高雪娥要贴身佩戴,尽量藏衣服里面别被人看见。 此物有安神定气的功效,并有恶意侦测之妙,需要长期佩戴,才能对人有潜移默化的影响。 所谓安神定气很玄妙,就算有体会也很难形容出来,可能就是睡眠质量改善了、工作专注度提高了、精力变得充沛了、感官也渐渐变得更加敏锐…… 但是恶意侦测的效果,倒是立竿见影。随身戴着挂坠没几天,高雪娥就私下告诉何考,她这几天渐渐感觉,财务部的王总监对自己的态度很不善。 没有任何理由,人家见面打招呼时也总是笑呵呵的,这就是一种直觉!何考不得不赞叹,这直觉可真准,他也能猜到是什么原因,但某些内情却忍住了没说。 高雪娥这一个来月,一直在坚持修炼何考教她的八段锦,感觉效果还不错。何考甚至在想,是不是也教她秘法呢 何考手中有两套秘法传承,分别是他自己的隐蛾术,以及得自彭咸的观身术。 何考更想教高雪娥的是隐蛾术,没别的原因,就是直觉,听名字就挺切合嘛。但修炼隐蛾术的要求很高,入门前的根基一定要打好,所以不能着急。 至于黄小胖,何考肯定是要让他练观身术的,目前已经铺垫得差不多了。 那天喝酒,伸筷子夹住了一只蚊子,何考是无意的,引得黄小胖大呼小叫。这也算是无心插柳吧,令何考意识到可以用这个做文章。 几天后,何考特意带着一双筷子和黄小胖一起下班,经过绿化带时,现场给小胖表演了夹飞虫的功夫……惊得小胖目瞪口呆。 何考乘机神神秘秘的告诉他,自己确实是练过的,身怀上乘秘传功夫,因为与小胖的关系这么好才会告诉他,但这事千万要保密,不能对任何人说! 黄小胖的口风紧,何考是完全相信的。那么多年他都没察觉黄小胖是隐蛾,或者说没有察觉黄小胖竟拥有特异功能! 如今小胖虽不记得与隐蛾有关的任何事,但人还是那个人。 以黄小胖的脾气,怎么可能不想跟着学呢哪怕练不成,也得先试试吧!何考还吓唬了他一顿,说自己看出来了,黄小胖的身体有亏空隐患,须练功补强。 黄小胖居然没怀疑,真的就信了! 一方面他与何考是从小玩到大的,有这么多年的交情;另一方面何考用一双筷子,现场夹住了那么多飞虫,确实把他给震住了。 假如有外人到这一幕,何考不是江道祯的弟子也得是了。因为这是灵犀门术士最擅长玩的套路,俗称“捶岗”,也是不少天梯术与盘局术的起手式。 没有一定的真功夫打底,还真玩不了这招。 所谓捶岗,就是吓你一跳的意思。先使些手段显得高深莫测,让你惊呼赞叹,接下来开口便吓你一跳,无论多么离谱的话,你都会将信将疑。 某些“吓人一跳”的开场白,很多人都熟悉,比如“我观你印堂有煞气,近日恐有血光之灾!”或者“你这两天定遭遇了破财之事!” 到了何考与黄小胖这里,便是“我观价身亏体虚,须随我修习秘法。” 其实无论何考用筷子夹住多少只飞虫,与黄小胖的身体是否亏空,逻辑上并没有必然的联系,但已经营造出那种身怀绝技的神秘感,黄小胖下意识地就会信他。 当然了,最重要的原因,就算黄小胖忘记了有关隐蛾的一切,但潜意识里还保留了相关的认知与自我暗示。 他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体虚耗得厉害,还曾嘱托何考帮他想办法…… 何考首先还是教了小胖那套八段锦,等到小胖过生日的时候,差不多已经完全掌握了要领, 可以试着传授入门法诀了。 观身术入门前的筑基修炼,比隐蛾术“友好”多了,就算练不成,只要指导得当,也不会有什么副作用,多少还能起到强身健体的效果。 何考从彭咸那里得到的观身术法诀,虽然只有筑基篇和一阶的内容,但讲解的很详细,林青霜的反馈也等于暗示何考——没问题,完全可以练! 何考发现了,小胖的资质其实挺不错的,掌握得很快、很到位,说天纵奇才肯定是过于夸张了,但肯定也算個人才。 过完周末从浦港镇回来,何考得去上班,就让同学带着女友自己在栖原玩。他还挺够意思,把观流小区那套房子借给他们住两天,可比住酒店强多了。 最近他也添置了一些东西,至少有床盒桌椅,厨房里也有炊具餐具,简单做点饭都没问题……等到同学告辞的时候,他又开车将之送到了高铁站。 由于时间很短,何考偷了个懒,没把车停在地下停车场。从高铁站出来,穿站前过广场去路边取车,却突然感觉自己被人盯上了。 广场周围的人不少,有谁偶尔看了何考一眼也很正常,在这种人多杂乱的环境,通常是很难做出准确判断的。 但何考最近已养成一种习惯,没事的时候就会修炼潜行术,周围的人往往都会下意识地忽略他,若没有特殊原因,谁都不会一直盯着他看。 就连出站口揽客的黑车司机,刚才都没有纠缠他。 会是什么人在暗中跟踪他呢这种注视感很特别,就像飞机被雷达锁定了,何考甚至还能判断出方位——就来自身后。 何考扭头望去,却下意识地一个赳趄,身体后仰连退两步才站稳。因为那人就是从出发大厅一直跟在他后面走过来的,他突然站定转身,对方差点就撞他身上了。 “帅哥,我能找你问个路吗” 还没等何考吱声,对方先开口了,声音弱弱的、绵绵的,但是很好听,定睛一看,居然是位姑娘。 姑娘的年纪不大,看上去也就二十来岁吧,小巧的鼻尖樱桃口,嫩白的肌肤还挺漂亮……哎呦,感觉越看越漂亮啊! 难道她也修炼了潜行术不成 怎么亮眼的美女,走在高铁站这样的地方,居然没有什么人注意到。何考身为隐蛾感官何等敏锐,刚才却差点被对方撞到身上了,事先也没有察觉已离得这么近。 但仔细观瞧,倒也不是没有原因,姑娘虽天生丽质,但打扮的也太……何考找不出合适的形容词。 她随意披散着蓬松的头发,虽不至于是乱成鸡窝的样子,但也像洗完头没吹也没梳,就这么自然晾干后的状态。 其个子不高,身材娇小,脑袋只到何考的鼻尖,目测不超过一米六,身穿一件半黑半灰、灰不拉几的长风衣。 这件风衣没扣子,就像开襟的大氅,下摆拖到膝盖,除了肩部收的有些紧,其余部位都很宽松,从大部分角度把姣好身材都给遮住了。 风衣里面的衣服倒很漂亮、很别致,似是古装,或者说是现代很多小姐姐打卡拍照时喜欢穿的东国汉服,腰系一根……那应该叫丝绦吧 这么别致的腰带没有系在风衣外面,而在风衣里面的内衫腰间。 丝绦上有各色细密精致的图案,还设计了不少绊扣,挂着很多小零碎,珠串、玉料、葫芦、雕件、铜钱…… 怎么还有人把一串五帝钱挂身上了,那不是挂墙上或门上镇宅的吗 何考咋看得这么清楚因为风衣没扣啊!前襟就是这么自然敞开,需近距离站在其面前,才能看清其身材。 其身材虽不似高雪娥那么饱熟汹涌,但也玲珑有致很是诱人,若丘山春意、似弱柳扶风。 何考最近心里有根弦始终绷的比较紧,有点东国那句成语“朝乾夕惕”的意思,一直在防备着余上征万钟乐之流派人来盯梢他。 所以刚才他也吃了一大惊,下意识已做好了动手的准备,此刻又觉得自己的反应过激了,多少有点好笑。 哪有盯梢的还主动过来打招呼问路就算是刺客,也没道理在高铁站的站前广场动手啊!“你要去哪儿”何考愣了几秒钟,这才开口反问。 姑娘:“请问,浦港镇农贸大市场,怎么走” 这话如果放在几十年前,倒也没什么,但如今问出来却有点毛病了。那地方能怎么走从高铁站过去,得有四十公里呢! 换做几年前,直接打个出租告诉司机就行,现在则更方便了,掏手机输入地址叫辆车就能搞定。 但何考还是很贴心地答道:“假如坐地铁的话,从这里上车,然后换乘三号线,往江北坐到终点站就是浦港镇。 从那里出来,离农贸市场就不远了。你要是不认识路,可以在那里叫辆网约车,用手机导航也行,步行差不多也就两公里。” 姑娘又说了一句匪夷所思的话:“我不能用手机导航。” 她说的是“不能”,而何考下意识地听错了,以为是“不会”,因为用手机还有什么能不能的 如今像她这样的年轻人,不会用手机导航的,几乎等于是珍稀动物了。 何考:“那你从地铁站出来后,再找人问问吧。记住走a3出口,那里离农贸市场最近,其他出口都有些绕远。” 加1飞员入中门曰,定个定有一体依入时信啊: 何考居然还想了一下,这才以确定的语气答道:“确实有,是东国梧桐,不是栖原大街边种的悬铃木。” 姑娘:“树下是不是经常有一位老人家摆棋摊” 何考并不清楚,他把江长老给逼成了什么样,已经不得不给他开卷考试了。要不是江道祯的情况特殊,有些事不好亲自做,估计早就直接上门薅他了! 他只是有些惊讶地反问道:“你连这个都知道祁大爷嘛,我前两天刚见过。” 姑娘:“他不姓祁,姓江,大江的江,老家是那边的下湾村。就是他老人家叫我来的,可我不认识路,已经找了很多人问,但是他们都不知道,今天终于遇到了你……” ←→新书推荐: ------------ 102、天梯弥高下不得 一个睡得迷迷糊糊的人,早上挣扎着起床走出家门上班,忽然迎面一阵冷风吹来,打了个激灵,瞬间就醒了! 听见姑娘的话,何考就是这种感觉。 摆棋摊的老头,何考从小就默认他姓祁,已形成了固有认知。照说这种认知毫无道理,可能是偶尔听别人这么喊过,因此就留在潜意识中,久而久之就…… 祁可能就是“棋”之误,摆棋摊的老板,可不就是棋老板吗?没想到他老人家姓江,而且就是下湾村人…… 这与林青霜前辈介绍的江长老,情况就完全对上了啊! 记忆的闸门封印一旦打开,很多碎片随即涌现,然后自动拼接脑补,何考又“记起”了更多的事情。 很小的时候,好像听爷爷提过,有两个混混找棋老头的麻烦,被他阻止了……他还跟棋老头下了一盘棋,居然还赢了。 爷爷的原话就是“棋老头”,应该是“棋摊老头”的简称,口语嘛,说顺嘴了就是这样,这可能就是何考一直认为老人家姓祁的源头。 记得挂坠是从自己三岁那年就开始戴着的,爷爷那时候年纪还不算大,但也五十多了,居然已经称呼他为“老头”了。 说明棋老头当年的形容,就已经明显比爷爷大不少,何考再仔细回忆,也察觉到了那位老人家的异常。 二十多年了,他见过那位老人家很多次,对方的相貌居然没什么变化,而周围的人竟无意间都忽略了这一点。 如果是小孩,当然会长大,但他已经是個老头了嘛,那就始终是个老头,却没意识到他是位长不大的小老头。 对于术门高层,尤其是长老级别的高手,何考的潜意识中是不太愿意打交道的。 原因很简单,首先第一点,他虽与个别术士的关系很不错,但对术门整体的观感却相当一般。 那天绑架他的术士有十几个,各大术门的弟子应该都凑齐了。当年算计他父亲的、如今来找他本人麻烦的,也都有术门的背景。 其次更重要的,他的身份已是隐蛾,一般人发现不了也对付不了他,但在长老级别的高人面前,他如今这点能耐就完全不够看了,也担心会被对方识破。 曾经他向往术法的玄奇,想拜师修习,但如今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他已通过隐蛾空间得到了隐蛾术的传承,甚至成为了隐蛾门的二阶刺客。 理论上讲,他还算是隐蛾门的掌门呢! 但对这位江道祯长老,何考还是很感激的,既然挑明了身份,他就必须前去拜见,毕竟人家从小就给了他那么珍贵的法器。 何考对宗法堂长老了解得很少,唯独对这位江长老非常佩服,甚至惊为天人。 因为林青霜前辈给他发第二份功诀批注时,曾特意提到那就是江长老的手笔。 那份功诀是何考借助人工智能鼓捣出来的,而江长老则根据自古典籍中零星的记载,又凭借自身的修为,竟能将之增删修改补充完全。 最终到何考手里的,就是隐蛾术的筑基以及一阶法诀,将将可以修炼到突破二阶。 这意味着何考就算没有得到隐蛾传承,同样可以修习隐峨术入门、成为二阶刺客,只是缺少独门应用术法以及后续的功诀。 江长老通过林青霜前辈,将修改与批注后的法诀内容发给他,并通过林前辈给了暗示,就是让他前去拜见的意思。 可惜何考一直没想起来他老人家是谁,结果江长老终于派人找上门了。 这位姑娘就自称是江长老叫来的,在站前广场这种地方,这么精准地找到他……这哪是什么问路啊,分明就是给指路来了! 何考回过神来,赶紧道:“您找他老人家啊,那个地方我熟,恰好打算过去,可以开车送……哎,我的车!” 说话间扭头望了路边一眼,发现他停车的地方站了几个穿制服的,前面还停了辆拖车,正在准备把他那辆违停的车拖走呢。 “警察同志、警察叔叔!这是我的车,我在这儿呢……我错了,我承认错误,我认罚,马上就开走,你们就不用这辛苦拖车了……” 何考好说歹说,挨了一顿批评教育,被警察当场开了罚单,这才把车留下了。违停罚款也就二百,假如车要是被拖走了,再加上拖车费、停车保管费等等,那损失可就大了。 警察办事也讲究效率,拖车来了这里就不能空跑,最终把不远处另一辆违停的车给拖走了。 等何考处理完状况再回头时,那姑娘已经不见了。 她应该就是江长老派来的,完成任务就走了吧,总不至于真的去地铁站了?何考也来不及想太多,当即驱车直奔浦港镇,路上还不忘给娥总打电话请了半天假。 他今天是趁午休时间出来送同学的,还顺道请同学简单吃了个午饭,假如不是遇到了那姑娘,下午仍要回去上班。 当然了,假如不是姑娘叫住他问路,他的车也不会差点被拖走…… 路上稍微有点堵,何考心里多少有点着急,他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江长老今天会不会出来摆摊,他也不知道对方家住哪里啊。 天气不错,那位老人家应该出摊了吧,也不会那么早就收摊吧?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何考赶到梧桐树下的时候,其实时间还早,还不到下午三点钟。江老头远远地看见他停好车快步走过来,故意起身做出要收摊的样子。 何考来到近前站定,说话之前先鞠躬行礼:“江大爷……” 江老头收拾着棋子,头也不抬地打断他道:“我不姓江,姓祁!” 何考赔笑道:“是我错了。” 江老头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道:“噢,说说看,究竟错在哪里?” 何考:“我从小一直都记错了,听别人叫你棋老板啥的,我便以为您姓祁。” 江老头面色稍霁:“啥棋老板啊,他们都叫我棋老头……你这大白天的不上班,跑这儿来干嘛?” 何考:“来向您老人家道谢!二十二年前,不,二十三年前,您帮我爷爷加工了一枚辟邪的挂坠。我如今方知,那是一件珍贵的法器。 还有,我自己胡乱整理了一篇功法秘籍,林青霜前辈告诉我,也是您老特意给做的批注修改……” 江道祯又打断他道:“别跟我说这些,我就是个摆棋摊的乡下老头!” 这话有点赌气也有点矫情了,不让说这些,那让何考来干嘛啊?何考只得脑筋急转弯道:“您既然在这里摆棋摊,我能不能与您老下盘棋?” 只听“啪”的一声,江老头把刚才收起的小马扎又抛了过来,落地之后稳稳地展开。 “我这个棋摊吧,输赢都是有讲究的。如果你能赢我一盘棋,就可以提个要求。假如要是输了,那今天就算白来了,赶紧回去上班吧!” 何考规规矩矩坐下:“好的,就请您老指教。” 江道祯也慢条斯理地坐下道:“你可别跟那些年轻人一样,成天不学好,下棋还偷摸看手机,就知道用人工智能来欺负我这个老头子!” 何考:“那哪能呢,我就凭自己的实力,老老实实地陪您老下。” 江道祯:“你年纪小,先落子。” 何考:“您是长辈,请您先手……红子也摆您那边了。” 江道祯:“原来伱懂啊,那我就下了。” 一老一小开始下棋,走了大约十几步,更准确地说是江老头走了八步,何考只走了七步,江道祯便意识到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假如就这么正经下棋,何考根本不是对手啊!何考会下象棋,但也仅仅是会而已,并没有专门学过,怎么可能下得过他老人家? 若是故意输棋的话,放水未免太明显了,他神算江长老的面子还要不要了?但如果真下的话,何考可就输定了……真能让这孩子白来吗? 想到这里,江道祯不愧是当世高人,说动手脚就动手脚,脚尖悄然使了个暗劲。 摆棋盘的那张小桌没支稳,可能是垫桌脚的砖块松动了,突然向旁边一歪,棋盘滑了下去,棋子也滚落一地。 何考吓了一小跳,连忙一边收拾一边问:“哎呀,这怎么办?” 江道祯冷哼道:“哼,算你小子走运!炸棋,算和局吧。” 何考:“其实,其实我记住了刚才的局面……” 他的动作很利索,说话间又把棋盘摆回了原样,还找了块石头重新把桌子给垫瓷实了。 江道祯瞪眼道:“你什么意思,质疑我老人家的棋品吗?说和棋就是和棋,还能跟你这个晚辈耍赖!” 何考很乖巧地点头:“您老教训的是,侥幸和了一盘棋,多谢您老手下留情。” 江道祯的一口气终于顺了过来,坐稳了道:“以我身份,这盘棋下和了,就算你赢。按先前说好的规矩,你有什么要求,现在就可以提了。” 何考:“我哪敢有什么要求,只是来向您老表示感谢与敬仰。如果我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也请您老赐教。” 江道祯:“噢,是来向我请教的啊?那我首先要问你一个问题,我批注后的法诀,林青霜转给你之后,你已经练成了吗?” 何考很恭谨地答道:“已修炼入门。” 江道祯:“我做的注解,说得可是明白,入门不易,入门后更难,一阶修为须快速破关。” 何考:“已侥幸破关,我如今也算是隐蛾门的二阶刺客” 江道祯听见这句话,居然愣住了!片刻之后,他又仰天哈哈大笑。这笑声仿佛震得整株古老的梧桐树都在摇晃,但何考却不觉震耳。 随着笑声,周围的场景忽然变了,无数碧绿的梧桐枝条垂落、朵朵果荚张开,他竟置身于一片丛林树影之间。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 103、天梯既上各由缘 “这是地师谷长老布置的阵法,还特意给了启动阵枢,能在遭遇危险时触发,免得受宵小袭扰,能尽量护我周全……” 这是出现在何考脑海中的意念,或者说一段信息……说何考接收到这段信息,便自然解读成江道祯对他说了一番话。 树影丛林中,不变的就是两人坐的竹椅和马扎,还有面前摆的小桌和棋盘。 在外人眼中,农贸市场的大门前,那一老一小仍坐着在下棋,没有任何异常。 而且从周围经过的人,会下意识地忽视他们,哪怕有人低头刷着手机直接朝两人走过去,也会莫名其妙地绕开。 假如有人修为不错,能不受这种无形的影响,能锁定目标就冲两人去了,也会发现突然闯入了树影丛林间,绕来绕去也不见两人踪影,最终又会绕出去。 何考有些惊讶,江老头也是宗法堂长老,怎么还需要另一位长老布下阵法保护? 江道祯似是知道他在想什么,这回没用神念,而是开口道:“二十三年前,我将那枚挂坠交到你爷爷手中的那一刻起,就无法再对外物施展任何术法。 我也不能凭灵犀术修为,主动去窥探任何人的秘密、更别提插手去推动与改变什么。 所以我就是个普通的乡下老头,经常在这里摆棋摊而已,所知也不会超过你,还好后来我学会了刷手机,能通过线上与宗法堂保持联系。 有两位长老也会定期来看看我,告诉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 你父亲出事的时候,我并不在栖原,就算还在这里,恐也无能为力。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不会因此而责怨,但我还是要把话说清楚……” 何考愈发不解:“您这是……怎么回事?” 江道祯:“你听说过术法进阶仪式吗?” 何考:“听过一点,最早是入微门的武岩骏告诉我的,但他支支吾吾并没有说得太清楚,想必是各术门的秘传。 后来我无意间得到了一份法诀,是观身术的筑基篇以及一阶内容,但其中并没有提到如何突破二阶的仪式。” 江道祯微微一怔:“观身术法诀?林青霜终究还是……” 何考赶紧打断他道:“不是林前辈私自给我的,是我利用隐蛾之能自己找到的,难道您老竟然不知?” 何考一直担忧被术门弟子看破隐蛾身份,但是来到棋摊前坐下,却开口便承认了这一点,因为对面的人不一样。 下湾村的江老头,从小就认识他,术门宗法堂的长老,据说已有七阶大算师修为,二十三年前就给了他随身法宝,如今又给了他隐蛾术法诀。 他已是隐蛾这件事,想瞒着别人可以,想瞒过眼前的江道祯简直是痴心妄想,还不如痛快地承认了……那他是怎么承认的呢? 江长老托林青霜给他那篇法诀注解,其中可没有点明那就是隐蛾术。隐蛾术二阶称刺客,更是法诀中没有提到的内容。 何考坐下后直接承认自己修习了隐峨术,而且已是隐蛾门的二阶刺客,这就是最重要的信息。 它既说明何考已成为了隐蛾,也说明他得到了真正的隐蛾门传承,而非周度、黄小胖那样,只是通过隐蛾之物获得隐蛾之能而已。 江道祯是什么人?当然是一点就透!所以这老头才会哈哈大笑,且主动运转了谷椿布下的阵法——他好像已经能够动用术法修为了。 何考又解释了一番,自己是怎么拿到观身术法诀的?那是利用隐蛾之能进了彭咸的办公室,在彭咸的私人笔记本中搜到的。 至于他为什么要进彭咸的办公室搜查,还有那天夜里发生的事,何考并没有多说,感觉也没必要说。因为江道祯并无询问的意思,甚至都不想知道。 江道祯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叹了口气道:“你就不用试探我了,这种事情,我是真不知道,也不可能知道。” 说江道祯只是一个普通的乡下老头,当然也不准确,什么普通人能拥有六阶巅峰修为?就算不动用神通术法,根据所知的有限信息,他依然可以推断出很多事情。 但他关注的,都是与术门有关的重大事项,假如连何考潜入彭咸办公室这样的细节都能掌握,那就不是受困于修行的准大算师,而真的是神仙了。 何考只得顺着话问道:“什么是进阶仪式?” 江道祯:“便宜法门而已,说穿了也就那么回事,看似能使进阶更容易,实则是人为地让事情更复杂。” 这個道理何考也懂,就像登山一样,适合更多人往上的、更容易走的路,必然也是绕远的弯路。 江道祯顿了顿,又接着说:“差点忘了,隐蛾术是没有进阶仪式的,因为它在一千两百年前就已绝传。而其他七门术法,千年来已有了很大改进。 伱可知,六阶算师欲晋级七阶,仪式是什么吗?” 这何考哪能知道!但这句话是自问自答,话语中自有神念解释,居然详细介绍了灵犀术的各阶修为特点,以及种种讲究,甚至还包括了完整的法诀。 简直猝不及防啊!完整的灵犀术传承就这么到手了?江道祯事先连声招呼都没打,也没问何考同不同意,更没问他要不要拜自己为师。 林青霜当初要是像他这么干,说不定何考现在已经是观身门的二阶灸客了。 但江道祯在神念中也有顺理成章的解释,因为何考的身份已相当于隐蛾门的掌门,在一千二百年前,这些信息就是他有资格参阅的。 虽然隐蛾门一脉已绝传一千二百年,但术门好像并未废除这个规矩。 具体的功诀内容非常庞杂,很多都不是现在的何考所能理解,甚至是他不应该接触的,不是身份问题,而是修为实在太低。 所以江道祯用的是神念心印。何考尚不能理解的内容,如今就不能解读,将来随着修为提升,自然就能理解更多玄妙。 灵犀术一阶,人称旁观者。 听这个称呼就知道注意事项,要保持一种观察的态度,不能轻易起占用卜,当然更不能给人算命了,而是要注意观察世人与世事。 灵犀术二阶,俗称尘客。 到了这个阶段,修炼就不是单纯的观察了,而是要亲身经历世事,与很多人去打交道,去把握事物变化发展的玄妙,并与自身的观察分析印证。 灵犀术三阶,自称预言家。 听上去很神奇、逼格很高,实际上修行中的讲究与很多公司的企划部差不多,需要制定并完成某种计划,这其实就是一种预言啊。 预言家需要预言某些事情的发生,但假如预言失败的话,也会造成一定的反噬,所以修行一定要谨慎。 灵犀术四阶,戏称神棍。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听上去逼格立刻就比预言家掉了一大截,但已跻身高阶术士之列。这既是一种自嘲也是一种警醒,要注意收敛术法之能。 历史上也有不少神棍,真的在从事神棍这个职业,比如摆摊算命、当巫婆神汉。这时千万要注意,尽量不要动用术法,但也要达到目的。 有句俗话叫“天机不可泄露”,自古神棍最爱讲这个。但既然不可泄露,又干嘛选择神棍这个职业呢?辩证之处,可能就在于此吧。 神棍并非绝对不能动用术法,但在这种情况下,是不能直接说出来的,必须要换一种方式,比如间接或等效的方式去表达。 “不用之用、心有灵犀”,就是灵犀术最核心、也是最玄妙的讲究。 灵犀术五阶,号称问路人。 之所以有此称号,修为至此,都不会再摆摊算命,反而经常找人问路,因为他们真的会迷路,或者说随时都会迷路。 灵犀术六阶,尊称算师。 到了此等境界,方可修习灵犀门的独门秘法——天机术,但此前一到五阶的种种修炼,也可以说在为修炼天机术做准备。 有意思的是,江道祯明明问何考——知不知道什么是进阶仪式?神念中所介绍的灵犀术,连具体的法诀都给了,偏偏就略去了进阶仪式! 因为隐蛾门的掌门虽有资格参阅各门法诀,但具体的进阶仪式,却是各术门内部的秘传,且是在隐蛾一脉绝传之后才有的东西。 江道祯也不能随意告诉他。 但江道祯却暗示何考,所谓的进阶仪式,就包含在刚才的这些讲究中,针对具体的术法特点,各术门都有不同的巧妙设计。 他对三阶预言家、四阶神棍的讲究介绍得比较详细,但对最初的一阶、二阶以及最后的五阶、六阶,却是一语带过。 六阶以上的术士有什么称呼吗?没有! 因为到这种地步,已经没有现成的法诀可言了,前人只留下了境界的指引与点化,修行全凭自己的感悟。 有人称灵犀门七阶术士为大算师,言下之意,只是比六阶更高而已。 至于术法共有多少阶成就,自古传说是九阶。 但如今术门,江道祯曾见过的修为最高者,也就是七阶。至于八阶术士,也许有吧,可能是某些早已隐退、不问世事的前辈,反正江道祯没有亲眼见过。 九阶术士,那就更是传说了,其境界甚至非江道祯能理解,也不可能告诉何考什么。 他所传授的法诀,就是完整的、能修炼到六阶算师的内容。 回到刚才的那个问题,六阶算师想晋级七阶,需要什么仪式?没有仪式!或者说没有任何一种具体的、前人设计好的仪式,能让后人照着做、成功后便可进阶。 或许是其本身就不可能,或许是术门的千年历史,在这方面的探索与积累尚远远不够。 这种仪式,要完全根据自身的经历、际遇,并有着独特的发愿与契机。针对灵犀术而言,它更要完成一个的预言、问出一个答案。 这个预言、这个答案,肯定不能是一般的事,必须足够配得上七阶大算师的成就。 江道祯自诩奇才,不到四十岁就成为了六阶算师,但此后多年,他对如何进阶始终是一头雾水,但忽然有一天,他却如福至心灵,感觉机缘已至。 因为他发现自己的同乡、邻村的年轻人周度,居然是传说中的隐蛾。 江道祯对隐蛾的研究,可以说超过了同时代的所有人。但他发现的周度并非真蛾,而且也不可能再成为真蛾。 古时的隐蛾一脉掌门,都是由仪式传承的,而且必须传给隐蛾门弟子,因为别人根本无法真正掌控隐蛾之物。 隐蛾一脉绝传后,世上不断有隐蛾出现,那是神器有灵在寻找宿主,可对于成为隐蛾者而言,却未必是好事。 世上已无隐蛾门术士,据江道祯分析,要么是上代隐蛾选择传给下一代,要么就是神器之灵自行寻找最适合修炼隐峨术之人。 这就形成了一个无解的死循环,那些人成为隐蛾之后,根本就没机会再修炼隐蛾术了。 隐蛾术入门的前置要求太高,入门后的一阶修炼则要求更变态,无论其人资质有多好,在无修为根基的情况下成为隐蛾、动用隐蛾之力,皆是损耗自身。 理论上江道祯可以置之不理,对他这种人而言,只要插手去推动这种事情,往往就等于在改变自己的命运。 可他当时如福至心灵般,设计了一场仪式,企图召唤真正的隐蛾回归。他发现何考的资质很好,更难得偏偏就是隐蛾本人的亲儿子——这么好的机会上哪儿去找? 那枚挂坠看着普通,而他可是找了好几位术门长老帮忙。当年在一位七阶大器师的主持下,众人合力才祭炼成功。 倒不是它有多么的珍贵玄奇,而是江道祯的要求实在太刁钻,居然是给一个三岁的孩子随身佩戴。 长期佩戴能在潜移默化中使人的心思细腻、感官敏锐、遇事能保持冷静镇定,还不能对形神有负面影响…… 几位高人商量了半天、推演了各种情况,才最终确定,只赋予其“安神定气”与“恶意侦测”这两个简单的功效。 看似简单,费的心思却不小。 无论哪位炼器大师听见这种要求,估计都会当场打人,那感觉就像花了杀几头猪的功夫,最终就是为了做一盘家常小炒肉? 因为这件法器的妙用,不论形容得再好听,对已入门的术士帮助并不大。其实上述那些功效,就是为了使一个人,尽量符合修习隐蛾术的条件。 可是他江大长老的面子,终于还是把那枚“镇邪挂坠”成功送到了老木匠手里。老木匠则决定——要给他大孙子戴着。 在那一刻,仪式便已经开始了。 这世上没有任何进阶仪式,能够保证一定会成功,更何况是六阶到七阶的仪式? 这是江道祯自己设计的,也是他自己选择要迈出那一步,因为修为早在六阶巅峰已进无可进……有些情况心中有数,有些情况却始料未及。 六阶突破七阶的仪式,无论怎么设计,在进行的过程中,都无法动用术法之能去干涉外物。对于灵犀术而言,更有独特的要求……具体是什么,江道祯倒没细说。 梧桐树影中,何考似是坐了很长时间,又似只过了很短的一瞬,终于回过神来,看着江道祯问道:“那么您老人家……” 他的话还没说完,江道祯便抢着点头道:“是的,这就是完成进阶仪式的最后一步,是我很久之后才意识到的。 今天你终于来到我的面前,告诉我——仪式成功了!”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 104、天梯九阶步步惊 江道祯的设想,先给何考打好基础,再设法传之隐蛾术入门法诀,等待周度将隐蛾的身份传承给儿子……他老人家等得起。 传授法诀的最佳时机,就是何考得到隐蛾传承的那一刻。因为得到隐蛾之物、接受隐蛾传承,并不能立刻成为隐蛾,还需要一个过程。 这个过程或长或短,天资好的如黄小胖只用了一个月,天资一般的如小胖的父亲黄灿奎,差不多用了半年。 假如在这個过程中修炼隐峨术,届时开启隐蛾空间的门户,就等于隐蛾术入门。 所以年龄太小肯定不行,必须等身体与心智都发育成熟之后,否则也理解不了那么复杂的法诀,更别提修炼了。 在此之前,江道祯做的就是让何考打好基础,有朝一日,接触到法诀开始修炼,便能顺利入门。 可是两年后便遭遇了意外,周度在看守所病故,临终前将隐蛾的身份传给了黄灿奎,就算他有机会在外面传给何考,也不可能那么做。 因为何考当时只有五岁,既承受不了隐蛾之物,也理解不了传承仪式。 周度嘱托了黄灿奎两件事,一是照顾何考,二是将来把隐蛾的身份再传给何考。第一件事黄灿奎做得很好,第二个嘱托却没办到。 黄灿奎最终将隐蛾的身份传给了黄泗。 其实黄小胖的天资很不错,但以他的性格,是不太适合成为隐蛾的,那简直不是黑暗中的飞蛾,而是四处放炮的炸蛾。 江道祯对此也很无奈,只有接着等……但到了今年,为啥不等了? 何考可是尚未得到隐蛾传承,隐蛾术法诀就提前到手了! 主要有两个原因,一是隐蛾出没的消息传出去了,很多术士来到了栖原。在这种情况下,黄小胖很难不暴露,就算不暴露,估计也会扛不住。 谷椿长老代表宗法堂下令,禁止四阶及以上术士进入栖原,固然是为了阻止术门高层卷入事端,某种意义上是在保护隐蛾,但多少也是为了保护江长老。 第二个原因,是江道祯自己快扛不住了。 六阶修为只要不出意外,寿元比一般人长得多,可是江长老的晋级仪式也不是纯靠灵机一动,他还动用了天机术,这会消耗寿元。 若能成功进阶,寿元也会随修为得到一定的增长,但仪式若再不成功,江道祯就有点等不起了。 他曾设计过各种方案,怎样让何考得到隐蛾术的入门法诀,都得讲究顺势而为。结果何考恰好欲拜师学习术法,他便来了个顺水推舟。 何考通过人工智能整理秘籍,兴神门的李修远长老则在暗中推波助澜,让何考选择了包含隐蛾术的那一部功诀,然后又分两次借林青霜之手,给了他批注与修改。 若黄泗无法再承受使用隐蛾之物带来的反噬,估计也只会将隐蛾身份传给何考——这在江道祯的预料之中。 假如黄小胖没有将隐蛾之物传给何考,或者没有来得及传给何考,带着这个秘密离开了世界,结果又会怎样呢? 这个答案江道祯没有直接说,但也给了何考足够的暗示。 在那种情况下,隐蛾之物重新无主,神器之灵还会自主寻找最适合的宿主,就像当初找到周度那样。 那么它几乎必然会找到何考,令何考成为下一任隐蛾,因为何考就是这世上唯一修炼隐峨术的人。 所以江道祯的算计也几乎必然会成功,只要隐蛾之物重新无主、只要何考还活着……就是不知这一天得等多久。 回头看,黄小胖做了一个无比正确的决定,在关键时刻将隐蛾身份传给了何考,否则江老头恐怕弄死他的心都有了。 其实大批术士涌入栖原寻找隐蛾的时候,黄小胖便命不久矣,他若没那么做,哪还能像现在这样成天蹦跶? 一道神念,介绍了前后因由,还包括一些隐晦的暗示,江道祯又和颜悦色地问道:“小考,你应该知道宗法堂发出的邀请,打算以隐蛾的身份正式回归术门吗?” 这个问题何考早就想过,已有明确的答案,当即摇头道:“还是算了吧,我这副小身板扛不起,您老难道想让我成为众矢之的吗?” 江道祯并没有生气,而是似笑非笑的点头道:“很好,这说明你还清醒。假如你问我,我也是这般建议。 否则隐蛾一脉刚有恢复的希望,转眼恐怕又要绝传。就算你有那个想法,我也建议你等到六阶之后再说。” 隐蛾术六阶是什么尊称,何考如今尚不知道,就连江道祯都不清楚,得等何考将来自行去揭晓。 到了那个时候,何考应当有足够的自保之能,而且隐蛾一脉也应该有其他的传人了。 何考反问道:“您老既然这样建议,那术门宗法堂为何要对隐蛾发出公开邀请?” 江道祯:“那也是我的意思,就是为了保护隐蛾。披露隐蛾之物不可谋夺的消息,再公开邀请隐蛾回归术门,让某些人不好在明面上做什么。 但俗话说得好,‘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既做此选择,恐怕就要面对很多暗中的手段。今后有事可以找我求助,有问题也可以向我请教。 但伱也知道,宗法堂不可能派高手随时随地保护你,那样与暴露你的身份无异。而且在宗法堂中,也不是所有长老都知道你的身份,” 何考:“那么有几位长老能知道我的身份呢?” “只有三人,我、地师谷椿、幻师李修远,其余四名长老并不知晓。并非他们不可信,而是知情者越少越好,据我所知,有一位长老还是非常欣赏你的!” 何考叹了口气:“我所遭遇的事,没有一件是发生在明面上的,所以有个问题很想请教!” 这话说得江道祯多少有点尴尬啊,刚才说什么明枪暗箭,其实何考遇到的凶险,没有明抢、全是暗箭,在宗法堂发布公告之前便是如此。 就在前两天,还有万钟乐和余上征找上门,虽被钱固然设法劝退,但这两人很可能在暗中还有后续的动作,好似也有搞动作的理由。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何考遇事可以向江道祯求助,但江道祯也不可能时刻呆在他身边当保镖,这些还是何考自己要面对的。 江道祯:“有问题尽管问。” 何考:“我很尊敬您老人家,也很尊敬宗法堂诸位长老,但各术门弟子行事,都是如此不堪吗?” 江道祯面露苦笑,摇头道:“你错了,这其实是个误解……” 根据最近的术门弟子情况大普查,各术门正式弟子总计有四千多人,但这次来到栖原的也只有几十号人,最多不超过百人。 其中大部分人是因为好奇,就是来看热闹的,可能还顺便来旅个游,真正对何考暗中下手的并不多。 有人就算动了手,也及时回头了。比如叶语暄偷换的那枚挂坠,就被武岩骏还了回来,小武还当面说明了情况、跟何考交了个朋友。 还有像钱固然这样的,能认清形势,及时给自己解套还来了个转向,在一系列机缘推动下,最终成了救助何考的人。 至于林青霜,那就更不用说了。 真正举止很不堪的,也就是那么十几个,都算上也不超过二十个。所 以何考的观感,某种意义上也是典型的幸存者偏差,若是好人也不会来找他下黑手,那么暗中动手的,几乎全是居心叵测之辈。 还有一个问题,就是何考想与江道祯重点探讨的:术士这个群体,是否天然就有无视法纪、破坏秩序的倾向?假如是那样,问题就很严重了。 江道祯给的答案——并非如此。 术士也是世人,他们在世上生活,各自的身份。但由于天资基本都超过一般人,更有术法修为在身,所以在各行各业中,更容易取得更高的成就。 这并不是一个人的事,术门弟子也会形成一个庞大的人脉网络,互相之间可以合作协助,久而久之,他们从整体上就具备了既得利益者的特征。 很浅显的道理,既得利益者,其倾向并不会破坏秩序,而是会尽量维护秩序。 也就是说他们不必作奸犯科,便能取得受人尊敬的成就,过着相对舒适的生活。比如小武的师父张燕飞,人家就是国内知名的美术家、南华美术学院的院长。 但这是否就意味着,术士这个群体必然会安分守己呢?当然也不是,普通人会犯的错,他们同样会犯。 还是以张燕飞为例,他不是进去了吗?而且其违法行为持续时间很长,作案金额巨大,影响极为恶劣。 俗话说树大有枯枝,术士群体达到一定规模之后,难免有各色人等,但这也不能简单的用一句“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来解释。 术士若作奸犯科,还有其特殊性,在某些时候甚至有其必然性。 首先因为能力越大,秩序对其的束缚就越小,一旦行止有偏,造成的破坏也越大,普通人甚至很难防范,造成的后果也会很严重。 其次既得利益者会倾向于维护秩序,但若秩序妨碍到他们获取更大的利益呢?能力越大,身份越特殊,自我也会越膨胀啊。 从概率上讲,这也几乎是一种必然情况。 还有一种更特殊的情况,修炼术法本身,也会影响到一个人的心性。 修炼中也有劫数与凶险,比如江道祯本人,就曾受困于进阶仪式长达二十三年,这是普通人能承受的吗? 若是修行出了偏差,同样会反应到行止上。 江道祯不好说别人,于是就拿自己举了个例子。前面他在神念中开了个玩笑,如果黄小胖不把隐蛾的身份及时传给何考,他连弄死小胖的心都有了。 江道祯是自嘲,他老人家并不会那么做,但是换一个人呢? 已经等了二十三年,都快熬不起了,眼看只要隐蛾之物重新无主,何考就会成为真正的隐蛾。那么这时候干掉黄小胖,不就达成目的了? 若一旦这样做,便是行差踏错…… 江道祯还透露了一件事,偷换何考挂坠的,也有一名灵犀门术士,后来此人也失踪了。照说灵犀门术士最能判断形势,是最不应该趟这趟浑水的,偏偏此人还是来了。 在隐蛾一脉绝传后,灵犀门是七大术门中弟子最少的,历史上最鼎盛时期也只有一百出头,而其他大部分时间都不超过三位数。 当然了,隐蛾门还在的时候,弟子比灵犀门还少,最鼎盛时期也就十几个,大部分时间都不超过两位数。 在一千二百年前,术门有隐蛾一脉,其职责就是监察天下弟子行止,及时做出处罚以警醒术门同道。 隐蛾一脉绝传后,术门建立了宗法堂,主要由心盘门的地师来负责此事。但地师做这种事,怎么比得上隐蛾? 如今何考成为了真正的隐蛾,江道祯告诉了他隐蛾的来历,以及在术门历史上扮演的角色、承担的责任,却没有勉强何考去做什么。 他对何考的建议只有两句话,第一句是“因缘际会”。 就算何考不主动去监察天下术门弟子行止,有些人也会找上门来,届时该收拾就得收拾,甚至不得不收拾。 有人明确要求他弄死顾云腾了吗?还不是何考自己干的。 另一句话是“量力而行”,意思就不必多解释了。 这就是江道祯的做法,把什么情况都告诉了何考,没有任何强迫的意思,既没有勉强他加入术门,甚至也没有要求他拜自己为师。 但就如面前这盘棋,当何考坐下来的时候,便已身在局中。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 105、灵犀一指梧桐碧 该告诉何考的,江道祯都已经说了,老头起身道:“就不必行叩拜大礼了!” 何考一怔,这是啥意思,难道是提醒吗?身为现代人,他确实没有这种自觉,也没人教过他呀! 还好何考反应快,随即想起方才的灵犀术传承中,江道祯介绍了一种叩礼。 那是在突破四阶修为、成为高阶术士后,到宗门祖师殿举行仪式时对祖师行的礼,要求双膝、双肘、额头都得触地。 给他老人家行大礼也是应该的,何考既然只知这个,那就行这个,当即起身挪开小马扎,伏地行叩拜大礼…… 江道祯先是迎面站着,似是很满意地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又稍稍一侧身,仍是面朝他哈哈笑道:“你这孩子,要你别行叩拜大礼,你偏要这样!” 等何考行完大礼刚欲抬头,江长老突然伸出一根手指,隔空向他眉心一点,无数信息涌入脑海,又是一道神念心印。 这次江道祯仍然没打招呼,传授他的仍是术法,而且是观身、入微、心盘、丹鼎、望气、兴神等六门术法完整的传承。 不仅又根本法诀,还包括了这六门术士在每层境界所能修炼的、或是所擅长的各种应用术法,包括其特色、讲究与诸般禁忌。 加上方才已传授的灵犀术,七大术门的传承,江道祯都给他了。何考方才还以为江长老对灵犀术的介绍已经够详细了,此刻方知居然是其中最简略的。 这倒不是老头藏私,而是灵犀门的很多东西,实在太过玄妙难言。 江道祯也解释了,这就是一千二百年前的术门规矩。隐蛾既然要监察天下术门弟子行止,就必须了解对方的修为特点,以及可能擅长的种种手段。 而在如今,宗法堂的每一名长老,都会掌握七大术门完整的传承。 这么做的目的之一,也是为了防止术法绝传,避免再出现一千二百年前的隐蛾门绝迹那种情况。 更重要的原因,宗法堂已成为整个术门的监督管理机构,每一名长老都需要了解各术门弟子的修为特点。 既然大家都掌握了传承,那么观身门的长老,可不可收一名弟子传授其入微术呢? 理论上好像是可以的,比如江道祯这位灵犀门长老,就通过间接手段传了何考隐蛾术。但在通常情况下,大家不会这样做,这也是约定俗成的规矩。 还有一点需要强调,尽管每一名长老都掌握七大术门的完整传承,但这也是用神念心印的方式一代代传下来的,而他们本人未必真的精通其他术门的秘法。 比如一位观身门的长老,虽然掌握了入微术的传承,但他本人未必修炼过入微术,想传授入微门弟子,并不如另一位入微门的高阶术士,就不必越俎代庖了。 当然了,还有另一种特殊情况。 比如江长老特别看好某位后辈,想收为弟子传以灵犀术,可其人就是无法修炼入门,但看其资质还不错,于是就传他观身术试试,结果对方修炼入门了。 在这种情况下,通常的做法,便是在观身门中找一位修士,推荐这位后辈拜在对方的门下、继续修炼观身术。 江道祯还告诉何考,祖师有言,这七门术法加上隐蛾术,相当于登上峰顶的八条路径,最终是殊途同归,并没有谁高谁低的分别。 但是那等境界,已是七阶大算师的江道祯,仍然够不着。 术门长老既然掌握多门传承,那么他们有没有可能兼修其他的术法呢?理论上并无问题,实践中也有人这么做,但那只是辅助与印证的手段。 人的精力毕竟有限,终其一生也难将本门法诀修到尽头。 但在特殊情况下,比如进阶迟迟得不到突破,需要开阔思路和眼界、印证某些想法与感悟,有人也会适当去尝试。 八门术法虽无高下之别,但入手难易却是不同的。在江道祯看来,隐蛾术最难修炼,其次就是灵犀术。 所以自古以来,经常有灵犀门的尊长向其他术门推荐弟子,因为有的人实在学不会灵犀术啊,但尝试其他术法却是可以的。 当年江道祯突破六阶算师修为后,就经常有人领着自家的后辈来找他,倒不一定是要拜他为师,而是请他“算一算”。 看这孩子是否适合修炼术法,如果还可以,再看看适合修炼哪门术法? 后来,也就是这二十三年来,江道祯由于特殊原因深居简出,倒是很少再做这种事了。 关于兼修术法,江道祯也特意强调,就算抱着印证、借鉴的目的,最好也等到突破四阶、成为高阶术士之后。 一般的高阶术士是没有这個条件的,他们又不是宗法堂长老,并没有掌握其他术门的完整传承。 可是何考完全有条件啊,他得到的可是完整的七门传承! 而且江老头说的是“最好等到四阶之后”,可没说一定要等到那个时候,简直就是在暗示什么。 何考很感慨,想当初他曾千方百计欲习术法而不得。 最早他想请武岩骏帮忙引荐,不料小武本人还不是正式的术门弟子呢,话说得支支吾吾。 后来他终于有机会能当面拜林青霜为师,看林青霜的意思明明已经准备点头了,却突然把答应的话又给收了回去…… 再后来为了给黄小胖找可以休养身体的术法,费了好大的劲,才从彭咸的办公室里“偷”来了观身术的残篇。 如今倒好,江老的头只伸出一根手指,七门完整的法诀就全有了!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江道祯这么做,理论上只是让隐蛾了解情况,法诀虽完整,各种应用术法也都尽量包括进去了,但进阶仪式依然没有介绍。 好像何考也不需要这些,他目前还是专修隐蛾术,而隐蛾术传承中并无晋阶仪式…… 眼前一花,何考又回到了农贸市场大门外的梧桐树下。记得方才明明是站着的,此刻又莫名坐在了小马扎上,面前还是那个小老头和那盘没有下完的棋。 刚才发生的一切,仿佛只是一场梦,或者说是定境中经历的幻象。何考好歹有修为在身,已能见怪不怪,只是暗暗惊叹——江长老好手段! 明明没有风,头顶上方的梧桐树,枝叶却在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响声。 江长老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个很漂亮的葫芦,只有巴掌大小恰好可以握在手中,净高十厘米左右,明黄的皮色,精致的亚腰八宝形。 他将葫芦随手扔了过来,何考赶紧双手稳稳接住。 只听老人家介绍道:“这里面,有九十九粒碧玉梧桐子,是我这些年收集的。每月一粒,足够弥补黄家那小子耗损的元气。 你可别全给他吃了,差不多就得了,其余的就留着自用吧。在突破四阶之前,此物对你的术法修行,都有很好的辅助之效……” 浦港镇农贸打市场门外这棵梧桐树,与别的梧桐看似没什么两样,却有独特的讲究,叫作碧玉梧桐。 梧桐是一种落叶乔木,但这株梧桐冬季虽然也会落叶,但叶子不会全落光,仍保持着青绿的颜色,只是没有夏季那么茂盛而已。 普通的梧桐子有点像豌豆,成熟后皮却是皱的。 豌豆也有皱皮和光皮的区别,如今通过人工选育,市场上见到的豌豆基本都是颗粒光滑饱满的。 而这棵梧桐树上结的子也有两种,一种就是普通的皱皮子,当年成熟。 另一种表面光滑细腻,似一粒粒碧玉珠,需要好几年才能成熟,这才是碧玉梧桐子。 碧玉梧桐子具体几年成熟,要看气候、环境等各种因素,最短需要三年,通常是三、五、七年,最长则需要二十三年,恰好就是江老头完成晋阶仪式的时间。 有意思的是,它的成熟年份并不是随机的,而有独特的规律,都是质数,有三年、五年、七年、十一年、十三年、十七年、十九年、二十三年八种。 这株碧玉梧桐并非另一个梧桐品种,而是它恰好生长在的地气灵枢位置,在漫长的岁月中,其自身渐渐就成为了方圆几十里地气灵枢,从而产生了独特的变异现象。 后来被地师谷椿以其为依托布置了阵法,该法阵除了能保护江道祯,同时也掩饰了碧玉梧桐的特征,让人看不出来。 否则有丹鼎门或观身门的术士偶然经过这里,发现了这株碧玉梧桐树,每年都要跑来采集灵药,那么树下的江长老也不得清净。 碧玉梧桐子是一味灵药,且是配制培元丹的主药。炼制培元丹所用的碧玉梧桐子,当然成熟的年份越长越好,至少也得是七年及七年以上的。 若不拿去配制培元丹,它也可直接服用,带皮炒熟、去皮服用即可,其功效与培元丹有相似之处,但也有所区别。 具体的说,就是排毒清淤、理气清心、祛邪调伤、补益生元,传说中服之甚至可以身轻不老……实际上当然没有传说那么夸张,但也有这方面的功效,比如可治疗少年白发。 它与培元丹相比,很难说二者谁更珍贵。因为一枚培元丹可用不到一整粒碧玉梧桐子,但其中还加入了另外好几味灵药,使其更适固本培元。 而且直接服用碧玉梧桐子,尤其是高年份的碧玉梧桐子,显得有点太奢侈了。江道祯给的这一葫芦九十九粒,可都是二十三年份的。 何考低头研究了一下这个小葫芦,其最上端能拧开,里面镶着象牙塞口。倒出一粒碧玉梧桐子,看上去就是深青色的圆珠,假如不是上面有个芽点,还以为就是珠子呢。 同样的葫芦,他今天好像刚看见另一个,就在高铁站遇到的那姑娘腰间挂着,应该比自己手里的葫芦小一圈。 何考抬头道:“这太珍贵了!其实,林青霜前辈已经送了我三瓶培元丹,其中一瓶我转赠给了钱固然,还有一瓶就是专门给小胖留的,已经让他服用了两粒。” 江道祯的神情有些意外,随即就笑了:“林青霜送你培元丹的事我知道,没想到伱小子还挺仗义,三瓶丹药只给自己留了一瓶。 你大老远跑来给我老人家磕头,我也不能让你空着手,这一葫芦梧桐子就拿去吧,怎么用随你自己。跟培元丹相比,它更适合术士服用。 还有一件事,我有个徒弟叫卫洛,挺漂亮的小丫头,今年二十一,刚成为五阶问路人不久,也不适合总在宗门中待着,必须要出来历练一番。 我让她来栖原都一个月了,还没找到我这里,也不知在哪里迷路了。你如果遇到她,就请转告一声,不必来找我了,就在栖原一带自行游历吧。 这丫头什么都好,就是总爱迷路,如果有机会,你能照顾就尽量照顾,她若有什么事需要帮忙,你也尽量帮一帮。” 何考此时已经知道他说的是谁了,立刻点头道:“好的,我记住了……这一葫芦碧玉梧桐子,是不是也有给她的?” 说话同时也在心中嘀咕,五阶修士啊,有事还说不定是谁帮谁呢!而且江老并不知道,他给自己留的培元丹也不是一瓶,而是半瓶。 江道祯:“说给你的就是你的,当然了,你想拿这东西去讨好谁,我也不会反对……该交待的都差不多了,没事我老人家便告辞了!” 何考赶紧掏出手机道:“您老要去哪里啊?我有事怎么联系,先加个好友呗!” 江道祯也从裤兜里摸出一部手机,跟何考加了好友,然后摆手道:“天下之大,哪里去不得?这些年可把我憋坏了!” 他做事也干脆,说完话转身就走,背着手居然还哼起了小调,步伐显得无比畅快。何考有一种形容不出的感觉,这老头好像变年轻了,明显比刚才精神多了。 “您老的棋摊还没收呢!”何考在后面喊道。 “不要了,还摆什么摊,东西全送你了!”江道祯的声音远远传来,就这么两句话的工夫,他已经跑没影了。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 106、叶脉青青须会心 何考来到梧桐树下时,还不到下午三点,感觉时间过得并不长,可是江道祯迈着欢快的步伐离开时,已经下午六点多了。 他只得将老人家留下的竹椅、马扎、小桌、棋盘、棋子、小竹筐,还有一个平日摆摊的单手小拖车,都拿回了自己家……然后驱车赶回栖原市区。 最近工作任务比较紧张,他也不能时常申请跑外勤了,今天下午虽然临时请假出来,但该干的活还得干,晚上得回去加班,否则就会耽误其他同事的工作进度。 以隐蛾之能,直接穿行空间就能回去,为何还要开车呢?这就是何考谨慎的地方,不论有没有人在暗中调查他,都不要留下这种明显的破绽。 白天何考很忙,这天夜里更忙。 他加班到很晚才回芝麻公寓,稍做休整去了碧树人家小区,在那里待了两个多小时,又赶到了浦港镇自家小楼……假如不是隐蛾,实在没这个本事跑这么多地方。 然后他施展潜行术出门,摸到了那棵梧桐树上……就是树上,不是树下,他大半夜不睡觉,鬼鬼祟祟地跑来爬树。 倒不是因为树上藏着宝贝,而是他要找一個合适的标记点,方便发动隐蛾能力能随时到达。树下那么开阔地方当然不合适,只有高处茂盛的树冠中了。 江老头人走了,却把摆棋摊的东西都留了下来,何考看似都搬回家了,其实都藏到了固山深处打造的秘密洞府里,还仔细研究了一番。 江老头坐的那把小竹椅,某部反腐电视剧信访办窗口同款,但材质肯定不一样,竹皮颜色看上去还斑斑点点的,是斑紫玉竹。 摆棋盘的小桌其实很稳当,下午之所以会歪倒,主要是因为地不平、垫桌脚的石头松了,其材料并不名贵,但很结实。 何考也是木匠世家出身,看一看再上手摸一摸,就知道这是老榆木。 这两样东西都是普通日用物件,算不得什么宝物,但何考却发现其材质处理方式很特别,相当结实耐久。 至于那个小马扎,则是平平无奇,应该就是农贸大市场中几块钱的东西。 但是棋盘和棋子却是难得的法器,或者说是一套阵器。何考得到了心盘门的阵法传承,但以他现在的修为还玩不了这个。 但是没关系,谷长老已布好了现成的法阵,法阵中枢就是这株梧桐树, 不能对外界施展任何术法的“普通乡下老头”江道祯,也能启用阵法,何考当然也能。 此阵法的运转非常玄妙,江道祯掌握起来则很轻松,但对何考却很难,cpu都快干烧了,他也只能做到简单掌控。 法阵的“控制系统”就是棋盘,以特定的方式挪动棋盘上的棋子即可,阵法的范围理论上可以辐射整个浦港镇,但实际上主要就是笼罩农贸大市场一带。 这不是江道祯法力,而是谷椿借助棋盘注入的法力,发动一次便消耗一次,假如阵法威力全开则只能启动一次,若将阵法威力控制得小一些,则可启动三、五次。 以往谷椿会定期来到这里检查阵器状态,就相当于不时充个电吧。如今谷椿倒不会再这样做了,但棋盘还能再用几次呢。 假如何考遇到什么危险,或者有什么厉害人物找上门来,他可以带着棋盘与棋子来到梧桐树这里,借助阵法抵挡一阵。 哪怕能阻断对方的神识,然后趁机发动隐蛾能力逃走也成。 只可惜这是借助地气灵枢布成的法阵,只有在此地才能发动,没办法搬到别处。 若是谷椿在棋盘中注入的法力耗尽了,但法阵依然还在,只要何考将来修为突破四阶,并兼修心盘门的阵法传承,同样能运转阵法,只是威力没有谷椿亲自操控那么大。 何考对江道祯自是敬重,但跟这个老头打交道,他也觉得比较累心。老头很多话都不直接说,总有很多暗示要让人自己去猜。 只有何考这种心思细腻的人才能接得住吧,假如换成黄小胖,老头就等于白费功夫了。 钱固然玩了一招借天梯,告诉余上征和万钟乐,何考是江长老的秘传弟子。有些人比如顾云腾,还曾猜测他是谷长老的秘传弟子。 可是等见了面时,江道祯对此却不置一词,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江道祯以一千二百年前的术门规矩为由,给了何考七大术门完整的传承,这是啥意思?对何考而言,最大的威胁是什么,就是有可能暴露隐蛾的身份。 他不可能保证自己在任何情况下都不动用术法,就算平日走在大街上修炼潜行术,都有可能被眼力高明的术士察觉。 但潜行术的讲究,就是要在日常中、人多的地方修炼。 在那种情况下,至少说明他有术法修为在身,假如没有明确的师承,术门弟子名录中也查不到他这个人,再结合其特殊身份,很难让人不怀疑他就是隐蛾。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何考总不能把发现的人都杀了灭口吧?那么某长老秘传弟子这个身份,就是一个很好的挡箭牌,或者说误导。 此刻的何考还不知道,其实江道祯对他的“指点”,就是一种所谓的“秘传”方式。既然是秘传,师父当然也可以不明说,往往弟子自己都不太明白。 至于钱固然、林青霜等人,对秘传的讲究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术门高人有这么一种授徒方式而已。 何考现在考虑的,还是具体要冒充哪位长老的秘传弟子?他可以根据情况自己选,未必一定要是江道祯。 江长老还很贴心地通过暗示,给了他一个多项选择答案。候选人总共有三位,就是知晓何考身份的江道祯本人、心盘门地师谷椿、兴神门幻师李修远。 为什么还要加上那两位长老?因为灵犀门的术法实在很难兼修,就算兼修,大多也不适合用于直接对敌,尤其是在那些需要面对面动手的场合。 至于心盘门和兴神门,有很多手段倒是适合用来面对面对付人。而且何考也没必要一定去兼修心盘术或兴神术根本法诀,只要需要习练与掌握一些应用术法即可。 这些应用术法,才是判断修士来历的线索。比如心盘门的“任地班形术”,施展出来的某些效果就像潜行术。 再比如丹鼎门的“鉴药术”、入微门的“鉴物术”,与隐蛾门的“鉴毒术”都是同一类应用技巧,只是侧重的方向不同。 理论上只要境界到了,同类应用术法都可以去修习。 但由于各术门的法诀侧重不同,对于某些特定的术法应用技巧,有的术门弟子可能感觉特别契合,修炼起来能有事半功倍的效果。 经过长期的总结整理与不断改进,这些应用技巧渐渐就形成了独门秘传术法。 比如潜行术,就特别契合隐蛾门术士,修炼起来事半功倍。但换成心盘门术士,同样也可以修炼,效果可能是事半功一;若换成望气门术士,效果可能就是事倍功半了。 但也有特殊情况,比如灵犀门的五阶问路人,莫名其妙总是迷路;而心盘门的五阶江湖人,理论上则根本不可能迷路。 那么至少在这个阶段,某些特定的应用术法是不可能兼修的。 江道祯总不可能明着告诉何考:“若是不小心暴露了术法修为,你可以暗示对方,自己是某位长老的秘传弟子。 但只能暗示不能明说啊,秘传嘛,就是不说的! 具体是哪位长老,要根据情况,根据你当时暴露的手段选择,候选对象可以是我,也可以是谷长老或李长老,反正需要对方去猜……” 所以这些暗示,都需要何考自己去揣摩,并掌握好分寸。 兼修其他术门的应用术法,短时间内肯定来不及,但谷长老留下的法阵,眼下就能用得上,否则老头也不会特意将棋盘留下,所以何考连夜前来踩点。 小时候比较调皮的同学们应该都知道,太粗和太细的树都不好爬。 这株梧桐是几人合抱粗的古树,主干很直且很高,树皮又很光滑,就是最难爬的那种,不借助特殊工具根本上不去。 但这难不倒已是二阶刺客的何考,他首先上到了离地五米多高的树冠中,然后接着往上爬,在离地面十米来高的地方,找到了一个很合适的位置。 这里正是主干的分叉处,完全可以藏起一个人,甚至可以勉强搭个窝睡觉了。由于碧玉梧桐终年常绿,周围的视线都被枝叶挡住了,也没人会特意往这个地方瞅。 此时不像白天,没有别的事干扰,何考在树枝上坐了一会儿,便感觉到这个地方是真舒服!这是一种灵觉感应……难怪江老头选择在树下摆摊。 它就是方圆几十里的地气灵枢所在,假如有谁能把这棵树圈起来盖个院子,简直能打造一座专属洞府或小型道场了。 但是这里白天得环境太过嘈杂,来往的人非常多,就算躲在树冠上,有限的空间也活动不开,并不适合修炼八段锦一类的动功,只适合夜间来定坐。 何考的动手能力很强,说干就干,他并没有用斧凿去修这棵树的枝干,而是回家找工具和材料,根据枝丫的形状加工了一个底座。 搬着底座一个瞬闪便回到树上,底座正好与枝丫形成的空间形状吻合,放好之后就是一个小平台,回头再做一些伪装修饰,从树下则根本看不出来。 每天夜间再拿个坐垫过来,他就可以在此修炼隐蛾术。 若修炼时遭遇什么意外的威胁,他还可以及时发动阵法掩护自己……坐在树冠平台上小憩片刻,何考对这里简直满意极了。 如今他已有三处“洞府”,一处是这里,一处是观留小区的那套房子,还有一处便是固山深处的秘密基地……这感觉不仅是隐蛾,简直也是狡兔啊!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 107、任地班形因遇立 时间很快就到了年底,何考的这一年过得无比充实,其经历简直比前面的二十五年加起来都要精彩丰富。 每年到了这个时候,各部门都要准备迎接年终的业绩评估与考核,这涉及到大家的年终奖。考评当然由上级负责,但部门主管对此大致都心中有数。 高雪娥私下告诉何考,今年本部门的业绩不错,年终奖嘛,就何考的情况,大概可以领到八个月的工资。 何考如今扣税后每月实际到手的工资接近两万,八个月的工资也算是一笔小财了。除此之外的小福利,还有年终团建。 提到团建,如果有时间的话,部门其实每周都可以出去吃一顿、每月安排一次周边游,而年终团建,是指每年安排的一次外地远游。 事业部的习惯,通常是出国游,去一些签证方便的国家。说是年终其实大多在年初,如果要安排的话,基本上都会选在元旦后、春节前这段时间,大约五天左右的行程。 最近大家都在讨论,一月份去什么地方? 高雪娥私下问何考想上哪里玩,何考反问道:“听说前两年有一次部门团建,去的是萨哇国。你们看了大象表演还骑了大象,然后去了一家射击娱乐馆,还有印象吗?” 高雪娥皱着眉头想了想:“骑大象当然有印象,我还拍了不少照片呢!射击娱乐馆倒是不记得了,可能我根本就没进去玩。” 何考又跑去问小胖,小胖倒是记得很清楚,因为他当时玩得挺开心。 何考的意思,就是想再去一趟,先到实地去踩個点,以后“搬运”军火也方便。在见识了小胖那夜悟空下凡般的神勇表现后,他总感觉自己的火力不够充足啊。 如今秘密基地里只有一支猎弩和一把手枪,子弹也不多,实在不够应付大场面。 为什么还要去那个地方?用专业术语讲这就叫路径依赖。因为小胖已用实践证明,从那里“搬运”军火是可行的,枪支型号丰富、弹药也充足。 何考是位遵纪守法的好同学,并不想在东国主动惹什么事,但也要有备无患。以他现在的二阶刺客修为,真动起手来,还是借助各种长短家伙更好。 这种危机意识,别人恐怕是很难体会到的。 高雪娥虽不完全明白何考的用意,但也知道了他想去什么样的地方,于是准备了两手方案。 方案一是故地重游,还是去萨哇国、还去那个地方,但考虑到黄小胖等老员工已经去过了,于是重复的景点就安排这么一个,其他行程都换成新的景点。 方案二是彻底换个新地方,但行程中必须有大型实弹射击馆,这一点要与合作的旅游公司敲定好。 什么叫人脉?这就是人脉!能以合理的方式、利用外部资源达到自己的目的,还能让人看不出来!想必望气门的术士,就特别擅长于此道吧? 年底这段时间,何考一度在琢磨兼修哪一术门的应用术法?他首先选定的是心盘门的“任地班形术”,因为其施展出来的某些特点与潜行术相似。 “任地班形”是个成语,典出东国古代一篇描写雪景的名赋章句:“凭云升降,从风飘零。值物赋象,任地班形。素因遇立,污随染成。” 心盘门的二阶侠客就可以修炼此术,讲究将自身的气息与地气灵枢融为一体,相当于形神与环境融为一体,也有类似于“敛息”与“潜行”的效果。 何考尝试了好几天,虽勉强可以入手,但总感觉有点别别扭扭,就像一个长跑运动员,突然间改练竞走了,虽然都是田径运动,习惯上却总是不太适应。 究其原因有两方面。首先主要是何考的修为还是太低了,他本门的潜行术还没修炼到高深境界呢,忽然再改修任地班形术,结果就是两样都练不好。 其次他毕竟是隐蛾门术士,任地班形术的效果虽然与潜行术类似,但心法讲究毕竟不同,如果适应了一种状态,便很难自如切换到另一种状态。 这怎么办呢?愁了好几天的何考,某夜定坐修炼后突然一拍脑袋,觉得自己实在太傻了! 他完全没必要现在就去兼修任地班形术,只要了解各门应用术法的特点就好。假如有人识破了他正在修炼潜行术,那就让对方误以为是任地班形术即可。 反正隐蛾门如今只有他一个人,别人也不了解潜行术,甚至都没听说过,自然会联想到别的术法…… 想通了这一点的何考,心情一时大好,同时又在心中暗道,江老头的种种暗示,自己领悟得还不够啊! 老人家说最好等到四阶后再去兼修,看来并非虚言,是自己先前领会错了。 不知不觉中,何考能连续穿行空间的次数,已超过三十次,按他自己制定的量化细分标准,相当于达到刺客四层的水平了。 这也得益于江道祯送他的碧玉梧桐子,那可是灵效最佳的二十三年份梧桐子。他并不是藏着掖着的人,好东西该用时就让它发挥作用。 若是给小胖服用,一月一枚就可以了,而且灵效大多浪费了;若是何考用来辅助修行,则需要他自己掌握,基本是五天到一周服用一枚,能将灵效完全运化吸收即可。 何考并没把碧玉梧桐子给小胖,还是继续让小胖服用培元丹吧。有了碧玉梧桐子,何考自己就不再需要服用培元丹了,另一瓶剩下的便全留给高雪娥。 修炼的同时,他也在暗中留意周围的可疑者,结果还真发现了一个,居然就是本公司的同事。 这位同事不是本部门的,而在事业部的业务链下游部门,办公室在何考他们隔壁,恰好与何考这边有业务对接关系。 何考所在的云服务项目组,年初和年中都在持续招新,但如今招新工作已告一段落。这种业务量的增长,是有传导和滞后效应的,下半年则轮到隔壁部门招新了。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那是一位女同事,名叫杨灵兮,比何考小一岁,硕士刚毕业。 她对何考似有异乎寻常的兴趣,刚来公司不到半个月,就搞得所有人都以为她在追求何考,而且她好像也确实在追何考。 这种事本没什么好奇怪的,人家又不知道他和高雪娥的关系。 何考刚得了观留小区一套大房子、还有价值好几百万的现金等价物,消息在公司里也逐渐传开了,也不知最早是谁放出的风声。 再加上年龄、身高、相貌等因素,他如今在恋(liao)爱(sao)市场上也是相当有竞争力的。整个栖原分公司,对他有意思的女孩达到两位数,其中还包括已有男友的。 还有人没搞清楚状况,托人跑到高雪娥这里,要高雪娥帮忙安排给何考介绍对象。高雪娥都笑呵呵答应得挺好,至于事情嘛…… 但杨灵兮的行动很直接,总是请何考吃饭、看演唱会、艺术展啥的。 起初她还是以感谢工作支持、加强业务联系的名义,同时请这边部门的好几个人,但每次都将何考包括在内。 就连对方部门搞团建,也通过主管请这边部门的几个人,每次都将何考的座位就安排在杨灵兮的旁边……到后来,她就干脆直接约何考了。 何考就算怀疑一切,也不会彻底否定自己的魅力,有姑娘想追他很正常,但他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这姑娘一来公司,就迅速锁定了目标、对他展开了攻势。但是换个角度看,她有没有可能是先锁定目标再加入公司呢,就是冲着他来的? 有钱固然的前车之鉴,何考也不得不多想啊。 何考由此也不得不佩服老钱啊,老钱加入公司时虽是另有所图,但放弃目标后则迅速转向,升任了副总裁,手里还掌握了扳倒正总裁的办法, 扪胸而问,杨灵兮人长得还挺漂亮,假如高雪娥纯素颜能打9.6分,那么她至少也能打个8.9分……难道是什么人在幕后施展的美人计吗? 美人计听上去很俗套,但确实好用,尤其在这种情况下显得很高明。因为无论派什么陌生人去盯梢调查何考,都有可能被何考察觉并引起警惕。 哪怕何考察觉不到,与何考有关系的隐蛾,在暗中也可能会发现。 但是一位美女同事对何考表示好感、想与他建立亲密关系,这是顺理成章的事,甚至谁都不好干涉什么。 年轻男女谈饮食,这有什么好怀疑的? 假如杨灵兮真成了何考的女朋友,哪怕是把他给勾搭上了,那么很多调查都可以在不知不觉中进行,甚至会造就信息单向透明的局面。 可是幕后的人恐怕想不到,美人计虽高明,但用到本公司内部却不太合适,别的不说,高雪娥就盯着呢! 除了直觉上感到不对劲,何考是什么时候觉得这位同事身上有疑点呢? 因为杨灵兮不仅对他这个人感兴趣,而且对他的社会关系好像更感兴趣。两人在一起聊天时,她总喜欢打听他的过往经历、有什么亲戚朋友以及关系怎样等等。 但对一个人的私人情况感兴趣,也是对这个人感兴趣的表现特征,倒也能说得过去。 但是有一次,杨灵兮听说何考前几天有个大学同学到栖原来找他玩,居然又开始打听那个同学的情况。 她问得还挺细,尽管话题掩饰得很巧妙,但也让何考感觉到不太正常。 杨灵兮的单独邀请,何考都通过各种方式拒绝了,实在不行就让高雪娥布置他加班呗。只有一些人多的部门联络场合,他才会去,但也从来不单独留下。 假如只是何考自己这么感觉,还能说他多疑。可是钱固然这个老银币也私下提醒何考,要他小心提防着点杨灵兮……这就不是何考的错觉了。 何考也曾问老钱,能否看出杨灵兮有没有术法修为在身?如果有,那么可能是哪个术门的弟子? 钱固然则说他没看出来,要么是杨灵兮平日将神气收敛得极好,从不动用术法,要么更大的可能,就是她本人并非术士。 假如是后者,术门宗法堂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都没有什么办法插手。老钱虽然怀疑杨灵兮,但他同样没有确凿证据证明杨灵兮真有问题。 在这种情况下,只能何考自己多留个心眼了。 不仅是老钱,高雪娥也曾提醒何考,她也感觉那女的不太对劲,总之不是真心地、纯粹地想追何考,似是另有所图。 至于证据嘛,高雪娥也没有,就是直觉。 何考暗中感叹,假如真是美人计,幸亏针对的是他而非黄泗。别看小胖很排斥陈妈妈安排的各种相亲,但其实对美人计根本没有抵抗力。 何考一边不动声色地堤防着新同事,一边还在栖原留意寻找卫洛的踪迹。 这天找了机会出外勤的时候,他突然接到了高雪娥的电话。高雪娥告诉他,他一直在等待的那个人,终于主动找上门来了。 何考有点懵,一时没反应过来。高雪娥说的肯定不是江道祯的弟子卫洛,因为她并不知道这回事,那么何考也没在等什么人啊?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 108、污随染成从风零 蒙芽,这个名字一听就很有意象性,今年二十二岁,本科毕业已有一年多。 她比大多数人早上学一年,也早毕业一年,毕业后没有继续读研,倒不是因为学习不好,而是她遇到了彭咸。 读研无非也是学知识、学技能,但世上还有什么知识和技能,能比神秘莫测的术法更有吸引力呢?她跟随彭咸学的就是观身术。 彭咸在她面前是以观身门术士的身份出现的,给她介绍了自古术门、术法、术士的很多情况。 彭咸的话大部分都是真的,但修饰了一些敏感的细节,还有些重要的信息根本没说。他告诉蒙芽,当今社会术士行事须隐秘,绝不能暴露身份。 而蒙芽的修为尚浅,须通过任务考验并突破更高境界后,才有资格成为正式的术门弟子,然后才能接触到其他术门同道…… 当时蒙芽已修炼观身术入门、成为一阶“诊断者”,但她并不清楚,继续修炼下去则很难破关成为二阶“灸客”。 至少在彭咸看来,这几乎就不可能。 彭咸传授她的法诀,只有观身术筑基以及一阶内容,却不包含一阶诊断者突破二阶灸客的进阶仪式,因为彭咸本人也没搞到。 彭咸的目的并不是要培养一名观身门弟子,这是他本人精心设计的一场进阶仪式。随着蒙芽修炼观身术入门,彭咸也从兴神门的一阶“伪装者”成功晋级为二阶“钓客”。 这个仪式的讲究,就是成功进行一次完美的伪装,不仅要使伪装所针对的人深信不疑,还要完成与伪装的身份相称的核心目的。 仪式非得像彭咸这么设计吗,骗一个涉世不深的姑娘?当然不是,同样的讲究,完全可以换成其他的方式。 如此说来,彭咸设计的进阶仪式也太缺德了吧?蒙芽自以为是观身门预备弟子,却不知自己根本得不到完整的传承,也无缘接触真正的术门。 彭咸就是個缺德货,这毋庸置疑,实践已充分的证明。 但是换一个角度看,他至少传了蒙芽真正的术法,让一个普通人有了修习观身术入门的机会,并拥有了超凡的成就——这也不算害了蒙芽。 至少彭咸自己就是这么认为的,好像也不是完全没道理。 但如果连这些他都做不到的话,进阶仪式也不可能成功。 蒙芽私下里总想叫彭咸师父,但她并没有正式拜师。平时她也叫彭咸姐夫,但两人并不是真正的亲戚关系。 蒙芽在大三暑假以及大四上半学期,曾在一家公司打工实习,倒不是因为缺钱要勤工俭学,而是为了参加社会实践。 这家公司的负责人是个女的,年纪不大只有三十多岁,是蒙芽的同乡、拐弯抹角的远房亲戚。反正按她们老家的习惯,在外地碰上了都叫表姐。 这位表姐,据说是某位大老板的遗孀,而那位大老板已经去世了,也有人说他是跑路了,还有人说那位大老板其实是一位大领导…… 总之遗孀就是遗孀,她“继承”了一家经营情况很不错的公司,主要是特许经营的资质值钱。彭咸是上门来谈合作的,结果却与表姐变成了另一种合作关系。 所以蒙芽才叫他姐夫,在她看来,表姐能遇到彭咸这种男人,实在是太幸运了。至于彭咸人财两得的手段,蒙芽当时倒没有意识到,就算注意到了也不会想太多。 蒙芽眼中的彭咸是有滤镜的,他是一位富有魅力、带着神秘气质、更兼身怀异能绝技的帅大叔,为她打开了一扇通往神秘世界的大门…… 蒙芽对彭咸极为仰慕,心理上也很是依赖,对其人言听计从,从未有过质疑的念头。 彭咸让她到栖原来,安排她进入报警中心担任接线员,她很高兴地就入职了。其实她完全能找到更好的工作,至少要比这份工作强得多。 110报警中心的接线员,每天都要接收到很多负面情绪,总不能指望那些报案人在报案时都很开心吧?而情绪是会传染的。 拨打报警电话的还有很多莫名其妙的人,比如蛮不讲理的、愚昧无知的、故意搞事的,甚至还有各种变态……总之只有亲身经历了,才知道情况有多复杂。 接线员的工作很辛苦,待遇也不高,还要经常值夜班,可是蒙芽一度干得还挺开心。她不是以一个普通人的心态在工作,而是以一名“术法高人”的身份在经历世事。 说得夸张点,就像带着神仙下凡的心态来体察人间疾苦,自身并不觉疾苦。 在她看来,这就是术门的考验任务,也是术士在世间的历练。彭咸要她留意特殊案件与警情,她也忠实地执行了。 小胖弄了个恶作剧,将高雪娥家客厅里的苹果换成了桔子。这件事没有别人注意到,外人也根本不可能知道,蒙芽却及时通知了彭咸。 这是么做是违反工作纪律的,但蒙芽从事这份工作,本就是抱着另一种目的与心态。 在黄金周长假前,彭咸曾告诉蒙芽,他有重要的事情去办,可能需要一段时间,大概一、两个月吧,叫蒙芽没事别找他,假如有事他会主动联系蒙芽的。 彭咸对锦行传媒的下属也是这么说的。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所以直到节后很长一段时间,蒙芽并没觉得有什么异常,就连锦行传媒都在正常运转。 可是眼看都快三个月过去了,马上就到年底了,彭咸还处于销声匿迹的状态,她终于感到不对劲了。 蒙芽首先去了锦行传媒打听。锦行传媒那边也正在想各种办法找自家老板呢,从管理层到员工终于都意识到一件事——彭老板好像真丢了! 虽然彭老板以往也经常十天半个月不露面,但这么长时间的失联还从未有过,而且马上就到年底了,很多事情都需要他来拍板,比如——年终奖发多少、怎么发? 就在两天前,锦行传媒已决定报警了。 并不是蒙芽接的报警电话,这周她请假了。 彭咸的公司里找不到人,蒙芽又联系了远在另一座城市的那位表姐。结果表姐听说她要找彭咸,开口就是一顿大骂,却不是骂她而是骂彭咸。 表姐告诉蒙芽,彭咸就是个骗财骗色的家伙,从她那里弄走了一大笔钱,然后人就消失了,搞得她现在公司的资金周转都出了问题…… 表姐已认定彭咸就是个骗子,现在肯定已经卷款跑路了,她还关心地问蒙芽——是不是也被彭咸给骗了? 蒙芽建议表姐报警找人,表姐却支支吾吾……她并不清楚,其实那笔钱有问题,来龙去脉多少有点见不得光,表姐也不想报警。 蒙芽只感觉自己的世界观都快崩了,她不敢相信表姐的话,认为彭咸一定是出事了,感到非常忧虑。 工作中的各种负能量,她原先并不在意,最近这段时间却渐渐成了难以忍受的煎熬,于是就请假了。 她就想找到彭咸,哪怕彭咸出了事,她也要搞清楚是什么事。 蒙芽又想起了高雪娥,她听彭咸提起过,高雪娥所领导的部门与锦行传媒有合作,彭咸也对她说过,要去摸摸高雪娥的底。 无奈之下,蒙芽终于找到了高雪娥这里。她自称是彭咸的亲戚,来打听彭咸的下落,因为彭咸失联了。 听说彭总与项目组有合作,还曾一起团建,她问高雪娥最近有没有彭总的消息,哪怕能提供一点线索也好。 有人跑来打探彭咸的消息,高雪娥的警惕值立刻就拉满了,她反问蒙芽是干啥的,得知对方是报警中心的接线员时,便意识到这就是冤家啊! 当初那伙术士到栖原来寻找隐蛾,与她高雪娥有什么关系?结果就是因为这小妮子通风报信,那帮家伙将她与何考一起给绑架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高雪娥受到的刺激已渐渐淡去。有时她甚至会想,假如不是那样,后来她与何考之间也不会有那种深入的展开。 可是今天突然见到蒙芽本人,高雪娥仍是气不打一处来! 她没有当场发作,但也没给什么好脸色,只是板着脸说自己不知道任何消息,自从几个月前部门团建时见过一面,就再没有与彭咸联系过。 蒙芽请求跟她加个好友,假如高雪娥这边有了彭咸的任何消息,烦请通知一声。高雪娥没有加她的好友,只是留下了她的联系电话,然后通知了何考。 何考曾让高雪娥帮忙,留意那个报警中心接线员的消息,设法通过锦行传媒那边打探出她的身份,目的主要是想从她那里得到观身术传承。 后来何考又告诉高雪娥,不必再管这件事了,因为他已经拿到了传承。 如今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何考也非常忙,比如忙着跟江长老猜哑谜呢,几乎把这事都给忘了。此刻却忽然听说,那人找上门来,身份、名字、联系方式已确定。 何考感觉自己有必要找蒙芽好好聊聊,不能让她再这么找下去了,否则有可能会找出事来。 隐蛾事件还曾牵扯到高雪娥,除了何考与高雪娥这两位当事人,蒙芽可能已是如今唯一的知情者,但何考总不能灭口吧? 何考最早听到隐蛾这个词,就是在那段彭咸与蒙芽的谈话录音中。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何考已能猜到,这姑娘应该是被彭咸骗了,还被彭咸给利用了。 假如不以某种方式将此事了结,蒙芽恐怕这一辈子都会生活在困惑中,永远都在无尽地寻找,到最后寻找的已不仅是彭咸这个人,而是一个人生的答案。 何考对此有亲身体会,在听到那份录音后,他也对父亲当年的遭遇充满了困惑,就想搞清楚是怎么回事……还好后来解开了心里的疙瘩。 何考也承认,自己多少是动了恻隐之心,但究竟要怎么做,还要看蒙芽是什么人、值不值。 彭咸虽然就早就被小胖干掉了,但他的故事还没结束,留下的种种痕迹还在,造成的影响仍在继续。 约蒙芽出来很简单,打电话告诉她有彭咸的消息即可,见面时间就定在晚上八点整。 蒙芽提前半个多小时就到了,何考确认周围没有别人盯梢,准点出现在她的面前,地点就是曾经的那家咖啡厅。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 109、观身观我复观人 当初就是在这家咖啡厅,蒙芽与彭咸见面,告诉了他“苹果变桔子”的离奇报案,却恰好被何考遗落的手机录下。 蒙芽今天下意识地还坐在当时那个位置上,只要侧过头便能看见门口的方向,仿佛感觉彭咸随时都会走进来,然后像上次一样坐在她的对面。 然而彭咸已不可能再来,每当有人走进这家咖啡厅,蒙芽都会抬头望过去,眼中难掩失望。 但是何考走进来的时候,蒙芽似有一种直觉,这就是约她的人!她不由自主地手扶桌面站了起来,张嘴想打招呼又怕自己弄错了。 倒是何考主动点头招呼道:“蒙芽吗……这边坐!” 这是两人的第一次见面,有个非常微妙的小细节,何考并没有坐到蒙芽的对面、原先彭咸的位置,而是来到了旁边的卡座,示意蒙芽换过去。 何考坐的位置,与上次彭咸的座位是背靠背,也是他曾遗落手机的座位。仿佛时空穿越,蒙芽似是从彭咸的面前来到了何考的面前。 “你是谁,真的知道彭咸的消息吗?”蒙芽还没坐稳,就迫不及待的开口了。 何考不动声色道:“我知道你很急,但请先不要着急。在说彭咸的事情之前,我也得搞清楚你的身份,有些事情必须要找你确认。” 蒙芽:“你想确认什么?” 何考扫码点了两杯柠檬水。服务员很快就端了过来,跟他打了声招呼,走的时候还饶有兴致的多看了蒙芽两眼,显然是有点误会了。 今晚的服务员还是何考的师妹小苗,不是术门的师妹,而是何考读研时晚一届的同学。 何考当初曾在这家咖啡厅打工,后来小苗也在这里勤工俭学。但苗师妹在这里应该也干不长了,她的论文已经搞定了,不久后就要答辩。 何考将那杯柠檬水推过去,抬头仔细打量着蒙芽。 这姑娘显得有些憔悴,没有化妆,简单扎了个马尾辫,额角的发丝也有些凌乱,眼中还有淡淡的血丝,一看就是没休息好、心事重重的样子。 她穿着一件浅蓝色的外套,里面那件墨绿色的毛衣显得很有弹性,個子不高,人其实也不胖,只是身材比例稍微有点夸张,对比之下腰就显得比较细。 她看上去好像比实际年龄还小点,脸上还带点婴儿肥。 这应该就是小胖喜欢的类型啊!小胖最喜欢画的二次元小姐姐,假如经过三次元变换,真人形象就和她差不多吧……也不知为什么,何考竟突然冒出了这样的念头。 蒙芽被何考审视的目光看得莫名有点发慌,不禁低下了头,冷不丁却听何考问道:“以意制心,心乱返意难宁。下一句是什么?” 蒙芽眼神一亮,赶紧抬起头道:“以身制心,气和致心见平。” 何考面无表情地接着道:“垂帘逆听忽如见,下一句呢?” 蒙芽随即答道:“虚室生白我身观。”然后又小心翼翼地、用带着激动与期待的声音问道,“您就是观身门的术士吗,特意来找我的?” 何考没有回答,接下来不是只有一句了,又自顾自地说了一长段,语气就像是在背诵,最后才问道:“刚才这段,能否告诉我它是什么?” 蒙芽的胸口在剧烈的起伏,尽量压抑着激动的情绪道:“是观身术法诀,彭咸教我的观身术法诀!” 难怪她会激动,她本能地就认为,这是观身门的术士找来了,对方是来调查确认她跟随彭咸修习术法的事情。方才那番话,便是这世上最好的接头暗号。 都对上了,就是自己人! 何考仍面无表情地问道:“你怎么认识的彭咸,又是怎样得到的术法传承,彭咸都是怎么告诉伱的,后来又让你做了什么……请你如实地都告诉我,否则我也没法帮你。” 蒙芽忍不住又问了一句:“你知道彭咸去了哪儿吗,他现在怎样了?” 何考:“术门最近发生了很多事,都是很重要的大事,多少都与彭咸有点关系。但我只有先确认了你的情况,才能告诉你。” 彭咸曾郑重叮嘱过蒙芽,术士行事必须隐秘,绝不能将身份和有关情况透露给术门之外的人。 但何考方才那番话,已经拆除了这道障碍,现在反倒是蒙芽要尽可能取得他的信任。 蒙芽喝了一口水,便压低声音开始了讲述。她讲得很细,试图尽量介绍清楚各种细节,但是说实话,她能讲的东西确实也不多。 此时蒙芽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对彭咸缺乏了解,或者说根本就不了解,除了跟随彭咸学习术法、听从彭咸的各种安排,其他方面的接触几乎没有! 有一段经历她介绍得很细致,因为就发生在这个地方,就是她上次和彭咸见面。彭咸问她知不知道什么是隐蛾?然后又解释了隐蛾的身份来历以及种种神奇。 彭咸还告诉她,将她安排到报警中心当接线员,就是为了追查隐蛾的行踪线索……这番话听在何考耳中,感觉未免有些复杂。 但何考没有打断她,就这么静静地听着。何考首要的目的,要判断蒙芽究竟是一名受骗者,还是彭咸的同伙与帮凶? 所以他不能先提供任何信息,方才说出了观身术的法诀内容,只是为了取得信任,让蒙芽愿意开口讲述。 判断真伪的最好办法,就是与已知的情况印证,最重要的印证信息便是何考已掌握的那份录音。 之所以选择这个地方见面,本身就是一种强烈的暗示,蒙芽不可能不去回忆。 假如蒙芽语焉不详,他也会详细追问的。在那种情况下,通过对方的回答,他也能判断蒙芽是否有所隐瞒,或者是否故意撒了谎。 而蒙芽不仅提到了那天的事,而且介绍得非常详细,试图把各种问题都尽量解释清楚,并没有任何隐瞒的意思。 从那天之后,她就再没有见过彭咸,只有手机联系。黄金周之前彭咸打了声招呼,说有重要的事情去办,然后便彻底没了消息…… 她说完之后,便眼巴巴地看着何考。 这家咖啡厅隔壁的临街商铺,是一家简式西餐厅。与何考、蒙芽一墙之隔的位置,林青霜重重地一拍桌子,恨恨地骂道:“这个彭咸,真是死有余辜!” 对面的野凤凰扶着桌沿不知施了什么术法,竟让林青霜拍桌子的动作没发出一点声音,也没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野凤凰:“确实死有余辜,但他作死是别的事。仅就此事,伪装成观身门术士,骗一个小姑娘修习观身术,倒也不至于要弄死。 据我判断,这应该是他设计的进阶仪式……确实是够损的!” 何考今天约蒙芽见面,没有告诉别人却通知了林青霜,因为如何处理这种事,他也没有经验,更何况蒙芽修习的是观身术,至今都自以为是观身门的“预备弟子”。 但何考并未料到,此事居然还惊动了宗法堂长老,林青霜把师兄也叫来了。 野凤凰坐的位置,与何考的物理距离非常近,假如不是有墙挡着,她几乎伸手就能搭到何考的肩膀上。 只听野凤凰又神秘兮兮地问道:“青霜啊,我看这姑娘还挺有姿色,你看何考那小子会不会见色起意,趁机把人带回去安慰啊?” 林青霜白了她一眼:“按照你的逻辑,那不叫见色起意。” 野凤凰立刻改口道:“对对对,那你说他会不会爱心泛滥、扶怜救美呢?” 林青霜:“他若是有什么歹意,今天就不会这么做,更不会通知我了。我就怕这孩子还太小,心也太善,低估了人间险恶,会吃亏。” 野凤凰笑了:“不小啦,早就不是孩子了,已经是个大人。你就相信他好了,他肯定能处理好的……实在不行,这不还有我呢!” 林青霜:“我告诉你就是通个气,万一有事也好托个底,没想到你还亲自过来了。” 野凤凰耸肩道:“居然还有这种事,我也很好奇呀。” 墙那边,何考看着蒙芽,眼神深处似藏着一丝悲悯,缓缓开口道:“你有故事,我也有故事。 我叫何考,原名周由之。我父亲名叫周度,就是彭咸跟你提到的那个周度,二十年前的隐蛾……” 何考讲述了自己的遭遇,从莫名被武岩骏找上门开始,后来是钱固然约他和林青霜前辈见面……他才意识到围绕着自己发生了什么,以及置身于怎样的凶险中。 何考说的都是实话,但有几件事没提,比如那段录音的事、那夜他和高雪娥被挟持的事、与江长老见面的事……以及黄泗与自己的隐蛾身份。 这些他连林青霜都没告诉,当然更不可能告诉蒙芽。他介绍的这段经历早已被术门高层所知,但也足够惊心动魄。 何考也提到了术门宗法堂下的命令、发布的公告、做出的决定,以及后续的一系列调查结果,当然也明确揭示了彭咸的身份。 有一伙居心叵测的宗门弟子聚集栖原,企图谋夺隐蛾之物,结果却集体失联。术门高层推断,他们应是暗害隐蛾不成,反被隐蛾给除掉了,其中就有彭咸。 何考并没有加什么主观判断与猜测,就是尽量如实地介绍已知的情况。 彭咸并非观身门术士,而是兴神门术士,他从一开始就骗了蒙芽,目的不好乱猜,但他让蒙芽来到栖原当报警中心的接线员,是什么企图已不必再说。 彭咸对蒙芽介绍的有关术士、术法、术门的很多情况,皆言不尽实。 彭咸传她的法诀,并没有后续内容,更没有晋级二阶炙客的进阶仪式,理论上她几乎不可能继续修炼到更高境界。 而术门接引弟子、同道交流的规矩,也根本不是彭咸说的那么回事。 彭咸好像并没打算将她真正引入术门,否则按照术门的传统,在她成为一阶诊断者之后,就应该把她引荐给观身门的某位前辈。 蒙芽虽然天真,但是也不笨,她很难相信这些事实,但内心深处也明白——何考说的应该是真的! 一时之间,她也不知如何是好,居然当场哭了。 蒙芽哭得是抽抽搭搭、梨花带雨,何考只坐在对面默默地看着,却把收银台后面的小苗给惊动了。 小苗拿了包纸巾过来递给蒙芽,然后瞪了何考一眼:“你到底做了什么对不起人家的事?” 何考无奈道:“她哭,不是因为我。” 蒙芽也擦着眼泪断断续续道:“是因为别的……不关他的事!” “原来你是来安慰人的呀?”小苗变了语气,又看了看周围道,“这个样子,很容易让人误会啊……嗯,你们好好聊,我就不打扰了。” 有两桌客人前后结账,走的时候都好奇看了何考这边一眼,咖啡店里已没有别的顾客,小苗也躲在收银台后刷她自己的手机。 此时又有一人推门进来,一眼看见何考便惊讶道:“小考,这是你朋友吗……怎么了,需不需要帮忙?” 来者正是新同事杨灵兮,似是刚加完班从办公楼的出来。小考这个称呼,从她嘴里叫出来多少有点别扭,因为何考的年纪比她大,与她也只是同事关系。 何考摆手道:“一个朋友有点私事,谢谢了,不需要你帮忙。” 小苗也站起身道:“对不起,美女,已经九点半了,我们打烊了。” 杨灵兮诧异道:“那他们怎么……” 小苗:“他们是刚点完单,东西还没喝完,但我们这里现在已经收单了。”说着话,她手脚麻利地关上了店里其他的灯,只留下何考座位上方的灯光。 这就是在赶人了,杨灵兮只得离开了咖啡厅,然后小苗收拾东西道:“何考,我就先下班了,你走的时候关好门。” 小苗居然也走了,还在玻璃门后挂上了打烊的牌子,将整个灯光昏暗的咖啡厅都留给了何考与蒙芽。 这么一打岔,蒙芽已经不哭了,红着眼睛纳闷地问道:“怎么连店员都走了,还叫你关门?” 何考:“我曾经在这家店打工,都认识,也知道怎么关门……不说这些了,我想问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吗?” 一听这话,蒙芽又想哭了,但她还算清醒,泫泪欲滴地终于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我怎么能知道,你说的都是真的呢?”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 110、细霜细风细雨声 无论情感上能否接受,蒙芽从理智上判断,何考说的应该是事实。因为按照他的讲述,这些事情在术门层面已是公开的秘密,很容易查证。 比如宗法堂的命令、公告,调查行动以及结果,都不是何考能伪造的,任何一位术门弟子,应该都有办法确定真伪。 可问题偏偏在于,蒙芽根本就不是术门弟子。彭咸失踪后,她不认识任何一名术士,术门也压根都不知道有她这号人物。 何考只是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仅凭他的一番话,蒙芽就推翻自己此前的所有认知?谁又能证明何考不是一个出色的作家,特意编了这样一个故事来骗她的呢? 何考点了点头:“空口无凭,除非……”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又喝了口水,这才继续道,“除非给你一个机会,让你能自己去查证。” 这时他杯子里的水空了,蒙芽还在等着下文呢,见他又不说话了,好似陷入了思索之中,应该是正在思考——怎么才能给她这样的机会吧? 小苗已经下班,但将一個水壶还留在收银台上,蒙芽起身将壶拿了过来,给何考续上了水,这才问道:“我怎么才能有这样的机会呢,需要什么条件吗?” 何考:“三件事。” 蒙芽:“您说!”同时下意识地紧了紧胸口的衣襟。 何考:“第一件事,请你遵守法纪!据我所知,110中心的接线员,是不允许将工作中的报警信息泄露出去的。 在特殊情况下,一个不小心,甚至都有可能导致有人家破人亡! 而你做了什么?彭咸是个穷凶极恶的歹徒,而你在警方内部为他通风报信。当时他和他的同伙正在追杀隐蛾,手段无所不用其极,沾边的线索都不会放过。 你随口说出一个名字,说是怀疑与隐蛾有关,都可能给对方带来杀身之祸……”说着说着,何考未免有些激动,不知不觉中语气就变得严厉起来。 蒙芽的头越垂越低,眼泪又滴到了桌面上,颤声道:“对不起,我不知道,我是真的不知道……”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 何考收起激动的情绪,语气低沉道:“就算当时伱不知道彭咸的真面目,那么做也违反了法纪! 你当时不认为自己是在做那份工作,而是在完成彭咸给你的任务。但对于世上的其他人,你就是110报警中心的接线员! 现在你已经知道了这一切,就更应该弥补自己所犯下的错。 那件事情以及相关消息,以后绝不能再向任何人透露。否则你不仅会给别人带来凶险,也会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这是我要求的第一件事,你必须要做到,否则没人再给你任何机会。” 蒙芽泪眼婆娑地抬起头道:“我一定会做到的,还有呢?” 何考反问道:“你现在的修为,已是观身门的一阶诊断者,本门法诀,还有秘传的烛照术,都修炼得怎么样了?” 蒙芽:“我最近没什么心思修炼,在此之前,修炼根本法诀好像也遇到了瓶颈,怎么用功也感觉不到进步。 所以我从半年前就开始,重点修炼应用术法,想换一种方式取得突破,主要修炼的就是烛照术。 观身、观我都有些体会,至于观人,目前只有一点心得而已。” 观身术以垂帘逆听入手,内观自身感悟气机发动,入门的标志就是在定境中达到虚室生白的状态。所谓虚室,指人自身;生白,洞见之喻。 所以观身术以“内视”入门。内视并不是医院里那种ct扫描,而相当于一种综合感官运用,可以体查自身的各种状态。 观身门的术士在某些方面有特殊优势,哪怕后天原因导致的体虚多病者也可以去修炼,并可能由此入门。 因为他们能随时察觉自身出了什么问题,并做出针对性的调整。 烛照术便是在此基础上,观身门独有的一种应用术法。内视的境界是针对自身的,然后以“观我”为经验依据,再去观照他人。 一阶诊断者施展烛照术看他人,还做不到像内视自身那般清晰,但可以判断出气血运行状态,从而判断这个人是否有问题,以及是哪方面出了问题。 自古摆摊算命,除了纯玩套路活的,真能看出点东西的人,不仅有灵犀门的四阶神棍,更多的其实就是观身门的一阶诊断者。 蒙芽自以为修炼到了瓶颈,其实更重要的原因是前路不明、缺乏指引。她所修炼的烛照术,自称仅是有些心得,但一阶术士大多也只能达到这种水平。 何考沉吟道:“我有个朋友,他的先天底子很不错,但后天亏耗较多。我要你做的第二件事,就是帮忙看看,他应该怎样针对性的弥补调养。” 蒙芽:“你是想让我帮他治好吗?可我还只是一阶诊断者,尚非二阶炙客,会诊不会治啊!” 何考摇头道:“我不是让你给他治好,而是让你指点他修炼观身术。以他目前的状态,修炼需要随时有人指出问题,好做出针对性调整。 你是过来人,已完成观身术的筑基过程,对各种情况应该都很了解。我把观身术法诀也传给了他,但具体怎么修炼,请你在一旁指点协助。 假如他能修炼观身术入门,我会把你们都介绍给一位观身门的前辈,让你有机会成为真正的术门弟子。” 蒙芽答道:“我会尽力的!”想了想又问道,“可是能否修炼术法入门,谁也没法保证,万一他就是练不成呢?” 何考:“万一他无法修炼入门,但只要你确实尽心了,而且他的身体已无大碍,一年后,我仍然会给你这样一个机会。 你放心,我会给他提供最适合补益的灵药,去配合调养修炼。” 隔壁的林青霜此时惊讶道:“这不就是一阶诊断者突破二阶炙客的仪式吗!何考是怎么知道的?我可没教过他!” 野凤凰眯着眼睛:“可能就是巧合呀,他就是想帮那个朋友呢?想当年师尊也是让我这样帮你的,同样没有告诉我,那就是进阶仪式。” 林青霜:“他若不知情,却恰好做了这样的事,会不会是灵犀术的玄妙呢?” 野凤凰沉吟道:“有可能是,也有可能不是。 所谓秘传的讲究,你还不太清楚……青霜啊,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说可能啊,其实我也能把他当成秘传!” 林青霜:“师兄,你收不收秘传我不好说话,但你还是先把口水收一收吧!” 其实江老头给了那一葫芦梧桐子之后,小胖的元气虚耗就不是大问题了,但何考还是想推小胖一把,为他争取更多的“福利”。 既然有这样的机会,为何不好好抓住呢?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那边蒙芽很认真地点头道:“我一定会尽心尽力的!第三件事呢?” 何考:“刚才说的第一件事,是你必须要做到的。第二件事,是你要尽力去做好的。至于第三件事,只是我的一个建议。 我建议你去做,至于你愿不愿意,或者能不能做好,并不勉强。” 蒙芽:“您有什么建议?” 何考:“我建议你换份工作,110的接线员就别干了,那并不适合你。” 蒙芽:“那我换什么工作呢?” 何考:“换什么工作你自己决定,那是你的事。但我记得不错的话,你应该也是锦行传媒的股东吧?” 蒙芽愣了愣,然后才点头道:“是的,名义上我有百分之十五的股份。但那都是彭咸办的手续,我根本就没出资,也从来没参加过股东会议。 他还找律师鉴证,跟我签了份授权委托书,委托他全权代为行使一切权力。” 高雪娥虽然看见蒙芽就来气,但前段时间何考交待的事情,她也很上心,专门调查了锦行传媒的情况。 锦行传媒是八年前注册成立的,不是有限责任公司,而是股份有限公司,难道彭咸还存了将来把公司弄上市的想法? 公司的发起人,也就是原始股东共有两名,这是法定的最低要求。当时的注册资本是五百万,彭咸占股百分之九十,另一名股东叫张占笑,占股百分之十。 一年半之前,也就是蒙芽刚毕业的时候,锦行传媒进行了增资扩股,股东也有了变化。 其注册资金提高到一千万,彭咸占股百分之八十五,另一名股东张占笑转让股份退出了公司,又出现了一名新股东就是蒙芽,占股百分之十五。 这些都是能查到的工商注册信息,高雪娥在蒙芽找上门来、得知对方的姓名后,都突然想了起来。 她不禁暗道自己疏忽了,其实早就有线索,先前居然没有查出蒙芽这个人,也是因为后来何考告诉她不必再查了。 高雪娥把这个情况告诉了何考,何考本没觉得什么,可是高雪娥又提醒了他另一件事。 彭咸如今已经失踪了,但在警方那里,目前也只能定性为失联。 在不能确定其法律意义上的失踪之前,其所持的股份也不好处置,那么蒙芽就是锦行传媒唯一可行权的股东。 理论上,蒙芽是能控制这家公司的! 何考又特意咨询了姚少兰,姚律师的问答与高雪娥的观点是一样的,她还提供了几条实际操作建议。 据高雪娥调查了解,锦行传媒的资产状况与经营情况都还不错,业务团队的素质也很出色,否则也不能在彭咸失踪三个月的情况下,整个公司还能正常运转。 至少从目前来看,锦行传媒手握与螣信栖原分公司以及八达集团的合作大单,这几年养活自己是不成问题的,至于将来……那就谁也说不好了。 何考看着蒙芽道:“彭咸应该不可能再露面了,你现在可以去锦行传媒,以股东的身份召开股东会,拍板做一些决策。 那么多员工,辛辛苦苦干了一年,至少年终奖得给人家发了!至于发多少、怎么分配,公司原本就有绩效考核规定,遵照执行就好,你只需要决策并监督执行。 就算这家公司将来要解散,也得把遣散费用和手续给人家搞明白。这件事现在只能你去做,也是你应该做的……” 蒙芽弱弱道:“可是我不会啊。” 何考:“不会,可以学。术法你原先也不会,也是后来学会的。 这只是我的建议,并不勉强你,但你要是愿意去做的话,我可以找一名律师协助你,让她陪你一起去锦行传媒。 这名律师姓姚,她也是术门弟子,望气门的二阶掮客。 我建议你给自己一个董事身份,在公司里拿一份薪酬,接下来也好有生活保障。 彭咸在锦行传媒任命了一名总经理,也是业务负责人,叫覃明辉。这位覃总干得还不错,我建议你继续让他当总经理、负责业务工作。 至于你这位股东、董事,暂时只需要监督管理层是否有侵占、转移公司资产,保障执行薪酬、绩效奖励制度,就可以了。 你也可以去学习业务,熟悉怎么管理与经营,既是董事,也把自己当成一名实习生。” 蒙芽越听眼睛睁得越大,追问道:“你真能找一位术门弟子来帮我吗?” 何考:“是的,我刚才说的话,有不少就是那位姚律师的建议。” 蒙芽:“我愿意去做,只是不知道能不能做好,但无论怎么样,我都会试试……” 何考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这就是你要经历的世事,你刚才提到了什么考验与历练,这才是真正的考验与历练,就看你能不能做好了!” 隔壁的野凤凰一拍大腿:“怎么样,我说对了吧?他自己肯定能处理好,这三件事,安排得漂亮啊!不仅人帅,心思咋还能这么妥帖呢?” 林青霜:“何考这孩子,就是心太细了。男孩子,有时候也不需要总是这么细致。” 野凤凰:“我倒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 林青霜:“我也没说小考有什么不好,更没说他这件事处理得不漂亮!只是觉得,假如什么事都想得太多、太细,给人的感觉,性子未免有点偏向阴柔。” 野凤凰:“阴柔,我怎么没这种感觉?明明很阳刚啊,是你懂男人还是我懂男人?” 林青霜:“当然是你懂,但我们说的根本就不是一回事!”接着又苦笑道,“他刚才让那姑娘从110指挥中心辞职,我还以为要把她介绍到我的药铺来。 刚才已经做了很多思想准备,设想那姑娘来了之后,我该怎么去指点调教,结果却被晃了一把。何考居然另有安排,让她去接管彭咸的公司。 这我真是没想到啊,情绪都已经酝酿出来了,白费了半天感情。” 野凤凰笑出了声:“你的感情不会浪费,先攒着,何考迟早会把人给你送过来!”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 111、取信从来当历事 听蒙芽讲述了自己的经历后,隔壁的林青霜就动心了。 道理很简单,那彭咸本人也不过是一名二阶钓客,以他的境界不太可能将观身术兼修明白,只是不知从哪里得到了一部法诀残篇,将就着教授。 在这种情况下,蒙芽居然能将观身术修炼入门,足以说明其天赋! 聪敏如何考,将观身术法诀教了自己的朋友,也得找蒙芽来帮忙指点。而蒙芽当初修炼观身术时,身边可没有观身门术士的指点。 这样的好苗子,差点就让彭咸给埋没了,难怪林青霜刚才很生气,幸亏何考及时把她找了出来。 所以林青霜已经把打算把这姑娘给带走了,又觉得她跟随彭咸走了一些弯路,需要好好调教与指正一番,然后才能正式收为门下弟子。 何考今天特意通知了她,不就是想求她办这件事吗?不用开口,她已经答应了! 当何考要求蒙芽从110报警中心辞职,另找一份工作的时候,林青想想当然地就以为要将其介绍到她治理来打工,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也想了半天该怎么着手调教了。 不料何考却稳了一手,没有直接把人塞过来。 所以林青霜吐槽了两句,倒也不是失望,更不是何考安排的不好。 蒙芽确实需要进一步的考察与历练,何考若是直接把她引荐到林青霜这边来,多少是有些不负责任的。 只是林青霜的感觉,就像已蓄势拉开了架子,结果却没使上劲,连招式都没施展出来。 此时这家西餐厅其实也打烊了,但老板走的时候根本就没发现坐在靠墙位置的野凤凰和林青霜,她们还在那一边旁听一边聊天呢。 那边何考说完了三件事,见蒙芽都答应了,这才叮嘱道:“给你三天时间,先把辞职的事情处理好,然后再给你介绍那个朋友,还有姚律师。 今天就先回去吧,你住哪里?我开车送你。” 蒙芽:“我住单位的集体宿舍,不用送……我自己叫辆车就行。” 何考:“我是隐蛾之子,前段时间被不少人盯上了,其中也包括彭咸。若是我们经常私下见面,你也可能被人盯上,这会带来危险。 以后我们就线上联系吧,公司的事你可以咨询姚律师。至于指点我那位朋友修炼观身术的事,我会提供他的信息,伱自己想办法搞定。 你要是辞职的话,就得另找住处了。锦行传媒那边,你还需要时间,现在有存款吗?” 蒙芽低头绞着手指道:“不多,但我可以问家里……” 何考打断她道:“我先借你两万,至少你可以租个房子,还有一段时间的生活费,等你将来有钱了再还我……我建议你就租芝麻公寓,这样比较方便。” 何考做事确实够细致,什么都给安排明白了,然后还给林青霜发了一条消息。林青霜很快就回了消息,并没有直接露面,何考随即起身关灯关门,送蒙芽回去了。 蒙芽倒也没有一再推辞,就让何考开车送她。何考确认没被人跟踪,在车上又详细叮嘱了蒙芽一番。 一个人暂时找不到了,并不能确定为法律意义上的失踪,按东国法律规定,通常需要下落不明两年以上时间,并由利害关系人比如财产继承人提诉,才能正式确认失踪。 彭咸如今在法律角度还不能确认为失踪,所以理论上蒙芽有接近两年的时间,可以去掌控锦行传媒,这两年足够做很多事了。 何考从打工人的角度,要她去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该公司员工今年的年终奖给发了。 就算有姚少兰帮忙,蒙芽想在名义上接管这家公司,给自己安排一個董事身份,并拿一分薪酬,都弄明白至少也得等到春节后了。 可是眼下辞职也得考虑吃住生活问题,所以何考特意问了情况,并借给她一笔钱。 回去的路上,何考也有点感叹,自己这是进化了吗?从小时候的讨好型人格,进化为现在的保姆型人格? 就在他们离开咖啡厅不久,附近的办公楼里又溜出来一个人,正是杨灵兮。杨灵兮路过咖啡厅窗外的时候,将手中的东西扔进了路边的垃圾桶。 但她还有一个隐蔽的小动作,似是从垃圾桶的入口上方取出了一个小东西,飞速地揣进了口袋里。 那是一个微型监控器,用双面胶粘在某个位置,监控镜头就对着那家咖啡厅的大门以及玻璃橱窗。此时街边并无行人,但这一切都落在了野凤凰和林青霜眼中。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林青霜皱眉道:“要动手拿下吗?可以好好问问她是什么人派来的,有何企图?” 野凤凰摇头道:“没什么用!这种人可能就跟当初的蒙芽差不多,未必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只不过是听人指使,在搜集何考的情报。 有人既然敢这么做,就有把握让人没法直接查到他们头上。就算我们拿下这女的拷问,估计她也交待不出什么来,还会打草惊蛇。 你通知何考一声,让他自己处理,心中有数就行。” 林青霜:“要是按我的脾气,就直接打晕了把东西拿走。顶多再帮忙打个报警电话,让警察来街边拣她。 如此也算是给个教训,警告她别再这么做,也震慑其幕后之人!” 野凤凰:“假如这么干,这女的可能被你吓住了,但不是更让人怀疑何考与隐蛾有关,有人更会盯着他不放吗? 何考公司那么多人,就算这个被吓住了,他们难道不能找别人吗?还不如就把这女的留着,打成了明牌,何考反而更好对付了。” 林青霜:“此人是术门弟子吗?” 野凤凰摇头道:“各大术门并无此人。但这次普查的统计对象,只是正式入门的弟子,尚未入门的弟子以及知缘客,是没办法统计清楚的。” 何考曾以为,就算是宗法堂长老,也不可能记住并认得每一名术门弟子,但他还是小看了诸位长老的修为手段。 某名长老假如不认得某名弟子,只能是既没见过其本人也未曾掌握相关信息。这次术门弟子情况大普查,各术门上报的弟子信息,都要求有高清影像资料。 统计名录中的几千名弟子,野凤凰真的都能记住,也几乎都能认得。 第二天上班时,何考一上午都在琢磨,怎么让小胖乖乖地接受蒙芽的指导?虽然他让蒙芽自己想办法去搞定小胖,但也得让小胖这边尽量主动配合。 到了吃午饭的时候,小胖却主动端着餐盘凑了过来,坐在对面挤眉弄眼道:“昨天晚上有人看见,就在公司旁边的那家咖啡厅,你跟一个小姑娘在一起,对方哭哭啼啼的……” 何考:“你是怎么知道的?” 小胖眉头一竖:“原来还真有这回事啊?有好几个同事都在说,说你骗财骗色,把人姑娘那啥了……现在人家找上门来了!” 这风声是谁放的、谣言是谁造的,第一个嫌疑对象就是杨灵兮,但也说不准。因为那家咖啡厅就在离公司不远的街角,有别的同事路过时也完全有可能看见。 其实杨灵兮昨天晚上的小动作,就算林青霜不告诉他,何考当时就已经发现了,只是装作不知而已……他终于彻底确定了这位新同事有问题。 何考摇头道:“什么那啥?哪有那啥!纯胡说八道,听风就是雨!那是我一个朋友,确实是被人骗了,但跟我没什么关系,我只是安慰她几句,又借她点钱交房租。” 小胖:“原来是这么回事啊?不论别人怎么说,反正我相信你!” 何考笑了:“你相不相信我,它都是这么回事。那姑娘比你小四岁,人长得挺漂亮,哪天我攒个局,介绍你们认识一下。” 小胖赶紧摇头道:“人家被骗了,最伤心、最无助、最虚弱的时候,特意大晚上跑来找你哭。这种人,你就别介绍给我了。” 何考瞪了他一眼道:“你想啥呢?只是介绍认识一下,又不是安排相亲。朋友一起吃顿饭而已,你就想歪了,这思想多少有点问题啊。” 小胖:“吃顿饭还要拉上我,就是想让我买单吧?” 何考:“你猜对了!” 何考之所以让蒙芽自己想办法去接触小胖,也是对她的考验,就想看看她会怎么办?考察其处理各种事情的能力与行事风格。 他给了蒙芽三天时间去处理辞职的事,但心里的预期是一周。假如一周后蒙芽还想不出办法的话,那就只有何考攒个局,把两人约到一起见面了。 结果证明,蒙芽某些方面办事能力还可以,可能也是因为小胖好对付吧。就在三天后的早上,小胖就让蒙芽给“拿下”了。 这天小胖没在公司餐厅吃早饭,上午工作的时候,也时不时莫名其妙的地傻乐,让何考十分纳闷。 到了中午,何考终于找到机会,将等电梯下楼的小胖一把拉进了楼梯间,按着他的肩膀问道:“你今天怎么了?很不对劲样子,感觉很可疑!” **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 112、无凭殷勤少为真 黄泗:“我正要去餐厅找你呢,猜我今天一大早有什么奇遇?” 何考:“我们走楼梯下去,别走边说。” 离芝麻公寓不远有一个市民公园,其实就是一片开放式的绿化带,配有健身休闲设施,还点缀了一些园林水景。 今天清晨没有何考的督促,黄泗难得自己去练功了。 观身术的入门功法,除了定坐的内练,还有一些外练的动功。何考教的那套八段锦,就是一种辅助的动功。 由于定期服用培元丹,他看不出很虚的样子,架势倒是中规中矩,但是刚练了半套就有点想偷懒了,身形一松便没了效果。 “咦,你练的这套八段锦,好像和外面流行的不一样?” 不远处忽然传来一个悦耳的声音,黄泗扭头望去,不禁瞪大了眼睛,心跳都快了几分。 说话者是一名少女,个子不高,大大的眼睛,脸蛋还带点婴儿肥,那身材比例……很像一位二次元小姐姐啊。 “哦,居然被你看出来了!我练的这套功夫,当然不一般。”黄泗有些矜持地答道,语气还有些拿腔拿调。 姑娘:“这是观身术的入门辅助,难道你也是修炼观身术的?” 这下轮到黄泗纳闷了:“什么观身术?我这可是秘传功夫!” 何考虽然教了他相应的功夫与法诀,却偏偏没提“观身术”这三個字,可能也是怕他说漏嘴吧。 姑娘:“观身术就是秘传功夫啊,教你的人,难道没有告诉你吗?” 黄泗半开玩笑半逗她道:“伱是怎么知道的,该不会是想骗我的秘诀吧?” 姑娘忽然道:“以意制心,心乱返意难宁。下一句是什么?” 黄泗笑不出来了,下意识地答道:“以身制心,气和致心见平。” 姑娘:“垂帘逆听忽如见,下一句呢?” 黄泗:“虚室生白我身观。” 这一招,在江湖套路中,是天梯术中的“捶岗”,讲究开口便令人大吃一惊,以最快的速度令对方不得不信。 钱固然对何考讲解过,在江长老给何考的诸多传承中,也有穿插的介绍。何考曾在蒙芽面前玩过这一招,而蒙芽此刻也是有样学样。 答完了这两句,黄泗赶紧追问道:“你怎么也会?” 姑娘:“因为我也学过呀,看来教你的人没有告诉你……帅哥,你听说过术法、术门与术士吗?” 一番交流之后,黄泗才知道,原来何考教自己功夫大有来头,居然是观身术秘法。而眼前的这位姑娘,因机缘巧合也曾得到观身术传承,功夫则比他高明多了! 许是修炼了同样的秘法,便相当于拥有共同的秘密,黄泗感觉与那姑娘是一见投缘,两人越聊越热乎。 要不是姑娘上午还有事,黄泗都打算请假不来上班了。告辞前,两人还互加了好友,黄泗终于知道那姑娘的名字叫蒙芽。 蒙芽感觉黄泗的修炼有点问题,需要好好指点一番,于是两人又相约,有空的时候一切练功…… 黄泗上班差点就迟到了,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他一直想找何考说这件事,但办公室人多,蒙芽又特意叮嘱过,有关术法的事不能让旁人知晓,所以一直没机会。 憋了一上午的黄泗,等电梯的时候被何考拉进了消防通道,便迫不及待地讲述了今天的奇遇,然后问道:“你教我的功夫,究竟是哪儿学的?” 何考:“爷爷教的呀,我又教给你了,就看你自己能练到什么地步……那姑娘有没有告诉你,她是从哪里学的?” 这话倒也不能完全算撒谎,江道祯确实给了他观身术传承,而且以江老头的年纪以及两人的关系,何考叫一声爷爷也完全可以。 黄泗:“她好像提了一嘴,跟一个人学的,但是那个人失踪了,再也联系不上了,具体情况也没来及的细说。” 何考:“她还说什么了?” 黄泗:“她倒没问是谁教我的,只说我学的这些,只是观身术的入门功夫,民间偶有流传也不奇怪。 而我现在的水平,离真正的入门还差得远呢……她还说,这种事情不要告诉别人!” 何考:“你怎么告诉我了?” 黄泗:“你又不是外人……你等着啊,等义父神功大成的那一天,会带你一道起飞!” 何考:“什么样的小姑娘,让你这么眉飞色舞的?” 黄泗:“我跟你说不清楚,总之人长得好,心也好,性格更好!” 何考:“三好女生啊!哪天约一起,也介绍给我认识呗?” 黄泗:“我跟她现在还不熟,她也不让我对别人讲,当务之急,首先要把关系搞好了才行。等以后找到合适的机会,我再介绍你认识。” 何考:“这样啊?” 黄泗:“对呀,就是这样,我先跟她搞好关系再说。” 何考:“我还一直以为你喜欢小珊呢!” 黄泗:“说什么呢!你这人思想咋这么龌龊?” 何考:“我怎么龌龊了?” 黄泗:“提到女生,你就想歪……我跟蒙芽,现在只是纯洁的功友关系。” 何考:“工友,你们要一起去哪儿打工啊?” 黄泗:“不是打工的工,是功夫的功!一起练功,共同进步!” 何考:“赶紧去吃饭吧,都快来不及了,你连早饭都没吃呢。”两人在楼梯间里说话的时间可不短了,眼看午餐时间就要错过了。 黄泗:“无所谓,就当减肥了!” 小胖居然说要减肥,这是唱的哪一出? 何考不知在哪里看到过一种说法,中年男人突然发神经要健身减肥,很可能就是有了艳遇……哦,小胖不是中年男人,也还没有对象,那就没事了! 小胖的生活走上了积极健康的正轨,每天都定好闹钟起得很早,脸洗得特干净、居然都用上洗面奶了,头发也梳得很整齐,然后去附近的市民公园晨练。 以往何考让他练功,这小子的投入总是不够,练着练着就嫌累了,非得盯着他炼才行。 可是有些功夫是没法督促的,比如定坐的内练,何考不可能每天半夜都到他房间里盯着吧?就算能盯着,也不知他坐那儿究竟有没有进入状态啊。 可是蒙芽出现后,黄小胖的自觉性就被拉满了,不仅每天早上与她一起晨练时用功。夜半定坐行功时,哪怕蒙芽没在身边,他也非常投入。 就算不见面的时候,黄小胖也经常捧着手机与对方交流各种修炼心得。蒙芽真的好细致、好温柔、好有耐心,总是及时回复,给予各种指点建议。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顺带的,黄小胖还创下一周内减肥三斤的奇迹,这谁敢信啊。 何考看在眼里,心里直来气。尽管这事是他安排的,但他教小胖练功的时候,小胖咋从来没有这么认真呢? 小胖认真到什么程度?出国旅游都不去了! 原因很简单,这才刚与蒙芽接上头,还是趁热打铁搞好关系、修炼神功更要紧,至于出去玩,哪有秘法香啊? 当然了,这个理由不能说出口,所以他对娥总的解释,只是因为萨哇国已经去过了,而最近部门的工作任务又比较紧张,他就做点牺牲,留下来值班吧。 像这种部门团建,人肯定不能都走光,总要有人值班处理日常业务并应对突发情况,留守人员至少要有一个小组的规模,还必须包括业务骨干。 通常情况下,除了工作及自身原因实在走不开的,其余留守人员都是抓阄决定的。留下的人会得到一笔团建补贴,大约五千块。 黄小胖肯自愿留下,则是再好不过了。 这次年终大团建,高雪娥最终拍板决定还是去萨哇国。 虽然上次已经去过了,但那已经是三年前,今年部门又来了很多新同事,他们还没去过呢,而且这次安排的景点和参观项目大部分都是新的。 黄小胖虽然不打算去,可高雪娥在统计人员时还是把他算进去了。 高雪娥知道黄小胖愿意留下,但建议他先别说,照常列入出国名单,甚至连机票酒店都给他订好。 她是这么安排的:等到出发前一天或者是当天,突然找个理由,表示公司这边还有紧急业务要处理,必须要留下一名组长级别的骨干员工。 这时候黄小胖再主动表示愿意留下,表现出非常惋惜遗憾、但为了工作又不得不如此的样子…… 这样的做的“效果”更好,以后部门评绩效、公司有什么职务或级别调整的机会,也是添重的砝码。至少有人想替他说话的时候,能多一条开口的理由。 何考对此也不得不禁赞叹一声——学习了! 就在出国前的这段时间,小胖专心修炼顺带减肥三斤,公司里关于何考的风传越来越邪乎了。 还是那天晚上咖啡厅里的事,他和一个姑娘在一起,对方哭哭啼啼的……真实要素就这么多,但演绎出来的故事版本却五花八门,越说越往下三路走。 假如这些传闻都是真的,何考完全可以评上本年度的不道德标兵了。 各种传闻的版本不一,从逻辑角度分析就不可能都是真的,也就是说,大部分传闻必然都是假的。但在很多人看来,这其中大概率有一条是真的。 这就是理性逻辑与感性认知之间的差异。 何考不禁想起了十月初的时候,老家也有各种风传,说他在银行保管箱里得到的金条数是越来越多,到最后变成了一整箱金条。 反正大家只管添油加醋地转述,也不动脑子想一想,一箱子金条究竟有多重? 但在公司里传这种事情,热度过了这么久还不歇,肯定是有人故意散布消息,并在背后推波助澜。 就连何考本人都听说了。不论是善意提醒还是恶意调侃,有好几个人曾当面问他,最近大家都在说他有个什么事……究竟是怎么回事、真的还是假的? 何考本人对此是什么感觉?说实话,他并不是很在乎。 当然谁都不希望碰上这种事,碰上了谁都不会高兴。但何考并没有因此忐忑、郁闷,仍然该愤怒就愤怒、该开心就开心、该干啥就干啥。 他如今多少已理解,黄小胖那种大大咧咧混不吝的性格是如何养成的了,身为隐蛾,心态确实不一样。 何考如今可不仅是隐蛾,他还是隐蛾门的掌门呢,单位里的这种破事,根本破不了他的防。 假如这事是杨灵兮在暗中推动,何考要防的,或者说要等的,只是其幕后之人。 每当有人问起,何考的回答与那天跟小胖说的没什么两样。就是一个朋友遇上点糟心的事情,他陪着聊了几句,但那是人家的私事,跟他没有关系。 话只能这么说,他也不可能拿着大喇叭,挨个办公室去辟谣。 这天下班后,何考照例步行走回芝麻公寓。杨灵兮快步从后面赶了上来,与他并肩道:“小考哥,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她的称呼又进化了,从“小考”变成了“小考哥”,莫名令人想起饭店里的烤乳鸽。 何考脚下不停,边走边说道:“有事你就说吧。” 杨灵兮:“最近我听见好几个同事都在造你的谣,反正说的都是很不好的话……” 何考:“那天在咖啡厅里,你也看见了,我就是和一个朋友聊点私事,没什么别的。” 杨灵兮:“是的,我亲眼看见了!所以我最清楚你是无辜的、清白的,不论他们怎么说,我都相信你!” 何考:“哦,谢谢了!” 杨灵兮:“我每次听见谁那么说你,都会帮你解释的,今天就为这件事,我还跟两个同事吵了一架呢!我叫他们不要造谣中伤,小考哥哥根本不是那种人,在我心目中……” 何考:“没必要!” 杨灵兮:“当然有必要,我是为你……” 何考再度打断她道:“没必要为我吵架!有些事情,没有了争论很快也就没有了议论,但你越是找人吵架,话题就越有热度……你这是想把它炒热了吗?” 杨灵兮有点急了,面露委屈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见何考没什么反应,又语气一转道:“听说你们部门要去萨哇国团建?” 何考:“是的。” 杨灵兮:“那能不能帮我带点东西?” 何考:“我不会买东西,你还是找个女同事帮忙吧,或者干脆网购。” 眼看就快到芝麻公寓了,他又突然转身往回走,杨灵兮在背后喊道:“你这是要去哪儿?” 何考:“回办公室拿点东西。”说着话快步走远,让杨灵兮不好再跟上。 他边走边在心中暗道:这算什么招数?先让自己社死,然后再设法接近自己来安慰,给予信任和关怀,主动上门送温暖…… 假如换成一个涉世不深又不明真相的男孩子,恐怕就会沦陷了吧? 何考不想跟她扯,连虚与委蛇都兴趣缺缺,但是怎么和这种人在这种情况下打交道,他还需要更多的经验,有空再去请教一下老钱吧。 不料杨灵兮居然又快步追了上来:“你等等啊,我话还没说完呢!” 何考终于不忍了,转身道:“杨灵兮,你辞职吧。” 杨灵兮一愣:“小考哥,你说啥?” 何考:“有句俗话,叫一失足成千古恨,你知道什么是千古恨吗?你我素不相识,无冤无仇,我自问也从来没得罪过你。 你可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可能是受人蒙蔽,也可能是被收买,或者是被胁迫,但这不关我的事。” 然后他又叹了口气,“假如你真是被人胁迫,不得不这么做,那就告诉我——是谁用什么方式在胁迫你?这是我唯一能帮你的机会!”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 113、思危谨小江湖老 杨灵兮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旋即却做出委屈欲哭的样子:“你说什么呢,我怎么一句话都听不懂?” 何考:“听不懂没关系,最近的这些事,假如不是出自你的本意,那就及时脱身吧。三个月的试用期还没到,你随时可以离开这家公司。 这周末我们部门就要去萨哇国团建,等我再回到公司的时候,希望你已经离开,不要再蹚这趟浑水。” 杨灵兮终于也破防了,就算听不懂别的的话,也能听明白何考的主要意思——是要她离开这家公司! 她露出不可思议的眼神,又退后一步道:“何考,我虽然对你有点好感,但也不是你的什么人,伱凭什么啊?” 假如她没有问题,这就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正常反应,仅仅是同事而已,何考凭什么要她辞职走人? 何考笑了,居然还点了点头道:“你说的对,我不能要求你这么做,我们之间本就毫无关系,我也不想和你有任何关系。 我刚才只是建议,至于听不听,那是你的自由,我干涉不了也没有资格去干涉。我最后再说一句,假如你是身不由己,就请告诉我,这是我唯一能帮你的机会。” 他已是第二次说这句话了,杨灵兮的脸涨红了,愤然道:“你在胡说什么,什么身不由己?我一番好意,你居然跟我说这些不三不四的……” 她的话还没说完,何考转身就走,速度非常快。 杨灵兮在他身后叫道:“你——”抬脚还想追,但终究没有再追上去,望着何考的背影,咬着牙神情十分复杂。 何考居然会直接摊牌,这是她万万没想到的。有些事情,她打死也不能承认啊,最好的办法就是继续装无辜了。 抛开隐情不谈,何考这就是在欺负人啊,简直是职场霸凌。 “你这小子,真是一点都不懂怜香惜玉。”这是在副总裁办公室里,钱固然说的话。 何考真的走回公司了,他发现老钱还没下班,干脆就上他这里坐了一会儿,并说了刚才的事,却被老钱嘲笑了。 何考板着脸道:“谁说我不懂?其实我很懂的!但怜香惜玉有个前提,至少你得分得清什么才是真香吧? 那天晚上,还有最近这段时间,她做了什么事,我都很清楚。” 钱固然不笑了,微微点头道:“也罢,你这是拆门槛。” 啥叫拆门槛?就是直接把对方的套路说出来,告诉对方自己心里有数,让对方不要再继续了。 比如两個老江湖碰面,一方把另一方当外行想玩门道的时候,另一方往往会这么做。 更常见的做法,就是彼此都留个面子,对一下切口就行,让对方明白这是选错了对象,通常也就收手作罢。 老钱想了想,接着道:“其实她做的那些事,硬要掰扯,都可以强行解释。人家可以说就是想追你,只是手段极端了一点而已。 比如散布谣言败坏你的名誉,只是让别的姑娘好离你远点,然后自己再趁虚而入。 你看看,那么多人都在非议你,只有她是理解你的,是真心喜欢你的,是无条件相信你的……你感动不感动?” 何考:“就算这种解释是真的,她没有受任何人的指使,那我更想离这种人远点。” 钱固然:“在正常情况下,你这么拆了门槛,人家姑娘家可能就不会再搭理你了。但对这种人而言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恼羞成怒,反过来报复你。” 何考:“报复我?” 钱固然:“一般人不会,但有的人会。她原先造的谣,只是你和咖啡厅里的姑娘怎样怎样,但是谁也没有证据,不能真的将你怎样。 假如再换一种做法呢,就说你把她本人怎样怎样了,她自己就能站出来控诉你,你又如何自证清白?” 何考一时无语,过了一会儿才反问道:“会这样吗?”顿了顿又加了一句,“其实我也不在乎!” 老钱叹了口气,端起茶杯道:“所以说你还嫩了点啊,门槛不是这么拆的,你得搞清楚是谁在针对你。 现在已经可以肯定,杨灵兮就是受人指使。所以你拆她的门槛是无效的,因为幕后之人的边都还没摸着。 换位思考一下,假如我是幕后之人,可能就会指使杨灵兮换一种玩法,就是我刚才说的那种玩法,让她改变态度来挑衅你、冒犯你……直至彻底激怒你。 说白了吧,对方知道你不是一般人,至少你背后的人很不一般,脾气极端火爆、手段极为凶残,那就让杨灵兮去作死,直至作死成功。 如果你没忍住真的出手了,那便正中对方的下怀。对方可以抓住你的破绽,置你于死地……在这个过程中如果隐蛾露面了,他们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何考惊得都站了起来:“这是什么意思,他们会逼我杀了她吗?” 钱固然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你又不是没见过那些人的手段,难道他们做不出这种事吗?那杨灵兮只是一个工具而已,并不知道有人是让她在刀尖上跳舞。” 何考:“难道我会为这种事杀人?” 钱固然摇了摇头:“我知道你不会,但对方认为你会。梁凯是怎么没的,那么多人又是怎么消失得无声无息? 在他们眼里,至少对普通人而言,你是极度危险且凶残的!” 何考:“你说的难道不是隐蛾吗?”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钱固然:“对呀,我说的就是隐蛾。不要误会,这不是我对隐蛾的评价,而是那些人眼中的隐蛾。 谁都知道,如今这位隐蛾的脾气可不怎么好,眼睛里揉不得沙子! 谁都知道你不是隐蛾,但也谁都知道隐蛾和你有关系。就算你不知隐蛾的身份,但隐蛾也一定认识你。 先前那些人针对你做的一切,在隐蛾眼中就是对他的挑衅与威胁,所以他出手了。 假如隐蛾在暗中看着,自会发现杨灵兮的问题。她就是企图接近你,再调查你的社会关系,从中分析出隐蛾的身份线索。 就算隐蛾不出手,你自己也不是一般人啊! 江湖传言,你是宗法堂某位长老的秘传弟子呢,被一个普通人再三挑衅冒犯,你难道会一直容忍吗,不会出手收拾她吗?” 何考:“我想收拾谁,也没必要弄死她啊。” 钱固然摇头道:“真到了那个时候,她是死是活,恐怕就不是你说了算。 只要你出手,不论是公开还是私下,不论用什么手段。就算你没弄死她,对方也可能会弄死她,然后将警方的调查线索指向你,还会制造各种不利于你的证据。” 何考倒吸一口凉气:“真会发生这种事吗?” 钱固然:“这只是一种预判,预判最坏的情况。你我现在都不知道幕后之人是谁,但如果换成赵还真之流,你认为他们干不出来吗? 既然有可能干出来,那就要防着这一手。所以想拆门槛的话,要拆的也是这一道门槛,趁着事情还没有发生,就尽量不要让它发生!” 何考:“假如那个杨灵兮,知道自己会送死,她还会像你说的那么做吗?” 钱固然:“事情要分两方面看。 首先,我猜测的情况假如真的发生了,她应该并不认为自己是在作死,自以为只是按照幕后人的安排,做一件谁都拿她没办法的事。 她可能并不清楚你的背景,也不知道你与隐蛾之间的牵扯,甚至根本就不知道曾经发生的事情。 在幕后之人眼中,她只是个让你犯错并露出破绽的工具。 可是换一个角度,她也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她不可能不知道自己在搞偷拍,不可能不知道自己在造谣中伤一个无辜者,她就是故意的!” 何考:“所以我今天给了她一个机会,问她是不是受人胁迫、身不由己?一个普通人卷进这种事情,弄不好就是粉身碎骨啊!” 钱固然又叹了口气:“这已经是最大的善意,你总是心怀善意,也是我愿意帮你的原因。但她的情况,与那个叫蒙芽小姑娘,并不一样。” 何考皱眉道:“还是你说得透,我也有这种感觉。因为遇上了蒙芽这种事,我下意识也把她当成了另一个蒙芽,可是情况还不太一样。” 钱固然:“蒙芽接受了你的善意,但杨灵兮未必能体会到这种善意,或者她愿意相信的人根本就不是你。” 何考:“这是没办法的事,我只求问心无愧……老钱啊,你说这道门槛究竟该怎么拆呢?” 钱固然摆手道:“你还是先好好出国旅游吧!无论这出戏怎么唱,也得你在场才行,所以还是等你回来再说。我先盯着吧,有什么情况会跟你沟通的。” 何考:“我还担心一件事,有人在排查与我有关的人,那天杨灵兮在咖啡馆看见我和蒙芽了。我担心他们会找到蒙芽头上,可能会对蒙芽不利。” 钱固然神情一肃:“你把当时的情况,仔细再跟我说一遍,主要是杨灵兮的一言一行,尽量不要漏过每一个细节。” 何考详细介绍了一番,那晚他与蒙芽的见面时,杨灵兮的露面经过以及她做的事,也没隐瞒林青霜在暗中旁听的情况。 钱固然沉吟道:“他们也不可能对你认识的、见过的所有人都使手段,只会关注与隐蛾有关的可疑线索,否则也排查不过来。 不瞒你说,我当初也排查过你大姑一家,结果什么线索都没找到。 按当时的情况看,换成我的角度,真正更可疑的人不是哭哭啼啼的蒙芽,而是你在咖啡馆打工的那位学妹小苗。 她在维护你的隐私,为此还把杨灵兮给撵出去了。区区一个打工的服务员,后来居然自己先走了,还把整个店都留给了你。 当时她让杨灵兮吃了瘪,就算为了出口气,杨灵兮也可能向幕后指使者汇报——小苗这个人有点可疑……你要懂得分析她的心态。” 何考恍然道:“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呢!” 钱固然:“只是有这种可能,不一定真会如此。这也许是个机会,我去查查最近有什么人在暗中调查那个小苗。你就放心出国好了,这件事交给我吧。” 其实出不出国,对何考而言没太大影响,他一个闪念就能穿回栖原。真正令何考震惊的,是老钱对此事后续发展的一系列分析。 告辞前,何考诚恳地说道:“老钱,谢谢你了!今天真是上了一课,我不懂的事情、考虑不到的问题、需要学习的东西,还有太多!” 钱固然苦笑道:“术门弟子凭借的不仅是术法,世间行事也不能轻易动用术法,更多的时候还是用天梯术、盘局术、门槛术这些门道,术法修为只是托底而已。 我已经是望气门四阶衙役,望气术归根结底,望见就是人心,实则也是不得不望,也经常受其所困、受其所烦。 你只是还没和那么多人、打过那么多交道,但已经足够好学,而且学得很快了!” **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 114、偏逢无语总难聊 临出发前,大家行李都收拾好了,部门突然又有紧急任务,原留守小组人手不足,至少还要留下一名组长级别的业务骨干…… 娥总当众宣布这个消息时,部门内的几名p4级的业务经理都把头给低下了。高雪娥不再说话,就这么盯着黄小胖。 黄小胖无奈地主动开口道:“实在不行,我就留下吧,还是工作重要!” 等娥总走了,大家只听见黄小胖在那里骂骂咧咧嘟囔着什么。 高雪娥如此安排,实在很有算计,旅行社那边可以帮忙退机票,但其他的行程安排已经来不及改了。 这次共二十九人出国团建,女员工十一名,男员工含黄泗在内十八名,除了主管高雪娥住大床单间之外,旅行社给其他人安排的都是双人双床标准间。 酒店档次倒是不低,都按五星级标准。 住宿名单是早就定好的,先后三段行程的三家酒店,何考都跟小胖住一间。小胖去不成了,所以出国这段时间,何考都是自己住一间,想睡哪张床就睡哪张床。 第一天下了飞机,被旅行团的大巴先接到酒店,高雪娥背手站在那里看着导游给大家分发房卡,然后众人各自上楼。 何考刷卡进屋,却突然回头站住了。同事张笃谦推着箱子,趁他开门之后正想跟着一起进来呢,却被堵在了门口。 何考:“老张,你干嘛呢?这不是你的房间,我刚才在楼下看见了,你的房间在七楼,好像跟小李一个屋。” 从大堂领完房卡开始,何考就发现老张在盯着自己,然后就一路拖着行李跟在后面,别说是隐蛾,就是普通人也能察觉到不对。 难道除了杨灵兮之外,有人还在公司里安插了别的眼线,但怎么会是老张呢? 张笃谦是项目组年纪最大的员工,来的时间比高雪娥都早,今年已经四十七岁了,p4级业务经理,在部门内部与黄泗一样是组长级别。 他平日看似很老实敦厚,经常笑呵呵显得很谦和。 老张曾经做过另一个部门的副主管,后来该部门被裁撤,降一级内部优化分流到本部门,然后就一直没再提拔上去,属于那种特别能混的老油条。 (注:前文有個老张采购打印机的故事,详见本书061章。) 无论什么机构内部,人员较多的大部门,往往都有这样的老油条,年纪大、资历老,人脉关系比较复杂,内部的八卦知道的特别多。 他们是最擅长摸鱼的,哪怕是刚刚开展的新业务,他们也能察觉出哪些活吃力不讨好,而哪些活轻巧又容易刷业绩。 如此倒也没什么,多少也算是经验优势嘛,但后来的新主管往往使唤不动这种人。高雪娥更喜欢用自己亲手招进来的、像何考这样的新员工,也不是没有道理。 老张肯定不是被“那些人”安插进来的,难道是最近被收买了?何考这几天有点神经过敏,难免会这样联想。 老张见何考站住了没让他进屋,笑呵呵地掏出一张房卡递过来道:“何考,我这边有点事,需要跟你换个房间,你去七楼跟小李一起住。”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何考暗自松了一口气,口中答道:“不换!” 他没问老张有什么事,像这种事情,想拒绝最好就直接拒绝,若问对方原因,反倒像是在替对方找理由,说的越多,对方好像就越有理。 老张一愣,连忙加重语气道:“我是有事情要处理,包括单位的紧急业务,你一个人又没什么……”说着话他侧身拖着箱子就要挤进来。 “伱自己想办法,我也有事情要处理。”何考伸手往老张的肩膀上轻轻一搭,一股柔劲便把老张送了出去,带轮的箱子也跟着滑出了门。 他这段时间的功夫可不是白练的,身为二阶刺客,身体素质与自然掌握的发力技巧,已远远超过普通人。 老张根本没反应过来,不由自主地就退到了门外,然后就听咔哒一声,房门已经被关上了。 老张站在走廊上,不禁怒意上涌,不仅是因为何考没答应,更因为何考拒绝的态度,未免也太横了吧? 门都没让进,直接就把人给推出来了,话都没多说两句!同事之间,有什么事不能好好商量吗,更何况是对他这位德高望重的老前辈? 其实在大堂里他就盯上何考了,想跟何考换个房间,但高雪娥在那里背手看着呢,所以他就没开口,先跟着何考一起上楼了。 以他对何考的了解,本以为这小伙子肯定不好意思拒绝自己的要求,哪怕心里不情愿,也会拿着行李去跟小李住一屋。 张笃谦来过萨哇国不止一次了,因为历史和现实的双重原因,这里的服务业特别发达,尤其是那方面的服务,前两次来他已经摸清了门路。 这次跟着整个部门一起来团建,啥事都得注意点,假如跟小李住一屋,实在不是很方便…… 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跟何考换个房间,不料这小子竟不给面子,老张很生气但又没法发作,他忽然失望地意识到——何考变了! 何考不再是刚加入公司时,那个总是小心看人脸色、谁也不想得罪、什么事都愿意主动帮忙的热心小伙。 何考当然变了,假如换做以往,他肯定不好意思拒绝对方的要求,如今并不是脸皮厚了,而是心态变了,处理问题的考虑方式也进化了。 他看透了老张的小心思,感觉却不是抱歉或不好意思,只是觉得有些好笑。 老张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又在顾忌什么。 说句难听的,何考如今来到了萨哇国,幕后想对付他的人难道就不能跟过来吗?离开东国之后,在这里可以做很多无法无天的事。 假如真有人选择这个机会对何考做点什么,若是他跟老张换了房间,对方根据酒店登记信息摸进门,届时老张恐怕连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这只是个小插曲,何考没当回事,但老张那边还没完。 第二天的早餐是酒店里的自助,张笃谦看见高雪娥坐在那里,便端着餐盘凑过去道:“娥总啊,有人说过,出门旅游更容易看清一个人,我觉得很有道理。 高雪娥:“你想说啥?” 张笃谦:“你有没有感觉,何考最近变了。” 高雪娥:“何考变没变,我不太清楚。但是有些人啊,年纪越大,脸皮就变得越厚!” 这话分明夹枪带棒,搞得老张都不好再继续说了,他甚至猜疑何考已经找娥总告了一状。 连这种事都要找领导告状,那小子真的变了,越变越不懂事了,在这种大单位里,哪能这么干?这样是不会招人喜欢的! 老张猜对了也猜错了,因为何考在高雪娥那里并没有告状,只是当个笑话讲的。 高雪娥的感觉是既好笑又好气。 别说换房间这种事,就算是正经的公司业务,老张也管不到何考头上。何考工作上的领导,一条线望上捋,依次是组长黄泗、主管高雪娥、分管副总裁钱固然、总裁方奇志。 何考虽然“进化”了,但也没有变成老江湖,他也没打算成为一个老江湖,所以现在的的他还不能完全猜透,远在栖原的、真正的老江湖钱固然会怎么做? 老钱让何考先好好出国旅游,有什么事等回国后再说,其实是骗他的。 钱固然真正的打算,是趁何考不在的这段时间,把某些事情给解决了,至少要消除某些隐患,这样无论发生什么,都扯不到何考身上。 老钱职位更高、修为也更高之后,人也有点小膨胀,或者说更自信了,好像也更有责任心了。 就在何考出国的第二天,钱固然打电话将杨灵兮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他决定——打草惊蛇。 杨灵兮进门时,老钱正在坐在宽大的办公室后面,在笔记本电脑上不知处理着什么东西,抬起头道:“小杨啊,过来坐!门就这么开着,不用关……”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许是没听清,又或者手在门把不小心带了一下,杨灵兮走过来的时候,门还是轻轻转动着关上了。 钱固然见状心中一冷,但也没有起身再去开门,仍是一副面带微笑和蔼可亲的样子。 杨灵兮坐下后,略显紧张地问道:“钱总,您找我有什么事?” 钱固然的语气充满关怀:“你来公司也快一个月了,感觉怎么样啊?” 杨灵兮:“很好啊,非常好!我的好多同学,都很羡慕我,能进这么好的一家大公司工作呢……” 钱固然:“跟同事相处得都怎么样啊?” 杨灵兮:“都很好,大家对我都挺关心的,平时都很照顾我,教会了我很多……” 钱固然仍然面带微笑:“可是我最近听到公司里有人在传一件事,说的是某个部门的一个小伙子,也是今年新招的,说他有点作风问题,你听说了吗?” 杨灵兮已经听说,何考在公司里就是这位钱副总的人,赶紧解释道:“您是说何考吗?我听说了,但是根本就不信,前几天还为此跟两个同事吵了一架呢。 钱总,您就是为这件事找我吗?我知道吵架不对,愿意道歉,但当时就是有点生气……” 钱固然摇了摇头道:“无论什么事,该争论的就得争论,没有斗争哪来的团结,但我们的目的,还是要在斗争中求团结。 这件事我听说了,还特意做了调查,用的最简单的、最原始的办法,就是找了几个人问,问他们都是听谁说的、有什么证据? 比如张三是听李四说的,李四是听王五说的,王五是听赵六说的,但总得有个头吧?问到最后,居然都是听你说的,据说是你亲眼看见的! 请你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啊?” 其实杨灵兮早有思想准备,但仍显得神情慌乱道:“钱总,你误会了,不是那么回事! 那天我确实在街边的咖啡馆里看见何考了,还跟他打了声招呼。当时他对面坐了个女孩,那个女孩正在哭,我感觉有些奇怪。 第二天吃午饭的时候,我听见有同事提到何考,顺嘴就说了这件事。结果他们就开始分析各种可能,猜测何考和那女孩是什么关系、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 后来公司里就有了各种传闻,但我没说过别的,只说了当时看见的情形。再后来传闻越来越离谱,我也挺内疚的,所以才和同事吵了一架……” 钱固然仍然在笑:“你说的,和我掌握的情况,稍微有点小出入。 谣言刚传开的时候,有人还来问过你,有没有这回事?你不仅承认那天晚上确实看见了,还讲了不少的猜测和联想,都是在中伤何考的。 你很聪明,讲的时候就声明,那不是你的猜测,都是转述其他同事的议论。 但你种样行为就是在推泼助澜,你自己明明就是目击者,知道事情本身就是那么简单,所有的传言都是无凭无据,为什么还要那么做呢?” 杨灵兮此时的感觉不是慌乱,而是诧异,她知道何考与钱总的关系好,但也没想到能好到这种程度,两人难道是穿一条裤子的,还是何考救过钱总的命? 话已经说到这种程度,她很明智地不再争辩,很干脆地低下头,眼圈发红道:“钱总,我错了!我会找到何考当面道歉,也会找到同事们,把事情都解释清楚。 我之所以那么做,其实就是一点小私心,因为我很喜欢何考……” 说到这里她似乎在哽咽,实则是及时把话停住了。在这种情况下,对方一定会追问,为什么明明喜欢何考,还要做这种事情啊? 然后她就可以说出早就准备好的话,引导话题并做出合理的解释,最后再接受钱总一番语重心长的批评教育…… 不料钱固然根本就没追问,而是微笑着点头道:“能认错就好,你还年轻,知错就改嘛!你跟何考的私人关系,我管不着,但是你这么优秀的人才,留在本公司实在太委屈了。 这份工作配不上你,幸亏现在还是试用期,你主动走人,不会对履历有什么负面影响。假如等到试用期满了,你被公司辞退,履历记录就不太好看了。 反正试用期满后,你是不会留下的,因为肯定过不了我这一关!所以我给你一个建议,赶紧自己走吧。” 杨灵兮很意外,她抬头看着钱固然,面前这个人,居然能带着微笑,用这么和蔼的语气,说出如此狠话。 她也不演了,面无表情地盯着钱固然的眼睛道:“钱总,就因为这些与公司业务无关的私事,你就做这么草率的的决定?” 钱固然:“这不仅是私事,决定也不草率。” 杨灵兮:“我想给你一个忠告。” 钱固然:“请讲。” 杨灵兮:“刚才没有别人,那些话,我可以当做没听见,也给你一个建议,你就当做没说过。” 钱固然:“否则呢?” 杨灵兮:“我听说你是春华博士,当年好不容易考上名校,又在国有设计院熬了整整十年,最近才跳槽到这家分公司,当上了副总裁。 有没有终于要走上人生巅峰的感觉? 我只是一个刚毕业的女孩子,而你是公司的高层大领导,却找种种与业务工作无关的借口,对我搞职场霸凌,骚扰我、威胁我,企图逼我就范。 你有没有想过,就算你再怎么威胁我,我也只是一个刚毕业的学生,所失去的不过是一份试用期的工作而已,大不了再找一个。 但你所拥有的一切,可是来之不易,假如有一天忽然都没了,那多可惜啊!” 钱固然又笑了:“你说了这么多颠倒是非的废话,我只听出了一个意思。你是在威胁我,对吗?” 杨灵兮:“我没有威胁你,只是给你一个忠告,建议你以后最好跟我搞好关系,否则我可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钱固然:“我听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说,你能今天能让何考的谣言在整个分公司流传,明天就能让我的谣言在整个集团传开,谣言中所谓受害人就是你自己,对吗?” 杨灵兮:“我可没有这么说,都是你自己的猜测。但真到了那个时候,就不是集团内部的事了,我们集团的社会关注度还是非常高的。 钱总,钱固然先生,你做好上半生的所有努力都化为乌有,下半生都生活在困苦、绝望、悔恨中的准备了吗? 对你这种人,这可是比死亡更难受的事情!” 钱固然歪着脑袋道:“哦,我们原本无冤无仇,就因为你犯了错,而我做了理所应当的处置,还尽量给你留足了颜面…… 为这么点破事,你就打算毁了我这个人,还有自信一定能得逞?” 杨灵兮居然也笑了:“话可别这么说,我只是在和钱总探讨问题而已,所有的事情都可以不发生,也可以没发生,您说对不对呢?” 钱固然将那台笔记本电脑转了过来,屏幕上被分成了四个方格,看画面正是从四个不同的角度拍摄的、两人谈话的场景,很显然声音也都录进去了。 杨灵兮眼中闪过一丝怒意,但她居然还能保持冷静,淡淡道:“原来你在算计我,但这又怎么样呢? 你说的事,我已经承认了错误;而我说的话,只是在描述一种事实,提醒你这位领导做事要谨慎,至于威胁什么的,我可没说,都是你自己说的。 你这东西,威胁不了我。” 钱固然关掉了监控画面,合上了电脑,似笑非笑道:“好了,记录到此为止,我也看得差不多了。接下来要说的话,倒是真的没有别人听见。 七叶一花秀,四海汇千流。请问下一句是什么?”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 115、悄然忽如惊雷落 杨灵兮这回是真的被惊到了,几乎有两秒钟都没有反应过来。 因这两句诗或者说顺口溜,就是术门弟子“盘道”的标准切口之一。七叶当然就是指七脉传承,一花秀大意就是天下术士是一家,互相扶持、共同进步云云。 四海与江湖相类,泛指世间相遇的种种场合,千流就是指众多术门弟子,亦指他们在世间的活动轨迹。 钱固然这句话,就是在暗示他是术门正式弟子,问对方是不是江湖同道? 钱固然以前是个逍遥客,很少经历这种对切口的场合,其实他问的“下一句是什么?”则显得多余,通常把切口报出来就行。 假如对方也是术门弟子,有仪式感的可以根据情况接两句,如果不念诗也可以,直接道一声“幸会”然后自报家门即可。 果如老钱所料,杨灵兮的确有术门背景,但也不是什么正式的术门弟子,所了解的情况相当有限。 她能听懂术门的切口,却没想到本公司的钱总居然就是一位正式的术门弟子,指派她来的人可没有说过这个情况! 两秒钟之后,她终于还是做出了决定,尽量保持镇定道:“钱总,您真是博学多才,这两句诗我从来没听说过。” 就有人再三叮嘱过她,某些事情,只要坚决不承认,就没人拿她有办法,但在无形之中,刚才那种满不在乎的气势,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心中只剩下了忐忑。 假如钱固然仅仅就是钱总,杨灵兮根本就不怕他,方才也没把他放在眼里。 虽然这世上也有“匹夫一怒,血溅五步”的事情,但绝大多数人都是普通人,尤其是像钱固然这种已有点地位成就的职场打工人,根本没有那种敢拼得鱼死网破的勇气。 就算钱固然一时想不开要动粗,杨灵兮也不太在乎,因为她好歹也是练过的。 可是钱固然再加上一层术士的身份,那可就什么事都不好说了,对方有的是手段可以收拾她,甚至超出她的见知之外。 钱固然没理会她说了什么,只是将她的反应看在眼中,接着不仅不慢道:“杨灵兮,给你起这个名字的人,可能知道一点什么,但并不是真的懂。 否则也不会让你直接以道脉为名,各门祖师爷才能有这等尊称呢! 你的父辈应该是知缘客,能接触到术门弟子,希望你也能拜入术门。所以你也是知缘客出身,知晓术门、术法、术士的情况,也认识这样的人。 这是你的缘法,但未必是善缘。 很显然,伱接受过专门的培训,一般人可没你这种心理素质,也没你这么厚! 你可能修习过某种心法,但并未入门,至少目前尚未入门。可任何一门法诀,无论是否入门,终究都不是白练的。 除此之外,有人还教了你一些别的东西。 介绍一下,我是望气门术士,修为至少三阶。望气术擅察人与人,我也不能分辨出你的每一句话是真是假,但至少可以判断——你对我是什么态度? 从进门开始,你的态度就完全不正常,至少与表面的身份不符。 你一点都不惊慌,也不紧张,在我这個副总裁面前,反而有点高高在上,感觉就像集团领导来视察工作。表面上那些慌乱和委屈,都是你演出来的。 你并没把我放在眼里,面对我的质问,你也是早有准备,感觉就像有把握掌控节奏,并未觉得心虚,反而觉得好笑。 我没跟着你的节奏走,令你感觉很意外,但也仅仅是意外而已。然后你就开始威胁我——那才是你真实的态度。 不论你是否真的要那么做,但你看我的眼神,竟有几分像猫看耗子……这说明了什么,只能说明你另有身份。 我劝你主动走人,你表现得很委屈,其实心中根本就无所谓。你无所谓这份工作,无所谓我这个领导,你只是反感我管这件闲事而已。 你以为自己只是来做一件很简单的事,但是指派你的人,并没有告诉你更多。他们教了你怎么在刀尖上跳舞,却没告诉你其中有怎样的凶险。 请问,你听说过隐蛾吗?” “什么隐蛾?我根本没听说过,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杨灵兮下意识地答道,随即便说不出话来。 钱固然:“不知道没关系,你的信箱里已经收到了一份邮件,不仅告诉你隐蛾是怎么回事,也讲了栖原最近发生的事情,包括术门宗法堂的最新动作。 不是工作邮箱,是你的私人联系邮箱,求职简历上写的那个。也不是从我的邮箱发过去的,是一个陌生账号发给你的。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就算你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我也觉得,你应该知道事情的真相。这两天是不是已经接到最新的指令,有人叫你继续作死,变个玩法去对付何考? 否则你刚才的反应不会那么快,用那种方式来威胁我,因为早就有人教过你,你只是临时把对象换成了我。 可是教你的人并没有告诉你,这是真的在作死,他们并不在乎你是死是活,只在乎能否达到目的。 我并不知道你是受谁的指使,你和那些人又是什么关系,但我知道那些人根本就不在乎你的死活,你只是被培训出来的一件工具而已。 真正对你抱有最大善意的人,反倒是你一直想陷害的何考。只有他才会问你,是不是受人胁迫身不由己?他是真想把你拉出泥潭! 相信今天的这件事之后,他也无意再帮你了。毕竟人间最大的善意,就是不要助长恶行!” 杨灵兮刚才打开手机想读邮件,却发现自己的头低不下去,几次张口想说话,也发不出声音来。 因为钱固然说话的同时,右手拿起了桌上的一根金色镇纸,用力握紧,指节都显得有些发白。随着他的动作,杨灵兮的衬衫领口也在收紧。 她被勒得说不出话来,但还不至于立刻窒息,只是感觉渐渐喘不过气,脸也被憋红了,心中一股恐惧感油然而生。 钱固然可不是空口白牙,他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的术士身份,告诉杨灵兮在招惹什么样的人、处境有多凶险,至少想弄死她很简单。 眼看杨灵兮已经上不来气了,领口便适时松一松,接着继续收紧。 钱固然并没有别的动作,更没声明这就是他施展的术法,继续盯着杨灵兮的眼睛道:“你可以告诉把今天的事情,告诉指使你的人,我的身份并不怕暴露。 明智的话,就告诉他们你怕了,不想再继续干了。就像我建议的那样,赶紧离开这里,这是何考给你的忠告——别再淌这趟浑水。 或者你可以做出另一个选择,对我坦白一切,是什么人派你来的、他们是怎么教你的,设法帮我找到那些人、查明他们的身份与企图。” 话说到这里,钱固然终于放下了手中的镇纸。 杨灵兮感觉领口一松,终于能正常呼吸了,她大口喘着气就像一条上岸的鱼。眼神中充满了畏惧,过了一会儿才说道:“钱总,我真的不知道您在说什么,那是一封什么邮件啊?” 她还是咬紧牙关不承认,应该也是不敢承认,但说话时已完全没有了底气。 钱固然摆了摆手:“也罢,等你看完邮件再说,别在我这里看……滚!” 他最后轻轻说了一个滚字,办公室的门无声无息地自动打开了。 惊魂未定的杨灵兮走了,钱总还去主持了一个公司会议。会议结束已经是中午了,他却没有去公司餐厅,而是在附近一个茶室中见到了姚少兰。 上午与杨灵兮见面的场景,监控记录不仅保存在笔记本中,也同步发到律所那边了,两人约好了中午见面。 姚少兰叹了口气道:“你这样打草惊蛇,好吗?” 钱固然:“对方之所以这么做,就是见不得光!派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女孩,用美人计来算计何考,表面上真的一点破绽都没有。 假如那女孩不是用力过猛,连我都抓不住把柄。可是她既然露了破绽,那就顺着破绽把事挑开,他们是绝不敢露面的,否则何必这么费事? 只要暴露了身份,他们下场就是一个死字,哪怕最轻的处罚,也是被废掉修为逐出术门。到了那个时候,隐蛾会放过他们吗,那样跟死也没什么区别。 放心好了,他们是不敢来直接对付我的,且不说能否得了好,那样稍有不慎就会暴露身份……对了,小苗那边有什么情况吗?” 姚少兰:“我正要说呢,小苗本人没什么事,但是昨天她父亲出了点意外,据说是骑电瓶车掉沟里去了,然后被救护车送进了医院。 小苗本人听说消息就赶回家了,是坐高铁过去的……我猜测,也可能是有人在试探她的身份,,假如是这样,目前应该排除了她就是隐蛾的嫌疑。” 一听这事,钱固然腾地站了起来,连茶杯都碰翻了,脱口而出道:“坏了!” 见他如此失态,姚少兰诧异道:“什么坏了?你先别着急,其实那可能只是一个意外。小苗的父亲没事,一点皮外伤而已,只是当时看着挺吓人的。 小苗也没事,我让钱大力暗中跟着呢……” 钱固然打断她道:“你不知道,黄小胖的母亲,上个月也出过一次意外,几乎是一模一样的情况!”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 116、岂容肆意试锋刀 陈妈妈退休后又被返聘,平日还回税务所上班。她给小胖买了辆车,自己却不开车也不会开车,出门经常都骑电瓶车,反正去的地方都不远。 栖原城郊一带,骑电瓶车的特别多,包括很多年纪比较大的人,算是一种地方特色了。 那天陈妈妈中午抽空去农贸大市场买东西,结果不小心骑着电瓶车冲进了路边的排水沟,摔得头破血流,样子十分吓人,人也懵了好半天爬不起来。 她被救护车送到了附近医院,那天何考在江北出外勤,立刻就赶了过去。小胖在单位听说消息,差点没给吓哭了,假都没来得及请,便开车直奔江北。 等小胖赶到的时候,何考都已经把陈妈妈送回家了。陈妈妈只是磕破了点皮,血流了不少却没什么大碍,还顺道在当地医院将能做的检查都做了一遍…… 钱固然也听说了这件事,当时并没有太在意,因为这只是一起简单的意外,也没有造成什么严重后果。 可是刚才听说。小苗的父亲在外地也出了几乎同样的事,他只要不傻也能联想到什么了……这两起意外,恐怕都是人为制造的! 父亲出了意外被急救车送到了医院,一时情况不明,小苗听说消息肯定急得要命,当然想在第一时间赶回去……她若是隐蛾,会怎么做呢? 难道还要老老实实地赶去火车站等班次,然后再坐几个小时的高铁,到站之后还要打车赶往医院?肯定是找个没人看见的地方,直接就闪回家乡所在的城市了。 只要盯住小苗这个人,看她什么时候出现在医院里,估算出大概是用多长时间赶到的,就能知道她是否动用了隐蛾的能力。 栖原闹幺蛾子已有很长时间了,足够有心人对何考的社会关系做一一排查,难免也会排查到黄小胖身上。 倒不是有谁发现了黄小胖的身份,但黄小胖与何考从小关系就很好,同学、邻居、如今又是同事,本着宁弄错也不放过的原则,小胖恐怕也躲不过这样的排查试探。 按那天的交通状况,黄小胖从单位就算一路飙车,赶到江北医院也要两個小时左右,假如他几分钟就到了,必然会暴露身份。 幸亏何考当时已经赶到医院,及时告诉了小胖陈妈妈没事的消息,所以小胖也就没有太过着急,以正常的方式开车回家。 这就是钱固然的猜想,因为他仍然认为小胖就是隐蛾,却跟谁都没说,既没有告诉姚少兰,哪怕在何考面前都没挑明。 何考该知道自会知道,不挑明也是为了防止隔墙有耳。 钱固然可是领教过小胖这位隐蛾的脾气,若是惹毛了他,真会大开杀戒的。小胖若是知道母亲上个月出的意外是人为制造,还不知会发生什么事! 见桌上打翻的茶杯,钱固然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他不好说出小胖的身份,只得解释道:“这些人也忒歹毒!居然对无辜者的亲人下手,制造意外企图查出隐蛾的身份。 他们自以为手段隐蔽,可是如果被隐蛾识破了,你猜隐蛾会有什么反应?当初梁凯是怎么失踪的,那一声巨响,震得整栋楼都在抖!” 姚少兰也眉头紧锁道:“是啊,用这种手段对付小苗、对付小胖,只为试探他们是不是隐蛾,这跟对付隐蛾本人有什么区别?” 钱固然脸色阴沉道:“这还是一招连环计,只要他们找对人了,恰好试探出隐蛾的身份,便能顺势要挟隐蛾。” 姚少兰:“防不胜防啊!我们这几天只盯着小苗了,谁能想到他们是在外地对小苗的父亲动手。” 钱固然:“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所以我才会选择主动出击,告诉那些人,他们的动作已经暴露,要么赶紧主动罢手,要么就去死!” 姚少兰:“主动罢手还有一条活路,但是需要摸去痕迹……”说到这里她突然一惊,抬头道,“杨灵兮会怎么样?” 钱固然反问道:“你说呢?” 杨灵兮如果还没暴露,或者幕后的人还不知道她已经暴露,那么她还有机会从容撤退或继续潜伏。 但若知道她已经暴露,要么杀人灭口,要么安排她隐姓埋名从此不见,从幕后之人如此阴损的手段来看,前者的可能性恐怕更大。 姚少兰沉吟道:“老钱,你得防着一件事。假如他们想杀人灭口,可能会在杨灵兮那里留下一些东西,对你或者何考很不利的证据。 比如把现场伪装成自杀,然后在私人电脑里留一篇日记,说自己在单位里遭遇了什么难以启齿、不堪忍受的事情,要么是你干的,要么是何考干的,或者你们都有份。 到时候她已经不能再说话了,而伱们也完了,谁都会以为是你们把她给逼死的!” 钱固然咬牙道:“我已经想到了,所以这次要盯紧了,只要他们有动作,就会露出破绽、留下线索。只要有线索,我就直接通知宗法堂!” 姚少兰:“难怪你这么有底气的样子,我还以为是晋阶之后膨胀了,原来是在替宗法堂办事。”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钱固然:“我躺在医院的时候,宗法堂有两位长老来为我护法,你觉得他们是白来的吗?我醒来之后,不得主动为宗法堂做点什么吗? 前些天,二长老在电话里也是这么问我的。 宗法堂早就想肃整术门,但也不能乱来啊,总得有把柄可抓,才好杀鸡儆猴!” 姚少兰:“所以杨灵兮就是你的饵,你就在等着他们杀人灭口呢?” 钱固然轻轻摇了摇头:“不是我要让她去当饵,我给了她别的选择,就看她自己怎么选了,但是我估计……唉!” 他欲言又止,最终只是一声叹息。 姚少兰又问道:“原来你早就想好了,却特意挑何考出国的时间动手,就是要向所有人证明,这事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钱固然又叹了一口气:“人情债最难还,那对黄金镇纸就不说了,顾云腾是怎么死的?我当时正躺在医院里呢,也是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 远在萨哇国的何考,此刻正骑在大象上,拿着手机似是在拍照,脸色却一片阴沉。他刚刚得知,小苗昨天紧急赶回了老家,因为她父亲出了点小意外。 幸亏人并没有什么事情,只是虚惊一场,小苗今天已经回来了。 昨天遭遇突发状况,小苗没怎么跟何考联系,只是简单提了几句,今天没事了,才有工夫回复何考的信息消息,也算是报个平安。 何考这段时间有点变化,先是借那天晚上的事,对小苗表示了感谢,然后联络明显就比以往就多了起来,总是主动找小苗聊天,关心她生活中的各种事情。 这让小苗有些意外,还有些小窃喜,她不仅暗自思忖:难道何考是想泡自己吗?假如他有这个心思,那早干啥去了,为什么等到现在才想起来试探? 哦,早先在学校的时候,可能是因为家里的条件不太好,何考有点自卑,所以不太敢主动追女孩吧,听说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嗯,他的胆子也就变大了。 呵呵,男人! 不提小苗怎么胡思乱想,何考的心情却跌落到冰点。上个月陈妈妈骑电瓶车摔了,就是他第一时间赶到医院的,还好人没事,他当时并没有猜疑太多。 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假如什么事都要疑神疑鬼,那日子也别过了。 那天听老钱分析,从杨灵兮的视角,那天晚上真正可疑的人反倒是小苗,对方或许会去试探与调查小苗。 何考本没有太担忧,一方面老钱答应会帮忙盯着,另一方面,小苗当然不是隐蛾,对方查不出来什么线索。 可是听说了这件事,何考立刻就想起了上个月陈妈妈的遭遇……就算再好的脾气,此刻也生出了一丝杀心! 这时大象停了下来,骑行体验结束了,下一站的行程就是去射击娱乐馆了。就在这时,他又收到了钱固然的消息。 钱固然提到了小苗父亲的遭遇,因为他知道这事也不可能瞒住何考,也知道何考一定会联想到小胖母亲的意外。 老钱只是叮嘱何考,这件事暂时不要告诉别人。 这句话的意思很隐晦,只有何考才能听懂,所谓“别人”指的就是黄小胖。黄泗和小苗不熟,只要何考不说,黄泗也不太可能知道。 钱固然是担心黄泗暴怒出手,会导致不可测的后果,弄不好也会暴露其隐蛾身份。 老钱却不知,如今的隐蛾已换成了何考,而且就算那些人得到警告就此收手,何考也不能答应了——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下午的时候,何考感觉有点中暑,娥总让导游找了辆车先送他回酒店休息了,他也没有继续参加晚上的集体活动。 同样是这天下午,杨灵兮吃完午饭刚上班的时候就提出了辞职,令同事们都大感震惊,纷纷询问是为什么? 杨灵兮并没有多解释,只说出了点事要赶紧回家,而家里那边已经给她安排好了工作…… 她还在试用期,倒是可以随时走人,但是连手续都没办,只是通知了部门领导一声,便简单收拾东西匆匆离开了公司,总之显得很不正常。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 117、发聩钟声惊飞鸟 看完那份邮件后,杨灵兮害怕了,她也不傻,知道自己卷进了什么样的是非中,所以选择了主动闪人,用最快的速度离开。 钱固然猜得没错,她的确是知缘客出身,指派她的人名叫严丛飞,观身门术士、三阶医疗家。严丛飞还是当地的一位大老板,生意很多。 杨灵兮的父母曾经都是严老板麾下企业的高管,其父亲过世比较早,严丛飞对她们家非常照顾,尤其是对她的母亲。 杨灵兮知道母亲和这位严师叔是什么关系,但也没有说什么,毕竟父亲已经不在了,而母亲年纪不大、长得也挺漂亮,不可能从此就戒了男人。 更何况严师叔可不是一般人,他神秘而强大,能给她们母女提供更多、更好的帮助。 是的,杨灵兮叫他严师叔,因为据说她的父亲当年曾与严丛飞一起修习术法,只是一人未能入门、另一人则成为了真正的术士。 杨灵兮也想成为术士,只要见识了术法的神奇,谁又能不想呢?可是世上有很多东西,不是你想要,就会有人主动给你的。 严丛飞教了她不少东西,也包括术法筑基的辅助功夫,但尚未传授真正的法诀,只是告诉她必须先打好基础。 若是根基有问题,贸然去勉强修习术法,不仅无益反倒有害,甚至会断绝修行之路,还说她父亲当年就是这种情况。 可是啥时候才算基础已经打好?杨灵兮硕士都毕业了,才终于等到了机缘。 严丛飞让她去办一件事,声称这是一次考验,若是此事办成,就介绍她正式拜师修习入微术。若是入微术她无法修炼入门,严丛飞也可以亲自传授观身术。 这个承诺多少有点奇怪,严丛飞本人是观身门术士,却要介绍杨灵兮首先去修习入微术。但严丛飞没有解释,杨灵兮也就没有多问。 想必是严丛飞与入微门的术士相熟,认为她更适合修炼入微术吧。 严丛飞让杨灵兮设法进入螣信栖原分公司,然后搞定何考,暗中搜集有关何考的情报,主要是排查其可疑的社会关系。 至于螣信分公司这份工作,假如将来完成了任务,杨灵兮若不想继续干,严丛飞则在自己的公司提供一个待遇很好的职位,连聘用合同都给了,就差她本人签字并填写日期。 严丛飞提供的工作与职位,杨灵兮倒不是很感兴趣,但是能够拜入术门正式修习术法,确实是很难拒绝的诱惑……杨灵兮便来到栖原执行这个“简单”的任务。 对杨灵兮而言,这种事又不犯法,同事之间有好感,女孩子追帅哥,是再正常不过的情况。 尤其是接触到何考本人之后,杨灵兮甚至有了点别的想法,感觉真找这样的男朋友也不错。 她一度动了弄假成真的念头,还私下问过严丛飞,假如搞定了何考,那就继续处下去怎么样? 她这么问,多少是有一点私心的。因为老家那边不少熟人私下议论,严老板是在玩母女双收,认为她与严丛飞也有一腿。 其实杨灵兮本人与严丛飞并没有那种关系,至少目前没有,所以也想摆脱这种非议的影响,毕业后并不想留在老家那边。 严丛飞的回答是——先完成任务再说。 这或许是催促,或许是默许,总之他没有直接回答可以或不可以。 在杨灵兮看来,只要她略施小计,何考这种宅男程序员还不是手到擒来?她对自己的手段和魅力都十分自信。 可是接触之后她才发现,何考不是那么容易被拿下的,那就不得不再加把劲了…… 就在这個时候,何考却突然翻脸了。假如是因为谣言的事而生气,倒也可以理解,但何考却直接挑明——她是受人指使,这让杨灵兮很是惊疑。 她自问进入公司后的所有行为,并没有露出什么破绽啊? 她将这个情况告诉了严丛飞,严丛飞则给了她新的指示,命其改变做法,给何考一点教训……她这边还没有反应过来,改天又被钱固然叫去了。 钱固然亮出了术士的身份,并当面拆了她的手段。 杨灵兮本以为自己还有辩解余地,不就是个女孩想追男孩的事情,只是耍了点心机而已……但是看了那份邮件之后,她终于明白过来了。 她明白了何考为何会有戒心、钱固然为何会有怀疑?因为早就有一堆人来打过何考的主意,将其当成隐蛾谋算,结果发现其人并非隐蛾,却惹出了真正的隐蛾。 那么多术士都下落不明,术门宗法堂震动。宗法堂甚至以公开招揽的名义,想引诱隐蛾主动现身,但也没能达成目的。 杨灵兮哪还敢继续待在这里,她既不敢出卖严丛飞,也不敢招惹钱固然,干脆来了个先斩后奏,直接离开了是非之地。 她如此决断,甚至把钱固然都给闪了! 杨灵兮走得很匆忙,事先都没有通知严丛飞,打算先来个既成事实。这样就算严丛飞还想让她继续留在螣信分公司,都已经来不及了。 她对主管打了声招呼便离开了单位,连租的房子都没回,叫了辆车先去环城高速兜了半圈,然后又换了辆车直奔机场。 杨灵兮看得明白,假如她最终没事,单位的辞职手续,以及在栖原租的房子、里面留下的东西……等等事情都好处理。 直到坐进机场的休息室里,杨灵兮才把这件事告诉了母亲。 母亲知道她来栖原了,原先还以为是严丛飞给她介绍了一份很好的工作。 其实严丛飞并没有介绍这份工作,更没有找任何人去打通关节,而是让她自己来栖原应聘,杨灵兮则是凭自身条件应聘成功了。 现在发现此事的凶险,所以她首先告诉了母亲,然后又叮嘱母亲先不要声张,并阻止了母亲没完没了、喋喋不休、情绪激动地追问。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看着手机里不断发来的消息和通话申请,她突然又有点后悔了。告诉母亲只是想有一个能信得过的知情者,她却低估了母亲的情绪反应,竟会如此不冷静。 母亲知道了这样的事情,只会颠三倒四不停地追问,怎么会这样、该怎么办呢、你这么办能行吗……却又不真正听她的建议,只是说个不休。 这完全就是无效沟通,假如继续说下去,估计到天黑也说不完,这搞得杨灵兮也有些乱了方寸。 她不得不最后一次留言,要母亲知道就行,但是先别声张,哪怕在严丛飞面前也装作不知,然后就不再回复信息。 登机之前,她终于用另一部手机联系了严丛飞,并没有隐瞒什么,除了刚才与母亲联系的事,其他情况都如实告诉了严丛飞,包括自己做出的应对。 她并没有挑明什么,仿佛默认了严丛飞也不知情,就像是在汇报所发现的最新情报。 原来公司的副总裁钱固然也是一名术士,今天把她叫到办公室当面警告了一番。她还收到了一份邮件,讲述了栖原以及术门最近发生一系列变故……她将邮件也转给了严丛飞。 她告诉严丛飞,自己选择了果断离开,就是不想牵连进去,而且只有这样,才能不将严丛飞也牵连进去。 到目前为止,他们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行为,能让术门有理由追究。 在这一点上,杨灵兮很明智,分析的也绝对正确,从她的角度,这一波极限操作已近乎完美。 可是杨灵兮并不知道,严丛飞的背后还有人,而且那些人已经动手了,至少制造了小苗父亲和黄泗母亲的意外。 …… 钱总上班,当然不必严格遵守考勤时间,等下午他回到办公室,便听说杨灵兮已经辞职走人了,过了一会儿又接到了姚少兰的消息——任乐行把杨灵兮给跟丢了。 任乐行是一名知缘客,曾修习入微术但未得入门,后来在栖原搞了一家开锁公司,与姚少兰有过很多合作,合作范围并不仅限于开锁。 栖原有好几名知缘客都与姚少兰有合作关系,形成了一个以姚少兰为首的小圈子,如今这个圈子又加入了核心人物钱固然。 上次帮何考弄回观流小区的那套房子,开锁公司的任乐行与搬家公司的钱大力都出力了。 这次钱大力受姚少兰所托,还暗中跟随小苗回了一趟老家。而这边盯着杨灵兮的就是任乐行,姚少兰与钱固然有时也会接手轮替。 想始终盯着一个人很难,但通常只要盯住几个节点区域即可,比如单位、住宅,便可掌握其行踪动态、及时发现异常情况。 有了异常情况,在现代城市中实时追踪一个人,假如不借助手机定位信号等现代科技手段,才是真正的困难。 追踪不乘坐交通工具几乎不可能,但若使用交通工具,在不暴露自己的前提下,随便几个路段的堵车、几个路口的红灯变化,就可能把人给跟丢了。 任乐行骑的是一辆小摩托,后座上架着外卖箱,身上穿的也是外卖员的制服,脑袋上还套着头盔。 这套装备是最实用、最方便的,堵车时不受影响,就算被看见也不会令人起疑,但适用场景只在城市街巷中。 杨灵兮从公司出来叫了辆车,离开市区上了环城高速,任乐行的外卖小摩托就没法再追了。 任乐行不是办案的警察,并不掌握杨灵兮的手机信号实时定位。 对此钱固然当然有后手,他在杨灵兮平日随身的坤包底部,暗中放了个定位发射器。最终根据定位器信号,换车之后的任乐行追到了机场。 这时定位信号已经消失了,就算钱固然还有办法查出她的航班信息,恐怕也已经来不及了。 而且使用这种定位信号装置,前提是杨灵兮没有发现。假如她本人提高了警惕,或者身边有三阶及三阶以上的术士,装置很容易就会暴露。 …… 杨灵兮在起飞之前给钱固然发了一条消息:“钱总,我听从你的忠告,已经从公司走人。一切都到此为止,我再也不会做什么!” 她随即便抽出手机卡收起了这部手机,只用另一部手机。 至于那个定位信号发生器,则在过安检的时候就已经被发现了,她当时也出了一身冷汗。 与任乐行不同的是,何考赶到栖原机场的时间,比杨灵兮还早了半个小时。甚至在杨灵兮的航班落地五个小时之前,他就达到了同一个目的地。 他又不是神仙能提前预知,又怎么能提前赶到呢,话还要从头说起。 …… 何考虽然人在萨哇国,但手机还能上网,下午在工作群里看见有人惊叹,说杨灵兮莫名其妙就辞职走人了,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何考找了个借口回酒店,紧接着就回到了栖原,中间还去了一趟固山秘密基地,顺便给自己做了伪装。 潜行术擅伪装,简单的说就是能模仿他人的体态特征,从而掩盖本人的种种特征,并不是换一张脸啥的那么神奇。 隐蛾门或许有换脸之类的应用术法,但何考如今还没学会。他换身衣服换个发型,换副眼镜再戴个口罩,基本也就很难被认出来了。 何考回到公司附近,结果扑了个空,因为杨灵兮已经离开。 他知道杨灵兮在哪个小区租的房子,正准备去那边看一眼,忽听旁边有人问道:“这位大哥,你知道机场怎么走吗?”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 118、伏踪万里可难逃 何考转过身,又一次见到了卫洛,就是上次在高铁站问路的那位姑娘,也是江道祯长老的弟子、灵犀门的五阶问路人。 虽然江长老并没给他看过卫洛的照片,但老头提到的时候,何考便知是她。 问路人为什么随时都会迷路,这是个非常有意思的问题,就连很多术门弟子都不清楚答案。对五阶术士而言,这种事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 幸亏何考得到了灵犀术的完整传承,否则也是一头雾水。 江道祯曾说,隐蛾术是一门最难修炼的秘法。但何考则认为,这是因为已有一千二百年没有隐蛾门的术士出现了,而早年隐蛾门弟子数量也很少,所以老人家才会这么说。 就何考本人粗略的判断,他认为最难修炼的其实是灵犀术,假如没有相应的仪式参考,其入门与晋阶难度则在隐蛾术之上。 灵犀术修为达到五阶,才可以修习独门的应用术法“天机术”,而修习天机术的状态十分特别。 何考平日修炼潜行术的状态也很特别,在他人眼中只是一个正常的、普通的路人,却几乎没有存在感,也留不下什么印象。 据说修炼天机术时,内景与外景相合,看天地之间的种种事物,就像在观察自身的运行变化,给他人的感觉却似恍恍惚惚。 如果说隐蛾门的感通术是一种综合感知,那么灵犀门的天机术则是一种综合判断,涵盖了所有判断类术法的玄妙。 当问路人处于修炼状态中,人们对事物的固有判断甚至包括很多常识,仿佛都被屏蔽或者说封印了。 所见的一切都是不含判断的现象而已,她需要对各种现象重新做出判断,不带成见地找出其中的联系。 所以一旦进入修炼状态,她随时会忘了身在何处,需要随时重新判断身在何处……而结束修炼之后,又不会刻意记住修炼时发生的一切。 偏偏五阶问路人,最重要的日常修炼就是天机术,就像二阶刺客日常最重要的修炼,便是潜行术与感通术。 “问路人”这个称号,多少也是一种误解或者说误导,或许称为“迷路人”会更准确,因为他们找人问路的时候并不多。 问路人还有個绰号叫“指路人”,有时候开口找人问路,也是给对方的提示。灵犀门术士就是这么神神叨叨,有些话不能直接说,明明是指路却以问路的方式…… 至于具体情况究竟如何,何考也不是真正清楚,他只是在传承中解读了一段介绍而已,并没有真切的体验,很多东西只是臆测。 再见问路人卫洛,何考却尴尬了。 因为此时他刚从萨哇国“穿越”回来,不想暴露身份也不能暴露身份,还特意做了伪装,换了发型,戴了宽边变色镜还有捂住脸的口罩,连步履体态都做了改变。 卫洛的样子也有变化,虽然还穿着那件大氅式的风衣,但一头秀发丝滑柔顺,扎了个简单的马尾,没像上次那样乱糟糟的。 再看风衣里面,穿的是很干练的职业装,至于那些小零碎……应该都揣进大氅的各个里兜了。这件大氅跟个百宝囊似的,从外面却不太看得出来。 卫洛似是没认出他来,可能是因为何考做了伪装,也可能是忘了上次的经历,或者是判断出何考并不想被她认出来。 见何考在那里发愣,她似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哦,你也不认识吗?”联系上文,她说的应该是——你也不认识机场在哪里吗? 何考留意寻找卫洛的行踪已经挺长时间了,万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相遇,既然没法暴露身份,他便迅速做了决定,那就继续装不认识吧。 因为他看见了卫洛戴着一个胸牌,这种胸牌在何考的公司里也被称为狗牌,上面写着姓名、部门、职务以及公司名称。 那是一家没听说过的公司,应该就在附近,这一带的写字楼有不少呢。看来她在栖原的这段时间,已经找了一份工作干上了。 有胸牌信息就好办,回头再去找她便是,何考指着左前方道:“我认识的!从那里进地下通道,先坐三号线到栖原南站,然后再转机场线坐到终点。” 卫洛:“谢谢!”然后转身就走。 何考在后面喊道:“你走错方向啦,地铁口在那边。” 卫洛又回头问道:“没带身份证,能坐飞机吗?” 何考摇头道:“不能!” 假如不知对方的身份,这只是一次街头偶遇,何考可能会觉得有点莫名其妙。但既然是问路人现身问路,何考瞬间就明白了自己要去哪里。 找一个突然离开的人,首先就应该去机场或高铁站。普通人可能办不到,同时也怕找错了地方反而扑空,但是何考不怕呀,他是隐蛾,甚至能在各个地点之间反复横跳! 他转身施展潜行术,看似慢慢悠悠地走进了绿化带中,下一瞬间,就从候机厅角落的一个男厕所里走出来了。 昨天部门团建去萨哇国,他刚刚来过机场,今天连安检都没过,就直接到了候机大厅。他却来早了,杨灵兮此刻正绕城高速上呢,任乐行也刚刚把人跟丢。 他在候机大厅里转了一圈,并没有发现杨灵兮踪影,一边走一边还在回想刚才卫洛问的话。卫洛的话中有两个要素,一是机场,二是身份证。 他突然一拍脑袋掏出了手机,调出了一份存储的资料。得益于有老钱这个后台,他也拿到了杨灵兮入职资料的电子版,上面有她的身份证复印件。 身份证是真的。 杨灵兮当初来公司应聘,并不知道其他的内情,只以为来执行一个简单的任务,唯一需要注意的就是不能暴露目的。 所以她没有在其他事情上刻意做假,否则反而容易露出破绽弄巧成拙,就以最正常的方式进入公司。 身份证上有住址信息,虽然不一定绝对准确,因为很多人搬了家并不会更换证件登记住址,但这也是一条线索。 杨灵兮的身份证登记住址,并不是读研时的学校,而南花市的一个居民小区。这不是巧了吗,何考昨天刚刚去过南花市! 因为从栖原到萨哇国的航班,就经停南花市。 虽然昨天他在南花市只停留了四十五分钟,但还特意去了一趟机场外面,因为对隐蛾来说,这也等于是打开了新地图。 何考随即又进了男厕所,下一瞬间则出现在了南花市的机场,然后从出口离开,赶往杨灵兮身份证上的地址。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何考并没有必要留在栖原机场守株待兔,他想回去随时都能回去,趁这个时间先把新地图继续点亮再说。 赶路的中途他又回去了几次,不仅去了机场,还去栖原的两个高铁站都转了一圈,后来发现杨灵兮果然来到了机场。 杨灵兮先到登机口看了一眼,然后在远处找了个僻静的角落方坐了下来。何考远远地观察到她特意去看的登机口,果然是飞往南花市的航班,离起飞时间还有一个小时。 再加上飞行时间两个小时,那么杨灵兮至少还要三个小时才能到达南花市,何考就在那边继续摸她家吧。 珠畔园林,是南花市一处低密度小高层住宅区,和栖原市的观流小区类似,就位于江畔能看见江景,园区内的环境也挺不错。 出入小区需要刷门禁,但形同虚设,只要跟着前面的人走进去就行……这也是何考在观流小区得出的经验。 各栋住宅楼之间的绿化做得挺好,种了不少高大的芭蕉树。这种芭蕉是结果的,就像一串串小香蕉,但听说味道很一般,口感并不好。 还没到下班时间,这个点的太阳有几分燥热,在外面走动的人并不多。 何考特意在远处多待了一会儿,观察芭蕉上结的果实,似乎在琢磨着怎么弄下来一串。 过了一会儿,有人走向了十四号楼,何考也施施然地起身,拍了拍手不紧不慢地从另一个方向走了过去,与那人恰好前后脚到达楼道口。 前面那人刷开了楼道门,进去的时候还特意帮他扶了一下门。 何考说了声谢谢,这是出入住宅楼的常见情况,他表现得十分自然,对方也没怀疑什么,只当他也是这里的住户。 这种小高层住宅,每栋只有一个单元,共十二层,每层四户,共四十八户,想必这里的住户也不大可能认识楼中所有的居民。 楼内有两部电梯,电梯不需要刷卡,那人是上楼,何考则是下楼。他坐另一部电梯来到地下一层,这里是停车场。 杨灵兮身份证上的地址,是江阳路206号703,对应的是珠畔园林小区十五号楼703,但他刚才进的却是十四号楼。 根据经验,这种人车分流设计的小区,地下一层都是停车场,从地面上观察,十五号楼与十四号楼应该可以从地下停车场连通。 何考穿过地下停车场,从负一层进入了十五号楼。就在这个过程中,他察觉到自己正在被人观察,这显然有些不寻常。 附近也没有别的行人,谁会刻意盯着自己呢?他走动过程中错开摄像头的位置,仍然有这种感觉,显然就是有人在暗中盯着。 何考表现得很镇定,并没有转身离开,随即察觉监视感又消失了。 看来所有出入这栋楼的人都会受到关注,但何考显然不是监视者要等的人,所以对方只看了一眼便未再继续盯着……那么对方要等的人是谁呢? 何考进电梯先去了十楼,他发现电梯里的监控坏了。 这也是正常情况,这个小区共有二十六栋楼,每栋十二层,不算别的,仅每层的入户走廊就有左右两个监控,这些就是六百多个监控。 不可能有人时刻都盯着这么多监控画面,通常都是出了事才会去调看监控记录。偶尔有几处监控出了故障,维修也不会那么及时,甚至表面上还看不出来有故障。 何考从十楼出来,好像是发现自己走错了楼层,又回电梯到了七楼…… 他发现七层楼道的两个监控也是坏的,而且在这个过程中,他并没有被观察的感觉,因为隐蛾能力并未受到限制。 楼下有人盯着,为什么这里却没有呢?何考一转念就想明白了,因为屋里的人还没回来,就算是盯梢,也不用盯着楼上没人的空房子啊。 既然没人盯着也没有监控,那就好办了,他取出一根小金属棒,轻轻敲了敲703室房门的锁面,根据声音判断其内部结构。 然后他转身消失了,过了一会儿又于原地出现,已经戴好了鞋套和手套,拿来了一套专用工具。 这是电子密码锁,但是也可以用备用钥匙打开……只要有机械解锁结构就好办!这种锁并不好撬,假如换做以往,何考的“手艺”虽好但也很难打开,如今却不同了。 感通术就包含听形术,听形术顾名思义,可以根据声音判断物体的空间结构,就似用眼睛看见一样。这简直就是撬锁的绝佳辅助啊! 何考还是稍微费了点劲,用了一分半钟才把门打开,主要是为了尽量不留下痕迹。 这套房子的面积不小,这个小区也几乎都是大户型,从屋内装修和陈设来看,住户的经济条件还不错。 何考迅速搜检了屋内的东西,确定了这就是杨灵兮的家,更准确地说,是杨灵兮的母亲陈昱华的住所…… 中途他还回了一趟萨哇国,在酒店露了面,接受同事们的问候关怀。 …… 下午六点半,陈昱华回到家中,她的情绪很不稳定,就是那种很担忧同时又很亢奋,总想做点什么,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做的感觉。 她是一名知缘客,但也仅仅是一名知缘客,术门宗法堂的通告不会发到她这里,术门的最新动态,也不会有人特意来告诉她。 前夫去世后,她日常能接触到的术士,也只有一个严丛飞。 女儿下午打来电话,告诉了她一些事。她才知道,原来严丛飞竟指派女儿去做那么危险的事情!但是女儿却叮嘱她不要声张。 稍微冷静一点后,陈昱华也多少能猜到女儿的用意,她是怕自己万一出了意外而母亲还蒙在鼓里。 杨灵兮正坐飞机赶回来,她要自行处理这件事,算是跟严丛飞交差吧。 可是一个小时前,严丛飞又联系了她,说是有事要找她,就在家里等她。想必就是杨灵兮的事吧,且看他怎么解释! “老严,你已经来了吗……怎么在沙发上睡着了?啊——” 陈昱华走进客厅,看见严丛飞仰面躺倒在沙发上,像是睡着了,便上前拍了他两下,随即感觉到不对,发出半声短促的尖叫。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 119、作恶须防穿空箭 严丛飞已经没有呼吸,躺在沙发上的只是一具尸体。陈昱华刚刚叫出声,就被人从后面勒住脖子并捂住了嘴,有人在她耳边道:“别闹,乖一点!” 陈昱华吓得两眼翻白当场抽过去了……等她恢复清醒,发现自己也靠在沙发上,对面坐着一名相貌普通但眼神凶狠的男子。 男子手边的茶几上放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不阴不阳地出声道:“醒了?” “你是什么人……他,他怎么了……”陈昱华的声音喑哑,显得十分虚弱,此刻想叫似乎都叫不出声了。 男子语气轻佻道:“严丛飞吗,他已经死了……别误会,不是我杀的,是你发现了他居然在背地里搞了你的女儿,所以就给他下了毒。” 陈昱华:“你说什么,我没有……!” 男子:“不,你有!他是一名三阶术士,想给他下毒不是那么容易的。但是你了解他,也知道他并不会防备伱,在他喝的茶中下了剧毒,趁着喝了一半给他续水的机会。 你这是冲动杀人,然后便感到害怕,一时万念俱灰,所以自己也把剩下的茶喝了,可能是感觉无法面对即将到家的女儿吧。” 陈昱华又看了一眼茶几,发现上面放着半杯茶,她突然激动起来,尽量支起身体道:“不,不要,你们这样做……” 男子打断她道:“我不想留下任何挣扎、强制的痕迹,所以还是你主动把茶喝了最好,这样也能在杯子上留下完美的指纹。 如果你配合的话,你的女儿就没事!我们不会再动她,还需要她来报警呢。” 陈昱华:“你不能这样……警察不会相信的,术门,对,术门也会查出真相的。” 男子:“严丛飞今天下午,给朋友发了条消息,内容是‘陈昱华发现我跟她女儿的事了,晚上要找我谈,我该怎么办啊?’ 这足以让警方判断你的动机,至于你女儿怎么跟警方解释,那就不关我的事了。总之你想她没事,就得乖乖听我的话。 当然了,你听不听都一样,但不听的后果更痛苦,喝了吧,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就在这时,陈昱华突然又发出一声惊呼,但声音不大且显得很怪,就像打嗝打了一半又被什么东西堵了回去,同时身子一软又仰面躺倒在沙发上。 因为那男子的脑袋上突然多了一样东西。 一根弩箭从左太阳穴穿出来,右太阳穴那边还留着一小截带尾羽的箭杆。 因为弩箭射来的速度太快,所以陈昱华根本没看清,只看见男子脑袋上突然就插了一样东西,然后就脑袋一歪人随之软倒在地,椅子也被带倒了。 看方向,弩箭应该是从卧室里射出来的。卧室的门一直是开着的,方才里面根本没人啊! 何考是凭空出现的,似是早就知道了男子的位置,出现的同时就射出了手中的弩箭,那男子根本就没有任何防备。 猎弩在东国是违禁品。现代复合弩采用高科技材料,结构复杂威力极大,经过训练的人能射得极准,而且发出的声音很小。 何考用的这种猎弩,精准射程二百米,杀伤距离则更远,哪怕皮糙肉厚的大野猪都能一箭撂倒,其价格不仅相当昂贵,而且从合法渠道根本就买不到。 它是赵还真那伙人留下的“遗产”。 想当初绑匪让何考打个求救电话,何考打给了钱固然,按绑匪的意思说自己遇到点麻烦,地点是浦港镇的三溪大桥,让钱固然到那里找他,言语中却暗示自己在欢乐山谷。 三溪大桥那边,有绑匪的同伙设好了埋伏,带的武器就是这种猎弩。结果来的人不是老钱而是小胖,小胖也没按常理出牌,直接出现在废弃游乐场。 何考告诉小胖,三溪大桥那边也有绑匪的同伙……后来小胖说都处理掉了,还拿着猎弩回到了何考家。 从萨哇国顺走的枪械,小胖都还归原处,但是从绑匪那里拿走的手枪和猎弩,包括三十支弩箭,因为时间太紧没来得及处理,就留给了何考。 何考后来将东西都收在了固山深处的秘密基地里,还抽空找无人的地方练习过,今天终于派上了用场。 这里毕竟是居民小区,并不适合开枪。 何考走进客厅的时候,手中的猎弩已经不见,只要能力不受限制,隐蛾取东西、收东西就是这么迅速,简直就似凭空切换。 他的装束又做了一点改变,穿着连帽兜的上衣,帽兜遮住了头发,戴着一副黑框茶色大墨镜,脸上也蒙着一个黑色大口罩。 “不要叫,保持冷静!我就是隐蛾,想必你应该知道隐蛾。”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何考的声音显得很低沉,不似他平时说话的声线,而且直接报出了自己的身份就是隐蛾,又接着说道—— “我刚刚杀了他,暂时救了你。但我救得了你一时,却救不了你一世。 有人既然要杀你,事后发现你没死,恐不会善罢甘休。你想活命的话,我们就好好聊一聊,看看能否想出什么好办法?” 这番话的信息量有点大,陈昱华的大脑仿佛过载了,好半天只见嘴唇哆嗦却不见发声,眼神也是直勾勾的。 何考先没打扰她,将那两具尸体都拖进了另一个房间、离开了她的视线,然后再转身出来扶起椅子,就坐在了那陌生男子刚才的位置。 他再开口时,语气尽量显得很平和:“杨灵兮的航班晚点了,还有一個小时才能落地。在她到达之前,有些事得先处理好,否则你们都活不了。” 陈昱华的眼珠子终于会转了,挣扎着说道:“凶手,刚才不是已经被你……” 何考:“他不是凶手,至少不是杀严丛飞的凶手,只是个清洁工,专门留下来等你的,负责将首尾处理干净。 那名死者叫严丛飞,对吗?听说是一名三阶修士。那名清洁工顶多是一阶修士,他杀不了严丛飞,杀严丛飞的另有其人。 我现在问你,指派杨灵兮去栖原的人,是不是严丛飞?你与杨灵兮,跟他是什么关系,严丛飞又是什么来历……” 清洁工,是何考看谍战片学会的一个名词,用在这种场合还挺贴切。 何考并没有一直留在杨灵兮的家里,那样太容易暴露,但他在门外设置了监控。 七楼入户走廊的两个监控都坏了,现在想来恐怕不是偶然,而是有人故意弄坏的,但是好心人何考抢修了其中一个。 由于时间太紧,何考也没把监控完全修好,只来得及重设了一下线路,实时信号发不到小区主控室,只能发到何考手中。 他没有暗藏别的监控设备,因为只要有三阶及三阶以上修士特意用神识扫过,很容易就会发现。但是在明处已经被破坏的监控,则往往会被破坏者忽视。 下午六点钟左右,有三个人来到陈昱华家中,其中就有严丛飞,另外两个人的打扮都与何考差不多,总之看不清面目。 他们是正常开门进屋的,严丛飞就有钥匙,但是十分钟后,另外两个人便离开了。 何考远远地收敛气息,视线甚至都没有直接去看他们,尽量只被动地接受信息,绝不主动发出任何信息,就像一艘保持静默状态的潜艇。 因为刺客的直觉或者说灵觉感应告诉他,刚才那三个人都很危险,有一人尤其强烈。因为他曾暗中试了试,哪怕在这几人的背后,隐峨能力都会受限,穿不过去。 随后何考却发现,他可以不受限制地穿行到陈昱华家中任何一个角落,也就是说,还留在屋里的那个人,已经没有了知觉。 何考回去了,发现那名陌生男子果然已经死了。他并不认识严丛飞,也不知道严丛飞与杨灵兮的关系,但也能猜到此人应该是被灭口了。 有高手刻意让其死在这里,看来还另有安排,恰好就在这时,那位“清洁工”来到了现场。 清洁工的修为比刚才那三人就差远了。何考其实就躲在卧室的大衣柜里,但他动手的时候不是开门出来的,而是直接闪现到最合适的位置。 清洁工似乎有些自恋,仿佛自以为在创造什么完美的作品,杀人前难免话多了点,让何考分析出大致发生了什么。 原来死者名叫严丛飞,三阶术士,可能是杨灵兮的继父,应该就是他指使的杨灵兮。但严丛飞也是受人指使,杨灵兮那边暴露了,幕后人便杀了他灭口。 但严丛飞总得有个合理的死法吧?或者说明面上合理的死法。弄到开机方式,用他的手机给朋友发条消息,就是给警方的提示。 清洁工便是专门给这种脏活收尾的,修为不一定要有多高,只是处理得要专业,反正只是留下来对付陈昱华这个普通人。 还有一种可能,就算有人怀疑这是暗杀,顶多也只能查到清洁工头上,查不到真正的幕后凶手……至于是不是这样,何考也无法肯定,因为清洁工被他干掉了。 这一切都要在赶在杨灵兮回来之前搞定,这样就算有人跟着杨灵兮追查过来,线索也已经被斩断了。 只是那些人根本没想到,隐峨居然提前来了。 何考是来调查真相的,不是来救人的,但他也不介意顺手救下陈昱华,这样也有助于查明真相…… 一个多小时后,杨灵兮的航班终于降落,而陈昱华居然就在接机口等候。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 120、半瓶五两二钱糟 陈昱华出现在机场,让某些人大感意外。 有个留着小平头、戴着棒球帽的家伙暗中发了条消息:“五两哥,陈昱华那娘们怎么到机场来了?” 五两哥回复道:“不可能,你搞错了吧?” 小平头走到了接机口,似是不经意间凑到陈昱华的前面,装做向里张望的样子,手机找了个角度拍下了一张照片,然后将照片发了给了五两哥。 五两哥那边不知在确认什么,过了一会儿才回消息道:“你盯紧了,有什么情况随时汇报。” 这一幕都被远处的何考尽收眼底,然后何考的手机就接到了一条消息:“你那边什么情况,那女的还没回家?”后面还接了三个似乱码般的符号。 这当然不是发给何考的,而是发给那位“清洁工”的。 何考从萨哇国回来,虽然带了自己平日用的那部手机,却把电话卡给取了,又回家拿了另一部手机,号码并不在自己的名下。 因为他本人应该还在萨哇国,假如有人查到这段时间他的手机莫名在国内上过线,就相当于暴露了隐蛾的身份。 他在那名清洁工身上又拿到了两部手机,一部应该是其私人平日生活中用的手机,另一部是“工作”时的专用手机。 何考打开了其中一部手机,因为他暗中观察到清洁工的开机动作,判断出了密码。这部应该是工作手机,除了装机时自带的常用软件,几乎什么其他的内容都没有。 社交账号中只有寥寥十几個好友、两个群,且没有保留任何一条聊天记录,看样子平日习惯了随手删除。 再点开那为数不多的好友,头像都无法确认身份,朋友圈更是一条都没有……其本人的昵称居然叫“猫嫌狗厌”。 都说贱名好养活,干这个职业其实挺危险的,如此昵称可以理解。而给他发消息的人昵称叫“苦茶子”,乍一看很文雅,但念出来就是裤衩子的谐音。 何考回道:“我在目标家里等着呢,人一直没回来。” 打完字他刚准备发出去,突然动作停下了,他看了“苦茶子”先前那句话后面的三个乱码,感觉应该是某种暗语,可能是确认身份用的。 可是他不知道相应的暗语啊,可能一回消息就会暴露什么,所以干脆就不回了。那边连发了好几条消息,何考都没有回复。 这时杨灵兮已经出来了,她几乎什么行李都没带,看见母亲似是吃了一惊。陈昱华迎上她不知说了些什么,然后两人转身坐滚梯去了楼上。 跟大多数机场一样,这里一楼是到达厅,二楼是出发厅,母女两人到了二楼之后,居然直奔安检,然后……就这么进去了! 小平头跟在后面有点傻眼,赶紧给五两哥发消息:“那娘们接到她女儿,然后两个人又到了二楼,进了安检,不知道要飞哪里呢。” 五两哥:“你也跟进去!” 小平头:“我进不去啊!” 五两哥:“随便买张今晚的机票,不就进去了,还用我教你吗?” 小平头:“我没带身份证。” 五两哥:“用电子身份证。” 小平头:“我没办过啊,不知道怎么弄。” 这时有电话打过来,估计那边的五两哥也憋不住了,不想再一条条发消息,直接通话问他是怎么回事。 五两哥终于问明的情况,最后命令道:“你去她家看一眼。” 本来今天一切都安排得很完美,赶在杨灵兮飞回南花市之前,将严丛飞和陈昱华都解决掉,还给他们安排了一个能圆得过去的死法。 等杨灵兮回到家中,见到的只是两具尸体。那就让她报警吧,然后让警察调查出死因再询问杨灵兮,反正其他线索到这里就斩断了。 可是事情莫名出了岔子,陈昱华居然没回家,清洁工也联系不上了,也不知那边是什么状况。 小平头按照五两哥的指示来到了珠畔园林,在陈昱华的家门前敲了敲门,里面没人答应。他又给五两哥发消息道:“敲门没人答应,我没带钥匙,进不去啊!” 并非人人都有何考那样的手艺,这种锁很不好撬,哪怕是开锁公司的人来了,往往也只能破坏性拆锁。 何考掌握了听形术,对开锁而言是如虎添翼,但听行形本身不是开锁术。就算是掌握了类似能力的术士,假如不懂各种锁的结构原理,恐怕也不能做到像何考那样轻松开锁。 当然了,假如来一名三阶或三阶以上的高阶术士,只要锁舌能拨得动,开门也很轻松,而小平头显然还没有这等修为。 暴力拆锁进门也不是不可以,但动静太大必然会惊动邻居或物业。 五两哥:“伱到楼下等着,我再派人过去。” 又过了大约半个多小时,有人来了,来得还不止一个,他们分别坐了两辆车。 一辆车在小区外停下,四个人下车分别进入小区,分散在十五号楼附近监控,其中一人与小平头接上了头。 另一辆车从地下车库进入,车上坐着三个人,但只有一个人下车上了楼。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此人就是今天陪同严丛飞一起来的两位高手之一,他来到703门口,闭目凝神握住把手,几秒钟后便把门给打开了,就似这扇门根本没锁。 屋里收拾得很干净,几乎什么痕迹都没有,没有尸体、没有血迹,茶几上也没有那半杯茶、清洁工也不在。 那人在各个房间来回走了一圈,然后默不作声地下楼,与同伴汇合迅速离去。另外五个人还在楼外盯着呢,包括从机场赶过来的小平头。 何考也返回了珠畔园林,但他不是跟着小平头一路回来的,而是直接穿行空间。这伙人到达的时候,他并没在屋里等,也没往近处凑。 他通过监控发现有人开门进了陈昱华家,开门的显然是一位高手,而何考并没有把握对付这种人。 在如今的东国,平时出门戴个大口罩已是常见情况,所以这些人都戴着口罩呢,不太容易分辨面目。 戴着口罩就认不出来了吗?那倒不是,假如何考再遇到他们肯定能认出来。一个人的特征肯定不仅仅在于口鼻脸颊,可是如果对方掩饰得好,有些记录就没法当证据了。 何考并不认识这伙人。 独自上楼的开锁者名叫石豪生,入微门四阶工匠,修为已是四阶圆满,有个绰号叫二钱,私密用途的社交账号上的网名也是“二钱”。 至于那位五两哥,名叫石豪武,也是入微门四阶工匠,他是石豪生的族弟,也是入微门同一支脉的师弟,私密账号的网名叫“五两”。 二钱坐上车先走了,在路上跟五两通话,讲了陈昱华家中的情况,清洁工就像是没来过,严丛飞的尸体也不见了。 但他用神识仔细搜查了每一个角落,屋子里还是有些许痕迹的,不仅清洁工来过,好像另一人也来过,却不知后来发生了什么、人和尸体都去了哪?。 这世上令人感到最不安的,就是不确定的未知。 有些坏事做绝的家伙,总说世上根本没鬼、人不必怕鬼,但真弄个鬼蹦他眼前,估计叫得比谁都惨! 五两此刻也感到了一丝寒意,在电话里问道:“有没有人跟着你?” 二钱:“我没跟半瓶他们一路,是从地下车库上去的,已经先走了,没发现有人盯梢……就算有人,现在也应该甩开了。” 半瓶,就是那小平头的代号。小平头名叫李唯凭,在这个团伙中只是个边缘人物,相当于跑腿打杂的。 半瓶原本只负责在机场盯着,看杨灵兮什么时候到达,理论上不会露出任何破绽,所以也不需要多高的修为,不料却发现了最重要的情况。 五两的声音有点发虚:“师兄,会不会是隐蛾?” “很有可能!”二钱也做了同样的判断,然后问道,“你怎么决定?” 五两显得不是很有底气,反问道:“你有什么建议?” 二钱沉吟道:“两种建议,你看情况选择。 第一种选择,严丛飞已经死了,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这件事与我们石家有关。就算那娘俩还活着,也扯不到我们身上,就是严丛飞指使的那姑娘。 现在严丛飞要么是失踪了,要么尸体不知在哪儿被发现,是中毒身亡了。在宗法堂看来,他可能是自我了断,也可能是被隐蛾干掉了。 只要没有证据,这事就和我们没关系。我们完全可以置身事外,就当做这件事没有发生过,哪怕宗法堂也不能将我们石家怎样。” 五两:“可现在来的不是宗法堂,看情形,应该是隐蛾找上门了。” 二钱:“那不正好吗?可以考虑第二个选择! 我们顾忌的只是宗法堂,而不是隐蛾,原本要找的就是隐蛾。现在虽然和预想的情况不太一样,但计划也算成功了一半,隐蛾已经来了。 利用这个机会引他现身,至少要确定隐蛾的身份。” 五两:“我正想告诉你呢,三壶刚刚发现,半瓶的屁兜里有个奇怪的东西,像是纽扣但不是纽扣,很可能是个定位追踪器。 半瓶应该是被人看穿了,要么在机场,要么是从机场回来之后,总之被人动了手脚。假如是隐蛾干的,那隐蛾现在应该盯住半瓶了。” 三壶也是个代号,其人名叫胡叔略,也是入微门四阶工匠,刚刚进阶不久。他是石豪武的堂妹夫,此刻还守在珠畔园林十五号楼外面,就是他发现了半瓶身上的异常。 男人最容易忽略的地方,就是长裤屁股后面的两个兜,哪怕被人偷偷放进去什么东西也很难察觉,前提是东西不能太大、太沉。 机场人多,何考悄悄在小平头的左屁兜里放了个微型定位追踪器,这不是跟钱固然学的,就是他自己琢磨的招。 万能的东国网络商城,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能搜到,各大电子城里也能找到这种东西,何考的固山秘密基地中便有备货。 何考动的手脚,却被小平头的同伙给发现了,那边有不止一位高手啊! 二钱追问道:“三壶提醒半瓶了吗?” 五两:“没有,他暂时不想打草惊蛇。” 二钱:“那正好,我们来个将计就计,就用半瓶把隐蛾给引出来!”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 121、享尽风光犹夺占 二钱已经给出了建议,五两却还犹豫道:“你确定,隐蛾不是我们的对手吗?” 二钱有些无奈道:“如果他好对付,就不值得我们下这么大的功夫。但是我确定,他不是我们的对手! 他真要有正面硬杠的本事,又何必如此鬼鬼祟祟?只要在陈昱华家中等着即可,没必要躲开我们。 宗法堂的告示你也看了,术门古时就隐蛾一脉。隐蛾是隐蛾一脉的掌门,掌握隐蛾之器、拥有隐蛾之能。 隐蛾之能可以穿行空间,那是神器妙用,除此之外,他也不过是一名术士而已,那还是古时有术法传承的情况。 如今隐蛾术已绝传,就算他得到了法诀,一介野生散修,手段如何能超过你我?况且我们也不是要将他怎样,只是确定其身份而已!” 五两:“这些都是家主分析过的情况,但我们究竟有没有把握限制隐蛾之能?万一没有查出他的身份,反而暴露了我们的跟脚,岂不是后患无穷?” 二钱:“调查隐蛾身份,本就是你的主意,家主也赞同。如今隐蛾已现身,而且盯上了半瓶,正是好机会……该怎么做,你还是先征求家主的意见吧。” 挂断电话之后,二钱直想吐槽,自己这位堂弟,真是既菜又爱玩,既怂又好逞能。 暗中调查隐蛾身份的事,就是五两向家主提的建议,还制定了所谓的“万无一失”的计划。 按五两的计划,不要用术士,用一个明面上与石家毫无关系的普通人,用正常方式去接近与隐蛾有关的人,于暗中查出隐蛾的身份,然后便可以控制其人。 隐蛾的身份一旦暴露,就等于被点中了死穴。就像黑暗中的蛾子,若是暴露在火光下,便很难再作妖了, 此计就算不成功,也没什么损失,更不会牵连到石家,若是成功了,那收获可就太大了!既有隐蛾之能可以利用,更有隐蛾之器可供研究。 这种一听就不怎么靠谱的想法,家主居然同意了,然后还帮忙细化了行动方案,找了石家在外围培养的严丛飞出面,派了一个年轻姑娘杨灵兮去了栖原。 不料杨灵兮却被望气门弟子钱固然给识破了,而那钱固然,可是前段时间被宗法堂重点关注的术士……这很可能会引来宗法堂的追查。 所以不论杨灵兮是否害怕、是否决定抽身,石家也要斩断线索。 杨灵兮自以为尚未造成实质性后果,及时离开栖原便有希望自保,就算有人追查,后果也不至于太严重……这是认知差异。 石家这边不得不紧急行动,将严丛飞当成弃子。二钱和三壶把严丛飞诓去了陈昱华家,制住他并把他做掉。 按五两的指示,剩下的收尾工作交给保洁员,本以为能处理得很干净,不料却出了岔子。 陈昱华没死居然还去了机场,然后和杨灵兮一起又飞走了。 从现场情况来看,严丛飞的尸体与保洁员居然都不见了,几乎可以肯定是隐蛾追来了,而且隐蛾还盯上了半瓶。 在这种情况下,五两居然有点怂了。原来他只敢暗中动手脚,只想着不用出面便能拿到最的大好处,但现在被隐蛾找上门来,就想往后缩了吗? 其实二钱多少是有点看不上五两的,但也没办法,谁叫人家是家主的亲儿子呢! 这些年来,石家在五两身上投入的修炼资源之巨,假如都用在他二钱身上,估计都可以突破六阶、位列宗法堂了。 不提二钱怎么想,五两拨通了父亲的电话。 其父名叫石志斋,入微门五阶量心人。其实不用儿子汇报,石志斋已经掌握了这边的动态,但他还是很耐心地听儿子介绍了情况,然后才问道:“你认为该怎么办?” 五两:“有两个选择……”他将二钱刚才那番话泽要重复了一番,当成了自己的见解。 石志斋:“隐蛾已经找上伱们了,哪还有第一個选择?如果什么麻烦都不想有,当初又何必这么这么做? 你不是带着锁灵阵吗?用半瓶把隐蛾引到一个合适的地方,然后启动阵法。据我判断,在那种情况下,他会失去隐蛾之能。” 五两:“假如锁灵阵不起作用呢?” 石志斋:“没这个底气,还敢做这种事情? 注意,不要一上来就动手,先告诉他,我们的目的不是要谋夺隐蛾之物,也不是想拆穿他的身份,只是想交个朋友而已。 我们石家可以给他提供庇护,还可以提供各种修炼资源。他如今的处境可是很凶险,敢庇护他又能罩得住他的,恐怕也只有我们石家了。 不论是万钟乐还是余上征,我们石家都不怕,只要与我们合作,便可以保他平安无事! 锁灵阵还是要启动的,我们既要表达善意也要展示能力,现场证明能够将他打回原形,这样他才会真正地心悦诚服。” 五两:“可是启动锁灵阵,至少需要四名高阶术士配合,这边连我在内只有三个。” 石志斋:“苦茶派去的人失手了,他也赶去和你们汇合,这样你们人就够了。四名高阶术士还有阵法之助,足以让隐蛾飞不走。 你们也别吓着隐蛾,态度要尽量礼貌、尽量热情,没必要动手,更别伤着他。哪怕这次隐蛾其人不跟你们回来,只要确认了他的身份,就尽管放他离开,来日方长! 具体该怎么布置,我都已经告诉苦茶了……” 至此,可以列一份名单,看看何考今晚都有哪些对手—— 石志斋,所谓的石家家主,入微门五阶量心人。 石豪武,代号五两,石志斋之子,入微门四阶工匠。 石豪生,代号二钱,石豪武的党兄,入微门四阶工匠。 胡叔略,代号三壶,石豪武的堂妹夫,入微门四阶工匠。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李唯凭,代号半瓶,石家的亲戚,知缘客,修习入微术尚未入门。 顾江,代号苦茶子,石志斋资助抚养的孤儿,入微门四阶工匠,石家保洁部秘密负责人。 所谓保洁部,只是为了称呼方便不被人起疑,实际上就是一个秘密团伙,专门处理一些石家明面上不便经手的脏活。 何考在陈昱华家干掉的那个“猫嫌狗厌”,他称为清洁工,而石家这边称为保洁员,思路居然还吻合上了! 保洁部的负责人顾江,又名石豪江,也就是给“猫嫌狗厌”发消息的“苦茶子”,是在石志斋资助下长大的一名孤儿。 石志斋当初是看中了其资质与天赋,他不仅提供资助,还收为弟子、传授其术法。 顾江修行有成后,主要负责一件事,就是以秘密的身份继续培养一批术士。这批人被称为保洁员,受顾江的控制,按其指令执行任务。 这些保洁员虽然也修炼了术法,但他们并不知道顾江的真实身份,更不清楚自己与石家的关系,而且由于特殊的工作性质,也不可能暴露自己的身份。 这一次术门弟子大普查,有很多术士因失联而被革籍。但是石家这边,顾江手下秘密培养的这批保洁员,虽然也是术士,但根本就没上报宗法堂。 石家在术门中明里暗里的影响之大、实力之强,由此也可见一斑。 其实“石家”这个称呼,本身就有点奇怪,因为当代东国,早就不是几百年前的封建宗族社会了,怎么又玩起这一套? 这给人的感觉就像历史的沉渣泛起。 就算海外那些因继承关系衍生出的所谓家族,进入资本时代后,也渐渐发展为财团的形式。 尤其对术士而言,更难形成所谓的家族或世家,因为术门是以术法传承为纽带,而非血缘关系。 有些特质比如智商,在同一族群中是正态分布,个体并不会遗传给下一代。 修炼的天赋与资质,其实也没有明显的遗传证据,也就是说,术士的子女,理论上并不一定比其他人更适合修炼术法。 但在实践中,术士的子女几乎必然能得到术法传承,在同等情况下,他们的修炼条件、得到的资源支持,则比普通人好得多。 还有些人尽管天赋相当好,但一辈子也可能没机会接触到术法。 这种情况也可以理解,因为术士首先接触的肯定是自家孩子,然后是亲族及好友家的孩子,假如这些孩子都不够成器,才会去更大的范围内寻找。 假如运气特别好,能够挑选的基数又足够大,从概率上讲,某个家族也可能连续几代都出现天赋不错的人才,从而也能在一定周期内形成家族传承。 但因为天赋并不遗传,同样从概率上看,这种仅仅以家族为纽带的传承,也是不可能长期维系的。 所以在术门历史上,时不时也会出现百年世家,但传承几乎都不会超出五代人,而传承几百年乃至上千年的术法世家,则从未有过。 还有一点要强调,有的术法比如灵犀术,对个人的天赋悟性要求极高,家族势力在修炼中起到的帮助作用很小,几乎就没听说过世家传承。 还有的术法比如入微术,修炼中最注重实操能力的培养,需要大量资源支持,则更容易形成连续几代的家传……这就有点像过去的工匠了。 石家,就是近代以来,延续了上百年的一个术士家族。其宗族聚居地位于距南花市不远的慧明市,因此也被称为慧明石家,传承至今已有四代。 按慧明石家的族谱,依次是天、高、志、豪这四个字辈。 第一代石天敬,当时尚不能称为家主,但其人是入微门六阶器师,曾担任宗法堂长老。 第二代石高宇,是石天敬的远方堂侄,在其晚年则渐渐有了家主的称谓。 石高宇本人的修为远不如石天敬,最终也只是四阶工匠,但他培养了两名得意弟子。其一就是其亲侄子石志斋,如今已是五阶量心人。 另一位则更了不得,名叫康如林,如今已是六阶器师、宗法堂长老!石高宇不仅收康如林为弟子,后来还把女儿嫁给了他。 这意味着,石天敬的徒孙、石家第三代的贵婿,又成为了宗法堂长老。 第三代石志斋,当今的石家家主。慧明石家就是在他手中,逐渐发展为术门中一支举足轻重的派系势力。 宗法堂的康长老,是石志斋的嫡脉师兄,也是他的堂姐夫,其本人亦是一名五阶术士。 石志斋受到上代家主石高宇的启发,又赶上了东国南方一带宗族习俗的回流,便开始在本宗族内大范围选材、培养入微门术士。 另一方面,他也注重在宗族外挑选好苗子,采取联姻乃至入赘等方式,将其纳入慧明石家的派系之中。比如代号三壶的胡叔略,如今也是入微门的高阶修士。 这次术门弟子情况大普查,不算那些保洁员,慧明石家一系的术士就有三十七人。 与此同时,石志斋还采用联姻、资源交换、生意合作等方式,与其他术门弟子建立了更广泛的关系,使石家的影响力并不局限于入微门。 毕竟入微门术士最擅炼器,很多人都希望能与他们搞好关系,更何况是慧明石家这种大势力呢。 石志斋还做了一件上代家主没做过的事情,就是收了个弟子顾江,然后秘密组建了一个保洁部,专门干一些石家术士明面上不好亲自干的活。 为什么需要清洁部,他们最早是干什么的?举个简单的小例子,修炼入微术乃至炼器所须的各种灵性材料,可不好搜集,很多都是私人藏品甚至在各大博物馆的库房里。 比如何考那对黄金镇纸之类的东西,假如不想花大价钱买或者对方坚决不卖,怎么弄到手呢?这事石家人不便直接干……动了手也不能让人知道。 第四代石豪武,他还不是家主呢。但石志斋显然是想把他培养成下一代家主,毕竟是亲儿子嘛!石家其他成员对此也是心知肚明。 所以石志斋说,只要隐蛾肯合作,便能给其提供所需的庇护与帮助。除了慧明石家,谁还有这种底气?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 122、岂有欺天在丘山 李唯凭原本只是惠明市的乡下青年,但他的姐姐李莼却是一名术士。 李莼是石家人发现的“好苗子”,被一位叫石志辽的长辈收为弟子、传以术法,后来嫁给了一位名叫石豪图的石家子弟。 石家赞助的彩礼相当丰厚。 因为姐姐的关系,后来李唯凭也有幸成为一名知缘客,并有机会修习术法,但至今尚未修炼入门。姐夫石豪图的情况跟他差不多,可能还不如他呢。 石豪图从小就有机会接触入微术传承,但这么多年也未入门,因此在家族中的地位并不高。 石豪图对石家最大的贡献可能就是联姻吧,娶了一名术士之后,在家族中的处境才有所改善,所幸夫妻俩的感情还挺好。 石豪图也曾劝过小舅子好几次,少跟石家某些术士混在一起,尤其要离石豪武那伙人远一点……可是李唯凭不肯听啊。 在李唯凭眼中,姐夫就是个废物,假如他能像姐夫那样从小就得到各种修炼指导与诸多资源,恐怕早就成为正式术士了! 既然靠上了石家这棵大树,李唯凭当然知道谁的大腿最粗,所以就成为了专门帮武少爷跑腿办事的马仔。 李唯凭做梦也没想到,今天居然会受到武少爷的如此“重用”,平日他总想让武少爷看重自己,此刻却感觉很不安。 原本他只负责在机场望风,看见杨灵兮到达通知一声即可,并没有别的任务。不料后来事情出了岔子,最重要的情况却是他首先发现的。 然后他又被武少爷派去了珠畔园林小区,与石家的其他高手汇合,接下来又被单独指派了一项任务。 武少爷让他别跟大家一起坐车,而是单独坐地铁离开,就从最近的地铁线路一直坐到终点站,出站后骑单车赶往郊外的一个指定地点…… 他不知道这是啥意思,问了武少爷也不说,只告诉他听命行事即可。 他骑着单车来到郊外,按照武少爷指定的路径是越走越荒僻呀,渐渐连路灯都没有了,四下黑漆漆,周围宛如鬼影重重,只有天上的星光照见野路。 这是南花市北郊的一片丘陵山地,古时是当地村民的柴山以及乱葬岗,近几十年随着城市化的扩张,附近沿着几条新开的公路建了好几个居民小区。 这一片丘陵山野,则被改造成了绿地,冠以森林公园之名。 山里原本没有森林,几十年前这里的树几乎都被砍秃了,只剩下一些灌木荒草,远望过去就像山上长了斑斑点点的癞疤,二、三十年前才重新开始绿化。 这一带种了不少花草苗木,由于气候和降水条件不错,有些树长得已经很高大了,人工步道旁还修了一些供人休憩的景观建筑。 但这里也不算什么风景名胜,没有围墙也不收门票,平日天气好的时候附近居民偶尔来溜個弯,但天黑之后几乎就看不见人影,也没有灯光照明。 李唯凭弃了车步行,走在这种环境中正常人都会莫名害怕,他也难免提心吊胆,隐约觉得自己好像成了钓鱼的饵…… 就在这时,他收到了武少爷的最新指示,居然是让他——脱裤子! 李唯凭这样的出行方式,对何考而言不难追踪,毕竟一开始乘坐的是地铁这种公共交通工具,天黑后骑单车的速度也不可能很快,进了森林公园更是步行。 小平头去的地方可是够偏僻、够隐蔽的,夜里往山林里一钻,离远了还真不太好找。假如有人在附近的制高点暗中观察,则后面的盯梢者很容易暴露。 但何考也用不着盯得那么紧,因为他在李唯凭身上放了定位发射器,定位器最终停下的位置是在森林公园的某个角落。 那里四面环山,有一条步道穿过,路边有个亭子,可能就是小平头与同伙的汇合地点吧。为什么要选这种地方,应该是因为偏僻无人也无监控。 假如仔细观察这一带的地形,会发现周围有三个制高点,也就是三处长满树木的小山尖,大致呈等边三角分布,恰好将这片谷地笼罩其间。 在亭子的东北方向,两个小山之间的山坳位置下方,离亭子约两百米的地方,石豪武静静地在等候,手中拿着一杆黑色的三角形小旗幡。 他穿着深色的衣服,收敛气息藏身于树丛中的乱石间,从步道的位置几乎不可能发现他,但他却可以清晰地观察到步道及亭子一带的动静。 李唯凭来到了亭中停留了一会儿,然后光着两条腿穿着裤衩走了。周围三座山上潜伏的三名石家高手以及近处的石豪武,都没有发现追踪者。 看来对方很聪明,并没有采取紧盯尾随的方式,因为这种地形只要旁边埋伏了人,就很容易暴露行迹。隐蛾也可能是从山野中绕过来,躲在暗中观察。 但只要有人进入这片地域,无论躲得再隐蔽,待锁灵阵发动便无所遁形。 时间过得很慢,石豪武等了快一个小时,感觉仿佛已经过了一整夜 夜幕中的山野其实并不安静,除了间或的风吹草木声,还有无数的虫鸣声。南方一带气候温暖,冬天也有不少虫子,山野中则更多。 术士若放开感知,这种环境也挺嘈杂的。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难道隐蛾并没有追踪过来?正在石豪武这样想的时候,石豪生突然发来消息:“天上好像有动静!” 天上?难道隐蛾会飞! 术士会飞倒也不是天方夜谭,石家便有一件祖上传下来的飞天法宝。 当年的石天敬当然也有师承,那就与如今的石家无关了,其师尊给了他这件法宝,此物也是古时祖师一代代传下来的,最终落在了石家。 可惜那件宝物至少要有六阶修为才能使用,石天敬当年倒是可以凭借它在天上飞,可是后来的石家术士都没有这等本事。 如今的康长老倒是有六阶修为,可惜其师石高宇将此物留在了石家,传给了下一代家主石志斋,成了石氏的传家宝。 石志斋对师兄倒是挺大方,康长老需要用的时候,都很慷慨地借给他用,但也仅仅是借而已。 所以说如今的隐蛾会飞,几乎是不可能的情况,难道石豪生搞错了?正在石豪武疑惑间,也忽然听见了微弱的动静,像是马蜂扇动翅膀的声音。 这大半夜的,怎么会有马蜂在外面飞呢?石豪武随即也发现了那是什么东西,居然有一架无人机从天而降! 那是一台黑色的多轴旋翼超静音无人机,下面好像还吊了个抓钩,在天空飞行时发出的声音很小,到了近处听着才有点像马蜂发出的声音。 何考并非一名传统的术士,假如不是偶尔得到了隐蛾传承,他就是一名大厂程序员、资深技术宅,软硬件都能来,还有七代家传的木匠手艺。 所以他并不清楚自古术门弟子都是怎么干活的,也跟传统术士的行事风格完全不同。明明已有定位发射器,干嘛还要到山林里贴脚后跟去追,放无人机不香吗? 正好小平头远离了南花市区,这里并非禁空区域,性能好的无人机可以飞得很高……当然了,何考飞的高度虽没有威胁航道安全,但也超出规定了。 把指示灯给灭掉,根据镜头拍摄的地形反馈在视距外盲操,也是何考掌握的基本技能。 在这种情况下,哪怕高阶修士也发现不了,因为飞行高度超出神识延伸的距离了,而且对方的注意力也不可能在天上。 至于无人机是从哪来的?回秘密基地取一趟不就得了,赶路又不花时间! 当无人机下降到一定高度,神识与知觉都极为敏锐的高阶修士立刻就察觉到了,首先发现它的就是代号二钱的石豪生。 虽都是四阶工匠,石豪生可比石豪武高明得多,他明明离得更远,却比离得最近的石豪武更早发现无人机。 然后周围埋伏的四个人都有点傻眼了,来的竟然是无人机,怎么办,还动不动手?只见无人机来到亭子外,调整角度打出了一速照明光。 通过这束光,何考在屏幕中看清了亭子里有个石桌,桌上有一条长裤和一个信封。 那就是小平头在机场穿的裤子,想来对方有高手已经发现了定位器,特意把他引到这里,还留下了一封信。 何考此刻并不在野外,森林公园附近的一个居民小区,他正坐在一户人家的客厅里。茶几上放着笔记本电脑和手机,屏幕同步显示在高清大电视中。 这个小区的房子几乎都卖出去了,但平日住的人并不多,何考挑的这户没人在家,看样子只有周末才会有人偶尔回来一趟。 何考同时放飞了两架无人机,双线程操作还挺忙,每架无人机其实都有两个镜头,如此勉强也能算四线程操作了。 黑夜里视野不清,何考还特意加装了红外镜头,不求成像有多清晰,只要能看见大致的像素轮廓就行。 何考为何过了一个小时,才操控无人机下降高度来到亭子旁?因为这架无人机一直悬停在高空观察,刚才还回来换过一次电池。 至于另一架无人机,则放出去继续追踪小平头了。何考发现小平头穿出森林公园后,与同伙汇合,坐车去了市区的一家酒店。 那家酒店居然离珠畔园林小区不远,就在江边。何考从机场赶往杨昱华家的时候,还曾路过那附近,这不是巧了嘛! 那一带理论上也不允许擅自放飞无人机,稳妥起见,何考并未抵近观察。 在红外镜头中,地面移动的小平头一直很显眼,但何考起初并未发现埋伏在亭子周边的四名高阶术士。 一方面是因为树木的阻挡,他们选的位置都很隐蔽;另一方面术士之能不可用常理测度,高手若刻意收敛神气,就连红外信号都很微弱。 何考就拿自己做过实验,在潜行状态下,虽然还有红外信号,却比平时微弱不少。 刚才无人机下降高度的过程中,有人可能是被惊动了,也可能是潜伏太久有所松懈、终于露出了破绽。 何考首先发现了埋伏在近处的石豪武,接着又发现了远处小山顶上的三壶,看得不是很清楚,也不可能知道对方的身份,但能判断出那里应该有人躲着。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 123、摘得团花折枝手 三壶所在的位置后方,有一条延伸向山脚下的浅沟,是千百年的雨水冲刷而成,弯弯曲曲约有一米多深,也是雨季的水道。 他原本躲藏在这条沟的尽头、头顶上方还有一株大树遮挡。 无人机飞进谷地的时候,他也觉得很意外,从沟里出来到山顶位置看热闹,也没有时刻施法收敛神气,因此被何考发现了行迹。 只见无人机缓缓地飞进了亭子,试图用垂下的钩爪去抓桌上的信封。这钩爪有点像抓娃娃机的那种结构,碰到东西再提起来就可顺势收紧。 但信封这种东西太难抓了,用无人机操作更是难上加难,无人机尝试了好几次也没成功,还差点撞在了桌子上。 钩爪很难抓起信封,若是吊个线团粘满胶水,粘取信封这样的东西应该很轻松……周围的几名高手都看愣住了,这大半夜的,有人跑这里来玩遥控抓娃娃机? 折腾了好半天,可能是碰巧,钩爪正好抓住了信封的边缘,似乎能将其给抓起来了。离得最近的石豪武忽然一抖手中的旗幡,发动了锁灵阵。 按照原计划,隐蛾现身后他们才会发动锁灵阵,令隐蛾无从逃遁,确认其身份后再给他看那封信,以展示石家的手段与“善意”。 可现在连隐蛾的影子都没看见呢,这封信断不能被一架来历不明白的无人机拿走。假如是那样,隐蛾没暴露,反而是他们要暴露了! 石豪武的担心是多余的,信封只是看着像要被抓起来了,其实抓不走,无人机上临时装的抓钩并非什么法器,何考也不可能完成这样的精准操作。 而且高阶术士对付一架无人机,也用不着动用阵法啊? 其实石豪武另有考虑,他猜测操控无人机的人应该就在附近,借助地势和植被的掩护,悄悄躲在山谷中的某个位置,还没有被他们发现。 但待到锁灵阵展开后,此人就会暴露出来。 这套锁灵阵有三个阵眼,分别是红蓝黄三色旗幡,由二钱、苦茶子、三壶掌控,阵枢则是黑色旗幡,掌握在石豪武手中。 所以石豪武可以运转整座阵法,查探与锁困法阵范围内任何人……至于非要拿这东西对付无人机,倒也不是不可以。 石豪武手中旗幡一转,亭子里悬停的无人机就失去控制了,却没有坠落,而是无声无息的被一股力量就这么禁锢在空中。 发动阵法时,若何考在阵中,他们几人也会暴露……但何考并不在那里,而且已经与无人机失联了。 何考那边,无人机信号突然断了,他的身影随即从客厅里消失,下一瞬间,则出现在森林公园的边缘位置,就在三壶藏身的山丘脚下。 何考并没有发现苦茶子和二钱,但他通过无人机的视野于高空观察,也发现亭子周围有三個制高点,三个山丘的顶部近乎一个等边三角形。 假如在这个三个制高点分别埋伏一个狙击手,便可以控制整片谷地。在此情况下,有人若想穿过谷地接近那个亭子,不仅立刻就会被发现,而且插翅难逃。 何考还没想到锁灵阵这种东西,他的判断多少还是来自枪战电影中的经验。 他已经在一个制高点发现了有人潜伏,那么另外两个制高点上想必也有埋伏了,第四个人则埋伏在山谷中那座亭子的附近。 无人机可以在天上飞,但是何考到达藏身的居民小区,还是施展潜行术走过去的,曾有一段行进路线,恰好离三壶的藏身处不远。 所以他直接就出现在那里,然后迅速潜入山林向三壶的位置靠近,就沿着山中那条弯曲的沟道。 何考并不知道锁灵阵已发动,但他很谨慎地并没有摸往三座山丘之间的区域,而是从外围向三壶背后靠近。 无人机需要红外镜头,但何考本人并不需要,他像一只黑暗中潜行的蛾子,并没有被三壶察觉。 此时锁灵阵已启动,三壶操控的旗幡为阵眼之一,神识都集中于施法,而身后的区域并非阵法笼罩的范围。 他倒是很谨慎的向身后看了一眼,但是没察觉到何考。 高人的神识也受环境和地形的影响,而且何考从后面看见他,便立刻向沟底一趴,身形消失了…… 此时石豪武在其他三名高手的配合下,正在运行阵法搜行山谷,却没有发现任何人,不禁有些懊恼——难道却仅仅只抓住一架无人机? 他又发信号问道:“你们有什么发现?看见哪里躲着人了吗!” 回答他的是两声砰然巨响,锁灵阵失去了一个阵眼,阵法也停止了运转。 何考再度从沟底出现时,手中多了一支霰弹枪。这玩意他白天刚在萨哇国玩过,也曾见小胖用过,后座力很大,动静与威力也相当大,缺点是射程比较短,只有五十米左右。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五十米足够了,他距三壶后背还不到二十米呢,毫不犹豫就是一枪,因为他刚才已经认出三壶了。 何考当然不知道他的名字叫胡叔略、代号叫三壶,但今晚有两个人陪着严丛飞进了陈昱华家,看身形体态以及装束,此人便是其中之一。 他们离开之后严丛飞已经死在客厅沙发上了,那两人显然就是杀人灭口者。 何考一现身,三壶便有所警觉,但他也没躲开,因为同时还在运转阵眼呢,被打了个猝不及防。霰弹枪俗称喷子,何考用的这款弹药,打出去的是一把高速小钢珠。 三壶发出一声闷哼,应该是受伤了,但好像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护住了身体,有些小钢珠改变轨迹打到了周围别的地方。 但他这声闷哼几乎没人听见,随即就被第二声枪响掩盖。 何考很震惊,这一枪牤牛都能放倒吧,前面人的居然还能站住,他快步冲上前随即就开了第二枪,衔接得非常快。 三壶能勉强抵挡第一枪,虽不至送命但已经受了伤,无论如何也是挡不住第二枪的,他应声倒地,有一杆小旗幡脱手飞出。 何考顺手拣起旗幡,飞速向后滚入那条沟中,行动中刚好又拣起两枚已变形的弹壳,然后便消失不见。 对方一定还有高手,他刚才竟无法在第一时间发动隐蛾之能,应该在山顶位置被人察觉到了。但对方离得还远,他滚进沟中便得以脱身,好惊险啊! 石豪武等人很快就赶到了事发地点,三壶重伤倒地居然还没死透,但也只剩下最后一口气,四周还弥漫着硝烟气息,却不见袭击者的身影。 苦茶子施法帮三壶取出了伤口中的所有弹丸,并给他紧急止血疗伤,脸色一片阴沉。 石豪生顺着浅沟方向冲下山,身形快如鬼魅,在周围搜查了好几圈,没有任何发现。 仔细查探,那条浅沟里倒是有一些痕迹,显然是有人从这个方向接近三壶、猝然发难,却不知那人是怎样离开的……这应该就是隐蛾所为! 不提石豪武等人如何震惊、错愕、恐惧、伤心……反正何考是头也不回地跑了,到那户人家收了东西,再一转身就到了固山深处的秘密基地里。 何考今晚损失了两架亲手改造与改装的无人机,一架因为续航不够无法返回,只得让其坠落在江里,另一架留在森林公园的亭子里,他也不敢再回去拿了。 但他得到了一杆奇异的旗幡,杆有二尺来长,幡面则有一尺、黄色三角形,也不知有什么用处。但何考本能地感觉此物不一般,便顺走了。 他并没有留在山腹深处研究旗杆,稍做伪装又回到了南花市,出现在小平头刚才进入的酒店附近…… 这是一家五星级度假酒店,在主城区边缘风景很好的江畔位置,除大堂所在的主楼,周围还有几片院落式的辅楼。 这座酒店就是惠明石家的产业,石豪武等人来南花办事便住在这里,占据了一座小型庭院。他们是不需要登记入住的,打声招呼到前台直接拿房卡就行,很方便。 快到零点的时候,小平头李唯凭和几名同伴回到了酒店,终于可以松一口气先休息了。接下来的事情只有高手才能参与,他们连打听的资格都没有。 可是刚过十分钟,坐在马桶上尚未起身的李唯凭就接到了紧急通知,让他们几人赶到某个地点汇合接应。 听武少爷的语气似惊魂未定,又似气急败坏,肯定是出事了!但他又没说出了什么事,刚刚回到酒店的几人只得又开车出去了。 然后何考就进来了…… 何考搜查了这个院落的房间,他用的是一张万能房卡,但并没有多么高大上。住过酒店的朋友都知道,客房保洁的房卡能打开所负责区域的所有门,何考拿的就是这个。 石豪武等人出门办的事见不得光,有些东西并没有带在身上,比如证件,所以李唯凭在机场掏不出身份证。 这些东西留在房间里当然更稳妥,只是没想到何考会摸过来。 何考一共搜走了八张身份证,除了苦茶子顾江没住这里、证件也不在,今晚其余人的身份他都到手了,还一一拍照留存。 他发现这八人当中有五个都姓石,而且看名字好像都是同一家族的亲戚、来自同一个地方,感觉也很惊讶,判断这应该是一个家族团伙。 何考从未听说过惠明石家,他在这方面的知识就是个小白。 江老头虽然给了他各大术门完整的传承,但介绍的内容几乎都是术法方面的,关于术门成员方面的详细情况几乎没怎么提。 何考并未久留,他拿了东西就走,今夜还有别的事要忙。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 124、只身直破九重关 何考在森林公园开那两枪的时候,颇有游乐场战神黄泗的风采,这手段本就是跟小胖学的,但前后其他的处理,就完全是他自己的风格了。 最突出的讲究,就是阴柔啊! 小胖当初的善后手段简单粗暴,主打一个毁尸灭迹,就是让那些人都从此消失、谁也找不着……而何考的操作可要复杂精细多了。 他离开酒店不久,跑腿专业户李唯凭又匆匆赶了回来,他是来取东西的,主要是证件,看来是有什么急事需要用到。 其他东西都在,偏偏就是身份证找不着了!李唯凭赶紧告诉了武少爷,武少爷那边察觉到不对劲,要他去前台拿房卡到别人的房间也找找……结果大家的证件都丢了。 南花市公安局大门口,这个地方的监控通常是没有死角的,从各个方向交叉布置,任何一個位置总有至少一个镜头能拍到。 但这个镜头也有可能被挡住! 夜半时分,一辆大客车驶过,在短暂的时间内恰好形成了一个监控盲区,位置就在大门右侧一株行道树前,离传达值班室的窗口不远。 大客车驶过之后,那里多了一个趴在地上的人,身体紧贴着马路牙子。没人知道他是怎么出现的,假如有人从门岗传达室站起身来,抬眼就能看见。 很快就有人发现他了,都不用报警,因为发现者就是开车路过的警务人员。这是一具尸体,死者头部有明显的贯穿伤,似是被一件利器横穿了左右太阳穴。 发现者初步判断,凶器可能是三棱刺,但有多年办案经验的警官也感到不可思议,什么人能有这么大的手劲? 进一步检验分析之后,法医则认为凶器是弓弩射出的箭矢。 这是一起重大恶性案件啊,假如是凶手抛尸,那么凶手不仅杀了人,还把尸体扔在公安局门口,简直是对全体执法人员的极大挑衅,是可忍孰不可忍? 要说线索倒是有现成的,因为死者手中竟然握着一摞身份证。 这种事照说应该是个大新闻,弄不好会立刻就会上热搜,但实际上很长一段时间都没见新闻报道,主要是此案太过离奇诡异,警方并未对外界透露太多信息。 那摞身份证上的人,不太可能是抛尸者,因为他们不可能把自己的证件留下。 但这几人有可能就是凶手或者与凶手有关,抛尸者也可能是以这种方式向警方“报案”,所以都得传唤调查。 第二天还有一个案子,并没引起太多民众的关注。严丛飞的尸体,在一处江边公园里被晨练者发现。 他坐在长椅上,手边还放了半杯茶。残茶中检出了剧毒,警方初步判断是自杀。 严丛飞的死显然与陈昱华无关,因为那个地点离陈昱华家很远,按警方推断的死亡时间,陈昱华当时正叫了辆网约车在回家的路上呢。 这两起案子,表面上都没有掀起太大的波澜,就连南花当地人听说的都不多,却震动了整个术门以及宗法堂。 宗法堂掌握的情况,和南花警方可不一样,他们首先接到的是钱固然的汇报。 陈昱华和杨灵兮这对母女,当天晚上又飞到了栖原市。 当时隐蛾从清洁工手中救下了陈昱华,“建议”她去机场接女儿,然后带着女儿就地飞离南花市。 陈昱华问,她们能飞到哪里、该去找什么人求助?隐蛾则回答自己管不着,能救她一命已是仁至义尽,剩下的事让她们自己去处理。 但隐蛾还是给了一点小建议,他建议陈昱华把发生的事情先告诉女儿,然后问杨灵兮有什么主意? 杨灵兮在机场见到母亲,听说家中发生的事当场吓得腿都哆嗦,却咬牙扶着腿更软的母亲上了二楼,当即就买机票飞回栖原了,幸亏晚上还有航班。 杨灵兮已经意识到,事情根本不是她原先想得那么简单,严丛飞的幕后应该还有人指使,所以他被灭口了。 她在栖原登机前,告诉严丛飞自己的小动作被钱固然发现了,钱固然还当场挑明身份并警告了她。 想必严丛飞又向幕后主使汇报了,结果等到她下了飞机,严丛飞已经没了。 幕后黑手不仅杀了严丛飞,还想杀了她母亲,并伪装好现场,幸亏隐蛾及时出现……如此凶险的处境,她该怎么办呢,还有谁能救她? 她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飞机在晚上十一点降落栖原机场,她立刻就联系了钱固然,然后带着母亲去见钱总。 杨灵兮见到钱固然的时间是零点后不久,何考开枪放倒胡叔略,差不多也在那个时候。 杨灵兮这回没有任何隐瞒,将自己所知的情况全交待了,包括严丛飞是如何指使她的、给她下达了哪些指令。陈昱华也补充介绍了自己在家中的遭遇。 老钱直冒冷汗啊!他中午听说小苗的父亲出了意外,而小胖的母亲上个月出了几乎同样的意外,当时就觉得大事不妙。 他把这件事告诉了远在萨哇国的何考,但叮嘱何考暂时别告诉他人,意思就是别让小胖知道。结果隐蛾不仅知道了,而且还追到了南花市杨灵兮的家中。 隐蛾应该是去找幕后指使者算账的,不料指使杨灵兮的严丛飞已经死了,却碰上了更严重的意外状况。 回忆起那晚在废弃的欢乐山谷游乐场发生的事情,老钱简直都不敢想——南花市今晚会发生什么? 钱固然当然不能说出隐蛾的身份,但此事必须立刻上报宗法堂,所以连夜就与二长老以及谷长老取得了联系。 他没有添油加醋,也没有添加任何自己的判断,只是如实报告了已掌握的信息。 顺便他还说了点私事,告诉二长老宗正,自己已突破四阶,计划在春节期间回宗门祖师殿参加二次传承仪式。除了节日长假,他再请个公休假,时间差不多就够了。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仪式需要二长老主持,所以他要先确定二长老哪天有空。 二长老则回答可以面商,因为他与谷长老会立刻赶到栖原,并叮嘱钱固然,先将陈昱华母女安顿好,千万别再出什么篓子。 野凤凰与康如林,也将以最快的速度赶往南花,毕竟事情发生在南花。宗法堂总共七名长老,分别代表七大术门,这一次就出动了四位。 仅是一个严丛飞出了意外,用得着这么大阵仗吗?若换做平日,观身门派一位执事去调查即可。 但这次可不一样,严丛飞几乎可以断定是被高阶术士灭口的,而且隐蛾也到了现场……幕后牵扯的事情肯定不会小了。 这天后半夜,很多人都没闲着,而何考在干什么呢? 凌晨一点左右,高雪娥睡得有些迷迷糊糊,突然就听见了动静,便知是何考来了……她给了何考一张自己房间的房卡。 然后她就感觉到何考心跳得有些快、身体有些烫,这令她的反应也很强烈……从南花到萨哇,从阴柔到阳刚,何考也经历了一次蜕变。 像这种部门出国团建,与普通的旅游团还不一样,行程安排得并不是很紧凑,主打的就是休闲放松,不需要抢时间赶往各个景点,也不需要起得很早。 上午的集合时间是九点半,大家都可以多睡一会儿。 何考快到九点才起床,再晚就来不及吃早饭了。高雪娥身为部门领导以及临时领队,已经起床下楼了,却没有叫醒那时还在熟睡的他。 何考打开手机,发现有十几个未接电话,同时又看见了江道祯的很多条留言。 江老头很着急,问他现在是什么情况,怎么发消息不回、打电话也不接,昨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别人不知何考的身份,可是江道祯、谷椿、李修远这三位长老都知道他是隐蛾。昨天晚上隐蛾现身南花市,杀了一个身份不明的人,并救走了陈昱华。 而且江长老已经听说,严丛飞的尸体大清早在远处的一座公园里被发现,警方也赶到了现场……这肯定也是隐蛾的布置。 至于严丛飞是怎么死的,宗法堂那边已经收到了钱固然的消息。姜老头告诉何考,杨灵兮和陈昱华从机场又飞回了栖原市,一落地就去找了钱固然。 心盘门的谷长老、望气门的宗长老,一大早已经赶往了栖原市,坐的是高铁。 观身门的叶长老、入微门的康长老,则动身赶往了南花市,此刻应该就在飞机上。 路上的几位长老此刻还不知道,虽然今天的南花市看似没什么动静,但昨天夜里出的事,比他们想象的只大不小! 隐蛾出手可不像上次,这回不仅没有一个人失踪,而且参与者连身份证都给扒干净了。 何考主动给江老头回了消息,然后电话立刻就打进来了。 何考对他老人家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假如宗法堂真去查的话,隐蛾昨天在南花干了什么也都能查到,他简要地说了一遍。 他又将八张身份证和一杆小旗幡的照片都发给了江道祯,最后还问了一句:“您老知道这些都是什么人吗?” 江道祯过了一会儿才回复道:“回头再跟你细说,待会儿先给你发一份资料。 你这几天就老老实实地在国外旅游,千万别再来回蹦跶!知不知道自己捅了多大的马蜂窝?” 何考回了一句:“不是我去捅的马蜂窝,是马蜂主动来蛰我。这是术门的一窝蜂,应该您老去解决,不能全指望我!” 江道祯:“不指望你,我代表术门谢谢你!” 兴神门长老李修远,此刻就在江道祯身边,似是牙疼的样子,龇着嘴直吸凉气道:“你这盘棋,车马炮啥的都没动呢!上来第一步,就要直接将军吗?” 江道祯:“人算不如天算,我也没想到啊。我们这些长老再大的本事,平日也盯不住隐蛾,别忘了人家会瞬移。” 李修远:“伱这叫天算还不如不算!我们的目的是整顿术门,不是整崩术门。” 江道祯恨恨道:“术门又不是没崩过!一千二百年前的事情你不知道吗?术门不是因为隐蛾才崩的,就是因为当时惠明石家那样的货色太多。 这次不是隐蛾招惹了惠明石家,而是惠明石家找上了他。” 李修远问道:“你没告诉他,慧明石家是什么情况吗?他连身份证都拿到了,居然还不清楚那些人的身份。” 江老头有些懊恼道:“没说!我的想法,不管是谁,不论是赵家还是孙家,该查的就查、该拿的就拿。 但他的修为尚浅,做事得一步一步来,我也没让他一上手就挑战这种高难度。” 李修远叹了口气:“这种事可由不得他,也由不得你我,还是赶紧把资料给孩子发过去吧。既然要保护他,就得让他了解对手的情况。 你这位秘传,可没照你的计划按部就班,直接就要掀了术门的桌子。 石家被做掉了一名四阶工匠,居然连地灵旗都弄丢了。最适合对付隐蛾锁灵阵,也没法再布置了。 区区二阶修为,他是怎么办到的,我简直都不敢信!” 江道祯:“这话就不对了,什么叫我这位秘传,你不也有份吗?”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 125、不容脱身临头事 何考终于收到了江长老发来的材料,详细介绍了惠明石家的情况,看完之后也是倒吸一口凉气,他终于明白自己这是惹到了怎样一个庞然大物。 也不能说是他招惹对方,而是对方先招惹了他。 但是换个角度想,假如没有卫洛在街头问路、给了他重要的提示线索,他也不可能赶在杨灵兮之前到达陈昱华家,后面的事情也就不会发生。 当时石家已经杀了严丛飞灭口,并派人布置现场,就等杨灵兮回家报警了。假如再晚一步,何考恐怕啥都查不出来。 石家当时意识到可能会引起宗法堂的关注,已经准备就此收手了,是隐蛾突然出现破坏了他们的计划,然后才有下一步“将计就计”的展开。 既然来的是隐蛾而非宗法堂,而他们原本的目的就是为了查出隐蛾的身份,所以又打消了收手的念头……结果那封信没送出去,却送掉了一个三壶。 江老头发来的材料非常详细,内容很丰富,介绍了惠明石家的历史及成员,甚至给每一名石家术士都列了個人物小传,连尚未入门的成员都有相关介绍。 除此之外,石家在世俗间有哪些产业、以什么方式控制、哪些人在经营,凡是能调查到的情况也都提供了。 何考此刻方知,原来小平头那伙人入住的园林式高端酒店,也是惠明石家的产业。 与惠明石家关系密切,比如有拐弯抹角的联姻、近十年有交易往来、业务合作的术士,数量则高达百余人。 倒不是说这些人都有问题,有的人可能只是委托石家加工法器,或者购买灵材。但其中一部分人,肯定也是受石家影响或间接控制的外围势力。 何考居然还在这份材料中看见了万钟乐的名字。几年前,万钟乐代表丹鼎门向石家收购了一批与绘画有关的古代文物材料。 何考立刻想起了张燕飞的遭遇,那些材料可能就是提供给张燕飞的,让张燕飞帮他们伪造祖师画作并替换原件。 也不知出了什么差错,那幅《谭仙拄杖图》原件如今落到了何考手里,可惜张燕飞已死,谁也说不清内情了。 这份材料原本应是给何考解惑的,但何考却越看疑惑越多——宗法堂或者说江老头,难道早就已经盯上石家了? 否则话刚说完,这么详细的材料就发过来了,显然早就有人在暗中调查、整理。但是这份材料也有疏漏,或者说关键信息不全,至少有两点情况并未提及。 其一,何考并没有看见严丛飞的名字。 严丛飞是观身门三阶术士,明面上与惠明石家并无任何关系,但事实已证明,他听命或者受控于石家的势力。 要么是严丛飞主动投靠,要么是有什么把柄落到了石家手中……像他这种情况的人,不知还有多少? 其二,何考没有看到有关“苦茶子”的介绍,更没有查到有关“猫嫌狗厌”的记录。 猫嫌狗厌,就是替石家处理现场的“清洁工”,何考拿到了他的工作手机并掌握了开机密码,还找到了他们的“工作群”。 这显示是一个专门干脏活的团伙,团伙老大叫苦茶子,除此之外还有包括猫嫌狗厌在内的十三名清洁工。 但这份材料中没有丝毫相关记录。 何考仔细看了半天,确定这就是一份正常的档案记录,不正常的地方就是内容过于详细了。它并没有记录石家作奸犯科的情况,也证明不了任何实质问题。 看完之后何考才知道,自己那天开枪干掉的家伙,是石家的赘婿胡叔略……嗯,后来他连身份证都拿到了,还“转交”给了警察。 当代宗法堂长老康如林,竟然也是惠明石家的女婿、家主石志斋的堂姐夫。听说宗法堂有两位长老已赶往南花市,其中就有这位康长老。 假如查出严丛飞之死的幕后凶手是惠明石家,康长老还能查得下去吗,或者说宗法堂还能下得去手吗? 宗法堂手中没有石家明面上犯禁的证据,至少这份材料中没有,但何考手里有啊!所以江道祯不仅发来了材料,还给何考布置了一个任务。 他让何考把已经掌握的证据,整理成一份尽量详尽清晰的材料,以隐蛾身份交给四位负责调查的宗法堂长老。 怎么交?当然不能委托江长老转交,那样就等于暴露了江长老和他的关系,也不能直接送上门……但是好办,同城快递或者闪送即可。 几位长老的住址不是秘密,隐蛾也完全有可能打听到。 这天何考没有脱离集体,全程参与了萨哇国的观光项目,晚上则按行程入住了另一家酒店,夜里他又加了个班,取来工作电脑整理证据材料。 他一边干活一边感慨,都出国旅游了还摆脱不了加班的命运,昨天加班干败类,今天加班写材料。 第二天午后,分别位于南花与栖原的四位长老,几乎同时收到了一份材料。 康如林与野凤凰都住在康林酒店呢,也就是何考那天夜里摸进去偷走身份证的那家酒店。酒店名字咋这么耳熟?其实它的命名就与康如林有关。 这里是石家的产业,想当年快竣工的时候,康如林成为了宗法堂长老。石家便将其命名为“如林苑”,打算将其当成贺礼送给康如林。 如林苑以园林式酒店的名义拿地建设,可以拿出一部分区域对外营业,以此为幌子,实际上就可以当成康如林的私家园林。 但是康如林没收,他也不想如此豪奢张扬,关键是太显眼了。当时那里已在南华市区的边缘,如今更是被包括在市区范围内了。 后来石家就把它改造成了园林式酒店,起名康林酒店。康如林对此并未理会,但他与野长老到南花办事,住在这里倒也顺理成章。 材料是酒店服务人员收到后专门送来的,当时康如林正坐在一处水榭中,询问一些事情。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收到材料拆开后,他只是扫了一眼便告诉周围的人:“你们先回避,再给我拿一部电脑过来!” 何考准备的材料,不仅有纸质图文内容,还有电子版呢,存在一个u盘中,包括监控以及无人机拍摄的记录。 康如林看到一半,头发好像都在无形间冒白气!他拿起电话正准备叫人,冷不丁一抬头,野凤凰已堵在桌子对面。 野凤凰:“你也收到材料了?” 康如林的声音有些发涩,点头道:“是的,我刚收到一份材料,难道你也有?” 野凤凰:“不仅是我,栖原那边的谷长老和二长老,每人也都收到了一份。我来核对一下,你这边是不是一样的内容?” 说着话她扔过来一个档案袋,康如林打开扫了一眼,没必要再插u盘了,当即就点头确认道:“是一样的!什么人送来的?” 野凤凰:“同城闪送,满大街都是,送快递、送外卖、送鲜花、送大饼、油条、包子、茶叶蛋的……也都是他们,康长老难道想去查吗,这重要吗?” 康如林叹了口气:“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此人自称隐蛾!” 野凤凰冷笑道:“是啊,居然自称隐蛾,我也是没想到,隐蛾居然会在监控上动手脚,还用上无人机了,不愧是会飞的蛾子。 要么真是隐蛾所为,要么是有人冒用隐蛾的身份,但我还是那句话——这重要吗?你先告诉我,胡叔略在哪里?” 两位长老有点不赶巧,南花警方已经协同惠明警方,传唤了石豪武等八人,时间就是昨天上午,此事发生在惠明市。 胡叔略中了两枪虽没有当场身亡,但最终仍然不治,石豪武也慌了神,带着尸体驱车赶回了惠明……刚到家没多久,他们就被警察带走了。 通常的小案子,非直接嫌疑人接受问讯留下笔录即可。但这个案子太严重,警方以配合调查的名义,至少可以先扣他们四十八小时。 八个人扣了七个,胡叔略当然没法带走,几人都声称不知胡叔略哪儿去了。他们自称昨天去南花玩,胡叔略还留在南花没回来,不知为何却联系不上。 警方立刻就发出了协查函,调查胡叔略的下落。 警方问他们身份证哪去了?他们则回答昨天在酒店被人偷了!小偷居然没偷别的财物,只偷了他们的证件,不论警察信不信,反正就是这么离奇。 何考摸进康林酒店的时候,当然不可能躲过所有监控,他只是做了适当伪装而已。昨天下午警方就来酒店调查核实了,结果发现还真有“小偷”光顾。 当时康如林和野凤凰已经到达南花,此事当然瞒不过两位长老。 南花公安局大门口发生的离奇事件,警方虽然没有对媒体宣扬,但是两位长老也打听到了……他们还听说石家有七个人被警方带走,另有一人失踪。 石家告诉警方,胡叔略联系不上,但是在术门内部,则是另一种说法,否则一名高阶术士,怎可能说没就没了? 他们宣称,胡叔略在祭炼一件法器时操作不当,不仅将法器损毁,本人也受反噬身亡。由于现场情况太过惨烈,遗体已做火化处理。 两位长老听见的,也是这种说法。 此刻野凤凰问起,康如林满脸苦涩地答道:“我亦不知,石志斋只是告诉我,胡叔略炼器不慎损毁、受反噬身亡。” 野凤凰:“术门近三十年都没出过这种事了,你相信吗?” 炼器不慎,法器损毁时的破坏威力可能极大,术士受波及身亡,这种事在古代时有发生。 但是近代以来,术门炼器也引入了精细化、程序化、可控化的概念,至少风险控制水平已有极大提高。 炼器失败的情况当然也有,造成的伤亡事故却很少,大多也不过是轻伤而已,至于重伤甚至残疾的事故,每十年也不过一、两起。 至于炼器者身亡的事故,至少近三十年没有出现过了。 康如林看着桌上的材料摇头道:“我当然不信,正在追查内情,却没想到真相竟是如此!” 野凤凰:“石志斋呢,他在干嘛?” 康如林:“想必正在设法从警方那里捞人呢……我已命他,今天晚饭之前必须出现在这里,届时就由野长老当面讯问吧。” 野凤凰:“我来问他,伱干嘛呢?” 康如林叹息道:“我与惠明石家的关系,你又不是不知,理当回避。此番石家出了这种事,我当辞去宗法堂长老之位,请周阅明师侄继任,连我本人一起查吧。” 野凤凰:“想得美!你当是在公司上班,还是在政府当官,宗法堂长老,既不是职位也不是官衔,说辞就辞吗? 平时不说话,出了事就想拍屁股走人,哪有这么便宜? 惠明石家出了事,你不查谁查,谁比你更了解情况?假如你本人与此有什么牵扯,请主动交代,查完石家再来办你,或者你就连自己一起办了!” 康如林又叹了口气:“我与此事无涉,但他们敢这么干,多少也与我有关。既然师弟这么说,等石志斋来了,请给我一个单独问他话的机会,你可在暗中旁听。” 野凤凰:“可以!但是从现在开始,请康师兄不要单独对外联系,我得随时盯着你。 还有啊,让石家那边继续托律师、找关系捞人。警方破不了这个案子,等他们出来后,让宗法堂来处理。”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 126、难为推罪情已迟 宗法堂长老共有七名,分别代表七大术门,其身份同时也是七大术门的掌门。 术士修为达到六阶就可称长老,但各术门只有一名长老在宗法堂轮值,宗法堂长老的身份也代表了一种责任。 宗法堂相当于“术门最高决策暨执行委员会”,七名长老就是七位执委,其职责包括监督天下术士、管理术门机构、协调修炼资源的开发与分配…… 但其最重要的任务可概括为两条:传功与执法。 传功是术门的核心,包含与术法传承有关的一切事务。执法则代表了一种秩序,可以对术门弟子的各种行为做出褒奖决定,尤其是进行处罚。 这种处罚,兼有仲裁与终裁的性质。 各术门内部若有弟子犯错,其师长也会对其做出处罚,同时将处罚的原因与决定上报宗法堂。 但若师长不罚或罚的不对,宗法堂会进行仲裁,有时甚至会连着师长一起处罚。 宗法堂议事规则,跟世俗机构的投票表决并不一样,讲究一人可决、一人可否。任何一名长老都可以代表宗法堂做出决定,只要其他长老不提出异议即可。 所以到了宗法堂长老这个层面,其人所代表的已不仅仅是某一术门。 对术门做出的决定,任何一名长老也都有权否决,前提是他能提出充足的理由。 有人可能要问了,假如有人胡搅蛮缠怎么办?要么有的长老否决一件事,却不提出充足理由;或者他提出了充足的理由,但别人就是不认…… 实际上极少会出现这种情况,术士与普通人不同,这与他们的修为有关,而且长老们进入宗法堂时就已立誓。 有些人发誓无所谓,但他们这种人,既然敢立誓就会遵守。 但誓言并不能约束一切,宗法堂长老同样会有私心,在某些事情上甚至会存在重大分歧,他们仍只是凡人而已。 别说凡人,神仙也有私心、也会有分歧……所以宗法堂的决策原则,就是最大程度地求同存异。 很多低阶术士,都非常羡慕宗法堂长老,幻想着自己有一天也成为其中一员。可是很多六阶术士,却未必愿意接这个活。 修为至此,大可人间逍遥,又何必揽这些事、受这个累呢? 可是高阶术士皆曾受戒,将来突破六阶后,若前任宗法堂长老招其接替,则不可拒绝。简而言之,这其实也是一种义务。 受术门传法之恩,享用各种资源,总得有所回报吧?最好的回报方式,就是担起监督管理的责任,保证传承有序、弟子良行。 如今宗法堂的七名长老分别为—— 灵犀门七阶大算师江道祯。 望气门六阶座师宗正,人称二长老。 入微门六阶器师康如林。 心盘门六阶地师谷椿,人称地师大人。 丹鼎门六阶药师梅谷雨,人称梅花仙。 兴神门六阶幻师李修远。 观身门六阶医师叶琪,自称野凤凰。 这其中江道祯和谷椿的处境最特别,因为灵犀门与心盘门,如今明面上并没有别的六阶术士可继任,就算他们想“退休”,眼下都找不到接任者。 假如某一位长老过世,但该术门却没有别的六阶术士可继任怎么办?要么把早已“退休”的前长老找回来一位,要么就推出一位临时掌门,暂在宗法堂凑個数。 但自千年前术门重新整合、宗法堂成立以来,还从未出现过这种情况。 康如林对野凤凰说,他可以辞去宗法堂长老之位,请周阅明师弟接任。这位周阅明也是入微门的六阶器师,但尚未担任过宗法堂长老。 但该提议被野凤凰当场给否了,野凤凰的意思,不管康如林想怎么办,先把这件事处理明白了再说。 宗法堂没有回避制,恰恰相反,是谁的责任首先就让谁去负责。 从惠明市赶到南花市并不太远,走高速大概需要三个多小时。黄昏时分,石志斋终于赶到了南花市的康林酒店,见到了康如林。 大家族中同一辈分的人,岁数可能相差很大。石志斋今年六十出头,看上去四、五十岁的样子,而康如林比他大了二十多岁,已年近九旬。 但康如林的形容,看上去年纪竟与石志斋差不多。 还是在那座景观水榭中,石志斋坐下后问道:“姐夫,干嘛这么急叫我来?警方带走了我们石家几个人,我正在打听情况呢。” 康如林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交给了石志斋一份材料道:“不用再打听了,情况就在这里。你先看,然后想好怎么说。” 石志斋翻看着那份材料,好半天没说话,脑门上见了细汗,身体也下意识地变得佝偻起来。 “你有什么要问我的吗?”居然是康如林首先开口。 石志斋终于抬头道:“豪武、豪生他们几个,如今还在警方那里。等人弄出来,我们才能问明情况。” 康如林:“情况不是已经些在这里了吗?你我不是警察,看了这些,难道还不知前后因由?” 石志斋的神色有些挣扎,几番欲言又止,最后却问了一句:“石家其他人,不会受到牵连吧?” 康如林淡淡道:“术门追责,规矩你很清楚。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未与其事、未知其情、未受其惠,则祸不及之! 就这三条,你自己在心里一条一条的算,若有人三条皆符,自当无事。 我这里准备了一张表,惠明石家一脉在籍术士三十八人,另有知缘客一百二十六人。每个人名字后面都有这三个选项,等你来一个一个勾,谁是什么情况都勾清楚。 伱记住了,这是我给你的唯一的机会,这张表不要乱填,也不要企图包庇任何人。” 说完话,康如林又递过去一支笔和一个文件夹。他居然先没问是怎么回事,只要求石志斋填表。 石志斋反问道:“刚刚上报过宗法堂,惠明石家一系,在籍修士是三十七人,哪来的三十八名?” 康如林:“第一个就是我!若说我未与其事、未知其情,你当然心中有数。可是说我未受其惠,连我自己都不相信!” 术门追责,讲究的是缘法,也就是康如林刚才说的“与其事、知其情、受其惠”这三条。 它们不是并列关系,而是递进关系,“与其事”最严重,“知其情”次之,最后才是“受其惠”。 若既“与其事”又“知其情”,当受同罚。 还有一种特殊情况,有人“与其事”但不“知其情”。比如李唯凭那样的,虽然也参与了那晚的事情,但只是来回跑腿,并不确切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种人也会受到处罚,但处罚只与其行止相当。 很多人的可能是未“与其事”但“知其情”,视同默纵,也会受到追责。 最特殊的一种情况,既没有参与相关的事情,也不了解内情,却得到了违禁行为带来的好处,那么也要有相应的处理。 石志斋看着这份名单问道:“不过是前天夜里的事,石家损失惨重……不说这些了,此乃咎由自取,但姐夫你有何惠可言?” 石豪武等人谋算隐蛾未成,不仅送了胡叔略的命,还把一杆地灵旗给弄丢了,什么好处都没捞到手,就事论事,谈何有人从中受惠? 何考虽能证明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但石家的内情他不可能清楚,比如石豪武动手之前还给石志斋打过电话,又比如苦茶子就是顾江…… 尚未问讯石豪武等人之前,宗法堂也不会清楚此事都有哪些人参与、还与什么人有关。所以石志斋拿着这份材料,迟迟落不下笔,企图试探宗法堂还掌握了哪些情况。 康如林见状叹息道:“志斋,在我问你之前,你还有什么话要问我吗?” 石志斋咬牙道:“我想问宗法堂,私下调查隐蛾身份,违反了哪条门规?” 这一问好刁钻,可能是想了好久,才找到这样一个出乎意料的角度。就连康如林都怔了怔,然后很明确地答道:“迄今而言,不违任何门规!” 石志斋加了一句:“犯法吗?” 康如林:“不犯法。” 石志斋接着问道:“宗法堂会处罚吗?” 康如林:“你不必再问了,这都是一回事。在隐蛾正式回归术门之前,宗法堂没有任何理由处罚这种事。” 这一问很阴险,而康如林也必须这么回答。 隐蛾没有接受宗法堂的公开邀请,那么无论是理论还是事实上,他如今都与术门无关。 有人暗中调查隐蛾的身份,不违反任何一条世俗法律,也不违反任何一条术门门规,不过是犯了某些人的忌讳而已,却不能作为处罚谁的依据。 石志斋低下头道:“既如此,我没有什么可问的了。” 康如林:“那就论到我来问了!调查隐蛾身份,不违术门规矩,但你们用的手段,术门却不能容。是谁指使的严丛飞,为何又要杀他灭口?” 石志斋:“豪武找严丛飞办的这件事,但我不知是谁杀他灭口,还没来得及细问。” 他只是推说不知,杀人者是石豪生与胡叔略,但只要有办法串供,回头完全可以都推到胡叔略头上。 康如林:“何考,这个名字你应该知道吧?严丛飞派人接近他,筛查他身边的可疑对象,有个叫黄泗的人,还有个叫苗芝的人,其亲属都遭遇了意外事故,谁干的?” 石志斋:“我不知道。” 这回他是真不知道,因为此事是石豪武具体安排的,由顾江派人去干的。此等细微末节,石豪武并没有告诉石志斋。 康如林:“苦茶子是谁?别再说你不知道,请问是不是你那位义子顾江?” 石志斋答道:“是他。”然后又抬头道,“豪武确实对我说过,可以想个办法查出隐蛾的身份,我知情并同意了。但具体的事,得问他们才能清楚,我也是刚从惠明赶来。” 康如林的神色很复杂,看着石志斋道:“我和野长老就在这里,你不可能有机会再去安排什么对策。既然到了这里,就不会让你与石家其他人再有私下联系。 至于警方那边,人迟早会被放出来,你也别再有其他幻想。若我猜的没错,宗长老与谷长老恐怕已赶到惠明,就是盯紧他们七个。 我很清楚,你不想说的话,强问也没用,但石家的其他人可不是你。宗法堂费的手脚越多,对石家的处罚就会越重。 你现在唯一能帮石家的,就是让宗法堂的调查更顺利,不要隐瞒任何情况,也不要制制造任何麻烦。 刚才说到我自己,你以为我说的,仅仅是那天夜里的事吗?我得传术法于惠明石氏,又是石门姻亲,这么多年来,若石家作奸犯科谋利,我怎么可能未受其惠! 既受其惠,当受其责,我首先就要负责,将石家所有的事都查个水落石出,然后亲自做出处罚决定……这也是宗法堂对我的第一项处罚。 若我有徇私包庇之举,接下来就是更重的追罚了。”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 127、翻覆天南一片云 站在石志斋的角度,石家如果想应对宗法堂的调查,可以怎么做呢? 首先可以把责任都甩到某个人或某几个人身上,尽最大程度保全整个家族。 胡叔略是一個选择,但是以胡叔略的身份,他一个人恐背不起这么大的锅,已暴露的石豪生、石豪武、顾江都是跑不掉的,他们也是发动锁灵阵的四名高阶术士。 除此之外,再加上一个家主石志斋,他们各自承担一部分责任。 这个设想虽好,但有个前提条件,就是得事先商量好,还得在石家内部统一口径。 假如康如林有心高抬贵手,但又不想落下徇私舞弊之口实,可能就会这么处理。 可是康如林刚才那番话,就等于在点醒石志斋,不要再心存幻想,要当机立断迅速做出切割。 石家肯定是保不住了,石志斋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把无辜的人切割出去。 石志斋到了康林酒店,就没有办法再私下对外联系了,以上设想也不可能有机会实施。 原本石家还有一个对策,就是让石豪生、顾江等人潜逃,总之来个销声匿迹无法查证。宗法堂在没有明确证据的情况下,也只能发江湖令先缉拿这些人。 可是康如林判断,宗长老与谷长老此刻已赶往惠明市,石豪生等人想跑都跑不掉了。 虽然没有人告诉康如林,但身为宗法堂长老,当然能预料到这种事。他猜的没错,接到这份材料的第一时间,宗正与谷椿就动身赶往惠明,此刻人已经到了地方。 赶往惠明的肯定不止这两位长老,与此同时,宗法堂也会就近调集人手,先暗中把整个石家都监控起来,就等长老下令怎么处置了。 康如林当然也能预料到,石家可能采取的各种对策,他就是在提醒石志斋——这些对策都没用。 通常的刑讯逼供手段,宗法堂并不会用,而且对高阶术士也没什么效果。可是石家还有一大批低阶术士和知缘客呢,宗法堂有的是手段让他们说实话。 只要是石家干过的事情,他们了解的情况都会被问出来,根据这些线索,便会调查出更多的内情。 宗法堂出动了四名长老,跟随长老一起来的其他高手只会更多。这么大动静,不可能是小打小闹,目标是什么已经很清楚。 还有一点,康如林不太好明说,但也等于隐晦地质问了石志斋—— “我知道你硬气,但你敢保证你儿子石豪武那种货,也能跟你一样嘴硬吗? 先让我来问你,是给面子,假如换种情况,比如让宗长老去问你儿子,还有什么事问不出来吗? 伱石志斋身为家主这么多年,敢保证石家所有人都对你很满意吗?在这种情况下,难道就没人站出来主动指证你吗? 哪怕仅仅是为了自保,也难免会有人这么做!” 康如林这种人,不用怀疑,他说的肯定都是真话,需要琢磨的,是他为何要那样说?六阶修士已近无漏之躯,他人几乎看不出任何破绽,或者说其形容就是心境。 但他与石志斋毕竟是多年的师兄弟,不论关系如何,默契绝对是有的,不需要任何神情语气的暗示,就等于把很多没说的话都说了出来。 比如康如林给了石志斋一份名单,什么意思? 除了让石志斋自己供认情况,也等于在告诉石志斋:凡是名单上的人,宗法堂都会一一查问,结果没有侥幸。 有野凤凰在暗中旁听也无所谓,因为事情就得这么办。 石志斋该怎么切割?通常方式有两种,第一种就像做手术,将病灶部分切除,以保证主体健康存活。 第二种方式就像处理废品,整体都报废了,但看还有哪些完好的零件、材料能拆下来保留。 石志斋当然想选第一种,可实际情况只能是第二种。 石家暗中调查隐蛾身份,不违反任何规定,但是杀人灭口不可容忍。隐蛾为什么会被惹出来?就因为他们还制造了意外事故,动了小苗的父亲和小胖的母亲。 这样的事如果被发现了,可能会惊动宗法堂,进而查出更大的问题,所以石豪武等人才会害怕。 别的不说,石志斋指使自己的弟子顾江,这些年暗中成立了一个保洁部,秘密培养修士,专为石家干脏活……这就是宗法堂绝不能允许的! 石志斋已面如死灰,短短时间仿佛就苍老了很多。 他终于拿起这份名单开始勾选,一边勾选一边介绍情况……宗法堂这边也不会完全信了他的话,当然还要一一调查核实。 这座酒店,包括他们居住的院落,还有正在谈话的这片园林,都已经被两位长老带来的人接管了,此地并无外人打扰,他们一直谈到了深夜。 该交代的情况都交代得差不多了,或者说,作为处罚依据是足够了。 石志斋最后道:“师兄,真的很抱歉!这些年,我瞒着你做了这么多事情!”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康如林突然问了一句:“师弟,你为何要打隐蛾的主意?据我所知,先前栖原之事,石家原本并没有参与。” 石志斋解释道:“不是我,是豪武。 宗法堂发了通告,介绍了隐蛾之物,神器无形而有灵,会自择其主不可谋夺。豪武听说后便来问我,那是怎样一种器物? 我石家传自苍云祖师一脉,掌握术门最精妙的炼器传承,也是如今的第一炼器大家,能否解析明白? 此物在别人手中也许无用,但到了石家手中,意义大不相同。哪怕不谋夺隐蛾之物,只要与隐蛾其人合作,能研究一番也好。 师兄应该清楚,有人称石家为‘天南一片云’,不仅因为石家人多势众,更因为石家拥有祖师所传的飞天法宝‘一片云’。 那也是一件无形之器,师兄曾借用多次。我石家掌握了无形之器的祭炼方法,历代皆试图仿制一片云,虽未竞全功,但也有所收获。 所以,哪怕隐蛾之物不可复制,但只要有所借鉴,能炼成新的无形之器、有些许妙用,收获也是难以想象,更可造福整个术门……” 康如林:“豪武就是这么说的?所以你动心了。” 石志斋:“是的,我因此而动心,同意了豪武的计划,让他负责先去调查隐蛾的身份。” 康如林:“师弟,你糊涂啊!天南一片云,尤不知足,若是天南天北云一片,那么术门该要的就不是这片云,而是朗朗晴空了! 既然提到了一片云,石家密库的位置以及开启方法,你也一并交代清楚吧,免得宗法堂再费功夫。” 石志斋陡然一惊,抬头看着康如林,却无法从康如林的眼神与表情中看出任何意味。他之所以会吃惊,因为石家密库的位置以及开启方法,康如林也是知道的。 这世上,只有他们师兄弟两人掌握这个秘密。 就连石志斋的亲儿子石豪武都不知道,因为还没有到那个时候,或许要等到石豪武接任家主的那一天,石志斋才会告诉他。 石志斋不说,那么就只有康如林知道这个秘密,便意味着密窟中珍藏的宝物,将来只属于康如林一个人了,别人谁都拿不到。 石志斋本是不打算说的,可是康如林却直接问了出来,这意味着,他此刻是代表宗法堂,要公开抄了石家密库! 康如林这又是何必呢,让宗法堂拿走全部的珍藏,为何不留在自己手里? 再转念一想,石志斋也莫名释然,仿佛浑身都没了力气。在他看来,康如林这么做也是有原因的,因为还有一个石豪武。 石豪武虽然不知道密窟的位置与开启方法,但却知道这个密窟的存在,也听说过密窟里有些什么东西。 既然宗法堂会讯问石豪武,那么这件事也藏不住。就算石志斋不说,将来康如林取出密库里的东西,也不好交代来历。 康如林不如干脆挑明了,不给自己留下任何疑点与污点。 康如林真是这个意思吗?石志斋看不出来,他原本以为自己与师兄是有默契的,刚才确实有,但此刻却揣摩不透了。 石家的密库,收藏的当然是最珍贵的宝物,最知名的就是飞天法宝一片云。一片云是苍云祖师传下来的,而石志斋与康如林,都算是苍云一脉。 苍云是一千五百年前的入微门祖师,据说修为高绝,号称“裁云一片为神器、逍遥日月游无极”。 当年创立石家的石天敬,就是苍云祖师一脉的嫡传,得到了很多珍贵的传承,其中就包括一片云。 石家为此建了一座密库,专门存放重要的宝物,最早是苍云一脉的自古传承,后来陆续又添加了一些近代所炼、所得的珍宝。 不是珍传精品,都没资格收藏在那里。 石豪武要对付隐蛾,前段时间石志斋还特意从密库里取出了锁灵阵交给他。 一片云和锁灵阵在石家手里,宗法堂是知道的,但密库中还有不少其他的东西,并无外人知晓,就连石豪武都未必清楚。 石志斋原本以为,就算康如林要开启密库,也可以只取出外人已知的东西交给宗法堂,如此还算立一大功。 所以他把此事的选择权与立功的机会,都留给了康如林。 不料康如林却不领这个情,没按石志斋自以为的默契行事,直接要他自己把石家密库珍藏都交出来。 苍云祖师在石家这一支的秘传器物,这次都要收缴到宗法堂,为术门共有。 难道师兄的意思,是让他献宝求情吗?石志斋艰难地问道:“不知我石家嫡脉,这次有几人能活命?” 他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已经很虚弱,完全不像一名五阶术士。 康如林摇头道:“我亦不知,得问你、问他们自己,这些年,究竟得罪了怎样的仇家? 除行凶首恶,余者宗法堂并不取性命,与其事又知其情者,废逐而已,至于石家子弟,则再加一条追夺。”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 128、一幡权与四幡值 所谓废逐,是指在革籍的同时,还要废去其术法修为。 对某些人来说,这可能是比死还要难受的处罚,从高高在上的奇人异士,又重新被打回原形。 比废逐降一等的处罚就是革籍,意味着逐出术门,得不到后续传承指引,也不再有各种资源支持。 但术士的修为仍然保留,作为代价,仍要接受术门监督,不得妄动、妄传术法。 被革籍的术士若再有违禁之举,那么就会被废去修为,变成废逐。 假如不是出了隐蛾这个变故,并有隐蛾提供的确凿证据,惠明石家的事其实很不好查。 就算宗法堂想对付石家,专门派来一个的“工作组”,估计也查不出多少实质性的罪证,弄不好还得给他们发个锦旗、奖状啥的。 惠明石家一直注重团结术门同道、与方方面面搞好关系,慷慨大方、乐于助人……至于那些脏活,明面上并不是石家术士干的,也用不着脏了他们的手。 这次对付隐蛾,之所以没有单独交给苦茶子顾江去处理,因为关系重大,保洁部可能无法完成。 更重要的原因,这是石豪武自己挑头干的,也是他亲自策划的方案,却让隐蛾抓住了破绽…… 谷椿和宗正这两位长老赶到惠明,把姚少兰也带去了。 石家从警方那里捞人,当然不缺本地关系以及自家的法务人士,但身边恰好有一名精通法律的术门弟子,宗长老也不介意多带一名自己的顾问。 进去四十八小时后,石豪武等七人暂时被捞出来了。警方的调查还没结束,告诉他们暂时不得离开现居住地,要随时接受进一步讯问。 但宗法堂这边明白,这個案子警方肯定是破不了的。 这七人被接走,随即落到了宗法堂手中,被分开一一接受查问。他们中也有硬骨头,顾江没开口也不能再开口,在第一时间居然就自尽了。 顾江发现情况不对,立刻就选择自我了断,因为他知道,自己的事就是石家的死穴,而他本人肯定是跑不了的,这么做或许还能保全其他的人。 顾江的死,是宗法堂有关人员的疏忽,谷长老随即下令采取防范措施,让其余人等想死都死不了……至少也要等到该死的时候再死。 对此疏忽负有责任的人员,同样要接受宗法堂的调查。 果如康如林所料,是二长老宗正亲自审问的石豪武。过程不必细说,反正最后这小子连自己上高中时欺负女同学的事都交代了。 至于石豪生,他见到谷长老便放弃抵抗了,态度非常配合。石豪生知道自己这次死定了,但他这些年早就看不惯家主以及石豪武,索性把了解的内情全说了。 宗法堂最终的处置结果,石志斋、石豪武、石豪生这三人“闭死关”。 所谓闭死关是个委婉的说法,因为宗法堂并不是世俗间的执法机构,各位长老以及所属术士更不想亲手杀人。 术士可以闭关嘛,那就让他们“自愿”闭关直至升仙吧。 加上胡叔略、顾江已死,参与此次事件的石家高层被一网打尽。除了他们五人,石家另有七名术士被废逐,他们不仅是知情者,也参与了策划以及行动接应。 另有十五名术士被革籍。 石家三十七名在籍术士,五人诛、七人废逐、十五人革籍。还剩下十人,在受到训示之余,皆被封禁一年。 所谓训示,就是宗法堂披露调查结果,公告石家为何被查,都犯了什么事、牵连到哪些人,希望众人引以为戒。 训示名单,将在术门内部公开。 石家所有术士都受到了宗法堂的训示,并处以追夺。 追夺,就是追夺所受之惠。 并非术士本人合法购置或亲手打造,而是由石志斋这一支传承嫡脉所赐与或赠送的、与术门及术法有关的东西,将被宗法堂追回。 比如从苍云祖师那里传下来的飞天法宝一片云,就被宗法堂收回术门了,这样的东西还有很多。 石家所有的术士,哪怕是知缘客,就算有人未与其事也未知其情,但皆受其惠,同样受到了训示与追夺的处置。 就连宗法堂长老康如林,也在被训示与追夺之列。 对知缘客的处置则分两种情况,行迹恶劣的,再加一条禁授。 禁授,就是说这个人以后术门不收了,不会再指点、传授其术法,更不许其人将所得术法外传。比如小平头李唯凭,就被列入了禁授名单。 其实李唯凭这种人也不太好处理,他确实是跟在石豪武后面跑腿的,但并不知晓真正的内情,重要的事情甚至都没资格参与。 无籍可革、无功可废,总不至于杀了吧? 知缘客确系无关的,训示与追夺即可。比如李唯凭的姐夫石豪图,就是受此处置,假如将来他能修炼入门,仍然可以成为正式的术门弟子。 李唯凭的姐姐李莼,如今是入微门的二阶墨客,她并未被革籍,只是受训示封禁一年并处以追夺,但仍是术门弟子。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像她这样的石家术士,总共有十名。原先的传承嫡脉被术门废止了,那这一批弟子今后怎么办? 按原则他们会移到康如林这一脉,要么康如林亲自去管,要么康如林指派某位门下负责。包括石豪图这样未被禁授的知缘客,也依附于这一脉。 对惠明石家这种庞然大物,处置起来比上述的名单和数字要复杂得多。 就以追夺为例,什么东西要收回术门,也必须要有缘法依据。石家这么多人,又拥有庞大的术士群体,这么多年本身就创造了巨量财富,并非全是巧取豪夺。 石家还拥有很多产业与各种资产,来历与情况各不相同,有些可能会被追夺剥离,并由术门派人接手。 但有的还要留给石家的相关人士,那本来就应该是他们的。 就算应当剥离和接管的产业,操作层面也非常复杂,定下处置原则之后,估计一年半载都没法彻底弄完。 所以宗法堂不仅调来了姚少兰这样的律师,还调来了财务、审计等各方面的专业人员,进行查证、甄别、整合操作。 石家仍有不少资产然留了下来,毕竟并非所有的人都参与了石志斋他们的破事,也并非所有东西都是非法所得,就算被追夺,也要有追夺的缘法依据。 宗法堂接管了原石志斋暗中控制的两家矿业公司,还有一家拥有多座现代农业示范基地的种植集团,其产出都与修炼资源有关。 康林酒店也被宗法堂接管了。 术门宗法堂也拥有资产吗?那是当然,它本身就负责总管术法修炼资源的开发,以及协调分配,具体产业会交给相应的术门负责经营。 这次最大的收获,则是石家密库中的收藏。密库是四位长老一起开启并进入的,每件东西都进行了鉴别与登记。 其中最珍贵的,或许还不是一片云,而是苍云一脉历代祖师留下的炼器传承,记录在一枚紫玉斑竹简中,也就是传承竹箴。 重大原则问题,当然要由几位长老拍板决定,最终的处置方案,也需要宗法堂长老点头确认,但相关的细节工作,不可能都是长老们亲自去做。 宗法堂从各术门调来了五十多名术士,专门处理这些纷杂事务。 由此可见,身为隐蛾的何考,主要只是起到了提供线索的作用。他是开了两枪就跑了,真正的善后工作,还需要这么多人一起忙碌。 假如就是区区何考自己,想正面硬刚惠明石家,可能会被碾得渣都不剩。但在代表大义名分的宗法堂面前,石家根本就没还手的余地,这就是秩序体系的力量。 宗法堂当然有足够的实力,但在处置过程中,并未发生任何一起动手斗法事件。 五十多名的术士,不仅身怀绝技,还掌握了各方面专业知识,这几天都在加班。四位长老也抽空开了个小会,有一件事需要讨论,那就是怎么回复隐蛾? 这次的证据线索就是隐蛾提供的,而隐蛾也算是最直接的受害者。宗法堂收拾了石家,无论是赔偿还是感谢,都得对隐蛾有所表示。 前文有述,所追夺的每一件东西,都要有缘法依据,这其中就包括了锁灵阵。锁灵阵不是石家自己打造的,也是苍云一脉自古传承之物。 这套阵器共有四件,黑色的主幡又称锁灵幡,蓝、黄、红三色的阵眼旗幡,则称天灵幡、地灵幡、人灵幡。 锁灵阵一旦运转,可以锁困一方天地。除了器物之外,更重要的阵法传承,否则有人拿到东西也未必会用。 但阵器缺一不可,地灵幡被隐蛾拿走了,锁灵阵也就废了。锁灵阵的价值,甚至无法用金钱衡量,术门当然想将地灵幡收回,但也不好让隐蛾就这么交出来啊。 更尴尬的是,锁灵阵可以限制隐蛾之能,隐蛾也不会希望再有人拿这个来对付自己,所以宗法堂都没法开口。 “隐蛾先生or女士,地灵幡被你拿走了,能对付你的锁灵阵便没用了,请你把它还回来吧。”——只要不是脑子有大病,恐怕都说不出这种话。 谷椿还特意把剩下的三杆旗幡拿来了,就放在桌上,几位长老看着都暗自皱眉。 给人的感觉总是二乎乎的宗长老,开口问康如林道:“老康,你可是术门的炼器大师。就你所知,能否重新炼制一杆地灵幡,将锁灵阵修复完整?” 康如林本来就不想提这事,可二长老偏要问他,他不得不答道:“根据苍云一脉的炼器传承,包括历代七阶以上祖师的炼器心得,理论上倒是可以重新炼制。 但锁灵阵是一体炼制的,不仅是所用材料,包括祭炼的过程,皆一体关联,否则也不会构成如此精妙的阵法。 单独炼制一杆地灵幡,理论上倒也不是不可以,但恐怕没有原件好用,不仅影响阵法运转,还有可能会削减阵法威力、令其失去很多妙用。” 野凤凰:“你不用说得这么专业,就直接讲,炼制一杆完全能替代的地灵幡,代价多大?” 康如林:“虽然比不上重新炼制一套锁灵阵,但也差不了多少,阵器的特性就是如此。况且祭炼锁灵阵的材料,术门如今并没有收存,能否找到须看缘法。” 谷椿:“哦,伱的意思,是必须要收回地灵幡吗?那么就由你来代表宗法堂发话,请隐蛾交还此物。 至于怎么补偿,这次从石家可追夺不少好东西,也由康长老决定吧。” 康如林赶紧摆手:“我可不是这个意思!” 野凤凰:“老康,这件事首先就应该由你来拿主意,别等我们说话。” 康如林沉吟道:“我的想法,莫不如把锁灵阵就送给隐蛾。他只拿走了一杆地灵幡也没用,我们便把剩下的三杆旗幡都给他。”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 129、莫因烦多失轻重 索性将已经无用的锁灵阵送给隐蛾,真是个绝妙的主意。 首先锁灵阵能在隐蛾手中重归完整,其价值巨大,无论是道歉还是补偿,分量都足够了,宗法堂显得诚意十足。 而且石家曾以锁灵阵对付隐蛾,这次处理石家,就把锁灵阵赔偿给隐蛾,也符合因果缘法。 其实何考拿到锁灵阵也没什么用,它至少需要四名高阶术士才能启动,何考区区一名二阶刺客,根本施展不了。 但这不是宗法堂的问题,而是何考自己的问题。 况且此事要换一个角度看,对某人有威胁的大杀器,掌握在谁的手里最好?那当然是他自己手里,意味着今后没人能再用这件东西对付隐蛾。 谷椿点头道:“康长老此议甚佳,看来早有深思熟虑。” 康如林瞟了他一眼,淡淡道:“锁灵阵,原本就是心盘门器物,理当地师大人处置,我只是替你说了出来。” 锁灵阵的传承历史已有一千三百多年,是苍云祖师的徒孙、入微门的七阶大器师岳金甲,为心盘门打造的一套布阵法器。 入微门最擅炼器,所祭炼的器物大多也不是给自己用的。心盘门最擅阵法,这套锁灵阵,就是按他们的要求打造出来的。 后来的隐娘与樵夫之乱,术门有长达百年的分裂动荡。锁灵阵在争斗中遗失,其执掌者也身亡,很久之后,它才被苍云一脉的传人再度寻回。 有人甚至猜测,隐蛾门的末代掌门,那位神尼隐蛾,在被围攻时,就是因为有锁灵阵锁困了一方天地,她才无法脱身以至最终陨落。 至于实情究竟如何,因为太多记录遗失,这种说法并无确切的证据,只能是一种猜测。 此番锁灵阵被收回宗法堂、重新为术门共有,原则上还是要交给心盘门来使用。康如林的意思——大家明明都是这个想法,却非要借他的嘴说出来。 谷椿赞同,二长老与野凤凰都没反对,此事就这么定了。接下来还有另一個问题,怎么联系隐蛾? 就算发份快递,也得知道发往什么地方、收件人是谁? 所以几位长老又产生了分歧,康如林主张明送;谷椿不同意,他主张暗送。 所谓明送,就是宗法堂明发公告,说要将锁灵阵其余的三件器物赠与隐蛾,让隐蛾提供接收方式。 隐蛾此番既然能把“检举材料”送到几位长老手中,那么肯定就有办法再送个口信来。 隐蛾可以告诉宗法堂,将东西送到什么地方、交给什么人;或者稳妥起见,假如不想留下暴露身份的线索,可以让宗法堂把东西放在什么地方,他自己去取。 可以约定好时间与地点,宗法堂负责清场,承诺在那段时间内,不会有人监视也不会有人接近那个地点。 实在不行,也可以来个无人机嘛,旗幡又不重,弄个网兜挂上就能带走,隐蛾上次已经用过这一招了。 但谷椿却认为,此举对隐蛾的风险可能会很大。 因为这样一来,就等于整个术门都知道,隐蛾得到了完整的锁灵阵。隐蛾之物不可谋夺,但锁灵阵可是好东西啊,其作用也不仅仅是用来对付隐蛾的。 能锁困和搜查一方天地,哪怕用在找寻天地奇物的场合,也有相当大的价值,难免会有人动心去打隐蛾的主意。 再而言之,就算宗法堂长老能信守承诺,让隐蛾指定时间和地点,保证现场无人窥探与监控,但其他人不能在外围布控监视吗? 比如用无人机,那就是可以追踪的。 假如让隐蛾亲身来取,对方敢不敢呢?若敢,在对方眼中其实也是冒险;若不敢,则会暴露更多的东西,让更多人看透隐蛾的底细。 这话怎么说?惠明石家的事情被公开,其实对隐蛾未必有好处,不同的人能得出不同的结论。 在有些人看来,惠明石家谋算隐蛾,结果连根都给刨了。石家都落得如此下场,那么隐蛾决不可招惹……此事似乎起到了震慑宵小的效果。 但是换个角度看,这真是隐蛾的本事吗?收拾石家的是宗法堂,而非隐蛾本人。 就在昨天,宗法堂已为此事发布了初步公告。 此事在术门内部不可能秘密进行,各种消息和谣言猜测早已传得满天飞,所以宗法堂必须要把事件的详细因由说清楚,否则不会令人信服。 虽然后续琐事处理起来还需要相当长的时间,但那基本都属于擦屁股的收尾工作,调查、取证、对相关人等的处罚决定,宗法堂在三天内就完成了。 隐蛾提供了哪些证据、宗法堂对惠明石家的调查与审问结果,这些信息经整理后都已经公开了,很多情况是瞒不住的。 根据蛛丝马迹,有心人就可以判断出隐蛾的手段如何,至少可以得出一个结论——他还不能正面硬刚高阶术士。 隐蛾重创胡叔略,是转移其注意力之后从背后偷袭,而且用的是威力强大的近战枪械,一秒钟之内开了两枪就跑,利用隐蛾之能脱身。 若隐蛾真有正面硬刚的本事,则根本用不着偷袭也用不着逃跑,更用不着无人机这种东西。这说明在有防备的前提下,随便来一名高阶术士都能收拾他。 哪怕是掌握神识的三阶术士,对隐蛾可能都是极大的威胁。 何考的底细,谷椿当然清楚。在座的另外三名长老虽不知隐蛾身份,但根据已掌握的信息,也能判断出隐蛾究竟有多大能耐。 六阶修为,哪个不是贼精贼精的? 见谷椿不同意,康如林开诚布公道:“我不讳言,对当今这位隐蛾并无好感。但宗法堂当持何种态度、其人又当如何行事,与我的个人好恶无关。 方才提议将锁灵阵送与隐蛾,其实我们尚不知,隐蛾其人是否愿意接受呢?既不明送,那么如何联系隐蛾,或者说谷长老能有联系方式?” 康如林不喜欢隐蛾,对此也不隐瞒。他这种态度其实很有代表性,站在很多人的视角,如今这位隐蛾太过跳脱、太能生事了! 惠明石家的事,让宗法堂措手不及,根本来不及从容处置,几乎就是直接掀了桌子,将事态怼到了术门内乱的边缘。 讲道理,这事怪不了隐蛾,但康如林个人确实对他也没什么好感。 还有几个月前的栖原之乱,各术门折进去那么多弟子,就算是他们自己该死吧,但事情怎会搞得那么大呢? 它直接导致了宗法堂的大动作,全体术门弟子都受到了影响。 有些话康如林没说,也没必要说出来。在他看来,仅凭一个隐蛾,绝对惹不出那么大的乱子。 隐蛾既无此能力也无此意愿,其人想躲藏还来不及呢!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要么是有人在暗中利用隐蛾,要么就是某些术门中人与隐蛾有勾结联络,其目的恐怕就是想搅动术门内乱,趁机从中渔利。 康如林不知道是什么人,有所怀疑却无证据,他也准备暗中去查一查。 不得不说这位康长老的判断都不算错,至于立场问题是另一回事。但康如林也想不到,江道祯也没想搞出那么大动静,可他老人家足足等了二十三年,最后都快等不起了。 谷椿正待说话,这时外面有人敲门。几位长老开小会,其他人没有要事不可能来打扰,谷椿一招手,会客室的门自动开了。 一位干部模样的中年男子站在门口,是二长老的亲传弟子杨知瑾,他有些拘谨地说道:“打扰诸位长老了!村委会那边有事要找宗主任,说是收到了隐蛾的一封信……” 什么村委会,什么宗主任,这都是哪跟哪儿?将时间倒退到几个小时前,切换到另一个场景,才能交代清楚来龙去脉。 何考在萨哇国的团建旅程将在今天结束。 今天上午,导游带他们去参观专为东国游客开设的特色商店,吃完午饭后,便要收拾行装去机场,于傍晚时分回到栖原。 何考与好几名同事都没去旅游商店买燕窝,选择在酒店附近自助游。趁这个机会,何考又跟江道祯通了个电话,主要是对宗法堂提意见。 宗法堂昨天已发出了关于惠明石家事件的初步通告,何考从好几个渠道都看见了,对宗法堂没有其他意见,但有一件事必须要问明白。 公告中有训示名单,包括石家的三十七名术士、一百二十六名知缘客、再加上一位宗法堂长老康如林,但缺了很重要的一项。 苦茶子顾江搞的那个保洁部,其成员哪儿去了? 老大顾江死了,其中一名保洁员也被何考亲手干掉了,但还有另外十几名保洁员呢?何考将他们的代号和相关线索证据都交给宗法堂了,可宗法堂并没有公布查处结果。 何考特意问江长老,这是怎么回事,为何没能给个交代? 他为何执着于此事,因为每个人关注的焦点不一样。根据已披露的信息,小苗的父亲以及陈妈妈出的意外,就是顾江派手下的“保洁员”干的。 江道祯则告诉何考,宗法堂也并非全知全能,虽同时出动了四名长老、调集了五十多名专业术士,但处置过程中难免还是出现了一些瑕疵。 由于两名经办人员的疏忽,竟然让苦茶子顾江在第一时间自尽了。 至于是无意疏忽还是有意疏忽、顾江是真自尽还是假自尽,宗法堂仍在调查中,结果尚未对外公开。 顾江死了,原本可以让石家最大的罪证无从查实。可是有人显然低估了此番事态的严重性,就算没了顾江,仍然挽回不了石家覆灭的命运。 石志斋、石豪武、石豪生都确认了“保洁部”的存在,以及这个所谓的保洁部是干什么的。 但那些保洁员都是顾江秘密招募并训练的,所有人都是顾江单线联系。保洁员的名单、真实身份以及联系方式,只掌握在顾江手里。 宗法堂这边正在设法追查,但暂时还没有结果。 还有一些话,是江道祯的个人判断。江长老认为石豪武和石豪生是真不知道,而石志斋应该知情,整个石家,恐怕只有石志斋与顾江两人掌握保洁员名单。 石志斋告诉宗法堂,自己不知道,只有顾江知情,这应该不是实话。像石志斋这种人,假如他不想说,就算宗法堂也没办法强行令其开口。 石志斋不说的原因也很简单,因为无论怎样都改变不了结果,宗法堂对石家的处罚也不会网开一面,那还不如给某些人添点堵。 当然了,这只是江道祯的个人判断,但其身为七阶大算师,应该不会料错。 江老头还告诉何考,宗法堂发布的只是初步公告,对惠明石家的相关调查处置,目前还没有结束,有些事仍在继续追查中。 但这些话说服不了何考。 何考也是在大单位混过的,很清楚某些事的处理规程,像这种初步公告出来,就意味着重大事项都已经处置完毕了,剩下的就是琐碎的收尾工作。 宗法堂虽然仍在调查那些保洁员的下落,但至少没把此事视为重点。处理偌大的惠明石家,相关事务太多了,可能在宗法堂看来,很多事都比它更复杂、更重要。 但何考却认为,这件事才是重中之重,绝不能放在次要地位。 其实不仅是何考,有的人比如钱固然,也有同样的观点。钱固然当初听说小苗的父亲出了意外,立刻就觉得大事不妙,因为他反应过来那并非意外。 后续事态发展,果然捅破天了。 何考与钱固然原本都警告了杨灵兮,杨灵兮也很听劝地离开了栖原。在正常情况下,事情也就到此为止了……那么何考怎么又被刺激到了? 就是因为,他发现有人居然暗中对陈妈妈动手了!哪怕杨灵兮已经打算抽身,何考也不打算放过其幕后之人! 如果此事不处置明白,何考寝食难安。 对方追查隐蛾身份是一回事,但对小苗的父亲和小胖的母亲下手,又是什么性质?虽然主犯是石豪武等人,但负责行动的,就是顾江手下的那些保洁员。 揪出这些人固然很重要,更重要的是,宗法堂应该对此事的性质有明确的强调,针对这种行为,要制定明确的规则,表明绝不能容忍的态度! 事后惩治当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如何事前防范? 江道祯听完后沉吟良久,他告诉何考——可以直接向宗法堂提议,比如写封信。 何考则问道:“这次您给我的,只是四位长老的临时住址,难道宗法堂就没有固定的联系方式吗?” 江道祯笑了:“当然有啊,怎么可能没有呢。” 何考:“您老怎么没有告诉我?” 江道祯:“因为你也没问啊。” 何考:“那我现在就问。” 江道祯:“各地术门弟子,自古联系宗法堂,都是通过嫡支掌脉,或者是其师尊长辈转告,如今方便了,可以在线上摇人。 但宗法堂的驻地,也就是东西能送到的地方,只有高阶术士才知晓。你的修为尚未到达四阶,但也算是隐蛾门的掌门,我可以破个例,提前告诉你……” 何考:“多谢您老,您就快说吧!” 江道祯:“听好了,假如你想寄什么东西,地址是,周源省,汉宁市,山坪县,凤尾乡,彩坪村村委会,宗正主任收。”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 130、已阅飞书皆感同 如此朴实的地址与收件人,何考都听懵了,下意识地问道:“这是个正经的村委会吗?” 江老头在电话里呸了他一口:“你才不正经呢!国家正式的行政区划,不信可以上网去查。” 何考:“那么术门宗法堂和这个彩坪村村委会,是一套班子、两块牌子?”这事他懂,螣信集团的栖原分公司与云服务事业部,就是同一机构的两块牌子。 江道祯:“孺子可教也。” 何考:“那我给宗法堂发的邮件,假如跟村委会的邮件混了怎么办,收件人怎么区分呢?” 江道祯:“有个小暗号,宗正的‘正’字换一种写法,最上面一横右边不出头,最下面一横左边不出头。” 何考在心中默默勾了一下,反问道:“那不就是一個缺了两笔的‘卍’字吗?” 江道祯:“对,宗长老有个外号就叫二缺。” 他老人家可以开这个玩笑,何考可不能接茬,赶紧岔开话头提醒道:“现在的邮件单据都是打印的,那个字可打不出来。” 江道祯:“还有一个暗号,多写一个宗字,把“宗正”写成“宗正宗”,就表示是给宗法堂的邮件。” 何考:“假如不发包裹只写信的话,现在都发电子邮件了,难道就没有电子邮箱吗?” 江道祯:“咋出国玩了几天,你连脑子都退化了?已经告诉你那是个正经的村委会,怎么可能没有电子邮箱?自己上网去查呗!” 凤尾乡,位于周南山脉的南侧。从卫星地图上看,巍峨的周南山脉横亘东西,在这一带向南斜斜的延伸出九条支脉,形似凤凰垂下的尾羽。 这九条支脉之间,山中有八片小盆地,当地人称“凤尾七坪”。 明明是八片盆地,怎么能叫凤尾七坪呢,难道当地人都不识数吗?说法有很多种,甚至还能扯到各种神仙志怪传说。 最弱智的一种说法,就是某个神仙数了一下,发现这一带有七片幽静的山中秘地,却忘了数自己站的地方。 最靠谱的一种说法:这八片盆地中有七片都被群山环绕,几乎处于完全封闭的与世隔绝状态。 只有从西向东数的第三片盆地没有完全封闭,其南侧有个山隘与外界联通,这里就是凤尾乡乡政府所在,又称飘彩坪。 至于彩坪村并不在这八片盆地中,而是位于飘彩坪的山口外,是进入凤尾乡的必经之路。 凤尾乡下辖八个行政村,同时也是八个自然村,除了彩坪村,分别为惊花坪、披景坪、观书评、羽境坪、仙壶坪、登云坪、奉余坪,就是所谓的凤尾七坪。 它们也是七大术门的祖师殿所在。祖师殿不在自然村里,而在村落附近的福地洞天中。七大术门,分别拥有七座福地洞天。 钱固然将要去祖师殿二次受戒、接受高阶术法的传承,首先就要到达凤尾乡的登云坪,然后在宗门执事的引领下进入登云洞天。 何考在网上当然查不到这些信息,但他找到了凤尾乡、彩坪村以及凤尾七坪的位置,并在卫星地图上看到了其地形,还搜出了一堆新闻报道。 古代想进入凤尾七坪,都需要翻山越岭并穿过原始丛林,但今人已不必如此,因为有了村村通工程。 在当地政府的主导下,公路不仅经彩坪村修到了凤尾乡,还从凤尾乡出发,向左修隧道打通了两条山脉,向右打通了五条山脉,让这七个自然村都通上了公路。 凤尾七坪不仅通了车,还通电、通网了,这都是近二十年才发生的事情。 至于宗法堂为什么将“办公地点”设在彩坪村,应该还是因为交通方便,来访者无事不必再往里钻。 彩坪村村委会主任,就是宗正。何考查到了电子邮箱,不是宗正私人的,而是村委会官方的。 对何考而言,电子邮件可能是最安全的联络方式了,只要操作上注意点,对方很难查出发件人的身份。 不提何考怎么忙活,那边的江道祯挂断电话,只听身旁的李修远开口道:“康如林的反应,全在你的预料之中。” 江道祯:“明摆的事,不也在你的预料之中吗?” 李修远:“康如林不待见石家,想做切割却又很难切割,毕竟他也出身于石高宇门下、受传法之恩,若不关照石家后人,道义上说不过去。 他夫人是石高宇之女,比他大了十岁,如今去世已有二十年了。他的门下弟子,没有一个是石家子弟。石家经营的产业,他也从未参股,不过收些晚辈们的年节之礼。 但石家这些年做的很多事,哪怕明面上不说,也都仰仗了他这位宗法堂长老的名号。 这次康如林将自己也列入训示、追夺名单,但仔细核实下来,竟无任何东西可追夺到他身上,可见私下切割得有多干净。 所以很多人反而会赞康长老严于侓己、大义无私,于他的声望无损。” 江道祯摆了摆手:“不提他了,梅仙是怎么回事,居然还不露面?” 他口中的梅仙,就是丹鼎门长老梅谷雨,人称梅花仙。梅谷雨这几年大部分时间都在仙壶坪的仙壶洞天中闭关,在今年的几次事件中也没有露面。 李修远:“你老盯着她干嘛?人闭关前早有交代,宗法堂决议,二长老可以全权代表她的意见。” 江道祯:“好久没见了,我总感觉她这几年的性情越来越清冷,不知是不是和修行有关,议事时总不露面,这也不太好吧?” 李修远:“就算她不说,我们也知道,她想突破七阶大药师。就许伱自己在村头摆二十三年的棋摊,却见不得人家在洞天中闭关?” 江道祯赶紧摆手:“我可不是这意思!关心一下还不行吗?再说了,我这些年也没有啥事都不管啊,不是每个月还跟你们线上沟通吗?” 李修远:“灵犀术和丹鼎术,破关的讲究不同,不能一概而论。直说吧,你想找她干嘛?” 江道祯:“何考那孩子刚才说的话,你觉不觉得有点奇妙?” 一位七阶大算师居然说出奇妙这两个字,那说明此事当真奇特,甚至妙不可言。 李修远皱眉道:“原来你也有这种感觉?” 江道祯点了点头,两人没再说话,因为这种感觉很难说清楚,但可用神念交流。怎么形容呢,他们仿佛都有一种错觉,某种已忘却的、很久远的记忆,突然间被想了起来。 江道祯:“我方才似乎想起,在隐娘与樵夫之乱前,术门有一条共守之规,称为‘共诛令’。” 李修远:“我也想起来了,可是我们……没有那么大岁数啊!怎么可能想起一千二百年前的事?” 两位长老对望了一眼,眼神中不仅有诧异,甚至还有点惊恐。什么样的事情,能让这两人都感到惊恐呢?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六阶、七阶修士,居然会有错觉,已经太罕见了,而两位长老出现了同样的错觉,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它偏偏发生了,难道是冥冥中的某种天意触动吗? 李修远:“我不记得师尊有授,也不记得任何人对我说过。老鬼,你的修为比我高,又精通天机术,能分析一下吗?” 江道祯:“我姓江不姓邪,照我看,最大的可能还在于我们所得的传承心印。 你我的修为都远未到达极致,祖师所留神念心印,必然有你我未知未解之处。今天那孩子恰好提到了与之有关的缘法,所以我们才会有这种感觉。” 李修远默默点头没有说话,江道祯又补充了一句:“还有一种可能。” 李修远:“什么可能?” 江道祯:“你说呢?” 李修远:“那就是理应如此!” 江道祯点头道:“对,理应如此。” 李修远:“何考要给宗法堂发邮件,那边会转给二长老,看看他们几个是否有同感吧。” 江道祯:“应该是一样的,届时一问便知。” 这就是今天上午的事情,下午宗法堂便收到了一份自称隐蛾发来的电子邮件,立刻就把消息转给了各位长老。 梅谷雨闭关,江道祯与李修远也收到了。 二长老方才开小会的时候没有看邮箱,此刻将邮件内容又转给了其他几位长老。何考的这封信,将几位长老都给干没声了,他们的反应跟江道祯和李修远都差不多。 良久之后,谷椿开口道:“我先给江老鬼打个电话。” 电话拨通之后,六位长老确认皆有同感,而江道祯还是那番解释,在座几位不得不郑重审视何考的这封邮件。 邮件内容其实很简单,何考以隐蛾名义首先表达了对宗法堂的敬意与感谢,然后提了一条意见。 他认为石家在调查隐蛾身份的过程中,对苗父与黄母的行为,要引起特别的重视,不能只简单处罚当事人,而要制定专门的对策。 至于具体该怎么做,何考也没提,他想得也不是很明白,所以才建议宗法堂考虑。 其实顾江指使手下做的这种事,本身就违反门规,被发现了就得处罚,处罚方式则根据具体情况而定,好像不必再特意制定什么规则。 但再仔细一想,好像问题就没这么简单了。 因为这种事情几乎无从防范,更重要的是,受害人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甚至都发现不了加害者的动作。 比如陈妈妈骑电瓶车掉沟里,到现在还以为是她自己不小心呢,当时也没谁觉得这是人为制造的意外。 一名术士,尤其是高阶术士,想对普通人下手,根本防不住,而且很难查出来。 术士之间如有争斗,术门自有相关裁罚,但一方若威胁另一方的亲友安全,这事怎么处理? 有时都不用直接威胁,给个暗示就可以,比如张三对李四说“最近天气不好,你闺女平时注意点,别莫名其妙生病了”。 此事最核心的问题就在于,张三真有本事,能让李四的闺女莫名生一场大病! 这种事情按照现有的门规,假如捅到尊长那里,尊长也顶多只能警告张三。 假如警告无用,张三真的暗中下手了,术门能不能查出确凿证据还是两说,就算查出来了,也只能是事后追罚。 若是后果并不严重,可能给张三的处罚也不会太严重。 但身为被要挟的一方,李四又是什么感觉?恐寝食难安! 那么应该怎么办呢?何考没说,但几位长老都不约而同“想起来了”,在隐娘与樵夫之乱前,术门曾有共诛令—— 术士之间的争斗,不得以对方的无辜亲友为要挟,违者天下共诛。 这句话很简单,但有几个要点须强调。 首先它适用的场合是术士之间的争斗,惩罚的对象也是术门弟子,与术门之外的普通人无关。 其次它保护的对象是争斗双方的无辜亲友,他们并非术门中人,也与争斗本身无关。 比如两名术士争夺一件法宝,张三却告诉李四:“你若还不放弃,小心你爹的安全!” 这就是共诛令针对的典型案例,看似严苛,实则是将争斗限制在术门内部,保护了所有术门弟子的亲眷家人。 处罚方式简单粗暴,只有一条共诛。假如有意见怎么办?那就不要去触犯。 与江道祯通完电话,四位长老八目相对……最后谷椿道:“这等奇事,我还从未经历,诸位有何计较?” 二长老:“应该就如江老鬼所说,与我等所受传承心印有关。” 康如林皱眉道:“祖师所传神印中,并未专讲共诛令,否则我等岂能不知? 有些高深妙诀,尚非我等修为所能解读,但其中应有相关记录。所以我等看见隐蛾的信,才会生出这种感应。” 二长老点头道:“应当如此。” 野凤凰:“不论是何原理,我们只看共诛令是否有必要实施。” 康如林:“下次宗法堂通告,就顺道一起发布吧。” 谷椿:“不用等下次了,此事重大,宗法堂应专门通告。” 何考尚不知,因为自己的一封邮件,宗法堂打算专门颁布一条“共诛令”。他傍晚时分回到栖原,老钱特意开车来接,然后他又见到了杨灵兮母女。 **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 131、晴雨无关海棠色 杨灵兮哭得梨花带雨,跪求原谅。陈昱华见女儿如此,腿一软也跪了,她才是真正被吓坏的人,毕竟杨灵兮并未亲历杀人现场。 何考很不习惯这种场面,侧过身让开了正面,也没有伸手去扶,只是开口让她们起来。 可杨灵兮却哭哭啼啼地说,何考若不原谅她,她就跪着不起来,还说为了求得原谅,愿意为何考做任何事情…… 钱固然在旁边的表情有点怪,似是想说什么,但终究还是选择了闭嘴,万一何考真有什么别的想法呢? 杨灵兮本就是个美人儿,在屋里穿着一件的羊绒衫,胸前撑得有点紧,偏偏领口有点大、有点低,再这么跪下一弯腰……白花花的老钱都不太敢看。 杨灵兮显然是遗传了母亲的优秀基因。陈昱华也是个美人胚子,虽然上了岁数但保养得很好,既熟且嫩,某种角度甚至比杨灵兮更有韵味。 这对母女,还是挺有挑战性的,保不齐某人就好这一口呢? 钱固然身为望气门高阶术士,当然能看出来,杨灵兮母女的反应虽显夸张,但并无作伪。 宗法堂的最新公告,钱固然已经转告了这母女两。杨灵兮也明白过来自己遇上了什么事,严丛飞派她到栖原来接近并调查何考,而幕后指使严丛飞的是惠明石家。 如今惠明石家都被连根拔起,她们娘俩只是毫无背景的区区知缘客,怎能不害怕?这场冲突的余波只要稍微沾上点边,就足以让她们死无葬身之地。 从宏观的角度,惠明石家作为庞大的派系势力已经被铲除了,但从微观角度,石家子弟可没死绝,真正被诛灭的也只有五人而已。 与石家交好、或有潜在利益关系的术士,宗法堂也不可能全都挖出来,别的不说,顾江手下那些保洁员,至今仍下落不明。 谁能保证这些人都是良善、明智之辈,不会心怀怨恨?他们不可能去报复宗法堂,难道还不能迁怒别人吗,顺手就能把杨灵兮母女给灭了。 前段时间杨灵兮母女身为重要人证,有宗法堂庇护。但此事过后,宗法堂也不会再特意保护她们,不做追究就算宽宏大量了。 那怎么办?这里有两条现成的大腿,一条是钱固然,另一条就是何考。在杨灵兮的直觉中,何考应该更粗。 在接受宗法堂调查时,她好像隐约听到过几耳朵,有人猜测,何考要么是江长老的秘传弟子,要么是谷长老的秘传弟子。 这次的事也可视为佐证。虽然杨灵兮要调查的对象是隐蛾,但她首先找上的人却是何考,结果谷长老亲自来栖原问话了! 杨灵兮原本就对何考挺有感觉的,甚至还动了弄假成真的心思,经过这番变故,她的想法有了更微妙的转变 严丛飞已死,她索性就跟了何考,潜在的好处可不仅仅是保住两条性命。 老钱这个人精当然看出来了,何考不知看出了多少,他只是很平静地问道:“你是不是给严丛飞提供了几個名字,都是你认为有嫌疑的人,其中就有黄泗和苗芝?” 杨灵兮止住哭声,仍跪地低头道:“是的,我还提供过钱总的名字,这些都向宗法堂交代了……但是他们家属出的事情,我真不知情。 假如知道会是那样,我根本就不敢……我也再也不会了,往后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只求一条活路。” 何考:“我说的,你已经做到了。我本就没打算再追究你什么,至于后来的事,则是惠明石家所为,如今惠明石家已灭,其余便与你无关了。 既称要照我说的做,我刚已经才叫伱起来。” 杨灵兮终于扶着母亲起身坐下,娇滴滴地看着何考道:“您这是愿意原谅我了吗?” 何考:“我已经不再追究,你不应该要求更多了。 是你做错了事情,我若说一句原谅,岂非是告诉他人,此事无所谓,别人也可以照着做,事后跪下来哭一场即可? 我不明白,你为何一定要我开口说出原谅二字。我不能开这个口,否则下次再有人效仿,你让我如何自处?” 杨灵兮赶紧摇头道:“我绝无此意,只是为了赔罪,请问还可以为你做些什么?我和母亲如今已无处可去,只求……” 钱固然赶紧掐灭话头道:“陈昱华女士,仍然是康然集团的高管,房子、车子、存款,都好好的没人动。 至于小杨你,不过是试用期双向选择,离开了一家公司而已。以你的履历,再找一份工作并不难,说什么无处可去?” 康然集团的董事长就是严丛飞,主营业务是医疗器械,经查,严丛飞并非最大股东,其实际控制人为惠明石家的石豪梁,也是石家此番被废逐的七位术士之一。 严丛飞已死,其拥有的股份该怎么处置,自有法律上的继承规定,宗法堂并没有插手。 但是石家所持的股份,被宗法堂依缘法追夺,已派人去接管。这家集团仍然正常经营,陈昱华当然可以回去上班。 姚少兰最近就在处理这些后续事项呢,所以老钱的消息很灵通。 老钱是看明白了何考的意思才会这么说,但他说的两条道上的话。陈昱华是不能回去上班吗?那是不敢回去!而杨灵兮则是想另攀高枝。 身为知缘客,见证了术法的神奇,除非实在学不会,否则怎甘心仅是知缘客呢?严丛飞那条路走不通了,可以走何考这条路,如此不仅能自保,还有更好的机缘。 果然只见杨灵兮眼泪汪汪地冲钱固然道:“钱总,我想求您一件事。上周走得匆忙,并没有办正式的离职手续,还能回公司上班吗?” 钱固然看了何考一眼,然后答道:“不能!你以为是过家家呢,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手续办不办都无所谓,要么离职,要么开除。” 何考又说道:“既然如此,你们请自便吧。这次的事情就过去了,我不希望再有下次。道歉我接受,但我也不需要去原谅你们,这就是我的态度。”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钱固然起身招呼道:“小考,我们走吧。” 为了庇护杨灵兮母女,也为了方便宗法堂查问,钱固然并没有把她们带到自己家,而是在栖乐山这边租了一座独栋别墅,还有两天就到期了。 如今也不用赶人,他自行离开即可。至于杨灵兮母女打算怎么办,钱固然管不着,何考也不想再理会。 但临走前,钱固然还是提醒了一句:“陈女士,回康然集团上班,对你而言是最稳妥的选择,它已被宗法堂接管。” 其实何考在南花已经救了陈昱华一命,只是那对母女不知,因为那是以隐蛾身份做的事。 他事后不再追究什么,已是最大的宽容。但不追究不等于就要被赖上啊,难道他还要以身相许吗?那杨灵兮占的便宜可就大了! 回芝麻公寓的路上,钱固然问道:“其实这件事,杨灵兮也是被蒙蔽,她根本不知道严丛飞想干啥,已经哭着给你跪了,为何不趁机收为己用?” 何考板着脸道:“收为己用这句话,我怀疑你在开车。” 钱固然拍了拍方向盘:“我就是在开车啊!” 何考:“我已经打听清楚了,严丛飞派她来时,只是利诱并未威逼,所以无情可原。” 何考虽不是小心眼,但他的心思很细,有些事是一定会计较的。杨灵兮是个成年人,为利诱而行事,并非逼不得已,何考有什么好原谅的? 钱固然点了点头:“明白了!”然后又长叹一声,“事咋就这么寸呢,我得了你那对黄金镇纸,原本还打算托人找门路,请惠明石家帮忙炼制成法宝粗胚。 结果倒好,算计你的人就是惠明石家……” 何考:“我再给你提示一条门路。” 钱固然立刻来了精神:“哪位长老的门路?” 何考:“当然是你们望气门的二长老,不,宗长老。听说他如今还在惠明,这次从石家可追夺了不少好东西,假如有合适你用的法宝,可以趁机求件现成的。” 钱固然:“这事我也听说了,当然也想争取一下,但那种东西只能暂时赐用,归属权还是术门公有,若有必要术门随时都可以索回。 所以黄金镇纸我还是要祭炼的,法宝还是自己的最好。” 何考与钱固然却不知,他们方才的表现,全都落在了江道祯与李修远眼中。 这两位长老可不在凤尾乡,谷椿和宗正动身去了惠明后,他们也溜达到栖原来了,反正是熟门熟路。 共诛令的事,实在把他们给惊着了,也想再观察观察何考。 何考刚才为何没发现被两位长老暗中盯着呢?隐蛾之能并非万能,在那种与人交流的场合,他本身就处于被观察的状态,所以也察觉不到异状。 栖乐山中,李修远笑道:“这小子,是不是眼神有点问题啊?” 江道祯:“你啥意思?” 李修远:“你知道我啥意思。” 江道祯:“他又不是没见过美色!据我所知,修炼隐蛾术就有一种本能,他应该是感觉到了,跟杨灵兮套近乎不是啥好事。” 李修远:“恶意侦测,不就是你那枚挂坠的妙用吗?那姓杨的姑娘,今天对他并无恶意,哪怕让二长老来看,也是这个结论。” 江道祯:“与术法无关,事理而已。假如一个人的出现,给你带来了莫大凶险,你干嘛还要跟他打交道呢?有人就是不明白这个事理,但那孩子拎得清。” 李修远抬杠道:“咋又跟术法无关了?你刚才明明说的是——修炼隐峨术的本能!” 江道祯:“自古相传,隐蛾门术士对危险的事物,往往有一种直觉。 知道鉴毒术吗?与入微门的鉴物术、丹鼎门的鉴药术系出同源,却专擅分辨什么东西有害。 毒者,害也!包括对谁有害、怎样有害?” 李修远:“确实有意思,修炼心盘术也有一种灵觉,能感觉何人于己有利,修炼隐蛾术的灵觉,恰好反过来了。” 江道祯:“你特意来看了,怎么样?” 李修远:“不错,倒是打消了我不少疑虑。既不偏激狠辣,又不糊涂心软,凡事计较的挺清楚的。 他若是得理不饶人,小事大惩狠毒无情,别说宗法堂不能容,自己就不会有好下场。但若凡事都不会计较,或者因财色之惑不能计较分明,也没什么大出息。” 江道祯:“既如此,你该现身见一面了。” 李修远:“怎么见?” 江道祯:“我是看着他长大的江大爷,直接带你上他家吃饭去。” **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 132、繁花各落青眼中 何考回到栖原的第二天,宗法堂发布公告,正式颁行共诛令。原“宗法堂令”又称“飘门律”变成了如下内容—— 莫违事端,先付有司。 莫惹无端,术法身藏。 莫遗祸端,当断则断。 莫挟八端,天下共诛。 何考第一时间就从老钱那里得知了公告内容,包括对“共诛令”的详细诠释,不禁也佩服宗法堂这次做事的效率,居然这么快就制定了相应的对策,并正式颁行。 何考很高兴,甚至有些小得意,他提出的建议或者说质疑,术门给了解决方案。 就不知道往后真出了这种事,宗法堂的执行力度会有多大?下一步就看能否抓个典型了,否则对这种新生事物,大家的领会总还不够深刻。 何考出发去萨哇国前,黄泗已经减了两斤体重,待到他回来后,发现小胖居然又减了三斤……再这样下去,以后就不能再叫他小胖了。 但小胖还可以是个昵称,叫习惯了,与本人胖不胖没什么关系。 小胖如今的作息极有规律,每天休息得很早,也不怎么打游戏了,午夜还会行功打坐,一大早就去市民公园与蒙芽约会。 所谓约会不是谈情说爱,而是一起练功,主要是蒙芽指点他修炼。 同样是这天清晨,他们遇到了一位态度有些严厉的热心大姐,这位大姐自称姓林。其实叫阿姨、叫大婶都可以,但小胖子最近嘴比较甜,叫大姐没毛病。 林青霜倒没计较称呼问题,她只是实在看不过眼了。 何考给蒙芽布置了一个任务,让她指点小胖修炼观身术,假如小胖能够入门,就答应将他们两人都介绍到一位观身门的前辈门下。 就算小胖未得修炼入门,只要蒙芽用心指点了,一年后何考也可以给她这個机会。 何考是在那家咖啡店里说这番话的,事先也跟林青霜打了招呼,当时林青霜就在隔壁听着呢。 何考这个人办事考虑得很细,他就是想将小胖和蒙芽都推荐到林青霜门下,但又不好直接开口,所以先安排了这件事,好引起林前辈的兴趣。 何考这么做也是向林青霜暗示,自己不会轻易给她推荐弟子,自己首先必须做一番考察。 林青霜真的好奇了,何考能考察出什么呀,她想亲自考察一番,所以也在暗中关注这两位小朋友,看着看着……终于还是没憋住。 蒙芽的资质,林青霜是很看好的。 彭咸当初也没有很认真地教过,只是给了蒙芽观身术的入门篇以及一阶法诀,闲来无事指点几句。就这样蒙芽也能修炼入门,便足以说明问题。 小胖子的先天资质也非常不错,就是后天有些亏耗而已,如今看恢复的趋势很好,观身术修炼入门并不难。 能在林青霜这里得一句“并不难”的评价可太难了,因为很多人根本就练不成。 其实这些年来,也有不少人曾想拜在林青霜门下,其中也有资质不错的。但由于种种缘故,林青霜并没有动收徒的心思,直到最近这段时间,心态却莫名有所改变。 假如何考直接开口,林青霜未必能答应。但何考用了这种方式,倒把她的兴致彻底给勾起来了。 林青霜虽然只是三阶术士,但自幼得名师指点,基本功非常扎实,对术法尤其是观身术玄理领悟得十分透彻,在既有境界上早已能触类旁通。 所以在她眼中,蒙芽对小胖的指点全是破绽,有太多地方都不到位。 这也难怪,蒙芽自己都没有正经师父,能成为一阶诊断者已是侥幸。根据她那点误打误撞的经验,再去指点黄小胖修炼,当然会让林青霜看着捉急。 这天上午,小胖和蒙芽正在练功呢,不远处也有一堆大爷大妈在那里晨练,他们两个年轻人还挺显眼的。 这时有一位气度不凡的大姐走过来问道:“小胖子,还记得我吗?你的气色最近好多了,看来你还是挺听劝,那个手串已经扔了吧?” 黄小胖一愣,随即就认出来者是谁了,赶紧点头道:“真巧,又见面了,您真是位高人啊!那手串早就扔了,自从那以后,我就感觉身体越来越棒了!” 林青霜曾经在大街上遇到过黄小胖,一眼就看出他的身体有隐患,并警告小胖别再戴那串人造蜜蜡。 小胖当时被吓了一跳,因此印象十分深刻。(注:详见本书035章。) 那时的小胖还是隐蛾,他很清楚这位大姐说的是实话,也清楚自己是遇到了高人。如今虽失去了有关隐蛾的记忆,但这件事还是记得的。 小胖如今的记忆是这样的—— 他曾经戴着从欢乐山谷买的一个蜜蜡手串,从那之后身体就好像变得很虚弱,但也没有意识到真正的原因。 后来在街上遇到一位大姐,对方告诉他那个手串很邪性。他吓得就不敢再戴了,手串也不知扔哪儿去了,总之现在的身体就越来越好了。 当然了,更重要的原因是遇到了蒙芽,修炼的感觉很棒。 林青霜早就把这个小胖子给认出来了,心中暗道原来还有过一面之缘,此刻上前搭话,而小胖子居然还记得她……看来还真是有缘。 林青霜笑着问道:“你们这是在修炼观身术吗?我看了好几天,你们练了好几套观身门的辅助功夫。” 蒙芽震惊道:“难道您也会观身术吗?” 小胖的反应更快,上前一步道:“大姐,您不会就是观身门的前辈高人吧?” 林青霜很矜持地点了点头:“我看了你们好几天了,你们应该是偶然得到了观身术的功诀,但这样自己瞎练也不得法,所以才开口打声招呼……” 有这样的奇遇,蒙芽和小胖怎会放过,立刻就请教了很多问题。一旦涉及到术法修炼,林青霜就变得很严厉,板着脸指出了他们的很多不是,一度把蒙芽都快给训哭了。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但小胖脸皮厚啊,挨教训也陪着笑,因为这确实是好事。 林青霜也没跟他们说太多,只说自己姓林,并非本地人,但有些生意经常会到栖原这边,就住在附近。 既然他们每天都会在这里练功,她有时间的话就会过来看看,反正是不定期的,遇上了可以再指点几句。 小胖当天就找到何考,眉飞色舞地讲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是关于蒙芽的,原来他遇到的这位好心姑娘,来历相当不凡,居然就是锦行传媒的最新控制人。 锦行传媒的彭老板也不知死哪儿去了,坊间传闻他骗了个有钱的寡妇,然后卷款跑路了。蒙芽是锦行传媒的第二大股东,也是如今唯一的行权股东,及时出面接管了这家公司。 132、 蒙芽仍然用了原先的总经理负责公司业务,只是改组了董事会,给自己安排了一个董事职位,同时也在公司里学习,姿态放得非常低。 锦行传媒,那可是一家年收入近千万、员工多达四十余人的大公司啊。小胖原先丝毫没看出来,蒙芽竟还隐藏了霸道女总裁的人设! 何考都听愣了,这家公司很大吗?好吧,也不算太小了!至于蒙芽这位“女霸总”,前段时间差点都没钱吃饭了,还是何考借了她两万块生活费。 以股东身份接管锦行传媒,就是何考给她出的主意,至于具体操作,则是姚少兰帮的忙。 姚少兰最近被宗法堂抽调到惠明、南花那边去了,何考原本还担心蒙芽的事会被耽误。现在看来差不多已步入正轨。 就算姚少兰不在,还有老钱呢,事务所也有其他人帮忙盯着。 小胖说的第二件事,就是早上的奇遇了,他又遇到了那位林大姐,居然也是精通观身术的前辈高人! 小胖早就感觉她是位高人了,如今证明了他当初的判断果然不错。 何考一听就知道是林青霜,好不容易才憋住了没笑出来,然后又叮嘱黄小胖一定要珍惜机会、抱紧大腿,总之要给这位前辈留下好印象。 小胖还拍着胸脯说,兄弟有好处要分享,等将来跟那位前辈关系混熟了,自己的神功也修炼有成了,会找机会介绍何考也结识。 何考表示了感谢,并告诉小胖这种事不能着急。 高人的脾气都是挺难琢磨的,人家愿意指点小胖和蒙芽,已经算他们运气好,暂时不宜节外生枝、引人反感。 小胖听得连连点头,因为林青霜早上也是这么叮嘱他和蒙芽的。 林大姐叮嘱,不要将这件事尤其是她所指点的秘法内容外传。 小胖一时激动,其实已经在何考面前说漏嘴了,再擅自把人给带过去,显然就证明了他没听话,此事只能徐徐图之…… 这一天不仅是小胖有奇遇。 杨灵兮来到公司办理了离职手续,她若不想留下无故旷工被开除的履历,明智的选择就是试用期主动离职。 钱总早就打了招呼,办手续没有任何麻烦,但也没有其他的回旋余地。部门主管倒是还想留她,但这个人却是留不下来了。 杨灵兮办完手续又回到那栋别墅,与母亲收拾东西离开,带着茫然与不安。去哪儿呢?陈昱华好像只能回康然集团去上班,而杨灵兮也可以回南花再找一份工作。 只是珠畔园林的那套房子,她们是不敢再住了,先搬家吧。 陈昱华本人就是康然集团的人事主管,把女儿也招进康然集团并不难。 严丛飞原先给了杨灵兮两个承诺,一是给她一个拜入术门的机会,二是在康然集团给她留个高薪职位。 如今严丛飞已经不在了,难道她仍然要去康然集团吗?其实也不必,南花是比栖原还大的一线城市,机会很多,杨灵兮完全可以找一份别的工作。 但听说康然集团已被宗法堂接管,说不定在那里还有结识术士、拜入术门的机会。 她在忧虑与憧憬中出门,迎面却碰到一个人。 那是一名中年男子,不太好判断岁数,说是三、四十或是四、五十都有可能,人很精神,只是额头的皱纹有些深,浓密的黑发中夹杂了几根若隐若现的银丝。 他大冷天只穿着一件藏青色的暗扣衬衫,外面套着一件卡其色风衣。 第一眼看见此人时离得还挺远,但那人好像只迈出了几步便已来到眼前,开口问道:“伱就是杨灵兮?” 杨灵兮吓了一哆嗦,下意识往后闪,胳膊被母亲扶住了。而陈昱华显然也很害怕,把女儿的手臂攥得很紧。 那人又开口道:“你不必害怕,我姓余名上征,心盘门五阶江湖人,来此只想问你一句,愿不愿拜我为师,修习心盘术?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机会,那么就给你这个机会!” 杨灵兮也懵了,万没想到还能有这等奇遇,嘴唇都哆嗦得说不出话来,过来好半天才问了一句:“为什么?” 余上征:“你的事我都已经听说,不知情中卷入一场大凶险,却能当机立断,在你本人的见知之内,每一步都做出了最明智的选择。 如今就连惠明石家都已被连根拨起,你们母女却得以保全,这相当不易。 你能从机场立时回返栖原,找到所知唯一的途径,也是你唯一认识的术士钱固然,联系宗法堂提供证诉,算是为术门立下一功,如此也是缘法。 我只问你,愿还是不愿?若愿,便拜我为师;若不愿,便当我未曾来过。” **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 133、洞天七坪藏凤尾 杨灵兮愿不愿意?她当然愿意啊,来者可是传说中的五阶术士,这感觉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了一个救生圈。 这种好事怎么会落在她的头上,虽然余上征解释了一番,杨灵兮心中也有疑虑,但无论如何,这样的机会却不容错过…… 何考自不知道这个插曲。 小胖很兴奋,白天匆匆说了几句感觉很不过瘾,晚上还要拉他去喝啤酒聊天,讲述最近与蒙董事在一起的修炼心得。 何考感觉有点不好意思,因为部门里还有不少同事在加班,高主管也没走。虽然本小组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但好歹装装样子磨蹭一会儿啊。 一到五点半就去喝啤酒,干嘛还说得那么大声?去哪里呢,还是去芝麻公寓附近的步行街吧,那地方适合边喝边吹牛。 出了办公大楼还没走出多远,突然看见前面有个窈窕的背影,何考试探着喊了一声:“卫洛!” 那人转过身来,果然是曾两次偶遇的姑娘。这次出国回来,何考正准备抽空去找她呢,上次见到了她戴的胸牌,应该就在附近一家公司上班。 卫洛有些疑惑道:“你认识我?” 好嘛,她居然还来個不认识。 第二次见面的时候,是在公司对面的街边,那时候何考做了伪装,认不出来也很正常。 但是第一次见面,是何考送同学去高铁站,那时候就是本来面目啊,连口罩都没戴。但是转念一想,五阶问路人很多时候状态都比较特殊,连路都不认识,何况是人呢。 何考自我介绍道:“我叫何考,曾经……” 他话还没说完,卫洛便小声惊呼道:“哦,你就是何考啊?早听人介绍过你,我来栖原后,还想着什么时候去找你呢。” 何考一怔:“你找我?” 卫洛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有人告诉我,假如到栖原,找你可以管吃管住。但我用不着麻烦人,而且也找到工作了,所以就没着急。” 黄小胖在一旁看得眼都直了,此刻插过来一只手挥了挥道:“伱俩在说啥呢?这儿还有个人没看见吗……小考,这位美女是谁呀?” 何考赶紧介绍道:“这是我的同事黄泗,绰号小胖……这位是长辈家的孩子,最近也到栖原工作,那位长辈还托我遇上了多照顾,没想到今天在这儿见着了。” 卫洛说话倒是很直接,又问道:“听说你会请我吃饭,是真的吗?” 何考笑道:“当然是真的,随时都可以……择日不如撞日,要不就是今天?” 卫洛很痛快地点头道:“好呀!” 何考扭头道:“小胖,我这边临时有点事,下次再陪你喝酒。” 小胖凑到何考耳边道:“你这是见色忘友!” 何考也悄声道:“说的是你自己吧?” 小胖转身就走,何考又在背后提醒道:“你自己不去吃饭啦?” 小胖挥手道:“我饱了,回去加班!” 何考支开小胖,主要是和卫洛想说的话不太适合让小胖旁听。而且提到见色忘友,小胖自己才是典型呢,这阵子天天早上都见不着人影。 再转过身来,何考尽量露出一副和蔼可亲的大哥哥状,微笑着问道:“小卫,你想吃些什么呢?” 卫洛:“我不叫小卫,在老家时他们都叫我小洛。” 何考:“那么小洛,你想吃点什么呢?” 假如小胖还在这里,会感觉这个场景就像大灰狼在骗小红帽。但何考本人可不敢这么想,卫洛可是灵犀人的五阶问路人啊,谁敢把她当成一个普通的小姑娘。 卫洛:“可以去饭店多的地方看看,喜欢吃什么就挑一家。” 何考:“好啊,我知道附近有一条步行街,全是各种饭店。”说完似是想起了什么,又改口道,“你要是想吃什么指定的菜式,我也可以给你推荐更好的地方。” 卫洛:“全是饭店的步行街?好啊,我们就去那里吧。” 步行街上的饭店特色,就是品种丰富,天南海北的都有,但通常档次不算太高、消费都不是很贵。 所以何考一开始提到的是步行街,然后便改口,说还可以去别的地方,也就是那种高档饭店,不料卫洛还就对步行街感兴趣。 何考终究还是来到了芝麻公寓附近的步行街,只是身边的同伴从小胖换成了卫洛。卫洛的样子有点呆萌,瞪着一双好奇的大眼睛,什么都爱多看两眼。 这丫头也有趣,在街头偶遇何考,看架势明明不认识,但听对方做了自我介绍,居然就跟着走了。 领走她的还是个大小伙子,她也不怕人家骗她? 何考陪着她逛了半条街才问道:“小洛,有什么感兴趣的吗?” 卫洛站定脚步,刚好旁边是一家小吃店,她顺手一指道:“就这家吧?” 抬眼一看,居然是卖胡辣汤的。这并非本地特产,而是北方邻省的特色小吃,通常只是早餐,但在步行街这种地方,只要有顾客,晚上也会营业。 何考原本都做好了大出血的准备,但卫洛选择了步行街,看来是替他省钱了,但没想到是这么能省啊。 就吃这个?撑死也花不了一百块呀! 何考:“这只是小吃而已,通常是早餐,你确定?前面还有一家特色铁板烧,味道也是不错的。”他推荐的,已是这条步行街上最贵的饭店了。 卫洛:“就是这家,我已经闻到了,很好吃的样子。” 那就随她吧,两人就进了胡辣汤店,各点了一份胡辣汤加招牌葱油饼,还有一份六个牛肉生煎,扫码总共才四十一块。 坐下之后,何考才聊起了正事,他一边用勺子搅着胡辣汤一边问道:“小洛,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 卫洛好奇地看了他一眼:“你自己还不知道吗?你已经是当今术门最出名的知缘客了,反正我在老家就听说过你的事。”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何考:“你老家哪里的?” 卫洛:“周源省,汉宁市,山坪县。” 何考一惊,赶紧追问道:“凤尾乡吗?” 卫洛点头道:“就是凤尾乡。” 何考:“你是哪个村子的?” 卫洛:“我就是凤尾乡的呀,乡政府所在地,也就是一个大村子……对了,听说你认识我师父,最近见过他老人家吗?” 何考:“前段时间见过一面,但他老人家说有事离开了。临行前还嘱托我,假如在栖原见到你,要我转告,让你不必去找他,就在这一带历练。 他老人家还叮嘱我,你若有什么事,让我尽量关照。” 卫洛露齿笑道:“谢谢你!其实我早就知道,师父就是让我来这里历练的。你是因为他老人家的嘱托,所以才会请我吃饭吗?” 何考:“认识了就是朋友,请你吃顿饭算啥呀。” 卫洛一派天真道:“师父可是说了,你能包吃包住。” 何考不动声色地思考了半秒钟,以很肯定的语气答道:“那当然也没问题。” 卫洛:“你是不是收了他老人家什么好处呀?” 何考:“他老人家从小对我很照顾,最近还送了我不少好东西,比如九十九枚二十三年份的碧玉梧桐子。 就算没这些,你是他老人家的弟子,关照也是应该的。” 卫洛开心地笑了:“他老人家只是开个玩笑,你不必当真……哎呀,这胡辣汤真好喝,葱油饼也好吃。” 何考也笑了:“原来你就好这一口吗?那倒是好养活!” 卫洛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只是感觉,人间的很多东西都能吃出特别的滋味。比如这碗胡辣汤,就能吃出很多地方、很多环境,还有不同人思、各种心念。” 幸亏江老头给了何考完整的七大术门传承,所以这句话他勉强听懂了。 卫洛的意思大约是指,胡辣汤里各种食材产自何地、生长过程与环境如何,还有人们在加工时都伴随着怎样的心思、倾注了哪些念想…… 厉害了呀! 但何考却另有关注点,有些疑惑地问道:“人间?难道你是从天上下凡的仙女?” 卫洛摇头道:“当然不是了!我这些年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惊花洞天中修炼,那里面可没这么多好吃的,花花草草也没这么多滋味。” 何考:“我只在地图上看见过惊花坪,那是个村子,惊花洞天又是什么地方?” 卫洛:“你不知道吗?凤尾乡再往山里走还有七个村子,古称凤尾七坪。七大术门各有一座洞天福地,祖师殿就在那里面。 我们灵犀门的祖师殿,就在惊花坪的惊花洞天中。惊花洞天很大,比整个凤尾乡都大,但里面的人却不多,待着挺无聊的……” 这些秘密,江老头可没有告诉何考。但何考只用了一顿胡辣汤,就从卫洛这里打听出来了,原来七大术门各有一座洞天福地,分别是—— 灵犀门的惊花洞天 观身门的披景洞天 入微门的观书洞天 心盘门的羽境洞天 丹鼎门的仙壶洞天 望气门的登云洞天 兴神门的奉余洞天 何考好歹也是信息时代的新青年,那么多仙侠不是白看的,也能理解所谓福地洞天的概念,没想到世上还真有这种地方。 何考不禁大感兴趣,又从卫洛这里打听到不少情况。 比如过几天钱固然要去宗门祖师殿,首先就要到达彩坪村,在宗法堂登记入册,然后翻山越岭找到登云坪,再进入登云洞天…… 如今倒是有一条捷径,就乘车穿过彩坪村到达凤尾乡,再从凤尾乡往东穿过四条隧道,便可以到达登云坪村。 但是按照术门传统,第一次去祖师殿的钱固然,是不能走这条捷径的,还得走山中古路,也就是历代前辈们所走的那条路。 何考问了一个最关心的问题:“我最近才听说,原来一千二百年前,术门还有隐蛾一脉,那么隐蛾门有没有福地洞天呢?” 正在手撕葱油饼的卫洛抬头看了他一眼:“我听说你父亲就是二十年前的隐蛾,难怪你会对这个感兴趣。 巧了,我当年也曾问过师父,师父却说这是术门悬案。” 何考:“悬案?” 卫洛:“对,就是悬案,因为没有人知道答案。照说七大术门都有,隐蛾门应该也有,但根本就没有隐蛾门拥有洞天的任何记录,什么线索找不到。 就算经历了隐娘与樵夫之乱,也不至于连这方面的信息都没有流传下来,很可能就是真没有。否则历代这么多前辈高人,多少也是能找到线索的。 还有一个佐证,凤尾七坪这个称呼,早在隐娘之乱前就有了,为什么不叫凤尾八坪呢?完全可以把飘彩坪也算进去啊,那就是八个嘛! 可能就是因为隐蛾门没有洞天吧,而凤尾七坪指的就是七座洞天。 师父还曾猜测,七大术门各有洞天,而对应的,隐蛾门拥有的是隐蛾之物。究竟是怎么回事,恐怕只有真正的隐蛾才会清楚了。” 隐蛾才清楚?何考就是一千二百年来第一位“真蛾”,但他可以发誓,真的啥也不知道啊!原来术门还有这等隐秘,难怪总有人盯着隐蛾不放弃呢。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 134、法宝一网钓隐蛾 “何老师,你在想什么呢?”见何考有些走神,卫洛开口招呼。 何考回过神来道:“哦,我还在想隐蛾门有没有洞天的事……你怎么叫我何老师啊?” 卫洛:“我刚到单位上班,很多同事都不认识,也不知道怎么称呼,但叫老师肯定是没错的,反正我的年纪最小……现在不都流行这么叫吗?” 何考:“你直接叫我的名字就好……年纪最小,你今年多大了?” 卫洛:“十九了,不对,过完年就二十了。” 何考:“你这年纪应该还在读书啊,毕业了吗?” 卫洛:“本科已经毕业了呀,都一年半了。” 何考:“你几岁上学的?” 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卫洛五岁上学,本就比正常情况早一年,小学四年级之后直接读了六年级,又跳了一年。 初一读完直接上初三,高一读完直接上高三,在十四岁那年她就参加高考了。大学倒是没跳级,等了四年才拿到了毕业证。 什么学校能让她这么跳级?凤尾乡小学和凤尾乡中学呗,都是术门自己人办的,只要成绩合格就行。 她本科上的是西京交通大学,第一志愿录取,主要原因是离家乡近。哪怕在大学期间,她在学校里待的时间也不多,大部分时间仍然在惊花洞天中修炼。 大学管得不严,只要考试能过就行。但卫洛能经常不在学校上课的原因之一,还是老师及同学们对她极为照顾。 开除是不可能开除的,谁听说哪个大学生因为平时缺课被开除了?更何况卫洛是整个专业唯一的女生,因为她读的是物理专业。 物理专业,号称在数学专业之后排名第二烧脑,很少有女生报考。何考读的栖原大学也有物理专业,听说他们那届好像剃了光头,也就是说全是男生。 许是因为有个专业叫光电信息与量子工程,因此栖原大学物理学院又号称光量寺,意思大家都是庙里的和尚。 想必西京交大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有卫洛这样一位女生简直比大熊猫还珍贵。 卫洛原本还想读理论物理,可是本科没这個专业,只有应用物理、材料物理、光电信息三个专业,所以勉为其难选了应用物理。 何考:“伱选这个专业,难道不打算考研吗?” 卫洛笑道:“我读研了呀,已经是研二了,选的是物理学。” 何考:“那你怎么还能跑出来工作?” 卫洛:“我找工作,用的是本科毕业证书和学士学位证。” 何考:“我的意思是——你的导师不管你吗?” 卫洛笑了:“导师很忙,平时有很多课题,见一面都不太容易。他布置给我们的课题任务,我们一般都是自己完成,导师定期过来指导。 导师也鼓励我出来历练,我问过可不可以到栖原来找份工作,导师说没问题,还说有事可以线上联系,都很方便的。” 何考闻言有些恍惚,难道自己读的是假研?转念间突然又想到了什么,试探着问道:“你的导师,也是术门中人吗?” 卫洛点头道:“是的,他也是望气门的三阶纵横家。” 原来如此,一切都可以解释得通了。卫洛应该没有什么就业的担忧,至于论文和答辩,对她来说恐怕更不是问题,所以这研读的就是一个随性。 你要说她背景深厚吧,人家就是一个山村中长大的乡下女孩;要说她淳朴天真吧,请问你懂相对论和量子力学吗? 其实只要多聊几句,就会发现这姑娘懂得还挺多,丝毫没有与现代社会脱节,各种见识都超过了绝大多数普通人。 只是对很多事情人家都不太在意,其实也用不着在意了。 虽然卫洛看上去就像个无知少女,但是吃这顿饭的时候,却总是何考在向她请教问题。何考又试探着问道:“你师父叫你来栖原历练,究竟是怎样的历练啊?” 卫洛笑道:“你不会是看多了,以为所谓的历练,就是跑到山里去打怪吧?其实我已经在历练中,经历各种人和事,在这个过程中修行,包括今天和你吃饭。” 何考也笑了:“照这么说到处都是怪物,连我都是要打的怪喽。” 卫洛被逗得乐出了声:“好像还真是这样耶,那你一定是boss级别的。” 不知不觉中东西就吃完了,何考随口问道:“你吃饱了吗?” 不料卫洛却很坦诚地答道:“还没吃饱。” 何考:“那我们是换一家饭店,还是在这里接着吃?” 卫洛:“就在这里吧,刚才的东西,同样再上一份就差不多了。” 何考:“胡辣汤再来一碗,葱油饼和水煎包就别重复点了,我建议再来个牛肉饼。” 卫洛:“好!” 卫洛个子不高身形娇小,没想到还挺能吃的。又去扫码支付二十块,添了一碗胡辣汤和一张牛肉饼,两人接着聊凤尾乡的话题。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何考突然想到一件事,提醒道:“这些情况,是不是只有高阶术士才有资格知晓?” 卫洛:“是的。” 何考:“那你告诉我这些,是不是违反了术门的门规?” 卫洛眨着眼睛:“好像也是的。” 何考:“那你会不会受到术门的处罚?” 卫洛微皱眉头:“术门好像没有规定,对这种情况要怎么处罚。” 何考:“啊,没规定?” 卫洛:“这些情况之所以不告诉低阶术士,是因为没有必要,待到修为突破四阶后、经历二次传承仪式时自会知晓,提前了解太多除了徒添念想,并无什么好处。 像这种事情,若有人违犯,师父也只能斥责弟子多嘴。若师父已不在,那就由宗法堂斥责。” 何考松了一口气:“这样啊,那不好意思了,你告诉我这么多,回头还得挨江长老斥责。” 卫洛:“没事的,师父说了,我所了解的情况,假如你问了都可以回答。” 何考:“假如我没问呢?” 卫洛:“你不问,我怎么知道答什么?” 卫洛终于吃饱了,向何考表示了感谢,准备起身回去了,何考问道:“你住哪里?” 卫洛:“e时代公寓。” 何考:“那地方我熟,要不要我送你,否则怕你又迷路了。” 卫洛笑着摇头道:“不会迷路的!问路人迷路,是因为修习天机术,或者另有原因,怎么可能自己住哪里都找不着呢?” 何考:“其实今天我们不是第一次见面。” 卫洛:“啊,你什么时候还见过我?” 何考:“前两个月吧,在高铁站,你还找我问路来着。” 卫洛眼神一亮:“哦,我想起来了,确实有这么回事!当时你的车还差点让警察给拖走了……” 何考:“你记得这么清楚?” 卫洛:“你不问,我想不起来;但是你一问,我就记起来了。” 修炼天机术,是一种非常有玄妙的状态,仿佛是一种清醒的定境,从外表看一切如常,但不会特意记住所经历的事情。 这种“不会记住”并非遗忘,似是雁过无痕,但只要有人提及,就相当于触发记忆的契机……还真是量子态的记忆! 既然不用送,何考就让卫洛自己回去了,临别时两人还互加了好友。在“正常”状态下,卫洛也是会用手机的,何考表示,若有事需要帮忙尽管联系。 然后他看时间尚早,这才刚到七点呢,干脆也回公司加会儿班吧。 他和小胖是五点半就出来了,步行街离公司并不远,又没有点菜喝酒,胡辣汤就算吃得再慢,又能花多长时间? 往回走的路上,何考才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打开手机搜索了卫洛所在公司的地址,然后在地图上查了一下。 他发现那里离这边还有一段距离,假如今天卫洛是下班回家的话,e时代公寓应该是另一个方向,她走几步就到了,照说不会恰好溜达到这边来。 看来今天走在路上碰到她,很可能未必是偶遇啊!至于究竟是怎么回事,反正灵犀门的术士都很神秘,何考也琢磨不透。 宗法堂这天发布公告,正式颁行了共诛令,又足足过了一个星期,才给隐蛾发来了回信,就是发到何考留的那个信箱中。 因为揭露惠明石家以及提出的建议,宗法堂对隐蛾表示了感谢,还说有一份礼物要送给他,送礼的方式很特别,信中定下了时间地点。 时间是明天午夜,十一点五十五分至零点零五分之间,地点就是隐蛾开枪打倒胡叔略的那处森林公园小山包上。 至于东西,宗法堂发来了一张照片,是三杆小旗幡,装在一个绿色的尼龙网兜里,看着就跟菜市场装螃蟹的网兜差不多。 随着照片还附上了关于锁灵阵的说明,这是一套传承了一千五百年布阵法器,原本为惠明石家收藏,其中地灵幡已被隐蛾取走。 这次宗法堂干脆将整套锁灵阵都送给隐蛾,隐蛾如果还想得到阵法传承,可以再联系宗法堂……宗法堂再想办法看看怎么能传授他? 这次送他的只是器物,并没有阵法传承,因为那东西没法用网兜子装。 宗法堂考虑得已经很贴心了,鉴于隐蛾上次用了无人机,那么这次还想用无人机的话,只要挂个钩子就能把网兜钓走。 宗法堂同时承诺,有长老负责清场,就在那十分钟之内,那个地方既没人监视,也不会有人接近,隐蛾哪怕亲身前来亦不必担忧。 何考去不去?他的第一选择当然是——打电话问江道祯。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 135、灵幡巧取瞒天记 “你去还是不去?”江道祯问何考。 “不去,当然不去!”何考很干脆地给了明确的回答。 隐蛾之隐,关键就在于出其不意,没人知道黑暗中哪里会有一只飞蛾出现,若有人已指定好了时间地点令其出现,也就失去了“隐”的真意。 就算宗法堂长老信守承诺,那里不会有人监视,隐蛾取走东西也用不了半秒钟,但何考还是不会去的。 术门有各种匪夷所思的手段,说不定就有谁能从中找到线索呢。 何考很清醒,锁灵阵对他没有意义,至少目前没有意义,就算他的隐蛾术能突破四阶,到哪里再找三名高阶术士一起启动此阵? 拿到锁灵阵目前唯一的作用,就是让别人不能再用这件东西对付自己。但何考已经取走了地灵幡,反正锁灵阵是不能用了。 为了一件没有意义的收获,去冒这种风险,何考认为不值。锁灵阵当然很珍贵,因此很多人可能会拎不清,但何考拎得很清——李修远就是这么夸他的。 江道祯:“你若拒绝这份谢礼,不论是届时不去取,还是回信婉拒宗法堂,同样会给人看出破绽。知情人会知道你心虚,从而推测出你的底细。” 何考:“两害相权取其轻,不去更好。至于我的底细,别忘了事物都是动态发展的,明天的我,要比今天的我更强。” 江道祯:“你能这么想倒是挺自信!那打算怎么办,回信谢绝吗?” 何考:“我听说凤尾乡的企业实力都挺强的,但是自身不上市,因此很神秘,外人搞不清楚具体状况。” 江道祯:“你啥意思,难道穷疯了,想跟宗法堂借钱?” 何考嘻嘻笑道:“当然不是了!我在想,假如我愿意把地灵幡还回去,术门可以给我多大好处?” 江道祯:“伱果然是疯了!上周李长老还夸你做事有分寸,转眼就想这么胡来?锁灵阵还给宗法堂,就说不定会被谁借出去对付你,赚钱不要命了吗?” 何考:“我没这个意思,就想是判断一下锁灵阵的价值。” 江道祯:“看来你还是想要啊!” 废话,锁灵阵这种好东西,谁又不想要呢?何考顾忌的只是其中的风险,所以他不说话,算是默认了。 江道祯突然又问道:“你怎么知道凤尾乡的企业挺有实力,听谁说的?网上可查不到这方面的报道,就算偶尔有,也被删了。” 何考:“正想跟您说呢,昨天我碰到您老的宝贝徒弟卫洛了。” 江道祯:“哦,那挺好……你可不许欺负她!” 何考:“我又没吃错药,欺负她干嘛?我请她吃了一顿饭,聊得还挺开心的。” 江道祯自动忽略了后面那句:“保不齐你就吃错药了呢?我送你的碧玉梧桐子,足够你在突破三阶前辅助修行了,可不能乱吃别的。” 何考:“我可是精通鉴毒术的刺客,哪里会乱吃东西!” 江道祯语气一转:“你是不是套那丫头的话了,否则怎么连凤尾乡的企业情况都知道?” 何考:“我没套她的话,只是聊了聊各自家乡的情况。这些事不是她说的,是我自己推测的。” 何考确实没有多问这方面的事情,要说问也只问了一句:“你们那里有当地乡村企业吗,都是什么性质的企业?” 卫洛也只答了一句:“有啊,办得都挺不错的。” 何考知道,惠明石家的很多产业都被宗法堂接手了,严丛飞的康然集团也在其列,有很多具体手续就是姚少兰经办的。 宗法堂接手这些产业是以谁的名义,是何考感兴趣的问题,也涉及到宗法堂制定的术门资产管理制度。 以现代公司制经营这类资产,对术门有一个隐患,因为它的顶层设计就是私有逻辑。 哪怕是股东很分散、有不同股本性质的上市公司,显然也是这个逻辑。 所以宗法堂管理的术门资产,其最上层的所有权设计,必然不能是某一個或某几个股东持有,哪怕是宗法堂长老也不行。 因为长老也会隐退、也会去世……继承方面有很大隐患。 假如是那样,随着时间的推移,宗法堂所经营的术门产业,会出现很多个类似惠明石家的情况。那么惠明石家资产被追夺,会不会导致在术门中再造就出一个张家、李家来? 有一种制度比较适合这种情况,写在东国宪法中。凤尾乡有很多这样的企业,就是以乡集体或者村集体的名义设立的。 听上去感觉好像有点落伍于时代了,却仍是宗法堂以及各大术门拥有与经营产业的顶层设计。 这些企业通过对外投资的方式,也可以控股、参股另一些企业集团,然后再通过这些二级企业经营其他的产业,比如康然集团就是这么被接手的。 曾经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社会上流行现代公司制改革。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凤尾乡的很多集体企业尽管很低调,但也没逃过关注,不少人都企图帮助他们进行改制,有人甚至还介绍了境外的企业集团来收购。 但是这些改制努力一律都没有成功,热心推动或者企图强行推动的人,纷纷都走得莫名其妙。 所以宗法堂的产业,形式上仍保留了,交由各术门具体经营。 何考之所以会琢磨这些,当然还是想摸术门的底,除了组织管理形式之外,经济关系更重要,透过它能够看到很多事物的性质。 这些都是他心里琢磨的事,不经意间却让江道祯给听出来了,老人家还以为卫洛将术门的家底情况都透露给何考了。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江道祯也没再多说,又问道:“宗法堂的信,你打算怎么办?” 何考:“宗法堂既然想感谢我,就不能更有诚意一点吗?” 江道祯:“罢了!你就别再阴阳怪气了,我直接把东西送你家去,就是浦港镇老家,这个周末你回来一趟。” 何考:“多谢您老!那我应该怎么回信呢?” 江道祯:“你不用回信,这事我会处理,古长老知道怎么办。就按宗法堂的安排,到时候将东西放在那个地方,然后不见了呗!是不是隐蛾取走的,反正也没人看见。” 何考:“好的,您老这法子真是一力破百巧啊!” 江道祯:“说好了,就是这星期六,你早点回来。我还要介绍一位长老给你认识呢,初次见面,怎么着也得请人家吃顿饭,你得好好使使手艺! 对了,你昨天请卫洛吃的是啥呀?” 何考:“胡辣汤……您老听我解释,就是她自己点的,我明明说想吃什么都可以,可她偏偏要逛步行街,亲手指了卖胡辣汤的那家店。” 江道祯冷哼道:“你干嘛要问她呢?就不能不问,直接带她去你选的饭店?” 这是哪家的道理,但何考也不争辩,很乖巧地答道:“我错了,下次就按您老说的办!要不也别下次了,周末约她一起去,也让您老见一面。” 江道祯:“别!我让你转告她了,就在栖原历练别来找我。历练就是历练,不要总认为师父会随时罩着,这件事就别告诉她。” 何考:“那——好吧。” 江道祯:“到时候你可别再用胡辣汤糊弄,有贵客呢,那样我老人家就太没面子了。” 何考:“那哪能呢,您老想吃点什么?” 江道祯:“到时候再说,我们现场点菜。” 听他老人家这语气,感觉就跟下馆子似的,还现场点。何考琢磨,浦港镇一带特产也挺丰富,各种菜都有得卖,现点现买现做倒也来得及。 闲话少叙,到了指定时间,隐蛾在南花市北郊那个森林公园里,果然取走了锁灵阵。至于是怎么取走的,反正也没人看见。 此事宗法堂并没有公开,但也不可能绝对保密,有些人还是能打听到的,也不禁佩服这位隐蛾的胆子真大! 其实这也是何考一种的伪装,因为除了宗法堂的三位长老,没人知道隐蛾如今已换了人。所以何考以隐蛾身份行事,有时也刻意模仿了小胖的风格。 转眼到了周六,何考上午就回家等着了。幸亏他来得早,因为刚到家收拾完卫生没一会儿,江老头就带着另一位长者溜达着进了门。 何考很热情的上前招呼道:“江大爷,您来了?快坐下喝茶……这是哪位前辈?” 另一人看上去要比江道祯年轻得多,形容在四旬左右,大脑门,乌黑头发向后梳得很顺滑,打扮得也很潮,酒红色的盘扣上衣带着金线云纹绣。 来者淡淡一笑:“我出身兴神门,名叫李修远,如今是六阶幻师,暂列宗法堂长老。早就听江长老提过你,也暗中见过你几次,果然是人才啊!” 何考:“多谢李长老夸奖,也多谢您的照顾。” 李修远又笑了:“我啥时候照顾过你呀?” 何考:“您暗中见过我几次,那定是有所关照了。以您的手段,若不想让我知道,我哪能察觉。” 李修远:“好吧,嘴还挺甜。” 明知道这二位长老今天是来送锁灵阵的,何考却没着急提这茬,而是问道:“晚辈难得有机会招待,请问午饭都想吃些什么?” 江道祯直摇头道:“我们不是来吃午饭的,是来吃晚饭的。” 何考纳闷道:“这才刚到中午呢,要不我午饭也做、晚饭再接着做?” 李修远也笑着摇头道:“我们这顿饭,你可得花点时间,晚上能吃成就不错了。” **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 136、珍馐点指试小何 “去年十一长假前,你跟钱固然还有那个小胖子,躲在家里炖獐子腿,我都闻到了,老香了!今天也想尝尝。 你也别太浪费,弄一条前腿就行,要新鲜的、当天的,还像上次那么做,就用那口黑陶锅炖……” 江老头可真会点,第一道菜就是号称野味之首的香獐。谁叫何考他们上次吃的时候,没把老头给请来尝尝呢,让他老人家记小本上了。 何考还能说啥呢,转身上楼道:“好,我现在就去弄材料!”走了几步却又下来道,“请二位长老暂时收了神通,否则我走不掉呀。” 通常情况下,他上了楼梯消失在视线里,就可以发动隐蛾之能了,此刻却受到了限制,肯定是因为两位高人能感知到他。 李修远一笑:“好的,你尽管出门吧,我们不看。” 这回再上楼,到了一、二层之间的拐角处,何考便消失不见。他先去了固山深处的秘密基地取了点工具,重点是猎弩,再一转身,就出现在镇北的白马山中。 白马山里有香獐。 近二十年来,附近一带的生态恢复得很不错,草木已十分茂密,除了搞户外野游的,几乎没什么人会跑到较深的山中。 野生动物种群数量明显增多了,还时常出现野猪闯入村庄、糟蹋农田的事件。上次何考做的獐子,就是附近的人在田里套的,然后偷偷拿到镇上卖了。 何考小时候就经常跑到白马山上玩,但如今所以很多地方都大变样了。 假如江老头想尝尝野猪、野鸡啥的,何考顺手就能给捎回去。成年的野猪其实不怎么好吃,只有野猪肚是比较美味的食材,但那种还带着条纹的小猪,却很适合做烤乳猪…… 何考为啥会想到这些,因为他在山里看见了竹鸡,野猪也看到了好几窝,可是并没有发现獐子的踪影——这东西可不好找。 隐蛾之能力并非万能,只有曾去过的且记住地方才能瞬移到达,何考闪现于山中的几个地点,附近都没有找到獐子的踪迹,时间也不允许他满山乱溜达。 难怪李长老会说,这顿饭晚上能吃成就不错了。 白马山中找不着,哪里还有獐子呢?何考想了想,一转身又来到了固山深处,就是他打造秘密洞府的那个地方。 这回不是出现在山洞里,而是外面的山野中,巡查了一番还是没找到!他倒是发现了几只麂子,但是放下了猎弩,因为这不是江老头点的菜啊。 眼看实在没招了,他找了個信号好的地方掏出了手机。 他好像听说过,如今獐子也有养殖的了,上网一看果然查着了。如今养獐子的地方并不多,但恰好在恒州郊外有一个养殖场,离公路并不远。 何考看了看地图,一个瞬移就到了恒州。这里他来过,选择的就是离养殖场最近的地点,然后叫了辆网约车直奔目的地。 他很走运,这里还真有新鲜的樟子肉,但人家是提供给合作饭店的。何考好说歹说,最终花了高价买了一条前腿,带皮的那种。 这东西想做锅子,最好提前腌几个小时,何考回家后就赶紧腌上,时间倒也没有耽误太多,晚饭肯定能赶得及。 从厨房出来洗干净手给两位长辈续好茶,何考又陪笑问道:“只有一道主菜还不够,二位长老还想配些什么小菜,我去市场买。” 李修远眯着眼睛似是在回忆什么滋味,然后道:“再来一盘刀鲚吧,也不用太大,半斤一条的就可以,咱们三个人就来三条。” 江道祯附和道:“嗯,刀鲚不错,也要今天现捞的。” 他老人家嘴很刁啊,这鱼在浦港农贸大市场可买不着,而且这些年早就禁渔了,想捞也捞不着啊,偶尔有野生的出现在市场上,甚至都能卖出天价。 而且这东西捞起来之后,哪怕养在水箱里也很难存活,基本都是冰鲜的,据说出水后冰鲜六个小时左右口感最佳。 至于事实是否如此,何考也不清楚。 何考吃过刀鲚,但那是小时候的事了,爷爷在家里做的。至于鱼已经忘了从哪里来的,据说镇外的河中就有。 但如今就算没禁渔,何考也不敢保证自己就能捞着那么珍稀的刀鲚。 李修远居然又问道:“小考,你打算怎么做呀?” 何考:“这我还真没做过,请问您想怎么吃呀?” 李修远:“蒸的时候将豆腐切成片,垫在鱼底下,这豆腐也有讲究……” 随着话音还发来一道神念,倒不是很复杂的妙诀,就是一道菜谱,否则以何考的二阶修为也无法解读,但这道菜谱的讲究却不少。 李长老指定了邻省锅县的白豆腐,而且还指定了豆腐坊呢,除此之外又指定了邻省铜丘市出产的白姜,强调了品种和品相。 至于醋的要求,则邻近的伏波市所产,也指定了某一家醋坊,在附近的超市里恐怕找不到,最靠谱的采购办法就是去当地。 为了帮何考节约时间,神念中还很贴心地给他发来了一份导航地图。 做这道菜用的料并不多,就是家常做法,无非葱姜蒜之类。姜指定了白姜,李长老的菜谱中却没有葱蒜,居然要他用薤白,以叶代葱、以根代蒜! 这道菜还有个名目——坎离抽添白玉蒸。 薤白称野葱,栖原一带田间地头很常见,何考却苦笑道:“李前辈,现在是阳历一月份,时节不对啊,上哪去找薤白?” 江道祯:“不用总叫什么李长老、李前辈,直接叫李伯伯。” 就算叫李大爷也不解决问题啊,但何考还是改口道:“李伯伯,这时节上哪去找薤白?” 李修远:“这你就不知道了?显然还差点见识啊!薤白可是多年生草本,冬天咋就没有了?” “您要是让我去挖根茎是可以的,可是新鲜的叶……”说到这里何考突然住嘴,立刻点头道,“明白了,我这就去备料。” 栖原一带找不着,但是南方温暖地区却是有的,就比如南花市北郊的那个森林公园里,何考好像就看见过薤白,这个时节也有生长。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小时候语文课学过一首诗,诗中云“东市买骏马,西市买鞍鞯,南市买辔头,北市买长鞭。” 而何考今天是东到铜丘买白姜、西至伏波购陈醋、南下南花采薤白,北上锅县找豆腐……南花就不说了,另外几个地方他是怎么去的呢? 何考买了新车之后,有那么一个多月,高雪蛾总派他出外勤,成天回不了办公室都在外面跑。同事们以为他得罪了娥总,殊不知就是他自己让娥总安排的。 隐蛾能够瞬间到达的,是自己曾去过且能记住的地方,那就得多跑一些地方啊,所以他开着车到处转。 他每天逛的地方大多是公路沿线,基本上是以栖原为中心半径五百公里之内的区域,所以菜谱上提到的几座城市,何考还都去过。 哪怕需要采购白姜的铜丘市,堪堪就在离栖原五百公里远的地方,这里指的是开车的公路里程,而非直线距离。 何考曾经的行进路线,不可能恰好路过指定的店铺,但那也好办,出现在距离最近的地点然后再叫车便是,还好如今叫车很方便。 这些都不是大问题,真正的难题是——上哪儿买今天刚捞的刀鲚? 幸亏何考已经有经验了,赶紧上网去查吧,果然查到了真有人养殖。 刀鲚人工养殖非常困难,产量也非常有限,目前还仍在研究试验阶段,所以目前市场上并未推广,养殖场的那点出产都有人订购。 何考查到的人工养殖基地,也是他能赶到的地方,于是故技重施,找到那里好说歹说,花高价按李长老的要求买来了三条,先拿回家继续冰鲜着。 这道菜不能着急做,得等其他菜尤其是那道獐快好了再上锅,然后一起端上桌。 好不容易把料都备齐了,何考又搓着手问道:“江大爷,李伯伯,你们还想点什么,一次都说齐了,我也好去准备。” 江道祯:“也不用太复杂,就咱们三个人,四菜一汤吧。” 李修远:“四个菜已有两道荤的,再来两个素的,咱俩一人点一个。” 江道祯:“那我点一道冬笋,别放盐,割几片肥火腿煸油,硬火爆炒。” 何考:“毛竹笋就行吗?” 江道祯呵呵一笑:“既然伱问了,咱也不好意思就点普通的毛竹笋,就用这种紫玉斑竹笋吧,看看菜市场有没有卖的。” 李修远接茬道:“菜市场恐怕没卖的,你自己想办法去挖吧。这东西,口感隔夜如隔世,就得吃现挖的,炒之前稍微用滚水焯一下……小考,你会做吧?” 何考点头道:“放心吧,这道菜常做。” 他原本还后悔自己干嘛要多嘴问一句,直接去弄毛竹笋不就行了吗?但是转眼一看,随即便放下心来。 因为江道祯说话时掏出来一条带皮的竹片,亮紫的颜色、明黄的斑点,竹皮看上去晶莹如玉,仿佛带着天然的包浆。 这种竹子何考见过,江老头摆棋摊坐的那把小竹椅,便是这种材质的。刚才在固山深处找獐子的时候,他恰好看见了一片这样的竹林,那就去挖吧。 “那么李伯伯,您点的另一道素菜是什么呢?” 李修远:“简单点,就来一盘炸桑叶吧,文火小煎。” 炸桑叶就是一道当地尤其是邻省芜城一带的家常菜,通常在开春的时候吃,采刚刚长出来不久的嫩叶子,挂上一层很薄的芡油炸。 嫩桑叶表面有一层鹅黄的小细绒,因此能挂得住芡。 这道菜不仅考验手艺,更考验火候,也有个名目叫做——黄芽碧叶自春然。 油温不能太高、时间不能太久,芡炸得有点酥脆就要捞出来,叶子还是嫩绿色的,口感非常不错,虽是素菜但也很适合下酒。 海外那个桑岛国所谓的天妇罗,就是古时从东国学的这种厨艺,但是滋味差远了。 何考这回学乖了,没说时节不对上哪儿去采嫩桑叶?在南方气候温暖湿润的地区,有的桑树一年四季都长叶子,南花那边应该有。 就算南花那边采不着合适做菜的嫩叶,萨哇国总有吧?何考刚从萨哇国回来,印象中在那边好像也看见过桑树。 何考:“菜点齐了,那么汤呢?” 江道祯冲李修远道:“你是客人,汤你点。” 李修远:“汤嘛,口感清淡些,就来一个莼菜蛋花汤吧。” 这道菜倒是很简单,附近的农贸大市场就能给置备齐了,但李修远说完后见何考没再追问,顿了顿又补充道:“莼菜也要新鲜的,最好是刚摘的小红莼。 至于蛋嘛,最好是野生的竹鸡蛋,别用苗蛋哦!” 所谓小红莼,就是很嫩的、叶片卷在一起尚未舒展开的莼菜,只能看见叶背的颜色。因为新鲜莼菜叶片背面是红色的,所以也叫小红莼。 所谓苗蛋,又称毛蛋,就是能孵出小鸡的蛋。 莼菜倒也好办,何考找个抄子现捞都行,哪怕到太姑市去给他们捞!至于竹鸡,那还真是巧了,他刚刚在白马山中还见过竹鸡的窝,窝里也有蛋。 何考折腾了半天找獐子,山里的獐子没找着但也不是没有收获,在白马山找到了竹鸡、在固山找到了紫玉斑竹,算是提前预定了食材。 食材虽然有了着落,但是摸蛋、挖笋、采桑也很费工夫,把何考给忙得够呛。 两位长老坐在堂屋里悠闲地喝着茶,趁着何考不在,李修远问道:“江老鬼,你看这小子的火候,是不是差不多了?” ** ps:黑陶炖獐、白玉蒸鲚、金斑油笋、碧桑春叶、红莼蛋花,奉上四菜一汤,求月票!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 137、坎离抽添白玉蒸 火候这个词很微妙,甚至不好准确地翻译。 就比如说炸桑叶吧,油温不能太高,但也不可能很低;时间不能太长,但也不可能很短;挂芡需要很薄,但又不能挂不上…… 那么能否用标准化流程来解决呢? 比如保持恒定的油温,计算出一个准确的时间……这么做或许能保证大部分的桑叶炸得都还可以,却几乎不可能达到最佳口感。 虽然都是掌心大小的嫩桑叶,但叶片本身的大小、厚薄、老嫩程度还是有区别的。甚至因为环境气温的不同,从锅里捞出来的冷却速度也不同。 就算这些都相同,挂芡的厚度也做不到完全一致。 用上述方法生产炸薯片之类的工业化食品,当然没问题,甚至就应该那么做,才能保证品质与口感的稳定。 用同样的方法去炸桑叶,也能超过这世上大部分人在家做菜的手艺,却永远满足不了那两位长老的口味……也就是说,达不到火候崇正的要求。 李修远方才问江道祯,何考的火候怎么样了?当然不是指做菜,而是二阶修炼。 江道祯反问道:“这一下午,你估摸着他动用了多少次隐蛾之能?” 李修远:“已达百次了吧。” 江道祯:“可有意?” 李修远:“渐至无意。” 江道祯:“可心浮?” 李修远:“气定如常。” 江道祯:“那我看就差不多了。” 李修远:“这顿饭能吃出结果吗?” 江道祯:“那谁能说得准!希望如此吧。” 李修远叹了口气:“二境破关,就难在火候,太多弟子都迈不过这个槛,偏偏师尊还不好明面督促,甚至多说几句都不合适。” 江道祯:“所以才需要仪式,这四菜一汤也是晋阶仪式,就看他的缘法了……我说你那道白玉珍,点得很妙啊!” 李修远笑道:“我可是煞费了一番心思。” 江道祯:“我是说,你给我都点馋了!” 李修远:“其实是我自己也有点馋……听你这意思,火候还是吃不准?” 江道祯:“一千多年都没人修炼过隐蛾术了,我掌握的法诀也不完整。二阶之后,全得靠他自己,想必是他从隐蛾之物中得到的心印传承。” 李修远:“可你已经突破七阶大算师了,难道就不能推算一番吗?” 江道祯:“千年来也不是没有出现过七阶大算师,偏显得我能耐吗?” 李修远:“不必厚古薄今,那些前辈,未必有你了解隐蛾术。” 江道祯:“我也只能大致判断隐蛾术的修炼特点,至于火候把握,道理都是相通的……” 隐蛾术有什么特点?首先一阶的修炼需要快速破关,按江道祯的评估,最好在一個月之内就突破二阶。 但这种事情想急也急不了,所以必须有一个前提,就是入门前的筑基阶段根基要特别扎实。何考无疑是符合要求的,江老头没有白等二十三年, 何考成为一阶潜行者之后,只用了差不多一周时间,就破关成为二阶刺客。 所有术法在二阶时,都要求循序渐进,否则会伤及形神。而隐蛾术的二阶修炼,与一阶时恰恰相反,它需要一个长期的积累过程,既不能冒进又不能松懈。 话说得容易,但实践中做到却很难。 人的“行为—心理”对应模式就决定了,长期坚持做一件事情,就必须要保持起码的正反馈模式,总得能得到激励、看到希望。 起初时倒没什么,只要过段时间就能感觉到进步,哪怕进步只有一点点。 何考自己制定了一个量化评价标准,以连续动用九次隐蛾之能为一个台阶,将二阶修为分为九级。 某天他能连续穿行空间九九八十一次时,便是二阶九级圆满……恰恰是到了这个时候,才是真正的考验。 在最恰当的时候破关,也是一种对火候的把握 如果他感觉到这件事没有尽头,无论再怎么修炼下去,都看不到更高境界的风景,会不会有所懈怠呢? 与懈怠相对应的,他会不会感到焦躁呢?又或者会对师父、对自己、对法诀产生怀疑,有那么一丝怀疑与动摇? 气浮则意动,意动则神不在,二境破关,其实就是火候工夫。火候又称抽添,用在修行中,不能浮浅地只理解为动态平衡、恰到好处,更有难以言述的玄妙。 有口诀云“抽添功夫,勿忘勿助”。 但既不忘记又不惦记,气不浮意定、意不动神凝的自然状态,哪有那么简单?哪怕每天去健身房撸铁,也要刻意照照镜子看肌肉块吧。 很多二阶术士突破不了三阶,并不是用的功夫不够,差就差在那么一丝火候,心态不对谁也没办法,哪怕师父点出来恐也适得其反。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两位长老刚才那番对话挺有意思。 何考忘记自己是隐蛾了吗?当然不可能!但他刻意在锻炼隐蛾之能吗?也没有,就是在准备这四菜一汤而已。 他没有勉强自己,以超出现有能力去施展隐蛾之能,同时也没有刻意去数,已连续使了多次隐蛾之能?更没有去想,自己怎么还没能破关进阶? 所以两位长老都判断,这小子火候差不多了。 李修远又问道:“按伱的判断,隐蛾术二阶,修炼起来不是颇费功夫吗?这小子突破二阶到现在,也就是三个月吧?” 江道祯反问道:“三十年都破不了二阶的人,也有一大把,非得跟他们比吗?” 那边何考终于备齐东西,开始处理各种食材,心中暗道可惜没人能帮忙打个下手,因为今天这种场合,也不适合叫别人来。 只有在这两位长老面前,他才能如此放松地施展隐蛾之能,而不必担心被人识破了身份。他当然没意识到,这就是两位长老尝试着给他设计的晋阶仪式。 与此前任何一次都不同的是,何考等于是当着两位长老的面施展隐蛾之能,心态是非常微妙的,以前他从未这么做过。 两位长老知道他在干什么,只是坐在堂屋喝茶,刻意收敛了感知。 各大术门千年来设计并不断完善的进阶仪式,思路都是一致的,比如在二阶晋级三阶时,所谓的仪式都是去做一件非常具体的事。 这件事不仅要考验二阶修行是否圆满,还要在完成的过程中,有意无意间能把握那一丝玄之又玄的火候。 这四菜一汤也很有讲究,獐子得先炖上,至少得炖两个小时,起锅前十分钟再加一些配菜,然后关上火,用黑陶锅的余温闷一会儿。 刀鲚开锅后蒸十分钟即可,算好时间可以和獐子一起出锅。在蒸刀鲚的同时,就可以把桑叶给炸出来。 至于笋和汤可以最后做,需要的时间很短。 何考看似很忙,却丝毫不乱,关了火将黑陶锅端开,那边点火开始蒸鱼,这边恰好烧油炸桑叶。一片片桑叶下入油中,在最恰当的火候用筷子及时夹出来。 什么是最适当的火候?凭感觉啊!何考是真有感觉,他似乎能感觉到色香味最恰当的时候,然后轻轻用筷子这么一引,稍微沥一下油便把桑叶夹入盘中摆放。 他的动作很自然,仿佛桑叶会听筷子的话,自动跟着筷子就完成了他想要的动作,人也保持在一种很特别的状态—— 仿佛是做了这一系列准备后,原本就该进入的状态。 这一盘桑叶快炸好的时候,何考已经意识到一件事,自己的修为破关了,他很清楚自己是怎么破关的,但又没办法准确的形容出来。 惊喜不惊喜?当然惊喜,但没有想象中的欣喜若狂,他还在新奇的悟境中保持着平静。 他用筷子点了点油锅中的最后一片桑叶,桑叶跟着筷子就离开了油锅,还在空中抖了抖沥油。但何考的动作并不是用筷子夹,看上去好像是筷子尖把桑叶给提起来了。 然后这片炸桑叶在空中自行展平,跟着筷子很听话地被摆放到盘中。 很多术士在使用神识御物时,都习惯用平常的动作配合,因为这样确实能够做得更加准确自然。何考其实不必伸筷子的,但用筷子引一下感觉更顺畅。 突破三阶是什么感觉?感官与身体几乎都达到了先天条件下圆满的状态,然后无意间就发觉感知可以延伸出去,不仅能感应到外物,甚至能操控外物。 尽管这种操控很微弱,但也是非凡的突破,与平常人有着天壤之别! 黑陶锅很烫,摆桌的时候何考是用两块抹布垫着端来的。那盘鱼也很烫,起锅时不太好拿,但何考却是直接用双手端出来了。 仔细看他的双手,其实根本就没有碰到盘子边缘,中间还隔了差不多一厘米的空气呢,就是做了一个端盘子的动作,而盘子是浮在空中被他“端”上桌的。 何考没说别的,就是把盘放在桌上时说了一句:“鱼好了。” 加上炸桑叶,此时桌上已有三道菜,何考又回厨房去做最后两道。 李修远笑着对江道祯发出了一道神念:“这小子够能装的啊,明明已经突破三阶,却啥也不说,就端着让我们看。” 江道祯直接开口道:“假如换成你,是不是就会闯祸了?” 李修远:“你还记着这事呢?” 江道祯:“那动静可太大了,把你师父放古董的架子给弄倒了,崔师叔祭出一根藤条,飞起来满山追着你抽啊……要说稳,这小子可比你当年稳多了!” 李修远:“这是在他自己家,就算把锅给端砸了,那也是他自家的锅。” 江道祯:“你没注意吗?这锅獐子肉很沉,不小心端砸了还会烫着脚,所以他是垫着抹布用手端过来的。 至于这盘鱼,看来他是有点把握,所以才用了御物之法,但两只手还在下面托着,防止意外失控还可以及时接住。 哪像你当年,刚破关想试试手段,冒冒失失就去动架子上的东西……” 李修远打岔道:“今天可是让你给算着了!” 江道祯:“我们不就是为此而来吗,你不会没准备吧?” 李修远:“什么准备?” 江道祯敲了敲桌子:“见面礼啊!人家都叫你李伯伯了,还做了这么好的一桌菜,恰逢修行破关,如此机缘,你难道不得表示一下吗?” 何考恰好端着那盘笋进来,闻言道:“李伯伯不用客气,难得来作客,好好招待您是应该的……先尝一尝我的手艺,您要觉得满意,再说别的!” **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 138、碧叶黄芽自然春 何考从中午十一点左右开始准备,一直忙到晚上七点左右才开席。两位长老只点了菜,却没有没点酒,酒葫芦是李修远不知从哪里摸出来的。 两位长老推让了一番,结果把八仙桌正上方的位置给空了出来,他们一左一右落座,何考则坐在下方负责斟酒。 江道祯笑呵呵地说:“小考啊,如果有量的话你也陪两杯吧,别喝多就行。” 何考于是各敬了两位长老三杯酒,李修远又问道:“这酒咋样?” 何考:“很好喝,就是感觉劲有点大,身上热乎乎的,头却不晕。” 李修远:“此酒有助炼形,身体有隐患的人却喝不了,对二阶术士效用最大。你虽然已破三阶,但也是有用的,可舒活经络、顺畅神气……” 江道祯点头道:“对,小伙子身体棒点,总是有好处的,就算突破了三阶,也别忘了强身健体。 很多人都有个误解,认为境界高了,原先的术法就没用了。其实每一层的境界,其修炼都贯穿始终。 你这酒也喝得差不多了,不能再多喝了,去院子里打一套五行杖,散散劲,然后会有感觉的……” 五行杖,是一套结合内炼的动功,同时也是一套枪法,还有一个称呼叫“练龙筋”。这套枪法非常难练,想把动作都做到位,对筋骨的要求特别高。 五行杖平时练习的时候手中是不拿枪的,功夫小架就是一套拳脚,据说能打出气血如龙的效果,得自心盘门的传承。 何考的外练动功,是从观身门的那套八段锦开始的,原本与技击的关系不大。后来为了修习心盘门的任地班行术,他也练过有辅助作用的五行杖,但感觉总是差点意思。 此刻六杯酒下肚,只觉全身都热乎乎的,在院子里站定展开拳架,立刻就察觉到浑身劲力如流,一套小架练完,额头微汗只觉舒畅无比,甚至想放声长啸。 两位长老就坐在堂屋里看着,李修远点头道:“不错不错,再来一套整的。”这就是要他弄杆枪来舞的意思。 何考今天没把车开回来,前院里也没有种树,练法套路基本都是原地的动作,一杆枪还算能耍开。 何考施展隐蛾之能出门一趟,弄来了一根趁手的竹子,削成合适的长短,就当成一杆简易的丈八枪。 持枪的大架他也练过,但总是不到位,虽有二阶修为但毕竟从小没有基础,能把动作给做出来就不错了。 此刻打完那套小架,劲力流转气血正旺,似乎不继续耍一套更给劲的功夫,就感觉不舒服,于是就舞了一套枪法。 今日舞枪的感受与以往几次不不同,虽然枪在手中,但何考不自觉就用到了御物之法。并非是以御物之法控制枪身,而是将这根长竹就当成身体和知觉的延伸。 枪尖抖动刺出,破空时似隐约发出龙吟之声,浑身筋骨都仿佛与之共鸣……这一套枪练下来,人未觉疲惫,但神气法力竟然消耗不小! 枪法其实也是棍法,长棍就是没有镶尖的枪,所以叫五行杖也没什么奇怪的。杖为短枪,也可指赤手空拳的小架。 真的把枪法练到位,才能理解为何这套功夫又叫练龙筋。练龙筋,谁是龙?人与枪合在一起才是那条龙。 李修远微微点头道:“这就可以了,术士没必要是武夫。” 江道祯:“哪个孩子不喜欢舞枪弄棒?,你今天这么一勾引,他耍出感觉来了,回头自己会下功夫的。” 李修远:“这就对了,隐蛾虽讲究出其不意,但身手还是得练一练。” 何考练完收功,虽然消耗不小,人却显得很兴奋,神采奕奕的回到屋中:“多谢李伯伯的灵酒,也多谢您指点的功夫。” 两位长老今天是来给他送锁灵阵的,这已经是天大的面子了。 在何考看来,刚才李长老让他喝的酒肯定是好东西,又指点他堪破了练龙筋的关窍,应该就是江老头说的见面礼了。 不料江道祯却摇头道:“境界到了,你自然可以练成,他只是提醒了一句……这点东西,算不得见面礼。” 李修远:“你这话说的,感觉就像春天到了树就会发芽,那还不得下场雨啊?” 江道祯:“对对对,就像刚才那盘菜,黄芽碧叶自然春。” 刚才?何考这才注意到,桌上已是杯盘狼藉,四菜一汤没剩下什么了,他赶紧问道:“还要添两個菜吗?” 江道祯拍了拍肚皮:“不用了,已经吃得挺好!” 何考:“来点什么主食?” 江道祯:“还吃什么主食,用不着,该办正事了……” 这两人是空手来的,身上也不像揣着东西的样子,就连何考刚才也没看清李长老是从哪摸出来的一葫芦酒? 只见江道祯一扫袖子,一桌残席便飞回了厨房,甚至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然后何考眼前一花,桌上出现了一个网兜子,里面装着三杆小旗幡。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这就是天灵幡、人灵幡、锁灵幡,与何考已经拿到地灵幡正好凑成一套。 江道祯又把那枚竹片递给他道:“这里是阵法传承,我复制成一枚竹箴。假如伱今天没有突破三阶,这竹箴你也解读不了,此刻倒是恰好了。” 只有突破七阶修为,才能将御神之念烙印在特制的物品上,然后以间接地方式留下传承,这类物品又被称为箴。 此物则是江道祯成功打造的第一枚竹箴,记录了锁灵阵的阵法。至少要有三阶修为,才能解读其中传承,但至少要有四阶修为,才能真正掌握与运转阵法。 也就是说,突破三阶的何考,刚达到已可以学习、尚不能运用的阶段。 何考:“这种东西不会被人追查到吧?我听说法宝有灵引,哪怕隔得很远都能感知到。” 江道祯:“你的说法有道理,但也不是全对。若有人祭炼过这件法器,神识所及确实有所感应,但你把它藏好点不就行了吗?别傻乎乎的搁家里呀! 以你的三阶修为,还不能掌控锁灵幡,但也可以尝试着以初步祭炼,就是多以神识与之沟通、感应其灵性,或许能发挥些许妙用。 想真正掌握御器之法,得等到你突破四阶之后了。 还有一点要注意,虽然是一套法器,但你手中的那杆地灵幡,也可以拿出来单独用……至于能有什么用处,传承都在这里面了!” 何考称谢接过网兜与竹箴,这些东西都得收藏到固山深处的那个秘密洞府中,幸亏自己早就打造了那样一处地方。 这时李修远又笑呵呵地取出来一件东西:“江老鬼今天一直挤兑我,而我当然不能白吃你这一桌菜。 假如随便拿件东西糊弄,他回头还不知怎么损我呢。难得你今日修行破关,如此机缘理当庆贺……把这个戴上试试。” 他拿出来的是一圈黑色的宽布条,还带弹性,中间抠了两个窟窿,往头上一套就是个眼罩。何考感觉有点眼熟,好像在某些动作小电影中见过,顺手就给戴上了。 江老头纳闷道:“这是什么玩意,佐罗吗?” 那是一部外国电影中的角色,其蒙面的样子,与何考戴上眼罩的形象十分相似。 李修远苦笑道:“据记载,这应该就是隐蛾门流传下来的东西,无形之器——隐娥纱。其所凝之形,原本是一条女子的面纱。” 江老头:“怎么搞成了这个样子?” 李修远:“我师父当年,老大不小了脾气还像个孩子,看了那部电影之后,就重新祭炼了这件无形之器,模仿的还真是就佐罗……” 一千二百年前隐蛾门覆灭,留下的器物也让七大术门给瓜分了,一直传到今天的已经很少了,其中就包括这件无形之器隐娥纱。 无形之器,顾名思义就是无形无质,但无形无质又如何携带、收藏与感知呢?在平常状态下,它往往有凝形之态或寄形之物。 隐蛾之物就是一件无形神器,其本体无形无质,黄小胖的手串、何考的挂坠,都是其寄形之物而已。 凝形之态又是另一种情况,通过祭炼,可以让它在平时呈现初可以感知的样子,比如一束光、一片雾甚至就是一件东西。 末代隐蛾是一位女尼,隐蛾纱在她手中就是女子所戴的面巾,是挂在勒额或帽檐上的。后来此物落到兴神门手中,一代代传承至今,如今是李修远之物。 东西是师父传的,李修远的师父姓蔡,江道祯叫他蔡师叔。这位蔡师叔够淘气的,也不知是突发奇想还是突发手痒,竟将隐娥纱祭炼成眼罩的模样。 江道祯惊叹道:“没想你居然拿出了这件东西!” 李修远:“本就是隐蛾之物,有什么没想到的……怎么样,够不够堵你的这张嘴?” 江道祯:“够,当然够,真是太够意思了……小考,可得给你李伯伯多磕几个!” 何考很听话,当即后退两步,朝着李修远行大礼下拜叩首。 李修远口中说着不必不必,却坐在那里等他磕完了,才起身过来将其扶起道:“面罩先给我,我给你做个示范。” 六阶幻师李修远,拿过隐娥纱往自己头上一套,居然就凭空消失了!何考尽管有思想准备,但也吃惊不小,这是什么妙用,隐形斗篷吗? 幸亏何考已突破三阶,这么近的距离当然可以延伸出神识查探,能感应到李长老就在原地,但整个人却仿佛无形无质。 江道祯却呵呵笑道:“不过是小把戏而已。” “只不过是小把戏吗?”隐形的李长老开口说话了,随着话音,他的身形又重新显现。 江道祯却惊得蹦了起来:“小李子,你,你不带这么玩啊!” 只见李修远此刻竟变成了江道祯的模样,屋里同时出现了两个江老头。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 139、五味人间依旧是 李修远将隐娥纱玩出这些花样,不仅是法宝妙用,更倚仗了六阶幻师的手段。 此物在何考手中尚无这些神妙,想真正祭炼成功还得等到突破四阶之后,至于届时会有什么变化,就看何考本人的修为手段了。 发动隐蛾之能,要通过隐蛾空间的中转。所谓隐蛾空间只是个假借的说法,现实中并不存在那样的空间门户,而且除了隐蛾谁也感知不到。 进入隐蛾门户凝神运转功诀,何考自然就得到了隐蛾术更高境界的传承,包括第三阶法诀以及各种应用术法的境界之妙,其中还包含隐蛾术的总纲。 隐蛾术一阶,人称潜行者,又称感应者,这些称呼皆与术法特点有关。 隐蛾术二阶,俗称刺客。 隐蛾术三阶,自称探险家。 隐蛾术四阶,俗称书生,这个称呼倒是有点奇怪。 隐蛾术五阶,号称无行人,又称无面人、痴迷人。无行人这个称呼听起来有点像骂人,但它指的并非品行,而是行迹之意。 隐蛾术六阶,尊称掩师。 何考如今已是隐蛾门的三阶探险家,兼当代掌门。 算上偶得的那副《谭仙拄杖图》,还有今天到手的锁灵阵、隐蛾纱,他已有不少宝贝。 江道祯上次给他留下的棋摊,棋子和棋盘就是一套阵器。但那個法阵是固定的,就以那株梧桐树为中枢……算是谷长老留下的馈赠。 就连江老头平日坐的那个小竹椅,亦并非凡品,至少材质是经过了高人祭炼,几乎刀枪不入、水火不侵,且有定住地气灵枢的效果。 江老头还给了他一葫芦碧玉梧桐子,灵药自然珍贵,但是那个巴掌大小的八宝葫芦,何考也感觉应该是个宝贝,只是他目前尚琢磨不透。 如此算来,江老头可是给了他很多好东西啊,其中最珍贵的,或许就是那株碧玉梧桐树。 梧桐树不是江老头种的,而是自然生长的数百年,又被谷椿打造的法阵掩护,让人看不出它是罕见的碧玉梧桐。 但江道祯将法阵留给了他,又告诉他那株梧桐树的玄妙。 何考不仅在梧桐树上打造了一个隐蔽的树屋洞府,更重要的是,那株树还会不断出产碧玉梧桐子,是非常珍贵的灵药。 碧玉梧桐子有三年、五年、七年……等八种,其中以二十三年份最为珍贵。它混杂在普通的梧桐子中,数量很稀少,但大树参天,几乎每年都会有成熟的。 这么多宝贝,除了碧玉梧桐树之外,何考暂时还都用不上,或者说很难发挥真正的妙用,但毕竟也是一脉掌门的牌面啊。 对个人来说,他的宝贝确实够多了,多到用不了,但从隐蛾门的角度,又显得太寒酸了。家底还得一点一点攒啊,假如他真能恢复隐蛾一脉,很多事只能慢慢来。 吃饱喝足,正事也办完,两位长老也不啰嗦,随即起身告辞。何考进厨房拎了一个小竹篮追到院子里:“李伯伯,您既然好这口,这篮子竹鸡蛋就带回去吧。” 其他的各种食材,何考都是按一盘菜的量准备的,但下午去固山深处摸竹鸡蛋,恰好发现了很多,取了个小篮子多弄了不少。 这些蛋都很新鲜,但按李修远的要求并非苗蛋,也就是说孵不出小鸡,术语叫非受精卵吧。超市里卖的鸡蛋,基本都是这一类型。 这怎么分辨呢?假如是鸡蛋,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在暗室里用强光去照,受精卵的蛋黄表面有个小圆圈。 但这种办法的效率显然太低了,何考主要是凭感觉,他先用这种方法找出了一枚苗蛋和一枚非苗蛋,以通感术那种玄之又玄的灵觉,感应两者的区别。 但这种感觉未必完全准确……可是后来何考便有了十足的把握,把几枚拣错的竹鸡蛋又放回去了。 他并不是在炸桑叶时突破三阶的,而是在固山中摸竹鸡蛋的时候,无形中感通术就有了突破,可以直接感知到鸡蛋内部的样子。 在那一刻,他便能准确的判断出苗蛋与非苗蛋,使用的并非灵觉而是神识……至于后来炸桑叶时,则是已回过味来,第一次尝试御物。 看着何考的样子,江道祯哈哈笑道:“十几年没见过这么淳朴的礼物了。” 以李修远的身份,有人送礼,不是宝贝都拿不出手啊,哪有送一篮子鸡蛋的? 假如是普通人之间,倒退几十年这倒是很有诚意的礼物,但如今已经很少见了。出门拎一篮子鸡蛋,这也不方便啊。 李修远也被逗乐了,摆手道:“我已经吃了,还要出远门就不拿了,你留着自己吃或者送别人吧。” 既然李长老不收,何考也不拉扯,恭恭敬敬送两位前辈出门。江道祯走出院门时还回头给他留了一道神念心印,具体内容尚无法解读,估计信息量有点大。 送走二位长老后,何考赶紧穿行到固山深处的秘密洞府中,将一套完整的锁灵阵在架子上摆好,然后尝试解读竹箴所载的阵法。 他却发现很难解读,因为自己的神识尚微弱,而阵法内容又过于庞杂,他还需要继续粹炼神识,符合一定要求后方能参悟。 如何粹炼神识,隐蛾术传承中记载了好几种方法,何考可以根据自己的情况选择。锁灵阵收起来了,但隐娥纱他还随身春揣着,就是个很轻薄的眼罩而已。 此无形之器的还有个特殊之处,除了李长老好像也没别人认识,当今术门更没有其他人使用或祭炼过,看似普普通通,就算是术士也很难分辨出来。 回到家中看时间已经快九点了,何考又挎着一篮子竹鸡蛋出门。这种蛋比普通的鸡蛋小很多,但味道却非常香,他给陈妈妈送过去。 一个多月前,陈妈妈骑电动车掉沟里了,虽然没有什么大碍,但头上划了一道口子流了不少血,给人吓得够呛。 何考已清楚这事与自己有关,因为那帮人就是在试探隐蛾的身份,所以心怀愧疚,有空就来看看陈妈妈,顺手送篮竹鸡蛋让她尝个鲜。 他意外地碰到了小胖,这小子居然周末也回来了。在屋里聊了两句,小胖便跟他一起出了门,说是想去镇上吃个宵夜。 说实话,何考今晚也没吃饱啊,午饭就没来得及吃,晚饭也没动几筷子……他还在院子里打拳耍枪,都是很耗体力的。 何考边走边问道:“你周末居然主动回来了,明早不跟那位蒙总裁一起练功了?” 小胖:“马上就要过春节了,她提前请了几天假回老家了。” 何考吐槽道:“所以你才有空回自己家?” 小胖:“那倒不是,原本就打算回来帮忙打打年货啥的,就算早上要去锻炼,起早点开车也来得及,不过三十几公里而已。” 宵夜还是经典的啤酒撸串,镇上也有,小胖就好这一口,两人到了地方点好东西,何考又问道:“你跟那位蒙总裁,关系进展的怎么样了?” 蒙芽在锦行传媒并非总裁,只是给自己安排了一个董事的职位而已。但小胖上次大惊小怪地告诉何考,蒙芽居然隐藏了霸道女总裁的人设,后来何考就这么顺口称呼了。 小胖却摇头道:“你可别想歪了,我和小蒙只是纯洁的同门关系,一起练功、共同进步!” 何考不禁愣了愣,以他对小胖二十多年的了解,这好像不是假话。但小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隐约却能感到一丝遗憾和犹豫,总之情绪很微妙。 这个年纪的小伙,还一直都没对象,见到漂亮姑娘动心是很正常的,不动心才不正常,哪怕生理感觉也能导致大脑的反应啊。 但小胖的确不太敢对小蒙有什么非份之想,就怕朋友都没得做了。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何考感觉,失去隐蛾的身份、丧失相关记忆后,黄泗多少还是有点变化的,至少没那么狂了,也不会做啥事都莫名其妙底气那么足了。 反应到具体问题,面对蒙芽这样的姑娘,他不敢有什么出格的举动,尤其知道对方的身份后,甚至都没太敢多想。 在小胖眼中,蒙芽也是一位“高人”啊,观身术修炼得比他强多了,至少已经入门,一眼就能看出什么人都有些什么毛病。 而且她居然还是锦行传媒的幕后老板,掌控了那么大一家公司,人这么年轻,长得还这么漂亮,小胖潜意识中便自觉高攀不起。 蒙芽接管锦行传媒后,这段时间做的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按照原先的公司规定,给所有员工都发了年终奖。 锦行传媒的年终奖,跟螣信栖原分公司的年终奖性质可不一样,数额也比不了,大部分都是平时的业务提成,每月发一半,另一半留到年终再发。 锦行传媒去年有很多费用支出存疑,也不知都被彭咸花到哪儿去了,最终毛利润只有九百万左右,四十多名员工,这次年终奖就发了二百四十多万。 假如彭咸这位老板不在,事情确实有点麻烦,还好蒙芽及时出现了。 蒙芽也领了一份年终奖,她很低调,取了个平均数,只拿了六万而已,比其他几位董事都低不少。按她自己的说法,是因为来到公司的时间很晚。 这些都是小胖打听到的情况,何考这才明白,为什么前天蒙芽将那两万块钱还给自己了。 何考也不想现在就揭蒙芽的底,有些事情将来小胖自会明白。其实以他对小胖的了解,这小子就是个标准的技术宅,虽然别的事看上去大大咧咧的,但在女孩子面前总是很腼腆。 再仔细一想,小胖的变化其实也不大,他原先就是这个德性,觉得他变了,可能只是何考的心理感觉——因为何考自己的身份变了呀! 小胖在何考面前喜欢口花花,好像总是见一个爱一个,但是到了真刀真枪的场合就怂了。陈妈妈每次安排相亲,感觉就像要送他上刑场,他是能躲就躲。 这小子只适合和二次元小姐姐过日子! 边聊边琢磨,几杯酒下肚,何考又问道:“小珊呢,我总感觉你对小珊有点意思啊,要不然也不会拿出十五万,帮她把欠的网贷都给还清了,这事伱告诉她了吗?” 小胖:“啊,不是说你去告诉她爸妈吗,怎么还没说吗?难怪一点动静都没有呢!” 这是一段错乱的记忆,小胖的脑补与实际情况也大差不差,反正何珊欠网贷的事情,是他身为隐蛾时给解决的,也确实掏了十五万现金。 这件事何考本打算找大姑一家摊开说的,结果前段时间给耽误了,此刻才想起来,他又叮嘱小胖道:“还记得我上次说的话吗?我们再对一下口径。 那笔钱不是你给我,我再去帮小珊堵的窟窿。而是我们一起去的那家小贷公司,你直接出钱帮小珊把账平了,借据资料也都拿回来了。” 小胖嚼着肉道:“有什么区别吗?” 何考恨不得拿签子敲他的头:“你仔细想想,有什么区别!” 小胖终于认真地想了想,眨着眼睛道:“假如是我把钱给你,你再把钱给小贷公司,就成了你欠我的钱,你大姑肯定是不会认账的。 她大概率会说,‘你现在那么有钱了,帮你妹妹还点欠债怎么了?’ 假如你要去要钱,她甚至还会骂你多管闲事,‘谁叫你去还钱的,这贷款根本就不合法,应该报警才对!’ 假如是我直接出的钱,就成了小珊欠我的,跟你没什么关系。我若是上门要账,你大姑说不定还会那么骂我。” 小胖说话间还不自觉模仿了何考大姑的神情语气,把自己都逗乐了。 何考:“我们不上门要债,但是事情得说清楚,不能就这么无声无息的过去,最后一点教训都没有!这笔钱我先替小珊还你,现在就转账,但你别告诉他们。” 说着话他掏出手机,已经把当初借的那笔钱转给小胖了,以他俩的关系,倒也不必争论该给多少利息,还是那十五万。 小胖正推说不必,钱已经转好了,他有些心虚道:“这样不好吧?” 何考:“没什么不好,假如我大姑家把钱还你了,你再给我就是。” 小胖:“以我对你大姑的了解,她是肯定不会还这笔钱的,就算小珊想还,她也会拦着不让还,说不定还会把我骂一顿,就像刚才那样骂。” 何考:“那就随她了,总之小珊是我妹,不能让你有损失。” 小胖:“咱俩谁跟谁呀!” 从小的街坊,小胖当然也知道何考大姑是什么脾性,这笔账她肯定不会认的。就算小胖能拿出证据,她也会怼一句——本来就是不合法的东西,有种你去告啊。 这种事小胖还真告不了,何珊确实没要求他帮忙还,而是小胖主动出了这笔钱……这是小胖本人的记忆。 但是何考知道,小胖其实没出钱,只是利用隐蛾之能惩罚了那家公司,顺便取走了何珊的借据资料,还删了电子记录。 是他后来向小胖借了十五万,才莫名“制造”了这段记忆。 这时何考忽然举手招呼道:“小珊,怎么这么晚还在外面溜达?” “小珊,哪里呢?”小胖吃了一惊,下意识地扭头望去,果然见何珊走了过来,她还真不经念叨。 何珊:“你啥时候回来的,都不打声招呼!我还想打电话问你呢,过年什么时候放假,今年还买不买花炮了?” 小胖没话找话道:“咋这么晚还没回去呢?坐下一起吃点呗。” 何珊:“不吃了,回去晚了我妈会骂我的。我不像你们每天到点就能下班,每周还有休息日……我是吃完饭过来看店,刚关了铺子回家。” 小胖笑道:“你这就是距离产生美,认为我们工作轻松。其实我们经常加班比现在都晚,周六周日也不能休息。” 何考:“你就坐下一起吃点吧,我正好有件事要对你说。” 何珊对小胖爱搭不理,却有点怕何考,闻言也就坐下道:“哥,你到底有什么事?” 何考:“先吃,吃几口再说。” 大姑一家在浦港镇做生意,有三间店面,一间独立的店面出租,两间连在一起的店面自用,什么买卖能赚钱就干什么。 这几年他们拿到了特许经营许可,在过年期间出售烟花爆竹。这东西前些年在市区内是禁放的,这两年政策放宽了,可以在指定地点燃放,但市区内仍然不许卖。 所以不少人都开着车跑到郊区购买,大姑家的生意还不错,一个春节能挣几十万毛利。 去年因为违规让人给举报了,大姑也不知脑子里缺了哪根弦,居然将违禁危险品都连夜藏到何考家的小楼里。 幸亏当时的隐蛾黄小胖插了一手,及时把东西都给转移了,否则何考都得跟着受连累,说不定还得进去住两天…… 大姑家躲过一劫,警察没有抓住任何把柄,还让大姑趁机闹了一场。今年大姑家仍继续卖烟花爆竹,就指着过年期间发笔财呢。 等何珊吃了一会儿,何考才开口道:“小珊啊,你上学的时候是不是借过小贷,到去年年利滚利滚到了十五万。然后这半年没人打电话催账了,你自己不觉得奇怪吗?”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 140、难平心意伴滋生 何珊变色道:“不是因为那家公司出事了吗……你是怎么知道的?” 何考:“鑫达互联网金融有限公司,是这家吧?去年确实出了点事,被处罚之后却没有关门,如今还在正常运营。 假如因为这件事,你以为自己能躲了债?你最早不是从他们家借的钱吧,也是上一家推荐的借新还旧,你才借了他们家的钱还了旧账。 就算利息能给你减免,本金你还能不还?警察也没权力让伱欠钱不还啊,再说有警察找过你核实情况吗? 实话告诉你吧,是小胖听说了这回事,主动找到那家公司帮你把账还了,借款合同啥的也都拿回来了,那是大半年前的事了!” 何珊看着小胖道:“他,他是怎么知道的?” 何考:“是我告诉他的,我有个律师朋友,去年帮一个学生的家长代理案子,那学生的情况跟你差不多,是她打听到的,我回头就告诉小胖了。 小胖听说之后,主动拉着我一起去的那家公司,帮你把账都还了……” 何考说话时心里直叹气,暗道这丫头心可真大啊,欠了放贷公司那么多钱,对方突然大半年都没催债了,居然就像个没事人似的。 何珊的很多习惯,很难说不是受大姑的影响。 大姑将违禁危险品偷偷藏在何考家,以为就没事了,她想的不是如果警察找到了怎么办,而是心存侥幸,以侥幸的想象来代替现实。 何珊的毛病是一样的,也是心存侥幸,对方几個月都没催债,以为对方因为某些变故就不会来催债了。 她到现在都没跟家里说这件事,也没想着把具体情况搞清楚。今日街边偶遇,何考终于把内情挑明了,何珊的反应似是长出了一口气。 她看着小胖期期艾艾道:“谢谢你啊,真的太谢谢了!但是我现在,还没……” 何考打断她道:“我知道你现在没钱,明明已经在外面上班,又被叫回来帮着家里的生意,大姑每个月还不给开工资,就给点零花钱,还说想要什么她给你买……” 说话的同时又暗自叹了口气,小珊还是知道好歹的,至少第一反应是感谢小胖而不是别的。 小胖又打断他道:“你就少说两句吧,她在家里啥情况,我们又不是不知道。” 何考珊则可怜兮兮道:“那么这事,能不能不告诉……” 何考再度打断她:“我说这些,不是催你立刻还钱的意思,而是这种事,你明明自己担不住,早就应该告诉家里,否则也不至于滚了好几年,变成了这么一大笔债! 你的借据已经拿回来了,明天我就让陈妈妈送你家去,你先想好怎么回去跟大姑说吧。” 何考最后出了一记大招啊,他要把何珊的借据交给陈妈妈,并告诉陈妈妈这件事。儿子主动出了十五万帮人家姑娘还债,这事能捂着不说吗? 小胖能答应,陈妈妈也不能答应啊。 当然了,这些多少是因为何考自己对大姑也有点打怵,不想因为这件事与她打交道。 何珊一听这话就急了:“别,这大半年我攒了快两万,就先还给小胖,剩下的慢慢还!” 小胖也有点急了:“别,别告诉我妈呀。” 何考果断起身道:“你们在这里慢慢商量吧,我先走了!” 也不知何珊与小胖都商量了什么,总之小胖回到家时,何考已经来过又走了。母亲还没睡呢,就坐在沙发上等他,面前的茶几上还放着一摞资料。 见小胖回家,陈妈妈拿起资料问他是怎么回事。事情其实何考已经简要说了一遍,小胖又好不容易才解释清楚。 何考第二天一早就回市里了,感觉像是捅了马蜂窝就跑。不知大姑还能闹出什么幺蛾子,小珊回家挨骂是免不了的,但有些事必须得挑明了。 假如小胖对何珊真有意思,那就给他创造次机会,假如没这个机会,那就趁早断了念想! 在何考看来,无论谁想跟小珊好,正经的那种好,都得过大姑那一关。重点不是顺着大姑的意思来,而是要把大姑给收拾服帖了,否则就算跟小珊好上了,今后也没好日子过。 小胖要么能收拾得了大姑,要么就知难而退吧……但那样就是小珊可惜了。 何考对大姑一家的情感有些矛盾复杂,他的内心深处是相当顾念亲情的,但也实在受不了某些事情。 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他如今已是隐蛾门三阶探险家,曾出手掀翻了惠明石家,但对自己大姑家也没什么好办法。 到了第二天中午,大姑果然给他来电话了,何考不得不调低音量,否则感觉手机屏幕都快炸裂了。 陈妈妈果然把借据材料都送到大姑家去了,陈妈妈是镇上出了名的体面人,说话很随和,声明自己并没有上门催债的意思。 她只是知道了这么件事,然后把东西给何家送过来,还说都是两个孩子不懂事,居然这么长时间都没告诉家里,幸亏小考想起来了。 至于该怎么处理,周艳与何常山夫妇看着办吧。 大姑先跟审贼似的审了女儿半天,才知道这事已经被瞒了好几年,最早是在上学的时候借了几千块钱…… 何常山气得要把女儿的腿打断,最终却没下得了手,大姑夺过棍子说她来,结果又让老公给拉住了……揍是没揍成,但何珊被骂了个狗血喷头。 骂完女儿大姑还是没消气,又打电话来问何考,重点是此事真假。借据都送到她手上了,还有什么真的假的? 但大姑还是希望,能在何考口中听见自己想要的答案,让何考说出没这回事,或者小胖没有帮何珊还过这笔债。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何考当然没照她的意思来,还是坚持原先的说法。然后大姑质问他,既然当时他和小胖都没说,为什么现在想起来要把借据交给小胖的母亲? 陈妈妈拿着借据找上门,这不是存心要他们一家难堪吗? 听到这里何考就把电话挂了,后来大姑再打他也没接,因为当时工作正忙。 等到晚饭的时候,姑父又打来电话,语气相对温和,先问何考春节什么时候回来,还等着他一起吃年夜饭云云。 何考则回答,他春节想开车出趟远门,就是近些年很流行的自驾游,顺道去东北的宽春市看望叔叔。 然后姑父又委婉地提示,既然当初是何考与小胖一起去的放贷公司,为什么何考没有主动出钱帮妹妹还账,偏要一个外人掏钱呢,他又不是没钱! 何考则回答,那时候他刚参加工作不到半年,手里还真没钱。至于拿到父亲的遗物、乡间传闻他发了大财,已经是几个月之后的事情了。 姑父便顺势说道,既然他现在已经这么有钱了,能不能帮妹妹先把钱还给小胖,这样也就没事了。 何考忍住了才没说,其实这笔钱已经还回去了,他反问道:“大姑父,你这是要跟我借钱吗?” 姑父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然后何考表示,可以这么办,但姑父必须写张借据。他的要求,是以大姑两口子的名义借钱,而非小珊的名义。 原因很简单,成年人的收入来自工作,而小珊没有正经的工作收入,她就是帮着父母打点家里的生意,而家里没开工资只是给她点零花钱而已,美其名曰帮她攒嫁妆。 更重要的是,是姑父找到何考开了口,而不是小珊本人,那就让姑父借吧,何考还是愿意给这个面子的。 在何考看来,这已经是很完美的解决方案了。只要姑父肯写借据,他就告诉陈妈妈,已经帮小珊把钱还给小胖了。 不料姑父竟犹豫了,说要再和大姑商量商量。 挂断电话后,何考坐在那里仔细回想,总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对劲,似乎是自己有意制造了一场冲突,因为那十五万的事情,原先根本就不存在。 小胖帮何珊摆平这件事,并没有花一分钱,而是凭借隐蛾之能和专业技术。 纠纷的缘起,是何考听说这件事情之后,特意让小胖给自己转了十五万。他的用意,也许是让此事能有个合理的解释。 当小胖失去关于隐蛾的记忆后,在其脑补中,就真成了花十五万帮何珊解决了麻烦。 何珊的借款合同以及借据资料都在小胖那里,还能查到他给何考转账十五万的记录,一切都非常合理! 其实何考把借据资料还给大姑、把钱还给小胖,然后跟大姑说是自己出的钱,事态也就平息了,无非看上去是他帮小珊还了十五万而已。 这钱小珊还不还,何考并不在意,哪怕大姑一家还了,何考也会设法再把钱给他们,反正这钱他是不会收的,也不应该收。 可是他现在这么做,就像故意在找麻烦了,先跟小胖串通了口径,然后又把借据交给了陈妈妈,摆明了就是要搞事嘛。 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呢?既似突然决定又似蓄谋已久。看来因为上次的事,他对大姑一家还是有怨气的,只是无法发作,仍旧意难平。 昨天只是找了个机会,反手摆了大姑家一道,他早就知道大姑会因此暴跳如雷,故意为之。 姑父曾说何考的心思太深,还真不是瞎说。 为什么恰恰是昨天呢?昨天明明心情很好啊,招待两位长老吃了顿饭、收了宝贝,更重要的是,不仅领悟了练龙筋的真意,还成功突破了三阶修为! 各门术法传承中都指出,三阶修行最重要的考验,除了法诀本身的难度外,就是要防范心魔滋生。 所谓心魔,有人看多了可能会有误解,认为只是定坐入境修炼时的幻象丛生,魔念所化的各种场景使人或沉溺其中、或心生惊惧…… 入境后丛生的幻象,确实是心魔的一种,有人可能附会成邪魔侵染神智、天魔坏人修行、欲魔勾魂夺魄云云,听上去像是真有什么外来的魔物。 心魔之所以称心魔,其实源自于人的内心;而外来的袭扰,在修行中通常称为风邪。 心魔的源头很简单,就是三个字——意难平。 世人谁不曾有过意难平之时?所以心魔滋生无法避免,很多时候更难察觉,它可能就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却可能对平常的心境造成微妙难言的影响。 心魔不是到三阶时才有的,而是一直就存在,处于随生随灭的状态。但到了三阶时,对修行的影响就体现得越来越明显,甚至不经意间就会被放大并不断滋长。 就像草木发芽吐叶的同时,各种虫子也从休眠中被孵化出来。 有人认为心魔的考验,要等到三阶突破四阶时才会出现,这是误解。实际上是到了那个阶段会集中体现,不能堪破便无法破关精进。 何考对大姑一家,原本心里就有疙瘩,恰在突破三阶的当天,不经意间就把大姑家闹得鸡飞狗跳,估计这个年都过不好了! 这种事看上去严重吗?好像一点都不严重,就是日常琐事,但也反应了何考的心境,确实照见了意难平。 意难平,或许不仅是因为大姑一家,可能还因为别的事情,但何考并没有琢磨清楚。 经过一番反省,何考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心气浮动。他一转身穿行到了观流小区那套房子里,在露台前对着江流的方向定坐。 好像定坐也没什么效果,哪怕放空心神,仍能感到气机躁动,令其不能安然,于是他起身迈步,下一瞬间出现在固山深处。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 141、尚待根深尘中隐 昨天打了一套枪法练龙筋,因为赶时间,那根当成大枪的长竹是临时削的,今天他特意选了一根更趁手的好竹子。 江道祯给他的的小竹椅还有那枚竹箴,都是以紫玉斑竹打造,何考在固山深处也见到了这样一片竹子,昨天还来挖过冬笋,今天再来采制一竹枪。 紫玉斑竹非常坚韧,何考就没在别处见过,他挑了一根合手的,大致判断生长年份也合适,好不容易才将它齐根斩下。 砍一根竹子,居然弄坏了一把柴刀,他又跑到浦港农贸大市场买了一把新的,辅以神识之力将枝桠削磨整齐,打造成四米左右的长枪。 他在一个小山包上清理出一片空地,然后开始练枪,枪花飞舞间,身形翩若惊鸿、矫若游龙,只可惜无人旁观喝彩。 何考从头至尾舞了一整套练龙筋,随着气血翻滚又归于平静,感觉终于化解了那股莫名的浮躁。 再看看手中这杆长枪,感觉此物与他有缘,也放在秘密洞府中收存吧。 紫玉斑竹质地如此坚韧,然而笋却又那么鲜嫩可口,今天可以再挖点回去做,与高雪娥一起尝尝……何考想起了昨天做的菜,掏出手机恰好又看见了高雪娥的信息。 高雪娥问他在哪儿,提醒他下午还得加班呢。 何考回了条信息:“不会耽误工作的,晚上来点好吃的。” 他的意思没说清楚,高雪娥误会了,又问道:“你想吃什么?” 何考:“给你好吃的。” 高雪娥:“你呢?” 何考:“我当然也要吃啊。” 高雪娥:“吃什么啊?” 看这两人聊天真费劲,聊半天都不知道在说啥,但他们自己却不觉得,反正也不是聊给别人看的。 何考:“只待拔节尘根隐,岁岁山中不知年。一夜勃勃随春雨,初生美味最嫩尖。” 高雪娥:“流氓!”然后还有敲脑袋与害羞的表情。 何考刚才发的是一个谜语,谜底就是“竹笋”。她这是想哪儿去了?居然还骂人……看来得好好教育啊! “就我大姑家这事,你怎么看?”这是第二天一大早,何考问高雪娥的话。 昨天晚饭时,何考与高雪娥提过此事,但还没来得及深入讨论。此刻何考摆出涉世不深的懵懂少年姿态,向高雪娥这位成熟知性的女领导请教。 高雪娥刚在客厅里打完一套八段锦,内息运转与动作节律都已经拿捏得很到位,浑身出了一层微微的细汗,肌肤白里透红,似散发着动人光泽。 外练动功以及相应的定坐观法,这些入门前筑基功诀,何考已经教了高雪娥一段时间,那枚兽爪挂坠也让她随身戴着。 高雪娥的身体素质相当不错,如今的心理素质也很好了,已经算习练有成,对体质和心态的改善都是显而易见的。 既然筑基有成,照说就该考虑能否入门了。但是何考告诉她,打算传她的一门术法,要求很特殊,突破一阶后要尽量在最短时间内突破二阶。 所以入门之前的筑基修炼非常重要,根基越扎实越好,何考还有一些帮她巩固修为根基的手段,都会尽量用上。 他想传授高雪娥的,显然就是隐蛾术。因此他也叮嘱高雪娥,有关术法修炼的事一定要注意保密,决不能告诉他人。 高雪娥筋骨更强健,身段也越来越柔美,肌肤更加紧致细润,人也更加娇嫩……何考刚才坐在沙发上看她练功,不禁又有些蠢蠢欲动,差点忍不住想加个餐。 考虑到时间可能来不及了,否则就会耽误领导上班了,所以他及时转移了注意力,聊起了昨晚没来及说完的话题。 高雪娥接过何考递过来的豆浆,坐下道:“假如站在你那個表妹的角度,其实应该出去找份工作,这样能尽量少受父母的影响。 如果她待在家里很好的话,这种事也没必要。如果她自己觉得在家里帮父母照看生意,对她的影响并不好,那就应该考虑。 你要记住,这件事的重点不是伱认为,而是她自己认为。”一旦开始正经讨论问题,高雪娥的谈吐思路,就切换到职场精英的状态。 何考:“她毕业后出去工作了大半年,是让我姑父叫回去的,说是一个女孩子在外面,爹妈也不放心,再说家里的生意也缺人帮忙。” 高雪娥:“你大姑家原先请过人帮忙吗?” 何考:“原先雇过一个人,小珊回去帮忙后,他们就把那人给辞了。” 高雪娥:“那么生意是比以前更好了吗?” 何考:“这没法简单比较,环境总是在变化,买卖也不完全一样。” 高雪娥:“那就不说业务类型和外部环境,就说内部情况吧。” 何考:“那是比以前强不少,反正我大姑和姑父都是这么说的,小珊毕竟是自己家人,对自家的买卖更上心。” 高雪娥:“就因为是自己的女儿,所以才能可劲地使唤。假如换成原先雇的人,做得多给的少、脸色又不好,人家也不能干呀。 毕竟只是看个铺子,也没法画饼说什么拿期权等上市……” 何考差点被逗笑了,高雪娥凑过来伸手勾了勾他的下巴道:“现在的年轻人,能不啃老就不错了!说点实际的,她爸妈叫她回家干活,那么她的价值体现在两方面。 一是辞退雇工所节约的开支,二是因为自家人更负责而创造的额外利润,这些报酬她父母给了吗?” 何考:“我昨天不是讲了吗,每月就是给点零花钱而已,说是帮她攒嫁妆呢,还说怕她乱花钱……现在出了这档子事,大姑就更有理由了。” 高雪娥:“这事别人管不了,反正我的建议已经给了。” 何考:“可是小珊现在这个样子,也不太容易找到合适的工作。” 高雪娥却摇头道:“啥叫不合适呀?她好歹有个学历,年纪也不大,人长得标致,尤其是看着挺清爽。 换个人未必有她这个先天条件,这一点得感谢你姑父和大姑,毕竟基因是父母给的,父母还把她养这么大、供她上了学。 她都不用跑太远,就在栖原当地找家大公司,比如互联网技术公司,应聘前台都可以了!” 何考:“当前台?”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高雪娥:“怎么,看不起这岗位吗,她原先不就是在镇子上看店的?而且我告诉你,像这样的岗位,找对象是最方便的! 就拿我们公司举例子,一大把技术宅男,学历高工资也不低,人长得也不赖,只需要好好打扮一下。他们中的某些人,将来弄不好还真能拿到上市期权。 这些人平时没机会接触到太多女孩,也没时间出去搞对象,就指着熟人介绍相亲啥的。 咱们大楼斜对面,金蝗集团的分公司,办公场地就一层楼,不到二百名员工,单身小伙就有一百出头。 他们公司平均每半年就换个前台,都让这些技术宅给泡走了。有次我还问过他们人力,不嫌折腾吗?人家说的好,这算是帮内部员工解决生活问题了。” 何考:“扯远了吧?” 高雪娥笑了:“对,是有点扯远了,这是下一步的事情,还得先有第一步才行。而且她已经有一个技术宅了,就是我们项目组的黄小胖。 你表妹自己都不知道呢,他就掏了十五万先帮她解决了麻烦,这是什么人能干出来的事?舔狗都没有这么舔的,况且黄泗并没有在追她,也没要求她做什么!” 何考:“你是认为小胖傻?” 高雪娥:“不,我不认为这是傻,而是潇洒,不愧是你的发小,简直太潇洒了! 他就是单纯地帮你表妹而已,没有任何附加条件,假如把这种人当成舔狗,你大姑一家才是傻到家了。” 何考岔开话题道:“你就建议小珊到金蝗集团分公司去应聘前台?” 高雪娥:“我只是打个比方,提供一条思路。以她的专业条件,像我们部门,走社招肯定是进不来的,我们分公司其他部门也够呛。 但是我们在栖原还有一些合作单位,包括参股、控股的子公司,并不是没有合适她的岗位,也能有办法安排。” 何考:“听这意思,你能给她安排一份新工作?” 高雪娥:“不是我能,而是实在有必要的情况下,条件是具备的。但是这种事,你不能主动去张罗,否则就不是帮人,弄不好反而是结仇了。” 何考点头道:“我明白,就是这个道理。但我估摸小珊自己很难做这个决定,否则当初也不会回家了。” 高雪娥一摊双手:“这就没有办法了,你又不是她爹妈,况且路都是自己选的。”说着话又把肩膀靠了过来,“小考啊,你对这个表妹,咋这么上心呢?” 何考苦笑道:“我叔叔十八岁上大学时就去了东北宽春,然后就在那边落户定居了。栖原这边我没什么别的近亲,从小也就这么一个妹妹。 我今天并不是要找你帮忙给她介绍工作的意思,就是想让你帮着分析一下,这是什么情况,我大姑和姑父都是咋想的?” 高雪娥:“还包括上次往你家藏违禁危险品的事?” 何考点头:“是啊!” 高雪娥伸手把他的脑袋搂了过来,揉着头发道:“其实不复杂,有些人做事只看自己,也只看眼前,不去想更多的结果。 这其实就是一种本能的动物性反应,还有个名词形容这种情况,就是——反智。” 何考:“反智?” 高雪娥:“对呀,猫啊狗啊就是这样,但是人不会,因为人有灵智,我们部门的项目不就跟人工智能有关吗? 假如做事只看自己、只看眼前,可不就是反智?所谓反智,就反社会性、反因果关联性,向动物本能性倒退。 就算不谈道德因素,这种决策机制,看似简单直接,效用却很低。” 何考:“你说的话,好有学问呀!” 高雪娥故意嘟起嘴唇,以炫耀的语气道:“那是当然!我的毕业论文,课题就和决策机制管理有关。” 接着又语气一转,“但很多时候,你不要试图去跟不想讲道理的人讲道理。有这样的父母其实也挺头疼的……我都忍不住想起我妈了。” 何考:“你妈也像我大姑那么凶?” 高雪娥:“那倒没有,她做事很有目的性、很会衡量,往往能考虑到好几步之后呢,就是总想把我打包卖个好价钱。” 何考:“哦,要价多少啊?” 高雪娥:“什么要价多少?没见识!我举个例子吧,前年回家,她就把我介绍给了当地的市长助理。” 何考:“官不小啊,副厅级了吧。” 高雪娥敲了他一下:“副市长才是副厅,市长助理差半级,他当时刚提到这个位置,还是正处而已,属于副厅预备役。 那家伙的老婆带着孩子去国外了,据说是小孩上学、大人陪读,但是就没打算回来,然后他按照组织要求做了切割…… 他年纪比我大了十岁,体重是我的两倍,还有慢性病。但是在我妈眼里,某些方面的优势盖过了他的这些缺点。 因为这些缺点,对她本人没有影响,但是那些优势,对她、对我爸、对家里的其他亲戚都是有好处的——这就是她的决策机制。” 何考:“因为这事跟你妈闹翻了吗?” 高雪娥:“闹翻倒不至于,我只是不愿意而已。不愿意就不愿意呗,人生又不是只有这一件事,犯不着计较。 你大姑做的事,肯定有你表妹不愿意的;那么你表妹做的事,应该也有你大姑不愿意的,如此而已,她们都要明白这个道理。” 何考:“这是你啊,换个人未必能做到,既能搞定又没闹翻。” 高雪娥笑道:“老娘什么风浪没经过,况且现在可是修仙者了,还搞不定凡人?” 这话既像开玩笑又像是认真的,一般人可没有她那么凶险的经历,而且如今也确实在习练术法,处于入门前的筑基阶段,更有培元丹这种灵药相助。 术士之神通广大,在普通人眼中就似传说中的神仙。比如李修远演示隐娥纱的妙用,哪怕三阶术士何考也觉得——那就是神仙手段! 说完这句话,高雪娥可能也觉得自己有些嚣张了,把身子蜷过来,又柔柔弱弱道:“刚才那些话,说得倒轻松,其实很多道理,我也是最近才明白的。” **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 142、岁岁山中不知年 春节临近,锦行传媒的蒙董事已经提前回家了,栖原分公司的钱副总也准备提前两天走,姚少兰则从南花那边回来了。 惠明石家有关的收尾工作还没结束,年后姚少兰还得过去接着干,同时从事务所这边再带几个助手去。 这既是术门的调派,也是正式的聘用,事务所相当于接了个大单。 何考特意请钱固然和姚少兰吃了顿饭,地点就在观流小区那套大房子里,炊具已经配齐了,平日完全可以当成私人小会所。 杨灵兮以及惠明石家的事,何考还得好好感谢老钱,顺带也得谢谢姚律师,再打听一些石家的最新情况。 很多具体事情的琐碎细节,长老的视角与姚少兰的视角是不一样的,江长老与李长老未必比姚律师了解得更清楚。 上次请两位长老吃饭,何考学了一道新菜式蒸刀鲚。这次简单点,他就做了两菜一汤,蒸刀鲚、炖獐子、莼菜蛋花,还是按上次的菜谱。 蒸刀鲚也就罢了,为什么另一道菜是炖獐呢?因为钱固然曾在何考家吃过一次,回头是赞不绝口,搞得姚律师也很想尝尝。 钱固然与姚少兰逗吃得津津有味,问何考是从哪儿学的手艺?何考当然不能说这是两位长老前些天点的菜,只回答是祖传。 姚少兰:“祖传蒸刀鲚,这得是什么人家?” 钱固然笑呵呵道:“他家祖上不是厨师,是木匠。” 姚少兰:“我指的不是手艺,而是家传菜,什么人家经常吃这个?” 钱固然:“倒退两百年,刀鲚倒也不是那么少见,当地渔民打到什么就卖什么。” 席间聊到老钱明天下午就要出发,赶往宗门祖师殿参加二次传法仪式。祖师殿的位置,包括望气门登云洞天的存在,钱固然当然不会随意泄露。 不该说的话,哪怕在姚少兰与何考面前,钱固然依然一句都没说。 何考却提醒他道:“老钱,你平时喜欢户外探险吗?” 这话有点莫名其妙,钱固然答道:“我是望气门的,又不是心盘门的,平日没这個爱好。” 何考:“我提个建议,你最好还是做足准备,把户外探险装备带上,比如野营的、攀援的、防虫防狼的……” 姚少兰笑了:“为啥呀,老钱现在可是四阶术士了,还对付不了狼吗?再说了,他去的是宗门祖师殿,又不是打副本刷怪。” 何考摸了摸后脑勺,憨笑道:“那就是我想当然了,总感觉那种地方要么在深山老林、要么在高崖绝壁,必须翻山越岭千辛万苦才能到达。” 其实何考有内部消息,他从卫洛那儿打听到,术士晋升高阶,第一次去宗门祖师殿,从彩坪村出发,不许走现代的隧道,而必须从千年以来的古道过去。 想从凤尾乡到达登云洞天所在的登云坪,前后要翻过四道山脉呢,都是没有人烟的原始丛林。那种地方,就连喜欢搞户外远探险的驴友都不会涉足。 他已经尽量提醒老钱了,言尽于此,也不能再说太多。 钱固然和姚少兰对望一眼,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他们并没有耽误时间,吃完饭就告辞了,估计是采购各种装备去了,时间上应该还来得及。 栖原到汉宁市有直飞航班,但并非热线,每两天才有一班,逢单号值飞,起飞时间是下午五点半,航程两个小时。 领导们陆续先走了,就意味着员工们的撒欢开始,第二天高雪娥也回家了,其他部门有不少主管也都回家。 娥总这边很忙,事先说了不会在家待太长时间,初二就赶回工作岗位。 项目组属于前端与后端之间的部门,春节期间也得留人值班,随时提供技术支持服务,主要是帮助解决前端故障……黄泗居然主动申请值班! 这搞得何考有点看不懂了,往年小胖都是不愿意值班的,听说因此还与娥总吵过架。就算他想躲相亲,也是跑去别的地方玩,啥时候工作态度这么积极了? 何考问他为啥过年不在家待着?小胖却说还是因为上次的事,最近家里那边有点闹心,状况比较复杂,他想躲一躲。 具体怎么复杂了,小胖却不愿意多说。 何考听得直叹气,原本明明就是小胖跟何珊之间的事,结果把双方父母都扯进来,情况就搞复杂了。 上次他已经告诉姑父,愿意出十五万先还给小胖,只是需要姑父写张正式的借条,结果姑父说要回去再跟大姑商量商量,然后就没有了下文。 如今小胖也不愿多说,搞得何考都没消息来源了。其实他可以打个电话问陈妈妈的,但是想了想,暂时就别再掺和了。 除夕前一天,部门里级别最高的领导就成了小胖。小胖手一挥,没有事的人都可以提前下班,所以何考刚吃完午饭就开车离开了办公室。 前行没多远,他就把车停下了,按下副驾驶的车窗喊道:“这是要去哪儿啊?” 卫洛正背着一个双肩包往地铁站的方向走呢,扭头看见是他,笑着答道:“真巧啊,我去机场!” 何考:“上来吧,我正好顺道捎你。” 卫洛打开车门坐进来道:“你也要赶飞机吗?” 何考:“我不坐飞机,但是顺道从机场过。” 卫洛:“那你走的方向可不对。” 何考:“特意送你一趟不行吗,难得恰好碰上。” 卫洛:“伱有什么事吧?” 何考:“正因为没事才能送你,你要飞哪儿啊?” 卫洛:“汉宁。” 何考:“哦,时间还早,五点半的航班。”两天前钱固然坐的就是这趟航班,所以何考知道时间。 卫洛:“我习惯了早点出门,防止迷路。” 何考纳闷道:“你不修习天机术的时候,难道也会迷路吗?” 卫洛:“习惯了,总有时候会走神。” 何考:“机票买好了吗?” 本就是顺嘴一问,不料卫洛答道:“还没买呢,等到了机场再买。” 何考把车停下了,掏出手机道:“就这么去机场?我先帮你查查还有没有票,身份证带了吗?” 卫洛:“带了……其实我还没坐过飞机。” 何考:“那你以前出门都坐的啥?” 卫洛:“近点的地方就步行,还坐过拖拉机、三轮车、小货车、轿车、大巴车……” 何考:“远的地方呢?比如上大学,还有来栖原。” 卫洛:“高铁啊……其实我平时很少出门的,除了上大学,这还是我第一次出远门。” 何考:“你家大人心可真大,也不怕你跑丢了。” 卫洛:“什么事都有第一次啊!所以师父说,到了栖原可以来找你嘛。比如今天就碰到你了,否则弄不好还真会跑丢了。” 何考:“就剩最后一张票了,买不买?” 卫洛:“买呀,当然要买。” 何考:“姓名,身份证号。” 好人做到底,何考顺手帮她买了机票,然后笑道:“六百六,就算我请你吃顿饭吧。” 卫洛:“那可不行,这样我岂不是少吃一顿饭?”说着话把钱转给了何考,然后问道,“你该不是就是为了打听我的身份证号码吧?” 何考答非所问:“既然你是第一次坐飞机,我再给你讲讲怎么登机……你就带这么点东西吗?”因为她随身只带了一个双肩包, 卫洛:“我就是回一趟凤尾乡,又不是搬家。” 何考:“你师父让你在栖原历练,准你跑回去过年?” 卫洛:“我是在栖原历练,又不是来栖原坐牢,上次迷了路还跑到恒州去了呢。” 何考:“是坐错车了吗?” 卫洛:“我是走过去的。” 行,算她厉害,何考也没法再问了,只能改口道:“术门各大洞天里也过年吗?” 卫洛:“洞天里过什么年?村子里才过年!但每到过年,也是各大洞天里人最多的时候,有不少人来祭拜祖师、看望尊长。 还有人从洞天出来,到村里串门拜访,我每次都能收到不少礼物呢,哪怕是小玩意,也都是很稀罕的,所以得回去一趟……你呢,这是要搞户外探险吗?” 卫洛的修为高,又是江长老的亲传弟子,但是年纪很小,五月的生日,如今只有十九岁,所以过年总能收到各术门高人的很多礼物,而且都是很不一般的东西。 何考从小的经历,几乎与她恰恰相反,但他的心态很好,只有羡慕,并无嫉妒恨。 何考也购置了一批户外探险装备与相关物资,都堆在后备箱里了,但卫洛神识一扫就知道都有些什么东西。 何考叹了口气:“今年春节我都不知道该去哪儿了,反正不想回老家,干脆就出去自驾游吧……干嘛用这个眼神看着我?” 卫洛:“我真羡慕你啊,想去哪儿过年就能去哪儿过年。” 嗯?这件事还能这么解读,倒是个很新奇的角度,何考反问道:“你不回去不行吗?” 卫洛:“当然不行!灵犀门弟子本来就少,我是灵犀门的执事之一,还得负责引领别人进入洞天呢。” 何考突然想起高雪娥那天说的话,何考后来问高雪娥,大姑家的事究竟能不能解决好?高雪娥说不知道,因为她也不是算命的。 但是今天遇到的这一位,应该就是个会算的,灵犀门四阶术士称号便是神棍,而卫洛的修为比神棍更高。 何考:“我最近遇到点事,不知能否请教你。”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卫洛居然露出了很开心的表情:“我早就说你有事嘛,你还不承认!说吧,前提条件是今天请我吃顿饭。” 何考:“那我只能在机场请了。” 卫洛:“对,就是在机场请,我还没吃午饭呢……你慢点开,我不赶时间。” 何考放慢车速,将大姑家最近的事又讲了一遍,还是那个小胖记忆被修改后的版本。卫洛听完后也不客气,直接开口道:“很简单啊,就是你搞砸了。” 何考反问道:“怎么是我搞砸了?” 卫洛:“你就没想解决问题,因为在你看来,欠债的事已经解决了,大不了不用他们还,也知道他们根本不会还,对吧?” 何考不得不点头道:“对。” 卫洛:“你那个朋友,小胖,也知道你大姑和姑父不会认这个账,所以根本就没找过他们,对吧?” 何考:“对。” 卫洛:“正确的做法……也不能用正确的这个词,就是正常的做法,你们发现这件事之后,应该先去告诉小珊的父母。 而小珊的父母,想必不会乖乖还这笔钱的。” 何考:“对,他们一定会千万百计让小珊赖掉这笔账的,不仅会报警,还会对催债的人说——有种你去告啊!” 卫洛:“你确定?” 何考:“我能确定。” 卫洛:“不谈人品问题,这才是正常的做法,你和小胖的做法并不正常。” 何考听得有些暗暗心惊,又问道:“难道是小胖错了?” 卫洛:“这种债,本来就不应该老老实实还,但是那些放贷的很难纠缠。小胖想维护你妹妹的声誉,同时还不想她被家里骂,所以选择了最简单的方式,直接帮她把债都还了。 他甚至都没有告诉你妹妹,就是单纯地想帮她,你却认为他这是对你妹妹有企图?” 何考:“这……我倒没有这么想。但是能看出来,他对小珊确实有点意思。” 卫洛:“假如换成是你欠了债,那个小胖会这么做吗?” 何考沉吟道:“我想他也会的。” 卫洛:“那么他也对你有意思喽?” 何考被问住了,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卫洛又说道:“他对你妹妹有意思,也很正常。但是有意思是一回事,这么做又是另一回事。 又不是你妹妹要求他做的,他更没有要求你妹妹做什么。他事后没对你妹妹说,确实有点奇怪,但也不算什么错……真正有问题的人是你。” 何考:“我怎么有问题了?” 卫洛:“假如小胖没帮小珊还债,而是直接告诉她父母,那么事情就是小珊欠了套路贷,他们是受害者,并没有道德上的压力,还可以通过法律手段解决。 就算小胖帮她还了债,也是他和小珊之间的私事,并没有声张。法律角度小珊其实并不欠他的钱,而小胖自己也做好了损失的准备。 你是怎么干的?让小胖的母亲去找你大姑,名义上不是催债,实际上却是把债主变成了小胖。只要让你大姑一家没把钱换上,就得背负道德压力,他们能愿意吗? 小胖原本是想维护你妹妹的声誉,同时还不想她被家里骂,而你把这件事也给搞砸了,可以说把所有的事都给搞砸了! 你就是想借这件事给你大姑家一个教训,因为你看不惯他们,对吗?” 何考都出汗了,没法接这句话,这丫头说话也太直接了。 只听卫洛又说道:“无私助人的小胖回家会挨骂,套路贷的受害者小珊回家会挨骂。但是你不会挨骂,因为没人会骂你,对吗?” 这句话好狠呐,差点给何考干破防了,他不得不嘀咕道:“可是这件事,也不能当做没发生过,什么都不说啊!那样对小珊没有丝毫好处,对小胖也不公平。” 卫洛却噗嗤一声笑了,何考纳闷道:“你笑什么?” 卫洛笑道:“你居然出汗了,开车小心点喔!我只是说你搞砸了,又没有说你做错了。既然你问我,我就说自己能看到的——你的问题在哪里。” 何考:“其实我想问的是,事已至此,又该怎么办呢?” 卫洛:“你上过学吗?” 这一问很奇怪,何考答道:“当然上过。” 卫洛:“学过数学吗?” 何考:“怎么可能没学过,我的专业,对数学水平要求还挺高呢。” 卫洛:“那你早就应该知道,不是所有的题目都有正确答案。术数第一课,就是明白并非所有问题都能解决,也就意味着不是所有愿望都能实现。 这是已经证明的结论,不完备性定理,你总应该知道吧?” 何考:“学过。” 卫洛:“学过了就得明白啊,就不说别的,只谈术士修行,谁不想入门、谁不想破关精进?但是有的人、有的时候,就是无法再进一步了。 事已至此,其实就没什么完美的解决方案了,总要有人付出代价。 要么是小胖默默承担、要么是小珊回家挨骂……你得搞清楚自己是怎么想的,然后才能搞清楚他们是怎么想的。” 何考憋了半天才开口道:“多谢指点!” 卫洛:“我可不是指点你,就是说我能看到的。” 何考:“你还能看到什么?” 卫洛:“我刚才说的,不正常! 你那个朋友小胖,连问都没问你妹,就直接掏了十五万帮她还了债,事后还没打算告诉她,却等你来说,这件事不正常! 你可以再去打听打听,他是不是没出这笔钱,而是通过什么关系、认识什么人、或者抓住了对方什么把柄、帮对方做了什么事情,直接把借据给拿回来了。 其实也没必要打听,就算是那样,也是他自己的本事,帮你妹妹解决了麻烦。” 何考不禁又有点冒冷汗了,赶紧道:“那我就不去打听了。” 卫洛又扭头道:“你现在是不是有个疑问,你大姑和你表妹,究竟能不能接受你想给她们的教训?” 何考点了点头:“你怎么看?” 卫洛:“我又不认识她,怎么会知道?但是你可以看一件事,就是小珊那两万块钱能不能保得住。” 何考:“她攒的那两万块钱?” 卫洛:“对,就是你刚才告诉我的。小珊说她攒了两万,可以先还给小胖,让你不要把这事告诉她父母,可你还是说了。 假如你大姑趁机将这两万给拿走了,就说明她并没有接受教训,你也无法通过这件事改变她什么。” 何考:“可我没对陈妈妈说这两万块钱的事情啊,大姑怎么会知道?” 卫洛:“小珊自己会说啊。” 何考:“小珊好不容易才攒下来的,她没有这么傻吧?” 卫洛:“都这样了,你难道还认为她很聪明吗?现在只看一件事,你大姑会不会把这笔钱拿走,不论是以什么名义。” 何考:“我得提醒她一声,别告诉大姑。” 卫洛:“都啥时候了,早就来不及了! 假如是这样,你今后还要和她打交道,就得清楚,自己在和怎样一个人打交道,知道她会怎么做,而不要奢望她会按照你的想法去做。” 何考:“你这语气,怎么老气横秋的?” 卫洛俏皮地笑道:“听出来啦?因为这是我师父说的话,我在模仿他老人家呢。” 何考:“假如我大姑真的拿走了,我还想再试试,让她还给小珊。” 卫洛:“那你就去试吧,希望你能成功,就算不成功也是一种收获。” 何考:“你师父还说过什么?再学一句呗!” 卫洛又模仿江老头的神情语气道:“假如不是交易,就不要谈交易。可是有一种人,明明把什么都放上了货架,却不接受公平交易。” 不得不承认,她学得可真像啊。 何考终于将卫洛送到机场,这里也没什么太好吃的,就找了个地方点了两份半筋半肉面套餐,两份都是卫洛吃的。 卫洛进了闸口后,何考给江老头发了条消息:“您老的宝贝徒弟,今天飞回汉宁,我刚把她送进安检。” 然后他驱车直奔浦港镇。 今天卫洛说的话,与高雪娥那天说的不一样,并没有告诉他应该怎么做、可以怎么做,只是分析了事情本身,重点是何考会什么会这样做。 但是何考忽然意识到一件事,非常重要的事。 其实此前他已经有所察觉,就是心里有疙瘩,找陈妈妈出面是想出口恶气,故意给大姑一家难堪,同时给他们一个教训。 一时意难平,很小的事情,让人察觉不到心魔滋生。可心魔确实会给人带来劫数,比如何考就犯了一个平日几乎不可能会犯的错误。 这个错误可能会暴露隐蛾的身份,给他与黄小胖都带来巨大的麻烦,必须在没有人注意到之前,立刻处理干净、尽量不留后患。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 143、一夜亭亭随春雨 无论是何考本人还是黄小胖,假如不想暴露隐蛾的身份,最明智的选择,就是把那份借据凭证赶紧销毁。 何考可以把钱还给黄小胖,并告诉何珊事情都已经解决,然后叮嘱他们不要再声张。 可是何考却差点把事搞砸了,假如有人调查,那份借据材料就是个明显的破绽……他怎么能出现这样的疏忽? 何考在路上就跟小胖打了招呼,到了镇上先去找了陈妈妈。他告诉陈妈妈,那笔钱他已经帮小珊先还给小胖了,账算在他身上,不希望两家再闹矛盾。 陈妈妈苦笑道:“你这孩子,总喜欢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揽,小胖要是有你这么听话就好了!其实吧,也谈不上什么矛盾,但事情往往不是你想像的那样。” 至于事情究竟是怎么样,陈妈妈欲言又止。 何考接着又赶到了大姑家,告诉大姑两口子,那笔钱他已经还给了小胖,而且不需要姑父或者小珊再打什么欠条。 他也不要求小珊还钱,至于那份借据,就烧掉算了……看着炉膛中化为灰烬的材料,何考终于松了半口气。 这是在最短时间内,何考所能想到的补救措施,事情只要不引起那家放贷公司的注意,麻烦也就不大。 听说那家互联网金融公司还没关门,其幕后的老板就是顾子原。何考干掉顾云腾之后,事情比较多,暂时也就没再顾得上顾子原。 想必顾子原的事情更多,忙着争夺八达集团的控制权呢,指使人将观流小区那套房子的大门焊死之后,也没有顾得上再找何考的麻烦。 看样子还得找个机会,想办法让那家公司也消失了,才更令人安心。 大姑凑过来小声问道:“小考,你真的不要我们还钱吗?”她刚才已经给陈妈妈打过了电话,确认了这件事。 何考:“我连借条都没让你们打,当然不要你们还。” 大姑嘀咕道:“都是那个死小胖多事,这笔账根本就不该认!他把账接过来了,再让他妈跟我们要钱,跟那些放高利贷的有什么区别?” 何考正色道:“陈妈妈根本没问伱们要钱,只是告诉你们有这回事。这件事是我做错了,小胖原本就没打算说,是我告诉了陈妈妈。” 然后他又冲旁边低着头不敢说话的何珊道:“你别听你妈的话,尤其是她说小胖的话,你是一個字都别听! 你好好想想,小胖听说这件事之后,就主动帮你解决了麻烦,甚至都没有告诉你。上哪儿再找这样的人,你认识的人当中,还有谁会这么做吗?” 大姑不悦道:“小考,你这是什么意思?” 何考:“我就是这个意思,大姑,你也好好想想吧。” 姑父插话道:“既然事情已经解决了,你们就别再这里呛了。小考啊,待会儿一起吃饭,明天也过来……” 何考:“饭就不吃了,我还想问你们一件事,是不是拿走了小珊的两万块钱?” 卫洛做了一个预测,何考很希望大姑两口子并没有那么做。大姑却变色道:“这事小珊也告诉你了?她欠了那么多债,这钱我的帮她……” 何考暗叹一声果然如此,还真让卫洛给说中了,他打断大姑的话道:“帮她攒着还债是不是?这钱本来就是她攒着准备还债的,现在我已经帮她还了债,你就还给她吧。” 大姑的声调又高了起来:“这钱我得帮她看好了,怎么还能让她乱花钱?就算没有这笔债了,也得帮她攒嫁妆……” 何考没理大姑,而是看着姑父道:“这几年小珊一直在帮家里照看生意,你们才给她多少报酬?她都这么大的人了,自己攒下的一点零花钱,你们也要找借口收走? 你们两口子,简直比资本家都狠呐!这几年一直借口帮她攒嫁妆,就让她在家里白干活,我就不明白了,她到底需要多少嫁妆啊? 只要没嫁人,难道她就不是人了?只要给你们打工,难道她就不配好好生活了? 你们但凡讲点道理,她也不至于一点小额贷从上学还到现在,利滚利变成那么多。你们越这样,她可能欠东西的就越多,这个道理还不明白吗?” 大姑的脸涨红了:“你这小子,居然敢教训长辈了!” 何常山插到两人中间道:“大过年的,都好好说话不行吗?” 何考原本还有些激动,此刻已恢复了平静,语气一转道:“是我错了!我今天来就是给你们拜年的,提前给大姑、姑父还有小珊拜个早年! 我明天就不过来了,出门自驾游,待会儿就出发。” 何考不想再和大姑讲这方面的道理,他放弃了。 此刻他也明白,为什么小珊有事不敢告诉家里,因为一旦说了都没什么好下场,欠了钱如此,攒了钱也是如此。 假如还得认这门亲戚,就得接受他们就是这样的人,然后想明白该怎么和他们打交道。 何考已经准备出门,却被姑父拉住道:“别说几句话就走啊,还有件事没跟你说呢!” 何考不得不站定脚步:“什么事?” 姑父一开口,何考才得知居然是小珊和小胖的事。陈妈妈没有上门逼债,但也搞得大姑一家很没面子,这事如果传出去,他们将来恐怕有点抬不起头啊。 在乡下这种地方,还不知会被人传成什么样子呢! 但是陈妈妈也不傻,在家一琢磨,自己儿子肯为小珊做这种事,那必须是对人家姑娘有意思啊,而且是相当的有意思! 这就被动了,所以她在周艳面前根本就没说什么重话,只说是两个孩子不懂事,让周艳两口子看着办,搞得大姑都不好发脾气。 第二天镇上的税务专管员刘阿姨,找到何常山“顺便”聊了一件事,她感觉黄泗和何珊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两家又知根知底,为何不撮合两个孩子呢? 刘阿姨是陈妈妈的同事,今年四十出头,也算是陈妈妈带出来的半个徒弟,很显然就是陈妈妈托她来探口风的。 何常山觉得这个主意也可以考虑,如此一来不仅钱不用还了,还能额外要一笔彩礼。 小胖家在镇上的条件很不错,其父当年是看守所的所长,陈妈妈是税务所的专管员,两口子都是国家干部,而且干的都是肥差,应当颇有家私。 小胖的父亲虽然去世了,但母亲依然返聘到税务所上班,他本人的工作听说也不错,家庭没有负担……至少在媒人眼里,条件完全配得上何珊。 话虽然这么讲,但姑父也没松口,既没答应也没不答应,只道过年再说。 不料何考今天回家,说是已经把钱还给小胖了,那么如果此事能成,有些条件就需要重新谈了。 姑父单独找何考说了这么回事,那边大姑已经把何珊拉进屋里了。 姑父问何考怎么看?何考想了想道:“这事你不要问我,我说了不算,得问小珊和小胖的意见。 如果他们自己愿意,你们也没必要拦着,如果他们自己不愿意,就没必要强行撮合。” 何常山:“我是想问问他家的情况。” 何考:“他家什么情况,你还不清楚吗” 何常山:“我是想问问黄泗本人的情况,你和他是一个单位的,知道的肯定比我更清楚,他现在一年能挣多少啊?” 何考:“拿到手的六十万左右吧,他在单位可是我的领导,也是技术骨干……” 何考说的是实话,此刻却有些意兴阑珊。 何常山的反应有些惊讶,还想多问些什么,何考却果断告辞。他给车加满能量,然后一路向北离开了栖原。 这个时间,不少高速公路上的车仍然很堵,但是偏僻一点的省道上却很通畅。何考只有一个大概的方向,却没有特定的目标,这是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姑父不找他说这件事还好,说了之后他就更想躲清静了,因为他清楚大姑一家有多难缠,过年期间还不知会整出什么节目。 难怪小胖的反应那样奇怪,小胖既想躲,又不想躲得太远,所以才会主动申请春节值班,既不耽误回家吃年夜班,又能随时掌握“谈判”情况。 何考往北走,此行的目的之一就是“点亮”新地图。他如果没有去过足够多的地方,那天也没法给两位长老做出那样一桌菜。 前一阵子他在栖原周边一带寻山觅水,但距离都不算远,基本上都在五百公里半径范围内,这次他打算尽量走远一些,争取留下更多的足迹。 南方他曾经走得足够远,不仅去了南花,还到了海外,直达赤道附近。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是坐飞机过去的,并没有留下沿途的足迹。 这次长假时间充裕,他选择了另一个方向就是往北,自己开车去领略更多维度的风景,也意味着他将来能随时到达不同气候、不同时节的地点。 阅历,包括见知与眼界,其重要性很多人都没有真正意识到。 比如丹鼎门五阶术士,号称知味人,又称采药人。人只有尝过,才能清楚味道。而采药人不仅能分辨灵药,还得知道什么地方才能找到需要的灵药。 何考哪怕不为别的,就算想弄口吃好的,也要能随时采摘到不同的新鲜物产。 乡下的年味似乎显得更浓一些,很多村庄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才热闹,大白天就有不少人在放炮仗玩,令何考不禁想起了自己小时候。 驱车穿行乡野,冷不丁就听见田间地头噼里啪啦的一阵爆响,或望见不远处有五颜六色的火树银花在半空炸开。 爆竹礼花的声音,听起来和枪炮声很像,但广大东国人民的反应并不是抱头找掩体,而是伸长脖子看热闹。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乐在其中的人们可能并不是很清楚,这份轻松欢乐有多可贵……到了日落黄昏后,远处不时蹿出的烟花就显得更灿烂了。 何考将车拐进一条黄土野道,停在了一片丘陵中。他上山转了一圈,发现这个地方不太理想,然后下山开车接着走。 如今很多地方的山林地、水源地,植被恢复得都很不错,但这一带的灌木过于茂盛,夜里地气偏阴寒,而且有不同年代的很多坟茔,不适合过夜。 何考最终停留的地方是一个风景区深处,落脚地离一条公路只有不到一公里,却山深林密、不见人烟。 不少地方都有这种特点,看似离人烟很近,平日却几乎不会有人涉足。 何考取了个垫子,背靠一株大树而坐,看上去就像是在发呆,却微闭着眼睛。 大树下又一层柔软的松针,感觉还比较干爽,周围的树丛也能起到遮风的效果,他夜间就选择在这里修炼。 有人可能以为,在山野中看见这样的人,或许就是什么高人隐士。有些仙侠片中,前辈高人们修炼时,要么在参天古树下,要么在高崖绝壁上。 其中最拉风的镜头,得是一块探出绝壁的飞岩,高人端坐在飞岩上,再配合缭绕的云雾,衣袂飘飘中仙家气派十足。 但实际上,真要有人这样修炼,往往并非神仙而是二百五。在山野中露天定坐,尤其还无人护法,是修炼的禁忌之一。 山野中定坐,容易受到各种环境因素的惊扰,哪怕被风直接吹到了都不好,毒虫猛兽就不提了,还容易招至各种风邪诡异。 哪怕深山中的隐修,也要给自己打造一个相对安全的洞府。 何考原先每日深夜,都习惯在那株大梧桐的树冠中定坐,但那里并非真正的深野,而是有阵法守护的地气灵枢,其实也算一种修行洞府。 那么现在呢?情况也不能一概而论。 他并没有断绝外缘,=没有进入深层次的内定,就是追求以最自然的状态展开神识,去感受外物。 是感受,而非感应,处于一种感而不应的状态。 假如是抱着这个目的,在这种环境下的修炼也是有必要的,前提是能对各种突发状况做出反应,并有能力应对可能的凶险。 尽管如此,何考也没有选择日落后找的那一处地点,而是又走了很远,天完全黑了之后才找到了这里。 有一个问题,人能看多远?答案很有趣,其实不取决于人自己,而取决于信息源的信息传输距离。 比如抬头就能看见月亮,也能看见满天的星星,那是因为遥远的光线也能到达人的眼中,人只是在被动地接收这些信息。 假如是主动的感知呢,比如伸手去摸,那就取决于每个人的臂长了。掌握神识之后,仿佛就是延展了臂长,人站在原地也可以摸得更远了。 神识并不等同于触觉,而是各种感官的综合后的升华,早已修炼过通感术的何考对此深有体会。 他此刻修炼的基础心法是隐蛾术,或者说仍是隐蛾观,突破三境之后也有了相应的变化,不再是单纯的“我无”或“见我”,而是“见我无别”。 神识自然蔓延,自身与外物不去分别,人仿佛是消失了,而感官又仿佛无处不在。 何考如今所处的环境,不算安全也不安稳,所以此刻是一种清醒的、开放知觉的修炼,他还增添了一些别的内容。 那天李修远长老摸出来一葫芦酒,何考各敬了他和江老头三杯,然后便觉气血冲经,浑身劲力流转,打出了那套练龙筋。 何考知道那是好酒,甚至也猜到那是特殊的灵酒,但在喝下去之前,他并没有搞清楚酒的功效,只是本能地感应到喝几杯对自己并无害处,但再多喝可能就无法承受了。 何考觉得这不应该。 假如换一名术门弟子,李修远长老拿出来的灵酒,自己参不透妙用太正常了,可是何考不一样。 身为隐蛾,很多时候他注定是孤独的,下次不小心再碰到类似的东西呢?仅仅知道其无害还不够,万一喝下去会导致什么未知的后果呢? 隐蛾门的应用术法,有一门鉴毒术。毒者害也,鉴毒术的应用场景,是分辨什么东西有什么害处。 比如他在白马山中找了几种植物,萃取其汁液后,尝试着按不同比例混合,最终得到了一种无色无味、入水即溶的粉末,服用后会引发心脏骤停。 至于这几种植物叫什么名字,何考不是专业学者并不清楚,这种粉末是什么成分,他不是生化学家也没有做过检测,就更不知道了。 由此观之,鉴毒术不仅可以用来保护自己,也能用来害人啊。隐蛾门的应用术法往往就是这么阴……顾云腾就是这么被他干掉的。 但是何考并不喜欢害人,更不希望自己只会害人。 江老头给了他完整的七门术法传承,也包括各种应用术法,比如丹鼎门的鉴药术、入微门的鉴灵术,其实都与鉴毒术同源,只是侧重的方向不同。 突破三阶后,何考也可以尝试着兼修了,首先就要选择与自身修行最契合的,那么无疑便是鉴药术。 他已修炼的鉴毒术,就是很好的基础。 因为药也可以是毒,它在某些情况下是有益的,但换一种情况又是有害的,对象不同、剂量不同,结果都不同。 定坐中的何考,忽然察觉到有个大家伙在接近。这一带的山野并没有大型猛兽,虎豹早已绝迹,所以生态环境恢复后,才会出现野猪泛滥的情况。 来者并不是野猪,其动作极为轻悄隐蔽,何考甚至没有提前发现,直到它进入神识展开的范围内才察觉。 这家伙至少有五、六十斤重,不算尾巴身长也有一米多,身形极为矫健灵活,居然是一只成年云豹。 云豹是一种树栖动物,生活在密林中,皮毛带着天然的伪装色,异常谨慎敏锐,极难被发现。何考那七枚兽爪挂坠中,有一枚“赝品”就是云豹爪所制。 这一片就是它的地盘,何考背靠的那棵大树,是它每天夜里都习惯去蹭痒痒的地方,主要是为了留下气味标记。 云豹也没有发现何考,但它本能地感觉这个地方有点不对劲,似乎有陌生的入侵者闯入,所以很谨慎地过来窥伺。 它还没有走近这片空地呢,却突然打了个激灵,很灵活地转身就跑了,几乎没发出什么动静。 何考睁开了眼睛,露出了有些调皮的笑容。他刚才被云豹惊扰,运转神识尝试御物之法,往云豹的鼻子里“吹”了口气。 尽管气流很微弱,操控得也很勉强,假如在大街上给谁来这么一下,对方都未必能意识到,但在此时此地,却把生性谨慎的云豹给惊走了。 哇,这就是传说中的御风吗?假如更进一步,是不是就可以呼风唤雨了?何考忍不住做起了白日梦,不,黑夜中清醒的美梦,但理论上好像也没什么逻辑错误。 等到日出时分,何考登上山顶,面对朝霞打了一套五行杖,感觉浑身轻快,下山找到停车的地方继续赶路。 他没有走高速,依然选择穿行乡野间没有护栏隔离的省道与国道,可以随时停车,研究一番花花草草,再去野地里转一转。 又到了入夜时分,何考仍然找了一片山地,于峭壁下定坐。 这片峭壁并非天然形成,这里曾经一个采石场,采掘留下了一片岩层断面。但是采石场二十年前就关闭了,这里重新绿化还林,如今就似葱郁山林中一处天然峭崖。 今晚就是除夕夜,天空忽然飘起了小雨。 他找了一处崖壁下向内凹陷的位置,就似一处形状不规则的佛龛,而他就似那个不太正经的佛像。 和风细雨,若在白天看,意境可能是极好的。但此刻是农历除夕深夜,野林中的崖壁下没有一丝光亮,微风卷着雨丝乱飞,感觉寒意十足。 但何考却不觉阴冷,他非常宁静,仿佛进入一种宁静无波的状态。今夜感知的外物中又多了一层意境,就是空中飞舞的雨丝,以及被雨丝浸润草木与地面。 因为有微风,崖壁并不能为他遮挡住所有的雨丝,可是黑暗中的细雨到达他身前,就会无声地飘开,并没有打湿头发和衣裳。 这是神识之力,仿佛布下了一道无形的屏障,却很微弱,仅仅只能阻挡细雨及身。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护体法术吗? 他曾经连开两枪,才将惠明石家的四阶修士胡叔略重伤,第一枪甚至没能造成太大的伤害,有霰弹枪射程的原因,但也应该有护身法术的缘故吧? 而且用神识荡开雨丝,这不也是御水吗?难道昨夜刚练成了兴风,此刻他又掌握了作浪? 宁静中的何考,不会有这样复杂的念头,但是凌晨起身之后,回顾夜间定坐的感受,也不禁冒出这一串的联想。 抬眼时天色微明,已是大年初一,崖壁前方这片林木中,冒出来不少水笋。 所谓水笋,不是长在水里的笋,而是雨后的细笋,只有小拇指粗细。可能是温度尚低,这些笋长得并不高,一夜只冒出半尺长短。 大年初一也有笋吗?得看气候和温度。 何考车开得慢,此刻往北走得其实并不远,仍在大江流域呢,这里的气候跟栖原一带差不多。今天已是阳历二月中旬,一周前就立春了,已过了最冷的时节。 立春后这一带的气候偏暖,夜里恰好又下了雨,有水笋冒出来很正常。等到了惊蛰前后,气温更高雨水也更充足,水笋才会真正茂盛,一夜间就能长到半人多高。 何考夜间定坐时,是感受着、伴随着这些鲜嫩的新笋破土而出。 此刻雨已经停了,天边的霞光绽现,何考真切地感受到,自己已经突破了某种无形的关隘,身心伴随着新生的气息,很清晰。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 144、初生美味最嫩尖 对于成年人而言,什么新生的感觉?简而言之,就是打开一个新世界,进而言之,每一眼看见这个世界感觉都是新的,总有更新奇的感受。 有一件事曾令何考困惑,进而导致潜意识中的排斥,令他不太敢相信,那就是古人如何知道那么多药材的功效? 古代东国有药典记录的传统药材就超过万种,须知能将一种东西入药,不仅要知道它的功效,还要有明确的加工方法与使用条件。 再考虑到与其他药材配合使用的情况,那更加千变万化,是复杂到难以想象的大数据混沌模型。 东国古代有神农尝百草的传说,但实际情况何止百草,至少是万草百万方! 哪怕神农每天都在吃药,而且是变着花样吃不同的药,他几辈子也吃不完啊。而且光吃药也没用,他还得有病才行,如此才能知道什么药能治什么病。 要确认其效,还要重复观察验证,进行对照实验……这几乎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不仅神农完不成,来多少人都完不成,因为前置条件太复杂。 所以何考曾经觉得很不靠谱。 就以梧桐为例,罕见的灵植碧玉梧桐且不提,就说普通的梧桐树,梧桐花、梧桐叶、梧桐子、树皮、树根皆可入药。 它们各有对症,在不同情况下,采制的要求与方法也不同。 假如已经把现成的药方给你了,告诉你采摘什么东西、如何加工、怎样服用,能治什么病症。就算人们想去验证它的功效,也得费很大的功夫,同时需要巨大的成本。 这还仅仅只是验证而已。 那么在根本没有这些药方之前呢?人们根本就不知道梧桐树能治病,没事谁会拿它当药材,然后又恰好误打误撞、发现并总结出它能治什么病? 梧桐子也就罢了,那玩意毕竟可以榨油,也可以炒熟了吃,但其他的部位呢? 入药,与荒年吃树皮草根的概念可不一样,它往往都需要特殊的加工方法,而不是直接吃下去。 比如有的药材需要反复蒸晒,有的需要阴干焙制,有的却不能加热,需要低温水合,或者油浸、酒萃。 若有酒和油这些珍贵的东西,干嘛要把它浪费在不知用途的树皮身上? 梧桐这种常见的东西也就罢了,还有不少比较罕见的东西,比如说天然牛黄,谁会想到拿这种东西去做药,还能创制出那么多不同的验方? 最早这么干的人,他是怎么发现的,或者说是怎么想的? 可是如今的何考,却有豁然开朗的感觉,,鉴毒术加鉴药术,就解开了上述的困惑。 比如一株梧桐树,他只需去鉴别其根、皮、花、叶、子,对人有何益处,或者说在不同的情况下有何效用?然后用再尝试着去找到最合适的使用方法。 哪怕一株不知名的野草,在何考眼中也有无尽的新奇感受。他原先只能简单地判断有其没有“毒”,突破三阶又兼修鉴药术之后,则能察觉更多的玄奥。 若是往玄了说,世上又有多少株野草?哪怕是同一個品类,每一株都不是完全一样的,生长的环境、年份、经历的气候变化、表现出的形态都有微妙的差别。 何考一路北上,原本主要目的是点亮新地图,但他点亮的可不仅仅是新地图,而是新世界。 但他并没有只顾着钻进山野尝百草,去当个小神农。 江老头应该早就预料到,假如他突破三阶又兼修了鉴药术,忽然发现那么多东西的灵效,可能会忍不住在自己身上尝试,所以早就警告了他。 江道祯说了,他眼下的修炼,服用了二十三年份碧玉梧桐子辅助即可,不要乱吃药。 驱车过了鸿河之后,地势渐渐变成开阔的平原,何考也不再执着于行走乡野公路,又上了不再拥堵的高速,驱车经过了几座大城市,夜间就找酒店住宿。 他是隐蛾,住在酒店里,也可以随时回到曾去过的地方,比如在浦港镇那株梧桐树上修炼。 既然要点亮新地图,那么位于重要交通节点的大城市,他肯定也是要去的。 丹鼎门的鉴药术,不仅能用于山野中鉴别花草,可以对任何地方所见到的任何东西施展,无非是有时得不到明确的结果。 入微门还有一门鉴物术,修炼到高深境界又称鉴灵术,主要是鉴别各种东西的物性与灵性,倒可以弥补鉴药术在这方面的不足,将来也可以兼修。 何考驱车从大江北岸出发,先鸿河再过祖河,沿途既行走山野,也在重要的大城市停留,还去了不少乡间集镇看热闹,见到了许多新奇的特色物产。 如今网商与物流发达,很多东西在网上都能买到,但你得知道有这些东西,平时才能想起来去找……何考都一一记在心里。 过了祖河后他停留时间最久大城市,就是东国首都平京。他的车没办证,也不敢随意乱闯,在六环外找了个酒店住下,然后在当地租了另一辆车逛了两天。 从平京出发后,他就驱车出关进入东北地区……于大年初五这天赶到了宽春市,给老叔一家捎去了很多栖原的土特产。 宽春市他曾来过两次,第一次是小时候跟着爷爷到叔叔家玩;另一次就是去年,穿着单衣被困在了大冷天的公园厕所里,差点回不去。 叔叔名叫周峰,该叫二叔还是三叔,好像还有点疑问。假如按过去的宗族传统,他是爷爷的第二个儿子,那就应该叫二叔。 但到了新社会,男女都一样,叔叔在家中排行老三,前面还有个大姑,好像也应该叫三叔? 到了东北,他这个问题好解决,叫老叔就行。 老叔的意思并非年纪最老,而是排行最小。同样的道理,年纪最小的姨妈也叫老姨。 周峰是家中的老幺,最受父母疼爱,哥哥姐姐对他也很照顾。他上高中的时候,家里的条件已经不错了,所以他有机会读大学,考上了东北的阿城工业大学。 阿工大是全国重点高校,在上个世纪九十年代的蒲户村,这是相当不错的成绩了。当时爷爷还在村里大摆宴席,感觉那是光宗耀祖。 叔叔毕业后到了宽春工作,单位是一家生产汽车的大型国企,从技术员干起,再到工程师、高级工程师,如今是一名中层领导,日子过得还比较宽裕。 记得叔叔参加工作后,每年都会给他压岁钱,数额从几百逐渐增长到几千不等,直到去年春节。今年何考特意告诉叔叔,他已经参加工作,不必再给压岁钱了。 老婶就是老叔工作后在厂里认识的同事,他们有个儿子叫周立功,今年刚上大二,放寒假也在家。 何考事先就跟老叔打了招呼,说自己自驾游路过宽春,大年初五到,特意挑了个寓意很吉利的日子,俗称破五迎财神,又称开财门。 叔叔还开玩笑说,他这是来当财神了。 何考事先打了招呼,不需要叔叔特意招待什么,也不需要给他安排食宿,他就是登门探望一番,算起来自从爷爷去世后,已经有四年没见面了。 但叔叔还是很热情地订了一个大包间,地点是附近最好的酒店,点了满满一桌,几乎全是硬菜!堪比小洗脸盆的盘子、满满的菜量,给人感觉甚至多看几眼就会饱。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原本这只是家宴,叔叔、婶婶、堂弟再加他四个人就行。叔叔许是觉得不够热闹,又叫了几个朋友过来,朋友又叫了几个朋友,结果总计十五个人把一张大圆桌都给坐满了。 何考也不是没喝过酒、吃过席,但这种场面还是第一次。既然是以招待他的名义,哪怕席上不认识的朋友,也纷纷叫他喝酒。 何考喝得有点多了,感觉晕晕乎乎的,突然想到前几天经过的大别山深处,有几种野草的根萃汁可以消解此刻的酒劲……可惜没有事先准备啊。 何考喝得晕乎,但同一桌的他可是喝翻了好几个。老叔当然也喝多了,见到这个场面红着脸非常兴奋,在席间一个劲地夸赞何考有出息,好像感觉极有面子。 叔叔喝多了,在席间还讲了一个传奇故事,就是他的大哥、何考的父亲周度,去世前在银行留下了一个保管箱,二十年后才被何考拿到里面的东西……语气很是唏嘘。 叔叔是怎么知道的?想必是大姑告诉他的。再看席间众人的反应,好奇多过惊讶,显然在别的场合已经听过这个故事。 何考本不想提这件事,但他如今的心态已经很平和,很给面子地并没打断叔叔的讲述。接下来旁人好奇地询问时,他也简单地确认了几句,只是没有说太多。 婶婶去结账的时候,何考远远地听了一耳朵,发现消费比他预想的要便宜得多,与栖原相比,这里的饭店性价比很高啊! 第二天睡醒后,何考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时间好像来不及了。今天已是大年初六,单位是大年初八上班,就算立刻往回走,他也很难从宽春开车赶回栖原。 从地图上看有一千八百公里,而且导航推荐的最短路程,其中大部分都是高速。以何考的精力、体力,连续开车没什么问题,但这两天高速也开始堵车了。 更何况他原本的目的地,是比宽春更北的地方,最好能到雪原林海深处中走一趟。 成为隐蛾后,很多时候他已经忽略了空间距离问题,因为他有事可以随时回到栖原,看来这个习惯要注意改正,否则容易暴露隐蛾的身份。 于是他就跟高雪娥说明了情况,问能不能节后多请几天假?高雪娥回复说没问题,总之要他注意安全,不能特意连续开快车往回赶。 按高主管的说法,他可以请事假,只要组长同意,认为工作上能安排得开,然后由主管批准。 黄组长同意了,却说何考最多只能请两周假,再长绝对不行! 两周已经足够长了,超出了何考的预期。高主管批准了,但也告诉何考,事假是要扣钱的……扣就扣吧,反正他可以继续北行了。 他自驾去宽春的事,高雪娥当然早就知道,听说他还想继续往北溜达,高雪娥又私下问他,难道要去大安岭采野山参吗? 何考笑着回答:“对,若有机会可以采到百年老参王,这趟路费就全有了,还能赚回好多倍!” 玩笑归玩笑,其实这根本就不是采参的时节。 这个时节,大江流域还有很多常绿草木,一场雨后甚至会冒出一片水笋,但是宽春以北河流仍处于封冻状态,山野中也是白雪皑皑。 当地人采山参的最佳季节,是在秋季草木枯黄后、土地封冻之前。这时人参存储了营养物质准备越冬,品质最佳, 但这个时间窗口期很短,所以开春后和夏季也有人采参,那时地表上的枝叶部分更容易辨认,效率也更高。 这里的冬季经常大雪封门,雪层下的冻土很硬,普通人用锄头都挖不开。那么冷的天气也没有什么农活可干,尤其是在乡村里,成天可不就是凑在炕头聊天逗闷子嘛。 东北的炕头文化自古都比较发达,一堆人凑在一起唠嗑,就跟演小品似的。 何考给车换了防冻液,加装了雪地胎衣,才敢继续往前开,幸亏这车是油电混合动力,假如是纯电动力,性能会受到更大的影响。 他下一站停留的大城市,是叔叔曾经上大学的阿城,发现这里今年的游客居然挺多,来参观冰雪风景以及体验各种冰雪娱乐项目。 何考已经请好了假,也在这里玩了一天。 离开阿城再往北走,车便开得越来越费劲了,主干道尚有市政铲开积雪随时清理出路面,而其他的乡村道路,何考这辆suv就没法开了。 到达鹤岭之后,他终于找了家酒店住下,将车停在了有暖气的车库中,自己则带着装备徒步出发……气温很低,夜间往往有零下好几十度,他也穿上了专业的防寒服。 何考给酒店前台预交了一周的押金,给人的感觉就像他一直住在这里,其实人已经进了茫茫的大安岭。 山起起伏伏绵延不断,林木生长得不是那么茂密,地势越平坦的地方雪越厚。 假如不是何考有修为在身,在这种地方根本走不远。他除了携带必要的物资,还背着滑雪板,在下坡时滑雪可以省很多劲。 其实他随时都可以回别的地方,比如去秘密基地里休整并取东西,然后再回来接着出发,感受与大江流域一带完全不同。 他这一路上可是采集了不少好吃的,不是当药材,就是做菜。水笋就不说了,还有很多不知名根茎和芽尖,滋味都是极好的,尤其是那种无敌的鲜嫩感。 要注意烹饪方式与食材搭配,才能发挥其最佳的风味…… 哪怕在大雪封山的大安岭中,何考仍然能找到不少好吃的,比如秋天成熟的松子,有的松塔尚挂在枝间,还有的松塔能在积雪中挖出来。 除了松子、楱子一类的坚果,还有一些不知名的浆果。 它们可能在秋天刚成熟时不好吃或者不能吃,但是留在寒枝上经历了天然的冻干过程,居然变得十分美味,往往带着独特的口感。 更多的食材,还是埋藏在泥土中的各种根茎,这需要以神识去分辨。 这对神识是极大的锻炼,因为雪层很厚、冻土层很硬,有时需要清理出一片积雪,才能感应泥土下的东西,而且感应距离受到了很大限制。 何考认为很多东西都是美味,松鼠也是这么认为的,野猪也是,甚至狗熊也是。 野猪群会在橡树下拱开积雪吃落地的橡子,这东西的口感很不怎么样,想吃的话还需要比较复杂的加工,就算用来酿酒,杂醇含量也很高,所以何考并不感兴趣。 但是野猪不知道啊,每当何考路过遭遇,它们好像都以为何考是来抢食的,要么被惊走,要么发出警告让何考绕道。 狗熊这个时间尚在冬眠,但是睡得不踏实,天气好的时候,它们偶尔也会出来转转。何考远远地看见过,都及时避开了……他不想发生冲突。 听说熊掌是美味佳肴,熊胆也是珍贵的药材,但是没必要的话,他也不想伤害这些野生动物。 每天在旭日初升的雪原中舞一套练龙筋,他的动静,吓跑过不少动物,也会吸引一些小动物远远地围观,比如树洞中的松鼠就很疑惑——这人在发什么神经? 在山林中,何考终于见到了野生虎豹的踪迹,为了避免发生危险,他不得不保持警觉,同时拿上了一件武器。 武器仍是紫玉斑竹所制,质地非常坚韧富有弹性,却不是长枪,看形状有点像防暴叉,非伤害性而是限制性的。 有危险的不仅是何考,对那些虎豹而言,何考其实更危险。 保险起见,他随身还揣了一支枪,并不打算用,但是也得预备着。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 145、识人未必曾相见 何考发现,豹子异常敏捷,其神经反应速度几乎和一位二阶圆满的修士差不多,就连何考也不敢靠近了去挑逗。 至于老虎,当然比豹子更凶猛,而且它是会爬树的。只不过因为体型和体重的限制,有些树不好爬,有些地方它也上不去。 在这种环境下,何考也做了一些测试项目,比如被野生动物盯着的时候,隐蛾之能会不会受到限制?答案是在某些情况下也会! 更进一步的测试,在什么情况下会这样? 初步的答案,应该是对方能认识到他是活动的个体,并能从环境中将他这个客体分辨出来,且保持感知状态。 有的动物能做到,有的动物做不到,而在同一种动物中,居然也是有的做得到、而有的做不到。 那么在能做到的情况下,对方是如何感知的呢? 首先是视觉,有些动物只要盯着他看,往往就能锁定他,除非他及时能转移到遮挡视线的地方。 至于听觉,锁定效果不是那么明显,除非他持续地发出声音。假如他保持静止,发出的声音很微弱,大部分情况下听觉就失去了锁定效果。 最特别的是嗅觉,何考发现,有好几种动物能用嗅觉锁定他,这简直不可思议啊!但何考修习了通感术之后,也能理解是怎么回事。 比如他在未入门之前,就能根据听觉感应空间结构,当他突破三阶之后,某些情况下闻到明显的气味信号,也能在脑海中形成空间场景。 对人来说,这是一种术法神通,但有的动物可能先天就具备这种能力。 何考也发现,其实只要自己不刻意去挑逗那些动物,让对方不得不感知自己,通常情况下他就不会被注意到,隐蛾之能便不受限制。 何考由此也解开了一个疑惑。 为何曾经看过的纪录片中,草原上羚羊群对不远处趴着休息的狮子视而不见,非要等到狮子潜行接近、突然发起攻击时,才会惊起逃跑。 何考搞得像一個哲学家,思考着自我与他者、主体与客体、意识与存在的概念……又像一位实验科学家,测试着傻狍子与熊瞎子们的反应。 测试自己在什么情况下会被感知,也等于在在测试,什么情况下可以避免被感知锁定?所以他也测试了潜行术效果……施展潜行术后,则大大降低了被感知的可能。 行游途中,何考也开始祭炼新得到的法宝,所谓祭炼只是初步的,以神识与之沟通、感悟其灵性,首先就是那眼罩状的隐娥纱。 他将其戴在头上,并保持神识始终与之一体的状态,确实能极大地降低被发现的可能。但这种妙用,对山野中的虎豹有效,对人却没什么效果,除非别人看不见他! 为什么呢,因为戴着那样一个黑眼罩,纯纯的显眼包啊,任谁见了都会觉得奇怪,不可能不注意到!所以它的副作用,远远超出了潜行的效果。 看来想发挥隐娥纱真正的妙用,怎么也得等到突破四阶、掌握御器之后了。 由于厚厚的积雪阻碍了神识,更难发现冻土中的植物根茎,在这个过程中,他倒是初步掌握了地灵幡的妙用,恰好能在这种情况下提供很大的帮助。 锁灵阵的阵器,是红、黄、蓝、黑四杆小旗幡,以何考如今的修为还用不了,连参悟阵法都尚欠火候。 其中黄色的旗幡名叫地灵幡,两位长老却告诉他,此物可以拿出来单独用,具体怎么用需要他自己琢磨。 琢磨了隐娥纱之后,何考就把地灵幡掏了出来,还真的找到了一些决窍。具体的祭炼方法,其实就是以神识延伸,将它当成自身的一部分,然后体会其“功能”。 何考发现,通过锁灵幡的激发,神识能延伸得更远、感应到的东西更多,比如地脉走向与地气灵枢——它们就像山川河流的经络与腧穴。 人的经络、腧穴是看不见的,哪怕用解剖的手段也发现不了,却可以感觉到,因为它们是神气运行的轨迹与节点。 观身术入门的标志是“内视”,不仅可以内视五脏六腑、筋骨血肉,也可以察觉自身的经络运行状态。 如果把人体结构比做山川河流,就能理解何考使用地灵幡时的体会了。 发现这种状态、进入这种状态、保持这种状态,然后何考又有了新的收获,他居然找到了修炼“任地班形术”的感觉。 在日常活动中,何考修炼最多的就是潜行术,这是隐蛾门的独家术法,也意味着容易被高人察觉异常。 但应该没别人见过隐蛾门的术法,他想掩饰身份的最好办法,就是让人误以为那是另一种术法。 心盘门的任地班行术,从效果上看就与潜行术很像。江湖传言他是某位长老的秘传弟子,不是江长老便是谷长老,那他也可以利用人们的这种猜测。 前段时间他也兼修了任地班行术,但感觉总是很别扭。 此刻突破三阶,又有地灵幡之助,终于找到感觉了。任地班行术讲究与环境相融,人在自然的状态中行走,仿佛是山川河流在高低起伏着随之而动。 在这种情况下,他能提前察觉很多野兽,而那些野兽却很难发现他。 初步发挥地灵幡的妙用后,他真的找到了好几株野山参,放过了其中看上去比较小的,挑选了三株芦头很长、藏在地下最深的山参,试着想办法挖出来。 这个时节的冻土硬得像石头,一锄头下去往往只留下一个白点状的小坑,普通人根本挖不动。何考不仅用上了术法手段,还借助了神兵利器。 对付冻土层的办法,他也是无意间发现的。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他习练任地班行术,走上高坡想坐着歇一会儿,顺手就把地灵幡插在了雪地上,用了点力,起身的时候伸手去拔,居然没拔动! 原来坡上的雪不厚,旗杆穿过积雪直接插进冻土里了。 然后他又试验了几回,在平常状态下确实无法将旗幡插入冻土,使用隔空御物的手法就更不行了,他的御物之力仍然非常微弱。 那他当时在干什么呢?手持地灵幡修习任地班行术,将神识注入地灵幡,仿佛将其变成身体的一部分在感悟其功能……坐下的那一刻仍处于这种状态。 他重新试了一下,果然又插进去了。 但他顶多用旗幡在地上插几个小洞而已,不可能拿它当铲子用,所以回了固山秘府一趟,取来一柄短刃。 这把短刃是从一个代号叫“猫嫌狗厌”的人手中得来,他就是“苦茶子”顾江手下的那个“清洁工”。 此人当时躲在陈昱华家中,准备弄死陈昱华之后伪造现场,制造陈昱华给情夫下毒,然后又服毒自尽的假象。 幸亏何考提前赶到了,从卧室中射出一支弩箭干掉了此人。 猫嫌狗厌当时拿着一柄短刃,给何考的感觉不仅锋利无比,而且材质十分特殊,有点传说中削铁如泥的意思,所以何考也将之收了起来。 这是他的藏品,平日不会轻易示人。 何考无意间将旗幡插入冻土之后,也开始用其他的东西做实验,御物的力量目前还很微弱,但不用御物之法,就是将神识延伸注入特定的器物,又有了新的发现。 在这种情况下,短刃的锋利程度,简直超乎想象。 若将神识比作电流,各种东西比作导体,那么已祭炼成功的法器,比如隐娥纱与地灵幡,则相当于超导体。 各种天材地宝大致相当于良导体,比如紫玉斑竹,那么这柄短刃,感觉则是接近于超导体了。 这说明它不仅材料特殊,而且经过了高人的祭炼,就算不是法器也接近于法器了。区区一个干黑活的小虾米,怎么会有这种好东西? 可是转念一想也就明白了。 顾江手下的清洁工,都是在暗地里帮惠明石家干黑活的,猫嫌狗厌好歹也是名一阶修士,总得配点像样的装备。 惠明石家是传承四代的“豪门”,尤其擅长炼器,还经常帮助术门同道打造法器,能拿出这样的东西很正常。 有了这柄短刃,他就可以削开冻土层了,但这活比想象中的难得多。 哪怕借助地灵幡,他的神识也很难穿透冻土太深,为了避免碰伤根须,他是一边挖一边感应,这坑也越挖越大。 野山参与商店里常见的园参形态完全不同,芦头很长,身子细小,分叉部分的比例很大,须扎得非常深还带着珍珠节。 何考挖的这三株野山参,粗略判断应该是五十年份左右的,完整的根须有一米多长。 包裹根须的冻土很难剥离,也不能简单的敲碎,否则会连着里面的根须一起折断,所以何考最终挖出来的,是个一米多高、形状怪异的冻土坨子。 这冻土坨子份量极沉,一般人都搬不动,何考把它放进固山秘府了,先等着在常温中自然化冻,再将完整的山参清理出来。 就算有修为在身,他握着那柄短刃削冻土,也差点累出了腱鞘炎。 干完这活何考打算歇歇,走出山林去了最近的集镇。这山中自古就有人烟,只是分布得很稀疏,如今大部分镇子也都通了公路,但是冬天的道路上覆盖了积雪。 生活在这里的居民也不是完全不出门,天好的时候还有到镇上赶集的呢,有的人家还买了专业的雪地车。 比雪地车更经济实惠的传统交通工具,是白桦木制作的爬犁。很多极地影视作品中都有狗拉雪橇的场景,但这里还算不上极地,常见的是马拉爬犁。 何考选择了的下山地点,恰好在一个村庄和一个镇子之间,看上去他就是从村庄步行前往镇子的,半路上后面来了一辆马拉爬犁。 何考听见动静就侧过身来让到了路边,一眼看过去却吃了一惊。 赶车的是个留着山羊胡的老头,穿着狗裘衣服,帽子遮得很严但还能看清楚脸——何考居然把这人认出来了! 他叫萧光年,灵犀门四阶神棍,是江道祯的同门师弟。 萧光年大部分时间住在东北边境一个叫潇河镇的地方,是一名老参客,经常进山采药,家里也承包了一片责任田和一片山林地。 他在当地可是个知名人物,往大了吹可以说是个老神仙,十里八乡经常有人来找他“问事”,感觉就像一位兼职萨满。 这种人在东北通常被称为出马仙,邻居也都是这么传的,但萧光年却从未亲口承认过自己出马仙的身份……反正在当地人看来,他就是个有点东西的神棍。 何考此前从未见过萧光年,也没听过他的名字,此刻是怎么认出来的呢,还能知道这么多信息? 何考刚才吃惊的原因,就是终于知道,那天江老头吃完饭临出门前,给了他怎样一道神念心印! **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 146、巧遇江湖兴苍颜 江道祯那天给何考留下的神念心印,内容相当于一个数据库,主要就是宗法堂去年搞的“术门弟子大普查”的汇总资料。 神念心印可以包含文字、图像、场景等各种信息,但本身是一种意念,仿佛是出现于脑海中的一段记忆。 数据是一种资源,也是一种权力,这份资料的完整内容,只有宗法堂长老才有资格掌握。那么江道祯给何考留下这样的神印,究竟算不算泄密呢? 其实也不算,因为江长老不仅做了适当的增删修改,还设定了“解锁”条件。 若将神念心印比作一个数据库,当何考遇到了某个陌生的术门弟子,而此人的资料被记录于该数据库中,那么解读权限才会开启。 相当于数据库对何考开放了对应的文件夹,也就是此人的背景信息介绍。 先前在钱固然、妙少兰、卫洛等人面前,何考为什么没有发现这一点?因为这些人他早就认识,并不陌生,所以没有触发这一机制。 这也算程序设计上的一個bug吧,但是影响并不大,因为何考认识的术士还很少。 而且在江老头提供的神念心印中,关于妙少兰与钱固然的信息介绍很少,还没何考本人了解的多。至于卫洛,老头根本就没把她的详细资料放进去,。 江老头的目的就想将何考培养成真正的隐蛾、能够监察天下术门弟子的隐蛾,那么何考总得认识各大术门弟子吧? 至于今日遇到的萧光年,是江道祯同一个师父的亲师弟,所以江老头特意将背景信息交待得比较详细。 江老头留下的手段,是让他遇到陌生的术士时,能认出对方来。这次术门弟子普查的统计结果,应该是自古以来最详尽的一次,但也并不可能完全准确。 有的人可能并未被统计上报,比如惠明石家就瞒下了一批干黑活的清洁工,还有人可能是游荡在术门组织之外的散修。 除了正式的术门弟子,还有数量更庞大的知缘客群体,也没有被统计进去。 而且此番统计只是某个时间节点上的静态结果,并不能反应动态的发展状况,比如后来又有人修炼入门了,或现有的术士修为晋阶了。 尽管如此,这份资料对何考的帮助也极大,在大部分情况下都够用了。 何考在路边发怔,赶车的老头却把爬犁给停下了,冲着他招呼道:“老弟,这是去潇河镇吗?上来吧,捎你一程!” 当地人就是这么热情,这声老弟叫的也很幽默,何考虚岁二十六,而萧光年已经八十三了。 但何考穿着带帽兜的防寒服,还戴着护目镜与棉口罩,看不清面目也不太好判断年纪,叫声老弟没毛病。 何考说了声谢谢,上了爬犁,萧光年打了个响鞭,赶着马继续出发,问道:“你是谁家的后生啊,回来过年的吗?” 他此刻的称呼又改了,从老弟变成了后生,可能是发现何考的年纪并不大吧。 何考答道:“我不是本地人,春节请假过来玩的……车开不到这边,就丢在鹤岭了。” 萧光年:“今年冬天有不少人往这边跑,也不怕冻着……但潇河镇离边境口岸比较远,倒是没什么人来。” 他没问何考是怎么过来的,从鹤岭市到达潇河镇,交通并没有断绝。而何考也不可能说,自己是在大安岭中兜了个大圈子,然后才走到这里的。 两人又聊了几句,老人很健谈,到了镇子里,何考又主动帮他卸车。 爬犁上盖着毡布,里面东西何考很眼熟,是一块形状怪异的、一米多高的冻土坨子。 这个冻土坨子,比何考前两天挖的那三块都大一些,份量也更沉。何考帮着老头将其弄下车,放在一张橇板上拖进了院子。 何考试探着问了一句:“这是什么,该不会是野山参吧?” 萧光年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小伙子,你可真是好眼力啊!这镇子和附近的几个村子,好多人都是挖山参的老手,但他们锁多少年都没看出来。” 何考:“我是猜的。” 萧光年:“那你可得替我保密啊!我出门的时候,都是把这土疙瘩随便扔到院子里,你要是说破了让别人知道,说不定就会有人来偷了。”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何考:“这么沉的东西怎么偷,能搬得走吗?” 萧光年:“只要值钱,就有人会想办法的,一个人搬不动还不能多叫几个人吗?上吊机、拖车,这东西可不算沉……六十年的野山参,值一套房呢!” 一套房?那也不怎么贵呀!因为这里是东北边陲的鹤岭市潇河镇,何考下意识地就以本地的房价为参照……深山林区潇河镇上的一套房,确实贵不到哪里去。 何考原本还以为这东西很值钱呢,怎么也得大几十万吧?看来有点想当然了,估价多加了一个零。 何考:“放心好了,我绝对为您老保密!这时节能把它挖出来,您老可真不简单。” 萧光年:“其实这个时节的野山参才是最好的,我每年也只挖一株而已,啥都够了。” 何考:“这个时节的野山参才是最好的吗?可是我查的资料,说是秋收后到上冻前,才是挖参的最好时节。” 萧光年解释道:“你查的资料没错,但那是最好的时机,而非最好的时节。上冻后大雪一盖,这玩意上哪找去、又能怎么挖呢? 但是封冻一段时间的山参,才是药性最好的,有天然的凝炼封固过程,最补元气且起效和缓……等到开春后再采,药性就有些发散了。” 何考点头道:“原来是这么回事啊,受教了!” 说话间何考不仅帮老头卸了爬犁、搬了东西,还搭把了手,将马牵进了厩里……萧光年很热情地请何考进屋坐会儿。 房子是上下两层楼,带院,并不是传统厚土坯房,而是现代建筑,墙体用的是轻型保暖材料,塑钢窗户是三层玻璃的。 这个镇子居然有集中供暖,萧光年家里也接了,但还另有一套独立的备用供暖系统。 所谓备用供暖系统,其实就是比较复杂的火炕,烧劈柴的,通过墙体中设计的预留空间与烟道,可以将一面墙和楼上楼下的两个火炕都加热。 现代的建筑,也保留了传统的火炕,一楼堂屋里有一个,上面的二楼也有一个,但此刻并没有烧,因为屋子里并不冷。 何考脱了外衣、口罩、护目镜,泡好茶坐下。萧光年居然端来一碟子炒黑豆,又倒了两杯白酒。 又不是饭点,招待客人居然是茶配酒,倒是挺新鲜的,何考纳闷道:“大爷,这刚进屋就喝吗?” 萧光年笑道:“整点酒暖暖身子,吃饭的时候再正式喝……其实伱不该叫我大爷。” 何考:“那应该叫啥?” 萧光年:“叫二大爷啊!何考,我江师兄近来可好?” 何考端着酒杯一怔:“您老怎么会认识我呢?” 说完他就意识到,对方能认出自己也很正常。萧光年应该听说了栖原的事,知道他的名字。江湖传闻他是江长老的秘传弟子,萧光年可能也关注了。 他的资料包括照片之类,又不是什么国家机密,萧光年只要有心,便有办法查到。 萧光年呵呵笑道:“我是猜的。” 何考:“您老眼力可真好,我就是何考。江大爷最近挺好的,越活越年轻了……您就是萧光年前辈吧?” 萧光年:“你这娃,叫什么前辈?刚不是告诉了嘛,叫二大爷!” 何考:“二大爷,我敬您一杯!” 萧光年滋溜干了一杯酒,看着何考,神情很满意:“我住在这里,是江师兄告诉你吧? 你真是有心了,大雪封山的时节,还特意跑到这么偏的地方,来拜望我这个二大爷……” **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 147、冰封龙江从容渡 萧光年认出了何考,却没有追问何考与江道祯的关系,秘传弟子嘛,规矩都懂,问了也不能承认啊。 他还有点误会了,认为何考是专程来拜望他这位师门前辈的。 灵犀门弟子数量本就不多,在七大术门中最少,除了江道祯外,与何考关系最近的本门尊长,就是他这位二大爷了。 正月里都是年,何况还没到上元节呢,何考这就是特意登门给他老人家拜年的! 既然老人家很高兴,何考倒也没否认,因为严格说起来,确实是江道祯告诉了他,萧光年就住在潇河镇,只不过是用神念心印的方式。 但何考还是很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我其实是趁着春季请假,想出门长长见识,一路往北走,正巧到了您老住的潇河镇,没想到在半路遇上您了。 我的车丢在鹤岭的酒店里了,空着手上路,也没来得及给二大爷带礼物……” 萧光年哈哈笑道:“大安岭的冬天,除了本地司机本地车,其他人都不好使。你人居然能找到这个地方,这份心就非常难得了! 就算我自家的晚辈,只要是去了外地的,也从来没有谁能在这个季节、到这种地方来看我,你还是第一个。 这大老远来了,是我必须得给你整点见面礼……待会儿就把院里那個土疙瘩拖进来,我给它缓开,你就把那株老山参带走,回去自己吃也好,孝敬长辈也行!” 二大爷一高兴,要把刚挖的野山参送给何考。何考哪里能收,要说孝敬长辈,萧光年就是长辈啊! 可是萧光年执意要给见面礼,何考只得改变策略,说山参就不必了,自己更想要一些本地特产的山货。 萧家一楼的西屋面积很大,里面放着不少架子和扁。南方的扁大多是竹编的,而这里的扁大多都是秸秆扎的,上面晾着本地的各种山货与药材。 萧光年很有兴致地领他进去参观,详细介绍了一番,又拣贵的、好的给他装了一大包。 晚饭就是在家里做的,何考帮着萧光年打下手,菜是当地特色菌菇顿野味……何考不断敬酒,聊了不少二大爷在本地的趣事,将老人家陪得挺开心。 灵犀术四阶,戏称神棍,这既是一种自嘲也是一种自我警醒,要注意收敛术法之能。 有不少神棍,真的在从事神棍这个职业,比如摆摊算命、当巫婆神汉,这时得注意,尽量不要动用术法,但也要达到目的。 有句俗话叫“天机不可泄露”,自古神棍最爱讲这个。但既然不可泄露,又干嘛选择神棍这个职业呢?辩证之处,可能就在于此吧。 神棍并非绝对不能动用术法,但在这种情况下,是不能直接说出来的,必须要换一种方式,比如用间接或等效的方式去表达。 “不用之用、心有灵犀”,就是灵犀术最核心、也是最玄妙的讲究。 萧光年就是一名神棍,也是当地有名的“仙”,他是兼职的,不指着这个过日子,这一带的传统文化风俗,也是他感觉最舒适的修炼环境。 不动用神通术法,又怎么能给人“看事”呢?其实也简单,因为很多事根本不用算,只需换成神秘侧的方式说出来而已。 比如何考难道看不出他大姑有什么毛病、表妹何珊处于什么困境吗?就连跟大姑一家并不熟的高雪娥,都能看出何珊应该出去找份正经工作。 但是何考直接去说,大姑会认为他讲的有道理吗? 可是换成另一个场景,某位能掐会算的大师告诉大姑,小珊命带“驿马运”,留在家里便是“马耗家槽”,总是会出各种事,只有出去找份工作才能化解云云…… 不论对方信不信、听不听,萧大神棍给人看事,套路大抵如此。 萧光年真是喝嗨了,讲了不少他在这一带当神棍的经历。而何考则是频频举杯点头,表示深受教育、大长见识。 何考插空还问了一句:“二大爷,您老就一个人住吗?”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萧光年答道:“闺女放寒假,和她妈在琼南岛呢,我是初三才回来的。你得来的真巧,否则就见不到了,我明天还得去阿城。 她们娘俩喜欢在琼南岛过冬,平时住在阿城市,我则喜欢住在这里,有时间就回潇河镇待着……” 何考有些意外道:“放寒假,您闺女还在上学吗?” 萧光年:“她十六岁,上高二,在阿城读书。” 他老人家今年八十三了,小女儿才十六岁,不得不佩服,真是老当益壮啊! 然而何考却不知道,萧光年其实在当地找关系改了两次年龄。如今的老婆和女儿,还以为他是五十三岁呢,就是看着有点显老。 有些改变是在潜移默化中不知不觉地发生的,何考可能还没太意识到。 最初的时候,他虽对神奇的术法充满向往,但对术门与术士的感观却很不好,因位那时接触到的大部分术士,给他留下的印象实在太恶劣了。 所以他虽然很尊重林青霜这样的术门前辈,却不想与术门有什么纠缠,潜意识中就很排斥,不愿与术门弟子打过多交道。 不愉快的经历是一方面原因,不想暴露隐蛾身份又是另一方面原因。 这种心态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呢?也许影响他的人和事有很多,但是转折点,可能就是那天江道祯与李修远二位长老特意上门吃饭送东西吧。 他如今已不再先入为主地排斥术门弟子,甚至也不介意帮术门做点事情。 否则今天路遇萧光年,他也不会上了爬犁还跟着到了对方家里。因为江老头的关系,他的潜意识中,是真的将萧光年当成了自家长辈。 他若不是这个态度,萧光年也不会这么开心。八十多岁的老神棍,他是真心还是假意,难道还看不出来吗? 何考就在萧光年家里住了一夜,次日发现院中那个冻土坨子已经不见了。 萧光年这天就要出门去阿城,何考既然是来“拜望”他的,也陪着二大爷一起往回走。还是乘坐萧光年赶的马拉爬犁,当天中午就到了鹤岭。 何考前几天是在深山中兜了很大一个圈子,假如走最近的公路,从潇河镇到鹤岭其实只有几十里地,途径好几个村庄。 萧光年将马交托给了熟人,趁这个功夫何考去了一趟停车的酒店,然后给二大爷捎来一大堆栖原特产,而且价值不菲。 这更加坐实了他就是来拜望萧光年的,只因车没法开到潇河镇,所以才没有把准备好的礼物带上门……萧光年笑呵呵地都收了。 萧光年还有事,老少二人就在鹤岭辞别,互加好友留了联系方式。 何考在萧光年家拿了一大包山货,暂时都放在车里,不经意间神识一扫,却发现里面不知何时多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支干制好的野山参,装在一个长条形的木匣中,二大爷还是送给他了! 还有件事何考不知道,萧光年昨天就联系了江道祯,留言告诉师兄何考登门的事情。 江道祯当时可能没看见,直到今天上午才给师弟回消息——孩子不远万里到冰天雪地来探望,萧光年这个做长辈的怎么着也得好好表示,见面礼轻了都不好意思! 其实不用江老头说什么,萧光年本就打算这么做。 未知的旅途总是充满意外,但是这一次意外的偶遇,却让何考心情十分舒爽。辞别二大爷,看时间来得及,他仍然将车留在鹤岭的酒店里,继续徒步出发。 何考直接出现在前几天曾到达过的、大安岭深山中最北的位置,然后直线向北走,地势渐渐变低可以滑雪前行,天黑前到达了仍处封冻状态的乌龙江畔。 晚间有一场大雪,在夜色和飞舞的风雪中潜行,何考踏着冰面越过了乌龙江,已离开了东国境内。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 148、雪气珠光望寒烟 越过乌龙江之后便是毛罗国境内,这一带离边境口岸较远,并没有公路铁路穿过,雪原林海茫茫一片,几乎看不到人烟。 边境线上有监控设施,平日也有边防巡逻,但不可能全时段、全域覆盖,尤其是这种天气,想越过乌龙江倒不难。 但这里两岸都是深山老林,没法使用交通工具,想徒步的话几乎就是找死。 哪怕以何考的修为,风雪夜过江后也感觉受不了严寒,停在了一个避风的地方,然后返回鹤岭的酒店休整,午夜时分还回到了浦港镇的梧桐冠洞府修炼。 次日天亮后,乌龙江北边的风雪也停了,何考继续出发。他没有明确的目的地,只是往着朝北的方向,并欣赏沿途的风光。 许是毛罗国在这边山深林密,何考翻山越岭走了一整天,愣是一个人影都没见着! 已见识了很多风景,何考打算往北再走一天就返程了,尽管节后又请了两周假,但以他徒步的脚程,肯定也来不及走到这片大陆的最北端。 气温很低,何考施展潜行术穿行在雪林中,将眼罩状的隐娥纱戴在了护目镜里面,穿着一件雪貂裘连帽大衣,几乎不会引起山野中的禽兽注意。 雪貂并非这一带的动物,分布于北米洲与罗巴联盟北部,如今的貂制品几乎都来源于人工养殖。 何考这件雪貂裘大衣就产自罗巴联盟,他为了此次远行特意买了一件,过了乌龙江才拿出来穿上,在深山雪原中倒是挺适用。 翻过一道山梁,下方是一条狭长的沟谷,底部蜿蜒平坦是一条封冻的河流。何考打算这次暂时就走到这个位置,等将来再抽空继续向前探索吧。 所以他就没有继续北行,在空旷里的河谷里转了一圈,这里除了脚下的冰层并没有别的东西,何考一边走一边查探冰层,主要是为了锻炼神识。 这条河流上封冻的冰层至少有一米多厚,何考的神识目前还穿不透。但是靠近岸边的地方水很浅,冰已经冻到底了,地灵幡在手,神识可以感应到下面的碎石和泥沙。 沿河岸边走了两里多地,他发现河底好像有個特别的东西,但感应得不是很清晰。 用短刃削开碗口大的一个冰窟窿之后,倒是能感应清楚了,何考又发现那东西还取不出来,干脆又削开了一个大坑,感觉比前几天挖野山参还要费劲。 碎石泥沙间半埋着一扇一尺多长的河蚌。在这种水域中,河蚌能长到这么大,年头也应该很长了,但此刻已经冻死了。 这条河是乌龙江的支流,乌龙江水域也有河蚌分布,河蚌在冬天可以承受很低的水温,但冰层下的水温仍在零度以上。 假如河蚌在被封在了寒冷的冰层中,也是会被冻死的。何考凭借神识发现,这河蚌里有一颗珠子,不仅挺圆,感觉还挺特别。 他回到固山秘府,用一口大锅将冻得硬梆梆的河蚌给煮了,打开之后取出了那枚珠子,直径有一厘米多点,形状接近完美的球形,非常漂亮! 珍珠在古代是宝物,但如今早已不稀罕,人工培育技术很发达,产量非常高,很多旅游风景区的货摊上都有珍珠制品卖,价钱也不贵。 但是这么大、形状这么完美的天然珍珠,仍然价格不菲。何考把它取出来,倒不是看上了这东西有多值钱,而是感觉它应当是传说中的天材地宝。 还是打那个比方,假如将神识当成电流,那么炼制好的法宝就相当于超导体,各种天材地宝相当于良导体,何考手中的那柄短刃则接近于超导体。 而这枚珍珠,居然也是超导体啊,若是仅用这个指标衡量,与法器已没什么区别,难道它是近乎天然的法宝? 何考又不是没见过珍珠,前段时间去萨哇国旅游时,在商店里就见过不少呢,但这枚珍珠给他的感觉完全不同。 其的质地非常润,颜色并不是那种标准的珍珠白,而是接近于雪白,迎着阳光还有光泽流转,似乎带点半透明。 这是什么珠子?何考精通鉴毒术又兼修了鉴药术,可惜鉴物术尚未兼修明白。 本地特产最好问本地人,他拿起珠子回到了鹤岭的酒店,在客房里拍了一段视频,发给了刚认识不久的二大爷萧光年。 萧光年很快就拔回了视频通话,看背景他老人家应该是在哈尔滨的住所中,房子装修得挺雅致。何考又现场把珠子拿给他看,请二大爷帮忙鉴定一下。 萧光年详细询问了以神识查探有什么感觉,以及他是从哪儿弄到的? 何考没说自己越境跑到毛罗国那边了,只说这两天在附近找了一条冰河,想学当地人玩凿冰钓鱼,结果误打误撞在浅水区找到了一个带珍珠的河蚌。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萧光年听得直叹气:“你可真是好人有好运,这是一枚雪光寒。” 何考:“雪光寒是啥?” 萧光年:“罕见的天材地宝,稍加炼制就是一件法宝。你要保证它的完整,别瞎弄,可千万不要跑去打孔穿眼啊!” 何考:“很难得吗?我倒不是太懂,既然您老明白,回头就送给您好了,算是晚辈的孝敬!” 萧光年连连摆手道:“别别别,你可别送给我这个老头子!就算你想当我姑爷,下聘也太早了,我闺女年纪还小呢! 再说了,现在也不兴包办了,就算到了时候,还得你看中了、她也愿意才成……” 老头说话咋这么不正经呢,何考只是要送他一枚珍珠,他却扯这么多碎嘴子? 何考问道:“这东西很值钱吗?再值钱也没什么,您老还送我野山参了呢,趁我不注意偷摸就放进包袱皮了。” 萧光年:“不一样,完全不一样,不是钱的事。普通人眼中它可能只是一枚极品东珠,只有我老人家这样的高人,才能认出它是雪光寒,其价值不能用钱来衡量……” 雪光寒奇在何处? 用各种天材地宝祭炼法器,都有损毁失败的可能,但雪光寒本身就是一种接近于完整的天然法器,稍加祭炼即可,几乎不会失败。 炼成后的法宝,其他的各种妙用且不提,与这枚珠子的物性与炼器者的手段有关,但其本身先天便具有一项妙用,足以令人称奇—— 随身佩戴可使肌肤润泽,更有驻颜之妙! 它可以当成一种被动型法宝,供普通人佩戴。被动型法宝的概念何考也理解,比如他从小戴的那枚兽爪挂坠。 普通人佩戴这种被动型法宝,需要长期贴身,久而久之才有些许效果。 但此物若是落到术士手中,只要有三阶以上修为,以神识激发滋养形神,效果就非常明显了。若是有四阶以上修为,平日以御器之法滋养,则妙用更佳。 仅凭这一点,就知道它有多么珍贵了! 但萧光年本人倒是用不着这玩意,至于他的老婆和女儿,则都是普通人,就算何考敢送,萧光年也不敢让她们随便戴啊。 萧光年之所以坚决不收,何考猜测可能还有另一个原因。他老人家多年来一直生活在潇河镇一带,乌龙江流域特产的天材地宝雪光寒,他手中可能早就有了吧。 总之了解到这是什么东西,何考非常高兴,心里甚至乐开了花,看来只要历练足够丰富,便总会有所收获! 当然了,他也得有相应的见知与能力才行。 回头可以找高人将之祭炼成法宝,或者等将来自己修为更高,也可以试着祭炼。 因为萧光年说了,此物本身就接近于天然成型的法器,祭炼的难度并不大,而何考也从江长老那里得到了炼器传承。 小心收好这枚雪光寒,何考又回到了那条河谷中,又多待了一天。他也没去别的地方,就是沿着冰封的河流行走,边走边查探。 倒也不能说他是贪心,只是少年人心性而已,就像一个孩子在海滩上捡到了漂亮的石子,也会忍不住再找一会儿的。 可是这一天走下来,大大小小的河蚌倒是发现了不少,品质不一的东珠也找到了几枚,却没有再发现第二枚雪光寒。 这很正常,雪光寒既是难得的天材地宝,哪是那么容易找到的?何考本就是抱着猎奇游玩、顺便锻炼神识的心态,倒也没什么失望。 次日午后,行走在蜿蜒河谷中何考,忽然在迎面的风中闻到一股食物的香味,再看前方似有烟气飘散。 这冰天雪地的深山幽谷中,怎么还有人野营?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 149、忽惊故人闻荒谷 河湾中一个背风的地方,有人搭了一个毡布帐篷,帐篷旁用石块垒了一个简易的灶台,灶台中烧着松木,有两個人正在烤肉。 何考戴着隐娥纱施展潜行术,从下风口悄悄接近,在这种地方遇到野营的人,他本能地保持了警惕,但又没按捺住好奇心,所以摸过来看看。 他在林中的高处缓缓探出脑袋,看到了那两个人。其中有一人身材很魁梧,穿着厚厚的狍裘,另一人的衣服没那么臃肿,是专业的登山防寒服。 这种防寒服何考也有一套,前阵子还穿着,就是攀登世界各大高峰的专业装备,一般颜色都比较艳丽醒目。 此人这套衣服却似特意染成了白色,还刷上着斑驳的黑褐色条纹,在这种环境下是很好的伪装。他坐在雪地上,屁股下面却垫着一张虎皮! 动物皮毛需要鞣制成熟皮,才便于保存使用,但何考却感觉这似是一张新鲜的生皮。这两人难道是偷猎者,刚刚在这山中猎杀了一头老虎? 那他们此刻烤的,难道也是虎肉? 何考没敢用神识查探,好在如今的视力已经远超,离得很远也能看清那两人的面目,他莫名就认出了其中一人。 那名穿防寒服的男子,看形容约三十许,是兴神门四阶术士曾鸿业。 江老头给他留下的神念心印就是这么玄奇,原本根本不认识甚至没听说过的修士,见到了也就认出来了。 曾鸿业原名曾红叶,可能是嫌这个名字不好听或者不够大气吧,上中学之后便自称曾鸿业,高中毕业那年正式改了名。 他今年三十五岁,常住东北伊美市,两年前突破四阶修为成为高阶术士,算是术门中小有声名的一位后起之秀, 这是截止到去年十月间的资料。 至于另一人,何考并不认识,棕色的头发连着胡子乱糟糟的,也看不清究竟是多大岁数,其肤色五官显然不是东国人,像是毛罗国的老外。 曾鸿业父辈是林场伐木工,其本人则是护林员出身……对于术门中相对重要的人物,江老头给的“数据库”中,特意多介绍了几句。 兴神门四阶术士,戏称乞丐,又称花子,不仅掌握各种高阶应用法术,也熟悉不少江湖套路。 这种时节,他怎么会出现在国境外这么远的地方,难道就是伙同老外来偷猎吗? 这种事被撞破了,对方弄不好会恼羞成怒,何考虽已是三阶探险家,但自忖应该还不是曾鸿业的对手,至少正面冲突肯定干不过对方。 所以他赶紧将头低了下去,继续保持潜行敛息状态,也不放出神识,只是凝神倾听顺风传来的声音。 离得这么远,曾鸿业的神识也很难发现他,而且在这种地方,对方也不会无缘无故的将神识凝成一束,朝一个方向特意查探。 那个老外说的竟是一口流利的东国话,很标准的东北口音。 在龙江省比如阿城一带,其实就是常年生活着一批毛罗国人,他们的东北话也说得很溜,此人可能也是这种情况吧。 “师尊,那小子真能跑到这儿来吗?” 曾鸿业:“我们是追着他过了乌龙江,当时一场风雪把痕迹都给抹掉了……但是今天早上,在条这河谷里又发现痕迹。 有人刨开了河滩上冰层,好像是挖了一个大河蚌,周围还有足迹……这种季节这种地方,除了他还有谁会来? 想必是那小子饿急了在找吃的吧,应该就在这附近,跑不远的! 我们随时注意哪里有烟……他白天可能不敢生火,晚上应该躲在什么避风还避光的地方,可能是挖了个雪窝子或者是找了个山洞。 只要他出来活动,就不可能不留下痕迹,我们不用着急,很快就能找到。” 老外:“从这地方带个大活人回去,可不容易。他既然是触犯那什么了共诛令,为什么不干脆杀了他,也免得麻烦。” 曾鸿业:“要的就是活捉,至于为什么,你也别管那么多。抓住之后不用带回去,就近找个地方看住了,自会有人来接手。 小斯啊,我教你术法的事,不能被外人得知。术门不允许术法外传,更不会允许你这个外国人修炼……到时候你就回避一下。”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小斯:“就听师父吩咐。”想了想又说道,“假如我们抓住了那个武岩骏……他回头再告诉别人,您教我术法的事不就暴露了吗?” 曾鸿业摆手道:“放心吧,不会暴露的。有人只是要问他一些事情而已,他只要被我们抓住了,就没有机会活着离开…… 既然触犯了术门刚刚颁行的共诛令,除掉他也是顺理成章……术门正需要抓个典型呢,谁又能说什么? 况且他师父早死了,也没有其他同门师兄弟,投靠在师伯门下,没人在乎他的死活……就算他师伯想追究,也不能怎么样!” 听到这里,何考感觉有点窒息,因为他清清楚楚听见了“武岩骏”这三个字,想必术门不会有人同名同姓。 那个老外是曾鸿业的徒弟,曾鸿业叫他小斯。 曾鸿业暗中教授小斯术法,却没有将这件事上报术门,去年术门弟子大普查的资料中,也没有这个小斯的信息。 要么小斯尚未修炼入门,要么是高鸿业故意隐瞒……看着小斯样子,估计是有修为在身的,那么情况就是后者。 听高鸿业的语气,他应该是骗了小斯,说什么术门禁止将术法传授给外国人。 可是据何考所知,术门并没有这条规定。虽然在平常情况下,术门尊长对海外收徒这类事情都比较忌讳,甚至会很反感,但也不至于无故惩罚。 高鸿业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可能就像惠明石家培养清洁工那样,培养供自己驱使的手下,好干一些见不得光的黑活……比如偷猎。 但何考最关心的可不是这些,这两人居然是来追踪武岩骏的,而武岩骏也越过乌龙江逃到毛罗国境内了! 这大过年的,小武不回南花看父母,怎么跑这儿来了? 那两人还说小武触犯了术门刚刚颁行的共诛令……须知宗法堂颁行共诛令,就是何考建议的结果,怎么第一刀就砍在了武岩骏身上,他究竟犯了什么事? 那两人自以为找到了小武的踪迹,其实是闹了个乌龙。河滩上的痕迹其实是何考昨天留下的,他们应该是沿着河滩找了过来,恰好在那个地方歇脚吃点东西。 何考已经没有心情再听下去了,身形悄然消失,只在雪地上留下了一个趴着的人形痕迹。 他从鹤岭市出发,以隐蛾之能穿行至林海雪原中,通常是不带手机的,有时就算带了也开启了飞行模式,否则可能会引起信号异常。 深山中大部分地方都是没信号的,但保不齐也会偶尔进入有信号的地方。至于越过边境之后,他就更没带过手机了。 回到鹤岭的酒店,何考取出了自己常用的那部手机,居然没有收到任何有关消息。 假如小武犯了事,而且是触犯了宗法堂最新颁行的共诛令,应该有人会告诉他的……至少钱固然就清楚他跟小武的关系不错,江长老也应该知道。 钱固然前几天还给何考发了消息。 何考多请了两周假,而老钱节后则是多请了一周假,已经提前回到了栖原。宗门的二次传法仪式顺利完成,老钱也找到一位长辈帮他祭炼法器粗坯。 何考还曾特意回消息向老钱表示了恭喜,算算日子老钱明天就该上班了……何考立刻就拨通了钱固然的电话,那边响了半天才接。 只听老钱的声音道:“我这边正陪几个领导打牌呢……听说你到阿城逛冰雪大世界去了,怎么还没玩够,咋地,不想上班了?” 何考:“我没待在阿城,这几天又往北走,去挖野山参了。” 钱固然:“你还有这本事呢?给我也捎一支极品山参!” 何考:“给伱的,我已经准备好了。但我要跟你打听点事,听说入微门弟子武岩骏,触犯了宗法堂最新颁行的共诛令,究竟是什么情况?” 钱固然的反应有些懵:“武岩骏,不是就是你认识的那个小武吗,我没听说啊他出了什么事啊?” 何考:“我在荒山河谷遇到了两个人,无意间听到他们的谈话,应该是术门弟子……他们正在追踪武岩骏。” 钱固然:“这事我一点消息都没听到,照说不应该啊,你别着急,我马上就找人打听。你不是和江长老很熟吗,有他老人家的联系方式吧?你也可以去问江长老……”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 150、且论真心问祸福 何考又设法联系武岩骏,可是发出的消息如石沉大海。 江道祯的电话也打不通,何考只好给他老人家留言,但也不见回复。 怎么就联系不上呢?何考暗自猜测,他老人家或许在一个没信号的地方,要么正在闭关修炼…… 他猜对了,江老头这段时间正在惊花洞天中呢。若是其他人有急事,可以联系宗法堂值守人员,如确有必要,宗法堂再派人去惊花洞天通知江长老。 但何考却没法这么做,无论是以所谓的秘传弟子还是隐蛾的身份都不合适。 还是老钱靠谱,设法联系上了武岩骏的师伯叶回,大致问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又赶紧转告了何考。 武岩骏回南花老家过年了,大年初七才赶回太姑。小师妹叶语喧吵吵着要去阿城,她过年期间在网上刷了不少短视频,听说冬天那边挺好玩。 可身边没人愿意陪她去受冻,而且刚过完年大家都各有事情要忙,她就决定自己去。小武不放心,也跟着一起去了。 照说叶语暄已是入微门的二阶墨客,好歹也是练过的,平常人根本不是她的对手,有什么不放心的? 武岩骏许是担心小师妹太单纯,平时身边的人凡事都哄着她,独自出门弄不好会被坏人骗了……另一方面,也是想找个机会与小师妹单独相处。 他们在阿城玩了两天,然后又到了伊美附近的山区一个叫冰雪村的地方,那是在林场中开发的旅游景点。 叶语暄想体验农家民宿,坐马拉爬犁,然后再到林海雪原中逛逛。 就是在冰雪村一带游玩时,武岩骏与别的游客起了冲突……没成想对方的家属也是术门弟子,但武岩骏事先并不知情。 他是個体育生嘛,脾气挺冲,曾经还坐过牢,可能是把人打伤了或者吓着了,总之是个误会……叶回已经赶到了阿城,正在尽力与对方交涉。 交涉地点为什么在阿城?因为冲突双方已经从冰雪村回来了。对方正在跟叶回谈判,看叶回能拿出多少“诚意”来“平事”。 至于武岩骏,许是因为闯了祸害怕了,已经躲了起来,可能是想等师伯把事情平了再露面吧。 总之老钱打听到的情况就是这些,叶回那边有些语焉不详。要不是钱固然特意找到他追问,估计叶回连提都不愿意提…… 叶回还叮嘱钱固然,此事不要对外宣扬,他正在与对方协商解决呢,只是一场误会导致的冲突,并不想闹大了,否则对武岩骏也不好。 听到钱固然的消息,何考问道:“老钱,你怎么看?” 钱固然沉吟道:“小武肯定是出事了!我估计他和师妹是让人给设计了,就连叶回都让人给蒙蔽了。对方就是冲着小武来的,但小武跑掉了,人还没找到。 所以对方故意在和叶回协商,目的就是拖时间要抓到小武,暂时不想把事情传出去。叶回估计也是被对方拿捏了……” 何考:“你没提我看到的事情吧?” 钱固然:“我当然没提!你看见有人想抓小武,还说小武触犯了共诛令,叶回估计就是这么被拿捏的。 假如小武真的触犯了共诛令,一旦把事情闹开,他就死定了!叶回的女儿也在场,弄不好也会受到牵连。 所以没把事情搞清楚之前,或者没跟对方谈妥之前,叶回心里也没底,更不会对我这个外人多说什么。” 何考:“小武是与什么人起了冲突?” 钱固然:“叶回没告诉我。” 何考:“叶回就想不到对方有问题吗?” 钱固然:“能想到又怎么样?现在看上去是他理亏,因为是小武闯了祸,人还跑了! 再说了,入微门的术士,跟东西打的交道多,跟人打的交道少,论算计,可不如别的术士!叶回显然不太想说这件事,也不可能跟我交实底。 我若不是突破四阶成为了高阶术士,这次在宗法堂那边又结识了入微门的几位尊长,通过他们联系上叶回,估计他都不愿意搭理我。” 何考:“入微门的弟子不会算计?那倒未必吧,惠明石家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钱固然:“那是两回事,也不能一概而论……这是重点吗?” 何考:“你看什么才是重点?” 钱固然:“当然真相才是重点!当务之急,是先找到武岩骏,问清楚发生了什么。” 何考:“还有呢?” 钱固然:“还有叶语暄,她应该也是在场的当事人,所以她了解的情况很重要。叶回飞到东北去,应该也是想先护住女儿。” 何考:“明白了,我既然已经遇到追小武的人,说明小武应该就在附近,还是尽量先找到他。” 钱固然:“这事不对劲,你可千万别勉强!” 何考:“放心吧,我不会勉强,量力而行。” 钱固然:“还是先联系江长老吧!”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何考:“我已经给他发消息了,但他老人家暂时还没回复。” 钱固然:“你究竟在什么位置,要我过去帮忙吗?” 何考:“有伱这句话就行!不需要你过来,你就算往这边赶也来不及了,在阿城我还能找到别人帮忙……” 挂断电话之后,何考也不想就这么干等着,想了半天,终于还是拨通了萧光年的电话。 他告诉二大爷,自己昨天跑进山林中玩野营滑雪,也不知滑出了多远,结果发现了两个形迹可疑得人。 他怀疑是偷猎的,于是悄悄摸过去,却听到了一段谈话…… 这种说法,是给此事做了个看似合理的解释,因为二大爷也不知道他是隐蛾。他还告诉二大爷,小武是自己的朋友,也转述了钱固然打听到的消息。 何考本不想麻烦萧光年,所以犹豫了半天才打这个电话。叶回等人恰好就在阿城,他也想托二大爷帮忙打听具体情况。 虽然都是四阶术士,但萧光年在术门中的资历、辈分以及背景,那可比钱固然强多了,有他出面过问,想必那些人也不敢轻易乱来。 另一方面,萧光年可是四阶神棍,应该能掐会算吧,根据已知的信息,何考也想请他老人家帮忙分析一番。 “你那位朋友钱总,分析的有道理,这事当然有猫腻。 我们先假定,你说的那个小武真的触犯了共诛令,冲突双方却都藏着掖着,不仅没有上报宗法堂,而且对谁都没说,这就是有问题的。 第一种可能,对方以此为要挟,向叶回索要足够多的好处。 第二种可能,叶回威逼利诱对方保守秘密,不要把事情说出去。 还有第三种可能,就是武岩骏和他师妹都触犯了共诛令,或者干脆就是他师妹触犯了共诛令。叶回为了保护女儿,要拿武岩骏一个人顶缸,双方正在谈条件。” 这是萧光年的分析,何考摇头道:“我觉得这三种可能性都不大,倒是我在山里遇到那两个人,问题很大!” 萧光年:“方才的分析前提,是真有人触犯了共诛令。” 何考:“我不认为小武会触犯共诛令,他应该是被人设计了。” 萧光年:“你是不相信,还是不愿意相信?” 何考:“我既不相信,也不愿意相信。” 萧光年:“你想要我帮什么忙?” 何考:“我想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请您老帮忙分析分析。叶回和女儿眼下正在阿城,据说正在和对方商议,假如有可能话,也想请您打听一下情况。” 萧光年:“还有呢?” 何考:“江大爷的电话打不通,我发消息也没回,您老有没有办法联系上他?假如联系不上江大爷,能联系上兴神门的李长老也行,转告他这件事。” 萧光年:“我可以帮忙打听,也可以帮忙联系,但是你想好了吗? 小武是你的朋友,假如他真的触犯了共诛令,然后畏惧逃亡。他的师伯试图救他一命,正在和对方谈判,想谈条件换取对方不追究。 可是你这样一来,事情就可能被揭开了,叶回想救他都救不成……你确定还要这么做吗?” 何考沉默片刻才答道:“我确定!我的目的不是为了包庇谁,活要活得明白,死也要死个明白,而且我更愿意相信小武。” 萧光年:“假如他真的触犯了共诛令呢?” 何考咬牙道:“那该怎么处罚,就怎么处罚。但必须要把真相查清楚,再由宗法堂下达对他的共诛令!” 萧光年似是长出了一口气,只说了一个字:“好!”然后又问道,“事情还没搞清楚,你对那个小武,好像很有信心啊?” 何考:“我在山里遇到那两个人,才是真正有问题的。其中一名术士,收了一名老外弟子,居然秘而不宣、欺瞒宗法堂。 而且听他们说的话,显然是拿共诛令当幌子……他们也没打算放过小武,之所以要活捉,是想问什么事情,然后还是要灭口。 难道要我去相信这样的人,而不去相信小武吗?” 萧光年沉吟道:“有道理……假如是有人故意设局,只为了针对一名毫无背景的二阶墨客,费这么大的心思,又是为什么呢?” 何考:“我也想知道为什么。” 萧光年:“你和小武是怎么认识的,还了解他哪些情况?都跟我说说吧。” 尽管心里着急,但何考还是很耐心地介绍了他和小武的结识经过。小武曾对他讲过的经历,尤其是在看守所遇到师父张燕飞的情况,他都转告了萧光年。 萧光年好半天没说话,不知是在想什么还是在算什么,最后叹息道:“他遇到张燕飞,是运数也是劫数;他能找你坦承师妹偷换挂坠的事,是善缘也是福缘。 他此番遭劫能否平安,看来就应在你的身上。你想怎么办,就按自己的想法去做吧!” 这番话说得高深莫测,然而萧光年的神情却很凝重,结束与何考的通话后,他又拿着电话立刻开始摇人。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 151、雪原千里追行迹 何考将手机留在了房间里充上电,又到固山秘府准备了一些东西,然后穿行空间再度来到了毛罗国境内,出现的地点还是那条河谷附近。 他很谨慎地没有靠近河谷,而是找了个高处拿着红外望远镜观察,发现曾鸿业和他的外国弟子小斯的营地还在那里。 其实时间并没有过去多久,何考是午后发现的这两人,然后回去给钱固然打了电话,又等钱固然回了电话,刚才又联系了二大爷……这都是今天下午的事。 此刻时间刚过了晚饭点,但北方的天黑的早,山中的光线已经很暗了,温度也下降得很快。人如果没有及时回到营地,在外面待的时间稍久,就可能会被寒风冻透。 那两人看来是受了误导,他们发现何考活动的痕迹最终就停留在这处河谷中,于是就在这一带寻找,当然不可能找到什么,除非小武碰巧也逃到了这里。 何考忽然想起,自己越过乌龙江之后的那天上午,也曾山中发现了有人活动的痕迹。 当时他看见一根树枝似是被人折断的,因为雪地上还落着很多枝杈,痕迹明显是被小刀削掉的。 可是后来走了一整天也没看到一个人影,他还觉得奇怪来着……现在回想,那会不会就是小武留下的? 那个位置就在他过江后不远的地方,何考还能记得,下一瞬间就穿行到了那里。 此处是個山窝子,四面背风,那夜之后也没有下过雪,所以很多痕迹还在。 何考仔细观察一番,应该是有人弄断了一根核桃粗细的树棍,还将上面的细小枝桠给削掉了,可能是加工了一根木棍或者是简易的梭标……那人应该是带着小刀的。 追踪小武的曾鸿业是一名四阶术士,这么简易的工具对他而言可有可无……那么应该就是小武喽? 曾鸿业曾提到,他和小斯是追着武岩骏过了乌龙江,可是当天夜里一场风雪抹去了所有的痕迹。那么他们与何考大致是在同一时间过江,也就是三天前。 过江之后不久,何考的行迹与小武的行迹,恰好就在小武加工树棍处交汇。 何考过江后的第一天,始终向北行走;第二天到达了那条河谷,无意间找到了一枚雪光寒,然后就沿着河谷继续寻找;第三天也就是今天,他发现了曾鸿业与小斯。 曾鸿业和小斯为什么会追到那条河谷中?因为他们发现了何考的行迹,然后追踪方向就被带偏了! 在这种环境下追踪何考,是一种很迷惑的行为。 因为何考是隐蛾,他可以不考虑野外装备和给养物资的问题,想用什么东西就随时回去拿,觉得饿了、冷了就回宾馆休息,夜间也不用在这里宿营。 因此其行径速度很快,行踪看起来也非常诡异。 那两人就这么一路阴差阳错地追到河谷中,反而被何考发现。 而武岩骏若是仓促间逃亡的话,不可能有充分的准备,能逃到这个地方已是侥幸,恐怕也跑不远……能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中活下来都不容易。 考虑到武岩骏毕竟也二阶术士,倒是也有很大可能活下来,当务之急就是赶紧先找到他。 想在这里过夜,得找个山洞或者挖个雪窝子,如果有条件的话最好还能生个火。放飞无人机用红外镜头在附近一带寻找,应该是最好的办法。 但这里没法放无人机,因为气温太低,超出了民用无人机的性能极限。 乌龙江北边的山野,比鹤岭一带更冷,最近几天夜间最低气温接近零下三十度,白天气温最高时也只有零下十几度,假如刮起风来,体感温度会更低。 何考站在那里,尽量将自己带入武岩骏——假如他是小武,会躲在什么地方,又会往哪里跑? 事实证明,曾鸿业是把目标给追丢了,那么站在小武的角度,就是这两天已经甩掉了追踪者,他肯定不会继续往北边荒无人烟的地带跑! 明智的选择是兜个圈子回去,回到东国境内,找个有人烟的地方躲藏,比如在某个村庄找座没人住的空屋子躲起来,或者发出求救信号。 这里的村镇包括县市,冬天都有很多空置的房子。 小武是在伊美一带逃走的,却能在这儿留下痕迹,说明他过了乌龙江之后并没有继续往北,而是沿江朝东行……这小子体力真不错啊,能跑出这么远。 冒着夜间的严寒,何考带着红外夜视仪在附近搜索了一圈,红外信号倒没什么发现,却在东边不远处找到了痕迹。 这里是一片雪原,人走过会留下明显的痕迹。但是山中时常有风,比如气温变化较为剧烈的凌晨和黄昏,也会因为空气对流而起风。 这里的雪不是南方那种湿雪,而是近乎粉末状的,脚踩上去嘎吱嘎吱响,起风的时候就如扬沙撒盐一般,很多痕迹都会被抹去,只留下断断续续的线索。 隐蛾门弟子,擅潜行也擅追踪,修炼感通术首先就要求五感特别发达,形成一种综合的类似直觉的感应能力……所以何考也追踪了下去。 在夜间行动受到的限制毕竟很大,何考也不得不间或回到酒店房间里休息,顺便看一眼手机是否有人给他回了信息。 当他第三次回到酒店客房,准备喝杯热水再吃点东西,突然发现手机上有个未接来电,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也不管是诈骗还是推销的,何考立刻就拨了回去,接电话的人竟是李修远。何考托二大爷设法联系江长老或李长老,萧光年还真联系上了。 李修远:“你刚才干啥去了,打电话也不接?” 何考:“我去毛罗国那边了,想去找武岩骏,刚发现他的踪迹……我为什么要找您,萧前辈已经告诉您了吧?” 李修远:“他说了……但你没告诉他,是什么人在追踪武岩骏?” 何考:“是兴神门弟子曾鸿业……” 在李长老面前,何考不必隐瞒隐蛾之能,可以畅所欲言。他如实讲了自己的行踪以及发现的情况。 假如他能看见李修远的表情,会发现这位长老的眉头已经拧成了疙瘩。 李修远:“你知道曾鸿业现在的位置吗?” 何考:“我能找到,但是说不清楚……要不然我再对照一下卫星地图,指一个差不多的范围?” 李修远:“知道是谁就行,你先去找武岩骏,但愿他还活着。假如你找到了人,就把他带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让他暂时别跟外界联系…… 至于阿城那边的事情,你就不用操心了,萧光年已经盯着了,我也会尽快赶到!” 天亮之后,何考继续在深山雪原中追寻武岩骏留下的行迹。到了中午时,他终于知道武岩骏加工那根木棍是做什么用的了,就是削尖了当成标枪,猎杀了一头小狍子。 一处大石头下面,留有生火的痕迹,武岩骏应该在这里烤了狍子肉,补充了一番体力。 这里的山中岩洞并不多,地表又被大雪覆盖,适合露营的地方并不好找,野外生火很容易暴露行迹。但当时武岩骏应该是又累又饿,顾不了那么多了。 接下来小武的行踪果然又折转方向往南行,再度越过乌龙江回到了东国境内。 何考最终在一个山窝子里的树洞中找到了武岩骏,此地距离最近的村庄已经不远了,而且最近的镇子就是潇河镇。 所谓树洞并不是树干中的洞,而是树根下的洞。这是一株很大的树,根系展开很发达,构成了支撑的地穴的顶部结构。 这个洞往下掏得很深,里面比较宽敞,还塞了很多保暖的干草,应该是熊瞎子冬眠并养育幼崽的地方。 此刻洞里没有熊瞎子,却窝着一个小武,他尽量蜷缩着身子,裹着一张割得很粗糙的狍子皮。 天已经黑了,小武刚刚睡着,旁边还放着一根烤得半熟的狍子腿,已经冻得硬邦邦的,上面还留着啃过的牙印。 一位二阶术士,照说不应该这么没警觉,但小武应该是又冷又累,已经到达了极限,何考拍了他好几巴掌才将其叫醒。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武岩骏醒来之后好半天还是懵的,看见何考一度以为是幻觉——人在失温的时候,确实可能出现幻觉。 何考好不容易才跟他解释清楚,自己恰好在边境线一带玩野营滑雪,无意间碰到两个疑似偷猎的家伙,偷听到对方讲话,才知道他出事了……然后一路找到了这里。 武岩骏都激动哭了呀,他是真的掉眼泪了,就像走丢的孩子终于找到了家长! 但对何考说的话,小武是一脸懵逼,竟然完全不知道自己触犯了什么共诛令。 他是莫名其妙被人追杀的,不认识对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反正就是稀里糊涂一路逃过了乌龙江。 追杀他的人虽然被甩掉了,但在荒山野岭中手机没信号也迷了路,他只能按大概的方向又回到了东国境内……白天坚持往南行。 到今天他已经在野外度过了三天三夜,还没看见村庄和公路,几乎都要绝望了!假如何考没找到他,他估计自己这一觉睡着就醒不过来了…… 何考放好电筒,从背包里拿出来两张聚酯薄膜保温毯,让小武先裹严实,又掏出一个便携式野餐炉,就在树洞里煮了一锅营养糊糊,让小武补充矿物质和热量,把身子缓过来。 期间何考还去树洞外转了一圈,似乎是想确认这个地方是否安全。 喝了半锅热乎乎的糊糊,小武终于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说话不再那么语无伦次,又开始从头讲述自己的遭遇—— 这个时节的冰雪村昼短夜长,小师妹每天夜里刷手机都睡得比较晚,起床时间相对就更晚了。但武岩骏已习惯了早起,如果每天早上不锻炼一会儿,仿佛就感觉身上不舒服。 天很冷,他先吃了个简单的早饭,回房间换上单板滑雪软靴,穿好防寒服,带好口罩、帽子、护目镜,拎着单板就去了村外的山坡。 他是出来踩点的,因为小师妹昨天说想滑野雪。 所谓滑野雪,就是不玩滑雪场中的雪道,到野外来个自由滑,这是比较危险的运动。但小师妹刷了很多这样的视频,就认为这么玩很潇洒很有感觉,她要的就是感觉。 武岩骏出国留学期间,也曾玩过野外滑雪,昨天还在小师妹面前吹过牛。结果叶语暄听了就更感兴趣了,非要小武带她去试试。 小武是内行,还自诩是滑雪高手,他很清楚这项运动的危险性。 小师妹毕竟也是二阶术士,想滑野雪那就滑吧,但是得事先找到一条合适的路线,自己先滑两遍,确定问题不大,然后才能带小师妹来玩。 这样的天然雪道雪层要厚,林木要稀疏,坡度不太陡,而且路线要足够长,才能既安全又好玩。所以他出了冰雪村往北,先尽量往高处走,好观察地形。 此时的气温还很低,他只是来踩点试滑的,所以穿着防寒服而非专业的滑雪服,可是走着走着,就发现有两个人好像在跟着他。 山林又不是他家的,不可能阻止别人与他走同一条路线,所以小武起初并没有太在意,只是加快脚步跑向了目光所及的最高处。 可是他一提速,那两人也紧跟着提速,从左右两个方向把他堵在了那座山的最高点。武岩骏前方是一片坡度较缓的雪坡松林,后面是一道陡峭的高崖。 武岩骏觉得很不安,他将双脚在单板上扣好,开口问道:“伱们也是来滑雪的吗,怎么没带雪橇?” 来者是两名男子,其中一个好像还是老外,就是曾鸿业和小斯,只是小武当时尚不知他们的身份。 开口说话的是曾鸿业:“武岩骏,是你吧?” 武岩骏立刻就觉得不对劲了,下意识反问道:“你们想干嘛?” 曾鸿业:“跟我们走一趟,找你问些事情。” 武岩骏摇头道:“你谁呀,要我跟你走就跟你走?让开!别打扰我滑雪……” 曾鸿业:“那可由不得你!”说着话他一招手,山顶竟卷起一条雪龙,朝着武岩骏缠绕而去。 武岩骏却做了一个他没想到的动作,向后纵身一跃在空中转体,竟然跳下了高崖。 高崖下有个陡峭的雪坡,离崖顶有七、八米高,这个动作,是极限运动视频中经常能看到的镜头,假如选错了地形或者技术失误,是会出人命的。 武岩骏踩着单板落在雪坡上,飞速向另一侧的山下滑去,沿途还引发了一场小型雪崩。 他以为那两人不可能再跟上来,结果滑出很远后回头一看,他们居然也跟着跃下了高崖,尤其是曾鸿业速度还挺快,明明没带滑雪板,脚下却似在滑行一般。 人在这么厚的积雪中,徒步通常是跑不快的,见此情景小武也知道遇上了高手,不知为何他的脑子好像很混乱,难以仔细思考,只是本能地感到害怕,就想赶紧逃跑。 假如换一个人,可能早就被曾鸿业给追上了。 武岩骏没跟小师妹吹牛,他的确是一名滑雪高手,单板技术也非常娴熟,原先就是读体育专业的,在海外也专门练过冰雪项目,如今突破二阶修为后,身手比以前更加矫健。 所以在一段长距离的下坡加速后,他把曾鸿业给远远甩开了。 滑雪的速度虽快,但也有一个缺点,就是上坡时还得把板摘下来步行。就在他遇到上坡后,被甩开的曾鸿业又渐渐拉近了。 曾鸿业上坡的速度要比小武快得多,仿佛双脚还能踩雪滑行。幸亏武岩骏又很快跑到了坡顶,继续向下滑行又甩开了曾鸿业。 幸亏从他们出发的地点一直到乌龙江边,总体地形是一个起伏的长下坡,武岩骏在山中蜿蜒滑行,拎着板往高处跑的时候少,踩着板往低处滑的时候多。 为了尽量甩开追击者,小武也不得不利用地形往北边的乌龙江方向逃。 所以曾鸿业虽然没把人追丢,但也始终没追上。 就这样一追一逃间来到了乌龙江边,他们跑出的距离已经很远了。曾鸿业在高处,眼看着武岩骏扛着单板,踏着封冻的冰面跑出了国境,他也不得不停下来歇会儿。 曾鸿业徒步能在雪地上也能有那么快的速度,倚仗的是术法神通,但其神气法力也不是无限的,追到此时也不得不歇口气了。 后面还有个更累的呢,就是小斯,还好雪原中留下的痕迹很清晰,他跟在后面直至黄昏时分才追上了在江边休息的曾鸿业。 乌龙江那边的武岩骏也是筋疲力尽,同样需要停下来休息,他找了隐蔽的视角悄悄观察江这边的动静。 曾鸿业与小斯在江边汇合,也准备越过乌龙江。到了乌龙江这边,武岩骏就没有滑雪逃跑的地形优势了,因为再往北走,地势是越来越高的。 恰好这时一场风雪降临,曾鸿业与小斯不得不找地方躲避风雪,等第二天风雪停后,他们才越江继续追踪,而武岩骏已经向东逃走了…… 武岩骏越过乌龙江后不久天就黑了,山中又迎来一场风雪,他赶紧找了个地方避寒,差点被冻死。 他用滑雪板当锹,在一处避风的地方,往大树根下挖了一个雪窝子,躲在里面才熬了一夜,滑雪板也让他给弄坏了。 次日他没再往北边的高处走,而是朝东逃跑,路上还加工了一根削尖的树棍当拄杖和武器,又一连走了很久,才确定自己把后面的人给甩掉了。 那时他已累极、饿极,幸亏遇到了一群狍子,无奈之下用最后的体力猎杀了一只小狍子,弄了一个简单的宿营地生火剥皮烤肉,总算得到了一丝补充。 幸亏身上还带了一个防风打火机和一把瑞士军刀。 他在那里又过了一夜,然后就带着剩下的狍子肉迂回向南,越过乌龙江重新回到东国境内,想找一个村庄报警。 可是他走了一整天也没见到村庄。 哪怕能看到一条公路也行啊,沿着公路应该就能找到村镇了,放眼望去却始终都是茫茫雪原……今天下午的时候,他实在支撑不住了,又找了这么一处树洞休息。 再睁开眼睛,他就看见了何考的身影。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 152、谎言假事索真图 说完这段匪夷所思的经历,武岩骏叹道:“也就是我啊,既是滑雪高手又是运动健将,否则根本跑不掉,换一个人也不可能撑到现在!” 听他这么说话,何考也就放心了。 何考先前还怕小武受到惊吓刺激,整出什么创伤后应激啥的。此刻小武刚刚获救,才吃了口热的缓过来,就不忘得瑟吹牛了,不改本色啊。 何考:“别吹了,你今天躲进这个树窝子的时候,天还没黑吧?其实再往前走,翻过前面那道山梁,出了林子就有一个村庄,沿村庄再走几里地,还有個镇子。 希望就在眼前,你这位高手怎么就跑不动了呢?” 武岩骏有些尴尬道:“这跟体格无关,我只是腿抽筋了……大运动量之后没有及时补充电解质,很容易抽筋的。” 然后立刻转移话题道,“我到现在也搞不明白,那两个人为什么要追我?” 何考:“你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武岩骏:“有啊!我当时的脑袋好像不太清醒,就是很害怕,莫名奇妙就想逃跑,甚至都没想起来打电话报警……等我想起来的时候,已经没信号了。” 何考:“追你的人是高手,兴神门的高阶术士。据我所知兴神门有一种术法,可以惑乱神智,你可能就中招了……他们就是想让你逃走,然后好在没人的地方抓住伱。 但是他们也没想到,你当时已经扣上了滑板,滑雪技术还那么好,竟然能跳崖逃走,一直追过乌龙江都没追上。” 武岩骏:“我也不是白给的,高阶术士又怎么样,想追上我还得多练几年!” 何考:“你不得瑟就难受吗?说正事,他们说你触犯了共诛令,究竟是怎么回事?” 武岩骏一脸茫然:“我也不知道啊,我根本就不认识那两个人,那天是第一次见面。” 何考:“在此之前,你跟什么人起过冲突吗?” 武岩骏:“跟别的游客吵架算吗?” 何考:“怎么吵的架?你尽量把所有的细节都回忆起来,一五一十详细说说!” 武岩骏与人吵架,就是逃亡前一天的事情。那天吃完午饭,他和叶语暄去玩冰雪村提供的马拉爬犁项目,当时人很多,需要排队—— “小师妹把手机忘在房间里了,把房卡给我,让我帮她回去拿,因为我跑得快。我回来的时候,却发现她和一个男的在吵架。 那家伙不讲究,许是看一个小姑娘好欺负,不老实排队直接就插她前面去了。我就过去把他扯开了,警告他去后面排队。 结果那人的女朋友又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了,说什么自己原先就是排在前面的,让男朋友帮她排会儿队,后面的小姑娘故意找茬不讲理……这分明就是胡说八道嘛! 师妹气得想骂人,被我拦到身后了,我指着鼻子骂了他们的几句。结果那男的发神经,居然说我耍流氓,调戏他女朋友! 那我能客气吗?想收拾他,却被那女的挡住了。我不想跟女人动手,就要她别拦着我,要不然就赶紧带着男朋友滚,否则我嫩死他!” 何考插话道:“嫩死他,你啥时候学会的这句东北话?” 武岩骏:“就是到东北之后刚学的,从阿城到伊美,我听好几个人都讲过。” 何考:“你真的对那女的说,假如他们不赶紧滚,就嫩死她男朋友?” 武岩骏:“放狠话呗!假如我真动手,早撅他几个来回了,当时已经很克制了。” 何考想了想才开口道:“若我猜的没错,那女的很可能也是一名术门弟子,故意找茬碰瓷,让你放出狠话,威胁她那个所谓的男朋友。” 武岩骏一惊:“这样吗?”顿了顿又问道,“就算是这样,也不能说我触犯了共诛令,啥事都是他们说了算吗?” 何考摇头道:“当然不算,但是你已经没法再说话了。” 武岩骏:“我怎么就没法……”说到这里他才陡然反应过来,接着道,“有高手把我抓走了,所以我就没法开口了,他们打的是这个主意?” 何考:“对方应该就是这么设计的!你被高手带走了,在外人看来,就是畏罪潜逃了。” 武岩骏:“可是我为什么要畏罪潜逃呢,难道就因为那天吵架的事?当时我师妹在场,还有很多游客围观呢,也不能强行就说我犯了共诛令,要赔上一条命吧?” 何考:“就因为你失踪了,没法再开口。那么在你吵架之后、潜逃之前,又发生了什么事,就是他们说了算,怎么编都行!” 武岩骏:“能怎么编啊?” 何考:“只要你没法开口,他们就能随便说。比如第二天早上,你又遇到那名术士起了冲突,然后口出狂言威胁对方,要弄死她男朋友。 方才我是猜那女的是一名术士,假如倒过来,那男的是一名术士,情况也是一样的。比如你第二天又和那男的起了冲突,然后威胁对方,要他小心自己的女朋友。 反正话怎么编都可以,只是要将共诛令往你头上套。” 武岩骏:“为什么,为什么这样要针对我?我又不是什么大人物……” 何考:“可能你与什么重要的人或者重要的东西有关。” 武岩骏:“我在术门中认识的最大的人物,就是师伯叶回。” 何考:“重要的东西呢?” 武岩骏:“我拜师是在看守所里,还没出去师父就去世了,能有什么东西?” 何考:“《谭仙拄杖图》的事情,你还记得吗?” 武岩骏:“记得呀,还是我告诉你的呢!真品早就被丹鼎门拿走了,就连我师父亲手制作的仿品,展出时也莫名其妙被人掉包了……后来有人怀疑,那是隐蛾干的。” 《谭仙拄杖图》的故事,如今回头看是越来越离奇了,前后有三个版本。 第一个版本是钱固然提供的。 三年前主题名为“东国古代神秘文化”的全国巡展,有一幅南花美术学院选送的《谭仙拄杖图》,在平京展出的时候还是真品,到最后一站栖原展出时起初也是真品。 但栖原站展出的最后一天,它却莫名被人替换成一张拙劣的仿品。展览承办方和承保方却不愿认这个账,只能声称作品送展时就是赝品。 公安机关介入调查,却牵出了另一桩大案。南花美术学院馆藏的多幅古代书画真迹,都被人用赝品调包了,有的甚至已在海外上了拍卖会,涉案金额巨大。 最大的嫌疑人,就是曾任馆长、时任院长的张燕飞,然后张燕飞锒铛入狱…… 这是钱固然讲述的版本,因为他在平京看到了这幅作品,以老钱当时三阶纵横家的眼力,根本没看出来是假的。 也就是说,老钱认为展出的一直都是真品,最后一天才被人调包。 第二个版本是武岩骏本人讲述的。 南花美术学院当初送展的就是赝品,出自张燕飞之手,而真品在好几年前就已经被调包了。 张燕飞发现了馆藏的《谭仙拄杖图》,便好心通知了丹鼎门,并愿意制作一份副本,给丹鼎门带回去做纪念。 丹鼎门那边却来了不少人,带来了不少珍贵的古代书画材料,要求张燕飞制作一份仿品留在学院,他们要把真品带走。 具体是怎么商谈的,武岩骏并不清楚,总之张燕飞不得不答应了。所以后来送展的《谭仙拄杖图》,则是张燕飞制作的仿品。 丹鼎门经手这件事的负责人,就是执事万钟乐。 由于张燕飞的水平极高,所用的材料也都是比照真品相应的古物,所以连钱固然这样的高手都没看出破绽……最终却在展出时出了意外。 仅仅是这幅画的事,可能还有的扯,偏偏由此还牵连出别的事,张燕飞则有口莫辩。 这是武岩骏告诉何考的,但何考本人这里还有第三个版本。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谭仙拄杖图》在栖原展览的最后一天,确实被人偷换了。作案者就是当时的隐蛾、螣信集团金牌ai美工师、擅画各种二次元小姐姐的黄小胖。 何考能猜到,黄小胖为什么会拿走这幅画?因为站在这幅画的面前,仿佛就在画中谭仙人的目光注视下,竟然动用不了隐蛾之能。 何考可以断定,南花美术学院送展的就是真品,张燕飞根本就没有将真品交给丹鼎门,而是用了一招偷龙转凤。 张燕飞确实制作了一份足以乱真的仿品,他交给丹鼎门的就是那幅仿品,而万钟乐等人当时竟然没看出来! 论专业,张燕飞可比万钟乐强多了。 真品仍然留在了南花美术学院,后来送展时却被隐蛾偷走了,才牵连出那么多事情。如今真品就在何考手中,收藏于固山秘府中。 最后这个版本的真相,何考当然不能直接告诉武岩骏,他沉吟道:“我现在在怀疑一件事,你师父当初的修为并非二阶墨客,可能早已突破三阶鉴定家。” 入微门术士,一阶称模仿者,能观察到各种物品的细节特征。 二阶称墨客,比模仿者更进一步,不仅能观察到,还能加工出来,身体的控制能力已经可以与感官匹配。 至于三阶鉴定家,那就相当于人形立体扫描仪了,掌握了神识,也拥有了清明的元神,可以在元神中复现一件物品,达到纤毫毕现的水平。 入微门的应用术法鉴物术,至此才能掌握纯熟。 能用一件仿品骗过万钟乐,虽有专业方面的因素,但张燕飞至少也得是三阶鉴定家。说不定他就是通过成功仿制这幅作品,突破了三阶。 万钟乐可是五阶术士,想用仿品糊弄他,至少要在各个细节乃至物性特征上都没有破绽。何考是已经知道了真相,所以才会做此推测。 武岩骏张大嘴道:“啊,我师父为什么要这么做?” 何考:“假如有人要害你,你不知道对方会使出什么手段来,是不是得留一手,不会把所有的底牌都暴露出来?” 武岩骏低下头道:“倒是有这种可能……到了师伯那里我才听说,很多入微门术士不论是仿制还是炼制东西,都喜欢留一手。 你别误会啊,倒不是留什么缺陷、后门啥的,有时就是一个独门标记……有这种习惯,做别的事情也可能留一手……可他为什么没有告诉我呢?” 何考心中暗道,既然是留一手底牌,又怎么可能告诉在看守所里刚认识的小武,口中却说道:“既然是秘密,当然越少人知道越好,这样也是为了保护你。” 武岩骏一脸痛苦道:“我一直都认为师父的死有问题,明明出去之前他还是好好的……难道与那幅《谭仙拄杖图》有关?” 何考:“这我就不清楚了,但是我还猜测,你师父给丹鼎门带回去的,其实是他制作的仿品,留下的才是真品。” 武岩骏又抬起头:“你为什么会这样想?” 何考:“假如是赝品,为何有人要在展览时把它偷走呢?” 武岩骏:“很多人,包括我师伯,后来都猜测是隐蛾干的。” 何考:“也不一定就是隐蛾吧?术门也有高手,他们同样有那个本事。但这不是重点,无论是谁,他们为什么要偷一幅赝品?” 武岩骏:“偷换的人,不知道那是赝品啊。丹鼎门带走真品的事,并没有对外宣扬。” 何考:“你都知道事情,真正的术门高层会不知道?最合理解释,那其实才是真品,且真品大有玄机,值得高人出手,否则谁会吃饱了撑得去偷它?” 武岩骏有点迷糊了:“听你这么一说,也有这种可能啊。” 何考:“术门去年出的事你是知道的,而且还参与了,已确认隐蛾就在栖原一带活动。 这样一来,有人就会想起三年前的案子,猜测是隐蛾偷走了那幅画,但隐蛾没有道理偷走一幅赝品。 那么丹鼎门也会怀疑,他们当初拿走的才是赝品。那幅画肯定有名堂,这么长时间研究不出名堂,肯定也会起疑。 但是你师父已不在,想要搞清楚怎么回事,恐怕只有来问你。” 何考费了很大的劲,才解释清楚自己的猜测,武岩骏却一头雾水道:“来问我?可是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何考苦笑道:“但那些人不信啊! 在他们看来,你师父在看守所里收了一名关门弟子,肯定是要交待一些事情的。那幅《谭仙拄杖图》可能很重要,或者大有玄机,所以他们想找回来。 他们猜测真品是被隐蛾偷走了,那么寻找这幅画的线索,同样也是找到隐蛾的线索。而你很不走运,与这两件事都沾上了边!” 武岩骏已经快蒙圈了,喃喃道:“我咋就这么倒霉呢……他们,又会是什么人呢?” 何考提示道:“想找回真品的人。” 武岩骏:“什么人想找回真品?” 何考简直把答案都喂到嘴边了,接着提示道:“拿到赝品的人。” 武岩骏这才突然反应过来:“当初丹鼎门的那些人?” 何考点头道:“可能是因为各种原因,他们开始怀疑自己当初带走的是赝品,又或者研究了这么久,终于确定其不是真品。” 武岩骏瞪大眼睛道:“我太佩服你了!我一点头绪都没有,怎么到了你那里,就能分析得这么明白?” 何考:“我只是在分析——那些人为什么要设局抓你?是图你体格好,还是图你家的小吃店?思来想去,只能想到这个原因。” 还有一句话何考没说,他之所以会做出上述分析,是因为他早已确定,张燕飞当年没有把《谭仙拄杖图》真品交给丹鼎门,然后顺着这个思路往下推测。 武岩骏:“按你的分析,是丹鼎门的那些人想针对我,可你刚才又说,这几天追我的是兴神门高手?” 何考:“天底下不止一个聪明人,我都能想到的事,术门中肯定也有人能想到。想抓你的人未必会亲自动手,为了避免暴露,可以躲在幕后派别人来干。” 武岩骏不禁后怕道:“假如我真被他们抓住了,会怎么样?” 何考:“你会被带到一个秘密营地,然后会有人来审问你。” 武岩骏:“我会被严刑拷打吗?” 何考:“那倒也未必,术门高手自有别的手段让你说话,但是无论怎样,他们不会再放你回来。 那么在外人眼中,你就是触犯了共诛令畏罪潜逃,冰天雪地茫茫林海,可能不知冻死在哪里了……” 武岩骏又不禁打了个哆嗦:“你说的就像亲眼看见的一样,也太神了!” 何考苦笑道:“只是你觉得神而已,我还觉得自己太嫩了。刚才那些话,只是我的猜测而已,还没证据能证明。” 武岩骏:“可我感觉就是真的啊,越听越觉得有道理,但我自己根本就想不到……这下面放的是什么?味道怪怪的还有点甜,感觉好好吃啊!” 说话间,他已经把那一小锅糊糊快吃完了,糊糊最底下有一些细细的东西。 何考:“我加了一点点野山参的参须,味道是苦的,你没吃出来吗?” 武岩骏:“我这几天冻得味觉都不好使了,只感觉很好吃。” 何考:“感觉好吃就对了……” 小武最深切的感觉,是自己的脑袋都不好使了,此前怎么都想不明白的事,何考一番话,就把幕后嫌疑人可能的身份、动机、采用的手段都分析得差不多了。 隐约曾听说,何考是灵犀门江长老的秘传弟子,灵犀术有这么神奇吗? 此刻明明没有遭受术法攻击,武岩骏却还是一阵阵懵圈,可能是终于吃饱了开始发饭晕吧。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 153、泪盼尘烟脱寒苦 武岩骏获救之后吃了东西,又与何考说了很多话,一度感觉很亢奋,过了一会儿却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天色放亮后他便被何考叫醒,何考问他还不能不走?他拍着胸脯说当然可以! 可是等到真的上了路,许是心情已经放松下来,反映到身体上,在雪地中难免有些腿软,有时还需要何考拽一把。 还好路并不远,翻过一道山梁出了林子就是一个村庄。他们并没有在这个村庄里停留,沿着乡间道路又走了几里地,来到了一个镇子。 小武感觉很困,非常的困,昨夜睡得其实并不好,总处于半梦半醒间,此刻仍有些迷迷糊糊,就是机械式的跟着何考。 恍惚间进了一栋房子,屋子里好像还有火炕,但是何考没让他睡火炕,而是带到旁边的房间里让他脱了外衣钻被窝,躺在了一张床上……感觉好暖和。 这一觉睡得异常沉,朦胧间好像还做了個梦。梦境的内容往往都很荒诞、碎片化,有各种莫名其妙的跳跃式转场。 起初的场景好像还在那个树洞里,何考救了他之后两人在说话,后来面前的人变成了他的师父张燕飞,场景则莫名变成了当初的看守所。 说着说着,看守所又变成了一个房间,他好像在接受术门宗法堂的询问,问着问着场景就跳跃到了太姑城他平时住的地方,师伯叶回在跟他说话。 和师伯说了几句,小师妹来看他了……小师妹好像哭得很伤心,显然这段日子为他担惊受怕了。 武岩骏则插着胸脯说没什么,这件事不怪小师妹,而是别有用心的人想陷害他,但以他的本事,那些人还抓不住…… 他就在这时突然醒来了,迷迷糊糊好像听见有动静—— “你给他下了药?” “只是补气和安神,可以让他好好休息,把身体缓过来。” “嗯,醒了。” 就在这时灯亮了,有两个人坐在床边……何考身边那个老头打扮得挺潮啊,穿着一件黑缎金丝绣袄,现代古装范。 武岩骏这才注意到天已经黑了,赶紧从床上坐起来,这一动便感觉浑身酸软。 何考主动开口介绍道:“小武,这是宗法堂的李修远长老,为你的事特意赶来。” “李长老好……咦,我鞋呢?”武岩骏掀开被子慌忙下地,却发现鞋不见了。 何考:“你那双单板靴吗?脱了之后屋里热气一熏,简直都没法靠近了!我扔院子里了……” 李修远笑道:“何考,你帮他拿一双棉窝子来。” 李长老又和颜悦色地询问了一番武岩骏的遭遇,同时告诉武岩骏不必担心,他的师伯叶回已经赶到了阿城,叶语暄也没事。 受宗法堂指派,灵犀门术士萧光年,已经带了一批人将冲突双方都给控制起来了,正在分别讯问。李修远特意赶到潇河镇,就是要把武岩骏带回去对质。 所谓冲突双方,就是叶语暄与兴神门弟子傅晓辞。 傅晓辞就是那天在冰雪村与叶语暄发生冲突的女子,她也是兴神门的二阶掮客,但当时并没有表露修为,也没有说出身份。 这也是正常情况,武岩骏和叶语暄同样没有表明术士身份,只是日常冲突而已,谁能想到对方可能是术门弟子,吵起架来还要对什么江湖切口吗? 至于冲突的具体过程,两人还是各持一端,总之还是傅晓辞有没有插队的分歧。不论是谁非,哪怕武岩骏真的放了几句狠话,好像也不能强行说他触犯了共诛令。 术门高人也不是傻子,共诛令适用于什么场合、核心目的是什么,大家心里都很清楚清楚。 关键是傅晓辞的另一段控诉,简直能置武岩骏于死地—— 发生冲突的第二天一早,武岩骏从餐厅吃完饭出来的时候,又看见了傅晓辞。 傅晓辞是术门弟子,早上经常会练功,她到冰雪村外的林子里,登上雪坡准备舒活筋骨、吐纳朝霞紫气。 不料武岩骏却尾随而至,见四下无人,便逼近了质问,昨日其男朋友为什么要说他耍流氓?既然敢这么说他,那他便真的要这么做……然后便动手动脚、欲行不轨 傅晓辞闪身欲走,却被武岩骏强行扯住衣服。她不得不暴露术法修为,结果发现武岩骏也是术士。 两人有一番短暂的交手,傅晓辞自报身份,并质问武岩骏是哪个术门的弟子、又出自何人门下? 见对方竟然也是术士,一时无法得逞,武岩骏便悻悻收手,还恶狠狠地警告傅晓辞闭嘴,绝不能将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否则弄不死她,还弄不死她男朋友吗?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可是傅晓辞并不是一个人来的,除了带着男朋友,其师兄曾鸿业也在冰雪村。曾鸿业早晨也出来练功,听见动静便赶了过来,恰好撞见了这一幕。 曾鸿业便上呵斥池武岩骏,知不知道宗法堂最新颁布的共诛令?并要当场将他拿下,交给宗法堂处置! 武岩骏哪是曾鸿业的对手,但这小子也挺狠,居然转身跳崖逃走。崖下有个很陡峭的雪坡,他顺着雪坡滑下去了,还引发了一场小型雪崩。 上述事件,就是傅晓辞对武岩骏的指控。 曾鸿业追击武岩骏而去,好半天不见返回。傅晓辞也很担心,便回到冰雪村找到了叶语暄,想问明她与武岩骏的身份来历。 叶语暄听说出了这种事也慌了神,说出了自己和武岩骏的身份,并认定对方是造谣诬蔑! 傅晓辞则声称,其曾师兄已经去追拿武岩骏了,到时候把人带回来就是证据。 叶语暄也有些六神无主,赶紧打电话给父亲叶回。叶回则直奔最近的机场,当天就赶到了阿城。 傅晓辞见师兄始终未回,那边叶语暄却叫来了长辈,她也通知了在阿城的另一位朋友、心盘门三阶术士纪笃谦。 其男友也是一名知缘客,三人合在一起,与叶回父女开始掰扯是非。 因为他们对武岩骏的指控太过严重,叶回也没想把事情闹大,打算首先查明真相然后再谈其他。而真相究竟如何,也不能就凭傅晓辞的一张嘴啊。 双方一开始在伊美谈,后来又到了阿城。 傅晓辞那边在用拖字诀,因为始终没见曾鸿业把武岩骏给抓回来,所以双方处于僵持状态。 叶回父女不知道的是,曾鸿业确实去抓武岩骏了,但根本不会把人带回来。那么在他人看来,武岩骏最终的结局就是畏罪潜逃,于茫茫林海中消失不见…… 可是傅晓辞等人的计划,却被萧光年打断了。 萧光年做事谨慎,不是一个人来的,而是就近召集了一批术门弟子,并从李修远那里得到了宗法堂的授权。 萧光年带人一露面,就把冲突双方都控制了起来。 到了这个时候,傅晓辞还不松口呢,仍坚持原先那套说辞。在她看来,只要武岩骏回不来,事情就死无对证、无法查实。 她甚至还质问萧光年,是应该相信她这位出身清白的术门弟子,还是相信那位曾因流氓斗殴进了看守所、来历不明的小武? 这话在武岩骏听来很气人,但在他人听来却很有杀伤力! 李修远就在这时赶到了阿城,但他还没有来得及亲自过问,就接到了何考的消息,又兼程赶到了潇河镇。 何考将武岩骏带到了潇河镇,而且就住在二大爷萧光年家。 李修远是坐在床边等着武岩骏醒过来的,小武不知道的是,李长老身为兴神术六阶幻师,施术让他处于半梦半醒之间,方才已经“审”了他一遍。 等小武醒来之后,李长老又问了他一遍。 傅晓辞的一面之词不可信,可是只要找不到武岩骏,这事就没法查清,对方打的就是这个主意。但谁能想到曾鸿业竟然没有抓住武岩骏,反倒是李长老率先找到了他。 在潇河镇又过了一夜,武岩骏就被李长老带走了,坐的是马拉爬犁。他那天就是排队玩马拉爬犁跟人吵的架,今天倒是可以玩个够了。 武岩骏解脱了,可是还有两个人仍在苦寒之地瞎转悠呢。 曾鸿业与外国弟子小斯,这两天在那条河谷附近接连又发现了不少新的痕迹,比如在他们营地旁的一个高坡上,雪地印记显示有人来过。 看来武岩骏来过在附近,还发现了他们,曾在高处偷偷观察。 曾鸿业立刻追踪对方留下的痕迹,自以为很快就能抓住武岩骏,可是他一连找了两天,尽管能不断发现对方的行踪,却始终不见人影。 这令曾鸿业有些气急败坏,发誓抓到对方后,一定要让他好好吃点苦头!其实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早已超出了原先的预计,幕后指使者也应该等得不耐烦了。 曾鸿业也有些骑虎难下,他不可能总是在冰天雪地瞎转悠,但也决不能让武岩骏有机会再回去。 这天日出时分他走出营地,忽然远远地望见,前方的山谷里飘起一股青烟,应是有人在生火……这种鬼地方哪还有别人,十有八九便是武岩骏了。 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终于还是追上了!曾鸿业和小斯都激动得热泪盈眶,因为这段时间,他们的日子也非常苦啊。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 154、迷毒催火烤飞龙 背风的山谷里,半山坡上有一片崖壁,崖下的天然裂隙形成了一个三角形的洞穴。 洞口附近这并没有多少积雪,有人又清理了一番,用石头垒起简易的土灶,收集松针和枯枝点起篝火。 篝火上用树枝搭了一个架子,木架上穿着两只洗剥好的飞龙。 飞龙是东北的称谓,学名花尾榛鸡。 它可是一道美味,过去在菜市场时不时还能买着,后来纳入了国家保护动物名录,禁止捕猎。 但这里是毛罗国境内,且是出于紧急避险目的,打两只飞龙填饱肚子应该没问题吧? 曾鸿业与小斯朝着青烟升起的方向,翻过了两座山包,穿过一片山谷,爬上半坡看见的就是这一幕景象。 他们心中暗道,武岩骏那小子真能逃窜,野外生存技能几乎拉满了,居然找到了这样一处营地,有有洞穴可以避风御寒,还会在山林中狩猎。 山坡上的积雪布满了杂乱的脚印,洞口附近还有一地鸡毛。 其实在这里生火,飘起的烟在山谷上空很快就会被风吹散,远处很难察觉。假如不是曾鸿业特别留心且目力极佳,今天也不会注意到。 山洞是岩石断层裂隙形成,并非南方那种溶洞,所以并不深,往里走五米也就到头了,内部空间有两米来宽三米来高,弥漫着一股松烟味。 武岩骏这几天显然也曾在洞中生火取暖,干枯的松针就是最佳的引燃物。 洞的尽头还堆着很多枯草,有一张剥得很凌乱的狍子皮。这里应该就是武岩骏睡觉的地方,旁边居然还放着一双单板滑雪软靴,可能是已经穿了好几天、想脱下来晾一晾吧。 小斯:“人呢?” 曾鸿业:“那小子很警惕,他坐在洞口烤火,那里视野很好,可能是察觉到我们过来,就赶紧溜了……他是刚走的,连鞋都没穿,这回跑不远了!” 曾鸿业信心满满地走出山洞,展开神识扫探周围,假如有新留下的足迹,肯定逃不过他的感知——结果却没有发现! 周围足迹不少,但是并没有逃往远处的,也没有刚刚留下的!须知武岩骏连鞋都没来得及穿,刚才还在这里烤东西呢,难道还能飞走不成? 听说那小子是入微门的二阶掮客,前几天追击时也见识了其身手不凡,但没听说入微门还有这等隐匿踪迹的手段啊,难道是倚仗了什么特殊道具? 就算那小子有什么隐匿踪迹的法宝,也不是区区二阶修为能够使用的,难道此前的信息有误,那小子已经突破三阶,能部分发挥法宝的妙用? 难怪追得这么费劲呢! 想到这里,曾鸿业心中甚至有些热切,能是什么宝贝呢?假如抓住对方,倒也是个意外收获。 武岩骏是仓促逃跑的,事先不可能有充足的准备,如今藏身的营地被发现了,甚至连鞋都没穿,就算有什么法宝,在这冰天雪地里也逃不过他的追索。 这时小斯喊道:“两只烤飞龙哎,他还没来得及吃呢!” 说着话小斯在土灶旁蹲了下去,用手转运着穿飞龙的树枝,防止烤焦烤糊了。两只飞龙此刻正散发出诱人的香气,令人忍不住咽口水。 曾鸿业:“他连盐都没有,就这么寡着烤,哪有什么味道?” 小斯:“飞龙本身就好香啊……盐,我们有啊,给它撒点!” 这两人显然是有准备的,带的东西比较充足,居然连盐都有。其他东西放在营地里了,盐可能比较重要,所以小斯随身揣着呢,兜里还有维生素药瓶。 曾鸿业:“你就不怕那小子下毒?” 小斯:“想下毒他也得有才行!他是出来滑雪突然碰到我们的,事先怎么可能有准备,在这里,就算想采個毒蘑菇也没地方找去呀……” 说着话又咽了咽口水,抬头道:“师尊,您神通广大,看看这飞龙有没有问题?反正我以神识观察,觉得可以吃!” 他是馋了,这几天日子也不好过,有现成的烤飞龙当然想尝尝。 曾鸿业笑道:“那你先吃,留一只给我。假如你真中毒了,我还可以救你。” 其实曾鸿业已用神识仔细查探了这两只烤飞龙,并没发现什么问题,但身为高阶术士,他莫名感觉有周围淡淡的危险气息……出于谨慎,还是让小斯先尝吧。 小斯从兜里掏出一个装盐的塑料瓶,用小刀在飞龙身上割了几条口子,很小心地撒上盐,稍微再烤一会儿,便美美地咬了一口,眼神立刻就亮了,很快便把一只飞龙给啃完了。 然后他将树枝递给曾鸿业:“你看我吃了也没事,这只给你,烤得火候正好。” 曾鸿业接过树枝并没有吃,而是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小斯。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小斯纳闷道:“怎么了?” 曾鸿业:“伱有没有感觉到不对劲?” 小斯:“没有啊……唉,唉,怎么好像有点晕。” 曾鸿业一把扣住他的脉门:“你中毒了吗?” 小斯吓了一跳:“飞龙有问题?” 曾鸿业:“不是飞龙的问题……进来,让我仔细看看。” 他将树枝插在地上,带着小斯进了山洞。小斯的脚步竟已有些踉跄了,走到山洞尽头便躺倒在那个草堆里,身子一阵阵发软。 曾鸿业虽不是观身门术士,但毕竟已有四阶修为,查探一个人的气血运行状况,还是能做到的……不是吃东西中毒,是他们吸入的烟有毒! 反应过来的曾鸿业赶紧起身,也觉得身上有些发软、意识一阵模糊,立刻挥手发出一阵劲风,将洞口处的土灶给推倒了。 火被压灭的那一瞬间又升起了一股浓烟,灌进洞穴内非常呛人。 他察觉到是烟有问题,却犯了一个错误,将土灶推倒明火压灭,这一瞬间肯定会起浓烟的……曾鸿业闭住呼吸冲出山洞,却不知被什么东西砸中了后脑,随即扑倒在地。 他扑倒的地方,就是烟气最浓的区域。又不知过了多久,火堆彻底熄灭,飞烟散尽,何考才从山坡上走了下来,手中还端着突击步枪。 他方才并没有开枪,只是把曾鸿业给砸晕了,因为李长老说尽量要抓活的好问话。但是子弹已经上膛,只要局面控制不住,他随时可以射击。 隐蛾擅长追踪、潜行、刺杀,讲究的就是神出鬼没防不胜防,几乎不会出现跟谁大战几百回合的情况。 鉴毒术精通、鉴药术入门,何考今日便是学以致用。 松针引燃枯枝点的篝火,当然会有烟,何考放的是无色无味的挥发性迷药,几乎淡不可查,而且将“料”放在火堆中,要过一段时间才会渐渐挥发出来。 把引发毒烟之物埋在炽热的火堆里,也有屏蔽神识查探的效果。 曾鸿业和小斯刚到洞口的时候,烟还是没有毒的。就算曾鸿业再谨慎,当时也察觉不出来,而且他们也没有想到这一点,注意力并不在这上面。 想用毒烟放倒一名高阶术士并不容易,空旷地带则更难。假如是丹鼎门的四阶园丁,估计很快就能察觉端倪,运功施法抵御毒害并脱离烟气的范围。 可是望气门、兴神门术士,更擅长的是与人打交道。 至于何考将烤飞龙留在这里,主要是为了显示“小武”是仓促间逃走的,还可以转移对方的注意力,不料还真被小斯给吃了! 这家伙,嘴咋就这么贱呢? 小斯毕竟是三阶术士,能用神识感应物性,他认为烤飞龙没问题,曾鸿业也是这么认为的。可是小斯坐在火堆边那么长时间,足够让他毒发了。 曾鸿业的手段倒是更高明,及时察觉到小斯不对,然后又意识到烟气有毒,可那时他也在越来越浓的迷毒中待了太长时间。 中了迷毒反应难免有些失误,扑灭明火使烟更浓,算他本事大冲出了山洞,却被何考伏击打晕。 何考也是第一次暗算高阶术士,出手难免有些重,仔细检查之后才确认没把曾鸿业弄死,应该也没弄成白痴,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否则李长老交待给他的任务就搞砸了。 尽管普通的绳索很难捆住三阶及以上术士,但还是捆上更好。他拿来一捆登山绳将两人捆得严严实实,又将曾鸿业也拖进了山洞里,免得他在外面被冻死。 想了想他还是不放心,放弃了刚才那堆篝火,取出便携式行军炉重新熬了一些药,给昏迷中的两人都灌了一口下去,阻碍其神气运行,哪怕他们醒来也难以再施展术法。 假如曾鸿业还清醒着,或许也得被气晕过去,这人也太损太谨慎了,先用毒烟将他迷倒,后脑勺又给了一家伙,最后还要灌一口药下去! 做完这一切,何考又重新垒了一个土灶,这回码的石头圈很高,底下铺上松针与落叶,上面架好枯枝与干柴,引燃后不久便烈焰升腾。 眼看火势已起,何考转身不知从哪里又弄来一兜子东西,全部倒进了火中。一道浓烟渐渐窜上了高空,烟柱越来越高、越来越凝郁。 他倒进火里的东西,就是在附近收集的、各种野生动物的冻干粪便,其中也包括狼粪。 据说将狼糞加入火中,升起的就是狼烟,烟气浓且直,古代的烽火台就是这么干的。历史学家经过考证,对“狼烟”解释还存在分歧。 但这并不妨碍何考的实践运用,这烟果然很浓、很能往上窜,而且很熏人啊!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 155、聪明料算因何误 “假如曾鸿业让武岩骏活着回来,他绝不会有好下场。假如你让曾鸿业活着回来,你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这是李修远对何考说的话。 何考自称去山林中玩滑雪、野营、冰钓,发现了两个形迹可疑的人,悄悄摸过去偷听到他们的谈话……这番说词可以勉强糊弄老钱、二大爷以及小武。 不是这些人不够聪明老练,而是何考没说此事发生的地点。 事实上在没碰到二大爷萧光年之前,何考已经徒步摸到潇河镇附近了。他救回武岩骏的地方,也在潇河镇的附近,离镇子十里都不到。 哪怕没有修为在身,体格健壮、准备充分、有野外经验的成年人,也能做到这一点,再说何考也不像没修为的样子。 他要么是江长老的秘传弟子,要么是谷长老的秘传弟子。 曾鸿业在追拿武岩骏,那么何考碰到他们的地点,也应该在潇河镇附近,这都不需要特意解释。 可实际情况并非如此,曾鸿业都越过毛罗国边境、到达两百公里以外了,何考是怎么徒步在那里与他们偶遇的? 在境外几百里遇见曾鸿业也就罢了,他怎么又能“瞬移”回潇河镇救下小武?细心人只要一比照,就会发现时间与空间根本对不上。 那么合理的解释只有一个,何考便是隐蛾。 李长老告诉他,要么祈祷曾鸿业和小斯就困在冰天雪地里回不来了,要么就想办法解决掉这个隐患……这活还得何考亲自干。 事实证明,何考的活干得很漂亮! 搞定之后怎么通知李修远呢,他们约定以狼烟为号。何考很纳闷,远在阿城的李长老,难道能看见毛罗国境内升起的狼烟? 何考坐在山坡上,尽量离那堆冒烟的篝火远一点,免得自己被熏着。 今個天真不错,一大早阳光明媚,蓝天上飘着朵朵白云,就是雪原中升起的一股狼烟有点煞风景……他刚刚这么想的时候,天空突然卷起一阵旋风。 平常旋风都是向上的,而这股旋风却是倒着向下卷的,沿着烟柱从天而降,把浓烟给卷回来了,到了地面连着火堆一起扑灭。 不仅火灭了,烟尘也不见了,变成了一地散落的黑灰。 这肯定不是自然风,何考还从未见过如此惊人的术法,赶紧站了起来,只见一朵白云缓缓飘落,落到近前差不多有一间屋子大小。 云烟分开,一名退休老干部模样的长者走了出来,右手中还拿着根一人多高的长棍。他脚踏实地后一招手,这朵云迅速缩小被其收入袖中。 何考都看呆了,自从接触术法之后,便感觉世界变得玄幻,如今怎么又进化到仙侠呢? 那人呵呵笑道:“你这股烟也放得太浓了,小心把边境巡逻的无人机给引来!” 说着话他老人家又一招手,山坡上再度卷起一阵风,积雪将那片黑灰也全部盖住,这样在空中就看不出痕迹了。 何考赶紧上前行礼:“见过谷长老,没想到来的是您老!” 谷椿:“你认识我?” 何考:“我见过您,去年在栖原的一家医院里。” 谷椿:“是有那么一出……李长老去了阿城,江长老还在宗法堂盯着,也只有我能来。况且我身为地师,代表宗法堂监察天下术门、惩处败类,这本就是我份内之事。” 何考:“您老辛苦了!刚才那是……” 谷椿:“那是飞天神器一朵云,近代以来被惠明石家收藏。还得感谢你的揭发,惠明石家因作恶被铲除,此物又落到宗法堂手中,我暂借一用。” 难怪谷椿能及时赶到,原来是有飞天神器一朵云。他老人家从李长老那里得知大致的区域,已经到了这一带,看见约定的狼烟信号便飞了过来。 谷椿拔起了插在地上的那根树枝,上面还串着一只烤飞龙呢,此刻已经冷了。他老人家吸了吸鼻子问道:“这玩意好吃吗?” 何考:“味道挺好的,我帮您加点调料,再烤烤?” 谷椿:“一只不够啊,难道就我老人家一个人吃,让你在旁边干看着?” 何考:“我再去弄几只。” 谷椿:“这冰天雪地的,伱是怎么把它洗剥干净的?” 何考:“我可以拿回自己家厨房弄。” 谷椿:“那你去忙吧,其实这东西炖汤才好。” 何考:“那咱们就烤两只、炖两只?” 谷椿笑了:“差点忘了你是隐蛾,干啥还真是方便。” 地师大人谷椿赶到,何考就轻松了,审问的事情就交给他老人家。谷椿说着话走进山洞,何考刚想出发去打飞龙,谷椿又转身出来问道:“你到底给他们下了多少药?” 何考:“我也是第一次对付高阶术士,怕控制不住,份量重了点。”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谷椿:“过犹不及,恰到好处才是火候崇正。你已有三阶修为,这个道理还不明白?” 何考:“您老教训的是。” 谷椿:“我是想说——他们啥时候才能醒啊!有没有办法再弄点解药?” 何考:“这……我尽量。” 谷椿:“先弄解药再炖飞龙。” 何考只得先忙着去配解药,所谓解药也不可能完全对症,只是能让曾鸿业和小斯早点醒过来……然后又忙着去抓飞龙,回家炖汤。 飞龙汤里加的,就是二大爷送的山货菌菇,那边汤炖上之后,又到这边来生火搞烧烤。 何考可是忙得不轻啊,等谷椿审完了那两人从山洞里出来,洞口处已经支好了一张小桌,旁边放着两个凳子子,桌上的餐具布齐,汤钵和烤盘也摆好了。 谷椿原本面色凝重,一看这场面就乐了,笑道:“驾云不喝酒、喝酒不驾云吗?” 何考赶紧答道:“也不知您老想喝什么酒,所以还没上。” 谷椿随口报了个牌子,何考转身没过一会儿就给拿来了,亲自给他老人家斟上道:“那两个家伙,都如实招供了吗?” 谷椿:“又不是警察审案,说什么招供不招供。他们只是向宗法堂如实交待,这段时间都做了什么,以及为何要追拿武岩骏。” 谷椿首先审问的是小斯,先没把曾鸿业给弄醒。 小斯的真名比较长也很拗口,所以还是简称小斯吧,他是常年往返东国境内的毛罗国人,父辈就是做边贸生意的,有时还干点走私之类的违禁买卖。 曾鸿业平日也干点边贸生意,由此认识了小斯,传以术法将其收为弟子。小斯修习术法已有五、六年了,如今是三阶修为。 小斯平日接触到的术士只有曾鸿业,从未在他人面前暴露过术士身份,一来是因为平时做的不少事不好见光,二来曾鸿业也警告过他。 曾鸿业告诉他,各大术门禁止术法外传,尤其是严禁传授给他这样的外国人。假如被宗法堂发现了,不仅曾鸿业本人要受处罚,小斯更会被废去修为! 小斯帮着曾鸿业干过不少脏活,比如仗着有修为在身,经常来回偷越国境,做很多违禁的事情。 谷椿告诉小斯,他被曾鸿业骗了,术门宗法堂根本没有这种规定。 然后他老人家又显露了一些手段,并给小斯上了点手段,斯于是就全交待了……具体是什么手段,反正没让何考旁观,何考也就没问。 根据小斯交代,他们是早有预谋,提前在靠近边境的山林里布置了一个秘密营地,计划将武岩骏活捉后,就带到那个营地里,然后自有人来接手。 小斯就是跟着师父来抓人的,不用管别的事,也不知道别的事,然而就是在活捉武岩骏时出了意外,居然让那小子给跑掉了。 他们追到乌龙江边时,遇到了一场风雪,那个地方恰好离他们的秘密营地不远,于是赶到营地取了一些装备物资……然后就一连追了四天五夜。 问罢小斯,谷椿又把他弄晕了,再弄醒曾鸿业接着问话。曾鸿业看见谷长老便知已无侥幸,问啥答啥,而且还交待了后事。 曾鸿业只是想不通一件事,不过是设局对付一个武岩骏,谋划得这么周密,最终怎么会引来谷长老? 难道这是一个陷阱,武岩骏是宗法堂故意放出来的一个诱饵,就是为了引某些人上钩?假如真是这样,那么托他办事的人,反而是害了他。 他是死定了,那么也不能让害他的人好过。 曾鸿业与武岩骏无冤无仇,以前也不认识,他这么做是受人所托。对方许诺了不少好处,并告诉他正巧有下手机会,因为武岩骏和叶语暄跑到伊美了。 对方要求活捉武岩骏,并让武岩骏“合理失踪”。于是曾鸿业便找来师妹傅晓辞,两人商量好了一起设局。 为什么要找傅晓辞呢?因为他们早就有一腿,不仅是男女关系还是搭档合作关系。 当初修为尚浅时,他们就曾一起设局玩仙人跳,收拾过好几个为非作歹、为富不仁的黑老大,不仅大有收获且玩得十分开心。 按照计划,他抓住武岩骏便将其押到秘密营地,通知幕后委托人来接手,然后就没他什么事了。他返回去可以声称,林海茫茫,也不知武岩骏逃到哪里去了。 结果计划赶不上变化,一连这么多天,武岩骏还是没抓着……这些便是谷长老方才的审问结果,飞龙就酒,谷长老都告诉了何考。 何考在心中暗叹,这帮术士可真会玩,明明很好的东西,都能被他们给玩出坏水。共诛令是为了保护全体术士,刚刚颁行,结果就被人用来设局构陷。 术法难得,修炼有成更难得,却把心思用在这种勾当上。 “是谁在幕后指使曾鸿业?”何考问了一个最关心的问题。 谷椿意味深长道:“听说你给小武探讨了半天,分析得都很有道理。” 何考:“那么我的猜测对不对?” 谷椿:“你所有的分析几乎都对了,只有最重要的一点错了。幕后指使曾鸿业的人,是丹鼎门的一位前任执事,五阶知味人俞平舟。” 见何考一时无语,谷长老用审视的目光看着他,又问道:“竟然不是万钟乐,你是不是很失望?”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 156、洗练心魔度几重 面对谷长老的审视,何考低下头道:“也没什么失望,只是有些意外。” 谷椿却不依不饶接着问道:“你糊弄谁也糊弄不了自己,扪心自问,是不是存有一丝希望——希望那人是万钟乐? 假如曾鸿业今日没有供出幕后主使,那么你对小武那番分析,就成了宗法堂唯一的调查线索。这是非常严重的指控,而你分明无凭无据。” 何考:“不是无凭无据。” 谷椿:“人做任何事,都不是无缘无故,但与有凭据是两回事。你可以怀疑他,先怀疑后去求证,但你不能希望这事就是他所为! 无论是为了证明你的聪明,还是为了发泄伱的怨恨,都不应该!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应当分辨清楚。” 何考小声道:“您老看出来了?” 谷椿:“你自己意识到了?” 何考:“确实不该,看来这也是心魔,心魔滋生往往难以自觉。” 谷椿微微点头:“尚可救药!” 何考端杯道:“多谢您老指点。” 方才谷椿提到,幕后指使曾鸿业的人是俞平舟,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名字,何考难免有一丝失望,却没有逃过这位长老的眼睛。 何考可以怀疑万钟乐,基于合理的猜测,但他却不能希望万钟乐就是幕后黑手,这二者之间有着微妙的差别,谷椿提醒的就是这一点。 可以举个例子。 辖区内发生了一起入室盗窃杀人案,办案的警察第一时间就想起了某个曾给他惹麻烦、令他十分痛恨的小混混。 警察可以怀疑那個小混混,但不能从内心深处就希望是那个小混混干的。 怀疑与希望,这两种因素都可能导致警察将其列为嫌疑人,但性质完全不同。而实际情况可能更复杂,这两种因素或兼而有之,就连警察本人都分辨不清。 怀疑某人可以理解,但从怀疑某人变成希望就是某人干的,进而认为就是某人干的,心态就走越偏了,甚至会反噬自身。 何考与万钟乐有旧怨,对万钟乐没什么好印象,这都可以理解。何考怀疑万钟乐,对也罢错也罢,假如猜对了,这种事也不必得意,假如猜错了,更不该失望。 今天是谷椿审出了结果,假如没审出结果呢?那么根据何考的提示,几乎是明着告诉武岩骏——幕后黑手就是万钟乐。 那么站在万钟乐的角度,这就是何考在挟私报怨,无端构陷于他。 在这种心态的影响下,何考甚至还可能更进一步,比如他在谷椿赶来之前就先行审问曾鸿业,诱导曾鸿业承认是受万钟乐指使。 或者干脆弄死曾鸿业,然后伪造口供,声称曾鸿业已经招供……实际上何考并没有这么做,但这种事也不是没可能发生。 何考不禁又想起了表妹何珊。 何珊就曾到单位去堵他,问他把那些烟花炮竹转移到哪里了?何珊是希望他干了这件事,所以就认为他干了这件事,竟然还想让他承认干了这件事。 何考自诩聪明细致,但他这种心态,与当初的何珊好像也没有区别,只是程度不同。 人们经常可以看到,网络上一群人针对某个人的各种造谣生事、污名构陷,往往都是出于一个最简单的原因——看不惯此人。 这也是普通人的心魔,其实挺可怕的。 在心魔略有苗头时,谷椿便及时点醒了何考。这顿飞龙宴,好考还真没白做。 干了这杯酒,谷椿又问何考,希不希望宗法堂在处置这件事情的时候,不提到他的名字?按现有的结果,其实可以不提何考干了什么。 谷长老肯定不会平白无故这样问,看来此事牵连不小,他老人家不希望何考再卷进去。这看似抹杀了何考的功劳,实是不想他再被推上风口浪尖,也是一种保护。 但谷长老只能建议,提不提还得看何考自己愿意,毕竟年轻人哪有不爱出风头的? 何考试探着问道:“怎样才能不提到我的名字呢?” 谷椿笑了:“得你自己拿个意见,李长老再叮嘱所有的知情者。” 何考的意见很简单。 首先叮嘱武岩骏,只说他是在潇河镇附近被李修远长老救回;其次叮嘱二大爷,只说他是受宗法堂指派,带人到阿城控制了冲突双方。 最后还要叮嘱钱固然,不要把何考告诉他的事情说破。钱固然给叶回打电话探过口风,但当时只是借口说有事要找小武,并没有说别的。 二大爷和老钱都好办,重点是小武,一定要叮嘱他不要说漏嘴。尤其是在师伯叶回和小师妹叶语暄面前,假如小武也能做到守口如瓶,那也算进步很大了。 至于曾鸿业,谷长老只会说自己在野外将其找到,审问并惩处了。 见何考如此听劝,谷长老也很满意,吃喝完毕后,他笑又着问何考:“江湖上有人猜测,说你是我的秘传弟子,咱也不能白让人说呀! 今日就是缘法,你有什么想请教我老人家的?我待会儿还有事要忙,能指点你的时间有限,你想好了再说。” 何考略一沉吟便道:“我想向您请教任地班形术。” 谷长老起身道:“想必你已在习练,先将地灵幡拿好,然后跟随我施展任地班形术。” 何考迅速收拾好东西,取来了地灵幡,只见谷长老挥杖一击,将那个山洞的入口轰塌,然后转身便向山谷外走去,他赶紧跟上。 谷椿在厚厚的积雪中行走,速度居然丝毫不受影响,无论上坡下坡都如履平地,竟走出了一种江山起伏只随我行的韵律。 何考原先借助地灵幡,才勉强能施展任地班形术,此刻跟随在谷长老身后,却被一股无形力量在带着走,仿佛他已习练此术多年、纯熟无比。 谷椿没说一句话,直接让他自己去体会。 走着走着,何考感觉自己就成了谷长老,自身神气与地气灵枢运转融为一体,似御物又非御物,而是以山河大地为御……谷长老这是要带他飞啊! 正越来越有感觉呢,他又突然脱离了这种状态,只见谷长老的身形已化为一朵云飞上天空,转眼消失不见。 何考回过神来,才发现已经过了半个小时,他在雪原中一口气走出了将近二十里山地,体力与神气差不多都到了极限。 任地班形术,他如今才算是真正入门了,将来要下的功夫,就是找回方才那种状态,谷长老已经让他有了亲身的体会。 有师父指点就是不一样啊!否则哪怕得到了传承,若仅靠自己琢磨着修炼,可能练错了都不清楚。 谷椿已驾云而去,他老人家还要去找曾鸿业在边境山林中设置的秘密营地,然后在那里联系幕后指使者,只说武岩骏已抓到,等对方自投罗网。 俞平舟留下的联系方式以及联络暗号,曾鸿业都已经交代了。 但事情折腾了这么久,说不定已走漏风声,幕后黑手还会不会来自投罗网,谷长老也没有把握,姑且一试吧。 就算俞平舟不来,宗法堂也会拿下他查问,只是要多费一番手脚。 谷长老还叮嘱何考自回栖原,这件事他就不要再继续参与了。 何考再一转身便回到鹤岭,他突然意识到,尽管自己多请了两周假,但时间又不够了,后天就得上班。 想了想,何考把车开到了阿城,暂时就留给二大爷吧,然后订了张机票飞回栖原。这一趟万里行程,可以说收获满满,最终还救了武岩骏一命。 怎么总能遇上这种事?何考一度也有些疑惑,联想到曾看过的很多故事,自己这算应运而生还是应劫而生? 但转念间也就释然了,其实遭遇都与自己身份有关。 吃烤飞龙的时候,谷长老也曾问过他,这一系列遭遇,是否会让他感到委屈或者说不满,觉得老天爷在针对他? 何考苦笑着答道:“哪能得了便宜又卖乖。” 成为隐蛾的确会有代价,但是收获更大,做人没必要矫情。 回到栖原后,何考送了钱固然一件礼物。他用上好的木料亲手做了一个匣子,里面衬上丝缎放了一支野山参,就是他亲手在冻土中挖出来的。 老钱似是很吃惊,连连摆手说这东西太珍贵了,他不敢收,万一传出去,有人会说他受贿的,他毕竟是何考的领导嘛。 何考则笑道:“只是草根而已,我是送给高阶术士钱固然的,而非公司领导钱总的,普通人未必完全清楚其灵效。” 钱固然反问了一句:“小考啊,你是不是不知道它值多少钱?” 何考:“我原先也以为挺贵的,估计得好几十万。结果有内行人告诉我,能用鹤岭一套房换,不过是几万而已,还不到你半个月的工资。” 钱固然很委婉地提示道:“林青霜前辈是开药铺的,她才是真正的内行,你为什么不去问问她呢?” 何考:“我一共挖了三支,这一支是送你的,当然还要送林前辈一支。” 钱固然:“既然是这样,你还是先送林青霜前辈吧!这大过年的刚回来,理应先给长辈送礼,然后再轮到我,这是应有的礼数。” 何考:“没必要这么讲究吧?” 钱固然坚持道:“有必要,相当有必要!” ------------ 157、门迎谷雨送南声 何考坐高铁赶到恒州给林青霜“拜年”,其实时间已经晚了,上元节都过了,再等几天都出正月了,到现在才想起来? 但是进门后没说几句话,林青霜便眉开眼笑。 何考就是实话实说,他过年没待在栖原,开车出去自驾游了,一路开到了东国与毛罗国的边境,还进入小安岭深处的林海雪原转了一圈,所以没能早来拜望。 何考一进门就夸赞,林前辈定是修为有所精进,看上去至少又年轻了十岁! 林青霜今年已有六十出头,原先看上去也就四十来岁的样子,何考的话稍微有些夸张了,但林青霜挺爱听的,因为他的语气很真诚啊。 何考还提到了小胖与蒙芽,听说林前辈已亲自指点那两人了,然后顺势开玩笑,提到小胖叫她大姐,是不是何考以后也得叫大姐了? 林青霜板着脸骂他调皮,然后何考送上了礼物。 看见装在木匣中的野山参,林青霜的反应跟老钱不一样,她没有说太珍贵了不敢收,而是笑得很开心,连声说心意难得。 林青霜问何考这是哪来的,因为它分明就是刚挖的! 何考夸赞林前辈高明,一眼就看出来了,这确实是正月里刚采的,而且是他亲手在冰天雪地里挖出来的,差点都累出腱鞘炎了。 林青霜暗叹了一口气。 理论上这就是最好的采参时机,但实际上普通参客根本挖不到。不仅因为冻土层坚硬,而且地表枝叶枯萎又被大雪覆盖,连找都找不着。 至少要有三阶修为、掌握了神识,才能有这等本事,而且还得在冰天雪地里深入山野,无惧风雪严寒。 看来何考已有三阶修为了,不愧是长老的秘传弟子啊。 何考也没意识到,不经意间一句话,就泄了修为的底,可能是他在林青霜面前心态很放松吧,并没有什么戒备心。 林青霜倒也没点破,又问了一番他在东北的经历。何考也提武岩骏的事,只提到了自己在潇河镇偶遇一位前辈,也就是二大爷萧光年。 二大爷说这老山参是好东西,能值好几万呢!所以何考回到栖原后,就赶紧到林前辈这里来献宝…… 林青霜听到这里便皱眉道:“好几万?难道萧光年想出这个价,买你手中的野山参?” 何考:“那倒不是,二大爷说可以它可换一套房。潇河镇那个地方,一套房……” 林青霜乐了,又打断他道:“他说的可不是潇河镇,你那估价得加两个零,可以在栖原换套房了。” “啊?不至于吧,这也太夸张了!”这回轮到何考傻眼了,难怪二大爷说每年冬天只进山挖一支这样的参,原来挖一支就足够了。 林青霜笑呵呵地指着盒子道:“差不多五十年的野山参,品相这么完整,药性也是最佳状态,市面上几乎见不到。 就算偶尔有,也不会放在药铺里公开出售,早就被人私下订购了。 像这样的好东西,有不少人常年托我弄呢,价钱不是问题!假如关系不到位,我还不愿意给他们找呢。 我是开药铺的,但也不仅仅是开药铺的,经我手拿出来的东西,大家都信得过……怎么样?你开個价吧,我替想要的朋友谢谢你!” 何考赶紧摆手道:“这是送您的!” 林青霜:“话都说到这个程度了,你还送啊?” 何考:“这跟值多少钱没关系,再说了,这是我自己上山挖来的,又没花一分钱!以您对我的情分,送一支参算什么?” 林青霜看着何考,越看越满意,同时也越看越感慨啊。 刚开始她见何考送来的礼物,有些惊讶但也很开心,毕竟心意难得嘛。接着她才意识到这是闹了一个乌龙,何考并不清楚此物的价值,那她就不能收了。 林青霜怕何考不好意思改口,还给了个台阶。但何考清楚其价值之后,仍然决定送给她。 林青霜点了点头:“好吧,那我就收下了。以后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还来找我!” 她做事向来痛快,何考既然送,她也没什么好矫情的,当初她托人送给何考五瓶丹药,何考也收了。 何考倒也不客气,随即就顺杆爬道:“要说有事,我现在就有事想请您帮个忙。” 林青霜一挥手:“说。” 何考:“我这次其实挖了三支参,年份都差不多。为了保护生态,那些年份还短点的,比如十年、二十年的,我就算看见了也没动。 先来送您一支,回头再送老钱一支,还剩下一支,就托您给卖了呗?我最近开销有点大,采购了不少乱七八糟的东西,手头现金不多了。” 林青霜又乐了:“没问题,找我就对了,在伱自己手里未必卖得出价。” 告辞回去的路上,何考也很感慨啊,没想到二大爷出手这么豪爽,送他的那支参,比他自己挖的那三支更好。 他还切了几根参须给武岩骏熬糊糊,那一锅糊糊也挺值钱啊,就当给小武的封口费吧。 回到栖原,何考又切了几根参须,加上东北邻区特产的菌菇,再配上几味其他的药膳材料,跑到娥总家炖了一道飞龙汤。 两只飞龙是从毛罗国进口的,点亮了新地图捎东西就是方便。 高雪娥以为是鸽子汤,感觉这汤实在太美味了,而且特别滋养人,对何考的功夫更是赞不绝口! 何考回头送了一支参给老钱,钱固然最终还是收下了。 因为此事,钱固然还私下劝说何考,不能这么大手大脚,做事也不能这么大方随意,否则容易被人盯上。 何考虚心接受,并表示自己并非对谁都是这样大方。 回到栖原后,何考一直在关注宗法堂的动静,但宗法堂那边并无消息传出。看来武岩骏一案,仍在调查中,宗法堂严密控制了消息,以防走漏风声。 直到一周以后,宗法堂还没有宣布消息,但江长老私下告诉了何考此案内情—— 这事不是万钟乐干的,幕后策划者是俞平舟,还牵涉到丹鼎门的一位太上长老齐南声,所以调查必须谨慎。 齐南声,早已是丹鼎门的六阶药师,二十年前任宗法堂长老,辈分很高,就连江道祯、宗正、李修远、谷椿、康如林、野凤凰等长老都得叫他一声师叔。 五年前,齐南声辞位,由丹鼎门后起之秀梅谷雨接任宗法堂长老。 梅谷雨最近几年都在仙壶洞天中闭关,据说是为了突破七阶大药师。丹鼎门的日常事务,就由三位执事打理。 需要宗法堂长老做出决策的场合,梅谷雨通常都委托二长老宗正全权代表自己的意见。 梅长老很年轻,具体多大岁数,江长老也没说,反正她得叫江长老一声师伯,如今已有望突破七阶,足见其天赋极佳。 江道祯的弟子卫洛,不到二十岁就成了五阶问路人,但论资质天赋,在当今术门年轻一代中却算不上最出色的,因为前面还有一个梅谷雨。 各大术门还有其他的优秀弟子,很难说谁能排第二,但梅谷雨却是公认的第一。 梅谷雨是个典型的修士,醉心于修炼,并不喜欢理会各种杂务,加之年纪尚轻,论辈分也比其他长老都晚了一辈,并不适合过早担任宗法堂长老。 但是没办法,丹鼎门前任宗法堂长老齐南声,在值期间劳苦功高,且年事已高,坚决要辞去宗法堂长老的位置,打算潜心修炼,众人也不好强留。 当时丹鼎门能接替齐南声的,也只有梅谷雨,所以她就成了宗法堂最年轻的长老。 宗法堂对外是这样公布的,其实此事另有内情,真正的原因是齐南声与野凤凰起了冲突。 齐南声年纪大、辈分高、资历老,有些话别人不好说,他却没什么顾忌,对野凤凰的生活作风问题很看不惯,直言不讳地批评过她很多次。 起初时齐长老可能并无恶意,只是想提醒野凤凰注意点影响,有些事情不要那么张扬。 起初时野凤凰也没怎么理会,或者说不想跟齐师叔计较,但依然我行我素。 在她本人看来,这已经是给齐师叔面子了;但在齐南声看来,野凤凰这种态度就是一点面子都不给。 所以到了后来,齐南声就是对野凤凰本人有意见了。 后来有一次宗法堂议事,不仅各术门的执事都在场,还有不少高阶修士列席。齐长老特意选了这个人多的场合,又一次当众“劝诫”野凤凰。 这下把野凤凰给惹急眼了,将齐南声骂了个狗血喷头,具体的话不好转述,反正非常难听…… 齐南声德高望重,无论谁在他面前,态度都是恭谨有加,何曾被人这么骂过,而且还是当着众晚辈弟子的面? 假如不是其他长老拦着,当时差点就动手了,但终究没有打起来。其实齐南声也不好向野凤凰出手,野凤凰既是女子又是晚辈,况且只是骂他而已。 野凤凰的话虽然骂得难听,但也不是完全没道理——这事与宗法堂有关系吗? 更要命的是,野凤凰还抖出了齐长老本人的不少风流韵事,不仅有年轻时候的,有的事迹还是他八十岁之后的。 齐长老实在下不来台,一气之下便隐退了。 ------------ 158、见图如见谭仙人 齐南声离开宗法堂后在太华山隐修,据传他老人家也有望突破七阶大药师修为。 但是这样的传闻可能不太靠谱,因为修为突破并不是一个连续的过程,而是一个临界的状态,某些关隘过不去就是过不去,一旦迈过去了结果却未知。 比如江道祯,当年确实迈出了那一步,看似随时都可能突破,却等了二十三年。只有在那种临界状态下,才能说他有望突破七阶。 梅谷雨可能正处于类似的状态,而齐南声恐怕未必……这不是重点,只是江老头在讲述事情始末时,随口插的闲话。 所谓隐修,也不是找一个山洞躲着不见人,而是住在一座环境清幽的山景别墅中。 那個别墅群项目就是丹鼎门开发的,也是术门弟子设计,与山水环境融为一体,但地理位置并不偏僻,不仅快递直达,而且还能点外卖,只是需要服务台中转。 今年春节期间,万钟乐又去给齐南声老前辈拜年,除了例行的年节礼物,他还带去了那幅《谭仙拄杖图》,就是从张燕飞那里拿来的。 这幅图当然不是送给齐南声的,它是宗门之物,拿回来后就收藏于仙壶洞天中。 但是去年下半年,栖原闹蛾子,很多事情又被揭开了须重新审视……正如何考所料,丹鼎门的高层也怀疑当初拿回来的那幅画并非真品。 照说那样一幅画,它最重的应该是象征价值,毕竟是祖师所作,画中人物也是丹鼎门史上最重要的祖师之一、据说修为登天的谭峻。 可是拿回来这么久,丹鼎门众高层愣是没研究出此画有什么别的玄妙?仿佛它就是一件画技高超的古物,众人总觉得不该如此。 这东西只要放进了宗门祖师殿,就不能轻易再拿走了。万钟乐是以请前辈鉴别的名义,才把它带出去给齐南声看的。 齐南声仔细研究了这幅画半天,得出结论是仿品而非原作。 据齐南声介绍,丹鼎门自古相传,确实有这么一幅画。此画堪称神器,那它有什么妙用呢,据传“见画如见谭仙人”。 他们手中的画,谭仙人的形象虽栩栩如生,但肯定不是历代祖师所谓的“如见人”。 其实梅谷雨先前也看过这幅画,她当时只说了一句:“原来真有此物,可惜不如传闻所言。” 她为什么这样说?因为千年以来丹鼎门中并无人见过此画,仅仅只有传闻而已。 在村里转一圈的小道消息,恐怕都早已在面目全非,更何况已流传了一千年的说法?所以传闻和事实有差距,这是再正常不过的情况。 比如何考就根本没拿到整整一箱子金条。 但无论如何这幅画还是有纪念意义的,那就收藏于祖师殿供后人瞻仰吧……梅谷雨在仙壶洞天中闭关只为修炼,并无太大兴致纠结此事。 可是到了齐南声这里,这位前长老却有另一番见解。他首先判断这幅画是仿品,然后认为另有真品,进而认为真品可能真如传说中那般玄妙。 他老人家也解释了一番。 乡野传言自不足信,可关于《谭仙拄杖图》的传说,却是丹鼎门代代相传,有些说法只有历代长老才清楚。 这就不能简单地视为传说,而是一种见知传承了。 见到了仿品,则说明必有真品,因为这幅画虽然是仿作,但画中的内容却并非臆造,复制者也臆造不出来。 既然有真品存在,那么真品很可能就有传说中的神妙——见画如见谭仙人! 这番话,齐南声不是对万钟乐说的,而是在万钟乐走后,对贴身弟子俞平舟说的。 俞平舟是齐男声的亲传弟子,齐南声任宗法堂长老时,他曾任丹鼎门执事,负责帮师尊打理宗门事务。 有些事只需要齐南声交待一声,不用说具体怎么做,俞平舟自会设法完成。 齐南声离任后,俞平舟也辞去执事之位,跟着师尊来到太华山潜心修炼,同时照顾师尊的生活起居。 俞平舟已是五阶痴迷人,但想突破六阶药师修为,恐怕还很难。 另一方面,齐南声已是六阶药师多年,却迟迟无法突破七阶大药师修为。他似乎已能看到一丝门径,但总感觉若是真迈出那一步,恐怕就会一世修行化灰。 江道祯的事情他也听说了,江长老处于那玄之又玄的临界状态,一困就是二十三年,可以说非常惊险…… 但江长老最近终于功行圆满、突破七阶,这对齐南声有所触动,更有所刺激。 齐南声已年近百岁,虽然看着年轻、身体也无问题,但寿元已所剩不多……他也是想求长生登天的。 在古时八大术门中,尤其是丹鼎门的祖师,修炼皆是以长生登天为目标,哪怕最终不能如愿,能看一眼那条路上的风景也不枉此生。 谭峻谭仙人,传说中可是真的登天成仙了! 在外人眼中,齐南声的修为已是高绝,可他自己清楚,离祖师曾达到的成就还差得远呢,可惜在当今世上,已经没什么人能再指点他了。 所以见到那幅《谭仙拄杖图》的仿作之后,他经过一番推论分析,得出真品应在的结论,又想起传说中此图的神妙,不禁也动了念头。 见图如见谭仙人,那么能否借此得到谭仙人的指点、修为更进一步……乃至长生登天? 这个念头他倒是没有告诉弟子俞平舟,只是交待俞平舟,要设法找回真品。至于怎么找回真品,齐南声倒没说。 其实不用师尊交代,俞平舟自己也动心不已。 俞平舟又重新调查了张燕飞一案,可惜张燕飞已死,很多线索就此断了,所以他盯上了武岩骏,因为武岩骏着实可疑。 正常情况下,谁能在看守所那种地方收徒弟?别说是术门挑选弟子,哪怕是行政机关招收公务员,那里的人政审都不合格吧? 可是张燕飞没得选,却非要收徒,恐怕就有交待后事的意思。那么他会交待什么呢?丹鼎门拿回去的居然是一幅仿作,唯一知道内情的人,恐怕就只有武岩骏了。 在大机构干活,都熟悉一个名词叫业务外包,俞平舟显然也是熟手,他就找到了兴神门的后起之秀曾鸿业。 这两人打过交道,关系不错,互相之间帮过不少忙,也拥有共同的秘密。所以曾鸿业办事俞平舟还是比较放心的,他也知道曾鸿业很有手段…… 宗法堂已经拿下俞平舟,调查出了结果。 两人是通过语音通话讲述此事的,何考虽然看不见江长老的表情,却能感觉到老头似是很发愁,不禁问道:“江大爷,您这语气有点不对啊。” 江道祯:“我牙疼!” 何考:“以您老的修为,应该早就百病不生,怎么还会牙疼?” 江道祯:“你才区区三阶修为,未突破四阶之前就好好猫着修炼吧,千万要低调,消停点!” 江道祯确实很看好何考,也在悉心培养他,希望将来能恢复术门的隐蛾一脉,但并没有拔苗助长的意思,很多事情都急不得。 入门不到半年,何考就突破了三阶修为,原因故然离不开前些年打下的基础,但精进速度已经相当快了。江道祯没什么不满意的。 可是何考都干了啥?还没突破三阶的时候,就掀翻了惠明石家;刚刚突破三阶,又捅出了最近这档子事,连太上长老都牵扯进来了。 离开宗法堂隐修的前长老,可不就是太上长老嘛! 虽然这种事情,都是江道祯希望何考将来能去做的,可也没指望他现在就干呀。 每一次的事态,都远远超出了何考本人的能控制的范围,都导致宗法堂长老都不得不集体出动。 等到这小子突破四阶修为,那不就得去捅天上的神仙了?到时候恐怕宗法堂几位长老都摆不平啊——江道祯没来由地居然有了这样荒诞的念头。 术门正式在籍的大几千弟子,有哪一个像何考这么能折腾?倒不是说何考不该这么做,但修为尚弱小时也得低调点,首先得注意保全自己。 何考:“我大过年自驾游,都跑到苦寒无人之地了,还不够低调吗? 除了顺道看望我老叔和二大爷,啥别的都没干,结果却在毛罗国的深山里遇上事了,这能怪我吗? 既然遇上了,我还能不闻不问吗?” 江老头叹了口气:“我没说你做得不对,只是接下来这段时间,你千万要消停了。” 结束通话之后,何考一闪身就来到了固山密府。宗法堂怎么调查处置,他插不上手,但江老头转述的一句话令他颇感兴趣。 谭仙拄杖图,见图如见谭仙人! 如今的固山密府,已经被他打造的像一个小型末日生存基地了。这个山腹深处的洞厅,并不是溶洞群中面积最大的,也就是一个篮球场大小,高度有七、八米。 但它却是复杂构造的溶洞中环境最好、最舒服的地方,结构也最稳固。 洞厅中央靠一侧洞壁最平坦的地方,何考已经修平了地面,并铺上了柚木地板。这些木料可不是他自己去山里砍的,而是收购旧船上拆下的回收材料。 这里放着物架、柜子,储存了很多物资,何考的宝贝也都收藏在此处,另外还配备了全套家具、林林总总各种工具用品。 假如不是没通电,何考估计连全套家用电器都想配齐。 柴油发电机他倒是刚弄了一个,放在不远处位置较高的洞道中了,这样可以不串味。最常用的电器就是野营照明灯,可以接电源充电,也可以拿出去用太阳能充电。 总之这个秘密基地何考打造得很用心,过程也很开心,就像在玩一款现实游戏。 要不然何考出门的时候,也不可能随时都能取来各种物资。采购这些东西他可是花了不少钱,仅仅是不同环境下的野外探险专业装备,那就相当昂贵。 所以他对林青霜说手头没什么现金了,也是实话。 有些宝贝他倒是没花钱,比如最近又收藏一张虎皮和一副虎骨,都加工了一番以便保存。这是曾鸿业与小斯留在毛罗国山野中的东西,他都捡了回来。 这处洞厅常年保持在摄氏十八度,湿度也很稳定适宜,简直能达到博物馆库房级标准, 洞厅与三处通道相连,在一处向上的通道口,何考还盘了一口大灶,带烟囱可以烧劈柴的那种老灶,巧妙地利用洞穴结构,还能使烟熏不到洞厅里来。 但何考盘灶只是为了好玩,平日几乎用不着,就算偶尔在洞厅中加热东西,用野营炉也就行了。 来到洞厅中,何考点亮了野营灯,虽然他已能在黑暗中清晰地感知外物,但想观察一幅画所有的细节,还是需要照明。 何考拿到这幅画已有不短时间,也时常取出来观摩研究,除了在画中人眼前无法发动隐蛾之能,它也就是材质比较特殊了,一直没发现其他的玄妙。 隐娥纱和地灵幡,他已能掌握初步的妙用,可是不论怎么摆弄这幅画都没什么反应。 这幅《谭仙拄杖图》应当就是真品,张燕飞当年也死得不明不白。可是张燕飞宁愿冒着送命的风险,为何也要将真品留下来呢? 既然将真品留了下来,为何又要将其送展呢?张燕飞既能制作一份足以乱真的仿品,照说也可以制作第二份,拿仿品送展就是了,用真品送展完全没有道理! 反常之事必有因,想必是张燕飞也研究了《谭仙拄杖图》许久仍不得要领,所以想换一种方式,将它拿出去送展试试,想看它在众人观摩下能否有什么别的变化? 为什么堪不破此画玄妙呢,难道是因为修为不够?丹鼎门历代相传,见图如见谭仙人,好像并不是这么回事? 见图如见人,何考突然想到了什么。 也许这句话的关键,不是能否见到图中的人,而是看见图的人该怎么做。须知谭仙人可是丹鼎门的祖师,后世弟子见了不得磕几个? 想到了就试试,洞厅一侧的石壁,有一处向内凹陷,就像天然形成的神龛,他就把《谭仙拄杖图》挂在了那里,然后行叩拜大礼。 他的脑袋都磕出响声了,这幅图也没什么变化,画中的谭峻只是意味深长地看着。 这样不行吗?再想想,假如此画放在宗门祖师殿中会怎样,要么在库房中珍藏,要么按古时的传统……那得挂起来供上啊! 怎么给祖师上供?何考不禁又想起了术门的祭祖仪式。 修为突破四阶后,需要到宗门祖师殿接受二次传承仪式,其中的一个步骤,就是依自古仪轨祭拜祖师。 这个仪式由长老主持,其具体内容,弟子事先并不知道。 但何考身为当代隐蛾门掌门,很多东西江老头已经提前以神念心印传授。二次传承仪式的内容,也包括在在六大术门完整的传承中。 ------------ 159、廓心无间生万物 何考起身消失不见,回到自家老宅搬来一样东西,是一条银丝木长案。 长案是爷爷当年亲手打的,按旧时传统,应该放在中堂靠墙的位置,年节时供上祖宗牌位,既是供案也是神案。 但是现代人已不太讲究这些了,如今堂屋里那个位置放的是一张方桌。这张长案则搬到了何考的房间里当成学习用的书桌,还摆着台式电脑。 何考将供案搬到此处,按照祭炼祖仪式的要求,又出去跑了好几趟准备香烛果品,然后焚香祭拜……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他好像有点感应,但又不真切。 身为隐蛾,他一直能感受到画中人的目光注视。这目光仿佛有实质的触感,在他叩头祭拜时,这种触感似是更清晰了。 假如不是隐蛾,他甚至都不可能察觉这种极微妙的变化。 看来思路对了,但方法可能还不到位,那究竟差在哪里呢,难道是香烛的问题? 何考又想起,小时候曾听爷爷讲过一件事。 在爷爷的小时候,曾跟随爷爷的爷爷祭祖,点的是白蜡烛。那蜡烛不是买的,而是太爷爷亲手制作的。 蜡身以虫蜡为原料,蜡芯用芦絮纤维捻成,这是古法。但是用芦絮太麻烦,再后来的近古时代,就改成纳鞋底的那种棉线了。 爷爷为什么会说这些?因为那天恰好停电了,家里没找到蜡烛,爷爷要何考去镇上的小卖铺买回来,点蜡烛的时候顺口讲了几句闲话。 他主要是告诉何考,过去的手艺人是怎么制作蜡烛的,那玩意当时很贵,不像现在这么的石蜡这么便宜。 古人制蜡的材料,白蜡最佳、黄蜡次之。所谓黄蜡就是蜂蜡,白蜡就是虫蜡,是白蜡虫的分泌物精炼而成,嗨可以当药材。 何考倒不用自己去采蜡,万能的东国网络上几乎什么都有卖的。 何考当即离开没有信号的秘府,掏出手机下了订单,为防买到假货,还反复跟卖家确认,他要的是虫蜡而非石蜡。 然后他又买了一箱子可能是装饰用的干芦花。 术门传承中没有记载蜡烛,是何考听爷爷说的,但是术门传承中却记载了一种醒神香,于静室中点一支可辅助入境,有些许凝练神识之妙,古时亦用于大祭。 醒神香需要什么材料、如何加工,何可已得到传承,但他自己却制做不了,至少要有四阶修为才行。 先给林青霜打电话吧,问她有没有渠道,不行再去找别人。 林青霜听说后并没问他想做什么,而是沉吟道:“制作醒神香的材料,都能炼制别的丹药,用来制香有点可惜……所以这东西不多。” 何考:“能弄到就好,多少钱啊?” 林青霜笑了:“这不是钱的事,制作醒神香的人也不可能是为了卖钱。我若开口,别人也会给这个面子,而且不会出价,但我也不能白拿,得主动给报酬。 这样吧,我就替你做主了,两筒香,一百万。你也不用给我钱,就在你那支参的售款里扣,参我帮你卖了三百万……” 那一支参,就卖了三百万!其实在何考的预期中,能卖出几十万就烧高香了……林前辈说得对呀,东西在她手中才能卖出价, 而且何考挖的参,都是神识结合鉴药术所见,品相最好、灵效最佳的。 至于烧高香,那醒神香也挺贵啊! 一筒一百支,两筒就要一百万,折合每支五千。通常的使用方法,是入坐前在静室中点一支,每支能点一个时辰,相当于烧掉一部新手机。 祭礼的话,最少点三支。 但是何考也不可能只买三支香啊,也没人会费那么大劲只加工这么点,想托人帮忙弄,不能要太多,但两筒也是最少的。 多准备些也好,修炼中也能用得着…… 醒神香很快就到了,是何考亲自去取的。他在心中暗忖,或许有了香,蜡烛就不必那么讲究了?但稳妥起见,还是按古法制蜡吧。 网购的卖家宣称是精品天然虫蜡,但在何考看来还远不够精纯,杂质太多……既然都到了这個程度,那就要尽量做好。 三阶修为,已可修炼神识粹物之法,它还是入微门三阶鉴定家的必修术法。何考第一次尝试着入手,居然是用来粹炼虫蜡,将杂质全部去除。 除此之外,他又将芦花絮反复水煮、捶打、晾晒,得到纯净的纤维质捻成烛芯,终于加工出一批白玉般质感的蜡烛。 一切准备就绪……不对,还差一篇一篇祭文,主要是说明谁要祭拜什么人?何考不擅长写这些,但可以交给ai帮忙整一篇。 其内容大抵如下—— “维今日,子弟何考,拜祖师谭峻曰:昔者功成登天,留荫后人,术法丹鼎一脉,至今承之。 生多福恩,不忘而报,幸得影图,见之如在,特奉香烛,仰思致祭,惟拜仙灵,来歆来格。尚飨!” 用时一周有余,祭礼终于准备完毕,在固山秘府中,何考然烛焚香、颂祭下拜,凝神入境,随即就感应到了变化…… 那三支醒神香原本燃得很慢,点完需要一个时辰,此刻却迅速燃去了几乎三分之二,元神中也听见了一个声音,颂出四句偈语—— “大道合天地,廓心符至真,融气生万物,和神接兆民。” 随着这声音项起,何考便自然明白是怎回事了,具体意境妙不可言……他做的这些事,大致相当于给这幅图“开光”。 但所谓开光,只是针对他本人,假如换一个人,还得重新来。 今后他再与图中的谭仙人“沟通”,就不需要刚才那篇祭文了,焚香烛后默念那四句偈语即可,三支醒神香则是必须的…… 何考抬起头,画中的谭仙人目光似有灵动,他则接受了一道神念。 术门祭礼,不用五牲、三牲,只是象征性地摆一盘供果而已,何考还特意到栖原香火最旺的庙里去看过,那里的香案上摆的是苹果,所以他今天也摆了盘红苹果。 这道神念,居然就是对苹果的介绍,而且不是介绍一盘,只是介绍放在最上面的那个。 神念并非简单的图像或文字,而是一种意念,想用文字表达出来很勉强,相等于一个再翻译的过程,而且很多细节根本没法说清。 对一个苹果的介绍能有多复杂?实践证明,可能会相当、相当、相当地复杂! 比如何考就仿佛见证了这个苹果的产地、生长的环境,采收、运输、销售的过程,以及在这个过程中,接触它的人所赋予的心绪,其中就包括买苹果的何考。 何考当然能分辨出那就是自己,他在自己身上解读到了某种选择与期盼的心绪。他当时确实就在想挑什么苹果好,也在想别的……。 何考又不禁想起了卫洛,那天他请卫洛吃饭,对方点了胡辣汤。 卫美人吃饭时说过一番话:“人间的很多东西都吃出特别的滋味。比如这碗胡辣汤,就能吃出很多地方、很多环境,还有不同人思、各种心念。” 何考听是听懂了,但也只能惊叹,因为他自己尚做不到……如今这幅画,居然也有这样的神妙? 想想也正常,见图如见人,那么谭仙人肯定比卫洛更高明。 神念内容还不止如此,也包括这么结苹果的植株情况、生长喜好、物性特征等……关于物性特征,何考本人施展鉴药术也能得到结果,但神念内容显然更为精妙全面。 这枚苹果也有补益功效,同时还可以入药,神念中不仅有功效介绍,还包括了很多加工方法。 比如用于润燥,可以用碗蒸熟晾凉后食用,何考还从来没这么吃过苹果。 他明明没吃这个苹果,就已能体会到它的滋味,包括各种方法加工后的滋味。 但是这个苹果,功效太弱,其实并无多少入药价值。 神念不是用于语言表达的,但人们对很多概念的理解,需要通过语言的帮助,所以不同的人可能领会出不同的意思,也有不同的表达方式。 这个苹果是什么东西?何考领会到的,它居然叫“海棠异果”。按古人的称呼,苹果不是应该叫“林檎”或者“丹奈”吗? 但这好像并不是什么“古人的称呼”,就连“海棠异果”这个表述,也是经何考本人的见知加工演化出的结果。 《谭仙拄杖图》给出的信息相当的庞杂,但是何考所能领领会到的内容,只与他本人的修为与见知相应,在其能接受与理解的范围内。 这难道就是“谭仙人”对这枚苹果的看法?这幅画就相当于一个鉴定器? 假如等到他修为更高,是否就可以接受与理解更多、更复杂、更高明的内容,乃至触发这幅画更多的神妙,而不仅是只用它做鉴定? 等他回过神来,已经过了大半个小时,烛光犹亮,但那三支醒神香已燃尽。 何考很兴奋、很惊喜,因为他终于发现了这副画的妙用,至少是初步的妙用,但同时也有些不甘心,费了如许功夫,难道仅仅只鉴定了一个苹果? 想了想,他把那盘苹果撤下,又将新得的那枚宝珠雪光寒放上了香案,然后重新点了三炷香,凝神入境颂偈而拜。 ------------ 160、棒喝惊神始见真 这次醒神香没有极速变短的过程,一直就按照正常的速度燃烧。 定境中,何考仿佛看到了,或者说知到了,这枚珍珠的诞生过程。珍珠皆有核,通常是异物进入河蚌体内无法排除,被河蚌分泌的珍珠质层层包裹形成。 珍珠质也是构成蚌壳的主要成分,这种材料被木匠称为螺钿。 这枚珍珠诞生的原因却是珍珠质分泌异常,本该形成蚌壳的珍珠质,莫名出现在了蚌肉位置,以此为核长成了一枚直径有一公分的珠子。 这是何考接收到的神念,似来自画中人。 神念中也有珍珠生长的环境,而何考的体会视角非常独特,仿佛他就变成了这枚雪光寒,被包裹在蚌肉中,快速经历了多年的气候以及季节变化…… 一枚珠子当然没有意识,何考只是从珠子的角度被动地去体会这一切。 神念内容不仅仅只有这些,还有雪光寒生长环境的河流水文信息,也包括珠子被人找到、采制的过程,其采制人就是何考。 何考万万没想到,居然还能从珠子的角度,解读到自己当时好奇、惊喜等心绪。 神念没有介绍这枚珠子该叫什么名字,通过何考本人的解读,它就叫雪光寒,其物性特征跟二大爷介绍的差不多,但比二大爷所说更为详尽。 二大爷说过,雪光寒不能穿孔制串,因为其很重要的特性来源于结构整体。可以怎样祭炼加工雪光寒,《谭仙拄杖图》还介绍了很多种方法。 比如以神识温养,御物交感,而后分别施以祭炼之法,以求不同的妙用。 有的内容是何考如今就能掌握的,还有的内容他虽能理解,尚无法掌握,因为修为还没到那一步。 至于完全不能理解的内容,那么他根本就接收不到! 雪光寒是这个好东西啊,虽然其灵效相对微弱,需日积月累方能见效,但绵绵若存总有功用……何考又想抽空再去找找了。 再度出离定境,三支醒神香已燃尽,时间不知不觉已过了两个小时,但两根蜡烛仍然亮着,只燃去了一小段。 何考制作的这种蜡烛,几乎没有烟,燃烧得非常干净,一支差不多能点十二个小时。 他意犹未尽地站起身来,却突然身子一软,向后摔了個屁墩,倒不是跪久了腿麻,因为用手撑地时胳膊都是软的。 何考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神气消耗殆尽,感觉就像被烤干的海绵,涓滴不剩啊! 不仅如此,他的脑袋也开始发木,似乎要失去意识,感觉困倦至极。就像一个普通人连续踢了好几场球,又算了半天解不出答案的数学题,体力和精力都到达了极限。 看来向画中的谭仙人“请教”,消耗的可不仅是醒神香,而是术士本人的神气法力。 法力这个词何考早就知道,但体会还很生疏,可能要突破四阶后方能得真切。神气法力都消耗一空,体力精力当然也到了极限。 关于这枚雪光寒,“谭仙人”给出的信息,仍与何考的修为与见知相应,就算有超标的内容,也是他多少可以理解的。 就算如此,神念信息也超出了何考所能承受的极限。而恰恰在到达极限时,超出的部分就被自动忽略了……假如不是这样,何考很可能会受伤。 看来之所以要点那三支醒神香,主要功效还是护持何考本人的元神,而催动这幅画发挥“鉴定”妙用,则须消耗神气法力。 自从有记忆以来,何考还从未感觉自己这么虚过,修炼有成以来就更没有了,他甚至都没力气立刻离开固山密府,而是服用了一枚碧玉梧桐子,当场调息涵养…… 凌晨一点多,何考钻进了被窝,睡梦中高雪娥不用睁眼就有感觉,顺势就把他搂住了。 令她意外的是,何考居然乖巧得很,没有伸手去开床头灯,温存地亲抚中很快便睡着了,搞得高雪娥都有些不适应了。 他哪次不是生龙活虎,今天怎么真像一只小奶狗了? 天明时分高雪娥先醒了,发现何考仍然睡得很香,蜷缩在怀中还有点不老实,就像个婴儿在吮指头…… 过了两天,何考才算彻底缓过来,他却感觉更好奇、更兴奋了,就像个孩子找到了新玩具,忍不住又要试试。 固山秘府中,还是按上次的仪式,何考点燃明烛,焚香颂偈叩拜。这次香案上放的不是供果也不是什么天材地宝,而是他常用的那部智能手机。 何考是个技术宅,平日工作中要做很多测试,今天也是拿这幅画做测试,看看究竟能得出怎样的鉴定结论……他也带着一种恶作剧式的顽皮心态。 然后眼前一黑,感觉脑门上似是挨了一记重击,便当场晕了过去。 通常情况下,所谓脑门上挨了一击,首先是身体的感应,然后反应在大脑的意识中。假如实际上并没有此事发生,大脑却出现了这种意识,反过来也会导致身体的感应。 在这种情况下,还可能导致人产生相应的幻觉或错觉。 何考在晕倒之前,仿佛看见画中人活了过来,伸手凌空弹了他一记脑瓜崩! 这记脑崩宛若重锤,使他失去了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何考终于悠悠醒来,他还保持着跪伏在香案前、脑门顶地的姿势,抬头只见三支醒神香已燃尽,再看蜡烛的长度,判断时间依然是过去了约两个小时。 情况和上次一样,依旧是神气法力耗尽,精力体力了堪堪到达了极限……至少花了一万五,耗尽一身神气,就挨了一记脑崩? 何考勉力抬起酸软的手摸了摸脑门,没有肿包也没有受伤,画中人应该并没有真的跑出来弹他,那只是一道神念冲击。 虽在昏迷前的瞬间感受很朦胧,但这道神念还能解读出一些别的内容。 画中的谭仙人好像是生气了,但也没跟他这个孩子太计较,略施小惩以告诫。 当然也可以换一种解读方式,这是何考用错误的方法触发神器的妙用,因而遭受了反噬。错在哪里呢?就在于他违背了那句话的本意——见图如见谭仙人。 何考将画中的谭仙人,真当做谭峻祖师本人一样对待了吗?上次或许是,但这次根本就没有! 俗话说敬神如神在,既然祭拜祖师,那就像面对祖师本人,须诚心正意。 特意沐浴斋戒倒不必,但至少要净念以为斋。 第一次焚香祭拜,触发了《谭仙拄杖图》的妙用,画中祖师应在指点他——以他目前的修为,可以怎样使用这件神器。 他第二次焚香祭拜,就是按谭祖的指点,诚心请教。雪光寒是他刚入手的天材地宝,最近正在琢磨研究,向谭祖求教也是缘法使然。 至于今天第三次焚香祭拜,他就纯粹在玩了。这哪里是祭拜祖师啊,简直是把祖师当成了鉴定器、答录机,还搞起了炫耀性提问。 这是何考修行中所面临的、正需解决的问题吗?完全偏离了缘法本意! 一个棒丽国人,看见一个东国游客,拿出一个苹果问对方:“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你们东国没有吧,你这个东国人是不是没见过?” 假如这个游客有点涵养,也就懒得搭理他,但内心深处恐怕也想给对方一个脑崩吧?何考自省,刚才的心态,其实多少就有点像那个棒丽国人。 他的潜意识,不是来向祖师请教,而是来考校祖师,就像平日工作中搞ai调教测试,结果…… 就算谭祖解读了有关这部手机的各种信息,化为一道神念全部发入何考的元神,何考能接受得了吗? 他所能解读的内容,也仍在见知所能理解的范围内,且是修为所能承受的。 他今天还准备了很多其他的东西呢,此刻已不可能更不敢再拿出来测试了,忽然又想起前两次祭拜祖师得到指点后,居然忘了拜谢。 他在现实中与人打交道,比如江老头、林青霜,假如对方给了指点,他也不该忘了道谢啊,怎么在谭祖面前居然还忘了呢? 若说见图如见人,那他就错了。 所以何考又挣扎着端正仪容,向谭祖叩拜,致歉并致谢。谭仙人的表情似是微带笑意,在画中不言不语。 随后何考仍在洞厅里行功涵养恢复神气,收起那无意间的戏谑心,他才开始好好审视前两次动用此神器的真正收获。 《谭仙拄杖图》的神妙,是用来鉴定物品吗? 何考曾经就是这么认为的,所以才会来了兴致,今天准备了手机、炸鸡、塔罗牌、电影票、cd盘、消炎药等一大堆东西,打算都分别试一试。 此刻回想,《谭仙拄杖图》只是鉴定了一个苹果和一枚雪光寒吗? 当然不是!若将画中人就视为谭祖本人,那么谭仙人至少向他展示了三种观法。 首先通过那枚苹果,画中神念展示了“见缘观”。这是灵犀术的根本心法,何考当时想起了卫洛,也是这个原因。 卫洛当初吃胡辣汤时所描述的感受,就是灵犀门的见缘观;恰似“鉴定”那个苹果的画中神念,给何考的切身感受。 何考尚难企及卫洛的境界,但通过画中神念,他却能体会灵犀门三阶旁观者,能从一个苹果中看到什么? 难怪经常听人说,会算命的大师算以前的事往往很准,算以后的事却很模糊。 原因也很简单,因为未来尚不确定。但对于过去的事,的确可以追溯的,比如何考就看到了“一个苹果的故事”。 在三阶旁观者的基础上,假如修为更进一步,能做到稳定的“输入”和“输出”,那就是四阶神棍之能……可以摆摊了! 灵犀门四阶神棍,能看见过去的很多东西,由因而推果。二大爷就是一名神棍,但灵犀术的修炼自有讲究,所看到的很多东西是不能直说的。 何考未曾兼修灵犀术,但是灵犀门术士修炼“见缘观”的境界,通过谭仙人的神念演示,也让何考有了切身体会——这几乎就是最高明的师传方式! 如今的何考想去兼修灵犀术,恐怕还很困难,不仅修为还差了点,灵犀术的根本心法也非常难以领悟。 而此刻他尽管并未修炼,却已有所见证。 通过那枚苹果,画中神念所展现的第二种观法,是“见性观”,也是丹鼎术的根本心法。 见性观中的“性”,并非人们常说的“心性”,其含义很微妙,不太好形容,可以勉强理解为与“质”相对应的概念,包含了质的变化、组合、效用。 何考并未兼修丹鼎术,却已兼修了丹鼎门的应用术法鉴药术。 原本施展鉴药术的根基,就是见性观的修为境界,而何考是换了一个角度,在通感术以及鉴毒术的基础上去体会鉴药术,也算有所得。 通常所谓的鉴定,只是“见性观”所见的一部分内容。 所以何考曾将画中神念理解为对苹果的鉴定,假如谭祖有灵,恐会觉得这给瞎子抛媚眼,这位后世子弟也太愚钝了! 或许谭仙人还指点与演示了更多玄妙,但将苹果放在供桌上时,何考也就领悟了这么多,这还是挨了一记脑崩后,此刻才醒悟过来的。 画中神念并非分别演示了这两门观法,而是融为一体,何考从中既能体会到见缘观也能体会到见性观的玄妙。 何考第二次祭拜时,香案上放的是一枚雪光寒。 谭仙人则同时演示了三种观法,或者说何考体会到了其中三种,除了见缘观与见性观,还有入微术的根本心法“见妙观”。 但是见妙观的体会,对何考而言又十分独特。 对神念的领悟每个人都不同,以何考见知,可描述为——见我如是观。 所谓见我,就是隐蛾术入门后,所修的根本心法“见我观”;所谓如是,就是在解读神念时,他本人仿佛化为了那枚珍珠。 因为画中神念给了他一段体验,不是以旁观者,而就是以这枚珍珠的“身份”。 这至少要有三阶修为才能办到,也是修习御物最高明的境界,可以用这种方式去体会雪光寒,也可以去体会其他的东西。 这不仅是入微门鉴物术的玄理,也是修习炼器、御器的前置基础。入微门弟子擅炼器,假如没有这等境界,又如何将各种天材地宝祭炼成能与身心相合的法器? 何考的体验中,“见我观”与“见妙观”的玄妙是不分彼此的,所以他称之为“见我如是观”。 那两支白玉烛已燃尽,洞厅中一片黑暗,何考定坐行功良久,忽然凌空摄来放在物架上的雪光寒。 将其置于胸前,这枚宝珠仿佛射出一片雪光,这光毫普通人肉眼不可见,且似是向内收敛、纳入身体。 何考闭着眼睛,筋骨腑脏却在内视中一片雪白通明,这其实又谙含了观身术根本心法“见元观”的境界。见元观是古称,如今又称“见生观”。 何考上次以雪光寒拜祭,当时并没有体会到见生观,而是今日醒悟之后,又于定境中重新回顾,直至此刻才领略了些许玄妙。 根据画中神念点拨,他主要体会的就是这枚雪光寒的物性玄妙,以见性观为主,辅以见生观境界。 这枚雪光寒近乎天成法宝,但毕竟还不是真正的法宝,假如就埋于泥沙间,再过百年也会灵性渐失。 此刻到了何考手中,以神识温养可凝练它灵性,将来待何考突破四阶,稍加祭炼便可成为真正的法宝。 就算此刻,只要温养雪光寒的灵性,也可以发挥它的某些妙用,便是何考正在展示的“冰肌玉肤”,结合了观身术的心法玄妙。 倒不是说何考已将观身术兼修成功,只是根据画中神念的指点,借鉴了相应的境界。 如此说来,画中谭仙人演示的还不止三种观法,而是五种观法! 何考本人并没有修持什么冰肌玉肤的想法,但这枚雪光寒将来可以给高雪娥。高雪娥想修持冰肌玉肤,至少也得有三境修为,想真正有所成就,则须四境修为。 等到何考本人有四境修为后,也可以先将它祭炼成一件被动型法器,哪怕普通人戴着,时间久了也会有些许健体养颜之效…… 他想得还挺美,挨了那一记脑崩后,此刻居然又露出顽皮的笑容。 这次在这里待的时间已经太久了,他打算先回芝麻公寓,动作做出来了人却没走掉,这才想起自己忘了将那幅画收起。 他赶紧跑过去向谭祖行礼,恭恭敬敬将画请下来卷起,用了个专门的托架就供在香案上。 灵犀术根本心法“见缘观”。 观身术根本心法“见生观”。 入微术根本心法“见妙观”。 心盘门根本心法“见境观”。 丹鼎门根本心法“见性观”。 望气门根本心法“见情观”。 兴神门根本心法“见欲观”。 再加上隐蛾术根本心法“见我观”,自古术门八脉心法玄妙,画中神念至少同时向何考演示了五种…… 或许还有更多,但何考眼下也只能领悟到这个地步,已足够他消化很长一段时间。 就在何考离开固山秘府时,远在阿城一座颇有异国风情的宅院中,入微门长老康如林,正对武岩骏说道—— “我方才那道神念,向你演示的、也是让你体会的,便是‘见物如我,见妙如是’的境界。 身为入微门二阶墨客,若修为更进一步,所求证的便是这等境界,要诀就在火候……你师父已不在,你那叶师伯修行不够勤勉,修为不甚高明,恐也指点不了伱太多。 我身为入微门长老,见你资质尚佳,所以今日特地点拨一番,望你善惜缘法。” ------------ 161、遍传江湖追缉令 谷椿并没有去阿城,指点何考习得任地班行术之后,他便驾一朵云来到东国境内的伊美深山,果然找到了曾鸿业设置的秘密营地。 营地设在一个山洞里,洞口处还搭了个很结实的木棚,上面特意堆了一层积雪掩饰,就算用无人机拿着先进仪器搜索也很难发现。 这里对外联系可以用卫星电话,按照曾鸿业交待的情况,他给幕后之人也就是俞平舟发出了联络暗号,表示这边已经得手。 可是谷椿在山中一连等了三天,都不见有人接近这一带,他便知道对方不会来了。 因为萧光年已经带着一批人在阿城控制了冲突双方,冲突事件都过去了这么久,想必俞平舟察觉到风声不妙,不会再来自投罗网。 于是谷椿跟李修远打了声招呼,便直接赶往了太华山,俞平舟不来没关系,将其拿下便是。等他赶到太华山时,俞平舟已经被拿下了,是江道祯与梅谷雨提前赶到。 不知俞平舟动没动过潜逃的心思,就算想潜逃也跑不了。 此事牵涉到丹鼎门的太上长老齐南声,就连三年多来不问事的梅谷雨都被惊动了,自仙壶洞天中出关。 阿城那边已有李修远长老,问讯傅晓辞这样的小虾米,原本用不着再派谁去,但是入微门的康长老还是赶到了阿城。 因为此事是一伙兴神门弟子,故意设局算计另一伙入微门弟子。兴神门长老李修远去了阿城,入微门长老康如林也感觉自己有必要出面。 阿城这边的调查的都已完毕,有武岩骏对质,在李长老面前,傅晓辞想撒谎抵赖都办不到,算起来只有武岩骏和叶语暄受了委屈,尤其是武岩骏还差点送命。 康长老把叶回叫去私下训斥了一番,告诉叶回,这种事情不该藏着掖着,应立刻告知宗法堂。 叶回也是因为一念之私,假如武岩骏真的触犯了共诛令,此事又牵涉到他的宝贝女儿,他想跟对方私了,不闹大或许还能保住小武一命。 结果反而被对方拿捏,小武差点送了命。 康长老不仅训斥了叶回,也点拨了叶回的修行。 叶回自觉修为高深、事业有成,日子过得确实一直太安逸了,修炼并不勤勉,连带着几位门下弟子也都是一般脾气。 叶回只是入微门的三阶鉴定家,也算修为高深吗?其实已经不错了,得分跟谁比。 很多术门弟子一辈子都不得突破三阶呢,这是一道很艰难的关卡,更别提继续突破四阶成为高阶术士了。 叶回已有三阶修为,且事业有成,日子干嘛不过得舒服点呢? 串月山庄自叶回以下这帮弟子,脾性都跟叶回差不多。只有一个武岩骏很自觉地坚持用功勤勉……嗯,看守所里养成的好习惯。 其实叶回也有苦衷,他本人就是这一脉弟子的嫡枝掌脉,师父不在世,也没有嫡枝的叔伯长辈,平日也无人点拨呀。 所以康如林训斥了他之后,也指点了一番他在术法修炼中的问题,并勉励他早日突破高阶修为。 和叶回谈完,康如林又叫来了武岩骏,指点了一番武岩骏的修行。假如将武岩骏换成何考,会发现康长老的这种点拨方式,极似画中神念。 但康长老此时就是针对武岩骏本人的点拨,比那画中神念更明确、更具体,就是让小武切身体会到更高的修为境界,但又不能太高,恰是他下一步所要去求证的。 康长老看似随手掏了一块石头,其实是他已凝炼纯净的天材地宝,然后以一道神念,居然让武岩骏以这块石头的视角,体会了神识凝炼的过程。 体会完毕之后,这块石头已成法宝粗胚,他随手就赐给了武岩骏。待到武岩骏将来突破四阶、接受二次传承后,就可以将此物祭炼成随身法器。 可怜钱固然,当初花大价钱从何考手中买下那一对镇纸,又托关系找人打造法器初胚,而康长老随手就给了小武这样一件东西。 康如林这样做,既是代表宗门对武岩骏的安抚,同也是表示宗门尊长的关怀。 可怜小武,就似第一次尝到细糠的山猪,假如换成师伯叶回,哪能给他这样的教导? 接受了康长老的那道神念,小武久久处于懵逼状态,此刻才如梦方醒,赶紧双手接过那块石头,手忙脚乱地行大礼叩谢。 待他起身后,康如林又说道:“你资质不错,只可惜师父没来得及教你太多。我给你留個联系方式,以后修行中若有什么疑问,可以来请教我。 我并不时常在线,你留言就好。我若看见了,有时间自会回复,有必要的话也会主动联系你……” 武岩骏感动地热泪盈眶,又要行大礼叩拜,这回被却康长老一挥手掀回到座位上。 康长老又和颜悦色道:“我这次找你,也想和伱商量两件事。” 武岩骏:“长老还说什么商量,您有事吩咐便是,我若皱一下眉头,就不算好汉!” 康如林被他逗乐了,摇头道:“不要说什么好汉不好汉,术门弟子,又不是山大王……” 他讲述了宗法堂那边的调查结果,现已查明,曾鸿业是受丹鼎门五阶术士俞平舟指使,才策划了这起针对武岩骏的事件。 发生在伊美和阿城的事,宗法堂会发出公开通报,公告给全体术门弟子,既是警戒他人,也是还武岩骏一个公道。 但是宗法堂向全体术门弟子的公告内容,也就到曾鸿业为止,并不会涉及俞平舟。 俞平舟当然难逃一死,如今已被拿下,但对俞平舟的调查以及此事的前因后果,宗法堂决定暂不公开,只有执事以上成员知晓。 如此处置,康如林问武岩骏,是否会感到委屈? 武岩骏眨了半天眼睛才回答,只要宗法堂能查明真相并惩治幕后黑手,他就没什么好委屈的,假如康长老不说,武岩骏根本就不知道俞平舟是谁呢! 谈完了第一件事,康如林又告诉武岩骏,俞平舟这么做,就是想找到《谭仙拄杖图》的真品。 当年丹鼎门从张燕飞那里带走的《谭仙拄杖图》,经术门前辈高人鉴定只是一幅仿作,也就是说张燕飞不仅见过真品,而且还把真品留在了手中。 听到这里,武岩骏又忍不住暗暗赞叹,何考太神了,真相简直就跟他分析的一模一样!然而小武并不知道,何考已经因此挨了谷长老一顿训。 康如林并不掩饰自己的目的,身为宗法堂长老,他也想为术门寻回祖师遗物。 可是小武也不知道真品究竟在哪里,只听说三年前送展的时候弄丢了。送展的是不是真品,就算是真品又是被谁拿走的,这些情况小武都不清楚。 因为在那个时候,他还没进看守所认识师父张燕飞呢,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啊! 康长老倒也没问别的,只是询问小武还记得张燕飞都说过什么、做过什么,只要是他能想起来的,只要是他能想起来的,都要尽量详细地转述。 这一回忆,两人就聊了整整一夜,武岩骏感觉都被掏空了。 两人在二楼的小厅里说话,就连守在楼下的叶回都有些担心了,也不知康长老有什么事找小武,居然谈了这么久?倒是李长老劝他尽管放心。 武岩骏起初还有点担心,以为康长老要问他的逃亡经过,他已经答应了何考与李长老,不会把遇到何考的事说出去,只说是李长老救了自己。 但是撒谎骗康长老这么好的人,他又会感到十分内疚。 还好康长老没问这些,只问了师父的事,小武将自己知道的情况尽可能都告诉了康长老,他还对康长老说,怀疑师父的死有问题。 康如林表示,既然已经过问,他自会去调查,这让小武非常感动啊。 远在栖原的何考这几天很消停,就像江老头叮嘱的那样,很低调,每天照常上班下班,还经常加班到很晚,就是一枚合格的打工人。 何考除了上班,这段时间就是潜心修炼,在深山中习练任地班形术,兼修鉴药术与鉴物术,结合本门功夫潜行术与感通术。 在这个过程中,他重点在磨炼神识。 修为到达三阶后,感官与身体,都已经超出了普通人的极限。 神识掌控得越精微,相当于普通人的感官越敏锐,神识修炼得越强大,相当于普通人的身体越强健,但已是另一个层面的身心境界。 他暂时也没有再去动那幅画,上次的收获已足够消化很久,更多的玄妙意境,甚至在他突破四阶前也领会不了。 何考也在等待宗法堂的消息,武岩骏一案的内情他已经知晓,只看宗法堂如何处置与公告。 刚刚颁行共诛令,有人就借此设局陷害他人,看来很有必要以此为例,制定一份具体的裁断与执行方案,包括对触犯共诛令的行为诠释以及判定标准。 不能是张三说李四触犯了共诛令,李四就要被天下共诛。 何考尚未等来宗法堂对“曾鸿业构陷武岩骏”一事的公告,宗法堂却对全体术门弟子发出了一道江湖令,追缉一个叫任仲清的人。 宗法堂追缉此人的原因,就是他触犯了共诛令。 ------------ 162、吮血家门十年仇 任仲清,男,今年二十八岁,心盘门弟子,去年术门弟子情况大普查时,登记为二阶侠客,但有迹象表明,他已是三阶旅行家。 任仲清与观身门弟子金鹭园有旧怨,不久前任仲清修为突破三阶,许是自以为神功大成,于是登门去找金鹭园算账。 不料他掌握的信息有点过时了,金鹭园也刚刚突破,已是一名四阶郎中。结果他被金鹭园教训了一顿,并被警告今后不得再滋事。 论身份,其实任仲清得叫金鹭园一声师叔。 金鹭园入门修炼了三十多年,于十年前成为观身门三阶治疗家。 任仲清入门十年,于三年前成为心盘门二阶侠客。 或许在任仲清看来,自己更年轻、更有潜力,修行精进速度比任仲清更快、资质也更好,迟早有一天可以赶上并超过金鹭园。 就在年初的时候,任仲清突破三阶成为一名旅行家,便认为报仇的时机到了。 不料却出了点意外,那金鹭园虽然修为精进速度比他慢得多,但毕竟功深年久,竟已突破四阶。 今年春节期间,可不止一名术士赶到凤尾乡,前往宗门祖师殿参加二次传承仪式。金鹭园和钱固然是一批的,只不过钱固然去的是登云洞天,而金鹭园去的是披景洞天。 金鹭园今年五十四岁,他也感慨自己是薄积厚发,不料从凤尾乡刚回到家,任仲清便找上门来。 任仲清是来找他算账的,至于两人有什么仇,其实金鹭园也是一头雾水。 至少在金鹭园给宗法堂上报的自述情况中,事先并并未意识到自己竟然与任仲清有仇,他一直以为对其还颇有恩惠呢。 任仲清的父亲叫任霆,当年与金鹭园拜在观身门同一位师尊门下,金鹭园还得叫他一声师兄。 可惜任霆并没有修炼入门,后来也只是一名知缘客而已……这也是正常情况,并非人人都能修炼术法有成。 比如金鹭园自己的亲弟弟金鹭波,也未曾修炼术法入门。 观身门术士照说最适合当医生,但现实中很多人并不是直接去当医生,而是去经营医药产业。至于金鹭园则是是搞商贸,也涉足工程总包与房地产领域。 金鹭园平日还要修炼,并不愿亲自打理琐事,就请任霆来当一名合伙人,负责日常经营管理……这也算是对师兄的照顾。 术门弟子喜欢找知缘客合作,因为很多事情都更方便,更何况曾经的同门师兄呢。 起初几年,任霆干得还不错,金鹭园也乐得当个甩手掌柜,很多事都不必他亲自出面,也相当于用了一个白手套吧。 可是过了几年后,金鹭园却发现不对劲了,任师兄学会了玩花活。 任师兄倒不是明面上做假账、吞公款,而是截留业务,将收入和利润转移到其自己暗地里偷偷注册的公司,自以为做得很巧妙,却瞒不过金鹭园的眼睛。 这令金鹭园非常失望,他给师兄的待遇很不错,不仅有干股、薪资也非常优厚,足够舒舒服服过日子了,怎么对方还能干出这种事? 既然如此,这人就没法用了,金鹭园便将任霆踢出了公司。他好歹还顾忌了一点师门情面,并没有公开撕破脸。 任霆离开之后,仗着前几年攒下的市场经验以及人脉关系,也自立门户重操旧业,与金鹭园算是竞争关系。 可有些业务,他在金鹭园的公司里能做得很好,出来之后可就是另一回事了,不仅将多年的积蓄都赔进去了,公司也倒闭了。 任霆受不了打击一病不起,不久后便去世了。 任霆去世后,其遗孀生活困难,还曾找上门向金鹭园求助。金鹭园也甚感唏嘘,还托关系给她安排了一份工作,令其可以好好抚养两个儿子。 任霆有两個儿子,长子名叫任伯镜,次子任仲清。 任霆当初私下捞钱,也是为了打点关系、购买辅助筑基的各种灵药,让两个儿子也拜入术门修习。 长子未能入门,次子却运气不错,后来修炼心盘术入门……但这已经是任霆去世之后的事了。 金鹭园自忖对任家孤儿寡母已经挺照顾,但是任仲清修炼有成后并没有登门有所表示,金鹭园也没计较。 他只在心中暗道,这小子与其父亲一样,都是白眼狼的脾性。 不料这小子却找上门来,说什么要跟他算账。 按任仲清的说法,父亲当年与金鹭园合伙做生意,两人发生纠纷,结果被金鹭园仗权势以及阴谋手段,夺占了股份、踢出了公司,后来还被逼得破产。 还好在父亲去世之前,已经将他送入心盘门修习术法。任仲清知道金鹭园修为高深,自己不是对手,所以勤学苦练隐忍十年。 任仲清要找金鹭园算什么账呢?他要拿回任家失去的一切! 他认为父亲当年失去的不仅是股份,还有尊严,金鹭园得公开承认自己当年的错误,并去父亲棂前致歉…… 金鹭园都懵了呀。 任仲清敢找上门也是有底气的,虽同是三阶修为,但心盘门三阶旅行家与观身门三阶治疗家,擅长的手段可不一样,真动手的话,他自信能碾压金鹭园。 但他也没料到,金鹭园居然已突破了四阶。这也怪任仲清报仇心切,没有好好打听一下就直接找上门来了。 结果自不必说,金鹭园给了他一个动手的机会,然后他被金鹭园碾压了。 金鹭园告诉任仲清,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不是他对不起任师兄,而是任师兄对不起他。 金鹭园也警告任仲清,今后绝不可再来滋事。 任仲清原本没打算杀金鹭园,他是来“讨公道”的。所以金鹭园也没杀任仲清,也不可能擅自取他性命,只是给与了警告,回头也将此事上报了宗法堂。 任仲清羞愤而去,回头也被宗门斥责,金鹭园本以为这事就过去了。不料这小子却干了一件大事,居然杀了金鹭园的亲弟弟金鹭波。 金鹭波今年五十一岁,算是半个知缘客吧。 什么叫半个知缘客?因为金鹭园修行有成后,也曾传授弟弟术法,但金鹭波未能入门,金鹭园也没有告诉他更多术门事情。 金鹭园是做生意的,金鹭波则是国家公职人员。 金鹭波从基层科员做起,换了好几个部门,如今已是当地的城建局局长,据传即将被提拔为副市长,已接受了组织部门的考察。 金鹭波能顺顺当当、安安稳稳地混体制,当然少不了亲哥哥在背后的支持。 金鹭波明面上的死因,是在参加一场酒局后突然心梗,被急救车送到医院时人已经没了。当地很多人都说金局长是喝酒喝死的,一度还传为笑谈。 可是金鹭园赶到医院后,用神识仔细检查过弟弟的遗体,表面上确实是心梗的症状,死于心跳骤停,但实际上却是被人暗算了。 弟弟的左肋部位有一片淤痕,医生以为是其摔倒时磕蹭的。 但金鹭园能看出来,这是一种名叫截脉手的功夫,打在体表、劲力透入,可引发心跳骤停,很像武侠小说中说的截断心脉云云。 三阶术士都有可能修炼成这门功夫,但心盘门弟子无疑最擅长! 金鹭园突然想起那天任仲清被赶走时回头说的一句话—— “姓金的,别以为你的修为比我高,我就没法收拾你了!” 他赶紧去调看弟弟出事时的现场监控,是在一家高档饭店的门口。金鹭波吃完饭和一伙人走出来,喝得有点多脚下有些踉跄,旁边还有人伸手扶了他一把。 当时有好几个人陪着金局长一起,大家先送领导上车,并没有人太在意。结果在临上车的时候,金鹭波突然一头栽倒在地。 仔细看监控记录并询问在场众人,那个伸手扶了金鹭波一把的人,并非当天酒局的同伴,在监控中穿着连帽衣分辨不清面目。 可能是心中已有成见,金鹭园总感觉那人的身形,越看越像任仲清。 他立刻就去找任仲清,结果发现任仲清不见了,其母亲和哥哥都不知他去了哪里。 金鹭园又找任仲清的师父蒋博参追问,蒋博参是心盘门的一位四阶货商,他只知任仲清前段时间打招呼说要闭关修行,然后便联系不上了。 金鹭园说了发生的事,蒋博参也非常震惊,双方分别将此事上报了宗法堂,同时通过各种途径寻找任仲清的下落。 宗法堂的好几位长老最近都在忙呢,一伙去了阿城,另一伙去了太岳山。坐镇凤尾乡的二长老闻讯大惊,令观身门、心盘门、灵犀门分别派出一名执事,赶往事发地调查。 为什么还要派灵犀门的执事呢?因为像这种疑案,灵犀术能查出更多的线索。 任仲清自以为手段隐蔽,其实手法很糙,事后可能也是怕了,否则也不能躲起来。三位执事很快就确认,行凶最大的嫌疑人就是任仲清。 其实已经查明,这事儿就是任仲清干的,之所以还称为嫌疑人,只因任仲清还没抓到。 宗法堂的发出的江湖令,不可能介绍这么多内情,何考怎么会了解得这么清楚?因为他有内部消息渠道啊,可以找很多人打听。 比如江老、李老、二大爷、林前辈、老钱等,而且卫洛就是术门派去调查的三名执事之一,何考更有机会了解具体情况。 何考很关注这件事情,所以才会去打听,因为任仲清正撞在颁行共诛令枪口上了。 其实就算没有共诛令,术门也不会放过任仲清,何考更关心的问题是——术门能否抓住任仲清,以及会拿此事作出怎样的文章? 但是何考怎么也想不会想到,远在千里之外的事情,能还和他扯上什么关系? ------------ 163、吹雨不识东风面 东风吹雨苦生寒,悭涩春光不放宽。 万紫千红浑未见,闲愁先占许多般。 任仲清很不喜欢下雨天,尤其是这绵绵春雨,令人总感觉阴冷湿腻,灰蒙蒙不见天光。但他喜欢吟诗,尤其是一些写得不错,但是冷僻小众、很少有人读过的诗。 从小看的神仙故事话本中,那些仙家高人出场时总喜欢来一首,仿佛如此才能配得上高深莫测的身份。 从十八岁那年开始,他最喜欢的一句诗就是“宣父犹能畏后生,丈夫未可轻少年。” 每每心中默念,越念越有感觉,其中心思想大致就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但这句白话已经烂大街了。 他还喜欢另一句诗“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这句诗很好,只是太过出名,吟诵的人未免太多了。 虽然不喜欢绵绵春雨,可是他也不得不承认,应该就是这几天的雨掩饰了他逃亡的行踪,所以术门的几位执事尚没有找到他。 他承认自己是冲动了,一时上头才杀了金鹭波。 他本以为神功大成,终于可以为任家一雪前耻,孰料仍不是金鹭园的对手,不仅挨了一番羞辱,金鹭园还将此事上报术门。 他又挨了师父的训斥,师父代表宗门告诉他,假如再去找金鹭园滋事,轻则革籍,重则废去修为! 他的一腔愤懑无处发泄,隐忍十年,本以为可以舒张胸臆,不料又遭重击,金鹭园居然突破了四阶,真是苍天无眼啊。 那自己真的就没办法报仇了吗?其实也未必……金鹭园就算再厉害,也不过是自身的修为了得,所以任仲清将报复的目标改为了金鹭波。 当时他还是很冷静的,仔细研究了金鹭波的活动规律,选择了一个不引人注目的时机,以至于在场的人谁都没有发现破绽。 那么这件事,究竟是做得很冲动还是很冷静,就连他自己都说不清了。 他料定警方不能将自己怎样,但截脉手这样的术法,金鹭园应该能看出来……就算猜测是他干的又能怎样,有证据吗? 尽管心中这么想,冷静下来的任仲清还是感到后怕,于是跟师父打招呼说自己要闭关,便悄悄躲了起来。 他打算等风头过去了再说,只要没有证据,此事便是悬案,大不了将来换个地方修炼,不回家乡一带、不再和金鹭园打交道便是。 但这件事闹大了,宗法堂派了三名执事来调查,居然发了江湖令! 所谓江湖令,就是给全体术门弟子下的命令,谁都有义务协助宗法堂,要么直接将任仲清拿下,要么提供任仲清的行踪线索,敢隐瞒、窝藏者,也要受到宗法堂处罚。 这是一张天罗地网啊! 心盘门三阶旅行家,当然是野外生存的高手,在荒山野岭中能潜伏很久,也擅长在人烟都市中藏匿,同样也能令人难以察觉。 可是这次来调查此时的是三名五阶术士,其中还有心盘门的五阶江湖人,很快就找到了他的藏身地……任仲清不得不开始逃亡。 但他却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逃,所谓雁过留痕,行动越仓促,被追踪到的可能性就越大,难道一辈子就躲在深山绝迹中不冒头? 就算是那样,恐迟早也会被找到……就在这个时候,他却莫名接受到一道神念,不知那位前辈高人暗中指点他,去栖原找一個人,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 今年春旱,就连山桃花都开得有些窘迫,假如再不下雨,恐怕就要影响春耕了。 春天没有雨水,在过去的农耕年代,可能就意味着一场灾祸。还好终于下雨了,绵绵细雨一连下了好几天,令何考想起了爷爷喜欢念的两句诗:“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 何考的父亲虽然是开装修公司的,但很早就去世了,爷爷是个木匠,但也是村里的农民,他小时候家里也分了田。 就算如今技术进步了,种地还是要看天时,雨水很重要,人工灌溉不仅受水源条件限制,而且成本比较高,有时候种几亩菜,卖的辛苦钱还不够回本。 这天难得准点下班,天色尚早,何考冒着绵绵细雨走回芝麻公寓,那里是一个中转地,他每天下班都是先到公寓,尽量不露出破绽。 因为路不远,所以何考也没打伞,更没有以术法拨开雨丝,他还挺喜欢这种感觉。路边的绿化带中种的美人梅,叶子刚吐芽,但花开正好,沾着雨珠显得格外娇艳。 古人有诗云—— 曲尽江山换马裘,美人梅下引风流。 兰舟未解朱颜紧,幽怨难辞钗凤留。 这首诗何考倒是没读过,此刻他想起的是小时候学过的另一首诗—— 胜日寻芳泗水滨,无边光景一时新。 等闲识得东风面,万紫千红总是春。 春雨过后,山里能冒出不少新笋吧,周末可以薅些回来做菜……正在他这么想的时候批,看见迎面走过来一个人,登时吃了一惊! 因为江老头给他留下的神念心印,何考立刻就认了出来,此人正是宗法堂发江湖令公开追缉的任仲清。 他怎么跑到这儿来了,难道是冲自己来的?怎么办,动手吗,对方可是精通截脉手、最擅斗法的旅行家,自己未必是对手啊,况且这里是闹市区…… 术门严令禁止在闹市中以术法争斗,因为那不仅会暴露术法之秘,更容易波及无辜。 何考很紧张,却见任仲清停下脚步,向他拱手道:“请问你就是何考吗?” 还真是找自己的,何考答道:“我就是何考,你是什么人?” 任仲清:“江湖沦落人,冒昧而来,是向你求助的。” 何考:“向我求助,我能帮你什么忙啊?” 任仲清:“听闻入微门弟子武岩骏曾蒙受不白之冤,被人污蔑触犯了共诛令,是你救了他,而且还帮他洗清了冤屈,必是急公好义之人……” 何考皱眉道:“打住,打住,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这番话很不对劲,因为谷长老有过交代,要把何考从武岩骏的事情里摘出去,知情者李修远、萧光年、钱固然、武岩骏也都承诺不会说。 而且此事尚未对外公告,被宗法堂通缉的任仲清怎么会知道? 任仲清:“既然师弟不想承认,我也就不多说了。” 何考:“什么师兄师弟,谁告诉伱这些的?在马路边拱手,莫名奇妙说这些话,你看的是哪部戏,在念台词吗?” 任仲清:“有高人前辈以神念传讯,指点我来找你。我正面临生死危局,那位高人告诉我,只有向你求助,才能有一线生机。” 这话就更不对劲了,掌握神念的高人,那至少也得有六阶修为,是长老一级的人物了。什么样的高人,能告诉任仲清这些,还指点他来“求助”? 任仲清正被宗法堂追缉,难道此事另有内情,他是被冤枉的? 可就算任仲清有冤屈,那等高人自可帮他调查清楚,然后告知宗法堂,有必要让他来找何考吗? 何考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这事简直莫名其妙!就算是他本人遇到武岩骏的事,首先也是向长老求助啊。 更可疑的是,那位高人还对任仲清说了武岩骏的事。知道何考身份的,只有江道祯、李修远、谷椿这三位长老,他们都没道理这么做。 难道是另一位术门高人,有意通过任仲清来试探的? 何考:“什么人?对你说了什么?我咋一句都听不懂呢!” 任仲清:“你我也不要站路边淋雨,能否借一步说话?” 何考看了他一眼:“那好,你跟我来吧!我原本还有个饭局,先打声招呼不去了。” 他当场掏出手机给钱固然发语音道:“我这边有点事回观流小区了,有个江湖上的朋友过来,我得招待一下。 你那边的饭局就不去了,也帮我跟小卫、老李他们几个打声招呼,实在抱歉啊!” 何考叫了辆车,把任仲清带到了观流小区,先将此人稳住再说。他今天与钱固然根本没有约饭局,相信老钱看见留言应该能反应过来吧。 芝麻公寓、浦港镇老宅都不是合适的地方,观流小区居住密度低,毗邻大江、旁边是观音山公园,仓促之间就选那里了。 至于任仲清,见何考尽管在公开场合装傻,但还是愿意与他借一步说话,也不禁心中暗喜,看来那位前辈高人的指点果然没错。 听说何考是某位长老的秘传弟子,门路通天,说不定还真有办法帮到他。 何考进门后只想拖时间,又从网上下单买了鱼,对任仲清道:“你如果不想说自己是谁,我也就不问了。有什么事能说的,你就先说什么事。 还没吃饭吧?我也没吃,做一道鱼脍,边吃边说吧……” 所谓鱼脍,是一道功夫菜,将鱼肉剔骨切成薄片,古人是生吃的。现代人比如何考,稍微改良了一下,在清汤火锅里涮熟了蘸料吃。 之所以吃这个,就因为费功夫啊,蘸料也是何考亲手调的。 在大客厅里摆好小桌,终于吃到嘴之后,任仲清叹道:“师弟真是好手艺,我已经有好几天没有吃过一顿安稳饭了!” 何考:“我不是你师弟,也不认识你,有事说事。”同时心中暗叹,可惜没机会下迷药啊。 谁能没事上班还带着迷药,他也不可能去别处取来,既然是有人想试探,何考就不可能在这种时候使用隐蛾之能。 就算有迷药,他也不清楚任仲清的深浅。对方也是掌握了神识的三阶术士,可能也修习过类似鉴毒术的术法,当面下药实在太冒险了。 还好任仲清没等何考再追问,便主动说起了自己的不幸遭遇。 ------------ 164、狭性哪有许多般 任仲清自称张三,谁都清楚这是个临时的化名,何考也就随他去了。 张三自小生活都很幸福,父亲是当地乡一家大公司的负责人,将公司经营得非常好,对家庭也非常照顾。 父亲曾修习术法,可惜未能入门,引为平生遗憾,所以将希望都寄托在张三身上。在他十四岁那年,父亲找关系托人引荐,让他拜在一位前辈门下。 张三很用功,师父时常夸赞,父亲深感欣慰……然而这一切的美满,很快就被意外变故打破了。 父亲有个合伙人李四,也是一名术士,平日只顾修炼,公司的业务都扔给父亲打理。 李四有个弟弟,姑且称之为李五吧,也是個修炼术法未成的家伙,是国家公职人员,当时已经是区里的某局领导。 李五眼红父亲的公司太赚钱,想以把它当成搞官商勾结的平台,所以撺掇李四,两人合谋利用夺占了父亲的股份,将父亲赶出了公司。 那是父亲多年的经营心血啊,都被这两兄弟强取豪夺。 父亲另起炉灶重新成立了一家公司,将多年积蓄投了进去,不料又被那两兄弟联手打压,最终被逼破产,落了个一无所有。 父亲受此打击一病不起,很快便去世了,那年张三只有十六岁。 父亲去世前不久,悄悄交给了他一瓶能补益根骨的春霖丹,叮嘱张三一定要好好修炼,以待将来一雪家耻。 张三永远都记得,父亲曾叹息,若当年是他修行入门而非李四,必不会落得如此下场、竟任由李家兄弟欺压。 父亲去世后,母亲无法抚养两个正在上学的孩子,不得不登门去求李四。其实父亲与李四当年是同门师兄弟,只是父亲修行未成。 母亲向李四索要父亲在公司的股份以及分红,结果被李四找种种理由拒绝。母亲则说,假如不是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也不会上门求助。 父亲好歹是李四的师兄,也在李四的公司辛苦打拼了那么多年、帮公司赚了那么多钱,他的身后事,李四怎能不闻不问? 当时李五也在场,言语中对已故父亲颇为不敬,还羞辱了母亲一番,嘲笑她哪来的脸面? 后来母亲下跪哀求,李家兄弟高高在上,说有份很辛苦的工作,问母亲能不能干? 张三永远都忘不了李家兄弟当时的嘴脸,他那时就暗暗发誓:“有朝一日,要将今日所受的屈辱都讨还回来,也要让李四下跪致歉!” 母亲很坚强,接受了这份工作。当时张三还在读高中,他哥哥刚上大学,母亲一个人微薄的收入只能勉强维持,还好后来都挺过去了。 十八岁那年,张三修炼术法入门,又过了十年后也就是今年,他终于成为了一名三阶术士。那李四的修为也不过三阶,所以他登门去清算旧账。 谁知道老天不开眼,李四已是四阶术士,不仅将他羞辱了一番,还污蔑他的父亲当年是因为行为不检,吃里扒外才被赶出公司的。 不仅如此,李四还通过术门的关系找到张三的师父,威胁张三,假如再来纠缠便将张三革籍甚至废逐。 张三不是李四的对手,但他还有一个仇人就是李五。 十几年后李五又官升三级,从一个区里的某局领导,当上了市里的城建局长,而且即将进入市领导班子。 李五在当地风评极差,主管城建勾结地产商祸害了无数百姓,所以张三决定为民除害…… 他的话说到这里,就被何考打断了。 只见何考摆手道:“你就别张三、李四了,后面的事我也听说了。你叫任仲清,你杀的那个人叫金鹭波,因此被宗法堂下江湖令追缉。” 任仲清有些尴尬道:“对,就是我!先前之所以不挑明身份,就是不想让你为难。” 宗法堂可是下了江湖令,一旦任仲清挑明了身份,何考要么就得帮宗法堂拿下他,要么就得帮他逃避宗法堂的追缉,已没有回旋余地。 所以任仲清才会故意用化名。 何考:“何必掩耳盗铃,话说到这个份上,我怎可能不知你身份。我很好奇,是什么人指点你来找我?伱又凭什么认为,我能帮你?” 其实任仲清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在指点他,他只是在走投无路时收到一道神念。有高人暗中告诉他,曾有术士武岩骏遭受不白之冤,很可能就是何考帮其洗脱冤屈。 江湖传闻,何考是某位宗法堂长老的秘传弟子。而且这位长老在宗法堂以及整个术门的影响极大,对这名秘传弟子也极为重视。 这位长老很可能就是想将何考培养成非常重要的工具,帮助他以及宗法堂中的某些人,做一些宗法堂不太方便做的事情…… 何考闻言眉头紧锁:“你连是那人谁都不清楚,就来找我了?” 此时晚饭已经吃完了,何考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话,显得很随意放松,在这个过程中并没有对外联系。 他只是看了一眼手机,发现钱固然回了一条信息,说是饭局结束已成功到家。 任仲清:“我也是三阶术士,自然清楚那是一位前辈高人,修为至少六阶,像这种人说的话向来不会作伪,神念则更不会有假了。” 何考:“你再好好想一想,那位高人的神念,可曾有一句是确定的判断?是不是都是可能、据称、江湖传言之类的说法?” 任仲清:“可我已经走投无路,宁愿一试。” 何考:“你自认为有冤屈?” 任仲清:“我只认为这件事是私人恩怨,金鹭园自可找我寻仇,但不能污蔑我触犯共诛令,让宗法堂发动整个术门追杀我……难道宗法堂是他金家开的不成?” 何考:“你认为金鹭园可以找你寻仇,但宗法堂不该明令天下弟子追缉?” 任仲清:“是啊,宗法堂今日能管金家的事,那么十年前为何不管我家的事?” 何考:“你有什么理由,认为自己未犯共诛令?” 任仲清:“当然有!我并不是因为与金鹭园有冲突,从而拿金鹭波的安危要挟金鹭园,而是与金家兄弟本就有仇! 我辈术士,不能以术法欺压普通人,但修行有成,难道还要反过来被普通人欺压?说破天也没这个道理! 金家兄弟当年欺压我父亲、羞辱我母亲,我这是为父母报仇! 难道一个普通人只要有个术士亲友,就可以随意挑衅其他术士,假如对方敢反击,就指责对方触犯了共诛令吗?” 何考缓缓点头道:“你这个逻辑……好像还真给掰过来了,但逻辑的前提是事实,我能不能问你三个问题?” 任仲清:“尽管问。” 何考:“你刚才自称,十四岁那年,金鹭波伙同其兄长金鹭园,夺占了你父亲的股份,把他踢出了公司,还说出了两个原因。 一是要行官商勾结之事,嫌你父亲是个障碍;二是眼红你父亲将公司经营的太好,所以想要夺占。 你说那金鹭园当时是区里的某局领导,请问是哪个局啊?” 任仲清一怔,万没想到是这么一个刁钻的问题,顿了顿才答道:“这我倒不清楚,反正就是区里面的一个局。” 何考摇了摇头:“当年你只有十四岁,不清楚内情也很正常,但你后来根本就没去调查,又怎能得出结论呢?” 何考为什么要问这样一个问题?因为任仲清提到现在的情况,介绍金鹭波是城建局长,可是提到十四年前的事,只说其人是区里某个局的领导。 可见任仲清并不知道金鹭波那时是区里哪个局的领导,否则也不会这么说。 由此可知,任仲清本人根本没有仔细调查过当年的事情,否则指控对方搞官商勾结,怎么连人家是什么职务都不清楚? 他今天是碰到了心思细腻的何考,第一句话就被问出了破绽。 任仲清:“我当时还小,但我母亲清楚,都是母亲告诉我的,母亲怎么可能骗我?” 何考一时无语,“父母不会骗人”、“小孩不会撒谎”之类的说法,居然还真有人拿来当佐证。 何考没有纠缠这个问题,也没有必要纠缠,继续问道:“第二个问题,一瓶春霖丹值多少钱?” 任仲清又是一怔,语气有些发窘:“这是修行灵药,价值不可用钱来衡量。” 何考:“你父亲修行未成,总不至于是他自己炼制的。既然是从别处求来,就必须付出代价。我换一种问法,假如你有一瓶春霖丹,想出手的话,得卖多少钱?” 任仲清低下头道:“怎么也得几百万吧。” 春霖丹是一种非常冷门的丹药,也是普通人所能接触到的、几乎最珍贵的丹药,假如不是江道祯将七大术门的完整传承都交给了何考,何考也不可能听说。 春霖丹的灵效是补益根骨,也就是改善人的先天体质使其更易于修行,但需要结合内养与外练功夫,长期服用才能见到成效。 一瓶可服用一年,假如连续服用三年后还不见效,那就不必再服了。灵丹也并非万能,先天资质不行就是不行。 就连何考这么硬的后台,想弄春霖丹都没弄到呢。他也曾问过林青霜,能不能搞三瓶春霖丹,需要多少钱? 他的目的,当然不是给自己用。 林青霜很委婉地告诉他,三瓶春霖丹至少要千万之巨,而且这不是钱的事,最近根本就没有,因为没人炼制。 这东西也不是工业化商品,想买就有得卖,其所需灵药十分难得,就算有人采到,大多也拿去炼制别的灵丹了。 偶尔有高人炼制一炉,也是给自家特别重视的晚辈用的,假如愿意拿出来转让,有的是人愿意花大价钱求购,转眼就没,根本没存货。 所以任仲清的父亲当年能弄到一瓶春霖丹,可想而知付出了什么代价?任仲清自述父亲去世后家中生活多么窘迫,母亲甚至要到金家去下跪哀求。 可他当时已经十六岁了,拜入术门也已经两年,不是没有渠道也不是没有见识,只要肯将春霖丹出手,难道不能解决家里的经济困难吗? 何考没说话,就这么看着任仲清。 任仲清也意识到这一问是什么意思了,又抬头补充道:“那一瓶春霖丹是父亲最后的珍藏,就是希望我修炼术法有成,将来好为他报仇雪恨!” 何考没接茬,继续道:“第三个问题,在你十六岁之前,你母亲是做什么工作的?” 任仲清:“我母亲一直没上过班,就在家照顾哥哥和我。后来是实在没有办法,才出去工作……” 其实这个答案也在何考的预料之中,因为根据已知情况,任仲清的母亲去求金鹭园,结果金鹭园给她安排了一份工作,但她还不太满意。 这说明什么?说明她原先没有工作,也不太好找工作。有时候分析问题,不能只看对方说了什么,更重要的或许是对方没说什么。 何考叹了口气:“两个孩子,一个上大学,一个读高中,给她一个从未上过班的家庭妇女,介绍一份能养活你们两个的工作,还真不容易! 更何况,你当时明明身怀巨资,所以说,金鹭园真的与你有仇吗?” 任仲清:“你不信我的话?” 何考:“你自以为经历了莫大苦难,却不知什么是真正的苦难。你以为安逸富足、安稳修行是天经地义,假如不能,就是被谁欺压。 那么在你眼中,平常人就不是人了,平常人的生活就不是生活了? 无论我信还是不信,就按你自己的说法,假如金鹭园与你有仇,你家一直生活在当地,他还能让你安安稳稳活到现在,直至突破三阶修为?” 任仲清挑眉道:“难道他欺压我父亲还不够,还想来害我?” 何考:“假如他是你说的那种人,就会这么做;但他没有这么做,便说明他不是你说的那种人……你还不明白吗? 你自认为与金鹭园有仇,登门滋事不成,又为泄愤杀了他的弟弟。以其弟安危要挟金鹭园,便已是触犯了共诛令,你直接把人给杀了,其行更劣!” 何考愿意跟他说到现在,其实已经很有耐心了,否则收到钱固然的消息时就会动手。 他所顾忌的,只是指点任仲清来找自己的那位高人,不知对方的用意是试探还是考验,所以他很谨慎,说的每一句话都经过了深思熟虑,也并不完全是说给任仲清听的。 任仲清:“杀一个那样的贪官污吏,也是为民除害!” 何考:“若他真是贪官污吏,你可搜集了他的罪行证据?莫违事端,先付有司。你搜集证据之后,自可向司法机关检举。 若是证据确凿,他确有取死之道,却能逃脱惩处,你再动手我倒是无话可说,说不定还会敬你三分……请问你这么做了吗? 就不说‘先付有司’的讲究了,你若违背亦非死罪。若你此刻就能拿出那金鹭波当死的罪证,我倒可以帮你向宗法堂解释,你杀他只因对方该死。” 任仲清:“给我一点时间,我就不信搜集不到他的罪证。” 何考:“岂能先杀人而后搜证?这十年来,你又干什么去了! 我最后再多问一句吧,你杀了金鹭波之后就逃走了,假如金鹭园找不到你,可曾想过你的母亲和哥哥会有什么下场吗?” 任仲清:“你说什么?难道金鹭园还敢对他们下手,那便是触犯了共诛令!” 何考:“原来你也知道共诛令是什么意思啊! 假如并无共诛令,金鹭园抓不到你便放出话来,若不赶紧自首,就不放过你的母亲和哥哥,你觉得合适吗? 所以你当受天下共诛,也算术门给他一个交代,也是给全体术门弟子一种保障。” 任仲清:“你什么意思?难道我刚才的说法,你完全不认可吗?” 何考:“我为什么要认可你的说法?” 任仲清:“怎样才能让你认可我的说法?” 何考:“你的事,我并未调查,只是根据你的说法,说出我自己的看法而已。我不明白,你为何要来找我辩解? 负责调查的是宗法堂,而不是我,若你真有什么冤屈,当向宗法堂自首申辩!” 任仲清缓缓点头道:“这也难怪,素不相识,冒昧登门,你干嘛一定要帮我呢? 其实父亲当年给了我不止一瓶春霖丹,他去世前给我的只是最后一瓶而已,可我并没有服用,全都留了下来。 我只求你帮忙,将我刚才的解释,通过你的渠道,转告给宗法堂的某位长老。只要你将话递到了,我愿用三瓶春霖丹答谢!” 何考心中暗道,难怪刚才任仲清会特意提到春霖丹,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但这话也太扯了,何考根本就没问真假,而是摇头道:“我终于明白,有人指点你来找我,是为什么了。” 这时何考已经意识到,有人是给他挖了一个大坑啊!假如他帮了任仲清,就等于包庇窝藏,而且是被对方收买,会受到宗法堂的严厉处罚。 但他若拒绝了任仲清,以对方的脾性以及处境,必然不会放过他,到时候肯定会动手的。一旦动了手,他的很多秘密就可能暴露。 暴露就暴露吧,就看能暴露什么了。 任仲清此时反问道:“为什么?” 何考不紧不慢道:“有人可能很奇怪,就凭你这种心性怎能突破三阶?既是师长失察,也是你未能自省,心魔滋生之故! 因为你父亲的事,你一直心怀不忿。可在你突破三阶之前,还不至于罔顾事实与后果,行此疯魔之举。 你再仔细想想,是不是突破三阶后,每每思及家事,总觉愤意滋生、不得安宁,仿佛不报此仇,念头便不得通达……这就是入魔之兆。 今日见你入魔,也足令我警醒。有前辈高人指点你来找我,我想其用意,可能便是如此吧……” 何考这话说得不带一似杀气,似是在分析修行,理论结合实践、有总结也有反思,分析得还头头是道,可忽然间抬脚踢飞面前的小桌,毫无征兆地就动手了! 巧的是,任仲清也在同一时间暴起发难。 ------------ 165、江流尽追春山去 何考手脚并用,脚踢小桌的同时,右手抓住了一根桌腿,桌面飞出去拍向任仲清的面门,桌腿已被他扯了下来,以带着断茬的尖端,从下方隐蔽处直刺对方的小腹。 动武的讲究,若只是切磋避免伤人,拉开架子就好,若是真正的生死格击,第一要务就是抄家伙! 这话何考不记得是谁说的……嗯,应该是江老头的神念心印中所讲。 任仲清也突然暴起,却失了先手,桌子已经兜头砸到。他挥掌切出,桌面就似豆腐般般被切成两半从左右飞开,掌缘顺势向下拍在刺来的桌腿中部。 假如换成普通人,何考这一刺他本是看不见的,但双方皆有神识,彼此的动作都感应得很清楚。 一股强劲的冲击力传来,桌腿几欲脱手,何考并未硬抗,借力道顺势转身,沉肩下腰,绕侧面仍是将桌腿直线刺出。 任仲清转身更快,翻左掌避开断茬将桌腿格开,右掌斜劈何考胸前,一股劲风随掌势缠住了何考的身形。 这隔空的缠绕之力尽管很微弱,但若动作稍有迟滞,何考就可能被劈中。 何考似是受到了一点影响,但也及时察觉到了,撤桌腿后纵避开了对方的掌劈。 这套房子尽管面积不小,客厅也很大,但毕竟只是寻常家居而非演武厅,他这一后纵,后背差点就撞墙了。 任仲清岂能放过这样的好机会,揉身上步,一掌立胸前,另一掌从下方横撩。这时也有一股劲风贴地卷起,缠住他的裤腿。 假如换成普通人,可能会被绊一个趔趄,但任仲清的步法还是稳住了。 何考趁机往后一蹬墙面,发力向前反冲,肩、肘、腕、桌腿呈一条直线,已朝任仲清直刺而来,又抢占了速度和攻击距离的优势。 拳脚功夫中所谓的“小架”,如今有各种不同的说法,有人说是套招的实战拆解演练,也有人说是收敛动作幅度、含而未发的功夫练法。 何考不是武岩骏那种武术专业的毕业生,他从小没练过武,后来学的八段锦之类也不是用来打架的。 他所学能用于格斗的功夫,只有一套五行杖。 按何考的理解,五行杖就是小架,拳脚功夫除非迫不得已,否则不是直接用于格斗的,主要用于平日演练,培养肌肉记忆与发力技巧。 五行杖是拳法,此拳为枪架,便是那套枪法练龙筋的小架,平日演练不可能总是操着一杆四米多长的大枪,也很少有地方能耍开。 真正动手,哪怕抄一根筷子也能当枪使,桌腿就更能了。 任仲清倒是吃了一惊,何考来回就是这么一记直刺,此刻竟带着蛟龙飞腾的架势。 就算他施展截脉手打中何考,何考也不是一般人,未必会要了命,但他若被何考的桌腿捅中了,可能就会被扎个对穿啊! 任仲清没法硬拼,及时侧步闪身,桌腿的断茬尖端几乎是贴着胸前过去的,他及时变招挥掌,两人的小臂碰到了一起。 劲力冲击下,仿佛浑身的筋骨齐鸣,接着似有一群蝴蝶乱飞,因为两人的衣袖都化为了碎片,神识感应也是一片混乱。 何考的桌腿也终于脱手,随即散为一地碎渣。 任仲清挥手间就能将桌子如切豆腐般劈成两半,方才交手中已经两次劈中了桌腿侧面,假如不是何考用了持御之法,桌腿也早就碎了。 所谓持御之法,并非把东西扔出去隔空以神识操控,而是就拿在手里,灌注神识护持,似与形神一体,但还是当普通器械使用。 此刻桌腿脱手后还是碎成了渣,毕竟只是一根普通的桌腿,而非天材地宝更非法器。 两人交手的速度极快,如电光石火、兔起鹘落,眨眼间就是三个回合,何考终于开声喊道:“老钱——” 这一嗓子没把钱固然召唤出来,反倒把任仲清给喊跑了——只见任仲清飘身形冲出阳台,转眼消失不见。 交手三個回合,任仲清已有判断,自己不可能无伤拿下何考,他也绝不愿冒两败俱伤的风险,因为受了伤便意味着更难躲避追缉。 他方才出手是想先制住何考,至少不能让对方泄露自己的行踪消息,孰料未能得手,而且对方开始喊人了,那就赶紧跑路吧。 心盘门三阶旅行家,最擅长的就是跑路。 何考追到阳台窗边,为防对方回手暗算,第一时间并没有直接探头往下看……这里可是六楼啊,任仲清就这么跳下去了? 神识查探中,任仲清倒不是直接跳到一楼,而是在下方的墙面、阳台边缘交替借力,很顺畅地就到了地面。 这动作的丝滑感,就跟在平地上差不多,任地班形术吗? 何考也会啊,就是从来没试过跳楼,好人谁会没事跳楼玩啊……心里这么想着,何考也越过窗台跳下了楼。 任仲清跑得好快呀,而且还不是跑直线,身形与环境几乎融为一体、高速穿行的轨迹带着各种弧度,令人难以察觉。 时间刚过晚上十点,观流小区中还有不少散步、遛狗的居民。任仲清也不会老老实实走步道,从草坪、树丛、各种建筑间穿过。 就算旁边有人,感觉只是一阵风刮过,眼睛一花,不知什么东西过去了,然后又是一阵风,嗖的一下,又不知过去了什么东西。 后面那个东西,当然就是何考。 何考紧追不舍,首次以观察者的视角,看见他人施展任地班形术,果然很像潜行术,而且速度更快,并有扰乱神识锁定的效果。 小区的围墙当然挡不住他两,翻过围墙越过街巷,便是江边的观音山森林公园。名为森林公园,其实面积不大,就是个绿化不错的土丘,此刻已闭园。 假如任仲清想停下来动手,这里倒是个好地方,但是想逃跑的话,却不是很好的选择,因为四下无人,只有他这么一个目标很是显眼。 何考已做好了继续动手的准备,越过公园铁栅栏时还顺手操了一根棍子,也不是谁放在墙根下的,但没跑多远他就把棍子丢了。 手里拿着棍子只会影响速度,而前面的任仲清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只要稍微慢一点很可能就让他给跑掉了,所以何考也是全速追击。 假如有人站在山顶观望,月光下的两人几乎是一样的身法、一样的速度……其实想看清楚他们很难,同样的任地班形术,稍不留神就会脱离感知。 任仲清没有上山,而是越过半山腰继续奔逃。何考感觉有些不妙,因为按这个方向下山出了公园,就是江边的闹市区,那里有不少休闲娱乐项目,此刻还有很多人。 假如任仲清一头扎进去,人气杂乱间就很难再找了,就算能找到,也不好大打出手伤及无辜。 何考不禁想起了地灵幡,假如有地灵幡在手,他肯定能追上任仲清,说不定还能将任仲清兜个跟头啥的。 可惜没时间去取此物,就算有机会,他也不能动用地灵幡。 不知是那位高人指使任仲清来找他,给他挖了个大坑,还不知有谁正躲在暗中窥探呢,可能暴露身份的东西绝不能用,他连发动隐蛾之能的尝试都没有。 此刻他已暴露了有修为在身的事实,那么就继续暴露任地班形术吧。 情急之下,何考摸出一件东西,奋力砸了出去。只见夜色中微不可察的寒光一闪,带着拐弯的弧度,追着任仲清的身形,正砸在他的右小腿肚子上! 这一击伤害性为零,但作用极佳,假如看何考的口型,会发现他还在念念有词道:“冰肌玉骨肤胜雪,润比月华满春湖……” 都这种时候了,还念诗?误会,误会,只是某种心法口诀。 任仲清没有受伤,只觉小腿一片冰寒,却很舒服,瞬间漾起一片麻酥酥的感觉渗入筋骨…… 普通人可能体会得不清楚,但以他的修为,内察十分敏锐。照说这是好事啊,有人借助罕见的宝物施法,试图为他滋养肌肤、改善气血。 可惜不是时候,不应该在这么剧烈的奔跑中。 只要神气略一运转,任仲清就能排除掉这种效果,可他正在施展任地班形术高速奔行中,小腿一麻,有那么一瞬间脚踝也不太听使唤,右脚没跟上左脚。 这就相当于下山路上一脚踩空,向前就是一个跟头,还好他的身手灵活反应极快,双手撑地一个前空翻,便已重新站稳。 就这么一耽误,何考已经追到他身后很近。他突然侧身扬手打出一片沙土碎石,谁还不会放暗器呢,刚才双手撑地的时候,就已经抓了一把东西。 可惜这一把暗器全打空了,何考闪身躲到了一棵大树后面。 但任仲清的目的也达到了,他就是要阻碍对方的追击,随即转身继续逃窜,却见眼前寒光微闪。 又是那道寒光,仿佛轻飘飘飞起,感觉煞是好看,而他像是自己用脑门撞上去的,连叫都没有叫一声便栽倒在地。 他的额头上居然连个包都没有,脑门真硬啊,可人已昏倒。何考从树后转了出来,走过去一招手,一枚雪光寒缓缓飞回手中。 ------------ 166、悭涩寒光不放宽 神识御物听上去很神奇,可对现代很多人而言早已怯魅,甭管现实中见没见过,各种文学影视作品里多得是,不就像念动力操控物体吗? 以何考如今的修为,这种“念动力”还很弱,且难以及远,假如就是仍一块普通的石头,还不如用手丢出去的力道大,顶多以神识操控一下飞行轨迹。 若是那样,可能都破不了任仲清的防。 任仲清也掌握了神识,逃跑时清楚后面的情况,很容易就能躲开,就算躲不开向后一抬脚就能把石头踢飞。 面对伤害性、带着恶意的攻击时,任仲清或许也有灵觉感应。 何考为何如此判断,因为他自己就有,这叫料敌从宽。 掌握御物之后,何考便发现,各种东西仿佛都有“神识亲和度”,而雪光寒这种近乎天然的法器,神识亲和度是百分之百。 他恰好就将雪光寒随身揣着呢,尽管尚未掌握炼器之法,但平日以神识温养沟通,也能洗炼其灵性,为将来的炼器做准备。 眼看任仲清要逃出观音山公园,身上最合用的宝物就是这么一珠子,尽全力打出去,同时以神识操控其轨迹,比扔普通的东西快得多,而且非常隐蔽。 更绝的是,何考刻意让这件暗器毫无伤害性,那怕打中了,也就相当于轻轻弹个脑瓜崩……任仲清的灵觉没有察觉出任何危险。 何考为什么要念那心法口诀?就是为了收敛杀意,就是很“好心”地想为对方滋养气血。他如今只是初步掌握了雪光寒的妙用,能做到的只有这么一点点。 至于是谁教他的?这得去问画中的谭仙人。 任仲清虽是三阶术士,但他可能都没听说过雪光寒这种宝物,更没想到谁会拿它当飞蝗石,却不为砸人只为帮人…… 何考收回雪光寒,看了一眼地上的任仲清,又挺胸抬头做环顾状,心中暗想:就这?这任仲清未免太稀松了吧,他没费什么劲就给摁住了! 在街边猝然遭遇任仲清时,何考还挺紧张,第一时间只想稳住此人再叫援手。 七大术门弟子各有擅长的手段,比如望气门弟子其实就不太会打架,而心盘门弟子号称斗法第一,是最擅长面对面动手的。 隐蛾门弟子呢?擅长下毒、潜伏、偷袭、刺杀,总之干什么坏事都讲究出其不意,尽量避免正面硬刚,也不与对手多做纠缠。 若是放开了手脚正面相斗,在常规判断中,手段应该不及心盘门弟子。所以何考先前对任仲清很是忌惮,等到真的交手之后却发现——不过如此嘛! 但是转念一想,自己也不能太膨胀,那任仲清不过是刚刚突破三境,算不得什么高手。任仲清是交手之后跑掉了,假如他不跑,何考也不敢保证自己一定能打赢。 何考又踢了地上的任仲清两脚,用的劲力很巧,将他的左右肩关节都给卸了。 这时任仲清已经醒来,刚才的昏迷状态其实很短,此刻是被痛醒了。他挣扎着坐起身却发现两只手臂已抬不起来,而何考折了一根树枝正点在他的咽喉前。 “为什么?我明明已经主动离去,你为什么还要穷追不舍?”任仲清抬头问道。 何考:“想想金鹭园的遭遇,我怎能放你走,又怎敢放你走?” 这时山脚下走上来一个人,他似是从树木的阴影中飘出来的,位置正挡住任仲清方才逃跑的方向。假如何考未将任仲清放倒,应当也会被此人截住。 何考抬头道:“老钱,我这都搞定了,你才冒头!刚才我喊你的时候,你怎么没出手?” 钱固然:“在小区里动手吗?还有那些大爷大妈和猫猫狗狗呢!而且我看伱大发神威,一个人完全能搞定啊。” 何考谦虚道:“其实这家伙也挺厉害的,假如他不是一心想逃,我未必能赢。” 钱固然:“他心胆已虚,输给你并不冤枉。” 何考:“你这话说的,感觉就像评委发言,好有高手范啊!” 钱固然将手里掂的金镇纸揣了起来:“我也就是境界高点,真要动手的话,只能凭法器以修为碾压。” 何考莫名觉得老钱这個动作很有喜感,因为这样的金条可不能揣进普通的裤兜里,否则弄不好会直接砸脚上,他那裤子应该是特制的。 钱固然买走了何考那一对金镇纸,有二十斤啊,此刻已托人祭炼成法宝粗胚,一对合成了一根,体积也小了不少,但那梅枝纹饰还留着,正反面各一枝。 今天收到何考的消息,他也带着法器赶来,不料却在暗中见证了这一幕。 两人话说得热闹,却把任仲清撂在了一边,好似就当其不存在。任仲清忍不住喝道:“二位究竟想怎样?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若还有指教,尽管划下道来!” 老钱很干脆,一巴掌糊过去:“有你说话的份儿吗?” 刚醒过来的任仲清又被这一巴掌打晕了,钱固然还在他身上补了几掌,封住了神气经脉运行。 何考:“这个人怎么处置?” 钱固然:“宗法堂已发江湖令,确认当天下共诛,原则上死活不论。就算杀了他也没什么,至少术门不会追究,但还是抓活的交给宗法堂更好。” 何考:“怎么交?” 钱固然:“江湖令有联系方式,通知一声,自有三名执事前来处理。你如果顾不过来,可以把人先给我,我找人暂时看押,估计三名执事明天就能到。” 想了想他又补充了一句:“若是卫执事,只要打个电话,估计不一会儿就能到。” 受宗法堂委派,负责调查此事的三名执事,分别是灵犀门五阶问路人卫洛、心盘门五阶江湖人余上征、观身门五阶祝由人宫晓冬。 其中卫洛是何考的熟人,而余上征好像与他还有仇,因为其子余练虹就死在欢乐山谷游乐场。 宗法堂的调查已经结束,事情都查清了,否则也不会正式发出江湖令。卫洛已经返回栖原市,她还在这里上班呢,想赶过来也很快。 何考:“那我托你件事呗,把我摘出去,功劳都归你,只说是你出手抓住了任仲清。” 钱固然一愣,手指着地上的任仲清道:“那你得把他弄死啊,我交活的出去,他自己不会说吗?” 何考摇头道:“不,就交活的,你也把你看到的事情告诉几位执事,然后转告我的请求。我希望宗法堂对外公布此事时,不要提到我的名字,只说是你抓住的凶徒。” 钱固然皱眉道:“这事那三名执事也做不了主啊,得由宗法堂长老决定。” 何考:“那就让长老决定,总之这是我的请求。” 钱固然忽然间就明白过来了,点头道:“好的,就按你的意思办,看来你有些情况不太方便,相信宗法堂也能理解。” 何考:“多谢!” 钱固然笑道:“你今天叫我过来,不是帮忙打架的,而是早就想好了怎么处理首尾?” 何考:“那倒不是,原先心里没底,你来了我才放心。” 钱固然:“你从哪儿学的这么一身好功夫……算了,不方便的话我就不问了。” 何考:“也没什么不方便的,都是网上下载的功夫教程……你知道的,我去年遇上点事,后来也特意练了几手。” 钱固然的嘴角直抽,忍住了才没说什么,刚才他可是看得很清楚,何考已有三阶修为,而且任地班形术施展得特别溜。 实锤了!他就是地师大人谷椿的秘传弟子。 谷长老曾经有过两名弟子。 大弟子天资不错,当年已突破四阶修为,却不幸意外陨落。听说其人是亡于术门败类之手,传闻谷椿还为此震怒出手,斩杀了一批败类。 其二弟子是故友后人,谷椿收下他主要是为了照顾,但其资质有限,至今也不过是一名二阶侠客,尚未突破三阶。 谷椿在当今术门,主要负责监察天下弟子行止,他又收下何考这名弟子,可能就是想传承这方面的衣钵。 这可是一个得罪人的活,所以谷长老采用了秘传的方式。既然是秘传弟子,何考也不便主动暴露身份,所以才会让他出面领功…… 在这一瞬间,尽管何考什么都没说,但钱固然已经脑补出了完整的前后因由,就连谷长老的用意都猜到了。 钱固然又问道:“小考啊,那悬赏也是我来领喽?” 何考:“悬赏,什么悬赏,还有悬赏吗?” 钱固然:“你的消息还不够灵通啊,已经是公开发出的悬赏。 第一份是金鹭园的私人悬赏,一瓶春霖丹。丹鼎门以宗门的名义又加了一份,宗法堂以全体术门的名义再加一份,共是三瓶春霖丹。 你以为任仲清刚才为什么要跟你说那些话?就是想告诉你,若肯帮他,也能拿到与悬赏一样的东西。 假如你们没谈崩,接下来他应当给你许诺更多好处,说什么他找到了前辈高人的隐秘洞府都有可能,反正就是钓你的胃口……” 何考抬起一只手,打断他道:“不是,你先让我捋一捋! 前阵子我还想托林前辈打听,能不能搞到几瓶春霖丹,结果林前辈说现在根本就没人炼制此物,怎么突然就有了?” ------------ 167、老钱话事独辛苦 丹鼎门最擅炼制灵药,观身门次之,而春霖丹就是观身门的灵药,但很冷门。 它主要就是给普通人服用的,其性温和且见效缓慢,长期服用并结合内养、外练,才能起到些许改益根骨的效果,以弥补资质的不足。 改益根骨极难,春霖丹已经代表了观身门千年来在这方面研究的最高成就,但服用的效果仍然很玄学。 修炼能否入门,资质是重要的基础,但不是唯一的决定因素。有人就算长期服用春霖丹,最终也入不了门,而真正天资好的人,也用不着服用它。 对于术门尊长来说,天下这么大,尽可以去挑选根骨上佳的传人,犯不着选择根骨本就一般的,然后再用春霖丹帮其改益资质。 何考托林青霜去打听,林青霜也没打听到谁有春霖丹而且还愿意转让,还反过来劝他,没必要花大代价去搞这种东西。 林青霜以为何考是帮黄小胖找的,还感慨这孩子挺够义气,但只是听说了春霖丹这种东西,却不知其珍贵程度,所以才会开口打听。 在林青霜看来,黄小胖用不着春霖丹,他又不是先天资质不行,只是有后天亏耗而已,养元丹就是最对症的灵药了……何考可是真够大方的。 养元丹本就是林青霜送给何考的,而在林青霜眼中,已将黄小胖视为预订的弟子。结果何考又将养元丹给了黄小胖,这一波她完全不亏啊! 那么现在这三瓶春霖丹,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据钱固然听到的说法,还就是金鹭园炼制的。 据说金鹭园早年一直想重金求购春霖丹,但始终未能如愿,他当时是想给亲弟弟金鹭波服用。 十多年前也曾有一位前辈炼制了一炉,好不容易肯匀出来一瓶,可是金鹭园得到消息求上门时已经晚了,被别人买走了。 仅凭金鹭园自己,既很难将所需的灵药搜集完全,当初也没有修为炼制。 直到前不久的春节期间,他突破四阶修为,到观身门祖师殿参加二次传法仪式,传承中也有春霖丹的丹方。 他便提出要求,希望能亲手炼制一炉,也算了却多年来的一桩心愿。披景洞天中确实有炼制春霖丹所需的主药,至于其他辅助药材,宗法堂也能帮着凑齐。 金鹭园还承诺,假如炼制失败,他愿意赔偿损失。 他突破四阶后第一次出手验证修为境界,成功炼制了一炉春霖丹。 一炉成丹三十六粒,就是三瓶,一瓶归炼制者金鹭园所有,一瓶由观身门收存,一瓶则由宗法堂收存。 观身门和宗法堂都出了药材,各取一瓶当成库藏。这种库藏之物,肯定不是拿来出售的,而是留待依缘法赠赐……结果今天都拿出来悬赏了。 按知情人的解释,这是颁布共诛令后第一起案例,所以有关各方都非常重视。 假如有人能抓到任仲清,就算他自己用不着春霖丹,也可以留给自家后辈,假如想出手,也会有很多人愿意花大代价求购。 可是何考却感觉有些蹊跷,有点想吃糖就有人送甜枣的意思。 因为他前阵子刚刚托林青霜打听过,能不能搞到春霖丹?当时他也不清楚价钱,张口就想弄三瓶。 结果今天亲手抓住了任仲清,三瓶春霖丹就来了,数量分毫不差! 何考可不认为自己有言出法随的神通,感觉这好像就是被安排了。 他打听到江湖令的内情时,还没有听说悬赏这回事。 然后有高人暗中指点任仲清来找他,这是给他挖了一个坑。只要任仲清找上门,他要么与任仲清同罪,要么就得暴露修为与身份……简直无解。 随后悬赏就出来了,难道另有高人也察觉到了什么,所以促成了这次悬赏,给了何考想要的东西,甭管何考打算怎么用。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何考能够化解危机、搞定此事。 难道术门高层之间,也有人在暗中较劲?至于具体情况究竟如何,何考也没法确认,而且也猜测不透。 但何考也付出了代价,他“暴露”了。 在老钱眼中,他就暴露了“谷长老秘传弟子”的身份。假如还有高人在暗中查探,估计也能得出同样的结论。 何考于是就代入这个身份去思考,要求宗法堂在公告此事时不要提自己的名字,把功劳都算在钱固然头上,如此也显得合情合理。 此刻回头看,那三瓶春霖丹,好像就成了对他的补偿与安抚。 钱固然却感觉这功劳不好领啊,他刚才已在暗中听见任仲清与何考的谈话了。任仲清自称接受到一道神念,指点他来找何考求助。 老钱觉得水很深啊,只能装作没听见,此刻连提都不提这茬,就连任仲清想开口,也被他果断一巴掌打晕了。 “要不然咱先通知卫执事,你跟她熟,我就是一个帮忙的,负责配合你们。”钱固然试探着说道。 何考想了想,点头道:“好吧,那就先通知卫洛。” 卫洛这回没迷路,来得很快,半個小时后就赶到了观音山公园,穿着一件很宽松的黑色风衣,头发很蓬松似是刚洗过。 她认识钱固然,春节期间刚在彩坪乡见过一面,看见这个场面也很惊讶。 何考解释了事情经过,又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希望由老钱出面领功。就算宗法堂问出了任仲清的口供,也希望不要对外公开与自己有关的部分。 卫洛歪着脑袋看着何考道:“既然是你自己这么要求,我也没有意见,毕竟要保护和照顾有功之人。” 何考:“幸亏你及时赶到,那么这个人,暂时就先交给你了?” 卫洛似是受了什么惊吓,后退一步靠在何考的身侧道:“我就是一个在公司上班的小职员,这个月刚租的公寓,难道要我大半夜拎具尸体回去?” 何考:“尸体?” 再看地上躺的任仲清,此刻居然已没有了气息。 钱固然看了看何考又看了看卫洛,有些无奈道:“可能是我刚才下手重了些,也是防止他再暴起发难,没控制好力道……” 卫洛:“那就不用麻烦了,何考也不必再向宗法堂提什么请求。就是钱师兄在栖原遇到了任仲清,出手将其斩杀,并通知我赶来确认。” 卫洛现身之后,何考便发现自己想多了,因为任仲清莫名就没了。没了任仲清的口供,他就没必要再解释什么,让钱固然直接领功就行。 其实老钱已经现场领功,因为卫执事确认了结果。 何考先前留了任仲清的活口,是怕有些事情解释不清,同时也不太想亮明身份杀人,而且杀人容易处理尸体却很麻烦,他又不能动用隐蛾之能。 但更重要的原因,他是想借任仲清之口,引导别人猜测他是谷长老的秘传弟子,同时又向宗法堂提出要求,试图不暴露这个身份。 因为有些话何考不能自己说,只能由任仲清“帮”他说。 此刻任仲清很及时地没命了,何考都有点搞不清,究竟是老钱出手重了,还是因为卫洛已经赶到? 看来老钱和卫洛都已认定,他就是某长老的秘传弟子,主动帮他掩饰。 在他们看来,不暴露何考秘传身份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让任仲清没法再开口,何必搞得那么复杂? 这就有点弄拧了,但他们总归是好意。 这样也行吧,就算有高人在暗中试探,也试探出了何考想让其知道的结果,就是没能起到“广而告之”的效果。 天都这么晚了,卫执事大老远赶到观音山公园,于情于理,何考怎么着也得请人家吃顿宵夜,顺便再送她回去,别又迷路了。 那一对狗男女去宵夜了,只留老钱一个人在夜风中凌乱,功劳给了他,尸体也留给了他。但仔细想想,无论是小考还是小卫,还真的没法拎这东西回去。 算了,赶紧摇人来帮着处理吧。 其实何考也不是故意为难老钱,在栖原地界上,这事也只能麻烦老钱。何考由此也发现了自己的一个短板,不仅修为尚浅,而且缺乏团伙势力。 卫洛只是一个外来打工的,没在本地建立势力也很正常。但何考本人也是个光杆术士,假如不便动用隐蛾的能力,很多脏活他也干不了。 钱固然则不然,来到栖原也就一年时间,以他为核心已建立了一个团伙,骨干成员包括姚少兰、还有好几名知缘客,拥有一家事务所和好几家不同业务类型的公司。 钱固然俨然已成为术门在栖原地界的话事人。 所谓话事人的概念,并没有什么公开任命,只是大家默认的。 比如在栖原这个地方,原先的话事人就是顾云腾,他有足够的势力也有一批手下,可以帮忙处理很多不太方便的事情。 术门在栖原有什么事,很多人都会来找他。 顾云腾去世后,不知不觉间这个话事人就变成老钱了。想想老钱也挺牛的,不仅当上了螣信集团分公司副总裁,更突破了四阶成为高阶术士。 何考忽然感觉自己有点势单力孤了,但转念一想……其实老钱不就是他的人吗?如果说势力,钱固然这伙人,已默认属于何考团伙了。 至少在宗法堂几位长老眼中,钱固然已经打上了这个标签,他想赖都赖不掉。何考的背后还有宗法堂的三位长老,至于外援嘛,林青霜和卫洛都能算上。 何考此时又想起了黄小胖,假如黄泗能够修炼入门,与蒙芽一起都正式拜在林青霜门下,那也算是他的团伙势力啊,而且是核心成员。 期待小胖赶紧修炼有成吧! ------------ 168、小胖闲愁自行吟 “听说春霖丹能改益根骨,效果究竟怎么样?” 还是那条步行美食街,何考经常经常和小胖撸串的那家烧烤店,何考拿着一串小腰,边吃边问卫洛。 卫洛的吃相就比何考文雅得多,先将串上的肉卸到盘子里,再用筷子夹着蘸料吃,而不是直接拿着串上嘴撸。 她慢条斯理地答道:“据我所知,春霖丹主要是给小孩子服用的,在其尚未修炼术法之前。对于已经入门的术士,已无太大必要。” 何考:“怎么就没必要呢?” 卫洛的问答很严谨:“不能说毫无用处,只是已经没什么必要。” 她吃了一口小腰,接着又解释道,“已修炼入门,就证明没有受到资质所限,而术法修炼的过程,本身就能改益根骨,效果比春霖丹明显多了,修为越高效果越明显。 所以已经入门的术士,与其指望服用春霖丹改益根骨,还不如好生修炼。你已有三阶修为,难道没有感觉到身心的进化?” 何考赶紧点头:“有感觉,当然有感觉!既然修炼就能改益根骨,那最终能达到什么程度呢?” 卫洛抿了一小口扎啤:“这么说吧,传说只要突破的八阶修为,便可脱胎换骨,哪怕缺胳膊断腿,都能重新长出来…… 但是我还没亲眼见过这样的高人,就算见到了也未必知道。” 何考诧异道:“还能重新长出来?那么过去皇宫里的太监……”说道这里觉得话题有些不雅,及时打住。 卫洛却不太忌口,微红着脸笑道:“理论上应该也行吧,但太监受天资所限,很难修炼入门,除非是先修炼有成,然后才进的宫……” 说到这里,她也掩口吃吃直笑,感觉不好往下讲了。 宵夜时她将外套脱了放在旁边,桌上还点了一个小炉子,感觉有点热,脸蛋红红的煞是好看,此刻笑得花枝微颤,身材也是相当不错,别有一种动人味道。 何考赶紧转移了跑遍的话题:“如此说来,已经修炼入门,春霖丹就无所谓了吗?” 卫洛:“你要是不怕浪费,服用也没关系,改善体质方面还有些效果的。就像这小串吧,你不吃它也没关系,但也不能说吃了没营养。 我已有五阶修为,曾在洞天中辟谷,但也没必要没事就餐风饮露。 再比如我师父,七阶修为理论上已可以做到真正的辟谷不食,但他老人家也没有戒酒戒肉,嘴不仅馋,而且还很叼……” 话题再度跑偏,居然撸着肉串、喝着小酒聊起了辟谷。 何考以前经常与小胖一起来这里撸串,但是与卫洛宵夜,感觉可比小胖有意思多了。 至于黄小胖,他今晚的经历也很难忘。 其实从春节后小胖一直很闹心,感觉很别扭,却又说不上来哪里别扭,有时候想找何考聊聊、请他帮忙分析分析,却又感觉开不了口。 真是一番愁绪、两端踌躇。 春节时何考爆了个雷,令其大姑暴跳如雷,其表妹何珊也被父母骂了个狗血喷头,原本做了好事不留名的小胖却尴尬了。 还好何考及时反省、止住了事态,将那笔债揽在自己身上,才没有导致黄家与何家的继续冲突。 何考捅了娄子就跑路,自驾游都跑到毛罗国了,因为接下来的事态发展,已经不是他能控制的,有些事没办法就是没办法。 何考既无法改变大姑的决定,也不能左右陈妈妈的意愿。 就在春节期间,有中间人在两家之间撮合,谈的就是结亲的事,总之感觉小胖和小珊这两孩子挺合适的。 具体的过程别说何考,就连小胖本人都不清楚,反正后来两家就谈上了。不是小胖和小珊谈上了,而是两家大人直接开始谈条件了。 这其实令小胖很郁闷,因为他跟小珊根本就没搞过对象啊,两人连手都没牵过,根本就没谈过恋爱。 他们又不是相亲认识的,从小就是邻居,在正常情况下,不是得两人先谈恋爱、确定亲密关系,然后两家再谈条件吗? 可是这個过程居然都能被跳过去,两家直接谈起了条件,而他和小珊。还从来没有以情侣的身份单独约会过……哪有这么欺负人的? 周艳与何常山这两口子,自以为能拿捏住黄家,好像也确实能拿捏。因为黄泗在何珊不知情的情况下,都愿意自掏十五万帮她解决麻烦。 这说明了什么?其一黄泗肯定对何珊有心思,其二是他足够有钱且大方。 从陈妈妈的角度,也通过这件事确定了自己儿子对小珊有想法,她催小胖相亲早就催上火了,如今有现成的对象,当然要尽量试试。 可黄小胖自己是怎么想的?说实话,他感觉挺突然的……假如就是小珊当他女朋友,他当然也是愿意的。 他对小珊确实有好感,很久之前就有好感了,小珊甚至是他青春期朦胧的幻想对象。 别看黄小胖没搞过对象,他却感觉自己挺渣的,总是见一个爱一个,比如他画的那些二次元小姐姐,假如问他真正喜欢的是哪个,他会说都喜欢。 他打游戏的时候还给自己起了一个网名——黄海王,听着很霸气,且一语双关。 这位思想上的巨人,在某些方面却是行动上的矮子,虽然对小珊早有好感,却从来没有试着去追,可能是因为太熟了吧。 这段时间总是和蒙芽一起练功,蒙芽在他眼中既漂亮又能干,脾气好还会体贴人,他对蒙芽也是很有好感。 但在他的潜意识里,却不认为蒙芽能看上自己,也没敢动这方面的心思。 如今有人试图撮合他和小珊,也让他有点心潮起伏了,但总感觉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憋了好久,今天下班时终于给小珊发了条消息—— “要不,我们先谈个恋爱,处一段时间试试?” 对小胖而言,假如小珊愿意当他的女朋友、与他建立亲密情侣关系,他也不介意当个症状不太严重的舔狗,以享受恋爱的乐趣……只要舔得别太过分就行。 孰料小珊竟发来了一条经典回复——“我妈不让!” 小胖当时就郁闷了,郁闷之余还有些愠怒:你妈连恋爱都不让你跟我谈,为什么还跟我妈提那么多结亲条件? 小胖还是没经验,因为小珊说的是她妈不让,而非她自己不让,小胖完全可以顺势说:那么我们先不告诉你妈,然后再想办法让她答应…… 可惜小胖只有独自郁闷,心情就像一首诗—— 明月多情应笑我,笑我如今。辜负春心,独自闲行独自吟。 近来怕说当时事,结遍兰襟。月浅灯深,梦里云归何处寻。 要说影响,肯定是有的,要是没有这回事还好,偏偏有了这些事,某种感觉莫名被勾起来了,倒不是具体针对谁的感觉,就是他自己的那股劲。 换做以前,他不过是看看动作片、练练手艺活,但如今则愁绪难安。 黄小胖是这天下班后、加班时收到了何珊的回复消息,这时何考已经先走了。他心情郁闷的样子,被办公室里年纪最大的同事老张看出来了,老张便邀他去喝酒。 小胖和老张来到步行街撸串,有的没的说了一堆,然后老张又拉着小胖去洗脚……假如何考与卫洛早来一会儿,说不定就能碰见这两人。 老张拉着小胖去了一家他曾去过的、感觉很满意的洗脚城。若是换作以往,小胖是不会来这种地方的,但是今天,在老张的开导下,点了价格最贵的某款服务套餐…… 什么感觉?就像一句歌词所唱:“莫名其妙感到一阵的空虚”。 凌晨时分,小胖从洗脚城出来,总共消费三千六百元,老张的单也是他一起买的。 老张说了谢谢打车先走了。一阵夜风吹过,他忽然很忐忑,也有些羞愧,总觉得自己是犯了什么错误,但同时也莫名舒畅,总归不再那么郁闷了。 第二天快下班的时候,老张又想约他去洗脚,小胖想了想还是拒绝了。 但是吃完晚饭回到公寓,他跟家里通了个电话,然后照例打会儿游戏,又突然觉得游戏不香了。 小胖没有再叫老张,自己一个人悄悄出了门,搞得就跟做贼似的,又来到昨天那家洗脚城……他如今也只认识这么一个地方,点的还是昨天的服务号码。 他今天来得比昨天早,但是离开的时间和昨天差不多,出门时不仅洗了脚,连澡都洗了,夜风中感觉甚是清凉。 他用手拢了拢还有些湿意的头发,掏出手机正准备叫车,却张大嘴下意识地就想躲闪,因为迎面看见了一个熟人。 可惜已经躲不开了,对方就是冲他来的,眼神带着审视之意,令他感到一阵的心虚。 何考将黄小胖堵在了洗脚城门口,开口问道:“伱怎么去这里了?” 黄小胖有些慌乱地答道:“洗脚城,就是洗个脚而已。” 何考:“逗傻子呢?自己找块镜子照照,你这样子,就是洗了个脚吗?” 反正已经被撞见了,黄小胖反而恢复了平日的冷静,又用手拢了拢头发,深沉地说道:“小考啊,你不了解我!义父我洗的不是脚,而是行走在人间的泥泞。” ------------ 169、一粒灵丹吞入腹 “你昨天刚来过,今天又来,一天都不带歇的,人世间哪有那么多泥泞?” “那你怎么也来了?能在这地方碰到,你是正好想进去吧?” “我就是来找你的,坐街对面等半天了!老张跟人吹牛说漏嘴了,我刚去公寓找你发现人没在,估计你就是一个人摸这儿来了……没有傻乎乎用自己的账号付款吧?” “啊,那用谁的账号?” “现金,难道伱不会用现金……上这种地方要注意两件事,一是安全,二是安全。” “这不是一件事吗?” “第一个安全,是要有安全措施,第二个安全,是别留下转账记录,防止回头给你扫进去了。” “你咋这么内行呢,以前经常来吧,怎么不带我呢?” “平时不看新闻啊,好几個大明星塌房……都是事后被扫进去的,就是因为留了转账记录。” “啊,那我已经留了啊。” “那你就自求多福吧!” 小胖在这方面显然还很稚嫩,几乎没什么经验,三言两语就被吓着了。 其实何考更没经验,他也从未来过这种地方,但架不住心细、看过社会新闻啊,就是故意吓唬小胖的。 小胖:“你来堵我,就是为了提醒这些?好吧,我承认,来这里没有叫上你,是我的错!” 何考:“我来找你有别的事,先找个地方说话吧。” 小胖:“找什么地方?” 何考:“那边还有家通宵营业火锅店。” 何考怎么知道小胖这两天干了啥?其实不用老张说漏嘴,他如今已是隐蛾门三阶探险家,坐在办公室里展开神识,什么动静都逃不过他的感知。 老张下班前又约小胖去洗脚,小胖拒绝了,这事他是知道的,同时也知道了昨天老张带小胖去洗脚了。 更可气的是,老张并不是说漏嘴,而是在公司餐厅吃晚饭的时候,跟隔壁部门的女同事私下闲掰,说他昨天晚上看见小胖去洗脚城了。 这是实话,老张肯定看见了,却没说是他拉着小胖去的。 小胖最近的状态不对,就算想犯什么错误,也不能跟老张这种人搞在一起啊?至于这个错误本身,何考也只能叹口气,没再多说什么。 除了对象和警察,这种事旁人也很难管,何考甚至清楚原因。 小胖与他同岁,今年二十六了,还从来没谈过对象呢。上次部门团建出去唱歌,小胖喝多了抢麦干嚎,有一句歌词唱得撕心裂肺—— “我要这铁棒有何用……”跑调都跑劈叉了。 在火锅店坐下,何考扫了小胖一眼,这小子这段时间瘦了不少,人也结实了不少,精气神特别旺盛,已完全看不出半年前那副虚耗亏空的样子。 观身门内养、外练的筑基功夫没白练,每月一枚的养元丹也没白吃,他不仅后天的损耗补回来了,而且距离修炼入门就差那么一道坎。 但就是这临门一脚,往往最难。 何考是过来人,清楚在这个阶段会经历什么,从各种感受被放大,到各种情绪受影响,就是入门前的那道坎,古代术门祖师也称之为色欲劫。 小胖恰好又在生活中遇上点事,再加上老张的“开导”,所以才会…… 偶尔洗两次脚,未必就能坏了修行,更重要的在于心境,若是心境散乱难宁,导致举止放纵难归,这一关也就过不去。 已入门的修士突破更高的境界时,各大术门都总结了相应的进阶仪式,只要不是根器极佳的普通弟子,照着仪式要求做便是,说不定就能成功进阶。 但是入门这一关,情况比较复杂,就算有仪式,也是尊长根据具体情况随手设计的。但何考可以肯定,仪式内容应该不包含洗脚。 就这么愣神的功夫,小胖已经点了一桌子菜,他是真的饿了,锅开之后,边涮边问道:“你说有事找我,公事私事啊?” 何考:“你就别拿腔拿调了,公事会上这儿来吗?” 黄小胖:“该不会是我家的事吧,你也都听说了?” 何考:“我是听说了一点,但今天不是为你跟小珊的事,就是你自己的事。幸亏是我给你堵着了,假如是林青霜前辈给你抓了现行,你的麻烦就大了!” 小胖放下筷子,皱眉道:“林青霜前辈?” 何考:“我考考你,看你现在脑子还好不好用,给你三次机会,猜猜我说的是谁?” 小胖:“该不会就是那位林大姐吧?” 何考:“就是那位经常指点你和蒙芽修炼的林大姐!” 小胖惊诧道:“你认识她?” 在火锅店里说这些,小胖刻意压低了声音,却不知何考已悄然用神识拢音,令旁人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这也是何考新近掌握的术法技能。 何考的话令小胖更加意外:“你如今距离修行入门就差一道坎,这时候最容易出问题,有些话也该对你说清楚了,我不仅认识林青霜前辈,也认识蒙芽……” 话该从何说起呢?按照常理,应该先介绍术法、术门、术士的情况,但是这段时间,小胖通过林青霜与蒙芽,已大致有所了解,只是还不够清晰详尽。 那就从小胖更感兴趣的、蒙芽的故事说起吧。 提到蒙芽首先就要提到彭咸,小胖也认识彭咸,却不知这位彭老板是七大术门中兴神门的二阶钓客,蒙芽就是被他给骗了。 彭咸将蒙芽骗到栖原来帮自己干活,目的是想寻找隐蛾,所以又得介绍隐蛾是怎么回事。 何考难免有种荒诞感,因为当时的隐蛾就是黄小胖本人,很多事都是黄小胖自己干的,如今却要何考再当成故事讲给他听。 黄小胖的神经挺大条,或者说接受能力挺强的,就算心中惊讶连连,也没有现场大呼小叫,反而为蒙芽的遭遇唏嘘不已。 原来蒙芽并不是什么霸道女总裁的人设,接管锦行传媒居然是何考的指点,帮忙的是姚少兰。 姚律师小胖也算认识,和老钱一起吃饭时见过,却没想到她是望气门的二阶掮客。更离奇的是,钱固然是她的师兄,已是一名四阶衙役,修为比林青霜都高! 何考之所以会告诉小胖,因为只要他正式拜林青霜为师,迟早也会了解到这些情况,说不定还会责怪何考为何瞒他这么久? 何考还不如主动提前说,现在这个时机正合适。 小胖说何考不懂他,何考则说小胖不懂修行。 按何考的分析,小胖此刻正面临着入门的考验,身体已经完全恢复了,甚至感觉前所未有的健康,但对外界各种刺激感受也被放大了。 简单的禁欲,并不能真正解决问题,更重要的在于心境,这得小胖自己去把握。说完这些,何考还给小胖留下了一瓶丹药,就是养精丹。 这瓶丹药也是林青霜去年托人给何考的,何考在修行入门前曾服用过,但只服用过了枚,如今还剩十一枚。 养精丹的服用方法,服用一枚后至少要间隔七天才能服用下一枚,其灵效就是辅助入门前筑基阶段的修炼。 服用期间要求严格禁欲……哪怕自己动手都不行。 丹药给了小胖,话也说清楚了,需要小胖自己决定什么时候服用,他只是叮嘱,服用之前一定要将身心状态调整好。 按何考的意思,小胖啥时候觉得自己准备好了,便啥时候服用养精丹。 他看得清楚,其实丹药的灵效对小胖而言并不是最重要的,真正的玄妙,就在于小胖感觉已做好准备的这个过程。 这些话他当然不能跟小胖说破,这也算是一种有针对性的进阶仪式。 小胖看着面前的瓷瓶,很久都没有说出话来,许是短时间内接收到的信息太多,他有些没反应过来……最后抬头道:“兄弟,多谢你告诉我这么多,但我还有一个问题。” 何考:“你还有什么问题?” 小胖:“你介绍了林前辈、蒙芽、老钱还有姚律师,他们都是各大术门弟子,但是你自己呢!你是哪个术门的弟子,什么时候拜的师,如今是什么修为啊?” 何考干咳两声道:“我的情况比较特殊,有点不太方便说。假如你去咨询老钱或者林前辈,他们会对你解释的,但这得等你正式入门之后。” 小胖眼神一亮,压低声音道:“你有隐藏身份和秘密任务?” 经常玩游戏的都会理解这些概念,何考顺势点头道:“差不多就是这样吧,有些事我也不好说,但你只要信任我就行。” 小胖举起满满一扎啤酒道“我不信你还能信谁?我得谢谢你,你有了好事真想着我啊,今天才知道,原来蒙芽也是你介绍她来找我的…… 啥都不说了,都在酒里,我敬你这一杯!”他将一大杯扎啤咕嘟咕嘟一饮而尽,还拍了拍肚子打了两个嗝。 何考问道:“喝酒就算了,养精丹啥时候开始服用啊,下个月还是下周?” 小胖:“这丹药怎么服用?” 何考:“正常吞服,入口即化……你又不是没吃过培元丹。” 小胖:“与喝酒有冲突不?” 何考:“又不是头孢,没什么冲突!但你也要少喝,最好是不喝。色欲劫所谓的色,可不仅仅是那种色……” 他的话还没说完,只见小胖打开瓷瓶倒出了一粒养精丹,顺手就给扔嘴里了,身子往椅背上一靠,半闭着眼睛似是在体会着什么。 何考是目瞪口呆,愣了一会儿才问道:“就这么草率……豪迈吗?” 黄小胖眼皮都没抬:“这种好事,我也有什么可犹豫的?一颗不行,不是还有十颗吗?有你在旁边看着,我也更放心。 吃你的火锅吧,别打扰我了……胖爷我要趁着药劲,开始行功修炼了!” 何考看着黄泗,感觉是叹为观止,他居然就在这火锅店里,现场服丹开始行功修炼?但是再转念一想,这好像就是小胖一直以来的行事风格。 黄泗的脾气可不像何考,除了搞对象方面欠点火候,做其他的事情都很干脆,没有太多顾忌,不会像何考那样有太多细小心思。 当面服丹,除了表示对何考的绝对信任,其实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至少有何考本人在场“护法”,有什么问题还可随时请教,看似草率实则也算稳妥。 就像小胖自己说的,这一颗不行,不是还有十颗吗? 更重要的是,小胖并没有犹豫,更没有想着还去洗脚城玩几天,等玩痛快了再考虑服丹……啥时候才算准备好啊? 至少在小胖眼中,修炼入门这件事,要比眼下去多洗几次脚重要得多。只要修炼有成,干什么别的不都是更爽吗,小胖都不带犹豫的。 还好这里是通宵营业的店铺,何考又多点了几盘菜,坐在那里默默地涮火锅,令胖爷的修行道场充满了人间烟火气。 又过了将近一个时辰,小胖终于缓缓睁开眼睛,吐出一口悠长的气息,并用好奇地的神色打量着周围的环境,主要是火锅店里的其他人。 何考问道:“怎么样,感觉有什么不同吗?” 黄小胖刚想开口说话,却突然打了一个很响的喷嚏,皱眉道:“这火锅味,太刺鼻了!” 何考:“你刚刚突破一阶修为,感觉超越常人,需要好好巩固适应一番。这里的环境,暂时已经不合适你了,你要争取早日做到收放自如。 具体该怎么做,我不是观身门术士,你应该去请教林青霜前辈。有她的联系方式吧,等明天先给她报个喜。 注意这两天的事别说漏嘴了,也别忘了感谢她的指点,最重要是,请求拜在她的门下!” 何考很感慨,所谓机缘玄妙,玄妙就在于此,今晚去洗脚城堵小胖之前,他根本就想不到,能亲眼见证小胖成为观身门一阶诊断者。 假如何考本人也是观身门一阶术士,说不定就可能顺势晋升为二阶灸客了。 因为黄泗的入门,就在于何考在关键的时候给了关键的指点,这说明他对小胖的观察很仔细、很准确,把握了其修行状态,同时意味着自身的修为境界也到了。 ------------ 170、身在宝山更何寻 原本这件事,应该在林青霜的指点下,由蒙芽来完成,何考算是越俎代庖了。 可是蒙芽好像还差点火候,她对小胖的遭遇以及状态还缺乏了解,更重要的是,有些事情小胖也不能让她知道啊。 林青霜这几天也有事,并没有在栖原现身。 回到公寓后,何考想了想,还是编辑了一条信息发给了林前辈。告诉她,自己发现小胖的修炼正逢关口,指点了几句并给了小胖养精丹,不料小胖竟当场破关! 那瓶养精丹,小胖也用不着更多了,还剩十粒,仍留在何考手中。 发完信息收起养精丹,何考却眉头紧锁,因为他已经意识到,大姑把某些事又给搞砸了,小珊今后的处境恐怕会很难。 前段时间出于某种回避心态,何考并没有在打听什么,而陈妈妈居然也没告诉他。可能因为对方毕竟是何考的亲戚,有些话陈妈妈也不太好说吧。 今天听小胖简单提了几句,何考才知道大姑提的条件究竟有多离谱! 按大姑的说法,都是乡里乡亲、从小一起长大的孩子,就不要什么彩礼了。 但是小胖和小珊真要在一起,将来过日子也得有个保障,而且小两口将来再有了孩子,也好方便照顾。 另一方面,大姑家只有小珊这么一个女儿,嫁出去了,老两口将来的养老也得有个保障。 所以大姑提出,只需要小胖在栖原市区、他的工作单位附近买两套房子,一套是给小两口住的,另一套,是给大姑两口子准备的,方便就近照顾…… 更离谱的是,这么离谱的条件,陈妈妈居然一口答应了! 以何考对陈妈妈的了解,她是不可能答应的,小胖也是这么认为的。小胖做事虽然干脆,但他又不是傻子,怎能不了解自己的母亲? 母亲根本就不可能答应这样的条件! 按正常情况,陈妈妈假如觉得条件太高,可以讨价还价,争取降到一個双方都可以接受的水平,体现为一个博弈的过程。 可是陈妈妈连讨价还价都没有,直接满口答应,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陈妈妈连继续谈的兴趣都没有了,而且她很生气、非常的生气,决定反手摆大姑家一道、给对方一个教训。 陈妈妈只是一个退休的税务专管员,并不是什么圣人,当然也会记仇,而且这一辈子的小镇公务员生涯也不是白混的,真论收拾人的手段,大姑两口子加起来都未必是对手。 陈妈妈虽然一直对何考很好,但她不可能像何考那样,对大姑一家还顾念什么亲情。总之何考听说此事后,得出的结论就是——陈妈妈要收拾大姑一家! 大姑为什么要提那种条件?可能多少也因为何考得了观流小区的一套大房子吧,他们也想要。 陈妈妈一家,在浦港镇算是条件很好了,至少比大姑家好得多。 小胖的父亲尽管已经去世了,但生前是看守所的所长,也算是个肥差。陈妈妈是税务干部,不仅有工资和退休金,这些年的收入也不低。 小胖参加工作四年多,收入也相当不错,而且他并没有什么不良嗜好,除了买些游戏装备,几乎没有格外的支出,不仅用不着家里补贴,自己还有存款。 但他毕竟工作年限还短,明面上的存款很难超过百万,至少远远不够在工作单位附近买两套房……那代价要奔着上千万去了。 黄家父子两代隐蛾,就算不去作奸犯科,日子当然也会过得不错,但这不在考虑范围内,是另一回事了。 大姑提的条件,就是直奔着掏空对方家底去的,要完全榨干的意思。 陈妈妈居然答应了,大姑估计还在自鸣得意吧,却不知这很可能就是一招以退为进、上房抽梯啊。 梯子架上去了,人便下不来! 江湖天梯术的种种,钱固然曾对何考讲过,陈妈妈虽不是什么江湖术士,但各种手段的道理是相通的。 陈妈妈先答应下来,回头再找个借口,让这门亲事黄了。大姑一家会是什么感觉,是不是一下子损失了上千万? 这虽然很可笑,但人心往往就是如此。 假如真是那样,乡亲们又会怎样议论大姑一家,谁还敢再上门提亲?就算还有人再上门提亲,大姑一家又会提出什么条件呢? 退一步说,就算何珊将来跟了别人,只要对方给的条件不如陈妈妈今天答应的,一旦两口子有了什么矛盾,或者两家人有了什么矛盾,小珊都会觉得自己被亏欠了。 原因无他,人的自我评价,是需要参照的。陈妈妈已经给了一个明确的参照,将小珊的自我评价,还有大姑一家对小珊的评价,抬到了一个非常高的水平。 这可能会影响到她一辈子的心态,甚至会成为终生的魔咒。 谁说普通人就没有心魔了,谁都会有意难平,只是表现的方式不一样罢了。何考最近刚经历过任仲清的事,对所谓的心魔体会得更深刻。 所谓天梯术听起来很简单,但拿捏的效果就是这么狠,不仅江湖术士会,普通人也会。 假如换做别人,何考懒得理会,这是咎由自取,他也理会不过来。但何珊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亲表妹,他劝不了大姑,还可以试着劝一劝何珊。 何考给何珊发了消息,叫她抽空来一趟,有重要的事要找她聊聊。 何珊来了,见面的地点还是那家咖啡店,就连座位都是上次与蒙芽谈话的靠墙卡座,只是面前的人换成了何珊。 何珊坐下之后,何考便问道:“我今天找你来,大姑知道吗?” 何珊微微低着头:“我妈知道,她还告诉我,你可能要帮陈阿姨当说客,但不论你怎么说,让我都听她的就好。” 何考叹了口气:“首先是你和小胖的事,然后才是两家人的事,没有第一步,哪有第二步?我先问你一句话,你真的愿意嫁给小胖吗?” 何珊有些不安地绞着手指道:“陈阿姨已经找人来提亲了,我们家这边提的条件,陈阿姨也答应了。” 何考:“这种事情,陈阿姨说了不算,伱妈说了也不算,得你自己说了才算。” 何珊:“小胖人也不错,我没什么别的意见。” 何考:“假如陈阿姨没有答应那些条件,你还愿意跟小胖好吗?” 何珊抬起头:“啊,你什么意思?” 何考:“我的意思很简单,先别管那些事,假如没有提亲,两家也没谈什么条件。就是小胖喜欢你、想追你,你愿意跟他处对象吗?” 何珊:“可是已经谈好呀,我也没有反对。” 何考:“那我换一种问法,你会主动去追小胖吗?” 何珊:“我干嘛要去追他,要追也是他追我啊。” 何考已经看出来了,何珊的心态有些纠结。她对小胖并不反感,经过那次套路贷的事情,她对小胖也很感激。 如今事情推到这一步,让她嫁给小胖,也是她能接受的选择,但也仅仅是能接受而已。过日子嘛,跟谁不是过,小胖的条件也算不错了。 但何珊从来不认为自己配不上小胖,因为她知道自己长得很漂亮。 假如钱固然坐在一旁,可能会看出更多。比如何珊确实对小胖有好感,但也只是有好感而已,还到不了就想要跟他好的程度。 在何珊眼中,小胖始终还差点意思,原因无他,就是因为有比较。 拿谁作比较?当然是与从小一起长大的何考比较。与何考相比,小胖的学历还不够高、人也不够帅、脾气不够好、心不够细、不是那么乖巧会讨好人…… 偏偏身边就有这么一个何考,如此比较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这是一种潜意识,就连何珊自己都说不清楚。 何考也不想再兜圈子,直接问道:“你有没有想过,假如这事黄了,你会怎么样,你爸妈又会怎么样?” 何珊疑惑道:“黄了?陈阿姨已经答应了,而且我妈跟镇上很多人都说了。” 都已经宣扬出去了?这还真是大姑做事的习惯,利用舆论让陈妈妈不好再反悔啊!可陈妈妈根本就用不着反悔,找个别的借口就行。 何考:“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这事十有八九会黄。假如是这样,你今后很难再遇到像小胖对你这么好的人……你做好思想准备了吗? 假如你愿意,就别管你妈怎么说,也别提什么过分的条件,主动联系小胖,说愿意和处对象,其他的事以后再谈。 如果你做不到,就要有我刚才说的思想准备……将来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再想今天的事。” 其实对于撮合小胖与小珊,何考也是乐见其成,而且多少有些私心。因为他知道小胖对小珊有好感,而且是知根知底、亲上加亲,只要别再听大姑的胡搅就好。 可世事也不会按何考的想法来,他把该说的话都说了,小珊走时还是一团浆糊,显然不会做出什么决定。何考也很无奈,只是感觉闹心。 除了闹心事,也有开心事,比如蒙芽就非常开心。 蒙芽并不觉得是何考抢了她修行破关的机缘,反而感觉是自己真正的机缘到了,能公开拜入林青霜门下,得正法传承,是她梦寐以求的事情。 何考并未食言,只要黄泗能修炼观身术入门,便会介绍他们一起拜入某位观身门的前辈门下。原来那位前辈他早就介绍了,就是近来一直在指点他们的林大姐。 现在该叫师父了。 拜师仪式选在一个节假日,时节是农历阳春三月,花开正好,看林青霜的气色也是好得不能再好,可见心情非常不错。 林前辈感觉似乎年轻了不少,再这样下去,还真得叫她大姐了……这是何考见面后开的一个玩笑,因为小胖就曾经这样叫过。 小胖现在当然不敢了,得老老实实叫师父,顺带收获小师妹一枚。 小师妹当然就是蒙芽,蒙芽虽然修炼的时间比黄泗更早,但两人是同时拜在林青霜门下的,而且她比黄泗小了好几岁。 林青霜一言而决,黄泗就成了大师兄。 何考也来到恒州,在拜师仪式现场观礼。此时他才真正了解到,原来林青霜身家颇丰,就连叶回这位成功的商人赶不上她。 何考原先只知林青霜在恒州开了一家药房,规模不少,有并排的好几间店面加上后面的库房,她还经常在药房中坐诊,想必日子过得不错,至少衣食无忧、颇有积蓄。 今日才清楚,这位林前辈岂止是颇有积蓄! 何考原先根本就没打听过这些事,他结交林青霜也不是为了图财,而知情者像钱固然也没跟他说过这些,还以为他早就知道呢。 恒州郊外,有一个现代生态农业示范基地项目,就是林青霜投资的,范围包括整整三座山头,而且修了一丈多高的格栅与外界隔开。 在这个基地的入口处,还挂了诸如“岐黄文化研究中心”等好几块牌子,从外面根本看不清具体的情况,只有一条路通往山中。 并不是水泥或沥青固化道路,看似就是普通的机耕道,却是夯土基又铺了粗细两层碎石,就算下暴雨也能顺畅通行。 沿着这条路走过一个山包,才发现眼前简直就是个世外桃源。三座山正面的主峰脚下,风水最佳处修了一座庄园,或者说是这个生态农业基地的办公与科研场所。 这个基地内的生态环境保持得相当不错,不仅有很多天然生长的药材,而且还有专供术门所需、培育各种灵药的药田,并布置了不少阵法。 有些阵法,以林青霜的三阶修为肯定打造不了,但她在观身门有帮手,比如宗法堂长老就是其同门师兄。 术门的药田与普通的农田不同,往往需要保持完整的天然环境,不仅要求很高,且外人很难看得出来。 像这样大规模的药田基地,通常都是术门所有,平日交给门下弟子打理,但这里却是林青霜的私人产业,与术门则是合作关系。 观身门会定期派一批弟子来维护打理,作为报酬,此地出产的一部分灵药也会免费供应给观身门,至于另一部分,就需要拿别的东西来交易了。 仅凭这一点,林青霜所拥有的财富以及资源,就不能用世俗的眼光来衡量。这个基地,只是林青霜名下最重要的产业,她还有好几处别的产业。 假如换一个人,哪怕有三阶修为,恐怕也很难阻止旁人的觊觎,却没人敢打林青霜的主意。林青霜有野凤凰罩着,野凤凰的口碑虽不怎么样,但人更不好惹。 难怪当初的林化雷,在师父去世后便搬到了恒州定居,打着要照顾师娘的旗号就赖着不走了……林青霜不仅是师娘,也是一座宝藏啊! ------------ 171、礼为贺客添花锦 这些年来,也曾有不少人试图拜林青霜为师,很多人还是通过术门前辈引荐的,打的是什么主意却很难说,林青霜是一概没收。 直到去年在栖原见到了何考,林青霜才动了收徒的心思,不料却被宗法堂某些不要脸的长老给抢了,这令林青霜非常郁闷。 人就是这么奇怪,要么不想收徒,心里总有疙瘩,可是一旦动了心思,又总会惦记着,感觉自己也确实需要有衣钵传人了。 所以何考就把蒙芽送到了她眼前,用的方法也很是费了些心思,先是告诉了林青霜蒙芽的故事,令林青霜很感兴趣。 然后何考又让蒙芽去指点小胖修炼观身术,并说小胖若能修炼入门,就给这两人一个机会,介绍他们认识一位真正的观身门前辈。 这话是当着林青霜的面说的,因为林青霜就在隔壁听着呢,只是何考并不知野凤凰也在场。 何考猜测,林青霜肯定按捺不住好奇心,会暗中观察这两人,他猜对了! 只要林青霜在暗中观察,时间长了也会忍不住。让蒙芽这个二把刀去指点小胖观身术,定有很多地方不得法,而林青霜果然忍不住亲自现身指点了。 只要林青霜主动现身,接下来的事情就是水到渠成,只待小胖正式入门。 山庄没有围墙,与周围的山野融为一体,园林式的设计,结合此地天然的山水林泉、飞瀑奇岩,就是一处远离尘嚣的修行道场。 可惜林青霜平日很少住在这里,大部分时间都在药房中坐诊,她是观身门三阶治疗家,最重要的修行并不是在山中逍隐。 但今日的收徒仪式,却在这“岐黄灵苑”中举行,既是向两名弟子展示师父的实力,也方便接待观礼的宾客。 林青霜并没有广发消息,只是有一些知情者问讯主动赶来,但是来的人也不算少。 钱固然和姚少兰当然来了,何考新认的二大爷萧光年居然也来了。 萧光年是凑巧,阿城那边的事情已经结束,他老人家居然学着年轻人开车自驾游,一路游山玩水开了半个多月,终于到达了栖原。 按他老人家的说法,是来给何考还车的,因为何考上次把车丢在阿城了,二大爷顺道给他开回来……恰好听说了林青霜收徒这回事。 阿城那边的事,叶回承了萧光年的人情,这回听说他老人家来到江南,叶回也赶来拜见接待,于是也听说了……带着门下全体弟子并武岩骏,都来观礼祝贺。 连女儿叶语暄在内,叶回共有五名已修行入门的弟子,这在术门中算是比较多的了,再加上一個师侄小武,他们来了七个人、一辆中巴。 观身门的执事宫晓冬、灵犀门执事卫洛居然也来了,他俩是现场修为最高的贺客。 前段时间术门派出三名执事,负责调查任仲清杀金鹭波一案,并由宗法堂发出了追缉任仲清的江湖令,结果任仲清在栖原被钱固然给收拾了。 三名执事先后都来到栖原核实情况,还给钱固然送来了术门的悬赏,恰好听说了消息。 心盘门执事余上征,只是口头托宫晓冬转达祝贺,也没有送上贺礼。这也是正常情况,因为关系没到那步,听说余上征最近也收了个徒弟,也没邀请林青霜等人观礼。 但是宫晓冬肯定会来,本宗门的老大姐好不容易肯收徒了,他当然要凑个热闹,这也是拉近关系的好机会。 宫晓冬早就去过岐黄灵苑,还带领弟子在那里采过很多次灵药,所以自己直接提前过去了。 至于卫执事,是由何考开车,陪着二大爷一起来的,萧光年就是她的本门师伯。 观身门还来了一位高阶术士,就是任仲清一案的苦主金鹭园。他是特意赶到栖原向钱固然表示感谢的,恰好听闻此事便一起赶到恒州。 有没有发现一个问题?这些人中混进来一个奇怪的家伙,就是何考。 何考明面上并非术门弟子,或者说只是一名知缘客,但大家都对此都心照不宣,当面没人提这茬。 其实他也可以算跟二大爷出来见世面的晚辈,那边叶回不就带了六名晚辈来吗? 林青霜这些年虽很少理会术门中事,但潜在的影响不小,尤其是在观身门中,如果她愿意大肆宣扬,估计来的贺客这山庄都挤不下。 观身术的法诀特点,筑基篇就算无法入门,也有健体强身之效,而入门之后,祖师设计的种种进阶仪式,大多又与指点弟子修炼有关。 所以观身门的弟子数量在七大术门中最多,几乎占到了总数的三分之一。很多人假如听到消息,不论以前打没打过交道,也会送份贺礼,乘机来认个门混个脸熟。 林青霜当然能预见到这一点,所以才没有大肆宣扬,今天能到场的贺客皆属有缘。 林青霜虽未通知别人,但通知了师兄啊,若说今天心中还有什么不满,就是埋怨野凤凰没能亲自来,只是托宫晓冬执事送来了一份贺礼。 所谓观礼,主要起到见证作用,同时也真要送礼。礼物当然不是送给林青霜的,而是送给黄泗与蒙芽这两名弟子。 但谁认识他们啊,大家都是看林青霜这位师父的面子。 贺礼也有规格上限,潜规则是不能直接送法器,因为那样会抢了师父的风头……当然了,通常也没人会那么大方。 何考不懂行啊,见宫晓冬带头掏出四份礼物,两份是野长老的,两份是他自己的,分别送给了小胖和蒙芽,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是空着手来的。 在场所有人当中,就他跟这两名新弟子最熟、关系也最近,熟得都忘了送礼了,赶紧私下悄声问卫洛:“忘了带礼物,可以回头补吗?” 萧光年在后面听见了,呵呵笑道:“你跟小洛都不用,你们算是我带来的晚辈,我老人家各送一份礼物就行了。” 何考这才知道,原来是在场的长辈才需要送贺礼。再看叶回那边,叶语暄、武岩骏等晚辈果然都没有送礼,只有叶回各送出一份礼物。 贺礼不论是否贵重,通常都要与修炼有关,而且得是这两名弟子能用得着的东西。 叶回送了一对香炉,当然很有讲究。 金鹭园则送了两瓶养元丹,这好像就有点撞车了,林青霜的弟子怎会缺养元丹呢? 但金鹭园特意解释了,这是他亲手炼制的,众人这才恍然大悟——这是希望将来能跟岐黄灵苑建立合作关系啊。 养元丹是丹鼎门的特色灵药,金鹭园如今居然也能炼制,说明他在这方面很有天赋啊! 宫晓冬送的是两葫珍贵的灵酒,名义上是给两孩子的礼物,实际上是放在宴席中请大家一起喝的。身为观身门执事,他也算半个东道。 野凤凰最干脆,直接给了每人一件法宝初胚,这算是顶格了。林青霜本有些埋怨师兄没能亲自来,看见贺礼多少也消了气。 观礼众人中,内心活动最复杂的就是钱固然。 人跟人不能比啊,有的人越不缺什么就越有什么。他也算是大公司高管了,可是跟林青霜一比,简直穷得要当裤子。 这可不是瞎说,他买那对黄金镇纸的钱,分期付款到现在还没还清呢。 小胖和蒙芽倒好,拜个师父直接就有人送了法宝粗胚,还收获了那么多好东西……不仅是因为林青霜的面子大,更是因为何考这条大腿粗啊。 大腿粗的意思,就是福缘深厚,要不是因为何考,他们哪有今天?再仔细一想,他遇上的很多好事,也是从结识何考开始的。 老钱也是在场唯一知道“真相”的人,他清楚小胖就是隐蛾啊。 听说隐蛾之物有灵,不会选择术门弟子附身,但成为隐蛾之后,居然也能修习术法吗?这还从来没听说过,老钱今天算是涨了见识! 小胖的身份这算是洗白了吗?何考的手段高啊!或者说何考身后的某长老手段真高! 但这件事,老钱是一个字都不敢说,就连姚少兰没告诉,发誓要坚决烂在肚子里……他在仪式现场眼观鼻、鼻观心,表现得稳如老狗。 最有意思的礼物,是萧光年送的。 他老人家送黄泗的是一个三件套:采药绳、采药锄和一把猎刀,都经过了特别的打造和法力祭炼,男孩子应该很喜欢。 他送给蒙芽的是一枚珍珠,装在一个小盒子里,直径只有六毫米左右,普通人假如眼神不好,站远了都看不见。 就这?蒙芽也有点懵啊。 林青霜却突然伸手拿过去道:“萧老,这太贵重了,小孩子家实在受不起!” 萧光年与林青霜是同辈,本应叫师兄,但他年纪毕竟大了很多岁,所以林青霜尊称他一声“萧老”。 萧光年呵呵笑道:“大妹子,这就是我们那疙瘩的特产,你也别嫌弃。 我看你新收的徒弟资质很好,却没什么术门家世背景,假如回头想孝敬您这位师父,也好有个东西能表达心意。” 这话啥意思,礼物确实是送给蒙芽的,却是让蒙芽回头拿去孝敬林青霜的。别的东西林青霜可能不会要,但这东西她一定喜欢。 蒙芽不太敢说话啊,小胖却没那么拘束,适时凑过来捧场道:“师父,二大爷送的是什么宝物啊,您都不敢让师妹收?” 小胖是自来熟的脾气,见何考叫萧老二大爷,他便跟着叫了。那边还有个二傻子武岩骏,刚才居然也跟着一起叫,就跟凑热闹似的。 林青霜:“这可不是普通的珍珠,此物名叫雪光寒……” 在场有的人是第一次见到雪光寒,还有人第一次听说雪光寒,尽皆惊叹。林青霜听了萧光年的说辞,推让了几句后,还是让蒙芽收下了。 这一幕让何考意识到,他先前偶得的那枚直径超过一公分的雪光寒,珍贵程度恐怕超过了原先的估计。 二大爷真豪爽啊,上次见面就送给了自己那么贵重的野山参,这次出手便是一枚雪光寒,应该也是他自己采到的。 此物实际上是送给林青霜的,东北老参客与江南大药商,只要搭上线,肯定有很多可以合作的地方。 为了活跃气氛,叶回又讲了一个有关雪光寒的故事,他曾在平京的博物院见过一枚雪光寒,却让皇帝串珠子镶在了帽子上,将灵性都破坏了。 众人一阵大笑…… 拜师仪式的过程并不复杂,首先祭拜宗门历代祖师,然后由司仪宣读观身门的门规以及宗法堂令。金鹭园今日便客串了司仪。 两名弟子叩拜师尊、敬茶,再一一拜谢观礼见证的尊长。仪式结束后在山庄里设宴,品尝灵酒款待各位贺客。 林青霜先前虽然没有收徒弟,但名下产业可不缺工作人员,其主要负责人员也都是知缘客,吃饭时也将他们都叫来搞接待了。 这主要也是为了混个脸熟,别将来打交道时不认识。 恰恰就在林青霜举行收徒仪式的这一天,宗法堂发布了两则公告,分别是曾鸿业、傅晓辞构陷武岩骏一案,还有任仲清触犯共诛令一案的详细情况。 ------------ 172、戒是修者护身刀 有意思的是,这两起案件中的很多当事人,今天居然都聚在了岐黄灵苑。 这可能就是所谓缘法的吸聚效应吧,因为今天这场拜师仪式,以及这两起案件最终处理结果,都与何考有关。 曾鸿业、傅晓辞构陷武岩骏一案,是被何考无意间撞破的;而任仲清刺杀金鹭波一案,则是有高人故意指引任仲清来找何考。 但是宗法堂公开的通报中,都没有提到何考的名字,令何考感觉自己像个幕后黑手似的。 曾鸿业一案除了没提到何考,也没有提到丹鼎门的太上长老齐南声,以及真正在幕后指使曾鸿业的前任执事俞平舟。 假如站在另一个角度看,如此处理也是有必要的,倒不一定是为了包庇回护谁,与不公开何考的“事迹”道理类似。 何考已经知道宗法堂的调查结果,此事确与齐南声无关。齐南声只是让俞平舟设法寻找《谭仙拄杖图》真品,这件事本身无可厚非。 至于俞平舟所用的手段,并非齐南声的指使,以他的地位倒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撒谎,宗法堂也不会查问不清……日前俞平舟已伏诛。 这些内情一旦公布出去,就必须解释俞平舟为何要那么做,便牵扯出《谭仙拄杖图》的陈年往事以及真伪之辩。 那么会不会有又有一批术门弟子,私下去寻找《谭仙拄杖图》呢? 谁都不是傻子,能让俞平舟冒着送命的风险都想先搞到手的东西,肯定不会是普通的古画。 弄不好去年在栖原发生的事情又会重演,只是目标、地点、对象都换了,便成了一批人锁定武岩骏寻找神器宝图。 至于武岩骏身上有没有神器宝图的线索,其实宗法堂都已经调查过了,康如林长老亲自出面,仔细询问了武岩骏一整夜。 至于宗法堂暗中还查过什么,外人不得而知。 宗法堂对外公开的情况是这样的:入微门弟子武岩骏、叶语暄与兴神门弟子傅晓辞,在旅游途中发生冲突。 傅晓辞为了泄愤,联系了其师兄曾鸿业,给对方设了一局,企图暗中控制武岩骏,并污蔑其触犯了共诛令,故意让叶语暄报信。 他们将富商叶回引到阿城谈判,以此为要挟,企图敲诈一笔巨额好处。至于武岩骏,则由曾鸿业暗中处理,并准备对外宣称其已畏罪逃亡不知所踪。 结果此事被灵犀门术士萧光年撞破,萧光年及时上报了宗法堂。 宗法堂长老李修远赶到东北,于冰天雪地中救下了逃亡数日的武岩骏,带回阿城对质,查明了事实真相。 曾鸿业闻讯逃亡境外避祸,被宗法堂长老谷椿斩杀于毛罗国境内,傅晓辞亦受诛。 具体情况便是如此,逻辑上勉强是通顺的,前因后果都能说得过去,而且已披露的信息皆属事实。 至于任仲清一案,情况就简单多了,只是宗法堂披露的信息也没有提到何考,更没有提任仲清为什么去栖原找何考,露脸的人换成了钱固然。 钱固然感觉自己知道的秘密有点多啊,尽管已成为高阶术士,这小身板恐怕还有些顶不住…… 岐黄灵苑的贺客们身份各异,有人早就知道内情,有人甚至就是负责调查的,还有人是今天刚刚看到的通报。 宗法堂也有专门的app发布消息,表面上是讨论各种养生问题,但术门弟子掌握的暗语和密码能看到更多的内容……这比古时传讯要方便多了。 宗法堂同时还发布了另一份材料,有点像世俗间的司法解释,或者是一份有关共诛令实践问题的答疑,采用的就是问答形式,明确了一系列问题的答案。 首先,宗法堂严正申明,关于触犯共诛令行为的裁定,必须由宗法堂做出,然后再由宗法堂代表术门发出追缉令。 任仲清一案,包括其所有流程,就是明确的实例。 那么曾鸿业与傅晓辞一案,就是一个现成的反例了。 张三是否违反共诛令,不能由李四说了算。假如傅晓辞声称武岩骏触犯了共诛令,应将相关情况上报宗法堂,由宗法堂裁定。 傅晓辞以此为要挟,与叶回谈什么条件,本身就居心叵测,而叶回也因此受到了宗法堂的斥责。 由此便引出第二问题,傅晓辞为何也要受诛? 因为宗法堂已查明,她设局陷害武岩骏,污蔑对方触犯共诛令,这种行为是不可原谅的,更该死! 这其实也是一個警告,告诫天下术士不要太聪明了、心眼太活了,故意利用共诛令去设计谁、企图拿宗法堂当枪使。 最重要的第三个问题,宗法堂明确了触犯共诛令的前提条件和适用范围。首先是两名修士之间发生了冲突,然后是其中一人威胁另一人无辜亲友家眷。 具体到实例,任仲清威胁了吗?直接杀人还不算威胁吗,这可比放两句狠话严重多了! 第四个问题,也是最后一个问题。术士与普通人发生冲突,假如对方有术士亲友的话,是否就算触犯共诛令呢? 这虽是明知故问,但也必须要说清楚,因为很多冲突本身的后果并不严重,但若是违反共诛令的话,处罚可是相当严厉的! 所以宗法堂明确,只有上述第三问的情况,才是触犯了共诛令。 那么在其他情况呢?那就根据具体事由甄别,宗法堂颁布的飘门律以及各大术门的门规,又不是只有这么一条最新颁布的共诛令! 在收徒仪式之后的宴席上,众人当然谈到了这两起案件的通报,金鹭园再三起身向钱固然敬酒,是在场唯一喝多的。 林青霜喝的也有点多,最后趁着酒意还安排了一件事。她过两天将去一趟宗门祖师殿,参加二次传承仪式,等她回来之后,让蒙芽也到恒州来,跟随在她身边修炼。 蒙芽是锦行传媒的董事,平常就在那里上班,好不容易熟悉业务站稳了脚跟,有点舍不得就这么放下公司不管。 林青霜倒是干脆,小小的锦行传媒而已,但徒弟既然在乎,那她就指派一名工作人员过去接管,让蒙芽任命其为执行董事,或者派一个业务团队过去都行。 林青霜名下产业规模不小,也可以将一些业务交给锦行传媒去做,但蒙芽本人必须跟随她到恒州,平日就在药房中陪她一起坐诊。 蒙芽的修为已是二阶灸客,这也是现阶段最适合她的修炼方式…… 林青霜是在宴席快结束的时候突然说出这番话的,别说是何考,在座的很多数人也都很吃惊,除了已经醉趴下的金鹭园,众人纷纷起身祝贺。 林前辈居然将气息收敛的这么好,何考事先没有看出任何端倪,原以为林青霜会在收徒之后有希望破关成就四阶,没想到她今日已是四阶修士。 听她的意思,蒙芽就在这段时间也突破了二阶。何考原本应该能看出来的,还是被成见干扰了,直至此刻方知。 在收徒仪式之前,林青霜提前好几天就把蒙芽叫到了恒州,应该就在这段时间对其有所点拨。而蒙芽修为已经到了一阶圆满,本就随时可能破关。 面对众人的祝贺,林青霜只是摇头说惭愧,蹉跎了这么多年才迈出了这么一小步……语气虽然很感慨,但也能听出内心深处的欣慰。 一大桌人都站起来了,只有金鹭园还在那里趴着,他是真喝醉了。其实想灌醉一名四阶术士并不容易,他只是自己想醉而已。 何考又在岐黄灵苑多呆了一天一夜,算是抽空出来玩吧,其实是在林青霜的带领下,跟着黄泗与蒙芽一起熟悉这片地方,并听这位前辈讲解种种修炼注意事项。 这是林青霜自家的地盘,各种情况当然要给弟子交代清楚,顺便也指点一番。但她完全没有避讳何考,看上去好像是带了三名弟子在巡山。 林青霜对蒙芽的要求比较严格,态度也有点严厉,但对黄小胖就温和多了,给何考的感觉好像她有点偏心啊。 蒙芽要到恒州跟随师父一起修炼,平日还要陪着她在药店坐堂。但林青霜可没要求小胖辞职换工作,黄泗仍然在原单位当何考的组长,同时接受钱总的领导。 只是小胖要定期到恒州接受师父的指导,师父也会不定期到栖原去抽查他的“功课”……林青霜还托何考平日监督小胖修炼。 回到栖原,何考感觉小胖整个人的状态都不一样了,很有些意气风发的架势,走路好似都踮着脚,感觉一下拽不住就得飘起来。 这样也好,前两个月这家伙的心情可是一度很糟糕。 何考问小胖,成为一阶诊断者是什么体会,或者有哪些此境界自然具备的本事?因为他知道小胖还没来得及修习具体的应用术法。 小胖告诉何考,他如今能看出来一个人有没有病、哪里有问题? 鉴于他不是医生,这样的结论是相对模糊的,无非是能看出来某人经络腑脏在哪里运行不正常。 但如果学习了相应的医学知识,那么得出的判断准确性就很惊人了。 何考有仲感觉,其实最适合摆摊算命的,未必是灵犀门四阶神棍,而是观身门术士,哪怕一阶诊断者都行。 他的感觉是对的!在术门历史中,摆算命摊最多的确实并非灵犀门术士,而就是观身门术士。因为灵犀门弟子本身就没多少,而观身门弟子向来都是最多的。 小胖倒用不着干这个,就算他去摆摊,收入恐怕也没有现在高。而且小胖毕竟修为尚浅,能看出来什么人有什么毛病,却还不会出手调治。 何考问了小胖一个很关键的问题:“你能看出来谁是术士、有什么修为吗?” 小胖有些犹豫地答道:“我还看不出来。” 何考:“那你能看出来什么?” 小胖:“假如对方没有收敛神气,我能看出来气血是否旺盛或异常。但假如对方有所收敛,我只能看出来体质如何。” 何考:“那你以后就得注意了,假如发现一个人的体质没有问题,对方可能就是一名修为在二阶或以上的术士,不要轻易去招惹。” 小胖:“你看我像是个会惹事的人吗?” 何考没说别的,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要低调,知道吗?你已经是正式登入谱册的术门弟子,做事一定要低调。我看你这几天走路都快飘起来了,所以才提醒几句。” 在平常时收敛神气波动,各大术门都有相应的手段,以隐蛾门最擅长,其次就是心盘门与观身门,而林青霜本人又特别精通此道。 前两天在山中观览时,林青霜还特地指点了两名弟子观身门的敛息术,何考在一旁也顺道受教。 虽然何考已修习过类似的术法,江老头给的传承中也有观身门的敛息术,但有林青霜这位修炼了多年的前辈指点,效果当然更好。 以小胖的修为,在平常情况下未必能够分辨出谁是术士,所以何考就教了他一种最简单的办法——只要发现谁有嫌疑,就需留个心眼。 观身门一阶诊断者,擅长的可不是动手斗法,而且小胖如今已非隐蛾,也不可能突然掏出一挺机枪了。 ------------ 173、日观一人积百善 何考说的话,小胖倒是挺愿意听,隔天就跑来告诉他:“本部门三十多个人,我就发现两个没病的。以后和这两人打交道,我是不是都得小心点?” 何考:“谁啊?” 小胖:“一个是你,另一個就是娥总。” 何考笑了:“那你当然得小心点,你师父托我监督你修行,娥总可是咱们部门的主管。” 小胖挠着后脑勺道:“咋这么多人都有病呢?” 何考:“你不是医生,还没搞清楚有问题和有病的区别。有些人只是不够健康,某些方面的功能弱一点,不能说他们有病。” 小胖:“你说话的口吻,怎么跟我师父差不多?” 何考:“林前辈也是这么说的?” 小胖:“对啊。” 何考:“那伱还说人家都有病?只是体质不够完美而已,你师父要你日观一人、积成百善,直至一阶圆满……今天的功课做了吗?” 小胖:“做了啊,一大早我就给老张看出来一堆毛病。” 何考:“老张呢,怎么没来吃午饭?” 他们说话的地点是公司的餐厅,压低声音就像交流什么秘密,说到这里何考才发现老张好像不见了。 小胖:“他已经去医院了,脸色煞白煞白的……我这算不算日行一善啊?” 何考正色道:“林前辈的原话,是‘日观一人、积成百善’,可没说什么日行一善!况且你这也不是什么行善啊,就是故意吓唬人吧?” 所谓“日观一人”,就是每天选择一个观察对象,仔细体会其经络气血运行,观察其特征,若发现其异常,则分析其可能的成因。 所谓“积成百善”,就是在这些分析样本中,累计得出一百种五气均衡的结论,所谓“善”是完善的意思,而非行善。 人与人之间的个体差异是非常大的,所以需要足够数量的样本去观察,才能知道什么人在什么情况下,是相对正常的状态。 这一点非常重要,因为所谓的正常状态也是因人而异,一个运动员的康复标准或许是能够上场踢球赛,而一个数学老教师则不然。 这就是一阶诊断者的日常修炼。 当然,在有必要也有可能的情况下,发现一个人有什么问题需要及时救治,也可以尽量提醒对方。 今天早上小胖就盯上老张了,因为是老张主动过来套近乎的。小胖作关心状,说老张的气色不好,眼圈发黑嘴唇发乌,是不是心脏有问题? 然后他又问老张,近来是不是有这样、那样的感觉?结果他越问老张就越有感觉,原本还好好的,回到自己的工位后,老张莫名其妙就开始冒虚汗了。 还没到午休时间,老张就捂着胸口去找娥总请假,说是不舒服,要去医院做检查,看他的样子,好像是担心自己随时会猝死…… 老张确实不太健康,心脏以及其他方面的某些功能不算好,主要是生活习惯造成的,但只要不刻意去做什么作死的事,倒也不至于猝死。 去医院做个检查,反正也不是坏事。 老张的事就是一个小插曲,以小胖的脾气完全能干得出来,何考只是提醒了他一番林青霜交代的注意事项。 小胖看不出高雪娥有什么问题,他也没有太在意、一个部门这么多人,总得有几个各方面都很健康的吧,只能归结到“体质很好没毛病”这一类。 至于何考,以小胖目前的水平还是看不透的。 对于如何判断某个人是不是术士,有各种方法以及前人总结的经验,但依然很不容易,因为谁也不会把修为境界写在脑门上。 比如林青霜就善于敛息,而何考修炼的潜行术也有非常好的敛息效果,在平常情况下很难看出什么端倪。 钱固然是观察时间何考最多的修士了,他原先曾判断何考的修为至少有二阶,主要依据就是普通人很难有那种神气完足的状态。 但是这种判断只是一种猜测,而且也看不出对方究竟是什么路数。可一旦动手施展各种术法,神气波动特征便不可能掩饰得住。 那天何考与任仲清动手,不仅暴露了三阶修为,也让钱固然确认——他就是地师大人谷椿的秘传弟子,因为何考施展的任地班形术与任仲清一样熟练。 何考如今的处境,其实要比小胖凶险得多,那么他又如何判断所遇到的人是不是术士呢?江道祯早就考虑到了这个问题,所以给他开了个外挂,留下了那道神念心印。 凡是在去年十月的术门弟子大普查中,正式列入谱册的术士,何考见了面都能认出来,且知其修为来历……只要对方没有刻意掩饰行藏。 所以他才能一见面就认出二大爷萧光年,也能一眼就认出任仲清。 但外挂也并非万能,首先长老级别的术士信息就不在这道神念心印中,还有不少“野生”术士并没有纳入术门的统计资料。 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道神念心印中的内容也会越来越过时,就比如他身边的人,钱固然和林青霜已先后突破四阶,小胖和蒙芽也新近拜入了术门。 接下来的一周,何考一直在监督着小胖修炼,小胖倒没再闹出什么幺蛾子。这天下班前接到一个电话,钱总通知何考去汇报工作。 茶已经泡好了,钱总没有坐在大班台后面,而是等在茶几旁边。 何考在沙发上坐下道:“钱总,有什么事找我?” 钱固然:“你这语气!咱俩谁是领导啊?” 何考笑了:“当然你是领导,我都叫你钱总了,一个电话就上来汇报工作,究竟需要我汇报什么工作?” 钱固然:“得,算我跟你汇报工作。” 何考:“有啥事就说吧。” 钱固然:“两件事,第一是方总那边在总裁办公会上提了,要在你们部门新任命一名副主管。” 何考:“业务也没什么问题,高主管干得好好的,没必要多此一举吧?哪怕从节约人力成本的角度,这也没必要,项目组缺的不是领导。” 钱固然:“你知道在这种情况下任命一名副主管,是什么意思吗?” 何考:“我哪儿清楚啊,又不会搞办公室政治。您是领导,请您告诉我。” 钱固然:“娥总干得好好的,业务也没什么问题,在这种情况下来这么一出,通常就是这么几个可能。 一是某个人不太好安排,所以给他这么个闲差,就是个职务待遇而已。二是分权,从原主管手里分走一部分业务权限。 三是接班,只是当个过度,熟悉一段时间后好接替原主管的职务。至于第四嘛,可能是要找一个突破口,想搞什么事情……” 何考打断他道:“那钱总认为是那种可能呢?” 钱固然:“这是我分管的部门,照说应该征求我的意见。可方总毕竟是一把手,我还没搞清楚他的具体路数。” 何考:“连你都搞不清楚?” 钱固然摆手道:“因为我根本就没想搞清楚!”喝了口茶才继续说道,“还有第二件事,有人想把黄泗给开掉。” 何考这下倒是真的吃惊了:“什么,开除小胖?” 分公司最近并没有裁员计划,否则钱固然肯定会提前听说,那么所谓开掉黄泗,就是找借口单独辞退这名员工了,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老钱解释了一番,何考才搞清楚脉络。 原来是老张想搞掉黄泗,原因当然不是小胖把他吓到医院去了,而是有领导许诺要提拔他当副主管。 项目组增设一名副主管,符合规定,这事一把手定了,钱副总和高主管都拦不住。 但是具体任命谁,在副主管这一层级,高雪娥有推荐权,钱固然有决定权。因为这是钱固然分管的部门,人事任命的流程如此。 他们推出的人选都是黄泗。 黄小胖加入公司已是第五个年头,原先就是集团总部那边的业务骨干,如今是项目组负责核心业务的组长,提拔他是顺理成章。 老张则是项目组中资历最老的员工,级别也是组长,方总的意见是提拔老张,但钱总不同意。 钱固然拿业务能力说事,抬出黄泗来压老张一头……总之总裁工作会议定下的候选人就是这两个人,黄泗排在张俊尘前面。 这算是公司内部的明争暗斗吧。 假如方总一定要提拔老张,又想避开与钱总的正面冲突,解决办法也不是没有,可以把老张调到别的部门去当副主管,可方总的目的显然并非如此。 所以老张动了点小心思,打算举报小胖瓢猖…… 听到这里何考皱眉道:“老张带小胖去洗脚城的事,你也知道了?如果想用这事举报,他得先扳倒那家洗脚城才行,有那么大能量吗?” 钱固然摇头道:“不是这么回事,老张给小胖做了个局。小胖那两天晚上点的都是八号技师,是可以叫外卖的,你知道什么意思吧?” 何考很严谨地摇头道:“我不知道。” 钱固然:“你真不知道?” 何考:“我真不知道。” 钱固然只得又解释了一番。 小胖连续两天点了同一个技师的钟,说明他还是很满意对方的服务,而那名技师也趁机要了小胖的一个联系方式。 她可以出来在别的地方提供服务,明面上与洗脚城无关,所谓叫外卖就是这个意思。 何考:“可是小胖没有叫外卖啊。” 钱固然:“可是老张不知道啊,按他的想法,小胖一定会叫外卖的。 老张认识那个八号技师,估计把小胖吹成了出手特别大方的冤大头,也知道她有小胖的联系方式。 就算小胖没想起来叫外卖,对方也会主动推销的……哪怕来个街头偶遇也行,小胖就是个没经验的雏,很容易上套。” 何考皱眉道:“这是要守株待兔,报警抓个现行吗?” 钱固然摇头道:“那倒用不着,只要小胖叫了外卖留下证据就好,可以选择适当的时机把他给举报了。老张有个堂弟就是警察,刚好可以冲一冲业绩…… 何考:“你还查到什么了?” 钱固然:“我还查到了那个技师的名字、身份证号码以及案底。她被警察抓过,当时抓她的警察中就有老张的堂弟。” 像那种情况,她也必须交代出几个客户让警方冲业绩,下次被抓还是……我反正只查出来这么点事情。” 何考感觉老钱太谦虚了,岂止是这么点情况,简直啥都查出来了啊!他不禁摇头道:“是我疏忽了,居然根本不知道这回事。” 钱固然也摇头道:“这不是疏忽,世上这么多事,你哪能都注意到呢。而我只是专业技能不一样,这段时间又比较关心黄师弟。” 何考:“你干嘛先跟我说?应该去提醒小胖本人。” 钱固然:“我要是跟他讲,以他的脾气,估计就会在老张下班的路上直接套麻袋了,现在啥事都没发生,还没必要把动静搞大。” 何考:“你是领导,这事你处理,不论用什么办法,赶紧让张俊尘滚。否则让林前辈知道了,有人敢这么弄她的宝贝徒弟,那就不是套麻袋了,怎么着也得要他半条命。” 钱固然:“只是开除也太便宜了,我还得让这个张俊尘脱层皮。” 有人想搞小胖,与隐蛾的身份无关,居然是为了争一个部门副主管的位置?令何考有种形容不出的荒诞感。 小胖已是林青霜的衣钵传人,只要好好修炼把师父哄开心了,区区一个项目组副主管算什么啊,他根本不会在意! 假如真因为这件事倒了霉,小胖找谁说理去? 这事也给何考提了个醒,有时候他完全不在意的东西,换个人可能会非常在意,而且会认为他也在意……就像猫头像总以为有人要跟它抢死耗子。 何考曾提醒小胖,要注意周围有什么人可能是术士,可事实证明,会用江湖局害人的家伙,未必就是江湖术士。 想了想,何考又问道:“你找我来,不仅是为了老张的事吧?咱们分公司的一把手,是不是也该换人了?” 钱固然的笑容居然有些腼腆:“今天找你,也是为了提前打声招呼,我们事业部的管理层,过段时间可能会发生点变化。 就在上半年吧,但我也不能把话说死,还不是板上钉钉。” 何考:“我就是个基层小员工,你犯不着跟我说。但我有点好奇,你刚到公司没多久,就拿到了方总的把柄,怎么能忍到现在?” 钱固然:“那时我立足未稳,就算换掉了方总,自己也上不去,又何必呢?而且身为术门弟子,修行才是最重要的,我也很忙,懒得操心这些破事。 其实我拿到了方总的把柄,也并不想对付他,假如他就好好当一把手,我也不会将他怎么样。 可是现在的形势,居然是他吃错药主动想搞我。集团总部那边还有些内部消息,就没必要对你细说了……” 何考不知道该说什么,沉默了片刻才道:“为了兄弟们能安居乐业,钱总辛苦了!” 钱固然被他逗乐了,嘿嘿笑道:“这么说,倒也不是不可以。” 何考:“没什么别的事,我就下楼继续工作了,今天的活还没干完呢。” 钱固然赶紧拉住他道:“有事有事,还有别的事……小考啊,假如我今天不找你,你就不来找我吗?这三瓶春霖丹,你也不能总放我这儿!” ------------ 174、了却因由终有还 “宗法堂的公告已经发出半个月了,就没人找你来求丹吗?”何考看着茶几上的三瓶丹药,若有所思地问道。 钱固然苦笑道:“怎么没有,简直不堪其扰啊!认不认识的,都通过各种门路都找到我这里,有人许以重利,还有人想使美人计……” 何考截住话头道:“美人计这个,你详细说说呗。” 钱固然没好气道:“说什么说!这又不是我的东西,我哪儿敢擅自处理。” 其实像春霖丹这种东西,假如想奖赏某人,最好是私下给,别闹得人尽皆知。可是宗法堂拿它出来做公开悬赏,就是为了让天下术士都能看见,这样才有宣传效果。 对钱固然来说,此物确实有些烫手,因为谁都知道他一下子弄到三瓶。 钱固然本人也用不着春霖丹,这就给了别人索要的借口——既然是你用不上的东西,干脆就卖给我吧! 何考:“这就是你的东西,天下皆知,怎么处置当然也是由你决定。” 钱固然有些急了:“我只是替你出面领功,当时卫执事也在场,想必宗法堂也有长老知情。任仲清是伱抓住的,我就是帮个忙,哪能把悬赏给吞了? 假如要我决定,我就决定都给你!” 何考慢悠悠道:“老钱啊,我可是让你帮过不少忙,总得给笔背锅补偿和封口费吧?” 钱固然连连摇头:“太多了,这也太多了!” 何考收起两瓶,留下一瓶道:“任仲清不是我一個人抓住的,是我们一起干掉的,我们就把悬赏分了吧,我占你点便宜,就多拿一瓶。” 钱固然想了想,终于还是点头道:“那就这样办吧,假如你想出手的话可以找我帮忙,这边正好有很多现成的渠道。” 何考眯着眼睛道:“已修炼入门便无必要服用,什么人会用重金求购此物呢?” 钱固然:“我举个例子,你认识叶回吧?” 何考:“当然认识,刚一起喝过酒呢。” 他们不仅在岐黄灵苑一起喝过酒,叶回还送了一对香炉当贺礼,小胖那一尊香炉回头就让何考给借走了,准备拿到固山秘府中去供那幅《谭仙拄杖图》。 何考正好缺一个上档次的好香炉,这种东西在市场上很难买到。 钱固然:“他女儿叶语暄那天也在场,修为已是二阶墨客。 假如,我是说假如,假如叶语暄未能修炼入门,感觉好像就是根骨差了那么一点点,叶回会不会重金求购春霖丹试试呢? 术门这么大,类似的需求可不小。” 何考:“我这两瓶自有用处,你这瓶打算怎么处理?” 钱固然:“你有什么建议?” 何考:“假如你不想自用,那就找个出价高的大嘴巴,告诉他这是你手中最后一瓶了,至于另外两瓶,已经被人私下买走了。” 钱固然嘿嘿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这下欠你的债就可以还清了。” 何考:“不用再还了,你都帮了我这么多……” 钱固然:“要还,要还,这是两回事!” 何考之所以这么长时间都没找老钱谈这事,就是想等热度过去,因为这件事是术门近期的热点,估计有不少人都在关注。 最近听说宗法堂要开议事大会,由于梅谷雨意外出关,七名长老难得都凑齐了,众高层也都去了,日期就是这两天。 应该没有什么高人在暗中盯着栖原了,何考这才感觉压力小了点。 身为隐蛾,假如被人暗中窥探,他是能够察觉的,但也不能每时每刻都保持试探状态。自从遭遇任仲清之后,何考一直很谨慎,几乎就没再动用隐蛾之能。 那种若有若无的被窥探感,这段时间终于消失了。 但何考仍然很稳,仍然没有在任何场合使用隐蛾之能,但他每天还在修炼。 除了每天的定坐内练,何考也会抽空修炼任地班形术,行走在市井或山野中,将神气融入环境,隐藏得还挺好,跑得也挺快。 这是何考成为隐蛾以来,难得的一段平静时光,修炼需要这样的环境,也不能总是遭遇各种变故,他的神识打磨的越来越精微与强韧。 平静之中也发生了不少“大事”。 首先果如何考所料,小胖与何珊的亲事黄了。 陈妈妈用了个近乎耍赖的借口,自称去市里的古庙烧香祈福,结果夜里小胖的父亲就给她托了梦,坚决反对这门亲事…… 最重要的是,小胖本人也同意了父亲的意见。 小胖这段时间修炼很用功,好像用不着何考怎么监督,他自己仿佛找到了无穷乐趣与动力,而且只要能抽出空,他就会跑到恒州向师父请教,顺便看望小师妹。 从栖原到恒州,开车走高速不到两小时,不仅是节假日,只要下班早,工作日都能跑到那边去吃晚饭……反正何考最近除了上班时间,已很少能见到小胖。 陈妈妈给小胖买的那辆车,以前都没见他怎么开过,现在是经常上路啊。 陈妈妈还特意打电话给何考,问他小胖最近都在忙啥?何考则告诉陈妈妈,小胖最近在追一个姑娘,对方住在恒州市,所以总往那边跑。 陈妈妈很高兴,又追问那姑娘的情况。何考就大致介绍了一番蒙芽的情况,主要按照霸道女总裁的那一版人设,陈妈妈听完后既喜且忧。 到了六月下旬,栖原分公司总裁方奇志被调往集团总部,级别倒没降,但听说已经淡出了集团的决策层,而且很快便因为身体原因请假休养。 对于栖原分公司的绝大部分员工而言,这件事发生得很突然,事先没有任何征兆,事业部的一把手就换人了,钱固然接替了方奇志的职位。 分公司原先有一名总裁、两名副总裁。钱固然上任后,推荐了一名原部门主管担任新的副总裁,总部那边又增设空降了一名副总裁,变成了三名副总裁。 老钱当了一把手,日子过得比当副总时居然清闲了不少,基本是想上班就上班,想加班就加班,就算那天没露面,员工们也默认领导是去跑业务了。 相对于前任方总,老钱更善于放权,把很多具体业务都交给三名副总裁去操心。据说钱总还向集团总部打了报告,计划申请在分公司再增设一名副总裁。 按照螣信集团的构架,只要业务规模到了,一个独立的事业部是可以设四名副总裁的,所以钱总想把这个编制给填满……当然了,目前这些都还是小道消息。 俗话说换人如换刀,原先方总推进的某些事就无疾而终了。云生活项目组还是只有高雪娥这么一名主管,增设副主管的计划取消。 黄小胖已经很忙,就别再增加工作负担了。 方总离任时,集团总部派人进行了小范围的内部审计,财务总监也随即被调离。对普通员工而言,这次内部审计的影响很小,甚至都没什么感觉。 但云服务项目组资历最老的员工张俊尘,被叫去谈话了,然后没过几天就住院了。老张这次是真的住院,不是被吓唬的,在住院期间主动提交了辞呈。 还是餐厅消息,据说老张不知被查出来什么事,差点被移交司法机关,后来经他自己的努力争取,最终领导才给了他一个主动辞职的机会。 等这一切都尘埃落定,何考才告诉小胖,老张曾经想设局坑他的事。 这其实只是栖原分公司高层斗争的小余波,起因是方总想弄钱总,却间接导致了老张想弄小胖…… 幸亏胖爷一身正气、洁身自好、守身如玉,才没有给居心叵测者以可趁之机。何考也提醒小胖,这事还得好好感谢老钱。 钱固然购买那对黄金镇纸的余款,在担任总裁后终于全部付清,再加上委托林青霜出售那支老山参的货款,何考手头也宽裕了不少,使用醒神香也不那么小气了。 醒神香不仅是用来祭祖师的,定坐时也能用以辅助修炼。 那两瓶春霖丹,何考并没有出售,先收起一瓶备用,将另一瓶给了高雪娥。他也没说这东西价值几何,只是告诉高雪娥可以配合养元丹一起服用,灵效并不冲突。 高雪娥最近总喜欢拿手指戳何考的胸口,说他变白了,好像也变嫩了……听起来跟豆腐似的。 何考当然不是豆腐,虽然看上去唇红齿白细皮嫩肉,但身体中蕴含着惊人的爆发力,且耐力也相当持久。 自从与任仲清一番交手后,对五行杖以及枪法练龙筋的修习,何考就从未松懈,水平又有了显著提高。 练龙筋可以修炼出“龙筋劲”,将劲力练到全身每一处……三阶修为最多也只能练到这个地步了。 他的外貌变化其实也没那么明显,只是高雪娥太敏感也过于夸张了。何考知道原因,主要是因为这段时间他总是随身带着雪光寒。 何考不可能走到哪里都扛着四尺长枪,机关枪手榴弹啥的更不可能,用以防身,还是这枚雪光寒最趁手且最方便,当初就是用它砸倒了逃跑中的任仲清。 何考倒是有心将雪光寒也送给高雪娥,但想了想暂时还是没这么做。因为高雪娥已经随身佩戴了那枚兽爪挂坠,功效说不定会有冲突。 既然何考每天都揣着雪光寒,当然也会在闲暇时间以神识祭炼,至少得防止下次打架时被砸坏了……就算不是有意,无形中也有点修炼冰肌玉骨的“副作用”。 直到七月初的某天,他终于又一次发动隐蛾之能,来到了固山秘府。 他将一瓶春霖丹、大半瓶养精丹放到物架上收好,又将从小胖那里借来的香炉换到了香案上,点亮一对白玉烛、燃起三柱醒神香,对着展开的谭仙人画像颂偈叩拜。 香炉前方的案上,放的是一柄经过哑光处理的锋利短刃。 ------------ 175、引天机仙人指路 这把短刃,是去年何考在南花救下杨灵兮之母陈昱华时,从一名刺客手中得到的。 当时感觉其特别锋利,何考就留下了,待修为突破三阶后,何考发现它也算是一把宝刃,材质很特殊,且经过了法力祭炼。 其材质表面看像是金属,经过了类似发蓝的哑光处理,却不导磁也不导电,在金属探测器前面也没反应,神识注入时却非常顺畅。 何考就是用这把短刃,在冰天雪地里挖出了三大块冻土坨子,里面有三支老山参。 那名刺客是惠明石家秘密培养的清洁工。惠明石家有个所谓的保洁部,专门在暗中干脏活,由家主石志斋的义子顾江组建。 保洁部的成员平时都是由顾江单线联系,其名单也只掌握在顾江手里。宗法堂调查惠明石家时出了一个小意外,顾江居然自尽了。 事后查明,顾江确实是自我了断,但当时他已经被宗法堂的人员带走,还没有来得及详细审讯……谁给了他这个机会? 有些情况,宗法堂并没有对外界公开,但据何考所知,在处置惠明石家的过程中,宗法堂派去的两名调查人员也被废逐,原因就涉及顾江之死。 所谓废逐,就是废去修为、逐出术门,这是除受诛之外最严厉的惩罚了。 惠明石家覆灭,但是这個保洁部却没有被挖出来,随着顾江的身亡,它仿佛就消失了,其成员身份并没有暴露,应该都已各自藏匿。 当时何考干掉的那名刺客,代号是“猫嫌狗厌”,因为他从刺客身上摸出了两部手机,一部可能是日常生活用的,有密码,另一部应该就是工作专用手机,当场就能打开。 那部工作手机中几乎没什么有价值的信息,却有一个专用的聊天软件,里面有一个聊天群,群成员共有十三人,刺客代号“猫嫌狗厌”,群主代号“苦茶子”。 “苦茶子”就是顾江。 这款聊天软件只要关闭,事后不会留下聊天记录,也很难追踪到成员身份,何考掌握的信息就是这些成员代号。 猫嫌狗厌行动失败,顾江可能意识到不妙,随即就把这个聊天群给解散了,估计也给其他的成员单独下达了隐匿指令。 至于猫嫌狗厌的另一部手机,何考倒不是没有办法解锁,从而确定其身份,但他用了一个更简单的办法,将其尸体直接扔到了南花公安局门口。 警方自会把死者的身份调查清楚。 何考事后也打听到了警方的调查结果,那名清洁工名叫严齐贤,未婚,独居,在南花某个乡镇企业中就职,平常却不上班只领一份工资。 那是一家外贸加工厂,接海外订单生产各种塑料模具,看着不算起眼,但生意做得还不错,明面上与惠明石家查不出任何关系。 清查惠明石家,具体过程非常繁琐复杂,宗法堂调集了五十多人协助,其中就包括姚少兰律师。 各种后续事项到现在还没处理完毕呢……所谓的保洁部这几条小杂鱼,根本不是重点。但何考关注的重点不同,他一直惦记着呢。 有人曾经制造了两起意外事故,分别针对小苗的父亲与小胖的母亲,就是为了试探。 至亲进了急救室,身为隐蛾恐怕会在第一时间赶到吧?届时调查一下他们接到消息的时间和赶到病房的时间,就可以发现端倪。 听说陈妈妈骑电瓶车摔沟里了,头破血流被送到了医院,何考当时还以为就是个意外,后来听说小苗的父亲在外地几乎出了同样的事,这才意识到不对劲。 但是宗法堂处理惠明石家的成员时,并没有查出这两件事,想必就是保洁部下的黑手了——何考肯定不能放过他们! 何考也是会记仇的,没把这些人给挖出来,他心中总感觉不安。 谁知道顾江自尽前交代了他们什么事,他们中有没有石家培养的死士,或者有没有入魔偏激之徒呢? 宗法堂那边没有查到线索,他暂时也没什么好办法,直到发现《谭仙拄杖图》的妙用后,才动了心思。 上次用一部手机跟画中的谭仙人开了个玩笑,挨了一记脑崩险些受伤,他便没敢再乱来,紧接着又遇到了任仲清的事,又蛰伏了很长时间。 今日思虑再三,他还是将这柄短刃放在了香案上,燃香叩拜时的心念,就是请画中祖师谭仙人“解析”此物。 根据上次“鉴定”雪光寒的经验,从这柄短刃的身上或许能发现线索……他终究还是不甘心啊。 并非所有的不甘心都是意难平,并非所有的意难平都会化生为心魔,何考只是觉得自己应该将这件事查清楚,不必有执念,只要尽力即可。 画中的谭仙人当然不会动,但何考叩拜时却觉得这位祖师在微微皱眉,随即有一道神念印入元神,信息量很庞杂,几乎将意识吞没…… 何考挣扎着直起身体时,三柱醒神香已燃尽,浑身上下感觉特别酸爽,甚至每一根骨头都在疼,虽表面上看不出任何伤痕,却似从内到外都被人捶打了一番,被蹂躏得够呛。 神器的妙用再玄奇,也要看催动者是什么水平,且消耗的是何考本人的神气法力。何考相当于被自己的法力给揍了一顿,这就是勉强催动神器的反噬。 这一顿揍得很扎实啊,不仅神气法力耗尽,且全身的力量都被抽干了,假如不是这段时间随带着修炼了冰肌玉骨,还真扛不住。 何考感觉刚才就似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中的感受很朦胧,此刻清醒过来,很多细节都记不清了。 这当然只是错觉,以他如今的修为,就算利用眼前的仙画神器“解析”那柄短刃,按照叩拜时的心念,也只能得到这样模糊的结果。 在梦中,他就是那柄短刃,从一个粗糙的器胚开始,经历水深火热,还有神识的祭炼加工。他没法思考也不能动弹,总之就像被各种酷刑伺候。 “他”是从一大块胚料中被分离出来的,这块胚料最后被打造成了几乎一模一样的十柄短刃,都被放在一个带分隔的木匣中,不知被带到了什么地方。 有一天木匣被打开了,它被人交给了严齐贤,就是那个“猫嫌狗厌”。别问何考是怎么知道的,反正他就是那把短刃…… 严齐贤拿到短刃的时间并不长,用它做过一些事,但都是梦中遗忘的情节,何考根本记不清楚,唯一比较清晰的感受是它时常被擦拭。 短刃的经历,或者说何考的体会,有一个明显的分界。在此之前所有的感受都是朦胧不清的,到了这个分界点之后,就变得非常清晰了,就像在阅读何考自己的记忆。 这个分界点就是他干掉了严齐贤,将短刃拿到了手中。 这个现象也很好理解,因为不需要神器的解析,短刃在他手中经历了什么,他本人是最清楚不过。 何考通过这柄短刃也体会到,惠明石家曾经的豪横。想打造制式法宝,惠明石家显然还没那等本事,但他们好像也在做这方面的尝试。 这柄短刃就是按照打造法器的方式去制作的,虽然不是法器,但也是适合术士使用的一种准制式武器,同一批打造了十柄。 苦茶子顾江在一个秘密基地里,将这十柄短刃赐给了手下的十名清洁工,就相当于配发的工作装备。 何考感应不清另外九名清洁工的情况,但知道他们手中都有同样的短刃,这就是确认其身份的一个重要线索。 但这个线索很难查,因为那些人不会将之公开暴露出来,其实最果决的办法,就是将一切可能暴露身份的东西都给扔了。 但那些人把短刃扔掉的可能性并不大,比如何考得到这柄短刃后就没扔掉,只是从未在外人面前用过它。 非常幸运的是,何考好像发现了那个秘密基地的大概地址。 原本他是几乎不可能发现的,神念中朦胧的信息可不带标注,更不会有地图和导航显示,谁能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但是严齐贤得到短刃离开后,曾经很兴奋地挥舞比划,在外面的路上还砍断了几根树枝,应是在试这柄武器顺不顺手。 严齐贤当时经过的那片地方,何考竟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然后便想起来了,就是南花市北郊的乱花山森林公园。 何考去过那里,不仅放飞无人机观察过整体地形,还潜行摸过去用霰弹枪偷袭,干掉了惠明石家的一名四阶修士,趁机顺走了地灵幡。 顾江等人当时就选择在乱花山森林公园里,以锁灵阵布下埋伏,企图活捉隐蛾,参与者是石家的四名核心修士。 难怪他们会选那个地方,因为附近不远处就有惠明石家的一个秘密基地。 何考坐在洞厅的地板上,默默地服用了一枚回芸丹,这是上次在岐黄灵苑,林前辈送他的小礼物,主要功效就是调养内伤,小胖和蒙芽也都有。 何考平时用不着吃,此刻倒是很需要,他得好好缓一缓,否则根本动不了。 这次再度以祭拜祖师的方式,催动那幅仙画神器,何考是有思想准备的,预料到自己可能会付出代价,他也愿意付出代价。 其实画中神念的展示的内容,远不止入微门的鉴物术,也包含灵犀门天机术的玄妙。各门术法境界到了足够的高度,其玄理都是相通的。 灵犀门天机术,五阶问路人才能勉强入手修炼,哪怕六阶算师、七阶大算师也不敢说能领会透彻。 何考今日借助的是神器之威,体会到是仙人之能!但以他本人区区三阶探险家的修为,所解读的神念也只能是那么朦胧不清。 画中神念的最后还有一道意念,好像、大概是……下不为例?不仅如此,在他正式突破四阶之前,画中的谭仙人应该都不会再搭理他了。 因为从点拨修行的角度,该给的指引都已经给了。 何考对此多少也有点思想准备。 假如总能这么干,他去当个警察,岂不是什么案子都能破? 神器有灵,见画如见谭仙人。而祖师谭仙人可不是他的随身老爷爷,更不是为他免费服务的工具人。 配合回芸丹,何考又服用了一枚碧玉梧桐子,定坐良久之后,待外界已是深夜,这才穿行数千里,直接出现在南花市北郊。 ------------ 176、杯中物独守孤园 叶良成又在喝酒。 这里是他的临时办公室,面积很大,占了整整一层楼,其中有一个大套间是装修好的,通水通电也通了网。 至于外卖也是可以叫的,送到园区正门的传达室,放窗台上就行。 从他的“办公楼”出去,离传达室也就几步远。照说传达室才是他如今的工作岗位,他要看好这个园区的大门,别让闲杂人等尤其是收废品的进来。 但大门是关着的,这里的围墙看着破旧斑驳,其实连那些喜欢搞探险的博主也爬不进来,平日也没什么事情可传达,他还是愿意呆在舒服的临时办公室里。 虽然只装修了大半层,但整栋楼都是空的,他想在哪儿呆着就在哪儿呆着,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他在楼上搞了个大厅当厨房兼餐厅,摆了张椭圆形会议桌当餐桌,旁边砌了個灶台,用煤气罐可以炒菜做饭,并排摆了几个大冰箱……谁家厨房有这么豪阔? 他今天懒得自己做,点外卖叫了四菜一汤,就在办公室里摆在桌上,看上去好像在加班时抽空吃点饭,顺手又开了一瓶五粮液。 他就爱喝这款酒,浓香甘美不上头,旁边的屋子里还囤了好多箱呢。 这时有一条大狼狗推门进来了,这狗很聪明,居然学会了站起身用爪子搭把手开门,它跑到桌边,伸着舌头摇尾巴。 叶良成笑道:“老二啊,还没到你的饭点呢,先出去看好大门!” 他养了五条狼狗,名字分别叫老二、老三、老四、老五、老六,至于老大……那当然就是他自己了。 这五条狼狗就是他为这创业园区聘用的巡逻保安,有正式聘书的,他亲手盖的公章,每个月也有工资,由他这个老大负责代领。 这种行为在他人看来或许很荒诞,但生活总要有点仪式感。 他所在的这栋办公楼,当然是栋烂尾楼,而周围这一整片cbd商务中心,都是一个烂尾项目。 他为什么独自一人守在这里,身边只有五条狗,事情还要从十几年前讲起。 离这儿不远有一片山包,在旧社会是南花市北边远郊的乱葬岗兼柴山,山上已被取柴的乡民砍得光秃秃的,只有一些杂草和灌木。 那片山自古无名,后来才被命名为乱花山,据说是取“乱花渐欲迷人眼”的诗意。 从几十年前开始,乱花山不再是乱葬岗,开始搞植树造林。当时种的很多树,如今已经枝叶参天,主要还是因为这一带的气候温暖、降水充足。 大约从十几年前开始,乱花山又被改造成了森林公园,修建了步道和景观休闲设施,投资者是南花的一家大型地产集团,资产规模在全国都能排在前列。 乱花山森林公园附近面积很大的地块,也被该地产集团同时拿下,开发的地产项目叫“锦绣天恒”,当时正赶上全国房地产行业的又一轮热潮。 锦绣天恒住宅项目开发的速度很快,总共分了五期。这种滚动开发的方式,主要是为了提高资金使用效率,五期工程都已完工交房。 其实在第五期住宅交付前夕,开发商的资金链就出现了很大问题,好在工程已接近完工,最后还是完成了交付。 按照开发商最早的规划,这里不仅有面积很大的住宅区,还有消费与休闲娱乐区,并建有一个配套的cbd商务中心,吸引企业入驻。 这个cbd商务中心,名为锦绣创业园。 届时锦绣天恒项目将集居住、就业、消费、娱乐于一体,打造成南花市远郊的一座卫星城。 假如一切顺利的话,这个项目说不定还真能搞成,但需要几个前提条件——庞大的投资、持续不断的新增人口、稳定的经济增长以及行业环境。 可惜几年后地产业的大环境、开发商的小环境都出了问题,锦绣创业园建设到尾声时,突然就被放弃了。 其实就锦绣天恒这个独立的项目来看,五期住宅工程都已经完工交付,回款也能将cbd中心建成,但相关款项都被开放商挪到外地别的项目去补窟窿了。 而且就算将cbd项目建成,也无法按原计划吸引创业公司及商户入驻,投入越多亏损越大。 叶良成的这个临时办公室,已经使用五年了,他父亲当时带着自家公司的工程团队入驻工地,将一栋配套的服务楼作为临时办公场所……干着干着项目就黄了。 叶良成就是在那时接手了父亲的公司,他家公司干的是装修工程,并非普通人熟悉的室内装潢,而是强电和弱电项目。 工程进行到这一步,就说明建筑主体都已经完工了。 整个创业园区大大小小十几个区块的子项目,包括最中央的锦绣创业大厦都已经封顶,有一小半楼宇甚至连窗户都装了,父亲也没想到它居然能废弃啊! 这可是个大工程,父亲是通过关系才拿到手的。当时他家的工程队,已经全面接管了工地,首先开始装修东南角的一栋写字楼。 按照开发商的意思,为了提高资金周转率,所有建筑并不是同时装修,而是完工交付一栋楼,再去装修另一栋楼,反正整个工程都是叶家公司的。 可是第一栋楼的强弱电线路刚弄完,开始装第二栋楼,并需要结上一栋楼的款项时,与他们对接的开发商工作人员就没了,就连工程款结算都成了一笔糊涂账。 开发商可不止欠了叶良成一家的债,这个创业园区的债权情况极为复杂,不仅拖欠了大量银行贷款,还有很多单位的工程款,债权人中有不少可都是国有大单位。 叶家公司,只是其中不起眼的小虾米。 复杂的纠纷且不提,总之这个废弃的在建工地,就让叶良成顺势占下来了。因为他家的公司正好在工地上,钱还没拿到呢,人当然不能走。 这一占就是五年,结果居然没人来赶他,当然也没人来跟他结账。 假如哥创业园完工后能卖出去或租出去,估计也有人愿意接手续建,但这显然不大可能了,况且还有复杂的债权与产权纠纷。 所以大家都想着向开发商要账,却没人愿意接这个在建工程。听说有几家银行曾试图联合组织拍卖,但没有成功。 这片在建工地就等于被叶良成占据,但占下来也没什么用,产权也不是他的,而且如今也说不清该是谁的了,他则成了一个免费看大门的。 原先那批干强、弱电的技术工人,没活干早就离开了,叶良成只雇佣了几名巡逻保安看工地。 这里还有很多东西能拆下来卖废品,主要就是防止有人来“进货”。 前几年趁着疫情,叶良成还重修并加固了围墙、在墙头加装了刺网,外人几乎不可能翻进来。 但他也不能坐吃山空啊,私下将东南角两栋楼租出去给人当仓库了。收到的租金足够他雇几名保安、交水电费并喝点小酒…… 但这种悠闲的日子在半年前起了点变化,他发现自己雇的几名保安监守自盗,拆东西出去卖废品,就把人都给开了。 有两个家伙好像还不太乐意,拎着钢筋似乎是想跟他亮肌肉,结果叶良成让对方认识到什么才叫武德充沛! 所以这半年来,叶良成身边就剩下了五条大狼狗,看守着这一片废弃建筑,附近一带还有传闻说这里闹鬼。 叶良成知道传闻是假的,因为消息就是他放出去的,这个鬼地方——鬼都不来! 他与老二聊了几句,老二虽然不情愿,但在他的劝说下还是主动跑出去巡逻了。叶良成坐在办公桌前自斟自饮,不知不觉就喝了半斤左右。 这是标准的闷酒啊,叶良成端着杯子眼神似是很迷茫,他今年才二十八岁,感觉竟有几分暮气,好像真的成了一个打更老头。 他带着醉意又在胡思乱想,若是忽然末日来临,比如丧尸爆发啥的,那么他看守的这片园区,会不会成为一个末日生存基地呢? 园区内有不少果树,这几年他闲来无事,也在规划的绿化带中开了好几片菜地。到时候再搭救几个美女,关起门来过上没羞没臊的日子。 生活总得有点理想,或者说有点念想嘛,不能总这么消沉颓废…… 就在这时,他突然听见了微弱的滴滴声,眼神中的酒意立刻消失了,有几分疑惑也有几分惊喜,立刻打开了办公桌上的电脑。 这个废弃的商务中心,外面有几个位置是装了监控的,但并没有红外功能,夜里黑乎乎的啥也看不清。 但是在两个地方,却有红外报警装置,只要有人进入那里,叶良成就能收到警报。 有人摸进了这个园区,而且进入了最隐秘的地下据点。 配套的红外镜头只能拍到入口位置,此刻人已经进去了,他也看不到里面的情况,仍坐在电脑屏幕前等着,下意识地操起酒瓶灌了一大口,竟显得有些紧张还有些期待。 整整半年了啊,终于有人回到了这个秘密基地! 过了一会儿,有一条人影从地下秘密据点出来了,从监控观察范围内消失,时间不大,那条人影又出现在锦绣创业大厦。 那人先上了三楼,然后从一条隐蔽的消防通道进入了一楼的大厅,还顺手开了灯,显得是轻车熟路。 应该是自己人,外人不会用这种方式进入大厅!叶良成离开办公室,飞身赶往园区中央的锦绣创业大厦,沿同样的路径进入了一楼大厅。 这片区域是一、二层打通的挑空大厅,面积很大、天花板很高,周围用空心砖砌死了,里面光线透不出去,内墙还贴了消音材料,声音也很难传出去。 其内部四周放着休息的桌椅,还有插着不少器械的架子,地上是厚厚一层夯实的三合土,像是个演武厅。 叶良成进入大厅时,恰好看见那人从架子上抽出一根四米长的大杆子,见他进来并没丝毫意外的神色,反而点了点头做了个手势,要他过去比试比试。 灯光下,看那人的轮廓应该是个男的,脸上却蒙着面巾……神识似乎受到了干扰,不仅无法查探那人的面目,就连其身形都仿佛有些朦胧。 叶良成却没有感到太意外,甚至有些激动,因为他见过一种面具,同样能阻挡神识查探……这种面巾虽是第一次见到,但想必也有类似的作用吧。 叶良成并不擅长大枪,拿过一把自己最常练的长柄苗刀,走到大厅中央摆好了架子。 那人持长杆抖出枪花迎面直刺,叶良成舞刀拨挡,大厅中发出一连串密集的响声……叶良成不断变换方位,围绕着那人挥舞苗刀,实际上却是只守不攻。 那人站在原地不断挥枪,锋利的苗刀却劈不断木质长杆,杆尖有好几次都点到了叶良成的身上,但都是一触即收并没有造成伤害,掌握得极为精妙。 这番短暂的交手只持续了两分钟左右,又一次刀杆相击时,一股力量顺着长杆传来,透过刀身令叶良成手臂一麻,苗刀脱手被拨飞了。 那人终于开口道:“叶五娘,你这段时间很松懈啊,功夫明显落下了。” 叶良成激动地问道:“苦茶师父,是你吗?” 那人怔了怔,随即摇头道:“看来你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苦茶已经不在了,你可以叫我火青。” ------------ 177、惘醉声忽闻惊问 何考已经观察了叶良成半个多月。 他发现这里这片烂尾楼只守了叶良成一个人,还有五条大狼狗,然后从侧面打听了一下情况,表面上没有任何问题。 可是如果已经知道这里有名堂,再去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很多异常。 首先这片废弃工程的围墙看似斑驳破旧,实际上一般人根本过不去,不少位置墙头还拉了刺网,那两栋对外出租的楼与其他区域之间也有围挡。 其次,这里面装了监控,虽然不多,但位置很隐蔽且还在运行中。 何考要寻找的就是惠明石家保洁部的秘密基地,按照那柄短刃提供的线索,位置应该就在这一带,潜入之后果然有了发现。 在最中心的那栋大厦,有两片区域很可疑。 首先就是一楼中央很大一片区域,各个柱子之间都用空心砖给砌死了,从外面根本进不去,看上去可能是为了防止有人从这里爬上楼吧。 但是上到三楼之后,会发现有人活动的痕迹,顺着痕迹找到一個隐蔽的消防通道下来,墙内则是一个挑空的大厅,布置成演武厅的模样。 叶良成隔三差五也会到这个演武厅中练功,但明显有些懈怠了,在半个月的时间内,何考只见他来过三次,只是保持不生疏而已。 至于另一片区域,则在地下二层的停车场旁边,原先应该是设备间,相关设备并没有安装,却被布置成了一个秘密据点。 这个秘密据点,就是苦茶子给手下的清洁工们发装备的地方,可是何考居然没找到,他是跟踪叶良成才发现的。 秘密据点的入口并不在演武厅中,而是大厦外面荒草间一个不起眼的小建筑,像是地下通风管道的出口。 在何考暗中观察期间,叶良成去过两次,时间都是在周日上午,显得很有规律。 其实大厦的地下二层,何考都已经潜入并仔细搜查过,以他的神识居然没发现那个秘密据点。得到叶良成的引路后,他悄悄潜入,才知晓原因,不禁叹为观止。 这个秘密据点的面积不算大,也就两百平方米左右,被隔成了三个区域,一间静室、一间库房,以及一个类似会议室的空间,设计了隐秘曲折的通风结构。 它的四面墙、地板与天花板,都镶了一层特殊的材料,似金似玉又非金非玉,加工成十厘米厚、二十厘米见方的砖状板材,就连门都是这种板材加工的。 它质地很轻却很结实,侧面还有地板那样的卯槽和榫牙,可以一块块榫合拼接。 这种材料居然能够阻挡神识,或者说能够混淆神识,因为何考曾在地下二层隔墙查探过这片区域,感觉就似地基周围的土方回填层,并没有发现这个密室空间。 这让何考很感兴趣啊,他此前从未见过,或许是某种天材地宝,或许是祭炼法器剩下的边角料又经过了神识复合加工。 他不禁动了个念头——如今也不算缺钱,自家小楼的二三层也该装修了。这些砖状板材拆下来一小部分,就足够打造一间密室了。 静室里的陈设很简单,就是就是一桌、一椅、一柜、一床,床上还放了个打坐的蒲团……何考发现床上铺的席子和那个蒲团都是好东西。 柜子除了一些杂物还有七瓶丹药,其中有三瓶是他认识的益气丹,另外四瓶,以他如今的鉴毒术与鉴药术水平判断,应该也是助益修行的灵药。 具体名称与类别,他还需要好好研究……为了不打草惊蛇,所有的东西他连碰都没碰,都是用神识隔空查探的。 桌上有个小香炉,旁边有三筒醒神香,其中一筒已经用了一半。这些可都是何考正需要的好东西,连醒神香的香灰其实都大有用处,但他暂时也没动。 静室旁边的库房显居然存放了很多套衣服和鞋子,还有十几部并未使用过的新手机,最值钱的就是钱了——这里有不少现金。 不仅有东国币,还有外汇现金以及少量黄金,初略算一算价值能有好几百万。但令何考稍感失望的是,这里并没有发现什么法宝以及其他的天材地宝。 何考进出时都没有触发警报,因为他已经发现了警报以及监控装置,趁着叶良成外出时将其暂时关闭了。 叶良成也不可能总是一个人待在园区里,否则时间久了还不得憋出病来,他偶尔也会外出,甚至会去南花市里耍耍,但是最多只过一夜就会回来。 园区里还养着五条狗呢,他也不可能离开太长时间。 这种生活是从半年前开始的,想当初手下还雇了人的时候,叶良成有时也会离开较长一段时间,去外地办事或者旅个游啥的。 这就与何考所知的情况对上了,惠明石家就是半年前覆灭的。 何考也没那么多时间总盯着叶良成,他晚饭后过来的次数最多,发现叶良成喜欢喝酒,最算不是酗酒但也挺有瘾的,可能也是因为没别的事可做吧。 像叶良成这种情况,换一个人可能会很邋遢,但他的日常生活却很整洁,就连喝剩下的空酒瓶子,都在固定的地方放得很整齐。 通过一段时间的观察,何考可以确定叶良成有修为在身,可能是三阶。 但他却不在江老头给的神念心印名单中,基本可以确定就是顾江手下的清洁工,而且很可能还是骨干成员,平日是负责看守这处秘密基地。 他将这个发现告诉了江长老,询问宗法堂是否要接手追查?江长老却回复,宗法堂现在忙得很,既然是何考查到的,就由他按自己的方式去处置…… 江老头让何考自己看着办,还骂了他一顿,不要什么破事都麻烦宗法堂长老! 何考不知道的是,江道祯回完消息之后,摸着心口长出一口气,然后又给李修远和谷椿发了消息。 江道祯属实是让何考给吓着了,术门已经多少年没有发生过,需要同时出动多名长老的恶性事件了?最近这不到一年时间,就接连发生了三次! 第一次就是去年的栖原事件,那在预料之中,可是后两次事件,皆在意料之外啊。 第二次是惠明石家一案,宗法堂同时出动了宗正、谷椿、野凤凰、康如林四名长老,前后调集了五十多名术士。 第三次是东北边境的武岩骏一案,宗法堂又出动了李修远、谷椿再加上江道祯本人,就连闭关的梅谷雨的惊动了,还牵涉到前任长老齐南声。 这还没过多久,何考突然又有事来找,江道祯也怕啊!按照这个趋势,他真怕何考把天都通个窟窿,连他老人家都兜不住。 其实这些事也不能怪何考,老人家培养何考也存了整顿术门的心思,但也不能一上来就砸锅掀桌子啊!就不能悠着点吗? 宗法堂平日处理的“重大”事件,基本就像任仲清一案,派几名执事过去就能搞定。 而且何考碰到的事情,都是其本人不可能搞定的,需要几位长老跟着擦屁股,那大家还干不干别的了? 这次还好,只是追查到那所谓的保洁部残余分子,终于让江老头松了一口气。以何考的修为境界,处理起来恰在其能力范围之内,也能起到真正的考验与锻炼作用。 既然让何考自己看着办,何考就动起了细心思,他设法搜集了叶良成的资料,并抽空在暗中观察…… 何考追查这些清洁工的下落,当然是为了惩治恶行与消除后患,但他也没打算直接杀了叶良成。 他不是没杀过人,但对方皆有取死之道,就算想收拾这些清洁工,也得搞清楚他们都做过什么事、有哪些罪证。 他也没有第一时间就拿下叶良成拷问,而是想尽量从他身上发现更多的线索。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他对叶良成的观感居然还不坏,甚至都有几分同情了。 叶良成每次喝得差不多得时候,总喜欢喃喃自语,这也难怪,独自守着这片废弃园区,连狗都能聊上几句,否则早就憋疯了。 何考经常听见叶良成念叨:“苦茶师父,这都半年了,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人都哪去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应不应该还在这里等?您派人来报个信也好啊!” 何考根据种种情况分析,叶良成根本就不知道苦茶的身份,也不了解术门的存在,他只是跟随苦茶修习过术法而已,甚至都没听说过惠明石家。 惠明石家出事后,苦茶通知他就此隐匿,不要暴露身份也不要再联系同伴。以当时的情况,苦茶确实也来不及交代更多。 叶良成的反应,是找借口遣散了闲杂人等,独自一人守候在此。假如换一个人,恐怕早就带着财物转移了,但他仍终于职守。 何考知道这些清洁工的代号,据他猜测,叶良成应该就是那个聊天群中的“叶五娘”。 叶五娘这个代号听着像个女的,很有欺骗性,何考如此猜测的原因也很简单,代号往往都与其本人之间有某种联系。 首先就是因为叶良成的名字,其次是他喜欢喝五娘液,都是谐音梗。 所以何考琢磨了一个有些匪夷所思的计划,决定主动现身引叶良成出来,以高深莫测的形象,什么别的话都不说,首先叫破“叶五娘”这个代号。 就算叫错了也没关系,大不了忽悠计划失败,将对方拿下拷问,假如猜对了就可以随机应变,接着忽悠。 ------------ 178、匹夫怒恨意难填 事实证明,何考猜对了,叶良成见到他,就像断线的风筝找到了组织、走丢的孩子见到了妈妈,激动得眼泪都要下来了。 也不知叶良成自动脑补了怎样的情节,总之在他眼中,何考这位“火青前辈”与苦茶是同样神秘的隐世高人,也是苦茶的同伴。 他迫切想知道苦茶究竟出了什么事,火青前辈又为何会来到这里? 何考只是淡淡开口道:“我与苦茶有旧,宗门师承也颇有渊源。他的事我虽没有打听太多,但多少也知道一些。 去年,他主动来找过我,我才知道他在这里收了一批弟子。其中最出色、他最信任的人叫叶五娘,却是个男的。 他出事比较突然,来得及交待太多。我听说消息之后,也替他来看过你的情况,今天不是我第一次来了。 我见你这段时间不仅终日买醉,就连修炼都懈怠了,如此天资未免可惜,所以才忍不住现身与你相见,劝说几句。 苦茶应当已通知你就此隐匿,你本可以换个身份离开,为何还一直在此守候?” 叶良成:“我离开此地,又能去哪里?苦茶师父给我的任务,就是看守这处修行道场。我若是走了,他或是别人回来,可不就断了消息…… 火青前辈,苦茶师父出了什么事?” 何考长叹道:“以你如今的修为,还不是该知道的时候。” 叶良成:“他是不是遇到仇家,出了意外?您刚才说他已经不在了,究竟是什么意思?” 何考:“想必伱也清楚,苦茶平日所行,多有凶险之事。杀人者人恒杀之,倒也无所谓什么仇家不仇家,只是行凶险之事太多太久,终于失了手。 以苦茶那等修为尚且失手,在你还没有自保之能前,就不要再问了。他让你就此隐匿别再暴露身份,就是不想你重蹈覆辙。 没想到你如此重义守诺,一直孤身在此守候,我看着也有几分于心不忍,所以才会告诉你这些。希望你今后能好生修炼,不要再误入歧途。” 叶良成:“火青前辈,您能不能告诉我——有关苦茶师父的更多情况?” 何考断然道:“不能!”但见对方的哀求之色,似是有些不忍,又语气一软道,“现在还不能。” 叶良成听出这话还有余地,赶紧追问道:“那什么时候才可以?” 何考:“这要看你自己了,你若是愿意还守在这里,那就注意别暴露身份和修为……言尽于此,有缘再见。” 叶良成见他居然要走,眼巴巴地问道:“火青前辈,您什么时候还会再来?” 何考:“我若再来,你自会知晓。且珍惜缘法,好自为知吧!” 他没有说太多话,也没有动这里的任何东西,甚至都没有打听叶良成与苦茶以及其他清洁工的任何事情,就是露了个面打了声招呼,便飘然离去。 这下叶良成不再喝闷酒了,每天加紧用功修炼,但心里就跟猫抓似的,悬在那里不上不下,总盼着那位神秘莫测的火青前辈什么时候再来找他。 何考可忒坏了,他了解叶良成的处境,干脆什么都不说,就让叶良成自己去脑补,因为说的越多破绽就越多。 等待的过程就像熬鹰,叶良成足足等了十天,又到了一個周日的上午,他正打算照例去秘密聚点巡视一番,却发现有人又进了演武厅。 他赶紧也来到了演武厅,果然看见火青前辈已出现在那里。还是跟上次差不多的情形,火青前辈抽出了一根大杆子,示意他过去较量一番。 叶良成拿过长柄苗刀,这次出手的章法要比上次严密多了,但交手的时间仍不长,很快就被火青前辈用杆尖点在大腿上,落败坐倒在地。 只见火青前辈皱眉道:“暴饮暴食对健康不利,同样的道理,你前段时间有所松懈,这段时间又修炼过于急切,这并非好事。 如此心境,恐有走火入魔之忧……你已有三阶修为,应当已领悟火候崇正之真意,为何还会犯这种错误?” 叶良成起身行礼,恭恭敬敬地答道:“多谢前辈指点!我等了半年,好不容易才等来了前辈您,这段时间的修炼确实失之操切……可是,什么叫三阶修为啊?” 何考戴着隐娥纱,表情也看不太清,但听语气明显很诧异:“哦,你居然不知道什么是三阶修为?” 叶良成:“我确实不知,苦茶师父从未这么说过。” 何考:“那他是怎么告诉你的,按他的说法,你如今又是什么修为?” 叶良成刚要答话,何考又摆手打断他道:“先不说这些了!你这段时间,都没有喝酒了吧?” 叶良成:“经前辈点醒,最近确实没有再消沉荒废,不料却又用功急切了。” 何考轻轻笑道:“这是矫枉过正了,也不能从一个极端走到另一个极端。有时小酌几杯,也能舒筋活血、放松身心……你今天还没吃午饭吧?” 叶良成赶紧道:“前辈也没吃吧?我来亲手整几个菜,陪您喝几杯!” 他心里非常高兴,看来火青前辈也在暗中观察自己,他这段时间的努力与改变也都被看在了眼中,所以才会再度现身相见,而且愿意陪他吃顿饭了。 这关系,当然比上次又拉近了不少,有不少话都可以聊了。 他将何考请到了“办公楼”的大餐厅里,亲手做了好几个菜。园区里就有菜地,蔬菜都是新鲜现拔的,他还散养了一窝鸡,鸡和鸡蛋都是自产的。 做好菜之后又开了瓶五粮液,叶良成要陪着火青前辈好好喝几杯。 叶良成做菜的手艺居然还挺好,估计也是这么长时间练出来了,能将术法修炼到三阶,只要肯用心思,学别的东西往往也会不错。 何考看着叶良成的样子,莫名想起了江老头和李长老那次上自己家吃饭,他也是忙前忙后做了好几个菜……看来叶良成是真把自己当成前辈高人了。 叶良成的胃口一直被吊着呢,火青前辈方才提到了什么三阶修为,但随即就转移了话题,显然是发现他并不了解,于是就没有兴趣再多说。 可是叶良成想问啊,连敬了好几杯,问了几句菜是否可口,这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道:“火青前辈,您方才提到的三阶修为,究竟是怎么个说法?” 何考:“我不太清楚苦茶是怎么教你的,你先说说自己的修炼情况。” 叶良成:“苦茶师父告诉我,我们是秘法修行者。而世间秘法境界,有上中下三层,我已勉强达到上层,但还远远不及上层巅峰……这是否就是您说的三阶修为?” 何考端杯沉吟道:“上中下三层境界?如此说法,对低阶术士而言倒也可以,苦茶可能是不想让你好高骛远,先打稳根基。 据我所知,你所修秘法叫作入微术,你如今可称三阶术士,也就是苦茶告诉你的上层境界。但在三阶之上仍有境界,若能达到那个水准,才可称真正的修士。” “入微术?”叶良成不禁喃喃念了好几遍。 何考不动声色道:“你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吗?” 叶良成:“苦茶师父没有说过,他只告诉我这是秘法。” 何考:“世间秘法传承不止一门,入微术只是其中之一。苦茶未告诉你亦可理解,名字并不重要,无论修炼哪一门秘法,皆可通达大道。” 叶良成:“那么苦茶师父和您,修为是否都已超越三阶之上,是真正的修士呢?” 何考:“你如今问这些还为时尚早,待将来修为到了地步,自会知晓。” 在叶良成看来,火青前辈似乎对别的事都不感兴趣,之所以肯现身,就是想指点他几句修炼,而他当然要抓住这样难得的机会。 见火青前辈不喜欢多问,他便主动说了自己修炼的经历……既然打定主意要尽量陪前辈多喝几杯,他自己当然喝的也不少。 一瓶酒很快就见底了,叶良成又开了一瓶。 酒桌上几乎就是叶良成一个人在说话,何考只是默默地听着,时不时插问两句,似乎也不关心其他的琐事,问的话都与修炼有关。 叶良成见到何考为何是这样的反应?他就没有戒心也没有起疑吗,居然就这么单纯地信任了来历不明的火青前辈? 其实他有他的想法,而且了解其经历后,多少也能理解他的这种态度。 想当年,叶家公司是找了人打通关系,才接到锦绣创业园的强、弱电装修项目,否则这么大的工程干嘛要交给他们? 叶父找的人叫胡叔略,据说此人很有背景,能帮着打通开发商那边很多关节。叶父当然也花了不少钱,总计有三百来万公关费用吧。 但只要顺利拿到工程,这一切便都值。 这么大的一个项目,刨去材料、人工、打点关系的公关费用等成本,粗略算下来利润至少也有上千万,这还是在不考虑尾款的情况下。 开发商找种种借口拖延与扣押工程尾款,这也是很常见的情况,承包方在报价时往往都已经把这种因素提前考虑进去。 可是叶家公司不仅没收到尾款,连首款都没拿到! 第一栋楼的工程费用,都是他们先期垫付的,第二栋楼的装修工程也已经开始了,照说这时候应该拿到第一笔工程款,可偏偏就在此时项目黄了。 开发商是家实力雄厚的大集团,以前也没听说过出什么问题,所以叶家公司才会找关系接这笔工程,没想到竟能发生这种事! 建筑工程的很多承包商和材料供应商,前期收到的不少款项,都是开发商开据的商票。在开发商无法按期兑付的情况下,这些商票几乎就成了废纸。 而叶家公司就连这样的废纸都没拿到! 算算前期打点以及接下来的施工费用,叶家公司已经填进去近千万。千万流动资金,一般的公司也很难拿得出来,他们也有不少欠款。 父亲又急又气,病倒住院了。只有二十三岁,刚刚大学毕业不久的叶良成,就不得不接手了自家公司。 为了给父亲看病,更重要的是还欠债,他连自家房子都给卖了。 叶良成后来为什么住在工地里不走,最主要的原因当然是工程款没拿到,另一个客观原因,也是没别的地方住。 卖了房子还清欠债之后,父亲也去世了。叶家原本也算颇有积蓄,叶良成手里还剩百十来万,他完全可以找些别的事做,开始一段新生活。 照说他没必要就把自己的青春耗在这片废墟中死磕,但他终究不甘心啊。工程款没拿到是一回事,但父亲是怎么接到这个工程的,又是另一回事。 父亲在病床上曾仔细回忆,那中间人胡叔略是在生意场中认识的,是对方主动告诉他,有门路能拿到这个工程,并暗示他掏钱打点关系。 父亲还侧面打听了一番,发现这个胡叔略办事挺靠谱的,才主动找其通过关系拿到了这个工程。 胡叔略好处费都收了,工程却搞成了这个样子。 照说是开发商出事,好像也怪不了胡叔略这个中间人。但是按照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潜规则,既然收了这样的好处,就得保证乙方能按时拿到工程款。 而且叶良成后来也打听到,开发商的资金出问题,其内部高层人员早就知道情况。 在叶家公司接工程之前,开发商的很多高管,都已经悄悄处置了本集团发行的债券、理财类资产,显然已经、在转移风险。 胡叔略有内部关系和消息渠道,当然也了解情况,因为他也做了同样的事情。 胡叔略原本也有合作的关系公司打算接这个工程,后来却将这个工程给了叶家公司,并收了叶家一大笔好处。 父亲应该就是让这个胡叔略给卖了,居然还主动给了对方一大笔钱。 血气方刚的叶良成上门找胡叔略理论,工程款的事情先不说,胡叔略收的那三百万公关费用,总得吐出来吧? 但胡叔略根本不认这个账,自称只是个帮忙的中间人。叶良成的父亲花钱行贿拿工程,钱都是开发商内部经手人员收的,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他还说,如果叶良成不服气可以请律师去告,爱怎么告就怎么告! 叶良成气不过想动手,结果让胡叔略身边的保镖给扔了出来,物理意义上的扔出来。在当今东国,有什么普通人身边还带着保镖啊,显然是亏心事做得太多了。 已无家可归的叶良成越想越恨,他也豁出去了,非要报这个仇不可,于是就开始暗中关注胡叔略……应该总能找到其落单的时候吧? 皇天不负苦心人,他居然很快就找到了机会。事后回头看,那很可能是胡叔略故意给他的机会。 胡叔略那段时间居然喜欢晨跑,在住处附近的一个江边公园里。 那天叶良成在风衣里藏了一根钢管,当胡叔略跑过一段僻静的小路时,他突然从路边的树丛中蹿了出来,从其背后抽出钢管就打。 叶良成虽然在其两名“保镖”手中吃了亏,但他的体格不错,上大学时就喜欢健身,也参加过自由搏击等社团,也算得上身手敏捷吧。 他就不信自己拿着家伙还干不趴一个胡叔略,但结果却令他三观炸裂,甚至开始怀疑人生! 钢管刚抽出来,前面的胡叔略便转身看向了他。也不知从哪里飞出一根绳子,那绳子似乎是活的,居然将他捆起来吊到了路边的一棵树上。 胡叔略在几米外一招手,地上有一片锋利带尖的碎石居然飘浮起来,凌空缓缓地刺向叶良成的咽喉。 绳子捆得很紧,令叶良成感觉喘不过气,莫名也发不出声音。他只看见胡叔略的眼中带着杀意,而锋利的石片正缓缓地飞到近前…… 那种压迫感与恐惧感,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是无法体会的! 眼看他就要被锋利的石块割喉,似是一道劲风飞过,那块石头啪的一声就碎了,碎渣还在他的脸上划出了几道血痕。 有一个声音传来道:“得饶人处且饶人!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你给点教训也就够了,何必还要取人性命呢?” 胡叔略闻言一惊,缠绕在叶良成身上的绳子突然松开了,嗖的一声飞向了树后,紧接着又倒卷而回,被其收入袖中……似是与人隔空斗了一记。 胡叔略应该没有占到什么便宜,对来人也颇为忌惮,冷冷地盯着树丛方向,与对方相持了片刻,最终气势还是弱了下来。 他看了一叶良成眼道:“今天就便宜你了,再敢找事,我让你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说完转身便走。 绳子飞走时,叶良成也从树上掉了下来,摔得七昏八素,好半天都没能起得来。 待他挣扎着爬起身,胡叔略早已离开,却看见树丛里缓缓走出一个戴面具的人……这就是他第一次见到苦茶师父的情景。 ------------ 179、因由见我终不昧 胡叔略居然拥有不可思议的异能,就像玄幻中描写的法术,差点就要了叶良成的命,幸亏路过的苦茶救了他。 苦茶显然与胡叔略也是同一类人,也掌握了此等神通。 苦茶问他为什么要打胡叔略的闷棍?叶良成据实回答。苦茶告诉他,胡叔略也是秘法修行者,而且修为相当高。 叶良成这样的普通人,遇到这种事情的第一反应是什么?与当初的何考一样,当然是想拜师学艺! 苦茶并没有立刻答应他的请求,却说他被仇恨淹没了理智,需要好好磨练心境,传了他一套定坐的法诀,让他回去静心修炼。 苦茶没有留联系方式,但叶良成主动留了自己的住址和联系方式,所谓住址当然就是那片废弃的创业园区。 叶良成满怀希望地回去了,守着一片烂尾楼也无事可做,平日便潜心修炼苦茶所传的功诀,等了大约一个月的时间,苦茶又主动找到了他。 苦茶自称,已在暗中观察了他一段时间,感觉他是个可造之材……于是叶良成正式拜苦茶为师,从此开始修习秘法。 听到这里,何考微微点头道:“原来你是这样的开始修行的……但我有个问题,这些年来,你修行秘法的目的是什么?” 正拎着瓶往分酒器里续酒的叶良成一愣,修行秘法的目的?这难道还是個问题吗!对于所有得到秘法传承并修炼有成的人而言,这根本就不需要问啊。 增强感官和体质,进而得到传说中神奇的能力,这是生命形态的进化与蜕变,无论对什么人都是莫大的诱惑。修炼秘法所得,本身就是目的。 谁不想有更好的身心状态,谁不想有更强的能力,谁不想超凡脱俗?叶良成放下酒瓶,给出的就是这样的答案,回答时难免有几分兴奋与激动。 何考微微怔了怔,意识到自己扮高人有点太投入了,这一问属实有点多余。假如换别人问他,他自己恐怕也会这么回答,这就是直面内心的答案。 何考适时起身道:“今日之酒已尽兴,下次再聊吧。” 叶良成很想多聊一会儿,他刚才只顾着自说自话了,很多别的事情还没来得及请教,他赶紧问道:“火青前辈,您今天特意现身来见我,还有什么吩咐?” 何考:“该说的都已经说了,有幸得秘法传承,惜之慎之。” 叶良成:“那我接下来该怎么做?假如,我是说万一,苦茶师父别的弟子找到我这里,我又怎么对他们说?” 何考想了想道:“我并不清楚他们的情况,也不知他们私下的所作所为,你恐怕对他们也不甚了解……逢此变故,我建议你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 假如真有人找到你这里,你可与之建立联系、确认其身份、考察其行止,其他的事看情况再说。至于苦茶留在这里的那些东西,伱修行时若有需要,便自行取用吧。” 说完话何考便径自离开,只留下了若有所思的叶良成。 叶良成为什么要问这些? 因为其他同伴若是都与他是一样的情况,突然接到苦茶师父的命令就此隐匿,他们短时间内可能会潜伏不动,但时间久了也会忍不住的,定然也想搞清楚发生了什么? 那么他们上哪儿去打听呢,恐怕只有回到这个秘密道场来找线索。叶良成并不知道苦茶是否在别处还有修行道场,但这里确实有很多人都来过。 还有一个最重要的问题,这些人都面临同一个困境,就是已经没人能继续指点他们的秘法修行了……包括叶良成自己都是这种处境。 叶良成一直守在此地不愿离开,这也是主要的原因。 这半年来他在修行上确实有所懈怠,除了不知所措,更重要的也是因为前行无路。苦茶师父教他的基本都已经练到头了,不清楚下一步该怎么办。 所以火青前辈出现后,他才燃起了希望。火青显然是和苦茶一样的神秘高人,他想能得到继续的指点……其他人肯定也有这个想法。 火青前辈在他面前表现出的平静与松弛,绝对不是装的,只有内心强大的人才会如此淡定,而内心的强大源自潜意识中的自信。 但火青前辈说得也对,苦茶师父遭遇了意外,火青前辈虽不愿多说但显然另有内情,以前那些断了联系、不知身份的同门,恐怕也不值得信任。 叶良成默默地琢磨着火青前辈所说的每一句话,尤其是临走前留下的那个问题。他回答的太快了,并没有经过深思熟虑。 火青前辈应该另有用意,应该是想问他修行秘法之后,会去做什么样的事情? 由此可知,火青前辈最看重的可能就是这方面的品行。至于苦茶师父的其他弟子,之所以说不能轻易相信,可能是他们在得到秘法传承后,或有作奸犯科之举。 叶良成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决定在下次见到火青前辈时,一定要好好回答此问,然后再向其请教其他问题。 其实何考匆匆离去,倒不是故意要装出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高人作派,因这顿午饭吃得时间有点长了,他下午还得回单位加班呢,晚上也有别的事。 何考很感慨,看来惠明石家覆灭的真不冤啊! 他知道胡叔略是谁,其人代号三壶,就是在不远处的乱花山,被何考用霰弹枪亲手干掉的那名石家术士,其人与苦茶子顾江是一伙的. 胡叔略伙同顾江,不仅将叶良成家父子两代人的财富积累吃干抹净,还继续压榨着叶良成的剩余价值,甚至还要让叶良成一辈子替他们卖命。 谁能想到,顾江培养的清洁工,居然与石家术士有仇,这也是最好的身份伪装。可怜叶良成完全被蒙在鼓里,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石家的一名“清洁工”。 何考对叶良成的同情,多少也有点潜意识中的原因,就是叶良成的经历与他有一点点像,父辈都是开装修公司的。 “身手就不必再试了,说说你修炼秘法的经历吧。”这是又过了一周,何考与叶良成见面后,主动说的话。 这次没有再到演武场中比试身手,直接进入了喝酒环节,他是掐着晚饭点来的。 叶良成求之不得,介绍得非常详细—— 叶良成所掌握的有关秘法修行的信息,都是苦茶告诉他的。苦茶说世间有秘法传承,他就是秘法修行人,普通人并不知晓他们的存在。 总之苦茶介绍了秘法修行的种种讲究,叶良成也都牢牢记住并严格遵守。 除了不能轻易暴露身份之外,修行秘法最重要的要求,就是要遵从师门的号令并完成种种宗务,才能继续得到更高境界的秘法传承。 叶良成的工程公司一直没有注销,虽没什么业务,但一直占据着废弃的创业园区,成了事实上的打更人,这也是苦茶师父的指示。 苦茶师父觉得这片园区很隐秘,也无外人打扰,所以就在这里建了个秘密道场,除了指点叶良成修行,也会召集其他弟子来此听命、接受各种任务。 秘密道场就成了这伙人的一个据点,苦茶在幕后指挥,平日由叶良成负责看管。 苦茶调教的这批弟子,皆以代号相称,按照要求,他们互相之间不得透露真实身份与姓名,也不得谈论在别处都做过什么事。 叶良成的代号叫叶五娘,是他自己起的。他的身份比较特殊,因为一直就住在这里,想要打听他的情况并不难,算是半公开的。 可能就是这个原因吧,苦茶派他去外面执行任务的次数并不多。 叶良成大部分时间都在看守道场,他雇佣的保安平日巡逻也只是做个样子,并不知晓秘密道场的存在。 其他的同门来这里的次数并不多,未得苦茶召唤,他们也不能擅自前来。有时苦茶在此地召集门人相会,主要都是为了考教与指点修行,收发一些东西并给予奖惩。 大部分时间,苦茶与门下弟子都是线上联系,包括发布一些任务。这些任务有时只需要某名弟子单独执行,有时则需要几个人分工配合。 除了一起执行任务期间,苦茶是禁止门下弟子彼此私下联系的。 叶良成也执行过几次外出任务,有脏活也有累活。 比如在他突破二阶修为后,苦茶曾命他暗中盯梢某个人,在对方旅游期间,摄录了大量的照片以及音视频资料。 此人是本省某要害部门得一位官员,叶良成干的活就和私家侦探差不多。这些资料后来都直接交给苦茶了,苦茶叫他不要私下打听也不要多问。 还有一次,苦茶派他去西南深山中寻找几种矿物和植物,矿物给了样本,而植物只给了资料介绍。 这是他出外勤任务时间最长的一次,在刚刚突破三阶修为后不久。叶良成崇山峻岭中找了一个多月,就算有修为在身,也几次遇险差点送命。 指定的矿物和植物找到了一部分,按照苦茶的要求,并不需要他采集,而是绘制详细的地图、路线以及定位,标记了他的所有发现。 来过这个秘密道场的人,前后有十几号,有人是苦茶直接带过来的,有人是按照苦茶的指令,叶良成去接过来的。 叶良成并不知道这些人现实中的身份,只知道他们的代号,但假如见了面,也会认出其中的大部分,除了少数几个戴面具的。 苦茶师父每次露面的时候,都戴着一个很奇特的面具,叶良成突破“上层”修为后,发现连神识都看不透苦茶师父的面具…… 他从未见过苦茶的真面目,就像此刻也看不透火青前辈的面目。 偶尔也会有其他人戴着面具出现,基本都是跟苦茶一起来的,叶良成只见过两次。其中一人也是苦茶的弟子,代号蓝喜鹊,看身材是个女的,另一人他则不知身份。 大约半年前,他突然收到了苦茶的通知,命他就此隐匿,然后就再也没了消息…… 听完他的讲述,火青前辈皱眉道:“我要你介绍秘法修行的经历,而你说的只是听命于苦茶的经历。” 叶良成解释道:“我修炼的秘法,得自苦茶师父的传授,所谓的修行经历,也都与此有关,平日接触就是这些事。” 何考叹息道:“尊师重道,持戒敬法,任责守诺,护报宗传,这些当然应该。 可是修行首在因由不昧、见我如是,若徒受驱使不明因由,茫然效命不见真我,此非修行真意,更非真正的逍隐。” 听火青前辈的意思,似是不太认同叶良成的修行经历,也不太认同苦茶对待弟子的方式。叶良辰赶紧道:“前辈,您上次问我的问题,修行秘法的目的是什么,我并未尽言。” 何考:“哦,你还有什么没说的?” 叶良成:“追求超凡境界自不必多言,但我心里一直还想着找报仇,五年来始终未忘。这也是我修炼秘法的目的,不敢欺瞒前辈。 见他人作恶,尚有仗义惩治之心,何况是自己被恶人所欺!” ------------ 180、路尽歧途须转回 叶良成这么说,何考并不意外,而且还挺满意。 某种意义上,叶良成也算是被胡叔略害得家破人亡,这样的仇如果都不想报,还能指望他做什么?是非恩怨分明,是为人最起码的要求。 何考问道:“你修炼了五年,已有三阶修为,可曾尝试着报仇?” 叶良成:“我当初想打胡叔略的闷棍,结果差点被他杀了,幸亏苦茶师父路过救了我。这些年我虽然修炼有成,但每每回想当日情景,自问还远不是胡叔略的对手。” 何考:“你有没有求过苦茶,让他出手帮你?” 叶良成:“没有!因为苦茶师父传我秘法时就曾说过,他不会插手我的私人恩怨。我若想找胡叔略算账,那就自己好生修炼,等将来有一天能堂堂正正的战胜胡叔略。” 听到这里,何考却放下筷子摇了摇头。 叶良成纳闷道:“前辈,难道这话有什么不对吗?” 何考看着他,反问道:“假如要惩治一名贪官,你一定要官做得比他更大吗?假如要惩治一名奸商,你一定要比他更有钱吗? 这又不是擂台竞技,你输了之后下决心要赢回来。胡叔略之所以该受惩治,不是因为伱恨他,而是因为他的所作所为不可容忍,所以你才会恨他。 你在修炼,他也在修炼,若论修为境界,假如你这一辈子都赶不上他,那就算了吗,此人就不该被惩治了吗?” 叶良成居然愣住了,过了一会儿才答道:“苦茶师父当初所言,我一直铭记在心。您刚才说的这些,其实也有道理……但我真的还不是那胡贼的对手。” 何考又问道:“当年你父亲被坑,明显是胡叔略设局。既是设局,肯定不是一个人参与,拿了你家的好处又坑害你家的人,也肯定不止胡叔略一个。 以你的修为和身手,对付不了胡叔略,难道还对付不了别人?这些年你有没有去追查内情、惩治相关人等呢?” 叶良成张大了嘴,神情有点发懵,突然喝了一大口酒,没有用杯子,而是直接用分酒器干的。 干了一壶后,他擦了擦嘴道:“刚开始的时候,我还真这么想过,虽然不像前辈您说的这么明白,但是总觉得就算打不过胡叔略,应该还可做些别的。” 何考:“可你好像什么都没做。” 叶良成:“苦茶师父在传授我秘法时说过,不要让仇恨吞没了理智,那样会影响心境。 而且他还说了,既然想报仇就不要打草惊蛇,我要对付的人是胡叔略,那么有朝一日就去打败胡叔略。 不瞒前辈,父亲刚刚去世的那段时间,深夜难眠时,我也曾有过闪念,恨不能去杀了胡叔略全家……” 何考:“哦,只是闪念吗?” 叶良成苦笑道:“确实只是闪念而已,我也不可能真的那么做。包括当初去打胡叔略的闷棍,我也没想要了他的命。 说到底,我家损失的只是钱财而已,父亲病倒虽与胡叔略有关,但终究只是病故。” 何考:“你曾经这样想过,有没有把这个想法告诉过苦茶?” 叶良成:“我提过一次,苦茶师父告诉我,冤有头债有主,不可伤及无辜,修行者不能做那样的事情。” 何考:“的确不能那样做,术门也有门规。我方才讲的尊师重道、持戒敬法、任责守诺、护报宗传,都在门规之列。 门规之上还有天下弟子皆须遵守的飘门律——莫违事端,先付有司;莫惹无端,术法身藏;莫遗祸端,当断则断;莫挟八端,天下共诛……” 何考详细介绍了一番飘门律,包括宗法堂新近公布的共诛令。 叶良成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些,他敏锐地抓住了一個新词:“前辈,您刚才提到了术门,究竟是什么意思?” 何考:“我告诉过你,你所修炼的根本法诀,叫入微术。天下秘法传承并不止入微术这一门,修炼不同术法,便是不同的术门弟子。” 叶良成:“世上还有哪些秘法修行门派?” 何考:“你现在还不是打听这些的时候,记住我刚才说的飘门律即可。” 叶良成追问道:“假如,我是说假如,我当年真的去杀了胡叔略的全家,是不是就触犯了共诛令,天下高人都会要我的命?” 何考:“当时还没有共诛令,但你也是一样的下场。别忘了飘门律的第一条‘莫违事端,先付有司’。 那样的行止,应先行废逐,就是废去修为逐出师门,然后交给警方处理……你认为自己会被判什么刑?” 叶良成下意识地点头道:“那还是难逃一死,就算没被枪毙,胡叔略也会要我的命。”想了想,他又问道,“假如我连死都不在乎呢,宁愿被天下共诛,那又怎么样?” 何考:“不怎么样,只能说明你不怕死,豁出去宁愿付出代价。” 叶良成:“假如是这种情况,共诛令也保不住秘法修行者的家人。” 何考:“共诛令并非万能,哪怕有共诛令,也不能完全防止祸及家人。如此也能提醒术门弟子,行事不可太过。” 叶良成又皱着眉头道:“苦茶师父当初的话,我一直记在心中,这些年就想着修炼秘法,有朝一日能击败胡叔略,而且我也无暇去做什么。 可是按您刚才的说法,我不应该这么想,因为若是一辈子的修为超不过胡叔略,就等于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 何考:“你终于想明白了?” 叶良成:“可是苦茶师父也说过,世上无难事,只要尽心尽力……” 何考打断他道:“那你给我写一个质数方程试试!” 这一句话把叶良成给干懵了!他好歹也是大学毕业,明白何考是什么意思,这是一个数学难题,无数天才一辈子都没解出来。 苦茶给他留下的思想钢印太深,假如没有碰到何考,他可能就会一直在钻这个牛角尖。见他若有所思的样子,何考也不再搞苏格拉底式的提问了,直接说道—— “就算你一辈子的修为都超不过胡叔略,也不代表你不可以做别的。 就算你不能擅自杀了他的全家,但并不代表你不可以去调查他全家。 他除了害过你,是否还害过别人?他的亲朋好友中,是否还有同谋? 古茶劝阻你,你是否就不应该去做这些了?就算你曾经无暇去做,但是这半年来,你又在干什么? 假如你能拿到他的不法罪证,完全可以提交给警方,哪怕警察抓不住他,至少也能逼得他放弃现有的身份……” 叶良成端着分酒器起身道:“前辈,我明白了,敬您一杯!” 何考伸手下压道:“少喝点,我还有件事要告诉你。” 叶良成:“什么事?” 何考:“这半年,只有你自己一个人,有没有去打听过胡叔略的情况?” 叶良成:“我已经很久没有他的消息了,这阵子就去打听!” 何考:“不必了,胡叔略已死。” 叶良成的分酒器脱手落在了桌上:“什么,他死了!怎么死的?” 何考:“苦茶能遭遇意外,他当然也能,所谓多行不义必自毙,听说是干坏事的时候栽了……总之消息确凿无疑,世上已没有这个人。” 叶良成怅然良久,看神情似是想哭又想笑,最后将半瓶酒都倒在地上道:“活该,死的好,死得太便宜了!” 何考阻止了叶良成再开一瓶酒的冲动,等他恢复平静之后才说道:“所谓修炼秘法的目的,你上次回答的很对,就是为了追求那超然境界。 无论你是想报仇还是想报恩,或者是想做别的,有修为便有更好的能力。 你如今已不必再惦记着找胡叔略报仇,我们还是谈秘法修行吧,苦茶都教了你什么?你可以不告诉我,让我来问你,究竟有哪些是他曾教过的……” 何考没有让叶良成先说,而是介绍了自己所知的入微术三阶法诀内容,逐篇问叶良成有没有学过? 叶良成情绪还没调整过来,注意力立刻就被吸引过去了,何考一边介绍,他一边点头。当何考介绍到一半的时候,他突然道:“前辈,从这往后的内容,苦茶师父尚未教我。” 何考:“哦?看来你所得传承不全。” 叶良成二话不说,推开椅子走到何考身边,俯身下拜道:“火青前辈,苦茶师父已经不在了,我如今不见前路,能否拜在您的门下?” 何考摇头道:“按术门约定俗成之规,我并未年长你二十岁以上,倒是不方便收你为徒。 但你已得入微术传承且修行有成,只要立誓遵守江湖飘门律,我倒也可以托尊长之名,帮你补全法诀。 毕竟每阶境界根本法诀,传法时不应残缺,这也是各术门的门规。你如今的身份尚属江湖散修,将来若有缘法,或可认祖归宗、正式拜入宗门。” 听见何考前面的话,叶良成原本很失望,可是听到后来,他又不禁大喜过望。尽管何考已申明不便收他为徒,他仍然当场行拜师大礼。 ------------ 181、金鳞自感龙门在 术门的门规,不仅有针对弟子的行止规范,也有针对师父的。法诀需要一步步修炼,但师父传授的时候,每一阶的根本心法必须是完整的,不能有残缺。 也就是说按照自古门规,师父不能在最核心的传承问题上,搞什么留一手的套路。这也是任责守诺、护报宗传的基本要求。 如果师父觉得弟子的天资不足、心性有偏,可以不提前传法,也可以不传授弟子更多的应用术法。但弟子达到相应的修为后,所授根本心法必须完整。 何考通过观察判断,苦茶传授叶良成的入微术心法似乎有点问题,或者说并不完整。叶良成已有三阶修为,但对神识的掌握运用有明显的缺陷。 询问之下,果然如此。 苦茶传授叶良成时,曾要求他绝不可将秘法内容泄露出去。但此时火青前辈已经将心法口诀都说出来了,而且讲得比苦茶所传还要详尽完整。 叶良成也就没什么保密的必要了,苦茶教过他什么、都是怎样教的,皆详细告诉了火青前辈。 苦茶教过叶良成好几门应用术法,都是针对性特别强的手段。何考本人也和叶良成交过手,发现叶良成的身手相当不错。 单论身手,叶良成其实不亚于何考见过的任仲清。任仲清可是正经的心盘门三阶术士,而心盘门弟子可是号称最擅长跟人动手的。 何考能在叶良成面前扮高人,两番动手看似总能轻松击败他,其实有两方面的因素。 通过这段时间以来的勤修苦练,尤其是兼修了冰肌玉骨又经历了谭仙人的一顿“捶打”,何考的身手比遭遇任仲清时又进步了不少。 另一方面,何考对神识的掌握和运用,要比叶良成精妙得多。 苦茶传授叶良成的三阶根本心法并不完整,这好像并不影响叶良成平日修炼,却让他几乎不可能窥见破关门径。 按此情况,叶良成再怎么修炼也无法达到三阶圆满,更别提突破四阶修为了。 何考为叶良成补全了根本心法,但他也不是入微门术士,只是根据江道祯所传讲述,叶良成自己才是正经修习入微术的。 叶良成自是千恩万谢,待何考离去后,他又独坐良久,愣愣的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后来情绪有点失控,时而大哭时而大笑,把园区里的五条狼狗都给惊动了。 最后叶良成终于还是又开了一瓶酒,喝了个酩酊大醉。 而何考回去后却很疑惑,他想不通顾江的用意,为什么传授叶良辰的根本心法有残缺?因为这并无必要! 何考追查到叶良成这里,原本的目的是收拾顾江手下的这批清洁工,但到后来还挺同情叶良成的。叶良成也是个受害者,且其人并无大恶。 东国有个成语,叫以人为鉴,这其实也是一种观法。在叶良成身上,何考多少也看到了一点自己的影子。 他不禁暗问,假如将自己换成叶良成,又会怎样呢?答案或许很残酷,他仅靠自己很难识破这個局,也很难摆脱同样的处境。 那么他又可以怎么做呢?答案还是——因由不昩、见我如是。 其实何考对叶良成说的那些话,就是他自己的思考——就算拜在了苦茶门下,也不意味着丧失了是非判断能力, 就算苦茶对他有救命之恩、传法之德,假如苦茶让他去做什么,也不能无条件盲从,必须得有自己的判断。 叶良成之所以走运,除了他的本性不坏,也因为身份和职守,顾江并没有派他去做什么大奸大恶之事。 在叶良成面前,何考说的话很有分寸,很多信息都是一点点批露的,迄今为止,都没有直接说破苦茶的手段,更没有一上来就揭穿所有的真相。 因为那样做,是叶良成难以接受的,说不定会感觉整个世界都崩了……假如换成黄小胖来处理这件事,估计叶良成现在已经崩溃了吧。 但是将完整的入微术三阶心法传给叶良成后,只要叶良成不是傻子,他自己也能渐渐琢磨出味道来,从而察觉苦茶这个“师父”是有问题的。 苦茶显然在传授秘法时故意留了一手,使他几乎不可能突破更高的境界,更别提将来能击败胡叔略了。 以火青前辈的身份,观察与指点叶良成,何考当然也有自己的考量。先将叶良成留在那里,可以将其他的清洁工都给引出来,然后再调查那些人都做过什么。 不可能所有的事都由何考自己去做,这些事也可以交给叶良成。 苦茶所传心法为什么不完整?难道是害怕叶良成将来有机会突破四阶,真的去找胡叔略报仇?或者是怕叶良成的修为太高,到最后不好控制? 但仔细想想,这些都不是正经理由。叶良成会的,都是苦茶教的,就算有了完整的三阶心法,他也几乎不可能摆脱苦茶的控制。 根本心法所代表的只是修为境界,假如与人动手,更重要的还是各种应用手段,尤其是法器妙用……只要还在苦茶的监控下,叶良成恐怕怎么样都无法击败胡叔略。 就算叶良成能修到三阶圆满甚至突破四阶,也难以识破真相,顾江以及惠明石家难道还会怕了他?能有个修为更高的手下卖命,不是更好吗? 何考总觉得其中另有原因。 据叶良成交待,他先后见过苦茶师父的十五名弟子,其中修为最高的就是三阶,包括他本人在内共有三名,另有五人是二阶术士,其余七人是一阶。 何考在东北边境遇到的兴神门四阶术门曾鸿业,也曾私下教了个外国徒弟小斯,那小斯的修为也是三阶。 好像这些人瞒着术门私下传授的弟子,修为就没有超过三阶的。 既然有疑惑,最好的办法就是去请教关系亲近的高阶术士,最好的对象就是灵犀门的卫执事。 何考如今已知,术士突破四阶修为后,需要到凤尾乡各大洞天的宗门祖师殿中,经历二次传法仪式,然后才能得到高阶术法的传承。 要注意前后关系,不是接受二次传承才能突破四阶修为,而是突破四阶修为后,再去接受二次传承。 何考从卫洛那里还了解到,前往宗门祖师殿所在的洞天秘境,不能走如今已打通的隧道公路,而是要走翻山越岭的自古路径。 各宗门的门规实际上有两部分,有一部分是专门为高阶术士制定的,没达到这个境界便没资格了解。 何考为什么不去请教老钱?因为他在心里给老钱起了个外号,叫“天下第一嘴严”。 在何考所认识的人当中,钱固然是嘴最严、最能保守秘密的,只要是不该说的话,老钱跟谁都不会说,关系再好都不说! 比如黄小胖就是隐蛾,钱固然心知肚明,但他跟谁都没说过,哪怕在同样知情的何考面前,他也从未点明或挑破。 老钱去参加二次传承仪式前,事先还得到了何考的提醒,但他回来之后,对洞天秘境以及二次传承仪式的情况,也是一句都没提。 看来突破四阶后有些玄妙的讲究,按照术门约定俗成的潜规则,也不会随意告诉何考这样的知缘客或低阶弟子。 “卫执事,我心中一直有个疑问,却又不好找人请教。” “不必叫我卫执事,你又不是灵犀门弟子犯了事……以前不都叫我小洛吗?” “我也没想到,你这么年轻的小姑娘,居然已是灵犀门的执事。”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谁叫灵犀门弟子人数太少呢。执事默认要有五阶修为,每个宗门要有三名。如果我不干,灵犀门就凑不齐三名执事。” “幸亏有你这样的天纵之资,否则灵犀门连三名五阶执事都凑不齐。” “你今天特意请我到浦港镇来玩,还亲自下厨,不就是有事想问吗嘛……不用总夸我,问吧。” 这个周末何考没有去找叶良成,特意抽空请卫洛到浦港镇来玩,参观他师父曾经摆棋摊的地方,然后再到家吃顿饭。 没有下馆子也没有点外卖,何考亲手做的菜,这可是长老级别的待遇啊。何考还特意整了瓶酒,劝卫洛喝点,从旁观者的角度看过去,就像大灰狼在哄小红帽。 因为何考穿着一件灰色的t恤,而卫洛恰好穿了一件带帽兜的红色防晒服。 听见卫洛的话,何考很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主要还是想请你尝尝我的手艺,顺便请教一些问题。这菜怎么样,合不合你的口味?” 卫洛:“唔,很不错,都很好吃,我喜欢……再喝一杯!” 何考:“少喝点,多吃点菜……伱以前是不是很少喝酒?” 卫洛:“师父不让喝,但我觉得很有滋味。” 喝酒只是为了活跃气氛,何考也没想到卫洛的酒量真不怎么样,两小杯就如海棠春色,已经带着几分醉意。 他可没想故意把卫洛灌醉,又劝阻道:“既然江长老不让,咱就少喝点,你别再干了……” 卫洛:“师父信任你,和你喝酒应该没事。” 何考:“没事也不能喝多了。” 卫洛:“你有什么事想问我?” 何考:“武岩骏你认识吧,他当初得情况你也了解。假如他师父没有交代,他从看守所出来后没有去找师伯叶回,那会怎么样?” 卫洛:“那就是流落江湖的散修。” 何考:“散修有可能突破四阶修为、成为高阶术士吗?” 卫洛:“只要得到了一至三阶完整的法诀传承,理论上当然有可能。” 何考:“那么他突破四阶后,是不是无法得到二次传承?” 卫洛:“你不知道吗?哦,你还真不知道!其实突破四阶后,自会知晓。” 何考:“知晓什么呀,又没师父告诉他。” 卫洛:“我是说,你突破四阶后自会知晓。” 何考:“可我还没突破四阶呢,你就别钓我胃口了。” 卫洛:“未到四阶,通常就不必知道,师父也不会说。” 何考:“说出来违反门规吗?” 卫洛:“倒是没有这条门规。” 何考:“你又不是我师父,那就告诉我呗。” 卫洛:“其实很简单,只怕说出来难以理解。修为突破四阶后,冥冥中自会有所感应,仿佛天地间的召唤,召唤你去某个地方。” 何考惊讶道:“这么神奇吗?” 卫洛:“就是这么神奇,连我师父都不清楚是什么玄理。七大术门有七大洞天,你所感应到的就是相应的洞天方位……只要听从召唤指引,就能找到那里。 所以自古以来虽有不少散修传承,他们只得术法却不知术门,但只要突破了四阶成为高阶修士,基本都能回归术门。” 何考:“这种感应,带导航路线图吗?” 卫洛:“那倒没有,只是一个朦胧的方位而已,至于怎么走到那个地方,假如是不认识路的江湖散修,还得自己想办法。 如今的术门弟子倒也方便,不必自己瞎找,先去凤尾乡的宗法堂报道登个记,然后按要求,沿自古先辈所走路径,翻过山脉即可到达洞天所在。” ------------ 182、心贼瞻顾可欺谁 原来如此!苦茶子顾江能骗人,却不可欺天。 假如叶良成突破了四阶修为,冥冥中就会有所感应,在天地间受到入微门观书洞天的召唤,所以他传授的三阶心法并不完整。 这个疑惑解开了,何考却有了另一个更大的疑惑。 这种现象是怎么回事?听卫洛的意思,就连七阶大算师江道祯都解释不了,而他老人家已是当今术门最顶尖的高人了! 记得当初第一次和武岩骏见面时,小武曾神秘兮兮地问何考——有没有感觉这个世界很奇怪,有点不真实? 何考还真有过这样的感觉,有那么一段时间,何考每天早上醒来,感觉自己都像是穿越了…… 怎么形容呢,就像不记得穿越前的事情,只知道自己穿越成了一個叫何考的人,继承了何考的记忆与身份。 这是本能地关于“存在”与“自我”的思考,却带着一种荒诞感。 何考反省,这可能与当时刚接触的工作有关。那时他成天都忙着打造虚拟城市,甚至还带上vr眼镜,亲手构建与测试虚拟空间,搞得人都有些恍惚了。 如今的何考还在干这样的工作,但几乎不会再产生认知错位,因为他已掌握了神识,哪怕戴着vr眼镜,也能分辨虚拟场景与现实中的东西。 小武感觉这个世界不真实,仿佛是虚拟的,很多事情就像设定好的程序。他如今只是一位二阶墨客,假如有一天能成为四阶工匠,会不会更加这样认为呢? 但小武的观点却说服不了何考,因为在何考看来,不论所接触到的现象有多么玄奇,但都没有破坏世界的真实性。 这个世界仍具备真实性所要求的客观性、合理性与一致性。 所谓一致性,可以勉强形容为:以同样的条件、同样的方法,就能观察到同样的现象。小武可能书读得少,但何考各种闲书看得很多啊,尤其是大学到研究生的那几年。 而且何考就是构建虚拟世界的专业人士,他很清楚,哪怕虚拟世界也不是虚幻世界,仍然具备其逻辑定义基础上的真实性。 如果程序出错,虚拟世界就会出bug,其实这恰恰就是虚拟世界真实性的体现。因为程序运行出了什么错,就会导致虚拟世界出现相应的bug。 回到现实世界,各种自然规律,就是这个世界最底层的运行逻辑,也可以把它当成设计好的程序……这就是历史上很多思想家的世界观。 所以小武说的那些话,何考并不感觉很稀奇,不过是将早已有人思考并总结过的问题,又重新提出了一遍。 哪怕有术法的存在,哪怕有高阶术士奇特的感应,哪怕还有《谭仙拄杖图》那样不可思议的神器,从哲学意义上来讲,并没有破坏这个世界的真实性,挑战的只是认知能力。 那么何考在困惑什么呢?上述问题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困惑啊!难道无法否定世界的真实性,人们就没有疑问了吗? 某种意义上疑问恐怕会更多,别忘了何考本人就是能穿行时空的隐蛾! 七大术门分别拥有一座洞天,却没人听说过隐蛾门也拥有洞天秘境,隐蛾一脉已绝传,想问都找不到人问。 何考是千年来的第一位真蛾,待到他突破四阶修为后,是否也会感受到那种冥冥中的召唤,找到那座属于隐蛾门的洞天呢? 卫洛这顿饭吃得很满意,尽管何考拦了好几次酒,但总不可能摁着她吧,所以她还是有点喝多了。其实她也就喝了二两,但人已经有点站不稳,走路都打晃。 “哎呀,你家这个地板怎么是软的呢?” “这不是地板,是地砖,怎么会是软的,是你喝多了。” “不用你扶,我自己能走。” “你都走不了直线了,可别摔着!” 吃完饭起身时,卫洛脚下有些踉跄,却挥手谢绝了何考的掺扶,然后摸着额头道:“我有点晕,想睡一会儿,你家有睡觉的地方吗?” 何考:“谁家没有睡觉的地方?旁边这两间屋都可以……这边是带独立卫生间的大卧室,那边是我以前住的小卧室。” 卫洛摇摇晃晃走进了大卧室,这里是大床,她一屁股坐在床上却没躺下,醉熏熏地摸着枕头,动作就像在撸猫。 摸着摸着,她突然脸更红了……脸本来就挺红的,斜着脑袋像是在偷看门口的何考:“啊,你太能干了!是不是修炼过观身门的浑天术?” 小姑娘家就不能喝酒,说的净是什么虎狼之词!啥叫太能干了? 她说的浑天术,何考也知道,是观身门的一种应用术法,据说有调和阴阳之妙,可以两个人一起练,有很正经的修炼方法,也有很不正经的修炼方法。 这话何考都没法接,只能一本正经道:“伱要是觉得这里不好,可以换间屋。” 卫洛又摇摇晃晃地起身,从何考身边走过时,还拍了他的肩膀一下,似是表示佩服或表赞扬,带着一阵酒香和体香,然后去了对面的小卧室。 她仍然是在床边坐下,手拍着枕头和床板,两只脚悬空颠着鞋玩。 阳历八月初,正是栖原天气最热的时候,脱了轻薄的防晒衣,里面只穿了一件贴身的短袖套衫,很显身材,一双胳臂也也是又白又嫩。 何考站在门口道:“你不是要睡觉吗,这是在干嘛呢?假如这张床也不满意,二楼还有一个木匠工作台,反正天气不冷,铺张席子也可以睡。” 卫洛:“木匠工作台?你居然还在那上面……好会玩啊!” 何考板着脸道:“胡说什么呢。” 卫洛居然笑出了声:“心虚了吧?我也没说什么……咦,这张床也有故事,却是不一样的故事。我就睡这儿吧,你应该不会趁机欺负我。” 何考不想理她了,直接把门给掩上了。 卫洛是五阶问路人,已经开始修炼天机术了。何考可是在谭仙人那里领教过天机术的厉害,只要有线索,啥故事看不出来啊? 这个小房间确实有故事。去年十一黄金周期间,高雪娥起初就住这儿,受了惊吓心神不宁,何考坐在床边她才能安然睡着,那时何考规规矩矩的什么都没做。 至于后来嘛,高雪娥就和何考一起在大卧室睡了,那就是另一段风格迥异的故事了。 也不知这丫头的天机术修炼得怎样,但肯定没有谭仙人那么高明吧,而且这门术法并不能轻易动用……但是摸摸枕头拍拍床,感应一下信息,好像也没多大难度。 这等本事其实很不招人喜欢啊,好在灵犀门自有门规,平日是不能轻易动用天机术的,而且就算没有门规,擅用天机术也容易招至反噬。 小姑娘家说话挺生猛啊,搞得何考都有点不适应,没想到她还有这种风格,但转念一想倒也能理解。 卫洛也不是什么古人,信息时代的年轻学生,更有五阶修为,什么没见过?喝了点小酒,指不定谁调戏谁呢……何考竟有种被人调戏了的感觉。 算了,也犯不着计较。 吃饱喝足后暂时不适合做别的运动,何考就坐在院子里的树荫下喝茶养神。后院有一棵枣树,修这栋小楼之前就长在这里了,枝繁叶茂挂了不少果实。 爷爷当年还沿着前后院的内墙根种了一圈竹子,不仅是景观点缀还可以遮挡周围的视线,只是每年春夏季都要清理院子中央冒出来的竹笋。 地下的竹鞭可能会破坏墙根,但小楼和院墙的基础都很深很结实。 何考喝着茶听着远近的夏日蝉鸣,心境一片悠远空灵,就在这时,他居然听见了卫洛在打呼噜。她的呼噜声并不大,还挺好听的,就像个嘤嘤怪。 卫洛睡了两个小时才起床,伸了个懒腰去卫生间洗了把脸,感觉神清气爽,出来时已没有丝毫酒意与酒气。 她穿好防晒服走进院子,感觉又是一个文静的女生。 何考:“喝杯茶醒醒神吧。” 卫洛没坐下,拿过茶杯喝了一大口,抬头看着树冠道:“枣子快熟了呀,什么时候摘呀?” 何考:“已经有熟的了,你想摘就摘吧。” 卫洛双手将两个衣兜扯开,朝着树上叫道:“枣子,枣子,你下来呀!” 枝叶间落下不少已经熟了的枣子,金红相间的皮色个个都很饱满,纷纷飞进了她腰部两侧的衣兜里,装得鼓鼓囊囊的。 她掏出一枚边吃边笑道:“看,你家的枣子听我的话耶。” 何考也被她逗乐了:“因为是我请你吃的呀。” 卫洛:“师父果然说话算数。” 何考纳闷道:“怎么突然说这个?” 卫洛:“他老人家当初说的,到栖原找到你,就能管吃管住……我发现你做的饭挺好吃,这里住着也不错。” 何考:“这不是他老人家说话算数吧?” 卫洛的语言风格就跟她本人一样有点神出鬼没,突然又道:“就是有点美中不足。” 何考:“卫大执事,您还有什么改进意见吗?” 卫洛:“吃得挺好,就是住的地方小点,二楼和三楼为啥没装修呢?” 何考:“当初楼盖好的时候钱不够了……我打算过阵子就装。” 卫洛:“钱不够了?你知不知道你家一楼这些实木家具,能值多少钱?” 何考:“那都是我爷爷攒的银丝木老料打的,现在几乎绝迹了。值多少钱都没有意义,我也不打算卖。” 卫洛:“你居然还认识银丝木,现在的木匠恐怕都没听说过了。” 何考:“我家祖传七代都是木匠,包括我,七代往上可能也是木匠,只是已经说不清了。真正不简单的是你,居然也能认出银丝木。” 卫洛:“惊花洞天的祖师殿里,祭祖仪式用的那张香案就是银丝木的,我见过。那里不仅是灵犀门的祭礼所在,也是七大术门合祭祖师的地方。” 这不是巧了吗?何考家原先也有一张香案,就放在他的屋里当写作业的桌子,前不久搬到固山密府里去了,成了祭拜谭仙人的香案。 卫洛又伸展双臂道:“谢谢你请我来玩,我得回去了。” 何考也起身道:“我开车送你吧。” 卫洛:“不用,我自己能走。” 何考:“路还挺远的。” 卫洛:“正好可以修炼。” 何考:“我就是怕你迷路了。” 卫洛转过身,以教导的口吻道:“你这话就不对了,我经常会迷路,只因在修炼天机术。你的意思,就是让我别修炼了呗?” 何考赶紧摆手:“可不敢耽误你修行,要不,我拿个保温杯给你泡杯茶拎着?” 卫洛双手拍了拍两边口袋,姿势就像要起飞:“又不是干部下乡,拎什么保温杯?这里不是有辟谷灵果嘛,渴了饿了都能对付。” 说完全话她很潇洒地一挥手,揣着两兜枣子就走了。 说实话何考倒不是担心她迷路,而是担心她迷路了跑得太远,不好赶回来上班。上次听说她跑到了恒州,说不定都溜进岐黄灵苑了吧,那可有一百多公里啊。 这次从浦港镇出发,会不会跑出省啊? 但再一转念何考又笑了,卫洛有五阶修为,还真不用担心什么,至于时不时迷个路,这也是修炼的乐趣吧。 人家这么小年纪就是五阶问路人了,何考比卫洛大了六岁,如今才是三阶探险家。 这好像也不能说明什么,他接触秘法到现在还不到一年呢!听说任仲清修炼了十年,叶良成修炼了五年,也仍然是三阶术士。 可是何考也没什么好得意的,他从小打基础可是用了二十三年,除了长年佩戴那枚兽爪挂坠,指不定江老头还做了什么别的,比如悄悄给他投喂点灵药啥的。 仔细回忆,自从记事以来,他好像就没生过什么病…… 再说那叶良成,其实资质也是很不错的,只是让顾江给耽误了。何考感觉自己也不能懈怠,就算不能尽快突破四阶,也得修到三阶圆满,否则在叶良成面前就不好再扮高人前辈了。 想到叶良成,他便转身上楼,下一瞬间出现在南花市郊的废弃园区。他想看看叶良成得到完整的心法之后,最近修炼得怎么样了? 他戴着隐娥纱刚刚靠近那栋“办公楼”,就感觉自己被神识锁定了,然后只见叶良成从二楼窗户一跃而下,快步跑过来道:“前辈,您终于来了,我一直在盼着您呢!” 何考沉声问道:“最近出了什么事,有人来找过你吗?” 何考虽然没有刻意施展潜行术,但隐娥纱本就有潜藏的妙用,而且他也习惯性地收敛了气息,附近的老六都没叫,但楼上的叶良成却及时发现了。 这说明了两件事。首先叶良成这段时间的修炼没有懈怠,已熟练掌握了神识查探技巧; 其次是他保持了足够的警觉,稍有感触就会查探周围。 叶良成:“原来前辈已经知道了吗?” 何考:“果然有人来过?我不知道,只是觉得你的反应不太寻常。” 叶良成:“是大炮台,他来过……” 苦茶培养的清洁工,有三人具备三阶修为,代号分别是叶五娘、蓝喜鹊、大炮台。 蓝喜鹊是一名戴着特殊面具的女子,叶良成一直不知其面目。 大炮台叶良成见过,也知道他长什么样子。这人个子挺高挺壮,人总是挺拽的,可能是自恃修为高深吧,很有些影视片中不良社会青年的气质。 大炮台这个代号,其实也是吹嘘某个器官的意思。 大炮台初次见到蓝喜鹊时,还一度想去撩对方,可是蓝喜鹊对他不感兴趣,他好像因此还遭到了苦茶的训斥,后来才有所收敛。 大炮台是五天前找来的,可能是躲在暗处观察了许久,然后再现身与叶良成相见。 大炮台当初也是接到了苦茶的消息,让他就此隐匿。他足足猫了大半年,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终于忍不住还是跑回这个秘密道场打探情况。 叶良成告诉大炮台,自己也是从去年末开始,就再没有苦茶师父的音讯。可看守道场就是苦茶师父曾交给他的任务,所以他还一直在此守候。 直到一个多月前,苦茶师父的一位故交火青前辈找到了这里,告诉他苦茶已遭遇意外,并且指点他修行,传授了苦茶师父未曾传授的法诀。 大炮台当然会追问详情,重点是那位火青前辈的来历。可是叶良成也不知究竟,只知火青前辈和苦茶师父一样,都是来自术门的神秘高人。 何谓术门,叶良成也对大炮台解释了……他知道也有限,说的就是何考告诉的那些。 大炮台又问,火青前辈教了他什么秘法?叶良成如实回答,苦茶师父先前所传心法不全,而火青前辈传了他完整的入微术三阶心法。 大炮台请求叶良成也教给他,叶良成却没有答应。因为火青前辈有交代,苦茶曾经的那些弟子情况不明,须确认身份与往日行止,而后再谈其余。 叶良成要大炮台留下联系方式、现实中的身份信息,他再向火青前辈汇报。至于传法之事,他并不能擅做主张,须由火青前辈决定。 大炮台却表现得很谨慎,似是将信将疑,没说不愿意但也没有当场交底,只是托叶良成向火青前辈引荐自己,至于自己的情况,待见到火青前辈时自会详细交待。 大炮台走的时候,甚至连个联系方式都没留,更别说告知现实中的身份了,只说过阵子还会再来。 大炮台如此反应,令叶良成对他也不太信任,只是记住了这件事,打算见到火青前辈时说一声。 可是两天前,有人趁夜色悄然潜入了园区,首先摸进了演武厅,无意间触发了警报,然后又打算去地下秘密道场,却被叶良成给堵住了。 此人穿着深色的夜行服,带着头罩,见行藏败露连一句话都没说立刻就动手了。尽管对方做了伪装,可是叶良成还是认出了他就是大炮台,当场喝破其身份。 大炮台发现自己居然不是叶良成的对手,于是立刻摆手并摘掉了头套。 大炮台向叶良成解释,苦茶师父下落不明,据说已遇难,叶良成对此却语焉不详,他也不敢轻信,只想潜入道场查探更多情况。 方才蒙面交手,只是试探。 大炮台还说,在苦茶师父的弟子中,以往一直是他的修为最高、身手最好,今日一番交手,他却已经敌不过叶良成。 这证明了叶良成所言非虚,的确又得到了高人前辈的传授,他此刻才敢相信叶良成。 这次大炮台给叶良成留了一个联系方式——加了社交账号的好友,并再三请求叶良成,假如见到那位火青前辈,一定要向前辈引荐他。 只要火青前辈说什么时候能见他,请叶良成立刻通知,他一定随叫随到。 叶良成很不喜欢大炮台这种行止,但总不能杀了他啊,只能让大炮台离去……然后又等了两天,火青前辈终于来了! ------------ 183、魍魉不免行鬼祟 叶良成有点单纯了,他将废弃园区发生的事情都告诉大炮台了,尽管有些情况也应该介绍,可也用不着那么详细。 但是还好,叶良成还记得何考的叮嘱,要大炮台交待身份以及往日行止,才能给他引荐火青前辈,而且法诀必须由火青前辈决定是否传授。 这就是何考给叶良成的任务,假如有苦茶其他的“弟子”前来,叶良成要尽量掌握他们的情况。 大炮台不仅没有透露身份,还偷摸杀了个回马枪,这家伙脑筋反应还挺快,被叶良成堵住后斗法不是对手,立刻又换了另一套说辞。 假如叶良成此前对苦茶以及这帮同门还缺乏了解,如今见到大炮台的行事,也应该意识到他们不仅有问题,而且问题很大! 正常人会这么做事吗?何考是隐蛾,隐蛾行事不过是神秘而已,而他们的行事风格就是鬼祟! 见其行而知其人,一看就是平时坏事没少干。叶良成跟这帮人混了这么久,品行居然还不错,也真是个异数。 不提何考怎么想,叶良成介绍完情况又问道:“前辈,您看这个人怎么处理愿意见他一面吗?只要您说個时间,我通知他前来拜见。” 何考摆手道:“先别着急,你都怎么跟他介绍与我的?” 叶良成:“就是如实介绍啊,还说后来每次见面,我都要陪你喝两杯……今天时间宽裕点,我给您好好做几个菜!” “喝两杯?”何考微微一皱眉头,“你的酒都放在哪里?” 叶良成:“旁边屋啊,那里是我的库房,还有好多箱呢。” 何考:“演武厅和地下道场,你都装了监控警报装置,但是你住的地方没有吧?” 叶良成:“没有,那套系统还挺费事的,我住的这里也没有什么需要保密的东西。” 何考:“走,去看看你的酒。” 来到一楼的一间小屋,这里堆放了不少杂物,靠墙角还有十来箱五粮液,其中一箱已经打开了。每箱六瓶装,里面还剩了四瓶。 何考取出了一瓶,去掉包装拧开盖子,随即皱眉道:“拿个杯子倒出来看看,倒酒时最好暂时屏住呼吸。” 两人没有待在小屋里,去了二楼宽敞开阔的大餐厅。倒了一杯酒,何考眯着眼睛眉头皱得更深,向后退了好几步。 叶良成也下意识地后退了好几步,面色迟疑不定道:“火青前辈,难道这酒有问题?” 何考的脸色很难看,以神识拢音道:“我不知具体成分,初步判断是一种神经毒素,既然敢下在酒里,应该是无色无味。 服用之后,大致会使人全身麻痹动弹不得,但神智还是清醒的……若是三阶修士,基本都能保持清醒,可能只是手脚不听使唤。 它是麻药也是毒药,如果服用过量,能导致残疾或者送命,短时间内还能抢救回来,但时间久了便救不了了……” 神识拢音,也可以说是一种非常高明的御风技巧,需要掌控得极其精微才行,能尽量让说话的声音传不出去,但控制的范围并不大。 理论上三阶修为就可能握,但实际上三阶术士很难学得会。在何考曾认识的三阶术士中,只有林青霜掌握得比较熟练,钱固然虽然也会,但比较勉强。 这两人皆是修炼了多年,而且已先后晋升了四阶。 何考怎么也掌握了?因为江老头所留的传承中有,而且他老人家也没说废话,令何考以为这是三阶术士就该掌握的,而且在特殊场合下很有用,所以他就练成了。 至于分辨酒中是否被人下了毒、是什么样的毒性,因为何考一直就在修炼鉴毒术。 叶良成目瞪口呆道:“前辈,您怎么会想到……” 在他眼中,何考高深莫测,能察觉到酒有毒没什么,但事先就能想到有人在酒中投了毒,却有些不可思议。 何考:“我听伱讲述,那大炮台行事十分阴险鬼祟,所以就谨慎了些。” 何考怎么想到的?其实他也不太好解释,感觉就是莫名其妙的灵光一现,不知被拨动了脑袋里的哪根弦。 叶良成提到,每次都会陪火青前辈喝几杯。而何考本人就是个用毒高手,还曾用迷烟放倒过曾鸿业那样的高阶术士,或许因此才会特别堤防。 验了这瓶酒之后,何考又命叶良成将那箱中剩下的三瓶都拿来,检验之下发现果然都有问题。 按照常理,假如叶良成陪火青前辈喝两杯,那么肯定会从已开箱的那四瓶里拿,无论喝了哪一瓶酒,他们俩都会中招。 叶良成的声音都有些发颤,充满了后怕:“是大炮台干的吗,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何考却很突兀地问道:“我传你的法诀,你都记下来了吗?” 叶良成:“晚辈当然牢记在心。” 何考:“我是说用笔记下来了吗,或者输入电脑整理成文件?” 叶良成:“我曾经这么想过,但是感觉没有必要,所以并没有另行记录。” 有人说秘法需要口传心授,这当然是对的。师父传授弟子不可能照本宣科,各种经验以及关窍体会都非常重要,但同时秘籍也又存在的必要。 何考不需要秘籍,因为江老头直接用神念心印传授,相当于把数据库传到他的脑子里,还能随时调用的那种。 何考传授叶良成,也不需要拿秘籍,因为法诀内容就在他的脑子里,直接解读神念也不可能有错。 但是对叶良成来说,可能就需要秘籍了,至少得把师父传授的东西记下来。 秘法传承包含的内容可能相当庞杂,对于普通人而言,想一字不差的背下来,难度也是非常大的。 这又不像,只要记住大概的人物和情节就行,法诀可是一个字都不能差。 如果已修炼了很长时间,把法诀背得滚瓜烂熟,倒是可以把秘籍收藏起来或者销毁,不必再随时查阅。 假如有师父在,可以随时请教,或许也用不着秘籍。但假如师父已不在,弟子又是初学,在这种情况下还是需要用到秘籍的。 有秘法典籍,就可能有丢失或泄露的风险,有人便在秘籍中使用一些只有自己才能看懂的暗语。 这些暗语师父也会教给弟子,从古代祖师一直传下来,久而久之竟成了秘法术语。 叶良成为什么没有记录何考传授的秘法内容,将之整理成可以随时查阅的典籍呢?有两方面原因。 首先叶良成已有三阶修为,元神清明,记忆力当然远超常人。 其次叶良成早已掌握入微术法诀多年,三阶心法内容大部分都是他熟悉的。何考暂时还没有教别的应用术法,只是为其补齐了根本心法。 这一部分内容并不多,而且叶良成的印象非常深刻,当时就记得非常牢了,确实用不着再记录整理成秘籍查阅。 可是大炮台并不知道这些,他或许认为那位火青前辈传授叶良成更高境界的法诀,很可能是给了秘籍,就算没给秘籍,叶良成事后也会自行整理记录。 更大可能是,他认为叶良成手中有苦茶留下的秘籍。 何考对叶良成分析道:“那大炮台或许并不相信你说的话,这里是苦茶建立的基地,苦茶不见了,你就成了这个基地实际的掌管人。 假如苦茶留下了什么秘籍或宝物,在他看来,肯定是就落在你的手中。 他潜入这里,是想找苦茶留下的东西,尤其是功法秘籍。你住这个的地方,他应该已经搜过,但是你并没有在意,因为你清楚这里并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后来他又潜入演武场,接着又想进入地下道场,却被你发现了。他不是你的对手,便更加确信你得到了秘法传承,所以才会想出这一条毒计。” 叶良成:“可是我已经告诉他实话!” 何考:“他必有不可告人之事,既不会轻易相信你,也不愿意交代真实身份与过往行止。下药将你毒倒然后控制住,苦茶留下的所有东西便都是他的。 就算你说的是实话,是我传授了你完整法诀,到时候他同样可以逼问出来,或者能找到秘籍……所有的东西也仍然是他的。” 苦茶虽没有留下功法秘籍,但基地里确是还有不少东西,仅现金就有几百万,再加上黄金、丹药以及各种器物,加起来价值也绝对超过千万了。 大炮台若想卷走,就必须解决掉叶良成这个看守。 叶良成低下头,似是自言自语道:“假如在前辈您来到之前,我一直都没喝酒呢?” 何考:“假如你一直没喝酒,那他可能还会想别的办法来对付你。或者你说的话是真的,等我来了一起喝酒,便连我也毒倒,他还能得到更多。” 叶良成良久无语,最后抬头道:“可是这几瓶酒,我没看出任何破绽,瓶子和包装都完好无损,他是怎么下的毒?” 往酒瓶里加东西却不破坏包装,最隐秘的做法,就是在瓶身上钻一个小孔,可以选择在揭开标签下面的位置,加完东西之后将孔封上,再把标签贴好。 很多卖假酒的就是这么干的,但是这种手法却很难瞒过一名三阶修士,只要对方稍有警惕,用神识扫一下,就很容易露馅。 叶良成刚才用神识检查过酒瓶,却没有发现破绽。 何考叹道:“苦茶不仅没有传授你们完整的入微术法诀,就连入微门擅长的应用术法,他也没有全教给你们,就算教了一些,也是分开传授的。 有些手段,你会他不会,还有些手段,他会你不会。想知道他是怎么办到的,你去找个空酒瓶来,我给你做个示范。” ------------ 184、偷鸡未想蛋悲催 空酒瓶有的是,叶良成转身就拿来一个。何考接在手中也没什么别的动作,只是拿眼睛盯着瓶子,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好像也没什么变化。 叶良成不敢多问,就站在旁边等着,过了一会儿他便发现不对劲了,只见瓶身的表面,竟缓缓出现了一个米粒大小的洞。 这个变化的过程非常慢,就像人盯着手表的时针,通常看不出它在移动,可是过了一会儿便会发现,它已经转动了一個角度。 普通玻璃在五、六百度就会软化成粘稠的半流体,然后可以吹制成各种形状。但在那种温度下,玻璃应该已经被烧红了。 此时他看见的居然是“冷熔”,并未感受到高温也没发现玻璃变色,好似就是玻璃软化蠕动导致出现了一个小洞。 然后他看见的景象就像视频倒放,玻璃以一种肉眼难以察觉的速度又恢复了原状,以至于在酒瓶上看不出痕迹。 何考放下酒瓶,对目瞪口呆的叶良成解释道:“这是神识粹物之功,三阶术士方可办到,以入微门弟子最擅长,也是突破四阶后掌握炼器的基础。” 叶良成喃喃道:“苦茶师父没有教我这样运用神识。” 由于太过震惊,他说话时并没有注意到何考的脸色有些发白。何考为了露这一手,其实几乎将神识运用到了极限。 就算正经的入微门三阶术士,也很难做到像何考刚才这样,仿佛用眼睛就能把玻璃瓶瞪个洞,然后又能把这个洞给瞪消失。 假如大炮台想往酒瓶里放东西,根本用不着这么夸张,在这么短时间内就弄这么大一个洞并将之复原……何考主要是为了演示效果。 何考又掏出一把短刃递给叶良成道:“苦茶没有教过你神识粹物之功,却教了你持御之法,我在与你切磋时便发现了。 你能用这把短刃在酒瓶上扎个口子吗?注意不要把玻璃弄裂。” 叶良成接过短刃道:“这种兵刃,我也有一把。” 何考:“那你用起来应该更顺手,试试吧。” 叶良成左手拿酒瓶右手拿兵刃,刃尖缓缓地刺在瓶身上,竟然扎出一个小孔,而玻璃并没有留下裂纹。 何考点头道:“很不错,苦茶教你的,看来伱都下功夫去练了。” 叶良成:“持御之术?这也是入微门的独门术法吗?” 何考摇头道:“不,这是各大术门通常都会修习的术法。而方才演示的神识粹物之功,才是入微门弟子最擅长的。” 叶良成:“神识粹物的功夫,按前辈您的说法,就是入微门标志性独门应用术法吗?” 何考又摇头道:“还不算!入微门的独门应用术法,叫鉴物术,也与入微术心法最为契合。若不修鉴物术,简直就不能称入微门术士。 你需要补的功课还有不少,待处理了眼前的事情,我回头再慢慢传授吧。” 叶良成似是受到了什么打击,傻傻地看着桌上那杯酒,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何考又问道:“你没发现它有毒?” 叶良成愣愣地说:“若不是前辈您告诉我,我根本分辨不出来。” 何考:“你若精通鉴物术,仔细感应的话,应能发现它有问题。就算不能判断出具体的毒性,也能察觉到它与你平时喝的酒不一样……口说无凭,你去抓只鸡来试试。” 鉴物术不是鉴毒术,但也有异曲同工之妙,虽不能将酒中的毒性分析得那么详细准确,但至少也可以发现这杯酒酒不对劲。 苦茶教了叶良成持御之术,可能又教了大炮台神识粹物,却没有传授他们鉴物术。 理论上只要有三阶修为掌握了神识,这些应用术法都可以慢慢自行摸索。但这种难度可太大了,若无师传,可能一辈子都无法完全琢磨明白。 园区里就有叶良成散养的鸡,他抓了一只过来问道:“前辈,怎么给鸡喂酒,把嘴掰开往里灌吗?” 何考:“用不着硬灌,我也没想把鸡给毒死……你知不知道怎么给小鸡崽打疫苗?” 叶良成:“不知道啊,我在这里放养的鸡都没打疫苗。” 何考:“从小在城里长大的?” 叶良成:“嗯。” 何考:“很简单,往鼻孔里滴一滴就行。” 说完话现场操作,让叶良成双手把鸡抓稳了,这里没有滴管,何考就用筷子尖蘸了一滴酒,点在鸡的鼻孔上,然后命叶良成将鸡松开。 鸡一落地就向大门的方向跑去,前几步跑得还挺快,可还没跑出屋子便倒在地上,撑着双腿全呈僵直状,居然已经起不来了。 叶良成骇然道:“发作这么快?” 何考:“从鼻孔给药,比喝到胃里吸收快多了,酒力也能加速药力发作。” 尽管叶良成愿意相信火青前辈,但他自己毕竟没有分辨能力。何考口说无凭,所以特意又抓了只鸡试试,让叶良成彻底确信——真有人在酒里下了毒。 叶良成:“前辈,现在该怎么办?” 何考:“这只鸡应该没事,给的剂量很少,缓一阵子还能自己爬起来……过两天也能下锅,人吃了不会中毒。” 叶良成:“我问的不是这只鸡,大炮台怎么处理?” 何考扭头看着他:“你有没有想过一件事,他既然给你下毒,总得知道你有没有中毒吧?但一天二十四小时盯着你,想必也不太可能,还容易被你发现。 假如你是大炮台,会怎么办?” 叶良成沉吟道:“我最近已经很少喝酒了,过去就算喝酒,也只是晚饭的时候喝……所以他只要每天晚上偷偷过来看一眼,就知道我有没有中毒?” 何考继续点拨道:“如今我们只是发现了酒里有毒,还不能确认毒就是大炮台下的。说不定还有别人偷偷来过呢,比如苦茶的其他弟子。 假如我们想把这个人引出来,可以怎么办?” 叶良成虽然有点天真有点傻,但也不是真的笨,他随即试探着反问道道:“或许我们可以将计就计,假装中毒?” 何考:“是你将计就计,下毒的人并不知道我来,方才我查探过周围,并无他人潜伏。” 这栋办公楼附近确实没有别人,但还有一些话何考并没有告诉叶良成,他是凭借隐蛾之能直接出现在园区里的,就算有人守在附近,也不可能发现他走进来。 叶良成:“好,那就这么办!前辈还有什么吩咐?” 何考:“我再给你讲讲中毒后的大致症状……你得装得像一点,别露出破绽。” 叶良成连连点头,想了想又说道:“我先把那五条狗找个地方都关起来,免得大炮台过来碰见了,顺手把它们先给害了。” 何考叹了口气:“好吧,你考虑得还挺周到。” 这天叶良成自己做饭炒了两个菜,许是心中有事,居然又开了一瓶酒自斟自饮,可是没喝几杯就感觉有些晕眩……怎么才喝这么点就醉了呢? 晕眩感应是身体带来的,他的意识还很清醒,只觉全身肌肉发麻好像失去了力气,扶着桌子想站起来,却把碗给打翻了,人也摔倒在地。 他就这么躺在桌边,假如换做平时,老二它们肯定会过来看情况,那几条狼狗都挺聪明的,可此时它们却不知去向。 叶良成足足躺了一个多小时,期间几次挣扎都无法起身,而且挣扎的力度越来越弱。这时有个人悄然出现在餐厅里,正是大炮台。 大炮台背着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 叶良成:“怎么是你……在酒里下药的……是你吗?” 他虽然还能说话,但舌头有些发麻,发出的声音很微弱,而且也有些口齿不清。 大炮台:“叶师弟,你怎么能够诬赖好人呢?我看是你自己不知吃坏了什么东西,这是食物中毒啊!” 叶良成:“救……救我……” 大炮台拔出一柄短刃,蹲下身轻轻拍着他的脸颊道:“救命之恩,师弟怎么报答呢?” 叶良成:“你想怎样?” 大炮台:“告诉我,苦茶师父都留下了什么?” 叶良成:“现金……丹药,还有一些东西,都在……都在地下道场里。” 大炮台:“功法秘籍呢?” 叶良成:“没有。” 大炮台:“真的没有?” 叶良成:“真没有……你可以去搜。” 大炮台:“你上次说,先前所学的法诀不全,有人帮你补全了?” 叶良成:“是实话……是火青前辈。” 大炮台:“你有没有记录下来啊?” 叶良成:“没有记录……我都记在脑子里。” 大炮台:“你放心,这个地方我会好好搜的,假如你骗我……我就免费帮你做个小手术。”说着话,他将短刃往下移动,对着叶良成的命根子比划。 叶良成:“没骗你……救我,先救我。” 叶良成:“不用担心,你中的毒我清楚,一时半会死不了人。既然秘籍装在你脑子里里,那你就讲给我听吧。 等你讲完了,我自会救你,所以你要抓紧时间哟! 我不会跟你过不去的,只是还要把你带走,控制一段时间,等我练成之后,便会把你放了。 你讲的法诀可不能有错,我也是行家,自能分辨出来。假如我修炼的时候有任何不对劲,你身上就会少个零件……” 叶良成:“我说……我说……你快记。” 大炮台放下短刃,掏出录音笔:“话说得清楚点,我听着呢。” 就在此时,躺在地上的叶良成突然踢出一脚。这一脚蓄势发力,正踢在大炮台的裆下,将其踢得飞了出去,在半空发出杀猪般的惨叫,看着都疼啊! 大炮台摔在那大得有些夸张的餐桌上,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甚至没有看见又从身后出手的何考。 ------------ 185、狡徒少诚多劝酒 当冯梓龙终于恢复对外界的知觉,已是午夜时分。 他发现自己坐在一张椅子上,手脚都被绑住了,而且绑他的人手法很专业,用的是很结实的丝绳,打的是摩擦自紧的水手结。 手铐之类的东西,很铐住一名三阶修士,卡扣结构的扎带也绑不住……只要被绑者还能运用神识。 可是三阶术士的神识之力很难挣脱这种绳索和绳结,更何况他神识受损,身体也酸软无力,而且对面还有人盯着。 有一人戴着眼罩式的面巾就坐在对面,既看不清其面目,就连身形特征都有些模糊。 冯梓龙还没睁开眼睛,便听那人说道:“他醒了,有客自远方来,怎能不敬杯酒呢!” 叶良成就站在旁边,用手捏住他的腮帮子并将其脑袋向后仰,给他灌了一杯酒。 冯梓龙赶紧睁开眼睛,却听那人又说道:“这是你亲手加料的酒,要珍惜……假如敢吐出来,吐一杯罚三杯!” 冯梓龙:“火青前辈,是您吗?误会呀,肯定是误会了!” 何考:“哦,你张口就能叫出我的身份,反应倒是挺快。叶五娘明明已经告诉你,我过来这里的事情,你为何还要不听吩咐下此毒手?” 冯梓龙:“我以为他在骗我,以为他私吞了苦茶师父留下的东西!没想到他说的居然是真的,早知这样,我定会来拜见前辈的!” 何考笑了:“现在拜见也不迟,但你这个样子就不用跪了。我的规矩,想必叶五娘已经告诉你了。伱的身份,以及都为苦茶做过哪些事情,皆须一一详细交待。 首先请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冯梓龙:“我叫高晨树。” 何考:“答错一句便罚一杯酒!”然后扭头冲叶良成道,“刚才那杯子太小,换个大点的。” 叶良成刚才用的是二钱的小杯,这回换了个半两的……实在也没有更大的白酒杯了,总不能用啤酒杯灌吧? 又是一杯酒灌下去,冯梓龙明显慌了:“前辈,我真叫高晨树,不信您继续问。我跟随苦茶师父做的事情,都是别人不可能知道的。” 何考面无表情道:“又答错了,叶五娘,接着罚酒。” 冯梓龙又被灌了一杯。何考接着说道:“冯梓龙,这酒好像不能多喝,你要总是这样,恐怕就会死得不明不白了。 苦茶出事前另有托付,我既然能找到这里,你就别再玩心眼!” 冯梓龙心中一惊,因为对面的火青前辈居然叫破了他的真实姓名,这种情报以往只掌握在苦茶手中。 冯梓龙惊疑不定道:“您既然知道我的名字,为何还要问?” 何考:“有些事我知道,有些事我可能还不知道,所以要向你请教啊。你给叶良成的酒里下药,而我每次来都会喝几杯,你既然这么干了,我当然要试试你的酒量。 现在是我问你,不是你问我,多嘴也会被罚酒的……请问你住在哪里?” 冯梓龙:“岭南省龙岗市北阳路75号,纽顿新城八号楼1806。” 何考:“山闽省鹭洲市统一路202号2单元302,这個住址是你的吗?” 冯梓龙又是一惊,赶紧答道:“是我的!但我在龙岗市也有房子。” 何考:“还要我从你肚子里往外掏东西吗?有多少住址就交待多少,别打什么埋伏……刚才的回答不合格,再罚一杯!” 叶良成也不说话,就是负责灌酒,冯梓龙忍住了才没给咳出来,莫名感觉手脚开始发麻发凉。他很清楚这酒不能多喝,再这么喝下去非得送命不可! 其实药力发作并没有这么快,酒也没有喝到那么多剂量,这大部分都是心理作用。 何考:“在苦茶出事之前,你为他办的最后一件事是什么?什么时间,什么地点!” 冯梓龙作回忆状,边想边说道:“最后一件事?去年11月20号,苦茶师父命我到惠明乡下取一件东西,给东西那人我不认识……然后我就把东西带到这里来了,叶师弟可以作证!” 何考叹了口气:“真是屡教不改啊,罚两杯!” 叶良成怔了怔,但还是什么话都没说,又接连给冯梓龙灌了两杯酒,先后加起来二两七钱已经下去了。 冯梓龙惊恐难抑,真切地察觉到浑身肌肉的麻痹感,这已不是心理作用,颤声道:“我说的这件事是真的呀,叶师弟可以作证!” 叶良成悄悄向何考点了点头,表示确有其事。 何考却冷笑道:“你犯了两个错误,首先你应该叫叶师兄,而不是叶师弟。 其次,你刚才说的是11月20号的事情,我问的是苦茶让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你点提示,去年12月5号,你去了江淮省栖原市浦港镇,都干了些什么?” 冯梓龙:“啊,您是想问这件事啊?苦茶师父派我去执行一个任务,制造一起意外,把一个名叫陈淑的女人送进急诊室,而且不能让人看出任何破绽。 我施了点小手段,让她骑电瓶车栽沟里去了,然后我装做路过的人,打算帮她打电话叫救护车。结果她在当地熟人挺多,有其他的路人帮忙送到了医院……” 说到这里他还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何考。 何考并没有再罚酒的意思,微微点头道:“接着说,在医院里还有什么任务?” 冯梓龙:“那女人有个儿子,姓黄,在市里工作。如果没人打电话告诉他,我负责当热心群众通知他,说他妈妈出车祸送去急救了。 如果已经有人打了电话通知他,我就负责在医院等着,记录他赶到的时间……然后就没我什么事了。” 何考:“这是古茶让你做的最后一件事吗?” 冯梓龙赶紧否认道:“不是。”在他看来,这个问题显然又是一个坑,答错了又得灌酒。 何考:“哦,苦茶给你的最后一个任务,又是什么时间的事?” 冯梓龙:“春节前,今年1月10到11号。” 何考:“在庐江市?” 冯梓龙一惊,暗道这位火青前辈果然什么都知道,幸亏自己没有再说瞎话,抢答道:“对对对,就是在庐江! 跟上次的任务差不多,动手的对象是个男的,叫苗正国,也是制造一场意外把他送进急救室……” 何考打断他道:“让我猜一猜,那人有个女儿在外地工作,你的任务也包括记录她女儿赶到医院的时间?” 冯梓龙:“是的!他女儿是第二天赶到的……不敢欺瞒前辈,这就是古茶师父交给我的最后一个任务。” 何考起身道:“我也懒得再亲自问你了,还是按我定的规矩办。你将认识苦茶的经过,还有这些年都为苦茶做了哪些事,从头至尾详细告诉叶良成,让他记下来。 我的要求并不高,只有这么点小事。你若早这么知趣,又何必受这番罪?三阶修为得来不易,你在苦茶手下也是个可用之才,希望你珍惜机会。 你记住了,就按刚才的规矩,假如我再发现你说错一句,或者我已知道的事情,你却隐瞒未说,就别一杯一杯的喝了,这一整瓶酒就直接干了吧!” 冯梓龙可不能再喝了,现在喝下去的剂量,以他的修为还能缓过来,再多可就顶不住了……把这一瓶都干了,若不及时抢救那会送命的。 何考说完这番话,便背手走出了餐厅。 叶良成拿出冯梓龙自己带来的录音笔,又取出手机打开录音功能,拍了拍他的脸颊道:“大炮台师弟,抱歉啊,踢坏了你一个蛋,但另一个蛋还是好的,你得珍惜。 火青前辈的吩咐你也都听见了,就别想着玩心眼了,我们开始吧……” 何考并没有走远,他在五楼坐下,收敛气息凝神不语,冯梓龙说的话他都能听见,越听眉头皱得越深。 冯梓龙已经不敢再耍花样了,心理防线已然崩溃,假如不是只要他交待与苦茶有关的事情,估计他连从小干的坏事都能坦白。 何考怎会知道大炮台的姓名、住址,还确定去年陈妈妈遭遇的意外就是他干的?前者是搜查结果,后者是碰巧了。 冯梓龙今晚摸进园区,带着一支录音笔,身上没有其他任何能暴露身份的东西,除了随身的一柄短刃,兜里连张纸都没有,更没有手机。 但是现代东国人出门,哪有不带手机的? 他在摸进园区之前,将手机和一张房卡塞到了外面围墙的一个砖缝里,还用石块把砖缝给堵上了——这些小动作已经被何考发现了。 在他昏迷不醒的时候,何考已经检查了手机和房卡,发现房卡是南花北郊一家酒店式公寓的,偏偏上面还贴了标签写了房号……这不就方便了吗。 何考摸到那里打开了房间,找到了冯梓龙的身份证件,东国身份证是真的,姓名冯梓龙,照片也能对得上,登记地址是山闽省鹭洲市统一路202号2单元302。 他又找到了一张登机牌,是从鹭洲市飞到南花市的,时间是七天前,和身份证上的地址也对上了。 坏事干多了的人,都习惯性保持谨慎,冯梓龙把证件留在了酒店房间里,就连房卡和手机都藏在了园区外面,哪能想到这么短的时间内,何考已经把他的身份证给找到了。 冯梓龙又不是何考,他出远门还是要乘坐飞机、高铁的,必须带证件,而且在东国使用伪造证件很麻烦,有些场合几乎不可能。 至于他曾在栖原给陈妈妈制造了意外,何考之所以知道,因为在jb区医院见过他。 那天何考正在jb区跑外勤,听到陈妈妈出事的消息,他在小胖之前就开车赶到了医院,急诊处的大门外,他看见一个人站在那里抽烟。 当时不知为什么,他还特意多看了那人两眼。此刻回想起来,可能就是一种莫名的感应吧,因为那人也在暗中瞥了他一眼。 或许还有他从小就佩戴那枚兽爪挂坠的缘故,那是一件被动型法器,除了能安神还有恶意侦测的功效。 何考可是随身佩戴了二十多年,就算如今不再佩戴,但他修行入门后,或多或少也有一种恶意侦测的直觉。 后来何考意识到陈妈妈遭遇的不是意外而是人为,也曾仔细回忆过当时的情景,如今见到了冯梓龙本人,他便认了出来。 至于小苗父亲的事,是何考用话术诈出来的,也是他的推断。 因为小苗父亲遭遇的意外,和陈妈妈实在太像了,简直就是同一人的作案风格。当时的何考,也是由此才反应过来——陈妈妈遭遇的不是意外。 那应该就是冯梓龙最后一次执行苦茶交给他的任务,因为没过几天苦茶本人就出事了。最想找的仇人终于找到了,而且是自投罗网,何考却高兴不起来。 因为冯梓龙交待的事情实在让人肝颤,杀人放火、奸淫掳掠之类都干过。 ------------ 186、醉解凶刀送佛归 冯梓龙原本是个游手好闲的混混,在鹭州市和伙同几个人占了一片景区码头揽客,平日或挑起或遭遇冲突纠纷不少,是拘留所里的常客。 他遇到苦茶的时间是七年前。 前一天他坑游客惹错了对象,让对方给教训了,还被带到派出所里晾了一整天,又被罚了一大笔款,出来后身上没钱了。 那天夜里他在自己家附近一条小巷里看见一个人,对方手上的金表和脖子上的大金链子都很晃眼。 他知道那条巷子里的监控是坏的,所以就起了歪心思,从后尾随想发点小财…… 结果那人转过身来居然戴着一张面具,将他收拾得服服帖帖,还显露了匪夷所思的手段。冯梓龙当即跪伏,并恳求拜师学艺。 这就是他认识苦茶的经过,后来便跟随苦茶修习秘法,并执行苦茶交给他的任务。一开始他也有些胆战心惊,但随着修为越来越高、本事越来越大,胆子也越来越大。 冯梓龙是苦茶最早培养的清洁工,修行入门后六年多的时间,他执行了二十几次任务。有些任务很简单,就是私下跑個腿,有些却是犯下重罪! 苦茶布置任务通常只有两个要求,一是达到目的,二是不要暴露,至于完成任务过程中清洁工们还顺手干了些什么,并不会过问太多。 根据冯梓龙的交待,曾有一起上了新闻热搜的火灾,就是他和另一名清洁工干的。 那是灭门惨案,火灾还波及了无辜的邻居。冯梓龙不知苦茶为什么要灭了那一家人,连妇孺都不放过,他和同伴只是执行任务…… 苦茶布置任务从来不说缘由,也不允许他打听,只让他按照要求去做。 冯梓龙从午夜一直交待到凌晨,不仅因为讲的事情多,而且随着药力的发作,他也有些口齿不清,说话比较困难。 “你都说完了?”叶良成尽管一直没怎么说话,可再开口时声音居然哑了,连眼睛都是红的,也不知是不是熬夜的缘故。 冯梓龙:“能想起来的都说了,假如火青前辈还有什么要问的,我再仔细回忆,尽量补充细节。 叶师弟,不,叶师兄,在火青前辈门下,我应当叫你师兄了。 先前的一切都是误会,苦茶师父不在了,我们今后都为火青师父效力。请师兄转告火青师父,无论他有什么吩咐,我一定都会尽心尽力完成!” 叶良成收起了录音笔和手机,站起身拎起了桌上的酒瓶子,想了想还是放下了,但手一直在颤抖。 冯梓龙也注意到了,看出他好像是很害怕的样子,不禁问道:“师兄,这位火青师父待人是不是很严厉啊?” 叶良成此刻连说话的心情都没有了,一言不发走了出去。他确实是被冯梓龙交待的事情吓着了,但心头更多的是悲愤。 苦茶在他心目中的形象,此刻已彻底崩塌。 叶良成不是傻子,傻子也不可能修炼术法有成,悟性没问题的人智商也不会有问题。在火青前辈出现之后,他已渐渐意识到到曾经的很多事情都不对劲了。 但想推翻故有的认知,人最难说服的就是自己。 如今回想起来,苦茶的行止自始至终都是那么诡异。假如他仅仅是一位不愿暴露身份的神秘高人,倒也可以理解,但很多事情并非如此。 苦茶教的这些“弟子”,从来只使用代号。苦茶严令他们不许互相透露现实中的身份,也不许私下联络,更不允许谈论平日做的事情。 哪有师父这样教授弟子的?如此诡异的行止,就连黑社会都没有这干的,甚至比间谍机关还要见不得光。 如今一切都有了解释,苦茶根本不是在调教弟子,而是在培养一批为非作歹的工具人。苦茶将不同的任务布置给不同的手下,这些人都牢牢被苦茶控制。 叶良成曾经也天真地想过,苦茶师父本人还是好的,只是他收的那些弟子有人背着师父为非作歹……但冯梓龙交待的事实彻底打碎了这个幻想。 苦茶就是作恶的源头啊,冯梓龙等人干的那些坏事,就是苦茶布置的任务,他们甚至都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那样干。 叶良成也感到一丝庆幸,苦茶当初看中了这片废弃的园区,要打造一个秘密道场,让他在此地当看守。 所以他的身份是相对半公开的,而且绝大部分时间都要守在这里。可能是为了避免他暴露,所以苦茶并没有派他执行太多任务,尤其是那些为非作歹的任务。 若非如此,叶良成简直不敢想自己会是什么下场……就在此时,他听见了火青前辈的声音,召唤他上五楼。 叶良成神情木然地登上五楼,身为三阶术士竟有些步履沉重,上楼梯时甚至是拖着脚走的。来到五楼,火青前辈就坐在黑暗中,并没有开灯。 叶良成哑着嗓子道:“火青前辈,他已经交待完了。我都录了音,您是亲自听,还是让我简要给您说一遍?” 何考摆手道:“不必说了,我都听见了……叶良成,你在害怕吗,为什么浑身发抖?” 叶良成忽然噗通跪倒,颤声道:“前辈,您对我有再造之恩,这恩情我这一辈子都还不完。今后您有任何差遣我都愿赴汤蹈火,但是……” 讲到这里他似是说不下去了。 何考和颜悦色道:“但是什么?但说无妨。” 叶良成:“但是我做不来,也做不了大炮台做过的那些事。” 原来他真正害怕的是这个! 火青前辈突然出现在这里,自称与苦茶有旧,还告诉他苦茶出了意外,然后继续指点他的秘法修行、教了苦茶未曾教的法诀。 叶良成也琢磨不透这位火青前辈的来路与用意,火青是想揭露苦茶及其弟子的真面目,还是想取苦茶而代之、收编苦茶留下的势力以及资源? 叶良成却清楚,假如火青前辈想取苦茶而代之,他绝不愿干大炮台曾做过的那些事。 若火青仅仅是想收编苦茶留下的势力,叶良成也没法反对,但他还想劝说火青前辈——千万不要做第二个苦茶,只是意思表达得比较委婉。 何考笑了,看着叶良成道:“哦,原来你在担心这个。假如是实话,我倒不必责罚你。” 叶良成叩首道:“确系肺腑之言!我不知前辈您与苦茶是什么关系,但也想恳求前辈,切勿再行苦茶之事。” 何考做沉吟状:“这样啊?我不想成为另一个苦茶,但是叶良成,你仔细听好了,我可以给伱两个选择。 首先第一条路,你可以取苦茶而代之,将苦茶那些弟子收编在自己麾下。你不用亲自去干那些脏活累活,自有他们替你去干。 苦茶传授你的秘传不全,不仅是根本心法有缺,各种应用术法也没全教,而这些我都会教给你。你只需要好生修行,有事听我的吩咐即可。 第二个选择,你连我的身份都不知道,我也不怕你泄露什么秘密。我会带走这个基地中苦茶留下的所有东西,从今往后,你便自生自灭吧。” 何考说完后,叶良成就跪在那里,前额触地肩膀不住地颤抖,好半天都没动静。 最终还是何考先开口道:“考虑好了吗,我可没时间等你到天亮。” 叶良成抬起头,已是满面泪痕:“前辈,我不会选第一条路。” 何考:“那就是第二个选择喽?” 叶良成:“是的!” 何考忽然话锋一转:“你方才上楼之前,似是想把那瓶酒拿起来,为什么?” 叶良成:“我想给冯梓龙灌下去。” 何考:“为何没有动手?” 叶良成:“我不敢擅作主张,决定先来请示您。” 何考:“有一个成语你应该听过,就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你想那么做我不反对,就按你的想法处置吧。” 叶良成听到这个“成语”时,还以为何考要放过冯梓龙、将此人收为己用,难免很失望,可是听到后面却不是这个意思,又不禁啊了一声。 何考:“你有何疑惑?” 叶良成:“您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我还以为你想放过他呢。” 何考:“我不是和尚,但也听说过一句话,众生皆有佛性,你有他也有。我刚才说的是你,你选了第二条路,就是真正的放下屠刀。 我不想成为苦茶,也不想把你培养成另一个苦茶,但我不清楚你自己是怎么想的,所以才会指出两条路让你选。 假如选第一条路,你便能得到苦茶曾拥有的一切,还有我传授的各种秘法。但是你放弃了,宁愿去选第二条路,这才是放下屠刀的真意。” 想了想何考又补充道,“我所理解的真意! 读研的时候看过很多杂书,也包括一些佛学书,而我本人对这句话就是这样理解的,和庙里的和尚没关系。” 叶良成有些诧异道:“前辈您还读过研?” 何考:“我又不是古人,现在考研的那么多,我为啥不能读?” 叶良成也意识到自己这一问唐突了,讪讪道:“也是哦,可惜我没读过。” 何考:“你想读就去考呗!我们还是说正事吧。” 这么一打岔,叶良成虽泪痕未干,但心情莫名轻松了不少,又问道:“那大炮台呢,您不是说他也有佛性吗?” 何考:“你觉得他该不该死?” 叶良成咬牙道:“该死,当然该死,简直是十恶不赦、罪该万死!” 何考耸了耸肩:“那么一瓶酒灌下去,他还能拿得起屠刀吗?这是在帮他!这也叫放下屠刀,立地往生极乐,他到了那边也未必不能成佛啊。 他爱去哪儿成佛就去哪儿成佛,我只说他有没有可能成佛,又没说他是死是活……要么我给他把那瓶灌下去,要么你亲手给他灌下去。” 叶良成赶紧道:“这种事哪能劳烦前辈亲自动手。” 何考:“那你就去送他一程吧。” “遵命!”叶良成答应一声,立刻起身下楼,脚步比方才轻快多了。 时间不大,叶良成便回来了,低头道:“前辈,那瓶酒他已经干了,用不用再开一瓶?” 何考:“一瓶的剂量足够了,就不要浪费了。” 叶良成:“也不算浪费,还有三瓶都被他下了毒,反正也喝不了。” 何考:“留着吧,或许还有别的用呢,你自己别喝错了就行。 哪怕不喝,待你将来修炼了鉴物术,也可以拿着与正常的酒做参照比较,免得像今天这样分辨不出来。” 叶良成:“那就按前辈您的意思办。” 何考:“那酒不是喝下去立刻就能把人送走的,大炮台一时半会儿去不了西天,怎么还得再等一会儿,你咋上来得这么快?” 叶良成头垂得更低了:“我从来没杀过人,也不想看着……” 何考打断他道:“君子远疱厨嘛,心情我理解。” 叶良成:“前辈的学识,令人折服!请问您还有什么吩咐?” 这是真心话,今天何考解了两个典故,分别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以及“君子远疱厨”,叶良成感觉真是被上了一课! 何考不紧不慢道:“人死在你这里比较麻烦,我回头会把他带走。 方才那两个选择,其实是道心之问。你选择了放下屠刀,很好!既然如此,那我就再给你第三条路。 不论用什么方法,尽量查出苦茶其他弟子的身份以及过往行止,就像今日调查冯梓龙一样,帮他们放下屠刀。 或是像你这样放下,或是像他那样放下。 我会继续指点你的秘法修行,教授你各种应用术法,那些人应该都不是你的对手。具体该怎么做,你有什么想法吗?” 何考刚才给的那两个选择,决定了叶良成是死是活。 要么叶良成善良正直,选择不去作恶;要么叶良成聪明通透,猜到了何考的用意……总之他选对了,不论什么原因吧,其实聪明与善良兼而有之是最好不过。 然后何考才告诉叶良成,还有第三条路。 叶良成答道:“想找出那些人,有两条思路。其一是我继续守在这里,很多人想必会跟大炮台一样,时间一久便忍不住跑回来查探情况。 其二还有另一条现成的线索。 刚才您也听见了,大炮台还交待了“红杉”的身份,就是他想冒充的高晨树。我可以去调查高晨树,也给他带一瓶酒过去,或许能掌握更多情况。” ------------ 187、绿水浮天云扫地 何考审问冯梓龙的第一个问题,就是他叫什么名字?冯梓龙当时回答自己叫高晨树,企图蒙混过关。 但他也不是随便乱说的,高晨树确有其人,也是苦茶手下的一名清洁工,代号红杉,常住山闽省闽州市,如今是二阶修为。 冯梓龙交待的那一起伪装成火灾事故的灭门惨案,就是他和高晨树的一起干的。 冯梓龙这种人,就别指望他能老实听话。尽管苦茶不允许手下私下联络,但冯梓龙还是利用一起执行任务机会,暗中查出了高晨树的身份。 他的想法也很朴素,就是想伙同或者利用高晨树,去干一些有利可图的私活……方才交待往事的时候,冯梓龙也将高晨树的情况一并交待了。 冯梓龙私下查过一起执行任务的高晨树,那么高晨树有没有干过同样的事情呢?顺着这条线索查下去,说不定还能找到苦茶更多的“弟子”。 去找高晨树是主动的方法,叶良成还有一个被动的法子,就是在这个秘密基地等着。肯定有人跟冯梓龙一样,会忍不住再回这里…… 听了叶良成的计划,何考又问道:“想法不错,可你有没有具体的方案?” 叶良成:“前辈,您还有什么话要交待?” 何考:“也不能说是交待,只是提醒。 假如我今天没来,你恐怕就会栽在冯梓龙手里。你在明,他在暗,哪怕你没喝下毒酒,他也会用别的办法暗算你。 你再想想,苦茶的其他手下又是什么人、他们又会怎么做呢? 伱虽然装了触发报警装置,但那并非万能。而且你也不可能每天二十四小时都守在这里等他们,总有离开办公室的时候。 而且就算你能每天都守在这里,反而会将自己置于险地。” 叶良成:“那么我该怎么做呢?” 何考:“我只是提醒你其中的凶险,不要事事都问我,自己好好想想可以怎么办?” 叶良成眨了半天眼睛,似是将这件事当成了火青前辈出的一道考题,思忖着说出了好几条方案。 鉴于演武场和地下道场都非常隐秘,普通人根本找不到,他完全可以像以前那样再雇几個保安,平日负责巡逻、喂狗啥的,也不能总是一个人守在这里。 这片废弃的园区建筑面积很大,各种空间结构相当复杂,如今恐怕没人能搞清楚所有的情况,他会再打造一处,不,两处秘密据点。 第一处据点是他自己的秘密藏身处,他本人没必要始终都在明处,只在有必要的情况下才会露面,并保持足够的警惕。 看上去他会经常外出,有时是真的出门,有时则是躲在藏身处。 第二处秘密据点是个库房,将苦茶留下的、所有的价值或者有用的东西,都存放到那里,并在地下道场中留下一封信。 信的大致内容,可以与他对冯梓龙介绍的情况差不多,但需要补充一些细节、改换口吻,并强调某些事情。 比如苦茶师父已于半年前意外身亡,如今由来了一位火青前辈,火青前辈暂命叶良成为这一系势力的联络人。 苦茶曾经的弟子,若想恢复在师门中的身份、继续得到秘法传授以及各种资源支持,首先就要交待自己的身份以及过往行止,以确保值得信任。 信中还要留个联系方式,假如有人看到了信,可以与叶良成联系,若有必要见面的话,则由叶良成通知时间地点…… 对叶良成给出的方案,何考还算满意。这小子原本有些缺根筋,但也没关系,经历的这么多事情,便是成长的契机。 至少在这一刻,他已经开始独立地、主动地思考了。 何考点头道:“既然想到了,那就去做吧。总之有冯梓龙这个例子,苦茶培养的那些清洁工,恐怕还不少阴狠之徒,你千万不能掉以轻心,也不能心慈手软。” 叶良成却注意道这句话中一个奇怪的词汇:“清洁工?前辈,您说的清洁工是什么意思?” 何考叹了口气:“给我留个邮箱吧,我发份资料给你,你看完就明白了,还能解答你的更多疑惑…… 等你做好刚才的说布置,我会再来见你,到那时再传授你其他的法诀吧。” 离开此地后,何考给叶良成发了份资料,内容主要分两部分。前一部分是关于术法、术门、术士的介绍,也不能让叶良成始终都蒙在鼓里。 另一部分内容,就是对惠明石家的介绍,以及宗法堂处置惠明石家的通报结果,包括哪些人做了哪些事、受到了什么处罚。 其中也当然提到了胡叔略与顾江的身份,在宗法堂介入调查时,这两人已先后身亡。 资料中挑明,顾江就是苦茶,他秘密培养了一批术士、私下传授秘法,专门派出去干一些石家明面上不方便干的活。 石家家主称之为保洁部,顾江则称这些人为清洁工。 看完资料之后,叶良成才明白自己也是顾江口中的一名清洁工,而他的仇人胡叔略与顾江居然是一伙的…… 外人很难体会叶良成的心情,总之他买了很多纸钱元宝,找了个路口默默地烧了很久,第二天便开始做各种应对布置。 何考背后也是有人的,虽然江长老让他自己看着办,却没有让他藏着掖着的意思,所以他将此事经过详细“汇报”给了江道祯。 他还问江道祯什么时候能回栖原,有些问题不太方便打电话或者发邮件,最好能当面请教。江道祯没等来,一周后他却等来了谷地师。 谷椿长老名义上不是来找何考的,他老人家经常行游天下,前段时间从宗法堂借出了飞天神器一朵云,更是四处飞得飘飘然。 这天他飘到了恒州,拜访岐黄灵苑。 林青霜平日在城中的药铺里坐堂,蒙芽在身边打下手,周末通常会回到岐黄灵苑,这时小胖也会从栖原过来向师父请教修行中的各种问题。 有自己人就好办事,何考给高雪蛾打了招呼。虽然项目组周末经常要加班,但小胖每次请假都很顺利,只要别耽误工作进度就行。 这天又是何考陪着小胖一起来到岐黄灵苑,因为林青霜让小胖带了话,让他有空去吃个饭……在这种时候,何考通常会下个厨亲手做两个菜。 他最近学会了不少新菜式,都是在岐黄灵苑中就地取材。 修炼了鉴毒术、鉴药术,又开始接触鉴物术,何考尚未成为鉴定大家,倒成了一名更出色的厨子和野外采集专家。 岐黄灵苑这么大一片山野,不仅有品种繁多的草木,还有不少放养的荤菜原料,他能找到很多食材,不论是普通的食材还是修行灵药,都可以琢磨怎么做更好吃。 据说丹鼎门有不少术士擅长做菜,不论平日愿不愿意下厨,但手艺都是不错的。这可能就是修行鉴药术以及后续的炼丹术,附带的一个收获吧。 何考并非丹鼎门弟子,可厨艺也在不知不觉中进步着。 何考这边做好了菜,正陪着林青霜及两名弟子刚要吃饭。谷长老驾御着一朵云,晃晃悠悠就飘来了,人在半空便有神念传来:“妹子,刚吃呢,我来得真巧啊!” 神念中不仅有这声招呼,还有自报身份与来意的信息,谷长老自称正在巡行各地,听说林青霜已突破四境修为,还收了两个得意弟子,顺道上门祝贺。 林青霜赶紧领着三名晚辈起身迎接,谷椿笑呵呵地进门,正好坐下一起吃饭。他老人家胃口很好,吃到一半菜居然不够了,何考又临时下厨多做了两道。 大中午的,林青霜不许小胖和蒙芽喝酒,因为下午还要考教课业,只让何考陪着谷长老喝几杯。 饭后喝了杯茶,谷长老当然还要参观一番,他对林青霜道:“师妹,你还要教导弟子,就不用陪我了,让小考引路介绍就好。” 谷椿让何考陪着他去山里逛,林青霜在背后瞪了谷长老一眼。以谷椿的修为肯定能感应到,但他老人家只笑呵呵装做不知。 何考对这里已经很熟了,但对灵药特性于地气环境的关系、各种阵法布置的玄妙尚不甚了解,正可趁机请教这方面的宗师谷椿。 何考给谷长老当导游,说话间感叹道:“半点尘埃拈不到,一朵白云飞去来……您老人家可真潇洒!” 谷椿笑道:“中午也没喝多少,你怎么开始吟诗了? 我在宗法堂,负责监察天下术门弟子行止,当然得到处飘了。也得感谢你呀,铲除了惠明石家,才使一朵云这件神器重见天日,我老人家便借来用用。 可有些人就是见不得我潇洒,他们总拐弯抹角地劝我把这件神器放回去,说什么等下次要用的时候再去借……” 这件飞天神器一朵云,并非是谷长老的私物,而是由宗法堂收藏,有必要的时候才会拿出来用。 谷椿上次去境外收拾曾鸿业,将一朵云借出来了。但那件事早就搞定了,他却一直没还,有这件神器在手,干啥事都方便多了。 但也不好说他是公器私用,因为他老人家说了,去年十月的术门弟子大普查后,他还要行游各地核实情况。 何考附和道:“有此神器也不应该束之高阁,又像惠明石家那样藏于秘库,就应该紧您老先用着。” 谷椿笑了:“还是你这孩子懂事啊!回头我就把这话转告给其他几位长老,别总是对我有意见。” 这话何考就不敢接了,赶紧低头道:“我只是就事论事,并无针对哪位长老的意思。 只是您老监察天下术门弟子行止,实在太辛苦了!终日奔波忙碌,劳神费心不得安闲,当然应该更轻松些才好。” 谷椿停下脚步,扭头看着何考,神情似笑非笑:“辛苦?请问你的哪只眼睛,看出我老人家辛苦了?” 此时他们已经走到山野深处,置身一片葱翠之间。八月末的栖原、恒州一带,天气仍然很热,可这里的感觉却舒爽清凉。 山中有泉,便有涧流。刚才两人路过的下方,泉流在山势陡峭处形成一连串的叠瀑,而这里的低洼处,又汇聚成一个清澈的水潭。 水潭边有一株两人合抱粗的朴树,浓密的树荫遮住了天上的烈日,树下有一块平坦的白石,谷椿正站在白石上。 一阵微风吹来,他老人家的身形仿佛就融入这山色风情,形容不出的潇洒安适,哪里有半点操劳愁苦之相? 待山风稍歇,水面渐平,倒映四周峰峦,只望见绿水浮天、白云扫地,也分不清那潭水中的云朵,是否曾是那飞天神器。 ------------ 188、心闲还笑野鹤忙 何考莫名走神了,一时忘了说话,似进入了空灵的悟道状态,就站在那里仿佛忘记了自己的存在,又似在这天光云影中无处不在。 以往他只在定坐深寂中才能进入这种状态,而今日却是闲聊中莫名的触及,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灵动感与鲜活感。 他站在那里不知过了多久,忽然眼前光影荡漾碎开,随之回过神来。 潭中也有几块渐次露出水面的白石,从上面一块块跳过去就可走到对岸,只见谷椿来到一块白石上坐下,脱了鞋在潭水中泡脚。 搅起的波纹击碎了天光水镜,扯乱了青山白云,他老人家招手道:“这水好清啊,你也来泡泡吧。” 何考也脱了鞋坐到另一块石头上,潭水并不冷,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清凉感,仿佛心情都被洗得特别纯净。 谷椿似是自言自语道:“我老人家的修为,也不算很低了。” 何考:“嗯,那是!很不低了。” 谷椿:“我修炼了这么多年,难道是为了让自己越修炼越辛苦、越修炼越奔忙、越修炼越神劳、越修炼越不得舒心吗?” 何考刚想说话,他老人家又开口道:“当然是为了越修炼越逍遥、越修炼越轻松、越修炼越畅快、越修炼越开心。 所以你刚才的话是不对的,说我实在太辛苦,终日奔波忙碌、劳神费心不得安闲,听着好像是在夸我,其实等于在骂我。” 何考连连摆手道:“地师大人,晚辈真不是这个意思……” 谷椿笑道:“我知道你不是这个意思,‘半点尘埃拈不到,一朵白云飞去来’这也你是刚才吟的诗句,就是在形容我老人家洒脱。 可见你不是不懂。 但你回头又说我辛苦,只是想拣好听的说,拍我老人家的马屁而已。不用叫我地师大人,伱管老鬼叫大爷,叫老不羞李伯,就叫我一声谷叔吧。” 何考:“谷叔,请您老指点。” 谷椿:“你在南花做的事我都知道了,前两天还特意去那个废弃园区看了看,处置得非常不错。 我本打算,若你做的有什么不对便教训几句,结果愣没挑出毛病来。你的年纪不大,修为也不高,做事倒是挺细致。” 何考只得谦虚道:“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谷椿仰头看向山巅:“这世上应该做的事情又有多少呢,人们都去做了吗?这件事,并没有谁要求你一定要去做,是你自己找过去的?” 何考:“是的,惠明石家虽已覆灭,但顾江自尽,他培养的那批清洁工下落不明。我知道那些清洁工做过什么事,不可能置之不理,既想出一口恶气,也要消除隐患。” 潭水已重新归静,蓝天白云又在脚下,谷椿晃了晃脚丫子将其拨乱道:“你不愿放过那些清洁工,但你却放过了叶良成。” 何考:“叶良成也是受害者,他本人并无恶行,只是受到了顾江和胡叔略的陷害、欺骗以及利用。惠明石家覆灭,其实是他的解脱。” 谷椿:“换個普通人,可能做到这一步就够了,直接告诉他所有真相,然后再问他愿不愿意帮忙找到其他的清洁工。 可你把这第一步放到了最后一步,前后用了一个半月时间,从栖原到南花来回跑了那么多趟,占用的还都是自己的休息日。 扮演前辈高人,跟他切磋比划,又抽丝剥茧指出对方所得心法不全,再给他布置任务,要确认往日同伙的身份行止。 待到冯梓龙找来,你出手便能将之拿下,却要叶良成装做中毒,引冯梓龙主动现身,暴露其人与苦茶的真面目。 收拾了冯梓龙,你再告诉叶良成所有真相……这已经不是剥茧了,简直就是在绣花!我想问你一句,你累不累啊?说真心话。” 何考:“不累。” 谷椿:“不仅不累,你还挺爽,对吧?” 何考低头看着水面,嘴角露出了笑意。谷长老说得对,在叶良成面前,他就是神秘莫测的前辈高人,感觉确实挺爽的。 有多爽?反正比打游戏有意思多了! 经历了这件事,他多少能理解那些传说中的高人游戏红尘的心态,见人间疾苦心怀悲悯、当为则为,但本人并无仇苦,仍能洒脱超然。 谷椿又接着说道:“你愿意那么做,也有能力那么做,而且还做到了,感觉当然很爽。你若不是隐蛾,就是跑这多趟来回,累都给你累趴下了,当然劳心损神。 若因修行之故,所做之事却令你愁苦不堪、愤世嫉俗,那就不要再做了,也没必要谈什么恢复隐蛾一脉,因为你修不成。” 何考:“多谢谷叔教诲。” 谷椿:“不能说是教诲,只是提醒而已。如今宗法堂有三位长老知晓你的身份,江长老最满意你的品行,李长老最满意你的悟性,而我最满意的就是你这种性情。 你若问我行游天下、监察术门是什么感觉?你既喝了酒吟诗,那我也来一首——泉水流歇随意适,白云飘住自情闲。万仞峰峦观野鹤,清风明月本来心。” 何考:“好诗,好诗!在您老身上,我看到了传说中真正的仙家高人气度。” 谷椿:“怎么,你在别人身上没看到吗?” 何考:“呃,我倒不是那个意思。” 谷椿瞟了他一眼:“看表情就知道你有话憋着,说出来吧。” 何考:“您刚才的诗,令我想起了一句佛偈——闲云野鹤非法相,清风明月亦色尘。” 谷椿:“你若想论道,至少六阶再说,修为未证都是扯淡。你若想辩经,那是找错人了。” 何考:“不是,不是,我哪能跟您老人家论什么道、辩什么经。就是突然想起那两句佛偈,意思好像就是在怼您方才那首诗呢,不知您老是怎么看的?” 谷椿:“闲云野鹤何非法相,清风明月亦是色尘。既在世间,闲云野鹤、清风明月、高山流水、隐蛾地师,当然皆是色尘。 这是一句正确的废话!若仅是废话倒也罢了,可它偏偏还有毒,我建议你少看这种东西。” 何考:“我是好几年前看的。” 谷椿:“你到现在还记得这么清楚,影响深刻以至随口而出,想必那时候过得不太好吧?不是说生活怎样,而是指你这个人的状态。” 又被地师大人说中了。 那时何考的爷爷去世了,他也刚刚读研,除了老家一栋小楼几乎一无所有。不仅是物质,更是精神。 读研期间的费用,几乎都是他自己勤工俭学挣来的。 他曾在咖啡厅里打工,晚上坐在收银台后面看过不少书,也包括佛学著作。现在回头看,在外人眼中,他可能有那么一点抑郁倾向吧。 但他本人的感觉倒不是抑郁,只是茫然不安,那是他人生中最迷茫的一段时期。 小时候家中也遭遇过重大变故,但他还年纪太小,不知不觉中就过来了,可是等到本科毕业时他已成年,须独自面对一切。 研究佛学并没有使他找到人生方向,却使一位技术宅男兼职了文青属性。 硕士毕业后他没有继续读博,令导师很失望乃至颇有微辞,因为导师真的很看好他,还想把他留在手下干活。 但何考自己清楚,实在是不想继续读了,现实条件也不允许。 高雪蛾其实在那家咖啡厅里早就见过何考,她当初以为何考就是一名服务员。 后来何考去螣信集团栖原分公司应聘,高雪蛾才知道他那时是勤工俭学,然后从人事那里把何考要到了自己的部门。 参加工作之后,何考自觉已可安身立命,心情才渐渐舒缓,再然后……他成了隐蛾。 谷长老的一句话,勾起了何考的回忆,接下来的话,又将他从回忆中唤醒。只听他老人家停顿了片刻又说道:“万物皆色尘,但色尘与色尘,也有分别。 若修为不到‘了无分别’的境界,反正我是没到,此言不仅无助,且会误人。若真到了那种境界,也就不是人了。 米饭与狗屎皆色尘,但人需要吃的是米饭,而不是狗屎。叶五娘与大炮台皆色尘,但你杀了大炮台却救了叶五娘,处事就当如此。 小考啊,你今天的菜做得不错,我能不能再问你一个问题?” 何考正若有所思呢,冷不丁谷长老却提到了做菜,他抬头道:“您问。” 谷椿:“有这么一种说法,东国人的各种烹饪方法只追求口感,却破坏了食材本身的营养成分。所有食物,应尽量以原生态的方法食用,才是最健康的。你怎么看?” 何考:“大谬不然!” 谷椿:“为何?” 何考:“说这种话的人,咋不去茹毛饮血呢?我会鉴毒术,多少也会点鉴药术与鉴物术,有一个小发现,在很多情况下,最佳的口感,往往就是最利于营养吸收的状态。 而且还有很多加工方法,比如蒸煮、晾晒、焯水、过油、腌制、发酵,其实也是在给各种食材去除毒素、防止过敏。 否则很多东西就不是好不好吃的问题,而是能不能吃的问题。” 谷椿笑了:“茹毛饮血并非返璞归真,更非道法自然,但凡能弄口熟的,上古猿人都知道该怎么办。” 何考也笑道:“您老说的太对了!” 谷椿:“你今天应该不是来陪我老人家吟诗作对,有什么事就说吧。” 何考:“我其实是想问,叶良成又当如何处置?” 谷椿:“你不是已经处置了吗?” 何考:“这只是权宜之计,让他顺心有为,也好洗消心魔。但将来他若突破四阶修为,自会受到观书洞天的召唤,像他这种情况,还能回归术门吗?” 谷椿:“原来你已知道高阶术士会受何感召,自古以来有不少高阶散修,都通过这种方式回归术门,但叶良的情况却有些特别……” 随着话音,这位长老发来一道神念。 “野生术士”突破四阶修为,自行找到了观书洞天。那么宗法堂以及宗门的掌门、执事,会考察其的过往行止,若无问题便可被正式列入谱册,并接受二次传承。 若其人有恶行不能容,则可能被废修为,甚至被斩灭! 至于叶良成这种情况,恐怕就比较复杂了,因为“清洁工”这个团伙,已经被术门认定为“恶势力”。 假如叶良成找到了观书洞天,入微门很可能并不会为他举行二次传承仪式,原因完全可以理解,不废了他的修为就算宽容。 对叶良成而言,这也没什么不公平,其来历本就大有问题,很多事情是说不清的,只要修为还在,他更谈不上有何损失。 他突破了四阶,难道入微门就一定要传授他更高境界的法诀吗?也没这个道理。 来历不明的散修,想得到二次传承,须通过宗门考察、得到掌门的认可。别的不说,如今的入微门掌门、宗法堂长老康如林,能认可叶良成吗? 入微门其他的尊长,谁又愿意和这些清洁工沾上关系,不废其修为已算宽容,难道还要让谁去代师传法、指点他们修炼吗? 他们不是何考,没跟叶良成打过任何交道,谈不上了解或信任,除了监督其行止,也没什么义务或责任。 除非叶良成想法设法,投效在某位尊长门下,努力证明自己以获得其认可,最终说服掌门点头……这个难度和代价可就太大了。 谷椿最后道:“你如今已算隐蛾门的掌门,为何不让他拜入隐蛾门,由你来代祖师传法呢?” 何考:“啊,还能这样吗?” 谷椿:“难道今后有什么事情,你都要自己一个人解决吗?况且你对叶良成恩同再造,他对你也绝对信任与尊重。 你已经用了这么多功夫去考察他、点化他,他也通过了你考察、获得了你的认可。缘法已至此,你若不把他纳入门中,才是不该。” 何考:“我的意思是说,他已修习入微术,难道还能拜入隐蛾门吗?” 谷椿笑道:“你听没听过我老人家的经历吧?其实我当年的境遇,与江湖散修也差不了多少,首先修炼的是丹鼎术……” ------------ 189、皆有懵懂年少日 谷椿少年时,通讯手段可不像现在这么发达,修行入门前他连电话都没见过。 县城里有那种手摇式固定电话,乡政府也有一部,还有专门的电话员值班。但是他们村还没有电话,当时连公路都没通,信息交流极不顺畅。 他是在上山砍柴的时候遇到了师父,师父自称在行游途中入山采药遇险受伤。师父是丹鼎门术士,姓黄名万育,被他救回村里后便收其为徒、传授了丹鼎术。 在谷椿突破二阶修为后不久,黄万育师父便去世了,假如看这段经历,倒是有点像武岩骏。 与武岩骏不同的是,谷椿的师父黄万育并未被革籍,理论上他是正式的术门弟子,完全可以上报术门列入谱册,但师父并没有来得及这么做。 黄万育本人的修为不算太高,只有三阶而已,也没来得及告诉谷椿更多事情。还好师父传授了完整的法诀,谷椿自己继续修炼,直至突破四阶。 然后他就感应到洞天召唤,千里迢迢找到了凤尾乡所在,还没进入洞天便让宗法堂给发现了,负责考核他的就是心盘门的长老,姓何名宽中。 何长老亲自去了谷椿的家乡,打听了他从小到大的很多事情,又详细核实了他拜师以及修习术法的经过……这一路都是将谷椿带在身边的。 谷椿有这样的好机会,当然会向何长老请教各种问题,态度也非常恭敬。后来何长老就问他——愿不愿意拜在自己门下? 谷椿当然是求之不得。 拜师之后又过了一段时间,谷椿才反应过来,何长老之所以肯在自己身上花那么多时间,原来是早就看中他了。 至于原因,无非是欣赏其人品与天资。 假如只听上述的经历,可能会以为谷椿就是贫困落后地区的乡村少年,而实情却是——他是那个年代的精英。 谷椿上学比何考晚得多,十岁才读小学一年级。早干啥去了?不是他不想,而是他们乡在此之前就没有一所正式的学校! 他是那片乡村第一批正式接受现代教育的孩子,十岁上小学,十五岁上中学,二十一岁上大学,又到了离家千里之外的一座大城市读书。 当时的小学是五年制,大学也是五年制。 谷椿突破四阶修为是在大学三年级,而他出发前往凤尾乡寻找仙壶洞天,是大三那年的暑假,恰好见到了在宗法堂轮值的长老何宽中。 得知这些,何考也必须有所反应了,他惊叹道:“您老人家也上过大学吗?” 谷椿摸着下巴道:“我是十里八乡有史以来第一位大学生,更是我们生产大队唯一的大学生。” 何考有些脑抽地问了一句:“本科还是专科?” 谷椿面色微沉道:“当然是本科!” 何考惊呼道:“人中龙凤啊!”他倒不是故意这么夸张,说的话也不算拍马屁。 在如今假如只有本科文凭,基本上是人均贵物,但在六十多年前,尚未进入工业化的东国乡村,土生土长的普通农民家庭孩子,大学本科毕业算得上凤毛麟角。 说了这么多,谷椿就是想告诉何考,术门弟子改修秘法,有点像被大学录取时的调剂专业。 改修术法这种事并不少见,最常见的是这么一种情况,比如某人修习灵犀术不得入门,尊长看其资质还不错,便建议他改修观身术。 但像谷椿这种已经修炼入门、甚至已成为高阶术士的情况是很少见,可是心盘门的何宽中长老就看好他,亲自收其为徒,让他拜入了心盘门。 何长老这波操作如此丝滑有两个原因。 其一是传授谷椿丹鼎术的黄师父已去世,其去世前并没有正式上报术门、将谷椿列入丹鼎门弟子谱册。 其二是何长老也愿意收徒啊,抢先下手了。假如谷椿拜入丹鼎门,肯定也有其他尊长愿意将他收入门下,这是个抢手的好苗子。 如今叶良成的情况,同样也符合这两個条件。 只是没人会跟何考抢叶良成,以何考的年纪和修为,按术门潜规则也不适合收叶良成为徒,但可以宣称代祖师传法,收个师弟。 那么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就是改修术法是否合适? 在通常情况下,若已修成一门术法,便没必要这么折腾,继续修炼就是最佳选择。 若是重新改修,就像爬到半山腰再退回山脚下,重新选择一条路继续爬。当然了,这个比喻也不算很恰当,因为就算改修,已有的修为境界仍在。 可是术门弟子兼修术法的情况也不少见,就像大学里的辅修课。比如工科学生也可以去辅修经济学原理、艺术鉴赏等等,所以谷长老才会用大学的情况打比方。 就比如何考,他是隐蛾门术士,也兼修了丹鼎门的鉴药术、入微门的鉴物术、心盘门的任地班行术等等……这些应用术法就相当于辅修课, 还有一种情况则比较少见,就是兼修根本法诀,那就相当于辅修整个专业了,说不定还能拿个双学位啥的。 兼修另一门根本法诀,通常是在突破四阶后,为了更好的领悟术法真义而开阔眼界,尤其是在修为迟迟无法更进一步的情况下。 若已突破六阶修为,成为宗法堂长老,实际上就能掌握完整的各大术门传承,他们自己也可以兼修,博采众家之长,相当于在半山腰上横着走,把各条登山的路串起来。 谷椿当年显然不属于这种情况,他是等于调换了专业,把辅修换成了主修,从头开始修炼心盘术,直至突破六阶。 叶良成也完全可以这样做,眼下就让他接着修炼入微术,先求三阶圆满,再修习各种应用术法补课。待其突破四阶后,何考可以看情况传授他隐蛾术。 届时他以四阶修为兼修隐蛾术,还有一个好处,就是无论修成修不成,可以避免很多意外状况。 无论是哪一门术法,假如修炼不得法,都有可能出现意外状况。有时候哪怕修炼得法,在普通人眼中也可能出现一些怪异状况。 修炼得法的情况,就比如卫洛修炼天机术,就经常会迷路。 修炼不得法的情况,就比如隐蛾门一阶潜行者,需要在一个月内晋级为二阶刺客,否则就有人格解离之忧,情绪日渐淡漠,甚至会忘记了修炼。 这是隐蛾术的入门心法决定的,忘记了修炼还是其次,情绪伴随着自我意识的淡化,还会导致对各种人和事的态度漠然,这就不太妙了。 正因为有这个顾虑,何考虽想传授高雪蛾隐蛾术,却一直都在让她修炼筑基辅助法门,迟迟没有传她入门心法,想尽量打好基础再说。 若是高阶术士兼修隐蛾术,这种弊端就会小得多,哪怕未能修成,所受的影响也不大,这多少也是一种优势。 谷椿仍是用一道神念,解释这方面的问题。何考本人也只是一名三阶术士,更多的玄妙也没法再讲。 何考感叹道:“您老拿大学专业打比方,其实换专业哪有那么简单的!” 谷椿抬脚踢出一串水花道:“情况虽少,但也不是没有。俗话说达者兼通,我上大学之后,就换了专业。” 何考:“哦,您老是从什么专业换成了什么专业?” 谷椿:“我一开始报的是体育专业,后来换成了数学专业。” “啊——?”何考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也难怪他这么吃惊,如果说从材料专业换到土木专业,并没有什么问题,从文学专业换到历史专业,难度也不太大。 可是从体育专业换到数学专业,这是什么天文跨度啊? 经谷长老解释,何考才意识到这是认知差异,因为当年的情况跟现在完全不同。 在谷长老考大学的那个年代,他根本就没有听说什么体育加分的概念,当时填志愿报的是一所重点师范大学,戏称吃饭大学,据说伙食补贴待遇不错。 他的分数没问题,可以选任何一个专业,同时体育成绩也合格,就是他自己选的体育专业。 可是读了一段时间之后,他发现这个专业比较难受,所以就申请调换。怎么难受呢?因为运动量比较大,营养有点跟不上,总是感觉吃不饱啊! 那时候读师范大学是免费的,学校还会发餐补。但以谷椿的饭量,那点餐补不够吃,而以他的家庭条件,显然自己也没更多钱贴进去。 于是他就向学校申请换专业,领导也了解情况,并没有为难,便把他从体育系换到了数学系。 当时还有老师告诉谷椿:“数学好啊,干啥都能用得上,哪怕当不了科学家,也能做个工程师……” 这本应是一个令人同情的故事,可不知为何,何考听了总想笑。但他不敢笑出来,只是好奇地追问:“您老当初报志愿的时候,为什么要选体育专业呢?” 谷椿的解释又让何考差点没憋住。 谷椿上大学的时候,已经算是他们村最有学问的人了,但他对现代大学教育的了解仍很懵懂,对术门的了解也非常有限。 他还想着,能否到大学里继续学习术法呢。 大学嘛,说不定什么本事都能教!那么多专业,哪个专业有可能教授术法呢?那当然是体育专业了! 那时谷椿的师父已经去世好几年了,其去世前伤一直都没好。师父是在运功企图疗伤时出了岔子,伤势恶化得非常突然,也没来得及交待太多事。 谷椿刚上大学时是二阶修为,体格当然没问题。但他可没有何考这么好的条件,既无各种灵丹辅助,在那个年代吃饭都吃不饱,而师范大学的待遇已经算不错了。 假如他继续留在村里修炼,还能想办法去山中采药打猎,可是在大学里上哪儿干这些?读体育专业确实感觉营养跟不上,每天都好饿呀。 更重要的是,他到了大学后才失望地得知,大学体育课根本就不教术法! 当初他将这段经历告诉何长老的时候,何长老都笑翻了。何考毕竟是晚辈,不能放肆,所以憋笑憋得很辛苦。 谁都有年少无知的岁月,哪怕谷长老也如此啊。何考又想起自己小时候的很多糗事,此刻感觉好像已没那么羞臊了。 ------------ 190、亲见沧海变田桑 去年术门弟子情况大普查,主要是通过线上进行,所有资料汇总两周之内就搞定了!这放在谷椿小时候,简直是不敢想象的。 时代变化太快了,这不是几代人的历史,就是谷椿本人的经历。 由此带来的各种问题也是始料未及,所以术门也需要有相应的改变和举措——这是谷长老的感慨。 宗法堂的计划,今后要建立动态跟踪管理模式,弟子情况发生变化,比如突破了修为境界、遭遇了重大变故,也要及时上报宗法堂。 去年大普查主要是在线上进行的,各地的嫡枝长脉负责报送资料。谷椿目前正在线下抽查核实,恰好路过附近,便找个借口抽空来见何考一面。 何考当然不能错过这个当面请教的好机会,他问谷长老,自己什么时候才能突破四阶修为?谷长老反问了很多问题,何考皆一一回答。 谷椿最后道:“突破四阶修为,首在直面心魔,这一关并不好过。但所谓修行,可不仅仅是破关的那一刻。 你的修行没问题,只是功力未足而已,不得圆满当然不得叩关,更别提破关了。你身边明明就有一位问路人,有这么好的条件,干嘛还要来问我?” 何考:“您是说卫执事?” 谷椿:“对,就是江老鬼那个宝贝徒弟。” 何考:“问路人也能回答这种问题吗?” 谷椿:“修行路也是路,为何不能问?就看她能不能答,愿不愿答了。江老鬼派这丫头到栖原来找你,就是想使美人计啊。” 说话间他瞟见了何考的表情,又瞪眼道,“怎么,投你所好了吗?” 何考正色道:“您老别开玩笑了。” 谷椿:“说到美人计,我又想起一件事。两天前我去叶良成所在的那個废弃园区,发现了一个姑娘,模样也很不错。” 何考纳闷道:“这算什么发现,是附近的居民吗?” 谷椿:“应该不是附近的居民,她躲在暗中窥探叶良成,似有杀意,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你要是遇上了也得小心点,先搞清楚是咋回事。” 何考:“您老放心吧,我一直很谨慎的,肯定不会乱来。” 谷椿:“你问我修行,我也没办法回答怎样才能让伱功行圆满,总之好生修炼便是……这样吧,我给你布置一个任务,看你能否完成就。” 何考:“什么任务?” 谷椿:“此地药园中有一片珊瑚帐,你想办法偷一株出来,要求是七节以上的。” 何考:“啊,偷林前辈的东西?” 谷椿:“古时隐蛾门弟子,突破四阶方可出师,男称空儿,女称隐娘。你若没有空儿的本事,很多事也做不了。” 我要你把那株灵药偷出来,且不能被任何人发现。” 见何考面露为难之色,谷椿又笑道,“放心吧,我会跟林青霜打招呼的,告诉她我给你布置了这么一个任务。等你得手之后,再把灵药还给她。” 何考:“这倒是个办法,但您告诉了林前辈,我还怎么得手?” 谷椿:“就看你的本事啦……我们回去吧,林师妹估计也等着急了。” 谷椿告辞之前,分别送了小胖、蒙芽、何考一件礼物,并未厚此薄彼,都是同样的东西,一块带着四根棱柱的蓝色晶石,非常漂亮。 这是一种是天然矿物近乎完美的结晶体,以神识感应其结晶结构,对领悟阵法很有帮助,也可以辅助一些应用术法的修炼……仅仅放在家里也是很精致的摆件。 谷椿说了自己给何考布置的任务,偷取此地的一味灵药,林青霜居然很感兴趣。 林青霜告诉何考,她不会放水但也不会特意加难度,就看何考有没有本事了。在场的蒙芽和小胖也听见了,两人还私下嘀咕了半天,也不知在商量什么。 谷椿走后,何考拿着那枚晶石笑道:“林前辈,您的面子可真大。小胖和蒙芽拜您为师,可收了不少好东西,这次连我都跟着沾光。” 林青霜意有所指道:“谁沾谁的光还说不定呢。” 何考:“上次拜师仪式,野长老托人各送了他们一件法宝粗胚,为啥不直接送法器呢?” 他这只是随口闲聊,不料林青霜却皱眉反问道:“没人会那么做,你不知道吗?” 何考纳闷道:“我真不知道,难道还有什么讲究吗?” 林青霜:“哪有宾客在拜师仪式上送法器的?别人家的孩子满月,你去喝酒给个红包很正常,假如送套房子是啥意思?” 术门自古以来的传统,通常在弟子突破四阶后,由师父赐器。这还得看师父有没有,像钱固然那种情况,就得自己想办法了。 至于林青霜,其师已不在世,但师父当年给她留了法器,算是提前赐器了…… 经她解释,何考才明白,法器不能轻易与人,通常是师父给弟子赐器,大多是在弟子突破四阶后。 那么问题又来了,何考手中可是有不少法器啊。 江老头留给他的棋盘和棋子,就是一套阵器,他从小戴的那枚兽爪挂坠,也是一件被动型法器。 江老头的情况有点特殊,不太容易说清楚,但李长老和谷长老都给了他法器。 他如今装扮高人所戴的隐娥纱,就是李修远长老送的。那可不是一般的法宝,而是变化莫测的无形之器,堪称一件准神器。 虽然地灵幡是他从胡叔略手中顺来的,可是天灵幡、人灵幡、锁灵幡,也算是谷长老给他拿来的,凑成了一整套阵器。 三位长老都给了他法器,其中那个棋盘算是江长老与谷长老合伙送的。按林青霜的说法,相当于三位长老都把他当成传人了。 何考手中最重要的两件神器,隐蛾之物与谭仙拄杖图,其实都是从黄小胖那里得来的,这又是另一种情况了,不愧是共轭义父啊! 这些法宝对何考个人而言当然很多了,但对于隐蛾门这一派宗门,数量好像还有点可怜啊。 在毛罗国境内他见过谷长老,谷长老指点了他任地班行术,而今日见面,又送了一枚四柱晶石。 小胖和蒙芽也收到了同样的东西,但此物对何考最有用。何考拿到手就感觉这晶石似乎蕴含了锁灵阵的玄理,或许对他领悟锁灵阵的阵法会有启发。 他身为隐蛾门术士,却被灵犀门、兴神门、心盘门长老都当成了传人,看来兼修术法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江长老说过,古时隐蛾以及隐蛾门弟子,负责监察天下术士行止、调查惩处违禁诸事,当然要对各门术法都有所了解,否则怎么应对各种突发情况? “你这么快就建好了两座密室?”这是在创业中心大厦的顶层,看着远方的风景,何考问叶良成的话。 叶良成:“这里有很多现成的隐秘空间,简单布置一下就行。”他是被何考一个电话叫上来的,也不知火青前辈为何要在这里见面。 何考:“你出入的时候要小心,也不要再跟谁提这件事。你打造的密室是不是也用了建造地下道场的材料,可以混淆神识感应?” 叶良成:“是的,那东西是苦茶不知从哪儿弄来的,当时运来了两卡车,还剩了不少呢。用它打造密室,从外面感应,就和土层差不多。” 何考暗道自己疏忽了,竟没注意到在园区里还有没用完的密室建材,就和一批行道砖混堆在一起。 叶良成很有行动力,再见面时不仅打造好了两间新密室、转移了苦茶留下的东西,也重新雇了五名保安。 下楼时何考又问道:“你从哪儿雇的人,可靠吗?” 叶良成:“无所谓可靠不可靠,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何考:“听说你上次雇的保安还监守自盗,偷偷拆东西卖废品。” 叶良成笑了:“这次雇的都以前跟着我一起干活的老人。” 叶良成的父亲原先就是开公司的,后来叶良成接手了公司,虽然工程款没有拿到,但工人的工钱他都给结清了。 叶良成和他们都是本地人,情况基本都熟悉。 后来叶良成这里没活干了,他们也就纷纷离开去了别的工地。但是近两年地产行业不景气,配套的强弱电装修活也越来越少,很多人便另谋出路。 叶良成联系了几个熟悉的工人,都是岁数比较大的,请他们过来当保安,不仅有份工资还承诺包吃包住,工作就是看场子,顺便把狗喂了。 所谓巡逻其实很轻松,也不用到处转,看好门不要随便让外人进来就行。至于吃住,找几间空房子自己动手装修一下,吃饭也是大家自己做。 说话间两人已来到二楼的演武厅,何考道:“从今天开始,我就在这里传授你秘法,主要是各种应用术法,首先是鉴物术……” 虽然已补全了根本心法,但叶良成要补的课还挺多的。何考没有江长老那种手段,只能用这讲解的方式传授了。 给叶良成讲授秘法,何考本人也大有收获。 叶良成将他当成了前辈高人,将自己修习入微术的经历以及各种感受都详细描述了出来。他怕自己修炼得有什么问题,请火青前辈指正。 何考认识不少术士,与某些人关系也非常好,但没人会跟他说这些。 就比如武岩骏,他也是修炼入微术的,但不可能把自己修炼的法诀以及详细的经历,都毫无保留地告诉何考,因为这些都是不能擅自外传的。 何考虽然得到了入微术传承,但他自己并没有修炼过。叶良成的讲述,就是结合切身经历,向他介绍了具体的修炼过程。 某种意义上,这也等于叶良成在传授他入微术。 除了入微术,何考对观身术的修炼过程也有详细的了解,因为小胖是怎么修炼的,他算是全程见证。包括林青霜在指点弟子时,也没有刻意避开他。 何考今天是晚饭后过来的,这次待的时间比较长,传授了叶良成鉴物术,又询问了一番他往日的修行经历,凌晨时分才告辞离开。 临走前叶良成突然问道:“前辈,我能不能拜您为师?” 在叶良成看来,拜师是顺理成章的事,不拜师反而心里不踏实,搞不清火青前辈这么做的用意。 不料何考却摇头道:“按术门传统,以我的年纪收你为徒不合适。你一定很奇怪,我为何一直戴着面巾没有显露真容,找到你做这些又是为了什么? 因为我正在做的事,就是监察术门弟子行止、惩治为非作歹之徒,若是暴露了身份与行藏,处境会非常危险。 惠明石家的恶行,就是我向宗法堂揭露的。 如果你也愿意做同样的事,待到突破四境之后,我会告诉你更多。到了那时,我倒可以代祖师传法,叫你一声师弟。” 叶良成听完后一时有些发懵,没想到居然是这个答案。 火青前辈找到他这里,显然就是来追查石家余孽、收拾他们这批清洁工的。还好这位高人明辨是非,没有把他给灭了,而是要查明每个人具体的行止。 听火青前辈的意思,其年纪好像并不大,这也符合叶良成的感觉。 火青问他将来愿不愿意监察术士行止、惩治为非作歹之徒,叶良成一时没反应过来。等他回过神来时,答案是当然愿意,不仅愿意而且还很激动。 到了那时,火青就不再是前辈而是师兄了,他将与师兄并肩作战,收拾顾江、胡叔略之流,想想就莫名有种热血沸腾的感觉! …… 何考说出这番话的时候,不仅叶良成有点懵,暗中偷听的兰九畹也懵了。兰九畹的反应倒不像叶良成那样激动,而是带着深深疑虑与忌惮。 兰九畹躲在暗中观察这片废弃园区已经好几天了,也曾几次潜入,她确定了叶良成就是原先看守道场的叶五娘,此人居然还一直守在这里。 这令兰九畹很不安,她很小心地收敛了心中的杀意,没有让叶良成发现自己。 ------------ 191、见知自困皆有障 暗中观察一个人又不能暴露自己,就得尽量离得远一点。兰九畹不可能每时每刻都观察到叶良成,所以她并没有发现叶良成打造密室的事。 叶良成的日常生活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雇了几个保安养狗看门,在园区里种菜养鸡,还经常下厨亲手做几个菜。 只可惜废弃园区的空间比较复杂,更多的时候她也不知道叶良成在干什么。 今夜她终于发现,叶良成与可疑人士就是那位“火青前辈”接触,两人在中心大厦的楼顶上不知谈了些什么,因为她听不见。 等到那两人进到演武厅时,她终于听到了谈话声。 叶良成最近没有总待在办公室里,她已经趁叶良成不在时潜入园区好几次了,也发现了叶良成布置的各种监控。 何考当初能发现监控,而且有办法避开叶良成潜入,兰九畹也能做到。 那么大的演武厅,里面还堆放了各种东西,在不起眼的地方悄悄装一個窃听器设备,哪怕叶良成掌握了神识也不容易发现。 配合降噪放大设备,何考与叶良成的谈话,她在园区外戴着耳机就能听到。有一些名词虽然她没有听说过,但可以根据有限的线索去推测。 叶良成称呼那人火青,而火青在传授叶良成鉴物术。这种应用术法兰九畹学过,但不知道具体的名称,其实叫什么无所谓,只是一种神识运用方法。 兰九畹并未与叶良成打过太多交道,更没和他一起执行过任务,只知其人是苦茶手下的基地看守,也有上乘秘法修为。 叶良成有些秘法还没学会,火青在继续传授他,如此看来,火青可能就是另一个苦茶,或者说是苦茶的接替者。 苦茶从未露出过真面目,其身份来历一直神秘莫测。 兰九畹早就猜测,这世上存在一个隐蔽的犯罪组织,他们掌握了超凡能力的修炼方法,凭借这种手段谋取各种非法利益。 他们很神秘,平日隐藏得很深,从不暴露自己的身份,培养了一批犯罪团伙为自己服务。苦茶就是这个组织的一员,叶良成等人就是他培养的团伙…… 火青与叶良成接下来的谈话,好似印证了兰九畹一直以来的猜测。 原来这个神秘的犯罪组织,名叫术门,而火青与苦茶,应该都是术门的成员。至于火青自称“监察术门弟子行止、惩治为非作歹之徒”,兰九畹根本就不信。 兰九畹猜测,火青的身份应该相当于术门的一名“清洁工”,负责清除违反术门纪律规定的成员。 至于苦茶,很可能已经被火青给清除了。 术门的内部纪律一定相当严格且冷酷,苦茶可能是暴露了身份,或者私下做了违反术门规定的事情,所以才遭到了清除。 她为何会这么想,又怎么知道清洁工这个称呼? 因为这个称呼是苦茶亲口告诉他的,她的身份就是苦茶培养的清洁工,负责清除那些那些利用秘法为非作歹的团伙成员。 这听上去很正义,反正苦茶就是这么说的。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兰九畹也认为自己在执行很正义的任务。 可是后来她却发现,罪恶的源头就是苦茶本人,而她只是苦茶手中的一把刀,用来除掉苦茶不想再留下的团伙成员。 给苦茶干活的团伙成员,哪有什么无辜的,有一个算一个,几乎全都该死! 兰九畹根据所掌握的有限信息,推测出的结论虽然与事实不符,但也不能说没有道理。她能发现并想到这么多,已经很不简单了…… 大半年前,苦茶通知她就地隐匿,然后就再没有了消息,她凭直觉判断苦茶应该是出事了,内心中不不禁升起一线希望——说不定可以借此逃脱掌控? 但是她知道,苦茶身后还一个神秘且强大的犯罪组织。就算苦茶出了事,还有团伙其他成员,而这些人不仅知道她的存在,也曾见过戴着面具的她。 这些人中,还有谁掌握她的身份信息,苦茶又是否留下了她的资料呢?所以她和冯梓龙一样,还是悄悄摸回了曾经的秘密基地。 现在的她,并没有真正解脱。 叶良成在地下道场中留了一封信,她已经发现并看过了,但她并没有现身与叶良成联系。在她看来,那封信就是一个陷阱,但同时也让她看到了希望。 叶良成的目的就是想找出苦茶原先的手下、查明他们的身份与过往行止,所以那封信中并没有透露太多信息。 信中只说,苦茶在年初遭遇意外,如今有一位火青前辈来到这里,继续指点大家修理秘法。见信者请与基地负责人叶良成联系,报告身份以及曾执行的任务。 看了这封信,兰九畹作出了几个判断。第一,苦茶已经死了;第二,那个神秘组织又派来一个叫火青的人接管基地;第三,火青命令叶良成重新召集原先的团伙成员。 今天又偷听到叶五娘与火青的谈话,也印证了她先前的判断。 此刻她只想确定一件事,火青和叶五娘,究竟知不知道她在现实中的身份?假如他们不知道的话,是不是就意味着自己能够脱离苦海? 还有一点需要考虑,叶良成等人见过她,虽然她戴着面具,但面具也不能遮掩一切,假如叶良成等人再见到她,还是有可能把她给认出来。 还没等兰九畹想明白该怎么做,演武厅中密谈已结束。火青从另一个方向悄然离去,令她追踪不及,同时也不太敢贸然去追踪。 次日,叶良成居然也离开了废弃园区。他出了一趟远门,乘坐高铁赶往闽州市,去寻找苦茶曾经的另一名手下“红杉”。 …… 高晨树是顾江手下的一名清洁工,代号红杉,当然了,他并不知道清洁工这个称呼,只认为自己是一位修炼秘法的世外高人。 苦茶告诉他,秘法修行者不能暴露身份,他当然很小心地没有暴露,但这并不妨碍他觉得自己很牛逼,平日看见周围的普通人,内心中都带着几分轻蔑。 高人一等的心态,其实在他接触术法之前就有了,可能这辈子想追求的就是这种感觉吧,可惜那个时候并没有多少人把他放在眼里,甚至把他当笑话看。 他曾经很苦恼,但绝不愿承认自己的苦恼,那些没有高看他一眼的人,都是没有眼光与见识……尽管如此告诉自己,但心里毕竟不是很有底。 修炼术法有成后,他心里终于有底了,自己就是牛逼,认识不到这一点的人就是傻逼。 高晨树是一名海归,他有在米国留学并工作的经历,自称拥有米国知名学府的博士学位。如此吹嘘多少有一点水分,但他自认为也不算太夸张。 他确实在米国读过书也打过工,拿到了一个野鸡大学的本科与硕士文凭。硕士毕业论文的选题,是东国山闽地区民俗研究,而他自己就是山闽省闽州人。 他的论文,首先罗列了闽州一带自古以来的各种传统民俗,有些是他见过的,有些是他的道听途说,然后分析了这些民俗中包含的朴素宗教情怀与人文精神。 但是这种原生态的人文情怀,受到了落后文明的糟粕沾染,在漫长的历史中变得不再那么纯粹,充满了腐朽的文化特质。 近七十年来,这些原生态的文化传统,又遭到了制度性的破坏、瓦解与压迫。 近二、三十年来,随着西方先进文明思想的进入,古老传统民俗汲取了最新的营养,有了阶段性的重新恢复。 论文的最后,论证了落后的文明应如何向更先进的文明汲取营养,既摆脱腐朽的本土文化,又能保留原始的纯粹质朴,才能在新生中走向美好的彼岸。 大体就是这么三段格式吧,其中最有价值也是最吸引人的部分,就是各种自古民俗介绍,大多都是根据传闻整理的,很能满足猎奇心态。 导师对他的论文评价很高,他因此还拿到了一笔研究补贴,赞助者希望他能够多做这方面的研究与宣传。 这令高晨树自认为已是一位颇有建树的学者,掌握了那些被腐朽文明蒙蔽双眼的人未曾掌握的真理。 至于打工经历,其实就是在当地亲戚开的餐馆中帮厨。 从本科到读研的大部分时间,他都是这么过来。论文得到了好评,还拿到了研究赞助,令他认为终于熬出头了,可以大展一番拳脚,可紧接着就混不下去了。 当初他之所以到米国读书,也是因为有亲戚在那边。在他的老家,曾经有不少人都偷渡到了海外,有专门的蛇头干这种买卖,甚至形成了产业链。 有一部分人在外面站稳了脚跟,花了两代人的时间做起了生意,其中就包括高晨树的亲戚。然后这些人就开始宣传那边的生活有多美好,简直是遍地黄金俯仰可拾。 有人用这种方式继续给蛇头介绍生意,不仅可以还账还可以继续赚取中介费。当然了,也有更多的人是为了证明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 至于高晨树,他可不是偷渡的,而是通过合法途径出国。 他的父母已经进城了,在外地开店做生意,赶上了经济快速发展的好时代,店铺规模经过了多次扩张,手中已有些积蓄。 高晨树这代人,没有经历父母的创业艰辛,但生活条件已经很不错,完全可以找合法的途径出去。 在他刚成年的时候,组织偷渡的蛇头已经很少见了,取而代之的各种留学中介和移民中介机构,线下拉客户往往也通过乡里乡亲之间的熟人宣传。 父母之所以要送他去留学,实在是因为他的高中成绩太差了,这肯定是东国的教育制度有问题啊…… 他在米国待了整整七年,是四年前回来的,那时刚拿到硕士文凭不久,自称要为家乡人民带来贡献。 话说的好听,其实就在那边混不下去了,混不下去的原因很复杂,不是他没有才华,而是大环境起了变化。 比如米国的政策风向变了,大统领换了,原本可能争取到的赞助经费没有了,还包括疫病流行、经济衰退、社会动荡、治安恶化,以及出生的族裔、性别等各种方面因素。 总之他毕业后没有找到一份正经工作,签证到期后没有申请到居住权,钱也花完了。就连他开餐馆的亲戚都关门跑路了,想打黑工都找不到合适的地方。 兜里没钱就找不到安全的地方住,没有安全的地方住兜里的钱就更留不住,哪怕想当个流浪汉,也不是哪条马路都能随便睡的,不同的街区分属不同的势力。 他欠了债,没法再使用信用卡和银行卡,只能用现金,但是用现金很不安全,不仅钱让人给抢干净了,差点连内裤都让人给扒了…… 幸亏得到了贵人相助,所谓的贵人就是米国的某位领导,根据其签属的一项驱逐法案,他被驱逐回国了。 他是通过合法途径入境的,入境时有身份登记,属于非法滞留人员,符合遣返程序。不像有些偷渡客,入境之后就把护照给撕了,没有身份想遣返很麻烦。 回国之后,他的才华并无用武之处,开过一段时间的黑车,也当过一段时间的黑导游,后来跟旅行公司合作,干起了私团导游。 所谓私团导游,不是举着小旗子带团的那种,而是开着一辆车介绍当地景点、餐饮美食、住宿酒店,提供接送与伴游服务。 这种服务针对都是所谓的高端客户,他毕竟在国外待过七年,与很多境外游客的基本口语交流没问题,所以经常接待境外自助游客。 他还干了另一件事,就是在老家承包了三百亩山地,用于种植金银花之类的药材,还在那里盖了几套很有原生态气息的民宿。 在外人看来,他好像是发了财,可以叫一声高老板了。 高晨树确实发了几笔财,但不是当私团导游赚的,而是执行任务时顺手搂的,有时也背着苦茶干点私活,毕竟已有二阶修为了嘛。 他是在米国见到的苦茶,那是一段很惊险的经历,就在他回国前不久。 ------------ 192、捕蝉蓝鹊与螳螂 彼时高晨树已是非法滞留人员,栖身于当地警察不管的街区,有一天被两位吸嗨了的深褐色大汉堵在了一户废弃民宅的墙角。 两条大汉一人拿小刀一人拿小手枪,问他借点钱买东西。可他兜里实在没钱,对方很生气,搜了他的身连衣服和鞋都给扒了…… 情况危急,他很可能连命都保不住,幸亏被一名路过的神秘人给救了。 那人戴着面具,说着一口流利的东国语,干净利索地取了两条大汉的性命,还展露了匪夷所思的绝技。 高晨树看得是目瞪口呆,当即就动了拜师学艺的心思。 神秘人好像对米国政策还很了解,给他指点了一条明路,让他去当地某个部门自首,可以卡某个遣返法案的条款被送回国。等回国之后,神秘人会再联系他。 高晨树由此下定了回国的决心,回到家乡后等了大半年时间,那位神秘人也就是苦茶才再度找上门。 苦茶收他为徒教授秘法,还给他布置了一个任务:承包闽州郊外山区,也就是他老家一带的几百亩山地。 山闽省多山,沿海、沿江地区还可以打渔搞航运,但内陆一带土地狭小贫瘠,自古经济很不发达,到了近代进入工业化社会后才有所改观。 那片山地中有一个隐蔽的洞穴,入口还算宽敞可以开手扶拖拉机出入,布置了巧妙的伪装,里面有弯弯曲曲有几十米深,越往里越开阔。 乍一看它像一个天然的洞穴,但仔细看又有人工开凿的痕迹,尽头的山体岩石有明显的分层,似是有一条矿脉延伸向山体深处,埋藏比较浅的地方已经被开采了。 这是一种特殊的矿物,对苦茶好像很有用。苦茶命令他在这里建几所房子,把洞口给隐蔽起来防止他人误入,并修了简单的道路方便运输。 苦茶曾有两次带人到这里取过矿石,他来的时候都要高晨树回避。高树晨也不知道来的都是些什么人、把东西运到了哪里? 经营民宿、从事私团导游业务,只是他平日的掩饰,每年苦茶都会派他出去执行几次任务。 除了两次带人来采矿,苦茶很少来这个地方,平日指点秘法、分发各种修行资源,都是把他叫到南花郊外的秘密据点。 高晨树执行的第一个任务,就是一桩恶性盗窃杀人案,偷走一批文件材料并将现场伪装成自杀。 当时他已修行入门,当然还想继续得到秘法传授。苦茶却说秘法不可轻传,必须要确认他是否绝对可靠。 所谓可靠,就是他不能泄露苦茶的秘密,并无条件听从苦茶的命令。苦茶不仅要他圆满完成且不能暴露身份,更不能让警方划出线索,如此才算通过考验。 高晨树明白,这其实是一份投名状……他干得很好。 大半年前,苦茶通知他就地隐匿不要暴露,然后便没了消息。高晨树起初也很不安,担心苦茶犯了事把他也给牵连出来,后来渐渐发现自己好像没事。 难道是苦茶出意外了,没人再管自己了?这令高晨树喜出望外!因为在他看来,假如苦茶不管自己了,那就没人再能管得了他。 凭他的本事,只要谨慎些别露出马脚,完全可以为所欲为,此前做过那么多案子都没被人查出来就是证明。 看样子,他可以去干一些早就想干的勾当了,且不必再受人钳制驱使…… 就在高晨树这么想的时候,却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叶良成找上了门,一直找到了他隐居的山林民宿中。 高晨树一眼就认出了对方就是秘密基地的看守叶五娘,他尽管自恃高人一等,但在叶五娘面前却不敢有丝毫架子,态度还十分谄媚。 因为他知道叶五娘是苦茶手下有数的几名() 高手之一,已有上乘秘法修为,自己根本就不是对手,同时也暗暗心惊,不知道叶五娘怎么能找到他这里? 高晨树把他迎进客厅,泡好茶,满面笑容道:“叶师兄,您怎么大老远上我这里来了?这么长时间都没有苦茶师父的消息,我一直很担心,是不是有什么变故?” 叶良成:“的确有一点变故,苦茶出了意外,如今有一位火青前辈找到了基地,可以继续指点我等秘法修行,并命我召集原先苦茶门下的弟子。 所有人包括我,都需要核实身份,并交待曾经在苦茶手下执行过的任务……” 高晨树心中哀叹,苦茶出了事但他还是躲不掉,又有人接手了这个秘密组织……如此也罢,反正还是跟以前一样,往好处想,意味着还能继续得到秘法传授。 高晨树在苦茶手下干的不少事,说出来偶不堪入耳,起初他也留了个心思,想轻描淡写糊弄过去。 可是叶良成点破了一件事。高晨树曾与大炮台联手执行过一次任务,就是某起曾上了新闻的火灾事故。叶良成不仅知道这件事,而且还清楚现场细节。 苦茶的要求是灭门并伪装成意外,并没让他们干别的。可是高晨树煽动大炮台一起,不仅搜刮了一批的财物,还在纵火之前,侵犯了那家的女主人及其未成年的女儿。 叶良成面无表情地警告他:“我既然能找到你这里来,就已经掌握了情况。你若是言不尽实,便说明你不可靠。至于不可靠的下场,你应该是知道的。” 高晨树闻言变色,又赶紧陪笑道:“叶师兄,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换个场所。” 他将叶良成引到了那个隐蔽的洞穴中,那里还安装了通风与照明设施,已被他布置成一个秘密洞府。 就在这个绝对安全、无人打扰的地方,他私下详细交待了与苦茶有关的一切。 既然话已经说开了,而且他已经受到了警告,高晨树并没觉得自己交代的事情什么大不了的,反正他和叶良成都是苦茶的手下,谁还没干过这些吗? 高晨树最后道:“叶师兄,您是基地的负责人,原先就是苦茶师父的亲信,如今又成了火青前辈的亲信,今后一定要多关照我这个兄弟。 辛苦您大老远亲自跑来通知,一定要让尽地主之谊,今晚就请你去闽州城里好好潇洒潇洒,那里的高端夜场我都熟……” 说完这番话,他见叶良成面色漠然,似是瞧不上这种接待,又换了语气试探道:“您要是觉得去夜场玩没劲,我最近看好一姑娘,就是附近镇上的。 我踩过点,知道她住那里,高中刚毕业没上大学准备复读呢,长得太水嫩了,一眼看见就馋人,绝对不骗你! 我平时很少干这种事,不乱用秘法以防暴露嘛,但叶师兄您来了……” 其实叶良成哪是觉得夜场没劲,而是心中愤懑已经说不出话了,这高晨树也是个十恶不赦之徒,他恨不能当场就将其掐死! 只可惜高晨树没有交待出其他的清洁工身份,叶良成还打算好好问问,想到这里正待开口,却突觉一阵晕眩,手扶坐垫身子却软了。 难道是中了高晨树的暗算?他来到这里后一直很谨慎,连一口水都没喝,始终盯着高晨树的每一个动作,就连神识也牢牢锁定着对方,没发现对方什么时候用了手段啊。 叶良成静海之间,看见对面的高晨树也同样软倒在坐垫上,看来暗算者并不是他,难道还另有其人……紧接着他就失去了意识。 不知过了过久,叶良成醒来的时候,感觉浑身还是软的,提不起劲,而对面的高晨树倒在地上,此刻已经没有了声息——他居然死了! 有一位待着面具女子站在密室中,正冷冷地盯着() 叶良成。叶良成还没完全醒过神来,下意识地喊道:“蓝喜鹊?” …… 兰九畹尾随叶良成来到闽州,当她发现叶良成是来找“红杉”时,心情不禁沉到了谷底。她曾经的代号叫蓝喜鹊,在秘密基地见过代号红杉的高晨树。 叶良成能找到红杉,说明他掌握了团伙成员的身份资料。那么在兰九畹看来,就意味着叶良成也可能知道自己的身份…… 人在警惕性最高的时候,可能也是警惕性最弱的时候,这句话并不矛盾。 叶良成找到了高晨树,他的注意力都放在高晨树身上,就连神识都随时将其锁定,防备对方搞什么小动作,没注意到暗中跟踪而来的兰九畹。 叶良辰与高晨树的谈话,更准确的说是高晨树向叶良辰交待——他曾经都为苦茶执行了哪些任务……兰九畹全部听见了。 两人交谈的地点是在深入山体的岩洞中,封闭的洞穴空间也有天然的拢音效果,令兰九畹将两人的谈话听得非常清晰。 她觉得浑身发冷,尽量克制了心中的怒意与身体的战栗,最后释放了一种有毒麻醉气体。 兰九畹放毒之后屏息离开了洞穴,破坏了民宿的监控设施并删除了相关记录,又找到了洞穴通风系统的控制电路,通风换气一段时间后才重新进入。 兰九畹原本是想一并审问这两个人,问他们究竟掌握了哪些情报?但她还是在第一时间就弄死了昏迷的高晨树,连审都不想再审了。 其实在听见高晨树向叶良成的提议,想祸害附近镇上一个高中女生时,她就差点忍不住要杀人了,只因当时已经释放了麻醉毒气,她自己也不得不暂时退出去。 且留下一个叶五娘就够了,听刚才的谈话,红杉并不掌握多余的情报,这大半年来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叶良成醒来时,叫出了“蓝喜鹊”这个代号。假如可以选择的话,兰九畹这一辈子都不想再听见这个称呼。 她冷冷道:“叶五娘,不,叶良成,我有些话要问你。请你如实回答,不要耍任何花样!” 叶良成还在发愣:“你,你刚才杀了红杉?” 兰九畹:“他不该死吗?” 叶良成:“我还想多问几句呢……算了,你有什么话就问吧。” 叶良成并不为高晨树的死感到难过,惊骇之后又说服自己尽量保持镇定。他不知道蓝喜鹊为何会出现在此地、又为何出手杀了高晨树,先得搞清楚对方的目的。 相比两个月前,叶良成如今已会琢磨更多。 兰九畹也没管叶良成在想什么,径自问道:“你是怎么找到红杉的?” 叶良成心念急转,瞥了一眼已经伏尸当场的高晨树,决定还是实话实说:“是大炮台告诉我的,大炮台已经死了,我杀的!” 兰九畹吃惊不小:“哦,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详细说说!” 性命悬于对方之手,叶良成想不开口都不行。眼见蓝喜鹊一言不发就杀了高晨树,却把自己留下来问话,他心中多少也有些猜测。 叶良成这一开口,讲的事情可不少!从火青前辈对他的试探与调查开始,让他逐渐怀疑起苦茶的真面目。 后来大炮台冯梓龙摸回了基地,他在火青前辈的指点下,躲过了对方的暗算,然后才彻底看穿了苦茶的所作所为。 中间还穿插介绍了他自己家的故事,包括与胡叔略的仇恨、怎样认识苦茶以及受苦茶蒙蔽的往事,又转述了火青前辈告诉他的真相。 他最后道:“蓝喜鹊,你既然出手杀了红杉,想必也是痛恨他的所作所为,当年应该也是受到了苦茶的蒙蔽。火青前辈与苦茶不是一路人,他是为了惩治术门败() 类……” 兰九畹冷冷地打断道道:“不要再叫我蓝喜鹊!” 她的语气虽然不善,可叶良成却暗暗松了一口气,又问道:“那我应该叫你什么呢?” 兰九畹:“不要套我的话,回答问题就好。” 叶良成:“你想问的,我已经都都告诉你了!火青前辈托我调查大家的身份以及过往行止,请问你愿不愿意……” 兰九畹又摆手道:“打住!我不相信你,更不相信那个火青。” 叶良成:“你不相信我没关系,但我的手机里,存有那天夜里审问大炮台的录音,还有火青前辈发给我的一份资料。 那份录音解释了我为什么能找到这里。那份资料更重要,介绍了术门和术法,也介绍了苦茶的身份和来历……他们都是入微门弟子,出身于惠明石家。” 蓝喜鹊:“这些你刚才都已经讲过了。” 叶良成:“空口无凭,你不信我,但可以自己听、自己看。” 蓝喜鹊:“哪部手机?怎么打开?资料存在什么位置?” 叶良成带了两部手机,存有资料的那部在右侧的裤兜里。他现在浑身发软使不上劲,但兰九畹却很谨慎地没有走近搜身,而是让他自己把手机扔过来。 叶良成中毒症状已经缓过来不少,挣扎着取出手机扔给了蓝喜鹊。 他的手还是没什么劲,手机也就扔了一尺多远,眼看就要落地,却被一股力量凭空摄走,落在了兰九畹手中。 叶良成眼见她这份神识御物的功力与技巧,明显在自己之上啊。 兰九畹自始至终都与叶良成保持了三米以上的距离,哪怕叶良成已中毒软倒、看似失去了反抗能力,她仍然没有任何轻疏。 她甚至都没有当着叶良成的面看手机中的材料,因为那样容易分心给别人创造偷袭机会,而是拿着叶良成的手机离开了洞穴。 叶良成足足等了好几个小时,也没有等到蓝喜鹊回来,渐渐他已勉强能够运转神气,扶着洞壁站了起来。 洞穴的入口处是一道紧贴山体的建筑物后墙,墙上有一道暗门,打开之后外面是一间布置成书房模样的私人会客室。 这间屋子不对劲的地方,就是它没有窗户。 高晨树在这里盖了五栋民宿,都是依山势而建的二层小楼。道路尽头最边上的这一栋就是他隐居的住所,最近这段时间民宿并没有对外营业,此地并没有别人。 叶良成走出洞穴,发现书房里的灯是开着的,自己的手机就放在书桌上。书桌后还坐着一个人,赫然竟是戴着面巾的火青前辈! 见到火青,他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惊喜道:“前辈,您怎么在这里?” 何考叹道:“我实在是不放心啊。” 叶良成:“您在暗中保护我吗……刚才已经见到蓝喜鹊了?” 何考也没有解释太多,只是淡淡道:“我看见她了,她尾随你来到此地,偷听了你和高晨树的谈话。 从洞穴中出来后,她又看了你手机中的资料,还把它拷到了高晨树的电脑上,连硬盘一起拆走了。” 高晨树的书桌上有一部台式电脑,兰九畹将叶良成手机上的资料拷到了电脑上。电脑中还有很多其他的东西,兰九畹也来不及一一查看,干脆把硬盘给拆走了。 叶良成诧异道:“前辈,您就这么放她走了?” 何考:“她应该没走远。” 叶良成又吃了一惊:“在哪儿呢?” 何考:“她的戒备心很重,不会轻易相信你说的话。她刚才放过了你,还可能躲在暗中观察你接下来要干什么,比如你会不会召唤同伴,或者是把我也() 叫来。” 叶良成:“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何考:“高晨树的尸体,我带走处理,你来负责收拾残局。这里被拆掉硬盘的电脑、被动过手脚的监控,还包括你曾来过的痕迹……都是破绽,知道怎么收拾干净吗?” 叶良成:“我会处理好的。” 何考:“有些活还需要懂技术。” 叶良成:“我也懂,原先就是干技术活的。”说着话收起了桌上的手机。 何考:“这手机说不定已被她动过手脚,你还要接着用吗?” 叶良成:“啊?当然不会接着用了……这部手机本来就不常用。” 何考:“你把这里收拾干净了,等到明天中午再走。这里嘛,就当高晨树是自己失踪了,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儿。你回南花等我,该干嘛就干嘛,蓝喜鹊就交给我吧。” 叶良成留在民宿小楼,终于真正干了一回“清洁工”的活,何考则悄然离开。 兰九畹果如何考所言并没有走远,她躲在与民宿相邻的另一片山坡上的密林中,视野居高临下,从斜上方恰好能看到那几栋民宿,从民宿那边却很难发现她。 ** ------------ 193、既待万物揭迷雾 兰九畹在紧靠崖壁处搭建了一个临时营地,利用天然岩隙就地取材,布置得非常隐蔽,需要穿过山林中走到近处才能发现。 搭建营地的速度很快,她天黑前就弄好了,有修为在身做什么都很方便。 她随身带的旅行包并不大,有一些轻便的野营装备比如薄膜睡袋,最大件的东西就是一架悬翼无人机,已经组装好停在空地上,旁边还有个望远镜。 以她的目力能看到很远的东西,黑暗中也能分辨事物的轮廓,但有望远镜更方便些。 这一整夜,她没发现叶良成离开那个房子。高晨树已经死了,可叶良成还没走,显然是在等人。 何考在日出时分走入这个林间的平坡,暗暗感叹蓝喜鹊还真挺厉害的,不论是大炮台还是叶五娘,手段都比她差远了。 想长时间、长距离、切换各种交通工具跟踪一个人,需要情报支持与团队配合,孤身一个人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但兰九畹却做到了。 她一路尾随叶良成,从南花北郊的废弃园区,一直追到闽州西南郊的这片山林中。期间叶良成叫过网约车、乘坐高铁,还在闽州市里住了一夜,第二天又叫网约车来到山脚下。 兰九畹摘下面具轻装简行,骑着早就准备好的一辆摩托,追着叶良成到了高铁站,买票进站观察叶良成所乘车辆,又临时买了另一张票上了同一趟车,尾随他在闽州下车。 到了闽州的次日,她居然又换了衣服扮成外卖骑手,跟随叶良成找到了高晨树。这一切应变都是在短时间内完成的,而且没被叶良成发现! 何考看了都佩服不已啊。 何考能够成功跟踪兰九畹,一方面他是隐蛾,另一方面他事先就知道叶良成的目的地,并不担心把人追丢,但兰九畹可没这些便利条件。 何考发现,苦茶培养的这些清洁工,包括大炮台和蓝喜鹊,好像都很会用毒。大炮台曾将毒下在酒里,而蓝喜鹊是直接在空气中放毒。 她随身带着一盒药膏状的东西,像是半透明的白色蜡质,在神识的催动下,该物质迅速升华挥发为无色无味的气体,利用矿洞的封闭环境将叶良成与高晨树都给放倒了。 这是神识粹物之功,蓝喜鹊不仅掌握了,而且能运用得这么巧妙。 何考也曾用毒烟放倒过曾鸿业这样的高阶术士,但当时是借助烤飞龙的掩饰,论手段之巧妙以及对环境的利用,还真赶不上这位蓝喜鹊。 看见兰九畹,何考莫名就想起一个传说中的人。 东国古代有个传说故事《刺客隐娘传》,描绘了一位神秘莫测的刺客聂隐娘。何考后来才知道,原来隐娘就是隐蛾门高阶术士的代称。 这个兰九畹,简直就是现实中的刺客隐娘啊,尽管她只有三阶修为、修炼的是入微术并非隐蛾术…… 何考并没有潜行,也没有刻意收敛声息。兰九畹非常警觉,离得很远就察觉到——有人从侧后方的山坡上走了下来,正穿过密林走向这片小空地。 视线穿过树丛看见了这个人,来者竟然戴着一条很奇特眼罩,不仅难以分辨面目,就连身形都感应不清……应该就是曾在园区中与叶良成密会的那个火青! 兰九畹很果断,在第一时间就出手了。 她这一路乘坐了各种交通工具,还经过了安检,看似没有带什么违禁武器,比如手枪弩箭啥的,但她用的武器都是随身不起眼的东西。 她从地上站起来一甩头,随着长发飞起,额角的一枚发卡就射了出去。发卡的材质是弹簧钢,结构就像是个带舌的弹簧卡扣,塑料包边在空中碎开,露出的钢片边缘非常锋利。 发卡在空中划出一道寒光,带着破空声直射火青。在这() 声光的掩护中,她脚边的旅行包里又钻出了一条绳子,一米多长非常轻便结实,贴着地无声钻入了林间草丛。 她猝然出手,却像是早有准备,一明一暗的两种手段配合。就算来者能挡住发卡,草丛中钻来的绳子也会捆住双腿将其撂倒。 何考并没有躲闪,已被对方神识锁定,用御物之法打来的东西是很难躲开的。何考也挥手打出手中一直在盘玩的三枚东西,就是很常见的象棋子,車、马、砲一套。 这三枚棋子在空中滑出了不同的轨迹,彼此之间似乎还有配合呼应,封死了兰九畹所有的闪避空间。 車直射而出迎上了飞来的发卡,神识激荡间两件东西同时崩飞,弹簧钢质地的发卡断成了两截,那枚木质棋子滚落时却完好无损。 砲的轨迹呈抛射状,越过前两者相撞的空间,打向蓝喜鹊的胸前,带着凌厉的风声。蓝喜鹊挥起手中的合金登山杖将这枚棋子砸飞了,登山杖的杖尖也飞了出去。 何考的步伐未变,仍不紧不慢迈步前行,此时草丛中突然钻出来一条蛇! 其实是一条绳子,假如换个人可能被吓一跳或者原地蹦起,但这条绳子也是会飞的,不仅会飞而且会缠绕。 何考根本就没有多余的动作,向前一脚就踩在了绳子上,一股力量似冲击波向周围荡开,带起飞溅土块和杂草。 绳子就似活物,被踩中了还顺势卷起两端试图缠向他的腿间,随即便无力的落地,何考迈步走了过去。 只见空地上的兰九畹已扑倒在地,打了个滚,正手扶地面挣扎着想坐起。 何考踩中绳子的时候,兰九畹恰好被一枚棋子击中。 她用登山杖击飞了砲,后背却挨了重重一击,最后一枚马不知从哪拐过打中了她,感觉就像被踹了一脚。 没有筋断骨折,却全身剧震,就似武侠中被人点了穴,瞬间浑身神气运转不畅,手脚也失去了控制,几乎使不出力气来。 兰九畹无法再操控那根绳子,挣扎着打了个滚,仍试图正面坐起看向火青,双手撑地却直不起身子。 兰九畹看着那戴着眼罩、如恶魔般款步走来的男子,尽力收敛起心中的惊恐,表情却变得更加惊惶不安。 她的上身刚撑起来一半,又突然向后软倒,只用双肘支撑着身体,半仰在地上道:“你,你想把我怎么样?” 她穿着一身轻便透气的速干冲锋衣,刚才那么大的动作与冲击力,上衣拉链已经绽开,这么热的天气,里面除了内衣也没有别的了。 腰很细,背心式超薄冰丝运动文胸,没加垫,胸不是很夸张但也足够饱满,恰好是双手堪堪满握的形状。 她戴着面具,偏偏还保持着身体上仰的姿势。 下身的一条裤缝也几乎彻底裂开了,露出了修长的腿,肌肤白皙甚至没有血色,就如精美的瓷器。 何考:“这里又不是你家,就算是你家承包的山头,路过也不犯法!无冤无仇素不相识,你突然发难,我倒是很想问问,你想把我怎么样?” 说话时他的脚步停在了五步之外,并没有继续靠近,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兰九畹。 兰九畹没有回答,似想尽力蜷缩起酥软的双腿,又颤声问道:“你是什么人?” 何考:“你明明已经认出了我,何必又装做不知。” 兰九畹知道自己不能装傻白甜,方才那么果断地出手,对方也不可能相信她是个傻白甜,于是又以惊怯不安的语气道:“你就是叶良成说的那个火青吗? 我确实不认识你,既没见过你的面目也不知你的身份。方才突然发现一个蒙面人找到这里……我出手只为自保,并没想把你怎么样。” () 何考:“我也没想把你怎么样,但你昨天晚上问了叶良成那么多问题,我也想问你一个问题。” 兰九畹:“你想问什么?” 何考:“你为什么没杀叶良成?” 兰九畹似是受到了什么惊吓,又颤声道:“难道你想让我杀了他?” 何考:“我没想让你杀了他,只是想问,你一言不发就杀了另一个人,为什么放过了叶良成?” 兰九畹反问道:“我为什么要杀叶良成?” 何考:“好吧,我换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杀高晨树,也就是红杉?” 兰九畹咬了咬嘴唇:“因为他该死!” 说话间她用手肘支撑着身体,身体蠕动着缓缓地向后挪,似是害怕时下意识的反应,就想尽量离何考远一些。 许是因为地面的摩擦,随着动作她的上衣散开滑落,露出了一侧肩头……更加勾人喷鼻血。 何考似是没注意到她的小动作,仍停在原地并没有继续向前逼进,背起手缓缓道:“叶良成已经告诉了你他所知的一切,你却不相信他。” 兰九畹:“我不敢相信任何人!” 何考笑了,他戴的隐蛾纱十分奇特,不仅令人看不清五官,就连身形轮廓都在神识感应中模糊不清,当然也看不清表情。 兰九畹却知道他在笑。 何考:“你可以不相信任何人,甚至不相信自己听到、见到的家乡,但你必须要去揭开迷雾、找出真相。叶良成告诉你的线索已经足够多了,你自可以去调查。 术门与术法,自古以来就在那里,假如你原本并没有听说过,不认识他们也不知道该去找谁,那么现在手中已经掌握了足够的资料。 惠明石家是入微门五代术士世家,宗法堂的调查以及处置报告你也看到了,尽可去查证。如果你查实之后还觉得不可信,那未免就太狂妄了!” 兰九畹:“狂妄?” 何考接着笑道:“难道你是创世神之子?整个世界,包括世界上所有的人和事,都是专门创造出来逗你一个人玩的? 既然不敢相信,那就去查证吧,以你这般手段,又不是没办法做到!” 说完这番话,何考很潇洒地一招手,将車马砲三枚棋子摄回,然后便转身离开了这里,脚步仍和方才来时一样不紧不慢。 兰九畹有点傻眼了,她下意识地坐了起来,对方怎么就这样走了?他怎么可以就这样走了! 方才斗法他明明已经轻松取胜,难道不应该多说几句话、多做一些事吗? 蓝喜鹊如今的修为手段,在苦茶的一众手下中绝对是最强的。但她也不是天生就有今天的修为,当初执行任务也曾有过失手落败的经历。 这也难免,团伙其他人员执行的任务,大多数情况下要对付的都是普通人,而她每次执行任务要清理的对象,基本都是有修为在身的。 根据经验,若是失手落败,对方都会在第一时间再加手段,将她更稳妥的控制住,接下来无论做什么,几乎必定都会揭开她的面具。 这位火青倒好,分明就是专门来找她的,却连她的面具都没有揭开。对方没有看她长什么样子,更没有搜查她随身带的东西。 别说搜查了,兰九畹的所有东西包括她本人,火青连碰都没碰,除了踩了一脚那条绳子,就连说话时都站在五步开外。 ** ------------ 194、如履薄冰如临霜 火青居然就这样走了,难道是放过自己了吗? 兰九畹不禁又想起,自己昨天也是这么放过了叶良成,走的时候什么话都没解释,甚至连声招呼都没打。 但她好歹问了自己想问的一切,让叶良成口干舌燥地交代了好几个小时,而火青别说审问她了,连话都没说几句! 这个世界出什么问题了,还是自己出了问题,对方就对她完全不感兴趣吗? 看火青的样子分明是个男人,难道是弯的?但这跟弯不弯有什么关系,也不能啥话都不问呐,简直就是无视、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 倒地之时,兰九畹想到了很多,但绝对想不到竟会是这般情况。 火青若真是为了惩治术门败类而来,那就更应该多问几句情况。她还掌握了苦茶不少信息,都是叶良成那个傻子不了解或想不到的。 眼见何考已走到空地边缘,又突然停下脚步转过了身。兰九畹害怕之余居然莫名还有一丝小期待——果然让她猜中了,对方原来是想玩欲擒故纵。 何考的声音从十几米外传来:“我没见过像你这样,对自己也能这么狠的人。” 兰九畹:“什么意思?”她的声音不大,带着虚弱感,但以对方的修为,肯定也能听得楚。 何考:“你不敢相信任何人,但我没想到,你居然在自己身上都下了毒。假如毒性挥发,就算有解药,对你也不是什么好事。 若沾染的毒素不多,事后也及时清理,那还能够控制。但我能看出来,你对这种毒性不是很了解,配的解药多少也有点瑕疵。 尽管你有修为在身,但是时间久了,暗毒也会渗入腑脏,假如到了那个时候,再想彻底清除就晚了。” 兰九畹心中一紧,张口欲言,却发现不知该说什么,只得羞愤道:“我自己愿意!” 何考却摇头道:“看来你并不喜欢***,却偏偏要用这种手段。你这个样子,只会勾引人变坏,或者干脆只能引诱坏人。” 兰九畹的身子很美很诱人,戴着面具看不见脸反而更令人遐想……她现在这个样子,何考看了都不禁鼻膜充血。 但***与***又有区别,有的是合乎天性的正常吸引以致两情欢愉,有的则是诱人犯罪以致做出一些不该做的事情。 比如想吸引哪怕是勾引异性,可以展示性感、温柔、娇羞、强壮、富有的各方面的吸引力,表达兴趣以获得对方的回应,以求能够两厢情悦。 可是兰九畹就是在展示衣衫不整的身体,伴随受到攻击后的无助、惊惶的体态与神情,激发的往往只是对方的犯罪欲。 假如有人在种情况下对她做了什么,反正绝对不会你情我愿的彼此欢愉……这种感觉,身临其境的何考当然体会得很真切。 说完这番话,何考便转身走进山林消失不见。 兰九畹坐在那里竟有些恍惚,下意识地双手抱胸,总感觉何考过一会儿还会出现。可是等了半天却迟迟不见人影,终于确信对方是真的离开了。 不仅何考离开了,民宿中的叶良成也走了,临走前还将所有的痕迹都处理干净。 兰九畹站在一株忍冬树前,金银花落满地无人采收,又抽出了今年第二季的花苞,近处暗香郁郁,远方蓝天白云,她竟有些茫然,一时不知该干啥了。 近年来她始终都在想一件事,就是如何才能脱离深渊?如今突然有人告诉她——她所恐惧的、几乎看不到尽头与希望的深渊,居然没了! 这个世界还真实吗?照说应该欣喜若狂啊,她却笑不出来。 她惧怕苦茶,更惧怕苦茶身后的神秘组织,当然也惧怕疑似是那个神秘组织派来的火青。火青已经找到她() 了,在斗法中击败了她,然后却没有将她怎样。 已经安全了吗、没事了吗,难道叶良成说的都是真的吗? 她又开始仔细回想火青说的话,打算回到自己的安全屋,好好研究叶良成给她提供的资料……无论如何必须要做点什么才能安心。 何考此时已回到栖原,在他的“世界地图”中又点亮了一片新的区域,就是闽州市及其西郊一带。 这番出行还有个意外的收获,发现了那个隐秘的矿洞,感觉就像打游戏时地图上刷出来的资源点。 那种特殊的矿物,就是苦茶用来打造地下道场的原材料。那些材料经过了特殊的处理加工成标准的形状,可以一块块隼合拼接起来,能混淆神识感应。 接近地表的矿脉已开采完毕,但洞穴深处的矿脉还在,而叶良成居然没认出来。 这也难怪,矿石经过处理后物性有微妙的变化,需要懂鉴物术同时也懂得神识粹物玄理,才能看出来。 这两门应用术法,叶良成原先并没有学过,如今虽得到了何考的传授,但还差点火候。 那处矿藏应是惠明石家掌握的一个资源点,因为种种原因宗法堂并没有查出来。 石家明面上的各种资产以及库藏,宗法堂当然都有办法查到,可是散落各地的隐蔽资源线索就难说了,可能惠明石家还有人知道但是没说,或者又重新成为了秘密。 比如叶良成曾执行过一个任务,去东南深山中寻找一些植物和矿物,都是人迹罕至的地带,他将自己的发现制作了一份详细的路线图。 这实际上就是一些灵药和天材地宝的线索。 此番来到闽州,最重要的是将把蓝喜鹊给引出来了。何考放过了她,暂时也没想好该如何处置此人。 因为蓝喜鹊也放过了叶良成,可见她并非滥杀无辜之人。 而且蓝喜鹊与苦茶显然也不是一路人,她应该在试图摆脱苦茶的控制,同时也痛恨高晨树之流的所作所为。 可她如今不敢轻易相信任何人,该说的叶良成都已经告诉她了,其余的事就让她自己去查证吧。 两人之间有一番斗法,前后过程还不到一秒钟,何考赢得非常干脆利索。 但何考心里清楚,自己并不比蓝喜鹊强多少,神识可能强那么一些,但主要是仗着术法精通以及法宝威力欺负人。 何考不缺法宝,也不能总拿雪光寒当板砖、干那种焚琴煮鹤的事,如今取了三枚棋子随身带着,那是江老头留给他的。 江老头摆摊的棋盘和棋子,是一套完整的阵器。以何考如今的修为还摆弄不明白,但这三枚棋子也是法器,何考已能掌握一些简单的用法。 将它们带在身边很方便,他这段时间在固山深处经常演练,第一次出手就“踹”翻了蓝喜鹊。 蓝喜鹊还有后手,居然提前在自己身上下了毒,这对她而言也是非常危险的。 她的内衣材质是特制的,毒下在内衣的外表面,并不接触身体,但是受到稍微激烈一些的外力,毒性就会挥发出来。 这是一种吸入性毒素,发作速度非常快。蓝喜鹊可以通过适时闭息以及提前服用解药,来避免自己也中毒,事后还要及时清理身体上可能沾染的毒素。 就算有解药,接触毒素的时间久了,对她自己也是有伤害的。何考简直难以想象,蓝喜鹊究竟经历了什么,才有如此之强的戒备心? 何考精通鉴毒术,及时发现了这一点,所以根本没有走近五步之内。就算他没有发现,其实也不会对蓝喜鹊做什么。 “你觉得我现在有什么变化吗?”这是何考问高雪娥的话,在两番激励缠斗间的中场休息时。 () 暂时败下阵来的高雪娥,用手指点拨他的胸口道:“当然有变化呀,变得更帅、更能干了。” 何考:“我是想问我这个人,平时感觉有什么变化吗?” 高雪娥:“严肃问题吗?” 何考:“严肃的。” 高雪娥侧过身,用一只手托着腮看着他:“让我好好想想啊,我觉得你不是变了,而是进步了……嗯,应该是进化了。” 何考被逗乐了:“这是什么说法,从猴子变成了人吗?” 高雪娥:“你刚来单位的时候,我觉得你谨小慎微,很会看人眼色,好像谁都不敢得罪。我那时还不知道你有这么大本事,只是看过你的档案,以为你只是想保护自己。 至于现在嘛,你还是那么谨慎,但感觉却不一样了。你好像不是怕自己受到伤害,而是不想有人因为你而受到伤害,还想保护与帮助他们。” 高雪娥讲的是她的感受,这与她自己何考打交道的经历有关。 何考为什么突然有这样的问题,因为他最近以“火青”的身份接触了叶良成,尤其是遇到蓝喜鹊之后,也想知道现在的自己,会给他人什么样的感觉? 他从小心思就多,性格似有些阴柔,很会察言观色,这只是一种自我保护,在尚且无法独立生存时尽量避免受到伤害。 或许在他人看来,这就是讨好型人格。但以何考的经历而言,他不是不懂反抗,只是很小心的隐藏了自己。 近一年来,他成为了隐蛾、修成了秘法,暗地里干了很多事,但性格的底色始终未变,依然谨小慎微,仍然需要隐藏自己,很在意周围各色人等的反应。 但另一方面,个人的独立生存已无问题,不仅能活得很好,而且他已经足够强大。以他如今的修为手段想对付普通人,几乎是碾压式的,能令对方完全反抗不了。 他最近做的很多事,已不是为了单纯的自我保护,而是尽量避免伤害到不应该伤害的人。在见证了苦茶团伙的复杂情况后,他似乎总有这种担忧,却又形容不出是什么感觉。 ** ------------ 195、素朴澄心抱万变 “前一阵子,我在歧黄灵苑遇到了谷长老,向他请教怎样才能突破四阶修为。谷长老却说我身边就有一位问路人,还反问我为何不来问你?” 这是在观流小区,何考与卫洛“约饭”时说的话。 所谓“约饭”,就是卫洛约何考要找他蹭饭的意思,总不能叫约会吧。 最近几次“约饭”,都是卫洛看见或者忽然想起什么菜式,便约何考一起研究怎么把它们做出来。有时卫洛还会备好材料,但通常都是何考掌勺。 见面时卫洛经常会聊起术门的各种事情。 前两天卫洛又想起了几道菜,曾经在凤尾乡吃过,其中需要用到几味食材,菜市场没有但歧黄灵苑应该有……何考便跑去那里买。 林青霜发现那不是药田中的灵药,便让他自己去山里采摘,不收费,只说如果做出来还挺成功,下次也到歧黄灵苑做一顿。 回浦港镇老家有点耽误时间,何考今天就在观流小区约饭了,趁势向卫洛请教。 卫洛正吃得津津有味,闻言放下筷子道:“你终于肯开口啦?” “啊?”何考一时没反应过来。 卫洛又说道:“这种事情,当然需要你主动。” 何考:“那我现在就主动向您求教。” 卫洛歪着脑袋盯着何考,忽然噗嗤一声笑了。 何考:“你笑什么?” 卫洛:“谷长老提醒,你才想起来问我。那么原先你请我吃饭,就是单纯吃饭啊?” 何考:“吃饭还有什么不单纯的吗?” 卫洛:“可我是灵犀门的五阶问路人,很多人都想找机会问我问题。” 何考:“但我也听说过,动用天机术会付出代价,我哪敢随便找你算命。” 卫洛又笑了:“算命?我可不是算命的!很多事情与天机无涉,比如今天晚上吃什么、想喝绿茶还是红茶。” 何考:“那我怎样才能突破四阶呢?” 卫洛眨着眼睛道:“这个问题不好回答呀,勉强回答也未必能得到答案,而且难度有点高。” 何考刚想说“那我就不问了!”可是转念一想便改口道:“那么什么样的问题,才与天机无涉呢?” 卫洛:“我很难回答——你怎样才能突破四阶?但我可以回答——你为何尚未突破四阶?” 何考赶紧问道:“那我为何还没有突破四阶?” 卫洛:“我先吃几口菜,凉了味道就不好了,咱边吃边聊……其实原因很简单,你三阶修为尚未圆满,还差那么一丝火候。” 这是一句正确的废话,何考也不着急,只陪着她吃菜聊天等候下文。 过了几口,卫洛又接着说道:“这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每日坚持修炼根本心法,以求日久功深。假如还是不行,那就在应用术法上多下功夫,以求印证感悟。 其实就算三阶圆满,就你的情况而言,还有最后一步关障。” 最后这句才是真正的重点,何考赶紧问道:“我的关障是什么呢?” 卫洛:“这些日子,吃了不少你亲手做的饭菜,能体会到你这个人用的心思,更能察觉你的心境。 三阶修为想突破四阶,须觉知魔事、洗炼心魔,这对大多数人并不容易,但对你而言倒不算太难,你想修得三阶圆满也不难。 但想突破四阶,不仅心境要过关,修为也要过关。你修行中的弱点或者说所缺之处,就是定境不够深,定念不够纯。 能觉知心魔、直面心魔、洗炼心魔又如何?你的定境到不了地步,便不能自生魔境。至于什么是自生魔境,到了地步你自会知晓。” () 何考:“请问我的心境有什么问题?” 卫洛:“就我的感觉,你的心思太细了,似乎总有各种疑虑,总是很不安,这好像已是一种本能。 哪怕无事可忧,哪怕就是单纯的修炼,你想的也总是比别人多。我不是说你这种性格不好,但恰恰在这种情况下,于修行有碍。 你做不到放空自己,这么说不太恰当……或是彻底放下,这么说也不准确……应该是完全放开自己,去拥抱所要面对的事物。” 这番话意思不甚明了,但何考明白她在说什么。 普通人杂念太多,以至于不能入静,更别提各阶次的定境了。何考从修炼“我无观”入手,接着又修炼“见我如是观”,如今并不存在能不能入定的问题。 但卫洛指出,他的定境难以深入,因为平日的心境总是带着着难以消解的不安感。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了解,往往受到两种情况限制。 第一种情况是缺乏相同的经历,无法感同身受,所以不能真正的共情。人与人之间难以共情很常见,区别只是程度深浅,因为两个人不可能有完全一样的经历与感受。 另一种情况则是两者的处境和经历差不多,以至于遇到的问题的都差不多,所以难以跳出自身的局限,去发现彼此都存在的问题。 卫洛的成长经历,与何考是完全不同的。她在凤尾乡长大,很小的时候就被江道祯长老看中收为弟子,年纪轻轻就成为了高阶术士、术门高层。 她来都没有为了生存与生活焦虑,也不需要为了自己以及身边人的安全担忧,她没有何考那种与生俱来的不安感。 就像一个当代的东国人,听见鞭炮声会感到热闹与喜庆,而不像战乱地区的人们,第一反应是恐惧,并试图去寻找掩体。 所以她并不害怕迷路,或者说并不担忧自己会迷路,假如抱着忧惧的心态,也不太可能修炼天机术入门。 其实对任何人来说,修炼天机术所面临的风险是一样的,只是心境不同。 江道祯很清楚自己这个宝贝徒弟缺什么,所以才让她出门历练,以见证世间各种不同的事物,还将地点选择在栖原,并戏称可以找何考包吃包住。 卫洛在迷路的时候,看似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实则在感受周身万事万物的信息,几乎什么都能看到,又几乎什么都不去窥探……其中分寸,寻常人很难理解。 她迷路时的定境,需要收敛起好奇心,只是感受而不去干扰,才能做到了然于心……回归平常时,能知道什么人、在什么情况下、会有怎样的反应。 这就是所谓的灵犀,很玄妙,亦很朴素。 恰恰就是卫洛这种人,才能一眼看出何考修行中的问题所在。而何考本人,往往会受困于自身的见知。 听见卫洛的话,何考首先想到却不是自己,而是前几天刚见到的蓝喜鹊。蓝喜鹊几乎时刻都在防备着受到侵犯与伤害,在自己身上都下了毒。 她眼中的世界,又是个什么样的世界? 具体到修行中疑虑,比较常见的是疑师、疑法,这对蓝凤凰而言几乎是必然的,因为所谓的师父苦茶就是深渊的缔造者,苦茶所传的法诀也留了后手。 当何考以“火青前辈”的身份出现时,扮演的也是另一位“师父”与“传法者”的角色,当然要面对蓝喜鹊的疑惧,很难取得其信任。 在疑师、疑法的背后,更进一步问题是疑世、疑我:这个世界究竟有没有真正的美好、我究竟有没有那样的福缘? 对于蓝喜鹊而言,需要重新找到这个世界的美好,让她能够相信自己选择。 何考可真能琢磨,难怪卫洛也说他心思太细。卫() 洛明明说的是他的问题,他此刻居然揣摩起了蓝喜鹊的心态。 想到了蓝喜鹊,他难免就想起了上次看见蓝喜鹊的情形…… 卫洛似有感应,身子向后一靠,双手抱肩道:“我说你应该完全放开自己去拥抱啥的,指的是修炼时的定境……可不是让你占我便宜的意思!” 何考又被她逗乐了,这小妞难道不知,如此言行就有挑逗的嫌疑吗?他笑道:“占你便宜?我可不敢这么想!” 卫洛:“那你在想什么?” 何考:“我在想另一个问题,俗话说见知自困皆有障,人人都有这个问题,谁都不能看透世间所有迷雾,又应该怎么办呢?” 卫洛放下双手道:“我师父问过一个问题——不是律师,难道就会违法犯罪吗?” 何考:“当然不是。” 卫洛:“那么还有一个问题,做不到全知全能,就做不到心安理得吗?哪怕只是某一段时间、某一件事情!” 何考拱手道:“我明白了,多谢!” 卫洛:“明白了不等于做到了。” 何考:“只是明白该怎么去做。” 卫洛很俏皮地摆手道:“孺子可教也!”然后又刻意模仿着老气横秋的语气道,“小考啊,我还是很看好你的,你尽管有我刚才说的问题,但还有另一面。” 何考:“请问卫大执事,您说的是哪一面?” 卫洛:“你很乐观,也很积极。” 这句话说得好像也很对,尽管何考从小就缺乏安全感,但他至少愿意用乐观的眼光去看待自己,遇到问题也愿意用积极的心态去解决。 他们在这里边吃边聊的时候,兰九畹又潜回了南华市。 ** ------------ 196、面具无欺即真容 李唯凭,曾是惠明石家大少石豪武的手下,代号半瓶,专门为其跑腿办事。石家倒了,石豪武死了,李唯凭没了靠山与大腿,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宗法堂对石家的调查处置,尚未彻底结束。姐姐、姐夫劝他不要继续待在家里,免得让人注意到又被抓住什么错处。 于是李唯凭就到了南花打工,开着辆小面包每天送快递,还是干跑腿的活。姐姐、姐夫也给了他一笔钱,再加上打工收入,虽不能成天吃香喝辣,但生活也还过得去。 这天晚上九点多钟,他才回到租住的房子里,靠在沙发上刷手机,好半天都懒得动,忽然间却抬起头一脸惊恐,就连手机都落在沙发上。 这是一室一厅的小公寓,卧室的门没关,刚才无声无息走出来一名带着面具的女子,直至来到面前,才被李唯凭发现。 李唯凭虽非术士,却曾跟着一伙高阶术士混过,有眼力知道厉害,此刻一动都不敢动。 茶几上飘起来一条纸带,就是超市购物的打印小票,轻飘飘没有半点分量,似乎也毫无威胁,却在空中被无形的力量展平,就贴在他的脖子上。 李唯凭:“你,你是什么人?” 来者正是兰九畹,她的声音很冷:“不要问这种傻问题,我既带着面具,就是不想暴露身份。我只是想问几个问题,只要你如实回答,就不会有事。” 李唯凭:“我知道的早就告诉宗法堂了,你们不是问过很多次了吗?” 兰九畹:“那你就再多说一次,各种细节可不要有出入。” 确实有那么一种技巧审讯,每隔一段时间便重新盘问一番,并选择不同的角度,追问上次审问没提到过的细节,反复对照以确定嫌疑人的口供是否有矛盾。 假如次数多了、时间久了,某些人最早编的瞎话可能自己都搞混了,说的越多破绽就越多,除非一开始说的就是实话。 李唯凭以为兰九畹是宗法堂的人,就算不是宗法堂的,也有可能是术门中别的人特意派来的,还是想打探惠明石家的隐秘……可惜他知道的实在不多。 兰九畹的问题倒也不复杂,接着开口道:“你叫李唯凭,是一名知缘客,对吗?” 李唯凭咽喉前贴着纸条不敢乱点头,直着脖子道:“是的。” 兰九畹:“那就从你怎么成为一名知缘客开始,一直到宗法堂为何要处置惠明石家、又是如何处置的……你所知的情况,都告诉我。” 李唯凭如何成为一名知缘客?这种问题,宗法堂调查人员此前并未详细询问,因为不需要问,他们关心的都是石豪武等人做了哪些事。 惠明石家号称五代术士世家,实际上已传承了四代人。尽管惠明一带很讲究宗族传统,但仅在宗族子弟内部选才,也很难维系传承。 所以石家尊长也会在外寻找天资出色的好苗子,收其为徒传以秘法,假如修行有成,还会通过各种方式将其纳入宗族。 比如家主石志斋就收了一名义子顾江,而顾江也成为了高阶术士。 李唯凭的姐姐李莼,就被石家尊长看中,传以术法收其为徒。李莼修行入门后,又嫁给了石家子弟石豪图。 在石家出事前,李莼已有二阶修为。至于石豪图则并未修行入门,他只是起到联姻的作用,但夫妻两人的感情却很好。 因为姐姐的关系,李唯凭也有机缘得到术法传承,但他也没有入门,至今仍是一名知缘客。 姐夫石豪图曾劝过他很多次,少跟石家某些术士混在一起,尤其要离石豪武那伙人远一点……可是李唯凭不肯听啊。 李唯凭做梦也没想到,惠明石家这座大厦会在一夕崩塌。 宗法堂() 对惠明石家的处置结果,三十七名在籍术士,五人诛、七人废逐、十五人革籍。 还有十名术士,未曾参与家主等人的恶行,在受到训示之余,皆被封禁一年,仍保留了术门弟子身份,其中就有他姐姐李莼,算是躲过一劫。 石家所有知缘客,都受到了宗法堂的训示,并处以追夺。 追夺,就是追夺所受之惠。并非其本人合法购置或亲手打造,而是这一支传承嫡脉所赐的、与术门及术法有关的东西,将被宗法堂追回。 李唯凭因行迹恶劣,又被加了一条禁授。 禁授,就是说这个人以后术门不收了,不会再指点、传授其术法,更不许其人将所得术法外传。 他只是给石豪武跑腿的,并不知晓很多秘事内情,也没资格参与。其人无籍可革、无功可废,总不至于杀了吧?只能训示、追夺、禁授而已。 这些琐事,恰恰就是兰九畹想问的。 李唯凭还能提供顾江的一些音像资料,兰九畹虽未见过顾江的真面目,但也能辨认出这个顾江就是苦茶。 待李唯凭交代得差不多了,她又追问道:“你自称知缘客,得到过术法传授,那么就将入微术的筑基法诀复述一遍……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这个要求有点特别,照说李唯凭不能擅自将法诀外传。但他也不是什么坚贞烈士,老老实实地交代了,有些辅助功诀甚至兰九畹都没学过。 知缘客、入微术以及术门、术法、术士、惠明石家、宗法堂等等说法……兰九畹此前从未听说过,因为苦茶并未告诉她。 她前不久才从叶良成那里了解到这些情况,今天来找李唯凭,就是为了调查确认。 叶良成提供了宗法堂对惠明石家的处置通报,其中提到了很多人的名字,兰九畹经过一番斟酌,最终才选中了李唯凭。 李唯凭只是一名知缘客,如今已独自在外打工,不会被人注意,但他曾经是石家少主的跟班,了解的情况应该比较多。 李唯凭的交代,其实已能证明叶良成所介绍的情况属实。 但李唯凭毕竟还不是正式的术门弟子,对术门内部情况所知有限,兰九畹以命令的口吻道:“很好,请你再帮最后一个忙,让你的姐姐李莼来一趟。 我没有恶意,只是还想找她了解一些情况。假如你刚才说的是实话,谁都不会有事!” 李唯凭:“我怎么让她过来?她也不会听我的。” 兰九畹:“不论你用什么借口,比如说你有急事,或者说宗法堂有人找你,有些情况需要她核实……” 李唯凭就是用兰九畹提供的借口,将李莼给叫来了。李莼来得速度很快,因为她这段时间也在南花。 李莼是入微门的二阶墨客,她并未被革籍,只是受训示封禁一年并处以追夺,但仍是术门弟子。 像她这样的石家术士,总共有十名。 对惠明石家这种庞然大物,宗法堂处置起来非常复杂。石家这么多人,又拥有庞大的术士群体,这么多年本身就创造了巨量财富,并非全是巧取豪夺。 石家仍有不少资产然留了下来,毕竟并非所有人都参与了违禁之事,也并非所有东西都是非法所得。有些东西就算被追夺,也要有追夺的缘法依据。 那些应当剥离和接管的产业,操作层面的事情也很多,宗法堂定下处置原则之后,估计一年半载都没法彻底弄完。 很多产业其实还需要留用原先的人员,不可能全部开除。李莼与石豪图夫妇就属于这样的留用人员,目前正在配合宗法堂的处置工作。 惠明石家的很多产业并不在惠明本地,而在省府南花,所以李莼最近也在南花。() 时间已接近午夜零点,路上并不堵车,听说宗法堂又有人来找李唯凭,李莼不知出了何事,立刻就赶到了。 李莼一进门就察觉到不对劲,只见弟弟坐在沙发上,而茶几对面站着一名蒙面女子……这根本就不是宗法堂的行事风格! 李莼:“你是谁?” 兰九畹:“不要担心,我并未伤害令弟,也不想伤害你,只是想问几个问题。” 李莼:“你不是宗法堂的人。” 兰九畹:“难道只有宗法堂的人,才能问你们问题吗?惠明石家有人作恶多端,既行恶事,便有受害之人!” 李莼:“难道你就是受害者之一?” 兰九畹不置可否道:“我只是想了解一些情况,假如涉及你不能说的隐秘,我也不会强行追问。” 李莼受罚封禁一年还没有到期,此刻动用不了术法神通,情况对她很不利,只能答道:“只要不违反宗法堂及术门的规定,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但请你先放了我弟弟。” 兰九畹解释道:“我并未挟持他,也没有拿他来威胁你的意思。可以让他先去卧室里呆着,我问话完就走。” 李莼坚持道:“你既没有挟持的意思,那我们还是换个地方说话吧。” 兰九畹看着李莼,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还是点头道:“那好,我们换个地方吧。” 她戴着面具呢,也不方便去咖啡厅之类的场合,就在附近的市民公园里找了个隐蔽的角落,问了李莼很多事情。 李莼没什么不能回答的,都是一些关于术门以及惠明石家的***息,但她却越说越纳闷,对方分明也是一名术士,却连这些基本情况都不了解吗? 兰九畹最后又问了入微术的法诀,李莼则回答——限于门规不可泄露给身份不明之人,而兰九畹也没再坚持。 问完这些,兰九畹行了一礼:“很抱歉深夜打扰,今日多谢了!” 李莼此刻已确定,对方并无出手伤人的意思,沉吟道:“你若是惠明石家一案的受害者,可以联系宗法堂。宗法堂有人正在南花呢,我给你留一个他们的联系方式吧。” 兰九畹摆手道:“宗法堂的联系方式,已经有人给过我。我先前听说了一些事情,只是不敢相信,如今看来确实是真的。” 不提李莼如何反应,兰九畹悄然离去、消失在夜色中。 待她再露面时,已经摘掉了面具走进一家酒店。她这两天就住在这里,出入公共场合当然不可能戴面具,同时也换了装束。 其形容颇有姿色,只是表情总是很冷谈,多少有些不自然。她用房卡刷开了门,刚进屋就察觉不妙,似想闪身有什么动作,却又硬生生地停住了。 房间里有个人坐在沙发上,不紧不慢地开口道:“你刚才去找了那对姐弟,请问还有什么想说的?其实很多情况都是公开的,术门宗法堂的人,就住在离这里不远的康林酒店。” ** ------------ 197、余既滋兰之九畹 屋中人正是带着隐峨纱的何考,他坐在黑暗中收敛了气息,兰九畹进门之后才发现。 兰九畹:“火青前辈,您是在跟踪监视我吗?”声音虽仍是冷冰冰的,无意间却加了前辈这个称呼,还使用了敬语,态度显然已有微妙的转变。 何考也不戳破什么,淡淡道:“我没有跟踪你,只是猜到了你会做些什么,有些担心而已。” 兰九畹穿过房间,在窗前坐下道:“您在担心什么?” 何考:“有人身在苦海,是因为没得选择,有人堕入深渊,却是自己作死。我不想看到有的人明明已能脱离苦海,却偏要自己去作死。 其实我是想保护那对姐弟,不想他们出事。” 兰九畹:“我已经知道术门的规矩,当然不会拿李唯凭来要挟那个李莼,更不会逼迫李莼违反门规。” 何考:“若没有人告诉你飘门律,若是你不知术门规矩,就会那么做吗?” 兰九畹:“我不会为难李莼,但也不会对李唯凭客气,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何考:“不能因为随地吐痰就枪毙吧?任何人都要为错误付出代价,但他已经受到了惩罚。” 兰九畹:“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没想将他怎样,只是问几句话而已。” 何考:“现在呢,你有什么打算?” 兰九畹的声音莫名有些发紧,反问道:“你想要我为你做什么?”一切都过去了,如今知晓她秘密、还有能力威胁到她的人,就是面前的火青 何考摇头道:“我只是来告诉你发生了什么,从来没想过要挟你去做什么,其实是你自己找上门来的。 惠明石家已经倒了,苦茶也没了,你解脱了!商燕应该不是你的真名,我现在看见的这张脸,应该也不是你的真面目。 已经没有人知道你是谁,蓝喜鹊只是一个失去意义的代号。你可以就此消失,只要不再以术法为恶,也不会有人再去找你。” 商燕,就是兰九畹在这家酒店入住时登记的名字,用的身份证是真的,照片上就是她现在这张脸,但何考却说没见到她的真面目、不知她的真姓名。 兰九畹的声音依然很冷,却抑制不住有些发颤:“你说的是真的,我自由了?” 何考以肯定的语气道:“就这段时间亲眼所见,我确实没有理由将你怎样。你若选择从此销声匿迹,现在就可以走了。” 兰九畹:“都结束了?” 何考:“都结束了,你没必要再提心吊胆地活着。” 兰九畹坐在窗前,窗外都市的离散灯光照出了她的身形轮廓,美得像一幅神秘诱人的剪影画,但面目仍藏在阴影中,好半天都没说话。 终于脱离了深渊,她所惧怕的一切已烟消云散,也确实感到由内而外的轻松,那股始终笼罩在心头的压力不知何时已消失,可心情却依旧茫然。 应该高兴啊,可为什么高兴不起来呢?难道是因为在忧惧中生活得太久,已经忘了怎样开心? 两人就在黑暗中沉默了许久,终于还是何考开口道:“你不走吗?” 兰九畹:“我走?这是我的房间!” 何考:“哦,如果你没别的事,我这就告辞!” 兰九畹:“等等!” 何考屁股都没动呢,又扭头道:“你还有什么事吗?” 兰九畹:“这跟说好的不一样!” 何考:“什么不一样?” 兰九畹:“您对叶良成是怎么说的?” 何考:“若是其同伴寻来,须交代真实身份与过往行止。” 兰九畹:“我还没有交代呢。” () 何考笑了:“你可以交代啊。” 兰九畹:“然后呢?” 何考:“若罪无可赦,我必不会放过。若确系无辜,或情有可原、事有可悯,那就依缘法处置。” 兰九畹:“不对。” 何考:“哪里不对了?” 兰九畹:“您对叶良成不是这样说的,您说自己是为了惩治术门败类而来,若叶良成愿意追随,您可以代祖师传法……” 何考打断她道:“叶良成已通过我的考核。” 兰九畹:“您也可以考核我,难道您不是正在这么做吗?” 何考叹了口气:“人和人不一样,叶良成可没你这么多心眼。对于你,我想先问一个问题,然后才谈其余。” 兰九畹:“请问。” 何考:“我是谁?” 这问题好怪,他不是火青前辈吗?假如换做叶良成,定会一头雾水。兰九畹的反应却有些迟疑,她并非不知道答案,而是不知该不该说出来。 可是何考已经这么问了,她思忖片刻还是站起身,穿过房间来到沙发前附身下拜:“隐蛾前辈,大恩不言谢!您今后不论有何有差遣,兰九畹必不敢辞!” 她居然已经猜到了面前人就是传说中的隐蛾。 惠明石家的一案,她已经看过宗法堂的通报,又询问了李莼姐弟。石家高层是栽在了隐蛾手中,确切地说是谋算隐蛾不成,反而被隐蛾揭露了自家的丑事。 可是有关此事的所有情报中,根本就没有火青的名字,他就像是一个突然出现的、本不存在的人,却准确找到了苦茶经营的秘密据点。 苦茶死后,还有什么人会关注他手下那些不知去向的清洁工,并且能找到线索呢?在兰九畹看来,答案已不言而喻。 火青并没有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却始终没有暴露身份和面目,原因也呼之欲出。 不暴露身份面目,要么就是想取苦茶而代之,继续控制这些清洁工为非作歹,要么就是他自己有不能暴露的苦衷……看来后者才是实情。 兰九畹当面叫破了隐蛾的身份,就意味着她做出了某种选择,因为有些事情不再有回旋的余地。 何考也很感慨啊,看着兰九畹目光甚至有几分欣赏,这个兰九畹可比叶良成聪明多了,而且更有手段。 在何考眼中,叶良成与兰九畹都是很有行动力的人。 叶良成听了他的交代,很快就重新雇佣了巡逻保安、打造了两间密室,并且抽身赶到闽州找到了高晨树……执行能力很强。 假如叶良成没有这种执行力,何考也不会想着继续培养他,身为隐蛾门的光杆掌门,很多事情也该有帮手了。 而兰九畹又比叶良成强多了,虽然都是三阶术士,可几个叶良成加起来也不是兰九畹的对手。兰九畹不需要何考告诉她具体该怎么做,只要有线索,她自己就会想办法。 何考摆手道:“原来你叫兰九畹,且起身吧。你既然猜到了我是隐蛾,就应该明白我为何不暴露身份,我戴着面巾的样子,就是隐蛾的真面目。” 兰九畹闻言站起身来,接下来的动作却令人有些意外,只见她隔空伸手指一点,以御物之力打开了房间的灯,然后伸手往脸上一抹,模样就变了。 原先她的那张脸就很漂亮,但神情总有些不自然,此刻又揭下一层几可乱真的面具,露出更加秀媚的五官,神识能感应到真实鲜活的血肉,这不可能是假的了。 她比何考想象中的更美,只是缺少了一点血色,揭下面具这个动作很有些动人心魄,甚至感觉比解开衣服更诱人,尽管她并没有诱惑何考的意思。 但还是有那么半秒钟时间,何() 考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她揭下假面非常精巧,并没有覆盖整张脸所有的部位,很薄但并不均匀,用特殊的材质打造,质感与皮肤极其相似,好像还能透气透汗。 “我叫兰九畹,这就是我的本来面目。”她将面具放在了茶几上,取来纸和笔,当场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谁能想到,上次何考见到她时,她其实戴着两层面具。第一层面具谁都能看出来,还可以遮蔽神识,让人无法察觉其真面目。 面具下面的那张脸,却还是假面,属于一个叫商燕的人,也是她平时使用的身份,普通人无法分辨。 但是她不戴面具时候,何考便能发现她的脸有问题,方才以神识查探,某些部位并不是真正的肌肤。 何考并没有摘去隐蛾纱,而是看着她笑了:“你的父母中,有人是语文老师吗?” 兰九畹微微吃了一惊,有些不安的问道:“您是怎么知道的?” 何考直着沙发侧面的软凳道:“不要紧张,我是猜的,请坐下说话吧。 "余既滋兰之九畹兮,又树蕙之百亩",这是《离骚》中句子,后世有人就用"九畹"喻指兰花之品。你信兰,所以取名九畹?” 兰九畹很端正地坐下,双手放在膝盖上问道:“您也是语文老师吗?” 何考有些尴尬道:“我不是,我是工科毕业的……猜错了吗?” 兰九畹:“不,您猜对了!我父母都是高中教师,父亲教语文、母亲教生物。但我已经很久没跟他们联系了,是我设法让他们主动跟我断绝了关系,也不想再联系。” 这显然不是一个愉快的故事,何考暂时不想追问,岔开话题道:“你这个样子,比刚才好看多了。但你既然露出了真面目,我就必须要问——那个叫商燕的人是谁?” 兰九畹:“您放心,我没有为了冒充身份而杀她。她是一名诈骗犯,偷渡出境搞诈骗,骗过不少人,又花钱买了一个外籍身份,后来因为团伙内讧死在了南洋。 我当时执行苦茶布置的任务,到境外追杀一个人,恰好遇见了诈骗团伙内讧,就顺手带走了她的证件。” 何考:“那就说说吧,你是怎么认识的苦茶,又执行过哪些任务?” 兰九畹低下头道:“就算您不问,我也是要说的。” ** ------------ 198、尔盼离尤兮何从 兰九畹看着挺成熟,但年纪比何考认为的要小,其实还不满二十三周岁,而且是今年七月份刚刚大学毕业。 也就是说,在她为苦茶执行各种任务时,其实是一名大学在校生……当代大学生的动手能力,已经这么强了吗? 她是认识苦茶的时候刚刚高中毕业,是一枚标准的青春美少女。 高考后已拿到录取通知书、尚未去大学报道,可能是人生中最轻松肆意的一段时光,终于没有功课,几乎天天出去玩,家长也不怎么管。 某天,一伙同学相约去市郊登山,其实就是不走寻常路,爬一座并为旅游开发的野山,结果却出了意外。兰九畹不小心和同学走散了,在山里遇到了歹徒。 歹徒有两名,可能是临时起意想劫色,将她挟持到山林中欲行不轨……苦茶恰在此时出现。 听到这里,何考多少也摸出来一条规律。苦茶招揽这些清洁工,最初都相遇在一个对方遇险的危急时刻,而他恰好经过,不仅救了人也展现了不可思议玄奇手段。 当时兰九畹被劫持到山林中,想呼救却被捂住了嘴,只有本能地挣扎,却更加激起了歹徒的***。 她衣服已经被剥开,手脚被被摁住,大脑一片空白……按住她的歹徒身体却突然飞了起来,被一股力量卷起滚到了旁边。 苦茶出现的时机,不算太及时也不算很晚,总之是恰到好处。 在兰九畹的眼里,当时的苦茶就似从天而降的神仙,抬脚就踢晕了一名歹徒,另一名歹徒见势不妙撒腿就跑。 苦茶祭出一柄飞剑,激射而去取了那人性命,又飞盘旋着飞回手中。 兰九畹双手抱胸蹲起,身子缩成一团,已经看呆了……直至苦茶走过来安抚她说没事了,叫她不必再害怕,兰九畹才恢复了说话能力。 兰九畹问他是不是神仙?苦茶摇头说不是,他只是修炼了秘法而已……对,就是像她想的那样,在各种文学及影视作品中的看到的修士、掌握了神奇的术法。 衣服有多处破损,但还可以勉强再穿好,等兰九畹稍微回过神来,又面临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山中偶遇的这位高人,刚才杀人了! 这不是在米国,而是在东国,涉及杀人都是大案。兰九畹只是个高中刚毕业的女孩,做梦都没见识过这样的场面。 报警吗?苦茶告诉兰九畹,她可以选择报警,但苦茶本人不会露面作证,更不希望有人知道他的存在。 他方才出手只是为了救人,而且那两个人也该杀,他却不希望因此暴露秘法修行者的身份,否则也不会戴着面具了。 这样的话,只能是兰九畹一个人去向警察解释发生了什么,她是说不清的……就算实话实说恐怕也没人相信,反而会招来各种猜疑。 从天而降的神秘蒙面人飞剑斩杀了歹徒?这不是胡扯嘛!这姑娘肯定有问题,也不知和那两个男的发生了什么,居然闹出了人命! 但是不报警的话,有一名歹徒还活着呢,只是暂时昏迷未醒。 苦茶将飞剑递给了兰九畹,他让兰九畹做一件事,就是杀了那个尚在昏迷的歹徒,声称这本就是她的事,也应该由她去处理干净。 所谓飞剑,就是一柄锋利的短刃。兰九畹接过短刃的时候,人完全是懵的,她只是个普通的高中生而已,遭遇这种状况,根本反应不过来。 兰九畹甚至已记不清,自己是怎么在苦茶的“协助”下,用短刃刺死了那名昏迷的歹徒。 反正等她再度缓过神来,两名歹徒不仅都死了,而且挖了深坑埋好了。苦茶告诉她,那人是她亲手杀的,并说她是可造之材,今后可以跟随自己修炼秘法。 这就是兰九畹认() 识苦茶的经过,她从此便成了苦茶的弟子。 那天下山回家的路上,她遇到了走散的同学,并没有说发生了什么事,只说自己不小心摔了一跤,衣服都弄破了…… 兰九畹可能并不清楚自己的天赋究竟有多出色,反正她在大二那年就有了“上乘秘法修为”,也就是成为了三阶术士。 苦茶教她的入微术心法不全,理论上无法修炼到三阶圆满的境界。但身为“师父”的苦茶也不能没东西教啊,所以又传授了她不少应用术法,并不仅限于入微门的传承。 除此之外,苦茶还让她学了很多并不一定是术法的技能。比如兰九畹精通伪装、追踪、潜行、下毒、刺杀,根本不像一名入微门术士。 传统的入微门弟子,“专业方向”都是以炼器以及打造各种物品为主的。 兰九畹第一次见到苦茶,就在懵逼应激状态中杀了人,后来苦茶就将她培养成一名刺客。按苦茶的说法,她执行的任务,主要是清除那些倚仗修为、为非作歹的秘法修行者。 作为一名刺客,兰九畹很出色,她的现实身份——青春靓丽的女大学生,也给任务提供了很好的掩护,因为很少有人会特意防备她。 起初兰九畹真的以为自己是在执行“正义的惩罚”,因为她杀的也确实不是什么好人,但渐渐就察觉了不对…… 苦茶禁止手下弟子谈论平日执行的任务内容,也禁止他们互相打探现实中的身份,因此兰九畹起初并不知道同伴都是些什么人、平日都做过什么事。 苦茶还给了兰九畹一个能遮蔽神识的面具,这是其他同伴都没有的待遇,令同伴们都不知她的真面目,可她却知道同伴的样子。 有几次兰九畹执行的任务,就是清除曾见过的同伴,他们与她一样都是苦茶门下的弟子。 按苦茶说法,他们是堕落者,倚仗秘法牟私为恶。 兰九畹只是执行者并非调查者,只负责清除不负责查证,身为刺客讲究暗中潜近一击而中,也不可能暴露身份与刺杀对象有什么交流。 在潜近观察的过程中,她也发现那些家伙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 但是另一方面她又很疑惑,为什么苦茶的弟子、自己曾经的同伴,会出现一个又一个败类呢?他们都是苦茶教出来的、平日也是在执行苦茶布置的任务。 那些为非作歹的事情,会不会就是苦茶命令他们干的呢,或者就是在苦茶手下养成的行事习惯?这个念头一出现,就如毒蛇噬心般怎么也挥之不去。 她猜对了,但还猜得不够对! 苦茶手下的很多清洁工,只要执行过几次任务,就会意识到自己干得是见不得光的脏活,但那又怎样呢?他们得到的太多了,却几乎没有付出什么代价。 他们得到了秘法传承、掌握了神奇的能力,帮苦茶干活的同时,顺便还能捞点好处满足自己的私欲,反正是干脏活,能给苦茶干就能给自己干。 更重要的是,苦茶在“选才”时就很注重考察这方面的“素质”,既然是培养出来干脏活的,肯定就不能是什么好东西,否则他们也缺乏积极性和主观能动性。 比如冯梓龙、高晨树之流,本就不是好人,就适合干坏事,总不能让他们去行善积德吧? 但叶良成、兰九畹这种人,因为要负责比较特殊的任务,所以苦茶选才的标准就不一样,这也叫因材施教、知人善用。 兰九畹清除的对象,虽说各有取死之道,但是苦茶的选择标准,只看对方是否还忠诚可靠?指望这些家伙内心中真正忠诚不太可能,主要还是可靠。 有的清洁工会渐渐不听从苦茶的命令,比如私下打探其他成员的身份与任务,或者暗地里干的私活太() 出格,又或者执行任务时自作主张,留了可能暴露身份的线索…… 这些人一旦暴露,落在宗法堂手中也是死路一条,还会连累到苦茶。清洁工本身,也是需要分期、分批清理掉的。 兰九畹虽察觉不对,但也不敢轻举妄动,因为在她眼中,苦茶是神秘且强大到不可抗拒的存在,她只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现,小心翼翼地调查。 真正让兰九畹确认了苦茶和这个组织的真面目的事件,是两年前,她查出了当初那两名歹徒的身份。 那两名歹徒早就被埋了,事后居然也没人报案。 但是兰九畹进步一步调查却发现,他们是在事发的前一天,分别从外地赶到了她的家乡所在,就像特意跑到那里汇合,难道就为了在山中偶遇并非礼一个高中女生? 为什么要查这两个人?因为他们早就死了,就算兰九畹私下调查,也不容易引起注意。 那时的兰九畹已不是当初的无知少女了,立刻就反应过来,这件事是有人特意安排的,而设计这个局的人,应当就是苦茶。 假如那天她没去爬山,可能也会在别的地方遇险,然后被苦茶所救。那两名歹徒并非术士,但对付一个女学生是足够了。 苦茶手下还有一种人,就是修炼术法未成者。尽管经过了资质筛选,但苦茶也不能保证每一个人都能在他期待的时间内修炼入门。 这种人的利用价值不高,但也有用处,那两名歹徒可能就是这种情况。 何考觉得兰九畹对自己都狠,其实她也是迫于无奈。察觉苦茶的真面目后,她就做了一件事,开始逃课、泡吧、抽烟、喝酒、***,还弄了纹身…… 听到这里,何考打断了一下:“纹身?”他确实没有发现兰九畹有什么纹身。 兰九畹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不是真的纹身,但看上去像真的一样,用水也洗不掉,颜料是我自己配的,就是做给别人看的。” 很显然,兰九畹是故意为之,活脱脱就是一个叛逆、堕落的社会女青年,多次违反校规校纪,考试也有多门不过,甚至长时间不上课,也不知去了哪里鬼混。 学校要开除她,父母也多次大发雷霆,叱责她不学好、简直也太丢人! 而她根本就不劝,反正也不再需要家里给钱,气得父母后来声称与她断绝关系,而她真的就与家里断了联系。 尽管有如许劣迹,但学校最终还是让她毕了业、拿到了毕业证和学位证。据说是某位校领导遭受了神秘威胁,不得不网开一面,反正就是一句话的事。 兰九畹执行的最后一个任务,是到春节前去境外追杀一个人,她从萨哇国一直追到了瓦底国,完成任务的同时,恰好遇到了当地诈骗团伙的内讧,见到了一个叫商燕的人。 商燕长得和她很像,却于内讧中身亡。 身为入微门的三阶鉴定家,兰九畹眼中的像不是看着像,而是五官的轮廓、尤其是空间位置比例,与她极为相近。 此人是偷渡出境的,在东国海关并没有留下记录,她还带着东国的身份证与护照,同时又花钱买了一个瓦底国的身份。 这就意味着这个名叫商燕的人,她的东国身份是相对干净的,就算已死在海外也没人知道,所以兰九畹就顺手拿走了她的身份证件、并留下了她的指模备用。 回到东国后,兰九畹利用神识萃物之法,精心打造了一个假面,经过多次测试,发现可以骗过东国安监部门的面容识别系统,于是平日就以商燕的身份出现。 她这么做,是想借此躲过苦茶的追查,但对此心里仍然很没底,越这么想就感觉越恐惧。她这张假面,神识还是能够识破的,而且苦茶也知道她的身份来历。 () 但她却不知道,就在她刚返回国内没几天,惠明石家便出事了。苦茶只来得及发布最后一个命令,让手下的清洁工们就地隐匿,然后便自尽身亡。 按照她的任务时间线,好像在同一时间,何考也去了萨哇国,两人说不定还曾在异国偶遇。 介绍完这段经历,兰九畹低着头道:“您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何考:“有两个问题,首先,你是怎么查出那两名歹徒身份的?” 兰九畹:“通过全国联网的面容识别系统。” 何考:“什么!那两人当时不是被埋了很久了吗?” 兰九畹抬起头,略有些诧异道:“隐蛾先生,您通晓入微门法诀,但您本人应该没有修习过入微术吧,可能还不太清楚二阶墨客与三阶鉴定家真正的能力……” 入微门一阶模仿者,由于感官能力得到极大提升,擅长观察到物品的各种细节,因此有个绰号叫贼眼。 入微门二阶墨客,则有个绰号叫复印机,他们增强的不仅是感官能力,也具备了相应的身体控制能力,能准确描绘出所观察到的细节。 这种人很适合制作赝品,比如字画啥的,是临摹的好手,但往往只得其形不得其神。假如其人本身就是一位艺术家的话,比如小武的师父张燕飞,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入微门三阶鉴定家,掌握了神识,绰号晋级了,叫做扫描仪,能力又有了质的飞跃,配合神识御物之功以及粹练之法,可以仿造各种物品,几乎能打到原样复现的效果。 兰九畹以前虽然没听说过什么入微门,这些名词她都是刚知道的,但她本人修炼的就是入微术,是货真价实的三阶鉴定家。 而且她修炼过各种应用术法,比大多数正经的入微门三阶术士都要出色。 当年她虽然还不是术士,但因情绪收到了强烈刺激,将那两名歹徒的样子记得非常清楚,哪怕在噩梦中都无法忘记。 待到她突破三阶修为,不需要再把那两名歹徒的头骨挖出来,而是自己找材料,制作了两个人脸模型,辅以御物之功,甚至可以让模型做出眨眼等表情。 这样的模型,应该骗不过虹膜识别,因为她也没法将虹膜给复制出来,但人脸识别系统也不需要识别虹膜。 与全国居民身份证数据库联网的面容识别终端,上哪儿去找呢?这需要有人帮忙,比如公安部门的内部人士。 兰九畹制作面具冒充商燕也是这么测试的。 何考得到了入微术传承,也开始修炼入微门的鉴物术,但他毕竟没有正式兼修入微术根本法诀,所以并不了解这些细节。 他倒是认识一些入微门术士,比如武岩骏,但对方也没跟他讲过这些。 更重要的是,先前他就认识一位入微门三阶术士,就是叶良成。但叶良成可没有“觉醒”出兰九畹这些大的本事,所以何考根本就没想到居然还能这么干! 听见兰九畹的解释,何考忽然意识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赶紧问道:“如此说来,只要你见过那些清洁工,就有办法查出他们的身份?” 兰九畹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 ------------ 199、秋声落泪随流水 若说只要是见过的人就能查出身份,那是夸张了。但只要是兰九畹注意观察过的人,她几乎都能将其形象复现出来,比如制作一个雕塑或者等比例模型。 叶良成也是入微门三阶鉴定家,理论上也应该有这等本事,但还没人教过他。至于兰九畹,好像也不需要谁特意去教。 某些方面,何考觉得兰九畹跟自己有点像,同样聪明、同样天资出色、同样富有敏锐的洞察力…… 何考:“第二个问题,你的父母是什么时候与你断绝关系的?” 兰九畹又垂下头去,视线看着茶几上的面具道:“那是大学二年级下学期的事情,从那年的暑假开始,我就没有回过家。” 何考:“你现在可以回去了,不必奔波江湖,也不必再有误会。你的纹身是假的,就算不好解释当初的事情,也可以来一出浪子回头、改邪归正。” 何考完全可以理解,兰九畹当年为何要变身不良少女,屡教不改以至于父母跟她断绝了关系。她从那时起就想着摆脱苦茶的控制,又担忧会连累到家人。 只是现在回头看,这种办法明显还是幼稚了,假如苦茶真要动她的家人,所谓的断绝关系有用吗? 而如今苦茶已死,她可以设法去挽回遗憾、弥补与父母之间的关系了。 不料兰九畹却摇头道:“我不想再去找他们,至少现在不想,而且也用不着。我大学还没毕业的时候,他们就要了二胎,现在应该会走路了吧。” 何考差点没绷住,这是大号练废了重开了个小号吗?兰九畹的父母少说也有四十多了吧,还好是中学教师、参公事业编,只要不违反政策,生二胎影响也不大。 何考没有说话,仍就是这么看着兰九畹,意思很明显,她刚才的解释并不是真正的理由,或者说没有说服力。 沉默的目光似有压力,兰九畹仿佛有些扛不住,又接着开口道:“您刚才说的,您戴着面巾的样子,就是隐蛾的真面目。 我当初做的一些事,令他们感到失望,进而感到愤怒,以至于与我断绝了关系。那不是另一人伪装成了我,而就是我本人真实的经历。 现在的我,就是真正的我。” 何考仍然不说话,对这个话题,他好似用沉默的方式表达了相当固执的关注。 兰九畹不得不继续说道:“我当初所谓的叛逆,其实没有伤害到任何人,只是伤害到他们的情感,不符合他们我、对对未来的期待。 这令他们感到丢脸,进而对未来感到恐惧。我没要挟他们,是他们要挟的我,若不按照他们的要求去做,就要与我断绝关系。 我了解我的父母,他们说到做到了。 他们也问过我——为什么要学坏?但仅仅只是这么问而已,重点不是为什么,而是我学坏了! 他们并没有真正探究过,我所谓学坏的理由、我又变成了一个什么样的人? 他们只是普通人,没有能力去探究,就算他们去探究,我也不会让他们知道答案,我只是尊重他们的选择。” 何考终于开口道:“你刚才的话说得好快,就像背熟的发言稿,是自己在心里早就说过很多遍吗? 但现实中没有人问过你,也没人会这样问你,而你今天终于有机会说出来了?” 就这么两句简单的话,却差点将兰九畹给整破防了。 在何考的印象中,她自始至终一直很冷静,几乎没有什么情绪波动,完全不符合她的年纪以及刚刚经历的事情。 对比叶良成就知道了,何考给了叶良成足够长的缓冲时间,叶良成还几度差点崩溃,情感上受到的冲击是显而易见的。 仅仅是最近这段经历() ,就堪称人生中最刺激的大喜大悲,可是兰九畹的反应却很平静,甚至是过于平静了,难道她已经失去了情感能力? 她就像一块冷酷的坚冰,甚至能在自己身上下毒……但是换一个角度,能在自己身上下毒,这种行为的背后又有多强烈的情感? 与很多人所认为的恰恰相反,修行者的情感远比普通人更强烈,只是与一般人所理解的方式不同。 没有强烈的情感,哪来的信念,又哪来的觉悟,他们如何能坚持修行并取得层层成就? 情感不强烈与清晰,冷静与镇定无意义。 这种强烈的情感,只在自我的感受与省视中,并不是表现给人看的、成为某些人所希望看到的悲欢。 可是这一刻,兰九畹的眼眶瞬间就红了,她就像一个受了莫大委屈的孩子,终于见到了能撑腰的家长,只是强忍着没有当场哭出来。 兰九畹再开口时带着点鼻音:“我已成年可以自立了,希望现在的我只是脱离苦海,并不是改邪归正,也不是浪子回头。 难道非要回去演一场抱头痛哭的戏码,承认自己有多么的不孝与不堪,请求他们的原谅与宽恕,才是喜闻乐见的场面吗? 可惜那不是事实,当时的我已经做到了所能做的一切。 是谁喜闻乐见?有人感到遗憾,只是没有看到那样一出伦理肥皂剧而已。隐蛾先生,你不会如此浅薄吧?” 何考赶紧摆手道:“我什么话都没说,既没有打探你的隐私,也没有命令你一定要怎么做。因为你说今后想追随我,所以我才问起你的父母。 无论你怎么做,都没必要再有曾经的顾虑。我只是建议,假如你还想继续保护好他们,就不要暴露隐蛾门弟子的身份。” 兰九畹:“曾经的我,现在的我,都只想做好该做的事情。 比如我已经完成了学业,回头再找一份工作,至少明面上可以维持生活的工作,不需要告诉谁我已经改邪归正,就做一个正常人。 父母与我断绝了关系,我也不用勉强他们再接受另一个我,假如将来他们需要帮助,我也会尽应有的义务,然后……您还有什么交代吗?” 何考又不说话了,就这么看着她。兰九畹突然惊喜道:“您刚才说的是——隐蛾门弟子的身份?” 何考笑了:“你才反应过来?苦茶教你的入微术法诀不全,理论上无法突破四阶,而你所学的应用术法,并不仅限于入微门的传承。 你刚才有句话说对了,我本人尚未兼修入微术,但是通晓入微术法诀。我可以给你完整入微术的传承,将来你就做一名入微门术士。 但你说要追随隐蛾,那么还有另一个选择,就是重新修炼隐蛾术,成为一名真正的隐蛾门术士……请问你想怎么选? 至于我的身份,不仅是当代隐蛾,也是隐蛾门的掌门,代祖师传法,你可以叫我一声师兄。” 兰九畹刚才的反应慢了,此刻的反应却很快,离座行礼道:“请掌门赐教!” 她的待遇可比叶良成高啊,何考对叶良成说的是——将来可以叫一声师兄,而此刻,兰九畹当场就拜见掌门了。 何考站起身道:“入门及传法之事,眼下不必着急。既然你愿意拜入隐蛾门下,有一件事正需要你去处理。” 兰九畹:“请掌门吩咐!” 何考:“你先去找叶良成,告诉他发生了什么。苦茶手下的那些清洁工,就由你和叶良成负责查明身份和过往行止,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我也给你留个联系方式,暂时只是个邮箱账号。平日有什么事,我会去叶良成那里,见面地点就是那处演武厅,你也可以在那里给自己弄一个住处。 () 我今日就先告辞了,你还需要好好平复心境……” 说着话何考起身走向客房门口,却没有开门出去,而是一转身进了洗手间。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他坐在房间里等了半天,又与兰九畹说了这么多话,可能内急了吧。 兰九畹当然也不好以神识查探动静,可是过了很久也没见何考出来,洗手间里好像也没有任何声息。 她终于忍不住走过去敲了敲门,问道:“掌门,您没事吧?” 里面没有人答话,她展开神识“看”了一眼,然后立刻打开了门。洗手间里已经没人,何考早已消失不见。 兰九畹猜出何考的身份就是隐蛾,何考不仅承认了,告辞时又用事实证明了这一点。 这就是传说中的隐蛾之能,可以凭空消失也可以凭空出现……但是从人家住客房的洗手间里玩消失,感觉总有些怪怪的。 何考倒也没想太多,他戴着隐蛾纱呢,看上去就像个蒙面的劫匪,而外面是宾馆的公共走廊,他又不想摘下隐蛾纱露出面目,所以就只能这么离开了。 兰九畹,身份已是隐蛾门的大师兄,当代隐蛾门除了掌门之外,目前弟子只有她这么一个,嗯,还有个预备役弟子叶良成。 兰大师兄一只手握着门把,另一手摸着脸上不知何时流下的泪水,却也怎么也抹不干净,然后她转身冲进了屋子,扑到床上把脸埋进了枕头。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重新站了起来,去洗了个淋浴。水流冲走了泪痕,又沿着蜿蜒的曲线淌过,她忽然又想到——隐蛾不会又忽然出现在洗手间吧? 假如是隐蛾,出现就出现吧,他有这个能力!兰九畹不禁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害羞,却没意识到嘴角微微露出了笑意。 自从高中毕业到现在,终于能睡个好觉了……今天就睡觉,不修炼! ** ------------ 200、元神寂寂照夜明 何考并非刻意要让兰九畹破防,他只是想让兰九畹将这些年内心中的自言自语说出来,明晰她此刻的心境。 三阶术士,身体已弥补了后天种种隐患,能适应增强后的感官,在此基础上修炼出清晰的元神,一种近乎纯意识的状态。 什么叫纯意识呢,用人话说,就是可以直接作用于物质,比如御物之法,可通过神识来操控物体。所谓的神就是元神,所谓的识就是感知与作用方式。 意识作用于物质,普通人都能办到,以至于习以为常不觉神奇,但它却是智能存在的标志。比如人可以将一块石头加工成雕像,赋予其原本不具备的意义。 普通人是通过双手以及斧凿等工具来实现的,而术士仿佛可以跳过这一步,直接用神识完成,可能还会借助一些应用术法。 但近乎纯意识还不是真正的纯意识,元神必须以炉鼎肉身为依托,神识之力也必须以天地灵气为依托。 所谓天地灵气,就是人自身的元气,人本身就是一个天地。所谓灵气复苏,就是指修炼的过程。三阶修炼,大致的过程是采炼元气、洗练元神。 三阶修为若想破关,须直面心魔,要么定念不为所动、要么心境不为所惑,所以何考想让兰九畹去面对曾经难平之心意。 兰九畹却不知道,她反而给何考上了一课。 在外人眼中,如今已无苦茶的威胁,兰九畹是时候与父母恢复关系、言归于好了。假如父母看见她不再是那个叛逆女孩、已恢复正常人的生活,想必内心深处也是愿意的。 但这只是居委会调解员的视角。 在兰九畹的经历中,并没有改邪归正、浪子回头一说,遇到苦茶是她的不幸,但她自始至终并没有自甘堕落,而是一直在尽力逃脱深渊。 伪装成叛逆少女,令父母主动与她断绝关系,如今虽然看起来有些幼稚,但以她当时年龄、能力、阅历以及处境,已经是唯一能做出的正确选择。 换一个人能做得更好吗?她并未做错过任何事,而是独自承受了莫大委屈,又需要向谁去道歉与忏悔呢? 此事已经超出了居委会调解员的认知,但是没超出何考的认知。 其实对于术士而言,他们身上的很多事情都超出了普通人的认知,很难解释清楚,如何以自然的心境去面对,也是修行的一部分。 仍以兰九畹为例,就算她向父母道歉表示已痛改前非,但她身为隐蛾门术士,今后也不可能去过符合父母的期待与安排的生活,那时又该怎么办? 所以她的态度并无问题,既然并无邪恶,改邪归正无从谈起,回归正常状态的生活与修行才是重点。 假如父母今后能接受这样的她,才是自然的情感预期。兰九畹的哭泣,不是怨恨除了苦茶之外的其他人,而是终于可以不再委屈。 若说有什么意难平,这并不是兰九畹的意难平,只是何考本人的意难平。 何考羡慕兰九畹父母健在,认为她与父母的关系,应成为他所希望看到的样子,这可能是一种补偿心理——弥补何考本人的遗憾。 何考多少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所以并未说什么,只是以沉默的方式表达关注,却让兰九畹终于有机会说出了早就想说的话。 但是兰九畹给何考上的“课”,重点还不是这些,而是解答了一个疑问。 前不久何考问过卫洛一个问题:“俗话说见知自困皆有障,谁都不能看透世间所有迷雾,又应该怎么办呢?” 兰九畹的经历,就给了一个非常具体的答案。 兰九畹当初与叶良成一样,都是受到了苦茶的蒙蔽,但在执行所谓的任务过程中,她渐渐察觉到不对劲,进而暗() 中去查证,识破了苦茶的真面目。 认识到这一点后,兰九畹一直在试图逃脱深渊,但那时的她其实仍在迷雾中。她并不知道苦茶的真正身份,也没听说过惠明石家,更不了解术门的存在。 苦茶最终是被隐蛾引来宗法堂所灭,与她并无关系,她这样算是完成了自我救赎吗? 答案可以换一个角度看,假如她选择像冯梓龙、高晨树那样同流合污,也不可能有今天的解脱。 卫洛曾经指出何考修行中的一个问题,就是定境还不够深、定念还不够纯,无法证得三阶圆满。 这是什么缘故呢,或许是他的心思太细,似乎总有各种疑虑,总是很不安,还没完全放开自己深入定境……但这些只是表象。 人不能接受这个世界,其实就意味着,他不能接受这个世界中的自己。他认为在面对世界时自己还没有做好准备,但真相是——从来没有人能做好一切准备。 相比何考,兰九畹才是真正受到了这个世界的伤害,内心充满不安感,几乎不敢相信任何人,但她从来也没有放弃过审视内心,始终在意自己是怎样的一个人。 何考当初是被动地突然成为了隐蛾,神奇的能力令他感到惊喜,但隐蛾的身份也时刻都会给他带来危险,他很享受也很不安,并不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但是看到兰九畹,何考忽然明白,自己是对隐蛾这个身份尚有疑虑、尚有保留,他尚不具备成为隐蛾的自觉,只是在享受隐蛾之能带来的便利。 无论如何,何考已是隐蛾,他是否能接受这样的自己?假如能,那么只需要考虑一件事,就是成为怎样的隐蛾,而非纠结于其余。 这是他所接受的自我,而不是江老头等人向他描述的隐蛾,他不是千年前的传说,就是今天的何考。 离开南花的何考便是带着这种心境,给叶良成发了封邮件,告知兰九畹会去找他,然后现身于固山秘府中。 这处山腹洞厅是他的秘密基地,好东西都收在这儿呢,洞厅一侧是供奉《谭仙拄杖图》的神龛。 这幅画平时是卷起来放在供桌上的,否则在谭仙人的目光注视下,他发动不了隐蛾之能。 今日心有所感,何考来到供桌前将画挂好,点燃一对白玉烛,又给谭仙人上了三柱醒神香。 没有在供桌上放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也没有吟诵偈语,就是单纯的礼拜祖师。烛光中的画卷上,谭仙人的表情显得很柔和,似笑非笑低看着他。 点燃醒神香后,何考就在洞厅中端坐,待身息具宁,仍是修炼隐峨术根本心法——见我如是观。 一支醒神香燃尽,恰好是两个小时左右,而一根白玉烛,则可以点十二个小时。当何考出离定境时,烛光仍照亮洞厅,他却微微皱了皱眉头。 这里是山腹深处,深得连蝙蝠都没有,基本恒温恒湿,常年暗无天日一片死寂,几乎没有任何扰动,但也很难感应天地万物之生动。 对何考这位隐蛾门三阶探险家而言,这里并不是合适修炼的场所,何考之所以这么做,只因为此地绝对隐蔽,谁都找不到。 何考知道自己选错了地方,也明白为什么选错了地方,他站起身来,对谭仙人所在的方向行了一礼,转身走出了洞厅。 他没有再把那幅画摘下来卷起,因为那样对祖师爷不够尊敬,平日出入洞厅,就从外面的通道多走几步便是。 下一瞬间,他出现在浦港镇农贸市场外,那株大梧桐树的树冠中。他曾用木板在树杈上打造了一个座位,也将此地当成了修行的“洞府”之一。 所谓洞府,不是非得在哪里挖个洞,只是可洞神府形安坐之处,也就是修行的地方。 () 何考不止是狡兔三窟,他有五处“洞府”,除了梧桐树冠和固山秘府,还有观流小区的房子、芝麻街的公寓、老家的小楼。 对他来说,没有距离远近的困扰,可以随时出现在任何一个地方。 他此前偶尔也会在梧桐树冠中修炼,最近主要是锻炼神识,但真正深入的定境修行,这段时间则大多都在固山秘府中。 其实梧桐树冠才是修炼的最佳场所,它不仅是方圆几十里的地气灵枢所在,还有地师大人谷椿布下的法阵。 有这样的绝佳洞府,何考为何还要躲到山腹中?因为他总觉得不安稳、不安全,不能完全放开自我。 在树冠中,虽然没什么人能看见他,但感觉就像是暴露在光天化日下,周边就是镇上稠密的人居,无形中仿佛总可能受到各种干扰与窥探。 但有法阵在,他借助谷椿留下的法力,在必要时还能运转这座法阵,此前又在担忧什么呢,难道是害怕自己坐不稳从树上掉下去? 子夜,何考就在树冠中定坐,远处的路灯透过枝叶的缝隙,有细碎的光点落在他的脸上,炎热的季节里,周围的空地上还有夜间纳凉人们。 有风时树叶会沙沙作响,树下还有不知是谁的细语声,几条街外的夜市烧烤仍在营业,附近的公路上不时有汽车经过…… 但何考完全放开了心神,进入了更清澈的定境中,仿佛在这嘈杂中,才更能体会真正的清澈,然后一切嘈杂便不复存在。 因为何考“放弃”了所有感官,唯元神寂明……天地万物包括自身分明存在着,但何考可以做到不去感知,这也是一种定境,且是三阶修为所能达到的极致定境。 说起来简单,但做不到的时候真就是做不到!怎么形容呢,此时的他,就像拔了所有数据线的缸中之脑。 清醒状态下,人的意识不会放空,否则那就叫失去意识,至少七阶以下的修为做不到,但如此清澈的定境中,会发生一种很奇妙的现象。 元神寂明不动,就会有很多其他的东西自然浮现。 意识不会放空,便会有别的东西来填补,人会看见很多场景、听见很多声音,似是一种意识入侵,都是浮现于元神所照,却像是真实的见闻。 这是幻境,也是魔境。 ** ------------ 201、身在洞天人入画 幻觉,心理学角度的解释是感官的错误反应,比如明明是个苹果却看成了橘子,又比如明明没有声音,却听见了谁在说话。 产生幻觉时,人往往很难分辨这是不是幻觉,因为它就来源于自身的感官。 幻境,不同于简单的幻觉,它并非感官的错判,而是并不存在的事物,无需感官直接出现在意识里,有点像做梦。 幻境与梦境的区别在于,人是清醒的且自知清醒,它通常很清晰、完整、连贯,甚至还有符合其内在逻辑的变化展开。 修行者通常都能分辨幻境,因为清楚所见的一切都是现实中并不存在的事物。 何考此刻证入的定境,被称为魔境。有人此将定境中所浮现的一切幻象,统称为“心魔”。人的心魔始终存在,只是在这种情况下,它会以幻象的形式出现。 魔境是一种特殊的幻境,其特殊之处就在于,修行者不能受幻境的影响。 公开传世的典籍中,对魔境的描述大多语焉不详,留下的都是诸如“亲爱形像,戏笑语言、歌舞邪观;惊怖事物,缚打鞭拷、斫刺剖截……”之类抽象的文字。 还有一种描绘则非常具体,多见于异闻笔记、怪诞传说,大体的内容是某人入定时心魔浮现,要么是非常诱惑、要么是非常可怕的场景。 此人没守住定心,当场破功了。 你若是问一名真正的修士,他究竟面对了怎样的魔境?修行有成者皆语焉不详,不是他们不想告诉你,而是他们真的说不清! 因为在他们的定境中,意识绝对是清晰的,但是不会对所见的一切幻象做出回应。他们知晓所见的一切,但不会真正地记住。 所谓记忆,也是感官对各种刺激做出回应后留下的痕迹。能够讲述出非常具体的魔境内容者,要么是时候脑补编排的,要么就是当场定心被破了。 定心被破,可能意味着在今后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很难重新证入魔境,修为也会停滞不前,甚至对自己、对法诀、对师尊都会产生怀疑情绪。 但这还不算最严重的情况,真正有大问题是由魔入幻。 修行者在魔境中所见事物,明知是幻,却与其中人或事有了互动,这就是由魔入幻,又称“入魔”。 很多喜闻乐见的故事,都是某个男人在魔境中见到了妖娆魅惑的女神,然后没忍住,与之展开一场缠绵的互动,以至沉溺于幻境…… 这种情况其实很少见,大多都是编故事者的意yin,修为至此,还不至于连这点定力或警惕心都没有。 但是将上述场景稍微变化一下,假如魔境中见到的,是曾经爱得刻骨铭心却不幸逝去的恋人呢? 假如对方说,他(她)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呢?而你恰恰一直在惦记着,当初彼此之间还没来得说出的事情! 在这种情况下,你能不去做回应吗?在那种无意识的定境中,没有什么忍住或忍不住的概念,动念之间便可能入魔。 由魔入幻非常凶险,有人因此被迷失了心智,也有人元气大伤,很多人则是被扭曲了定境、难以再有正觉……总之结果很难预料。 所以师尊在指点弟子时,都会着重强调,宁愿定境破碎,也不能对魔境所见做出任何回应,大不了暂时修为停滞。 何考在定境中见到了父亲周度,记忆中已经有些模糊的相貌变得格外清晰,父亲应该对他说了很多话,可能是看见他长大了、感觉很欣慰。 父亲应该也对他坦承了隐蛾的身份,并讲述了自己身为隐蛾时的很多经历,或许还告诉了他——在某个隐秘的地方留下了某些东西。 何考还见到了一个女人,很年轻时的样子,相貌虽看不太清,() 但感觉却很美很温柔。她告诉何考,自己是他的母亲,可能又问了何考——想不想知道她现在的情况? 何考并没有定心破碎,也没有由魔入幻,他入定的时间大约有一个时辰,出定后却感觉有些恍惚,好像片刻前方入定一般。 脸上的泪痕已干,却不知自己何时流过泪。 他似能猜到在定境中大致经历了什么,却回忆不起任何具体的细节,也没必要去回忆。但此刻又有另一种感觉涌上心头,好像曾经忘掉的很多事情又想了起来。 他真正想起的不是魔境所见,而与神念心印有关。几位长老留给他的神念心印,有不少内容此刻终于能够解读。 何考随手取出了一样东西,就是雪光寒。 有了那車、马、砲三枚棋子,用不着再拿雪光寒当暗器,但他还是随身带着这枚珠子。平日以神识温养雪光寒,而珠子的灵性妙用也在滋养他的形神,助他修炼冰肌玉骨。 雪光寒本身就是一枚几乎天成的法宝,只差成器的最后一步,并不需要高深艰难的炼器手法,只须将之与形神相合,感应并激发其妙用。 第一次以御器的手法催动雪光寒,就是其成器的过程,宛如开光。而这一刻,何考已突破至四阶修为,成为一名高阶术士,或者说已可称修士。 他将雪光寒托于掌心,这枚珍珠渐渐发出了皎皎光华,就像一枚小月亮。他坐在树冠中,假如光华散射出去,肯定会很显眼,所以随即就握住了手掌。 光华握在手中,却仿佛会流动般进入了身体,他的整个拳头都在隐隐发亮、变得透明,能看见肌肉和骨骼。 不仅是拳头,假如脱了衣服,会发现他整个人都变成了透明状,玲珑剔透间带着隐隐光华。 光华渐渐隐去,何考随即消失在树冠中,下一瞬间,他从旁边的洞道走入了固山秘府。 醒神香早已燃尽,但两支白玉烛还点着呢。修为突破四阶后,何考就似开窍般,忽然明白了很多东西。 比如他无意间看见了物架上的锁灵阵,就是那四杆小旗幡,便理解了其阵法玄理,也知道怎么祭炼阵器、布置阵法,只是他还缺另外三名高阶修士一起配合。 布置锁灵阵需要四名高阶修士,但是把地灵幡单独拿出来,也可以当成一件法器用。谷椿曾经教过他法诀,但等到现在他才能领会。 又比如李修远长老给他的隐蛾纱,何考此前戴着它,能屏蔽他人神识对自己的面目及身形的感知,而此刻才能掌握其真正的妙用——变化成另一个人的样子。 何考这里还有不少好东西呢……但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在梧桐树冠中睁开眼睛时,冥冥中就有一种感召。 术士突破高阶修为后,都会受到天地间的感召,指引他们找到各术门祖师殿所在的洞天,具体是哪座洞天,则看他们是修炼哪一门秘法破境。 修炼灵犀术突破,感应到的是惊花洞天。 修炼观身术突破,感应到的是披景洞天。 修炼入微术突破,感应到的是观书洞天。 修炼心盘术突破,感应到的是羽境洞天。 修炼丹鼎术突破,感应到的是仙壶洞天。 修炼望气术突破,感应到的是登云洞天。 修炼兴神术突破,感应到的是奉余洞天。 这七座洞天秘境,位置就在汉宁市山坪县的凤尾乡的凤尾七坪。 那么修炼隐蛾术呢?何考是一千一百年来第一位真蛾,已将隐峨术修炼到高阶。 何考也感应到了那种召唤,有意思的是,召唤他的所谓洞天秘境,就是隐蛾空间,而能够打开这个洞天秘境的门户“钥匙”,便是他随身佩戴的() 兽爪挂坠。 他现在佩戴的这枚兽爪挂坠,是七枚赝品挂坠中的最后一枚,出自武岩骏的小师妹叶语暄之手。在黄小胖将隐蛾身份传给他的仪式上,恰恰是这枚挂坠成为了隐蛾之物。 相比他人还要跋山涉水去找到洞天秘境,并在术门执事的接引下才能进入其中,何考转念间就可以直接到达。 假如何考不是隐蛾,也没有掌握隐蛾之物,就是一名隐蛾门的普通弟子,修炼隐峨术突破了四阶,那么他此刻感应到的就是洞天秘境的方位。 若是他从未去过的地方也就罢了,但实际上居然离他并不算太远,而且是他经常去的地点——固山秘府! 固山秘府是他钻进山腹深处亲手打造的一个秘密据点,怎么会成为隐蛾门的洞天秘境所在?若说是巧合,则完全没有道理! 可是当他出现在洞厅中,整个人都有点傻眼了,因为冥冥中指引他的洞天秘境,就是挂在供桌前的那幅《谭仙拄杖图》。 何考莫名还有了一种非常清晰的感觉,不是错觉,刚才自己是先进入了这幅图,然后就是从这幅图里出来的。 其实隐蛾之能,并不是直接穿行空间,而是要通过奇异的隐蛾空间中转,先进入隐蛾空间,然后从隐蛾空间中打开另一扇门户,到达他曾去过且能记住的地方。 隐蛾空间内不消耗现实中时间,所以看上去仿佛就是瞬移,他刚才就是这么过来的。 他早已习惯在无意间地一闪而过,方才也是一样,但感觉却有些不同,只是还没等反应过来,人已经出来了。 看来隐蛾空间另有玄妙,只是他原先修为尚浅,还没有能力探索。 他来到《谭仙拄杖图》前,立刻又发现了与以往的不同之处。此前在画中谭仙人的目光注视下,他发动不了隐蛾之能。 此刻隐蛾之能居然还能发动,却是只有一个去处,就是那幅画中!这不是一幅画吗,那山野难道也是真实存在的,或者说所谓的隐蛾空间就是画中世界? 何考发动隐蛾之能,随即就进入了隐蛾空间,仍是一无所有,甚至没有时间与空间概念的特异状态。 但在这种特异的状态中,却“出现”了何考这个人,就似灵台造化、天地呈现,动念间场景为之一变,他竟然置身于一片山野中。 更特别的是——这不是幻境,就是实实在在的一方天地! 身为四阶修士,他已能分辨幻境。他此刻站的位置,应该就是画中谭仙人的立足之处,但是朝向恰恰相反,正面对画中谭仙人身后的群山。 这个世界中并无谭仙人,只有他自己。 仔细看周围的山野,时节却有些不对,画中是飞雪场景,此刻山野中的季节和外面应该是一样的,大致是夏末秋初。 这个时节,山野中的色彩层次最为丰富,有些山花还在绽放,而有的果实已经成熟,草木枝叶也呈现出一年中最繁茂的状态。 何考的立足处是一片高地平坡,在整体山势的半腰,面前远方是绵延的山脉峰脊,有多条平行的支脉延伸向他所在的方位。 而何考眼前的近处,则是两条支脉环抱形成的谷口,脚下有一条黄泥路通往谷口中。 这条路有一丈来宽,不生杂草,夯制得很结实致密,似乎不会因雨水变得泥泞,却又不像石板路那么硬。 此刻又没下雨,何考咋知道它不会因雨水变得泥泞呢?因为他好歹也学过入微门的鉴物术,以神识感应,便能察知很多东西的物性特点。 何考并没有沿着山路走进去,而是静立良久宛若失神,然后迈出一步便消失了。 ** ps:求月票! ------------ 202、先图山水再真形 隐峨术一阶,人称潜行者。 隐峨术二阶,俗称刺客。 隐峨术三阶,自称探险家。 隐峨术四阶,戏称书生。 隐蛾术五阶,号称千面人。 隐峨术六阶,尊称掩师。 何考进入洞天秘境后,就得到了隐蛾门后续的术法传承,通过一种很奇异的方式,仿佛天地之间的信息自然印入元神——这里是飘彩洞天。 这种感觉怎么形容呢,就像是世界的低语,向他传达了很多信息,用类似神念心印的方式。何考方才静立良久,就是在消化与梳理这些信息。 并非所有进入飘彩洞天者都有这个待遇,何考的经历,只因他是隐蛾,千年来第一位真正意义上的隐蛾,终于回到了传承之地。 飘彩洞天仿佛一直在期待他的到来,用这种方式迎接。 除了隐峨术传承,何考也得到了另外七大术门的传承,这完全出乎意料。 在此之前,其实江道祯就给了他七大术门的传承,同样很完整,只是不包含进阶仪式内容以及某些高人独创的术法手段。 此洞天世界给何考的传承,同样不包含进阶仪式,但比江道祯所传内容更详尽,也更加原始古朴,就像是秘法1.0版本。 江长老当初传法时,曾介绍说这是千年前的古法。但江老头毕竟是现代人,他所传秘法仍不可避免带着千年流变的发展、改进痕迹,更像是秘法2.0版本。 至于如今各大术门弟子所修的秘法,则相当于3.x版本了。 飘彩洞天为什么会这样?何考也不知道原因。神印传承的不仅是秘法,也包含这个洞天世界的信息,庞杂且不可思议,冲击着何考的认知。 何考没有走进山谷,因为他已经了解这里的情况,整座洞天都投射在元神中。 若论修为,何考如今仅仅是隐蛾门的一名四阶书生,身为隐蛾门的高阶男修,也可称一声绰号“空儿”,按江湖习惯则是何空儿。 假如兰九畹修习隐蛾术突破高阶,按自古传统也可称一声兰隐娘。 但何考远不仅是何空儿,若论身份,他还是当代隐蛾、隐蛾门掌门,执掌隐蛾之物、是这座洞天世界之主。 只要他以隐蛾之物为引,动一下念头,元神便能察知这座洞天的任何一个角落。 但这些都不重要,何考有些乱,若非已度过魔境考验,此刻遭受的认知冲击,恐会导致入魔…… 他莫名有个念头——这个世界有bug! 何考本人的日常工作,就是借助大数据与人工智能,打造一个虚拟世界。 假如这个世界也是由一段程序打造的,那么它的底层代码中应该有错误,以至于在运行时会产生明显的漏洞。 有错误居然还能运行,说明程序在运行的过程中逻辑自洽了,所以没崩溃。 其实说bug,隐蛾的存在,就是这个世界的bug,一个普通人怎么可能无视空间瞬移呢?但何考本人就是隐蛾,无所谓相不相信,这就是已确认的事实。 七大术门的洞天秘境,卫洛、钱固然、林青霜都介绍过一些情况,虽然玄奇,但还在何考的理解范围内。 至少身为现代青年,他也见识过很多仙侠、玄幻作品。 可是隐蛾门的这座飘彩洞天,还是超出他的见知了,怎么可能存在这样的地方?可偏偏它就存在着,而何考刚刚进去了,还成为了洞天之主。 其实那幅《谭仙拄杖图》就存在非常大的问题,很多事情都解释不通,或者说不合理。 隐蛾之能是什么原理?可以勉强表述为画中有个洞天世界,而隐蛾要通过这个洞() 天世界的“中转”,才得以穿行现实世界。 这并非真实的情况,只是让人能够听懂的一种解释方式。 但画中的谭峻,是丹鼎门的祖师啊!而且术门的历史,远比谭峻生活的年代更久远,也就是说在谭峻出生之前,八大术门包括隐蛾门就已存在了。 谭峻出生在隐娘之乱前,他在世一百零八年,传说中最后是飞升成仙了,恰好与术门百年动荡的时间重合。 看这幅画的落款,是谭峻的弟子雷盾子所作。雷盾子则是樵夫之乱后,重新整合术门、成立宗法堂的关键人物。 隐蛾门最重要的传承之秘就在这幅画中,而这幅画又是雷盾子的作品,这无论如何也是解释不通的,因为时间就对不上。 何考打开飘彩洞天、成为洞天之主后,倒是能解开这个疑惑。 此画是一副真形图,它描绘了谭仙人真实的形象,且有仙家灵蕴寄托。 画卷就是谭仙人留给弟子的,原本是一幅山水,后来雷盾子又在上面绘制了谭仙人的真形,相当于在古画上添了笔墨。 在古画上加笔墨,比如题字盖章的情况并不少见,东国有位皇帝还被人吐槽为章总。 但雷盾子与章总所为可是两回事,这幅画是神器,他绘制的又是谭仙人的真形图,不得谭仙人以及神器灵性许可,根本就不可能落笔。 落笔之后,就相当于神器被重新祭炼了,雷盾子只是执笔的工具人,真正祭炼神器的是谭峻的仙家灵蕴。 所以真实情况应该是,谭仙人假借弟子雷盾子之手,重新祭炼了隐蛾门的传承神器,使之成为《谭仙拄杖图》。 这样一来,任谁也想不到它的真正来历。谭祖为何要这么做?可惜画中仙人并没有任何解释。 离开洞天的何考,看着供桌前的谭仙拄杖图。画中的谭仙人好似就站在洞天的门户处,看着洞天外的大千世界与芸芸众生。 何考的隐蛾之能此刻又进阶了,他可以在世界上的任何地方,一念之间就进入画中世界,而不必非得从原先打开的门户处返回。 这就避免了当初大冷天被困在公共厕所的尴尬。 但是隐蛾之能最重要的限制仍然存在,就是不能被人观察到,无论是进入画中世界、还是从画中世界出来的过程,若是能被人观察到,隐蛾之能仍会失效。 锁灵阵一类的手段,对“捕捉”隐蛾仍然有效。 有一个问题可能还没人意识到,身为隐蛾,何考其实并不需要这幅画,或者说并不需要拿到这幅画。因为无论画卷在什么地方,他都可以出入飘彩洞天。 那么这幅有形的画卷,其意义又何在?假如世上还有另一名空儿或隐娘,它就有用了,对他们而言,画卷就是出入飘彩洞天的门户。 何考可以打开这扇门户,引领隐蛾门其他弟子出入。 否则的话,隐蛾之能不能被观察到,他也没办法将其他人带进飘彩洞天,难道每次都要打晕了拖进去吗? 带着疑惑,何考一转身穿行到公寓,打开了平时用的笔记本电脑。里面有他搜集的有关凤尾乡的各种信息,其中有一张自驾游客拍摄的照片,位置就在彩坪村。 照片是用无人机拍的,下方是一个村庄,位于半山的一个大平坡上,村庄中有一条公路穿过,向前进入两山环抱的谷口……远方则是连绵的山脉。 洞天秘境的地形,与现实中的凤尾乡完全一致,只是里面没有村庄和人烟。 据何考打听到的消息,其他七大术门的洞天,地形构造也几乎是完全一致的,就是外面凤尾乡。 凤尾乡有七座山间盆地,被称为凤尾七坪,七座洞天秘境就在其中。 () 凤尾七坪其实应该叫凤尾八坪才对,因为还有凤尾乡政府所在地的飘彩坪,只是飘彩坪并没有被山脉封闭式环抱,还留了一个谷口通往山外。 隐蛾门的洞天,也叫飘彩洞天。 另外七座洞天的门户都是固定的,而彩坪洞天的门户却是移动的,隐藏在一幅画中可以带着到处跑。 事情到了这一步,还不算违反见知,真正令人难以理解的是,何考能将画卷也带进飘彩洞天! 那幅画卷是有形之物,何考可以带着它,通过飘彩洞天的中转,将画卷送到他曾去过的任何地方——这就是bug。 何考回到固山秘府,卷起那幅画,拿着它发动隐蛾之能,又进入了飘彩洞天。 假如飘彩洞天就是画中世界,何考居然能把画卷也带入画中世界!场景或许普普通通,含义却令人细思恐极。 你可以想象一个封闭容器,这个容器居然可以把它自己也装进去,这是三维生命怎么也无法理解的现象,居然以这样一种奇特的方式呈现出来。 此刻的何考就在画中世界,但又将承载这个世界的画卷,就拿在手里。 何考离开洞天,带着画卷去了很多地方,都是他曾经去过的地方,瞬间可达并无任何问题——但这恰恰就是问题所在。 何考带着画卷又回到飘彩洞天,试着打开画卷门户,发现必须要以神识给一个具体的坐标,而坐标可以是他曾去过的任意一处。 忽然之间,何考又以另一种方式理解了这种现象——画卷就是门户的载体,他可以从外面打开门户,也可以从洞天中打开门户,还可以将门户瞬移到世界上的任何地方。 但这又导致了一个新的bug,通过这幅画,他可以让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拥有类似隐蛾的能力! 何考立刻就做了试验,他带着画卷来到固山野地,抓了一只猴。 固山中有野猴,何考经常在这里练功,而这只猴子可能是嫌他烦,还曾经叫了一群猴试图攻击他,今天终于遭报应了。 何考将猴子的手脚都捆好了,将画展开挂在旁边的树上,对谭仙人行了一礼,然后握着胸前的挂坠,施法向前一划。 眼前的画卷有光芒射出,竟然形成了一道门户的形状,透过门户可以看到远方的山野,何考提起猴子走了进去。 在整个过程中,猴子都是清醒的。 光芒消失,门户关闭,山野中只剩下一幅画。片刻后何考原地出现,卷起这幅画又原地消失。 下一瞬间,萨哇国,临近一片无人海滩的野地中,凭空出现了一道光影之门,何考拎着猴子走了出来,然后门户消失,就像什么都没发生。 他和猴子都有些发懵,只是片刻功夫,这只猴子居然就出国了!何考是隐蛾,但这只猴子也穿行了空间,难道它也是隐蛾? 恶作剧终究没有太过分,用同样的方法,何考将猴子又送回了固山。解开束缚后,猴子撒开手脚就跑,估计今后再也不敢招惹何考了。 这一幕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通过这种方式、在他的帮助下,可以让世界上任何一个人,哪怕是一只猴子,都能拥有类似隐蛾的能力! 但是洞天世界也“传达”了隐蛾门的门规,只有突破四阶修为的隐蛾门术士,才有资格出入飘彩洞天。 何考方才是卡了门规的bug,毕竟猴子不算人。 ** ------------ 203、云山外无非照影 局部包含整体,在日常事物中有点反直觉,但在数学领域却不违反逻辑。 比如在集合论中,自然数的集合与全体有理数一样大,术语叫阿列夫零;更典型的是分形几何,每一个局部都包含着整体的信息。 还有何考这位程序员最熟悉的递归函数,他编程时也经常会用到…… 但逻辑意义上的无限分形,在自然界却有限制,因为自然世界并不能无限分割,有最小的空间普朗克尺度…… 上述都是何考闪过的念头,可以想象,当他把画卷带入飘彩洞天后,经历了怎样的头脑风暴,但最后,也不得不接受已确认的事实。 见知源于现象,当已建立的见知体系无法告诉答案时,那不妨回归到现象本身,何考最终还是放空了各种念头,决定好好看一看这座洞天秘境。 走进去,置身其中去感受山川草木。 沿着黄土路走进山谷,道路在两条山脉间画了个之字形,尽头处视野豁然开朗,远方的正对着这个洞天世界的最高点,脚下是一片平坦盆地。 两条河绕着盆地的边缘流过,谷口处汇聚。 走来时一直能听见流水声,山涧应该就在路旁不远,但视线却被茂密的植被遮挡,此刻来到水边,河流上有一座白石三拱桥。 桥面有一丈来宽,两侧并无护栏,桥下水流清澈见底,细碎的小浪花中可见游鱼。对岸桥头有一座石坊,坊额上写着“飘彩洞天”四个大字。 字很明显是写上去而非刻上去的,白色的石匾、黑色的墨迹。墨痕却透入石质,仿佛就是天然的纹理,这是用炼器手法才能达到的效果。 石坊是双梁四柱结构,坊额镶在上下两梁之间,内侧的两根坊柱上还写着一副楹联—— 化仙界无非照影云山外 造人间如是参观岁月中 对联没有落款,不知何人所题,也是直接将墨迹写入了石质中。 何考不是古建专家,不太清楚石坊是哪个年代的形制,可是根据术门对隐蛾一脉的记录,这个地方至少一千一百年没人来过了。 这座石坊却似新的一般,没有千年风霜痕迹,甚至不沾一点尘污……何考已经见怪不怪了,仙家之物超越常理也没什么好说的。 道路就消失在石坊之后,再看这片盆地,在两条河流环绕间,方圆有七八百米,也就是面积半平方公里左右。 对应外面的现实世界,这里是个乡镇,就是凤尾乡乡政府所在,有大约一千来户人家。但洞天中并无村庄,也没有人工建筑的痕迹。 若是千年荒野,正常情况下肯定是杂草树木丛生,看盆地周围就知道了。 但盆地中的景象却非如此,就像平整好不久的土地,生长的都是贴地的浅草,恰恰没过脚脖子的那种。 野草品种还很丰富,开着五颜六色的小花,有的挂着珍珠般的果实,远望就像铺了一张彩色的毯子,而周围的山野则似多彩的帷幔。 “飘彩”这个名字倒非常贴切。 一路走来,何考发现了各种药材,其实在他眼里,很多寻常的野草都可以入药,只要烹饪得法也可以做出各种菜式。 但是很显然,这里很多的花草并不寻常,应该都是修行灵药,何考也跟着林青霜学了不少东西,很多灵药他都是认识的。 这是预料之中的收获,尘封千年的仙家洞天,有各种灵药生长很正常。但何考想寻找的是古人留下的痕迹,比如千年前隐蛾门历代祖师留下了什么东西? 以历代隐蛾之能,什么好东西收集不到?假如能在这里捡到法宝甚至神器啥的,其实都不会令人意外。 然而令何考失望的是,他并没() 有找到这些遗物,这里甚至连废弃的建筑都没有,完全就是一块待开发的野地。 虽然元神中早就知晓洞天的情况,但他还是难免感到遗憾,且莫名有一种错觉,这个地方是不是被程序刷新过,所以“掉落”的东西都没了? 游戏打多了,难免有这种心态。 此地仅存的人工遗迹,就是入口处的那座石桥和石坊,何考回头看了一眼,石坊背后的匾额上也有两个大字——隐峨。 隐蛾,指的是一个人,而隐峨,指的就应该是这座洞天、隐藏在世间的巍峨山川,又或许预示着另一种境界。 何考转过身来继续前行,这里连一座房子都没有,假如下雨都没地方躲。他刚这么想,真的就下雨了,凌晨时分淅淅沥沥的小雨,而远处的天光已微亮。 何考是在午夜定坐中破了魔境,证得四阶修为,顺手将雪光寒祭炼成器,然后根据冥冥中的指引到了固山秘府,打开画卷门户进入飘彩洞天。 然后他就感觉这个世界有bug,将画卷带进了洞天,又带着画卷去了很多地方……包括抓了只猴子带到萨哇国又送回固山,这些事都是在后半夜干的。 雨丝顺着身形飘落,并没有打湿他的头发和衣服,前走不远终于有个能躲雨的地方。 这时他已穿过盆地来到山峰脚下,正中间这片山壁很陡峭,有一向内凹陷处像是个天然的石室,高五、六米,宽六、七米,向内有四米多深。 最深处有一面光滑的石壁,上面的纹理似一幅天然的山水画。 什么样的山水呢?假如将《谭仙拄杖图》中谭仙人画像、以及雷盾子的落款都抹掉,再去掉一些细节勾绘,仅留山川轮廓,那么就和石壁上的纹理差不多了。 石壁纹理显现的就是此地山川,从灵犀门的惊花洞天,到兴神门的奉余洞天,其他七大术门的洞天秘境,山川地势都是一样的,也都有这样一座天然的石龛。 在那七座洞天中,这个位置其实就是宗门祖师殿所在,石室前方有院落和各种建筑,而最后一进院落紧靠山崖,正中央就是这座石龛。 前面的殿堂建筑中,可以祭拜历代祖师,还收藏有各种传承典籍和各种器物,但是最重要的正祭场所,就是这座石龛,祭拜的就是石壁上这幅天然的山水图。 在术门弟子眼中,它是一种象征,代表了师与法,也象征了传承术门的天地世界。 石壁前的岩石延伸出一片,平整光滑就似天然的香案。何考看了一眼便消失了,再出现时,拿来了香炉、烛台等物。 想了想,他又转身回了一趟老家,取来了两个花瓶,就地取了各色山花***去,与两个烛台和一尊香炉,凑齐了五供,点燃香烛祭拜。 这应该是一千一百多年来,此地的第一次祭礼。祭拜完毕后,他又想了想,干脆就把那幅《谭仙拄杖图》挂在了此处。 小雨停了,他在晨光中开始登山。山中有一条盘旋的小道,有些路段就是在巨岩上凿成,这么多年也没有被荒草湮没。 雨后的山路很湿滑,不少地方还很陡峭,但拦不住何考这位高阶术士。就算修为未突破四阶,他也将心盘门的任地班形术修炼得很不错,脚力也是极佳。 从飘彩坪的位置,到远方的主峰顶端,落差超过千米,而且起起伏伏要翻过好几座山,换一个人哪怕身体很棒、装备齐全,可能也要走一整天。 在现实的凤尾乡,飘彩坪的海拔在一千二百米左右,而北边山脊的最高点,海拔超过了两千五百米。 何考观赏着沿途风景,越往高处走,植被也渐渐开始有了变化,数百上千年的古树随时可见,还有不少罕见的奇花异草。 随着天光放亮,渐() 渐能听见鸟鸣声,水声也忽远忽近。路上时而能见到泉流叠瀑,没有桥,但可以从水中的石头上跳过去。 这里有不少野生动物……山鸡看上去就很美味的样子,还有树栖的云豹,自以为隐藏的很好,但何考的神识早就发现它了。 走着走着,周围已被浓雾笼罩,视线再度开朗的时候,他已穿过了云层。日出时分,他恰好登上了一座峰顶,看向前方的更高峰,而脚下就是朝霞中的云海。 眼前的风景极为震撼,何考没有掏出手机拍照,只是驻足静观。 太阳渐渐升高,何考又向下走入云海中,云层随着山风渐渐散去时,他终于一步步登上了这幅画卷中的最高峰。 站在峰顶向前看,仍是连绵起伏的山川大地,但他却无法再往前走了,此处已到达洞天秘境的边界。 这座洞天秘境,无边却有界。 所谓无边,就是这一路所见,有日月星辰、风雨山河,与外面的凤尾乡自然风貌没什么两样,仿佛就位于一个同样的星球上,而星球外仍有宇宙。 飘彩洞天的面积有数百平方公里,很大但是也很小。 因为数百平方公里的封闭空间,是不可能形成这样的山河地貌与生态系统的,也无法解释气候变化与日月星辰的存在。 所以它就像宇宙星球上的一个院落,超出界域之外的一切,既似存在又似不存在。 说不存在的原因也很简单,因为何考走不出去,界域之外的整个宇宙就像是一段程序的渲染,却没有开放操作权限。 或者说,整个宇宙就是底层操作系统,而飘彩洞天的界域,是一段何考可以去运行的程序……对于普通人来说,他们就是这样使用电脑的。 ** ------------ 204、岁月中如是参观 很多人或许想过,假如能瞬移,就不担心上班会迟到了。事实证明,就算会瞬移也一样会迟到,比如何考这天上午就迟到了三个多小时,差点无故旷工。 还娥总见电话打不通,就猜何考有事在忙或者上哪儿修炼去了,于是临时给他派了个外勤任务。 何考的直接领导、组长黄小胖,也没有反对这个安排。 原先的隐蛾门户内,并不存在时间与空间的概念,可是当他突破四阶修为、打开飘彩洞天后,随着空间的铺展,时间也出现了,与外界是一致的。 何考登上隐峨峰,用了一上午时间,然后才想起今天是工作日。 隐峨峰就是飘彩洞天的最高峰,这个名字是何考自己起的。在登上隐峨峰的路上,何考在思考一个问题,这个洞天秘境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换一个人可能会说——这还用问吗? 世上有洞天秘境的存在,且入口是可以移动的,这个事实本身就有重大的意义,它说明在我们生活的时空中,还有更玄奇的无限可能。 但是对洞天之主何考而言,这所谓的无限可能具体又是什么呢? 何考参加工作后,第一次在芝麻街租了套小公寓,他感觉很兴奋,这是用自己挣的钱、按自己的意愿租的房,仿佛是真正拥有了属于自己的空间。 可是没过半年,回到浦港镇的小楼院落,他又感觉这里才有真正的家园气息,而芝麻街的公寓只是租住的临时落脚点。 紧接着他又拿到了父亲的遗物,观流小区的一套大房子。 在城区内,尤其是所谓的高尚社区拥有一套这样的高档住宅,是很多像他这样的“乡下人”的梦想,仿佛意味着身份的改变与阶层的跃迁。 但何考却没有这种自觉,只为父亲的遭遇而伤感,也为顾子原之流的所作所为而愤怒。 何考向往富足无忧的生活,却没有阶层观念,内心中也排斥这种塑造阶层观念的意识形态,哪怕当时他已成为神通广大的隐蛾。 他将观流小区的房子当成了一个休闲待客的地方,小区环境不错,窗外的风景也不错。可他还是他,只是得到了享受而已,并没因此变得高档或高尚。 拥有隐蛾之能,哪怕没打算作女干犯科,但在心态上也不会再为未来的生计忧愁。 但隐蛾身份并没又给他带来真正的安全感,一系列遭遇反而令他更加不安,又在固山深处打造了一个秘密基地,仿佛那里才是只属于他的私密空间。 其实这些地方都具备洞府的意义,象征着内心中收藏“自我”的空间。 可是洞府忽然变成了洞天,含义便有了质变。相对于内心中的自我,它太过巨大与空旷了,又能赋予这个世界什么样的内容呢? 何考不禁想起了东国古代头号酒鬼刘某的故事,刘某在家纵酒裸饮,邻居来质问他为何如此放荡形骸,刘某反问—— “我以天地为栋宇,屋室为裈衣,诸君何为入我裈中?” 刘某喝醉了,感觉天地都是自己的;何考没喝醉,他之所以想起这个故事,只因恍惚间也体会到了一丝“天地为我庐”的意境。 现实中就有凤尾乡,那里的居住环境并不拥挤,原始生态风貌保持得也很好,而且并不荒凉冷寂……洞天好像只是截取了世界的一片照影。 旁观者或有一种想法,凤尾乡毕竟是别人的,或者说属于术门集体的,但整个飘彩洞天都是何考的。 但它如果仅仅只属于何考,在世间没有任何痕迹,与不存在又有什么区别呢?假如是那样,当何考置身洞天时,就连其本人都不存在了。 洞天对一个门派意义,能够并不受世间动荡的影响、保证传承() 延续。但实际情况却是,千年来洞天仍在,隐蛾一脉法嗣已绝。 对于何考而言,这样一座洞天世界是谁打造的、如何打造的、为何要打造成这样?或许才是更有意义,可惜这远远超出了他眼下的修为。 飘彩洞天应该还有很多玄机,何考尚无法掌握,哪怕他是名义上的洞天之主…… 思考中,何考从隐峨峰顶“瞬移”到办公楼外的绿化带中。 以前上班的时候,何考有好几次就看见小胖从这个位置钻出来。他当时还觉得纳闷呢,明明办公楼就只有几步远,小胖为啥要跑到绿化带里去撒尿? 现在他知道了,小胖曾经常钻的那个角落,就是附近最隐蔽的地方,看着离路边很近,但周边视线都被阻挡,是个非常合适的“传送点”。 回到熟悉的办公楼,真真切切是穿越了一个世界,何考用了几秒钟才重新切换了心态,感觉整个世界就像按了一下暂停键,然后重启了操作系统。 他又回来了! 已拥有如今的一切,尤其是飘彩洞天的何考,还有必要来这个云生活项目组上班吗?何考本人觉得很有必要! 其实任何一名高阶术士,生存皆无问题,他们所从事的职业,某种意义上就是一种生活方式。 回到这里,何考才真切体会到自己是真实的,世界是真实的,世上的其他人以及发生的事也是真实的。 就连眼下正在干的这份工作,也是在证明他的存在,帮助他能更好的理解世界…… 走出电梯的时候,何考甩了甩脑袋忍不住想笑,谁敢相信,有人上班居然还能上出这种感觉! 从洞天里出来就看见了娥总发来的消息,原来是布置自己上午出外勤了,那么先得去娥总的办公室汇报一声工作。 高雪娥告诉他,早上部门里没什么事,至少黄泗组长没说什么,但是钱总有事找他。 何考有点奇怪,钱总有啥事不能直接给自己发消息,还要通过部门领导传话?老钱已经是事业部的一把手,居然还有事找他这个最基层的小员工! 给老钱打了个电话,他又上楼去了总裁办公室。 钱总现在出息了,办公室换成了大套间,外面坐着一位助理。平日只要有人进去,助理都会问一句有没有预约? 这次助理当然没问,直接把何考领进了钱总的办公室,正准备给他倒杯水呢,惊讶地发现钱总居然已经亲自泡好了茶,然后助理便被打发出去了。 公司领导对基层员工的工作与生活情况,表示了亲切的关怀,并对各部门的下一步工作安排做出了重要的指示,具体内容如下—— 现任刘副总裁不久后可能将另有调任,钱总计划提拔资深部门主管高雪娥为新任副总裁,其实就是钱固然原先当副总时的职位,相对比较清闲。 云生活项目组资深业务组长黄泗,将接替高雪娥的职位,担任部门主管。鉴于云生活业务组的规模,这一年来有明显的扩张,须增设一名副主管。 钱总心目中最合适的副主管人选,当然就是何考。 何考哭笑不得道:“钱总,您特意把我叫来办公室来,就是为了说,有计划安排我当副主管?” 钱固然:“副主管的工作自由度比较大,通常情况下,只要不跟主管争权,平常干什么也不会有太多人干涉。 至于你嘛,只要跟主管协调好了,想跑外勤就跑外勤,想协助哪个小组的业务就协助哪个小组的业务,不是更方便吗?” 何考摇头道:“领导考虑的真周到,可是我也清楚公司的人事制度,以我的资历和级别,没法提拔成副主管。就算分公司内部您大权在握,这事在办公会上也不好通过。” () 钱固然干笑两声道:“这只是个计划,我心目中的安排。你去年的工作考评非常不错,今年的工作考评也应该相当好。 到了明年二月份之后,你的级别和资历,就满足部门副主管的要求了,差不多就可以安排了。 在此之前,就是眼下,需要先在你们部门增设一个副主管职位。我的意见是先提拔小胖担任副主管,等到明年上半年,娥总升副总、小胖升主管,你就可以当副主管了。” 何考:“说了半天,真正能敲定的事情,就是要提拔小胖当副主管。我和娥总所谓的提拔,都得等明年上半年再说?” 钱固然:“对,我就是这么想的,希望一切顺利。” 何考:“那你找我说什么,应该去找小胖啊。提拔我是明年上半年的事,现在八字还没一撇呢,您是不是在暗示我得给领导送点啥?” 钱固然赶紧摆手道:“别别别,我可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提前透露一下有这样的计划。其实今天找你还有另一件事,公司最近还有一名新员工入职。” 何考纳闷道:“集团总部又要调来一名副总吗?” 钱固然:“不是,就是普通员工,入职后有三个月试用期,比你低两级呢。” 何考:“我们项目组吗?” 钱固然:“不是你们项目组。” 何考一头雾水道:“别的部门新来一名普通员工,用得着你这位一把手特意给我打招呼吗?”说到这里又忽然一惊,“难道这个人有问题,就像当初的杨灵兮?” 钱固然的反应,就像被按了一下启动键,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不不,没问题,一点问题都没有,她怎么可能有问题呢!” 何考差点以为钱固然说是卫洛,但就算是卫执事,老钱也不至于有这样的反应,而且如果卫洛想跳槽到他们公司来上班,何考也不至于让老钱来告诉他。 何考:“究竟是何方神圣,看这样子,连你都惹不起吗?” 钱固然赶紧摆手道:“你可别胡说,有什么惹得起、惹不起的?人家就是普普通通的基层员工,不需要任何特殊对待,就是来这里工作的,没有任何别的意思。” 何考:“到底是谁啊?” 钱固然:“就是一名普通员工,我都答应了,不能说出她的身份。” 何考:“你爱说不说,名字总得有吧!” 钱固然小声道:“姓梅,名谷雨。” ** ------------ 205、梅花仙来者可善 梅谷雨这个名字,普通术门弟子包括钱固然这样的高阶术士,都不太可能听说过。江道祯给何考提供的术门弟子资料中,也不包含长老级别的术士信息。 很多术门弟子只知丹鼎门当代掌门、宗法堂长老姓梅,人称梅花仙,仅此而已,甚至连她是男是女、多大年纪都不清楚。 因为今年春节后的曾鸿业与武岩骏一案,江长老曾私下提到过这个名字,所以何考才有印象……如今回头看,也不知江老头是不是故意的。 梅谷雨是术门七大长老中最年轻的一位,比另外六名长老都晚一辈。假如按辈分,钱固或许得叫她一声师妹。 但是老钱估计不敢这么叫,怎么也得恭恭敬敬称呼一声梅长老。 五年前,丹鼎门长老齐南声因年事已高,欲择地隐修,以求在有生之年能突破七阶,辞去了长老之位…… 宗法堂对外公开的说法是这样,实际上他是被观身门长老野凤凰给骂跑的。 齐南声辞位,当时丹鼎门只有一位梅谷雨有资格接任长老。她年纪轻轻就成为了六阶丹师,是术门年轻一代中首屈一指的天才。 梅长老究竟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钱固然原先不知道。在她成为宗法堂长老后,其个人资料便属于术门之秘。 钱固然近日拿到了那位新员工的应聘资料后,看了其身份证复印件,才知道梅长老叫梅谷雨,今年二十六,与何考同岁。 至于资料是不是真的,钱固然也不清楚,反正就是这个名字。 多说几句,野凤凰原名叶琪,除了少数亲近之人以及术门高层,其他人也不知晓。 江道祯、李修远这两位长老,姓氏是真的,至于“道祯”、“修远”其实是后来起的法号,虽不算假的,但也不是世俗中的原名。 宗正、谷椿、康如林这三位长老,在术门中用的倒就是原名。 据说梅谷雨是一名道痴,平日的爱好就是潜心修炼术法,对其他的琐事俗务都不感兴趣。所以她成为宗法堂长老后,丹鼎门的宗门事务,则被万钟乐等三名执事把持。 梅谷雨大部分时间都在仙壶洞天中修炼,从两年多前开始,她干脆对外宣布已在洞天中闭关,据说是为了参悟如何突破七阶。 梅谷雨出关,并非是因为已突破七阶,假如硬掰的话,她也算是被何考惹出来的。 今年正月,何考在东北边境一带的林海雪原中救下了武岩骏,抓到了追踪武岩骏的兴神门术士曾鸿业,并暗中通知了李修远长老。 谷椿赶到了境外的毛罗国,审问并处置了何考抓到的曾鸿业。宗法堂的调查结果。此案竟然牵连到丹鼎门的太上长老齐南声。 此事虽与齐南声有关,但齐南声并无直接责任。真正的幕后黑手,是齐南声的座下弟子、丹鼎门前任执事、五阶修士俞平舟。 事件的具体过程是这样的,万钟乐曾拿着张燕飞制作的那幅《谭仙拄杖图》摹本,找到齐南声请他老人家鉴定。 齐南声鉴定出这是一幅赝品,便命俞平舟设法找到真品。 这个命令本身没什么问题,但俞平舟找真品的方式却大有问题,他指使曾鸿业设局陷害武岩骏,宣称武岩骏畏罪潜逃。 他们的打算是私下抓住武岩骏逼问口供……结果却被何考破坏了计划,而且惊动了整个宗法堂。 就连久不问世事的梅谷雨长老都出关了,与江道祯一起赶到齐南声隐居的太华山查问此事。 宗法堂最终公开处置了俞平舟,还有些内情只有高层知晓,但江道祯特意告诉了何考,并顺嘴提到了梅谷雨的名字。 这件事已经过去差不多半年了,没想到梅谷雨并未返回仙壶洞天继续() 闭关,而是跑到栖原来上班了! 何考听到这个名字,再看钱固然的反应,就知道不可能是同名同姓,分公司要入职的那名新员工就是丹鼎门的梅长老。 应该还有人特意跟钱固然打了招呼,不能透露梅长老的身份,也不需要有什么特别照顾,就将她当做一名普通员工云云。 钱固然确实没有透露梅长老的身份,他只是说出了新员工的名字。而看何考的反应,显然是已经猜到了,那就不关他的事了! 何考莫名有点生气,难道上班这事就这么香吗?而且梅长老去哪儿上班不好,偏偏要来螣信集团栖原分公司工作,又要给何考当同事? 何考用疑问的眼光看着钱固然,钱固然翻了个白眼,然后又歪着脑袋瞟了何考一眼,何考则回瞪了他一眼。 两人之间很默契,已经达到了用眼神就可以交流的程度,可以翻译一下他们的意思—— 何考:这是怎么回事,梅长老为啥要到我们公司来上班? 钱固然:你问我,我问谁去?她要来,我还敢不让吗?我还想问你呢,反正不应该是冲着我来的,肯定是冲着你来的!公司里有你这样的员工,我这领导可是操老心了! 何考:我跟这事一点关系都没有,也不想有关系。 两人就这样瞪了半天眼睛,何考终于开口道:“钱总,我提个要求,最近分公司有外勤或者出差的任务,就尽量派到我们部门,然后派给我。” 钱固然:“假如这位梅同事就是冲你来的,我却让你躲出去,合适吗?” 何考:“按刚才的话,就把她当做一名普通员工,没必要特殊对待。那么事业部总裁安排其他部门的工作,跟她有什么关系?” 钱固然:“因为她来了,我就特意派你出差,这不就是特别对待吗?你不要自欺欺人!” 何考:“你就说派不派吧!” 钱固然拍着桌子道:“分公司确实有很多出差任务,比如客户的现场技术支持,也需要你这样的技术人员负责,但得考虑合理性,我毕竟是一把手……” 何考摆手道:“我明白了,你的级别太高,不能直接管这些事。那么无论是哪一级领导的意思,合理地把我派出去就行,出差还有补助呢!” 钱固然不置可否,岔开话题道:“老弟,你也不用太担心。据说此人只醉心于修炼,对其他的事都不感兴趣,可能就是为了修炼而来。” 何考:“我们公司算什么风水宝地,难道比洞天福地更适合修炼?” 钱固然意味深长道:“这还真说不准啊!我就是来了之后才突破的四阶,听说德高望重的江长老,也是在栖原突破了七阶修为,他老人家跟你还颇有渊源呢。 有人若是正在突破七阶的修行关口,听说消息说不定也想来看看。 凡事还可以往好处想,比如我们公司有这样一位基层员工坐镇,还有谁敢来滋扰?平日也能清净不少,在术门中有很多事,或许也能方便不少。” 何考却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立刻提高音调反驳道:“清净?哪有什么清静!你有没有想过,以她的身份跑来当一名普通员工,今后这里会变成什么样子……” 按何考的意思,梅谷雨是什么人?术门年轻一代最出色的天才、宗法堂最年轻的长老!平日别说巴结,连她的面都见不到。 宗法堂的诸位长老,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高人,没听说过有谁朝九晚五定点打工。就连当初的江老头,也没人能摸得准他哪天会出摊呢! 梅谷雨倒好,以一个普通员工的身份来来这里上班,闻讯者不得蜂拥而至?哪怕就是能给她留下一丝好印象,也可能受用无穷。 假如能() 抓住机会与她结交,乃至更进一步结缘,那就更别说了。 举个例子,不谈隐蛾的身份,何考认识了林青霜、很讨这位前辈的欢心,得到的好处就不少啊,更何况梅谷雨这种人呢? 再举个例子,江老头摆摊的棋盘、屁股下面坐的小竹凳、头顶上面梧桐树结的籽,那都不是凡品啊! 江老头没有暴露身份,只有另外两位长老知道他在哪里摆棋摊,否则浦港镇农贸大市场门口,每天二十四小时都得有人蹲守机缘。 梅谷雨来了,可以想象有多少人要跟着混进这家公司。梅长老不愿意暴露身份,那么大家都陪她演戏呗,就以同事的身份相处,至少先混个脸熟。 假如挤不进这家公司,那也可以在附近守着,梅谷雨逛街的时候、买菜的时候、哪怕过马路等红灯的时候,都有机会偶遇并结识嘛。 到时候就看吧,这里表面上可能依然风平浪静,但暗地里说不定热闹成啥样呢! 虽然已施法拢音,但钱固然还是做了一个以手下压的姿势,凑过来小声道:“你这话说早啦!这件事你知道、我知道,但是别人还不知道啊。 记住了,此事千万不要外传,至少不能从你我这里走漏风声。你怎知这不是宗法堂在钓鱼?假如真有人天天在这周围晃悠,恐怕就有人要查问他们是因何而来。 术门的手段不仅仅只有术法,套路可是深得很……” 听老钱这么一说,何考也意识到自己刚才不仅有点想多了,而且还有点想少了。梅长老跑来入职,并没有用大喇叭宣传,并严令相关人等不得将消息外传。 如果有人听说消息赶来想碰运气,那么宗法堂正好可以查查他们的消息来源。 何考起身道:“这事就当我不知道,领导看着安排吧,我先去打个电话!” 钱固然一把拉住他:“你别着急走啊,我还想跟你商量呢。新员工来了,得安排一个住的地方吧,你看她住哪里合适呢?” 何考:“钱总,你的戏有点多了,既然是普通员工,用你操心这种事吗,住你家还是住我家啊?她自己找的工作,自己租房子去。” 钱固然:“这就是我要跟你说的,假如她自己租房,入职时公司办会推荐,十有八九她也会住在芝麻公寓,那里已经和我们公司签了合作协议。” 何考叹了口气:“假如她就要住在芝麻公寓,我也没办法。” 钱固然:“你在观流小区不是有套房子空着吗……着急走干嘛,有啥电话不能在我这里打?” 何考坦然道:“我给某位长老打个电话,有些情况不方便被你听见。” 钱固然:“那你赶紧去吧!” 何考去了消防通道,向下走了好几层,估计超出了老钱的神识范围,这才拨通了江道祯的音频,并施法拢音。 何考刚才为何有这么大的反应?他刚刚突破四阶修为,发现了《谭仙拄杖图》的玄机,梅谷雨就要来,这未免也太巧了吧! 在七大术门中,何考印象最恶劣也是最忌惮的,就是丹鼎门。 ** ------------ 206、真空境化入尘凡 何考与丹鼎门可是有过节的,从太上长老到现任执事,他得罪了一个遍。当然了,按宗法堂调查后的公开结论,何考无辜,责任全在丹鼎门的某些弟子。 但也不能否认,站在那些人的角度,他们与何考已结仇。 在去年的十月前后的“栖原事件”中,打过何考主意的人可不少。 但是像钱固然、叶语暄等人,只是偷偷换走了他的挂坠,并没有伤害他的想法,后来也都主动道歉坦白,与何考已经化干戈为玉帛。 可是丹鼎门弟子梁凯,直接持枪入室逼问何考,因此被黄小胖干掉了。 梁凯是丹鼎门执事、五阶采药人万钟乐的弟子,万钟乐回头又派了另一名弟子赵还真来到栖原。 赵还真名义上来调查师弟的失踪,私下里就是要“捕捉”隐蛾,他纠集一伙术门败类,绑架了何考与高雪娥,企图引诱隐蛾现身。 他们成功了,因为真的把黄小胖引来了,但他们也失败了,在欢乐山谷的枪战中被一波全部带走。 万钟乐本人也因此来到栖原,结果被野长老打断了一条腿,又受罚封禁一年,算算日子下个月才期满呢。 今年正月,又出了曾鸿业陷害武岩骏的案子,牵连到丹鼎门的前任长老与执事,丹鼎门可以说是丢了个大脸,而揭穿阴谋的又是何考。 尽管何考请求几位知情者,不要泄露他在此事中扮演的角色,但有心人尤其是梅谷雨这样的高人,只要想查也不难查出蛛丝马迹。 当时何考自驾游去了东北边境,恰好在那个时间段出现在那个敏感的地点,说他与此事无关也没人会信啊。 站在梅谷雨的角度,原本在仙壶洞天中闭关修炼,被惊动出关后却发现宗门中竟发生了这么多破事,偏偏这些事的暴雷都指向了一个人,就是何考! 那么梅谷雨出关后,肯定是先整顿宗门内务,然后来看看何考是何方神圣?哪怕就是从整顿宗门的角度,从何考这里,或许也能发现更多弟子作女干犯科的线索。 可是站在何考的角度呢,他的心里真发怵啊!打牌还还讲究你出一张三我出一张五呢,哪有一上来就贴脸扔王炸的? 掌门亲自来当同事了,等于是贴身盯着他。 假如梅谷雨真成了同事,以她的修为,就算没突破七阶,那至少也是六阶圆满,只要她想,无论是办公楼还是芝麻公寓,应该都在其神识查探的范围内。 那么何考的很多秘密就藏不住了,很多小动作就没法做了。就算他有隐蛾的直觉,能察觉到是否正被人观察,也不敢乱来啊。 举个例子,比如前一分钟梅谷雨发现他还在公寓里,这一分钟梅谷雨没有观察他,他趁机发动隐蛾之能走掉了,下一分钟梅谷雨无意间再看一眼,却发现他已经不见。 尽管梅谷雨没看到他是怎么消失的,但也能意识到他就是隐蛾。所以只要梅谷雨还在身边,何考就不敢乱动,因此他才会申请出差外派。 有些事情老钱并不清楚,何考就是隐蛾,而且丹鼎门寻找的《谭仙拄杖图》就落到他的手里了,且不可能再还回去。 何考紧急联系江长老,主要想确认两件事:一是梅谷雨的来意;二是他要怎么应对? 江长老居然立刻就接通了音频,就像正在等他似的。何考也没兜圈子,直接就问梅谷雨怎么会跑到栖原来? 假如来者不善,他就辞职走人!惹不起还躲不起吗?何考说话时带了点情绪,反应明显有点夸张,就像小孩子跟长辈在生气。 江老头安抚了他几句,又说了一些事情,并叮嘱何考自己心里有数就好。 何考感觉,这帮术门高人一个个都神神秘秘的……算了,不说了() ,身为隐蛾,其实何考自己才是最擅长装神弄鬼的那个人。 据江道祯所知,梅谷雨现在的状态很特殊,应该已经迈出六阶圆满那一步,但还没有成功突破至七阶修为,处于“真空境”中。 可参考他老人家那二十三年摆摊的经历,在这种情况下,任何能直接干涉外物神通法力都会失去,就与普通人差不多。 但梅谷雨毕竟不是普通人,就江老头的切身经验,她如今还掌握神念与神识,虽不能御器、御物、施法、布阵,但仍能感知周围的情况,并能以神念与人交流。 所以,梅谷雨本人并不能对何考造成威胁,只是有可能发现他的一些秘密。 何考很吃惊,又问梅谷雨的神识感知范围能有多大,能不能包括一栋办公楼? 江老头原话是:“就你们公司那栋楼,她不必以神识全部笼罩,若只想专门搜寻你一个人,不论你在哪间办公室,她应该都能查探到。” 何考又问:“那么芝麻街呢?那里有五栋公寓楼,假如她住在另外一栋,神识能延伸到我的公寓来吗?” 江老头不紧不慢道:“离得又不远,顶多几百米,隔几堵墙而已,只要有心关注,有什么察觉不了的?但你这问题不太礼貌,难道把人家当偷窥狂了?” 何考:“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想问该怎么应对这种情况?” 江道祯:“别耍小聪明就行,一位六阶丹师,可不是好糊弄的。就算她为人单纯,也能一眼看破很多东西了。 但是话又说回来,她都不怕你有威胁,你怕她干什么?你只要当做平常一样,别搞什么小动作就好……” 江道祯提醒何考,可以换一个角度来看此事。 在何考的一系列安排下,黄小胖如今已成功洗白上岸。小胖公开拜林青霜为师,并成为观身门的一阶诊断者,任谁也不会再怀疑他就是隐蛾。 钱固然可能会感到疑惑,但他什么都不会说,也不敢说。 那么何考呢?得益于黄小胖的配合,以及一年前众多术士的调查,何考也洗脱了隐蛾的“嫌疑”。如今已没人认为他是隐蛾,但大家都一致认为,隐蛾与他脱不了干系。 何考就是二十年多年前的隐蛾之子,他可能不认识当代隐蛾,但当代隐蛾却肯定认识他,而且还在暗中保护他。 宗法堂公开了有关隐蛾的资料,介绍了隐蛾与术门的历史渊源,尤其是强调“隐蛾之物不可谋夺”后,有些事情才消停下来。 尽管如此,仍有惠明石家这样的势力在暗中搞阴谋,却招来了宗法堂的雷霆手段。宗法堂表明了态度,明眼人甚至能看出来,有些长老就是在借隐蛾之事整顿术门。 惠明石家都覆灭了,终于没人敢打何考的主意了,或者说不敢用违规犯禁的手段来打何考的主意了,因为宗法堂就盯着呢! 在消息灵通者眼中,何考如今的身份,应是江长老或谷长老的秘传弟子。某位长老收其为秘传弟子,也被可以解读为向隐蛾示好。 宗法堂发出公开邀请,希望隐蛾能回归术门。隐蛾此前在保护何考,那么宗法堂就表明态度,他们也在主动保护何考,双方的立场是一致的。 按照这个视角,就算梅谷雨到栖原跟何考当同事,何考也没必要担忧什么……假如何考闻风跑路了,那恐怕才是真有问题。 可是江老头的话并没有让何考安心,他反驳道:“可是我真的有问题啊,您老比谁都清楚,我就是隐蛾!” 江道祯有些无奈道:“梅花仙对你并无恶意,就是有些好奇。这种人说的话,主观上是不会撒谎的,她说去当一名普通员工,就是去当一名普通员工。” 何考:“吃饱了撑得吗?”() 江道祯:“说话别这么难听,高人做事,不可能只看眼前,就算去当一名普通员工,同样可以做很多事情、达到很多目的。” 何考:“我想问的,就是她的目的。” 江道祯:“你有没有想过一种可能,假如梅长老去你那儿了,有人听说消息也会跟着去凑热闹、搏一番机缘?” 何考:“我刚跟老钱讨论过这种可能,他认为我想多了。” 江道祯:“此事在栖原只有你和钱固然知道,整个术门的知情者,加起来不超过二十人,更准确地说,算你在内共有十四人。 除你和钱固然之外,其余皆是术门高层,而且有一半都是丹鼎门的高层。 宗法堂给了钱固然一个任务,是宗长老亲自交给他的,从上周起,所有申请入职你们公司的人,不论是应聘还是调派,钱固然都要做调查,并将资料提交宗法堂。 你既然来找我了,我就再给你一个任务,假如你在公司附近见到术门弟子,或其他可疑人物,也尽量查明身份,把名单和资料报给我。 钱固然都是帮忙查漏补缺,真有什么可疑人物,不论是想套近乎或者是别的目的,梅长老自己也能看出来。” 何考:“啥意思,难道宗法堂真的想钓鱼?用一名失去神通法力的长老做鱼饵,玩得是不是太大了?” 江道祯:“什么钓鱼不钓鱼!是她自己的决定,宗法堂只是顺势而为。梅掌门也想看看,一道最简单不过的命令,会不会得到严格的执行……” 江老头此刻用的称呼是“梅掌门”,强调了梅谷雨丹鼎门掌门的身份。 梅谷雨这位掌门没什么存在感,一直在潜心修炼,近几年干脆闭关不出,宗法堂事务的表决权都委托给了二长老,丹鼎门的内部事务,则由几名执事以及一干高层打理。 她可能缺乏个人威望,但毕竟是掌门,她这次就是以掌门的身份下了道命令,知情者不得将她去栖原“打工”的消息外传。 而且是完全正当且有十分必要的命令,有人可能不当一回事,也有人可能认为只要做得隐蔽就行,说不定会将消息泄露出去。 他们可能并不知梅谷雨如今身处“真空境”的内情,以为无关紧要,但这种行为的性质就是违反掌门之命, 一个大型机构乃至一个国家,都会有一些内部保密事项,假如一份必须保密的文件刚刚出台,很多人就通过各种渠道获悉其内容了,这说明什么? 这不仅是保密制度的问题,更是整个体系的运转出了问题,有人不再执行政令,反而因为种种个人原因随意违背与破坏政令。 梅谷雨出关后,发现丹鼎门竟出了这么多事,虽然该处罚的都处罚了,但宗门内部肯定是有问题的,假如她仍旧呆在仙壶洞天,恐怕很难查出来什么。 于是她决定离开宗门总部,跑到栖原这个“是非之地”,并以掌门的身份,发布了几年来的第一条命令。 介绍了这些背景,江道祯又问道:“若有人得知消息,巴不得能找机会跟梅花仙套近乎,而你倒好,反而还想躲着她?” 何考不吱声,选择沉默以对。 江道祯似有所指道:“梅花仙的性子清冷得很,跟谁都不亲近,你只要以正常的同事关系相处就好,可千万别有什么其他的想法。” 何考没好气道:“我的想法您最清楚,现在只问一句,假如她发现我是隐蛾怎么办?” 江道祯:“这就是给你的考验,身为隐蛾,首先就应该学会怎么隐藏自己,否则还隐什么蛾?” 何考:“我是说万一!” 江道祯:“你这心态有问题,干嘛这么纠结? 公() 司又不是你家开的,栖原也不是你一个人的地盘。她来不来,不是你能决定的,也不是我能决定的,你只管做好自己的事。 别让她发现是最好不过,但万一她发现了你就是隐蛾,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隐蛾的身份也不是什么罪过,我和李长老、谷长老早就知道了! 你只要注意,别用隐蛾的能力为非作歹。哪怕只是偷鸡摸狗被她查出来了,她也不会对你客气,更不会给我们几个老东西的面子。 她丹鼎门的弟子犯错,该罚的都罚了,你若犯了错被她抓住,自己想想后果吧……” 江老头教训了何考一顿,批评他的心态不对,没必要这么纠结,隐蛾身份并不是问题,只看他用隐蛾的身份干了什么。 但他老人家尚不清楚,何考是刚刚突破了四阶,有了更大的发现,也拥有了更多的秘密,尤其是《谭仙拄杖图》的事,他还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而且他与丹鼎门的很多人包括高层,原本就有冲突,担忧是必然的。 就算梅谷雨处在真空境中,何考也不敢招惹,但此人在这种情况下来到栖原,保不齐会出别的事,可能把何考也给捎进去。 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啊,他今天本来还想跟江老头说自己突破四阶的事,结果也不想节外生枝了,回头有机会再讲吧。 回想成为隐蛾以来,他从未利用隐蛾之能作女干犯科,叶良成那里倒是养了不少鸡,还有五条大狼狗,但他也没有偷着去摸啊…… 何考闷声道:“我明白了,您老还有什么要叮嘱的?” 江道祯:“她处于真空境中,失去了神通法力,此事只有你我知情,就连丹鼎门中的其他高层也未必能看出来。 你可记住了,跟谁都别说,包括卫洛,不是不信任,而是不适合让更多人知道。若有什么状况,对她来说会很凶险,你也要尽量保护她的周全。” 何考:“既然有凶险,为啥不呆在仙壶洞天里?” 江道祯:“若是丹鼎门的高层有问题,宗门总部就一定安全吗?况且她只是失去了神通法力,普通人都没有神通法力,难道就不过日子了,大家不是每天照样上班? 若无这种心境,也勘破不了真空!”说到这里他老人家又叹了口气,“其实吧,告诉你这些讲究还为时过早,未必对你的修行有利……” 梅谷雨在仙壶洞天中闭关,总是感觉勘破真空还差了点什么,出关之后,却发现江道祯已是七阶大算师,当然要向他老人家请教破关经验。 可是江老头又没法说得太清楚,不仅因为很多内情不方便讲,更因为修为至此,已没有什么现成的进阶仪式可参照,每个人的经历都是独特的,未必适合其他人。 就算江老头原原本本全告诉了梅谷雨,甚至还可能对她产生误导。 所以他只说了一番与刚才差不多的话,大意就是普通人都没有神通法力,难道就不过日子了,大家不是每天照样上班?若无这种心境,也勘破不了真空! 结果听他这么一说,梅谷雨居然真的决定出来找个班上了!归根溯源,这件事也算是江老头一句话惹出来的。 可梅谷雨为什么要到螣信集团栖原分公司来上班呢?因为没有比这更合适的地方了! 按江老头的说法,身为术士,当然是相信机缘和气运的,在梅谷雨看来,那里就是机缘所聚之地,而何考就是气运所钟之人! 钱固然就是到了栖原、认识何考后才突破的四阶;就连被困三阶修为多年的林青霜前辈,也是认识何考后才更进一步。 更重要的是,江道祯也是在栖原突破的七阶,且缘法很可能与何考有关。所以她也来了,哪怕能找到一丝感悟启发也好。 () 挂断电话之后,何考忍不住想吐槽,什么气运所钟、机缘所在,自己这是被当成许愿池了吗? 再转念一想,对某些人而言这也算是事实吧,比如叶良成、兰九畹遇到自己,确实是此生难求的大机缘,但高晨树之流可就说不定了。 想到这里,何考意识到自己该去找兰九畹了,也不能把人总晾在南花,估计兰九畹已等得望眼欲穿了吧? 钱固然并不知梅谷雨何时会来,反正他已做好了梅长老随时会入职的准备。但听江长老的意思,估计还得再等一段时间,怎么也得有一两个月吧,让有些人有时间安排小动作。 甭管梅谷雨来不来,何考得先抓紧时间干好自己的事。 …… 废弃的锦绣创业园区中央,锦绣创业大厦一二层贯通的演武厅中,叶良成与兰九畹终于等到了火青前辈,如今的称呼应该叫“掌门师兄”。 兰九畹并没有向叶良成透露火青的身份就是隐蛾,是何考自己告诉他的,既然已决定要重建隐蛾门,何考就必须以这个身份与人共事。 隐蛾门弟子,也需要何考自己去选择与甄别,眼下只有这两人。 两人向何考汇报了一个好消息,他们最近已查明尚潜伏各地的、其他七名清洁工的真实身份。 同为修炼入微术的三阶鉴定家,兰九畹的能力可比叶良成强太多了,有些事情叶良成并非做不到,而是想不到还可以那样去做。 另外七名清洁工,他俩在这个秘密基地中都见过,可以原样复制出那些人的仿真头像。采用特殊的材质,再辅以神识术法,完全可以拿去做面容识别。 经过兰九畹的点拨,叶良成也反应过来了,加工头像的活大部分都是他干的,然后由兰九畹拿出去找系统识别。 哪里有这种系统呢?不少部门都有使用,首先当然是警方。比如某歌星的演唱会,就曾抓住过不少逃犯,就是通过这套系统。 兰九畹这几年也不是白混的,她有相应的关系渠道,反正能把这些人给识别出来并拿到资料。这不仅是术法高明,也是东国居民登记数据库的强大! 何考很感慨啊,手下有人就是好,不用什么活都得亲自去干了,而且这些活他自己也不会啊……他又布置了另一个任务,就由兰九畹负责去调查这七人的行止。 这些人若不找出来、查清楚,始终都是一个潜在的威胁。如是罪无可赦,那就处理了吧,像高晨树、冯梓龙之流,留在世间也是祸害。 若有人并无取死之道,那就打声招呼,告诉他们苦茶已死、组织已解散,今后若不再犯禁,那就相忘江湖。 是否还有别人也适合引入宗门呢?何考对此其实不报指望,苦茶手下这批清洁工,能出现叶良成和兰九畹这等人物,已经是相当小概率的事件了。 任务交给了兰九畹,此事终于告一段落,然后何考打发走了叶良成,只将兰九畹单独留下。 ** ps:超长大章,求点月票! ------------ 207、我有难宁为深受 兰九畹跪在一个垫子上,很端正,仿佛就是东国古代跪坐的姿势,微微颔首,上身挺得很直。 何考站在她的面前,看动作是伸手抚向她的头顶,像是摸到了又像没摸到,因为他的手在发光。 仔细看,他是用三根手指拈着一枚雪光寒。皎皎寒光似被拢束,正照在兰九畹的额前,竟似无形的水流,进入了兰九畹的身体。 兰九畹浑身都发出淡淡的光毫,何考的另一只手好像是打了个无声的响指,演武厅中的灯光全部熄灭,这光芒就更明显了。 隔着衣物都能隐约看见身体的光晕,露在衣服外面的部位诸如脸颊、脖子、双手,都呈半透明状,真真切切如冰肌玉骨。 此场景有一分诡异、两分神秘、另外七分则是仙气,令人想到一句东国古诗——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两人都保持这个姿势没有动,无声无息间就过了一个多小时,兰九畹那纯白琉璃似的身影中,终于隐约有一丝丝灰雾散出。 这是元神心象所见,或者说仅仅是一种感觉,用肉眼是看不到的。 又过了一会儿,何考终于收起了雪光寒,在黑暗中开口道:“你体内浸染的毒尚不深,我再施法帮你洗炼个三、五次,便能彻底驱除干净。在此之前,你暂时不要修炼隐蛾术。” 一位三阶术士,感官和身体都已达到非常健康的状态,就算原本有什么毛病也都好了,否则也不可能突破三阶。 可是兰九畹的情况比较特殊,毒和病是两回事,她在自己身上下过毒,尽管很小心,但也难免沾染了毒素,轻微难觉,驱除起来却很麻烦。 何考方才施展的手段很像观身门的术法,他尚未兼修观身术,却可以借助法宝妙用来模拟,雪光寒本就有助于修炼冰肌玉骨,这个过程顺便就能洗炼炉鼎。 何考突破四阶后掌握了御器之法,雪光寒也成了真正的法宝……神通法术未必是用来打架的,也可用以疗伤祛毒。 兰九畹并未起身,顺势低首行礼道:“多谢掌门师兄!” 何考将她单独留下,不仅是为了驱毒,也是为了体会刚掌握的御器之法,感受雪光寒真正的妙用。 何考很看好兰九畹,就像见到一块爱不释手的浑金璞玉,多少也有点理解林青霜当年看见自己的感觉了……这兰九畹简直天生就是修炼隐蛾术的好苗子! 他对叶良成和兰九畹的培养方式是不一样的。 叶良成修炼的一直就是入微术,除了某段时间因为意外变故有些消沉松懈,其他时间都非常勤勉,在无人督促的情况下,这已经很难得了。 叶良成的情况,就不适合节外生枝,补全根本心法后,让他继续修炼入微术以及本门应用术法,最好是等到突破四阶后再去修炼隐蛾术。 假如叶良成突破不了四阶呢?谁也不敢保证某名术士一定能勘破魔境,那就在三阶圆满、修为进无可进的情况下,尽量修炼各种应用术法,同时尝试着兼修隐蛾术。 至于兰九畹,何考却感觉,趁早让她正式改修隐峨术才是更佳选择,但在此之前,经络腑脏中的隐毒都要驱除干净。 像今天这样的施法,还需要再来三到五次,总计时间得有一个月左右。 在此期间,兰九畹可以先试着熟悉隐蛾门的独门应用术法,比如鉴毒术,她本身就有入微门鉴物术的底子,修炼起来很好上手。 更进一步,她还可以从头参悟感通术,潜行术也可以试着入手。 有意思的是,兰九畹居然也学过心盘门的任地班形术,不算造诣很深但也入门了,苦茶教的。 看来惠明石家虽是入微门术士世家,但也通过种种途径搜集了不少其他术门的() 法诀。苦茶不是个好东西,但能力确实很强,这种人死得越早祸害越小啊。 何考虽然修炼时日不算长,但毕竟已是一名四阶修士,尤其是得到了江老头以及飘彩洞天的传承后,绝对算得上见多识广。 他已完全能理解一件事,为什么有的人想拜师,自以为态度多么诚恳坚定,但高人就是不收呢?其实在大部分情况下,某人是不是适合修炼、适合怎样修炼,一目了然。 有的人一看就知道不行,又何必浪费时间精力以及各种资源呢?就算也有看走眼的时候,但这种概率是相当小的。 比如叶良成和兰九畹,在普通人中都算是拔尖的资质了,但在何考眼中也有区别。这么说倒不是叶良成不行,而是他更适合按另一种方式修行。 何考更看重的是叶良成的品行,此人重义守诺,有两件事可以证明。其一是当初没有拿到工程款,但他仍然如数结算了所有工人的工资。 其二是苦茶突然失踪,没有来得及交代其他任何事,但叶良成仍然守在这个秘密基地里,价值大几百万的现金、黄金、外汇,以及其他的灵药,他都没有动。 这种人最适合看家,把基地交给他、让他负责打理后勤内务,那是极稳妥的。 …… 何考走后,兰九畹终于不必再绷着了,她瘫坐在地,无声且剧烈地喘息,胸口不住的起伏,雪白的肌肤也呈现出潮红色,下意识地蜷起了身体。 方才的场面看似仙气飘飘,但兰九畹浑身都湿透了,衣服贴在了身上,黏糊糊的很不舒服,但内视腑脏炉鼎,感觉却一片轻快明净。 何考后来没有开灯,就是不想她尴尬。以两人如今的修为,开不开灯有区别吗?心理上的区别还是有的,让人感觉还隐藏在黑暗中。 何考借助雪光寒妙用施展的手段,看着简单其实也不复杂,但有一个前提条件,就是需要兰九畹的主动配合,而且她还得完全放松下来。 兰九畹首先要彻底放开形神,不能有丝毫抗拒,主动让何考的神识法力侵入自己的腑脏经络,运行至全身任何一处。 这必须要有毫无保留的信任,因为在这种情况下,何考一转念就能取她性命,哪怕不是故意要害她,不小心一个失误就可能让她受重伤。 何考还能在兰九畹体内留下隐蔽的禁制,她却很难察觉,因为这种状态下她是完全不设防的,也无法设防。 兰九当然愿意主动配合,何考对她有再造之恩,就算把性命交给对方对方又怎样?更何况人家是在耗费法力替她疗伤。 可就算身体配合了,心理上也是愿意的,兰九畹无法适应这种状态……这些年经历了这么多事,再想对谁毫无保留地彻底放开形神,她已几乎做不到。 她不是不想,而是不会啊! 这与所谓的豁出去死猪不怕开水烫,完全是两回事,她需要真正投入地去体会并导引对方的神识,配合何考完成施法。 但是做不到也得做,否则何考的法术就不会彻底见效。何考其实比她更累,但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手持雪光寒施法,默默地等待她调整状态。 就这么无声无息的过了一个多小时,何考差点以为今天的尝试要失败了,兰九畹终于进入了状态,成功驱除了经络腑脏中的一丝隐毒。 这也是一种试炼,或者说一种考问,何考是故意的,他也必须要这么做,因为兰九畹的心境有问题。 他能猜到兰九畹的心魔是什么,空谈是没用的,需要通过某种能切实把握的方式,让她自己去体会——洗炼炉鼎同时也是洗炼心境。 有人或许会说,这不就是pua吗?有的人学会一个名词就喜欢到处用,但是这种人爱怎么说就这() 么说吧。 兰九畹真正需要接纳的,其实是她自己。假如她做不到的话,修为便很难更进一步,她应当能够修炼隐蛾术入门,成为一名三阶探险家,却很难再突破四阶。 何考对此也没有经验,这也是他的第一次尝试,施法之后才察觉到有些不对劲,雪光寒的妙用确实玄奇,他的想法也没错。 这种手段却不好轻易对人施展……他只能收摄心神一本正经地施法,也没说什么别的话。 而兰九畹是什么感觉呢? 何考的法力既柔和又强悍,所谓柔和很小心地控制不能伤到她,哪怕她修为再高,经络腑脏内部都是很脆弱的。 所谓强悍,是指其中蕴含的能量精微深厚,才能驱除早已纠缠在身体中的毒性。 兰九畹感觉自己从内到外完全被看透了,简直毫无秘密可言……她很害怕,不是害怕何考,而是害怕自己的这种感觉。 她紧张得极力控制住自己不要战栗,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有生以来从未有过这样的体验。 两人并没有肢体接触,何考凝神施法中,也不可能在这种时候对她有那种想法,否则就会进行不下去。 在此谈什么色情,则太过庸俗,那只是普通人做的事情。但这种感觉比任何形式的肌肤之亲都更加……他的神识伴随着法力是彻底地进入,充满了身体的每一处。 这令兰九畹无法适应,但她最终还是做到了毫无保留的放开自我,体会到雪光寒的妙用对炉鼎的洗炼,以及将隐藏的毒素驱除。 放松下来瘫软在地,她也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舒畅,难以言喻,简直想呻吟。 良久之后,兰九畹终于站起身来,上楼去洗了个澡。 这段时间她也给自己打造了一处居所,同时也是修炼的静室,就在这栋大厦的三楼,在叶良成的帮助下,还通水通电做了简单的装修。 换好了干爽的衣服,兰九畹想修炼一会儿,并非修炼隐蛾术筑基法诀,而是行功涵养的定坐功夫,以巩固刚才这番“治疗”的效果。 可她却心神难宁,仍莫名有点兴奋,竟然已经在想下一次的“治疗”,回味起刚才的感受,仍下意识地觉得紧张甚至有点害怕,更多的却是期待。 兰九畹缓缓调整呼吸,使自己尽量平静下来,这时她又想起另一件事,是关于惠明石家的,方才的状态不对劲,竟忘了告诉掌门师兄。 ** ------------ 208、你似幸际亦不安 兰九畹前段时间为了确认“火青前辈”所介绍的情况,特意私下调查了已被术门宗法堂肃整后的惠明石家。 其实只要在暗中观察,很多事情就能得出结论。但兰九畹为了确证,还是亲自找到了知缘客李唯凭,然后又引来了二阶术士李莼。 从这对姐弟嘴中打听到很多内情,她最终才完全相信了叶良成与火青说的话,并且猜到了火青就是隐蛾。 在此之前,她重点调查了惠明石家幸存的术士情况,然后选择了这对姐弟尤其是李莼为问讯对象。 兰九畹看见李莼时心态很复杂,潜意识中甚至感觉有些不公平,从旁观者的角度看,她可能就是有点嫉妒。 兰九畹居然会嫉妒李莼?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因为李莼的经历跟她太像了,都是被惠明石家的修士发掘、认为是修行术法的好苗子,从而收为弟子、传授术法。 两人的命运却轨迹截然不同。李莼比她大了好几岁,修炼时间也比她多了好几年,如今还只是一位二阶墨客,而兰九畹早已是三阶鉴定家。 若论修为手段,十个李莼加起来恐怕也不是一个兰九畹的对手。 但兰九畹却是见不得光的清洁工,一旦她暴露了身份,恐怕就会被惠明石家灭口。而且兰九畹在苦茶门下,不可能得到完整的秘法传授,理论上永远都不可能突破四阶。 李莼拜的师父,是石家的长辈石志辽。石志辽是家主石志斋的族兄,修为是三阶鉴定家,年纪很大了身体也不太好,据说是曾经受伤的缘故。 李莼修行入门后,便嫁给了石家子弟石豪图。这其实就是维系传承势力的联姻手段,师父给她介绍了不少对象,是她自己挑中了石豪图。 李莼是入微门正式的在籍弟子,还能享受惠明石家的各种资源,平日只需安心修炼,自有庞大的势力集团供养,将来若能突破高阶,则地位更加令人羡慕。 相似的情况,际遇差别为何这么大呢? 兰九畹心中当然有不忿,而且身为受害者,她对惠明石家的所有术士天然都没有好感,看李莼更不可能顺眼。 她选择李莼姐弟“下手”,多少也是受这种心态影响,可能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而何考显然是注意到了,所以在暗中盯着,还好兰九畹并没有真的为难李莼。 能够彻底脱离清洁工组织,又能拜在隐蛾门下,兰九畹渐渐也回过味来了,再回头看李莼时,心态也发生了微妙的改变。 李莼值得羡慕吗?或许吧,如今已知道惠明石家的底细,假如将她跟李莼换个位置,成为明面上的石家修士,她也未必愿意! 惠明石家那么多在籍术士都是什么下场?以家主石志斋为首五人被诛,也就是说高阶术士一个都能没活下来!另有七人废逐、十五人革籍禁授。 仅有十人仍然保留了术门弟子的身份,仅受训示并处封禁一年,其中就有石志辽、李莼师徒。 石志辽早年修炼太过急切,受了很严重的内伤,不仅修为无望继续精进,而且人也处于半废的状态。 他没有进入石家核心势力圈,在宗法堂的调查中,与那些违规犯禁之事情也没什么关系。 李莼的丈夫石豪图,修炼了十几年还是个知缘客,在石家则是个半边缘人物。但他毕竟娶了正式术士李莼,所以石家也将一些与术门及术法无关的产业交给他打理。 石豪图从一开始就劝李莼,要与石家其他的术士注意保持距离,李莼也一直就是这么做的。 如今回头看,李莼在石家的处境同样凶险,也是因为洁身自好,才得以在这场覆灭风波中勉强保全自身,但今后在术门中也不会受人待见了。 兰九畹() 看明白这一点后,甚至对她还有些同情了。 兰九畹暗中调查惠明石家的情况,尤其是在重点关注李莼姐弟时,还发现了不少其他的情况。令她最近惊讶的是——竟有人企图谋害石豪图与李莼夫妇! 石家的高阶术士已被一网打尽,剩下的人要么修为被废,要么仍属于封禁期、动用不得神通术法。就算他们的修为无碍,也没人是兰九畹的对手。 以兰九畹的修为手段,若是用心调查,很多秘密在她面前都是藏不住的。 兰九畹原本只是发现了一些可疑的蛛丝马迹,但那天的事情之后,她总觉得欠李莼一个人情,所以又刻意去追查了一番,结果情况越挖越不对劲。 一头巨兽倒下了,也是另一场饕餮盛宴的开始。这个比喻也许不太恰当,但与惠明石家的情况多少有点类似。 宗法堂对惠明石家处以追夺之罚,与术门传承有关的各种东西,都被宗法堂重新收归术门。 很多人也从其中得了好处啊……地师谷椿大人天天架着一朵云飘来飘去地潇洒,这件神器就得自惠明石家的密库所藏。 宗法堂调派了五十多名术士来协助处置此事,也不能让人白干活,比如姚少兰律师就收了一大笔代理费,羊毛还是出在羊身上。 宗法堂做事还是要讲究规矩,不可能随意侵占惠明石家的各种资源与财富,追夺必须有缘法依据。 处置此事的人也是术士,假如他们将来犯了什么事,也得按照这套流程来。 惠明石家号称五代术士传承,也是实打实的四代术法世家,所经营的产业不可能都与术门有关,积累的巨额财富也不可能都是通过违禁手段强夺。 可以将其产业简单分为两部分,首先是与术门及术法无关的,这些基本都保留了下来,而石豪图原先恰好就是负责打理这一类生意。 其次是与术门及术法有关或者沾边的产业,有的直接被宗法堂追夺,有的则需要重组,将其中不应该被追夺的部分剥离出来,仍留给石家剩下的人。 这些工作就很复杂了,所以才抽调那么多专业人士来帮忙。这些专业人士都是懂行的,知道石家的哪些买卖挣钱,所以在剥离重组时往也会顺道参一股。 石家人的态度居然是欢迎,不仅不拒绝,而且大部分的参股都是他们主动邀请的! 以往那个术士世家已经倒台了,幸存者瓜分遗产,有别的术士愿意参与进来,也算是提供了新的保障。 这些专业人士都是宗法堂派来的,本身就说明他们可能受长老以及高层的重视、是其培养的嫡系……总之这大半年发生的很多事,都围绕着利益的重新划分展开。 事先恐怕没人能想到,原本半边缘化的石豪图居然身价倍增。 惠明石家有一个商贸企业,注册地在南花,名叫“南花惠实商贸集团”,石豪图持股百分之八十,处于绝对控股地位。 石豪图当初等于是在帮家族中的高层打工,顺便养活一批亲戚,股份挂在他名下,但很多事情可不是他说了算,集团内还有不少本家族成员就职。 但如今石志斋等高层已死,惠实商贸真真切切就成了石豪图控制的产业,无论从法律层面还是实际经营层面,都没人能再和他争夺控制权。 石家还剩下十名保留入微门弟子身份的术士,他们就是如今的家族内部的话事人,有石志辽和李莼这对师徒在,其他人也不能再打石豪图名下产业的主意。 石豪图也没别的想法,只想将原先负责的生意继续打理好。 粗略算一算,石豪图的身价至少有十几个小目标。其实对于惠明石家原先的庞大财富而言,这只是不太起眼的一小部分,但已经相当可观了。() 更重要的不仅是账面上的财富,惠实商贸也是个非常赚钱的平台,每年利润很高,现金流也非常大……于是就被人盯上了。 盯上石豪图夫妇的,是石家的另一名术士石云路。论血缘关系他还是石豪图的亲侄子,年纪却只比石豪图小两岁。 石云路的父亲叫石豪光,修法未成早年已病故。其母名叫常满霞,如今就在惠实商贸担任高管,并且拥有百分之五的股份,算是个小股东。 在原先的家族企业中,常满霞也只是代持股份而已,领一份优厚的薪酬却不用操心业务,因为她的儿子石云路已是一名三阶术士。 石云路因为父亲去世的早,早年在石家内部的利益分配与权势争夺中没占到便宜,而且其为人品性也有点问题,长辈们都不太喜欢,所以他就干脆出国留学了。 他在海外拿了个博士学位,又以创业的名义混了两年,钱花了不少但创业也没搞出什么名堂,却因此躲过了宗法堂对惠明石家的清洗,风波之后才赶回国内。 母亲告诉他,今后恐怕没有以前那种好日子过了,但石云路却认为未必。 他自以为是懂经营也是懂法律的,经过一番研究,发现只要除掉石豪图和李莼夫妇,他和母亲便能接掌惠实商贸。 惠明石家的其他产业,他是不敢打主意的,因为很多情况都不了解,说不定就会得罪宗法堂派来的术士,但石豪图掌控的惠实商贸,恰恰是母亲熟悉并了解的。 兰九畹曾察觉,石云路与律师私下研究股权继承与控制关系。研究的案例虽然用的是代号,比如甲、乙公司与张三、李四一类的名称,但很像惠实商贸的情况。 石云路得出的结论,只除掉一个石豪图还不够,得将李莼也一起除掉。至于石志辽这位长辈,年事已高体弱多病,已经构成不了障碍,只要他做得巧妙别不人发现就行。 兰九畹当时并没太过在意此事,只是心中暗道石家的人果然都不是好东西。后来又感觉应该重视,于是进一步暗中调查石云路母子。 对石云路而言,怎么才能做得巧妙且不被人察觉呢?买凶杀人之类的法子就别想了,哪怕警方查不出来,难道术门高人还查不出来吗? 况且李莼虽然被封禁了神通术法,但身体素质、感知能力、反应速度,仍远超常人。所以石云路决定亲自动手,并告诉母亲不必担心,他已经找到高人相助。 石云路虽是三阶术士,但他回到南花后也被封禁了神通术法,他的脑洞倒是挺大的,想到的对策居然是——解开封禁! 对术士的封禁手段,需要其本人主动配合放开形神,让施法者在其炉鼎经络中留下禁制,平日可以正常活动甚至可以继续修炼,但动用不得神通术法。 比如何考在给兰九畹疗伤时,也能顺手将其封禁。 但想封禁另一名术士,哪怕对方不得不主动配合,至少也要有四阶修为,低阶术士没这个本事。而解开封禁,则比施加封禁的要求更高。 封禁之罚,对修为越高者影响越大,一、二阶术士可能感觉受到的限制还不多,但对于三阶术士而言,平日掌握的很多手段就暂时废了。 这是宗法堂正式的处罚,石云路假如擅自解开封禁,是很严重的违令行为,按惯例可能将被直接废去修为逐出术门。 所以也没人能想到石云路会这么干,这对他而言也是极大的冒险。但他却找到了门路,许诺了足够的好处,说动了一位高人暗中为其暂时解开封禁。 石豪图只是个普通人,李莼又被封禁了修为法力,哪怕没被封禁也不是石云路的对手。 这夫妻俩最近很忙,经常驱车往返惠明与南花之间,石云路在半路上找机会制造一() 场意外即可,或者还可以给他们来个人间蒸发。 事后石云路让那位高人再将自己封禁,哪怕宗法堂也查不出破绽。而那位高人也声明,只负责为石云路暂时解开封禁,既不问也不想知道他的目的。 石豪图正在筹建一家新的线上平台公司,将手头最赚钱的线上项目都集中放进去。这些项目有的来自惠实商贸,有的则是最近从石家其他产业中剥离出来的。 作为出手的代价之一,那位高人将来也要在这家新公司中占三成股份,并不由他亲自持股,到时候会派人代持。 常满霞问儿子,那位高人究竟是谁、可不可靠?石云路则让母亲别问,只需考虑将来如何接手惠实商贸。 兰九畹暗中窥探到母子二人的密谋,却不知为石云路解开封禁的高人是谁?石云路对母亲都没说,兰九畹也没能查出来。 兰九畹认为这个情况非常重要,必须告诉掌门师兄,同时也觉得应该设法救石豪图夫妇一命,此事更需要和掌门师兄商议。 虽然没来得及当面说,但何考给她留了一个邮箱,她便将此事写成一份邮件发了过去。 ** ------------ 209、浮世镜观人千面 兰九畹写邮件的时候,何考正在飘彩洞天中,看着群山间空荡荡的谷地,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除了山壁下的那间石室,这里下雨天都没地方躲,而且那间石室也是半开放式的,定坐修炼都不能安心。 不同的修炼方式,对场所都有特定的要求。在云端飞岩上定坐,很有仙家气势,其实容易挨雷劈,就算是晴天风也很大。 坐于泉流旁的古树根上,非常有意境,是画家最喜欢的构图。在此感悟天地、修炼外景当然可以,但不适合深入的定境。 为什么需要打造修行静室?就是需要一个安稳的、不会受打扰的环境。何考曾有一段时间不习惯在梧桐树冠中入定修练,也是这个原因。 飘彩洞天中的鸟兽可不少,露天环境并不适合修炼隐蛾术根本心法,因为那是一种深寂的入定状态,假如受到惊扰可能会出岔子。 其他七大术门的洞天福地中,祖师殿都在这个位置。所谓祖师殿不仅是一座大殿,而是一组建筑群,七大术门的祖师殿形制基本都是一样的。 在现实中的凤尾乡也有一片古建筑群,按公开的说法是当地人的宗祠,也是同样的建筑格局。 何考考虑,在飘彩洞天里也修个院落,可以参照其他术门的祖师殿格局,没必要完全照抄,重新设计一番,先建一部分,其余的慢慢来。 谁懂建筑设计?武岩骏的师伯叶回啊,他也是一名古建筑专家,名下有一家设计院更有工程公司,可以提供古典园林设计与施工一条龙服务。 听说很多风景区的规划与建设,就是叶回的公司承包的,有时间可以找这位前辈帮忙出一份图纸,施工暂时只能何考自己来了。 至于需要从洞天外采购的各种材料,可以交给叶良成负责,先运到那片园区,反正那里有的是地方…… 这些都不着急,何考眼下琢磨的还是梅谷雨要来栖原的事,经过一番打探后分析,这位长老恐怕真的就是为了修炼而来。 她决定出来找个班上,将之也视为一种修行。何考就算有想法,但也没办法,就像江老头说的,公司又不是他家开的。 所以何考只想尽快提高自己的实力,以应对各种可能出现的麻烦。四阶修为最大的实力提升,不仅在于境界,更在于可以真正使用各种法宝。 比如有雪光寒在手,何考就可以为兰九畹祛毒,否则他也没什么好办法,除非去找林青霜这位观身门的四阶郎中帮忙。 现阶段对何考而言,最有用、最神妙的法宝是什么?就是他特意躲到洞天在来祭炼的隐蛾纱! 隐蛾纱是千年前隐蛾门的遗物,在李修远长老手中经过重新祭炼,样子就像个黑色的眼罩。其实它是一件无形之器,眼罩只是显化的有形之象。 隐蛾纱曾是隐蛾门标志性的法器,也是一件准神器。至于它的妙用,李长老曾经演示过,他往脸上一抹就变成了江道祯的模样,把江老头都给吓了一跳。 李长老的手段厉害,但何考不可能像他那样轻松自如,祭炼这件法宝还是颇费了一番功夫。所谓祭炼并不是改变这件神器,而是掌控与激发它的妙用。 费了半天劲,何考终于能初步掌控隐蛾纱,转身离开洞天来到了观流小区的房内,走进卫生间打开灯,将隐蛾纱往脸上一戴,镜子里出现的居然是黄泗。 尽管已经有思想准备,但何考也被吓了一小跳,因为变换的样子也太像了,感觉就像黄小胖正从镜子里看着自己。 隐蛾纱可以变化面目,但有一个前提条件,就是要认识所变化的对象,对其容貌特征非常熟悉,能够在元神中重现出各种细节。 这一点普通人是办不到的,至少要有三阶修为打底。入() 微门的术士对此就特别擅长,只要注意观察某人相貌,便能在元神中重现,还能在现实中做出仿真头像。 何考倒不需要搞雕塑,在元神中重现所需变换的对象,也是祭炼隐蛾纱的步骤之一。 他平常最熟悉的人就是高雪娥和黄小胖,但变成高雪娥的样子实在太怪了,所以就先祭炼隐蛾纱变个黄泗试试。 隐蛾门的门规中有一条“禁行冒名yin盗、构陷、栽赃之举”。 冒名栽赃之类的事情确实不应该,但是门规中特意单列出这一条,则多少显得有些奇怪,而了解到隐蛾纱的妙用之后,便能理解了。 假如何考现在这个样子出去打劫,警察恐怕只会抓黄小胖。 再仔细看镜子,这还是个减肥完全成功又长高了几厘米的黄泗。何考变换的只是面目,但还是他本人的身形。 这也没关系,隐蛾纱还有一项妙用,就是能干扰神识和感官,可以让人看不清身形特征更高明的使用境界,甚至还能让人自以为看见的就是黄泗身形特征。 隐蛾纱若说有什么缺点的话,就是开口说话的声音不会改变,得何考自己调整。 其实隐蛾门也有一种应用术法,可以控制声带模仿各种声音。何考只是简单修炼过,可以做到改变自己的声纹特征,但还做不到精确模仿任意一个人的声音。 因为想达到那种水准,其实非常难,何考也没有那么多精力去专门修炼。术门千年的传承发展,各种应用术法很多,恐怕谁都没有精力将其全部修炼精通。 何考随即收了法术,隐蛾纱又恢复成眼罩的模样,虽然能够模仿他人的相貌,但这个过程也需要持续消耗法力。 这时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收到了一条消息提示。 然后他一闪身去了固山秘府,取出另一部手机再一闪身,又到了南花郊外,通过这部手机登录了一个邮箱,收到了兰九畹发过来的邮件。 这足以看出何考的谨慎,假如有高明的黑客,企图通过邮箱来锁定他的登录地点,其实是查不出线索的。 而且这部手机并不是他的,他也不会在短时间内于不同的地点开机,就连电信部门都察觉不到异常。 何考看完这封邮件眉头紧锁——这个石云路难道是疯了吗? 术士对对财富当然有需求,但纯粹的世俗钱财能保证生活与修炼所需即可,因为很多东西靠花钱是买不到的。 比如何考可以花一百万买两筒醒神香,还得通过林青霜的关系,可是他花多少钱能够买到隐蛾纱呢? 灵丹妙药、天材地宝,有时候确实可以花钱买,但这种交易往往还附加了人情价值,在术门以及术士群体内部,还有另一套看不见的价值评估与交换体系。 仅仅为了钱而谋害亲叔叔?好吧,十几个小目标也足够让某些人疯狂了! 可是石云路哪怕做得再巧妙,假如石豪图夫妇出了意外,他成为最大受益者,那必然就是重点嫌疑对象啊。 就算查不出证据、不能因此直接将他怎样,别人恐怕也能猜到些什么,更何况术门同道以及尊长呢?而有些事情只需要怀疑即可,他必然会被人疏远、防范。 问题更大的是那位高人,假如他真的暗中为石云路解开了封禁,这就是在挑战宗法堂的权威啊,难道就不担心被宗法堂查出来吗? 站在何考的视角,石云路应该是被套路了,倒不是说那位高人不会为他解开封禁,而是在那家新公司要三成股份为报酬,这个条件太荒诞了! 假如这件事真干成了,那位高人就等于将石云路的身家性命都拿捏在手,可以予取予夺,还有必要冒着暴露的风险,派人来代持所谓的股份吗? () 他提出这个要求,可能是为了先取信石云路吧,毕竟若不谈报酬就帮忙,总让人感觉不是那么可靠。 何考身为旁观者能看清楚这些,但石云路不一定啊,哪怕想到了也打算放手一搏,这就叫利令智昏吧。 这封邮件中提到的、石豪图正在筹建的新公司,偏偏何考还知道,因为它就在项目组的客户名单中。 该公司注册名为“惠实名品”,是一家线上商贸平台,注册资金两千万,正在与何考参与的“虚拟城市”项目谈合作,计划也将店铺开到虚拟世界中。 石豪图控股的惠实商贸,并非一家单纯的贸易企业,也是搞实业生产的,自家就有不少生产基地与加工厂,而且掌握了珠江省一带很多工厂的资源。 惠实商贸将这些资源整合起来,不仅掌握了生产供应端,更有销售端的客户渠道,每年的海外贸易额就相当庞大。 石豪图筹建“惠实名品”这家新公司,主要就是将线上项目都整合到一个平台,下一步还有上市计划。 该公司的商业前景确实很不错,但让一位能解开宗法堂封禁手段的高人,冒此风险只为拿这样一家公司的三成股份,怎么都有些说不过去。 那么是什么人、出于什么目的要“帮”石云路这个忙呢? 何考也没有凭空瞎琢磨,他立刻就联系了谷椿长老……谷椿的电话居然打通了,也不知他老人家是否正在天上飘,难道天上也有信号? 何考刚简短地讲了几句,谷椿便告诉他见面详谈。 何考便问在哪里见面,假如谷椿附近恰好有他去过的地方最方便,就算谷椿会飞,速度也不可能比隐蛾更快。 谷椿却说就在栖原见面,让何考找个地方等他,何考便请他老人家到观流小区来。挂断电话之后,何考才想起谷长老也没说要等多长时间,难道他就在附近吗? 何考就在观流小区等了快一个小时,眼看又要到上班时间了,不得已再发消息找娥总请假,刚请完假,就发现谷椿已经出现在客厅阳台上。 何考赶紧迎上前道:“您老这是从哪儿飞来的?” 谷椿:“离得不算近,正在隔壁省办事呢。” 何考:“您老辛苦了,茶已经泡好,您先坐下歇会儿……我这里有一封邮件,您老亲自看吧,具体情况还需要核实。” 谷椿看了邮件后脸色看不出喜怒,却问了另一个问题:“这是谁查出来的?人才啊!” 假如有一名高阶术士,就在暗中一直盯着石云路母子,也不难发现他们的密谋。但此事难就难在谁能想到啊,从一点蛛丝马迹开始,完成了追踪调查。 而且从邮件中的描述来看,调查者根据发现的一点异样,不仅做出了怀疑推测,又去比照确认了诸多细节,进而发掘出了潜藏的阴谋。其人心思缜密行动谨慎,很不简单。 何考笑道:“地师大人,这就是您老上次给我推荐的人才啊。” ** ------------ 210、万木春前泪尽欢 这件事何考为何要找谷椿,而不是江道祯或李修远呢?因为兰九畹就是谷椿首先发现的,然后才提醒的何考。 上次在岐黄灵苑见到谷椿,他老人家主要指点了何考三件事。 其一是如何才能突破四阶,谷长老还建议何考去请教卫洛。 其二就是他老人家建议何考,可以将叶良成收入隐蛾门,这样他以后也不必再做个光杆掌门。 其三就是提醒何考,他老人家发现有个姑娘暗藏杀意、在窥探叶良成,并让何考谨慎处理,要把事情搞清楚。 最后这句话就有点意思了,分明就是暗示何考——这个姑娘的事情有点复杂,不能简单处理,这个人也值得重视。 谷椿既然已经发现了兰九畹,以他老人家的能耐,肯定也查到了什么,却并未亲自出手做什么,而是特意将兰九畹留给了何考。 那么何考今天就是来“汇报工作”的,讲述了与兰九畹结识、并将之收入隐蛾门的经过,顺便拍一拍的马屁,称赞他老人家慧眼独具,推荐了这么优秀的人才。 谷椿微微点头道:“有惩女干除恶之心,很好,还有救人之念,更难得!说起来,老夫这次还欠了她一个人情。” 何考:“是她欠您老一个大人情才对,您老怎会欠她的人情?” 谷椿:“那段时间我恰好去南花办事,亲眼见到了惠明石家的每一名术士,也包括石云路,目的就是核查情况,却没发现他在暗中竟有此图谋。 你刚才夸我什么来着,慧眼如炬?我听着都臊得慌!假如回头真出了这档子事,让石云路的阴谋得逞,我这张老脸往哪儿搁?” 最近这大半年,谷椿主要在做一件事,就是核实各大术门弟子的实际情况。去年的术门弟子大普查主要通过线上进行,各术门弟子的登记材料都报给宗法堂了。 按宗法堂的要求,资料需要术士本人亲自、如实填写,并由其嫡枝掌脉复核,因为宗法堂要掌握的就是准确、真实的情况。 但只要在单位里混过的都明白,填写材料这种事,大多述时候只要能向上级交差即可,所以很多人的材料就是随便填的,甚至是由其嫡枝掌脉或同门代填。 事先恐怕谁也没想到,谷椿长老竟会来核实,七大术门将近五千名在籍弟子,这可是个艰巨的大工程! 但谷长老的核实行为并非秘密,他公开说了自己正在做什么,于是很多人赶忙向宗法堂上报了补充或修改资料。 很多术门弟子甚至并不知道,谷长老是否来过……谷长老也去了南花,核实过石云路等人的情况,他就是在那段时间发现了兰九畹, 听他老人家这么说,何考就知道拍马屁拍到马腿上了,赶紧找补道:“那石云路母子的也不可能天天都在密谋,恰好能被您老撞见。 那么多术门弟子,您每个人都要亲眼过一遍,实在是太辛苦了!” 谷椿:“倒也没什么辛苦的,我的修行本就需要行游天下,而且也没有限定时间,只是捎带手的事。” 何考:“那么这件事,您老认为该怎么处置呢?” 谷椿反问道:“重点是什么,假如让你决定,首先是要救人还是找人?” 何考:“当然是救人!确保石豪图夫妇安全的前提下,再设法找到那个人,比如设法安排石豪图夫妇假死,让石云路自以为得计……” 谷椿却摇头道:“别想那么多,变数越多越容易出差值,石云路也不是傻子,安排假死不太可能行得通……直接救人吧,然后审问石云路。” 其实站在宗法堂的角度,查出是什么人暗中给石云路解开封禁的意义更重大,当然石豪图夫妇的安全也要保护,但前者才是重点。 () 何考明白这个道理,可他更担心石豪图夫妇的安全,所以才强调以救人为先,同时也提出了建议。 他自以为考虑得很稳妥,不料被谷长老直接否定了,谷椿认为没必要把事情搞得那么复杂。 何考:“若是这样,最简单的办法,就是现在就去抓了石云路审问。” 谷椿沉吟道:“现在抓他,拿不到证据的,他还啥都没干呢,可以自称是当初的封禁法术出了点问题,所以提前就解封了……还是等他动手抓现行吧。” 何考:“那石豪图夫妇呢?” 谷椿:“保护石豪图夫妇的安全,并抓石云路一个现行,这件事就交给你。” 何考犹豫道:“我?万一出了差错怎么办?” 谷椿:“能出什么差错?我还真没见过几个人办事比你更谨慎的,交给别人不如交给你。” 何考:“我也不能贴身盯着那两口子。” 谷椿:“为何不能?找个借口去南花、去他们公司上班,难道你不认识钱固然吗?让他安排!还有啊,情况既然是兰九畹发现的,也可以让她参与。 谁也不是全知全能,万一有什么意外状况,那也不是你们的责任,只要尽力去做就好。你认为应该怎么做,就去怎么做!” 何考:“我认为应该先提醒石豪图夫妇,那样无论怎么安排,他们也好知道配合。” 谷椿笑了:“那就去提醒啊,要么你去,要么让兰九畹去,也好让石豪图夫妇知道是谁救了他们,又费了多大的心思。” 何考:“您老既然这么说了,我就让兰九畹亲自去提醒他们好了……还有啊,我能不能求您老一件事?” 谷椿:“说吧。” 何考:“给兰九畹安排一个心盘门弟子的身份,只要在籍即可。 她虽然没有修炼过心盘术,但修炼过心盘门的应用术法,比如任地班形术就练得很不错,可以掩人耳目。” 这是啥意思?既然让兰九畹公然露面,总得给她一个明面上的身份来历,换一种说法就是给她解决编制问题,至少得找一个挂靠单位。 隐蛾门弟子的身份,是不适合公开的。就像世俗间的保密机关工作人员,平日也有别的身份掩护。 但是这种事情,必须事先沟通清楚,只有长老才有权限处理并知情。 谷椿笑了:“你小子在这儿等着我呢!是不是早就在打我的主意了?” 何考:“她就是您老给我推荐的人,行不行啊?” 谷椿:“可以倒是可以,既有缘法又不违门规。其实千年前的隐蛾门弟子,其身份大多也不公开,否则很多事就不好做了。” 何考:“那就多谢您老!” 谷椿看着何考,似笑非笑道:“其实也没必要绕这个弯子,我直接将她收入心盘门亦无不可。” 何考:“您是长辈,怎么能跟我抢人呢?再说了,就算她是隐蛾门弟子,也可以尊您老为师啊!”想了想他又补充了一句,“就像我一样!” 谷椿呵呵笑出了声:“跟你开个玩笑呢,你居然还紧张了。” 何考:“当然紧张,我现在手下就两个人,她还是最能干的……对了,既然兰九畹能安排,您就把叶良成也给安排了呗?” 谷椿瞪眼道:“你小子还真会顺杆子爬!就算我答应,他也得像回事,先学会几手心盘门的应用术法再说。” 何考:“我会督促他的。” 谷椿:“你为什么不找老李和老江呢?” 何考:“灵犀门和兴神门还是算了吧,我担心那小子学不像。” 谷椿:“确实不太匹配他的气质……何() 掌门,我答应你的事情了,而你是不是忘了曾经答应过我什么事情?” 何考:“什么事?” 谷椿:“上次我要你在岐黄灵苑帮我偷一支珊瑚帐,如今你已突破四阶修为,是不是该兑现了?” 何考微微一惊:“您老怎么知道的?我可跟谁都没说!” 谷椿笑而不语,并未解释自己是怎么看出来的。何考只得讪讪道:“您老稍等,且收回神识,也别看着我。” 谷椿白了他一眼,没说话端杯喝茶。何考转身进了里屋,时间也就是一分钟不到,拿着一支二尺多长的植株走了进来,下面还连着根呢。 珊瑚帐是一味灵药,对生长环境要求特别苛刻,在山野中非常罕见,想在药田中培育也很不容易。它的枝条是红色的,像一株珊瑚,顶端的叶片展开又像挂了一层纱帐。 在岐黄灵苑中,有一片精心种植的珊瑚帐,大约有十来株吧,其中达到两尺高的只有三株,被一座法阵护在中央。没想到何考进屋一趟,就已经取来了一支。 谷椿饶有兴致地问道:“有没有惊动别人?” 何考:“那座法阵,应该就是您在浦港镇布下的万木回春大阵简化版,主要就是保留了聚灵之效。您已经把阵法传给我了,我可以不惊动任何人。” 谷椿接过珊瑚帐不置可否道:“行啊,长能耐了,说话都有底气了。” 何考陪笑道:“在您老面前,我哪敢有什么底气?我刚刚还学会了一点小手段,也想请您老指点一番,看看还有什么不足?” 谷椿摆了摆手:“行,你就嘚瑟给我看看。” 只见何考伸手往脸上一抹,谷椿放下茶杯就站起来了,盯着他上下打量——因为他变成了黄小胖的模样。 倒不是何考不想变成别的样子,但隐蛾纱需要祭炼,以他现在的修为,每换一个形象,就要重新祭炼一番,做不到随心所欲,所以眼下只能变黄小胖。 何考嘻嘻笑道:“这是无形之器隐蛾纱的妙用,上次李长老送给我的……” 谷椿打断他道:“我知道这回事,但还亲眼没见过有人用这件东西,其妙用很犯忌讳,我可以给你一个建议。” 何考:“我就是想听听您老的建议。” 谷椿:“不要轻易变幻熟悉的人,不论是你熟悉的人还是大家熟悉的人。你如果想借此切换身份便于行事,那就最好变成一个并不存在的人。” 何考:“您老能看出来我此刻不是真面目吗?” 谷椿:“以我的修为都注意到了,当然能看出来。而且你还不熟练,变幻面容需持续施法,我能感到法力的波动。” 何考:“还有哪些破绽呢?” 谷椿:“你不仅变化了面目,还在干扰我的神识和感官。 这对普通人很有效,但只要有三阶修为,虽看不穿你的真面目,也能察觉到神识***扰了,这不明摆着就是破绽吗? 所以我建议,你就变幻成身形差不多的人,而且要练习纯熟……你施法越熟练,被人发现破绽的可能性就越小。” 何考:“那样有可能骗过您老人家吗?” 谷椿:“假如到了那种程度,应能骗过大部分六阶以下的术士,但不能让人离得太近,更不能让人碰到你的脸,也尽量不要在熟人面前耍。 至于我老人家,没注意的话,也可能会被你混过去。” 何考收起隐蛾纱道:“明白了,多谢您老指点!” 谷椿掂了掂手中的灵药道:“你也不能空着手谢我,这支珊瑚帐我正好有用,就拿走了。你去和林青霜解释吧,是花钱还是用别的东西找补,反正账算在你头上。” () …… 兰九畹等来了掌门师兄的回复邮件,阅读时起初神情很凝重,渐渐有舒展开眉头,然后露出压抑不住的惊喜,居然忍不住抽出纸巾擦拭着泪水。 这不是伤心,而是激动,又尽量让自己保持镇定。 掌门师兄让直接去找李莼,告知对方自己的发现……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次就用真名真姓真面目。 假如李莼问她是谁,可以回答:“我是心盘门弟子、三阶旅行家兰九畹。” 假如什么人能有资格向心盘门查证,心盘门的弟子谱册上确实就有兰九畹,是掌门谷椿行游天下、核查术门弟子信息时,亲手补录的。 倘若她就是以这个身份大大方方的出现,应该也没什么人会特意找心盘门去查弟子谱册,但意义完全不同,她的心态也完全不一样。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她就能以兰九畹的本来面目,坦然行走在阳光下,不仅能过着与普通人一样的生活,还能正常参与术士的事情。 至于隐私,谁还能没点隐私呢? ** ------------ 211、情非路上良人远 惠实商贸集团董事长石豪图,新近牵头筹建了一家子公司惠实名品,集中了很多优质资源专营线上项目,是奔着上市去的。 想搞好公司得有优秀人才啊,他任命了米国博士、自己的亲侄子石云路担任cto,俗称首席技术官,也算是高级管理层之一。 石云路曾在米国混了两年搞创业,很多钱都打了水漂。原本石家术士都可以拿到家族企业的各种分红,还有内部修行资源的支持,但石家倒台后,这项财源供给就断了。 理论上石云路得自己谋财路,其实以他三阶鉴定家的修为,就算帮人粹练点天材地宝啥的,也能过上不错的日子,但石少爷哪愿意干那种苦力活。 就算他想干,回国后一年内也干不了,因为修为被封禁了。 母亲常满霞很为儿子操心,她手头倒还算宽裕,但也不能看着儿子受屈啊,于是就去找石豪图交涉。 为啥找石豪图呢?因为别人也说不上话,但她好歹还算惠实商贸的股东,而惠实商贸仍然算是石家的产业。 石云路也是石家“幸存”的修士,修为比李莼还高,就算石豪图名义上控股了惠实商贸,但今后也得依仗石家子弟的支持……反正常满霞是这么说的。 石豪图原先一直没答应,最近可能是想通了,还是给了嫂嫂一个面子,终于松了口。 他在新成立的子公司给石云路安排了个高管位置,并说如果干得好将来可以继续提拔,公司上市后也能有股份云云。 石云路上任后负责的第一个项目,就是与螣信集团云服务事业部的合作,他的业务对接人叫何考。 何考与石豪图此前虽没见过面,但抡两杆子也能打上关系,因为姚少兰如今就是惠实商贸集团的首席法律顾问。 惠实商贸集团这么大的企业,当然有自己的法务部,外聘的法律顾问按常理应该是当地法律界的大佬级人物,怎么请了远在栖原的姚少兰? 其中内情,就不足为外人道了。 何考前不久特意请钱固然和姚少兰吃了顿饭,向姚律师请教了不少惠实商贸集团的事情,然后向钱固然申请要到南花出差,外派单位就是惠实名品,负责“现场技术支持”。 假如何考只是提出要出差外派,钱固然还可以用正在考虑之类的话敷衍,可是何考指定了具体地点、具体时间、具体业务,老钱就没法再搪塞了。 这就是何考所在项目组的业务,像这种到外地出长差的活,就应该他这种还没结婚且能力过硬的单身小伙去,又不耽误部门的其他工作。 于是钱固然就利用总裁权力,一级级把任务下达到基层,指定何考外派南花……别人倒没什么意见,就是高雪娥多少有点不开心。 以前何考跑外勤成天不在办公室,高雪娥感觉也没什么,更不会过问他在外面究竟干了什么,反正他总能抽别的时间见面。 何考本就不是普通人,行事不能以常理测度,更不能以常理要求。 可这次的外派怎么着也得两个月,南花那么远,何考平时是回不来的,高雪娥实在有些舍不得。 高雪娥清楚何考是一位神通广大奇人异士,但何考不让她打听的事情,她也就不问。杀人爆破之类的事她可是亲眼见何考干过,问出来也不好。 何考跟她讲了术门、术士与术法的事情,同时也教了她修炼术法入门前的筑基功夫,她就认真地跟着修炼,据说可以延年益寿、强身健体、美容驻颜…… 但何考并未告诉高雪娥,自己就是隐蛾,也没在她面前暴露过隐蛾之能。这倒不是不信任,而是一种保护,况且时机也不成熟。 所以在临行前,何考特意好好去哄娥总开心,比如做了个互() 动游戏,以雪光寒为她洗练冰肌玉骨,虽然不是为了驱毒,但腑脏经络内不管有毒素都顺便驱一驱。 何考原先并不知这是什么感觉,但是上次见证了兰九畹的反应,也反应过来了。为娥总驱毒那就别有一番情趣了,驱毒之后还可以放开了做别的。 高雪娥不仅完全酥软了,感觉都要融化了……其实每次她的感觉都要被融化了,但这次的融化更彻底! 娥总很满足,何考的工作积极性很高,带的东西装了满满两个大行李箱,终于乘飞机抵达南花。 以何考的级别,出差坐的当然是经济仓,但他也没想到,下了飞机后自己受到的接待规格会这么高。 石豪图、李莼夫妇亲自到机场迎接,陪同的还有项目对接人石云路,以及李莼的助理兰九畹。 何考是螣信集团栖原分公司的“高级程序员”,但再高级,也只是个基层打工人,只需要石云路派个人来接即可,也可以让他自己打车从机场去公司。 石云路能亲自来接机,那已经是相当给面子了,没想到还有这种阵仗。惠实名品只是集团下属的一家子公司而已,而集团董事长夫妇居然也来了。 何考还是低估了自己的“名望”,近一年来,在术士群体中关于他的传闻很多,有人几乎可以肯定,他就是某位长老的秘传弟子,不是江长老就是谷长老。 集团董事李莼,今天还特意带来了自己新聘用的助理——心盘门三阶旅行家兰九畹。但兰九畹的术士身份,李莼夫妇暂时没有告诉任何人,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公司里的人还觉得奇怪,李莼董事突然有需求要招个助理,然后在一堆应聘者中挑中了这样一位姑娘,出门办事还总带在身边。 兰助理确实很漂亮、很干练,但最近李董总是和石总待在一起办事啊,哪有把这样一位美女成天领在自己老公面前晃悠的? 兰九畹今天也是第一次见到何考本人,并没有认出对方就是自己的“掌门师兄”。何考以前见她时都戴着隐蛾纱,就是那个黑色眼罩,说话的声音也不一样。 但她见到何考,本能地就有一种亲切感,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可能就是修士的灵觉吧,或者是因为“地师大人秘传弟子”的传闻。 如今兰九畹也顶着心盘门弟子的身份,还是地师大人于江湖拾遗,亲手给她补录入籍的。 兰九畹在机场只是和何考打了个招呼,并没有来得及有更多交流,因为石豪图做了的介绍与自我介绍后,就很亲热地把臂将何考领到外面上车,兰九畹是跟在后面拿箱子的。 何考带了两个大号旅行箱,托运时都超重了,一个兰九畹推着,另一个石云路推着。他们没去公司,而是先去了公寓。 像何考这种到客户那里搞“现场技术支持”的出差人员,通常都是自己就近找酒店住,假如时间较长也可以租房子,那样会比较省钱。 以他的级别和工作性质,公司政策是每天有六百块定额补助,食宿费用花超了就得自己贴钱。 但是像螣信这样的大公司,与很多连锁品牌酒店都签有协议,员工出差能拿到的折扣价很低,每天的补助有时住五星级酒店都够了。 可是石豪图哪能让何考自己去找酒店,早就安排好了住处,是南花这边专门给跨国集团海外高管提供服务的高端公寓。 三室一厅、厨卫齐全的江景房,还带管家与保洁服务,比何考自己在栖原租的芝麻公寓条件好太多了。何考还客气了几句,打听租金是多少钱一个月? 兰九畹则介绍,这是集团给某位外籍专家租的宿舍,结果该专家前阵子回国了,但租金刚付了半年的,公寓空着也是浪费,希望他不要嫌条件简陋。 () 李莼又说,这里物业服务口碑挺好,各种设施还算齐全,风景也不算,就是离办公地点稍微远了点,请他不要介意,反正石云路每天上、下班都会顺道开车接送。 瞧人家多会说话,石云路并不是专程接送他的司机,就是上下班顺道而已。 刚才在车上,石豪图就已经特意叮嘱了石云路,要求这位cto亲自配合好何考的工作,何考有什么需求都要尽量满足。 何考有些恍惚,甚至搞不清究竟谁才是客户?这些话应该是出差前黄泗叮嘱自己的才对,但是黄小胖没说,石豪图却对石云路说了。 当天晚上,集团董事长还特意设宴欢迎何考,感谢他来到南花,对集团新成立的子公司业务,提供了重要的支持与帮助。 晚宴地点在某栋大厦六十层的某会所,还叫了一批各方面的高管作陪……好吧,这就算是螣信集团有实力,员工出门面子大。 何考轻松愉快的外派生活就这样开始了,次日就是石云路亲自开车接他去上班,也不用遵守对方公司的考勤制度。 何考事先还跟黄泗通了气,这边的活不着急收尾,先按两个月的计划干,有必要的话再找借口再延长。 顺道插一句,黄泗最近升官了,当上了项目组的副主管,分管技术。 石云路只给何考当了三天司机,然后便很巧妙地利用话术,把他那辆车借给何考自己开了,这跟石豪图的交代不符。 但石云路对外宣称,这就是何考本人的意思,可能为了办什么私事都更方便吧。 其实有这样的机会,正常情况下石云路应该会想着尽量结交何考才对,但现在的石云路心里很打怵。 石云路有阴谋,不能被人发现。何考可能是谷长老的秘传弟子,而地师大人就是负责监察天下术士行止的,他本能地就不想与何考待在一起。 石云路每天在何考面前都得小心翼翼的,唯恐露出任何破绽,就算心里打怵,还得虚与委蛇,做出春风满面的样子,实在是有点难绷。 更何况他最近就要动手了,更不想每天身边都跟着地师大人的弟子。 这段时间,子公司的情况格外受集团领导关注,何考才干了不到一个星期,领导就找种种理由请他赴了三次宴,选的都是南花最高档的饭店。 越是这样,石云路就越没有机会下手啊! 一周之后,石云路的机会终于来了,因为十一黄金周到了。假期不用上班,爱岗敬业的何考并没有回栖原度假,而是开车去南花周边玩了。 石豪图夫妇很忙,假期也不得休息,他们一号得回惠明一趟,同行的只有兼任司机的兰九畹,二号下午就回程。 二号上午,做好掩饰行踪的安排后,石云路悄然离开南花市区,潜入到早就选择好的预订地点。 ** ------------ 212、百花丛中赏榆钱 盛田刚是一名知缘客,算起来应该是石云路的远房表弟,也是依附于惠明石家这棵大树讨生活的帮闲之一。和小平头李唯凭一样,他原先也是石豪武等人的马仔。 石豪武没了,盛田刚的脑筋转得很快,随即就投靠了刚回国的石云路的大腿,成了帮石云路跑腿办事的小弟。 这可能就叫路径依赖吧,这种活他干的最熟练,陡然换别的工作可能还不适应。 他为啥不去找别人呢?因为别人也不收啊!宗法堂来的那些大人物,不可能是他搭得上的,而石云路就是他如今能抱上的、最粗的大腿。 今天中午,他来到石云路常去的一家西餐厅吃饭,就连点的菜都是按照石云路事先交代的菜单。 这家餐厅的服务员都认识他,非常有礼貌地打招呼,就连经理都特意前来问候。令盛田刚感觉有些飘飘然,同时也很局促,只能尽量做出淡定的样子。 因为他今天顶的是石云路的面容,穿的也是石云路的衣服。 兰九畹曾制作了一张非常精巧的面具,戴上后则是苦茶麾下另一名清洁工商燕的面目,平日也能使用商燕的身份证件。 石云路也制作了一张的这样面具,是他自己的面容,倒不是他特别聪明有悟性,而是有人特意教过,他毕竟也是惠明石家的三阶术士。 之所以选择盛田刚冒充自己,只因盛田刚与他的身高体重非常接近,换上衣服后无需再有额外的化妆,只要再注意别留下指纹就行。 假如将来有人调查,问他案发时在哪里?那么这家餐厅的经理、服务员,包括里里外外的多个监控,都可以给他提供不在场证明。 虽然未必有人会查到他的头上,但他还是考虑得非常周到,有备无患嘛。 珠江省的美食很有名,当地人不仅好吃而且会吃,很多小巷子里不起眼的铺面生意都非常好,只要花得起钱,各种高端饭店也不缺。 盛田刚吃的这家餐厅却是个例外,跑南花来吃西餐,颇有点在万花丛中赏榆钱的感觉。 这家餐厅客人并不多,假如不主动要求,服务员只会上刀叉不会给筷子,价格却相当昂贵,也不知道石云路经常在这里约人用餐是什么心态? 但石云路不仅给了他一笔丰厚的餐费,还承诺将来在集团里给他安排一个高薪岗位,这活看来相当轻松。 结完账走出门外,盛田刚抬头看了看天,终于松了口气。待会儿再开车回到石云路的住所,他今天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当他正准备往前走的时候,却没注意路旁绿化带的草却似突然活了过来。 这个形容也不准确,因为草本来就是活的,此刻却有几片细长的草叶无风自动,如蛇般延伸游走,从他的裤脚钻了进去…… 等盛田刚反应过来,全身已不知被什么力量给束缚住了,他想喊都喊不出来,有些僵硬地抬脚走向了一辆面包车,姿势就像提线木偶——那不是他开来的车。 看上去是他自己上的车,然后面包车载着他不知去了哪里。 石云路并不知道盛田刚已经被带走了,他正悄然埋伏在一条高速公路旁的树林中,这是从惠明通往南花的高速公路,石豪图夫妇将驱车从这里经过。 这是一片丘陵地带,站在石云路的角度,高速公路在半山腰依地势向左侧拐了个弯,右侧则是向下的陡坡,坡很陡很高。 高速驶过的车辆假如在这里突然失控,就会撞出护栏翻滚着飞到山下。 已被封禁修为的李莼肯定反应不过来,届时死定了,更别说石豪图了。就算他们侥幸未死,潜伏在一旁的石云路也会用巧妙的手段让他们伤重不治。 这就是石云路制定的计划,用最() 简单的方法,制造一个最常见的意外。 石云路来的时间有点早,就坐在树林中静静地等待,他有充分的耐心,身为三阶术士,离得很远就能察觉到石豪图夫妇的车是否到来。 石云路却不清楚,他自以为隐蔽的行踪,却被人拍摄了下来。 何考已经很久没玩过无人机了,今天又有机会秀了一把技术,这是他新买的无人机,在民用产品中性能已是相当不错。 哪怕是超静音型号,也是有噪音的,所以无人机离石云路的距离很远,也没有飞在他的上方,斜着低飞至少在两公里之外,喷了迷彩藏在树梢间,只是保证镜头对准石云路。 这个镜头是何考特意改装的,价格是无人机的十几倍,连接能自动跟踪锁定目标的软件,只要记录下石云路的形迹即可。 石云路的神识再强,也不可能延伸这么远,而且他所处的环境很嘈杂,有风吹草木、鸟虫鸣叫、尤其是高速公路上往来的车辆噪音,很难注意到那么远的无人机。 身为三阶鉴定家,石云路很擅长分辨各种物品,眼前的一草一木哪怕是一块石头有什么不对劲,他稍加注意就能看出来。 但是察觉远在神识之外、藏在树梢间的无人机,并非他所擅长,而且他的注意力全在高速公路上,注意着从惠明方向驶来的车辆。 当他停留在路边树林中之后,何考就收回了无人机,方才主要是提供一个定位,因为事先谁也不知道,石云路具体会选在什么地方动手。 根据石云路事先掌握的情报,石豪图夫妇将在午饭后返回南花,到达这里的时间大约在下午一点半左右。 时间果然估算得很准,确切地说是一点二十八分。 石豪图夫妇乘坐的是一辆七座商务车,两人都坐在中间的座位,前面开车的是兰九畹,过弯时也没有减速太多,时速保持在七十迈左右。 护栏外有一块碎石,比成年人的拳头稍大,形状有点像不太规则的蒺藜,有很突出的四个尖,而它的质地其实相当坚硬,就是石云路悄悄放在那里的。 石豪图的车驶来时,这块石头突然贴地滑向了车道。石云路瞄好了要把它送到车的右前轮下,然后就等着听一声爆胎的巨响…… 可是他什么都没听到,那块石头突然被一股力量弹出护栏外,飞到陡坡下的草丛中,稍一愣神间,车辆早已走远。 石云路也来不及再管那辆车了,方才分明是有人出手阻止了他的动作,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赶紧离开。 可是他刚转过身,随即就挥手打出了几枚石子。因为他突然发现,不远处的树林中站着一个人,也不知原先就在这里还是跟着他摸过来的。 这些石子差不多有鹌鹑蛋大小,看上去像是玛瑙卵石,其实是祭炼法器时剩下的边角料,“神识亲和度”很高,很适合以御物之法操控。 石子划出弧线绕过阻挡的树木,带着啸音向那人击去,然后石云路只觉眼前金光闪烁,打出的石子似乎都被崩飞了,然后胸前挨了重重一击。 这感觉,就像是被一记板砖给撂倒了。 假如真是板砖,估计他已筋断骨折,但此刻骨头却没断,仿佛全身都受到了一股巨力捶打,瞬间就被抽空了力气,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打中他的是一道金光,来自对方手中的一根金条,人家还没把“砖”扔出来呢。 钱固然穿过树林走到近前,挺着胸长出了一口气,又皱着眉头撇了撇嘴,感觉却是很失望的样子,已经做好了大展身手的准备,结果这石云路竟这么不经打。 望气门术士按说并不擅长斗法,但老钱已有四阶修为,更重要的是他有法宝啊,就是手中那块錾刻着梅枝纹的金条。() 他原本想给这件法宝起名叫“镇天印”,以致敬东国神话传说中的“番天印”,结果姚少兰说这个名字不仅太嘚瑟而且太土气,建议取名叫“梅花镇”。 钱固然却说不能取这个名字,因为当代丹鼎门掌门就号称梅花仙啊,搞一件法宝叫梅花镇是啥意思?他最终将之命名为“金枝印”。 老钱感觉不过瘾啊,金枝印还有两重妙用没来得及施展呢! 但这样其实才是最好的结果,假如真要逼得他尽数施展手段,局面恐怕就凶险了。对手已经倒下,但钱固然并未放松警惕,仍端着金枝印凝神戒备四周。 过了一会儿,又有一辆车从惠明方向开来,打着双闪停在了路边的应急车道,钱固然提着不死不活的石云路迅速上了车。 这就是石云路的车,开车的却是何考。钱固然板着脸问道:“有什么发现吗?” 何考没有回头,只是看着后视镜笑道:“我没发现其他人,还是钱总威武!” 钱固然的神情略有些矜持:“小开撕而已!非得大老远请我过来,若对方是什么高手倒也罢了,但是就让我对付这么个东西吗?” 何考陪笑道:“料敌从宽啊,没出手之前谁知道他的斤两、暗中还有没有别的高手协助?我担心自己搞不定,所以才请你这位大高手出马,您也算又立了一大功!” 说话时又抬头瞟了一眼前方的天空,蓝天白云阳光明媚,他想分辨哪朵云是否有异样,可惜什么都没看出来。 ** 石云路的神识再强,也不可能延伸这么远,而且他所处的环境很嘈杂,有风吹草木、鸟虫鸣叫、尤其是高速公路上往来的车辆噪音,很难注意到那么远的无人机。 身为三阶鉴定家,石云路很擅长分辨各种物品,眼前的一草一木哪怕是一块石头有什么不对劲,他稍加注意就能看出来。 但是察觉远在神识之外、藏在树梢间的无人机,并非他所擅长,而且他的注意力全在高速公路上,注意着从惠明方向驶来的车辆。 当他停留在路边树林中之后,何考就收回了无人机,方才主要是提供一个定位,因为事先谁也不知道,石云路具体会选在什么地方动手。 根据石云路事先掌握的情报,石豪图夫妇将在午饭后返回南花,到达这里的时间大约在下午一点半左右。 时间果然估算得很准,确切地说是一点二十八分。 石豪图夫妇乘坐的是一辆七座商务车,两人都坐在中间的座位,前面开车的是兰九畹,过弯时也没有减速太多,时速保持在七十迈左右。 护栏外有一块碎石,比成年人的拳头稍大,形状有点像不太规则的蒺藜,有很突出的四个尖,而它的质地其实相当坚硬,就是石云路悄悄放在那里的。 石豪图的车驶来时,这块石头突然贴地滑向了车道。石云路瞄好了要把它送到车的右前轮下,然后就等着听一声爆胎的巨响…… 可是他什么都没听到,那块石头突然被一股力量弹出护栏外,飞到陡坡下的草丛中,稍一愣神间,车辆早已走远。 石云路也来不及再管那辆车了,方才分明是有人出手阻止了他的动作,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赶紧离开。 可是他刚转过身,随即就挥手打出了几枚石子。因为他突然发现,不远处的树林中站着一个人,也不知原先就在这里还是跟着他摸过来的。 这些石子差不多有鹌鹑蛋大小,看上去像是玛瑙卵石,其实是祭炼法器时剩下的边角料,“神识亲和度”很高,很适合以御物之法操控。 石子划出弧线绕过阻挡的树木,带着啸音向那人击去,然后石云路只觉眼前金光闪烁,打出的石子似乎都被崩飞了() ,然后胸前挨了重重一击。 这感觉,就像是被一记板砖给撂倒了。 假如真是板砖,估计他已筋断骨折,但此刻骨头却没断,仿佛全身都受到了一股巨力捶打,瞬间就被抽空了力气,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打中他的是一道金光,来自对方手中的一根金条,人家还没把“砖”扔出来呢。 钱固然穿过树林走到近前,挺着胸长出了一口气,又皱着眉头撇了撇嘴,感觉却是很失望的样子,已经做好了大展身手的准备,结果这石云路竟这么不经打。 望气门术士按说并不擅长斗法,但老钱已有四阶修为,更重要的是他有法宝啊,就是手中那块錾刻着梅枝纹的金条。 他原本想给这件法宝起名叫“镇天印”,以致敬东国神话传说中的“番天印”,结果姚少兰说这个名字不仅太嘚瑟而且太土气,建议取名叫“梅花镇”。 钱固然却说不能取这个名字,因为当代丹鼎门掌门就号称梅花仙啊,搞一件法宝叫梅花镇是啥意思?他最终将之命名为“金枝印”。 老钱感觉不过瘾啊,金枝印还有两重妙用没来得及施展呢! 但这样其实才是最好的结果,假如真要逼得他尽数施展手段,局面恐怕就凶险了。对手已经倒下,但钱固然并未放松警惕,仍端着金枝印凝神戒备四周。 过了一会儿,又有一辆车从惠明方向开来,打着双闪停在了路边的应急车道,钱固然提着不死不活的石云路迅速上了车。 这就是石云路的车,开车的却是何考。钱固然板着脸问道:“有什么发现吗?” 何考没有回头,只是看着后视镜笑道:“我没发现其他人,还是钱总威武!” 钱固然的神情略有些矜持:“小开撕而已!非得大老远请我过来,若对方是什么高手倒也罢了,但是就让我对付这么个东西吗?” 何考陪笑道:“料敌从宽啊,没出手之前谁知道他的斤两、暗中还有没有别的高手协助?我担心自己搞不定,所以才请你这位大高手出马,您也算又立了一大功!” 说话时又抬头瞟了一眼前方的天空,蓝天白云阳光明媚,他想分辨哪朵云是否有异样,可惜什么都没看出来。 ** 石云路的神识再强,也不可能延伸这么远,而且他所处的环境很嘈杂,有风吹草木、鸟虫鸣叫、尤其是高速公路上往来的车辆噪音,很难注意到那么远的无人机。 身为三阶鉴定家,石云路很擅长分辨各种物品,眼前的一草一木哪怕是一块石头有什么不对劲,他稍加注意就能看出来。 但是察觉远在神识之外、藏在树梢间的无人机,并非他所擅长,而且他的注意力全在高速公路上,注意着从惠明方向驶来的车辆。 当他停留在路边树林中之后,何考就收回了无人机,方才主要是提供一个定位,因为事先谁也不知道,石云路具体会选在什么地方动手。 根据石云路事先掌握的情报,石豪图夫妇将在午饭后返回南花,到达这里的时间大约在下午一点半左右。 时间果然估算得很准,确切地说是一点二十八分。 石豪图夫妇乘坐的是一辆七座商务车,两人都坐在中间的座位,前面开车的是兰九畹,过弯时也没有减速太多,时速保持在七十迈左右。 护栏外有一块碎石,比成年人的拳头稍大,形状有点像不太规则的蒺藜,有很突出的四个尖,而它的质地其实相当坚硬,就是石云路悄悄放在那里的。 石豪图的车驶来时,这块石头突然贴地滑向了车道。石云路瞄好了要把它送到车的右前轮下,然后就等着听一声爆胎的巨响…… 可是他什么都没听到,那块() 石头突然被一股力量弹出护栏外,飞到陡坡下的草丛中,稍一愣神间,车辆早已走远。 石云路也来不及再管那辆车了,方才分明是有人出手阻止了他的动作,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赶紧离开。 可是他刚转过身,随即就挥手打出了几枚石子。因为他突然发现,不远处的树林中站着一个人,也不知原先就在这里还是跟着他摸过来的。 这些石子差不多有鹌鹑蛋大小,看上去像是玛瑙卵石,其实是祭炼法器时剩下的边角料,“神识亲和度”很高,很适合以御物之法操控。 石子划出弧线绕过阻挡的树木,带着啸音向那人击去,然后石云路只觉眼前金光闪烁,打出的石子似乎都被崩飞了,然后胸前挨了重重一击。 这感觉,就像是被一记板砖给撂倒了。 假如真是板砖,估计他已筋断骨折,但此刻骨头却没断,仿佛全身都受到了一股巨力捶打,瞬间就被抽空了力气,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打中他的是一道金光,来自对方手中的一根金条,人家还没把“砖”扔出来呢。 钱固然穿过树林走到近前,挺着胸长出了一口气,又皱着眉头撇了撇嘴,感觉却是很失望的样子,已经做好了大展身手的准备,结果这石云路竟这么不经打。 望气门术士按说并不擅长斗法,但老钱已有四阶修为,更重要的是他有法宝啊,就是手中那块錾刻着梅枝纹的金条。 他原本想给这件法宝起名叫“镇天印”,以致敬东国神话传说中的“番天印”,结果姚少兰说这个名字不仅太嘚瑟而且太土气,建议取名叫“梅花镇”。 钱固然却说不能取这个名字,因为当代丹鼎门掌门就号称梅花仙啊,搞一件法宝叫梅花镇是啥意思?他最终将之命名为“金枝印”。 老钱感觉不过瘾啊,金枝印还有两重妙用没来得及施展呢! 但这样其实才是最好的结果,假如真要逼得他尽数施展手段,局面恐怕就凶险了。对手已经倒下,但钱固然并未放松警惕,仍端着金枝印凝神戒备四周。 过了一会儿,又有一辆车从惠明方向开来,打着双闪停在了路边的应急车道,钱固然提着不死不活的石云路迅速上了车。 这就是石云路的车,开车的却是何考。钱固然板着脸问道:“有什么发现吗?” 何考没有回头,只是看着后视镜笑道:“我没发现其他人,还是钱总威武!” 钱固然的神情略有些矜持:“小开撕而已!非得大老远请我过来,若对方是什么高手倒也罢了,但是就让我对付这么个东西吗?” 何考陪笑道:“料敌从宽啊,没出手之前谁知道他的斤两、暗中还有没有别的高手协助?我担心自己搞不定,所以才请你这位大高手出马,您也算又立了一大功!” 说话时又抬头瞟了一眼前方的天空,蓝天白云阳光明媚,他想分辨哪朵云是否有异样,可惜什么都没看出来。 ** 石云路的神识再强,也不可能延伸这么远,而且他所处的环境很嘈杂,有风吹草木、鸟虫鸣叫、尤其是高速公路上往来的车辆噪音,很难注意到那么远的无人机。 身为三阶鉴定家,石云路很擅长分辨各种物品,眼前的一草一木哪怕是一块石头有什么不对劲,他稍加注意就能看出来。 但是察觉远在神识之外、藏在树梢间的无人机,并非他所擅长,而且他的注意力全在高速公路上,注意着从惠明方向驶来的车辆。 当他停留在路边树林中之后,何考就收回了无人机,方才主要是提供一个定位,因为事先谁也不知道,石云路具体会选在什么地方动手。 根据石云路事先掌握的情报,石豪图夫妇() 将在午饭后返回南花,到达这里的时间大约在下午一点半左右。 时间果然估算得很准,确切地说是一点二十八分。 石豪图夫妇乘坐的是一辆七座商务车,两人都坐在中间的座位,前面开车的是兰九畹,过弯时也没有减速太多,时速保持在七十迈左右。 护栏外有一块碎石,比成年人的拳头稍大,形状有点像不太规则的蒺藜,有很突出的四个尖,而它的质地其实相当坚硬,就是石云路悄悄放在那里的。 石豪图的车驶来时,这块石头突然贴地滑向了车道。石云路瞄好了要把它送到车的右前轮下,然后就等着听一声爆胎的巨响…… 可是他什么都没听到,那块石头突然被一股力量弹出护栏外,飞到陡坡下的草丛中,稍一愣神间,车辆早已走远。 石云路也来不及再管那辆车了,方才分明是有人出手阻止了他的动作,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赶紧离开。 可是他刚转过身,随即就挥手打出了几枚石子。因为他突然发现,不远处的树林中站着一个人,也不知原先就在这里还是跟着他摸过来的。 这些石子差不多有鹌鹑蛋大小,看上去像是玛瑙卵石,其实是祭炼法器时剩下的边角料,“神识亲和度”很高,很适合以御物之法操控。 石子划出弧线绕过阻挡的树木,带着啸音向那人击去,然后石云路只觉眼前金光闪烁,打出的石子似乎都被崩飞了,然后胸前挨了重重一击。 这感觉,就像是被一记板砖给撂倒了。 假如真是板砖,估计他已筋断骨折,但此刻骨头却没断,仿佛全身都受到了一股巨力捶打,瞬间就被抽空了力气,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打中他的是一道金光,来自对方手中的一根金条,人家还没把“砖”扔出来呢。 钱固然穿过树林走到近前,挺着胸长出了一口气,又皱着眉头撇了撇嘴,感觉却是很失望的样子,已经做好了大展身手的准备,结果这石云路竟这么不经打。 望气门术士按说并不擅长斗法,但老钱已有四阶修为,更重要的是他有法宝啊,就是手中那块錾刻着梅枝纹的金条。 他原本想给这件法宝起名叫“镇天印”,以致敬东国神话传说中的“番天印”,结果姚少兰说这个名字不仅太嘚瑟而且太土气,建议取名叫“梅花镇”。 钱固然却说不能取这个名字,因为当代丹鼎门掌门就号称梅花仙啊,搞一件法宝叫梅花镇是啥意思?他最终将之命名为“金枝印”。 老钱感觉不过瘾啊,金枝印还有两重妙用没来得及施展呢! 但这样其实才是最好的结果,假如真要逼得他尽数施展手段,局面恐怕就凶险了。对手已经倒下,但钱固然并未放松警惕,仍端着金枝印凝神戒备四周。 过了一会儿,又有一辆车从惠明方向开来,打着双闪停在了路边的应急车道,钱固然提着不死不活的石云路迅速上了车。 这就是石云路的车,开车的却是何考。钱固然板着脸问道:“有什么发现吗?” 何考没有回头,只是看着后视镜笑道:“我没发现其他人,还是钱总威武!” 钱固然的神情略有些矜持:“小开撕而已!非得大老远请我过来,若对方是什么高手倒也罢了,但是就让我对付这么个东西吗?” 何考陪笑道:“料敌从宽啊,没出手之前谁知道他的斤两、暗中还有没有别的高手协助?我担心自己搞不定,所以才请你这位大高手出马,您也算又立了一大功!” 说话时又抬头瞟了一眼前方的天空,蓝天白云阳光明媚,他想分辨哪朵云是否有异样,可惜什么都没看出来。 ** 石云路的神识() 再强,也不可能延伸这么远,而且他所处的环境很嘈杂,有风吹草木、鸟虫鸣叫、尤其是高速公路上往来的车辆噪音,很难注意到那么远的无人机。 身为三阶鉴定家,石云路很擅长分辨各种物品,眼前的一草一木哪怕是一块石头有什么不对劲,他稍加注意就能看出来。 但是察觉远在神识之外、藏在树梢间的无人机,并非他所擅长,而且他的注意力全在高速公路上,注意着从惠明方向驶来的车辆。 当他停留在路边树林中之后,何考就收回了无人机,方才主要是提供一个定位,因为事先谁也不知道,石云路具体会选在什么地方动手。 根据石云路事先掌握的情报,石豪图夫妇将在午饭后返回南花,到达这里的时间大约在下午一点半左右。 时间果然估算得很准,确切地说是一点二十八分。 石豪图夫妇乘坐的是一辆七座商务车,两人都坐在中间的座位,前面开车的是兰九畹,过弯时也没有减速太多,时速保持在七十迈左右。 护栏外有一块碎石,比成年人的拳头稍大,形状有点像不太规则的蒺藜,有很突出的四个尖,而它的质地其实相当坚硬,就是石云路悄悄放在那里的。 石豪图的车驶来时,这块石头突然贴地滑向了车道。石云路瞄好了要把它送到车的右前轮下,然后就等着听一声爆胎的巨响…… 可是他什么都没听到,那块石头突然被一股力量弹出护栏外,飞到陡坡下的草丛中,稍一愣神间,车辆早已走远。 石云路也来不及再管那辆车了,方才分明是有人出手阻止了他的动作,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赶紧离开。 可是他刚转过身,随即就挥手打出了几枚石子。因为他突然发现,不远处的树林中站着一个人,也不知原先就在这里还是跟着他摸过来的。 这些石子差不多有鹌鹑蛋大小,看上去像是玛瑙卵石,其实是祭炼法器时剩下的边角料,“神识亲和度”很高,很适合以御物之法操控。 石子划出弧线绕过阻挡的树木,带着啸音向那人击去,然后石云路只觉眼前金光闪烁,打出的石子似乎都被崩飞了,然后胸前挨了重重一击。 这感觉,就像是被一记板砖给撂倒了。 假如真是板砖,估计他已筋断骨折,但此刻骨头却没断,仿佛全身都受到了一股巨力捶打,瞬间就被抽空了力气,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打中他的是一道金光,来自对方手中的一根金条,人家还没把“砖”扔出来呢。 钱固然穿过树林走到近前,挺着胸长出了一口气,又皱着眉头撇了撇嘴,感觉却是很失望的样子,已经做好了大展身手的准备,结果这石云路竟这么不经打。 望气门术士按说并不擅长斗法,但老钱已有四阶修为,更重要的是他有法宝啊,就是手中那块錾刻着梅枝纹的金条。 他原本想给这件法宝起名叫“镇天印”,以致敬东国神话传说中的“番天印”,结果姚少兰说这个名字不仅太嘚瑟而且太土气,建议取名叫“梅花镇”。 钱固然却说不能取这个名字,因为当代丹鼎门掌门就号称梅花仙啊,搞一件法宝叫梅花镇是啥意思?他最终将之命名为“金枝印”。 老钱感觉不过瘾啊,金枝印还有两重妙用没来得及施展呢! 但这样其实才是最好的结果,假如真要逼得他尽数施展手段,局面恐怕就凶险了。对手已经倒下,但钱固然并未放松警惕,仍端着金枝印凝神戒备四周。 过了一会儿,又有一辆车从惠明方向开来,打着双闪停在了路边的应急车道,钱固然提着不死不活的石云路迅速上了车。 这就是石云路的车,开车的却是何考。钱固() 然板着脸问道:“有什么发现吗?” 何考没有回头,只是看着后视镜笑道:“我没发现其他人,还是钱总威武!” 钱固然的神情略有些矜持:“小开撕而已!非得大老远请我过来,若对方是什么高手倒也罢了,但是就让我对付这么个东西吗?” 何考陪笑道:“料敌从宽啊,没出手之前谁知道他的斤两、暗中还有没有别的高手协助?我担心自己搞不定,所以才请你这位大高手出马,您也算又立了一大功!” 说话时又抬头瞟了一眼前方的天空,蓝天白云阳光明媚,他想分辨哪朵云是否有异样,可惜什么都没看出来。 ** 石云路的神识再强,也不可能延伸这么远,而且他所处的环境很嘈杂,有风吹草木、鸟虫鸣叫、尤其是高速公路上往来的车辆噪音,很难注意到那么远的无人机。 身为三阶鉴定家,石云路很擅长分辨各种物品,眼前的一草一木哪怕是一块石头有什么不对劲,他稍加注意就能看出来。 但是察觉远在神识之外、藏在树梢间的无人机,并非他所擅长,而且他的注意力全在高速公路上,注意着从惠明方向驶来的车辆。 当他停留在路边树林中之后,何考就收回了无人机,方才主要是提供一个定位,因为事先谁也不知道,石云路具体会选在什么地方动手。 根据石云路事先掌握的情报,石豪图夫妇将在午饭后返回南花,到达这里的时间大约在下午一点半左右。 时间果然估算得很准,确切地说是一点二十八分。 石豪图夫妇乘坐的是一辆七座商务车,两人都坐在中间的座位,前面开车的是兰九畹,过弯时也没有减速太多,时速保持在七十迈左右。 护栏外有一块碎石,比成年人的拳头稍大,形状有点像不太规则的蒺藜,有很突出的四个尖,而它的质地其实相当坚硬,就是石云路悄悄放在那里的。 石豪图的车驶来时,这块石头突然贴地滑向了车道。石云路瞄好了要把它送到车的右前轮下,然后就等着听一声爆胎的巨响…… 可是他什么都没听到,那块石头突然被一股力量弹出护栏外,飞到陡坡下的草丛中,稍一愣神间,车辆早已走远。 石云路也来不及再管那辆车了,方才分明是有人出手阻止了他的动作,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赶紧离开。 可是他刚转过身,随即就挥手打出了几枚石子。因为他突然发现,不远处的树林中站着一个人,也不知原先就在这里还是跟着他摸过来的。 这些石子差不多有鹌鹑蛋大小,看上去像是玛瑙卵石,其实是祭炼法器时剩下的边角料,“神识亲和度”很高,很适合以御物之法操控。 石子划出弧线绕过阻挡的树木,带着啸音向那人击去,然后石云路只觉眼前金光闪烁,打出的石子似乎都被崩飞了,然后胸前挨了重重一击。 这感觉,就像是被一记板砖给撂倒了。 假如真是板砖,估计他已筋断骨折,但此刻骨头却没断,仿佛全身都受到了一股巨力捶打,瞬间就被抽空了力气,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打中他的是一道金光,来自对方手中的一根金条,人家还没把“砖”扔出来呢。 钱固然穿过树林走到近前,挺着胸长出了一口气,又皱着眉头撇了撇嘴,感觉却是很失望的样子,已经做好了大展身手的准备,结果这石云路竟这么不经打。 望气门术士按说并不擅长斗法,但老钱已有四阶修为,更重要的是他有法宝啊,就是手中那块錾刻着梅枝纹的金条。 他原本想给这件法宝起名叫“镇天印”,以致敬东国神话传说中的“番天印”,结果姚少兰说这个名字不() 仅太嘚瑟而且太土气,建议取名叫“梅花镇”。 钱固然却说不能取这个名字,因为当代丹鼎门掌门就号称梅花仙啊,搞一件法宝叫梅花镇是啥意思?他最终将之命名为“金枝印”。 老钱感觉不过瘾啊,金枝印还有两重妙用没来得及施展呢! 但这样其实才是最好的结果,假如真要逼得他尽数施展手段,局面恐怕就凶险了。对手已经倒下,但钱固然并未放松警惕,仍端着金枝印凝神戒备四周。 过了一会儿,又有一辆车从惠明方向开来,打着双闪停在了路边的应急车道,钱固然提着不死不活的石云路迅速上了车。 这就是石云路的车,开车的却是何考。钱固然板着脸问道:“有什么发现吗?” 何考没有回头,只是看着后视镜笑道:“我没发现其他人,还是钱总威武!” 钱固然的神情略有些矜持:“小开撕而已!非得大老远请我过来,若对方是什么高手倒也罢了,但是就让我对付这么个东西吗?” 何考陪笑道:“料敌从宽啊,没出手之前谁知道他的斤两、暗中还有没有别的高手协助?我担心自己搞不定,所以才请你这位大高手出马,您也算又立了一大功!” 说话时又抬头瞟了一眼前方的天空,蓝天白云阳光明媚,他想分辨哪朵云是否有异样,可惜什么都没看出来。 ** 石云路的神识再强,也不可能延伸这么远,而且他所处的环境很嘈杂,有风吹草木、鸟虫鸣叫、尤其是高速公路上往来的车辆噪音,很难注意到那么远的无人机。 身为三阶鉴定家,石云路很擅长分辨各种物品,眼前的一草一木哪怕是一块石头有什么不对劲,他稍加注意就能看出来。 但是察觉远在神识之外、藏在树梢间的无人机,并非他所擅长,而且他的注意力全在高速公路上,注意着从惠明方向驶来的车辆。 当他停留在路边树林中之后,何考就收回了无人机,方才主要是提供一个定位,因为事先谁也不知道,石云路具体会选在什么地方动手。 根据石云路事先掌握的情报,石豪图夫妇将在午饭后返回南花,到达这里的时间大约在下午一点半左右。 时间果然估算得很准,确切地说是一点二十八分。 石豪图夫妇乘坐的是一辆七座商务车,两人都坐在中间的座位,前面开车的是兰九畹,过弯时也没有减速太多,时速保持在七十迈左右。 护栏外有一块碎石,比成年人的拳头稍大,形状有点像不太规则的蒺藜,有很突出的四个尖,而它的质地其实相当坚硬,就是石云路悄悄放在那里的。 石豪图的车驶来时,这块石头突然贴地滑向了车道。石云路瞄好了要把它送到车的右前轮下,然后就等着听一声爆胎的巨响…… 可是他什么都没听到,那块石头突然被一股力量弹出护栏外,飞到陡坡下的草丛中,稍一愣神间,车辆早已走远。 石云路也来不及再管那辆车了,方才分明是有人出手阻止了他的动作,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赶紧离开。 可是他刚转过身,随即就挥手打出了几枚石子。因为他突然发现,不远处的树林中站着一个人,也不知原先就在这里还是跟着他摸过来的。 这些石子差不多有鹌鹑蛋大小,看上去像是玛瑙卵石,其实是祭炼法器时剩下的边角料,“神识亲和度”很高,很适合以御物之法操控。 石子划出弧线绕过阻挡的树木,带着啸音向那人击去,然后石云路只觉眼前金光闪烁,打出的石子似乎都被崩飞了,然后胸前挨了重重一击。 这感觉,就像是被一记板砖给撂倒了。 假如真是板砖,估() ------------ 213、既往陈禁多难解 钱固然:“小考啊,你也不能总让***这种借花献佛的事情,上次……” 何考打断他道:“你也知道我有苦衷,不太方便公然显露修为。 但这次的事跟上次可不一样,石豪图两口子是你亲手救下的,石云路也是你亲手拿下的,主要都是你的功劳,我只是个把风帮闲的! 再说了,你是我的领导嘛……” 钱固然:“打住,少跟我扯什么领导、员工,咱俩是谁在使唤谁?”顿了顿又问道,“林前辈那边有消息吗?” 何考:“石云路找的那个马仔,戴了面具冒充他的样子跑到餐厅吃饭,人已经被林前辈拿下了。” 今天的何考有点仗势欺人啊,不仅将钱固然给摇来了,林青霜居然也在暗中帮忙,就为对付区区石云路和盛田刚,这绝对是输出过剩了。 其实一个兰九畹就足以对付石云路了,可是既想抓现行又要保证石豪图夫妇的安全,就得何考暗中策应。 但何考既不想公然暴露自己的修为手段,也不想将兰九畹牵连到后续的调查中,同时考虑到幕后还有一个能解开封禁的高手,他心里也没底,于是又摇来了老钱。 钱固然并不是从栖原赶来的,节前他恰好回螣信集团总部述职。螣信集团总部位于珠江省深湾市,离南花很近,他就提前过来了。 何考这么做,一方面是因为钱固然值得信赖,另一方面也是为了给这件事提供一个更合理的解释——还有什么人能发现石云路的问题? 按照何考说法,他感觉石云路不太对劲,似乎对自己有很大的恶意,但又不能确定此人是否有问题、有什么问题?于是便请钱固然顺道来看一眼。 钱固然来到南花,发现石云路对何考很忌惮、有非常明显戒备心,又察觉到石云路对石豪图夫妇深怀恶意,甚至暗藏杀机。 虽然就是那么一瞥之间,也令钱固然心惊不已。 石豪图夫妇在一周内请何考吃了三顿饭,每次石云路都在场作陪,最后一次就是放假的前一天,老钱有充足的时间在暗中观察。 钱固然是望气门的四阶衙役,善察“人与人”。望气术就是这么神奇,但它也并非无解,只怪石云路还不够谨慎。 望气术的这种洞察效果,通常该怎么破解呢?其实说穿了就是靠定力,能收敛神思不外散,让人察觉不出明显的情绪倾向。 对石云路而言,更聪明的办法是尽量不要与石豪图夫妇同时出现。 当然了,望气术也不是平时随便看一眼那么简单,除了要有对应的观察经验,还需要钱固然施法……谁也不可能随时随地都在施展法术。 石云路也没想到,有个望气门的高手在暗中施法观察,而且他本人的修行也不到家,并未很好地随时收敛神思不外散,那一瞬间流露的杀意,恰好被老钱看出来了。 理论上这是个小概率事件,但它就是发生了。 钱固然不仅发现了石云路对石豪图夫妇的杀意,更重要的是,他还在其他场合,发现了石云路不小心流露出的神气法力波动。 这下问题的性质就更严重了,因为石云路的神气法力应该已被宗法堂封禁。 这时林青霜恰好也来到了珠江省,路过南花见到了钱固然与何考。钱固然便将他的发现说了出来,引起了林青霜的重视与警惕。 林青霜不是何考请来的,是她自己来的。 惠明石家在这一带也有药田,由于地理环境的差异,这里生长的很多灵药都是岐黄灵苑中没有的,如今已被宗法堂接管。 林青霜趁节假日带着两名弟子来长见识,她知道何考正在南花,想顺道把何考也捎上。前段时间她给弟子现场讲解() 各种灵药知识,何考都跟着旁听了,这回也不能落下功课。 结果在南花听说了这回事,林青霜也不着急去看药田了…… 盛田刚就是被林青霜带走的,蒙芽和黄泗当时也在那辆面包车上,黄泗还是司机呢,现场观摩了师父的神通手段。 钱固然这边拿下了石云路,开车下了高速一路进了南花市区,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换了辆车。何考则独自离开,抹去了自己参与行动的痕迹。 就算他真是某位长老的秘传弟子,身为秘传就要有秘传的觉悟,别人私下猜出来是另一回事,但他自己不适合公然蹦出来显露修为,否则还叫什么秘传? 所以这次的功劳还是老钱的,也包括林青霜,甚至还能算上黄泗和蒙芽。 宗法堂最多时派了五十多名术士,在南花与惠明处置石家之事,如今还剩下十几人,其中主事者是入微门执事邹添锦,最近又增派了观身门执事宫晓冬。 宫晓冬是观身门五阶祝由人,个子不高,身材清瘦,大耳垂稍有点招风耳,他出席过林青霜的收徒仪式,给何考的印象总是笑呵呵的。 邹添锦是入微门五阶量心人,身材高大魁梧,大脑门很亮,说话的嗓门也很粗,形容看上去是个红脸大汉。 这两人的分工不同,邹添锦主要负责监督惠明石家众子弟,而宫晓冬则是代表术门,负责各项资产的追夺收尾工作。 林青霜带弟子来参观药田,原本就是打算找宫晓冬打招呼的。 入微门长老康如林,由于身份的关系,为了避嫌早已离开了当地。邹添锦从师承脉络看,与康如林及惠明石家并不属于一个派系。 假如石云路的阴谋得逞,事后又被查出来,多少也算是邹添锦的失职。 还有一点情况必须说明,惠明石家这些术士所受的封禁,当初就是由邹添锦亲手施法。 当天晚上,南花康林酒店的一座独立院落中,宗法堂派驻的十余名术士齐聚,他们都被突然发生的变故惊动了。 小型会议厅中,有人布下了临时法阵掩住声息,石云路和盛田刚像两条死狗般被扔在地上,该审问的情况也基本都审问清楚了。 他们被审了两遍,送来之前,钱固然和林青霜就已经审过了,送来之后,当着两位执事及其他人的面,又来了一番公审。 人是午后被抓住的,晚上才送过来,就是这个原因。 现场的气氛很凝重,晚辈弟子都不敢说话,比如黄泗和蒙芽,就站在林青霜身后紧紧闭着嘴。 宫晓冬许是为了缓解气氛,干笑道:“老大姐啊,您与钱总既然几天前就发现石云路有问题,为何没有打声招呼?就算想抓现行,我也可以帮忙出分力嘛。” 林青霜板着脸道:“我这么做,也是为了帮二位执事洗脱嫌疑。” 邹添锦闷声道:“若说我有嫌疑就罢了,怎么宫执事也有嫌疑了?” 林青霜:“因为他是这里唯一的五阶祝由人!” 这话是什么意思?封禁修为,施法者至少要有四阶修为,前提还得是被封者主动配合不反抗,或者已丧失反抗能力。 解开被封禁的修为,施法难度又比封禁修为高得多,最稳妥的办法,就是让当初的施法者本人亲自来解。 也就是说想解开石云路的封禁,最稳妥的办法就是邹添锦本人出手。 虽然封禁的原理高阶术士基本都明白,但每个人施法特点不同,手段的细节也有差异。而解开封禁的前提,是要了解当初的施法者是怎么封禁的。 这在理论上,可以通过神识侵入炉鼎去感应。 但若感应得不够仔细,有些细节没有弄明白,解开封禁时出了() 差错,轻则导致受伤,重则会不小心把修为给废了,甚至是要人性命。 就像文件解压缩,程序不匹配就解不了,或者会导致丢失信息、出现乱码。文件也就算了,活人可经不起这么折腾。 所以除了邹添锦之外,若是别人替石云路解开封禁,都是有一定风险的。理论上出手者修为越高,风险就越小。 还有一种情况可以把风险降到最低程度,就是请一位五阶祝由人出手。 观身术修炼到五阶,某些手段在常人看来已经是神乎其神,无论任何病症,都可以采用一种看似最直接的方法去尝试医治或祛除。 这种方法的玄理,就是让人尽量恢复到正常状态,比如一碗水,既可以治肝病也可以治胃病,比如一块石头,既可以替扭伤也可以替刀伤。 这已不像医术而像法术,实际上好像也就是法术。 神气法力被封禁,也可视作一种异常病症, 五阶术士本身就知道解开封禁的原理,祝由人则更能精微察知被封禁者的情况,并在解开封禁的过程中尽最大程度避免伤害到受术者。 这其中的讲究,就连何考都不是很清楚。 现在的情况是,石云路的封禁被解开了,手法非常完美,他本人毫发无损。钱固然刚刚打出的伤势不算,在场的高人自能分辨。 哪有那么巧,突然就冒出来这样一名高手,恰好有把握能做到这一点?正在南花的邹添锦与宫晓冬,都排除不了嫌疑! 所以钱固然发现问题没有先通知他们,林青霜事先也没说。假如幕后帮凶真是邹添锦或宫晓冬,说出来不就等于通风报信了? 同样的原因,在拿下石云路之后,他们也没有第一时间把人交给两位执事审问,而是自己先审了一遍。 结果石云路交代出的那位“高人”,并非邹添锦与宫晓冬,居然根本就没听说过。他们这才通知了两位执事,并把人给带了过来。 道理虽是如此,但把实话说出来就不好听了,毕竟他们先将邹添锦和宫晓冬当成了嫌疑人,并加以防备。 钱固然在一旁做眼观鼻、鼻观心状,坚持装聋作哑,同时在心种暗道,今天幸亏有林青霜在,她辈分高、资历老、后台硬,说话没那么多顾忌。 ** ------------ 214、一时思量不周全 宫晓冬却没有一点生气的意思,反而当众向林青霜行了一礼道:“师兄深明大义,就当如此处置,师弟在此多谢了!” 邹添锦也行了一礼:“多谢林师兄为我与宫师兄洗刷嫌疑,此事应当先上报宗法堂。” 林青霜:“这不必你提醒,我来之前已经上报了宗法堂,宗长老亲自接的电话。” 宗长老就是望气门掌门宗正 “拿着这些东西,回鲁神去。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帮帮你而已。”郁风收回剑,指着扔在地上的古绪的东西。 几乎没费吹灰之力一伸手便将苏力打倒,接下来的事情自然顺理成章,展修轻轻松松便在队伍中树立了威信。 他看不懂爱情了,明明他处处都是为莫浅夏着想,什么都想着帮助莫浅夏,为她做的一切,却得不到回报。 钟离尘刚走到楼梯处,看到带着面纱坐在轮椅上苏瑾,就确定这人是苏瑾,当看到苏瑾带着面纱时,心骤然一抖,掉入冰窖,眼中闪过一抹疼惜。 她微微扬起嘴角,带着几分嘲讽:“人,魔,妖,鬼都有,却唯独缺了神和仙。”说完带着几分揶揄朝后看了妖瞬和紫竹上仙一眼。 但是他们也不是没有丝毫防备,铿锵天火估计龙拳不会坐以待毙,很可能也会来偷袭自己的粮仓,所以他派了重兵把守城内的粮仓。 “哪你觉得,我是那种心浮气躁,毫无耐心的人?”杨飞飞不以为忤,带着好奇的表情看着对方。 梵雪依捂着嘴以防自己发出什么声音,贴到房外,听得更加仔细,生怕漏掉一个词。 第二日,天色微醺。早上匆匆梳洗罢,便向晓晓房间赶去,昨日临别时晓晓郑重叮嘱一定要及时赶到,她可不想在这个大美人面前食言。 所有人听了之后,都是陷入了沉思。他们从来都没有过这种状态,那独孤鸿既然能够进入这种状态的话,那就说明他的将来肯定是前途不可限量的。 这所有人都躲着她,就连大哥也是吃过一次后就再也没有来这边了,多少还是让她有些失落,现在听流岚的话,总算是恢复了一些元气。 一晚上联系不到他,一大早的给她发条酒店地址干什么?昨晚睡在酒店里,早上起来才看到她的未接电话吗? 上次就是因为自己的疏忽,而让对方轻松的将人给救走了。他知道对方肯定是会回来的。毕竟他的手法不是什么人都能够解开的。他相信这个家伙即便是已经看出来了什么,都不敢轻易的动手。 跟着姐夫吃了不止一次的烧烤。可从来就没有过今天这种经历。这让他一辈子都难以忘记。这东西对于从来都没有接触过辣椒的夏流来说,简直就是一种折磨。 莫九卿一行再次离开邺都之后,这次一路都在赶路几乎也没有休息,就算休息也是随便找个驿馆将就一晚。 我矜持的保持自己的脑袋没动,毕竟我现在也动不了,要是之前的话说不定我就点头了。 「妳这家伙说谁呢!我这叫做能动手就不动口。」灵梦瞪了眼,这眼贼凶。 这种自信是我以前所不具备的,难不成是因为我用了很多神物重生的缘故? 将熊熊烈焰当中已然通红的精钢钳到铁砧之上,手中大锤不断敲下,剑君双眼却缓缓闭合,任凭那心中狂躁之气带动自己的铁锤重重砸下。 ------------ 215、浪里还道风波小 这是一份股权转让协议草本,由惠实商贸集团,将其所持有的惠实名品百分之三十的股份,转让给自然人陆树堂,以抵充其欠陆树堂的一千八百万款项。 它就是一份打印文件,并没有签署具体日期,也没有签字盖章,理论上谁都可以在路边的图文店里随手打一份。 文件是在石云路的住所搜出来的,按照常理,要么是石云路 原模原样的叙述谁不会,如果用机器这样跟他聊天,还不如自己去看新闻报道。 并且他前几天修行武技,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对手,正好拿场中的黑衣人来练练手。 伏虎九重劲是以腿法为主,腿踢,腿鞭,腿斧,等等腿技无所不容;但伏虎九重劲还有拳法和肘击,而且还能把九重暗劲施展到兵刃上,端是我后半生最为仰仗的斗技。 药物一喷,立刻见效。高冇止住了难以呼吸的状态,少康没有好意地看着高冇。 而柳颜则走到中央位置,开始与武道一年级的分班机器人对峙着。 第一世,他虽然与金鹏一族的老祖交手多次,很了解金鹏一族的力量特性。 那血魔刀简直比牛皮糖还难缠,郭家摊上这么一个东西,也算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 刚才看到陈诗曼那种放松的样子,苏南当然不能让她直接开枪,要不然打出来个七环八环的那就操蛋了,就让她在这种轻压力之下,发挥出正常水平就好。 见王朗一直不说话,赵美丽忽然再次将车停在路边,然后扭头气呼呼的问道。 刘海这才注意到,楚老雕像中手持的武器,正是他如今持有的天剑。 一分钟后,阿柳开始在地上痛苦的挣扎,因为手脚被捆着不能挠,所以她开始在地上打滚。 不多时,同样昏迷的王墨也被抬了出来,检查一翻后也是精神力枯竭,然后就扔到和程勇并排的位置。 苏哲点开导航,在地图上认真翻找起来。没一会儿,他便在一处坐标上点下,就见屏幕上,显示的赫然是天门山。 用力晃了晃脑袋,驱散了心底那些不安全的念头,于红雪深吸了口气。好一会儿,方才咬牙再次追了上去。 外界只看的见寒云帆的眉头微微一皱,他似乎一直就只有这种表情。 “咦,佟哥,你怎么在这里?”曲岚枫乍一见到佟锦臻,满眼都在放光。 两人又聊了一些布防上的事情,薛见仔细听了听,时而点头称赞,时而给出一些建议,相处甚欢。 不这么做,万一在回去的途中,行驶路上她闹个什么幺蛾子可是要出大问题的。 但是他们不知道,这正是商子宇的计划,也是刘明早上来的时候,给他出的主意。 王墨的计划是在是太狠了,有这个办法在,钱家不得不入局,魏家也会载一个大跟头。 “难不成你们遇见了其他意外,要真是有人再对你们,下次我也会从侧面对你们进行帮助。 想起早上她说要回来看慕少恭让他放心时,那家伙就一脸的无赖不情愿,她的唇角不自觉的上翘。 只是她觉得现在她和高俊的关系,如果买了别墅的话,难道她不可以搬去别墅那一块住吗? 对她来说,别说跪下,就是在他面前卑躬屈膝服侍一辈子也愿意。 而长生界的荣无双她们没有灵根,穴脉中没有灵力只有内力,自然无法将其完全转化。 没过多长时间,魔主又带回了另一个粼妖族的姑娘。卡诺·璇万般不解,心生怨气,她找到魔主,喝问他,乞求他。 ------------ 216、弹指狂飙不近身 仅仅一个白天,宗法堂已查明的情况如下—— 首先,邹添锦执事应当是清白的。法布尔在南花为石云路解开封禁的时候,邹添锦全天都在惠明,并有多名术门弟子能作证。 其次,石家其他受罚术士的封禁都没有问题。 再次,陆树堂根本就没有听说过什么法布尔先生,也没听说过惠石名品这家公司,近期更没有人跟 他们那里知道,这根本就不是刘恒发明的,而是他从火凤凰世界购买的。 “是的,他没有死,再多的我就不能再说了,你一定要好好保重,他估计马上就要来蜀山了。”剑圣淡淡的说道。 躺在地上的权金明也是一阵憋屈,对方不知道自己的身份,难怪会一直打自己不会害怕。 老太太精神抖擞地去推开秀秀的手,说:“不用扶,我还能走,再走个几公里都不是问题。”然后一马当先向外走去。 听着这老者这话,许宣却是眉头一皱,疑惑的看着面前的这老汉,他许宣见过有人送东西的,可是怎么也想不明白,这老汉,非要送给自己这样一份不是药王的吕洞宾像是什么意思? “那就不要……砰!”就在马钰准备说话的时候,议事堂的大门忽然被撞开了,就看到一个全真教弟子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 正玩得不亦乐乎的两个孩子突然听到妈妈的声音,愣了一下,然后转身就发现了楚秀秀,周昭顾不得她面前的敌人,周琛一把扔掉手中的树枝,飞奔着跑向楚秀秀,完全忽视了楚秀秀的怒气。 不然这二十万子弟兵,不是死就是残,到时候国家的开支,就更大了。 虚空土行鼠听到眼前的人,问起自己最擅长的东西,立马站起,做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简杨的双眼彻底恢复了正常,表情也不像刚刚那般狰狞,只是觉得眼前迷蒙一片,随后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考辛斯想要更多的球权,作为联盟新晋的内线超级巨星,考辛斯得到的球权确实很可怜,对此考辛斯意见很大。 这钱放票号还要收手续费和保管费呢,兑换成三宝号的有息凭证,有礼赠,有利钱拿,还不怕有意外,谁不乐意? 八十丈高的剑客,已经不输当日在夕照山下的岳平川和赵骊,难道王琨有这个底气,敢让他来杀一位画道圣贤异人。 毕竟某种意义上来说,随意一个大妖怪,都是可以毁城灭池的存在。人类之中能真正单独抗衡的寥寥无几。族内要是真的碰到了‘大妖怪’级别的存在,恐怕也只有自己能挡下了。 所有观众的票已经统计完了,评委老师的打分也已经给出,实际上现在排名已经出来。 悠扬的号角声划破长空,随之而来的,是一片凭空出现的翻腾迷雾。 “汝鱼你进来,婶儿给你装些米带回去。”言辞间,有意无意里露出半边酥胸。 “一元一炷香,请自便,不过本道观只有三福神神位可以朝拜。”李云说道。 我希望喜欢的朋友与我一起创造这样一个世界、一起陪主角在这样一个世界去成长、去经历。 最后简单的批评教育了一番后,放开了胖子,也是给王卫宫这见义勇为大佬的面子,同时也给各位身为人子的一个面子。 游戏中的闻人慧音并没有用她现实中的容貌,虽然气质出众,但是容貌却只能算中等偏上罢了。 ------------ 217、蛟龙犁山摧玉柱 那人站在树丛中。 树木的枝叶展开与周围的空气充分接触,可比压在碎石间的沥青易燃多了。入微门高阶术士修习炼器,多擅长火型术法,邹添锦更是其中翘楚。 就用刚才的手法,邹添锦只需打个响指,就能瞬间抽干那人周围的氧气,让树木发生爆燃,其威力几乎相当于一枚小型温压弹。 届时别说取命,连灰都给 看台上,叶晓彤和自己和朋友们刚刚进来不久,由于人太多,太拥挤,她们好不容易才找到自己的座位。 曹盖思不耐烦道:“不等了,老子还要连夜赶回来,如果看见那两个蠢货,让他们随后跟来就是。”看来这种情况并非第一次,曹盖思竟丝毫没有多心怀疑。 砰的一声,一只巨大的蜘蛛倒挂在半空中,看上去显得更加恶心了。 天地之间,无数的剑气开始汇聚,化作一道浩荡的大江朝着黑袍人而去。 张一鸣沉吟的自言自语,想到了坂东龙男,他的眉头不自觉的皱了起来。 雾隐,原本是带土搞得乱七八糟,如今被照美冥整治,打造成铁板一块。 修行了仙术之后的卡卡西,感知能力在忍界绝对是排名前列的存在。 众人当即决定由封常清带领部下随同何全贵,王维林等攻入主寨同叶芷青汇合,而叶随云和雁无忧去寻找萧凝儿。 剑宗之中其他人亦是返回到剑宗之中,李奇锋与上官倩倩并未回去。 因为他不是最早进入这片海域的玩家,等他得知这里会出好配件芯片时已经很晚了,那时候想进入死亡之海,首先要有驱物晶石,不然这里的众多尸体,能打的张一凡抱头鼠窜。 “大哥,有首古诗,是说诗人在雪天去看望他的朋友,到了门口,便尽兴而返。你我二人大可如此。这良辰美景,就算在门口转转也无不可。”叶子洛停在湖上,深邃的目光落在空气中若有若无的波动上。 “哗─”蒲扇插回南山老翁的后腰,所有的幻象与感受齐齐消退。 这次看到陈逸抽烟,他才知道那并不是火把,他喜欢新奇的东西,也有样学样的问陈逸要了一根,开始吞云吐雾起来。 东瀛很多便利店都会专门划出一个成人商品区域,卖R18的杂志之类的东西,也有些便利店没那么讲究,直接就将成人杂志与一般向杂志漫画摆在一个区域销售。不过山内博并没有在自己的店里卖这类商品。 西蒙的计划很简单,就是李尔原本猜测西蒙安排所有一切时的计策:引诱出丽贝卡,干掉她。 “那又如何,所谓不知者无罪,事前我不知道你的身份,只要你没受伤,我就是无罪的!”诸葛栖咬牙道。 对面的贵霜大营接到秦人相要和谈罢兵的消息后,一片哗然。他们不知道秦人打的是什么主意。哥拉汗已经回来了,他是带着三前多残兵回来的。他的计划只完成了一半,但也给秦人造成了一定的损失。 这一战,江东兵马损折殆,斩数千。降者三万有余,众将纷纷献功。 巫妖也是一阵疑惑的看着青微的身影,这个家伙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 中原道教的二位长老,六位武圣脚踏飞剑,凭着强悍的肉身悬停在空中,几乎没让在场的观仪者惊掉了眼珠,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这是红衣男子在之前与金仙王他们对上的时候就清楚的得了认知的。 ------------ 218、云端笑骂露尾人 法布尔一直飞到了海上,离开海岸线已有很远的距离,可那朵云始终紧追不舍,他突然转过身道:“地师大人,你累不累啊!” 那朵云铺展而开,露出了谷椿的身形。谷椿平时就像乡下的老干部,此刻手持藤杖立于云端,又怎么看怎么像个老神仙。 他老人家不紧不慢道:“咋上火了,先擦擦鼻血吧。” 只见法布尔 众人惊讶地发现,好似夜色之中的月光突然暗淡了几分,而杨哲那柄长剑之上,竟是有点点星光浮现。 下一秒,一班的人就看见江迟对着他们做了个勾唇的动作,笑意几乎不加掩饰,肆意又嚣张,带着少年的朝气和世家贵族的优雅。 也不知道是从何时开始,母羊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位母鹿天天过来哺乳,婴儿一开始有点抗拒,但是后来也就习惯了。 崔茂脸色霎时惨白,他左手握住自己颤抖的右拳,整条手臂耷拉了下来。 陆凌舟的声音顿住,怔怔地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男生,对方旁若无人的举动让他没由来心里一紧。 ——这异形肯定和其他家伙一样,会装作根本不认识我妈。妈走茶凉,到处都这样,唉。 “这是家中红旗不倒,在外彩旗飘飘的意思?”宋清歌语出惊人。 “身为一个指挥官,这不是我需要考虑的!而且我的良心早就被狗吃光了,所以你加油!”蓝光一脸厚颜无耻的样子。 腰腹受伤没有痛感,但的的确确影响了伊蕾喵的发力,赤鱬在渔网罩住之前,一个鲤鱼打滚挣脱开来,然后一口咬住了伊蕾喵的手臂。 最近宫里头真是安稳了不少,没有那些妃子捣乱,就是一个字,爽。 “时间不早了,我们也该走了。”谢慕白抬头看了眼太阳,淡淡地说。 二嫂钱氏也是个老实人,如果不是有了二宝,他们夫妻俩在镇国公府的存在度就几乎为零。 这是世界各地最常见的诡异事件,通常的表现形式为:门被莫名奇妙的敲响,而且,每次敲击的次数是四次。 石才俊则带着雷虎和林默等人,来到了一个专门用于赌石的大厅。 士兵最后给了宋霖霁一刀,宋霖霁彻底失去了生机,重重倒地身亡。 “还看不出来吗,人家那是不喜欢你,你还一张脸往上贴,是否太过不要脸了些。”就在这时,魔修那边,黑袍人也开口嘲讽道。 林默看在苏汐颜今天几次三番维护自己的份上,对于钱淑芬的斥骂也不予理会。 天水四大豪强如今的掌家之人,此时已有三家坐在了议事厅之中。 诡异的氛围瞬间将苏牧脑中的困意驱散,他急忙起身,扫视着四下。 北昭和谈一事敲定,朝廷上又陆陆续续讲了最近农业商业的现状。 “大人,这个。。。属下不知。”李自成只是个传话筒,具体的事情当然不是他能了解到的。 但是话是这么说,若菡当然还是抵不过爱郎的要求,只好羞羞答答的满足了李沐的愿望。。。 庞统和雪月被安排在了后院的一间房内。两人睡了一晚,扫清一路上的疲惫。次日晨时,他们用过下人送来的餐点后,就到了大堂内,此时金璇正在堂内来回踱步。眼睑厚重的金璇看到庞统后点了点头。 有着方言的事先嘱托,导演李勇周一得到发行公司传出的消息,就迫不及待地冲进了他的房间。 ------------ 219、地师杖退乘风羽 神念交流的同时,两人的斗法一直未停。看似是法布尔不断发出攻击,而谷椿只是招架,法布尔却被谷椿逼得连连后退。 法布尔的神念讲了千年前的三个传闻,还有最近的一条传言,而如今大部分术门弟子根本就没听说过。 不论法布尔的人品如何,修为到了他这种境界,就没有客观意义上的谎言,只有主观意图上的误导, 明夷带着成言走进继业楼一楼厅中坐下,随手将羞答答的葵娘拉了进去,又招呼上绫罗,坐在一起。 “谢谢了,我还要忙呢!有时间再聊吧!”曾冰冰着就把电话挂断了,她知道她有些落荒而逃有些不礼貌,可是她是真的不知道怎么面对。 耶律燕料想的没有错,他出现在后周的消息,姜国跟大辽已经同时收到消息,接下来就是一场时间跟运气的较量了。 “我不用保镖吧!我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而且夏雪宜的手下应该都很厉害的,还是留着帮夏雪宜吧!”曾冰冰有些不安的道。 客套寒暄一番,纤手举樽,掩袖遮颜,“咕噜!”一声,酒落入腹中。撤回衣袖,将空杯倒扣在了桌面上,以证实自己没玩虚的。 “邓希贤使用了激将法,一下子激怒了苏菲娅、苏尼娅,两个丫头带领着东北第一军开始了一场独特的城市大战,最终城市连一间房屋都没有损坏结束了战斗!”提起这件事儿,周副统帅忍不住一阵感慨。 “老公,我要是我想买个房子的话,你会同意吗?”曾冰冰虽然手里有这个钱但是还是想和霍靖然一声的好。 提着狐狸的尸体,开始在四周寻找回去的出口。可找了半天,都没能找到。 “若雪,天下最好的都应该是你的。等我拿下太子的位置,我就来向你爹求亲,让你成为我明媒正娶的太子妃。”墨然也是被冲昏了头脑,直接说出承诺。 丁九溪将手中的手帕在紧了紧,果然还是隐瞒不住了,也不知道丁双宜能不能承受,她担忧的看着丁双宜。 林墨一大早就感觉有东西在自己脖子上爬来爬去,刚想一巴掌拍过去,突然意识到什么,控制住了自己蠢蠢欲动的手。 “哼!谁说以后要嫁给你了,你都还没有求婚呢!”陈念拿过林墨扔在后座上的袋子,挡住了自己已经通红的脸颊。 “最近久久总来找我,还让我送她回家。”车内,只有煜凉的声音。 “滚!”对于她得寸进尺的态度,夜寒宇生气了,眼神冰冷得有些吓人。 我把钥匙放在了包里挂在了卧室的立衣架上,去客厅的时候,煜凉已经自己坐下来。 “如果真的成了危房,拆了重建就是,我会想办法赚钱的。卖是肯定不能卖的。”齐爸爸寸步不让。 表面上很平静,其实张万係自己也很好奇,前面到底经历了什么,警方到底知道了什么。 男人微微垂下眼眸,修长好看的睫毛下,闪烁着一抹黯淡的光芒。 夜寒宇冷凝的神色,忽然弥漫上一层依依不舍的伤感,他紧抿成一条直线的薄唇,动了动,但是却什么也没有说,又默默地合了起来。 摄像头稍微挪了一个方向,陈念就看到了满屋子的手办和海报,大部分都是她曾经配过的动漫角色,这果然是个狂热的宅男粉丝。 秦慕阳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楚玉,眼中尽是轻蔑的神色,他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冷得好似寒冬里刮过的风,打在心上生疼。 ------------ 220、隐蛾枪挑二逍遥 飞梭是隔着一条马路射过来的,穿过灌木时,碰到的枝叶瞬间就化为齑粉。 它被邹添锦用法宝弹开,在空中一折,就像水中的游鱼,换了个角度又激射而至……神识中可听到一连串的钟鸣声。 锁玉柱所化的绕身金蛟,就像一口钟扣住了邹添锦的身形,而那飞梭就像一柄重锤,反复在撞击着金钟,速度极快、力道极大。 这颗矿石并不大,大概只有半个磨盘那样,里面有着某种孕育出的法则,形似鲲鹏在游走,但却并非是鲲鹏,是一种奇特的法。 江尘黑发披散在肩头,面容清秀,恒立在苍穹之上,真如同另一尊仙王临世。 她并不怎么在意这件事,毕竟相里明珠和江白露已经付出代价了,差不多就行了。 场面话说尽,沈惜词还未上楼,便看到她的好姐姐正在一处与人交谈。 刚说完,她就有些头晕,感觉有些控制不住肉身,魂魄要被从肉身里驱逐出来似的。 平日里陶序月那可是为兄弟两肋插刀,今日却完全不顾兄弟的死活。 那些奇珍异宝随意拿出一件便价值连城,沈惜词有这些,便知道自己不会被宋辞轻视。 白袍男子饮血狂笑的景象,任谁来都会觉得惊悚,暴动的内力如脱缰野马逆冲心脉,若是寻常人早就爆体而亡了。 她手提卷宗,口口吃饼,听陆礼叙说往事,时不时开口询问,圈记几个需着重了解的前尘旧忆。 “那下次殿下要来可否通传一声?这样我也好早早回来等着殿下。”她眯着眼睛笑,跟只讨好人的猫似的。 毫无疑问,所有人都同意这个想法。因为目前为止,没有比这个更好的想法了。 刘垚对于这个,也确实很看重,他甚至想要直接拿下独家指定食品商之类的名头。这样一来,秋月公司就会不一样了。 六孔的身上释放出异常强大的气息,你娃娘娘已经感受不到这样的气息,应该属于什么层次。 “我当然对决定没有意见,只是对你有意见,毕竟你这区区的四级武尊,却夺得了第一,德不配位,你凭什么就拿到第一?”石天昊冷笑道。 三人循声望去,看见方信身后跟着一个病恹恹的公子,阳光洒在拿白色的裘皮上,让这公子看起来无比的落寞。 浑身上下全是伤口的白胡子用尽最后一丝力量高喊,他的声音传遍整个海军总部!又通过电话虫传播到隔壁的香波地,——而香波地聚集了无数的记者和等待战果的人。 于毒冷哼一声,摸了摸腰中刀,将手一招,黑山军呼啦全都涌出来,上前迎接粮车。 杨任马上前去点兵,挑选出一千善于翻山越岭的兵卒,在向导带领之下立刻此关外西山出发,直奔斜谷而去。 见此,刘垚拿着水管子,直接对准了鸡圈中央几个巨大的专门让鸡喝水的东西。 阎王说的顺理成章,过几天是中元节,要是全体鬼混出来,人间会彻底乱了。 按照原计划,叶冷风如果成功地找到了他的父亲,就会想办法给外界信号,而就算是没有找到,叶冷风也不可能在世界监狱里面被关押一辈子,肯定得逃出来,那就需要隐龙王等人在外面的配合。 至于珍妮特,虽然平日里总是一副懒懒散散的模样,但却掌握着维斯特洛家族最重要的两项事务。 安露露喝完了杯子里面的水,这才恍然大悟的样子,脸上带着一丝坏坏的娇羞对叶冷风说道。 ------------ 221、一心欲将宗门乱 邹添锦遇袭,是十月三号晚间至十月四日凌晨。十月四日上午,何考借口家里有事,从南花飞回了栖原。 如今南花那边聚集了一批术士在搞调查,何考说不定就会被谁关注到,所以继续留在当地很不方便,趁着假期还没结束先回一趟栖原吧。 假如没有记错的话,这恰好是他成为隐蛾一周年。一年前的十月四日凌晨,黄小胖 而且许美现在真心的想不明白,那刘全的满脸得意又是因为什么。说实话,许美真的觉得这绿树界有这样的败类还真的是身为律师的耻辱了。 其实这座宫殿在众人的激战之下,早就已经破碎不堪了,所以才能简单的击碎开来。 “不错。”帝天没有想到,白狐天天吃药王,光是靠鼻子闻闻,就能闻出,那些药王已经熟了,可以进行采摘。 李风跟萌妞说话的时候,往屏幕通道的地面上看去,就在灭了鬼魂的那个地方,出现了一个晶体,也是很虚幻的那种,李风操作着裸奔就把晶体捡了起来,把鼠标点到上面后发现这个东西叫‘魂晶’。 “喂,彬哥,喂,程彬”,一出到外头街上,程彬便大踏步往前走,玉竹跟在后面香汗淋漓,气恼的直呼他的名字。 帝天一听不愿意了,如果你早点这样说还可以,但是现在晚了。随即再次一拳挥击而去,轰在了毛虎的头颅上面。 众人齐齐看着完颜二爷,知道完颜二爷要说家族的大秘密了。虽然在座的人都是家族的主要成员,但是,家族最关键的机密,还是在完颜二爷的掌控之中,他们都不知道呢,就连完颜洪盛也不知道呢。 水圣尊强忍着心头的怒火,拳头捏得啪啪作响,浑身不停得哆嗦起来。 尼玛!李风心里大骂了一声,要说孙啸天站在那儿,李风就直接开骂了,可是现在是秦卫国,李风只有憋着。 “我们所要的货的数量,将军是否真的还能提供”金发少年问道。 萧红叶有能力逼宫,却没有那么做,可见她有多爱惜自己的羽毛。 观察了一晚上了,那庄家把赢来的银子都放在桌子下面的暗层里,我刺溜一下钻到桌子底下,手伸进暗层把银子给摸出来,揣怀里了。 不看身材,光看脸蛋,颜值还在中等偏上,浓眉大眼,满头的乌发,唇红齿白,五官非常立体,属于耐看的类型。 沐挽婷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向来在现代都是见惯了大场面的主,又岂会被区区一个江无延的威仪所吓倒?但是为了脑袋上这颗头颅,也只好略略的作了个回应。 我转过头看着清灵,如果不是眉宇间多了一抹银色的纹印,沉静娴雅的脸庞,此刻的清灵更像冉岁。 下一局还是顾浅浅地主来着,这一局顾浅浅依旧输了。本来这两人是偷偷的要让顾浅浅来着,结果顾浅浅就是输的莫名其妙的。 自江无延离开生辰宴的会场后、院儿里的人遍作鸟兽散了、只留下沐挽婷在院儿中闲逛。 台面上,一位身着粉衣的下人替沐挽婷与江无延各倒了一杯琥珀酒。 三个乞丐都吃了药,还是那种不发泄会死的药,怎么里面会静悄悄的? 下方的云巧儿见状,用一只手捂着自己的嘴不至于发出声响,她眼角留下了泪水。 江峰越听越觉得‘干爹’两个字别扭,尤其是跟‘哄’这个字放在一起,越加别扭,索性不理雷嫣儿,雷嫣儿气急,“等着,等会切磋打得你找不着北”,说完赶紧追上去。 ------------ 222、需知人性两难消 邹添锦的修为已是五阶巅峰,身为量心人最擅使用法器,想暗算他还不被人发现,嫌疑人恐怕就是六阶及以上修为的众长老以及太上长老。 康如林的嫌疑最大,其他长老也有嫌疑,假如此事能查明白还好,查不出结果的话,便总也无法消除各种猜疑。 能想到的连锁反应之一,何考必然也会受到重点调查。邹添锦是到崇川找 没有天地霸气诀,就不能炼化先天凶兽尸体,不能吞吃水晶肉丸子:没有天地霸气诀,就不能炼化上古妖帝精血,李万仙的浩气功力。 后面的话虽然没有说下去,但也很清楚明了,剑妖丰无意的实力,极其强大,他们单对单,根本就不是对手。 九命妖狼的命运,依旧如第一次一样,头部被瞬间砸爆,第二次身死了。 这里面被冰封着的四维生物,是一尊草绿色的巨人,卷缩一团,似沉眠又似已经死亡,被冰封在这里,也不知经历了多么悠久的岁月。 “毕师弟,不要忘记我们还有事情要做。”矮胖青年剑者一边提醒道。 这些废弃法宝,虽然没有任何意义,但是翟洛洛心中却有些不舍。 勋凉紧紧抿住单薄嘴唇,他脸上苍白没有半点血色,长剑插在地面支撑住身体,他早已到承受极限,身体却一直没有倒下。 灰袍法师用一件施法工具,在暗灵指环上记录着什么,随后,暗灵指环渐渐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红色光芒。 说着,几位大金乌展翅飞升,苏景不敢有丝毫怠慢,认认真真地相送。 以它们现在的七级力量,完全压制,魔掌和魔拳所到之处,一位位的六级超脱者粉碎,然后大量血肉被它们吞噬。 这些鬼蜮乞活军并没有迟疑,随即噼里啪啦的把手中劣质的刀枪扔了一地。刘孟亲自下城接受这些鬼蜮乞活军的投降。 门口负责迎宾的两个酒店保安,声音磕磕巴巴的,立刻脸色都变了。 那个少年正在朝着一个诡异的门走去,和叶风曾经被吸进去的门很是相似。 “对不起,我挺喜欢现在的自己,我无法想象失去声音的世界。”说完后,娑娜便朝卡尔萨斯走去。 唐如烟站在展痕身后,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压力,想要往后退一点,才发现她竟然完全不能动弹,目中露出恐惧,看向展痕的方向,他正跟唐岚对招,虽然应付自如,可顾及她却显得力不从心。 此时的西‘蒙’根本无法躲避,直接被兰克击中了,虽然他是不死之身,但是不代表不会受伤,而且所谓的不死也是相对的,不死绝对不死。 然而面色毫无波动的伊莉丝可没他想象的那么友善,此时她的心里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顺着鹅卵石铺成的地面走了一段路,白杰的表情显得极其精彩,感觉浑身都不好了。简直,跟踩在指压板上一样,浑身都跟触电一样,哪里都不好了。 挂断了电话,龙组玄老嘴角浮现一抹苦笑,如果早二十年,甚至早十年,早五年,有人告诉他,你将要要拜一个二十郎当岁的年轻人当老师,打死他,他也不能相信。 不理君临三人反应,此时林青玉也顾不得地上脏乱与否,穿着短裤的她,两条雪白如玉美腿一盘,直接原地坐下。 顾云康虽穿着北狄装束,但他手握长枪,北境的将士下意识都会避开,他们知道,这可能就是顾三爷,不能误伤了。 ------------ 223、步步连成云中径 “那么秘传弟子的身份,又如何核实呢?”何考终于问出了一个很关心的问题。 谷椿笑了:“秘传弟子,其师尊同样需要上报宗门登记存档,按照术门传统,掌门才有资格查阅具体资料,并且不会对外公开。” 何考:“举个例子,假如我是您老的秘传弟子,有人向宗法堂提出申请,想核实我的身份,会是什么结果?” 李云昊两步走近她,将她上上下下审视一遍,“我的条件嘛!”说着顿了一顿,对着她招招手。 是韦后传来的消息。安嫔不知韦后是如何将这个消息递给她的,心下腹诽,是不是雪国里面有卫国的人。在来雪国之前,韦后只是告诉她,要见机行事,其他的什么也没有说。 四族族人皆是道行卑微,哪能抵挡住这样的神火,只得抱头纷纷朝山下逃窜。一时间整座天爻峰化作无边炼狱,誓要焚尽四妖全族。 黑手党每出一次车,都会按照指令完成任务,誓不罢休,他们的目标是他,他不能连累酒吧里其他无辜的人。 不过刚刚坐下没多久,却见王虎急匆匆的从外面走来:“公子?”王虎向梦长生一行礼。 他这话说得很巧妙,只让为首那人去猜测为何换了人来。而慕云澄只当自己什么也不清楚,仅仅是按照雇主的要求来此接头。 石天刚想借机离开,凌霄汉剑眉一凛,一道剑气飞出,在地上划下一道界限。 这是他们从年少时便会发生的时候,只要是有些事情发生却又不好说出口的时候,刑天耀总会招他比试一番,在这一招一式之中便可忘却之前发生的事情,专心的沉醉在武学之中。 随着“噗”的一声闷响,房里那张结实的榉木八仙桌先是微微一晃,然后就在胡野眼皮底下散架,变成了一堆碎片,可以直接拿去当柴烧了。 以恒彦林这结丹修士的实力,若是跑到了这样的地方,那可是极为的危险的。 在他离开之后,永历帝独留了常德伺候,在半个时辰之后,永历帝下了一道圣旨赦免了王涛死罪赦免了,将其流放到了北疆的荒原。 这特么的就不公平了。在场的选拔人纷纷都觉得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当然,眼下这件事情和恶魔还是有一定关系的,所以兄弟俩不着急其实还算正常。 韩檀梦也是吓得心肝一颤,惊愕地看着谈笑间,随意提起生死的男子。 自己这边的人,在之前的时候可是使用半威逼半服软的状态下,才是有了眼下的这个结果的。 两分钟的时间容不得浪费,他在稍微平复一点之后就继续完成动作,七环,还是不太理想,但也不算是失误。 “呵,你们真是越发出息了!”顾明珏冷笑,幽深的凤眸中闪着嗜血的光。 我从床上下来,只穿着薄薄一层素白的睡衣,便“嚯”地一下拉开了房门,冷风猎猎地灌进来,我眯了眯眼,才看见外头竟正下着好大的一场雪。 唐利川想了想没有说话,百里怒云又说:“等老爷子的祭日过了再说。”唐利川不再多说起身回了自己的屋中。 自从皇上出京城一来,天老阴着,都说有雪,但是已经几天了,也没有下。 “住手,张凌雪,你一定要跟我不死不休吗?这样的后果可不是你能承担得起的。”张千引一看豹叔一走,自己这边没有了能压制张凌雪的高手,就知道情况不妙,开始想起后路来。 ------------ 224、身被蛾翼恨天高 何考一拍大腿:“对呀,我早该想到的,回头就试试!” 根据隐蛾之能的最新进化,谷椿设想了某些场景。 比如何考站着不动,将神识延伸到一公里外,然后瞬移而至,接着再将神识延伸到一公里外,又瞬移而至……周而复始,就起到了高速移动的效果。 这种速度可以很快,超音速都不在话下,却不会引起音爆。 这回倒是不怪背锅老头闹腾,实在是老头难为无米之炊了。背锅侠背得一手好锅、更是做得一手好饭菜,还深谙药膳。 而这个初衷,好像已经被一些人给识破了,并且巧妙的加以利用。 九天冰窟,这对于冰凤仙子来说,是一个逆天机缘,这本就应该让冰凤去拥有,她是凤凰一族的,其实早在星罗城的时候,便应该回返家族,而这一路跟着我,虽然我们都很开心,但是我是不是太自私,冰凤是不是太无私了? 呵,凌菲菲骇笑,这世界上最好吃的鹅肝是出自陆承安之手。只是前段时间的陆承安十分吝啬,说鹅肝吃多了胆固醇高,所以对她限制的厉害。 可是他不了解王有灵,他不知道这货是个挂比,在天道石庇佑下,很轻松的就修炼成了第一重,虽然过程有些疼痛但不影响结果。 且由于是三十岁整寿,便不光是相府家事了,全朝官员翘首以盼,都想表示表示,这事便成了国事。 薛子扬看到是安智来了,倒是没有半点意外的感觉,脸上带着浅淡的笑,冷冷的。 白氏集团在棉城,一直都是龙头企业,要是不明所以的人,一定会以为白氏比陆氏要厉害几分。 听到家伙的话,大厅内的服务员,包括对面王娇一家三口和杨伟他老爸老妈全都愣住了。 “一定要去吗?”谁的胆子都是肉做的,听说家里有鬼,男人们也不愿意,一个个脸上就差来点酱油就能成酱猪肝了。 只见他几乎脚不沾地凭空带起一股烟尘,身子成半虾米状,双拳犹如机关炮,带起一阵阵雄厚的罡风,每一拳似乎都能将空气打爆!声势很是吓人。 众人在转换阵地的时候苏星辰不慎被击中了卡仪,顿时失去了战斗能力。楚云的幻卡在同级别战斗中有很大的优势,但是越级战斗的时候效果却很差。 李阳的目光无比森冷,即使隔着一个水晶球,纪媛也感觉有股杀机席卷了过来一般,她也怒了。 这还不算完,那雷霆在劈落了鲲鹏之后,其上的雷霆骤然散开,如同一张大网一般骤然把湖面完全笼罩。 她们面前能看到的是,黑压压的一片乌云,就堆积着云层上空,偶尔闪电闪起黑云中一片光,只不过这种情况,每分钟都有好几处发生,黑云了一看酝酿的雷电就绝对不会少。 正所谓爱之深,恨之切,见吕越不敢还击,所以他们才会忍不住了。 “第三式的威力,真是不错,比我预想中还强一些……不愧是大杀戮术!”叶错对刚才一剑的威力,还是比较满意的。 “好久没吃过这么香的米饭了。”天明摸摸沉甸甸的肚子,满足地说道。 精神已经接近崩溃的特拉普终于在气势的对峙中扛不住了——他搏命式的扑向了自己的左侧,内马尔马上稳稳的把球大力推向右侧! 然而正当他刚迈出半步,前面树林里却陡然掠出十几道身影,落在了沼泽之外。 ------------ 225、离形去知观如是 何考有些意外,倒不是说不应该报警,而是以古椿的身份,平日忙得很,这种事情交给何考处理不行吗? 何考离开酒店买了杯奶茶,就站在楼下树旁等着……没过多久,就见谷椿就已经下楼了,何考迎上前去道:“这么快?” 谷椿:“一点小事,哪有那么复杂。” 何考:“俗话说‘师有事,弟子服其劳’。有什么 “别拍马屁了,三尾狸猫已经发现我们了,准备战斗吧,这将会是一场恶战。”玉红凌并没有射杀一人感到高兴,神情凝重的说道。 这些人里,为首的是一个穿着黑色背心,肌肉虬结的中年男子,他满脸横肉,无比凶恶,只是瞪人一眼,就能让人惊惧。 这些年来,身边一直有唐振霆的陪伴,特别是出现最难的事情时候,她都是请唐振霆帮她一手搞定。 本来以为要来耽误上几天的时间,但因为薇薇给顾司霆下了毒,也就让他没有反抗的机会。 随着一圈土黄色的光芒向前扩散,那些逃跑的妖兽只感觉自己的身体变得异常沉重,仿佛身上压了一座大山似得,别说奔跑了,就是挪动一下都非常困难。 “好,蝶妖融合。”苏宇轻声喝道,随着话音落下,蝶妖化作一道五彩光芒融入了苏宇的眉心,一股浩瀚的精神力进入苏宇的精神海,顿时让苏宇精神力提升了一倍还多。 “你有办法,那你来?要是没办法,就给我闭嘴!”蓝紫萱看着杨是非的笑容心里一阵不爽。 男的染着黄色的头发,耳朵打着耳钉,流里流气,穿着破洞的牛仔裤,神色高傲,仿佛谁都看不起的样子。 施雨竹迷蒙着双眼想要去洗手间,经过厨房的时候看到有人在里面,她睁大了眼睛看去,身材挺拔的韩冷轩穿着围裙在做早餐,神情专注。 根本就不是正常的人力能够预知抗衡的,就算是普通的科技武器,也只有被圣者吊打的份,只有重型科技武器,才有可能让圣者忌惮。 对了,还有罗倩家里的保姆!警方并没有把这个关键的人物给漏掉,因为这也是有可能接触到这样的信息的。 什么?“苏南被震惊了,只是一个灵体就会轻易被皇帝的强者杀死,前面的装置苏南以为他的真身出来了,没想到宣火能被划分成一个灵体,玄火的奇迹简直难以置信。? 鬼脸道士看着平台中央的石屋,又扭头看了看身后二人是否上来,准备一起过去查看一番。 夏末陆续又解决了一些丧尸,但是在它们身上出现了一些中级的治疗药水,全是不错的战利品。 土行孙自夜间离去之后,一直未曾归来,邓九公心急如焚,差遣百余探马去探,但皆未有音讯。 陈屹依然和往常一样去晨练,依旧路过那个路口,期待了一会儿,而后离开,然后又跑去了刘黎带他去的秘密基地,简单的打扫了一会儿,然后留下了一张纸条:不要生我的气了,我再也不敢了。然后便回家去了。 他这么一叫,戴受顿时浑身一震,几乎没有控制住自己的双腿,差点摔个狗吃屎。 林子凑上前去,看到里面有一把剑,还有一个华丽精致的钱袋,陈尔雅打开,里面全是金子,黄灿灿一片,煞是惹眼。 柳甜甜掏出罗盘一算,果然是有人打算做跟柳甜甜一样的东西,然后提早送给太后,然后让她在众人面前都丢了面子? ------------ 226、难为含羞想非非 火车站果然还在运营状态,侯车大厅中有人等着进站上车,出口处也有人在等着接车,还有不少司机守在那里揽客。 站前广场两侧有不少店铺仍开门营业,大多是快餐店,也有几家商超。 何考走进一家快餐店,要了份牛肉面。这个时间居然还有其他客人,十几张桌子的店铺,除了何考还有两个人在用餐,东西已经吃得差不 “你以前应该很不喜欢跟别人有接触吧?”温知瑗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者的满心雀跃,后者倒显得淡然许多,这份淡然中甚至透着丝丝嘲讽。 “我告诉你,我可是公主,你要是敢对我做什么,我父皇和母妃不会放过你的。”温韵汐又害怕又后悔,她不该不听莲止的话随便走开的,现在她们要找自己都找不到。 照片里,晚霞散发出温柔的光芒,像是一层薄纱,轻轻的覆盖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 是的,是没关系,她一直都是这么安慰自己的。只要是顾南倾,那就是没关系的,谁让他是顾南倾呢。 “相爷,他准备逃出城,没想到在城门口被人缠住了,这才被我们抓回来了。”那家丁回禀,说着将何大夫的包袱扔到了地上,包袱散开,露出了里面的金银珠宝。 这几年来连他对自己态度的变化都没有发觉到,一心只是扑在他的黑化值上。 平日里铁通一般井井有条又团结友爱的顾家,来了几个刺客,就都逃散的无踪了,这可不就是个笑话吗? 随后,他直接将油门踩到底,漂移到黑色越野车前,随后不顾翻车危险,猛踩急刹车。 而现在异族出现的事情从来没有被曝光出来,应该是被刻意的给压制下来了。 经过商量,南北两方同意将隧道拓宽至二十米,但任何一方不得在此山脉擅自开凿新的隧道,若是再度拓宽此隧道需要双方共同商议。 李永浩仍然坐在游泳池边的莲花位置,此刻,他体内的丹田开始变化,隆隆声!ki的原始强力线开始旋转,然后凝结成液滴。一滴ki开始凝固,李永浩的身体也开始吸引一些缠绕在他身上的雾气。 他把人藏得死死的,现在还好意思开口对她说,或许他能帮得上忙? 目前,李永浩的经络网络已经完善和无瑕疵。经络通道比大多数仙天基炼油厂要宽得多!此外,李永浩有一个非常高水平的启蒙,所以很自然,他现在即将突破。 从进攻开始的第一天下午,就再也看不到城头的还击炮火了,于是就像许尔显炮击赫图阿拉一样,孔有德也下令各炮位分成三班倒,轮流开火攻击。 见对方点了点头,送开了手,不过手臂卡在对方脖子上,只是没有用力。 但是看到她因为这件事情自责,对他开始软化,他忍不住暗自庆幸起来。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眸,冷意,寒芒乍现,丝丝缕缕的杀气,像是黑色的雾气,萦绕在那双漆黑深邃的冷眸之中。 把饭放在外面的一张供桌上。又点上了香韩建国这才从外面进来,三人坐下吃饭。 “那我呢?你有没有想过我输了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呢?”王仲明问道。 赢擎苍没有直接回栖霞峰,他悄悄去了沧木峰的后殿,去看了贺雪。 韩宁给了查理一个让他安心的眼神,查理现在除了服从韩宁的命令之外,和正常人没有区别,自然他也是害怕死亡的。 ------------ 227、洗心归常重入世 兰九畹听见掌门师兄的声音,不禁又惊又喜,同时还有些羞涩,莫名就像干了什么坏事差点被人发现了,赶紧先整理好衣服才姗姗出门。 何考也没站在门外等她,又开口说一楼演武大厅见。 兰九畹赶到演武大厅后,叶良成收到通知也赶了过来,一同上前拜见掌门师兄。何考先问了几句叶良成最近的修行情况,然后兰九畹汇 “找出途径!你不是在开玩笑吧?这里茫茫大海哪里有什么途径?”龙囿灵劝说无果,但此刻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只得似模似样地坐在一旁无聊发呆,自言自语。 胸口隐隐作痛,虽说已经是鬼身,但依旧有种正徘徊于生死边缘的错觉。 体育生的成绩一般来说都是很一般的,考取大学,他们能够凭借体育分数的减免,以很微弱的成绩便能够考取一所不错的大学。 “吃兔兔,兔兔这么可爱你怎么可以吃兔兔呢?”虞姬听到这话,委屈的嘟了嘟嘴。 贾环被贾琮当众揭破心思,恼羞成怒,颇有一种被反叛的感觉,看仇人一样斜眼看着贾琮。 只要是卓伟一跳出来澄清,许永华就又可以根据卓伟的辩驳言词,整理改编加工,把它变成一篇吸引观众的娱乐报道。 独角兽的血可以延续你的生命,即使你已经奄奄一息,但是你必须为此付出惨重的代价。 四周看台上的众人视野很开阔,可以将三片区域的对决尽收眼底。 妖精们尖叫着朝阿莱克斯塔萨投掷短剑,一把把短剑擦着它的身体掠过,却没有对它造成任何伤害——就像影视剧里常见的桥段。 林宅的大门敞开着,两旁落地窗上的圣诞节装饰甚至没有被取下。 万一道格拉斯神通广大,在这种情况下还伤害到了苏茵梦,朱旭东觉得苏墨然肯定会迁怒于自己,到那时候可真的没路走了,所以他才会这么紧张。 风武魂,则是无数细碎的风刃组成的龙卷风暴,无数风刃在疾速旋转切割,锐利无比。 而玄神界内,更是炸开了,数不尽的生灵在热议着此事,连太初宝界内的许多生灵都被盖过了。 当看到段凌天的手‘啪’一声落在丹鼎上的时候,司徒明三人的目光顿时又是亮了起来,犹如夜空中璀璨的星辰,耀眼至极。 张嘉桐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我的身后,我同样也是如此,这时候我看到莹姐对我轻轻的摇头,齐静瑶却依旧是那副温柔的笑容走到我的身前,将我的墨镜替我拿了下来。 八月份儿时,顾眉景在舅舅家接到喻邱言的电话,她要去美国了。 两艘四级三桅战舰算是给李友泰关键时候能坚持拒绝诱惑一直保持忠心的奖励吧。 所在的年级不一样,好似对这些活动的心情也不一样了,不知道高三的学生们现在什么心情,反正顾眉景这些初三生,一听学校又开始选拔节目了,且每个班级都要出一个节目,心情都不怎么美妙。 不过即便是这么推测的。但江平在转身离开时,还是施展势利眼超周翔看了一眼。结果就在他的印堂处见到了蓝白混合的光芒。而且其中白色的光芒特别明显,相对来说蓝色只剩下了很少的一部分,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到。 不过,曾孙子就曾孙子吧,这也是家里第五代里的头一个呢,是个孙子也好,撑门面!! ------------ 228、兰草生芳玉有辉 李莼将在席间兰九畹介绍给了众人,称她是心盘门三阶术士,正需江湖历练,前段时间来到集团做了自己的助理,主要是为了学习生产经营管理。 李莼顺势又提到,兰九畹最近正打算与同门一起创业,已经选好了一个项目,想接手南花市郊的一个加工厂,还介绍了一番该加工厂的特色业务。 李莼并不讳言自己也参股了,占 “你在沧月军队里面安插了眼线?”如果不是这样,她真的想不出来,为什么他会知道自己的身份,而这么准确无误的知道自己会经过此地,从而在这里将自己拦截。 望着那一双双来自地狱深处的恐怖鬼眼,司马朝峰吞了口唾沫,意识已经一片混乱,周遭的手下更是吓得东倒西歪,瘫软在地,还拿什么去战? “……都已收了钱的。”木匠含糊地说着,与其说是解释,不如说他在说服自己。 亲眼看见孔彬杀人的陈雨瞳眼中满是惊恐和不安,她可是亲眼看见孔彬杀人的目击证人,孔彬能让她活着吗? 他的气劲不如藤木伊夫,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如果他不尽量寻找一个平衡点和藤木伊夫周旋的话,一旦被藤木伊夫抓住一个全力以赴用力量决定胜负的关键时刻。 其实她是隐瞒了事情的真相,这个指标其实是专‘门’给她跑来的,也是为了让她能回京都一趟,也算是一种变相福利。 周子林瞳孔颤动,扑通一下瘫倒在地上,整张脸已经没有了丝毫的血色。 不久之后,走到了城中村的边缘,先去胖子坐的巷子里翻出那四十万装好后,穿过交织,堆积许多杂物的脏乱巷道,一阵阵犬吠声里,朝杂货店后门过去。 “你是在找我吗?”淡淡的声音在纤细身形背后突兀响起,顿时令这人全身肌肉骤然紧绷,后背冷汗猛然间冒了出来,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窜到头顶,内心的震惊和紧张无法自已。 虽然有秦尘这位昔日的元婴期修士的指点,但是短短三日功夫,潘四叔却已经踏入了武道修行的门槛,以武入道修炼的难度比之术法修炼同样不低。 其实这个事情寂长山要不是因为有人在后面添油加醋,压根就不会怀疑到张乐,并且连张乐是谁都不知道,寂长山被他被人利用了,才会找张乐的。 王猿内视着自己的体内,他十分无语,那像被封印的能量波动,就好像不曾出现过一样。 “不要说了,你为什么会知道?”崔元浩停顿地手,惊讶地看着这个替自己付掉人生最后一顿晚餐的陌生青少年。 沈薇薇听到这个声音,抬起头就看到是范长信,顿时立刻高兴了几分,笑着开口。 “你的意思是我可以一鼎两丹是跟神农鼎有关?”龙辰想要确定一下。 「这一次,这片大海会有所不同吗,或是依然看不到岸?」夜天沉吟。在登峰遥望见大海前,初时他仍心存希冀,以为这次会看到一片不同的海。只是很遣憾,最后……原来一切仍然没变。 挪动间,他发现身体上好像连接着一些什么东西,而且他感觉全身无力,好像被抽空了一样。 “还需要我来帮你穿,不想把威胁你的录像拿回去了?”郑玄麒起身,先走到电视柜台,在其下面的抽屉里捣鼓了一下,再走到衣裤柜,在一条挂着的全新裤子兜里拿走了剩余的全部钥匙。 ------------ 229、曾憾无处觅妖魔 总有人说欲望是痛苦的根源,其实它也是幸福的源头,没有欲望就意味着失去了生命存在的意义。 克制欲望的欲望其实也是一种欲望,比如禁欲修行的和尚对“了无烦恼”的追求,只看人们如何去选择。 何考曾经只想好好活着,能够不再那么不安与焦虑。这一年来,何考在不知不觉中变化已经很大,毕竟已是高阶术士。 那一刻,云曦心中升起了一种莫名的波动,仿佛有一个声音在呼唤她,让她浑然忘我,不知不觉的朝着石门走去,眨眼就步入了光门之中。 会议尚未正式召开,何妍也就无需盯守,她把学生全安顿好就开车离开,径直往“醉今朝”去找花姐。根据她查来的消息,傅随之那人自命风流,喜好流连花丛,回国期间最常去的地方就是“醉今朝”。 她和权墨都没教过十二怎么叫人,十二便像叫一些佣人婆婆一样叫了席薇。 无论哪一点,只要她留心就可以寻到痕迹,而有了痕迹,知道了是什么监控软件,她就可以请人在不惊动傅慎行的情况下,对她手机里的监控软件进行破坏甚至反操控,叫傅慎行只能得到她想要他知道的消息。 虽然说,第一次的人肉炸弹袭击没有成功,但佛雷格却一点都不担心。 这时王冬已经没有了修炼的心情,开始考虑以后的打算。这次修炼的机会来之不易,自己要抓紧时间提升实力,修炼一途虽说寂寞枯燥,但既然可以修炼,一定要修炼到传说中的灵神境。 何妍不理会他,径直上楼去浴室洗澡。她腿上的伤口已经愈合拆线,但为了避免伤口感染发炎,还是先用防水膜包了起来。即便这样,等她洗过澡穿着浴袍出来,傅慎行还是仔细地检查了一下她的伤处,这才放下心来。 是的,哪怕他从来没有伤害过她,她也不会喜欢他这样的人。善恶从来有分,好人就是好人,坏人就是坏人。一切的身不由己、迫不得已不过是你做出选择后的借口,无论什么时候,理由再多也不是去做坏事的开脱。 商蕊点了点头,扯出了一抹淡淡的笑。便和沈婉晴跟在了老太太的身后,朝着皇宫里走。后面的沈雨凝和沈雨柔也很乖巧的跟在了后面,没有说什么。 安歌被吻得轻吟出声,五指插-入他的发间,忘我地回应他的吻。 一直紧盯着他看的暗卫队长见了,急忙抬手弹出一个暗器打掉了他手中的剑阻止了他的自杀,其他暗卫一冲而上将其按倒制服。 心然则应邀同赵克去雪雾森林里散步。这边。烟雪在迷茫之中睁开双眼,看见一束光线从窗外射入,尘埃飞舞。现在的她,不记得弧光,不记得他和她的爱恋。原本应该愈合的心,不知道为什么,却空洞了起来。 “既然来到这里就不要想走了,留在这里做boss吧。”话音刚落,大筒木一式的这个器就突然脸色一边,惨嚎一声就变成了一个头生弯角的男人。 说起那片峡谷,外有着一片杨树林,只不过常年累月下来,无人注意到那片树林深处有着一处峡谷。 咳~主要的原因就是企鹅和老君沟通到位了,老君和天道报备了一下这事儿就算完了。 “你怎么知道的,李轩对你说的。”刘玉婷紧张地看着哥哥问道。 ------------ 230、直欲插翅飞云间 谷椿仍然坐在堂屋里,收敛神识避免打扰到何考施展隐蛾之能,忽见前方似有光毫自虚空中射出,凭空出现了一道门户。 这道门户有意思,就与堂屋的大门相重合。视线穿过大门原本看见的是小楼的前院,此刻却是一片谷地,远方有一座石坊与石桥。 何考的声音传来道:“谷师,请进!” 谷椿迈步走进门户,光毫 双方的第四场比赛中,托尼阿伦左腿腿筋伤势复发,仅仅打了16分钟便离场了没有再回来,他的左腿其实是老伤了,本赛季一直都是带伤作战,不想再这样最关键的时刻,灰熊的外线防守大闸,因为伤病倒下了。 “异火,你怎么可能会有异火。”宁长老的元神瑟瑟发抖着,才来得及发出一声疑惑,就被紫色火焰淹没。 “香儿咱们走,只要有谷主在我们身边,我们就啥都不怕!”说完迈步向着那块漂浮的破布上走去。 脚步声响起,积雪下的枝桠被踩断,披着斗篷的夜萱连夜而来,手里拿了件大氅盖在夜晴染身上。 林风指着自己鼻子,在确定青面魔是在叫自己之后,还是带着笑容走了过去。 好多的人陆陆续续的从坟茔地离开了,老葛头明白,这出了这么大的幺蛾子,大家都怕被沾了鬼气,触了霉头,到时候惹祸到自己家的身上,那走了也是正常的。 外面有人?姜毅在竹叶青的腹腔里睁开眼睛,示意黑龙脱离竹叶青。 我在屋内都感觉到它们真的脚下生风,这一刻,它们全都慢慢的向着中央那个穿着寿衣的纸人靠近。 这些事情,修炼中的林风自然不知道,他更不知道,和他一起进来神魔猎场的云飞仙帝和金雕,处境比他还要艰难得多。 她想起第一次,海铭珏毫不手软直接将她从车里丢出来。今天,还想勒死她,指不定第三次,她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受李少辉指责,何永辉越发惭愧,低下了头静默不语,李少辉想着林月儿和夏雪也不再说话。 一丝丝内炁如雨丝,如牛毫,在李不琢的催动下,剥离十二正经中后天积累的杂质,这些杂质一旦被剥离,就会随着排泄离开人体。 低吼的声音,随着隐忍的怒意,付凌均对上了裴知琛锋利的冷眸。 “只能说,只要你们跟在我的身边,不乱跑,我就会尽量保证你们的安全。”项飞承诺道。 莫染尘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心底的那抹愧疚一下被揭开,火辣辣地疼痛。 老者一声令下,立刻便有数十名紫虚观的弟子拔出身上的武器,环卫在柳萱四围,将她护在中间。 “怎么可能,她是你的妹妹,也就是我的妹妹,我也不希望他俩有事,你还是先别急着哭了,我们再找一找,看看这里还有没有其它的机关和墓室,两个大活人,不可能就这样凭空消失了吧?”高行军推测道。 石青靠在门板,听完里面三鬼的大计划,脸上笑容越发灿烂,如鲜血浇灌盛放的花朵。 防止对方反扑,是他这个定位到刺客的人身上应该做的,包括陈飞,都被优先安排给了刘天一。 如今他功体不全,人间又冒出了个可以克制他魔气的张秀,便来到了天庭,意图暗中控制天庭的神仙,想办法铲除掉张秀。 “表兄刚突破,根基不稳,巩固修为为重。”苏奕伸手拦下苏和的动作,挡在她身前,将她护的严严实实。 ------------ 231、晓日乘风惊黄鹊 何考要谷椿帮什么忙?就是最近掌握的意识离体之法,他想让谷椿这位高人帮忙做个测试。 首先是在他观而不想的状态下,多远距离能被察觉?其次是有意窥探时,又在多远距离会被发现? 谷椿闻言惊讶道:“阴神出游,这就是隐蛾门高阶术士的独家手段?你怎么不早说!” 何考嘿嘿一笑:“刚才太兴奋了,一心 刚刚解决了左右两边各五个土匪,一下子,又冲过来了一堆土匪,数量和刚刚一样,左右两边各五个,叶千咬了咬牙,这可有点难办,技能CD有些跟不上。 睡梦中阮无双被独孤连城抱在怀中后慢慢的平复了下来,只见她紧闭的眼皮动了动,随着眼睛睁开的瞬间一滴眼泪顺着眼眶滑落。 “行行行,我知道了,你放心,答应给你的钱绝对不会少了你的,我知道。”江国鸿一边将电话挂了,一边朝着里面走来。 张云从出手到丢人下河,黑子完全看不清楚,眼前一道残影闪过,手下已经消失。 昆仑号仿佛是得到了号令一般,立刻调转庞大的船身,向着苏傲天疾驶过去。 不等她嘴角勾起,马似乎察觉到了背上有人,本就狂躁的马越发的狂躁起来,马疯狂的甩身子,前蹄高高的提起,甚至四处乱撞就是想把身上的人给弄下来。 握手。张云看到胖子胸口还残留着早餐留下的污渍,蓬松的头发,肥胖身体,从各方面看,卢伟肯定属于宅男类型。 “或许,林克渠他们知道真相,并不是因为司空无名。”宋长峰缓缓走来。 “这……”顾晓峰看着眼镜蛇成员遍地躺着,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不知道什么时候大厅里多出许多秘法之塔的法师,他们举起自己的法杖或只是抬手,无数光波射向扰乱婚礼现场的飞龙。 苏明瑾如被人打了一巴掌,脸火辣辣的烫,又羞又恼,还得忍着。 他体内两块尚未融合的魔魂,在这声音中强行拼在一起。他竟从榻上起身。 这个过程仅仅是一瞬,是卡诺发动过最短的一次【时间停止】,短暂到大脑无法完整捕捉到发生了什么,体内发动法术时的魔力还在按照既定的法术模型流转和振动。 郭欣在摇晃的牛车上想着等会要怎么把这些猎物卖出去,突然听到郭大哥的声音愣了一下。 他将旁边的茶杯摔在地上,瞪目圆睁,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此事还有热闹看。 板车滚动在凹凸不平的地面发出哐当哐当的声音,让厨房中的郭羲一下就注意到了。 但,再怎么着,监军代表着朝廷,你怎么敢擅自斩杀?这是要造反吗? 这个问题让在场的众人都陷入了沉思,一直以来,他们都未曾从这个角度去思考过。 这成功的勾起了皇上的好奇心,这到底有多好吃,能让从不重口欲的萧临风发出这样的感叹? “巴色,等会儿,那边那个两米多高的大汉,或者是拿弯刀的那人过来,都有我来应付。”巴裕低声说道。 不一会,在前面的伙计就听到了后院的声音,掌柜的直接领着十几个伙计来到了后院,就看到自己的婆娘倒在地上,浑身都是尘土,又开始撒泼了。 “王掌门大驾光临,不知所为何事?竟如此大动干戈!是欺辱我青帮没人吗?”沈天南面沉似水,怒声说道。 金色泽彩手中心事掌噶你的刚才一凝聚,便是再试的申屠大师傅等待人们惊骇无比的目光之间中心事镇压力而来去。 ------------ 232、暗夜流光化幽烟 鸟兽的观察,会不会限制隐蛾之能?何考曾做过很多实验,大多数情况下是不会的,但在某些情况下也会发生。 他得到的结论,既与动物的种类有关,也与动物的个体有关,甚至与同一只个体的状态有关。 有的动物行,有的动物不行;就算同一种动物比如狗,有的狗可以,还有很多狗却做不到;就算是同一只狗,也可能有 “放心好了,光头他们有分寸的,会给咱们留下大块的肉!”中年男子冷哼一声,转身朝着里面走进去。 楚南一边走着一边最终还是做出了决定。毕竟留在这龙潭虎穴内实在太危险,自己又没办法打开那厚重的保险柜找到御龙皇鼎,那么留下来也没有任何的意义。 而当楚南回到峡谷时,公孙语嫣已经把草棚基本打扫清理了一遍。 这时来人走到叶枫的身边,看着双眉紧皱显然在承受极大痛苦的叶枫,缓缓的脱下了自己的衣服。 但再之后的地震就不是那么危险了,虽然建筑物什么的,或多会有损坏,但应该不会死人。 可是凌天现在就是很冷静,除了之前见到仙儿的那一刻,他出现过很大的情绪波动以外,而之后就没有了,实在是奇怪。 所有人不约而同的将目光转向山谷的入口——声音,便是从那个方向传来的。 除了他两,还有吴俊这名异能者,虽然两翼的变异狼最多,但是他们断后的那边也有。而且他们的队伍一共才几百米长,所以即便是断后,那也距离不远。 “吃完。”顾朝夕把最后一勺热粥喂给她,然后将碗筷全都装进塑料袋里,收拾好。 李逸,是他们寻找的目标,可以说,这里的人都因为和李逸的关系,才一起同生共死。不仅如此,李逸还是他们的精神支柱,是维系他们的纽带。 “好了,钟国哥开始你的行动吧,我这一回合就不要镜头了,你好好玩吧!”陈韶轻松的说完,就走出了广播室,到二楼那里看着金钟猎捕他们。 兰斯并非是不在意岚的生死,而是他心中有数,这么短的时间内,应该不会出太多的问题。 邵玺早已经闪到厨房洗手去了,这是一顿非常丰盛的大餐,自称对美食情有独钟的他怎能不积极? 如果是一般的合作签约的话,像徐辰骏这样连招呼都不打人就消失了,一般就没什么戏了,还好现在微软方面的态度放得比较低,更何况他自己还是微软的大老板之一,所以李天希就算有什么不满也不敢说些什么的。 陈韶吃完了之后,就到冰箱那里,找了两只羊腿出来,给咆哮吃。 赵猛哈哈大笑道:“好!好你个浪子方七!赵爷巴不得你还手!来吧!”话音刚落,狂笑声中,已一拳向方七腹部击去。 侯正平听了这话眼睛顿时一亮,差点高兴地蹦起来,双柏集团要在白河镇上大力投资?不是蒙我呢吧? 王俊杰也是哑然,三天可不短了,怪不得自己肚子这么饿,三天没吃东西不饿倒才是怪事了。 残阳即将落下地平线,映得彩霞血一般红,暮色渐渐侵蚀着大地,天地间一片肃穆萧杀之气。 曾经,枢密院提出过一个个战略部署,想要如何如何。赵朴看了之后,就发了出去。只不过在末尾上写到,“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也就是说,枢密院只是提意见,可以执行,也可以不执行,一切都是看具体情况。 ------------ 233、遇事须将因由问 何考当即就判断出那“歹徒”是一名二阶术士。 在光线这么差的地方,还能分辨地上的脚印和折断的树枝、被踩踏过的草叶,说明其感官超凡,看其气血状态也很完足。 但此人是根据痕迹来追踪的,并没有立刻发现几十米外的女子,又说明其尚未掌握神识。 女子可能也认为歹徒找不到她,黑暗中蜷缩身体躲在一个 “没关系,你说话吧,我使用了结界,我们两个做什么事,说什么话,外面的人都看不见,听不见。”我一边解除他的忧虑,一边暗暗的威胁。 加加林己经痛不欲生,那种悲戚使得赶来战斗精灵全都却步,站那里默默看着。 好不容易大家才散了,段飞在乌怀安推荐的一个向导带领下,向山上游去。 这位太医是太医院几位资历颇深的太医之一,乃是先帝朝的一代名医,更是明启帝的御用太医,如今他亲自出面诊病,一来足以显示明启帝对庄亲王爷的重视,二来不乏是查验一下,庄亲王爷的病情到底有多严重。 心智坚韧者,会因此萌生更强大的斗志,心智脆弱者,会因此一蹶不振。 沉凝一想,段飞明白过来,想必是正德将此物赐给了兴王朱厚熜,而田云这家伙假冒兴王的时候顺手把它戴在了手上。 夏夫人嘴上说得客气,夏瑞熙却根据二老总往他们碗里夹菜,自己却只扒干饭的行为猜到,肯定已经是倾其所有了。 桥的尽头是座石樽,这里已经出离岩浆范围,没有那般酷热,正前方掩不住的光芒从一道拱门中透射出来,刺得人眼有些发盲,地上泥土散发着一股清香,清凉的空气缓缓流动,使人觉得很舒服。 杰菲尔不禁微微眯起了眼睛,也不知是否阳光的原因,他们的身影仿佛也渐渐融入那片阳光之中,变得耀眼起来,那越来越滂湃的时空之力,仿佛一个拥有恐怖修为的武者,正尽情的向自己施展着修为。 飞龙山庄离落花十三楼并没有多远,风萧萧有意无意地朝那边望过几眼,飞龙山庄的几大高手似乎也在有意无意地看风萧萧几眼,几次目光相触,双方都是面无表情的一触即开。只有在和流月对视上时,对方不停地挤眉弄眼。 不论是布满荆棘的道路,还是深不可见的深渊、抑或是让人粉身碎骨的地狱。 血巫和鬼巫,这两位巫门叛军的首领,他们现身在百米高空上,与陈枫遥遥对峙。 将臣眼眸冷静,极致催发着自身磅礴真元,海潮一样的无边法力,粉碎星河,扭曲法则,破灭着严涉神通。 墨烨霖剩下呵斥的话瞬间噎在嗓子里,见鬼似的看着云妘抱着的白虎。 在赵山河的刻意引导下,已经是逐渐地远离了北斗大学的校区,但身后的那道隐藏在夜幕中的微弱杀意却一直未曾消散。 蓦然,正当各方势力犹豫之时,南极仙翁带领阐教仙人越众而出,直接对两大天帝一礼,这也让各方势力面色微变,心底只能发出谓然一叹。 一口鲜血从叶轩口中喷出,强悍的大罗仙体在龟裂,面对准圣这含怒一击,纵然叶轩走的是以力证道之路,可也遭受到了极大的重创。 无极宗乃天下第一大宗,没几个边界的修者胆敢冒犯,骗骗这些乡巴佬,也找不到他头上。 “还有很多没有带过来的物资?”秦高听着闵庄庭话语中的意思,忍不住的肉痛了起来。 ------------ 234、随风无迹入惊门 遇到这档子事,何考也就没有继续溜达了,对照地图,他遇到常安居的地点,已经在中南半岛的克拉地峡附近了,足迹“点亮”的范围确实够远的。 直接回到南花的公寓,时间差不多已是凌晨三点,何考就在卧室里定坐涵养神气,又过了一个时辰左右,突然来电话了。 定坐时电话当然设置了静音,就算不静音何考也完全可 “我知道了呢!那令狐爷爷,我们先过去了哟!”听到令狐老爷子肯放自己离开,李画儿连忙笑着点头,然后拉着李琴儿往放着糕点的地方走去。 苏游说完之后,才朝着汪老板等人看去。同样的点头微笑示意了一下。 就在众修士都在寻找李明的时候,忽然天空电闪雷鸣,紧接着又下起了瓢泼大雨,异宝的波动越来越大。看来这次的异宝真的是不一般,已经引起了天气的剧烈变化。 苏天宇倒也自觉,他一句话也不说,连哼都不哼一声,就是跟在李天身后,不管李天往哪里走,他就始终跟在李天身后不超过两米的距离。 由于星洛的声音也是挺大,让那些已经坐在位置上的人纷纷转头看了过来,皆是见到那满脸铁青的中年男人,众人的眼神皆是掠过一抹厌恶。 听这“嗤”声,苏游猜测这报价的人是不是和先前那个报价三十五万的人有过节,不然的话也不会在拍卖中这样。 于是陈阳点点头表示赞同,于是刘怡菲将头发吹干,换上一套晚礼服跟着陈阳向外走去,如果能融入到这些人的圈子里,自己的身价岂不要涨很多? 岳老师哈哈大笑没说什么,岳晓晴一下脸红了,从她的话里带出了和黑子是一家子的意思。 叶清兰松了口气,就想扯着顾惜玉溜之大吉。把难缠沈长安留给顾熙年应付。 看到陈露露一脸迷茫的表情,李天抿嘴一笑。转身直接打开甲壳虫的后备箱,李天果真看到一个备胎。 “顾大哥让我们先回家养伤,漕帮的事情从长计议。”看到谢子晴失神如此,谢枫以为是伤情的缘故,心中对漕帮不禁又恨上了几分。 “大侠勿怪,我这妹子不懂事,不过还是要多谢师叔的救命之恩!”见明轩有些发愣,钟无仕也赶忙上来致歉道谢。 侦探推理的巧妙之处便是在于他们善于从错综复杂的线索中理出头绪,从而沿着线索步步紧逼,最终直达真相。整个过程可谓是有条不紊,步步清晰,逻辑思维之严密性显而易见。 胖老头乐呵呵的走过来,木三千脑子里立刻浮现出猥琐两个字怎么都挥之不去。 重重的一拳再次击到古清的手掌中,碰撞产生的气浪,直接把周围临近的几根石柱冲击成了粉末。 魔法师有着不容置否的强大攻击力,尤其是大范围魔法,烈焰之焚就让伤了不少铁猴子的手下,但是却尤为害怕近身缠斗。铁猴子可不是粗心之人,对付魔法师绝对不能轻敌,务求一招致命。 张福兴是武当门人,他从出任国师以来便一直住在太安城里,十余年未曾离开一步。按理说如今辞去了国师之位,应当先回武当才是。 “这位公子是我请的客人,朱二公子若如此无礼就请回吧!我胧月素不与粗鲁之人相交。”明轩正欲有所动作时,胧月说话了,语气甚为严厉,明轩是她请上来的,自然要顾他周全。 ------------ 235、在世莫离烟火气 饭菜都是准备好的?何考进厨房一看,材料确实都准备好了,只是还没做而已,就等着他来动手呢。 再仔细一看,好几种菜他都不认识,应该是洞天中的特产,要么就是药田里种的,反正全国各地的菜市场都没见过。 他不得不问了一句:“这些菜都怎么做啊?” 谷椿答道:“当年神农,也不是生下来就认识百草。 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譬如民间有老母亲状告不孝子,官府会帮着老母亲斩杀其子,甚至不给悔改的机会,此乃十恶不赦。 待得那几个受了些暗伤的恢复了个七七八八,又各自温养了一阵后,便已经隔年的春秋了。 这一次,虽然让断千山逃了,但却意外得知虎头与阿军没死,这才是最让他振奋的消息。 几位皇子表面上一团和气,但是,太子未定,身为皇子,哪个不觊觎这个位置? “交给你了!”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那一直保持沉默的云烟然,却是忽然向着楚尘开口道,话语之中更是有着一股杀意存在,自然这杀意不是向着其他人,正是向着那四象宗的道子顾元而去的。 只是,这只手的手型,却是指节分明,纤细修长,生的十分好看。而如此好看的一只手,配上了那么惨白的颜色后,竟就如同白骨成精的模样,顿时美感全无了。 老三夫妻这般模样她早已见过好多次,此次除了有些感叹之外,倒是没什么别的想法,只希望两人的感情能一直这么好下去。 哪怕皇帝病重,但是这边境战事不容忽视,败了七战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还不知道朝廷会有什么新的举措。 富有野心的她,怎么会甘心就这么留在乡下,想要扳倒的人还没消失,她哪会轻易的认输。 接下来几人都不说话,雅间的气氛有些微的尴尬,安承泽心中有些忐忑,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容貌是不是太差了些。 红莲手中有中品的符箓,自然不会紧张如今的状况,只要她想,就可以一把符箓扬出去,那对方还不是死路一条。 也不知道我问她要钱的事情有什么激怒她,要是她生起气来,那我不就是要被杀? 她记得师兄先前的注视。花清越出门之后。她便躲在床帏后。将肩膀的衣裳微微撩起。 八岐绷紧了身体上的肌肉也沒有能够挣脱开來。反而有点被锁链缠着差点喘不过气來。身体上八个头都显得十分痛苦。他越是挣扎。锁链就越紧。直至他动弹不得几乎要被缠断身体。 往我跑來的八岐地面在颤抖。八岐身影一缓。他周围的土地砰然升起一只泥巨口。一口将八岐吞下。然后整个巨口潜入地下。不断下潜。周围一公里内的土地缓慢往那里压缩。 “该死,怎么回事。”苏墨他感觉明明已经触发了眩晕技能,可是最后竟然无疾而终。 同时,更让几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在元神之上出现撕裂感之后,几人心中的痛苦也越来越强烈,而且,身体也在这股痛苦的侵蚀下越来越虚弱,不过半炷香的时间,众人的脸色便已经再次苍白起来,呼吸也瞬间厚重了几分。 今日一早苏白桐就离了王府,先是去了楚府,向楚墨打听有关查访森浴一族之事。不过楚墨称现在还没有消息,让她再等一等。 最关键的一点,如今那薛少白质问自己为什么要吞噬怨气,那薛少白有炼化怨气的能力,要说此人对怨气没有丝毫了解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此人既然知道怨气,肯定也知道自己的容颜为什么会发生变化。 ------------ 236、造化灵光遍凡尘 何考以为江长老说的“来日”是很久以后的事情,结果刚吃完这顿饭,他就成为了被请教之人,因为三位长老都要向他请教隐蛾术。 何考身为在世隐蛾,目前只有他亲自将隐蛾术修炼到了四阶,拥有完整的切身经验。 照说非本门弟子,是不能轻易传授秘法的。但术门还有个特例,就是宗法堂长老可以掌握术门全部的传承, “这……总而言之,这次谢谢妹妹的大力相助了。虽说这声谢谢晚了七个月。 吕布低头想着事情,盖勋已经成为了新的凉州牧,这些日子,吕布时常收到老爷子的来信,说是非常感谢吕布的举荐,还给他送来了许多凉州特产,以及一些奇花异草。 “想必见到妹妹的转变,最开心的应该是皇爷爷了。”南宫黎意有所指。 他跟父亲的关系一向不太亲近,但不管亲不亲近,他是他父亲,何老爷子出事,何之初根本放不下。 “这不是……怎么回到你手里了?”他瞪大了眼睛问。他记得,大年夜的时候这东西还在楚青珞的手上,她还信誓旦旦的说是罗丽菲丢弃的东西。 所以杨廷在看到那狼骑令牌的瞬间,几乎是不顾一切的冲出了府外。 “在神州大陆,凡是实力强大的妖怪,没有可能不曾听说过大人。 其实,这伙人中,隐隐的是以韩老为尊。黄老因为古玩鉴赏专精的缘故次之。 夏菱纱的蛛后之躯并未亲临,不过,即便蛛后亲自降临,她也不是万能的,在某些领域并不是很精擅。 随着她话音的落下,是吧嗒一下滚落的泪珠,滴落在他握住她的手背上,灼疼了他的心。 叶问天来到周忠达身边,运转全身功力,缓缓地浸透到周忠达体内。这一世的叶问天第一次尝试用体内的神秘力量救人,而一切就好像是知道那神秘力量的妙用似的。 森林里顿时风雨飘摇,明明只是夏末秋初,秋骨寒却觉得如处深秋,遍体寒凉。 她一把抓起自己的t恤,然后开始脱,王宸脸色一变,瞥了一眼周围的学员,此时周围的学员也都愣了。 蝶衣看着眼前得三颗晶莹剔透的极品大聚气丹,胸口起伏加大,沉默良久,还是拿在了手里。 薄扶苏满肚子的火气,遭遇她这样红着眼的委屈,当真是一点都没有了。 两只金臂螳螂虽然怒吼连连,但是羽翼被毁之下,却是无可奈何。 前面有个乱石滩,地面上全是一堆堆的乱石,因为雨季刚刚结束,石堆里还湿得很。 路子陌从厨房里出来,端了一盘新鲜出炉的甜点过来,还有一杯鲜榨的橙汁。 有些场面话是不得不说,可说到底,柳绵绵也不是谄媚逢迎的那种人。她永远知道自己需要什么,什么当做。也许要归功于幼年的所见所受,使她的心坚韧冰冷,一旦心之所向,牺牲一切也在所不惜。柳絮絮便是这样死的。 刘武看着几个头戴安全帽的工人,忍受着酷日的炙烤,没有一点遮挡。 在这老者身后还跟着几人,不过大多年龄都跟他差不多,只有一人看上去稍微年轻一点,而且在场之人大多数都认识他。 楚昊然点点头,冲那些士兵挥了挥手,士兵们立刻收起了枪,恭敬的给楚昊然敬了个礼,然后退了回去。 这位向来处变不惊,养心功夫深厚的紫霄宫上代掌教,忽地瞪大双眼,神色骇然。 ------------ 237、神物韬辉仙人隐 理论上讲,已知的仙壶宫应有九座,凤尾乡中有一座,八大术门洞天中也各有一座。据说丹鼎门的掌门梅谷雨,近几年就在仙壶洞天中的仙壶宫中闭关。 既然闲聊中提到了梅谷雨,何考忍不住问道:“梅长老不是要到栖原上班吗,到底什么时候来?” 江道祯瞄了他一眼:“你特意跑到南花出长差,就是想躲她,对吗?” 加密账本一本、两本、三本,很容易,可若是圣莲教所有账本都加密一趟,那这个工夫将会极为漫长。 上空中的江宴之看着不远处那股熟悉的内力波动,勾了勾唇,忽然有了棋逢对手的感觉。 二人异口同声喊完,后边的杨三铁他们也听到了动静,纷纷看过来。 现在没有纸,想要做伞都做不了,不过蓑衣跟斗笠她得找材料给做出来,不然一到下雨天就麻烦的很。 众人灰心丧气,为了活命,只能根据秦非白的指示,利用真气一点点地探查地下的情况。 但他终究是一个年龄不过七岁的灵魂,言行举止间,还是幼稚和亲昵了些。 随后我在黄勇跟几位理事的带领下,来到祠堂后院,供奉着祖师爷的庙宇。 温若初又在江宴之怀中蹭了半天,发现江宴之还是无动于衷,不由弯下了嘴角。 迁离原址,武盟众人必定会在心底怨怼,导致人心难齐,但若有一丝风吹草动,武盟将顷刻崩塌。 不多时院子里就清净了,刘老汉也没在和王兴新说话。他知道新娃子现在心里有事需要静想。 陆平眼看队伍扩大,心中喜不自胜,当即领着众人,向梁山进发。 叶枫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朝着曹应龙的方向望去,曹应龙见叶枫看来,顿时吓了一跳,深怕叶枫回来追杀他,连忙转身继续向远处逃去。 正当我这么一想,突然耳边传来一阵阵喷气的声音,就像是电饭锅开了之后的那种声音,只不过是一阵一阵的。 了空和四大神僧顿时也变得凝重,他们能感受到这气势之中充满着执著,一往无前,包容万象,超脱世间,毁灭前方阻挡的一切。 离央点了点头,这般说了一句后,目光看向了另一边的金丹邪修,特别是这名邪修周身的浓郁血光,眉头一阵紧锁。 而如今的追风拳对离央而言,单调不说,论其威力,也是远远不够,所以离央才想要再找一种威力更强的攻击术法。 屈胖三的话语,字字铿锵,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一般,敲打在了朱局长的心中。 夺舍立时展开,连海平深深知道,那些失去感觉的部位,正在被北冥玄尊占据,已经不属于他了,直到他的全身完全失去了感觉,夺舍就会完成,最终他的识海也被北冥玄尊磨灭,丧失一切记忆,此身成为他人之物。 所谓遗弃,便是装备之主在绑定装备后,在不能用常规办法交易的状况下又想要易主的折中手段,当然,如果遗弃状态的装备没有在规定时间内被玩家拾取,便会像BOSS掉落物品一般被系统刷新掉。 薛浩甚至还看见了百年紫参,这可是薛浩这次出来想要买的主药之一,顿时间薛浩有些心动。 麦伦,即是当初在夏威夷,告诉他千年灵蛇信息的南美洲帮派老大。 他甚至怀疑,位面穿梭手表发布的任务,其本质上就是想让他改变这个位面,加上这个位面没有监察者现身,那样被各种异能者、超能力者、外星生命掌控的局势,才会有自主复原的变态设定能力。 ------------ 238、路过青山杳无音 因为法布尔的事,何考最近对江湖散人总有些敏感,更何况昨夜刚刚目睹了常安居的“行凶”,也不知此人是什么路数。 但听完常安居的自我介绍,何考又感觉有几分搞笑。并非所有的野生术士都是法布尔那伙的,这个常安居的经历有点像武岩骏,只是还没找组织。 常安居的师父叫张老三,一听就不像本名,但师父就是这 颜耀卿听到柳胖子这般狂妄之语,心头大震,真是有些难以置信,她上下打量了柳胖子一眼,似想从他身上看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保安刚一回头,正好看见一块大石头嘭地一下砸下来,保安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石头砸中,闷哼一声,瘫在了地上。 白洁的脸上浮现出一股疑惑,显然是从未听说过这种武功,她其实还没真正出世,对于外面的世界还不是很了解。————外面的人都是披着羊皮的狼,很邪恶,尤其是带颜色的。 古辰看了看自家师父,心中有些臊的慌,他哪里想过这样的事儿?所以一张脸通红,连忙站起身来,一边说一边向外面冲去。 尚叟问的,是一个四五十岁的管事样子的胖子。这种人经常与各路人物打‘交’道,相比起别的人来,往往见识要广些。 当李金锁的进入怀中之后,只见他有些苍白的脸竟然红润了起来,那是因为兴奋才有的神采。 云在青天水在瓶,做自由下的我却被现实所束缚;这是大势所向,一个天才必须忍受的东西,他们还只是天才,还不是那些已经闻名于天下的绝顶高手,还差很多火候。 若是她时常的跟自己联系,说一些宫家的情况,才像是安抚,宫壑丘生性多疑,在他眼皮子底下,而且不光有宫壑丘,宫夫人只怕也把清颜当成了眼中钉了吧,这会儿想方设法的想要把人弄走呢。 听到老人这句话,伊雪皱了皱眉,看着老人有点微怒的说道,“爷爷”。 “沉言,难道你连同我说话都不愿意了吗?”清颜觉得自己从未如此卑微过,哪怕离开,她也是十分的潇洒,可如今怎么就沦落到这种田地。 胡启又无奈又好笑,都到这个时候,这厮竟然还想着六人吃牛屎。如今六人死去,回复倭寇那边都让他头疼了,若是一个不好,只怕倭寇会揪住这个借口进军大胡呢。 原本她处于一个偏远的低位面世界,诸天万界对她来说只是传说。 见到这拿着弓箭从林中缓步走出的男人,叶逐生的心再一次悬了起来。 他不希望泥沙俱下,什么人都能打着他太平会的旗号,在北饮郡内招摇过市。 他相信人性本善,即便为了生存而不得不将自己伪装成恶人,但在心中的某个角落也一定隐藏着善的一面。 十五万人的满编军团,才开战不到半个月,就要向他一个帮派头子求援? 他其实已经相信百花,不,是百胜道人所说的话,但为求谨慎,他还是必须要看到证据,才肯继续和百胜道人谈下去。 热闹是谁都乐意瞧的,四周渐渐有人驻足,好奇地朝着他们这边观望。 走了不多时,两人便感觉碰到了冰壁,他们知道已经回到那个冰洞了。 李逍遥开始只是想给陈潇找一个替死鬼,不过李安安的身份,却让他多了一重想法。 初浅了然地一勾唇,她突然想到这事有些看头,她说不定可以靠着跃迁器回去看一看,到底是谁对纥安做了这种事情。 ------------ 239、身在江湖锋在鞘 何考刚刚讲解了宗法堂令,第一条就是“莫违事端,先付有司”,所以常安居还是很顾忌,特意跟何考解释了一番事情经过。 常安居追踪钟靓慧来到素他尼市,用手中掌握的材料报了案,结果当地警方根本没管。 钟靓慧是东国人,所谓的犯罪行为发生在隔壁的瓦底国,好像跟萨哇国警方没什么关系。而且萨哇国南部很多地 温大卯大吼两声,脚掌踏地,胸膛中像橄榄核一样梭形的青色星神开始放光,将他的身体都渲染成一片青色。 毕竟周亚泽刚从一段感情阴影走出来,于情于理,我都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接受他的示爱,和他在一起的。 风暴逐渐停歇,掩埋在焦黑地面下的竟然是一条完全由玻璃铺成的大道。 “想不到第一次就成功了,看来我的运气果然不错。”颜华看着自己成果,擦了擦额角渗出的汗水,终于是长松了一口气。 海静拉着我来到巴宝莉的品牌店里,帮我选了一条适合我这个年龄段的浅灰色裙装,说什么非让我试试,我拗不过她,只好去试衣间试了一下,没想到还非常合体。 “呵呵,其实我二人来是有一事想找道友讨教一二。”高狄说道。 把她推进洗手间又将房门反锁,用脚指头想都能想得出来,他想干什么。 头顶上忽然传来某男压抑的声音,紧接着,唇上就传来了重重的温热的触觉。 “算了,不管了,我直接交上伴灵草就行,灵锄的问题我直接和他们说明就是了。”不弃说道。说完拿着灵锄以及伴灵草的种子还有一个包袱就出了洞府。 “伴灵草的伴生杂草不好清理,只能用灵锄,你种植完之后要记得将灵锄归还,另外这伴灵草的种子较多,而任务所要求的数量不是很多,你可以慢慢试验。”那名弟子又缓缓说道。 “道不同不相为谋?”蔺时低喃着这句话,忽然薄唇一勾,抬手攥住了夏灵纤细的手腕,笑得好看又散漫。 万事开头难,陈诗雨恩威并施下,招募工作越发顺利起来,不过有突出能力的人并没有那么多。 男子刚准备扭头质问,苏颜又是一拳轰在男子颈部,男子瞬间步入李萧默后尘。 苏宇心中此时翻起了惊涛骇浪,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胖子,居然也是一个王者高手,特么的武者星的高手已经泛滥成灾了吗,居然连个厨师都是王者。 飞到桃花庄,看到庄子的匾额。孟公子吃了一惊,这字写得真好。桃花庄三字自成一体,如名剑在鞘一般,秀丽端庄中隐含锋芒。 感受到罪魁祸首再次出现,丛林绿妖蟒再次变得疯狂,张开血盆大口向着墨龙咬去,那充满腐臭气息的墨绿色獠牙,让墨龙有种恶心想吐。 苏宇本能的想要远离她,总感觉这个轩辕雪凝之所以加入青炎狩猎团就是冲着他来的,不过既然轩辕雪凝已经发出邀请,苏宇也不好拒绝。 等到唐磊将车叫来后,董翠娥也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一行人直接坐上车回了青山村。 康德拉一说话,二人也只得停下了手,他们平常打闹惯了,自不会真的伤了和气,只是为了动动手舒活下筋骨罢了。 现在知道神域中有五个神明,分别是海火风雷地,每一个都是神域的主宰。 整个大殿,都被光华所罩,诸葛紫云微微晃动剑体,一道道月华,如水般的掠过了每一人的身体。 ------------ 240、不为杂流乱谈听 上午回到工作岗位的何考,还在琢磨常安居的事情。常安居只是一名二阶钓客,论修为并不算很高,无非是感官敏锐、身体素质达到了普通人的完美状态而已。 这样的人还算不上高手,况且兴神门术士本就不以好勇半狠为长,万里追凶到境外,其实充满了莫测凶险,弄不好就会把自己搭进去。 但常安居就有那么一股劲,咬 “那也行。”周思宁说话的功夫,已经看到灶台上两口大锅里干干净净,晚上碗筷不是她刷的,所以没人坐水。 所以,他才更加奇怪,这比自己还高傲的陈俊飞,究竟是为了什么,愿意替周燃出头。 高华在周继国嘴里没少听到周家大姐的事,她也不傻,当然明白这个大姐在自家男人心目中的地位,再说她嫁过来是想好好过日子的,所以她接近大姑姐,心里是存着一丝讨好的。 “你是常树树老师是吧?之前来过。”那老汉憨憨地笑着,嗓门也够大。 他们兄弟三个昨天晚上商量了把半夜,觉得虽然跟着大哥过,但是大哥远在天边,要是他们在这边有个啥事的,大哥那边也指望不上,还是把钱拿到手里,他们兄弟几个安心些。 “我想知道你是有什么依仗,敢来秦岭?”苒露的声音还是很好听,不过却多了几分清冷。 “老匹夫,你居然派出数万虎兵,杀我儿郎。”狮祖来到虎祖近前,破口大骂。 “不用,眼瞅着睡觉了,我直接拎点水去冲个凉就行。”周继国也恢复了正常声调。 “奥,新竹哥你也不了解吗?如果叔叔知道,可能情况不太好吧?毕竟年纪相差和那么多。”郑美琴又道。 巷弄岔道很多,黎晓左转右转,转来转去,始终朝着北向奔跑,爆发出全速,却难以摆脱后面魔焰马的追踪,而且听两侧巷弄里传来的马蹄声,不用猜,已经在侧前方。 话还没落音,他已经转过身去,顺势往墨竹躺椅上一倒,那椅子就发出“吱呀”的一声悲鸣。 在这之前,不管脚下是不是踩到其它的羊了,它们都不会停止下来。 隐隐约约之间,似乎有着十六个污秽囚笼漂浮在空中,里面关押着一道道身影。 对于武道真域的形成,朱天蓬没有确切认知,也不清楚过程中有什么凶险,他能不能修成武道真域都是一个未知数,按理说,没必要冒险,但老朱还是决定祭炼真火灵珠。 刹那间,首领一挥手,所有的星际强盗们便如蝗虫一般,向着夏初雪猛烈冲去。 但陈到却不知,曹彰臂力强悍,比许褚还强上二百斤。而手上那件方天画戟更不简单,乃是曾今的天下第一人温侯吕布的随身兵器方天画戟,被曹操赐予了三子曹彰。 “剑朝,你对待自己的未婚妻都能如此残忍,畜生都比你更像人。”项昊冷道。 那客人听了,醉站起身,拿了酒壶酒杯,他晃晃酒壶,酒壶里还剩个一杯来酒。这人一手拎壶,一手持杯,走着醉步,往观大夫桌前来坐。 “给斧子。”柜台收钱的进来说道。他进了厨房里,将斧子靠柴火旁放了。他放了斧子,也不多说话,转身便往厨房出。 暂时看不出草药诀到底对于自己有着什么样的作用,但是,宝典却是明显对自己有着大用。 率先展开攻击的是一个中年人,当然了,他们这样的老怪也不能够用相貌来分别,一般情况下都是老得不能再老的老怪。 ------------ 241、风云山深寒针翠 逍盟,大抵就是逍遥客联盟的意思。 古时散修自称逍遥客,但这帮人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散修,最早是由一批脱离术门的高阶术士结成的团伙。 隐娘与樵夫之乱持续近百年,终于在雷盾子祖师等人的努力下,重新整合了术门并建立了宗法堂。 这也是某种历史的必然,七大术门洞天以及祖师殿都在凤尾乡,天然就被 这天王晨喃喃说道“是时候见那轩辕人皇了。”接着便消失了身影。 郑龙晃荡着全身的零件淫笑出声道,手上的春宫扇不断闪动之间,露出了那扇面之上栩栩如生的粉彩春宫图来。 两位主持人也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主持行业做了这个久,还从见过这样的嘉宾。 闻声,慧珠忙上前抱起了,欠身道:“爷,圆哥儿该是饿了,妾还是先让董嬷嬷给他喂些吃食的好。”说罢,好似要逃了胤投来的灼灼视线,径自抱着弘历出了里屋。 杀到后面,一凡干脆就是完全放弃了防御,全力攻击,这样才能是达到最大的杀伤,杀死更多的妖兽。 “呜呜…我还没有吃……”看着洒了一地的饭菜,火彤可怜巴巴的开口道。 杀了他们!把他们全给我杀了!”韩子非做梦也想不到,形式居然会在这一瞬间发生如此大的逆转,原本胜券在握的自己,此刻居然被对方反将一军!恼羞成怒之下,愤然的嘶吼着。 王歧一听华阳公主刚刚才逃走,顿时勃然大怒,马鞭狠狠的抽下,伍长也不敢躲闪,只得捂着脸惨叫连连。 云无心的话让海若和清夜终于明白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原来火彤很早之前就识破了云祥荣和哈斯的歹心,并且救了云无心一命,之后两人又合谋演了这么一出戏,让和云祥荣、哈斯一伙的所有人浮出水面。 在闫亦心的汽车上,严绾还觉得有些晕乎乎。连安全带,都是闫亦心伸过手‘臀’替她扣上的。和乔森的会面,仍然像是在做梦一样。 房间的回声还是不断响起着,那是这个屠夫一次又一次的笑声,他兴奋地拆解着这件玩具,毁了他再修复他,再毁了他再修复他,乐此不疲。 “望望那位不爱笑的族长,头上还有没有黑发…对不起,当年我没有听他老人家的话……”脑海中,回想起了那位前辈的话,和他背后身去哭泣的样子,壴雨慢慢的抬起了头。 火焰莲池里的修士,感觉身边涌起一阵狂躁之气,瞬间消失不见。北烈阳敏锐地感觉到,刚刚有秋不二的气息散逸出来。 虽然关于铁幕安保和ICT别动队的传闻并不是人人知晓,可偏偏美和子却多少知道一些详情。 此光幕,高比天,宽无尽头。似一日,建成。建成之日起,再无任何的修士可以穿过这道光幕,其内一切,如同困兽。 玉清子紧咬着牙没有在下一步的动作,青尘子和白竹道人二人只一人便可以挡下他,哪怕是再加上紫绫仙子也没有丝毫办法。 之前天坟秘地那边,战天帝投影一箭落入源地深渊,直到现在源地深渊都还偶有躁动。 苍风帝国来挖人也只是因为他们的传统,以元素著称的帝国,怎会允许元素类天选者“流落”他国呢? 秋山澪神色略有缓和,下意识想说些什么,可还没等开口,却见林恩已经笑眯眯的看向自己。 ------------ 242、烟火人近晚香微 醒神香并非丹药,炼制起来并不难,也不需要丹炉,有四阶修为即可。炼制它最大的困难就是材料不好找,须品级最佳的寒针翠和天宫帘,但在何考这里都不是问题。 在他成功炼制第一筒醒神香的过程中,顺带还学会了世间的制香手艺,包括加工盘香与线香之类的燃香……高阶术士果然学什么都快。 他不仅手艺学得快,收 梦魔曾不止一次出梦,瞧见了红尘,也望见了叶星辰,还有九尊道身,外加一个不怎么要脸的帝尊和叶辰,咋这么多长的一样的,这张脸,有这般喜人? 于是,赵铁柱便没有在理会许艳此时狰狞的模样,而是带着一点点期望和笑意的看向许龙。 绵绵收拾完了以后,就出去了,今天是她的生日,四周都是人,因此她一进来,就有很多人朝着她敬酒。 “好了!”青年重新恢复了人的生气,然后用一种空间法宝,把整个青玉枝都放入空间法宝之内。 两人合作得紧密无间,在这一刻,甚至已经达到了螭龙的一个极限。 “好的好的,你早休息吧,明天要不要我叫你起床?还是让我去接你上班?”屠剑锋笑着问道。 外面是一座大花园,和煦的阳光映照在花卉树木上;招引来无数的蝴蝶、蜂蜜翩翩起舞。 其实,卡是苏御澈的,他不想给顾安星,直接去冻结就行,没有必要再去追着顾安星要。 闻言,谛梵停下了,微微转过了身,老眸浑浊,载满了岁月的沧桑,他的笑容是温和的,就如一个普普通通的老爷爷,没有丝毫的杀伐之气。 比如五长老,能背着圣宗前来罪恶之城查看他伤势。这就是表现。 看到了阿杰的示意,所有人都是一愣,随即便沸腾了起来,一个个都面露喜色,兴奋的欢呼了起来。 崔俊高扬着手,身体往后倒去,眼睛一直盯着旋转的篮球;程飞也回过头,眼神中带着一丝丝绝望。 可是下一瞬,便传来了一声轰鸣,大地剧烈的震动。下方的海水波涛汹涌,可是过了不久,便一切都归于平静。 “她虽是个姨娘,如今拿着你母亲的牌位,慧兰,你要恭敬几分才是,怎么能将茶水打翻?”门侍郎一副严父的模样教导道。 几乎所有寝室队球员的脸色,都经历了一个由红到白,由白到红,再由红到黑的过程。 傲雪听着羿锋居然让柳然脱离邪宗,她更是感觉羿锋不能以常理看待,正常人哪里能叫自己师尊脱离师门的? 可是刚走出不远,就感受空气中,那可怕的杀意瞬间消失。精神和身体,都立刻轻松了下来。 这都不是什么严重的,严重的是过后,霍眠都没来问问孩子还疼不疼?会不会留疤? “邪帝已经杀我墨家子弟超过百万了。难道这还不够吗?”墨家家主也终于暴怒。够?!什么是够?!等世上所有墨姓都消失了,你再来问我。”羿锋淡淡的说道。 本来这东西是需要他去自己破除的,那样虽然也会有痛苦,但还是比不上这个。 我听到有人敲门,乌纳斯没有应声,他或许会躲在门后或门侧,这是他的一贯习惯,他总是时刻在戒备着的。 此刻,薛梦妍圆睁着双眼,冷冷的看着那些杀害了车队成员的山贼,随即她又将冰冷的目光移向蓝德。 “反正师傅修为深厚,就算挨上十掌八掌也没事,”秦凡心中坏坏的想道。 ------------ 243、澄净形神须长假 煎完五花肉之后,就着锅底剩下的油,何考又做了一道炒鞭鞘碎丁。 很多人只见过冒出地面的春笋,或者尚未冒出地面的冬笋,却没吃过另一种笋,就是竹鞭发出的芽尖,名叫鞭鞘又称鞭笋,它的味道更加鲜脆。 鞭鞘不会长成地面上的竹子,只会长成隐藏在泥土下新的竹鞭。鞭鞘不论是炒还是焖,最好别做成全素,稍微带 马以柔落落大方的端起酒杯,一脸笑容的问道,在游艇上刘飞阳一直站在船头上乘风破浪,没有多少说话机会,现在才是正式认识。 佟目合哎呦一声当时就猜测出原因来,恨自己又点得意忘形了,脖子上的藏宝吊坠一定有猫腻。 道宫多少年都没有客人拜访游玩了,这回来的客人当然要查个水落石出,外来登门者眼中看道宫内比较松散,只要有道童或者道长陪伴就可肆意玩耍,甚至连不少禁地都可以入内。 于是石子手一翻一个大盘上放了两粒粉红米饭,然后另一只手一盘红色的肉饼。 我看到洪当家师徒走上前去,暗暗用心眼一感知,马上看出他两人身上澎湃的火属性灵气来,不由得窃喜,心说:火对火,应该不相为难吧!看来,搬山道人宗家之首,应该有把握带我们突破火墙来。 想到这里,我和阿霞又连退数米,直到金四娘催动真元,张开气场,祭起风墙,把蛊人化的阿刚和蛮瞎子还有她本人包裹其中之后,我们才稍感安心地在正熊身旁站定下来。 佛姐跟程逸芸在林坤突然提高音量的同时便已经心领神会,她们各自取下背包,似乎是在做着什么准备工作。 指着石头抱怨好一会后,转身回头,见王凌一脸不可思议的盯着自己。 蕙兰:雨后光学现象,太阳折射结果。雨珠受光恩赐,形成彩色光谱。人称七色彩虹,甚是绚丽多姿。 随着每一个魔法师精神力的成长,他们所能压缩的魔法元素上限也会随之提高,这也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同样一个魔法,不同等级的魔法师施展出来,其威力却大不相同。 苏牧杀出海面,将那柄可怕的天剑抱在手中,剑气噗嗤噗嗤的飞出,将颜氏老祖的身躯洞穿。 还有那徐福竟然也是骗子,拿着大秦的钱,带着3000童子和士兵前往那所谓的瀛洲仙岛,竟然也是在骗他。 “我当时没当场给你一道火焰就不错了呢。”兰御风琴笑着道,似乎自己也开始隐约有印象了,但是还是不清晰。 那几日,他眼见着那姑娘身形急剧消瘦下去,眼底的青黑从未消失过,而且还越来越重。 备注:特殊及金色品质兵种的实力会随着兵种拥有神魔的实力提升而提升。 原来如此,叶母马上切换到了下一个话题。她偷偷的看着不远处的郭襄与岳灵珊两个姑娘。 可惜,他们要的支援就是今天晚上行动的主力部队,且所有人的手机通讯工具早就被收缴集中管理了。 哪怕以明南汐和墨寒烨的实力,他们这些人简直就像是苍蝇一般,数量众多,但是不堪一击。 而现在,也就在前一段时间。凭借颇高的地位知晓了斯塔克工业托尼斯塔克身上的变化,所以他心中就留意了起来,也才有着现在他到了这里的事情。 高速运动的瓦砾撞到怪物的上,顿时化作了尘埃碎片,遮挡住了周围的光线。 恐惧,悲伤,难过,都和他没有丝毫关系,他就是想呆在这墙角,似乎,这就是最好的避风港。 林枫对自己的功夫很有信心,尽管白巨象的功夫不错,但是林枫不惧怕。 平静的说道,在这个时候他也用不着再说谎话了,毕竟一切都将结束了。 狼烟巨爪遮天蔽日,朝唐峥二人抓摄而来,他们在这巨爪前就像两只蚂蚁一般。 带着花落回到医院,陪着花语坐了一会,魏子杰没有回自己在西郊的那栋别墅,而是直接带着花落就近找了个酒店,直接住了下来。 “滴答……滴答……”一滴滴从矿洞边缘石壁上滴落的水滴进入到摆放在地上的水杯中,整整一个下午才积攒了不到三十毫升的水。 事实上,林枫压根就不讨厌虞雪卿的聪明,而是讨厌她在自己面前玩弄心眼的样子。 归根到底,如果不是唐劫化水炼刀,碧水湖也不会渐渐枯竭,萧陆两家也不必为了争夺水源,而闹到两败俱伤的地步。 “那太太我就不客气了。”佐藤政信说着靠了上去,倔着一个大白p屁,正对着雅西科,渐渐的进入了状态。 “师姐,瞎说什么呢?哪有……”林雨涵闻言也不由的有些羞涩,娇嗔的瞪了一眼自己的师姐,好似在怪自己的师姐话多了一般,自己就这么点心思,老被自己的师姐拿出来。 刺客的嘴里冒出一口水来可是他仍旧没有感觉到舒服只是这个时候他却必须说。 看到我脸上显露出的对他所说的事情的愤怒之意,毛哥大嘴一咧接着对我道。 最近铜陵前线打响,冯国璋已经下达了最新的命令,要求郑汝成再次出击,掐断青年军的水上补给。 当赵皇帝话音刚落,兵痞、罗汉还有很多混子突然拿出了身上的手枪。 ------------ 244、春雨秋水看江梅 这么直接吗?看见何考就过来打招呼自报家门,一点过渡都没有!原以为她春节后才会来上班,现在离春节还有半个月,人怎么就到了? 老钱是怎么当的领导,居然都没提醒一声。 何考的筷子差点都没拿稳,倒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很意外,听见这个声音之前,他根本就没察觉有人走到桌子对面,虽没有刻意展开神识,但也不 传说中一千年前,剑神刀圣破碎虚空,可他们之后到底是不是达到了长生不死的境界,并没有人知道。因为,之后他们两人并没有再在这大陆上出现。 “那段时间,真是多谢你了。”水榭看着达布天衣那恬静的笑容,心中感到暖暖的。 “简直是欺人太甚!直接杀到家门口了?真以为我火灵教是软柿子吗?”风长老也冷冷说着,如今林掌教晋升先天境界,自然是让他也有了更足的底气。 采盈尚未提及江采苹之事时,李椒尚仅是黑青了脸颜。采盈才一言及关乎江采苹的话由,李椒面颜登时越加冷沉,当众即打断向采盈。 这么想着,蓝若琳见丁紫没倒,只是面色有些不好,又是一扭着身子,用肩膀狠狠向丁紫撞过来,丁紫眼中冷寒闪过,手指微动,只听“呲啦!”一声,接着“噼里啪啦”一阵乱动响起。 慧智口中的师叔祖,便是大阳龙寺药神堂首座擎宇,传言为当今世上医术最高之人。 不过伊兰娜看起来目前还是比较轻松的,而且她也失踪是一副很有自信的样子,否则也不会带着安妮来参加这场战斗了。 他原本以为这种不知不觉的情况下中毒,安妮本人必然也是毫无觉察的,他原本打算慢慢诱导安妮去回忆一些事情,看看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想不到安妮居然说她知道。 慕修远微微一笑,并未回应,虽觉得尹承宗话语坦诚,但心中不免生出几分异样来,寻根溯源,却又觉得茫然摸不着头绪。 56677 “谢谢大哥!”北野术望着杨蛟真诚的眼光,心中感动的一塌糊涂,越发觉得杨蛟亲近,与杨蛟结拜是他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决定。 所有人都被他突如其来的叫声吓了一跳,不明白这人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跟发了疯似的。 “你们不都怕我们蛇族吗?”彦曷是真的好奇,从始至终,他觉得这个雌性都表现的太淡定了,不仅是在他与重晏出现后,即便是之前被虎族挟持时,她也没有丝毫的恐惧。 她伸手摸了摸岩壁,平整且光滑,一看就不是自然形成的,而是被人用利器切割出来的,不用想都知道是那神秘人搞出来的。 王美华的语气变得愈发激动,就连苏向华都忍不住走上前去好言相劝。 那天晚上他两次握我手的时候都失神了,想来他对我还是有感觉的,应该不会拒绝我的身体。 竟然破天荒地对他们三位也连说了几声谢谢,并且感情真挚饱满,完全没有敷衍的意思。 这时,真无双微微昂起头,双手在胸前交叉,让本就傲娇的好身材又突兀了几分,随后,面向天牙说道。 温夏薇也神色平常地回到观众席,仿佛之前真的是为了表达谢意去送瓶水。 店主将韩跃三人送到门口,一直等到他们离开商场,才终于转身回到店内。 直到她环着他的脖子问他如何要他时,感受到自己乱了的心跳,他张皇失措,不可置信……直到她亲了他。 ------------ 245、潜激潮流汹涌浪 下午回到办公室,黄副主管凑过来刚想打听什么,何考就被高主管叫进小屋汇报工作了。见他进来,高雪娥板着脸道:“把门关上。” 高雪娥的脾气不算好,尤其是部门工作出问题的时候,训起人来声色俱厉,看上去很霸道。 其实她的脾气也不算太坏,在部门里很少故意为难谁,只是喜欢板着脸做出一副不好惹的样子,仿 空气中散着淡淡的花香,阳光透过玻璃窗户洒进房间,罗天雅半眯着双眼懒在床上,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 蓝若歆望着这‘头等机舱’的兽人座驾,真心有种---怎么好像被自家的儿子阴了一般的感觉? 而松雪幸的父亲却连这边都管不了,正在外面拉着德川康家和武田信玄两家的人——两家的家主是没来,但是来的人可有宿仇在,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就是兵刃相向。 他今天不仅得罪了这两个强者,往后更可能带给日向一族毁灭性的打击。 “知道!”孩子们就像是在课堂上回答老师的提问一样,回答得非常整齐。 当年她听到冥皇言道将连通幽冥和金陵世家的通道永久固封,曾怨怼了好久,冥皇这么做,无非是想断了自己回归天域的道路,好安心留在幽冥里。 众人找到了一艘渔船,在船长托马斯的操舵下,巧妙地避开了士兵们的搜查,离开了尼莉,朝着下一个城市阿鲁地进发了。 前辈是怎么知道的?难道他是光明教派来的,他也会对耶鲁不利? 柔柔的夜风轻轻拂过素宁的长发,她虽已徐娘半老,但依旧风采嫣然,眼波流转,记忆的长河倏地倒退到那个迷雾缠绕的空间,如果没有那次意外的邂逅,她的人生会否,更加的绚丽多姿? 让我意外的是,比赛的人里面竟然还有围巾妹!这让我根本就没有预料的到。 齐修拿起筷子,夹起一片散发着浓香热气的羊肉片,张口吃进口中。 专家还挺把自己当盘菜,徐虾不情不愿握下手:“你好刘主任。”向林安安递个眼神,示意她赶紧把这专家弄走。 徐虾奇怪了,几个臭流氓着急看医生,怎会走这么久?但当然不会对陈妍讲,否则她只会更不安。 所以他很担心这座巨大的岛屿会被毁灭,但看见有秦云在这里,他也放心了很多。 果然一切都是生活之中来的,连太极柔劲都不例外。凌虚老道他们估计也从来没有这样造过纸,甚至根本就没有关注过。否则以凌虚老道的那种悟性和修为,哪里还轮得到王胜来引导他学太极。 随后,那个老虎妖怪转身走向了那个营地,他很清楚,那个营地里面的问题不够大,他必须把这个裂口撕的更大一些。否则的话,这里的事情很难解决的。 即便宗室子弟,若非王侯嗣子,也不是随便就能得赐爵位的,若无有功绩,数代下来也势必没落,譬如汉末那位刘皇叔,说是中山王刘胜的后裔,也只能靠织席贩履谋生。 然后,在一片欢笑声中,秦子皓回到屋内,看着一席长裙,清纯如初的苏白薇,含笑走了过去。 他往前一踏步,绕过了对准他心脏的三叉戟,来到了海主的身前,抬手,在系统的提示下,齐修将手按在了他的丹田处。 听完之后,秦子皓也不好说什么了。如果事情真是这样,秦子皓也能理解他们的做法。 ------------ 246、栈栖权杖朴梅枝 街溜子极力做出耍流氓的正常姿态,但声音多少有点发虚,其实他已经做好大不了进去五到三十天的准备,却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 他不知道可是何考知道。 梅谷雨虽然长得很吸睛,但无形中就有一种生人勿进的清冽气质,令人下意识地就不太敢接近,中午在餐厅里她周围莫名就空出一圈座位,普通人也是有灵觉感应的。 将窗户打开,让月光照入房间,盘坐于床上,感悟星辰之力,这是独属于星兽师的修炼方式,将星力吸收于体内。 客户找的地方,约在胡同里的一家茶餐厅,位子在露天阳台上,往下看去能看见京都老房子瓦片向远处蔓延,阳光在瓦片上一照,特别的好看。 江阳等他老婆锁车以后,拉住她的手刚要走,李清宁让他等一下。 当巨大的画卷落下,堂堂一代圣人王,活了万古岁月的存在,就毫无波澜被镇压在其中。 这或许也是很多人不由自主靠近她,喜欢她的原因?锦绣也说不出那种感觉。 这是身体与心灵的双重折磨,他的眼睛根本闭不上,只能够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眼前的一切开始变得模糊。 面对父母探寻的目光,芙蓉直接说不想等待了,就今年结婚就好了。 漆黑的裂缝如同饕餮的大嘴,将周围的所有的东西都吸了进去,塌陷的山石根本就没有落到地面,就直接被裂缝吞掉了。 承霄没有犹豫什么,右手随意一推,这团红色的雾气就被送到汤谷之中,随后盘腿凌空而坐,双手不断结印,聚拢,几团不同颜色的光芒从汤谷的边缘飞出,随后又改变顺序重新落下。 “邢董事长,我约您见面是为了……”姜徊边说边打开样式册子想跟邢父进行细节沟通。 在县城的西南方向坐落清家县三中,在整个县高中学校中它倒数第二。 如若明走到加里落扣身前,突然伸出一只白皙动人的手掌,几根玉指在空中微微晃动,她那只完美的手立刻化出许多的纤纤指影,亚东与乐欢几人发现如若明的动作,纷纷安静了下来,十分好奇的看着她的动作。 解石师傅专注看着陈星海,满满期待能再解剩余赌石,陈星海点了下头,解石师傅立刻搬起一块赌石开始工作,这块赌石是没灵气发出那块,但神识感触与别的石赌石不同,陈星海很想知道这石会是什么结果。 陈星海被中年男人历声指着,眼阴沉得让人见之害怕,心无法再忍受这种恶霸横行,准备出手揍中年男人一顿。 瞥到亚东进来,林飞舞额头上两条细细的柳眉突然一翘,一个闪身便已经出现在亚东面前。亚东心中一跳,只感觉到身子一轻,整个身体便被林飞舞双手高高的举在半空。 含笑将徐纤儿的眼镜拆下之后,倒也没有仔细看过她的容貌,此时听苏蕾一说,不禁躺在沙发上的徐纤儿望去,不禁一呆。 九峰山陈星海进去采药不少年头,从没发现有邪物跡象,现在想想也是暗幸,若以前碰巧遇上,现在不知有没生还可言,但这邪物被陈星海记在心,那天有时间看看能不能把邪物除去,省得让村民出现意外事故。 理仁像看孩子一样,看着大傻吃了一阵。站起来拍拍他的肩膀,说到:“大傻!你先吃着,要是不够,让他们给你再拿。”说着指了指旁边的丫鬟。 ------------ 247、飞剑千里仙侠梦 梅谷雨的剑术,可以说满足了很多人少年时对“武侠”的幻想,若再有术法神通加持,又似打开了通往“仙侠”的大门,只要有可能,何考怎么会不想学呢? 他答了一句实话,话一出口心中又有几分纠结。 这等精妙的剑术,肯定要从基础练起,他脑袋里已经开始出画面了:每天清晨上班前,公寓里附近的市民公园里、健身 吴阳坐在了沙发上,李若兰和珊珊都跟着坐了 下去,沈佳宜也只能压下心头的疑虑,坐了下去, 毕竟现在听吴阳的秘密最重要。 伸出漆黑的龙爪,龙爪反射着点点寒光,虽然很缓慢的挥动,但是孟霸天却感觉自己已经躲不掉了,空间已经凝固,孟霸天咬着牙,眼一狠,挥着破天巨剑,冲向了黑耀龙那只巨爪。 毕竟,之前都是楚峰自己猜测,并没有确凿证据,就是林天荡买凶。 王守一肯定找过她说过什么了,眼下他李隆基人都到了,这不正好是她对他诉说的好时机?他这皇后怎么一直傻愣愣地看着他,好像他找她有事似的。 沉寂,绝对的沉寂,连浴血魔龙也感到了不适应,狂杰身体由内而外,散发着一股悲伤而嗜血的气息,好久好久,狂杰什么也没说,但那紧紧篡在一起的拳头,表明了他现在是多么的愤怒。 要知道,楚峰的肉身,是比天生神体还要强悍存在,他的元神,更是万古无一的五行元神。 夜幕之下,萧江沅远远看着灯火通明的仙居殿,眸光深邃,轻轻一叹。 挥着剑像是一头受伤的恶狼似的扑向张浩,什么无极剑法,我呸,王松此时已经疯了,他也不管什么剑法了,只知道往张浩身上招呼。 还有自己成套的高级西装、皮鞋,那些奢侈品,这些价值就接近两千万人民币,这些又往哪放? 这倒是出乎了太平公主的意料。她扬了扬眉,颇为意外地拿过奏疏,展开一看,一时间惊喜与讶然并存,充斥在胸口,久久不能平息。 坐在副驾驶的是弗兰克,昨天晚上那个假扮成护士的大汉就是他。 周折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一旦这样提议,定然会引起韩经纬的巨大反应。 同时他对宋雅也有了些许怨愤,如果不是宋雅那天离家出走,至少这个家庭还能维持表面上的平和。 信是京城被围的前夕送出来的,信上面说了很多,有关于以前的,有关于以后的,但李明珠却透过这些字迹看到了一种东西。 但现在已经没有时间犹豫,吴言当即咬牙下令开火,同时将手一挥,街道上所有的金属物品瞬间就被分解重组成了一颗颗弹丸,呼啸着射向了正在狂奔过来的衍生人,立即便有数百名衍生人被打倒在地。 在这里,越高等级的雄兽,越难养育后代不说,还有原始值暴发的隐患存在。 之后一番打斗,刘公公就算有心留这批人一命,但这些人却悍不畏死,眼看自己败露,为了不落入刘公公手中,纷纷选择自尽。 看班花脸上飞起的那抹红霞,大家的目光里又添上了点暧昧的神色。 但此刻面对朱铃,自己就好像是偷腥时被正主捉了现行的猫,心虚得要命。 牌子上写的内容都是要求公平的分配逃难名额,要求人人平等,要求平均分配资源。要求名额分配的过程透明化。 ------------ 248、折竹闲庭练鹤姿 面对何考的反问,李修远不紧不慢地解释道:“假如我猜得没错,你原本不想与梅长老有太多接触,打算躲得越远越好,否则也不会特意申请出长差。 但是梅长老刚才问你愿不愿意跟她学剑术,你又答应了。” 何考有些尴尬地笑道:“您老说的对,但我是真想学。” 李修远微微点头道:“想远离麻烦和想学她的剑 珍妮弗上前去,一把将它从石头缝中抱了出来,跳开那个还在继续塌陷的石头堆。来到河滩上。 将背包里的装备上架之后,王天星又打开了店铺页面,看了看,发现,只是短暂的一天竟然收入这么多,竟然只是短短的一天的时间,收入就高达一个亿。 越是往深处去,道路越是窄,那里荆棘丛生,野草遍地,刘大同在前面已经不得不举起长刀开路,而且他们也不得不注意脚下的山路,稍有不慎,便会出现大量的陷坑。 “二妹,你误会我了,我是真的关心你!”惋笑如眼中笑意不达眼底,声音却带着几许卑微惶恐地讨好。 “不想说么?也罢!”刘启超见问不出什么,他直接举起葬天刀,准备用实际行动来说话。 如今所在的,是地府的主要负责地,也就是鬼都,阎王就在这里,说着,谢必安带着杨灵来到一扇红色的大门前,路边可以看到用纸糊的汽车,还有来来往往的鬼魂,有的还穿着西装。 但纵然如此,夜天还是有感腼腆,毕竟紫翎弓素被他视为「仓底货」,现在丢给雪刃,是有种「不要的东西,给你」的感觉,心里很不好意思,唯恐会冒犯人家。 只见慧中大师在这时走上台,带着六中,对杨灵的胆识与魄力也是敬佩有加。 原先想要击败古一风,力压整个星域妖孽的张星宝,看到古一风如此惊才绝艳的变现,也不免惊呆了,特别感受到萧霖晓看向前者的目光,有着一缕不一样的光彩,他心头里就有一股刺痛。 “我……”杨灵听到他的话一脸迷茫的看着刘伯通,叹了一口气将心里一直憋着的话说了出来。 而且此刻,就连最后那名被他派去查看情况的暗卫,他也已感应不到了。 候午咧嘴一笑:“放心吧大哥,我肯定会平安归来的,毕竟咱也不是软柿子。”说着昂首阔步走了出去,却不知这次离开却是永别。 这一刀扎下去,仿佛扎到了一个空洞里,什么都没有碰到似的,刀子刚刚拔出来,这具外星人尸体的表层立即恢复了原状,连一个刀孔都没有留下。 “还说没事!既然身上有伤还出去‘乱’跑什么!万一遇上豺狼虎豹什么的我看你怎么办!”她凶巴巴地脱口而出,等到说完后,才突然发现自己究竟说了些什么。 “雷呢?雷在哪里?”福田美玲子还没等进屋就在走廊里嚷开了。 “村民们生活的好吗?”赵大山叹了口气,哪怕他死后最高兴的依旧是村民们的生活。 下意识回头望去,便见素衣倾城的如‘玉’少年正抱臂懒懒倚靠在‘门’庭旁。 而同样料错的还有紫翎,她原本以为独孤九叶要帮的是端木盈,心中更是焦急无比。 “跟我说起这些,你就是想让我内疚,让我亏欠……是的吧!”她一边哭一边喃喃自语,只是完全嘶哑的声音,除了她自己,没有人能听得清楚。 ------------ 249、常德不离茶中味 俗话说“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同样的御剑术,他人很难达到梅谷雨的成就,而每个人都要找到最适合自己的路径。 比如何考就对鹤形剑特别有感,假如配合蛾翼妙用当有另一番变化,他难免很是意动,但在自家院子里肯定施展不开。 最好的习练场所当然就是飘彩洞天,假如换作平日,他可能转身就去了。但刚刚被 南雪国绛雪城司徒府,今日司徒昭远刚下早朝回来,便见府门前两排家丁列队相迎,纷纷朝他躬身颔首的齐声行礼道:“中军大人。”只见他淡淡的点了一下头,才同卓钦一道走了进去。 主力阵容的演练也遇到了问题,按照法利亚的安排李良在右路负责压制热刺的孙兴慜和戴维斯的左路进攻组合,左路交给大腿。 庞风都觉得郁闷,自己想要进入百合门,还需要经过徐娇的同意吗?本来自己被她带到城主府就很郁闷,如今更是要问这个问那个。 王宗主直接就是大叫了一声,随后直接就是来到了自己宗门修士的旁边。 “此地不宜久留,赶紧离开。”月老头也看到了这一幕,便冲着古溪说了一句。 苏伶歌终是狠不心下,未说非要不可,却是转过身,对着床上的男人,开口劝阻。 谁也不曾想,苏伶歌开口要的时候,这男人就眼睛不眨地真的给了她。 ‘乌云’中几个化神期强者虽然在全心应对遇到的怪物,可却也在留心他人。 “回头我再解释给你听,我大师兄大师姐不愿见陌生人,我们这就回去吧!我都饿了呢!”她一边说一边往马前走去。 这时候才算是首次见识到了这座玄风城的繁华,当真不愧为四国第一大城邦。尤其是此刻东风皇帝即将做寿,街道上张灯结彩,红绸翻飞,热闹非凡,简直比过年还要喜庆。 龙帝城他刚来,辰王府总共也去过一次,虽然记忆中知道辰王府在哪里,但是最终还是有一些偏差,杨妄看到前面一堵高大的墙。 但只要是增加十万年寿命,对于修炼者来说便是有着极大的可能再度增加实力,提高寿命,向着更高的层次前进。 虽然多年來。何铭都是一副纨绔公子的表现。但知子莫若父。何成的心里非常清楚。这不过都是何铭用來掩饰自己的一种手段。 这支由皇陵卫一百将官伪装而成的马贼队伍,从这一天起,便正式在“西楚村”落了脚。除了村内的村民们,附近的马贼,还不知道有这样一支实力不凡的马贼存在,反正,亦没有马贼敢打“西楚村”的主意。 几家欢喜几家愁,无尘的突然出现,令司空无痕的眉头,瞬间就纠结了起来。 “你……你不要……不要再过来了,你身上的气味这么重。我闻着不舒服,你手里的玉牌是从月儿那里骗来的吧?”男子的魂魅突然跳了出来,一个劲的往后跑。 杨妄这边再说话,那边的龙族,在这时候,一个个都化成了神龙真身,顿时头巨大的神龙,一头蓝翼海龙族,三头雷狱蝠龙,在荒古金猊兽的上空盘旋着。 “阿芒大师,我留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又没有朋友,我还是想回去拜祭下我的师傅。”王成坦然的说道。 难不成这就是闻风丧胆的巫心术。陈梦生爆喝了一声运足全身罡气结成金刚护体咒。刀斧劈在金刚咒上化成了道道青烟四散激退。陈梦生要不是顾忌全场还有上百人在。差点让他使出破地狱咒把这些刀斧全都回击给秦蓝馨。 ------------ 250、不欺冰霜暗室香 何考倒是正常上班,一大早就从浦港镇驱车出发,三十多公里的通勤路程,差不多走了一个小时。 上楼之前,他在绿化带中摸了一下树枝,动作和昨天的梅谷雨差不多,而这根树枝却要细得多,只有手指长的那么一小截。 树枝看似没有任何变化,其实已经被他折断了,但还被御物之法定在原处,感觉就像变了个小魔术。 要不是王熙凤身边的陪嫁丫鬟平儿,见主子始终没好转,不得以让人上门求药,石仲魁或许还得更晚一些才能知道。 对于帝国的召唤令牌,岳池想都不用想,都知道这些玩意依旧是死忠的。 若换作之前,他或许还能抵挡十天半个月,可现如今白起来势汹汹,士气高涨,这让他多少没有底气。 例如一把灵器品阶的弹弓,可以击穿顽石,并且能附带各种术法灵气在其上,但代价是必须要用你穿了三个月的裤衩做拉网。 然而那笑容刚在脸上浮现,就看到gt没怎么犹豫,一楼先拿了厄加特,随后的第二手,直接选定了暗裔剑魔——亚托克斯。 陈十三瞧着独自离去的高挑身影,撇了撇嘴,觉得李子虎真没礼貌,他拍了拍腰间,淡然的轻声笑道。 但让石仲魁意外的是,薛蟠下意识的就用身体微微挡在自己面前。 相比之下,之前那五十万天兵,真如土鸡瓦狗一般可笑。而且三十万天兵,在东胜神洲默默砥兵砺伍五百年,还是当初的三十万天兵吗? “你不是说你喜欢我吗?所以,成全你,给你占个便宜,亲我一下。”叶凯成继续淡定的开口,俊朗的眉目间,没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但正是因为想到了母亲,冯向真才答应勉为其难来演这出戏。冯向真想要一个真相,不算是为了母亲复仇,只是为了给母亲一个交代,给自己一个交代。 “我非常的喜欢,奶奶。”陌沫内心真的很喜悦,连娘亲都没为她特意做过什么,陌沫在心里蓝月儿的地位要超过娘亲了。 这次这批人就不像是前几天在琅琊遇到的那批,足足有二十几号人,人人手持朴刀,却是没有马匹。即便是这样,这二十来人也不是糜芳能够对付得了的。 这样的场景即使元婴期修士恐怕也不敢轻易涉足其中,如此这般激战一众人族修士根本不敢进入其激战的范围。 “奶奶,是我不好,我在朋友的家呢,这个因为事出有因所以得当面解释才好。”陌沫很是心虚还奶奶担心的都是她自己嘛。 “好的,真是谢谢叶少爷的照顾了,您身上都淋湿了。”吴叔对于叶刑天的话,很是感谢的说了一声,很高兴叶刑天对白子画这样关心。而随即,就看见叶刑天身上被淋湿了一大半,很是歉意的道。 我当然会点头称是。不过没有人知道我们所说的不是工作而是感情。 想起那令牌导致的超强狂风,莫嵩明白了那两人此时消失的原因。在原地纠结了一会儿,莫嵩决定去追蓝火火,于是转身,握着手中的令牌,一路狂奔。 “好!凝霜体质固然是本公子的绝佳鼎炉!可是,既然你们如此姐妹情深,那麟仙子就先去给本公子暖床好了!本公子倒要看看她是不是还不出现!动手!”说着,阳耀明飞身而起身上燃起一阵火光,抬手便向着麟仙子抓去。 ------------ 251、剑来信手飞花叶 栖霞山在栖原市东北郊,紧邻大江南岸,是自古佛教名胜地,山不高却秀丽绵延,从地气灵枢看,其实也是一片非常好的天然药田,如今已规划为国家林森公园。 山中有座古刹名为精舍寺,规模相当不小。寺院的很多区域是不对游客开放的,比如僧人居住的寮房。 寮房中的老僧做仰天感问状,一不留神就溜出去了……不是 识海位于真知轮中,而真知轮又位于人体最脆弱的大脑中,灵魂与精神都是依附于识海而存在。 “好,爹娘、大哥您们放心,我一定会再回来看您们的,当然我也要看看武陵大陆新晋的修仙世家徐家,您们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徐洪对着父母、大哥深深了鞠了一躬后就原地消失不见了。 有了这个决定,孙诺安的心头轻松起来,他转过身子,双手插在口袋中,如同从前他和杜漫宁在漫步一般,想像着她还在自已的身边,孙诺安就觉的很温暖。 嫩,还是相当的嫩,难道他不知道辰龙的拦截技术也是顶尖的,看来他看辰龙的比赛还是非常至少。 虽然,除却姬宇晨之外,本源门只有五个至强大神境界的强者,连一个超脱轮回境界的修士都没有。 在这一刻,大禹王军终于展现出无可匹敌的纪律性与长久操练的功效,步步为营。 “我这次要带你去的地方就是我的泥丸宫,不过现在那可不是你以前呆过的地方了,那里有你需要的大海,相信到了那里会给你带来惊喜的!”徐洪平静道。 至于那把从朦胧青年手上夺取到的神剑,被姬宇晨收在丹田里面,那个神秘的大能者也没有夺走。 三大势力中,不久前,地狱的人曾经追杀过姬宇晨。而人间与天庭却是曾经曾经放言欲要招纳姬宇晨。 “没有风险是不可能的,不过我心理有数,而且有方美玲跟在她的身旁,这样的话她们俩就会安全很多了!”徐洪苦笑的点了点头道。正是因为知道秦梦灵最会惹事,所以徐洪才会让自己的师父李翰对秦梦灵特别的交代一番。 王柏回到广林家中,发现田田和园园还在家里,问过之后才晓得,原来陈盼盼已经来看过孩子,但她最近处于专辑正式发行的重要阶段,海东本地的签售会等宣传活动非常繁忙,所以暂时没有将两个孩子接回去。 “沒问題。”叶彤彤一口答应,她跟叶碧煌虽说情投意合,但聚少离多,如今终于有了机会,她又怎么可能放弃机会呢。 “就这么一言为定,不过这次万一遇上那老巫婆,你可得帮我。”南宫平答应的同时也提出了条件。 两只圣兽出现,暂时将这个麻烦给解决了!不过秦峰并没有让大白出来,因为不到逼不得已,他不想动用这些超级杀招!所以,刚才秦峰也不动用玄天镜,要是不然的话想要逃走实在是太容易了。 “子贡贤侄,你这次赚取了多少钱财呢?”一位老者笑呵呵地开了口。 她胸前的衣襟也被绳子勒起,露出了两片雪白雪白的肌肤,原本就高耸的大白兔现在更是凸显出来,乳肉高高的挤起,一条深深的沟壑如同迷人的深渊……半透明的透气上衣下面那件配套的绛紫色内衣也隐隐约约可以看到。 而这一切,秦峰一点都不知晓,他的身躯依然由罗宏照顾着,尽最大的努力保持着生机,也幸好秦峰的身体确实独特,才能给两年而生机不散。 ------------ 252、逢人兴神忘思量 这里是公司的停车场,有名中年男子就站在何考的车边,像是在等什么人。 何考居然见过此人,想当初他刚刚领悟元神出游神通,去了一趟栖原老火车站,在一家快餐店里碰到了一名陌生的术士,还将此情况告诉了李修远。 除了宗法堂的任务指派,这段时间擅自出现在栖原的术士都是可疑的,但也仅仅是可疑而已。 但是,这并不代表就可以随便惹上这位拥有过“刺客之王”称号的玩家。 朱栩对倭国的战后安排,是有些规划的,但看到德川明秀,这个想法更加清晰了。 六天没有食物还好水,可这没有水,真是太要命了。不过凡事总有两面性,这也使得柯焕将自己的潜能百分之一百二十的发挥了出来。 “怎么不逃了?”绝尽突然停住了,停留在一片由黄色土壤构成的土地之上,漂浮着。 双眼未睁,浓郁到了极点的神圣曙光源能便充斥了周墨的整个感知。 洛三娘的脸上带着温柔笑意,指着远处一栋直指天穹的大楼顶层。 他不觉得有人能够阻挡他,最强的人类,夏宇合,此刻如死狗一般的倒在那餐馆的门口,谁还能阻止他? 李秀满说得没错,罗一景就指着金珉硕大发神威,把bestie的专辑制作得精益求精,又怎么会让无关的事打扰到他?别说是李秀满,哪怕现在是青瓦台打来电话,估计他都能婉转回绝了。 或许应该去找樱,如果自己老老实实低头的话,她总不会真的一点情分都不讲吧……低头看着门槛,她有些沮丧地想着。 范迪塞夫人看到了管家不停向他使眼色,撇了撇嘴,直接问了真实目的。 电信行业基本上还是垄断地位,没办法插手,游戏厅、歌舞厅太混乱,不好管理。 问题是这些波蓝人要是稍微靠谱一点,早来一点的话,阵地上绝对能活下来更多的人。 在遥远的过去,创世神在苍茫的宇宙间分裂了自己的力量,创造了神界,其中,生命与善良成就了整个神界的基础,而毁灭和邪恶构成了神界的反面,杀戮形成了神界的秩序。而创造与秩序,就是神界的核心,又称神界中枢。 作为超级计算机电脑她不应该说出这样打击士气的话,但作为eva,她却必须提醒芬格尔。 可如此仙气飘渺的道宫之上,却有一颗表面不停凹凸变化的红色瞳孔,幽幽地探查整条尸锈街。 罗恩终于确定,他亲爱又自私的弟弟谢尔顿,果然没有被这帮科学家们调包,还是熟悉的味道,熟悉的配方。 竟然敢骂我们两个,慕时自动的将皇甫冕也带入了这句话里,但是她忘了,是她硬拉着人家躲到这里的。 “霍布斯!把你的香肠爪子给我拿开!”戴克恼怒地用枪指着霍布斯正在掰海蒂脚的大手。 林森的心情愈发凝重,看这惨烈的情况,林家村的村民们,很可能已被屠戮殆尽。 王风此言一出,众人立刻哗然。李柱心中愤怒到了极点,他感觉自己就像是被人当猴耍一样。不仅当了冤大头,还在众人面前丢了脸面。但话都已经说出去了,他也不能不给。 姜峰青紫脸上依旧没有表情,浓密长睫低垂,遮住黑眸,仿佛没看见姜举挑衅。 兄妹两人面对数百头中低阶妖兽,非但丝毫不惧,反而完全就是碾压式打击。 ------------ 253、派脉宗传追简寂 何考终于又找回了点面子,没跟章金圭走,而是让章金圭跟着他走了。 章金圭居然敢上他的车,要么就是真没有任何恶意,要么就是刻意表现得很坦然,要么就是自信何考不能将他怎样。 何考反正也不担心,李长老已经发来了神念,想必就会盯着呢。 所谓吃点好的,也不是啥山珍海味,甚至还不如某些时候何考自 黄毛讪讪笑着收回手:“听二爷的,我就好奇好奇,坚决不会碰的。”他真的是好奇,以前同一个村子的人也弄过这玩意,在进去之前还蛊惑着他来,说这东西能让人醉生梦死,但是还没来得及尝试那人就被抓进去了。 四人上了餐桌,菜品很丰盛,十多个菜,海灿发现桌子上的菜好几个是偏辣的,她心想应该是韩席提前打了招呼。 当然每天发生的修士死于妖兽口中,个别修士放弃修炼之路离开坊市,还有新的修士来到渤海坊市寻找自己的机缘。 在未来时空,这张面孔和猿飞日斩的孙子,猿飞木叶丸不能说很像,只能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那是已经好几天没有出现的萧秦遇,也不知道怎么折磨自己的,眼里沧桑荒凉,默默看着车子方向,好像知道人就在上面。 银发落在红色的御神袍上,内衬都是黑色,看起来干净利落,有点穿越前那种特种部队的黑色战术服的感觉,踩着的长靴有点像是以前穿过的AJ球鞋的经典配色,别说,还有真点酷。 包厢里坐满了人,包厢里光线暧昧,烟雾环绕。桌子上摆满了食物,巨大的水果盘,几扎香槟。 乔澜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容怀景,瞧着与容栖几分相似的容颜,细瞧,又不相似。 已经真气消耗巨大的周悬蜂不得不催动玉蝠进行全力抵挡,可是这次从没让周悬蜂失望的玉蝠法器直接被洞穿。 钱伯斯理解地笑道:“这是当然,这样吧,现在到午饭时间了,我知道有家餐厅的牛排很不错,我请你去尝尝? 爱兰特四世就像是一直疯狗,已经完全陷入了癫狂的状态,任何对他有利的情况他都认为是正确的,他已经不管不顾了。 听到这话,马天生顿时有些犹豫,张了张嘴,看着冷轩欲言又止。 柳青衣不自觉的伸出手搀扶,但颤动的手,却无言说着心中混乱的思绪。 “自然是真的,不过要是你考不进来我也爱莫能助了。”王志笑呵呵的说道。 对方是一位年近四十多,身材高大的德国男子,看着有些熟悉,可一时间却想不起来对方是谁了。 “表哥,表姐,你们有事先走吧,我也要回帐去了!”长乐公主也开口让他们先走。 顿时整个议事厅只剩下袁绍与自己帐下八位智囊,一个个没有开口先说,众人只等袁绍对其点名。 就在禄东赞率使团冒着大雪,在军士的押送下离开长安时·由王听为首的几十名原江淮军旧部,也是跟随王易上过青海战场的勇士,还有一些原吐谷浑武士,尾随在吐蕃使团后面,离开长安。 据说,面对这种情况,作为董事会主席的理查德在公司大雷霆,等到第四天时,香江电讯才真正用上了全力,在和白富贵的较量中展开激烈拉据,双方斗得火热,同时股价也节节高升,达到了近年来的最高点。 虽然莫剑他们直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切糕他老婆叫什么名字,但是从他们的观察来看,切糕这人对他老婆还是很体贴的,两口子感情比较好的,所以便上前安慰了一下切糕。 ------------ 254、茧房抽丝谨裁行 按那位版主的说法,曾经的术门,是一个松散的、术法传承联盟性质的大型修行宗门,就像不少仙侠小说中描写的修行大派。 但千年前因为理念冲突,术门发生了一场持续百年的内乱,很多与世无争的修士遭遇了奸佞小人的偷袭暗算,宗门分崩离析堪称一场浩劫。 术门精英损失惨重,从此流落各地。这些修士在世界各地留 闻听此言,宫焱阳不由得心中暗想:其实自己早就有心退位让贤,只是不想辜负岳父临终前的委托,看来今日终于可以如愿以偿了。 军报一道道的从北边送来:贾务本部已至东平郡;贾务本部已过东平郡;郑苟子和留驻离狐的将领俱皆弃城,都率部南下逃来;贾务本部并未追击郑苟子等,日行六十里,已到韦城。 “我有空,但你这么频繁请假不好吧?”唐植桐反应过来,欲拒还迎道。 蛊惑之毒,听名字好像是控制类的毒系技能,难道刚才那个叫做穆迪的士兵,也是中了蛊惑之毒才会改变阵营? “金莲,这事不能跟老太君说,她老人家因忧郁动了肝气,以至眼睛有了盲疾,这正是要医治的时候,不能再有担忧。”武松低声的吩咐着。 于牡丹的驻地内,戒备森严。所有人都发了趁手的武器,等待着随时可能降临的暴风雨。 潘金莲脸上一红,没有说下去,她是不喜欢武松过来,可想到武大郎担心的事情,也是无可奈何。 为此,张桂芳还念叨了两句,说做成柿饼,落了糖霜更好吃云云。 李善道等到前,徐世绩刚与诸人说到可改封丘为阻击阵地,却这“另外两条”,徐世绩适尚未说,遂不仅李善道全神贯注,罗孝德、聂黑獭等因也都倾耳静待,等徐世绩说他的这两条。 只见得雷声隆隆,电芒闪耀,一股势不可挡的力量从九天云霄上豁然而下,吸附了所有雷电的力量,凝聚成一道光芒四射无比巨大的雷电光柱,从天而降直接轰向了地面。 既然他已经做了决定,众弟子也没什么反对的理由,毕竟想要振兴龙门峰,弟子一定是必不可缺的。 九幽魔君微笑着点了点头:“这玉瓶中所存之物,乃是万年乳精,在修仙界可以称为无价之宝也不为过。 妈的想我也是一代撸神,看着一个妹子在自己面前玩LOL自然手痒的不行,而且后面玻璃映出来的画面也有点模糊,看不清这陈总玩的是谁,不过八成也是个坑比。 在跟尹相杰商量好了对策之后,李金羽琢磨了半响,发觉自己始终是无法张开这个口,没办法,又只得去请教官场老油子尹相杰。 在三楼的房间里,我先从头开始,教他练习阴术,这是根本,根基。正在给他俩灌输思想,魏七和胖少还有曹璇就急匆匆的上来了。 “没错,我这次来最主要的目的,就是将这个破天丹送给你,它可以帮助你突破神游期,达到渡劫期之境。”莫天点头道。 “郡然——,我问你,你哥是不是很喜欢喝酸奶??”王瑞茵没发现对方说话时候的异样,直接气哄哄地问。 漫天的星光,似乎是有着某种特殊的能量在控制着他们,缓缓的向前移动,最终汇聚到了那一排箭靶上面。 兴许自己的感觉是对的,系统所有的技能,所有的能力,在这里,在这天地灵气之下,都会得到不定程度的加成。 ------------ 255、从来真知寻万象 类似的言论其实并不新鲜,法布尔当初对邹添锦也讲过,只是没有上述内容那麽扯淡,因为两人的身份和修为不一样。 邹添锦就是术门高层,身为执事,轮值时代表入微门执掌过观书洞天, 他本人不仅经历过二次传承,也主持或见证过其他人的二次传承仪式。 所谓的追踪印记之说,还有术门高层不仅驱使弟子为其效命丶还要刻意控制修士数量以保障灵气充足云云,在邹添锦看来纯属无中生有。 法布尔身为六阶大成修土,也不可能公然造谣,说出违反自我认知的话,所以他只能提什麽所谓的「隐秘」,强调某些言论已流传千年的「事实」。 所谓的事实,是指确实有这些传言,却与传言内容的真假无关, 但对于受众而言,真正有说服力的,是那些确实发生过或正在发生的丶 且能够被证实的事情。那麽有哪些事件符合这个要求呢?至少有两件! 其一就是一年多以前的栖原隐蛾事件,最后导致宗法堂公开发布了通告其二就是术门随后展开的弟子大普查,宗法堂顺势推行了全面信息化管理制度。 这些都是证据啊,现实中活生生的证据!它证明了术门控制自由丶剥夺隐私的企图与手段-—--具体的分析就不细说了,反正还是那套理论。 版主近年来在「修真聊天群」里持续灌输那套理论,其实很难说明什麽,因为缺乏实证,举不出一个具体的丶现实中能被证实的例子。哪怕能找出一个都成! 现在终于有了这样的实例,版主怎麽可能不拿出来宣传? 不论发生了什麽,只要宣传这种阴谋论,有一个人的名字是绕不过去的,就是何考,包括他的身份与工作单位都不是什麽秘密。 听了章金圭解释,何考又问:「原来您是这麽听说的,但您为什麽会来找我呢?」有些潜台词他还没说出口,既然版主都分析得那麽吓人了,章金圭怎麽还敢来? 章金圭语气有些激动道:「因为我必须要搞清楚,您究竟是不是现实中一个真正的人—」 这个回答有意思,但仔细一想还真是那麽回事。章金圭认识「版主」虽然有五年了,但对方就是网络上一个虚拟帐号而已,甚至不具备真正的人格。 章金圭并不清楚是否真的存在「版主」这个人,用那个帐号发送留言和邮件的,完全可能不同的人。 他对术法修行界的了解,完全是一个菜鸟小白,此前唯一的信息渠道就是那个版主,以及对方建的修真聊天群。 但他在现实生活中却见多识广丶善见人心,没那麽容易被忽悠。 章金圭是四阶花子,最擅长的就是跟人打交道,可版主对他而言就是个线上虚拟的帐号,何考才是现实中真实存在的人。 等了这麽多年后,终于知道一位真正的术门弟子,据说还是宗法堂长老的秘传弟子,这是章金圭想接触与了解术门的唯一线索,他怎会错过? 另一方面,假如不想加入版主的组织,又想了解高阶术法的情况,他只能来找何考,能暗中忍耐一年已是极限,实际上他两个月之前就来栖原了。 这倒与何考掌握的情况对上了,因为两个月前就曾在栖原火车站见过他章金圭来得不巧,何考恰好去南花出差了。他并没有跟着追到南花,原因也很简单,他还不了解何考是个什麽样的人,虽鼓起勇气来倒栖原,但心中任很志芯。 所以他没有暴露身份,也没有搞什麽跟踪监视,这两个月一直在做背调呢。 若问世上什麽人最了解何考?首先肯定是江道祯,他老人家是看着何考长大的,而章金圭至少也能排进前十名。 从出生丶上小学一直到研究生毕业后参加工作,何考的各种经历让章金圭查了个遍。邻居丶同学丶老师丶同事----章金圭用种种方式向通过他们了解过何考的情况。 但他做得很巧妙也很隐蔽,接触对象和地点都经过谨慎筛选,都不是与何考关系最近的那些人。比如何考的大姑一家,他就根本没去接触。 有时候关系比较远的「熟人」,说的话反而更加可信。 何考从出生至今,一直就在栖原定居,章金圭可以找到很多人打听情况,而其中不少人就连何考都未必还记得。 他与何考曾经的邻居打交道,从不在浦港镇一带;接触其同事,也从不在单位附近。 在合适的场合相遇,交谈中巧妙地引导对方主动提及相关话题,事后甚至令对方都意识不到-—--章金圭身为四阶花子,只要愿意花时间精力,并不难办到。 况且他打听的并不是什麽隐秘信息,与术门及术法修行无关,就是自幼熟人间了解的各种情况,目的就是想调查一一何考是个怎样的人。 调查结果显示,这是个身世令人同情,但品学兼优丶谦逊上进的好孩子呀! 何考最近投资六百万,收购了南花惠实名品百分之十股份,章金圭也查到了,因为有工商登记变更记录。 这并不能说明何考有经济问题,很多人都知道他去年得了一大笔「遗产」,反而证明了他很有经济实力,且有了钱之后也没有花天酒地,仍然踏实工作—· 就在这个时候,何考出差回来了,章金圭终于决定来找他本人。两人素不相识,应不至于有什麽冲突,况且身为四阶术士,他也有信心能够自保。 只有通过面对面的交流,他才能做出真实的判断,所擅长的兴神术也才有用武之地。 章金圭最后说道:「很抱歉,私下调查过您的情况,因为我心里实在没底。我决定来找您,实在是有很多问题想要请教,总不能去找梅长老吧。 我丝毫不了解梅长老这个人,也打听不到他的情况。假如有什麽疑问您也无法解答,有机会且方便的话,能否再帮忙去请教梅长老? 请不要笑我异想天开,我真就是这麽想的———· 何考摆手打断他道:「等等,等等,你怎麽又提到了梅长老?」 章金圭:「是我来到栖原之后才听说的,版主在群里讲的。她说术门的梅长老也来到了栖原,他老人家就和你一个单位,以一名员工的身份掩人耳目,又不知有何图谋——.—.」 何考又打断他道:「你连梅长老叫什麽名字丶长什麽样子都不知道?」 章金圭:「我上哪儿知道去,只是听版主在群里提过一次,她也没说得太清楚请问有没有这回事啊?」 何考刚再说什麽,忽然间又摇头道:「这不是你该问的,也不是我该说的。还是不要谈梅长老了,就谈谈你自己,既然找到我了,您有什麽想问的,现在都可以好好问了。」 刚才这一瞬间,何考终于意识到,为什麽会有人在无意中泄露信息了, 未必是有意违反宗法堂的封口令。 他方才刚想说,梅长老不是什麽老人家而是一个小姑娘,还好突然反应过来了一一其实他不应该说,有关梅长老的信息都不该提。 「梅长老其实是个很年轻的姑娘」,这句话从表面上看并不违反宗法堂的封口令,但在这种语境下说出来,听到的人就能分析出很多情报。 何考是怎麽知道的?假如说话时没加上「我听说」这个前缀,而是直接用了语气很肯定的陈述句,就说明他大概率见过梅长老本人! 那麽他最有可能是在什麽时候丶什麽地方见到了梅长老-—----再结合传言,就足以推测出一些东西了。 哪怕是没有修为的普通人,只要善于观察分析就可以做出推断,更何况章金圭这种精通兴神术的高阶术士呢。 就算章金圭所言非虚,他是简寂宫一脉的嫡传弟子,此前只是受到了蒙蔽,何考也不应该对他透露这些。 假如不是李修远以神念确认,章金圭自述的师承出自简寂宫一脉,他应该是李修远的嫡传师侄,刚才提到梅长老的消息时,何考就该考虑怎麽出手拿人了。 就算何考没把握拿下章金圭,这里也不适合动手,也要及时通知李修远设法先将此人带走,然后再查问其消息来源。 现在李修远就坐在外面,何考也不必担心别的,倒是他自已差点说错了话。 章金圭说错的话就更多了,比如那句「听说您是地师大人的秘传弟子。」看来他的确没有任何经验,但凡正经术门弟子都不会当面问出这种话,哪怕懂行的散修也不会。 何考倒是很给面子,仍然和颜悦色很有耐心,只是适时提醒了对方。 章金圭也意识到了什麽,赶紧道:「抱歉,我失言了,确实不该问! t 何考:「我看你有些心神不宁,不必紧张,想问什麽尽管开口。』 章金圭:「这麽多年,我其实有很多疑惑。」 何考:「那就一条一条慢慢来,我不敢说能为师兄解惑,就算一起探讨吧。」 章金圭:「那位版主所言,您是怎麽看的?」 何考笑道:「让人在筛子里找漏洞,着实有些困难。除了突破四阶后有洞天感召,可去各大洞天接受二次传承,其馀皆是无中生有。」 章金圭:「为何有这种二次传承仪式?这才是我真正想不通的。」 何考有些异的看着他道:「你也是上过学的,从初中考进高中,报导的时候有个升学仪式,很奇怪吗?」 章金圭赶紧摆手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而是听说各大洞天的二次传承仪式,并非尊长传法,而是从洞天中直接获取法诀。」 何考:「确实如此,那叫神念心印,是术门祖师打造洞天时所留,后世弟子在洞天中按仪式祭拜,便可获得法诀传承———--您怎会知道这些?」 章金圭:「也是版主所言,主要是为了介绍新法与旧法之争——— 什麽新法与旧法?何考听得也是一脸懵,听了章金圭的解释才明白过来。所谓旧法,在版主口中,就是术门祖师所留的古法,通过洞天传承仪式所得。 千年来所有术门弟子所得的高阶传承,皆是如此。这也成了术门顽固守旧丶抱残守缺丶日渐腐朽的象徵一一都什麽年代了,还还抱着几千年前的东西不放! 所谓新法,当然就是指在术门之外,不需要通过洞天传承仪式丶由当代师长所传授的法诀。具体的说,就是版主代表的组织所掌握的术法传承。 它经过了千年来不断的修正与总结,代表了发展与进步的方向,是真正具有生命力的丶符合时代要求的术法。 何考都听乐了,反问道:「章师兄,你信这个吗?」 章金圭苦笑道:「我也不信,但并不知详情,所以才请您解惑。」 何考:「你可知修为到了六阶之上,便无典籍成法可言,传承只有心印点化丶境界指引l,每个人的所悟皆不尽相同,谈何一成不变?」 何考本人也经历过洞天传承仪式,就在飘彩洞天,由此获得了隐蛾术高阶术法,但有些玄妙他还不太了解,还好今天有李修远。 李长老又发来了神念,何考再度化身为传声筒为章金圭解惑,也等于他自己学习了。 洞天召唤机制与二次传承仪式,在李长老眼中,已不应该仅仅被视为「知识」,某种意义上更应该被视为一种「现象」。 当术门祖师完成洞天开辟丶留下御神之念后,只要举行特定的仪式,就可以获得相应的术法传承—··..-它就具备了现象的含义。 这就像草木禽兽丶冰霜火焰丶风云雨雪丶山河日月丶宇宙星辰-—----相当于天地自然的一部分,它本身就可以成为研究对象。 通过对现象的观察丶分析丶总结所得到的,才是每个人所谓的知识,否则只是单纯的认识而已。「眼睛看到」是认识,「神念中接受到」也是一种认识。 洞天传承,是祖师创制的一种现象,但是通过这种现象,可以获得祖师总结的知识,以神念心印的方式变成自己的认识。 祖师留下这种现象有什麽的意义?首先就是可以保证术法传承不绝,提示人们有这样一条修行超脱之路,哪怕经历世事动荡丶术门内乱,如今术法传承仍在。 洞天传承的内容确实是「古法」,但术门所教的可不仅仅是古法,还包括后人千年来摸索总结的各种进阶仪式丶应用术法丶丹器符阵等等。 шшш● tt kán● ¢ ○ 高阶术法也不是必须通过洞天仪式传承,比如何考得到的七大术门完整法诀,就是江道祯以神念心印传授的。 仅有这些并不够,后来几位长老又教了何考很多别的东西-·--有些内情就不必都告诉章金圭了。 江道祯所传就是古法,怎麽形容呢?打个不太恰当的比喻,虽然几十年来最尖端的科学前沿始终充满未知,但小学课本内容大体没什麽变化。 小学课本教的都是常识基础与逻辑工具,顶多只是教丶学方式的调整。 洞天传承的高阶术法,站在更高的角度看,其实也只相当于旧版小学课本而已。 术门今日的传承,是在此基础上发展出来一个术法体系,且还在不断发展中。所以版主攻击术门所传是落后的「旧法」,标榜自己所学是先进的「新法」,完全没有道理。 听了何考这一番讲解,章金圭起身行礼道:「多谢您今日解惑,世上有太多事情,不得授就是不得知啊!」 何考赶也紧起身回礼,他多少有点不好意思,因为方才只是李长老的嘴替而已。 重新坐下后,章金圭又敬了一杯酒,这才沉吟着说道:「其实自幼以来,我一直有个大困惑,与那位版主无关。」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压低声音道,「不知你有没有同感,这个世界很不对劲,有很多事情都解释不通,或许隐藏着一个谁都没有发现的大秘密!」 看着他的样子,何考不禁想起了武岩骏,想当初第一次和武岩骏见面, 小武就说过类似的话。 这时章金圭又掏出了一本书,有些神神秘秘地问道:「请问您看过这本书吗?」 何考一眼督见,发现自己还真看过,书名是《神游》。 ------------ 256、自古何物曾启灵 何考当初写了一个自动抓取程序,在网上收集各种相关信息,利用公司的ai平台整理出了很多所谓的秘籍。 这些秘籍究竟能不能修炼呢?只能说几乎都是哈哈哈哈或特不靠谱,有些内容来自各修真网站论坛,有些乾脆就是从里抓出来的。 何考最终选择了一套秘法尝试着修炼,结果就是隐蛾术的筑基法诀—--咋会这麽巧呢?那就是工道祯和李修远捣的鬼了。 何考整理的诸多秘法中,居然有两套都来自章金圭拿出的那本《神游》,一套是内丹术,另一套是梦观阴神术。 秘法内容大体都是摘自书中的段落,居然还有各层境界的修炼感受与感悟,ai又不知从哪儿补了书中并不存在的内容填充进去,搞得像模像样。 就在前不久,何考还专门把这本书找来看了,尤其对其中描述的「梦观阴神」秘法很感兴趣, 因为他也刚刚领悟了意识离体神通,与书中描写的阴神出游非常像。 但它仅是像而已,并不是一回事,甚至都不是一个体系,只是掌握的手段相似,很多细节都有别··-那毕竟只是一部而已。 章金圭与何考的情况不同,他少年时就得到了秘法传授。可是师父很早便离开了,没有人能指点他,他一直在查阅各种资料学习各种知识给自己充电。 修行入门后,他已确信的秘法修行真实不虚,也非常喜欢看仙侠修真类的网络--但今天什麽偏偏将这本书随身带来了呢? 因为它讲述了一个当代背景的修行故事,故事发生的年代章金圭经历过,所描写的很多地点, 王现实中也都能找到对应的地方。 明问夸也自过达本节,早王限放动,按迁开儿处圳灯时节贝退: 找云过无城,云过灯l次,那里就离栖原不远,你看看书里写的这些人丶这些秘法丶这些宗门。 我找到了状元桥丶找到了龙首塔丶找打了昭亭山--但是没找到箐芜洞天丶没找到神木林,也没有三梦宗丶正一门,更没有石野和风君子!」 他方才提到的都是书中的地点丶门派和人物。 何考苦笑道:「找不到才正常吧,假如这些都能被你找到,那麽这个世界才真的不对劲了!」 章金圭:「可是按书里的描写,很多事情就发生在这里,栖原郊外的梅花山,就有一座洞天秘意··..」 何考摆手道:「我前不久刚看过,叫梅花圣境。」 章金圭:「你就是栖原人,找到了梅花圣境吗,见过有修行人出入那座洞天吗?不瞒你说,我年前第一次来栖原,就是为了寻找梅花圣境,但是毫无发现。」 何考哭笑不得道:「俗话说艺术类来源于生活高于生活,文学作品可以取材于现实,但并非就是现实。 解铃还须系铃人,你十年前跑到栖原来找梅花圣境,今天又来找我,还不如去问这本书的作..」 章金圭:「这我当然也想到了!我加入了读者群,后来又参加了线下的书友聚会,和作者一起渴过酒,喝得差不多了当面问过他。」 何考:「那他是怎麽说的?」 章金圭有些失望道:「作者说一一那只是家言,不能当真-—-—-不,他的原话是一一千万别当真!」 何考也来了兴致,追问道:「那你有没有问,书中那些秘法功诀是怎麽回事?」 章金圭喝了杯酒,放下杯子道:「当然问了,作者说都是他编的,还说找一家图书馆,就能查何考哈哈笑出了声:「有意思———既然如此,您为什麽还来问我?」 章金圭有些着急道:「您还没明白我的意思,我不是疑惑书里写的东西为什麽是编的,而是想假如这世上真有秘法修行,应该是什麽样子?」 这句话居然将何考问愣住了,不禁也放下酒杯若有所思。 章金圭还在接着说,语气显得有些急促:「假如世上真有秘法修行,有种种修为境界丶神通手没,那就应该是书里描写的样子,而不是我们现在看见的样子!」 何考下意识的问道:「现在的样子怎麽啦?」 章金圭:「你见过术门之外的修士吗?或者换一种问法,你见过术门传承之外的修行者吗? 既然秘法修行真的存在,那麽世上不应该只有术门修土,应该还有很多其他的修行门派,有各中修行派别丶各大洞天秘境。 就算是我原先孤陋寡闻,可是听了您刚才的介绍,世上也只有七大术门,加上新挖出来的隐蛾],那也只有八大术门。 而且这八大术门系出同源,就算我这样的江湖散修,传承的源头也是这八大术门。 版主曾说,这世上应该还有很多其他的修行传承宗门,但它们都隐世不出,可能是遭受到术门势力的打压,真正为人所知的只有术门·—·· 我希望这话是真的,可是又无法相信!」 何考:「为什麽不信呢?」 章金圭:「因为就是没有啊,根本没人见过,难道你见过吗?」 何考这下真的被问住了,因为他确实也没见过。若说隐世修行,术门本身就是隐世的,普通人若非知缘客,根本就不知术法丶术门丶术士的存在。 他的定迹早已踏通了儿乎整个东国的疆域,还包括东国之外的很多国家和地区。 虽然由于隐蛾神通的特殊性,他都是在深夜避开人烟行走,但那些世外之处,恰恰应该是各大急世修行宗门的道场所在。 若有一丶两处他错过了没发现,倒还有可能,但没道理走了这麽多地方,一点痕迹都没察觉巴?以隐蛾之能的特殊性,只要别人注意到他,他也能察觉到。 好吧,何考行程仓促丶修为尚浅,就算有修行道场在眼前,他也发现不了,那麽谷长老呢? 谷椿老人家虽非隐蛾,但身为地师,本身的修行就讲究踏足天下山河。 尤其是最近这一年多,谷椿为核实术门弟子信息登记情况,御一朵云飞过了很多地方,难道也设有发现? 哪怕谷椿的修为与阅历还还不够,那麽历代术门祖师呢?术门历史上可是出过谭峻谭仙人这等升修土,创派祖师更是开辟了各大洞天。 可是术门历代祖师并没有提过这种事,术门典籍中应该也没有记载,至少几位长老从没有对何考说过,连暗示都没有···· 何考在暗中期待着李修远的神念解释,可是李长老此刻偏偏不哎声了,或许沉默本身就代表了答案吧。 何考正在思索,只听章金圭又问道:「仙家高人啥的就不说了,没见过可能只是我的缘法未,但是何师弟,请问您见过鬼吗?」 这是什麽鬼问题,但是角度还真够刁钻的! 章金圭就像一个断了线的小风筝,与宗门失去了联系,在找到何考之前,于线上先认识了那位反主,一直身处对方编织的信息茧房中,很多情况都不了解还情有可原。 他没见过别的修土,难道还找不到鬼吗?传说中可能闹鬼的地方,他几乎都特意去找过,可是无所获,根本没发现阿飘存在的痕迹, 那边草金圭的问题还在继续:「世上没有鬼也就算了,可是连个妖精都没有!请问您见过单木戈精丶禽兽成妖吗?哪怕听说哪里有也成!」 说完这句话,他终于喘了口气,又喝了一闷酒,用满怀期待的目光看着何考,他是真希望何考能回答一一其实这些都有。 可惜何考只能回答一一这些好像真没有!他走遍九州都没见过,而且并不是粗心大意给忽略,他一直很注意观察有关迹象。 因为修炼鉴毒术丶鉴灵术丶鉴药术丶鉴灵术的关系,他对各种草木山石信息都很留意搜集。 因为隐蛾神通会受到观察者的限制,而「合格」的观察者也不仅是人,何考同样注重对各种动勿的观察与分析。 但他从未发现什麽草木成精丶禽兽化妖,更没听术门尊长说过。 何考与灵犀门执事卫洛的关系很不错,两人经常在一起饭聊。他也曾问过小卫,术门有没有护神兽啥的?卫洛很肯定的说没有,自古都没听说过。 对面章金圭的目光,何考只能苦笑道:「妖精鬼怪啥的,我确实没见过,但这不能说明整个世界不对劲吧?自古就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有谁见过这些。」 章金圭:「可我们自己就是证据啊,我们真的修炼出了神通术法!世上既然有术法与术土,就完全可能有其他类似的存在,我再举个例子一一您见过魔法师吗?」 何考沉吟着答道:「我没见过,不仅没见过魔法师,也没见过刚才说的妖精鬼怪丶术法之外的必法与门派。 这些或许有,只是因为某种未知的原因我们见不到;或许真的没有,世界就是我们看到的这羊,也没什麽不合理的。 你学过哲学吧?知识是对现象的分析,去解释一种现象为何会存在,但没法去分析根本就不存王的现象。」 喜金眯着眼睛道:「您这话没错,但针对这个问题,并不算强逻辑的解释。」 这时忽然有个声音似在两人耳边响起:「类似的问题,我曾经也问过师父,也就是简寂宫主李思任他老人家。 师父当时的回答,就跟小考方才说的差不多。但师父还说了,假如你希望世界上有什麽,但是没有,你得自己去发现,或者自己去创造。 他当年也问过尊长,尊长则告诉他,等到修为更高,可能才会解开很多困惑,否则怎麽空谈丶 想都没用,说到底还是我们的修为不够啊! 但是修为越高,可能又会有更多新的困惑——— 章金圭吃惊不小,而何考已经起身朝着包间门的方向行礼:「李长老,您来啦?」 见何考如此,章金圭的反应也很快,立刻跟着一起行礼道:「师叔!」 李修远划开推拉门走了进来,摆手道:「这个场合就不必行礼了,都自然些!」 然后扫了一眼桌面,看着何考道,「有人请你,你倒是一点都不客气,好酒好菜,你是啥贵点舍啊?」 何考赔笑道:「我本来就没打算让章师兄买单。」 李修远:「那正好,外面我那一桌的单,你也顺手都给买了吧。今天真是辛苦你了,下了班还下得消停,现在就赶紧回家吧,这里有我就行。」 既然李长老发话了,何考打声招呼便告辞,终于把章金圭这个问题宝宝给交出去了。 章金圭还想与何考抢单呢,却被李长老一个眼神就摁住了:「你且好生坐着,没想到今天竟能王此地相见,有些话我还得好好问你。」 何考也很想留下来听听,关于章金圭的那些问题,不知李长老会如何回答?但李长老显然有事与章金圭单独谈,所以将他打发走了。 其实何考也不是没有疑问,甚至还有支持这种疑问的「证据」。方才听了章金圭的话,何考又读了一番李长老上次给他留的神念心印,解读出了两道丹方。 神念心印非常庞杂,就似灌入脑海中的记忆库,很多东西如今尚无法解读,还有一些内容则是王他想「查找」的时候,才会「回忆」起来。 这两种灵丹的名字分别是「启灵丹」与「化形丹」。 启灵丹的功效,可以帮助已有成妖潜质的禽兽开启灵智,以何考如今手段还很难炼制成功,只是勉强能看懂丹方而已。 至于化形丹,应该是帮助已经开启灵智的妖精幻化形体,以何考如今的修为别说炼制了,就连方都无法解读,只能了解其大致功效。 这世上若没有妖修,那麽这两种灵丹究竟是给谁吃的呢?或者说,怎麽会有这两道丹方呢? 他刚才就想起这两道丹方的疑问了,只能等机会再去请教李长老了。 ------------ 257、仙乡鸡犬皆有幸 就算章金圭想回归宗门,兴神门也得核实他所说的一切。虽然李修远通过暗中观察并没发现他在撒谎,但该走的流程还是不能少。 章金圭是不是周元旦的弟子丶简寂宫一脉的嫡传,并非他自己说了就算,真的假不了,术门自有一套查证方法。 另一方面,无论他是谁的传人,只要修炼术门突破了四阶,理论上就可以找到宗门洞天,请求回归术门丶接受二次传承。 宗门要做的事情,就是考察其过往行止,若有作奸犯科之举,则会做出相应的处罚。 若其人过往行止查不出什麽毛病,按照祖师制定的规矩,术门不会阻止他的自愿回归,接下来会为他举行二次传承仪式。 高阶修土,本身就是术门的核心成员,回归后遵守门规即可。 但章金圭的情况比较特别,涉及的事情也很复杂,他还没找到奉余洞天呢, 在李长老的授意下,对他的调查考核就已经开始了。 用俗话说,就是宗法堂责成兴神门成立了一个「专案组」,负责调查章金圭的经历以及他提供的相关情报。 那位版主的身份及其幕后的组织,也是调查重点,这需要章金圭的配合。 章金圭提到了梅长老的事,这是确凿无疑的泄密证据,也要顺着这条线追查下去,争取找出泄密的术门高层。 估计李长老得忙上一阵子了,虽说不是什麽事都得他老人家亲自出手,但他专门调集来的那批术门骨干,过年期间恐怕也得加班了。 何考原以为再想找机会单独请教,应该得等到年后了。不料第二天一大早上班的路上,他的车还没上跨江大桥,就被李修远在路边给拦了。 他赶紧停车请李长老上来,纳闷道:「您老怎麽会在这里?」 李修远:「专门来找你的,身份证带了吧?」 何考:「带了!您老想干点啥事,不方便用自己的身份证吗?」 李修远的言行举止很是随性,平日的穿着打扮也很潮很个色,所以何考也很放松,假如换成在江道祯或谷椿面前,他是断不敢这麽开玩笑的。 李修远给他的后脑勺不轻不重来了一巴掌:「开车去机场,陪我去一趟鹭州,坐早班飞机过去,晚班飞机还能赶回来。」 何考:「李师,我今天还得上班呢,单位要等到大后天才放假。」 大后天就是大年初一,按近些年东国颁布的法定节假日,大年三十也是工作日,理论上并不放假,但实际上很多单位人早就跑光了。 李修远:「这几天我就盯着你们公司呢,还不知道什麽情况吗?你们部门, 路远的咋天就可以请假回老家·--你现在就直接给钱固然打电话,我不信他会不批假。」 何考也不废话,过了桥直接转向前往机场,有些好奇地问道:「您老怎麽想起来今天要去鹭州?」 李修远:「你猜!」 何考略一转念便答道:「去找常安居?」 李修远:「算你聪明,当初就是你给人家牵的线。」 上次在萨哇国偶遇常安居,何考告诉了他,术门正在推行信息化管理制度, 并提供了宗法堂信息办的联系方式。 此刻听了李修远的介绍,何考才知道常安居已经联系了信息办,上报了术门要求的登记资料,并以江湖散修的身份,正式审请加入术门。 其实像这种事情,在历史上很少见,而且术门也不一定会接受。 假如常安居已突破四阶,顺应洞天召唤自己找过去了,那就要按照流程走。 因为这是祖师定下的规矩,也是各大术门共同的门规,必须得执行。 但假如随便冒出一位来历不明的低阶散修,甚至是知缘客,自称得到了术法传承,想要加入术门丶成为正式在籍弟子。 术门历史上对此的态度还是很谨慎的。 正常的师父收徒弟,还要经过各种考验和考察呢,人哪能说收就收?至于说考核调查,须知想真正摸清楚一个人的过往行止,也要有专门人员耗费精力乃至人脉丶物力。 在前些年尤其是古代,这是很不容易的,大家也忙不过来。 除非其传承来历清晰丶能有正式弟子引介,就像武岩骏那种情况;或者其资质出色,被某位尊长看上了。 否则自古针对这种情况,术门可能会劝其突破高阶后再来。 术门虽以门规约束弟子行止,但另一方面,只要正式将弟子收入宗门,便是有了传承义务。 这些义务包括并不仅限于,提供完整的术法传承丶最新的术法体系介绍丶各种应用术法的讲授丶修行心得及资源的交流丶交易渠道· 这些东西翻译成两个字,就是一一缘法!独属于宗门传承的缘法。 培养传人的代价不小,试错成本很高,缘法不可轻易与人,更何况不是亲自挑选与培养的传人呢? 常安居就属于来历不明的低阶散修,不知从何处得到了宗法堂信息办的联系方式,主动上报个人信息材料,提出了加入术门的申请。 搞清楚事情始末,何考又问道:「这也不用您老亲自去一趟啊,兴神门就没有别的人了吗?」 李修远:「昨天章金圭找上门来,负责核实调查的人手都被派出去了,还有一批人负责追查那个版主的事情。 www¤дn¤c ○ 马上就要过年了,你都能请假不上班,我也不能让人太忙了,所以还是亲自去吧。再说了,我也想亲眼看看这个人---至于你嘛,当然也应该跟我走一趟。」 他老人家的话中还有简短的神念 虽然这种事情在过去并不多见,但是说句实话,随着时代的发展变化,也随着术门建立其现代信息管理制度,今后可能会越来越多。 而眼下常安居的事,恰好是「术门管理制度改革」后刚刚发生的第一例,必须要处理明白丶争取成为一个范例,在今后处理类似事件可以做参照。 所以李长老很重视,打算亲自去看看,并将何考也给带上了。 何考:「您去鹭州了,栖原这边谁坐镇啊,宗法堂还派了别的高手吗?」 李修远:「你不知道吗?」 何考:「我知道啥?」 李修远撇着嘴摇头道:「你也太不关心同事了! 梅谷雨他们部门昨天发完年终奖,今天就已经放羊了。她也提前三天回老家过年去了,昨天晚上的航班,那时你正在跟章金圭吃饭。」 何考:「这才上几天班啊?就多馀赶年前来报导!」 李修远嘿嘿一笑:「那可不一样,她还拿了年终奖呢,虽然没有你们那麽多,但总算是有的。」 何考没好气道:「那叫过节费,每一名在职员工,包括试用期的都有!年终奖不可能,老钱再怎麽不要脸,也不能公然违反财务制度。」 李修远:「不管什麽称呼,反正她就是年终拿了一笔奖金,还有你们公司发的年货,另外又领了半个月的工资·-谁叫你们都说她是钱总家的亲戚呢! 包括提前三天就请假走人,也是钱总劝她的。钱总对她说,既然就是来正常上班,那麽就应该表现得和其他同事差不多,而他们部门很多人都提前放羊了.....」 对于钱总这种关怀员工无微不至的行为,何考暂时不想做评价。他有好几个问题正想请教李长老,早就打了很多遍腹稿,此刻正是机会。 何考:「昨天章金圭问我的那些话,您完全可以直接告诉他,为何要借我之口?」 李修远:「我想在旁边多看一会儿,不仅看他是什麽路数,也看你怎麽应对这种场面。 别忘了你也是隐蛾门的掌门,假如是兰九丶叶良成那些人向你请教呢?等到将来,你会遇到更多这样的情况,就是以传道丶授业丶解惑者的身份。 不是你好为人师,是必须有人做这种事,而你就坐在那个位置上。昨日你面对章金圭这个人,就是在学习一一明日怎麽面对更多的这种人。 你已有高阶修为,而且如今的隐蛾门中,没人比你修为更高了,所以你不仅是修行者,也要成为一名护道者。 其实很多时候,就算没有答案的问题,你也要给出自己的指引1,让对方能保持清晰的思路与敏锐的觉察—.—你昨天乾的就挺不错!」 何考:「那是您老指点得好,假如昨天没有您,我估计都已经被整懵了———」 对了,章师兄后来的疑问,您老是怎麽看的,就是为啥世上没有妖魔鬼怪什麽的?」 李修远笑了:「不怎麽看!没有就是没有,在没有发现之前,可以存疑不论,难道世上非得有妖魔鬼怪不可吗? 何考轻咳两声道:「您上次给我的丹法传承,其中有两道丹方,启灵丹和化形丹———··那又是怎麽回事呢?」 李修远的笑容莫名变得有些怪:「就像术门洞天一样,皆是祖师所留。千年前的术门内乱之后,有很多典籍记载失传,可是丹法传承仍在,其中就有这两道丹方。 没人知道是怎麽回事,我当年也问过几位太上长老,他们给我的就是这个回答。 我将丹法传承交给你,也是希望有朝一日你能发现这个疑问,今后还能解开这个疑问,而你却又来问我。」 何考:「我不来请教您,又能去请教谁呢?这两种灵丹,有人炼成了吗?具体的功效,有没有人试验过?」 李修远从怀中掏出一个瓶子和一个葫芦:「昨天听了章金圭问你的话,就知道你小子会来问我。我已经准备了,今天先给你一瓶启灵丹,还有一葫芦化形丹。 启灵丹有的是,不够你再问我要。至于化形丹,太过珍贵难制,术门的存货也不多,只能给你这麽一葫芦,你省着点用。」 李长老怎麽会带给他这两种丹药呢? 其实自古以来,妖怪虽然没找到,可丹方是现成的,术门怎麽可能不去尝试?历代有不少精通丹法的高人,都曾炼制过这两种丹药。 莫说山野中的飞禽走兽,曾经整个凤尾乡的阿猫阿狗丶猪马牛羊,谁还没吃过启灵丹啊! 一颗不够喂两颗,还有高阶修士专门施法,助其吸收丹药灵效,寻常低阶弟子都没这个待遇。 至于效果,你还真别说,阿猫阿狗啥的好像确实都变得更聪明丶更机灵了,但也仍然还是阿猫阿狗—--至于传说中的妖修,那是一个都没培养出来! ------------ 258、山中野狐化银狐 这浪费了大量的珍稀灵药,并没有起到任何效果,而且很多人还不吸取教训。 比如张三的试验失败了,李四却不服气,总想自己也试试,俗话说失败是成功之母,不亲手尝试,怎麽能总结出经验呢? 别人不行不代表自己不行,失败的原因,可能只是选错了猫狗呢? 许是受到神话传说的影响,一度有很多人认为狐狸是最好的实验对象。 结果凤尾乡一带深山里的狐狸可遭了老罪,总是被人抓回去喂药观察。 试验也不能说没有成果,凤尾乡周边山中有一个特殊的狐狸品种名叫「银狐」,毛色有点像银渐层,据说就是古代祖师们「培育」出来的。 为了制止这股越演越烈的歪风邪气,五百年前,宗法堂正式开会讨论是否有必要给各大术门增加一条门规? 比如禁止炼制启灵丹,或者禁止以启灵丹投喂动物。 参与讨论的术门高层大多都干过这种事,他们也自觉不能给传人弟子再做坏榜样,但是讨论的结果却没有将其列入门规。 启灵丹的丹方是祖师所留,作为检验丹法水平的一种手段,谁偶尔炼制一炉,只要是自行收集的材料,也不好禁止。 况且过去没有实验成功,也不意味着将来永远无法成功,假如有一天真的发现了有开启灵智潜质的妖物呢? 所以宗法堂就下了道临时命令,禁止再擅自用启灵丹投喂动物,与此同时,其丹方的传授也要严格管控。 注意,这不是门规而是宗法堂的通知。打个比方,就相当于没有将之写入法律,主管部门却专门下了份红头文件。 这类通知是有时效的。比如前年宗法堂就下令,暂时禁止高阶术士擅自涉足栖原。它不可能成为正式的门规,只能是临时规定,事后也解除了这个禁令。 但「禁止擅自以启灵丹投喂动物」这条规定,至今仍然有效。禁令始终存在,说明五百年来时不时还是总有人这麽干。 李修远年轻的时候,就偷摸用启灵丹喂过兔子,结果却被人检举揭发, 他还受到了封禁半年的处罚。 如今很多术门弟子并不知道这条禁令,他们也没必要知道。因为有修为炼制启灵丹的毕竟是少数人,他们在学习高阶丹法时才会被告知。 禁令虽然存在,但历代祖师丹法水平突破到一定的境界,偶尔还会炼制那麽一炉启灵丹。这东西又不让用,所以多年来术门中积赞了不少,李长老自有办法能搞到。 听完这番介绍,何考异道:「封禁半年?您就喂了只兔子,处罚居然这麽重!那只兔子后来有什麽变化吗?」 李修远:「变化当然是有的,滋味非常鲜嫩,还保留了些许滋养元神的功效,可惜很少,算是浪费了绝大部分灵药————」」 何考:「您居然把它给吃了!」 李修远:「不是我乾的,是谷椿那坏小子,也是他检举的我---后来我也抓了几只尝尝,发现他说的不错。」 何考:「抓了几只尝尝!您究竟喂了多少只兔子?」 李修远:「总共一百来只吧,就是村里窦大爷家养的那些兔子。莪当时的思路,做这种实验,样本范围太小恐怕不行,得用筛选法—————」 难怪呢,喂了一百多只兔子,被检举揭发也是活该,否则不知还得祸祸多少灵药呢,封禁半年确实不冤。 当年的谷椿可以检举揭发,如今的何考可不敢当面吐槽,又问道:「那麽化形丹呢?」 李修远沉吟道:「化形丹与启灵丹不同,其材料非常珍贵,很难搜集齐全,炼制的要求也非常高。 至少得有六阶修为,才能掌握炼制与服用之法,所以术门中的存货很少,我也只能给你这麽一葫芦,里面总共有九粒。 今天是你主动问起,我才给了你这些丹药。我寻思各宗门多少都存了一些,你们隐蛾门也不好没有。 不论是化形丹还是启灵丹,只是给你拿去做研究的,该提醒的事情我也都提醒了。」 炼制之法且不说,丹药的服用之法也颇有讲究,并不是像糖豆那样吃下去就可以,基本都要配合蕴化之法。 有时服丹者自身并无蕴化之能,比如兔子,所以还需要高人施法,协助其蕴化吸收丹药灵效。 化形舟存货少,说明还是有存货的,历代舟法大师偶尔也会尝试着练手,这东西也没有用途,当然也赞下来一些。 化形丹的功效,是帮助已开启灵智的妖修掌握化形之妙。何考连丹方都「看」不明白,此刻正可请教李长老。 按李长老的说法,妖修的一阶与二阶修为,是很难严格界定的,总之就像是突破了某种血脉限制,或者是发生了某种变异,其感官丶身体,乃至寿元丶智力都发生了变化。 而开启灵智的过程,就像获得了某种天赋,类似于突破了三阶修为,在懵懂中可以修行并学习,也能自觉或不自觉地运用某些术法。 这个过程很难,启灵丹或许能有所帮助。 至于服用化形丹,则必须在妖修开启灵智之后丶修为又更进一层时,那就相当于四阶修为了,最好还要有高人辅以神念心印指导。 其功效就是帮助它们自觉领悟天赋神通,并通过神念心印学习各种见知,从而掌握化形之妙,比如狐狸能变成狐狸精啥的! 理论上四阶妖修才能服用化形丹,且得有高人相助,但是李修远还有另一种推测,化形丹可能对妖物从三阶突破四阶也能有所帮助。 李长老说的头头是道,何考却越听越迷糊,追问道:「既然连开启灵智的妖修都没见过,您怎麽能知道得这麽清楚?」 李修远振振有词:「实践未能获得突破,但理论研究应该走在前头!我刚才说的这些,有些是丹方中的记录,又结合了我自己的推断。」 原来都是未经验证的猜测啊,何考:「那麽有人用化形丹投喂过动物吗?」 李修远:「没有,这东西没法强行投喂,就算施法助其化转药效,也没有什麽禽兽能承受得住。」 何考某名又问了一句:「那麽人能吃吗?」 李修远笑道:「你这个问题虽然有点脑抽,但历代祖师中也不是没人大胆设想过。 根据对丹方的研究,化形丹应该不仅只对妖修有效,可是人想服用它, 至少也要有八阶修为,且功效不明。 可能有祖师试过吧,具体情况我亦不知,反正我的修为还不够。」 何考:「为什麽四阶妖修就可以服用,人却不行呢?」 李修远白了他一眼:「你这个问题问得就有病!很多给病人吃的药,好人吃了反而会得病-—-—-这麽说虽然不准确,但你大概就这麽理解吧。」 何考无语,默默收好了瓶子与葫芦,虽然这两种灵丹一言难尽,可容器却是好东西。 装启灵丹的小瓶子是玉质,整块毫无瑕疵的白玉制成,普通的加工手段很难做出来,应该是动用了神识萃物之法并结合了炼器神通。 就这样一个瓶子,在外面绝对能卖出高价。 但在何考眼中,葫芦显然比玉瓶更难得。它应该是一种特殊的灵植,又经过了精心的祭炼,可以封存丹药令其灵效不流失。 就连何考的神识,都无法透过葫芦「看见」里面的东西。这样的葫芦, 江长老曾给过他一个,用来装碧玉梧桐子,但李长老给的这个更大。 说话间他们已经来到了机场,停好车之后何考又说了一句:「其实我们不用坐飞机,不就是去一趟鹭州市嘛,来回很简单。」 何考是隐蛾,找个僻静无人的地方,眨眼就可以瞬移至鹭州市,他又不是没去过。 假如利用飘彩洞天的门户中转,他还能在很短时间内将李长老也送到鹭州,不仅节约机票更能节约时间。 李修远却摇头道:「这个时候,你我的行踪都会受人关注,哪怕没人亲眼看见,事后也会调查。我就是要带看你,故意留下这样的线索。 上次江老鬼提醒我们都要谨慎,若非万不得已,绝不能利用你的神通抄近路。尤其是你本人,更不能显摆。」 何考:「是我考虑不周,咱就坐飞机吧。」 何考今天出门很早,他们几平是掐着点赶上了早班飞机,九点半就从鹭州机场出来了。 打车来到市区,两人也不着急,先在附近逛了逛,顺手买了点特产权当年货,午饭后才来到常安居的按摩馆。 常安居曾告诉何考,自己在鹭州开了家按摩馆,主营正骨推拿,凭手艺赚点辛苦钱。 来到现场之后,何考才发现他谦虚了!老远就看见「功夫常」三个大金字,立在一楼门厅入口的上方。 上下三层,总面积超两千平,这分明就是一家推拿会所啊,正式名称则是「常氏正骨医院」。 一楼门厅里挂着不少锦旗和照片。锦旗内容基本都是「骨科圣手」丶「大医精诚」之类,都是有落款单位的,比如某某省武警总队丶某大学某研究室等。 普通客户送的锦旗,应该都没资格挂在这里。 再看那些照片就更有讲究了,还以为是什麽大型颁奖晚会或财经论坛的现场报导呢,与常安居合影的都是各路文体明星丶商界名流, 这麽说吧,在体育界,假如没拿到过世界冠军,在娱乐界,假如不为大众熟知,在企业界,像是当初顾云腾那种档次的企业家,都没资格在这里挂合影。 顾云腾为什麽没资格?因为他在栖原商界虽很有地位,但在全国范围内的影响力尤其是知名度还不够,挂出来也没什麽人认识。 走进这里,不得不叹一句藏龙卧虎啊! 大厅墙壁上最显眼的位置,当然是常安居大师的介绍。「功夫常」这个三个字就是早年患者们给他起的绰号,表明他不仅有真功夫,而且相当了得。 常安居自幼跟随高人学艺,后来又遍访名师丶钻研深造,不仅有深厚的东国传统医学功底,还积极参与很多前沿领域的现代医学研究。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他与当地的医科大学及其附属医院合作,还拿了不少医学研究方面的奖项,证书照片也列出来了。 这些都是真的,并非常安居伪造的锦旗丶照片和证书。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介绍,就是他独家传承的「常氏正骨诊疗术」,已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评为了「非物质文化遗产」,也就是人们常说的非遗。 按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给的称号,常安居就是其「代表性传承人」。 所谓的非遗项目其实并不少见,比如民俗丶戏曲丶舞蹈等传统艺术,制陶丶印染丶吹糖人丶编竹子等传统工艺,都可以去申请非遗并有可能获得认证。 东国已有的非遗项目接近四千个,其中传统医学类的非遗项目近两百个普通人未必懂专业讲究,但见到这麽隆重的介绍,立时便感觉太有逼格2- 常大师的水平,那是经过联合国认证的! 李修远刚进门就乐了,笑着嘟囊道:「打眼一看,就知道果然是兴神门的传人!」 ------------ 259、衣轻乘肥犹任险 何考刚想追问什麽,就有人迎上前道:「二位是来做推拿的吗?」 说话的是个姑娘,长得挺漂亮穿着修身版的白大褂,应该是类似迎宾丶导购或大堂经理之类的角色,戴着「健康顾问」的胸牌。 李修远笑着点头道:「是的,我们想找功夫常调理调理。」 健康顾问:「实在不好意思,找常院长做正骨需要预约,请问二位有预约吗?」 李修远摆手道:「我们是趁春节到鹭州来旅游的,听说了功夫常的大名,特意来做个保健推拿,事先没有预约。」 姑娘一指前台:「您可以扫码加个微信,通过微信小程序预约。」 两人很配合地走过去扫码,摆弄着手机问:「那麽今天能约上吗?」 健康顾问:「实在不好意思,常院长最近都约满了。但是没关系,你们可以约别的老师,他们也都是联合国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传承人丶常院长的得意弟子, 那边有介绍·—..」 大厅左侧的墙壁,挂着锦旗丶合影丶证书等围绕着常安居大师本人的介绍, 右侧的墙壁上还挂了一排十张照片,分别是七男三女的半身照。 看照片都是体格很好的俊男靓女,也不知有没有修过图,旁边还有介绍。 这十位都是功夫常的学生丶非遗传承人,该医院的高级正骨师,其中有六位已经回家过年了,还有两男两女在岗,今天下午应该能约得上。 李修远指着第一张照片道:「这小伙子面相不错,可以约他做个推拿吗?」 健康顾问:「段星楼老师啊,当然可以,我这就帮您安排-请问这位先生呢?」 何考:「也约这位段老师可以吗?」 健康顾问:「可以的———---段老师还有助手,先让助手给你们舒活筋骨。」」 有工作人员把他们领进了更衣室,这里的更衣室分男女宾,还有洗浴间,洗浴之后换好了专门的按摩服。 衣服都是纯棉材质的,可以按号选大小,一次性使用不回收,客户可以自己带走。这里的费用也不便宜,那十位高级正骨师每个钟六百,常院长则是每个钟两千。 一个锺就是四十五分钟,相当于一节课,徒弟的手艺如何尚不清楚,但常安居本人若亲自上手,感觉两千块确实不算很贵。 两人是一起来的,所以被带到了同一个房间,里面的布置还不错,除了两张按摩床,旁边还有休闲椅与沙发丶茶几。 先来的却不是段星楼老师,而是两个穿着修身白大褂的姑娘,年纪二十多岁的样子,五官体态都很端正。 她们端来了两杯茶,李修远喝了一口点头道:「嗯,不错,有通络之效,适合在舒筋活血前喝两口。 何考也品了一口,发现这不是茶而是某种药饮,确实有通络之效,而且口感调得很好,看来服务细节做得还挺到位。 这两名人胸前也戴着名牌,分别是「中医按摩师一一李晓莉」与「中医按摩师一一吕泉」。李修远身边的李晓莉说道:「您也是行家呀?」 李修远赶紧摆手道:「不敢称行家,只是喝过这种药,还能品出来。」 何考身边的吕泉笑道:「一般人可没您这个本事,这是我们常院长专门调配的药饮,很珍贵的呢!」 说话间分别请两人上按摩床趴好,何考嘟道:「我们不是约的段星楼老师吗?」 吕泉姑娘解释道:「我们都是段老师的助手,正骨调理之前,先帮二位舒筋活血,将肌腱经络都揉开到放松状态,然后再让段老师给二位做推拿,才能达到最佳效果」 居然还是买一送一的服务--这里的助手虽然没把照片挂在墙上,但何考感觉她应该也是专门练过的,手法很专业,劲力也很分明。 什麽叫劲力呢?不是单纯的力气大小,而是准确的位置和正确的手法,效果能够透到筋骨之间,总之要有切身体会才能形容出来。 总之这就是一套质量非常高的保健按摩,两位助手一边按还一边说话。 李晓莉:「这位先生,我感觉您的身体非常好。」 李修远:「那是不是就不需要正骨啊?」 李晓莉:「推拿正骨不仅能起到医疗康复的作用,还有放松保健的效果,对身体是很有好处的。」 何考插话道:「那我呢?」 吕泉:「先生您的身体也非常棒,就是感觉有点紧。」 何考:「哪里紧啊?」 吕泉:「后背啊,就是我正在按的地方。』 何考:「我已经很放松了呀,肌肉一点都不紧张。」 吕泉:「不是肌肉,是气紧。」 何考:「气紧?」 吕泉:「对,气紧,这就是我的感觉———您是做什麽工作的?」 何考:「你猜!」 吕泉:「您是警察吗,干刑侦的,经常处于需要警惕的环境,比如伪装潜伏啥的·————·所以后背的气紧。 李修远笑道:「你猜对了。」 吕泉:「啊,他真是警察?」 李修远:「他不是警察,是个大厂程式设计师,经常伪装成努力工作的样子。」 两人趴在按摩床上说话,脸朝着一个透气的窟窿,声音有点怪怪的。但何考真的有点吃惊,因为这姑娘说对了。 凡人皆有灵觉,所谓的气感是能体会到的,但很少有人能像她这样体会得这麽清晰。 看来这位助手也是功夫常的传人,只是学习的时间还短丶年纪也不大,尚没有被评为该院「高级正骨师」,暂时只能当一名助手。 她应该还没有正式修习兴神术,常安居不可能在医院里公开教这个,他平常传授的应该都是正骨推拿技术以及相应的功夫。 但她修炼了入门前的筑基辅助功夫,练得还很不错-—----很多时候,成就不能用修炼时间长短来衡量,否则还谈什麽资质? 何考感觉,这位名叫吕泉的姑娘天赋很好,修炼兴神术能否入门且不说,假如去修炼观身术应该是没问题的。 这些话暂时只放在心里不可能说出来,她是功夫常的传人,想必常安居今后自有考量。 两名助手帮助客户舒筋活血,这一按差不多就是四十分钟。这不仅是个技术活,其实也是体力活,她们都已经微微见汗了,而何考与李修远倒是很舒服。 推拿讲究劲力,但不是硬用力,其中还穿插的各种舒缓手法,其实也是按摩师自己在放松与休息。否则连续运劲一个锺,几乎没什麽普通人能做到,客人也受不了。 手法的节奏也很重要,时不时要出人意料,比如麻酥酥的时候突然来点酸爽,感觉酸爽得受不了时又忽然变得舒缓。 这种节奏的变化,会打断连续性的思考。也就是说,假如此时还在想什麽事情,无形中思路总会被打断丶没法连贯下去,精神渐渐也就放松了。 这就叫由形及神,通过身体调整影响到精神状态,人容易变得昏昏欲睡,但又很难真的睡着,因为时不时又来一阵很酸爽的刺激。 好吧,这就是何考的切身感受,总之这名助手的技术很不错。 差不多四十分钟后,他们约的高级正骨师丶非遗传承人段星楼老师终于进来了。段老师首先给年纪更大的李修远做正骨推拿,上手大约五分钟左右便结束了。 李修远似乎很满意,舒服得直哼哼,最后翻过身仰面躺好,似是睡着了。 何考觉得很有意思,一个锺六百块,服务时长四十五分种,结果前四十分钟都是助手在忙,而段老师本人只在最后亲自上手了五分钟啊? 料理完李修远,接下来就轮到他了。 等到段星楼这位「高级正骨师」一上手,何考又感觉这五分钟也挺值-—----骨节仿佛都酥了,并不是疼,也不是单纯的酸丶麻丶痒丶胀,反正形容不出来。 通常按摩师会问客人,这里或那里疼不疼,用的力度够不够等?然后会顺努指出哪个部位有什麽反应,就意味着有什麽病或者身体哪里不好云云。 但这位段老师全程都没说这些话,只是很客气地打了声招呼并寒暄了几句。 何考收敛神气没有流露出任何修为痕迹,既然花了钱那就放松地好好享受服务吧。 明明只有五分钟,但感受却比一个锺还要长;明明不怎麽疼,却感觉全身骨架都散开了:明明没有失去对身体的控制,却连手脚都懒得再动弹,还微微出了一层汗。 推拿结束后,正常情况下客人就有点迷糊欲睡了。 段老师又简单交代了几句,说他们两人的身体都很好丶很正常,没有什麽需要康复矫正的地方,但经常来做推拿,也能有很好的保健效果云云。 何考顺着段老师的手势翻身仰卧,脑袋后面塞了一个枕头,双手被交叠放在小腹上,身上盖了张毯子一一就跟旁边的李修远一样。 段星楼还给了个催眠般的暗示,轻声细语地说可以放松下来好好睡一小觉差不多一个半小时之后会醒,届时会感觉精神特别好。 然后他和两名助手都出去了,只留这老少二人在屋里休息。大约又过了十几分钟,李修远忽然开口道:「小子,你还真睡啊?」 这句话未用神念,却施法让屋里的动静传不出去。 何考懒洋洋地答道:「一千二百块都花了,我付的帐,当然想好好眯一会儿。」 李修远:「常安居就在楼上的办公室,正跟人喝茶呢。」 何考:「我知道。」 李修远:「他已突破三阶修为,与上报登记的信息不符。」 何考:「啊,这我倒没看出来。」 李修远:「应该是刚刚突破三阶不久,在他联络宗法堂信息办之后的事.」 常安居就在医院里,下午有一名访客,却不是来推拿的,两人在办公室里喝茶聊天。访客是一名警官,也是这一辖区分管治安的负责人,穿着便衣。 警官应该与常安居很熟,告诉他马上就是春节了,这事丶那事都得注意,还提到这段时间总有人举报,说正骨医院有不正规的服务。 这些投诉举报,虽经核实都是无稽之谈,但常安居也得上心。 不正规服务?虽然这家正骨医院搞得像会所,但就何考现场考察所见,却是正规得不能再正规了,这难道还有人举报吗? 领导说有就有呗,而且这种事还真说不定。竞争对手或者就是什麽人纯看常安居不顺眼,顺手来个举报,反正也花不了多少精力。 就算正骨医院经营很正规,总受到这种举报也是不堪其扰,所以也需要疏通关系。比如常安居与这位警官的关系,看上去就维护得不错。 他们虽然关上门在办公室里说话,但怎能躲过李修远的感知。何考同样查探到了,只是尚未察觉常安居已突破三阶。 常安居此刻并未动用任何神通术法,处于自然的平常状态,确实也不太好判断。 李修远:「你小子今天从我一上车开始就问题不断,现在咋不问了?」 何考:「有点懒得动脑筋,反正我就是陪您老人家来的。」 李修远却不愿让他歇着,追问道:「你对功夫常怎麽看,对这家医院又怎麽看?」 何考:「功夫常果然不是浪得虚名,而且教徒弟也很用心,大部分时候已经不用他亲自出手了。」 李修远:「说到教徒弟,刚才那三个人,你认为谁最有潜质丶有可能修行术法入门?」 何考:「不是那位挂照片的高级正骨师段星楼,反倒是给我做按摩的那个小助手,胸牌上的名字叫吕泉。」 李修远:「算你没看走眼!还有呢?」 何考:「还有啊,这家医院套路挺深,营销做得真不错。」 李修远:「你也不能仅仅只看到营销,江湖套路人人都懂,但真能用心去做还能做成这样,那就是人家的本事。」 何考附和道:「嗯,既懂套路又有功夫,还肯用心。」 李修远:「你就不挑点毛病吗?」 何考:「真要硬挑毛病的话,当然也有。比如一个锺四十五分钟,结果先让助手来四十分钟,点名约的正骨师只来最后的五分钟。」 李修远:「做手术的时候,主刀医生负责备皮丶缝线吗?」 何考:「我不知道啊。」 李修远又问了另一个问题:「你们老家镇上有正骨按摩吗? 何考:「有啊,正骨按摩很多地方都有,只是一般师傅的手艺,没法跟这里比。」 李修远:「具体说说,举一个例子。」 何考:「我爷爷当年有一次腰扭着了,就去镇上找个师傅推拿正骨,我陪着去的。 那里门脸不大,就是自家临街的一间屋子,收费不贵,一次五十,也没有太严格的钟点讲究,每次也就按半个小时左右。」 李修远:「手艺怎样?」 何考:「手艺其实还不错,总共去了十次丶花了五百块,也就没事了。」 李修远:「正骨师傅干多少年了,那家店是什麽情况?」 何考:「师傅当时不到五十岁,干了快二十年了,一直就是镇上的一间小门面。」 李修远:「他一个人,每天最多做几单生意?」 何考:「这可是体力活,别看就半个小时,事后也得歇好一阵子才能缓过劲,不可能连轴转,一天按十个丶八个就挺累的---他还兼卖点别的东西,主要是药酒啥的。」 李修远:「偶尔一天有十个丶八个客人还行,假如每天都是这样,他恐怕得累够呛,而且时间全被栓住了,人也干不了别的。 再假设一种情况,你的名声传出去了,又有那麽多客人来找你,肯定是忙不过来的———-假如你是功夫常,该怎麽办?」 李长老不经意间又开启了现场教学模式。 何考笑道:「就像功夫常现在这麽办。」 李修远:「不错!其实普通的推拿按摩,根本不需要常安居亲自上手,需要他动手的真功夫也就那麽几下子,五分钟都用不上。 但若是真的几分钟就完事,难免会让人觉得他敷衍丶这钱花得不值。 所以他就教了批徒弟,先让徒弟给客人舒筋活血来一番预热,等客人按舒服了他才上手,客人的感觉立刻就大不一样一一常大师真不愧是常大师! 这样既收了高价又节约了时间,他早几年应该就是这麽干的。等徒弟们都练成手了,再接着用他这个套路,才能有现在的经营规模。 否则就他一个人,亲自动手按完每一个锺,哪怕收费再高丶宣传得再好,一年到头累死累活又能接几单生意?」 何考:「我查过他的资料,奇怪的是,网上虽然也有介绍,但是能查到的信息并不多。这家医院的现场宣传做得这麽好,却连个网站都没有,也没怎麽做过引流推广...」 李修远:「你说的引流推广,只是你平常接触的客户项目,性质不一样。你觉得会有多少人在网上看了介绍,就像我们俩这样特意飞到鹭州,来找他做个正骨按摩?」 何考也笑了:「应该不会有多少人,这也不是快递下单。」 李修远:「生意不同,套路也不同,他没必要那麽做,既没必要花那个成本,那也不是有效的营销。 他有真功夫,只要在某一类客户圈子里打开局面就足够了,业务量可能还接不过来。 我刚才聊天也打听了几句,去年下半年有段时间,常安居据说出去进修了, 有那麽几个月不在医院里-应该就是去追凶报仇,与你掌握的情况能对上。 他若没教那十来个徒弟撑住门面,当时这里就得歇业!小考啊,你觉得他的日子过得怎麽样?」 何考:「他学艺这麽多年,又有修为在身,还用心经营了这麽多年,日子过得很滋润也是应该的。」 李修远感慨道:「我调查过这家医院的财务状况,前些年投入不小曾有些压力,但目前每年盈利已有上千万。 他的日子可以过得很滋润,根本用不着亲身涉险,万里追凶跑到那麽混乱的地方。他当时只有二阶修为,说实话并不足以自保,想必经历也会很艰难,但他还是去了。」 ------------ 260、祛尽铅毒总如初 常安居刚刚送走客人,正欲关上办公室的门,却忽然一证,整个身体就似被定住了一般,旋即又面露喜色,赶忙下楼来到了一间推拿室。 一位长者正坐在沙发上品茶饮,旁边还站着个小伙。看穿着,两人应该刚做完正骨推拿不久,他带上门抢步上前行礼:「李长老,怎麽是您亲自来了!」 常安居的神情语气,真挚间带着恰到好处的夸张,就似与许久不见的亲人重逢。其实他并未见过李修远,但李修远方才已在神念中介绍了自己的身份和来意。 李修远笑呵呵地受礼,然后再招呼他与何考一起都坐下,看似很随意地又介绍了何考的身份一一就是位晚辈,今天带出来长见识的。 常安居并未认出何考,因为上次在萨哇国见面时,何考戴着隐娥纱,用的是高梓龙的形容面目。 虽是「初次见面」,可常安居总感觉何考应该认识自己,而且态度很和善·-虽然何考没有多说一句话,但这就是兴神门术士的本事。 今天掌门都亲自来了,想必事先定已派人调查过他的情况,而这位何师弟可能也参与过调查,对他的评价应该还不错,所以才会刚见面就有这种感觉吧。 常安居如是想,但李长老没多提,他也没多问。 有关术门的情况,何考在萨哇国已对常安居有过介绍,就算当时还有什麽没说到的地方,方才那一道神念中也都讲清楚了。 所以见面后也没有太多废话,李修远和颜悦色地问常安居,他是怎麽知道宗法堂信息办联系方式的? 虽然常安居在联系时已经解释过,但李长老要他再详细介绍一番。 常安居讲述了自己在萨哇国南部偶遇「火青」的经过-—----假如他企图撒谎或者有所掩饰,会很尴尬也很不讨好,因为何考就坐在旁边听着呢。 还好常安居并未隐瞒什麽,几乎是完全照实情复述了当时的情形,还有一些细节就连何考都不清楚,比如他是如何处置仇人锺靓慧的, 说完这些,常安居则请教李修远,自己在萨哇国遇到的神秘高手究竟是谁? 李长老则表示,根据他提供的信息,不好做出判断。 常安居还有一个问题,李修远则是真的不知道答案,就是其师张老三的身份。 常安居只知道师父叫张老三,擅长耍飞叉,是个走江湖卖膏药的。据李修远所知兴神门弟子情况,没一个能对得上号。 这与章金奎的情况还不一样,章金奎的师承来历很清晰,有很多线索都可以查证。但所谓张老三这一脉,假如流散江湖年代已久远,能上哪儿查去? 常安居特意将他办公室里的那套功夫茶具搬了下来,亲自给两位访客勘茶。 喝了几杯茶,常安居正琢磨应该在哪里安排晚饭招待,李修远却笑呵呵地对何考道:「小考啊,你该去机场了,别误了晚班飞机。 我今天就不和你一起回栖原了,留下来和常师侄再好好聊聊。」 一听这话,何考就知道他老人家有什麽事要单独交代常安居,他装模作样地看了眼时间便起身告辞,自称还要赶晚班飞机回栖原。 常安居赶紧招呼人开他的车送何考去机场,说话间已查了鹭州到栖原的航班时刻,发现时间还挺宽裕的,又叮嘱司机在路上安排何考吃个晚饭。 他知道有一家很不错饭店,且很有当地特色,从这里去机场恰好顺路,便叮嘱司机就安排在这家,并要注意控制好时间。 何考暗暗点头,这位常院长挺会做人,心思也挺细。 医院的走廊和门厅里还有一些展示柜,陈列着一些特色保健产品与药品,比如何考刚喝的茶饮丶用新型材料改进包装的膏药-·---既可以现场购买也可以快递下单。 假如就是正常的顾客,做完推拿很舒服地再睡一个多小时,醒来后会感觉神清气爽丶浑身轻松,出门时工作人员顺势来一番介绍,很自然就会下单买些产品。 何考顺手也买了一些打算带回去,想付钱那位临时安排的司机却坚决不让, 又惊动了常安居从屋里跑出来,表示理当奉送。 何考有点后悔自己来了这一出,常安居却连声抱说考虑不周,又给何考装了两大包各色特产,恳求他都带回去帮忙做点宣传。 带着大包礼物回栖原的路上,何考也很感慨,听李长老叫出那声「常师侄」,就知道常安居回归宗门已无问题,就看接下来怎麽安排了。 常安居虽将张老三视为师父,但少年时并未正式拜师。张老三也只在他家教了几个月,然后便再未见过面,其身份来历亦无法查证。 在这种情况下,术门通常会做其他的安排,比如重新介绍一位长辈丶令其拜入门下。 有件事比较有意思,何考接触的江湖散修,除了法布尔之流,情况「正常」的就是常安居和章金奎,而这两人恰好都是兴神门的。 今天他也问过李长老,而李长老说这种情况并非巧合,与各门术法的特色以及修炼传统有关,比如入微门术士喜欢抱团结成派系,而兴神门术士则喜欢独自游走江湖。 古时有个称呼叫游方术士,游方的意思就是游走四方,比如心盘门弟子就喜欢访寻各地的名山大川丶感悟地气灵枢,这是他们必须的修行。 其实各大术门弟子修行到一定阶段,行游历练都是必须的,只是讲究不同, 而古时的兴神门弟子,有更大概率成为游方术士。 因为他们的修行,讲究与各色人等打交道,观其欲求有予有得,顺便做各种生意,有可能今年耍把式卖膏药,明年就摆摊给人算命了,就看干什麽更方便。 在古时的那种交通与通讯条件下,久而久之,其传人沦为江湖散修的情况就更普遍。 如今的情况已经完全不一样了,哪怕远在天涯海角都能即时联系,还能像面对面般视频聊天,更可以组团群聊。 回到栖原,何考将带回来的特产分送给了同事丶邻居,就连大姑家都送了一份。 至于特色茶饮,主要送给了高雪娥和钱固然,兰九豌和叶良成那儿也留了一份。它的效果就是辅助舒筋活血,可以配合各种动功,何考练剑时也可以煮上那麽一壶。 送小胖与陈妈妈的几乎都是吃的,茶饮与膏药就免了·.·-为啥呢,想想林青霜是干啥的,假如送人家徒弟这种东西,未免有挑事的嫌疑。 大年三十这天按规定还是工作日,每个部门必须还得有人,但是大家上午打完卡都收拾东西开溜了,到了下午就剩主管高雪娥一个人。 原本黄小胖与何考中午时还在,高雪娥却主动让他两该干啥就干啥去。黄副主管这才下班,何考早退前还和高主管对了个眼神。 大年三十过了中午十二点,就可以称为大年夜了。兰九豌和叶良成没有回「基地」,而是留在了「九良制造」加工厂。 当初独自困守废弃园区时,叶良成就自己做饭,还做得相当不错。他在园区里栽了果树丶开了一片菜地丶喂了一群鸡,另外养了五条狗。 如今当了厂长,他也在厂里专门隔出一个厨房,平时也喜欢自己做饭,今天又露了一回手艺,好几样食材都是从「基地」里拿过来的。 就在车间里支开一张圆桌,兰九腕摆盘的时候眼睛不住地往外瞟,叶良成见状笑道:「火青师兄说他要来,就一定会来的!」 为什麽是火青师兄而非掌门师兄?这就是细节,他们毕竟是在加工广的车间里,说话并不完全保险,掌门这个称呼容易泄漏一些隐秘的信息。 下午一点多钟,外面并无动静,兰九却突然扭头向大门看去。察觉她的动作,叶良成才反应过来,只见何考拎着两大包土特产走了进来。 何考仍然戴着隐娥纱,化成冯梓龙的形容,这两人如今已经看习惯了,赶紧迎上前去招呼,就等他到了开席。 叶良成原先在苦茶手下的代号叫叶五娘,爱好是五粮液,今天喝的也是。兰九腕原本不喝酒,但见何考斟上了,她也开了戒,陪火青师兄来几杯。 席间何考开玩笑说别的单位都有年终奖,问他们想要什麽年终奖? 叶良成:「我感觉醒神香的效果很好,有助于增长神识,师兄还能弄到一些吗?」 何考:「我可以弄来一批原材料,你们先帮着加工,最后一道工序由亲自来...」 醒神香现在可以自行炼制,反正寒针翠和天宫帘都能搞到。想炼制成醒神香必须要有四境修为,但前置工序也可以交给叶良成和兰九轮到兰九说话的时候,她吞吞吐吐地表示,想让火青师兄再帮着做一次祛毒。 叶良成并不清楚那「祛毒疗伤」的感受,只是觉得有点奇怪,难道她腑脏经络内的馀毒还没祛除乾净吗?祛毒就祛毒呗,怎麽说话的声音跟蚊子哼哼似的。 兰九不仅说话的声音很小,低着头脸也很红,可能是因为喝了酒吧。 既然话已经说出去了,身为掌门不能没有威信,何考也只好点头答应。但无论是炼制醒神香还是驱毒疗伤,都得等到年后再说了。 高雪娥是部门里最后一个走的,下午五点半准点下班,在电梯里碰到了同样刚刚下班的钱固然。 两人聊了几句,钱固然还提到年后分公司将任命一名副总,其分管的业务和原先钱固然当副总时差不多,还带问高雪娥对此怎麽看? 高雪娥也不傻,好像听出了一点暗示的意思,但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等回到家,何考正在厨房里做菜呢,她赶紧脱了衣服换上围裙去帮忙。 何考在南花陪兰九和叶良成吃完了饭,运功散去了酒气,太阳还没落山就回到栖原这边了。 吃饭时高雪娥提到了今天钱总在电梯里说的话。何考笑了,但也没点破什麽,只说高雪娥不是没有被提拔为副总的可能,反正资历和能力也是够的。 钱固然当初担任副总时,分管的就是何考所在的部门,假如高雪娥真坐到那个位置,压力反而没有部门主管大,而职位和薪酬待遇却更高。 公司人事问题只是顺嘴一提,何考主要还是叮嘱高雪娥,要趁着这个假期潜心修炼,每天都不能松懈,争取有所精进。 高雪娥多请了一个星期的假,这半个月时间她哪儿也不去,就在家中闭关。 而何考春节期间也要闭关,他将尝试入坐长定,而在此之前至少要辟谷三天。 因此陪高雪娥吃完这顿饭,他就要开始辟谷了,相关的辟谷功法早已得到传授。 大年初一的下午,乌龙江以北毛罗国境内的林海雪原中,一条河谷旁,何考坐在一张虎皮交椅上晒太阳,手中还端着一个保温杯,里面泡的就是常安居送的茶饮。 这是真的虎皮丶真的交椅。 交椅是何考自己加工的,用的就是给自家三楼铺地板剩下的柚木料。 去年这个时候,术门败类曾鸿业带着洋徒弟小斯,追杀武岩骏时越过了乌龙江。曾鸿业虽是修土,但也没有传说中的空间储物装备,曾在附近猎杀了一只猛虎充饥。 他们当时留下了一张完整的虎皮和一副虎骨架,何考后来把虎皮和虎骨都带走了。 他就是这麽节俭,讲究物尽其用,年前在常安居那里做了个推拿按摩,还把当时穿的按摩服都给装包里带回家了。 有些东西不能拿出来,否则违法。虎皮被他处理了一番,就收藏在固山密府中。至于那副虎骨则被他私下送给林青霜了,可以拿去入药。 反正还要辟谷三天,然后才可以入坐长定,所以他也没有一直待在飘彩洞天里。抽空又来到了这里采点灵药,顺便试着看看能否再找到一枚雪光寒。 去年他就送了林青霜一支品质特别好丶年份很长的野山参,林前辈很高兴。 至于相对普通的山参,何考也不会动,就留在山里继续生长吧。 由于气候和环境的差异,这里生长的多种灵药,林青霜的歧黄灵苑以及隐蛾门的飘彩洞天里都没有,碰着品质很好的不妨采制一些。 明天得给去林青霜拜个年,届时也不好意思空着手。 至于他想找的雪光寒,此物可遇不可求,要看机缘了。其实夏天时他也来过这里,但当时水位很高丶水流很急,几乎溢满了整条河谷。 他也没办法搜寻河底淤泥下的珍珠蚌,只能等到封冻后再来。 如今河流已封冻,结冰的水位比汛期下降了好几米,两岸露出了大片布满碎石和淤泥的河床,又被白雪覆盖。 去年这个时候,何考的神识仅能穿透地表的冻土不到一米深,此刻能查探的深度则接近了两米,至于河面上的冰层以及冰层下的水体,查探的距离还可以更深些。 一年中最恶劣的环境,反倒是最适合来找雪光寒的。 这里的冬季严寒刺骨,夜间气温最低可达零下四十度,中午时分也有零下二十度左右,一旦刮风起了雪霾,密林山谷间很容易迷失方向。 而且这里没有路,无法使用交通工具,可以说相当的危险。 何考虽是有修为的高人,但也不必没苦硬吃,他是中午来的,恰逢无风无云阳光正好,气温难得只有零下十几度。 他展开蛾翼低空滑翔,以神识搜索经过的河床---这麽干极其耗费法力,但是效率很高,累了就找个避风的地方,坐在虎皮交椅上歇着晒太阳。 他今天的收获不小,脚边放了两个脸盆大的河蚌,已经硬榔掷的完全冻透了又找到了两枚雪光寒。 他已经决定收手不再找了,贪心不可过。 有的河蚌品种寿命能和人差不多,这在软体动物中非常少见。乌龙江流域中出产的这种冷水河蚌,名叫珠母蚌。 严冬时别看河流封冻,但冰层之下的水流深处,温度还能保持在零度以上, 珠母蚌就半埋在深水下的泥沙中,进入休眠状态。 若是没有进入深水,封冻时陷入浅处河床的冰层里,珠母蚌也会被冻死。 百年以上的珠母蚌才有可能凝结出雪光寒,但仅仅是有可能而已,似是某种变异现象。这两只珠母蚌还很新鲜,但是生机已绝,显然是今年冬天刚被冻在河滩里的。 似乎就是在这个被缓慢封冻过程中,珠母蚌将百年积攒的某种无形精华都凝聚到一枚浑圆无瑕的珍珠里,这就是雪光寒。 雪光寒的珍稀自不必提,珠母蚌的蚌壳也是一味珍贵的药材,可清热解毒丶 明目益阴丶镇心安神丶生肌消积,还有一个功效就是一一美颜。 年份越久的珠母蚌,其蚌壳的药效越好,最佳的当然是能结出雪光寒的这种百年珠母蚌,它的蚌壳已是一种灵药,名为珠母。 珠母是美颜丹的主药。 美颜丹的功效不必解释,看名字就知道,它的炼制要求很高,尚非何考能搞定。 何考去年采了一枚雪光寒,其蚌壳珠母也顺手保存在固山秘府中,直至得到了李长老给他的丹法传承,才知道此物竟还有这般用处。 珠母都如此珍贵了,那麽雪光寒能否入药呢? 理论上当然也可以,但实际上没人会这麽干,因为那简直是暴珍天物。雪光寒近乎天成法宝,稍加祭炼就可以成为真正的法器,其妙用就包含了美颜丹的功效。 今天不仅找到两枚雪光寒,每个蚌还有两片壳,他又得到了四片脸盆大小的珠母。 何考打算,明天从浦港开车到润州给林青霜拜个年,先送一对珠母为礼物, 想必林前辈一定会喜欢的,同时再送点别的。 何考还顺带采了其他九种灵药,都是各种凝聚了精华的灵植根茎·-·-在这个季节采药最困难,对很多人而言几乎不可能,但其功效也是最好的。 换成另一个人绝不可能像他这样轻松,但何考身为隐蛾,瞬间就可以到达世间任何一个曾去过的地方,顺手就能取来各种需要的东西。 比如炼制醒神香的寒针翠和天宫帘,不仅飘彩洞天里有,何考也在别的好几处地方都曾发现过,在他有需要的时候,一转身便能找到。 何考坐在冰天雪地中,感觉却是暖洋洋的惬意,这是常人无法体会甚至想像不到的乐趣,如超脱般的自在享受。 他刚才莫名想起了传说中的储物法宝,或者说空间神器,不知术门有没有? 飞天神器他已经亲眼见到了,想必空间神器也应该是有的。 前几天李长老给了他一个瓶启灵丹和一葫芦化形丹,他愣是没看出李长老是从哪里摸出来的。 其实无论是空间神器还是飞天神器,现在就算给了何考也没用,他的修为还差得太远,至少要有六阶才能使用,但是另一方面,他却拥有更神奇的手段。 飞来飞去多累啊,他可以直接穿行空间,如今有了蛾翼,同样可以在高空滑翔。至于空间神器,不就是随身带个大兜子嘛,而他则是随身带着这个世界。 如果用逆向思维,这个世界就相当于他的空间神器,随时能取出世上的各种东西,比如此刻坐的虎皮交椅,就是刚从固山密府里搬过来的-—-—」 ------------ 261、案前琅辉如我见 何考只是惬意而非自鸣得意,因为他很清楚,这一切并非他自己的本事,只来自于隐蛾的身份。 就像一个现代人掏出手机点几下,便能让天南地北的东西包打包送上门,并非其人有多大本事,而是整个生产、信息、物流体系的功劳。 谷椿在崇川曾问过他,假如他并非隐蛾,只是一名修习隐蛾术的普通术士又会怎样? 她说这话的时候,完全没有在意旁边人的看法,声音不是一般的大,以至于张家村的那些抬棺人全都朝着这边看了过来,一个个眼睛之中都是愤怒之色。 “还指不定是谁危险呢?”茹媚和柳青慕早埋伏多时,迟迟未定,就一直再等待时机。 第二日千夜冥和慕容笑起床的时候,疾风和清风便来报耶律博扬求见。 “所以呢?”看着这只该死的骚狐狸,战辛堂真心有一种想要把他掐死的冲动。 抬棺材的过程中,棺材架折断了,可不是什么好事情,那为首的抬棺人脸色刷的一下就变白了起来。 虽然他这样说,心中却还是隐约有一丝失落。因为他知道,如果失去了这次机会,有可能,他去赤霄的时间就会延长数倍。 听完柳清雪说的话,我没有再说话,我不知道她说的话是真的还是假的,似乎好像她对杨民杨的了解比我还要了解的多。 “放下枪。艾丽丝。你如果开枪就沒有回头的机会了。”莫谦说道。 同样,这丹药作为货币的年代,丹药的比例算法却也有着一条独特路线。 “嘭!”光盾最终破碎了。漆黑『色』的吞噬之力组成的光柱,将布莱特给笼罩了进去。一股巨大的力量,开始撕扯着他的神魂,似乎要将他全部吞噬掉一样。 “可他们不让我进来嘛!好了,你就带我去见孙先生吧,我想他是不会怪你的!”林峰笑道。 这些人,很古怪。每一名原士的身边都有一头原兽这些原兽的实力十分强悍,几乎全部都是六星原兽。众人不是没见过原兽,可大部分都是将原兽当作了宠物,很少能让原兽成为自己的战友。 “呵呵,陛下担心公主刚刚进入公主府会住得不习惯,特放了在下几天假期,以帮公主解忧。”欧阳萧含笑解释。 这些给了她很大的信心和安全感,她现在只需要放松心情,随便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就好,这难道不是很‘棒’的事? 黄眉真人还想再说什么的时候,只见那只大手猛的一用力,便传来了一声轻微的爆烈声。 “可以的,这比那个幻境还要老旧。”胡栖雁一边说着,一边再次动手,敲敲打打,把拆下来的东西再次组装。 “天帝高高在上,但并非不可战胜的。特别是受创的天帝,要杀掉他,或许比较困难,但并非没有可能的。”苏菲肯定的说道。 只走了几步,她就感觉到有人跟在她身后,她回头,看见几个穿着黑‘色’劲装的人不远不近的跟着她,不知道他们之前都隐匿在那里了。 林西凡苦笑,这明星穿戴的用品,买回来的时候可能是几百块,或者是几千块,但是因为在明星身上穿过,沾染了星气,于是这些物品就百倍千倍的增值。 石磊迷迷糊糊的看到了步均匀,愣了一下,然后就瞪起了眼睛,一副来吧,打架吧的样子。 除了教练队长之外,另外那名负责刷荣誉的训练三队成员的状态也不是很好。他的脸色煞白,从竞技场出来之后便用双手撑着膝盖喘着粗气,不过相比于教练队长的情况他还是更好一点,因为最起码他还可以自己行走。 ------------ 262、掌中宝光珠有烟 在场并没有姓卫的,林青霜说话时把卫洛也捎上了,这纯粹就是看何考的面子。 看来她的消息也挺灵通,不仅知道前段时间卫洛来了栖原,还知道她经常去何考那里蹭饭,两人的关系很不错。 远在惊花洞天闭关的卫洛可能做梦也想不到,蹭饭居然还能掉落美颜丹! 客人们告辞后,两位徒弟和何考暂时留了下来。林 言罢对着周围的手下呜噜噜起来,吕荼不知道妲鹿说着什么,但看得出那帮义渠武士对妲鹿的话很严肃,妲鹿见状点了点头,方才又转回头道:“公子,来,e送你和公主回帐”。 他们以一块儿红布、蒙住那位扮演捉的同伴的眼睛,其他两个就一起穿天入地地藏、“呼啦哗啦”地水上天空闹腾好一阵子之后,各个都大汗淋漓、尽兴而归。 莫千言顿时松了口气。抱着莫苍海身形一闪,直接出现在大殿内部。 “郝茜茜后台勾搭高展不成,反被高展羞辱。”顾长志念了一遍。 “提升到什么样子的程度?你这样?”顾长志吞咽了一下口水,不是不相信,而是真的难以接受。 锦囊上依旧绣着花,与之前不同的是,这一次的锦囊上秀的东西更加复杂。 长孙淹心中火热,面上却不得不做出一副悲凄之色,频频迎接前来吊唁的宾客,态度和蔼礼仪周全,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尽皆一丝不苟,努力的营造自己全新的形象。 没了李二陛下的圣眷,又被排除在李承乾的核心之外,等待房陵杜氏以及自己的前程几乎渺茫到犹如路边的野草,就连牲口都能走上去踩上几脚。 还弄了那么大一束丁香花,不愧是她的儿子,这份聪明劲儿谁人能及? 李剑倒是认识这玩意儿,虽然在他眼中这东西是古董了,而且性能似乎不怎么样。 夤夜拜访,就敢去说过一次话的人家咣咣咣敲门,不怕被打出去,换成现代一帮夜猫子,要不是关系好,也不敢在凌晨三四点打电话叫人起床说话,只为自己的兴致。 林枫一凛,原莉莉说的不无道理。别看原莉莉平日里不说话,但说起话来句句正中要害,颇有指点江山的架式。 取出车上的擦车巾,他三两下就将那字迹擦干净,坐到车内将车开往徐菲所在的警|局。 这一耍,直耍得暴雨骤停,乌云消散,太阳重新钻出云层与之争辉。 维多利加比出剑指,正待念出咒语,正在这个时候,令人惊讶的一幕发生了。 “不用解释了,我不想听,过去了,我只想好好过好当下。”萧晴清冷地回绝。 昨晚是因为那个男生她才抛弃了韩剧,其实那男生根本不知道她为什么心情不好,不管她怎么胡闹,他都满足她。 可是记得,以前练武的时候,那陈叔也是半吊子的郎中,说自己气血盈满,是练武的好料子。 话说路飞看见老头挥舞着老拳冲过来,早已吓得六神无主,眼见着老头的巴掌就要啪唧一下落下来,他知道躲不开,只得闭上眼睛,准备硬生生地挨那一巴掌。 陈慈叹了口气,自家五阴煞气袋虽然也不是什么正经路子,但好歹还说的过去,他在自家院子里以牲畜练法,倒也不怕旁人看了去。 沈昱珩边写着病历,只是轻笑没放心上,最后送老人家出去才回诊室,这是下午目前的最后一个号,今天结束的倒是早。 ------------ 263、冰玉以待春波动 谁也没想到,何考投喂启灵丹的第一个试验对象,不是天上飞的黄鹊,也不是地上跑的老六,而是生长在崖壁上的灵植。 垂落的天宫帘就像洞府门前的天然屏障,可以混淆神识,何考选择了其中感觉最特别的一根。天宫帘本就是炼制灵药的材料,他居然用灵药喂灵药,浪费得比谁都彻底。 有个历史问题,李修远长老并没有 就如姜陵所比喻的那样,瓶子还是地摊二锅头,但里面的东西已经变了。 而后,众人便见到一道黑袍人影,如流星黑月般,从远处天际乍现而出,那来人一句话也没说,发出怒龙般的雷霆一击,直接一拳对着高台之上褐蝎的脑袋,狠狠地砸了过去。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最后定下来了,下个月给他放五天的假,袁凯满意的离开了。 “哟,客官,你倒是直白的很。来这里的客人,就算真有那想法,也都要装作一副清高模样,嘴里蹦出来的都是些酸词儿,你倒好,上来就夸自己活儿好。咱姐妹好歹是卖艺不卖身,就算真要卖,也得看价钱。”一姑娘笑道。 这应该是刘志埋下的祸患,为了演戏给柳兵列看,他借用了武铮率兵追击,一是因为武铮不会说谎,并且柳兵列对他也是十分的信任。 如同被按了暂停键一样,那六枚飞镖就在鲛绡身前一米外静止不动了。 相比齐瑜,白鸟受伤就严重多了,断碎的白羽散落一地,折裂的白骨从羽翼冲突了出来,刚刚你一击,直接将它的一只翅膀打折,让它失去了飞行的能力,这下,就算白鸟是没有办法从这个巢穴中逃离了。 五人是一脑雾水,忽然发现徐铮这个无耻之徒扯着色眯眯的眼睛在她们身上上下扫视,当下一个个脸庞红得跟猴屁股似得。 可真惨呀!离暝同情的摇了摇头,嘴巴却依旧窸窸窣窣的嚼着薯片。 赵高拜别胡亥,回到自己的地方。他写了几句话在纸上,交给自己的心腹。 “是,将军。”王岳起身行了一个军礼后便去安排警戒的事去了,秦枫看着王岳的背影慢慢的消失在眼前,微微点头眼中散发着赞许的光芒。 龙王连忙反击,同时包抄而来的纳儿也是跳到了周涛身边疯狂输出。 但是在这片夜晚下,在无人知道的地方,其实并不是那么的祥和,有些人在享受生活,自然会有些人在努力的求生存。 如果项羽死去,这场战争,王长子阿史那坎倾起码有一半的把握会赢下来。 当时离暝并不想理她,不过转而一想,万一是客人呢!也不好得罪。 过了良久之后,似乎是察觉秦枫的怒火消失了差不多了,鲁肃才缓缓的说道。 白帝很聪明,它知道自己的援军来了,几乎是在叶逐生刚刚走到它身边的同时,白帝毫无征兆猛的朝那银色巨狼扑了过去。 房间中一下子静悄悄的,谁都不再说话,李思宁只是静静地看着沈柔雪和纪含烟,而沈柔雪和纪含烟则满脸凝重,眼神复杂,似乎在消化着这些惊人的信息。 许氏看着顾倾歌苍白的脸上一半红肿,却还是对着她笑,心里的滋味难以用语言描述。 现实中,敖湮也已经有了相当于金仙顶峰的实力,只是元神想要证出不朽性质来,却还差了许多。 这一种人就要求自己武艺高强神通广大了,不然你还没吃到别人就让别人把你给吃了。 ------------ 264、清风萝径入宫帘 仅仅是一个二十年前曾用过的网名而已,算不得确凿的证据,但这样的线索肯定也不能只当成巧合,该查还是要查的。 何考皱眉道:“倖瑞已回归宗门十五年,如今还担任了丹鼎门执事,她和章金奎这两个人之间谁更可信,您老应该心中有数。” 这番话的弦外之间,李修远当然听得出来,他微微笑道:“章金奎并不了解术 于是,与卡蕾忒躺在天涯海角的七彩珊瑚床上沉睡修整的同步时间,在人界的雅典还是夜晚的时刻,德莫斯从海港一侧潜入海水中,以海流作为向导花了一夜时间才摸到了天涯海角来。 李天佑的血一进入祭坛的地底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整个祭坛发出巨大的响声,本来已经因为年代久远而完全失去生机的祭坛此刻居然开始隐隐约约发出金光。 傅残如梦初醒,连忙闪身而走,金色剑芒同时也破开了这道透明的长剑,狠狠刺在墙上,发出一声惊天炸响。 从某种意意义上来说,琉璃庄和九王府,都可以算是后继有人了。 说最后几个字时,谭龙的脸色变的十分狰狞,并且两个手都搭在长剑上,用力的抽了出来。 匡中化身上的金光渐渐汇聚在手掌之中,祭起了他最强大的武技,烈阳掌法,只见他的手掌在天中之中划出炙热的火花,只凭汇聚在手中的真气,就能在空中划出金色的火花,足够看出匡中化这掌的强悍。 “大仙莫急,他……他在那儿……”渭水河神支支吾吾,扭回头冲侧后方的山石处努了努嘴。 “笑儿,这位大人是……”孟超然瞳孔一阵放大,就要对着天煞行礼。 对于这个家伙的坚持,李子元倒也没有在意。他愿意出动多少那是他的事情,自己只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可以了。至于进行对抗演练的地点,李子元顺势选择了最后冲锋的那个山头。 洛可可躺在家里数着卖花的钱,数来数去也就几千块。她把钱都捐给了慈善机构。 秦昊一听就乐了,段誉和王语嫣可真是会联想,竟然认为这李延宗是到处杀人栽赃慕容复的凶手,他们难道就没想过这李延宗就是慕容复,慕容复就是李延宗么? 杜屿和铁山、岳华二人对视一眼,脸上露出无奈,跟着追了上去。 “这么急着想我走?我偏不如你所愿。”司空昀找了张沙发坐下来,现在是午休的时间,他还真觉得有些困意和疲惫,正好躺下来休息休息。 可现在为了避免谈另一件更难的事,她还是决定把这件事,拿出来谈谈,而且她心里还有另外一番想法。马翔,与马家,陈双双恨上了马翔,心里想的不过是找个时间,找个机会,把马翔揪着揍一顿出气。 下班时间到了,公司里除了一些手头上有急事的人,不得不加班之外,其他人都已经三三两两的离去,不少人因为今天猛虎帮找上门来的事,心里还有些忐忑。 “是好险,不过,我们现在脱险了。”林凡笑了笑说道,如果不脱险的话,那他们说不定就被城卫军给抓走了,虽然林凡是邯郸城英雄,但能够少用英雄金章,那就少用英雄金章,这东西很珍贵。 撑起身子,马卡洛夫的气息毫无保留地散发出来,那好似负伤狂兽,要吞天食地的气势向上冲击,将无数长枪冲得崩裂开来。 ------------ 265、托舍此身忽共情 洞天传承中没有介绍“阴神托舍”自有缘由。 这道法术非常凶险,师尊不可能让弟子擅自尝试,须再三强调各种禁忌后才会点拨传授。而且自古以来,阴神托舍的对象几乎都是人,动物都很少,从来不会是植物。 但是何考没师父,至少没有隐蛾门的师父,今天算是误打误撞的尝试。 他感觉自己变成了一根藤,也像 两人在一旁也不知道说些什么,离那么远一点都听不到,说了有半天这才走了回来。 数日之后,徐江南倒是等到了自己要等的人,之前在北地见过的那个少年,还背着徐江南给他的剑匣,行路了这么久,也没见脸上有疲倦气色,甚至还有不少的欢喜味道,像是因为如今自己的样子更像是一位走江湖的剑客。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叶凌寒捂着胸口,急促地呼吸着,这种感觉就像第一次觉醒血脉之力的时候一样。 “我功夫比起你是要强些,可轻功功夫并不如你,你照料一下二哥。”老二故作疲惫,气喘吁吁。 “你没死?”语气中带着喜悦,王晓一愣,“你不是救了我们吗?我当然不会死了。”悟空说出去瞬间就知道自己犯傻了,在幻境中看到的画面,他们怎么会知道。 “你别问那么多,以后你会慢慢明白的。是我在你临死之际将你的鬼魂抽取,送入血界。”龙阳将事情经过以及血界的状况告诉白老头,以免他问个没完。 诸葛亮也想将吕布军一网打尽,最好是连同吕布一起灭杀在山下,只是现实不给他任何机会。满山积雪,诸葛亮可点燃不了冰天雪地,火攻无用。除了火攻,只有水攻了,这里连喝的水都结冰了,又哪来水淹? 我心力交瘁的拖着疲惫的步伐慢慢踱回酒吧,一边感慨着现在这充斥着金钱至上的世道,一边回忆着那些不被金钱所左右的郁郁葱葱的童年。 木三千躺在冰冷的河滩上使劲喊了一声,可刚张嘴便觉得肺腑刺痛无比,旋即一阵猛烈咳嗽。 唐军握上去烫的一哆嗦,还好铠甲的手套很给力,隔绝了大部分热量,岩浆虫头高高昂起,粗壮的身体拉的细长,尾部伸进岩浆之中就像一个抽水泵一样一阵猛吸,劈头盖脸的喷向唐军。 “妈的,面试演员居然这么辛苦,一大下午了,尽见着些歪瓜裂枣,”二狗哥披着西服,躺倒在椅子上,活动着身体。 主仆三人继续晃晃悠悠,半个时辰后才看到了孔府门前两尊气派的大石狮子。 众人在惊慌逃亡之时,也不断咒骂着张云和夏浪两人,将罪责都推到了张云二人身上。 刘思思抬起头,睁着大眼睛,这有什么好玩的?选妹妹还差不多。 “是是是,属下明白,立刻去办!”其实到底该怎么做,这位属下也不清楚,只能按照以往的经验照去做,当务之急还是不要触大人的霉头才是,要不然大人真的会一脚踢上来。 我俩坐在候车室的长椅上等待着,这时,门口走进来七八个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跟我和薛欣妍在泰山上遇到的黑衣人很像。 这是之前,神给她的,说是让她帮拿着,至于怎么会落在他的手里,则是不得而知。 张尔蓁以为金氏会不准她去,没成想金氏这么利索,便笑着道谢,没一会儿就被金氏撵出来了。张尔蓁乐滋滋的,又去启风院转了一圈便打道回了蝶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