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章 暴躁小皇帝!野人汤日天! 大明,正德元年。 紫禁城,乾清宫! 少年天子骂骂咧咧地回到了寝宫,愤怒之下甚至一脚将挡在身前的锦凳给踹翻在地。 “一群混账狗东西!” “天降灾祸,与朕何干?” “朕看这些文臣是读书读傻了,竟然全都怪到朕的头上!” 这少年天子生得眉清目秀,然而眉宇之间倒是有一股戾气与狠辣,生生破坏了这股清秀美感。 再加上他那略胖的身形,现在一生起气来,小胖脸上都写满了怒火,龙袍随意拖在地上,反倒显得很是滑稽,毫无帝王的威严气度。 少年郎名朱厚照,年方十五,本是弘治朝的太子。 去年五月初,弘治皇帝崩。 太子朱厚照于五月十八日即皇帝位于奉天殿,宣布改元正德,自此大明王朝迈入了一个崭新篇章。 幼主即位,荣登大宝,难免会有主少国疑之嫌。 是以朱厚照即位之初,立刻就表现出勤政的姿态,往往昧爽时分就上朝听政,同时继续进行日讲和经筵,但很快他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朝堂之上的文臣缙绅,权势未免太大了些! 他朱厚照名为大明皇帝,实则就是个被架空了权力的傀儡! 整日里在文华殿内参加日讲和经筵,却连朝政都不能插手,仅仅只能拿着印玺盖章,任何旨意都要经过内阁三位阁老的同意! 换句话说,他这个少年天子,其实是個傀儡天子! 而内阁那三位阁老,也似乎丝毫没有让他亲政的意思! 反倒是还不等他朱厚照有所动作,内阁三阁老就送来了一记下马威! 小皇帝于五月即皇帝位于奉天殿,结果到了六月至八月,京畿地区就乌云密布,阴雨连绵,大水淹没庄稼,冲塌房屋。 一进了正德元年,就有彗星扫过内阶和太微垣,大雨淹没了中都凤阳的民居;南京暴风劲吹,雨水如注,迅雷不但击毁南京皇城的城墙,还击中孝陵白土岗上的一棵大树,树干起火,内焚中空;京师流星陨落,天鼓自鸣,震雷还击中了郊坛、太庙、奉天殿等处的鸱吻、脊兽…… 嗯,老天爷很不给他这个小皇帝面子。 这是天降灾祸示警! 这是大大的不祥征兆啊! 他这位新帝屁股都还没有坐热呢,那些文臣缙绅就开始拿着这天灾说事了。 群臣认为这些灾异是上天谴告,纷纷上疏劝谏新君,指责他朱厚照沉湎骑射、宫中练兵、游玩无度、微服出行、滥赏妄费、不听直言、视朝渐晚、亲王代行祭祀、久旷圣学、居丧不哀等等一切过失! 朱厚照都快被气疯了! 他心里是真觉着憋屈,而且憋屈到了极点! 怎么? 朕这个新帝一上位,你们就迫不及待地想给朕一个下马威了? 一群天杀的狗东西! 这满朝文臣缙绅,个个都该杀! “终有一日,朕定会叫你们后悔!” 朱厚照恶狠狠地低吼道,小胖脸上浮现出了一丝狰狞之色。 正当这个时候,身边响起了一道阴柔的声音。 “陛下切莫动怒,万一伤了龙体,反倒是会让那些奸佞小人遂了心意。” 朱厚照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面白无须的男子,身穿大红色宦官服。 这男子嘴唇瘠薄,印堂窄小,面容阴鸷,正是少年天子自幼的大伴,内官监掌印太监兼五千营提督,刘瑾! 大伴大伴,就是皇子从小的玩伴。 刘瑾是一直陪在朱厚照身边的忠奴,感情自然深厚,远非寻常可比。 这刘大伴轻飘飘一句话,看似是在安抚朱厚照,可却用上了“奸佞小人”的字眼,无疑更是在拱火,故意火上浇油! 欺凌幼主,以下犯上,这不是“奸臣佞臣”是什么? 朱厚照脸色瞬间就阴沉了下来,拳头都紧紧攥在了一起。 “大伴,一定要想办法,必须要赶走内阁里面那三个倚老卖老的老东西!” “这三个老东西在朝中一日,朕就始终不可能亲政!” 听到这话,刘瑾眉毛一挑,眼底深处闪过一抹喜色。 “皇上,奴婢位卑言轻,而这三位阁老又都是先帝爷留下的辅政老臣,只怕是……” 不得不承认,刘瑾这个时机抓得很是巧妙。 看着朱厚照那满是怒火的眼神,刘瑾就知道他的机会来了。 自家主子即位称帝之后,确实也提拔了他,升为内官监掌印太监,并且命他提督五千营,在乾清宫御前行走。 可是,这还不够,远远不够! 刘瑾真正想要的,是进入司礼监! 这内廷里的司礼监,就跟外朝的内阁一样,是人人都梦寐以求都想去的地方,也是真正执掌中枢大权的地方! 只有司礼监的秉笔太监,才有资格与权势抗衡内阁大学士! 只有司礼监的秉笔太监,才会被誉为内相大珰,真正执掌宫闱大权,不必再自称“奴婢”,而是可以自称为“臣”! 刘瑾在宫里面熬了这么久,现在就差最后这临门一脚了,他自然难以继续等下去! 所以,他看似惶恐地跪地请罪,实则语气里面充满了决心。 俺刘瑾,要进司礼监,还要执掌司礼监! 朱厚照听到他这话,眉头顿时一皱。 “位卑言轻?” “大伴你倒是提醒朕了!” “得尽快想法子让你进司礼监才行!” 见目的达成,刘瑾顿时欣喜万分,表面上还是一副恭顺姿态。 “皇上不可心急。” “呵!”朱厚照冷笑道,“再不急,朕这个小皇帝就要被人骑在头上拉屎撒尿了!” 听见这满是怒火的话语,刘瑾眼珠一转,露出了谄媚笑容。 “皇上,臣听说南海子那边麋鹿聚集,要不咱们出去散散心?” 南海子就是南苑,大明皇家猎场。 一听到这话,朱厚照立马就来了兴趣。 他自幼尚武,所以十分热衷骑马游猎,稍经刘瑾一怂恿,立马就急匆匆地出宫直奔南苑。 至于那些文臣缙绅的劝谏,小皇帝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朕就是不听,尔等又能如何? 与此同时,南苑一座山林里面。 高大威猛的汤昊正生无可恋地嚼着草根。 “该死的老和尚!” “天杀的老和尚!” “你到底把老子送到什么鬼地方来了啊?” 汤昊现年二十岁,因为生得魁梧雄壮如山,所以成了一个极限运动爱好者,这辈子最大的追求就是把身体锤炼到极致。 那种每一次挑战极限直到身体完成蜕变,那种由死到生的强烈感觉,最是让人迷醉直至难以自拔! 他听说凤阳九华山绝壁危崖环绕,所以想要挑战自我极限徒手攀岩,结果刚刚到了山脚下,就遇到了一个慈眉善目、仙风道骨的老和尚。 老和尚倒也有趣,一眼就看出了汤昊是极限运动爱好者,宣称自己有一种“大力丸”,吃下去后可以每天增长力气。 汤昊原本是不信的,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可当他亲眼看到那老和尚一拳开山碎石时,他二话不说就接过大力丸咽了下去,然后眼前一黑人直接昏死了。 等他醒来之后,人就在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了,身上所有电子设备全都失灵,半点信号都没有,而且四周连一个活人都看不见。 “老和尚啊,你这是准备让我当野人吗?” 汤昊嘟囔了一句,然后嚼着草根,正百无聊赖地打量着四周环境,正当这个时候,他突然听到了一道震耳欲聋的声音! “这是……虎啸声?” “那个天杀的死秃驴,他不会把老子送到西伯利亚来喂老虎了吧?” ------------ 第2章 斗恶虎!哪里来的小屁孩? 汤昊神情微变,下意识地寻声疾奔而去。 距离声音越来越近时,他忽然停住了脚步,神情变得无比凝重。 他听到了马匹的嘶鸣声,这分明就是遭遇了猛兽时的本能反应。 难道说这鬼地方还有其他人? 一想到这儿,汤昊就立刻加快脚步,躲进了灌木丛里面,眼睛死死地盯着前方。 只见一骑慌不择路地奔了过来,马背上还有一个面无血色的少年郎,看样子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 “小屁孩,有猛兽,快停下!” 出于良善本能,汤昊下意识地提醒道。 朱厚照一听到这话,顿时就愣住了,结果抬头看去,只见丛林里面蹲着一个…… 野人! 魁梧如山的野人! 小皇帝急得勒马止步,身子一哆嗦,弓箭都被吓得掉落在了地上。 这南海子里面都是他娘地些什么妖魔鬼怪啊? 方才突然冒出来一头猛虎,害得他胯下神驹受惊仓皇逃窜,现在怎么都他娘地还出现“野人”了啊? 等会儿! 他-喊-朕-什-么?! 小屁孩?! 朕砍了你脑袋…… 可突然间,一条斑斓身影猛然从朱厚照身侧树丛跳出! 腥风扑面而来,朱厚照僵硬地扭转脖颈,目瞪口呆地看着一只吊睛白额大虫冲向自己。 没错,山中之君,斑斓猛虎! “我命休矣!” 此刻朱厚照脑子非常清醒,可是他已经被吓得身体僵硬,身体压根就不受控制,甚至就连他坐下的神驹御马也都被吓僵了身! 或许是临近死亡,朱厚照心中生出了无限悔意! 好端端的骑马游猎,却枉送了性命! 朕要是死了,那大明该怎么办? 可惜,他没有后悔的机会了! 猛虎雄威借山林,哮吼如雷惊鬼神! 只见这头斑斓大虫吼出一声宛若惊雷般的咆哮,一跃而起,张开了血盆大口,眼看就要扑到朱厚照身上。 电光火石之间,只听得“哺”的一声弦响,一支似惊鸿长箭激射而出,宛如电光般一闪即逝,随后瞬间贯入大虫背部,伴随着猛虎一声惨嚎,锋利箭簇竟是从其小腹另一面钻出! 却是汤昊见这小屁孩危险,情急之下冲出来抓起地上掉落的弓箭就是一箭射出,险之又险地命中了大虫! 惨嚎声后,猛虎如遭电击,空中扑势顿时一缓,只扑中马肋,按倒马匹,御马神驹顿时发出了一声哀鸣,少年天子也跟着摔落在了地上! 还不等朱厚照反应过来,大虫再吼一声,竟是舍弃了身下摔得嘴里溢血的御马,继续扑向了朱厚照! 朱厚照吓得疯狂后退,满脸都是惊恐万状。 太快了! 猛虎奔跑起来的速度太快了! 而且虎威摄人心魄! 面对一只怒虎,你浑身都会僵直,根本无法躲避! “朕今日真要死在这儿吗?” 朱厚照脑中一片空白。 慌乱之间他目光斜觑,意外看到那野人还在不断射出利箭,接连洞穿了猛虎的躯体。 结果他这么一刺激之下,斑斓猛虎彻底疯狂了,注意力全都转移到了野人自己身上。 猛虎绿莹莹的眼珠一凝,下一刻竟是被一箭贯穿,发出了凶狂暴戾的咆哮声。 大虫竟是再也不顾朱厚照了,直挺挺地冲向了汤昊。 “你疯了?”朱厚照不由大急,怒骂出声。 可汤昊却管不了这么多了,伸手取箭却取了空,箭矢早就用完了,他急忙对朱厚照怒喝道:“小屁孩,想活命快去解下马匹上的刀,扔给我!” 小屁孩?! 再次听到这个称呼,朱厚照顿时暴怒到了极点。 他堂堂大明正德皇帝,天子之身,九五之尊,你個该死的野人张口闭口就是小屁孩? 暴怒之下,强烈的情绪波动大大缓解了身心压力,朱厚照突然发现自己能动了,可下一刻斑斓猛虎已经向着那野人冲了过去! 见此情形,朱厚照也顾不得害怕了,咬牙起身冲向了自己的神驹,飞快解下佩刀然后扔给了汤昊。 “野人,接着!” 野人? 这小屁孩真没礼貌! 汤昊一把接过长刀,死死握在手中,额头上直冒热汗。 但他非但没有感到丝毫恐惧,反而是整个人都开始兴奋了起来,甚至身子都开始颤抖了! 昔有武松打虎,今有汤昊杀虎! 不是它死,就是它死! 汤昊和猛虎对视了一眼,随即默契无比地同时向对方发起了进攻! 斑斓大虫一跃而起,再次张开了血盆大口,想要一口咬死这个卑鄙的偷袭者,而汤昊反应极为迅速,屈膝一跪身体重心下移手中长刀紧握,迎着猛虎的扑杀直接撞了过去。 “给老子死啊啊啊!” 只听得“噗嗤”一声闷响,长刀狠狠从其腹部捅穿了进去,随即在其腹部划开了一条骇人的口子,猛虎发出了一阵痛彻心扉的狂吼,挣扎片刻之后当场气绝身亡! 汤昊被猛虎压在身下,浑身挂满了内脏器官,一时间根本挣脱不出! “野人?!” “你还活着吗野人?” 朱厚照见状大急,声音里面都带着些许哭腔。 要不是为了救自己,这个野人哪里会送命啊! 可不等他哭出声来,就又听到了那个让他愤怒的称呼。 “小屁孩,赶紧过来帮忙!” 得,还不如让他去死呢! 朱厚照咬牙切齿地冲上前去,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小胖脸憋得通红,这才总算是将这大虫尸体给挪开了。 汤昊被虎血浇灌成了血人,模样很是可怖,不过他却是就这么躺在血水里面不起身,反倒是神态略显癫狂地狂笑了起来。 这种由死到生的感觉,可真是美妙啊! 朱厚照也累得不行,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见到汤昊这般模样,顿时吓得一哆嗦,可还是本能地向他靠近。 “野人,你是真猛啊伱!” “小屁孩,你有没有素质啊?哪有张口闭口叫人野人的?” 汤昊没好气地笑骂道,犯不上跟一个半大孩子急眼。 朱厚照闻言却是愣了,神情古怪地反问道:“你身着奇装异服,又剃发除须,跟个受了髡刑的髡(音同坤)人一样,不是野人是什么?” 剃发除须? 髡人?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汤昊满脸懵逼,他定睛一看,这才注意到朱厚照的服饰不太对劲。 这小屁孩头戴皮毛制成的狐帽,身穿黄色方领对襟罩甲,不缀甲片、甲钉,衣身饰有云肩膝斓云龙纹样,罩甲下还穿着红色交领窄袖长衣,分明一副古代帝王骑马游猎的打扮! 这是怎么个意思? 大哥你在拍戏啊这是? 汤昊愣住了,看了一眼旁边的猛虎尸体,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现在拍戏难度这么高、成本这么大的吗? 直接都整上真正的猛虎,放出来咬人? 你就不怕闹出人命? “还有,不准叫朕小屁孩!” 朱厚照很是不爽地警告道。 汤昊听后只是嗤笑了一声,懒得搭理。 嗯,这是个中二少年,而且中毒极深,实锤了。 还“朕”呢! 你要是皇帝,那老子就是…… 可不等汤昊多想,远处一队披坚执锐的甲士疾驰而来! 为首者是个面白无须、相貌阴鸷的年轻男子,刚一勒马止步,就连滚带爬地冲了过来。 或许是太心急了,他翻身下马还摔了一跤,在地上滚了一圈,可是却不敢起身,就这么跪在地上一边往二人这边爬,一边哭喊道:“陛下!奴婢罪该万死!奴婢来得太迟了陛下!” 这人话音刚落,上百禁军甲士全都翻身下马,跪倒在地上。 “臣等罪该万死!” 见到这一幕,汤昊的脑袋瞬间就宕机了。 他难以置信地看了眼猛虎尸体,又看向身旁脸色阴沉的朱厚照,随即咽了口唾沫。 啊这…… 他们这…… 看这架势…… 应该不是…… 在拍戏吧?! “小屁孩,你是哪朝的皇帝?” “野人,朕乃大明正德帝,朱厚照!” 汤昊:“!!!” ------------ 第3章 谁敢动他?他是朕的救命恩人! 羽林卫禁军来了。 朱厚照终于松了口气。 他没有理会大脑宕机的勇猛野人,而是目光冰冷地看向了刘瑾! “大伴,朕可从来没听说过,这南海子里面还会出现斑斓大虫啊!” 一听到这话,刘瑾额头上就溢出了冷汗。 可他还想抖一下机灵,表示一下忠心,所以满脸关切地爬上前去,想要扶住皇帝陛下的手。 “陛下没事吧?” 然而这一次,朱厚照却伸手荡开了他的手,语气冷冽地怒喝道:“刘大伴!” “朕在问你,这南苑乃是皇家猎场,怎会出现可噬人的猛虎?” 看着朱厚照那满是怒火的眼神,刘瑾顿时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骤然间遇袭险些丧命,皇帝陛下现在,只怕连他都不信了吧? 一想到这儿,刘瑾就万分惶恐,极度不安。 所以他咬了咬牙,随后抬手给了自己左脸狠狠一巴掌。 “啪”的一声脆响,看懵了一旁默默吃瓜看戏的汤日天。 啧啧,这真是个狠人啊! 小屁孩如果真是正德,那眼前这个略显卑微的“刘大伴”,肯定就是史书上面那个臭名昭著的刘瑾了! 汤昊是個健身狂人,平时没事也会追追剧,或者看看史书。 追剧是为了打发时间,看史书则是个人爱好。 汤昊无比向往古代将军那种驰骋疆场的快意生活,更钦佩大明开国名将常遇春常十万,每每读到这常十万英年早逝都会扼腕叹息。 至于这正德皇帝,那可是后世荧幕里的大红人,所以汤昊也算是认识,连带着还去了解了一下他的生平。 这小屁孩身边总是聚集着一群奸佞小人,其中最臭名昭著之人,就莫过于这刘瑾了! 权倾朝野,党同伐异,残害忠良,坏事做尽,罄竹难书,人称“立皇帝”。 立皇帝啊,这不比那“九千岁”要霸气得多? 刘瑾确实是一个狠人,也是一个聪明人。 他明白自己现在必须要打消皇帝的猜忌与怀疑,所以下手极重! 方才这个嘴巴子那是当真用尽了全力,实打实地抽在了自己脸上,以致于他半张左脸瞬间就肿胀了起来。 “陛下,奴婢该死!” “奴婢救驾来迟,害得陛下身陷险境,奴婢罪该万死!” 话音一落,不等朱厚照开口,刘瑾又用力地在自己右脸上狠狠抽了一耳光! 这次非但没有任何留手,反倒是比之方才那一巴掌更加狠厉,嘴角都溢出了鲜血来! “陛下,奴婢该死!” “奴婢辜负了陛下的信任,险些酿成大祸!” 一旁汤昊见状惊得头皮发麻,暗自咂舌不已。 这个刘瑾,是个狼人啊,比狠人还要狠一点! 见此情形,朱厚照也不由心软了下来。 方才劫后余生,他就一直在想,这头猛虎是怎么进这南苑禁地来的,又是谁给放进来的? 朝野皆知他这位少年天子喜欢骑马游猎,而这南苑禁地又是大明皇家猎场,最多不过只有些獐子、麋鹿什么的,根本不可能会出现这等食人猛兽! 那放这斑斓猛虎进南苑之人,就是妥妥的乱臣贼子,其心可诛啊! 朱厚照第一个怀疑的对象,自然就是刘瑾! 毕竟今日之行,就是这刘瑾临时提议,所以朱厚照才会前来游猎,他很难不怀疑自己这位大伴。 可是随着刘瑾狠狠给了自己两个耳光后,朱厚照看着他那嘴角溢血的凄惨模样,也是忍不住心软了下来。 毕竟是自幼陪他一起长大的大伴,怎么可能会想要自己的命呢? 自己这个少年天子若是死了,他刘瑾失去了最大的倚仗,又怎么在这宫廷里面活下去? 所以,朱厚照想明白了,刘瑾是不可能会参与其中的。 但是,这件事情,朱厚照一定要追查到底,不管是谁策划了此事,朱厚照都绝对不会放过他! 你想要朕的命,朕定诛你满门! “大伴!” “立刻去告诉御马监的张忠吴经二人,调四卫禁兵过来,给朕封锁整个南苑!” “等他们来了之后,你再亲自带着四卫禁兵去查,这头斑斓猛虎是怎么来的,什么时候来的,又是经何人之手放进来的,朕要知道事实真相,听明白了?” 刘瑾闻言连连点头,可是他却没有挪动脚步,而是目光不善地看向了汤昊。 见此情形,汤昊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老子看戏看得好好的,你这个死太监阴恻恻地瞪我干嘛? 只见刘瑾低声道:“陛下,这个野人……嫌疑极大!” 汤昊:“???” 野人? 你才是野人! 伱全家都是野人! 汤昊气得满脸铁青,恨不得一刀剁了刘瑾这个狗东西。 朱厚照闻言冷笑道:“他嫌疑大?若不是这个野人舍命相救,朕早就丧命于猛虎口中了!” “谁敢动他?他可是朕的救命恩人!” 听到这话,刘瑾脸色更难看了些。 “陛下明鉴,这野人与猛虎同时出现,实在是太过可疑了些……” 他话还没有说完,朱厚照就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还不快滚,去给朕把事情调查清楚,不要放跑了一个贼人!” 见此情形,刘瑾只能无奈退去,留下这些羽林卫甲士驻守。 安排好了一切,朱厚照这才看向了汤昊,后者也在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小屁孩,你真是大明皇帝,朱厚照?” “混账!”羽林卫甲士竟是集体豁然拔刀,杀气腾腾地看向了汤昊。 皇帝陛下的名讳,岂是你可以直呼的? 还有这“小屁孩”的称呼,是个什么鬼? 朱厚照冷冷地瞪了这些人一眼,可亲卫甲士却没有退让,始终虎视眈眈地看着汤昊。 羽林卫千户郭勋满脸为难地看着小皇帝,低声道:“陛下,这野人手里面还握着一把刀!” 汤昊见状顿时就笑了。 这就是天子亲卫和四卫禁兵的区别了。 说个笑话,大明皇帝的天子亲军二十六卫,只是负责保护皇帝,却不一定会听命于皇帝,因为他们在文臣缙绅的掌控之中。 而大明皇帝现在真正能够掌控的武装力量,只有四卫禁兵! 这也是朱厚照为何要让刘瑾将四卫禁兵立刻调过来的真正原因! 有人想要他这个少年天子死! 所以他现在谁都信不过! 嗯,除了这个野人! “野人,把你手中的刀给朕!” 朱厚照轻笑道,“慢一点!” 汤昊不明所以,下意识地举起了刀,结果立刻就有无数弩箭对准了他! 若是他敢有任何其他动作,甚至是有做出这种动作的身体倾向,他就会立刻被密密麻麻的弩箭给射成筛子! 所以,汤昊不敢动了,他是真的有些怂了。 朱厚照见状笑得乐不可支,起身上前一把接过了刀,然后扔出去老远。 “朕说过!” “他是朕的救命恩人!” “尔等谁敢动他?!” 少年天子气场全开,霸气侧漏地看着一众亲卫甲士。 见此情形,羽林卫千户郭勋随即挥了挥手,一众甲士这才默默收起了刀兵,全都低下了头去。 汤昊此刻却是突然笑出了声,觉得很有意思。 “野人,你笑什么?”朱厚照皱眉道。 汤昊满脸戏谑笑容,道:“你这个小皇帝,好像连自己的兵都指挥不动啊!” 少年天子气得面色涨红,可眼前这人又是他的救命恩人,他也不好骂出口,只能一屁股坐在了汤昊身旁,独自生着闷气。 见此情形,汤昊脸上笑容更甚。 “小……那个小皇上,你怎么就不怀疑我呢?” “你那位刘大伴方才也说了,我这个时间出现在这个地点,嫌疑肯定是最大的啊!” 朱厚照闻言嗤笑了一声,道:“朕又不是什么蠢货!” “你这野人张口闭口小屁孩,而且压根就不认识朕,一看就是无故卷入其中的可怜虫罢了。” “再说了,你这野人要是真想对朕不利,方才就不会豁出性命去救朕了!” 这朱厚照,似乎并不像史书所说的那般,是个昏庸之主嘛! 汤昊暗自嘀咕了一句,又继续追问道:“那有没有一种可能,这是幕后之人安排的手笔,想让我故意接近你呢?” “屁话!”朱厚照也乐了,“你要是被大虫咬死了,那还怎么接近朕?你要是真杀了大虫,还表现出一副忠心护主的模样,朕方才就会让大伴将你拿下严刑拷问了!” “别以为朕年少,就以为朕是个蠢蛋啊!这些个蝇营狗苟,朕可看得清楚着呢!” 听到这话,汤昊笑得更加古怪了。 朱厚照啊朱厚照,这诡谲人心,你当真看得清楚吗? ------------ 第4章 你太看得起自己了! “小皇上,这儿是什么地方?” 汤昊索性躺在了地上,懒洋洋地开口问道。 朱厚照总觉得“小皇上”这个称呼,听起来很是刺耳。 不过总比“小屁孩”要顺耳多了。 毕竟是个野人! 朕不能太过苛责他了。 小皇帝腹诽了一阵,略显诧异地追问道:“这是什么地方你都不知道?那你是从何而来?又是何方人士?” 汤昊闻言一怔,随即苦笑着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自己回不去了。” 听到这话,朱厚照原本是不信的,可是当他看见这野人那满眼的悲戚,不知道怎么就相信了他。 或许,这野人也是个可怜人吧! “这里是南苑,京城南二十来里,也称南海子,是大明皇家猎场。” “南苑为禁苑,四周修砌有围墙,还设有衙署专人打理,好像叫什么提督的。” “而且苑内几乎不住人,不耕种,只有一些维护的人称为海户,他们的职责是养育禽兽,供朕打猎取乐……” 朱厚照爱好骑马游猎,这南苑猎场几乎隔三差五就会来一次,所以也算是很熟悉了。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小皇帝此刻才会勃然大怒,势要揪出那個想坑害他的乱臣贼子! 汤昊闻言皱了皱眉,道:“这南苑是禁苑,也就是应该归属内廷打理吧?” 听到这话,朱厚照如梦初醒,脸色顿时就阴沉了下来。 “朕即位之后,就安排一众心腹上位,张永晋升为了御用监太监,朕让他掌管乾清宫和本监的事务,兼提督尚膳、尚衣……以及南海子!” 话说到这儿,朱厚照脸色阴沉如水,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汤昊见状笑了,满脸戏谑神色。 “你这是在怀疑张永?” “不然呢?”朱厚照低吼道:“朕把衣食住行全部都交给他负责,还让他提督这南海子猎场,现在南苑却突然冒出来了一头猛虎,险些要了朕的性命,朕难道不该怀疑他吗?” “你就这水平?”汤昊嗤笑道,“若你是张永,你会这么做吗?” 朱厚照闻言一怔,顿时陷入了沉思。 张永,会这么做吗? 汤昊大逆不道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在上面留下了一个血掌印。 “小皇帝,伱还是太嫩了啊,凡事要多想一想,试着站到对方角度去考虑问题,你就明白此事幕后黑手绝不可能是张永了,甚至这张永反倒是此次南苑猛虎案最大的受害者!” “你也知道张永提督南海子,那他就是这南苑的负责人,现在你这位皇帝陛下在南苑游猎遇袭,不管此事是否张永所为,他这个负责人都难逃罪责,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难道不懂吗?” 感受着汤昊言语之中的轻蔑,小皇帝气得勃然大怒,豁然抬头怒视着汤昊。 汤日天见状咧嘴笑了,只是他现在满脸是血,所以这一笑反倒是成了狞笑,吓得小皇帝急忙低下了头。 嘶……这是个野人,而且还是个不太正常的野人,惹不起惹不起! “野人,你的意思是,有人想要坑害朕,然后顺带除去张永?” 汤昊一听这话顿时无语了,伸出了两根手指头。 “第一,我不叫野人,我有名有姓,叫做汤昊!” “第二,你太看得起自己了,或者说你太低估自己了!” “为什么幕后黑手的真正目标,不能是这南苑提督张永呢?” “至于你这位小皇帝,不过是他们这叫计划出现了变数,所以被殃及的池鱼罢了!” 朕? 被殃及? 他们的目标是张永? 朱厚照再次愣了,又一次感受到了羞辱。 他可是堂堂大明正德皇帝,大明王朝的真正主人,怎么会…… “你想过没有,你是先帝爷的唯一儿子,你要是折在了这南苑,大明王朝将会遭遇一场空前绝后的莫大危机,这对内廷和外朝那些达官显贵来说,都将会是一场噩梦!” “所以不管怎么说,就算再有人对你不满,他们也不敢算计你这位大明皇帝,因为这与他们的利益不符,你明白了吗?” 利益……不符……吗? 朱厚照深深地看了汤昊一眼,脑海中闪过了种种念头。 “野人,你的意思是,那变数是这头猛虎?” “他们原本的计划,只是想利用这头猛虎,让朕受到惊吓,或者说让朕知道张永提督南苑不力,等朕这个皇帝震怒之下将张永给罢免。” “可是谁都没有想到,猛兽不通人心,也更不受控制,所以演变成了一场猛虎刺杀案,使得朕险些丧命于这猛兽之口?” 话听到这儿,汤昊终于笑了。 “小皇上,你确实不笨,反而很聪明。” “记住你刚刚这思维模式,以后别再犯蠢了!” 朱厚照笨吗? 他可是一点不笨啊! 汤昊记得史书上面清楚地写着,这小子自幼聪颖过人,而且还拥有过目不忘的惊人本事。 谁要是认为他朱厚照是个蠢蛋,那才是真正的蠢蛋! “可这只是你的推测,万一真是那张永对朕心怀不满呢?” 朱厚照还是有些不甘心地追问道。 好不容易追查到了一些蛛丝马迹,他可不想就这么放弃了。 不管那些人的目标是张永也好,还是他朱厚照也罢,小皇帝都不准备放过他们! 若是因为算计一个张永,害得朕被殃及,险些丧命于猛虎之口,你们全都该死! 若是一开始的目标就是朕,就是想让猛虎吃了朕,那你们就更加该死了! 看着杀气腾腾的朱厚照,汤昊忍不住有些咋舌。 不愧是老朱家的天潢贵胄啊! 虎豹之驹,虽未成纹,已有食牛之气! 这小皇帝也不是什么善茬! “这样,咱们打个赌。” “哦?”朱厚照来了兴趣,“野人你想怎么赌?” 正德皇帝朱厚照,不务正业,偏爱吃喝嫖赌。 当然,他那不算嫖,因为他不用给钱。 “等会儿你那位刘大伴,肯定会把张永缉拿过来,然后将一切罪名都推到张永头上,指认张永就是此次南苑猛虎案的主谋,你信不信?” 刘大伴,算计张永? 主谋是刘瑾? 朱厚照瞬间蒙了,满脸难以置信! 他并不蠢,哪里听不出汤昊的话外之音! “这不可能!” “野人你这是在强词夺理……” “所以我才让你赌啊!”汤昊轻笑道:“我知道你不信,所以才提出了这个赌局。” “要是刘瑾真这么做了,那你就输了,日后别再特么地喊我野人!” “那你要是输了呢?”小皇帝面色冷然地看着汤昊,“朕不相信大伴会这么做!” “若我输了,那以后就不喊你“小屁孩”了,尊称你为“皇上”、“陛下”,如何?” 朱厚照闻言冷哼了一声,索性扭过头去,再也不看汤昊一眼。 打从心底里,他都不愿相信,此案乃是刘瑾所为! 真要论及亲疏远近,刘瑾可是他朱厚照的大伴,从小陪着他一起长大,那是形同亲人一样的存在,自然远非汤昊这个野人可比! 哪怕这个野人,刚刚救了他的命! “野人,你输定了!” “小屁孩,等会儿输了别哭鼻子!” “你这个该死的野人,你这是大逆不道!” “你这个没素质的小屁孩,你这是真的没素质!” ------------ 第5章 小皇帝的心思很深啊! 二人斗嘴之后。 朱厚照突然开了口,看向了那羽林卫千户,招了招手示意其走上前来。 “朕记得,你是叫做郭勋,武定侯郭英的五世孙,对吧?” 郭勋一听到这话,瞬间神情振奋地跪倒在地上。 能够被皇帝陛下记住名字,这多是一件让人激动骄傲的事情啊! “陛下英明,末将正是郭勋!” 朱厚照笑呵呵地点了点头,随即指了指身旁的汤昊。 “给他弄一副甲胄,编造一个身份,就进你的羽林卫。” “他不是什么野人,而是羽林卫的勋卫,此次冒险救下了朕,事情就是这么回事,你明白了吧?” 郭勋闻言深深地看了汤昊一眼,随即重重地点了点头。 “末将明白,陛下放心!” “这位兄弟一直都是我羽林卫的人,也是他冒死救下了陛下,这是我羽林卫所有兄弟亲眼目睹的事情!” 听到这话,朱厚照脸上露出了笑容。 这个郭勋倒真是个聪明人,省了他一番口舌。 一旁汤昊见状则是神情古怪地看了朱厚照一眼,大致明白了小皇帝的意思。 这個小皇帝,心思真是深啊! 很快郭勋就取来了一副甲胄,给汤昊换上了,倒是颇为贴身。 朱厚照看着英武不凡的汤昊,愈发觉得满意了。 汤昊本就身形高大威猛,体壮如山,此刻穿上甲胄之后,更是显得威猛异常,朱厚照那是越看越满意。 “野人,不能让别人知道你是野人,戴上甲胄之后他们就看不出来了。” 至少,看不出来你剃发除须! 汤昊正准备开口,小皇帝却神色一动,只见远处乌泱泱来了一大拨人! 这是获悉皇帝陛下在南苑遇刺,急匆匆赶过来的满朝文武。 没办法,他们不来也不行啊! 少年天子可是先帝爷的唯一独苗啊! 他要是有个什么闪失,那大明王朝只怕会迎来惊天动荡! 只是还不等文武百官来到近前,就被四卫禁兵给拦了下来! 看着眼前这支四卫禁兵,汤昊眼中满是热切光芒! 四卫禁兵即腾骧左、右卫,武骧左、右卫,统称“四卫”,后腾骧四卫的勇士和精壮的旗军被抽调,另外组建勇士营和四卫营。 自永乐年间起,四卫禁兵就由御马监统领管辖,是不折不扣的皇帝亲军。 天子亲卫发展到了永乐宣德年间,共有亲军二十六卫,隶属于亲军指挥使司所辖,后土木堡之变爆发,擎天之臣于谦为了守住北平,将在京所有武装力量全部拆分改组为十团营,全部投入北京保卫战中。 此后,除锦衣卫,与腾骧左卫、腾骧右卫、武骧左卫、武骧右卫这四卫之外,亲军二十六卫的其余各卫已混同于京营普通部队,虽然名目未改,但已改为由兵部管理,不再是皇帝亲自指挥的禁卫军,而且在行政、人事、薪饷等方面受制于文官,因此日见衰败。 换句话说,小皇帝此刻真正掌握的武装力量,真正能够指挥得动的禁军,只有这支四卫禁兵! 也正因为如此,四卫禁兵的地位高于这二十六卫,是禁兵中的禁兵,职责是“更番上直”,担任宿卫。 汤昊确认自己来了大明王朝后,就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有朝一日他能否统帅这支禁兵中的禁兵,在草原大漠上追击胡虏呢? 杀他娘个酣畅淋漓,那会是何等痛快? 眼见自己的四卫禁兵来了,朱厚照也长舒了一口气。 可接下来发生的这一幕,却是瞬间让他如坠冰窟,脸色苍白到了极点! 只见他的刘大伴匆匆赶了过来,身后四卫禁兵还押着好几个人,首当其冲者赫然正是御用监太监兼南苑提督张永! 这野人,还真说中了! 刘瑾跪倒在地上,语气凶狠地说道:“皇上,查清楚了!” 朱厚照看着眼前这位大伴,他曾经无比信任的大伴,用近乎颤抖的声音,追问道:“大伴,你查清楚了什么?” 刘瑾并没有注意到小皇帝的异样,哪怕他注意到了也会不以为然,会认为这是小皇帝受到了惊吓,所以才会这般异样罢了。 “皇上,此案已经查明,乃是这张永利用职务之变,从养虎巷那里弄来了一头猛虎,故意放入这南海子里面,想要对皇上不利……” 老虎哪里来的? 从养虎巷子那边弄过来的。 汤昊眼中闪过一抹异彩,暗道这刘瑾手段不简单。 养虎巷是太宗文皇帝的皇家动物园,豢养各地进贡猛虎的地方,最早名为“养虎仓”,在朱棣年迈的时候身体与精神开始衰退,这里供奉的虎骨酒、虎皮膏药都是大补之物。 所以,老虎的来源,自然是有迹可查的。 而刘瑾既然敢这么做,那他肯定早就已经准备好了一切证据,就等着小皇帝去查了! 朱厚照此刻怔怔地看着刘瑾,愣了很久。 这个他最信任的大伴,却在此刻狠狠捅了他一刀! 关键问题是,他朱厚照还从来都没有想过,刘瑾会背叛自己! “为什么?” 小皇帝怒喝道。 刘瑾闻言一愣,不过他以为小皇帝这是在问张永。 “陛下啊!臣冤枉啊陛下!”张永磕头如捣蒜,满脸悲愤之色。 “还请陛下明鉴,这一切都是刘瑾不满臣出手殴打他,所以阴结歹人所为,做出这等人神共弃之事嫁祸给臣啊陛下!” 宦官阉人做到了内廷十二监的掌印太监这个级别,地位权势其实与外朝的正三品的大员无异,面对皇帝可以自称为“臣”,不用再自称“奴婢”,也不用再自称“小的”。 内廷里面这等有品秩的太监,那可是都是老祖宗级别的人物,外朝官员见了都得喊一声“大珰”! 朱厚照冷冷地看着张永,又看了一眼刘瑾,眼神冰冷到了极点。 这两个宦官都是他的东宫大伴,但是二人之间矛盾不小。 张永看不惯刘瑾的所作所为,刘瑾也发现张永的态度,于是二人经常争斗。 有一次刘瑾进言,想让朱厚照把张永贬到南京去守备南京,张永知道以后,便直接跑到他朱厚照面前,诉说刘瑾对自己的陷害。 都是自己的大伴,也都有感情,朱厚照于是召刘瑾和张永对质,争论中,张永挥拳打了刘瑾一拳,朱厚照没办法命谷大用等人置办了一桌酒席,强行让这二人和解。 自那一次后,这二人也没什么矛盾了,至少在他朱厚照面前,那都是客客气气的和睦相处! 可是朱厚照万万没有想到,这两个大伴的暗中争斗,竟然上升到了这种地步,竟然敢拿他这个小皇帝做局! 真以为,小皇帝年纪轻轻,就不敢杀人了吗? 汤昊看着眼前这一幕,嘴角微微上扬。 如果不出意料的话,小皇帝应该是要发飙了,说不定会宰了刘瑾,甚至还会带上这张永! 为什么? 因为这两个死太监该死啊! 平日里暗中争斗也就罢了,结果他们还敢拿小皇帝做局,让小皇帝身陷险境差点丧命! 这不是一两句道歉可以结束的了! 什么狗屁情分,在生死面前,尤其是皇帝的生死面前,就没有那么重要了! 要是换做汤日天,什么刘瑾,什么张永,所有太监全部拖出去砍头,让他们看看什么叫做“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 第6章 刘瑾的狠辣!小皇帝的智慧! “刘大伴!” 朱厚照脸上露出了莫名笑容。 “你说这一切都是张永做的,那这张永为什么要这样做?” 听到这话,刘瑾本能地察觉到了不太对劲。 为什么他总觉得皇帝陛下的语气很是古怪,好像不信任自己一样? 可事已至此,刘瑾也只能咬紧牙关,将这一切罪责全部都推到张永头上! 如若不然,被这张永反咬一口,他刘瑾的下场将会很惨! “启禀皇上,这张永因不满臣当日请求皇上将他调去南京,一直对此事怀恨在心,所以才会这么做,他清楚皇上喜欢骑马游猎,更清楚皇上每一次游猎都会带上臣,所以这才会……” 刘瑾心思剔透,有外人在场,面圣的时候自称“臣”,没有外人在场,则是自称“奴婢”,尽显谄媚之态。 “荒谬!”张永怒喝道,“咱家乃是南苑提督,陛下在南苑里面出了闪失,咱家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刘瑾你这丧尽天良的畜生东西,为了陷害于咱家竟然不惜拿陛下做局,还说出这般拙劣可笑的借口……” “哦?”刘瑾突然冷笑道,“张永,你说咱家污蔑你?” “陛下,养虎巷的宦官侍卫可以作证,他们是接到了张永这位南苑提督的调令,称陛下准备于南苑狩猎猛虎,这才差人将猛虎送至南苑,南苑还专门派人前来对接,那对接之人正是你张永的心腹童壮,据说还是你张永的干儿子……” 张永脸色狂变,失声道:“这不可能!” 刘瑾却是冷笑一声,将那封调令递给了朱厚照。 朱厚照接过一看,脸色愈发阴沉。 张永的笔迹,他还是认得的,因为他有过目不忘的能力。 但是,这就更加让朱厚照愤怒,也更加让朱厚照寒心了啊! 他的刘大伴,为了陷害张永,不惜做到了这一步,竟然连伪造的调令都提前准备好了! 真是好算计啊,刘瑾! “那童壮呢?现在何处?” 小皇帝冷声喝问道。 “此人自觉事发,已经潜逃,现禁兵正在全力搜捕!” 刘瑾的回答滴水不漏,或者说早就有了计划。 精彩! 实在是精彩! 汤昊在一旁看戏,忍不住想要鼓掌叫好! 这刘瑾行事真是环环相扣滴水不漏,直接将张永给算计得死死的! 为什么童壮会“潜逃”呢? 他是真的逃了,还是说被刘瑾给灭口了? 这些其实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不能出现童壮这个变数。 童壮要是被押到小皇帝面前,双方进行对质,很有可能会露出破绽露出马脚。 所以刘瑾十分聪明地选择让这童壮“潜逃”,反正就是童壮绝现在不能出现在小皇帝面前。 等到一切尘埃落定,等到张永被打落下马,等到刘瑾目的达成,到了那个时候,刘瑾只需要再交出童壮的尸体,称抓捕过程中此人拘捕所以被杀,那这南苑猛虎案到此就圆满结束了。 但是有一点,汤昊没有想明白。 他刘瑾苦心孤诣地下了这么一大盘棋,不惜冒险拿小皇帝做局,难道真就只是为了除掉一個张永吗? 汤昊抬头看了一眼远处,那些正急得团团转的文臣缙绅,心中顿时了然。 呵呵,不愧是伱啊,“立皇帝”刘瑾! 朱厚照脸色一阵阴晴不定,深深地看了刘瑾一眼,又扫了一眼失魂落魄的张永,终究还是没有当场发作! “缇帅牟斌来了吗?” 皇帝陛下一开口,立刻就有人动了起来。 只见一个身形高大、相貌宽厚的汉子急匆匆地走上前来,他正是弘治朝的锦衣卫指挥使,缇帅牟斌! 汤昊穿着羽林卫甲胄,站在千户郭勋旁边,眼中不断闪烁着精光。 缇帅,即锦衣卫指挥使。 大明朝锦衣卫分南北镇抚司,南镇抚司设立稍早,掌本卫刑名,兼理军匠,主要对锦衣卫内部管理。 而北镇抚司则主要负责侦缉任务和掌管诏狱,也就是说,锦衣卫中真正担负侦缉等特刑任务的是北镇抚司。 北镇抚司衙门的侦缉事校尉又被称之为缇骑,缇骑的头头,被称之为缇帅。 牟斌虽然是锦衣卫头头,却是出了名的为人正直,公正治狱,深得朝野的钦佩敬重。 以致于锦衣卫在牟斌治狱期间,让朝臣和百姓们印象深刻的,不再是“恐怖”和“血腥”,而是“公正”和“仁厚”。 嗯,老好人了嗷! 牟斌看着满身血迹的小皇帝,眼眶瞬间就红了。 “陛下恕罪,臣牟斌救驾来迟,罪该万死!” “缇帅有心了,朕无恙!”朱厚照微笑道,“但是,有人想要朕的命!” “这一次朕谁都信不过,就相信缇帅你,此案交由锦衣卫全权负责审查,包括这些太监大珰在内,若有需要缇帅可随时提审,朕只想要看到一个真相!”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刘瑾难以置信地看着小皇帝,脸色逐渐变得苍白了起来。 而张永却是大喜过望,原本都快绝望的他,现在就像是直接重生了一般。 锦衣卫缇帅牟斌,出了名的为人正直,既然他负责审查此案,那就绝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也绝不会冤枉一个好人! 至于缇帅牟斌本人听到了这话,此刻也是满脸错愕,因为自从小皇帝即位称帝之后,他这个锦衣卫指挥使地位就变得尴尬了起来。 因为小皇帝不喜欢他牟斌,或者说张太后不喜欢牟斌! 牟斌因为太过正直,宽待了被外戚张家陷害入狱的李梦阳,甚至还和这李梦阳成了好友,所以连带着也被张皇后的弟弟寿宁侯张鹤龄给嫉恨上了,连张皇后也对牟斌很是不满。 现在主少国疑,张皇后摇身一变成了张太后,那寿宁侯张鹤龄也愈发无法无天了,没事就在小皇帝面前说他牟斌的坏话,所以牟斌直到现在都还没有私下面过圣,荣宠已经衰了。 结果这突然冒出来的南苑猛虎案,却是让小皇帝回心转意了,实在是让人错愕不解。 但不解归不解,牟斌也不傻,立刻跪地领命。 “回宫!” “羽林卫护送,四卫禁兵配合缇帅!” “其余人等,无论是谁,全部接受缇帅审讯!” 朱厚照淡淡开口道,随即给了郭勋和汤昊一个眼神。 二人当即护着小皇帝,就准备离开这南苑。 结果刘瑾偏偏不知死活地扑了上来,抱着小皇帝的腿就开始哭嚎道:“陛下,此事当真与奴婢没有关系啊陛下……” 事到如今,他哪里还不明白,自己这是玩砸了啊! 此案若真被交给牟斌去查,以牟斌那嫉恶如仇的性子,再加上锦衣卫侦缉的本事,那他刘瑾的所作所为,必定会被查出来! 惊恐万状之下,刘瑾却是忘了,他这举动,却等同于是不打自招了! 朱厚照深吸了一口气,强忍着内心的愤怒和悲伤,始终没有低头去看刘瑾半眼! 汤昊见状哪里还不明白,直接一脚踹了过去,将刘瑾硬生生踹飞了三米开外,口吐鲜血不止,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嚎。 耶,我这气力好像真变大了诶! 汤昊有些愣神。 小皇帝有些惊异地看了汤昊一眼,随即径直离去。 而刘瑾则痛得背部都弓成了虾状,正满脸怨毒地看着小皇帝和汤昊的背影! 为什么?! 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一定是因为这个该死的野人! ------------ 第7章 刘瑾的真正目的! 一场大案,震动朝野。 谁都不会想到,一次游猎竟然导致小皇帝差点丧命! 此案直接惊动了整个大明,连内阁三位地位尊崇的阁老重臣都急匆匆地赶了过来,唯恐小皇帝真个出了什么闪失。 毕竟小皇帝连四卫禁兵都调动了,这动静太大了,自然瞒不过朝野上下。 值得庆幸的是,皇帝陛下并没受什么伤势,只是受了些许惊吓,和轻微擦伤。 太医院赶来的太医当即为小皇帝包扎,擦伤也是伤,多严重啊这! 看着眼前三位气喘吁吁的阁老,朱厚照心中百般不是滋味。 “三位阁老,朕无恙。” “朕被羽林卫一壮士所救,这些血大部分都是虎血。” 听见他这话,三阁老提着的心总算是放了回去。 内阁三阁老中,内阁首辅刘健年纪最大,现在已经是甲子高龄,直奔古稀了。 看着眼前浑身是血的小皇帝,刘健本来的满腔怒火,也是无处发泄,只能柔声安抚了小皇帝良久。 谢迁和李东阳也都是如此,小皇帝终究太小了,现在又受了惊吓,还怎么苛责于他,他们脸上的关切神情那是做不得假的。 朱厚照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就像是犯了错的孩子,第一次没有顶撞这三位辅政阁老,而是在他们的护送之下回到了紫禁城。 结果刚刚到了乾清宫,朱厚照又被张太后拉着一番教育。 起初张太后得知消息后,瞬间就悲恸万分,焦虑到了极点,恨不得立刻动身赶去南苑,看看她那苦命的孩儿怎么样了。 哪怕宫人来报皇帝陛下无恙,可张太后依旧不能放心。 这好端端地,南苑里面怎会出现那斑斓大虎? 还是说这是有人想对皇帝不利? 如此种种,让张太后整个人都有些手足无措。 她只是一個被丈夫宠爱的妇道人家,并没有什么政治头脑,所以一时间慌乱到了极点。 一见到朱厚照,张太后就抱着他痛哭流涕,又让好几名太医给朱厚照检查身体,却认小皇帝确实没什么大碍只有些许擦伤后,这才总算是放下了心来! 朱厚照好一番温声安抚,并且拍着胸脯保证,他以后再也不去南苑游猎了,这才总算是让张太后放下心来,忧心忡忡地回了自己寝宫。 等张太后一走,朱厚照脸色瞬间就阴沉了下来,怒不可遏地再次将锦凳给踹翻在地! “来人,去把羽林卫千户郭勋,和那救了朕的野……那谁唤来!” 小皇帝没有记住汤昊的名字,好悬没有直接开口喊出“野人”。 很快郭勋和汤昊联袂而来,规规矩矩地跪地行礼。 “臣郭勋(汤昊)叩见陛下!” 汤昊其实不会这些面圣礼仪,但是郭勋会啊,所以老老实实地跟着做就行了。 一见到汤昊那依葫芦画瓢的蠢笨模样,小皇帝顿时就乐了,心中的火气也消散了大半。 不过有外人在场,朱厚照也没多说什么。 他先是看向了羽林卫千户郭勋,这个武定侯郭英的五世孙。 “郭爱卿,此次羽林卫救驾有功,朕心甚慰。” “这样吧,朕会让内阁拟旨,对羽林卫上下全体封赏,不会亏待你们!” 听到这话,郭勋很是欣喜。 毕竟他这一次可是压根什么事情都没做,功劳却是分润了不少。 要知道亲军二十六卫的行政、人事、薪饷等方面全都受制于文官,所以皇帝陛下想要封赏他们,那可能还真是句空口白话,但是皇帝陛下让内阁拟旨,这可就不一样了。 这可是救了陛下的滔天大功啊! 怎么着都得官升一级,赏钱千金吧? “但是,你要记住!” “功劳分给你们了,那就要守口如瓶!” “朕不希望日后听见什么流言蜚语,否则东厂和西厂那些番子可不认什么羽林卫,你听明白了吗?” 给了颗甜枣,小皇帝也不忘给了他一棒子。 郭勋原本正美滋滋地乐呵呢,结果一听到这话,瞬间吓得脸都白了,急忙诚惶诚恐地做出保证,绝对不会走漏任何风声。 眼见郭勋这么识趣,朱厚照对他也很是满意,随即让他出去侯着。 等郭勋一走,小皇帝这才上前将汤昊给扶了起来。 “野人,快坐下!” “小皇上,愿赌服输,别特么再叫我野人了!” 汤昊怒了,一屁股坐在了锦凳上面。 朱厚照一听到这话,回想起那赌约,脸色瞬间就阴沉了下来。 “野……汤昊,这一次是朕输了!” “朕怎么都没有想到,那刘瑾竟然如此混账,他怎么敢拿朕做局的?” 其实,朱厚照先前是不相信的,哪怕他输了和野人的赌约,他也不愿意相信,甚至还希冀着这一切真是张永所为。 毕竟这些个东宫大伴里面,刘瑾最是能够赢得朱厚照的欢心,朱厚照也最是喜欢刘瑾。 但偏偏这刘瑾那一抱,最后那一挣扎,反倒是不打自招了。 小皇帝又不蠢,哪里还不知道,刘瑾那是慌了啊! 若你心中没鬼,身正不怕影子斜,任由锦衣卫去查,你慌什么? 所以,刘瑾心中有鬼! 正如眼前这个野人所说,小皇帝的刘大伴,就是此次南苑猛虎案的主谋! 一想到这儿,朱厚照就愈发愤怒,小胖脸上写满了怒火! “汤昊,伱说刘瑾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难道胆大包天地拿朕做局,就为了除掉一个张永吗?” 小皇帝觉得不可思议,也难以置信! 你刘瑾就为了除掉一个张永,就敢拿朕做局? 朕看你是真的疯了吧? 汤昊正打量着这乾清宫的物事,冷不丁听到这话,顿时就笑了出来。 “小皇上,你太低估刘瑾的野心了!” “除掉张永,只是顺手为之罢了,这位刘大伴的真正目的,是想激起宦官与文臣之间的矛盾!” 小皇帝闻言一怔,他陡然回想起,方才在南苑时,那些朝臣一个个都是义愤填膺,就连刘健、谢迁和李东阳这三位阁老也是满脸怒容。 “按照刘瑾的计划,事情其实很简单。” “他怂恿你去南苑骑马游猎,然后找个机会让人把猛虎放出来,惊吓到你这位皇帝陛下,然后借此机会除去张永,另外就是大肆宣扬此事,称皇帝陛下骑马游猎的时候,遭遇猛虎袭击!” “那文臣缙绅听到这些,他们会怎么想?南苑好端端的怎么会出现猛虎,而且刚好被皇帝陛下给遇到了?这肯定是刘瑾、张永这些宦官欲对皇帝陛下不利啊,所以文臣缙绅肯定会炸锅,肯定会连连上书请求你这位皇帝陛下诛杀刘瑾、张永这些奸佞阉人!” 话听到这儿,朱厚照却是愣住了。 “可是这不对啊!” “就算刘瑾把一切罪责都推到那张永头上,他本身也会陷入群臣的弹劾指责之中,这对他而言有什么好处?” “他苦心孤诣、胆大包天地谋划此案,难道就是为了激化文臣和宦官的矛盾,让自己同样也处于一个不利的境地?” 汤昊闻言苦笑着摇了摇头。 “小皇上,我告诉过你,站在他的角度去思考问题,这么快就忘了?” 站在刘瑾的角度……去思考问题吗? 如果朕是刘瑾,朕冒着天大风险设计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陡然间,小皇帝脑海中划过了一道亮光,可他非但没有丝毫高兴,反而是整个人暴怒到了极点,起身破口大骂不止。 “这个该死的狗东西!” “朕一定要活剐了他!” ------------ 第8章 司礼监! “想明白了?” 看着暴怒至极的小皇帝,汤昊欣慰地笑了笑。 朱厚照冷着脸点了点头。 汤昊一再提点,他要是还想不明白,他就不是朱厚照了! 刘瑾为什么要这样做? 不惜冒险拿皇帝做局,策划了这么一出好戏? 因为他想进司礼监! 文臣缙绅愤怒之下,就会联名上书请求他这个小皇帝铲除刘瑾、张永等奸佞宦官! 在那种情况之下,他朱厚照会怎么做? 不要忘了,朱厚照先前可是对这些文臣缙绅十分敌视,甚至对那三位内阁阁老都很是不满! 如果按照刘瑾的计划,一切顺利进行,那等文臣缙绅联名上书的时候,朱厚照只会认为,这是文臣缙绅在借机发难,他们想要威逼自己这个小皇帝向他们低头,他们想要僭越神器彻底将他这个小皇帝给架空! 到了那個时候,朱厚照绝不会同意诛了刘瑾、张永等人,而是会选择反击,选择维护自己身为大明皇帝的尊严和权力! 那他能怎么反击呢? “司礼监!” 汤昊直接给出了答案。 “刘瑾真正的目的,是进入司礼监,再得你这位皇帝陛下的鼎力支持,用最短的时间成为司礼监掌印太监,成为执掌内廷的内相!” 这司礼监是大明内廷“十二监”之首,素有“内廷第一署”之称。 自洪武年间设立之时,司礼监只是宦官的一般衙门,还排列于内官监之后。 等到了永乐、洪熙时期,皇帝开始重用宦官,各监的宦官凭借皇帝的宠眷,都有机会出任要职,掌握大权,但此刻的司礼监在宦官机构中仍属一般衙门,司礼监官员也不具有优越地位。 一直到了宣德朝,宣德皇帝设立内书堂,命翰林官专授小内使读书,宦官得到了培养和训练,就可以正式上岗了,于是宣德皇帝让阁臣或者宦官代为批红,司礼监权柄大增! 经过内书堂训练,代替皇帝批红的司礼监秉笔太监就应运而生了,于是每日是章奏文书,自御笔批数本外,皆众太监分批,遵照阁中票拟的字样,用朱笔楷书进行批阅。 宣宗之后,英宗幼冲,不能视政,后宫又不得干政,于是乎诚孝张太后专令内阁负责票拟,从此内阁就拥有了票拟权。 同时,批红遂成了司礼太监的主要职掌,司礼监因此权柄暴涨,成为大明皇帝处理机务最贴近最可靠的助手,其作为宦官机构第一署的地位得以确立。 英宗以后,司礼监将宦官各衙门的主要权力逐步集中到自己手中,举凡镇守太监的调派、同三法司录囚、提督京营,东厂等大权皆归司礼监,其次还在组织形式上,司礼监已成为一个以掌印、秉笔太监为首脑的与内阁部院相对应的庞大官僚机构。 也就是说,正统以后的司礼监,实质是内廷的另一内阁,司礼监掌印太监实际已成为与内阁首辅对柄机要的“内相”。 小皇帝如果面临文臣联名上书试图逼迫自己低头、架空自己权柄的危险局面,他唯一的反制措施就是安排心腹刘瑾进入司礼监,甚至是执掌司礼监! 因为内阁掌“票拟”之权,而司礼监执“披红”之权,任何奏章上内阁拟定的票拟意见,司礼监直接不予认可披红,那内阁这些意见就执行不下去,大明王朝就会宣布停摆,内阁阁老再怎么牛逼也不敢绕开这项运转制度自己假传圣旨! 所以,小皇帝为了确保自己不会被架空,他肯定会选择让刘瑾进入司礼监甚至是执掌司礼监大权! 这一点,朱厚照也想明白了。 面对那种情况,他肯定是会让刘瑾进入司礼监的,甚至是不惜废掉现在那些与文臣缙绅来往密切的司礼监一众太监。 弘治朝的司礼监,掌印太监戴义,秉笔太监陈宽,随堂太监萧敬、李荣、伏安、李璋四人,还有一些做文书的太监,如王岳、范亨、徐智等人。 其中掌印太监戴义年事已高,加上对旧主先帝爷忠心耿耿,先帝爷一走,戴义为免触景伤情,也不愿再留在这内廷之地,主动请求前去南京做南京守备太监,等同于是去南京养老颐养天年,所以朱厚照答应了。 他这一走后,掌印太监的位置就空了出来,原本按照司礼监的规矩,应该是由秉笔太监陈宽顺势晋升,而后萧敬升任秉笔太监,但是这事情被朱厚照给压了下来。 戴义识趣地离开,是因为他看出小皇帝野心勃勃,肯定会将刘瑾、张永、谷大用等东宫心腹宦官安插进司礼监,所以戴义为了给这些后辈腾地方,主动识趣地告辞了。 而事实也确实是如此,朱厚照确实在等一个机会,好名正言顺地让刘瑾进司礼监。 毕竟这内廷也是看重资历的地方,再者朱厚照也不想他父皇刚走了不久,他这位新帝就清洗父皇的心腹太监,这样会落人口实,甚至会被指责为不孝,所以朱厚照一直没有对司礼监动手! 结果皇帝不急太监急,这回太监还真是急眼了! 刘瑾表示他等不了了,所以亲手炮制出了这么一场惊天大案,想要借助文臣缙绅联名上书带给朱厚照的莫大压力,直接进入司礼监甚至是直接执掌司礼监大权! 一想到这儿,朱厚照就恨得牙根痒痒,恨不得现在就将刘瑾五马分尸! 利用自己对他刘瑾的亲近信任,拿自己这个皇帝做局,顺势除掉政敌张永,然后坐等自己这个小皇帝顶着外朝文臣的莫大压力,扛着他刘瑾进司礼监,扛着他刘瑾去执掌司礼监大权,对抗内阁对抗文臣缙绅! 而他朱厚照这个小皇帝,从始至终全都被蒙在鼓里,冤杀了忠奴张永不说,还会亲手引狼入室,让刘瑾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执掌司礼监大权! 从头至尾,他朱厚照就像个傻子一样,被刘瑾玩弄于股掌之间! 这才是小皇帝真正愤怒的地方! 朕亲近你信任你,是希望你对朕忠心耿耿,而这不是你刘瑾可以拿去争权夺利的资本! 你这个天杀的狗东西,还敢拿朕做局,把朕当傻子糊弄! 小皇帝气得满脸涨红,伸手取下天子剑就想砍人! “小皇帝伱干啥?” 汤昊见状一惊,急忙劝阻道:“你这么杀了刘瑾,不是太便宜他了吗?” 此话一出,小皇帝顿时愣住了。 “汤昊,你的意思是……” “刘瑾这计划,可以说是成功了一半,反正南苑刺杀案已经发生,他成功在文臣缙绅和宦官阉人的矛盾中添了一把火。” 汤昊冷静分析道:“那接下来嘛,就是文臣缙绅联名上书,请求你这个小皇帝诛杀刘瑾、张永这些心腹宦官了!” “张永不能死!”朱厚照顿时急了,“他对朕忠心耿耿,而且办事很是用心,朕不能冤杀了他!” “大不了把一切罪名都推到刘瑾头上,将这厮五马分尸、凌迟处死,以平息朝野民怨!” 小皇帝还是有几分政治智慧的,但是很明显不多。 “你要是真这么做了,那你这辈子都得像你爹那样,被文臣缙绅糊弄一辈子!” 汤昊叹了口气。 怎么我这个莽夫,还要教你怎么做皇帝啊? ------------ 第9章 皇权半步都不能退! “野人!” “你说什么?!” 朱厚照怒了。 “你个混账敢非议我父皇,朕砍了你的脑袋!” 小胖子怒气冲冲地喝道,挥舞着手中天子剑就想砍人! 他可以容忍汤昊对自己不敬,毕竟这是个不知礼法的野人,而且他又救了自己的命,不敬就不敬吧! 但是这并不代表着,汤昊可以对他父皇不敬! 眼见小皇帝这是急眼了,汤昊也懒得跟他多解释。 “行行行!” “不说你爹的那些破事儿,咱们就说你!” 要不是指望着你给老子封个大将军,老子才懒得搭理伱! 汤昊内心腹诽一阵,随即开口道:“你想过没有,就算把刘瑾给活剐了,那些文臣缙绅就会满意了吗?” 原本正在生闷气的小胖子听到这话,顿时脸色大变。 “野人你的意思是……” “这件事情,错在刘瑾、张永这些宦官阉人,而文臣缙绅是没错的!” 汤昊语速很慢,确保小皇帝能够听懂。 “以往大明朝堂的运行体制,是内阁阁老依照票拟制度,给那些奏章写好处理意见,然后司礼监批红,照着内阁阁老的处理意见直接打钩,然后你这個小皇帝御览一下盖章走个过场,就可以了,对吧?” “内阁的权力在于票拟制度,这是内阁能够凌驾于六部之上的根基,而司礼监的权力则在批红上面,这是司礼监能够限制内阁的底气所在!” “也就是说,大明朝堂的运行体制,其实是借助宦官集团的批红之权制约文臣缙绅的票拟之权,现在宦官集团却犯下了大错,主动送给了文臣缙绅一个发难的机会,小皇帝你以为那些文臣缙绅会白白放弃这么个大好机会吗?” 此话一出,朱厚照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了起来。 “他们难道真的敢……僭越神器?” 汤昊闻言只是笑了笑。 “神器”是什么? 是江山,是社稷,也是代指皇帝的权力! 其实不管是内阁的票拟,还是司礼监的批红,这二者都是不应该存在的。 比如大明朝的太祖高皇帝朱元璋,就是一个工作狂人,废除宰相制度,将宰相职权下分六部,自己处理批阅所有的奏章,在位三十一年如一日,宵衣旰食治理国事,每天都要批阅奏章到深夜。 在太祖如此勤政之下,自然不可能存在什么被文臣缙绅糊弄的事情,也压根不可能出现让宦官代他批红、让文臣代他批阅奏章的事情! 当然也可能是曾经发生过的,但是自从那场“空印案”和那场“郭桓案”后,就没人再敢这么做了。 皇帝不勤政,皇帝想偷懒,皇帝不能视政,这就是内阁票拟和司礼监批红产生的真正原因。 这二者就等同于是皇帝将自己的部分权力,分别分给了宦官集团和文臣缙绅。 但是小皇帝他现在很怕啊,文臣缙绅现在抓住了机会,那还不得攫取他手中更多的权力,比如直接一口吞了司礼监的批红权力,那他这个小皇帝可真就会成吉祥物了嗷! “僭越神器,他们大抵是不敢的。” “但是除掉你身边的所有心腹宦官,继续任由陈宽、萧敬、李荣、王岳这些温和守礼的太监留在司礼监,又或者说得难听些,留他们这些听文臣话老老实实批红的太监在司礼监,这对文臣缙绅而言就是极大的胜利了!” “你这位小皇帝想干什么?他们难道会不知道吗?那既然知道了,就肯定不能任由你胡来,至少得确保刘瑾、张永谷大用这些宦官不能进入司礼监,现在这个机会正好可以逼着你诛杀他们!” 其实小皇帝现在陷入了一个尴尬境地。 司礼监的一众太监,都是弘治皇帝的心腹太监,而不是他的。 而且这批司礼监太监在弘治年间,与内阁那刘健、谢迁和李东阳三大阁老早就配合工作了多年,说是一句老友都丝毫不为过。 大家配合默契,一直顺风顺水,相安无事,你好我好大家好嘛! 而小皇帝想要让刘瑾、张永等人进入司礼监,说句不好听的,他恐怕还得问一下内阁三大阁老的意见。 “三位内阁阁老现在就是要保住现在的司礼监那些个太监,继续维持弘治朝的运转模式,不让你身边那些资历不足又野心勃勃的小宦官进去搞破坏。” “现在倒好了,刘瑾这么一搞,相当于是平白递给了三位阁老一把刀,你说他们会怎么做?”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现在内阁的票拟,司礼监那边基本上都会通过,批红权其实已经变相落入文臣缙绅手中了。” “而你现在要做的,不是急着让刘瑾、张永等人进入司礼监,而是让司礼监重新夺回批红权,比如去收服陈宽、萧敬、李荣这些司礼监太监,让他们发挥司礼监的真正职能,制约内阁票拟之权!” 话听到这儿,朱厚照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至于刘瑾,肯定是不能杀的,哪怕你对他恨之入骨,现在也不能杀他!” “因为一步退,只会步步退,你杀了刘瑾,文臣缙绅就会要求再杀张永,你又被逼得杀了张永,他们还会再要求杀了谷大用……直到最后,你把身边的心腹宦官全都给杀光了,不会威胁到司礼监那些弘治朝太监了,他们才会满意,彻底平息此事!” 汤昊看向朱厚照。 “小皇帝,你要记住,皇权半步都不能退!” “皇权退一步,文臣缙绅就会进万步,若你一退再退,那最后文臣缙绅自然就能够将你给架空,最后就是皇权旁落,文臣缙绅执掌朝政大权,而你这个小皇帝也会彻底沦为一个吉祥物!” 其实说实话,汤昊的立场,很有问题。 按照常理而言,他不应该说这些,让小皇帝去对抗文臣缙绅,去保住那所谓的“八虎”宦官。 因为,八虎是坏人,内阁三阁老乃至这满朝缙绅都是“正人君子”。 至少史书上面,全都是这样写的! 但凡事都有两面性。 八虎宦官真的被杀光诛尽了,还会不会有其他八虎呢? 肯定会有! 因为小皇帝不是弘治帝,他不是个安心做吉祥物的主儿。 文臣缙绅执掌朝政大权,就一定是件好事吗? 所谓“弘治中兴”,不过是个笑话罢了。 弘治十七年,整个大明,已经到了“民穷财尽”的地步,弘治帝甚至是直到此刻才知道,天下军穷民困,百姓怨声载道! 一个曾经踌躇满志的年轻皇帝,一个励精图治了一辈子的圣贤明君,在十七载光阴的消磨下,在一次次与文臣缙绅的斗争中,终于被磨平了棱角,也终于认清了现实,也终于沉沦为个一事无成的中年男人,然后弘治帝就被打击得一病不起,最终带着满腔的愤懑和不甘郁郁而终。 弘治帝励精图治了一辈子,做了一辈子文臣缙绅吹捧的圣君明主,可他这一辈子的努力和付出,却没能带给老百姓富足安宁,也没能真正打造一个盛世大明,仅仅只是给自己在史书上面博了个好名声。 穷了大明国朝,苦了军民百姓,富了士绅缙绅! 但是,眼前这个小皇帝不一样。 汤昊从小皇帝的眼睛里面,看到了不一样的野心。 小皇帝想要打破文臣缙绅套在大明皇帝身上的枷锁,他不想过他父皇那样一辈子被人糊弄的生活。 正是因为如此,汤昊有些心软了。 毕竟,与其让朱厚照选择历史上那样荒唐的做法,不如让他汤昊这个莽夫来教教小皇帝,什么才是跟文臣缙绅斗争的正确方式! “野人,帮朕!” 朱厚照眼眶通红地看着汤昊。 “朕一个人……敌不过这满朝缙绅!” 汤昊见状笑呵呵地点了点头,然后大逆不道地伸手摸了摸小皇帝的小脑袋瓜。 “我们不是已经并肩作战过了吗?” 朱厚照闻言一怔,随即红了眼眶。 “对!我们一起杀了猛虎,我们是并肩作战的袍泽战友!” “小皇上,你记住最重要的一点,以后别特么地再喊我野人了行不行?!” ------------ 第10章 疯狗之所以是疯狗! “陛下,缇帅求见!” 谷大用出现在殿门口,恭恭敬敬地低声提醒道。 汤昊急忙收回了手,不知道他这大逆不道的做法,被谷大用瞧见了没。 这谷大用是史书上臭名昭著的“八虎”之一,现在是西厂提督太监,专司提督西厂。 小皇帝即位称帝后至今,约莫过了一年时间,也不是什么都没做。 他通过皇帝的限有权柄,将刘瑾、张永、谷大用这些东宫心腹太监全都提拔了一遍,掌控他现在可以掌控的内廷机构。 内官监掌印太监刘瑾,乾清宫内务总管张永,提督西厂谷大用、提督东厂马永成、丘聚、罗祥,御马监太监张忠、太监吴经,还有魏彬、高凤等等,现在基本上都高升为了内廷十一监的大太监。 除了内廷第一署司礼监外,其余十一监都被小皇帝掌控在了手里面。 这谷大用可是西厂提督,权力地位还在东厂之上。 东厂是永乐帝于永乐十八年设立的,职在“访谋逆妖言大奸恶等,与锦衣卫均权势”,而西厂是成化帝于成化十三年设立的,职能除了负责皇宫的警戒工作外,还要乔装深入民间,探查百姓的风闻动向,说白了两个都是特务机构。 但西厂自成一套系统,监察范围相当大,除了能够监察臣子和百姓,还承担了监管锦衣卫与东厂的职责,算是小皇帝最锋利的手中刀。 朱厚照看向汤昊,后者面无表情,起身站在了一旁,显然是不准备吭声。 见此情形,小皇帝只能点了点头。 “请缇帅进来吧!” 很快牟斌大步入内,手中还拿着一份供词。 “陛下,臣不辱命,大致查清楚了事情经过。” 牟斌杀气腾腾地开口道:“南苑猛虎案,幕后主使正是内官监掌印太监刘瑾,他因不满于乾清宫总管太监张永,遂暗中策划了这一切,意图借陛下之手除掉张永……” “但他没有想到,猛虎不通人心,以致于计划出现变数,致使陛下险些遇害,所以才会……” 听到这话,朱厚照顿时就被气笑了,甚至连那份供词都懒得去看一眼。 “缇帅,这就是你拷问出来的结果?” 牟斌闻言愣住了。 难道这案情还有什么不对的吗? 还是说这其中还有什么其他隐情不成? “陛下恕罪!臣无能!” 牟斌急忙叩头请罪。 见此情形,小皇帝忍不住叹了口气。 如果不是野人提醒,他可能还真会信了这个说法,真个认为刘瑾只是一时鬼迷心窍,才会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甚至他都可能会因为一时心软而原谅刘瑾! 但是现在,绝无可能! 朱厚照冷着脸看向谷大用,喝道:“谷大用,你亲自去拷问那刘瑾!” “告诉他,朕知道他想干什么!如果他还不老实交代,朕绝不会再顾念旧情!” 谷大用骇得满脸苍白面无血色,匆匆领命而去。 他想不明白,最受宠的刘瑾,为何就突然触怒了龙颜! 看这架势,刘瑾这是要彻底倒台了啊! “缇帅,你也去看着吧!” “锦衣卫侦缉的本事不错,但是这些年见的血太少了!” “朕希望缇帅记住这句话,锦衣卫日后朕有大用,别再像今日这般被奸诈之徒给轻易糊弄了过去!” 此话一出,牟斌既惊惧又愤怒。 他做了这么久的锦衣卫指挥使,哪里听不明白,自己这是被刘瑾那狗东西给骗了! 这個该死的阉人,还有什么事情没有交代? 牟斌恭恭敬敬地告退,然后攥紧了拳头。 刘瑾,你个天杀的狗东西,老子今天不整死你,老子跟你姓! 老实人一般不发怒,但是老实人真是要发怒了,那可就不一般了,足以毁天灭地彻底疯狂的那种! 看着牟斌气冲冲离去的背影,朱厚照顿时就乐出了声儿。 “汤昊,为何朕会觉得这位缇帅,有些莫名可爱呀?” 牟斌,可爱吗? 嗯,确实很可爱。 “小皇上,缇帅是一位正直有为的老实人,老好人。” 汤昊给出了十分中肯的评价,道:“锦衣卫在牟缇帅治狱期间,让朝臣和民众们印象深刻的,不再是“恐怖”和“血腥”,而是“公正”和“仁厚”,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是这样吗?”朱厚照闻言一愣,“那为何朕听说缇帅他阳奉阴违……” “呵呵。”汤昊冷笑了一声,“这是那两位国舅爷告诉陛下的吧?陛下就没有想过,缇帅可曾在陛下面前说过这两位国舅爷的坏话?” 道理就是这么个道理,谁是奸佞小人,谁在搬弄是非,谁是骨鲠忠良,谁在忠心办事,一目了然。 朱厚照听后脸色瞬间又阴沉了下来,他早就听说自己那两个舅舅为非作歹、横行不法,现在看起来倒是真的了! 真是混账至极,一大堆的糟心事儿! 这大明啊,真是烂透了! 小皇帝有些气闷,胖脸上写满了愁苦。 “野人啊野人,做皇帝为什么这么难啊?” “我不知道做皇帝难不难,但是伱再喊我野人,老子让你生死两难!” 汤日天彻底发飙了,满脸怒火地瞪着朱厚照。 个小屁孩,真几把没素质,还输不起的那种! 小皇帝陡然被凶了,骨子里的高傲也发作了。 “野人,你竟敢威胁朕!” “你不尊礼法!你形同蛮夷!你个该死的野人!” 小胖子跳脚骂道,恨不得拿起手中的天子剑戳死这个野人。 汤昊倒是被他给逗笑了,自己多大人了,犯不着跟个孩子置气。 “你也知道我是个野人!” “你见过哪个野人跟你讲什么狗屁礼法的?” “行了,说正事!”汤昊又一屁股坐了回去,“你别真让西厂和锦衣卫把人给整死了!” “刘瑾就是一条疯狗,而且是一条心狠手辣、行事不择手段的疯狗!” “你想要夺回属于皇帝的权柄,你想要摆脱文臣缙绅的禁锢桎梏,那手底下就不能少了这种疯狗,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小皇帝一听这话顿时就不乐意了。 “汤昊,你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你还要朕重用那刘瑾不成?朕恨不得把他给五马分尸……” “谈不上重用!”汤日天耸了耸肩,“就是当成狗用!” “刘瑾这种疯狗吧,最厉害的是撕咬能力强,而且他有脑子行事缜密,你看看你那些其他鹰犬,有刘瑾这么出色的吗?” “与其重新去挑选培养,不如就用现成的,尤其是刘瑾被你这么一整后,只怕也不敢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会彻底以你的意志行事了,以后你防着他点就行,只要你别再像以前那样被他糊弄得团团转,出不了什么问题。” “疯狗之所以是疯狗,就是因为这些疯狗一旦真疯起来就会彻底癫狂,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而你小皇帝手里面,现在正好缺这么一条狗,逮谁咬谁的疯狗!” ------------ 第11章 我成了汤和后人? 疯狗……吗? 朱厚照似是而非地点了点头。 站在刘瑾的角度去想,南苑猛虎案确实是一个完美的计划,如果不是出现了两个变数,只怕真能够成功。 一个变数,就是猛虎不通人心,挣脱了控制。 另一個变数,就是汤昊这个野人,突然冒了出来。 但是除去这两个变数,那刘瑾现在只怕目的已经达成,即将入主司礼监了! 想到这些,小皇帝就点了点头。 “朕明白了。” “但是,那朕当如何应对文臣缙绅的联名上书?” 刘瑾不能杀,得留着去咬人。 张永更不能死,这事儿本来就跟他没关系,他反倒是受了委屈。 那这样一来,文臣缙绅岂会善罢甘休? 汤昊倒了一杯茶水,自顾自地喝了一口,看得朱厚照嘴角直抽搐。 那是朕的杯子! 天杀的野人,真是混账! “给出一定的筹码,文臣缙绅自然不会继续闹事。” “让缇帅带锦衣卫去查查,刘瑾究竟瞒着你干了什么,然后将其党羽一网打尽,及时做出弥补之策,该还田的还田,该赔偿的赔偿。” 刘瑾背地里干了什么? 朱厚照脸色顿时就黑了下来。 “朕这就让马永成、丘聚带着东厂去查!” 汤昊一听这话顿时就被气笑了。 “不能让西厂或者东厂去查,因为这两大特务机构都是宦官集团的,你让他们自己查自己,能查出来个鬼?” “缇帅为人正直,方才又被你敲打了一番,现在正是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的时候,他去查才是最好的人选!” 顿了顿,汤昊扭头看向小皇帝。 “你现在手里面有三把刀,一是西厂,二是东厂,三是锦衣卫!” “但西厂和东厂良莠不齐,因为刘瑾、谷大用这些阉人先前跋扈乱政,所以一片乌烟瘴气,可以借此机会让锦衣卫去磨磨刀,把这两把刀磨得锋利一些。” “缇帅的锦衣卫也是一把刀,但是缇帅这个人吧为人太过正直,所以这把刀得分情况而用,可如果没有缇帅这个人,那锦衣卫就会沦为跟现在的东厂西厂一样,明白了吗?” 小皇帝闻言一怔,思考片刻之后脸上露出了笑容。 这就是汤昊所说的筹码。 清洗一遍东厂和西厂,将那些贪赃枉法的狗东西交出去斩首示众,平息朝野民怨! “可若是文臣缙绅还不满意呢?” “你也说了,他们的真正目标,是保护司礼监那些太监,铲除刘瑾、张永等人。” “嘿!”汤昊笑了,“所以你现在得行动起来,召见这些司礼监的大太监,威逼也好利诱也罢,让他们摆正自己的身份!” “太监也好,大珰也罢,一切权势都是来自于皇帝,先帝爷走了,那他们想要保住自己的权势地位,就只能向伱这位小皇帝效忠!” “与其辛辛苦苦地扛着刘瑾、张永这些人进入司礼监,激起文臣缙绅争相弹劾,不如去收服现有的那些司礼监太监,还可以阴这些文臣缙绅一把,你觉得呢?” “文臣缙绅要是再加以逼迫,你直接让司礼监拒绝批红,一切内阁票拟全部否决,让大明王朝彻底停摆!” “你要知道,文臣缙绅最大的底线,是保证朝堂安稳,这样才符合他们自身的利益!” “要是你这位小皇帝彻底摆烂,司礼监拒绝披红,那大明就会彻底停摆,他们这些文臣缙绅也会跟着被钉死在耻辱住上面,所以文臣缙绅是不敢接招的,毕竟你已经亮出了底线所在,他们自然而然就会退让了。” 嘶…… 玩这么大的吗? 小皇帝满脸震惊之色。 汤昊这番话如同给他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让大明王朝直接停摆! 让文臣缙绅背上一个欺凌幼主的骂名! 这就是他朱厚照对抗文臣缙绅,维护皇帝权柄的最大底气! 说了这么多,汤昊也累了。 “行了该说的都说了,我一直待在这儿跟你闲聊也不合适。” “那个我就先告退了嗷,你自己个儿慢慢跟文臣缙绅玩吧!” 话音一落,汤昊起身就想开溜。 小皇帝也不拦着,反而是满脸戏谑笑容。 果然,汤昊还没走出殿门,就停下了脚步。 这里特么地是大明啊! 老子人生地不熟的,身上又没有半个铜板,上哪儿去啊现在? 汤日天很想哭,觉得自己很委屈。 天杀的老和尚,你别让老子再看到你! 万般无奈之下,汤昊只能转过身子,满脸堆笑地看向小皇帝。 “那个小皇上,你毕竟是大明皇帝,应该……很有钱吧?” “干啥?”朱厚照板起了脸,“朕可没钱嗷,你别打朕的主意!” “国库都是文臣缙绅说了算,内帑也被母后给看着呢,朕上哪儿找钱去?” 汤昊一听到这话,顿时就无语了。 你特么是大明皇帝啊喂,你能不能争口气啊! “呸,小穷鬼!” “你这个天杀的野人,朕戳死你!” 小皇帝勃然大怒,拿着天子剑就要戳死这个大逆不道的东西。 汤昊伸手按住了他的小脑袋瓜,体型差距太大,小皇帝又不敢真戳,只能无能狂怒。 “赶紧地,给我安排个住的地方。” “前前后后折腾了这么久,累死我了。” 朱厚照闻言都被气笑了。 “你要脸不要脸?” “这是你求人的态度吗?” 汤昊也笑了。 “俺可是野人!” “你见过要脸的野人吗?” 朱厚照:“……” 你说的对! 朕竟无法反驳! “等着吧!” 小胖子气呼呼地回答道。 “算算时间,应该也差不多了。” “你救了朕的命,朕又岂会亏待你!” 听到这话,汤昊顿时就来了兴趣。 小皇帝这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直接封自己做大将军,然后赏赐给自己一座大将军府? 啧啧,那可真是美滋滋嗷兄弟们! 二人又继续聊了一会儿,完善了一下细节,主要是如何一步一步地应对文臣缙绅接下来的发难。 不一会儿,御马监太监张忠赶了过来。 他先前并未回宫,而是奉小皇帝之命去办了一件紧要之事。 “陛下,事情已经办妥了。” “东瓯王后人汤家一听到陛下的命令,立刻就开始行动了起来,为汤百户登籍造册,现在汤百户是东瓯王汤和五世孙!” “汤昊祖父汤胤勣,“景泰十才子”之一,任延绥东路参将时分守孤山堡,力疾战死。” “汤昊父汤昺,任甘州卫指挥佥事时,逢西番与鞑靼联手犯境,战死殉国。” “汤昺遗孤汤昊,乃忠良之后,满门英烈,父祖皆为我大明战死,被授予羽林卫百户职,于南苑猛虎案中冒死救了陛下,功莫大焉!” 汤昊:“???” 啊? 啊??? 还能这么玩的吗? 直接给我安排一个忠良之后,满门英烈? 汤日天有些傻眼了,目瞪口呆地看向小皇帝。 朱厚照却是兴致勃勃地开口道:“你不是姓汤嘛,又是勋卫,那肯定是东瓯王汤和他老人家的子孙后人啊!” “这老汤家可是开国有功,获赐世袭诰券,但在东瓯王死后,因其子、孙、曾孙三代均早逝,无法袭爵,故汤氏子孙至英宗帝时失爵。” “这些年来,老汤家一直为了恢复爵位而上下奔走努力,所以此次不是你占了他们的便宜,而是他们沾了你的光,明白了吗?” 此话一出,汤昊瞬间就反应了过来。 合着这一次南苑猛虎案,变成皆大欢喜了啊这! 因为此案,小皇帝发现了刘瑾的狼子野心,并且还得到了汤昊这个心腹,逐渐梳理出了自己的执政之路大方向。 因为此案,文臣缙绅抓住了宦官集团的把柄,正在连夜上书准备给予小皇帝的八虎宦官致命一击,彻底奠定文臣缙绅的朝堂话语权! 因为此案,汤昊本人平白得了一个“功勋之后”、“忠良之后”的珍贵身份,也能在大明王朝站稳脚跟。 因为此案,东瓯王汤和后人也得到了一个梦寐以求的机会,可以帮助他们老汤家重新得到爵位! …… 嗯,皆大欢喜,只有一个人在诏狱里面嗷嗷惨叫。 刘瑾刘大伴,你真的,我哭死。 ------------ 第12章 精致宅院!立足京城! 汤昊跟着张忠走了。 小皇帝接下来会很忙。 因为这场南苑猛虎案将会成为各方势力的角逐场。 刘瑾落马这只是一个开始,还远远不到结束的时候! 接下来,各方势力在此案中的角力,才是这场南苑猛虎案的高潮部分! 出宫途中,张忠忍不住悄然打量着这个汤昊。 不得不承认,汤昊确实是生得太过魁梧了些。 身高八尺,体壮如山,一张国字脸,鼻翼略宽,再配上那张两边微微下垂的嘴角,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骇人气势。 此子年纪轻轻便有如此威势,现如今又得了救陛下于虎口的滔天功绩,日后定然不会是什么无名之辈。 毕竟,功大莫过于救驾啊! 一想到这儿,张忠心里面就变得热切了起来,主动与汤昊攀谈。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汤昊来自后世,对太监本来就没有什么偏见,所以也是乐得于张忠交流,换取一些重要情报。 毕竟这张忠可是御马监太监,小皇帝手里面最精锐的四卫禁兵,就是在他手里面。 汤昊正谋划着,怎么才能调动一下职位,日后带着那四卫禁兵直奔北疆,驰骋疆场杀鞑子! 一方主动攀谈,一方乐得如此,所以二人也算是谈笑风生,气氛很融洽。 “张大珰,这东瓯王后人,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汤昊主动地将话题转移到了老汤家上面。 张忠闻言眸光微动,低声解释道:“说起来,东瓯王这一脉也是命途多舛。” “原本得了個世袭国公爵,却因为东瓯王他老人家活得时间长了点,其子、孙、曾孙三代均早逝,所以无法袭爵,信国公爵仅历一世一代。” 听到这话,汤昊一阵无语。 汤和的爵位是信国公,东瓯王是追赠,并不能算爵位,因为大明不得出现异姓王。 表面上看,汤和这是吃了善终长寿的亏。 但是实际上,洪武年间那些蝇营狗苟,有爵位反倒是个祸端,至少大明开国六公里面,只有他汤和一人得以功成身退。 就是活得时间太长了些。 活吧,活爹,谁能活得过你啊! 硬生生把老汤家的爵位给干没了! “现如今汤家做主的人,是东瓯王五世孙汤绍宗,现任南京锦衣卫指挥使。” 张忠说完这些,又低声解释了一句。 “汤家其实一直都在为了恢复爵位而努力,东瓯王四世孙汤杰曾于天顺年间请求袭信国公爵,却因信国公历四十余年未袭爵,所以未获准。” “经过此事后,汤家也明白想保住这信国公爵位是不可能了,所以一直在奔走努力,希望能够袭一个世袭侯爵,可惜依旧未能获准。” “先帝爷在世的时候,感念东瓯王的功绩,所以赏赐给了这汤绍宗一个世袭南京锦衣卫指挥使的职务,算是让他们汤家有些职权了。” 听完这些话,汤昊顿时就笑了。 大明王朝的外姓爵位,只有公侯伯三级,并无子爵和男爵。 但是大明推行的是武将世袭制度,比如这汤绍宗的世袭南京锦衣卫指挥使,其实俸禄地位就和一个世袭子爵差不多,甚至还要犹有过之。 但问题在于,这个锦衣卫指挥使是南京的,与凶名滔天的锦衣卫几乎没有什么关系。 南京锦衣卫,全称南京锦衣亲军都指挥使司,与北京锦衣卫多卷入宫廷内部斗争不同,南京锦衣卫的职任往往起到“恩荫寄禄”之用。 所谓“恩荫寄禄”,意思就是给功臣家中一些表现平常的子孙们一个闲职,以补偿其祖辈过去之功。 比如开国功臣常遇春四世孙常復世袭锦衣卫指挥使、东瓯襄武王汤和五世孙汤绍宗世袭锦衣卫指挥使、岐阳王李文忠五世孙李濓世袭锦衣卫指挥使,还有邓愈和徐达等人的后嗣,也分别任职“南京锦衣卫指挥使”或“世袭南京锦衣卫指挥佥事”,而这些职任都是只领俸而不亲事任的。 说白了,就是国朝花钱养着他们,光拿俸禄不用干活,老老实实地做蛀虫米虫。 毕竟人家先祖可是跟着太祖高皇帝打天下的,开国功绩,谁都无法忽视。 这也就意味着,汤昊现在摇身一变,已经成为勋贵蛀虫里面的一员了,而且还是身份地位不低的那种! 二人一路闲聊,很快来到了一座宅院。 这宅院三进三出,最典型的四合院模式,包含前院、内院、后院三个院子,而且收拾得颇为整洁,颇有一种赏心悦目的严整之美。 后院内还种有一棵高大梅花树,尽管此刻还只是初秋时节,但隐约可以见到梅花独立枝头、凌寒傲雪的唯美场面。 看着这座雅致小院,汤昊的嘴角下意识地扬了起来。 “劳烦张大珰了,真是有心了。” 这宫里面的太监,最擅长的本事就是察言观色。 见汤昊对此很满意,张忠悬着的一颗心也终于落回了肚子里。 “汤百户言重了,不过是举手之劳!” “倒是要先委屈一下汤百户了,毕竟这京城里面寸土寸金的,仓促之间也只能暂时寻到这么一座雅致的宅子。” “哈哈哈……”汤昊大笑着摇头,“大珰有心了,这已经很好了。” 京城居大不易,这可不是一句空口白话。 不知道多少在京官员勤勤恳恳地干了二三十年,靠着朝廷那点微博俸禄,别说在京城里面购置宅邸了,连养家糊口都是一件难事! 当然,那些贪腐受贿的,那些腐化堕落的,自然另当别论。 张忠笑呵呵地点了点头,从怀中取出了地契。 “这是地契,汤百户签字收好,这座宅子自此以后,就姓汤了。” “咱家还要回宫缴旨,就不多留了!” 汤昊平白得了一间四合院,算是承了这个人情,亲自将张忠送到门口。 张忠拱了拱手准备离去,不过似乎想到了什么,又意味深长地低声提醒了一句。 “汤百户,咱家想与你结个善缘,所以有一言不吐不快。” “大珰但说无妨!”汤昊闻言笑道,给足了张忠面子。 张忠笑呵呵地提了一嘴,道:“若是汤家人来了,不管他们说什么,汤百户都得要留个心眼。” “这一次,他们想借助汤百户的功绩复爵,而汤百户借助他们汤家在京城立足,这是双方各取所需,谈不上什么恩情之说。” “但是问题在于,汤家复爵成功,那这爵位当是何人的?汤绍宗可是出自东瓯王嫡长一脉,而咱家等人给汤百户伪造的身份只能做到旁脉支脉,否则就会被人给盯上留下隐患。” “但是陛下那边,肯定是希望将这个爵位给汤百户的,因为这是汤百户该得的,那么汤绍宗这边会愿意吗?所以这其中的蝇营狗苟,还希望汤百户心中计较一二,那汤绍宗为了汤家能够复爵,可谓是快要着魔了,汤百户可别轻易相信于他!” 听到这话,汤昊心中“咯噔”一跳,随即笑呵呵地点了点头。 “多谢大珰提醒,汤昊明白了!” “如此甚好!” ------------ 第13章 严刑拷打!刘瑾又支棱起来了! 锦衣卫北镇抚司,诏狱死牢! 暗无天日的地牢之中,正进行着一场血腥拷打。 “说!” “你说不说!” 伴随着一阵阵凄厉惨叫,牟斌亲自拿着鞭子猛抽,恨不得把锦衣卫的十八般酷刑抵御给这刘瑾来上一遍! 没办法,老好人是真的生气了! 俺好不容易得到了一个赢得陛下青睐信任的机会,结果你这厮还敢不老实,平白让俺在陛下面前挨了一顿敲打! 这机会要是错过了,陛下又对俺有意见了,俺这缇帅还怎么做? 刘瑾啊刘瑾,你真是该死啊你! 一想到这儿,牟斌又挥鞭抽了过去! “还不快说!” “说!”刘瑾艰难开口,“我说啊!” 他现在浑身上下都没有一块好肉,周身剧痛险些让他昏死过去。 可是他却不敢昏过去,因为昏过去之后,还不知道会被这些煞星刽子手动用什么酷刑给弄醒! “你倒是问啊!” “你不问我说什么?” 刘瑾嘶吼道,满腔悲愤无处发泄。 他计划进行得好好的,结果偏偏出现了两个变数! 那头猛虎骤然间狂躁,这是刘瑾打死都没有想明白的事情! 刘瑾甚至怀疑这是张永故意所为,给自己设了个计中计连环杀局! 但是那個魁梧野人是怎么回事? 张永就算要借此机会安插心腹,赢得皇帝陛下的青睐,谋夺这份救驾之功,他也肯定会安插一个正常人,而不是一个剃发除须的野人! 所以,那个野人绝不可能是张永的人,那第二个变数从哪儿冒出来的? 刘瑾很憋屈,也很怨恨! 他恨死了这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野人! 因为这个该死的野人,最后那一脚,硬生生地踹断了他三根肋骨! 野人,咱家要是不死,迟早诛了伱满门! 刘瑾满脸怨毒地嘶吼道:“你问啊!” 牟斌闻言一愣,下意识地看向了谷大用。 “我没问吗?” “缇帅好像真没有问!” 谷大用也笑了。 这位缇帅一回来,看到刘瑾就是一顿鞭子猛抽,甚至他都来不及上手! 乖乖,这就是老好人发怒的模样吗? 这也太吓人了! 谷大用苦笑着摇了摇头,然后看向了刘瑾。 “刘大伴,说说吧,你究竟想干什么?” “陛下那边已经开口了,你要是不说实话,陛下绝不会顾念旧情!” 顾念旧情! 这四个字,含金量很高啊! 刘瑾一听到这话,眼睛顿时一亮。 就仿佛是一个即将溺水的人,突然间抓到了一根浮木,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 在这刹那间,聪明的智商占领高地了,刘瑾突然觉得他又能行了! 陛下终究还是念着他刘瑾啊! 这自幼陪伴长大的恩情,绝不是那么容易就可以忘记的! 换句话说,他要是老实交代了,那这条命就可以保住了! 只是,这话该怎么说,就有待斟酌一下了。 刘瑾大脑疯狂运转,然后开始了他的自证清白之路。 “缇帅明鉴!” “咱家是受了童壮蛊惑,这才会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那童壮声称,他可以从养虎巷调来猛虎,然后吓一吓陛下,这样就能够顺利将张永这个南苑提督除去!” “此外陛下游猎南苑遇袭,文臣缙绅也势必无法容忍这等大案,他们定会上奏请求陛下诛杀我们这些宦官,到时候我刘瑾进入司礼监的机会就来了……” 童壮! 刘瑾入司礼监! 牟斌和谷大用听了,都是脸色大变。 他们倒是真没有想到,此案背后原来还有这等隐情! 这童壮和这刘瑾,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啊! “童壮如今何在?”牟斌厉声喝问道。 刘瑾眸光闪动,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原本咱家让他在城外一座庄园等候消息。” “可是现在咱家都被缉拿下狱,他见事情败露,肯定早已畏罪潜逃!” 不等牟斌开口追问,刘瑾就主动说出了那庄园地址。 实则童壮确实是在那庄园里面,不过是尸体埋在那里面罢了。 刘瑾行事向来周密谨慎,并且心狠手辣,不择手段,他又岂会给自己留下隐患。 童壮和此事压根都没有任何关系,他接到刘瑾伪造的张永调令,就立刻差人前去养虎巷送了一头猛虎过来,但亲眼见到了这猛虎的暴虐之后,童壮顿时又心生疑惑,准备前去求见张永,却不想被刘瑾的人给截杀了。 整个计划就是这么一回事,现在刘瑾要用童壮这个死人给自己顶罪,顺便再坑那张永一把! 不管怎么说,童壮都是张永的干儿子,这层关系是做不得假的! 只要坐实了罪魁祸首是童壮,只要皇帝陛下信了,那张永肯定也会受到牵连! 牟斌得到了线索,正准备带着缇骑亲自去追查,结果谷大用却是开口了。 “缇帅且慢,此事还有些疑点。” 谷大用笑眯眯地开口道,然后看向刘瑾。 “刘大伴,听你这说法,一切都是那童壮的主意?” “但是童壮为什么要这样做?就算你刘瑾当真进了司礼监,又对他童壮有什么好处?” “这宫里面的人,可都是些刻薄寡恩之辈、重利轻义之徒,你可别告诉咱家,这童壮为了你的锦绣前程,甘愿牺牲掉自己?” 刘瑾闻言眉头一皱,很是不满地瞪了谷大用一眼。 先前这谷大用可是一直唯他马首是瞻,对他刘瑾谄媚巴结、言听计从! 现在倒是好了,自己一落难,他谷大用就来落井下石了! 还真是个刻薄寡恩之辈,重利轻义之徒! 牟斌也反应了过来,直接抬手又抽了刘瑾一鞭子,痛得后者发出了一声惨嚎。 “杂碎,你还敢不老实?” “来人,弹琵琶,让刘大伴好好想想!” 牟斌发狠了! 皇帝陛下告诉过他,锦衣卫太久没有见血了! 锦衣卫不见血? 这自然是不可能的! 对于诏狱里面这些穷凶极恶的囚犯,牟斌从来不会心慈手软! 但是现在看起来,陛下是对他牟斌的仁善不满了,话里话外都要他行事狠辣一些! 既然如此,那就从这刘瑾开始! 锦衣卫十八般酷刑那可是出了名的惨绝人寰,老子不相信你个死太监骨头真有那么硬! 听到“弹琵琶”三字,刘瑾瞬间吓得面无血色。 这可不是找几个绝色佳人奏曲儿给你听,而是真真正正的变态酷刑! 所谓“弹琵琶”,听着高雅,实则惨绝,把犯人仰面按倒在地,褪去衣裳,牢固其手足,而后,取利刃或锐器在其胸前肋条部位来回上下拨动,以肋条做琴弦,以刀尖做弹波,不消几下,便皮开肉绽。 而且行刑之人都是个中老手,下手极有分寸,不会两三次就致死,而是一直折磨你,不会让你痛快去死,甚至想要咬舌自尽的,舌头都给你拔了…… 那滋味,提督东厂的谷大用听了,都一阵不寒而栗。 刘瑾也是慌了神,大脑疯狂运转。 “我说!” “童壮是为了……” ------------ 第14章 磨刀!小皇帝开始用脑子了! “他说什么?” 朱厚照冷声喝问道。 谷大用脸色微变,硬着头皮开了口。 “陛下,刘大伴称,一切都是童壮所为,他正是受了童壮蛊惑,所以才会生出这般不该有的心思……” “呵,真是好得很啊!”小皇帝咬牙切齿地冷笑道,“将一切罪名都推给一个生死不明之人,他刘瑾倒是打的一个好算盘!” “那童壮不过是个南苑管事,品秩都没有?他哪里来的胆子敢谋划这一切?” “就算是谋划成功了,朕在南苑遇袭,整個南苑上下都会因此掉脑袋,他童壮又图什么?” 不得不承认,朱厚照确实很聪明。 当他开始认真审视左右,这些宦官的一切伎俩,都难以再瞒得过他。 谷大用心中更是惶恐万分,他总觉得眼前这位小皇帝,似乎发生了某些不知名的变化。 这种变化,让他们这些心腹宦官都为之心惊胆寒! “陛下,刘大伴称,童壮是那张永的干儿子,可并非是自愿,而是张永强迫的,加之张永对待下属极为严苛,动辄打骂羞辱,所以他才会对张永心生怨恨不满!” “此外童壮之所以谋划这一切,其一是为了构陷张永,其二则是试图借助刘大伴的权势,从这宫闱禁地脱身,但是那头猛虎却是突然发狂,刘大伴怀疑这一切都是张永的计中计……” 话听到这儿,少年天子心中怒火更甚。 这刘瑾,真是好智计,真是好手段! 如果按照他所说,南苑猛虎案的真正主谋,反倒是成了这个生死不明的童壮! 而童壮之所以会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正是因为他受了张永的打骂凌辱而不满,所以才会这样做! 至于事发之后,童壮会受到牵连,则需要刘瑾出手相助,帮他伪造身份假死出宫,从此不必再受这宫禁之苦! 一切看似严丝合缝,一切都看似情有可原! 但这恰恰却是朱厚照最愤怒的地方! 从汤昊口中确认了这刘瑾就是南苑猛虎案的主谋后,朱厚照心中对这位昔日的刘大伴,再没有任何什么狗屁情分可言,有的只是满满的杀意! 若非汤昊提醒他,刘瑾还有用处,小皇帝早就按捺不住心中的杀意,直接将这刘瑾给明正典刑,五马分尸了! 现在倒好,这刘瑾死到临头了,还敢诬陷攀咬张永,还以为他朱厚照活在梦里,会对他刘瑾言听计从! 真把朕当成傻子糊弄吗? 小皇帝气得来回踱步,好几次想要下令,直接让谷大用去把这狗东西给活剐了! 但是回想起汤昊的谆谆告诫,朱厚照终究还是强忍了下来。 刘瑾还有用! 他对朕还有用! 朕不生气,朕不生气! 朕不能让汤昊失望,不能让这个野人看笑话! 一番自我CPU后,小皇帝总算是冷静了下来。 “此案,就此打住吧!” 朱厚照长舒了一口气,只是语气很是冰冷。 牟斌和谷大用闻言,满脸惊骇之色。 二人都愣在了原地,不明白究竟是什么情况。 皇帝陛下先前那咬牙切齿地让他们去查,结果现在突然又不让查了,这是怎么回事? 小皇帝没有理会满脸茫然的二人,直接开了口盖棺定论。 “南苑猛虎乃是那童壮一人所为,目的是刺王杀驾,发海捕文书,全力追缉凶徒!” “南苑提督张永有失察之责,收回御赐的蟒衣、玉带等,着其戴罪立功,继续掌管乾清宫和本监的事务。” “至于刘瑾……” 朱厚照皱着眉头沉思了良久。 “暂且关在诏狱死牢里面!” “缇帅,继续严刑拷问,拷问出这刘瑾背着朕都干了什么事情,一桩桩一件件全都给朕查清楚,然后出动缇骑将其党羽全部缉拿归案!” 牟斌眼前一亮,随即轰然领命。 这可是皇帝陛下自即位称帝后,交代给他的第一个差事! 必须要办好! 哪怕倾尽整个锦衣卫之力! 牟斌兴冲冲地领命离去,谷大用此刻却是遍体生寒。 眼前这个小皇帝,变得无比陌生,甚至是让人惊惧! 这一言不合地就让锦衣卫去查刘瑾,分明就是要对宦官集团动手了啊! 刘瑾那是什么人? 八虎之首,御前第一太监! 他谷大用也好,马永成、丘聚等人也罢,其实全都可以说是刘瑾的党羽,平日里唯他马首是瞻! 除了张永那一系和司礼监那些大太监外,这整个紫禁城里面的太监,都跟他刘瑾有利益往来! 现在皇帝陛下要严查刘瑾,而且还是让牟斌这位缇帅去查…… 完了! 宦官集团要完了! 谷大用脑子轰然炸响,直接跪倒在地上请罪。 “陛下恕罪,奴婢罪该万死!” 听到这话,小皇帝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并没有理会。 他在等,等其他心腹太监全都过来。 很快提督东厂的马永成、丘聚、罗祥,御马监太监张忠、太监吴经,还有魏彬、高凤,所有小皇帝器重提拔的心腹太监,全都汇聚于此。 此刻他们全都诚惶诚恐地跪倒在地上,毕竟刘瑾倒台一事,他们或多或少地都有耳闻! 那么接下来,外朝那些文臣缙绅,会放过他们吗? 朱厚照看着这些心腹,眼里满是森然杀意。 曾经他最信任的大伴刘瑾,都能为了权势不惜拿他做局,把他当成傻子一样糊弄! 那现在这些所谓的心腹里面,又有几人是对他忠心耿耿,只怕寥寥无几吧? “南苑猛虎案,你们应该都听说了吧?” 小皇帝此话一出,所有太监全都被吓得瑟瑟发抖,把头埋在地上,齐声请罪。 “奴婢罪该万死!” “你们确实该死!”朱厚照冷喝道,“哪怕朕饶了你们,那些文臣缙绅也绝不会放过你们!” 此话一出,众太监都是面如土色。 他们都不蠢,蠢货是爬不到这个位置上来的。 所以他们自然听得明白,这一次因为刘瑾与张永斗法,害得皇帝陛下险些丧命,白白送给了那些文臣缙绅一个发难的机会,整个宦官集团都会大难临头! “你们毕竟是陪着朕长大的,朕也不愿就这样看着你们白白丧命!” “朕只问伱们一句话,想活还是想死?” 谷大用、马永成等太监面面相觑,随即快步爬到朱厚照身前,哭诉道:“求陛下开恩!” “这一次,朕出手保你们,是看在以往的情分上面。” 小皇帝淡淡地开口道:“但如果还有下一次,朕会亲手宰了你们,都听明白了吗?” 一众太监磕头如捣蒜,把头都给磕破了,朱厚照才让他们停了下来。 “你们跟着刘瑾干的那些烂事,朕懒得多问,立刻厘清出一份名单来,交给缇帅牟斌,让他连夜将这些害群之马一网打尽,不然堵不住文臣缙绅的嘴!” “另外,西厂和东厂行动起来,去监视那些朝堂大员的一举一动,朕要知道他们会选择何人做这个出头鸟,朕要知道有多少人想要你们死,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谷大用和马永成连连点头,额头上的伤口正在不断渗血。 “御马监这边,调集四卫禁兵清宫,外廷往这宫里掺了不少眼线,你们借着这次契机清理一下。” “但是不要全清掉,留几个不是很紧要的眼线,要不然外廷的那些文臣缙绅,不知道宫里的动静,又该疑神疑鬼,上下不安了,这个度你们自己去把握!” 张忠和吴经疯狂点头,眼中杀气腾腾。 他们好歹也是执掌御马监的太监,手里面握着四卫禁兵,要是连这点小事做不好的话,不用皇帝陛下开口,他们自己一头撞死算了。 安排好了一切,朱厚照这才松了口气。 “动起来吧!” “想要保住你们的命,就必须抢时间!” “若明日早朝之前,缇帅还抓不到足够多的筹码,你们就必死无疑了!” 一众太监闻言,当即叩头告退,开始了疯狂行动。 没有什么人和事,比他们自己的小命更重要! ------------ 第15章 阁老之谋!悍然出手! 文渊阁。 首辅值房里面。 内阁首辅刘健坐在主位上面,苍老面容上满是怒容。 次辅谢迁亦是满脸铁青,拳头都不自觉地紧握在了一起。 李东阳面无表情,似乎还很镇定,但从他不断起伏的胸脯来看,他心中同样不平静。 弘治朝中后期,内阁阁臣只有他们三人。 弘治帝即位之初,徐溥为首辅,刘健班列第二,后李东阳、谢迁先后入阁,同心辅政。 事有不可行之处,诸阁臣常共争之,等到徐溥致仕后,刘健与李东阳、谢迁三人参与军国要务,更被天下称为贤相。 时称“李公(李东阳)谋,刘公(刘健)断,谢公(谢迁)尤侃侃。” 即是指李东阳谋略高超,刘健办事果断,谢迁谈吐尤健。 但是这一次,不管是李公、刘公还是谢公,现在全都暴怒到了极点。 刘健将茶杯重重地砸在桌上。 “这群阉人,全都该死!” “他们为了争权夺利,竟敢拿陛下做局!” 刘健一开口,就为此事奠定了基调! 内阁这一次的诉求,或者说文臣缙绅这一次的诉求,那就是必须铲除掉小皇帝身边的那些宦官! 刘瑾,张永,谷大用……有一个算一个,杀光诛尽,一个都不能留! 为什么? 因为这几個宦官阉人该死! 他们三人执掌了内阁这么多年,任缙绅领袖这么多年,哪里看不出这背后的阴谋? 南苑乃是皇家猎场,怎会出现猛虎? 陛下游猎带上了羽林卫禁军,又怎会被猛虎独自追杀? 还有那个突然冒出来的羽林卫百户汤昊,骁勇到可搏杀猛虎,又怎么只是个区区百户? 一连串的疑问,浮现在心田。 这场惊世骇俗的南苑猛虎案,可谓是疑点重重! 但这三位阁老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此案乃是内廷宦官所为,文臣缙绅没有插手其中。 毕竟现在朝堂之上的这些文臣缙绅,不管出身南方还是北方,大部分都与他们有着利益牵扯,都明白对方决计不会做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来! 说句不好听的,满朝缙绅,都没有这个胆子,更不会做出这种蠢事! 而且,哪怕真有文臣缙绅参与其中,他们也早就会得到消息,然后废了这种蠢货! 不管是谁,出于什么目的,都绝不能拿皇帝陛下的安危开玩笑! 这是为人臣者的底线,更是绝不可触碰的逆鳞! 你今日敢拿小皇帝做局,明日就敢对小皇帝不利! 为了争夺内廷权力,竟然敢拿皇帝陛下做局,害得陛下险些命丧猛虎之口! 这等乱臣贼子,祸国殃民之徒,还留着干什么? 必须要杀光诛尽,一个不留! 内阁三位阁老里面,谢迁仪表堂堂,相貌俊伟,办事坚持原则,为人光明磊落,而且性子激进,颇有几分嫉恶如仇的意味。 而李东阳文采斐然,长袖善舞,乃是当代文坛领袖,门下府上宾客无数,这是位喜怒不形于色的人物。 至于内阁首辅刘健,从于大儒薛瑄,老成持重,他是个循吏,寻常小事不会轻易插手过问,一切照规矩办事就行了,除非是国政大计才会进言。 原本按照老首辅刘健的想法,等小皇帝再通过经筵日讲学习个三五年,成长为了一位合格的君主,他就会提出致仕,将朝政大权交还皇帝陛下。 毕竟眼下主少国疑,小皇帝又是个不太安分的主儿,他哪里敢真个让小皇帝亲政,以当今陛下顽劣性情,只怕会闹出大乱子来。 可是谁都没有想到,一场南苑猛虎案突然爆发,害得小皇帝差点命丧虎口! 是以三位阁老现在全都出奇地暴怒了,不约而同地想要诛了刘瑾、张永这些阉人! 先帝爷可就只有当今陛下这么一根独苗啊? 你们这些天杀的阉人,是怎么敢做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 “元辅,这八虎全都不能留!” 谢迁顺势提议,痛心疾首地低喝道:“这一次,必须要抓住机会除掉他们,否则只怕日后宫闱不宁,陛下还会遇到危险!” 刘健点了点头,看向了李东阳。 他不是一个独断专行之人,内阁所有事务,都是三人商量着来。 当然,因为刘健是内阁首辅地位崇高,而且年龄也大出了谢迁和李东阳整整一轮,所以主要还是以他的意见为准。 感受到了首辅大人的目光,李东阳当即也表态点头。 “阉人乱国,绝不能留!” 至此,三位内阁阁老达成了共识。 “既然如此,那就让下面的人去办吧!” “这一次若有必要,老夫会亲自出手,势必要诛了那八虎阉人!” 谢迁和李东阳也连连点头。 倒是李东阳提了一嘴,或者说让他这个聪明人都感到不解的地方。 “元辅,那汤昊是怎么回事?” “东瓯王四世孙汤胤勣真有这么个后人?” 听到这话,刘健眉头顿时一皱。 汤胤勣号称景泰十才子之一,与那刘溥同称“吟豪”。 这所谓的“景泰十才子”,他们的诗歌题材狭窄,多为赠答送别、咏物游历之作,成就不高,就是十个志趣相投、互相迎合的狂生罢了。 刘健哪里会去关注他们,所以对此事也不甚了解。 “此事,老夫也不知。” “西涯的意思是……” 李东阳眉头一挑,说出了他的忧虑。 “下官是担心,此事或将成为勋贵武臣的契机!” “若这汤昊真是汤胤勣的孙子,东瓯王的后人,那汤家复爵一事我们就无法再阻拦,但这只是一件小事,大不了给他们一个世侯就是了。” “但如果不是呢?那此事可就有意思了!” 李东阳笑呵呵地开了口,只是这笑容说不出的冷冽! 刘健和谢迁闻言一怔,随即也反应了过来。 如果这汤昊不是东瓯王后人,却有人想让他做东瓯王后人,那这背后之人的图谋可不单单只是一个世侯那么简单的了! 要知道这汤昊可是从猛虎口中救下了小皇帝,功大莫过于救驾! 皇帝陛下对这汤昊将会极其看重,因为这位小皇帝本就有着尚武之心! 然后汤昊再得到某些人的帮助,推波助澜之下…… 嘿,这朝堂政局,可真就要变上一变了! 刘健叹了口气。 多事之秋啊! “派人盯着这汤昊!” “看看他都与什么人接触!” 首辅下令,厘清局势。 “汤昊一事是小!” “阉人乱国一事是大!” “此次必须将那八虎连根拔起,全部铲除!” “哪怕触怒龙颜,也绝不能让这些祸害留着,祸国殃民!” 听到这话,李东阳只能点了点头。 相比于八虎乱政,那汤昊确实算不了什么了。 “元辅,天官大人那边……”谢迁略显迟疑,还是硬着头皮问了一句。 刘健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道:“放心吧,他不会插手此事的,会默认我们行动。” 听到这话,谢迁和李东阳当即起身领命,转而走出值房开始行动。 得了内阁首辅的鼎力支持,那他们行事也可以更激进一些。 此次必除八虎,绝不能心慈手软! ------------ 第16章 厘清局势!郭勋登门! 四合院里。 汤昊正在书房沉思。 不得不承认,这宫里面的太监都是妖孽。 比如方才这位御马监太监张忠,不仅给他置办好了这座宅子,还将一应生活用品全都给安排到位了,细致到这书房里面都准备好了笔墨纸砚。 卧室更是挂着十套衣服,全都是按照他这个身形采购的。 而且书房案桌上面,还摆着一盘银锭,少说也有个五百两左右。 这等细致入微的观察力,以及做事的细致周密,难怪张忠可以爬到御马监太监这个高位。 甚至这位内廷大珰都没有提及这些小事,等着汤昊自己进来发现,从而留下一些恩情。 有些事情,说得太明太直白,反倒是显得不美,会有“挟恩图报”的意味。 如张忠这般做法,无疑是最明智的。 至少汤昊现在亲眼见到了,也很难免会这位内廷大珰生出好感,被迫承了人家一個人情。 再加上张忠临走之前提点的那几句,汤昊这人情可是一下子欠多了。 取了一身换洗衣服,打水洗了个澡后,汤昊整个人都神清气爽,然后坐在书房里面开始了沉思。 今日发生的一系列事情,未免太过离奇了些。 但不管怎么离奇,汤昊都明白他这是穿越了,来到了大明正德朝,还意外救下了小皇帝朱厚照。 汤昊提笔将小皇帝的名字写在了纸上,然后又着重写了刘瑾和张永这两个名字。 相比于臭名昭著的刘瑾,这张永名声就要好出不少了。 虽然同为遗臭万年的“八虎阉人”,但是张永却与刘瑾截然相反,尽管身兼数职,张永都能尽力经理,供应东西很充分,而且毫不贪污,甚至后面还与杨一清联手除掉了权倾朝野的立皇帝刘瑾! 这般看起来,张永算是位贤宦,值得以后来往结交。 八虎宦官里面,值得注意之人,其实就这么两个,其余人等都差不多是太监那德行。 宦官集团之后,就是文臣缙绅了,首当其冲者,自然是内阁以及三位阁老。 汤昊提笔写下刘健、谢迁和李东阳三人的名字,并且圈了个圈代表内阁,在内阁旁边则分别列出了六部。 而在六部旁边,又写下了一个人的名字,吏部尚书,天官大人。 这代表着,内阁三位阁老,正在与这位天官大人,争夺对六部的控制权。 或者说,是这位天官大人在硬撑着,不让六部也落入内阁手中,致使内阁地位彻底凌驾于六部之上! 而小皇帝这边,除了一个宦官集团外,汤昊还提笔写下了西厂、东厂和锦衣卫。 这大明王朝特有的厂卫特务机构,算是小皇帝手里面的三把刀,如果能够用得好,未尝不可能逆转局势,帮助小皇帝夺回属于他的皇帝权柄! 正德朝堂上面,基本上的朝堂势力,就这么…… 嗯,不对,我好像把谁给忘了。 汤昊一拍脑门,提笔写下了“勋贵”这两个字。 只是这两个字写得极小,比之“文臣”这个庞然大物,就好像是蚂蚁遇到了大象,甚至连“宦官”都要不如,在两者中间瑟瑟发抖! 这正德朝的勋贵武臣,确实是日渐式微,差不多要废了那种。 自从当年擎天之臣于谦改组京营,将五军都督府一应权力全都强行划拨给了兵部之后,勋贵武臣的基本盘就彻底崩了,别说与文臣缙绅争斗维持文武平衡了,他们的升迁、粮饷等一应命脉现在全都掌控在文臣缙绅手里面,哪里还敢跟这些文官老爷们叫板! 以致于发展到了大明中后期,寻常武官都只能给文官老爷们当狗,想要获得晋升就得砸银子去贿赂去跪舔,否则指不定会遭到什么样子的打压与排挤。 如那万历朝的两位名将“俞龙戚虎”,战功赫赫,却常被弹劾,甚至一度遭到罢官去职! 为什么? 因为大明不需要能打的武将啊! 文官老爷们出将入相,还需要你们这些武夫丘八干什么? 再者文臣缙绅只需要说几句话,武将战将拼死立下的功绩就会被抹除得一干二净! 这也是汤昊之所以选择帮助小皇帝,一起对抗文臣缙绅的真正地方。 小皇帝想要摆脱文臣缙绅的控制,想要富国强兵中兴大明,而他汤昊想要驰骋疆场开疆拓土,这二者都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将文臣缙绅给打趴下去! 至少得让这些文官老爷们,吐出他们不该有的权力,让大明朝堂重新恢复文武平衡! 不然他汤昊率军在前线浴血奋战,结果后方却不断有文臣缙绅在背后捅刀子,这种事情搁谁身上只怕都受不了啊! 汤昊可不想做那岳武穆,率军血战沙场数十年,毕生心血倾注于北伐大业,终在朱仙镇大破金军,眼看要收复山河有望,却被那赵构以十二道道金牌强行逼迫班师还朝,十年之功废于一旦,此后还被奸相秦桧诬陷谋反,残害致死,死前只能留下绝笔——天日昭昭! “天日昭昭啊!” 汤昊呢喃了一声。 他自然不能与岳武穆比肩,可小皇帝也不是那赵构,内阁三老也不是那奸相秦桧,至少他们做得还没有那般过分! 所以,这个大将军,他汤昊要定了! 正当这个时候,一阵砸门声响起。 汤昊脸色微变,急忙将纸张折好揣入了怀里,然后随手拎着一张凳子就直奔大门。 老子才搬的新家,谁敢来砸场子? 把我家大门砸坏了,老子不废了你个狗东西! 结果打开房门一看,汤昊顿时一愣,却见来人正是他名义上的顶头上司郭勋。 而且郭勋一手拎着酒一手拎着肉,目的不言而喻。 眼见汤昊拎着凳子杀气腾腾的模样,郭勋立马就急眼了,连忙解释道:“兄弟别误会嗷!” “我这是得知你乔迁新居,所以特意过来贺喜来了!” 郭勋扬了扬手里面的酒肉,汤昊这才讪笑着放下了凳子。 “我道是谁,原来是千户大人。” “大人见谅,卑职初来乍到,所以有些不安,还以为是什么宵小之辈!” 听见这话,郭勋心中一阵腹诽,表面上却是笑呵呵地点了点头。 “叫什么大人?”郭勋佯怒道,“你我年龄相仿,叫一声老哥就行了,哪儿这么客气,像什么话?!” 这家伙,倒是有些意思。 汤昊含笑点头,将郭勋迎了进去。 郭勋则在暗自打量着他,越看越是心惊。 这野人是真的魁梧啊! 身高八尺,体壮如山,跟他娘地一座小山似的! 难怪小皇帝会对这厮青睐有加,不惜亲自下令给他伪造身份。 抛开救驾之功不谈,这小子生得如此魁梧雄壮,仅仅只是看一眼就让人心生畏惧敬意! 安全感爆棚啊好不好! 汤昊也在打量着郭勋,这老郭家好像已经复爵了吧,他家可是有着一个武定侯爵位等着他回去继承呢! “兄弟,来喝酒,吃肉!” 郭勋打开酒肉,汤昊闻见香味,也是食指大动,直接就上手了。 客气? 需要客气吗? 送上门来的酒菜,难道还怕他下毒? 管这厮打的什么鬼主意,先吃饱喝足了再说! 于是乎二人一边喝酒吃肉,一边谈天说地,气氛很是热烈。 “兄弟,你……” ------------ 第17章 勋贵武臣要给人当狗咯! “兄弟,你到底是什么人物啊?” 借着酒劲,郭勋终于问出了他心里面的疑惑。 没办法,他实在是太好奇了。 汤昊这个野人突然穿着奇装异服,从南苑树林里面冒出来,一刀捅死了头斑斓大虎,救下了小皇帝…… 这怎么看,眼前这个汤昊,就是活脱脱的“天降神兵”啊这! 难不成真是“祖宗庇佑”、“天佑大明”,真是老朱家的祖宗显灵了,特意让这野人下凡来救下小皇帝,先帝爷这根唯一的独苗? 真是奇也怪哉! 汤昊喝了点马尿,遇上郭勋这么一问,心情也很惆怅。 反正郭勋是知道南苑发生的一切事情,所以也没必要瞒着他,至于他信不信,关汤昊屁事! “这么说吧,我来的那地方,老哥你应该闻所未闻。”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来的,更不知道自己为啥就来了。” “上一秒还好好的呢,下一秒直接就昏过去了,醒过来之后就看见陛下被一头斑斓猛虎追着嗷嗷咬……” 郭勋听后,顿时惊为天人! 妈妈呀,实锤了,这小子就是真正的“天兵”啊! “那个,好兄弟,以后你就是我郭勋的亲爹……不,亲兄弟了!” 郭勋老脸一红,差点说秃噜嘴了,把真心话给说出来了,这多尴尬啊! 汤昊闻言一愣,下意识地看着这郭勋,满脸茫然之色。 “不是,老哥你是威襄公的五世孙吧?你家应该复爵了吧现在?” 威襄公就是指开国名将郭英,逝世后获赠营国公,谥号“威襄”。 你家好歹也是名门之后,现在又成功复爵了,顶着一個武定侯的世袭侯爵,咋这么卑微磕碜呢? 丢人不丢人啊! 郭英那等英雄人物,怎么摊上了伱这样的子孙后人! 不料汤昊这句话,似乎是戳到了郭勋心中的痛处。 这位小侯爷脸色当场脸色就变了,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了起来。 “兄弟,你是不知道啊,俺家这爵位……太难了啊!” “我老郭家虽然躲过了那场开国功臣的大清洗,也躲过了“靖难”时的那场大动荡,好歹磕磕绊绊地传承了下来,但也是在不断地没落,甚至一度到了要被停爵的边缘……” “俺们老郭家在正统、景泰、天顺、成化、弘治五朝,好几次向朝廷请求能够承袭武定侯的爵位,却被这些老朱家的皇帝陛下以各种理由拖延和无视,险些一度不让俺们袭爵!” “要不是到了这弘治朝,俺爹厚着脸皮求爷爷告奶奶地一再请求先帝爷,还求到了那些内阁阁老那边去,只怕老郭家连这爵位都守不住……朝中有坏人啊老弟!” 郭勋哭得很是伤心,不知道是真的还是装的。 但是汤昊却捕捉到了一个关键信息,那就是文臣缙绅已经插手勋贵袭爵之中了! 大明朝这些文臣缙绅,现在权力这么大的吗? 武定侯老郭家可是开国元勋,好不容易传承下来的那么几根独苗。 而且郭英儿子郭镇还尚太祖之女永嘉公主,怎么说也算是联姻帝室了,老朱家的自家人。 人家这武定侯爵位本就是世袭罔替的,一切合理合法,你却卡着这袭爵一步不给办,这是什么行为啊? 这些个文臣缙绅,到底是在刻意打压,还是在刻意打压? 他们对勋贵武臣的敌意就这么大吗? 连世爵都要一再打压? 汤昊脸色一阵阴晴不定。 朝中有坏人啊! 这个“坏人”,不是指的一个人,而是指的一批人。 正统、景泰、天顺、成化、弘治五朝,正是文臣缙绅彻底打垮功勋集团,一步一步掌控朝堂话语权的时候。 实际上就是正统到景泰之间,因为于谦将五军都督府的职权夺走,五军都督府就已经开始式微。 尤其是到了弘治朝,勋贵武臣基本上只剩下阿猫阿狗两三只了,五军都督府更是早已名存实亡,一众勋贵要么就是老老实实地在南京那边混日子,要么就是领着一个五军都督府的职事差遣在北京混日子! 反正都是混日子,手里面没有丝毫实权,因为五军都督府的权力早就被兵部给夺了过去,沦为了勋贵及其子弟养老吃空饷的地方! 那这局势,对汤昊而言,可就不太妙了。 小皇帝出于好心,为了让汤昊在大明有立足之地,给他安排了一个功勋之后、忠良之后的大好身份,东瓯王汤和后人! 但是,这个身份既然有利那自然也有弊! 比如说现在汤昊就跟老汤家绑定在了一起,是不折不扣的功勋子弟,归属于勋贵武臣这个小团体。 可是现在看起来,这个小团体有些太拉胯了,连袭爵都得去求爷爷告奶奶,去跪舔文臣缙绅一番! 勋贵尚且如此,武臣地位只怕更低! 那不是完犊子了嘛! 勋贵武臣要去给人当狗咯! “老哥,咱大明现在还有几家勋贵?” “外戚不算,南京那边也不算,就看现在北京里面的!” 汤昊下意识地问道。 郭勋闻言掰着指头数了起来。 “现在勋贵的牌面人物,自然是二代英国公张懋了,他老人家九岁袭父公爵至今,历仕景泰、天顺、成化、弘治四朝,位高权重,宠冠勋戚,是勋贵武臣的顶梁柱。” “其次就是二代保国公朱晖了,早年随父四处征战,也是位将才,于弘治九年袭爵,去年陛下即位称帝的时候,蒙古小王子再次大举进犯宣府,他老人家以甲子高龄再次挂印出征去了,估摸着战事也快结束了。” “其次就是四代成国公朱辅,于弘治九年袭爵,不过现在奉命担任南京守备兼南京中军都督府掌府事,所以没在咱们北京这边……” 三位国公爷,大明勋贵的最后牌面。 汤昊摸着下巴陷入了沉思,脑海中浮现出了些许记忆。 英国公张懋,为人敦重,史书上写的是“生平无他艺能”,遭逢承平之世,“为公者六十六年,为太师者二十五年,握兵柄者四十年”。 嗯,没啥功绩,也没啥劣迹,一辈子荣华富贵,寿终正寝。 保国公朱晖,名声不怎么好,弘治年间唯一统兵出战的勋贵,史书上面多是虚报军功、扰民伤财、畏战怯战的恶名。 成国公朱辅,毫无存在感,最多就是守备南京,练练兵。 这些东西,汤昊大抵是不信的。 为什么? 因为史书是何人写的? 胜利者书写! 现如今的胜利者是谁? 文臣缙绅啊! 而且这史官也是不折不扣的文人! 这里面的蝇营狗苟和龃龉龌龊,谁又能够说得清楚呢? 现在唯一可以知道的是,大明这些勋贵的日子很是难过,恐怕快要给文臣缙绅当狗咯! 正当二人喝得尽兴的时候,一阵敲门声却突然响起。 郭勋一愣,看向了汤昊,而汤昊也满脸茫然地看着他。 等汤昊打开门一看,只见门外正站着一位精神矍铄的白发老人。 老人眯着眼睛打量了汤昊一番,止不住地连连点头。 “不错,确实不错,倒是个天生将种!” “敢问老丈是……”汤昊恭敬问道。 “说起来,你该唤我一声“二伯”!” “???” ------------ 第18章 勋贵武臣的豪赌! 二伯? 汤俌! 汤绍宗的叔父! 东瓯王汤和四世孙! 刹那间,汤昊就明白了这人的身份。 汤家会来人,他是知道的,但没想到会来这么位大人物。 东瓯王汤和的四世孙啊,而且是真的,不像他这个假货,人家可是根正苗红的大明勋贵! “老丈快里面请!” 听到这略显疏离的称呼,汤俌微微一笑,也没有多说什么。 走到前堂里面,郭勋一见到来人是汤俌,立马起身行礼。 说起来,东瓯王汤和这一脉和威襄公郭英这一脉,都是属于开国勋贵集团,所以私底下也有一些来往。 毕竟大家都是落魄的勋贵家族,颇有几分一起“报团取暖”的意味。 汤俌笑呵呵地点头应声,算是跟郭勋打了个招呼。 郭勋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懂得察言观色,跟个太监一样。 所以他很明智地选择告辞离去,把时间和空间留给了他们老汤家“自家人”! 等汤俌坐下后,汤昊起身去准备茶水。 “不用忙活了!” “男子汉大丈夫,喝什么茶?” “那是娘们才喜欢喝的东西!” 听到这话,汤昊觉得有些好笑。 这茶可不是娘们才喝的东西,而是那些文人雅士喜欢喝的东西,更能彰显出他们的高贵身份。 看起来这位便宜二伯对文臣缙绅的怨念不小啊! 汤俌自顾自地取来一個碗,然后就把郭勋拿来的酒倒了一大碗,一口气给喝了个干净。 “哈哈哈……痛快!” “郭勋这小子倒也是人才,真心实意地想和你结交!” “这‘五香烧酒’可是江南第一名酒,一瓶就要十两银子,平日里老夫都舍不得花钱买来喝,这次倒是沾了你小子的光!” 汤昊闻言眉头一皱,坐下身子继续大口吃着肉。 “现在咱们勋贵的日子,这么难过的吗?” “难过咯!”汤俌将酒杯重重放下,“日子是越来越难过咯!” “先祖积攒下来的那些家业,到现在差不多都败坏了个干净,毕竟那么多张嘴,到处都是花钱的地方。” “勋贵也一直没有出头之日,手里面毫无实权不说,要是做了些什么赚钱的生意,立刻就会被人给盯上弹劾,到时候钱没挣到不说,反而会惹来祸患,你说这日子难过不难过?” 汤昊闻言一愣,随即苦笑着摇了摇头。 “不该是这样的啊!” “那就没有什么杰出优秀的勋贵子弟吗?可以重振雄风扛起大旗的那种?” 汤俌闻言脸上浮现出了莫名笑容,那笑容很是耐人寻味。 “有啊!怎么没有?” “老张家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 “世代忠良,联姻帝室,家风严正,可是你看英国公他老人家,这辈子有什么出息吗?” 此话一出,倒是把汤昊给问住了。 二代英国公张懋,“生平无他艺能”,这是史书上面的评价。 “为什么会这样?” 汤昊问出了他最关心的问题。 按照汤俌的说法,张懋是名将张辅之子,老张家又家风严正,不同于寻常勋贵人家,那这位二代英国公肯定不是什么简单人物。 其本身就出身显贵,乃是不折不扣的将门世家,既然如此那为何张懋始终得不到统兵出战的机会呢? “因为朝廷容不下一个能打的国公爷!” 汤俌冷笑道:“英国公这个爵位怎么来的?那是忠烈郡王(张辅)南征北战拼死挣来的!” “一平交阯、三缚渠魁,易草莽为桑麻、变雕题为华夏,蔼然礼义之俗、俨然富庶之乡,礼功之盛烈,天下何人能媲美?” “可结果呢?就因为一场土木堡之变,毕生功绩全都被抹杀,还给他老人家扣上了好大一顶帽子,恨不得将这场土木之祸全都扣到他老人家头上!” “也是那场土木之祸,彻底葬送了大明勋贵啊!” 汤俌长叹了一声,苍老面容上满是悲苦。 汤昊闻言陷入了沉思,脑海中浮现出了那场“土木之祸”。 原因和经过,就不过过多赘述了,毕竟这是世人皆知的事情,土木堡之变就是大明王朝盛极而衰的标志性事件。 单单论结果来看,那就很有意思了嗷。 土木堡之变噩耗传来,整个京师乱成了一锅粥。 那些文臣缙绅忙着吵闹迁都南逃的时候,也不忘给英国公张辅、成国公朱勇、泰宁侯陈瀛等人分锅定罪! 分什么锅? 土木之变这场大祸事的锅啊! 诚然,这场大祸的始作俑者是谁? 无疑是那大明战神朱祁镇和天杀的奸宦王振! 但是,朱祁镇可是大明皇帝,尊贵的九五之尊,他是不能犯错的,自然也不能背锅。 所以第一口大锅,就得扣上王振脑门上面! 他王振就是主犯,景泰皇帝朱祁钰下令将王振家族与党羽一律处斩,并籍没其家产。 但除了王振这个主犯之外,那自然还得要有从犯! 从犯是谁? 英国公张辅、成国公朱勇、泰宁侯陈瀛等等,凡是随大明战神朱祁镇出征的勋贵武臣,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别想跑了! 他们有罪吗? 有罪! 身为朝廷大臣,未能劝谏天子,受制于奸臣王振,致此国之大祸,这难道不是罪过? 所以这场土木之祸,张辅、朱勇、陈瀛等勋贵武臣也要背锅! 要知道那个时候当朝的可是于谦、陈循等文臣缙绅,想怎么分锅定罪还不是他们一句话的事情。 张辅因为一生功勋卓著,景泰皇帝不敢动他,但是二代成国公朱勇就不一样了,直接被削夺爵位废为庶民,白白死了还要背负骂名! 然后就是一场大清算,该削爵的削爵,该定罪的定罪,反正谁都别想要好过! 啧啧,真是好一出大戏啊! 汤俌悠哉悠哉地喝着酒,等汤昊消耗得差不多了,他这才再次开了口。 “小子,你知道土木之祸吗?” “那能不知道吗?”汤昊点了点头。 “那你知道为什么会有这场土木之祸吗?”汤俌笑眯眯地开口。 汤昊闻言一动,笑道:“老丈的意思是……这里面还有其他隐情?” 汤俌重重地叹了口气,目光变得迷离了起来。 “其实,那是一场勋贵武臣的豪赌!” 豪赌? 勋贵武臣? 汤昊脸色大变! 因为他陡然想到了一种可能! 那场土木堡之变,只怕是文臣缙绅和勋贵武臣的角力场啊! “自三杨开始,军国大事皆出自内阁,勋贵武臣日渐式微,而文臣缙绅却因内阁权柄与日俱增而不断强势崛起……” “当时武烈郡王(张辅)垂垂老矣,其余勋贵武臣又全都是些不成器的东西,包括那成国公朱勇在内,无一人能够独当一面主持大局,更无一人能够接替武烈郡王为勋贵扛旗!” “所以……” 汤昊叹了口气。 “所以伱们出手了?” “所以才会有那场土木之变?” “所以勋贵武臣想借此机会完成一场大胜,想借此机会更新换代,扶持一批年轻有为的新生力量?” “所以勋贵武臣想借助这次机会催生出一批北征勋贵,从武烈郡王张辅手中接过大旗与文臣缙绅分庭抗礼对吧?” “你们这确实是一场豪赌啊!” 汤昊啧啧称奇,随即冷笑连连。 “但是你们想过没有!” “万一那场仗输了,那勋贵武臣就彻底完了!” “而事实证明,你们真的赌输了,一败涂地,彻底玩崩了!” ------------ 第19章 土木之祸的真相! 是的。 玩崩了。 大明勋贵的一场豪赌,结果却是输得一败涂地,输得体无完肤! 土木之祸,以英国公张辅、成国公朱勇、泰宁侯陈瀛等人为首的勋贵武臣全部战死沙场,自此大明勋贵彻底崩盘,仅剩下了阿猫阿狗两三只。 结果就是文臣缙绅趁机攫取了军政大权,朝堂之上文武彻底失衡,连皇帝都不得不倚仗宦官阉人来制衡文臣缙绅! 土木之祸,大明最能打的京营十数万将士全部战死沙场,自此大明再无出塞之力,转而只能被动防守,每年往长城九边砸进去的军费饷银都是一个天文数字,并且还在逐年增高,直至彻底拖垮了大明财政! 土木之祸,英宗朱祁镇被瓦剌俘虏,沦为了瓦剌留学生,沦为了叫门天子,沦为了帮助瓦剌蛮夷攻打大明的二五仔,整个大明王朝的脸面全都被这位大明战神给丢尽了! 结果就是蛮夷从此对大明失去了敬畏之心,时不时地就南下劫掠、寇边袭扰,九边烽火迭起,终大明一朝始终未绝! 土木之祸啊,彻底改变了大明王朝的命运! 只是汤昊没有想到,这里面还有勋贵武臣的助力,或者说是推波助澜。 面对汤昊那冷冽的语气,汤俌满脸苦涩,神情很是恍惚。 “没有人想到,我们会输!” “哪怕是那些文臣缙绅,也从没想过此战会输!” “所有人更是没有想到,我们不但输了,而且会输得这么惨!” 汤俌满脸悲戚之色。 汤昊同样叹了口气。 是啊,谁能够想得到呢? 大明战神朱祁镇之前,御驾亲征出塞北伐的大明皇帝,叫做朱棣,史称永乐大帝! 永乐大帝一生“六飞五渡”,打完了鞑靼打瓦剌,哪一次不是打得蒙古蛮夷抱头鼠窜,根本不敢南顾! 永乐之后就是洪熙,大胖胖朱高炽只做了八个多月的皇帝就一命呜呼。 洪熙之后就是宣德,这位永乐帝的好圣孙朱瞻基,也是個短命鬼,只做了十年皇帝,就英年早逝了,留下一个年仅五岁的太子朱祁镇! 洪熙和宣德两朝加起来也才十一年时间! 距离永乐朝,才过去了多久啊,不过十来年时间! 京营里面那些追随永乐帝横扫漠北的将士,大部分可都还活着呢,还在等着他们的新帝率他们出征,继续延续“大明威武”呢! 谁会想得到啊,不过十来年时间,曾经那个被他们打得抱头鼠窜的蒙古瓦剌部落,竟然会一战打崩了京营,甚至直接生擒了大明小皇帝! 汤俌叹了口气,眼眶都有些发红。 “当年武烈郡王,他本可以不必去的,我们也全都劝他不必亲自出战,毕竟他老人家那时候都已经年逾古稀(七十)了啊!” “但是他老人家却说了一句,他不去不安心,他不去无人可以制衡王振,他不去这十数万将士无人能够主持大局!” 砰的一声巨响,汤俌狠狠一拳砸在了桌子上面。 “但是他老人家不知道,那阉人王振结党营私谋取私利,纵容其羽党贪赃枉法,竟然丧心病狂到了私自制造大量铁制箭簇等武器,贩给瓦剌,谋取暴利!” “但是他老人家也全然没想到,不过十年时间,大明边防武备全面废弛,卫所军官中饱私囊,军纪彻底败坏,士兵沦为军官的“农夫”,根本毫无任何战斗力可言,整个西北之地全都已经烂透了!” “我们以为这是一次机会,所以当英宗皇帝陛下提出御驾亲征时,我们当即就下定了决心,必须要抓住这次千载难逢的大好时机,彻底完成勋贵武臣的更新换代,甚至是将军功集结于一人身上,砸出一个可以接替武烈郡王的扛鼎人物……”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残酷! 汤昊也重重地叹了口气。 陡然间,他脑海中想到了一个可能。 “土木之祸,那些个文臣缙绅……比如内阁里面那些家伙有没有参与?” 听到这话,汤俌一怔,随即摇了摇头。 “他们不会这样做的,也不敢这样做。” “虽然从结果来看,这一次我们勋贵武臣一败涂地,对文臣缙绅而言最为有利,但是你不要忘了,文臣缙绅的最大述求,是一个安稳的朝堂!” “或许他们知道边备废弛,知道贪腐横行,或许他们也从中谋利,因此故意隐瞒不报,或许也是存了想坑我们这些勋贵武臣一回的心思……但是他们绝对不会与瓦剌勾结,彻底葬送大明王朝的国运!” 汤俌说得斩钉截铁,汤昊听得不以为然。 就算人家真这么做了,你也丝毫不知情啊! 汤昊一深想这其中的蝇营狗苟,就觉得脑袋有些疼,明显有些不耐烦了。 “老丈,您今日前来,究竟所为何事?” 汤俌深深地看了汤昊一眼,捋了捋长须,笑问道:“如果老夫要你交出那个世侯,你愿意吗?” 果然如此,说了这么大半天,又是哭穷又是卖惨的,还不是为了那个世袭罔替的侯爵之位? 汤昊内心一阵腹诽,表面上却是面无表情。 “行啊!” “给你们也可以!” “但是要拿同等价值的东西来换!” 此话一出,汤俌反倒是愣住了。 他没想到汤昊竟然会答应得这么痛快! 那可是世袭罔替的侯爵之位啊,足以保证他和他的子孙后人吃喝不愁了! “你想要什么东西?”汤俌笑眯眯地反问道。 这一点,汤昊确实还没想好,毕竟他也是临时起意罢了。 那个世侯爵位,汤昊压根就不准备要,就算他要过来了自己也守不住。 小皇帝肯定是想把世侯给他汤昊的,可问题是这样一来,汤昊就会与汤家产生矛盾,甚至会惹上杀身之祸。 因为汤家真正的嫡长一脉,是汤和四世孙汤杰的嫡长子汤绍宗,他们一直都为了复爵而上下奔走,结果爵位却落到了汤昊这个“外人”手中,谁能够咽的下这口恶气?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送汤昊去死! 人心这种东西,可是最经不起考验的。 汤昊既然借助这汤家立足京城,也算是承了他们一份情,索性以一个世侯了结了这番因果。 区区一个世侯,汤昊还是看不上的。 他汤昊日后要做常十万那样的人物,要成为常遇春那般顶天立地的大将军大丈夫,还愁什么爵位官职? “这样吧,这世侯爵就给伱们了,条件就是日后若我汤昊出征时,汤家将派遣百名锐士悍卒做我的亲卫心腹,随我征战沙场,如何?” 汤俌闻言一怔,怔怔地看着这个年轻人,沉默半晌后,随即发出了畅快的大笑。 “哈哈哈……” “小子,你很对老夫胃口!” “不过你好像弄错了一件事情,这世侯爵我汤家同样看不上眼!” 汤昊听到这话,顿时就傻眼了。 啥意思啊这是? 你弯弯绕绕地搁这儿,说了半天废话啊? 只见汤俌神情无比凝重,沉声开口道:“我们会鼎力支持你汤昊拿到这个世侯,然后为你制造机会,让你统兵出战!” “不遗余力,不惜一切代价,所有勋贵武臣都会全力支持你,英国公他老人家明日将会亲自上朝,为你夺来这个世侯爵!” “汤昊,你就是我们选中的新一代扛鼎之人!” 汤昊:“???” ------------ 第20章 苟延残喘?绝地反击! 不要爵位? 要人? 汤昊有些迷糊了。 这些勋贵到底想干什么啊? 难不成他们这次又想要玩一次大的? “你先等等嗷!” “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一下!” 汤昊伸出了第一根手指头。 “你们这次又想干什么?” “你们特么地不会想怂恿小皇帝御驾亲征吧?” 汤俌闻言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他怎么感觉这小子有点像是个莽夫似的。 “武毅宣平王,知道吗?” 汤昊点了点头。 这“武毅宣平王”就是指的一代保国公朱永,一位战功赫赫的名将。 朱永起初只是袭封了抚宁伯,后统领京营、出师荆襄、北御蒙古、东征女真……一生八佩将印,征伐四出,多以捷闻,硬生生从一個伯爵打到了世袭罔替的公爵,可谓是少见的将帅之才了。 弘治九年,朱永去世,年六十八,追封宣平王,谥号“武毅”。 “那你知道,英国公张懋和宣平王朱永是姻亲关系吗?”汤俌笑眯眯地开了口。 汤昊闻言一愣,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这一点,他确实不知道。 “准确来说,英国公张懋是宣平王朱永的妻弟!” “宣平王原配夫人孙氏诞下长子朱晖后便离世了,然后续弦了一位夫人,正是武烈郡王张辅幼女,而这门亲事是武烈郡王一手促成的,现在你明白了吗?” 话听到这儿,汤昊陡然一惊,心中泛起了滔天骇浪! 张辅将幼女嫁给了朱永,那时的朱永可还没有承袭爵位,可能只是一个颇有武略的毛头小子。 然后等到了土木之祸后,张辅、朱勇等人虽然全部战死,但是勋贵集团却出了一个朱永,硬生生靠着一次次的赫赫功勋,艰难地爬到了保国公这个位置上面! 这还真是好大一盘棋啊! 汤昊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汤俌很满意他现在的表情,所以决定再添一把火。 “早些年间,那些科道言官始终都没有闲着,不断上奏弹劾英国公和宣平王!” “为什么?” “因为宣平王朱永与其妻弟英国公张懋俱为太师,英国公懋领经筵监修国史,所典司多文事,而宣平王永总六师主征伐,屡佩将印征伐四方,所以那些文臣缙绅坐不住了!” 汤俌冷笑道:“英国公张懋和宣平王朱永,就是我大明勋贵的两大柱石,挡住了那些文臣缙绅的千军万马,为我们这些勋贵武臣留下了苟延残喘的机会!” “不然你以为,为何宣平王能够如此之快地平步青云,为何宣平王能够屡战屡胜无一败绩,为何宣平王能够从一个流爵硬生生打到了世公?” “这背后,是所有勋贵的全力配合与鼎力支持,哪怕是用一次次的军功砸,也要帮他砸出一个世公来!” 汤昊被震惊得无以复加,久久都说不出话来。 震惊之后,他更多的感触,却是心酸。 没错,心酸。 大明勋贵,竟然沦落到了这种吗? 不应该是这样的啊! “但是现在,宣平王早早病逝,其子朱晖又是个不折不扣的废物,而英国公现如今垂垂老矣,我勋贵武臣的两大柱石,已经快要丧尽了!” “如若再不想办法,等到英国公一走,那勋贵武臣将会彻底失势,无论是朝堂还是军方,都会沦为文臣缙绅的门下走狗,再无出头之日啊!” 话听到了这儿,汤昊总算是明白了。 勋贵武臣这一代代,过得可是真不容易,也真的让人心酸啊! “所以伱们选中了我?” 汤昊指着自己,问出了第二个问题。 “为什么这个人,是我?” “你们完全可以从九边各军镇那些将种里面遴选出第二个朱永,助他攀爬到世公这个位置!” “而我汤昊只是一个突然冒出来的人,你们完全都不了解我,甚至都不知道我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敢把这重注押在我身上?” 说实话,汤昊确实难以理解。 不用怀疑,勋贵武臣肯定早就选中了下一个朱永,正在不遗余力地推他上位! 可是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南苑猛虎案,导致汤昊被迫进入了文臣缙绅和勋贵武臣的视野,也直接导致了勋贵武臣转移目标,选择将最后的筹码全都押注在他汤昊头上! “难道你们就不怕,又像当年那样,直接玩崩了?” 汤昊没好气地笑问道。 汤俌听后苦笑着摇了摇头。 “有三个原因。” “其一,你现在的身份,是我汤家人,正儿八经的功勋之后,更容易赢得勋贵武臣的支持与认可!” “因为无论如何,你汤昊现在都已经与我汤家人绑定在了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这个道理,不难理解。 汤昊现在对外的身份,就是汤绍宗的堂弟,东瓯王汤和的五世孙! 在这个礼法森严的大明王朝,家族是很重要的,一个人若是背叛家族亦或者说被家族开宗除籍,那他这辈子就会瞬间毁了,沦为人嫌狗厌的孤魂野鬼,死后都不知道该埋在哪里! 所以,汤昊与汤家,也就绑定在一起了。 若是他汤昊犯下杀头大罪,汤家自然会受到牵连。 反过来若是汤家人犯下大错,汤昊亦会遭到殃及! 从小皇帝下令为他汤昊伪造身份那一刻起,汤昊就注定会卷入这场是非争斗了! “其二,论及个人武勇,九边军镇那些年轻后生,无一人能与你比肩,毕竟你小子可是能够搏杀猛虎的狠人,堪称是天生的骁将种子,只要给你一支精兵,还怕立不下功绩吗?” “再者,你一开始便有一个世袭侯爵,这个起点太高了,远非那些九边将种可以相提并论的,换句话说这个世侯可以让你少费十年苦功,也可以让英国公他老人家少等十年!” 这个原因,汤昊也明白了。 勋贵武臣现在正在抢时间,因为他们不知道英国公张懋什么时候去驾鹤西去,他们也不敢去赌! 所以要在最短时间内,扶持一个新人上位,如那宣平王朱永一般爬到足够高的位置,接过英国公张懋一直以来承担的职责,庇护这些苟延残喘的勋贵武臣! 而九边那些年轻将种,现在基本上都没有爵位,就算是有顶天了也不过是个伯爵,勋贵武臣想要扶持一个伯爵甚至连伯爵都没有的将种上位,在如今的大明王朝而言,这一步太难太难了! 当年那位宣平王朱永,这一步可是走了整整三十年啊! 其他暂且不论,英国公张懋他还能等三十年吗? 没有可能的! 所以,拥有世侯的汤昊,无疑就是眼下最佳的人选!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汤俌神情严肃地看着汤昊。 “你拥有任何九边将种都不具备的优势,那就是你救过皇帝陛下的命!” “所以,只要你汤昊不夭折,只要你汤昊不做十恶不赦的大罪,只要你汤昊愿意接受我们勋贵武臣的全力扶持,那你绝对会在短时间内迅速崛起,直至位列朝堂,成为我勋贵武臣新的柱石!” “所以,你愿意吗?” 汤俌满脸希冀地看向汤昊,那深陷的眼窝里面,满是哀求意味。 汤昊见状忍不住叹了口气,随即重重地点了点头。 “二伯,放心吧,我本身就是勋贵的一员,而且我毕生梦想就是挂印出征横扫漠北,自然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 听到这话,汤俌顿时泪流满面,同样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好孩子!” 不容易啊! 这汤昊简直就是上天送给勋贵武臣的最后一丝希望! “对了二伯,在我之前,你们选中了九边哪个将种?” “宁夏前卫指挥同知,仇钺!” 汤昊:“!!!” ------------ 第21章 大戏开幕! 翌日清晨。 汤昊早早起床,然后测试了一下自己的力气。 门口那两个大石墩子,被他舞得虎虎生风。 不用怀疑,他力气确实又增长了,只是这个增长的幅度不算大,可最恐怖的是每天都在增长! 这么一直涨下去,他汤昊力气会有多大? 一拳歼星?! 汤昊不得而知,只是心情很好。 随即他按照昨日郭勋的提示,前去五军都督府的衙门点卯。 然后,汤昊升官了。 由羽林卫百户调任为锦衣卫正千户,并且出任御前带刀官。 这所谓的带刀官,类似于世人熟知的御前带刀侍卫,轮流值勤,供皇帝驱使,保护皇帝的安全。 不用怀疑,此举定是小皇帝的主意。 乾清宫寝宫。 当汤昊换上了一身更加威望霸气的甲胄之后,小皇帝忍不住盯着他看了又看,心里面充满了安全感! 汤昊本就生的高大魁梧,再加上这一身禁军甲胄,更是显得霸气侧漏。 “野人啊野人,你可真是威武啊!” 小皇帝眼热无比地开口道,满脸艳羡之色。 朱厚照自幼尚武,最大的梦想,就是有朝一日能够披甲上阵、驰骋疆场! 但是小皇帝心里面也清楚,他这个梦想基本上是没可能了。 因为上一個御驾亲征的大明皇帝,就是英宗朱祁镇,他的太爷爷,那个一手缔造出了土木之祸的蠢蛋! 所以,别说御驾亲征了,他朱厚照要是敢透露出半分这种想法,那些文臣缙绅就会集体炸锅,拼死抵制了! 太爷爷啊太爷爷,您这么一搞,子孙后人都跟着您倒霉啊! 朱厚照叹了口气。 汤昊也叹了口气。 “你叹什么气?” “因为你没有素质!” 汤昊没好气地回答道:“愿赌服输,别再叫我野人了!” 小皇帝讪笑着连连点头,没办法这不是叫习惯了嘛。 二人互相交流了一下情报,同步了一番信息,这也是为何小皇帝将汤昊调任为御前带刀官的真正原因。 御前二字,顾名思义,那就是随时待在小皇帝身边。 有了这个身份,他们君臣见面就容易多了。 至于汤昊佩将军印出征的梦想,现阶段是不可能的,除非先将文臣缙绅给打压趴下去! 就比如,马上发生的这场大戏,就是一个不错的机会! 朱厚照听闻汤俌所说,一颗心也沉进了谷底。 他没有想到勋贵武臣如今过得这么艰难,不但纷纷抱团取暖,还要扶持出一两位扛鼎人物,以此庇护他们。 可是现在,宣平王朱永早就薨了,他那个儿子朱晖又是个纨绔废物,英国公张懋又是垂垂老矣,眼瞅着活不了几年了……勋贵武臣的日子,只怕会更加难过了! “野汤昊,那你准备接受勋贵武臣的支持吗?” “野人”没喊出口,直接变成了“野汤昊”,一如“小屁孩”变成了“小皇上”那般! 汤昊听到这个称呼,没好气地弹了小皇帝额头一下,后者当场怒了,却发现自己打不过人家,索性选择认怂。 “为什么不呢?”汤昊笑道,“他们与我目的都是一致的,与你这位陛下又何尝不是?” “勋贵武臣现在想要崛起,就必须要发起战事才有可能,而最好的战事就是痛击鞑虏!” 话说到这儿,汤昊凝视着北方,狠狠握了握拳头。 “迟早有一天,我会率军北伐,犹如昔年那常遇春一般,将十万众,横行天下!” 小皇帝听到这话,也是一阵热血沸腾。 他当即就拍着胸脯做出了保证,沉声喝道:“野汤昊你放心,伱就是朕的开平王常遇春!” 汤昊见状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瓜。 “小皇上,司礼监那边你搞定了吗?” 提及正事,朱厚照也收敛起了笑容。 “放心吧!” “朕昨夜把这些司礼监太监全都唤了过来,连恐带吓威逼利诱,总算是将他们给拿捏住了。” “此外这四卫禁兵也清洗了一番宫中的沙子,这些司礼监的太监再想与外廷文臣联系,也得经过朕的同意才行!” 汤昊欣慰地点了点头。 小皇帝很聪明,而且办事果断行动力强,这样自然让人高兴。 他可不想辅佐一个浑身臭毛病的幼主,亦或者说一个扶不起的阿斗。 阿斗到底聪明不聪明? 关他汤昊屁事! “那你准备好了吗?” “今日经筵和廷议马上开始了!” 汤昊微微一笑,眼神很是诡异。 朱厚照深吸了一口气,坚定地点了点头。 按照他与汤昊的谋划,今日这场经筵与廷议,将会是他朱厚照夺回自己皇帝权柄的关键一步! 而文臣缙绅因为抓住了宦官集团白白送来的把柄,他们也决计会趁机发难,逼迫小皇帝向他们低头妥协! 此外,还有勋贵武臣的绝地反击,将从今日这场角逐中谋夺到足够利益! “放心,我陪你去!” “还有英国公他老人家,今日会亲自前来主持大局!” 听到这话,小皇帝心中一阵温暖。 “起驾文华殿!” 所谓经筵日讲,就是小皇帝读书的仪式,在文华殿,一月三次。 开经筵为朝廷盛典,自正统三杨开始,由勋臣一人知经筵事,内阁学士或知或同知经筵事,六部尚书等官侍班,另有展书、侍仪、供事、赞礼等人员。 简单来说,就是朝廷的文武重臣,全部为小皇帝一人读书而服务。 讲经的讲经,翻书的翻书,做笔记的做笔记,小皇帝只需要带着耳朵去听就行了。 但是,朱厚照即位至今,除了刚开始那个把月开了经筵日讲外,以后就直接罢免了。 为什么? 因为恶心啊! 这经筵讲的都是四书五经,而且给他讲经的大学士们,那也是各有各的看法。 为了一字一句,颠过来倒过去的讲,各有各的见解,而且全都是些“之乎者也”这些乱七八糟的,听都听不懂的话语。 别说朱厚照是个十五六岁的半大孩子,换做是汤昊去听了,也会忍不住打瞌睡。 而且这文华殿也是大明廷议的地方,文武廷臣侍奉小皇帝读书完了,就会在这儿商议诸多国事,毕竟文华殿距离内阁近啊! 自从内阁权柄暴涨之后,大明朝堂的军政大权,也渐渐流入到了内阁手中,比如廷臣议事在这文华殿,就是最好的证明! 朱厚照没有坐轿撵,而是步行朝着文华殿走去。 他身边只跟着三个人,一个是御前带刀官汤昊,一个是乾清宫总管太监张永,另一个则是现在的司礼监掌印太监陈宽。 嗯,就是刚刚蒙冤平反的张永,险些被刘瑾给算计死,以及昨夜向小皇帝效忠的司礼监大太监陈宽。 三人亦步亦趋地跟在小皇帝身后,距离小皇帝刚好差一个身位。 大明礼法森严,与皇帝并肩同行,那是会掉脑袋的罪过! 汤昊陡然扭头看向张永,却发现这位内廷大珰,此刻正笑呵呵地看着自己,那笑容很是诚挚。 见此情形,汤昊微微点头,张永也急忙颔首,一切尽在不言中。 陈宽则是面无表情,眼里时不时地闪烁着精光。 文华殿外,小皇帝突然停下了脚步。 他声音低哑地开了口。 “野汤昊,他们真会退让吗?” 汤昊急忙躬身低语道:“陛下放心,他们不得不退让!” “张大珰定要谨记,南苑猛虎案主使乃是童壮,切莫横生枝节!” 听到这话,张永心中百般不是滋味,他很清楚自己那干儿子,只怕早就没命了。 现在不但他没命了,还要沦为替罪羊,给刘瑾那畜生背锅,未免也太可悲了些。 可是政治就是这样,没有什么非黑即白,也从来不会讲什么公平! “汤将军放心,奴婢明白的!” 看着这两个心腹臂膀,以及一旁沉默不语的大太监陈宽,朱厚照脸上也罕见地露出了笑容。 自己现在也终于不是一个人了啊! 满朝缙绅那又如何? 朕有勇猛霸气、智计过人的野人汤昊! 一时间朱厚照信心大增,大步走进了文华殿! ------------ 第22章 汤昊入殿! “升座!” 张永先行了几步。 随着他一声尖锐的高喝,这场大戏也随即拉开了帷幕。 小黄门上前,抬着龙椅放在了御案后面。 “宣文武廷臣进殿!”张永再甩拂尘,这是奠定他内廷大珰的地位。 以往这些事情,那可都是刘瑾干的,也正因为如此,朝野才知道刘瑾是内廷第一人,或者说他马上就会进入司礼监,成为内廷第一人! 但是现在,这个人,变成了张永! 张永忙着干活,汤昊也没有闲着。 只见他站在门前,用力地甩了三下净鞭,大声的喊道:“入殿!” 这叫做“鸣鞭”,一般由六人完成,保证声音响亮,提醒大臣们皇帝马上到了,整理仪容保持安静,准备进入殿宇。 汤昊这奋力三鞭子甩出,长鞭在空气中迅速穿梭,伴随着一阵阵令人窒息的啪啪声,引得文武廷臣纷纷侧目而视! 此子好像就是那汤昊,立下了救驾之功的汤家后人! 内廷糜烂,亲卫军都成了筛子,整个京营都被文臣缙绅掌控,有些消息自然是瞒不住的。 不过这也是小皇帝和汤昊有意为之,要为推动汤昊上位铺路! 至于汤昊的真正身份,到底是瞒住了,没有人敢去挑衅西厂和东厂,哪怕是有,那些人也都已经被西厂提督谷大用给宰了! 真以为西厂和东厂是摆设不成? 内阁三老纷纷看向了汤昊,盯着此子陷入了沉思。 刘健目光闪动,眼神里面有着欣慰,也有一丝不解。 欣慰的是,国朝有如此猛士,可搏杀猛虎! 不解的是,这汤昊究竟是什么来头? 为何他就像是突然冒出来的一样,还顺理成章地成了汤家后人? 谢迁看着汤昊,并没有太过在意。 只是一个运道好的年轻后生罢了,他更关心今日铲除刘瑾、谷大用等八虎之事! 唯独只有李东阳,眸光锐利如刀,紧盯着汤昊不放! 据他探查到的消息得知,这汤昊可并非是什么汤家后人啊! 凡事只要做了,那都会留下痕迹。 御马监太监张忠亲手操办的此事,但涉及到文书工作,就很难瞒过文臣缙绅的眼睛。 只要有心人追查下去,那就能够知道,汤昊这汤家后人的身份,是伪造出来的! 李东阳眸光锐利,一直在观察着这個汤昊。 昨日南苑猛虎案爆发,这汤昊搏杀猛虎救驾有功,紧接着就有人替他伪造身份,短短半日之内,汤家就多出了一个汤昊,而且还是功勋之后、忠烈遗孤! 这一套流程走下来,汤昊也就摇身一变,成为了勋贵武臣的一员! 呵,真是好算计啊! 功大莫过于救驾! 这汤家白捡了一个救驾之功,会甘心就此沉寂下去吗? 李东阳笑了笑,这个问题,很快就可以知道答案了。 答案就在那个世侯爵位的归属上面! 不管是汤家野心勃勃,还是勋贵武臣死灰复燃,届时都可以一目了然了! 李东阳收回了目光,抬动脚步走进大殿。 汤昊这个御前带刀官,那是当真带着刀的,带的自然正是绣春刀。 他现在算是改头换面,隶属于缇帅牟斌麾下,掌管着手底下上千号大汉将军。 这大汉将军,乃是大明殿廷卫士的称号,隶属于锦衣卫麾下,另有红盔将军、明甲将军等,亦殿廷卫士称号,职责在于凡朝会及皇帝出巡,侍从扈行,宿卫则分番轮值。 汤昊率一众大汉将军手中按着绣春刀,盯着文武廷臣,对其进行搜检,是否携带了什么凶器,意图对皇帝陛下不利。 这种事情,可是发生过的。 当年那建文皇帝的都察院都御史景清,就假意顺从篡夺了江山的永乐皇帝,然后于上朝的时候怀刃而入,意图刺杀永乐皇帝,结果尚未动手就被人所发觉。 随即景清被肢解而死,族灭其家,查抄他的家乡,诬陷牵连,称作“瓜蔓抄”。 自那以后,锦衣卫就多出了一项任务,上朝之前严格搜查文武廷臣,不管是谁不论什么身份,避免再出现景清那等不怕死的乱臣贼子! 经过了搜检,群臣鱼贯而入,待到站定,由内阁首辅刘健领着廷臣,五拜三叩首。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礼节毕。 小皇帝看向了正中领班的内阁首辅刘健,看着这位即将年满古稀的四朝元老,一颗心也不由沉进了谷底。 从西厂和东厂探查到的消息可知,这位内阁首辅,执掌内阁多年的老先生,今日大概率是会出手的。 一想到这儿,朱厚照就忍不住有些心底发慌! 汤昊也观察到了这一点,脑海里面浮现出了些许念头。 刘健这位老首辅,是天顺四年的进士,被选为翰林院庶吉士,进入翰林院后就闭门读书,谢绝交游,众人都称其为木头。 他在翰林院一待就是整整十六年! 这十六年间,刘健从未有过任何举措,不卑不亢,不骄不躁,对于大明朝堂的事情,只看只听不说,就这么“闭门造车”了十六年! 等到弘治皇帝即位,刘健开始锋芒毕露,短短一年之内,就以礼部右侍郎兼翰林学士之身,进入内阁参预国家机务,不到十年就接替徐溥成为内阁首辅,开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哪怕是小皇帝的父皇,弘治皇帝,在面对刘健的时候,都会尊敬地称呼刘健为“先生”,对其礼遇恩宠有加! 所以,朱厚照这个小皇帝,在人家面前还真是不太够看啊! 朱厚照看着刘健,刘健也在看着他这个小皇帝。 刘健是帝师,先帝爷的帝师,现在也是小皇帝的帝师。 所以他可以直视皇帝,并不算是犯了忌讳。 昨天那场南苑猛虎案,猛虎追着小皇帝一路撕咬,小皇帝险些命丧于猛虎之口。 突遭如此大难,这个年纪轻轻的小皇帝,会是何等的反应? 是被吓破了胆变得唯唯诺诺? 亦或者是自此改过自新,不再钟爱于骑马游猎? 好像都没有。 刘健从小皇帝的眼神里面,捕捉到了一抹斗志,以及一丝丝的慌乱。 眼神是骗不了人的,皇帝陛下确实该慌乱。 幼主登基,主少国疑,群臣环伺,他又怎么能安心呢? 既然如此,那为何皇帝陛下要突然召开经筵? 这背后又是谁的手笔? 刘健心中暗自叹了口气,正准备下令开始今日的经筵。 结果却见小皇帝突然向一人招了招手,后者也浑然无所顾忌地大步走进殿中,直挺挺地站在小皇帝身侧。 那汉子生得异常高大威武,穿上甲胄后更是英武异常。 他就这么静静地按刀站在那里,就宛如一堵山岳般高大,生生为小皇帝遮挡住了来自外部的所有压力! 不用怀疑,此人正是御前带刀官,汤昊! 一时间,小皇帝心里面安全感爆棚,看向刘健的目光之中,那丝慌乱也变成了坚定! 朕有野人汤昊,何惧殿中宵小? ------------ 第23章 莽夫挖的坑! 有些奇怪! 刘健也捕捉到了小皇帝的眼神变化,眉头不自觉地微微一皱。 “陛下,这不合规矩!” 首辅大人发话了,整个大殿为之一寂。 小皇帝愣了,故作茫然问道:“什么规矩?你们负责教朕读书,那只管教就行了,他只是站在这儿,又不会出声什么的,哪儿不合规矩了?” “陛下!”内阁大学士李东阳出列道:“经筵乃是朝廷盛典,帝王大节莫先于讲学,讲学莫要于经筵!” “这等隆重典礼,岂可……” 不得不承认,感觉这种东西,一向很奇妙。 就比如李东阳,他只要一看到了汤昊,就会觉得浑身都不舒服,仿佛看到了什么十恶不赦的贼子恶人一般。 同样的道理,汤昊现在也很不爽。 因为他听李东阳这话的意思,这位内阁阁老好像是在骂他汤昊不知礼仪啊! 你他娘地这跟骂我是野人有什么区别? “李阁老,你怕是读书读傻了吧?” “本官乃是御前带刀官,职责当在护卫陛下安危!” “陛下昨日险些遇害,而且还是发生在南苑禁地,很难不让人多想!” “禁地之中都会有猛虎,那这宫殿之内是不是也有?本官可是听说了人心猛于虎!到底是你们这所谓的规矩重要,还是皇帝陛下的安危重要?” 汤昊一番话,直接上纲上线给拉满了,生生骂得李东阳面红耳赤。 一众廷臣也傻眼了,神情古怪地看着这个汤昊。 他区区一个御前带刀官,怎么敢的啊? “你也知道你只是個御前带刀官,安敢如此放肆?!” 回过神来后,李东阳顿时怒喝道! 他还是第一次被人指着鼻子这样骂,骂他李东阳读书读傻了! 他李东阳是谁? 内阁三阁老之一,礼部尚书加太子少保兼文渊阁大学士,当代文坛领袖! 何时被他人这般折辱过?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幸进莽夫,真是混账至极! “李阁老,伱听不懂“御前”二字吗?还是说你不知道“带刀官”的职责?” 朱厚照悠悠开了口,目光不善地盯着李东阳。 若说是刘健,小皇帝可能还会尊敬几分,但是你李东阳凭什么? 人汤昊怎么你了,话里话外地骂人家“形同蛮夷”? 要骂,也只能是朕骂! 只有朕这个小皇帝才可以骂汤昊是野人! 听得这话,李东阳顿时变了脸色。 真要说起来,汤昊那话还真能站得住脚。 御前带刀官,职责就是侍从扈行,随侍左右! “怎么?” “李阁老有错,朕这御前带刀官提醒一下都不可以吗?” 小皇帝持续不断地输出,很快就让李东阳乱了阵脚。 毕竟与皇帝对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尤其还是在皇帝问责于你的情况之下! 不管怎么样,小皇帝虽然小,但他始终是皇帝,没有任何人胆敢轻视! 而且这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如若他李东阳敢说出什么大不敬的话来,那才是真正的麻烦了! 是以李东阳思索了片刻,正准备开口解释一番,将此事给圆过去。 结果还不等他开口,汤昊却瓮声瓮气地开了口。 “啧啧,真是有意思啊!” “李阁老做了阁老这么久,难道连人臣本分都不记得了吗?” “什么时候,我这个‘区区御前带刀官’,那可也是不折不扣的天子亲卫,轮得到你李东阳区区一个阁臣来教训了?” “还是说你们这些阁臣,从始至终都没有把皇帝陛下放在眼里?” 汤昊先前就是在故意挑事儿挖坑,等着李东阳自己往里面跳。 目的嘛,自然是打压一下这些文臣缙绅的嚣张气焰,以免等会儿双方冲突太甚,小皇帝扛不住压力。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李东阳额头上溢出了些许冷汗,支支吾吾地疯狂找补。 他犯下了一个致命错误,那就是在汤昊率先挑事之下,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以致于他口不择言地说出了那句话来! 结果正中了汤昊这个混账的下怀,抓住这一点不放! 小皇帝听到汤昊这话,那也是脸色一沉,看向李东阳的目光愈发不善! 锦衣卫,是不折不扣的天子亲卫,而内阁阁臣也好,满朝文武也罢,都是皇帝的臣子,双方不是一个体系,自然没有上下之分。 真正能够教训天子亲卫的人,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大明皇帝,朱厚照! 他朱厚照都还没有开口呢,你李东阳倒是先摆起谱来了? 说得好听点,这是仗势欺人;说得难听点,这李东阳就是在“僭越神器”! 汤昊这番话,等同于是撕开了那层遮羞布,将文臣缙绅的张狂与跋扈直接摆到了台面上来! 是以,小皇帝是真的生气了! “李卿家,你教教朕,什么是规矩?” 小皇帝很聪明,很快就领悟到了汤昊的用意。 这野人看似是个张狂莽夫,实则是粗中有细,故意挖坑给李东阳! 李东阳平日里号称智计过人,骤然间被一个粗鄙武夫给骂了,却也是暴怒上头,结果直挺挺地撞了进去,恰巧给了小皇帝一个发难的机会。 你们这些文臣缙绅不是喜欢讲规矩吗? 那好,现在我们就来讲讲规矩! 内阁大学士不敬天子僭越神器,这是哪门子的规矩? 此事可大可小,小到可以就此揭过,但大到可以直接将这李东阳给扳倒! 殿宇中的廷臣,都是各部寺监的最高长官,人精中的人精,老狐狸中的佼佼者,否则他们也没资格坐上现在这个位置。 眼见小皇帝这是在借机发难,一时间群臣脸色都有些复杂,不过他们也没有开口,因为李东阳不是这么容易就会被击倒的。 而果真如此,李东阳思索片刻之后,脸色也恢复了正常,果断跪地请罪。 “陛下恕罪,此人挑衅在先,臣一时失言,还请陛下责罚!” 不得不承认,李东阳确实很有智慧。 先将罪责推到汤昊头上,然后再跪地请罪,以此表明自己只是口不择言罢了。 朱厚照闻言却不准备就这样算了,正当他准备乘胜追击一棒子将这李东阳给打趴下,可是下一刻,一直沉默不语的内阁老首辅开了口。 刘健沉声道:“陛下,李阁老乃是四朝老臣,岂能受辱于伧徒?” “不过是一件小事罢了,就此打住吧!” 老首辅开了口,朱厚照哪怕再不甘心,也只能作罢。 说到底,还是汤昊和李东阳差距地位差距太大了。 一位四朝元老,一个御前带刀官,体量根本就不在一个量级上面! “元辅说的是,李卿家快快请起,不要跟这个莽夫一般见识!” 小皇帝笑呵呵地开了口。 一句轻飘飘的维护之语,就将此事彻底接过。 李东阳谢恩起身,面无表情,丝毫看不出喜怒。 见此情形,汤昊忍不住叹了口气,暗道这些人果然都是人精妖孽啊,没一个好糊弄的! “陛下,经筵讲学,讲的是圣贤文章,听的是圣贤道理。” “陛下让他一个武夫立于此地,这确实不合规矩!” 老首辅再次开口,矛头直指汤昊。 不为别的,只是希望将这汤昊给赶出殿宇去。 说是廷臣议事,实则满朝都是文臣缙绅,六部尚书、都察院都御史、大理寺卿、通政使,太常寺卿、太仆寺卿、光禄寺卿、詹事、翰林学士、鸿胪寺卿、国子监祭酒、苑马寺卿、尚宝司卿,大小九卿全都是清一色的文臣! 勋贵武臣,早就被他们赶出了朝堂,连站在这里议事的资格都没有…… 然而当老首辅刘健话音刚落,大殿外却突然传来了一声中气十足的大笑。 “规矩?” “什么时候多的规矩?” “本公怎么不知道,这经筵还有什么规矩?” ------------ 第24章 在下一介莽夫! 本公! 听到这话,群臣脸色一变! 就连内阁首辅刘健也是眉头一皱,下意识地扭头看了过去。 只见一个狮鼻阔脸的白发老者,步履坚定地走进了大殿,身上还穿着件大红坐蟒服。 英国公,张懋! 当朝太师,勋左柱国,五军都督府的大都督,却知经筵事,监修国史,勋贵第一人! 眼见张懋突然上朝,这满朝缙绅都是脸色微变。 因为自先帝爷开始,张懋就奉命知经筵事,一直到了先帝爷晚年怠于朝政,加上龙体抱恙,所以不再参加经筵日讲,自此张懋也就渐渐地不再上朝。 而后当今陛下即位称帝,刚开始勤勉政事重开经筵日讲,文臣缙绅借机攫取了经筵权力,由内阁首辅刘健亲自知经筵事,张懋也从未来过一次,好像真的认命了一般。 后小皇帝本性暴露,废经筵日讲,钟爱骑马游猎,张懋也彻底赋闲在家颐养天年。 而朝堂廷议也彻底沦为文臣缙绅的一言堂,军国大事皆出自他们之手。 可是现在,小皇帝重开经筵,这位英国公突然登场,很难不让人多想啊! 不少老狐狸眼中闪烁着精光,隐隐觉得今日定会有大事发生。 英国公张懋,老首辅刘健! 这两位文武第一人,只怕今日少不了一场交锋! 刘健很快恢复了正常,笑呵呵地看向了张懋。 “大都督今日怎么得了空闲,前来上朝了?” “元辅这话说的,难道本公不能来了吗?” 张懋同样笑眯眯地看向刘健。 这两位文武第一人,此刻就如同多年老友一般,互相打趣说笑。 虽然这有些不合规矩,毕竟皇帝陛下还在那里坐着呢,但是却没人敢吭声! 所谓的规矩,都是相对的罢了。 文臣缙绅想用的时候,才有这个规矩! 小皇帝一见到张懋来了,小脸顿时一喜。 “大都督身子骨可好些了?” 张懋主要的职务,是中军都督府的都督,因为其地位尊崇,是无可争议的勋贵武臣第一人,所以被尊称为大都督。 事实上五军都督府早就名存实亡了,连半点实权都没有,文臣缙绅之所以愿意称他张懋为“大都督”,阴阳嘲讽的意味只怕更多一些! “劳陛下挂念,老臣身子骨好着呢,每天还能吃三大碗肉,喝三大碗酒!” 张懋大笑开口道,那锐利目光随意瞥处,却如一柄利剑横扫千军,令人不自禁心生敬畏,纷纷低下头去。 他可是做了五十多年的国公爷和大都督,这常年养尊处优的上位者气度,一般人当真挡不住。 汤昊打量着这位勋贵第一人,忍不住咧嘴笑了笑。 不容易啊,还有这么位勋贵柱石一直撑着,要不然勋贵武臣的日子只会更加难过! 张懋也认真观察了汤昊一番,见这小子正对着自己咧嘴笑,眼中的喜色也愈发浓郁! 天生神力,勇猛可搏杀猛虎,且明事理晓大义,简直就是天生的将帅之才,下一个宣平王朱永! 一老一少,那可真是看对了眼,就差坐下来喝酒吹牛逼了。 好在张懋没有忘了正事,扭头看向了刘健。 “怎么,元辅,老夫只是没来几次,这经筵还多出了什么规矩?” 听到这话,刘健叹了口气,苦笑着摇了摇头。 “大都督说笑了,没有增加什么规矩。” 出乎意料的,老首辅刘健竟然直接退让了。 张懋对此一点都不例外,或者说早就预料到了刘健的反应。 内阁三位阁老,刘健是個循吏,就是守法循理的官员,最是守规矩;谢迁是个干吏,也是个嫉恶如仇的直臣,倒也守规矩;唯独这李东阳是个不守规矩的阴人,表面上跟你笑嘻嘻,实则背地里不知道在谋划什么阴谋诡计! 刘健确实是个循吏,也最重规矩。 这规矩就是,张懋才是知经筵之人,这是当年先帝爷为了限制内阁权力,故意使出的一手损招,让勋贵第一人知经筵事。 但尽管如此,规矩就是规矩! 既然张懋来了,那就该让他知经筵事! 所以刘健没有丝毫犹豫,果断向后退了一步,把正中领班的位置让了出来。 见此情形,众人都是神态不一。 小皇帝脸色复杂地看着老首辅,内心深处那柔软处隐隐有些触动。 张懋也是微微一愣,随即脸上的笑容更甚,对着刘健微微颔首。 谢迁皱了皱眉头,但也没有说什么,他现在只关心诛杀八虎一事,所以并不在乎这些琐碎小事。 李东阳始终面无表情,只是眼底深处闪过了一抹寒光。 一众文臣缙绅见状有的暗自苦笑,有的神情不满,但终归是不敢开口。 张懋看向小皇帝,柔声开口道:“陛下,可以开始经筵讲学了吗?” 朱厚照闻言小脸一苦,大都督的面子,他还是要给的。 接下来,汤昊就见证了一段“皇帝快板”! 只见小皇帝摇头晃脑地嗷嗷喊出了一大段文绉绉的文言文,大意就是他朱厚照幼年继位德行不够,唯恐辜负了先帝爷和天下臣民的期望,所以现在开经筵日讲,希望学士先生们不吝赐教,好好教教他这个小皇帝圣贤道理,教教他如何治理好这个大明…… 这特么就跟念经一样,小皇帝语气也古怪得很,抑扬顿挫地,就好像是在那坟头吟诵的经文! 难怪这小子不喜欢经筵日讲啊,换做是他汤昊也压根顶不住啊! 天天学习这些个“之乎者也”,而且你还必须要表现出足够的尊重耐心,这就有些恶心人了嗷! 等小皇帝摇头晃脑地念完,内阁三位大学士正准备上前为小皇帝讲解文章经义,讲解圣贤道理,可小皇帝却突然开了口。 “大都督,元辅,朕觉着这廷议的规矩该变一变!” “包括大都督和元辅在内,还有大司徒和大司马他们,本来就年迈体弱身子骨差,现在可都还站着在这儿伺候朕一个人读书,这一读还是好几个时辰,每每想到这儿,朕这心里就愧疚万分,书也读不下去了!” “所以啊,咱以后就这么办,朕就在这儿读书,你们该廷议地就坐在下面廷议,不用等朕读完了书,你们再去廷议,这军国大事关乎江山社稷,哪能因为朕一个人而耽搁了?” “大都督和元辅觉得如何?” 此话一出,群臣都变了脸色。 张懋虽然想不明白,小皇帝为何突然来了这么一手,但是他现在要做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无条件鼎力支持皇帝陛下! 战争已经打响了! 这个时候应当旗帜鲜明,站稳立场! “好!陛下英明!” 勋贵武臣第一人表态。 但老首辅刘健却是果断摇头拒绝! “陛下不可!” “经筵日讲乃是祖宗成法,不可随意变动!” 刘健的理由很是充分,“祖宗成法”这四个字,足以压得小皇帝不敢再开口。 但是,偏偏有一个最不守规矩的莽夫出现了! 汤昊咧嘴笑问道:“元辅大人,经筵仪注始制定于三杨柄政,这一套规矩也都是他们定的,英宗陛下以冲龄即位,都不能视政,怎么就成“祖宗成法”了?” “三杨是谁的祖宗?难道是皇……” “放肆!”刘健陡然冷喝道,“汝若一再于此搬弄是非,离间君臣,老夫今日就算是豁出性命去不要,也必将汝弹劾致死!” 内阁老首辅陡然发怒,直接公然敲打汤昊。 汤昊闻言非但没有丝毫退让,反而一手按着绣春刀,径直上前了半步。 “元辅大人要讲规矩,那我们就讲规矩!” “若元辅大人不讲规矩,那我们就讲拳头!” “在下一介莽夫,生平无他艺能,唯有拳头比较硬,试试?” 汤昊直视着刘健,没有丝毫退让! 规矩讲不通,就想以势压人? 难不成这天底下的规矩都是你们文臣缙绅专用的? ------------ 第25章 规矩!文臣缙绅的退让! 殿宇之中,鸦雀无声! 谁都没有想到,这汤昊竟如此骁狂! 他是怎么敢,这般无礼地与元辅大人对话? 一时间,群臣尽皆目光不善地看向这汤昊,谢迁与李东阳正准备发声,可有人比他们抢先了一步。 英国公张懋笑道:“说事情就说事情,怎么还急眼了?” “汤昊,你个混账懂不懂尊老敬老?”张懋怒喝道,“还不快向元辅大人致歉!” 听到这话,汤昊心念一动,果断低头道歉。 “元辅大人见谅,小子没读过什么书,也不懂什么圣贤道理,若非元辅大人方才一时挑衅,小子也不会口不择言,还请元辅大人恕罪!” 一席话说出口,有两个人顿时就红温了。 一个是内阁阁老李东阳。 因为这個该死的小贼,说的这些话,全都是他方才说的! 换句话说,这汤昊是在故意恶心人啊! 另外一个红温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小皇帝。 朱厚照都快要笑疯了,小脸憋得通红,唯恐笑出声来。 没办法,实在是太好笑了些。 李东阳前脚这么说,然后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此揭过。 现在汤昊也这么说,只是对象换成了内阁首辅刘健,难道这位元辅大人还能区别对待,在众目睽睽之下搞特殊? 所以刘健只能点了点头,苍老面容上古井无波,只是带上了些许冷峻。 “听闻汤将军天生神力,可搏杀猛虎!” “只是没有想到,除了勇武之外,汤将军还有这般辩才!” 这番话看似夸赞,实则语气冰冷到了极点。 汤昊倒是不以为意,他立场在勋贵武臣,所以与文臣缙绅是天然敌人,在乎这些仇视干什么。 不敢动手,那就忍着! “元辅大人说笑了。” “祖宗成法确实是一块好招牌,但不是什么时候都能用的!” “这经筵日讲的规矩,太祖爷年间可没有,论不上什么祖宗成法,元辅大人觉得呢?” 汤昊笑眯眯地开了口,将难题再次抛给了刘健。 这确实是一个难题,或者说一个诛心的问题! 大明经筵日讲的一切制度,全都始制定于三杨柄政。 而三杨炳政的时期,英宗以冲龄即位,连视政能力都没有! 也就是说,这规矩其实是三杨定的,不是英宗皇帝定的。 说的好听点,三杨这是在辅佐英宗皇帝治理国家;说的难听点,三杨已经僭越神器了! 有些事情,不能拿到台面上来讲,一旦撕开了那层遮羞布,对谁都没有好处! 英宗即位的时候,虚岁九岁实际年龄只有七岁多,根本无法处理政务! 一个半大孩子,连大字都不认识几个,他拿什么治理朝政? 所以国朝政务全都仰仗于三杨内阁,也是自那起三杨开始僭越神器,将票拟之权牢牢抓在内阁手中。 英宗从即位到亲政,整整过去了八年! 这八年时间,整个大明都在内阁三杨的执掌中,很难想象那是什么概念! 如若不是这八年间,三杨中的杨荣已在两年前去世,另外两杨年事已高,英宗小皇帝只怕还没有亲政的可能! 刘健是一个循吏,也是位立志经世安民的忠臣,哪怕身居高位多年,他也一直清廉自守,从未做过什么不该做的事情。 或者说,他自认为自己一直都没有僭越过神器,哪怕是这一年多的时间内,刘健都在辛苦维持着朝堂局势。 他不是三杨,三杨也不是他! 三杨虽然有功,但未尝没有过。 就比如这经筵日讲,三杨定的规矩就很是巧妙。 这规矩里面,文华殿廷议是廷臣商议国事的地方,而英宗小皇帝读书的地方也在文华殿,因为群臣商议国事的时候英宗小皇帝必须要在,这是皇帝的权柄,任何人都不得僭越! 但是,英宗小皇帝真的在吗? 先开经筵日讲给英宗小皇帝讲解经义,等持续两个时辰的经筵日讲结束之后,群臣这才开始廷议。 经筵日讲本就无趣,哪个半大孩子听得进去? 只怕两个时辰一结束,小皇帝就会迫不及待地逃离此地了,还怎么听得下去群臣商量国事? 最多不过让司礼监太监出席廷议,代表着皇帝陛下的意志罢了。 有些事情,真的不能去多想,不然就会觉得恶心! 这里面的蝇营狗苟,很难说得清楚。 可继续揪着这一点不放,任由这汤昊攀咬下去,不是一件好事。 刘健隐隐地感觉到,小皇帝之所以要强行将这汤昊留在殿宇之中,就是为了插科打诨、搅乱视听,一而再再而三地向文臣缙绅发难! 皇帝陛下这是想要做什么? 下马威吗? 刘健再次叹了口气。 沉思良久后,他还是选择了妥协。 不妥协也不行! 其一是不能任由汤昊继续撕咬三杨! 这个混账莽夫胆子大的吓人,谁知道他还会口出什么狂言? 其二是经筵日讲必须得维持下去,这是帝王接受圣学教育的主要方式,也是儒臣接近皇帝,影响其行为、涵养其德性的唯一机会。 所以,哪怕是为了大局考虑,改变一下这些规矩,也不是不可以的事情。 万一小皇帝要是再本性复发,再次废了经筵日讲,那这些所谓的规矩自然也就没用了,局势只会更加糜烂。 一想到这儿,刘健就开口表态了。 “陛下圣明,老臣没有意见。” 听到这话,朱厚照脸上露出了笑容。 汤昊则是深深地看了刘健一眼,暗自叹了口气。 君子可欺之以方! 这位老首辅,终究还是顾全大局啊! 至少在汤昊看来,刘健远胜于那三杨! 元辅大人都发话了,其余文臣缙绅自然不敢有什么意见,就算是有那也只能保留。 谢迁和李东阳对视了一眼,都默契地选择了沉默。 他们当然有意见,只是现在不能开口,拆元辅大人的台! 今日这场经筵,早已经变了味道! 现在他们要做的,是团结起来,一致对外! 除了这咄咄逼人的小贼汤昊外,还有一个英国公张懋,还有他们一直谋划除去的八虎阉人! 所以,暂时的隐忍退让,是很有必要的! 接下来,经筵开始。 负责为小皇帝讲经之人,从内阁三位阁老,变成了翰林讲官,梁储、焦芳、王鏊、杨廷和、费宏、靳贵等二十余人,都是正儿八经的进士之才,翰林清贵! 汤昊着重地看了一眼杨廷和,此人面相平和英朗,身形略显消瘦,但一双眸子炯炯有神,隐隐有精光乍现,不同于凡俗。 杨廷和注意到了异样目光,下意识地抬头看去,只见汤昊这个莽夫正对着自己咧嘴笑,杨廷和顿时就有些慌了。 有病吧这个狗贼? 难不成这胆大包天的莽夫盯上自己了? 一时间,杨廷和心中很是不安。 不再理会略显慌乱的杨廷和,汤昊将目光移向了台下。 只见一众廷臣坐在了长桌两侧,内阁三位阁老坐在首位上面,正式开始了廷议。 这廷议,就是大小九卿各部寺监最高长官汇聚于此,就目前发生的军国大事进行商议,拿出一个解决方案,交由内阁票拟之后,送至皇帝陛下过目,确认没有问题,则由内阁批红! 以往为什么说小皇帝被架空了? 就是因为那个时间差,群臣廷议的时候,小皇帝早就跑了,看都不会多看奏章一眼,直接扔给司礼监批红! 因为司礼监太监也会出席廷议,所以这内阁票拟的意见,他们其实相当于已经认可了,批红就不成问题了。 但是今日,情况却是不一样了。 群臣廷议就在小皇帝的眼皮子底下进行,恐怕这才是皇帝陛下想要的效果! 看着神情振奋的小皇帝,刘健这才反应了过来,既欣慰又高兴。 他终究是两朝帝师,最希望小皇帝能够长大视政的人。 “今日廷议,第一件事情!” “南苑猛虎案!” ------------ 第26章 缇帅牟斌! 廷议第一事,就是“南苑猛虎案”! 因为这是“刺王杀驾”的第一大案,关乎到皇帝陛下的安危,任何军国大事都要给此案让路! 而这恰恰也是文臣缙绅借机发难,一举铲除八虎阉人的绝佳机会,所以老首辅刘健直接就将此案摆在了台面上来! 听得“南苑猛虎案”这几个字,小皇帝和汤昊也是脸色微变。 他们都明白,文臣缙绅要开始发难了! 小皇帝能不能守住属于自己的那部分权柄,就看接下来当如何应对了! 英国公张懋脸色微沉,他还站在台上主持经筵,所以并没有前去参加廷议,或者说他现在也没有资格去廷议。 大都督这个名号,嘲讽意味多于实际意味,因为五军都督府早就没有了实权,一切大小权力几乎全都被兵部给夺了个干净! 是以他这位所谓的大都督,不过是個虚职罢了,就算他强行去参加廷议,这些个文臣缙绅也不会把他当回事! 接下来,能不能挡住文臣缙绅的发难,就要看小皇帝自己了啊! 老首辅目光流转,直接看向了锦衣卫指挥使牟斌。 牟斌平日里不会上朝,但是今日不一样,涉及到南苑猛虎案,他这个亲手督办人也不得不来。 “缇帅,此案内情如何,查清楚了吗?” 牟斌听到这话,眉头顿时一皱。 他此刻有些挣扎与犹豫,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昨日拷问了刘瑾一番后,皇帝陛下当即命他率缇骑将刘瑾一干党羽全都给缉拿归案了。 但是,问题在于,今日上朝之前,皇帝陛下提前召见过牟斌。 按照皇帝陛下的意思,刘瑾不能死,所以南苑猛虎案的主谋,不能是刘瑾,只能是那个“畏罪潜逃、生死不明”的童壮! 说实话,牟斌不想这么做,放过一个恶人,冤枉一个好人。 但是,这是小皇帝的意思,他又能怎么办呢? 他牟斌是锦衣卫指挥使,是天子亲军锦衣卫的统领。 牟斌的一切行为,都要以皇帝的意志为准! 小皇帝让他这么做,他若是不这么做,那就是抗旨不遵,日后少不了会有杀头之罪! 所以,牟斌沉默了,陷入了沉思。 老首辅刘健目光锐利地盯着牟斌,见这位缇帅这般表现,心中顿时生出了些许的不安。 “缇帅,究竟怎么回事?” 李东阳也察觉到了情况不对,下意识地追问道。 牟斌一脸为难之色,正准备开口。 台上却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赫然正是来自小皇帝。 “缇帅,查到了什么就说什么嘛!” “不用担心什么,这一次朕也很想知道,策划这一切的幕后主使,到底是谁?!” “幕后主使”,这四个字,小皇帝咬的极重! 牟斌闻言神情一黯,哪里还不明白皇帝陛下的意思。 这是在敲打他牟斌啊! “诸位大人,南苑猛虎案已经查明!” “幕后主使乃是南苑管事童壮,因他对南苑提督张永不满,所以才会私自伪造了张永的调令,从养虎巷调来了一头恶虎,意欲对陛下不利……”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群臣满脸错愕地看着牟斌,就连内阁三位阁老也不例外。 你牟斌可是朝野皆知的正直之人,怎么可以如此公然维护那刘瑾、张永等人? 傻子都看得出来,此案分明就是这些宦官阉人内部出现了矛盾,不惜拿小皇帝做局,也要铲除对方争权夺利! 结果你牟斌这位缇帅,查了半天却查出来了个这么个所谓的“真相”,如何让人信服? 老首辅刘健深深地看了牟斌一眼,满眼都是痛心之色。 他又不是什么蠢货,方才小皇帝那故意一嗓子,简直敲打得不要太明显! 不是缇帅牟斌要保刘瑾、张永等人,而是皇帝陛下要保住这些阉人! 既然如此,那这位缇帅的话,就不可再信了。 但是,该问的还是要问。 不让缇帅将话说明白些,他们不好借机发难! “缇帅,那童壮现在何处?他又为何会对张永不满?” “元辅,童壮早已畏罪潜逃,现如今下落不明,锦衣卫正在全力追查,也发了海捕文书!” 牟斌叹了口气,既然做出了选择,那就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至于童壮为何会对张大珰心生不满……”牟斌直接看向了一旁侍立的张永,没有继续说下去。 这是宫里面的事情,他牟斌管不着,也懒得再废话。 这种事情,说得越多错的越多,所以不如不说! 反正正主儿就在这里,你们自己个儿问他吧! 刘健直接看向了台上的乾清宫总管太监张永,也是此次“南苑猛虎案”的主要嫌疑人之一。 大明王朝的廷议,也是很有意思。 勋贵武臣因为没有实权,所以直接被驱逐了出去。 但是除了满朝缙绅外,廷议的时候必定会有太监在场。 但是,这太监只能是司礼监的太监,比如现在坐在桌子前的司礼监掌印大太监陈宽。 这是皇帝的态度,用宦官阉人制衡文臣缙绅,也是文臣缙绅默许的规矩,确保朝廷运行机制。 “张公公,那童壮何许人也?怎会会你心生嫌隙,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刘健一句话,将矛头对准了张永。 不管小皇帝如何维护,这一次刘瑾、张永等八虎阉人必死! 张永感受到了这些文臣的锐利目光,心中难免有些紧张。 但是他很清楚自己眼下的处境,或者说他张永唯一的生路! 必须要将此案主谋咬死了是那个童壮,否则不但刘瑾会死,他们这些太监一个都别想跑得了,全都会被文臣缙绅给杀光诛尽! 这可是自己的小命啊! 张永心中暗自叹了口气,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童壮就是南海子里面的海户,咱家提督南苑后,见这孩子聪明伶俐,所以提拔他做了管事,还收了他做干儿子,对他也算是恩重如山!” “可是咱家没有想到,这孩子不知是受了何人挑唆怂恿,认为咱家是想让他入宫做宦官,这才会对咱家心生不满,并且暗中谋划了这些大逆不道的事情!” “幸而祖宗保佑陛下无恙,否则咱家万死难赎其罪!” 张永这番话说得不好也不坏,就是标准的推脱模板。 汤昊和小皇帝听后对视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失望。 没错,就是失望! 这张永水平还是太差了些,或者说他未战就先怯了! 人家问什么你就回答什么,你怎么不说自己有几厘米长? 对方可是内阁首辅啊大哥,恨不得将伱抽筋剥皮那种! 这要是刘瑾的话,面对老首辅刘健的逼问,别说这么老老实实地回答了,那条疯狗可以变着花样地阴阳刘健。 刘瑾最大的本事,不只是能够哄得小皇帝开心,而是他足够聪明足够疯癫,可以成为一条小皇帝放出去撕咬文臣缙绅的恶犬! 这一点,张永远远不如刘瑾! 小皇帝也想明白了这个道理,对张永难免有些失望。 张永这个忠奴,就适合老老实实地做他的乾清宫大内总管,撕咬外廷文臣这种事情,他是真的不擅长啊! 半天憋不出一个屁来,先前汤昊“舌战群儒”的时候,也不说帮着汤昊一起对付文臣缙绅。 现在文臣缙绅都将矛头对准他了,他张永还真能老老实实地顺着人家的话回答! 比起刘瑾来,张永是真的差了很多! 一时间,小皇帝无比怀念刘瑾。 诚如野人汤昊所说,刘瑾这条疯狗用起来是真的很香啊! ------------ 第27章 巨头出手!请诛阉人! “陛下无恙吗?” 户部尚书韩文陡然喝问道。 “陛下被那猛虎追着撕咬,连胯下神驹都命丧猛虎之口!” “如若不是幸得汤将军相救,那陛下又当如何?你怎么有脸说出这种话来的?” 言辞极其激烈! 这就是户部尚书韩文! 户部尚书,别称大司农,总管本部政务,官阶为正二品,不折不扣的朝堂重臣。 韩文这个人,是科道言官出身,于成化二年考中进士,任工部给事中,自此弹劾无所避讳,无论是皇亲国戚,还是达官显贵,只要他们的行为有失规范,他一律上奏弹劾。 甚至一度因为言辞激烈涉及到了成化年间的两宫太后,惹得成化帝勃然大怒,鞭打韩文于文华殿,自此韩文为君所嫉恨,终成化一朝都难以得到重用。 韩文虽然因此博得一个“正直敢言”的贤名,但也因此被太多人给嫉恨上了,仕途多舛难以晋升,一直到了弘治皇帝即位后,得到名臣倪岳的推荐,韩文的仕途之路这才一帆风顺,一路官至户部尚书。 他最出彩的政绩,莫过于弘治十六年,韩文任南京兵部尚书期间,遇上灾荒,米价暴涨,百姓无粮可食,韩文请求朝廷预发三个月的军饷用以赈灾济民,北京户部却为难他,韩文说:“救荒如救焚,有罪,吾自当之。”于是打开粮仓十六万石,米价就此平定,百姓得以活命,韩文也因此名动天下。 但即便现在做了当朝户部尚书,韩文那脾气也还是没有改,科道言官的初心始终未变。 现在这些天杀的宦官阉人闹出了这么大的乱子,他岂会眼睁睁地看着张永轻易就给糊弄过去? 不趁着这個机会,诛杀了这些祸国乱政的阉人奸佞,他韩文就对不起自己身上这件二品绯袍锦鸡服! “莫说陛下尚且年幼,就算是你我等人遭遇猛虎袭杀撕咬,只怕也会受到惊吓,惶惶不可终日,这又如何是好?” “尔等太监身为内廷大珰,你张永又负责提督南苑禁地,现如今南苑出现了这么大的纰漏,险些导致陛下命丧虎口,你张永难道就没有罪责吗?你凭什么还敢堂而皇之地坐在这里,高喊什么陛下无恙?” 韩文是正二品的户部尚书,而且还是科道言官出身,自然不会畏惧张永这个宦官阉人。 事实上,内阁三位阁老早就下达了指示,今日必须要抓住机会,铲除张永、刘瑾、谷大用这些八虎阉人,一个都别想跑! 文臣缙绅虽然也不都是铁板一块,各自之间也有着权势利益争斗,但那都是在内阁阁老和天官大人的默许和掌控之下。 现在三位内阁阁老达成了一致意见,诛杀八虎阉人,天官大人选择冷眼旁观,那么文臣缙绅现在就变成了铁板一块,今日非要诛了这些阉人不可! 八虎阉人,有一个算一个,谁都别想跑! 户部尚书韩文,就是文臣缙绅的冲锋人,率先向八虎之一的张永发难! 因为韩文要身份有身份,要政绩也有政绩,本身又是科道言官出身,无疑是最佳的选择! 至于内阁三位阁老,轻易间他们是不会下场的,除非小皇帝亲自下场,他们才会进场与小皇帝对抗。 这是朝堂争斗的默契规则,兵对兵,将对将! 而现在小皇帝的将,有些难以撑住了。 礼部尚书张升也立刻进言道:“尔等奸佞阉人造作巧伪,淫荡上心,击球走马,放鹰逐犬,俳优杂剧,错陈于前,至导万乘与外人交易,狎昵媟亵,无复礼体……” “而今更是包藏祸心,内廷争斗竟然敢拿陛下做局,尔等奸佞阉人当罪该万死!” 相比于韩文,张升的言辞就更是激烈多了。 礼部尚书,别称大宗伯。 张升也是三朝老臣,而且还是成化五年的状元,为官不阿谋权贵,敢做敢为,一度因为检举奸臣刘吉纳贿、纵子等十大罪状,而被刘吉指使言官反诬他诋毁大臣,将他给贬官出京。 直到弘治皇帝即位,奸佞刘吉被罢免,张升这才得以恢复原职,后升礼部尚书。 此刻张升登场,言辞更加激烈。 张永已经有些顶不住了,他是个老实敦厚的人,否则也不会与刘瑾交恶,惹出后面这些祸事了。 现在面对两位正二品尚书的弹劾,张永一时间慌乱到了极点。 可是这还远远没有结束,紧接着刑部尚书闵珪、工部尚书曾鉴、兵部尚书刘大夏与右都御史屠勋也接连出声,毫无疑问地指责宦官阉人祸国乱政,扰乱朝纲! 偏偏他张永还没有办法反驳! 为什么? 因为这些都是事实啊! 那刘瑾最为狡黠,为了向小皇帝邀宠,天天进献鹰犬、歌舞、角抵等戏法、玩艺给皇帝陛下,又常常引诱小皇帝“微服”出宫游玩,骑马游猎,各自嬉戏玩乐,反正就是不理会朝政。 这些事情,他张永可都是看在眼里,虽然多次进言劝谏过皇帝陛下,但是根本就没有什么卵用,因为刘瑾远比他张永更加受宠,也远比他张永更能哄小皇帝开心! 所以张永现在有些坐蜡了,他根本就没办法反驳。 怎么反驳? 朝野都看在眼里的事情,还容你狡辩? 将一切罪责都推到刘瑾身上? 小皇帝第一个就不会饶了他张永! 现在不是宦官内斗的时候,而是团结一致对外,报团取暖求生的时候! 眼见张永有些慌神,汤昊和朱厚照再次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张永确实不适合干这差事,还是刘瑾那条疯狗比较好。 而且他们更担心的是,这文臣缙绅还真是好大的手笔! 五位当朝尚书,再加上一位都察院的总宪大人,齐齐出言指责张永等八虎阉人,向他们公然发难,这是非要赶尽杀绝不可啊! 不要忘了,这六位重臣背后,可还站着大量的堂官部臣,他们构建了大明王朝的整个官僚体系! 所以现在,压力给到了小皇帝身上。 他若是不出手相救,那张永、刘瑾等人必死无疑! 但问题在于,文臣缙绅只是出了六个“将”,真正的“王”还没下场呢! 小皇帝要是现在下场,内阁三位阁老肯定也会下场,就连内阁老首辅刘健也会进场。 到了那个时候,事情就会不可控了。 哪怕汤昊给小皇帝准备好了底牌,可是朱厚照并不打算这样做。 因为这大明江山是他们老朱家的,是他父皇勤勤恳恳地励精图治了一辈子,这才勉强稳住的。 要是真个让司礼监拒绝批红,让大明王朝直接停摆,那他父皇弘治皇帝毕生所有心血都会全部付诸东流,本就日渐倾颓的大明江山也会因此彻底崩坏,这是谁都不愿意见到的局面! 朱厚照叹了口气,破天荒地想念起了刘瑾。 要是刘瑾在场,哪儿会让自己这么被动啊? 正当他准备开口的时候,汤昊却是抢先一步,直接出言转移了话题,向着一众廷臣就泼了盆脏水过去。 “诸位大人不是在廷议南苑猛虎案吗?” “怎地现在转移话题了?变成指责内廷大珰了?” “还是说这案子有什么隐情?连诸位大人都讳莫如深?” ------------ 第28章 张懋进场! 汤昊本不想开口。 因为他只是一个锦衣卫御前带刀官。 不管是经筵还是廷议,他都没有资格开口! 尤其是这廷议,各部寺监的最高长官商议国家大事,他汤昊区区一个锦衣卫御前带刀官,一而再再而三地开口,这本就不合规矩! 但是,无奈张永水平实在是太差劲了些。 面对几位尚书和一位都御史的指责,他张永竟然连反驳争辩都做不到,一度让场面局势变得对小皇帝极其不利了起来。 这还只是五位尚书,还有一位尚书可还没开口呢! 吏部尚书马文升,赫赫有名的弘治三君子,五朝元老,硕德老臣,地位甚至犹在谢迁和李东阳之上,与老首辅刘健分庭抗礼。 如果说兵对兵、将对将、王对王,那这五位尚书和都御史就是他们派遣出来的大将,还有两个“真王”,吏部尚书、天官马文升,和内阁老首辅刘健! 而小皇帝这边,只有一個牟斌,一个张永,一个陈宽,还有一个汤昊。 牟斌为人正直不愿过多开口,立场还没有那么坚定。 张永办事能力强,但为人敦厚,难以抗衡这些文臣缙绅。 司礼监掌印大太监陈宽体量与内阁首辅刘健相当,勉强算得上是位“真王”,可他也不会轻易开口,而是要留作底牌。 万般无奈之下,汤昊只有冒险开口,独自挑起大梁。 否则若是小皇帝当真亲自下场,那局势只会愈发崩坏,愈发对小皇帝不利。 可是他这一开口,就等同于是坏了规矩了。 都察院都御史屠勋当即怒斥道:“汤昊,汝休要仗着陛下恩宠,在此扰乱国政!” “廷议乃是朝堂重臣商议国事之地,不是你一个锦衣卫可以置喙的地方,我国朝还从没有过这般规矩!” 都察院,职专纠劾百司,辩明冤枉,提督各道,为天子耳目风纪之司。 都御史,秩正二品,别称总宪。 屠勋是成化五年的进士,因为人干练能力突出,得名臣王恕举荐,改任刑部,辨明冤枉,刚正不阿,因此得以青云直上,于弘治十八年晋升为右都御史,执掌都察院。 此人功绩尤著,且刚正不阿,风采凝峻,出了名的硬骨头。 面对屠勋的呵斥,汤昊并没有慌乱,而是好整以暇地开口道:“廷议是朝堂重臣商议军国大事的地方,那为何全都是些文臣缙绅?” “怎么?我国朝现如今是文臣缙绅的一言堂了,勋贵武臣连一席之地都没有吗?” 汤昊主打一个乱拳打死老师傅! 反正背后有小皇帝撑腰,他还真不怕这些文臣缙绅能把他怎么着! 而且最主要的原因在于,文臣缙绅看似如日中天,实则此刻并未真正做到权倾朝野。 因为正德小皇帝可不是弘治皇帝,他本身就对这些文臣缙绅势力太大而感到不满。 汤昊就是要把水搅浑,反正他是个不懂礼法的莽夫,有本事你来跟我一起对骂试试? 只是他这话一出,在场的大小九卿全都变了脸色。 这个天杀的莽夫,真是够恶毒啊,什么话都敢往外说啊这! 皇帝陛下可是在那里坐着呢,你汤昊怎么敢的啊? 朱厚照笑眯眯地看向老首辅刘健,也不吭声,也不听课了,就这么盯着他。 老首辅见状哪里还不明白,这汤昊就是小皇帝故意放出来的一条鹰犬,故意在此插科打诨扰乱局势,甚至一而再再而三地口出狂言! 看似是个莽夫,实则心思阴沉着呢! 他每一句话,都是真正的诛心之语,三杨也好廷议也罢,恨不得给文臣缙绅扣上一个“欺凌幼主”的恶名! 一想到这儿,刘健就看向了张懋,笑着开口道:“大都督,一同廷议如何?” 英国公听到这话,苍老面容上也露出了笑容。 嘿,真是有意思啊! 汤昊这小东西,不得了! “元辅相邀,不敢辞!” 见此情形,汤昊暗自咋舌。 不愧是执掌内阁多年的老首辅,就是够果决,也够精明。 你说廷议是文臣缙绅的一言堂,那就让英国公这位大都督参加! 不过是多出一个勋贵武臣罢了,又能影响到什么呢? 但是,这恰恰是汤昊的目的。 没办法,他只是个御前带刀官,位卑言轻不好开口。 但是老国公张懋却不一样,他可是正儿八经的当朝太师,国家柱石。 汤昊就是故意这么做,把张懋给卷入其中,为张永分担压力。 大家现在都站在一条船上,您老别光顾着看戏啊! 张懋这位老国公的体量,可是与内阁老首辅一样啊,也是“真王”位格! 张懋略显不爽地瞪了汤昊一眼,然后笑呵呵地走到台下坐上了桌子。 “其实本公觉得吧,汤昊这小子的话倒是没错。” “既然是议事嘛,那就一件一件的来!” “这南苑猛虎案,怎么个章程?” 张懋笑呵呵地看向一众文臣,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相比于稚嫩的老实太监张永,老国公张懋的段位就要高出太多了。 毕竟人家可是做了快四十年的英国公,跟这些文臣缙绅斗了一辈子,水平自然远非张永可比。 老首辅刘健也笑了,这才有趣嘛! 小皇帝就算真要保住八虎阉人,那就要付出代价,亮出他所有准备。 汤昊是一个,这张懋也是一个,下一个会是谁呢? 他倒是想要看看,小皇帝今日究竟想做什么,他又能否护得住张永、刘瑾这些八虎阉人! “大都督所言极是!” “那就先议议这南苑猛虎案吧!” 老首辅开口,群臣当即偃旗息鼓,重新坐回到了位置上面。 刘健看着锦衣卫提供的案件卷宗,然后看向了张永。 “张公公,那童壮是你义子对吧?” 此话一出,张永脸色大变。 这也是最麻烦的地方! 童壮被定为南苑猛虎案的主谋,那他张永也肯定脱不了干系! 都察院总宪屠勋也冷笑道:“真是稀奇,义子设局坑害义父,本官还从未听说过有这等事情!” “到底是那童壮所为,还是你张永所为,恐怕还真得要好好查一查!”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儿上,老实人张永也火了。 “咱家身正不怕影子斜,就算伱们今日说破天去,咱家也跟此事毫无关系!” “再说了,这南苑猛虎案,是发生在南海子禁内之地,这是宫里面的事情!” “宫里的事儿,还轮不到你们这些外臣来插手?怎么真以为咱家好欺负,要不要咱家告诉你们,今天陛下吃了什么,昨夜陛下夜宿哪宫啊?” “你们这些文臣缙绅想要僭越神器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要不要今天就试试啊?” 老实人被逼急了,直接火力全开! 也顾不得什么犯忌讳了,张永此刻满脑子都是怒火! 你给咱家泼脏水,非要拉着咱家一起死! 好,很好! 那大家都别活了! 真特么以为你们屁股底下都是干净的? 想要咱家死,咱家也要拉上几个垫背的,一起去死! 张永这么一开口,整个大殿内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之中。 老首辅眉头一皱,他没想到这张永还真有胆气,说出这种话来。 这是想要……同归于尽? 张懋笑道:“精彩!实在是精彩!” “本公这么多年没来廷议了,没想到你们玩的这么花啊?” “外廷插手宫闱,意图僭越神器……啧啧,欺凌幼主,窃取神器……” “刘健,你这个内阁首辅就是这么做的吗?” 砰的一声巨响,英国公张懋直接一拳砸在了案桌上面,吓得所有人神情剧震! 谁都没有想到,这位人畜无害的老国公,才刚刚坐下参加廷议,竟然就因为屠勋一句话而突然发飙! 而且他这话,可谓是诛心至极! 欺凌幼主! 窃取神器! 矛头直指内阁老首辅刘健! 这一次,闹大了! ------------ 第29章 大小搅屎棍! “查?” “你想怎么查?” 张懋神色不善地看向都御史屠勋,冷喝道。 “这是宫闱禁地里面发生的事情!” “你屠勋想怎么查?你是不是想要带人去搜查一遍整个紫禁城?” “谁他娘地给你屠勋这个胆子,敢说出这样的话来?你眼中还有皇帝陛下吗?你还知道臣子本分吗?” 老国公直接开始骂娘,因为他有资格这么骂娘! 张永被逼得急眼之后,也总算是聪明了一回,抓住了问题的关键! 关键就在于此案发生的地方,是南苑禁地,那是不折不扣的宫闱禁地! 虽然说,这南苑禁地不比紫禁城,只是名义上的禁地,一个皇家猎场罢了,所以大家平日里都不怎么放在心上。 但是,禁地就是禁地,那也是属于宫内,皇帝陛下的私宅私地! 伱屠勋还想去查? 你眼里还有上下尊卑吗? 你要不要连带着把那紫禁城也给搜查一遍? 面对张懋的暴怒呵斥,屠勋这才反应过来,他方才是真的犯糊涂了,丝毫没有注意到这個问题。 这不是僭越神器,而是真正的大不敬啊! 皇帝陛下可就在台上听着呢! 一时间,屠勋有些慌了。 “不!” “我不是这个意思!” “大都督怎可凭空污人清白……” “行了!”一道苍老声音传来,“大都督多大人了,怎么还玩这些小把戏?” 出言之人,赫然正是吏部尚书马文升,五朝元老,太子太师,天官大人! 他与张懋都是景泰朝的臣子,二人也是多年的老对手了,所以一开口就直接压制住了张懋的凶狂气焰。 其实马文升本来不准备插手此事的,或者说他一直与内阁不太和睦。 真要说起来,不只是刘大夏,连刘健、谢迁等人,都是马文升的晚辈,因为马文升是景泰年间的进士,迄今为止已经历官五十余年,是不折不扣的五朝元老! 相比于老首辅刘健这个循吏,马文升行事一向比较激进。 他执掌吏部多年,丝毫不讲情面关系,对于内外官员的考察,他一向很是严厉,有一次甚至汰罢朝觐官员二千余人,也因此被很多人所嫉恨,算是位不折不扣的孤臣,终生不得进入内阁,转而走了另外一条路。 再者马文升乃是吏部尚书,先帝爷命他以师臣领导六部,本就与权势日益膨胀的内阁产生了矛盾,双方之间难免会因为权势产生摩擦与矛盾。 今日这场廷议,明显是内阁首辅刘健发起,意欲铲除八虎阉人的一次行动。 马文升也收到了消息,他不赞成也不反对,选择冷眼旁观。 因为此事若是成了,那内阁权柄会更进一步,彻底凌驾于六部之上,这于国而言不是一件好事。 但另一方面,此事若成了,可一举铲除蛊惑皇帝的八虎阉人,这于国而言又是一件好事! 因此,马文升本不准备开口,事成事败全看天意。 奈何张懋这个老东西都开始捶桌子了,他再不开口,屠勋只怕真个有难。 屠勋这个都御史,做的还是很不错的,没必要因为一件小事,就丢了官职。 眼见马文升开口,第二位“真王”下场,张懋也笑了。 “哟,天官大人,不是听说老眼昏花而且耳背吗?怎么现在耳朵倒是好使了?” 马文升耳背,那是因为他年龄太大了,今年已经八十岁,进入了耄耋之年! 常言道六十甲子,七十古稀,这古稀古稀,就是指能活到这个岁数的人一直都很稀少。 但马文升还多活了十年,已经是耄耋老臣,八十岁不耳背才是怪事! “老夫确实耳背呀,但是你这老货都开始捶桌子了,老夫就算再耳背想不听到都不行啊!” “多大年纪的人了,怎么还玩这些把戏,你这老货真不要脸了?” 张懋很是无礼地掏了掏耳朵,嗤笑道:“本公也不想理会这些破烂事儿,但是你们做的未免太过分了些。” “还想去查宫闱禁地,谁给你们的胆子,怎么你这个老不死的都压不住麾下的官员了?” “啧啧,看看这些个尚书都御史,恨不得去给元辅大人当狗啊,都快忘了你马文升这位天官大人了!” 此话一出,群臣脸都快要绿了。 尤其是方才出言的五位尚书,脸色瞬间难看到了极点。 张懋这个天杀的老匹夫,真是越来越恶毒了! 马文升可是先帝爷钦定的吏部尚书,以太子太师、吏部尚书之身,提督领导六部。 结果现在,他们倒是旗帜鲜明地倒向了内阁,这其中的猫腻,就很是耐人寻味了。 马文升淡淡地瞥了韩文、张升、刘大夏等人一眼,并没有多说什么。 各人有各人的选择,他们甘愿去给人当狗,让内阁权势凌驾于六部之上,马文升一个人也阻拦不了。 他年龄已经大了,不想再去多理会什么了,走到了这一步,为大明操劳了一辈子,已经足够了。 事实上,若非先帝爷临终前的托付,马文升早就想致仕归乡,回去颐养天年了,哪里愿意在这朝堂上面惹人厌烦,目睹这些蝇营狗苟! “老东西,你什么时候死啊?” “赶紧去死吧,省得人家在背后骂你!” 张懋大大咧咧地开口,说着一些极其诛心的话语。 “你要是死了,那内阁就可一统六部了!” “结果你这老不死的就是不死啊,硬生生地撑着活了这么久,不知道被多少人嫉恨谩骂呢,我这个老朋友都听不下去了……” 张懋虽然是笑呵呵地开口,但是他满眼都是悲凉。 马文升,还有他张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何其相似啊! 一个为了庇护勋贵武臣,一个为了阻止内阁权势滔天,两个七老八十的老家伙,景泰年间的老东西,那是退也不敢退,死也不敢死,只能在这朝堂之上苦苦咬牙撑着,还要平白被人嫉恨,何苦来哉! 这人世间,当真不值得啊! 马文升深深地看了张懋一眼,正准备开口说些什么。 刘健却是先开口了,语气颇为不善。 “大都督,有些过了!” “廷议是商量国政的地方,不是大都督插科打诨的地方。” “哦,对哦!”张懋对着马文升笑道:“你看看我这个老货,说了些大实话,就招人嫉恨了吧?立刻就被人给堵住嘴了吧?” “不让说就不说吧!那咱们就接着议事吧,南苑猛虎案怎么定?你们文臣缙绅要不要查?要不要交给你们去查,再搞一个三司会审什么的,顺带连着紫禁城一起搜查一遍,查到你们文臣缙绅满意为止?” 听见张懋这揶揄话语,屠勋羞得满脸涨红。 这案子已经不能插手了! 至少张懋说出那番话后,将这案子定为了宫闱案,那他们这些外臣就难以再插手其中。 不然,就是真正的大不敬! 小皇帝可一直在台上听着呢,当着他的面儿,没人敢这么做。 刘健见状忍不住叹了口气,他就不该让张懋这天杀的老货过来议事。 插科打诨,扰乱局势,挑拨离间……张懋这老货就是一根搅屎棍! 还有那个毒舌莽夫汤昊,也是个小搅屎棍! 大小搅屎棍,没一个好东西! ------------ 第30章 廷议第二事!请诛八虎! 南苑猛虎案。 归于宫闱里面的案子。 外廷朝臣无权插手过问。 也就是说,他们只能按照缇帅牟斌的调查结果处置。 谢迁和李东阳都有些不太甘心,因为这本是一个可以向八虎阉人发难的大好机会! 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大家都是聪明人。 牟斌为人如何,朝野有目共睹。 但这位正直的缇帅,已经选择冤枉一个好人,那这案子自然也就查不下去了。 能够让缇帅牟斌违背初心之人,这整个大明就只有那一位。 大明天子,正德小皇帝! 此时此刻,老首辅刘健的态度就很重要了。 他正在翻阅着牟斌递交的案情卷宗,书证、物证、人证一应俱全! 这件案子,锦衣卫办的很是漂亮。 为了保护那八虎阉人,可谓是严丝合缝,没有留下一丝破绽。 既然如此,那就定了吧! 老首辅刘健很果断地拍板结案。 “既然如此,那此案就按缇帅所说结案吧!” “南苑猛虎案主谋乃南苑管事童壮,列为谋逆乱贼,发海捕文书,天下共缉之,其亲故族人全部缉拿下狱,秋后问斩!” 老首辅在案卷上写下了自己的意见,拿出了印章齐缝书押,这就是内阁阁老的票拟之权。 汤昊眯着眼睛陷入了沉思。 票拟票拟,就是内阁阁臣在奏章上面写下自己的意见。 为何这票拟权重要? 因为这是变相的决策权! 以往大明王朝有宰相的时候,宰相地位崇高,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那是真正拥有实权的! 这实权,不仅包括了议政权和行政权,甚至还拥有决策权! 说到底,皇权和相权的冲突,就在于此。 皇帝是九五之尊,天下第一人,王朝的主人。 宰相则是臣权第一人,朝堂的主人。 双方本就存在不可调和的矛盾。 尤其是当这王朝之主是太祖朱元璋那般的铁血帝王时,宰相这個职业就很是危险了。 于是乎洪武年间爆发了一场“胡惟庸案”,史上最后一个宰相被满门抄斩,太祖朱元璋顺势废除了传承千年之久的宰相制度,将宰相的决策权和议政权独揽在手中,行政权下分六部,六部直接对皇帝负责! 如此一来,皇帝权柄暴增,再无人可以掣肘限制。 后永乐皇帝设立内阁,起初只给予了内阁议政权,行政权仍旧归属于六部,而决策权则牢牢掌控在永乐皇帝手中。 决策决策,你可以议政提意见,但这事情要不要这么办,那还是皇帝一句话决定的事情,所以叫做决策权。 紧随其后地,就是正统小皇帝不能视政,三杨内阁因为票拟之权,成功攫取了皇帝的部分决策权,并且将此定为所谓的祖宗成法,内阁掌议政权和部分决策权,权柄大增。 而司礼监则是皇帝为了限制内阁权势而诞生的产物,原本没有丝毫权力,却因为批红同样获得了部分决策权,他们的这部分决策权就在于,单对单地压制内阁那部分决策权。 咱家觉得你这票拟意见行不通,不予批红! 奏章没有票拟,没有批红,自然就到不了皇帝的案桌上面。 所以,现如今大明王朝的运转模式,皇帝、内阁和司礼监,少任何一环都不行,而这里面最关键的,无疑就是皇帝了。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皇帝自身出了问题,好好的决策权被攫取了大半,而且内阁权势暴增之下,已经将手伸到了六部的行政权。 比如方才这些六部尚书们争相为内阁发声,甘愿充当马前卒,就是最好的例子。 等到了那位救世宰相张居正横空出世,以首辅之尊将内阁议政权、六部行政权和大部分的决策权都掌控在手里,其实他也和真正的宰相没什么区别了,甚至还要犹有过之,权势滔天! 老首辅刘健将案卷交给了张永,由他之手上呈给小皇帝。 乾清宫太监张永端着案卷,放到了皇帝陛下的御前,等待着小皇帝用正德之宝。 正德之宝,就是皇帝的玉玺。 朱厚照看着那块正德之宝,这是他的玉玺,也是他的权柄! 现在外廷之事,的确是老首辅刘健在做主,也是这些文臣缙绅在做主! 但是正如野人汤昊所说,司礼监要是不批红,他这个小皇帝要是不用印,不管什么事儿全都办不了,也没人胆敢去假传圣旨,大明王朝就会彻底宣布停摆! 不过,小皇帝并不想走到那一步,至少现在局势还没崩坏到那一步! 朱厚照拿起了朱笔批红,因为他这个小皇帝就坐在这里,也不用假借司礼监太监之手,自己就可以批红! 汤昊欣慰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他和小皇帝之所以谋划这一切,就是为了现在! 让小皇帝拿回属于自己的权柄! 廷议就当着小皇帝的面儿廷议,朕同意了才会亲自批红! 众目睽睽之下,人家皇帝正常行使属于他的权柄,这些做臣子的谁敢在旁置喙? 真以为小皇帝就不是皇帝了,不敢杀人了吗? 当然,廷议的都是些军国大事,寻常奏章还是会交给司礼监去批红的,以小皇帝的脾气秉性,这丫就是个懒货,肯定做不到太祖朱元璋那般勤勉朝政。 不过,这相比于之前的小皇帝而言,这已经就是一个很大的成功了啊! 批红完毕,然后将正德之宝盖上,这件案子就算是盖棺定论了。 小皇帝颇为满意,至少这案子没牵连到刘瑾和张永。 但是张永并不满意,只觉得满心悲凉凄苦。 童壮那孩子,是个聪明伶俐的,而且不是阉人! 张永本打算收这孩子为干儿子,做他的血脉后人,以后就算死了至少逢年过节的还有人祭奠。 可是现在,就因为刘瑾那个畜生,这孩子恐怕早就丧命了,而且现在还会累及家人族人! 他张永却什么都做不了,也什么都不敢做! 刘瑾! 你给咱家等着! 此仇不报,我张永誓不为人! 张永低眉顺眼,将满眼的杀意都隐藏了下去。 但是汤昊却敏锐地观察到了这一点,心里顿时泛起了嘀咕。 小皇帝迟早都会起用刘瑾,这是鉴于大环境,他需要刘瑾这么一条有脑子的疯狗,替他撕咬这些文臣缙绅。 刘瑾那厮的手段有目共睹,说不得日后还不会出现什么变数,比如重新讨得小皇帝开心赢得小皇帝信任等等。 汤昊不可能一辈子都做这御前带刀官,他的真正归宿是驰骋疆场杀敌卫国,所以张永的存在就很有必要了。 张永只要在朱厚照身边一日,刘瑾就永远不可能会重新赢得小皇帝的信任。 为什么? 睹物思人啊! 小皇帝只要一看到张永,就会想起这南苑猛虎案,就会想起刘瑾那厮为了权势敢拿他这个小皇帝做局! 这就是张永存在的意义! 老首辅刘健继续主持廷议。 然而这一次,矛头就更加鲜明了! 户部尚书韩文再次出手,取出了一封奏章。 “人主辨奸为明,人臣犯颜为忠。况群小作朋,逼近君侧,安危治乱胥此焉关!” “老夫死谏,请诛八虎!” ------------ 第31章 大戏开幕!韩文死谏! 死谏! 这两个字一出,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正所谓“文死谏、武死战”,文臣死谏,事情很大。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而且他可是户部尚书韩文,正二品的朝堂重臣! 一时间,小皇帝有些慌了。 他做了一年多的皇帝,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啊! 以往大家虽然说不上和睦相处,但总归算是相安无事。 文臣缙绅在内阁老首辅刘健和吏部尚书马文升的统领下,主持朝政处理军国大事,他朱厚照这个小皇帝就跟着八虎肆意瞎玩,大家各有各的生活,互不干涉打扰。 最多不过是群臣偶尔上奏进言劝谏,小皇帝不听就是了,也犯不上到了这种朝堂大员死谏的地步! 汤昊倒是神情振奋,整个人都激动了起来。 我滴個乖乖,这可是死谏啊! 大场面大制作! 反正死谏的对象又不是自己! 汤昊这边正乐呵呢,结果看到小皇帝正眼巴巴地看着自己,顿时就无语了。 “不要慌!” “有两手准备!” “实在不行就摆烂!” “不听不看不批印,直接停摆!” 听到这话,朱厚照脸都快绿了。 天杀的莽夫! 这可是朕的大明朝! 说摆烂就摆烂,大明王朝要是彻底烂了,朕下去了怎么面对列祖列宗? 这边君臣正交流呢,那边韩文已经开始念奏章了。 内容很是震撼,言辞极其激烈,引经据典,用心良苦。 “太监马永成、谷大用、张永、罗祥、魏彬、丘聚、刘瑾、高凤等造作巧伪,淫荡上心,击球走马,放鹰逐犬,俳优杂剧,错陈于前……” 先奠定基调,将八虎阉人挨个点名,有一个算一个,谁都别想跑! 又历数这八虎阉人的罪过,蛊惑圣听曲意媚上,诱惑小皇帝不务正业,专门干一些放鹰逐犬的恶行暴行,丢尽老朱家的皇室脸面! 张永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但他张了张嘴巴,却是说不出话来。 因为这韩文说的都是事实,刘瑾等太监就是天天带着小皇帝这么玩的,朝野上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至导万乘与外人交易,狎昵媟亵,无复礼体。日游不足,夜以继之,劳耗精神,亏损志德……” 这句话言辞就更加激烈了,等同于是指着小皇帝的鼻子在骂,你看看你朱厚照现在都成什么样子了,哪里还有半分的帝王威严与气度,像个酒色财气掏空了身子骨的纨绔废物! 朱厚照闻言眼中惶恐更甚,同时也有些恼怒。 他到底是大明皇帝,现在被臣子这么指着鼻子骂,说不恼怒那是不可能的。 可他毕竟还只是个孩子,群臣环伺之下,小皇帝别说发作展现一下帝王威严了,他甚至都不敢去看那户部尚书韩文的眼睛! 汤昊见状忍不住叹了口气。 到底还是年幼啊,想要小皇帝支棱起来,任重而道远! “遂使天道失序,地气靡宁。雷异星变,桃李秋华。考厥占候,咸非吉征。此辈细人,惟知蛊惑君上以便己私,而不思赫赫天命。皇皇帝业,在陛下一身……” 接下来这句话,就是文臣缙绅的拿手好戏了。 天象异动,天降灾祸,那就是上天在示警! 示警什么? 皇帝德行有亏啊! 汤昊瞟了一眼小皇帝,只见这家伙气得脸都绿了。 说实话,老天爷确实不给面子。 小皇帝去年刚刚即位,就开始天灾不断了,反正主打就是一个老天爷看他朱厚照很是不爽,没事儿给大家表演一个天降灾祸。 韩文这话说的就很是巧妙了,大家都知道小皇帝之所以会变成这样,不是小皇帝的错,而是那八虎阉人的错! 小皇帝哪怕再年幼,他也是大明皇帝啊,怎么可能有错呢! 所以小皇帝没错,错全都在这八虎阉人身上! 而儒家讲究一个“天人感应”、“君权神授”,皇帝乃是天子,承载着赫赫天命! 上天为什么降下灾祸示警? 因为有人在蛊惑天子,有人在动摇大明江山社稷! 不是旁人,正是刘瑾、张永、谷大用这些八虎阉人! “高皇帝(太祖朱元璋)艰难百战,取有四海。列圣继承,以至陛下。先帝临崩顾命之语,陛下所闻也。奈何姑息群小,置之左右,以累圣德?” 韩文言辞慷慨激昂,小皇帝听得满脸羞愧。 这句话一出,小皇帝就算不羞愧也要装出羞愧。 太祖高皇帝打天下何其艰难,先帝爷临终前的谆谆告诫,你朱厚照也是听见了的,那为何还要亲佞远贤,姑息养奸? 大明王朝以孝礼治天下,不管是太祖高皇帝,还是先帝爷,那都是小皇帝应当学习的榜样,现在更是成了文臣缙绅搬出来镇压小皇帝的大佛! 不得不承认,这一招极其好用! 汤昊明显地观察到,小皇帝是真的心生愧疚,甚至眼里还隐隐有泪水打转。 事实上,朱厚照此刻是真的羞愧万分,默默地低下了头。 你要是跟他扯什么圣贤之言那些大道理,朱厚照会当场喷你一脸口水。 他本就不喜欢听这些“之乎者也”,不然也不会仅仅只是上了一段经筵日讲,就将这玩意儿给停了,实在是太折磨人了。 但是,伱要是跟他提他父皇,提先帝爷,朱厚照那是真的能听进去,并且还会开始反思自己。 毕竟他父皇弘治皇帝就他这么一个儿子,自幼就极其宠爱,父子关系那是出了名的好。 尤其是弘治皇帝末年,因为遭到了打击,整个人颓废失意一病不起,最后临终之前拉着朱厚照耳提面命,说的那些话小皇帝至今都还记得。 眼见小皇帝面露愧色,韩文当即加大了火力! “窃观前古阉宦误国,为祸尤烈,汉十常侍、唐甘露之变,其明验也。今刘瑾、马永成等罪恶既著,若纵不治,将来益无忌惮,必患在社稷。伏望陛下奋乾刚,割私爱,上告两宫,下谕百僚,明正典刑,以回天地之变,泄神人之愤,潜削祸乱之阶,永保灵长之业!” 韩文最后这番话,彻底给刘瑾、张永等八虎阉人判了死刑! 因为他将八虎阉人比作是那“汉之十常侍、唐甘露之变那仇士良”,个个都是出了名的祸国权阉! 东汉十常侍,东汉末年汉灵帝宠信的十个常侍太监,横征暴敛,卖官鬻爵,他们的父兄子弟遍布天下,横行乡里,祸害百姓,无官敢管,最后酿成了“十常侍之乱”,外戚与宦官同归于尽,董卓进京权倾朝野,各路诸侯并起,大汉王朝名存实亡! 唐甘露之变,李唐文宗不甘为宦官控制,与朝臣策划诛杀宦官,以期夺回皇帝丧失的权力,以观露为名,将宦官头目仇士良骗至禁卫军的后院欲斩杀,被仇士良发觉,双方激烈战斗,权阉仇士良取得了最后胜利,此后宦官秉政,“天下事皆决于北司,宰相行文书而已”,宦官“迫胁天子,下视宰相,陵暴朝士如草芥”,李唐王朝气数已尽! 宦官阉人的乱国危害,自古以来皆有之! 文臣缙绅现在攻讦八虎阉人,想要的理由先例简直太多了,随手一抓就是一大把! 而且个个都是臭名昭著的那种! 八虎阉人,这一次,估计悬了! ------------ 第32章 证据确凿!阉人之罪当死! 韩文死谏! 历数八虎阉人之罪证! 并且引经据典,援引先例,将其比作汉之十常侍、唐之仇士良,势要将八虎阉人赶尽杀绝! 一时间,整个殿宇内群情激愤,满朝缙绅尽皆目光不善地看向了张永,这个唯一在场的乾清宫总管太监,同样也是八虎阉人之一! 感受到那一股股锐利目光,张永忍不住倒吸了几个凉气。 “尔等……尔等安敢如此?!” “咱家从未做过任何恶事,能与那十常侍、仇士良相提并论?” “是非曲直如何,尔等心中心中有数,无非想借机发难铲除我等,以便尔等僭越神器罢了!” 张永只是老实,他又不是蠢! 能够爬到乾清宫总管太监,内廷大珰这個位置上,他又怎么可能会是个蠢人? 既然这些文臣缙绅都开始发难,想要借机要自己等人的小命了,那还怕什么忌讳什么? 谁不知道你们这些文臣缙绅想干什么? 僭越神器,架空皇帝陛下,彻底掌控朝堂! 你们既然敢做,我为什么不敢说? 来啊,互相伤害啊! “张永!” 韩文怒斥道:“这里是廷议国事的地方,不是你信口雌黄、胡乱攀咬之地!” “尔等阉佞的所作所为,尔等自己心里面清楚!” “元辅大人,诸位臣工,阉佞祸国乱政,蛊惑幼主,其害昭然若揭,因此绝不能留!” 廷议廷议,那自然是要商量讨论的。 但是诛杀八虎一事,乃是内阁三位阁老做出的决定,文臣缙绅早就私底下通过气的。 除了吏部老尚书马文升外,其余大小九卿那自然是没有什么意见。 这自古以来,文臣缙绅与宦官阉人之间就存在着矛盾,或者说鄙视链。 所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读书人那是很看重这些儒家圣言的,修身修身就是要遵从这些儒家圣言要求自己。 但是这些宦官阉人呢? 你为了权势利益给自己一刀,入宫做了个阉人。 这对得起生你的父母吗? 而且“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阉人都被阉割了,哪里还有什么后人。 所以不管怎么说,读书人和阉人之间,天生就存在矛盾。 尤其是读书人可是读过圣贤书的,他们当然知道历朝历代这阉人祸国的先例比比皆是。 比如秦朝那“指鹿为马”的赵高,比如刘汉的十常侍,比如李唐的仇士良,比如前宋的童贯……翻开史书一抓一大把,那都是活生生阉人祸国的最好力证! 现如今,国朝也出现了这么一批阉人,以刘瑾为首的八虎阉人,为了向小皇帝邀宠,天天进献鹰犬、歌舞、角抵等戏法、玩艺给小皇帝,又常常引诱小皇帝“微服”出宫游玩骑马游猎! 如此一来,因为这些八虎阉人的蛊惑怂恿,使得小皇帝不务正业,怠于学政,天天跟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连经筵日讲都给废除了,而且还听信刘瑾等八虎阉人的谗言,愈发对文臣缙绅不满! 起初大臣们对刘瑾、张永和谷大用等八虎阉人,小皇帝从东宫带至大内的几个宦官们,其实并未多在意。 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也是人之常情,刘瑾、谷大用等八虎阉人都是东宫潜邸旧臣嘛,得到提拔和重用这是常态! 群臣起初只以为是几个阉人为了邀宠,故意逗小皇帝开心在宫内乐乐而已。 但是他们没有想到,这八虎阉人做得越来越过分,甚至这一次南苑猛虎案,八虎阉人为了在内廷争权夺利,还敢拿小皇帝做局,全然不顾小皇帝的生死,这让群臣如何能忍? 都察院总宪屠勋再次开口,给这场针对八虎阉人的发难再次添了一把火。 “刘瑾、张永这些阉人窜掇陛下在京城周边广置“皇庄”,达三百多所,夺人土地,侵民害物!” 礼部尚书张升也开口道:“那阉人刘瑾还怂恿皇上下诏,要那些在外监军的宦官每人上交“万金”的“承包费”,这“万金”从何而来?还不是这些太监阉人在外狐假虎威搜刮民脂民膏而来的!” “此举无异于是鼓励怂恿那场在外的太监阉人贪腐受贿、大肆敛财,极尽虐民之能事,百姓怨声载道,军民困苦不堪,长此以往下去只怕会酿出大祸啊!” 群臣听到这话都是连连点头,开始了激烈指责。 连天官大人马文升也是满脸铁青,目光幽幽地看向了台上读书的小皇帝。 此刻朱厚照感受着这位老尚书的锐利目光,忍不住身子都有些发颤。 没办法,这些事情,确实是他做的,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总结起来就是一个字——穷! 是的,他这个小皇帝很穷,穷得都快睡不着觉了。 内帑现在被他母后给管着,小皇帝压根就动不了。 而国库就更别想了,这些个文臣缙绅不骂死他才怪! 所以小皇帝穷啊,他想搞钱挣银子,只有靠着宦官阉人。 于是乎刘瑾就顺势提出了这两个“妙计”! 第一嘛,让那些在外坐镇一方的镇守太监,以及外出监军的监军太监,出去之后就别闲着,想办法多捞点油水,回来复命的时候必须缴纳“万金”,不然就砍了你脑袋! 太监嘛,贪财是本性,也多的是搜刮民财的手段,而且他朱厚照也没有多要啊,不过就是让他们一个人缴纳“万金”而已,想来也不会太过苛扰百姓! 这第二嘛,就是发挥老朱家的老本行,广置“皇庄”,积攒家底。 这“皇庄”就是皇室的庄子,名下田地都是直接由皇室派遣宦官打理,自然不需要向朝廷缴纳赋税,一切收成全都归属于皇帝所得。 起初刘瑾提出这个办法的时候,小皇帝还有些犹豫。 因为这事儿吧,怎么看都不像是好事,夺了百姓田地,还让人家沦为佃户,给伱耕田种地,那些百姓岂不是恨死他朱厚照这个正德皇帝了? 但是刘瑾口称,历代皇爷都是这么做的,英宗就是如此,皇庄之名就是始于天顺年间,宪宗更是如此,皇庄遍畿内,就连他父皇弘治皇帝即位之后,就立马置办了三处皇庄! 这可都是不折不扣的事实,置办皇庄也成了老朱家历代皇帝的传统技能。 所以小皇帝一听到这话,也就直接撒手让刘瑾去置办了。 户部尚书韩文取出了一封数据记录,冷笑道:“陛下登临大位仅仅一个月,刘瑾这些八虎阉人就在大兴县境内十里铺等七处建立皇庄,此后愈发肆无忌惮迄今为止这皇庄已经暴涨到了三百多所!” 皇庄! 三百多所! 所有人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们是真的丧心病狂啊! 哪怕是“昏庸无道”的成化帝,也没有做得这般过分吧? 汤昊目光不善地看着朱厚照,要不是众目睽睽之下,他真想一巴掌呼过去! 小皇帝感受着汤昊的锐利目光,急得都快要哭了,立刻低声解释道。 “不是朕干的!” “这特么都是刘瑾那厮干的好事!” “朕都不知道他这么丧心病狂,丧尽天良!” “哦!”汤昊冷笑道:“跟我解释做什么?你丫等着被喷吧!” 此话一出,小皇帝明显愣住了,谁敢喷朕? 朕好歹也是大明皇帝,文臣缙绅就算再跋扈,也肯定不敢当众喷朕啊…… 然后下一刻,他就看见天官马文升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一时间朱厚照脸都绿了! ------------ 第33章 君子可欺之以方! 马文升突然颤颤巍巍地起身。 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顿时吓得群臣全都闭上了嘴巴,满脸惊恐地看着他。 无他,这位吏部老尚书,大明王朝的天官大人,可是硕果仅存的五朝元老,名满朝野的硕德之臣! 天官马文升,他想干什么? 英国公张辅脸色陡然变得难看了起来。 要说这朝堂之上,谁最了解这位天官大人,不是刘健、谢迁这些文臣缙绅,而是他英国公张懋! 二人是争斗了一辈子的老对手,哪里还不知道对方的脾气秉性! 你要是真把马文升给惹怒了,他是真敢喷你,哪怕你是皇帝! 怎么,皇帝就不能骂了吗? 当年先帝爷还不是曾被这马文升骂了个狗血淋头! 是以张懋脸色很是难看,他下意识地看向了刘健,只见这位老首辅正好整以暇地坐在位置上面,似乎对马文升的反应并不意外。 见到这一幕,张懋顿时就反应了过来! 天杀的刘健,真是个阴人! 汤昊也察觉到了事情有些不对劲。 当他看到内阁三位阁老,全都好整以暇地看戏时,瞬间就反应了过来。 这是真不当人啊! 难怪户部尚书韩文会一再着重强调“皇庄”的事情! 他们这是故意给马文升设了一个局,想逼迫这位朝堂“真王”表态,响应他们诛杀八虎阉人啊! 当年弘治皇帝受到打击之后,就开始懈政怠政,皇庄之害也因此变本加厉,不少廷臣请求派人勘查皇庄地面,从实丈量,造册缴部,岁收其人,以备经费,亦可使畿内无侵夺之害。 可惜弘治皇帝早已经失去了斗志,也失去了活下去的理由,这些奏章都如石沉大海,无声无息。 而这次皇庄事件的带头发起人,不是旁人,正是眼前这位天官大人,吏部老尚书马文升! 真是好下作的伎俩啊! 从先前的表现不难看出,马文升并不想参与此事,一直都在作壁上观! 结果这三位内阁阁老把他给算计得死死的,直接用现在小皇帝疯狂置办皇庄一事,成功逼得马文升不得不表态,不得不开口! 说到底,马文升是最了解皇庄危害的,否则他当年就不会带头向弘治皇帝进言,劝谏弘治皇帝清查整顿皇庄了! 别说是他了,就连汤昊听到,那皇庄数量暴涨到了三百多所,汤昊都忍不住想赏小皇帝一個大耳巴子,把这个昏君给打醒! 真是太蠢了啊! 没钱用就想着捞钱,可是捞钱也不是你这样捞的啊! 马文升颤颤巍巍地起身,然后一步一步地走到户部尚书韩文身旁,劈手夺过了那奏章。 户部尚书韩文恭恭敬敬地起身,然后站在了马文升身旁,想要扶住他,却被马文升给一把推开了。 “皇庄?” “三百余所?” “你既然早就知道,为何不汇报给老夫?” 马文升满脸铁青地怒喝道,直接将奏章砸到了韩文脸上。 他马文升乃是受命以师臣统领六部,所以自然有资格教训这韩文! 别说韩文了,他马文升连刘健这位老首辅都可以教训! 他有这个资格,也有这个威望! 这突如其来的惊变,吓得所有人都是身子一颤。 英国公张懋见状,有些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完了! 这下子全完了! 马文升彻底发飙了! 小皇帝见此情形,吓得不自觉地靠向了汤昊。 汤昊满脸嫌弃地后退了半步,懒得这个混账小皇帝。 这可不是混账嘛,简直混账至极! 你踏马怎么不直接把整个北直隶的田地全部变成皇庄? 拿去供伱吃喝玩乐,拿去供你吃喝嫖赌,拿去供你骑马游猎? 皇庄是什么? 就是他娘地大明版本的圈地运动! 大明皇帝缺钱了,就带头圈地,强占民田! 皇帝缺钱就圈地,那些世袭罔替的皇亲国戚和达官显贵们自然也不甘落后,跟着皇帝一起圈地,还有外戚、还有公主、还有太监阉人……也照葫芦画瓢,大家一起置办家产嘛,给子孙后人留下些产业,不寒碜! 反正受苦受难的是平民百姓,关他们这些权贵什么事儿? 嘿,多新鲜啊! 天下军民的君父,大明王朝的皇帝,带头强占他们的田地,带头夺走了他们赖以生存的田地,还要把他们变成受奴役变成受压榨的佃户! 别说马文升这位耄耋老臣忍不住,就连汤昊都快忍不住了。 眼见天官大人发飙,内阁三位阁老却是好整以暇。 当老首辅刘健感受到了马文升的锐利目光,一时间也不由叹了口气。 韩文为什么不禀报给马文升? 因为韩文是内阁的人! 当年韩文科举及第,初任工部给事中,奉命核查韦州军功案,后不畏权贵弹劾宁晋伯刘聚、都御史王越、南京大理寺卿马文升等人滥杀过度贪报军功,因此与马文升结怨。 而后吏部屡次推荐他升任都给事中,被忌恨他的人所阻止,这背后有没有马文升的影子,那就很耐人寻味了。 终成化一朝,韩文始终不得晋升,甚至被逐出了京师去地方为官。 直到弘治元年,名臣王恕以韩文被埋没已久,提拔他为山东左参政,随即韩文这才得以青云直上,先后历任云南左布政使、右副都御史、湖广巡抚、吏部左侍郎、南京兵部尚书,直至官拜户部尚书,正式进入中枢执掌大权。 马文升是五朝元老不假,同时也是执掌吏部的天官大人! 但即便是他这位天官大人的奏章,那也要通过内阁票拟,才会被送到皇帝陛下的案桌上面。 所以凭借票拟制度,内阁威压六部甚至凌驾于六部之上,这是朝堂大趋势,哪怕是他马文升也阻拦不得! 事实上,这马文升一直在试图通过吏部诠选官员的权柄,限制内阁权柄扩张,这就是双方之间最主要的矛盾! 但是这一次,刘健既然决定出手,那就不会留下任何变数。 天官马文升就是可能出现的变数,所以刘健给马文升准备了这个局。 马文升是君子,这是朝野皆知的事情! 但是圣贤说得好,君子可欺之以方! 他刘健就是要明明白白地“欺之以方”,欺负你马文升这个所谓的君子! 内阁将皇庄一事隐瞒得极深,而马文升年龄本就大了,精力远不如从前,吏部政务都够他忙的了,自然没时间去关注更多的事情,他也没有这个渠道去了解更多的事情! 所以,这个局,就成了! 刘健、谢迁和李东阳三位内阁大学士,为了此次能够顺利诛杀八虎,可谓是调动了整个朝堂! 但是他们选中的人,并不是户部尚书韩文! 韩文只是一个马前卒,带头冲锋之人! 内阁准备的杀手锏,正是与他们不和的天官马文升! 诛杀八虎阉人后,马文升势必会被小皇帝嫉恨,那他也离致仕不远了! 马文升一走,内阁便可统领六部,这是一箭双雕的计策! 刘健看着暴怒的马文升,丝毫没有退让之色。 你可以选择作壁上观! 你可以选择不予理会! 你可以选择置之不理! 但是,马文升啊马文升,你做得到吗? 君子可欺之以方啊! ------------ 第34章 什么叫做内廷大珰! 韩文被摔了脸。 但他却是敢怒不敢言。 或者说连怒都不敢怒! 他与马文升之间,确实存在恩怨。 但是二人的共同述求,无疑是一样的。 都是为了家国天下,都是为了江山社稷,都是为了百姓子民。 所以对于这位硕德老臣,韩文还是比较敬重的。 只是可惜,敬重归敬重,办事却不能这么办! 内阁之所以隐瞒皇庄的消息,给马文升设下一个阳谋,让他马文升成为诛杀八虎阉人那柄最锋利的刀! 纵观整个朝堂,也只有马文升,这位天官大人,值得他们如此算计了! 所以马文升越是愤怒,韩文却反倒越是高兴! 不然他们瞒了这位老大人这么久,为的是什么? 还不是为了毕其功于一役,利用老尚书这把锋利的尖刀利刃,将那刘瑾、张永等八虎阉人全部杀光诛尽! 刀子已经递给了马文升,接下来就看这位天官大人的表演了! “老大人,此事下官也是前不久才知道,请老大人息怒!” 韩文恭恭敬敬地开口道。 但他这话,傻子都不会信! 马文升懒得再搭理这个混账东西,而是将目光投向了刘健! 内阁首辅,两朝帝师,少师兼太子太师,挂名的吏部尚书,华盖殿大学士,正一品左柱国,刘健啊! 二人目光交汇,于空中激烈碰撞! 马文升为官五十余年,什么样的朝堂争斗和阴谋诡计没有见过。 他听到韩文一再强调皇庄的事情后,瞬间就反应了过来,这是内阁针对自己设下的一個局,目的就是要他马文升去做诛杀八虎阉人的这把刀! 这个局,光明正大,堂堂正正。 他马文升确实可以不予理会,确实可以继续作壁上观! 但是,刘健主动设下的局,又岂会是这么简单? 这位元辅大人早就算准了,他马文升绝对做不到冷眼旁观,至少在皇庄一事上面,马文升肯定会出手! 刘健神情淡然地看着马文升。 毕竟,他这位天官大人,昔年也是科道言官出身啊! 他这心里面要不是还装着家国天下,早就急流勇退致仕归乡了,哪里还会拖着这耄耋残躯一直坚守在朝堂上面! 这就是马文升啊! 无愧“弘治三君子”之名! 事实上,也正如刘健算计的这般,马文升确实没有其他选择。 他又何尝不知,这件事情他一旦插手了,那不管成败如何,他马文升都只剩下了致仕这一条路可走,小皇帝绝对难以容忍他还留在这朝堂上面执掌大权! 所以,这是内阁的一箭双雕之计! 借他马文升之手,既铲除了八虎阉人达成了他们的主要目的,又顺手将他马文升给赶出了朝堂,从而完成了内阁统领六部彻底执掌朝政大权,完成了他们一直以来的谋划! 这些,马文升都懂。 但他不能坐视,或者说没办法坐视。 皇庄的危害,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祸国之弊政! 当年弘治皇帝即位,在顺天府丰润县、保定府新城县和雄县各立皇庄一处,算上成化帝设置的两座皇庄,共计就有了五处。 这五处皇庄加起来共有地一万三千余顷,而且都是建在顺天、保定、河间、真定这富庶四府之内,四府民田总计才不过十六万五千余顷,皇庄就占了将近一成! 正是因为这皇庄起,王公权贵也纷纷跟上,既然有“皇庄”,那就得有“王庄”,就得有“公主庄”、“驸马庄”,侵占田地的数量越来越多,一时间竟掀起了浪潮。 甚至有些农户为了逃避赋役,而故意将土地投献给官豪势要,这股风气也是从此开始盛行起来! 马文升当年得知了此事,冒着触怒龙颜的风险,接连上奏弘治皇帝,请求派人勘查皇庄地面,从实丈量,造册缴部,岁收其人,以备经费,如此才可使畿内无侵夺之害。 但是这些奏章全都石沉大海,弘治皇帝甚至连见都不愿意再见他。 时至今日,旧事重提,或者说比之先前更加让人触目惊心! 三百多所皇庄,遍布北直隶畿内各地,占地将近三万五千余顷,为京师八府官民田总数的七成! 七成田地都变成了皇庄! 你让老百姓拿什么耕种? 你让老百姓怎么活下去? 他马文升能不管吗? 他能眼睁睁地看着吗? 他不能! 所以他入局了! 紧接着马文升转头看向了台上的小皇帝。 那锐利目光简直像是要吃人一样,吓得小皇帝腿肚子都快软了。 事实上,马文升这是僭越,这是不敬! 但那又怎么样呢? 谁敢指责这位五朝元老,天官大人? 哪怕是他刘健这位老首辅都不敢! 事实上,这恰恰正是刘健想要看到的结果! 用马文升这把锋利的刀,将刘瑾、张永等八虎阉人斩尽杀绝,一个不留! 此刻张永已经被吓傻了,满脸惊惧惶恐,看不到丝毫内廷大珰的威仪与气度。 马文升这位五朝元老若是开口,那他们这些所谓的“八虎”太监,一个都别想跑,全都会被杀光诛尽! 所以,张永慌了。 他满脸慌乱地看向小皇帝。 朱厚照此刻也慌啊,面对暴怒的马文升,谁能够不慌? 连他父皇都被这老东西给骂过,被骂了后还要赔上笑脸,他朱厚照能够怎么办? 小皇帝只能看向了汤昊,而后者却是面无表情,没有丝毫动作。 “真王”马文升下场,主动入局成为另一“真王”、内阁首辅刘健的手中刀! 那现在这局势,可真就麻烦了啊! 英国公张懋体量足够,可这种事情他并不能开口。 因为八虎阉人做的太过分了些,连具体数据都被文臣缙绅给调查清楚了,根本辩无可辩! 而且勋贵武臣与阉人宦官,本就不属于一个体系,维护一次也就罢了,要是一而再再而三地维护,反倒会给他张懋自己带来麻烦。 所以张懋没有开口,他也不会开口。 眼见马文升动了动嘴唇,就要越过廷议的规矩,直接请求小皇帝诛杀八虎阉人。 正当这个时候,一道沙哑的声音响起。 “大冢宰,这么激动干什么?” “不过是手底下的人不安分,打着宫里的名义,大兴敛财之念,夺人田地四处捞钱罢了!” 听到这个声音,刘健、谢迁和李东阳第一次真正的变了脸色,满脸不可思议。 因为这出言之人,赫然正是新任司礼监掌印太监,陈宽! 这陈宽,是贤宦怀恩的名下,也就是干儿子。 不同于文官可以利用科举中的座师和门生制度,可以轻易的找到大批优秀人才,进行有目的的选择培养。 宦官选择一种类似于认干爹的方式,在刚入宫的小太监中拉选面容姣好、聪慧机警者,作为自己的名下的衣钵传承,统称为“拉名下”。 太监怀恩,成化帝的司礼监掌印太监,为人耿直敢言,就如同一位御史那般,多次出售手庇护忠良直臣,是出了名的贤宦大珰! 而这陈宽,就是怀恩的继承人,弘治朝任司礼监秉笔太监,颇有怀恩之风,是以内阁三位阁老与他关系一向和睦。 可是现在,陈宽却突然“倒戈一击”! 那事情,可真就麻烦了! 汤昊见状笑呵呵地点了点头。 张永啊张永,好好看,好好学! 什么才叫做内廷大珰啊! ------------ 第35章 司礼监的职责! 司礼监! 内廷第一署衙! 宦官阉人挤破了头都想进去的权势之地! 正统以后,皇权旁落,文臣跋扈,宦官崛起。 而随着内阁权柄不断增强,司礼监也随之不断膨胀。 发展至今,司礼监已成为一个以掌印、秉笔太监为首脑的,和内阁部院相对应的庞大官僚机构。 掌印太监称内相,对应外廷的内阁首辅。 陈宽与刘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地位权势相当! 掌东西厂的司礼监太监权重,可视为都察院总宪兼次辅。 其次是司礼监秉笔太监萧敬,其次随堂太监李荣、伏安、王岳等,如内阁众辅臣,谢迁、李东阳。 现在,陈宽突然“倒戈一击”,旗帜鲜明地为刘瑾、张永等八虎阉人发声,当真是让群臣有些措手不及。 为什么? 因为不该是这样的啊! 终弘治一朝,内阁和司礼监双方相处都很是和睦。 廷议上面,也不见什么争斗,最多不过是意见相左,然后商量着来罢了。 然后就是内阁票拟,三阁老写好处理意见,下一步司礼监批红,按照他内阁阁老的处理意见直接批红回复,最后交给小皇帝用印盖章,以往的朝政模式就是这么处理的。 大家和和睦睦客客气气的,共同维持大明朝廷的运转,你好我好大家好。 结果现在好了,司礼监这是在干什么? 内阁三位大学士对视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茫然与不解。 他们千算万算都没有算到,司礼监掌印太监竟然会这个关键时刻反戈一击! 陈宽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难道不知道,刘瑾、张永等八虎阉人不死,迟早会被小皇帝提拔进入司礼监,夺了他们的职权吗? 简直就是荒谬至极! 马文升也察觉到了情况不太对劲! 毕竟这廷议上面,少见这些司礼监太监发声,尤其还是这般公然表态。 “陈宽,老夫不管你什么念头,只想问你一句!” “这三百多所皇庄,究竟是真是假?” 马文升不关心这些宦官阉人的内部斗争,他只关心这三百多所皇庄怎么处置! 必须废除! 必须还田! 置办皇庄就罢了,还一口气置办三百多所,简直就是丧尽天良! 天官大人贵为五朝元老,陈宽的干爹怀恩都是他马文升的晚辈,所以马文升直呼其名,陈宽也说不得什么。 一个苦苦挣扎的老东西罢了,也是個可怜人,犯不着跟他计较。 陈宽淡淡地瞥了张永一眼,那眼神满是鄙夷不屑。 就这水平,就这辩才,还想进司礼监? 好好看,好好学! 咱家就教你这一次,怎么应付这些文臣缙绅! 张永也感受到了陈宽那鄙夷的目光,但是没有办法,他也只能满脸羞愧地低下了头去。 他能怎么办? 他先前不过是东宫小太监,骤然身居高位,又兼领多职,一天天地忙得不可开交,哪里有时间去提升自己的个人素质水平啊! 再者以往小皇帝参加经筵的时候,都是刘瑾那狗东西陪同,张永也没经历过这等场面,直接与文臣对垒、与重臣开仗啊! 所以,张永今日的表现,总结起来就是两个字——稀碎! 碎得一塌糊涂,碎得陈宽都看不下去了,不得不开口。 “大冢宰放心,此事咱家已经进言陛下了。” “一切都是手底下那些小东西肆意妄为,陛下只是想置办一两所皇庄罢了,结果传到下面就变了味道,他们为了邀功请赏,才会做得如此过分!” 陈宽一本正经地说着瞎话,表情没有任何异样。 他这不开口还好,一开口顿时就把群臣给气笑了。 这位新任司礼监掌印大太监,还真是生了一张好嘴。 轻飘飘地,就把所有责任全都推到了那些内廷小宦官身上。 真以为这满朝缙绅都是傻子不成? 如果不是得了刘瑾、张永、谷大用这些八虎阉人的授意,那些小宦官吃了熊心豹子胆,才敢这么做? 总宪屠勋当即提出了质疑,道:“陈大珰,内廷职权,我等也不是不了解。” “若非这八虎阉人领头,那些小宦官哪里来的权势,可以广置皇庄、侵占民田?” “这一点,咱家也不知道。”陈宽笑眯眯地回答道。 你问咱家为什么,小宦官可以做到这一点,对不起咱家不知道! “不知道?”屠勋冷笑道:“陈大珰这是在说笑吗?” “对啊!不知道就是不知道!”陈宽好整以暇地开了口,“如果屠总宪想知道,自个儿去锦衣卫诏狱里面,问那些小宦官不就行了?” 此话一出,群臣哗然。 因为陈宽这句话,透露出了一个细节。 八虎阉人已经开始行动了,提前推出来了一些小宦官当做替罪羊! “陈宽,你的意思是……”马文升追问道。 “正如天官大人所想的那般!” 陈宽拢了拢袖子,笑道:“昨日咱家进言陛下,陛下因此勃然大怒,命锦衣卫将这些侵占庄田、敛财扰民的小宦官全部缉拿下狱了,那些非法置办的皇庄田地,也将会逐一还给地方百姓!” “祸首已经全部缉拿下狱,只待秋后问斩明正典刑,至于这皇庄还田一事,咱们倒是可以议一议,天官大人觉得如何?” 听到这话,马文升神情一滞,随即瞟了刘健一眼,就怏怏不乐地坐回到位置上面。 没办法,他确实有些憋屈。 先是被老首辅刘健设局,不得不做内阁的手中刀。 紧接着还不等他这把刀扬起来,内廷司礼监就展开了反击,直接将他给按了下去。 马文升之所以会决心插手此事,说白了只是因为皇庄,侵占庄田敛财扰民,必须要废除要还田。 现在好了,内廷直接表态了,人我们已经抓了,这皇庄也废了,至于还田一事可以交给伱们外廷去处理,怎么还田你们自己看着办! 既然如此,那马文升的诉求得到了满足,他自然而然地就不会继续插手。 毕竟这给他人做手中刀,原本就不是什么好事情,他马文升吃饱了撑的才会上赶着去做! 可是他这一沉默,有些人就坐蜡了。 陈宽笑眯眯地看向内阁三位阁老,第一次露出了獠牙! 其实小皇帝也没跟他多说什么,只是问了他陈宽一句话。 “司礼监的职责是什么?” 对啊,司礼监的职责是什么? 限制内阁! 遏制内阁权柄扩增! 这才是司礼监存在的意义! 所以,陈宽带头投效了小皇帝。 毕竟,他们想要活下去,就不得不仰仗皇帝陛下。 老首辅刘健脸色真正变得难看了起来,谢迁更是满脸铁青,而李东阳则是陷入了沉思。 他在思考,八虎阉人怎会如此果决? 昨日爆发了一场“南苑猛虎案”,他们内阁三位大学士才准备抓住机会,将八虎阉人给一网打尽。 结果英国公张懋突然前来参加廷议,硬生生地将此案定为内廷案件,外臣无法过问更不敢插手! 随即文臣缙绅只能转换思路,用广置皇庄等事实向八虎阉人发难,可下一刻就爆出八虎阉人提前准备好了替罪羊,抢先他们一步做好了所有准备,将这条路给堵死! 并且司礼监也调转了立场,公然支持维护八虎阉人! 事情,怎会变成这样? 这一切到底是谁的手笔? 龙椅上面的小皇帝吗? 不合常理啊! 皇帝陛下要是有如此智计,先前就不会表现得那般昏庸顽劣了。 李东阳眸光闪动,扫了台上一眼。 却见那莽夫汤昊正与小皇帝低声议论着什么。 见此情形,李东阳瞬间反应了过来。 汤昊! 就是他! 一切都是此子的手笔! 兴许是察觉到了李东阳的目光,汤昊豁然抬头看了过来。 瞧见李东阳正目光不善地盯着自己,汤昊顿时咧嘴一笑,露出一副憨厚表情。 汤昊,你究竟是什么人? ------------ 第36章 陈大珰的算计! 因为陈宽的倒戈。 文臣缙绅陷入了被动之中。 从一开始,今日这场廷议,就完全变了味道! 内阁三阁老原本好端端的计策,全都被破坏殆尽! 吏部尚书马文升这把尖刀,甚至刚刚出鞘,就被司礼监给硬生生地按了回去! 事情,怎会变成这样? 可陈宽既然选择了出手,就不会给文臣缙绅思考的时间。 “元辅,诸位,议一议吧,这田怎么个还法?” “此事你们比较拿手,我内廷就不参与了,交给户部去做如何?” 陈宽笑眯眯地看着向户部尚书韩文。 此刻韩文也有些坐蜡了。 汤昊见此情形,忍不住暗自喝彩。 不愧是内廷大珰啊! 这陈宽跟张永简直不在一个水平线上面! 小皇帝兴冲冲地低声问道:“野汤昊,陈宽为什么要这样做?故意把还田的事情扔给户部?” “这就是陈大珰的高明之处啊!”汤昊低声赞赏了一句。 “说白了,文臣缙绅发起的第二波攻势,就是抓住刘瑾等人的恶行罢了。” “但是刘瑾、谷大用这些家伙的恶行,除了广置皇庄侵害百姓这一条外,其他那些都算不得什么。” 话听到这儿,小皇帝顿时一愣。 “野汤昊,你这话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刘瑾、谷大用等人得恶行,你这个小皇帝要被大锅,你的罪过最大!” 汤昊没好气地笑骂道:“但凡你这個小皇帝正常一点,都不会被这些死太监哄得团团转,平白让文臣缙绅抓住了机会。” 朱厚照一听这话,顿时就怒了。 “死汤昊你不要太过分!” “跟伱说正事儿呢!” 汤昊撇了撇嘴,目光看向了台下的群臣。 “他们其实真正抓住的把柄,就是八虎阉人广置皇庄一事。” “因为韩文先前说的那些,不过都是影响你这天子一人罢了,让你顽劣荒唐一些,于国危害还还没有那么大!” “但是这三百多所皇庄却不同,这是明明白白地侵占田地戕害百姓,长此以往下去甚至会动摇大明王朝的社稷根本!” 此话一出,小皇帝顿时就有些慌了。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不过是想捞点银子,所以让刘瑾、谷大用等人去置办皇庄,竟然会产生如此严重的后果! 小皇帝虽然性子顽劣了一些,但他终究不是什么无道昏君,他这心里面还是记挂着大明王朝的江山社稷。 只要一提到跟社稷有关的事情,他都会无比重视。 “朕知道错了,野汤昊你快点想办法解决!” 朱厚照用近乎哀求的语气开口道,他现在只信任汤昊,也相信这个野人能够处理好此事。 汤昊闻言苦笑着摇了摇头,低声道:“别急,看看陈大珰秀操作,他可不是张永之流!” “他之所以主动提出,让户部负责此次废庄还田,其实就是给这些文臣缙绅一些好处,堵住他们的狗嘴,让他们别再揪着此事不放了。” “只要文臣缙绅答应了,那皇庄一事就到此结束,文臣缙绅也没有什么把柄可以继续发难了!” “好好看,好好学,这都是你这个小皇帝以后要做的事情!” 朱厚照闻言神情一肃,迅速移回目光,看向了台下廷议。 而户部尚书韩文面对这样一块到手的肥肉,却是压根就不敢表态,直挺挺地看向了内阁三位阁老。 此刻老首辅刘健脸色很是难看,这还是多年以来,他这位元辅大人如此失态的时候! 短暂思索之后,刘健就想明白了原因,为何司礼监会突然倒戈,力保八虎阉人! 原因恐怕只有一个,小皇帝给出了陈宽、萧将等人无法拒绝的筹码,比如承诺短时间内不会让八虎阉人进入司礼监,让他们安安心心地执掌司礼监! 也只有这个原因,陈宽这位司礼监内廷大珰才会调转矛头,狠狠刺了文臣缙绅一刀! 刘健真正愤怒的地方,不仅仅只是因为今日难以铲除八虎阉人,他更担心的是,日后内阁会受到司礼监的压制! 司礼监的职权是什么? 是批红! 而内阁的根基是什么? 是票拟! 若司礼监存了心地跟内阁争斗,全力压制内阁,所有内阁票拟意见全部不予批红,那他们这些内阁阁老的地位就会变得极其尴尬,甚至还远远不如六部尚书或者都御史! 毕竟六部尚书和都御史,都是掌握实权的朝堂重臣,而他们这三个内阁大学士,虽然名义上兼着什么尚书、侍郎的名头,实际上一切权力都来源于内阁,来源于票拟! 要是内阁票拟被司礼监给全部驳回了,那内阁就是彻底废了。 别说什么统领六部了,他们只会沦为永乐年间那样,一个皇帝陛下的顾问机构罢了。 “元辅大人,意下如何?” 陈宽再次笑眯眯地开口。 刘健闻言没有回答,而是看向了缇帅牟斌。 “缇帅,此事当真?” “锦衣卫可有什么确凿证据,证明皇庄一事乃是那些小宦官所为?” 牟斌闻言故作镇定,再次取出了一份供词,递给了老首辅刘健。 “元辅大人,经我锦衣卫查证,皇庄一事……确实如此!” “刘瑾、谷大用等人虽然巧立名色,大量进献官民田地,将其置办成皇庄,但是真正戕害百姓的,其实是他们手底下那些义子名下,为了哄取刘瑾、谷大用等人欢心,所以肆意妄为,败坏内廷名声!” “昨日我接到陛下的命令之后,当即带着缇骑倾巢出动,将一干人等全部缉拿下狱,然后连夜审讯,查明了实情!” 听到这话,刘健有些痛苦地闭上了眼睛,甚至都不再去看那些供词一眼。 锦衣卫指挥使,一向为人正直的缇帅牟斌,现在真的也彻底变了吗? 谁不知道这些太监喜欢收干儿子,将其视为衣钵传人,大小事情都是交给这些干儿子们去办! 结果你现在告诉我,八虎阉人他们也是被哄骗的,真正戕害百姓之人,正是他们那些干儿子们? 多么可笑啊! 牟斌的表现,让群臣都很是失望。 但是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他们一切谋划,全都付诸东流了! 八虎阉人,是除不掉了! 元辅大人不开口,谢迁却是忍不住了。 “陈大珰,如此说法是不是太过可笑了些?” “究竟是何人置办的这些皇庄,大家都是心知肚明,若非这些八虎阉人授意,他们的义子名下又怎么敢如此肆无忌惮?” 谢迁就是谢迁,眼睛里面容不得一点沙子。 但是,陈宽同样是陈宽,现如今的内相,说起来体量还要高出他谢迁一个级别。 “谢学士,方才咱家已经说过了,咱家不知道他们哪里来的这般狗胆!” “如果谢学士非要想知道的话,那自己去诏狱死牢里面问吧!” “陈宽,你不要在这儿信口雌黄,若非刘瑾等人指使……”谢迁大怒,当场就直呼其名。 可惜这一次,他挑错了对象。 陈宽眯起了眼睛,冷喝道:“谢迁,注意你的身份!” “咱家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还轮不到你一个内阁学士对咱家指手画脚!” 撕破脸? 那又如何! 司礼监可不会怕内阁! 反倒是内阁受制于司礼监! ------------ 第37章 文臣缙绅的退让! 汤昊和小皇帝默默吃瓜。 陈宽乃是司礼监掌印太监,现如今的内相,地位与内阁首辅刘健相当! 你谢迁什么身份什么地位,有胆子在这里指责他陈宽? 要不然,为什么小皇帝会晋升陈宽为掌印太监? 双方做出了利益交换,小皇帝承诺三年内不会让八虎进入司礼监。 而陈宽、萧敬等人付出的代价,就是投效小皇帝,一切以小皇帝的意志为准。 不管是庇护刘瑾、张永、谷大用等八虎阉人也好,还是发挥出司礼监真正的职能、限制内阁权柄也罢,陈宽、萧敬等太监都只能这么做。 先帝爷已经走了,现在是正德王朝! 这内廷比之外廷更加残酷,太监阉人一旦失势,又恶了新主,那下场会极其凄惨! 所以,陈宽、萧敬这些司礼监太监本就没有选择,只能向小皇帝效忠。 谢迁蠢吗? 他可是当朝少傅兼太子太傅,又加封为太子少保、兵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 做了十余年的内阁阁老,一头猪都足以开智开窍了。 谢迁行事一向激进,所以他才会开口。 但是他忘记了重要的一点,或者说文臣长时间把持朝政,与司礼监和睦相处,都已经忘记了司礼监真正的权柄! 现在陈宽陡然翻脸,并且厉声呵斥之下,谢迁这才陡然惊醒,脸色很是难看。 司礼监,是可以制衡内阁的,甚至说内阁的票拟职权要受限于司礼监的批红之权! 所以,陈宽这位内廷第一大珰,他谢迁确实招惹不起! 脸色难看的人,不只是谢迁一人,刘健和李东阳都是满脸铁青。 他们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出现了。 八虎阉人除不掉,那尚且作罢。 此次不行,还有下次。 毕竟这些阉人嚣张跋扈惯了,总归是露出破绽把柄的。 但是,相比于此,内阁阁老最不愿意见到的局面出现了。 那就是司礼监彻底倒向小皇帝,威压内阁制衡内阁! 从这陈宽对待谢迁的态度,就可以看出一二。 此事,是真的麻烦了。 刘健忍不住叹了口气,随后开了口。 “陈公公,何必动怒?” “木斋的性子你也知道,有些冲动了些。” 老首辅亲自开口,调解二人的矛盾,陈宽也只好作罢。 不过既然露出了獠牙,他就没准备这么快收回去! “最好如此!” “咱家可不想再有下次!” “看来是我司礼监沉寂太久了,以致于你们这些外臣都快忘了,何为司礼监了是吧?” 陈宽冷笑着开口道,目光逐一扫视群臣,内廷第一大珰的气场全开。 群臣一个个的都变了脸色。 何为司礼监? 内廷第一署啊! 执掌批红大权的内廷中枢! 虽然群臣很不愿意承认,但事实就是如此。 如若激起了外廷司礼监的矛盾,这对文臣缙绅而言,将会是一场灾难! 这些个宦官阉人多的是办法和手段,彻底斩断外臣的进言之路,直接将皇帝陛下与外廷给割裂开来,谁都不知道后果会是什么。 张永见此情形,激动得面红耳赤。 这才是真正的内廷大珰啊! 张懋见气氛有些凝重,笑呵呵地开了口。 “干嘛呢这是?” “议事就议事嘛,急眼做什么?” “刚刚议到哪儿了?哦对,议到还田!” “皇庄废置,还田于民,这事情内廷做不合适,就由外廷户部去办吧,诸位觉得如何?” 张懋这一次倒没有插科打诨,而是转移了话题,将廷议重新拉回到正轨上面。 只有皇庄一事彻底敲定,那文臣缙绅也就没有了继续发难的理由和借口,今日这场廷议小皇帝就可以大获全胜了。 但是,这些個道理,文臣缙绅又岂会不懂? 是以内阁大学士李东阳再次提出了意见。 “哪怕确实如缇帅所说,一切都是那些小宦官肆意妄为,但刘瑾、张永等人也有着失察之责!” “此外刘瑾、张永等人曲意媚上、蛊惑圣听,这也是不争的事实,难道他们就没有半点责罚吗?” 此话一出,信号强烈。 户部尚书韩文、礼部尚书张升、兵部尚书刘大夏和都御史屠勋再次发声,不约而同地要求严惩八虎阉人。 他们也算是看明白了,小皇帝这是动用了一切手段,都要护住这八虎阉人。 既然如此,一棒子将其打死,彻底杀光诛尽,只怕是不可能了。 所以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徐徐图之,先给这八虎阉人定个小罪敲打一番,让他们不敢再像以前那般嚣张跋扈,继续蛊惑小皇帝吃喝玩乐不务正业! 等到日后再有机会,再次进言诛奸! 但陈宽却是笑了。 “李学士,谁告诉他们没有半点惩处的?” “那内官监大太监刘瑾,现在可还在诏狱里面经受严刑拷打呢!” “这一点,咱家可以作保,缇帅也可以作证,李学士要是不信,现在可以请缇帅将人给押过来看看!” 听到这话,李东阳是真的震惊了。 好狠的手段啊! 直接废掉一个刘瑾保护其他八虎阉人! 他下意识地就看向了台上,那里正有一个面色淡然的小皇帝,和一个面无表情的魁梧大汉。 这是小皇帝的意思吗? 不可能的! 谁不知道小皇帝最喜欢他的刘瑾刘大伴,说是言听计从都不为过。 可是现在,刘瑾被打入诏狱,沦为一颗弃子! 这背后的猫腻,就让人有些心惊胆寒了! 刘健也看向了小皇帝,目光之中带着一丝疑惑,也带着一丝茫然。 老首辅发现,自己现在是真的看不透这个小皇帝了。 最亲近信任的刘大伴,直接就给推出来当替罪羊,关在诏狱里面严刑拷打,以此平息朝野民怨。 这还是他印象里面,那个对刘瑾言听计从的小皇帝吗? 还是说,这一切都是……汤昊的手笔? 汤昊,莽夫汤昊! 汤昊感受着这一道道目光,丝毫不以为意。 只要小皇帝愿意保他,那谁都动不了汤昊,连内阁这三位阁老都不行! 所以,真没什么好怕的,大不了一人一拳全部捶死了事,省得磨磨唧唧的这么麻烦! “如何?” 陈宽笑眯眯地开口道:“这个处置,诸位还满意吧?” “既然满意,那我们就接着议事,皇庄还田一事,就交给户部负责,元辅大人觉得呢?” 刘健深深地看了汤昊一眼,然后这才收回目光。 “可!”良久沉默之后,刘健表明了态度,将此事盖棺定论。 事到如今,八虎阉人是杀不了了,也没有理由再杀下去了。 小皇帝又是指挥司礼监反戈一击,又是推出刘瑾这个替罪羊,还一口气将那三百多所皇庄全部废置还田于民……他做的准备,太充足了! 其实老首辅此刻这心里面,说不上恼怒,也谈不上失望,反倒是有一些高兴。 高兴什么? 高兴小皇帝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并且立马改正。 高兴小皇帝终于不再不务正业,而是正视起了朝堂正视起了权力。 他现在做的这一切,都是在保护属于他的帝王权柄罢了。 这才是一位帝王应该有的样子啊! 相比于此,能够亲眼见到小皇帝的成长,这才是最让人感到欣慰的事情。 至于八虎阉人,跟陛下的成长比起来,就没有那么重要了! 只要小皇帝开始走上正轨,不再听信八虎阉人的谗言,这些八虎阉人也不是非杀不可。 皇帝嘛,总归是喜欢阉人的,用起来更顺手,也更安心。 刘健将韩文的奏章帖上浮票,写好了自己的意见,然后转呈给了小皇帝。 朱厚照看后咧嘴一笑,掏出正德之宝就戳在了上面。 因为老首辅还是给了他些面子,留下了先帝爷年间那五所皇庄。 至此,皇庄一事结束,新增皇庄全部废置,由户部主持还田于民! 紧接着,刘健也笑了,笑得很是冷冽! “今日廷议,第三件事情!” “关于南苑猛虎案中,羽林卫救驾封赏事宜!” ------------ 第38章 风水轮流转啊! 封赏事宜! 听到这话,这回轮到汤昊和小皇帝变脸了。 只见老首辅笑呵呵地开口道:“正所谓功大莫过于救驾,羽林卫千户郭勋、百户汤昊等,搏杀猛虎救下天子,这是不争的大功,朝廷理应予以封赏!” 刘健先开口定下了一个基调,那就是应当封赏! 只是他越是表现得这般通情达理,汤昊和小皇帝脸色就愈发难看。 大家都不是傻子,方才还险些撕破脸皮去,怎么现在突然就变得好说话了? 这位老首辅,指不定在酝酿什么阴谋诡计呢! 果不其然,只见刘健笑意盈盈地开了口。 “此次救驾最大功臣,莫过于原羽林卫百户、现锦衣卫千户,汤昊将军了。” “而汤昊将军又是东瓯王五世孙,功勋之后,满门忠烈,是以理应重赏!” 老首辅再次开口,将“功勋之后,满门英烈”这八个字咬得极重,直接奠定了“重赏”的基调! 见此情形,小皇帝有些坐不住了。 “野汤昊,这老东西准备阴你啊!” 汤昊闻言不置可否,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傻子都听得出来,刘健语气里面的冷冽意味,都咬牙切齿了。 重赏? 怕是恨不得一刀剁了自己! 下一刻,刘健就露出了獠牙。 “昔年东瓯王与太祖同里闬,开国有功累进公爵。” “而后信世子汤鼎英年早逝,嫡长孙汤晟夭折,嫡长曾孙汤文瑜自幼患有“癱疾”,也未曾袭爵便去世,是以因亡殁相继,因循四十余年未袭,到了正统年间汤家失爵。” “而今汤昊将军立下救驾天功,老夫以为理应复爵,当以汤昊将军为主,朝廷恢复汤家爵位。” 当以汤昊为主! 换句话说,汤家复爵,这个爵位应当落到汤昊头上! 作为此次事件的主人公,汤昊此刻神情很是凝重。 这位元辅大人想干什么? 故意挑起他汤昊和汤家的不和,想借汤家之手除掉自己? 如果真是这般打算的话,那他可能要真個失望了。 汤俌的态度很清楚,这个世侯爵就是给他汤昊的,也一定会给他! 汤家人要的不是一个世侯爵位,而是一位扛起勋贵大旗的扛鼎之人! 汤昊,就是他们选中的那个人! 所以刘健若真是这般谋划,那他注定会失望了。 接下来,文臣缙绅就开始了他们的表演。 礼部尚书张升提出了质疑,或者说为礼法摇旗呐喊。 “元辅大人,汤昊将军确实应当重赏。” “但若是给汤家复爵,却不能以汤昊将军为主!” “汤昊出身旁支,南京锦衣卫指挥使汤绍宗才是东瓯王五世嫡长孙。” “按嫡长制度,汤家爵位只能由汤绍宗承袭,是以下官以为,复爵一事可,但不能由汤昊承袭!” 礼部尚书,本就应该维护礼法。 礼法是天下的纪律纲宪,这是儒家学说能够传承至今而不衰亡的根基所在! 嫡长制度,就是礼法一大核心。 帝王将相也好,贩夫走卒也罢,反正大小家产都该由嫡长承袭。 就比如说现在,汤家借助此次汤昊之功,确实应该恢复爵位。 本来人家就没犯什么错,因为继承人接连早亡,再加上一些不可说的原因,好好一个世袭国公爵说没就没了。 现在汤昊又立下了救驾天功,怎么着朝廷都该恢复老汤家的爵位,避免让功臣寒心。 但是,复爵可以,这个爵位,却不能落到汤昊头上! 为什么? 因为嫡长制度! 汤昊是东瓯王汤和五世孙不假,但他出身旁支别脉,不是嫡长一脉! 南京锦衣卫指挥使汤绍宗才是东瓯王汤和的嫡长五世孙,正儿八经的爵位继承人! 礼部尚书张升现在抓着嫡长制度说事,任何人都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你汤家想复爵,那确实可以。 但是你想把爵位给这汤昊,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群臣就此议论纷纷,全都赞同张升所说,可以复爵,但爵与汤绍宗! 嫡长制度是宗法礼制的核心内容之一,哪能因为一个区区汤昊而破坏? 见此情形,英国公张懋顿时就坐不住了。 这个爵位只能给汤昊! 因为汤绍宗就是个纨绔子弟,给他那就是真的白瞎了! 此外汤昊是勋贵武臣选中的接班人,有爵位在身和没爵位在身,那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 哪怕当初的朱永,身上都顶着一个流伯爵。 武臣想成为勋贵,非莫大军功不可封爵,所以这第一步就按死了很多九边将种。 更何况这少说都会是一个世袭侯爵,汤昊若是拿到了,短时间内就可以迅速崛起,接替他张懋为勋贵武臣扛旗! 他没几年好活了,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指不定哪天就会撒手人寰了。 因此汤昊必须要尽快崛起,哪怕一时间没有军功可拿,顶着一个世侯之名,也可以立足朝堂,为勋贵武臣发声了。 所以,必须要争! 这个世侯只能是他汤昊的! “呵,真是笑话!” “本公可不管什么嫡长制度!” “本公就问你们一句话,这救了陛下之人,是汤昊还是那汤绍宗?” 英国公张懋火力全开,同样搬出了一个底气十足的理由。 救了小皇帝的人,可是汤昊,而不是那汤绍宗! 结果爵位不给汤昊,却给那汤绍宗,这不是在开玩笑吗? 真王下场,表明态度。 刘健见状与李东阳对视了一眼,二人嘴角都露出了笑容。 呵,不容易啊,总算是捉到你的狐狸尾巴了! “大都督,功是功,但不能乱了礼法!” 李东阳笑呵呵地开口道:“嫡长宗法制,乃是祖宗成法,写进了国朝律令的!” “嫡尊庶轻,有子立嫡,有嫡立长,无子立嗣,不得尊卑失序,亦不许乞养异姓为嗣!” “这是规矩,也是祖宗成法,大都督难道不知道吗?” 看似笑嘻嘻,心里马卖批。 李东阳早就有所推测,这是勋贵武臣的阴谋,是以等同于直接挑明了来说。 汤昊极有可能都不是什么汤和后人,不过是因为一场救驾之功,被勋贵武臣选中,所以准备推到台前做他们的代言人罢了。 而事实证明,李东阳的推断,确实没错! 刘健方才之所以那么开口,其实是故意挑起事端,让群臣反对罢了。 若是汤昊与勋贵武臣无关,那英国公张懋肯定不会发声,随便爵位落到谁头上,都跟他张懋没关系。 但是,这位英国公不但发声了,而且还急眼了。 这就有意思了啊! 原来如此! 汤昊啊! 刘健也笑了。 “大都督,宗法制不可违,这爵位嘛……” 老首辅笑眯眯地开了口,意味深长地看着张懋。 想要死灰复燃? 想要重振旗鼓? 做伱的春秋大梦去吧! 这爵位就算是拿去喂狗,也绝不能落到汤昊手中! “元辅大人,朕倒是觉得,大都督说的很有道理!” 小皇帝突然发声,强行插手了此事。 原来是他见情况不对劲,所以不得不开口了。 汤绍宗? 什么东西? 朕只认得野人汤昊! 好好的爵位,不给救了自己小命的野人汤昊,给什么汤绍宗? 真要这样,还不如拿去喂狗! ------------ 第39章 激烈交锋! 小皇帝开口。 同样没有用处! 方才文臣缙绅可是才被驳了面子。 好好一场针对八虎阉人的谋划,被拆了个一干二净。 不仅英国公张懋都被搬出来了,连司礼监掌印太监陈宽也突然倒戈相向! 以致于马文升这把尖刀利刃刚刚出鞘,就被司礼监给硬生生地按了回去。 而八虎阉人一个都没被清算,只是一个刘瑾倒了大霉,以及其余些不入流的宦官阉人被推出来顶缸! 如此做法,何以让人信服? 现在你还想让汤昊拿到这個世侯,还想给勋贵武臣一个死灰复燃的机会,绝无可能! 这一次,主动权可是在文臣缙绅手里面! 因为他们守着宗法礼制这块金字招牌,多的是理由和借口将爵位给按死在汤绍宗头上! 至于汤昊,这个毒舌莽夫,还想要爵位,做梦去吧! 谢迁面无表情地开口道:“陛下,大都督此话虽不假,但问题在于,国朝自有律令法度!” “嫡长袭爵这是宗法制度,任何人都不能违背,否则国朝只怕会上下不安,会出大乱子的!” 这番话说得极其漂亮。 我承认你说的有道理,但是这不合规矩! 嫡长宗法制度摆在面前,谁都别想加以破坏。 因为礼法是维持大明王朝安稳运行的思想基础,更是朝廷长治久安的根基。 有些规矩一旦被破坏了,再想重新建立起来,那可就真的难了! “陛下,绝不能开此等先河!” “臣附议!” “还请陛下三思!” 张升,韩文,屠勋,刘大夏等朝堂重臣纷纷开口,附和谢迁所言。 最后李东阳也补上了一刀,彻底斩断汤昊想要袭爵的可能! “陛下,太祖定制,因功封的公侯伯如同宗室,获得诰券者同样皆世袭罔替,有嫡立嫡,无嫡立庶,追赠三代,是以汤家若要复爵,爵位只能给嫡长五世孙汤绍宗,这是国朝的规矩!” 有嫡立嫡,无嫡立庶! 老汤家嫡脉可是一直都没有断过! 当李东阳搬出来了太祖高皇帝朱元璋,那小皇帝就没有办法了。 他不能公然违背太祖旧制,否则就是“不孝”,这将会是极其严厉的政治指责。 所以小皇帝有些恼怒地瞪了李东阳一眼,随即将目光看向了汤昊。 事到如今,他这个小皇帝,好像真的守不住汤昊的爵位了。 明明拼死救了自己的人是汤昊,不是那个劳什子汤绍宗! 结果现在他朱厚照却不得不将爵位给那汤绍宗,这很难不让人恼怒。 眼前这些个文臣缙绅,全都该死啊! 汤昊面无表情,眯着眼睛扫了眼在场群臣,随后看向了英国公张懋! 原本这个所谓的世袭侯爵,汤昊是不怎么在意的。 有就最好,没有拉倒! 反正他渴望的是征战沙场那种快意生活! 可是当汤俌与他聊过之后,汤昊就明白这个世侯他必须要拿到! 因为,勋贵武臣等不起了,老国公张懋也等不起了! 眼前这位老国公,看似精神矍铄,实则就是个干巴巴的瘦小老头,早已在与文臣缙绅的争斗里面,被磨平了棱角,变得暮气沉沉。 他如今已是古稀高龄了,谁知道他还能撑多久? 两三年,还是五六年? 这么短的时候,勋贵武臣想要再从九边将种里面挑选出一人,扶持他做到世侯甚至世公的位置,接替老国公张懋庇护勋贵集团,没有丝毫可能! 军功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按明代制度,封爵必须是有辅佐社稷之功,或者是重大军功。 再者自从那正统年间的兵部尚书王骥三征麓川,因功得封靖远伯后,就开创了大明王朝文官统兵出战并且获得爵位的先河! 此后又冒出来了一个大明首任三边总制王越,同样是登进士第的正经文官,曾率军三次出塞,收取河套地区,于红盐池之战、威宁海之战中两次远袭鞑靼,因军功获封威宁伯。 接连两位进士出身的文官因军功封爵,本就日渐式微的勋贵武臣那日子自然就更加难过了,因为他们几乎再也得不到什么立下战功军功的机会了。 有着王骥和王越的先例摆在那里,挂印出征之人为什么不可以是文官? 文官老爷们出将入相,既能治理政务,又可领兵打仗,还要你们这些武夫丘八干什么? 至少这挂印出征之人,最后得到军功之人,决计不可以是勋贵武臣! 军功难挣,这是事实! 汤昊要是没有这个世侯,他十年内估计都没希望统兵出战,只能在小皇帝身边做个御前近臣。 可这不是汤昊想要的生活,他也难以接受! 是以不管怎么说,于小皇帝也好,于勋贵武臣也罢,于他汤昊自己也是,这个世侯爵位他都必须要! “既然此事事关本官,不知本官可不可以开口?” 汤昊沉吟片刻,笑呵呵地开了口。 不等刘健、谢迁和李东阳等人接话,小皇帝就直接摆了摆手。 “你有什么直接说什么,既然你救了朕,本来就该论功行赏!” 皇帝陛下都开口了,刘健、谢迁等人即便再不乐意,也只能老老实实地忍着。 反正礼法大旗摆在这里,他们倒是不相信,这汤昊还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诚然,太祖高皇帝当年确实定下了规矩,因功封的公侯伯如同宗室,获得诰券者同样皆世袭罔替,有嫡立嫡,无嫡立庶,追赠三代!” “至于是否能够承袭,那就要看有没有‘诰券’,就是朝廷给的世袭凭证,诰券一式两份,一份给功臣,一份收藏在内府,如果功臣死了,子弟要袭封,就得把诰券拿出来,然后由吏部负责核对勘验功过,决定是否袭封或者除封,对吧?” 听到汤昊这话,在场群臣本能地皱起了眉头。 他们不明白这汤昊说这些话有什么意义。 张懋却是眼前一亮,似乎想到了什么。 只见汤昊扭头就看向了天官马文升,笑问道:“敢问天官大人,我汤家可有世袭诰券?” 马文升被汤昊这么一问,立刻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老汤家有没有世袭诰券? 那当然是有的,而且还是太祖高皇帝亲自赐下的! 因为信国公这一脉,当年躲过了洪武年间那场对勋贵武臣的大清洗,世袭诰券什么的都还保存得好好的。 “汤家确实有世袭诰券!” “但是……” 马文升还想再说什么,可汤昊并没有给他机会,再次追问道:“那天官大人,我汤家可曾明犯过律令礼法?” 听到这话,马文升眉头一皱,直接摇了摇头。 “未曾!” 得到了这两个想要的答案,汤昊脸上的笑容更甚。 “那这可就有意思了嗷!” “我汤家乃是正儿八经的功勋之后,又一直老老实实地本分做人,手握世袭诰券却不能承袭爵位,诸位能不能告诉汤某是为什么?” “你们方才不是也说了,太祖高皇帝定下的规矩是,有嫡立嫡,无嫡立庶!” “既然嫡长一脉不能袭爵,那为什么不能让庶子袭爵?” 此话一出,群臣哗然,开始了议论纷纷。 汤家为什么不能袭爵? 这问题确实不好回答。 什么嫡长子、嫡长孙早亡,嫡长曾孙患病不能袭爵,那不过都是借口罢了。 有嫡立嫡,无嫡立庶,嫡长子、嫡长孙没了,但是人家还有其他庶子幼子啊,可是这爵位却一直拖着没给人家! 永乐皇帝不给,洪熙皇帝不给,宣德皇帝同样不给。 到了正统皇帝的时候,汤和四世孙汤杰请求袭爵,结果袭爵不成却是直接被废爵了! 正统三年,英宗小皇帝直接下旨,信国公的爵位已经四十年无人继承,该爵位直接罢免废除! 那个时候的小皇帝,可是还不到十岁,朝政大事皆出自内阁三杨之手,正是三杨炳政的时候。 朝廷非但不给人家复爵,还借口四十年未曾袭爵直接给人废除了,这其中的蝇营狗苟,可就很难说得清楚了。 汤昊面无表情地看向群臣,问出了一个诛心的问题。 “太祖定下的规矩,诸位认了吗?” “既然没有,那怎么有脸现在还喊出来!” ------------ 第40章 讲规矩那就讲三杨! 嫡长袭爵! 这确实是规矩! 可是最先没有遵守规矩之人,可是你们文臣缙绅! 人老汤家一直保存着世袭诰券,也从未触犯过大明律令,不像是其他开国元勋那般以罪夺爵。 既然如此,那朝廷为何不给老汤家复爵,甚至直接给人世袭国公废掉了? 说到底,还是因为文臣缙绅使的一些小伎俩罢了。 汤和信国公的诰文之中,明确写着“食禄三千石,永为子孙世禄”。 食禄三千石,这是个什么概念呢? 大明一石禄米约等于一百二十斤,即三千石就是三十六万斤,三十六万斤就是一百八十吨! 而官价为一石米价值白银一两,实际上一石米在民间市场约为二到三两,所以三千石禄米折算下来就是六千到一万两雪花纹银。 这就是一个世袭国公的年俸! 朝廷每年都得给这些世袭国公发放三千石禄米,约一万两银子。 这一万两银子看似不多,但因为大明银子缺乏,所以银子的价值很高,购买力却是大的吓人! 在大明这个年代,一個普通平民一年的生活费用只要一两半银子就够了,比如戚继光的戚家军士兵军饷一日只有三分银子,拼死拼活地血战一月拿到的饷银都还不足一两。 平常老百姓使用的是铜钱,许多老百姓甚至活了一辈子到死都没有见过银子,如果有上百两银子那就是妥妥的大款了,能够买上十几亩良田,娶上百个如花似玉的小妾。 正因为如此,老汤家这个爵位就没有传承下去的必要了。 毕竟后面还有一句“永为子孙世禄”,意思是汤家子孙可以永远享受每年三千石的岁禄,那这可不是给朝廷带来沉重的财政负担吗? 所以,三杨炳政的时候,可不会在乎什么开国功臣元勋之后,还想要承袭国公爵位,做梦去吧,正统三年直接就给人废除了! 换句话说,真正先开始不守规矩的人,可不是他汤昊,而是那三杨,一手缔造了内阁票拟权的“三杨贤相”! 此刻面对汤昊的责问,群臣缙绅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老首辅刘健暗自叹了口气。 这汤昊确实太过难缠了些! 三杨现在就成了他汤昊用来攻讦文臣缙绅的利器! 只要文臣缙绅一提什么“祖宗成法”,一提什么“宗法礼制”,他汤昊就用三杨来还击! 偏偏刘健还不好说什么,毕竟三杨炳政期间,可是没少做一些僭越神器的事情! 眼见无人回答,汤昊顿时就笑了。 “怎么?” “无言以对了?” “汤昊!”李东阳再次开口,道:“汤家未能袭爵,这是英宗皇帝陛下亲自下的圣旨,既是四十余年不曾准袭,因此而罢之;先帝爷同样也说过,信国公封爵世远年久,既皇祖有旨,不准袭爵!” “此事早已经盖棺定论,乃是因为年久才失爵,你汤昊此刻将旧事重提,这是在质疑英宗皇帝和先帝爷吗?” 不得不承认,李东阳确实很有智计。 他懒得跟汤昊争辩什么,为何汤家不能复爵。 这样争辩没有什么意义,因为汤家不得复爵的原因太多了。 事实上在靖难之役结束后,改朝换代的永乐皇帝对于洪武朝勋贵采取了极为严厉的打压手段,包括魏国公徐辉祖、曹国公李景隆、长兴侯耿炳文、武定侯郭英、凤翔侯张龙等人在内的爵位都在那个阶段失传。 至于信国公这一脉,只是因为嫡长子孙接连早亡的问题,所以一直没有人提过袭爵罢了,你要是敢在永乐年间提及袭爵,那就是纯粹的自己找不痛快了! 所以一到了正统年间,三杨就毫不犹豫地将信国公爵位给废了,为朝廷节省下开支。 但是不管怎么说,汤家失爵这可是正统皇帝和弘治皇帝两位皇帝爷的意思,明发圣旨昭告天下的那种,你汤昊凭什么敢在此刻提出质疑? 这是对两位皇帝爷的大不敬! 汤昊冷冷地扫了李东阳一眼,嘴角浮现出了一抹笑容。 “正统三年,那时候英宗陛下可还不能视政,军国大事皆出自三杨之手,李阁老如此牵强附会,还能指责我汤昊对正统陛下不敬,这颠倒黑白的本事真是让人心惊胆寒啊!” 既然你不要脸,那咱们就撕破脸! 反正那三杨是你们文臣缙绅的祖宗,又不是我汤昊的祖宗! 汤昊就是要揪着这内阁三杨不放,坐实文臣缙绅“僭越神器”之名! 坏规矩的人,是那三杨,是伱们文臣缙绅! 汤家世公爵本就应该传承下来,可是被三杨给废掉了! 既然你们不愿将那爵位给我汤昊,那就给出一个世公恢复老汤家的爵位! 要讲规矩,那大家都按照规矩来! 汤昊可不相信,文臣缙绅敢这么做! 因为李东阳自己都说了,这是正统皇帝和弘治皇帝的决定,他们要是敢这么做,就是忤逆不孝! 李东阳还想要开口,却被张懋抢先了一步。 “说起来,诸位怕是都快忘了,那汤绍宗只是汤杰的嗣子,算不得是嫡长一脉!”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汤绍宗是汤杰的嗣子? 那这可就有意思了啊! 嗣子嗣子,就是过继的儿子。 因为汤杰无子,所以从其弟汤伦那边过继来了一个儿子,传承嫡长一脉。 说白了,汤绍宗也不是正儿八经的嫡长一脉,同样只是个旁支庶子罢了! 一听到这话,小皇帝顿时就兴奋起来了。 “大都督此话当真?” “那汤绍宗同样只是个旁支庶子?” “没错!”张懋笑呵呵地点了点头,“汤绍宗是汤杰二弟汤伦的儿子,算不得出身嫡长一脉!” “大都督此言差矣!”张懋话音刚落,老首辅刘健就开了口。 “既然汤绍宗过继给了汤杰,那他就是汤杰的儿子,他这个嗣子就是有继承权的嫡长子,这么简单的道理,大都督难道还不懂吗?” 嗣子之嗣,在于嗣位,本就是过继来承袭家产爵位的,所以一旦过继就具备了继承权。 说一千道一万,最有资格承袭汤家爵位之人,是东瓯王汤和四世孙汤杰,那么下一代继承者自然就是汤杰的嗣子汤绍宗了。 张懋企图以此混淆视听,但是刘健直接开口给他否决了。 事已至此,张懋也忍不住叹了点头。 这个世侯爵位,必须要给汤昊! 因为他等不起,勋贵武臣也等不起,所以今日无论如何,那都要为汤昊夺来这个世侯! 一想到这儿,张懋就取出了最后的杀手锏! 这是昨日张懋与汤俌商议后的结果,也是他们最后的底牌。 为了帮助汤昊拿到这个世侯爵位,老汤家当真是付出了太多! ------------ 第41章 老汤家做出的牺牲! 张懋取出了一封奏章。 直接递给了司礼监掌印大太监陈宽。 “说起来,汤家爵位归属,倒是真不用这么麻烦。” “这是汤绍宗于日前写的奏章,托老夫转呈皇帝陛下。” “三日前他在南京骑马游猎的时候,不慎坠马摔断了腿,所以难以承袭爵位,请求陛下念在老汤家满门英烈又是开国元勋之后,择一贤良袭高祖侯爵,彰显浩荡天恩!”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汤绍宗,摔断了腿? 在这个节骨眼上面? 真就这么巧合的吗? 在场众人可都是人精老狐狸,谁会相信这等巧合之事? 但是,汤绍宗偏偏就敢这么上奏了,那就只能证明他的腿已经断了! 不管是骑马游猎坠马摔断的也好,还是被人给硬生生地打断的也罢,至少他汤绍宗必须要断腿,否则他就是不折不扣的欺君! 嘶……真是好狠的手段啊! 为了帮助汤昊夺取这个爵位,这些勋贵武臣可谓是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老首辅刘健深吸了一口气,第一次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谢迁和李东阳面面相觑,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就连汤昊本人都没有想到,勋贵集团会这么狠,直接打断人家一条腿,以此替他汤昊承袭世侯扫除障碍! 这么做,真的好吗? 小皇帝倒是很开心。 汤绍宗断腿不断腿关他屁事,这厮要是死了才好,汤昊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拿下这个世侯了! 不过,断腿也可以了,因为汤绍宗已经失去了爵位继承权。 “元辅,朕记得太祖旧制里面有一条,以军功封爵的世袭爵位,只能传给身体健全的嗣子,对吧?” 这恰恰就是关键所在! 也是文臣缙绅一個个地脸色齐变的地方! 汤绍宗“被迫断腿”,就已经失去了承袭汤家爵位的资格! 不等老首辅刘健开口,老国公张懋就笑呵呵地回答道。 “陛下英明。” “老臣家里面就是这情况。” “老臣大哥张忠是先父嫡长子,也是因为摔断了腿成了残疾,所以不能承袭爵位。” “而老臣大哥的独子张杰是婢生子,算不得嫡长,而且据说是不是老臣那大哥的亲儿子都不知道,因此不能袭爵!” “在这种情况下,景泰爷英明神武,下旨命老臣这个庶长子继承英国公爵位,这也是有先例可循的。” 张懋说这些话的时候,满脸都是笑容。 可是在场众人却是听得心惊肉跳,甚至是脊背发凉! 这位老国公,为了帮那汤昊夺得爵位,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 他不但打断人汤绍宗好好的一条腿,而且还当众自爆家丑,给汤昊袭爵提供先例! 常言道,家丑不可外扬! 老张家那点破事儿,他张懋因何而袭爵,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是碍于张懋的尊贵身份,所以一直无人胆敢置喙罢了。 可是现在,张懋却是自己主动开了口,丝毫不要他这张老脸了。 真是好大的决心啊! 一众文臣面面相觑,第一次意识到了问题的棘手。 原本嫡长宗法,就是限定死了的规矩和制度,也是斩断汤昊袭爵的一把利刃! 但是现在,这把利刃却因为张懋的狠辣,反倒是调转了方向,对准了他们这些文臣缙绅! 是啊,你自己说了,有嫡立嫡,无嫡立长! 现在汤绍宗“被迫断腿”失去了继承权,那汤杰就等同于没有了嗣子,这爵位则要从旁系支脉中挑选“贤良”继承! 那这个所谓的“贤良”是谁? 只能是汤昊! 也只会是汤昊! 因为这个莽夫汤昊立下了救驾之功! 功大莫过于救驾! 嫡长礼法都限制不住汤昊袭爵了,你还有什么理由在这儿拦着他? 小皇帝可是在月台上面看着呢,想要轻易糊弄过去,绝不可能! 老首辅刘健深深地看了张懋一眼,他也没有想到,勋贵武臣决心如此之坚定,一套连着一套,一环连着一环! 就算要废了那汤绍宗,也要扶持这汤昊上位! 这汤昊毕竟是个“外人”啊! 你们这样做,真的好吗? 元辅大人长叹了一声。 “陛下,确实有这个规矩,因为以军功封爵之人,皆是功勋卓著的功臣元勋,是以他们的嗣子继承人,绝不能是个残废,以失先祖余烈!” “但是……” 刘健还想挣扎一番,可小皇帝并不准备给他这个机会。 “既然如此,那还有什么好说呢?” “你们不是高喊着要讲规矩,要守祖宗成法吗?” 朱厚照笑道:“现在汤绍宗摔断了腿,已经失去了爵位继承权!” “有嫡立嫡,无嫡立长,英国公的先例也摆在这里,这也是祖宗成法,景泰爷认可的事情!” “那么就这么定下来吧,汤昊救驾有功深得朕心,这汤家贤良非他莫属,汤家爵位也非他莫属!” “贤良”这两个字,一向很有意思。 你是否真的贤良,其实不怎么重要。 而是有人希望你贤良,那伱就是贤良了! 比如西汉王朝举孝廉,举荐入仕之人全都是贤良吗? 傻子都知道那是些什么货色。 那些被举荐之人不一定全都是贤良,但他们一定全都是背后有人有关系的。 所以贤良也好,孝廉也罢,其实就是一个名头,用以帮助他人进入官场青云直上的名头罢了。 而汤昊现在背后也有人,一个权柄有限的大明皇帝! 虽然小皇帝权柄不多,但他既然开了金口,亲口承认汤昊就是贤良,那这个贤良之名就彻底坐实了。 怎么,你还敢质疑皇帝陛下的决定? 这是大不敬啊,你有几个脑袋可以砍的? 至此,汤昊袭爵成为定局,谁都无法阻止! 因为,这一切全都是按照规矩办事,合理合法! 汤昊没有丝毫的高兴之色,反倒是心中很不是滋味。 好好一个人,腿就这么断了。 正儿八经的嫡长五世孙,为了帮他汤昊袭爵,不惜断一条腿! 地位尊贵的英国公张懋,为了帮他汤昊袭爵,不惜自爆家丑连老脸都不要了! 这些个恩情,未免有些重了啊! 哪怕双方是存在利益交换,可他们做出这样大的牺牲,也很难不让人动容。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唯有日后用实际行动,来回报他们今日的付出! 老国公张懋眼见群臣不开口,索性再添了一把火。 “陛下英明,只是这爵位,还得好好议一议!” “汤家可是世袭公爵,也从未犯过什么错,不能就这么成了一个世侯……” “荒谬!”李东阳忍不住了,“大都督胃口未免太大了些吧?” “当年太祖高皇帝给东瓯王的信国公诰文里面,只说了“食禄三千石,永为子孙世禄”,并不像中山侯诰文里面那般,直接明确指明“是用加尔爵禄,使尔子孙世世承袭”,是以太祖高皇帝可没说东瓯王子孙可以袭爵信国公爵!” 听到这话,汤昊和小皇帝对视了一眼,都被这李东阳给逗笑了。 要说咬文嚼字搞这些文字手段,无疑是文臣缙绅的拿手好戏! 而事实也证明,这李东阳确实不当人啊! ------------ 第42章 中山侯!汤昊! 永为子孙世禄。 意思就是,汤家子孙可以永远享受每年三千石的岁禄,可没说你可以袭爵信国公! “加尔爵禄,使尔子孙世世承袭!” 这里就提到了爵与禄,写得很清楚,子孙世世承袭爵位与俸禄! 换句话说,李东阳之所以敢咬文嚼字,就是这诰文里面的内容不一样。 国公诰文只提了世袭禄米,可没说你可以袭封信国公爵! 虽然大家都明白,他李东阳这是在强词夺理,毕竟哪里有世袭俸禄不世袭爵位的,你没有得到爵位又哪儿来的禄米? 但是诰文内容就摆在那里,这也给了文臣缙绅一个大好机会! 毕竟汤昊成了皇帝陛下口中的“贤良”,成了汤家爵位的继承人。 那么这个爵位,就必须只能是世侯,绝不可以给他一个世公! 开什么玩笑,这汤昊先前不过只是個御前带刀官,都敢跟元辅大人叫板。 这特么要是给他一个世公,他还不将整个朝堂都给掀翻了? 所以,只能是个世侯! 要不是小皇帝在这儿听着,他们都想象征性地给汤昊一个流爵伯爷得了,直接打发糊弄过去。 还想要一个世公,你在想屁吃呢! “李阁老所言极是,世公绝不可能!” “昔年英宗陛下与孝宗陛下也说了,信国公封爵世远年久,不准袭爵!” “既眼下汤昊立下大功,准允其袭爵,但绝不可能是世公!” “诸位,老夫以为中山侯足矣,毕竟那汤绍宗的奏章里面就是这么说的,请袭其高祖侯爵,即是中山侯!” 群臣议论纷纷,很快就将此事敲定。 嗯,信国公想都别想,中山侯给你拉倒! 张懋听见这些话,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满脸笑容。 他当然知道世公不可能,这些文臣缙绅疯了才会平白给汤昊一个世袭罔替的国公爵! 当年他兄长朱永,八佩将印南征北战打了一辈子仗,靠着勋贵集团的鼎力支持,这才堪堪进国公爵,彻底完成了世侯向世公的蜕变。 汤昊这救驾之功,虽然确实是天大的功绩,可问题在于不是军功,勉强可以看成是辅佐社稷之功。 所以,不管怎么说,汤昊都拿不到世袭国公爵。 一个世侯,已经足够了,这是文臣缙绅的底线,也是勋贵武臣的底线! 只要汤昊拿到了这个世侯,他的起点就已经高出九边将种太多了,足以节省十年甚至二十年之功! 接下来的一步,就是想办法让汤昊离京,在九边立下功勋,从而向世公迈进! 这一步,张懋给他留下了五到十年的时间,也只有这么多的时候。 因为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就算天天吃补药磕人参,他张懋也活不了多久了,快要撑不下去了。 一想到这儿,张懋就陡然扭头看向了吏部尚书马文升。 马文升似乎感知到了他的目光,下意识地转头看向了他。 二人相视一笑,一个眼神就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老东西,你什么时候死啊?” “老货,我肯定比伱死得晚!” 正当他们二人交流的时候,刘健正在看着汤绍宗那封奏章,久久都没有动笔。 这位老首辅,此刻心情很是复杂。 今日这场廷议,文臣缙绅可谓是一败涂地。 八虎阉人没有诛成。 汤家爵位还落到了汤昊手中。 不论哪一件事,对文臣缙绅而言,都不是一件好事。 但,这两件事,对小皇帝而言,却都是好事。 这也是老首辅刘健真正感到欣慰的地方。 说不上高兴,但是很欣慰。 因为他终于看到了小皇帝的成长。 懂得在规矩之内抗争,懂得守护他这位皇帝的权柄,这就已经让老首辅很开心了。 刘健不是三杨,他也做不到像三杨那样,明里暗里地僭越神器。 虽然说,今日内阁谋划,全都失败了。 但是日子还长,时间还早,谁胜谁负还是个未知数。 就算给汤昊一个世侯又能如何? 世侯只是爵位,而不是官职。 哪怕汤昊立刻进入五军都督府挂名,也没有什么意义。 因为五军都督府毫无实权,一应权力全部都被兵部给攫取。 而现如今的兵部尚书,正是与天官马文升齐名的弘治三君子之一,刘大夏! 而刘大夏这个兵部尚书,是内阁的人,是他们的人! 三军将士的奖惩升降,甚至连他们的俸禄饷银,都是由兵部掌控! 因此,给汤昊一个世侯,他又能如何? 日子还长啊! 刘健倒是很希望,这汤昊能够玩出点花样来! 因为借助这一次次的文武争斗,可以促使小皇帝快速成长起来,成长为一名合格的大明天子! 呵,自土木之祸后,大明武夫就彻底式微了,朝政大权逐渐落入了文臣缙绅手中,至今已有五十余年了。 五十多年过去了,朝堂大权还是在文臣缙绅手中,也不是没有勋贵武臣想要改变,但他们无一例外地全都失败了,比如说老国公张懋,比如说保国公朱永,仅仅只能庇护着勋贵武臣苟延残喘! 既然如此,那给你汤昊一个世侯,你又能如何? 是以老首辅最终还是落了笔,写好了浮票,然后转呈给了皇帝陛下。 小皇帝仔细阅读了元辅大人的处理意见,再三确认没有什么问题,也没有什么文字纰漏后,有些不敢相信地看了刘健一眼。 这位老首辅,竟然真的给了汤昊一个中山侯,世袭罔替,食禄一千五百石。 没有任何文字陷阱,一应爵位禄米全都明明白白地写着,内阁竟然真的同意了此事。 惊喜来得太过突然,小皇帝甚至都有些不敢相信。 他还以为老首辅刘健或者谢迁、李东阳等人会极力反对呢! 结果人家只是轻飘飘地抗争了一番,然后就直接同意了。 来不及多想,朱厚照直接掏出了自己的正德之宝,往上面戳印盖章! 自此汤家复爵一事尘埃落定,东瓯王汤和五世孙汤昊,承袭中山侯爵,世袭罔替,食禄一千五百石! 汤昊整个人都还有些懵。 他同样也没有想明白,为何这世侯来得如此轻松写意! 内阁三位阁老,还有这些文臣缙绅,全都放弃了吗? 只怕其中还有什么猫腻啊! 廷议就此结束,群臣各自散去。 他们都是各部寺监的最高长官,还有着大把事情要忙。 至于小皇帝,得继续经筵,还没到时间呢! 英国公张懋、老首辅刘健、大学士谢迁和大学士李东阳也纷纷登上了月台,继续经筵一事。 原本是先经筵日讲,然后再开始廷议。 可是因为小皇帝的强烈要求,这顺序倒是改了改。 而且小皇帝注意力都在廷议这儿,所以杨廷和等人讲的东西,他是半个字都没听进去。 那能怎么办呢? 接着继续听呗! 老首辅刘健看向了汤昊,笑呵呵地开了口。 “倒是要恭喜中山侯了!” 汤昊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多谢元辅大人!” “呵呵。”刘健笑了笑,“谢老夫做什么?” “你既然立下了救驾之功,那自然当赏!” “规矩就是规矩,老夫只是按照规矩办事罢了。” 话音一落,刘健又笑眯眯地补了一句。 “不过,中山侯要知道,来日方长嘛!” 汤昊:“(´⊙ω⊙`)” ------------ 第43章 利害得失 乾清宫。 汤昊与小皇帝面面相觑。 二人脸色都算不上好看。 虽然今日这场廷议,他们看似大获全胜。 可是事实上,文臣缙绅还真没损失什么。 不过是没有诛杀八虎阉人成功,还给了汤昊一个中山侯的爵位,仅此而已。 看似小皇帝大获全胜,实则真没夺回什么权柄,不过是护住了八虎阉人罢了。 今日之所以能够压制住文臣缙绅,是因为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先是英国公张懋登场,紧接着司礼监掌印太监陈宽倒戈,这才粉碎了文臣缙绅的所有谋划。 但也因此,小皇帝暴露了自己现如今的所有底牌,等同于是打出所有底牌换来了汤昊这个中山侯爵位,换来了汤昊和八虎这两张牌。 谁胜谁负,那还真個不好说! 除非汤昊和八虎这两张牌,可以在后面发挥出重要作用。 “野汤昊,朕怎么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啊?” “元辅他们好像并不在意你拿到这个世侯!” 朱厚照苦着脸开了口。 原本他是应该高兴才对,可老首辅刘健最后那句话,却是让他有些心惊肉跳。 来日方长?! 怎么听都不像是好话! 汤昊也苦笑着摇了摇头。 “文臣缙绅把持朝政五十余年,哪有那么容易收拾他们!” “事实上,这次我们亮出了所有底牌,才换来了我这张牌,保住了八虎阉人,看似赢了,实则输了!” “除非我这个中山侯,还有那些八虎阉人,能够在日后发挥出更加重要的作用!” 小皇帝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随即装模作样地拍了拍汤昊的肩膀。 嗯,他还够不着,只能拍了拍人家胳膊。 “中山侯,朕很看好你,不要让朕失望嗷!” “滚一边去!”汤昊满脸嫌弃地拨开了他的爪子,“下一步该怎么做,你想好了吗?” 朱厚照大怒,很想提剑戳死这个不懂上下尊卑的野人。 不过提及正事,他也少见地正色起来。 “野汤昊,你的意思是……” “去问问你家陈大珰,他既然故意让户部主持还田,肯定没那么好心的!” 汤昊笑了笑,嘴角微微上扬。 “说不定,这是一次机会,可以敲打户部一番!” 陈宽? 户部还田? 小皇帝眼里闪过一道精光。 这个司礼监大太监,看起来没有那么简单啊! 朱厚照当即命人去唤陈宽,准备与其好好交流一二。 可话音一落,汤昊转身就走。 “野汤昊,你干嘛去?” 朱厚照有些心慌,没了汤昊,他很没安全感。 “去拜访一下老国公,有些事情我还没想清楚!” “伱等会儿去不行吗?”朱厚照很是不满,“等陈宽来了,咱们一起……” 但汤昊却是笑着摇了摇头。 “小皇上,我不可能一直待在你身边,你要学会如何做皇帝,多想想今日廷议那些朝臣的反应表现,你会收获很多的!” 汤昊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不能什么道理都嚼碎了喂给小皇帝。 这样做,小皇帝永远都长不大。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自己悟出来的道理,才会记忆深刻! 他汤昊也不可能一直给小皇帝当御前侍卫。 朱厚照看着汤昊高大的背影,不屑地撇了撇嘴。 “切,神气什么?” “天杀的野人,朕迟早戳死你!” 没好气地嘟囔了一阵,小皇帝也认真思考起了汤昊最后那两句话。 廷议上面,群臣的表现和反应,值得人深思? 比如……吏部尚书马文升? 小皇帝眼睛一亮。 与此同时,汤昊走出宫门,却见一辆马车正等着自己。 不等他多想,张懋就掀开了车帘,向汤昊招了招手。 见此情形,汤昊也笑了,直接钻上了马车。 这马车内部空间很大,即便放上了软榻案桌,依旧可以坐下三四个人。 据史记载,这位二代英国公张懋一生荣宠,为人豪奢,作风奢靡。 仅仅他这辆奢华大气的精致马车,只怕就价值上万两银子了。 “怎么?”张懋笑呵呵地开了口,“喜欢这马车,送给你可好?” 汤昊闻言一愣,随即摇了摇头。 “我更喜欢骑马!” “哈哈哈……你小子!” 张懋大笑不止,对汤昊愈发满意。 不过他也并没有开口,就这么安静地坐着,悠哉悠哉地品着香茗。 汤昊见状也没有吭声,安安静静地坐着。 直到马车戛然而止,已经到了英国公府。 汤昊先行下了马车,将张懋扶了下来,随即二人一同走了进去。 “随老夫去书房,有些事情要跟你交代。” 汤昊点了点头。 事实上,当他出宫后看到张懋的马车,就明白今日这场廷议,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 二人走进书房各自落座,汤昊这才解下了头盔,露出了标志性的板寸。 张懋见状眼睛瞬间就瞪圆了,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之人。 “你小子……真不是个刑徒髡人?” 所谓“髡人”,指的是受了髡刑之人,头发全部或部分被剃掉,这是一种耻辱刑,主要流行于中国古代夏商周到东汉。 而后“髡人”也代指和尚,就是那些秃头小宝贝。 汤昊嘴角有些抽搐。 刑徒? 髡人? 你还不如骂我是个野人呢! “大都督,您就当我是个野人吧。” 汤昊也懒得挣扎了,索性承认了自己的野人身份。 要怪就只能怪风俗习惯不同,古人认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所以除了和尚与蛮夷外,鲜少能够见到剃发除须的家伙。 张懋苦笑着摇了摇头,随即叹了口气。 “你这发须得尽快长出来,否则会留下隐患!” “现如今你贵为中山侯,自然不可能继续出任锦衣卫带刀官一职,职位调动后,再想堂而皇之地前去廷议,那就不得披甲了,只能朝服上殿!” 张懋把话说得很清楚。 你现在身披甲胄,所以别人看不出来你剃发除须。 但是等到朝服上殿,那自然就瞒不住了。 嘿,到时候,乐子可就大了! 堂堂大明中山侯,竟然是个刑徒髡人,那些文臣缙绅不骂死你才怪! 汤昊自己倒是不以为然,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就是骂人嘛,骂不过就动拳头,一拳一个小朋友。 “大都督,其实我倒是觉得,这是个不错的身份。” 汤昊咧嘴笑了笑,表情略显狰狞。 听到这话,张懋明显一愣,随即再次摇头失笑。 他倒是忘记了,这家伙是个无法无天的主儿。 今日都敢在廷议上面跟内阁首辅对峙,端得是个胆大包天! 所谓礼法于他而言,就形同狗屁虚设。 这么一想,他这“野人”的身份,好像还真是有着妙用! “你心里有数就好。” “说说正事吧,今日这场廷议,我们付出了很多,但收效甚微。” 张懋叹了口气。 “文臣缙绅把持朝政五十余年,权柄与日俱增,连袭爵都成了一个难题。” “今日若不是那刘健阴了马文升一把,使得马文升始终保持沉默,你想要拿下这个中山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马文升是吏部尚书,而勋贵袭爵则要吏部考核同意,这就很是恶心人了。 若非马文升看清了朝堂形势,选择冷眼旁观,别说汤昊袭爵了,汤家能不能复爵都是一个问题。 “不过你拿到了世侯,这就已经足够了。” “接下来,你想好怎么做了吗?” 中山侯之身,不可能做个御前侍卫。 所以汤昊的官职自然会随之变动。 那么,如何变动,就很重要了! 毕竟汤昊是他们勋贵集团选中的扛鼎之人! 要是能够尽快成长起来,为勋贵武臣遮风挡雨,他们的日子就不会那么难过了! 汤昊沉思了良久,问出了他想要的东西。 “四卫禁兵,有可能吗?” 张懋闻言一怔,随即哑然失笑。 “你呀你,还真是好大的野心!” “连四卫禁兵都敢要,就不怕崩了你的牙!” 老国公没好气地笑骂道:“四卫禁兵是皇帝最后的禁军,所以绝不可能假托于外臣之手!” “就算皇帝陛下真给你,你也绝不能要,听明白了吗?” 亲军二十六卫现在都只剩下一个编制,以及一些在里面混吃等死的勋卫,一个能打的都没有,而且连升迁饷银这些全都受制于文臣缙绅。 小皇帝手里面就只有这四卫禁兵,因为会进行定期操练,所以勉强还有着些许战力。 换句话说,这四卫禁兵就是小皇帝最后的武装力量,也是他这位皇帝陛下唯一的兵权。 你汤昊怎么敢开这个口的? 汤昊无奈地撇了撇嘴。 “我这不是想着,有朝一日带他们出去征战沙场嘛!” “你想都不要想!”张懋冷声怒喝道:“四卫禁兵的职责,是保卫天子宿卫宫廷!” “他们这辈子都没有上阵杀敌的可能,除非……皇帝陛下御驾亲征!” 这个“除非”,绝无可能! 因为自从那位“大明战神”搞了一手土木堡之变后,大明皇帝就永远别再想御驾亲征了。 “那我还能去哪儿?”汤昊无奈摊手。 张懋眸光闪动,直接给出了答案。 “京营!” ------------ 第44章 谋划京营! 京营? 汤昊愣住了。 这是他现在能去的吗? “京营不是在文臣缙绅手里面吗?” 说实话,汤昊真没想过去京营。 因为自土木堡之祸后,京营就遭到了毁灭性打击,从此勋贵世家执掌京营的格局被改变,兵部文官和宦官开始作为军事主官掌管京营,而勋贵武臣则是沦为了他们的下属。 勋贵武臣的基本盘,其实就是五军都督府,而五军都督府的根基就在于京营。 自永乐年间始,京营主战,卫军戍边,已经成了大明格局。 所以勋贵武臣想要立下军功,带着京营这些野战军出战无疑是最佳的选择。 结果因为一场土木堡之祸,京营权柄直接落入文臣缙绅手中,勋贵武臣玩崩了他们的基本盘。 随即就是成化帝重用提拔太监阉人,往京营里面安插提督宦官,以此制衡文臣缙绅,避免兵权彻底落入文臣缙绅手里面,自此也就成了定制。 所以现如今的京营,指挥权被转移到了多方势力的手中——勋贵武臣、提督宦官、协理文官各分一杯羹,互相掣肘互相制衡。 这里面,掺杂了太多的势力,也涉及到了太多人的利益。 老国公张懋让他去京营,恐怕是存了什么深沉心思。 “怎么?”张懋笑道,“怕了?不敢去了?” “京营的情况,你应该也了解,总结起来就一个字,烂!” “烂到骨子里面去了的那种,烂得老夫都不愿意睁眼去看,闭眼去想!” 张懋叹了口气,语气很是萧索。 “昔年追随太宗文皇帝(朱棣)南征北战的百战之师,现如今却沦为了他人谋利的工具,将士也沦为了给权贵营造府邸的奴隶下人!” “汤昊啊,你说说看,我们对得起太宗文皇帝吗?” 你们对不对得起朱棣我不知道,但我肯定对得起他老人家,因为这些烂事儿我可没干嗷! 汤昊苦笑着摇了摇头,大致也明白了张懋的意思。 勋贵集团的下一步谋划,就是让汤昊进入京营,对这即将“病入膏肓”的大明版本“冥府神兵”进行改革,重现当年大明野战军的绝世风采! 至于为什么是他汤昊? 想来原因无非就那么几个。 其一,汤昊现在成了中山侯,正儿八经的世侯,身份地位比之其他勋贵武臣高出了一大截。 其二,汤昊个人武力堪称绝巅,足以镇压住那些故意挑事闹事的混账东西,也不怕被人给欺负了。 其三嘛,汤昊救过小皇帝的命,是现如今的朝堂新贵,凭借这张底牌,他足以在京营里面横行无忌。 所以,汤昊是重振京营的最佳人选。 再者汤昊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他既然选择接受勋贵武臣的扶持,为此汤绍宗断了一条腿,为此张懋自曝家丑,这才帮他夺得了这個世侯爵位,那就应该付出相应的代价! 代价就是,汤昊要以勋贵武臣的利益为主,暂时接受勋贵武臣对他的安排。 比如眼下,去京营这个龙潭虎穴里面走一遭,闹事归闹事,改革也要改革。 汤昊点了点头,直接表明了态度。 “大都督,底线在什么地方?” “您也知道我这个人,行事一向张狂跋扈,不懂什么礼法规矩!” “所以到时候我真要是去了,揍人打架那是家常便饭,这万一要是……” 张懋听到这话,忍不住放声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 “老夫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小子,只要你占住了理,尽管放手去做!” “别说打几个混账,就算你宰了他们,老夫也会给你兜底,明白了吗?” 此话一出,汤昊满意地点了点头。 也就是说,没有底线,随便他怎么折腾,勋贵武臣都会给他兜底! 既然是这样的话,那可就有意思了嗷,汤昊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任由他人欺负到头上不还手的那种! 只要占住了理,那就直接往死里打,打死一个算一个! 张懋脸上同样露出了笑容,心情很是不错。 京营已经烂到骨子里去了。 就算放汤昊这个莽夫进去折腾,那还能烂到哪儿去呢? 换句话说,要是汤昊真有那个本事,重振京营恢复战力,那别说张狂跋扈打几个人了,他就算是打死几个人,张懋都能够保得住他! “不过有几点伱需要注意的地方。” “其一是京营十二侯,表面上是勋贵武臣,暗地里却有不少人,因为利益与文臣缙绅勾结在一起,所以对他们要留个心眼儿,最好是直接当成文臣缙绅去对待,是敌非友!” 听见这话,汤昊也不觉得意外。 现在的京营,就好比一块大巨大的蛋糕。 勋贵武臣、提督宦官和协理文臣,各自从里面分一杯羹。 他们都是这块蛋糕的既得利益者,自然不会再讲什么立场问题。 所谓立场问题,那是建立在利益上面,因为自身利益,才会有相应立场! 事实上大明中后期,文臣缙绅掌控朝堂话语权后,勋贵武臣坐吃的选择,不是继续与皇帝联手制衡文臣缙绅,而是选择“文武合流”一同对抗皇帝和宦官,说白了也是因为利益问题。 “你好像一点也不意外?”张懋笑问道。 汤昊无所谓地摆了摆手,道:“他们从中谋利,我这一去,肯定是去搞破坏的,那双方自然就成了敌人,这有什么意外的!” “好小子,老夫真是越来越看好你了!”张懋很是欣慰地点了点头。 这个小子不但武力惊人,更难能可贵的是这份眼光和见识,远非九边那些将种可比。 “其二,虽然京营里面势力盘根错节,但是名义上都是兵部尚书或都察院的都御史提督,现如今提督京营之人,就是兵部尚书刘大夏,算是你名义上的顶头上司,此人……不太好对付!” 兵部尚书刘大夏! 听到这个名字,汤昊的神情变得古怪了起来。 刘大夏啊,赫赫有名的“弘治三君子”之一! 这家伙算是个“惯犯”了,先是藏了郑和下西洋的档案,又藏了张辅征安南的档案。 说白了,刘大夏就是一个标准的文臣缙绅,坚决反对战事,一心发展所谓的民生,也不知道这些文臣缙绅辅佐弘治皇帝励精图治之下,发展出了什么民生! 汤昊摸着下巴思索了片刻,问出了一句惊人之语。 “那个大都督,这刘大夏要是找我不痛快,我能揍他不?” “额……这个……可以……吗?”张懋也被他给整不会了。 你小子真是野人啊这! 咋滴一言不合地就想要捶人揍人? 人家可是兵部尚书,正儿八经的朝堂重臣,正二品的朝堂大员! “唉,这事儿吧……你想揍就揍吧!” “不过别把人揍死了嗷,体量不一样,你明白的。” 揍个什么阿猫阿狗,那揍了也就揍了。 但揍的是兵部尚书刘大夏,这事儿就有些麻烦了。 不过只要别闹出人命,那一切都还在可控范围内,没什么大不了的。 张懋苦笑着摇了摇头,他现在有些后悔,把汤昊丢进京营里面去了。 “行,下午老夫就会入宫面圣,与陛下敲定此事!” “还有一件事情,小汤昊你未曾婚配吧?” 汤昊闻言一愣,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这就要……发媳妇儿了? “好!”张懋笑了,“老夫膝下有一孙女,温柔贤淑,知书达理,还待字闺中,虽然不是嫡出,但她可是老夫唯一的孙女,颇得老夫欢心。” “小子,如果你愿意的话,这门亲事就定下来了,如何?” 真发媳妇儿咯! 汤昊皱了皱眉头,随即果断地点了点头。 “好,一切以大都督做主,小子没有意见。” 眼见汤昊答应得如此果断,张懋眼中的欣赏之色愈发浓郁。 “你就不问问老夫那孙女如何?直接就答应了?” “没什么好问的。”汤昊笑了笑,“这是最好的安排,不是吗?” “虽然我们存在一些利益交换,但是大都督确实对我汤昊有恩,并且同属于勋贵武臣的一员,当一切以大局为主,我更加没有拒绝的理由。” “反倒是大都督看得上小子,小子应该高兴才对,平白得了个媳妇儿!” “哈哈哈……”张懋高兴得再次大笑不止,很是亲昵地伸手拍了拍汤昊的肩头。 这还是这么多年来,张懋第一次如此高兴,甚至整个人都恢复了些许朝气。 “好孩子,你真的很好!” “诚然,老夫这确实存了挟恩图报的心思,为我老张家做打算。” “但是老夫绝对不会亏待你,定会倾尽全力扶持你进入朝堂,接替老夫现在的位置。” 顿了顿,张懋又莫名叹了口气,语气很是萧索。 “老夫这辈子,过得很不开心,也很是憋屈!” “这个差事,真的很苦,真的很苦啊!” “退又不能退,死又不敢死!” “何苦来哉!” 张懋眼眶有些发红。 曾几何时,他张懋也是个渴望征战沙场、建功立业的意气少年郎。 可是终他这一生,都没有统兵出战的机会,只能留在这朝堂上面跟文臣缙绅角力争斗。 一辈子啊,都耗在了这上面,真是可悲又可笑! 汤昊同样叹了口气,伸手握紧了拳头。 “大都督放心,以后不会是这样的!” “勋贵武臣需要一条出路,一条类似文官科举的传承之路!” “咱们一步一步来,大都督要多撑个几年,亲眼见到我为勋贵武臣打出一条传承之路!” ------------ 第45章 刘瑾与张永! 乾清宫。 小皇帝正在与大太监陈宽密谈。 陈宽到底是内廷大珰,一言一行都自有深意。 果然不出汤昊所料,他故意将那“废庄还田”一事交给户部去办,正是存了坑一把户部的心思。 毕竟,这还田,也要看怎么还。 皇庄侵占田地,这田地就变成了“宫田”。 宫田宫田,就是宫里面的田地,外廷自然管不着,更不可能去收取赋税。 这庄园田地乃财富象征,且租金收成全部收归皇宫私有,小钱凑多了也是大钱,岂能拱手让人? 但是陈宽偏偏就让了,而且直接给了。 虽然说这也是小皇帝的意思,提前跟他商量好了。 可问题在于,同样的道理,内廷把这田地交出来,任由文臣缙绅去主持还田,那这些文臣缙绅会老老实实地把田还给百姓吗? 呵呵,他们会还田,但不是还田于民,而是将这些内廷吐出来的田,再吞进自己肚子里面去。 文臣缙绅利用此事意图诛杀八虎阉人,小皇帝没有办法只能下令废庄还田,以此平息朝野民怨。 皇帝陛下开口了,那这田地一定要还,但是怎么还? 这里面可操作的空间,那就大了去了。 比如还田之后寻不到原主,又或者说原主很识趣不敢来认领,那这些田地就会成为官田。 而后文臣缙绅们就可以利用自己的人脉,利用自己的权力,用极小的代价,把这些田亩归到直接自己族人亲眷的名下! 内廷的眼光一向很不错,这些田地都是高产的膏腴之地,谁人看了不眼红不想要? 是以这些田地可能在短暂的两三年时间里,就会被那些文臣缙绅给侵占得一干二净! 不然,这些文臣缙绅为什么要死咬着“皇庄”一事不放口? 他们哪里是真个为了那些受苦受难的百姓,他们不过只是也想从其中分一杯羹罢了。 这说起来,文臣缙绅就是羡慕嫉妒恨。 当年太祖高皇帝立国之后,丞相、勋臣及以下百官,统统分田(名曰赐田),多者高达百余顷,亲王乃至千顷,公侯暨武臣亦赐公田,至于在前线打仗阵亡的将领,更要赐给公田。 发展到了现在,诸王、公主、皇亲、宦官、大寺院主向皇帝请乞庄田之风盛行,大家一起向皇帝伸手,皇帝很受用,经常如约赐给,这种庄园与赐田统称为赐乞庄田。 从这里面就不难看出,皇帝一般是不会赐给文臣缙绅田地的。 因为人家早就自己个儿在家乡那边,靠着权势疯狂侵占田地了,哪里还需要皇帝陛下开口。 只是这一次,刘瑾、谷大用等人做的确实过分了些,疯狂置办皇庄,一度高达三百多所,简直就是丧心病狂了。 文臣缙绅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毕竟那些田地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可都是他们的田地,现在变成了皇庄,变成了宫里的田地,他们以后还怎么好插手? “陛下放心!” “一切田地数量,奴婢都已经记录在案。” “且给这些文臣缙绅时间,让他们好好地去主持还田!” “咱们只需要让东厂和西厂去盯着,过个一年两年,谁把手伸进了这批田地里面,那就摘了谁的脑袋!” 陈宽满脸阴沉地冷笑道。 真以为宫里的田地是那么好拿的不成? 我有本事吐出来,你有本事吃进去吗? 真敢吃,那你就敢死! 朱厚照听得一愣一愣的,随即就反应了过来。 “大珰,你这法子真是……足够阴损啊!” 那可不是阴损嘛! 吐出去一块肥肉,就这么摆在文臣缙绅面前。 表面上看,这是内廷为了保住刘瑾、谷大用这些八虎阉人而舍弃的利益。 但实际上这却是陈宽丢出去的饵料,只要有人呀敢咬饵,那就给了内廷向文臣缙绅发难的机会! 陛下置办皇庄,你们在这儿叫唤個不停,就差指责陛下昏庸无道了。 现在田地却被你们给暗中吞没侵占了,这是怎么个道理? 一想到那副场面,小皇帝就兴奋得手舞足蹈。 “好!” “就这么办!” “那都是朕的田地!” “谁要是敢伸手,朕就砍了他的脑袋!” 现在,主动权可是掌握在内廷手里面,就等着有鱼上钩了! 说一千道一万,没人会关心那些田地是否可以物归原主,还给它们原本的主人,那些苦哈哈的平民百姓。 毕竟,田地在这个时代,可是象征着财富啊,没人会嫌弃自家田地多,他们只会觉得还是太少了,还是远远不够! 商量了一下这还田事宜,朱厚照立刻就命东厂提督丘聚与西厂提督谷大用去盯着,一定要抓住那些贪心的文臣缙绅,然后摘了其脑袋。 这一次,是内廷向外廷发难的大好机会。 丘聚、谷大用刚刚死里逃生,自然对那些个文臣缙绅充满了怨气与怒火! 所以两大太监立刻就亲自赶去监视,就算是没日没夜地监视,也要抓住几个贪心的狗东西,将之撕裂成碎片! 丘聚和谷大用走后,小皇帝又眉头紧锁地看向了陈宽。 经过此事,他分明看清了,眼前这位司礼监掌印太监的本事。 毕竟是在内廷里面熬了几十年的老太监,这一身本事确实远非八虎阉人可比。 所以,朱厚照选择问计于陈宽,这也是将陈宽视为心腹的表现。 “大珰,那刘瑾……朕能用吗?” 听到这话,陈宽眉头一皱,并没有急着回答。 他先是小心翼翼地稍稍抬头,看了一下小皇帝的神情,确认这不是小皇帝的试探与考验,一颗心这才放回了肚子里。 “陛下要用谁,奴婢本不应该置喙!” “但是刘瑾此贼,陛下如若真个要用,还是当防备一二,绝对不可再轻易相信此贼!” 陈宽很直白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张口闭口都是在骂那刘瑾是个“贼子”! 事实上,司礼监这一系太监宦官,都是昔年弘治帝的忠仆,因为改朝换代的原因,所以自然与八虎阉人会产生矛盾嫌隙。 这就是老人与新人的立场问题,新人即将取代老人,很难不会有矛盾。 而那刘瑾先前行事一向张狂跋扈,为了巩固手中的权力,又把小皇帝当傻子糊弄,搞一些奇技淫巧来哄得小皇帝的欢心,使得小皇帝不务正业,他刘瑾好独揽大权。 这般做法,本身就是包藏祸心、僭越神器之举! 是以,司礼监一众太监,都对刘瑾很是厌恶,至少从不与其来往,甚至多次联合文臣缙绅将弹劾奏章放在了小皇帝眼前。 可惜先前的小皇帝对刘瑾言听计从,所有弹劾奏章全都如同石沉大海,小皇帝看都不会看上一眼。 如果不是因为此次“南苑猛虎案”,那刘瑾只怕难以倒台,日后绝对会成为下一个祸国殃民的奸宦王振! 现在,小皇帝又动了起复刘瑾的心思,陈宽自然不会眼睁睁地看着。 于公于私,他现在都要给这刘瑾上上眼药! “陛下明鉴,那刘瑾敢拿陛下您做局,这就已经证明此贼包藏祸心,罪该万死了!” “再者,刘瑾先前专供奇技淫巧哄骗陛下不务正业,陛下难道忘记了,上一次这么做的大伴,叫做王振!” 此话一出,小皇帝脸色大变,恨得咬牙切齿。 王振! 这个名字谁都知道! 这个名字谁都不会忘记! 他朱厚照的太爷爷,英宗朱祁镇,就是受了那王振挑唆,才会御驾亲征酿出了土木堡之祸,生生将大明王朝一脚踹到了悬崖边上! 王振该死! 这刘瑾想学王振,那他更加该死! 有那么一瞬间,小皇帝现在就想下令,让锦衣卫把那刘瑾给活剐了! 陈宽此刻在伤口上面撒的这把盐,将小皇帝给疼得暴怒到了极点。 好在朱厚照没有忘记汤昊的嘱托,一切以大局为重。 “起用刘瑾,撕咬外臣,这是汤昊的意思。” 听到这话,陈宽顿时一怔。 “这是中山侯的意思?” “原来如此,中山侯真是用心良苦啊!” 陈宽何等精明的人物,转眼就反应了过来。 汤昊这是故意如此,故意把刘瑾这恶贼放在小皇帝眼前,刺激这位大明皇帝成长啊! 想明白了这一点,陈宽就转变了口风。 “陛下,刘瑾可用,但不能重用!” “给他一个太监的名头,最好是乾清宫太监或司礼监太监,有奴婢和张永压制着他盯着他,他也不可能再有兴风作浪的机会!” 小皇帝听后点了点头,不过又摇了摇头。 “大珰,不满你说,朕对张永……颇为失望。” “他今日的表现,确实太差了些!” 陈宽闻言笑道:“陛下,这文臣缙绅尚且有循吏与干吏之分,宦官阉人亦是如此。” “张永虽不擅言辞,但他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干吏,瑕不掩瑜嘛!” 陈宽毫不避讳地表明了态度,他对张永很是看好。 “毕竟张永现在还很年轻,稍经培养后,未尝不可委以重任。” “陛下应该看到,张永对陛下忠心耿耿,而刘瑾却是对陛下包藏祸心!” 这就是刘瑾与张永的区别。 一个是忠心耿耿、任劳任怨的干吏。 一个是能说会道却包藏祸心的奸贼! 孰是孰非,一目了然。 小皇帝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随即笑道:“大珰要不要收个继承人?” 陈宽闻言一怔,随即同样笑着点了点头。 “张永这孩子,奴婢还是颇为看好的。” “既然陛下有命,那就将他交给奴婢培养吧!” 解决了这个问题,小皇帝心情大好。 “对了,张永呢?为何不见他人影?” “陛下恕罪,张永此子重情重性,此刻应该是……在南苑!” 朱厚照闻言一怔,随即苦笑着摇了摇头。 “这样,伱们想办法运作一下,给那童壮留条血脉。” “圣明无过陛下!” ------------ 第46章 调教张永! 南苑。 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猛虎案,整个南苑上下都被清洗了一遍。 尤其是南苑里面的海户,全部因为童壮受到了牵连,充军流放! 毫无疑问,他们是无辜的,可没有人会在乎。 因为这场南苑猛虎案,对他们而言,就是“神仙打架”! 这些地位卑贱的海户,就是被殃及的池鱼! 一群海户的生死,有人在意才是怪事。 偏偏就是有这样一个怪人,乾清宫总管太监,张永。 此刻张永手里面抱着一个骨灰罐,一步一步地走到了挖好的坑前,然后用手将罐子给埋了进去。 这里面装的人,正是童壮。 事实上,缇帅牟斌按照刘瑾给出的地址,赶去城外庄园后,只见到了早已被灭口的童壮。 刘瑾还想着隐瞒此事,将一切罪名都推给那童壮。 可惜,当牟斌准备给他弹琵琶,衣服都扒开后,刘瑾彻底慌了,直接将实情一五一十地道了出来。 童壮早就没了,尸体都凉了好几天了。 因为开始腐烂发臭,所以牟斌也没办法,下令将这個可怜人给火化了。 事后张永匆匆找到了牟斌,只是从他口中知道了事情真相,也寻到了这最后的骨灰,甚至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天上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张永一个人趴在地上,手指哪怕破皮了鲜血淋漓,传来钻心的疼痛,他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你这傻小子!” “咱家平日里就让你多读书!” “连咱家的字都不认识了,活该你遭此一劫!” 张永眼角有水滴滑落,不知道是泪水还是雨水。 当他得知,童壮察觉到了不对,意识到这是刘瑾针对他张永的计划后,想要立刻入宫提醒他,却是被那恶贼刘瑾派人给截杀了,张永一颗心就好像是被手攥住了一般,痛得他快要喘不过气来。 多好的孩子啊! 为什么就这样没了呢? “你家人那边,咱家会想办法。” “但是,咱家也不能做出保证,毕竟这事儿要看陛下的意思……” “陛下已经同意了!”一道声音在背后响起。 张永下意识地扭头看去,却见来人赫然正是司礼监掌印太监,陈宽! 一见到陈宽,张永急忙想要起身行礼,陈宽却是摆了摆手,将雨伞打在了张永头上。 “大珰,我……” “好端端地,非要把手搞成这样做什么?不想在乾清宫办事了?” 陈宽扫了一眼张永那血肉模糊的十指,忍不住叹了口气。 “陛下已经开口了,让你想办法运作一下,给童壮留下一丝血脉。” 听到这话,张永顿时泪流满面,满心悲愤在此刻都化作了眼泪,哭得撕心裂肺。 童壮可是他收的干儿子,有血有肉的亲人,并不是内廷里面那种为了利益权势收的名下义子! 那是他张永的儿子啊! 结果因为刘瑾的设局陷害,童壮平白被杀了不说,还要身死族灭,整个南苑海户也因此被清洗了个干净! 而那刘瑾却并没有死! 凭什么啊? 为什么啊? “今日过来,是为了告诉你三件事。” “其一,就是方才所说,童壮可留下一丝血脉。” “其二,陛下准备重新起用刘瑾!” 此话一出,张永脸色大变,豁然抬头盯着陈宽,那眼神里面满是凛然杀气! “为什么?!”张永咬牙切齿地低吼道。 皇帝陛下,为什么还要起用刘瑾?! 刘瑾都已经拿他做局了! 这种情况之下,陛下为何还要起用那刘瑾? 张永恨得咬牙切齿,甚至嘴角都咬出鲜血! “这是中山侯的意思!” 陈宽叹了口气,直接说出了缘由。 虽然小皇帝让他收下张永为义子,想要培养这个张永。 但是陈宽现在毕竟是司礼监掌印太监,内廷第一大珰,不是什么人,他都会收下的。 诚然,陈宽确实看好张永,或者说看好张永的敦厚性子。 但是,问题在于,这是在内廷里面。 内廷比之外廷,更加残酷,也更加现实。 外廷号称“不进则退”,但内廷那就是“不进则死”! 小皇帝要他陈宽培养张永,自然是向着以后的司礼监掌印太监培养,向着内相培养! 以张永这敦厚的性子,要是不改变的话,他一辈子都坐不上这内相的位置! 就算皇帝陛下真个把他扶持上去了,下场也只会有一个,那就是张永被人给阴死给算计死! 所以,在收下张永培养张永之前,陈宽要彻底粉碎如今的张永,重塑一个全新的张永! 而童壮一事,就是最好的尖刀利刃! “中山侯,汤昊?”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张永不甘心地嘶吼道。 愤怒让他丧失了理智,更难以接受这样残酷的事实。 陈宽冷冷地看着张永,索性将伞收了回来。 “上前来!” 张永下意识地上前,然后挨了一个耳光。 “清醒了没有?” 陈宽冷冷地看着他,见张永不吭声,又是一巴掌扇了过去。 平白挨了两巴掌,张永这才冷静了下来,脑海中思索着汤昊的用意。 从表面上来看,汤昊与那刘瑾之间,非但没有交情,甚至还有仇怨。 毕竟当日南苑猛虎案中,正是汤昊救下了小皇帝,然后又道破了刘瑾是幕后主使,甚至最后还给了刘瑾一脚,硬生生踹断了刘瑾好几根肋骨! 张永素来清楚刘瑾的脾气秉性,说是睚眦必报也丝毫不为过。 既然如此,那刘瑾要是真起复了,对汤昊而言绝非好事。 那中山侯,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咱们这位中山侯,远比伱想象的还要聪明。” 陈宽见张永一直愁眉不展,索性直接出言点拨于他。 “陛下起用刘瑾,无非有三个原因。” “其一是因为你张永无能!” “想想你在廷议之中的表现,别说皇帝陛下失望,连咱家也恨不得一巴掌将你扇出去!” “堂堂内廷大珰,连几分辩才都没有,全程被那些文臣缙绅牵着鼻子走,丢尽了内廷太监的脸面!” 听见这话,张永羞愧得满脸涨红,低下了头不敢吭声。 这一次廷议,他确实表现得太过差劲了些。 “若你张永有刘瑾那辩才,有刘瑾那急智,有刘瑾那狠辣,陛下早就将刘瑾给千刀万剐了,又岂会将他留到现在,甚至还要起用刘瑾?” “所以,张永你要始终记住这一点,若你真想为童壮报仇雪恨,真想宰了那刘瑾,你就必须要做出改变,否则日后你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刘瑾重掌大权,而你却什么都做不了!” 报仇雪恨! 这四个字犹如尖刀利刃一般狠狠刺进了张永心里。 “其二,中山侯高瞻远瞩,他之所以提议陛下起用刘瑾,也是存了睹物思人的意思。” “刘瑾毕竟在此次南苑猛虎案中拿陛下做局,陛下也明白这一点,因此无论刘瑾再如何花言巧语地欺君瞒上,陛下心里面始终就会有一根刺,看到刘瑾就会刺痛一下,这其实也是在变相地提醒陛下,不要再轻信任何人,磨砺陛下成长!” 听到这话,张永这才恍然大悟,满脸崇敬之色。 那位中山侯,真是忠君爱国啊! 刘瑾为什么能够执掌内廷大权? 还不是因为小皇帝对他一人偏听偏信,听不进去张永等人的劝告! 现在好了,南苑猛虎案就是一根刺在小皇帝心里面的刺,只要他每次看见刘瑾,这根刺就会刺痛一下,提醒小皇帝别再犯下以往那些蠢事了。 这是全盘为了小皇帝做打算啊! 张永忍不住叹了口气,有此贤才,实乃国朝之幸。 “其三,对你来说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此次南苑猛虎案,你张永和童壮无疑是苦主,所以陛下每见到刘瑾一次,那根刺就会牵动一下,对刘瑾的厌恶增长一分,对你张永的愧疚也就浓郁一分!” “毕竟,童壮与他家人之所以会死,是皇帝陛下为了顾全大局保住你们这八虎阉人做出的牺牲,但是陛下心里面跟明镜一样,真正该死的人是那刘瑾,对你张永陛下心里面永远都会念着这份情谊!” 张永闻言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陈宽却是突然笑了笑。 “当然,丑话说在前面。” “情分这种东西,最是不值钱的。” “而且这情分,可能就只有一次,也可能用一次少一次。” “尤其是对陛下而言,你这情分就毫无意义了,只要你张永不犯下什么大错,一辈子忠心耿耿、竭诚为主,这情分有没有其实都一样。” “可是有总比没有好,因为如果你真犯下了什么大错,这情分极有可能能够救下你一命,听明白了吗?” 张永再次点了点头。 这些道内廷里面最简单的道理,他自然是明白的。 陈宽见状终于欣慰地笑了笑。 “陛下命我收你入名下,你可有意见?” 听到这话,张永先是一愣,随即面露狂喜之色。 来不及多想,他直接跪倒在地上泥地里面,恭恭敬敬地给陈宽叩头! 陈宽理所当然地受了这一礼,随后想要伸手去扶,可注意到张永那满身泥泞,最终还是苦笑着摇了摇头。 “赶紧收拾一下,回去侍奉御前。” 张永讪笑着起身,可随即他却停下了脚步,扭头跪倒在地上,捧起一抔土放在了那小坟堆上面。 “壮儿,为父一定会给你报仇雪恨的!” “不杀刘瑾,我张永誓不为人!” 咬牙切齿地发完毒誓后,张永这才起身,走在了陈宽身后。 “执伞!”陈宽开口。 张永急忙接过雨伞,全部撑在了陈宽那边,而他自己则淋着雨。 瞧见这个细节,陈宽嘴角的笑容愈发浓郁。 “陛下曾说过,三年之内,不会让宦官进入司礼监!” “也就是说,你还有三年的时间,学习如何做一名合格的内廷大珰!” “刘瑾起复已成定局,那三年之后,定有人会进入司礼监,不是你张永,就是那刘瑾!” 三年之后! 司礼监! 张永眼中闪过了一道寒芒! ------------ 第47章 组建班底! 英国公府。 汤昊与张懋密议了良久。 随即张懋带着他来到了国公府的校场。 英国公这个爵位,乃是武烈郡王张辅真刀真枪打出来的,是以老张家家风严正,子弟不仅要读书还要习武。 此刻校场上面,正密密麻麻地站满了一大群年轻小伙,共计三十六人。 还有一个老者正笑呵呵地站在旁边,赫然正是汤昊名义上的二伯,汤俌。 一见到汤俌,汤昊急忙上前躬身行礼。 汤俌笑呵呵地将他给扶了起来,随即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 “不错!是个不错的好孩子,没有让我们这些老东西失望!” “哈哈哈……”张懋大笑着走上前,道:“何止是不错啊!你是没有看到,这小子在廷议的时候连内阁首辅都敢骂,端得是個混不吝的滚刀肉!”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那些站排排的年轻人也纷纷看向了汤昊。 只是一看到魁梧如山的汤昊,竟然剃发除须了,三十六人神情就变得古怪了起来。 啊这…… 这是个刑徒还是个野人啊? 汤昊仅仅只是扫了这些人一眼,就没有怎么在意了。 相反,他此刻更加关心一件事情。 “二伯,堂兄的腿……当真断了?” 汤俌闻言一怔,随即点了点头。 “是该断的,不然就是欺君!” “你不用多想这些,他就是个纨绔子弟,留在南京那边就是天天吃喝玩乐,断一条腿能为我老汤家换回一个世袭侯爵,没什么大不了的。” 顿了顿,汤俌也叹了口气。 “要是你真有心,日后多照顾一下他这一脉吧!” 汤昊听后长叹了一声,随即重重地点了点头。 “二伯放心! “汤家人不负汤家人!” 听到这话,汤俌眼眶有些发红,亲昵地拍了拍汤昊的肩头。 紧接着汤俌就看向了张懋,眼神里面带着询问。 张懋点了点头,笑道:“放心,这孩子比你想象中的还要聪明,婚约的事情他已经答应了。” “那就好!那就好啊!”汤俌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只是这位老人笑起来的时候,脸上布满了岁月的痕迹,皱纹犹如那乡野的田垄,经历了风霜雨雪,充满了沧桑之意。 “行了,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们这些老东西吧!” “汤小子,这些都是勋贵子弟,有开平王常遇春家的孩子,有中山王徐达家的孩子,也有宁河王邓愈家的,和岐阳王李文忠家的,以及你们老汤家的,都是开国元勋子弟。” “此外,就是我老张家子弟,东平王朱能家的,武烈郡王朱永家的,泾国公陈亨家的……” “这些都是各自家中培养的将门子弟,都是些好苗子,那些纨绔子弟是没资格来这里的!” 汤昊一听这话,嘴角顿时勾起了笑容。 “老国公的意思是……” “你现在贵为中山侯,并且即将进去京营里折腾,身边没几个信得过的人怎么能行?” 张懋笑眯眯地开口道:“不用多想什么,都是些旁支庶子,但也都是可造之材,尽管拿去用。” “不过老夫丑话说在前面,这里面还有几个九边将种,他们是不服伱的,哪怕你现在贵为中山侯,他们也不服!” “所以想要组建自己的班底,就看你小子自己的本事了,我这把老骨头可是折腾不动咯!”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儿上,汤昊要是再听不懂,他就是真正的傻子了。 这些个勋贵子弟,以及九边将种,说白了就是奔着前程来的。 嫡子长子,肯定不可能来给他汤昊当小弟,人家那都是被视为家主培养的接班人。 旁支庶子,这个出身,就意味着他们自家就算还有爵位,也不会轮到他们。 所以他们想要出人头地,就只能另谋出路,但又因为勋贵子弟的身份,只能选择投军,猎取军功,获得官爵。 而汤昊现在是勋贵集团大力扶持的接班人,勋贵集团自然要安排一批班底给他,既能在扶持汤昊的过程中,让自家子侄跟着分一杯羹,也能提前与汤昊打好关系,不至于日后培养出来个白眼狼。 而且张懋这番话,就足以打消汤昊的所有疑虑。 班底班底,自然是一些能够信得过的人。 只要汤昊能够降服他们,那这些人就会成为自己最忠诚的下属,追随自己南征北战,建功立业! 所以,汤昊也很意动,毕竟他马上就要去京营,与那三方势力争斗,身边没个自己人,行事确实不方便。 眼瞅着汤昊登上了校场演武台,张懋脸上的笑容更甚,索性拉着汤俌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悠哉悠哉地喝起了茶。 两个老家伙一边看戏,一边商量着汤昊的婚事。 “这不会打起来吧?” “废话,你家这头虎崽子什么脾气秉性你不知道?” “那就打吧!年轻人嘛,没有少年意气,叫什么年轻人?” “啧啧,你就嘚瑟吧!可惜这小子不姓张啊,不然老夫也不用把宝贝孙女嫁给他咯!” 二老正在插科打诨,校场上面却是剑拔弩张。 汤昊一上台,大部分人全都神色不善地盯着他。 野人,刑徒,反正不是咱们自己人! 这里面,有九边将种,因为汤昊夺走了那本该属于他们的位置,所以他们咽不下这口恶气。 也有汤家自己人,因为汤昊的原因,老汤家虽然复爵了,但却是落到了汤昊这个“外人”手中,而且汤绍宗还因此断了一条腿,没有这么欺负人的嗷! 更多的人,则是纯粹因为羡慕嫉妒恨。 凭什么这汤昊可以赢得整个勋贵集团的倾力扶持,而不是他们自己? 都是十几岁二十几岁的热血少年郎,又是出身将门自幼习武,正是好勇斗狠、争强好胜的时候。 汤昊要是拿不出点真本事来,他们自然不可能服气,更不可能就这么心甘情愿地追随于他! 这些个道理,汤昊自己也懂。 所以他直挺挺地看向众人,然后咧嘴笑了笑。 “怎么说?” “你们是一个个地来,还是一起上?” 此话一出,全场沸腾。 张懋有些瞠目结舌地咂了咂嘴。 “乖乖,这小子,真是够狂啊!” “三十六个臭丘八,一人一拳都能捶他个满头大包了吧?” “咳咳,这可不一定。”汤俌咳嗽了两声,“老国公别忘了,汤小子可是屠过虎的猛人!” 听到“屠虎”二字,张懋也是来了兴趣,摸着胡须连连称奇。 而此刻高台上面,少年争锋已经开始了! “俺来战你!” 这是一个身形魁梧的年轻小子,额宽唇厚,顶着一张小圆脸,看起来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当他出场的时候,这些年轻人顿时就议论了起来,大多脸上都露出了戏谑笑容。 汤昊见状不由很是好奇,笑问道:“你是哪家的崽子?” “俺叫安国,绥德卫军户!” 安国? 好像有些耳熟。 汤昊又看向了其他人,追问道:“你们在笑什么?” 一众年轻小子面面相觑,谁都没有开口,搭理他这个剃发除须的野人。 倒是老汤家的一个年轻小伙嬉皮笑脸地开口道:“堂兄,这安国可是文武双全啊!” “传闻他从小就刻苦学习,精通春秋子史,可是乡里中的知名人士,但更加传得神的是,这家伙刀矛骑射无一不精,十五岁就打遍绥德卫无敌手,你说他猛不猛!” 听见这话,汤昊终于反应了过来。 原来是他! 那个正德朝罕见的边军大将安国,靠着战功一步一步升任总兵官一职! 毫无疑问,这是个人才啊! 文武双全,大将之才,九边将种! 汤昊看向安国的眼神,顿时就变得炽热了起来。 他没想到勋贵集团诚意这么足,一开场就送来了一个顶尖大将! 这要是不能将安国收入麾下,汤昊只怕会是后悔终生。 “安国兄弟,你想怎么比?打一场?”汤昊笑眯眯地开口道。 安国扫了一眼他这魁梧如山的雄壮身形,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这玩意儿,人真能长成这模样? 你丫该真不会是个野人吧? 不过未战先怯,这是兵家大忌,所以安国也是暗自鼓劲,紧了紧手中的拳头。 “汤昊,吃俺一拳!” 一声高喊后,安国先动,一拳打向汤昊的面门。 他已经提醒过了,所以这自然算不上是偷袭。 这一拳朝着汤昊面门砸了过来,可汤昊居然没有躲闪也没有格挡! 在那一瞬间安国心中忽然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想要收拳的时候已经晚了。 在他的拳头即将触碰到汤昊脸的一瞬间,汤昊忽然往前一冲,侧脸擦着拳头躲了过去,随即用肩膀狠狠一撞,安国骤然被撞得身形后仰双脚不由自主的离开地面。 汤昊抓住机会手肘往前一拱,砰地一声撞在安国小腹上,安国疼的一声惨呼。 可汤昊一击得手后还没有停下来,在安国被他撞得往后倒飞的瞬间,狠狠一拳砸在了安国左肋! 一声闷响响起,安国发出一声凄厉惨叫,脸色一刹那间就变得惨白无比。 好狠的手段! 他肋骨被打断了一根! 场外张懋和汤俌见到这一幕,也是忍不住面面相觑。 汤俌有些担忧地开口道:“老国公,这小子出手是不是太狠了些?” “狠一点好,狠一点好啊!”张懋却是持着不一样的看法。 “这些年轻小子一个个地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不把他们打疼了,他们又怎会对汤小子心服口服?” “再者他们真个去了京营,那就不是现在这样的寻常争斗了,而是真会要人命的,汤昊要是不狠只怕难以在京营立足!” 听到这话,汤俌苦笑着摇了摇头。 “我是怕他这样狠,会惹得……” “怕个屁!”张懋笑道,“你看那些小子不是全都被震慑住了吗?” ------------ 第48章 巨汉之战!降服众将! 安国发出了一声惨叫。 随即就重重地摔落在地,没敢爬起来。 他是真没想到,汤昊反应如此迅速,而且下手如此之狠。 大家可都是自己人嗷,你一言不合地就打断我肋骨,第一次见面,这样做真的好吗? 一众年轻小伙面面相觑,看向汤昊的目光中,大多带上了一丝敬畏之色。 没办法,这野人又能打出手又狠辣,而且现在又是中山侯,他们好像真个招惹不起。 汤昊收回了拳头,然后大步走到安国面前,向这位将才伸出了手。 “怎么样?服了没?” “服了!”安国没好气地开口道。 拉着汤昊的手起身,牵动了腹部的伤势,痛得他龇牙咧嘴的。 但是安国却不好怪汤昊什么,毕竟人家正要拿人立威,震慑住这些个班底小将,而他安国偏偏做了这个出头鸟,又能怪得了谁呢? 安国苦笑着摇了摇头,然后站在了汤昊身后,直接表明了态度。 汤昊见状欣慰地笑了笑,随即看向了众人。 “还有吗?” “建议你们一起上,省得浪费我的时间!” 此话一出,众人大怒。 俺们承认你很强,但是你未免太狂了嗷! 众人纷纷看向了一人,下意识地给这人让出了道路。 汤昊顺着他们的视线看去,眼睛顿时一亮。 这是一個差不多两米高的魁梧巨汉,论身形之魁梧,足以与汤昊媲美。 先前开口那个嬉笑小子,直接跑到了汤昊身后,主动示好表明了身份。 “堂兄,我是你亲弟弟汤木啊!” 汤昊似笑非笑地扫了这汤木一眼,对他的示好还是颇为满意。 汤家人不负汤家人。 这是汤昊给老汤家的承诺。 显然,汤木是个聪明人。 “汤姆,那小子什么来头?” 听见汤昊的询问,汤木也笑了。 “那巨汉是常家这一代的二傻子,常阔海!” “就是个天生大饭桶,每天都要吃十几个人的口粮,有次宴会上面一个人吃了一整头牛,结果还没有吃饱。” “这不是俗话说得好,半大小子饿死老子,他们老常家日子本就不好过,出了这么个饭桶,日子就更加难过了,所以一听你要选班底了,立刻就给送了过来。” 不得不承认,汤姆这家伙是真的嘴贱,也是真的有意思。 轻飘飘几句话,就把老常家眼下的处境,和这常阔海的身份解释清楚了。 老常家就是开平王常遇春的后人,那个“将十万众,横行天下”的常十万。 他家这爵位传承到了二代,就已经没了。 两个儿子,一个郑国公常茂和开国公常升,都在洪武年间被太祖朱元璋给砍了。 这里面的猫腻,说是卷入了“蓝玉案”,实则是因为那朱雄英没了,太祖朱元璋给朱允炆铺路罢了。 如此一来,老常家这元勋世家,日子确实不好过,现如今最大的官儿也是在南京混了个世袭锦衣卫指挥使。 汤昊还在思索,众人却是炸开了锅。 “常家的,快上去,捶爆这野人的狗头!” “对啊常愣子,伱还愣着干什么?” “你要是打赢了,老子请你吃喝三天!” 原本常阔海鸟都不鸟这些家伙,但是当他听见这最后一句话时,立马就瓮声瓮气地开了口。 “说好三天,一天都不能少!” 众人听见这话,顿时一阵哄笑。 就连汤昊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主动开口道:“常阔海,跟我过两招。” “你要是打赢了我,以后你的饭钱我汤昊包了,敞开了吃喝,绝无二话!” 常阔海一听这话,当即大步向前,将来不及退让的小家伙直接给扒拉开了,惹得一阵怒骂不止。 紧接着他直挺挺地看向了汤昊,瓮声瓮气地开了口。 “你说话,算数吗?打赢你,我就可以吃饱饭!” 常阔海最大的愿望,其实就只是想吃饱罢了。 老常家日子不好过,他们这些旁系子弟日子就更不好过,和寻常百姓人家其实没什么区别。 小时候常阔海饭量就大得惊人,家里面的粮食都要被他一个人给吃完了,而且随着年龄增长食量还在不断变大! 没办法,爹娘养不起他,只能把他送来了京城,希望主家看在血脉情分上面,收他做个护卫什么的,不说能够顿顿吃饱,不至于饿死就行了。 那时候常阔海才十二岁,身高就与成年人无异了。 刚开始做个小护卫,也没什么不好,至少不用饿肚子,每天都有饭吃。 结果随着年龄增长,他这身形愈发魁梧,食量也是越来越惊人。 恰巧主家公子,开平王嫡长四世孙常復听见了这事儿,直接把他招为贴身护卫,天天带着他出去参加各种聚会耍威风。 常阔海很不喜欢这样的氛围,因为人们都把他当成怪物野兽一样对待,尤其是在那次宴会上面,他第一次吃到牛肉,索性胃口全开一口气吃掉了一头牛,就更是成了这些金陵贵公子茶余饭后的谈资笑话。 谁见了他常阔海,都要上来摸几把嘲笑一番。 可是,为了填饱肚子,常阔海也没有其他选择。 他知道自己脑子不够用,所以也很难出人头地。 这辈子,老老实实地给公子做护卫,混口饭吃就行了。 现在,有人说要包他一辈子的饭,而且还是敞开了吃喝的那种,常阔海顿时心动了。 这种待遇,哪怕他那个名义上的公子堂哥,都从来没有给过他! “对!”汤昊大笑道,“打赢我!包你一辈子吃饱!” 常阔海闻言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家伙是个世侯,应该不至于赖账! 废话不多说,巨汉抡起大铁拳就砸向了汤昊。 一拳既出,劲如崩弓,发若炸雷,刚猛暴烈得无以复加。 那常復就是个为非作歹的纨绔子弟,是以作为其护卫的常阔海平日里没少打架,所以出拳很是刚猛。 “来得好!” 铁拳掀起的劲风吹在汤昊脸上,如有刀割。 汤昊性格素来强势,哪里有后退的道理,同样挥臂出拳。 两拳交错而过,各自砸在对方胸口上面。 突然间受此重击,二人皆是浑身剧震,身形一阵摇晃。 汤昊痛得龇牙咧嘴,眼睛却是亮了起来。 紧接着常阔海又是一拳砸向了汤昊胸口,他没学过什么武艺,靠得就是这一身蛮力。 但是汤昊却不一样,一些后世常见的搏斗技巧他还是学过的。 汤昊侧过身子让开这一拳,左手抓向常阔海的手腕,右手抬起来直奔他的下巴砸去! 常阔海立刻后撤,同时膝盖往前顶出去逼退汤昊,等汤昊后撤之后,又是马不停蹄地连续几拳砸了过来。 汤昊避开,迅速还击,两个人的动作快若奔雷,一招一式大开大合,充满了霸烈刚猛的味道。 二人之间的比试和江湖客不一样,江湖中人比试往往更好看一些,而他们的比试,不会花哨,不会炫目,但每一招都显得刚猛霸气。 一众年轻小伙早就看傻了眼,又是敬畏又是羡慕地看着这场“巨汉之战”,不敢发出一丝声音,唯恐惊扰了两个巨汉的大战。 汤木见状啧啧称奇,用胳膊肘捅了捅身旁的安国,笑道:“安傻子,你觉得谁能赢?” “废话!”安国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你没看见常愣子只会用蛮力,而汤恶贼一直在避让,等待机会吗?” “嘿,你小子还真是人才!” 汤木笑了,戏谑开口。 “既然你这么聪明,为何还要做这出头鸟,平白挨了一顿打!” 安国:“……” 一炷香,两个人还没有分出胜负。 常阔海看起来已经有些疲乏,出拳不再有雷霆之势,速度也慢了几分。 事实上正如安国所说,他一直都在使用蛮力,打到现在早已经有些力竭了。 唯一支撑他的,其实就是那顿顿都能吃饱的信念! 常阔海一拳一拳地砸出,汤昊则一直避让,时不时挥出几拳,全都切切实实地砸在了这憨货身上。 直到最后一拳,拳头朝着汤昊的脸打过来的时候,汤昊头往下一低,常阔海的拳头擦着汤昊的后背打过去。 而汤昊却直挺挺地撞了过去,就在两个人相撞的瞬间,汤昊猛然伸手托住常阔海将其往上一抬,竟然将这魁梧巨汉给硬生生地举了起来。 下一刻,一阵惊天巨响席卷全场,常阔海整个人被汤昊猛地一下砸在了地上。 常阔海浑身剧震,口鼻喷血,挣扎着想要再爬起来,但周身剧痛却让他再也站不起来了。 汤昊也是双眼发黑,摇摇欲坠,可他到底还是强撑着没有倒下去。 这巨汉常阔海,猛得有些过头了。 要不是汤昊吃了大力丸,每天都在涨力气,又比这憨货多一些格斗技巧,只怕输得人定会是他汤昊! “来人,给他治伤,不要留下什么隐患!” 随着汤昊一声轻喝,立刻就有七八个人上前,抬着常阔海走下高台。 但常阔海还是不死心,眼睛死死地盯着汤昊。 “我的饭……” “给你给你,安心跟我,以后顿顿管饱,听见了没?” 汤昊有些哭笑不得。 这特么是饿了多久啊! 好好一个万人敌,生生被饿成了这样子! 要是让这家伙真个吃饱了,汤昊估计会被他打趴下! 听见“顿顿管饱”这四个字,常阔海终于心满意足地咧嘴笑了,然后就眼前一黑,昏死了过去。 打昏了常阔海,汤昊再次看向了一众年轻小伙。 “还有没有不服气的?” 众人面面相觑,然后齐刷刷地摇了摇头。 没办法,连常愣子都被这野人给打趴下了,他们不服气也不行啊! 紧接着汤木率先表态,单膝跪在了地上。 “属下参见将军!” 安国也艰难地跪了下去,虽然身体疼痛,但是面带笑容。 谁不希望自己能够跟着一位能征善战的将军猎取军功? 这位中山侯个人武力无须多言,又擅于动脑,不是常愣子这样的蠢货! 追随于他,并不是一件坏事,至少还有希望可以得到军功,改变自己的艰难处境! 其余众人见状,犹豫片刻之后,也纷纷做出了选择。 他们既然来到了这里,其实选择就只有一个。 追随汤昊,猎取军功! “属下参见将军!” 汤昊欣慰地笑了笑。 “快起来吧,都是自家兄弟,不用这么客气。” “既然你们选了我汤昊,我汤昊也绝不会负你们任何一人!” 随即汤昊看向汤木,笑道:“统计一下,这些兄弟的特长,我心里面好有个数。” “你们下去好好准备一番,京营将会是我们的第一战,跟随本侯去里面大闹一场!” 众人:“!!!” ------------ 第49章 冥府神兵!小皇帝气坏了! “厉害!” “实在是厉害!” “你小子真是天生将种!” 汤昊刚刚下场,张懋就向他竖起了大拇指,止不住地夸赞连连。 但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汤昊现在虚到了极点,喉咙都有些腥甜,那口老血被他给生生咽了回去。 没办法,常阔海这兔崽子实在是太吓人了些。 如果汤昊要是没有吃老和尚的大力丸,如果这常阔海要是吃饱了,那这一次败的人肯定是他汤昊! 天生神力,不外如是啊! 可惜这小子出身贫寒,没有正常发育。 一想到这儿,汤昊就忍不住出言道:“老国公,那小子您可得给我照顾好了!” “等日后打仗的时候,把这小子丢到战场上面去,那可就是真正的万人敌啊,何愁胡虏不可平?” 听到他这话,张懋忍不住放声大笑了起来。 “汤俌,看看你家这虎崽子,可真是一点都不客气啊!” “现在都敢给老夫下命令了,你小子真是没把自己当外人!” 汤昊讪笑两声,嘟囔道:“咱们这不是一家人嘛,说什么两家话!” 汤俌和张懋对视了一眼,尽皆大笑着摇了摇头。 这个混账臭小子,是真的脸皮厚,而且够机灵。 “行了行了,赶紧滚蛋吧!” “老夫这就入宫面圣,给你敲定去京营的事情!” 汤昊眼珠一转,试探性地开口问了一句。 “老国公,我能不能去面圣?” “嗯?”张懋闻言一愣,“你想做什么?” 汤昊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轻笑了一声。 “就是有一个,不太成熟的想法。” 听到这话,张懋深深地看了这小子一眼,思索片刻之后还是点了点头。 “那好,你去换身甲胄,随老夫入宫面圣!” “不过伱现在身份不一样了,可别再陛下面前犯浑耍横,听见没有!” 汤昊点了点头,老老实实地跟着下人去换衣服。 事实上,自从他被册封为中山侯后,身份地位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以往的汤昊,在这个大明王朝,就是個活脱脱的野人。 没有身份,没有地位,没有亲友,唯一有的就只是朱厚照这个小皇帝的暂时信任。 而后一场廷议结束,勋贵集团帮助汤昊夺得了中山侯的世袭爵位,双方暗中完成了利益交换,汤昊也在这个大明王朝有了立足根基。 但是问题在于,汤昊的身份立场,也会因此发生改变。 至少,在小皇帝与勋贵集团之间,他必须要更加倾向于勋贵武臣! 这就是身份的改变,带来的立场变化。 只不过眼下小皇帝与勋贵武臣是站在同一战线上面,联手对抗那把持朝政的文臣缙绅。 在把文臣缙绅打趴下之前,双方还是处于蜜月期,不会出现矛盾与争斗。 等到文臣缙绅被打趴下了,汤昊就有机会挂印出征了,自然也不会留在这京城是非地,天天卷入这些是非争斗之中。 换好锦衣卫正千户的甲胄,汤昊就大大咧咧地坐上了张懋的马车,直奔紫禁城而去。 马车里面,张懋再次对汤昊耳提面命了一番,着重讲解了一下京营的发展历程。 汤昊一直耐心地听着,脑海中却是思绪万千。 自古以来“国之大事,在祀与戎”,明以武功取天下,对兵政尤为重视,而京军正是明王朝国家强大的支柱。 自永乐皇帝开始,京军一直是军事上的核心力量,担负着内卫京师、外出征战的职责,比如永乐皇帝御驾亲征六飞五渡,京军就是主要力量。 而京军是由京营、亲军、四卫军组成的,亲军二十六卫和四卫营都是内廷体系,京营则是勋贵武臣的基本盘。 事实上,现在除了四卫禁兵还有些战力外,这京营,包括亲军二十六卫在内,其实都是些老弱病残,名额上却都是满额编制,所以被后世之人戏称为“冥府神兵”! 土木堡之变,北京保卫战,这是京营变革之始。 由那位擎天之臣于谦奏请设立十团营,选白五军、三千、神机三大营精锐,名曰“选锋”。 原京师三大营十五万之众,合之为一,分之为十,自一营以至一队,兵将相习,自一队以至一营,体制相维,故得京军之实用,所向有功。 而没有通过“选锋”者,则继续留在三大营里面,被称为“老家”。 这次变革后,团营才是真正的精锐主力。 而永乐年间横扫大漠的京师三大营,这样一支规模大、兵士勇、武器精的顶尖战兵,直接就变成了预备役,吃空饷的吃空饷,躺平的躺平,摆烂的摆烂,成了不折不扣的“冥府神兵”。 随即夺门之变,英宗复位,于谦被杀,罢十团营,复三大营旧制,好好一个团营却因人废事,沦为了大明战神朱祁镇政治斗争的牺牲品。 下一步,英宗卒,宪宗即位,复罢三大营,立十二团营,命文臣提督,以三将总领,设十二营坐营官,命侯十二人分掌,各佐以都指挥,监枪以内臣,提督以勋臣,自此成为定制。 团营也沦为了勋贵武臣、文臣缙绅和宦官阉人三方势力的谋利工具,大量的役使京军,侵占屯田、草场,克扣军士月钱,京军中精锐军士不堪重负出现大量逃亡,导致京军兵额锐减,操阅废弛,战斗力低下,京军逐渐衰微。 甚至到了嘉靖年间,俺答叩关、鞑靼兵临北京城下的时候,偌大一个满额京营竟然无可用御敌之兵,以致于大明朝堂上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鞑靼蛮夷烧杀劫掠,耀武扬威,连城门都不敢出。 也就是说,再过个二三十年,京营就会彻底烂到了骨子里面! 说句不好听的话,这京营或者说团营,汤昊去或不去,好像真没有什么区别。 与其进入这烂泥塘里面,跟京营里面那三方势力争斗角力,倒还不如换一种方式,一种汤昊自己想要的方式,这也是为何他主动请求跟随张懋前来面圣的真正原因! 现在的京营也好团营也罢,早已成了勋贵武臣、文臣缙绅和宦官阉人三方势力瓜分的利益蛋糕,他汤昊一个外人前去想要从中分一杯羹,自然会遭受到三方势力的仇视敌对! 哪怕他并不是为了利益而去,可人家也不会相信啊! 所以,倒不如转换一下思路,直接另立门户! 京营早就开始烂了,积重难返,他汤昊一人之力想要改变,还要对抗三大势力的倾轧,根本就没有意义! “选锋”,这是一个好词,遴选锋锐,组建新军! 乾清宫。 朱厚照正在和陈宽商量还田的事情。 小皇帝好不容易积攒下田产,却被文臣缙绅逼得硬生生吐了出去,所以他很是咽不下这口恶气。 既然陈宽使了一记阴招,给那些文臣缙绅埋下了刀子,小皇帝自然是乐见其成。 他巴不得现在就有人把手伸进去,然后让东厂和西厂去破门抄家,杀光他全家那种! 正当这个时候,张永来报。 “陛下,英国公与中山侯求见!” 听到这话,小皇帝顿时一喜。 “快宣啊!” “这死野人还算有良心,知道入宫了。” “这样,你们给他一块入宫令牌,可随时入宫畅通无阻的那种,以后就不需要这么麻烦了。” 此话一出,张永和陈宽都是心中一惊,暗叹中山侯圣眷之浓。 这随时觐见天子,那可是一等一的宠臣待遇啊! 一刻钟后,汤昊和张懋成功见到了小皇帝。 不过碍于有外人在场,二人都克制住了自己,只是时不时地眼神交流,多少有些暧昧了嗷。 张懋直接开口提及了正事,一句话又惹得小皇帝勃然大怒。 “陛下,自景泰年间时,京军三大营改为十团营,选锋精锐组建新军,后于成化年间形成十二团营定制!” “然今承平日久,卫所空虚,军士多为权豪势要之家占怯私役,按月纳钱,京军内部积弊己久!” 一边说着,老国公一边从怀里掏出了本奏章。 他既然决定整顿京营,肯定不会是无的放矢。 一桩桩一件件,全都写在小本本上面,就等着皇帝陛下开口,送汤昊这个家伙进去折腾一番。 “成化十九年,团练见军共九万三千四百有奇,各处更番赴工者五万二千,下场者二万四千六百,操练者仅一万六干七百而已,劳役频繁,不遑蓄锐!” “时至今日,十二团营积弊积弱,已与旧时三大营没有区别,十二营锐卒仅六万五百余人,稍弱者二万五千而己!” 此话一出,朱厚照顿时惊得豁然起身,接过了张懋的奏章,急忙翻阅了起来。 不是他慌张,而是此事太吓人了些! 内重外轻,这是大明军制的特点,也是保证中央权力的关键! 可是中央最大的底气所在,昔年拥有数十万精锐战兵的京军,现在仅仅只剩下了六万五百余人! 这个数字,太过吓人了些,甚至足以动摇大明王朝的江山社稷! 九边军镇的卫所军,一镇数量都比得过这京营战兵,届时一旦有人心怀不轨,朝廷拿什么去平叛? 朱厚照是真的有些慌了,一张脸瞬间阴沉如水,难看到了极点! “混账!” “他们怎么敢的?” “京军关乎江山社稷,他们怎么敢以此谋利?” 张懋没有吭声,装作没听见一样。 人家为什么不敢? 自从京营变团营后,那些个提督大臣一直都是这么做的。 反正九边军镇有卫所军驻守,北虏再怎么猖狂也打不进长城来,还能碍着他们贪腐受贿、谋取私利了? 眼见老国公不开口,小皇帝更是怒到了极点。 正当这个时候,汤昊突然笑着开了口。 “弘治年间,提督京营之人,当是兵部尚书吧?” 没错,就是兵部尚书,那个弘治三君子,刘大夏! 听到这话,小皇帝如梦初醒,咬牙切齿地下令道。 “来人,传兵部尚书刘大夏!” “让他立刻入宫觐见!” ------------ 第50章 再次交锋!请立新军! 刘大夏有些茫然。 小皇帝突然让他滚去面圣? 这是怎么个意思,真要滚着去? 又是哪个奸佞小人在陛下面前进献谗言? 刘大夏很是不爽,可还是要去面圣。 很快他就走进了大殿,一板一眼地行礼之后,抬头一看,顿时就乐了。 英国公张懋,中山侯汤昊,一大一小两个搅屎棍! 他们这是又想干什么? 刘大夏刚行完礼,还没来得及多想,小皇帝就将那奏疏砸到了他脸上。 “刘大夏!” “这就是你提督京营的结果?” 骤然间被摔了脸,刘大夏一颗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虽然他是四朝老臣不假,但皇帝陛下真要动他,也不是不可以动的。 尤其是具备合适的理由借口,谁都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刘大夏捡起奏章一看,随即脸色大变,难以置信地看向了英国公张懋。 这個老东西,他这是想干什么? 京营糜烂,情敝多端,营务废驰,这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情。 而好好一个京营之所以会变成这样,又不是一家独占了利益,而是三家势力都从里面分了一杯羹! 勋贵武臣,毫无疑问是从里面吃得最多的人! 你英国公张懋就没有役使军士? 你英国公张懋就没有从中获利? 你英国公张懋就没有贪腐受贿? 你现在却将此事捅到圣前,是想拉着大家一起死吗? 刘大夏和张懋也算是老相识了,毕竟兵部如今总管天下戎政,而这张懋又是勋贵第一人,二人之间难免会打交道。 是以他现在很不能理解这张懋的做法,甚至隐隐有些恐惧。 以往这张懋,该吃吃该喝喝,该收受的贿赂分文不少,该享受的生活也是极其奢靡,活脱脱一副摆烂模样。 结果,就是这样一个看似自甘堕落的人,现在却突然向小皇帝告密,将京营糜烂的实情告诉了小皇帝! 这就好比一个你一直忽略不重视的人,突然盘起了身子狠狠咬了伱一口,就如同一条毒蛇一般,想要给你致命一击! 一时间,刘大夏难免有些心惊胆寒。 “陛下明鉴,京军内部积弊己久,昔年宪宗陛下建立十二团营时就已曾多次敕令团营各级军官严禁役占剥削,可是收效甚微,团营营务依旧废弛。” “后宪宗陛下一怒废团营,复立三大营,试图恢复京军战力,柰何情毙多端,转加废驰,役占问题更为严重,万般无奈之下,宪宗陛下只能又重新设立十二团营,自此成为定制……” 刘大夏毕竟是四朝元老,做了兵部尚书多年的朝堂重臣,所以言语措辞很是得当。 他一没有为自己开脱,二也没有将罪过推到他人头上,而是明明白白地叙述实情。 最鲜明的例子,莫过于成化年间宪宗陛下对这京营的改革,从十团营变成十二团营,结果还是一样的烂。 然后成化皇帝又恢复三大营旧制,试图按照永乐年间的营操之法恢复京军战力,结果却是更烂了,最后成化皇帝无奈,只能听从文臣缙绅的建议,复立十二团营,听之任之。 说到底,京营内部积弊积弱,各方势力盘根错节,权贵高层从中谋利,早就已经烂到了骨子里,根本不是更换京军的模式就可以革除的,也不是皇帝一句话就可以顺利解决的。 刘大夏就是在告诉小皇帝,京营糜烂不是我这个兵部尚书一人的问题,而是这满朝文武所有臣子的问题,甚至连历任皇帝都有问题! 你就算的要降罪,那也要一同降罪,勋贵武臣和宦官阉人一个都不能少! 比如说眼前这个勋贵第一人张懋,他何尝没有收受贿赂,从中谋利? 小皇帝冷冷地看着刘大夏,强忍着心中的火气,没有直接一剑砍了他。 “大司马,你身为当朝兵部尚书,总理天下戎政!” “朕就问你一句话,若有朝一日北虏犯境,攻破宣府大同,而京营却无兵可用,那朕这个大明天子该怎么办?难不成到时候带着你们这些满朝公卿南逃不成?” 此话一出,张懋和刘大夏都是变了脸色,起身跪倒在地上。 “臣等知罪,请陛下息怒!” 一旁汤昊见状,神情古怪地笑了笑。 因为小皇帝这番话说得很有意思。 刘大夏告诉他,京营糜烂日久积弊已深,是一直以来都存在的问题,怎么改都改不好。 而小皇帝则没有跟他争辩,而是问出了一句诛心之语。 好,你说京营烂透了,已经改不好了。 那就这么让京营烂下去,等到北虏兵临城下的时候,咱们一起舍了这祖宗基业,一起南逃苟活呗? 刘大夏该怎么回答? 他要是回答了,立刻就会被扣上奸佞的帽子。 舍弃祖宗基业不要,南逃苟全乞活,那跟前宋有什么区别? 真要是这么做了,他们这些朝臣有一个算一个,尤其是他刘大夏这个兵部尚书,注定会被钉死在历史耻辱柱上面,钉得死死的那种! 当年瓦剌兵临城下,直奔北京城的时候,为了苟全活命,可是有不少公卿惊恐万分地想要南逃,将这祖宗基业拱手让给北虏蛮夷! 比如说那参与谋划夺门之变的徐有贞,就是因为提出了南迁之议,成了苟且偷安的典型代表,终景泰一朝都不得重用! 因为提出南迁,因此遭到整个景泰王朝的排挤打压,连死了千百年都还被世人诟病! 刘大夏可是君子,君子当舍身成仁,君子当舍生取义! 北虏有可能兵临城下吗? 当然有可能啊! 土木堡之祸距今才过去了五十余年! 北虏长驱直入杀入京畿腹地的张狂可仍旧历历在目! 谁能够保证,现如今的北虏,那鞑靼和那瓦剌,是不是又出了个什么枭雄人物,正在一统蒙古,准备再次南下一举亡了大明? 刘大夏自然不敢保证,所以他只有磕头请罪。 张懋也要磕头请罪,不过他是为了趁机进言。 “陛下,此时十二团营积弊积弱,与正统年间的京师三大营一样,眼下当务之急是另思它法以图恢复京营战斗力,而最为便捷之法便是从已积弊积弱的十二团营之中,选取精锐再立它营。” 选取精锐,再立它营! 这就是张懋故意自爆的目的! 其一是为了坑刘大夏一把,其二则是借刘大夏之口,告诉小皇帝这京营到底有多烂! 既然京营已经烂到骨子里去了,那就别再说其他的了,选取精锐再立它营吧! 而这最后六万五百七十四人,就是京军最后的精锐,也是京军最后的希望! 张懋的想法,与汤昊“重新选锋,组建新军”的念头不谋而合! 小皇帝听后神色稍缓,冷冷地看了刘大夏一眼。 “既然积贫积弱,那就要去改!” “就这么任由京营糜烂下去,这不是给子孙后人留下隐患吗?” “你们怎么敢的,先帝爷对你们二人委以重任,京营事务全部都交由你们二人提督,现在告诉朕,京营已经烂到骨子里去了!” 事实虽然是事实,但该骂还是得该骂。 朱厚照脑海里面此刻全是他父皇那张疲惫不堪的面容。 先前做太子的时候,朱厚照还不理解,做皇帝有那么累吗? 不是大明天子,九五之尊,口含天宪,言出法随吗? 直到此刻,朱厚照才深深感受到了,他父皇当年的那种深深无力感! 大明,早就烂了,烂透了! 朝堂之上,是文臣缙绅把持朝政! 京营里面,积弊日久已经彻底烂到了骨子里! 这还是在京城里面啊,在大明皇帝的眼皮子底下! 都已经烂成了这个样子,那地方上又会是什么模样? 朱厚照一想到这儿,就觉得正有一双大手,死死地遏住他的咽喉,让他快要喘不过气来! “必须整饬营务!” “不!必须重新选锋,选取精锐,再立它营!” 朱厚照斩钉截铁地怒喝道,第一次带上了毋庸置疑的口吻。 “土木之祸的前车之鉴就在眼前!” “朕不想再一次眼睁睁地看着,胡虏杀入我大明腹地,兵围我大明京师,烧杀劫掠无恶不作,而朕这个大明皇帝,而你们这些朝堂公卿,只敢躲在城池里面远远地看着!” “到了那个时候,丢脸的人可不是只有朕,还有你们这些朝堂公卿,还有你们这些满朝文武,朕一定在临死之前要让史官记下你们干的烂事儿,让你们声名狼藉,让你们遗臭万年,让你们子孙后人世世代代都抬不起头!” 听见小皇帝这恶狠狠的话语,张懋和刘大夏都是神情黯然。 张懋倒还好,史书都是文臣写的,再怎么写又能给他写成什么样子,无非就是吹毛求疵,骂他贪腐奢靡罢了。 但是刘大夏却不一样,不仅是文人,还是赫赫有名的纬弘治三君子,名声对他而言,那是要命的事情。 所以,面对已经彻底暴怒的小皇帝,刘大夏此刻也只能开口答应此事。 “陛下英明,既如此,老臣这就回去写奏章,于明日廷议此事!” “廷议什么?”小皇帝冷笑道:“好让你那些党羽一起反对吗?” “别明日了,就今日,就此刻!” “你这位大司马,还有老国公,提督京营的二人,现在都在这儿,有什么话说不清楚!” “今日你哪儿都别想去,不拿出个新军章程来,朕就一直在这儿陪你们耗着!” 事实证明,朱厚照还是很聪明的,尤其是当他开始动脑子后。 现在,文臣缙绅就一个刘大夏,要是放到明日廷议上面,指不定还会闹出什么乱子呢! 汤昊笑眯眯地向小皇帝竖起了大拇指,后者很是开心地点了点头。 张懋也是斜眼看了一下刘大夏,随即笑呵呵地点了点头。 唯有刘大夏这位兵部尚书脸色阴沉,难看到了极点。 一群混账东西! 老夫这是中计了! ------------ 第51章 五年计划! 选取精锐,再立它营! 这是最为便捷之法! 当年土木之变后,于谦等人就是这么做的。 从三大营中选取精锐,重新组建十团营,从而确保京军的战力。 同样的道理,现在朱厚照即位后,面对此时十二团营积弊积弱,己与旧时三大营没什么差别的情况,“十二营锐卒仅六万五百余人,稍弱者二万五千而己”,那不得不另思它法以图恢复京营战斗力。 而最为便捷之法,便是效仿当年三大营选锋形成团营,从已积弊积弱的十二团营之中,选取精锐再立它营。 这也是张懋此行的目的。 京营也好团营也罢,现如今京军最后的战力,就在这六万五百余人。 张懋故意将京营糜烂一事泄露给小皇帝,自然是为了激起小皇帝的愤怒,从而完成对京营的再一次选锋! 而这最后的六万五千余人,就是张懋的真正目标! 必须要让汤昊执掌这支新军! 同样的道理,刘大夏又何尝看不明白。 算计来算计去,张懋这个老东西,分明就是在给中山侯汤昊铺路! 为此不惜自爆告密,想要以此逼迫他刘大夏低头俯首! 选取精锐,再立它营,确实没有任何问题! 但是问题在于,这个新军主帅,绝不能是汤昊! 汤昊此子看似行事张狂鲁莽,实则粗中有细,还生了一张尖牙利嘴! 他要是成了执掌这六万新军的统帅,下一步勋贵武臣只怕就会制造机会,让这汤昊率领新军出去猎取军功了! 到时候,这朝堂上面,恐怕又会出现一个保国公朱永! 不要忘了,这汤昊现在可是世侯,起点比之朱永当年高出了十倍不止! 要是任由这汤昊继续成长下去,要不了多久,文臣缙绅只怕就难以压制住勋贵武臣,从而丧失朝堂话语权了! 基于这些考量,张懋和刘大夏展开了激烈交锋,一個咬死了要定汤昊,一个坚决不肯。 两个六七十岁的老家伙,为此直接都骂起来了。 此刻小皇帝正和汤昊来了偏殿,听见旁边的动静,都是有些哭笑不得。 “野汤昊,这是你的主意?” “京营糜烂,朕其实早就知道了,只是方才装装样子罢了。” 汤昊闻言一愣,随即笑着开了口。 “小皇上确实不一样了嘛,这自从学会动脑子后,比之先前英明多了!” “什么话?”朱厚照怒了,“你这是什么话?” “朕几时昏庸过?那都是被刘瑾这杂碎哄骗的,跟朕没有关系嗷!” 呵呵! 汤昊只是冷冷地笑了笑。 皇帝是不能犯错的嘛,不然会影响他的帝王威望。 反正犯了错,肯定会有背锅侠,刘瑾就是朱厚照最好的背锅侠! “你自己错没错,自己心里面有数!” “懒得跟你废话这些,只是希望你以后多动动脑子!” 小皇帝虽然很是不爽,但还是点了点头。 “这一次,倒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朕早就有心整饬营务了,却碍于京营里面各方势力盘根错节,不好直接下手!” 朱厚照说了句心里话,他先前确实不好动手。 怎么动手? 对谁动手? 监枪太监! 勋贵武臣! 文臣缙绅! 哪个没有从这京营里面分一杯羹? 难不成他这个大明皇帝还能把这满朝文武都给杀光咯? 而且先前的小皇帝,身边根本就没有可用之人。 除了刘瑾、张永和谷大用这些死太监外,连一个像样的心腹都没有。 他就算有心整饬京营,提升京军战力,那也是无人可用,无可奈何!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小皇帝有了野人汤昊,还是个勇猛可搏杀猛虎的天生将种,放着不用岂不是可惜? “野汤昊你放心,这回朕一定给伱拿下这个职位!” 汤昊闻言笑着点了点头,不过却不见丝毫高兴。 因为他清楚,这件事情,没有这么容易的。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语,现在大明王朝的兵权,大部分是掌握在文臣缙绅手中的。 洪武初年,有一个大都督府,总管天下戎政,同时拥有调兵权和各地驻军管理权。 太祖朱元璋为了加强手中的权力,不甘心自己的权力被分割,尤其是中书省和大都督府,遂废中书丞相制度,并且将大都督府一分为五,成了五军都督府。 五军都督府丧失了大都督府拥有的议政权,开始不得不听命于皇帝。 不过此时,五军都督府的地位仍高于兵部。 因为各地卫所军户的管理、各行省驻军的训练和管理、各地将领的升迁,这些都在于五军都督府执掌之下。 洪武年间,六部之一的兵部,仅仅只是拥有各地驻军的调动权。 五军都督府拥有统兵权,兵部则拥有调兵权,这般设计自然也是为了互相制衡。 因此五军都督府与兵部之间的关系并不和睦,一直在明争暗斗。 从表面来看,这是两个机构的权力斗争,但是实际上,这就是是武将勋贵集团与文官缙绅集团的博弈,为了争夺朝堂话语权而展开的纷争。 直到土木堡之变,景泰皇帝上位,以于谦等人为首的文臣缙绅,趁着武将勋贵集团势力大损,趁着五军都督府遭受重创,毫不客气地攫取五军都督府的一应权力,全部收拢于兵部,归于兵部尚书于谦手中。 兵部借助这场土木之祸,开始逐步插手武将的任免、各地驻军的训练和管理工作,并且把这些权力牢牢控制在兵部的手里,一片片割掉了五军都督府所有的肉。 在成化帝朱见深在位时期,军户和屯田管理权也开始被划归兵部。 自此以后,五军都督府彻底成为了一个虚职的军事机构,主要是为那些武将勋贵集团的子弟们,安插一个冒领俸禄吃空饷的机会,从此彻底远离了权力核心圈。 汤昊甚至都有些怀疑,这是不是武将勋贵与文臣缙绅达成的协议。 文臣缙绅索要五军都督府的统兵权,而勋贵武臣则是不得不交出权力,允许自家子侄进入五军都督府这“冥府”冒领俸禄吃空饷! 反正,双方皆大欢喜,愁的人可能只有大明王朝的历代皇帝! 发展到大明中后期,兵部已经全面架空了五军都督府,文官缙绅集团彻底架空了武将勋贵集团。 比如在嘉靖、隆庆、万历时期,大明朝各地的总督、巡抚们,以挂职兵部尚书或者兵部侍郎的身份,节制各地的将领们,地方武将的升迁任免,全是这些督抚老爷们一句话的事情。 到了大明朝统治的末期,基本上出现了文官凌驾于武将头上的模式,例如朝廷的督师、各地的总督、巡抚均为文官,武将哪怕立下了军功想要获得升迁,也不得不去给这些督抚老爷们当狗,奉承巴结讨好贿赂! 是以,在这个正德王朝,正在文臣缙绅开始发力,将兵权牢牢掌控在手里面的时候。 为什么要这样做? 因为这里面隐藏着大量的利益输送。 就拿眼下的京营来说,武将勋贵、文臣缙绅和宦官阉人都从里面分一杯羹,都能够吃得盆满钵满。 眼下这个糜烂的京营,其实就是大明军队的真实写照。 汤昊想要组建新军,想要打造出一支可以随他征战沙场的铁军,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而文臣缙绅就是其中最大的阻碍。 文臣缙绅,只怕不会容忍,汤昊独领一军,打破眼下这个大好局面,带着武将勋贵重新崛起! “小皇上,咱们互相透个底!” “给我五年时间,打造出一支五万人的铁军,我就可以平定北虏!” 听到汤昊这话,朱厚照惊得豁然起身,激动得面红耳赤! “野汤昊!” “你说的可是真话?” “五年时间,五万铁军,平定北虏?” 五年时间,看似很长,但小皇帝现在可才只有十五岁,他完全等得起,也完全熬得住啊! 关键问题在于,北虏已经成了大明王朝的心腹大患,尤其是当年那场土木堡之变后。 大明再也无力主动出塞肃清漠北,只能龟缩在九边长城军镇里面被动挨打! 就比如他朱厚照刚刚即位称帝,那蒙古小王子一听到大明换了个小皇帝,立刻就兴兵犯境,在长城沿线一带烧杀劫掠无恶不作。 朱厚照没有办法,只有听从朝臣的建议,安排人手挂印出征,又得损耗一大笔钱粮。 这种憋屈日子,小皇帝早就过够了! 要是能够一次性肃清漠北,要是能够像太宗文皇帝那样打得北虏抱头鼠窜,他朱厚照做什么都愿意! 更何况,仅仅只是五年时间! 汤昊点了点头。 “这是最理想的计划!” “但前提是,你这个小皇帝,能给我多少支持!” 多少支持? 肯定是全力支持啊! 朱厚照急匆匆地正准备开口,拍着胸脯做出保证。 汤昊却是抢先一步开了口,笑道:“不要说些空口白话,拿出点实际东西来!” “比如这六万五百余人,他们的兵器铠甲,他们的吃穿用度,这些最基本的钱粮辎重,你这个小皇帝能够保证吗?” 朱厚照闻言一愣,原本兴奋的脸色,瞬间就垮了下来。 他就是个一穷二白的小皇帝,能够保证个屁! 要不是因为穷,先前他也不会允许刘瑾那些狗东西去广置皇庄敛财受贿了! 所以,小皇帝满脸羞愧地低下了头。 汤昊见状却是笑了。 “所以,咱们的第一个五年计划,就是想方设法地训练出一支铁军,足以让你这个小皇帝夺回权柄的铁军,足以令满朝文武心惊胆寒的铁军!” “这计划里面,最关键的一环,就是打造铁军的资源问题,钱粮辎重缺一不可,就算是砸锅卖铁,也必须要砸进去!” ------------ 第52章 专职提督! 砸锅卖铁,练铁军! 小皇帝狠狠点了点头! “汤昊,你放心,朕一定想方设法……” “小皇帝,我得提醒你一句,不要再与民争利了!” 汤昊再次无礼地打断了小皇帝出言。 “与民争利,这样只会让你落人口实!” “你想要挣钱捞银子,办法多得是,没必要去压榨穷苦百姓!” 朱厚照闻言一愣,还没有回过神来。 挣钱捞银子,却不能与民争利? 那朕还怎么挣钱,还怎么支持你训练铁军? 见他满脸茫然的模样,汤昊忍不住开了口。 “你就没有想过,钱粮都去哪儿了吗?” “朝廷国库空虚,天下军民穷困,那这钱粮都去哪儿了?” 对啊,钱粮都去哪儿了? 朱厚照顺着这个思路去想,脸色逐渐变得难看了起来。 朕这个皇帝没钱,国库里面也没钱,朝廷也没钱,百姓更是苦哈哈的,那钱粮呢? 大明是没有钱粮吗? 天下那么多的田地是不产钱粮吗? “小皇帝!” “记住一句话!” “穷了朝廷,苦了百姓,富了士绅!” “朝廷收不上税,百姓却一直缴纳大量赋税,这钱粮伱说在谁手上?” “士绅!”朱厚照如梦初醒,冷喝道:“还有这些缙绅!” “没错!钱粮就在他们手上,个個那都是富得流油!” 汤昊笑了起来,道:“是以你必须转换思路,别再像之前置办皇庄那样,压榨奴役百姓,没有这个必要。” “你真想捞银子,就把目标放在这些朝堂公卿与地方士绅头上,逮着机会该抄家抄家,该灭族灭族,带来的收益比你置办一个皇庄还多,而且银子来得更快,明白了吗?” 话说到这儿,汤昊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他这怎么听起来,颇有些教坏小皇帝的意思,动不动地就抄家灭族! 不过小皇帝却很是兴奋,满脸杀气腾腾。 “朕明白了。” “野人你放心,朕以后就这么办!” 既不用与民争利,维护自己的名声,又可以捞银子,简直两全其美。 开玩笑,朱厚照可是大明皇帝,还是比较在意自己这名声的,可不能遗臭万年,不然下去后没脸面对列祖列宗。 这边汤昊刚刚完成了对小皇帝的思想改造,司礼监掌印太监陈宽就匆匆走了过来。 “陛下,英国公与大司马已经拟定出了章程,请陛下过目。” 听到这话,小皇帝顿时来了兴趣,结果接过奏章一看,却是顿时勃然大怒。 实际上,选取精锐另立他营,不需要什么章程,毕竟昔年京营变团营就是这么干的,直接照搬这一套模式就行了。 张懋与刘大夏真正角力的地方,在于这新营的统帅之争。 一方咬死了必须要让汤昊提督,但另一方却是死活不肯。 二人一阵吵闹对骂后,最后都做出了妥协与让步。 是以小皇帝此刻得到的结果,就是三将提督新营,而汤昊只是其中之一。 此外监枪太监和协理文臣一个都不能少,尤其是协理文臣,刘大夏直接提议兵部侍郎许进! 这个结果,并不是小皇帝想要的,也不是汤昊想要的。 选取精锐另立它营,本就是为了整饬军务,恢复京军战斗力。 结果你特么还搞出这种各方势力涌入其中,互相制衡互相掣肘,那他汤昊还怎么练兵,那这新营存在又有什么意义? 还不如直接不重新选锋了,就这么让京军彻底烂下去得了! 朱厚照确实很愤怒,直接将这奏章摔在了地上。 “老国公在干什么?” “他既然要给你铺路,为何还会同意这般模式?” 汤昊叹了口气,俯下身子将奏章拾了起来。 “我方才说过了,这件事情没那么容易。” “文臣缙绅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我独掌一军,肯定会想办法从中掣肘!” “陛下先不要动怒,召他们二人过来问问清楚,看看还有没有转圜的余地。” 小皇帝阴沉着脸点了点头,陈宽识趣地前去通传。 片刻之后,张懋和刘大夏联袂而来,都是神情自若,看不出什么息怒。 小皇帝满脸狐疑地看着二人,随即看向了汤昊。 汤昊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示意小皇帝先问个清楚。 “你们商量了半天,就商议出这么个章程?” “还监枪太监,还协理文臣,你们干脆直接告诉朕,别折腾了,也别重新选锋了,就这样让京军烂下去,就等着大明被北虏踹了窝子,那样不是更容易些?” 朱厚照跟汤昊学到了毒舌的本事,直接开口就开始阴阳了起来。 张懋和刘大夏听见这些诛心的话语,都是神情黯然,默默跪倒在地上。 “陛下明鉴,三将提督营务,这是代宗陛下定好的规矩。” 刘大夏试图据理力争,沉声道:“朝廷不是没有尝试过以一将提督团营,但营中各种势力和利益关系盘根错节,主将绝非仅有军事才能即可胜任。” “是以朝廷都从三大营六主将中,挑选二三人兼提督团营,这样也是为了防止一将提督专权滥权!” 不得不承认,刘大夏还是很有政治头脑的。 先搬出三将共同提督营务的祖宗成法,然后又提醒了小皇帝一句,你让汤昊一人执掌新营,怎么放心得下的? 兵权这个东西,自古以来就很敏感,尤其是对于皇帝而言。 这两万五百余人,可是京军最后的战力,你就这么交给汤昊一人执掌,那万一他汤昊生出了什么异心二心呢? 所以,三将提督,监枪太监,协理文臣,一个都不能少。 这是为了祖宗基业,为了江山社稷打算! 但是,刘大夏远远低估了小皇帝对汤昊的宠信程度。 “呵,一将提督会专权滥权?” “大司马这话说的真是有趣,三将提督的时候,就不专权滥权了?” “再加上监枪太监,再加上协理文臣,以往这十二团营可是全都按照你们所说的祖宗成法去办的,可是结果呢?” “要不要朕再提醒你一下,现在的十二团营都是什么鬼样子?你怎么有脸还说出专权滥权的话来?” 小皇帝毒舌本事越发精湛,你敢说我就敢骂,反正你不敢骂朕! 刘大夏是真的不敢怼皇帝,平白又挨了一顿骂,索性低头请罪。 汤昊见状思索片刻之后,还是开了口。 “大司马,祖宗成法,可不是只有这一条。” “成化三年,宪宗陛下命仍旧分十二营操练,兵部其会举坐营官以统领之,仍推举文武大臣各一员总督其事,务在得人,明确要求武将只需一人。” “不久,原神机营总兵官定襄伯郭登作为唯一的武将,受命与兵部尚书白圭、太监裴当提督十二营操练团营,是以团营存在过一员主将且专职提督的局面,这是不是祖宗成法?” 文臣缙绅,一向很有意思。 他们需要的时候,就从以往的先例中搬出旧制,高喊什么祖宗成法。 反正只要是以前那些大明皇帝做过的事情,都可以成为对他们有利的祖宗成法。 恰巧汤昊也会这一招,他同样可以搬出这所谓的祖宗成法。 小皇帝听后顿时高喊道:“对啊,既然团营存在过一员主将且专职提督的祖宗成法,为何不能用?” 刘大夏闻言眉头一皱,随即戏谑嘲讽道:“怎么?中山侯这是觉得,自身武略与威望可以与忠武定襄侯比肩?” 郭登一生相继随兵部尚书王骥、黔国公沐斌征麓川、腾冲等地,土木之变后,瓦剌太师也先挟持英宗至大同城边,企图诈开城门,郭登设计诱敌,迫使也先退兵,次年又于沙窝、栲栳山连破瓦剌军,以功封定襄伯,乃是正统朝罕见的名将。 成化八年,郭登去世,获赠定襄侯,谥号“忠武”。 论功绩论资历论威望,现如今的汤昊,自然无法与忠武定襄侯相提并论。 但是,并不代表他以后就不可能! 汤昊看向刘大夏,轻笑着开了口。 “大司马这话说的,谈祖宗成法就谈祖宗成法,何必说这些没用的话?” “本侯有没有资格与忠武定襄侯相提并论,试试不就知道了吗?” 你要谈规矩,那就好好谈规矩,不要搁这儿人身攻击嗷! 刘大夏还准备开口,可小皇帝并不给他这个机会。 “既然是祖宗成法,那就这么定了吧!” “从十二团营重新选锋,另立新营,令中山侯举坐营官以统领之,兵部侍郎许进提督,如何?” 小皇帝其实也明白,汤昊一将专职提督,这是文臣缙绅的底线。 要是再不设置一个协理文臣,这刘大夏绝对不会答应! 与其继续扯皮下去,不如先将此事定下来,至于那个许进,日后有的是办法收拾他! 英国公张懋率先表态,高喊“陛下圣明”! 中山侯汤昊也跪倒在地上,跟上了输出。 一时间,刘大夏倒是有些坐蜡了。 他这个兵部尚书,现在进退两难。 要是真答应了此事,恐怕内阁那边过不去! 对了,内阁! 刘大夏眼前突然一亮,随即也索性开了口。 “陛下圣明!” 朱厚照见状颇为欣喜,当即就让张永去内阁一趟,命内阁拟旨然后昭告天下。 张懋见目的达成,就与刘大夏行礼离去。 汤昊也准备走了,却被小皇帝给拉住了。 “急什么?” “好不容易入宫一趟,陪朕多聊会儿!” 刘大夏深深地看了汤昊一眼,随即径直起身离去,直奔内阁。 没错,皇帝陛下是下旨了。 可是这旨意能不能推行下去,那还要看内阁三阁老同不同意! 你汤昊还想独掌新军,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内阁三阁老不扒了你身上这层皮! ------------ 第53章 与内阁首辅的对话! “野汤昊,咱们怎么捞钱?” 等外人一走,小皇帝就迫不及待地追问道。 汤昊有些狐疑地看了这厮一眼,先前怎么没有发觉,这小皇帝还是个财迷? “你别那么看着朕!”小皇帝怒了。 这天杀的野人,真是不知礼法,不知上下尊卑! 哪有臣子满脸鄙夷地看着皇帝的? 你这是大不敬嗷你! “朕确实是没办法,穷到了极点!” “父皇驾崩后,朕即位之初,大行皇帝葬礼和朕的即位典礼、赏赐等面临着重大开销。” “当时内承运库的太监给出了一个预算,大行皇帝丧葬费,朕这大婚费用,朕这登基赏赐费用等,共需银一百八十万两,可内库所积不多,请户部想办法。” “结果户部尚书却说,太仓银总计不过银一百零五万两,还差了七八十万两银子的空缺,让朕自己想办法!” 大明朝皇帝的内库,叫内承运库,由太监掌管,初设时主要用于支付在京武官的俸禄支付,后来渐渐成了皇帝的个人私库,皇帝多余的花销大多取自内承运库。 这内承运库就是大明皇帝的小金库,“攒”下的私房钱,比如皇帝名下的皇庄收益,各地官员、少数民族首领、大明藩属国逢年过节直接进贡给大明皇帝的贡品收入,还有就是抄家官员后截留、派太监到各地去征的矿税等等,说起来就是那么回事,巧立名目各自搜刮民脂民膏。 而太仓库是国朝银库,存放着包括农税、盐税以及其他杂税全部征收而得的税银。 “嘿,朕这大婚,为了多要那么十万两银子,朕这個皇帝还要和户部来来回回扯皮,结果皇后的册封大典还是很寒酸!” 话说到这儿,朱厚照眼眶都红了。 “给父皇办葬礼没钱!” “给朕办登基大典也没钱!” “给朕册封皇后的大典都要简办!” “你说说,朕这过得都是些什么日子,朕又有什么办法?” 听到这些,汤昊确实有些吃惊,也确实很是无语。 “不是说你父皇“弘治中兴”了吗?就是这么“中兴”的?” “野人!”朱厚照怒了,“不准你非议我父皇!” “伱骂朕可以,你骂满朝文武也可以,但是你不可以非议我父皇……算我求你了!” 小皇帝眼眶通红地看着汤昊,眼睛里面都已经有泪水在打转。 汤昊见状忍不住叹了口气,随即改了一下口风。 “好好好,不说你父皇,说说怎么捞银子!” “对!”小皇帝一听到“捞银子”,顿时就转忧为喜了,眼睛亮得吓人。 “野人,你有没有什么好办法,咱们一起大捞一笔……” 汤昊正准备开口,张永却突然走了进来。 “陛下,元辅大人求见!” 此话一出,气氛顿时安静了下来。 内阁首辅刘健,来了! 汤昊与小皇帝对视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凝重之色。 刘健怎么在这个时候过来了? 陡然间,汤昊突然想起了什么,脸色难看地看向小皇帝问道:“内阁现在就有封驳权了?” “封驳?”小皇帝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有的……吧?” 汤昊:“……” 那这不是完犊子了! 他们先前设局,二打一打得刘大夏认怂,不得不让汤昊执掌新军! 结果现在好了,内阁具有封驳权,人家内阁首辅亲自杀过来了,这圣旨还怎么下得了? 所谓“封驳”,票拟就是阁臣代皇帝立言,即遵照皇帝的指示拟旨,但如果阁臣认为上谕不对,可以暂不拟旨而向皇帝再行请示,即“封驳”。 简单来说,就是内阁阁臣利用内阁的封驳权与皇帝相抗。 就比如小皇帝的接班人,那个一心修仙的嘉靖皇帝,故意搞出了一场“大礼仪之争”,那时的内阁首辅杨廷和就利用内阁的封驳权与嘉靖皇帝相抗。 在大礼议中,杨廷和“先后封还御批者四,执奏几三十疏”,可谓史无前例。 现在内阁首辅刘健来了,很明显是要动用内阁封驳权,来者不善啊! 小皇帝下意识地看向了汤昊,略微有些慌乱。 “野汤昊,要不咱们……不见?” 汤昊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道:“你不见内阁不会拟旨的!” 所以,还是得见! “宣吧!” 片刻之后,刘健快步走了进来,跪地行礼。 “来人,快给元辅赐座!” 但刘健并没有坐,而是目光不善地看向了汤昊。 “陛下,选取精锐,另立他营,此举无可厚非。” “但一员主将且专职提督,此举绝不可行!” 果然是因为这件事情来的! 小皇帝深吸了一口气,第一次在面对这老首辅的时候,没有选择退让。 “元辅,你也知道京营糜烂日久!” “若继续照搬现如今的团营制度,各方势力卷入其中明争暗斗,那这新营还有什么意义?” “朕还不如就这么任由京军烂下去,等到哪天北虏强盛杀入长城,踹了我大明的窝子!” “陛下!”老首辅罕见地动怒,神情很是严肃。 “哪怕京营积弊日久,这也不是放任一人掌权的理由,绝对不能开这个先河,否则将会给子孙后人埋下隐患!” 什么先河? 一将执掌兵权的先河! 他汤昊就算贵为中山侯,就算有救驾之功,但你这个皇帝真是什么都能给啊? 十二团营里面现在就那么六万五百余人,是京军最后的战力,你全部交给他汤昊一人执掌,难道你这位皇帝真能吃得香睡得着?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眼见小皇帝满脸不以为然,刘健只能将目光看向了汤昊。 “中山侯,昔年忠武定襄侯一将专职提督团营,招致众多非议,不得不多次上奏请辞!” “难道中山侯不知“流言可畏”,非要做那“僭越神器”的大逆不道之举?” 僭越神器! 这是极其严厉的政治指责! 做臣子,就要恪守本分,如他刘健一样,即便贵为内阁首辅,即便身为两朝帝师,也从未做过任何僭越神器之举! 昔年明初的时候,那中书省宰相府权力有多大? 那左丞相胡惟庸甚至可以直接任免诠选官员,都不上报给太祖高皇帝! 然后呢? 他死了! 不但自己身死,还被抄家灭族! 这就是臣子“僭越神器”的下场! 神器是什么? 皇帝的权柄! 这兵权就是小皇帝最重要的权柄! 你汤昊何德何能,敢试图染指兵权? “洪武十年,胡惟庸升任中书左丞,生杀废黜予取予求,内外各部奏疏尽数先行阅览,然后这才上呈太祖高皇帝!” 老首辅突然讲起了故事,一个大明朝野都知道的故事。 但小皇帝却是听得心惊胆寒,满脸骇然地看着这位老首辅。 “然后,胡惟庸死了,还酿出了一桩牵连数万人的血腥大案,余毒绵绵,遗臭万年!” “中山侯,你想做那胡惟庸?” 汤昊脸色平静地看着这位老首辅,对他的说法更是嗤之以鼻。 僭越神器? 我这还没执掌新军呢,就是在僭越神器了? 那你们这些文臣缙绅把持朝政五十余年,中饱私囊贪腐受贿侵占庄田,致使国库空虚军民困苦,难道就不是“僭越神器”? 搁这儿“贼喊捉贼”呢? 汤昊突然嗤笑了一声。 “元辅大人,本侯一直有些疑惑,恳请元辅大人解惑!” 刘健闻言眉头一皱,并没有吭声。 而汤昊则是自顾自地开了口。 “世人皆言,先帝爷勤于政事,爱民如子,从谏如流,堪称圣君!” “而先帝爷又大力提拔重用所谓的正直贤能之士,更定律制,复议盐法,革废弊政,号称政治清明!” “如此君圣臣贤的局面之下,国朝当是政治清明,当是经济繁荣,当是百姓富裕,当是天下安康!” “可事实真相真是如此吗?这天下军民之困苦,元辅大人难道心里面不知道吗?” 刘健闻言一怔,竟是罕见地没有开口反驳。 但他不反驳,不代表汤昊就会这么打住了。 “本侯记得弘治十七年,内阁大学士李东阳奉命前往山东曲阜祭祀孔圣,沿途所见民生凋敝,遂上奏先帝爷!” “先帝爷意识到问题严重,立刻召见兵部尚书刘大夏奏对,大司马可是说出了一句大实话,一句足够将你们钉死在历史耻辱柱上面的大实话!” “天下已经民穷财尽,军民困苦,民不聊生!” “这就是你们励精图治的结果?” 汤昊怒视着刘健,丝毫没有半点客气。 “本侯倒想问问元辅大人,先帝爷励精图治了一辈子,尔等这些忠正贤良也把持朝政了那么久,最终使得天下民穷财尽,这就是尔等励精图治的结果吗?” “到底是谁在僭越神器,到底是谁在从中谋利,又到底是谁在消耗国运,元辅大人应该比谁都清楚!” 还能是谁? 朝堂之上的文臣缙绅! 乡野之间的地方士绅! 刘健不清楚吗? 他当然清楚! 但他自己也是文臣缙绅,背后也站着地方士绅! 所以就算他清楚,他也改变不了什么! 因为…… “大明已经烂透了!” “烂得千疮百孔!” “烂得触目惊心!” “而你们这些人,究竟做了什么,自己心里面清楚!” 汤昊恢复了常态,目光平静地看着刘健。 “本侯会不会僭越神器,元辅大人可以拭目以待!” “但是现在,这内阁封驳权,仅仅只是封驳罢了,皇帝陛下若真要下旨,元辅大人难道还敢抗旨不遵?” 内阁的封驳,只是阁臣提请皇帝注意或者是请求皇帝斟酌权衡,最后决定权依然在皇帝,内阁必须按皇帝的旨意改票,否则内阁从运作上就会瘫痪。 如果阁臣和皇帝的不一致影响到了政务,那阁臣就只有辞职,比如嘉靖朝内阁首辅杨廷和、张璁的休致,就是如此。 是以老首辅刘健现在,要么致仕,要么拟旨! ------------ 第54章 循吏和干吏! 刘健叹了口气。 他其实很想开口反驳。 但是问题在于,这汤昊说的可都是事实! 内阁大学士李东阳前往曲阜祭祀孔圣,发现民生凋敝,百姓困苦,这是事实。 兵部尚书刘大夏于君前奏对,说出“天下已经民穷财尽”,这也是事实! 正是因为这句话,先帝爷才会大受打击,一病不起,然后撒手人寰! 那汤昊现在说的这些,是不是事实呢? 同样也是事实! 朝廷没钱,皇帝没钱,国库没钱,百姓也没钱,那么钱粮去了什么地方? 这满朝文武哪个不是腰缠万贯,哪个不是田地千亩? 有些事情,真不能被细想,越想就越让人绝望! 老首辅沉默了良久,随后竟是颤颤巍巍地跪倒在了地上。 “陛下,锐意革新,并非好事!” “国朝自土木之祸后,艰难维持至今,已经殊为不易了!” “一旦强行变法革除弊病,势必会引得朝堂动荡不安,天下为之不宁……请陛下以江山社稷为重啊!” 没错,刘健是一个循吏,也是個安分的内阁首辅。 “循吏”是什么? 太史公司马迁在《自序》里说,循吏是“奉法循理之吏,不伐 功矜能,百姓无称,亦无过行”。 循吏尊重法治,讲究理性,遵守规矩;所谋在于长远,不追求当下的效果,不作浅薄的政治秀,所以没有耸动视听的效果。 刘健就是个循吏。 他这辈子循规蹈矩,维持大明王朝的运转,确实很难了。 要知道,弘治皇帝这位被誉为“中兴之主”的先帝爷,大明王朝的弘治皇帝,并非诚如史书所写的那般圣贤英明。 弘治皇帝在弘治八年以后,渐渐迷上了斋醮,从此内库开销剧增,孝宗开始不断地命户部将太仓库的银子纳入内库。 所谓“斋醮”,指的是一种道家法事,分为禳灾祈福的清醮与超度亡灵的幽醮两大类。 弘治八年三月,帝命户部运太仓银三十万两于内承运库备用! 弘治九年十月,帝命户部运太仓银五十万两于内承运库! 弘治十三年五月,五府六部众臣上疏言“近者额外三次取入太仓官银应用共一百三十万两”! 弘治十四年二月,户部又奉旨将太仓银四十五万两送内承运库! …… 弘治十七年七月,帝又取太仓银十五万两于内承运库支用! 弘治皇帝自弘治八年开始,至弘治十七年间,累计纳入内库银子,按最保守的计算也有四百万两之多! 而这些钱,全部都被他用来“妆造武当山神像,各寺观修斋赏赐”之类毫无意义劳民伤财的事情! 除此以外,这位“这位中兴之主”还到处建寺盖庙,为了烧炼之用,更是经常命人购买速香、黄腊之类物品,动则数千斤,撒出去的银子更是不计其数。 现在,你这位新帝问我,为什么国库空虚,为什么“天下已经民穷财尽”? 不要问我,问你父皇去! 刘健这些年做这个内阁首辅,表面上看似光鲜亮丽,实则却是有苦难言。 因为先帝爷对内阁生出了忌惮之心,所以他大多数时候都选择与刘大夏、马文升等六部尚书直接奏对,以此限制内阁权柄。 哪怕先帝爷临终之前,还不忘托孤于马文升,命马文升以“少师兼太子太师”之身统领六部,以此对抗权势日益增长的内阁。 为什么这个人,会是马文升,而不是他刘健这个内阁首辅呢? 因为内阁首辅刘健是个循吏,而吏部尚书马文升是个干吏! 所谓“干吏”,本指一种地位低下的官吏,后来则逐渐与“能臣”联用。 干吏一般娴于吏道,善应棘手疑难问题,善于规避法令,善于改革前进,也就是经常所谓的“能臣”。 循吏只会在规矩里面办事,在礼法人情的束缚里面,照章办事! 但是马文升是个干吏,从不畏惧任何权贵,也不讲什么情面。 初任吏部尚书,马文升就对弘治皇帝滥封传奉官提出异议。 所谓传奉官,就是不经过正常途径,由皇帝亲自传旨任命的官员,成化时最为盛行,说白了就是靠关系获得官职的幸臣。 孝宗初年统加裁革,但后来也加封赏,一次竟达八百人。 马文升说,减一官,朝廷省一官之费,于是在小皇帝即位之初,他按照孝宗遗旨,裁去传奉官七百六十二人。 而马文升考察官员时也从不讲情面,对于内外官员的考察,他也很严厉,一次汰罢朝觐官员二千余人! 如果他刘健坐到马文升这个位置上面,肯定是不会这么做的,也不敢这么做! 所以,马文升能得弘治皇帝的器重,临终托孤,而他刘健不能! 这就是循吏与干吏的区别! 现在刘健这个循吏,就是在提醒小皇帝,不要贸然变法,一朝不慎就会满盘皆输,本就日显倾颓的大明王朝将会更快衰败! 但汤昊听到这话,却是陡然发出了一阵大笑。 “哈哈哈……” “元辅大人,您真是“目光长远”啊!” “明明看到这大明王朝千疮百孔,却不想着去弥补,反而是想着如何遮掩!” “您怎么就没有想过,这是在损耗大明王朝的国运,继续这样下去,大明还能延续多少年?” 小皇帝也怒视着刘健。 江山社稷,就是大局!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朱厚照就要困死在所谓的大局里面,眼睁睁地看着大明日益倾颓,最后轰然崩塌! 刘健感受到了小皇帝的目光,忍不住叹了口气。 “陛下,先帝爷即位之初,同样锐意革新!” “可是事实证明,有些事情不是想做,就能做到的……” “够了!”朱厚照一听到这话,顿时勃然大怒。 “元辅,你听好了,朕不是先帝爷,也不会甘心受你们摆布!” “锐意革新也好,变法强国也罢,朕一定会做下去,也会一直坚持做下去!” 小皇帝罕见地动了真火,不再顾及刘健两朝帝师的尊贵身份。 “这内阁首辅,你要是做不了,那就换个人做!” “朕就不相信了,满朝文武,无一忠良!” 小皇帝口中的忠良,不是弘治朝那些所谓的忠良,而是真正支持他革新变法,支持他革除痹症的忠臣,比如眼前这个野人汤昊! 此话一出,刘健顿时一怔。 因为皇帝陛下说出这句话,无异于是在逼迫他刘健致仕。 刘健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个样子。 可是陛下已经开了口,他就算再如何不愿意,也只能按照规矩,开口请辞。 但还不等他开口,一旁汤昊却抢先一步出言了。 “元辅大人,去拟旨吧!” “您要是致仕了,就不怕本侯权倾朝野了吗?” 汤昊满脸戏谑笑容,刘健听后神情略显古怪,随即深深地看了汤昊一眼。 这个中山侯,真是个不折不扣的莽夫,浑然不顾礼法! 当着陛下的面儿,你说出这种话,合适吗? 小皇帝也意识到了什么,立刻收敛起了怒火,改变了一下口风。 “元辅,去拟旨吧!” “其他事情暂且不谈,但京军是时候该整顿了!” 这一次,刘健终于没有出言反对了,而是躬身领命而去。 等这位老首辅走后,小皇帝满脸狐疑地看着汤昊。 “野汤昊,伱为何不让元辅请辞?” 事实上,方才朱厚照就是在逼刘健请辞。 这位内阁首辅很明显跟他尿不到一个壶里面去,所以不如趁早滚蛋的好,省得自己一天天地下个圣旨都要为难。 结果刘健马上都要开口了,却是被汤昊给破坏了,这是小皇帝当真没有想到的事情。 汤昊苦笑着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内阁首辅,还是刘健做比较好。” “他要是请辞致仕了,换上谢迁和李东阳,你这个小皇帝以后的日子只会更加难过!” “谢迁可是个干吏,为人正直且行事激进,要是他做首辅,估计能指着你的鼻子骂!” “至于李东阳,这是条毒蛇,也是个笑面虎,最好还是别他执掌大权!” 听完汤昊的分析,小皇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内阁这三位大学士,为人性情都不一样。 刘健是个循吏,按照规矩办事,偶尔也会破天荒地支持他这位小皇帝。 而谢迁是个干吏,相比于规矩,他更加看重民生福祉,弘治朝多次上奏谏言,还揪着四卫禁兵挂空名领取军饷一事,阴了内廷一把。 至于那李东阳嘛,小皇帝起初并不在意,结果现在听到汤昊的评价,他立刻就有些心惊了。 毒蛇,笑面虎,可不是什么好评价啊! 相比于谢迁和李东阳,那还是刘健更可爱一些。 “行了行了,这事情也算是尘埃落定了!” “你准备准备就去走马上任吧,说好五年时间五万铁军,做不到朕……朕把你贬去做野人!” 小皇帝还想放些狠话,结果想了半天,还是用最凶狠的语气,说出了最温柔的话语。 汤昊原本就是个野人,所以他这威胁,其实跟没有差不多。 不过汤昊却是不领情,而是看向了小皇帝。 “五年时间,五万铁军,前提是钱粮辎重!” “你想好怎么捞银子吗?” 捞银子?! 小皇帝立刻兴奋了。 “野汤昊你快说,朕就知道你这家伙是个人才!” 汤昊闻言笑眯眯地开了口,道:“小皇帝,你确认要我说?那说了之后可就要去做!” “说啊!”朱厚照急眼了,“朕都穷得睡不着觉了,你这马上又要投入钱粮辎重,为了支持你练出强兵,朕还怕个屁!” “那好,眼下最佳的办法,就是……” 汤昊面无表情地说了出来。 结果朱厚照越听越心惊,越听越愤怒,直至最后豁然起身,一脚踹翻了案桌。 “岂有此理!” “真是岂有此理啊!” “野汤昊,你方才所说可是真的?!” 汤昊点了点头。 “是真是假,你让东厂和西厂去查查不就知道了?” “但是你可要想好了,要是你真这么做了,那与后宫那边可不好交代!” “交代?”朱厚照暴怒喝道:“朕需要跟她交代什么?” “要是查出来是真的,朕还要想办法给她们收尾!” “难怪当年那叶淇要变法,这群人真是该死啊!” ------------ 第55章 新军提督中山侯! 汤昊回家了。 忙活了一整天,总算是回家了。 不过因为想要逛逛这繁华京城,所以汤昊选择步行回家。 嗯,真实原因是,他还没有座驾,别说轿子了,连匹马都没有。 这京师繁华喧闹,车马粼粼,人流如织。 毕竟是大明王朝的帝都,终究是不一样的。 难怪身在京师,会不知地方困苦,天天醉生梦死地,谁会有那闲工夫去关心民间疾苦? 回想起勋贵武臣眼下的处境,以及朝堂之上那些蝇营狗苟,汤昊就忍不住叹了口气,也没有了继续闲逛的兴致,快步走回了家门。 结果他刚到家门,却发现早已有人等候。 来人正是老熟人,司礼监掌印太监,内廷第一大珰,号称“内相”的陈宽。 陈宽看见汤昊,当即面带笑容,点头示意。 便宜二伯汤俌急忙迎了上来,没好气地提醒道:“你小子还愣着干什么?赶快进去跪地接旨啊!” “这位可是内廷第一大珰,人家等了你好久!” 听到这话,汤昊有些哭笑不得,先是向陈宽抱拳行了一礼表示歉意,然后这才进了房门。 香案烛火这些都已经备好,就等着汤昊这个正主儿。 等汤昊跪地之后,陈宽这才尖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敕曰:东瓯王开国有功,汤家满门英烈……今有贤良汤昊,舍生忘死力搏猛虎,立下救驾之功,忠君爱国之心日月可鉴……今敕封其为中山侯,世袭罔替,食禄一千五百石,另擢汤昊为中军都督府左都督,领都督事,专职提督十二团营重新选锋于东官厅别操听用……钦此!” 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加官进爵! 爵是中山侯爵,世袭罔替,食禄一千五百石! 官是中军都督府左都督,秩正一品,月俸八十七石! 而差遣,也就是实际职务,则是新军提督,专职提督十二团营重新选锋一事,于东官厅别操听用! 大明王朝的官职,就分为这三种。 爵,官,职。 汤昊这可以说是直接一步登天,位极人臣了! 第二级别的世侯,正一品的左都督,还有一个手握实权的新军提督,比之那些寻常勋贵武臣,不知好出了凡几。 他能做到这一步,一是因为救驾之功,二是因为勋贵武臣的鼎力支持,否则他也不可能一步登天! “臣汤昊叩谢陛下隆恩!” 谢恩接旨! 自此,汤昊成了勋贵武臣的实权人物,也成了正德朝堂的又一新贵! 陈宽将圣旨递给汤昊,然后亲手将汤昊给扶了起来。 “中山侯,日后咱们可得多走动走动!” 陈宽可是如今的内相,内廷第一大珰,他的示好,一般人可得不到! 事实上,陈宽想得很清楚,汤昊这位中山侯的受宠程度,简直超过了任何人! 只要他汤昊不做出什么明犯律令触怒龙颜,他汤昊的未来真个不可限量! 再加上就现如今的朝堂局势而言,文臣缙绅势大,宦官集团当与武将勋贵联合,共同对抗日益跋扈的文臣缙绅,为小皇帝夺回权柄! 是以,双方现在应当是政治盟友,那自然应当友好来往。 哪怕小皇帝知道了,也不会动怒,反而会欣喜。 “大珰言重了!”汤昊笑道:“都是为陛下办事,这是应有之理!” 这里面的道理,汤昊自然清楚明白。 陈宽这位内廷第一大珰,可是比那张永要强出不少。 能够赢得这位“内相”的青睐,与他结为政治盟友,对眼下的汤昊而言,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永远不要轻视大明王朝的宦官阉人,就连那位救时宰相张居正也要与内相冯保结成政治盟友,才能保证自己的权势地位。 两個聪明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随即陈宽便告辞离去,不留在这儿惹人嫌。 汤昊看向二伯汤俌,扬了扬手里面的圣旨。 “二伯,这玩意儿怎么处理?拿去放库房里面吃灰?” “什么话?”汤俌一把抢过了圣旨,没好气地笑骂道:“这可是我老汤家的复爵圣旨啊!” “你知道我们等这一天,等了多久吗?” 汤俌眼睛里面隐隐有泪光闪过。 这世侯爵位,带来的利益,是一回事。 更为重要的,这是对他们先祖汤和功绩的认可! 汤昊见状苦笑着摇了摇头,道:“行行行,交给你处理!” “咱们去书房聊吧!” 汤俌笑呵呵地点了点头,一边跟着汤昊走,还一边嘴里不停碎碎念。 “供起来!” “这圣旨必须要供起来!” “对了,得供在祖祠里面,就放在先祖灵位旁边!” 听到这话,汤昊忍不住摇头失笑。 “二伯,祖祠应该在中都凤阳吧?” “没关系!”汤俌随口答道:“直接给迁过来就行了!” 此话一出,汤昊顿时惊为天人。 还能这么操作的吗? 进了书房后,汤俌与汤昊交流了一番。 无非就是分析眼下的局势,尤其是那重新选锋组建新军。 “二伯,那兵部侍郎许进,您了解吗?” 汤俌闻言眉头一皱,沉声解释道:“许进是成化二年的进士,然后就出任御史,是科道言官出身,曾经因为弹劾汪直党羽陈钺,被汪直诬陷报复,廷杖几乎到死!” “到了弘治年间,许进多次巡抚山西大同等九边军镇,经他整饬后,士马盛强,边防修整,算是个不错的人才,他还曾任甘肃巡抚,为国朝收复了西北门户哈密,是个知兵之人。” “那兵部尚书刘大夏既然选择让许进与你一同提督新军,自然是存了掣肘你的心思,伱要多多留意此人。” 听到这话,汤昊点了点头。 因为立场的问题,连汤俌都对这许进评价如此之高,可想而知此人肯定不是什么简单货色。 敢弹劾上奏权阉汪直,廷杖几乎到死,证明此人骨头够硬! 又出任甘肃巡抚,收复了国朝西北门户哈密,证明此人不是那些寻常文官老爷,只会纸上谈兵夸夸其谈,他是有真本事的。 刘大夏将这许进扔进新军里面,心思肯定不会那么纯粹了。 “汤昊,说起来这宅子是不是有些小了点?” “毕竟你现在身份地位不一样了,中山侯府岂能如此寒酸?” 汤俌突然间转移了话题,对这略显寒酸的精致宅院有些不满。 汤昊现在可是中山侯,他们老汤家的牌面人物。 别说这宅院只有三进三出了,中都凤阳的信国公府,那可是占地数百亩,二者根本就没有可比性。 汤昊不屑地撇了撇嘴,直接果断拒绝。 “二伯,这宅子我住着挺舒服的,暂时还没有搬家的打算。” “您老要是有空就多过来转转,反正我去选锋练兵了,都是住在军营里面,估计回来的时间也少。” 听到这话,汤俌含笑点头。 汤昊主动示好,将家都交给他这个二伯打理,证明他是真正把自己当成了汤家人。 “那好,老夫多调些婢女下人过来。” “你的衣食起居这些,总得要有人照顾着!” 汤昊闻言眉头一皱,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既然来了这大明王朝,还成了朝堂新贵中山侯,那就要选择融入进去。 没有必要因为一些细枝末节,平白落人口实,给自己留下隐患。 二人又交流了一会儿,眼见汤昊面露疲惫之色,汤俌也识趣地告辞离去。 等他走后,汤昊这才终于静下心来,躺在床上陷入了沉思。 经过他与小皇帝这几天的努力,终于打开了这个艰难的局势。 至少,汤昊可以执掌新军,小皇帝行事也会更加有底气。 有兵权的皇帝,和没有兵权的皇帝,那就是两个概念。 但是,随之而来的,同样也出现了麻烦。 那就是钱粮辎重的问题。 先前小皇帝也说过了,国库空虚,内库没钱。 这个小皇帝,穷到了什么地步? 给弘治皇帝办葬礼,没钱! 给自己办登基大典,没钱! 给新婚皇后办立后大典,还是没钱! 这就是弘治皇帝励精图治十七年的结果啊! 所谓的“弘治中兴”,确实是一个笑话,天大的笑话! 至于这些钱粮,全都进了谁的口袋,那就很有意思了。 原本汤昊不准备开这个口,给小皇帝进献计策,挣钱捞银子。 可惜汤昊没有想到,小皇帝会穷到这种地步,穷得结婚为了十万两银子,都得跟文臣缙绅扯皮吵架! 他汤昊想要练兵,想要练出一支铁军,钱粮辎重缺一不可! 而这钱粮辎重,则是必须得小皇帝出,也只能由小皇帝出,不然这支新军可就成了汤昊的私兵,到时候他可就是真正的僭越神器了! 比如那威震天下的戚家军,就是因为存在私兵的嫌疑,结果最终全军覆没。 而那位戚继光将军,随着张居正病逝后,也遭到了朝廷的清算,被劾罢归乡,最终在穷困失意中忧愤而亡,据说甚至穷困潦倒到了连看病抓药的钱都付不起! 至于与他齐名“俞龙戚虎”的俞大猷,与他组建的俞家军,也好不到哪儿去,一生战功赫赫,却是难以得到升迁,文臣缙绅弹劾他的奏章都可以堆积成山了,晚年不得不连续上疏三次,请求告老还乡,最终黯然病逝。 这就是大明啊! 容不下武将勋贵的大明! 在这种前提之下,汤昊和小皇帝想要打破这文臣缙绅的层层枷锁,无异于被登天还难! 但是,汤昊无所畏惧。 他是个野人莽夫,没什么好怕的。 现在问题就在于,要看看小皇帝的决心了! 想要振兴大明,仅靠汤,一人,脸皮决计不可能的。 “朱厚照啊朱厚照,希望你不要让人失望啊!” ------------ 第56章 争锋!你真是一条好狗啊! “你就是汤昊?” 营帐之中,汤昊挺身而立。 首位之上,兵部侍郎许进端坐其上,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汤昊。 汤昊一大早就起了床,随即在婢女的服侍下穿好甲胄,就直奔京营驻地。 结果他没有想到,竟然还有比自己来得更早的人! 眼前这位兵部侍郎许进,身型略高,略显清瘦,浑身书卷气,但此刻身穿甲胄,双目显得炯炯有神,倒是带着与寻常文官不一样的威仪气度。 只是,他怎么好意思坐在主位上面的? 汤昊咧嘴笑了笑,径直走到许进身前,然后敲了敲桌子。 “许侍郎,这个位置,应该是本侯的!” 此话一出,全场皆寂。 这军帐里面,除了汤昊与许进外,还有提督太监魏彬,以及原团营十二侯。 除了这团营十二侯外,新军三方势力巨头全都在此。 许进一时间也有些愣神,他没想到汤昊此子竟然如此骁狂,一言不合就要抢占主权? 怎么? 谁给你的这个胆子? 真以为救了皇帝陛下,你汤昊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事实上,昨日兵部尚书刘大夏曾亲自找到许进密谈,目的无非是嘱咐许进一定要压制住汤昊的嚣张气焰,绝不能让这汤昊独掌新军,僭越神器! 是以双方第一次碰面,自然就会爆发不可调和的矛盾。 “中山侯,你带过兵吗?打过仗吗?” “你懂何为军机,何为兵情吗?” 许进嗤笑着开了口。 “你以往不过是个勋卫罢了,侥幸救了皇帝陛下,立了救驾之功,因此得以加官进爵,成了皇帝陛下身前的红人!” “但,这里是军营,不是伱这個幸臣可以撒野游戏的地方!” 许进冷喝道:“京军乃是国朝军力核心,承担着内卫京师、外出征战的重要职责,岂容你这幸臣胡闹游戏?” “本官奉命协理中山侯选锋组建新军,职有监察之权,中山侯莫要……” 许进话音未落,汤昊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径直伸出大手一把揪住许进的衣襟,然后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将其从椅子上面拎了起来。 许进猝不及防之下,直接被汤昊单手拎着,悬在半空之中,犹如小鸡仔一样。 “中山侯?!” 魏彬见状也是大惊失色,还以为汤昊一言不合就要出手伤人。 来这京营之前,魏彬也受到了小皇帝的嘱托,不惜一切代价地支持汤昊执掌新军。 魏彬同样是八虎阉人之一,小皇帝在东宫的潜邸太监,只是魏彬见刘瑾最是受宠得势,遂早早地投靠了刘瑾,成了刘瑾的心腹羽翼。 结果刘瑾因为南苑猛虎案倒台,至今还被关在诏狱里面严刑拷打。 而魏彬、谷大用等人也遭受清算,险些被文臣缙绅给一举诛杀,多亏了汤昊和小皇帝定计,这才将他们给保全了下来。 因此,对于汤昊,魏彬于情于理,都要与他交好。 所以及时出言提醒,也算是结个善缘! “汤昊!” “你想做什么?” 许进勃然大怒,挣扎间还想摆出兵部侍郎的威严。 但汤昊只是冷冷地盯着他,眼中满满杀意毫不遮掩! 见此情形,许进忍不住神情一僵,本能地生出了些许恐惧。 其余十二侯面面相觑,都是不敢吭声,选择了作壁上观。 事到如今,十二团营重新选锋,他们这十二侯也会因此失去权势。 精锐都抽调走了,只剩下一些老弱病残,还有什么权势可言? 新军成立之后,十二团营就会沦为以往那京营一样,成了给新军筛选培养兵源的后备役。 所以,随他们怎么闹去吧! 反正跟他们这十二侯关系也不大了。 还是魏彬急忙起身上前,按住了汤昊的手。 “中山侯,大局为重,不要轻举妄动!” 听见这大有深意的话语,汤昊这才松开了手,收敛起了自己身上的杀意。 许进从半空中一屁股摔到了地上,被摔了个灰头土脸。 他本还想给这汤昊一个下马威,结果不成想此子如此蛮横无礼,端得是个粗鄙武夫,反手就还给了他一个下马威。 而且汤昊这个下马威,羞辱意味更浓! 许进起身后怒视着汤昊,正准备开口找回场子。 结果汤昊突然取下了头盔,然后冷冷地看着许进。 他这头盔一摘下,立刻就把许进给整不会了。 嘶…… 剃发除须! 这是哪里来的蛮夷野人? 别说许进这个名教子弟了,连其余十二侯也是满脸惊色,难以置信地看着汤昊。 勋贵世家里面,也没有听说,流行剃发除须这套规矩啊? 这汤昊,该不会是老汤家从野外捡回来的野人吧? 魏彬眼神一凝,随即就收回了目光。 他隐约听说过某些秘闻,正是与这位中山侯的身份有关。 如今看起来,那传闻只怕是真的了! 汤昊将头盔放好,然后敲了敲桌子,满脸戏谑地开了口。 “其一,本侯奉皇帝陛下之命,专职提督团营选锋组建新军一事!” “陛下的圣旨,你许进要是听不懂,可以去面圣问问陛下,什么叫做“专职提督”!” 对,你许进是协理文臣,但你也只是个协理文臣,有什么资格在本侯面前装大头蒜? 皇帝陛下的命令,你许进是听不懂吗? 面对汤昊的嘲讽,许进气得满脸涨红,却是不敢发作。 汤昊拿着圣旨当令牌,他许进也不好争辩,否则就是忤逆圣意。 “其二,陛下命本侯重新选锋,另立它营,就是为了革除京营团营弊病,恢复京军战力!” “京营积弊日久,所以朝廷选锋组建团营,现在团营也跟当年的京营一样,日益糜烂逐渐衰微,你们自己做了什么,你们自己心中清楚,皇帝陛下心中也清楚!” “所以不要把你们在京营团营里面的那一套,再搬到新军里面来,否则本侯可不会讲什么情面,也不知道什么是情面!” 这番话,明显是对这团营十二侯说的。 他们作为十二团营的坐营官,役使军士、贪腐受贿,利用职务之便从京营团营里面吃了个盆满钵满。 但是,为了顾全大局,小皇帝并没有追查这些事情,只是下令重新选锋另立它营,任命汤昊组建新军! 小皇帝没有清算这十二侯,是为了顾全大局。 毕竟除了勋贵武臣外,文臣缙绅同样从中谋利,甚至包括了团营里面那些监枪太监,没有一个屁股底下是干净的。 真要是追查起来,把这三方势力给逼急眼了,只怕选锋一事会徒增变数。 因此,汤昊直接开口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以前那些蝇营狗苟,全部既往不咎,前提是老老实实地移交兵权,配合汤昊这个中山侯重新选锋组建新军! 这是敲打,亦是警告! 你可以选择不听话,从中作梗搞一些小动作。 那你就要做好被小皇帝清算的准备! 听见汤昊这句话,团营十二侯都是变了脸色,更有甚者满脸写着不爽。 毕竟站在勋贵武臣的立场上面,他们可都是这汤昊的长辈,而且手握实权,不是什么阿猫阿狗! 现在汤昊这个年轻小伙子,诚如兵部侍郎许进所言,就是个侥幸立下救驾之功的幸进之臣,这才得以身居高位。 没想到,汤昊如此张狂跋扈,还要直接骑到他们这些长辈头上! “中山侯,这话是不是……” 一人正准备开口,提醒一下汤昊注意身份。 但汤昊直接粗暴地打断了他的话,自顾自地开口道。 “其三,本侯这个人吧,从小长在野外,没读过什么圣贤书,也不懂什么礼法制度!” “所以,要是你们守规矩,那本侯就跟你们讲规矩,但要是你们不守规矩,那本侯就只有跟你们讲拳头了!” “不管是协理文臣也好,还是什么偏裨将佐也罢,包括监枪太监在内,最好全都记住一句话!” “在这新军里面,本侯的规矩,就是最大的规矩!”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众人全都瞠目结舌地看着汤昊,不明白这个幸进之臣哪里来的底气,敢如此骁狂跋扈! 但接下来,汤昊就让他们看到了底气所在。 “汤姆,进来!” 随着汤昊一声令下,汤木笑嘻嘻地走了进来,手中还捧着一大堆案卷。 接过案卷后,汤昊拿起了最上面那本,直接翻开就念了起来。 “兵部侍郎许进,成化二年进士,弘治元年升为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巡抚山西大同。” “鞑靼部落小王子久不通贡,遣使千五百余人款关,许进收受其大量金银珠宝,为其请于朝,准允鞑靼入京朝贡!” “许侍郎,可有假?” 汤昊笑眯眯地看着许进,后者已经是满脸苍白,却还是在咬牙争辩。 “荒谬绝伦!” “本官从未收受过鞑靼人的任何贿赂!” “促成通贡,也是为了长城沿线的百姓免于受鞑靼劫掠之苦,本官这是为了百姓为了国朝而请贡,你这庶子安敢如此羞辱本官?” “啧啧,真是说得好啊!”汤昊冷笑道:“你是为了大明,你是为了百姓,那鞑靼通贡之后,还是屡屡寇边扰境,你许进怎么解释?” “这……蛮夷言而无信,本官无话可说!”许进将责任全都推到了鞑靼人头上。 他们本身就是蛮夷,言而无信,关本官屁事。 “好,很好!” “那弘治三年,鞑靼再次窥边,闻边军整军备战,不敢战,于是遁去。” “鞑靼劫掠不成,遂又乞通贡,你许进再为其请,促成鞑靼通贡一事!” “许侍郎,你还真是鞑靼人的一条好狗啊!” ------------ 第57章 立威!你跟莽夫讲什么道理? 诛心! 诛心之语! 许进气得脸都青了,正恶狠狠地盯着汤昊。 正所谓“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可汤昊这个中山侯却是一点规矩都不讲,巴不得把人往死里整! 诚然,许进当年确实收受了鞑靼人的贿赂,但他确实是了家国百姓着想。 鞑靼蛮夷贪婪成性,朝廷不予通贡便会南下劫掠袭扰,九边百姓苦不堪言,他这么做也确实是为了百姓。 “许侍郎,怎么?你又要说你这是为了百姓?” 汤昊笑道:“不要把别人都当成是傻子糊弄,你许进到底是为了什么,自己心里面最清楚!” “你要是真为了百姓,就不会收受鞑靼人的贿赂了;你要是真为了百姓,就不会在鞑靼人已经屡次南下劫掠的前提之下,还为鞑靼人说话,请求朝廷准允其通贡了!” “鞑靼通贡,这里面的利益关系,你许进自己心里面清楚,本侯自然也清楚,所以别在这儿装什么忠君爱国,本侯看了都嫌恶心!” 古往今来,每个政权都有自己的鸽派和鹰派,双方谁获利大谁就容易吸引大家都到本方阵营。 大明朝堂上面,通俗来说,鸽派就是文臣缙绅,而鹰派则是武将勋贵。 毕竟只有外敌来犯,只有战争打响,武将勋贵才有猎取军功的机会! 这鞑靼通贡一事,对鞑靼部落以及大明朝堂之上的文臣缙绅,本就是一桩互利互惠的好事。 鞑靼部落原本就是一个草原游牧政权,与历代草原政权都是一样,实力并不是完全隶属于自己的实力,能够号令草原上众多部落,但是这個号令更类似于武林盟主性质。 草原上面其他各个部落,到底听他的话到什么程度,这很难说,根本没有什么凝聚力可言。 除非是,跟着鞑靼部落,可以获得利益,那就可以确保鞑靼部落在草原上面的霸主地位。 所以,鞑靼部落的要求,就是明廷准允其通贡互市。 通贡一成,鞑靼部落就成了整个草原的大买办,游牧政权与农耕政权的通商往来,其中利益无疑是巨大的。 对于文臣缙绅这些鸽派而言,只要通贡一成,鞑靼不再南下劫掠袭扰,他们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减少九边军费开支,亦或者说利用这通贡填补一些国库漏洞,反正是一桩大好事。 而且鞑靼不来犯,边将就没了立功机会,勋贵武臣也将彻底败落,何乐而不为呢? 至于鞑靼通贡之后,还一而再再而三地南下劫掠袭扰,那跟这些文官老爷们有什么关系? 蛮夷嘛,不慕教化不讲信用,那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反正这些蛮夷又不会抢走他们自己个儿家里的金银珠宝,又不会抢走他们自己个儿家里的女人! 这就是文臣缙绅一直高喊的家国大义! 汤昊只是觉得恶心异常。 “这些案卷,都是东厂和西厂追查出来的。” “不只是有许侍郎的,还有伱们这团营十二侯的!” “何时何地干了何事,贪腐受贿了多少银钱,又役使了多少军士给你们干私活,一桩桩一件件都在上面详细记载着!” 汤昊每说一句话,在场众人的脸色就苍白一分。 难怪他底气十足,原来是这儿等着呢! “既然是东厂和西厂的手笔,那皇帝陛下自然也是知道的!” “诸位现在明白了吗?你们其实是戴罪立功之身,不要再试图挑战皇帝陛下的耐心和底线,否则就凭这些案卷里面记载的东西,就足以将尔等打入诏狱严刑拷问了,包括你许进这位兵部侍郎在内!” “不信的话,大可以试试,看看你许进背后那些人能不能保得住你!” 保得住吗? 许进扪心自问,内阁绝对保不住他。 他是内阁的人,确切来说,他是内阁首辅刘健的人。 因为鞑靼通贡一事,许进饱受朝野非议,最终于弘治三年谪任兖州府知府。 直到弘治七年,许进才得到当时的内阁武英殿大学士刘健推荐,得以升任陕西按察使,重新回到朝堂大员之列。 刘健之所以愿提携许进,其一是因为鞑靼通贡,许进立下了功劳;其二则是许进和刘健都是河南人,存在着一份乡友之情;其三则是因为许进是一个干吏,办事能力极强。 但不管怎么说,鞑靼通贡一事,已经彻底与许进绑定在了一起,而且他也确确实实地收受了鞑靼人的贿赂。 一旦小皇帝真个想对他动手,许进绝对必死无疑,连内阁首辅刘健都保不住他! 这就是政治博弈,一旦背负污点,随时都可能会沦为压倒自己的最后稻草! 许进终究还是低头了,默默坐在了另一个位置上面,不再与汤昊争抢主位。 见此情形,汤昊这才笑着点了点头。 “汤姆,把这些案卷收好,可不要弄丢了!” 听见他这大有深意的话语,汤木也是笑呵呵地开了口。 “将军放心嗷,我丢了这些案卷都不会丢!” “再者东厂那边还有备份呢!” 众人一听到这话,顿时脸都快要绿了。 这汤昊可恨,这汤木比他更加可恨! 老汤家这一代的子孙后人,怎么全是这个德行? 真是混账至极! “很好!” “诸位,咱们接下来谈谈正事吧!” 汤昊看向众人,收敛起了脸上的笑容。 “想必你们心中也都清楚,皇帝陛下对此次新军极其重视!” “这团营选锋组建新军,无论是兵员将校的抽调,还是钱粮兵甲的准备,一应人员物资,本侯不希望出现任何问题!” “该是你们谁负责,那就要负责到底,兵员将校抽调则是你们十二侯的事情,至于钱粮兵甲的准备则是许侍郎的事情!” 听到这话,许进顿时就愣了。 他是兵部侍郎,又不是户部侍郎,你汤昊这是把人当狗使啊! “中山侯,本官只是奉命协理……” “废话就不要多说了,眼下的局势你我心知肚明,大家也都不是傻子,心里面都有数!” 汤昊很是无礼地摆了摆手,道:“这京军里面,除了锦衣卫,除了四卫禁兵,还有哪支军队是对皇帝陛下忠心耿耿的?” 听到这话,众人都是神情大变。 许进满脸骇然地看着汤昊,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敢将大逆不道的言语,说得如此理直气壮,如此冠冕堂皇! “你们文臣缙绅士把持朝政这么久了,十二团营和亲军二十六卫,早就被你们给渗透成了筛子,如若没有你们文臣缙绅的支持,这一次重新选锋组建新军,不过只是个笑话罢了。” “所以,许侍郎,你可以好好想一想,是自己的仕途小命重要,还是文臣缙绅的集体利益重要!” 汤昊直接把话挑明了讲,丝毫不顾及众人脸色有多难看。 “这一次组建新军,诸位都要全力以赴,务必让皇帝陛下满意。” “要是皇帝陛下不满意了,或者说出现了什么闪失纰漏,那本侯毫无疑问会第一个遭殃,这之后就你们这些人,许侍郎是第二个,你们这十二侯一个也别想跑!” “本侯向你们保证,在本侯倒霉之前,绝对会将你们的所作所为公之于众昭告天下,借用天下舆论逼得朝廷不得不宰了你们,然后让你们遗臭万年,受万世唾骂!” 嘶…… 这个混账莽夫,真是好阴损的手段,好毒辣的心肠啊! 他真要是这么做了,那朝野上下都会沸反盈天,愤怒的百姓一人一口唾沫都能将他们给淹死! 遗臭万年! 受万世唾骂! 十二侯这些武将勋贵都会受不了。 更别提许进这个不折不扣的文臣缙绅了! 贤名对文人而言,那可是跟命同等重要的东西! 他们陡然发现了一个事实,那就是汤昊这个中山侯,就是个毫无底线、不讲规矩的莽夫! 你跟莽夫讲什么道理? 汤昊看着神情凝重的众人,也不急着开口,而是给足了他们思考的时间。 京军现在主要分为十二团营和天子亲军,名义上都是归属五军都督府管辖,但实际上五军都督府的权柄全都被兵部给夺走了,也就是说真正掌控十二团营和天子亲军的,不是武将勋贵,也不是小皇帝本人,而是文臣缙绅! 尤其是兵部,与洪武、永乐年间相比,现如今的兵部早就成了一个庞然大物,除了方才汤昊所提及的锦衣卫与四卫禁兵外,兵部什么军队都可以管,而这些军士也受到兵部的辖制。 小皇帝丢失的权柄,并不只是部分决策权,还有皇帝最重要的兵权! 现如今,小皇帝可以指挥调动的武装力量,其实就只有锦衣卫与四卫禁兵,东厂和西厂只是谍报机构罢了。 是以,汤昊与小皇帝密谋,准备想要收拢兵权。 可问题在于,曾经骁勇善战的京营团营,早就积弊日久,被武将勋贵和文臣缙绅给玩坏了,早已经是腐朽不堪,战力低得可怕。 即便现在汤昊要重新选锋组建新军,但不管如何选锋重组,都改变不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在如今文官把持朝政掌控一切的局面下,小皇帝想要掌控兵权,本身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要知道,以大明朝文官的手段与理念,天子想要握住兵权,那他们还能够把持朝政、压制武将勋贵吗? 洪武朝堂和永乐朝堂,那可是武夫当国的时代,那可是文臣缙绅的噩梦! 在对待天子掌兵这件事情上面,文臣缙绅的态度,从来不会有任何分歧,达成了惊人的一致。 汤昊想要练出一支铁军,文臣缙绅势必会从中作梗! 那么,许进这个协理文臣的态度,就尤为重要了。 “许侍郎,要三思啊!” ------------ 第58章 威压众人!小皇帝出手! 军帐之中,沉默安静。 团营十二侯选择了沉默。 他们在等待兵部侍郎许进的回答。 如果连许进都隐忍退让了,那他们自然也会顺势让步。 而此刻许进确实正在天人交战,脑海中思绪万千。 政治把柄落到了汤昊手中,成了他拿来要挟逼迫自己的利器,这是许进从未想到过的事情! 这汤昊哪里是个莽夫啊! 他分明就是一个不择手段、诡计多端的狡诈恶徒! 但是,许进现在能怎么办? 鞑靼通贡一事,汤昊知道了,皇帝陛下也知道了。 他许进现在要是敢不表态,又或者说试图从中作梗,那只怕下一刻就会刀斧加身! 这一次,皇帝陛下的态度极其坚决,绝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思来想去,许进最后长叹了一声。 “中山侯,京军确实该整饬了!” “既然是皇帝陛下的意思,那本官食君之禄自当忠君之事!” 妥了! 听到许进这话,汤昊脸上总算是露出了笑容。 “许侍郎深明大义,本侯很高兴。” “既如此,那兵甲钱粮一事,就交由许侍郎负责了!” “而新军选锋的兵员将校,则是诸位坐营官该做好的事情!” 汤昊看着许进与团营十二侯,意味深长地提醒了一句。 “诸位,阳奉阴违不可取!” “本侯只要结果,也只看结果!” “若三日之内,东官厅还没见到一应兵员辎重,咱们再另行清算!” 话音一落,汤昊径直起身离去,留下众人面面相觑。 走出军帐后,汤姆、安国和常阔海立刻就跟了上来,准备前去东官厅驻地,那里接下来将会是他们的大本营。 “昊哥儿,你真是神了。” “用一些空白案卷,就将这些人唬得一愣一愣的!” “什么?”安国闻言大惊失色,“这些都是假的案卷?不是东厂搜罗来的罪证?” “嗯!”汤昊点了点头,“都是假的,哪有什么罪证?” “陛下信任我,那是建立在救驾功劳上面,用一份就会少一份,没必要因为这些小事,就请陛下出手相助!” 常阔海也迷茫了,摸着大脑门满脸茫然。 “那他们怎么会相信的?这不是二傻子嘛!” “你才是二傻子!”汤木没好气地笑骂道:“他们之所以相信,没有多怀疑,是因为昊哥儿用许进的黑料震住了他们,再加上那团营十二侯自己心里面也有鬼,所以才没有多想,被昊哥儿拿捏得死死的!” “我的个乖乖,昊哥儿你真是神了!” 安国也忍不住吹捧了一句,佩服之情溢于言表。 常阔海不会说什么敞亮话,只是跟着嘿嘿傻笑。 汤昊见状有些哭笑不得,不过心情还算不错。 “下马威是成功了!” “接下来就看看这许进和十二侯的本事了!” “咱们去东官厅驻地等着,要是三日之内见不到我要的兵员将校与兵甲辎重,那就不得不对他们动手了!” 提及正事,汤木也收敛起了笑容。 “十二侯那边还好说,毕竟都是武将勋贵,哪怕不支持我们,在这般威胁之下,估计也不会坑我们!” “但是这個许进,就不太好说了,此人不是凡俗,而且背后还站着内阁,恐怕不会那么轻易低头。” 许进肯定不会轻易低头! 这一点,汤昊自然清楚,毕竟许进背后站着兵部尚书刘大夏,站着内内阁老首辅刘健! 不过,接下来才是有意思的地方。 许进把柄落入汤昊手中,刘大夏和刘健要么选择弃车保帅,为了阻止汤昊独掌新军,将许进给支开,然后重新调一人过来制衡汤昊;要么,文臣缙绅就只能捏着鼻子认了,不过兵甲辎重就没那么容易拿到手了。 其实汤昊更想看到后者,许进确实是个有本事的,留在新军里面做个参谋绰绰有余。 要是换个人过来,搞些什么阴谋诡计,汤昊担心自己会一拳给那厮打死! “走一步看一步吧!” “三日时间足够这些人扯皮了!” 汤昊眼神明亮,目标明确。 “他们想要换人,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皇帝陛下又不蠢,哪儿能让文臣缙绅那么顺心!” 提及小皇帝,汤昊就忍不住望向了乾清宫方向。 朱厚照,你现在应该快动手了吧? 老子的钱粮兵甲,可全都指望着你呢! 与此同时,乾清宫内。 谷大用和马永成正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 而小皇帝则是满脸铁青,看着手里面的密报,恨得咬牙切齿。 “谷大用,马永成,这些都是真的?” “陛下明鉴,东厂和西厂联手查的,一切皆有确凿证据,奴婢等不敢欺君罔上!” “确实都是实情,而且因为时间太短,所以我们只是查出了……一小部分!” 谷大用急忙开口道,做出了保证。 马永成也补上了一刀,证实皆为实情。 没办法,那刘瑾现在还在诏狱里面被严刑拷打呢,成了最鲜明的例子! 自此以后,谁还敢欺君罔上,刘瑾就是他的下场! 朱厚照再三确认之后,终于认清了这个残酷的事实。 他的那两个好舅舅,真是好得很啊! 不仅自己坏事做尽,连带着他们的家仆家奴都敢欺君罔上了! 真以为大明皇帝好糊弄,真以为大明皇帝没有脾气的吗? 起初汤昊提及此事,小皇帝还不敢相信,毕竟这两个人可是他的亲舅舅,从小就对他朱厚照疼爱异常,又怎会如同汤昊所说,做出这些丧尽天良的事情? 可是现在,一桩桩一件件的确凿证据摆在眼前,朱厚照也不得不相信了! “抓人!” “朱达、周洪、杜成、谭景清,一个都不要放过!” 小皇帝咬牙切齿地下了命令,日如果不是顾念亲情,他真想将这两个舅舅直接打入诏狱! 谷大用和马永成听到这话,顿时面面相觑。 “陛下,那太后娘娘那边……” “朕才是皇帝!”朱厚照咆哮道:“她纵容自家兄弟做出这些事情,还要怎么样?!” “以后没有朕的旨意,任何外臣不得随意觐见母后,都听见没有!” 这一次,朱厚照是真的发了狠,或者说已然怒到了极致! 真是好讽刺啊! 他朱厚照给父皇办葬礼都没钱! 他朱厚照给自己办登基大典都没钱! 他朱厚照给自己的皇后办立后大典还要跟文臣缙绅扯皮! 结果,他这位好母后,他那两个好舅舅,坐拥万贯家财,府上门下的一个卑贱商贾,随随便便都能拿出来数万盐引! 真是好舅舅啊! 真是好母后啊! 你们可真是朕的自家人! “至于朕那两个好舅舅……” “好舅舅”这三个字,朱厚照咬得极重,傻子都听出来了他语气之中的凛然杀机。 陈宽一听这话,顿时就被吓到了。 小皇帝此举可是会掀起惊涛骇浪,甚至可能会背上“不孝”的骂名啊! 大明王朝以孝礼治天下,孝礼是礼法之中最基本最重要的一环。 “不孝”这是极其严厉的政治指责,寻常官员背负这骂名,立刻就会沦为千夫所指,别说做官了,功名都要给他废了! 所以,小皇帝绝不能这样做! “陛下……不可为啊!” “不用劝了,朕想的很清楚!” 小皇帝冷冷开口道:“放心,后宫不得干政,朕这位母后一向做得很好!” “但她就是这一点做得好,其他地方简直就是……让人失望!” 见此情形,陈宽也不敢再劝了,只能暗自叹了口气。 他的认知里面,大明王朝至今,共有两位张太后。 一位是诚孝昭皇后,指挥使张麒之女,仁宗朱高炽元配,宣宗朱瞻基之母,英宗朱祁镇和代宗朱祁钰祖母。 这位张太后是大明朝第一位太皇太后,英宗年幼的时候,张太后便成为实际上的摄政,她信用阁臣“三杨”及礼部尚书胡濙、英国公张辅等五大臣辅政,使正统初年的朝政相对清明,被称为“女中人杰”,确实是位贤后。 而另一位张太后,就是现在的这位,先帝爷宠爱一生的张皇后,小皇帝的生母张太后。 只是与诚孝昭皇后比起来,这位张太后的表现,确实是让人……失望! 独占先帝爷恩宠不说,还放任她那两个兄弟为非作歹无恶不作,甚至连带着吹枕边风,使得先帝爷也对寿宁侯张鹤龄、建昌伯张延龄极为优待,从不管束! 这里面发生过的蝇营狗苟,实属是让人失望至极。 陈宽身为宫里面的老人,他知道的隐秘,远比朱厚照更多。 只是小皇帝现在正在气头上面,所以陈宽更加不敢开口,不然小皇帝要是知道了那张家两兄弟曾经还敢……只怕会气得杀了这两个混账舅舅。 所以,不能说,憋在心里。 “大珰,伱是不是想说什么?” 朱厚照满脸狐疑地看着陈宽,后者急忙摇了摇头,把头都摇成了拨浪鼓。 “陛下,老奴是想说,寿宁侯和建昌伯毕竟是国舅,所以陛下绝不能对他们二人出手,否则就会背上不孝的骂名!” 不管怎么样,寿宁侯张鹤龄和建昌伯张延龄都是你这个小皇帝的亲舅舅,不折不扣的长辈,所以你绝不能动人家。 朱厚照冷冷地瞟了他一眼,随即点了点头。 “道理朕都懂!” “但朕就是咽不下这口恶气!” “仅仅只是抓了他们手底下的几个商人罢了,得想办法让他们涨涨教训!” 自己不能出手,东厂西厂甚至锦衣卫也都不能出手。 因为朝野都知道厂卫是他这个小皇帝的走狗鹰犬,让他们去和小皇帝亲自下令没什么区别。 可是,除了厂卫外,无人可用…… 等等! 野人汤昊! 朱厚照顿时一喜,猛地一拍大腿。 “立刻传汤昊觐见!” ------------ 第59章 骁狂中山侯! 宫门口处。 汤昊正好整以暇地跟郭勋聊天。 郭勋一听说汤昊来了,在宫门口处逗留,立刻就赶了过来。 二人见面,郭勋先是恭贺了汤昊一番,毕竟人家现在可不是什么野人了,而是位高权重的中山侯,执掌新军的五府左都督。 郭勋这家伙,还是很有意思的,汤昊可是没有忘记这个“老朋友”。 二人闲聊了一阵,郭勋意味深长地开了口。 “老弟啊,你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让我也去你那儿啊?” 汤昊闻言一愣,随即含笑点头。 “可以啊,等我解决这事儿了,等会就去见陛下,把你调去东官厅大营,做我的副手!” “哎哎……”郭勋笑得更是开心了,“那感情好,咱可说定了嗷!” “一言为定驷马难追,哈哈!” 二人相视一笑,各有各的打算。 郭勋之所以选择去新军,自然也是奔着前程去的。 现在汤昊一跃成了中山侯,而且还是手握实权的那种,比他郭勋这个羽林卫正千户不知道好出了凡几! 羽林卫嘛,就是挂个天子亲军的名头,养老混日子的地方。 可是郭勋现在还很年轻啊,也就比汤昊大了两三岁罢了,他可不想自己这辈子就这么过去了,一辈子都只是個混吃等死的废物! 现在汤昊崛起已成定局,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武将勋贵正在推汤昊上位,接过英国公张懋的职责,为武将勋贵扛鼎。 所以跟着汤昊,绝对可以挣个锦绣前程。 对汤昊而言,郭勋虽然有些小心思,但他也是个不错的人才。 知隐忍,识进退,并且出自武定侯老郭家,也是正儿八经的勋贵子弟,有他从中斡旋,与那些武将勋贵打交道,也可以省去汤昊多费功夫。 文臣缙绅,交给许进去对付。 武将勋贵,交给郭勋去对付。 这多是一件美事嗷! “兄弟,你这是在干嘛呢?” 郭勋笑呵呵地开口道:“宫门口处不能逗留嗷,你这是在等谁吗?” 汤昊点了点头,但没有多言,而是笑眯眯地看向前方。 “正主来了,等会儿你别插手,看戏就好了!” 郭勋闻言一愣,随即顺着汤昊的视线看去,只见寿宁侯张鹤龄和建昌伯张延龄兄弟二人正怒气冲冲地走了过来,看那架势好像是要找谁算账! 嗯,这是怎么个事儿? 汤昊怎么招惹这两个恶棍了? 郭勋这边正纳闷呢,汤昊却是已经迎了上去。 此刻寿宁侯张鹤龄和建昌伯张延龄满脸怒气,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事实上,他们确实受了天大的委屈。 自从他们姐姐做了皇后后,二人就成为了当朝国舅爷,呼风唤雨,为所欲为,连弘治帝都不曾管束过他们。 现在倒是好了,正德小皇帝,他们的亲外甥,竟然敢派东厂西厂去他们府上抓人! 嘿,多新鲜啊! 我亲外甥的狗敢来咬我这个亲舅舅! 谁给伱们这些宦官阉人的胆子,敢去俺们家抓人? 俺们姐姐张太后可是还没死呢! 兄弟二人怒火冲天,准备直奔乾清宫,去找那个皇帝外甥兴师问罪。 结果冷不丁前方突然出现了一个魁梧大汉,直接挡住了他们的路。 “你是什么东西?还不赶紧滚开!” 建昌伯张延龄怒骂道,端得是个嚣张跋扈,张狂飞扬。 他们手底下的几个商贾,突然全被东厂和西厂给抓了,兄弟二人正满肚子火气呢! 要知道这京城里面的达官显贵,那都是要脸面的。 就算是想要挣钱捞银子,也不会亲自下场,而是豢养几个商贾,替他们打理产业。 结果冷不丁地,小皇帝突然抓了他们的人,连一声招呼都不打,简直岂有此理! 你把给俺们挣钱的商贾都给抓了,那俺们以后还怎么挣钱捞银子? 你这个小皇帝,眼里面还有我们这两个舅舅吗? 是以张鹤龄和张延龄怒气冲冲地入宫,就是想问小皇帝要个说法!要 要是小皇帝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他们就去求见太后,让张太后教训她这个不听话的儿子! 算盘打得很好,可惜出现了一个变数。 汤昊看着这张狂跋扈的兄弟二人,嘴角露出了一抹讥讽笑容。 “你谁啊?敢让本侯滚?”汤昊笑眯眯地开了口,故意装作不认识他们。 听见汤昊这话,张延龄更是怒不可遏。 本侯? 区区一个侯爷,你在嚣张什么? 他们兄弟二人以往仗着张太后的权势,仗着自己后族的身份,走到哪里不是高人一等,早养出了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脾气! 放眼这整个大明万里江山,没有任何人敢对他们如此不敬! 别说一个什么侯爷了,连皇家他们也不怵! 嗯,不对,现在他们就是皇家! 太后是他们的亲姐姐! 小皇帝是他们的亲外甥! 他们跟皇家也没什么区别了! “嘿,真新鲜啊!” 张延龄冷笑道:“你连老子都不认识?那你算是个什么东西?” “赶紧麻溜地滚开!别当着老子入宫面圣,否则打断你的狗腿!” 好! 好得很!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汤昊笑了,非但没有让步,反而是直接上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张延龄。 “你刚刚说,你要打断本侯的腿?” 张延龄怒了,扬手就准备一巴掌扇过去。 “你这贱种,真是找死!” 以往他出门在外,随手赏赐他人几个巴掌,那都是这些贱种的福气。 然而这一次,他却是踢到铁板了。 汤昊云淡风轻地抬了手,就挡住了张延龄的巴掌。 “哟呵,你这贱种还敢挡……” 话音未落,下一刻他就发出了凄厉至极的惨叫声。 因为汤昊顺势揪住他手臂一拧,竟是生生将这位国舅爷的胳膊给拧成了麻花状,彻底宣布报废! 这突如其来的惊变,吓傻了在场所有人。 就连寿宁侯张鹤龄也被吓傻了! 这个贱种怎么敢的? 此地可是宫门口啊! 他弟弟可是国舅爷啊! 你这个天杀的贱种怎么敢的? 张延龄惨叫不断,汤昊却是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 一众禁军甲士见状,就准备冲上前去救人,却是被郭勋给拦下了。 郭勋冷冷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回想起先前汤昊的言行举止,脑海里面陡然浮现出了一个惊人的念头。 这个莽夫,故意在此等候,敢对张鹤龄和张延龄动手,只怕是奉命行事。 奉谁的命? 当然是那个小皇帝啊! 所以,掺和不得!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郭勋死死地压制住了一众禁军甲士,在一旁吃瓜看戏。 惨叫声响彻耳畔,张鹤龄这才惊醒,勃然大怒道:“你这贱种,还不快停手!” “天杀的贱种,老夫一定要让太后治你死罪!” 张口闭口,就是“贱种”! 汤昊眸光一冷,满脸杀气腾腾。 怎么? 就因为你那姐姐嫁了皇帝,你们老张家就高人一等了? 呵,贱种? 好大的口气啊! 汤昊猛地一用力,随即一阵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响起,张延龄痛得浑身痉挛,哀嚎不断。 紧接着不等其开口,汤昊松开了手,然后顺势一脚暴踹了过去,生生将张延龄踹飞了出去,倒在地上呕血不止。 见此情形,张鹤龄吓得险些魂飞魄散,对着一众禁军甲士咆哮道。 “你们他娘地都是死人吗?” “这个贱种在宫门口处行凶伤人,你们还不快过来杀了他?!” 一众禁军甲士闻言,下意识地看向了郭勋。 但郭勋隐约猜测到了真相,所以只是淡淡地摇了摇头。 “谁爱去谁去,被打死了也没人给你收尸!” 听到郭勋这话,众人顿时就偃旗息鼓了。 原本他们也看不惯这对嚣张跋扈的张家兄弟,现在好不容易出了一个不怕死的恶人收拾他们,那可真是喜闻乐见。 张延龄挣扎着想要起身,却是呕血不断,只能瘫软在了地上。 而张鹤龄眼见禁军甲士不为所动,立刻就意识到了情况有些不对劲,抬脚就冲向了宫门。 只要他入了宫,这天杀的贱种,绝对不敢再动手了。 宫城内行凶伤人,那是不折不扣的死罪! 而且只要入了宫,见到了小皇帝,或者张太后,他有的是办法好好炮制这个该死的贱种,给弟弟报仇雪恨! 所以,张鹤龄明智地跑了。 结果还没跑出几步远,他就觉得身体一轻,竟是被汤昊揪住了衣服,给单手拎了起来。 “不要!” “你不能伤我!” “老夫是寿宁侯张鹤龄啊!” “我姐姐是当朝太后!我外甥是当今天子,你这个贱种怎么敢的……” 话音未落,汤昊直接一把揪住对方的头发,然后狠狠向着地上砸去! 轰的一声巨响,寿宁侯爷被砸在了地砖上面,发出了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鲜血如同不要钱一样从他嘴里喷溅而出。 “贱种是吧?” 汤昊一脚踏了下去,随即一声清脆的骨骼碎裂声响起,原本陷入昏迷的张鹤龄被剧痛惊醒,他的腿被这汤昊给踩断了! 寿宁侯大口吐血,满脸怨毒之色。 “你……一定……会……死!” 汤昊不予理会,而是径直走过去,弯腰抓住张延龄的腿,将这位半死不活的建昌伯也给拖了过来,扔到了张鹤龄身旁。 然后在张鹤龄惊恐的嘶吼声中,猛地一拳砸在了张延龄小腿上面,骨裂声再次响起,又废了一条腿! “记住,本侯乃中山侯汤昊!” 汤昊看着这两个废物,咧嘴笑了笑。 “以后见你们一次,揍你们一次!” ------------ 第60章 闹大咯!皇帝的束缚! 见一次,揍一次! 谁说他们兄弟二人张狂跋扈了? 汤昊这个天杀的贱种,可比他们兄弟二人张狂多了! 张鹤龄忍着剧痛,嘴角呕出鲜血,却是没有低头,而是发出森然冷笑。 “嘿……嘿嘿……” “有意思!”张鹤龄满脸怨毒地笑道:“汤昊,有本事你现在就宰了我兄弟二人!” “要不然,等老夫见到了皇帝陛下,见到了太后娘娘,定诛你汤家满门,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汤昊无所谓地摆了摆手,向宫门口处努了努嘴。 “先别急着放狠话,你看看那位是谁?” 张鹤龄闻言一怔,随即艰难地抬头望去。 只见宫门口处正站着一位身着大红袍服的太监。 司礼监掌印太监,陈宽! “陈大珰,看戏看了这么久,快出来洗地了!” 听到这话,陈宽无奈苦笑,只能走了过来。 一见到陈宽,张鹤龄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喝令道:“陈宽,你快去禀报陛下,这汤昊在宫城内行凶伤人,对当朝国舅不敬,一定要让陛下诛灭其九族……” 宫城内? 诛灭其九族? 你这位国舅爷真是好狠的心肠呢! 陈宽鄙夷地扫了这张鹤龄一眼,然后理也不理他,而是走到汤昊身边,苦笑着开了口。 “中山侯,是不是有些过了?” “过了吗?”汤昊笑道:“力气太大了,一时没收住手!” “要怪只能怪他们嘴贱,张口闭口地骂本侯是“贱种”,还要打断本侯的腿!” “我这个人的脾气,一直都不怎么好,大珰应该是知道的。” 我知道个屁! 陈宽没好气地瞪了汤昊一眼。 小皇帝就是害怕这厮胡来,真個要断人手脚,所以派了他过来盯着。 结果刚刚一切发生得太快,陈宽甚至来不及开口,汤昊就已经把人给废了。 一个断了腿,一个断了手和腿…… 陈宽估摸着,这汤昊是看张鹤龄年龄大了,所以才只断了他一条腿。 啧啧,好暴烈的手段! 这差事办的真是,有些太出彩了! 张鹤龄难以置信地看着陈宽,张了张口,却是说不出话来。 陈宽也懒得废话,直接开口道:“寿宁侯,建昌伯,交出伱们二人的入宫令牌!” 此话一出,兄弟二人如遭雷击。 “不!” “这不可能!” “老夫要见陛下!老夫要见陛下!” 张鹤龄疯狂大叫道,不愿接受这个事实。 但陈宽没有给他这个机会,直接示意甲士上前,从二人身上搜出了入宫信物。 “二位国舅爷,奉劝你们一句。” “以后老老实实地吃喝玩乐,别再做出什么出格之举!” “另外,太后娘娘凤体抱恙,二位国舅爷就不要前去惊扰她老人家休养了。” “如若不然,下一次,就不只是这么简单了!” 听到陈宽这话,两位国舅爷更是如坠冰窟! 他们虽然张狂跋扈,但也不是没有脑子。 这些话是从陈宽嘴里面说出来的,那也就意味着,这是小皇帝的意思! 是他们这个亲外甥,故意让汤昊过来废了他们! 张家兄弟呆若木鸡,简直不敢相信! 那可是他们的亲外甥啊! 为何要对亲舅舅下此毒手? 连入宫令牌都夺了,不让他们去见太后! “不是这样的!” 张鹤龄大喊道:“不可能是这样的!” “陈宽!你这个该死的阉人,敢假传圣旨?” 神特么地“假传圣旨”! 陈宽无语地摇了摇头,然后挥了挥手,示意甲士将这两个蠢货兄弟给拖走。 跟他们多说一句话,陈宽都觉得是在侮辱自己的智商。 论洗地这一块儿,禁军甲士还是很有经验的。 很快一应血迹都被清理掉了,只有空气中弥漫着的淡淡血腥味,证明方才此地出现了过伤人流血事件。 陈宽与汤昊一同入宫,前去乾清宫复命。 途中陈宽始终眉头紧锁,到底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中山侯,你应该知道,就算阻止了这张家兄弟入宫,太后娘娘那边,很快也会知道此事。” 汤昊点了点头,道:“我知道,就是故意如此。” 这内廷里面,早就成了筛子,那是针对小皇帝而言。 各方势力都在内廷里安插了眼线,外朝那些大臣的,还有后宫里面的。 汤昊在宫门口处动手,暴打了张家兄弟一顿,还废了他们的手脚。 眼线众多,难以遮掩,说是众目睽睽之下也丝毫不为过。 要不了多久,此事就会传遍整个宫城,然后皇城,乃至整个京城! “既然中山侯心中有数,为何还要这样做?” 陈宽停下了脚步,转头目光锐利地看向汤昊。 他这位内相大人,第一次对身旁这位中山侯心生警觉。 此子看似冲动鲁莽,实则谋而后动! 明明知道如此行事,会将事情彻底闹大,闹得人尽皆知、沸沸扬扬,而且他还断人手脚,直接废了那张家兄弟! 那么,他这么做,是想干什么? 汤昊也停下了脚步,转头看着这位司礼监掌印大太监。 “大珰不觉得,陛下身上的束缚太多了吗?” 陈宽闻言一怔,愣在了原地。 “文臣缙绅运用礼法,给大明皇帝套上了一层一层的枷锁,希望大明皇帝能够活在他们制定的这些条条框框里面,做个垂拱而治的天子,将朝堂话语权交给他们自己就好。” “而后宫太后则是利用孝道,又给大明皇帝套上了一层枷锁,凡事都要崇尚孝礼,哪怕她这位太后做错了,皇帝也不能指责不能批评,就比如这张家兄弟一事!” “束缚太多,掣肘太多,哪怕大明皇帝再如何雄心勃勃,最终也会在这些条条框框的束缚之下,被磨平棱角,被浇灭热血,最终归于平庸,就比如先帝爷!” “所以……”陈宽暗自深吸了一口气,追问道:“你这么做是想要……” “嗯,让陛下与太后决裂,彻底斩断这一层束缚!” 汤昊满脸无所谓,笑道:“陛下想要中兴大明,则必须富国强兵!” “而富国强兵之前提,就是整顿吏治、革新弊病、打趴文臣……这些事情,不管哪一样都不是容易的!” “我曾经听过一句话,攘外必先安内,如今对陛下而言,至少要确保宫城安稳,全都在他掌控之中,而仁寿宫的张太后,其实就是最大的变数!” “陛下与文臣缙绅斗,与宗法礼制斗,与天下士绅斗……他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再去应付后宫那些破事儿,大珰明白我的意思吗?” 后宫那些……破事儿? 中山侯啊中山侯,你可真是敢说啊! 陈宽眉毛一挑,有些哑然失笑。 “这些话,中山侯以后切莫再提。” “要是被有心人听了去,说不定会就会惹来弹劾攻讦!” 汤昊笑呵呵地点了点头,道:“自是如此,只道与大珰一人听即可!” 二人相视一笑,都是聪明人,自然明白对方的意思。 很快乾清宫到了,陈宽先行入内,跟小皇帝汇报了一下结果。 然后小皇帝这才传见汤昊,不曾想一进去,小皇帝举着天子剑就要砍人。 汤昊面无表情地伸出手,直接按住了小皇帝的脑袋瓜。 “别闹嗷,给你把差事办好了!” “办好你大爷啊!”朱厚照破口大骂道:“朕让你教训他们一顿,可你这野人倒好,直接给人废了!” “而且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瞒都瞒不住,你就不能去个没人的地方?” 汤昊闻言咧嘴笑了笑,他要的就是这般效果。 “你还笑!” 小皇帝愤怒地咆哮道,然后一把扔掉了手中剑,背着手踱步不止。 “你这么一闹,外朝肯定会知道,要不了多久就会有人弹劾你,朕该怎么办?” “弹劾什么?”汤昊满脸无辜地笑道:“分明是这张家兄弟嚣张跋扈,对本侯出言不逊,本侯被逼自卫反击,所以打了他们一顿,算什么大事?” 啊这…… 自卫反击? 断人手脚? 陈宽和小皇帝面面相觑。 二人第一次见识到了这位中山侯的无耻! “陛下,其实外廷那边倒无所谓,张家兄弟人嫌狗厌的,被臣暴打了一顿,指不定多少人拍手称快呢!” 汤昊分析道:“就算有人想趁机搞事情,弹劾攻讦于臣,陛下大不了降下些象征性的处罚就行了,罚俸几个月,意思意思。” 朱厚照听到这话,没好气地瞪了汤昊一眼。 他现在确实很后悔,就不该放这个野人出去闹事。 现在好了吧,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谁曾想这野人真敢断人手脚啊! 陈宽在一旁低声开口道:“陛下,真正的麻烦,其实不是外廷,而在于……” 话音未落,张永匆匆走了进来。 “陛下,仁寿宫那边来了人,传召中山侯!” 果然来了! 小皇帝脸色变了变,一阵阴晴不定。 汤昊面无表情,等待小皇帝下决心。 你想要中兴大明,那就要拿出足够的魄力和勇气。 否则,那你就像你爹那样,一辈子活在文臣缙绅给他编织的美梦里面,做个糊涂虫就行了! 事实证明,正德皇帝不是弘治皇帝,至少现在不是。 “野人,朕陪你一起去!” “别怕嗷!”朱厚照像是在安慰汤昊,又像是在给自己打气。 “这一次咱们占着理,错的是她张家人,母后还不至于如此是非不分!” 听到这话,汤昊顿时笑了。 “陛下英明!” ------------ 第61章 太后召见!孰是孰非! 仁寿宫。 张太后正满脸怒容,在殿里来回踱步,想着心事。 就在方才,她的眼线来报,中山侯汤昊竟然在宫门口处行凶伤人,而且伤的还是她那两个弟弟! 骤然间听闻这个消息,张太后瞬间就怒到了极点。 原本,因为南苑猛虎案中,汤昊冒死救下了皇帝朱厚照一命,所以张太后对汤昊极为感激。 毕竟她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而且现在还没有孙子。 可想而知,如果小皇帝出了什么闪失,那她这個太后就将彻底失势,未来的日子注定会十分凄惨! 是以,张太后本是很感激汤昊的,还想着抽个时间赐宴汤昊,以示恩宠之心。 可是谁曾想,还不等她赐宴,这汤昊就如此张狂跋扈,直接在宫门口处将她那两个弟弟毒打了一顿! 甚至据眼线禀报,她那两个弟弟,伤势极其严重,断手断脚,甚至极有可能会落下残疾! 一想到这儿,张太后心中对汤昊的感激,也全都变成了怒火与怨恨! 她是一个女人,最重要的男人,就是丈夫和儿子。 除此之外,就是她的娘家人,现在也就是张鹤龄和张延龄这两个弟弟! 老张家出身并不好,只是寻常普通人家,她父亲张峦是个秀才,以乡贡进入国子监,可屡试不第,使得老张家那时生活艰难,很是拮据。 那段苦日子,张太后一直历历在目,也正是因为如此,当她被选为皇太子妃,飞上枝头变凤凰后,张太后就一直想着回馈家人,对自己家人要好一些。 毕竟大明王朝的皇后,绝大多数都是出自民间,这是太祖高皇帝的祖训。 这位太祖高皇帝出身贫苦,白手起家剪灭群雄,这才成为皇帝登临帝位,他深知外戚干政的危害,因此在《女训》中明确规定,后妃遴选时应慎选良家女,进者弗受,因此大明的皇后多采自民间。 而张太后自问自己也不是什么野心勃勃之徒,只想要相夫教子,做个老实本分的贤妻良母就行了,唯一可能做错的地方,就是纵容自己那两个弟弟,仅此而已! 结果,她都已经这般容忍退让了,却还是有人欺负到了她的头上! 张太后很恼怒,也有资格恼怒! 那两个可都是她的亲弟弟! 两个弟弟就这样被那汤昊给废掉了! 不管这中山侯是何人指使,张太后都要让他付出代价! 真以为先帝爷走了,哀家就会任由你们给欺负了不成? 一念至此,张太后脸色阴沉如水,当即冷冷问道:“那汤昊怎么还没来?” “回禀娘娘,已经着人去宣了,估计是东官厅太远,须得等等。” “再派人去催!”张太后怒喝道。 “是!” 一名小宦官忙奔出去了。 整个仁寿宫此刻都有些风声鹤唳,情绪紧绷。 那天杀的中山侯不知道抽什么疯,非要去招惹寿宁侯和建昌伯。 现在好了,太后娘娘勃然大怒,万一她要处死这汤昊,谁能劝得住她老人家? 啧啧,真是可惜了一员虎将啊,非要自己找死! 正当这个时候,一名宦官进来禀报。 “太后娘娘,中山侯到了,正在殿外侯着!” “宣进来!”张太后怒气冲冲地喝道,“哀家倒是想要看看,谁给他的这个胆子,敢废了哀家的弟弟!” “太后娘娘有旨,宣汤昊觐见!” 随着张太后一声令下,立刻就有宫女和宦官在她的座位前拉起一道幔帐。 太后接见大臣是可以,但不能直见,必须有所阻隔,这是深入人心的宗法礼制! 不然垂帘听政,为何要“垂帘”? 因为礼法,因为礼教! 甚至严苛一点还会有史官在场,记录下太后与大臣的对话内容。 不过今天没有,张太后唤汤昊前来,就是要问罪于他的,岂会让史官在场,平白给自己留下骂名。 此时汤昊经过层层搜身,解去了一身甲胄,这才得以进入大殿,单膝下跪行礼。 “中山侯汤昊,叩见太后娘娘!” “汤将军免礼!” 帘帐的另一面,张太后的语气很是平淡。 她毕竟贵为太后,有身份有地位,自然不会像个泼妇一样,直接就劈头盖脸地问罪汤昊。 尽管,她心中对这汤昊极为不满,但表面上却是看不出来。 “多谢娘娘!” 得了太后开口,汤日天就直接站起身,垂手而立。 张太后透过帘幔仔细打量了汤昊一眼,忍不住满脸惊容。 只见这汤昊身材高大,魁梧雄壮,只是剃发除须,像个野人蛮夷一般,乍一看去就让张太后很是不喜。 “汤将军,哀家听闻你方才在宫门口处,与哀家那两个弟弟起了冲突,可有此事?” 按照张太后的想法,先坐实这汤昊行凶伤人的罪名,再交由刑部下狱论罪,拷问出那幕后主使,从而再将这些乱臣贼子给一网打尽,让他们看看惹怒一位当朝太后是什么下场! 汤昊躬身施礼道:“回禀太后娘娘,确有此事,但错并不在臣,而是在于建昌伯!” “当时臣出宫的时候,恰巧路遇寿宁侯与建昌伯,不曾想建昌伯言称臣挡了他的路,让臣赶紧滚到一边去,不然就要打断臣的狗腿!” 听到这话,张太后顿时眉头一皱。 她太了解自己那两个弟弟了! 嚣张跋扈,无法无天! 是以汤昊说的这话,极有可能就是事实。 “然后呢?” “太后娘娘有所不知,臣这个人自幼长在野外,不懂什么宗法礼制,也不知什么上下尊卑!” 汤昊咧嘴笑道:“再说了,他们是个侯爷伯爷,臣也是个侯爷,真要论地位品秩,臣并不差什么,凭什么他敢对臣出言不逊?” “臣只是多问了一句,建昌伯扬手就要打人,臣被逼无奈之下只能选择自卫反击……” 帘幔后面,张太后听见汤昊这些说辞,早已经是满脸铁青。 她终于忍耐不住内心的怒火,拍案怒喝道:“汤昊,你好大的胆子!” “自卫反击?你打断他们手脚,那也是“自卫反击”吗?哀家可从未见过似你这等无法无天之狂徒!” 汤日天不屑地撇了撇嘴,心中对这位张太后丝毫没有半分敬意。 若是换做那位诚孝张皇后,汤昊说不定还会尊敬几分。 但是眼前这个孝成敬张皇后,汤昊那是真的没有半分敬意,有的只是满满的厌恶! “太后娘娘,孰是孰非,一目了然!” “可能太后娘娘不知道,臣这力气每天都会增长,所以臣一时没有收住手罢了,这也没料想到他们兄弟二人那么弱啊,连臣一拳都挡不住……” “汤昊!”帘幔后面,张太后已经怒到了极致! “张狂跋扈,恶意行凶,似你这等狂徒凶徒,岂能位列朝堂?” “伱真以为你救了陛下一命,就可以成为你的倚仗,就没人胆敢动你了吗?” 呵呵。 汤昊只想呵呵一笑。 “太后娘娘,臣还是那句话,孰是孰非,一目了然,是非功过,朝野皆知!” “倒是臣想提醒太后娘娘一句,后宫不得干政,更不能乱政,张氏兄弟为非作歹,罪行累累,太后娘娘难道心中不清楚吗?” 此话一出,全场寂静。 短暂沉默之后,就是无穷无尽的怒火。 “大胆!” 张太后一声怒斥,“汤昊,你别以为哀家不敢杀你,来人!” 几名站在门口的甲士一齐答应,就要扑向汤昊,将这个狂徒给拿下!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宦官的一声高呼:“陛下驾到!” 皇帝? 他怎么会来? 张太后一时愣住了。 话音刚落,脚步声响起,小皇帝朱厚照就已经走进了大殿,直面他这位母后! “母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竟让母后如此动怒?” 小皇帝慢慢走到汤昊身边,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原本张太后还有些愣神,不明白皇帝为何会突然驾临。 当她看到这一幕时,脑海中却闪过了一个可怕的念头! 中山侯汤昊! 皇帝! 难不成…… “皇帝,汤昊恶意行凶,致使你那两个舅舅伤残,此事你难道不管吗?” 听见张太后这话,小皇帝顿时就被气笑了,笑得很是冷冽。 “管啊!” “朕怎么不管?” “汤昊罚俸半年,着其继续操练新军,戴罪立功!” 听见这话,张太后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 “皇帝!” “你如此纵容这个狂徒……” “母后!”朱厚照陡然低吼道:“纵容狂徒?这好像是母后一直都在做的事情吧?” 张太后心神俱震。 小皇帝却都在持续输出。 “朕那两个好舅舅,可真是给朕长脸啊!欺男霸女,倒卖盐引,鱼肉百姓……罪行累累,罄竹难书!” “母后你告诉朕,到底谁才是狂徒,到底是谁在纵容这两个狂徒?” 小皇帝倔强地仰着头,对着那道帷幔后的身影,就是一阵逼问。 张太后一时间愣在了原地,还没有回过神来。 她的亲儿子,现在是在责怪她吗? “皇帝,你究竟要做什么?” “做什么?朕要问问母后,您想要做什么?!” 朱厚照怒斥道:“朕那位外公,建坟逾制,役使军士至数以万计;朕那两个舅舅,侵占庄田无数,府库金银无算,比朕这个大明皇帝还富有,比国库还有钱……” “这大明天下,这万里山河,到底是我老朱家的,还是你们张家人的?” ------------ 第62章 母子决裂!哀家还要感谢你? 大明,是朱家人的,还是张家人的? 这个问题,很是诛心! 以致于张太后径直从帷幔后面走了出来,冷冷地看着小皇帝。 “皇儿,谁在你身旁进献的谗言?” “离间天家亲情,蛊惑圣听欺君罔上,哀家非要诛了他九族不可!” 张太后只能想到这么一个解释。 毕竟自从皇帝即位以来,也从未苛责过他这两个舅舅,一应如先帝爷那般,对他们多有优待。 这才过去了多久啊! 怎么就突然变成了这般样子? 自己的亲儿子,让人去废了自己的亲弟弟,还来问罪自己这個母后? 张太后满腔悲苦无处发泄,随即死死地盯着汤昊! “皇儿,是不是这个汤昊进献的谗言?” “来人啊!将这汤昊拖出去,杖毙!” “朕看谁敢动!”朱厚照低喝道,目光不善地扫视全场! 值守甲士见状,全都是立在原地,不敢有所动作。 一众宫女早就跪倒在地上,被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 朱厚照冷冷地环视全场,随即喝令道:“都出去!” 得了陛下这道命令,宫人们如蒙大赦,小心翼翼地垂首离开了大殿。 陛下与太后争斗,她们要是听了什么不该听的话,下场只有一个死字!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所以她们巴不得快点离开这鬼地方。 待闲杂人等走后,朱厚照这才冷眼看着自己这位母后。 就在方才,他之所以落后了一步,是因为汤昊告诉了他一件事情。 小皇帝震怒之下,当即命人去调查,亲自传召了锦衣卫指挥使牟斌,这才知道了事情真相,也因此晚来了一步。 “母后,乾清宫太监何鼎,这个人您还记得吗?” 何鼎! 弘治皇帝的乾清宫太监! 听到这个名字,张太后当即有些慌神,急忙开口解释道:“皇儿,你听母后解释……” “解释什么?”朱厚照冷冷地看着他,“何鼎做了什么?母后非要杀了他不可?” 张太后闻言一怔,满脸慌乱之色。 朱厚照却是冷笑了起来。 “母后不说,那朕来说!” “朕那两个好舅舅,应邀参加宫廷内部的家宴,两人居然趁着父皇出恭(上厕所)的时候,偷偷摸摸想要戴起父皇的帝冠,若不是太监何鼎严厉制止,这大明王朝是不是要换个皇帝了?” “朕那两个好舅舅,又在弘治十一年一次入宫的时候,居然在皇宫之中,在父皇的眼皮子底下,轮流强奸了一名宫女,何鼎知道后大怒手持金瓜想将他们当场打死,结果被太监李广给阻止了。” “然后李广就将此事禀报给了母后您对吧?您怎么做的?不分青红皂白,直接让锦衣卫将何鼎下狱,还指使李广将何鼎杖杀于狱中!” 话说到这儿,小皇帝已经是愤怒到了极点。 “怎么?母后多英明啊!” “帝冠也可以给你那两个弟弟戴!” “宫女也可以送给你那两个弟弟玩!” “那朕这个皇帝的位置,母后也要不要送给你两个弟弟?” “那我老朱家这江山社稷,母后也要不要送给你两个弟弟?” 面对小皇帝的严厉指责,张太后此刻百口莫辩,想要开口解释,却是说不出话来。 因为她争辩不了什么,也无法争辩。 她那两个弟弟确实想要戴帝冠,被何鼎给制止了。 她那两个弟弟确实在宫中奸污了一名宫女,被何鼎知道后差点打死他们。 而何鼎这个忠奴,也确实是被她打入了诏狱,然后又被她命李广给杖死在了狱中! 事情真相就是如此,她那两个弟弟做了,她自己也做了! “皇儿,他们毕竟是伱的亲舅舅啊!” “呵,舅舅?”朱厚照咆哮道:“朕没有这种畜生舅舅!” “现在倒是跟朕说,朕还有这两个舅舅了?” “朕给父皇办葬礼没钱的时候,你怎么不说?” “朕给自己办登基大典只能简办陋办的时候,你怎么不说?” “朕为了给这新婚皇后办立后大典,为了十万了两银子求文臣缙绅的时候,你怎么不说?” 满腔悲愤委屈,在此刻全部都化作了怒火。 朱厚照从来没有想过,他这两个舅舅如此畜生,如此不当人! 而且还是在他最困难的时候,在他已经被逼得没办法,恨不得求老首辅多给他拨点银子,他那两个家财万贯的好舅舅,却是一声不吭,还在不断向他索要盐引,向他这个亲外甥伸手要钱! 真是该死啊! 张太后急忙走上前来,拉着小皇帝的手,眼里闪烁着泪光。 “皇儿,哀家求你了,你就只剩下这两个舅舅了,千万不要……” “母后!”朱厚照满脸悲愤地看着她,“您这心里面,到底向着谁啊?朕可是您的亲儿子啊母后!” 小皇帝眼角也流出了泪水,看着泪眼婆娑的自家母后,此刻他只有满心失望,与由衷的伤感。 自己这位母后,立场一直不坚定,一直向着她那些张家人。 哪怕明知道她那两个弟弟无法无天,做出些丧尽天良的事情,非但不加以苛责劝阻,反而一再维护纵容! 哪怕明知道她这两个弟弟一再侵害百姓,搜刮银钱,损害朝廷利益,损害他们朱家人的利益,她还是选择维护,选择纵容! 这种母后,实在是太让人心寒了些! 朱厚照一把推开了太后,神情恍惚地转身就走。 “皇儿啊!” 张太后悲呼一声,可是小皇帝并未停下脚步,而是下达了一道严令。 “调四卫禁兵!” “清仁寿宫!” “任何人无诏不得随意出入仁寿宫!” 此话一出,张太后如遭雷击。 汤昊并没有跟上小皇帝的脚步,而是等小皇帝走后,静静地看着张太后。 “太后娘娘,臣有一言不吐不快!” 听见这话,张太后豁然抬头,目光锐利地盯着汤昊。 “你这恶贼,若非是你进献谗言,皇帝又怎会如此……” “太后娘娘,您还是太蠢了!难道您就看不出来,这是有人故意在捧杀你那两位弟弟,捧杀你们张家人吗?” 捧杀? 张太后闻言一怔,都忽略了汤昊言语中的不敬。 “你的意思是……” “文臣缙绅里面,多的是人想要那张家兄弟死,可惜太后娘娘一再维护,又在先帝爷那里吹耳边风,致使张家兄弟在弘治年间嚣张跋扈,无法无天!” 汤昊冷笑道:“但是太后娘娘想过没有,要是你这两个弟弟长此以往下去,碰了什么不该碰的东西,真个做出什么僭越神器的举动,届时满朝文武一起朝天阙,逼迫皇帝陛下斩了他们,太后娘娘觉得皇帝陛下能怎么办?” 嘶…… 张太后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了那个场面,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文臣缙绅这是故意捧杀张家人,然后放任那两兄弟继续混账下去,等到他们彻底对皇权失去敬畏之心,然后就是……自取灭亡! “所以,还请太后娘娘明鉴,臣只是打断了他们腿,让他们老老实实地在家享受,别出来惹是生非,也算是为了他们兄弟二人好!” 张太后一听这话,顿时就被气笑了,咬牙切齿地冷笑道:“好一个中山侯!” “你的意思是,你打断了哀家两个弟弟的腿,哀家难道还要感谢你不成?” “哈哈哈……”汤昊笑了,“感谢不至于,但臣不想因此被太后娘娘嫉恨。” “太后娘娘应该要明白,现如今皇帝陛下的处境有多艰难,文臣缙绅把持朝政多年,武将勋贵日益衰微,内阁窃取天子权柄,皇帝陛下甚至下道旨意都要斟酌再三……” “如此情况之下,太后娘娘哪怕不能帮忙,也请别再给陛下增添负担了,否则以陛下的脾气秉性,太后娘娘应该清楚,那张家兄弟绝对会没命,还请太后娘娘三思!” 说完这些,汤昊躬身行了一礼,随即径直起身离去。 张太后看着他的魁梧背影,脸色一阵阴晴不定。 良久之后,她才轻叹了一声。 “中山侯,汤昊!” 仁寿宫外面,张忠已经调遣四卫禁兵,开始清理仁寿宫的宫人。 小皇帝就站在仁寿宫门处,面无表情地静静看着。 汤昊走了出来,与他并肩而立。 “你跟母后聊了什么?” 小皇帝满脸狐疑地看了汤昊一眼。 汤昊也没有隐瞒,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小皇帝听后摇头失笑,打趣道:“朕还以为你这野人,当真天不怕地不怕呢!” “怕是不怕,但我怕麻烦!”汤昊苦笑道:“做臣子的,被太后娘娘嫉恨,以后指不定什么时候被算计死!” “怎么?你当朕是死人,护不住你?”小皇帝颇为不满,埋怨了一句。 汤昊神情古怪地看着这小子。 你好像真没你娘活得久! 沉默半晌后,小皇帝幽幽叹了口气。 “这么一闹,朕以后不知道该怎么与母后相处了!” “简单,陛下可以跟皇后娘娘打声招呼,让她天天过来陪着太后娘娘!” 汤昊轻笑道:“帝后一体,太后娘娘也能明白陛下的心意,过段时间气笑了就行了。” “另外我去做一个打发时间的小玩意儿,专门送给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她们打发时间用,以后这后宫就彻底安宁了。” 小皇帝听后眼睛一亮,颇为欣慰地点了点头。 他伸手想要拍汤昊的肩膀,眼神示意汤昊低下身子,结果汤昊鸟都不鸟他,小皇帝只能作罢。 “后宫全部清洗了一遍。” “接下来,我们就可以全身心对付文臣缙绅了!” 汤昊看向小皇帝,朱厚照也看向这个心腹臂膀。 君臣二人相视一笑,心中满是壮志豪情! ------------ 第63章 中兴之主!京营糜烂的真正原因! 东官厅大营。 汤日天提着一杆长戟,径直走上了点将台。 台下是五万新军精锐,皆是由团营十二侯筛选而出。 三日期限已到,兵员全部到位,只是许进负责的钱粮兵甲出了些许岔子。 这个结果,还在汤昊的可接受范围之内。 至少团营十二侯老老实实地,不敢真个与他这位中山侯对着干。 六万五百余人,筛选出了这五万精锐。 而这,也是大明京军最后的战力! 遥想当年,永乐皇帝六飞五渡,先打鞑靼再打瓦剌,一生打得北虏抱头鼠窜,不敢南顾一步,兵力多达五十万余人。 可是现在,这赫赫有名的京师三大营,最后就剩下了这么点精锐,而且里面还掺杂着各方势力的眼线和细作。 现在这京营京军,未免让人扼腕叹息。 汤昊看着台下一众将士,朗声暴喝道:“本官,中山侯汤昊!” “就是那个,于南苑猛虎案中,斩杀猛虎救了皇帝陛下的汤昊!”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人力搏杀猛虎,堪称万人敌之勇武。 原本对于这位中山侯的传言,他们还是不太相信的。 可是现在中山侯自己亲自承认,那事情可就是真的了。 他真個斩杀了猛虎,救了皇帝陛下! 一时间,将士们看向汤昊的眼神,渐渐变得狂热了起来。 而汤昊也不废话,直接定下了新军的第一条规矩! “尔等记住,尔等是将士,不是他人奴仆!” “尔等只需要操练,任何人无故役使你们,立刻禀报本侯!” “不管是武将勋贵也好,还是协理文臣也罢,亦或是监枪太监,本侯提刀剁了他的狗头,都听明白了吗?” 这番话语,更加粗俗直白,三军将士自然能够听得懂,而随即就是阵阵欢呼雀跃之声。 而协理文臣许进、监枪太监魏彬以及团营十二侯,神情略微有些不太自然。 他们总觉得,汤昊这个中山侯,是故意针对他们才说出的这些话来。 尤其是协理文臣,兵部侍郎许进,他现在处境可是颇为尴尬。 政治黑料被汤昊握在手中,可谓是进退不得。 内阁首辅刘健想要将他这个协理文臣给换掉,结果司礼监直接拒绝批红,那此事就不能成了。 许进只好继续留在这东官厅大营,做这个协理文臣。 但问题在于,汤昊交代给他的事情,钱粮兵甲一事,他可真是没办成啊! 户部尚书韩文理都不理他,更别提什么拨钱拨粮了,简直就是防着他许进,以及汤昊! 是以,许进现在的处境,确实颇为艰难。 汤昊听着将士的欢呼雀跃,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实际上,大明京军之所以衰败,原因有很多,比如权贵为了谋私侵占屯田、草场,克扣军士月钱,京军中精锐军士不堪重负出现大量逃亡,导致京军兵额锐减;比如操阅废弛,战斗力低下,京军逐渐衰微,无力挽救…… 但最大的原因,还是“役占”问题。 洪武、永乐以后,由于承平日久,使得大明高层内部腐化堕落现象日益严重,京军成为役使的对象,兵士被大量的役使以及马匹、军器、粮饷等物资被大量侵占。 明明是保持战力的京军将士,然后被拉去当工人当苦力,给权贵修房子修院子,包括修造宫殿、城垣、陵墓等。 要是你特么给钱那还好一点,至少出了力还有工钱可拿,但是别说什么工钱了,那些权贵还要克扣你的月钱,还要侵占你的粮饷! 成化年间,京营占役已经成为了一项弊政。 弘治皇帝即位之初,在即位诏书上把它列为先朝弊政之一革除,下令山陵修建完毕后,京营官军不许再做其它工役。 但是没过多久,这位中兴之君不仅让京营重新投入繁重的工役,加上他迷上了佛道斋醮,大起寺庙,又宠幸外戚,至使京营占役越发严重,除了必要的皇家及公共工程,连一些完全没有必要的寺庙及皇亲国戚家的一些工程,也全部都让京营军士来完成。 成化年间京营占役,还主要是为了修造公共工程,结果到了这位中兴之主的时候却是变本加厉,更多是为了一己之私,京营败坏就是败坏在这位大明中兴之主手中! 弘治六年,皇帝拔三大营官军,用来修造他老丈人张峦以及仙游公主的坟墓,另外还修理了玄武门、金水河及浣衣局等地,三大营官军派去的人不够了,又从团营里拨,当时的兵部尚书马文升请求停止,还军操练以养锐气,孝宗却仍令官军尽快完成以上工程。 这是弘治皇帝第一次役使京军将士,也给那些皇亲国戚和王公贵族开了一个坏头! 弘治十年三月,皇帝又修仓库及万春宫,命令京营一万多士兵前去修造,同年十月,又派京营官军八千人给他丈母娘金夫人修造房子,五千人修神乐观,三千人修城楼,三千人给重庆大长公主造坟,还派了一万多人去采柴薪。 弘治十四年,又命官军修理内外城、内府诸门,社稷坛、午门以及九门城濠。 …… 一桩桩一件件,全都清晰明确地记在史书里面。 说白了,在这些权贵眼里,天下承平日久,反正打仗肯定是打不起来的,这些京军将士天天操练有屁用啊,不如去帮自己家盖房子,这样还能显得他们稍微有点用处。 而这弘治皇帝眼里,就更是如此了,这位中兴之主从来没有把京军将士当人看! 由于弘治年间土木繁兴,工程密集,全由京军将士来负担,京营官军几乎没有正常进行过操练,好好的军队成了劳力队,其繁重的劳力,与粮饷被克扣,更让士兵们不堪忍受,纷纷逃役。 弘治十三年,监察御史刘芳上奏说,“京师根本之地而军士逃亡者过半”,“其锦衣腾骧等卫军士不下十余万人,又不系操练之数,近年虽立团营,而役占卖放者多。” 弘治十三年,京营逃亡军士居然过半,而十余万人不系操练,团营役占者多,简直触目惊心! 但哪怕如此,那位中兴之主还是不以为意,接着奏乐接着舞,该役使的还是要役使,反正京军将士不可能全部都逃了。 于是到了弘治十七年十月,监察御史刘淮上奏,“殚忠”“效义”二营军舍有一万五千多间,用来供官军调遣操练时居住,但是近二十年从来都没有用过,请求皇帝选壮勇送团营操练。 二十年来训练校场军舍空空如也,军士兵卒全都在承担徭役全都在做工,京营在这个时候就已经名存实亡了! 汤昊依稀记得,京营官军在成化年间,尚且可以平定荆襄和大藤峡之乱,结果到了正德初年,刘六刘七起义,京营官军却完全不能抵抗。 这刘六和刘七最初是劫富济贫,被称为“响马盗”,在霸州发动起义,数千农民响应,次年起义军就由河北攻入山东,以后又由山东回攻京畿。 起义前后持续三年,这伙起义军转战南北直隶、山东、河南、湖广等广大地区,结果朝廷一直平不了,只能让地方卫所军不断夹击,另外调遣边军入京前去围剿这支起义军。 说实话,几千个人响应的起义造反军,而且还几乎全都是不认识字的农民农夫,正常一点的朝廷,早就派兵过去给灭了。 结果到了这正德朝,硬生生地持续了三年之久。 原因只有一个,京营京军彻底烂了,烂在了弘治皇帝手中!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 “尔等乃是京军将士!” “尔等的职责当是护国安民,保卫大明江山社稷!” “而不是去给权贵当狗,任由他们随意驱使,任由他们侵占尔等粮饷!” 汤日天将手中长戟重重地杵在地上,轰隆一声巨响,高台地面硬生生地他砸出了个窟窿。 在场所有人见状,都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位中山侯,真是好大的力气啊这! “记住这第一条规矩!” “任何人还想要奴役你们,立刻告诉本侯,本侯去戳死他!” “又或者说你们有人甘愿给权贵当狗,事后被本侯追查到了,一块戳死伱这种贱骨头!” 新军第一条规矩,不能给权贵当狗! 这条规矩,既是说给将士听的,也是说给许进、魏彬和十二侯等人听的。 以往在京营也好团营也罢,你们这些家伙役使军士侵占粮饷,那也就罢了,汤昊管不着,也没资格去管。 但是现在,这东官厅大营,可是他中山侯的主场。 你要是再敢役使军士侵占粮饷,老子就敢一戟把戳死你! 将士们听后,纷纷振臂捶胸,用实际行动表达着他们对汤昊的敬重! 这是第一位,把他们这些将士当人看的,权贵勋贵! 而许进此刻却是有些坐蜡了。 因为以汤昊这货的暴脾气,他真有可能会一戟戳死自己。 倒不是因为自己役使军士,而是自己没要到钱粮兵甲啊! 这可如何是好? ------------ 第64章 练兵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汤昊还在训话。 三令五申,不许占役,恢复操练,以养军队锐气。 台下将士振臂高呼,个个目光狂热地看向他。 随即训话完毕,汤昊就让郭勋这位副都督上台,在汤木、安国等三十六将的配合之下,正式操练这支新军。 至于,为什么汤昊不亲自操练? 嗯,这事儿吧,还真是因为他不会! 没错,真的不会! 这可是大明,不是在后世,真正的沙场征伐,那可是全凭金鼓旗帜传讯。 没有快捷有效的通讯技术,身为一军主将,要将麾下兵力组织起来,并且在战场上面临机决断发挥出战斗力,也绝非电影电视之中那般一声令下全军出击那般简单。 击鼓鸣金,旗帜作令,古战争的这一套指挥程序,其复杂之程度,不仅仅对一军主将是一个极大的考验,对军中将士,亦是一個天大的考验。 《孙子兵法·军争》有云:“言不相闻,故为金鼓;视不相见,故为旌旗。” 因为传讯方式的简陋,所以旗帜、鼓点、金声、号角、灯火,这些都是古代战场上主要的通信联络信号和指挥手段。 古代军队运用旗鼓这种通讯和指挥方式,可以迅速而有效地将各种指挥号令、联络信号传达给全军。 但由于令旗内容复杂、头绪繁多,必须花较多的时间来进行教学、训练,方能使全军每一士兵熟悉这一套指挥号令。 所以,训练将士“辨旗帜”、“审金鼓”,是古代所有兵卒入伍后的第一课,《武备志》中说:“练士者,先明旗之别而要束之。”就是这个道理。 校场上面这五万名将士,乃是整个京营京军的最后战力,“辨旗帜”、“审金鼓”这种基本常识自然不必多言。 做不到这最基础的一点,哪怕再怎么精锐善战,那也只会是乌合之众。 是以,接下来不只是这五万将士要天天操练,还有他汤昊也需要学习一些战场常识,不至于真个上了战场,还不会“辨旗帜”、“审金鼓”,连基本常识都不懂。 郭勋这小子很是不错,毕竟是出身将门世家,又干了几年的羽林卫正千户,对将士操练这一块,简直熟得不能再熟。 再加上汤木、安国、常阔海这三十六将,交给他们可劲儿操练,汤昊还是颇为放心的。 此刻他正坐在军帐里面,捧着一本兵书,看得津津有味。 入乡随俗嘛,既然来都来了这大明王朝,只能学习一下如何征战沙场了。 兵部侍郎许进神情凝重地走了进来,看向汤昊的眼神中满是忌惮。 就在方才,他听说了一个消息。 这位中山侯,竟然在宫门口,废了张家兄弟! 而且不是简单教训一顿那种,而是打断了人家手脚,真真正正地废了那种! 起初许进还不愿意相信,可是整个京师都已经传遍了,消息来源于太医院。 寿宁侯张鹤龄断了一条腿,建昌伯张延龄断了一只胳膊和一条腿,全都是中山侯汤昊所为! 一时间,这位中山侯的凶名与狂名,传遍了整个京师之地。 要知道,那可是张家兄弟啊,当朝太后的亲弟弟! 张家兄弟在弘治朝为非作歹惯了,这一次却是踢到铁板,直接就被汤昊给废了。 但是问题在于,太后娘娘事后还召见过汤昊,为何如此轻易就放过了他,甚至连个像样的处罚都没有? 许进难以理解,更加难以接受。 这汤昊,究竟是怎么敢的? “哟,许侍郎!” “怎么?兵甲钱粮要到了吗?” 汤昊抬头一看,只见来人是许进,立刻就问起钱粮兵甲的事情。 许进苦笑着摇了摇头,也不争辩了,直接摆烂。 “中山侯,你应该清楚,这兵甲钱粮,本官是决计要不到的!” 为什么要不到? 因为文臣缙绅不可能会给啊! 他们疯了傻了,才会眼睁睁地看着汤昊执掌新军,还拨给他兵甲钱粮,支持他汤昊一步一步带着勋贵武臣崛起。 另外,汤昊这个中山侯,背后站着的人,可是小皇帝。 天子掌兵,对待这件事情,大明朝的文臣缙绅们,可从来都没有任何分歧。 “要不到?” “为什么要不到?” 汤昊冷笑道:“咱们照规矩办事,这操练新军是皇帝陛下的意思,也是利国利民之举,每月粮饷他们都要老老实实地给本侯送过来!” “如若不然,那本侯就一个个地打过去,看看问题究竟出在谁身上!” “许侍郎,你以为呢?” 许进听得瞠目结舌,急忙开口劝阻道:“中山侯切莫意气用事,兵甲钱粮一事还有待商榷,实在是国库空虚拿不出钱粮来了,所以才会……” “哦,原来是这样!”汤昊故作恍然大悟,然后起身上前冷冷地盯着许进。 一人坐着,一人站着,尤其是站着那人本就高大魁梧,此刻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许进,更是显得压迫感十足! 许进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只觉得头皮都有些发麻。 汤昊突然咧嘴一笑,道:“许侍郎,你是想断手断脚,还是想青云直上?” 断手断脚? 还是青云直上? 傻子都知道这该怎么选! 但是问题在于,他汤昊凭什么说出这种话? “侍郎是正三品大员,但终究只是侍郎,尚书大人的副手!” “许侍郎难道就只想做一辈子的侍郎?不想更进一步,做一做那兵部尚书?” 此话一出,许进脸色大变,随即就恢复了常态。 “中山侯莫要说笑了。” “本官何德何能,能与大司马相提并论?” 大司马,刘大夏,这可是载誉满朝的弘治三君子之一。 论资历论功绩论威望,他许进都无法与其相比,更没有这个资格! “谁做尚书,这是陛下可以决定的事情。” “许侍郎可以好好想一想,这协理文臣到底应该怎么做,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直接甩手就不管了。” “陛下迟早有一天,会长大的,到了那个时候,一一清算之下,尔等只怕没有好果子吃!” 许进闻言一怔,直接愣在了原地。 而汤昊则是走出军帐来到外面,只见郭勋正在擂鼓进军,检验一下这五万新军将士的水平。 一鼓十步,两鼓二十步,急促密集鼓则是意味着冲锋。 鸣金收兵,鸣一金停止攻击,原地待命,鸣二金准备后撤,连续鸣金有序后撤。 这金鼓声再配合上千变万化的旗帜,就是一道道如山军令! 事实证明,郭勋、汤姆这些将门子弟就是不一样,从小就耳濡目染,早已对这些熟练于心。 但他汤昊是个假货啊,所以只能勤加学习,不至于连“辨旗帜”、“审金鼓”都不懂! 正当汤昊看得津津有味的时候,一名小宦官却是匆匆赶了过来。 “中山侯,陛下有旨,召您即刻入宫!” 汤昊闻言眉头一皱。 好端端地,小皇帝又召见自己干什么? 难不成……又出了什么岔子? ------------ 第65章 朱晖请功!老首辅的离间计! 乾清宫。 汤昊走了进来。 只见小皇帝正与陈宽商量着什么。 “野人快过来坐下!” “有件事情,需要问问你的意见!” 汤昊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面。 然后陈宽递过来了一份奏章,上面还带有内阁老首辅的票拟意见。 认真看完后,汤昊这才终于明白了,争议所在。 事情起因,是二代保国公朱晖。 小皇帝去年即位称帝后,蒙古小王子得到了消息,立刻再次大举进犯宣府。 这其实算是蒙古和大明的老传统了。 蒙古蛮夷总是喜欢在大明皇帝更位的时候,南下劫掠一把,试探试探新皇帝的成色和分量。 于是小皇帝就派遣保国公朱晖挂印出征,与李俊、史琳率军前往。 这李俊是内廷的宦官,而史琳则是都察院的右都御史。 从这儿就不难看出,大明政治有多畸形了。 哪怕是要打仗了,也得要宦官阉人和文臣缙绅插上一脚,包括武将勋贵,三方势力互相掣肘制衡。 这也是大明王朝自土木堡之变后以后,鲜少再出现大捷大胜的原因之一。 出去打个仗,还没见到敌人呢,自己内部就先开始勾心斗角了,真是可悲又可笑! 从奏章上的内容来看,此战唯一值得称道的战绩,就是参将陈雄击斩八十余级,还蒙古所掠人口二千七百人。 而朱晖却奏报有功将士为两万余人,监军右都御史史琳立刻传讯京师,言称此捷报有假,随即文臣缙绅廷议之后,命工部侍郎阎仲宇、大理寺丞邓璋前往核实,经查朱晖所报多为不实。 这就是问题所在。 其实说到底,也就是文武之争罢了。 主帅朱晖贪功冒功,这是武将勋贵的基本操作。 就比如他爹朱永,一代保国公,勋贵武臣倾尽全力地扶持他,他自然也要回馈武将勋贵,比如打了一次胜仗,多报些军功,给勋贵子弟多捞一些战功,不然人家为什么要跟着你出生入死? 一如他汤昊自己同样如此,等他日后挂印出征打了胜仗,也要多往上面报报,多捞取一些军功战功! 在文臣缙绅的压制之下,武将勋贵想要获得军功战功本来就极为困难,于是乎面对这种情况,诸如朱永、朱晖甚至是他汤昊,都需要尽可能地想办法贪功冒功! 那么问题来了,文臣缙绅这是什么意思? 觉得武将勋贵现在没人了,觉得那朱晖只是个纨绔子弟,可以随便收拾了? 想明白了这一点,汤昊率先看向了小皇帝。 “陛下的意思如何?” “朕怎么看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这位中山侯的意见!” 朱厚照笑呵呵地开口道:“毕竟你是大都督亲自选定的接班人,你的意见很大程度上已经代表了武将勋贵的意见。” 听到这话,汤昊本能地眉头一皱,随即陷入了沉思。 小皇帝这话说的……不太对劲。 如果是放在以往,小皇帝肯定不会跟他打这些官腔。 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不会揣着明白装糊涂,更不会说出这种似是而非的话语。 那么,是哪一环出了问题呢? 汤昊目光流转,不经意间瞥过了陈宽。 只见陈宽面无表情地立在原地,但他手指却似乎指着一个方向。 汤昊目光一动,顺着他手指方向看去,只见赫然指着那封票拟奏章。 票拟奏章? 内阁老首辅,刘健! 原来如此! 只怕是这位老首辅来过了,又跟小皇帝进献了什么谗言。 比如说他汤昊僭越神器,比如说他汤昊立场是站在武将勋贵那边! 因此,小皇帝才会说出刚刚那种话,目的就是想要考验一下汤昊,看看他这位中山侯的立场。 到底是站在武将勋贵那边,还是站在他这位大明皇帝这边! 一念至此,汤昊就忍不住笑了。 “小皇帝,你这是不信任我了?” “说实话,伱心里面比我还要清楚,朱晖冒功是为了什么!” “只有冒功才能帮助武将勋贵维持局面,否则武将勋贵会日益衰微,直至最后彻底退出朝堂,到了那個时候,你这位小皇帝还能拿什么制衡文臣缙绅?拿内廷里面的宦官太监吗?” 汤日天很是不爽,他也有理由不爽! 昨个儿还是亲密无间、并肩作战的战友,今日你丫就听了人家的谗言,开始怀疑我忌惮我? 这不纯纯恶心人吗? 小皇帝一见汤昊有些怒了,急忙讪笑道:“什么话?野人你这说的什么话!” “朕怀疑谁都不会怀疑你啊!只是老首辅出了这么个馊主意,让朕试探你一下,看看你的立场。” “我的立场?”汤昊笑了,“要不是想帮你夺回权柄,老子吃饱了撑的才会去东官厅练新军,将各方势力全部给得罪了个遍,安安心心地做我的中山侯,吃喝玩乐不香吗?” “既然陛下不信任我,那这新军陛下还是换个人去执掌吧,臣德才浅薄就此请辞,还望陛下恩准!” 汤昊径直起身跪地行礼,开口就要撂挑子请辞。 见此情形,朱厚照是真的有些慌了,急忙上前想要将汤昊给扶起来。 “野人!” “你别这样!” “你要是撂挑子了,朕一个人怎么办?” “凉拌!”汤昊冷笑道:“爱咋办咋办!” “苦哈哈地给你办差事,你丫还搁这儿怀疑我,试探我,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 “咱们一拍两散各自安好,你做你的小皇帝,我的我的中山侯,此后老死不相往来,再见吧你!” 汤昊话音一落,起身就准备走。 小皇帝见状急眼了,急忙上前拽住了他。 “错了!” “死野人,朕知道错了!” “你不要得寸进尺嗷!说正事呢!” 汤昊听到这话,脸上随即露出了笑容。 他不是什么得寸进尺的人,之所以要装腔作势,其实是想给小皇帝长长记性。 别听风就是雨,别在背后搞事情。 君臣二人正在应对这满朝缙绅,稍有不慎他汤昊甚至就可能会万劫不复! 信任这个东西,很是重要,建立起来很难,破坏起来却很容易。 不得不承认,那刘健不愧是做了这么久的老首辅,一出手就要见血。 如果刚刚不是大太监陈宽的提醒,汤昊直接顺着武将勋贵的思路去回答,请求小皇帝准允朱晖之请,那他与小皇帝之间就会生出嫌隙,再也难以填补的裂痕! 如此一来,君臣二人就真中了刘健的离间计了。 “小皇帝,记住这件事情!”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我不希望将来有一日,我领兵在外冲锋陷阵的时候,你在背后捅我刀子!” 朱厚照闻言一怔,随即神情坚定地点了点头。 “野人你放心,朕记住了,绝不会再有下次!” 汤昊见他这副态度坚决的模样,也没有多说什么。 生在帝王家,其实都是这个德行。 这古往今来,哪个皇帝不是刻薄寡恩,敏感多疑的? 汤昊懒得多跟他计较,也没有这个必要。 只是今天这件小事,给汤昊提了一个醒,小皇帝毕竟也是皇帝,不能真个当成什么战友袍泽啊! 皇帝嘛,最重要的不是感情,而是江山社稷,而是皇帝宝座! “说说正事吧!” “朱晖请功这是应有之理!” “唯一的问题,可能就是文臣缙绅那边的阻力了!” “武将勋贵想要获得战功军功,本就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现如今朱晖又确实是贪功冒功,只怕兵部尚书刘大夏那边不会同意,会咬死不肯松口!” 这其实是武将勋贵的一个机会,提拔升迁一批武臣。 而文臣缙绅同样明白这个道理,再加上实际功绩本就没那么多,文臣缙绅会答应才是怪事! 朱厚照也摸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大珰,你可有什么良策?” 汤昊看向陈宽,后者眉头一皱。 “诚如中山侯所说,其实这种事情,武毅宣平王(朱永)曾经也做过,明眼人都知道这是武将勋贵的常规操作。” “但是武毅宣平王先例,与此刻保国公一事,二者之间的区别在于,保国公这功立得太小了,而他为之请功的人又太多了!” 此话一出,汤昊和小皇帝面面相觑,随即都神情古怪地笑了起来。 道理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此战唯一值得称赞的地方,就是参将陈雄击斩八十余级,还蒙古所掠人口二千七百人。 而朱晖却奏报有功将士为两万余人,想要一口气给两万武臣将士捞取,吃相未免也太难看了些! 你爹朱永那可是正儿八经的战将虎将,出征一次都能斩获大量功绩,完成朝廷的具体任务指标,那可都是实打实地那种功绩! 结果你这家伙,只砍了八十几个蛮子的脑袋,就想给两万武臣将士报功,吃相是不是有些太难看了啊喂! 换做他汤昊是老首辅刘健,是那兵部尚书刘大夏,肯定也不会答应这么离谱的事情。 “这样,请功人数减半,赏赐仅限于官职升迁,什么爵位金银这些都不要给了,如此足矣!” 汤昊给出了一个折中方案,算是给了双方一个台阶下。 小皇帝听后点了点头,不过又好似想到了什么,立刻眉开眼笑地对汤昊低声道:“野人,咱们有钱练新军了!” “哦?”汤昊眼睛一亮,“这钱是……你那两个好舅舅的?抄出来多少?” “整整十六万九千三百余引!” 汤昊正喝茶呢,下一刻就喷了出来。 “多少?!” ------------ 第66章 败坏盐政之人! 多少?! 汤昊有些吃惊! “十六万九千三百余引!” 小皇帝再次重复了一遍,对汤昊的反应很是满意。 他当时听见了这个数字,何尝不是跟这野人一样,吃惊到说不出话来。 “东厂和西厂已经查清楚了,情况比你说的还要严重!” “朕真是没有想到,朕那两个好舅舅,竟然如此丧心病狂,如此丧尽天良!” 嘿,多新鲜啊! 汤昊一听这话也乐了。 那寿宁侯张鹤龄、建昌伯张延龄,可是出了名的大恶棍! 这两个家伙在弘治年间就开始为非作歹了,仗着他们是二人是张皇后的亲兄弟,仗着张皇后和弘治皇帝放纵他们,几乎是欺男霸女,坏事做尽。 汤昊先前只告诉了小皇帝其门下商贾倒卖盐引谋利一事,其他那些事情还是后面去见张太后之前说出来的,结果小皇帝恨不得提刀剁了他两個好舅舅。 “而且这大笔盐引,还只是从那些商人家中搜出来的!” 小皇帝又补上了一句,道:“谁知道朕那两个好舅舅,到底贪了多少金银?” 废话,你都不知道,我们上哪儿知道去? “差不多行了,那两兄弟你可不能动,否则会背上“不孝”的骂名。” 听见这话,小皇帝忍不住心中一暖。 这野人说的和陈宽一样,替他这个天子考虑得很是周全。 “放心,朕只是让谷大用他们去抓了那几个商人。” “但是朕咽不下这口恶气啊野汤昊!” 如何咽得下这口恶气? 他这个皇帝都穷成什么样子了,可他这两个好舅舅却是富得流油! “野汤昊,你知道吗?” “朕即位之初,办父皇葬礼办登基大典办立后大典,因为内库缺银子,所以伸手向户部要钱。” “不过朕也没有多要,只是问内阁大学士刘健等人讨要一万二千盐引用于织造,结果这些文臣缙绅死活不肯,只肯给价银,几番讨价还价,这些文臣缙绅最后还是给了,但是半给盐引,半给价银。” “结果你知道东厂和西厂查那几个商人查出来了什么吗?” 朱厚照恶狠狠地咆哮道:“朕那两个好舅舅门下随便一个卑贱商人,随手都能拿出上万盐引,真是可笑到了极点!” 身为大明皇帝,要一个一万二千盐引,还要跟内阁跟文臣缙绅扯皮! 而寿宁侯张鹤龄、建昌伯张延龄门下一个卑贱商贾,随随便便就能拿出上万盐引! 这一对比之下,也不怪小皇帝如此震怒了。 他堂堂大明皇帝,竟然还比不过几个卑贱商贾! 这种事情搁谁身上,只怕心里面都不会好受。 盐引,就是领取食盐和贩卖食盐的凭证。 大明因为西北部长城一线地区的盐粮由于高寒,屯田的产量十分有限,这就是使得军队的部署得不到足够的后备储量,所以朝廷推行“开中法”,鼓励商贾百姓纳粮中盐。 所谓“开中法”,简单流程就是商人把粮食送到边镇,然后再用交割文书到户部领取相应的盐引,拿到了盐引再到盐场领盐,最后就是通过自己的渠道售卖出去以此谋利。 盐铁都是百姓必不可少的生活物资,因此存在极大的暴利。 寻常百姓什么都可以缺,但盐是活命的东西,怎么能缺得了? 这“开中法”其实就是一种打包形式的捆绑销售,利用商贾逐利之心,放出食盐专卖权,从而通过商人的销售渠道和运输渠道来完成粮食的配给,以此解决九边重镇粮食短缺的问题。 但也正是这盐引存在暴利,因此朝廷实施开中法后,许多权贵看到有利可图,便开始想方设法奏讨盐引,倒卖给商人,换取利益,或公然走私,在正盐中夹带私盐,牟取暴利。 随着正统以后官僚腐败,官商勾结不断加剧,成化年间,盐政已经败坏,成化皇帝本人也推波助澜,开始将盐引赐给宦官、亲王及权幸家人,比如他曾一次性给那万贵妃弟弟万通的家人徐达三万盐引。 三万盐引,什么概念呢? 一张盐引,可以领取食盐两百斤,按照均价一斤五文钱,就是一两银子,刨除运输成本这些,就可以最少保底获利白银六钱。 成本不提,一张盐引价值约是一两银子,而千张盐引就可以获得白银千两! 更不用说万张盐引了,万两白银的利润使得票据的价格水涨船高,甚至出现了盐引售卖的生意出现。 简单来说,一张盐引约等于一两银子。 而上次小皇帝讨要一万两千盐引,差不多就是一万二千两雪花白银,当然存在一定的市场波动,但不会少于一万两银子! 你这么一开口,就问人家要一万两,确实稍显过分。 但是问题在于,他朱厚照可是大明皇帝啊! 皇帝开口要一万两银子,过分吗? 确实不过分,而且还很合理。 因为打着织造的名义,向户部索要盐引,这是他爹弘治皇帝的拿手好戏。 这位大明王朝的中兴之主,于弘治九年要了二万八千盐引用于织造,这是大明朝第一次将盐引用于皇帝的龙衣织造,也开了一个坏头。 此后弘治十年,弘治十二年,孝宗都分别批准两万盐引用于织造,到了弘治十四年,二万盐引都不够用了,又令户部增加了三万两淮盐价银。 说白了,那叶淇之所以能够变法败坏盐政,大明王朝这位“中兴之主”,可是在里面出了大力气,推波助澜有他,败坏盐政也有他,刀都刨不掉的那种! 败坏盐政之人,叶淇只是其中之一,还有一个弘治皇帝! 要知道,这叶淇之所以变法,就是因为他听从了一个同乡的话,一些盐商的建言。 最后,叶淇推动盐政变法,弘治皇帝推波助澜,纳银于两淮之后,徽商地近两淮,才能“得易办之利”,大量徽商涌入两淮、两浙盐区,在盐商中逐渐占据了优势地位,如歙县盐商黄五保、黄豹等人就是在叶淇变法后进入两淮从事盐业并因此发家致富。 说白了,大明盐政败坏,就是始于此处。 小皇帝也有理由愤怒,他的父亲孝宗在位时,每年用于织造的盐引就有两万引,他才讨要一万两千引,内阁凭什么不给? 而且既然要给,那又凭什么只给一半? 怎么,小皇帝就不是皇帝了? 呵,都是他爹教得好啊! 现在倒是有意思了。 张家兄弟门下的几个商人,就搜查出来了十六万九千三百余引,差不多十七万盐引,至少可以获利十七万两银子! 这还只是他们门下的几个商人,就搜出了十七万两银子! 有那么一瞬间,汤昊真是想要把老张家给抄了,指不定搜出个百万纹银,都够他练兵了! 可惜,也只能想想,不能真个动手。 只要张太后还没死,小皇帝就不能动张家兄弟,他们也不会倒! 张家兄弟绝不能死,这是张太后的底线,更是小皇帝的底线! 汤昊脸色罕见地郑重起来,沉声开口道:“小皇帝,盐引乃至盐政,这将会是我们富国强兵的关键!” “所以伱最好做好准备,借助此次寿宁侯与建昌伯盐引一事,向文臣缙绅发难,清洗掉这些向盐引伸手的蛀虫米虫!” “但麻烦在于,张家兄弟可能会遭难,你要顶住你母后的压力,明白了吗?” 富国强兵,从来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大明王朝已经烂透了,那就要全部打烂了重来。 什么东西来钱最快? 自然是这盐引了! 所以那寿宁侯张鹤龄、建昌伯张延龄,就是汤昊扔在小皇帝面前的两块肥肉! 不过小皇帝要是动了他们,仁寿宫里面那位张太后,肯定不会坐视的。 是以汤昊先把话说了,给小皇帝提个醒,避免后面闹得无法收场。 朱厚照一听到他这话,眼睛里面满是迟疑不定。 那毕竟是他的母后,从小疼他爱他,母子二人感情一直很好。 如果有其他选择的话,他自然不想与母后走到决裂那一步! 汤昊也没急着开口,而是给足了小皇帝考虑的时间。 如果小皇帝退缩了,那一切就此打住,汤昊也懒得折腾什么新军了,老老实实地做自己的中山侯算了。 连张太后这么点压力都顶不住,你朱厚照还怎么收拢权柄,还怎么富国强兵,还怎么中兴大明? 事实证明,小皇帝的决心,远比汤昊想象之中的更加坚定! “朕明白了野人,母后那边朕自有决断,不会让她破坏我们的计划!” “至于朕那两个好舅舅,遭难就遭难吧,这是他们该得的!” “要是再不管教一下这二人,他们迟早会没命!” 朱厚照恨声怒骂道。 摊上这么两个混账亲戚,真是“家门不幸”! 汤昊有些诧异地看了小皇帝一眼,没想到这小子确实目光长远。 历史上他这两个好舅舅,那寿宁侯张鹤龄、建昌伯张延龄,等到靠山张太后一死,立马就被嘉靖皇帝抄家下狱,然后推到西市口砍了脑袋。 至于这位张太后嘛,那也是晚景凄凉,颇有几分报应加身的意味。 “那就先这么定了!” “盐政一事你多多上心,先给我拨点钱粮兵甲!” ------------ 第67章 虞台岭惨败! 东官厅大营。 将士们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操练。 因为汤昊的率先立威,使得协理文臣许进和监枪太监魏彬都老老实实的,曾经团营里面的糜烂与不堪,全部都被一扫而空。 现如今的东官厅新军,虽然仅仅只是有一个花架子,但哪怕只是这个花架子,就已经超过了眼下大明大部分的卫所军队。 因为在这新生的东官厅大军里面,汤昊这位中山侯的话就是规矩,也彻底杜绝了京营京军役占的问题,至少没有人敢在汤昊眼皮子底下,驱使这五万将士去给他修房子! 如果真有这种人,汤昊不介意一戟把戳死他! 新军的主要操练事宜,由汤木和郭勋负责,两个正儿八经的将门之后,对军中操练这一套简直不要太熟悉。 而汤昊这位新军提督,则是只负责抓一点,那就是纪律问题! 令行禁止,法令严格! 一声令下,莫敢不从! 古往今来的任何一支铁军,那都是纪律严明,军令如山! 汤昊就是要将纪律,硬生生的镶嵌在麾下每一個将士血脉灵魂之中! 否则,即便再怎么操练,这五万新军也全都是些乌合之众! 一晃眼几天时间过去了,新军将士磨合得越越发默契,对将令的遵守执行也愈发习惯。 只是这一日,汤木这个军营大管家找到了汤昊,神情略显难看。 “将军,钱粮不多了,兵甲依旧没有到位。” “现如今五万将士的披甲率还不到四成,而且大部分都是偏裨将佐,剩下那些侥幸有甲的军士,也只是穿着薄甲,这样下去可不行啊!” 披甲率,这是古代战兵很重要的指标。 历朝历代都会严禁民间私藏甲胄。 为什么? 因为有了一套甲胄,寻常农夫都能化身战神。 说个最简单的例子,有甲胄和没甲胄的最大区别,就在于人家砍你一刀,只会在甲胄上面砍出些火星,但是你砍人家一刀,那就是刀刀见血刀刀见肉! 是以,披甲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象征着战兵的战斗力。 现如今这五万新军,连披甲四成都做不到,确实太过可笑了些。 要知道这支新军可是京军的最后战力啊! 看来文臣缙绅终究还是出手了,他们终究还是无法容忍,小皇帝执掌一支战力可观的五万铁军! 汤木忧心忡忡地看向汤昊,话外之音很是明显。 汤昊摸着下巴陷入了沉思,随即命人将协理文臣许进给押了过来。 没错,就是押了过来! 安国和常阔海一起出手,生生将这位兵部侍郎给强行带了过来。 许进一走进帅帐,眼见汤昊脸色阴沉如水,心中就顿时“咯噔”一跳。 “中山侯,这是何意?” “何意?”汤昊笑了,“钱粮兵甲呢?” “本侯记得,先前告诉过你,让你好生思考一下!” “现在看起来,许侍郎的选择,让人很失望啊!” 许进闻言一怔,随即叹了口气。 “中山侯,没有元辅大人的手令,任何人都拿不到钱粮兵甲!” “那户部尚书韩文,就是元辅大人的心腹,本官也是没有办法啊!” 为了表示诚意,许进不得不说出了一个隐秘。 虽然这个隐秘,跟特么说不说都一样! 韩文! 老首辅刘健! “你好歹是个兵部侍郎,就不能支棱起来?” 汤昊没好气地笑骂道:“怎么?这新军你们兵部同样不希望看到?” “伱们难道这么快就忘记了,虞台岭大败的教训?” 提及虞台岭之战,许进也是脸色难看。 汤昊则是笑眯眯地看着许进。 虞台岭在张家口,此地是古代战略要塞,也是兵家必争之关隘。大明军队为了把住这一军事关隘,修建了一座军堡,取名新河口堡,驻扎军队,并配备先进火器防守。 弘治十八年五年,孝宗皇帝刚刚宾天,鞑靼小王子就率军从万全北部新河口向大明边境进犯。 驻守在新河口堡和新开口堡的总兵张俊、副总兵白玉、游击将军张雄、参将李稽分别阻击敌军,大同副总兵黄镇、游击将军穆荣匆匆率领重兵赶来增援。 然而最终结果却是,明军士兵死伤七八千人,军需物资丧失殆尽,张雄、穆荣二位将军也战死沙场,以明军惨痛的失败而结束。 而史书则描述其为“自己巳年兵祸(指土木堡之变)以后所未有也”。 这场虞台岭之役,其实是大明和鞑靼各自投入了上万兵力的一次军事试探,鞑靼小王子就是想要看看,大明边备废弛至今,究竟还有几分战力! 而大明为了保住宣大防线,为了阻止鞑靼铁骑进一步南下,付出了八千将士死伤的沉重代价,但被抢略的人口、牲畜、物资则是不计其数,说到底大明可谓是再次经受了一次惨败! 说白了,这次虞台岭惨败,算是彻底撕开了大明王朝积贫积弱的遮羞布,谁都知道这个所谓的天朝上国,已经不行了! “鞑靼小王子既然敢南下一次,而且试探到了大明边军虚实,那他肯定就会有下一次!” “许侍郎,等鞑靼下一次再进军宣府大同的时候,想要直接撕破这宣大防线直逼京师的时候,你们兵部该怎么办?” “是你们兵部这些朝堂公卿亲自提刀去冲锋陷阵,还是说要皇帝陛下立刻南逃避祸?” “一群不知所谓的东西,真以为鞑靼人来了一次,就不会再来第二次吗?” 汤昊毫不留情地怒骂道,如果不是因为错不在许进,他真想暴打这厮一顿。 许进听完这些话后怔怔出神,随即深深地看了汤昊一眼。 “中山侯,本官明白了。” “这些话本官会原封不动地告诉大司马,至于钱粮兵甲一事,还请中山侯耐心等候!” “本侯只给你们一天时间!”汤昊冷喝道:“不管是你们背后的李东阳,还是那韩文背后的刘健!” “一天之内,若本侯看不到钱粮兵甲,本侯会亲自上门讨要,届时休怪本侯出手狠辣了!” 听到这满满的威胁话语,许进只能拱了拱手,告辞离去。 等他走后,汤木这才看向汤昊。 “将军,这样……有用吗?” “没用!”汤昊冷着脸给出了回答,“但是要让这些文臣缙绅看到我们的态度!” “他们要是真个敢不交出钱粮兵甲,本侯就真的敢大闹一场,趁机收拾一下这些自以为是的狗东西!” 汤木和安国听到这话,眼里都闪过了一抹精光。 而汤昊则是命人找来了监枪太监魏彬,后者还满脸笑盈盈的。 “魏大珰,回去催一催陛下,赶紧送钱粮兵甲过来,新军要揭不开锅了!” 魏彬一听这话傻眼了,他哪有这本事啊! “放心,陛下现在有钱,赶紧让他变盐引变现!” 得知了此事,魏彬才敢入宫。 而汤昊则是拖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老首辅刘健! 还有那个李东阳! ------------ 第68章 盐政!快去请中山侯! 文华殿。 小皇帝正满脸怒容。 因为今日的廷议,文臣缙绅展现出了在朝堂之上的强大统治力。 哪怕英国公张懋与保国公朱晖亲自上场,与文臣缙绅据理力争,想要为武臣多捞取一些军功,也是没有丝毫用处。 内阁老首辅刘健咬死了不肯松口,直接点出此战军功不实,拒绝朱晖的封赏请求。 而武臣一应升迁任免,掌控在兵部手中,兵部尚书刘大夏同样持反对意见,如此一来此事自然就难以通过了。 哪怕小皇帝再心有不甘,也不敢睁着眼睛说瞎话,只好将此事暂时搁置,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 经筵日讲一结束,小皇帝就召见了张懋和朱晖议事,司礼监大太监陈宽同样在场。 然而四人商量了半天,却是商量不出个什么结果来。 你真要说的话,错本就在朱晖,贪功冒功这是事实,而且冒得有些离谱。 砍了八十几个蛮夷脑袋,他就敢为两万武臣军士请功,简直就是离了个大谱! 也不怪文臣缙绅派人专门去调查了,实在是这其中猫腻太多,根本就经不起推敲。 如此一来,反倒是授人以柄,那老首辅刘健咬死不松口,就是抓住这一点拒绝封赏提议,任何人都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闹到最后,别说给武臣军士请功了,甚至可能连参将陈雄的战功都没了。 小皇帝忍不住叹了口气,正愁着呢,魏彬匆匆赶来求见,解释了一遍东官厅新军眼下的困境。 没有钱粮,也没有兵甲。 汤昊要求小皇帝尽快把盐引变现,然后送钱粮兵甲过去。 听到这话,小皇帝更是勃然大怒。 无他,文臣缙绅做的太过分了些。 这京军又不是他的四卫禁兵,一应钱粮兵甲,自然该由户部出。 结果现在户部竟然真就一毛不拔,还要他这個小皇帝自掏腰包训练新军,真是岂有此理! “来人,去把那户部尚书韩文找来!” “朕倒是想要看看,他凭什么不拨款!” 小皇帝怒气冲冲地开了口,老国公张懋却开口制止道:“陛下,召见韩文,没有任何意义。” “文臣缙绅不想拨款练新军,有的是理由与借口,高喊国库空虚民生凋敝,一直拖着不给就行了。” “哪怕是陛下您亲自下令督促,他们给的可能性也不大。” 张懋跟文臣缙绅争斗了一辈子,哪里还不明白这些家伙的无耻手段。 要钱粮兵甲? 可以啊! 但是现在没有! 什么时候有? 那谁知道呢! 文臣缙绅真不想给,你说什么都没有用,哪怕是你这个小皇帝亲自开口下令! “真是岂有此理!” 朱厚照低喝了一声,怒道:“那现在当如何?” 张懋和朱晖面面相觑,都没有开口。 还能怎么办? 自掏腰包练新军呗! 不过这个腰包,肯定不是他们的,而是小皇帝自己的。 朱厚照瞟了二人一眼,随即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示意他们滚蛋! 等二人走后,小皇帝立刻下令。 “快去请中山侯!” 半个时辰后,汤昊魁梧身影出现在小皇帝面前。 “野人,你可算是来了!” 小皇帝委屈巴巴地看向汤昊,将眼下的困境说了出来。 他们先前的诸多谋划,可以说是毫无用处。 老首辅刘健咬死不松口,封赏自然也封赏不下去了。 毕竟人家占着理,武将勋贵这次是理亏的那方。 汤昊听后哭笑不得,他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儿呢! “小皇帝,你还记得叶淇这个人吗?” “叶淇?”朱厚照闻言一愣,随即迅速脱口而出道:“那个户部尚书,革新盐法的叶淇?” “没错,就是这个叶淇!” 汤昊冷笑道:“那你知道他是怎么变法的吗?又为何要变法?” 大明洪武三年,朝廷为解决边疆卫所军粮供应问题,施行开中法。后因日久弊生,盐、粮比价失调,导致商人输粮的意愿降低,开中法逐渐被破坏,商人坐困守支,往往破产,朝廷财政危机加剧。 大明弘治五年,户部尚书叶淇提出改纳粮边仓为纳银运司,即盐商不再运米、麦至边卫换取淮盐引额,而是直接纳银于两淮各盐运司,换取盐引,赴场守支,所得银两一并解交太仓,以银分解边卫,边卫以银购粮。 自此商人无须远赴边疆边仓纳粮报中,在内地到盐运司缴纳银两即可换取盐引,史称“叶淇变法”。 他这“变法”,实际上就是以银代粟,将盐政开中,由“纳粮开中”变成了“纳银开中”。 小皇帝有些不太理解,汤昊好端端地怎么突然提起了“叶淇”这个人,不过基于对汤昊的绝对信任,小皇帝也没多说什么,而是静静地看着汤昊,等待他的下文。 “叶淇变法,这多是一件“美事”啊!” “朝廷收银子容易了,增加了盐课收入。” “官员缙绅收银子方便了,甚至直接用盐引当货币。” “盐商更是得到了大大便利,他们可以就近在扬州、杭州等盐运司所在地纳银取引,领然后去两淮盐场盐销售谋利!” 听见这些满是讥讽的话语,小皇帝忍不住眉头一皱。 听野人这话的意思,好像“叶淇变法”一事,还有很多猫腻不成? “但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吃苦受罪的,却是九边军民!” “为什么?因为以往纳粮开中,盐商为了节省运输成本,会专门安排人手在九边军镇屯田垦殖,就近用粮食去军镇报中!” “但是,叶淇变法之后,直接拿银子就可以换到盐引,盐商吃饱了撑的才会去种地,所以九边军镇的屯田将会迅速变坏,连带着就是九边军镇的粮价飞涨,边卫军民无粮可食,然后开始大量逃亡……” “小皇帝,伱想过这个后果吗?” 话听到这儿,朱厚照脸色瞬间就变了。 九边军镇可是关乎到大明社稷,任何事情都值得重视。 他从来没有想过,那叶淇变法还会有这等危害! “那为什么他们都支持这叶淇变法?” “为什么不支持?”汤昊冷脸反问道:“你父皇想要银子去斋醮,文臣缙绅想要银子去享乐,盐商更是得了天大便利恨不得将叶淇供起来当祖宗……这场利益交换里面,受苦受难的只有九边军民,但是这关他们屁事?” “消耗大明国运,换取了当下利益,这就是所谓的弘治中兴!” “汤昊!”朱厚照怒了,“不准你讽刺我父皇!” “他既然敢做,还怕别人说吗?大明盐政就是败坏在这叶淇手中,败坏在你父皇手中!” “死野人,不准你再说!”小皇帝勃然大怒,起身就想揍人,却被汤昊伸出大手给按住了,只能无能狂怒。 “小皇帝,你要记住,盐政现在就是你手里面的一把刀!” “让东厂、西厂和锦衣卫去查,顺着你那两个好舅舅这条线去查,任何人在倒卖盐引,包括那些达官显贵在内,全部缉拿下狱,总会逮到一些大鱼的,到时候就是我们化被动为主动了!” 小皇帝:“!!!” ------------ 第69章 党派之争!绝不能让天子掌兵! 文渊阁! 就是紫禁城东部的这片建筑。 看似是在紫禁城里最不起眼的房子,远没有其他宫殿声名显赫。 但是问题在于,就是这声名不显的文渊阁,此刻却成为了大明王朝的政务决策机构! 事实上,始设内阁的永乐皇帝,其实只是想要一个“助手”机构。 永乐皇帝虽然有洪武皇帝一样独揽大权的野心和实力,但一次又一次的远征,却让他不能真正意义上地总揽政事。 于是乎内阁就应运而生,成了一个帮助皇帝的“助手”机构。 但是谁都没有想到,甚至就连英明神武的永乐皇帝恐怕也想不到,恰恰就是这个所谓的“助手”机构,却在大明中后期发展成了一個庞然大物,甚至可以对抗皇权! 此刻汤昊就站在这文渊阁前面,手里面还拎着一根哨棒,这是他问郭勋要的。 文渊阁门口,站着两名值守甲士,隶属于兵部。 汤昊大大咧咧地走上前去,不出意料地被值守甲士给拦下来了。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此乃内阁重地,不得擅闯!” 内阁嘛! 现如今的朝政中心! 里面那三位阁老可都是正儿八经的朝堂重臣,每个人身旁都聚集着大量的朝臣官员,堪称大明朝堂的巨头大佬。 这般身份这等地位,自然会有护卫保护,以免被宵小之辈惊了伤了。 “某家汤日天,前来会见元辅大人,速速让道!” 汤日天? 见元辅大人? 这是个什么人物? 俺们也没听说有这个安排啊! 两名护卫面面相觑,随即对视了一眼。 其中一人准备前去询问一番,但汤昊哪里会给他这个机会,直接一棒子砸了过去。 刺耳的破空声响起,两名护卫脸色大变,紧接着就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哀嚎。 汤昊一棒子砸了过去,直接打昏了一个护卫,另外一人满脸惊恐地看着他,吓得连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 “要么让道,要么本侯给你一棒子!” 这护卫咽了口唾沫,做出了一个极其明智的选择,眼前一黒就果断“昏死”了过去。 汤昊见状哂笑一声,随即拎着哨棒大大咧咧地走进了内阁。 与此同时,文渊阁大学士李东阳正与兵部尚书刘大夏在议事。 刘大夏与李东阳乃是湖南同乡,并且因为天官马文升执掌吏部时考察不讲情面,导致李东阳势力受损极为严重,因此二人之间经常展开一些明争暗斗。 比如现任右都御史刘宇,本是内阁首辅刘健的人,但马文升举贤不避讳,见这刘宇行事稳重颇有才干,遂于弘治年间举荐其总督宣府、大同、山西军务。 结果刘大夏知道弘治皇帝对此人的看法不佳,所以屡屡在朝中数其过失,当然也就牵连到荐举人,马文升因此一度被弘治皇帝所不喜,导致刘宇在弘治年间不得晋升,直到正德改元,这才得偿所愿。 而户部左侍郎王俨是刘大夏的姻亲,却因为马文升与李东阳的争斗,致使王俨在弘治朝同样始终不得晋升,这自然是马文升的手笔。 有人的地方,自然就存在争斗。 文臣缙绅自然不是铁板一块,暗中争斗一直都存在。 尤其是随着内阁权柄日益扩张,逐渐有凌驾于六部之上的趋势。 弘治皇帝被文臣缙绅糊弄了一辈子,但他终究不是个蠢货,晚年看清朝堂局势后,果断出手抑制内阁权柄。 只是可惜,这位被磨平了棱角的弘治皇帝,心气神全无,竟是一病不起,直接溘然长逝了。 最终只能在病榻上面,抓着天官马文升的手,嘱托他一定不能让内阁继续膨胀下去。 六部之中,无疑吏部职权最重,执掌全国文官铨选、考课、爵勋之政,武官归兵部。 除内阁大学士、吏部尚书由廷推或奉特旨外,内外百官皆由吏部会同其他高级官员推选或自行推选。 吏部尚书号称“天官”,足见其职权之重,地位之尊崇! 若说最有希望抑制内阁权柄之人,除了皇帝扶持起来的司礼监外,那就只剩下吏部尚书了。 只是可惜,现如今的马文升,已经是耄耋老人,行将木就了。 但,这对于内阁而言,却是个天大的利好消息! “马负图活不了一两年了!” “他致仕也就是在旦夕之间,不是今年便是明年!” 李东阳气喘吁吁地开口道,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事实上,李东阳就是个病篓子,自弘治十二年得病痔至今,身体每况愈下,甚至时常出现眩晕倒地的恶劣情况。 李东阳曾多次因病请求致仕,奈何弘治皇帝不允,只能硬撑着继续做这个文渊阁大学士。 “西涯,你这病……” “活不了几年了!”李东阳苦涩一笑。 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他李东阳还能再活几年? 很大可能比不过那马文升! 估计得到马文升致仕的时候,李东阳也差不多该请辞归乡了。 刘大夏闻言也是神情一黯,李东阳不仅是他的同乡,更是难得的政治盟友。 倘若李东阳致仕归乡了,亦或者说直接病逝任上,那对他以及他们这一系的文臣缙绅而言,将会是个致命打击! “说说那个汤昊吧!” 李东阳主动转移了话题,提及了中山侯汤昊。 刘大夏一听到这个名字,就是满脸厌恶之色。 “那汤昊仗着皇帝陛下的宠信,愈发肆无忌惮了!” “老夫原本想着,许季升身为兵部侍郎,而且能力突出,论资历论威望,足以压得住那个汤昊!” “可是谁都没想到,这汤昊行事无常作风强硬,都敢动手伤人了,反倒是让他趁机在新军之中立威成功!” 话说到这儿,刘大夏也忍不住叹了口气。 “现在汤昊一再逼迫季升索要钱粮兵甲,季升那边恐怕有些不好办了!” “不好办也不能办!”李东阳冷笑道:“京营团营积弊日久,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为何偏偏一直无人谏言?” “就算有人进言,就算皇帝有心整饬营务,可是最终结果呢?还不是那个鬼样子!” “这满朝文武能够位列朝堂之上,都是不折不扣的人精老狐狸,他们又岂会不知道京军糜烂的危害?” 刘大夏一直在沉默,没有敢开口接过这个话茬。 “他们都知道,但是他们都选择漠视!” “为什么?因为不能让天子掌兵!” “天子掌兵,武夫当国,一个洪武朝,一个永乐朝,文臣缙绅连话语权都没有,被那些武将勋贵打压得抬不起头来!” “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天子掌兵,更不能让武夫当国!” 李东阳说完这些话后,再次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刘大夏见状叹了口气,开口劝道:“西涯,你别激动,老夫自然明白这其中的道理。” 李东阳摆了摆手,艰难开口道。 “不!你不明白!” “皇帝有四卫禁兵保护安危就足够了,绝不能再出现一支可以左右朝堂局势的精锐之师!” 刘大夏闻言一怔,正准备开口,可门外却响起了一个陌生的声音。 “好!” “真是说得好啊!” “李大学士果真是皇帝陛下的骨鲠忠良啊!” ------------ 第70章 大闹内阁!有本事就不给钱粮! “谁?” “何人在外面?” 刘大夏和李东阳脸色大变,当即怒斥道。 他们一个是兵部尚书,一个是文渊阁大学士,都是不折不扣的朝堂重臣。 二人谈话的时候,别说有人在门外偷听了,内阁里面的文吏都会避让得远远的,甚至还会守在门口。 这怎么突然冒出来了个,如此胆大包天之人? 不等刘大夏起身开门,汤昊就一脚踹开了房门。 见到了汤昊这既熟悉又陌生的魁梧身影,刘大夏和李东阳都是脸色大变! “中山侯!” “你好大的胆子!” “这里是内阁!不是你能撒野的地方!” 一见到来人是汤昊,刘大夏顿时色厉内荏地怒喝道。 李东阳则是神色不善地盯着汤昊,一时间倒是没有急着开口。 他想要知道,这汤昊方才听到了多少,突然间来这内阁又是为了什么! 说实在地,李东阳确实没有想到,来人竟然会是眼前这個中山侯! 要知道,这里可是内阁,这里是文臣缙绅的决策之地! 你汤昊一个武将勋贵,没事儿来内阁做什么? 吃饱了撑的吗? 面对刘大夏的责骂,汤昊满脸戏谑笑容,施施然地踩着房门走了进去,然后大大咧咧地坐在了椅子上面,甚至还不客气地端起茶水一饮而尽。 “啧啧,真是稀奇啊!” “一个兵部尚书,一个文渊阁大学士,在这儿密谋着如何不让天子掌兵!” “你们说,本侯要是把这件事情捅出去,会是什么结果?” 此话一出,刘大夏和李东阳脸色大变。 这个天杀的莽夫! 他竟然早就在外面偷听了! 那些个守卫甲士都是吃干饭的吗? 一时间,场面很是尴尬。 短暂沉寂之后,李东阳突然咳嗽了一声,然后自顾自地坐了回去。 “中山侯,不要玩弄这些小把戏!” “就算你说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 听到这话,刘大夏眼前一亮,先前的慌神不复存在,恢复了镇定自若的模样。 李东阳这话并不假,或者说事实就是如此。 汤昊这个莽夫说出去了又能怎样? 都察院里面那些科道言官,可全都是文臣缙绅,难道他们还会跟着这汤昊弹劾自己二人不成? 都察院因为职权特殊,所以自成一派,以都御史屠勋为主。 得益于弘治皇帝广开言路,从谏如流,致使这些科道言官大多都是些正直敢言之士,朝堂骨鲠之气大涨! 再说了,汤昊可是武将勋贵,本就与文臣缙绅不对付。 哪怕他故意宣扬此事,刘大夏和李东阳完全可以反咬他一口,称他故意跑到这内阁来撒野示威,又诬陷攀咬朝堂重臣! 到了那个时候,随便鼓动驱使一些科道言官上奏弹劾,这汤昊只会偷鸡不成蚀把米! 至于刘大夏和李东阳,每人背后都站着大量堂官部臣,难道还会因此被逐出朝堂? 不可能的! 这些个道理,汤昊自然也明白。 李东阳不愧是李东阳,这份临危不乱的急智,确实让人心惊。 “怎么?” “本侯就不能来这文渊阁?” “只是恰巧撞见你们的密谋罢了,本侯这就叫“撒野”了?” 汤昊面不改色,继续开始输出。 听到他这话,刘大夏和李东阳都是眉头一皱。 刘大夏本就十分厌恶这个汤昊,此刻面对其故意挑衅,自然无法忍受,当即脸色铁青地开了口。 “汤昊!” “伱不要以为仗着陛下的宠信,就可以为所欲为!” “今日一事,老夫定会上奏弹劾于你,绝不会就此罢休!” “好啊!”汤昊无所谓地笑了笑,“那本侯等着你!” “不过在此之前,大司马还是得把新军该有的钱粮兵甲,送到东官厅大营去!” 钱粮兵甲! 他果然是为此而来! 刘大夏和李东阳对视了一眼,皆看出了对方眼中的笑意。 回到李东阳之前那个问题,为什么历代皇帝明知道京营团营积弊日久,明知道京军日益糜烂,有心整饬军务最后却是只能听之任之? 因为京军糜烂,是除了大明皇帝之外,各方势力都想要看到的结果! 再说的直白一点,京营团营之所以糜烂,武将勋贵和文臣缙绅都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比如役使军士,比如侵占粮饷,比如倒卖军械…… 京营团营糜烂,更有利于他们从中谋利! 不是所有人,都是什么圣人! 反正京营团营都已经烂了这么久了,反正以往那些文武官员也全都是这么干的,那为什么自己不可以呢? 所以,这京营团营还是烂一点比较好! 其一,天子掌兵,武夫当国,这不是文臣缙绅想要看到的。 其二,京军重振,纪律严明,那大家还怎么从中谋利? 所以,京营也好团营也罢,还是继续烂下去的好! 反正还有九边长城可以抵御住鞑靼瓦剌这些草原蛮夷,京军就做个花架子,这是对大家都好的局势。 “中山侯,东官厅新军的钱粮兵甲,按照制度确实该给。” 李东阳开口,奠定了一个基调。 那就是汤昊说的没错,这笔钱粮确实该给。 汤昊闻言脸上戏谑笑容更甚,静静地等待着他的下文。 “但是!” “现如今国库空虚,百废待兴,南衙那边又出现了水灾,朝廷赈灾都是有心无力,哪有多余的钱粮拨给中山侯练兵?” “正所谓“救灾如救火”,练兵可以日后再继续练,但是灾情却是刻不容缓,中山侯觉得呢?” 这个“但是”,真是扯了好大一张旗! 果然不出汤昊所料,他想要练出一支铁军,根本就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这些文臣缙绅,有的是手段搞破坏,有的是办法让此次选锋练兵变成一个笑话! 比如眼下,没有钱粮,新军将士吃什么穿什么?没有兵甲,新军将士赤着膀子拼杀吗? 文臣缙绅把持朝政五十余年,可以动用的手段,简直太多了! “李东阳,别拿这些借口来搪塞本侯!” “本侯不练兵的时候,这团营的钱粮兵甲都能照常供应!” “现在倒是有意思了,本侯只要五万人的钱粮兵甲,你们倒是拿不出来了!” 汤昊冷笑道:“不要以为别人都是傻子,可以任由你们糊弄哄骗!” “本侯今日把话放在这里,看不到钱粮兵甲,本侯不会走出这房门半步!” “你们真有本事那就不给钱粮,本侯一路打过去,看看问题究竟出在他妈的谁身上!” “等这件事情闹大了,闹得朝野皆知,本侯看你们到时候怎么收场!” 刘大夏和李东阳闻言一怔,齐齐变了脸色。 他们都没有想到,这个汤昊竟然如此……无耻! ------------ 第71章 这内阁个个都是人才啊! 小事放大化! 这是文臣缙绅的基本手段! 怎么放大? 比如你上朝的时候咳嗽了一声,就有人敢弹劾你君前失仪,弹劾你对陛下不敬,逼迫你自己主动致仕! 反正只要是对自己阵营有利的事情,文臣缙绅就敢将其无限放大,逼迫敌对阵营甚至是皇帝陛下做出让步与妥协! 但是,这个办法,汤昊同样会用! 东官厅新军的钱粮兵甲,确实只是一件小事。 而他现在就是要把这件“小事”给闹大,闹得人尽皆知,闹得朝野沸沸扬扬! 嘿,真新鲜啊! 以往团营六万余人都能吃饱穿暖,钱粮兵甲也从来没有出现过问题。 现在皇帝陛下要组建新军,仅仅选锋出了五万人,结果钱粮兵甲却是不够了,直到现在都没有拿到! 怎么? 真以往大家都是傻子? 到底是国库空虚,还是文臣缙绅从中作梗? 刘大夏和李东阳对视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凝重之色。 这件事情闹大了,确实对他们没有好处,甚至影响极其恶劣! 要知道,小皇帝可是正磨刀霍霍,东厂西厂和锦衣卫随时准备出动,就等着有人落到他手里面! 汤昊这个贼子,分明就是在跟小皇帝打配合,挖坑等着人往里面跳! “中山侯,你确定你要这么做?” 李东阳神色不善地盯着汤昊。 “伱不要忘了,从中谋利之人,可不只是文臣缙绅,还有武将勋贵!” “这常言道“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你敢……” “哈哈哈……”汤昊大笑道,将哨棒猛地砸在了案桌上面。 霎时间,案桌顿时四分五裂,直接碎裂成了大小块。 刘大夏和李东阳被整了个灰头土脸,满脸怒容地盯着汤昊。 “威胁本侯?” “李东阳,你真以为本侯好欺负?” “咱们可以试试,看看到底谁先死?” “就算本侯真被你们算计死了,死前本侯也会宰了你们,拉着你们一起陪葬,试试?” 此话一出,值房内顿时就安静了下来。 汤昊的蛮横凶狂,简直超出了任何人的想象! 他就跟個蛮夷野人一样,不讲规矩,毫无底线,恣意妄为! 碰上这种令人头疼的对手,别说刘大夏了,就连李东阳也有些招架不住。 毕竟他们以往争斗之人,诸如马文升之流,那都是正儿八经的朝堂重臣,都是守规矩讲礼法的,在这些条条框框的规矩束缚之下,大家在暗中争斗罢了! 偏偏,眼前这个蛮横凶狂的中山侯,就是最不守规矩的那一个! 正当这个时候,门外突然走进来了二人。 老首辅刘健,东阁大学士谢迁,这文渊阁剩下的两位阁老,联袂赶了过来。 “怎么回事?”刘健扫了汤昊一眼,淡淡开口询问道。 刘大夏和李东阳面面相觑,正准备开口解释,汤昊却是快了一步。 “老首辅,这文渊阁可真是个好地方啊!” “本侯一来就听见密谋,有人不想让天子掌兵,有人想毁坏此次操练新军咯!” “啧啧,真是狗胆包天啊!” 汤昊日天日地日空气,就算身处文臣缙绅的大本营,他也丝毫不怵。 有本事就动手,一拳一个老朋友,捶死这些个狗东西。 刘健听完这话,大致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冷冷地瞟了刘大夏与李东阳一眼,眼神里面满是冰冷。 李东阳一生著述不断,文近千篇,好作诗、评诗,因此形成了一个所谓的“茶陵诗派”,号称当代文坛领袖,身边聚集了大量朝臣缙绅,连他刘健都不得不重视李东阳的意见。 而这李东阳暗中也在发展自己的势力,多次与天官马文升暗中争斗,刘大夏就是其最得力的臂膀。 现在倒是好了,二人密谋被汤昊这个莽夫给听到了,事情就变得麻烦了起来。 刘健是一个循吏,是一个守规矩的人。 恰恰现在这朝堂之上,太多人不守规矩了! “中山侯,你来内阁做什么?闲得没事干?” 谢迁没好气地回怼道。 “本侯来要钱粮兵甲!” “要不到本侯就不走了!” 汤昊直接表明了自己的述求。 今日他必须要到钱粮兵甲,不然不走了。 “这内阁可是个好地方,里面个个都是人才,说话又好听,本侯以后天天来……” “行了!”刘健懒得听他在这里插科打诨,“第一批钱粮兵甲,户部那边会送过去!” “哟,不是说国库空虚,钱粮不足嘛!” 汤昊阴阳怪气地嘲讽道,对着李东阳就是一顿输出。 刘健眉头一皱,冷喝道:“你要不要?不要就滚!” 给你脸了! 小人得志的样子,真是恶心! 眼瞅着老首辅是动了真火,汤昊也不敢皮了,笑呵呵地拎着哨棒起身。 “要要要,哪能不要呢!” “将士儿郎们都揭不开锅了,不然本侯也不会亲自过来。” “元辅大人,咱说好了嗷,三日之后钱粮兵甲到位,否则本侯再来这文渊阁坐坐!” 撂下这番话,汤昊直接走了,留下内阁众人面面相觑。 短暂沉默后,李东阳忍不住开了口。 “元辅,我……” “你真是昏了头了!” 刘健毫不客气地厉喝道:“这内阁不是你李东阳的内阁!大明也不是你李东阳的大明!” “再有下次,老夫定上奏陛下,将你逐出内阁!” 刘健是动了真火,严厉警告了这李东阳一番,就径直转身离去了。 谢迁见状忍不住叹了口气,也跟着离开了。 二人一同来到了首辅值房,脸色都不太好看。 “元辅,西涯那边……” “都说你谢迁行事激进,老夫看他李东阳更加激进!” 刘健冷声道:“有些东西,你可以想,也可以做,但是绝不能说!” “一旦说出来别他人听了去,那就会落人口实,甚至惹来灭顶之灾!” “西涯对皇帝陛下毫无敬畏之心,要是再不敲打他一二,迟早会给我们惹出大麻烦!” 天子掌兵,这是天子的权柄! 刘健守规矩,但很多文臣缙绅不守规矩,他们绝不会让天子掌兵,让天子夺回权柄,李东阳就是其中之首! 兵部尚书,执掌天下戎政,那刘大夏却是李东阳的应声虫,这就是问题所在。 文臣缙绅把持朝政太久,久到他们都忘了本! 忘记了臣子本分,也忘记了为官初心! 再加上,小皇帝还小,小到让人轻视,让人失去敬畏! 可不管如何,皇帝就是皇帝,他都始终是大明皇帝,天下臣民的君父! 谢迁没有接话,而是将矛头移向了汤昊。 “元辅,这个汤昊,怎么办?” “他想练兵,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刘健抿了一口茶水。 “让那边出手,给这莽夫一个教训!” ------------ 第72章 反击!你们想搞文武合流? 翌日清晨。 钱粮兵甲果真到位。 许进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中山侯,你这是……怎么办到的?” “简单!”汤昊笑道:“骂了两个人,他们就送过来了!” 听到他这话,许进心中生出了一丝强烈不安。 “你骂了谁?” “一个兵部尚书,一个文渊阁大学士!” 许进闻言一怔,随即人都傻了。 兵部尚书,刘大夏! 文渊阁大学士,李东阳! 你特么胆子是真的大啊! 入宫一趟还要顺带着去骂人家! 汤昊满脸鄙夷地看着许进。 “许侍郎,你好歹也是整饬过边务,带兵打过仗的!” “钱粮兵甲一事你搞不定,那整饬军务这块,就交给你去做了!” “我新军不养闲人嗷!伱别想着在这儿混吃混喝恶心人!不然本侯一脚将你踢出去!” 许进:“???” 不是? 本官是协理文臣啊! 本官又不是你中山侯的下属! 你凭什么搁这儿对本官发号施令? 许进冷冷地扫了汤昊一眼,转身就准备离去。 结果还没走出两步远,就发现自己突然腾空了。 “汤昊,你放肆!” 许进感受着这种无力感,忍不住破口大骂。 “你这恶贼!” “天杀的匹夫!” “还不快把本官放下来!” 汤昊冷笑道:“要么滚去整饬军务,要么就滚去新军!” “本侯说过了,在这新军里面,本侯的话就是规矩,你以为本侯在跟你开玩笑?” “要不,让你也试试那寿宁侯张鹤龄的滋味?” 提及寿宁侯张鹤龄,许进顿时就怂了。 据说这位国舅爷被这莽夫一把砸在地上,五脏六腑都损伤了不少,至今还躺在床上养伤,进气多出气少! “去去去!” “你快放本官下来!” 听到这话,汤昊咧嘴一笑,将许进扔在了地上。 侍郎大人又弄了個灰头土脸,起身恶狠狠地盯着汤昊。 但他终究还是不敢放狠话,只能灰溜溜地走了。 等许进走后,汤木嬉皮笑脸地走了进来,安国也跟在了后面。 “昊哥儿,真有你的啊!” “敢只身闯虎穴,硬生生地将钱粮兵甲给要了过来!” 汤昊笑道:“没你们想的那么凶险。” “文人嘛,喜欢搞些阴谋诡计,使些鬼蜮伎俩,但他们终究不敢动手!” “本侯倒是真希望他们动手,然后一拳一个老朋友,打死一个算一个!” 汤木和安国听得瞠目结舌,满脸无语之色。 你特么地壮得跟座山一样,那些内阁阁老疯了才会跟你动手。 人家位高权重、养尊处优的,哪怕真个气急败坏了,也会顾及这身份与颜面好吧! “新军操练得如何了?”汤昊提及了正事。 “等到他们熟悉了这新军环境,就要提高训练强度了!” 汤木收敛起了笑容,正色开口道:“训练倒是没有问题,个个都还算老实安分。” “但是,有不少小团体,拉帮结派的!”安国接过话茬,道出了其中隐忧。 汤昊听到这话一愣,随即笑问道:“拉帮结派?怎么个意思?他们怎么拉帮结派?” “估摸着是……团营十二侯!”汤木直接说出了答案。 “这五万新军里面,大部分都是团营十二侯的嫡系心腹,正儿八经的京军精锐!” “所以哪怕来了这新军之后,也是拉帮结派自成一家,虽然直到现在也还在老实训练,不过始终是个不大不小的隐患!” 当然是一个隐患。 一支军队里面,做不到上下一心一致对外,反而拉帮结派争斗不休,那特么跟一群乌合之众有什么区别? 汤昊脸色瞬间就阴沉了下来,他倒是忽略了这个问题。 原本以为,一番威胁之后,那团营十二侯会老实安分,可是没有想到,这些家伙到底是没有死心! 其实想想也可以理解,毕竟此次重新选锋另立新军,等同于是将团营十二侯的根基命脉给夺走了,他们甘心咽下这口恶气才怪! 他们倒是聪明得很,把嫡系心腹全都安插进了这新军里面,试图直接架空汤昊这个新军提督,让东官厅新军又变成第二个十二团营,变成给他们谋利的工具! “有的人跪久了,就是习惯跪着,站都站不起来!” 汤昊冷笑道:“汤姆,你辛苦些,揪出这十二侯的心腹嫡系,有一个算一个,本侯亲自打断他们的狗腿!” “既然站不起来,那就一直跪着躺着,还要腿做什么?” 听到这话,汤木和安国都点了点头,没有任何意见。 俗话说,慈不掌兵,为将者绝不能有妇人之仁。 现在不解决掉这个隐患,那这支新军别说出塞征战了,真要是上了战场,他们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然而正当这个时候,一名亲卫匆匆赶了过来,这是当初的三十六将之一,邓伯颜。 “昊哥儿,不好了,阔海被人打了!” 此话一出,汤昊豁然起身,厉声追问道:“怎么回事?阔海那身蛮力,谁能打他?” “是一个正千户,叫张镧的!” “什么?张镧?这人是惠安伯张伟的儿子!”汤木惊叫了一声。 听到这话,汤昊脸色也沉了下来。 惠安伯张伟! 团营十二侯之首! 呵,有意思,真是有意思啊! 他汤昊昨儿个去了内阁大闹一场,今天新军里面就有人闹事。 闹事之人还是团营十二侯之首,惠安伯张伟的亲儿子张镧! 这些个文臣缙绅,还真是好大的本事,想要搞“文武合流”那一套吗? 汤昊嘿嘿冷笑了两声,随即看向了赶来报信的邓伯颜。 “伯颜,怎么打起来的?” “那张镧故意挑事,不听从郭勋的训练安排。” “常愣子气不过,上去就想教训他一顿,结果不成想这张镧也是个练家子,一身武艺不俗,靠着灵巧闪避,硬生生地将阔海给戏耍了一遍,还打伤了阔海!” 邓伯颜怒气冲冲地开口道,他们眼见常阔海受了欺负,早就想一拥而上,将那张镧给捶死。 可是郭勋制止了他们,让邓伯颜立刻前来禀报,请求汤昊定夺。 毕竟,新军自然有新军的规矩,又不是些什么山寨土匪,哪有群体斗殴闹事一说! 汤昊欣慰地笑了笑,郭勋还是很有脑子的。 要是真出现这种恶劣事件,那些文臣缙绅绝对会抓住机会上奏弹劾,给汤昊训练新军制造一些麻烦! “走吧,一起去看看!” “对了汤木,这张伟有几个儿子?” 听到这话,汤木先是一愣,然后老老实实地回答道:“就张镧这一个儿子!” 汤昊闻言笑了,笑得很是冷冽! “汤木,你亲自去告诉张伟,本侯想断他儿子一条腿!” “如果不想他老张家失去惠安伯这个爵位,自己滚过来见本侯!” ------------ 第73章 这一手脏得很! 惠安伯张伟。 赫赫有名的外戚世家。 他这外戚身份,来自于明仁宗诚孝昭皇后,也就是洪熙皇帝朱高炽的张皇后。 第一代惠安伯乃是诚孝昭皇后的亲哥哥张昇,张伟是这张昇的曾孙子,于孝宗弘治七年袭封为第五代惠安伯。 在前去校场的路上,汤木给汤昊讲述起了老张家的发家史。 说白了,就是文臣缙绅口中的“幸进之徒”,靠着女人裙带关系上位的那种! 这个老张家,你要说真没什么功绩吧,好像也不能这样说,毕竟土木之变后,武将勋贵就剩下了阿猫阿狗两三只,惠安伯一脉也时常受命提督团营,亦或者是出镇一方。 比如这第五代惠安伯张伟,于弘治十二年出任陕西总兵官,镇守固原。 后又于弘治十三年,得到内阁首辅刘健的推荐,称赞其颇有才华,于是弘治皇帝亲撰敕书,命张伟提督神机营,并且兼掌左军都督府事。 话听到这儿,汤昊脸上的笑容就愈发冷冽了。 看来那位老首辅,可是一直都没有闲着,除了于文臣缙绅内部,扩张内阁权柄之外,还将手伸向了武将勋贵,说白了就是想要搞“文武合流”那一套。 这张伟得到了文臣缙绅的鼎力支持,于弘治年间可谓是炙手可热的朝堂新贵,与英国公张懋、保国公朱晖体量相当,一同提督团营。 区区一个世袭伯爵,却能与两位世公平起平坐,这背后藏着的猫腻,就很是耐人寻味了。 汤昊摸着下巴陷入了沉思,眉宇之间隐隐有煞气浮现。 说起来,这惠安伯一脉,还是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 老朱家的历代皇帝,都有一个共同的尿性,那就是对外戚极其信任。 比如仁宗朱高炽那個大胖子,比如宣总宗朱瞻基那个玩蛐蛐的,再比如孝宗这个宠妻狂魔,都是出了名的,成就了一个个外戚世家。 昔年太祖高皇帝朱元璋为防止后宫乱政、外戚干政,因此在《女训》中明确规定,后妃遴选时应慎选良家女,进者弗受,因此大明的皇后多采自民间。 只是恐怕朱重八同志怎么都不会想到,他这些子孙后人确确实实地听话了,可却是只听了一半。 皇后来自民间也无所谓嘛,只要一成了太子妃,那就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从此摇身一变成了后族,与帝脉同等尊贵的那种! 就比如那寿宁侯张鹤龄和建昌伯张延龄,自命不凡,高傲自矜,张口闭口都在骂汤昊是个“贱种”! 在这些外戚世家、后族世家眼里面,他们这血脉可是高贵的很,堪称与帝室相当! 也不知道他们自己想过没有,靠着女人爬上男人的床,因此换取得来的荣华富贵,真就那么值得他们炫耀跋扈吗? 汤昊正想着,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校场。 此刻校场上面热闹得很,各种哄笑声此起彼伏。 因五万将士人数太多,所以都是按照各营操练。 即便如此,此刻校场上面也足足有着五六千人,现在都聚拢在高台下面,看着那张镧戏耍羞辱浑身蛮力的常阔海。 汤昊看向高台之上,只见张镧动作轻快敏捷,如同一只狡猾的狐狸,常阔海这头发狂的老虎根本就摸不到人家,反倒是一击不中,被张镧砸在面门上面,此刻已经是鲜血淋漓,估计都快要破相了。 常阔海吃痛之下,愈发狂怒,想要杀人。 奈何他就是抓不住这个灵巧的家伙,显得笨拙到了极点。 瞧见这一幕,汤昊嘴角浮现出了冷冽笑容。 怎么说呢,老首辅刘健这一手玩得挺脏的,脏得让人恶心! 张伟就他张镧这么一个儿子,偏偏现在就是这个张镧在主动闹事。 这场事情闹大了,那刘健就有理由弹劾他汤昊提督新军不利,集结文臣缙绅之力逼迫小皇帝换人,让京军重新恢复到以往那个糜烂的局势,对谁都有好处,除了小皇帝之外。 哪怕汤昊出手制止,严惩这个张镧,基于张镧的身份,也会因此得罪团营十二侯之首张伟,与之结下仇怨。 虽然说,汤昊现在是新军提督,张伟依旧在提督团营,二人之间没有什么直接利害关系。 但是不要忘了,这些新军将士,可都是由十二团营筛选而出,里面依旧是各方势力纵横,都安插了大量的嫡系心腹。 汤昊与张伟结下仇怨,这些新军将士在团营十二侯的授意之下,天天闹事不配合操练,那这兵还怎么练? 所以,刘健这一手很脏。 但是汤昊这个人吧,偏偏是个暴脾气,最是看不得别人算计他。 郭勋眼见汤昊到场,急忙走上前来,躬身请罪道:“将军,是卑职管束不力,还请将军恕罪!” 此刻郭勋满脸愧色,确实心中羞愧万分。 汤昊对他极其器重,直接向皇帝陛下要了个副将的位置,专门负责操练这五万新军将士。 结果还没操练几天呢,就闹出了这等恶劣事件,他郭勋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汤昊闻言笑着摇了摇头。 “跟你没关系!” “这是有人在算计我们!” “不过,对我们而言,恰恰也是个机会!” 郭勋听到这话,有些没反应过来。 “替我解甲!” 汤昊低喝道。 郭勋不敢多想,立刻配合着替汤昊解下甲胄。 随即汤昊径直走向人群,将那些还在看戏哄笑的新军将士,有一个算一个,不是一巴掌抽翻在地,就是一脚踹飞了出去。 一时间,整个台下哀嚎一片。 那些个突然挨揍的新军将士,愤怒地爬起来后,想要破口大骂,结果却见揍他们的人,赫然正是新军提督,他们这五万新军将士的顶头上司,中山侯汤昊! 一时间,这些家伙全都老实安分了,默默起身站在了一旁。 汤昊一阵拳打脚踢,很快就登上了高台,手里面还举着一个倒霉蛋,直接向张镧和常阔海扔去。 原本正在缠斗的二人,突然被吓得飞速撤开,那个倒霉蛋儿摔在地上,发出了呜咽的悲嚎。 见此情形,张镧顿时愣住了,看向汤昊的眼神里面,充满了惊疑不定。 常阔海一见到来人是汤昊,立刻小跑到他身边,想要说些什么,却是满脸羞愧地低下了头。 “昊哥儿,我……” “按新军律令,私自斗殴者,军杖三十,自己下去领罚!” 汤昊语气强硬,充满了毋庸置疑的意味。 常阔海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直接下了高台,显得很是乖巧。 顺便,他还一把拎走了那个倒霉蛋儿。 自此,高台上面,只剩下了汤昊与张镧二人。 面对中山侯汤昊,执掌五万新军将士的提督大人,张镧本能地有些畏惧。 “将军,卑职……” “你不是想要打我脸,让本侯威严丧尽吗?” 汤昊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冷笑道:“打一个亲卫还远远不够!” “本侯给你这个机会,今儿个我们过两招,看看谁打谁的脸!”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张镧脸色微变,有些不敢出手。 他对常阔海出手,那无所谓,打了也就打了。 但是他若敢对汤昊出手,那就是以下犯上,军律饶不了他! “你要么现在出手,本侯敬你是条汉子!” “要么本侯打断伱的腿,将你丢出这东官厅大营!” ------------ 第74章 骨头软得站不起来了是吧? 要么动手,以下犯上! 要么被打断腿,丢出新军大营! 这个选择,对张镧而言,可谓是严苛到了极点。 但,这是他自找的! 对于这些主动挑事的人,莽夫汤日天从来都不会惯着! 张镧深吸了一口气,沉声喝道:“中山侯,我好歹也是惠安伯嫡子,你别给脸不要脸!” 说实话,今日这场闹剧,张镧其实是受人指使罢了。 他想着自己好歹也是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就算打了这常阔海,也算不了什么,最多不过依照军律挨顿板子罢了。 只要他不对汤昊出手,汤昊就不敢把他怎么样! 张镧可是他爹张伟唯一的儿子! 而张伟又是团营十二侯之首,执掌提督团营多年,这些新军将士大部分都是他们家的嫡系心腹! 汤昊,区区一个幸进之徒,算得了什么? 是以张镧有这个资格,也有这個底气,跟汤昊叫板! 汤昊一听到他这话,顿时就被气笑了。 “你算什么东西?” “老子连寿宁侯和建昌伯那两个畜生都废了,你以为惠安伯这个老张家,现在还比得过他们那老张家?” 听到这话,张镧顿时脸色大变。 先前他一直在军中操练,新军管控极为严格,所以并不知道此事。 也就是有人暗中传递消息给他,授意张镧在军中闹出些事端,杀一杀这个汤昊的锐气,他才敢这么做! 但是,如果汤昊说的是真的,那事情可真就麻烦了! 张镧不是个蠢人,他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如果此事为真,汤昊将那两个国舅爷给废了,而他本人却还好好地在这儿站着,继续提督新军,那就只能证明汤昊圣眷之浓,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小皇帝对这个中山侯的宠信,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一想到这儿,张镧心中就萌生了退意。 “中山侯,我这也是被他人唆使,所以才会……” “不要说这些没用的废话!” 汤昊再次冷喝开口,打断了张镧的解释。 “要么出手,要么本侯打断你的狗腿!” “既然你这骨头软得都站不起来了,那以后就一直跪着躺着,还要腿做什么?” 张镧一听到这话,顿时也是火气上涌。 他毕竟还是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正是好勇斗狠的年纪,先前又因为出身显贵,一直过着众星捧月的日子,何时被他人这般羞辱过?! “汤昊,你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 “既然伱自己找的,那就别拿什么军律压人!” 张镧也不蠢,动手之前还不忘提了一句,提前解决掉那“以下犯上”的后患。 汤昊闻言不耐烦了,默默捏紧了拳头。 “你再多废话一句,老子宰了你!” “好一个中山侯,你……!” 张镧还想说些什么,可是汤昊已经挥拳砸了过来。 他下意识地闪身避开,才回过神来的时候,汤昊已经到了他面前,确切的说是汤日天的拳头到了他面前。 碗口大的拳头见过没有? 砰! 这一拳直接打在张镧的嘴巴上,嘴唇瞬间就被打豁了。 只见几颗带血的牙齿从嘴里飞出来,还有几颗直接崩进了嗓子里,他不得不艰难的吞了下去,还有一口血。 这一拳打的张镧连话都说不出来,鼻子往下好像被一个大号的爆竹炸过似的,血糊糊的样子看起来有几分可怜。 但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打他的人,可是汤日天,自然不会可怜他。 甚至,汤昊此刻已经动了几分杀意,想直接宰了这个混账以绝后患! 一拳击中之后,汤昊这动作根本就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直接又是一拳砸在张镧的小肚子上。 这一拳下去,打得张镧弯着腰跪了下去,发出了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 “怎么?” “喜欢羞辱人是不是?” 汤昊单手掐着张镧的脖子,将他硬生生地举到半空,冷声喝问道。 张镧使出浑身力气,对汤昊拳打脚踢,可是没有丝毫用处,那孔武有力的臂膀压根就纹丝不动。 “不……不是……饶命……” 这一刻,张镧真的慌了。 因为他分明从汤昊那双猩红的眸子里面,看到了令人脊背发凉的滔天杀意。 他对自己动了杀心! 而且他是真的敢杀了自己! 有那么一瞬间,张镧甚至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 这种感觉,很是强烈,也很是致命,让人忍不住浑身颤抖到痉挛! 汤昊抡起蒲扇般的巨大手掌,照着张镧那张略显清秀的脸,就是一顿猛抽! “不是喜欢挑事吗?” “不是喜欢狗叫吗?” “你继续叫啊?还他妈你给我脸了?” “怎么?你惠安伯世子好大一个勋贵啊!老子这个中山侯还要看你们的脸色行事?” 汤昊一边骂一边抽,硬生生将人给抽成了猪头。 与此同时,台下众人见到这血腥暴力的一幕,都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常阔海在那儿咧嘴傻笑,眼眶都红了起来。 安国、汤木、郭勋等人面面相觑,随即却是变了脸色。 “快上去拦着啊!” 汤木急眼了,怒道:“昊哥儿要是把人给揍死了,那以后将会麻烦不断!” 京军自土木堡之祸后,一而再再而三地进行改制,但无非就是那么一套模式。 京营糜烂,就选锋组建团营,然后京营就成了团营的后备军,负责操练班军筛选出精锐,继续为团营提供兵源。 同样的道理,现在团营选锋组建了东官厅新军,十二团营就成了东官厅新军的后备军,钱粮兵甲与将佐兵员,都会受制于十二团营。 所以眼下这个节骨眼上,汤昊杀了张镧,与执掌团营的十二侯之首张伟结下生死大仇,确实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拦?你去啊!” 郭勋没好气地骂道。 “这谁拦得住啊!都特么发狂了!” 安国也是沉默不吭声,他也不敢上去,怕被一起揍死! 汤木一听就怒了,你们不会想让我这个动脑子的上去吧? 正当这个时候,一行人疾驰而来,为首之人赫然正是当代惠安伯张伟,执掌团营的十二侯之首。 张伟看清台上场景后,吓得险些魂飞魄散。 “中山侯手下留情!” “小儿是受他人唆使,还请中山侯手下留情啊!” 哟呵,正主来了! 汤昊听到这话,扭头看向急匆匆赶过来的张伟,随即又扫了一眼台下鸦雀无声的数千将士。 “你们也好意思称为精锐?” “怎么?给人当狗当习惯了?骨头软得站都站不起来了是吧?” 台下将士面面相觑,个个脸色都难看到了极点。 眼见爱子危在旦夕,张伟也顾不得什么了,急忙怒喝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冲上去把我儿救下来?” 他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要是没了,那老张家可就会断后了! 台下数千将士面面相觑,不少人蠢蠢欲动。 他们都是十二侯的嫡系亲信,自然选择遵从十二侯的命令! 汤昊见此情形,大笑着开了口。 “好!” “真是好得很!” “陛下已经调遣四卫禁兵封锁了东官厅!” “你们敢动一下,有一个算一个,全部以谋逆论处,诛九族!” 此话一出,所有人脸色狂变,张伟更是面无血色,苍白如纸。 话音一落,汤昊拎着那张镧,对张伟咧嘴一笑,然后将手中人狠狠砸在了地上! 一声巨响惊天动地,高台都被砸得凹陷了进去。 “噗嗤”一声,血水在空中划过道道优美的弧线,随即散落在地上,也落到了汤昊脸上。 “儿呐!”张伟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喊。 张镧艰难地开了口,瞳孔开始逐渐涣散。 “为……什……么?” “谢谢你!”汤昊俯首看着他,“给了我一个血洗京军的机会!” “安心的去吧!你爹很快就会下来陪你了!” ------------ 第75章 感谢元辅大人送来的大礼! “我儿!” “镧儿啊!” 张伟跌跌撞撞地冲上了高台,却只见到了躺在血泊里面,已经咽气的张镧。 顾不上什么血污,张伟急忙冲上去,将他这唯一的儿子抱了起来。 “镧儿?” “镧儿啊!” “爹爹在!别怕!” 张伟哭得撕心裂肺,抱着独子的尸体嚎啕大哭。 汤昊一直在冷眼看着,没有丝毫怜悯之心。 有些事情,既然做了,那自然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你张伟既然敢听命于文臣缙绅,在新军里面故意搞事情,那这就是你应得的下场! 良久之后,张伟豁然抬头,双眼已经布满血丝,满是怨毒地盯着汤昊! “汤昊!” “你这个该死的蛮夷!” “老子一定要你死啊汤昊!” 汤昊冷冷地看着这位惠安伯。 “张伟,本侯提醒过你,不要在新军里面搞事情!” “看来本侯先前的话,你是压根都没有听进去啊!” 说实话,汤昊做得算是仁至义尽了。 即便他有的是办法,收拾这团营十二侯,但他也依旧没有这么做。 为什么?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 只要这团营十二侯老实安分,配合他汤昊训练新军,那就可以了。 没必要真个结下生死大仇,到头来搞得新军麻烦不断,那还怎么练兵? 可惜,汤昊给了他们机会,他们却是不中用! “汤昊!” “老夫杀了伱!” 张伟暴怒之下,猛地起身就向汤昊冲了过去。 但他常年养尊处优,常年沉湎于酒色,而且年纪又大了,说是个“酒囊饭袋”也丝毫不为过,哪里会是汤昊的对手。 仅仅只是一拳,张伟就被汤昊砸在了地上,霎时间鲜血淋漓,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本侯给过你机会!” “但你就是不听,非要试试本侯的底线!” “一切都是你张伟咎由自取,怨不得他人!” 什么张镧是受了他人唆使,除了他这個亲爹张伟外,张镧那纨绔子弟的脾气秉性,会听何人的唆使? 张伟当年就是靠着老首辅刘健的举荐,这才得以身居高位提督团营,与英国公张懋、保国公朱晖平起平坐。 说得直白一点,这张伟就是文臣缙绅的一颗棋子,立场早就站在了文臣缙绅那一边。 其实这也很好理解,毕竟虽然都有爵位,但是武将勋贵和后族勋戚,却是泾渭分明,鲜少来往。 双方的基本盘,其实都是爵位,爵位是他们的根本,当然这是基于世袭爵位而言。 但是,双方的爵位,来路却截然相反! 武将勋贵靠的是战功,靠的是在战场上面浴血搏杀,这才得以加官进爵,给子孙后人留下一份家业! 然而后族外戚却是不同,他们靠的不是战功,靠的是女人,爬到太子皇帝的床上,然后飞上枝头变凤凰,一家人跟着飞黄腾达! 是以,张伟这个惠安伯,其实与英国公张懋等武将勋贵,其实不是一个体系。 而老首辅刘健将目光放在这个张伟身上,多次在弘治皇帝面前夸赞张伟,促使这张伟慢慢爬上了团营十二侯之首的位置,与英国公张懋、保国公朱晖平起平坐,就是为了制衡武将勋贵在团营之中的权柄。 说到底,还是“文武合流”那一套,共同窃取小皇帝的权柄! “汤昊!” “你杀了我儿子啊!” 张伟疯狂嘶吼道,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就想要跟汤昊拼命! 然而正当这个时候,一队队披坚执锐的四卫禁军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将整个校场团团围住。 为首之人,赫然正是御马监太监,张忠! “来人!” “将团营十二侯尽数拿下!” “尤其是这个张伟,上枷锁!” 张忠直接快步走上高台,站在汤昊身旁,表明了态度。 张伟见此情形,先是一愣,随即脸色变得苍白了起来。 “张大珰,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惠安伯张伟私藏兵甲,倒卖军械,意图谋逆!” 张忠冷笑道:“咱家过来之前,陛下已经差人去抄你家了,张伟啊张伟,你完了!” “不!”张伟闻言被骇得面无血色,“不可能!” “老夫何时意图谋逆了?老夫何时私藏兵甲了?你们这是诬告!” “老夫要见陛下!老夫要见陛下!” 张伟惊恐万分地嘶吼道,然而并没有什么用。 张忠努了努嘴,看向校场旁的某处高楼。 “陛下早在那边看着呢!” “你儿子张镧的一举一动,你张伟的一举一动,陛下全都看在眼里面!” 此话一出,张伟如遭雷击。 中计了! 这是一个圈套! 难怪汤昊这个贼子要去内阁大闹一场! 他这是故意挖了个坑,等着自己等人往里面跳啊! “汤昊,你这个天杀的贼子!” 张伟气疯了,满脸绝望之色。 汤昊冷冷地看着他,随即叹了口气。 “惠安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去做那文臣缙绅的狗!” “陛下可以容忍你贪腐受贿,但绝不能容忍你对文臣缙绅言听计从!” “身居高位这么多年了,连这么点道理都不明白,你张伟活该遭此一劫!” 道理就是这么个道理,张伟一旦出手在新军中搞事情,他就必死无疑! 汤昊去内阁大闹了一场,就是想试探一下文臣缙绅的反应,看看这新军里面有没有文臣缙绅的走狗。 事实证明,他的试探,很有效果。 原本以为这钓鱼只是顺手为之,却没想到钓到了一条大鱼! 张伟也好,其他团营十二侯也罢,有一个算一个,是时候趁着这个机会,将其全部都给清算掉了。 新军不能留下任何隐患,包括团营这个后备军在内! 这波,感谢元辅大人送来的大礼! 汤昊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示意四卫禁军直接将人给带走。 张镧他可以随便打杀,但是张伟却不行,毕竟这老东西身居高位,杀了会平白留下隐患。 汤昊又不是什么杀人狂,有那杀人的嗜好。 反正张伟此刻被打入诏狱,而且谋逆罪名已经定下来了,注定只有一个死字! 张伟还在挣扎哭喊,其余团营十二侯亦是如此。 可惜事到如今,他们都没有再选择的机会了。 张忠看向汤昊,眼神里面满是惧意。 这位中山侯,从大闹内阁开始,还真是下了好大一盘棋啊! “中山侯,这些人怎么处置?” 张忠指了指台下那数千将士,全都是张伟的嫡系心腹! 留着吧,保不准他们会对汤昊生出怨恨之心,以后在他背后捅刀子! 但是全杀了,那又不太好,京军现在就这么点精锐,再也折腾不起了啊! 汤昊闻言冷冷一笑,道:“简单,重新选锋,清洗一遍!” “选锋?”张忠闻言一愣,下意识地追问道:“怎么个选法?” 汤昊低声跟张忠耳语了几句,吓得后者满脸骇然,难以置信地看着汤昊。 “中山侯,这……这……” “去请示陛下!” 汤昊催促道,懒得跟他废话。 张忠深深地看了汤昊一眼,随即忙不迭地赶去请示小皇帝。 如果真按照这汤昊说的法子选锋,那…… ------------ 第76章 血腥选锋!战兵哪有不见血的! 高楼之上。 小皇帝冷冷地看着下面的校场。 从汤昊暴打张镧开始,他就已经悄悄地赶到了此处。 随即朱厚照也亲眼目睹了,那张伟对这些京军精锐的掌控力! 因此,小皇帝现在很生气,他很想杀人! 汤昊可是他册封的中山侯,是他这位大明皇帝钦定的新军提督! 而方才台下这数千将士,听到张伟的命令,竟然真的想要向汤昊出手! 他们是真敢以下犯上啊! 这个犯的“上”,不只是汤昊一人,还有他朱厚照这个大明皇帝! 连大明皇帝的话都不听,却听命于这个张伟! 张伟这個团营十二侯,还真是好本事! 或者说,那些文臣缙绅,真是好手段! 小皇帝恨得咬牙切齿,满脸杀气腾腾!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调遣四卫禁兵,屠了这满朝文武! 勾心斗角,谋取私利,党同伐异……没他妈一个好东西! 正当这个时候,张忠匆匆赶了过来。 “陛下,中山侯称他要重新选锋!” “重新选锋?”小皇帝闻言一怔,“怎么个选法?” 张忠苦笑着将汤昊的法子说了出来,满脸心有余悸。 小皇帝听后略显迟疑,不过回想起方才那数千将士以下犯上的举动,他也不由动了真火,咬牙开了口。 “那就让他选!” “四卫禁兵全力配合!” 张忠躬身领命,心里却是翻起了滔天骇浪! 如果真要是按照中山侯的办法选锋,那这一次恐怕会死不少人! 此刻汤昊已经传令,将五万新军全部召集到了校场之上。 当然,那方才“以下犯上”的六千余名将士,则是被四卫禁兵单独隔开,不会放跑了一人。 其余新军将士,或多或少地都听到了些许风声。 可是当他们看到浑身鲜血淋漓的汤昊时,还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好像,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汤昊率先看向那六千名将士,语气很是冷厉! “本侯记得第一次训话的时候,就告诉过你们,不要给人当狗!” “可惜了,你们也跟张伟一样,好言难劝该死的鬼,给人当狗当久了,骨头都已经软了烂了,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面对中山侯的极尽羞辱,那六千余名将士个个面色涨红,恨不得冲上去跟汤昊拼命! 可惜,周边的四卫禁兵可不是摆设,而是已经拔刀严阵以待! 只要他们敢有任何异动,立刻就会被剁成肉泥! “尔等方才想要以下犯上,随那张伟一同谋逆,这是诛九族的死罪!” 谋逆! 这两个字,分量极重! 不管什么罪名,牵扯到了这两个字,那都会被处以极刑,还会祸及子孙族人! “汤昊!” “你休要信口雌黄!” “我等并未谋逆,亦并未出手过!” 副千户雷雄高声大喝道,不愿就这么死了,而且还被扣上“谋逆”的罪名,祸及家人子孙! “呵!”汤昊冷笑了一声,“从你们在一旁起哄,在一旁给那张镧鼓劲助威的时候,你们就该死了!” “常阔海无论怎样,那也是你们日后将一起并肩作战的战友袍泽,可伱们非但不阻止张镧,反而恨不得张镧将常阔海给打死!” “怎么?个个都是哈巴狗?看见你们少主逞凶,还要在一旁摇尾巴狂吠?真是天生当狗的料子啊!” 六千余名将士闻言,既羞愧又愤怒! 奈何事到如今,他们也无法再争辩什么了。 “中山侯,你究竟要怎样?” 雷雄再次开口,哀求道:“我等钱粮兵甲皆是张伟所发,包括日常饷银都握在他们手中,我等又如何敢不听他们的话?” “你口口声声骂我们是狗,但是你想过没有,不给权贵当狗,我等怎么养家糊口?怎么在这狗日的世道里面活下去?” 雷雄哭得泪流满面,满腹委屈悲愤无处发泄。 “京营烂了,就选锋,组建团营!” “可是又有什么用?这所谓的团营,还不是跟那京营一样,权贵执掌大权,不把军士儿郎当人看!” “团营烂了,又开始选锋,你这位中山侯来了,跟团营十二侯争权斗法,我等夹在其中又能怎么办?” 雷雄这番话说完,不少新军将士都是低声啜泣了起来。 他这番话可谓是道出了底层军士的心声,说出了他们的心酸悲苦! 京营烂了,团营烂了,受苦受难之人,自然不会是那些权贵,正是他们这些底层军士! 粮饷被克扣,军械被倒卖,连他们人都要被充当苦役劳力,去修筑宫殿,去给权贵当狗! 他们,又能怎么办? 汤昊静静地听完雷雄的哭诉,拳头不自觉地紧紧攥在了一起。 “我承认,你说的很有道理!” “这么多年来,你们确实受苦了!” 此话一出,雷雄等人一怔,随即脸上露出了喜色。 或许,他们是不是可以不用……死了? “但是,陛下就在高楼上面看着,你们方才的行为,以下犯上已经坐实,非死不可!” 汤昊把话说得很清楚,他或许出于怜悯可以放这六千余名将士一马,但是小皇帝绝不会,他也不能这么做! 你敢以下犯上,那就必须要杀,不然朝堂规矩怎么来的? 皇帝陛下……看见了吗? 雷雄等将士如遭雷击,脸色迅速灰败了下去。 “不过,念在情有可原,本侯给你们一条生路!” 听到这话,六千余名将士豁然抬头,目光炽热地看着汤昊。 什么忠诚,什么利益,在这一刻都没有用了! 他们只是想要……活下去! “你们六千余人,都是擂主!” “这一次,同样是选锋,不过却是你们守擂!” “你们想要活下去,那就打退七次进攻,不然下场就是死!” 擂主! 四万二千打六千! 嘶……好狠的手段啊! 所有人都被汤昊这选锋之策给震撼到了。 汤昊看向那剩下的四万两千名将士,幽幽开了口。 “你们里面,也有团营十二侯的嫡系心腹,本侯也懒得追究了。” “现在摆在你们面前的,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打死这六千罪徒,不然就是你们死!” “另外,提醒你们一句,四卫禁兵会在四周持弓箭督军,任何人敢有任何异样举动,会提前送你们上路!” 话音一落,汤昊就看向了张忠。 张忠身子都有些发颤,但还是咬着牙下令道。 “四卫禁兵听令!” “全力配合中山侯……选锋!” “得令!” 四卫禁兵当即出手,将雷雄等军士驱逐到了校场正中央,然后扒下了他们身上的甲胄。 既然是罪徒,那就得有罪徒的样子! 事实上,汤昊压根就没想让这六千人活下来,不过是想借用他们的命,帮自己练练兵罢了。 战兵哪有不见血的,刚好送上门来的罪徒,不用白不用! 当然,雷雄这些罪徒要是真有人活下来,那确实是精锐中的精锐,汤昊也会跟小皇帝求情,饶他们一命! 雷雄等人全部聚拢在一起,满脸惶恐地看着四面八方的新军将士。 他们没有甲胄身穿内衣,而对方可全都是披甲的,哪怕都没有武器,但是双方战力根本就没有可比性! 汤昊这个心狠手辣的畜生,这是故意想要他们死啊,死之前还要借用他们的命去练兵! 汤昊脱下了上衣,袒胸露乳,手持鼓捶,亲自擂鼓! 咚咚咚! 三道鼓声响起! “选锋……开始!” ------------ 第77章 主动出击!小皇帝的愤怒! 校场之上。 双方人马面面相觑。 就在昨日,他们还是一起操练的袍泽。 结果到了现在,双方却不得不分出一个生死。 四万二打六千,以一敌七,能活下来吗? 雷雄不知道,但是他想要活下来。 所以这位副千户当机立断,指挥着六千将士结阵应敌。 他们毕竟是京军最后的精锐,日常操练还是一直都有进行,军中战阵更是熟稔于心! 但是,六千迎战四万二,而且对方之中还有不少人身穿甲胄,这仗该怎么打? 战鼓擂响,愈发急促! 这是中山侯在催促他们进攻的信号! 雷雄深吸了一口气,仰天喝道:“兄弟们,都活下来!” “咱们以后不给人当狗了!跟着中山侯,做个堂堂正正的人!” 话音一落,雷雄振臂高呼,率先带人冲了出去。 “锋矢!” “杀!” 就在大部分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六千余名罪徒,已经各自结成一个個锋矢阵,向着四面八方的“敌人”冲杀了过去! 雷雄并不愚蠢,他很明白自己等人眼下的处境,必须要主动出击,被动龟缩挨打,只会被硬生生地耗死! 双方兵力差距太大,再加上甲胄的劣势,所以唯有主动冲阵才有一丝活下来的希望! 既然明知道会死,那就没有什么值得害怕的了。 雷雄带着几百人发起了进攻,锋矢箭头就是他雷雄,为了活命而搏命! 几百人,却硬生生地杀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新军将士一开始被打得懵了,反应过来之后开始反扑! 毕竟人数是雷雄队伍的数十倍,人多则势众,势众则胆壮! 双方终于撞到了一起,随即便是惨叫声与哀嚎声响彻全场! 选锋,正式开始! 汤昊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一幕,目光有些闪动。 “昊哥儿,这个雷雄,是个人才!” 不知什么时候,汤木来到了他身边,低声开口道。 “确实是个人才!”汤昊点了点头,“如果他能活下来,我会任命他做一营主将!” 一营主将! 但前提是雷雄能够活下来! 汤木啧啧轻叹了一声,为这个家伙感到惋惜。 六千人对战四万余人,还敢主动发起进攻,光是这份胆魄和气势,就足以让人刮目相看了! 而且,雷雄这做法,于眼下的处境而言,无疑是最是好的对策! 兵力太过悬殊,而且处于敌军围困之中,想要活命那就只有主动出击,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冲溃敌军阵型,说不定还有杀出去的希望! 事实上,这六千罪徒,并非没有活下去的希望。 因为双方气势差距太大了! 一方是在搏命,一方却是不愿搏命! 所以雷雄率领的锋矢阵,竟然真的能够冲溃了这个方向的新军将士。 然而还不等他们高兴片刻,却是只见到了四卫禁兵陡然激射到脚下的锋利箭矢! 只是射到了脚下,而不是射在身上! 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雷雄等罪徒满腔悲愤,却不得不调转阵型。 “杀回去!” 如此这般,循环往复,他们也终究会必死无疑!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战斗还在持续。 雷雄一拳又一拳地砸在敌人身上,拳头都已经是鲜血淋漓,依稀可以见到惨白色的骨头! 他不知道自己冲杀了多少次,只是注意到身边的同伴越来越少,直至还剩下了百人不到。 而且个个带伤,连走路都有些不稳了。 四面八方,依旧还是那么多敌人,正在结阵绞杀他们这些“罪徒”! 所有人都杀红了眼,哪怕手里面没有兵器,却已经疯狂到用拳头砸,用嘴去撕咬……只求能够杀了对方,让自己活下去! 整个校场上面,充斥着一股令人作呕的强烈血腥味,随风席卷全场。 小皇帝此刻站在高楼上面,而兵部尚书刘大夏则正跪在地上。 “陛下,快停手吧!” “这些可都是京军最后的战力了啊!” 刘大夏满脸悲痛地开口道。 当惠安伯张伟被抄家的消息传开,刘大夏瞬间就反应过来,情况很不对劲! 张伟可是他们的人,而且是很重要的那个人! 文臣缙绅想要直接掌兵,根本不可能,因为没有这个先例,最多不是像于谦那样,以兵部尚书之身提督团营,但团营里面还是武将勋贵在执掌实际军务权力! 所以,张伟这个外戚勋贵,就显得很是重要了。 当年元辅大人刘健极力向弘治皇帝举荐这张伟,使得其有了出镇一方熬资历的机会,然后顺利回京提督团营,完成了内阁的布局! 弘治年间,在十二团营在张伟手中,其实就跟在文臣缙绅手中一样,没有什么区别! 所以,张伟对他刘大夏这个大司马,也是恭敬有加,双方相处得很是和睦。 但是现在,张伟突然就被抄家了,刘大夏意识到情况很不对劲,立刻赶来了这东官厅大营,却是被四卫禁兵当场给拿住了,“请”到了皇帝陛下面前。 于是乎,小皇帝和刘大夏一起观看了汤昊的血腥选锋,二人反应各不相同。 小皇帝是看得热血沸腾,恨不得亲自带着亲卫将士冲锋陷阵。 而刘大夏却是愤怒到了极点,或者说对那汤昊怨恨到了极点! 五万精锐经他这么一折腾,还能够剩下多少人? 而且有着那六千罪徒的凄惨下场摆在眼前,这些将士只怕全都会对汤昊心生畏惧,不敢再做出任何不敬举动,更不会听从其他人的命令! 那也就是说,汤昊这一步立威,走得很是成功,彻底在新军将士心中树立了威望,而这恰恰是文臣缙绅最不想看到的结果! “陛下,那些将士……”刘大夏还准备开口,打断这次血腥选锋! 但小皇帝突然转身看向他,冷冷地打断了其继续出言。 “刘大夏,你知道朕为什么很讨厌你吗?” 此话一出,刘大夏顿时一怔,随即急忙叩头请罪。 “老臣有罪!” “你确实有罪,朕恨不得将你赐死!” 朱厚照咬牙切齿地说出了这番话,刘大夏听得额头上直冒冷汗。 “你身为先帝爷最信任最亲近的大臣,并且又是当朝大司马,执掌天下戎政,可你的所作所为,对得起先帝爷的信任亲近吗?” “京营团营糜烂日久,伱刘大夏难道不知道?” “还有九边军镇,虞台岭惨败,撕开了边备废弛的遮羞布!” “京军烂了,边军也烂了,你这个兵部尚书,真是做得尽职尽责啊!” 小皇帝很愤怒,他也有理由愤怒! 身为堂堂大司马,执掌天下戎政的兵部尚书,却坐视国朝武备日益糜烂,却不想办法革新,不想办法挽救! 如果他刘大夏仅仅只是这般尸位素餐,那也就罢了! 可是现在汤昊一门心思地想要选锋练新军,想要恢复京军战力,刘大夏这个狗东西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跳出来搞事情! 这就是小皇帝真正愤怒之处! “陛下,老臣……老臣……” “刘大夏,朕确实不敢动你,你是四朝元老,又是前朝重臣,载誉满朝,威望甚高!” 朱厚照语气很轻,可充满了冰冷意味。 “但是,朕可以动你儿子,动你子孙后人!” “试试看,你刘大夏还能活几年?朕还可以活多久?” “你若再阻止朕夺回兵权,重振京军,等你死了,朕一定会杀光你所有子孙后人,送他们下来跟你一起上路!” 刘大夏闻言彻底怔住了,眼眶隐隐有些发红。 何以至此? 何以至此啊?! ------------ 第78章 天下大弊!所谓的弘治三君子! 高楼上面。 刘大夏如遭雷击。 他抬头看着这位尚未及冠的小皇帝,满心都是心酸悲苦。 “陛下,老臣从不敢有任何僭越神器之举,更不敢对陛下有任何不敬之心!” “京军糜烂和边备废弛,这并非是老臣一人之错,而是天下之大弊……” “天下之大弊?” 一道声音突然响起,紧接着汤昊一身血污地走了进来。 “呵,大司马还真是能言善辩啊!” “怎么?一句“天下之大弊”,就能将罪名推得一干二净?” 小皇帝看着浑身血污的汤昊,回想起这厮刚刚才亲手杀了人,也是忍不住有些犯怵。 个该死的野人! 你好歹换身衣服再过来啊! “你上来干什么?不是在选锋吗?” 汤昊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咧嘴笑道:“没什么看的了,那六千罪徒估计能活下来一小半。” “既然他们已经死过了一次,先前罪责也就既往不咎了,臣请陛下饶恕他们一命,另成一营作为新军典范!” 有这么一支独立特殊的战兵存在,也可以时刻警醒敲打其余将士。 小皇帝闻言一愣,随即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行吧,你自己看着办!” 事实上,实在是汤昊现在这个样子太过吓人了些。 小皇帝害怕他不答应,这该死的野人会揍他! 刘大夏则是满脸怒火地看着汤昊! 一切都是因为这个莽夫,都是因为这個该死的混账! 自从“南苑猛虎案”后,朝堂局势就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现了变化。 先是早已不问朝政的英国公张懋又跳了出来,不惜打断汤绍宗一条腿,不惜自曝家丑,也要帮助这个汤昊袭得中山侯爵。 原本刘大夏等人还以为,只是区区一个世侯罢了,给了也就给了,没什么值得担心的。 毕竟大明勋贵传承至今,公侯勋贵还是有着不少。 然而谁都没有想到,这个天杀的汤昊是个无法无天的莽夫,搞出了一系列的事情! 先是与张懋合谋组建新军,然后又借着钱粮兵甲的名义,直接去内阁里面大闹一场,逼迫内阁出手制衡于他! 结果这个该死的混账东西,却是早已经和小皇帝设好了陷阱,就等着有人往里面跳,再顺势清洗掉整个团营,彻底夺回兵权! 不得不承认,汤昊这个计划算不上高明,但问题在于,没人想到他敢这么做啊! 他真的敢抓住这个机会,调动四卫禁兵,血洗整个京军! 正常人谁敢啊? 偏偏他汤昊就敢! 浑然不顾什么朝堂规矩,毫不在意什么宗法礼制,为达目的不折手段,而且行事狠辣异常! 就是因为轻视了这个汤昊,文臣缙绅现在反倒是一再处于被动之中! “中山侯,你真是好手段啊!” 刘大夏冷冷地看着汤昊,眼中满是冰冷。 “不要转移话题!” 汤昊笑呵呵地看着刘大夏。 “大司马不是说,天下大弊的问题吗?” “那本侯倒是想要问问大司马,何为天下大弊?” 何为天下大弊? 刘大夏思索了片刻,并没有开口。 反倒是一旁的小皇帝来了兴趣,笑问道:“大司马,何为天下大弊?” 得,这真是挖了坑把自己给埋了。 他就不该提这句话,结果现在反倒是给了汤昊和小皇帝发难的机会。 但是皇帝陛下开口,刘大夏不得不回答了。 “陛下,老臣以为天下大弊,在于民生困苦,在于军民穷困!” “好!”汤昊大笑道:“大司马这是真知灼见!” “那本侯再问一句,为何会军民穷苦,为何会民生困苦?” 刘大夏眉头一皱,下意识地瞟了小皇帝一眼,而后者也正目光锐利地紧盯着他! “怎么?说不出来,还是不敢说?” 汤昊继续追问道:“军民穷苦,这是你们这些所谓的贤臣,辅佐先帝爷,励精图治出来的结果!” “天下大弊在君王吗?不在!” “先帝爷励精图治了一辈子,夙兴夜寐,从谏如流,被世人誉为圣君!” “天下大弊在朝堂吗?不在!” “弘治一朝上有从谏如流的圣君明主,下有你们这些骨鲠忠良贤臣贤相,还有那一个个直谏敢言的科道言官!” “那还请大司马告诉本侯,在这种君圣臣贤的模式之下,伱们励精图治了那么久,究竟做了些什么事情,才会使得天下大弊,才会使得军民穷苦?” 你刘大夏也有脸在这儿狗叫,天下大弊军民穷苦不是你的责任? 小皇帝脸色也冷了下来,拳头都不自觉地紧握在了一起。 他父皇弘治皇帝,这一直都是个逆鳞,小皇帝不允许任何人说他父皇的坏话,哪怕是汤昊这个野人也不例外! 但是现在,朱厚照却没有开口制止汤昊,而是任由他继续说下去! 因为,小皇帝也很想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才会让大明衰败成如今这种样子。 现在的大明啊,已经彻彻底底的烂了,彻底烂透了! 朝堂之上百官结党营私,争权夺利。 九边军镇边备废弛,军将中饱私囊,隐隐可见藩镇影子。 至于天下各地的州府县官,那就更是想都不敢想了,天知道他们会是何等丑恶嘴脸! 这一次,小皇帝想要知道答案! “陛下,这……” “大司马,既然你不说,那就本侯来说!” 汤昊朗声高喝道:“天下之大弊,的确在于民生困苦,军民穷困!” “而造成这天下大弊的主要原因,不是什么别的,正是你们这些朝堂缙绅和地方士绅!” “朝堂缙绅在朝堂之上争权夺利,结党营私,把持朝政,提携亲信!” “地方士绅在州府县乡兼并田地,横行一方,鱼肉百姓,搜刮民脂民膏!” “这些,大司马知道还是不知道?” 刘大夏听见这些诛心话语,一时间难免有些急眼了。 “汤昊,你休要在此信口雌黄!” “若是照你所说,那这满朝文武岂非全都是些乱臣贼子了不成?” “呵呵!”汤昊懒得跟他争辩这些,而是问出了一句更加诛心的话。 “大司马,你出身湖广华容刘氏,父亲刘仁宅为永乐十八年的举人,官至广西按察副使,而后你随你父亲入京,赫赫有名的大学士杨溥一见而奇之,为你定名大夏,并且将族女许配给你!” “自此之后,靠着杨溥和你刘氏在朝堂之上积攒下的人脉交情,你刘大夏一路官运亨通,成了朝野上下赞誉有加的弘治三君子,要政绩有政绩,要名声有名声,就差把你刘大夏夸为圣人了!” 汤昊静静地看着他,话锋陡然一转。 “刘大夏,我就只问一句,你华容刘氏在地方上面,有多少田地?而那杨溥出身的石首杨氏,在当地乃至整个湖广,又有多少田地?” “你敢让厂卫过去彻查一番吗?” 汤昊厉声呵问道。 刘大夏怔住了。 “这就是所谓的君子啊!” “表面上光鲜亮丽,张口闭口道德仁义,暗地里却是趴在老百姓身上吸血吃肉,你刘大夏还有脸提什么天下大弊?” 汤昊重重地吸了口唾沫,然后一口老痰吐在了刘大夏身前。 “我呸!” “你也配自称君子?!” ------------ 第79章 千古罪人刘大夏! 君子。 这是孔圣人心目中理想的人格标准。 一部短短两万多字的《论语》,“君子”这个词就出现了一百多次。 但君子最基本的品格,是善良,是仁义,是担当。 刘大夏做到了什么? 他只是个标准的朝臣缙绅罢了! 争权夺利有他! 兼并田地有他! 僭越神器有他! 这种人当然不配称为什么“君子”! “刘大夏,你距离“千古罪人”其实相差不远了!” 汤昊持续输出,要将这刘大夏彻底钉死在耻辱柱上面。 “当年后黎朝圣宗黎灏被老挝打败,汪直想趁机攻取黎灏,收取安南失地,宪宗陛下听后同意了,准备调取太宗文皇帝时派大将张辅南征安南的文书,结果你刘大夏藏着不给,口称时间太长被焚毁了,此事也就此不了了之,对吧?” 刘大夏听到这话,终于有了争辩的机会,怒斥道:“兵祸一开,西南立刻就糜烂,老夫做的有什么错?” “正统年间朝廷四征麓川,转饷半天下,经过连年征战,死者十七八,仍未彻底平息叛乱,最终以盟约形式结束,期间连续发动数十万人的进攻,致使大军疲惫、国库亏空,江南水旱相仍,军民俱困,对北面蒙古瓦剌的防御空虚,这难道不是最好的例子吗?” 正统年间的麓川之役,确实打得很臭,臭不可闻! 这一点哪怕是汤昊也无法否认,因为大明王朝投入了数十万上百万将士,打到最后甚至都没能将麓川这区区弹丸之地给彻底征服,反倒是最后以盟约形式结束! “麓川不该打吗?那等到思伦发、思任发父子出兵攻占了整个西南之地,盘踞于大明西南边陲重地之上,彻底膨胀成长为一头老虎,大明再去跟这强敌委曲求全?” “养虎为患这么简单的道理,你刘大夏难道还不明白?” 麓川之役为什么要打? 不打大明在西南的统治力将会暴跌甚至直接归零! 所以哪怕再艰难,这场战役也必须要打! 只是打得臭了一些,没有直捣黄龙将那麓川给彻底推平罢了! “同样的道理,朝廷为什么不可出兵安南?” “安南自古以来便是中原王朝失地,自至五代十国时吴权割据安南,这才独立了出去!” “当年太宗文皇帝顺势收复安南郡县为交趾,却因为三杨进言宣宗皇帝,宣宗决计罢兵,诏尚在安南的王通等人率军八万余人北返,撤销交趾布政使司,安南从此彻底独立!” “等到朝廷再有机会出兵安南,宪宗陛下明明准备出兵的时候,却被你刘大夏给阻拦了,你还打着为了西南百姓的名义,真是好心机好手段啊,难道这场仗打下来,西南百姓日子就过不下去了吗?” “笑话!”刘大夏冷喝道:“你汤昊带兵打过仗吗?光是粮草运输就需要数十上百万的民夫青壮!” “这些民夫青壮从何而来?还不是从西南军民百姓中抽调!他们都被抽调去了运输粮草,那何人在家耕田种地,朝廷又怎么征收赋税?” 汤昊听到他这些话,顿时就不耐烦了。 “本侯懒得跟伱争辩这些,本侯只问你刘大夏一句话,藏匿张辅档案,你刘大夏是不是犯了欺君之罪?” 欺君? 那是事实! 毕竟他刘大夏欺骗的是宪宗皇帝! 小皇帝此刻也目光不善地盯着刘大夏。 欺君之罪这個罪名,足以将这个四朝元老给拉下马来了! 朱厚照一直不喜欢刘大夏,甚至恨不得将这老东西给罢官抄家! 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合适的理由借口,小皇帝顿时就有些心动了。 刘大夏神情很是落寞萧索,叹气道:“陛下,老臣之所以藏匿张辅档案,一切都是为了西南百姓,为了江山社稷,若陛下认为老臣此举乃是欺君,那老臣愿承担一切罪责!” “好!”汤昊当即笑道:“那你刘大夏焚毁郑和档案,也是为了百姓吗?” “为什么要下西洋?三宝太监下西洋,废钱粮数十万,军民死且万计,纵然得到所谓的奇宝而回,那于国家何益?!” 刘大夏说得慷慨激昂,丝毫没有惧色。 “下西洋本就违反了太祖高皇帝的海禁国策,在永乐年间就是一时敝政,那旧时案牍文书,亦当直接焚毁,以彻底拔其根,断绝任何人再下西洋的可能……” “拔你马的根!” 话听到这儿,汤昊终于忍不住了,猛地一脚踹了过去,生生将这位兵部尚书大司马踹翻在地。 刘大夏骤然间被汤昊踹了一脚,吃痛之下当即挣扎着起身,还想要摆出大司马的姿态呵斥汤昊。 但莽夫汤日天根本不吃他这一套,又是一脚踹了过去,紧接着就要直接动手,得亏小皇帝仅仅抱住了他。 “野人!” “不能打死他啊野人!” “你怎么突然发狂了嗷!” 朱厚照死死地抱着汤昊,急忙对刘大夏咆哮道:“你傻啊!还不快跑!” 刘大夏忍着疼痛起身,恶狠狠地盯着汤昊。 他终究还是没有敢撂下狠话,而是灰溜溜地走了。 等刘大夏走后,小皇帝这才放开了汤昊,怒斥道:“你干什么?疯了不成吗?” “那可是刘大夏,连朕都不敢对他动手,你还想直接把人给打死,你怎么想的?” “因为他该死!”汤昊咬牙切齿地开了口,随即看向了小皇帝。 “你知道太宗文皇帝,为何要让郑和下西洋吗?” “通好他国,怀柔远人,宣扬德化,致使万邦来朝!” 朱厚照毕竟是大明皇帝,对于郑和下西洋这种大事件,他自然还是了解的。 可汤昊接下来的一句话,却是让小皇帝勃然变色。 “你说的只是表面,实际上郑和每一次下西洋,确实靡费甚众,可他也带回来了很多奇珍异宝与巨大利益。” “海洋贸易的恐怖巨利,从前宋王朝就可以得知,前宋偏安一隅,却能通过海洋贸易收取商税,割地赔款纳贡养活三个蛮爹,你想过那会是何等惊天的利益吗?” 小皇帝深吸了一口气,心中很是不安。 “野人,你的意思是……” “太宗文皇帝之所以让郑和下西洋,主要目的是去捞银子,让皇室掌控这海洋贸易之路,皇室有钱了才能练兵才能打仗,不受文臣缙绅限制掣肘,太宗文皇帝才能六飞五渡,打得鞑靼瓦剌抱头鼠窜!” “所以郑和下西洋的壮举,才会一直被文臣缙绅抵制谩骂,一直被文人抨击泼脏水,因为这海洋贸易他们没有分到半点利益,全部都被皇室和武夫给得了去,现在你明白了吗?” 小皇帝听后下意识地捂住了心口,骇得倒退了好几步。 “那这刘大夏焚毁郑和档案是因为……” “永乐之后,江南倭患是不是日益严重?当真是倭寇流窜袭扰吗?你就没想过是不是有人借着倭寇名义,在行那郑和当年做的海洋贸易一事?” 话听到这儿,朱厚照眼眶瞬间就红了,当即掉头就跑。 “他娘地,朕要宰了刘大夏这个畜生!” 汤昊急忙伸手拎住了他。 “算了,还是不合适。” “他是先帝爷的心腹重臣,确实不好杀!” “让这个千古罪人好好活着,哪怕没有郑和的航海资料,我们也能自己出海!” 汤昊目光幽深。 “哪怕,用人命去填!” ------------ 第80章 选锋结束!先登先登! 小皇帝走了。 满心火气地走了。 先是他拦下了汤昊,不让杀刘大夏。 毕竟刘大夏身份地位摆在那里,又不是什么阿猫阿狗。 结果后面倒是反过来了,变成了他恨不得杀了刘大夏。 实在是,刘大夏这个畜生东西,干的事情太不当人了一些! 藏匿张辅档案倒也罢了,安南能不能收复,反正也就那样。 小皇帝虽然确实有些好大喜功,但是他知道现在不是出兵的时候。 可这刘大夏藏匿郑和档案,甚至是焚毁郑和档案,这简直就是活脱脱的畜生行为! 起初朱厚照还真的以为,刘大夏藏匿郑和海图,真是为了百姓为了江山着想。 直到汤昊告诉了他真相,朱厚照这才反应了过来,觉得自己真是小看这些文臣缙绅了。 一个个地,恶心得让人想吐! 小皇帝真想调集四卫禁兵,屠了这满朝缙绅! 汤昊送走了小皇帝,重新回到校场上面。 此刻选锋早已结束,校场上面随处可见尸体和鲜血,宛如人间炼狱。 “昊哥儿。”汤木上前低语道:“六千罪徒死了一半,还活下来了一半,都是手上沾了人命的,你看看……” “那個雷雄呢?”汤昊饶有兴致地追问道。 汤木也笑了,道:“还活着,就是瞎了一只眼,被人一拳打爆了眼眶,当时我们都以为他要死了,却没想到这小子还是硬撑着挺了过来!” 听到这话,汤昊脸上的笑容更甚。 “五万新军,死了多少,残了多少?” “六千罪徒在搏命,所以下手极重,而那些新军将士刚开始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反倒是残了死了不少人,算上那三千罪徒,估摸着还能剩下个三万六千人!” 三万六千人? 新军将士死了七千人? 这个战损比例,未免有些太高了! “残了死了的,丢出新军大营!” “这是他们自己的选择,怨不得任何人!” “召集剩下的将士,本侯有话要说!” 军鼓擂响,将士聚集。 只是他们此刻都是满脸都是哀伤,依旧心有余悸。 就在方才,那噩梦一样的血腥选锋,他们才刚刚经历过。 起初新军将士面对六千罪徒,还有些束手束脚,不愿下死手。 可是这六千罪徒在雷雄的带领之下,疯狂下狠手杀人,用拳头砸,用嘴巴咬,硬是从四万大军中杀出了一条血路。 见此情形,所有新军将士,也全都疯了。 结阵绞杀这些该死的罪徒,逮着一个就杀一个。 杀到最后,校场上面,已经是尸积如山,血流成河。 所有人都红了眼睛,也不管是不是什么罪徒了,看谁不爽冲上去就要拼命。 那些尸体,已经全部被送走,但是此刻校场上面,还有一摊摊血迹血水,证明方才那一切都是真的,不是什么噩梦!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眼下站在高台之上的那个人! 汤昊迎着三万六千人的愤怒目光,好整以暇地开了口。 “你们现在这眼神,就很是不错!” “既然是战兵,那就要有战兵的样子,不见血怎么能行?不杀人怎么能行?” “以前就是做做样子,一个个地,全都是些银样镴枪头,还是京军最后的精锐,说出去就丢人!” “记住你们方才经历的那一切,等日后真正上了战场,你们所面对的敌人,将会更加凶残,你们所面临的处境,也将会更加凶险!” 汤昊朗声高喝道:“想要堂堂正正做人,想要加官进爵,想要为子孙后人打下一份家业,那就不要在意你们的性命!” “狼行千里吃肉,狗行千里吃屎!” “做狼还是做狗,伱们自己选择!” 做狼还是做狗? 都不要! 我们要做人! 堂堂正正地做人! 所有将士全都攥紧了拳头! 他们想要活下去! 他们想要堂堂正正地做人! “陛下那边,你们放心,以后不会随意役使军士,去修筑什么宫殿!” “如果真有这种差遣,本侯也拒绝,若本侯拒绝不了,将与你们一起去,与你们同吃同住,与你们一起劳役!” “其他地方,就要看你们自己了,若有什么权贵,还想仗势欺人,让你们去当狗,可以及时禀报本侯,本侯去杀他全家!” “但如果有人还想继续当狗,还愿意给这些权贵当狗,那就当本侯没有说过这种话,不过别被本侯知道,否则下场如何,你们自己心中有数!” 京营团营之所以糜烂,最严重的就是役占问题。 以往那些皇帝和权贵,认为京军反正吃饱了没事干,而且天天任务就是操练罢了,恰好有一把子好力气,正是去服劳役的最佳人选。 所以一有什么事情,直接就调团营京军过去,修筑宫殿,修缮河堤,修完这里修那里! 甚至特么地,堂堂京军精锐,还要去给那些权贵修缮府邸,沦为了家奴私兵一样的卑贱下人! 这样一来,京军还能有什么战力可言? 京军糜烂,还真不能怪这些底层军士,要怪就只能怪这些皇帝和权贵,太不当人了! 先前那些蝇营狗苟,汤昊管不着,也没法管。 但是现在他提督新军,现在这些军士都是他的兵,那他自然管定了! 若是真有什么不长眼的东西,再想让自己手底下的兵去当苦力去当狗,汤昊不介意杀了他全家,警告那朝堂之上的衮衮诸公! “下面,颁布新军营制!” “三万六千将士,分为六大营操练!” 汤昊向汤木招了招手,后者立刻双手捧着圣旨走了过来。 一把拿过圣旨,汤昊顿时朗声怒喝道:“这是一封空白圣旨!” “一应相关内容均已写好,只需要本侯在上面填好名字,即可正式生效!”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所有将士全都目光炽热地看向了汤昊。 他们全都渴望着,汤昊能够在圣旨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第一营,先登营!” “常阔海上前听令!” 常二愣子一愣,随即快步走上了高台,然后单膝跪倒在汤昊身前。 “着常阔海为先登营守备,以正千户之身暂代先登营务!” 先登先登,是指古代军中的先登之功,在军功上面就是第一个爬上城楼然后侥幸不死,最后可以获得丰厚的奖励,即为先登! 这是古代普通军士能够获取军功最直观的方式,历史上很多的名将也都是靠当先登勇士然后一步步成为名将的,诸如曹魏时期“五子良将”之一的乐进,再如常阔海的先祖常遇春也是先登勇士。 是以,汤昊令常阔海为先登营长,自然存在着深意。 “卑职接令!” 常阔海咧嘴一笑,眼中满是狂热。 汤昊笑着对他点了点头。 想象一个,先登营将士,在这个万人敌的带领下,能发挥出怎样的战力? 先登先登,不要命才能先登啊! ------------ 第81章 斩配营!新军终成! “第二营,陷阵营!” “安国上前听令!” 安国一怔,他没想到会是自己! “着安国为陷阵营守备,以正千户之身暂代陷阵营务!” 大明王朝武将的军职,分为常设和差遣两种。常设官职有品级,大多采用世袭制,特别是各处卫所和各地都指挥使司,差遣官职无品级,大多采用临时或长期委派。 主要常设军职,最高等级自然是五军都督府的都督,比如汤昊这个中军都督府的都督官,品级可是正一品,类似于中央大军区总司令! 下一级则是都指挥使司,都指挥使衔正二品,都指挥同知衔从二品,都指挥佥事衔正三品,类似于省级军区。 再下一级,则是地方卫所,指挥使衔正三品,指挥同知衔从三品,指挥佥事衔正四品。 地方卫所下辖千户所和百户所,千户所的正千户衔正五品,副千户衔从五品,百户所的百户衔正六品,试百户衔从六品,还有正七品的总旗和从七品的小旗! 这是大明王朝武将的常设军职,也是发放俸禄的具体依据。 除了常设军职外,就是差遣军职了。 比如九边军镇的镇守总兵官,省级战区主官,根据作战任务的大小,可以调动该战区军镇的所有战兵,类似于后世战区司令员或军长。 协守副总兵,通常叫副将,辅佐总兵或者负责某一战略方向的作战,根据具体的职责安排不同,类似后世战区的副司令员或者军长。 参将,分守各路各段等辖区,下辖兵力五千到一万人,类似于后世的师长或旅长;游击,率游兵往来防御,步骑机动部队,不一定是骑兵,下辖兵力一到三千人,类似于后世的旅长或团长;守备,率兵镇守一城或某一区域,兵力同样一到三千,类似后世的团长。 参将、游击多由都指挥使等官充任,守备则多由千户充任。 比如眼下汤昊册立的一营主将,下辖六千余人,其实兵力足以与参将比肩,只是小皇帝没有给他更高级的武将名额,因此汤昊只能先给安国、常阔海等守备加正千户之身。 “安国领命!” 安国咧嘴笑着点头。 他本是绥德卫人,家里还有个世袭指挥佥事。 说起来,指挥佥事正四品,比这正五品的千户还要高一个等级。 但是双方根本没有可比性,因为这是新军的一营主将,麾下还有六千余名将士! 安国之所以入京,就是奔着汤昊,奔着军功战功来的! 现在成为了陷阵营主将,可谓前程远大! “下一营,斩将营!” “着邓伯颜为斩将营守备,以千户之身暂代斩将营务!” 邓伯颜,大明开国名将、武顺宁河王邓愈后人,爵位到了第二代就被洪武皇帝给撸了,是以老邓家的日子并不好过。 “下一营,夺旗营!” “着陈继祖为夺旗营守备,以千户之身暂代夺旗营务!” 陈继祖是靖难名将、泾国公陈亨后人,陈亨之子陈懋一生功勋卓著,但罪责也不轻,他能“数废数起,卒以功名终“,且食禄六十余年,熬了六朝五帝,天顺年间才去世,老而平安,还给老陈家挣了一個宁阳侯的世侯爵,不能不说是一个传奇。 先登、陷阵、斩将、夺旗,这是古代战争中,荣誉最高的四种军功。 壮士在军,攻城先登,陷阵却敌,斩将搴旗,前蒙矢石,不避汤火之难者,为重赏使也。 “下一营,虎豹营!” “此营由本侯亲自操练,由汤木以千户之身暂代虎豹营务!” 虎豹营,这是汤昊的美好向往。 三国曹魏有虎豹骑,他希望自己麾下也只能出这么一支无双铁骑。 大明与北虏战斗之中,多是骑兵作战,然而大明缺马,是以骑兵稀少,合格的骑兵更少。 这京军里面,估计搜罗完所有优良战马,都还不够凑成一个营的! 以往京营剩下来的那些家底,不是被权贵侵占,就是被文臣倒卖,早就成了个空架子了! “最后一营,斩配营!” 斩配营! 听到这三个字,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配,即配军,是强制犯罪者隶于军籍、充当役卒的一种刑罚! “贼配军”这句骂人的话,就是源自于此处。 而汤昊定下的这“斩配营”之名,明显就是为那三千余名罪徒! “雷雄上前听令!” 听到这话,瞎了一只眼的累雄,一把推开了身旁搀扶他的同伴,然后艰难挪动脚步,走上高台,跪倒在汤昊身前。 “着雷雄为斩配营守备,以正千户之身暂代斩配营务!” “雷雄……接令!” 独眼里面,不断有泪水掉落。 六千余名兄弟,杀到最后只剩下了三千人! 三千多个兄弟,就这么死了,换来了这个“斩配营”! 一时间,雷雄忍不住嚎啕大哭,内心哀伤到了极点。 汤昊也没有制止,更没有开口,只是就这么静静地看着。 兵部侍郎许进脸色苍白地走了过来,冷冷地开口问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死了一万多名将士,这可是京军最后的战力!” 汤昊撇了他一眼,道:“他们不是京军,而是文臣武将的私兵,你猜皇帝陛下先前能不能调动他们?” “说得好听点,一个个都是京军精锐;说得难听点,早就成了别人的狗!” 许进满脸怒火地盯着汤昊,恶狠狠地低吼道:“所以你就要血腥选锋,你就非要杀了他们不可?” “他们死不死,跟本侯没什么关系!”汤昊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本侯只是想借助此次机会,清洗一下京军中的势力,然后定下新军规矩罢了!” “就算他们死完了,还可以从班军里面筛选精锐,还可以从边军里面筛选精锐,所以本侯真不在意这些将士的生死,本侯在意的是规矩!” “以后这新军里面,至少个个都是人,不是那些权贵的狗,省得本侯还要提防他们搞出些什么小动作,平白惹出些麻烦!” “汤昊!”许进咬牙切齿地怒喝道:“那可是一万多条人命啊!” “你这个畜生都不如的东西,怎么敢说得如此轻描淡写?” “许侍郎,注意你的措辞!” 汤昊有些不耐烦了,直接转身就走。 “是本侯逼死他们的吗?” “真正逼死他们的人,是伱们这些役使军士、倒卖军械、克扣粮饷……逼着他们给你们当狗的权贵缙绅啊!” “别他妈把罪名扣在本侯头上,要怪就只能怪你们做的太过分!” 汤昊真是罪魁祸首吗? 不见得! 要是让小皇帝亲自过来,他可能会杀光这些“以下犯上”的京军将士! 所以,真正的罪魁祸首,其实是权贵缙绅,他们僭越了神器,夺走了小皇帝的权柄! ------------ 第82章 刘瑾起复!不要低估任何一个皇帝! 诏狱。 刘瑾正被吊在空中。 这段时间以来,缇帅牟斌可谓是变着花样折磨拷打他。 不为别的,就为了出一口恶气,谁让这刘瑾胆大包天,敢算计小皇帝呢? 日日夜夜的拷打之下,刘瑾却是始终咬牙硬撑着,丝毫没有半点绝望。 因为他是个聪明人,他很清楚,锦衣卫只是在折磨他,而没有直接杀了他! 皇帝陛下没有要他刘瑾的命,那就只能证明,他刘瑾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这一日,终于到了! 张永跟着牟斌,走进了这昏暗无光的牢狱。 各种难闻的味道充斥鼻腔,令张永忍不住眉头一皱。 不过当他看到刘瑾的惨状时,脸上却是露出了极其畅快的笑容。 “缇帅,死了残了?” “那倒是没有!”牟斌冷笑道:“本座又不傻,只是尽可能地拷打他罢了,没有伤到他脸和四肢分毫,保证这狗东西还可以起复!” 牟斌也是个聪明人,尤其是这坏事做了之后,人也开始变得通透了,明白这刘瑾死肯定死不了,迟早还会有被小皇帝起复的时候。 张永明显有些失望,不过他也怪不了人家。 你怎么怪人家,怪人家什么? 怪人家太聪明了,没有做出蠢事,直接废了宰了这刘瑾? “拿水泼醒他!” 牟斌挥了挥手,很快一名锦衣卫上前,用冷水将刘瑾给泼醒了。 这骤然间一醒,浑身刺骨的剧痛全部袭来,令刘瑾忍不住闷哼出声。 “牟斌,今天又要开始了吗?” 刘瑾戏谑问道,浑然不在意这每日拷打。 只要他还活着,那就还有希望! 今日遭受的苦难,他迟早会全部报复回去! “刘大伴,别来无恙啊!” 听到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刘瑾豁然睁开了眼睛,满脸怨毒地看着眼前之人。 “张永?!” “哈哈哈……张永啊!” 见到张永的第一眼,刘瑾发自内心地怨恨。 但随即他就反应了过来,紧接着就露出了狂喜之色! 张永为什么会来? 肯定是皇帝陛下的命令啊! 他刘瑾终于等到起复的这一天了! “张永!” “陛下是不是要起复我了?是不是啊?” 看着神态癫狂的刘瑾,张永也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果真呀,论起急智,他张永再怎么都比不过刘瑾。 自己还没有开口,刘瑾就已经猜到了他的来意! 难怪皇帝陛下决心起复刘瑾,实在是自己表现太差了些! “你赢了!” 张永幽幽开了口。 “陛下确实要见你!” 此话一出,刘瑾瞬间欣喜若狂,整個大狱里面都回响着他那宛如夜枭般的笑声。 “但是,你不要忘了,咱家会一直盯着你!” 张永冷冷地开口威胁道:“有本事你就继续蹦跶,迟早会有落到咱家手里的那一天!” 刘瑾对这威胁毫不在意,他从始至终都看不起平庸的张永,现在也是一样! 张永之流,内廷里面太多了,从来不缺他这样只会勤恳办事,却不知媚上邀宠之人! 所以,张永对他的威胁,几乎等同于没有! 刘瑾很快被放了下来,然后换了一身衣服,被两名锦衣卫扶着,随张永入宫面圣。 等一行人到了乾清宫,张永率先走了进去。 “陛下,人带过来了!” “怎么样?”小皇帝抬眸,“血肉模糊的就别带进来了,朕今日才被野人给吓了个不轻,现在一见到血就恶心!” 朱厚照满脸心有余悸,今日野人汤昊搞得那一场选锋,确实给他恶心坏了。 加上刘大夏那老东西的一番表现,朱厚照属实是被恶心坏了! “陛下放心,已经洗漱过了!” “嗯,带进来吧!” 片刻之后,刘瑾被带了进来。 一见到小皇帝,刘瑾就连滚带爬地冲到了他脚下。 “陛下,奴婢终于又再见到您了陛下!” “奴婢该死!奴婢罪该万死啊陛下!” 刘瑾本就脸色苍白,此刻竟然是出现了莫名红晕,那模样好像整个人一见到小皇帝瞬间就高潮了一样! “陛下!” “奴婢该死!” “请陛下责罚!” 刘瑾紧紧地抱着朱厚照的大腿,然后哭嚎个不停。 “奴婢在诏狱里面,每日被严刑拷打,死都不敢死,就是想着陛下念着陛下,唯恐陛下身边有了奸人,被奸人给蒙骗了去……” “呵,奸人?”小皇帝起身,一脚将刘瑾踹翻在地。 “这天底下除了伱刘瑾之外,还有谁敢算计朕,拿朕的性命当儿戏?” 刘瑾闻言一怔,随即急忙辩解道:“不!陛下明鉴,奴婢只是昏了头,想要借此机会除掉张永……” “行了,别废话了!”朱厚照懒得跟他废话,“朕把你叫来,是想再给你一次机会!” “若朕让你做御前太监,你能不能在廷议上面压制住那些文臣缙绅?” “若是能,朕给你这个机会;若是不能,朕现在就砍了你的脑袋!” 小皇帝把话说得很清楚了,他之所以把这刘瑾找来,就是拿来当狗的,你能去撕咬外廷朝臣,对朕有用有价值,那朕就饶你一命! 否则,你就去死! 刘瑾闻言一怔,他没想到小皇帝现在对他如此严苛。 半点情分都不讲的吗,直接就表明了要他做工具人的态度! 要么当狗,要么去死! 刘瑾面对这个选择,或者说本就没有选择! “奴婢愿意!” “陛下让奴婢去哪儿,奴婢就去哪儿!” 刘瑾表现得无比乖巧,他现在只想要活下去! 至于以后怎么办,刘瑾相信凭借自己的能力,绝对足以赢回皇帝陛下的垂青! 等到他重新大权在握的那一天,不管是汤昊,还是张永,全部都要死! 小皇帝冷冷地看着刘瑾,心中杀意凛然! 说实话,他恨不得将这个该死的阉人,给剥皮抽筋! 但是,汤昊之前说的很对,没必要重新去培养人才,反正有着现成的狗,不用白不用,就是看见这刘瑾小皇帝觉得有些恶心! “张永,以后这刘瑾就交给你了!” 小皇帝冷声下令道。 张永闻言笑眯眯地点了。 刘瑾脸色一僵,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张永。 一个是总管太监,一个是御前太监,双方之间还有生死大仇! 日后这乾清宫,注定不会平静了! ------------ 上架感言! 老古上架了,不想裸奔一周上三江了,所以今日提前上架,新人新书不易,求订阅求投票支持! 能走到今天,最最最要感谢的就是最最最可爱的读者们,是你们的打赏、追读、月票、推荐票等等支持老古走到了今天,感谢大家! 老古也不是新人作者了,以往在其他站有四五部完结作品,比如《大明之太孙无敌》、《大明:家父永乐,永镇山河》还有《家父李景隆,逍遥小国公》等等,有兴趣的读者朋友们可以去看看。 因为是第一次来起点写书,也是第一次正儿八经的上架,所以老古忐忑不安,担心自己写的东西,得不到读者的认可。 本侯总想说些什么,第一次说说,回答几个问题。 第一个问题,就是“莽夫”这个人设问题。 在老古的设想里面,汤日天正是因为是個莽夫是个野人,所以他可以不尊礼法,他可以形同蛮夷,他可以暴打文臣缙绅,不必跟这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们虚与委蛇,莽夫也好野人也罢,都是汤日天给自己打造的人设罢了。 第二个问题,主角金手指问题。 大力丸有大力,每天都会长力气,这一点前期看不出什么作用,但后期就可以凸显出来了,真正的万人敌可以身披重甲凿穿敌阵,汤昊迟早会上战场的,届时读者朋友们拭目以待。 第三个问题,明孝宗和张皇后的问题。 明孝宗是一个好人,但他不是圣君明主,他是文臣缙绅的圣君,不是老百姓的明主,他想要对老百姓好,最后这些好处全都落到了文臣缙绅手中! 张皇后就是个被丈夫宠坏了的妻子,是非不分,护弟狂魔,连带着明孝宗都跟着名声受损,没什么好说的。 关于更新。 今日上架五更爆更,以后每天维持三更,时不时地小爆发一下,老古在此庄严宣誓:从今日起,永不断更,严格自律,奋斗拼搏,无愧于作者,无愧于自己! 最后,厚着脸皮求一波订阅支持,新人新书不易,还望读者朋友们大力支持,让我们同舟共济,风雨作伴,万分感谢! ------------ 第83章 天子掌兵!他再如何也只是一个人! 内阁。 首辅值房。 兵部尚书刘大夏,文渊阁大学士李东阳,东阁大学士谢迁,全都齐刷刷地看向内阁首辅,华盖殿大学士刘健。 “元辅,那贼子汤昊就是一个无法无天的狂徒!” “若是继续任由此獠待在陛下身边,只怕陛下听信了其谗言,将会愈发与我等产生隔阂!” 刘大夏满脸怨毒地开口道,将矛头直接对准了那个汤昊。 是的,汤昊,一个幸进之徒,竟然敢对他刘大夏动手,当着皇帝陛下的面儿,殴打他这位朝堂重臣! 他刘大夏可是当朝兵部尚书,执掌天下戎政的大司马啊! 你汤昊怎么敢的? 简直就是无法无天,该杀至极! 刘健移动目光,淡淡地瞥了刘大夏一眼,满脸疲惫之色。 “这一次,是老夫想岔了!” “原本以为,那汤昊只是个嚣张跋扈的莽夫匹夫罢了。” “可是谁能够想到,这个莽夫偏偏粗中有细,偏偏是个无法无天的东西!” “一抓住机会,就立刻怂恿陛下调动四卫禁兵,直接将团营与新军全都给清洗了一遍!” “这一次,我们是真的败了,天子掌兵自此成为事实,谁都改变不了了!” 怎么改变? 他们最重要的棋子,惠安伯张伟,直接被抄家了,秋后问斩! 其余团营十二侯,现在也全都被打入了诏狱,接受锦衣卫的严刑拷问! 整个十二团营与东官厅新军,现在全都成了那汤昊的一言堂,文臣缙绅再想插手其中,已经基本上不可能了! 最关键的是,这汤昊的行事作风,让人感到心惊胆寒! 明明他惠安伯张伟等团营十二侯都已经中计,明明他这个中山侯已经掌握了主动权,但他非但没有任何留手,还直接当众杀了张镧,将张伟等十二侯逼入绝境,随即展开血腥选锋! 尤其是这个血腥选锋,最是让人惊惧! 在场之人,都是人精老狐狸,自然看得明白汤昊为何要这样做! 团营也好,新军也罢,其实内部都是派系纵横,十二侯各自都安插了嫡系心腹。 面对这样的一支新军,寻常将领哪怕知道了,也全然没有办法,只能是听之任之。 但是汤昊这个天杀的莽夫不一样,他直接搞出了一场血腥选锋,将一切势力全部粉碎,然后重新整编新军,变成一支对他这个中山侯言听计从的新军! 你不听话,可以,想想那些被活活打死之人的下场! “汤昊此子行事之阴毒狠辣,不择手段,远远超出了我等的预料!” 李东阳略显虚弱地开了口,同样将矛头对准了汤昊。 “这位中山侯,将会成为文臣缙绅的大敌,比之那英国公张懋更加具有威胁!” 张懋,不过是冢中枯骨罢了。 这位大都督,还能活几年? 最多不过三四年,张懋就会退出朝堂,而后病死塌中! 但是汤昊呢? 此子可是年轻得让人胆寒啊! 而且现在就已经身居高位,手握实权了! 李东阳的话外之音很明显,必须要想办法对这汤昊出手,绝不能再让其继续成长下去! 否则,等这汤昊积攒够了军功,等他再次加官进爵成了世袭国公爷,亦或是联姻帝室权势更进一步,那谁还能压制得住此獠? 张懋与汤昊相比,反倒是显得守规矩多了! 偏生就是这个汤昊,仗着救驾之功,仗着皇帝陛下对他的宠信,行事狠辣不择手段,并且目无王法张狂跋扈! “元辅,诸位,必须除掉汤昊!” 李东阳再次开口,奠定了基调。 目标只有一个,汤昊必须死! 不管是于公还是于私,这个中山侯,都应该去死! 大明王朝,绝不能出现一个,力压群臣且手握实权的武将勋贵! 说实话,李东阳和刘大夏,此刻都有些怕了! 他们这是被汤昊给收拾怕了! 论身份地位,汤昊身为中山侯、中军都督府的正一品都督,并不比他们二人差多少! 论皇帝宠信,汤昊这个幸臣甩了他们八条街,皇帝陛下别说器重宠信他们二人了,恨不得直接宰了他们二人! 论个人勇武,那更是没办法比,他们二人加起来都打不过汤昊一人! 是以,李东阳和刘大夏,现在一提到汤昊,都有些心惊胆寒,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刘健揉了揉发酸的肩膀,冷笑道:“你们打算怎么除掉这位中山侯?” “怂恿科道言官弹劾?有用吗?皇帝陛下只会留中不发!” “买凶暗杀他?有用吗?他汤昊骁勇可搏杀猛虎!” “那还能怎么做?什么都做不了!” 老首辅叹了口气,轻笑道:“伱们不要忘了,汤昊现在提督新军,身处东官厅大营,手里面还握着三四万的新军将士!” “只要他不出东官厅大营,外面的一切阴谋诡计,对他而言都难以伤及分毫,你们还能怎么办?” 面对元辅大人的责问,李东阳和刘大夏顿时面面相觑,终究是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他们能怎么办? 什么都做不了! “这个汤昊,成长的速度太快了!” “快到现如今,已经不是什么阿猫阿狗了,想要除掉他基本上不太可能,除非是……等待机会!” 李东阳闻言心中一动,眼睛里面闪过道道寒光。 “元辅大人的意思是……” “等吧!”刘健冷笑道:“他汤昊之所以练兵,自然是为了统兵出战,积攒军功!” “只要大军离开了京师,那可以操作的地方,就太多了。” “钱粮兵甲,将佐兵员,以及最后的报功请赏,不全都是机会吗?” 刘健拢了拢袖子,起身向外走去。 “不管如何,汤昊始终都只是一个人!” “他想凭借一人之力,改变文盛武衰的朝堂政局,这根本就不可能!” “自土木之祸后,过去快五十年了,武将勋贵出了什么人物?不过就是一个朱永罢了。” “朱永再能征善战,八佩将印屡战屡胜,那又能如何呢?朱永再冒功请赏,提携武将勋贵,那又能如何呢?这六部百司到底还是在你们手中,在文臣缙绅手中啊!” 眼见老首辅真个要走了,李东阳急忙提了一嘴。 “可是元辅大人,这京军……” “天子掌兵!这是天子的权柄!” 刘健加重了语气,甚至到了呵斥的地步。 “收起你们那些小心思,不该碰的东西绝不能碰!” “否则,皇帝陛下真会杀人,他也真敢杀人,杀的就是你们这些乱臣贼子!” 乱臣贼子,这是极其严厉的政治指责! 但是,刘大夏和李东阳等人,比起乱臣贼子也不遑多让了! 刘健步履略显蹒跚,背影很是落寞。 他也是这文臣缙绅的一员啊! 但他是一个循吏! 老首辅,心里很不是滋味。 小皇帝得了中山侯相助,正在想方设法地夺回属于他的权柄! 这对大明而言是一件好事,刘健身为内阁首辅,应当感到欣慰! 为陛下贺,为大明贺,为先帝爷贺! 但正是因为他刘健是内阁首辅,这对他而言对文臣缙绅而言,却又是一件坏事! 他刘健可以交出内阁权柄,甚至可以致仕归乡! 但是诸如李东阳、刘大夏他们呢? 早已忘了臣子本分! 大明啊,到底要怎样才能真正中兴? 今日第一更,还有四更,希望读者朋友们多多订阅支持,万分感谢! (本章完) ------------ 第84章 那个剃发除须的莽夫! 翌日清晨。 文华殿廷议。 小皇帝整日参加经筵日讲,到现在也习惯了。 至于他到底学到了多少儒家学问,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毕竟小皇帝更多的时候,是支起耳朵听月台下面的廷臣议事。 今日群臣廷议之事,正是二代保国公朱晖冒功一案。 老首辅刘健拿起了大理寺丞邓璋的奏章,然后沉声开了口。 “经查,此次保国公出征,仅参将陈雄击斩八十余级,还所掠人口二千七百人,然保国公却奏报有功将士为两万余人,所报俱为不实,此案诸位觉得如何?” 先奠定一个基调,朱晖所报不实,是在冒功请赏。 那么接下来就是几句话废了他这折冲御侮之功,大不了给那真正立功的参将陈雄及其麾下将士一些赏赐罢了。 可不等群臣开口,一行三人就突然走了进来。 当事人,保国公朱晖! 大都督,英国公张懋! 新军提督,中山侯汤昊! 三人联袂而来,径直坐在了廷议的桌子前面。 张懋笑呵呵地开了口,道:“怎么?我五府都督不能参加廷议了吗?” 廷议,不知何时起,成了文臣缙绅的一言堂,包括兵部尚书在内,清一色的全都是些文臣缙绅。 而五军都督府权柄被兵部给逐渐剥夺,直至最后彻底沦为了一个空架子,五府都督自此也就退出了廷议。 毕竟他们在和不在没有任何区别,手中没有半点权力,哪还有资格坐在这里商议国政大局! 只是今日,三人却联袂而来,强行坐在了这桌子前面! 相比于英国公张懋和保国公朱晖,此刻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聚焦在了一人身上。 中山侯,汤昊! 不! 准确来说,是聚焦到了他那张脸上面! “嘶……剃发除须?” “这中山侯……莫不是个蛮夷吧?” “汤家好歹也是勋贵世家,怎会出现剃发除须这等陋习?” 群臣开始了议论纷纷,全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甚至就连老首辅刘健此刻都有些傻眼,难以置信地看着汤昊那头板寸! 剃发除须,形同蛮夷! 这汤昊他怎么敢的? 还是说……他本就是个蛮夷? 一时间,刘健脑海中过闪过了万千思绪,第一次重视起了汤昊的真正身份! 廷议之后,要立刻派人去查,务必要将这汤昊的真正身份给挖出来! 这泱泱大明,礼仪之邦,朝堂之上怎能出现个剃发除须的天杀蛮夷? 这是在丢老祖宗的脸面! 汤昊迎着众人目光,面无表情地坐在位置上面。 今日他并未身穿甲胄,所以“剃发除须”的秘密,自然也就藏不住了。 事实上,他压根就没想藏,反倒是想借助此事,多捞取一些好处。 张懋和朱晖面面相觑,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笑意。 剃发除须,那又如何? 坐在你们面前的人,可是大明中山侯,手握京军的莽夫汤昊! 今日,他们就是要坐实汤昊莽夫的身份,让朝野上下都知道大明朝堂之上多了这么一个剃发除须的莽夫! “元辅,商量什么事情呢?继续说着走啊!” 张懋笑呵呵地开口道,让这场廷议重新回到了正轨上面。 刘健面无表情地开口,重复了一遍保国公朱晖冒功请赏案。 但这一次,他话音刚落,汤昊就开了口。 “真是可笑!” “将士们在前线浴血奋战,到头来却得不到该有的赏赐,这岂非是寒了功臣将士之心?” “中山侯!”李东阳急不可耐地回怼道:“事实真相如何,工部侍郎阎仲宇、大理寺丞邓璋二位大人均已查清……” “当真查清了吗?”汤昊继续输出,道:“这两位是在哪里查清的?他们去过宣府战场吗?他们亲自数过蛮夷的脑袋吗?还是说他们去问过了蒙古小王子啊?” 此话一出,张懋和朱晖顿时一阵哄笑,连月台上面的小皇帝也是乐出了声儿。 汤昊这个野人,真是伶牙俐齿,一开口能把人活活气死! 兵部尚书刘大夏嗤笑道:“想来中山侯这是并未上过战场,所以对军功制度不了解吧?” “常例得北虏人头一颗就能晋升一级或得银五十两,如是斩南蛮头以及斩民人贼头,相对应各有军功记录为证……” “凡建立奇功、头功者,其亲管头目,即为报知。妄报者,治以重罪。行营及下营之时,擒获奸细者,升赏,准头功余俱次功。” 大明的战功制度,分奇功、头功、次功三种。 奇功特别难,它要求立功者做出决定战斗胜负的表现,例如斩将夺旗、围城首登、力破敌阵等等。 如当年的无双猛将常遇春,在采石矶一战中,因为元军的严防死守,明军水师一时无法突破防线上岸,孤身一人冲杀上岸,凭一己之力将元军的防线撕开一个缺口,明军趁势一拥而上元军溃败。 所以,大明这战功制度,其实颇为完备,但问题在于某些武将军士为了加官进爵,不惜杀良冒功,例子比比皆是。 就比如现在这位保国公朱晖,“杀良”不知道有没有,但“冒功”却是真正的事实! “大司马,本侯是在问你,兵部要是做不好将士的后勤工作,那就让我五府来做!” “这以往五府执掌天下戎政的时候,可是没有这般麻烦过,将士打个仗打完了还不能请赏,还要派遣专人前去核查,不知道是你们哪位祖宗留下的成法先例!” 汤昊满脸戏谑笑容,嘲讽技能直接拉满。 群臣听到他这话,一个个都是脸色铁青,尤其是兵部尚书刘大夏! 汤昊这个畜生东西,他不是在插科打诨,而是想要夺取兵部的职权啊! 诚然,兵部现在大部分权力,都是从五军都督府夺过来的! 可是这么多年都过去了,早就成了定制,哪里还有还回去的道理? “中山侯,伱是在说笑吗?” 老首辅刘健冷声道:“五府昔年执掌天下戎政,是什么结果?土木之祸才过去了多少年,难道这就忘了?” 你说我兵部管理不好戎政,那你五军都督府呢? 土木之祸,武将勋贵也要负很大责任,别在这里狗叫! 张懋和朱晖都变了脸色,提及土木之祸,那是武将勋贵一生的痛! 汤昊摸着下巴陷入了沉思,随即一番话惊得群臣脸色大变。 “工部侍郎阎仲宇,大理寺丞邓璋?” “本侯怎么觉得……这两个名字怎么听着如此耳熟呢?” “哦对了,锦衣卫最近抓了一批倒卖盐引的贪官污吏,好像这二位也在里面啊?”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刘健第一次变了脸色,怒气冲冲地低喝道:“汤昊,你简直混账!” “怎么?”汤昊直面这位内阁首辅,轻笑道:“你们派过去的人自己手脚都不干净,还好意思称保国公贪报虚功?” “要不元辅大人亲自去一趟宣府战场,查查保国公此战到底斩虏几何?” 今日第二更,还有三更,希望读者朋友们多多订阅支持,万分感谢! (本章完) ------------ 第85章 祖宗成法!给你敢接吗? 工部侍郎阎仲宇,陕西陇州人士。 此人乃是成化十一年的进士,居官悃愊至诚,以宽和政,曾有平定洞庭襄汉间的巨盗和苗患的出色政绩。 大理寺丞邓璋,北直隶涿州人士。 成化二十三年的进士,为官刚正不阿,直谏敢言,为政严明,豪猾收敛,载誉满朝。 可就是这样两位贤臣干吏,却被汤昊这个天杀的恶贼狂徒,给直接打入了诏狱,作为武将勋贵与文臣缙绅争斗的牺牲品! 一想到这儿,老首辅刘健就更是怒不可遏! 什么“倒卖盐引”,不过都是借口与说辞罢了。 因为弘治皇帝纵容叶淇变法,致使盐政败坏,盐引已经成了官员行贿的通用手段。 你直接给上官银子,上官会骂你羞辱人,毕竟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官老爷,都得维护一下体面。 但是给盐引嘛,那就不一样了。 这盐引轻飘飘地,不管多少都方便收入衣袖中。 白花花的银子直接收了多不好,而盐引则不一样,谁家里面还不得吃上几口盐? 是以,邓璋和阎仲宇是否收了盐引,谁都不清楚,哪怕退一万步来说,他们没有收受贿赂的盐引,他们的家人族人会不收吗? 不可能的! 白花花的银子摆在面前,谁人会舍得不要? 汤昊这个混账东西,就是抓住了这一点,逼迫文臣缙绅做出妥协让步,准允保国公朱晖为那两万多将士冒功请赏! 为达目的不折手段,不惜毁人清白坏人清誉! 这个汤昊,行事愈发跋扈狠辣了! 邓璋和阎仲宇都是刘健看好的贤臣干吏,朝堂之上文臣缙绅的中坚力量,自然不能就这么被汤昊给毁掉了! 但是,这一次退让了,武将勋贵只会得寸进尺! 斩首八十余人,就敢为两万余名将士请功邀赏,这个先河一开,那以后呢? 所以,绝不可行! 刘健冷冷地盯着汤昊,对这个中山侯的厌恶之情,已经到了极点! 汤昊倒是不以为意,看我不爽又怎么样,有本事冲过来打死我啊? “元辅大人,这邓璋和阎仲宇本身手脚就不干净,那谁能够证明他们所报为实?” “此次保国公出征,除了他本人外,还有李俊、史琳,李俊不在京中,史琳已经病逝,那就只剩下监军苗逵苗大珰,不如请苗大珰到此,仔细说说详情如何?” 监军太监苗逵! 这也是个臭名昭著的贪婪之徒! 刘健忍不住叹了口气,正准备开口拒绝,然而小皇帝却是快他一步。 “召苗逵上朝廷议!” 皇帝陛下开口,满朝文武领命。 片刻之后,苗逵就走进了大殿。 果然不出刘健等人所料,苗逵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认可保国公朱晖的说法,一口咬定那两万将士都有折冲御侮之功,朝廷理应降下封赏。 事情到了这儿,局势已经很明朗了。 这一次,小皇帝是动了心思,想要顺从朱晖之请,一口气封赏两万余名将士。 为什么要这样做? 因为大明朝堂之上的武将武官太少了些! 自从当年那场土木之祸后,武将勋贵输得一败涂地,元气大伤下至今都还没有缓过劲来。 高层武将勋贵,就剩下了阿猫阿狗两三只。 中层的武将武官,出彩的人也是寥寥无几,整个五府都成了一个空架子。 小皇帝想要夺回权柄,想要打压文臣缙绅,最好的办法,自然就是扶持武将勋贵,制衡文臣缙绅! 至少,朝堂之上多出一批武将勋贵,那就不会再是文臣缙绅的一言堂! 看看这文华殿的每日廷议,汤昊、张懋不上朝的时候,全都是清一色的文臣缙绅! 军国大事皆出自这些人之手,大明不烂透才是怪事! 兵部尚书刘大夏对此结果极其不满,朗声喝道:“即便邓璋、阎仲宇所说不实,也可召李俊回京当面对质!” “实际战功与所报之功差距太大,兵部断然没有通过的道理!” 他刘大夏身为兵部尚书,执掌天下戎政,只要他不同意,哪怕内阁同意了也没有用! 为什么武将勋贵现在只能给文臣缙绅当狗? 因为武将武官的升迁任免与钱粮饷银,全都掌控在兵部手中,而兵部一应官员又全都是清一色的文臣缙绅,不给他们当狗就得不到升迁,一辈子做个被人随意打骂的底层军士! “刘大夏,本侯还是那句话!” “既然你兵部做不好此事,那就将权力交还给五府!” “昔年太祖高皇帝将大都督府一分为五,自此以后成为定制!” “太祖高皇帝为了防范统军将领的专权,又规定五军都督府对军队无调遣权,其调遣之权由皇帝直接掌管;兵部在军队中虽有任免、升调、训练之权,但不统兵,每逢战事,由皇帝临时委派专人担任总兵官,统率卫所部队出征,战事结束,总兵归还将印,军队归还卫所。” “现在倒是好了,伱兵部既统兵又可以调兵,还执掌着武将武官的任免升调之权,全然不顾太祖高皇帝的祖训,全然不顾太祖高皇帝的祖宗成法!” “怎么?你兵部这是想要变成第二个大都督府,想要僭越神器吗?” 你们文臣缙绅,不是最喜欢喊祖宗成法吗? 这本侯就跟你们讲这祖宗成法! “怎么?太祖高皇帝的祖宗成法都不管用,那哪个祖宗的成法管用?你们文臣缙绅的三杨祖宗吗?” “汤昊!你放肆!”刘大夏怒喝道。 “放肆?廷议不能说话吗?还是你们做贼心虚,不让本侯说实话?” 汤昊伸出蒲扇巨掌猛地一拍案桌,突兀响起的巨大声响,直接将所有人都给吓懵了,就连小皇帝也是身子一颤,随即怒视着汤昊这个天杀的野人! “你们喜欢喊祖宗成法!” “本侯将太祖高皇帝的祖宗成法讲得明明白白的,有什么问题?” “兵部可调兵但不能统兵,五府可统兵却无调兵之权,再者兵部无权过问五军都督府各事务,祖制五军府外人不得预闻,这就是太祖高皇帝的祖宗成法!” “这祖宗成法,你们认还是不认?!” 认还是不认? 必须认! 但也不能认! 太祖高皇帝的话,没人敢反驳,不然就是忤逆犯上! 但是,一旦认了,那兵部就会失去一大半权柄,而武将勋贵则凭借五军都督府死灰复燃,所以不能认! 一时间,刘大夏脸色一阵阴晴不定,到底是没有敢开口。 “够了!” 天官马文升终于开口了。 “廷议的是朱晖冒功一事,不要扯些无关的话题!” “再有,中山侯对吧?就算现在兵部将统兵权还给五府,你确信五府接得住?” 天官大人笑眯眯地开了口,眼神里面满是鄙夷不屑。 到底还是太年轻了啊! 真以为五府还是当年的五府吗? 汤昊闻言神情一滞,随即看向了张懋和朱晖。 两位国公爷面面相觑,最终都苦笑着摇了摇头。 五军都督府,早就名存实亡,彻底烂透了! 所以即便重新夺回了职权,也没有什么意义! 因为武将勋贵出现了断层,没有一丁点的中坚力量! 就算兵部真愿意给,五府都督们也不敢接! 这才是真正的悲哀之处! 今日第三更,还有两更,日万爆发,希望读者朋友们多多投票多多订阅支持,万分感谢! (本章完) ------------ 第86章 利益交换!道阻且长! 可悲又可笑。 汤昊忍不住叹了口气。 哪怕真能从兵部夺回职权,五府也压根不敢接啊! 文臣缙绅把持朝政五十余年,执掌大权五十余年,早已渗透进了大明朝廷的方方面面。 兵部真要是将统兵权交还给五府,五府也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根本不敢伸手去接。 接不了,也不能接! 五军都督府早已名存实亡,没什么人手可用,一旦出了问题,到时候反倒是会因此受到牵连! 所以,张懋不敢接,朱晖更不敢接! 至于汤昊,他现在也没有这个资格去接! 除非,培养出大批优秀的武将武官,足以让五府重新运作起来,否则一切权力都是镜中月水中花,没有任何意义! 汤昊嘴角泛起了一丝苦涩,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道阻且长啊! 朱晖罕见地开了口,沉声道:“弘治十一年,鞑靼别部盘踞于贺兰山,三边总制王越自宁夏调兵遣将,率六千人分三路进兵,直捣贺兰山!” “此役,王师共斩首四十二级,俘获马、骆驼两百四十一只、牛羊及器仗数千,史称“贺兰山大捷”!” 斩首四十二级! 杀了四十二个鞑靼蛮子,称作“贺兰山大捷”! 听到这话,汤昊都有些绷不住笑了,神情很是讽刺。 文臣缙绅面面相觑,个个老脸都是红得发烫。 毕竟,这场“贺兰山大捷”,就是他们自己的杰作! 没办法,自弘治九年至弘治十年前后,鞑靼部小王子屡屡率军侵略明朝北部边境,陕西三边(延绥﹑甘肃﹑宁夏)大扰。 而那贺兰山就盘踞着一支鞑靼军,没事儿就喜欢南下劫掠、寇边袭扰,大明王朝被其搞得烦不胜烦,整日都过得提心吊胆的。 所以,当王越成功击溃了这支鞑靼军,整个朝野那是一片欢腾。 哪怕,只是斩杀了四十二个蛮子,连三位数都没有! 大捷嘛,不寒碜,只要打退了鞑靼蛮夷就是大捷! “先帝爷获悉捷报后,进王越为少保兼太子太傅;张安、郝善战功最多,各迁官一级;张僴、李俊、朱瑾及领兵的参将吴江、负责督饷的右佥都御史张祯叔、管粮佥事的李端澄,都获赐银币不等。” “另外,参战的将士,升二级的有两人,升一级的有四十七人,升署一级的有七十三人,获赏赐的有六百三十五人!” 朱晖慢悠悠地念完这些数据,然后这才笑道:“本公此次统兵出战,共斩首八十四级,是贺兰山大捷的整整两倍,按照先帝爷的封赏旧例,本公多要一些赏赐,应该也不过分吧?” “这也是祖宗成法,更是先帝爷的先例,你们敢不认可吗?” 贺兰山大捷,斩首四十二人,弘治皇帝一口气封赏了近千人! 现在他朱晖立下了两倍战功,那让你们封赏个十倍数量的将士,有什么不对的呢? 刘大夏沉默了,这位大司马现在也叫不起来了。 没办法,实在是先帝爷的例子摆在眼前,他没的好反驳。 老首辅刘健还是不肯松口,没有这样的道理,直接一口气封赏两万多名武将军士! 你为两千将士请功,那还有的谈,伱直接为两万将士请功,滚一边去吧! 汤昊眸光一闪,从怀里取出了一封奏章。 “元辅大人,本侯有感于国朝盐政败坏,所以特地写了这么一封奏章,还请元辅大人行票拟之权,交由陛下过目!” 听到这话,小皇帝都愣住了。 你个野人想跟朕说话,还用得着写什么奏章啊,你直接过来找朕不就行了! 难不成他这封奏章是……专门写给刘健看的? 盐政败坏! 这可是老生常谈的问题了。 刘健接过奏章,仅仅只是翻开看了几眼,就立刻将奏章给合上了,随即神情凝重地看着汤昊。 “中山侯有心了,此事容老夫禀明陛下决断!” 刘健话音一落,就把汤昊的奏疏压在了那堆奏章的最下面,对着月台俯首说道:“陛下,保国公朱晖之请,还请陛下决断!”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刘大夏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位老首辅。 他想不明白,刘健为什么突然“叛变”了! 傻子都看得出来,小皇帝就是有心扶持武将勋贵,打压文臣缙绅,那他肯定会同意朱晖之请! 既然如此,老首辅为何还要让小皇帝做决定? “嗯,既然是折冲御侮之功,断不能让有功将士寒心,不过人数确实太多了些,减去一半,降下赏赐吧!” 朱厚照有些奇怪,但他也没有迟疑,立刻开了金口。 一半人数降下赏赐,这是汤昊和小皇帝商议后的结果。 毕竟武将勋贵也不能把小皇帝当傻子,没事儿就薅朝廷羊毛啊! 不过小皇帝有些奇怪,野人汤昊的奏疏里,到底说了些什么,让老首辅刘健如此的慎重,甚至把奏疏都压在了最下面,不给旁人看,更不廷议。 甚至因为汤昊的这封奏章,老首辅直接改变了态度,顺势让小皇帝直接敲定了保国公朱晖请功一事。 未免有些太邪门了嗷! 廷议继续,而后不久在吵吵闹闹中结束。 自从这廷议多出来了三个武夫后,就注定不会那么太平。 汤昊一张嘴就怼人,端得是个阴损毒辣,恨不得将人给气死骂死! 群臣见礼拜别了陛下,除了老首辅刘健以外,汤昊也留了下来。 不过小皇帝还不能与他们详谈,因为他还要上课,日讲的时间还没有结束。 刘健主动站在了汤昊身旁,取出了汤昊方才那封奏章。 “中山侯,此策出自何人之手?这等大才,足以兴国!” 汤昊听到这话,满脸写着不爽。 “元辅大人,本侯不是说了嘛,这是本侯所作!” 刘健满脸狐疑地看着这家伙,满脸横肉,高大魁梧,哪里像是个会写字的? “老东西,你那什么眼神?” 汤昊怒了,道:“你再这样看本侯,小心本侯揍你一顿!” 听到这话,刘健有些哭笑不得,但他还是很想知道,这封奏章究竟是不是汤昊所写。 “敢问中山侯,对那叶淇如何看待?” “恨不得杀他全家!” “……” 实锤了,就是这个莽夫写的! 刘健心情骤然间就变好了起来,笑眯眯地看着汤昊。 “中山侯,盐政一事,不可妄动,尤其那是先帝爷的命令,你觉得老夫应该怎么做?” “简单。”汤昊也笑了,“将罪名全都推到叶淇头上不就行了,反正他勾结两淮盐商侵吞国利,当千刀万剐的那种!” “至于先帝爷嘛,就是被这叶淇给蛊惑蒙骗了,怪不到先帝爷头上,这不是你们这些文臣缙绅的拿手好戏嘛!” “啧啧,中山侯真是心狠手辣啊!”刘健啧啧称奇,满脸戏谑笑容。 汤昊见状直接送给他一份大礼。 “元辅大人不要忘了,这件事情可没那么好办!” “与两淮盐商有利益纠葛之人,可不在少数,尤其是户部那些官员!” 刘健捋了捋胡须,眼中眸光闪动。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呢?” 汤昊想要振兴武将勋贵,道阻且长! 刘健想要中兴大明王朝,亦是道阻且长! 二人现在好像有了同一批敌人,那就是隐藏在文臣缙绅中的贪官污吏! 今日第四更,还有一更,日万爆更,读者朋友们多多投票订阅支持,万分感谢! (本章完) ------------ 第87章 功在当代却罪在千秋! 日讲结束。 小皇帝怒气冲冲地赶走一众讲师。 包括杨廷和、毛纪、靳贵、蒋冕等人在内。 这几人先前都是他的东宫讲师,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当是小皇帝的心腹。 可惜他们资历太浅,没资格直接上位,少说还要继续在翰林院里面熬个三五七八年的,才有希望正式进入朝堂,执掌大权。 至少,刘健、谢迁、马文升、李东阳和刘大夏这些老东西还在,就不会给新人掌权的机会! 至于小皇帝为什么发怒,那就是杨廷和这些家伙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没看见野人和老首辅正在等着朕呢,还在那儿叭叭个不停,满篇“之乎者也”,听着就让人头疼。 好不容易结束了日讲,小皇帝立刻就找到了汤昊和刘健。 眼见方才廷议的时候还争锋相对、反唇相讥的二人,此刻却是有说有笑的,小皇帝顿时就愣住了。 怎么个事儿这是? 朕的野人汤昊难道“叛变”了不成? “你们聊啥呢?这么开心?” “聊怎么杀叶淇全家!” 汤昊杀气腾腾地开了口,吓得小皇帝脖子一缩。 这野人杀心越来越重了嗷! “叶淇于弘治九年致仕,于弘治十四年病逝,文渊阁大学士李东阳亲为其撰墓志铭!” 汤昊笑呵呵地看向老首辅刘健,意味深长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寻常大儒名士,轻易不会为他人撰写墓志铭,因为这存在政治立场的问题,可能会因为这件小事受到牵连。 刘健哪里听不懂他的话外之音,叶淇和那李东阳纠葛极深,或者说叶淇变法得利之人,少不了包括了现如今的李东阳团体。 “叶淇变法,盐政败坏,功在当代却罪在千秋,陛下是时候拨乱反正了!” 刘健神情凝重地开口道,然后取出汤昊那封奏章,递给了小皇帝。 朱厚照早就很好奇了,立刻接过一看,随即脸色逐渐变得苍白了起来。 汤昊这封奏章里面,其实内容很少,但每一个字都是仔细斟酌过的,分量极重! “盐法之设,其重在于足边,其要在于宽商,其本在于恤灶,其用在于惠民!” 这开篇第一句话,就述明了开中法的重要性。 “盐制之立也,本在养灶,用在实边,要在通商不实边终不可以利用,不养灶终不可以生财,不屯田终不可以裕边需,不通商不塞贩终不可以足榷。” 第二句话,再次强调,开中法不是为了捞银子谋利,而是为了通商实边养灶! 仅仅只是这两句话,就成功打动了刘健这位老首辅,尤其是后面列举出的一系列数据,更是让人触目惊心! “惠商利国、恤灶体民、义利并重”,这是汤昊这篇奏章的核心内容。 惠商利国,就是商贾可以通过开中法从中谋利,而国朝则可以免去输送粮食到九边军镇的损耗;恤灶体民,就是体恤作为盐业生产者、盐场灶民的生存处境,关注并努力解决灶民问题;义利并重,就是在不违悖道德的基础上,重视盐利的价值,肯定官员的理财才能与百姓的逐利之心。 而叶淇变法,折色开中,将开中法从“输粮开中”变成“纳银开中”,以往商人需要运输粮食到九边才可以换取到盐引,现在却是直接向户部缴纳银子就可以换取到盐引。 看似区别不大,实则却是将盐政给彻底败坏! 输粮开中,在于调动了百姓运送军粮的积极性,不足之处就是让利给盐商,减少了政府的收入。 但输粮开中制的有利之处远不止节约国力民力,还促进了边境的开发,因为开中制一出,盐商为了节省运粮成本,就招募大量农民青壮在边境附近开荒种地,充实了国朝边境军镇,稳定了各大军镇的粮食价格,对国朝边镇的稳定和开发具有积极意义。 而叶淇变法,说得直白一些,就是本末倒置,直接舍弃了开中法最主要的目的,通过让利吸引商贾百姓支持边关军镇,而是国朝户部亲自带头直接将食盐专卖权卖给商人谋利! 叶淇为什么要这样做? 因为弘治皇帝希望他这样做,两淮盐商也需要他这样做! 弘治皇帝想要捞更多的银子,去做斋醮法事! 那么变现的最好办法是什么? 自然是卖盐引了! 两淮盐商则是巴不得纳银开中,这样一来就不再需要往边境运粮,只需要缴纳银两,就可以做食盐生意了。 于是乎,叶淇变法之后,立刻起到了立竿见影的效果,一年之内,国库增收白银百万两。 但是问题在于,这是在消耗大明王朝的国运,首先糜烂掉的就是九边军镇! 汤昊举了一个很是粗浅的例子。 运输于河套米豆值银九十四万两,草六十万两,每人运米豆六斗,草四束应用四百七万人,约费行资八百二十五万两。 运一百五十万的军需粮草,路费就需要八百多万两,足以看出往边镇运粮成本之高! 边疆驻军越多,粮草购买和运输花费就越大,这笔银子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省的。 此外,随着纳粮开中被取消,盐商直接就可以用银子换取到盐引了,自然没有人会傻到再去九边开荒种地,边关各大军镇也就逐渐人烟稀少,做生意的人自然就少了,于是“诸物腾贵”,军士粮饷直接变相贬值! 比如,纳粮开中时在边关大约一两银子一石禄米,而纳银开中后卖到五两一石禄米! 为什么? 因为边关粮食短缺,所以价格昂贵! 清晰明确的数据对比摆在眼前,就很难不让人动容了。 小皇帝看着这封奏章,气得面红耳赤。 “元辅,那个叶淇,为什么要变法?” 刘健闻言一怔,支支吾吾了半天,到底是没有敢说出实话。 汤昊在一旁冷冷地开了口,道:“因为九边军民的死活,这朝堂之上的衮衮诸公没人会在意,而变法之后立刻就可以捞取大量银子,银子是马上就可以拿到手的!” “先帝爷需要这些银子做斋醮法事!” “纳银开中后,文臣缙绅从中谋利也变得更加方便了,尤其是与两淮盐商有利益往来之人,比如说他叶淇本人,每年收取的孝敬就抵得上十年俸禄了……” “他娘地!这群天杀的蛀虫!” 小皇帝勃然大怒,一脚踹翻了案桌! “做个屁的斋醮法事!” “父皇就是被这叶淇给蒙骗了!” “朕一定要追查此事,将这些蛀虫米虫全都给揪出来!” 朱厚照咬牙切齿地怒喝道,随即豁然转头看向老首辅刘健。 “元辅大人,这一次,您怎么看?” “为国家计,当恢复输粮开中!” 刘健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这一次他不会再护着李东阳等人。 文臣缙绅的权柄固然重要,但是大明王朝的江山社稷更加重要。 倘若九边烂透了,那谁去抵御鞑靼瓦剌? 不恢复输粮开中,九边军费只会日益增长,最后耗空大明国力,那大明王朝离轰然崩塌也不远了! “好!”小皇帝难得地露出了笑容。 这是第一次,老首辅刘健旗帜鲜明地支持他行事! “中山侯听令,着你亲自负责此案!” 朱厚照冷声喝令道。 “东西二厂,包括锦衣卫,全力配合你行事!” “务必将叶淇一系一网打尽,不要放跑了任何一人!” 汤昊闻言一怔,不过还是跪倒接旨。 其实他有一个更好的人选,可惜小皇帝却已经开了金口。 让本侯去追查这破案子,是不是有些大材小用了啊? 今日五更结束,以后三更保底,希望读者朋友们多多订阅投票支持,万分感谢! (本章完) ------------ 第88章 鹰犬汤日天!酷吏中山侯! 汤昊明显有些不太乐意。 因为给小皇帝干烂事,这可是刘瑾专属! 结果现在好了,因为他汤日天的缘由,刘瑾不再受宠,反倒是他汤昊成了小皇帝的头号鹰犬。 奈何小皇帝金口已开,而且当着老首辅刘健的面儿,汤昊也确实不好拒绝。 离开乾清宫后,缇帅牟斌、西厂提督太监谷大用、东厂提督太监马永成早已在宫门口处等候。 一见到汤昊,三人急忙向他躬身行礼。 没办法,眼前这个魁梧汉子,可不再是当初南苑那个野人。 现如今的汤昊,不但贵为中山侯,还是手握新军的正一品都督。 此外他还在这宫门口处暴打了寿宁侯张鹤龄与建昌伯张延龄两位国舅爷,而且屁事儿没有,足见皇帝陛下对他的宠信! 再加上大闹内阁和血洗京军这些壮举,三人哪里还敢在他汤昊面前摆架子,唯恐被这个剃发除须的莽夫给收拾一顿! “三位有礼了!” 汤昊向三人抱拳回礼,紧接着就开口提及正事。 “不知那个叶淇,有什么亲故好友?全部抓了吧!” 嘶……全都给抓了? 牟斌一时间有些迟疑,硬着头皮开口追问道:“中山侯,如此行事,只怕会惹来不少朝野非议啊!” 汤昊闻言一愣,神情古怪地看着牟斌。 这位锦衣卫指挥使,好像真是好人做太久了,都快忘记了他的本职工作了! 大哥,你可是锦衣卫啊! 让你去抓个人,你还怕劳什子朝野非议? “缇帅,伱要是不适合这个工作,可以退位让贤,没必要在这儿强撑着!” “本侯相信,你锦衣卫里面多的是心狠手辣之辈,都在等着你什么时候触怒了陛下,然后退位让贤呢!” 这是敲打,亦是警告! 牟斌又不傻,哪里不明白汤昊这话的意思。 所以他立刻变了口风,躬身道:“一切以中山侯为主!” “嗯,都是给陛下办事,不要夹杂其他的小心思!” 汤昊直接拉虎皮扯大旗,把锅全都甩给了小皇帝。 “事情办好了,陛下自然会记在心里!” “但要是出了什么纰漏,那你我等人可真就没好果子吃了!” 给皇帝办差,看似威风八面,实则危机重重。 就比如眼前这差事,汤昊他们面对的人,不只是那个叶淇,或者说根本就不是叶淇,因为人家早就死了五六年了。 他们真正面对的人,是因为叶淇变法而获利的盐商集团和缙绅集团! 汤昊之所以在此刻将那封奏章交给老首辅刘健,然后借助刘健之手上呈给小皇帝,一是为了得到刘健这位内阁首辅的支持,二则是为了九边军民着想,恢复纳粮开中,拨乱反正! 中央武将勋贵已经烂到了骨子里,唯有九边军镇的将校还可堪大用,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九边军镇现在已经成了武将武官最好的去处,成了培养武将武官的温床。 比如那赫赫有名的李成梁,就是起家于辽东铁岭卫,四十岁时以生员的身份袭职铁岭卫指挥佥事,并任命为险山参将,而后屡建战功,差遣官职升为副总兵,协守辽阳。 李成梁镇守辽东三十年间,在整个大明将吏贪懦,边备废弛的情况下,率领辽东铁骑先后奏大捷者十,边帅武功之盛,两百年来前所未有,当然这里面这存在着贪功冒功的老套路了。 说一千道一万,中央朝廷现在没有什么武将武官,哪怕能够从兵部夺回五府的一应职权,也没有任何意义,所以他现在只能一步一步来,先行利用叶淇变法一事,清洗掉文臣缙绅里面的一批蛀虫。 “去抓人吧!” “然后顺藤摸瓜,一举革除这痹症!” 汤昊叹了口气,目光深邃幽沉。 牟斌三人领命而去,直接开始了行动。 毕竟是大明王朝最臭名昭著的厂卫机构,不到半天时间,三人就回来复命了。 此刻汤昊正跟着牟斌,来到了锦衣卫的刑讯牢房。 一名官员正襟危坐,哪怕面对血迹斑驳的各种刑具,也是丝毫不惧。 “你就是叶淇从子叶贽?” 叶贽睁开眼睛,淡淡地瞥了汤昊一眼,并没有开口。 汤昊也不恼怒,而是翻看起了这叶贽的卷宗。 叶贽,天顺八年进士,历任刑部员外郎、郎中,审案明慎,人称不冤,后出任嘉兴府知府,历任台州府知府、广信府知府,均以操履清谨闻名,既去,民皆思之。 再历任四川布政司参政、江西左右布政使,征拜右副都御史,总督南京粮储,藩僚以故事馈赠,叶贽不纳,其督粮储,严出纳,清宿弊,继者多遵其法。 看完这些政绩履历,哪怕是汤昊都不得不承认,这叶贽看起来是一个清官,也是一个好官。 这些资料是厂卫搜集而来,真实性自然不用怀疑,他叶贽能够做到这种地步,就已经超出大明王朝绝大多数的官员缙绅了。 “叶贽,对吧?” “本侯只问你一句话,你爹叶淇当年之所以变法,是不是收受了两淮盐商的贿赂?” 听到这话,叶贽终于睁开了眼睛,目光不善地盯着汤昊。 他不认识汤昊,但听过汤昊的凶名。 再加上“剃发除须”这个极其明显的标志,想不认识都难。 “中山侯,家父所作所为,本官不知!” 嗯,嘴巴很硬,很有底气。 汤昊将卷宗扔在桌上,然后起身走到了叶贽身前。 “你是不是觉得,你那所谓的贤名,能护得住你?” “咱们互相交个底吧,陛下对叶淇极为不满,恨不得将他开棺戮尸,你明白这其中的意义吗?” 开棺戮尸! 叶贽瞳孔猛地一缩。 多大仇多大怨啊,竟恨到了如此地步! “家父为官清廉自守,从未有过任何贪腐之举,还请中山侯明鉴!” 嗯,语气开始软下来了。 这才像话嘛! 汤昊再次抛出了一个重磅消息。 “你爹是不是清廉自守,你自己心里面清楚!” “本侯得提醒你一句,现在谷大用和马永成,正在隔壁拷问你父亲那位盐商好友,他会说出什么真相,是不是跟你说的一样,本侯就不能保证了!” “若是一样,坚称你父叶淇清廉自守,那本侯无话可说,给你赔礼道歉!” “但如果不一样的话,那你叶贽可就是徇私作伪证了,这里的十八般酷刑,本侯定让你轮流尝个遍!” “你觉得如何?” 此话一出,叶贽顿时身子发颤,但还是咬紧了牙关没有开口。 可惜,汤昊向来不走寻常路。 “你爹是你爹,你是你!” “你只是你爹的从子,又不是亲儿子,没必要因为你爹的过错,搭上了自己的锦绣前程!” 汤昊将那封履历扔到了叶贽面前,冷笑道:“看看你这些年的努力吧,履历如此光鲜,毫无任何污点,再过个三五年至少都可以进入中央朝堂,做个侍郎大员了,甚至还有希望做一做尚书大人!” “尚书大人,还是阶下囚徒,任你自己选择!” “叶贽,你真的甘心吗?” 甘心吗? 怎能甘心!!! 看着自己那光鲜的履历,叶贽怔怔出神良久,终究还是服软了。 寒窗苦读了二十年,一朝进士及第出仕为官,勤勤恳恳了这么多年,从未做过任何不法举动,再熬个三五年未尝不可入阁为相! 现在却因为亡父之过,毕生心血付诸东流! 他叶贽,又怎能甘心? “中山侯,我敢说,你敢听吗?” “笑话!有何不敢?” “是先帝爷!” 汤昊:“(ω)栓Q” 今日第一更,还有两更,希望读者朋友们多多订阅支持,多多投票支持,万分感谢! (本章完) ------------ 第89章 好一位圣君明主! 汤昊人有些麻了。 他以为弘治皇帝是叶淇变法的推手,没想到竟然是始作俑者! “怎么?听起来很不可思议,对吧?” 叶贽嗤笑了一声,随即幽幽开了口。 “弘治五年,苏松河道淤塞,泛滥成灾。” “帝命工部侍郎徐贯立刻主持治理,疏浚苏松河道,毕竟苏松乃是赋税重地,朝廷不得不重视。” “但是,疏浚河道也好,征调民夫也罢,那都是要花钱粮的,然而问题在于,国库早就没有钱粮了!” “家父叶淇于弘治四年,代李敏为户部尚书,这李敏是一个干吏,政绩卓著,但他不擅治理钱粮,家父代他升为户部尚书,国库已然空虚,钱粮短缺赤字严重!” “究其原因,还是先帝爷太过于“体恤民生”了,某地一发生天灾,先帝爷便下令减免夏税、秋税,甚至还拿出官府的财物,对灾民进行救济,仅在弘治四年一年,先帝爷就免除了近六百万的税粮,朝廷还怎么收税?还有什么税可收?” 话听到这儿,汤昊顿时就忍不住笑了,笑得很是讽刺。 真是一位“爱民如子”的圣君贤主啊! 这减免赋税,确实是仁政善举,但是问题在于,你这样做,真给老百姓带来益处了吗? 这大明王朝官员贪腐的手段,那可是出了名的花样多、构思巧。 比如“折色火耗”,就是官府衙役向百姓收银子时,熔断碎银子会有损耗,损耗的这部分由老百姓承担,损耗多少官府衙役说了算。 再比如“淋尖踢斛”,就是官府衙役向百姓征收粮食时,一斛倒满粮食时衙役会踢一脚,小部分粮食会被震出来,这些踢出来的粮食就不再是百姓的了,而是作为粮食运输时的损耗,同样的这部分损失同样由老百姓承担。 说白了,这些都是官员剥削百姓的贪腐手段,老百姓却成了“冤大头”。 还有一个,就是叶挚方才所说的,也是最让人恶心的手段,那就是地方官员上报灾荒,亦或者说“为民请命”! 从古至今为百姓所敬仰的贤才干吏,大多都是能在紧要关头为民请命者。 在百姓心中,一个官员,只有心中装着百姓,时时为民请命,才真正配得上清官的名声,才是百姓心中的好官,为朝野称道。 而恰恰正是这溢美之词,却成了贪官污吏贪腐受贿的手段之一。 方法也很简单,即地方官员在收完当年的税赋之后并不急着上缴给朝廷,当朝廷催收的时候,地方官员们就以受灾了、民生艰难等等理由向朝廷申请赋税减免。 如此一来,他们不但可以为自己博取一个“为民请命”的美名,而且一旦朝廷同意了减免,那么减免的部分就可以‘正大光明’地落入自己的口袋。 甚至于运气好的时候,遇上了弘治皇帝这样爱面子的糊涂蛋皇帝,朝廷不但会免了赋税,还会发放钱粮赈济,既然自己这些地方父母官为百姓们争取来了赈济,那么地方父母官们和百姓一起分一分赈济金,也就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了。 最后结果就是,弘治皇帝爱民如子的面子也有了,地方官员也赚了个盆满钵满,可谓是皆大欢喜,大家都很高兴! 至于地方上真正受灾的百姓,他们该缴纳的赋税分文不少,他们该得到的赈灾金却是直接没有,又或者说少得可怜! 弘治皇帝这么做,反倒是弊大于利! 百姓如实上缴赋税,肩上的担子没有松掉半分。 朝廷的税收却是减少,甚至还要补贴所谓灾情! 这些银钱最终全都落入了那些贪官污吏的口袋,让他们吃了个满嘴流油,赚了个盆满钵满,甚至还博得了一个“为民请命”的美名! 所谓的仁政善举,全都成了士绅缙绅捞钱谋利的手段! 汤昊有些恶心地揉了揉眉头,对叶贽摆了摆手。 “不用理会我,你接着说你的。” 叶贽神情古怪地看了汤昊一眼,然后继续开口道:“苏松是财税重地,所以哪怕没有钱粮,朝廷也必须要立刻疏浚河道,否则甚至会影响到漕运,整个京师都有可能陷入粮荒!” 大明王朝施行两京制度,分南京和北京,北地粮产大多不高,因此每年都要通过大运河转运数百万乃至上千万的粮食到北京。 所以,漕运是国朝大计,绝不能出现任何意外。 “工部侍郎徐贯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不能推脱,只能伸手向户部要钱,但问题是户部没有钱粮了啊!” “谁不知道疏浚河道这种工程,少说一两年,多则三五年,哪里是区区十万二十万两银子就能打发了的?” 明白了。 原来还有这么一段因果! 汤昊脑海中闪过一道人影,那是一张悲天悯人的面孔,让人看了一眼就觉得……恶心! “所以,伱爹就提出了变法,将纳粮开中变成了纳银开中?” “没错!”叶贽叹了口气,“家父是真被逼得没有办法了,偶然间与一盐商交谈时,听到了这个办法,但他从未想过这么做!” “因为明眼人都知道,一旦这么变法,那大明九边就彻底完了,边屯一废,粮价飞涨,九边军民日子就没法过了!” “但是,你爹还是这么做了!”汤昊冷喝道! “家父又能怎么办呢?”叶贽反问了一句。 “徐贯一直堵在户部官署,问户部索要钱粮,否则他就不去履任,先帝爷一再催促,最后这责任就落到了家父头上!” “家父被逼无奈,最后只能入宫面圣,提出了纳银开中之策,先帝爷那可是同意了的啊!” “然后,弘治五年八月,各地负责盐政的官员都接到了一则命令,今后盐场生产的食盐直接在盐政衙门与盐商用白银进行交易,交易得到的白银直接送往北京国库。” “然后,仅那几个月的时间,户部就靠纳银开中,获利白银一百余万两,徐贯也拿着钱开开心心地去疏浚河道去了,历时近三年方告完成,苏松又重新成了鱼米之乡!” 汤昊被骇得倒退了好几步,神情都有些恍惚。 “你们……怎么敢这样做?” “九边军民的死活,就没人在意了吗?” 叶贽满脸悲戚,神情很是痛苦。 “当时的内阁首辅,还不是刘健,而是徐溥,本就是江南人!” “纳粮开中,得利者是北地晋商,而纳银开中,得利者是南地淮商!” “家父叶淇不过只是一颗棋子罢了,内阁首辅徐溥才是里面的推手,而真正点头同意之人,正是先帝爷!” 汤昊深吸了一口气,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所以,你说的才是真相?” “信与不信,取决于你,我只是不希望陛下记恨家父罢了。” 叶贽苦涩一笑,随即闭口不言。 汤昊沉默了良久,最终忍不住怒骂出声。 “好一位圣君明主!” 今日第二更,还有一更,希望读者朋友们多多投票支持,多多订阅支持,万分感谢! (本章完) ------------ 第90章 朝堂巨鳄!完人徐溥! 暂时离开了牢房。 汤昊与牟斌、谷大用和马永成等人碰了面。 四人面面相觑,局势很不乐观。 “你们那边怎么说?” 汤昊看向其他三人。 谷大用神情凝重,反而看向了他。 “据我们拷问一干人等,得出的结论……” “中山侯,此案远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背后之人是……” “先帝爷,和前内阁首辅徐溥,对吧?” 其余三人不敢说,但是汤昊敢说! 既然你都敢做,那本侯凭什么不敢说? 牟斌闻言苦涩一笑,忍不住叹了口气。 “先帝爷暂且不提,光是这个徐溥,就足够让人头疼的了!” “徐溥是景泰五年的进士,天顺年间成为东宫讲读,成化年间历官左庶子、太常卿兼学士、礼部右侍郎、礼部左侍郎、吏部左侍郎等职,后得以升任为礼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进入内阁,参预机务!” “弘治五年,徐溥继刘吉为内阁首辅,屡加少傅、太子太傅,进华盖殿大学士,与刘健、李东阳、谢迁等同心辅政,多所匡正,爱护人才,提携后辈,后于弘治十一年以眼疾乞归,弘治十二年去世,特赠太师、特进、左柱国,赐谥号“文靖”!” 牟斌念完徐溥的履历后,气氛更加凝重了。 成化帝师! 弘治首辅! 谥号“文靖”! 这个徐溥可谓是位极人臣! 一辈子已经做到了大明文臣的巅峰极致! 谥号这个东西,不止皇帝有,功劳比较大的文臣武将也有,就像文臣一般都是以文开头的,比如文正、文定、文忠、文襄等等。 文官里面最高的谥号是文正,这个可是古代文官最梦寐以求的谥号,很多文臣努力一辈子都不一定得到这样的谥号。 第二梯队里面,就是文定、文忠、文襄、文靖等了。 所以,不管是职务,还是身份,亦或者说死后谥号,这徐溥都已经超过了绝大部分的文臣缙绅。 总结起来就一个字,牛! 马永成罕见地开了口,这个稍显阴柔的东厂提督太监,脸色一直都很阴沉。 “最麻烦的地方,在于这徐溥最喜欢提携后辈,世人皆称这徐溥性情凝重,做事讲究原则,为人宽宏大度,体恤下情,时称“有古大臣风”。” “因此徐溥任内阁首辅时深得人心,属下官吏有过失,每每为其遮掩,从而不少人都无形中受到他的恩惠,也保护了不少正直之士,大批官员都是他的坚定拥趸!” “此外,徐溥为官清廉,毕生都没有在京师里面购置府邸,临死之前还告诫后人不可把宅第造得太华丽;徐溥三次典会试,提拔了大量的正直人才,不少人现如今都身居高位;徐溥还乐善好施,仿效前宋范仲淹义田之举,叫他二弟复斋到京城商量置办义田,以赡养宗族,还将自己名下八百亩庄田作为义田,分给族里村人耕种,如遇灾荒,减租免征,并开义仓赈济,凡乡里族人遇有婚丧之事或遭意外灾难,均有补急救济,还聘请塾师,兴办义学,凡徐氏子弟和村里贫家子弟,一律免费入学,还自己出资在进城的洑溪河口设置渡船,雇人摆渡,方便行人,乡人称之为“徐氏义渡”……” 说得直白一些,这徐溥就是一个……完人! 毫无任何政治污点,通篇全是仁政善举,称得上“完人”这个高等评价。 但偏偏就是他徐溥,一手推动了叶淇变法,置九边军民生死于不顾! 汤昊捏着眉心陷入了沉思,压力现在全都落到了他肩上。 牟斌和马永成之所以说这些,无非就是想要告诉他汤昊,这个徐溥,他们招惹不起! 是的,招惹不起! 其门生故旧遍布朝野,不少人现如今更是身居高位。 他汤昊胆敢动徐溥亲故,那就是捅了马蜂窝,将会沦为众矢之的,沦为整个朝堂的公敌! 但是,汤昊何时怕过! “徐溥还有什么亲眷?” “长子徐元楷,因父功封承德郎、尚宝司司丞!” “三子徐元相,因父功累封奉直大夫、尚书少卿!” “独女徐元秀嫁与张岐之子张邦祥!” “张岐?”汤昊注意到了一个细节,“寿宁侯张峦那个堂兄?” “没错,就是这个张岐,景泰五年进士,官至左佥都御史、辽东巡抚。” 听到这话,汤昊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难怪他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原来竟然是这么回事。 徐溥跟这个张岐是亲家,而张岐又是寿宁侯张峦的堂兄! “张峦女被选为皇太子妃,是什么时候?” 牟斌、谷大用三人都是眉头一皱,随即满脸骇然之色。 马永成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道:“成化二十三年!” “也正是这一年,徐溥升为礼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进入内阁,参预机务!” 那也就是说,徐溥一手主导了张家女飞上枝头变凤凰的事情? 还真是下了好大一盘棋啊! 难怪弘治皇帝如此信任这个徐溥! 难怪这徐溥能够出任内阁首辅! 这特么真是一条巨鳄啊! 汤昊深吸了一口气,搓了搓有些发麻的面孔。 “诸位,有什么想法没有?” 牟斌忍不住叹了口气,明显打起了退堂鼓。 “此事,已经不是我们可以随意处置的了,必须要禀明陛下,请求陛下定夺!” 不管是先帝爷,还是这个徐溥,他们好像都招惹不起! 不是好像,确实是招惹不起! 哪怕徐溥死了这么久了,其留下的交情和人脉,都够他们喝一壶的了! 再者既然徐溥人都死了,那继续再这样追查下去,没有任何意义。 难不成还真的要开棺戮尸? 没有意义嘛! 汤昊看向谷大用和马永成。 这两个提督太监,现在也是脸色阴沉。 “中山侯,你想怎么做?” “内廷这边全力支持伱!” 全力支持……吗? 汤昊听到这话,顿时就笑了。 “既然如此,那就去拿人吧!” “徐溥还在世的两个儿子,还有他那女儿女婿,全部缉拿进诏狱!” “什么?”牟斌大惊失色,“中山侯,真要这么做吗?” 汤昊冷冷地扫了他一眼,道:“起初我以为缇帅只是心善,没想到缇帅还是个软骨头!” “徐溥势大那就不敢查,你锦衣卫留着还有什么意义?全部过去跪着给人家当狗就是了!此事过后本侯会奏明陛下,直接废了你锦衣卫!” 牟斌闻言如遭雷击,脸色苍白得不见半分血色。 “缇帅,在其位谋其职,你要是做不来这些事情,那就趁早退位让贤,不要给自己惹来祸患!” “言尽于此,都抓人去吧!” 今日三更结束,读者朋友们多多投票、多多订阅支持,万分感谢! (本章完) ------------ 第91章 阴谋与反制! 京师里面,风起云涌! 先是叶淇从子叶贽被抓进了诏狱,此事瞬间引起了一片哗然。 毕竟叶淇于弘治十四年去世,至今死了都快有五年了,且其人生前官至户部尚书,为官颇有贤名,没什么污点,现在他儿子叶贽被抓,那就很是耐人寻味了。 反观叶贽本人,那就更是没有任何政治污点,锦衣卫就算查也查不到他头上去! 因此,整个京师都陷入了动荡之中,无数眼线都盯紧了诏狱,想要看看这锦衣卫究竟要做什么! 昏暗的灯光下,一间密室里面,出现了不少人影。 “大人,叶贽为何会被抓?难道是因为叶淇变法一事?” 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小老头,忧心忡忡地开口追问道。 “对啊大人,那叶淇变法不是都过去这么久了吗?为什么锦衣卫还要揪着不放?” 又是一道声音响起,充满了惶恐与不安。 短暂沉默之后,终于响起了一道略显虚弱的声音。 “过了多久?” “叶淇于弘治五年变法,到现在都才十四年罢了!” “这十四年里,九边军民过的什么样子,你们这些两淮官员和盐商又过的什么日子?” 二者根本没有可比性! 叶淇变法以前,朝廷推行纳粮开中,盐商想要通过贩卖食盐谋利,就必须往九边军镇输送粮食,是以那个时候开中一策无限利好北地晋商。 因为陕西本就与九边相连,晋商利用天然的地利优势,直接在九边军镇屯田耕种,种出粮食后就可以输送到九边军镇换取盐引。 在这套模式之下,晋商几乎垄断了户部招榜的盐引,而其余盐商要么与其合作,要么就是只能喝口汤,而九边军民也因此受益,至少物价稳定,不用为粮食食盐等生活物资发愁。 叶淇变法之后,晋商这天然地利优势直接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本就地处两淮盐场的盐商,他们压根不需要再送粮食远赴九边,直接把银子交到各地盐场官员手里面,就能够换取到对应数量的盐引。 如此一来,晋商见大势已去无利可图,自然不会再在九边军镇屯田耕种,而这些鸟不拉屎的九边也没有商贾再去,自此彻底萧条了下来,连吃饱喝足都成了一大难题! 反倒是两淮盐商得到了无限利好,因近地便利,不再有有远涉之劳,骤然间几乎独霸了这盐引生意,赚了个盆满钵满,吃了个满嘴流油。 与九边军民相比,他们这日子简直就是神仙过的一样,哪里有什么可比的。 “话是这么说!” “可现在锦衣卫如此行事,实在是让人心慌啊!” “朝廷该不会是又想恢复纳粮开中吧?” 一人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瞬间引起了轩然大波。 不少声音顿时响起,都是清一色地驳斥那纳粮开中。 “慌什么?” “这纳银开中,已是定制,岂会如此轻易更改?” “再者说了,朝堂之上那么多大人都因此而得利,他们又岂会眼睁睁地看着,小皇帝再次变更成法?” 叶淇变法之后,获利之人,可不是只有两淮盐商,而是形成了一条条利益输送网络,大量官员都在里面,形成了一个利益集团,否则九边军民一直都在叫苦,朝廷也不会对此置之不理了。 损人利己,这是人之天性,没什么好说的! “那叶贽真没有犯什么事儿吗?” 为首者再次询问道,众人都是连连摇头。 “大人有所不知,这叶贽野心大着呢!” “不收受贿赂,不亲赴宴席,装得跟圣人一样,明显图谋更大!” 听到这话,为首之人冷笑了一声。 这般洁身自好,还能有什么图谋? 无非就是想要在仕途上面更进一步,做做尚书亦或者入阁为相罢了! 只是,一个萝卜一个坑,现在这朝堂,可是没有你叶贽的位置! “这件事情,恐怕有不少隐情!” “先是锦衣卫抓捕了朱达、周洪、杜成、谭景清这几个张家兄弟门下的商人,紧接着中山侯汤昊就在宫门口处暴打了这张家兄弟,甚至还直接把张家兄弟给废了,偏偏他汤昊还没有受到半点责罚!” “这才过去了多久,锦衣卫又突然将叶淇之子叶贽抓入了诏狱,至今都还没有放出来!” “呵,有意思,真是有意思!” 为首之人冷笑连连,眼中不断闪烁着寒光。 他是在想,那中山侯汤昊,又在这件事情里面,充当什么角色呢? 小皇帝的鹰犬,还是小皇帝的酷吏? 区区一个中山侯,真能撼动这满朝缙绅吗? “盯着诏狱,看看那叶贽什么时候出来,一旦人放出来立刻禀报老夫!” “另外……” 话音未落,惊变骤生。 老管家匆匆忙忙地赶了进来,然后附耳上前耳语了几句。 为首之人听后勃然变色,甚至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说什么?” “锦衣卫连夜抓捕了徐元楷、徐元相他们?” 这句话一开口,整个密室里面,瞬间针落可闻,寂静到了极点。 这徐元楷和徐元相,可都是前任内阁首辅徐溥的后人! 而这徐溥,恰恰是叶淇变法的重要推手,没有徐溥这位内阁首辅的暗中支持,叶淇哪能压制得住朝堂之上的北臣缙绅以及武将勋贵! 是以,叶淇之后,就是徐溥! 可是这锦衣卫怎么敢的? 那可是徐溥啊! 整个弘治朝乃至现在的正德朝,可都是他的门生故旧,交情人脉遍布整个朝堂! 锦衣卫,当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行事吗? “大人,这下子可真麻烦了啊!” “他们肯定就是冲着叶淇变法一事来的!” “对啊大人,先是叶贽,现在又是徐元楷,分明就是奔着叶淇变法一事来的啊!”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大人?绝不能让朝廷恢复纳粮开中啊这!” 在场所有人,无论是官员还是盐商,都是因为叶淇变法而得了滔天巨利! 现在伱想让突然改回去,让他们把吃到嘴里面的肉再吐出来,这绝对不可能! “不要慌!” 虚弱的声音再次响起,却给人带来了信心! “立刻命科道言官连夜书写弹劾奏章!” “弹劾锦衣卫滥用私刑,弹劾中山侯汤昊嚣张跋扈,立刻去传令!” 虚弱声音变得激动了起来,甚至还夹杂着一丝丝的惶恐! 众人听后全都脸色大变,但他们不敢多问,立刻按照大人的指示前去执行。 直到所有的人走后,这位为首之人才瘫软在了椅子上面,随即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良久沉默之后,终于响起了一阵呢喃声。 “刘健!” “元辅大人!” “你到底想做什么?” 今日第一更,读者朋友们多多投票支持,万分感谢! (本章完) ------------ 第92章 弹劾!首辅倒戈! 翌日清晨。 廷议开始。 汤昊顶着两个血红的眼睛坐在其中。 昨夜他与牟斌、谷大用和马永成等人连夜提审徐家后人,以致于一晚上都没有睡。 但是这廷议又不得不来,哪怕不能决定什么事情,至少也要表达出武将勋贵的勋贵,绝不能再让廷议变成文臣缙绅的一言堂。 内阁首辅刘健脸色阴沉,随即主持起了今日廷议。 “今日廷议第一件事情,大量官员弹劾中山侯汤昊嚣张跋扈,于宫门口处行凶伤人,请求陛下对其严惩!” 此话一出,汤昊本人愣住了,就连月台上面的小皇帝也蒙了。 弹劾中山侯汤昊? 怎么个意思? 谁走漏了消息? 这明面上可是锦衣卫在负责办案,文臣缙绅压根都不知道汤昊隐藏在暗中啊! 难不成是……老首辅刘健? 不! 应该不会是他! 刘健要真是如此,先前就不会扣着自己的奏章不给其他人看了。 汤昊眼中眸光闪动,随即反应了过来。 这幕后之人是察觉到了危险,所以故意让科道言官弹劾自己,以便把水给搅浑! 毕竟,他汤昊在宫门口行凶伤人,这是既定的事实。 只是因为张家兄弟名声太丑,这满朝文武恨不得杀之而后快,所以先前才没人会在意,反倒是因汤昊“为民除害”而拍手称快! 结果现在好了,偏偏冒出来大量官员弹劾汤昊行凶伤人,若说这背后没有猫腻,傻子都不会相信! “中山侯,你有什么想说的吗?”刘健笑呵呵地看向汤昊。 汤昊满脸无所谓,直接扬了扬手。 “对啊,人是本侯打的,怎么了?” “那张家兄弟出言不逊在先,而后又动手想打人,本侯不过只是自卫反击罢了,难道自卫还触犯大明律令了?” “呵,自卫反击?”刘大夏冷笑道:“谁不知道你把人手脚都给打断了,这也能叫做自卫反击?” 群臣闻言面面相觑,都有些哭笑不得。 好一个“自卫反击”! 那你要是想行凶伤人,还不得把人活活打死? “没办法,本侯这力气太大,一时间收不住手,那也怪不了本侯!” “反正是张家兄弟动手在前,宫门口处的所有甲士都可以为本侯作证,所以这“故意行凶伤人”之说,根本就是无稽之谈,做不得真!” 汤昊懒洋洋地开口道,满脸无所谓。 其实他很想直接告诉群臣真相,让他收拾张家兄弟的人,可是小皇帝。 只是这样一来,会影响小皇帝的名声,毕竟张家兄弟可是他的亲舅舅,因此汤昊很是不爽地背下了这个锅。 “既是寿宁侯与建昌侯动手在前,那确实算不得故意行凶伤人!” 老首辅刘健缓缓开口,意味深长地扫过了某些人一眼。 随即他将这些弹劾汤昊的奏章全都扔到了一边,然后拿出了另外一堆奏章。 “这些全都是官员弹劾锦衣卫的奏章!” “大量官员弹劾锦衣卫滥用私刑,残害忠良!” “缇帅,伱怎么解释?” 牟斌迎着众人的目光,咧嘴笑了笑。 “锦衣卫正在办案,案件还未水落石出之前,无可奉告!” 话音一落,就有人坐不住了。 刑部尚书闵珪追问道:“不知锦衣卫在办什么案子?闹得满城风雨,连本官都有所耳闻。” “叶贽乃是叶淇之后,徐元楷乃是徐阁老长子,锦衣卫接连抓走了他们,这案子真是惊天动地啊!” 牟斌深深地看了一眼这个闵珪,随即冷声道:“本座已经说过了,锦衣卫办案,无可奉告!” “闵尚书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时候我锦衣卫办案,你刑部还有资格过问了?” “缇帅言重了!”闵珪淡淡地开口道:“本官只是想要知道,缇帅究竟是以什么名义,抓走叶贽和徐元楷等人的,他们可都是国朝忠良之后,锦衣卫如此行事岂不是让人寒心?” “寒心?”汤昊笑了,接过了话茬。 “没资格就是没资格,你一而再再而三地追问什么?” “廷议是你闵珪的一言堂吗?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要不你去问问陛下,锦衣卫究竟在查什么案子?” 拉虎皮扯大旗,汤昊自然也会。 锦衣卫可是天子亲军,他们办的案子,那自然是皇帝陛下授意的。 汤昊就是在提醒闵珪等人这一点,不要在这儿哇哇叫,陛下可在月台上面听着呢! 小皇帝也很配合,锐利目光看向了闵珪。 “大司寇,刑部什么时候可以过问锦衣卫事务了,朕怎么不知道?” 此话一出,闵珪顿时起身,跪倒在地上。 “陛下明鉴,臣只是有感而发,还请陛下恕罪!” “有感而发?”小皇帝笑问道:“你有什么感触?还是说唯恐此案牵连到你?” 面对皇帝陛下的责问,闵珪心里面很难不慌,但他毕竟是做了这么久的朝堂重臣,场面话的本事还是在的。 “徐阁老为国操劳一生,现如今后人均被锦衣卫抓走,甚至连个像样的理由都没有,只怕难以堵住悠悠众口!” “好!”小皇帝笑了,“你要理由,那朕就给你一个理由!” “叶淇变法一案,疑似收了两淮盐商贿赂,故意提出变法之举,损国朝之利而肥了那么几家,朕让锦衣卫去追查清楚,现在查到了徐溥头上,这个理由够不够?” 朱厚照毕竟还很年轻,难免热血冲动,他见不得这些文臣缙绅在此插科打诨,直接摆明军马就是要一查到底! 叶淇要查! 徐溥更要查! 所有因为叶淇变法而谋利之人全都要查! 小皇帝直接亮剑,不少朝臣都是脸色大变! 文渊阁大学士李东阳、兵部尚书刘大夏、刑部尚书闵珪等人齐齐变了脸色,整个廷议现场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 他们怎么都没有想到,皇帝陛下当真下定了决心,要严查此事。 这朝堂之上发生过的很多事情,自然是经不起查的。 比如眼下这叶淇变法一事,幕后推手是当时的内阁首辅徐溥。 徐溥为什么要这样做? 其一是南北缙绅之争,叶淇变法后于南方缙绅有利,变相打压了北方士绅。 其二是文武之争,边屯败坏,九边军镇萧条,武将勋贵再断一臂,彻底成不了什么气候。 其三则是基于当时国情需要,国库空虚急需钱粮,推动默许叶淇变法才能保证朝廷正常运转。 所以,站在徐溥的位置上面,他这样做,并没有错,至少当时可都是皆大欢喜的,唯一苦了九边军镇的军民! 而现在,小皇帝要严查此事,极有可能会恢复纳粮开中,那到时候苦的人,可就是这满朝缙绅了! “还请陛下三思!” 闵珪当即开口,以头触地。 然而内阁首辅刘健却突然发声,矛头直指叶淇与徐溥! “今日廷议第三件事情,弘治朝太师、特进、左柱国、华盖殿大学士徐溥,勾结户部尚书叶淇,徇私变法、败坏盐政、损害国利、以权谋私之案!” “这是中山侯与缇帅的联名奏章,还请诸位过目!” 刘健迎着众人质疑震惊的目光,将汤昊与牟斌连夜提审出来的结果,直接摆在了群臣面前。 这一次,元辅大人倒戈了! (本章完) ------------ 第93章 要么恢复旧制!要么本侯继续查下去! 徐溥和叶淇。 徇私变法! 败坏盐政! 损害国利! 以权谋私! 群臣面面相觑,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中山侯汤昊卷入其中也就罢了,他现在本就是小皇帝的头号鹰犬。 可是元辅大人刘健,为什么此刻也要向着他们?! 李东阳与刘大夏对视了一眼,脸色变得很是难看。 他们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刘健这个该死的循吏,他心里面终究还是向着小皇帝,而不是文臣缙绅! 迎着众人质疑的目光,刘健面无表情地将奏章递了过去。 “经查,弘治五年叶淇变法,乃是听信一名两淮盐商所请!” “后叶淇找到时任内阁首辅徐溥密谋,二人为了打压北方商贾,扶持南方盐商,为了打压武将勋贵,为了党同伐异排斥异己,一起策划了此次盐政变法之事!” “纳粮开中变成纳银开中,九边屯田迅速败坏,九边军镇日益萧条,粮食短缺粮价暴涨,仅仅过去了十年时间,朝廷单单用于向九边军镇输送粮草的款项支出就暴涨了百倍不止!” 刘健冷冷地看着李东阳等人,第一次明确表达出了对他们的厌恶! “户部尚书韩文,这笔账你应该心里最清楚吧?” “运输于河套米豆值银九十四万两,草六十万两,每人运米豆六斗,草四束应用四百七万人,约费行资八百二十五万两。 “运送一百五十万的军需,路费就需要八百多万两,这还仅仅只是河套驻军,还有九边各大军镇,朝廷光是在输送军需一事上面,又要耗费多少钱粮?” “兵部尚书刘大夏,国库空虚,军民穷困,为什么会这样?你们不是不清楚,只是你们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 老首辅火力全开,竟是开始了挨个点名! 先是户部尚书韩文,执掌国朝钱粮的朝堂重臣,结果却不擅长治理钱粮,反倒是更像个科道言官,没有钱粮了就会嗷嗷叫,却是想不出解决的办法! 他韩文是真的想不到,还是想到了压根不敢做? 然后又是这兵部尚书刘大夏,弘治十七年的时候,先帝爷因为李东阳的奏报,专门询问过这刘大夏,为何弘治朝君臣励精图治,天下却是已经到了“民穷财尽”的地步! 他刘大夏是真的不知道,还是装作不知道? 大明王朝为何会沦落到如今这般田地? 国库空虚,民穷财尽,那这些钱粮都去哪儿了? 皇帝没钱,朝廷没钱,军民更没钱! 那这钱,落到了谁的腰包里? 刘健不是不知道,他一直都知道,但他毕竟只有自己一个人,而且他本身就是这文臣缙的一员! 所以,先前的刘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直到朱厚照即位称帝,小皇帝锐意中兴大明,夺回属于他的皇帝权柄! 直到中山侯汤昊横空出世,练新军、除国害、革弊政,与小皇帝互相扶持走到现在! 刘健才真正看到了一丝希望! 这一次,他不会再退缩了! 毕竟,他才是内阁首辅,不是这李东阳! 汤昊眼见老首辅开始发力了,他自然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什么都不做! “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道理想必诸位心里面都清楚!” “纳粮开中变成纳银开中,国库短时间内是充盈了,但这跟直接倒卖盐引有什么区别?而且还是身为国朝中枢的国库带头倒卖盐引,直接将食盐的售卖权和定价权都让给了商贾!” “以前这纳粮开中,只是朝廷让利给商贾,以此免去输送粮食到边的费用,现在倒是好了,伱们这些文臣缙绅装都不装了,也不管九边军镇会不会败坏糜烂,直接带头倒卖盐引谋取私利!” “怎么?为了银子连脸都不要了是不是?” 汤昊一向言辞激烈,对待文臣缙绅从来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中山侯,此言差矣!” 户部尚书韩文叹了口气。 他本不愿开口,可是话都讲到了这个份儿上,他这位户部尚书再不开口,只怕会让人失望。 毕竟,这盐政本就是归属于户部管辖,而此刻群臣讨论商议的核心人物,那个变法之人,正是他韩文的老前辈,弘治朝的户部尚书叶淇! “实则到了弘治年间,纳粮开中已经施行了一百余年,早已经是名存实亡了。” “究其原因,无非是以下几点。” “其一,朝廷增加了每引盐的纳粮数量,使商人无利可图,不愿纳米开中。” “其二,煮盐的灶户生活困苦,无以为继,纷纷逃往,盐产量大减。” “其三,朝廷对盐商始终采取提前敛取的政策,任意增发盐引,造成商人手中持有的盐引长时间得不到兑现,严重挫伤了盐商开中的积极性。” “其四,一些权贵看到倒卖盐引有大利可图,便向朝廷讨取盐引,垄断开中,甚至利用权力贩卖私盐,使正当的开中商人受到排挤,无法正常地经营。” “基于这些原因,造成的后果就是无人上纳盐引,朝廷无盐可支,从而引起私盐泛滥,大明陷入“民日贫,财日匮”的困窘局面,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之下,弘治朝才进行了叶淇变法,改纳粮开中为纳银开中!” 韩文沉声道:“叶淇变法最核心的内容,就是将原来的开中制变为开中折色制,将纳粮开中变成纳银折色,将原来的边区纳粮,变成直接交钱,以换取盐引。” “其与开中制的根本之不同就在于,以白银代替实物的方式筹集边饷,这样一来朝廷就完全将盐税揽在手里,让盐商直接缴纳白银到中央朝廷,然后由中央朝廷组织运力,以保障边防军饷。” 韩文一席话,可谓是借口满满。 为什么要变法? 是因为大家日子都过不下去了,不得不变法! 纳银开中折色制难道就没有任何益处吗? 至少朝廷可以在短时间内获得大量银钱,足以用盐政之利去提供九边军费开支! “哈哈哈……” “真是天大的笑话!” 汤昊大笑出声,讥讽道:“既然你们明知道盐政败坏的原因,那为何不进行相应的补救?反倒是竭泽而渔,贻害无穷!” “还想用盐政之利提供九边军费开支,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你韩文是户部尚书,不是什么傻子蠢货,你难道不清楚现如今国朝每年九边军费开支有多少?这笔账你韩文都算不明白吗?” “还有你刘大夏,身为兵部尚书,九边日益萧条糜烂,军民困顿无以为生,你这位执掌天下戎政的大司马做了什么?你对得起自己身上这层皮吗?” 汤昊豁然起身,锐利目光扫视全场。 “要么恢复纳粮开中,给九边军民一条活路!” “要么本侯就继续带着锦衣卫查下去,叶淇、徐溥,还有你们这些因为纳银开中而得利之人,有一个算一个,谁都别想跑了!” 群臣:“Σ(°△°|||)︴” 今日第三更结束,读者朋友们多多订阅投票支持,万分感谢! (本章完) ------------ 第94章 恢复旧制!再踹刘瑾! 要么恢复纳粮开中! 要么中山侯带着锦衣卫继续追查下去! 查了叶淇,还要查徐溥,还要继续一路查下去! 说实话,叶淇和徐溥二人,反倒真是没有因为此次变法而谋利,他们本身也不是什么贪财之人,只是出于政治需求罢了。 但是他们这两个当事人没有谋利,不代表其他人以及现在这些人没有谋利! 所以,不少朝臣肉眼可见地慌了起来,整个廷议现场开始变得吵吵闹闹。 有对汤昊冷嘲热讽之人,比如刘大夏和李东阳。 事情到了这一步,小皇帝态度十分明显,就是要恢复纳粮开中,抢救九边军镇,而这中山侯汤昊就是小皇帝的头号鹰犬! 是以刘大夏和李东阳心里面慌是慌,但还是在咬牙硬撑着,颇有几分“色厉内荏”的意味。 也有严厉警告汤昊之人,比如天官大人马文升。 马文升身居高位多年,哪里看不明白这叶淇变法的真相,因为此事获利之人太多了,遍布整个朝堂各部寺监,要是真个任由这汤昊带着锦衣卫继续追查下去,朝堂之上还能剩下几个人? 说句不好听的,仅是那位徐溥徐阁老一人,门生故旧就遍布朝堂,他们岂会眼睁睁地坐以待毙? 朝堂争斗,消耗的是大明国运! 马文升不愿再见到,本就日显倾颓的大明,再次因为这些内斗,而彻底坠入深渊。 因此警告了汤昊一番后,天官大人话锋一转,当即站在了内阁首辅刘健的立场上面,请求皇帝陛下恢复纳粮开中旧制! 自此,朝堂之上文臣缙绅中的两位“真王”,达成了一致意见。 那就是支持小皇帝,恢复纳粮开中旧制,抢救一下九边军镇。 至于那些因为纳银开中谋利之人,就此打住别再追查,这是双方之间的利益交换! 小皇帝思索了良久,最后还是颇为惋惜地点头同意了。 他没办法不同意,或者说这个结果,对他和汤昊而言,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要是继续追查下去,将这些混账东西给逼急了,指不定还会闹出什么乱子来! 此事到此为止,恢复纳粮开中旧制,这是最好的结果! 小皇帝想要借助此事,一棒子将文臣缙绅给打死,这根本就不可能! 老首辅刘健不会允许他这么做,天官马文升也不会允许他这么做! 闹到最后,可能连纳粮开中旧制都恢复不了! “既然如此,那就依元辅与大冢宰所请,恢复纳粮开中旧制,着户部全力推行此事,尽快拟定章程昭告天下!” “此外,针对韩文方才所提及的盐政隐患,诸位爱卿觉得应当如何解决?群策群力,不妨直言!” 韩文这个户部尚书,做得虽然不称职,但他方才所提及的盐政问题,也确确实实存在! 既然朝廷要恢复纳粮开中旧制,那就必须要想办法先解决这些个隐患,否则即便恢复了纳粮开中旧制,那也只会是一个笑话,甚至可能远远达不到洪武、永乐年间的开中成效! 首辅刘健与天官马文升都表明了态度,群臣见状也无可奈何。 既然恢复纳粮开中旧制已经成为定局,他们也只能选择服从,现在问题变成了解决这旧制的隐患。 不得不承认,大明王朝这些身居高位的帝国官僚精英,从来都不是什么蠢货蠹虫,他们以往只是不愿意开口,不想多生是非牵连自身罢了。 现在局势如此明朗,那也没有什么不好说的了。 群臣针对韩文提出的隐患,一桩桩一件件地针对性解决,户部尚书韩文将之全部记录下来,等待完善后一同昭告天下。 这个过程,汤昊并没有参与,此刻他有些昏昏欲睡。 不知道什么时候,今日廷议总算是结束了,汤昊正准备回府休息,结果才走出宫门,御前太监刘瑾就笑呵呵地走了过来。 “中山侯留步,陛下召见!” 听到这话,汤昊很是无奈,但也不得不去。 一同入宫的时候,汤昊和刘瑾都没有多言,而是时不时地目光瞟向对方。 真要说起来,二人之间可是有着不小的仇怨。 至少当日南苑猛虎案中,汤昊一脚踹断了刘瑾几根肋骨,这笔账还记在那里呢! “中山侯如今真是风头正盛啊!” 刘瑾不阴不阳地轻笑道,眼底深处满是怨毒之色。 汤昊闻言扭头瞟了这个死太监一眼,然后抬脚就猛地暴踹了过去。 刘瑾直接被踹了个狗吃屎,起身后满脸怒容地盯着汤昊。 “这一次,只是提醒你,不要再来招惹本侯!” “要是还有下一次,本侯会直接宰了你,你看看陛下会不会怪罪于我?” 此话一出,刘瑾脸色一僵,随即迅速收敛起了怒容,转而变成了讪笑。 “中山侯教训的是,是咱家说错了,该打!” 刘瑾一边谄媚陪笑,一边还轻轻地拍了自己几个巴掌。 瞧见这一幕,汤昊忍不住摇了摇头。 这个刘瑾,还真是个人物! 被自己如此羞辱,都能隐忍不发,还能陪出笑脸,难怪他刘瑾能够成为那权势滔天的立皇帝! 汤昊将刘瑾牢牢地记在心里,随后径直走进了乾清宫。 小皇帝一见到他,顿时就露出了笑容。 “野人,这一次辛苦伱了!” “没啥辛苦的,就是没有睡好觉,陛下给我放假一两天就行了!” 听见这话,朱厚照顿时大笑不止。 “好好好!” “给你放假一天,回去好好休息!” 君臣二人相视一笑,关系又亲昵了几分。 小皇帝这才开口提及正事,沉声道:“虽然元辅和大冢宰都不支持朕继续查下去,但就这么放过了那些狗东西,朕心里面很是不甘心!” 甘心吗? 怎能甘心! 侵吞国利,中饱私囊,置九边军民的死活于不顾,这种狗东西自然应该杀之而后快! 汤昊摸着下巴,感受着刚刚冒出头来的胡须,自顾自地开了口。 “就目前而言,确实不可以再继续追查下去!” “但那只是明面上罢了,东厂和西厂完全可以在暗地里行事!” 此话一出,小皇帝顿时眼前一亮。 “汤昊,你的意思是……” “先等等吧,让纳粮开中旧制恢复了再说!” 汤昊冷笑道:“等到旧制恢复了,那该怎么查还是怎么查,只是顾及陛下的脸面,这次就让东厂和西厂在暗地里查,查到一个抓一个,效果是一样的!” 朱厚照听后连连点头,对汤昊这份急智愈发佩服了。 随即小皇帝又神情为难地看向汤昊,道:“那徐溥,该怎么定罪?” 汤昊瞧见他这脸色,心中顿时一惊。 “怎么?有人跟你求情来了?” 小皇帝也没有瞒着他,叹气道:“母后那边派人过来打了招呼,毕竟这徐溥当年是……张家的恩人!” 汤昊听后脸色一沉,神色郑重地看向朱厚照。 “徐溥定不定罪,这并不重要,他早就死吗,定罪也没有任何意义!” “重要的是,陛下绝不能再受后宫掣肘!” “这是第一次,我希望也是最后一次,陛下明白吗?” 朱厚照深吸了一口气,随即狠狠点了点头。 “野人你放心,朕向你保证,这绝对是最后一次!” 今日第一更,还有两更,读者朋友们多多投票订阅,万分感谢! (本章完) ------------ 第95章 中他妈的兴! 翌日清晨。 汤昊还在睡懒觉。 没办法,最近太过损耗脑力了。 要是有的选择,有时候他真想一拳一个老朋友,直接打死那满朝缙绅,以此落个清净。 结果好不容易放假一天,立刻就有人找上门来了。 汤俌急匆匆地过来敲门,高声道:“昊儿,英国公与保国公前来拜访了,赶紧起来!” 听到这话,汤昊有些茫然地睁开了眼睛,随即满脸不爽地起了床。 片刻之后,前堂里面,汤昊见到了这两位国公爷。 英国公张懋还算好,汤昊一直将他视为家中长辈。 但是保国公朱晖不一样,真要说起来,这还是二人第一次私下见面,是以汤昊礼数很是周全。 朱晖笑呵呵地看着汤昊,开口道:“说起来这一次还真是多亏中山侯了,不然那些文臣缙绅绝不会同意老夫请功一事!” “老弟方才进门的时候,见这宅子太过寒酸,哪里有世侯宅邸的模样,恰巧老夫在东街还有一座宅子,不如就送给中山侯了!” 瞧瞧,这就是大明顶级勋贵的绝对实力! 在这寸土寸金的京师里面,一座侯邸宅院说送人就送人了! 实际上大明武将勋贵确实日益衰败,但那并不包括英国公张懋、保国公朱晖这些顶级国公爷! 大明王朝国公爷的待遇那是相当优厚的,这国公爵位是外姓功臣能够获得的最高荣誉,一旦被授予,追封三代为公,死赠王爵,封妻荫子,并授予皇帝盟誓的铁券丹书,其世爵爵位代代相传,世袭罔替。 其次,公爵的年禄标准是三千石,上下浮动可分为五档,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提现出了大明武勋在朝堂之上的地位。 年俸第一档,年禄五千石的是魏国公徐达,无论是权势还是功绩,都是无可争议的大明武勋第一人。 年俸第二档,年禄四千石的是韩国公李善长,致仕十年,退休后削禄一千八百石,后被抄家灭族,全家七十余人一并处死。 年俸第三档三千石以上的是凉国公蓝玉,三千五百石,淇国公丘福、成国公朱能加禄后也达到了三千五百石,郑国公常茂,三千二百石。 年禄第四档,年禄三千石,这是大明朝大部分世袭公爵的标准收入,是侯爵标准收入的两倍,比如说眼前这两位国公爷,就处于这个标准。 年俸第五档三千石以下,永乐及之后所封国公,如昌国公张鹤龄的年俸为一千八百石,翊国公郭勋年禄为仅为一千五百石,这个时间段的国公爷待遇远远不如洪武、永乐朝。 世袭国公爷年禄,从最开始的五千石,到现在的三千石,再到后面的一千五百石,日益减少的年禄,恰恰也体现出了大明武勋的权势地位,正在愈发衰弱降低。 “保国公不必如此多礼,同为勋臣,这都是汤昊应该做的!” 汤昊不出意料地再次拒绝,倒不是看不上朱晖的宅子,只是他懒得与朱晖牵扯上利益关系。 朱晖这个人吧,很难评价,也不需要评价。 不同于老国公张懋,朱晖这辈子确实是没什么政绩,而且全无他爹朱永半点风采。 挂印出征,统帅大军,前去抵御鞑靼小王子,却是畏战怯战,妥妥的将门犬子! 因此,汤昊对这朱晖,多少是有些不喜的,不过并不妨碍他们正常来往。 同为武将勋贵,现在正是报团取暖的时候,绝不能因为小事而内斗! “看看,老夫就说了吧,这小子精着呢,绝不会收你那宅子!” 张懋忍不住大笑道,对汤昊的表现愈发满意了。 朱晖自讨没趣,索性闭口不言,不再提及此事。 “小汤昊,盐法一事,你做得很好!” 张懋满脸欣慰地看向汤昊,随后竟是直接起身,然后恭恭敬敬地向汤昊鞠了一躬! 汤昊见状大惊失色,急忙起身想要侧身避过,却是被朱晖和汤俌一左一右地按在了原地不能动弹。 “不要动!” “这是你应得的!” “老夫这是代九边军镇上百万军民向伱致谢!” 张懋的声音响起,汤昊闻言一怔,随即硬生生地受了他这一礼。 等张懋直起了腰,汤昊这才苦笑道:“老国公,你这真是折煞小子了啊!” “折煞什么?这确实是你应得的!” “你是不知道,自从那该死的叶淇变法之后,九边军民日子一天比一天难过,他们还要抵御鞑靼瓦剌这些蛮夷畜生的劫掠袭扰,天知道这些年他们是怎么过来的!” 张懋那苍老面容之上满是愁苦,重新坐回到了位置上面,众人也各自落座。 “其实,当年那叶淇变法的时候,老夫立刻就入宫面圣,跟先帝爷晓以利害,希望他能够收回成命!” “可惜,先帝爷对儒臣言听计从,当时又一门心思地想要捞银子充实国库,竟是硬生生地就这么推行下去了!” 弘治皇帝对文臣缙绅言听计从,就注定了他这辈子都不可能中兴大明! 因为,天下之大弊,不在君王贤明与否,而恰恰在这朝堂缙绅与地方士绅啊! 你对他们言听计从,你还想励精图治中兴大明,怎么可能呢? 说句不好听的,弘治皇帝与那建文皇帝,并没有什么区别,都是被文臣缙绅给糊弄了一辈子的糊涂蛋! “小汤昊,你知道九边军民有多难吗?” “辽东那边,斗米至价银八钱,军民饿死者十之八九!” “宣府那边,银一两三四钱,方可得米一石,军民缺食,饿死者甚众!” “大同那边,六万余金可得米约两万余石,也就是说每石米价约为三两左右,军民饿死者多矣!” “还有蓟州那边……” 张懋字字泣血,句句锥心! 他这每一句话,不只是轻飘飘的话语,而是隐藏着无数军民的血泪尸骨! 弘治中兴?! 中他妈的兴! 拿着成千上万九边军民饿死累死的代价,换来了大明内地虚假的繁荣太平,换来了文臣缙绅的歌舞升平,换来了弘治皇帝“中兴之主”的美名! 九边军民的死活,没人会在意! 弘治皇帝不会在意,因为九边距离京师太远,他看不到九边军民的艰难求生,他听不见九边军民的凄厉哀嚎! 要是有可能的话,汤昊真想将弘治皇帝带到九边军镇去,掰开他的眼睛让他好好睁眼看看,他到底励精图治了个什么! “所以,小汤昊,这一礼你受得起!” “自此以后,九边军民都将视你汤昊为恩人,这对你而言极其重要!” “只等朝廷恢复纳粮开中旧制,然后昭告天下,你这位中山侯,将会赢得整个大明九边军镇的善意!” 今日第二更,还有一更,读者朋友们多多投票订阅支持,万分感谢! (本章完) ------------ 第96章 联姻!还是兵书更香啊! 整个大明九边军镇的善意! 这是汤昊应得的,也是他未来的臂助! 毕竟各大军镇的总兵官,大多都是些地头蛇,完全可以不予配合! 汤昊日后想要率军出征,少不得需要这些军镇总兵官的鼎力支持,提前结下一个善缘,对他而言无疑是一件利好之事。 大明军制自永乐以后,便是京军主战,卫军戍边! 京军就是野战军,曾经追随永乐皇帝六飞五渡,打得鞑靼瓦剌抱头鼠窜,可惜因为一场土木堡之祸,京军战力十不存一,再加上文臣缙绅窃取兵权,昔年战力无双的大明京军也彻底糜烂。 直到现在,汤昊选锋之后,仅仅只剩下了三万六千余人,甚至还不到他和小皇帝的预期。 不过兵员并不是问题,京营和团营还会操练班军,继续选锋。 只要京军这边恢复了战斗力,小皇帝就有底气与文臣缙绅叫板,甚至最后一拳将其给彻底打趴下! “汤侯,老夫与老国公商量过了。” “现如今京军操练已经步入正轨,接下来就是谋划让你带兵出征了。” “但是,行军打仗不是儿戏,动辄就会涉及到成百上千人的伤亡,因此接下来这段时间,你必须要苦读兵书,并且练习武艺!” 保国公朱晖再次开口,对汤昊提出了要求。 汤昊闻言一愣,他没想到自己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兵书什么的你不用管,我们都已经给伱送过来了,只要一有时间潜心苦读即可。” 张懋笑呵呵地开口道:“你应该还没有上过战场吧?更没有率领大军行军打仗吧?” “这带兵打仗,和单人冲杀,是完全不一样的,汤小子你要学习一下如何成为一名合格的三军统帅!” 听到这话,汤昊满脸谦逊的点了点头。 说实话,他真是压根就不知兵事,更不知如何行军打仗。 这做三军统帅,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战场之上局势瞬息万变,随时都有可能出现意外之外的变数。 而一名合格的统帅,就必须随时准备应对这些变数,确保击溃敌军甚至是全歼敌军,赢得此次战役。 这些对于汤昊而言,都还太过遥远,他现在还只是一只刚刚起步的小菜鸟,连“击鼓鸣金,旗帜作令”这些沙场基础知识都还不熟练,更别提其他的了! 所以面对老国公张懋的提醒,汤昊很是谦逊地点头接受。 见此情形,张懋脸上的笑容更甚,紧接着只见他从怀中取出了一本书籍,拿在手中细细摩挲了良久,神情有些恍惚,也充满了不舍。 “汤小子,这是家父亲手撰写的兵书心得,里面包括他毕生征战沙场的一些经验和案例,也有些家父的自述。” “原本,他写下这些,是想留给老夫的,可惜老夫这辈子都未尝得到统兵出战的机会,碌碌无为地蹉跎一生,辜负了他一片良苦用心!” 话说到这儿,张懋脸色很是落寞。 他本是名将张辅的儿子,就算不如张辅那般出彩,可出镇一方亦或者是行军打仗自然还是没问题的。 可惜,他这位二代英国公,毕生时间都耗费在了与文臣缙绅的争斗之中,连一次统兵出战的机会都没有! 将门世家,却未曾统兵出战过,真是可悲可叹! “汤小子,现在老夫将此书转赠给你,希望你不要辜负老夫的一片苦心!” 此话一出,汤昊急忙站起了身,眼神热切地看着那本兵书心得。 这可是大明名将张辅的自述心得啊! 张辅何许人也? 开国名将张玉之子,从靖难之役开始,一生为大明南征北战,三次以总兵官讨平安南叛乱,先后四至交趾,史称他“凡三擒伪王,威镇西南”,其征交趾之功被时人誉为“复我中华数百年之故地”的大功,后世多以张辅不得世守交趾为恨。 毫无疑问,这是一位真正的名将英帅! 所以,汤昊也不装了,直接上前一把接过了兵书心得,然后爱不释手地翻阅了起来。 众人见状一愣,随即都有些哭笑不得。 张懋本人也是满脸错愕之色,而后放声大笑了起来。 “汤昊啊汤昊,你小子可真是个混账!” “这么珍贵的东西给你了,你就不能说几句好话听听?” 汤昊强忍着内心的激动,笑呵呵地回答道:“老国公这么说就见外了嗷!咱这不是马上就快成一家人了嘛,何必这么客气!” “哈哈哈……”张懋闻言笑意更甚,“对对对,一家人!” 见此情形,保国公朱晖也忍不住开了口,只见他同样从怀中取出了一本书。 “汤侯,这是家父所撰写,可惜老夫并非什么将才,哪怕照着此书行军打仗,也是收效甚微,所以老夫也死了这条心了!” 听到这话,汤昊顿时眼睛一亮。 论功绩,朱永可能比不过张辅,但他毕竟是硬撑起大明武勋一个时代的人物,所以这本自述心得汤昊自然不能错过。 “保国公的意思是……送给我?” 朱晖闻言含笑点头,但却是直接提出了要求。 “送给你也可以。” “但你必须收老夫的庶女为妾室!” 没错,联姻,与英国公张懋一样的套路! 只是因为张懋联姻在前,而且他又只有那一个宝贝孙女,朱晖作为其后辈,自然不可能为了拉拢汤昊,去争抢什么正妻的位置,平白与老国公张懋伤了和气,没有这个必要。 反正只要汤昊答应了,一个庶女罢了,不管是正妻还是妾室,都只是名分问题,朱晖更加看重的是利益! 汤昊并没有急着答应,而是先看向了老国公张懋。 相比于这个朱晖,他更加看重张懋的意见。 张懋捋着胡须点了点头,嗔怒道:“愣着做什么?算是便宜你这臭小子了!” 此话一出,张懋的态度就很是明显了。 汤昊也懒得装了,讪笑着上前接过兵书。 反正娶一个是娶,娶两个也是娶,没有什么区别。 相比于娶媳妇儿这种事情,汤昊更加看重朱永这本兵书心得。 毕竟,他很有可能会走朱永这条路,为武将勋贵开辟出一番新天地! “多谢岳父大人赐书!” “哈哈哈……你小子,真是有意思!” 自此,汤昊平白得了两本名将自撰兵书,还多了两个素未谋面的媳妇儿。 而两位国公爷对这个结果也很是满意,至少多出了这份亲近关系,他们也可以全力扶持培养这汤昊,不怕日后得不到回报了。 兵书到手,汤昊也懒得跟三个老家伙废话了,直接拿着兵书开溜。 三个老家伙对此不以为意,他们正热切地商量着婚事,想要尽快将此落实下来。 回到房间,汤昊先看向了张辅那本。 “张辅,让我看看你这一生!” 今日三更结束,读者朋友们多多投票订阅,万分感谢! (本章完) ------------ 第97章 操练新军!演武真正意义! 接下来的日子,汤昊的生活恢复了平静。 每日除了按时到东官厅大营点卯,督促新军将士操练外,就是专心苦读张辅和朱永那两本兵书。 说是“兵书”,其实就是一些行军打仗的经验与心的。 比如张辅先后四平交趾,三擒伪王,威镇西南,他本人也正是因为平交趾之功而受封英国公,予世券。 所以在张辅的兵书里面,交趾篇前后占据了一半内容。 这是三军统帅张辅亲手撰写,以他的视线角度出发,如何行军如何攻城如何拔寨,以及战后如何安抚军民收拢民心等等,可谓是一本正儿八经的《收复安南攻略》。 而朱永那本心得,大部分是练兵内容。 毕竟朱永自夺门之变后,就在武将勋贵集团的鼎力支持下,以抚宁伯之身提督三千营,兼领神机营。 成化皇帝即位后,朱永改督团营,并于成化元年率军讨平第一次荆襄流民起义,进封抚宁侯,随后几年间接连抵御蒙古毛里孩、阿罗出入侵,获准世袭侯爵。 这之后一直到成化十五年,朱永一直都未曾再统兵出战,而是安心待在京师里面提督团营,操练京军整饬营务,直到成化十五年,以靖虏将军东征建州女真,进爵保国公,突破了这最后一层爵位封锁! 再有成化十七年,再与权宦汪直等出兵大同,抵御亦思马因,获得首功,获准世袭公爵,后成化十九年,以镇朔大将军率军抵御蒙古达延汗。累加至后军都督府掌府事、太师兼太子太师。 朱永的人生轨迹,大抵如此,平日里提督团营操练京军,有机会统兵出战时方才佩戴将印率军出征! 不得不承认,汤昊很有可能走上与这朱永一样的道路,是以朱永这份练兵心得对汤昊而言意义重大! 当然,埋头苦读的同时,汤昊也没忘了时不时地给新军将士提高一下训练强度。 上一次血腥选锋,新军将士只剩下了三万六千余人,但很快京营和团营就在京畿常备军和各地轮流入京操练的班军里面继续选锋,选取出了一部分精锐将人数补充到了五万四千人。 五万四千人,这是一个刚刚好的数字,每营正好九千人。 当初汤昊降服的那三十六将,包括汤木、安国、常阔海、邓伯颜等人在内,表现优异的做了一营主将和副将,表现差一点的则是去给主将副将做了副手,差不多一营六名亲信的配置,足以确保汤昊可以完全执掌这支新军! 事实上,自从上次血腥选锋之后,新军将士那是对汤昊这个主帅又惧又恨。 惧的是此人武艺超群,而且行事心狠手辣! 恨的是这畜生为达目的不折手段,不把他人的命当命! 汤昊对此心知肚明,可是他并没有做什么,也没有必要做什么。 慈不掌兵,这是老祖宗付出了惨痛代价,才流传下来的道理。 身为三军主将,你可以与将士们同甘共苦,但绝不能与他们插科打诨做什么好朋友好兄弟。 威严这个东西,本来就很重要,尤其是在战场上面指挥作战的时候! 汤昊先前为了破局,不得不血腥选锋,至于这些夹杂在将士眼睛里面得到仇恨,用一次又一次的战功赏赐,就足以将之消除掉了! 当然,还有一些刚刚进入东官厅大营,不知道汤日天凶名威名的刺头狂徒,初入新军就想要立威,彰显一下自己的存在感。 对于这种人,汤昊也懒得去想他是不是其他势力安插过来的探子眼线了,直接以力破之。 反正他现在除了研读两本兵书心得,也没有其他的事情。 闲得无事,他干脆每天就抓着这些刺头操练,活动活动筋骨。 谁敢不服,谁敢闹事,那就上去演武台比试一场,以武论输赢,输了就老老实实地认错,谁都没法说出半个不字。 这一次,亦是如此。 汤昊一脚将一人踹下了高台,随后面无表情地看向另外一人。 这高台上面还倒着七八个人,有的是直接被一拳打昏死了过去,有的则是还抱着手脚在哀嚎。 那汉子满脸惊恐地咽了口唾沫,随即竟是“噗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 这汤昊以一敌十,还干净利落地打翻了所有人,他娘地就是个天生怪物啊! “将军恕罪!” “小的以后再也不敢了!” 汤昊最烦这些吃软怕硬的狗东西,直接上前抓起此人,然后在其惊恐惨叫声中,一把扔下了高台,摔了个惨叫连连。 “还有没有对军律不满想闹事的?” 汤昊环顾四周,目光所及之处,将士们疯狂低头避让。 见此情形,汤木、安国等人急忙高声欢呼了起来。 “将军威武!” “将军霸气!” “将军牛逼!” 先是零零散散的欢呼声,紧接着这欢呼声震耳欲聋! 原本那三万六千将士,此刻也爆发出了热烈的欢呼! 强者为尊,不管在哪里,都是亘古不变的至理! 在这东官厅大营里面,那更是如此,再怎么不服者,在这位中山侯绝对的实力压制之下,也不得不压下所有不服的念头! 毕竟,他们当初可是被这中山侯给收拾惨了,这才哪儿到哪儿啊! 不知出于何种心理,眼见汤昊亲手收拾这些刚来的斥候,那三万六千余名将士心里面,竟然凭空产生了几分优越感,连带着对汤昊的恨意一旦没有那么浓烈了。 或许是,“老鸟”看“菜鸟”? 汤昊感受着台下将士的欢呼,嘴角忍不住微微一笑。 不枉他每日都要抽出时间来,活动活动筋骨,熟悉一下又增长的力气啊! 看来还是很有效果的,等到他汤昊带着这些将士猎取到了军功获得了赏赐,那先前所谓的仇恨不过只是个笑话,这些将士将会对他汤昊形成狂热无比的尊崇与敬畏! 乃至于,仅听他汤昊一人的号令! “行了,都各自操练吧!” “不久之后,本侯定会带着你们出去转转,猎取军功!” 听到“猎取军功”这句话,整个东官厅大营瞬间就沸腾了! 对于武将勋贵而言,军功就是一切! 猎取军功,加官进爵,这是每一个将佐军士都渴望的目标! 汤昊笑着走下高台,汤木急忙迎了上来。 “昊哥儿,你这一手,确实神了!” 现在至少在表面上,这支京军已经彻底握在汤昊手中,些许隐患,在大势面前,也算不得什么。 汤昊点了点头,正准备说些什么。 结果不远处一人匆匆忙忙地赶了过来。 “侯爷,陛下召见,即刻入宫!” “又出了什么事儿?”汤昊下意识地反问道。 “五官监候杨源借星象有变上书谏言,请诛中山侯!” 汤昊:“???” 今日第一更,读者朋友们多多投票订阅,万分感谢! (本章完) ------------ 第98章 思想改造!记得多读书! 这“五官监候”,不是爵位,而是官名。 正九品,掌候天文,隶钦天监,与佐五官正推历法,定四时,监天象。 至于杨源其人,汤昊压根就不了解,也不认识。 但是他知道,这次自己恐怕有麻烦了。 这古代帝王,最忌讳一个“天象异动”! 在古代华夏王朝,天象被认为是天地间神灵的表现,因此被广泛地用来预测吉凶祸福、皇帝的命运等等。 究其原因,还是儒家董仲舒搞出的那一套“天人感应”、“君权神授”,目的就是将儒家与皇权彻底绑定在一起,成为替历代帝王统治百姓的思想工具,让儒家成为历代帝王都不得不重视并且扶持的官方哲学! 董仲舒做到了,西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自此以后儒家门徒地位超然,儒学也成为历代显学,儒家门徒更以“名教子弟”自居,彰显出自身高贵的身份。 那么,既然是“君权神授”,既然存在“天人感应”,那皇帝这个天子,老天爷的亲儿子,要是做错了什么事情,上天自然就会降下灾祸示警;同样的道理,皇帝要是德行昭彰,老天爷也会降下祥瑞予以鼓励! 所以“天象”这个东西,在古代皇帝的眼里,那是极其重要的! 比如据传说,太阳食发生时,会有一位君王出生或去世。例如,《史记》记载,在秦朝末年,秦昭襄王即位时,太阳食了一次。 再比如据《资治通鉴》的记载,唐朝贞观年间,有一颗彗星出现在天空中。当时唐太宗李世民正在寝宫内休息,突然间看到彗星,便立即召见宰相魏征询问此事。魏征解释说,这是上天赐予李世民一个天下统一的征兆。后来李世民果然一统天下。 还有红光出现被视为吉兆,特别是在皇帝诞生时。据《后汉书》的记载,东汉明帝刘庄的母亲,在怀孕期间曾经梦见一条神龙入怀,后来,当她生下刘庄时,一道强烈的红光出现在天空中,众人都认为这是皇帝诞生的祥瑞。 近一点的,就是小皇帝本身了,自他即位后这一年时间,天降灾祸不断,不是刮大风下大雨,就是地龙翻身、雷电频频等等,甚至京师流星陨落,天鼓自鸣,震雷还击中了郊坛、太庙、奉天殿等处的鸱吻、脊兽。 这是什么? 明显是皇帝有错,上天谴告啊! 上次群臣抓住这个理由借口,一边批评小皇帝沉湎骑射、滥赏妄费、不听直言、视朝渐晚等一系列过失,另一边则是将小皇帝这一切过失的罪名全部推到了八虎阉人头上,想要借此机会逼迫小皇帝铲除刘瑾、谷大用、马永成这些八虎阉人! 那一次,是汤昊和小皇帝联手布局,多方准备之下,甚至老国公张懋和司礼监掌印太监陈宽接连出手,还舍弃了皇庄的利益让给文臣缙绅,他们这才保下了八虎阉人! 眼下,就是有人想要借助“天象异动”,逼迫小皇帝杀了他汤昊这个中山侯! 现在好了,文臣缙绅把目标放在了他汤昊头上,认为他汤昊就是这“天象异动”的始作俑者,认为他汤昊比之八虎阉人还具备威胁,想要逼得小皇帝宰了他! 一想到这儿,汤昊就忍不住叹了口气。 我汤日天何德何能啊? 你们这样搞,让我很想杀人嗷! 乾清宫很快到了。 大殿里面,仅有小皇帝与陈宽二人。 此刻小皇帝脸色一阵阴晴不定,见汤昊来了还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并甚至都没有跟汤昊说话! 瞧见小皇帝这副态度,汤昊一颗心也沉了下去。 尼玛币地,上一次才提醒过你,你现在又忘了是不是? 还“并肩作战的袍泽战友”呢,老子真想抽伱一顿! 汤昊很是不爽,也懒得搭理小皇帝,而是直接看向陈宽开了口。 “陈大珰,那杨源什么来头?” 陈宽瞟了一眼小皇帝,随即低声开口道。 “这杨源是江西南昌府丰城县人,浙江按察副使杨瑄之子,幼习天文,授五官监候。” “其父杨瑄是科道言官出身,刚介敢直言,曾于天顺年间弹劾曹吉祥、石亨等侵占庄田、怙宠专权,因此深得帝心,后在英宗陛下铲除曹吉祥、石亨等乱臣贼子的斗争中出了大力,因此得以平步青云,官至浙江副使。” “其人以赤胆忠心和直言进谏而名扬天下,被士人所推崇,其子杨源也多多少少受了其影响,上次也曾借助天象异动进言,请求皇帝陛下诛杀刘瑾、张永、谷大用等人!” 陈宽看似是在讲述实情,是在夸赞这杨源有其父之风,然而他这最后一句话,却是大有深意。 小皇帝闻言顿时一怔,随即命人找出了杨源上次进言的奏章。 果真如同陈宽所说,这杨源上次也是这么说的,只是小皇帝忙于骑马游猎,忙于嬉戏玩闹,所以压根就没在意! 如果不是陈宽提及,小皇帝或许都快忘了这件事情! 现在,看着这奏章里面的内容,朱厚照却是冷笑连连。 我可去你大爷的吧! 谁家天象天天异动啊? 谁家老天爷天天降下灾异示警啊? “野人,这件事情你怎么看?” 小皇帝满脸怒容地看向了汤昊。 汤昊面无表情,好像跟自己没关系一样。 “用眼睛看!” 陈宽:“???” 小皇帝:“???” 啊这? 野人又生气咯! 朱厚照一拍脑门,然后嬉皮笑脸地上前,拉了拉汤日天的衣袖。 “好野人好野人,别生气嗷!” “朕这不是因为杨源这贼子谎称天象异动,所以才一时间失了神嘛,朕知道错了……” 瞧见这一幕,陈宽差点惊掉了下巴。 皇帝给臣子道歉? 还腆着个笑脸主动认错? 这位中山侯何德何能啊? 听听这语气,就特么跟哄小媳妇儿一样! 上一次陈宽见到这种场面,还是弘治皇帝嬉皮笑脸地去哄张皇后! 汤昊啊汤昊,你真牛啊! 汤昊心里面不痛快,也顾不得陈宽在旁边了,直接劈头盖脸地训斥起了小皇帝。 “让你多读书,你非要去喂猪!” “谁告诉你天象异动就是上天示警了?彗星扫尾、心宿动摇、天璇晦暗……全都是老天爷的信号啊?” “你知道彗星是什么吗?你知道心宿又是什么吗?你知道北斗七星吗?” 基于自己日后的安危考量,唯恐小皇帝下一次又听信这什么狗屁天象异动,汤昊索性取来了纸笔,亲自给小皇帝和一旁的陈宽普及了一下天文知识。 当然,只是浅尝辄止,并没有提及“俺们生活在一个球上”这件事情。 因为汤昊担心一次性灌输得太多,会给小皇帝造成太大的冲击力,直接把人三观震碎了,那可就完犊子了。 陈宽有朱厚照听得一愣一愣的,久久都回不过神来。 汤昊及时收手,然后提醒道:“这次分明就是我推动朝廷恢复纳粮开中旧制,损伤了太多南臣缙绅的利益,所以他们恨不得将我抽筋剥皮,借用杨源之口扯什么天象异动,逼迫你这位皇帝陛下宰了我,对我展开的报复罢了!” “你朱厚照要是真信了,那你就是这天底下最蠢的那头猪!” 汤昊说完这些大逆不道的话语,直接转身就走了,懒得跟小皇帝废话! 陈宽和朱厚照面面相觑,看着汤昊绘制的那星空图,看着汤昊举出的一个个例子,二人都被震撼得满脸骇然,大脑里面一片浆糊! “大珰,这……这是……真的?” 朱厚照难以置信地看向陈宽,目光之中带着征求,以及一丝祈求。 他多希望陈宽告诉自己,野人汤昊说的这些都是假的啊! 可是,陈宽神情凝重地点了点头。 “中山侯行事从不会无的放矢!” “短时间内他也根本不可能编纂出这么多的东西来!” “而且中山侯所举出的这些例证,我们完全可以派人去查证是否属实!” 小皇帝闻言如梦初醒,立刻喝道:“马上派人去查,看看野人说的是不是真的!” 陈宽点了点头,当即誊抄了一些那些例子,然后交给了张永,低声嘱咐道:“你亲自走一趟,立刻赶去查证,一定要快,并且要确切结果!” 张永闻言心头剧震,但他不敢迟疑,立刻动身出发了。 等张永走后,陈宽回到大殿,却见小皇帝正神情恍惚地瘫软在椅子上面。 “大珰,你说说,要是查出来是真的,怎么办?” 陈宽满脸苦涩,这是他第一次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小皇帝! 因为,没办法回答! 要是中山侯所言为真,那…… “要是这天杀的野人,刚刚说的都是真的!” 朱厚照满脸迷茫之色,眼神都变得空洞了起来。 “那所谓的天子,所谓的君权神授,其实全都是些笑话!” “那历朝历代天子的天……就要塌了啊!” 陈宽一听浑身剧震,然后急忙跪伏在了地上。 天子是假的,“君权神授”也是假的,连老天爷都是假的! 那皇帝凭什么至高无上? 中山侯啊中山侯,你这是要掀桌子啊! 今日第二更,三千字大章,读者朋友们多多订阅支持,万分感谢! (本章完) ------------ 第99章 紧急情况!小皇帝病了! 汤昊怒气冲冲地回到了东官厅大营。 还顺手暴打了几个刺头一顿,以此平息心中的怒火。 说实话,汤日天这次确实是有些失望,基于小皇帝的表现,很难不让人寒心。 老子为了帮你夺回皇帝权柄,跟这些文臣缙绅斗得你死我活,黑锅也全都我汤日天背了,结果你小子现在又开始玩背刺那一套了是吧? 上次内阁首辅刘健阴了汤昊一把,险些使得小皇帝与汤昊之间出现信任问题,还是陈宽暗示了刘健见过小皇帝,汤昊这才及时与小皇帝沟通,消弭了潜在的隐患。 这一次就更好了,傻子都看得出来,这是因为汤昊强行推到朝廷恢复了纳粮开中旧制,损害了绝大部分南臣缙绅和南方士绅的利益,因此遭到其疯狂报复! 可小皇帝倒是好得很,就是只关心于那“天象异动”,一提及“天象”他就跟失了智一样,还想背刺汤昊一回! 既然如此,那就别关注什么“天象”异动不异动了,老子把天象都给伱废了! 你让我汤日天不爽,那大家都别好过! 汤昊一贯不喜欢惯着他人,哪怕是小皇帝也不例外! 要是不给这小子涨涨教训,下次那钦天监再来个什么人,再说什么“天象异动”,再想用这个借口把他汤昊给整死,那他汤昊还活不活了? 万一这个时候汤昊正好在外带兵打仗,那可真就有意思了! 小皇帝只怕真个会变成那宋高宗赵构,以十二道“金字牌”催令班师,等汤昊回京之后打入大狱,择日问斩…… 所以,不管是出于个人愤怒,还是基于局势需要,汤昊现在都很有必要好好给小皇帝上一课! 只是连汤昊自己都没有想到,他这次可是真个捅破了天,还把老天爷给捅“死”了! 翌日清晨。 汤昊如往常那般前去廷议。 他已经做好了“舌战群儒”的准备! 毕竟那杨源只是个区区正九品的五官监候,一个打头阵的炮灰罢了。 真正的危险,还是在廷议上面,那些个文臣缙绅,诸如刘大夏和李东阳等狗东西,绝对不会眼睁睁地看着。 他们巴不得把汤昊往死里整,最好是抽筋剥皮点天灯的那种! 结果汤昊刚刚抵达文华殿,只见群臣正满脸焦急地议论着什么,就连内阁首辅刘健脸色也很是难看。 这些个朝堂重臣,全都是绷着脸,甚至可以看到那么一丝丝的焦急慌张! 司礼监大太监陈宽立在那里,汤昊满脸茫然地上前,低声询问道:“陈大珰,这是怎么个事儿?陛下呢?” 陈宽深深地看了汤昊一眼,然后面无表情地回答道:“陛下……病了!” 病了? 汤昊闻言一愣。 这小子不会是在装病吧? 咋滴这是不想上经筵日讲了啊! 瞧见汤昊那不以为然的神情,陈宽那是又好气又好笑。 “自从中山侯昨日觐见后,陛下便茶饭不思,呆呆的凝望着窗外,甚至到现在都没有喝过一口水,吃过一粒米,连觉都没睡……”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刹那间,所有廷臣全都呼啦啦地围拢了过来,目光不善地盯着汤昊。 这骇人的架势,倒是真把汤昊给吓了一跳。 谢迁性子比较急,直接厉声呵问道:“中山侯,昨日你到底跟陛下讲了什么?” 额,这个吧,你确定你要听吗? 汤昊心中咯噔一跳,脸色也有些不太好看。 小皇帝心理素质这么差的吗? 咱不是及时收手了,只告诉了你天文知识吗? 这就有些承受不住了啊? 那要是告诉你俺们生活在一个球上,你还不得直接疯了啊? 看着无数眼睛,正如狼似虎地盯着自己,汤昊心里顿时有些发毛。 这和平日里的朝堂争斗可完全不同,要是小皇帝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眼前这些朝臣绝对会恨不得撕碎了他汤昊! 毕竟,弘治皇帝就这么一个儿子,而且小皇帝可还没有子嗣! “中山侯!” “陛下龙体为重!” 老首辅刘健动了真火,厉声呵斥道:“你到底说了什么?” 天官马文升也发飙了,第一次旗帜鲜明地怒喷道:“汤昊,你这小贼,还不快点说!” 就连老国公张懋见到这情况,不免也有些慌了,拉了拉汤昊的衣袖,低声提醒道:“汤小子,你到底跟陛下说什么了啊?赶紧说啊!” “说啥?真不能说啊!”汤昊也有些急眼了。 他只是想对小皇帝进行思想改造,他可不想把那些话告诉满朝文武啊! 儒学自从西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开始,就一直是历代帝王统治百姓的最好思想工具! 而汤昊这番言论,放在这些名教子弟眼中,那无疑就是真真切切的歪理邪说,歪门邪道! 汤昊一旦开口说出来,他将会被全天下的儒家门徒视为仇寇,成为整个天下的众矢之的! 到了那个时候,小皇帝真不一定能够护得住他! 朝堂争斗是局限于一定的规则与默契之内! 但宣扬“歪理邪说”,那就是真正的道统之争了,比之生死大仇还要恐怖万分! 所以,汤昊不敢开口,也不能开这个口! “昨日本侯觐见陛下的时候,陈大珰也在场,你们想知道问陈大珰去吧!” 陈宽一听到这话,顿时脸都快绿了。 天杀的野人,真不是个东西啊! 他陈宽要是真开口说出那番言论,绝对会被史官钉死在历史耻辱柱上面! 群臣全都回眸,满脸狐疑地看着陈宽。 陈宽急忙开口解释道:“中山侯切莫胡言乱语,咱家那时离得比较远,所以没怎么听清楚!” 汤昊一听这话立马傻眼了,天杀的死太监,你更不当人啊! 二人对视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悔意。 没错,后悔! 汤昊不该为了逞一时口舌之快,把小皇帝给说魔怔了! 而陈宽同样不该因为心中的火气,直接暴露了汤昊就是小皇帝生病的罪魁祸首! 现在好了,两个人都被架在了火上烤,满朝文武都盯着他们! 要是现在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来,今日二人恐怕难以善了! 刘健已经怒到了极致。 皇帝陛下的安危,这是天下第一等大事! 可是这汤昊和这陈宽,明明知道内情,明明知道皇帝陛下是因何生病,却是偏偏不说,如何不让人动怒? “好!” “你们二人不说是吧?” “来人,去请太后娘娘!” 刘健也是发了狠,为了小皇帝,他什么都顾不得了。 汤昊是中山侯,正一品的五府都督;陈宽是司礼监掌印太监,内廷第一大珰。 他们二人不说,刘健这个内阁首辅,还真治不了他们! 但是,除了小皇帝外,还有人治得住你们! “不用请了!” 一声娇喝传来,紧接着张太后在夏皇后的搀扶下快步走了进来。 张太后早已通过询问宫人,得知了小皇帝生病是在与汤昊、陈宽密议之后。 所以此刻一登场,凤目直接就看向了这二人。 “你们还不说吗?” “信不信哀家杖杀了你们!” 见此情形,汤昊忍不住叹了口气。 罢了罢了,非要逼着问,那说就是了嘛! “太后娘娘,诸位臣僚,这是你们非要听的嗷!” “还不快说!”刘健怒斥道。 随即,汤昊取来了纸笔,开始重复起了昨天那些话。 群臣起初还不以为然,可是越听到后面,脸色就越是精彩,就连张太后和夏皇后也是满脸骇然之色。 汤昊见状满脸无奈。 非要听! 那你就听吧! 一听一个不吱声! 今日三更结束,读者朋友们多多投票订阅,支持一下,万分感谢! (本章完) ------------ 第100章 大逆不道!歪理邪说第一人! 老首辅刘健愣住了。 马文升更是被骇得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面。 就连张太后和夏皇后这两个妇道人家,此刻都被汤昊给吓得面无血色! 他们/她们刚刚听到了什么? 这位中山侯,言称这世界上没有老天爷,言称所谓“天人感应”,所谓“君权神授”,全都是西汉儒家学者搞出来的把戏罢了! 这位中山侯,正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们,那些所谓的“天象异动”,其实只是自然规律罢了! 这位中山侯,正大逆不道地质疑皇帝“天子”的合法性,正在宣扬一种极其离谱的歪理邪说! 直到此刻,众人才终于明白了过来,为何小皇帝会突然生病,茶饭不思了! 别说小皇帝只是一个区区十五六岁的少年郎了,你换做是刘健、马文升、张太后他们,骤然间听说这些骇人的东西,他们也根本顶不住啊! “这……这简直就是歪理邪说!” 刘健满脸骇然地怒斥道,喊出了不知多少大臣的心声! 你要是这么玩,你要是这么搞,那伱就真是找死了嗷! 甭管大家知道不知道,但你绝对都不能说出来! 为什么? 因为皇帝需要“君权神授”,皇帝需要“天子”这个身份,以此来提高自己的威严! 要是按照你汤昊这说法,全都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那为什么老朱家可以做这个皇帝,可以至高无上统御万民? 你汤昊这是在动摇皇权! 这汤昊这是大逆不道啊你! “中山侯!” 张太后怒斥道:“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太后娘娘,臣可不想说,是你们非要逼问!” 汤昊无奈地耸了耸肩,满脸无辜之色。 群臣面面相觑,都满脸无语之色。 谁能够想到你如此大逆不道啊! 李东阳突然开口,矛头直指汤日天。 “太后娘娘,皇后娘娘,事情已经很明显了。” “正是中山侯包藏祸心进献谗言,陛下听了后才会茶饭不思,龙体抱恙!” “对啊,都是汤昊这个贼子!”刘大夏立马跟上,对着汤昊持续输出! 这一次,老首辅刘健也没站在汤昊这边。 实在是汤昊做得太过分了些! 小皇帝毕竟还年幼啊! 你好端端地跟人家讲这些做什么? 一个年幼的君王,正是主少国疑、人心思动的时候,正是没有任何安全感的时候,可你汤昊倒是好得很,偏偏在这个时候告诉人家,所谓“天子”就是个笑话,你让小皇帝怎么接受得了? 于刘健而言,最重要之人,莫过于小皇帝。 廷臣可以更换,内阁阁老也可以更换,但是小皇帝只有一个,先帝爷就这么一个儿子! 要是真有了个什么三长两短,那这大明朝的江山社稷,只怕会是真个会有倾覆之患! 李东阳阴恻恻地开口道:“二位娘娘有所不知,就在昨日五官监候杨源称星象有变上书谏言,大角及心宿中星动摇不止,霾雾时作,此众邪之气,阴冒于阳,臣欺其君,小人擅权,下将叛上,遂杨源请诛中山侯!” “然不成想中山侯如此大逆不道,编纂出这等歪理邪说,意图蛊惑圣听,动摇皇权僭越神器!” “臣请立刻诛杀此等乱臣贼子,还天地一个清白!” 什么叫做“歪理邪说”? 什么叫做“异端”? 诸子百家之学,不是异端,那些就是学问,但是蛊惑人心的邪祟,才是真正的异端。 就比如眼前这个汤昊,就是妥妥的异端! 他宣扬的理论与儒家圣言截然相反,这不是“歪理邪说”是什么? 他用谗言蛊惑人心,导致小皇帝茶饭不思龙体抱恙,这不是“乱臣贼子”是什么? 李东阳就是要抓住这个机会,给汤昊扣上一顶宣扬歪理邪说的异端帽子! 乱臣贼子也好,异端邪祟也罢,全都应该诛杀! 听了李东阳的话后,群臣连同两宫娘娘,看向汤昊的眼神瞬间就变了。 这个中山侯,动机未免太过明显了些! 有人借用星象异动弹劾于他,他汤昊就立刻编纂出一套歪理邪说反驳,连老天爷都给抹除了,端得是个无法无天的凶恶狂徒! 汤昊冷冷地看着李东阳,有那么一瞬间,想要直接捏死这个混账狗东西! 毫无疑问,杨源背后之人,就是这个李东阳,巴不得把他汤日天往死里整! 至于原因嘛,无非就是汤昊成了小皇帝的头号鹰犬,还推动了朝廷恢复纳粮开中旧制,极大地损伤了李东阳这些南方士绅和南臣缙绅的利益! 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这可是生死大仇! 张太后面若寒霜地看着汤昊,冷喝道:“中山侯,你有什么解释的吗?” 对于这个汤昊,张太后一直心怀怨愤。 因为他的原因,小皇帝对他的两个舅舅恨之入骨! 哪怕汤昊废了这两个舅舅,打断了他们的手脚,小皇帝还是觉得不解气,还在追查他们倒卖盐引一事! 此外,小皇帝对她这个母后也十分不满,母子关系都快要到了决裂的地步! 这一切,全都是因为眼前这个汤昊! 感受到了张太后眼中的凛然杀意,汤日天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太后娘娘,太祖铁律,后宫不得干政!” “臣乃是中山侯,正一品的五府都督,不折不扣的朝堂重臣,不是后宫里面的阉人奴仆,随意就可被娘娘打杀!” “太后娘娘可以试试,你今日能不能杀了臣?”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张太后恨得银牙紧咬,到底是不敢真个下令对汤昊动手。 后宫不得干政,这确实是太祖高皇帝定下的铁律! 而这汤昊也确实不是什么阿猫阿狗,而是正一品的实权都督! 李东阳和刘大夏有些傻眼,他们没想到这个汤昊竟然如此张狂,连太后娘娘都不放在眼里! 这个天杀的莽夫,胆子未免太大了些! 陈宽眼见局势不对,立刻插嘴道:“御医那边已经发话了,陛下毕竟还年轻,必须要立刻用膳与就寝,否则继续这样下去,只怕是会……” 众人听到这话,不禁满面愁容。 刘健已经心急如焚,忍不住对汤昊怒骂道:“看看你干的好事!” 汤昊摸着下巴思索了片刻,随即笑呵呵地开了口。 “陛下这应该是心病!” “既然此事是因臣而起,那臣请求去见见陛下,如何?” 张太后冷冷地瞟了他一眼,并没有开口应允。 事实上,她对汤昊厌恶至极。 李东阳再次开口道:“汤昊,你还想去进献什么谗言?” “谗尼玛的言!”汤昊终于忍不了了,“李东阳,你是不是非要本侯揍你一顿你才会老实?” “要是你有本事那你去劝劝陛下啊,你去让陛下用膳就寝啊,你他妈地一直在这儿狗叫什么?” 面对汤昊一阵粗鄙怒骂,李东阳气得满脸涨红。 “你这个……粗鄙莽夫!” “粗尼玛!” “汤昊!老夫定要弹劾你!” “弹尼玛!” 众人:“……” “够了!” 张太后怒斥道:“成何体统?” “体你……”汤昊下意识地开口,好悬及时收住了嘴。 “咳咳,太后娘娘明鉴,臣这就去看看陛下,您让御膳房准备好膳食就行了!” 张太后满脸狐疑地看着汤昊,但是她现在也没有其他办法,只能暂且相信这个狂徒一次,先让儿子吃饭睡觉再说! 毕竟还是个孩子,这么熬下去,身体肯定会出问题的! 汤昊大步走出了文华殿,直奔乾清宫。 小皇帝啊小皇帝,你是真不争气啊! 今日第一更,读者朋友们多多投票订阅支持,万分感谢! (本章完) ------------ 第101章 自古得国之正者未如大明也! 乾清宫,寝宫。 汤昊大大咧咧地走了进去,也没让人通报。 里头还有一个太监,赫然正是刘瑾,小心翼翼的跪在角落伺候,汤昊朝他挥了挥手。 “你出去,关上门。” 刘瑾犹豫了片刻,还是乖乖起身离开了。 他清楚自己现在不受宠,而汤昊是最受宠的人,所以他只能乖乖听话! 自此,房间里面就剩下了汤昊与小皇帝。 小皇帝此刻正看着汤昊昨儿个绘制的那些东西怔怔出神,双眼已经布满了血丝。 想必他保持这个状态,至少已经有一整晚了。 “你在想什么?” 汤昊满脸茫然地开口问道。 然而小皇帝 没有搭理他,只是皱着眉盯着那图一言不发。 汤昊有些不耐烦了,伸手一把抓起那图,然后将其撕了个粉碎! 朱厚照先是一愣,随即勃然大怒。 “你这天杀的野人,真是好大的胆子!” “伱眼里还有朕这个皇帝吗?” 抢皇帝的东西,还撕皇帝的东西,你特么真是一点不当人啊! “这些东西,你看了也没意义,反倒是陷入魔怔,就像你之前那样!” 汤昊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面,沉声道:“小皇帝陛下,你是在担心自己的皇帝位置保不住吗?” 朱厚照闻言一怔,随即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朕已经命张永亲自赶去查证你那些例子了!” “要是张永带回来的结果,全都是真实的话,那朕真的不知该如何……面对天下臣民啊!” 朱厚照神情颓废,瘫软在了椅子上面。 汤昊冷冷地看着他,神情很是古怪。 这就好比,你发现自己是天命之子,是老天爷最宠爱的宝贝儿子,自然有资格统御天下万民! 可是突然有个人跑过来告诉你,没有老天爷,也没有什么天命之子,这一切都是假的,你这个皇帝没有任何特殊性,跟平头老百姓其实是一样的,换做是你恐怕也不能接受。 所以,小皇帝现在心态有些崩了。 “天子,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天子,代天牧狩,口含天宪!” “结果你这野人告诉朕,一切都是假的,你让朕怎么接受得了?” 汤昊闻言面不改色,换了一种说法,能够让小皇帝接受的说法。 “这样,咱们从头开始,行吧?” “君权神授这东西,自汉武帝始“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开始强化君权神授的观点,强调天子乃代天牧野,是神的具象化,对吧?” “然后东汉末年曹操之所以能“挟天子以令诸侯”,正是因为天子在手,他所做的一切都具有法理性,诸侯也不得不从,不然就是反叛作乱,对吧?” “那你想过没有,要是真有什么天人感应,真有什么老天爷,他亲儿子被人给欺负了,沦为了曹操的傀儡,他为什么不下来帮忙呢?” 朱厚照听到这话愣住了,不过还是有些不甘心。 “曹魏不是代汉了吗?” “问题是曹魏代汉也只能采取禅让,让刘家天子禅位给曹家天子,就是宣告天下刘家天子已不再拥有这种法统性,而曹家才是顺应天理该继承“天子”这种具有法统性的天下共主地位。” “然后接下来,司马篡魏,那司马昭当街弑君,斩杀了曹魏君主曹髦,这事儿你难道不知道?你就没有想想,既然天子都能被随随便便被人杀死,如同猪狗一般被乱臣贼子当街宰杀,他还是代表上苍牧野天下的天子吗?就像五代十国后,天子的尊严被彻底粉碎,任何有心人都知道“天子,兵强马壮者为之”。” “曹魏代汉,司马篡魏,这就已经足以证明,所谓“天人感应”和“君权神授”是假的了,尤其是那司马昭当街弑君,更是将天子的神圣性给粉碎得一干二净,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一刀砍下去天子同样会死!” 原本朱厚照还听得好好的,结果最后这句话,吓得他身子一颤,满脸惶恐地盯着汤昊。 “死野人,你想干什么?” “我只是提醒你,没必要去纠结这些,你应该明白的是,自古得国之正者未如大明也!” “自古……得国之正者……未如大明也?”朱厚照呢喃道。 “没错!”汤昊眼中精光闪烁,“华夏历史上曾有两次神州倾覆事件,一次是五胡乱华,一次是蒙元定鼎。” “而五胡乱华之后就是五代十国,将中原打了个稀巴烂,再然后就是前宋王朝了,但是前宋得国不正,赵匡胤是靠欺负孤儿寡母起家,是从柴家孤儿寡母手中夺取的江山!” “前宋之后,就是蒙元横扫天下入主中原,直到元末乱世民不聊生,太祖高皇帝顺应天意起兵反元,不十余年间,荡涤群雄,戡定祸乱,平一天下,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大明,乃是得国最正的王朝!” “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光是这份功绩,老朱家就完全有资格坐在龙椅上面统御天下臣民,哪里还用得着计较什么君权神授,什么天子受命于天!” 听完汤昊这番话后,小皇帝的眼睛逐渐亮了起来。 对啊,驱除鞑虏,恢复中华,这是老朱家最大的功绩,名垂千古的功绩! “所以啊,你老老实实地做你的皇帝,继续励精图治,继续跟文臣缙绅斗法,争取早点把他们给打趴下,早点让我统兵出战直接打得北虏抱头鼠窜那大明不就中兴了吗?” “说句不好听的,你就算想尽办法去维持你这天子的神圣性,不去努力发展民生富国强兵,等到鞑靼与瓦剌崛起之后,绝对会南下杀入长城,犹如当年那瓦剌太师也先一样,兵围北京城!” “到了那个时候,你试试看,那些蛮子能不能一刀砍死你这个大明天子!” 朱厚照听到这话,气得恶狠狠地瞪了汤昊一眼。 “你这混账,有你这么开导人的吗?” “没办法,我这人就这脾气,没有揍你一顿已经算是很给你面子了!” 汤昊满脸无辜地摊开了手,朱厚照见状忍不住苦笑着摇了摇头。 君臣二人相视一笑,都明白了对方的心意! “刘瑾,你死哪儿去了?赶紧让御膳房准备膳食!” 大殿外面,刘瑾听到这话,立刻忙不迭地高声应了一下,随即就兴冲冲地前去传讯了。 很快一连串的宫人走了进来,御膳房早有准备,这膳食来得很快。 小皇帝心结打开,也不客气了,直接开始胡吃海喝。 汤昊折腾了这么一上午,肚子也早就饿了,他更加不客气,吃相也比小皇帝更加难看。 偏偏小皇帝就喜欢这样不守规矩的汤昊,忍不住大笑出声。 “你吃慢点没人跟你抢!” “那鸡腿是朕的嗷!” 今日第二更,读者朋友们多多投票订阅支持,万分感谢! (本章完) ------------ 第102章 廷审!杨源的巅峰时刻! 一顿午膳,君臣尽欢。 汤昊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面,将今日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小皇帝。 听到群臣的反应之后,朱厚照顿时笑得乐不可支。 “你这家伙真是……不当人啊!” “人家一个个可都是大儒名士,你当着他们的面儿说这些东西,那不是故意打人家脸吗?” “又不是我要说!”汤昊满脸无辜,“是他们非要逼我说,还有太后娘娘!” 提及张太后,汤昊看向了朱厚照,等待着他给出个说法。 感受到了汤昊的目光,小皇帝忍不住叹了口气。 “母后那边你放心,以后不会出现这种事情!” “朕这位母后也是关心则乱,担心朕的安危,所以伱别往心里去!” 关心则乱? 呵呵! 这位张太后巴不得宰了他汤昊! 那张鹤龄、张延龄两兄弟的手脚,可是真被汤昊打断了,不是说说而已。 而且小皇帝还在追查这两兄弟倒卖盐引的事情,大有一副要抄家的架势,张太后又是出了名的“扶弟魔”,她不着急才是怪事! “那张家兄弟,你敲打得差不多就行了!” “让他们将贪腐谋利所得的银钱交出来,拿给我们练兵用,这件事情就算过去了,毕竟是你的亲舅舅,不好下手的!” 汤昊意味深长地开了口。 朱厚照听后点了点头,只是语气很不甘心。 “若非这两个畜生是真的亲舅舅,朕早就砍了他们的脑袋了!” “此事朕会去跟母后商议,也算是利益交换吧,花钱保命,就此揭过!” 听到这话,汤昊欣慰地点了点头。 小皇帝总算是成长起来了,没有意气用事,开始以大局为重,这才符合他大明皇帝的身份。 “走吧,那些廷臣可是还等着呢!” “你不过去露个脸,他们肯定安不下心来!” 小皇帝闻言叹了口气,老老实实地跟在了汤昊身后。 只是一出了寝宫,二人的位置就换了过来。 私底下怎么无礼都行,但是众目睽睽之下,汤昊还是要对小皇帝表现出足够的敬畏与尊重,否则只会自找麻烦。 刘瑾屁颠屁颠地跟在后面,忍不住满脸好奇地低声问道。 “中山侯,你这究竟用了什么法子,让陛下用膳了?” “哦!”汤昊笑道:“主要原因,还是你长得太丑了,影响了陛下的食欲!” “所以下次陛下用膳的时候,还请刘大伴离得远一些,别站在哪儿恶心人!” 刘瑾:“???” 啥? 我丑? 影响食欲? 你特么要不要看看你长什么鬼样子啊! 走在前面的小皇帝忍不住“噗嗤”一下乐出了声儿来,他觉得汤昊这个野人真是太有意思了,说话又好听,而且还很能打。 刘瑾这个死太监,跟汤昊比起来,还真是没啥可比性。 朕有野人汤昊,何愁大事不成? 一想到这儿,小皇帝就雄赳赳气昂昂地走进了文华殿。 群臣一见到他,立刻面露欣喜地跪地行礼。 只要小皇帝安然无恙,那就可以放下心了。 老首辅刘健长舒了一口气,天官马文升也是笑呵呵地点头。 小皇帝也懒得解释,反正事情经过如何,大家都看在眼里心知肚明。 他只需要露个面,让群臣看见自己龙体好着呢,那就已经足够了。 可正当朱厚照准备离开,回去睡大觉的时候,偏偏有人喜欢在这个时候冒出头来,非要恶心一下他人。 刘大夏意味深长地开了口。 “启禀陛下,昨日五官监候杨源称星象有变上书谏言,请诛中山侯!” “此案涉及到国朝江山社稷,臣请陛下亲自廷审,以安臣民之心!” 兵部尚书请求朝堂廷审,而审查之人正是中山侯汤昊! 而且这位所谓的君子,还拉虎皮扯大旗,扯出了江山社稷的名头,由不得小皇帝不同意! 老首辅刘健脸色微变,意味深长地扫了刘大夏一眼。 这一次,杨源只怕会沦为牺牲品了。 天官马文升则是眯起了眼睛,好像在打盹。 事实上,只要不涉及到吏部事务,天官大人一向不会多管闲事。 刘大夏想要跟中山侯争斗,那就随他们斗去吧! 反正这一个兵部尚书,一个五府都督兼新军提督,可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汤昊与小皇帝对视了一眼,彼此间交换了一下意见,随即小皇帝欣然点头。 “行,那就廷审吧!” “那个五官监候杨源呢?召上来!” 片刻之后,杨源昂首挺胸地走了进来,随即不卑不亢地跪地行礼。 群臣见到他这般气度不凡,也是议论纷纷,称赞有加。 毕竟这杨源的父亲杨瑄,可是凭借忠诚和直言进谏而名扬天下,被士人所推崇,也算是名门之后了! “杨源,你说大角及心宿中星动摇不止,又霾雾时作,这是众邪之气,阴冒于阳,臣欺其君,小人擅权,下将叛上……对吧?” “陛下圣明!”杨源不卑不亢地回答道:“臣自幼习天文,得授五官监候一职,常年推历法,定四时,监天象……对天象了如指掌……” 杨源略显激动地开口道。 他一个区区正九品官员,平日里连面圣的机会都没有,这还是第一次见到皇帝陛下,而且还是在一众朝堂重臣的陪同之下,简直超出了杨源本人的想象! 若是自己表现得好一点,说不定能够赢得皇帝陛下的青睐,自此青云直上,一飞冲天! 杨源鼓足了劲地开始自夸,小皇帝听得烦不胜烦,直接出言打断道:“杨源,你看看站在你面前这位,面相如何?” 杨源闻言一怔,下意识地看向了汤昊。 只见此人生得异常魁梧雄壮,而且还身穿正一品朝服,就是显得年轻了些,想来肯定是非富即贵。 杨源思索片刻,当即开口道:“陛下,这位大人神气严肃,举止雷厉风行,这是大富大贵之兆……” 此话一出,众人的神情顿时就变得古怪了起来。 刘大夏脸色苍白,李东阳这个病篓子更是面无血色。 汤昊和小皇帝嘴角带笑,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方才他们来大殿的时候,汤昊特意让小皇帝给他找了身衣服和官帽,以此遮掩自己“剃发除须”的明显特征。 为的就是此刻! “好!很好!” 小皇帝接连叫好,甚至还鼓起了掌! “杨源,你说他神气严肃,有大富大贵之兆,那你可知你眼前之人是谁?” 杨源明显地察觉到了小皇帝的语气不对劲,他下意识地看向了汤昊,然后硬着头皮开口追问道:“恕下官眼拙,不知大人是……” “哦!”汤昊冷笑道:“在下不才,就是你杨源口中那个“欺君擅权”的中山侯!” 杨源:“!!!” 今日三更结束,读者朋友们多多投票订阅支持,万分感谢! (本章完) ------------ 第103章 戍边流放!老首辅的请求! 杨源愣住了。 眼前之人就是汤昊! 那个蛊惑圣听欺君媚上的中山侯! 不是说他“剃发除须”吗? 这怎么…… “杨源!” “你好大的胆子!” 小皇帝懒得跟这家伙过多废话了,他困得不行,正准备回宫睡觉呢! “身为钦天监官员,执掌天文监天象,却借助天象异动诬陷忠良,党同伐异排斥异己!” “似你这等居心叵测的乱臣贼子,才是最应该诛杀之人!” “来人啊,将这杨源拖出去,杖杀!” 小皇帝好歹也见识了这么久的朝堂争斗,哪里不明白杨源只是某些人的一颗棋子,推出来攀咬中山侯汤昊的。 但是,既然作为棋子,那就得有棋子的觉悟,必须杖杀警告朝野上下! 不然现在冒出来一个杨源,以后就还会有第二个杨源,什么五官监候,什么监察御史,都会沦为朝堂争斗的牺牲品,受他人蛊惑怂恿,无端弹劾中山侯汤昊! 这股风气,必须要刹住! 所以,杨源必须死! 不过在这之前,就看他想不想活了! 事实上,杨源肯定是想活的。 所以他一听到小皇帝这话,立刻脸色苍白地跪倒在了地上。 “陛下恕罪,恕罪啊!” “臣听信他人谗言,所以才会胡乱进言劝谏……” 距离真相,仅仅只有一步。 可惜,有人不愿意杨源继续开口了。 文渊阁大学士李东阳迅速出列,朗声开口道:“陛下,钦天监官员掌天文监天象,若天象有异动,及时发出示警,这乃本职工作无可厚非!” “此外风闻奏事不只是科道言官的权力,中山侯嚣张跋扈也是事实,若陛下因此而杖杀杨大人,恐怕此后言路闭塞,无人再敢进言谏言了!” 李东阳一番话说得极为好听,先说了人家杨源这是忠心为国,为了你这个小皇帝才会进言劝谏。 紧接着李东阳又提及到了“风闻奏事”,将杨源的行为定义于此,这是妥妥的忠心为上啊,哪能就这么给杖杀了。 所谓“风闻奏事”,就是举报人可以根据传闻进行举报,不必拿出真凭实据,也不署名,这是科道言官的特权。 比如南齐永明年间,御史中丞沈约弹劾王源与满氏联姻、受满氏聘钱五万事,即因“风闻”。 咱只是听说的,没有去求证,但是咱也可以弹劾伱,你要是不能自辩,那就等着被罢官去职吧! 这弘治年间,朝堂之上可是有着一位“圣君”以及满朝贤臣,弘治皇帝广开言路从谏如流,致使都察院的科道言官风闻奏事也不是什么新鲜事情。 有弹劾官员与民争利的,有弹劾官员以权谋私的,还有弹劾官员纵子行凶的……正是因为如此,弘治一朝的整体氛围很好,官员缙绅表面上都是老老实实的,唯恐出现什么政治污点,被这些科道言官风闻奏事,不得不引咎辞职。 李东阳现在就是要将杨源进言的行为定义为风闻奏事,定义为是忠心为国! 不然人家监测天象好好的,为什么天象异动,他就忍不住要进言劝谏了? 还不是担心你这个小皇帝被奸臣蛊惑蒙蔽,坏了大明的江山社稷? 人家这可是一片赤胆忠心啊! 小皇帝听到李东阳这话,一时间都有些愣住了。 好像……还真是像那么回事儿嗷! 汤昊见状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即冷笑道:“李东阳,你这么慌干什么?” “人家杨大人话都可还没有说完呢,你就着急忙慌地开口,怎么?你就是那个指使他的人?” 此话一出,群臣都变了脸色。 李东阳脸色微变,旋即面无表情地回答道:“中山侯说笑了,本官弹劾中山侯的奏章也不在少数,何须借用他人之手?” 一听到这话,连小皇帝都被逗笑了。 李东阳啊李东阳,你可是真行啊,巴不得整死朕的野人! “杨源,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事到如今,杨源已经明白了自己眼下的处境。 他要是老老实实地接受大学士李东阳对他的“安排”,至少还可以有一条活路! 但他要是真个再透露出什么,陛下会不会杀他那不一定,但有人绝不会放过他! 一想到这儿,杨源便神情苦涩地开了口。 “臣误听谣言,诬陷中山侯,还请陛下降罪!” 得,这家伙已经废了! 汤昊和小皇帝对视了一眼,旋即将目光放在了李东阳身上。 不出预料的话,今日之事就是这个老阴比的手笔。 只是可惜,刚刚没有堵住这厮的狗嘴,平白让他给杨源低了话。 “来人,拖出去……”小皇帝摆了摆手。 正当这个时候,一直沉默的老首辅刘健却开了口。 “陛下,自洪武以后,国朝鲜有杖杀臣子之举,于陛下声名有损!” “还请陛下念在杨源之父杨瑄一生为国奔走操劳的份儿上,留他一命吧!” 刘健不得不开口,或者说给李东阳这些混账东西收尾!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杨源就是一颗棋子,李东阳用来攀咬中山侯汤昊的棋子。 李东阳可以不在意,但是老首辅刘健不得不在意。 抛开杨瑄不谈,这朝堂之上多的是诸如杨源之流的年轻官员,比如刚从翰林院观政的新科进士,这都是些年轻人。 正因为年轻,所以他们热忱,他们热血,他们冲动,他们对国事愿意表述自己的意见,他们对邪恶不能容忍,也恰恰因为如此,他们同样最容易被人利用。 但这批新生代官员,却是文臣缙绅的接班人,文臣缙绅必须要保护好的传承者。 所以绝不能因为一个杨源,就开了“风闻奏事被杖杀”的先河。 弘治朝没有这个规矩,正德朝也不应该有! 老首辅刘健开口了,小皇帝对他还是颇为尊重的,思索片刻之后,还是点了点头。 “杖二十,谪戍肃州!” 这个惩罚,算是相当严重了。 罢官戍边,还恶了天子,杨源这辈子可能都没有起复的机会。 不过二十廷杖,至少给杨源留了条命! 所以,这个结果,已经很是仁慈了。 刘健率先表态接受,高喊“陛下圣明”。 李东阳等人也是如此,反正没有怎么损伤到他们的利益。 一场闹剧就此结束,汤昊和小皇帝一起回了乾清宫。 “陛下,这件事情,或许是一个机会!” 小皇帝一听到这话,顿时就来了精神。 “野人,你的意思是……” 汤昊笑呵呵地开口道:“李东阳那老阴比,今日可是提醒了我们,科道言官可是有着“风闻奏事”之权啊!” “与其让科道言官继续沦为文臣缙绅的应声虫,不如将这把刀掌握在我们手中,割裂文臣集团,给他们来一记狠的!” “咱们这样……” 朱厚照闻言一怔,随即连连点头,兴奋得手舞足蹈! 汤昊笑呵呵地简述了一遍计划,目标直指都察院。 眼下他提出了这等“大逆不道”的“歪理邪说”,那些文臣缙绅还坐得住吗? 接下来,那就有意思了啊! 今日第一更,读者朋友们多多投票订阅支持,万分感谢! (本章完) ------------ 第104章 名声臭了?我莽夫要什么名声? 汤昊去了东官厅大营。 继续开始日常生活。 收拾刺头,丢进斩配营! 研读兵书,操练新军将士! 很快一天又过去了,可是等汤昊下班回家后,便宜二伯汤俌却是告诉了他一个不好的消息。 “昊儿,那些乱七八糟的歪理邪说,你到底是从何处听来的啊?” “就算听了这些歪理邪说,你也不能公然在朝堂之上讲出来啊!” 汤俌现在很着急,一张老脸上满是惶恐与不安。 汤昊倒是不以为意,笑呵呵地询问道:“怎么?连二伯你都听说了?” “那些人的动作够快的嘛!只怕下朝之后立刻就差人将此事散播了出去!” 那些人,无非就是以李东阳、刘大夏为首的南臣缙绅,巴不得把他汤昊往死里整! 杨源天象进言一事,肯定就是李东阳这老阴比搞出来的。 “还不听说?整个京师都传遍了!” “现在大量士子书生都在议论伱这个中山侯,是个不折不扣的异端邪祟,公然宣扬歪理邪说,蛊惑圣听欺君媚上,更有甚者还写出了文章,想要将你汤昊钉死在史书上面!” “哟,文章呢?让我看看!”汤昊笑得很是开心。 要是真有人写文章记录下这件事情,那等几百年后,被钉死的人可不是他汤昊啊! 汤俌闻言都愣住了,满脸狐疑地看着这个便宜侄子。 “不是昊儿,你这还笑得出来?” “你现在名声都臭完了,成了士林公敌,以后麻烦不断……” “名声?”汤昊嗤笑道:“我区区一个莽夫,要那玩意儿干嘛?” “再说了,那些文臣缙绅恨不得将我抽筋剥皮,又岂会在史书上面给我留下好名声?多这一事少这一事,其实区别不大!” “我倒是希望那些家伙,做得再过分一些,好给我一个反击的机会!” 汤昊满脸杀气,他已经有些烦了,想要杀几个人助助兴! 现在子弹已经飞起来了,就看这一次,有多少家伙入瓮了! 与此同时,都察院内。 都察院左都御史,执掌台务的最高长官,又被尊称为“总宪”大人。 总宪屠勋此刻很是头疼,因为都察院内部出现了隐患。 或者说,有人将手伸到了都察院里面。 监察御史何天衢正站在屠勋面前高谈阔论,说得慷慨激昂。 “总宪大人,昔年太祖高皇帝设科道言官、都御史等,职专纠劾百司,辩明冤枉,提督各道,为天子耳目风纪之司。” “凡大臣奸邪、小人构党、作威福乱政者,劾;凡百官猥茸贪冒坏官纪者,劾;凡学术不正、上书陈言变乱成宪、希进用者,劾。” “都察院掌管监察百官、巡视郡县、纠正刑狱、肃整朝仪等一切事务,天子耳目,为纲张目,为法发声!” “现如今那中山侯公然宣扬歪理邪说,是不折不扣的异端邪祟,若是继续任由他蛊惑圣听欺君媚上……” 得,你要说就早点说,扯那么多犊子干什么? 说白了,你不就是想弹劾那中山侯汤昊吗? 屠勋冷冷地看着这个何天衢,一直沉默不语,脑海中却是浮现出了何天衢的履历。 这个何天衢,是弘治九年的进士,初授嘉兴知县,因为人刚正不阿,所以短短两年后就被擢为监察御史,正式进入都察院,成了一名科道言官。 但是,何天衢是湖广人。 兵部尚书刘大夏,也是湖广人。 文渊阁大学士李东阳,同样是湖广人。 今日朝堂之上的那杨源事件,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幕后主使极有可能就是李东阳或者刘大夏二人。 倒不是说,李东阳、刘大夏、何天衢等人结党营私,排斥异己。 而是事实就摆在眼前,现如今这朝堂之上,文渊阁大学士李东阳的势力,未免太过大了些。 这位文渊阁大学士,搞了一个什么“茶陵诗派”,号称“以文章领袖缙绅”。 然后他又喜欢广交友人,“每日朝罢,则门生群集其家,皆海内名流,其座上常满,殆无虚日谈文论艺,绝口不及势力。” 很难想象,这个病篓子大学士,究竟想做什么。 一边疯狂上奏请辞,言称自己身体不行了。 一边又在疯狂结交友人,在朝堂之上形成了一股以他李东阳和刘大夏为首、成员遍布六部百司的庞大势力,好像这位大学士行事有些矛盾呢! 现在,这个何天衢又迫不及待地跳了出来,想要集结整个都察院之力弹劾中山侯汤昊,实属是让人很难不多想。 都察院,确实是天子耳目之司,也确实承担着监察百官、纠正刑狱、辨明冤枉等重要职责。 但是,都察院更不能沦为他人争权夺利、排斥异己的工具! 是以面对不断劝说的何天衢,屠勋一直都没有开口,全当乐子听了就是。 但紧接着一人开口,屠勋却是不得不重视了。 这人名为张敷华,现任右都御史,出了名的贤才干吏。 张敷华是天顺八年的进士,与马文升同一时期的五朝元老,一生功勋卓著、政绩突出,乃是都察院的定海神针。 即便屠勋在他面前,也要持晚辈礼。 事实上,张敷华于弘治十二年就升任右都御史了,一直在外总督漕运兼巡抚淮南、扬州各府,曾深入抗洪救灾现场,组织指挥民夫百姓开挖深沟排涝,又筑宝应大堤作防线,使当地百姓生命财产减少损失。 正因为张敷华品行高洁,政绩突出,受到官民的交相称赞,与南京吏部尚书林瀚、南京佥都御史林俊、南京国子监祭酒章懋并称为“南都四君子”,此次入朝极有可能会被提升为刑部尚书。 张敷华已是古稀之年,为官一身清正廉明,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威严。 他淡淡地扫了何天衢一眼,随即看向了屠勋,沉声开了口。 “总宪,这个中山侯,确实不能留!” “其一,八虎阉人是受他帮助,这才得以保全,现如今还在内廷里面身居高位,甚至连那刘瑾都再次被陛下起复重用!” “中山侯与阉人宦官之间已经勾结在了一起,欲除八虎阉人,先除中山侯汤昊!” 这第一点,屠勋自然听得明白。 上次群臣借助“南苑猛虎案”,想要趁机除去八虎阉人,却是被这汤昊给破坏殆尽。 不管汤昊是出于什么目的,他与八虎阉人勾结在一起,都是不争的事实! “其二,汤昊公然宣扬歪理邪说也是事实,倘若不将他除去,任由其继续位列朝堂之上,天下士人将会沸反盈天,朝廷会失去士林之心,也会对陛下声威有损!” 听到这句话,屠勋的神情变得凝重了起来。 天下士林,就是文臣缙绅的根本,也是朝廷的人才来源。 因为科举制度的存在,文臣缙绅可以源源不断的得到新鲜血液补充,而来源正是天下士林! 与之相比,中山侯汤昊,自然算不得什么了。 “其三,汤昊本人行事嚣张跋扈且无法无天,现如今他执掌新军,并且团营京营也都成了他的一言堂,这对国朝而言不是一件好事!” 文臣缙绅不想让天子掌兵,说白了就是害怕武夫当国。 可是现在汤昊贵为五府都督,手里面又执掌着京军大权,协理文臣许进又难以制衡,那这跟“武夫当国”也没什么区别了,文臣缙绅坐得住才怪! “所以,这是一次机会!” “必须要想办法除掉这个中山侯!” “哪怕让陛下将其罢官去职、赋闲在家都可以接受!” 今日第二更,读者朋友们多多投票支持,万分感谢! (本章完) ------------ 第105章 恶名昭著!都察院的疯狂弹劾! 汤昊名声臭了! 在舆论发酵之下,这位中山侯成了人嫌狗厌的大恶棍! 比如什么生平毫无功绩,靠着救驾之功身居高位。 比如什么操练新军的时候,凌辱虐杀军士,性好杀人。 再比如什么为人嚣张跋扈无法无天,不慕教化形同蛮夷,还学那蛮夷陋习剃发除须…… 在有心人的怂恿支持下,中山侯汤昊成了热门话题,更随着不断有关于他的猛料爆出,比如“剃发除须”等等,使得汤昊彻底成了舆论中心,成了百姓士子茶余饭后的谈资。 汤昊本人对此倒是不以为意,索性躲在了东官厅大营里面,该上班上班,该揍人揍人,该练兵练兵,反正也不会有人敢来东官厅大营找他麻烦。 要是真有这样的蠢货,汤昊不介意直接打死他,出一口心里面的憋屈之气。 他倒是清净了,可是小皇帝却烦不胜烦。 因为弹劾中山侯的官员,未免也太多了一些! 六科给事中、十三道监察御史,包括整个都察院的绝大部分科道言官,竟然全都上奏弹劾中山侯汤昊,其罗列出的罪名更是让人触目惊心! 要不是小皇帝知道汤昊野人的真正身份,他当真还会信了这些个科道言官的鬼话! 连特么“汤昊小时候曾被蛮夷掳走所以心向蛮夷”这种鬼话都编的出来! 朕倒是还要谢谢你们嗷! 连朕都不知道他是不是个纯正的明人! 对于这些奏章,朱厚照早就交代过了司礼监,全部画叉留中。 不用给小皇帝看,也不用予以批复,就这么放在那里就好了。 所谓“留中不发”,就是皇帝把臣下的奏章留在宫禁中,不交议也不批答。 说白了,这就是在表明皇帝的态度,你们说的朕看都不想看,别在那儿嗷嗷叫了。 甚至小皇帝担心麻烦,索性连廷议和日讲都不去了,任由文臣缙绅们廷议,任由他们搞事情。 朱厚照倒是想要看看,这些个把持朝政五十余年的文臣缙绅,能搞出什么花样来! 但,风闻奏事、上奏弹劾,这可是科道言官的特权! 反正写一篇弹劾奏章又不费事,再说了这是屠勋和张敷华两位都察院巨头交代的任务,科道言官们哪里敢拒绝,继续弹劾呗。 于是乎弹劾中山侯汤昊的奏章非但没有减少半分,反而是愈发增多了起来,就连地方上的州府县官竟然也开始上奏弹劾,一篇篇弹劾中山侯的奏章如同雪花般飞进了乾清宫,然后落到了司礼监的案桌上面! 司礼监掌印太监陈宽、秉笔太监萧敬等人对这些奏章统统全都画了叉号,这就意味着这些奏章到不了皇帝陛下面前,只会被搁置在一旁吃灰。 陈宽很清楚,这一次是小皇帝与文臣缙绅的正面角力,所以司礼监必须要做好自己的职责! 什么职责? 守护皇权,制衡内阁,这就是司礼监存在的意义! 但是,秉笔太监突然笑出了声儿,拿着一封奏章递给了陈宽。 “这个人,倒真是个不怕死的货色!” 陈宽接过奏章一看,神情顿时变得古怪了起来。 不用多想,这也是一封弹劾中山侯汤昊的奏章。 只是与其他弹劾奏章相比,这一封言辞更加激烈得多。 奏章里面,大骂汤昊是个化外蛮夷,冒名顶替汤家后人、功勋之后的身份,又串通勾结刘瑾等八虎阉人,于南苑猛虎案中救下陛下,从而得以身居高位执掌大权,分明就是个包藏祸心的乱臣贼子,意欲颠覆大明王朝的江山社稷! 起初陈宽看到的时候,还觉得有些好笑。 可是当他看到后面,突然想起了张永告诉过他的一个隐秘,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随即陈宽急忙看了一眼署名,监察御史何天衢! “何天衢?” “咱家记得他是湖广人吧?” 陈宽看向了萧敬,后者点了点头。 “没错。” “他也是茶陵诗派中人。” 呵! 茶陵诗派! 陈宽不屑地冷笑了一声。 真以为冠上什么“诗派”的名头,大家就不知道你李东阳是在培植党羽了? “找找看,还有没有这茶陵诗派的人,上奏弹劾中山侯!” 随着内相发话,整个司礼监的所有太监迅速忙碌了起来。 片刻之后,萧敬手里拿着高高一摞,笑道:“共计三十六人,其中三十二人都是科道言官,还有四个地方官员,官位最高者是一个正四品的知府!” “仅仅只有一个知府吗?”陈宽闻言很是不满。 区区一个知府,还远远不够啊! 不过继续这么拖下去也不是办法,皇帝陛下可好几天没去上课了。 一想到这儿,陈宽就拿起了这些人的弹劾奏章,将何天衢的那封放在最上面,然后直接前来面见了小皇帝。 此刻小皇帝还在看着汤昊上次普及的天文知识。 这玩意儿吧,不看不知道,越看越着迷。 朱厚照就想不明白,汤昊这个该死的野人,究竟是从哪儿来的,又是怎么知道这些天文知识的? 张永早就回来了,而事实证明,汤昊之前说的可都是真的,至少张永可以探查到的例子就是如此。 所以,小皇帝此刻很是心慌,也对汤昊的来历充满了好奇。 “陛下!” 陈宽轻声唤道。 小皇帝抬头一看,注意到了他手里面的奏章。 “朕不是说过了嘛,弹劾汤昊的奏章,全都留中不发,不用给朕过目!” “陛下明鉴,这些弹劾奏章有些不一样!” 陈宽意味深长地开了口。 小皇帝闻言一愣,随即来了兴趣。 当他看了最上面何天衢那封弹劾奏章后,瞬间勃然大怒。 “该死的东西!” 小皇帝怒斥道:“这个何天衢是什么来头?” “湖广人士,弘治九年的进士,也是茶陵诗派的人!” “茶陵诗派?”朱厚照冷笑道:“李东阳那个茶陵诗派?” “正是!”陈宽面无表情地回答道:“其余三十五人,也是如此!” 一句话,全都是李东阳的人! 朱厚照一本本看过去,只是看了一下这些人的名字,没有去看奏章内容,没有这个必要,反正都是逮着汤昊在骂! “就只有一个知府嘛!” 小皇帝很不满意。 “陛下,可以加快一下进度!” 陈宽提醒道:“比如,将这三十六人全部下狱,那背后的大鱼自然就会坐不住了!” “毕竟这些人之所以会上奏弹劾中山侯,正是受了某些人驱使,倘若他们下狱,那人见死不救的话,于他自己而言,将会是致命的威望打击!” 陈宽在司礼监做了这么多年,朝堂争斗见到了太多,他很清楚这些文臣缙绅看重什么。 “要是再策反那么一两个人,那就更有意思了!” 陈宽笑得很阴险,小皇帝也跟着笑了起来。 “陈大珰,伱怎么越来越像野人那混账了!” “端得是个阴险狡诈,卑鄙无耻!” 陈宽:“???” 今日第三更,读者朋友们多多投票支持,订阅支持,万分感谢 (本章完) ------------ 第106章 规矩!科道言官的捞钱手段! “去办吧!” “朕会让谷大用和马永成配合你!” 小皇帝眼中闪过一丝寒芒。 既然敢这么不顾脸面,想要整死朕的野人,那朕也是时候让你看看,谁才是这座大明王朝的主人了! 陈宽躬身领命而去,谷大用和马永成接到命令,随即东厂与西厂迅速行动了起来。 首当其冲之人,便是这个何天衢! 何天衢,湖广道州人,汉朝大司空何武之后。 他们这一脉,还曾出了个先祖何仲举,曾任马殷天策府学士。 这马殷就是那位楚王,天策上将军,五代时楚国建立者。 所以,何天衢乃是出身官宦世家,族内基本上于历朝历代都有出仕之人,从而保证家族传承不绝。 到了何天衢这一代,他潜心苦读之下,于弘治九年高中进士,正式步入仕途,因殿试排名并不算好,所以初授嘉兴知县,随即得到了某位贵人的提携,擢升为监察御史,重新进入中央朝堂。 这一次,何天衢正是受了那位贵人的指示,带动整个都察院一起弹劾中山侯汤昊,必须要借助歪理邪说一事将其除掉! 原本总宪屠勋是不想答应的,奈何都察院另一位巨头张敷华开口了,矛头直指这位中山侯,遂整个都察院都开始行动了起来,成了何天衢最想要看到的场景! 贵人的差事办成了,何天衢心情大好,唱着小曲儿回到自家府邸,正准备寻那房新纳的小妾,红袖添香,清歌做伴,享受快活人生。 一想到这小妾那妖娆的身段儿,何天衢心中就一阵火热,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走进了小妾房间。 一名二十岁不到的美艳小妇人,正坐在八仙桌旁看话本,听见脚步声抬起头来一看,发现是何天衢后顿时惊喜道:“老爷回来了!” 说完小妇人赶紧起身,走到何天衢身边帮着他换掉青色的獬豸补子朝服,摘下了乌纱帽。 御史皆着獬豸服,头戴獬豸冠,寓意执法者铁面无私、明辨是非、公平公正。 每一次脱下了这身衣服,何天衢都会感到浑身轻松,仿佛这獬豸真个拥有神力,让人不敢随心所欲。 只穿着里面的月白色中衣,何天衢在美艳小妇人的服侍下,依靠着椅子,享受起了小妇人的按捏。 事实上,这美艳小妇人是个风尘女子,还是个颇有名气的小花魁。 何天衢有一次与好友前去,体验过一次后,就难以忘怀,每日入夜了都会觉得百爪挠心一般,脑海里面浮现出这张精致面容,难以入睡。 所以,他想了个办法,动用了一些手段,这个俏佳人隔天就被悄悄送到了他家府上,连一两银子都没有出! 至于是什么手段,那就未免太多了。 科道言官其实和阄人太监一样,都是人厌狗嫌的存在,不招人待见。 主要还是在于,那“风闻奏事”的特权! 这位风闻言事的权力,就是科道言官的利刃! 正是因为有着这道特权存在,所以御史给事中们可以肆无忌惮的攻讦弹劾他人,即便弹劾有误,一句“臣只是听说”就万事大吉,把此事揭过去了! 这种事情,先前何天衢也没少干,但是很少出现弹劾有误的情况,反而是每一次弹劾基本上都会有奇效! 为什么? 因为这些朝臣深恨之,却又不敢得罪这些风宪官。 究其原因,还是因为大明朝这俸禄低的吓人,而且还经常折色发放,官员连养家糊口都成了问题! 这要是是不想办法捞点外快,低阶官员估计连饭都吃不起,更遑论其他了。 而中阶官员基本上手里面都是握着些许实权的,所以他们想要贪腐受贿捞银子,那办法简直不要太多。 至于高阶官员嘛,人家压根就不需要开口,底下的官员就会老老实实地把银子送到人家手中,至少这每年的冰敬炭敬可是绝不能少,否则得罪了他们,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是以,真要说起来,这朝堂内外每个官儿的屁股底下都不干净,御史弹劾贪腐绝对没跑。 也正是因为如此,凭借风闻奏事这项特权,御史给事中才能以区区低品官儿制衡那些个中高阶官员,让他们吃相不要太难看! 而科道言官的权力,正是诞生于此处。 “老爷,今天又有人送银子来了。” 听到这话,何天衢陡然睁开了眼睛。 “什么人送来的?数目有多少?” “一千两银子,送来的是一个老仆,自称是什么张大人的下人!” 何天衢闻言大感失望。 原来是那个户部张郎中! 他还以为是那中山侯汤昊顶不住压力,开始按照规矩办事了呢! 什么是“规矩”? 那就是我弹劾你,伱就必须得给我送银子来。 就比如这个户部张郎中,何天衢于日前上了一封奏章,弹劾他教子不严。 教子不严,这算什么罪过?其实什么都不算! 但这就是个风向标,意味着何天衢接下来会拿此事作文章,继续弹劾这个张郎中! 教子不严这个名头,那发挥的空间简直太多了。 就比如当年那位三杨贤相中的杨士奇,就是因为疏于管教好自己儿子,放任其子杨稷横虐乡里,侵暴杀人,以致于杨士奇因其子杨稷被下狱而忧虑病逝,这就是最好的例子! 所以张郎中自然会怕,然后他就得照规矩办事。 什么规矩? 给弹劾自己的科道言官送银子啊! 按照其弹劾的力度,送出对应的银子,堵住科道言官的嘴! 教子不严,只是开始,后续要是爆出其子的恶行,那张郎中这个官儿肯定是做不了了。 事实证明,张郎中是个懂规矩守规矩的好官! 一千两银子不多也不少,刚刚好! 可惜,那个中山侯汤昊最不守规矩,端得是个无法无天! 既然如此,那你就去死吧! 真以为科道言官的弹劾攻讦奈何不了你吗? 中山侯啊中山侯,你真是这大明朝堂中的异数! “把银子按老办法藏好!” “老爷我不在家的时候,你要看好咱们这辛辛苦苦挣下的家业,咱们后半生的好日子,可全都在里面呢!” 小妇人连忙点了点头,认真地在何天衢的肩颈上揉捏。 她的后半辈子,也全都在眼前这个男人身上啊! 在女子的揉捏下,何天衢也很自然地放松下来,眼皮开始发涩。 他换了一个舒服的坐姿,头枕在女子饱满的胸前,眼睛缓缓闭上,享受了片刻的温存。 紧接着何御史一双手就不安分地攀上了那柔软之处,美艳小妇人早已习以为常,也停下了揉捏,享受着自己男人带给他的快感。 形状变换之下,何天衢也懒得再多说什么了,站起身子坐在了床边,美艳小妇人识趣上前,替自家老爷宽衣解带,然后又脱光了自己的衣服,露出了那千娇百媚的雪白胴体,让人血液沸腾。 何天衢一把将小妇人压在身下,正准备提枪上马,可是正当这个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呵斥声和打骂声,吓得何大御史身子一颤,立马就失去了所有性致,骂骂咧咧地穿好了衣服。 “老爷,不好了老爷,有人闯进来了!” 听见这家丁的声音,何天衢顿时大怒,冲出了房门。 他倒是想要看看,谁敢欺负到了他何天衢的头上! 然而何天衢才走出房门,就被两名大汉给按倒在了地上,紧接着一只靴子出现在眼前,顺着视线看上去,露出了谷大用那张笑脸。 “啧啧,何御史,这小妇人倒是美艳,你可算是“金屋藏娇”了!” 谷大用,西厂提督太监! 何天衢心中一惊,脸色也开始变得不自然了起来。 “谷大珰,这是什么意思?” 强忍着内心的惊惧不安,何天衢嘶声喝问道。 “怎么?” “何御史这么快就忘了自己做过的事情了?” “你弹劾中山侯的时候,那言语间的慷慨激昂呢?怎么变成这副熊样了?” 中山侯汤昊! 西厂提督谷大用! 该死的,汤昊这个狗东西果真与阉人混在一起了! 这西厂也好,东厂也罢,其实都是内廷里面的特务机构,一应手下人员也都是锦衣卫力士作为骨干,另招收了一些番子打手。 只是两厂做主之人,可都是宦官阉人,不比牟斌那位正直之辈,端得是个行事狠辣不择手段! 谷大用伸出脚,踩在了何天衢脸上。 “怎么说?” “是你自己主动交代?” “还是咱家让人拷打你一番,你再交代?” 交代什么? 何天衢身子一颤。 他要是敢吐露出背后的李东阳,恐怕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西厂固然可怕,但是李东阳更加可怕! 这位文渊阁大学士的手段,足以让人胆寒! 他如果不开口,李东阳还会想办法救他,但他若是真个供出了李东阳,那李东阳会不会倒台他不知道,而他何天衢绝对必死无疑! 是以何天衢死死地咬紧了牙关,兀自争辩道:“本官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谷大用一听这话,顿时就笑了。 “哟呵,还是个硬骨头嘛!” “希望等会儿你骨头也这么硬!” 谷大用不再搭理他,就站在一边看着麾下开始搜查这座府邸。 何府女眷下人被吓得浑身颤抖,跪伏在地上瑟瑟发抖。 西厂的搜查效率很高,不一会儿工夫,就搜遍了整个何府,随即抬出来了好几大箱银子。 “大珰,这是从一间密室里面搜到的!” “全部打开!”谷大用冷笑道。 一个个箱子被打开,里面赫然全都是清一色白花花的银子,堆放得整整齐齐的! 粗略估计之下,已经足足有两万之巨! 两万两纹银! 这是什么概念? 何天衢只是个七品监察御史,年俸禄米九十石,而且还要折色发放! 折色就是称俸禄折发钱钞,大明宝钞不断贬值,这俸禄折色其实就等同于是变相减少了官员俸禄! 但哪怕就算给这何天衢全额发放,哪怕给他发放的禄米选用最好的粳米,也就一两银子一石,一年也才不过九十两! 就算何天衢一家子不吃不喝,那也得二十多年才能存够这么多的银子,这还是在极其夸张的情况之下计算出的时间,正常情况依照监察御史的俸禄能够养家糊口就不错了。 赃银摆在面前,何天衢心中最后一丝侥幸心理也彻底烟消云散了,整个人瞬间情绪失控,痛哭流涕求饶不迭。 现在就算是李东阳捞他也没有用了,因为他何天衢贪腐受贿证据确凿,而《大明律》规定官吏贪赃枉法处分严重,如果是监察御史贪腐,加重治罪,对贪赃枉法的官吏,“永不叙用”;对贪赃枉法的监察御史,加三等判处,有赃私的从重处理! 也就是说,这两万多两雪花白银,足够要了他何天衢的狗命,甚至还可能会牵连到家人族人! 谷大用上前,从箱子里面拿起了一锭银子,随即放在了何天衢眼前。 “这一锭银子,是你儿子!” “这一箱银子,是你满门!” “怎么样?何大御史,是想满门抄斩,还是想活命?” 满门抄斩,还是活命? 这个问题没有任何意义,傻子都知道该怎么选! “活命!” “谷大珰我想活命!” 何天衢再也顾不上什么脸面了,满脸卑微讨好之色。 看见他这恶心的样子,谷大用一脚将其踹翻在地,随即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带走,严格看管,没有咱家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探视!” “还有这何府满门,全都打入狱中,逐一拷问!” 何天衢一家人全部被抓走,谷大用的任务可还没结束。 这西厂自成化十三年设立后,其权力一度超过东厂,活动范围自京师遍及各地。 然而因为遭到满朝文武的坚决抵制,被迫被废除撤销。 直到小皇帝即位,这才重新设立西厂,与东厂并行。 西厂的成员和东厂一样,都是由锦衣卫中选拔出来,宪宗钦定西厂所领缇骑(即锦衣卫校尉)的人数要比东厂多一倍,又把东厂与锦衣卫的职权包揽起来,是以西厂的职权比东厂和锦衣卫更大! 现在,谷大用作为西厂的第二位提督,他自然要把握住这个机会! 何天衢只是第一个,在京可还有三十二个! 这一次,务必让陛下看到,西厂存在的意义! 今日第一更,四千字大章,以后每日两更共八千字,希望读者朋友们多多投票多多订阅支持,万分感谢! (本章完) ------------ 第107章 三十二言官下狱!真是一条好狗! 何天衢只是第一个! 东厂和西厂率缇骑疯狂抓人拿人! 这一举动,很快引起了轩然大波! 最先收到之人,赫然正是羽翼丰满的文渊阁大学士李东阳! 这个病篓子大学士,此刻正在家中休养,他的旧病又复发了,今日在值房内突然剧烈咳嗽,还咳出了血痰,紧接着就眼前一黑昏过去了。 等他醒来之后,已经是在家中,身旁还有两名御医照料着。 毕竟是四朝元老,哪怕小皇帝再怎么厌恶他,该有的一应待遇还是少不了,避免被人嚼舌根,平白损伤了小皇帝的声望。 李东阳让两名御医诊治一番后,就差人送他们离开了,孤身一人坐在值房里面陷入了沉思。 他这一辈子,诚可谓是如履薄冰,不知前路在何方。 李东阳与寻常官员不同,他是真正的天之骄子,生而就注定不凡。 景泰元年,李东阳能作径尺大的书法,被京师称为神童,景泰帝亲自下召验试,并赐给李东阳菓钞。 那个时候,李东阳才三岁! 而后李东阳便得到景泰帝重视,讲读《尚书》大义,拜大儒展毓为师,后入顺天府学为诸生,与刘大夏、杨一清同在大儒黎淳门下读书,随即乡试中举、会试高中、殿试取得二甲第一,被选为庶吉士! 庶吉士,亦称庶常,隶属于翰林院,是新科进士中才华横溢之人才可得到的位置,为皇帝近臣,负责起草诏书,有为皇帝讲解经籍等责,是为大明内阁辅臣的重要来源之一! 也就是说,他李东阳的出生起点,超过了大明王朝绝大部分的士子书生,这也注定他李东阳不会如同这绝大部分的官员那样,一生碌碌无为做个平庸之人。 这之后,从成化元年到弘治四年,李东阳一直在翰林院与詹事府里面打转,终成化一朝都不得重用,反倒是因为他的父母接连病逝,李东阳不得不守制,结果妻子、弟弟、儿子接连去世,给予了李东阳沉重的打击! 也是这十几年间,李东阳伤心欲绝之下,身子骨开始差了起来,患上了各种毛病。 直到弘治十一年,皇太子朱厚照出阁读书,李东阳得晋升为太子少保、礼部尚书衔兼文渊阁大学士,正式进入内阁,并且负责教导太子。 但是同年,他的四弟李东溟……卒! 事实上,李东阳曾经不止一次地质问过老天爷,为什么他这官儿做得越大,他的亲人就死得越多? 父母! 兄弟! 妻子! 儿子! 女儿! 到现在几乎死了个干干净净! 李东阳本有三个儿子,可全都无一例外的病死了,以致于他只能从弟弟名下过继了一个儿子过来,照顾他这个病篓子! 他李东阳为大明操劳国事,为何会是现在这般下场? 老天爷自然是不会回答的,而李东阳也确实没有得到答复。 一想到这儿,李东阳突然就笑了起来,笑声宛如夜枭般恐怖瘆人。 因为他突然想起,那中山侯汤昊,竟然在朝堂之上,告诉满朝廷臣,根本没有什么老天爷,那所谓天象其实都是天地规律! 哈哈哈……多么可笑啊! 他汤昊这是在干什么? 质疑皇权! 质疑天子的合法性! 他汤昊不该死那谁该死? 君权神授,天人感应,这确实是儒家提出来的,但儒家之所以提出来,是因为皇权的需要! 西汉武帝为什么要“罢黜百家、独尊儒术”? 还不是为了加强他这位汉武帝手中的权力,稳固他这位汉武帝的统治! 汉武帝相信君权神授吗? 汉武帝相信天人感应吗? 他只相信这儒学可以帮助他更好地驾驭万民! 至于老天爷是不是真的,关他汉武帝屁事,他手里面的权力是真的,那就足矣! 这历朝历代的帝王将相,惊才艳艳之人比比皆是,难道他们全都没有怀疑过这所谓的“君权神授”,这所谓的“天人感应”,这所谓的“老天爷”? 他们就心甘情愿地重用名教子弟,耗费大量钱粮去祭祀天地祭祀四方鬼神? 难道这么多惊才艳艳之辈,全都是些傻子,全都没有你汤昊一人聪明? 呵呵,人家不是不知道,但是人家是聪明人,选择了继续糊弄下去! 糊弄谁呢? 糊弄平民百姓,糊弄天下万民啊! 君权神授和天人感应,不就是糊弄天下百姓最好的思想工具吗? 只有神化皇权,假托天命,老百姓才会对皇帝天子感到敬畏,才不会聚众作乱造反闹事! 可是你汤昊倒好,好像是天下第一聪明人,竟然敢大言不惭地当众说出这等大逆不道的话语! 你汤昊不死,那谁死? 就算小皇帝想要保伱,保得住吗? 这一次,汤昊可是动了儒学的根基,旗帜鲜明地站在了名教对立面上! 这天下间的名教子弟何其多也,一人一口唾沫都足以将这位中山侯给淹死了! 区区一个幸进之徒,不识大体的莽夫丘八,你凭什么敢这样做? 李东阳突然剧烈咳嗽了起来,可是他脸上一直都带着笑容。 只要这次都察院发力,那汤昊必死无疑! 而只要汤昊死了,小皇帝手中再无鹰犬,正德朝堂就会如同弘治朝堂那般,重新回到文臣缙绅的手中! 汤昊一死,新军提督这个位置就空出来了,重新交还兵部尚书提督! 汤昊一死,武将勋贵再无人可用,英国公张懋那个老东西也活不了几年,保国公朱晖更是个不折不扣的纨绔废物,武将勋贵将彻底失势,被驱逐出朝堂! 汤昊一死,小皇帝就只能重用八虎阉人,而这恰恰触及到了文臣缙绅的逆鳞,接下来就是集结文臣集团之力,逼迫小皇帝铲除掉八虎阉人,那么自此小皇帝就会彻底沦为一个吉祥物,军政大权再次回到文臣缙绅手中! 如同他父亲弘治皇帝那般,正德朝堂将会再次成为又一个弘治朝堂! 帝与士大夫共治天下! 皇帝垂拱而治,安心开枝散叶。 朝政皆交由文臣缙绅处理,缔造太平盛世! 这才是大明王朝真正该有的模式! 只是可恨,自己恐怕也活不了多久了。 李东阳看着绣帕上的血迹,满脸落寞之色。 然而正当这个时候,继子李兆蕃匆匆走了进来。 “父亲大人,出事了!” “大司马赶了过来,想要见您!” 大司马,是对兵部尚书的尊称,也就是刘大夏来了! 李东阳眉头一皱,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他与刘大夏交情深厚,可是寻常不会轻易到对方府邸中来往,毕竟这是犯忌讳的事情,容易落人口实。 这么简单的道理,刘大夏不可能不知道。 而且自己是重病休沐,如果是一般琐事,刘大夏更不可能会来打扰自己! 但他还是来了,那就只能证明,出了什么大事! “请大司马进来!” “你亲自在门外候着,严禁任何人打扰偷听!” 李兆蕃神情凝重地点了点头,随即将刘大夏请进了房间,然后关上房门守在了门外。 刘大夏满脸焦急之色,可是当他看见李东阳手里带血的绣帕时,却是心头一颤。 “西涯,你这身子……” “不碍事的!”李东阳摆了摆手,“说说正事吧,发生何事了?” 刘大夏叹了口气,直接语出惊人。 “就在方才,东厂和西厂倾巢出动,抓了三十二名在京御史!” 此话一出,李东阳脸色大变。 “都是谁?” “不会是……何天衢他们吧?” 刘大夏神情苦涩地点了点头。 “包括何天衢在内,三十二个都是我们的人!” “另,锦衣卫指挥使牟斌亲自率缇骑出京了,应该是奔着我们那另外四人去的!” 李东阳闻言再也忍不住了,狠狠一拳砸在了床沿上面! “简直就是混账!” “上百名官员弹劾,近千封弹劾奏章,为何偏偏就抓了我们的人?” 李东阳声嘶力竭地咆哮道,脸上隐隐可见狰狞之色! 三十二名御史,这可是他在都察院里面的全部势力! 原本李东阳以为,都察院此次全体出动,疯狂弹劾中山侯汤昊,他让自己的人夹杂里面,也断然不会引起小皇帝的注意。 但是谁曾料想到,小皇帝不但注意到了,还直接出手反击,将此次弹劾中山侯汤昊的三十六人全部都给抓了起来! 这是什么? 敲打还是警告? 亦或者说想对他李东阳动手? 霎时间,李东阳的脸色变得难看至极! “西涯,要不我们收手吧!” 刘大夏脸上浮现出了一抹慌乱之色。 他又不是什么傻子,哪里看不出来,小皇帝这是对他们二人举起了屠刀啊! 上百名官员弹劾,上千封弹劾奏章,偏偏就只抓了他们那三十六人,不多一个,也不少一个! 这敲打意味太过明显了些,以致于刘大夏这位兵部大司马都开始慌了。 事实上,刘大夏确实想要汤昊死,毕竟汤昊上次还殴打了他,将他身为兵部大司马的骄傲和尊严踩了个粉碎! 但是,汤昊死不死,都不能牵连到他刘大夏自己啊! 这尼玛地,因为弄死汤昊,把自己搭进去了,那不是“同归于尽”了吗? 他和汤昊之间的恩怨,还远远到不了这种地步! 是以刘大夏此刻萌生了退意,想要及时收手,避免事态更加不可控。 李东阳愤怒之下牵动病情,再次猛烈地咳嗽了起来。 那咳嗽的狰狞模样,让人看了一眼就觉得不寒而栗,好像他要把肺都咳出来一样! 良久之后,刘大夏才听到了他的回答! “收手?” “现在还怎么收手?” “何天衢他们已经被抓了,陛下肯定知道是我们的手笔!” 李东阳面色狰狞地开口道:“现在这个时候收手,就等同于是投子认输,任人宰割!” “可是,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刘大夏神情焦急地追问道。 何天衢等人被抓,极有可能会供出他们二人,这才是刘大夏真正担心的地方。 只要小皇帝拿到了何天衢等人的供词,那他刘大夏和李东阳就会真的麻烦了。 就算因为四朝元老的身份,不会被罢官去职什么的,可是少不了会被逐出朝堂,赶到南京去养老! 如此结果,可不是刘大夏想要看到的。 事实上,刘大夏和李东阳二人,曾经多次上奏请辞。 但是这主动请辞致仕,和被逐出朝堂,那根本就是两个不一样的概念好吗? 主动请辞致仕,人虽然离开朝堂了,但是先前的党羽还在,留下的人脉还在,以后扶持一些后辈晚生也不是不行,自己也可以在地方上面日子好过一些。 而那种被逐出朝堂之人,傻子都看得出来这是恶了天子,谁还敢跟你讲什么旧情,巴不得趁早跟你划清界限,以后在地方上面日子可就难过了啊! 主动请辞,被动罢官,二者之间是天翻地覆的区别! “不要慌!” 李东阳擦干净了嘴角的血迹,止住了咳嗽,面容也恢复了平静。 “何天衢他们都是聪明人,聪明人是不会干蠢事的!” “想来他们心中也应该清楚,只要老实闭嘴,我们还会想办法救他们,否则他们必死无疑!” “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给皇帝陛下施加压力,让他放了何天衢这些人,并且借用此事点燃文臣缙绅的怒火,然后将这把火烧到中山侯汤昊身上,趁机将之除去,一举两得!” 刘大夏闻言一怔,随即满脸骇然之色。 “西涯,你该不会是想要……” “朝天阙!” 与此同时,乾清宫暖阁。 小皇帝还没有休息,而是在与张永对话,研究一下汤昊举的那些例子。 这次张永出去查证案例,只完成了小部分,还有大部分都没有查清楚是否属实。 紧接着陈宽就匆匆走了进来,低声汇报了一下东厂和西厂的战果。 “陛下,三十二名在京御史已经全部捉拿归案!” “另,缇帅亲自率缇骑出京,奔着剩下那四人去了!” 朱厚照闻言欣慰地点了点头。 “办的不错!” “接下来,那边应该坐不住了吧?” “已经坐不住了!”陈宽笑道:“兵部大司马刘大夏连夜去了李东阳府上拜访!” 既然决定要动手,那关键人物自然不能放过,刘大夏和李东阳早就被东厂和西厂严密监视了起来。 一听到这话,小皇帝顿时脸色一沉。 “真是文臣缙绅的一条好狗!” 今日第二更,八千大更结束,读者朋友们多多订阅多多投票支持,万分感谢! (本章完) ------------ 第108章 大司马!立场在九边军民! 刘大夏! 赫赫有名的弘治三君子! 但小皇帝对这个所谓的君子,极其厌恶! 之所以厌恶他,是因为这个刘大夏在其位不谋其政! 弘治十五年,帝命刘大夏升任兵部尚书,作为弘治皇帝的心腹重臣,刘大夏却屡次推辞,最终无奈之下才接受了这个烂摊子。 是的,烂摊子,朝堂上下都知道兵部尚书是个棘手的高位。 为什么? 因为京军糜烂日久,积弊日深! 因为边军军备不休,贪腐严重! 谁做了这个兵部尚书,谁就要做好背黑锅的准备。 刘大夏履任之后,也不是什么都没做,他一上任就奏请凡属非祖宗留下的旧制而危害军民的,一一列举呈上革除。 这看似好像是执掌天下的戎政的大司马在尽忠职守,为军民张目发声,可是实际上呢? 弘治皇帝命有司呈报所应实行与该革除的事例,有司全都按实奏报,最后发现刘大夏奏请的这些事情,都是对权贵所不利的,因此权贵们极力阻止,刘大夏也据理力争,最后弘治皇帝捏着鼻子同意了。 当时的权贵,可是不是其他人,正是武将勋贵。 文臣缙绅是称为朝廷外官,与帝室一体的外戚勋臣才叫做权贵。 所以,说白了,刘大夏这一次行动,根源还是在于打击武将勋贵,而非真个尽忠职守,真个为了九边军民! 他第一个打击的目标就是四卫禁兵与勇士营,这支皇帝执掌的最后武装力量,结果就是“勇士虚报冒领之弊也大为减少”,大量将士因为此事而被裁撤罢免。 紧接着,刘大夏第二次奏陈兵政的十害,举出南北军队陆路水路轮流值班运粮的劳苦,以及边军困倦疲惫、边将克扣的情况全都奏报。 这乍一听,大司马这回应该是真的为军民请命了吧? 弘治皇帝立马召见了他,问道:“卿先前说天下民穷财尽。祖宗以来征收有常法,为什么现在这样?” 刘大夏回答:“就是说没有按常法征取。如向广西每年取铎木,从广东取香、药,花费以万来计算,其他就可想而知了。” 孝宗又问到军队,他回答:“与百姓一样穷。”孝宗说:“居有月粮,出有行粮,什么缘故会穷?”刘大夏答道:“其帅克扣超过一半,怎会不穷?”孝宗叹息道:“朕执政这久,还不知天下军民贫困,怎样做人君!”于是下诏严禁。 表面上的为军民请命,变成了告诫弘治皇帝厉行节俭,并顺势打压了一下那些克扣军饷的边将,而他刘大夏因此收获“正直敢言”的美名。 确实是“忠臣”,也确实是“君子”! 只是这位忠良之臣,全然没有提及过文臣缙绅对国朝的危害,全然没有提及过京营为何糜烂边备为何废弛! 不要问,问就是武将勋贵贪腐受贿、克扣军饷! 朱厚照之所以厌恶刘大夏,问题就出在这儿。 身为兵部尚书,执掌天下戎政的大司马,你的立场,就算不站皇帝,那也应该站九边军民! 而不是他妈的只知道给文臣缙绅当狗,甚至一而再再而三地利用手中职权疯狂打压武将边将,给文臣缙绅不断谋利! 这种人,坐上兵部大司马这个位置,简直就是大明皇帝的无能! 当然,小皇帝对他父皇还是十分崇敬的,所以是他朱厚照无能,不是他父皇无能! “盯着这两个老家伙!” “看看他们又在密谋什么,又想做什么!” 小皇帝冷声下令道,满脸杀气腾腾。 这一次,可是野人和他一起设了大局,那肯定不能搂草打兔子,只抓了区区一些监察御史、地方官员就了事! 朱厚照倒是想要看看,这朝堂之上,诸如李东阳、刘大夏之流,还会有多少! “御医回来了没有?” “那李东阳病情如何?什么时候死?” 陈宽苦笑着解释了一番,没那么快死的。 “真是老而不死是为贼!” “他要是识趣自己死了那该多好!” 小皇帝叹了口气,深感惋惜! 东官厅大营。 魏彬神情凝重地找到了汤昊。 此刻汤日天正在教训一个不听话的小子。 这家伙叫做马永,是郭勋从金吾卫那边捞过来的,据说还是功勋之后,世职为金吾左卫指挥使。 马永一到了东官厅大营,就点名要挑战新军主帅,中山侯汤昊。 汤昊正在那儿研读兵书呢,一听到这话也来了兴趣,毕竟他收拾了那么多的刺头,还是第一次见到指名道姓主动挑战他的。 然后一场暴打就开始了,单方面的暴打,毫无还手能力。 实际上马永体型魁梧,堪称略小版的汤日天,可是遇上了力气每天增长的汤昊,他也只有挨打的份儿。 此刻马永正鼻青脸肿地瘫软在地上,依旧还不心服,跟汤昊叫嚣着要比骑射! 汤昊见魏彬来了,自然懒得继续跟这小子浪费时间。 “把这小子丢进斩配营,给他一个副将!” “乖乖!”汤木怪笑道:“这么大方?那可是一营副将啊!斩配营那群刺头会服气吗?” “关老子屁事!” 汤昊咧嘴笑道,对马永露出了一个和蔼的笑容。 “小子,副将给你了,能不能守得住坐得稳,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提醒伱一句,斩配营全营上下都是一群刺头,可别人给打死了,本侯还想着跟你比骑射呢!” 一听到这话,马永顿时脸都绿了。 这个天杀的中山侯,好恶毒啊! 故意把他架在火上烤,让斩配营的那些刺头收拾他! 这是人干的事情吗? 可惜汤昊已经走了,马永只能对着空气破口大骂。 汤木蹲下身子,认真观察着这满脸桀骜的马永。 “你瞅啥?” “看看你有什么特别之处。” 汤木嬉笑道:“你可是第一个,被侯爷暴打之后,直接晋升为一营副将的人才啊!” “跟哥哥说说,你有什么特别的?” 听到这话,马永也愣住了。 他真是第一个吗? 这是得了中山侯的青睐? “这位兄弟,你真要说特别之处的话,我喜欢读《左氏春秋》,算不算?” “算你娘!读《春秋》的没一个好东西!” “……” 军帐之中。 汤昊召来了许进和郭勋。 魏彬一见到许进,顿时满脸尴尬,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汤昊见状笑道:“魏大珰放心,都是自己人,有话但说无妨!” 此话一出,许进和魏彬都变了脸色。 不过来不及多想,魏彬就迅速开了口。 “汤侯,陛下传来了消息,他已经提前动手了,添了一把火!” “哦?”汤昊闻言眉头一皱,“为什么要提前动手?” 按照他和小皇帝的计划,任由那些科道言官弹劾,小皇帝只要留中不发,那幕后之人肯定会坐不住的,自己就会露出马脚来。 让子弹飞一会儿,才能打到更多的鹅! 现在小皇帝提前动手,只能说明是出了什么意外。 魏彬也不解释,而是取出了何天衢那封弹劾奏章。 汤昊接过一看,神情顿时就变得古怪了起来。 这是在给我泼脏水? 还是特么地在给我编身份呢? 老子可不是化外蛮夷,而是正儿八经的炎黄子孙,二十一世纪的三好青年! “陛下让东厂和西厂抓了三十六人,跟这何天衢一人,全都是李东阳和刘大夏的人!” “刘大夏收到消息后,立刻就连夜去拜访李东阳了,估摸着他们明日就会有所动作了!” 魏彬迅速将紧要之事叙述了一遍,汤昊听后点了点头。 “回复陛下,明日我会上朝,看看他们还能搞出什么动作来!” 魏彬得到了回复,当即转身离去了。 军帐里面,就只剩下了汤昊、郭勋和许进三人。 汤昊率先看向了郭勋,现如今后者主要负责执掌团营,为新军遴选出真正的精锐! “马永这小子很是不错!” “事实证明,大明还是有着很多将才的!” “郭勋,以后你多看看这些勋卫宿卫,能挖的全都挖过来!” 马永,正德嘉靖朝少见的将才,日后的九边总兵官,与名将梁震齐名,有古良将之风。 郭勋一听到这话,立刻就急眼了。 “不是,大哥,那可都是禁军啊!” “我要是挖墙脚挖得太过分,陛下怪罪起来了,那怎么办?” “不用担心!”汤昊笑道:“四卫禁兵和勇士营千万别碰,其他的能挖就挖,实在挖不动的我去问陛下要人!”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儿上,郭勋也不再推脱了,反正出了事上面还有汤昊扛着,所以郭侯爷欢天喜地地去挖人了。 等他这一走,军帐里面就剩下了许进和汤昊。 许侍郎满脸茫然地看着汤昊,问出了他最关心的问题。 “中山侯,本官跟你们,什么时候成了自己人了?” “许侍郎,你如果忠君,那我们当然是自己人!” 汤昊大笑道:“那么许侍郎觉得,现如今的兵部尚书,大司马刘大夏,他忠君吗?” 闻听此言,许进脸色大变。 “中山侯慎言!” “本官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听不懂?”汤昊冷笑道:“是听不懂还是不敢说?” “其实你比谁心里都明白,咱们这位大司马,屁股一直都是歪的,他一直都是个标准的文臣缙绅!” “哪怕是做了兵部尚书,成了执掌天下戎政的大司马后,他刘大夏也没有在其位谋其政,反而是利用大司马这个职位,疯狂打压武将边将,给文臣缙绅谋利,对吧?” 许进额头上已经溢出了冷汗,他想要立刻逃离这里! “许侍郎,你曾经巡抚大同,做得就很好,士马盛强,边防修整,这足以证明你许进是个有能力的干吏!” “而你当年也曾亲自率军收复哈密,并且亲自带兵杀敌,那你应该最清楚,文盛武衰后,大明王朝会是什么下场!” 汤昊直视着许进的眼睛,话语掷地有声! “朝堂之上坐着的,全都是些不知军民疾苦的文官老爷,从纳粮开中变成纳银开中一事就可以看出,他们毫不在意军民的生死,更不会关心大明王朝的江山社稷,他们在意的只有自己手中的权利!” “刘大夏这个人,就是最好的例子,身为兵部大司马,在其位不尽其责,置九边军民于不顾,置江山社稷于不顾,甚至连为人臣子的本分都快要忘记了,这样的人注定长久不了!” “兵部尚书,乃是执掌天下戎政的大司马,自然需要一位知道军民疾苦的人出任,他的立场不应该站在陛下那边,更不应该站在文臣缙绅那边,而是应该站在九边军民这边!” “毕竟,九边军民承担着保家卫国的重任,是他们一直坚守在九边军镇长城之内,抵御着北虏蛮夷一次又一次的劫掠袭扰,也是他们用血泪尸骨铸就了这大明内地的虚假太平!” “够了!”许进怒喝道,“汤昊,你究竟想要说什么?” “大司马毕竟是四朝元老,为国操劳了一辈子,就算他行事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也不是你汤昊可以诋毁羞辱的!” “哎呦呦!”汤昊满脸讥讽鄙夷之色,“四朝元老,好大个东西哦!” “老而不死是为贼,这种人应该叫做“老贼”,才更加合适!” 许进都快被气疯了,索性直接起身离去,他懒得跟这个天杀的莽夫废话! “许进,本侯再问你一遍,忠君否?” 听到这话,许进脚步一顿,却是继续抬脚离去。 本官忠君不忠君,关你汤昊屁事! “陛下有意,升你为大司马!” 汤昊幽幽开口,满脸戏谑笑容。 这一次,许进脚步再次停顿了,而且许久都没有动作。 兵部尚书,正二品的朝堂重臣,执掌天下戎政的大司马,真正的九卿! “你若不愿,那本侯可以帮你回绝掉!” “你若想要这个位置,那就乖乖坐回来,与本侯商议一番!” 愿,还是不愿? 那可是兵部尚书啊! 侍郎侍郎,不过是尚书的副手罢了。 副手有两个,分为左右侍郎。 但是尚书却只有一个,而且六部尚书还各自有着尊称。 比如,兵部尚书,尊称为“大司马”! 从侍郎到尚书,这一步正常而言,至少都要七八年。 因为,这不仅仅只是从副手到正官的一步,而是从中高层官员到高层官员的蜕变! 兵部大司马,那是真真正正地进入了帝国中枢核心,族谱单独列传的那种! 良久的沉默与挣扎后,许进还是抬起了脚步,只是他并非走向外,而是走向内! 终于,许进坐回到了位置上面。 “说说你的条件!” “只有一个条件,你的立场只能站九边军民!” 汤昊轻笑道:“如果你没有做到,本侯会亲手宰了你!” “你应该明白,本侯既然能扶持你上位,就能将你摔个粉碎!” 今日第一四千大更,读者朋友们多多订阅多多投票,万分感谢! (本章完) ------------ 第109章 科道言官朝天阙!本侯建议直接杀! 翌日清晨。 汤昊和张懋正有说有笑地上朝。 事实上,今日之廷议,汤昊和小皇帝已经做足了准备,就等着有人往里面跳呢! 所以,不管那刘大夏和李东阳准备做什么,好似都无法逃过这一劫。 汤昊临上朝之前,还认真思索过,可惜所有假设,都一一被他否决掉了。 因为,这一次想要将李东阳和刘大夏逐出朝堂之人,不只是他汤昊,还有小皇帝! 上一次叶淇变法事件,小皇帝就想这么做了,可惜被内阁首辅刘健及时叫停,所以最终只是恢复了纳粮开中旧制,然后此事就此作罢。 刘健为何要叫停? 是为了稳固朝政大局! 毕竟李东阳羽翼丰满,门生故旧遍布朝野。 仅凭一个“叶淇变法”事件,就想将他打垮逐出朝堂,这根本就不可能! 所以,既然恢复旧制这一目的达到了,那就已经足够了,没必要继续穷追猛打,扰得整个朝堂不宁。 但是,这一次可全然不同! 从一开始,小皇帝的目的,就是刘大夏和李东阳二人! 有一个算一个,最好全部逐出朝堂! 李东阳是一个聪明人,就看他是真的大聪明,还是些小聪明了。 如果他真的是一个聪明人,那他应该就明白,这一次他必须要致仕了。 主动致仕,退位让贤,还能保全几分元老重臣的体面。 倘若这李东阳死不悔改,非要同小皇帝斗上一斗,那这最后的体面,可能就护不住了。 然而当汤昊和张懋走到承天门前时,却是瞬间愣在了原地。 承天门,就是天安门,大明北京皇城的正门。 只见这承天门外,此刻正乌泱泱地跪倒着一大片的官员,一眼扫过只怕不下上百人! 此刻正是卯时正刻,寒风吹拂着大地,却吹不动眼前这些官员那“一身傲骨”! “啧啧,真是好大的手笔啊!” 汤昊嘴角掀起了一抹笑容,戏谑出言嘲讽道。 群臣朝天阙,这种极端的方式,他们都敢用出来! 这算是黔驴技穷,还是说狗急跳墙了? 司礼监掌印太监陈宽早就在此侯着,一见到汤昊,立马就迎了过来。 没办法,这件事情闹得太大了,内廷想不知道都难! “中山侯,你可算是来了啊!” “快随咱家入宫面圣吧!” 汤昊点了点头,随即给了张懋一个眼神。 老国公立马会意,索性改道回府,不再掺和这件事情。 文臣缙绅都被逼得朝天阙了,那这事情可真是闹大了! 哪怕在洪武年间都没有发生过! 因为,文臣缙绅不敢! 太祖高皇帝那是真会砍人脑袋的! 至于现在,他们敢这样做,难道就笃定小皇帝不敢杀人吗? 呵呵,小皇帝不敢杀,汤昊可是敢杀啊! 张懋扫了一眼那些寒风中倔强跪着的官员,随即嗤笑一声,大步流星地离去。 这一次,文臣缙绅算是彻底和小皇帝撕破脸了。 那么,最后的赢家,只会有一个,也只能是皇帝陛下! 汤昊跟着陈宽入宫,途中下意识地开口问道。 “陈大珰,这些官员都是什么来头?” “都察院共有一百一十七人,而左右都御史、左右副都御史、左右佥都御史并无定员,现如今都察院大约有一百三十余位御史在京,全都在外面跪着了!” “从五更天开始,这帮御史科道言官们,就开始纠集,卯时整就来到了承天门前,无声无息的跪倒了一大片!” 五更天,就是凌晨五点多的样子,城门即将开启的时候,天就快要亮了。 这古代朝廷,上朝时间较早,时间恰恰是卯时整,早上六点左右。 从寅时四刻,到卯时整,差不多还有二三十分钟的时间。 也就是说,这是一次有准备有预谋的“朝天阙”事件。 陈宽开口迅速解释道:“值守宫门的禁军甲士见状,立刻禀报了内廷,随即咱家将此事禀报给了皇帝陛下,陛下勃然大怒,但……一直等着汤侯!” 这个“但”字,用得很是巧妙。 陈宽没说完的话,无非就是小皇帝愤怒归愤怒,但也有些慌了手脚。 毕竟朱厚照现在只有十五六岁,哪里经历过科道言官朝天阙这等大场面! 朝天阙,也就是“伏阙”,这可是文臣缙绅与皇帝抗争最为激烈的手段! 一旦发生了这种事情,要么就是皇帝血洗群臣,要么就是皇帝退让满足群臣的政治述求! 这大明王朝的士大夫群体多次“伏阙”抗争,君臣冲突的激烈情状在历朝历代中尤为凸显。 这些古代王朝里面,群臣利用“伏阙”抗争皇权,这种现象曾经屡有发生。 其中最为典型的事例,莫过于北宋末年,金兵南下围宋,太宰李邦彦主张割地求和,以太学生陈东为首的在京官员、士子,以及数万民众“伏阙”请诛李邦彦,复用主战派官员李纲,结果宋钦宗迫于群臣压力,不得不启用李纲任京城防御使,将李邦彦逐出朝堂。 说白了,臣权与皇权的争斗,历朝历代一直都存在。 而前宋那畸形的政治体制,就使得臣权高度膨胀,甚至一度有赶超皇权的架势。 前宋士大夫,那可是出了名的政治群体,连皇帝都敢写文章上奏书当面喷的那种! 这大明王朝的群臣“伏阙”事件,是从成化年间开始的。 那一次是因为大明战神朱祁镇的两宫太后,钱后是元配,周后是成化帝朱见深生母,钱后死了按制当祔葬帝陵,可周后还没死,她想抢这个位置,跟朱祁镇合葬在一起,僭越嫡后的礼仪。 所以成化帝为了满足自己生母的要求,就命群臣于帝陵外别选址以葬钱后,这自然不合礼数,毕竟人家钱后才是元配嫡后,周后不过是母凭子贵罢了,以前还只是个贵妃。 明制只有嫡后才可以系帝谥及祔太庙,继后及皇帝生母都不系帝谥、别祀奉慈殿,所以科道言官、礼部尚书姚夔等跪伏文华门外,要求成化皇帝立即做出决定,最终成化帝迫于群臣现场压力,钱后终以礼祔葬帝陵。 不过周太后还是暗中搞了鬼,改变朱祁镇的陵寝设计,使自己将来也得以与英宗合葬,而且钱后虽与英宗同陵墓却异隧,葬处距离英宗玄堂有数丈,中间的隧道被填满了,周后自己这边的隧道却是空的,而且离得很近。 也不明白朱祁镇这样一个渣滓中的渣滓,还要抢着跟他合葬,死后还想跟他幽会,那周太后是怎么想的。 “那他们的述求是什么?” 汤昊再次发问。 这群臣“伏阙”自然不是吃饱了撑的,而是为了向皇帝表达自己的政治述求,说白了就是一种与皇帝斗争的方式,只是这种斗争十分激烈罢了。 就比如姚夔等官员,他们伏阙就是告诉成化帝,俺们要坚守礼法礼制,只有嫡后才可以系帝谥及祔太庙,让你家那位周后趁早消停一点。 陈宽闻言则是停下了脚步,扭头看向他。 “他们的述求很简单。” “释放何天衢等三十二名御史,然后诛杀中山侯!” 嘶…… 我的个乖乖! 我汤某人何德何能啊? 值得你们如此小题大做,伏阙逼迫小皇帝诛杀我? 汤昊忍不住笑了,不过他发现了一个不对劲的地方。 “方才我并未见到九卿重臣,连李东阳和刘大夏都没有见到!” “按厂卫收集到的信息可知,执掌都察院的总宪屠勋,并不是他们的人吧?那为何这些科道言官……” “因为张敷华!”陈宽直接给出了答案,“方才跪在最前面的那位白发老者,硕果仅存的五朝元老,都察院的定海神针!” “不知道李东阳他们怎么请动了这位,带头跪倒在那里,誓要诛杀了伱!” “有他一人在场,就完全足够了!” 张敷华! 五朝元老! 定海神针! 誓要诛杀中山侯! 这一次,汤昊沉默了。 好一记借刀杀人! 李东阳,你还真是想死了啊! 很快乾清宫到了,小皇帝正满脸阴沉地坐在龙椅上面。 而大殿里面还有一人,内阁老首辅刘健。 事实上,刘健不得不来,也必须要来! 他麾下那些人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刘健竟然浑然不知! 局势发展到现在,已经有些失控了,而他刘健这位内阁首辅,则有失察之罪! 毕竟,朝堂之上的官员,大部分以内阁为主,少部分以天官为主。 可是,他刘健这个内阁首辅,现在却是连自己麾下的人都管不住了,以致于闹出了这等惊天祸事! “野人,你终于来了!” “现在该怎么办?李东阳和刘大夏甚至都没有露面!” 汤昊没有回答小皇帝的问题,而是扭头看向了老首辅刘健。 “元辅大人,此事你……知情吗?” 刘健摇了摇头,满脸苦涩神情。 “老夫并不知情,得知消息后已经晚了!” 确实已经晚了,或者说完了。 刘健得知消息后,急忙赶到了承天门外。 如果带头之人是屠勋,刘健还劝得住,但偏偏是那张敷华! 张敷华是一个干吏,而且是那种认准了目标绝不会回头的人。 刘健想不明白,李东阳到底跟他说了什么,以致于这位清廉正直了一辈子的张老大人,非要诛了汤昊不可! 他劝不动,也根本没办法劝! “好!”汤昊再问,“那元辅大人对此事怎么看?” 怎么看? 群臣“伏阙”,无异于是在“逼宫”啊! 刘健是一个循吏,他一辈子都不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但是他不做,有的是人做,现在就是最好的例子! “中山侯想怎么做?”刘健稳住心神,反问了一句。 汤昊冷笑道:“还能怎么做?本侯建议直接杀,该杀的杀,该抓的抓!” “绝对不可!”刘健急眼了。 “你我都清楚,这些科道言官只是受人蛊惑怂恿罢了,他们的本意是好的,是想为国朝涨骨鲠之气,不过是有小人鼓噪,所以他们才会如此行事!” 汤昊面无表情,对这种说法不置可否。 刘健越说越急切,甚至跪倒在了小皇帝面前。 “还请陛下明鉴,这些科道言官,包括张老大人在内,都是一心为国的正直之士,他们对陛下都是有着恭顺之心的!” “哪怕这里面夹杂着一些蛀虫米虫,但大部分科道言官,都是受了他人挑唆鼓噪,所以才会……” 小皇帝静静地听完,然后上前将刘健给扶了起来。 不过他并未回应刘健,而是直接看向了汤昊。 “野人,你想怎么做?” “这其实是一次整改都察院的机会!” 汤昊笑道:“上次那杨源事件不是提了个醒吗?科道言官拥有风闻奏事特权,自然不能沦为他人的应声虫,沦为他人争权夺利、排斥异己的工具!” “今日这场伏阙事件,更是向陛下证明了这一点,都察院已经必须要整顿了!” “这天子耳目风纪之司,现在反倒是成了群臣逼迫天子退让妥协的工具,怎么可以?” 都察院,天子耳目风纪之司,职专纠劾百司,辩明冤枉,提督各道。 结果现在,却成了李东阳等人逼迫小皇帝诛杀汤昊的工具,确实是讽刺到了极点。 小皇帝攥紧了拳头,显然内心很不平静。 主少国疑,这对于任何一个皇帝而言,都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所以,他有些迟疑,在所难免。 但是,朱厚照也没忘记,他和汤昊的共同目标! 让大明再次伟大!!! “野人,放手去做吧!” “东厂西厂,全部听你指挥!” “不要让朕失望!也不要辜负朕的信任!” 小皇帝看着汤昊,神情动容地说出了这番话。 老首辅刘健闻言顿时如遭雷击,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可他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他比谁都明白,文臣缙绅这一次,触碰到了皇帝陛下的逆鳞。 群臣伏阙,这种事情,有过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第一次,皇帝陛下退让妥协了,斩了中山侯! 那第二次呢? 是不是再伏阙一次,逼迫皇帝陛下诛了八虎阉人? 有些东西,不能深思,否则就会让人觉得恶心! 汤昊欣慰地咧嘴笑了笑,对小皇帝今日的表现很是满意。 “皇帝陛下退一步,文臣缙绅就会进万步!” “今日斩了我这个中山侯,明日他们就会要求陛下斩了八虎阉人!” “明日斩了八虎阉人,再有一日陛下重用某人,他们就会再次故技重施要求陛下斩了他!” “一句话说到底,陛下做个垂拱而治的天子,将军政大权尽数交由文臣缙绅,这就是他们最想要看到的结果!” “可是,这样的天子,这样的皇帝,和傀儡又有什么区别呢?” “可是,文臣缙绅把持朝政,就一定能够天下太平吗?弘治朝就是最好的例子!” “民穷财尽,军民困苦,这就是他们励精图治下的结果,钱粮全都进了他们自己的腰包,军民自然困苦,百姓自然困苦,这就是真正的天下大弊!” “所以啊,是时候,该教教这些大明士大夫们,什么是“臣子本分”了!” 今日第二章四千大更,读者朋友们多多投票多多订阅,万分感谢! (本章完) ------------ 第110章 当众杀人!你能奈我何? 承天门外。 陈宽和汤昊再一次回来了。 前者之所以来,是因为老首辅刘健的一再恳求,所以小皇帝还是给了这些科道言官一次机会。 而后者之所以来,则是来杀人的! 陈宽站在烈烈风中,尖声喝道:“传陛下口谕!” “何天衢等三十二名言官御史下狱,乃是罪有应得!” “身为当朝御史,食君之禄却不体圣意,利用手中职权党同伐异排斥异己,前宋党祸至今历历在目,尔等这是想亡我大明社稷吗?还不自行退去!” 皇帝口谕,就是代替皇帝开口。 朱厚照这番话可谓是十分诛心,直接给何天衢等三十二名御史扣上了“结党”的帽子,这也就意味着何天衢等三十二名御史哪怕不死,这辈子也别想再做官儿了! 党争在每个朝代都有,著名的有东汉末年的党锢之祸,唐朝中晚期的牛李党争,宋朝的党争,明朝的党争。 这很正常,每个人都是不同的,不可能所有人都是一样的诉求,所以,争斗不可避免。 而宋朝的党争那可是出了名的,也最是有意思。 宋朝的党争只有一个原则,那就是双方不管政治诉求是什么,骂就完了。 你支持的我坚决反对,我提议的你坚决不予通过,这就是宋朝的党争! 宋朝本就是士大夫把持朝政的黄金时代,一个个牛逼哄哄的文人火大了抑制不住,就骂异己,不但要当面骂,还要写诗作文章骂,争取把对方钉死在历史耻辱柱上面。 这宋朝士大夫的两大政治特点,就是“务为名高”、“好持苛论”。 第一重要的是自己的贤名,然后就是攻讦对方的贤名! 好持苛论,疯狂攻讦,那自然彼此不能相容,就弄得互相妒忌,不免要动用不正当的“竞争”、“报复”手段,这就是宋朝的党争。 前宋那个文人的黄金时代,培养出了一群喜欢结党,喜欢排挤,喜欢标榜,喜欢攻击的高贵士大夫群体,而前宋王朝的气数也在这些士大夫们一次又一次的党争之中彻底耗光了! 汤昊摸着下巴咧嘴一笑,想到了一个有意思的地方。 现如今这大明王朝,文臣缙绅把持朝政五十余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不是也培养出了一群高贵骄傲的士大夫们? 上百名御史对此无动于衷,唯独只有那位头发花白的五朝元老张敷华开了口。 “陛下!” “历观秦汉,以及五代,谏诤而死,盖数百人;而自洪武以来,未尝罪一言者;纵有薄责,旋即超升……” “风采所系,不问尊卑!言及乘舆,则天子改容!国朝都察院自始设以来,职责专属纠察、弹劾百官,辩明冤枉,提督各道,是天子耳目风纪之司,御史言官风闻奏事,也鲜少有因言获罪之人!” “如今陛下轻信大臣,而挫败言官,开因言获罪之先河,自此以后恐怕朝中处世圆滑、阿谀奉承之流会越来越多,直言不讳、仗义执言之人会变少,言路堵塞,无人进言,朝堂风气大缪!” 张敷华声音不大,却是分量极重。 他也不争辩什么,何天衢等三十二名言官御史到底有没有罪,他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那就是没有因言获罪的道理。 科道言官本身就享有风闻奏事的特权,而他们之所以上奏进言,也是为了国朝为了陛下着想。 结果你这个小皇帝一言不合地,就抓人拿人打入大狱,还定上了一个“结党”之名,这等同于是开了“因言获罪”的先河啊! 如此一来,那谁还敢仗义执言? 都夹着尾巴做人算了! 他这一开口,上百名御史纷纷应和,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见此情形,陈宽忍不住叹了口气。 给过伱们机会了,但是你们偏偏不要啊! 这个机会,还是老首辅刘健跪在皇帝陛下面前,给你们这些家伙求来的! 陛下都开口了,你们只要老老实实地退去,那就什么事情都没有,陛下也可以当做没有发生过。 可是你们偏偏不信邪,非要卷入这其中,给他人做手中刀,何苦为之呢? “陈大珰,回去复命吧!” “剩下的事情,交由本侯处理!” 汤昊笑呵呵地开了口。 陈宽闻言叹了口气,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可最终还是没有吭声。 中山侯准备出手了,那不是杀人就是砍人了! 良言难劝该死鬼啊! 随他去吧! 内相陈宽径直转身离去。 他甚至都懒得再多看一眼这些“该死鬼”! 陈宽走了,汤昊上场。 他带着西厂提督谷大用和东厂提督马永成,大大咧咧地走到了承天门前,直面这上百余名御史言官。 “哟呵,好大的阵仗啊!” “诸位大人这么看得起本侯吗?不惜朝天阙也要诛了本侯?” 正主到场,还是如此嚣张跋扈,一众科道言官顿时就沸腾了,全都红着眼睛死死地盯着汤昊,恨不得将他给剥皮抽筋! 五朝元老张敷华睁开眼睛,目光锐利地直视着汤昊。 “你就是那个蛊惑圣听的中山侯?” “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好一个狂妄跋扈的凶徒!” 狂妄跋扈的……凶徒?! 汤昊嘴角笑意更甚。 “张大人过誉了!” “在下能有今日,还是多亏了诸位的鼎力支持!” “若不是你们这些文臣缙绅僭越神器、欺凌幼主,陛下也不会重用信任我这个狂徒啊!” “混账!”张敷华怒斥道:“中山侯,休要在此胡乱攀咬,到底是何人僭越神器,你汤昊心里面比谁都清楚!” “那可不是嘛,本侯可是清楚得很呐!” 汤昊冷笑道,懒得跟这些家伙过多废话,直接朗声暴喝道:“锦衣校尉何在?” 东厂和西厂的锦衣校尉,也就是缇骑,加起来约有近千人,早已在一旁侯着! 一听到汤昊的命令,锦衣校尉当即上前,将这上百名科道言官给围了起来。 “将这些人全部拿下,打入大狱!”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就连张敷华都没有想到,这个汤昊竟然敢这么做! 这里可是有着一百三十多名言官御史,几乎是整个都察院的人手! 他汤昊怎么敢的? “你这狂徒,尔敢如此?” 张敷华难以置信地喝问道。 汤昊却是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本侯敢不敢,你等会儿就知道了!” “还愣着做什么?抓人!敢有反抗之人,格杀勿论!” 谷大用和马永成面面相觑,他们也没想到,中山侯这次玩的这么大! 你这是要疯啊,把整个都察院都给废了? 那些文臣缙绅不联起手来喷死你! 然而不解归不解,但差事还是要办! 小皇帝特意交代过,东厂和西厂全权听命于汤昊,所以他们二人也不能拒绝这位中山侯的命令! “东厂缇骑,抓人!” “西厂缇骑,拿人!” 两位督公下令,锦衣校尉不再犹豫,当即冲了进去。 下一刻,哭喊声,咒骂声,惨叫声,甚至还有厮打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汤昊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御史对着一名缇骑打骂,偏偏那缇骑还被这御史的气势给吓到了,愣是不敢还手,顿时就忍不住亲自动手了。 中山侯大步走进人群,将挡在前面的缇骑也好御史也罢,全都一脚踹开,随即走到了那名御史身前,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将他如同死狗一般从人群里面拖了出来! 这骇人的一幕,吓得所有人都愣住了。 “汤昊!” “你想做什么?” 张敷华大惊失色,急忙呵斥道。 汤昊闻言只是咧嘴一笑,先是一拳将那御史砸翻在地,紧接着拔出腰间佩刀,猛地就剁了下去! 霎时间,鲜血喷涌而出,吓得所有御史言官疯狂后退。 杀人了! 汤昊杀人了! 这个狂徒他真的敢杀人! 因为距离过近,所以汤昊也被溅了一脸血,使得他此刻看上去更加狰狞可怖。 汤昊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随即弯腰将人头拎了起来,然后奋力一甩扔到了人群里面! 霎时间,尖锐的哭喊声响彻全场! 这可是御史老爷们活了一辈子都从未经历过的血腥场面啊这! 汤昊看向张敷华,扬了扬手中的战刀。 “怎么?” “人我杀了!” “你能奈我何?” 张敷华呆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一幕,随即就想扑过来跟汤昊拼命,却是被两名锦衣校尉给死死按住,压根动弹不得。 见此情形,汤昊嗤笑了一声。 秀才造反,十年不成! 书生造反,笑死个人! “老子再说一次!” “将这些人全部打入大狱!” “敢有反抗之人,格杀勿论!” “你们这些锦衣校尉要是不敢动手,信不信老子调东官厅新军过来连同你们一起给宰了!” 汤昊满脸是血的咆哮道,吓得在场所有人全都身子发颤! 疯子! 这中山侯真是个无法无天的疯子! 紧接着,两厂缇骑们也不敢迟疑了,立刻拔刀抓人,遇到还敢叽叽歪歪的,直接刀背砸嘴上面,这下子瞬间就安静了,再也叫不出来了! 不过片刻时间,包括张敷华在内,这“朝天阙”的一百三十余名御史,全都被制住了。 锦衣校尉效率很快,快得让人心疼。 一众科道言官面对心狠手辣的中山侯汤昊,瞬间全都老实了,再也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唯恐被这个无法无天的疯子剁了脑袋! 只有五朝元老张敷华,始终大骂不止,句句都是在骂他汤昊。 汤昊也有些烦了,拉过谷大用,从他身上衣服撕下一块布条,然后塞进了张敷华的嘴巴里面,这下子世界终于清净了。 谷大用神情幽怨地瞪了汤昊一眼,你自己没穿衣服吗? 天杀的莽夫,这可是咱家的新衣裳! 正当这个时候,刘大夏和李东阳带着朝堂九卿姗姗来迟。 一见到眼前这等血腥可怖的场景,九卿大员们瞬间就炸开了锅! “汤昊,你这个贼子,你想做什么?”刘大夏身子发颤地呵斥道,简直不要太“色厉内荏”。 李东阳也是满脸震惊之色,这一次真不是装的,他也没有想到汤昊这个疯子竟然敢杀人,而且还将这些朝天阙的科道言官全部给抓了! 这个天杀的疯子,他怎么敢的啊? 汤昊看着这两个家伙,咧嘴露出了一抹和煦笑容。 “哟,过来洗地来了?” “不着急!咱们有的是时间慢慢玩!” 话音一落,汤昊挥了挥手,直接带着这些“人犯”走了,只留下了满脸惊惧的九卿大员们! 看着地上那一滩滩血,刘大夏下意识地看向了李东阳,眼神里面充满了质疑意味! 李东阳此刻也愣住了,脑袋里面一片浆糊! 这个莽夫,他怎么敢的,怎么敢的啊? 那可是都察院的所有在京御史! 甚至还包括张敷华这个五朝元老在内! 他汤昊怎么敢当众杀人,还把所有人都给抓了? 李东阳本就苍白的脸色,此刻更是变得面无血色。 紧接着他突然身形晃动,然后一口老血就吐了出来。 不等群臣反应过来,李东阳就眼前一黑,直接昏死了过去! “西涯!” “李阁老!” 旧灰厂,西厂大狱! 汤昊正脸色阴沉地看着谷大用和马永成两位督公。 “二位,有些话本侯本不应该讲。” “但是方才的情形,你们也都看在眼里!” “身为皇帝陛下的爪牙,却还对文臣缙绅心怀畏惧,如此如何为陛下办差?” 面对中山侯的指责,谷大用和马永成都垂下了头。 他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方才这两厂缇骑的表现,确实太差了些! 如果不是人家中山侯亲自出手砍了一个御史的脑袋,指不定还要闹成什么样子呢! 这一次,真是没办法洗啊! “爪牙爪牙,得牙尖爪利才行!” “你们这东西二厂再加上锦衣卫,就是陛下可以动用的三柄尖刀!” “结果这刀都出鞘了,却发现上面锈迹斑斑,连砍人都砍不动,你让陛下作何感想?” 听到这话,谷大用和马永成顿时就急眼了,立刻向汤昊告罪,请求他千万别将此事上报皇帝陛下。 如若不然,他们这两个提督太监,就算不死也要少层皮! 汤昊只是出于好心提醒一番,自然不会把事情做绝,笑着点了点头。 “你们现在立刻去办一件事情!” “清查这些科道言官的所作所为,所有缇骑全部出动,哪些人贪腐受贿了,哪些人作奸犯科了,哪些人是清白之身,日落之前本侯要得到确切回复,明白了吗?” “中山侯放心!” 谷大用和马永成急忙点了点头,然后立刻带着缇骑倾巢出动。 自此,一切都进行得颇为顺利! 只是可惜,李东阳使了一招借刀杀人! 不然的话,刚刚那颗滚落在地的人头,就是他李东阳的了! 今日第一更,都察院这监察部门首当其冲必须整改,读者朋友们多多投票订阅支持,万分感谢! (本章完) ------------ 第111章 都察院是一把好刀! 大狱里面。 汤昊正在提审张敷华。 没有任何旁人在场,唯有他们二人。 “张敷华,江西安福人,父张洪,身为御史,随驾亲征,为救英宗皇帝,身先士卒,杀敌无数,后因寡不敌众,被也先部擒获,枭首示众。” “夺门之变后,英宗复辟,对英烈子弟大加褒奖,你就是其中之一,被英宗委以重任,成化年间后升任布政使,弘治初年调任湖广,不久因政绩突出升为右副都御史,巡抚山西、陕西。” “弘治十二年,升为右都御史,总督漕运兼巡抚淮南、扬州各府,时正值暴雨成灾,淮水猛涨,高邮湖堤溃决,你亲自率领军民深入抗洪救灾现场,组织指挥农民开挖深沟排涝,又筑宝应大堤作防线,活命无数……” “张老大人,您都做到这种份儿上了,为什么还要为文臣缙绅张目呢?” 看完了张敷华的光辉履历,哪怕是汤昊都敬佩有加。 其他政绩可能是装出来的,可能是背后有关系。 但是这最后一条,亲赴抗洪救灾第一线,组织军民开沟排涝,就值得人尊重。 更何况他这确实是真人真事,他张敷华调任的时候,地方军民还因为感念他老人家的恩德,十里相送不舍他离开。 百姓是淳朴的,也有一双雪亮的眼睛。 基本上能够让老百姓自发相送之人,都是足以流芳百世的清官好官。 汤昊就纳了闷了,你一个清官好官,带头弹劾想整死我干嘛? 我汤日天刨伱家祖坟了? 汤昊这边正纳闷呢,可是张敷华却一言不发。 “唔唔唔……” 听见这异样的声音,汤昊这才醒悟过来,急忙上前给人家把堵嘴里面的布条给扯了出来,然后又松开了绑着他手的绳子。 嗯,一个老家伙,一拳就可以打死,没必要再绑着了。 张敷华气得面红耳赤,一开口就是破口大骂。 “汤昊!” “你这个乱臣贼子!” “老夫一定要弹劾死你!” 咳咳,尴尬了嗷。 汤昊讪笑两声,重新坐回到位置上面。 “那个,老大人,咱们聊正事之前,您老先看看这些罪证,可都是你们都察院的杰出人物啊!” 汤昊将东西二厂收集到的科道言官罪证,一份份地摆在了张敷华面前。 张敷华见状一愣,下意识地拿过一篇看了起来,紧接着面色大变。 他难以置信地看向汤昊,又急忙看向下一篇。 其实,作为五朝元老,又是都察院的内部人员,对于都察院这些科道言官,哪怕张敷华的主要职责是在外总督漕运兼巡抚淮南,可至少还是有印象的。 比如某人什么时候进入都察院成为监察御史,又弹劾了什么人,他还是有印象的。 可是这一篇篇罪证摆在面前,恰恰就和他那脑海里面的印象重叠在了一起! 这些罪证是假的吗? 不太可能! 张敷华可是五朝元老经年老臣,什么蝇营狗苟他没有见过,哪里不知道官员贪腐受贿的手段! 就比如都察院中的巡街御史,就是出了名的“肥差”! 毕竟御史贪腐受贿的路子就那么几条,这巡街御史对于一些小商贩而言很有威慑力,那是万万不能得罪的大人物! 事实上,在这京师里面,能够做买卖的商贾,背后肯定都站着恩主靠山! 而都察院里面这些科道言官,是连他们的恩主靠山都不愿意招惹的人! 所以那能怎么办呢? 只有花钱养着了,你好我好大家好,大家一起发财! 与在京的巡街御史相比,御史想要捞钱,最快的法子,就是成为巡按御史! 大明都察院下属有十三道监察御史,监察御史平时在京城都察院供职称为内差或常差,如奉命出巡盐务即为巡盐御史,奉命出巡漕运即为巡漕御史,奉命巡按地方即为巡按御史,均称外差或特差。 而监察御史奉命外出担任巡按御史则是外差或特差当中最多的一项任务。 这“巡按御史”旨在查察整饬地方吏治,然而发展到了现如今的大明,早已经成了御史贪腐捞钱的手段! 不管是监察御史还是巡按御史,官阶其实都是正七品。 但是别看官小,到了地方上那就是皇命钦差,就是布政使这样的三品大员在巡按御史面前,那也得小心做人。 毕竟你若是当真清廉如水,自然不会惧怕御史的巡查,问题是这大明王朝能有几个干净的官儿,又有几个诸如他张敷华一样洁身自好的官儿? 捞得少的那都是良心官吏,不大肆盘剥百姓,老百姓都得给他送万民伞,谢谢他老人家的大恩大德! 只是,张敷华没有想到,这些在京御史,竟然还将贪腐手段玩出了花样来,利用自身风闻奏事的特权,将之变成贪腐敛财的工具! 这真是……令人作呕啊! 汤昊一直都在观察着张敷华的脸色,亲眼见到他脸色一阵变化,从最初的愤怒到最后的麻木,甚至还多出了一份落寞萧索。 可惜,这还远远不够,火候还没到时候! 汤昊再次取出了一叠罪证,放在了张敷华面前。 “这是何天衢等二十八名言官御史的罪证!” “运气比较好,三十二人里面,只有二十八个确认贪腐受贿,还有四个确实是洁身自好之人!” “这其中,以何天衢贪腐最甚,一个正七品的监察御史,年禄不过九十石,却从他家里面搜出了两万两雪花纹银,就这还是他积攒下来的,还不包括他那奢华府邸耗费的……” 话听到这儿,张敷华终于忍不住了,愤怒无比地一把掀翻了案桌,将所有罪证全都打翻在地! “汤昊,你究竟想做什么?” “你将这些罪证给老夫看,是想证明老夫有眼无珠吗?” 汤昊轻笑了一声,随即将案桌放好,又弯腰将罪证一一拾起,然后又放在了张敷华的面前。 “老大人,您误会了,本侯可没那么无聊。” “之所以让您看这些罪证,不过是想让您知道,大明都察院,已经烂到骨子里了!” “连风闻奏事弹劾官员这项特权,他们都能将之变成贪腐敛财的工具,可想而知这些科道言官平日里干的都是些什么勾当了!” 张敷华闻言一怔,第一次没有反驳汤昊。 究其原因,还是因为他没法反驳! 怎么反驳? 科道言官贪腐受贿这是事实! 而且他们不仅贪腐受贿,还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 通过风闻奏事敛财贪腐,让被弹劾的官员给他们送银子堵住他们的嘴,不然就继续弹劾施压…… 这种行为,简直就是骇人听闻,疯狂到了病态的地步! “怎么?” “老大人也觉得不可思议对吧?” “但事实就是如此,罪证也明明白白地摆在您老面前!” “事到如今,老大人难道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汤昊笑盈盈地看着张敷华,指了指眼前的一排排罪证! 张敷华怔怔地看着这些罪证,最终长叹了一口气。 “老夫常年在外巡抚地方,并未过多关注在京御史。” “本想着屠元勋风采凝峻又素有贤名,由他接替戴廷珍执掌都察院,都察院的骨鲠之气理应传承下去,可是老夫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会是如此……” 都察院现任总宪,屠勋,字元勋。 都察院上一任总宪,戴珊,字廷珍,居官清正严明,厉行教化,深得士民爱戴。 但是问题在于,朝中有奸臣啊! 总宪戴珊与天官马文升一样,为人清廉耿介,不迎合权贵,眼睛里面容不得沙子的人。 也正是因为如此,都察院在戴珊执掌期间,确实风气正好,贪腐无所遁形! 然而戴珊在孝宗去世后,就因为积劳成疾,于同年病逝,接替之人就是屠勋。 与戴珊相比,屠勋也可以算是一个干吏,但是他的立场存在问题,终究还是偏向了文臣缙绅,不能真个公忠体国! 再加上这官儿做得越大,顾忌的事情也就越多,以致于都察院在屠勋执掌的这短暂一年多时间里面,越发堕落败坏,甚至出现了何天衢等三十二名吃里扒外的反骨仔,可见屠勋这位总宪大人的能力属实一般。 “屠勋年纪大了,早已没了年轻时候的热血忠诚!” “这人呐,一旦年老了,就开始琢磨着自己的身后事了,怎么给自己捞一个死后殊荣,怎么给自己的子孙后人留下一些余荫,其实也都是人之常情嘛,怪不了他屠勋!” “但是问题在于,都察院可是天子耳目风纪之司啊!都察院存在的意义,是监察百官、提督各道、整饬吏治,而不是沦为文臣缙绅的应声虫,不是沦为他人党同伐异、排斥异己的工具!” 汤昊收敛起了笑容,神情严肃地看向张敷华。 “老大人,这一次,您可真是做错了呢!” “先前弹劾本侯的官员高达数百人,弹劾本侯的奏章也多达上千封!” “老大人怎么就不想想,陛下为何偏偏就抓了何天衢等三十二名言官御史呢?” 此话一出,张敷华瞬间反应了过来。 “你的意思是……” “陛下准备对李东阳动手?” 汤昊没有回答,只是坐回了位置上面。 “文渊阁大学士李东阳!” “兵部大司马刘大夏!” “一人是内阁阁老,一人是执掌天下戎政的大司马!” “而这位内阁阁老,又一直在广结好友,搞出了一个所谓的茶陵诗派,有事没事就与官员缙绅饮酒作乐,联络感情!” “而那位兵部大司马,又旗帜鲜明地战队内阁,唯李东阳马首是瞻,不顾九边军民死活,一切利益以李东阳为主,以他们背后的势力为主!” “老大人你说说,这样一个遍布六部百司的乡党势力,陛下会不会感到忌惮?陛下该不该对他们举起屠刀?” 乡党势力! 听到这个词语,张敷华神情开始变得凝重了起来。 说实话,历朝历代,不管哪个朝堂,都是存在党派的,这一点在前宋大儒欧阳修的《朋党论》中写得很清楚! “朋党之说,自古有之!” 君子和君子之间以同志向、同理念为朋党,而小人和小人之间以共同利益为朋党,这是很自然的事,自古有之。 “尧之时,小人共工、驩兜等四人为一朋,君子八元、八恺十六人为一朋!” “及舜自为天子,皋、夔、稷、契等二十二人并列于朝……” 说白了,朋党朋党,确实自古有之。 只是区别在于,君子成为朋党是因为志同道合,而小人结成朋党则是因为利益驱使! 然而此刻汤昊却提出了一个新鲜的词语,乡党! 文渊阁大学士李东阳,湖广茶陵人。 兵部大司马刘大夏,湖广华容人。 监察御史何天衢,湖广道州人。 …… 乡党! 好一个乡党! 张敷华脸上露出了一抹冷冽笑容。 “内阁首辅刘健,是一个公忠体国的循吏。” “内阁次辅谢迁,是一个嫉恶如仇的干吏。” “还有一个内阁阁老李东阳,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狗东西!” 汤昊笑道:“老大人回京之后,难道就没有听说过本侯的所作所为吗?” “弘治皇帝陛下励精图治了一辈子,结果落得个民穷财尽、军民穷困的结果,那这些钱粮都进了谁的腰包?” “京营团营糜烂日久积弊日深,兵部大司马不思整饬营务,反而逮着武将边将穷追猛打,一而再再而三地指责弹劾武将边将中饱私囊克扣军饷!” “叶淇变法倒卖盐引,以盐引之利填充国库,九边屯田因此败坏,军民苦不堪言,他们的死活却无人在意,反倒是有人从中渔利,赚了个盆满钵满!” “我这个中山侯操练新军整饬营务,意欲恢复新军战力,却被指责僭越神器,遭受无端弹劾攻讦,今日更是由老大人亲自带队朝天阙,誓要诛了我这个中山侯!” “啧啧,难道真是我汤昊错了吗?就该任由大明继续这样糜烂下去?直至百姓忍无可忍,揭竿而起,天下大乱,王朝……崩塌?!” 张敷华深吸了一口气,死死地攥着拳头。 良久之后,他才重重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他以为,汤昊是个幸进之臣,也是个奸佞之臣,与宦官阉人勾结一起,欺君媚上僭越大权,想要做那何进、董卓一样的祸国权臣,所以才会听信李东阳之言,集结都察院之力朝天阙! 可是现在看起来,他张敷华竟是被李东阳给哄骗算计了! 真是……岂有此理啊! “老大人,李东阳究竟跟您说了什么?” “他说你想做那董卓!睡龙榻、欺幼主、僭越神器!” 汤昊:“(ω)栓Q” 李东阳! 老子迟早宰了你! 今日第二更,读者朋友们多多投票订阅支持,万分感谢! (本章完) ------------ 第112章 致命疏忽!心狠手辣的对手! 与张敷华交流完毕。 汤昊彻底放下了心来。 事实上,都察院可是一把好刀! 这种中央监察机构,本当监察百官,抵制贪腐! 只是这把刀,现在却成了文臣缙绅的应声虫,甚至带头贪腐堕落! 汤昊想要的很简单,借此机会整改都察院,让他变成一把真正锋利的刀刃,高悬于这满朝缙绅头顶! 然而正当汤昊刚刚走出牢房的时候,谷大用就匆匆走了过来。 “汤侯,那个何天衢想见你!” 何天衢? 李东阳的走狗! 这个时候他见自己做什么? 汤昊忍不住眉头一皱,可还是抬脚走了过去。 等来到何天衢牢房,空气里面就充满了血腥味。 这位先前还不可一世的监察御史,此刻犹如一条死狗般,浑身血污地瘫软在了干草堆上面。 “打开牢门!” 值守甲士闻言,下意识地看向了谷大用。 谷大用也有些迟疑,硬着头皮开口劝阻道:“汤侯,没这个必要吧?” “怎么?”汤昊轻笑道:“你是怕他伤了我?还是怕我杀了他?” 此话一出,谷大用直接无语了。 说起来,单论个人武力,这天下间,好像还真没人能够伤到这位中山侯! 何天衢区区一个文人书生,现在又被打了个半死,让他一只手都伤不了汤昊! 是以谷大用也懒得再劝了,直接挥了挥手,甲士当即打开了牢门。 汤昊信步走到何天衢身前,低头看着这个走狗。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哈哈哈……”何天衢艰难地抬起了头来,发出了一阵惨绝人寰的冷笑。 “中山侯,下官想要您的一个承诺!” “若是下官配合中山侯检举揭发李阁老,中山侯能保住下官的……官身吗?” 官身? 伱还想做官儿? 汤昊轻笑道:“本侯可以保住你一条命,至于其他的,你就不要多想了!” 开玩笑呢? 似你这等贪赃枉法的蛀虫米虫,怎么可能还让你继续做官? 真以为大明律令都是摆设不成? “你应该很清楚,按《大明律》,官吏贪赃枉法处分严重,如果是监察御史贪腐,加重治罪。” “对贪赃枉法的官吏,“永不叙用”;对贪赃枉法的监察御史,加三等判处,有赃私的从重处理!” “而你这位何御史,贪腐的赃银高达数万两纹银,能保住你一条性命,不至于被满门抄斩,这就已经算是侥天之幸了!” 按照太祖高皇帝的规矩,贪腐六十两及以上者,枭首示众,剥皮实草! 这位极其痛恨贪官污吏的大明开国皇帝,对于打击贪官污吏,可谓是毫不手软! 为了便于操作,朱元璋下令在地方官府广场左边,设立一座土地庙,将腐败官员剥皮的刑场就放在这里,民间因此称此庙为“皮场庙”。 那些贪官污吏皮被剥下来后,直接用草填空,制成“贪官标本”并悬挂起来,就放在“皮场庙”里面,“使之触目惊心”,以此警示官员要廉洁自律。 只是可惜,洪武老爷子病逝后,他这些针对贪官污吏的严刑峻法,瞬间就被他那个好皇孙朱允炆给废除了,哪怕永乐皇帝篡位登基之后,也没有再恢复这些严刑峻法,让人引以为憾! 是以汤昊此刻很难理解,这个何天衢在想什么? 他贪赃枉法证据确凿,而且数量高达两万白银,不被砍头就算好的了,竟然还想着保住官身,竟然还想着继续做官! “为什么,不能做官了?” “我何天衢寒窗苦读十几年,就是奔着这官身来的!” “做不了官,没了官身,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书生,还能够干什么?” 何天衢抬头看着汤昊,面色狰狞地嘶吼道。 汤昊听到这话,顿时就眯起了眼睛。 他口中这“官身”,或者说具体一点,应该说的是读书人的功名! 这读书人的功名,都是通过科举大考得来的,拥有各自不一样的特权。 读书人通过童子试后,就拥有了第一个功名,秀才! 秀才不再是普通的读书人,身上开始有了“功名”的光环,可以享受普通读书人没有的特权,比如,免除徭役、遇公事可禀见知县、见知县不下跪、打官司时不能随便用刑等。 秀才之后,就是举人了,只要秀才通过了每三年一次在省城举办的乡试,又叫做秋闱大考,就可以获得第二个功名,举人! 从表面上看,举人和秀才之间只隔着一场考试,实际上他们有天壤之别。秀才也许拥有一些政治、经济、身份上的特权,但永远不是官员;只有考上了举人,才真正拥有了官员的身份,成为了统治阶级的一员。 因为,举人是可以直接补录去做官的,从秀才到举人这一步,实际上是从民到官的阶级变化! 不然,为何人们称秀才,往往是“穷酸秀才”“落第秀才”,一脸不屑;而提及举人时,总是毕恭毕敬地尊称为“老爷”? 不然,为何范进中举之后会高兴得发疯发癫? 举人之后,就是贡士了,朝廷每三年在京城举行一次会试,就是春闱大考,举人会试高中便是贡士,也就是预定进士。 贡士成为进士,还有一道殿试,但殿试只排名不刷人,所以会试高中之人,基本上就是两只脚步入仕途了,举人只能算半只脚。 殿试一过,就是进士,号称“天子门生”,前程似锦,最差的同进士外放出去,就是一地知县起步! 这就是大明读书人的四个功名,带给了他们远超常人的利益和特权! 说白了,读书人拥有功名,哪怕被罢官去职了,做不了朝堂缙绅,也可以回地方做个士绅乡绅,凭借着这功名特权兼并田地,为子孙后人积攒一些家底,依旧可以富甲一方,衣食无忧! 尤其是何天衢这种做过官的,功名就进化成了“官身”,哪怕回到地方上,地方士绅对他也会客客气气的,不敢得罪。 何天衢现在最担心的,就是他这进化版功名会不会被废掉! 如果只是保住了一条命,结果连功名都没了,连地方士绅都做不了,那他以后还怎么活? 弄明白了这一点,汤昊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 “本侯看你是做官做久了,脑袋都糊涂了吧? “你何天衢大可以不配合试试,看看你会不会被满门抄斩,抄家灭族!” 尼玛地,生死面前,你还想着要功名! 老子是不是真的给你脸了,让你觉得自己又行了嗷? 何天衢闻言一怔,依旧不甘心地咆哮道:“读书人没有功名,那跟死了有什么区别?” 这个反驳很强大,我竟无言以对! 汤昊短暂沉默后,懒得再跟这个脑子有问题的人废话。 “既然如此,那你就去死吧!” “本侯这个人,软硬都不吃,你还想以此威胁,那你可真是……” 话音未落,何天衢突然站起了身,然后满脸怨毒地瞪了汤昊一眼,随即竟然真的猛地冲向了墙壁,一头撞在了上面! 霎时间,鲜血淋漓,脑浆崩裂,死得不能再死了! 汤昊擦了擦脸上的白色液体,然后下意识地看向了谷大用。 谷大用也是满脸茫然之色,跟汤昊两脸懵逼,愣在了原地。 不是,你来真的啊? 短暂愣神后,汤昊终于反应了过来。 “立刻去查!” “看看其余那二十八名御史的情况!” 听到这话,谷大用也察觉到了不对劲,迅速带人去查看。 而汤昊则是仔细观察着这牢房,最终将目光放在了何天衢没有吃完的那个窝头上面。 毕竟是在蹲大狱,伙食肯定好不到哪儿去。 有窝头吃就算不错了,天下间还不知道有多少百姓连窝头都吃不上,正在啃树皮呢! 汤昊拿起这个窝头仔细端详了一番,里面果真有一个不大不小的空间,足以放下一张小纸条的那种。 只是现在纸条不见了踪影,极有可能是这何天衢给吞进去了。 一想到这儿,汤昊脸色变得愈发阴沉了。 片刻之后,谷大用满脸惊慌地跑了回来。 “汤侯!” “死了十八个!” “全都是自己寻死,无一例外!” 汤昊强忍着内心的火气,继续追问道:“还有十个呢?他们罪名是不是不严重?” “没错!”谷大用急忙解释道:“都是赃银不多的,几百两银子不等!” “天杀的,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竟然连命都不要了吗?” 谷大用恶狠狠地咆哮道,满脸惊惧惶恐!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等大规模的自杀事件! 汤昊冷冷地扫了他一眼,随即将那个窝头扔了过去。 “有人利用这食物给他们传递了消息,无非是威胁他们立刻自杀谢罪,以免牵连幕后主使,从而保全自己的家人族人!” “谷大用,你这个西厂提督,真是再一次让本侯开了眼啊,连你这西厂大狱都他娘地被人给渗成筛子了!” 谷大用看着手里的窝头,脸色一阵青白交加,随即狠狠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来人,去查!” “揪出这些吃里扒外的杂碎!” “咱家一定要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锦衣校尉当即接过窝头去查证,可惜并没有什么用处。 汤昊看着眼前何天衢这尸体,忍不住长叹了口气。 “人死如灯灭!” “现在我们反倒是失去了主动权!” “想要再将这把火烧到李东阳和刘大夏身上,几乎不可能了!” 哪怕是汤昊都没有想到,那李东阳竟然如此狠辣! 科道言官朝天阙不成,这些人自然也就救不了了。 他李东阳不救,这些人就会心生怨气,反咬其一口! 所以,这个心狠手辣的老狐狸,直接来了一招釜底抽薪,逼得这些人自杀于狱中,彻底解决了所有后患! 现在,不是汤昊他们怎么设计李东阳了,而是李东阳怎么攻讦他汤昊了! 因为这十八个自杀身亡的人,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而是正儿八经的朝廷命官,正七品监察御史! 你说他们是自杀身亡? 谁会相信? 分明就是承受不住你们这些鹰犬酷吏的酷刑! 接下来,才是真的麻烦了! 汤昊长叹了一声,随即下令道。 “收拾干净!” “一同去面圣吧!” 乾清宫。 小皇帝正在等候一个结果。 这一次,无疑是他这个天子与文臣争斗最激烈的一次! 此刻六部尚书、都御史、通政使、大理寺卿这些九卿大员全都跪倒在乾清宫外,逼迫他朱厚照释放张敷华等一众科道言官! 不得不承认,小皇帝现在压力山大! 就连仁寿宫和坤宁宫都得知了消息,已经派人来询问过好几次了。 如果不是他朱厚照态度坚决,以一句“后宫不得干政”将张太后和夏皇后给挡了回去,现在还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子呢! 小皇帝在等,等他最器重信任的汤昊,前来复命! 终于,他等到了! 汤昊瞧见这跪倒在地上的九卿大员们,一颗心也沉进了谷底。 尤其是那李东阳,还意味深长地抬头看了汤昊一眼,这更是把汤日天气得不行! 一见到小皇帝,谷大用立刻跪倒在地上请罪。 原本还满脸希冀的朱厚照,一听完谷大用的汇报,立刻就怒到了极致,抬脚就将这位西厂提督给踹翻在地! “你这个废物!” “那可是西厂大狱啊!” “那你是西厂的老巢啊!” “连自己老巢被人给渗透了都不知道?” “朕要你们这些废物还有什么用?” 朱厚照暴怒到了极点,疯狂踹打着谷大用。 汤昊见状终究还是开了口,毕竟谷大用这蠢货又不敢躲,这么下去说不定会被小皇帝给硬生生地打死当场。 “陛下,咱们还没有输!” “至少张敷华那边,已经办好了!” 听到这话,小皇帝停下了动作,沉默着坐了回去。 “野人,这还不够!” “这一次,你背负了那么多的骂名,设下这个局,就是想要将李东阳一党连根拔起!” “可是现在,因为西厂的疏忽,证人全都死了个干干净净,剩下那些也绝不可能再敢指认李东阳……朕不甘心啊!” 汤昊闻言无所谓地笑了笑。 “陛下,格局要打开!” “李东阳还能活多久?陛下又还能活多久?没必要太把他放在心上!” “说句不好听的,陛下真想弄死这李东阳,我可以现在调东官厅大军过来,把这老东西当场给剁成肉泥……” “咳咳!”朱厚照急忙摆了摆手,“那倒是大可不必!” “这次不成就算了,咱们下次再来,野人你别冲动嗷,朕还要脸!” 汤昊不屑地撇了撇嘴。 傲娇的小皇帝! 今日第一更,李东阳反应迅速,杀人灭口,但是汤昊还没有输,读者朋友们多多投票支持,万分感谢! (本章完) ------------ 第113章 小皇帝发威!刘大夏致仕! 乾清宫,正殿! 九卿大员鱼贯而入。 当他们见到中山侯汤昊时,每个人脸色都是一沉。 皇帝陛下既然召见他们,那自然就是要给出一个说法了。 先前三十二名言官御史下狱,紧接着科道言官朝天阙,竟然被汤昊全部打入大狱! 这是文臣缙绅绝不能容忍的事情! 因为这个汤昊愈发无法无天了,连一点朝堂规矩都不讲! 这一次,六部尚书、通政使、都御史与大理寺卿全部到场,囊括了大明朝廷最为核心的实权机构,以及三位内阁大学士! 你汤昊要是真有本事,那就再悍然出手将我等也打入大狱啊! 到时候整个朝堂都进了大狱,那大明可就完了! 事实证明,中山侯没有这个本事! 小皇帝坐在龙椅上面,目光扫过九卿大员,最后直视着李东阳。 “李学士,朕听闻你身子不好,接连吐血晕倒。” “这怎么看起来,李学士好像精神矍铄得很嘛!” 面对皇帝陛下别有用心地询问,李东阳当即跪倒在地上,不卑不亢地回答道:“劳陛下挂念,老臣有罪!” “近几日老臣确实旧疾复发,接连出现吐血晕眩的恶兆,本想在家安心修养!” “奈何朝中出了奸人,嚣张跋扈无法无天,置大明律令于不顾,恣意妄为!” “老臣食君之禄自当忠君之事,所以拖着病体残躯前来,恳请陛下主持公道!” 听完李东阳这些话,朱厚照都被气笑了。 “听听!” “李学士可真是公忠体国啊!” “我大明朝要是能多一些李学士这样的忠良,那何愁……大明不亡啊!” 此话一出,全场茫然,顿时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之中。 李东阳先是满脸错愕,紧接着化作了恐慌,急忙以头触地跪伏在了地上。 皇帝陛下,方才说的可是“大明不亡”,而不是“大明不兴”! 在场群臣全都是手握实权的重臣大员,没有一个是傻子,自然听得出来,小皇帝这是对李东阳极其不满! 否则,身为大明皇帝,怎会说出“大明不亡”这等诛心之语! 眼见李东阳遭难,刘大夏顿时坐不住了,出列奏道:“陛下,李大人这病乃是积劳成疾,他于弘治年间便多次请辞,想要致仕归乡调养身子,奈何先帝爷不准,国朝也离不开他,所以才会……” “呵!”朱厚照冷笑道:“真是天大的笑话!” “我大明忠良贤才无数,更有源源不断的青年才俊通过科考步入仕途,难道离了他李东阳一人,我大明朝廷就转不动了吗?” 小皇帝说出这番话,其实就是在逼李东阳自己识趣一点,主动开口请辞致仕! 李东阳何等精明的人物,他自然听得明白,可是他偏偏不能开口请辞,甚至是不敢开口请辞! 他李东阳可以在弘治朝请辞,回去调养身子多活几年,但是在这正德朝,李东阳却不敢开这个口! 为什么? 因为弘治朝“君圣臣贤”,朝堂之上多的是忠正贤良,他李东阳就算致仕归乡了,也根本不怕政局会出现什么变故。 反正终弘治一朝,朝政大权始终都掌控在文臣缙绅手里面,就算他李东阳致仕归乡了,也还是可以通过自己的人脉关系网,辐射到中央朝堂,从而影响朝政局势! 但是到了现在这个正德朝,情况却是完全不一样了! 小皇帝锐意革新变法,摆脱文臣缙绅的掣肘限制,夺回属于他皇帝的权柄! 武将勋贵又推出了汤昊这个天杀的莽夫,疯狂闹事生事,给小皇帝制造机会,打压文臣缙绅,攫取文臣缙绅的手中权力! 在这个节骨眼上,他李东阳倘若致仕了,何人能够挡住这对野心勃勃的君臣? 再者他李东阳一旦致仕,很难不会遭到这对君臣的血腥清算! 就比如那变法的叶淇,死了五六年了,还不是被汤昊这个畜生给挖了出来,硬生生地安上了一个“党同伐异”的罪名,将一应死后殊荣全部取消,甚至就连内阁首辅徐溥都没有放过! 所以,李东阳不敢开口请辞,不敢离开朝堂。 哪怕小皇帝这话说的如此直白了,可是李东阳也只能死死地趴在地上,全然当做没有听见! 眼见这老东西如此厚脸皮,小皇帝也是没了办法,只能将目光移向了刘大夏,这次设局的主要目标! “大司马,听你这话的意思,伱和李学士很熟吗?” 不等刘大夏开口,朱厚照就起身踱步,给足了群臣心理压力。 “哦对了,朕倒是险些忘记了,大司马和李学士,可是同乡兼同窗好友啊!” “好像是天顺年间,大司马与李学士一同在大儒黎淳门下读书,对吧?” 刘大夏额头上直冒冷汗,在脑海中疯狂找补,想要平安度过这次危机。 然而小皇帝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一旦开始输出,端得就是“持久”二字。 “朕这最近呐,听到了一个特别有意思的词语,叫做“乡党”!” “这李学士,是湖广茶陵人,而大司马你,是湖广华容人,对吧?” “朕德才浅薄,学时不精,大司马可否为朕解惑,“乡党”一词所谓何意啊?是不是指的大司马和李学士这般啊?” 朱厚照故作茫然地开了口,刘大夏却是已经被吓得面无血色,“噗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 乡党! 同乡结党! 结党营私,这可是最犯忌讳的重罪! 如果他刘大夏没有做过,此刻他自然能够挺直了腰板,不卑不亢地回复小皇帝的问题! 但是,他刘大夏真没做过吗? 傻子都知道,他刘大夏与李东阳结党营私不是一天两天了! 这件事情,天官马文升最具有发言权。 当年马文升因国情需要,所以举荐兵部侍郎熊绣为两广总督,然而熊绣不愿外出,毕竟地方官儿做得再大哪有京官香啊,所以熊绣怨恨于马文升,与刘大夏、李东阳等人纠结在一起,与天官大人展开了明争暗斗。 巧合的是,兵部侍郎熊绣,也是湖广人! 针对乡党这个议题,都御史屠勋也具有发言权。 因为那个最先号召都察院,一同弹劾中山侯汤昊的监察御史何天衢,也是湖广人! 甚至包括何天衢在内,那三十二名被打入诏狱的监察御史,大部分都是湖广人,只有那么寥寥几个不是,但据说也是“茶陵诗派”中人! 所以,小皇帝现在提出的这个“乡党”,可谓是一针见血啊! “怎么?” “大司马这是什么意思?” “朕让大司马为朕解惑,大司马跪在地上干什么?” 朱厚照揣着明白装糊涂,故作茫然地开口追问道。 刘大夏此刻已经是六神无主了,因为小皇帝的态度十分明显,就是针对他和李东阳二人,就是要弄死他们! 乡党乡党,同乡结党! 为什么要结党? 结党营私啊! 扣上这个帽子,他刘大夏这辈子的清誉,就算是彻底毁了! 因此,刘大夏果断选择了请辞! 没错,就是请辞! 趁着皇帝陛下还给他留了几分体面,直接请辞致仕,离开这朝堂是非之地! “陛下明鉴,老臣年老昏聩,久不能治事,还请陛下体恤,准允老臣乞骸骨,致仕归乡……” “准!” 出乎意料地,小皇帝直接马上立刻就答应了! 这答应的速度之快,让在场群臣全都变了脸色,甚至就连刘大夏本人亦是满脸悲愤错愕。 为什么? 因为按照正常流程,刘大夏这种级别的四朝元老重臣请辞,皇帝陛下再怎么着也得装装样子,来上一场“三辞两否”的戏码。 第一次请辞,皇帝出言宽慰,并且降下赏赐。 第二次请辞,皇帝声情并茂,朝堂离不开你。 第三次请辞,既然如此,那就滚吧! 虽然这是在做戏,但历朝历代都是如此。 毕竟大明是礼仪之邦,这元老重臣请辞,怎么着也得有些排面啊! 哪里有你小皇帝这样,人家第一次开口请辞,话音刚落你就立刻准许了啊? 多少有些冒昧了嗷! 朱厚照冷冷地扫了刘大夏一眼,道:“大司马既然年老昏聩了,那就回去颐养天年吧!” “不过致仕可以,归乡不行,大司马可是硕德之臣,又是先帝爷的心腹重臣,朕偶尔遇到什么困惑时,还想大司马入宫为朕解惑!” 刘大夏闻言如遭雷击,脸色愈发苍白了起来,甚至都见不到丝毫血色! 可以致仕,不能归乡! 这是准备要展开大清算了吗? 刘大夏不蠢,他哪里听不明白小皇帝的话外之音! 有那么一瞬间,他恨不得给自己两个大嘴巴子! 现在好了,皇帝陛下金口一开,他致仕已成定局,偏偏还不能离开这个是非争斗之地,何苦如此啊? 白白丢了兵部大司马这个高位,还被困在京师不得离开半步,指不定哪天就会遭到小皇帝的清算! 这一次,真可谓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刘大夏心态崩了,但事已至此,他也只能谢恩领旨。 “老臣叩谢陛下隆恩!” 说完这句话后,刘大夏颤颤巍巍地起身,随即无视众人复杂的目光,无比落寞地离开了此地。 兵部尚书刘大夏,执掌天下戎政的大司马,先帝爷的心腹重臣,就这样被解除了职务,逐出了朝堂! 甚至,还不能离开京师归乡! 在场群臣都不是傻子,自然不会相信小皇帝说的那些好听的话! 什么“硕德之臣”,什么“为朕解惑”,全都是些屁话! 小皇帝之所以将这刘大夏留在京师,不为别的,就是为了日后清算! 这一刻,李东阳跪伏在地上,已经因为恐惧而开始颤抖了。 直到此刻他才终于反应了过来,小皇帝和中山侯的目标,从一开始就不是他李东阳,而是刘大夏! 为什么? 因为他李东阳充其量,不过也只是个内阁大学士罢了! 内阁大学士,地位确实尊崇,但那是建立在内阁的票拟之权上面! 正因为内阁阁老拥有票拟之权,可以对文武百官的奏章帖上浮票,提出自己的处理意见,从而影响皇帝陛下的决策,所以内阁阁老地位才会日益尊崇,所以朝堂缙绅才会渐渐地归入内阁麾下! 但是,他李东阳只是内阁大学士啊,不是内阁首辅! 内阁首辅,是循吏刘健! 甚至除了刘健之外,还有一个次辅谢迁! 说到底,他李东阳现在,其实并没有什么实权,全方面都被内阁首辅刘健给压制得死死的! 相比之下,刘大夏比他更为重要! 毕竟,刘大夏是兵部尚书,是执掌天下戎政的大司马! 刘大夏的一句话,可以决定很多军民的生死,但是他李东阳做不到! 小皇帝和中山侯,就是看中了这一点,所以从一开始,他们的目标就是刘大夏,而非他李东阳! 小,丑,己! 似乎是为了证实李东阳的想法,朱厚照直接开了口。 “其他暂且不论!” “今日刘大夏致仕,兵部尚书一职空缺,按制当于廷议时廷推!” “不过眼下诸位爱卿都在场,所以也不用等什么廷议了,现在就开始廷推吧!” 自土木以后,文臣缙绅把持朝政,按照制度,凡朝廷遇有重大政事,或遇有文武大臣出缺,皇帝必诏令廷臣会议,以共相计议,衡量至当,然后报请皇帝,取旨定夺,其有关政事得失利弊之研商者,谓之廷议;其有关人事升补任用之拟议者,则谓之廷推。 当然,廷推这等大场面,肯定是用于高级核心官员的,比如六部尚书、通政使、都御史、大理寺卿九卿大员这种级别,才有必要进行廷推。 群臣公推二或三人,由皇帝取决任用。 内阁首辅刘健率先举荐了一人,正是当年因为刘大夏的缘故,被弘治皇帝打压不得重用的刘宇。 紧接着都御史屠勋举荐了一人,兵部左侍郎熊绣,正是那个刘大夏的心腹党羽! 随即天官马文升也开了口,举荐兵部右侍郎许进,正是小皇帝和汤昊选中的人选! 看着三位巨头争吵不休,三方势力角逐下场,争夺这个兵部尚书的位置,汤昊也忍不住来了兴趣。 “陛下,臣不才,毛遂自荐,愿为大司马,替陛下执掌天下戎政!” 此话一出,全场皆寂。 短暂的沉默之后,爆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呵斥声和争吵声。 整个大殿里面的群臣,这一次全都开口了,枪口一致对外,矛头直指中山侯汤昊,瞬间将他骂成了狗! 还毛遂自荐? 还想做兵部尚书? 还想替陛下执掌天下戎政? 你汤昊怎么不上天啊你! 老夫今日骂不死你,就是你汤昊养的! 今日第二更,汤日天想做兵部尚书,不过好像抵制很大,读者朋友们多多投票多多订阅,万分感谢! (本章完) ------------ 第114章 新任大司马!割裂文臣缙绅! 大殿里面,吵成了一锅粥。 内阁首辅刘健率先举荐了一人,现任大同巡抚刘宇。 这刘宇乃是河南钧州人,成化八年的进士,起家知县,后授御史,历任山东按察使,直至如今的右都御史专职大同巡抚。 弘治年间,马文升就曾推举过刘宇总制宣、大,奈何却被刘大夏所阻。 当时刘大夏因为王俨一事,已经与天官马文升结下了仇怨,所以屡屡在朝中数刘宇过失,致使刘宇被弘治皇帝所不喜,连带着马文升也因此受到牵连,弘治皇帝对他不再如以往那般信任。 比较有意思的是,刘宇是河南均州人士,而内阁首辅刘健则是河南洛阳人士。 在小皇帝明确提出了“乡党”这个概念后,刘健还能举贤不避讳,公然举荐刘宇出任兵部尚书一职,他这般举动就很是耐人寻味了。 紧接着都御史屠勋举荐了一人,兵部左侍郎熊绣。 熊绣,湖广宁远卫人,成化二年进士,成化七年擢贵州道监察御史,在朝正直敢言,有器识,后历任凤翔府知府、山东右布政使、右副都御史、延绥巡抚、兵部左侍郎。 比较有意思的是,兵部大司马刘大夏对自己这位同乡兼副手异常看重,凡边情重务,必与熊绣商确而后行。 看起来好像没什么,实则刘大夏这无疑是在变相给熊绣机会,培养他执掌兵部决断政事的能力。 再说得直白一点,熊绣就是刘大夏的衣钵传人,他们这湖广乡党提前决定好的下一任兵部尚书! 这也是为何当年天官马文升举荐熊绣出任两广总督时,遭到李东阳、刘大夏等人激烈反对,甚至还被熊绣怨恨的真正原因! 两广总督的确位高权重,是不折不扣的封疆大吏! 但是与兵部大司马相比起来,两广总督就没有什么吸引力了,傻子都应该知道该怎么选择! 然而,就在刚刚,小皇帝已经明确表露出了对李东阳和刘大夏这二人的厌恶,甚至直接逼迫刘大夏主动开口请辞,还顺水推舟地将其赶走了朝堂! 在这种节骨眼上,你屠勋这位都察院的总宪大人,竟然还敢举荐熊绣接替刘大夏,继任兵部尚书一职! 屠勋啊屠勋,你这是真的不怕死啊! 朱厚照眼神冷冽地扫了屠勋一眼,丝毫不掩饰自己心中的杀意! 继刘宇、熊绣之后,天官马文升举荐了第三个人选,兵部右侍郎许进! 许进其人如何,汤昊和小皇帝自然是了解的,先前也已经做好了准备,许进也是他们预定的新任兵部尚书人选。 毕竟这许进是个干吏,而且曾经出巡九边整饬边务,还亲自率军收复哈密,真正带过兵打过仗的,比之那些不知军民疾苦、只知夸夸其谈的文臣缙绅不知好出凡几! 是以,许进确实是一个不错的人选。 可惜汤侯爷见三方势力下场,大家还都争得这么开心,他也很想试上一试,看看能不能自己做这个兵部尚书! 纵观历朝历代,比较有意思的是,兵部尚书毫无例外都是清一色的文官。 哪怕洪武朝、永乐朝这种重武抑文的时代,兵部尚书也都是文臣缙绅,而不是武将勋贵。 隋唐时期的兵部尚书为正三品,可以算作高级官员,这一时期的兵部尚书相当于国防部部长;唐末五代以来,兵部尚书的职权被“枢密使”分走了大部分权力,直到元代,军事机构的重心都在枢密院,兵部形同虚设。 北宋前期的兵部尚书空有官员的级别待遇,没有实际的权力,直到宋神宗时期进行了官制改革,三省制恢复,兵部的职权得到部分的恢复,但实权与唐代比起来依然相差甚远。 元代就更别提了,兵部尚书的职权更低,只负责军事交通事务的设计管理和规划等事务,这个时期的兵尚书只是名义上的国防部部长,也仅仅只是挂了名而已。 直到大明,太祖朱元璋废中书丞相制权分六部,兵部尚书地位得到大大提升,为正二品,随即土木之祸后,兵部攫取五府权力,彻底变成了一个集统兵权与调兵权于一身的庞然大物。 现如今的大明兵部,成为了全国最高军事领导机关,制定军事计划,执掌武官武将的考核任用,组织边军卫军的战兵训练,掌管军籍军户与屯田事务,传达皇帝军令和依令调遣全国军队等等,诚可谓是“执掌天下戎政”! 先前天官马文升,曾经问过汤昊一句话,就算将五府的职权从兵部割裂出来还给五府,汤昊敢接吗? 然后汤昊没有回答,也不敢回答,因为他不敢接。 五府早就成了一个名存实亡的空架子,成了勋贵子弟冒领俸禄的闲散之地,就算真个接过了职权,也根本无人可用,反倒是破坏眼下的天下军队局势,弄得整个大明都不安宁! 所以,汤昊现在想要一步到位! 如果他做了这个兵部尚书,成为执掌天下戎政的大司马,那还用跟这些文臣缙绅逼逼赖赖个什么? 奈何,这只是奢望罢了。 没有人会同意,包括小皇帝本人! 在场这些手握实权的巨头大佬纷纷出声,矛头直指野心勃勃的中山侯汤昊,就连内阁首辅刘健也是动了真火,再次厉声呵斥,质问汤昊是不是真个想要“僭越神器”! 兵部现在可是一个庞然大物,统兵权和调兵权皆在兵部! 你汤昊手里面握着京军还不够,伱现在还想把手伸进兵部里面,做那执掌天下戎政的大司马? 怎么,你汤昊想要改朝换代啊? 真以为这满朝文武都是傻子,眼睁睁地看着你攫取大权? 小皇帝也神情古怪地看了汤昊一眼。 野人,朕懂你! 故意找骂吸引火力! 你真的,朕哭死! 朱厚照随即轻咳了两声,制止了群臣继续攻讦汤昊。 “兵部尚书一职,关乎江山社稷!” “元辅举荐的刘宇,朕记得此人巡抚大同期间,曾有御史弹劾其私市善马敛财,因此饱受非议。” 此话一出,刘健顿时神情一黯,默默地闭上了嘴。 他之所以举荐刘宇,倒不是因为他想结党营私,而是因为这刘宇才堪大用。 这就好比,一个你的同乡,自身能力也不错,现在你可以在仕途上面提携他一把,于公于私而言都没有坏处,你会不会送出这个人情? 事实上,大明中后期的朝堂,乡党就是这么来的,互相提携互相帮助,然后更进一步互相联姻,就变成了……族党! 在规则之中,刘健确实并没有做错。 只是这刘宇确实有才干,奈何自身德行不佳,当年刘大夏就是抓着这一点不放,在弘治皇帝面前经常说刘宇的坏话,这才一再阻碍了其晋升。 刘健也没有想到,小皇帝这般精明,竟然还记得此事,对这刘宇印象不佳。 既然如此,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事实上,刘健不知道的是,朱厚照不只是精明,更是过目不忘! 不只是刘宇,还有屠勋举荐的熊绣! 朱厚照可是清楚地记得,这熊绣是湖广人,一直与刘大夏交好,不折不扣的李东阳乡党! 好不容易赶走了刘大夏,他朱厚照疯了傻了,才会晋升这熊绣为兵部尚书! 倒是这个屠勋,立场很有问题啊! 小皇帝眸光一冷,随即直接拍板下令了。 “朕闻昔年大冢宰(吏部尚书尊称)曾经举荐过熊绣出任两广总督,可有此事?” 马文升听到这话一愣,随即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回禀陛下,确有此事,时有御史上报,两广卫所将佐贪腐受贿克扣粮饷情况严重,因此老臣顺势举荐熊侍郎总督两广军务兼巡抚事,专职清查此事!” “奈何熊侍郎恰巧病倒不能履任,故而此事也就不了了之!” 听到这话,朱厚照嘴角浮现出一抹冷笑。 “病倒?” “那这病可是来得真巧!”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熊绣的病也应该好了吧?朕也没听说他告病休沐啊!” 群臣面面相觑,全都不敢吭声。 熊绣为什么不去,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 可是小皇帝的精明,出乎了他们的意料,丝毫没有被糊弄的意思! “拟旨,擢熊绣为右都御史,总督两广军务兼巡抚事,即刻赴任不得有误!” 皇帝陛下亲自下旨,这回熊绣是不去也得去了! 而刘宇不得用,熊绣外放为两广总督,三个人选已去其二,剩下的那一个,新任兵部尚书,自然就是许进了! “拟旨,擢许进为兵部尚书,执掌天下戎政!” 听到这话,群臣心中都松了口气,即便是刘健和屠勋,也没有出言反对。 嗯,许进做大司马,总比汤昊这个莽夫做大司马要好! 现在只剩下许进这么一个人选,他们要是再出言反对,把小皇帝给惹急了,一怒之下直接让汤昊做兵部尚书,那群臣才是有苦说不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了! 好在,皇帝陛下还是比较英明的,没有做出这么糊涂的决定! 汤昊笑呵呵地环顾群臣,显得心情不错。 在社会心理学中,有一种现象被称之为“让步效应”。 先提出一个众人都无法接受的大要求,然后退一步提出一个同样目的的小要求,最终这一小要求就有很大可能被人轻易地接受。 从一开始,汤昊就知道自己没什么希望,所以故意插科打诨罢了。 好在,计划没有出现变数,许进终于转正,成为了大明王朝的兵部尚书,执掌天下戎政的大司马! 第一个目的达成,可是还没有结束! 汤昊给了小皇帝一个眼神,后者也立马会意,当即命刘瑾取来了那一份份科道言官的罪证,然后摆在了群臣面前。 “屠勋屠总宪,这就是你执掌的都察院?” 矛头已经调整了方向,直挺挺地对准了屠勋。 起初屠勋还满脸茫然,可是当他看到这一份份罪证,竟然全都是科道言官的,而且首当其冲的监察御史何天衢,竟然贪腐受贿了整整两万两纹银! 霎时间,屠勋脑袋轰然一声炸响,紧接着就急忙跪倒在了地上。 “陛下,老臣有罪!” 刘健和马文升也看了这些罪证,但脸上并未出现惊容。 显然,对于都察院内部的贪腐问题,这两位朝堂真王还是知道的,只是一直没有提及过罢了。 毕竟,都察院这个机构,本身就存在特殊性。 都察院设立之初,就是天子耳目风纪之司,就是为了监察百官而设立的! 可是现如今的都察院,却早已与文臣缙绅同流合污,甚至沦为了文臣缙绅争权夺利的应声虫,哪里还有半点天子耳目风纪之司的样子? 大明啊,烂了,不只是京营烂了,朝堂也烂了! 想要中兴大明,就得澄清吏治! 而想澄清吏治,那么首当其冲的自然就是都察院! 所以这一次,刘健和马文升都选择袖手旁观,并没有出言为屠勋求情。 总宪屠勋,确实是一位硕德之臣,一辈子清廉自守。 可惜这人一旦老了,顾虑也就多了,开始思考后事了,那他自然再难坚守本心了。 小皇帝看着头发花白的屠勋,满心火气终究是收了起来,没有发泄到他身上。 朱厚照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不愿再跟屠勋多说一句话。 “屠总宪,请辞吧!” “致仕归乡,颐养天年!” 听到这话,屠勋一怔,随即双眼通红地跪地谢恩! 他与刘大夏不同,刘大夏是致仕不可归乡,他日还要遭到清算! 而皇帝陛下对他屠勋,终究还是保留了几分体面,遂了他的心愿,致仕归乡颐养天年。 这就是小皇帝的恩德! 屠勋恭恭敬敬地叩头谢恩,然后颤颤巍巍地起身离去。 只是与身形落寞的刘大夏相比,这屠勋身上却多出了几分轻松意味。 自此,正德朝堂第二位九卿重臣被逐出了朝堂,继兵部大司马刘大夏之后,执掌都察院的总宪屠勋,也黯然离开了政治舞台。 “总宪一职,就不用廷推了!” 小皇帝冷冷地开口,直接下令。 “擢张敷华为左都御史,署理都察院事!”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一众廷臣面面相觑,紧接着他们下意识地看向了门口。 只见硕德老臣张敷华精神矍铄地走了进来,然后跪倒在小皇帝面前谢恩。 这是……什么情况? 张敷华不是因为朝天阙被打入大狱了吗? 刘健和马文升对视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惊诧与凝重。 李东阳似乎想到了什么,豁然抬头看向汤昊。 汤昊见状咧嘴笑了笑,对李东阳比出了一个国际手势。 李东阳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了起来! 他终于明白了! 刘大夏也只是附带罢了! 汤昊和小皇帝真正的目标,不是他李东阳,也不是刘大夏,而是……都察院! 他们这对野心勃勃的君臣,这是想要……割裂文臣缙绅! 今日第一更,想要中兴大明,就要富国强兵,而富国必须抓赋税,强兵则要练新军,前提是澄清吏治,打击贪腐,都察院就是第一刀,读者朋友们多多投票多多订阅,万分感谢! (本章完) ------------ 第115章 整改都察院!新政第一刀! 李东阳明白了。 可是他现在明白得太晚了! 小皇帝看向张敷华,直接递话过去。 “张卿家,此次科道言官朝天阙,虽说是受了何天衢等人唆使怂恿,但其身为监察御史,却不辨是非,受人驱使,亦罪责难逃!” 张敷华闻言直接给出了一整套处理意见。 “陛下,国朝自有律令,诸如何天衢等贪赃枉法的监察御史,加三等判处,有赃私的从重处理!” “另,此次参与伏阙官员,四品以上官员停俸一年,五品以下官员当廷杖责二十,以儆效尤!” 杖二十! 这个惩罚不轻不重! 至少既维护了皇帝的威严,又让这些监察御史长了教训,不至于白白被下狱处死,因为此事丢掉了性命。 事实上,这个处理意见,是汤昊和张敷华共同商议后的结果。 何天衢等人自然是要死的,而且还会按照大明律令抄家,其亲眷也会受到牵连被流放! 这是他们自己的选择,怪不得汤昊,也怪不得小皇帝。 如果何天衢等人聪明一些,选择相信汤昊和小皇帝,那他们确实可以保住一条小命,也不会牵连家人。 但是,面对文渊阁大学士李东阳的威胁,这些家伙一个个地全都害怕了,为了保全家人而纷纷自尽身亡,平白让汤昊和小皇帝失去了扳倒李东阳的大好机会! 既然如此,那就自行承担代价吧! 汤昊其实在考虑一个问题,为什么何天衢最后要问他那番话! 面对李东阳的死亡威胁,何天衢最后想的,竟然还是保住自己的官身,保住自己的功名,以便此事过后他还能归乡做个富甲一方的士绅! 难道,比起自己的小命,功名就真的这么重要吗? 宁肯去死,也不愿丢了功名? 呵呵,大明王朝这些读书人啊! 张敷华的表演,还在继续。 四品以上官员停俸一年,可不是真个罚俸就算了,哪里有这么简单容易的事情! 他们“朝天阙”,说白了就是在“逼宫”,逼迫小皇帝对文臣缙绅做出妥协和让步! 这是什么行为? 大不敬啊! 区区一年俸禄,就想将此事揭过,怎么可能? “陛下,此案根源,还是在于科道言官的风闻奏事之权!” “科道言官依据风闻便可奏事,随意诬陷弹劾中山侯这等朝堂重臣,以致于最终酿出大祸!” “因此,老臣请求陛下废除风闻奏事之权,今后科道言官若无确凿证据,不得随意攀诬弹劾,否则从重处理!”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群臣全都愣在了原地,然后开始窃窃私语。 就连老首辅刘健和天官马文升也是愣了,完全不明白这张敷华到底想干什么! 对啊,他到底想做什么? 科道言官为何地位清贵,为何他们只是正七品的低阶官员,偏偏百官都不敢招惹? 正是因为他们享有风闻奏事的特权啊! 这风闻奏事的权力,让科道言官可以肆无忌惮的攻许,即便弹劾有误,一句“臣只是听说”就万事大吉,反正弹劾不成对自己也没什么影响,那还不如多弹劾一些权贵,刷刷自己的贤名政绩! 毕竟大明官员俸禄微薄,而且还经常折色发放,若是不捞点外快,小官估计连饭都吃不起,连养家糊口都做不到! 因此,真要是细细追究起来,这朝堂之上的每个官员屁股底下可能都不干净,科道言官弹劾任何人贪腐那绝对没跑,都是铁板钉钉的政绩! 可是现在,张敷华这位新晋总宪,竟然破天荒地反其道而行之,主动要求小皇帝废除科道言官的风闻奏事特权! 那这样一来,科道言官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区区七品小官,无权无势地,谁还会搭理你们? 必须要有确凿证据,科道言官才可以上奏弹劾! 可问题在于,你们这些科道言官,又不是刑部,又不能缉拿审问犯人,你上哪儿找证据去啊? 而且还是“确凿证据”! 不知道为何,群臣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实在是张敷华此刻的表现,太过诡异了一些,好像在谋划着什么大事! 东阁大学士谢迁当即出列,驳斥道:“陛下,万万不可!” “风闻奏事乃是太祖高皇帝定下的祖制,如何能够更改?” 汤昊没有想到,第一个冒出来反对之人,竟然会是这个谢迁。 不过想想也可以理解,按照现在这些廷臣的想法,科道言官要是失去了风闻奏事的特权,那他们自然就没办法制衡监察百官了,都察院也就没了继续存在的意义。 没了都察院限制掣肘百官,那他们还不是想怎么贪腐就怎么贪腐? 谢迁是一个嫉恶如仇的干吏,他此刻跳出来反对,不希望都察院形同虚设,也就可以理解了。 不过汤昊更喜欢李东阳跳出来,然后他再收拾这狗东西。 只是可惜这条老狗现在被打得怕了,现在还趴在地上一言不发,不敢吭声。 所以,汤昊只能将矛头对准了谢迁。 “真是笑话!” “既然谢学士说祖制不能更改,那“官员贪腐六十两及以上者剥皮实草”,这也是太祖高皇帝的祖制,要不现在就恢复了如何?” 汤昊朗声开口道,直接怼了谢迁一番。 “本侯觉得这一条祖制就很不错嘛!” “刚好何天衢等人贪腐受贿严重,多的两万两银子,少的也有好几百两,不过都是超过了六十两的!” “既然谢学士称祖制不可更改,那本侯这就按照太祖高皇帝的祖制行事,将何天衢等三十二名御史全都剥皮实草,丢进皮场庙里面警示官员,如何?” “汤昊!”谢迁勃然大怒,“伱休要在此胡搅蛮缠!” “胡搅蛮缠?”汤昊冷笑道:“你们想要的祖制,那就是祖制,就不可以更改;对你们不利的祖制,你们是绝口不提啊!” “这祖制到底是谁的祖制,是你们这些文臣缙绅嘴巴里的祖制吗?” “够了!”刘健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他本能地察觉到了不对劲,汤昊与张敷华好像在谋划着什么,而且一定会与都察院有关。 只是问题在于,他们谋划的事情,当真可行吗? 刘健深吸了一口气,斟酌了一番措辞,这才缓缓开口道。 “陛下,厘清吏治乃是长久之事,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完成。” “现如今的大明,已经经不起折腾了,更不能恢复洪武年间那些严刑峻法!” “据老臣所知,大多数的官员并不想贪腐,可是这俸禄太过微薄,又经常是折色发放,官员连养家糊口都做不到,更遑论其他?” “老臣恳请陛下三思!” 刘健这番话,看似是在说官员贪腐的问题,实际上是在说给汤昊和张敷华听的。 厘清吏治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完成的事情,而是一件耗时良久的重大国策! 不管你们二人想要干什么,那都必须要想清楚,三思而后行,千万不要冲动行事! 因为,现在的大明,已经经不起折腾了! 他刘健这个内阁首辅,苦心维持朝政运转,已经殊为不易了啊! 张敷华一听到刘健这话,也是忍不住感慨万千。 他比刘健年长,但是二人各自走上了不一样的道路。 刘健走的是翰林院内阁这条路,从翰林院出身,然后做东宫属臣,继而以帝师身份进入内阁,进入朝堂权力中枢。 而张敷华走的是以科道外放这条路,从中央到地方,再从地方回到中央,同样进入了帝国中枢核心。 二者殊途同归,都是为了大明的江山社稷着想! 但是二者间不同的是,刘健做了一辈子的京官,而张敷华大部分时间都在地方为官。 这不同之处,也带给了张敷华全然不同的理念和认知。 他在地方上为官这么多年,比刘健更加清楚,现如今的大明王朝到底烂成了什么模样!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刘健只是知道大明烂了,只是看见了京师的烂,看见了朝堂的烂! 而张敷华却看见了地方官场的烂,看到了地方百姓的苦,看到了天下万民正在哀嚎呻吟! 张敷华已经老了,哪怕他此刻被调回京师,做那什么刑部尚书,张敷华也没有任何斗志。 因为他一个垂垂老朽,又能够改变什么呢? 最多不过是,尽最后的力量,为国朝铲除一个幸进奸臣汤昊! 可是,与这位中山侯谈话之后,张敷华却终于找到了自己此次入京的意义! 如果这位中山侯所说成为现实! 那大明未尝不可以改变这日益糜烂的现状,未尝不可以厘清吏治富国强兵,乃至……真正中兴! 所以,张敷华同意了汤昊的请求,接替屠勋执掌都察院,用他人生最后几年,为大明打造出一个真正监察百官的都察院! 面对老首辅刘健的警告,张敷华仅仅只是迟疑了片刻,就毅然决然地跪倒在地。 “陛下,风闻奏事之权,只会导致互相攻讦、邀名买直,因此老臣请求废除风闻奏事!” “然都察院乃是天子耳目风纪之司,职在监察百官、辨明冤枉,因此科道言官自然不能因没了风闻奏事,就成了摆设,故老臣请求陛下赐予都察院……侦缉之权!” 侦缉之权! 原来如此! 这位新任总宪真是好大的野心! 直到此刻,在场群臣才终于反应了过来! 为什么他张敷华敢舍弃风闻奏事不要? 就是为了这“侦缉之权”! 侦缉侦缉,侦查缉捕! 享有侦缉之权的有司,不过只有一个刑部! 就连大理寺通常都仅负责对刑部处理的案件进行复核程序,没有侦缉之权! 除此之外,拥有侦缉之权的,就是直接听命于皇帝的东西二厂和锦衣卫了,不过其监察、侦察、审讯的主要对象是官员,通常不涉及平民。 也就是说,正儿八经享有“侦缉之权”的官方部门,只有刑部衙署! 现在,张敷华这位都察院的新任总宪,想将“风闻奏事”这项虚假的特权,变成实际的“侦缉之权”! 这简直就是骇人听闻! 不等群臣作出反应,张敷华就继续开口。 “风闻奏事只会致使官员互相攻讦,致使朝堂风气大缪,而想要拿到确凿证据,则必须具备侦缉之权!” “上到朝堂公卿,下到地方官吏,科道言官都有权力进行调查,只要查到官吏有贪腐不轨的确凿证据,便可进行独立抓捕,如此都察院才能真正为陛下尽忠,成为真正的天子耳目风纪之司,监察百官,辨明冤枉!” 他这话音一落,在场群臣无一不倒吸了一口凉气。 嘶……好狠的手段啊! 侦缉抓捕,独立调查,连刑部大理寺都不得过问! 那如此一来,这些个科道言官,可不再是什么区区七品小官了,而是一柄柄悬在百官头顶上的尖刀利刃! 甚至,这些家伙比锦衣卫那些屠夫刽子手还要可怕! 因为最了解你的人,是你的对手! 都察院里面这些科道言官,可不是锦衣卫里面那些武夫丘八,而是正儿八经的文官缙绅! 文臣缙绅最了解文臣缙绅,尤其是做了对手之后,双方手段花样都差不多,更是知道对方的底细! 张敷华这是做什么? 他这是在……割裂文臣集团啊! 刘健终于明白了过来,下意识地看向了汤昊。 这位年纪轻轻的中山侯,真是带给了他太多“惊喜”了! 从最开始的百官齐齐弹劾中山侯,到后面的科道言官朝天阙,再到汤昊悍然抓人将科道言官全部打入大狱,随即小皇帝召见廷臣逼迫刘大夏和屠勋请辞致仕,再到现在的总宪主动割裂文臣集团…… 这位中山侯,可真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惊人”啊! 若是当真按照他汤昊的计划,陛下赐予了都察院侦缉之权,那用不了多长时间,都察院就会从文臣集团中彻底割裂出去,摇身一变成为一个全新的庞然大物,而整个都察院都将会成为士林公敌! 只要科道言官查处一个官员的贪腐,那就就得罪整个文臣缙绅,科道言官也会因此被文臣缙绅孤立,双方也将变成敌对关系,从而科道言官为了自保就会彻底倒向小皇帝! 也就是说,汤昊这一手,直接将都察院改组成了一把尖刀,而且刀柄还握在小皇帝的手里面! 至于科道言官真个获得了侦缉之权,会不会立刻对文臣缙绅下手? 肯定会的! 因为张敷华! 刘健太了解张敷华了! 这位在地方为官一生的五朝元老,比谁都想厘清吏治,比谁都想中兴大明! 再加上汤昊这个小东西,从中挑拨是非,充当“搅屎棍”的角色,文臣缙绅以后有苦头吃了! 一想到这儿,刘健就忍不住笑了笑。 这是……新政第一刀啊! 他扭过头一看,发现天官马文升也在笑。 这位唯二的五朝元老,现在笑得比谁都开心,哪怕他牙齿都没剩下几颗了,还是咧着个嘴在笑。 “陛下,张总宪之请,乃是利国利民之策,吏部……附议!” 他是天官马文升,他有资格代表吏部表态! 马文升颤颤巍巍地跪倒在地上,直接表明了态度。 刘健见状笑了,也跪倒在了地上。 “陛下,内阁……附议!” 他是内阁首辅,他自然能够代表内阁表态。 这一点,连李东阳都阻止不了。 两位朝堂真王,不约而同地接连表态,鼎力支持张敷华,支持都察院获得侦缉之权! 这突如其来的惊变,震懵了在场所有廷臣! 李东阳身子发颤,死死地低着头,满脸怨毒之色。 其余廷臣面面相觑,尽皆愣在了原地。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但是,事到如今,他们好像不表态……也不行了。 “陛下,户部附议!” “陛下,礼部附议!” “刑部附议!” “工部附议!” 汤昊也跪了下去,嘴角噙着一抹笑容。 “五府……附议!” 自此,计划达成! 群臣全票通过,唯独只有一个李东阳。 小皇帝低下头,看着李东阳,笑眯眯地开口问道。 “李学士,此事你怎么看?” 李东阳身子一颤,咬牙切齿地开了口。 “臣……附议!” 今日第二更大章结束,读者朋友们多多投票支持,万分感谢! (本章完) ------------ 第116章 反腐政策!都察院的第一把火! 群臣附议,全票通过! 都察院获得侦缉之权! 自此以后,上到王公贵族,下到地方官吏,都察院都可以独立进行侦缉抓捕,连刑部大理寺都无权过问! 一切尘埃落定,群臣也就各自散去。 李东阳也趁机溜了,只是这一次交锋,他无疑损失惨重! 恶了天子不说,何天衢等三十六名心腹全部折损,对他李东阳本人的声威而言也是一次致命打击! 最为关键的是,他李东阳的政治盟友兼知己好友,兵部尚书刘大夏,执掌天下戎政的大司马,直接就被逼得请辞致仕,甚至还不能离开京师返回家乡! 刘大夏这一走,李东阳权势大跌! 以致于李阁老离开的时候,还满脸怨毒地看了汤昊一眼。 这个小细节,自然被汤昊和小皇帝给注意到了。 志得意满的小皇帝顿时就怒了,当场就想让人将这老东西给大卸八块。 这一次,还是汤昊把他给拦住了。 “没必要!” “刘大夏被逐出朝堂了,李东阳就是无根浮萍!” “他不过只是个文渊阁大学士罢了,内阁里面可还有元辅大人压制他,翻不起什么浪花来的!” 汤昊沉声解释了一遍。 当然,他自然懂得“打虎不死反受其害”的道理。 只是眼下并不适合再对李东阳动手。 或者说,不适合“穷追猛打”了! 这一次,汤昊和小皇帝联手设局,将兵部尚书刘大夏逐出朝堂,又勒令都察院的总宪屠勋致仕,可谓是大获全胜! 但是不管怎么说,哪怕他们有着正当理由,可问题在于不管是屠勋还是刘大夏,那就是德高望重的硕德老臣,尤其是这个刘大夏,更是先帝爷的心腹重臣,没事儿就喜欢召到御前聊天奏对的那种! 突然间,两位硕德老臣致仕,自然会引起朝野非议! 因此,现在不是继续对李东阳动手的时机,否则小皇帝会背上“不能容人”的骂名! 听完汤昊的解释,小皇帝也冷静了下来。 新任总宪张敷华也开口劝谏了一番,彻底打消了小皇帝的念头。 张敷华现在,算是自己人,或者说称为“帝党”更加合适。 毕竟,这都察院既然从文臣缙绅中割裂了出来,而且以后的主要目标,就是这些文臣缙绅里面的贪官污吏,蛀虫米虫,那双方之间自然没有了缓和的余地! 都察院这些科道言官们,也只能紧紧抱上小皇帝这条大腿,做小皇帝的手中刀! 朱厚照突然想起了什么,略带疑惑地开了口。 “野人,张爱卿,方才元辅为何要举荐那个刘宇?” “刘宇是河南均州人士,元辅是河南洛阳人士,难不成元辅也想……乡党?” 汤昊闻言一愣,正准备开口,张敷华却是抢先了一步。 “陛下,这朝堂之上,谁都可能会结党营私,但是元辅大人不会!” 这句话,张敷华说得斩钉截铁。 “元辅大人若真有心结党营私,弘治朝堂早就是他这位内阁首辅的一言堂了,何苦等到现在?” 此话一出,小皇帝顿时恍然大悟。 虽然张敷华这话说得并不好听,但是他说的是实情。 弘治朝堂,刘健于弘治十一年接替徐溥升任首辅,自此开始了他的内阁首辅之路! 要知道这位元辅大人,可是弘治皇帝的帝师啊,又执掌内阁票拟大权,乃是不折不扣的朝堂新贵! 他刘健若是真跟这李东阳一样,直接搞出个什么“洛阳诗派”,广结好友培植党羽,谁能够拦得住他,谁又敢拒绝他? 恐怕只要刘健露出这个想法,立刻就会有大量文臣缙绅投入其麾下,甘愿充当他这位元辅大人的门下走狗! 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刘健还是那个刘健,内阁也没有变得如日中天! 说到底,刘健与李东阳,到底是不一样的! 小皇帝也明白了过来,忍不住叹了口气。 “元辅和大冢宰公忠体国,朕心甚慰!” “陈宽,下旨赐元辅、大冢宰玉带、蟒衣,以作嘉奖。” 大太监陈宽闻言,笑呵呵地前去传旨。 结果正当这个时候,汤昊却是不乐意了。 “咳咳,陛下,不能厚此薄彼嗷!” “臣干了这么多事儿,还没见着蟒衣呢,整一件来穿穿!” 此话一出,张敷华都愣住了。 不是,陛下脾气这么好的吗? 你这个中山侯怎么敢的啊? 哪有你这样问着要的啊? 朱厚照一听这话,回想起今日这场酣畅淋漓的大胜,那也是乐了。 “好好好,给你给伱!” “还有张爱卿,你们都有份儿!” “陈大珰,把他们名字加进去,玉带蟒衣都不能少!” 陈宽闻言有些哭笑不得,哪里有一口气赏赐四名大臣玉带蟒衣的啊! 皇帝赐服,这可是臣子至高无上的荣耀,又不是搞什么大批发! 不过眼瞅着小皇帝正在兴头上面,陈宽也就没有多嘴,老老实实地前去传令了。 张敷华是个老实人,平白得了玉带蟒衣,立刻跪地谢恩。 汤昊一向不老实,只顾着在那儿咧嘴笑。 华夏作为礼仪之邦,衣冠上国,历朝历代都有着严格的服饰制度。 但有一种赐服制度,来自于国家官服形式,却又游离于国家服饰制度之外;既飘忽虚拟,又华贵具体,是一种不在品官服饰制度内、却又高于品官服饰制度的制度,那就是这赐服了。 比如大明王朝的飞鱼服,再比如满清野猪皮的黄马褂,都是这种赐服制度,象征着圣眷浓郁。 大明王朝的赐服中,最有名的莫过于蟒服、飞鱼服、斗牛服和麒麟服。 汤昊现在得的这蟒衣,毫无疑问排在第一号位。 正所谓“飞鱼不是鱼,斗牛不是牛”,这二者形象其实都是类似于龙蛟的生物。 实际上所谓的蟒服、飞鱼服、斗牛服、麒麟服上面的图样,本质上都是帝王龙袍的一种衍生物,形象也差不多大同小异,包括足、爪、蟒纹等等,都与帝王龙袍差不多的样子,只是数量少一些罢了。 大明帝王通过赐服的形式,将帝王的恩宠施加于臣子,既昭示了皇权的威严和不可侵犯,又在一定程度上笼络了人心,强化了官员对皇帝的忠心,是明代皇帝巩固皇权的重要手段和策略。 汤昊之所以开口,是因为他确实眼馋。 后世那赫赫有名的飞鱼服,可是不少热血男儿的向往。 咱这回直接一步到位,拿到了最为顶级的蟒衣,还要啥自行车? 眼见汤昊连跪地谢恩都没有,张敷华更是心惊了。 这位中山侯的受宠程度,真是远超常人的想象啊! 小皇帝起身,将张敷华亲手给扶了起来。 “张爱卿不用介意!” “这野人不懂礼仪,朕也习惯了,甭跟他一般见识!” “说起来,这都察院改组的重担,全都落到老大人一人肩上,朕这心里有些忧虑。” 朱厚照可不是说的场面话,而是确确实实地大实话。 张敷华毕竟也是五朝元老,七十多岁的人了,还要出任总宪主持大局,看着就让人心酸。 事实上,不只是张敷华,还有天官马文升,还有内阁首辅刘健,哪一个又不是在辛辛苦苦地咬牙坚持呢? 一时间,小皇帝感慨万千,随即将目光看向了汤昊。 “野人,你鬼点子多,有没有什么好办法,减轻一些张爱卿的负担?” 皇帝体恤臣子,这是一个好兆头。 至少此刻张老大人已经是眼眶通红,险些落泪了。 “简单。” 汤昊大大咧咧地开了口。 “其一,那些科道言官还没放出来,基本上已经被东西二厂筛选过了,其中的贪官污吏自然是会移送有司论罪的,剩下这些都是洁身自好者,张老大人可以用!” “只是这个用人的问题,哪些人可以用,哪些人可以重用,哪些人背后站着其他势力,这些就需要张老大人自己抉择了!” 张敷华闻言轻笑道:“中山侯,莫要看不起老夫这把老骨头!” “老夫在外居官三十载,别的本事没有,这一双眸子还是明亮着呢!” 这确实是一句大实话,要是连最基本的识人本事都没有,他张敷华早就被大明官场给吃得血肉不存了,哪里还会有今日! 汤昊不作太多评价,提出了第二点。 “其二,就是激励制度了。” “科道言官此次遭逢大难,骤然间又失去了风闻奏事特权,而且还因为侦缉之权,被迫从文臣缙绅中割裂,成为士林公敌,怎么说心中都会存在怨气,对老大人而言更是怨气满满!” 听到这话,小皇帝和张敷华都沉默了。 这是人之常情,哪怕张敷华是为了大明才这样做,可并非所有科道言官都是聪明人,也并非所有人都可以做到大公无私,他们心生怨气也是在所难免的事情! “汤昊,可有解决之策?” “自然是有的!”汤昊轻笑道,“就看张老大人敢不敢做了!” 张敷华眉头一挑,沉声道:“愿闻其详!” “既然是激励制度,那自然是真金白银最能激励人心!” “不是所有的科道言官,都能做到如同张老大人这般公忠体国,哪怕他们想要公忠体国,前提条件是得先想办法养家糊口!” “所以,最简单粗暴的办法,就是业绩激励!” 汤昊尝试着,将后世的管理模式,灌输到小皇帝脑海里面。 “所谓“业绩”,就是都察院的任务指标,比如一个月内抓了多少贪官污吏,这就是业绩!” “而业绩激励,就是具体到某一个科道言官的头上,他抓了多少个贪官污吏,那都察院就要给他相应的嘉奖,什么升职加薪这些都是假的,朝廷也不可能为此专门设置那么多的科道高官,所以最简单的激励方式就是真金白银了!” “比如,都察院以后的主要工作内容,应该是抓捕贪官污吏,那么查抄一个贪官之家,包括其房产、田地等产业在内全部换算成等价赃款,一应赃款可以分出一两成,作为都察院的反腐资金,作为办案官员的奖赏,如此一来科道言官的积极性可就高了!” 听到这话,张敷华顿时眉头一皱,目光锐利地看了汤昊一眼。 这位中山侯,还真是好狠的手段啊! 若真是采用了他这个办法,那都察院才是真个会成为士林公敌了! 只要查抄贪官,那就可以获得奖励! 比如这何天衢,贪腐两万两,一成就是两千两,两成就是四千两,大家一起分一分,主办此案的科道言官,最少都能分个一两百两! 一个监察御史,年禄九十石,满打满算折算成银子就是九十两,也就是说打掉一个贪官污吏,就可以至少得到一两年的俸禄,试问谁不会心动? 读书人表面上视名利如浮云,可是真正能够做到的人,又能有几个人? 寒窗苦读十几年,参加科举大考步入仕途,终究还是难以逃过“名利”二字! 就犹如中山侯汤昊方才所说的,哪怕他们真个有着雄心壮志,哪怕他们真个公忠体国,可前提是能够养家糊口,能够自己吃饱饭! 那么,面对这奖金诱惑,只怕日后所有科道言官、监察御史全都会瞪大眼睛地去盯着那些贪官污吏,只要确认了他们存在贪腐,那就可以凭借都察院的独立侦缉之权动手拿人! 打掉一个贪官污吏,那就是一笔可观的收入! 而且这收入,还是清清白白的收入,朝廷认可上司认可的奖金,远非那些敛财而来的灰色收入可比! 那么,谁会不心动呢? 但是,如此一来,就等同于是彻底将都察院从文臣缙绅中割裂了出去,双方再无任何缓和的余地了! 哪怕是他张敷华这位执掌都察院的总宪大人,也不能阻止麾下的监察御史、科道言官去打击贪腐去挣银子! 科道言官本来就是低阶官员,俸禄微薄难以养家,要么贪腐受贿要么带着家人饿肚子,在这京师里面日子过得无比艰难! 现在好不容易朝廷出台了一项新政策,让这些科道言官、监察御史可以名正言顺地合法挣钱,谁要是敢拦他们,那他们真会跟这个人拼命! 不能把人往绝路上逼啊! 自此以后,科道言官是科道言官,文臣缙绅是文臣缙绅,双方再也没有了任何交集,有的只会是生死大仇! 这就好比,当年的满朝文武,看待那凶狂跋扈的锦衣卫一样! 都察院,将会成为小皇帝手中一把锋利的刀,而且是专门针对文臣缙绅的那把刀! 小皇帝眸光闪动,看向了张敷华。 “张爱卿,你觉得如何?” “此策……甚好!” 张敷华终究还是点头同意了。 他没办法不同意,也只能同意! 因为,他也想澄清吏治,还朝堂一片清明! 汤昊闻言含笑点头,随即问了小皇帝一个问题。 “陛下,缇帅回京了吗?” “回来了!” 话说到这儿,朱厚照神情有些迟疑。 “你要的那个人,缇帅也带回来了!” “野人,你这样做是不是有些……太过了?” 汤昊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 “你不知道,那东西对我们有多重要,对大明有多重要!” “所以,哪怕不择手段,也要逼他交出来!” 小皇帝闻言一怔,终究还是没有出言相劝。 话音一落,汤昊行礼之后,就径直离去了。 见此情形,张敷华满脸茫然,不明白这对君臣又干了什么。 “陛下,中山侯这是……” “他去做恶人了!”小皇帝满脸颓然,“不择手段的恶人!” 今日第一更,大家猜猜汤日天去干嘛了?读者朋友们多多投票多多订阅,万分感谢! (本章完) ------------ 第117章 马踏司马府!本侯要一样东西! 司马府。 刘大夏府邸。 兵部尚书,敬称大司马。 因此他这座府邸,也被称为司马府。 说来也奇怪,刘大夏可是先帝爷器重信任的心腹重臣,可是哪怕直到先帝爷宾天,也从未给这位心腹重臣加衔,三公三孤一个都没有捞着。 而那位天官大人马文升,早于弘治十年就被加授为光禄大夫、柱国,于弘治十一年又被加授少傅兼太子太傅。 因此,天官大人的府邸,大家一般敬称为“少傅府”。 再比如文渊阁大学士李东阳,弘治十一年,加封太子少保、礼部尚书衔兼文渊阁大学士,弘治十八年新帝即位按制加封少傅、柱国仍兼太子太傅。 所以李东阳府邸,大家一般敬称为“大学士府”。 只有这“司马府”,颇有那么几分名不正言不顺的意味。 毕竟,兵部尚书,只是差遣官职,不是爵位,也不是官阶,刘大夏迟早有致仕的那么一天,就比如说现在。 经历了小皇帝的疯狂暗示与逼迫后,刘大夏不得不开口请辞致仕,直到此刻都还有些神情恍惚。 他跌跌撞撞地回到了自家府邸,在老管家的搀扶之下,走进自家书房,就一直把自己关在了里面。 直到现在,刘大夏还没想明白,为何这位皇帝陛下,会对自己抱有如此大的成见,甚至是……敌意? 乡党?! 诚然,他刘大夏和李东阳关系匪浅。 不只是同乡,又是同窗,步入朝堂后又成了同寅,关系自然会亲近一些。 可是,这也远远没有达到“结党营私”的地步啊! 他刘大夏自问居官至今,从未有过任何贪腐受贿之举,甚至还多次警告自己的子孙后人,绝不能借助他刘大夏的权势为非作歹,否则绝不会轻饶! 时至今日,刘大夏这府邸,还只是个三进三出的宅院,比之那些高门大户的庄园都要寒酸不少,府上也没有什么婢女下人,有的仅仅只是些许老仆罢了。 所以,刘大夏不懂,也想不明白,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为国操劳一生,清正廉洁一生,最后为什么会落得今日这般下场? 被迫请辞致仕,还不得离京归乡,连元老重臣的最后体面,小皇帝都不给他! 何以至此? 何以至此啊! 刘大夏满心悲苦无处发泄,只能黯然神伤。 但很快,他就来不及悲伤了。 因为此刻汤日天已经带兵来到了司马府面前。 这一次,汤昊只带了八千虎豹营将士。 时至今日,新军兵力再次恢复五万,得益于执掌团营的郭勋源源不断地从各地军队里面挖人。 新军六大营,每营兵额八千,还有两千将士则是成了汤昊这位中山侯的亲军卫队。 也就是说,此刻汤昊带出了一万大军! 目的只有一个,兵围司马府! 汤木忍不住低声道:“昊哥儿,动静有点大嗷!” “皇帝陛下那边要是不背书的话,那我们这就是私自调兵,会被视为谋逆造反的啊!” 无怪汤木惶恐不安,实在是此举太过骇人听闻了些! 东官厅新军一言不合地出兵,而且还包围了前任兵部尚书、四朝元老刘大夏的府邸! 这已经不是简简单单地闹事了,而是彻底把天给捅破了啊! 兵权自古以来,就是一个极其敏感的东西。 在这大明王朝也不例外,形成了一套极其繁琐的调兵流程。 土木之祸以前,朝廷调兵按照正常流程,当由皇帝明发圣旨,内廷大珰拿着圣旨和调兵火牌等信物下达兵部,兵部确认无误后,按旨意配齐后勤和兵马移交五军都督府某一位都督,该都督再次确认没有问题后统兵出战,战后内廷、兵部、五府三方核验军队和战果。 土木之祸后,兵部执掌统兵权和调兵权,五府名存实亡也插不上手,是以被踢出了这套程序,简化成了皇帝下旨内阁拟旨兵部接旨命人统兵出战,战后回京缴旨,变成了内廷和兵部交涉。 但不管怎么说,你想要调兵,肯定都绕不过兵部这一环! 可是现在,汤昊突然调动了一万大军,将这司马府给围了起来,手里面可是既没有皇帝的圣旨,也没有兵部的调兵火牌啊! 换句话说,皇帝要是不出面保他们,兵部要是趁机搞他们,那他们可真就是私自调兵罪同谋逆了啊! 汤昊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随即轻笑道:“放心,会有人替我们背书的!” “现在,虎豹营副将,带着虎豹营将士,将眼前的司马府给本侯围了,任何人不得出入!” 汤木闻言恨得咬牙切齿,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他不明白汤昊为什么会突然发疯,非要整死刘大夏不可,但是事到如今,汤家早就与汤昊绑定在一起了,所以他也只能依令行事! “虎豹营何在?” “虎!” “围了司马府,任何人不得出入!” 八千将士迅速行动,将这座三进三出的宅院,围了个水泄不通。 而汤昊本人则是策马上前,越过阶梯,冷冷地看着这座府邸。 “汤木,记住我的话!” “任何人不得出入,是任何人!” “哪怕是禁军来了,你也给我想办法拦下来,听明白了吗?” 此话一出,汤木顿时就傻眼了,还想着问下是什么情况,可是汤昊已经一提马缰绳,生生地撞开了那大门! 汤昊胯下这匹战马,乃是老国公张懋为他精心挑选的良驹,久经训练,颇通人意。 随着汤昊一提缰绳,马儿“希律律”长嘶一声,便将前蹄高高扬起,随即猛地踢在大门上! “轰隆”一声巨响,大门被硬生生地撞开! 瞧见这一幕,汤木原本想要说些什么,现在也全都给憋了回去。 得,这下子好了,汤日天要发疯了! 眼瞅着其余将士还在为自家侯爷马踏司马府而欢呼,汤木顿时没好气地怒骂道。 “喊你大爷呢?” “赶紧把门关上,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一众将士面面相觑,随即有人小心地问出了大家的疑惑。 “将军,那侯爷他一个人进去……” “他能杀光里面所有人伱信不信?”汤木没好气地咆哮道:“赶紧关门啊!小心他杀急眼了,出来连我们一起宰了!” 此话一出,众人顿时打了个寒颤,回想起那日汤昊虐杀张镧的恐怖画面,更是齐齐吓得身子一颤。 几名将士上前,将大门给拉了回来,甚至还往上面加了几把锁! 汤木:“???” 你这? 过分了嗷! 与此同时。 书房中正在哀伤的刘大夏,骤然间听到一声巨响,也顾不上哀伤了,急忙走出了书房,想要看看是怎么回事。 结果等他来到前堂,只见庭院里面,正有一人骑着高头大马,与府内的家丁对峙。 “汤昊!” 刘大夏咬牙切齿地喊出了这个名字。 “哟呵,正主儿来了嘛!” 汤昊轻笑道,随即翻身下马,径直向刘大夏走去。 刘府家丁还想阻拦,不出意料地,被汤昊一拳一个砸翻在地,不是当场昏死,就是痛得哀嚎,再也不敢起身了。 看着狂性大发的汤日天,刘大夏脸上也露出了一丝慌乱之色。 “汤昊!” “你非要赶尽杀绝不可吗?” “老夫已经致仕了,你还要打上门来?!” 赶尽杀绝,这不是君子所为,更破坏了朝堂潜规则。 朝堂之上的明争暗斗向来不少,但是大家都是在一定的规则之内。 比如,祸不及妻儿,罪不及家小。 毕竟大家都有妻儿老小,今日你赢了,就把人往死里整,还祸害人家妻儿老小,那等你败了的时候,不要指望你全家人有好下场! 现在的朝堂,说白了就是文臣缙绅的朝堂,手段脏是脏,可是这些底线也不会去碰。 大家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得顾及一下脸面,维持一下体面,也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是以当刘大夏看到汤昊打上门来,顿时就出奇地暴怒了! 这个中山侯,真是一点规矩都不守啊! 哪有你这样咄咄逼人的啊! 老夫都致仕了啊! 汤昊扫了一眼色厉内荏的刘大夏,径直走进了前堂坐下,然后端起茶杯给自己倒了杯茶,细细地品味着。 “大司马,这茶不错!” 刘大夏跟了进来,一听这话顿时就嗤笑了一声。 “你一个粗鄙武夫,也懂品茗?” “哦!”汤昊一把将案桌掀翻,吓得刘大夏瞬间起身,浑身颤抖。 “要想聊就好好聊!”汤昊继续抿着茶水,“本侯这个人脾气不太好,你要是再在那儿阴阳怪气,本侯控制不住脾气,是真的会杀人!” 刘大夏闻言咽了口唾沫,强行忍着内心的恐惧,缓缓坐了回去。 这是个疯子! 这中山侯绝对是个疯子!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刘大夏冷静下来,也认真思考了一番。 汤昊这副姿态,分明就是想要跟他好好聊。 那……聊什么? 自己如今已经致仕,无权无势地,还有什么是对方觊觎的呢? 等等! 难道说是…… 刘大夏顿时变了脸色,义正言辞地开了口。 “中山侯,如果你今日前来,是想逼迫老夫给你作伪证,攀诬陷害李学士,那你请回吧!” 没错,这是刘大夏能够想到的唯一可能! 汤昊之所以打上门来,就是想要他刘大夏倒戈相向,一起扳倒文渊阁大学士李东阳! 可是,刘大夏不蠢,他当然明白自己绝不能这样做,于公于私都不能这样做! 一旦这么做了,李东阳死不死的尚且不论,他刘大夏一生清誉全都会毁于一旦,更会被士林所不容,这天下间再无他容身之地! 为什么汤昊不敢动李东阳? 为什么小皇帝也不敢动李东阳? 为什么李东阳敢顶着小皇帝的逼迫就是不开口请辞? 因为,这位文渊阁大学士,现在就代表着士林啊! 李东阳进入内阁这么多年,茶陵诗派也兴了这么多年,与他交好的大儒名士不计其数,与他来往的硕儒名流数不胜数! 不然,他李东阳为什么要搞这个“茶陵”诗派? 此外,李东阳还执掌着翰林院,这个士林中枢之地! 太祖高皇帝对待官员十分严苛,但是对于读书人却十分优待,从乡野社学到县城县学再到州府府学乃至中央国子监,设立了一整套的士子书生进学体系。 而翰林院作为读书人的最高机构,自创立之初起,就是文臣清流养望之地,再说得更直白些,翰林院就是文臣缙绅的后备军。 要知道,大明以科举取士,所有通过府试、乡试、会试、殿试层层厮杀考上来的士子才子,无不是十年寒窗苦读、满腹经纶之辈,心性毅力都足够,但是最大的缺点,就是没有真正参与过政事。 所以就有了翰林院,翰林院就是这些新科进士观政学习的地方,是他们培养能力培养声望的地方,而翰林院里面这些翰林,也成了朝堂缙绅的主流人选。 后面,太宗文皇帝设立内阁,从翰林院当中简拔出优秀者,入直内阁,参预机务,减轻皇帝压力的同时,也锻炼翰林参与朝政的能力,为将来入朝施政积攒经验打好基础。 所以内阁的传统,就是阁臣自翰林而出。 所以,翰林院,对文臣缙绅而言,十分重要! 大明官制,一官不得二任,一个官员,不能同时执掌两个衙门。 但李东阳不同,他入仕之后就在翰林院里面待了一辈子,所以哪怕进入内阁也一直兼任翰林学士,执掌翰林院事务。 与李东阳同时进入内阁的东阁大学士谢迁,同样挂名翰林学士。 可是论威望论资历论政绩,谢迁这个东阁大学士都远远无法与李东阳这位文渊阁大学士相提并论。 所以,翰林院里面那些清贵老爷们,会买谁的账,答案不言而喻! 李东阳,现在就代表着士林! 也正是因为如此,即便是刘大夏,也不敢得罪这位好友。 所以,此刻面对汤昊,他态度很是坚决。 “中山侯!” “哪怕老夫一头撞死,也绝不会给你作伪证,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吧!” 汤昊神情古怪地看着刘大夏,终于还是没有忍住,忍不住开了口。 “不是,你有病吧?” “本侯什么时候要你作伪证了?” 刘大夏闻言一怔,直接愣在了原地。 “再说了,你跟李东阳那些破事,那也能叫伪证?” “你们自己干了什么,心里面没点逼数吗?” 刘大夏脸色顿时沉了下去,恶狠狠地瞪着汤昊。 “那你到底想干什么?” “难不成今日前来,就为了羞辱老夫?” “你太看得起自己了!”汤昊冷笑道:“本侯吃饱了撑的,才会过来羞辱你个老不死的!” “汤昊,你不要欺人太甚!” “怎么?过来咬我啊!” 对于刘大夏,汤昊半分好感都欠奉! 要不是考虑到打死对方会有麻烦,他早就抡起拳头送这老东西归西了。 “本侯今日前来,只要一样东西!” “呵,你想要老夫的命,直接动手不就行了?何必如此惺惺作态,令人作呕!” 刘大夏冷笑道,似乎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汤昊闻言一愣,随即气得破口大骂,怒道:“你特么真有病是不是?信不信老子现在捶死你!” 听到这话,刘大夏一愣。 不是要自己的命吗? 那这个中山侯还能要什么? 脑海中闪过诸般念头,最终那尘封良久的记忆终于打开。 “难道你是想要……” “没错!” 汤昊图穷匕见。 “本侯要郑和海图!” 今日第二更,郑和海图,这才是汤昊的目的,足以改变大明王朝的东西,读者朋友们多多投票多多订阅,万分感谢! (本章完) ------------ 第118章 搅弄风云!你没有那个胆子! 乾清宫。 陈宽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此刻小皇帝正美滋滋地喝着汤。 “陛下,汤侯调动了虎豹营,将刘大夏府邸给围了!” 此话一出,朱厚照顿时一口喷了出来。 “你说什么?” “这个天杀的野人,他想做什么?” 汤昊去找刘大夏的麻烦,索要郑和下西洋的海图,这件事情小皇帝是知道的。 只是小皇帝没有想到,汤昊竟然如此胆大妄为,一言不合地就调集大军! 这大明战兵,包括京军在内,可不是你想调就调的啊! 不然,为何先前朱厚照始终受到文臣缙绅的掣肘限制,却只能无能狂怒? “立刻拟旨,然后带上调兵火牌等信物,去刘大夏府邸!” 陈宽闻言没有丝毫意外之色,事实上他早就准备好了。 但是有一个问题在于,这圣旨并没有经过内阁,那得看内阁认不认了! “陛下,内阁和兵部那边……” “先去!”朱厚照眼中闪烁着寒光,“内阁和兵部那边,朕会出面解决!” 得到了皇帝陛下的肯定答复,陈宽遂不再多问,立刻动身赶去现场。 等他走后,小皇帝一把掀翻了案桌。 “该死的野人!”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那郑和海图难道真就这么重要吗?” 与此同时,司马府内。 刘大夏难以置信地看着汤昊,短暂沉默后,随即就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 “中山侯啊中山侯!” “伱可真是野心勃勃啊!” “还想要郑和海图?你觉得可能吗?” 刘大夏嗤笑道,满脸鄙夷神色。 当年太宗文皇帝(朱棣)驾崩后,郑和下西洋一度被废止。 直到宣德六年,南洋诸国和大明的关系逐渐疏远,再也不复昔年“万邦来朝”的盛况,于是宣德皇帝再次让郑和率领船队出海,此时郑和已经年过花甲,在他人生的最后一次航行中,死在了归来的途中。 郑和死后不久,正统十四年就爆发了土木堡之变,大明自此由盛转衰。 而随着大明国力式微,朝廷再也承担不起下西洋的庞大开支,所以,南京的造船厂逐渐被废弃,再加上江南沿海一带倭寇盛行,于是朝廷再未派大臣出使南洋,反倒是恢复太祖年间的旧制,执行严苛的海禁政策! 郑和下西洋之事,也在有心人的宣扬之下,逐渐被认为是得不偿失、靡费甚众、劳民伤财的弊政! 到了成化年间,成化皇帝独宠万贵妃,致仕万贵妃骄横跋扈,此女原本只是个宫女,出身卑贱毫无见识,靠着成化帝的信任宠爱,独得皇帝恩宠,荣冠后宫。 万贵妃喜欢奇珍异宝,权阉汪直等太监就劝成化帝效仿当年郑和下西洋,派遣得力的太监出海为万贵妃寻找宝物,成化帝听信太监之言,派人到兵部调取郑和下西洋的档案。 这一次,刘大夏就如同上次藏匿张辅征安南档案那样,直接就将郑和下西洋的档案给藏了起来,以致于兵部尚书项忠没有找到,最后只能硬着头皮上报此事。 这出海跟出征差不多,甚至还要更加危险。 如果没有具体的航线海图,别说出海寻宝了,能不能活着回来都是一个问题。 既然郑和下西洋的档案丢了,再加上文臣缙绅一再出言反对驳斥,成化帝最终也只能无可奈何,打消了这个念头。 而他刘大夏,无疑又为国朝立下了“大功一件”! 只是事后兵部尚书项忠再次找到刘大夏,质问是不是又是他干的好事,刘大夏没有否认,还慷慨激昂地历数郑和下西洋乃是国朝弊政,当“毁之以拔其根”,于是取出藏匿起来的郑和下西洋档案,直接付之一炬,烧了个一干二净! 成化帝听后本欲将其治罪,奈何为刘大夏求情朝臣太多,所以并未追究刘大夏的罪责。 不过倒是因为先后两次藏匿档案,一次罢兵一次免财,刘大夏就此声名大噪,朝野上下都得知了这位忠正贤良! 嗯,藏匿张辅征安南档案,是为了西南百姓着想,不愿妄动兵戈生灵涂炭;藏匿郑和下西洋档案,是为了国朝着想,不愿劳民伤财,加重百姓负担! 这两波,刘大夏诚可谓是“尽忠职守,公忠体国”啊! 汤昊冷冷地看着刘大夏,轻轻捏了捏拳头,顿时关节传来一阵阵“噼里啪啦”的脆响,吓得刘大夏立刻就闭上了狗嘴。 “本侯再说一次,交出郑和下西洋档案!” “不要以为本侯在跟你开玩笑!” 迎着汤昊冷冽的目光,这一次刘大夏竟然没有退让。 “郑和下西洋档案,当年就被老夫给烧掉了!” “这三宝太监(郑和)下西洋,废钱粮数十万,军民死且万计,纵然得了什么所谓的奇珍异宝带回大明,于国朝何益?于百姓何益?” “再者,片板不得下海,这是太祖高皇帝钦定的祖制,难道你这个中山侯胆敢抗命不遵吗?” “一人出海者,斩!三人出海者,斩其家!三人以上出海者,诛三族!率领船队出海者,必被灭族!” “中山侯,你还想要郑和海图,你还想出海下西洋,那你汤昊有几个脑袋可以砍的?” 呵呵,真是说得好听啊! 汤昊强忍着内心的火气,幽幽开口道:“刘大夏,事到如今,你还觉得自己没有错吗?” “错?老夫何错之有?” 伤疤上面被人撒了一把盐,刘大夏顿时也火了。 “老夫为国操劳一辈子,哪怕多次与李东阳进言上谏,那也不是结党营私,而是护纲维法,光明磊落,坦坦荡荡,清清白白,何错之有?” 光明磊落! 坦坦荡荡! 清清白白! 何错之有? 听见刘大夏这些话,汤昊终于是忍不住笑了,笑得神态癫狂,甚至眼泪都出来了。 “说得好!” “真是说得好啊!” “刘大夏,你真他妈的该死啊!” 汤昊咬牙切齿地冷笑道:“你知道你最该死的地方在哪儿吗?在于你问心无愧!” “身为兵部尚书,执掌天下戎政的大司马,不思为九边军民着想,置九边军民的死活于不顾,本着你们这些湖广乡党缙绅的利益,一味地利用手中职权疯狂打压九边军将,恨不得把他们一个个全都宰了才甘心!” “辽东军镇,斗米至价银八钱,军民饿死者十之八九!” “宣府军镇,银一两三四钱,方可得米一石,军民缺食,饿死者甚众!” “大同军镇,六万余金可得米约两万余石,每石米价约为三两左右,军民饿死者多矣!” “还有蓟州军镇,还有延绥镇,还有宁夏镇……” “九边军民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嗷嗷待哺啃食树皮的时候,你这位兵部大司马在哪儿?” 暴怒之下,汤昊径直上前,一把掐住了刘大夏的脖子,将他直接拎到了半空中。 “最他妈可笑的是,你这位兵部尚书,对此还全然无所谓,还觉得自己没有做错,还一副心安理得的骄傲模样,还在高喊你妈的坦坦荡荡,清清白白!” “哪怕你有半分的羞愧之心,本侯都觉得还可以接受,可是你怎么做得心安理得的?” “刘大夏,你是真他妈该死啊!” 汤昊不自觉地加重了手中的力度,刘大夏瞬间感受到了窒息,那双大手完全可以捏碎他的喉骨,直至彻底要了他的命! 这一瞬间,刘大夏是真的怕了。 事实上,面对死亡的威胁,没有人会不怕! 尤其是此刻刘大夏面对的,还是红着眼睛发狂发疯的汤昊! 但,刘大夏并没有求饶,而是死死地盯着汤昊! “你不敢杀我!” “否则你永远得不到郑和海图!” 刘大夏强忍着内心的恐惧,因为喘不上气来已经憋得满脸涨红,但他还是冷笑着开口,也不挣扎了,就这么冷冷地与汤昊对视。 这是他现在唯一的筹码,也是唯一让汤昊投鼠忌器的地方! 杀了刘大夏,那郑和海图就永远不能重见天日了! 果不其然,汤昊终究还是松手了。 刘大夏摔落在地上,骤然间得以喘息,立刻疯狂地大口呼吸,好像一条险些溺死的野狗,剧烈地喘着粗气! “本侯就知道,你刘大夏没有那个胆子,烧毁郑和下西洋的档案!” 事实上,汤昊也不敢保证,郑和下西洋的档案究竟被这狗东西烧毁了没有。 只是他认真看过刘大夏的履历,发现这家伙是个看似刚正实则怯懦之人。 比如当年弘治皇帝让刘大夏做兵部尚书,刘大夏早就知道大明烂透了,不仅京军糜烂而且边军也差不多,哪里还敢接下这个烂摊子,所以一再推辞不受,最终弘治皇帝态度坚决,刘大夏无奈之下只能上任。 说到底,他刘大夏要是真有那般血勇和胆气,就不会沦落到今日这般下场了! “那又如何?” 刘大夏神态癫狂地笑道。 “老夫毁不毁郑和档案,你都不可能拿到!” “有本事你就杀了我这把老骨头,让那郑和档案随老夫一同埋进土里,哈哈哈!” 事实证明,汤昊当真不敢杀他,汤昊当真投鼠忌器! 那么,刘大夏自然不是傻子,他当然明白自己这偷偷藏起来的郑和下西洋档案,现在就是他的护身符,哪里还会轻易交出来! 护身符没了,那还拿什么保命呢? 听见刘大夏这话,汤昊也不生气,只是觉得有些恶心。 这就是弘治皇帝最为信任的心腹重臣啊! 这就是史书上面赫赫有名的中兴名臣啊! 真是可悲又可笑! “嗯,你猜得不错!” “那郑和档案确实可以保住你刘大夏的命,你也确实将其视为护身符!” “但是,护身符只有一张,可是护不住其他人!” 此话一出,刘大夏一怔,心中生出了强烈的不安之感。 紧接着只见汤昊从怀中取出了一块玉珏,在手中把弄着,嘴角也泛起了戏谑笑容。 “如何?” “这块玉珏是不是很眼熟?” 刘大夏怔怔地看着那玉珏,先前的得意瞬间就化作了惶恐。 因为,那是他送给自己宝贝孙子的玉珏! 君子佩玉,熠熠其德! 只是,这玉珏为何会在汤昊手中? “前些日子,缇帅不是离京了一趟。” “本侯托他帮了一个小忙,从湖广华容也就是你老家,带回来了一个孩子!” “你儿子刘祖修屡试不第,心灰意冷之下隐居山林,耕读不辍,官府循例授以冠带他也坚辞不受,可惜因你刘大夏而遭了报应,英年早逝了。” “你那孙子刘如愚倒是不错,看着像是个读书种子,只是名字没取好,在本侯面前真像是个愚蠢的东西,连基本礼仪都不会……” 宝贝孙子,刘如愚! 霎时间,刘大夏眼眶瞬间就红了,脑海一炸就猛地扑了过去,想要跟汤昊拼命。 “汤昊!” “你这个天杀的畜生!” “你竟然下作到对孩子动手!” 对方先动手,那就是自卫反击了嗷! 汤昊抡起大手就是一巴掌,直接将刘大夏给抽翻在地! 紧接着又是一脚踩在了其脸上,年老体衰的大司马再也动弹不得,只能愤怒嘶吼。 “嘘,安静点!” 汤昊伸出手,拿着那玉珏在刘大夏眼前晃了晃。 “郑和档案,换你孙子一条命!” “本侯数到三,过时不候!” 刘大夏满脸怨毒地盯着汤昊,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的话,他恨不得将这个畜生给大卸八块! “三!” “二!” “一!” “时间到咯!” 汤昊轻笑了一声。 “看起来,你也没有多疼爱你孙子嘛!” “既然如此,那本侯就代劳,帮你宰了他,好不好?” 话音一落,汤昊就大笑着起身离去,将那玉珏随手扔了出去。 刘大夏急忙伸手去接,可是距离太远,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玉珏落地。 玉珏落地,只听得一声脆响,瞬间就裂成了两半。 刘大夏急忙起身,小心翼翼地捡起了玉珏。 “爷爷,为什么要戴这个呀?” “这是玉珏,君子佩玉,熠熠其德!” 脑海深处的记忆浮现,彻底击溃了刘大夏的心理防线。 “汤昊!” “我换!” “老夫换啊!” 刘大夏泪流满面地哭嚎道。 而汤昊也停下了脚步,站在了庭院里面。 “一刻钟时间。” “见不到郑和档案,本侯会屠了你府上所有人!” “包括你,和你那个宝贝孙子在内,送你们一起上路!” 刘大夏闻言身子一颤,急忙起身赶去了书房。 郑和档案,一直被他藏在书房暗格里,也只有他知道,连李东阳都不知道。 事实上,李东阳私底下不止一次向他索要过这郑和档案,都被刘大夏严词拒绝了。 他不想有人用此谋利! 至于为何当年要掉包,故意当众焚毁档案…… 这不是刘大夏的本意,而是…… 当年的一念之差,以为是一条后路,没想到竟然惹来了今日横祸!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 今日第一更,读者朋友们多多投票多多订阅支持,万分感谢! (本章完) ------------ 第119章 海图到手!许尚书做何选择? 刘大夏去取郑和下西洋档案了。 汤昊则是站在庭院里面等他。 后世喜欢骂刘大夏为“千古罪人”,为什么? 抛开刘大夏和李东阳这些湖广乡党的所作所为不谈,刘大夏干了两件事情,就足以将他钉死在历史耻辱柱上面了。 第一件事情,就是藏匿张辅征安南档案! 当年仁宣二宗罢兵息战,全面收缩大明防线,宣德皇帝更是“弃置交趾”,直接册封黎利为安南国王,此后安南扰边不绝,劫掠无算。 而宣德“弃置交趾”所造成的消极影响是长期的和致命的,这一事件沉重地打击了大明王朝在西洋地区的国际声望,动摇了大明王朝的宗主国地位,对此无人在意,宣德朝堂君臣上下反倒是沉浸在甩开了安南这个沉重包袱的喜悦之中! 永乐大帝亲自培养的好圣孙,还什么“可旺大明三代”,似乎并没有做到啊! 后成化年间,西厂厂公、当朝权阉汪直,因为安南式微其国主黎灏竟被老挝宣慰司击败,所以汪直想要抓住机会出兵安南收复交趾旧地,而成化帝也有开疆拓土的野心,于是向兵部索取永乐年间张辅平安南的档案! 然后,当时还是兵部侍郎的刘大夏直接给藏了起来,还振振有词地告诉当时的兵部尚书余子俊,“兵衅一开,西南立糜烂矣”,余子俊于是谎称档案丢了找不到了,没有张辅平安南的经验,汪直也不敢轻举妄动,此事就此不了了之。 而大明王朝也失去了一个重新收复安南,将触角重新延伸至西洋的大好机会! 这就是刘大夏的第一罪! 同样是在成化年间,宪宗皇帝想要恢复郑和下西洋,重现“万邦来朝”的盛况,奠定大明王朝的宗主国地位,于是又向兵部索要郑和下西洋的档案,尝到了甜头的刘大夏,故技重施再次将郑和档案也给藏了起来。 同样的剧情,同样的结果,最后都是不了了之。 甚至这刘大夏后来还怒而焚毁郑和档案,“毁之以拔其根”! 反倒是他刘大夏因此而声名大噪,成了朝野称颂的忠正贤良,为他的青云直上铺平了道路。 第一次藏匿张辅征安南档案,你说不该轻启战端,我可以信你当真是为了西南百姓考虑,不愿让他们承担兵戈战祸之苦! 但是,第二次的郑和档案呢? 这可是大明啊! 自洪武年间开始,就一直执行严苛无比的海禁政策,号称“片板不得下海”! 曾经在鄱阳湖大战水战中大破陈友谅的巢湖水师,曾经帮助太祖高皇帝朱元璋璋统一江南、涤平敌手的无敌水师,也因此而逐渐衰败空闲颓废! 直到英明神武的永乐大帝横空出世,即位称帝后立刻着手安排郑和下西洋,将其作为国策国政,推动永乐新政革故鼎新! 在那个时代,海洋方面的人才奇缺,不仅仅是专业水手,还有造船的工匠,还有出海的航线海图……可以说是什么都没有! 郑和依靠的,仅仅只是巢湖水师留下来的那点老底,仅仅只能靠着这些老水师的经验来培养水手,可是这些所谓的经验并不可靠,甚至很多出海经验本身就是错误的! 更别提还有航线海图,这些最关键的东西,郑和船队可谓是什么都没有,只能壮着胆子硬着头皮乘风出海,最后完成了七下西洋的历史性壮举! 说句不好听的,这七下西洋的壮举,不知道是用多少水师将士的性命去换来的,包括那些船只建造图、航海图、周边国家信息等,里面都饱含着水师将士全体上下的血泪! 结果好了,你刘大夏清高,伱刘大夏了不起,你刘大夏为国为民刚正不阿,一把火将这些水师儿郎几十年的劳动成果烧了个干干净净! 你他妈的凭什么啊? 这就是刘大夏的第二罪! 千古罪人之名,真是罪有应得! 好在,刘大夏并未真个这么做,他给自己留了一条后路,也给自己留了一条生路。 如果方才,刘大夏要是说出,他当真烧毁了郑和档案,那汤昊也绝不会惯着他,绝对会杀了他全家,让他下去给人家郑和赔罪! 幸好,他没有这样做,一切都还有转圜的余地。 很快刘大夏捧着一个木箱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 汤昊急忙上前一把接过,打开箱子一看,里面堆满了文书档案。 随手拿起一本,就是船只建造图。 当年永乐皇帝力排众议,非要下西洋不可,命令太子率六部尚书亲自督促打造船只。 天下匠人闻风而动,齐聚于南京龙江宝船厂,数以万计的匠人苦心孤诣设计出了这一艘艘宝船图纸,然后又将其成功打造出来,为郑和下西洋的壮举奠定了基础! 汤昊认真地翻阅了一本本文书,里面包括了船只建造图、航海图、周边国家信息记载等等。 毫无疑问,这确实是郑和留下的珍贵资料。 甚至汤昊还在里面发现了一本手札,落笔乃是“三宝”! 不出意料的话,这极有可能是三宝太监郑和自己写下的手札,可谓是价值连城。 汤昊立马合上了箱子,随后扫了一眼刘大夏。 “还有没有?” “全都在这儿了!” 刘大夏急忙解释道:“当年经我手的郑和档案,现在全都在这儿了!” “汤昊,你不能言而无信,快放了我孙子!” 确认没有遗漏,汤昊点了点头。 “天黑之前,你孙子会到家,不然你可以去敲登闻鼓告御状!” 话音一落,汤昊转身就走。 只是当他来到门口时,却见大门被死死地锁着。 暴脾气一下子上来了,汤昊策马就是一撞,再次将司马府的大门给撞翻在地。 一众将士见状,吓得连连后退。 汤昊满脸不爽地环顾四周,咆哮道:“谁特么地上的锁?” 众人面面相觑,压根不敢吭声。 汤木嬉笑着上前,低声问道:“东西拿到了吗?” “嗯,拿到了!”汤昊将箱子递给了汤木,“一定要保护好这里面的东西,立刻带虎豹营护送它回东官厅大营!” “没有本侯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打开,否则格杀勿论!” 汤木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正准备开口,可是却没有时间了。 因为司礼监掌印大太监陈宽,此刻正带着一队禁军甲士走了过来。 “中山侯,陛下传召,立刻入宫觐见!” 汤昊闻言点了点头,笑道:“何必这般大的阵仗,连禁军都出动了?” “这句话,应该咱家问汤侯吧?” 陈宽目光锐利地盯着汤昊,言语之中再无平日里的半分亲近。 汤昊见状眯起了眼睛,也不争辩,就这么孤身跟着他走了,入宫面圣。 看着一行人离去,汤木也有些发愁。 无诏擅自调兵,这可是不折不扣的死罪,哪儿是那么容易揭过的? 但是汤木相信汤昊,既然这家伙敢这么做,那肯定有着这么做的底气和理由! “虎豹骑,回营!” 抱着怀里的木箱子,汤木决定还是先带兵回营,然后立刻传讯给老国公张懋,请他老人家出手捞一捞! 再怎么说,也不能真个让昊哥儿孤军奋战啊! 一路进入宫城,禁军甲士自行散去。 汤昊这才低声开了口,道:“大珰,现在是什么情况?” “你把天都给捅破了知道吗?”陈宽低声怒斥道。 “自大明开国以来,你汤昊还是第一个无诏调兵之人,调动的还是京军!” “天子脚下,首善之地,你汤昊无诏调兵,你让陛下怎么想,你让那些文臣缙绅怎么想?” “呵呵,谁说本侯是无诏调兵?”汤昊笑着反问道:“陛下给了本侯口谕,剩下的问题,就在兵部那边了!” 此话一出,陈宽瞬间反应了过来,难以置信地看着身边这个魁梧汉子。 兵部! 现在可是有位大司马刚刚上任啊! “汤侯,你是故意如此?” 不出所料,汤昊点了点头。 “走吧,去会会那些文臣缙绅!” “慢着!”陈宽低喝道,随即迅速环顾四周,确认没有任何人注意后,这才从怀中掏出两样东西,塞给了汤昊。 “这是调兵圣旨与调兵火牌,收好!” “但圣旨未经内阁,火牌未过兵部,所以……” 看着这圣旨和火牌,汤昊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放心吧,足够了!” “陛下这次反应很快嘛,值得点赞!” 陈宽闻言无奈苦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很快二人抵达了乾清宫,一走进正殿,赫然只见九卿大员尽数在此,甚至还多出了一些科道言官。 按照平日里的规矩,科道言官也是可以上朝的,毕竟他们品阶虽低,但是胜在职权特殊。 现在都察院将“风闻奏事”变成了“侦缉之权”,权柄可谓是从虚到实直接暴增,所以多几个人来上朝,也不是什么不可以的事情! 汤昊走进大殿,率先向小皇帝跪地行礼。 紧接着不等小皇帝开口,文臣缙绅就开始了发难。 文渊阁大学士李东阳首当其冲,厉声询问汤昊私自调兵意欲何为。 他这一开口,就是想要坐实汤昊“私自调兵”之罪名! 私自调兵,形同谋逆,这是谁都洗不了的事实! 所以只要坐实了这个罪名,那汤昊可就完了! 对于李东阳,就跟那刘大夏一样,汤昊从来不会惯着。 “李东阳,你哪只眼睛看到本侯是无诏调兵?” “这是圣旨与火牌,你要不要睁大你的狗眼睛看清楚?” 眼见汤昊掏出了圣旨与火牌,李东阳不怒反喜,顿时冷笑连连。 “真是可笑啊!” “这圣旨可曾通过内阁?这火牌可曾由兵部尚书勘验?你汤昊这分明就是在假传圣旨!” “假传圣旨,无诏调兵,意图谋逆啊!” “陛下,臣请……” “谁告诉这圣旨未经内阁?” 李东阳话还没有说完,身旁就传来了一道苍老的声音。 他难以置信地扭头望去,只见出言之人,赫然正是内阁首辅,刘健! 刘健,对汤昊出手相助,这怎么……可能? 李东阳自问,同在内阁为官这么多年,他已经足够了解刘健了。 先前刘健之所以代表内阁表态,同意新任总宪张敷华所请,李东阳可以理解为,刘健那是为了大局着想,是为了澄清吏治,所以才会同意! 但是,现在,此刻,他刘健为什么要出手帮助汤昊? 难不成他这位内阁首辅,当真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倒戈,跟这中山侯汤昊结党不成? 刘健无视了李东阳的质疑目光,淡淡开口道:“此事乃本官处置的,因事关机密,所以并未声张!” 听到这话,小皇帝一颗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 而汤昊则是饶有兴致地看着李东阳,那戏谑眼神如同在看一个小丑似的。 李东阳强忍着内心的火气,不甘心地追问道:“那这火牌呢?火牌何时到的兵部,大司马……” 话音未落,戛然而止。 因为李东阳突然想了起来,现在的兵部大司马,可不是刘大夏了,而是许进! 那么,新任大司马,许进许尚书,你当作何选择呢? 所有人的目光,包括汤昊和小皇帝在内,全都齐刷刷地看向了许进。 许进此刻其实还有些发蒙,自从那日汤昊找他谈话后,他就一直寝食难安,既期盼汤昊说到做到,支持他更进一步成为兵部尚书,又对此感到惶恐不安! 毕竟,汤昊真要是支持他做了兵部尚书,那他许进与汤昊之间,就很难再厘清了,说不得会结成党羽! 而汤昊是不折不扣的武将勋贵,又是公然宣扬歪理邪说的第一人,许进与他交好甚至成为其党羽,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正当许进惶惶不可终日的时候,皇帝陛下的旨意突然来了! 兵部右侍郎许进,擢升为兵部尚书,接替刘大夏,执掌天下戎政! 自此,许进当真成为了兵部尚书! 而他这新官上任三把火,还没开始烧火呢,就要先替汤昊扑火! 眼瞅着一众九卿大员全都看着自己,许进也明白这个时候就是他必须要表明立场表明态度的时候! 他可是没有忘记,汤昊那番血淋淋的威胁话语啊! 是以许进直接将矛头对准了李东阳,面无表情地开口道。 “李学士,此事事关机密,所以本官无可奉告!” “内阁是内阁,兵部是兵部,这什么时候,我兵部事务,李学士也有权过问了?” 此话一出,全场皆寂。 李东阳脸色瞬间铁青,随即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汤昊与小皇帝对视了一眼,尽皆看出了对方眼中的笑意。 事实上,汤昊之所以这般大张旗鼓地行动,闹出这么一场好戏,就是为了逼迫许进表态啊! 你想做这个兵部尚书,那就要表明自己的立场! 不要再像那刘大夏一样,给文臣缙绅、给湖广乡党、给这李东阳,心甘情愿地做走狗啊! 今日第二更,朝堂局势大为改观,总宪和大司马全都换了新人,接下来剧情将会更加精彩,读者朋友们多多投票支持多多订阅支持,万分感谢! (本章完) ------------ 第120章 海禁国策!郑和下西洋的意义! 内阁表态。 兵部表态。 这这次汤昊的举动,自然不算什么“私自调兵”! 事实上,有这小皇帝背书,汤昊还真是不带怕的! 哪怕老首辅刘健没有出手相助,汤昊也多的是手段将此事按下去。 他真正想要看到的,就是眼下这个局面。 兵部尚书许进,旗帜鲜明地驳斥李东阳,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你内阁凭什么过问我兵部事务? 什么时候,内阁凌驾于六部之上了啊? 现在的内阁,其实权势地位也就那样,只有两项权力,票拟之权与草拟诏书。 而这两项权力,其实都跟那个“好圣孙”朱瞻基脱不了干系。 这位永乐大帝的好圣孙,性子上面跟朱棣有些像,英明果决,行事狠辣。 但是,他毕竟不是朱棣,也未曾如同朱棣那般历经百战而定天下,这就导致朱瞻基的性子,是趋于安逸享乐的。 反正天下承平,漠北的鞑靼和瓦剌都被朱棣给打得抱头鼠窜了,哪里还敢南下劫掠袭扰,盛世到来了啊! 所以,朱瞻基全面收缩大明防线,并且“废置交趾”,将交趾这个国朝负担直接一脚给踹开了,沉湎于文臣缙绅的歌功颂德之中,沉湎于这虚假的太平盛世之中。 而且为了减轻自己处理政务的压力,朱瞻基还进一步抬高了内阁的地位,或者说因为他自身的懈政怠政,给了内阁攫取权力的机会。 先是将负责抄录奏疏,勘定古籍的中书科并入内阁,成为内阁的下属机构,又在内阁左右设制敕房和诰敕房,将翰林院录诏的权力划归内阁。 此外,凡有大政,朱瞻基必召内阁学士商议,使得内阁在朝堂当中的地位逐渐攀升。 而真正使内阁权力定型之人,则是那三杨了! 朱瞻基一死,幼主嗣位,太皇太后垂帘听政,而三杨也因此得以更进一步,成了正统朝堂初年的绝对政治核心,军国大事皆出自三杨之手。 这三位赫赫有名的贤相,那可真是文臣缙绅的老祖宗,以内阁之名定票拟之权,攫取了皇帝的部分决策权,还一度完善了内阁的基本制度,将其变成了真正手握实权的中枢之地! 只是可惜,三杨只是凭借自身威望,因此他们接连死后,六部便重新拿回了朝政的主导权,内阁票拟权也大大削弱,恢复了以备咨询的地位,内阁的权势也重新陷入了低谷当中。 景泰年间,王文以左都御史进吏部尚书后进入内阁,自此之后,诰敕房、制敕房俱设中书舍人,六部皆承奉意旨,内阁权力暴涨,重新站了起来。 到成化、弘治之际,文臣缙绅把持朝政,内阁就已经压制不住了,权柄日益膨胀扩张,隐隐有凌驾于六部之上的趋势! 但是问题在于,这也仅仅只是趋势罢了,内阁现如今的权柄,还做不到这一点! 所以,许进这个问题,可谓是杀人诛心! 你李东阳只是个文渊阁大学士,我许进可是兵部大司马,什么时候我办事还要向你李东阳汇报了? 自此兵部率先表态,直接将李东阳的老脸狠狠踩在了脚下。 李东阳被气得浑身发抖,却是无法反驳。 因为内阁这一切规矩制度,那都没有书面上的定制,三杨秉政时期靠得也是他们自身的权威罢了。 李东阳现在威望是高,可也远远达不到与三杨相提并论的程度! 而且在他之上,可还有一个内阁首辅刘健,正死死地压制着他! 眼瞅着没人吭声了,小皇帝这才出来洗地。 “行了行了。” “都散了吧!” “李学士,捕风捉影、风闻奏事,这不是伱该做的事情!” 听到这话,李东阳后槽牙都快要咬碎了,奈何形势比人强,他也只能愤然离去。 等所有人都走后,小皇帝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随即冷冷地盯着汤昊。 “野人,朕要一个解释!” 解释? 什么解释? 自然是私自调兵的解释! 兵权这个东西,自古以来就是帝王的逆鳞所在,小皇帝朱厚照同样不例外。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汤昊竟然敢无诏调兵,而且事先连个招呼都不跟他打一声! 知道的,清楚你是去收拾那刘大夏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汤昊当真要起兵谋反呢! 汤昊笑着回答道:“动静大一点,才好钓鱼嘛!” “今日许进的表现就很不错,至少我们看到了他的立场,文臣缙绅也看到了他的立场!” “你就为了逼这许进公然表态?”小皇帝满脸狐疑地看着汤昊。 “那不然呢?”汤昊摊开了双手,轻笑道:“我要是真想宰了刘大夏,一个人就够了,哪里还用得着调兵啊!” “你这混账!”朱厚照气得破口大骂,“再敢有下次,朕扒了你的皮!” 一旁陈宽听到这话,下意识地选择耳边过,全都当做没听见似的。 皇帝陛下对这中山侯的宠信,简直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无诏调兵,屁事没有,还聊起了“下次”? 先帝爷若是得知,只怕会气得从帝陵里面爬出来! 小皇帝还在持续输出,汤昊一直含笑听着,也不反驳。 毕竟这次是他理亏,所以任由小皇帝撒撒火气呗。 怒骂了一阵后,小皇帝也有些累了,端起桌上的茶水一饮而尽。 “对了,郑和档案你拿到了吗?” “那是自然!”汤昊点了点头,“刘大夏就是个贪生怕死的伪君子,表面上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实际上也就是个欺软怕硬的货色!” 废话! 你把人家孙子都绑了,人家能不怕你吗? 小皇帝心中一阵腹诽,不过并没有说出口。 “野人,那郑和海图就这么重要吗?” “重要!”汤昊神情严肃地开了口。 “你知道太宗文皇帝,当年为何要让郑和下西洋吗?” 这个问题,似曾相识,所以小皇帝有些发蒙。 “野人,你不是说过了,太宗皇帝这是想……” “那只是其中之一,更为关键的是,郑和下西洋是推动永乐新政的国策!” 汤昊沉声道:“咱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教过你一个办法,那就是换位思考!” “如若你是太宗文皇帝,刚刚踏着尸山血海即位称帝,内有大批南臣缙绅不肯屈服怀有异心,外有劫掠寇边的鞑靼瓦剌,你该怎么做?” 此话一出,朱厚照顿时愣住了,不自觉地将自己带入了进去。 太宗文皇帝,可是朱厚照最为钦佩崇敬的老祖宗,一生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可是,那永乐初年的朝堂,真就太平安稳吗? “永乐初年的朝堂,远比你现在面对的正德朝堂,还要凶险万分!” “那个时候,太宗刚刚即位,面对的是一个因为内战被打崩了的大明朝廷,还有对他敌视仇恨的南臣缙绅,还有始终贯穿整个永乐朝堂的夺嫡之争……” “夺嫡争斗,南北之争,文武之争……你不妨想一想,如果是你,你能怎么做?” 这句话,直接把朱厚照给问懵了。 嘶…… 他能做什么? 夺嫡的是自己儿子! 争斗的是南北缙绅士绅! 还有历代王朝都存在的文武之争! 这三者叠加起来,朱厚照一想瞬间脑袋都大了,哪里还有什么解决之策。 不得不承认,他现在这正德朝堂的局势,只是面对文臣缙绅,确实远没有太宗文皇帝当年那般凶险。 那么,该怎么做呢? 一时间,朱厚照陷入了沉思。 “太宗文皇帝想要大治天下,想要缔造盛世,那必须另谋新路!” “万事开头难,永乐新政,关键是如何迈出第一步!” “太宗文皇帝是怎么做的?” 小皇帝身子一颤,随即反应了过来。 “郑和下西洋?!” “没错!” 汤昊含笑点头。 “太宗文皇帝认为,当时最合适的突破口,是冲开片板不得下海这块坚冰,如此才能振聋发聩,势如破竹!” “太宗文皇帝不是什么长于妇人之手的无能皇帝,更不是什么“何不食肉糜”的昏庸皇帝,他是一生征战杀伐的铁血帝王,所以他要不顾一切地使大明复兴,重振雄风!” “永乐皇帝决不做温饱即安的井底之蛙,永乐新政就是要从国策的根本入手,奠定一代盛世之基石,而开海解禁就是永乐皇帝陛下选定的盛世基石,更是推动永乐新政的主要国策!” “永乐开元,举国上下掀起了一波轰轰烈烈的大造海船的热潮,而此后郑和七下西洋,完成了一次又一次的历史性壮举,大明也因此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再说得直白一点,迁都北京、编纂《永乐大典》和郑和下西洋,这就是太宗文皇帝推行永乐新政的三辆马车,拉动了永乐初年的新政改革,直至缔造出了一个永乐盛世!” “而你我君臣二人想要中兴大明,同样需要这样一项可以作为盛世基石的根本国策!” 汤昊一席话,讲得小皇帝热血沸腾,眼睛都开始变红了起来。 “中兴大明!” “根本国策!” “那就是……开海解禁!” 朱厚照不蠢,听了这么多他当然明白,汤昊想要做什么。 他想要开海解禁! 他想要再次下西洋! “可是,野人呐,文臣缙绅不会同意的!” 兴奋之后,小皇帝也不免叹了口气。 郑和下西洋,是汤昊口中的壮举,却是文臣缙绅口中的“弊政”! 尤其是当年刘大夏那畜生公然烧毁郑和档案后,更是将此事给彻底定了性质,有那么几分“盖棺定论”的意味。 自那以后,郑和下西洋劳民伤财,郑和下西洋空耗国力,这些说辞成为了主流,以致于谁都不敢再在朝堂上面提起了。 怎么提? 文臣缙绅把持朝政统一口径,你敢提他们就敢骂你! 哪怕是他小皇帝自己,此刻也压根不敢提啊! 毕竟这事儿都过去那么多年了,弊政骂名也早就坐实了,他这突然间提及,文臣缙绅那边绝对过不去! “只怕这一次,连元辅和大冢宰都不会站在我们这边!” 朱厚照说出了他的忧虑。 汤昊听后不置可否。 内阁首辅刘健和天官马文升,其实态度是一样的。 只要汤昊的所作所为,于国有利于民有利,那他们就不会反对,甚至还可能予以支持。 比如赐给都察院侦缉之权一事,刘健和马文升的态度都很是明显,直接表态支持。 为什么? 因为这大明朝堂确实该清洗一番了。 整顿吏治,厘清吏治,不是空口白话,而是要杀人见血! 说到底,他们二老对都察院掌权是认可的,是支持的。 但是,对于开海解禁再次下西洋,刘健和马文升持什么态度,谁也不知道。 不过以刘健那循吏性子,估摸着他也铁定不会同意! “饭要一口一口吃,不能急。” 汤昊轻笑道:“海禁迟早是要废除的,你心里面得有这个准备!” “至于文臣缙绅届时是同意还是反对,那可就不一定了。” 文臣缙绅最看重什么? 江山社稷吗? 太看得起他们了! 不过是“名利”二字! “都察院这把刀,该行动起来了!” “既然整改了,那就得杀人立威,心血不能白费!” “你的意思是……”小皇帝下意识地追问道。 而汤昊则是起身向殿外走去。 “叶淇变法一事可还没有结束!” “朝廷正式恢复纳粮开中之前,自然要清理掉之前那些贪官污吏!” “尤其是盐政这条线,两淮盐场的一众官吏与一众盐商,不如丢给都察院,让他们借此立威,也算是废物利用了!” 小皇帝听后若有所思,低声呢喃道:“盐政……吗?” 与此同时,大学士府。 李东阳匆匆走进了书房,而刘大夏正望着空气怔怔出神。 看着好友变成了这副模样,李东阳心中的怒火正在不断攀升。 然而还不等他开口,刘大夏就告诉了他一个坏消息。 “西涯,郑和档案被汤昊拿走了!” 此话一出,李东阳顿时变了脸色。 “为何?” “你就这么给他了?” 面对李东阳的责问,刘大夏只是叹了口气。 “他抓了如愚以此要挟,老夫……没有办法!” 李东阳闻言一怔,随即恨声怒骂不止。 大抵就是“汤昊这个畜生”之流。 而刘大夏却是陡然抬头,目光锐利地看向李东阳。 “西涯,老夫听闻何天衢等十八人,在狱中畏罪自杀……” “这是……你做的吗?” 听到这话,李东阳沉默了。 他们相知多年,很多时候,一个眼神就明白了对方的念头。 所以,李东阳的沉默,其实就是最好的答案。 刘大夏怔怔地看着这位好友,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可最终还是一言不发地起身离去。 事到如今,无话可说! 李东阳早已经偏执魔怔了,劝不回来的。 刘大夏只是觉得心中悲苦,难以言表。 昔年同窗之时,那个慷慨陈词要中兴大明的李东阳呢? 为何变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今日第二更,读者朋友们多多投票支持,万分感谢! (本章完) ------------ 第121章 官吏哭,总好过百姓哭;一家哭,总好过一县哭! 汤昊安然无恙地回到了东官厅大营。 这无疑给了三军将士一记强心针! 汤木嬉皮笑脸地捧着箱子走了进来,笑道:“昊哥儿,真有你的啊!” 私自调兵这种谋逆杀头的大罪,竟然都能被汤昊给糊弄过去,实在是让人瞠目! 汤昊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劈手夺过箱子。 “出去侯着!” “除了大司马外,任何人都不许入内!” 听到这话,汤木心中一动,收敛起笑容站在了军帐外面。 果不其然,还没过多久,只见兵部尚书许进正阴沉着脸走了过来。 “中山侯可在?” “侯爷在里面等您呢!” 汤木嬉笑道,言语之中还是带上了几分敬意。 毕竟,现在的许进,可不是当初那个许侍郎了! 从侍郎到尚书这一步,就好比从秀才到举人,完成了质的飞跃蜕变,不再是属于同一阶层的人物。 许进冷冷地扫了汤木一眼,径直抬脚走进了军帐。 只见汤昊正翘着二郎腿,津津有味地看着郑和手札,上面详细记录了郑和七次下西洋的经历与想法。 不得不承认,写日记写自传,这可真是一个好习惯,尤其是可以作为后世子孙参考学习的珍贵资料。 “汤侯,你是不是做得太过分了些?” 许进见他这副轻松写意的模样,那更是怒不可遏,直接拍案喝道。 汤昊见状放下了郑和手札,斜眼瞥了许进一眼。 仅仅只是这一眼,许进就回想起了那日,他被汤昊支配生死的恐惧,所以下意识地收回了手。 “不要在这里哇哇叫!” “打扰本侯看书,小心挨揍!” 鉴于许进如今大司马的身份,汤昊说话还是客气了许多。 只是许进很是不能理解,或者说他心中一直存在着怨气。 “汤侯,你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吗?” “非得逼迫本官站队,旗帜鲜明地与伱结党,你才满意?” 许进也不是傻子,他很快就回过味来了。 汤昊这厮故意把动静闹得那么大,其实就是给他这位新任兵部尚书设了一个局。 什么局? 逼迫许进站队,表明立场! 其实,汤昊无诏调兵,这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情。 但是就算心里面知道,却不敢说出来,因为小皇帝出面背书了。 又是圣旨又是火牌,小皇帝的态度不言而喻。 紧接着内阁首辅出面作保,解决了圣旨未经内阁的隐患,然后就该轮到兵部了。 圣旨没有问题,那调兵火牌呢? 兵部可曾勘验过? 这就需要他许进这位兵部尚书表态了。 许进还能怎么办? 上一任的前车之鉴,可就摆在眼前! 论资历论政绩论威望,许进都远远无法与刘大夏相提并论,所以他只能选择一条道走到黑,选择替汤昊灭火,与这位中山侯彻底绑定在一起! 只是汤昊这突如其来的做法,让身为局中人的许进很是不满,故而才会有此刻的兴师问罪。 “有没有意义,不是你一句话说了算的。” 汤昊放下郑和手札,然后起身看着许进。 二人对视良久,最终还是许进败下阵来,下意识地移开了目光。 “如何?” “兵部尚书这个位置,坐得习惯吗?” 汤昊突然轻笑了一声,意味深长地开了口。 许进闻言没有回答,而是选择了沉默。 事实上,他这位新任大司马,现在并没有什么威信可言。 原因很简单,以往那兵部,可是刘大夏的一言堂! 毕竟刘大夏是四朝元老,又是先帝爷最器重信任的心腹重臣,其威望压服一个兵部上下,那自然是绰绰有余的。 而且在兵部内部体系里面,刘大夏是无可争议的一把手,那二把手就是兵部左侍郎熊绣了! 大明以左为尊,熊绣是左侍郎,而许进只是右侍郎,矮了半截。 偏偏这熊绣又是刘大夏、李东阳等湖广乡党选中的大司马接班人,一应边情重务,刘大夏全都要跟熊绣商议之后再做决定,这就使得熊绣在兵部衙署内威望极高,被视为无可争议的下一任大司马。 现在好了,刘大夏被迫致仕,熊绣外放为两广总督,而他许进则是再进一步,成了大司马! 这种局势之下,许进这个兵部尚书,处境要多尴尬就有多尴尬! 此刻他的沉默,已经震耳欲聋了。 汤昊见状摸着下巴,问出了一个看似毫不相干的问题。 “兵部里面的官员,湖广籍有多少?” 许进闻言豁然抬头,神情也变得迟疑了起来。 汤昊这个问题,很是诛心。 兵部衙署内,湖广籍官员,本就不在少数。 尤其是刘大夏与熊绣执掌兵部事务,大肆提拔重用亲近,这兵部里面的湖广籍官员也就愈发多了起来,大有一副沦为湖广乡党聚集地的架势! 现在,刘大夏倒了,熊绣被外放了,无疑是清洗这些人,助他许进执掌兵部的大好时机! “许尚书,你不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本侯!” “本侯这不是想着,都察院刚刚重组,正需要政绩嘛,所以让你多去走动走动。” 都察院! 许进闻言眉头一挑。 “对了,替我带句话,送给张老大人!” “官吏哭,总好过百姓哭;一家哭,总好过一县哭!” 许进闻言如遭雷击,脑海中泛起了惊涛骇浪。 良久之后,他才躬身向汤昊行了一礼。 “多谢汤侯,季升受教了!” 话音一落,许进转身离去,直奔都察院官署! 没错,都察院! 张敷华听闻兵部尚书许进来访,亲自出迎给予礼遇。 二人坐在总宪值房之中,商议了良久。 旋即许进提笔写下了一长串的名单,甚至里面还包括了两个清吏司郎中! 大明兵部是官方军政机关,又称“枢部”、“枢垣”,专司武官选授、征伐简练、马政驿传诸事,于洪武年间建制,后逐渐完善。 兵部有尚书一人,左右侍郎各一人,下设四个清吏司(武选、职方、车驾、武库),各司有郎中、员外郎、主事等官,另辖会文馆等机构。 但因为五军都督府的存在,兵部职权并不算重,与五府之间因为权力多有摩擦,直到土木之变发生,于谦大权独揽打赢北京保卫战后,兵部趁机将五府职权鲸吞蚕食,蜕变成了现如今的庞然大物! 而这兵部四大清吏司郎中,属正五品级别的官员,分掌各司事务,其职位仅次于尚书、侍郎,是不折不扣的中高级官员,手握实权的六部堂官! 现在许进大笔一挥,就写下了一连串的名字,甚至连包括了两个清吏司郎中,饶是张敷华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出言提醒道:“大司马,你这大笔一挥,就是断了这个官员的生计,毁了他们的前程啊!” “而且人数如此之多,整个兵部上下恐将迎来一场大清洗,大司马当真下定决心了吗?” 许进展颜笑道:“老大人放心,我于兵部任职多年,对这些人大多都比较了解。” “其中大部分人,都是巴结奉承刘大夏与熊绣之人,说得再直白一些,这些就是他们的党羽,均是湖广籍官员!” “剩下这少部分人,则是利用手中职权贪腐受贿,亦或是倒卖军械中饱私囊,但因其背后站着某个士族,所以刘大夏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话听到这儿,张敷华已经是满脸铁青! “真是岂有此理!” “这刘大夏怎敢如此纵容这些国之蛀虫?” “老夫真是瞎了眼,还一直以为此人是个刚正不阿的真君子!” 面对张敷华的评价,许进面无表情,也没有接话。 刘大夏其人如何,是非公道自有评说。 事实上,所谓乡党,归根结底还是士绅。 在朝为缙绅,在乡为士绅,乡党也只是士绅将触角延伸到朝堂上面的一种形式罢了。 刘大夏与李东阳等人结党了这么多年,又怎么可能会是什么正人君子? 哪怕他刘大夏自己洁身自好,但因为他们这湖广乡党而谋利之人,绝不在少数! 所以,为了自己也好,为了百姓也罢,这些湖广党羽都留不得了,最好是趁此机会一网打尽! “总宪大人,这一次要劳烦您老出手了!” 许进起身向张敷华躬身一礼,这一次他持的晚辈礼。 张敷华见状略显迟疑,并没有应声。 他并不是在害怕什么,而是担心这番大动作,是不是会引发朝堂震动,局势不安! 许进见状当即说出了汤昊那句话。 “总宪大人,汤侯托我给您带句话。” “官吏哭,总好过百姓哭;一家哭,总好过一县哭!” 张敷华闻言一怔,随即哑然失笑。 这句话,乃是范文正公说出口的。 范文正,即范仲淹,忧国忧民的一代忠良贤臣。 当年为了改变前宋积贫积弱的现状,范文正联合韩琦、富弼、欧阳修等名士一起号召革新变法,并赢得了前宋仁宗皇帝的支持,史称“庆历新政”! “大司马,你可知“庆历新政”?” 张敷华突然发问,许进有些始料不及。 不过他毕竟是科班出身的正经进士,所以很快也反应了过来。 “庆历新政,是范文正公主持的一次变法,旨在富国强兵,以整顿吏治、解决冗官、冗兵、冗费问题等为中心……只是可惜,失败了!” “是失败了,但也不是完全失败了。” 张敷华起身,一双苍老眸子中满是深邃。 “庆历新政通过严格考核,使大批碌碌无为或贪腐的官员被罢官免职,一批务实能吏被提拔到要害职位,前宋朝廷行政效能提高,财政、漕运等状况有所改善,萎靡的政局有所起色……” “只是可惜,他们触动了太多人的利益,以致于被群起而攻之,宰相章得象联合台谏官员,攻击范仲淹、欧阳修等人是“朋党”,说他们“欺罔擅权”“怀奸不忠”,还动用各种手段攀诬攻讦……” “最终,庆历五年春,范文正公被罢去参知政事,同一天富文忠公亦被罢去枢密副使,紧接着朝廷罢磨勘新法、任子新法,韩琦罢枢密副使,自此主持变法改革的主要人物,全被逐出朝廷,而这场轰轰烈烈的变法仅仅只坚持了一年多的时间,就彻底宣告失败了。” 张敷华声音沙哑语气低沉,似在说着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可是许进听后却心生不安。 “总宪大人的意思是……” “当年新政伊始,在选择诸路转运按察使时,范文正公翻阅班簿,发现不称职的一笔勾去,毫不留情,富弼不无担忧地说:“一笔勾下去,就会有一家人痛哭啊”,然后范文正公说出了这句话!” “官吏哭,总好过百姓哭;一家哭,总好过一县哭!” 新政伊始,范文正用的是强硬手腕与铁血态度! 那么,现如今的大明呢? 许进陡然间想到了什么,脸色逐渐变得苍白了起来。 “总宪大人的意思是……汤侯,不,陛下,有意革新变法,推行新政?!” 变法啊! 这是一个极其血腥残酷的词汇! 古往今来,历代变法者,几乎都没有好下场! 尤其是那些变法失败者! 楚国的吴起被贵族乱箭射杀! 秦国的商鞅被车裂而死! 汉朝的晁错被腰斩弃市! 桑弘羊更是惨遭灭族! 新朝王莽身死族灭,遗臭万年! 唐朝王叔文无力回天,惨遭杀害! 前宋王安石两次罢相,郁郁而终! 还有刚刚提及的范文正公范仲淹,三次被贬,溘然长逝! …… 许进确实有些惶恐,有些不安。 但张敷华却目光坚定,炯炯有神。 “咱们这位陛下,跟先帝爷不同!” “先帝爷即位之初,同样渴望励精图治,中兴大明!” “但是先帝爷有一个致命的缺点,那就是耳根子太软,太没有主见!” 张敷华身为五朝元老,此刻却是说出这种大不敬的话,一旁许进都快要碎了。 “可现在这位陛下,完全不一样啊!” 张敷华欣慰地笑了笑。 “咱们这位小陛下,耳根子软不软,都不重要了。” “因为那位中山侯耳根子不软,而且心肠还很硬,行事更是足够狠辣!” “嘿,先让都察院掌权,再让你这兵部尚书送来政绩,以此挑起都察院与文臣缙绅之间的矛盾,自此以后兵部和都察院,就不再是文臣缙绅的一言堂了,而是皇帝陛下的一言堂了!” “都察院是锋利的刀,斩向文臣缙绅;兵部则是坚固的盾,连同京军在内威慑百官!” “继都察院、兵部之后,下一个就是户部、礼部、刑部与工部,有一个算一个,谁都别想跑!” “咱们这位汤昊,不只是将帅之才,更是难得的辅弼之才,手段强硬铁血,丝毫不留情面!” “为何那弘治朝堂,没有一个汤侯呢?” 张敷华长叹了一声,神情很是落寞。 他在为弘治皇帝不值,为弘治感到可悲! “总宪大人,您……” 顿了顿,张敷华看向许进。 “大司马,许季升,你准备好了吗?” 许进闻言一愣,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了,硬着头皮追问道。 “准备好了……什么?” “我等随同中山侯,一起掀起这场正德新政啊!” 许进:“!!!” 啊这?! 可以现在下船吗? 今日第二更,读者朋友们多多投票支持,多多订阅支持,万分感谢! (本章完) ------------ 第122章 张太后设宴!小皇帝被恶心坏了! 一场轰轰烈烈的变革拉开了帷幕。 首先是兵部大量官员被都察院缉拿下狱,尤以湖广籍官员为最。 措手不及之下,大学士李东阳只能援引先例,恳请内阁首辅刘健出面,稳定朝堂政局,释放那些被都察院缉拿的官员。 李东阳援引的先例,恰恰正是范仲淹与富弼整顿吏治一口气罢黜百余名朝臣的例子,京城四路上百名官员被罢免,致仕朝野动荡人心惶惶,上下不安人人自危。 而这,就是李东阳的理由。 此刻他正满脸希冀地看着内阁首辅刘健。 “元辅大人,张总宪与许司马如此行事,简直就是贪功冒进,为求贤名不择手段!” “他们二人倒是落了个刚正不阿的贤名,可是那些因为一些无关痛痒的小事而被罢黜的官员呢?失去了官身,他们以何为生计,下官甚至都能听见这整个兵部衙署的哭嚎声!” 李东阳说得义正言辞,慷慨激昂。 可文臣缙绅把持朝政,这本身就违背了规矩,窃取了皇帝权柄! 所以,他这个内阁首辅做得很累,尤其是就眼下朝堂局势而言,刘健更是多次陷入了迟疑挣扎。 那什么是大局呢? 自然是大明王朝的江山社稷啊! 只有大明王朝存在,他们这些士绅缙绅才存在,能够守护住眼前的既得利益,不会因为王朝被推倒重来而丢掉基本盘。 刘健选择遵从本心,遵从先帝爷的嘱咐。 “你李东阳真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真以为满朝文武都是傻子,不知道你搞出那什么“茶陵诗派”是何目的?” “但老夫还没有死,还没有蠢笨到不明事理的地步!” 这是第一次,刘健直接摊牌,言辞激烈地教训李东阳。 同样的道理,许进这位大司马亦是如此,他不需要立功,只需要将刘大夏和熊绣的党羽交给都察院,借用都察院之手肃清兵部衙署,那就足以立威立信了! 而这,对于大明而言,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呢? 这位元辅大人,就是个标准的循吏,一切都要以大局为重! 事实上,他早就吃定了这位元辅大人。 李东阳丝毫没有注意到他的脸色,依旧在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地劝首辅大人出手。 只是这一次,刘健没有选择无视,也没有选择隐忍退让,而是目光锐利地看向了李东阳。 “李东阳,收起你那些不切实际的念头吧,大明是大明,不会是前宋!” 但是站在一个循吏的立场来看,这不是朝堂重新回归到了正轨吗? 这两个立场,代表着两种截然相反的态度! 站在文臣缙绅的立场上面,刘健此刻应当兔死狐悲,应当竭力反抗。 “都察院改组初立,正是立功心切的时候!” “大明王朝的这些皇帝,骨子里都传承了太祖高皇帝的本性,尤其是当今陛下,精明聪慧甚至远胜先帝爷,更何况还有个心狠手辣的中山侯汤昊,你斗不过他们的!” 终于,刘健有些不耐烦了,径直合上了手中的奏疏,慢条斯理地开了口。 所以,当以大局为重! “老夫年龄确实大了,精气神大不如从前!” “你也知道,维系国朝运转不易,那你李东阳为何还要结党营私?” 李东阳似乎也没有想到,刘健会说出这番话来,一时间竟是愣在了原地。 并无过错! “而这兵部也不是什么善地,其中的蝇营狗苟与龌龊龃龉,你李东阳比老夫更加心知肚明!” 刘大夏执掌兵部期间,大明戎政日益糜烂,除开刘大夏这个罪魁祸首外,熊绣这些争相攀附的党羽也是罪责难逃! 既然如此,那就索性一网打尽,重建一个崭新的兵部! 说实话,刘健确实是一個循吏。 既希望于文臣缙绅把持朝政,皇帝天子垂拱而治,又下意识地要维护纲常礼法,维护小皇帝的权力。 就比如说现在,都察院总宪张敷华挥刀砍向兵部,大司马许进主动卸掉了防御,任由都察院来上一刀狠的,澄清兵部吏治! 说白了,这就是双方达成的一笔交易。 同在内阁为官这么多年,刘健什么脾气秉性,李东阳自然是了解的。 “国朝维系至今,皆是元辅之功,可经不起什么折腾了啊元辅!” 刘健听得面无表情,冷眼相待。 “元辅大人三思啊!” 这四个字表明了刘健的态度! 借助中山侯汤昊这条鹰犬,小皇帝正在大肆收回他的帝王权柄,文臣缙绅自然因此不可避免地遭到打压,尤其是以李东阳、刘大夏等人为首的湖广乡党损失惨重。 李东阳如遭雷击,难以置信地看着刘健。 都察院改组,急需立下功绩,张敷华可以借此坐稳自己总宪的位置,并且于朝野上下树立都察院的威信。 这是先帝爷一辈子的夙愿! 所以,刘健也不去纠结什么立场问题了,而是一切以“中兴大明”出发。 先帝爷想要做什么? 中兴大明! 这就导致他的立场从一开始,就陷入了尴尬境地。 李东阳转变了一下思路,试图以此提醒刘健,继续放任他们这样下去,大明王朝会迎来一场剧变。 毕竟,遵守规矩,这是循吏的第一准则。 “所以,这一次许司马请动张总宪出手,专门针对这兵部衙署进行一场大清洗,老夫认为……并无过错!” “念在同僚一场的份儿上,这是老夫送你的最后忠告,如若伱非要一意孤行,那就自行且去吧!” 话音一落,刘健就不再理会此人,继续拿起了奏章翻阅。 李东阳如遭雷击,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可是最终还是黯然离去。 这一次,连内阁首辅都站在了小皇帝那边! 与此同时,东官厅大营! 汤昊看着鼻青脸肿的马永,忍不住咧嘴笑道。 “哟,马副将,这是什么造型啊?” “挺别致哦,很难得一见嘛!” 马永都快要被气疯了。 自从那日被汤昊毒打后,他就被丢进了斩配营。 才休养了几天,麻烦就开始接踵而至了。 斩配里面,全都是清一色的刺头,而他马永偏偏成了斩配营副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那些刺头肯定不服啊! 所以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打到现在过去快一个多月了,马永至今皮青脸肿的,一直都没有好过。 天杀的汤昊! 真他娘地不是个东西! “侯爷,这是斩配营的训练内容,还请侯爷过目!” 马永咬牙切齿地开了口,汤昊见状点了点头。 “行了,放这儿吧!” “回去告诉雷雄,训练加码,进入第二阶段!” 这支新军操练内容,乃是汤昊根据后世练兵方式和这既有的大明战兵训练方式结合在一起,多出了军纪训练和体能训练。 马永还准备说些什么,可一人却急匆匆地走进了军帐。 来人正是监枪太监魏彬,一般见不着人影的提督太监。 “汤侯,陛下急召!” 听到这话,汤昊当即动身,跟着魏彬直奔乾清宫。 一般这种情况之下,肯定是出了什么大事,小皇帝才会紧急召见他! 难不成是那李东阳又在搞什么把戏? 很快到了乾清宫,汤昊见到了略显慌乱的朱厚照。 “野人,你可算是来了!” “不要急,慢慢说,怎么回事?” 汤昊开口追问道,然后得到了一个让他哭笑不得的答案。 “那个,母后设宴,体恤下臣,也就是你!”小皇帝支支吾吾地说出了真相。 汤昊闻言一愣,随即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可以不去吗?” “不可以!” 小皇帝急眼了。 那可是俺娘,当朝太后! 特么太后设宴宴请你你还不去,多大脸啊? “那你会去吗?”汤昊再问! “当然啊!”小皇帝拍着胸脯道。 得到这么个答案,汤昊这才终于放心了。 看来这只是张太后的意思,跟李东阳那老阴比没有关系。 小皇帝去不去,这其实差别很大。 小皇帝要是不去,到时候张太后给他汤昊扣上一个“醉酒淫乱后宫”的名头,那他汤日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嗯,我汤日天绝不会当董卓! 太后风韵犹存? 关我汤日天屁事! 接下来君臣二人又闲聊了一会儿,大致提及了一下都察院挥刀兵部的事情。 “内阁那边没有动静,看来元辅成功压制住了那个李东阳。” 小皇帝若有所思地笑道:“野人还是你会算计啊,刘大夏一除,这李东阳就像是没了牙的老虎,再也蹦跶不起来了!” “没那么简单的,别掉以轻心!” 汤昊冷笑道:“会叫的狗一般不咬人,不会叫的狗咬人才最狠!” “李东阳手里面还握着翰林院,掌控着士林舆论,也并非没有权力!” “事实上,我们前期这么顺利,最大的关键在于,李东阳小觑你我君臣了,他眼中的只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皇帝,和一个有勇无谋的莽夫,所以才会被我们打个措手不及!” “接连经历了这么多次失败,李东阳痛定思痛之下,轻易间只怕不会出手了,可他一旦出手绝对就是杀招,所以万万不能对这老狐狸掉以轻心!” 听到这话,小皇帝也明白了过来,收敛起了笑容。 君臣谈话间,时光飞逝,很快到了宴会时间。 汤昊跟着小皇帝,大大咧咧地来到了仁寿宫。 此刻仁寿宫内外都已经被肃清,全都是张永挑选的宫女宦官。 进到宴会偏殿一看,汤日天顿时有些傻眼了。 因为这宴会上面,可不止只有一个张太后,还有寿宁侯张鹤龄与建昌伯张延龄。 嗯,没错,就是那被他废了的张家两兄弟。 见此情形,小皇帝脸色立马阴沉了下来。 他可是明明下过命令,任何人无诏都不得来这仁寿宫! 嘿,真新鲜啊,皇帝陛下的命令都不管用了吗? 一见到小皇帝脸色阴沉,张太后心中顿时“咯噔”一跳,她急忙打起了圆场。 “皇儿,快快入座!” “哀家今日设宴,也是想你们把话说清楚!” “毕竟都是一家人,何必弄得如此生分?” 汤昊面无表情,不敢坐下。 他可不是什么“一家人”,他又不姓张,更不姓朱! 朱厚照冷眼看着那俩满脸谄媚讨好之色的舅舅,嘴角浮现出了一抹冷笑,径直坐了下去。 “母后,前些日子朕找您商量的要事,不知母后考虑得如何了?” 小皇帝也不废话,原本的好心情瞬间被破坏殆尽,他也懒得再跟这些张家人虚与委蛇了。 张太后闻言脸色一沉,明显很不开心。 她确实不开心,因为小皇帝口中的“要事”,竟然是让他的两个亲舅舅交出所有家财家产,以换取自己的那条小命! 这怎么可能?! “皇儿,他们毕竟是你的亲舅舅啊!” “现在又断手断脚的,难道你忍心看着他们出去乞讨不成吗?” “朕没有这样的畜生舅舅!”朱厚照罕见发火,直接将酒杯重重地砸在了桌上! “母后,朕再说一次,要么交出所有家财,朕会差人送他们回乡,给他们置办一些田地,安安心心地做个富家翁,要么就别怪朕不念旧情了!” 事实上,朱厚照此刻都快要气疯了。 他还以为今日这场晚宴,只有他们母子以及汤昊三人,他还以为这是自己母后感念汤昊的功绩,所以特地赐宴以示恩宠! 但是小皇帝万万没有想到,这张家兄弟不知何时混进了宫里,还堂而皇之地坐在了他面前! 怎么? 想要兴师问罪吗? “皇儿!” “你怎可如此……” 张太后在说什么,朱厚照已经听不进去了。 此刻他正在考虑一个问题。 这皇宫大内清洗了一次,竟然还不够,还是像个筛子! 那就全部再重新筛一遍,一遍要是不够那就再来一遍,直到整个后宫安宁为止! 张延龄和张鹤龄既畏惧又惶恐地看着小皇帝,好几次想要开口拉拉亲近,可是注意到小皇帝那冷冽的眼神,二人都被吓得不敢吭声。 终于,小皇帝忍不住了。 只见他豁然起身,然后大步走到张鹤龄身前,随即伸手将自己的帝冠摘了下来,径直递了过去。 “寿宁侯,你不是想戴吗?” “来,戴啊!” “拿起来!朕让你戴!” 张鹤龄吓得险些魂飞魄散,急忙挣扎着跪倒在了地上,满脸惊恐之色。 “废物!”朱厚照怒骂一声,随即看向了张延龄。 张延龄见到这一幕,也是直接被吓傻了,挣扎间仰面倒在了地上,摔了个狗吃屎,然后又急忙爬了起来,跪倒在他哥哥身旁。 而始作俑者张太后,此刻已经被气得浑身颤抖,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小皇帝见状冷笑了一声,将帝冠一把扔到了张太后面前。 “母后,既然您这么宠爱这两个弟弟,那直接把帝冠给他们戴上呗!” “反正我老朱家的江山社稷,在你眼里也不值一提,索性让给你们张家人便是,母后觉得呢?” 张太后哆嗦着身子,泪眼婆娑地开口道:“皇儿,哀家不是这个意思……” “朕让你给他们戴上!”朱厚照暴怒道,一把掀了掀案桌,结果掀不动。 汤昊见状叹了口气,上前抬手一扬,案桌瞬间被掀翻在地,噼里啪啦地响彻全场。 娘地,力气又涨了啊这是! 张太后被吓得连连后退,而张家兄弟却是丝毫不敢动弹,被那些酒菜汤水给浇成了落汤鸡,好不狼狈! “朕倒是想要看看,你们这张家人,今夜能不能篡了我大明的江山社稷!” (本章完) ------------ 第123章 生个儿子!大明皇帝易溶于水! 篡了这大明江山! 张家人敢吗? 他们拿头篡啊! 拢共就这么两兄弟! 算上那些张家一族远亲偏房什么的,加起来还不到二三十人。 得益于太祖高皇帝定下的规矩,皇后妃嫔基本上全都来自于民间,没有什么外戚势力,这是预防外戚干政,比如那大汉王朝,外戚可是出尽了风头。 张太后的爹张峦屡试不第,只是个落榜书生,有什么权势可言? 别说篡位了,他们张家人现在手里面都没有什么实权,连朝堂都进不了! 是以当小皇帝说出这句话后,张太后也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原来,自己这个儿子,是感觉到了威胁啊! 什么威胁? 来自于皇位的威胁! 她再也不敢为张家兄弟谋什么利益了,而是泪眼婆娑地开口道:“皇儿,哀家知错了,你就饶了这两个舅舅一命,好不好?” 朱厚照冷眼看着自己的母后,脑海中浮现出了一幕幕往事。 汤昊见状冷不丁地问了一句,道:“陈大珰,近些日子可有什么人,入宫求见了皇后娘娘?” 皇后也是天下间之唯一,皇后的寝宫取自道德经中的,“坤得一以宁”这一句,故名坤宁宫。 只是现在突然来了这么一遭,朱厚照心中顿时就有些不满了。 所以朱厚照小时候可没少挨板子,而每次被打之后,他都是哭哭啼啼地跑来找自己母后诉苦告状。 “若是你们还敢搞什么小动作,还敢在河间兴济为非作歹,朕绝不会再顾念旧情,哪怕背上不孝的骂名,朕也一定会宰了你们!” 他这位母后,确实是良母,可并非贤妻,更谈不上什么“母仪天下”! 一辈子清名,全都毁在了这两個畜生舅舅身上,连带着他父皇也因此受人诟病! “太后娘娘,这是最后一次!” 而夏儒的长女就是夏皇后,次女嫁了魏国公徐鹏举,三女则嫁给了嫁寿宁侯张鹤龄之子、锦衣卫都指挥使张宗说! 大明这些勋戚,各自有各自的圈子。 小时候他因为太过聪慧,所以难免调皮捣蛋,更加不喜欢那些酸丁腐儒授课讲学,逃学被抓那更是家常便饭。 最终还是威望最高的司礼监大太监陈宽,硬着头皮开了口。 很快君臣二人走出了仁寿宫,就在这宫门口处,小皇帝停下了脚步。 朱厚照冷冷地看着他们,只问了一个问题。 坤宁宫? 皇后? 因为办这大婚的时候经费紧张一切从简,所以朱厚照一直对夏皇后心怀愧疚,加上夏皇后是个娴静淡然的性子,平日里就安静得很,不争不抢地,平白惹人怜爱,因此帝后感情还是十分和睦的。 但是他父皇对他寄予厚望,逃学怎么能行呢,必须要打板子警示。 “汤侯提醒的是,昨日庆阳伯三女入宫,与皇后娘娘伴谈良久!” 同理“天得一以清”,皇帝的寝宫名乾清宫,皆出自《道德经》。 何以至此啊? 朱厚照看着痛哭的母后,有心想要说些什么,但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此话一出,众太监们面面相觑。 不一会儿,陈宽、张永、刘瑾、张忠、谷大用、马永成等太监阉人全都赶了过来,诚惶诚恐地跪倒在地上。 “三日时间,变卖一切家财,遣散所有奴仆下人!” 这番话,小皇帝说得咬牙切齿,甚至是斩钉截铁! 以致于张家兄弟听了后,哪怕心中再如何不情愿,也只能匆忙叩头谢恩! “滚!”朱厚照怒骂道。 比如开国勋贵圈子,靖难勋贵圈子,还有外戚圈子,基本上不会互相来往。 他只是长叹了一声,随即径直背着手离去。 “再有下次,他们二人必死无疑!” 所以,问题根源,不在于他母后,而在于这两个畜生舅舅! 这位夏皇后性子端庄雅静,怎么会突然管起这些闲事来了? 夏皇后是夏儒之女,而夏儒这一脉其实是功勋之后,其高祖父夏彦广是当年土木之变中拼死保护英宗皇帝的那批人,也算是不折不扣的英烈之后了。 可是真正做了这皇帝之后,朱厚照才终于明白。 汤昊再次落后了一步,旁若无人的开了口。 皇帝是天,皇后就是地,皇帝是乾,皇后就是坤。 朱棣眉头一皱,陷入了沉思。 “陛下,这是……坤宁宫的命令!” 而张太后看着自家弟弟的背影,忍不住泪流满面。 说完这两句话,汤昊也抬脚跟了上去,徒留张太后一人独自哀伤。 “三日之后,朕会派人去接收,并且护送你们返回河间兴济老家,为你二人置办庄园府邸,做个吃喝不愁的富家翁!” “谁放张家兄弟入宫的?” 小皇帝深吸了一口气,走到张鹤龄和张延龄身前,淡淡开了口。 那个时候,母子连心,关系和谐无比。 听到这话,朱厚照神色稍霁,一切都明白了。 庆阳伯就是夏儒,外戚都会封爵,这是惯例。 张家兄弟急忙起身,都不敢让宫人上手,互相搀扶着,一瘸一拐地离开了仁寿宫。 而庆阳伯夏儒和寿宁侯张鹤龄都是处于外戚圈子,互相联姻加强来往,那也是正常的事情。 这门婚事,其实还是他母后一手操办的,想到这儿小皇帝更是冷笑连连。 也就是说,这一切其实还是张家人的手笔,而夏皇后不过只是被他们利用罢了! 更别提,这背后还有一个张太后呢! 谁知道这一切是不是张太后的手笔? 弄明白了这些,朱厚照心情就更加烦躁了。 他直接看向了御马监大太监张忠,怒斥道:“将值守宫门甲士,杖二十!” “以后谁再敢放这两兄弟入宫,朕砍了他的脑袋!” 话音一落,小皇帝就转身离去。 陈宽急忙给汤昊使眼色,示意汤昊跟上去劝一劝。 这一次,内廷可是出了大错。 但事实上,并不能算是他们的错。 毕竟皇后娘娘下令,那就是懿旨,跟圣旨一个地位,他们难道敢违背吗? 更何况这皇后懿旨不需要经过司礼监,也不需要经过内阁,直接就发下去了! 等陈宽得知消息后,那张家兄弟都已经入宫了,他们再想阻拦已经来不及了! 再加上小皇帝又一直在和汤侯议事,陈宽好几次想开口都硬生生地憋了回去,最终就惹出了这场闹剧! 现在小皇帝心情很不好,连带着他们这些内廷太监也会倒霉遭殃,所以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备受宠信的汤侯,能够开导一下小皇帝了! 汤昊没好气地瞪了陈宽一眼,随即快步跟了上去。 一路无言,直接进了寝宫。 小皇帝命人备上了一桌好酒好菜,迫不及待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野人,来陪朕喝酒!” “说起来,这还是你我君臣二人,第一次把酒言欢啊!” 汤昊见状纹丝不动,而是戏谑打量着小皇帝。 “怎么?” “伤心了?想要借酒浇愁?” 朱厚照心思被看破,顿时面红耳赤地恼怒道:“这事儿搁你身上你不觉得糟心吗?” “换位思考一下,伱娘不分青红皂白地偏帮你那两个舅舅,结果你那两个舅舅愈发无法无天为所欲为,你还得遵守礼法不能收拾那两个混账舅舅,反而还要给他们擦屁股,你觉得这糟心不?” “糟心!”汤昊给出了肯定回答。 岂止是糟心啊! 他要是朱厚照,早他妈剁了这两个畜生了! 掀开酒坛子,汤昊直接端起大口痛饮了起来。 小皇帝见状顿时惊为天人,然后默默放下了自己的小碗。 他还想碰一下杯以示亲近,结果看这野人的架势,那还是算了吧!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小皇帝也不拘着了,跟汤昊大吐苦水。 “野人,你说说,朕现在还可以相信谁啊?” 连他母后都是一肚子的私心,而且还不站在他这个亲儿子身边,他朱厚照现在还能相信谁呢? “第一个,我!” 汤昊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你我君臣现在你一体,而且我们还有一致目标,那就是中兴大明,所以你可以绝对信任我!” 小皇帝听后嗤笑道:“尽说些屁话,朕要是连你都不能信了,那就是真正的孤家寡人了!” 汤昊闻言欣慰地笑了笑。 “第二个,皇后娘娘!” 紧接着他慢条斯理地给出了第二个人。 “这件事情里面,皇后娘娘只是被人利用了,她的性子陛下应该最清楚,所以不能因此而迁怒于皇后娘娘!” “嗯,那就是个傻女人!”朱厚照点了点头。 “事实上,陛下还要抓紧时间开枝散叶,最好夜夜留宿坤宁宫,诞下个太子,这才是最合适的安排。” 此话一出,小皇帝顿时不高兴了。 “野人你管得有些宽了嗷!” “连朕睡哪个宫你都要管,你又不是我爹……” 话音未落,朱厚照急忙捂住了嘴巴,满脸惊恐之色。 汤昊轻咳了一声,全然当做没有听见。 你可真是敢喊啊! 老子还不乐意呢! 我可不想做那董卓! “你以为我吃饱了撑的,闲的没事干,管你晚上睡哪宫?” “小皇帝,你要明白,有子嗣的帝王,和没子嗣的帝王,这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你还记得景泰皇帝吗?那你知道当年为何夺门之变能够成功吗?难道堂堂大明皇帝身边连一个忠臣都没有吗?” 朱厚照闻言一怔,直接愣在了原地。 汤昊此刻说的,其实是大明宫廷内部的一场丑闻。 主人公,就是景泰皇帝朱祁钰,与正统皇帝朱祁镇,这相爱相杀的两兄弟。 当年朱祁镇听信权阉王振谗言,御驾亲征北伐瓦剌,结果酿出了土木堡之祸,连他自己都被瓦剌生擒活捉。 而后就是于谦等人拥立在京的郕王朱祁钰为帝,打赢了北京保卫战,击溃了瓦剌大军,一年后又赎回了正统皇帝朱祁镇。 朱祁钰自然不退位让贤,直接将朱祁镇尊为太上皇,软禁在南宫里面,一锁就是七年。 皇位稳固后,景泰皇帝也就开始搞事情了,因为太子朱见深不是他儿子,而是朱祁镇的儿子,这是当年他被拥立为帝的先决条件,说白了就是想让朱祁钰时刻警醒,他只是代长房嫡脉行使皇权,最后还是要把帝位还给嫡脉的。 景泰皇帝自然不满意啊,他也想让自己儿子做皇帝,所以开始搞事情,先是废后,又贿赂朝臣,最终得以更易太子,改立他唯一的儿子朱见济为太子,然而仅仅过去了一年时间,太子见济就夭折了,景泰皇帝也再无子嗣! 直至景泰八年,朱祁钰重病不能视朝,其委以重任的心腹大臣石亨勾结徐有贞、孙太后等人杀入南宫救出了朱祁镇,顺势拥立朱祁镇复辟,改元天顺,史称“夺门之变”! 最终,皇位还是回到了朱祁镇手中,而朱祁钰代为做了八年的皇帝,最后被废为郕王,软禁在西内永安宫,一月不到便离奇去世,享年三十岁,景泰时代就此告终! 那么,汤昊此刻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野人,你想说什么?” “景泰皇帝陛下,是非功过暂且不提,说多了就是骂你太爷爷,你肯定要急眼!” 汤昊轻笑道:“但是你想过没有,帝王妃嫔众多,为何景泰爷就那么一个儿子?为何这个儿子偏偏在成了太子后就离奇夭折了?” “据闻怀献世子是……落水?!”朱厚照试探性地回答道。 “落水?”汤昊突然笑了,笑得很是诡异,“落水好啊!” 因为大明皇帝易溶于水! 你这个正德皇帝,不就是落水后病死的吗? 还有那个天启皇帝,同样是如此! 再加上这些离奇死亡病故的大明太子龙种们,那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小皇帝被汤昊这渗人笑声吓到了,下意识地身体后仰,远离这个疯子。 “野人,你到底想说什么?” “景泰皇帝,其实早就与群臣离心离德了,因为他背弃了当初的誓言,不惜废后也要改立太子,落到群臣眼里,这就是个不顾礼法宗制、贪恋权势帝位的乱臣贼子啊!” 汤昊收敛起了笑容,沉声道:“而且,景泰皇帝就那么一个儿子,紧接着他这个儿子就死了,帝无子嗣,人心就会思动,然后就酝酿出了夺门之变!” “小皇帝,你我君臣二人要做的事情,其实跟景泰陛下没有区别,甚至比他还要严重!走到最后都会是不尊礼法祖制,都会是文臣缙绅的眼中钉肉中刺,那万一你这位小皇帝突然没了呢?考虑过这个问题没有?” 此话一出,大殿内平白增添了几分寒意。 朱厚照猛然坐直了身子,咬牙切齿地低喝道:“你的意思是,他们敢对朕动手?” “为什么不敢呢?”汤昊幽幽开口,“南苑猛虎案你真查清楚了吗?又或者说会不会再有一次“南苑猛虎案”呢?” “再说得直白一点,只要你这位小皇帝没了,那我汤昊就是无根浮萍,瞬间就会被剁成肉泥,而除了你之外,先帝爷确实没有其他子嗣,但是先帝爷却有着不少兄弟,而你这些叔叔们的子嗣可不少!” “文臣缙绅想要什么?朝堂话语权!他们想要皇帝天子垂拱而治,他们想要执掌一切军政大权,他们想要帝与士大夫共治天下!而不是你这样一个不断打压他们、收回他们手中权力的桀骜天子!” “你刚刚提到的落水,就是很不错的法子,等哪天你意外落水崩了,再乱刀砍死我这个中山侯,随后从宪宗陛下的旁脉皇孙里面挑一个老实听话的幸运儿即位称帝,大明王朝照样可以正常运转,你明白了吗?” 历史上,那些个文臣缙绅,不正是这样做的吗? 武宗朱厚照落水清江浦,此后身体每况愈下,半年后不治而亡! 而那个“幸运儿”,却是个擅长伪装的大牛人,即位称帝后直接将文臣缙绅吊起来打。 他的年号,叫做“嘉靖”! “大明皇帝,落水而亡,真有意思啊!” 汤昊再次诡异地大笑了起来。 而朱厚照此刻却是被吓得身子发颤。 这可是弑君啊? 他们真敢做到这一步? (本章完) ------------ 第124章 富国强兵!元辅大人的请求! 朱厚照有些慌了。 他很想反驳汤昊的话语。 可是一回想起那场“南苑猛虎案”,小皇帝刚到嘴边的话,又硬生生地给咽了回去。 对啊,他们为什么不敢呢? 连刘瑾这个自幼陪着自己长大的大伴,都可以为了权势用自己设局,丝毫不顾及自己的安危,更遑论这些个文臣缙绅? 有些念头,一旦滋生,就再也难以消除,会如同野草般疯狂蔓延生长! 朱厚照深深地看了汤昊,最后点了点头。 “野人,朕明白你的意思了!” “还有你自己也要小心,切不可掉以轻心!” “放心,朕不走了。” “汤昊这死野人,说话虽然难听了些,但到底是向着朕的,朕也不能不信啊!” 不得不承认,母后还是最了解他的,清楚他喜欢什么样的皇后。 汤昊欣慰地笑了笑,继续拿起酒坛子准备喝酒。 毕竟,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皇帝的第一要务,可是开枝散叶啊! 朱厚照听见这些话,心中的怒火和烦躁也逐渐消散了。 中山侯,汤昊! 诞下龙子,这是皇后的第一要务! “臣妾参见皇上!” “皇上,那您今晚……留在坤宁宫吗?” “嗯?皇后,好端端地哭什么?” “想着你这性子,恐怕被人给卖了都不知道,指不定还会怎么伤心难过呢,所以朕特意过来看看。” “日后夜夜都留宿坤宁宫,要是朕没来,你可差人提醒朕一下!” 结果朱厚照却是骤然间起身,直接就走了。 哪成想,好心办坏事,还惹得陛下勃然大怒,现在该如何是好啊? 以往皇上对她也极好,可是鲜少会说出这等柔情话语,让人听了忍不住心生甜蜜。 夏皇后正在低声啜泣。 哪怕夏皇后性子再如何静定端庄,再如何不争不抢,她也不能真个就这么独守空房。 听见这满满的关切话语,夏皇后眼泪更是止不住地掉落下来。 听到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夏皇后豁然抬起了头,脸上也露出了欣喜之色。 此刻夏皇后哪里还不明白,自己这是办错了事情,平白惹怒了皇帝陛下啊! 她只是同意了太后娘娘的请求,下旨召那张家兄弟入宫,希冀着张家兄弟能够跟皇帝陛下认个错,然后一家人和和睦睦的。 “皇上,臣妾没用,还给您添麻烦了……” 后面这句话,夏皇后并没有听懂,但是她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关键名字。 方才宦官来报,皇帝陛下与太后娘娘大吵了一架,并且正在追查是何人放了张家兄弟入宫。 “请皇上降罪,是臣妾召那张家兄弟……” “伱我夫妻一体,有什么事情自当共同面对,听见了吗?” “傻皇后,说什么胡话呢!” 坤宁宫。 骤然间,夏皇后被巨大的惊喜砸中,愣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而眼前佳人,无疑就是最好的选择。 夏皇后壮着胆子开口问道,眼神里面满是期盼和希冀。 “不是,你干啥去啊?” “摆驾坤宁宫,生孩子去啊,你自己一个人喝吧!” “……” 一想到这儿,夏皇后就急得直抹眼泪。 实则自从她被定为皇后开始,就有很多人告诉过她,想要坐稳皇后这个位置,就必须要尽快怀孕诞下龙子,如此才能彻底坐稳中宫。 “倒是母后那边,以后你一定要注意,倘若再有什么你拿不准的话语命令,可以差人过来告诉朕。” “好了好了!”朱厚照笑道:“一些小事,都过去了。” 朱厚照张开双手将夏皇后拥入怀中,温声安抚道:“这件事情,本就是母后的主意,跟你没关系,所以不用太放在心上。” 迎着夏皇后的希冀眼神,朱厚照顿时大笑着点了点头。 要是没有把握住这个机会,等到将来容颜逝去了,皇帝陛下身旁多的是俏丽妃嫔,就算后宫里面没有还可以从天下遴选秀女,到时候她这个膝下无子的皇后,不但会沦为笑话,还会背负骂名,最终只能黯然让出自己的后位。 看来应该是这位中山侯进言,劝谏了陛下,陛下才会重视子嗣! 夏皇后一边欣喜地为朱厚照更衣,一边将汤昊这个名字深深地记在了心里。 与此同时,汤昊喝完一坛子酒后,也觉得索然无味,在小宦官的带领下,独自走在出宫的路上。 很快陈宽闻讯赶来,甫一见面就向汤昊郑重道谢。 “汤侯,这次多谢出手相助!” 汤昊也放慢了脚步,意味深长地开了口。 “大珰,有事没事,多在陛下面前提提皇后娘娘。” “而皇后娘娘那边,也派个聪明伶俐的人过去伺候着,有事没事儿就给陛下熬碗粥什么的送过去。” “帝后和睦,诞下龙子,后宫才能彻底安宁,才不会再生事端,大珰明白本侯的意思吗?” 听到这话,陈宽顿时惊为天人,难以置信地看了汤昊一眼。 “汤侯竟然还有这等见识?” “这简直就是天生入宫做太监的材料啊!” 汤昊:“???” 卧槽? 尼玛地? 先天太监圣体? 我可去你大爷的吧! “大珰别开玩笑嗷,信不信我揍你!” 汤昊示威性地挥了挥拳头,吓得陈宽连连摇头,打消了这个不切实际的可怕念头。 “咳咳,玩笑话玩笑话。” “咱家此刻过来,是为了告诉汤侯一件趣事。” 汤昊闻言嘴角微微上扬,人家这是投桃报李来了啊,聪明人做事就是让人舒服。 眼瞅着宫门口就在不远处,陈宽也不废话了。 “据闻今日文渊阁大学士与元辅大人发生了激烈冲突,随后愤然拂袖离去!” 外朝先前为了监视宫廷里面的动静,那可是疯狂往内廷里面安插眼线,把这宫闱禁地渗透得跟筛子一样。 后来小皇帝采纳汤昊的建议,命御马监大太监张忠率四卫禁兵清宫,这才总算是守住了自己作为皇帝的最后脸面。 随即东厂西厂也没有闲着,还施彼身,开始在这些九卿大员、内阁阁老身旁安插眼线,有一个算一个,谁都别想跑得了。 而此刻的消息,正是西厂眼线传过来的,陈宽从谷大用口中得知后,觉得有必要告诉汤昊一声。 毕竟汤昊现在和那李东阳,可谓是不死不休,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没有任何缓和的余地。 而内廷这边的态度,自然是全力支持中山侯。 至少,在皇帝陛下收回所有权柄,正式亲政之前,内廷太监与中山侯肯定是政治盟友,消息互通有无,这是基本原则。 汤昊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心中有数。 李东阳与刘健爆发了争吵,无非就是因为都察院挥刀兵部这件事情。 毕竟张敷华和许进可是奔着那场湖广籍兵部官员去的,有一个算一个,全部革职查办! 那么,这一刀其实是砍在了李东阳的大动脉上面! 不要小看这些衙署里面的堂官郎官,他们可是构成湖广乡党的中坚力量! 这朝堂之上的湖广乡党,大致以文渊阁大学士李东阳、兵部尚书刘大夏、兵部左侍郎熊绣等人为主,不是身居要职就是手握实权,反正都是可以左右朝堂局势的大人物! 而中层就是这些遍布六部百司的堂官郎官了,毕竟李东阳、刘大夏等人的命令下达,还是需要这些自己人去执行落实,去完成落到实处! 现在张敷华应许进之邀,直接提刀砍向了兵部,至少兵部里面这些湖广乡党是铁定跑不了的! 那也就意味着,湖广乡党将会彻底失去兵部,以后他李东阳再想插手军政,就得看新任大司马许进的心情了! “大珰放心,兵部只是开始,还远不会结束!” 汤昊走出宫门,对陈宽咧嘴一笑。 “咱们拭目以待吧!” 随即径直转身离去。 陈宽看着汤昊的魁梧背影,眼神里面目光很是复杂。 既有钦佩,也有忌惮。 中山侯啊中山侯,你如此杰出优秀,等文臣缙绅被打垮了,内廷还能制得住你吗? 陈宽莫名叹了口气,随即掉头向宫里走去。 这边汤昊刚刚走到自己战马前,却见旁边挺着一辆略显寒酸的马车。 不等他多想,马车车帘就掀开了,刘健探出头来,笑道:“中山侯,可愿上车一叙?” 汤昊见状一怔,随即还是含笑点头,直接上了内阁首辅的马车。 马车款款前行,似乎正在绕圈子。 这马车不大,仅仅只能容纳两三个人罢了。 是以身材魁梧的汤昊坐在里面,就显得十分逼仄狭窄,让人很不适应。 “倒是没想到,元辅大人这般简朴。” 汤昊由衷地称赞了一句,刘健闻言面露笑容,显得颇为受用。 “本还想着,让你陪老夫对弈一局。” “不过看这架势,还是算了吧,老夫就长话短说了。” 刘健捻起一枚白子放在棋盘上面,也不理会汤昊,自顾自地开口道。 “今日李东阳找了老夫,想要老夫出手制止都察院清洗兵部,被老夫拒绝了。” “原因很简单,都察院清洗兵部,这是利国利民之事,受损之人只是湖广乡党,所以老夫没有出手!” “但是,李东阳有些话也没有说错,一次性开革太多官员,这会致使局势动荡,朝野上下人人自危。” “所以,中山侯,可否放缓一下脚步?” 话音一落,刘健抬头看向汤昊,眼神里面竟然带有一丝征求。 “澄清吏治,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而是关乎朝堂关乎社稷的大政方针!” “老夫很清楚,兵部只是第一个,绝不会是最后一个,那么在这之前,老夫建议放缓一下脚步,不要操之过急,汤侯觉得如何?” 放缓脚步,减缓新政,这正是刘健约见汤昊的真正目的。 李东阳今日那番话虽然饱含私心,但他并不是全都说错了。 就比如,兵部迎来了一场大清洗,那其余部寺监的官员见了,会是什么想法呢? 人人自危,动荡不安,这并不是一句空口白话! 如若汤昊清洗了兵部,紧接着又对其他五部动手,那这方朝堂只怕会是永无宁日了! 汤昊托着下巴陷入了沉思,然后径直捻起一枚黑子落下,也自顾自地接连落子,不去理会老首辅的反应。 “陛下想要中兴大明,则必富国强兵!” “想要富国强兵,单从字面上的意思来看,就与两部脱不开关系。” “强兵,职责在兵部,许进这位新任大司马,曾巡视九边整饬边务,也曾率军冲锋陷阵收复哈密,所以他了解军民疾苦,他可以做到为军民请命,这是他能成为兵部尚书的真正原因!” “富国,在于抓好赋税,职责则在户部,户部主要征收的赋税,主要是农税与盐税以及矿税,单从盐税这一条来看,盐政败坏至斯,现任户部尚书韩文就有着失察之责,所以他并不是一个合适的人选,继续做这户部大司农。” “元辅大人以为呢?” 首辅刘健要汤昊放缓脚步,不要操之过急。 而汤昊则是点出了“富国强兵”的目的,首当其冲者就是户部与兵部! 言外之意,其余部寺监可以暂缓,但是户部与兵部的革新势在必行,尤其是执掌天下钱粮的户部,没有放缓的理由! 盐政败坏,这确实不能怪到韩文头上,毕竟那是他前前好几任的事情了,但是问题在于你韩文明知道盐政败坏,也明知道纳粮开中的诸般隐患,可是你却不提,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朝廷施行纳银开中,未免有些“尸位素餐”的嫌疑! 刘健再落白子。 “韩贯道是一个干吏,当年是科道言官出身,初为给事中便敢弹劾马文升那老东西,端得是个激进敢言。” “这么多年过去了,韩文这脾气也一直没有改过,他是于弘治十七年拜的户部尚书,一上任就上盐政积弊七事,多次与先帝爷争辩拒不执行先帝爷的无理要求,所以你说他尸位素餐,这不合适!” “此刻韩贯道正在亲自督查盐政一事,革除盐政弊病,给他一个机会如何?” 话听到这儿,汤昊豁然抬头,笑道:“韩文,是元辅的人?” 刘健闻言面无表情,没有承认,也没有反驳。 “他是谁的人,不重要!” “他能为国朝做什么,这才最重要!” “与其换上个什么都不懂的庸才,不如再给韩文一个机会,毕竟他是个干吏,也是眼下最合适的人选,汤侯觉得呢?” 韩文是个干吏,这一点毋庸置疑。 倘若换上一个循吏庸才,无疑更加不适合新政推行。 “可以。”汤昊笑着点了点头,“不过盐政一事,那些盐场官员,以及盐官制度,却是要变一变了。” 刘健笑呵呵地回答道:“这是应有之理,汤侯放心!” 二人相视一笑,随即意见达成。 马车也恰巧在此刻回到了原位,汤昊径直起身下了马车。 刘健正在思考着方才的对话,冷不丁汤昊掀开车帘伸了个头进来。 “元辅大人,方才这局是我赢了!” 刘健闻言一愣,下意识地看去,只见棋盘上面五枚黑子连成一线,旁边全都是自己的白子。 你哪里赢了? “额……你这什么棋?” “五子棋啊!” “……” (本章完) ------------ 第125章 革除功名?绝不能开此先河! 京师,风平浪静。 自从兵部大量官员被革职查办后,朝堂之上再无任何动静传出。 汤昊原本以为,李东阳怎么说都要支棱一下,要么上朝死谏为自己的党羽发声,要么撺掇麾下党羽齐齐上奏。 可是,他什么都没有做。 所有湖广乡党仿佛瞬间卡壳了一样,任由都察院追查这些兵部官员的罪证,然后彻底将其罪名坐实。 简而言之,这些兵部官员是直接被放弃了。 李东阳确实是一个聪明人,当他在内阁首辅刘健那里吃瘪,看清了朝堂局势后,就选择了隐忍退让。 正如汤昊预料的那般,这个老阴比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哪怕是廷议,李东阳也有好几次没有露面了,据说是旧疾复发需要调养。 对此,汤昊和小皇帝很是希望,这老阴比可以自己就死了,省的还需要他们亲自动手。 何天衢等人的下场,他们可是都看在眼里,没有人胆敢去挑战文渊阁大学士的狠辣手段! 第二位真王自然是天官马文升,这位五朝元老拖着病体残躯一直死守吏部,将这权势最大的机构牢牢掌控在手中! 第三位真王赫然正是总宪张敷华,同为五朝元老他的资历威望丝毫不逊色于马文升,现如今执掌拥有侦缉之权的都察院,成为百官畏惧的第三位朝堂真王,权势直逼前面两位。 这一次涉案的兵部官员,多达五十六余人,几乎将兵部衙署全都给清空了。 是以最终的大鱼,止步于这两名清吏司郎中,接下来就是该怎么治罪的问题了。 哪怕是有些人十分警惕,比如那两個兵部清吏司郎中,以他们的职权地位,根本不必特意去贪腐受贿,就会有下面的官员将银子直接往他们怀里送,罪证嘛就不容易找了。 营私,也好理解了,大家屁股底下都不干净,只要随便一查,轻轻松松地就能追查到贪腐受贿的罪证。 说白了,认罪归认罪,可小命最重要。 而且说句不好听的,就算他们真个供出了李东阳,那又能怎么样呢? 这一日廷议,主要内容就是兵部涉案官员的处置,以及户部尚书韩文针对纳粮开中弊病提出的解决举措。 国朝至今,还从未出现过这等一部衙署官员集体因罪被开革的丑闻! 张敷华是一名经年老臣,他很清楚这件事情的影响到底有多坏,所以并未自作主张给这些贪官污吏定罪,而是将此事上报拿到廷议上面来讲! 刘健拿着张敷华的奏章,叙述了一遍案情经过,以及都察院调查出的真相实情。 李东阳只需要一句“攀诬攻讦”,就可以将事情给推得干干净净,想要借此将李东阳扳倒,无异于是痴人说梦。 这一次,没有一人出言质问或是反驳。 先是第一条,兵部涉案官员一事。 经过他和小皇帝的不懈努力,现在的文臣缙绅,已经被成功割裂开来! 现如今的文臣缙绅,大致可四方势力,三位真王! 第一位真王就是内阁首辅刘健,凭借内阁首辅与两朝帝师的身份,牢牢坐着头把交椅。 而都察院转变了一下思路,从这些中下层官员入手,严刑拷问追查赃款去向,最终就只能指向这两名郎中大人了,要么如实招供坦白从宽,要么拒不认罪抗拒从严。 毕竟,这是张敷华的奏章! 张敷华何许人也? 五朝元老! 南都四君子! 他这个“君子”之名,与刘大夏的“弘治三君子”不同! 那什么“弘治三君子”,是朝野上下的官员士林冠上的美名! 而张敷华的“君子”之名,来源于江南一带的百姓,只要提及“张敷华”这个名字,人人称赞颂扬,这才是真正的民心所向! 所以,就算有人想要提出质疑,那也得先看看自己什么身份什么地位,去质问人家这么一位硕德老臣! 这个案子,被张敷华定义为“结党营私”! 结党,自然好理解,毕竟全都是湖广乡党,少数那么几个虽然不是湖广籍官员,那也是交了投名状主动攀附之徒,没什么好说的。 眼瞅着自家大人都被逐出了朝堂,而另外一位又始终默不吭声,这两个清吏司郎中哪里还不明白,他们这是被放弃了,只能老老实实地招供认罪,然而供词里面却全然没有提及李东阳、刘大夏和熊绣三人。 看着鸦雀无声的朝堂,汤昊只是觉得好笑。 至于最后一股势力,那就是告病休养的老阴比李东阳,以及他苦心经营的湖广乡党了,也是此刻三位真王联手绞杀的那些倒霉蛋儿! 眼瞅着没人开口,汤昊最喜欢做这个恶人。 “这不很简单吗?” “国朝自有律令,按照《大明律》治罪就是了!” “该杀头的杀头,该充军的充军,该流放的流放,还有什么好说的?” 在刑法上,《大明律》渊源于《唐律》,以笞、杖、徒、流、死为五刑,即所谓正刑,其它如律例内的杂犯、斩、绞、迁徙、充军、枷号、刺字、论赎、凌迟、枭首、戮尸等,有的承自前代,有的为明代所创,总体而言是比较严苛的。 毕竟这《大明律》是洪武帝总结历代法律施行的经验和教训制定而成,洪武帝起于草莽,深知民间疾苦,特别强调“治乱世用重典”,严刑峻法,以除贪贿。 只是因为其太严苛,加上土木之后文臣缙绅把持朝政,自然就开始动心思想要修改,但太祖高皇帝严禁嗣君“变乱成法”,所以这些家伙也是不敢,转而变通思路,遇到对他们不利的案件出现则发布诏令或制定条例,辅律而行。 比如弘治十三年制定《问刑条例》二百七十九条,在“遵循祖制”的招牌下,大颁各种条例,因律起例,因例生例,结果条例纷繁,奸吏因缘为欺,以例代律,任意轻重,直接大大降低了这《大明律》的实用性。 官员决狱断案不再以《大明律》为准,而是以这些辅律成例为准,说白了就是全面利好文臣缙绅,这无疑是对太祖高皇帝这番苦心的践踏。 最恶心的是,这些文臣缙绅整日还高喊什么“祖宗成法”,也不知道他们这嘴巴里面的“祖宗”,到底是谁! 此刻一听到中山侯汤昊要动用《大明律》,在场不少廷臣脸色都开始变了。 毕竟这五十六人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而是正儿八经通过科举大考厮杀出来成功步入仕途,又在六部、翰林院等地观政学习过后这才履任的精英官僚,是不折不扣的文臣缙绅后备军,哪能就这么被废了啊! 按照以往的处置办法,大不了就是贬官外放罢了,说不定以后还有重新起复的机会! 你个天杀的中山侯,一言不合地就要杀了废了,合着不是武将武官,你就丝毫不心疼是吧? 此刻就连天官马文升和内阁首辅刘健也有些犹豫,思考着要不要出手捞这些官员一把。 但是,还不等他们开口,月台上面的小皇帝直接发话了。 “一群贪官污吏,还留着作甚?” “洪武三十年五月,太祖高皇帝重新颁布《大明律》,同时规定废除其它榜文和禁例,决狱以此为准,并且还严令嗣君“变乱成法”!” “这《大明律》沿用至今,朕怎么看你们都有些忘了,反倒是喜欢用上一些辅律成例!” “怎么?太祖高皇帝的祖制,就是这么被你们践踏的吗?” 此话一出,全场寂静。 内阁首辅刘健当即跪倒在地,随即就是天官马文升和总宪张敷华。 三位朝堂真王都跪地请罪了,其余廷臣自然也不敢看着,立刻起身跪倒在地。 唯独只有中山侯汤昊坐得好好的,压根没有跪地请罪的意思。 他请个屁的罪,反正跟他没关系,而且他可是刚刚主张施行《大明律》之人,那是对太祖高皇帝的崇敬! 赞美朱重八同志! “一应罪官,按照《大明律》论处!” “贪腐之徒,从重严惩,如此方可震慑百官,洁身自好!” “此外,这五十六贼一律革除功名,永不录用!” 小皇帝的声音不大,却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了在场廷臣的脑海里面,砸得他们眼冒金星,险些昏厥在地! 什么? 革除功名?! 这怎么可以啊? 饶是刘健、马文升、张敷华这三位朝堂真王,此刻也有些慌了手脚。 功名是什么? 这是读书人安身立命的根基所在! 这五十六哪怕被开革官职,但是功名仍在,依旧可以返回家乡做个富甲一方的士绅老爷。 而一旦被革除功名,那这五十六人可就是白丁了啊! 寒窗苦读了一辈子,到头来落得个白丁下场,连养家糊口都做不到,他们还怎么活? 更为严重的是,绝不能开此先河! 否则小皇帝一旦看谁不爽了,直接罢官去职革除功名,那他们这些人不是要步这五十六人的后尘? 功名,就是读书人的底线! 在场这些廷臣,除了汤昊之外,全都是清一色的读书人,他们自然无法接受! 内阁首辅刘健率先开口,沉声道:“陛下三思,读书人寒窗苦读十几二十载并不容易,一朝革除功名,那也就意味着先前所有的努力与付出全部付诸东流,这……无异于是要了他们的命!” “陛下,此举不可为!”天官马文升也罕见地表态,“革除功名一事,有碍陛下仁义之名,还请陛下三思啊!” 总宪张敷华有些犹豫,可他终究还是个读书人,自然无法眼睁睁地看着小皇帝开此先河。 “陛下,读书人在朝为官,在乡为绅,乃是朝廷基石,不可如此……苛责啊!” 三位真王表态了,其余廷臣自然也不会坐视,毕竟这可是跟他们自身利害攸关的事情! 是以满朝廷臣纷纷以头触地,跪请小皇帝收回成命,不要开此先河,革除功名! 见此情形,朱厚照顿时就气笑了。 他也懒得再上锤子课了,直接从月台上面走了下来,冷冷地看着这些廷臣。 事实上,革除功名这记损招,是汤昊教给他的。 他们君臣二人就兵部官员处理一事,得出了一致结论,那就是直接给湖广乡党来一次狠的,将这五十六人革除功名终身不予录用! 如若不然,这一次将他们逐出了朝堂,只要李东阳还在朝一日,他们就有重返朝堂的机会,那不是纯粹恶心人吗? 当然,小皇帝也明白,功名就是这些文臣缙绅的底线,这是基于何天衢一事得出的结论。 其实汤昊事后经过认真思考,假设他当时答应了何天衢的条件,保住何天衢的官身保住他的功名,那这何天衢是不是有胆子敢直接检举揭发李东阳呢? 偏偏汤昊当时没有深思细想,只是觉得这个何天衢做官做得脑子糊涂了,都特么沦为阶下囚即将问斩了,还想保住自己的官身自己的功名,简直就是要功名不要命! 而后事实证明,他何天衢正是要功名不要命! 既然检举揭发李东阳都不能保住自己的功名,那失去了功名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所以何天衢很是干脆地当着汤昊的面儿,一头撞死在了墙壁上面! 这就是大明读书人的真正写照! 功名比命还重要! 要功名不要命! 朱厚照也从汤昊口中知道了这个道理。 但是他现在就是想要看看,是不是所有的大明读书人都是这样,为了读书人的功名,可以置国朝大计于不顾,置江山社稷于不顾! “你们都是这样想的吗?” 朱厚照冷笑道:“他们五十六人,结党营私证据确凿,他们是不折不扣的贪官污吏!” “朕只是想要革除他们的功名,避免这五十六贼继续侵占国朝利益,继续回乡做什么士绅老爷,难道这也有错?” “这功名,不是你们读书人的,而是朝廷给你们这些读书人的,朝廷之所以如此优待读书人,是为了养士取士,是为了培养出为国尽忠的贤才干吏,而不是一群贪腐受贿、结党营私的蛀虫米虫!” “既然如此,那朝廷为什么不可以收回他们的功名?难道还要朝廷花钱养着这些蛀虫米虫吗?” “元辅,总宪,大冢宰,你们三位告诉朕,这算是哪门子的道理?” 三人闻言一怔,面面相觑后都没有吭声。 道理? 没有道理! 大家都知道伱是对的,但就是不能开此先河! 汤昊看着眼前这一幕,顿时就笑出了声儿。 “啧啧,寒窗苦读十几年,说得好像真的很辛苦一样!” “这读书人从得了秀才功名开始,就不用承担赋税徭役了吧,就可以去做授课先生收受束脩(学费)了吧?从获得举人功名开始,免赋税增加到了四百亩,光是这减免的赋税就足够举人一家吃喝不愁了!” “那么也就是说,读书人其实只要读个几年书考中了秀才,就可以开始捞银子了,要是还能高中举人,那就是正儿八经的乡绅老爷了,靠着各种手段侵占兼并四百亩田地,没事儿还能纳几房小妾!” “这算是哪门子的辛苦?” “你们怎么不去问问那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耕户?” “你们怎么不去问问那些千里服役做苦力的工人匠户?” “你们怎么不去问问那些奔波劳碌做买卖的卑贱商户?” “辛苦?如果这他妈都算是辛苦的话,那你们读书人别考科举了,这个官让给农工商来做,可好?” (本章完) ------------ 第126章 要么恢复大明律,要么就革除功名! 汤昊的话,一向刺耳。 只要这位中山侯在廷议开口,铁定没有什么好话。 他方才这番话可谓是直接将读书人的遮羞布都给扯掉了。 事实上,书生士子也好,文臣缙绅也罢,成天整日里都是在高喊着什么“寒窗苦读十余载”,但事实真是如此吗? 大明太祖高皇帝朱元璋,开局一个碗,卑贱农户出身,当过乞丐要过饭,做过和尚撞过钟,参加义军造过反……可谓是元末群雄里面出身最惨的人。 群雄并起,逐鹿天下,最终却是他朱元璋戡乱摧强,剪灭群雄,定鼎天下建立大明! 而朱重八同志本人就是个十分好学的人,极其重视教育对于治国的重要作用,把教育置于国家发展的重要地位,确立了“治国以教化为先,教化以学校为本”的文教政策,大力发展学校教育事业。 乡野间设立学舍,每三十五家办一“社学”,生员没有定额,为稚子幼童启蒙;地方上有县学、州学、府学,每天供应生员饮食,给天下学子开辟出一道求学之路。 府、州、县学府所招收的学子,以官员子弟及普通百姓子弟之优秀者、年十五岁以上、读过“四书”的为合格。 每月有小考,大考三年一次,成绩优秀者,先送到行省,再选拔最优者送至京师,入国子监进学修德,妻子可随行,国子监负责一切食宿费用。 学成后由天子召见,分科擢用,其任用之职务有御史、知州、知县、教官、经历、县丞、部院书吏奏差、五府掾史等。 但,不管怎么样,今日都绝不能让小皇帝开了革除功名的先河! 只是不同时期,历代帝王对科举和学校的重视程度不一样。 “陛下,元辅此话乃是忠言!” 至于乡里学舍之教师,由郡守县令选择有学行者担任之,乡学同样三年一大考,师生均有升级制度,十分完备。 可这天下间的农户、匠户和商户,又有多少是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呢? 所以,汤侯这些话,根本没办法反驳! 士农工商这四民,代表着四个阶级,根本就没有什么可比性。 哪怕家境贫寒,只要肯勤学苦读,就能够进入社学、县学、府学等一步一步进学修德,同时还可以通过科举大考获得秀才、举人等功名,取得对应的优待和特权! 这一点,在场廷臣可谓是心中门清,毕竟他们也是通过这科举大考步入仕途的! 但不论如何,大明王朝的读书人,日子过得还真不算苦。 顺着刘健的思路,天官马文升继续深入往下讲去。 “方才总宪所言极是,读书人在朝为官在乡为绅,承担着教化万民、维持法令的重担,他们是朝廷的基石!” “陛下,三思啊!” 毕竟科举大考是国家公平选拔人才的重要制度,是国家的柱石和根基。 大明也因此施行学校与科举交错的取士政策,“科举必由学校,而学校起家可不由科举”。 但是与中山侯汤昊方才所提及的这些农户、匠户和商户相比,这一点点苦头又算得了什么呢? 老首辅刘健神情凝重地开了口。 回顾自己求学科考的历程,苦吗? 当然是有些苦的。 “若是陛下轻易间开了这“革除读书人功名”的先河,日后帝王尽皆如此,那读书人失去了这功名,还如何宣扬教化?如何维持乡野法令?岂不是会盗匪横行、礼崩乐坏、纲纪不存吗?” 你就算再苦,那至少也是吃喝不愁,只管专心进学修德罢了。 比如永乐帝朱棣,明显更加重视科举大考。 也就是说,要参加科举必须先人学校进学,学校中的佼佼者不经科举也可以给官。 大明办学之盛况,远远超过了唐宋时期,形成了一套以乡野社学到州府县官学再到中央官学的完备体系,诚可谓是“四海之内,学校如林,庠序盈门”。 不过太祖爷朱元璋起初并不重视科举,按照他的计划,参加科举的必须是学校的生员,但学校生员做官则不一定非要经过科举,如国子监学子考核通过后便可出任官员。 “读书人之所以能够明辨是非,之所以能够教化万民,不仅仅只是因为他们读书习字进学修德,更是因为读书人享有功名特权,可以不受路引限制,可以自由行走天下游学四方!” “凭借功名特权,他们可以了解国朝的大政方针,他们可以替朝廷向乡野之间传递陛下的圣言,他们可以成为朝廷沟通联系乡野子民的桥梁,而一旦失去了这功名特权,那读书人还有什么资格去教化万民呢?他们也会如同乡野百姓那般,活在自家田地里面自给自足,不知外界今夕是何年!” 马文升是一个干吏,言辞一向激进,他这番话说得也极其露骨。 为什么朝廷要给读书人功名特权? 花这么多的钱粮白白养着这些秀才举人吗? 当然不是! 拥有功名的读书人,真正的作用,在于维系地方的稳定,在于教化万民不让他们生出别样的心思! 什么心思? 聚众作乱,起兵造反,推翻你老朱家的大明江山! 朝廷的触角,仅仅只是能伸到县衙一级,而县衙之后的乡野之间,就算官府派人去了也不一定有用,而是要依靠这些地方士绅豪强!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地方士绅豪强的话,远比地方县衙更加管用! 这也就是所谓的“皇权不下乡”! 那这些地方士绅和豪强怎么来的? 功名! 拥有功名的读书人! 大部分都是举人,以及辞官归乡的官员! 这些拥有功名或官身的读书人,可以凭借朝廷给予的优待特权,比如除赋税和免徭役等,动用各种手段大肆兼并田地,钱粮自然而然地就慢慢积攒起来了,通过一代两代的努力,就变成了士绅豪强! 现在,你这位正德皇帝,一言不合地就要废除读书人的功名,开了这個先河,天下士绅会怎么看,天下读书人又会怎么看? 马文升这番话,实则是在提醒小皇帝,不要任着性子胡来,破坏了大明王朝的基本盘! 小皇帝不蠢,他自然听得明白马文升的话外之音。 但是他也不能就这么放弃,好不容易抓住了机会,而且一击打中了文臣缙绅的痛脚,那自然就要换取到足够的利益,这是汤昊交给他的利益交换! “朕不想听你们在这儿为读书人争辩!” “现在,朕就想问你们一句话,那五十六个兵部官员是不是涉案犯法了?” “总宪,按照《大明律令》,他们当如何处置?” 小皇帝开始了点名,张敷华也只能硬着头皮回答。 “回禀陛下,情节严重的三十二人,按《大明律》,当斩;情节较轻的十八人,当革职流放充军;情节最轻的六人,当贬官!” 三十二人,当斩! 十八人,当充军流放! 六人,当贬官! 这个惩罚,不可谓不重! 毕竟这五十六人可都是兵部堂官郎官,不是什么刀笔小吏,哪怕是三位朝堂真王,此刻都觉得一阵肉痛。 “那好!” “既然如此,就按照《大明律》治罪!” “该杀头的杀头,该充军的充军,剩下的那六人,全部贬去琼州府,无诏不得改调升迁!” 朱厚照冷笑道。 朕要革除他们的功名,可是你们不愿! 那很好,那就按照《大明律》办事,看看谁能够忍得住! 群臣听见小皇帝这最终处置结果,尽皆倒吸了一口凉气。 没办法,小皇帝这一手,太狠了啊! 杀头的杀头,充军的充军,五十人直接仕途断绝。 而那最后六人则是更加凄惨,被流放去了天远地远的琼州府,而且小皇帝还严令不得改调升迁,这就意味着他们一辈子都只能烂在那琼州府,连回家归乡的机会都没有! 哪怕还能保住官身,可是跟流放没什么区别了! 这辈子已经彻底完了! 面对如此狠辣的处置结果,刘健终究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陛下,若是如此,于陛下仁名有损啊!” “呵!仁名?”朱厚照轻笑道:“朕在你们眼中还有什么仁名可言?” “元辅,还有你们,不要跟朕再扯这些虚的!” “想要保住这五十六人,那就让朕革了他们的功名,如若不然,那就任由他们去死吧!” “太祖高皇帝曾经重典惩治贪腐,朕这不过是在遵循祖制罢了,怎么?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这一刻,廷臣脸色顿时变得古怪了起来,好悬没有被当场气死过去。 汤昊则是笑呵呵地点了点头,忍不住向小皇帝竖起了大拇指。 真是不容易啊! 小皇帝看了这么久的戏,总算是学到了些真东西了。 文臣缙绅不是喜欢高喊“祖制”,摇晃“祖制”这杆大旗吗? 那小皇帝也可以这样做嘛! 毕竟这制定祖制之人,可是他正儿八经的老祖宗,伟大的朱重八同志! 文臣缙绅口中的“祖制”,是不是朱重八同志定下的规矩,那还真是不好说,毕竟这些读书人最是寡廉鲜耻,谁知道他们认的祖宗是不是其他人,比如说那把持朝政的三杨! 但是小皇帝口中的“祖制”,那就很明显了,高举朱重八同志这杆大旗! 毕竟自大明开国以来,真正大力惩治贪腐的大明皇帝,也就只有起家草莽的朱重八一人! 而现在,朱重八定下的规矩,就成了汤昊和小皇帝打压文臣缙绅的有力武器! 赞美朱重八同志! 现在,摆在文臣缙绅面前的,其实是两个选择。 要么,任由小皇帝严惩这五十六人,启用《大明律》,恢复洪武朝的严刑峻法! 要么,允许小皇帝开历代之先河,革除读书人功名,一刀砍到文臣缙绅的大动脉上面! 孰轻孰重? 该怎么选择? 这无疑是一个难题! 在场廷臣面面相觑,三位真王沉默不语。 他们都知道,小皇帝这是想要试探文官们的底线。 所以,他们接下来的表态,即将关乎着天下读书人未来的利益,一着不慎满盘皆输,连带着他们也会因此遗臭万年! 文人的笔,杀人不见血,比武夫的刀更加可怕! 若是选择后者,允许小皇帝革除功名,那他们在场这些廷臣,有一个算一个,全都不会有什么好名声,一朝贤名丧尽不说,天下士子书生还会把他们骂成奸臣佞臣,甚至可能会遗臭万年! 所以,相比于此,还是前者看起来,更能让人接受一些! 然而正当这个时候,意外却突然发生了! 工部尚书,大司空曾鉴,突然开口请辞! “陛下,老臣年老昏聩,请求致仕!”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短暂惊愕之后,刘健脸色大变,疯狂给曾鉴使眼色,示意其不要在此刻请辞! 现在正是小皇帝抓住机会挥刀砍向文臣缙绅的时候,结果伱曾鉴突然请辞,你这是逼着小皇帝将尔等湖广籍官员赶尽杀绝啊你! 没错,曾鉴字克明,湖广郴州人。 只是他这位大司空一向持正守操,所以也算不得是李东阳、刘大夏等人的党羽。 但是,偏偏此刻曾鉴眼见小皇帝一而再再而三地打压文臣缙绅,并且矛头直指湖广乡党,他这心里面难免生出了兔死狐悲之感,竟是直接出言请辞,试图以此表明自己的态度,希冀着小皇帝能够收回成命! 毕竟六部尚书这个级别的朝堂重臣,请辞一事还是很有分量的,至少皇帝陛下按照制度应该挽留一番。 然而,当听到他这话后,朱厚照人都傻眼了,下意识地看向了汤昊。 汤昊也是愣住了,脸上闪过了一抹笑容。 怎么个意思这是? 买一送一? 双喜临门啊? 是以汤昊迅速给小皇帝使了个眼神,基于君臣二人长久以来的默契,朱厚照也明白了这狗贼野人的意思,脸色瞬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了下来! “大司空,你方才说什么?你要请辞?” 曾鉴垂着头,丝毫没有注意到小皇帝那吓人的脸色。 “陛下,臣自知德不配位,再加上年老昏聩……臣乞骸骨” “好啊!”朱厚照开始了他的表演,怒斥道:“一不顺心就想要请辞,你当朝廷是什么?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吗?” “你眼里可还有朕这个君父?你心中可还有臣子本分?” 面对小皇帝的严厉指责,曾鉴一下子慌了手脚,张口想要辩解。 然而朱厚照却是不给他这个机会,直接喝道:“传旨,曾鉴狂悖,藐视君王,罢免一切官职,革除一切功名,全家流放辽东!” (本章完) ------------ 第127章 退让与妥协!湖广乡党沦为牺牲品! 罢免一切官职! 革除一切功名! 全家流放辽东! 当听到这个处置后,曾鉴如遭雷击! 流放辽东,这无异于是慢性死亡! 辽东乃是东北的边陲之地,被称为“东北虎窜”,辽东气候非常寒冷,冬季漫长,夏季短暂,根本无法正常耕种作物,是以辽东地广人稀,再加上盘踞着大量蒙古、女真等蛮夷,成了国朝流放重犯的去处! 曾鉴怎么都没有想到,小皇帝竟会如此铁血无情! 他没想到眼前年轻尚幼的帝王,根本就不按常理出牌。 按照常理,自己这等朝堂重臣请辞,做为皇帝应该出言挽留才是,然后曾鉴就可顺势提出要求,请求小皇帝饶恕那五十六人,最不济有人要保住人家的性命和官身。 可是这小皇帝不但不予挽留,还要将自己全家流放,这简直比杀了自己还要难受! 曾鉴更是没想到,自己已退为进的一招用错了地方,小皇帝与先帝爷相比,根本就是完全相反的两个极端! 事实上,曾鉴曾经多次这么干过。 比如当年先帝爷从谏如流,纳诸大臣言召还织造中官。 这织造中官,即是江宁、苏州、杭州各地设专局供应宫中织品的皇商,织造各项衣料及制帛诰敕彩缯之类,以供皇帝及宫廷祭祀颁赏之用,而大明于三处各置提督织造太监一人。 毕竟现在情况已经变了,不再是选择恢复《大明律》,还是选择坐视皇帝革除功名,而是他娘地因为曾鉴请辞,小皇帝现在非要革除功名不可! 按照常理而言,一個官员突然请辞致仕,而且没有任何说得过去的理由,说好听的就是此人淡泊名利,视功名富贵如粪土,对官场的尔虞我诈感到厌倦,所以选择坚守本心辞官归隐,比如历史上那些赫赫有名的隐士就是此列。 刘健、马文升和张敷华三人正在交换眼神,互相交换意见,想要达成一致,从而平息皇帝陛下心中的怒火。 “那五十六人罪证确凿,朕要用《大明律》严惩,尔等不让,朕要革除其功名,尔等亦不让!” 是的,怂了,不怂也不行! 曾鉴那心思被点破,彻底慌了手脚,直接跪伏在地上,连大气都不敢出。 中官邓瑢请求再次派遣,先帝爷耳根子太软竟然又许之,曾鉴等人极言反对,甚至不惜以请辞相逼,先帝爷这才下令减免三分之一。 是以,曾鉴立刻就怂了,当场选择磕头认错。 如此一来,这样自己“铮臣”的形象,可就树立了起来,凭着这铮臣的形象,无论做什么事都无往而不利。 铮臣,这就是最好的招牌,也是文臣缙绅最有利的武器工具! 然而曾鉴怎么都没有想到,他无往不利的形象,到了小皇帝面前,直接就形同无物。 他可不想真个牵连到自己的家人,也不想被革除功名,不然这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内阁首辅刘健急忙开口,沉声道:“陛下,大司空近些日子过度疲惫,所以才会口不择言,他并无任何藐视君王的意思,国朝不能有“因言获罪”的先河!” “怎么?你曾鉴想干就干,不想干就撂挑子?还是说你讪君卖直无往不利,以为这一套用在朕的身上也很合适?朕要你这样的臣子有何用?朝廷凭什么要给你这种人优待?” “因言获罪?”小皇帝怒击反笑,“朕从来不会因言获罪,朕愤怒之处在于,尔等口口声声地说忠君爱国,结果真正到了关乎自身利益的时候,遇到什么不顺心的时候,直接就敢请辞致仕!” “现在是更好了,堂堂工部尚书,朝堂正二品大员,直接以请辞致仕相逼迫!” 这些织造太监一放出去之后,就是内廷出了名的敛财工具,大肆敛财贪腐受贿,文臣缙绅对这些太监宦官一直都采取严厉的反对态度。 小皇帝的态度和反应,远远超出了正常皇帝的预料。 一众廷臣也是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才好。 说白了,这就是曾鉴的为官之道,只有做出与众不同的姿态,才能让自己在皇帝面前加深印象。 若是自己不俯首低头,盛怒之下的小皇帝,一定会将自己连同自己全家打入万劫不复之境地。 “陛下息怒,臣罪该万死,请陛下责罚!” “朕这个大明皇帝,是尔等臣民君父,尔等都是朕之臣子,难道君父还不能教训臣子了吗?” 但是,从另一方面来说,说难听的一点,这些个官员那就是根本对朝廷给予的官职所承担的责任不放在心上,这类人就是纯粹的不负责任,纯粹的自私自利,比之尸位素餐者还要可恶! 而眼下,这个人,是曾鉴,当朝工部尚书,正二品的朝堂重臣,也无怪小皇帝如此震怒了! 毕竟此事小皇帝占着理,说破了天,那也是曾鉴此獠罪有应得! 先帝爷是什么脾气,当今陛下又是什么脾气,你曾鉴连这么粗浅的道理都没看明白吗? 你他娘地失心疯了,才会搞出铮臣这一套把戏! 小皇帝和那中山侯巴不得你自己跳出来,然后一棒子给你打死,再安插上他们自己的人,继而指挥都察院血洗整个工部! 这是什么? 这不只是主动找死,而且还是要拉着大家一起陪葬啊! 众廷臣心中都是暗骂这个曾鉴真不是东西,好端端地伱非要发癫,非要搞出这套把戏,撞到小皇帝的枪口上面! 不然方才内阁首辅刘健都准备开口,直接一锤定音,将此事给彻底揭过去了,大不了让那五十六人去死好了,怎么着也不能让小皇帝开革除读书人功名的先河! 结果现在好了,因为曾鉴这个蠢货,小皇帝又抓住了一个大好机会,直接将革除功名的范围扩大到了无故请辞致仕之人! 曾鉴啊曾鉴,你真是该死啊你! 骂归骂,但该解决还是要解决。 现在这事,已经不是曾鉴个人之事,而是事关整个士绅群体利益之事。 一旦革除功名成为定制,那读书人优待就会存疑,谁都不敢保证小皇帝下一刀会不会直接砍在这上面! 文臣缙绅不敢去赌,所以他们坚决不能让皇帝革去曾鉴的功名,也绝不能开这个先河! 只是,该怎么解决呢? 一众廷臣都选择了沉默,大脑开始疯狂运转,希冀着能够在记忆里面找到什么“祖制成法”,来应对眼前的危机! 刘健忍不住叹了口气,他是内阁首辅,别人可以沉默,但是他不行,他必须要开这个口! “陛下,大司空为国操劳一生,居官数十年一直恪尽职守,未尝有任何非议之处!” “如若因为请辞致仕一事就被革除功名流放辽东,只怕会令天下读书人寒心,昔年太祖高皇帝定下“养士取士”之国策,亲言“治国以教化为先”!” “若臣子有错,陛下身为君父当施行教化,而不是一味严惩,如此会失去仁义之心啊!” 刘健这番话,意思很简单。 话里话外都在提醒小皇帝,差不多行了,别做得太过分了。 连太祖高皇帝都要“养士取士”,你要是真这么干革除读书人功名,失去了士人之心,这大明王朝还怎么维持得下去? 最后一句话,就是在服软了,我们承认您是我们的君父,但是臣子有错您也不能往死里整啊,当宽厚仁慈推行仁义教化,这样臣子才会对您这位君父感恩戴德! 老首辅的话,小皇帝还是要听的,不过他选择了听一半。 “既然元辅求情,那朕就饶你这一回。” “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曾鉴狂悖在先,若是不予严惩,只怕天下官员见了,都会因此生出怠政惰政之心!” “日前南京工部尚书李善守制结束,你去接替南京工部尚书,继续公忠体国吧,擢李善为工部尚书!” 听到这话,曾鉴身子一颤,最终还是只能跪地谢恩。 南京工部尚书,与工部尚书,二者虽只有两字之差,但意义却是天差地别! 南京在大明初年是大明帝国的首都,永乐年间迁都北京以后,南京作为留都一直保留了六部、都察院等一整套与北京相对应的中央机构,自此大明王朝形成了以北京为政治中心、以南京为经济中心的两京制度。 这种两京制度的特点是:皇帝和内阁大学士等决策人物都在北京,北京的六部等衙门是名副其实的中央权力机构;南京各衙门多为虚衔,公务清闲,任职官员被称为“吏隐”,但地位一般不低于北京相对应的衙门官员。 而南衙各部真正掌控实权的机构,是南京参赞机务兵部尚书、南京守备太监和提督南京军务勋臣,即大明常见的文臣—宦官—武勋互相制衡掣肘的格局。 而南京兵部尚书又是其中的核心人物,此职即是文臣之首,又是节制留都军务,可谓是留都的绝对实权人物。 其次则是南京户部尚书,南京户部负责征收南直隶以及浙江、江西、湖广诸省的税粮,此四地所交税粮几乎占了大明帝国的一半,同时还负责漕运、全国盐引勘合(明朝从始至终,南京户部一直负责这一事务),职权不可谓不重,这也是南京作为大明留都的真正意义。 毕竟江南之地占据了大明赋税的半壁江山,哪怕是迁都北京了,南京也要留下一个朝堂班底,专门负责征收南直隶赋税。 但是,南衙的其他部门,比如曾鉴这个南京工部尚书,那就是真正的清水衙门,毫无实权可言了,基本上是去养老的。 这也就意味着,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恶了天子的曾鉴,这辈子仕途是走到头了! 然而他怨不得任何人,要怪就只能怪他自己看不清形势,非要横插一脚为那五十六人开口发声,甚至还采取了最极端的请辞相逼方式! 朱厚照跟着汤昊厮混了这么久,早就养成了汤昊的暴脾气,软硬不吃就是莽,你敢用请辞逼迫,那朕就敢废了你! 更何况小皇帝早就有心整饬六部澄清吏治,结果你曾鉴偏偏自己撞上枪口了,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去南衙养老吧! 曾鉴默默起身,然后退出了文华殿。 事到如今,他已经没有资格参与这文华殿廷议了。 自此,继兵部尚书刘大夏、都御史屠勋之后,又一位中枢重臣被打落下马,逐出了朝堂! 群臣看着曾鉴的背影,眼神里面没有半点怜悯,更多的是愤怒。 因为虽然曾鉴拍拍屁股走了,但是他们现在还要面临小皇帝的责难! 汤昊见火候差不多了,也再次起身开口。 “陛下,此风绝不可涨!” “臣请制定条例明发邸报,任何官员若再有随意无故请辞致仕者,一律革除功名并且严查追责,根据其罪行大小按照《大明律》定罪,从重严惩!” 此话一出,群臣脸色全都变了。 中山侯啊中山侯,你可真是“公忠体国”啊! 一有机会,你是真的巴不得整死我们啊! 革除功名也就罢了,还要严查追责,你怎么不直接要我们的命啊! 但是,事到如今,群臣已经没有反驳的理由了! 毕竟小皇帝刚刚才放了那曾鉴一马,这个时候再加以反驳,那就是有些不知好歹了! 没看见这位皇帝陛下正在露出獠牙吗? 谁敢冒出头来,他就敢收拾谁! 朱厚照看向张敷华,沉声道:“中山侯所言,总宪觉得如何?” 张敷华闻言暗自叹了口气,随即点头表态。 “汤侯所言……可行!” “元辅觉得呢?” “老臣附议!” “大冢宰?” “附议!” 至此,三位真王点头同意,汤昊的提议也就顺势通过了。 这邸报,就是大明版本的报纸,不过不是给平民百姓看的,而是给官员看的,让他们了解朝廷的大政方针! 至于平头老百姓,一些黔首愚民,老老实实都耕田种地就行了,了解什么大政方针? 旋即,小皇帝又旧事重提。 “对了,那五十六贼,怎么处置?” 这一次,刘健是真心怕了,也不犹豫了,直接开口道:“一切按《大明律》论处!” 他是真的害怕,再冒出来一个曾鉴之流,给了小皇帝继续敲打文臣缙绅的机会! 朱厚照闻言笑眯眯地点了点头。 “元辅既然都开口了,那就这么办吧!” “该杀头的杀头,该充军的充军,该去琼州的去琼州,朕不希望听到有什么意外发生!” 张敷华闻言急忙点了点头。 “陛下放心,绝无意外!” 自此,廷议结束。 原本今日廷议还有户部尚书韩文所奏盐政改革,奈何出现了剧变,也没人敢继续开口了。 而纵观今日这场廷议,湖广乡党彻底沦为了牺牲品,大司空曾鉴被逐出朝堂,五十六名湖广乡党死的死废的废,无一人有重返朝堂的机会。 小皇帝重新回到月台上面,汤昊也跟了上来。 “曾鉴什么情况?” “一言为定,双喜临门!” “……” (本章完) ------------ 第128章 除夕将至!祖祠搬过来了! 乾清宫暖阁。 汤昊正与小皇帝复盘。 今日这场廷议,他们无疑再次取得了胜利。 其一是成功打击了湖广乡党,那五十六名兵部官员彻底退出了政治舞台,就算李东阳在朝,他们也没有了重返朝堂的机会。 其二则是借助此事逼迫文臣缙绅做出了妥协与让步,日后任何官员不得随意无故请辞致仕! 当然,还有一个意外之喜,那就是兵部尚书、大司空曾鉴主动请辞,被逐出了朝堂赶去了南衙养老。 至此,朝堂之上的湖广乡党,领头之人基本上就只剩下一个李东阳了。 而顺势立下规矩,官员不得随意无故请辞致仕,这一点很重要。 就比如先前那次“科道言官朝天阙”事件,文臣缙绅拥有一张集体请辞逼宫的底牌存在。 当文臣与皇帝之间爆发激烈冲突,或者说臣权与皇权的争斗达到顶点时,这些文臣缙绅就会通过集体请辞的手段,逼迫皇帝做出妥协与让步! 毕竟,这大明王朝虽然是皇帝的是天子的,但是皇帝天子也需要文臣缙绅代他牧民,维持朝廷的正常运转。 事实上,自从那西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后,儒学就成了历代朝廷历代帝王统治天下臣民的绝佳思想工具,而学习儒学的文人士大夫,则顺势成为朝廷必不可少的重要基石,这也是为何前宋文人胆敢喊出“帝与士大夫共治天下”这口号的真正原因。 而他毕竟受封为世袭罔替的中山侯爷,继续住在一个区区一个三进宅院,就有些不合规矩了。 朱厚照懒洋洋地开口,随后径直起身向外走去。 汤昊叹了口气,翻身上马回到了自己的侯府。 伱那是过去看着点吗? “你想不想知道,一個王朝是怎么从建立到兴盛然后再到灭亡的?” “比如一个读书人乡试高中成为举人,那寻常百姓见了,都会尊称他一声举人老爷,地方士绅乡绅也会立刻派人送银子送庄园,与这个新晋士绅交好,这其中的原因,主要就是一旦中举,那就是阶级的蜕变,从平民百姓正式跨越成了士绅阶层!” 没错,汤昊现在住的地方,不再是当初那座三进宅院了,而是一座奢华大气的中山侯府。 小皇帝摇头晃脑地回答道,“马上要过年了,皇后也开始忙起来了,朕得过去多看着点,她那脑子不怎么好使,别被奸人给蒙骗了去!” 汤昊冷笑道:“对读书人而言,功名就是他们的一切。” 看着异常热闹的繁华京师,他也忍不住感慨了一声。 “当然重要!” “坤宁宫啊!” “诸如何天衢之流,把功名看得比自己性命还重要的读书人,简直不要太多,甚至可以说是已经成为了读书人的共识。” 其实汤昊自从执掌新军后,大部分时间都住在东官厅大营里面,鲜少会有回府的时间。 “野人,这功名,对读书人而言,真就那么重要?” “等到了那一天,你我君臣掌控朝政大权之后,野人你再告诉朕就行了!” 可是这阖家团圆的日子,自己该怎么过呢? “文臣缙绅为了保住自己的威严,为了保住读书人的神圣性,他们绝对不会容许任何人动功名,哪怕是你这位大明皇帝也不行,甚至为此付出任何代价,也在所不惜!” 汤昊忽然想到了什么,看向小皇帝,咧嘴笑了笑。 小皇帝满脸疑惑地看向汤昊。 “先前我们想革除功名,这其实就触碰到了文臣缙绅的底线!” 不是你丫一个皇帝,连王朝兴衰都不关心的吗? 小皇帝见到汤昊愣神,却是笑道:“朕关心个屁,无非就是与文臣缙绅有关,对吧?” 朝廷,终究是缺不了文臣缙绅的! 他确实有些难以理解,经过今日廷议一事,他发现这些文臣缙绅对功名一事未免看得太过重要了一些,甚至比他们的性命还要重要! 这下子轮到汤昊傻眼了。 “不想知道,野人你可别说嗷!” 听到这话,汤昊一阵无语。 大明礼法森严,不只是在朝堂之上,更是深入到各个方面。 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 对啊,要过年了啊! 举人功名,完成阶级蜕变?! 朱厚照的脸色,开始变得凝重了起来。 “要是连神圣的功名都能够被皇帝随意革除的话,那读书人还凭什么高人一等?那文官老爷们还有什么威严?所以他们肯定是坚决不会同意的!” “你又干什么去?” 哪怕汤昊本人不愿意搬家,毕竟那座宅院很是雅致,他住着很舒服,但是问题在于,这丢的不只是他一个人的脸,还有老汤家的脸,甚至大明王朝的脸! 朱厚照闻言一怔,随即摇了摇头。 “礼”是立国之本,中国的封建王朝普遍都是利用“礼”治理国家、维护社会,大明也不例外。 你那是馋人家的身子,你下贱! 以前没发现这小皇帝还是个小色胚啊,怎么现在食髓知味了? 汤昊苦笑着摇了摇头,也起身走出了宫门。 “现在去想这些,没有任何意义,倒是真听你讲了,朕又会气得好几天吃不下饭了,反正咱们不是在努力打垮文臣集团嘛!” 所以小皇帝大手一挥,就让工部给他安排了眼前这座奢华宅邸。 “这功名不仅可以给他们带来利益,还是他们高人一等的身份象征,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赐予了他们所谓的神圣性!” 这“礼法”森严到了什么地步呢? 比如天下臣民身上穿的服饰,那也是有严格要求的,这服饰都被打上了等级的烙印,作为区分贵贱、身份等级的工具。 四民之中地位最卑贱的商贾,只许穿布衣,不准穿绸纱,就算你家里再有钱,那也只能在家里偷偷穿,反正走在大街上面,是不能穿着绫罗绸缎的,否则就会有被官府治罪的风险,会被以“僭越”罪处以重刑。 再比如,你家大门上面门钉的数量与排列方式,依据建筑的等级和用途而异,从平民百姓家的零星使用到皇宫大门的严格规定,都有明确的数量标准。 汤昊这位中山侯,按照规定公侯府邸门钉数量为七横五纵三十五颗,不管是排列方式还是门钉数量,都给你定得死死的,一旦有什么出错的地方,被别人抓住了把柄,那就是“僭越”之罪! 这就是礼法森严的大明! 哪怕汤昊这个无法无天的莽夫,最是不喜欢这些条条框框的束缚,在这些小细节上面,他也不得不遵守。 看着自家府邸上面那七横五纵的三十五颗门钉,汤昊只觉得心里面一阵腻歪。 将战马交给门房,汤昊才走进这座府邸,二伯汤俌就急忙迎了上来。 “昊哥儿,下朝了?” “你可是难得回府啊!今日还有其他事情吗?” 听见这话,汤昊摇了摇头。 “二伯,今日空闲,所以回来看看。” “听二伯这话的意思,是有什么事情吗?” 汤俌闻言笑着点了点头。 “祖祠搬过来了!” “还有汤家所有旁系支脉子弟,全都到了京师。” “现在就等着你一句话,咱们就可以给祖祠上香了!” 此话一出,汤昊顿时瞪大了眼睛。 不是,你们来真的啊? 汤昊满脸尴尬之色,苦笑道:“二伯,这样真的好吗?” 汤俌神情一肃,沉声道:“这是所有汤家子弟的请愿,不是二伯一人的决定!” “事实上,你汤昊现在就是我汤家的家主,所以你在哪儿祖祠就要在哪儿!” “昊哥儿,这是嫡庶正名的重要仪式,不可轻视啊!” 嫡庶正名! 汤昊闻言一阵默然。 嫡庶有别,正名才安! 原本汤家嫡脉,无疑是汤绍宗这一支。 但是先前为了帮助汤昊夺得爵位,汤绍宗不但将本该属于他的爵位拱手让出,还被迫断了一条腿! 这件事情,汤昊一直都记在心里面! 现如今汤俌又要开宗祠、正嫡庶,无疑是直接剥夺了汤绍宗这嫡脉的身份啊! 这也就意味着,自此以后,中山侯汤昊才是汤家家主,而汤昊的子孙后人才是汤家嫡脉,其余汤家子孙包括汤绍宗在内,全都旁系支脉! 如此,汤昊有些于心不忍。 “二伯,这件事情,汤绍宗同意吗?” 汤俌闻言脸色一沉,不过还是开了口。 “他不同意也得同意!” “我汤家好不容易恢复了爵位,又出了你这么一位朝堂新贵,自当一切以你的利益为准!” “再者我汤家儿郎也不能一直待在南京那边,是时候该来京师发展了,不然全都沦落成一些只知道吃喝玩乐玩女人的纨绔废物!” 作为汤家现任辈分最高的宗老,汤俌对于汤家的未来,自然有着绝对发言权! 毕竟那汤绍宗只是一个纨绔子弟,而且他本人也并不是出身嫡脉,而是过继过去的,所以他的意见,没人会在意! 这就是血淋淋的宗族制度! 一切以宗族利益为先,任何人都可以做出牺牲! 汤昊听完这些话,沉默着点了点头。 “今日如何?” “老夫看过了,今日大吉!” “那就今日,召集所有汤家子弟,开宗祠、正嫡庶!” 汤昊也懒得纠结了,大不了以后多补偿汤绍宗这一脉,让他做个锦衣玉食的富家翁即可。 得到了汤昊的命令,汤俌随即就去安排。 一个时辰后,包括汤木和汤绍宗在内,所有汤家子弟全部齐聚中山侯府,依照辈分嫡庶依次站在祠堂外面。 而最先进入祠堂的人,则是汤昊和汤俌。 这座祠堂修建得颇为庄严肃穆,正中摆放着一个个牌位,那都是历代汤家家主,以及为汤家立下功勋之人。 比如,汤昊祖父汤胤勣,“景泰十才子”之一,任延绥东路参将时分守孤山堡,力疾战死。 再比如,汤昊父汤昺,任甘州卫指挥佥事时,逢西番与鞑靼联手犯境,战死殉国。 因为汤昊的关系,他二人的牌位直接摆在了第一排靠中间的位置。 至于这最正中的位置,放着的那人,毫无疑问,自然是汤家先祖,大明开国辅运宣力武臣、大都督府左都督、勋阶左柱国、一代信国公、东瓯襄武王,汤和汤鼎臣! 这位一生功勋卓著的开国元勋,奠定了大明老汤家的基业,而且在洪武末年朱重八血洗功勋集团的情况之下,能够急流勇退告老还乡,最后得以善终寿终正寝,也算是一代传奇人物了。 按照流程,汤俌主持祭祀仪式。 随即作为家主的汤昊,上前烧了第一根头香。 随即汤家子弟按照嫡庶辈分,依次轮流进香。 直到一个瘸腿中年人,一瘸一拐地走进了祠堂,汤昊眼神这才一凝。 此人,正是汤绍宗,汤家爵位的原本归属者。 汤绍宗面无表情,没有任何异样。 直到最后一人进香完毕,三十余名汤家子弟,齐齐站在祠堂之中,望向正中间的那人,中山侯汤昊! 汤俌朗声喝道:“拜家主,正嫡庶!” 所有汤家子弟齐齐躬身行礼,汤绍宗也不例外。 只是,汤昊分明从这位堂兄的眼睛里面,注意到了一丝……怨毒! 好像这位便宜堂兄,把自己给恨上了啊! 汤昊眉头一挑,嘴角带上了玩味笑容。 他并不怪人家汤绍宗,毕竟是他汤昊抢走了属于人家的一切。 倘若双方身份互换,汤昊也绝对咽不下这口恶气。 但是问题在于,汤昊会试着去化解这段恩怨,给予汤绍宗足够的利益补偿。 若是他识趣的话,那自然最好。 但倘若,他不识趣呢? 汤昊只有做个恶人了! “行了,都平身吧!” 按照流程,接下来当是家主训话。 汤昊毕竟只是一个外人,他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汤家先祖追随太祖高皇帝浴血搏杀,这才创立了这份家业!” “身为汤家后人,当奋先祖余烈,不可堕先祖威名!” “若有杰出子弟,可随本侯入新军,建功立业,征战沙场!” “汤家儿郎,不落于人!” 简单讲了几句,汤昊就结束了这次仪式。 等到众人散去后,汤昊唤来了汤木。 “汤绍宗此人,心性如何?” 听到这话,汤木脸色大变。 他犹豫了片刻,还是硬着头皮开了口。 “绍宗堂兄这个人吧……不坏!” “就是自幼锦衣玉食的,难免养成了纨绔秉性,年轻的时候好勇斗狠的事情也没少做,出了名的睚眦必报!” “昊哥儿,你这是想……” 睚眦必报……吗? 汤昊眼神顿时冷了下来。 “派几个心腹,盯着他!” “方才他看我的眼神,很不对劲!” 汤木闻言脸色也阴沉了下来,随即重重地点了点头。 “昊哥儿放心,我明白了!” 汤昊拍了拍他的肩膀,兀自感慨道。 “若是他识趣,那样最好!” “若是他不识趣,那就处理掉!” “对了,他有子嗣吗?” 汤木闻言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有的,有两个儿子,还是稚童!” “那我心里就踏实了。” (本章完) ------------ 第129章 倭国使团!杀了又如何? 临近除夕,热闹异常。 原本就繁华喧闹的大明京师,此刻更是人流如织。 汤昊也罕见地给自己放了个假,主要原因还是新军将士辛苦操练了这么久,眼瞅着马上过年了,索性直接给他们放假,回乡陪伴家人过年。 当然,这是提前给小皇帝报备过的,对此小皇帝也没什么意见。 只是安国、常阔海这三十六将都没有走,而是直接住进了中山侯府。 除夕佳节,阖家团圆,只是对他们而言,没有什么吸引力。 他们之所以选择追随汤昊,为的是建功立业,为的是加官进爵! 现在啥也没有捞着,哪有什么脸回家过年啊! 安国、杭雄这些家伙,本就是武勋集团从九边军镇遴选出来的将种,个个都有着真本事,也有着雄心壮志,他们轻易间不会离开汤昊,除非真正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功绩和官爵! 而汤木、常阔海等勋贵子弟,基本上全都是家中的庶子幼子,都是不受重视,与家中爵位产业无缘的人。 经过这大半年的朝夕相处,汤昊对这三十六人也颇为了解,大致可分为九边将种与勋贵子弟两类。 他们能说没有兴趣吗? 就连常阔海也急忙往嘴里塞了一些肉,然后这才起身站在了汤昊身边。 好大的口气啊! 汤昊忍不住眉头一皱,下意识地探头一看,脸色立马阴沉了下来。 嗯,确实是三十六头猪,毕竟个个都是武夫,食量本就要比常人大一些。 他满脸怒容地看了三十六将一眼,用不太熟练的中原话喝道:“你们是什么人?识相的快点让开!” “永乐年间,三宝太监出海抵倭国,以“嘉其勤诚,赐王九章”的方式,册封足利义满为“倭国国王”,自此以后倭国向大明称臣纳贡,并且两国展开了勘合贸易。” 见此情形,众人都是忍不住一阵哄笑,随后跟着自家老大下了二楼,直接上前将这群闹事的倭国人给围了起来。 汤木缓缓解释了缘由,他是用脑子的,收集情报这些事情,自然也是他在做。 “我看看,这些应该是今年前来进贡的倭国使团。” 这踏马出去吃一顿,汤昊要付四十三人的饭钱! 嗯,常阔海一个人抵五个,汤昊一个人抵三个,再加上那三十五头猪,一顿饭就要干掉一两银子。 哪怕是折色发放,最少也有二百两银子,他汤昊一个人足够使了,养这三十六头猪,也完全足够了。 勘合贸易! 看着中山侯拿攥紧的拳头,三十六将顿时咽了口唾沫。 “来个人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大明礼法森严,嫡长子继承一切,这是自古以来的规矩! 所以汤木、常阔海他们想要搏出一个锦绣前程,就必须追随汤昊这個中山侯,才有可能建功立业立下功勋,从而加官进爵另立门户! 是以,三十六将,都有着自己的目的和追求,竟是无一人返乡回家。 倭国! 基于小皇帝对汤昊的宠信,钱财这一方面,汤昊基本上不用操心。 汤昊听到这话,眼神愈发冷冽。 汤木见自家老大脸色不对劲,也跟着扭头看了过去,只见几个倭人正拉着一个女子动手动脚地,旁边还站着一个瞎眼的老头。 “昊哥儿,怎么了?” 为首那人身材矮小相貌丑陋,跟个三寸丁一样,脸上却是挂着趾高气扬的傲气,让人看了一眼就觉得恶心反胃。 除开自己这中山侯的爵位,年俸一千五百石,还有身为中军都督府左都督,秩正一品,月俸八十七石,再加上新军提督这个实际差遣的俸禄,一个月少说也有两百五十石左右的俸禄。 尤其是常阔海这家伙,真他娘地不像个人,饭量大得吓人,一顿能抵五个人的饭量。 众人吃得正开心呢,下面一楼却突然传来了一阵哭喊声和吵闹声。 他们这点小心思,汤昊自然看在眼里。 眼瞅着除夕将至,汤昊休息了几天后,索性带着三十六将出去逛逛京师,顺便购置一些年货。 汤昊时常在想,当初他答应这个家伙,顿顿管饱天天管饱,是不是这辈子最大的败笔! “我是大日帝国使团的副使,是你们大明的贵客,惹急了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比如这一次,常阔海又嗷嗷叫着想吃肉了,汤昊没有办法,只能带着兄弟们寻了座酒楼,菜单也不用看了,炒十本得了。 “京师里面怎么会有倭人?” 毫无疑问,安国、杭雄这些九边将种的个人能力,无疑是普遍超过勋贵子弟的,是以汤昊对他们更加重视,基本上都安排了一营主将副将的官职,而这些勋贵子弟能力稍微逊色一筹,胜在眼光见识更为优秀。 “因为这勘合贸易是互通有无,所以倭国也从中获利不菲,一直保持着这种朝贡贸易模式,只要一有机会就会向朝廷申请朝贡,去年他们好像就申请过一次,只是朝廷没有同意,来得太频繁了些!” 大日帝国? 真是好得很呐! “吃饱了想要活动一下,兄弟们有没有兴趣?” 汤昊突然起身,随即看向众人笑道。 汤昊没有理会这人,而是看向了一旁的围观群众。 汤昊直接追问道,不知何时已经握紧了拳头。 一共有十一个倭人,一个身份尊贵的,加上十个护卫武士,面对杀气腾腾的三十六将,他们下意识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毕竟是出身勋贵将门,就算是一个纨绔子弟,那也不是寻常人可以相提并论的,这就是条条大路通罗马,而有的人就出生在罗马。 百姓们七嘴八舌地讲述了事情经过,此刻都是义愤填膺。 原来是这瞎眼老丈带着孙女儿在酒楼里面说评书讨生计,酒楼掌柜也乐得他为自己招揽客人,所以也就默许了他们的做法。 只是没想到,今日来了一群倭人,喝多了酒之后,瞧见这瞎眼老丈的孙女姿色不错,就想着强买强卖,扔出一两银子就想把女孩直接带走,瞎眼老丈哪里肯同意,死活不从,没想到反被毒打了一顿。 事实经过就是如此,有些狗血,但很保真。 这种事情放在这些倭国畜生身上,那也再正常不过了。 汤昊弄清楚了事情原委,然后指着这个倭国副使,问向了那个女孩。 “是不是他?欺负了你们爷孙二人?” 瞎眼老丈此刻被孙女搀扶着,脸上青一块肿一块,但他却是不敢多说什么,只想着带孙女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所以对汤昊躬身恳求道:“这位壮士,多谢搭救,老汉也没有什么伤势,就这么算了吧!” 话音一落,瞎眼老丈就示意孙女走,不要掺和进这些是非。 虽然这样做很不讲道义,但是他们这孤寡老幼的,只想讨口饭吃,再也经不起任何折腾了。 汤昊闻言眉头一皱,还没来得及开口。 那个倭国三寸丁却叫嚣道:“走?我让你们走了吗?” “老不死的东西,方才你已经收了我的银子,那就是答应把孙女卖给我了,还想要走?” 瞎眼老丈一听到这话,顿时也急了,“噗通”一下跪倒在地上,苦苦哀求道:“这位大人,小的以为那是大人打赏说评书的银子,所以小的才敢收啊!” “小的就只有这么一个孙女了,她好吃又懒做,哪里入得了大人的法眼,还请大人开恩,请大人开恩啊!” 说完这些话,瞎眼老丈就忙不迭地给这倭国副使磕头,希望他能高抬贵手放过自家孙女。 那女孩见状也泪流满面地跪倒在地上,跟着她爷爷一起磕头求情。 见此情形,倭国副使非但没有同意,反而猖狂大笑了起来。 “你们大明,可是出了名的礼仪之邦!” “既然这买卖达成了,那这女娃就是我的了,哪里还有毁约的道理?” “大人!”瞎眼老丈急了,“银子老汉已经还给大人了,求大人开恩啊!” “还了吗?我怎么没有看见?你们看见了吗?”倭国副使大笑道,一众倭人也是哄笑着摇头。 这一刻,瞎眼老丈哪里还不明白,这些倭人是盯上了他孙女,非要把人给强掳走不可啊! 绝望,懊悔,痛心……一时间,瞎眼老丈恨不得跟这些倭人拼了。 正当他绝望的时候,耳边却传来了一个有力的声音。 “站起来!” “不用求这些畜生!” 听到这话,瞎眼老丈身子一颤,随即挣扎着站了起来。 倭国副使听到“畜生”二字,神色不善地看向了出言之人,正是满脸铁青的汤日天。 “明人!” “伱好大的胆子!” “冲撞了我,信不信打断你的狗腿!” 听到这话,汤木顿时以手扶额,满脸无奈之色。 大哥,你是真的勇啊! 上一个这么对中山侯说话的,叫嚣着要打断他“狗腿”的人,是建昌伯张延龄,当朝国舅爷,然后他……狗腿被打断了…… 汤昊也笑了,懒得跟这种畜生东西废话,直接挥了挥手,冷声喝道:“拿下!” “敢有反抗之人,格杀勿论!”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矮矬子哪里想到过,这些明人如此大胆,连倭国使团都不放在眼里面,难道他们就不怕大明朝廷治罪吗? 奈何人家已经动手了,三十六个魁梧大汉直接飞扑了过来。 “挡住他们!” “快挡住他们!” 倭国副使嘶声怒喝道,希冀着自己的十个护卫武士可以打赢对方。 但很明显,他有些想多了。 十个身高只到安国等人胸口位置的矮矬子,如何能拦得住安国、常阔海这些整日操练的猛男。 这十个护卫武士刚刚想要拔刀阻拦的一瞬间,三十六将就已经到了他们跟前,常阔海单臂一伸,直接掐住一人脖子随手往边上一丢,就砸得几个护卫武士不醒人事。 安国更是不讲道理,他早就看不惯这群仗势欺人的倭国杂碎了,夺过对方的刀,直接开始杀人,一刀就劈飞了一人脑袋。 鲜血喷涌而出,吓得围观群众尖叫不止,四散奔逃。 而十个倭国武士也很快死的死伤的伤,不过眨眼间就被废掉了。 倭国副使被这一幕直接吓傻了,一边后退一边撕心裂肺的喊道:“你……你想干什么!” 这群疯子,他们竟然真的敢杀人! 疯子! 怎么敢的啊? “我可是大内弘贞,我是大明的贵宾,你不能伤我!” 倭国副使惊恐大叫道。 “来人,快来人啊,拦住这个疯子!” 汤昊一步一步地走向这位倭国副使,随手接过了安国手里面染血的刀。 “大内弘贞?” “你是大内氏的人?” “大内义兴是你什么人?足利义材现在寄居在你们大内氏吧?” 随口问了几句,汤昊又自嘲地笑了笑。 “但是,那又如何呢?莫说你是大内氏的人,就算你是那什么倭国皇子,你也不应该在我大明境内,欺辱我大明子民!” “似你这等杂碎一样的东西,怎么敢的?” 大内弘贞满脸惊恐地看着汤昊,疯狂嘶吼试图喝止这个疯子,然而并没有什么用。 直到退无可退,汤昊一把伸手揪住了这厮的头发,然后刀柄砸在了其面门上面,直接敲碎了他的鼻梁骨,刹那间鲜血淋漓,大内弘贞发出了一声惨叫。 兴许是这家伙的叫声太过凄厉,随即一声暴喝在酒楼门口响起:“住手!” 只见一个大明官员急匆匆地赶来,当他看见大内弘贞那满脸鲜血的凄惨模样,顿时就愤怒到了极点。 “尔等是何人?” “此人可是倭国副使!” “当街行凶,殴打他国使臣,这可是杀头之罪,还不速速放人!” 哟呵,还真有这种骨头软的狗东西啊! 汤昊揪着大内弘贞的头发,将他如同死狗一般拖了过来,扔到那名官员面前。 “你又是什么人?在这儿狗叫了什么?” “混账!”这官员急了,摆出了官威。 “本官乃是鸿胪寺主簿李士群,尔等刁民怎敢当街行凶?还不速速认罪!” 鸿胪寺主簿? 什么东西? 汤木低笑道:“咳咳,鸿胪寺主簿,正八品,专门负责对接前来朝贡的外邦使臣!” “哦!”汤昊也笑了,“原来是这么个狗东西啊!” 听见这话,李士群气得满脸铁青。 他虽然只是区区正八品,但好歹也是正儿八经的朝廷命官,这群刁民是怎么敢的? “你……你们这群刁民!公然辱骂朝廷命官,你们想要谋反不成?” 李士群色厉内荏地怒斥道。 汤昊有些烦了,给了常阔海一个眼神,后者立刻会意,抬脚就踹了过去,硬生生将这位主簿大人踹飞了出去,摔落在地上口吐鲜血,再也爬不起来了。 解决掉了这只苍蝇,汤昊再次揪住那大内弘贞的头发,将他拖出了酒楼,来到了大街上面,来到了这李士群的面前。 “鸿胪寺主簿,好大一个官儿啊!” “不分青红皂白,不问事实真相,一来就劈头盖脸地呵斥本侯,还张口就污蔑本侯意欲谋反?” “就是因为你们这些骨头软的狗东西存在,他们这些外邦杂碎才敢在我大明为非作歹,凌辱百姓!” 李士群满脸怨毒盯着汤昊,想要说些什么,可又不敢开口。 “怎么?” “还想摆什么官威?” “来个人,去把鸿胪寺卿叫过来!” “对了,鸿胪寺隶属于礼部,把那礼部尚书一并喊来!” “本侯倒是想要问问他们,教出些什么奴颜婢膝的狗东西,任由蛮夷杂碎凌辱我大明百姓!”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李士群难以置信地看着汤昊,陡然间注意到了汤昊的寸头,随即惊恐地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本侯! 剃发除须! 天杀地,这是中山侯汤昊! 汤昊随即扬了扬手中的刀,对李士群笑道。 “对了!” “你刚刚不是让本侯放人吗?” “好啊,睁大眼睛你的狗眼看清楚,本侯现在放给你看!” 话音一落,汤昊一把摁住大内弘贞的狗头,在后者满脸惊恐地求饶声中,慢慢地划破了他的脖颈。 “你看,本侯放了!” “我的主簿大人,满意了吗?” (本章完) ------------ 第130章 小事放大化!汤侯再调兵! 长刀划开脖颈。 霎时间鲜血喷涌而出。 大内弘贞疯狂挣扎,但头颅被汤昊死死地按着,根本挣扎不开。 他只能伸出双手捂着脖颈间的伤口,希冀着这样可以保存他的生机。 李士群正好被那喷涌而出的淋漓鲜血浇灌了一身,吓得他满脸惶恐地疯狂后退。 杀人了! 而且还是当街杀人! 被杀的人,还是倭国使团副使! 众目睽睽之下,这个中山侯他怎么敢的啊? 疯子! 他果然是个疯子! 李士群满脸惊恐地看着汤昊,第一次感受到了发自内心的惊惧。 “我……我是朝廷命官!” 正因为如此,老郭家还是混得不错,大量子孙后人在禁军京营中任职,深受历代大明帝王的器重信任,比如说之前的郭勋,再比如说眼前这个郭得钢。 武将一品、二品狮子,三品、四品虎豹,五品熊罴,六品、七品彪,八品犀牛,九品海马。 自己可是此次倭国使团副使啊! 自己可是大明的贵客啊! 事实上,他早就听说过了这位中山侯的恶名凶名。 为何会出现这样的屠夫? 毕竟李士群是朝廷命官,而且在众目睽睽之下,当街杀了这厮,打的是大明朝廷的脸面,会动摇朝廷在百姓心中的地位与威严。 先抵达现场的,反倒不是鸿胪寺和礼部官员,而是五城兵马司的官兵赶了过来。 此刻他脑海里面只有一個念头,那就是这个明人是怎么敢的? 所以汤昊没有杀这李士群,而是好整以暇地坐在他身旁,静静地等着礼部与鸿胪寺来人。 李士群挣扎着跪倒在地上,疯狂给汤昊叩头求饶。 “不能杀!” 在这礼法森严的大明,官员服饰依照品秩不等与文武之分,有着很明显的区别。 天子脚下,首善之地,就算你是天王老子,那也不能当街杀人啊! 郭得钢原本正在衙署里面躺着睡觉,骤然间听闻有人在南城地界上面杀人了,他立刻就带着人手赶了过来。 这是说的真话,也是汤昊没有杀这家伙的主要原因。 大明官场里面,多的都是这些欺软怕硬、奴颜婢膝的狗东西。 大内弘贞眼前逐渐变得漆黑,直至彻底陷入了黑暗之中,当场气绝身亡。 文官以飞禽为图案,而武将的朝服以走兽为图案,其中飞禽图案是代表文官品级的重要标志。 这事发现场属于南城,来的人是南城兵马司指挥郭得钢,武定侯郭英后人。 而这五城兵马司也不是一个机构,而是五个机构的统称,京城按片区分成东、西、南、北、中五城,每城都设兵马司,每司设正六品指挥一人,正七品副指挥四人,杂职的吏目一人,京城治安开始由五城兵马司分片共管。 毕竟这汤昊是敢在宫门口暴打当朝国舅爷的狠人,还直接打断了张家兄弟的手脚,直接把这两位国舅爷给废掉了,事后连什么惩罚都没有,端得是个凶戾骁狂! 为了自己的小命,李士群哪里还在乎什么尊严脸面! 汤昊见状,满脸鄙夷之色。 但你若是态度强硬一点,他反倒是不敢拿你怎么样。 他之所以敢杀人,就是为了将这件事情闹大! 小事扩大化,这是文臣缙绅常用的手段! 而他汤昊,现在同样会用!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周围聚拢的围观百姓也越来越多。 大内弘贞还没死去,身体还在抽搐,同样还有几分意识,就如同一只被抹了脖子的鸡,短时间内还没有彻底死去。 看着这个被吓得语无伦次的鸿胪寺主簿,汤昊满脸鄙夷之色。 就因为逞一时之快,平白给小皇帝惹出这些麻烦,那自然是不值得的。 这也是民间百姓怒骂那些贪官污吏是“衣冠禽兽”的由来。 比如眼前这个李士群,官服上面就绣着一只黄鹂,可惜现在染上了鲜血。 汤昊见状扔掉了这畜生的尸体,随后注意到手上沾满了鲜血,顿时满脸嫌弃之色,索性来到李士群面前蹲下,在后者满脸惊恐的注释之下,用他身上那绣着飞禽的官服,给自己擦了擦手。 “侯爷饶命!饶命啊!” 你若是对他恭敬有加,他就会跟你摆出官威,他就会得寸进尺! 你躬着身子还不够,他还要你跪在地上,跪在他面前。 “如果不是你身上这层皮,本侯早一刀砍了伱的脑袋了!” “不要……不要杀我……” 毕竟京城治安原本就是由五城兵马司负责,只是后面因为盗匪太多,频频出现失窃事件,所以宣德年间增加了另外四个部门,配合五城兵马司一同负责京城治安,形成了五位一体的格局。 洪武末年太祖朱元璋忌杀功臣,郭英能明世的成功转身急流勇退,平安度过恐怖的洪武晚年,动荡的建文余年,最终于永乐元年病逝家中寿终正寝,也是位有大智慧的传奇人物。 毕竟,一个区区鸿胪寺主簿,正八品的官员,手中丁点实权都没有,不过是仰仗着身上这层皮作威作福罢了。 他怎么敢对自己不敬,而且还随手杀了自己? 大明不是什么礼仪之邦吗? “你不能杀我!” 文臣一品仙鹤,二品锦鸡,三品孔雀,四品云雁,五品白鹇,六品鹭鸶,七品鶒,八品黄鹂,九品鹌鹑。 毕竟这特么可是大明京师啊! 五城兵马司,锦衣卫,巡捕营,保火甲与巡城御史。 原本郭得钢还估摸着,估计是什么纨绔子弟好勇斗狠,一时间失手杀了人,他还苦恼着该怎么办呢! 毕竟这京师里面,权贵如云,纨绔遍地,时不时地就会爆发这种斗殴事件,郭得钢也是烦不胜烦。 五城兵马司的兵马司的职责非常繁杂,相当于结合了后世的民警、交警、消防、城管、工商、卫生等多个部门,既要御风火,察奸盗,验城门等关键出入的凭证,又要兼管市司,每三日校勘一次街市的斛斗秤尺,稽考牙侩等中介人员的名姓,核定物价防止打击商人囤积居奇,甚至还要检查街巷卫生,当时没有下水道,在春天开挖沟渠疏通等等等等…… 郭得钢早就被搞得烦了,要不是念着有些油水可捞,傻子才愿意干这个苦差事。 结果他万万没有想到,杀人的“罪魁祸首”,还真特么是“天王老子”! 中山侯汤昊,他自然是认识的,“剃发除须”这个标志简直不要太明显! 再加上他堂兄郭勋正在这位中山侯手下任职,对汤昊极其推崇,所以郭得钢哪里还不认识这位大神。 一见到汤昊当面,郭得钢立刻就指挥手底下的官兵,将在场所有人全都围了起来,包括先前看热闹的围观群众,酒楼掌柜与一众食客,以及苦主瞎眼老丈与他的孙女。 这可是重要的人证,不能就这么白白放走了。 随即郭得钢快步走上前去,对着汤昊就躬身行礼。 “卑职南城兵马司指挥郭得钢,见过汤侯!” “郭得钢?”汤昊闻言笑了,“郭勋是你什么人?” “侯爷英明,那是卑职堂兄!”郭得钢脸上满是笑容。 因为郭勋的缘故,二人之间的关系瞬间亲近了不少。 只是当郭得钢往酒楼里面看了一眼,顿时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咳咳,侯爷,这事情可能……闹大了!” 那可不是闹大了嘛! 不只是门口这个还抽抽的,酒楼里面还横七竖八地躺着近十个,不是残肢断臂,就是哀嚎不止。 我的个亲娘咧,你下手未免太狠了吧? 汤昊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安抚道:“没事,我心中有数,等会儿你负责看戏维持治安就好了,其他事情不用你插手!” 得了这么一句话,郭得钢顿时就放心了。 二人正闲聊间,很快关键人物抵达了现场。 鸿胪寺卿刘恺与礼部尚书张昇联袂而来,只是两人脸色都不太好看。 大明王朝发展到现在,官制已经相对较为稳定,职能划分更为详细,而“九卿”则又分为“大九卿”和“小九卿”。 大九卿,即六部尚书,通政使,都御史,与大理寺卿。 小九卿,指太常寺卿、太仆寺卿、光禄寺卿、詹事、翰林学士、鸿胪寺卿、国子监祭酒、苑马寺卿、尚宝司卿。 鸿胪寺卿,正四品,主要负责接待外宾,同时负责外宾上朝礼仪的教授,简单理解为外交大臣。 李士群一见到自家长官来了,立刻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样,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站到了刘恺身旁。 “大人,这中山侯他……”李士群急忙开口,想要搬弄是非,保住自己的官职。 然而刘恺却是一巴掌甩到了他脸上,怒斥道:“你做了什么?心中没数吗?” “老夫在赶来的途中,就调查清楚了事情原委!” “似你这等奴颜婢膝之人,实在是丢尽了国朝脸面!” “老夫已经请旨,将你交由都察院审查,好自为之吧!” 都察院! 听到这三个字,李士群顿时瘫软在了地上。 他明白,自己完了,凡是落入都察院手中的官员,几乎全都没有好下场,除非他自身当真清廉如水,洁身自好! 可惜,李士群分明不是这类官员! 刘恺先“清理门户”,随后这才看向了汤昊。 “中山侯,此事做得是不是有些过了?” “这大内弘贞再怎么说,那也是倭国副使,汤侯当众将他斩杀,我鸿胪寺没办法交代!” 刘恺体质魁梧,音吐洪亮,让人一眼看去难免心生好感。 当然,这只是做鸿胪寺卿的基本条件,形象要好而且谈吐宏亮,毕竟鸿胪寺卿主要负责接待外宾,与外邦使臣来往,代表着的是大明王朝的脸面,你若是找个什么矮矬子丑八怪做鸿胪寺卿,指不定外邦使臣见了会怎么笑话大明王朝呢! 汤昊也觉得这刘恺颇为有趣,不过他还是冷着一张脸,言语间没有丝毫客气。 “交代?刘大人想要什么交代?” “这些倭国贱民先是凌辱我大明子民,然后又冲撞了本侯,还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对本侯动刀子,本侯不过是被迫无奈自卫反击罢了,难道这还能怪到本侯身上?” 自卫反击! 听到这熟悉的四个字,刘恺和张昇顿时都无语了。 合着你家“自卫反击”就是把人往死里整啊! 上次自卫反击,废了张家兄弟! 这次自卫反击,直接杀了倭国副使! 不带你这么玩的啊! “再说了,本侯方才受到了严重惊吓,应该是你鸿胪寺给本侯一个交代才对吧?” “哦对,鸿胪寺隶属于礼部,那么礼部尚书大人,大宗伯张昇,你要不要给本侯一个交代?” 听到汤昊这话,张昇顿时眉头一皱。 他得知消息后,立刻就反应了过来,这是中山侯汤昊在故意闹事,抓住倭国副使凌辱大明子民,想要将这把火烧到鸿胪寺、烧到礼部身上! 而且,还偏偏出现了李士群这么个是非不分的蠢货,更是成了他汤昊攻讦鸿胪寺乃至礼部的最佳借口! 呵,小事放大化,这熟悉的操作,现在被汤昊用到了自己身上,真是让人愤怒且不爽啊! 张昇甩了甩衣袖,不卑不亢地反问道:“汤侯,你想要什么交代?” “要不要本官引咎辞职,以遂汤侯心意?” 此话一出,众人脸色大变。 汤昊也是眯起了眼睛,盯着这位礼部尚书。 大宗伯张昇,出了名的敢做敢为,是个不折不扣的干吏。 看这架势,好像并不简单嘛! 汤昊摸着下巴思索片刻,随即直接站起了身,走到张昇面前。 “行,大宗伯够硬气!” “既然你不给本侯交代,那本侯就只有自己去要了!” “汤木,回东官厅大营,调斩配营大军过来,给本侯把会同馆给围了!” “本侯要亲自去问问那倭国正使,是谁给他的狗胆,敢刺杀大明从一品的侯爷,正一品的五府都督!” “得令!” 汤木闻言咧嘴一笑,当即转身离去。 东官厅新军分六营操练,现在只有斩配营还在操练留守驻地。 毕竟这群刺头本身就还是戴罪之身,怎么可能有资格回家过年,老老实实操练得了。 张昇一听到这话,顿时怒斥道:“汤侯,京军不是你的私军,你还敢……” 无诏调兵,这四个字张昇并未说出口,毕竟有些事情不能放到台面上来讲。 汤昊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笑道:“怎么了?有本事你也试试!” 话音一落,汤昊拍了拍郭得钢的肩膀,然后转身就走。 “钢子,洗地,把这些尸首和人证全部扣住!” “本侯这就去面圣请旨,问问那倭国正使,谁给他的狗胆!” (本章完) ------------ 第131章 兵围会同馆!抓了条大鱼啊! “你说什么?” “你要调兵捉拿倭国使团?” 乾清宫里面,小皇帝满脸茫然之色。 不是好端端地,你丫突然抽什么疯啊! “野人,你吃错了药吧今天?” “那倭国人家是来朝贡的,你抓人家干什么?” 汤昊一脸正色,沉声道:“陛下有所不知,就才方才臣与安国、汤木等人正在酒楼吃饭,结果那倭国副使大内弘贞带着十一个武士想要刺杀微臣!” “幸亏微臣身手矫健,所以将其尽数反杀,此事有大量围观百姓可以作证!” 此话一出,小皇帝顿时勃然大怒。 “什么?” 张昇:“???” 中国自古以来是一个礼仪之邦,作为泱泱大国或者说天朝上国,历代王朝对周边的国家都是以包容之态对待的,而且历代都设置了专门的机构用于对外交流的对接。 嗯,比李士群这个鸿胪寺主簿还要低上一品,是不折不扣的底层官员。 会同馆。 这会同馆官员不多,设有会同馆大使一人,正九品,副使二人,从九品。 即便抛开“不征之国”的祖训不谈,劳师出海远征,本身就不可取,那些文臣缙绅也不会同意! 听到这话,朱厚照顿时一愣,随即点了点头。 “鸿胪寺卿与大宗伯求见!” 但是,既然是汤昊想要做的事情,朱厚照都会无条件支持! 是以当刘恺和张昇请求小皇帝制止中山侯调兵时,朱厚照却是满脸无辜地摊了摊手。 但是在某些紧急情况之下,皇帝完全可以下密诏调兵,不然他还做什么皇帝? 汤昊拿到了密诏,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 当汤昊策马赶到会同馆时,汤木已经率斩配营将整个会同馆给围了起来,大量外邦使臣都满脸惊惧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不明白明廷突然抽什么疯。 这么一想,不是不可能啊! 嘶…… 毕竟这倭国是太祖高皇帝钦定的十五个“不征之国”之一,所以哪怕真出现了这种情况,小皇帝就算再如何愤怒,他也不可能下旨出兵倭国! 刘恺:“???” 诚然,调兵需要圣旨与火牌,需要内阁和兵部同意。 虽然,小皇帝不太能理解,为何汤昊对倭国人如此狠辣。 “调兵去会同馆,把这件事情查清楚!” “朕倒是想要看看这些杂碎想干什么!” 好你个该死的野人! 甚至小皇帝还难免多想了一些,这会不会是李东阳那狗贼的阴谋,勾结撺掇倭国使臣对汤昊动手,要是成功了的话直接将罪名推到倭国身上! 伱他娘地真敢欺君啊你? 大明同样如此,设置会同馆用于对接周边少数民族和外国使臣,会同馆对于贡使从吃、喝、穿、住等方面都给予关照。 小皇帝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当即命中书舍人拟旨,然后扔给了汤昊。 “他们吃了熊心豹子胆吗?” 但与此同时,频繁招待这些外邦来使,也给会同馆的管理带来了很大的压力,为了更好地有效管理会同馆的一应事务,礼部便参与到会同馆的管理当中,相当于兵部和礼部共同掌管会同馆。 “调兵,立刻调兵!” 这哪儿是人家刺杀你啊,分明就是你想要趁机搞事情,给倭国人来上一次狠的啊! 隶属于兵部管理。 片刻之后,从张昇与刘恺口中得知了真相的小皇帝,那真是哭笑不得。 “陛下,事情可能没这么严重!” 是以,这个阴谋端得是个毒辣啊! “晚了!” 随着大明国力的不断提升,以及经济的不断发展,对外交流的影响力也不断增强,以至于前来大明朝贡的国家也越来越多,尤其是在郑和下西洋前后,堪称“万邦来朝”,盛况空前。 “中山侯带着密诏调兵去咯!” 等他走后,目睹一切的陈宽这才低声开了口。 汤昊现在可是他朱厚照的左膀右臂,心腹肱骨,更是辅佐他朱厚照中兴大明的关键人物! 哪怕是大明内部有人敢刺杀汤昊,小皇帝都绝不能忍,更何况还是倭国这些杂碎! 区区外邦蛮夷,你们怎么敢的? 朱厚照确实怒了,直接就下了命令。 “朕给你这個权力!” “朕方才下了密诏!” 汤昊策马上前,来到会同馆大使面前。 “简单一点!” “倭国使团一行人,何在?” 会同馆大使唐光赫满脸惊恐地看着汤昊,身子哆嗦了半天,这才硬着头皮问了一句,“敢问将军,这是什么意思?” “唔……本侯中山侯汤昊,方才在南城那边吃饭,结果倭国副使带着十名武士刺杀本侯,证据确凿!” “现奉陛下之命,捉拿倭国使团一行人,拷问出真相,明白了吗?” 汤昊取出了圣旨,众人顿时全都跪倒在地。 唐光赫一见到圣旨,那也就不多说什么了,直接让开了道路。 开玩笑,这可是中山侯啊,出了名的朝堂新贵,心狠手辣的狂徒莽夫! 他唐光赫区区一个九品芝麻官,吃了熊心豹子胆才敢阻拦人家! 再说了,这些倭国人疯了去刺杀中山侯,成功了也就罢了,偏偏还失败了。 现在这狂徒带兵上门兴师问罪,这特么地指不定都得要血洗整个倭国使团! 嘶……惹不起惹不起! 唐光赫直接带着手下溜了,站在一旁看戏。 汤昊见状挥了挥手,汤木立刻带着将士冲了进去。 片刻之后,一大群倭国人被拖了出来,包括一个气度不凡的倭国贵族。 “干什么?” “你们好大的胆子,我是大日帝国的正使!” 那个倭国贵族还在不断叫嚣,希冀着依靠自己的身份,让这些如狼似虎的将士心生忌惮。 然而迎接他的,是雷雄砂锅一样大的拳头,直接将这厮一拳砸翻在地,惨叫声响彻全场。 紧接着雷雄就伸手拖着这厮的腿,如同一条死狗般拖了出来,丝毫不给人家面子。 汤昊见状,满脸狐疑地看了雷雄一样。 “怎么?你也不喜欢这些倭国杂碎?” 雷雄点了点头,沉声道:“卑职是山东登州营军户,从小就知道这些倭国杂碎侵略袭扰我大明沿海,烧杀劫掠无恶不作,是以对他们只有杀意!” 山东登州营! 备倭军! 汤昊听到这话,神情略显动容。 事实上,倭寇侵略中原袭扰中原沿海地区,从元朝就已经开始出现。 按照《元史》的记载:“元至大元年,日本商船焚掠元商船,官军不能敌。” 等到太祖朱元璋剪灭群雄定鼎天下之后,倭寇侵扰东南沿海的问题仍然没有解决,甚至一度涉及了山东、浙江、广东、福建等多个省份。 再加上洪武朝与倭国之间的交涉并未成功,甚至朱元璋派遣使者出使倭国,反倒是一度被倭国怀良亲王杀使者五人并拘禁其他使者,没有任何恭顺之心。 朱重八同志一怒之下想要远征倭国,可惜被刘伯温劝阻,贫苦出身的皇帝朱元璋深知百姓苦难,最后还是决定放弃征伐倭国以免劳民伤财,并且将其列为了十五个“不征之国”之一,而且下令沿海卫所构筑备倭体系。 比如汤昊的便宜老祖宗汤和,就曾经奉命实地巡视山东、浙江沿海备倭,筑卫所城五十九处,打造沿海备倭体系,耗时一年城终于筑成,倭寇不敢轻犯,被誉为“中华抗倭第一将领”,浙江宁村等地百姓一直到后世都铭记汤和抗倭壮举,建有汤和庙,凤阳亭。 大明朝廷在山东省设立了一些专门负责沿海防御的卫所,例如登州营、即墨营等等,存在山东都司与山东备倭都司两大军事机构,各自负责的战事不同。 山东省境内总计设立了十八个卫所,其中山东都指挥使司负责管理七个卫,其余十一个卫隶属于山东备倭都指挥使司管理,由于属于备倭都司管理,因此被称为山东备倭军。 作为防御日本倭寇的海防部队,备倭军的地位很特殊,按照朝廷的规定,省府道各级官员都无权调动备倭军,一旦出现紧急情况,需要由朝廷下达调兵的命令,而且使用调兵专用的金符,否则备倭军一兵一卒也不能调动。 但,备倭军确实参加过北京保卫战,当年土木堡之变京师三大营的精锐力量全军覆没(相当于一线主力兵团损失殆尽),为了抵御瓦剌军队对京师的进攻,明廷开始从南方各省抽调军队,其实以二线军队居多。 为了保卫京师,朝廷集结了河南、山东、南直隶等地区的各路部队,甚至连负责粮食运输的部队也调往了京城,沿海各地的备倭军自然也在此列。 然而北京保卫战结束之后,这些备倭军精锐都被征召抽调选锋组建了十团营,以此拱卫京师安危。 所以,雷雄说他是山东备倭军的军户,那还真不是假话。 汤昊思索了一番,随即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好操练!” “不久之后,本侯带你踏平倭国!” 听到这话,雷雄顿时眼睛一亮,罕见地对汤昊露出了笑容。 这位中山侯,好像也不是那么面目可憎了! 倭国贵族嘴角溢血,还是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然后对着汤昊就是一顿破口大骂。 汤昊见状也来了兴趣,直接一拳砸了过去,然后……人昏死了。 见此情形,中山侯有些慌了,急忙上前探了探鼻息。 卧槽,好险,还好人还活着! 这力气增长得太快,控制不住力道啊! 众人亲眼见到,自家侯爷一拳把人给打废了,全都默默地闭上了嘴巴。 至于看热闹的外邦使臣,也是被汤昊这一拳吓得不轻。 那么大一个人,好端端地一个人,被你一拳打死了? 我尼玛啊,你们大明不是礼仪之邦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凶恶了? 一时间,外邦使臣面面相觑,全都面带惊惧之色。 “咳咳,一应倭国人员全部带走,押回东官厅大营!” “那个谁,出来洗地了,别破坏了我大明“礼仪之邦”的良好形象!” 唐光赫闻言脸都快要绿了,强行挤出一个笑脸,恭恭敬敬地把汤昊等人给送走了。 我呸! 去你大爷的“礼仪之邦”! 有你这么凶恶的礼仪人吗? 看着那些满脸惊恐的外邦使臣,唐光赫忍不住叹了口气。 中山侯这一拳,可真是打碎了大明积攒下来的良好形象啊! 东官厅大营。 倭国正使被一泼冷水给浇醒了,冻得他身子一哆嗦! 他正准备破口大骂,可是脸部的剧烈疼痛正提醒着他,不要继续狗叫,否则小命不保! 汤昊走到这厮身前,露出了一个和蔼的笑容。 “会说人话不?” “会……我会!” “叫什么名字?” “足利义维!” “哦……嗯?!”汤昊本想继续深入调查,可是脑海中却陡然警钟大响! “你他妈是足利义维?!” 足利义维啊! 室町幕府第十一代将军足利义澄之次子,第十二代将军足利义晴之弟,第十代将军足利义稙之养子,第十四代将军足利义荣之父! 也就是说,他爹是幕府将军,他养父是幕府将军,他哥是幕府将军,他儿子也是幕府将军,偏偏他足利义维没有这个命,没当成幕府将军! 这倭国先前是室町幕府也就是足利幕府时代,天皇就是个吉祥物,真正大权都掌控在足利幕府手中,统治者就是幕府征夷大将军。 比如当年三宝太监郑和抵达倭国,册封的倭国国王,正是室町幕府第三任征夷大将军足利义满,而不是那劳什子倭国天皇! 但是在成化三年到成化四年的时候,在八代将军足利义政任期内,作为幕府管领的细川胜元和山名持丰等守护大名之间发生争斗,其战斗范围除九州等部分地方以外,战火遍及其他倭国国土,动乱使倭国进入将近一个世纪的“战国时代”,即是所谓的应仁之乱。 应仁之乱开启了倭国所谓的战国时代,战乱后幕府将军、守护大名和庄园领主贵族的力量更加衰弱,倭国历史进入新兴的战国大名互相混战的战国时代。 而这所谓的战国时代,与华夏历史上的战国相比,那就好比戈壁几个县城的村寨为了水源展开械斗,其实也就是“村械斗殴”,双方兵力一度可达数千人甚至上万人,只不过那都是比较罕见的了。 正儿八经的倭国战国大名互相征伐,双方动员总兵力基本上都在万人以下,毕竟“村械斗殴”嘛,村子里没那么多人丁青壮,有个几千人都算是实力强大了,意思意思一下就行了。 只是汤昊没有想到,随便抓了个倭国人,还想着剥皮抽筋点天灯呢,结果偏偏抓到了一条大鱼! 足利义维啊! 正儿八经的幕府传人,要是得到自己的谋划扶持,将来未尝不是没有机会,登临征夷大将军的宝座! 一时间,汤昊就有些犯难了。 足利义维看着这个凶神恶煞的大明中山侯,吓得都快要哭了。 汤昊随即露出了一个和煦笑容。 “那个……你想死还是想活?” “活!”足利义维立刻跪倒在汤昊脚下,砰砰磕头磕得直响。 见此情形,汤昊忍不住叹了口气。 妈的,刚刚问他名字干什么? (本章完) ------------ 第132章 谋算倭国!你不会是个抖M吧? 足利义维现在很慌。 因为他现在成了砧板上的鱼肉,极有可能小命不保。 汤昊现在很烦。 他很后悔多问了这家伙一句。 现在好了,得知了这厮的真正身份,倒是不太好杀了啊! “足利义维,你来大明干什么?” “唔……让我猜猜,是不是你那养父足利义材让你来大明求援?” 听到这话,足利义维满脸惊骇之色,难以置信地看着汤昊。 这个大明中山侯,他是怎么知道的? 大明与大日隔着汪洋大海,上一次朝贡还是在好几年之前,根本不可能存在泄露国情的可能! 那这个大明中山侯,他如何对大日帝国的局势如此了解? 一时间,足利义维只觉得头皮发麻。 足利义维听到这话,直接愣在了原地。 “而你足利义维,你只是你亲爹和你养父play中的一环,说白了就是权力诞生的产物罢了,你亲爹足利义澄丝毫不在乎你这么個儿子,你养父足利义材更是看不上你,说句不好听的,不管这幕府将军的位置怎么变,最后落到谁手中,都不会落到你这个丧家之犬手中,你觉得呢?” 他根本难以理解,眼前这个大明中山侯,究竟想要干什么! 自己与他非亲非故,他为何要支持自己上位,去争那个幕府将军的位置? 这怎么看,都不合理! “看看你现在的眼神,看看你现在的表情,这才有么一点幕府将军的样子嘛!” 丧家之犬,足利义维! 听到汤昊这话,足利义维豁然抬起了头,满脸都是怨毒之色。 汤昊坐回到椅子上面,自顾自地开口道。 “你想让我做你的傀儡?借此机会插手帝国内政?” “弘治六年,细川政元联合日野富子、伊势贞宗等人发动明应之变,废去将军足利义材,幽禁其于龙安寺;随后让你亲爹足利义澄元服并拥立其为第十一代将军,你亲爹由此上位。” 那满脸的怨毒,也顷刻间化作了惊愕之色。 除非…… “不过伱亲爹就是个傀儡,没有实权,实权掌握在日野富子、伊势贞宗等人手里,而且前将军足利义材也逃出了幽禁地,号召各地支持者反对幕府,直到弘治十五年,日野富子死去,你亲爹强行亲政,与被时人称为“半将军”的管领细川政元发生了对立,二人为了幕府大权争斗不断。” 足利义维并不愚蠢,事实上他亲爹足利义澄抢了他养父足利义材的将军之位,双方势如水火更是不亚于有着生死大仇,这么多年来他足利义维跟随足利义材逃亡,没有被这个养父杀掉,就足以证明他不是什么简单货色了,更不可能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蠢货! 汤昊鼓起了掌,对足利义维的表现很是满意。 足利义维听得心惊胆寒,死死地低着头。 “至于你那位养父足利义材,被废掉将军之位后侥幸逃了出去,流离诸国也曾号召起一股势力攻打京都,想要夺回自己幕府将军的位置,可惜全都以失败告终,最后选择投靠了周防地区的战国大名大内义兴,现在仍旧寄居大内义兴的门下对吧?” 而汤昊则是饶有兴致地继续开口,丝毫不在意这个丧家之犬。 是的,怨毒,他怨恨所有人,怨恨那个生下他却将他送出去做质子的生父足利义澄,怨恨那个养着他却视他为猪狗的养父足利义材,更怨恨此刻眼前这个大明中山侯,说话一直往人家内心深处的伤口撒盐! 汤昊非但不怒,反而大笑了起来。 “不错,你很聪明,这样更加有利于我们的计划!” “但是,八代将军足利义政死后,他选定的继承人先走了一步,所以你亲爹足利义澄被幕府选为义政的犹子,并成为将军候选人之一,得到了管领细川政元的支持,但你养父足利义材却在足利义政的遗孀日野富子的推举下成为第十代幕府将军。” “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在本侯的支持下,争一争那幕府将军的位置?” “你亲爹是足利义澄,早年被送去出家当和尚,本来没什么机会做幕府将军。” “你亲爹足利义澄视你为工具,你养父足利义材视你为猪狗,但是本侯却不一样,本侯视你为朋友!” “如果你是个蠢货,连本侯的用意都看不懂,那本侯就会毫不犹豫地杀掉你!” 汤昊确实动了心思,想要趁着眼下这个机会,插手倭国内政,搅弄风云! 但是问题在于,汤昊不可能现在亲自过去,所以只能派遣一些心腹过去,但前提条件是这个足利义维值得投资,不是一个智商欠缺的蠢货,不然那样只会白费苦心。 “虽然是个傀儡,但大明与倭国隔着汪洋大海,本侯也不会要求你做什么,无非是要点钱粮罢了。” “你也可以选择不做这个傀儡,那本侯就只有公事公办了,你国副使大内弘贞刺杀本侯,这在我大明是死罪,而你这位倭国正使,也会受到其牵连,替他承担本侯的怒火!” 大内弘贞,刺杀大明中山侯? 他疯了才会这么做! 足利义维深深地看了汤昊一眼,脑海中闪过了万千思绪。 很明显,大内弘贞不可能会刺杀这个中山侯,也就是说,今日这一切,其实都是这位中山侯的手笔。 他就是故意针对大日帝国使团,他就是想要趁机插手大日帝国内政,从而为他自己一人谋利! 所以,其实自己没有其他选择。 “中山侯,用你们的话来说,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并没有选择的权力,对吧?” 汤昊笑眯眯地点了点头。 “但是,我想知道,你这位中山侯,在大明是什么地位?” “我足利义维,毕竟是足利氏的人,出身显贵,不可能臣服于什么阿猫阿狗!” 哟呵,好大的口气哦,好高贵的血脉哦! 汤昊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随后大步上前一把掐住了足利义维的脖子,然后拎着他狠狠砸在了案桌上面。 霎时间,案桌四分五裂,而足利义维也吐出了一口老血。 “第一,不要在本侯面前,展示你那什么高贵的血脉!” “你们这些倭国杂碎,不管是足利氏也好,还是那什么天皇也罢,在本侯眼里跟畜生没什么区别!” “第二,本侯是大明中山侯,从一品的世袭侯爷,正一品的中军都督府左都督,本侯背后站着整个大明王朝的武将勋贵,本侯还救过当今大明正德皇帝陛下的性命,本侯手里面握着五万京军精锐,所以你觉得本侯有没有资格,做你足利义维的主人?” 足利义维一边呕血,一边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然后毫不犹豫地跪倒在汤昊脚下。 “主人饶命!” 事实上,当足利义维听到最后一句话时,他就终于明白了,这位中山侯到底想干什么! 救过大明皇帝的命! 手里面还握着五万大明精锐战兵! 背后还站着整个大明王朝的武将勋贵集团! 这个该死的狂徒,分明就是想要……在大明创建一个幕府,架空大明皇帝啊! 难怪他会对大日帝国上心,若是扶持自己上位之后,大日就会变成这个中山侯的私人国度,钱粮武士那不是要多少有多少,更加方便他汤昊权倾朝野架空皇帝啊! 在足利义维的假想之中,中山侯汤昊已经变成了一个野心勃勃的乱臣贼子! 但是,偏偏足利义维就是对此很是理解,也很是支持,甚至可以说是崇拜! 他们这足利幕府,又叫做室町幕府,是怎么来的? 还不是镰仓幕府日益衰落,京都天皇及公卿贵族认为复兴旧政权的时机已到而跃跃欲试,互相征战争斗不休,最终是他们足利氏的家主足利尊氏赢得了最后胜利,控制京都以后,自任征夷大将军,开幕府于室町,自此大日帝国进入了室町幕府时代! 大日帝国崇尚武士精神,而武士都崇拜强者! 毫无疑问,眼前这位大明中山侯,就是一位不折不扣的强者! 不管是自身武力,还是他手中掌控的势力,以及他那令人胆寒的野心,都足以让人跪倒臣服! 所以,足利义维毫不犹豫地跪了。 跟着这样一位野心勃勃的主人,哪怕是做个傀儡又如何呢? 至少大明与大日隔着汪洋大海,大日帝国那边,还是他这个幕府将军说了算! 因此足利义维立刻跪倒在汤昊脚前,甚至还满脸谄媚地舔了舔汤昊的鞋子,以示自己的尊崇之心。 汤昊见状吓得急忙后退,满脸狐疑地看着这个杂碎。 尼玛地,你不会是个抖M吧? 汤木、安国等人听见军帐里面的动静,立刻就冲了进来,恰巧撞见了这“暧昧”的一幕,众人神情顿时就变得古怪了起来。 啊这??? 不是,咱家侯爷还有这种癖好啊? 感受到了众人那古怪的眼神,汤昊立刻就火了。 “汤木!” “把这杂碎押下去,水刑伺候,让他涨涨记性!” 听到“水刑”二字,众人立刻打了个寒颤。 为了收拾斩配营那群刺头,自家侯爷可是没少发明一些变态刑罚。 就比如说这个水刑,那真是让人生不如死,哪怕是骨头再硬的人尝试了一遍这水刑之后,都不得不痛哭流涕,交代清楚自己的底细! 汤木怜悯地看了足利义维一眼,然后指挥着常阔海把人给拖走了。 随即汤昊也离开了东官厅大营,前去乾清宫面圣。 毕竟这事儿吧,真要想操作起来,还得告诉小皇帝一声。 不然,他汤昊也没有军械可以倒卖! 只是一见到汤昊,小皇帝立刻就冷着脸,在那儿阴阳怪气地出言嘲讽。 “哟,这不是咱们中山侯嘛!” “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呗,哪里还用得着来请示朕啊!” “你都敢欺君罔上了,还有什么是你不敢做的?” 汤昊闻言哭笑不得,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面。 “差不多行了啊!” “别跟个娘们一样阴阳怪气地,找你说正经事!” 听见这话,朱厚照也收敛起了姿态,沉声问道:“你想对倭国动手?为什么?” “野人,倭国可是太祖高皇帝钦定的十五个不征之国之一啊,别说朕没有提醒你,这事儿肯定办不成!” 确实办不成! 也当然办不成! 当年太祖高皇帝都想打倭国来着,可惜满朝文武全都反对,毕竟真要打倭国那还要劳民伤财地出海远征,根本就不划算啊! 以太祖高皇帝的崇高威望,想打都没能打成,更别提他朱厚照这个正德皇帝了。 他要是真在廷议上面开口,那些文臣缙绅不骂死他才怪! 所以小皇帝也不太支持远征倭国,苦口婆心地劝谏道:“野人,这倭国只是个弹丸小国,没什么油水啊!” “而且当年元世祖忽必烈屡次筹划两征倭国,最终都以惨败告终,这个弹丸小国确实邪门得很,据说是有什么“神风庇佑”……” 神风庇佑倭国一事,朱厚照还是知道的,毕竟少年郎最是对未知事物充满了好奇心。 而且此事也算是一个趣闻了。 如日中天的大蒙古帝国,横扫天下的蒙古铁骑,却在征伐一个弹丸小国之时遭遇了失败,而且还是两次极其惨痛的失败,以致于最后不得不放弃了征伐,这对元世祖忽必烈本人而言也是一个莫大耻辱! 然而汤昊听到之后却是嗤笑了一声。 “什么狗屁神风,那其实就是一种气候现象,亚热带季风气候形成的台风罢了。” 小皇帝闻言一愣,下意识地问道:“野人,啥是“台风”?” 汤昊:“……” 沉默了片刻,中山侯还是耐心地为皇帝陛下解释了一遍。 “台风是是一种极强烈的风暴,经常出现在海洋与近海区域,常带来狂风、暴雨和风暴潮,人力难以抵挡。” “你要是有机会出海的话,就可以经常在海面上见到了,所以根本不存在什么劳什子神风,都是气候变化罢了。” “蒙元征伐倭国不成,是因为蒙元自身决策出了问题,喜欢在秋季出兵,这是蒙古人常年身居草原等到秋肥马壮出兵的习惯!” “但是偏偏在这个时候,台风最是容易出现,所以那只是倭国狗命好罢了,蒙元第二次出海直接遭遇了台风,不然蒙古铁骑早就灭了这个弹丸小国了!” 小皇帝听到这话,满脸惊奇之色。 “所以倭国当真只是狗命好?没有什么神风庇佑?” “陛下,要不咱们努力一把,组建一支无敌水师,我带你去海上看台风去?” 朱厚照:“!!!” 看台风! 看台风! 看台风! (本章完) ------------ 第133章 为什么和有什么! “野人啊!” “看不看台风咱们以后再说!” 小皇帝满脸狐疑地盯着汤昊。 “你先老实告诉朕,为什么对这些倭人如此痛恨仇视?” 痛恨? 仇视? 为什么? 这个问题,需要答案吗? 汤昊不想过多解释,正准备随便糊弄过去,可是小皇帝却神情凝重地看着他。 “你别想再糊弄朕!” “朕已经派人去现场调查过,也询问过郭得钢手里的人证!” 长期垄断“明日贸易”的室町幕府,自然吸引了众多“羡慕妒忌恨”的目光,幕府派出的勘合船时常在返航途中,遭遇盘踞在长门、周防等地的大内氏的抢劫,血本无归,不得不向控制濑户内海的大内氏和细川氏让渡“明日贸易”的权益。 但是,因为汤昊的突然行动,致使小皇帝现在很是被动,陷入了文臣缙绅的掣肘之中。 “只是后来三宝太监下西洋,统督楼船水军十万直逼倭国,那倭国国王足利义满倒也识趣,不仅主动献上了宝刀骏马,更将盘踞对马、壹歧等地的倭寇团伙一扫而空,解决了长期侵扰我大明沿海地区的倭寇盗匪,可谓是诚意满满。” 毕竟大明本土极其缺铜,否则当年太祖朱元璋也不会搞什么宝钞,平白降低朝廷的信用了。 “当年太祖高皇帝派遣主使吴用等五人前往倭国,向其宣扬教化慕卑上朝,结果这些该死的倭人非但没有归顺,反倒是杀害了主使吴用等五人,还拘禁了副使杨载和吴文华等人达三个月之久!” 以至于每每勘合贸易船返航之时,倭国国内都是一片“唐船归朝,宣德钱到来”的喜悦之情,倭国上下不再以向明称藩为耻,反倒是因为掌控这条财源而沾沾自喜,甚至在船头竖起“大日国进贡船”的大旗来彰显得意。 然而问题在于,小皇帝必须要知道,汤昊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会如此不计后果地把倭国使团往死里整! 明明那倭国副使只是欺凌了一个寻常女子,并没有真个刺杀什么中山侯,他们又不是疯子,更不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情。 朱厚照毕竟是正儿八经的大明皇帝,这些最基本的历史他还是知道的,倭国与大明之间的这些恩怨,直接脱口而出。 值得一提的是,除了扇子、名刀、漆器等倭国特色手工业产品之外,大明还从倭国大量进口硫黄、银、铜等矿物,这大明朝廷对硫黄的需求自然源于军事领域,用以制作火药火器,而以铜钱收购白银和倭国铜,却是稳赚不赔的生意。 “陛下,说一个您感兴趣的事情。” 汤昊听见这些话,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不过,在勘合贸易的船上往往还载有大量的附载物,这些商品才是朝贡贸易的主角,需在宁波市舶司接受明帝国的“抽分”(即实物关税),再予以“官买”或由“官准牙行”(贸易公司)进行互市贸易。 “再加上你又调兵抓了倭国使团所有人,现在整个朝野上下一片哗然,连老首辅都亲自过问此事,询问你究竟想干什么!” “在你印象里面,倭国是什么样的?” “野人,你从来没有这般失态过,哪怕是面对这满朝缙绅,你也一直行事有度,谋定而后动!” 这就是血淋淋的事实! 汤昊觉得,这种畸形的贸易制度,确实有必要改变一下。 可是问题在于,倭国纵民为盗劫掠沿海边民的行为从始至终都一直存在,哪怕大明朝廷派遣使臣问责,这足利幕府也只是轻飘飘一句“无力制止”就搪塞了过去。 偏偏两国之间还能建立友好邦交,两国还能进行正常贸易往来,属实让人难以理解。 两国“勘合贸易”该怎么进行还怎么进行,至于沿海地区那些被倭寇烧杀劫掠的百姓没有人会在意,大不了朝廷再书面问责一番罢了。 倭国? 朱厚照第一次强行逼问汤昊,甚至用上了皇帝询问臣子的口气。 首先第一要务,自然是保住汤昊,不管文臣缙绅说什么,都不可能因为此事牵连到汤昊。 “十一个倭人,连同那个倭国副使大内弘贞在内,被你杀了八个人,还有三個不是断手就是断脚,等送去医师那里也活不成了!” 明明这倭国一直对大明都没有恭顺之心! 明明从始至终大明沿海地区的倭寇之患始终未绝! 说实话,朱厚照对汤昊,是绝对信任的,甚至这份信任,建立在救命恩情上面,已经超过了君臣之谊,超过了任何东西! 正是永乐年间开始,倭国与大明展开了勘合贸易。 汤昊闻言沉默了半晌,斟酌了一番措辞。 “太祖高皇帝有一句诗形容得很好,国王无道民为贼,扰害生灵神鬼怨,这就是对倭国上下最真实的写照,奈何倭国与大明之间隔着汪洋大海,太祖高皇帝也不愿劳民伤财出海远征,所以将其列为了十五个不征之国之一!” 这大内氏,就是大内弘贞出身的家族,世代的繁衍和经营,最终令大内氏从周防国大内村的小族群,逐渐发展为世代盘踞本州西部的“西国霸主”,甚至现在这大内氏手里面还掌控着一张王牌,第十代幕府将军足利义材,正在等待机会准备进攻京都,拥立足利义材复辟! 简而言之,大明与倭国的“勘合贸易”,这是对双方政权都有益处的大好事。 小皇帝闻言一愣,随即脸上浮现出了怒容。 “这就是个卑劣小国!” 而需要做出改变的,首当其冲者,自然是眼前这位大明皇帝。 “正因为如此,永乐老爷子对倭国国王的识趣很是欣慰,随即命郑和以“嘉其勤诚,赐王九章”的方式,册封足利义满为“倭国国王”,两国随即正式建交,倭国向大明称臣纳贡,成了大明藩属国!” 感兴趣吗? 所谓“勘合”,本指古时盖有骑缝章的契约文书,“勘合”双方需同时出具所持的两符,在比对一致后,方可开展交易,室町幕府持明帝国发放的银符,以朝贡的名义向明帝国派出贸易船只,并在指定港口——宁波交割货物,大明帝国则以“国赐”的名义交付日方所需要的商品。 另一方面,倭国通过这“勘合贸易”,那也是赚得盆满钵满,不仅日商采购的如生丝、药材、字画、书籍等中原特产在倭国境内获利丰厚,就连大明王朝的法定货币“永乐通宝”,也获得了如同后世美元一般的信用和购买力。 反倒是汤昊直接让手下围杀了这十一个倭人,甚至还当街抹了那倭国副使的脖子,一度沦为了百姓士子茶余饭后的谈资! 现在事情已经彻底闹大了,哪怕是小皇帝如今也得压力山大! “野人,伱必须老实告诉朕,为什么要这样做!” 很多时候,有些事情确实不能多想,一想到深处就会觉得恶心。 倭国国内银贱而钱贵,“明日贸易”后期,大明几乎有十五成左右的白银皆从倭国流入,由于当时的倭国没有对铜矿石进行提炼的技术,倭国的铜矿石往往也含有大量的银元素,因此即使大明以高价收购白银和倭国铜,利润依旧颇为丰厚。 “这次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这可是当街杀人啊!不是一个“自卫反击”就能糊弄过去的!” “您知道倭国有一座巨型银矿吗?” 当然感兴趣! 朱厚照甚至眼睛都红了! “什么?” “巨型……银矿?” “没错!”汤昊笑着点了点头,“巨型银矿!” “其实我是准备直接把那倭国正使剥皮抽筋的,但是一番拷问之后,却是得知了一个不得了的消息!” 汤昊一脸正色地开始吹牛逼,睁着眼睛说瞎话。 “在我大明上下的印象之中,这倭国就是化外蛮荒之地,非常的贫瘠,非常的穷苦,非常的落后,对吧?” 小皇帝闻言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这不是基本常识吗? 化外蛮夷之地,有什么好的? “但事实并非如此,倭国的资源非常丰富!” “那倭国正使足利义维亲口告诉我,在倭国有一个叫石见的地方,这里有一座石见银矿,这座银矿含有的银子可能要超过上亿两,而且极其容易开采……” 朱厚照:“!!!” 上亿两……白银?! 小皇帝瞪大了眼睛,呼吸都变得急促了起来。 “不是,野人你等会儿嗷!” 朱厚照起身踱步不止,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你的意思是……倭国很富有?” “他们有一座巨大银矿,里面有上亿两白银?” “正是如此!”汤昊脸不红,心不跳地回答道,稳如老狗。 小皇帝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随着难以置信地连连摇头。 “这不可能!” “这绝对不可能!” “天底下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多的银子?” “他娘地我大明王朝加起来也没有这么多吧?那个弹丸小国穷酸破落户,怎么可能拥有这么多的银子?” 朱厚照疯狂摇头,表示难以接受。 这确实难以接受。 大明一年税银最多也不过三百万两! 这只是银子的收入,如果将那些实物粮食也换算成银子来计算,大明朝每年的财政收入也仅仅在两千万两左右! 可是,汤昊现在告诉他,倭国竟然有一座上亿两白银的巨型银矿! “野人,你搁这儿跟朕瞎几把扯淡呢?” “难道那倭国比我大明还要富庶不成?这绝不可能!” 小皇帝震惊之余,甚至都开始爆粗口了。 没办法,这个消息太过震撼人心了! 上亿两白银,这个数字一出,就如同一颗超级炸弹,炸得小皇帝脑袋晕乎乎的,潜意识里面的本能在告诉他,汤昊在跟他扯犊子,根本不可能会有如此数量惊人的银矿! 汤昊也不辩解,而是自顾自地继续开口。 “陛下,如果你还记得我曾经说过的那些天文知识,那你就应该明白,这个世界很大,大明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中心,甚至很有可能只是偏安一隅之地!” “而倭国,这个大明眼中的弹丸小国,其实也没有想象之中的那般贫瘠,事实上人家富庶的很,至少这一座石见银矿,就控制了当代世界上三分之一的白银产量。” “是真是假,信与不信,直接召那倭国正使足利义维一问便知,当然也可以直接派遣使臣前去倭国查证,但如果倭国执政者不是傻子的话,那他就绝不可能会轻易间泄露出这样重要的消息!” 汤昊耸了耸肩,没有选择跟小皇帝争辩。 信与不信,全在您这位皇帝陛下的一念之间! 朱厚照深深地看了汤昊一眼,他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可是这上亿两白银的诱惑,却是任何一位帝王都难以拒绝的啊! 小皇帝为什么要打压文臣缙绅? 还不是为了从文臣缙绅手中夺回自己的皇帝权柄! 什么权柄? 军政钱粮大权! 现在京军是夺回来了,在汤昊执掌之中,可是钱粮大权依旧在文臣缙绅手中! 哪怕汤昊之前练个新军,还要去内阁大闹一番,这才要到了相应的钱粮军械! 换句话说,那如果是自己就有钱粮呢? 如果汤昊说的是真的,要是自己掌控了那座倭国巨型银矿呢? 上亿两白银,别说组建五万精锐了,就算是十万二十万,他朱厚照也完全养得起! 只要钱粮足够,那就可以训练出一支铁军,然后就可以出塞征战,把那不可一世、屡屡寇边的北虏打得抱头鼠窜! 只要钱粮足够,他朱厚照也可以顺从文臣缙绅的执政理念全力发展民生,哪儿出现了天灾立刻拨款赈灾,哪儿需要修路搭桥立刻拨款去建…… 钱粮,这才是最重要的东西! 所以朱厚照根本没办法拒绝,那上亿两白银的诱惑! “野人,朕信你!” “那你准备怎么办?” 听到这个回答,汤昊欣慰地笑了笑。 “这就不得不提及一下,倭国国内的局势了。” 紧接着汤昊就告诉了小皇帝倭国局势,听得朱厚照一愣一愣的。 “这怎么听着有些耳熟呢?” “那什么足利幕府不是“挟天子以令诸侯”吗?” “倭国天皇成了吉祥物,军政大权都在幕府手中,足利氏成了倭国真正的当权者,这特么跟曹魏代汉一个调调啊!” “都是我们老祖宗玩剩下的东西!”汤昊轻笑道:“倭人只是拾人牙慧罢了。” “现在倒是一个大好机会,倭国足利幕府掌控力下降,现在那大内氏还藏着足利义材这张王牌,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发兵京都,直接掀起战争,那我大明插手倭国内政的机会就来了!” 朱厚照摸着下巴思索了片刻,随即笑道:“有点意思嗷!” “你是想扶持这个足利义维做幕府将军,然后我大明操控这个傀儡,去占据那石见银矿,掠夺倭国财富?” “陛下英明!” (本章完) ------------ 第134章 布局倭国!开荒打副本! 小皇帝心动了。 事实上他很难不心动。 毕竟一亿两白银这个数字,砸到任何人脑海里面,都足够让他疯狂! 更何况,一向缺钱的大明皇帝呢? 再者汤昊想要尝试一下,那就让他尝试一下,反正就算不成功,对大明而言也没有什么损失。 最多不过,就是引起一些非议罢了。 至于倭国那边的态度,谁特么地会在意啊? 对于这个卑劣成性的弹丸小国,朱厚照一向都是厌恶痛恨的。 大明王朝曾经不止一次地派遣使臣,勒令倭国管好自己那些倭寇,别再跑到大明沿海地区劫掠作恶了,然而对方每次要么就做做样子,要么索性回复一句“无力制止”,其嚣张态度可见一斑! 傻子都看得出来,要不是因为跟大明朝廷进行勘合贸易可以获得巨大利益,这群卑劣小人怎么可能会对大明称臣纳贡! 说到底,一切都是因为利益罢了! 既然如此,那大明也不需要做什么君子了! 新仇旧恨,咱们一起算算! 汤昊得到了小皇帝的同意,立刻就返回了东官厅大营。 汤昊见状一愣,随即下意识地看向汤木。 “主人您放心!” 听到这话,汤昊一阵无语,满脸鄙夷地又是一脚踹了过去。 直接将你整個人绑起来固定在长条椅子上面,绑成脚比头高的姿势,脸部被毛巾盖住,然后把水倒在犯人脸上,一遍又一遍地往毛巾上面灌水,生生让人感受到那种快要窒息和淹死的剧烈痛楚! 而足利义维,才是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水刑受害者。 这水刑就像是个单向阀,水不断涌入,而毛巾又防止你把水吐出来,因此你只能呼一次气,即便屏住呼吸,还是感觉空气在被吸走,就像个吸尘器,目的就是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一遍又一遍地感受那种窒息的痛楚! 就好比,不能呼吸身体就会本能反应,而被拷问之人由于用力地挣扎,体内的血氧降低消耗地很快,此时人体的条件反射使神经中枢控制受害人张开大口用力地呼吸和吞咽,导致大量的水被吸进胃中、肺叶及气管和支气管中。 不过,现在是大明,汤昊先前心思一动,就把这酷刑给尝试了一遍,事实证明效果很是不错,至少斩配营里面那些刺头,现在一见到汤昊就开始浑身颤抖,对他的畏惧刻进了骨子里面! 见此情形,汤昊也有些哑然失笑。 天知道汤木用水刑折腾了他多久,也难怪这孩子现在被吓成了这样! “只要有机会,我归国后立刻就会杀了足利义材!” 此等酷刑最厉害之处在于,哪怕受害人虽然丧失了意识,但是,肉体上的痛苦更加煎熬,一度会折磨得受害人大小便失禁,甚至受害人开始最后的痉挛式的挣扎,最终以一种极其痛苦的方式死去! 此刻那足利义维也被折腾得差不多了,一见到汤昊回来了,立刻就满脸惊恐地跪倒在脚前,哭诉着保证道:“主人饶命,主人饶命啊!” 汤昊可不想他辛苦投资的一个傀儡,还没真正开始收割利益,就被人给直接宰了! “记住本侯的话,是帮你足利义维,而不是你那养父足利义材,所以伱明白了吗?” 这“水刑”自中世纪问世以来,一直被公认为是一种变态酷刑,而且被日内瓦公约禁止的“残忍、不人道、有损人格”的审讯手段。 只是汤昊只能选择眼前这个足利义维,而不是那个十代幕府将军足利义材! “放你回去,扶持你上位,这一点没有什么问题。” 幕府大将军! 足利义维的呼吸顿时变得急促了起来。 足利义维脸上闪过了一抹狠辣之色,在汤昊面前,表现出了自己的果决。 大内义兴的想法,与现在的汤昊不谋而合。 然而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些明人的刑罚,竟然会变态到如此地步! 汤木无奈地耸了耸肩。 足利义维满脸谄媚之色,跪在地上不敢吭声。 真是没想到,还是头狼崽子啊! 杀掉足利义材,这对足利义维而言,确实是一个不错的办法。 “就给他安排了个水刑啊!” 看着足利义维那心有余悸的模样,汤昊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但是问题在于,你想好回去之后,怎么跟大内义兴和足利义材交代没有?” 毕竟大内氏现如今作为世代盘踞本州西部的“西国霸主”,之所以要收留足利义材这条丧家之犬,本来就是没安好心,伺机打着这位十代幕府将军的名义,直接号召天下大名一同进攻京都,扶持足利义材做他们大内氏的傀儡罢了。 “怎么个事儿?” 当然,那基本上都是玩笑成分居多,浇上一遍后就结束了。 “跪好了,咱们可以好好聊聊!” 这番话语,自然是对足利义维的考较。 汤昊见状忍不住放声大笑,道:“其实也很简单!” 足利义维大脑疯狂运转,沉默半晌之后,最终满脸谦卑地跪倒在地上,以头触地。 “你们把人家怎么了?” 事实上,那恐怖的刑罚,简直就是让人生不如死! 好歹也是跟着足利义材流浪吃过苦的,所以足利义维一直觉得自己意志坚定,充满了武士道精神,哪怕面对什么严刑拷打,也绝不会松口。 “还没来得及弄其他的,这家伙就撑不住了,不断哭喊求饶!” “足利义维,方才本侯已经禀报了皇帝陛下,得到了陛下的同意,将会派遣一支战兵随你归国,帮助你夺得幕府征夷大将军这个位置!” “一切以主人的意志为准!” 在胃中,肺叶及气管和支气管中的水,刺激受害人在水中呕吐及咳嗽,这时,在胃中、肺叶及气管和支气管中的水对人体的刺激极度地难忍,此时此刻,受害人会突然间双手乱划,双脚乱登,伴随着绝望呻吟,饱尝难以忍受的痛苦。 “你回去之后,将一切罪名推到这个大内弘贞身上。” “毕竟本侯当众斩杀了那大内弘贞,现在你倭国可是挂着刺杀本侯的罪名,大明接下来肯定是会向倭国问罪的!” “另外,假意告诉大内义兴和足利义材,本侯愿意与他们结盟,帮助足利义材重新做那幕府将军,帮助大内义兴执掌足利幕府,至于条件就要看看他们大内氏的诚意了!” “当然,你足利义维也可以选择背叛本侯,选择将一切实情如实告诉大内义兴和足利义材,只是等到本侯马踏倭国之时,那就别怪本侯不讲情面了,毕竟除了你之外,本侯还有其他人选。” 汤昊这番话,可谓是说到了足利义维心坎里面。 他这个舅舅不疼姥姥不爱,亲爹不在乎养父更痛恨的弃子,想要坐上幕府将军的位置,就只能选择给眼前这位大明中山侯当狗,哪怕是做个傀儡将军,那也要远比现在更强! 所以足利义维毫不犹豫地表态,道:“主人放心,足利义维以后就是您最忠诚的恶犬,替您执掌倭国!” 听见这话,汤昊顿时一愣,随即大有深意地敲打道。 “不是替本侯,而是替陛下!” “是,主人说的是!” 足利义维不敢反驳,内心却是讥讽不已。 明明就是想架空皇帝,偏偏还要做出一副忠臣模样,真是让人恶心! 随即二人商议了一番细节,汤昊就安排人送足利义维下去休息了。 等到这厮走后,汤木随即略显好奇地开了口。 “昊哥儿,你这是要谋划倭国?” “嗯!”对于汤木,汤昊从来不会瞒着他。 “倭国现在陷入了内乱,对我大明而言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这件事情就交给你去办,负责和这足利义维联系,挑选出两个头脑灵活的兄弟,带着一千个斩配营将士,随这足利义维返回倭国!” “这些兄弟只有一个任务,保证足利义维不死,然后尽可能地挑起倭国内乱!” 听到这话,汤木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但随即又是眉头紧皱。 毕竟这个差事,可不怎么好办啊! 斩配营将士就不多说了,戴罪之身没什么好说的。 但是三十六将里面,哪两个兄弟愿意去开荒啊? “昊哥儿,这事儿……要不还是你指定吧?” 汤木不愿意得罪人,索性将这烫手山芋扔还给了汤昊。 汤昊闻言没好气地踹了他一脚,然后直接下令召集三十六将,以及雷雄马永这二位斩配营将军。 经过汤木的一番解释,众将也陷入了沉思。 汤昊也不废话,直接就开了口。 “这次前去倭国,凶险肯定是有的,毕竟那些倭国人都是些杂碎,指不定就会身首异处客死他乡了!” “毕竟大明与倭国隔着汪洋大海,哪怕你们遇到了什么危险,本侯别说及时救援了,连消息都不可能知道,一切都要靠你们自己!” “但是,基于大局考虑,这一次必须要去,如果事成了,我大明将可以顺势搜刮倭国财富中兴自身,而且沿海百姓将再也不会经受倭寇劫掠之苦!” 此话一出,众将顿时议论纷纷。 雷雄环顾四周,随后径直出列跪地请命。 “侯爷,末将愿往!” 这个备倭军军户,主动请求前去倭国! 但是汤昊却有些犹豫,不是因为雷雄的身份,而是因为雷雄对倭人的杀意! 这玩意儿,过去肯定不能大开杀戒啊,一千战兵哪里屠得了整个倭国,到时候说不定就全军覆没了。 汤昊还没有开口拒绝,斩配营副将马永就站了出来,没好气地怒骂道:“雷独眼,你去干什么?你去了谁特么地管这些刺头啊?” “要去也是我马天锡去,你乖乖留在大明,继续跟那些刺头打架吧哈哈!” 话音一落,马永当即跪倒请命。 “侯爷明鉴,末将才是最佳人选!” “其一,末将是斩配营副将,末将可以压得住这一千刺头!” “其二,末将自幼学兵法,研读《春秋》,在场这些家伙,没有一人武略比得过末将!” “放你娘的屁!”安国顿时就不乐意了,他其实也很想去。 没办法,自从来了这新军后,天天就是操练操练,好久都没有活动过了。 要是真能去执行这等危险任务,一旦事成那可就是大功一件啊,这种谋一国的壮举,足够吹嘘一辈子了! 所以安国也跪地请命,紧接着三十六将也纷纷跪倒在地。 他们不怕危险,就怕没有机会! 什么机会? 立战功的机会啊! 只有立下战功,才能加官进爵,才能自立门户! 见到这一幕,汤昊欣慰地笑了笑。 随即他点了两个人。 一个是马永,另外一个则是邓伯颜。 马永不用多说,日后与梁震齐名的名将,他的能力还有待发掘,这次去倭国开荒打副本,倒是个不错的历练机会。 而邓伯颜,则是开国名将宁河王邓愈后人,天生魁梧,勇武过人,并且喜好兵法,也是个将种。 邓愈因开国之功受封卫国公,子孙世代承袭,至其子邓镇时受到李善长牵连,夺爵被杀,爵位就此断代。 因此老邓家后人日子过得不怎么好,这邓伯颜也是三十六将里面,最渴望建立功勋的那批人。 “天锡,伯颜,去了倭国后,第一要务是保证兄弟们的安全,第二个是保护好足利义维这个傀儡,第三个主线任务就是尽可能地挑起倭国内乱,若有必要可以与大内义兴和足利义材虚与委蛇,告诉他们想与本侯结盟,那就必须表现出诚意,将那些劫掠大明沿海的倭寇浪人先清剿了再说!” “至于斩配营一千将士,就由你们二人前去挑选,告诉他们只要肯去不论生死,朝廷都会发放一百两银子给他们家人,若是他们战死异域,朝廷会供养他们家人遗孤到老,就算朝廷不养本侯也会亲自抚养!” “相反,若是你们按照计划完成了作战任务,本侯会亲自为你们向陛下请功,加官进爵应有尽有,保底官升三级绝无二话!” 前者,是为了免去这支战兵的后顾之忧,毕竟他们这次任务太过危险,当真很有可能会客死异乡。 后者,则是纯粹的激励人心,加官进爵官升三级,只要能够完成任务,汤昊和小皇帝绝不会吝惜赏赐! 马永和邓伯颜躬身领命而去,属于他们的征程即将开始。 其余众将见状不免有些失望,汤昊却是笑了笑。 “失望什么?” “觉得成天操练有些烦了?” “等这个春节一过,大朝仪后,本侯就会带着你们出去开开荤,杀杀人,助助兴!” 此话一出,众将顿时狂喜。 汤木若有所思地开口道:“昊哥儿,你是指……” “咱们去打个副本先!” (本章完) ------------ 第135章 罪名坐实!足利义维登场! 翌日清晨。 文华殿廷议。 汤昊原本不想来参加今日廷议。 毕竟无非就是跟文臣缙绅掰扯倭国使团一事。 但如果他不来的话,那小皇帝就只能孤军奋战了,指不定会被这些文臣缙绅给喷成什么样子。 所以,汤昊还是来了。 毕竟此事因他而起,总不能让小皇帝一人独自承受压力。 而且按照汤昊的计划,今日廷议只怕会是很有趣。 大殿之内,气氛诡异。 老首辅刘健面无表情,正式开始了今日议事。 他就如同一个旁观者,将事实真相全部道出,没有带上感情色彩。 “都察院弹劾中山侯汤昊当街杀人,破坏大明律令,按律……当斩!” 运气不好,倭国副使玩腻了,其他倭国人也想试试,那这女子才是真正的生不如死,哪怕最后侥幸活命,只怕也会毫不犹豫地自尽身亡! 汤昊冷眼环视全场,喷子本性彻底暴露。 “如若本侯不出手,如若本侯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女子最后会是什么下场?大宗伯可以告诉本侯吗?” “嗯,确实有话说!” 要是被坐实了这种念头,那他张昇一辈子清誉可就彻底毁了,指不定会怎么被老百姓戳脊梁骨呢!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所有廷臣都是神色不善地看着汤昊。 这位新晋朝堂真王好似没睡醒一样,老神在在地缩在一旁,一声不吭。 哪怕此刻的都察院,包括张敷华在内,所有科道言官可以说全都是帝党,理应帮着汤昊这个皇帝心腹说话。 听到这话,刘健眉头一皱。 “那瞎眼老丈寻常百姓的女儿,就活该被这些倭国杂碎凌辱至死?” 这般嚣张跋扈之人,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 众目睽睽之下,当街杀人,视礼法纲纪为无物,果真是个不折不扣的莽夫蛮夷! 倭国副使刺杀中山侯汤昊? 他疯了才会这么做! “你口中的罪不至死,是建立在一个女子被毁掉了一生的前提下,你怎么有脸说出来这种话的?” 谁不知道这些倭国人之所以入明朝贡,就是奔着那勘合贸易的利润来的? “廷议第一事!” “诚然,是倭国副使欺辱大明子民在先!” 因此,群臣听后,大致都明白了事情原委。 “你张昇的女儿就是人?” “大家都不是傻子,都清楚倭国副使为什么要强行带走那個女子,无非是见色起意,见人家颇有几分姿色,所以动了邪念!” “本侯之所以杀人,是因为这些倭国人刺杀本侯!” 汤昊这就是直接将大明律令踩在脚下,肆意践踏! 刑部,大理寺,与都察院,是代表着大明司法的三大权威机构! 再加上都察院现如今执掌独立侦缉之权,更是一跃成为了庞然大物,权势更要胜过刑部! 正因为如此,张敷华才不得不开这个口。 毕竟汤昊做的太过分了些! 当街杀人! 这是什么概念? 即便事出有因,那也绝对不能当街杀人啊! 什么下场? 还能是什么下场? 无非就是被凌辱至死罢了! 运气好点,倭国副使玩腻了,会把她丢出会同馆,丢在大街上自生自灭。 但是问题在于,司法的神圣性不容践踏,这也是三法司的立命之基! 所以,张敷华到底出手了,直接将此事摆到台面上来讲! 刘健冷眼看向汤昊,沉声道:“汤侯,你可有话说?” “怎么?” 只要勘合贸易达成,倭国使团就可以大赚一笔,双方保持这种贸易模式已经长达数十年,从来没有出现过任何问题! 现在好了,你中山侯不但杀了人,还要倒打一耙,指责人家是想刺杀你? 真以为这满朝缙绅都是傻子不成,任由你在这儿颠倒黑白? “中山侯,你不觉得这话很可笑吗?” “中山侯,你还有何话可说?” 都察院! 汤昊下意识地看向了张敷华。 “但是!” 礼部尚书张昇开口,将昨日一事一五一十地道了出来,甚至包括李士群偏袒倭国人一事,也直言不讳地讲了出来。 “在我大明京师,这位倭国蛮夷受人驱使,公然刺杀朝堂重臣,难道不该杀吗?” “一群连自家子女都不爱护的混账,一群吃着百姓的种粮食、穿着百姓织的衣服,却任由百姓被异族杂碎欺凌的废物,本侯看见你们都觉得丢人,觉得恶心!” “要不本侯成人之美,现在就抓了伱张昇家中妇人,送给那些倭国杂碎淫乐,到时候你再来告诉本侯什么叫做罪不至死?” 汤昊笑道:“那倭国副使,确实是我杀的!” “但即便如此,那也罪不至死……”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张昇急了,急忙想要开口辩解。 “罪不至死?”汤昊打断了张昇的话,语气冷冽地反问道,“那以大宗伯的看法,什么才是死罪?” 事实上,张敷华之所以要弹劾汤昊,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你们跟那李士群有什么区别?奴颜婢膝惺惺作态,倭国杂碎都欺负到你们头上来了,还不敢动手,还想哄着供着,那要不要把你们的妻女送给他们玩啊?玩到他们满意为止?” “似尔等这种奴颜婢膝的东西,有何颜面立于本侯面前,立于朝堂之中,立于我大明的国土之上?!” “谁他妈再说这些倭国杂碎罪不至死,本侯就让你也试试妻女被他们凌辱至死的滋味!” 听见这些粗鄙不堪的话语,一众廷臣全都眉头紧皱。 但是没有一人胆敢出言反驳,或者说没有什么反驳的地方。 这件事情的起因,自然是那倭国副使大内弘贞。 如果不是这个畜生见色起意,非要带走那个女子,又岂会闹出后面这些事情,以致于白白丢了性命? 汤昊有错吗? 那自然是有的,他不该当街杀人,更不该给大内弘贞扣上刺杀的名头! 然而问题在于,大内弘贞该杀吗? 确实该死! 区区外邦蛮夷,弹丸小国的副使,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来了大明之后,竟然还敢仗势欺人,还敢凌辱大明百姓,这种畜生杀一千次都不为过! 中山侯这话虽然说得很是难听很是刺耳,但不得不承认,他说得很对! 张昇脸色铁青,默默闭上了嘴。 他口中的罪不至死,是基于朝政考虑。 毕竟那可是倭国副使,不是什么阿猫阿狗,杀了会影响两国邦交! “汤侯!” “倭国使团事关重大,涉及到了两国邦交!” 老首辅刘健忍不住呵斥道:“哪怕那倭国副使该死,哪怕你杀了他是情有可原,但你为何还要假借刺杀的名义,调兵捉拿倭国使团众人?” “难道你非要毁了两国邦交,挑起两国战事不可吗?” 事实上,自从得知此事后,刘健就一直难以理解,他想不明白汤昊究竟想要干什么! 倭国与大明的勘合贸易,这是建立在互利互惠的基础之上,并不只是倭国一方获利,大明也同样从这勘合贸易中获利不菲,至少可以填补一下国内铜矿的短缺。 说实话,与外邦使团进行贸易,这是大明财政的重要来源之一,不仅仅只是倭国,还有其他藩属国,双方互通有无,互利互惠共赢。 不然大明为什么允许外邦使团入贡? 难道就为了那么一点点“天朝上国”的虚名? 这大明王朝的历代帝王,可还没有蠢到这种地步! 结果你汤昊一言不合地就杀了倭国副使,还调兵把倭国使团直接就给抓了,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啊? 难不成你还想趁机出兵倭国,从而建功立业? 中山侯汤昊,应该不是这么个蠢货啊! 纵观此子近段时间的所作所为,全都是谋定而后动,没有任何冲动行事的情况,看似是个无脑莽夫,实则粗中有细,否则李东阳、刘大夏等湖广乡党也不会被他打压得抬不起头来了! 那么,这个汤昊为何要针对倭国使团,他到底在谋划着什么? “元辅大人这话倒是有意思了!” “明明是倭国副使大内弘贞刺杀本侯,怎么就变成本侯故意破坏两国邦交了呢?” “汤侯!”天官马文升也终于忍不住开了口,“这些理由借口就不要多说了!” “是非曲直大家都心知肚明,究竟是你故意针对倭国使团,还是倭国副使刺杀于你,你自己心里面清楚,我等也不是瞎子,会被你几句话糊弄。” “现在,你最好立刻释放倭国使团,不然两国邦交因你一人而被破坏,那你汤昊就是大明王朝的千古罪人!” 千古罪人汤日天! 汤昊闻言都快被气笑了。 “行,你们不相信是吧?” “陛下,臣请传人证上殿,证明臣的清白!” “准!”月台上面,小皇帝立刻恩准。 他也想看看,自家野人究竟怎么做,才能把这把火烧到倭国头上! 只有坐实大内弘贞刺杀中山侯一事,大明朝廷才能够名正言顺地问罪倭国,然后借此机会推动汤昊对倭国的谋划! 那么,现在的问题就是,如何给倭国扣上这口大黑锅呢? 朱厚照充满了期待,眼睛一闪不闪地盯着门口。 群臣也是满脸茫然,齐刷刷地看向张昇。 不是你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啊? 怎么现在看这情况,中山侯底气十足啊? 张昇也有些懵了,满脸迷茫之色。 分明就是你诬陷人家啊! 你他娘地上哪儿找证人啊? 刘健和马文升对视了一眼,尽皆看出了对方眼中的茫然。 这二位朝堂真王,此刻是真的迷茫了,想不明白这汤昊究竟想干什么! 片刻之后,足利义维恭恭敬敬地走入了文华殿,然后跪倒在地上,对着月台上面的小皇帝行礼问安。 “大日帝国正使足利义维,叩见大明皇帝陛下,愿陛下圣寿福禄,如天地永永无极!” 什么? 证人是倭国正使? 这下子,所有廷臣全都傻眼了。 就连小皇帝也是颇为意外,嘴角噙着一抹笑意。 看起来,自家野人的本事,当真是高明莫测啊! 这么快就将这个足利义维给控制住了? 啧啧,野人牛逼! 小皇帝在感叹的同时,足利义维也稍显不敬的抬头,观察了一番这位大明王朝的皇帝陛下! 年轻! 不,甚至可以说是年幼! 就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屁孩罢了! 难怪自家主人敢生出那般野心,换上他足利义维现在处于这种局势之下,权倾朝野又手握重兵,同样也会生出一样的心思啊! 就算这中原王朝奉信什么天子天命,不能直接杀了这个小皇帝,自己即位称帝,但是将这小皇帝给架空,自己做个无冕之王,那不是一样的吗? 所以,因为朱厚照的年轻,反倒是更加坚定了足利义维的决心! 什么决心? 给大明中山侯当狗的决心! “足利义维,按照规矩,朕应当在大朝仪上接受你的恭贺!” “但是昨日发生了你国副使刺杀我朝中山侯一案,现需要你上朝作证!” 听见小皇帝这稚嫩的话语,足利义维心中冷笑连连。 但是他可没有忘记,自家主人交代的大事。 所以足利义维当即开了口,道:“陛下明鉴,此事确实是真的!” “那大内弘贞出身本州西部的“西国霸主”大内氏,为人一向嚣张跋扈,并不受外臣节制。” “大内弘贞抵达京师后,就与某方势力联系,双方密谋刺杀中山侯,此事外臣是在大内弘贞一次醉酒失语情况下得知,本以为只是一句笑谈,没想到这贼子竟然如此丧心病狂,竟然真的敢刺杀中山侯!” 此话一出,满朝哗然! 刘健和马文升脸色大变,齐齐看向了中山侯汤昊。 直到此刻他们才终于反应过来,这个中山侯真是好狠好绝的手段! 故意当街杀人把事情闹大,然后入宫请旨捉拿倭国使团众人,逼迫这个倭国正使给他作伪证,旋即利用此事党同伐异排斥异己,借此机会打击他在朝中的敌对势力! 这个狂徒,是要再次掀起波澜了吗? 小皇帝一愣,随即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表情管理很是到位。 “岂有此理!” “足利义维,你可知是何人唆使大内弘贞刺杀中山侯?” “陛下明鉴,下臣不知!” 足利义维的话语,让群臣暗自松了口气。 但他接下来这句话,却是让群臣顿时毛骨悚然。 “不过下臣曾派人暗中跟随那大内弘贞,想要看看他究竟与何人密谋!” “只是下臣并不认识这些大明官员,唯一有用的消息,就是大内弘贞曾多次出入一个会馆,叫什么……湖广会馆!” 小皇帝:“!!!” 满朝缙绅:“!!!” (本章完) ------------ 第136章 无妄之灾!李东阳气得吐血! “湖广会馆?” 月台上面,小皇帝疑惑发问。 “诸位爱卿,这是什么地方?可否为朕解惑?” 皇帝陛下发问,自然要有人回答。 但是此刻满朝廷臣却是闭口不言,全都选择了沉默。 重新起复的太监刘瑾终于抓住了机会,冷笑着开口诉说了一番这会馆的来源。 会馆。 同乡形成的小团体。 最早可以追溯到建于永乐年间的北京芜湖会馆。 “陛下!”刘瑾阴恻恻地笑道:“这湖广会馆就是湖广籍官员士子的聚会场所!” 即便到了如此地步,汤昊却还是不肯放过李东阳,甚至借助倭国一事,炮制出了这么一个借口,想要再次对湖广乡党举起屠刀! 因为主要是为接待举子来京考试而为,所以这些会馆也叫“试馆”。 前面刘瑾还是老老实实地普及常识,结果说到最后面,却突然给了李东阳致命一刀! 每年会试之际,成千上万的各地举子纷纷千里之外进京赶考。 自从上次刘大夏被逐出朝堂之后,李东阳就一直告病休养,从未参与任何朝政。 “传闻李东阳大学士每日朝罢,都会聚集大量门生故旧一起宴饮通宵达旦,皆是海内名流,地点正是在这湖广会馆!” 而这湖广会馆,顾名思义,正是湖广官员出资购置的行馆,恰恰也正是文渊阁大学士李东阳那“茶陵诗派”的发源地! 这文人墨客好饮酒作诗,同乡聚集在一起饮酒作乐,灵感一上来了,佳作就会源源不断,而李东阳等人也想着借助此事打响名气提携后辈,自然不会拒绝宣扬出去流传为一段佳话! 那么,与这倭国副使大内弘贞勾结,意图刺杀中山侯汤昊之人,还能是谁? 小皇帝想要夺回自己的权柄,就要在朝堂之上树立出一个目标,针对这个目标进行疯狂打压。 而眼下这個目标,就是李东阳及他的湖广乡党! 朝堂官员出资组建会馆,既可以给自己捞取一些好名声,又可以提携后辈,可谓是一举多得的大好事。 哪怕新任大司马许进邀请张敷华清洗都察院,一口气将五十六名湖广乡党给捉拿下狱,李东阳也没有任何反应,好似真个行将木就了一样,任由这五十六名官员死的死废的废。 在这正德王朝,会馆还是比较少见的,而且大多都是官员出资购置,目的自然没有那么单纯。 毕竟是自幼陪伴朱厚照长大的大伴,刘瑾对这位皇帝陛下可以说是再了解不过。 他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看清楚了眼下局势。 至于中山侯汤昊,则是小皇帝的职业打手和鹰犬,专门负责撕咬李东阳与湖广乡党! 只是这些举子大多家境一般,有的还很贫寒,又加路途遥远,人地生疏,乡音难改,在租住客店和一些日常生活小事上,常受一些店家的欺凌,举子们迫切希望这些问题能有人帮助解决。 随着这些问题出现得越来越多,得到了先期来京做官和做生意的一些当地人的重视,出于同乡友情,他们相互邀请,筹措资金,购置房产,供来京的举子和其他来京谋事的或旅居者住宿之用,会馆由此而生。 昔年永乐皇帝迁都北京后,于永乐十三年恢复科举考试,受科举制度的吸引,各地方学子纷纷捧书苦读,以图功名。 老首辅刘健和天官马文升都是倒吸了一口凉气,为汤昊的狠辣手段而胆寒! 这位中山侯,当真是非要把人往死里整不可啊! 聪明伶俐的刘瑾,能够在八虎阉人中脱颖而出,独得朱厚照宠信,就是他善于观察和揣测帝王心意。 所以,哪怕刘瑾与汤昊有私仇,但是在廷议上面,他还是选择无脑支持汤昊,一起对付这些文臣缙绅,一起打压湖广乡党! 听到这话,朱厚照也反应了过来,随即冷哼了一声。 “真是好大的胆子!” “勾结外邦蛮夷,刺杀我大明重臣,这李东阳他究竟想做什么?”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群臣也顿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小皇帝竟然直接将这个大锅扣在了李东阳脑袋上面! 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此事绝不可能与李东阳有关! 这位文渊阁大学士是何等聪明的人物,哪怕他当真想要买凶杀人,借助倭国副使之手除掉中山侯汤昊,也绝不可能会留下这么明显的破绽,甚至都他娘地轻易间把线索留到了湖广会馆! 这不是主动找死吗? 所以,此事一眼假! 内阁首辅刘健当即开口,沉声道:“陛下,此事疑点重重,不可轻易下定论!” “李学士早已告病休养,据闻病情很是严重,又怎会在暗中策划这等不轨之举?” “再者李学士为大明操劳一生,乃是不折不扣的四朝元老、硕德老臣,恳请陛下三思!” 没办法,刘健不得不开口,提醒汤昊和小皇帝一番。 李东阳毕竟是缙绅领袖,文坛领袖,执掌着士林舆论。 你们想要通过这种一眼假的手段,强行将罪名扣到李东阳头上,那样只会饱受非议,平白损了帝王威望。 这个道理,汤昊自然明白。 事实上,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过,借助此事扳倒李东阳,不过的想恶心一下这只老狐狸罢了。 主要原因,还是这李东阳现在龟缩在家蛰伏不出,让汤昊很是不安。 李东阳的聪明才智,那是从小就被誉为神童的存在,又做了这么多年的朝堂重臣,什么样的手段阴谋他没有见过。 偏偏就是这样一个人老成精的老狐狸,面对汤昊和小皇帝的一味打压,能够一忍再忍甚至直接告病休养,天知道这只老狐狸在谋划着什么。 现在的李东阳,就犹如一只潜伏在阴影之中的毒蛇,正吐着信子露出了毒牙,死死地盯着汤昊,准备随时给他致命一击! 所以,汤昊想要打草惊蛇,想要逼迫这个李东阳行动! 如若不然,那就直接废了你的湖广乡党,看看你还有什么可以失去! “陛下,元辅大人所言极是!” “李学士毕竟是硕德老臣,决计不会做出这般丧心病狂的事情来,我们也不能听信足利义维的一面之词!” 出乎意料地,汤昊这位“苦主”,竟然开口帮着李东阳说话! 只是在场廷臣全都冷眼旁观,没有感到丝毫欣喜。 以这个莽夫的手段,他肯定是不安好心! 果不其然,汤昊接下来一句话,直接宣判了湖广乡党的死刑! “但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 “湖广会馆无疑是眼下唯一的线索,臣恳请皇上下令查封湖广会馆,审问一干人等,为臣伸张正义!” 听到这话,小皇帝快要笑疯了。 嗯,表面上称赞李东阳一番,随后把火烧到湖广会馆身上! 查封湖广会馆,审问湖广乡党,这无疑是彻底斩断了湖广乡党的根基! 文臣缙绅为什么可以执掌朝政大权,为什么敢跟皇帝掰掰手腕? 因为科举制度,因为通过这科举制度,他们可以源源不断地得到新鲜血液补充! 这个道理,是汤昊教给小皇帝的,目的就是让小皇帝明白,打垮文臣缙绅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而是他这位大明皇帝的主线任务! 有着科举这个源源不断的供给在,文臣缙绅哪怕是一时被天子打压,也终会再有崛起之时。 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另一层含义就是,只要有天子,就有朝臣。 就比如他们先前苦心孤诣地将刘大夏给逐出了朝堂,但是新任兵部尚书,执掌天下戎政的大司马,却只能是许进,同样是一个文臣缙绅,而不是汤昊这个武官勋贵,这就是最鲜明的例子! 哪怕是小皇帝血洗了整个朝堂,他终究还是要让吏部补充六部百司,重新筛选出又一批的文臣缙绅,以维持大明王朝的正常运转! 再比如,洪武一朝,政治酷寒,太祖朱元璋对文臣缙绅严苛到了极点,动不动就会来上一场血腥大清洗,可谓是对文臣最为严苛之时! 贪腐六十两及以上,直接就剥皮实草! 动不动还搞出廷杖,开大明杖责朝臣之先例! 此外还创立锦衣卫,监察百官,大兴诏狱,一言不合地就破门抄家! 哪一样不让文臣缙绅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上朝如上坟? 再比如,永乐一朝,武夫当国,文臣势衰,永乐帝一生六飞五渡,没事儿就御驾亲征,还纵容汉王朱高煦与赵王朱高燧夺嫡谋逆,攻讦太子朱高炽,党同伐异排斥异己。 永乐一朝的文臣缙绅,日子同样不好过,谨小慎微,度日如年! 但是如今呢? 还不是文盛武弱! 还不是文臣缙绅把持朝政! 并且他们把持朝政的时候,已经有五十余年了! 哪怕是成化皇帝意欲夺回权柄,重用宦官集团,创立西厂给予宦官大权,可是最终结果呢? 西厂被迫废除,成化皇帝也因此饱受诟病,在文人墨客的笔下,成了一个昏庸之君,平白饱受骂名! 一代天子就算再厉害,不过数十年的时间! 太祖高皇帝朱元璋如此,永乐皇帝朱棣如此,成化皇帝朱见深亦是如此! 一时荣辱酷寒算不了什么,真正重要的是,谁能笑得最久,谁能笑到最后! 毫无疑问,最后的赢家,正是文臣缙绅! 有着科举制度的存在,文臣缙绅完全熬得起! 这也是为何,他们能够把持朝政的真正原因! 起初听到汤昊这番言论,小皇帝无疑是绝望的。 因为他看不到希望,摆脱文臣缙绅掣肘的希望,中兴大明的希望! 但是,汤昊紧接着就给他描绘了一副蓝图,足以颠覆现如今朝堂局势的蓝图! 就比如说现在,查封湖广会馆,就是在斩断湖广籍官员的根基! 这会馆建立的初衷,是供同乡士子举子在京师之中有个落脚之处,可以安心进学修德,备战科举大考! 一旦查封湖广会馆,那就是传达出明确的政治信号! 皇帝陛下对湖广乡党不满,甚至不惜因此迁怒湖广籍士子举子! 那么,这无疑会造成某些恶劣影响,甚至足以牵动这些湖广举子的科考成绩! 不得不承认,要论狠辣,还是汤昊最狠,一出手就抓着对方致命之处穷追猛打! 是以小皇帝冷着脸点了点头。 “此案不仅涉及到两国邦交,更是关乎到江山社稷!” “缇帅听令,朕将此案交由锦衣卫全权负责,查封湖广会馆,拷问相关人员,必须要查清事实真相!” 顿了顿,朱厚照又假意开口道:“朕听闻李学士近些日子身子不好,若他得知此事,只怕又要劳心伤神!” “传旨太医院,派遣两名圣手前去李学士府上,一定要好好为李学士诊治!” 听见这一套一套的安排,廷臣们全都傻眼了。 这是真要把人往死里整啊! 锦衣卫负责审理此案,自然就断了官官相护的可能! 而最骚的还是派遣太医去给李东阳看病,看似是皇帝陛下对朝堂重臣的恩宠,实则却无疑是故意过去恶心人的啊! 你死了没? 没死让太医给你好好诊治一下! 这一套组合拳打下来,李东阳就算不死,只怕也要被气得不轻! 首辅刘健和天官马文升顿时就沉默了,有心开口说些什么,最终还是苦笑着摇了摇头,选择沉默不语。 没办法,小皇帝对李东阳的恨意太深了些! 但也这并不能怪小皇帝,要怪就只能怪这李东阳自己,先前做的确实太过分了! 你若是老实本分地做你的内阁阁老,没有那些不安分的心思,又岂会落得个今日这般下场? 为君所忌,这是臣子最危险的境遇。 但为君所恨,那就是真个要必死无疑了! “湖广会馆这边暂时如此!” “接下来,朕要是要问问诸位爱卿,倭国这边该怎么办?” “那倭国副使刺杀我大明重臣,无论如何都不能轻而易举地将此事揭过!” 随着小皇帝转移话题,大殿内再次展开了激烈争吵。 而早有准备的缇帅纪纲却是带着人动手了,直接突袭湖广会馆,将其中一众官员举子全都给控制住了,这里面还包括了李东阳继子李兆蕃! 李兆蕃本是李东阳四弟李东溟的儿子,因李东阳子孙接连夭折早逝,所以过继给李东阳当嗣子,负责照顾李东阳这个病篓子。 一炷香后。 老管家匆匆赶来,满脸惊惶神色。 李东阳此刻正在书房沉思,他在思索汤昊这个贼子突然发什么疯,当街杀了倭国副使,还率军捉拿了倭国使团! “老爷,不好了!” “兆蕃少爷被锦衣卫抓走了?” 此话一出,李东阳脸色大变。 “你说什么?” “兆蕃不是在会馆吗?锦衣卫为何突然抓他?” 老管家满脸惊惶,急促开口解释道:“那牟斌声称是湖广会馆中人唆使倭国副使刺杀中山侯,所以查封了湖广会馆,还扣押了所有人……” 听得这话,李东阳双目圆睁,随即喷出了一口老血,发出了怨毒的嘶吼! “中山侯!” “汤昊!” (本章完) ------------ 第137章 不征之国?倭国正使的请求! 朝堂之上。 争论还在继续! 毕竟文臣缙绅又不是傻子,哪里不知道事实真相如何。 你汤昊就算动用武力胁迫这倭国正使足利义维,给你作伪证,给你打击异己的机会,但是你也不能连自己也当真了啊! 这他娘地,差不多行了嗷,你汤昊还想干什么? 难不成你还想顺势出兵倭国,给你一个建功立业的大好机会? 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是以当小皇帝问及倭国那边该怎么处理,兴师问罪还是怎么地,满朝缙绅全都无一例外地持反对意见。 “陛下,倭国自永乐年间,便向我大明称臣纳贡,这些年来两国进行友好通商往来,勘合贸易始终未绝,是以不能再起兵戈!” 内阁首辅刘健如是说道。 基于大局考虑,还是勘合贸易更香! “皇上,洪武年间,太祖高皇帝便将倭国定为“不征之国”,这是太祖高皇帝的祖训,历朝历代一直遵守,不能在我朝坏了规矩!” 天官马文升如是说道。 这是搬出了祖训,打消小皇帝这不实际的念头。 “正统七年,倭寇侵掠浙东,攻陷大嵩千户所,杀官军百人,掠男女、粮食、军器甚多!” 事实上,文臣缙绅的基本盘,就是一个稳定的朝堂。 文臣缙绅需要的是一个稳定的朝局和成熟的政务处理体系,只有大明王朝这個强大的国家机器在正常运转当中,才会最符合他们的利益需求,才不会带来什么变数。 “陛下,倭国使团一事真相如何,尚且有待查证!” 汤昊环顾四周,最后先将目光看向了内阁首辅刘健。 “弘治八年,倭寇掠宁波、台州,焚毁官兵庐舍!” 面对汤昊的厉声指责,刘健好几次嘴唇蠕动想要反驳,可是最终却选择了沉默。 偏偏倭国本就对大明没有丝毫恭顺之心,之所以朝贡不绝也是为了利益,为了勘合贸易的利润,所以纵民为匪丝毫不加制止! 自大明立国至今,倭寇之患就始终存在,朝廷也一直投入钱粮构筑备倭防御体系。 “元辅大人,你说两国邦交,友好通商?” 所以,朱厚照只能将目光投向了汤昊,露出了爱莫能助的神情。 但是问题在于,朱厚照不是太祖高皇帝,也不是永乐皇帝,现在的他没有这般崇高的帝王威望,可以乾纲独断,可以口含天宪,可以言出法随! 眼下三位朝堂真王不同意,他们麾下的文臣缙绅自然也不会同意,那这事情谁去办呢? 你汤昊想要率军出征,粮草辎重这些后勤物资谁去调度,又从何而来呢? 没有粮草辎重,你打个屁的仗啊! 说不憋屈那是假的,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正统四年,倭寇焚掠台州、宁波和昌国卫!” “成化二年,倭寇侵掠浙东,百姓死伤相藉!” 汤昊冷笑道:“自我大明立国至今,这群倭人杂碎就一直从未停止过对沿海地区的劫掠袭扰!” 短短片刻时间,汤昊就一桩桩一件件地历数倭寇暴行,全都是有史可寻的真实案件。 “永乐十七年,倭寇两千余人掠辽东,杀掠甚众!” “……” 更何况还是劳民伤财地出海远征,此事更加不可取! “你说这话的时候,可曾考虑过我大明沿海那些饱受倭寇劫掠之苦的子民?” “诚然,足利正使提供了有价值的线索,但也不能全然听信其一面之词!” 总宪张敷华如是说道。 “哪怕你刘健不知兵事,哪怕你刘健为大局考量,你也不该说出“友好”这两个字!” “毕竟我朝对倭国内部局势不明,如若足利氏与大内氏存在龃龉龌龊,那是否可以证明,足利正使的话并不可信呢?” “这就是元辅大人口中的友好通商往来?” “……” 而战争,这无疑是变数的代名词! “……” “友好?倭寇冲进你家里,抢走了你家的财物,抢走了你的妻女姐妹回去淫虐,你还要称赞他们友好?” 不要搞事情,真以为大家都是傻子,会听信这足利义维的一面之词,就任由伱汤昊出兵倭国? “洪武二十七年,倭寇侵犯金州,掠夺财物,杀掳人口,无恶不作!” “永乐十五年,倭寇侵扰松门、金乡、平阳等卫!” 三位朝堂真王接连开口,无一例外地全都反对出兵倭国,各自都有着各自的理由,各自也都有着各自的借口,可谓是义正言辞,慷慨激昂。 这是提出了一个大胆假设,或者说在阴阳汤昊。 但是这些话落到汤昊耳中,却是显得那么讽刺,那么刺耳! 小皇帝也感受到了压力,毕竟他现在面对的是刘健、马文升和张敷华这三位实权重臣! 这一次,三人都没有站在他这边,可想而知此事根本就难以施行下去! 皇帝这虽然是金口,金口一旦开了下面的人就会去办事。 “洪武十六年,倭寇侵扰浙东地区,杀掠无算!” 摊上倭国这群卑劣蛮夷,只能自认倒霉罢了。 刘健选择了沉默,汤昊又将目光看向了下一位朝堂真王,天官马文升。 “景泰四年,倭寇以贡物为名,袭击临清官兵,劫掠而逃!” 诚然,他刘健确实是基于大局考虑,继续保持两国勘合贸易,这是互利互惠的利国利民之策! 但是,唯一不利的地方,在于盘踞在沿海地区的那些该死倭寇! “洪武五年,倭寇入侵海盐、澉浦和福建省的海上各郡,百姓死伤相藉!” “天官大人,你方才说太祖高皇帝便将倭国定为“不征之国”,对吧?” “对啊!这就是祖训!”马文升回答得很是干脆。 事实上,这位五朝元老一向硬气得很,什么人都不怵,哪怕是面对刘健他也敢骂,更何况是汤昊这个莽夫! “诚然,昔年太祖高皇帝下令编纂《皇明祖训》,宣布将朝鲜、倭国、大琉球、小琉球、安南、真腊、暹罗、占城等十五个海外国家列为“不征之国”,告诫后世子孙不得恣意征讨。” “但是,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这“十五不征之国”并非简单地“一视同仁”,而是存在着差别。” “比如,“十五不征之国”中有一些国家长期是华夏历代王朝的藩属,如真腊、暹罗、占城等国,在隋唐时期便与华夏王朝建立起了朝贡体系,因此太祖高皇帝所划定的“十五不征之国”中,除了朝鲜与倭国之外,均为宋、元以来中国的传统藩属,既然是附属国,自然没有必要征讨。” “但是,唯独这朝鲜与倭国,太祖高皇帝一直对其内部统治阶级合法性的存疑,朝鲜国是高丽权臣李成桂取代高丽而建国,这本身就是一种反叛行径,说是乱臣贼子也丝毫不为过,太祖高皇帝更是亲口说过,这李成桂得国不正,其陈述的即位理由不可相信,但大明也无意干涉高丽(尚未更名)内政、对其没有领土野心,只要李成桂不侵犯边境、保持稳定,就可以继续对明朝贡,保持宗藩关系;至于倭国,太祖高皇帝更是对其深恶痛绝,其本身就全是些乱臣贼子,幕府架空天皇执掌大权,而那怀良亲王又杀害我大明朝正使,太祖高皇帝因此震怒,甚至亲自做了一首《倭扇行》,怒骂倭国上下是“国王无道民为贼,扰害生灵神鬼怨”,甚至亲自说过“异日倭奴必此变”,这才是太祖高皇帝的祖训!” “因此,所谓“不征”无非是给出足够的外交空间,等待其内部争斗完成之后,再进一步考虑外交政策的一种临时策略而已,朝鲜也好倭国也罢,太祖高皇帝将之列为不征之国,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 听完汤昊这番论述,马文升气得脸色铁青。 “汤侯,你这是在骂老夫没脑子吗?” “本侯当然不敢!”汤昊轻笑道:“天官大人可是德高望重的硕德之臣,本侯怎么敢对天官大人不敬?” “本侯只是在提醒天官大人,不要动不动就扯出什么祖训,这所谓的不征之国,并不是太祖高皇帝的本意,更不是尔等用来维护倭国的工具,谁敢这么用谁就是真正的没脑子!” “太祖高皇帝都恨不得兴兵出海灭掉这个卑劣小国了,你们还好意思在这儿叫嚣什么不征之国,不觉得脸疼吗?” 听见这些讥讽话语,马文升更是怒不可遏。 “你说临时策略就是临时策略,你汤昊算什么东西,敢代表太祖高皇帝?” “天官大人!”汤昊声音逐渐变冷,锐利目光直视着马文升,“本侯给你脸,那你就接着,别给脸不要脸!” “本侯算什么东西,有什么本事,你可以试试!” 此话一出,全场皆寂。 傻子都看得出来,中山侯汤昊这是准备发飙了。 见此情形,马文升神情一滞,随即愤然坐了回去。 嗯,这波不是怂,而是选择从心。 毕竟这个贼子可是出了名的无脑莽夫,谁知道下一刻他会不会冲过来揍自己一顿。 自己这老胳膊老腿的,哪里经得起他折腾啊! 再者,汤昊说的这些,马文升又何尝不知道? 朝鲜得国不正,所以太祖高皇帝一直不喜欢,而倭国这个卑劣小国,太祖高皇帝那就是极其痛恨了。 毕竟,那倭国怀良亲王当年可是公然拘禁并且杀害了大明使臣啊! 杀害大明使臣,这就是打了大明王朝的脸,打了太祖高皇帝的脸! 真要继续争论下去,太祖高皇帝的脸可真就丢光了! 紧接着汤昊又看向了张敷华,这位自己亲手扶持上位的都察院总宪。 “总宪大人,足利义维的话能不能信,这也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的!” “你方才说,我大明对倭国全然不知,其实也不尽然,至少眼前这位倭国正使还是知道的!” 汤昊好整以暇地看向足利义维,笑道:“足利正使,请你简单描述一下倭国局势。” 足利义维听见这个陌生的称呼,顿时吓得身子一颤,似乎是回想起了被水刑支配的恐惧! “皇帝陛下,大日国内现如今局势大乱!” “幕府内部发生了派系之争,第十代幕府将军足利义材被放逐,权臣拥立十一代幕府将军足利义澄上位,双方争斗不休,致仕幕府对天下各地的掌控力急剧各地,大日子民现在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下臣恳请皇帝陛下出手相助,拨反乱正,吊民伐罪,派遣王师前往倭国平息内乱,救万民于水火!” 此话一出,满朝哗然! 任谁都没有想到,足利义维这位倭国正使,竟然公然请求大明出兵! 一瞬间,刘健和马文升就明白了汤昊的谋算! 借用足利义维这位倭国正使之口,请求大明王朝出兵相助,那他汤昊出兵倭国就变得名正言顺了起来,甚至还占据着大义名分! 毕竟,倭国怎么说,那也是大明王朝的藩属国啊! 现在藩属国有难,子民水深火热过不下去了,作为宗主国的大明王朝,怎么着也应该出兵相助吧? 要是大明不知道还好,可是现在倭国正使都已经开口了,你要是再不出兵,那就对不起人家这么多年的朝贡了,更对不起你大明天朝上国这个身份! 一时间,文臣缙绅内部也出现了矛盾,开始争吵不休! 毕竟,天朝上国,宗藩体系,这是放大到国际上面的礼法,也是华夏千百年来一直坚守的原则! 华夷朝贡体系,从中原地区出现大一统王朝后,就一直都存在! 那么问题来了! 出兵,就是遂了狗贼中山侯的心意,给了他建功立业的机会! 不出兵,那就是违背了文臣缙绅一直坚守的礼法纲纪,也会损害大明“天朝上国”的威望! 这一次,狗贼中山侯可真是给他们出了一个大难题啊! 刘健冷眼看向汤昊,眼神里面满是愤怒与不满。 这个中山侯,野心比谁都大! 两国邦交,成千上万子民将士的生死,在他眼中似乎都不值一提! 为了建功立业,为了武将勋贵的崛起,他汤昊竟敢做到这种地步! 自己还真是小觑他了啊! 足利义维以头触地,再次出言请求。 “皇帝陛下,大日国内的百姓,同样也是陛下的子民啊!” 这一声,很是诚恳,也很是动情,听得小皇帝有些飘飘然。 “倭国既然是我大明藩属国,那我大明自然有义务前去拨乱反正!” 朱厚照神态坚定地起身,正准备开口敲定此事。 然而正当这个时候,刘健却抢先一步,堵住了他的嘴。 “陛下三思!” “国库空虚,无力远征!” 朱厚照:“(σ;*Д*)σ死刑!” (本章完) ------------ 第138章 退而求其次!汤昊的真正目的! 国库空虚,无力远征! 这是最残酷的现实,也是文臣缙绅反战的强大理由。 什么,你想打仗? 可以啊! 但是没有钱粮,你怎么打仗? 国家大事,钱粮二字。 而如今这大明王朝,钱粮基本全都掌握在文臣缙绅手中。 这也是为何,他们能够把持朝政的原因。 比如弘治皇帝当朝的时候,因为他迷上了斋醮,从此内库开销剧增,他开始不断地命户部将太仓库的银子纳入内库。 太仓库,是国库,而内库就是弘治皇帝自己的钱袋子了。 这从国库往自己的内库运银子,文臣缙绅自然会反对,而且还是次次反对次次拒绝! 但是你换做现在的正德小皇帝试试? 他要是敢开这个口,文臣缙绅不闹翻天才是怪事,内阁首辅刘健都会骂他这个小皇帝。 六七成?! 也就是弘治皇帝帝王威望摆在那里,出了名的圣君贤主,文臣缙绅才不得不听命行事,不然那就是大不敬。 “各地卫所军制都是世袭,将佐世袭将佐,兵士世袭兵士,底层军士待遇微薄,每一月仅一石禄米,而且还要受到上层军官的盘剥,生活很是困苦,此外那作为军饷来源的军屯,大多数都被卫所军官侵占变成私产,甚至奴役底层军士为这些将佐耕种,粮饷不济,役占严重,士兵大量逃亡,沿海卫所缺额达到了惊人的六七成!” 这是什么概念? 就好比一个卫所满额编制是五千人,结果现在只剩下了一千五百余人! 六七成的兵士逃亡,那卫所自然形同虚设,自然抵御不住倭寇侵袭,自然致使倭寇日益猖獗! “其一,沿海卫所空虚,水师士气低落。” 国库里面自然是没钱没粮的,那这仗就打不起来! 老首辅刘健一针见血,直接开出大招,杀死了小皇帝出兵的念头。 毕竟弘治皇帝励精图治了一辈子,最后结果却是军民穷困不堪,天下民穷财尽! 再者,国库空虚,这也是事实! “但是现如今的大明水师,还是昔年的大明水师吗?” “兵士数量锐减的同时,士兵士气低落,战斗力严重下降,士兵衣食无着,漫无纪律,军官不知作战,只知道盘剥士兵,官兵互相视若仇敌,可谓“无用之将统无制之兵”,如此情形,如何出兵?” 好的不学学坏的,尽跟你爹学一些坏毛病? “因为沿海卫所军士的逃亡数量锐减,也导致水师人员的锐减,而这带来的直接后果,就是舰船无人看护修缮,朝廷也一再削减相应开支用度,拒绝拨款维护修缮,以致于那些战船宝船只能满满泡在海港里面烂掉,无人问津无人关心!” 许进说得慷慨激昂,完全彰显出了他这位大司马的真正职责,为军民请命! “其二,舰队减少,舰船破损,无人修缮!” 话说到这儿,许进从怀里掏出了一封奏章。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这是微臣近些时日整理的资料,还请陛下过目!” 小皇帝闻言一愣,随即下意识地看向了汤昊。 紧接着兵部尚书许进也表态了,只提出了一个问题。 许进叹了口气,沉声道:“自正统以后,大明水师就日益衰落,不复当年战力。” “陛下,若要远征倭国,则势必动用水师!” 只见汤昊正微笑着看着眼前这一切,注意到了朱厚照的目光,随即对他点了点头。 见此情形,朱厚照顿时反应了过来。 刘瑾走下月台,将许进的奏报接过,然后恭恭敬敬地递给了小皇帝。 朱厚照起初还很好奇,这是些什么资料,结果等他看了之后,却是瞬间勃然大怒。 “真是混账!” “各地沿海卫所军士大量逃亡,铜山水寨缺额达六成,福建烽火门水寨缺额达七成!” “各水师舰队的舰船数量也急剧减少,浙江水师原有七百艘战船,现在竟然连三百艘完整的舰船都没有;山东登州卫,曾拥有一百艘战船,现在还他娘地只剩下了三艘!” “连郑和出海下西洋时那艘两千料的宝船,都泡在海港中慢慢烂掉,现在只剩下一個架子了!” 看着这些触目惊心的事实数据,小皇帝都快要被气疯了。 他豁然扭头看向内阁首辅刘健,厉声喝问道:“元辅,你们想要干什么?你们非要败坏祖宗基业不可呢?” “这可都是永乐爷给我大明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家底,就这样被你们给败坏得一干二净,你们到底想要做什么?” 小皇帝很愤怒,甚至直接将奏报一把摔下了月台,摔到了内阁首辅刘健的脚下。 而这,才是汤昊想要的效果! 他之所以没有跟小皇帝透露任何风声,就是因为要等现在这一刻! 朱厚照就算提前得知了,那也只能无能狂怒,在汤昊面前发脾气,没有任何用处。 但是现在不一样,现在可是在文华殿,可是在廷议现场! 刘健被骂得满脸愕然,随后扭头看向汤昊,眼神要多冰冷有多冰冷。 这个天杀的中山侯,他还把主意打到了水师上面! 一箭三雕? 伱也不怕撑破了你的胃口! 刘健强行忍着内心的火气,上前捡起许进奏章,然后跪倒在地上。 “陛下,自宣德以后,我大明开始收缩海防线,远洋船队被召回,大型舰只停止建造,岛屿基地被放弃,这也是没有办法的选择!” “相比于沿海倭寇这疥癣之疾,北虏才是国朝的心腹大患,毕竟当年瓦剌曾一度生擒天子,攻入长城甚至兵围京师!” 刘健的话语,掷地有声。 看似他这是在解释水师糜烂的缘由,但事实上,元辅大人是在告诉小皇帝,不要在这里叫唤! 水师糜烂? 水师为什么糜烂? 因为你那个太爷爷,那个被瓦剌生擒的大明天子! 听见刘健这话,汤昊也摸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大明王朝的外敌,从一开始就只有北虏和倭寇! 倭寇确实是疥癣之疾,因为大明从洪武年间开始就一直构筑了沿海备倭体系,所以只是被劫掠袭扰罢了。 而真正的心腹大患,就是这个北虏。 毕竟人家以前是北元,是被大明赶出中原大地的蒙元朝廷! 所谓“北虏”,其实就是退居漠北的北元蒙古。 当年太祖朱元璋驱除鞑虏,恢复中华,一路势如破竹,最终蒙元朝廷大都被攻克,不得不舍弃中原逃到草原。 但是,回到草原过上了苦日子,蒙古人自然不服气啊,所以继续保留元朝的国号与制度,希冀着整顿兵力反攻中原,重新过上好日子,结果却因不敌如日中天的明军,不得不接连北退至和林,史称“北元”。 随后太祖朱元璋为了消除北元残余势力,还在洪武年间组织了八次大规模北征,史称“太祖八次北征”,战役断断续续持续二十多年,彻底将北元及其残余势力给打残打废了。 尤其是洪武二十一年,永昌侯蓝玉、定远侯王弼、延安侯唐胜宗、武定侯郭英等开国宿将率领十五万大军出塞,追击到捕鱼儿海一举歼灭了北元小朝廷,北元王庭自此名存实亡。 失去了正统汗廷的压制,偌大一个蒙古帝国也开始分崩离析,北元最后一位大汗脱古思帖木儿被蓝玉击败后,逃亡途中被其部将也速迭儿将其缢杀后篡立,北元国号就此废除,蒙古在此后陷入了长时间的分裂之中,部族内部也是权臣当道、兵乱不断。 曾经草原的霸主们,在洪武永乐年间,被打得一听到大明骑兵的战马嘶鸣声就落荒而逃,这所谓的北元也从前朝正统被削成了草台班子,再也对大明的正统地位不构成威胁了。 到了洪武末年,北元国号甚至都用不了,重新变成了蒙古,已经降级成了大明的边患,甚至大宁地区的蒙古兀良哈部还被大明招降,成了大明王朝的雇佣兵兼职业打手。 但问题在于,大蒙古帝国可是一个雄踞欧亚大陆的庞大帝国,并非只有中原这么一小块地方,包括元朝和四大汗国,都是大蒙古帝国的疆土,甚至还有那些蒙古西征军后裔。 盘踞中原的元朝是被灭亡了,可大蒙古帝国却依旧存在,按下葫芦浮起瓢,漠北草原上的蛮夷之患始终难以根除。 北元最后一任正统大汗脱古思帖木儿被缢杀后,蒙古各部落开始互相征战攻伐不休,最终崛起了两个庞大部落,也是困扰大明王朝上百年的主力军,一个叫做鞑靼,一个叫做瓦剌。 脱古思帖木儿旧部阿鲁台等人与瓦剌决裂,拥立窝阔台庶子合丹后裔鬼力赤为大汗,形成了鞑靼部落,最后阿鲁台杀了鬼力赤,独自执掌鞑靼。 北元太尉浩海达裕之子马哈木自立山头,成了瓦剌大领主,然后他儿子给他生了一个很牛逼的孙子,就是那个生擒大明战神朱祁镇的瓦剌太师也先! 这就是大明王朝北虏两大主力军,鞑靼和瓦剌! 还有一个,昔年的雇佣军,兀良哈三部,就在鞑靼瓦剌和大明之间左右逢源,时不时地做出些背刺的勾当。 其实,北虏也好,瓦剌也罢,在仁宣以前,那都还是在可控范围之内。 洪武永乐年间,大明水师保持着高强战斗力,并且是积极主动地出海清剿倭寇浪人,针对来自倭寇的海上威胁,大明每一年都派出上千艘战舰在南北海域内巡逻,即所谓春巡与夏巡。 首先以舰队巡逻于海上,警戒侦察和寻机歼敌,当发现有倭寇深入内海,则利用报警通讯系统,集中水师与外岛守军协同歼灭,若是倭寇登陆,则以水师与沿海卫所驻军协同歼灭。 此外大明水师还经常出动舰队攻击敌占岛屿,粉碎倭寇的基地,这种进攻型战略的顶点是在追击倭寇的战斗中水师将士曾到达朝鲜海岸与琉球群岛。 再比如为了消除来自东南亚方向的海上威胁,郑和的船队曾在马六甲海峡与之展开激战。 总之,歼敌于海上是海防战略的核心,更是一套卓有成效的海防体系。 可仁宣之后,明朝开始收缩海防线,远洋船队被召回,大型舰只停止建造,岛屿基地被放弃,撤退政策使水师受到重创,海防线被从远海甚至外洋压回海岸。 紧接着大明出现了一个绝世人渣皇帝,一举葬送了大明王朝的精锐之师,让四方蛮夷全都看到这头昔日的巨龙露出了疲态,紧接着这些恶狼们自然也就开始向大明露出了獠牙! 但群狼环伺之下,大明真正的心腹大患,真正被打痛了的,还得是北虏。 毕竟那也先当年可是一度兵围了北京城,如果不是出了一个于谦力挽狂澜,可能史书上面的大明王朝,就会分为“北明”和“南明”,与弱宋同台献计了。 北虏是心腹大患,南倭是疥癣之疾,那么相应的应对措施,自然就不一样了。 大明每年财政收入的一大半,都会用以支撑九边军镇的军费开支,但是对于这些沿海卫所和水师将士,大明却是懒得多看一眼,或者说没必要看。 反正那些穷凶极恶的倭寇浪人再怎么牛逼,他们也不可能会打到内地打到京师里面来! 而那些穷凶极恶的北虏蛮夷,那可是真个曾经杀到了京城脚下,险些覆灭大明王朝的啊! 这就是朝堂公卿们的想法! 苦一苦沿海百姓嘛! 国朝这也是彻底没办法咯! 要怪就只能怪瓦剌当年把大明打得太痛咯! 刘健这简简单单的两句话,直接给小皇帝干沉默了。 水师糜烂,是因为军费不足,军费不足,是因为国力衰微,国力衰微,是因为土木堡之变,土木堡之变,是因为……太爷爷朱祁镇! 这么一套逻辑下来,朱厚照有些欲哭无泪。 见过坑爹的,没见过坑曾孙子的啊! “陛下,朝廷恢复纳粮开中,那九边军费也会顺势减少。” 汤昊在群臣的注释之下,道出了他的真正目的。 “臣请增加水师军费,包括沿海军士俸禄待遇、以及修建维护舰船费用等等!” 简单来说,资源倾泻。 汤昊要朝廷多倾泻一些资源给水师! 真正能够拉动大明发展,拉动大明做出改变的,只有解开海禁出海贸易! 这是眼下大明中兴的唯一可能! 那么在此之前,就必须重振水师,让这支曾经无敌于世间的第一水师,再次焕发出全新的生机! (本章完) ------------ 第139章 海权思想!中国成为世界性帝国的机会! 起初,众人以为许进是为了反驳汤昊出兵。 可是他们越听到后面,却是越觉得不太对劲啊! 这怎么好端端地,突然就扯到了水师上面? 水师糜烂,陛下发火,责问元辅大人。 元辅大人也火了,阴阳起了皇帝陛下。 水师为什么糜烂? 还不是因为仁宣收缩防线,加上土木之变,朝廷能够抵御住北虏那群蛮子就不错了,哪里还有多余的钱粮多余的精力去发展水师啊! 不是大家想看到倭寇日益猖獗,也不是大家想看到沿海百姓被凌辱,问题在于是真的没办法了啊! 北虏才是心腹大患! 倭寇只是疥癣之疾! 这种观念,深入人心,上到大明皇帝,中到满朝文武,下到百姓士子。 毕竟,倭寇不可能打到大明京师,但是北虏可以,而且人家还成功来了一遭! 土木堡之变的惨败,异族铁骑包围京师,这等耻辱性事件,没有人想要再经历一次。 那么,朝廷资源自然要倾泻到九边军镇,这是国朝的大政方针! 此外,在这朝堂之上,还存着一股遍布六部百司的势力,名字叫做江南缙绅! 他们高举太祖高皇帝的禁海严令,他们反对郑和下西洋,反对一切出海贸易之举! 为什么? 因为他们也在做着同样的买卖! 就比如与倭国的勘合贸易,日商采购的如生丝、药材、字画、书籍等中原特产,从什么地方来的? 江南士绅! 这位中山侯,的确野心勃勃,可是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动那开海解禁的念头,甚至连一丝丝想法都不该有,更不应该暴露出来! 你想扶持水师重新崛起干什么? 水师崛起了,就会出海清剿倭寇,那倭寇清剿光了呢? 你是不是又想要带着水师出海远征,一如当年那郑和下西洋一样,直接垄断海洋贸易的惊天利润? 所以啊,这是利益之争,没有人会让步! 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啊! 江南士绅不会同意的,更不会允许这个中山侯胡作非为! 韩文话音刚落,礼部尚书张昇也站了出来。 户部尚书韩文率先出列,朗声道:“陛下,万万不可!” “所以事实上是,明年国朝财政收入势必会减少,哪怕九边军费减少,也填补不了这个缺口,此外大明水师糜烂至今,已然不是倾泻少量资源就可以改变得了的,再者沿海卫所军士逃亡,那内地卫所军士就不逃亡了吗?役占情况并非京营团营独有,而是天下卫所的共同现象!” 不然,为什么汤昊捉拿倭国使团,这些文臣缙绅们会有这般激烈的反应? 江浙一带是为全国生丝生产中心,苏州“家杼轴而户纂组”,织造花罗、素罗、缎、绸数十种,杭州成为各地“大贾不远千里而求罗、绮、缯、帛者必走浙东”的基地,嘉兴“蚕桑组绣之技衣食海内”…… 大司农这番话语,说的是确确实实的大实话。 “陛下,倭寇的威胁是巨大的,但绝不是致命的,国朝的最大威胁依旧来自蒙古,来自鞑靼,来自瓦剌,这是不争的事实!” “若是贸然间又增加一项军费开支,朝廷财政是否能够承受不说,既要承担九边军民的军费,又要承担这水师将士的军费,那国朝还用什么发展民生,国朝还用什么惠及百姓?” 现在革纳银开中,恢复纳粮开中旧制,相应朝廷的盐政收入就会大幅度减少,这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所以作为户部尚书,韩文自然有资格说这个话,拒绝增加新的军费开支项目。 汤昊本想玩一手偷换概念,试探性地让朝廷优待水师,可是现在看起来,聪明人不止他一個,这满朝廷臣都是老狐狸,没有那么简单的事情! 他们二人看得明白,也看得透彻。 “若陛下给予沿海卫所优待,势必会寒了其余将士之心,因此臣恳请陛下三思!” 他汤昊要断的,可不只是一个人的财路,而是执掌着大明赋税半壁江山的江山士绅财路! 更何况,汤昊现在还想要趁机向朝廷索取资源,用以扶持大明水师重新崛起! 这怎么可能? “诚然,朝廷于明年恢复纳粮开中旧制,的确可以减少九边军费开支,但是问题在于,相应地也会让渡出一部分利益给纳粮盐商,而朝廷也不可能再像纳银开中这般,每年都有大量白银进账!” 天官马文升亦是眼里闪烁着精光,好整以暇地旁观局势。 纳银开中唯一的优势,就在于可以迅速地将盐引变成银子,可以大幅度提高朝廷的盐政收入,相当于是损害九边军民的利益以肥朝廷! 这怎么可以呢? 内阁首辅刘健暗自叹了口气,不再开口出言。 “现在的大明,不是洪武年间的大明,亦不是永乐年间的大明,恳请陛下三思啊!” 大宗伯张昇直接点明了主题,北虏是心腹大患,倭寇只是疥癣之疾,没必要为了倭寇就去花钱养着水师! 尤其是最后一句话,更是直接挑明了眼前的局势。 大明自土木以后国力衰微,远远无法与洪武朝和永乐朝相提并论! 人家养水师,那是有着足够国力支撑,你这个小皇帝现在穷得叮当响,你的子民现在困苦不堪,你还想要花钱养水师? 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紧接着刑部尚书闵珪、通政使张缙、大理寺卿耿瑛等人齐齐进言上奏,除了三位朝堂真王默不作声冷眼旁观外,其余大九卿联合所有廷臣,全都一致反对汤昊的提议。 见此情形,汤昊只是觉得有些悲哀,也有些讽刺。 大明水师啊,曾经无敌于世,现如今沦落到了这种地步,全都是拜文臣缙绅所赐,而现在他们还要反驳自己,还要阻止自己扶持大明水师重新崛起! 真是可悲又可笑啊! 在郑和的第六次海上远征中,一支大明水师分舰队,绕过好望角进入大西洋,直至西南非洲! 另一支大明水师分舰队经所罗门群岛进入太平洋,直至澳大利亚东海岸! 在马六甲海峡,斯里兰卡和苏门答腊,向大明海上权威的挑战都被粉碎,三十六个国家的使节向明帝国臣服,中国成为当时最强大的海洋国家! 由此,郑和七下西洋,率领无敌水师,粉碎一切不臣,形成了一个由北印度洋诸贸易要塞,马来半岛和南洋群岛以及硫球群岛所组成的大明海外帝国,这是中国历史上最为伟大的海洋霸主帝国! 但是,这伟大的霸业,在十五世纪中叶开始衰落了,从那被歌功颂德的仁宣二宗全面收缩海洋防线开始,大明水师就注定会衰落了,而这郑和耗费一生缔造的海洋霸主帝国,中国海权最为巅峰鼎盛的霸主时代,也就此敲响了丧钟! 事实上,大明能够完成郑和下西洋的历史性壮举,本身就是一次意外罢了。 基于华夏历代王朝的地缘政治思想,上到帝王将相下到黎民百姓,都秉持着那“中土居中、瀛海四环”的观念,深入人心,根深蒂固! 不止是大明,历朝历代的华夏子民,一直受传统地理观“中土居中,瀛海四环”的影响,以致于他们本能地认为中土大地就是世界的中心。 而且中国帝王确立的是“中式宗主观”,也就是说儒家搞出来的那一套“天人感应”、“君权神授”,更是成了这种观念的思想舆论依据! 帝王,即天子,作为天的儿子,受命于天! 除了领有中土直接统治外,天下的其它地方也全归天子统驭和教化,是为天下共主。 那都是老天爷的儿子了,老天爷还能把好地方给其他人吗? 自然不会,所以中土就是这个世界的中心,就是老天爷给天子的膏腴之地,除了中土之外的那些地方,全都是蛮荒之地、贫瘠之地、化外之地! 加之儒家“尊王攘夷”、“怀柔远人”、“尚德抑武”这些思想言论的洗礼之下,导致华夏历代帝王那都是没有称霸世界的野心。 “不治夷狄”是他们的传统观念,“统而不治”、“抚而不治”是他们的常用手段! 说得直白点,我实力比你强,但我不会暴力强权欺负侵略你,而是要用仁德感化伱,让你主动认我做老大,让你沐浴在我的教化之下对我称臣纳贡! 守着中土这自家三亩地,历代帝王就高兴得合不拢腿了,哪里还有心思东征西讨。 然而这种思想造成的最严重后果,就是华夏子民一直缺乏海权观念,缺乏对海洋战略价值的重视,是典型的大陆性地缘政治观。 原本中国并不是缺乏航海传统的国家,至迟在春秋时代就有了海上运输和海军,可惜因为这种中土宗主国观念的影响,再加上儒家搞出的那一系列思想言论,直接就粉碎了海权思想诞生的可能! 三宝太监郑和,是第一个具备对海洋的战略眼光之人,郑和带着一批同样拥有海上探险精神的同袍战友,先后七下西洋,他们曾深入前人从未涉足的海域,他们实际上是进入南太平洋和南大西洋的第一批航海家,他们是那个时代的海洋先驱者! 然而,偏偏郑和是个太监,副使王景弘也是个太监,这一批古所罕见的航海家们几乎都是备受歧视的宦官,所以他们的成功只能加重文臣缙绅对航海的敌视。 毕竟,宦官阉人是帝王的鹰犬,而不是他们文臣缙绅的鹰犬。 宦官阉人取得的成就,获得的利益,跟他们文臣缙绅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 所以在宣德年间郑和最后一次下西洋的时候,文臣缙绅不断进言劝谏宣德皇帝朱瞻基,终于让这个永乐大帝的好圣孙放弃了海外扩张的企图,强行将郑和召回,而郑和也失去了所有精气神,病逝于归国途中。 这之后,无敌于世的大明水师被闲置,先进舰队泡在海港中渐渐烂掉,历经郑和船队数十年舍生忘死才得到的珍贵航海资料被刘大夏销毁(藏匿),大明全方面停止建造远洋舰船,全力严禁打击海外私人贸易,将近在咫尺的制海权拱手让与他人! 如日中天的大明水师,直接就被一下子打回了原形,甚至比之先前处境还要凄惨! 但是,这还远远不够,文臣缙绅想要的,不只是让大明水师烂掉,而是一直烂掉! 任何人想要重建大明水师,想要开海解禁,那都是他们的敌人! 而大明水师烂掉之后,最直接的后果就是,中国丧失了东南亚的控制权,中国北印度洋朝贡贸易圈的崩溃,大明水师三十年的苦心经营化为乌有,中国不但丧失了成为世界性帝国的机会,而且丧失了海上的军事屏障和贸易通道,最终彻底丧失掉了海权! 等到若干年之后,等到西方列强的坚船大炮,浩浩荡荡地登陆中国沿海时,这群沉浸在天朝上国幻梦中的帝王将相,这才终于明白了,海权到底有多么重要! 汤昊既然来了,那他绝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这些帝王将相依旧活在梦里! “陛下,昔年三宝太监曾经说过,欲国家富强,不可置海洋于不顾,财富来于海,危险亦来自于海上,一旦他国之君夺得海洋,华夏危矣,我国舰队战无不胜,可用置于扩大通商,制服异域,使其不敢觊觎海洋!” “海权同样重要,绝不可就此轻易舍弃,再者海洋之上的财富,诸位大人恐怕也是心知肚明,光是本侯知道的,这倭国境内就有一座巨型银矿,藏有上亿两白银储量!” 起初,群臣只是把汤昊的话,当成是笑话在听。 毕竟郑和说过什么,他们同样知道,但问题在于这关他们屁事。 反正你想要扶持水师,你想要开海解禁,那就绝对不可能! 但是,当群臣听到汤昊这最后一句话时,却是豁然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面面相觑! 等等! 巨型银矿?! 上亿两白银?! 你确定不是用错单位了吗? 户部尚书韩文深吸了一口气,随即红着眼睛追问道:“敢问中山侯,你方才说那倭国巨型银矿,藏有多少白银?” “上亿,也就是万万白银!” 汤昊轻笑道:“此事本侯也难以置信,但是……万一是真的呢?” 这轻飘飘的话语,犹如恶魔的低吟,充满了无尽的诱惑! 对啊,万一是真的呢? (本章完) ------------ 第140章 刮起了一阵风!吹动了士绅的心! 一亿两白银! 或者说应该叫做“万万”两白银! 这是什么概念啊? 大明一整年的财政收入换算下来,也不过才两千万两银子左右! 你现在告诉我,倭国还藏着一座巨型银矿,一座蕴含着上亿两白银的银矿! 这怎么可能? 绝不可能! 要知道现在可不是大明后期至晚期,还没有大量白银流入中国,所以此刻银子的购买力还是很惊人的,甚至很多百姓穷极一生都没有见过银子花过银子,平常交易都是以铜钱碎银为主! 在这等前提之下,可想而知这上亿两白银这个数字,带给在场众人的冲击力何等之大,甚至足以让人疯狂! 所以,这一切其实都是值得的。 用别人的财富,作为礼物送给大明,然后换取大明王朝出兵,扶持自己坐上幕府大将军的位置! “因此,家父足利义材才强行让我成为此次勘合贸易的正使,前来大明向大明皇帝陛下求援,出兵平息大日国内乱,还大日百姓子民一个安宁,为了感谢大明此次出兵,我大日愿将那座银矿无偿赠送给大明,并且征召民夫青壮为大明开采!” “事实上,延庆二年也就是元至大二年,当时周防国大名大内弘幸往访石见国时,在参拜北斗妙见大菩萨之际便有采银的纪录,大内氏作为西部霸主,一直在暗中进行开采,只是这个消息一直被大内氏隐藏得很好,外人从不得知,甚至就连幕府也不知此事!” 足利义维笑道:“这是家父足利义材收买大内义兴的一名心腹后,从他口中得知的原话!” 足利义维每说出一句话来,心里面都在滴血。 “确实如此!”足利义维脸不红,心不跳地开始了他的表演。 这笔买卖,对足利义维而言,很是不错! 而且,这也符合中山侯汤昊的意志! 因此足利义维没有选择! 只是群臣听后还是觉得难以置信,甚至就连内阁首辅刘健都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大明元辅大人,一亿两白银只是概述!” “我随十代将军足利义材奔逃投奔大内氏,意外得知了此事,后足利义材发现了大内氏当代家主大内义兴的野心,试图操控他为傀儡反攻京都幕府,扶持足利义材为傀儡将军。” 此话一出,满朝哗然,全场瞬间就沸腾了! “而且这座银山里面,还蕴藏着几座铜矿和金矿,只是以银矿居多,所以被命门为石见银矿!” “足利正使,那你是如何确定,这座石见银矿,藏银如此丰富?” 只有摆出足够多的价码,大明王朝这些帝王将相才会心动,才会同意出兵! 但是,偏偏他不得不这样说,不得不这样做! 因为这是中山侯汤昊的意志! 紧接着,足利义维又抛出了一個重磅消息,犹如一枚超级炸弹,震得在场廷臣全都是脑袋晕乎乎的。 至少现在那座石见银矿,属于西部霸主大内氏! 户部尚书韩文深吸了一口气,随即看向了足利义维,试探性地追问道:“足利正使,敢问此事……是真的吗?” “据这名心腹口称,那座石见银矿下面还藏着一座银山,别说是大内氏了,就是整个大日倾尽举国之力,哪怕开采一百年也开采不完!” 毕竟谁不爱银子啊,这可是他们大日帝国的财富,现在却要拱手送给明人! 不然,大明不出兵,他足利义维拿什么拜托大内氏的控制,拿什么杀了足利义材,拿什么反攻京都做幕府大将军呢? 而足利义维本人表面上云淡风轻,心底里却是暗自吃惊。 石见银矿一事,他确实知道,也确实是源自大内氏的内部人员。 但是问题在于,自己这位主人,中山侯汤昊,他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而且不只是这石见银矿,连同整个倭国局势在内,汤昊可谓是全都了如指掌,这就显得极其恐怖了! 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自己这位主人,很早之前就在大日帝国内安插了间谍细作,他很早之前就对大日抱有企图野心! 这个念头一旦滋生,就犹如野草般疯狂蔓延,更是让足利义维对汤昊的畏惧加重了几分,深入骨髓! 一时间,大殿内针落可闻,一阵寂静沉默。 而汤昊紧接着开始了他的表演。 “陛下,其他暂且不论,但是足利义材一事,我大明却是有资格有义务过问一二的。” “昔年永乐皇帝陛下册封那足利义满为倭国国主,此后倭国每一代幕府将军都会经受我大明册封,但是现在正统的幕府将军被赶走,权臣扶持傀儡执掌幕府大权,甚至双方还因此兵戈相向,致使倭国百姓民不聊生,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我大明身为倭国的宗主国,身为天朝上国,倭国百姓同样是陛下这位君父的子民,因此我大明有权利有义务出兵相助,拨乱反正救倭国子民于水火,再者足利正使一再恳请,身为天朝上国,自然不能置之不理,不然会影响到我大明在一众藩属国中的威严和地位!” 你们不是喜欢扯什么“天朝上国”吗? 那么很好,现在你的藩属国出事了,大明作为天朝上国该不该管? 不管,那就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平白损伤了大明天朝上国的威严和脸面! 汤昊这一手再次把群臣给干沉默了,事实上这也是群臣真正纠结的地方。 人家倭国都派出使者前来求援了,而且还开出了这么高的价码,确实很难不心动啊! 甭管那座石见银矿是不是真的藏银这么多,至少可以保证有这么一座银矿存在,想来倭国也不敢拿银矿的事情糊弄大明,不然到时候交不出银矿,大明也不会放过他们! 保底是一座银矿! 更甚者就是一座藏银上亿的巨型银矿! 而大明需要付出的,就是派遣一支战兵过去,调解一下倭国局势! 这笔买卖,似乎怎么看,都是稳赚不赔啊! 但是在场廷臣可都是大小九卿,各部寺监的最高长官,个个都是人精老狐狸! 他们岂会看不出,这极有可能是中山侯汤昊的阴谋? 诚然,藏银上亿的巨型银矿,确实很是让人心动! 可是问题在于,一旦开了这个口子,那中山侯汤昊可就真个压制不住了啊! 为什么先前,文臣缙绅反对汤昊袭爵无效,直接就选择了隐忍退让? 因为区区一个侯爷,还不值得让文臣缙绅感到恐惧! 只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这个汤昊手段狠辣而且无法无天,不久之后就成功设局坑死了惠安伯张伟等人,成了独自执掌京军的实权人物! 现在,要是再给他汤昊一个出征的机会,那他会借助这次机会干出些什么事情? 谁都无法保证,更不敢保证! 所以,群臣面面相觑,都没有开口。 天官马文升与老首辅刘健同样在眼神示意交换意见,最终二人达成了一致。 马文升出列奏道:“陛下,诚如中山侯所说,我大明身为天朝上国,现如今有藩属国求援,那自然不能置之不理,否则会平白损伤我大明的威严!” “但是,我们要弄清楚此次足利正使所请,无非是我大明派遣天使过去调解倭国内政、拨乱反正罢了,所以并不是出兵倭国,更不是远征倭国!” 马文升口中的天使,可不是什么长着翅膀的天使,而是藩属国对大明使臣的尊称。 毕竟大明是“天朝上国”嘛,大明使臣自然就是“天国使臣”,简称“天使”! 而马文升这番话,其实就是给此事定性! 只是前去调解,不是出兵远征,那么人员规模上面,自然就有着一定限制了。 你派遣使臣过去调解嘛,哪怕为了保护大明天使的安危,派遣个一两千战兵,这就完全足够了吧? 你总不可能一口气调集个三五万大军,过去把人家给平推了吧? 只是调解,不是打仗哦! 听见马文升这话,小皇帝顿时脸色一沉。 他正准备开口说些什么,内阁首辅刘健却紧接着就开了口。 “陛下,天官大人所言极是。” “再者想要前往倭国,那势必要动用水师舰队,大司马的奏章里面写得很清楚,我大明水师糜烂日久战船失修,总共加起来也不过才三百余艘可用战船,还要留下一些巡视海道抵御倭寇!” “所以,此次前往倭国使团上面,人数必须要加以限制,不然战船不够,加之国库空虚,人数太多的话,钱粮也不够!” 刘健这番话就更是绝了,直接以“战船不够”为理由,拒绝朝廷派遣大军! 天官大人将此事定义为大明出面调解,而不是出兵远征。 元辅大人紧接着提出了困境,战船不够,钱粮不够,所以必须限制人数! 这么一来,就算大明真个应了足利义维所请,也最多不过派出个一两千人过去镇镇场子,跟倭国那些权臣幕府成员交涉一番罢了。 至于人家会不会听话? 那谁知道呢! 反正倭国正使的请求满足了,大明没有丢了“天朝上国”的威严。 而如此一来中山侯汤昊也不没有机会借此兴兵动兵,不会给他建功立业的机会,这比什么都要重要! 看着这两个人老成精的老狐狸,汤昊觉得一阵好笑。 殊不知,派遣一两千人过去,这才是汤昊的真正目的! 毕竟倭国现在可还是没乱,那足利义材和大内义兴还在等待机会,而幕府权臣细川政元也还没死,双方都还秉持着一定的理智,倭国可还没有大乱! 因此,现在并不是汤昊出兵的最佳时机,他现在也不可能会亲自带兵前去倭国。 “陛下,天官大人和元辅大人所言极是,臣没有意见!” 汤昊笑呵呵地开了口,丝毫没有什么恼怒之色。 见到他这表现,刘健和马文升却是愣住了。 不是,这是什么意思? 不过紧接着,汤昊就开了口。 “倒是元辅大人也提到了水师糜烂日久,战船朽坏不堪,既然如此臣建议朝廷拨款修缮那些战船,毕竟都是老祖宗给我们留下来的家底,抵御倭寇入侵劫掠也有大用,总不能就这么任由它们烂在那里吧?” 老祖宗留下的家底! 这句话分量极重,一般人还真不好反驳。 小皇帝立刻拍了板,朗声道:“必须要修,不能就这么弃之不顾,不然朕以后下去了都没脸见我老朱家的祖宗!” “元辅大人,听明白了吗?” 听见了! 吵吵个什么! 刘健有些头疼地点了点头。 虽然很不情愿,但他还是得开口应声。 “陛下英明!” 这又是一笔开支出去了啊! 老朱家这些皇帝,花起钱来真是大手大脚的,一个个不知道柴米油盐贵! 奈何汤昊一句“老祖宗留下的家底”,小皇帝立刻就开了金口,群臣这还真是没办法反驳。 你连老祖宗留下的家底都不管舍弃了,你这就是纯纯败家子啊! 所以没人敢开这个口,在这个时候出言反对! 紧接着汤昊再次开口,提议道:“但是,倭国请援这是一事,倭国副使大内弘贞刺杀本侯,这又是另外一件事情了!” “臣请陛下为臣主持公道!” 主持个锤子公道! 朱厚照心里面笑骂了一句,随后故作姿态地点了点头。 “爱卿放心,此事朕会嘱咐大明正使,去了倭国之后,一定要责问那大内义兴,问问他到底想干什么,必须给出相应的赔偿!” “我大明倒是可以借助此事,试探一下这大内氏,关于那石见银矿的消息!” 此话一出,群臣眼睛都是一亮。 白花花的银子,谁不喜欢啊? 而且还不只是一堆白花花的银子,而是他娘地一座巨型银山啊! 所以,必须派人去倭国! 其他的那些屁事,怎么着都无所谓,但是这石见银矿一事,必须要查清楚! 万一要是真的呢? 对吧! 至此,倭国请援一事,终于告一段落。 而在汤昊承诺将倭国使团送回会同馆后,今日廷议也到此结束。 最终结果,似乎是皆大欢喜! 但随着群臣散去,一个惊天消息却是瞬间传遍了整个大明京师! 倭国石见银矿,藏银上亿之巨! 突然刮起了一阵看不见的风,竟是吹乱了士绅缙绅那敏感的心! 一日内,“石见银矿”这个传奇地方,也成了整个京师上下最为关注之处! (本章完) ------------ 第141章 天官与首辅!刘希贤的请求! 吏部衙门官署。 吏部是为六部之首,尤其是洪武十三年,太祖朱元璋罢黜丞相制度后,六部直接听命于皇帝,地位迅速上升,其中吏部尚书的权力和职掌得到很大提升,真正成为中枢权力的核心之一。 后经过一再调整,吏部设尚书、侍郎各一人,总掌天下官吏铨选勋封考课之政令,下辖四个属部,选部更名为文选清吏司、司封部为验封清吏司、司勋部为稽勋清吏司、考功部为考功清吏司,四司郎中、员外郎、主事各一人,都吏一人,令史六人,典吏十二人。 因为总掌天下官吏铨选勋封考课之政令,是以吏部位居六部之首,吏部尚书尊称“大冢宰”,别号“天官”! 天官大人,拥有中央六部中最高的地位和权力。 在人事任免、官员诠选方面,吏部尚书的话语权极大,即便是皇帝也无法绕过他们的决定。 吏部尚书的认可是官员得以正当任命的关键,否则他们的地位会变得非常窘迫。 尤其是在土木之后,文臣缙绅把持朝政,形成了文华殿廷议制度,吏部尚书职权再一步得以拔高。 比如朝堂重臣的“廷推”制度,计有六部尚书、都御史、六科给事中、通政使、大理卿及掌道御史等大小九卿科道言官,就是由吏部尚书主持。 总之一句话,吏部尚书觉得你这人不错,是个贤才干吏,那你就可以晋升,但若是天官大人觉得你这家伙不行,那你就真得会晋升无望! “济之,你对中山侯汤昊此人,是何看法?” 话说到这个地步,马文升也是啧啧称奇。 “许进看似是在反驳汤昊出兵,实则是为了当众揭露水师糜烂一事!” 短暂沉默之后,济之试探性地开了口。 事实上,对于那位内阁首辅刘健,他还是十分尊敬的,所以并不好开口。 “所以,汤昊这第二步,也没成功!” “最开始一副愤怒模样,想要借此兴兵远征倭国,遭到群臣一致反对后,他就开始了第二步。” 济之冷静开口道:“从一开始,他的目的,就不是出兵倭国,因为他心中清楚,文臣缙绅绝对不会同意!” “倭国副使一案真相如何,大家都是心知肚明,也不存在什么刺杀中山侯的说法。” 第二步,同样未成。 听完这些话,马文升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马文升身为吏部尚书,执掌吏部多年的天官大人,又是五朝元老,他自然敢指责点评内阁首辅刘健,可是济之不行。 马文升一边说着,手中的棋子一边落下。 “汤侯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因为没人会愿意见到水师重建,不管是出于私心,还是为了大明。” “接下来就开始了第三步,倭国正使足利义维亲自请求大明出兵,还用上了大义之名!” “只是因为老夫和刘希贤的压制,最后此事被定义为了天使调解,而不是出兵远征,人数上面有了一定限制,也不会给汤侯亲自统兵出战的机会,看起来他汤昊好像什么目的都没有达成……” “咱们这位中山侯,就顺着许进之言,请求皇帝陛下倾泻资源重建水师,这自然再次遭到了文臣缙绅的激烈反对!” “甚至为了促成此事成功,汤侯和那倭国正使还搞出了一個藏银上亿的石见银矿,不知牵动了多少文臣缙绅的那颗私心,因此最后于公于私,大明都要派人去倭国看看,去查证一番!” “然后,中山侯就开始了他的表演。” “这第二步,是由新任兵部尚书,大司马许进来走的。” “这一次,哪怕是文臣缙绅也没办法反对了,因为大义名分摆在那里,大明身为天朝上国,不能置藩属国于不顾,更何况人家都已经求上门来了,所以不管怎么样,都是要派人过去看看的。” 天官大人突然发问,字济之的官员顿时一怔,不过手中棋子还是依旧落下。 马文升看向对面稍显年轻的官员,济之听后陷入了沉思。 “因此,汤侯最先就提出一个个无礼要求,引来文臣缙绅的激烈反对,最后却是将一定程度上减少了这些要求,从而达到了他的目的。” “济之,真是这样吗?” “偏偏这位中山侯行事一向狠辣,不知动用了什么手段,逼迫倭国正使足利义维全面倒向他,甚至敢公然给他汤昊作伪证!” 马文升笑了笑,随即神情又变得凝重了起来。 “大明自土木之后国力日渐衰微,至今已然到了民穷财尽的地步了,别说什么重建水师了,大明能够稳定九边军费供应,能够维持朝堂正常运转,已经殊为不易了。” “今日廷议,这位中山侯可谓是展露出了他的野心。” 济之一直都没有开口。 “北虏才是真正的心腹大患,倭寇只是疥癣之疾,这是不争的事实!” “比如出兵,哪怕人数有限制,有一两千战兵同样是出兵,这一两千战兵去了倭国之后,会做什么能做什么,文臣缙绅不会知道,唯独只有汤侯与……陛下知道,所以他们目的达成了!” “老夫虽然不喜欢那刘希贤(刘健),但是不得不承认,刘希贤这些年做得确实不错,至少他没有让大明朝政继续败坏下去,至少他终究是稳住了这个大明王朝啊!” “比如水师,汤侯知道文臣缙绅绝不会同意倾泻资源给水师,想必他心中也清楚以目前大明的国力做不到这一点,所以兜兜转转到最后,他顺势提出修缮维护那些战船,而文臣缙绅也没有反对,毕竟他们想的是如若倭国真有那么一座藏银过亿的巨型银矿,到时候肯定需要战船去把银子运回来,所以汤侯的这条提议也顺势通过了!” 而济之则是耐心地听着,同样未曾停下这场对弈。 “不是!” 一如刘大夏的姻亲王俨,就因为刘大夏与马文升之间的恩怨,被马文升给压制得死死的,终其一生都不得晋升半步,这就是天官大人的权柄! 此刻在天官值房里面,马文升正在与一名相貌坚毅的官员对弈。 “大人,汤侯……真的做错了吗?” 此话一出,哪怕是天官马文升都有些吃惊,他深深地看了眼前人一眼,随后又失笑摇头。 “济之啊济之,你现在的想法,很是危险啊!” 此子不愧是他最看重的贤才干吏,这份智计与才干,足以成为他马文升的接班人,做下一任的吏部尚书,天官大人! “事实上,今日廷议的赢家,不是文臣缙绅,而是汤侯与皇帝陛下!” 济之话音一落,门口却突然响起了一阵掌声。 “济之啊济之,你果真有宰辅之才!” 听到这个声音,马文升脸色瞬间冷了下去。 而济之则是急忙起身,躬身向来人行礼。 “下官王鏊,见过元辅大人!” 王鏊,字济之,南直隶苏州人士,自幼随父读书,聪颖异常,八岁能读经史,十二岁能作诗,十六岁时随父北上入京师,习业于国子监,其文一出,国子监诸生就争相传颂,侍郎叶盛、提学御史陈选感到惊奇,称他为“天下士”。 成化十年,王鏊乡试取得第一名“解元”,成化十一年,在礼部会试又取得第一名“会元”,殿试一甲第三名,被授为翰林编修,一时盛名天下。 正德元年,王鏊守父丧制结束,经天官马文升举荐,被起用为吏部左侍郎。 因马文升年龄太大且耳朵不好使,眼睛也迷糊了,因此吏部事务大多出自王鏊之手。 他,是马文升选定的接班人,下一任天官大人! “免礼!”刘健上前扶起了王鏊,随即温声道:“济之,在这吏部干着可习惯?” “那李东阳长期告病在家,估摸着时间也不多了,要不老夫上奏陛下,举荐你入阁……” “刘健!”天官大人怒了,“老夫还没死呢!” “当着老夫的面儿,挖老夫的墙角,伱刘健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天官大人何必动怒,都是为了陛下办差,在哪儿做事都是一样的嘛!” 刘健轻笑着坐了下去,只是不再提及调王鏊去内阁一事。 有些事情,说一次可能是玩笑话,但说两次说三次,那就是来真的了。 马文升说的不错,他还没有死,这不要试图激怒一位天官大人。 眼见两位巨头正在交锋,王鏊识趣地就准备转身离去。 至于方才元辅大人所提及的入阁一事,王鏊心中没有任何波澜。 进入内阁,与留在吏部,代表着两种不同的道路。 或许入阁之后可被私底下敬称为“相”,但是真正要论实权的话,大明部寺监,没有任何一个比得过吏部! 然而正当他准备离去的时候,马文升却是冷声开了口。 “不用离去,就在一旁听着!” “多听听这些,对你日后执掌吏部有用!” 听到这话,王鏊上前关好房门,然后恭恭敬敬地站在了马文升身后。 见此情形,刘健笑而不语,他很清楚这是马文升的反击,想要以此证明王鏊的选择。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真正重要的是,接下来这场会晤。 刘健拿起王鏊的黑子,自顾自地落子,继续下起了这场残局。 “天官大人,近些日子身体可好?” “呵呵!”马文升冷笑了一声,“怎么?巴不得老夫赶快去死,好让你内阁独揽大权是吧?” “嘿,老夫偏偏就不死,就要咬着牙撑着,气死你这个匹夫!” 私底下关起门来交流,言语之中也就没有了那些顾忌。 更何况马文升一向脾气火爆,行事雷厉风行,本身就看不惯刘健,哪里还会给他好脸色。 事实上,马文升与刘健之间的恩怨,主要还是因为内阁权柄扩增的问题。 内阁自从拥有了票拟之权后,权柄与日俱增,加之又有人故意培植党羽,致使现如今的内阁隐隐有了凌驾于六部之上的趋势! 正是因为如此,弘治皇帝临终之前,才会拉着马文升请求他一定要守住吏部,只要吏部有马文升坐镇,就绝不会变成内阁的附庸! 此外,那就是马文升和刘大夏、李东阳等湖广乡党之间的恩怨了。 总结起来就那么一句话,党同伐异,排斥异己! 元辅大人被一阵阴阳,倒是没有动怒,而是示意马文升落子。 “有了天官大人这么一句话,希贤就放心多了。” 马文升落下一颗白子,听到这话却是一怔,随后眉头紧锁。 “刘健,你到底想说什么?别在这儿跟老夫打机锋!” “有话就说,说完就滚,这吏部不是你刘健的地方!” 刘健闻言叹了口气,收敛起了脸上的笑容。 “大冢宰,最近朝堂上面发生的一系列事情,想必您老也心中有数!” “诚然,汤侯这是在帮助陛下收回权柄,汤侯这也确实是在富国强兵,但是他们存在一个问题……步子迈得太大了些!” 刘健神情凝重地开口道:“打压湖广乡党,将刘大夏、熊绣等人逐出朝堂!” “随后又对都察院下手,将屠勋赶出朝堂,整改都察院,赋予都察院侦缉之权,将科道言官从文臣缙绅中割裂,逼迫这些科道言官倒向陛下,成为陛下手中之刀!” “紧接着就是六部,新政第一刀,落到了兵部头上,大量湖广籍乡党被革职查办,甚至还将其彻底废掉!” “然后又是工部,甚至现在汤侯还想要水师……” 话说到这儿,刘健脸色已经很是难看了。 他不反对汤昊帮助小皇帝夺回帝王权柄,他也不反对汤昊富国强兵,但是问题在于这般大规模地争权夺利,只会致使朝堂根基不稳,只会使得人人自危上下不安! 汤昊和小皇帝,表现得太过急躁了,甚至都不考虑一下文臣缙绅的感受! 尤其是今日,汤昊竟然还想要朝廷倾泻资源给水师,这无疑是触碰到了文臣缙绅的逆鳞! 你今日敢重建水师,明日就敢开海解禁,就敢率领水师出海下西洋! 谁会答应? 谁会放着既得利益不要? 汤昊如此急躁地行事,只会愈发加重皇帝与臣子之间的矛盾! 这个道理,马文升同样明白。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郑和下西洋意味着什么。 “那你想怎么做?” “吏部是六部之首!”刘健看着马文升,沉声道:“这新政的刀,绝不能落到吏部头上,至少不能是现在!” “至少要三年时间,三年之后,老夫会致仕归乡,将内阁交还陛下,还政于陛下,请陛下亲政!” “但是这三年之内,绝不能推行新政,否则大明会出现乱局,首当其冲者就是吏部!” “天官大人,为了国朝,希贤斗胆请您再撑三年!” 刘健诚恳地说出了他的请求,马文升听后怔怔无言。 良久之后,他才喟然长叹了一声。 “刘希贤,循吏的滋味,不好受吧?哈哈哈!” “三年就三年吧,哪怕老夫死,也会三年之后再死!” 得到了这个确切回答,刘健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只要吏部有马文升坐镇,那任何人都动不了吏部,包括汤昊和小皇帝在内! 只是这个笑容,充满了苦涩。 循吏,真不好做啊! “大冢宰,这局棋是希贤赢了!” 刘健撂下这句话,随后大笑着离去。 马文升一看棋盘,只见五枚黑子连成了一线,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你赢了什么?” “五子棋!” “???” (本章完) ------------ 第142章 江南士绅!那藏银上亿的银矿! 乾清宫。 汤昊和朱厚照一如既往地进行复盘。 小皇帝还在兴致勃勃地开口,可是汤昊却有些走神。 “野人?” “中山侯!” 朱厚照怒了。 朕跟你讲话,你个混蛋还敢走神啊? 大不敬啊你! 汤昊没好气地白了小皇帝一眼,随后沉声道:“我只是在想,这些人接下来会有什么动作。” “今日廷议,确实是两个目的都达到了,但很明显,我们也暴露出了最终目的!” 最终目的? 当然是开海解禁! 自然是再次让大明水师下西洋! 只有开海解禁,让水师出海控制远洋贸易,才能真正拉动大明王朝蜕变发展,才能真正做到富国强兵,才能真正实现中兴大明! 这是汤昊给小皇帝制定的主线任务,也是他们这对君臣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完成的事情! “我真正害怕的是,有人从中作梗,阻止此次出兵倭国啊!” “如果他们真个上钩,那事情就好办了。” 比如有马文升这种干吏,那就有刘健这种循吏,还有李东阳、刘大夏这些狗东西! 若是一概而论,那对元辅刘健和天官马文升,是极其不公平的。 “现在你我君臣二人,就像是家里面不听话的孩子,一直在搞事情搞破坏,搞完了之后,还得要家中的大人长辈出面收拾善后。” 朱厚照有些慌了,下意识地看向汤昊,追问道。 “野人,你不是说过了吗?” 朱厚照听到这话,神情略显动容。 “皇上,西厂那边传来了消息。” 毕竟这二位硕德老臣,可是一直为了大明为了国朝,在坚持缝缝补补,确保这个日渐衰微的腐朽王朝能够正常运转。 一想到这儿,汤昊自己都忍不住笑了笑。 刘健毕竟是两朝帝师,说他是小皇帝的长辈,合情合理。 他们二人要是联手密谋什么的话,汤昊和小皇帝可能还真挡不住,指不定就会被这两位大佬揍得鼻青脸肿的。 “嘶……” “元辅大人就是我们现在的“长辈”,他必须要想办法稳定住朝堂政局,压制住那些心怀不满的文臣缙绅,否则朝堂确实会生出乱子。” 汤昊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稳住政局?”朱厚照闻言一怔,“你的意思是说……” 可是自从汤昊横空出世后,小皇帝也渐渐明白过来,文臣缙绅并不能一概而论。 一代名将马永,跑去倭国搞“村镇械斗”,是不是有些太过屈才了啊? 正当这个时候,死太监刘瑾匆匆走了进来。 朱厚照轻笑道:“这些士绅缙绅尤其贪婪,明知道倭国可能存在一座藏银上亿的巨型银矿,那他们肯定不会轻易放过的。” 毕竟,这可是两位朝堂真王啊! 一位执掌着内阁,是两朝帝师,缙绅领袖。 “野人,元辅和大冢宰这是……” 等到倭国那边传回来了石见银矿确实存在的消息,那以这些士绅缙绅的贪婪,他们肯定不会坐视,绝对会想方设法地插上一脚,而首要条件就是得先出海才行,所以造船行业即将迎来一个飞跃式的发展,这就是第三步! 汤昊要做的,就是用事实打破华夏子民的这种固有观念,从而用利益驱动他们奔向海洋,带动造船业以及水师的发展! “下朝之后,元辅刘健去了吏部衙署,会见天官马文升!” 马永和邓伯颜随便找個地方,收服那些倭国土著,都能正儿八经地摇身一变成为倭国大名,参与这所谓的“战国争霸时代”。 “说不准,这些贪婪的家伙,此刻都在什么地方躲着密谋呢!” “元辅大人去见天官大人,无非就是想要稳住政局罢了。” 修复那些战船,稳住水师基本盘,这是第二步。 只是,今日这场廷议,看起来好像是他们君臣二人达成了目的,可那些廷臣都是人老成精的东西,一旦回过味来,只怕立刻就会明白,他们二人想要干什么! 派遣战兵去倭国,这是第一步。 一旦这前期三步走战略完成,大明上下从帝王将相到平民百姓就会发现,原来大明并不是占据了这方天地的中心,也不是什么天材地宝都被大明给占据完了。 “不用多想。” 一位执掌着吏部,是硕德老臣,天官大人。 那么,现在的问题就在于,文臣缙绅以及他们背后的各地士绅,会怎么做呢? “估摸着这次去往倭国的队伍,会很热闹!” 汤昊摸着下巴思索了片刻,回想起上次与刘健的马车对话,心中隐隐有了些许猜测。 使团估计还是一样的格局模式,文臣缙绅、宦官阉人与武将勋贵,三方势力交错制衡,缺一不可。 出兵还是要出兵的,至少人数上面多了一倍,两千精锐战兵,放在现如今的倭国“战国时代”,那也算是实力强横的“一方诸侯”了好吧? “行了,等他们把名单报上来再说吧!” 起初他对刘健,尊重是尊重,可是先前的争斗,多少是有些不满的。 听到这话,汤昊也笑了。 听到这话,汤昊和小皇帝面面相觑,脸色都有些不太好看。 武将勋贵这边,是汤昊负责派人,马永和邓伯颜二人率领两千战兵出海。 至于宦官阉人,这肯定是小皇帝的意志了,他派谁去全凭他自己做主。 而最后文臣缙绅的人选,大概率出自礼部和鸿胪寺,但是也不一定,就看这些个文臣缙绅怎么决定的。 毕竟,这个人肯定得是他们的自己人,肩负着前去查明石见银矿内情的重担! 而文臣缙绅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三位朝堂真王各自有着自己的势力,还有一个李东阳潜伏在暗处,想要各方同意,只怕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与此同时,京师内城东,某位官员府邸之中,此刻聚集了大量的士绅缙绅。 这些人,有着一个共同特点,那就是代表着他们背后的某个士族大族,尤其是执掌大明赋税半壁江山的江山士族,其代表人物更是坐在了中心位置上面。 哪怕是这间府邸的主人,大明王朝的朝廷命官,面对这位江南士绅的代表,都要客客气气地让出位置。 江南士绅,不是一个人,也不是一个士族,而是一整个群体。 这些江南的士族大族,通过科举制度不断将族内杰出子弟输送到朝堂之中,让其在朝堂之上为自己代言,而地方上则是存在着盘根错节、犹如老树根一般的利益输送网络,牢牢的控制乡野府县一方,犹如一颗颗吸食在这个王朝身上的毒瘤,不断的吞噬着这个大明王朝的气运。 他们不只是想方设法地侵占田地,更是将触角伸向了百姓的一切,比如柴米油盐酱醋茶等最基本的生活资料,包括吃的穿的用的这些最基本的东西,全都这些江南士绅的掌控之中。 而这一切的根源,正是来自于大明王朝对读书人的优待,来自于朝廷给予这些读书人的功名! 所以,上次汤昊和小皇帝想要动一动读书人的功名,不出意料地遭到了满朝缙绅的激烈反对,甚至不惜舍弃了那五十六名官员,舍弃了工部尚书曾鉴,也绝不能让大明皇帝随意革除读书人功名。 所以,这个庞然大物,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正在左右着大明王朝的朝政局势。 就比如说现在,今日廷议上面发生的事情,很快就传入了这些人的耳朵里面。 天色一黑,江南士族各方代表,就在某人的提议之下,聚集到了这座府邸之中。 这座府邸,并不奢华,寒酸到甚至配不上他主人的身份。 因为他主人不是别人,名叫徐文熺,荫封锦衣卫千户,领着一份便宜俸禄。 而这徐文熺,正是前任首辅徐溥之孙,正儿八经的江南士绅代表人物。 不过此刻徐文熺看着主位上这人,满脸都是恭敬之色,不敢有丝毫逾越不满。 无他,此人叫做杨天柱,相比于徐文熺,杨天柱有着更为牛逼的出身,他是杨士奇后人,就是那位三杨贤相之首的杨士奇! 杨天柱只是个贡生,不是贡士。 朝廷科举定制,挑选府、州、县生员(秀才)中成绩或资格优异者,升入京师的国子监读书,称为贡生,意谓以人才贡献给皇帝。 这贡生分岁贡、选贡、恩贡和纳贡,杨天柱就是恩贡特例,因为他有一个牛逼的祖宗,以“先贤”后裔进入国子监进学修德。 而贡士不同于贡生,举人经会试而被录取者称贡士,第一名为“会元”。贡士经过殿试录取者为进士,第一名为“状元”。也就是说,进士比贡士高一级,比举人差不多高两级,贡生相当于举人副榜,跟举人平级,可以直接参加会试大考。 但是,杨天柱本人无心仕途,反倒是尤擅钻营,广交好友,吟诗作赋,隐隐成了江南士绅在京师之中的代表人物。 瞧见人到的差不多了,杨天柱就率先开了口。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等竟是不知,那倭国竟然还有一座藏银上亿的巨型银矿?” 藏银上亿! 这轻飘飘的四个字,瞬间吹动了在场所有人的心房。 他们一个个眼睛泛红,犹如饥饿的狼群的一般,恨不得现在就派人过去打探一番! “但是,问题在于,这足利义维的话有多少可信度,还不得而知!” 徐文熺沉声提醒道:“有没有可能,这是那中山侯汤昊故意散播出来的假消息呢?就是为了给他出兵倭国寻找一个合适的借口,促使朝臣同意此事!” 这个假设,很是合理。 众人听了都点了点头。 毕竟江南的士族大族都会出海,都清楚海上贸易的那惊人利润。 特别是来自江浙的士族,这些人最多的就是走南洋、倭国、朝鲜这三条线路,很清楚海贸的利润非常的高。 但是他们跟这些该死的倭人做了这么久的生意,竟然对石见银矿一事毫不知情,这就很是让人愤怒了。 这就好比,你以为自己是在跟一群苦哈哈的蛮夷做生意,心里面充满了优越感。 可是冷不丁突然一个消息传来,你眼中那苦哈哈的蛮夷,家里面竟然有着一座巨大银矿,这谁能够忍得了啊? 高贵的士绅们,只是觉得自己遭到了背叛,遭到了冒犯! 伱们这些卑贱蛮夷怎么可以比我们还要富有? 这等天赐之物,理应是我们的才对! “是真是假,并不重要!” 杨天柱捋了捋长须,神情淡然地开了口。 “那汤昊想要出兵倭国,就让他出兵就是了。” “正好我们可以借此机会安插人手,找几个信得过的人,跟随船队前去倭国,查证一下这石见银矿的消息是否属实!” “这一点很有必要,毕竟,万一要是真的呢?” 杨天柱双眼闪烁着精光,里面满是贪婪之色。 “如果这石见银矿当真藏银上亿,那倭国除了这石见银矿外,是不是还有其他的银矿呢?又或者说其他的金矿、铜矿?”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众人顿时就沸腾了起来。 对啊,万一石见银矿要是真的,那谁能够保证会不会有其他的矿脉? 倭国那些杂碎蛮夷,他们怎么配拥有? 杨天柱红着眼睛开了口。 “诸位回去之后,动用一下你们自身的人脉关系,多多安插一些我们自己的人手,跟着此次船队前去倭国!” “一面之词不可信,但若是意见相同,那这消息基本上就是事实了!” “如此天赐之物,理应归我们所有,不是倭国这些蛮夷可以觊觎的!” 话音一落,立刻便有人附和。 “杨兄所言极是!” “那些倭国蛮夷也配?” “必须要办法抢在手中!” “这个提议不错,我这就回去和我家族兄说明情况。” “其实也容易,大家让朝堂之上的代言人连夜拟定名单,递交给内阁便是。” 杨天柱轻笑道:“内阁那边,大致也能明白我们的意思。” “只是可惜,那李东阳被小皇帝给打怕了,竟然一直告病在家,真是个废物!” 提及李东阳,众人神情各异,脸色都不太好看。 李东阳是湖广乡党魁首,先前与江南士绅多有合作,一起双赢。 奈何因为那中山侯的横空出世,直接将矛头对准了这位内阁大学士,以致于湖广乡党现在处境极其凄惨,就连李东阳这位湖广党魁也只能告病躲在家中,可谓是令人扼腕。 “嗯,就这么定了,让朝廷这边先派人去探探路,我们就慢慢耐心的等一等。” “不过该做的准备,也可以提前做好,一旦消息被证实为真,那我们就要开始行动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就已经商定了明天共同推动朝廷向倭国派遣船队探路的事情来。 这种情况,再正常不过了,宛如一场“小廷议”,却能极大地影响朝政大局。 谁让他们手里面握着大明王朝的经济命脉呢? (本章完) ------------ 第143章 船队规模!汤侯要剿倭! 翌日清晨。 东官厅大营。 汤昊召集了一众心腹。 尤其是马永和邓伯颜二人。 “具体布置下来了。” “此次出兵两千,皆由斩配营调动!” “他们是戴罪之身,需要一份功绩洗刷自身罪孽。” 众将听到这话,都沉默着点了点头。 斩配营包括主将雷雄在内,大部分都是当初追随惠安伯张伟等团营十二侯的亲近心腹。 后张伟之子张镧受人唆使故意在军中闹事,猛将常阔海反倒是因为笨重不敌,在演武台上被其羞辱。 “到时候就算本侯不愿意出兵,他们也绝对会逼着本侯出兵,势必要去抢占那座巨型银矿不可!” 众人开始议论纷纷,显得很是兴奋。 “侯爷,那些文臣缙绅会答应吗?” 听到这话,众将顿时沸腾了。 “第二要务,则是想尽办法,挑起倭国的内斗,比如促使大内氏拥立足利义材复辟,反攻倭国京都,只有倭国乱起来了,我们才有借口插手其中,将这弹丸小国卑劣民族摁死在地上!” 听到这话,众将也是顿时愣住了。 汤昊大笑开口。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汤昊闻言笑了笑,镇定自若地开了口。 “你们此去倭国的第三要务,就是帮助队伍里面那些文臣缙绅,打探到石见银矿的具体消息!” 但汤木却是满脸骇然地看着汤昊,道:“侯爷的意思是……那座石见银矿藏银上亿……是真的?” 皇帝陛下开疆拓土,给自身武略增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他们这些将士自然也少不加官进爵! 再者,众人对那倭国一直都没有什么好感。 这他娘地竟然是真的? “本来就是真的!” 中山侯汤昊闻言勃然大怒,亲自出手宰了张镧,并且与皇帝陛下设局,一举将惠安伯张伟等团营十二侯连根拔起,自此以后团营交由武定侯郭勋负责,而中山侯汤昊得以独掌京军。 以这些大明士绅的贪婪本性,他们绝对拒绝不了白花花银子的诱惑! 如果有机会,彻底踏平这个弹丸小国,没有人会拒绝! 只是汤木喜欢动脑子,他不合时宜地提出了质疑。 汤昊见状点了点头,出言安抚道:“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安心做事就是!” 石见银矿,从日本战国时代后期到江户时代前期都是日本最大的银矿山,其产银量在十七世纪占了世界银总产量的三分之一! 藏银上亿? 没有水师,你拿什么从倭寇手里面抢银子? 马永和邓伯颜听后眼睛都红了,誓死保证完成任务。 “都准备准备,开年之后,本侯带你们出去建功立业,先杀些小杂鱼打打牙祭!” “放心,他们肯定会答应的!” 而只要这个口子一旦打开,那么就会带动大明水师和造船行业的发展! 没有战船,你拿什么运银子回来? 不然,他们二人带着两千战兵,隔着汪洋大海身处异域之地,还真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当然,天锡伯颜他们去倭国征战了,你们也不要闲着!” 众将闻言一阵欢欣鼓舞,跟着中山侯不用动脑子,只管立功即可,这是他们最乐意见到的局面。 听到这话,马永和邓伯颜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只要证实了此事,那些文臣缙绅连同他们背后的各地士绅,绝对会坐不住了!” 他们正愁没有机会建功立业呢! 这要是能够一口气灭了整个倭国,那怎么说也算是正儿八经的灭国之功啊! “本侯可从来没说过,这是假的啊!” “不然,本侯为什么要故意放出这個消息?” 雷雄跪倒在地上,诚恳开口道:“末将雷雄,多谢侯爷大恩!” 再加上这些年来,从大明立国至今,倭国始终劫掠袭扰大明沿海地区,沿海百姓深受其害苦不堪言,那就使得大明对这倭国倭寇更是深恶痛绝了。 “只要坐实了石见银矿为真,那我们出兵倭国,就是铁板钉钉的事情,任何人都阻止不了!” 雷雄这些罪囚经过了一场血腥选锋,随即被编入斩配营,一直都是戴罪之身,哪怕此刻除夕将至,其余五营将士全都放假了,斩配营却还在值守还在操练。 汤昊就是要用一座倭国的银矿,作为杠杆,撬动大明这些士绅缙绅行动,逼迫他们促使朝廷出兵倭国! 随后他看向了马永和邓伯颜二人,沉声道:“此行你们的第一要务,是保证自身安危,必要时候可以与大内氏、足利氏虚与委蛇,本侯给你们这个权利,吹牛也好夸大其词也罢,随便你们怎么扯!” 如果不立下军功,他们这辈子,就难以洗刷这份耻辱。 事实上从洪武年间,倭国不听天朝号令,擅杀大明天使开始,整个大明朝野对这些卑劣倭人都没有好感。 等众将散去之后,汤昊单独留下了马永与邓伯颜二人,再次嘱咐了一些细节,并且提醒他们一有机会就要向大明传递消息,以便汤昊可以根据局势及时做出应对。 汤昊笑着宽慰了几句,随后就入宫参加廷议。 他倒是想要看看,这些文臣缙绅能选出什么阵容来。 文华殿,君臣齐聚。 这一次老首辅没有废话,直接开口念出了名单。 大明此次派遣出使倭国的使团,共计九十七人,再加上行人司近百名官员,那就是差不多快两百人了。 大明朝廷专门设有行人司,以取《周礼·秋官》:“邦有宾客,则与行人送逆之”中之“行人”之名,行拄节奉使之事。 行人司置“司正”及左右“司副”,下有“行人”若干,皆以进士充任,故官位品秩为正八品以上。 行人专掌传旨、册封等事,凡颁行诏敕、册封宗室、抚谕四方、征聘贤才,及赏赐、慰问、赈济、军务、祭祀等诸事,皆归其掌握。 此外皇上的圣旨亦由行人携带,至时予以宣读。 在京官中,行人的官阶虽然不算高,但能常陪同于皇帝身侧,执皇上圣旨,传帝王旨意,声望甚高,升转极快,初中进士之人,皆以任此职为荣。 只是这个规模,饶是小皇帝看了,那也是懵逼了半天。 而汤昊也不得不承认,这些文臣缙绅真是大手笔,为了银子连他妈的脸都不要了! 正常一个出使他国的大明使团,正使一人副使一人,最多加上一些随行官员但也不会超过十人,然后就是行人司官员二十余人,总体人数确保在五十人以下。 现在倒是好了,因为一座藏银上亿的石见银矿,大明天团规模直接扩张到了近两百人! 不要以为人家是去观光旅游的,那只是其中之一,主要目的还是为了去核实查证石见银矿的消息是否属实。 而这快两百人的使团队伍,几乎包含了大明士绅缙绅各方势力,毕竟这么重要的事情,那肯定得派自己人过去,心里面才踏实。 汤昊忍不住笑了起来,他脑海中浮现出了一抹画面,就是大内义兴欢天喜地地迎接大明来使,结果发现真正的战兵只有两千,此外全他妈是些混吃混喝的猪猡,可想而知这个大内氏的枭雄家主会是什么表情了。 不过,这关他汤昊屁事,反正又不用他花钱养着这些使团队伍。 而刘健拟定的大明正使,则是礼部右侍郎谢铎。 这谢铎是天顺八年的进士,经术湛深,文章大家,是出了名的大儒名士。 他于弘治四年被擢为礼部右侍郎,兼管国子监祭酒事,桃李满天下,门生故旧遍布朝野。 饶是汤昊都没有想到,缙绅士绅竟然会做到这种地步,直接派遣出一名大儒名士充当大明正使,出使倭国这弹丸小国。 嘿,多新鲜啊! 真是连脸都不要了! 这谢铎身为四朝元老,年龄也差不多六七十岁了,伱们是真不怕人家晕船、水土不服什么的,直接客死异乡或是死在茫茫大海上面! 朱厚照也有些犹豫,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元辅,谢侍郎年事已高,让他出海前往倭国,这是不是有些……不合适吧?” 刘健面无表情,沉声道:“陛下明鉴,我大明此行是为调停倭国内斗,救倭国子民于水火,那这正使非国朝重臣不可!” “而谢侍郎乃是四朝元老,亦是大儒名士,论及资历威望,他是最佳的人选,若是太过年轻之人,恐会失了我大明威仪!” 事实上,这个谢铎,正是文臣缙绅各方势力挑选出来的唯一人选。 因为谢铎从不参与任何朝堂争斗,安安心心地教书育人做学问,是个纯粹的文人! 如此一来,他就没有任何私心,不会隐瞒倭国一切消息。 再者谢铎志趣高洁不慕名利,日常生活用度,都是自己在家里种菜自给自足,可谓是真正的正人君子。 这样的人,不正好是去倭国查清银矿一事的最佳人选吗? 老是老了点,但是人老成精嘛! 朱厚照都快要被气笑了,也难得跟这些家伙多费口水,直接点头同意了此事。 “既然如此,那就这么办吧!” “应倭国正使足利义维之请,我大明派遣使团前往倭国调停倭国内斗,正使礼部右侍郎谢铎,副使京营提督太监魏彬,另京营参将马永、邓伯颜率两千将士同行!” 果不其然,正如汤昊预料的这般,此次使团出海队伍,同样是宦官阉人——文臣缙绅——武将勋贵这三方势力。 只是汤昊没有想到,小皇帝竟然把魏彬给派了出去,这是同样对那石见银矿心动了吗? 汤昊摸着下巴笑了笑,充满了戏谑。 有野心好啊,这才是好事! 没有野心的皇帝,就是扶不起来的阿斗! 自此,此事彻底敲定。 而中山侯汤昊则是再次开始了他的表演。 “陛下,鉴于我大明使团出行,而沿海一带倭寇日益猖獗,为防这些倭寇袭扰船队,影响国朝大计,臣请出兵前往山东备倭都司,肃清沿海倭寇,确保大明使团可以安全出行!”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这个中山侯,竟然想要出兵剿倭寇! 难怪他先前会极力促成此事,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 刘健和马文升面面相觑,一时间都有些沉默。 他们还等着这对君臣放大招呢,结果就是带兵去剿倭寇? 似乎……好像……也不是不可以接受啊! 这汤昊要是离京了,那他就没有时间精力搞事情了。 倭寇也不是那么容易剿的,不然为何大明开国至今都受到倭寇袭扰,始终不绝? 人家是坐船来的,烧杀劫掠一番后掉头就跑,一头钻进那茫茫大海里面,你汤昊上哪儿找去? 也就是说,这汤昊出去剿倭寇,极有可能一去就是个两三年,这么看起来的话,似乎反而对文臣缙绅十分有利! 只要汤昊不在朝堂搞事情,不强行推什么新政,不对六部百司动刀子,那这就是最好的结果! 至于带兵出去剿倭寇,你爱剿剿去吧! 一时间,群臣议论纷纷,但是竟没有一人出言反对。 只是刘健提了一句,试探性地问道:“不知汤侯准备带兵几何?” “这沿海自有备倭军与卫所,汤侯真要去剿倭的话,不必带上新军吧?” “若是新军出动,那这京师安危,何人负责?” 轻飘飘几句话,就限定死了出兵人数。 你要出去剿倭,那可以啊,但是别想带走太多兵马。 “元辅大人,卫所糜烂,大司马先前已经说过了!” “指望着这些卫所军士剿倭,他们要是真有这个能力,那倭寇之患也不会日益严重了!” 汤昊轻笑道:“本侯也不要多了,一万兵马足矣,元辅大人以为呢?” 一万大军? 这个数量,确实不多! 只是不知道为何,刘健看着汤昊脸上的笑容,心里面生出了强烈的不安。 他总觉得,这位中山侯,又在谋划着什么阴谋! 不过不等他多想,小皇帝直接就拍板了。 “昔年太祖高皇帝命东瓯王汤和前往沿海之地,一手打造了备倭体系,今倭寇之患日益猖獗,好在朕还有中山侯汤昊!” “而中山侯也恰巧是东瓯王后裔,流传出去不失为一桩佳话!” 朱厚照笑道:“就这么定了吧,敕封中山侯汤昊为平倭大将军,赐便宜行事、节制地方军马之权,专职肃清沿海倭寇一事!” 话听到这儿,刘健终于意识到了哪里不对劲了! 便宜行事! 节制地方军马之权! 你他娘地这是出去剿倭吗? 这个天杀的中山侯,他不会是想对江南士绅动手吧? 迎着刘健那充满质疑的目光,汤昊只是和煦地笑了笑,随后跪地接旨。 “臣汤昊,领旨!” (本章完) ------------ 第144章 谢迁!给中山侯套上一层枷锁! 文渊阁。 刘健与谢迁相对而坐。 元辅大人神情凝重,脸色很是难看。 便宜行事。 《史记·萧相国世家》:“即不及奏上,辄以便宜施行,上来以闻。” 简单来说,就是指可以根据实际情况斟酌处理,不必请示朝廷,不必请示皇帝! 比如李唐贤相狄仁杰,圣历元年突厥南下骚扰河北,劫掠百姓万余人,女帝武则天任命狄仁杰为河北道行军元帅,征讨突厥,并许以便宜行事之权,被皇帝临时授予的“便宜行事”之权,允许他自己做主处理一些事务,狄仁杰就成了可以节制整个河北道所有军民以及官吏的第一人。 又如大明王朝现如今这些巡抚、总督等地方监察官员,在兼领其他专项事务时也被赋予“便宜从事”的权力,他们甚至有权过问和处理如劝课农桑、勘察灾情、兴修水利等本应由地方官员处理的事务,而且可以随时下令捉人拿人,包括布政使这等封疆大吏也不例外。 此外,像前宋时期川陕宣抚处置司的张浚,他被赋予了极大的“便宜行事”之权,许其在川陕地区享有军、政、财的一切支配权,自张浚经营川陕以来,陕西军民受到很大鼓舞,使得金军主将完颜娄室“所下陕西城邑,辄叛”,不得不请求增兵,前宋抗金颓势自此逆转。 总而言之,这“便宜行事”之权,权势之大远超寻常,更是尤在节制地方军马权之上! 但是现在,小皇帝不仅赐给了中山侯汤昊“节制地方军马权”,还给了他汤昊“便宜行事之权”,这也就意味着汤昊所到之处,他可以调动当地所有兵马,可以捉拿当地所有官员! 这才是刘健真正担心的地方! “先前兵部尚书许进已经指出,沿海卫所糜烂不堪,而中山侯又有意重建水师,那么他此次打着剿倭的名义出兵,肯定会借此机会针对这些沿海卫所下手!” “但是,这只是其一,甚至都不是主要原因。” “元辅大人的意思是……” 谢迁闻言一怔,脸色逐渐变得难看了起来。 “木斋,你觉得咱们这位中山侯,到底想干什么?” 当然,他能够坚守本心,做到恪守原则一心为国一心为民,与他这顺畅的仕途也分不开关系。 而且正因为谢迁是一个干吏,更加迎合皇帝陛下的胃口,毕竟傻子都看得出来,汤昊和小皇帝一门心思地想要刷新朝政治理弊政,谢迁这个干吏首辅,或许能与他们这对君臣擦出不一样的火花。 “元辅,卫所废弛,根源不是出在世袭武官制度上面吗?” “你说的很对,没有任何问题。” “所以,不如让汤侯带兵去肃清一番,该杀的杀,该抓的抓,至少可以让沿海百姓的日子好过一些!” 刘健叹了口气,再次出言,给了谢迁重磅一击。 “昔年太祖高皇帝在天下的各军事要地,设立军卫,然后创立了寓兵于农、守屯结合的建军制度,即是卫所军制。” 尤其谢迁还是个嫉恶如仇的干吏,对待那些贪腐受贿、克扣军饷、奴役军士的卫所将领,他恨不得自己亲自前去,将这些狗东西血洗一遍。 奈何经过先前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刘健也算是彻底对李东阳失望了,一个一心只顾着自身利益,枉顾家国天下的利己之人,更加不适合坐上内阁首辅这个位置! “木斋,你想过没有,那些沿海卫所为什么会糜烂?” “元辅,下官以为,中山侯是想趁机厘清沿海卫所的弊政!” 刘健听得眉头紧锁,沉默不语。 刘健听后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类似于王鏊被天官马文升选定为接班人,刘健同样选了接班人,就是眼前的东阁大学士谢迁。 内阁首辅,就是缙绅领袖,这個位置,需要老成持重,需要多方斡旋,似乎老谋深算的李东阳更加合适。 谢迁是成华十一年的状元,状元本就前程似锦,谢迁更是将这条路走到了极致,翰林院观政后便入东宫成为成化太子近臣,后于弘治八年同李东阳一起入内阁参与政务,等到弘治太子出阁时,又加封为太子少保、兵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可谓是仕途锦绣青云直上。 沿海卫所,重在沿海。 “沿海卫所,重在“沿海”二字,你能够听明白吗?” 听到刘健的询问,谢迁顿时脸色一正。 终于,谢迁意识到了不对劲,他默默地闭上了嘴。 嗯…… 但难能可贵的是,谢迁即便身居高位,也不像那李东阳一样,广交党羽结党营私,反而谢迁是一个干吏,办事坚持原则,为人光明磊落,简单说起来就是眼睛里容不得沙子。 “但问题在于,这卫所军户乃是世袭,武官世袭武官,军丁世袭军丁,致使一个个卫所俨然变成了这些武官将佐的自留地,各级卫所军官利用职务之便,侵占军屯土地,私役士兵,倒卖军械,克扣军饷……” 顿了顿,谢迁突然笑道:“下官以为,此事未尝不可!” 你说话的时候,能不能稍微动动脑子啊喂?! 或许让谢迁跟自己一起致仕? 这个选择是不是更好一些? 老首辅现在是真的有些心慌,他害怕等自己致仕之后,这谢迁会跟着汤昊和小皇帝,三人组成“嫉恶如仇三人组”,直接把大明给闹个天翻地覆啊这! 可惜谢迁这辈子仕途太过顺畅,自从金榜题名高中状元后,不是待在翰林院观政,就是进入东宫成为太子近臣,没经历过什么官场黑暗,更不了解民间疾苦。 “诚如中山侯所言,自我大明立国至今,倭寇之患始终未绝,反倒是因为沿海备倭卫所都司的糜烂,导致倭患日益严重!” “沿海卫所之所以糜烂,是因为卫所军官与商人勾结,买卖走私货物,通过这一系列手段敛财。” 刘健大有深意地开口提点道,希冀着谢迁能够体悟到自己话语中的深意。 干吏就是干吏,只求目的,不论手段。 “那么,这些商人又是凭什么,有资格与执掌卫所的军官搭上线呢?” 直到谢迁一五一十地道出了这卫所军制的弊病,道出了为何沿海卫所会日益糜烂,可元辅大人依旧没有开口,而是满脸失望地看着他。 其实,刘健本不想选谢迁继任首辅,毕竟他刘健是一个循吏,而谢迁是一个干吏。 这个回答,就很谢迁。 谢迁说得情绪激动,脸色涨红。 “商贾向来卑贱,若是背后没有势力支持,他们别说与卫所军官做生意了,只要胆敢登门,就会被这些武夫丘八给生吃活剥了,连点血水都不会剩下!” “所以,他们背后站着人,那木斋你想想,这些商人背后站着谁呢?” 话听到这儿,谢迁的脸色已经很是难看了。 “他们背后站着的人,足以让卫所军官忌惮,不至于为了蝇头小利与商贾背后之人撕破脸皮,那么这些商贾背后之人,到底是谁呢?” “比如我大明与倭国的勘合贸易,日商每一次都会采购大量的如生丝、药材、字画、书籍等中原特产,那么木斋你想过没有,这些东西从何而来?” “单论生丝,江南就是为整个大明的生丝生产中心,苏州“家杼轴而户纂组”,织造花罗、素罗、缎、绸数十种,杭州成为各地“大贾不远千里而求罗、绮、缯、帛者必走浙东”的基地,嘉兴“蚕桑组绣之技衣食海内”……” “或许你会说,还有川蜀,“蜀锦工甲天下,特设织锦坊供御用”,保宁“有丝绫文锦之饶”,还有山西“潞绸”,“潞城机杼斗巧,织作纯丽衣天下”……” “但不管是川蜀还是山西,他们都距离沿海太远,哪有江南之地占据了地利优势方便!” 刘健不再去看谢迁,而是自顾自地站起了身,向屋外走去。 “木斋,沿海卫所之所以糜烂,是因为有人想要它糜烂;沿海倭患之所以猖獗,是有人想要它猖獗!” “这一次,中山侯汤昊,出兵剿的不是“倭”,而是“卫”,而是“绅”!” “用不了多久,老夫就会致仕了,这首辅之位,只有伱来做!” “凡事不要只看皮,要看骨要看里!” 谢迁豁然转头,下意识地追问道。 “元辅大人,既然您一直心知肚明,为何还要……还要……” 刘健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谢迁。 “还要……如何?” “作壁上观,冷眼旁观,尸位素餐,对吧?” “但是你想过没有,老夫又能如何?” 刘健冷笑道:“你谢迁不是江南士绅的一员吗?哪怕你自己洁身自好奉公廉明,但是你的家人你的族人你的乡人呢?” “这大明呐,文臣缙绅把持朝政太久,久到他们都快要忘记了,大明王朝的真正主人,并不是他们,而是皇帝陛下!” “老夫只是一个循吏,只能竭力维持朝廷的正常运转,只能确保大明王朝不会彻底崩盘,你明白了吗?” 说完这些话,老首辅就离去了,留下了独自陷入沉思的东阁大学士。 这些话,刘健压在了心中很久,今日一吐为快,整个人都觉得轻松了不少。 他并不是在责难谢迁,而是在点拨于他。 刘健希望谢迁能够正视自己,能够真正见识到这大明官场的丑恶! 仅仅只是做一个一心为国的干吏,那样自然远远不够。 内阁首辅这个位置,要的是能够稳定住朝堂大局,能够维持大明王朝的正常运转。 因为内阁票拟之权,内阁首辅其实是代皇帝决策,若是如同谢迁这样眼中非黑即白,恶人全都该死,那这大明迟早会出大乱子! 刘健希望谢迁做出改变,至少变得明智一些。 如若不然,那这内阁,只怕要引进新人了。 离开文渊阁后,刘健再次来到了吏部衙署。 天官大人原本正在小憩,他今年已经整整八十岁了,是不折不扣的耄耋老臣。 六十花甲,七十古稀,这“古稀古稀”,就是自古以来就很稀少的意思。 七十岁就很稀少了,马文升活到了八十岁,还能顽强地挺立到这朝堂之上,为大明执掌吏部权柄,即便自傲如刘健,每每想到这儿,也不由对马文升心生敬意。 他也没有打扰马文升小憩,就自顾自地坐在一旁喝茶。 不知过了多久,马文升这才幽幽睁开了眼睛。 只是还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惬意的呻吟,他就注意到了正在喝茶的刘健,一张老脸顿时就冷了下去。 “刘希贤,你有病是不是?” “此地是吏部衙署,不是你的文渊阁!” “三天两头地往老夫这儿跑,你吃饱了撑的?” 刘健骤然间被骂,也不恼怒,而是笑呵呵地发出了邀请。 “请天官大人随下官去面圣!” 面圣? 听到这两个字,马文升脸色微变。 “你想做什么?” “给中山侯套上一层枷锁!” 听到这话,马文升“噗嗤”一下乐出了声。 “哈哈哈……” “刘希贤啊刘希贤,你真是够了!” “人家中山侯又不是什么疯狗,你还想着在人家脖子上套上根链子?” “他如果去了江南,那他就是真的疯狗了!”刘健语气平静地放下茶杯,淡淡开口道。 马文升一听到这话,脸色瞬间狂变。 “刘希贤,你是说……” “节制地方军马权,可调集当地所有兵马!” 刘健目光深邃地开口道:“便宜行事之权,可捉拿任何地方官吏,包括布政使、按察使在内!” “这二者叠加在一起,中山侯就是一个行走的……皇帝陛下,他想抓谁就抓谁,他想杀谁就杀谁,地方军将若不奉命,那就是抗旨不遵;地方官员若敢反抗,那就是以下犯上!” “他这一次,剿的不是倭,而是士绅!” 马文升也反应了过来,捋了捋白色长须。 “借着剿倭之名,巡视沿海卫所,整饬备倭军务,肃清贪腐将佐,然后再通过这些贪腐将佐,顺藤摸瓜地挖出那些士绅……嘿,中山侯真是他娘的天才!” 听见天官大人这些粗鄙之语,刘健忍不住摇头苦笑。 这人越老越像孩童,浑然没有顾忌。 尤其是马文升的身份地位,连皇帝陛下都不敢对他大声说话,更何况其他人了。 “倭寇可以剿,卫所可以清,都没有问题!” “但是江南士绅,不可以轻动,否则会出现大乱子的!” 刘健深吸了一口气,这神情无比郑重。 “现在的大明,经不起折腾了,天官大人明白吗?” 马文升听后眸光闪动,随后颐指气使地对刘健喝道:“还愣着干嘛?把老夫的拐杖拿过来!” 闻听此言,刘健如释重负,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马文升接过拐杖,颤颤巍巍地起身。 “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娃娃,真是敢想敢做啊!” “走吧,入宫,面圣!” (本章完) ------------ 第145章 出师表?被黑得最惨的大明雄主! 乾清宫。 汤昊正在跟小皇帝交代后续。 “我离京之后,朝堂这块,就要靠你自己了。” 不知为何,明明知道汤昊只是出去一趟,但是一听到这话,朱厚照心里面还是没来由地一阵发慌。 “野人,你要去多久?” “咱们不是说好了,你把事情办好了,就会回师……” 汤昊看出了小皇帝的不安,笑着安抚道:“放心,不会很久的。” “只是,这一次出去,一定要给后续大计打好基础,所以具体时间我也不能保证,少说也要一两年的时间。” 一两年,这是很正常的。 “此外,张总宪一辈子在地方为官,这才是他真正价值所在,你若是想要了解这个真实的大明王朝,你若是想知道大明百姓过着什么样的日子,我建议你多问问张总宪,不为别的,至少不能做个“何不食肉糜”的蠢货皇帝。” “朕要是有不懂的地方,就召张总宪奏对。” “好了,那就这样吧!” 此话一出,汤昊先是一怔,随后急忙摇了摇头。 “刘瑾只是朕留下来撕咬文臣缙绅的疯狗,朕绝对不会再给他执掌大权的机会!” 小皇帝一句话,给两人都干沉默了。 “好,朕听你的。” “再有,朝堂之上,总宪张敷华,是五朝元老,亦是硕德老臣,伱要是有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可以召他君前奏对!” 陈宽:“……” “除夕一过,我就会带兵出京,按照既定路线行军!” 话听到这儿,朱厚照再次点了点头。 汤昊见状倒是提醒道:“哦对了,还有咱们的陈大珰,如何对付那些文臣缙绅,陈大珰经验十足,你到时候也可以多问问他。” “我走之后,经筵日讲你要天天去,不说学习那什么狗屁儒学经义,你要去参加廷议,盯着这些文臣缙绅,看看他们又在谋划着什么。” “什么狗屁“归宿”,什么狗屁沙场,你就是朕的野人!” 朱厚照却是不乐意了,没好气地笑骂道:“怎么样你还要给朕留下一篇《出师表》?先帝中兴未半而中道崩殂?” “呸呸呸!” “也别说朕不挂念你!” 听到这话,朱厚照眼中闪过了一抹寒光。 “野人你放心,朕记得清楚得很!” “这次放你出去,是形势所迫,做完了立刻回来,你不在京师,朕一个人面对这满朝缙绅……” 但是问题在于,养军队那是要花钱耗粮的,而大明王朝的钱粮大权,依旧在文臣缙绅的掌控之中。 汤昊大笑道:“终于有机会出去砍人了,我这個莽夫的归宿,应该是沙场才对啊!” 不知为何,一听到“归宿”这两个字,朱厚照就越发心慌了。 “先前你把文臣缙绅得罪得狠了,这次又要去对他们下狠手,朝堂之上的压力,朕一定会抗住,但是你这边,朕着实担心你的安危。” 陈宽一听到这话,立刻笑道:“汤侯言重了,老奴不过是活得时间长了一些,若是陛下有疑惑,不用陛下开口,老奴也会及时提醒的。” “野人,你别说这些话,朕心里面听着总是瘆得慌,你跟托孤一样……” “听见没有,早点把事情做完,早点回来!” “都察院自从整改之后,就已经从文臣集团中割裂开来,包括张敷华在内的科道言官,都只能选择彻底倒向你这位皇帝陛下,所以不用担心他的立场问题,事实上这位总宪大人的人品,胜过了大明王朝绝大多数的官员。” 在这个交通和通讯都极其落后的时代,大军出征至少都是以年为时间单位起步的。 这番话说得极其漂亮,既是满满的自谦,又表达了对小皇帝的忠诚,饶是汤昊听了都不免给陈宽点赞。 “再有一个,廷议的时候,可以带上刘瑾这条狗,但是你千万要记住,刘瑾可以用,别再给他大权,不要忘了他当初是怎么设计你的!” “大朝仪我就不参加了,跟这些文臣缙绅天天扯皮,甚是没意思!” 汤昊闻言点了点头。 此话一出,一旁的大太监陈宽都快憋不住了,一张老脸青白交加,精彩到了极点。 就像上次保国公朱晖,蒙古趁着大明更新换代,大举进犯宣府,朱晖带着大军出去游了一圈,等他抵达宣府时,蒙古早就撤军了,然后又只好率军回来,这一来一去就耗费了一年多的时间。 “陛下,这不合规矩!” 四卫禁兵,这是小皇帝最后的武装力量,也是他能调动的唯一战兵。 汤昊:“……” 别看郭勋现在执掌团营,汤昊现在执掌京军,看起来小皇帝就真个收拢在京兵权了。 小皇帝眼眶都红了,但又觉得稍显丢人,所以他鼓足勇气上前捶了捶汤昊的胸口。 “所以除了你既定的那一万新军精锐外,朕调三千四卫禁兵给你,全权听命于你,职在保护你的安危,朕不希望你就这么折了,听明白了吗?” 就比如此次汤昊出兵,他甚至都不敢多要,只敢要了一万精兵名额,不然文臣缙绅不拨钱粮给他,别说出兵了,他麾下将士都会闹情绪。 所以,国家大事,钱粮二字,真正掌控了钱粮的人,才是拥有话语权的人。 江南士绅为什么敢如此嚣张,暗中左右大明王朝的朝堂政局? 就是因为他们掌控了大明赋税的半壁江山,所以他们才敢这么做,他们也有底气这么做。 哦不对,以如今江南士绅的体量而言,“半壁江山”都有些稍显谦逊了,估摸着怎么也有个四分之三左右。 这四卫禁兵,唯一的职责,就是护卫宫廷,确保大明皇帝的安危。 但是现在,小皇帝直接调了三千精锐给他,这份恩宠待遇,哪怕是汤昊都觉得有些过了。 “狗屁规矩!” 小皇帝罕见地动怒,道:“四卫禁兵是朕的,朕想怎么调就怎么调,文臣缙绅管不着,你也管不着!” “别说那些没用的,早点把事情办好回京,这才是最重要的!” 听到这话,汤昊心中忍不住一暖,笑呵呵地点了点头。 “那行吧,多谢陛下!” “我也有一件礼物赠与陛下,不过转托给了他人之手!” “这个人陛下可以着重关注,日后未尝不可成为我们的战友!” 朱厚照闻言顿时眼睛一亮,满脸希冀地看着汤昊。 野人的礼物,会是什么? 还有他举荐的这人,又会是何人? 不过汤昊并不准备告诉小皇帝,惊喜嘛,直接说出来多没意思。 正当朱厚照准备追问的时候,张永却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陛下,元辅与大冢宰求见!” 大冢宰,马文升! 老首辅,刘健! 而且还是联袂而来! 听到这话,汤昊和小皇帝面面相觑。 片刻之后,四人各自落座,陈宽站在小皇帝身侧。 眼前的局势,无比契合大明王朝的惯例,宦官阉人——文臣缙绅——武将勋贵! 刘健也不废话,直截了当地表明了来意。 “汤侯,此次出兵,意欲何为?” “剿倭!” 汤昊面无表情地回答道。 刘健却是摇了摇头,沉声道:“现在不是廷议,没必要遮遮掩掩的。” “还请陛下恕罪,此事事关大明江山社稷,所以老臣也就直言了。” 老首辅先是向小皇帝告罪,随即看向汤昊,厉声道:“倭寇你可以剿,卫所你也可以清,但是江南士绅,你绝不能动!” “你我心中都清楚,倭寇之患日益猖獗,在于沿海卫所长期糜烂,沿海卫所之所以糜烂,在于江南士绅的出海贸易!” “老夫知道,你这次出兵不只是为了剿倭,更是想一劳永逸,彻底肃清江南乱局!” “但是汤侯你要知道,江南士绅的力量盘根错节,不只是朝堂之上,还有地方官场,甚至遍布整个大明的方方面面,你若轻易动了那些江南士绅,那不只是你会因此成为天下公敌,大明王朝也会因此动荡不安,甚至可能会有倾覆之患!” 紧接着,天官马文升也开了口。 “中山侯,老夫承认你的做法是正确的,但是问题在于,很多事情不是正确的你就可以做,很多事情更不是你想做就能做!” “江南赋税半天下,这确实是实话,不是什么虚言!江南一乱,朝廷收不上赋税,军费民生等全都供应不了,那朝廷还有什么威望可言?” “这么多年来,朝廷不是没有想过削弱江南士绅的势力,可是最后结果呢?还用老夫多说吗?” 刘健和马文升看出自己的真正目的,这不是什么好奇怪的事情。 但是,即便如此那又如何? 汤昊沉声道:“大明想要真正中兴,那势必要收回钱粮大权,这一点二位大人比本侯更加清楚!” 此话一出,刘健和马文升对视了一眼,尽皆看出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马文升重重地叹了口气,随后道出了一个残酷的例子。 “老夫历仕五朝,从景泰年至今,说句不好听的,从土木之后,历任大明天子,唯成化帝为最,可称英主!” “成化爷即位之初,面对的是一个倾颓的武勋集团,一个跋扈的文官集团,在这种局面之下,成化爷展现出了无与伦比的帝王心术,甫一即位就立刻起用大量被天顺帝贬斥的忠正贤良,包括内阁大学士商辂等人在内,并且为于谦于少保平反,一举收获了士林之心,稳定住了朝政大局。” “但是紧接着,成化爷就察觉到文臣缙绅权势过大,隐隐有僭越神器的苗头,再加上当时的司礼监掌印太监怀恩本身就是个文人书生,因为族兄之过才被阉割送入宫廷,所以此人与文臣缙绅一向交好,基本不反对文臣缙绅的意见,甚至当成化爷与文臣缙绅产生激烈矛盾时,他还会从中调停,如此一来司礼监也就彻底失去了制衡内阁、制衡文臣缙绅的作用!” “所以,成化爷选择绕过怀恩这些太监,重用那汪直,甚至不惜为汪直创设了西厂,西厂存在的数年时间里,办理了不少迫害朝廷大臣的案子,目标都没有对准东厂和锦衣卫,而是清一色的文官缙绅,包括那些内阁大学士在内!” 马文升说这话的时候,刘健一直在疯狂给他使眼色。 可惜天官大人浑然不以为意,只是想要说个痛快。 “除了这西厂之外,成化爷还设置了传奉官,还让汪直掌控大明京军,就是为了制衡日益跋扈的文臣缙绅,如果汪直能掌控京军,军政事务上也就能绕过兵部和内阁,由成化爷直接指挥,这对于削弱文官集团的军事话语权是非常大的帮助,因此成化帝就效仿正统皇帝,将汪直扶持成为类似于王振一样的人物,可以同时监管西厂和京军的实权大太监。” “只是可惜汪直并没有带兵作战的资历,最多不过以镇守太监的名义进入京军提督镇守罢了,这个时候就出现了王越,王越与别的文官不同,他虽然是文官出身,但因为不拘一格的行事风格受到文官集团的打压排挤,所以汪直和王越就成了成化帝最为倚重的军中心腹,替他重新收拢军权,打压文臣缙绅……” “大冢宰!” 刘健陡然厉喝道:“够了!” 这位天官大人,真是什么都敢说啊! 揣测圣意,这是大不敬! 非议君上,这是十恶不赦的死罪! 但是小皇帝却是听得津津有味,很是不满地瞪了刘健一眼。 “大冢宰,接着说,然后呢?” 马文升瞟了一眼汤昊和小皇帝,幽幽开口道。 “然后,成化爷通过一场场的对外战争,通过名将王越带来的一场场大胜,逐渐清洗了军中的文官势力,利用汪直和王越二人的竭力配合,抓住了军队的权力,削弱了文官集团对朝廷的掌控。” “看起来,成化爷目的达成了,对吧?” “可是现在呢?可是在这史书上面呢?” 马文升突然大笑了起来,笑得很是讽刺。 “汪直与王越结为腹心,自相表里,肆罗织之文,振威福之势,兵连西北,民困东南,天下之人但知有西厂而不知有朝廷,但知畏汪直而不知畏陛下……” “一个汪直,成了堪比王振的祸国权阉!” “一个王越,成了谄媚阉人的卑劣小人!” “还有成化帝这位英主雄主,被抹黑成了……” “够了!”刘健陡然暴怒,“马文升!注意臣仪!” 有些话,你心中清楚就可以了,但是绝不能说出来! 更何况,你他娘地还是当着皇帝陛下的面儿,说他亲爷爷的过失! 怎么,真的活腻歪了,想要九族一起上路? 朱厚照这时也反应了过来,下意识地看向了汤昊。 “大冢宰,你的意思是……” “朕现在是成化爷,汤昊是朕的王越,刘瑾是朕的汪直?!” 马文升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嘟囔道:“老臣可没这么说。” 见到这一幕,汤昊都有些哭笑不得。 这个老家伙,显得莫名可爱啊! “天官大人,刘瑾不是汪直,本侯也不是王越!” 汤昊轻笑道:“因为王越是个文官,而本侯是武夫,或者说,本侯是个莽夫!” “相比于心慈手软的王越,本侯可以做得更狠更绝!” 众人:“!!!” (本章完) ------------ 第146章 君臣一心!大明永远不缺忠良! “汤侯!” “你莫要太冲动了!” 刘健忍不住提醒道:“大明是大明,不是游戏场!” “朝堂也好,官场也罢,都有着他各自的规矩,若是因你一人这些规矩全都废了,那当真会生出乱子来!” 规矩和秩序,这是王朝统治的根基。 如若没有秩序坏了规矩,那皇帝还凭什么高高在上地坐在龙椅上面,天下臣民又凭什么非要臣服你这个年轻天子? 有些东西,一旦破坏了,那再想建立起来,基本上难如登天! 刘健这个循吏,就是最守规矩之人。 哪怕他同样也曾做过党同伐异的事情,可至少也都在这朝堂这官场的规矩之中! 但是,中山侯汤昊偏偏是一个最不守规矩的人,或者说汤昊这个莽夫的人设,本身就是为了打破规矩而存在! “江南士绅嘛,本侯当然清楚!” 他们不是李东阳之流,也不是刘大夏之流。 小皇帝到底笑得乐不可支。 “但是本侯也清楚,现在不是清洗这些士绅缙绅的时候,所以本侯给大明找了另外一条富国之路!” 这是第一次,汤昊在刘健与马文升面前吐露心声。 换句话说,这些利润原本应该就是属于皇帝的啊! 那可都是朕的银子啊! 你们这些该死的文臣缙绅,该死的地方士绅,这是在明抢朕的银子啊! 先前汤昊可是说过,这郑和下西洋掌控着出海贸易,而出海贸易意味着难以想象的惊天利润。 汤昊深吸了一口气,将话题引到了另一个方向上面。 汤昊冷笑着开口,语气之中充满了鄙夷与不屑。 “富国强兵富国强兵,只有富国才能够强兵,你们不愿意让本侯对这些士绅缙绅动刀子,那本侯就只有想其他的办法,让大明至少先富起来!” 积贫积弱的前宋朝廷,确实很不争气啊! “诸位难道就没有想过,澶渊之盟的时候,前宋朝廷还占据整个天下,而绍兴和议的时候,前宋却只是偏安一隅只有半壁江山,同样是五十万两,前宋怎么捣鼓出来的?” “至此,夏、宋、辽三方鼎峙的局势形成,而前宋王朝却能凭借一己之力,养活两个蛮爹,其国力真就那么富庶吗?” 他之所以喜欢野人,就是因为这野人不但能力突出,而且说话又好听。 换句话说,这二位就是大明王朝的帝国缝补匠,一辈子为这个破烂王朝缝缝补补,强行支撑着大明朝廷正常运转。 若是换做其他人,汤昊绝对不会这样做,避免被文臣缙绅探知到自己的真正目的。 可是老首辅刘健与大冢宰马文升不同,他们二人为国操劳了一辈子,不是五朝元老就是四朝老臣,而且曾经齐心协力地辅佐过弘治皇帝,想要正儿八经地中兴大明! 前宋王朝,养活蛮爹? 听见汤昊这话,众人都有些哭笑不得。 “而后前宋朝廷给西夏的“礼物”,称为“岁赐”,岁赐岁赐,意思是前宋皇帝每年赏赐给西夏的,西夏李元昊依旧是前宋臣子,不能称帝,如此前宋赢得了面子,下得了台阶,通过撒钱的方式暂时平息了与西夏的战火。” 不等众人开口反驳,汤昊就接着往下讲。 “然后呢,就是金国(女真人)灭宋,前宋朝廷南逃偏安一隅,就出现了前宋朝廷与金国签署的“绍兴和议”,前宋朝廷每年给金国银、绢各二十五万两,总计五十万两。” 话说到这儿,刘健和马文升都是脸色微变,小皇帝更是脸色阴沉。 “天官大人,元辅大人,要想中兴大明,必须富国强兵!” “但是富国强兵,以大明目前的国力而言,谈何容易?” “前宋朝廷,偏安一隅,积贫积弱,却能够硬生生地养了好几个蛮爹,为什么?!” “面对辽国增加岁币的无理要求,前宋朝廷没有拒绝,而是答应了!” “为了维持脸面,前宋朝廷把献给辽国的这些银、绢称作“岁币”,言外之意这是前宋朝廷给辽国“礼物”,当做每年双方往来的物资,双方还是平等,是“兄弟之国”。” “后来西夏崛起,西夏皇帝李元昊暴打前宋朝廷,接连取得三川口之战、好水川之战、定川寨之战胜利,打得宋军损失惨重、狼狈不堪,然后宋廷只能苟颜乞和,与西夏签署“庆历和议”,每年给银、绢、茶总计二十五万两,这就是前宋的第二个蛮爹!” “而他们在地方上面也没有闲着,利用自身功名特权,大肆兼并田地垄断地方贸易,甚至还敢将手伸到了出海贸易上面,为此不惜给郑和下西洋的壮举抹黑,刘大夏这個畜生更是一举烧毁了郑和下西洋的珍贵档案!” 你这么说,多少有些过分了嗷。 汤昊轻笑道:“掌控大明王朝赋税钱粮的半壁江山,然后又通过科举制度源源不断地将家中族内子弟送入朝堂,成为他们这些士绅大族的代言人,为他们谋取利益,确保他们的既得利益!” “田地尽皆被士绅权贵瓜分一空,朝廷收不上赋税,百姓穷困不堪,这些钱粮最终全都落入了士绅缙绅的口袋里面!” “不对士绅缙绅动刀子,大明就永远富不起来!” “富国,怎么富?从什么地方富?” 哪怕这是事实,但大明毕竟宣称的是继承前宋法统,所以多少有些冒犯了嗷。 汤昊丝毫没有在意众人的异样神情,自顾自地开了口。 话不能说得这么难听嘛! 这一次,前宋确实是连脸都不要了! 华夏王朝历朝历代,就出了这么一个前宋,敢厚着脸皮向外邦蛮夷称臣纳贡。 “澶渊之盟,前宋朝廷每年给辽国(契丹人)送去银、绢共三十万两,后来辽国利用前宋朝廷与西夏作战的困境,又将这岁贡增加了二十万两,总计五十万两,这是前宋的第一个蛮爹!” 说起这些,汤昊都忍不住叹了口气。 汤昊神情振奋地看着两位帝国缝补匠,发出了灵魂拷问。 “这一次,前宋朝廷是真的连脸都不要了,给金国的银、绢,称为“岁贡”,意思是前宋朝廷每年向金国“朝贡”,蛮夷成立的金国成了上国,前宋王朝却成了臣子,丢尽了中原王朝的脸面。” “而且哪怕是偏安一隅,可这前宋却是繁华富庶,岁贡一次都没少给过不说,其都城汴京还是天下第一繁华富庶之地!” “为什么?” 为什么? 答案呼之欲出! 刘健和马文升齐齐深吸了一口气。 “因为……海外贸易!” 汤昊直视着他们的目光。 “前宋王朝通过海洋贸易抽取的商税,占据了整个财政收入的一半还多,这是什么概念?” “前宋通过海洋贸易,进出口货物多达四百种以上,中国主要出口茶叶、瓷器、丝绸等特色商品,因为其只产自于中国,所以那些海外商队只要将这些东西运出海外,价值立刻就会翻上数十倍不止,而他们也一定能够获得几十上百倍的利润!” “多少?!” 刘健和马文升听得沉默,小皇帝却是听得眼睛都红了。 “野人你刚刚说多少?” “丝绸、茶叶、瓷器,只要运出海,就是几十上百倍的利润?” 朱厚照难以置信地追问道,只觉得心痛得无法呼吸。 那他娘地都是朕的钱啊! 那都是朕的钱啊! 全便宜这些该死的士绅缙绅了! 汤昊白了小皇帝一眼,没有搭理这个守财奴。 “这些是前宋出口,也就是卖出去的东西,那前宋又进口了什么呢?” “占城稻,产量高于中原且对环境适应性更强,为前宋的后勤提供了可靠保障;香料,中原一向稀少,所以价值昂贵,在前宋与北方的贸易中起到了一般等价物的作用,换来大批战马;硫磺,主要是与倭国和朝鲜交易,制作火药的主要原料……还有象牙、珠宝、人参等物资,凡南宋匮乏之物,皆能由海外贸易得之!” “前宋朝廷就在这一次次中外贸易之中,承担着中间商的角色,通过双方商品存在的巨大价格差异,赚取到了海量惊人的财富,还通过抽取商税关税,更是让这笔财富翻上了数倍不止,所以前宋才能养活得起他这些蛮爹!” “巨大的海外资源,为前宋带来了源源不断的财富,最终成为前宋王朝北方防线最有力的经济后盾,富庶的国力也足以确保,哪怕前宋王朝再如何积贫积弱,他们最后也能花钱平息战祸!” “但是如今的大明呢?” 汤昊厉声质问道:“钱粮财政尽皆掌控在文臣缙绅手中,朝廷收不上赋税,百姓穷困不堪,天下民穷财尽,这就是如今的大明!” “说句不好听的,等哪天那蒙古小王子兴兵犯境攻入长城后,大明连跪在地上跟人家苟颜乞和的资本都没有!” 这句话,狠狠刺痛了两位老大人的心。 人人都笑前宋苟颜乞和,丢尽了中原王朝的脸面。 但是现如今的大明呢? 一旦真如这汤侯所说,真有蒙古蛮夷再次越过长城的那一天,大明拿什么去称臣纳贡,拿什么去苟颜乞和? 军穷尽困! 民穷财尽! 不该是这样的啊! 泱泱大明,何时沦落到了这种地步? 两位老大人默然不语,满脸悲戚之色。 他们为大明王朝奉献了一生,自然也明白大明衰败的根源出在哪里。 可是问题在于,他们同样是这士绅缙绅的一员,他们做不到对士绅缙绅动刀子,也不想看到有人对士绅缙绅动刀子! “天官大人!” “元辅大人!” “大明已经烂到骨子里了!” “若是再不想办法挽救的话,那用不了多久,异族铁骑就会再次兵临北京城下!” 汤昊这话掷地有声,振聋发聩! 事实上,还真没过几年,大明帝都就第二次被蒙古给围了。 嘉靖二十九年,蒙古土默特部首领俺答汗因“贡市”不遂率军大举南下,先攻宣府再破古北口,至密云,转攻怀柔、昌平,抵通州,纵兵四掠,兵临北京城下! 也就是说,再有个三四十年,大明王朝的脸面,就会被这位俺答汗给再次踩在脚下! 一阵良久的沉默之后,老首辅刘健豁然抬起了头,锐利目光直视着汤昊。 “你想要重下西洋,可以!” “但伱想要开海解禁?不行!” 重下西洋,让皇帝掌控海洋贸易的利润,绕过文臣缙绅,从而利用这利润富国强兵,这是老首辅刘健可以妥协的地方! 但是,开海解禁,这将会动摇士绅缙绅的根基,更会动摇大明王朝的根基,所以绝对不行! 天官马文升诧异地看了刘健一眼,不过此刻他们二人站在同一战线,所以马文升还是得要顺着刘健的思路去讲。 “重下西洋,虽然朝野非议甚多,但也不是不可以实现。” “前提是,你得打服了向里面伸手的江南士绅!” “汤侯,凡事留一线,不要斩尽杀绝!” 大冢宰叹了口气。 “你们这些年轻后生,就是冲动暴虐,动不动就要打打杀杀的。” “老夫大致也明白你的想法了,虽然老夫不赞同,但是老夫也不反对,既然陛下都支持你这么做了,那老夫也只好支持了。” “不过你要记住,江南绝不能乱,凡事都要有个度,哪怕你血洗了整个江南,用不了多久就会再出现一批江南士绅,明白了吗?” 这个道理,汤昊当然明白。 士绅缙绅是杀不完的,只要有着科举制度存在,大明王朝就永远会有士绅缙绅。 哪怕汤昊此次出兵,血洗整个江南,整饬江南官田,而要不了多久,这些官田也会落入新一批的士绅手中,他们有的是办法和手段,让这些田地变成他们的私产。 “两位老大人放心,本侯没有这么蠢。” “江南不会乱,本侯也不会赶尽杀绝,此次出兵只是为了为重下西洋打好基础罢了。” 听到这话,刘健和马文升也松了口气。 “既如此,那你就放手去做吧!” “朝堂之上,有老夫这个内阁首辅,有大冢宰这位天官大人,还有张敷华这位总宪大人,再加上陛下的鼎力支持,足以撑住一切压力。” 刘健语气凝重地开口道:“汤侯,莫要让陛下失望,也莫要让我们失望!” 闻听此言,汤昊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大明王朝永远不缺忠良! 天官马文升如此。 老首辅刘健亦是如此。 “这样,我也可以走得放心些了!” 或许是为了给这两位老大人一些信心,又或许是为了回馈他们的善意,汤昊主动告诉了他们一个重磅消息。 “对了,两位老大人,石见银矿一事……确实是真的!” 汤昊不怀好意地轻笑道:“藏银上亿,确有此事!” 刘健:“Σ(°△°|||)︴” 马文升:“∑(°口°)” (本章完) ------------ 第147章 老国公的请求!突如其来的恶心! 除夕佳节。 中山侯府宾客盈门。 为了让官员有更高的办事效率,君王特地设定了相应的休沐制度,也就是放假制度。 “休沐”源于汉代,指官员每周休息一日,用来沐浴更衣,整理着装、长发,确保仪态端庄才可外出办公,以维持官员的威严,所以叫做“休沐”。 按大明制度,凡每岁正旦节,自初一日为始,文武百官放假五日,冬至节本日为始,放假三日。永乐七年,令元宵节自正月十一日为始,赐百官节假十日。 此外,还包括端午、中秋等法定节假日,相应休沐制度已经十分完备。 而除夕这一天,百官都是要上朝的,不过散朝之后就可以下班了,等待明日正旦前去参加大朝仪,结束后就直接放假五天,安心陪伴家人。 鉴于汤昊中山侯的身份,加之其是炙手可热的朝堂新贵,是以除夕一到,侯府门前可谓是宾客盈门。 大多都是武将勋贵差人前来拜访送礼,他们一般不会轻易露面,毕竟要脸要身份。 不是什么奇珍异宝,就是宝剑甲胄,最少都是价值千两纹银起步。 “这不是折煞晚辈了嘛!” 意在何为? “都是自家人,就不用整这些虚礼了。” 二来则是因为汤昊现如今可是真正的朝堂新贵,不但深受皇帝陛下器重信任,而且执掌着整个京军,传闻就连英国公张懋和保国公朱晖都鼎力支持这位中山侯,而且还要与其联姻,那这位中山侯的身份地位,就更不是他们可以直接拜见的了。 一来是因为这些武将勋贵跟汤昊不怎么熟,毕竟汤昊崛起得太快,而且还是突然崛起,就跟横空出世一样,基本上没有什么交情,这万一亲自来了却连门都进不去,那就有些尴尬了。 话听到这儿,汤昊终于反应了过来,但脸色也逐渐变得难看了起来。 这事儿跟武将勋贵有什么关系? 汤昊略显迟疑地看着朱晖,思考着这位便宜岳父的目的。 “汤昊,你此次出兵,意在何为啊?” 一听到张懋的声音,汤昊急忙起身行礼。 “怎么?” 他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 “老夫和朱晖前来,是有要事相商。” 汤昊的态度,让张懋很是受用,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头。 听到这话,汤昊点了点头,随即领着二位长辈来到了书房。 听到这话,汤昊顿时一愣,随即头疼地捏了捏眉心。 便宜二伯汤俌正笑呵呵地念着这些礼单,汤昊听得烦不胜烦。 “老爷子,您怎么亲自过来了?” “这都是武将勋贵的示好,你要是退回去了,人家反倒是认为你……瞧不上他们!” 眼见汤昊不开口,张懋忍不住叹了口气。 只是汤俌一听到这话,立马就急眼了。 哪怕张懋扶持他上位,是存着利益缘故,但是张懋对他的支持和帮助,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江南士绅! “你们也从中分了一杯羹?!” 光是这除夕贺礼,中山侯府只怕就能赚个数万两白银。 “哟,我们搅弄风云的汤侯,竟然也有苦恼的时候啊?” 总而言之,该送的礼要送,但是不能让人家为难,那样反倒是会适得其反。 “小汤昊,咱们把话说得直白一点。” “大家这日子过得都不容易,没必要如此破费!” 所以面对英国公张懋,汤昊一直持晚辈礼,对他尊敬有加。 正当他苦恼的时候,英国公张懋与保国公朱晖联袂而来。 汤昊讪笑着开口。 “二伯,要不……退回去?” 这钱拿着,汤昊心里面不得劲。 “昊哥儿,这真不能退回去啊!” 落座之后,朱晖就迫不及待地开了口。 按照礼法,哪有长辈来给晚辈拜年的道理,应该是汤昊亲自去英国公府拜访人家。 “这一次,你是奔着江南士绅去的,还是奔着沿海卫所起的?” 张懋和朱晖上门,直接询问汤昊出兵的目的,这本身就不合常理。 事实上,这些武将勋贵送来的东西,那可真是不便宜。 沿海卫所! 除非是……沿海卫所某些军将,求到了他们身上,希冀着中山侯能够网开一面,给他们留一条活路! 但是,这同时也意味着,英国公张懋和保国公朱晖也卷入了其中,在出海贸易这件事情里面,分了一杯羹! 面对汤昊的质问,朱晖神情变得不自然了起来,看他这副姿态,就已经可以知道答案了。 张懋依旧神色自若,淡淡开了口。 “小汤昊,不要把话说得这么难听。” “没有这些利益,武将勋贵早就垮了,哪里还能支撑到现在?” “大家日子都不好过,所以只能这么做,反正哪怕我们不做,也有人会做,文臣缙绅岂会放任这利益不要?” 汤昊怔怔地看着张懋,突然觉得很是讽刺。 他还以为,这些武将勋贵因为文臣缙绅的打压,所以日子很是凄惨难过。 就在方才,他还想将武将勋贵的除夕贺礼退还给人家,没必要让人家这么破费。 结果现在,武将勋贵的顶梁柱,大明英国公张懋突然告诉他,出海贸易一事,武将勋贵同样参与其中,同样从里面分了一杯羹。 这就是所谓的“日子难过”? 短暂失神后,汤昊也明白了。 原来,出海贸易,文臣缙绅和武将勋贵都是主力军。 文臣缙绅背后站着地方士绅,尤其是以江南士绅为主。 而沿海卫所军官背后则是站着张懋、朱晖这些顶级勋贵,暗中为他们输送利益,从旁遮掩。 至于这样做的后果,就是水师日益糜烂,倭寇日益猖獗,大明日益倾颓……但是,没有人在意。 在意什么呢? 水师和陆军本就不是一个体系! 大明水师脱胎于元末太祖朱元璋所部的两大主力之一巢湖水师,这支水上“劲旅”本是为保护乡里聚兵巢湖,由赵普胜、李国胜、俞廷玉、俞通海、俞通源父子,廖永安、廖永忠兄弟统领,随后巢湖水师投靠了太祖朱元璋,在渡江之战与鄱阳湖水战中大放异彩,为朱元璋奠定了霸业之基。 但也正因为功高震主势力太大,最后引起了太祖朱元璋猜忌,一众巢湖老将最终在胡蓝之案中死伤殆净。 紧接着,就是郑和下西洋,借助这巢湖水师留下来的班底,郑和完成了七下西洋的历史性壮举,但因为郑和水师掌权的皆是阉人宦官,所以水师也未曾被武将勋贵接纳过。 时至今日,哪怕文臣缙绅把持朝政,武将勋贵日益衰落,但是暗中的蝇营狗苟,还是让人见了就觉得恶心。 汤昊原本以为,文武合流这种局面,是出现在大明中后期,比如嘉靖、万历年间的,但是现在看起来,原来在正德朝就有了苗头。 这些大明王朝的权贵,果真是没有一個好东西啊! 一想到这儿,汤昊脸色就有些发冷。 “老国公,您想我怎么做?” 或许是听出了汤昊的语气冷淡,亦或许是察觉到了汤昊的面色发冷,张懋不由沉声解释道:“汤昊,昔年永乐帝命郑和下西洋,利益皆被皇室所得,哪怕永乐帝是为了筹措军费,可是他也不该一个人独吞掉所有利益。” “同样的道理,老夫知道此次你出兵是为了下西洋做准备,其他老夫不多说什么,哪怕你宰了那些贪腐受贿的卫所将佐,老夫也绝无二话,但是下西洋一事,这一次必须要带上武将勋贵!” 此话一出,朱晖大惊。 “老国公,不能这样……” 话音未落,张懋就狠狠一巴掌甩了过去。 “闭上你的嘴!” “滚出去!” 朱晖骤然间挨了一巴掌,虽然很是不服气,但张懋一是他的长辈,二是武将勋贵的领头人,所以他也只能含恨离去,老老实实地关上了房门。 此刻,书房里面就剩下了汤昊与张懋二人。 张懋看着面无表情的汤昊,目光深邃地开了口。 “老夫知道伱现在很愤怒,但这就是事实。” “卫所制度存在弊端,那些军官将佐早就耽于享乐腐化堕落了,哪怕老夫不同意,他们也会跟江南士绅做这笔交易。” “事实上,老夫这个武将勋贵之首,更多的其实只是虚名,毕竟老夫一辈子都没有上过战场,一辈子都没有统兵出战过,所以毫无什么威望可言。” “这种情况之下,老夫只能装作看不见,这样心里面才会好受一些。” 对于这个解释,汤昊没有表态,他要是信了他就是真的蠢。 张懋也不纠结这些,他真正在意的,是下西洋! “好,那我们谈谈正事吧!” “下西洋,仅凭你和陛下,是做不成功的!” “现在这块利益,全部被文臣缙绅霸占,你们想要强行夺走,势必会引起文臣缙绅的激烈反抗,哪怕你带兵屠了他们,但你终归是杀不完杀不尽的!” “那满朝缙绅,尤其是内阁首辅刘健,也不会允许你这么做,这一点你我心中都清楚。” “你想要重下西洋,丝绸、茶叶、瓷器等货物必不可少,但是现在这些东西全都掌控在江南士绅手中,你觉得能让他们吐出这些利益吗?” 听到这话,汤昊笑着反问道:“你想要上船,那就要有船票!” 船票? 武将勋贵自然有。 “武将勋贵可以提供出一批货物,以支持陛下重下西洋,只求这一次陛下允许武将勋贵一同参与!” “汤昊,你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武将勋贵日益倾颓,太需要一个重新崛起的机会了,只要能跟着陛下做买卖,能够从中分一杯羹,那武将勋贵就有希望重新崛起!” 不得不承认,张懋这个算盘打得确实响亮。 先前和文臣缙绅一起做海洋贸易,这是侵占国朝利益,皇帝不清算还好,现在开始了清算,那谁都别想跑得了。 所以张懋才会登门拜访,直接摆明了态度,愿意花钱买船票,登上皇帝陛下这艘新船。 至于代价嘛,就是全力支持重下西洋一事,包括舍弃那些沿海卫所军官将佐的性命。 反正这种卫所军官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屁股底下都不干净,有一个算一个全部杀了了事,多的是人想做这个位置,换一颗棋子罢了。 “老国公,您今日的所作所为,让我很是失望啊!” 汤昊叹了口气,脸上带着苦笑。 “为了利益,还能跟文臣缙绅合作?” “难道大明武将真就堕落至此了吗?” 张懋同样带着苦涩笑容,叹气道:“除了九边外,都已经烂透了!” “勋贵子弟不学无术,大多被养成了纨绔废物。” “卫所军将更是不堪,奴役欺压军丁士卒更是家常便饭!” “如果不是你强行恢复了纳粮开中,连九边也会日益败落,到时候这个大明朝,只怕真的是会完了!” 事实上,九边军镇的情况,就一定好吗? 只怕不见得,甚至更为恶劣。 如果不是九边地处边防之地,还需要麾下将士儿郎抵御蒙古蛮夷,这山高皇帝远的,只怕九边烂得比谁都快,甚至还搞出拥兵自重那些戏码。 就比如那李成梁,“边帅武功之盛,两百年来前所未有”,比徐达常遇春还要牛逼,太祖朱元璋知道吗? 若是太祖朱元璋坐在这龙椅上面,那该会有多好啊! 汤昊怔怔地看着前方,自顾自地开了口。 “老国公,此事我会禀报给陛下,一切以陛下意志为准。” “明日大朝仪我就不去了,直接带兵离京,那些沿海军官将佐,该杀之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希望老国公能够理解。” 听到这话,张懋额头上的皱纹,一下子皱得更深了。 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颤颤巍巍地起身,然后缓步走出了书房。 只是走到门口的时候,张懋幽幽开了口。 “那两家的婚事,还作数吗?” “自然作数,老国公与我二伯商议即可,待我回京之日,就会迎娶两家小姐过门。” 听见汤昊的回答,张懋心中终于松了口气。 这是汤昊给出的承诺,也是他给张懋的最后体面。 等张懋走出房门,门外顿时传来了朱晖的咆哮声。 “凭什么?” “他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 “如果不是我们的鼎力支持,他汤昊凭什么能够坐上现在这个位置?” “呸!真是头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听见这些话,汤昊恨不得冲出去,一拳打死这个蠢货。 他终究是忍住了,可是心里面的不痛快,却让他异常烦闷,让他很是想杀人! 今日这场会面,彻底粉碎了汤昊心中的所有侥幸。 该杀的人,从来不只有文臣缙绅,还有这些武将勋贵啊! (本章完) ------------ 第148章 大朝仪!正德朝堂的变化! 正德二年,元正。 元正即正旦,元,谓“始”,凡数之始称为“元”;“元日”意即“初始之日”。 按照大明王朝的规矩,朝会分为大朝和常朝,大朝一般在正旦、冬至和万寿圣节时举行,为礼节性的朝会;常朝分为朔望朝和日朝,其中朔望朝顾名思义,一般在农历初一、十五举行,亦属礼节性的朝会;日朝则是皇帝真正处理政务的朝会。 今日乃是正月初一,正德二年的大朝会,是以在京朝臣、文武百官都必须参加,与外邦使者一起进宫进献贺表,祝皇帝陛下新年快乐,冬至大朝仪那就是冬至快乐,万寿圣节(皇帝生日)那就是生日快乐。 刚刚三更天,整个京师帝都之中一片车水马龙,灯火通明! 满朝文武,纷纷穿上最华贵的朝服,有赐服的则穿上赐服,向着皇宫赶去。 因为今日是正德二年的大朝仪,乃是皇帝陛下将于奉天殿大会文武百官、王国诸侯和外国使臣的朝会,接受群臣等朝贺的重要日子! 此外,这更是那位即位一年有余的大明小皇帝,展现他执政理念的重要日子! 一日之计在于晨,一年之计在于春。 这句话对朝廷而言同样是如此。 今日是正德二年的第一天! 相比于去年,他这个小皇帝参加大朝仪时,那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惊惶模样,此刻的朱厚照明显从容了许多。 “今日给朕撑撑场面,那多威风啊!” 聪明些的巨头,如老首辅刘健、天官马文升、总宪张敷华、英国公张懋等,大致已经猜到了汤昊此行的目的,但他们毕竟是站在权势巅峰之上,所以知道很多官员都不知道的内情。 此刻宫门口处,文臣缙绅齐聚。 刘健眼中闪烁着精光,面无表情地打量着这些勋贵。 这些变化,都是野人汤昊之功! 嗯,朕也是有功绩的,朕是站在野人背后的那個男人! 一想到这儿,朱厚照嘴角就露出了一丝笑容。 但是今年的正德帝,已然今非昔比,除了京军在汤昊掌控之中,朝堂之上还多出了都察院这股势力,正在向着帝党逐渐蜕变,而且朱厚照还得到了司礼监的效忠,以陈宽为首的司礼监太监正在发挥司礼监的基本职能,制衡内阁制衡文臣缙绅! 这其中开国功臣基本都被留在了南衙,坐镇留都。 这是大多数官员此时心中的忧虑所在! 毕竟,这大朝仪,不只是有大小九卿这些廷臣,还有在京的所有官员,包括英国公张懋、保国公朱晖等武将勋贵在内。 “你就不能晚点走吗?” 除了他们以外,大部分官员都还被蒙在鼓里,思索着此次汤昊出兵的真实意图。 那他真是奔着倭寇去的? 只有保国公朱晖这种将门犬子纨绔废物,朝廷才不会重用他,更不会让他去镇守一方。 究其原因,全都是因为中山侯汤昊这个莽夫刽子手在疯狂搞事情! 因为他们洪武朝的帝都在南京,所以他们只能留在南京那边。 去年的小皇帝,手里面只有四卫禁兵,而且算是自己人的只有八虎阉人。 紧接着就是工部尚书曾鉴,突然就被李善给换掉了,被赶去南衙养老,毫无征兆。 那今日这场大朝仪,这中山侯和小皇帝会不会借此机会一举荡平朝中那些不和谐的声音,大肆提拔其心腹近臣? 而且,传闻那位中山侯即将亲自领兵出征,前往沿海地区剿灭倭寇。 执掌九大衙门的大九卿,吏部尚书(大冢宰,天官大人)马文升、户部尚书(大司农)韩文、兵部尚书(大司马)许进、礼部尚书(大宗伯)韩文、刑部尚书(大司寇)闵珪、工部尚书(大司空)李善、通政使(大银台)张缙、大理寺卿(大廷尉)耿瑛、都察院都御史(大司宪,总宪)张敷华带着自己辖制衙门的官员安安静静地站立在宫门之外,而内阁首辅(元辅大人)刘健、东阁大学士谢迁、文渊阁大学士李东阳三位内阁大学士则是立于他们之前。 靖难功臣有三十余位,这是如今京城勋贵的主要来源,比如说英国公爵位,比如说成国公爵位,还有这些大小侯伯,基本上都是传承于靖难勋贵。 小皇帝喃喃自语,内心充满了不舍。 再加上太常寺卿、太仆寺卿、光禄寺卿、詹事府詹事、翰林大学士、鸿胪寺卿、国子监祭酒、苑马寺卿、尚宝寺卿这些小九卿带领的官员,按次排列在宫门之外的官员已经超过了千人! 大九卿与小九卿率领的官员,已经囊括了整个大明朝廷的文官,而此时宫门之外还缺少另外一种声音,武将勋戚! 大明开国至今,共有两次大规模地封爵事件,一次是开国封爵,一次是靖难封爵,实授的勋贵约有百位。 相比于小皇帝刚刚即位称帝的时候,这短短半年时间,大明朝堂之上发生了太多的争斗是非了。 只是当他想起,野人今儿个不来,小皇帝嘴角的笑容又变成了苦笑。 英国公张懋、保国公朱晖、魏国公徐鹏举、成国公朱辅、魏国公徐俌等武将勋贵在文官的注视之下,施施然地下了马车。 仅仅只是这九大衙门的官员,都已经多达数百人。 而他们之后便是以武定侯郭勋为首的一位位侯爷,至于伯爵及以下的勋戚,则是老老实实地站在他们身后。 再之后就是前任都察院总宪屠勋,同样被逐出了朝堂,好在皇帝陛下给他留下了最后一丝体面,该给元老重臣的待遇一样没少。 未过片刻,在文臣们的嗤笑声中,一辆辆马车在侍卫家丁的簇拥之下,从帝都的四面八方驶来。 更何况眼下大明局势不明、政局不稳,所以满朝文武都是心中忧虑。 紧接着下一人就是兵部尚书刘大夏,被小皇帝抓住机会逼迫其请辞致仕,甚至还不能返乡离京,就这么被圈禁在了京师里面,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遭到清算。 事实上,文武百官寝食难安、夜不能寐的时候,朱厚照同样早早地穿上了金黄衮服,头戴青玄赤黄冕冠,坐于龙榻之上深思。 至此,正德朝堂大九卿,一下子就被替换掉了三人,而且新任都察院总宪张敷华还在小皇帝的授意之下夺得了侦缉之权,摇身一变直接就成了帝党! 陈宽、张永、刘瑾等一众内侍太监更是彻夜不眠,为今日的大朝仪做着准备。 “该死的野人!” 原本提督京军团营的惠安伯张伟等十二侯,直接被中山侯汤昊设局连根拔起,致使整个京军全都落入了他汤昊手中。 不过由于太祖高皇帝在洪武末年展开的大清洗,再加上这些年林林总总因为各种原因被除爵的,大明王朝现存的勋贵大约只有二三十余位。 还剩下一些,就是永乐以后历代帝王册封的勋贵,这部分人数比较少,而且大都被外派到各地,镇守一方,所以并未回京。 自从那位中山侯汤昊横空出世后,就甘愿沦为小皇帝的鹰犬爪牙,一直都在疯狂地搞事情,时至今日这正德朝堂的局势早已全然大变。 这份从容,是来自于野人汤昊,来自于他朱厚照现在能够掌控的势力! 这么看起来的话,大明勋贵好像确实无人可用了啊! 刘健目光扫视全场,一个个地观察着这些勋贵,最终得到了一个悲哀的事实。 眼前这些勋贵,清一色的废物。 包括英国公张懋在内,没一个可以统兵出战的。 或许,汤侯那些话,并非没有道理啊! 一味打压武将勋贵,对大明而言,并不是什么好事。 否则等到异族铁骑当真越过长城的时候,大明该拿什么去抵抗,让这些废物草包去统兵出战吗? 只怕到了那个时候,国力空虚的大明,甚至连跪地乞降的资格都没有! 一想到这儿,刘健那苍老面容上,沟壑愈发深了些。 那位中山侯,说话虽然难听的话,但正因为他说的都是实话,所以才会难听。 而刘健之所以选择支持他,也正是因为如此。 汤侯啊汤侯,不要让老夫失望啊! 刘健暗自叹了点头,随即收回了目光。 只是,所有文臣此刻都有些茫然,因为他们并没有从这阵营里面,见到那道“剃发除须”的魁梧身影——中山侯汤昊! 这是什么意思? 中山侯不来参加大朝仪吗? 群臣面面相觑,开始议论纷纷。 一直到了宫门大开,百官鱼贯而入,那位传奇中山侯却是依旧没有现身! 眼瞅着宫门已开,群臣也不敢多想,立刻闭上了嘴,老老实实地入宫。 大朝仪的地点在奉天殿! 这是朝廷的头等大事,各部寺监官员可谓是精心策划、绞尽脑汁地准备了相当多的繁文缉节! 时鼓三严,钟声响起! 正德皇帝朱厚照来到奉天殿升座,大朝仪随即开始。 经过一套复杂到了极致的繁文缛节后,便是群臣及各属国来使献上贺礼! 正德二年的第一天,前来朝见大明皇帝,道喜恭贺,又岂能空手而来? 手里面不提着点东西都不好意思! 由礼部尚书张昇主持献礼仪式,来使与群臣依照职位品阶高低,依次进献礼品。 而朱厚照在臣子献礼之后,也要虚情假意地表示感谢,以彰显“君臣相得”,一片其乐融融的假象! 一年一度的正旦大朝仪,本质就是一场个人意志与五脏庙的恶战! 自晨至暮,散朝时已至昏夜,那更是常态! 毕竟,这就是文臣缙绅一直坚守的礼法。 终于,待得这些繁琐流程走完,已然到了巳时。 但直到此刻满朝文武却都提起了精神,全神贯注地注视着龙椅上的这位正德皇帝! 因为皇帝陛下即将亲自出言赐座! 赐座即是论资排辈! 赐座即是确立正德朝堂的政治格局! 赐座即是确立各方势力的权势地位! 这是一件极为严肃、极其重要的事情! 毕竟大朝仪要进行整整一天的时间,自然不可能仅让皇帝陛下一人坐着,即便年轻小伙子站一天都难受,更遑论马文升、张敷华等年迈老臣了! 而且到了正午时分,还会由御膳房提供膳食,大家吃饱了继续议事,直到酉时还会举行大宴,皇帝陛下此宴嘉赏群臣,一起欣赏歌舞表演。 所以赐座是必然的! 但如何赐座就是一门高深的学问了! 这不仅仅只是座位那么简单! 最为关键的在于,从皇帝赐座便可看出,这位正德皇帝想要打压哪方势力,想要扶持哪方势力! 察言观色是群臣立足于朝堂的基本功! 而今日就到了检验满朝文武基本功的时候了。 但比较古怪的是,龙椅之上的小皇帝,望着最前面的第一个位置,却是怔怔出神,始终都没有开口。 直到一旁侍立的大太监陈宽低声提醒了一句,朱厚照这才如梦初醒,随后神情黯然地摇了摇头。 野人啊野人,这本该是属于你的荣誉,结果你这家伙真是不来啊! 此刻,小皇帝心心念念的野人汤昊,正在东官厅校场调兵。 六营主将他准备全部带走,而那一万将士也都是从六大营里面筛选出的精锐。 至于三十六将,他留下了安国和杭雄二人,负责继续操练将士整饬营务,二人都是出身九边,所以练兵一事颇为精通,这一点是汤木等人比不了的。 当然,为了安抚二人,汤昊承诺回京之后,会一起为他们请功。 随即汤昊登上高台,一身铁甲,异常威武。 饶是常阔海看了,都不得不竖起大拇指,自家侯爷比他壮实多了。 “你们这一万人!” “都是六大营筛选出来的精锐!” “废话本侯也就不多说了,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现在本侯奉陛下之命前往沿海剿倭!” “对你们的要求只有一个,令行禁止,敢有反抗之人,格杀勿论!” 令行禁止,饱含了很多东西,平时不扰民、战时不溃逃、战后不抢功等等,新军将士操练至今,这些军令早就铭记于心,汤昊只是提前警告他们一番罢了。 “不要跟他娘地放出去的土匪一样,若是被本侯得知你们之中任何一人,胆敢欺压劫掠百姓,本侯会让你后悔来到这个世界上,都听清楚了吗?” 三军将士沉默不语,个个都低下了头。 自家这位主帅,真不是个东西啊! 哪有出征的时候,打击己军士气的嘛! “狼行千里吃肉,狗行千里吃屎!” “把你们骨子里的狠劲,对准那些倭寇杂碎,把伱们满肚子的怨气火气,对准那些盗匪畜生!” “杀倭寇,杀盗匪,杀贪官,杀污吏,本侯重重有赏,都听明白了吗?” 台下将士振臂高呼,以此回应他们的主帅。 而说完这句话,汤昊回头看了一眼,那座灯火通明的紫禁城。 此刻,大明正德皇帝,正在享受着天下朝拜,享受着属于皇帝的特权。 小皇帝,不要让我失望啊! 大明,能不能改变,就看你能不能顶住压力了! 该做的,本侯都已经做了! 凝视紫禁城半晌,汤昊随即重重地挥了挥手。 “出征!” (本章完) ------------ 第149章 漕运!那就换个平江伯! 正德二年正月初一。 当大明朝廷忙着举行大朝仪的时候,京师城门口出现了奇怪的一幕。 一名魁梧如山的英武将领,带着一万将士浩浩荡荡地出了城门,随即消失在了百姓视野之中。 刘大夏抱着孙子刘如愚,目光深邃地看着汤昊领兵出征。 “爷爷,他们干什么去啊?” “那个大恶人,他这是要离开京师了吗?” 刘如愚欢喜不已地询问道,言语中充满了轻快意味。 事实上,当初他被锦衣卫指挥使牟斌强行掳到京师,一路上担惊受怕,等睁开眼睛后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中山侯汤昊。 只是小如愚并不认识汤昊,反倒是被他凶恶的面容吓得不停哭喊。 小如愚顿时欢呼了起来,丝毫没有注意到他爷爷刘大夏的凝重神色。 “当然有啊!”汤木笑道:“陈龙就是上一代平江伯的儿子,这陈熊的兄弟,不过因为出身不好,据说是个婢生子,因此不受重视,早些年过得很是艰苦,以致于这小子养成了孤僻的性情。” “好耶好耶!” 一行人马在张家湾码头登上官船,在两岸纤夫的牵引下,官船缓缓前行。 自此,大运河各条支线逐一被贯通,漕运也直接取代了海运。 交通的发展对经济的繁荣至关重要。 任谁都不会想到,名满朝野的弘治三君子,昔年的兵部大司马,如今只是个头发花白的寻常老者,陪着孙子颐养天年。 码头上面,满是往来商贾,热闹异常。 男子与自家婢女发生性关系,乃司空见惯,算不上违背伦理,因此婢生子并不受到特别歧视,但是奸生子境遇就更加凄惨了,一出生就注定要受人白眼。 这古代王朝,孩子一般有妻生子、妾生子、婢生子、奸生子若干种类。 直到风帆渐渐鼓起,不再需要人力辅助,船上的水手快速解下挂在船上的纤绳,纤夫们一点点的收回纤绳,凭借着纤绳他们才能拿到这一次拉纤的收成。 但问题在于,只是那惊鸿一瞥,就给孩子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阴影。 妻生子就是嫡子,妾生子就是庶子,婢生子与奸生子,简单来说就是私生子,没有名分的那种。 那么,中山侯汤昊,你这次又想干什么? 难道说是…… 陈龙? 刘大夏笑呵呵地摸着孙子脑袋,眼神里面满是宠溺意味。 “那自家兄弟里面,有没有他们这一脉的人?” 汤昊也打算顺道考察一下大明的运河运作体系,看看这条养活了无数百姓子民的人工河流到底是如何运转的。 而漕运作为大明王朝最重要的运输方式,不但促进了南北的经济交流,漕运路径上的多個城镇也因运输船的往来停泊而得到发展,除了大明初期漕运基本上只为军事运输服务外,永乐之后民间运输大量采用漕运,也带动了漕运系统上的城镇飞速发展。 此次南下,走水路无疑是最佳的选择。 听到这话,汤昊眉头顿时一皱。 “对啊,大恶人走咯,离开京师了!” 顿了顿,汤木又低声道:“不过这五代平江伯陈熊就是个纨绔废物,暗中贪腐受贿不计其数,出了名的贪婪之辈,不是什么好东西!” 永乐以前,甚至是元朝,都是通过海运来运输军队与物资,但海运极易受到倭寇海匪的掠夺侵扰,为了保护运输船只,还要专门配备军队沿途护送,军队的开支又是一笔钱,所以永乐皇帝决心开凿大运河,整合水路各条支线,彻底废除海运,全面发展漕运。 汤昊此次带兵出征,名为剿倭,实为杀人! 他这一次,绝不只是奔着倭寇去的! 有句话说的好,想致富,先修路。 永乐九年,会通河开通,这极大地为大明节省了漕运所需的人力成本和物资消耗;永乐十五年,清江浦河道的开凿确保了会通河水源保持充足,再也不会因为降雨干旱等问题影响运输效率。 正当这个时候,小如愚吵着闹着要去买糖葫芦,刘大夏只能笑着点了点头,最后深深地望了一眼汤昊,随后就此离去。 汤昊当时也很无奈,哄又哄不好,只能把这孩子扔给了汤木。 经过这段时间的反思,刘大夏不得不承认,这汤昊绝不是什么无脑莽夫。 刘大夏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制住了内心的不安。 “当年初代平江伯陈瑄治河通运道,为国家经久计,生民被泽无穷,因此备受朝野赞誉,正是因为陈瑄做得太过出色,历代帝王就都习惯性命他这位一脉总督漕运。” 望着汤昊远去的背影,刘大夏一颗心也沉进了谷底。 随后汤昊与刘大夏交易达成,得到了郑和下西洋那些珍贵资料后,就直接让汤木亲自将这孩子送到了刘府,送到了刘大夏手中。 他一言一行皆有深意,谋定而后动,从来不会无的放矢,更不会轻举妄动。 提及运河,就不得不提到雄才伟略的永乐大帝。 婢生子! 顾名思义,婢生子就是婢女生的儿子。 当初鉴于永乐政局需要,所以永乐皇帝决心迁都北京,而迁都之前就必须解决粮食的问题,所以永乐朝廷疏浚运河,大力发展漕运。 汤昊率军汇合三千四卫禁兵后,就从朝阳门出了城门,直奔通州张家湾码头而去。 “平江伯这一脉,现在是五代平江伯陈熊。”汤木不假思索地开口回答道。 汤昊站在甲板上面,看向身旁的汤木问道:“汤姆,这漕运现在是谁在执掌?” 其实二者身份地位都差不多,得不到他人认可,更无半分权势,跟高门大户的下人一个性质。 所以汤昊一听到这陈龙的出身,就忍不住动了念头。 漕运的重要性,傻子都知道,关乎到大明经济运输命脉。 所以这等重要职位,自然不能任由一头贪腐受贿的猪猡坐在上面。 很快陈龙来到了汤昊面前,略显局促不安。 汤昊认真打量了他一番,只见这家伙相貌普通身材普通,没有任何出彩的地方,也难怪他先前没有过多注意了。 而且陈龙脸上还有一道触目惊心的疤痕,让人一眼望去就会心生不适。 “脸上这道疤……怎么来的?” 陈龙一怔,随即低下了头。 眼见他不吭声,一旁汤木忍不住低声开了口。 “既然你选择追随侯爷,那以后我们就是自家兄弟了。” “侯爷问你什么你就回答什么,别因小失大!” 因小失大,这四个字很有意思。 陈龙不是个蠢人,否则他也不会在那森严伯府活下来了。 “这是陈熊砍伤的,他想欺负我娘,我咬了他一口,险些被他给一刀砍死!” 此话一出,汤昊和汤木顿时面面相觑。 如果说方才只是基于局势考虑,汤昊想要弄掉这个陈熊的话,那现在可就是正儿八经地出于私仇了,汤昊想要宰了那陈熊! 不过,在这之前,汤昊还是想要确定一下,陈龙有没有这个资格,坐上这个位置。 “陈龙,漕运你了解吗?” “了解!当然了解!” 陈龙豁然抬头,满脸傲然地开口道:“当年我家先祖总督漕运三十二年,疏浚运河、开沟挖渠、凿井建舍……是我家先祖一手开创了大明漕运,家里至今还存放着先祖开漕运的大量资料,我从小就喜欢看这些……” 听到这话,汤昊脸上顿时露出了笑容。 尤其是当他注意到,提及自家先祖功绩时,陈龙脸上充斥着骄傲与自豪,不再是先前那副自卑孤僻的模样。 “很好,平江伯一脉有你这么个后人,恭襄平江侯泉下有知,也该瞑目了!” 汤昊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重重拍了拍陈龙的肩头。 后者反倒是再次低下了头,怯懦地说着什么。 汤昊勾着他的肩膀,带他来到了甲板边缘,眺望着这条运河生命线。 “陈龙,抬起头来,看看你家先祖开凿的这条大运河!” “它不只是一条河,更是我大明的经济命脉,也是我大明的生命线!” 闻听此言,陈龙下意识地抬起了头。 入目所见,尽是繁华。 商贾云集,小贩密布,各种噪杂声音不绝于耳,码头一片忙碌、繁荣。 “看见没有?正因为运河贯通,这些运河体系上的城镇,才能如此繁华,所以这条大运河,不只是能南粮北运那么简单啊!” 汤昊神情郑重地看着陈龙,低声问道:“如果本侯让你坐上平江伯这个位置,伱能保护好这条大运河吗?” 平江伯?! 陈龙难以置信地看着汤昊,随即再次低下了头,不敢直视汤昊的锐利目光。 “侯爷,我……我……” “抬起头来!” 汤昊恨铁不成钢地怒骂道:“男子汉大丈夫,你怕什么?” “本侯只是给你这么一个机会,若是你做的不好,你应该明白后果!” “现在,回答本侯,这个位置,敢不敢坐?” “敢,还是不敢?!” 陈龙深吸了一口气,拳头都紧紧握在了一起! “你想摆脱平江伯府,你想让你娘日子好过一些,光靠积攒军功战功,不知道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去!” “再者,战场厮杀刀剑无眼,万一你不幸战死沙场,那朝廷给你的抚恤本侯给你的抚恤,以平江伯府那些畜生的尿性,你娘非但得不到半分,还会成为她的催命符,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明白吗?” “所以,这个机会,对你而言,对你娘而言,都很重要!” “本侯最后再问你一次,要还是不要?” “我要!”陈龙豁然抬头,双眼已经布满了血丝。 他不是不敢跟陈熊翻脸,而是害怕自己难以担当这个重任,害怕自己会让侯爷失望。 可是听完汤昊这番分析之后,陈龙心中的所有顾虑最后全都烟消云散了。 哪怕不是为了自己,也要为了娘亲,赌上这一把! 就算最后没有做好,让侯爷失望了,至少也可以先让娘亲过上几年好日子! 他娘亲这辈子,真的太苦太苦了! “很好,下船吧!” “直接回东官厅大营等着。” 汤昊大笑道,随即唤来了左一刀。 左一刀,四卫禁兵千户,此次随行的四卫禁兵,正是此人负责统帅。 这个名字很酷,他这个人也很酷,顶着一张死人脸,让人看了都不想和他说话那种。 “一刀,传讯给陛下,给都察院找点事情做,新年新气象嘛,就拿这个平江伯陈熊开刀。” “另外,告诉陛下,让东厂和西厂动手,陈熊这一脉全部杀光,平江伯这个位置本侯举荐一人,希望陛下同意。” 左一刀听见这些大逆不道的话语,顿时眉头紧锁。 你这不像是请示陛下,你这分明就是在命令陛下啊! 而且这陈龙是你汤昊的人,你就这么大言不惭地要推他上位,是不是有些……不太合适? 看着冷眼相待的左一刀,汤昊顿时不耐烦了。 “死人脸,赶紧去传令!” “……” 最后,左一刀还是冷着脸去传令了。 没办法,陛下的命令,是全权听命于中山侯。 所以哪怕左一刀再不情愿,他也只能老老实实地去传令。 嚣张跋扈中山侯,果真名不虚传啊! 陈龙满脸茫然地被赶下了船,直到官船起航渐渐远去,他这才回过了神来,泪流满面地跪倒在地上。 “侯爷,陈龙这条命,以后就是您的了!” 暗自呢喃了一声,陈龙匆匆向京城赶去。 紫禁城,宴会进行到了最后部分,皇帝赐宴,嘉赏群臣。 只是群臣此刻心里面都不怎么得劲,原因无他,第一个位置正空着呢! 哪怕是吏部尚书马文升,执掌吏部的天官大人,五朝元老硕德老臣,此刻都是屈尊于第二个位置上面! 而内阁首辅刘健,坐在第三席;总宪张敷华,坐在第四席;英国公张懋,坐在第五个席位。 前五个席位后,就是大小九卿,与东阁大学士谢迁。 至于另外一名文渊阁大学士李东阳,还排在了小九卿后面,刚好坐在奉天殿门口的位置上面。 嗯,李东阳脸色很是僵硬,却不敢流露出丝毫不满,反倒是还要强笑着,以免给小皇帝发飙的机会。 至于那空着的第一个位置,就很是耐人寻味了。 大家都不是傻子,都知道陛下为何要空出这个位置。 除了中山侯汤昊外,还能有谁呢? 只是可惜,辣个男人走了啊! 确认中山侯汤昊已经离京,群臣脸上才多出了几分笑容。 至少在这个莽夫离开的这段时间里,这正德朝堂又会恢复常态了! 只有小皇帝一人独自哀伤,闷闷不乐地喝着闷酒。 正当这个时候,一名小宦官匆匆入内。 陈宽接过小宦官递来的纸条,然后躬身转呈给了朱厚照。 朱厚照斜眼一看,顿时鼻子都快气歪了。 野人你大爷啊! 你他娘地这才出门呢,就要杀人了? 大过年地,这不是恶心人吗? “告诉谷大用,做得干净些!” (本章完) ------------ 第150章 天津卫!卖伞的人最希望下雨! 从通州张家湾出发,下一站就是天津卫。 用了大半天时间,汤昊一行人抵达了这座繁华城市。 天津的繁荣,始于隋朝大运河的开通。 自唐中叶以后,天津成为南方粮、绸北运的水陆码头,宋金时称“直沽寨”,元朝改称“海津镇”,皆是军事重镇和漕粮转运中心。 不过“天津”这个名字,却是来自于天子赐名。 靖难之役中,燕王朱棣率兵从天津的前身-直沽出发,偷袭沧州,并经过几年的战争,最终攻陷南京,成功夺取皇位。 为了纪念开始发兵的“龙兴之地”,朱棣把“直沽”这个曾的“天子渡河之地”,赐名为天津。 “天”,自然是天子的意思;而“津”,则是指渡口的意思。 天津得到天子赐名后,便于同年设置了军事部门,设有天津卫、天津左卫、天津右卫,统称三卫。 简单几句话,众人就明白了这地方的重要性。 “不是,本侯在你们心中,就是个暴虐好杀的屠夫刽子手不成?” 良善百姓? 汤昊见状很是火大,懒得跟这些混账东西过多解释。 此刻天色尚早,汤昊却下令所有官船全部靠岸下锚,在岸上扎营等命令继续前行。 有的只是,大量百姓在里面劳作,不知辛劳不知疲倦,仿佛行尸走肉一般。 卧槽? 没办法,他活了大半辈子,就没见过如此杀性之重的屠夫刽子手,还他娘地整整一群! 瞧见左一刀那眼神,汤昊忍不住苦笑着开了口。 “本侯不杀人,也不逛街,就是想看看这天津卫情况如何!” 好一句“良善百姓”! 汤昊瞟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地开了口。 那表情好像正在说,你是在逗我笑吗? 汤木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其一是钳制北元,现在的蒙古蛮夷;其二则是控制女真各部的桥头堡;其三是控制朝鲜这個藩属国的桥头堡。” “但辽东是出了名的苦寒之地,朝廷为了控制辽东,就不得不通过海运的方式向辽东各军镇输送粮草物资,而天津卫就承担着这个重要职责,更是成为了大运河漕运以及海运漕粮的枢纽之地。” 天子脚下,首善之地,怎么着都会做些明面功夫吧? “侯爷,咱这是去……杀人?” “汤姆,你觉得这天津怎么样?” “要是杀人的话,那没有任何问题,兄弟们家伙事儿都带着呢!” 甚至就连满脸冷酷之色的左一刀,此刻也神情古怪地看着这位中山侯。 提及正事,众将也收起了嬉笑之色,认真聆听着自家侯爷的教诲。 天津卫这可是出了名的繁华富庶,漕运枢纽核心之地,商贾云集贸易发达,想不繁华都难。 “辽东之地,虽孤悬关外,但是此地对大明的重要性,你们应该都了解吧?” “侯爷,看啥呢?” 而他们也从汤昊的语气里面,听明白了一点。 “这天津卫位于京师和渤海之间,地理位置十分重要,自古以来此地不仅是京师的重要出海口,还承担着拱卫京师的重大使命,是一座不折不扣的军事要地。” “不是啊侯爷!” “但要是逛街的话,那问题可就大了,兄弟们都没有带钱,侯爷您带银子了吗?” 后天津卫与威海卫,金山卫,镇海卫齐名,并称大明四大卫,在保卫国家、抗击倭寇的战斗中,发挥了巨大作用,为后人所敬仰。 你们都是些什么鬼啊? 砍人二话不说,逛街还很为难? 见到这一幕,汤昊心中基本上就有了个底,这趟天津之行只怕不怎么平静了。 那就是这次出兵剿倭之旅,恐怕从这天津卫开始,就要杀人了啊! 一路行过不少村庄集镇,众人看到的到处都是低矮的茅草房,低低的土墙,矮矮的房屋,没有什么后世电视剧里面的那种世外桃源。 听到这话,汤昊没好气地给了他一个白眼。 然后,汤木、常阔海等跟随的三十二将,全都齐刷刷地点了点头。 因为,天津卫同样隶属于海防三十六卫,而这也恰恰是汤昊此行出兵的目标。 汤昊:“???” 见此情形,汤昊勒马止步,静静地观察着这些正在劳作的百姓。 “您想干啥,能不能提前说一声?” 只见这些百姓面色大都枯黄,显然大多数的都有着营养不良的毛病,许多人身上的衣服更是破破烂烂,打满了补丁。 汤木略显好奇地追问道:“这些都是良善百姓,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京师门户,繁华之地。”汤木很是实诚地开了口。 左一刀听到这话顿时惊为天人,下意识地离这群杀胚拉开了些距离。 将士们忙着安营扎寨,汤昊带着汤木、常阔海等人,以及非要跟着的左一刀,骑马前往天津镇城,他想要看看天津百姓的真实生活过得如何。 “那你看看这些百姓,尽皆面带菜色,连一件完好的衣服都没有,你不觉得奇怪吗?” 听到这话,汤木顿时一怔,然后沉默了。 “什么是民间疾苦?” 汤昊看着眼前这些百姓,目光深邃地笑道。 “讲个笑话,说这以前呐,有位帝王微服私访,当然他毕竟是皇帝,所以不能走太远,不过也就是京城郊外散散心罢了,路过一片田地,随即询问地里面的一位老农,他印象中的皇帝陛下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老农耕了一辈子田种了一辈子地,也不懂什么纲常礼法,所以如实回答称,在他看来,皇帝陛下的生活,无非就是吃饭的时候比他们多几个窝头,挑水用的金扁担,耕地用的金锄头罢了。” “这位帝王听后大笑不止,但等他回宫后,望着那些锦衣玉食,却是食不下咽,甚至最后泪流满面,你知道为什么吗?” 汤木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可最终还是选择了闭嘴。 汤昊紧接着又看向了身后众人,包括左一刀在内。 众人尽皆沉默,不明白这位中山侯到底想说什么。 “那伱们呢?知道为什么吗?” “不知道对吧?你们当然不知道,因为你们不管出身再如何卑贱,那也至少是出身高门,最低都有着个世袭武官的职位。” “但是这些百姓,他们连“门”都没有,寒门寒门,说的不是这些百姓,而是没落的士族豪族,跟这些百姓没有关系。” “这些百姓从一生下来开始,就要熟悉劳作耕田种地,然后一辈子都过着这样的生活,在一个个村镇里面辛勤劳作,不知今夕是何年,更不知外界是什么天地!” “那位帝王之所以会伤心,是因为他看到了,百姓不认识他,他也从未了解过这真正的民间疾苦,天子是天下臣民的君父,而臣民则是天子的子民,结果到了最后,父不知子,子不知父,这难道不可悲吗?” 顿了顿,汤昊突然话锋一转,看向了左一刀。 “一刀,别愣着,把这些话写下来,传回去给陛下看!” 左一刀:“???” 嗯? 嗯??? 你认真的吗? 汤昊却是不再管他,继续自顾自地开口。 左一刀犹豫了一瞬,还是取出纸笔开始认真记录。 没办法,皇帝陛下的命令在前,狗贼中山侯想干嘛就干嘛。 “方才你们也说了,这天津是京师门户,首善之地。” “但百姓却是面带菜色,衣不蔽体,你们觉得这正常吗?” “诚然,百姓生活艰苦,这是大明常态。” “当今天下,能够填饱肚子,还可以时不时沾点荤腥的,可能也就只有京师百姓了。” “但是,你们现在看到的这些百姓,他们不是填不填得饱肚子的问题,而是身体状况已经差劲到了极点,随时都有可能一头栽倒在这田地里面,变成一具尸体!” 听到这话,众人这才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确实,底层百姓吃不饱,这是常态,毕竟人家刘大夏就曾经说过,“天下军民穷困,民穷财尽”了。 但是吃不饱归吃不饱,那后面还有一个饿不死,每天靠着稀粥充饥日子也能过得下去。 但是眼前这些百姓呢? 一个个地,看起来走路都快没力气了,还得辛勤劳作,还得耕田种地! 这他娘地,究竟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汤昊看向汤木,后者先是一怔,随后这才反应了过来,急忙下马,走向了一位地里的老农,不断套话打探着消息。 不得不承认,这汤姆还是有着几分聪明劲儿的。 汤昊欣慰地笑了笑,随即下令就地休整,吃干粮的吃干粮,喝水的喝水。 眼瞅着老农说话都有气无力的,汤昊瞟了一眼左一刀。 这位傲娇的禁军统领冷哼了一声,不过还是下马走上前去,将自己的干粮和清水,笑着递给了老农。 老农受宠若惊,颤颤巍巍地就想跪倒下去,好在被汤木给及时扶住了。 唯恐老农不肯接受这番好意,汤木笑呵呵地接过干粮,然后与老农分食了起来。 经过这么一层关系,约摸半个时辰后,汤木脸色阴沉地回来复命。 “侯爷,问清楚了!” “说,问题出在哪儿?” “盐!” 汤木言简意赅,吐出了一个字。 汤昊闻言却是一愣,随即又觉得可以理解。 盐是人体必需品,长期不吃盐,或者说吃不起盐,就会导致四肢无力,严重一点的还会引起全身水肿,身体出现一系列的毛病! 可问题是,天津缺盐吗? 天津海河口两侧,东临渤海湾,存在着一座巨型盐场——长芦塘沽盐场,也就是我国三大盐场之一的长芦盐场。 长芦盐区的开发历史悠久,远在大明立国初期,就在沧县长芦镇就设置了管理盐课的转运使,统辖河北全境的海盐生产。 比如朱厚照刚刚即位的时候,因为内库没钱了,又得给他爹办葬礼,又要给他自己办登基大典,还要给夏皇后办立后大典,所以小皇帝伸手问文臣缙绅要钱,讨要一万二千盐引,就是这长芦盐引。 因为长芦盐场距离京师最近,变现也方便,所以长芦盐引就成了大明官员行贿的通用物。 你给银子又重又沉的,还容易落人口实,多不方便。 但是你给盐引,轻飘飘的盐引往袖子里一收,这事情不就成了嘛! 只是,不管怎么说,天津都不可能缺盐,也不会缺盐。 就算没有这座近在咫尺的长芦盐场,天津可是大明漕运的枢纽之地,难道还愁没有盐吗? 但是,偏偏天津老百姓们,连盐都吃不上,连盐都买不起! 嘿,这可真是有意思! 汤昊脸上挂着笑容,可是傻子都看得出来,他这笑容是多么冰寒刺骨。 “那这位老人家,有没有说过,盐到哪儿去了?” “没有,他确实不知道。”汤木低声回答道:“据老人家说,以前还是吃的上盐的,而且那个时候盐也不贵,大家都买得起。” “但是自从前些年开始,这盐价就一路飙升,而且官府也丝毫不予理会,哪怕有人去报官也没用,反倒是那些倒卖廉价私盐的私盐贩子,官府抓捕起来倒是积极,抓到一个杀一个,所以后来连卖私盐的都没有了。” “这官盐太贵买不起,卖私盐的又被官府给杀光了,老百姓是真买不起盐,被逼得没办法只能不吃……” 官盐太贵买不起? 私盐贩子被杀光? 漂亮,真是漂亮! 官商勾结,贪腐受贿,玩的这么花吗? 汤昊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关键信息,那就是老农说的从前些年开始。 老农做了一辈子的老农,可能连这个村镇都没有出去过,所以他不知道那是什么时间也很正常,甚至你要是现在去问他,他可能都不知道大明皇帝是谁,这是封建王朝绝大多数百姓的真实写照。 但是,他不知道,汤昊知道。 大明对于盐价的管控,一直都很重视,直到大明弘治五年,叶淇变法! 时任户部尚书的叶淇提出改纳粮边仓为纳银运司,即盐商不再运米、麦至边卫换取淮盐引额,而是直接纳银于两淮各盐运司,换取盐引,赴场守支,所得银两一并解交太仓,以银分解边卫,边卫以银购粮。 朝廷开中,本是为了输粮到边,因此让渡出部分食盐利润。 叶淇变法后更是脸都不要了,朝廷等同于是直接将食盐交给这些盐商去经营销售,而朝廷只管从盐商手里面收钱收取真金白银,至于九边军民的死活,天下百姓的死活,他们并不在意。 而现在,报应就开始了。 如果把下雨的权利交给了卖伞的人,那么雨还能停得下吗? (本章完) ------------ 第151章 长芦盐场!灶户天生就处于炼狱之中! 长芦盐场。 汤昊穿着一身破烂麻衣,步履缓慢地走向了一户人家。 缓慢敲响房门后,一个面色黝黑的汉子,打开了房门。 这汉子又黑又瘦,瘦得看上去就像是一层皮包裹住了骨头,跟那些身患重病、形销骨立的将死之人也没什么区别了。 汉子看着魁梧如山的汤昊,下意识地就想要关上房门。 毕竟,这般魁梧雄壮的汉子,在他们这村子里,可是真不多见了啊! “这位大哥,不用害怕,我是逃荒过来的,只想讨口水喝,讨口吃的!” 听到这话,汉子几乎想都没想,直接“彭”得一下关上了房门。 其实这房门,甚至都不能算是房门,只是一块破烂木板。 而这个房子,也只是一个草棚子罢了。 “俺娃因为他娘没有奶水,都被活活饿死了,俺上哪儿给你找吃的去!” 没有奶水,孩子被活生生地饿死。 这用海水煮盐的历史非常悠久,可以追溯到春秋战国的时期,煮盐这个传统技艺一直到晒盐方法的出现才逐渐慢慢的被淘汰掉。 这也就意味着,爷爷是什么,儿子就是什么,子子孙孙、世世代代都是,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们这辈子都没有变更的机会。 “俺家里面没有吃的!” “路引”上面要注明姓名,年龄,住址,事项原因,起止地点还有返回期限。 说得直白一点,朱重八同志就是企图用这样的一种畸形制度,来维持整个大明帝国的千秋万代! 所谓“路引”,就是出行凭证,其本质就是朝廷为了限制人口流动,将人口束缚于土地上的一种措施。 偷渡最轻那也是杖八十,打完即便侥幸不死那也肯定残了废了。 大明立国之后,太祖高皇帝朱元璋选择继承元朝的“诸色户计”户籍制度,直接就将百姓子民的户籍强行分划为民户、军户、匠户等籍。 但是,从另外一個角度来讲,朱重八同志,很多事情,做得并不地道,或者说是他的“小农思想”、“家天下”思想,深深地影响了他,格局太小了。 再比如,这户籍制度。 此话一出,破烂木板后面,顿时就没了任何声响,这汉子好像陷入了考虑当中。 很难想象,在这渤海边上潮湿地带,这些灶户是怎么艰难生存下来的。 而且,这工匠里面还有一种“灶户”,就比如眼前这个躲在门板后面的汉子,他们的生活与炼狱无异。 “这位大哥,我也是走投无路了!” “没有吃的!没有吃的!你快滚!” 不知道过了多久,木板后面才又响起了他的声音。 “那……除了盐场的税,你还要担州县的役!” “这样,你给我一口吃的,以后面帮你家煮盐做活,就算我是你远房表亲,你觉得可以不?” 这种事情发生在这盐场灶户身上,其实很是常见。 原因只有一个,人跑了,地荒了,那朝廷上哪儿收税去? 伱说什么? 世界这么大,你想去看看? 腿给你打断信不信? 朱重八同志就是想要通过这些手段,将大明天下的百姓子民死死地禁锢在那一田一地的村镇里面,让他们安安心心地耕田种地,让他们踏踏实实地辛勤劳作,至于其他的就不用多想了,跟他们也没有任何关系! 灶户灶户,就是盐场煮盐的。 因为,读书人是不受路引户籍限制的,人家可以出去游学四方,官府也不会追究责任,但是你换成农工商试试,打断你的狗腿! 工匠原本地位就低下卑贱,还得承担为宫廷、官府及官营手工业服劳役,得到的报酬却是几乎没有。 之所以这么麻烦,就是朝廷有意限制。 家里地还等着你去种呢,赶紧回家种地去吧! 说白了,这就是“阶级固化”。 而且申请“路引”也是个麻烦事情,得先向本乡里甲申请,再呈报州县审核,核准之后发给“路引”。 利用朝廷法令规定了所有子民的身份,并且这种身份是世世代代的延续下去,不能有任何的变动。 就比如那路引制度,按照大明律令,百姓凡是离开所属地百里就需要路引了,不然的话,士兵以逃兵论处,百姓以偷渡论处。 说实话,太祖高皇帝朱元璋这个人,确实是不好评价。 因为穷,因为苦,因为没有吃的,因为吃不饱肚子,所以当母亲的没有奶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孩子被活活饿死! 换句话说,汤昊愿意的话,他这一拳过去,这破烂木板连同门后面的汉子,可能都会归西了。 汤昊也不着急,静静地等待着这汉子的回答。 此外,这户籍制度严格禁止更换户别,各色户籍世袭职业,不容更改,农民的子弟世代务农,工匠的子孙世代做工,军户的子孙世代从军。 你说他伟大吧,他确实伟大,他可以为了平民百姓,编写那略显离谱的《大诰》,可以坚决执行反贪反腐,逮着贪官污吏就往死里整,这一点上来看,太祖朱元璋确实是一位伟大的帝王。 汤昊闻言一怔,拳头都不自觉地紧握在了一起。 如此一来,他们日子过得很是艰难清苦,甚至远远比不上那些腰缠万贯的富商巨贾。 别说吃饱穿暖了,连养家糊口都成了难题,甚至子子孙孙都会跟自己一样,这辈子都没有翻身的可能。 民户务农,并向国家纳农业税、服徭役;军户的义务是服兵役,于各地卫所充当兵丁;匠户则必须为宫廷、官府及官营手工业服劳役。 其本质上,还是“士农工商”阶级的延续。 而长芦盐场濒临渤海,自然以煮盐为主,所以充斥着大量灶户。 想要煮盐就必须拥有灶户的身份,但这灶户却是一个让人绝望的身份。 或许不懂的人会说,灶户煮出来的盐,除了缴纳所谓的盐税外,多余的可以自己拿去卖掉挣钱呀,但那是会被杀头的! 盐铁都专卖的制度下,灶户的盐都只能够卖给官府,这价格自然是压到了极点,官府在转手将这个盐一卖,轻轻松松就能够从中赚取巨大的差价,所以这也就滋生了私盐贩子的出现。 但是,不管是私盐贩子也好,还是正经盐商也罢,那都是有关系有背景的人,才敢这么做。 换做寻常灶户,你敢贩卖私盐试试? 也就是说,不管你是不是灶户,但若你敢把自己煮的盐拿出去卖,那他们就会杀你的头! 大明王朝为了确保盐业的收入,使灶户固定在盐场,在控制灶户及其数量等方面,采取了各种严苛到变态的办法,如“役皆永充,不得任意版籍”,也就是说当灶丁缺额时,直接抓附近农户或犯人补充。 这也是为何汤昊主动提出做灶户,汉子心动的原因。 没办法不心动,也没理由不心动,因为汉子已经废了,他的身体因为常年煮盐被摧残得不成人形了,现在已经煮不了盐了。 但是官府索要盐税的时候,你就必须交出数量足够的盐,否则官差衙役可不会管你是死是活,没有盐就抓人,那就必须想办法把这个窟窿给补上,不然到时候全家人都会被杀头。 这长芦盐场的灶户,不是死的子孙断绝彻底没人了,就是冒着生命危险逃出去当流民了。 因为灶户一旦被编入灶籍,子子孙孙都成了制盐的奴隶,失去了人身自由,子子孙孙都会过着这惨无人道的炼狱生活,看不到任何一丝希望。 说实话,门板后的刘大山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逃荒逃到这炼狱里面来,而且还要主动要求当灶户的。 至于他口中提及的担役,就是另外一个离谱的事情了。 大明王朝规定的,盐场灶户虽属盐运司管辖,但名籍却在州县。 这也就是说,盐运司负责催收盐税,而州县却要灶户出杂役! 说得更直白一些,灶户不但要每天煮盐以此满足朝廷对盐场盐引的需求,还要他妈的承担州县摊牌下来的徭役,时不时地还会被抓去充当苦力,这也是为何灶户过得生不如死的真正原因! 徭役之苦,十倍苦于赋税! 因为徭役期间,没有报酬,没有工钱,还要自带干粮,确保自己不会被饿死。 因为徭役期间,受人奴役,受人打骂,受人驱使甚至是敲诈勒索,稍有反抗就是一顿打骂,还没钱看病治伤,以致于一次徭役就会丢掉半条性命! 因为徭役期间,远离家乡,远离妻儿,妻儿被他人凌辱甚至虐杀都不知情,回乡之后基本上都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去服了徭役,家中没有青壮,煮盐工作耽误,交不出相应盐量也就是所说的盐税,那些官吏爪牙可不会管你们有没有人在家,没人在家更好,大的先自己玩,玩够了卖到窑子里面去,小的那就更值钱了,卖到档次更高的青楼里面从小培养…… 所以,灶户,就是一群可怜虫,从生下来就处于炼狱之中,注定这辈子活得不如富贵人家的一条狗。 终于,汉子还是推开了门板,满脸戒备地看着汤昊。 “你当真要做灶户?” “我可警告你,一旦差老爷来登记了,那你这辈子可就是灶户了。” “不光是你,还有你的子子孙孙,世世代代,全都是这灶户!” 刘大山本性不坏,如果不是因为他身子垮了,实在撑不起这个家了,哪里还会同意汤昊的请求,平白无故地坑害他人,早就把这个“蠢货”给赶走了。 但哪怕到了这种地步,他还是一五一十地跟汤昊说了这话,没有藏着掖着。 汤昊闻言和煦一笑,诚恳出言道:“没啥好犹豫的,到哪儿都是混口饭吃!” “好!那你进来吧,我给你找些吃的!” 刘大山重重地咳嗽了几声,也不再多说什么了。 好言难劝该死鬼! 他已经做得仁至义尽了。 汤昊走进草棚一看,眉头顿时紧皱在了一起。 草棚里面杂七杂八地堆放着很多东西,唯一比较干净的,就是一张床了,或者说可以称为“床”的东西。 这床也是用土和几块木板搭建而成的,上面铺了一层厚厚的干草。 床头一侧还有一床被子,上面打满了补丁,在一些破烂之处还能够看到一些结团发黑的棉絮。 被子下面,探出了一个脑袋瓜,眨着忽闪忽闪的大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汤昊。 “你叫什么?” “我叫囡囡。” 囡囡,小女娃。 那方才这汉子说的是…… 汤昊正思索间,刘大山端着一个小碗走了进来。 “这是家里唯一的吃食了,你吃了吧!” 说完,刘大山就坐在了床榻上面,还狠狠瞪了囡囡一眼。 小女娃像是受了惊的兔子,急忙把脑袋缩回了被子里。 汤昊见状笑了笑,然后不客气地端起了碗。 这是一碗谷糠粥,米基本上看不到,但谷糠还是管饱的,就是喝下去后有些喇嗓子。 有一说一,汤昊自从来了这大明王朝,第一天就救了小皇帝的狗命,所以生活水准那真是直线飙升,而且有事没事儿就入宫面圣,跟小皇帝共用宫廷御膳。 这突然间生活水准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中山侯确实有些不太适应,险些把人家家里面的唯一吃食给吐了出来。 好在,他终究是咽了下去,就是太喇嗓子了。 刘大山看着汤昊一口气就喝完了谷糠粥,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然后开口道:“这位兄弟,你叫什么?我这就去找差老爷登记,你看怎么样?” “行,我叫汤日天,是你的表弟,你看如何?” 汤日天? 这名字为什么听起来怪怪的? 刘大山有些狐疑地看了汤昊一眼,不过也没有多想。 “那行,我是刘大山,以后就是你表兄了!” “囡囡,你带日天兄弟出去逛逛转转,先跟乡亲们混个脸熟,但不要走远了了,看见那些坏人就回家,听见了吗?” 小丫头听到这话,才从被窝里面探出了脑袋,欣喜不已地点了点头。 汤昊见状有些不太理解,道:“刘大哥,囡囡这是……” “这盐场最近不太平,听说是什么贵公子,喜欢……很多人家的女娃都被强掳了去。” 刘大山叹了口气,随即又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那你这身子是怎么回事?” “煮了一辈子盐,身子早就废了,活不了多久了。” 刘大山凄惨一笑,随即看向了汤昊。 “日天兄弟,我对不起你,不该让你进这个火坑,但是我这也确实没办法了!” “马上就到交盐税的日子了,要是拿不出那么多的盐来,我们一家人就会……” 话说到这儿,刘大山沉默着低下了头,不敢去看汤昊的眼光。 这一刻,他只是觉得自己该死,平白坑害他人。 汤昊却是笑着开了口。 “刘大哥,这是我的请求,所以你不用多想。” “你去差老爷那里登记吧,我和囡囡一起去逛逛,好不好呀囡囡?” 小女娃蹦蹦跳跳地点了点头,然后伸出小手,放在了汤昊的大手上面。 一大一小,就这么走出了家门。 同一天时间里,长芦盐场各大小村镇来了很多逃荒的人。 而且无一例外,全都顺利地加入其中,成了官差衙役眼里的“蠢货”! 这年头,怎么还有争着抢着去做灶户的啊? (本章完) ------------ 第152章 世道不公!汤昊再杀人! 临出门之前, 小囡囡还特意在身上抹了很多泥巴。 这样看起来,她就跟路边的小乞丐没有什么区别,穿着破烂衣裳,身上还脏兮兮的。 汤昊见状识趣地没有多问,因为他知道这是因为什么。 不管是不是有那什么盐场贵公子,小囡囡若是被人给盯上了,那刘大山夫妇肯定是护不住她的。 在这盐场里面,刘大山这些灶户,与奴隶没有什么区别。 他们的命,不是命。 他们的死活,也没人会在意。 在小丫头的带领下,汤昊跟着她走向海边煮盐的地方。 还没走到海边,一股股海风就席卷着海腥味扑面而来,这里面还夹杂着某些刺鼻的味道,让汤昊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 转过一座座小山头,终于来到了海边,视野也顿时变得开阔了起来。 毕竟失败的先例就摆在那里,谁吃饱了撑的才会为这些灶户考虑,平白搭上自己的仕途。 从那以后,也就没人提什么“废锅灶、建盐田,改蒸煮为日晒”了。 这个灶台是他们家的,此刻也只有一个妇人在辛勤忙碌着。 妇人与刘大山模样差不多,都是又黑又瘦,而且因为身高的缘故,看起来更像是一根竹竿。 对于这些孩子而言,他们不用读书,也不用学习其他的技艺,因为他们没有这个资格。 然而即便如此他们也不敢停下手中的动作,依旧顽强地做着这份生计。 有人从海边滩涂的卤水池当中将卤水挑上来;有人则因为柴火不够在旁边劈柴,自家孩子就负责烧火;还有些已经煮好的灶台这里,灶户喜滋滋的将那黄不拉几、一团一团的盐从锅里面铲下来用罐子装好,这是他们用来缴税应付官差的生计…… 妇人略显羞赧地开口道:“这锅盐快要煮好了,到时候可以休息一下,接着煮第二锅。” 所以,只有煮盐,睁开眼睛就来煮盐,闭上眼睛想的也是煮盐,这一辈子下一辈子世世代代都要在这炼狱里面煮盐! 而且汤日天身形异常魁梧,一看就是个干活的好手,这种男人在村镇里面可是吃香得很。 这就是朱重八同志的目的,他也确实是做到了。 所以这些孩子,从小就要在这煮盐灶台旁边待着,用眼睛看,用手脚去做! 汤昊敏锐地观察到,这些孩子大多皮肤蜡黄、面色黝黑,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不是因为吃不饱,就是因为长期在这浓烟浸染下患上了一系列的疾病。 事实上,煮了一辈子盐,烟熏火燎了一辈子,他们的身体早就被摧残得不成人样了,如那刘大山一样,估摸着也就三十来岁,却跟五十多岁的人没什么区别了,而且看起来命不久矣。 利用一条条严苛法令,将这些成千上万的灶户死死地禁锢在盐场里面,天天煮盐时刻不停地煮盐,以此满足大明王朝对于食盐利润的需求! 这个世道,真是他妈的恶心啊! 小囡囡拉着汤昊走了过去,来到一座灶台前面。 说着,汤昊上前拿起木棒,开始搅拌了起来。 “他兄弟,那就麻烦你了。” 偏偏妇人还要一个人劈柴,一个人烧火,又得时不时地搅拌锅里面的卤水,早已经是累得大汗淋漓,可是她又不敢停歇,只能辛苦地咬牙撑着。 “娘亲!囡囡来看你了!” 要是不煮盐,就应付不了官差索取的盐税,官差就会直接抓人杀人,他们就会家破人亡。 但即便如此,他们还是得做啊! 从生下来,一眼就看到了自己悲惨的一生,这个世道何其不公也? 至于大人们,那要忙的事情可就更多了。 汤昊闻言点了点头,只见这锅里的水分已经干得快要差不多了,锅的四周也都已经结出了白中带微黄的结晶,这就是煮盐煮出来的成品。 囡囡嘟起了小嘴,争辩道:“不是囡囡要来的,是爹让囡囡带大哥哥过来转转,以后他帮我们家煮盐!” 只是这些灶户村民,全都跟那刘大山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又黑又瘦不成人形,而且大部分都因为滚滚黑烟而不断咳嗽。 煮盐煮盐,就是“煮海为盐”,早在五千年前的炎黄时代,古人便开始制盐,夙沙氏首创海水制盐,号称“盐宗”。 妇人见状好几次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可是一想到自己家里眼下的艰难处境,要是真能多出这么一个青壮劳力,说不定还真能熬过去。 生而为灶户,那一辈子都是灶户,子子孙孙世世代代都是灶户,没有办法变更,除非他们一家人死绝了,才能解除这份炼狱般的痛苦。 当她观察到没人注意囡囡后,这才佯装发怒吓唬道:“你这孩子来这儿做什么?小心坏人把你给掳走!” 汤昊见状和煦地笑了笑,低声道:“嫂嫂,我是大哥的表弟,汤日天,逃荒过来的,以后家里煮盐和徭役这些,全都交给我来做吧!” 反正吃苦受罪的是这些盐场灶户,跟他们这些朝堂公卿有什么关系? 这海边盐场的浓烟,可是飘不到京师之地,也飘不到大明朝堂啊! 仅仅只有一口大锅和一个灶台,以及无数堆满的柴火。 从夙沙氏煮制海盐开始,一直到隋唐时期,海盐在相当长的时间内都是通过煮、煎来制取,“煮海为盐”即“煎制海盐”。 一直到了大明王朝,这晒盐技术也没得到进一步的发展和推广,永乐初年朝廷曾开始尝试废锅灶、建盐田,改蒸煮为日晒,然后结果就是食盐生产量大大降低,太多人的利益因此受损,所以最后不得不又恢复以煮盐为主。 听到这话,妇人这才看向了汤昊,眼神里面满是戒备。 汤昊拉着小囡囡的手,仔细观察着眼前灶户煮盐。 或许是为了搭建方便,所以这一排排的灶台作坊,都是搭建在背靠海边的小山脚下 沿着小山脚下,一排排上百个煮盐的灶台正在吞吐着浓烟。 宋元时期出现了“晒曝成盐”的晒盐方法,但因技术不够成熟,煎盐仍多于晒盐,而且这也是为了满足朝廷对于盐业利润的需求。 听见自家女儿的声音,妇人顿时大惊失色,一把将孩子抱在了怀里,警惕地看了看四周。 说白了,国朝利益最重要,贸然间改动这些制盐方式,万一再像永乐朝那次一样,导致盐产量大跌,朝廷收入也跟着大跌,那这个责任谁来承担,这個窟窿谁来填补?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少一事不如没有事! 具体流程是通过刮取海边咸土(后来用草木灰等吸取海水)作为制盐原料,用水冲淋溶解盐分,形成卤水,然后将卤水置于敞口容器内充分晾晒,燃薪加热蒸发水分,取得盐粒,这种方法被称为“淋卤煎盐”。 整个村镇里面的灶户,无论老中少都在忙碌不停,哪怕只有七八来岁的孩子都要抱着柴火在旁边看着,在旁边学着。 入目只见,海边滩涂上面,搭建好了一个个茅草屋,这就是灶户在海边煮盐的工作场所。 “嫂嫂,这煮一锅盐,得多长时间。” 妇人用布条把小囡囡绑在自己脚上,然后这才放心地在旁边劈柴。 “至少都要三个时辰。” “为了交上税,我们一天得煮两锅。” 一个时辰,两个小时。 一锅三个时辰,两锅六个时辰,那就是十二个小时。 嘿,这大明朝廷,还真是堪比后世那些黑心电子厂,跟那些黑心煤老板相比,也可以说是不遑多让了。 汤昊故作轻松地一边开口,一边套取有用的信息。 “那咱们这一锅盐,大概得多少?” “基本上在四斤左右,运气好的时候有五斤。” 妇人笑了笑,看着汤昊那孔武有力的臂膀,心中莫名觉得踏实。 不说别的,就这样一直不停地搅拌下去,这锅盐至少都得有五斤! “四斤吗?”汤昊笑着点了点头,“那一天就是八斤盐了,足够交那什么盐税了吧?” 提及盐税,妇人顿时脸色一苦,面带凄然地摇了摇头。 “不够啊!” “煮这些盐,光是柴火都花了好几文,四斤盐最多也就可以卖二十文,用这锅灶还得给差老爷们几文,所以真正算下来,我们一天煮两锅盐,其实只能赚个十文左右。” 手中木棒一停,汤昊下意识地愣住了。 柴火可以理解,有需求就会有渠道,有的灶户宁愿去山里砍柴,从而卖出去挣钱,也可以缴纳盐税,到时候买盐或者交钱都行。 但是,你他娘地,用这锅灶还要给差役抽成? 就算是搜刮民脂民膏,就算是趴在老百姓肩头上面吸血,你他妈的这也做得也未免太过分了些吧? 用这锅灶还要给你们这些官差衙役抽成? 这不是吃相难看,这是要把人往绝路上逼啊, 还有四斤盐卖二十文是什么鬼? 算下来一斤盐最多不过五文? 先前九边军镇缺盐缺粮到了什么地步,一斤盐可以卖几百文! 食盐这个东西,价格一直都有波动,正常来说是官方专卖,考虑到民生会有所控制,但因为某些天灾人祸,所以食盐波动交大,各个朝代各地各时都有所不同。 虽然汤昊不知道这正德初年,官方定的盐价是多少,他先前光忙着跟文臣缙绅斗法,吃饭要么是在军营解决,要么就是跟着小皇帝蹭,还真没怎么注意过此事。 但是按照盐政官方记载,湖广、江西、南京一带每盐一斤卖银三分四分,到了嘉靖七年时,每盐一斤卖银一分五厘。 在大明中叶的时候,银子价值逐步攀升,一两银子等于十六钱,差不多也就是一千六百文。 现在的一分银,就是差不多二十文。 也就是说正常市场价格,这海盐拿到集市上去卖,应该是六七十文一斤,品质更好的池盐、井盐能够卖到上百文一斤,至于那些达官显贵吃的雪花青盐则是要卖到两百百文一斤。 但是不管怎么说,造户花命煮出的海盐,只能卖区区五文钱一斤,这着实太过离谱了一些。 这不是在吸血吃肉,这是在敲骨吸髓啊! 辛辛苦苦地劳作一整天,任由身体被摧残,结果只能赚个十文钱,还不够缴纳那高昂的盐税! 有时还会安排去担徭役,一走就是生离死别,都不一定能够活着回来! 这样的处境,灶户怎么活? 一时间,汤昊沉默了。 不知过了多久,铁锅里的水分渐渐蒸发,刘大山的妻子也开始了忙碌,把锅里的盐不停地铲出来装进罐子里,而小囡囡则是吃力地捧着罐子,力尽所能地帮助自己的娘亲。 但是这还没有结束,妇人指挥着汤昊,又将一旁准备好的卤水给倒进了锅里,重新又开始了新一轮的煮盐。 妇人小心翼翼地将罐子放好,脸上这才露出了一抹笑容。 汤昊也一直沉默着,没有再多开口询问,只是不停地搅动着手中的木棍。 一直到了深更半夜,他们今天才总算是煮好了两锅盐,装满了整整一个罐子。 汤昊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腰,跟妇人搅了一天的棒子,说不累那肯定是假的! 随即他抱起了已经睡熟的小囡囡,妇人则是抱起了那个装满盐的罐子,一起向那个称之为家的茅草屋走去。 “他兄弟,这回去的路可不太平。” 妇人有些担心地说了一句,低声提醒道:“大山身子骨垮了,有人盯上了我们娘俩,所以一直……” “嫂嫂放心,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汤昊沉声安抚道。 可是他话音刚落,一旁阴影里面就冲出来了两个人。 “嘿,今儿个倒是运气好,小的也出来了!” “合该你我兄弟发财啊,大的先玩玩,小的可不能坏了身子,不然不值钱了……” 看着这两个满脸淫邪的泼皮无赖,妇人吓得花容失色,急忙躲在了汤昊身后。 汤昊将熟睡中的囡囡递给了妇人,然后沉默着走向了那两个泼皮。 眼见汤昊这高大魁梧的身形,两个泼皮眼里也是露出了忌惮之色,其中一个还从怀里掏出了一把匕首。 “小子,滚一边去,不要坏了爷爷的好事!” “不就是个娘们吗?等哥两个玩完了,再给伱玩玩也成啊……啊啊啊!” 这泼皮话还没有说完,汤昊就一步箭步冲上前去,狠狠暴踢在他身上。 泼皮被踹出去了三米开外,身上肋骨都断了好几根,挣扎着想要从地上爬起来,却是吐出几口老血,站都站不起来了。 不等其起身,汤昊就大步上前一脚踩在其胸口上,无视了这泼皮的不断求饶,抡起铁拳就是一拳一拳地砸下,直至白浆喷到了脸上,他这才面无表情地扭头看向另外那个泼皮。 这个泼皮早就被吓傻了,呆立在了当场。 哪怕他手里面还拿着匕首,可是此刻连向汤昊挥刀的勇气都没有。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啊!” 泼皮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不断向汤昊叩头求饶。 汤昊大步走上前去,结果泼皮突然暴起,手中匕首也捅向了汤昊心口,他还想要使阴的! “小心!” “大哥哥快躲开!” 母女大惊失色,可是已经晚了! 下一刻,鲜血淋漓! (本章完) ------------ 第153章 随便折腾!等朝廷来人! “大哥哥!” 小囡囡的哭喊声响起。 可紧接着,她就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让她心中安宁了下来。 “囡囡别怕,闭上眼睛,听话!” 小囡囡乖巧地闭上了眼睛。 汤昊轻飘飘地握着那匕首,然后在这泼皮惊恐的注释之下,随手一拧就将匕首给拧成了麻花。 “你究竟是什么怪物?!” 见到这一幕,泼皮终于被吓破了胆,魂飞魄散地转身就想逃。 但汤昊怎么可能给他这个机会。 “闭上眼睛,听话。” 察觉到了妻子的异样,刘大山顿时反应了过来,低声追问道:“日天兄弟,究竟怎么回事?你这是……” 汤昊柔声安抚道,随后接过了小囡囡,三人继续向家里走去。 一听到这话,刘大山顿时就急了。 妇人急忙拦住了他,又急又气地低声骂道:“人都死了,你还干嘛去?” 看到妻女安然无恙地回来了,刘大山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急忙上前从妻子手中接过了盐罐。 “回来了?” 刘大山早就提着油灯在前面来接了,他身子骨弱受不得风吹,可是为了自己的妻子女儿,他还是强撑着从窝棚里面走了出来。 “刚刚有人想对嫂嫂和小囡囡不轨,被我给宰了!” 不过他也没忘撕下他们衣服擦干净了身上的血迹和白浆,顺势在海边清洗了一番,这才走向了妇女二人。 解决完了两条杂鱼,汤昊又一手一个,拖着二人的尸体来到海边,直接扔了进去。 “他兄弟,你手上这伤……” 汤昊轻描淡写地主动开口承认,他也想看看,刘大山会作何选择。 话还没有说完,刘大山就说不下去了,因为他妻子正在一旁疯狂扯着他的袖子。 只是经过了这么一档子事情,妇人对汤昊也是充满了畏惧。 自家那个老实巴交的丈夫,什么时候多出来了这么个杀人不眨眼的表弟? 一时间,妇人内心慌到了极点。 “嫂嫂别怕,我送你们回家。” 看着刘大山,汤昊苦笑着开口道。 汤昊抓着这人的衣襟,将他举到了半空,然后狠狠砸在了地上。 所以,不如送他去死! 斩草不除根,吃亏的一定是自己。 汤昊也将熟睡中的小囡囡,递给了妇人。 妇人注意到了汤昊对女儿的温柔,这才壮着胆子点了点头。 汤昊一向有助人为乐的高尚品德,所以重重一脚跺了下去,脑浆崩裂而出,送他去见自己的好兄弟了。 “刘大哥,我可能干不了了。” 他虽然只是个卑贱灶户,而且现在还是个病秧子,但妻女就是他最后的底线。 终于,就这么沉默着走回了家里。 所以这一路上,二人都没有开口说话,走得异常沉默煎熬。 “什么?是不是张家那两个畜生?” 小囡囡好奇地睁开了眼睛,却被一双无情大手给捂住了。 当然,不一定会是自己,但说不准这些杂碎会不会报复小囡囡娘俩。 熟悉的声音再次传来,小囡囡嘟囔了一声,还是乖巧地闭上了眼睛。 刘大山一听到这话瞬间就怒了,掉头就冲进了窝棚里面,然后拿出了一把菜刀,就要去找这两个畜生拼命。 她有心开口,想要询问汤昊的真正来历,可是又害怕惹怒了他,平白丢了母女俩的性命。 “擦破了点皮,不打紧的,先送你们回家。” 怎么可能不畏惧? 他刚刚可是在自己面前杀了两个人啊! 而且还是完全单方面的虐杀,那两個泼皮连一点反抗的余力都没有! 最关键的是,这个所谓的丈夫表弟,杀完人后只是轻飘飘地擦了擦手,然后熟练地毁尸灭迹! 好像在他眼里,杀了两个人,就跟杀了两只鸡一样,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想要我的命,可以! 但是你绝不能动我的家人,不然老子跟伱拼命。 “我这都已经找差老爷登记好了,还花了五文钱,你怎么能突然反悔呢……” “日天兄弟,咱们可是说好了的啊!” 仅仅只是这一下,泼皮登时就七窍流血,虽然还没有立刻死去,虽然身体还在不断抽搐,但是离死也不远了。 妇人吓得连连后退,她实在是被汤昊刚刚杀人的恐怖样子给吓到了。 刘大山听到这话愣住了,随即满脸骇然地看着汤昊。 “真死了?确定不能喘气了?” 汤昊闻言也笑了,点了点头。 “死得不能再死了,脑袋打碎了,白浆都出来了!” 刘大山这才畅快地笑了笑,然后收起了手里的菜刀。 不过他却是狠狠地瞪了妇人一眼。 “狼心狗肺的东西,人家救了你们娘俩,你还想干什么?” “要不是我这兄弟,你们娘俩会怎么样?” 妇人听到这话顿时怔住了,然后满脸歉意地看向汤昊。 如果今晚上不是这汤日天出手,她们娘俩的下场,只会一个比一个惨,甚至都不敢想象。 汤昊摆了摆手,笑得很是开心。 “有刘大哥这句话就够了。” “你们放心,我不是什么坏人。” “来这盐场也是为了办案,所以待几天时间就行了。” “咱们的交易依旧作数,这几天白天我会帮着嫂嫂煮盐,刘大哥你放心吧!” 办案? 还要隐藏身份? 刘大山一听到这话,眼睛立刻就瞪得滚圆,失声道:“您是锦衣卫的大人?” 汤昊:“???” 卧槽? 锦衣卫? 牟斌知道我这么个锦衣卫吗? 汤昊也纳闷了,满脸狐疑地看着刘大山,他是怎么知道锦衣卫的? “小的去过京师服役,听那些匠人吹牛聊天,所以才多了些见识,大人赎罪!” 刘大山急忙解释道,拉着妻子就想跪地给汤昊叩头,结果却被汤昊给稳稳扶住,怎么也跪不下去。 “刘大哥,别这样,伤感情!” “咱们可是表兄弟,你这样我很为难。” 听见汤昊这话,刘大山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日天兄弟,真的多谢你了,你看有没有什么我能帮你的……” “不用,大哥嫂嫂带囡囡进去休息吧,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办,明天我直接去盐场煮盐。” 说完这些话后,汤昊就径直转身离去了,很快就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看着他的身影逐渐消失,刘大山夫妇面面相觑,而后关上房门,开始说起了悄悄话。 “当家的,锦衣卫是什么大人物吗?” “大人物!”刘大山脸上满是畅快笑容,“这可是真正的大人物!” “咱大明的主人你知道是谁吗?” “那肯定啊!”妇人怒道,“咱大明是皇帝老爷的大明,皇帝老爷就是大明的主人!” “对!锦衣卫就是皇帝老爷的人!” 刘大山兴奋得手舞足蹈。 “日天兄弟这次来查案,肯定是奔着咱们盐场这些天杀狗官来的!” 听到这话,妇人眼睛也亮了起来,原本疲惫的身子,似乎也轻松了很多。 “真的吗?日天兄弟真能杀了这些狗官吗?” “那我们以后的日子,是不是可以轻松些了啊?至少囡囡可以不用天天藏在家里了……” 刘大山坚定地点了点头。 “一定会的!” “锦衣卫就是杀狗官的!” “太祖爷当年就是用锦衣卫杀的那些狗官!” “日天兄弟二人是锦衣卫,他肯定能杀掉这些狗官的!” 提及太祖爷,刘大山也是满脸憧憬。 “要是,太祖爷还在,那该多好啊!” “至少没这么多的狗官欺负我们!” 妇人早已沉沉睡去,她实在是太累了,甚至还响起了鼾声。 刘大山见状苦笑着摇了摇头,小心翼翼地给妻子盖上了被子,然后又把囡囡也放进了被窝里面。 他这身子骨已经垮了,睡不睡都没有什么区别了。 刘大山只是想活着的时候,能够多看看娘俩,多照顾一下她们。 “要是,可以的话。” “你们能跟着日天兄弟,一起离开这鬼地方,那该多好……” 与此同时,汤昊走进了一片密林。 此刻三十二将正围坐在一起,大快朵颐地啃着肉。 汤昊见状顿时就气笑了,一脚将汤木踹翻在地。 “不是,你们他娘地哪里来的肉?” “侯爷来了?”汤木急忙起身拍了拍屁股,然后献宝似的将烤好的肉递给了汤昊。 “侯爷可别冤枉人嗷,这是左一刀命人送过来的。” “这死人脸可不地道,侯爷您让我们伪装成流民进入盐场刺探虚实,这死人脸倒好,他娘地跑去控制住了一个盐场官员,现在还在人家家里享福呢!” 听到这话,汤昊也是有些傻眼。 左一刀这人吧,心肠不坏,就是喜欢装逼,而且还有洁癖。 总结起来,就是一个喜欢装逼的精致猪猪男孩。 你让他伪装成流民,跟灶户们一起煮盐,那简直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所以左一刀另辟蹊径,直接带人控制住了一个盐场官员,然后也没忘了这些兄弟,差人送来了吃食。 汤昊同妇人搅了一天棒子,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见到肉也不客气,拿着就狂啃了起来。 一边啃,还不忘一边询问情况。 “怎么样?” “哥几个有什么感触?” 听到汤昊这话,原本有说有笑的众人,顿时全都沉默了。 最终还是汤木率先开口,神情很是苦涩。 “这些灶户,日子过得也太难了。” “我去的那家,就一个孤寡老头,结果我一问,老宋头才四十来岁,看起来跟六七十岁一样。” “他就住在一个窝棚里面,也没有其他家人,据他说原本通过换亲娶了个媳妇儿,还给他生了个女儿,一家人也是其乐融融。” 所谓“换亲”,就是互相交换女儿成亲,这是穷人家庭的结亲方式。 灶户出身的男丁,无论人才如何,娶媳妇儿都是一个难题。 毕竟谁都知道灶户就是个火坑,是出了名的穷困潦倒,没有哪家的父母愿意把自家闺女往火坑里推。 只有那些有姐妹的小伙子,同样是灶户家庭,才可以通过“换亲”,两家灶户里互相交换女儿,结成亲家,如此才可以给自家儿子娶一门媳妇儿。 在这个重男轻女的时代,传承接代是第一要务,至于女儿不过是附属品罢了。 至于那些家中没有姐妹的小伙子,就只能打光棍了。 “可是后来,他被官府征召去服徭役,在京师那边,一去就是两年多的时间,等他回来后,妻女都不见了踪影。” “结果他多方打听后,这才知道他前脚刚走,后脚就有泼皮无赖找上门来,凌辱了他妻子不说,还把他女儿卖到了窑子里面……” “等他千辛万苦地找到了自己的妻子,他妻子早已经疯了,看到他才恢复了神智,哭着质问他为什么不早点回来,为什么不早点回来,然后就投井了……人没了。” “老宋头强忍着痛苦,想要找回女儿,可是直到现在,他也没能找到什么消息,一辈子就这样毁了……” 话说到这儿,汤木眼睛都已经红了。 “这些畜生,真是该死啊!” 汤昊点了点头。 “我已经杀了两个了,脑浆子打出来的那种!” “但是这……还远远不够啊!” 汤昊冷声开口道。 还是那句话,有需求就会有渠道。 这些泼皮无赖之所以敢如此胆大妄为,他们背后肯定有人撑腰! 众将一听到这话,顿时面面相觑。 不是你这么玩啊? 大家都是进去刺探盐场虚实的,咋滴你一言不合就杀人呢? 汤昊却是不在意众将的眼神,努了努嘴看向常阔海。 “不要停!” “挨个说说你们的感受!” 常阔海饿了一天,骤然间被点名,只能囫囵不清地嘟囔道:“没人要我!” “他们看我块头太大,又问了我的饭量,直接就把我给赶走了。” 此话一出,众人顿时哄笑不止,连汤昊都是忍不住笑了,气氛也顿时变得快活了起来。 只是随着一人接一人的开口,全都是亲眼目睹的人间惨剧,这份轻快也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直到最后一人讲完,汤昊肚子也填得差不多了。 “我之所以让你们伪装成流民,同这些灶户生活几天,不是说什么折腾你们,而是希望你们亲自去体验一下,什么才叫做“民间疾苦”!” “你们跟着我建功立业,将来少说都会是个参将起步,还有的可能会是镇守一方的总兵官,甚至有的可能会是统帅三军的大元帅。” “但是不管日后成就如何,我都希望你们能够记住这群灶户,记住你们自己亲自经历的这段时光,不求大家都去做什么清正廉洁的圣人完人,只求你们可以尽可能地帮助百姓,让百姓的日子好过一些。” 汤木等人听后,全都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又是一阵良久的沉默。 “侯爷,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该上工上工,该煮盐煮盐,要是有人欺负到你们头上,直接打杀了便是,然后找左一刀洗地。” 汤昊吃饱喝足,懒洋洋地躺在地上。 只是他这个安排,更加让众人感到不理解了。 “那我们要……待多久?” 汤木满脸茫然地追问道。 “等!”汤昊吐出了一个字。 等? 等什么? “我已经让左一刀传讯回京了。” “接下来只需要耐心等待就行了,在这之前随便你们怎么折腾,只要别把自己玩死就行了。” 以这些家伙的身手,寻常官差衙役自然不是他们的对手,怕就是怕被多人围攻,那要是栽了乐子可就大了。 “让左一刀给大家发锦衣卫腰牌,要是真遇到围攻,拿这腰牌也可以唬住人了。” “左一刀?他上哪儿搞锦衣卫腰牌去……” “他就是锦衣卫的人,不然你以为小皇帝为什么派他跟着我?” 众人:“!!!” 汤昊径直闭上了眼睛,不作过多解释。 等! 等什么? 等户部来人! 等朝廷来人! 等一个解释! (本章完) ------------ 第154章 中山侯的礼物!帝师杨廷和! 京师。 还处于休沐日。 休沐休沐,就是休息洗澡,整顿仪容。 小皇帝也难得的不用上经筵日讲,天天跟夏皇后腻在一起。 正所谓“食髓知味,不知餍足”,在汤昊上次提醒下,朱厚照也将开枝散叶作为自己的第一要务。 毕竟,有儿子的皇帝,和没有儿子的皇帝,那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就好比汤昊举的那个例子,景泰八年为什么会爆发夺门之变? 因为景泰帝朱祁钰没有儿子,他那个被他强行扶持上位的儿子朱见济,做了一年太子就薨了。 景泰帝没有儿子,而且正值壮年的他也患上了重病,那么问题来了,朱祁钰要是驾崩了,谁能够坐上龙椅? 那自然是,肯定是,也绝对是,昔日的正统朝太子,被景帝朱祁钰废为沂王的朱见深! 为什么? 因为朱见深是正统皇帝嫡长子,而且人家本来就是太子。 毕竟,他太爷爷朱祁镇,确实不是啥东西啊! 那么问题来了,如果朱祁钰不止朱见济一个儿子呢? 这就是所谓的“夺门之变”,一个有史以来最垃圾的皇帝,凭借自己的两次骚操作,成功将巅峰鼎盛的大明王朝,一脚踹入了深渊! 因为朱祁钰命不久矣加上膝下无子,朱见深可以顺理成章地即位称帝,谁都阻拦不住的那种! 因为景泰帝朱祁钰一死,那文臣缙绅势必会拥立沂王朱见深为帝,要知道石亨这些景泰帝心腹,可是在当年景泰帝废朱见深太子之位、更易储君的时候,立下了“汗马功劳”! 谁能够保证,这朱见深上位之后,会不会旧事重提,对他们展开清算? 又或者说朱见济没有夭折,而是健康地成长起来了呢? 那石亨等人还用得着冒着生命危险去策划夺门之变吗? 那就是杀入南宫救出太上皇朱祁镇,拥立朱祁镇复辟,而他们也可以凭借这份从龙之功继续位列朝堂,甚至还可能更进一步权倾朝野! 然后,夺门之变,就此爆发,石亨等人成功了! 正如野人汤昊说的那样不好听的,朱祁钰在文臣缙绅眼中,就是個枉顾纲常法纪、破坏礼法宗制的“乱臣贼子”,那自然是怎么看都不顺眼了。 在这样的前提之下,石亨这些景泰帝心腹,那自然就慌了啊! 这又是贿赂朝臣,又是无故废后,又是更易太子,哪怕最后景泰皇帝成功扶持自己儿子朱见济当了太子,但是他的个人私心与野心也暴露无遗,与群臣可谓是离心离德,谁都看不上这个皇帝。 正因为如此,夺门之变爆发了! 相比于储君第一人选,石亨等人丧心病狂地想到了唯一的破局办法! 不会,也没必要! 他们完全可以辅佐幼主登基,这样更加方便他们权倾朝野! 所以,朱祁钰没儿子,导致大明王朝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回想起野人汤昊说的这些难听话语,小皇帝虽然觉得刺耳,但也不得不承认,野人说的都是实情。 太上皇朱祁镇成功复辟改元天顺,景泰皇帝朱祁钰被废为郕王,将其软禁到西内永安宫,不久之后离奇暴毙;景泰皇帝心腹重臣于谦等人也被复辟的朱祁镇以谋逆罪名而蒙冤处死;石亨等人不但凭借这份“从龙之功”守住了自己的权势地位,甚至后面也果真嚣张跋扈、权倾朝野了…… 偏偏,亲爹还想当皇帝,所以夺了他儿子的皇位,还杀了于谦这些贤臣干吏,还重用石亨这些奸佞幸臣,将原本局势稳固的大明王朝重新搞得乌烟瘴气,等朱见深八年之后坐上本该属于他的位置时,大明王朝都已经彻底烂透了! 当初景泰帝朱祁钰上位的时候,只不过是权宜之计,还与孙太后和一众朝臣约法三章,立朱见深为太子,百年之后还政于朱见深,让这法统重回嫡长一脉,这才是符合礼法的做法。 结果后来太子朱见济还早夭了,景泰皇帝朱祁钰也因此大受打击,并把精力全都放在了开枝散叶上面,最后结果就是病情加重眼瞅着命不久矣了。 事实上,朱祁镇夺的皇位,不是他弟弟朱祁钰的,而是他亲儿子朱见深的! 嗯,年轻归年轻,可没儿子也是真的。 哪怕这朱见深宽宏大量,不跟他们计较,可是朱见深毕竟不是朱祁钰的亲儿子,等他上位哪里会顾及什么先帝重臣,本着“一朝天子一朝臣”的基本原则,石亨等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会被剥夺大权甚至逐出朝堂! 结果朱祁钰做了皇帝之后,就开始野心勃勃了,不满足于自己当皇帝,还想让自己儿子当皇帝,让自家子孙后人全部当皇帝,为此他不惜贿赂朝臣,还将反对更易储君的汪皇后给废了。 同样的道理,他朱厚照现在也没儿子。 朱厚照现在要做的事情,跟那朱祁钰相比,可是要严重得多! 朱祁钰只是背信弃义,只是不遵礼法,就会群臣离心离德,最后还被夺了皇位。 而他朱厚照现在要做的是,与野人汤昊齐心协力,一举打垮把持朝政的文臣缙绅,这已经不是什么礼法宗制的问题了,这是要断人财路夺人权利啊! 所以,为了保险起见,朱厚照还是决定听从汤昊的建议,尽快生个大胖小子再说。 储君既定,东宫正位,朝野上下才会安心,不会生出别样的心思! 至于生儿子,那肯定是跟夏皇后生。 朱厚照自问不是什么好色之人,夏皇后贵为当朝皇后,要是这第一个儿子不是她生下来的,又或者说她生不出儿子,那她这位皇后日后的处境可就艰难了。 事实上,因为立后大典的简陋,朱厚照一直对夏皇后心怀歉意,加上夏皇后这不争不抢、静定端庄的性子,朱厚照也是打心底里喜欢,所以他不希望看到这傻丫头受到伤害。 帝后感情和睦,这也是老朱家帝王的历来传统。 比如说太祖高皇帝和马皇后,再比如说太宗文皇帝和徐皇后,再比如他朱厚照的老爹弘治皇帝和张皇后,那可都是出了名的恩爱夫妻。 朱厚照也喜欢自己能与夏皇后这般,做到夫妻一体,感情和睦。 这不,休沐五日,朱厚照就在坤宁宫待了五日,帝后感情飞速进步,看得一众宫人都是喜笑颜开。 这一日,朱厚照正陪着夏皇后散步,张永却突然走了过来。 “陛下,詹事府少詹事杨大人求见!” 詹事府,左右春坊,这些都是大明专门为东宫设置的官僚机构。 洪武初年,太祖高皇帝置大本堂以藏古今图籍,召四方名儒训导太子、亲王,不久之后,太子居于文华堂,诸儒轮班侍从,又选才俊之士入充伴读。 当时,东宫官属除了太子少师、少傅、少保、宾客以外,还有左右詹事、同知詹事院事、副詹事、詹事丞、左右率府使、同知左右率府事、左右率府副使、谕德、赞善大夫,都以勋旧大臣兼领其职。又有文学、中舍、正字、侍正、洗马、庶子及赞读等官。 后洪武二十五年,遂成定制,以詹事府,驾驭左春坊、右春坊、司经局等部门,统府、坊、局之政事,专门负责东宫事务。 詹事一人,正三品;少詹事两人,正四品。 而基本上做到这个位置上的官员,都是清一色的东宫帝师。 此刻张永口中的“杨大人”,正是朱厚照的授业恩师,杨廷和! 朱厚照听到杨廷和求见,顿时也觉得有些纳闷。 “张永,今儿个不是休沐吗?” “难道朕记错了?” 一旁夏皇后闻言“噗嗤”一笑,柔声道:“陛下没有记错,明日休沐方才结束。” 小皇帝听后更迷茫了,很是不满地嘟囔道:“那杨师这个时候来干什么?他不休息还不让朕休息啊?烦死了!” 抱怨归抱怨,但人还是要见。 这杨廷和可是正儿八经的帝师,放在弘治朝那就是刘健,论亲疏远近那也不是寻常臣子可以媲美的。 再者朱厚照和杨廷和关系还不错,就是有些烦他上课的时候太啰嗦,其他方面还是很好的。 这般想着,朱厚照就让张永把人带到了坤宁宫偏殿,然后他安抚了夏皇后几句,就独自一人见帝师来了。 杨廷和一见到小皇帝,顿时一板一眼的行礼。 朱厚照摆了摆手,示意昂杨廷和坐下,然后笑呵呵地问道:“杨师今日前来所为何事?这还处于休沐假期吧?” “陛下,帝后琴瑟和鸣,这是大明之幸,然沉溺其中将劳耗精神,亏损志德,所以请陛下……” 杨廷和面无表情地开口道,第一件事就是劝谏。 嗯,知道你们帝后感情好,但是也要注意一下身体,不要太那啥了,年纪轻轻的太过频繁了也不好。 虽然说,帝后和睦,这是文臣缙绅最想看到的局面,毕竟谁都不想因为后宫那些破事牵连到了外朝,甚至是影响到了国政。 就比如成化帝和他偏爱独宠的万贵妃,大了十七岁还爱得要死要活,以致于后宫不宁时局动荡,这就是最典型的例子。 所以啊,帝后和睦,这是应该的,但也不能沉溺其中,以致于荒废了朝政。 朱厚照听到这话,顿时脸都绿了。 他娘的,杨廷和你有毒吧? 大放假的你吃饱了撑的,跑来规劝朕不要太淫荡好色? 小皇帝强忍着心中的火气,慢慢在心里面开导自己。 嗯,不生气,不生气。 这是朕的帝师,他规劝自己也是职责所在。 “咳咳,杨师还有其他想说的吗?” 朱厚照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开了口。 你要是没什么正经事,立刻马上麻溜地滚蛋! 杨廷和闻言淡淡一笑,从怀中掏出了一本册子。 “陛下,先前臣观察到,陛下经筵日讲的时候,一直学不进去,此物或许有所帮助!” 听到这话,朱厚照也顿时来了兴趣。 废话,他能学进去吗? 哪个半大孩子,听得懂那通篇“之乎者也”啊? 这不是纯纯跟念经文一样,催人入睡嘛! 朱厚照接过册子一看,顿时就来了兴趣。 因为这册子可是一本书,而且里面图文并茂,借助插图讲故事,用的语言也是文言和通俗大白话结合,跟朱厚照最喜欢看得话本差不多,所以他一不留神就看入迷了。 见此情形,杨廷和忍不住捋了捋胡须,欣慰地笑了笑。 说实话,经筵日讲很重要,因为这是儒臣接近皇帝,影响其行为、涵养其德性的唯一机会。 但是问题在于这些儒学讲的东西,确实有些太无聊了,别说小皇帝才十五六岁了,就连那些国子监里面的举子监生听久了都会昏昏欲睡。 所以朱厚照厌学,杨廷和其实可以理解,他也一直在寻找着什么合适的办法,能够改变这种教学模式,能够让皇帝陛下真正接纳儒学认可儒学,而且还能从中学到帝王之道。 可惜,杨廷和并未找到这解决办法。 直到今日有人将此书送到了他家中,杨廷和看后顿时惊为天人,然后立刻入宫赶来面圣了。 他想要看看小皇帝的反应,如果朱厚照真得能够看进去,那就证明这种方式可行,以后甭管花费几何,哪怕集结整个詹事府之力,也得把小皇帝的教材全部配上插图,还要配上通俗大白话! “杨师,这书真有意思啊!” 朱厚照看完了一则小故事,这才恋恋不舍地合上了书。 “杨师当真是有心了,为了朕的学业不惜耗费这般精力……” 小皇帝动情地开口道,正准备下令给杨廷和一些赏赐。 然而杨廷和却急忙跪倒在地上,诚声开口道:“陛下明鉴,此书并非是臣所编纂,而是不知何人送到了臣的家中,臣观看之后觉得此法大有可为,所以立刻入宫给陛下观看。” 杨廷和也很纳闷,是谁把这书送给他,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小皇帝能够接受。 “事实证明,这种办法对陛下学业有极大促进,还请陛下……” 杨廷和后面说的什么,朱厚照已经自动忽略了,因为他此刻脑海里面正响着一段话。 “我也有一件礼物赠与陛下,不过转托给了他人之手!” “这个人陛下可以着重关注,日后未尝不可成为我们的战友!” 礼物?! 战友?! 朱厚照脑袋嗡嗡作响。 难怪这书如此有趣,原来是野人那家伙编的。 一时间,朱厚照眼眶有些发红,只觉得这本书沉甸甸的。 旋即他看了看书,又看了看杨廷和。 野人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朕这帝师杨廷和……还是个大才? (本章完) ------------ 第155章 帝鉴图说!朱厚照龙颜震怒! “陛下,臣以为此书可作为教材!” 杨廷和再次开口。 功劳什么的,他并不在意,而是关心小皇帝的学业。 毕竟杨廷和是小皇帝的帝师,如果这位皇帝陛下日后成了个昏庸君主,于公而言天下百姓都会因此受苦受罪,于私而言他杨廷和也会声名狼藉,所以无论于公于私,杨廷和都希望小皇帝能够进学修德。 不说什么做个开疆拓土、中兴大明的英明君主,至少做个勤于政事、爱民如子的守成之主,那就足够了。 听见杨廷和这话,朱厚照也从万千思绪中回过神来。 野人离开的第五天,想他! “张永,传召元辅。” 小皇帝对张永吩咐了一声,然后又低头兴致勃勃地看起了书。 杨廷和现在的官职,是正四品的詹事府少詹事,并且因为詹事府的职权特殊,所以在朝堂之上几乎没有什么发言权。 他想要将这本书作为小皇帝以后参加经筵日讲的教材,凭他一人开口还是远远不够的,必须得要内阁首辅刘健点头同意。 时间逐渐流逝,刘健也匆匆赶来。 休沐日期间,皇帝一般不会召见朝臣,除非是出了什么天大的事情。 刘健在接到消息后立刻就动身入宫,一颗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儿,甚至还猜想了无数种可能。 最大的可能,就是那出兵在外的中山侯汤昊,又他娘地搞事情了! 所以刘健来不及多想,直接匆匆跟着宦官入宫,然后马不停蹄地赶来了乾清宫。 结果一进门,却看见杨廷和正老神在在地坐在里面,而小皇帝手里面抱着一本书看得津津有味。 气喘吁吁的老首辅当即就急眼了,喘了大半天粗气,神色不善地看向杨廷和。 杨廷和吧,詹事府少詹事,和内阁不属于一个体系,但是问题在于,人家刘健是弘治帝师啊!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杨廷和现在就是在走刘健的路,从翰林院到东宫詹事府再到内阁,所以面对刘健这位“老前辈”,杨廷和那是一向持晚辈礼,立刻就起身行礼。 “下官见过元辅大人。” 经他这么一提醒,小皇帝这才起身上前,扶着刘健坐下,然后将手中的书递给了他。 “元辅,看看这本《帝鉴图说》怎么样?能否作为朕参加经筵日讲的教材?” 刘健:“???” 啥? 教材? 你着急忙慌地把老夫喊过来,就问了看一本教材? 我XXXXX 刘健强忍着心中的火气,接过这书一看,却是瞬间愣住了。 因为,这本《帝鉴图说》,确实堪称经典。 此书由一个个小的故事构成,每个故事配以形象的插图,全书分为上、下两篇,上篇“圣哲芳规”讲述了历代帝王的励精图治之举,下篇“狂愚覆辙”剖析了历代帝王的倒行逆施之祸。 而且这书中的插图很是灵动,线条简单,轮廓清晰,朴拙中带有几分稚趣,可爱又不失传神,让人一眼看了就难免好奇地深入看下去。 虽然,这书对于刘健而言,略显幼稚,但是对于小皇帝而言,却是难得的好教材! 事实上,杨廷和曾经找过刘健,商议小皇帝教材的事情。 毕竟小皇帝不爱学习,参加经筵日讲的时候,要么就是装装样子,要么就是直接睡大觉,他们这些儒臣那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毕竟皇帝要是不喜欢儒家经学,那对入臣而言简直就是一个巨大的灾难! 比如说太祖高皇帝,再比如说太宗文皇帝,就是这其中的佼佼者! 而小皇帝朱厚照,也隐隐有了这个趋势,所以刘健和杨廷和其实商议过很多次,能否找到一个好的办法,让皇帝陛下扭转对儒学的观念,重新投入到儒学怀抱之中,跟他亲爹一样,做个勤政爱民的守成之君! 只是问题在于,不管是刘健,还是杨廷和,哪怕满腹经纶、学识渊博,可他们也因此受制于儒学,受制于这个时代,局限于当前这个大环境之下,所以即便一直在辛苦寻找改变的方式,却是一直不得要领。 而现在,摆在他们面前的这本《帝鉴图说》,就是不折不扣的帝王教材,甚至可以作为大明历代帝王子孙的启蒙教材! 刘健认认真真地耐心看下去,从第一页翻到了最后一页。 这期间朱厚照和杨廷和也没有打扰他,而是耐心地等待着。 直到刘健看完了最后“任用六贼”这个故事,这才长舒了口气。 “精彩!” “实在是精彩!” “陛下,此书不但可以作为陛下参加经筵日讲的教材,更是作为日后皇室子孙的启蒙教材!” 刘健直接定下了基调,这本书不但可以用,而且可以大用! 为什么? 因为此书完美地解决了眼下的困境。 大明皇帝不喜欢儒学,这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 太祖高皇帝(朱元璋)就不用多说了,小时候穷得连饭都吃不上,差点就饿死了,哪里还有功夫读书啊! 太宗文皇帝(朱棣)也是个传奇,小时候接受了正规的宫廷教育,那也是天天挨板子的人,后来出镇北平横扫大漠,做了皇帝之后更是六飞五渡,打得北虏抱头鼠窜,可惜是个战争狂人。 唯一喜好文治的建文皇帝(朱允炆),正儿八经的儒家门徒,自幼喜好儒学,可惜太过相信文臣缙绅的话,以致于最后被篡夺了江山,连生死都不清楚。 后来就是洪熙皇帝(朱高炽),也是位谦谦君子,宽厚仁慈,礼贤下士,可谓是文臣缙绅最渴望的完美君主,奈何天生疾病身宽体胖,最后英年早逝,只做了不到一年的大明皇帝。 紧随其后的,就是太宗文皇帝的好圣孙,宣德皇帝(朱瞻基),秉持着洪熙帝休养生息的策略,全面收缩防线,还废置交趾还国安南,大明也因此迎来了一个真正的盛世! 然后,正统加天顺皇帝(朱祁镇),不予评价,怕诛九族。 中间夹杂的景泰皇帝(朱祁钰),除了有些私心外,称得上是一位守成之主,稳住了大明政局。 天顺之后,就是成化皇帝(朱见深)了,他就是第一个旗帜鲜明打压文臣缙绅的大明皇帝,洪武皇帝和永乐皇帝那都不能算是打压,因为本就是武盛文衰,只能叫顺手收拾,而自正统之后文臣缙绅逐渐把持朝政,成化皇帝就开始了打压文臣缙绅之路。 可惜,效果并不显著,或者说基本上没什么效果。 成化皇帝之后,就是弘治皇帝(朱佑樘),也就是先帝爷,基于刘健这位正儿八经的帝师倾心教导培养,弘治皇帝也成为了类似于洪熙皇帝的完美君主。 宽厚仁慈,礼贤下士,从谏如流,任用贤良……可以说文臣缙绅能够想到的一切完美词汇,都可以用到先帝爷身上,这也是刘健这位弘治帝师,这辈子最值得骄傲的事情。 可是,这份骄傲,最终也变成了遗憾。 先帝爷即位之初一心渴望着励精图治、中兴大明,但最后的结果却是天下军民困苦,民穷财尽! 哪怕是刘健此刻回想弘治皇帝的一生,依旧会痛得无法呼吸。 弘治皇帝从未对不起他刘健这位帝师,而他刘健却对不起自己这个皇帝学生! 现在,机会再一次地摆在了刘健面前,他没有犹豫,而是选择了支持! 帝鉴图说,不只有上篇“圣哲芳规”,历代帝王的励精图治之举,还有下篇“狂愚覆辙”,历代帝王的倒行逆施之祸! 其中图画部分占有相当的份量,书中每一则事例都配着一幅画,每幅画都占一整幅页码,而且这种画图模式是刘健从未见过的手法,线条简单,轮廓清晰,微言大义,堪称经典! 是以刘健看向了杨廷和,满脸欣慰地笑道:“介夫(杨廷和字),老夫还不知道,你竟有如此惊人的丹青之术!” 杨廷和闻言一愣,随后神情变得古怪了起来。 “咳咳,元辅大人,这书……不是下官编写的。” 刘健:“???” 嗯? 谦逊? 还想与其他友人一起受赏? 可以,没问题,光是这本书,就值得你杨廷和名留青史了! 刘健当即扭头看向小皇帝,郑重开口道:“陛下,现如今文渊阁大学士李东阳抱恙在身久病不朝,内阁事务繁多,老臣与东阁大学士谢迁年龄皆大,恐贻误朝政,怠慢政事!” “今有贤良杨廷和,少年成名,满腹经纶,熟知民间疾苦与边防战事,老臣举荐杨大人入阁,共同参预机务,以辅朝纲!” 此话一出,杨廷和大惊失色,身体本能促使他跪倒在了地上。 他想要开口拒绝,可是却无法拒绝。 因为走“帝师”这条路,和寻常官员不一样,帝师最终的归宿,都是在于内阁。 因为内阁执掌“制诰”和“票拟”职权,这都是等同于“代圣立言”,代替皇帝陛下决策,身为帝师无疑是其中的佼佼者。 所以杨廷和的前程,其实早就限定死了。 他不能像天官大人马文升那样,进入六部执掌实权,而是只能走元辅大人刘健这条路,从翰林院到东宫詹事府,再到内阁,替皇帝陛下拟旨制诰,从而辅佐君王匡补时弊、燮理阴阳! 这,就是大明帝师的最终归宿! 看着跪在地上的两朝帝师,朱厚照立刻上前,逐一将他们二人给扶了起来。 “杨师的学问和本事,朕自然是知道的。” 小皇帝斟酌了一下措辞,淡淡开口道。 “但杨师资历政绩不足,朕即便有心,恐落人口实,所以杨师入阁一事……” 说实话,杨廷和是朱厚照的老师,哪怕他屁股再歪,也会向着自己的徒弟,所以朱厚照巴不得杨廷和早日入阁。 但是问题在于,这不合适。 为什么不合适? 因为杨廷和没有什么政绩资历可以说的。 杨廷和四岁时知声律,七岁时每日读书数卷,为科举做准备,成化七年乡试中举,时年十二岁;成化十四年,杨廷和登进士第,时年仅十九岁。及第后,他被选任为翰林院庶吉士。 入翰林院后,杨廷和也没停下脚步,凭借着满腹经纶,弘治二年升任翰林院修撰,参与编修《宪宗实录》和《大明会典》;弘治四年,升为翰林院侍读,弘治五年任经筵讲官;弘治八年,皇太子朱厚照出阁,杨廷和等七人被举荐侍奉太子讲解、读书,其中杨廷和任左春坊左中允。 甚至到了弘治十一年,杨廷和奉命主持顺天乡试,顺天府乃是帝都所在首善之地,这乡试主考官等同于是光耀门楣、足以位列族谱第一页的光荣事迹;弘治十五年,杨廷和因参与修撰,被破格提升为左春坊大学士。诏命下达后,士大夫们皆感惊喜,该官衔被认为“不设者五十余年矣”,偏偏唯独杨廷和一人打破了旧制。 弘治十八年,杨廷和奉命主持会试,这会试比之顺天府乡试还要高出一筹,基本上可以族谱单开一页了,上书特书杨廷和的光辉事迹;五月,孝宗驾崩,朱厚照即位,七月,杨廷和作为武宗在东宫时的老师,升任詹事府少詹事。 直到正德元年,朱厚照改元“正德”,杨廷和任讲官。十月,朝廷修《孝宗实录》,杨廷和为副总裁。 说实在的,朱厚照对自己这位帝师,还是挺不错的。 但是小皇帝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不能做“一朝天子一朝臣”的事情,不然太让人寒心了。 杨廷和有什么资历政绩吗? 确实没有,就在翰林院和詹事府打转,比之地方知府还不如。 这种情况,杨廷和要是突然入阁,天下官员肯定不会服的。 不过,老首辅刘健既然开了这个口,那他自然想好了一应后续。 “陛下放心,臣会于明日廷议举荐杨大人入阁!” 听到这话,朱厚照脸上顿时露出了笑容。 他等的就是这句话! 然而这笑容还没持续多久,就因为陈宽的到来,彻底消散了。 “陛下,中山侯急报!” 小皇帝闻言急忙上前一把夺过奏报。 看完之后,朱厚照脸上的笑容不但僵硬了,暴怒之下甚至一脚踹翻了案桌! 这突如其来的惊变,吓得刘健和杨廷和面面相觑。 小皇帝也明白,这事情跟两位帝师没有关系。 所以他强忍着心中火气,恶狠狠地看向陈宽咆哮着开了口。 “召集所有廷臣议事,立刻!” 此话一出,陈宽硬着头皮提醒道:“陛下,休沐未曾结束……” “朕让伱立刻去召集廷臣!来不了的,就别来了,朕废了他们!” “还有户部和都察院,五品以上官员全都给朕叫来!” “朕倒是想问问他们,到底想要干什么?!” 今日第二更,读者朋友们多多投票多多订阅支持,万分感谢! (本章完) ------------ 第156章 腥膻之薮!户部都察院集体出动! 皇帝陛下突然召开廷议。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一众廷臣有些摸不着头脑。 毕竟自这位正德皇帝即位以来,还是第一次主动召开廷议。 这也就意味着,肯定是出了什么大事,否则正德皇帝绝不会如此大张旗鼓、兴师动众! 怀揣着不安,一众廷臣大小九卿纷纷入宫,赶往了文华殿。 户部尚书韩文现在很慌,因为皇帝陛下直接下令,他户部衙署五品以上的官员,全都得来参加这次廷议。 按照常理而言,廷议都是大小九卿执掌各部寺监的最高长官参加,共同商讨国家大事,然后再推行下去。 现在皇帝陛下点名要户部官员集体参加,说得难听一些,那这次廷议的对象,很有可能就是自己这户部! 不是,那中山侯汤昊都已经离京了,为什么还要搞事啊? 而且这大过年的,休沐都还没结束呢,你们要不要这样不当人啊? 从天不亮就要起床准备吃的开始,准备好了吃的然后急匆匆地赶到海边煮盐,这一天要煮两锅盐,一锅盐要煮三个时辰,也就是这個灶户得从天不亮干到深夜! 事实上,他现在都快要被气疯了。 这封密奏,自然来自于野人汤昊。 看着密奏的落款,中山侯汤昊,韩文就明白了一件事情。 “你这个户部大司农究竟是干什么吃的?” 辛辛苦苦,起早贪黑地煮一天盐,还要饱受着烟熏火燎的摧残,最终只能赚个十文钱,哪怕天天如此,也根本不够交那盐税的! 朱厚照第一次当众发了真火,言语之中也全然没有什么礼法基准。 “朕在问你话!” 然后,奏章里面,又详细计算了一下灶户这辛劳一天的所得,煮三个时辰一锅盐可以得四斤盐,卖出去最高却只有二十文,除掉煮盐所用的柴火钱五文,除掉官差衙役的抽成五文,他们还可以剩下十文钱,再除掉准备的吃食成本,一锅盐最多可以赚五文,两锅盐就是十文钱…… 韩文带着一众侍郎、郎中等户部官员,胆战心惊地走进了文华殿,紧接着等他行礼完毕,小皇帝就直接将汤昊的奏疏摔到了他脸上! “好的很!” 韩文身子一颤,立刻跪地请罪。 大明盐运司完了,而且他要是不及时想办法解决,他这个户部尚书也要完! “说什么盐政败坏,说什么盐场产力不足,睁开你们的狗眼看清楚,盐场为什么生产不出食盐!” 他这一跪,户部官员也纷纷跪倒在地上,连大气都不敢出。 “韩文,你这个户部尚书真是好的很呐!” 即便如此,小皇帝还在厉声呵斥,甚至都动了念头,准备将这韩文及他这些党羽全部下狱! 没办法,太气人了啊! 那些盐场灶户再怎么说,也是大明百姓,也是他朱厚照的子民啊! 作为天下臣民的君父,朱厚照自问自己不是好皇帝,可即位至今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吧? 现在好了,野人一封密奏,直接把他朱厚照这个大明皇帝的脸都抽肿了,甚至还带上了他亲爹弘治皇帝! 或者说,汤昊这个野人就是故意的,抽的就是弘治皇帝和满朝缙绅的脸! “韩文!” 而密奏里面的内容,可谓是触目惊心,让人绝望! 韩文根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所以他只能硬着头皮捡起了密奏,急忙翻阅之后,一颗心也沉进了谷底。 压榨,剥削,吸血吃肉,敲骨吸髓! 如果,这这个灶户盐丁,真是个什么阿猫阿狗,韩文绝对会质疑这内容的真实性! 可是,偏偏他不是什么阿猫阿狗,而是大明中山侯啊! 这密奏里面的内容,足以让整个大明盐运司万劫不复! 没有什么家国大义,也没有什么圣贤文章,有的只是一个盐场灶户平凡而又绝望的一天。 “陛下息怒,老臣有罪!” 你们不是说什么“弘治中兴”吗? 你们不是说什么“君圣臣贤”吗? 你们不是说什么“百姓富裕”吗? 真是好一个“弘治中兴”啊! 长芦盐场可就在渤海之滨,就在京师门口,就在大明皇帝的眼皮子底下,这些盐场灶户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偏偏这大明王朝的帝王将相、朝堂公卿还有脸面叫嚣着什么“弘治中兴”,什么“君圣臣贤”,什么“百姓富裕”…… 此刻连朱厚照都觉得脸红发烫,于是将矛头对准了弘治朝这些忠良贤臣们! “元辅!” “总宪!” “大冢宰!” “伱们三位也都看看!” “朕要一个解释,如若不然,朕就会让中山侯自行处理了!” 此话一出,满朝哗然。 中山侯自行处理? 那个天杀的莽夫还会怎么处理? 杀人,是这个屠夫刽子手最在行的事情! 老首辅刘健深吸了一口气,迅速上前从韩文手中夺过了密奏。 天官马文升和总宪张敷华也急忙上前,三位朝堂真王一同观看了起来。 只是,这越看到后面,三位大佬的脸色就越是难看。 他们也终于明白,小皇帝这一次,为何会如此震怒了! 盐政败坏,这是老生常谈的事情。 事实上,弘治以后,士人全都视盐运司为畏途,究其原因,还是与这盐运司名声污秽、责重权轻有关。 太祖高皇帝在建立大明做吴王的时候,就于两淮设都转运盐使司,大明立国之后运司之制被迅速推广至两浙、长芦、山东、福建、河东六地,“都转运使掌鹾事,以听于户部”,其衙门内部层级分明。 这都转运盐使司,设都转运使一人,从三品。同知一人,从四品。副使一人,从五品。判官无定员,从六品。其属经历司,经历一人,从七品。知事一人,从八品。 运司衙门品秩较高、编制众多,是因为负责生产、囤积食盐的运司成为明廷榷盐获利体制的核心机构,盐利可是大明财政的支柱之一,而盐务又复杂异常,所以才会出现这种局面。 各地的都转运盐使司衙门在品级上虽较三司稍低,但仍能与之分庭抗礼,形成了“四司”并立,各有专职的格局,运司的地位丝毫不在藩臬衙门之下。 大明立国初期,这盐运司官员,那可是是人人竞争全都渴望的实权职位。 其一,国赋莫重于盐,朝廷极为重视运司官员的选任,“必择廉能练达”;其二,运司“去有司之纷扰”,盐务事权非常专一;其三,时人对运司官员仕途前景的估计也较为乐观。 朝廷在选拔运司官员之时,唯视贤能廉洁与否,不甚重品秩资序,“考最”“循良”“廉介”几乎成为官员得以出任运使等职位的固定标准,大明初年的运司也是贤臣、循吏辈出,风气一片大好。 然而好景不长,因为土木之后文臣缙绅把持朝政,时局败坏吏治腐化,这盐运司本身就是执掌盐政的实权机构,贪腐受贿的现象更是层出不穷,以致于到了弘治年间,这运司官员成了“众不欲为者”,没有人想去做这盐运司官员。 马文升还记得,他曾与自己看好的王鏊议论过此事,王鏊认为其原因有二:其一,运司积弊多端,牵涉多方利益,“动则关格”;其二,运司官员,特别是运使品秩虽高,但权力有限,纵有善政,亦难以升迁。 第一个,盐运司早就烂透了,伴随着叶淇开中,盐政迅速败坏,朝廷都带头圈银子了,运司官员那还怕什么? 是以整个盐运司都成了各方势力参与其中谋取私利的争斗场,就算真有什么清正廉洁之人去做这运司官员,他也不敢公事公办,沦为众矢之的。 所以,也就是说,只要去了盐运司,就肯定会与那些贪官污吏同流合污,不然将会寸步难行,而且第二点则是明确指出,极难升迁。 说得直白一点,大家都知道运司里面那些官员,都是清一色的贪官污吏,这运司也成了藏污纳垢之地,被视为“腥膻之薮”,士大夫为保官声而避之唯恐不及。 六大盐转运司都是隶属于中央户部,但由于山河悬远,户部对运司无法形成长效的监督,甚至这长芦盐场就在京师眼皮子底下,都已经糜烂至此,可想而知其他五大盐运司会是什么德行了。 但是,现在这个脓疮,直接被这中山侯汤昊给挑破了。 而且这位中山侯,还以一种极其恶心人的方式,狠狠将他们这些帝王将相的脸都给抽肿了! 刘健深吸了一口气,强行让自己冷静了下来,随后沉声开口解释道:“陛下明鉴,正统以后吏治渐趋昏暗,利薮所在的盐司变得“尤为污浊之甚”,运司之长多以墨败,“鹾之敛散纾急由其掌握,而商人奔走之故,不为所动者鲜矣”。” “大明士人有好名、重名的风气,甚至于求名邀誉,于是运司成为士人避之不及之地,出现了“自好者不乐居”的现象,甚至引嫌避谤,认为运司官职“易为污染”。” “所以,运司才会污浊不堪,加上考成畸重,运使等官内无权柄,外无官声,又有重责在肩,其职位自然会被多数士人所厌弃。” “然而,盐为利薮,不乏有汲汲于盐司官缺的贪墨之徒,派遣专人清查即可。” 刘健先是解释了一下,盐运司为何会成为今天的样子,百官避之不及,唯恐卷入这藏污纳垢之地,最后他也留下了一句话,等同于是直接点明了,盐场灶户日子过得苦,就是这些“贪墨之徒”所为。 所以,皇帝陛下不用急着生气,咱们只要抓出那些“贪墨之徒”就行了,不必大张旗鼓,不必兴师动众,多大点事儿嘛! 然而朱厚照听到这句话后,却是第一次当众对老首辅发了火! “刘健!” “你要不要听听你自己在说什么?” “这可是长芦盐场,它就在京师门口,就在朕的眼皮子底下,竟然都会出现如此丧心病狂的恶行,那其他盐运司呢?山高皇帝远地,他们还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来?” “盐运司已经烂透了,烂到骨子里了,要是再继续沿用旧制,再象征性地抓几个贪官污吏打杀就是了,那朝廷恢复纳粮开中还有什么意义?大明朝廷迟早因为你们这些贪官污吏被踹了窝子,被异族蛮夷给窃取了江山!” “到时候,朕这个皇帝背黑锅,你们这些贪官污吏也别想好到哪儿去,一个个全都准备遗臭万年吧!” 此话一出,群臣全都齐刷刷地跪倒在了地上,额头上直冒冷汗。 没办法,小皇帝的话,太过诛心了些。 有些事情大家心知肚明了就好,你何必当众说出来嘛! 你这个大明皇帝不要脸,俺们这些文臣士大夫还要脸呢! 老首辅刘健神情黯然,并不是因为被小皇帝骂了,而是因为他是个循吏,出了事情第一时间想的,不是革故鼎新,而是稳住朝局。 但偏偏小皇帝对他这种处理方式极其不满! 这也就意味着,皇帝陛下与他这位内阁首辅之间的矛盾会越来越大! 理念不和,没什么缓和的余地,一如眼下这运司的事情! 朱厚照背着手踱步良久,随后将目光投降了总宪张敷华。 “张总宪,真要说起来,户部这边的职责反倒事小,你都察院的失责才是事大!” “朝廷为了保证盐税收入便设盐法道,令御史等官员监管盐务,运司衙门“奉巡盐御史或盐法道臣之政令”,这些盐道御史又是干什么吃的?” “怎么?一个个去了盐场之后,全都被银子堵住了罪,开不了口说不了话了什么?” 张敷华闻言暗自叹了口气,他这个总宪还没做几天,却要为前任背锅,实在是让人无奈。 “陛下,老臣有罪,请陛下责罚!” “责罚?张总宪有什么罪过?你们又有什么罪过?” 小皇帝冷笑道:“你们都没有错,错的是中山侯,错的是朕这个大明皇帝!” “中山侯不去查,就不会知道运司糜烂至此,朕也不会着手清查此事,大家全都相安无事地,继续勾结谋利对吧?” “朕这个皇帝,还有朕的中山侯,确实是“罪大恶极”啊!” “陛下慎言!”马文升终究还是开口了,“运司一事,各部寺监都脱不了干系,我吏部负责天下官员诠选,同样有失察之罪!” “老臣恳请陛下降旨,召运司五品以上官员回京述职,另命都察院追查以往十年间的运司官员与盐道御史,一应人员全部停职接受审查,肃清运司之弊!” 马文升与刘健不同,他是个干吏,自然明白小皇帝此刻心中所想。 所以没什么好说的,动刀子就是了。 不但现在这些运司官员、盐道御史要查,而且还要开启追责制,以往那些家伙也别想安然脱身! 反正那中山侯汤昊都他娘地已经在长芦盐场了,要是还不出手还在这里扯皮,那个莽夫只怕会屠了整个长芦转运司所有官员! 这个道理,刘健和张敷华也反应了过来,所以二人也立刻出言附和。 朱厚照听到这话,脸色才稍微好看了些。 “韩文,朕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着你为钦差,都察院全力配合,立刻赶赴长芦盐场,清查运司贪腐一案。” “别怪朕没有提醒你,最好立刻动身,否则中山侯那边把人杀光了,你这个户部尚书也别做了,滚回家种地去吧!” 韩文一听长舒了口气,当即跪地领命而后匆匆离去。 张敷华也向小皇帝行礼,随后匆匆跟了上去。 这一次,皇帝陛下给了户部和都察院一个机会,一个出手补救的机会。 但前提是,中山侯那个莽夫,还没有动手血洗长芦运司! 所以,现在他们是在跟汤昊抢时间啊! (本章完) ------------ 第157章 汤昊深意!大人真是好大的官威啊! 乾清宫。 小皇帝回到自己的宫殿,脸上的怒容随即就消失了。 他悠哉悠哉地拿起野人汤昊的《帝鉴图说》,兴致勃勃地看了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陈宽随即走了进来,低声禀报道:“陛下,户部尚书韩文、都察院右都御史、副总宪屠滽已经出发了!” 屠滽? 听到这个名字,朱厚照眉头一挑。 陈宽早有准备,将屠滽的履历恭恭敬敬地递给了小皇帝。 “这屠滽与屠勋没有关系。” “屠滽是汴京人,成化二年的进士,成化七年得授监察御史,科道言官出身。” “成化十年,屠滽巡按四川,革旧弊十事,成化十七年,擢都察院右佥都御史,成化二十一年,擢右都御史,因他人恶意攻讦诽谤,于是调掌南京院事,后占城国为安南所入侵,屠滽奉命调停实地勘察,移檄安南,得以免兵戈。” 从翰林院到东宫詹事府,再从詹事府到内阁,直至入阁参预机务,而后继任首辅为皇帝执掌内阁! 也就是说,杨廷和入阁,是奔着内阁首辅来的。 “这一次,中山侯拿长芦运司开刀,朝廷既可以趁机清洗掉这些贪官污吏,又可以顺势对运司制度改革,确保纳粮开中旧制得以顺利推行下去,不会再养出一批贪墨之徒,而且还可敲打一番户部尚书韩文,可谓是一举多得!” 话说到这儿,朱厚照眼眶都有些红了。 听到这话,陈宽也露出了笑容。 内阁首辅、武英殿大学士刘健,东阁大学士谢迁,文渊阁大学士李东阳。 “现在倒是好了,野人直接把刀架在了他们脖子上面,朕倒是想要看看,这些狗东西还怎么反对!” 原本,这个过程,应该是在三年之后,是在刘健致仕之后! 但是因为某些莫名缘由,杨廷和现在就突然入阁了,让人猝不及防! 李东阳真正愤怒的地方在于,有了这三年时间,足够杨廷和在内阁里面站稳跟脚了。 “行了行了,你不会夸人就别硬夸,朕听着膈应得不行!” 毕竟,刘健是一个循吏,而且是他父皇弘治皇帝的帝师,他正德皇帝朱厚照的帝师是杨廷和,论及关系亲疏,朱厚照自然更喜欢“自己人”执掌内阁,杨廷和无疑是最好的人选。 “哈哈哈……” 但是一想到野人汤昊的那番话,小皇帝也不得不开始认真审视起自己这位帝师了。 “弘治元年,屠滽奉命总督两广军务,兼巡抚其地,督讨瑶族叛乱,俘斩数百计,后召掌院事,但因疾乞归,后不久起升吏部尚书,但其父母年老病重加上接连病逝一直守丧,直至去年陛下登基后召为太子太傅兼右都御史,巡抚大同宣府。” “野人这家伙,看似是个杀人不眨眼的莽夫,实则一向粗中有细,朕还不了解他吗?” “你看看他画的这图,朕都不敢想象,他得耗费多少功夫心血,才能将这图画得如此逼真,而且每一页都配有插图,每一个故事都有对应的人物……” 自弘治十一年,前任内阁首辅徐溥致仕以后,这内阁大学士一直都只有三人。 但是现在,这种局势被打破了。 看着李东阳离去的背影,刘健眼中闪烁着精光。 陈宽一边解释,朱厚照也在认真观看。 老首辅刘健得知消息后,也没有多说什么,而且亲自拟旨制诰,内阁群臣面面相觑,东阁大学士谢迁和文渊阁大学士李东阳二人脸色都不好看。 这副场景,谁看了不会动容啊? 相比于那些只知道夸夸其谈喊口号的文臣缙绅,野人汤昊这冷不丁地就祭出这件大杀器,而且小皇帝看了之后更是爱不释手,他又怎能不心动? 此外,因为这本《帝鉴图说》,小皇帝的帝师杨廷和,顺势得到了内阁首辅刘健的认可,得以进入内阁,仕途前进了一大步,这对朱厚照而言也是一件大好事情。 “大珰,拟旨,拜杨师为少傅兼太子太傅、文渊阁大学士,入阁辅政参预机务!” “木斋,如果可以的话,到时候与老夫一起致仕吧!” “野人的意思,朕明白得很!” 科道言官出身,领兵打过仗,而且还做过左都御史执掌院事,甚至还做过吏部尚书,所以论资历论政绩论威望,屠滽都足以压制住那些运司官员。 听见陈宽这么夸汤昊,小皇帝也是忍不住放声大笑。 陈宽闻言立刻领命而去,这一次的旨意,自然要经过内阁下发。 起初,朱厚照对杨廷和这位帝师,并不怎么重视。 “先前大朝仪的时候,这些個官员缙绅还敢跳起来反对,朝野上下的反对的声音也大得很!” 而且入阁之人,还偏偏是这杨廷和,而且还跟他李东阳,一样都是文渊阁大学士! 这是什么? 故意恶心人是吧? 大学士头衔都取一样的? 所以哪怕三年之后刘健致仕,以小皇帝对他李东阳的厌恶态度,接替内阁首辅之人,不是谢迁,就是杨廷和,跟他李东阳绝对没有半点关系! 没办法,太感动了。 听到这话,谢迁顿时一怔,随即苦笑着点了点头。 这个杨廷和,就是小皇帝安插进内阁,争夺他李东阳权势地位的棋子啊! 一时间,李东阳脸色很是难看,却又不能发作,只能以身体不适为由,提前回家休养。 “这个屠滽,倒是个干吏。” 尤其是文渊阁大学士李东阳,拳头都不自觉地紧握在了一起。 “他之所以要在天津下船,又直接去了长芦盐场,就是想要挑破这个脓疮,配合户部恢复纳粮开中旧制。” “中山侯行事一向老成持重,谋定而后动,实乃辅国之臣!” 想象一下,一个魁梧乳山的汉子,晚上坐在书桌前,手里面拿着毛笔抓耳挠腮地画着插图,一切都只是为了让他朱厚照能够重视学业进学修德…… 但是,他能不能压制住野人汤昊,就看他屠滽自己的本事了! 这内阁也成了他们三人的执掌之地,至今都没有任何人进入。 巴不得让我李东阳识趣滚蛋,让出权力? 要知道,杨廷和可是正德帝师! 他本就走的跟内阁首辅刘健一样的路。 他当然明白元辅大人的话外之意。 自己这是被放弃了。 元辅大人有了更合适的接替人选,文渊阁大学士,杨廷和! 不过谢迁倒是没有什么多余的念头,反倒是如释重负。 毕竟他这性子,确实不适合做内阁首辅。 先前元辅大人的一番提点,谢迁自然认真思考过,但他为官初心就是如此,所以不可能做到刘健这般,为了顾全大局而放弃坚守的原则。 那么,还不如不做这什么内阁首辅,心里面更痛快一些。 一炷香后,杨廷和神情恍惚地走进了文渊阁。 不是,这就入阁了? 是不是有些……太快了啊? 而且这未免来得也太莫名其妙了一些! 他杨廷和现在才不过四十七岁,这就入阁辅政,做到了其他文臣一辈子都难以企及的成就? 今日发生的种种,使得杨廷和本人都有些措手不及,神情都有些恍惚。 谢迁亲自迎接杨廷和,二人互相行礼之后,将他带到了内阁值房。 “杨学士,进去吧,元辅大人有话对你讲!” 话音一落,谢迁就笑着转身离去了。 幸运的后辈啊,迎接元辅大人的教导吧! 杨廷和深吸了一口气,轻轻推开了房门,又识趣地将房门给关上了。 刘健没有抬头,而是凝视着棋盘。 “介夫,陪老夫对弈一局,如何?” “元辅有命,不敢不从!” 杨廷和恭恭敬敬地坐在刘健对面,拿起棋子正准备落子。 “介夫,你何时与中山侯有过来往?” 此话一出,杨廷和顿时愣住了。 但他不是一个蠢人,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元辅大人的意思是……” “那本《帝鉴图说》,乃是中山侯的手笔?” “但是下官与中山侯素无来往,甚至连话都没有说过一句,中山侯为何要这样……” “忠君爱国中山侯啊!”刘健大致听明白了是怎么回事,顿时由衷地叹道。 “老夫到底还是小觑这汤昊了啊!” 用一本《帝鉴图说》,帮助杨廷和入阁,于他汤昊而言,没有任何益处,但于小皇帝而言,却是大有益处! 汤昊这一手做的,确实很是漂亮! “介夫,中山侯汤昊,将会是你今后的大敌!” 杨廷和:“???” …… 长芦盐场。 这几天热闹非凡。 先是一群衙役前来各村搜寻盘查那两个失踪的泼皮无赖,却因为仗势欺人凌辱灶户,被人给打出了村子,惹得整个盐场上下一片哗然。 而这些常年饱受欺凌的灶户盐丁们,第一次清晰直面地见识到了,原来这些官差老爷们,也有怕的时候,他们甚至被打得跪地求饶,然后仓皇逃出了村子,哪里还有往日里的嚣张气焰! 亲眼见到了这一幕,许多饱受压榨的灶户盐丁,也开始真正审视起了这畸形的盐场制度。 或许,自己可以不用,再给这些该死的官差衙役老老实实地抽成交份子了! 一种名为反抗的精神,正在每一个灶户盐丁的心里茁壮成长!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一旦形成燎原之势,那这盐场就会彻底变天! 汤昊什么都没有做,晚上回小树林听听兄弟们的见闻,做一做思想工作,白天就继续帮助刘大山家里煮盐,就如同一个普普通通、安分守己的灶户盐丁那般,只想老老实实地讨生活。 可是,这个狗日的世道,就是喜欢欺负他这种“安分守己”的人。 今天盐场里面来了两个衙役,将正在煮盐的灶户盐丁们喝到一块儿,然后大大咧咧地定下了新规矩。 “从今儿个开始,你们每日的抽成份额,上涨到十文一钱!” “就是因为你们这些刁民中,有人敢忤逆犯上,殴打我们的兄弟,所以这是给你们的教训!”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灶户盐丁们顿时就炸开了锅,议论纷纷,争吵不断。 他们辛辛苦苦地煮一天盐,不过也就能赚个十文钱,现在还要多给这些官差衙役五文,那他们用什么去交盐税? 这不是把人往绝路上面逼吗? 几个年长的灶户还露出讨好神色,上前想要跟这两个衙役套近乎,跟他们说好话,然而弱者根本就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 只见两个衙役直接动手打人,连打带踹的,将这三名老灶户当场打得头破血流。 汤昊一直在旁边看着,并没有动手的意思。 可是小囡囡却扯了扯他的袖子,眼神里面满是祈求。 “大哥哥,帮帮他们,好不好?” 汤昊没有回应,而是看向了周遭敢怒不敢言的众人。 眼见那三个老灶户就要被硬生生地打死,他终究还是心软了,一步一步地走上前去。 正在打人的衙役王三突然间就被拽住了手,扭头一看,只见一个人高马大的魁梧巨汉,正冷冷地看着自己,一时间他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伱……你这刁民……” “你想干什么?还不快放开老子!” “老子可是官府的人,你敢反抗那就是死罪!” “呵,官府的人?”汤昊冷笑道:“好大一张皮啊!” 话音一落,汤昊直接一拳砸了过去,将这衙役给砸翻在地,霎时间鲜血淋漓,惨叫声响彻全场。 另外一个衙役见此情形,吓得立刻拔出了腰间佩刀,惊怒交加地看着汤昊。 “你这刁民!” “你怎么敢的?” “你这是反抗官府,你这是造反啊!” 听到“造反”这两个敏感的字眼,先前还群情激愤的灶户匠人,也顿时就沉寂了下去。 他们哪怕再没有见识,也明白“造反”这两个字意味着什么,那可是会诛灭九族的死罪! 就连先前被打的三名老灶户也是慌了神,急忙对着汤昊就是一阵呵斥。 “你这后生,还不快住手!” “快给差老爷跪地认错!” “你要害死我们所有人吗?” 听见这些话,那官差也是直起了腰板,冷冷地看着汤昊。 “小子,你死定了!” “老子一定要治你个盗匪之罪,好好炮制你全家!” 汤昊有些不耐烦了,抓起地上的衙役就朝他砸了过去,下一刻骨裂声响起,两个衙役都在地上哀嚎不断。 一众灶户盐丁全都愣在了原地,然后就是无尽恐慌席卷而来。 这个该死的外来户,他做了什么啊? “睁开你们的眼睛看看,他们不过也是人,没什么好怕的!” “至于官府,至于造反,这也不是区区两个衙役可以说了算的,他们连个官儿都不是,有什么资格代表官府……” 汤昊冷声喝道,然而他话音未落,身后就传来了一阵怒喝。 “他们确实不能,那本官呢?” 汤昊扭头一看,只见一个身穿六品鹭鸶服的官员,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身旁还跟着几十个官兵。 这官员一出现,所有灶户盐丁全都跪倒在了地上,惊恐慌乱万分。 “你这刁民真是好大的胆子!” “本官近日听说这盐场不太平,原来是出了你这等藐视官府的刁民盗匪!” “既然你说他们两个衙役代表不了官府,本官乃是从六品的运司判官,那能不能代表官府,惩治你这个刁民?” 啧啧,从六品的运司判官! 汤昊脸上露出了莫名笑容。 官员见状更是愤怒,立刻喝令道:“来啊,将这刁民拿下!” “大人真是……好大的官威啊!” (本章完) ------------ 第158章 燎原之势!不过是些卑贱灶户罢了! 好大的官威啊! 身穿六品鹭鸶服,就可以纵横地方了。 这还确实是这样,毕竟大明朝的知县,都只是正七品。 大明朝实行的官制是九品十八级,官员的俸禄待遇都与品级相挂钩。 具体到县这个行政机构,以赋税多寡为标准,分为上中下三等,但县的最高长官一律叫知县。 除了京师附近的几个要县知县品级为正六品外,其他知县都为正七品。 也就是说,眼前这位长芦运司的判官大人,品秩比之寻常知县还要高出一级,人家自然有这个资格与底气,在一群什么都不懂的黔首愚民面前摆摆威风。 王文庆冷眼看着汤昊,心里面总觉得不安。 这种不安来得很没道理,毕竟眼前这人哪怕魁梧得不像话,可他只是穿着粗布麻衣,不是什么权贵子弟。 偏偏这人一副超然气度,面对自己的呵斥无动于衷,甚至还敢出言嘲讽。 但是,王文庆能怎么办? 从年幼勤学苦读开始,他的一生就已经被家族给安排好了,哪怕是个同进士,也可以安排到既定的位置,给家族带来利益。 汤昊也不废话,对着迎面冲上来的衙役就是一脚,直接选择了动手! 一时间,惨叫声响彻全场,不绝于耳。 王文庆就是个同进士,幸亏得了家中族内的长辈提携,利用人脉走动关系,这才得以外放一个中等县为官,做了三年知县后,政考为中等,不好也不坏,随即又是家中族内长辈提携,将他调到了这长芦运司做了个判官大人。 同进士,就好比“如夫人”。 所以虽然这“同进士出身”也勉强算是正儿八经的进士,只是名次靠后而已,但是这身份着实令人尴尬。 毕竟会试殿试的名次摆在这里,已经彰显出了考生自身才华,要是他们真有实才,也不会落得個同进士出身了。 王文庆也不想做个贪官污吏,奈何形势比人强,他区区一个同进士,只能随波逐流。 这“如夫人”,就是达官显贵们安慰妾室小老婆的话语。 就比如说这长芦运司,上到都转运使下到经历知事,每个人背后都站着一个士族大族,而整个运司也成为了士绅缙绅利用盐引谋利交易的场所。 夫人生的儿子是嫡子,将来可以继承家业,小妾生的孩子是庶子,将来只能给嫡子当狗! 这就导致,同进士出身的新科进士,地位很是尴尬。 “大人,这人不是我们下河村的啊!” 有的人跪久了,膝盖彻底软了,哪怕上手去扶,那都扶不起来! 原本“伸张正义”的汤昊,此刻反倒是成了众矢之的,饱受灶户盐丁的指责! “对啊青天大老爷,他是逃荒来的流民,不是我们下河村的人啊!” 正七品升为从六品,仅仅只是提升了半步品级,而且这运司又是出了名的利薮之司,尤为污浊之甚,正常官员都不愿意被调任运司,平白污了自己的贤名清誉。 同进士,如夫人,人尽皆知。 所以,王文庆就不得不来走这一遭了,教训教训这些不听话的卑贱灶户! “本官再说一次!” 同样的道理,同进士和进士,那也不一样。 但实际上不过是点明你只是像夫人罢了,根本就不是夫人,要做夫人,你才“万里长征”只迈出第一步! 夫人和小妾,那身份地位能一样吗? 见到这一幕,汤昊忍不住苦笑着摇了摇头。 “肯定是从其他地方流窜过来的盗匪,所以才敢这样无法无天……” 这几日长芦盐场不太安宁,竟然多次出现了灶户盐丁殴打官差衙役的恶劣现象。 “藐视官府,形同谋反!” 王文庆只是轻飘飘一句话,竟然就逆转了局势。 一甲三人则是立即授职进入翰林院,基本都会被选为“庶吉士”,即储备相才,正式步入了中央朝堂为官,有着天下读书人尽皆羡慕的锦绣前程。 “本官倒是想要看看,你们这刘家镇下河村,是不是真想全村连坐!” 这一次汤昊没有杀人,比较温柔地打断手脚,有一个算一个,先断手再断脚。 二三甲进士如欲授职入官,还要在谨身殿再经朝考次,综合前后考试成绩,择优入翰林院为庶吉士,或者是前往六部百司观政学习。 “一人谋反,全族全村连坐!” “而谋反则是诛九族的死罪!” 字面上就是说,你在我这里“如”同“夫人”一样,不会受到任何歧视,也不会有任何区别对待。 但位列三甲的同进士,想要点翰林,基本上不可能。 而且同进士出身的新科进士,毕竟技不如人名次落后,大多都会外放为地方官或者去六部百司做个刀笔小吏,慢慢熬资历向上爬,仕途不算太好。 立刻就有人为了活命,选择出卖汤昊。 稍稍自尊自爱之徒,都会将“同进士出身”当作一种不能一洗了之的难言之隐,不愿提及。 盐场可是运司的根基,灶户盐丁老老实实地煎盐煮盐,长芦盐场才能正常运转下去,士绅缙绅才能继续利用盐引谋利。 只是他也不怪这些灶户盐丁,没什么好责怪人家的,活这一辈子确实不容易。 那么,此人的底气,何在? 作为运司判官,王文庆也是正儿八经的进士出身,准确一点来说,是同进士出身。 随着王文庆一声低喝,周遭灶户盐丁顿时就慌了。 所谓“同进士出身”,意思就是“不是进士,但按照进士身份对待”。 眼见他如此凶狂,王文庆一时间也不由慌了神,急忙喝令身旁的官兵全都冲上去,一定要杀了这个狂徒。 官兵好歹是配着刀的,就算你一人再如何骁勇,但双拳难敌四手,也不可能是这二三十个官兵的对手。 然而很快王文庆就意识到自己错了,大错特错。 汤昊解决这些家伙,根本就没耗费什么力气,一拳一个砸过去,不是面门崩裂就是断手断脚,瞬间就失去了反抗能力。 至于那些拔刀的家伙,他也没有惯着,随手拎起一人当做兵器来回猛砸,还没一刻钟时间,二三十个官兵全都倒在地上哀嚎不止。 汤昊一把扔掉了手中鲜血淋漓的人形武器,然后冲上前揪住了王文庆的脖子。 后者惊恐万分地大喊大叫,还想着喝退汤昊。 “要么闭嘴,要么死!” 汤昊冷冷地喝道。 王文庆立刻就闭上了嘴,不敢发出丝毫声音。 其余一众灶户盐丁,早就被眼前这一幕给吓傻了。 他们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个外来人如此凶狂蛮横,还敢擒住了官老爷! 这不是要把大家全都往绝路上逼吗? 汤昊拎着王文庆,踹了地上一个官兵一脚。 “就你,回去求援,就说整个长芦盐场的灶户盐丁全都造反了!” 这官兵愣住了,满脸惊恐之色。 造反? 真要造反? 而且你放我回去求援什么意思? “滚!” 汤昊不耐烦地踹了这家伙一脚。 官兵这才连滚带爬地跑了,头也不回地回去报信。 等他走后,汤昊转过头冷眼看着这群议论纷纷的灶户。 “闭上你们的嘴!” “谁敢哔哔赖赖一声,我就宰了他!” 此话一出,众人顿时全都安静了,满脸惊恐地看着汤昊。 “怎么样呢?” “现在人我打了,官我抓了!” “伱们觉得朝廷官兵来了,会听你们这些卑贱灶户的解释吗?” 汤昊满脸鄙夷地讥讽道:“他们不会,他们只会杀良冒功,将你们全部视为乱匪论处,全部砍掉脑袋,然后拿着你们的脑袋去邀功请赏!” “要想活命,你们只有一个选择,拿起你们的菜刀棍棒,反抗这狗日的世道,听明白了吗?” 全场鸦雀无声,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动,也没有任何一个人吭声。 不知道沉默了多久,刘大山的妻子硬着头皮,颤声问了一句。 “日天兄弟……你真要……造反?” “造反?哈哈哈!” 汤昊大笑不止,只是这笑声很是讽刺。 “我说过了!” “他们这些狗官代表不了朝廷!” “你们家中谁还留有《大诰》,把它找出来翻出来,摆在这些狗官面前,你们看他们敢不敢动?” 《大诰》! 这是太祖朱元璋亲自写定的刑典! 明初洪武十八年,朱元璋发布《大诰》,也就是整理这一年审判贪腐方面的重大案件,以诰文的形式向全国发布,告诫官吏们,不要重蹈覆辙,此后更是四编《大诰》,推行全国。 这《大诰》可是太祖高皇帝亲自编写,并且依靠政权在明国推行,是以传播范围极其广泛。 而且太祖高皇帝规定,“一切官民诸色人等,户户有此一本,若犯笞杖徙流罪名,每减一等,无者每加一等,所在臣民,熟观为戒”,“务必家家有之,敢有不敬而不收者,非吾治化之民,迁居化令归,的不虚不”。 甚至,百姓手持《大诰》,可以直接进京告御状! 穷苦出身的朱重八自然知道“天高皇帝远”的这个道理,有些官员在地方上横征暴敛,百姓深受其苦。 于是朱重八同志下旨,鼓励地方上百姓进京告御状,甚至允许百姓将官吏逮捕,押送南京,然后交给他亲自处理。 百姓可以逮捕官员,这放在古代任何一个朝廷,那都是相当炸裂的事情! 毕竟,官员身上可是披着朝廷的皮,代表着朝廷的脸面,而这种行为无异于是弱化了朝廷的威严,但朱重八同志偏偏就这么做了! 当时交通条件落后,从地方到京城要路过不少关卡,百姓经常受到官吏们阻拦,甚至是勒索、逮捕。 为此,朱元璋再次下旨,“其正官、首领官及一切人等,敢有阻挡者,其家族诛”。 洪武十九年三月,嘉定县百姓入京告状,结果在淳化镇遭到巡检、弓兵的勒索,这件事后来被朱元璋得知,明太祖勃然大怒,将阻拦的官吏斩首示众,满门抄斩! 可惜的是,大明只有一个爱民如子的朱元璋,这之后的建文皇帝朱允炆、永乐皇帝朱棣等等后续帝王,全都十分默契地通过各种手段降低《大诰》影响力,尤其是在土木之后文臣缙绅把持朝政,这《大诰》直接就被他们给取消掉了神圣性。 不到一百年时间,一度家藏人诵的四编《大诰》在明国影响不断变小,直至彻底归零。 现在汤昊开口提及《大诰》,大部分灶户盐丁甚至全都是满脸茫然,根本不知道汤昊在说什么东西。 还是刘大山的妻子反应了过来,急忙开口道:“我家有!大山曾经跟我说过,这是可以保命的东西,他花了很多钱才买来的……” “很好!”汤昊笑了,笑得很是开心,“劳烦嫂嫂去取过来!” 《大诰》在手,凡事不愁。 他倒是想要看看,这长芦盐场的运司官员到底有什么能耐! 随着汤昊暴打官兵,将运司判官王文庆给扣了下来,整个长芦盐场瞬间就沸腾了。 汤木、常阔海等人也没有闲着,纷纷开始了出手,暴打一众泼皮衙役,指引灶户寻找《大诰》,号召所有灶户盐丁全都团结起来,一同反抗这个狗日的世道! 一时间,整个长芦盐场瞬间停摆,他们早就受够了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苦日子。 明明勤勤恳恳地每天煎盐煮盐,从天不亮就忙活到夜里,却还不够缴纳那些苛捐杂税,还要饱受官差衙役的欺凌,甚至连自己的妻女都保护不好! 这种被奴役的日子,他们是真真的受够了!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一旦燎原,便势不可挡! 很快长芦盐场的动静,传遍了整个天津卫。 现任长芦运司都运使,名为宗钺,弘治年间以户部郎中升任,从正五品升至从三品,职比地方三司最高长官,可谓是一步登天。 宗钺乃是成化十四年的进士,出身苏州宗氏,不折不扣的书香门第,是以高中进士后得以青云直上,奈何最后却偏偏被调为这运司都运使,平白断送了大好前程。 时至今日,宗钺已经履职近十年,曾经热血澎湃的新科进士,此刻早已沦为了大腹便便的运使大人。 听闻盐场里面那些卑贱灶户暴动,宗钺没有丝毫慌乱之色,依旧神情自若地挥笔就墨。 直到他将最后一笔写完,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这幅笔墨可不便宜,价值万银呢! 宗钺扫了一眼管家,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不过是些卑贱灶户,值得大惊小怪吗?” “请天津右卫的陈将军出手,带兵过去镇压即可,将闹事者宰了便是!” “这些武夫丘八平日里收了我们这么多的银子,难道是白白养着他们的吗?” 有人闹事,这算不得什么。 毕竟盐场利益惊人,有些势力对利益不满,撺掇怂恿灶户闹事,这也是正常的事情。 宗钺做了这么多年的都运使,什么腌臜手段没有见过。 既然敢闹事,那就要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 (本章完) ------------ 第159章 落子布局!掀翻整个运司! 文武合流。 这其实早就开始了。 大明朝文武官员的地位并不是一成不变的,而是随着不同时期变化的。 在明代初期,比如洪武朝,比如永乐朝,为了维持不稳固的王朝政权,皇帝需要武将来帮助他管理军队,安定国家。 所以此时主要的文武官员制度是重武轻文,然而在大明中后期、尤其是土木之祸后,却开始发生变化,从重武轻文的制度变成了重文轻武。 土木之后,文臣缙绅开始把持朝政,文官开始统领治理军队,为了巩固自身的地位,文官开始学习兵法,而武官也渐渐地被迫开始学文,至此开始了文武合一的军事制度。 说到底,一切都是为了利益需求。 比如眼前这个天津官场,宗钺敢指挥天津右卫对盐场动手,就是因为利益关系。 长芦盐场的利润,并不是某一家某一姓所得,也不是某一个士族垄断掌控,而是存在各方势力,全都参与其中。 比如说文臣缙绅和武将勋贵,这些个天津三卫的武夫丘八,该拿的银子可是从来没有少过! 盐场生产出了食盐,那总得运出去吧? 哦,破案了,原来不是嫡亲兄弟! 呵呵,不见得吧! 至少这些盐道御史来来往往的不下十个了,但长芦盐场都运使却始终是他宗钺! 那么,这個时候就需要天津卫出马了。 这种事情也不是第一次做了,文人嘛都讲究一个体面和高雅,哪怕是行贿自然也不能流于凡俗,像那些卑贱商贾似的,直接用银子砸人,这不是平白丢了脸面。 “行吧,不是嫡亲兄弟就好,那伱就可以活命了!” 一切都是那么的合情合理。 左一刀好似陡然想起了什么,神情凝重地看向陈豹。 士子书生仰慕自家老爷,愿意斥重金买他的墨宝回去临摹,这有什么问题吗? “大人,卑职已经全部按照大人的命令做了,还请大人救救卑职吧!” “把这副墨宝送去宋御史家中!” 陈豹闻言愣住了,随即急忙开口道:“大人明鉴,陈熊是卑职的嫡亲兄长……” 等管家走后,宗钺则继续开始下着下一篇墨宝。 “你把话说清楚,是兄长,还是嫡亲兄长,你跟他是一母同胞的吗?” 不然他宗钺做了这么多年的都运使,为什么还是能够一直坐在这个位置上面? 朝廷也不是没有尝试过,派遣什么盐道御史过来夺权,可是那些所谓的强龙真能压过地头蛇吗? 左一刀松了口气,不然他又得重新费一番手脚,去控制天津卫的其他指挥使了,太过麻烦了不是。 再比如眼前这种时候,灶户盐丁被剥削压榨得狠了,遇上那么几个不要命的,那是真的敢造反闹事! 天津卫所指挥使司驻地,右卫指挥使陈豹面无表情地送走了宗钺的人,随后这才看向身后的帷幕。 先是以赠送墨宝的名义,送给这些盐道御史,如果他们收下了,那第二天就会有人上门求购,斥重金买下这些墨宝,少说一幅字贴都得价值万两纹银! 但如果他们不收下的话,那可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自家老爷有的是手段收拾他们! 这种方式,甚至都不能称为行贿,而是正常的爱好来往,就算真个被人检举揭发了,那按察司也查不到什么罪证。 老管家笑呵呵地点了点头,恭恭敬敬地将自家老爷的墨宝收好。 左一刀抱着剑斜睨了一眼陈豹,意味深长地笑道:“不要急,这才哪儿到哪儿!” 帷幕之后,传来了一个声音,听得陈豹心底发颤。 所以,武将勋贵必须从中分一杯羹,以确保大家的买卖可以正常进行下去,文臣缙绅为了利益也默许这一局面。 左一刀有些头疼地追问道,语气之中充满了不耐。 陈豹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忙不迭地向着帷幔后的人叩头请罪。 说得直白一点,天津三卫就是他宗钺豢养的打手,该给的银子从来没有少过,那现在也到了他们出手的时候了。 “不用多说什么,他看到这幅字就明白了。” “只要你老实听话,按照本座的命令行事,等这一切结束之后,也不是不可以留你……嗯?等等!” 宗钺仔细端详了一番自己的墨宝,确认没有任何问题,完全拿得出手,这才将毛笔放下,拿起一旁的绣帕净手。 宗钺这位都运使大人,只需要坐在自己的房间里面,喝着小酒听着小曲儿,就有人会将这些事情给办好。 所以自家老爷行贿的方式,那就很是考究了。 “你叫陈豹,平江伯叫陈熊,你是他什么人?” “问你个事儿嗷!” 紧接着一人从帷幔后走了出来,赫然正是消失好几日的禁军统领,左一刀。 啊? 啥意思? 你要杀陈熊全家? “嗯,做得不错!” “敢问大人,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陈豹吓得脸都快要白了,道:“不是!卑职的母亲和陈熊的母亲是亲姐妹,所以这才靠着陈熊举荐,坐上了现在这个位置……” 你用什么运,又走什么路线? 不管是船只还是关卡,这些都避不开这天津卫。 打打杀杀这种事情,自然是交给他们武夫丘八去做。 “简单!”左一刀冷笑道:“中山侯你知道吧?” 陈豹:“???” 陈豹忙不迭地疯狂点头,这个大牛人他太知道了啊! 中山侯汤昊,南苑猛虎案中立下了救驾之功,随即以功勋之后的身份得授中山侯,专职负责组建新军,结果去了不到半月,直接就设局将团营十二侯连根拔起,自那以后整个京军就全在这位中山侯的掌控之中。 此外,这位中山侯还是敢在宫门口殴打张家兄弟,敢在文华殿大骂内阁大学士的狠人! 看看他做的这些光辉事迹,那个武夫丘八听了不得竖起大拇指,敬他汤昊是铁血真汉子啊! “中山侯给陛下上了封密奏,诛杀平江伯陈熊全家,主要是嫡系那一脉!” 左一刀满脸心有余悸,笑呵呵地拍了拍胸口。 “好在你不是嫡系那一脉,不然本座也只能宰了你了!” 此话一出,陈豹吓得满脸煞白,直接瘫软在了地上。 “为……为什么……” “平江伯与中山侯素无来往,而且我们也是支持他上位的啊,还送了陈龙过去给他……” 话音未落,戛然而止,陈豹满脸骇然,因为他想到了一个可怕的可能。 “想明白了?”左一刀笑意不减。 “不然你以为,中山侯为何要在天津下船?” “这一来挑破运司这个脓疮,帮助朝廷恢复纳粮开中旧制;二来就是针对你们平江伯府,那陈熊估摸着现在已经被锦衣卫严刑拷问了,要不了多久你们平江伯府就要换个主子了!” 陈豹:“!!!” 半个时辰后,宗钺默默放下了笔。 “你说那陈豹拒绝出兵?” “他还要邀请所有运司官员去他府上做客?” 老管家急忙点了点头。 “陈豹就是这么说的!” “老爷,会不会……有诈?” 听见这话,宗钺只是嗤笑了一声。 “诈什么?” “在这天津地界上,谁动得了我宗钺?” 他宗钺在这长芦盐运司深耕了近十年之久,撒出去的银子堆起来都是一座山! 别说区区一个陈豹了,就算他那位大哥平江伯陈熊来了,都得将他宗钺奉为上宾! “看来,咱们这位右卫指挥使大人,最近是缺钱花了啊!” “坐地起价,涨涨工钱,他也不怕崩掉他陈豹的牙!” 事实上,宗钺一向自命清高,恪守士大夫礼节,所以极其反感与这些武夫丘八打交道,更是鲜少与其同桌宴饮! 不过现在盐场那边出了事情,为了不影响大家的利益,这一趟宗钺还是要去的。 平江伯,这个爵位,就代表着权威。 当年那位平江侯陈瑄,给他子孙后人们打下了好一片家业,时至今日在这天津地界上面,乃至整个漕运体系内,平江伯一系也是当之无愧的魁首。 这买卖还想要继续坐下去,就绕不过平江伯府,毕竟人家执掌着漕运,有的是办法恶心人。 “罢了罢了,暂且给他平江伯府几分薄面。” “下去准备一万两银子,老夫带去赴宴!” 动辄万两银子,这就是都运使宗钺的牌面。 给得少了,别人还会觉得宗钺是在看不起他。 只要守着长芦盐场这座金山银山,还怕没有银子吗? 午时三刻,陈豹府邸。 都运使宗钺带着麾下一众官员,准时抵达赴宴。 陈豹笑呵呵地将众人迎进了府邸,然后也不坐下,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站着。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却是瞬间让宗钺察觉到了有些不太对劲,心中警铃大作! 因为桌上没有酒菜,整个府邸也静得有些可怕。 “陈将军,这是什么意思?” “你想多要些银子,本官给你便是!” “大家继续联手做买卖,不要伤了和气!” 这番话看似是在服软,但宗钺是在提醒陈豹,不要搞事情! 做这买卖的人,分润这长芦盐场利益的人,可不是只有他们这些势力! 真要是坏了眼前的安稳局面,损伤了各方势力的利益,你陈豹最好想清楚后果! 只是陈豹对此充耳不闻,依旧默不作声。 正当宗钺有些不耐烦的时候,左一刀施施然地走了出来,满脸戏谑笑容。 “哟,宗大人,不知道这门买卖,在下有没有资格加入其中,一起做呢?” 宗钺看着左一刀那清冷笑容,又注意到了陈豹对他的恭敬神色,心中的不安顿时愈发强烈了。 “不知……阁下何人?” “四卫禁兵正千户,锦衣卫正千户,左一刀!” 左一刀轻笑道:“宗钺大人觉得,在下有资格吗?” 锦衣卫! 四卫禁兵! 听到这两个称谓,宗钺瞬间瘫软在了椅子上面。 因为,这二者不管是谁,都代表着一个人——大明皇帝! 随着左一刀自爆身份,四面八方也涌出来了一名名精锐甲士,一众运司官员全都慌了手脚,却是不敢有什么动作。 谁不知道,锦衣卫杀人不眨眼! 谁不知道,四卫禁兵只听从陛下之命! 宗钺还是有些不死心,强忍着内心的惊惧,硬着头皮追问道。 “左千户,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本官……” “废话就不多说了!”左一刀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奉中山侯之命,送诸位一起去盐场改造!” 中山侯! 汤昊! 宗钺吓得身子一颤,竟是直接昏死过去了。 人的名树的影,这位中山侯,现如今在大明官场,那就是可止小儿啼哭的狂徒凶徒! 完了! 一切都完了! “全部带走!” “送去改造!” 左一刀霸气下令道,随后扭头看向了那陈豹。 “哦对了,还有你,一起去见见中山侯吧!” “别说本座没有提醒你,老老实实跟中山侯交代,供出你的所有同伙,如此还有一线生机!” 陈豹身子一颤,重重地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官船之上。 韩文与屠滽站在甲板上面,神情很是凝重。 屠滽先前被召为右都御史后,就马不停蹄地前去巡抚大同宣府,整饬边务去了。 所以他并不清楚,现如今的朝堂局势,尤其是那位横空出世的中山侯。 “大司农,这位中山侯是……怎么回事?” “为何听你们的语气,都对此人忌惮异常?” 韩文听到这话,苦笑着摇了摇头。 “屠总宪,不是说忌惮中山侯,而是……此人太过……无解了!” 斟酌了一下措辞,韩文最终说出了“无解”这个评价。 “无解?”屠滽愣住了,“什么意思?” “屠总宪应该清楚,这位中山侯昔日不过是个勋卫,因在南苑猛虎案中立下了救驾之功,所以成了武将勋贵扶持的代言人,一跃成了中山侯,还夺走了京军……” 韩文简单描述了一下汤昊的“发家史”,然后叹了口气。 “自那以后,中山侯就成了皇帝陛下的头号鹰犬,前任大司马刘大夏、前任总宪屠勋、前任大司空曾鉴,皆是因为这中山侯而……” 这番话颇为露骨,但屠滽也明白了大致局势。 “所以,这一次,中山侯挑破运司这个脓疮,也是故意如此?” “没错!”韩文眼里闪烁着精光,“为了恢复纳粮开中,逼迫朝廷先行清洗一遍运司盐场,否则纳粮开中只会是个笑话!” “朝廷要是不动手,中山侯就会自己动手!” “唔……原来如此!” 屠滽点了点头,又神情古怪地追问了一句。 “那他真敢血洗整个运司官场?” “嗯,他汤昊真的敢!” “……” (本章完) ------------ 第160章 他竟是中山侯!要么煮盐要么死! 刘家镇,盐场。 宗钺等一众运司官员,被左一刀率四卫禁兵押着来到了此处。 当他们走进这盐场的时候,却是被眼前的一幕吓住了。 只见密密麻麻、不计其数的灶户盐丁,正恶狠狠地盯着他们。 这些灶户盐丁,一样的又黑又瘦,一样的衣衫褴褛,宛如乞丐一样,看不到半分人形。 只是此刻他们那恶狠狠的眼神,让每一个运司官员都感觉到浑身不自在。 盐场这种腌臜地方,宗钺做了十年的都运使,却只来过一次。 自命清高的宗大人,更喜欢吟诗作对,附庸风雅,哪里有闲心来这污秽腌臜之地。 但他清晰地记得,那一次来盐场的时候,他是陪同下来出巡的盐道御史一同前来,不过也只是装装样子,走个过场罢了。 盐场运司关乎盐政之利! 他们当然知道,而且他们比谁都明白! 那为什么朝廷会一直容忍呢? 宗钺一脚踢开这个废物,然后走上前去,强行挤出了一个笑脸,向汤昊躬身行礼。 几乎不用多言,宗钺立刻就明白了眼前之人的身份! 眼瞅着官府终于来人了,灶户盐丁顿时有些骚动不安。 毕竟,这种大规模的抗议暴动,以往那可都是会被镇压,会被杀头的! 宗钺硬着头皮追问了一句,一颗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大人要是将他拿下拷问,说不定……” “他是大明中山侯,你想死吗?” 话音未落,清脆的耳光声响起。 “盐场暴乱都是他这個贼子一手策划的!” 灶户盐丁跟你中山侯有什么关系? 后面一句话,则是纯粹地警告了。 “您终于来了啊大人!” 这天下间,没有人不喜欢白花花的银两! 没有例外,向来如此! 如果他真不喜欢,那不是银子有问题,而是银子的数量问题,那是因为钱没给够! “判官大人,你的主子来了!” “敢问中山侯,召我等前来,所为何事?” 那一次前来这盐场,宗钺清晰地记得,这些灶户盐丁一如现在这般,瘦弱得不成人形。 盐场运司糜烂到了这种地步,弘治皇帝不知道吗,满朝公卿不知道吗? 这一次,他宗钺是被押着来的,哪怕没有枷锁上身,可面对这密密麻麻的恶意目光,宗钺也是浑身难受,恨不得立刻去死!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宗钺方才给出了答案。 那名盐道御史刚来第一天,就大张旗鼓地亲自来这污秽之地巡视,好像别人不知道他的清正尽责似的,结果晚宴之后,这名满口家国大义的御史大人,就收了宗钺一万两银子,连拒绝的话都没说一句! 也是从那次开始,宗钺就明白了一个道理。 可是偏偏有人不让他如意。 他其实很想问问汤昊的目的,你奉命前往备倭都司沿海之地剿灭倭寇,那你他娘地去剿灭倭寇不好吗? 为什么非要多此一举,在这儿管这些闲事? 自叶淇变法后,朝廷将纳粮开中变为纳银开中,此后商贾只需要向户部向运司缴纳银子就可以得到盐引,就可以去盐场支取食盐,直接用银子买盐引,那这里面的可操作性就大了去了! 汤昊手里拎着王文庆,然后一把将他扔到了宗钺脚下。 “运司事务繁忙,而且关乎国朝盐政之利,若是中山侯没有其他要事,那本官能否……离去?” “可别!”汤昊面无表情地侧过了身子,“本侯可受不起你的大礼!” “长芦运司都运使宗钺,见过中山侯!” “大人!” 好好的充实九边之策,结果却变成了朝廷带头谋利,百官士绅集体谋利的工具! 王文庆丝毫没有注意到汤昊的自称,也没有注意到宗钺那越来越黑的脸色,还在不停地叫嚣道:“大人明鉴!此獠定然是从其他州府流窜过来的盗匪,就是个无法无天的刁民贼子!” “怎么样?要不要再骂本侯是个刁民,要不要再杀本侯的头?” 什么? 中山侯? 他竟是那个狂徒莽夫? 王文庆难以置信地扭过头,确认了一下汤昊“剃发除须”的特征后,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随即眼前一黑,竟是被吓得直接昏死了过去。 宗钺狠狠一巴掌抽在了王文庆脸上,恶狠狠地低喝道:“你这个蠢货,还不闭上你的狗嘴!” 听到这话,宗钺顿时神情一僵,整个人尴尬得无地自容。 只是,那一次,他这位都运使大人,是坐着轿子来的,周边两道全都是跪倒在地上向他磕头的人,他甚至都嫌弃得没有掀开车帘,唯恐被污秽之气脏了身子。 奈何现如今小命握在人家手里面,他只能寄希望于天津另外两卫的指挥使,能够及时赶来救援,否则落到这个狂徒莽夫手中,只怕会生死两难! 横空出世的大明中山侯,杀人不眨眼的莽夫汤昊! 该死的,这尊杀神,怎么突然管起盐场运司的事情来了? 宗钺深吸了一口气,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正在思考着措辞对策,想要保全身为士大夫的体面。 他们不知道,官府会做出什么反应。 只见王文庆一见到宗钺,就像是见到了救星,立刻上前抱住了他的腿。 要说还得是弘治皇帝这位“中兴之主”,怪不得那么受士绅缙绅喜欢爱戴呢,带着大家一起发财的人,谁会厌恶呢? 发展到了现在,盐场运司自成一派,只要按时向中央户部缴纳一定数量的盐引,剩下的那些可都是他们自己可以支配倒卖的利益了。 所以,这就是为何运司糜烂,为何朝廷知道,却一直没有清查的原因! 查? 伱想怎么查? 派遣过来的盐道御史,哪一个不是所谓的清流直臣,可最后结果呢? 想他宗钺当年,被升为长芦运司都运使,虽然连升数级,他却悒悒不乐,因为他很清楚自己以后会变成什么面目可憎的样子。 因为没有选择,哪怕他不愿意,家族也会逼迫他为家族谋利,整个运司官场也会逼迫他向现实低头! 所以,昔年意气风发渴望为国为民的新科进士,变成了如今贪腐受贿的都运使大人! 现在,你汤昊想查,想凭一己之力动各发势力的利益,你这位中山侯……凭什么? 连弘治皇帝都不敢查,宁愿躲在宫廷里面当个糊涂蛋,你汤昊不过区区一个中山侯,哪怕背后站着小皇帝,那又如何? 宗钺忽然发现,他好像还未曾行至绝路! 只要这个中山侯可以聊,愿意接受银子,或者说等到天津卫来援,那他就可以逆风翻盘,甚至反咬这个中山侯一口! 所以,都运使大人也挺直了腰板,神情自若地看向汤昊,压低了声音给出筹码。 “中山侯,只要您开口,本官愿意分割出一些利益,按时送到侯爷府上……” 瞧见这家伙前恭后倨的模样,汤昊一时间觉得有些好笑。 “唔……让本侯猜猜,你是在想,本侯敢不敢动你,对吧?” 话音一落,汤昊猛地就是一脚暴踢了过去,硬生生地将从三品的都运使大人踢飞了三米远,重重地砸在地上哀嚎不止。 这突如其来的惊变,吓得所有运司官员都是脸色狂变,瑟缩地不断退后,唯恐他们就是下一个。 汤昊大步走向哀嚎不断的宗钺,然后掐着他的脖子,将他从地上提了起来。 左一刀见状有些急了,这可不兴这么杀啊! 当着这么多灶户盐丁的面儿,斩杀从三品的朝堂重臣,那大明朝廷还有什么威望可言? 不过他想要上前阻止,却是被汤木和常阔海给拦住了。 常阔海就往那儿一站,左一刀顿时感受到了致命的危险气息,他若是敢动,下场可能会很惨。 “安啦安啦,侯爷不会无的放矢。” 汤木轻笑着安抚道,“话说这一幕似曾相识啊!” “傻大个,上一个被侯爷这么教训的人,是谁来着?” “许进!”常阔海言简意赅,直接给出了答案。 “哦对了对了,就是许进,那个时候还是兵部侍郎,提督团营!” 左一刀听见这些隐秘,顿时惊得头皮发麻。 许进,先前的兵部侍郎,现在的兵部尚书,执掌天下戎政的大司马! 这位中山侯,远比传闻之中……更加凶狂可怖啊! 汤昊掐着宗钺的脖子,眼睁睁地看着他青筋暴起,眼睁睁地看着他喘不过气来,这才冷笑道:“如何?宗大人,你觉得本侯敢不敢动手?” 宗钺疯狂挣扎,无力捶打这汤昊,奈何没有任何用处。 在绝对武力面前,他区区一个养尊处优的士大夫,别说神力惊人的汤日天了,就连汤木都能轻松制住他。 死亡的威胁,异常强烈。 这一刻,宗钺是真的怕了。 这中山侯是个疯子! 他真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啊! “饶命……饶……命……” 就在宗钺快要被活活掐死的时候,汤昊突然轻笑了一声,将他给扔在了地上。 “就这么宰了你,确实太便宜你了!” 汤昊俯下身子,满脸戏谑地看着宗钺。 后者此刻如同一条快要溺死的鱼,正在疯狂地剧烈呼吸喘着粗气。 “你是不是在等?” “等天津卫其余两卫出兵?” 听到这话,宗钺脸色一白,下意识地看向了汤昊。 “自平江侯陈瑄以后,这天津漕运大多被他这一脉后人所掌控,包括天津三卫的指挥使在内,不是姓陈的,就是沾亲带故的,对吧?” 汤昊笑呵呵地开口,随后目光一扫,看向了陈豹。 后者很是识趣地上前,然后直接跪倒在了汤昊身前。 “饶命!” “卑职有罪,请侯爷饶命!” “另外两卫指挥使,是不是平江伯府的人?”汤昊没有废话,直击主题。 陈豹闻言身子一颤,强忍着心中的恐惧,咬牙点了点头。 “侯爷明鉴!” “那就对了,还真是好大的手笔啊!” 得到了准确答案,汤昊对杀陈熊全家也没什么心理负担了。 控制漕运,再控制盐场,这些年来,平江伯府真是又吃又拿,赚得盆满钵满啊! “宗大人,要不要赌一赌,那两卫敢出兵吗?” 宗钺闻言身子一颤,默默地低下了头。 他已经大致明白了,这个中山侯的手段! 不要忘了,此次这位中山侯出京剿倭,可是带着一万精兵,还有三千四卫禁兵啊! “汤昊!” “你到底想做什么?” “这盐场利益不是本官一人所得!” 宗钺还是不甘心地咆哮道:“你敢动大家的利益,你这是自绝于大明官场!” “本侯不想听你废话!”汤昊无所谓地摆了摆手,“来人,送这些运司大人们去改造!” “从现在开始,一人必须煮出一锅盐,天亮之前煮不出来的,斩!”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运司老爷们全都傻了眼,宗钺也是难以置信地看着汤昊。 你他娘地让我们这些士大夫去煮盐,干这些卑贱灶户盐丁的活儿? 这不是纯纯羞辱恶心人吗? 他们这些运司官员,可都是正儿八经的进士出身,最差的也是同进士,自幼饱读诗书不沾庖厨,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哪里做过这种低贱的活儿? “汤昊!”王文庆大怒道:“我等士大夫享有朝廷功名,你怎敢如此羞辱我等?” “对啊,绝不可能!” “不可能!” 一名名士大夫老爷开口,态度很是坚决,言辞很是激烈。 汤昊也懒得废话,走到王文庆身前,一拳将他的人头砸进了肚子里面,刹那间鲜血迸射而出,将汤昊浇灌成了一个血人。 这无比恐怖血腥的一幕,吓得所有运司官员全都怪叫连连,有的人直接干呕了起来,更有甚者两股之间还流出了莫名液体。 汤昊伸出手,一手按着王文庆的尸体,一手又攥着他的头发,将头颅从肚子里面连同脊骨都给拔了出来,然后一把扔进了运司官员阵型里面,顿时吓得这些官老爷们哭爹喊娘,仓皇奔逃。 太残暴了! 这就是个纯粹的疯子! 然而四周都是四卫禁兵,很快就被打回来了。 望着王文庆那具不成人形的尸体,以及死不瞑目的头颅,这下子没有任何人再敢吭声了。 汤昊拎起宗钺,在他身上擦了擦血迹。 “要么去煮盐。” “要么……现在就死!” 这个选择,并不难做。 “煮盐!” “侯爷我选煮盐!” “老夫早就想尝试一番了!” 不出意料,大家都是“聪明人”。 汤昊看向了宗钺,后者浑身一个激灵。 “煮盐!我选煮盐!” “我宗钺身为运司官员,自当了解民生,熟知煮盐!” “很好!”汤昊笑眯眯地伸出手,在他脸上抹了抹,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带着你的人,立刻去煮盐吧!” “时间一到要是没有煮出来,本侯可会杀人咯!” 宗钺吓得都快被哭了,连滚带爬地冲向了一旁的锅灶。 他不敢去赌,煮出盐后汤昊会不会放了自己。 但是他很清楚,如果现在不去煮盐,这个疯子绝对会杀了自己! 中山侯汤昊,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本章完) ------------ 第161章 你敢出兵吗?给本侯封了整个天津卫! 沧州。 天津左卫驻地。 指挥使陈狼正大发雷霆。 原因无他,他不知道天津右卫指挥使陈豹突然发什么疯。 那长芦运司都运使宗钺,是什么人? 这可是整个天津卫的财神爷啊! 人家每年该给的银子,那可是一分不少,而且出手极为阔绰。 虽然说大头都被平江伯府给拿了,但是他们这些三卫指挥使拿到手的银子也不在少数,远比其他那些个卫所指挥使好出百倍不止! 毕竟,天津既是漕粮转运中心,同时也是粮食贸易中心,而且还有着一座长芦盐场,这粮盐的利润,可想而知是多么丰厚了。 正因为如此,陈狼才不理解陈豹为何拒绝出兵,以致于宗钺这位财神爷都求到他这儿来了。 真要说距离的话,天津右卫就驻扎在天津镇城,天津左卫驻扎在沧州,而天津卫则是驻扎在静海,那里有着一座船厂,扼守漕运枢纽水师。 而一卫的兵员规模在五千六百人,但是这并非全都是战兵,因为卫所的主要职责不是作战而是屯田! 而沧州距离长芦盐场,肯定没有天津镇城那么近,他这带兵去的话,估摸着也要赶一晚上的夜路。 所以陈狼很是不爽,对着他的便宜堂兄陈豹一通怒骂后,当即召集麾下儿郎,准备连夜赶去长芦盐场镇压叛乱。 因为按照大明卫所兵制,卫所从上到下依次是都指挥使司、卫指挥使司、千户所、百户所。 自卫指挥使以下军官则都是世袭的,包括陈狼这个卫指挥使在内。 因为他们刚刚走出驻地,一阵箭雨便攒射而来,吓得陈狼直接摔落下马,摔了个灰头土脸。 陈狼确实很难理解,或者说不明白是什么情况。 这还是他第一次领兵出战,结果被人家给堵在了门口! “哟呵,平江伯府,好大的口气啊!” “老子还是喜欢你刚刚那桀骜不驯的样子,要不你现在恢复一下?” “你们敢袭击天津左卫,是想要造反不成吗?” 伴随着一阵嗤笑声,夜幕之中缓缓走出了一道道人影。 “怎么?” 而眼前突然出现的这支战兵,粗略一眼看过去,竟不下五千之众,而且全都是披坚执锐的精锐战兵! 天津左卫可是永乐皇帝陛下亲设的卫所镇司,至今都没经历过什么战事。 这些人是疯了不成,敢袭击天津左卫? 没有区别,可以坐实,他们就是在造反! 别说跟他们打了,就算人家只出动一一半兵力,天津左卫这三千兵油子都不敢人家砍的! 所以陈狼顿时就慌了,语气也顿时软了下来。 “老子是天津左卫指挥使陈狼,平江伯府的人!” 千户所有正千户(正五品)、副千户(从五品)、所镇抚(从六品),其下属为吏目;百户所有百户(正六品)、总旗、小旗。 陈狼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所以才决定连夜出兵,如果能够多杀一些“反贼”,说不定他陈狼还可以上报给朝廷立下大功一件,甚至在那位小皇帝陛下面前露露脸,以后青云直上也不是什么奢求了。 都指挥使、都指挥同知、都指挥佥事这些高级军官都不世袭,由朝廷从世袭军官中升任或从武举人中任命。 而且此次前去镇压灶户盐丁,可不是杀几个人就解决了的,而是正儿八经地去“平叛”! 没错,这些灶户盐丁那不就是在造反吗? 藐视官府,殴打官差,这跟造反有什么区别吗? 都指挥使司有都指挥使(正二品)、都指挥同知(从二品),都指挥佥事(正三品),其下属有经历司经历(正六品)、都事(正七品),断事司断事(正六品)、副断事(正七品)、吏目等。 因为执掌天津左卫这个肥差,陈狼身家可谓是丰厚,他也没有对麾下将士太过严苛,本着日常的操练,天津左卫满打满算还有三千战兵,另外两千多人不是缺额冒领军饷,就是成了农夫耕户。 “哪里来的混账?” 卫所有指挥使(正三品)、指挥同知(从三品)、指挥佥事(正四品)、卫镇抚(从五品),其下属有经历(从七品)、知事(正八品)、吏目(从九品)、仓大使、副使等。 “发现打不过就不敢打了?” “你平江伯府的人,刚刚不是很狂吗?” 听到这话,陈狼气得满脸涨红,恨不得跟这混账拼命。 杀良冒功这种事情,那是卫所将领的基本功,尤其是内地卫所,又不需要跟北虏厮杀,也没有沿海倭寇前来送人头,那他们想要获得军功,就只好靠自己想办法了。 要知道大明军功制度里面,匪寇的脑袋不值几个钱,但是反贼的脑袋那可就金贵了! 等他好不容易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后,立刻就是暴跳如雷。 说得直白一点,这种灶户盐丁大规模的暴乱事件,可是很少发生,也算是给了陈狼一個攫取军功的大好机会。 陈狼见到这支突然冒出来的战兵,心中的不安也变得愈发强烈了。 为首之人赫然正是斩配营主将雷雄,独眼上的疤痕,在月光映衬之下显得格外狰狞。 说得好听点,这叫做“寓兵于农、守屯结合”,说得不好听这就是把军士当牲口使唤,主要职责在屯田耕种。 所以陈狼手底下,真正能打的,其实只有这三千人。 他主动上前抱拳行礼道:“敢问这位将军尊姓大名?为何在此截住在下去路?” 毕竟,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是自古以来的规矩。 雷雄闻言大笑不止,言语之中满是嘲讽鄙夷。 然而正当陈狼披甲上阵翻身上马后,带着自己麾下三千儿郎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出了驻地,却是瞬间傻眼了。 奈何形势比人强,人家真想动手,他恐怕现在已经死了! “这位将军说笑了!” “既然同为大明战兵,为何要……” “我呸!”雷雄重重一口唾沫吐到了陈狼脸上。 “就你们这些鱼肉百姓欺压子民的杂碎,也好意思自称大明战兵?真是给你爷爷我丢脸!” “独眼龙!”陈狼也怒了,“你他娘地不要欺人太甚,有本事你就动手啊,屠了我天津左卫!” 独眼龙? 雷雄顿时发飙了,他最恨人家骂他独眼。 “操伱大爷的,你以为老子不敢……” “雷统领,别玩了!” 夜幕之中,一道清冷喝声传来。 锦衣卫百户眼见雷雄要乱来,所以忍不住出言提醒道。 “中山侯的命令,只是堵住这天津左卫,你敢抗命?” 听到“中山侯”这三个字,雷雄顿时身子一颤,随后冷哼了一声。 “杂碎!” “带着你的兵老老实实地滚回去!” “我家侯爷放话了,天津左卫敢踏出驻地半步,屠!” 此话一出,陈狼顿时脸色大变。 “中山侯?!” “你们是京军?!” 京军,那可是正儿八经的大明主力军! 嗯,曾经是,大明战兵模式,都是京军主战,卫军戍边。 但是随着京营团营日益糜烂,战力反倒是比不过常年与蛮夷厮杀的九边卫军,所以京军也渐渐沦为了一个笑话。 直到……中山侯汤昊横空出世! 但是中山侯执掌的京军,为什么会来堵自己的门? 一时间,陈狼脑海中思绪万千,但每一个都是让人绝望的猜想! “陈狼指挥使!” 夜幕之中,那道清冷声音再次响起。 “陛下亲赐中山侯节制地方军马之权!” “现中山侯责令天津左卫未得将令不得出兵,否则视同谋逆,其罪当诛!” “你,听明白了吗?” 当真是中山侯亲临天津! 这一刻,陈狼脑海里面的所有念头,全都化作了发自肺腑的恐惧。 所以他毫不犹豫地跪倒在地上,朗声喝道:“卑职接令,天津左卫未得令绝不出兵!” “呸,欺软怕硬的杂碎!” 雷雄再次吐出一口老痰,随后径直带兵离去。 堵门这种事情,那肯定是没什么乐子的。 又不能拔刀砍人,只能堵门怒骂,好生无趣。 但是无趣归无趣,侯爷的命令还是得遵从,堵完了门还要立刻去盐场,以免局势失去控制。 他娘地,真是烦死了! 雷雄骂骂咧咧地带兵走了,陈狼却是瞬间瘫软在了地上。 一众心腹上前,只能面面相觑。 陈狼看着他们,又看了看那一排排插在地上的箭矢。 哪怕他再愚蠢,此刻也明白了一个事实。 长芦盐场,天津官场,要翻天了! “立刻传讯回京!” “求伯爷出手救命!” 事到如今,能够救他陈狼的人,就只有平江伯陈熊了! 与此同时,天津卫码头。 韩文和屠滽刚刚下船,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便有一名锦衣卫上前。 “大司农,屠总宪,请速速赶去刘家镇盐场!” 听到这话,神情疲惫的二人,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 “怎么回事?” “中山侯动手了吗?” 韩文急忙追问道,脸色很是难看。 这锦衣卫神情也变得古怪了起来,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屠滽见状厉声呵斥道:“直说就是,现在局势如何?” 锦衣卫苦笑着摇了摇头。 “中山侯将一众运司官员,全都押去了刘家镇盐场!” 听到这话,韩文和屠滽对视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惊骇。 “他汤昊想要做什么?” “长芦盐场运司官员多达近百人!” “而且还全都是清一色的朝廷命官,进士出身!” “中山侯难道还敢全部将他们给杀了不成?真是无法无天!” 屠滽忍不住怒斥道,对汤昊的所作所为异常愤怒。 锦衣卫闻言沉声道:“看中山侯的意思,并不是真个要血洗运司官员……” “他只是命包括都运使宗钺在内的运司官员,全部去煮盐,一夜时间,煮不出一锅盐,就要杀人……” 韩文:“???” 屠滽:“???” 啊? 啊??? 还能这么玩啊? 不是你羞辱人多少有些过分了嗷! 韩文和屠滽面面相觑,最终齐齐叹了口气。 “立刻带我们去那刘家镇!” “中山侯这是在等着我们去呢!” 韩文目光深邃,道出了汤昊的用意。 这些贪官污吏全都可以杀,但是他汤昊没杀,而是让这些家伙去煮盐,偏偏掐着这个时间点,等着自己等人过去。 这位中山侯,从一开始就是为了借助长芦盐场运司官员的贪腐之举,帮助朝廷恢复纳粮开中旧制,至于这些贪腐受贿的运司官员下场如何,他是真的不太在意啊! 这一刻,韩文突然觉得有些可笑。 整日里高喊着家国大义的文臣缙绅,在这场闹剧里面扮演着令人作呕的角色。 反倒是那个恶名昭著的中山侯,却是真正为了家国大义,扮演着为国尽忠却背负骂名的屠夫刽子手! 泱泱大明啊,何时沦落到了这种地步! 可悲又可叹! “马匹已经备好,请二位大人随卑职动身!” 锦衣卫领着一行人翻身上马,然后向着刘家镇盐场疾驰而去。 等他们抵达之时,已经是快要到卯时了,这也意味着天就快要大亮了。 韩文和屠滽刚刚下马,就见到一群灰头土脸的运司官员,一边咳嗽一边搅拌着锅里的卤水,有的甚至因为柴火不够,还去强取豪夺别人的。 这一刻,文臣士大夫的高雅和体面,全都沦为了一个笑话。 而四周则是静静地站着,密密麻麻不计其数的灶户盐丁,他们又黑又瘦,他们不成人形,但这一刻,他们那深陷的眼窝里面,都迸发出了难以想象的光亮! 韩文和屠滽立刻找到了汤昊。 这位中山侯,此刻正躺在椅子上面,安然睡着大觉。 眼瞅着正主儿到了,汤木立刻轻咳了几声,汤昊这才睁开了眼睛。 “哟,大司农亲自赶来,倒是让本侯刮目相看啊!” “饿了没有?大司农要不要试试这些灶户盐丁的吃食?” 听到这嘲讽意味十足的话语,韩文脸色能好看才怪。 毕竟六大盐场运司都隶属于户部管辖,现在汤昊这一巴掌,可是快要将他韩文这位户部尚书的脸都要抽肿了。 “中山侯,你到底想怎么样?” “肃清运司恢复纳粮开中,此事本官可以保证,绝不会出现任何纰漏,可以了吗?” 韩文几乎是用哀求的语气开了口,毕竟现在主动权掌握在汤昊手中。 这混账中山侯要是继续闹下去,他韩文这个户部尚书也别想做了。 汤昊闻言眉头一皱,并没有接话,而是看向了一旁的屠滽。 “这位倒是面生的很,都察院的哪位大人?” “本官屠滽,现任右都御史,不知中山侯有何见教?” 屠滽面无表情地回答道,对汤昊的张狂跋扈有了初步印象。 “屠滽?屠勋跟你什么关系?” 汤昊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然后起身走向了屠滽。 韩文见状吓得脸都快白了,立刻解释道:“中山侯别误会,他们没有任何关系,屠总宪是鄞县人,屠勋是嘉兴人!” “哦。”汤昊点了点头,“怎么?屠总宪对本侯意见很深?” 屠滽目光扫过全场,亲眼看到宗钺在那里灰头土脸地煮盐,忍不住叹了口气。 “中山侯,得饶人处且饶人,你如此折辱士大夫,会招致很多非议!” “你他妈眼睛瞎了吗?”汤昊暴怒喝道:“这周遭密密麻麻的灶户盐丁,煮了一辈子盐,被摧残得不成人形,你屠滽看不见,就只看见了这些士大夫?” 面对中山侯的暴怒呵斥,屠滽面不改色,不卑不亢地解释道:“士农工商,这是自古以来的秩序!” “灶户盐丁煎盐煮盐,世代承袭不得变更,这也是太祖高皇帝定下的祖制,中山侯难道要违背祖制吗?” “呵!”汤昊快要按捺不住心中的杀意了,“好一个祖制!你们这些……” 话音未落,惊变骤生。 汤昊似乎看到了什么,突然间就变了脸色,快步越过人群,向着远处冲去。 众人见状满脸茫然,随后齐齐跟了上去。 汤昊一把抱住了浑身是血的刘大山妻子,后者下身一片模糊,一条腿还被打断了,可以看见深深白骨,不知道遭受了什么非人折磨,就在她来的路上,是一条满是鲜血的血路! 她是一路强撑着爬过来的! “日天兄弟……救……囡囡……救……” 刘大山妻子说完这句话,当场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只是那双满是绝望的眼睛,始终不肯闭上,韩文和屠滽见了,都是不自觉地避开了这骇人目光。 汤昊怔怔地看着这一幕,随后伸手抚平了妇人那死不瞑目的眼睛。 “汤木,调兵!” “给本侯封了整个天津卫!” 听到这话,汤木心头剧震,左一刀脸色狂变。 完了! 彻底完了! 二人对视了一眼,最终还是没有敢开口。 他们都明白,这一次汤侯是真的发狂了,皇帝陛下都拦不住的那种! 汤昊面目狰狞地嘶吼道,血红双眼豁然转而看向所有运司官员。 “本侯要你们这些杂碎给她陪葬!” (本章完) ------------ 第162章 屠!鸡犬不留! 汤昊抱着尸体,一步一步地走向他们的家。 汤木给了常阔海一个眼神,后者快速翻身上马疾驰而去,左一刀亦是如此,不过他临走之前却朗声怒喝道。 “四卫禁兵听令!” “封锁整个长芦盐场!” “敢有反抗之人,格杀勿论!” 话音一落,左一刀又看向了陈豹。 “你还愣着做什么?” “想活命就回去调兵,封了天津卫!” 听到这话,陈豹身子一颤,犹如快要溺死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满是劫后余生的狂喜。 “既然有人找死,侯爷的刀一向锋利!” 说白了,这一次汤侯的目的,在于清洗运司确保纳粮开中旧制可以真正恢复,可以真正落到实处! 可关键在于,运司不能废! 汤侯若是当真屠了整个运司,那影响将会是致命性的! 只见刘大山正死不瞑目地地躺在地上,胸口正中央插着一把尖刀,人早已经死透了,他手里面还握着一本破破烂烂的书,赫然正是太祖高皇帝亲自编纂的《大诰》! 囡囡则是不见了踪影,窝棚里外都看不到她的人影。 此刻他心中很慌,因为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他那唯一的独子宗文,好像就喜欢…… 听到这话,饶是韩文都满脸铁青! 这是第一次,汤昊心生悔意,后悔到了极点! 如果他不为了什么狗屁大局! 这一次,汤木和左一刀都没有出言相劝。 如果他从一开始就率军宰了那些该死的泼皮杂碎! 那眼前这副惨剧就不会发生! 他们都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明明辛辛苦苦地煮了一晚上盐,眼瞅着马上天就要亮了,他们还在争取出锅呢,结果偏偏在关键时候发生了这种事情! 所以他一直在克制心中杀意,一直在等待朝廷来人,等待户部和都察院来人。 “你想要做什么?” “韩文,这一次你拦不住侯爷了,哪怕你是户部尚书!” 劫掠女童! 他们都看得出来,汤侯先前为了大局,一直都在克制着心中杀意。 韩文和屠滽愣在了当场,宗钺等运司官员更是满脸绝望。 但是,没有如果! 刘大山夫妇被凌辱致死! 一路无言,汤昊抱着尸体,一步一步地走回了那窝棚里面。 宗钺下意识地低下了头,脸色苍白如纸。 但是你们他娘的全都是些畜生东西吗? 他转头怒视着一众运司官员,尤其是都运使宗钺,眼里满是恨铁不成钢的悲哀意味。 如果他早早地带兵屠了这些运司官员! 屠滽、韩文等官员跟在后面见到这一幕,全都选择了沉默。 汤木脸色发冷,眼里满是杀意。 凌辱妇女! 汤昊将妇人放在了刘大山身旁,然后伸手接过了那本染血的《大诰》。 而韩文则是一把拉过了汤木,低声喝问道:“汤木将军,究竟怎么回事?” 屠滽硬着头皮高喝道。 “汤侯!” 结果,现在好了,有的人偏偏就是要找死! “汤侯,大局为重啊!” “怎么回事?”汤木冷笑道:“这女人是造户刘大山的妻子,他们还有个女儿叫囡囡,侯爷认了刘大山为兄长!” 面对屠滽的高喝,汤昊始终没有回应。 真以为这一万大军和三千禁兵是摆设不成吗? 贪腐银子还不够,还要凌辱这些妇女儿童,这不是把人往绝路上面逼吗? 没必要了,劝不住的。 哪怕面对这些贪腐受贿的运司官员,汤侯也只是杀鸡儆猴,宰了那个兀自叫嚣的王文庆,其余人都是强行让他们煮盐改造,仅此而已。 “你不能这样做!” 你们贪腐受贿也就罢了,谁都知道这运司糜烂是個腌臜之地。 小囡囡也被掳走下落不明! 汤昊手持那本染血《大诰》,发出了野兽一般的嘶吼悲鸣。 “长芦盐场内,有人故意豢养了一群泼皮无赖,专门凌辱灶户盐丁妇女,劫掠尚未成年的女童!” 不但大明王朝在百姓心中的威望将会降到一个冰点,而且这位运司也会从“众不欲为者”的“利薮之地”变成彻底的凶煞之地,百官士大夫人人畏惧不敢为官,那这运司还怎么运转下去? 弘治以后,士人尽皆视运司为畏途,于是朝廷不得不选用“贬谪”、“乙科”、“胄子”、“赀郎”之流充实盐司,其中又以“赀郎”为害最甚。 “赀郎”,即通过捐纳而致身通显者,他们素质低下而急求回报,向来为人所轻。 这种货色来了这运司为官,可想而知他们会做出些什么事情了。 说白了,这盐场运司已经快要运转不下去了,朝廷也只能听之任之。 毕竟“盐课居国计之半”,为了保证盐政收入,哪怕明知道这些个运司官员贪腐受贿,也只能选择视而不见! 这就是所谓的大局! “汤侯!” 韩文上前沉声道。 “还请汤侯息怒!” “以大局为重啊汤侯,不能……” 话音未落,韩文就说不下去了,因为他被汤昊一把掐住了脖子! 汤昊掐着韩文脖颈,将他拖到了刘大山夫妇的尸体面前,按着他的脑袋低头看向那两双死不瞑目的眼睛! “说啊!” “你他妈继续说啊!” 汤昊双眼血红地怒喝道。 “伱不是能说会道吗?” “这他妈就是你口中的大局为重吗?” “你知道他们过着什么样的悲惨生活吗?你知道他们只是想要在这个狗日的世道里面活下去吗?” “我……我……” 韩文疯狂挣扎,他快要窒息而死了。 但汤昊只是冷冷地看着他,这一刻想杀人的心达到了巅峰! “侯爷!” 汤木及时在一旁提醒道。 他之所以没有离开,而是让常阔海去传令,就是为了在这种时候规劝汤昊,不要把人全都给杀了,那样事情可真就彻底闹大了! 好在,汤昊还保持着几分理智,一把将韩文扔在了地上。 “查!” “找到小囡囡!” “她若安然无恙,这些运司官员可以活!” “她若……本侯会血洗整个天津卫官场,鸡犬不留!” 韩文瘫软在地上,剧烈地喘着粗气。 听到这话后,他更是脸色惨白如纸。 眼下唯一的希望,自然就是找到那个小女娃了。 是以韩文急忙起身,冲到了一众运司官员身前。 “你们这些畜生!” “到底是谁下的手,劫掠女童?” 面对户部尚书的厉声指责,一众运司官员面面相觑,全都茫然地摇了摇头。 他们好歹也是身家丰厚的官老爷,就算真个动了什么淫邪之心,去寻花问柳不好吗? 大家可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都是要脸面的,谁会他娘地干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情来啊! 再说了,这些灶户女子终日烟熏火燎的,又黑又瘦形同乞丐,早就被摧残得不成人形了,谁他娘地下得去手? 唯有都运使宗钺死死地低着脑袋,眼睛里面满是惊恐之色。 韩文察觉到了他的异样,上前揪住了他的衣襟。 “宗钺!” “到底怎么回事?” “你还不快说出来?” 屠滽上前狠狠一巴掌抽了过去,打得宗大运使眼冒金星。 当年,屠滽乃是吏部尚书,正是他举荐宗钺升为长芦运司运使。 原因无他,那个时候的宗钺,还是治事公勤,持己廉洁,出了名的清廉干吏。 然而屠滽没有想到,这些年过去,昔日那个“治事公勤,持己廉洁”的清官,竟然会腐化堕落到今日这般地步,成了整个长芦盐运司最大的毒瘤! “宗钺!” “你不想满门抄斩,就立刻说出实情!” 满门抄斩! 宗钺闻言身子一颤。 可他还是没有开口,而是惊恐万分地大喊道:“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瞧见这一幕,汤木也失去了耐心。 他招了招手,示意两名四卫禁兵上前,将宗钺拖到一旁拷问。 这些四卫禁兵里面,不乏有锦衣卫在内,严刑拷问对他们来说那是家常便饭。 汤昊并没有在意这些,而是从窝棚里面拿出了一把铁锹,默默无言地挖着墓坑。 他想不明白,为何这个狗日的世道,就是不放过苦命人! 明明朝廷已经来人了,明明他快要肃清运司了,明明刘大山一家人也可以过上更好的日子了。 可是,偏偏在这个时候,他们被人凌辱致死! 过了一辈子的苦日子,连富贵人家的狗都不如,到头来还是没逃过厄难。 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 这个世道,何其不公!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汤昊也一直在挖着墓坑。 直到他将刘大山夫妇安葬好了,汤木这才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侯爷,有线索了!” “就是这两个杂碎干的!” 四卫禁兵押着两个泼皮走了过来。 两个泼皮哪里见过这种阵仗,他们不过是杀了两个卑贱灶户罢了,竟然还出动四卫禁兵抓他们! 一见到汤昊那杀气腾腾的模样,二人噗通一声就跪倒在了地上。 “大人饶命!” “饶命啊大人!” 汤昊见状拎着铁锹,走到这两人身前。 “人是你们杀的?” 两个泼皮面面相觑,最后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大人饶命!” “小的真不知道他们跟大人有关系啊!” 这倒是一句大实话,他们要是知道刘大山夫妇认识这种大人物,哪里还敢对他们下手啊! “小囡囡呢?” 汤昊再发问。 其中一个泼皮,硬着头皮开了口。 “孩子被人接走了!” “小的等人只是负责掳走孩子,然后交给那些人……” “哪些人?”汤昊沉声道:“说清楚!” 听到这话,泼皮顿时满脸挣扎犹豫,然而下一刻他就不用犹豫了,因为汤昊举起铁锹就狠狠砸下,瞬间鲜血白浆迸射而出,这泼皮头盖骨都被砸了个粉碎,死得不能再死了。 见到这血腥残暴的一幕,另一个泼皮吓得哭爹喊娘,不断向汤昊叩头求饶。 “那些人你认识吧?在什么地方?” “认识!”泼皮急忙解释道:“他们就在镇城,是某个大人物府里的家丁!” 听到这话,汤昊点了点头。 “带上他,去天津镇城!” 汤昊一把扔掉了铁锹,随后翻身上马。 临走之前,他冷冷地瞟了一眼韩文、屠滽等人,以及那些运司官员。 “全部带走!” “本侯倒要看看,这天津卫的水有多深!” 正当这个时候,四卫禁兵拖着浑身是血的宗钺走了过来。 “启禀中山侯,拷问出来了!” “这宗钺有一独子名为宗文,喜好淫虐女童!” 宗文! 宗钺之子! 喜好淫虐女童! 此话一出,一片哗然! 这一刻,连韩文和屠滽都是气得满脸铁青。 畜生啊! 这真是个畜生东西! 他就该被千刀万剐! “快,去宗府!” 汤昊疾驰而去,身后带着四卫禁兵。 等他赶到天津镇城时,天已经大亮,但城门口处却有大量战兵把守,为首之人赫然正是雷雄和常阔海。 一见到自家侯爷来了,二人急忙单膝跪地行礼。 “宗府在哪儿?” 宗府? 不知道啊! 二人满脸茫然地摇了摇头。 汤昊随即看向一旁围观的百姓,怒喝道:“本侯乃大明中山侯,奉旨彻查都运使宗钺贪腐受贿一案,立刻带本侯去宗钺府邸,赏银百两!”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一个年轻汉子站了出来,领着大军浩浩荡荡地杀向了宗府。 这宗钺府邸可谓是真正的大户人家,朱红大门,黛瓦白墙,雕梁画栋! 门口还站着好几名倨傲的家丁门房,只是当他们看见汤昊身后密密麻麻的大军时,却也是被吓得脸色惨白。 “杀进去!” “敢有反抗之人,格杀勿论!” 汤昊懒得废话,直接冷然下令道。 常阔海和雷雄早就想砍人了,当即拔刀上前将这几个门房砍翻在地,然后带兵冲入了宗府。 汤昊一直站在门口,一直不敢入内。 他在害怕,害怕自己来得晚了,害怕小囡囡已经…… 约摸一炷香的时间,浑身是血的常阔海抱着小囡囡走了出来,魁梧大汉还贴心地捂住了孩子的眼睛。 “侯爷,人找到了,没事儿。” 听到这话,汤昊豁然转身,一把从他怀里接过了囡囡。 小囡囡见到来人是汤昊,原本无神的双眼里面,终于迸射出了璀璨光芒,紧接着就忍不住嚎啕大哭了起来。 “大哥哥!” “囡囡终于找到你了大哥哥!” “他们杀了囡囡的阿爹阿娘,他们还掳走了囡囡……” 小囡囡哭得撕心裂肺,闻者无不心生惨然,就连韩文和屠滽听了也是眼眶发红。 正当这个时候,一名贵公子被拖了出来,紧接着雷雄等将士抱着一个个女童从宗府走了出来,竟然多达二三十人! 只是这些女童,没有囡囡这般幸运,身上大多遍布伤痕,而且双眼麻木无神,天知道她们遭受了什么非人的折磨。 “干什么?” “你们是哪里来的兵?” 宗文被甲士按倒在地上,还在不停地挣扎咆哮。 “家父宗钺,长芦都运使!” “你们这些卑贱武夫想要做什么?还不快放开本公子!” 屠滽也忍不住开了口。 “汤侯,孩子已经救出来了,只诛首恶即可,不要多造杀孽……” 汤昊冷冷地瞟了他一眼,然后拔出身旁甲士的战刀,缓缓走上前去。 “放开他!” 甲士听令,放开了宗文。 汤昊也不废话,把刀扔在了宗文面前。 “给你个机会!” “把刀捡起来!” 宗文听到这话一愣,下意识地就捡起了刀。 不等他多说什么,汤昊直接一脚暴踢了过去,将这个杂碎踹成了重伤。 “拒捕!” “袭击朝堂重臣!” “屠,满门抄斩,鸡犬不留!” (本章完) ------------ 第163章 肃清运司!记住这一巴掌! 京师,乾清宫。 小皇帝正与三位朝堂真王聊天。 倒不是他吃饱了撑的,而是三位大佬联袂前来面圣。 目的嘛,无非就是让小皇帝下旨,劝劝中山侯汤昊,别搞得太过难看了。 “皇上,运司糜烂,确实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天官马文升慢悠悠地开口道:“王鏊曾经对此做出过评价,老臣以为很是到位。” “今之仕,秩卑而众欲为者有之矣,科道是也。秩高而众不欲为者有之矣,运司是也。” 朝堂仕途,大家都想做科道言官,都不想做运司官员。 “秩高则曷为其不欲为也?财利之场,权势蟠据,动则关格,且飞言丑语,易为污蔑,积蠧宿尤非一人一日所能扫刷。” “大冢宰口中的王鏊,就是那个“天下士”王鏊吧?” “元辅,你这话的意思是……运司本就糜烂,然后朝廷又全丢些烂人进去,所以运司现在就更烂了是吧?” 甚至到了后来,盐道御史全面介入盐政事务并凌驾于运司之上,盐课征收解运、盐务官员的考核皆由其所掌握,运司衙门“奉巡盐御史或盐法道臣之政令”,沦为办理例行事务的闲散机构。 “所以为了应对官员不愿任职运司的局面,便“顺势而为”,降低了选任标准,“贬谪”、“乙科”、“胄子”、“赀郎”得以充塞其中,其中又以“赀郎”为害最甚。” “官虽尊,而无临莅之分,则令或不行,且一居是官,虽有善政,当道者不复訾省。” 这“贬谪”、“乙科”、“胄子”、“赀郎”几类官员,虽然不是什么精英官僚,但你也不骂人家是“烂人”呀! 额,这样说好像也没毛病,只是有些刺耳罢了。 文人相轻,自古有之。 “老臣岁数大了,眼睛也看不清了,耳朵也有些聋,吏部事务大多都是出自王鏊之手……” 老首辅刘健听到这话,都快要被气笑了。 小皇帝听到这话,托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陛下言重了,这其实也是无奈之举。” “盐政关乎到国朝一半的财政收入,无论如何都绝不能放任运司沦溺下去,不然恢复纳粮开中旧制就变成了一个笑话!” “就运司官员的出身来说,非进士出身者渐多,既因进士群体的刻意回避,更因弘治以后渐拘于资格的选任制度。” “陛下所言极是,盐课居国计之半,朝廷自然不能放任运司沦溺下去!” 背负骂名的是他们这些运司官员,而盐场大权却是被盐道御史那一系掌握,谁还愿意去做运司官员啊? 小皇帝听得连连点头,这王鏊确实说到了点子上面。 比如进士看不起同进士,同进士看不起举人。 马文升这个老东西,可真不是个东西啊! 这就比较恶心人了。 明初运司官员职权极重,都运使地位堪比布政使这等地方封疆大吏,但是随着运司腐败不堪,朝廷为了保证盐税收入便设盐法道,令御史等官员监管盐务,这些新设盐官不断侵夺运司之权。 “既然运司因何而糜烂,你们都知道的清清楚楚,那这运司改制革新盐政,你们也该拿出个章程来!” “弘治二年,先是有大臣上疏建议:“运使、同知务选年壮廉洁之士,副使、判官要除进士英俊之人。官年壮,则无日暮途穷之忧。任进士,则有砥砺名节之劝。如有不为利诱者,三五年间不次升擢”。” “各地运司衙门是安置贬官的常见处所之一,如先帝爷期间,光禄寺官员因监临失职而纷纷被贬谪,除少卿李楘外,光禄寺其他三人均被贬到运司任职,这都是有迹可循的,运司俨然已经成为了左迁之所。” 小皇帝直接一句话给三位大佬干沉默了。 不过马文升确实年龄太大了,八十岁的老人,这玩意儿那可都是成祥瑞了啊! 这大明王朝的鄙视链可是一直都存在的。 “进士们纷纷谋求留京观政养望以待速进,或出为地方推令以图考选,断不愿陷入运司“膻地”,朝廷不得不被迫转而选用举人、监生填充职缺,此举虽然缓解了运司缺官的问题,但更加致使运司更为人所轻。” 就因为上次他开玩笑,说要把王鏊调入内阁,结果这老东西现在就开始想方设法地在皇帝陛下给王鏊刷存在感,恨不得直接开口告诉皇帝陛下,王鏊就是他马文升预定的下一任吏部尚书! 朱厚照可不蠢,他一向精明得很,哪里听不出马文升的话外之音。 既然王鏊如此出色,而且又是天官马文升亲口举荐,让他做下一任吏部尚书也不是不可以。 刘健选择出言打岔,沉声道:“运司污浊不堪且考成畸重,运使等官内无权柄,外无官声,又有重责在肩,其职位自然会被多数士人所厌弃。” 小皇帝清晰明确地表达出了自己的述求,那就是恢复纳粮开中旧制,然后对盐政进行改革! 改革什么? 革除运司弊政! 刘健沉默了片刻,然后皱着眉头开了口。 原因嘛,无非就是运司官员太容易腐化堕落,早就变成了一个个腌臜之地,去了之后想要砥砺节操坚守本心,也基本上不太可能,因为运司积弊多端,牵涉多方利益,纵使你不想贪腐也会有人逼着你贪腐! 第二个原因,则是运司官员,特别是运使品秩虽高,但权力有限,纵有善政,亦难以升迁。 都察院总宪张敷华也沉声道:“可问题在于,这些监生多为“年迈学荒”之人,精力、才识均已不济,加之没有上升的空间,很多人遂“隳堕而恬污”,而且盐司为利薮所在,常有权贵子弟趋之若骛,运司之缺“胄子、乙科往往得之”,这就更是使得运司官员不堪入目,贪墨之徒比比皆是!” 非翰林不得入内阁,这就是最好的例子。 朱厚照听得有些烦了。 堂堂大明皇帝,成何体统! 指定是跟着中山侯汤昊那个武夫丘八学多了! 马文升闻言一喜,咧嘴笑道:“皇上英明,正是这個王鏊,现任吏部左侍郎。” 这三位大佬是怎么个意思? 联袂而来就是为了告诉朕这运司糜烂不是一人之错? “三位爱卿,你们想说什么直说无妨。” 科举出身的差异虽然并不能决定一个官员品行和能力的高下,但是足以决定了此人的仕途上限高低。 “事实上,自弘治年间出现官员不愿就运司之职的情况后,朝野关于振兴运司的呼声不绝于耳,先帝爷更是屡有试图振兴之举。” “随后,吏部尚书王恕题准:“以二甲进士选副使,三甲选判官及杂以考选前列举人铨补,三年查有成绩,会经荐举或节年考语俱优者,副使比照知州推升各部员外郎,判官比照知县推升各部主事”。” 王恕,赫赫有名的弘治三君子之一,推行了很多利国利民的国策大政,是大明王朝罕见的名臣。 小皇帝闻言神情一震,立刻追问道:“这个法子倒是不错,那可取得什么效果了?” 话说到这儿,刘健沉默了。 天官马文升却是冷笑道:“王公随后将“二甲进士万福等、三甲进士袁翱等选除运使、运判”,他们在任上颇有作为,如万福后来便因为“课最”而被升为南京刑部郎中,都是一时才俊,运司也因此风气大振!” “王公的举措,使得“一时人各自奋,各运司称为得人”,然而,弘治六年王公因为小人构陷被迫致仕之后,他所订立的政策便不被施行全面推翻了!” 此话一出,朱厚照顿时勃然大怒。 “谁干的?” “都是些糊涂蛋吗?” “运司因为王恕改制风气大好,结果却因为党争而废置!” 不得不承认,饶是刘健此刻这张老脸都有些挂不住了。 实在是马文升这张嘴太敢说了,什么话都敢直接说出口,而且还是在皇帝陛下的面前,丝毫不加掩饰的那种! 你这跟指责文臣缙绅党争祸国有什么区别? 小皇帝听后会怎么想? 明明挺好的政策,却因为党争而废置,连王公都被赶出了朝堂! 小皇帝本就对文臣缙绅把持朝政极为不满,现在一听到这话,那不发飙才怪! 朱厚照到底还是忍住了,毕竟那都是弘治年间的事情了,而且当时执政的皇帝还是他亲爹,真正的糊涂蛋也是他亲爹! “朕懒得去追究弘治年间的事情!” “对了,王公可还健在?” 张永闻言立刻小心翼翼地提醒道:“陛下放心,王公健在,如今已经是九十高寿了!” “按照朝廷制度,陛下即位的时候,曾派遣官员送敕书慰问王公,赏赐他羊、酒,增加粮食役奴。” 九十高寿! 这可是真正的祥瑞啊! 七十古稀,古来稀少。 现在坐在面前的天官马文升,八十高寿都走不动道了,却还依旧顽强地坚挺在朝廷之上,执掌吏部大权。 正是因为有着这些真正的硕德老臣存在,正是因为这些硕德老臣的缝缝补补,江河日下的大明王朝才没有彻底崩盘! 想到这儿,朱厚照突然叹了口气,立刻吩咐道:“再派人送敕书过去慰问王公,多带些赏赐过去,看看王公家里需要什么。” “另外,告诉王公,朕欲革除运司弊政,希望王公可以无所隐瞒地直话直说,当然王公若是对朝政有何见解,亦可以畅所欲言,朕给他这个特权,随时可以上奏进谏!” 听见这些优渥待遇,刘健、张敷华和马文升都是神情动容,立刻起身跪地代替王恕谢恩。 这还是第一次,小皇帝明确地表达出了对硕德老臣的尊重和优待。 “三位爱卿快快请起。” 朱厚照笑着开了口。 “真正于国有功的硕德老臣,朕自然不会亏待,一如三位爱卿这般!” 三人听后含笑点头,刘健则是搀扶着马文升起身,各自坐了回去。 “这一次,中山侯可是把伱我君臣的脸都给抽肿了!” 朱厚照故作怅然地叹了口气。 事实上,该死的野人抽的不是他朱厚照的脸,而是他亲爹弘治皇帝的脸,抽的是那个“君圣臣贤”的弘治朝堂! “这一巴掌,三位爱卿可得记住了!” “既然运司改制王公曾经做成了,那我们同样可以做成!” “朕不希望,这六大运司盐政根基之地,还是如同先前这般,沦为了贪墨之徒的温床,三位爱卿听明白了吗?” 三位大佬哪里听不明白,不然他们也不配坐在这里陪小皇帝聊天了。 总宪张敷华当即表态,沉声道:“陛下放心,都察院这边绝对不会再出现任何贪腐之举,否则有一个算一个,老臣绝不会姑息!” 六大运司的权力,其实都被盐道御史掌控,所以这盐道御史本人是否清廉正直,将会很大程度上决定运司盐政的兴衰。 而以往那些个盐道御史,基本上全都与运司官员沆瀣一气,该收的银子没有少收分毫! 现如今都察院已经采纳天官马文升的建议,开启了追责制度,十年内的盐道御史和运司官员都会停职审问,发现其贪腐之举都会立刻查办! 天官马文升也开了口。 “陛下放心,吏部这边已经遴选出了一批贤才干吏,可以随时前往运司任职,若他们之中有人贪腐受贿,陛下可以问罪老臣!” 这句话分量极重,天官马文升亲自作保,那只能证明他对这批官员很有信心。 最后,就是内阁首辅刘健了。 刘健深吸了一口气,沉声开口道:“陛下,内阁会全力支持肃清运司。” “只是即将回京述职的这些运司官员,当如何处置?毕竟人数太多,而且……” 正当这个时候,惊变突然发生。 锦衣卫指挥使牟斌匆匆走了进来,神情很是凝重。 “陛下,出事了。” “中山侯调兵封了整个天津卫!” 此话一出,众人脸色大变,就连小皇帝都惊得头皮发麻。 “究竟怎么回事?那些混账干了什么,把汤昊给惹急眼了?” 调兵封锁天津卫,这是要大开杀戒啊! 君臣四人都懵了。 不是你突然发什么狂啊? 牟斌将锦衣卫的密报递给了小皇帝,朱厚照看后瞬间满脸铁青,恨得咬牙切齿。 “畜生!” “畜生都不如!” 这密报里面,详细叙述了刘大山一家人的遭遇,以及长芦都运使宗钺父子的所作所为! “元辅,你刚刚问什么?那些运司官员如何处理是吧?” 朱厚照豁然扭头盯着刘健,冷声道:“全部彻查!” “给朕活剐了他们!” (本章完) ------------ 第164章 枭首示众!剥皮实草! 屠! 满门抄斩! 鸡犬不留! 新军将士对于自家侯爷的命令,向来都是严格执行。 所以雷雄和常阔海当即带兵就冲了进去,将一切活物全都变成死物! 一阵阵凄厉的惨叫声响彻全场,这般大规模的灭门行为,饶是周遭的围观百姓,此刻也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不!” “不要!” “你们不能这么做!” 宗文嘴角溢血,满脸惊恐地嘶吼道。 他挣扎着想要从地上爬起来,可是汤昊方才那一脚直接踹断了他好几根肋骨,仅仅只是挣扎了几下,就传来了一阵阵剧痛。 “我爹是宗钺!” “他可是长芦都运使啊!” “你们这些天杀的怎么敢这样?” 宗文瘫软在地上声嘶力竭地哭喊道。 府内上下那些可都是他的家人亲人,现在却被当成猪狗一般随意宰杀! 他想不明白,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更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在这天津卫地界上面,他父亲宗钺就是土皇帝,这是宗文从小就养成的观念,所以他可以肆无忌惮地为所欲为,哪怕招惹到了什么权贵,也会有他父亲宗钺出面给他擦屁股! 可是,眼前这些人,他们怎么敢的啊? 汤昊没有理会这个杂碎,而是看向了汤木。 “去把他那畜生爹拎过来!” 此话一出,宗文如遭雷击。 父亲也被抓了? 这不可能! 这绝对不可能! 从小到大,宗文印象里面,他父亲宗钺就是无所不能的,连盐道御史见了他都得客客气气的! 这个该死的武夫丘八,你凭什么? 听得宗府内不断传出的惨叫,屠滽终于忍不住了,出言呵斥道:“汤侯,够了!” “你当真要灭了宗钺满门不可吗?” “有何不可?”汤昊豁然转头,满脸煞气地盯着屠滽。 “你是眼睛瞎了吗?看不到这对畜生父子所做的恶行?” “怎么?这些女童女娃不是你屠滽的女儿,所以你可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所以你他妈可以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在这儿指责本侯?” “汤侯!”屠滽沉声道:“哪怕宗钺父子确实该杀,可是这府上其余人何其无辜也?伱如此强行灭人满门,不是妄造杀孽吗?” “哈哈哈……”汤昊气急大笑道:“说得好,真是说得好啊!” “你说这宗府内那些人无辜?动动你那猪脑子好好想一想,他们是不是真他妈的无辜!” “这些女童怎么被拐来的?宗文一个纨绔子弟,会亲自去动手抓人吗?他豢养这么多的家丁奴仆是干什么的?” “这宗府上下谁人不知宗钺贪腐受贿,谁人不知宗文淫虐女童?” 面对汤昊的接连质问,屠滽好几次张了张口,可是最后也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无法反驳! 事实就是如此! “他们全都知道,却没有加以制止,甚至还在助纣为虐!” “你们说,这些个畜生杂碎该不该杀?” 汤昊陡然看向围观百姓,朗声怒喝道。 “该杀!” “对!该死啊!” “侯爷做得对,杀了这群畜生!” 周遭百姓听得义愤填膺,瞬间齐齐高呼响应汤昊! 贪腐受贿也就罢了。 毕竟哪個当官的不贪腐不受贿? 但是你他娘地,竟然将魔爪伸向了女童女娃,这不是纯纯的畜生东西吗? 比畜生都要不如! 得到了确切回复,汤昊抱着小囡囡,缓步上前,然后狠狠给了屠滽一巴掌。 一声脆响,震惊全场! “汤侯!”韩文急了。 “侯爷!”汤木也提醒道。 人家屠滽可是跟这些腌臜事情没关系嗷,你可别杀急眼了,顺道把人家也给宰了。 屠滽骤然间挨了一巴掌,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脸颊瞬间就红肿了起来。 “记住这一巴掌!” 汤昊冷声道:“做官就要有做官的样子,不要事事都用你们士大夫那一套,本侯可不是什么士大夫!” “你说这宗府上下无辜?这些家丁恶奴连同婢女管家等人在内,全都因为宗钺一人贪腐受贿而获利,全都在替宗文淫虐女童而遮掩,所以不要跟本侯说什么他们无辜!” “不只是他们,还有这宗钺背后的苏州宗氏,本侯也不会放过,你屠滽若是不同意,有胆子就上奏弹劾本侯,本侯等着你!” 说实话,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屠滽官声不错,也确实为老百姓做了很多事情,刚刚就不是一巴掌,汤昊甚至都会忍不住想宰了他。 屠滽嘴唇蠕动了几下,可最后也没说什么话。 因为他悲哀的发现,这位凶狂中山侯,刚刚说的这些,都是事实真相! 这宗府上下连同苏州宗氏在内,都因为宗钺一人而获利无数,过上了锦衣玉食的生活,就连宗府家丁恶奴走在大街上面都敢横行霸道! 那么,这些人真能算无辜吗? 他们与宗钺本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 尤其是这些人还帮助宗文这个小畜生遮掩淫虐女童的恶行,那他们确实该死! 所以,没有什么好反驳的,这一巴掌挨得不冤! 很快宗钺运使大人,直接被押了过来,只是这一次他是枷锁上身,还被扒掉了外衣。 迎着周围一道道充满愤怒的目光,宗钺下意识地低下了头去,可是当他听见自家府邸内传出一声声惨叫后,他却是瞬间就慌了。 “汤昊!” “你在做什么?” “你有本事全冲老夫来啊!” 宗文看着枷锁在身的父亲,瞬间就彻底绝望了。 这对于他而言,无异于是天塌了。 “父亲!” “他们要屠了我们满门啊父亲!” 宗文挣扎着爬到了宗钺脚下,声嘶力竭地哭喊道,希冀着他这位无所不能的父亲大人可以救下家人。 宗钺一听到这话,瞬间就瘫软在了地上。 旋即他急忙跪倒在汤昊面前,疯狂叩头求饶。 “汤侯饶命!” “饶命啊汤侯!” “一切罪过老夫愿意一力承担!” “还请汤昊放过老夫这儿子,放过老夫的家人吧!” 宗钺叩头叩得额头溢血,汤昊见状却是无动于衷。 “如果你只是贪腐受贿,本侯也懒得过问,依法处置便是!” “但是你不该万不该,不该纵容你这个畜生儿子,淫虐女童!” “你也是当爹的,你他妈就没有想过,自己女儿被他人淫虐是什么感受吗?” 宗钺闻言一怔,随即磕头磕得更加用力了。 “都是老夫的错!” “是老夫教子无方,是老夫没有管教好儿子!” “汤侯!”宗钺满脸希冀地看着汤昊,“老夫求您了汤侯,我儿子就是个纨绔,他什么都不懂啊,求您放过他一命吧汤侯!” 这宗府上下,所有人的命加起来,都比不过他儿子宗文一根毫毛! 因为宗钺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虽然纨绔成性,虽然游手好闲,但毕竟是他的独子。 若是今日被汤昊给砍了,那他老宗家这一脉就要绝后了! 汤昊一直没有反应,而是始终冷冷地盯着他。 见此情形,宗钺只能匍匐着来到韩文和屠滽脚下。 “大司农,屠总宪,求求你们了,放我儿子一条生路吧!” 看着不断磕头求饶的宗钺,韩文一言不发,径直抬脚离去。 屠滽怔怔地看了良久,最后喟叹了一声。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你这儿子今日若是放了,老夫等人一辈子都会被百姓戳脊梁骨!” “宗钺,你难道还不明白吗?你这儿子比你更加该死!” 宗文确实该死! 四处掳掠女童供他淫虐! 这每一个女童背后,都代表着一个支离破碎的家。 而且那些泼皮无赖可不是什么好人,不是简简单单地偷孩子,而是像对待刘大山夫妇那般,杀完人再抢走孩子! 所以,宗文比宗钺更加该死,该死千倍万倍都不止! 宗钺听到屠滽这话,看了一眼满脸灰败的儿子,整个人也彻底陷入了绝望之中。 一炷香后,雷雄和常阔海浑身是血地走了出来。 “启禀侯爷,杀光了!” “这里还有两个!” 汤昊指了指这对畜生父子。 此话一出,宗钺和宗文父子二人尽皆是身子发颤。 正当雷雄和常阔海准备动手的时候,屠滽却是再次站了出来。 “汤侯,这不合律令!” “宗钺是从三品的运司都运使,即便有罪也应该押解回京交由法司论罪,不能就如此……” 汤昊冷冷地瞟了屠滽一眼,后者回想起了那一耳光,立刻就闭上了嘴,不敢再说下去了。 随即中山侯将刘大山那本染血的《大诰》取出,朗声喝道。 “此乃太祖亲制《大诰》!” 听到《大诰》二字,周遭百姓瞬间全都沸腾了。 他们当然知道《大诰》,他们之中大部分人家里面也一直放着《大诰》! 这些《大诰》不是他们自己买的,而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 他们的父祖临终之前,都会告诫他们,这《大诰》可是保命的东西,就算真个犯了罪,犯笞、杖、徒、流之罪,可以罪减一等! 他们的父祖临终之前,都会告诉他们,要是真正遇到了什么冤屈却无处伸张,那就手持这《大诰》进京告御状! 代代相传,尽是如此。 可是,没有人敢手持《大诰》进京告御状,也没有人因为家有《大诰》而罪减一等! 因为现在的衙门不认,现在的朝廷也不认! 直到此刻,中山侯汤昊取出了一本染血的《大诰》! 在小囡囡的帮助下,汤昊在这《大诰》里面,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太祖定制,贪赃纳贿六十两及以上者,剥皮实草,凌迟处死!” “太祖定制,淫虐女童,枭首示众!” 剥皮实草! 凌迟处死! 枭首示众! 听到这三句话,宗钺和宗文父子惊恐得身子不断发颤! 汤昊手持染血《大诰》,先是看向了义愤填膺的周遭百姓。 “太祖亲制《大诰》,你们认不认?” “认!” 百姓异口同声,答案整齐划一。 汤昊紧接着转身,看向韩文和屠滽一众官员! “太祖亲制《大诰》,你们认不认?” 认,不认? 众目睽睽之下,他们敢不认吗? 《大诰》这本书,哪怕是历代帝王,都是在想方设法地增加条款,限制其影响力罢了。 文臣缙绅把持朝政之后,更是将这《大诰》定义为是太祖高皇帝为了“国初惩元之弊,用重典以新天下,故令行禁止,若风草然”,而现在大明四海升平,自然不再适用这般酷刑重典,直接将其取缔掉了,中央三法司与地方衙门审理案件全部以《大明律》及文臣缙绅自己编写的辅律成例为主! 但是,不管如何,《大诰》始终都是《大诰》,因为编写这本书的人,是大明开国太祖高皇帝朱元璋! 众目睽睽之下,你敢不认可《大诰》,那就是对太祖高皇帝不敬! 有些事情,暗中怎么做都行,但是绝不能摆在台面上来讲! 而现在,汤昊就是要将《大诰》摆在台面上! 韩文和屠滽面面相觑,最终都梗着脖子点了点头。 “很好!” “本侯离京之时,陛下亲赐“便宜行事”之权!” “现如今这宗钺贪腐受贿证据确凿,宗文淫虐女童人证物证俱在,那就不用押解回京交由法司审问了!” 汤昊冷声喝道。 “判决宗钺剥皮实草,凌迟处死!” “判决宗文枭首示众!” “可有人不服?” 汤昊手持染血《大诰》,环视四周。 这一次,没人敢吭声。 只有不愿接受的宗钺宗文父子二人! 宗钺恶狠狠地咆哮道:“汤昊,你这个祸国奸臣,乱臣贼子!” “你今日敢动老夫,士绅缙绅日后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你这个该死的蛮夷,老夫一定会在地下等着你!” 面对这色厉内荏的威胁,汤昊丝毫不在意,而是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动刑!” 雷雄早就忍不了了,一把拖过惊恐万分的宗文,将他拖到了宗府台阶上面,然后拔出战刀看向汤昊。 “父亲!” “救我啊父亲!” 宗钺见状骂得愈发激烈了,可是紧接着又变成了求饶,不断地在汤昊面前叩头。 但汤昊只是将那本染血《大诰》放进了怀里,然后伸手捂住了小囡囡的眼睛。 “斩!” 雷雄手起刀落,直接一刀斩下。 宗文当场人头落地,鲜血飙升而出,将宗府的朱红大门浇灌得愈发鲜红了。 “我的儿呐!” 宗钺亲眼目睹爱子惨死,被斩首示众,当场发出一声凄厉嘶吼后,就昏死了过去。 但,属于他的惩罚,才刚刚开始! 左一刀很贴心地提供了两个锦衣卫剥皮好手,拖着宗钺来到他儿子尸体旁边,绑在了一根木桩上面。 接下来,则是真正的酷刑! 剥皮实草,凌迟处死! (本章完) ------------ 第165章 停摆!他这是在逼迫朝廷改制! 剥皮是个技术活,一般人还真干不了。 而剥皮又是个体力活,因为持续时间极长。 剥皮实草,也叫“剥皮揎草”,其行刑过程是刽子手把犯人的皮肤完整地剥下来,然后做成袋状,最后再在里面填充稻草后悬挂示众。 光是听到这恐怖的描述,就已经让人不寒而栗了,而此刻汤昊更是有幸亲眼目睹,只是这个过程太过于漫长残暴了一些。 一个活生生的人,一個从三品的运司都运使,直接被扒光了衣服一丝不挂,四肢全身都钉在了木桩上面,确保他不会动弹影响剥皮效果。 剥的时候由脊椎下刀,一刀把背部皮肤分成两半,慢慢用刀分开皮肤跟肌肉,像蝴蝶展翅一样的撕开来。 最难的是胖子,就比如说宗钺这等养尊处优的大胖子,因为他皮肤和肌肉之间还有一堆脂肪,不好分开,这就更加考验两名锦衣卫的技术了。 整个过程中,宗钺不断挣扎求饶,不断哭喊告罪,还伴随着凄厉至极发自灵魂深处的痛苦哀嚎…… 鲜血在迸射而出,更是随着宗钺疯狂挣扎而飞溅得到处都是。 锦衣卫的手很稳,下刀也很巧妙,哪怕宗钺一直都在疯狂挣扎,但是他整个人连同四肢都被死死地固定在木桩上面,不过是导致身体颤抖罢了,在这种情况之下,剥皮工作依旧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怎么?” 得罪了天下文人,你汤昊这辈子都别想留个好名声,哪怕死了以后都会遗臭万年! 汤昊闻言面无表情,嗤笑道:“本侯一介莽夫,要那狗屁名声作甚?” 不只是毁女子清白,还有男子同样如此。 手持染血《大诰》,将地方大员剥皮实草! 韩文和屠滽脸色惨白,有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也有怜悯和怅然。 汤昊冷声道:“长芦盐场灶户盐丁暴乱,虽然确实是本侯命人在暗中挑拨,但他们日子本就过不下去了!” 起初,所有官员都以为,这中山侯汤昊只是依仗陛下宠信耀武扬威罢了,没有人相信他真的敢按照《大诰》行事,将从三品的地方大员剥皮实草! 可是现在,一切都发生了,他汤昊当真敢这么做,而且还是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 他汤昊,凭什么啊? 读书人最擅长干什么? 毁人清白! 此话一出,韩文傻眼了。 可是汤昊仅仅只是一个冷冽眼神,就吓得户部尚书将手给缩了回去。 狠辣酷吏? 汤昊甚至都不用多想,他这辈子走到最后,下场绝对比那曹阿瞒还要凄惨,指不定会被这些文人士大夫给黑成什么模样。 这些读书人最擅长的就是编故事,含沙射影诋毁人! “他毕竟出身士族,你如此行事,无异于是在向天下士绅宣战!” 那岂不是意味着,继这宗钺之后,他们这些人很有可能就是下一个? 尤其是在亲眼目睹,这宗钺当真被剥皮之后,一众运司官员更是被吓得肝胆俱裂,连大气都不敢出! 你灭了人家满门,又杀了人家独子,现在还要把人剥皮实草,多大仇多大怨啊? 但是随着那张皮不断从人体剥离,随着那“蝴蝶”不断成型,随着宗钺的惨叫声与哀嚎声越发凄厉,整个现场顿时就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之中,只能依稀听见某些人的干呕声,这是被恶心坏了。 不是你他娘地有病吧? 我这个户部尚书跟你有仇是不是啊? “中山侯,你……” 如果将他押解回京受审的话,其背后势力估计会想尽一切办法保住他,最多不过是被罢官去职罢了。 大明王朝这些个文人士大夫们,连成化帝都敢黑,也不差他汤昊这个区区中山侯了! 今日此事宣扬出去,天下人会怎么看待你汤昊? 凶狂鹰犬? 说实话,韩文此言是在提醒汤昊,凡事不要做得太过分。 “伱敢骂本侯就敢揍你!” “盐场若是不改制,不给他们活下去的希望,这些盐丁灶户是决计不会继续煮盐的。” 可是现在,中山侯汤昊却将他给剥皮实草,不但要了宗钺的命,还要废了他的名,让这宗钺遗臭万年,一辈子都钉死在历史耻辱柱上面! 这等酷烈手段,未免太让人寒心了些! “敢骂本侯?” “韩尚书,比起关心这宗钺,你还是多关心一下自己吧!” 事实上,这两名锦衣卫不止一次干过剥皮这种事情了,宗钺和以往他们行刑的官员都一样,没有什么区别,一刀刀下去,皮肉逐渐分离,鲜血流淌而出,其实都是一样的啊! 只是,宗到底养尊处优了这么多年,所以他要更胖一些,血肉里面的脂肪也更多一些,这些都是他趴在老百姓身上敲骨吸髓的民脂民膏! 所以,名声这个东西,对他汤昊而言,当真是毫无意义。 毕竟,这宗钺就算再怎么不对,他毕竟也是正儿八经的士大夫,出身士族的进士精英! 韩文大怒之下,指着汤昊的鼻子就想骂出口。 反正不是什么好名声。 “汤侯,给他一个痛快吧!” 文人的笔,堪比武夫的刀,而且杀人不见血! 执刀行刑的共有两名锦衣卫,都是曾经干过这等酷刑的好手,轮流替换着来,以确保宗钺可以完整地享受这整个过程。 一众运司官员更是面色如土,身子因为恐惧而不断颤抖! 贪腐受贿六十两及以上者,剥皮实草,这确实是太祖高皇帝定下的祖训! 可他们这些运司官员,哪个不是贪腐了成千上万两银子? 从第一刀开始,围观百姓全都爆发出了山呼海啸般的喝彩之声。 起初,所有官员都以为,那《大诰》只是个笑话,没有人把这等酷刑重典当回事! 拥刘反曹的罗贯中,一本《三国志通俗演义》,直接让曹操毁誉参半的历史形象,成了彻头彻尾的乱臣贼子。 “而且本侯还差人将长芦盐场的情况,分别送去了其余盐场告诉那些灶户盐丁,估摸着其余盐场距离暴乱也不远了!” 韩文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要不要试试?” 韩文被气得满脸铁青浑身发颤,却是发作不得。 毕竟这中山侯汤昊就是个活脱脱的疯子,而且杀人不眨眼的那种! 他哪里敢赌,这汤昊敢不敢揍自己啊! “汤侯,你这样做,置朝廷余何地?置陛下于何地?” 一旁屠滽沉声开口道:“盐课居国计之半!” “盐场暴乱将会致使朝廷财政收入暴跌,这个责任你中山侯担得起吗?” “屠总宪,别给本侯扣这么大的帽子,本侯还真担不起!” 汤昊懒洋洋地轻笑道:“本侯为什么要这样做,你们二人心中比谁都清楚,大家都不是傻子,所以不用在这儿说这些废话了!” 听到这话,韩文和屠滽顿时一怔,随即面面相觑。 汤昊为什么要这样做? 因为盐政! 他这是在逼迫朝廷对盐政盐场制度改革! 还是那句话,盐课居国计之半,盐税占据了国朝财政总收入的一半甚至更多,所以轻易间没人敢对盐税进行更改! 哪怕是弘治年间,官员集体不愿就运司之职,朝野关于振兴运司的呼声不绝于耳,所以弘治皇帝才尝试着对盐场运司改制,但也仅仅只是盐场运司罢了,并没有触动其他。 为什么? 因为盐场利益动人心啊! 运司为什么会糜烂? 因为各方势力全都卷入其中渔利! 朝堂缙绅,地方士绅,武将勋贵,皇亲国戚…… 有一个算一个,没人不喜欢白花花的银子! 食盐暴利,这是傻子都知道的事情! 谁控制了食盐,谁就等同于是拥有了一座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金山银山! 那汉朝的吴王刘濞封国东临大海,煮海为盐采铜铸钱,积攒财富足以敌国,吴国之富饶冠绝各大诸侯国,最后兵强马壮的吴王以诛晁错为名,联合楚、赵等七国举兵叛乱,史称“七国之乱”。 还有与太祖高皇帝角逐天下的张士诚,早年间不过是个私盐贩子,积攒下了巨额财富,趁着元末乱起自立为王,摇身一变成了军阀枭雄。 食盐暴利由此可见一斑,没有人不动心。 所以只有运司糜烂,各方势力才能更方便地从盐场谋利,才能从这食盐上面分润到利益! 当年硕德老臣王恕响应朝廷号召,对运司进行改制,“以二甲进士选副使,三甲选判官及杂以考选前列举人铨补,三年查有成绩,会经荐举或节年考语俱优者,副使比照知州推升各部员外郎,判官比照知县推升各部主事”。 他这办法好吗? 当然好,而且可谓是立竿见影,这一举措使得“一时人各自奋,各运司称为得人”。 可最后结果呢? 王恕被强行逐出了朝堂! 随着他的致仕,这一举措立刻就被叫停,即“人亡政息”! 文武之政,布在方策。其人存,则其政举;其人亡,则其政息。 这是自古以来的道理! 王恕可是历仕英宗、代宗、宪宗、孝宗四朝的硕德老臣,扬历中外四十余年,一直以“刚正清严”载誉朝野。 可就是因为这场运司改革,他动了太多人的利益,最后被逼得不得不致仕归乡,被各方势力给联手逐出了朝堂! 这就是贸然改动盐政的下场! 弘治五年,叶淇变法,弘治六年,王恕致仕。 自那以后,弘治皇帝不再过问运司盐场之事,只关心每年的盐税是不是有那么多,那就已经够了。 说得再直白一些,帝王将相全都知道,盐政利润从来都不是朝廷得了,而是太多势力从中谋利了,根本就阻拦不得。 皇帝陛下为了银子都可以支持纳银开中,权贵公卿见了,那还有什么好想的,继续从盐政里面捞银子呗,而且还是肆无忌惮、变本加厉地贪腐受贿! 这就是为何运司日益糜烂的真正原因! 现在,中山侯汤昊选择了一条不一样的道路。 既然从中央施政到盐场这条路行不通,他汤昊就反过来为之! 你们不是想要从盐场捞银子吗? 你们不是可以集体打压任何想要改革盐政之人吗? 那好啊,那大家就都别干活了,所有灶户盐丁全部罢工暴乱,直接让大明六大盐场全部停摆! 这下子,朝廷也不得不出手,对盐政改制肃清运司了! 如若不然,盐场一日停摆,盐税就会少上一分,到最后连最基本的盐税收入都无法保证! 他汤这么做,不只是损伤朝廷利益,更是损伤所有势力的利益! 要么对盐场改制对灶户盐丁好一点,要么你们他妈地就自己去煎盐煮盐! 灶户盐丁罢工暴乱,无异于釜底抽薪,朝廷再无任何遮掩斡旋的余地! 想明白了这一点,韩文立刻怒视着汤昊。 “中山侯,你这样做是浑然不顾大明王朝的江山社稷!” “说的真好听!”汤昊懒洋洋地掏了掏耳朵,“你们坐视运司糜烂,坐视士绅缙绅、权贵豪强侵吞国利,就是为了大明王朝的江山社稷?” “啧啧,真是一群“忠良贤臣”啊,太祖高皇帝要是知道大明王朝出了你们这种“忠良贤臣”,估计会高兴得从棺材板里面爬出来,然后将你们一个个地抽筋剥皮点天灯!” “汤昊,你放肆!”屠滽厉声呵斥道。 玩归玩,闹归闹,别拿太祖高皇帝开玩笑! 你这可是大不敬嗷,杀你的头! 左一刀在旁猛翻白眼,全然当做没有听见。 那不然能怎么办呢? 就算上报给陛下,陛下看了后不但不会生气,只会夸赞这中山侯一句,“真他娘地是个人才”! 累了,毁灭吧! 汤昊不屑地嗤笑了一声。 “别在这儿跟本侯扯这些有的没的。” “你们都火烧屁股了,还是想想怎么安抚这些灶户盐丁吧!” “反正本侯没有从里面谋利,所以本侯一点都不急哈哈哈!” “有本事你们就把这天下间的灶户盐丁全都杀光,然后你们自己去煎盐煮盐!” 听到这话,韩文和屠滽更是气急败坏,恨不得跟这天杀的中山侯拼命! 当然,这种念头很快就被打消了,十个他们加起来都不够这莽夫一只手打的! 韩文愤怒之余,注意到了汤昊嘴角的笑意,顿时心中一动。 “汤侯,你早就谋划好了对吧?” “哟,韩尚书这是脑子变好使了嘛!” “……” 好气哦! 真想打死这狗东西! 韩文强忍着心中的火气,郑重开口道:“还请汤侯赐教!” “凭什么?”汤昊懒得搭理他,索性扭头哄孩子睡觉。 这下子,轮到韩文和屠滽傻眼了。 沉默了片刻之后,二人铁青着脸走到汤昊面前,躬身行礼。 “还请汤侯以大局为重,不吝赐教!” 大局为重! 这是汤昊最厌恶的一句话! 这也是这些文臣缙绅最常用来规劝小皇帝的一句话! 什么狗屁事情,都要以大局为重,那就坐视大明王朝轰然崩塌得了! 而且这些士绅缙绅口中的“大局”,可是不是大明王朝的江山社稷,而是维持稳固眼前的既得利益局面,不让任何人破坏侵害他们的既得利益,这才是文臣缙绅口中的“大局”! 但汤昊还是开口了,说到底他终究还是心软,不忍心看着那些灶户盐丁继续吃苦受罪。 “灶户盐丁为什么会暴乱罢工?” “因为他们日子过不下去了,他们看不到活下去的希望!” 汤昊沉声道:“想要马儿跑,就得让马儿吃草,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们都不懂吗?” “这一个个灶户盐丁,可不是什么牛马畜生,而是一个个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 “先前长芦盐场你们也去过了,灶户盐丁的悲惨生活你们也亲眼见到了,但凡你们有点良知,都应该知道怎么做!” 韩文和屠滽老脸发烫,默默地低下了头。 “其一,确保灶户盐丁的生计,盐场从他们手中收盐,价格应该严格规定在一个合理的价格区间,不得低于三十文,那是人家辛辛苦苦的劳动成果,你们他妈的凭什么用几文钱就给人家买走,然后转手一卖自己赚取利润?” “其二,灶户盐丁除了按时缴纳相应盐外,其生产出来的食盐可以在指定地点进行售卖,凭借黄册户帖证明其灶户身份,那就足够限制私盐泛滥了,他们只是想日子好过一些,这么点盐流入市场又能怎么样,还能影响你们这些士绅缙绅赚大钱吗?!” “其三,任何州府县衙,不得再将徭役摊派到这些灶户盐丁身上,这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汤昊冷声道:“你们把灶户盐丁不当人看,非要把人彻底给逼死了才甘心,那等这些灶户盐丁死绝了逃光了,你们这些文人士大夫自己去煎盐煮盐吗?” 韩文和屠滽身子轻颤,随后重重地点了点头。 “汤侯有心了。” 汤昊却是理都不理他们,回头看向了左一刀。 “一刀,把这些话写下来,传回京师给陛下看,请陛下立刻下令对盐政改制,推行天下!” “如若不然,那就等着六大盐场停摆,等着盐税暴跌吧!” 左一刀:“……” (本章完) ------------ 第166章 善后!下一站临清! 宗钺被剥皮了。 这个过程持续了整整一日时间,从白天到黑夜。 周遭围观百姓走了不少,但还是有大量百姓选择继续观刑。 他们并不是什么心理变态,而是在等待一个结果。 他们在等这剥皮之后是不是真的会实草! 他们想要亲眼见证,太祖高皇帝亲制的《大诰》是否有用! 汤昊一直没有离去,而是命人找了张椅子,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坐了下来。 小囡囡早就趴在他肩头上面睡着了,其余那些受罪的女童也被送去治疗伤势,然后尝试着寻找她们的家人亲人。 如果找不到的话,汤昊准备全部送回侯府。 以中山侯府如今的财力,也不差多出二三十张嘴吃饭,她们也正好可以给小囡囡作伴。 至于韩文、屠滽等官员,则是老老实实地站着,亲眼目睹了整个剥皮过程。 没办法,他们活了一辈子,还真从未见过如此酷烈狠辣、惨无人道的重典酷刑,起初只是从他人口中听说,亦或是《大诰》上面看到。 右都御史屠滽也没好到哪儿去,脸色苍白如纸,一副虚弱到了极点的模样。 “放在长芦运司衙署!” 俺们听从你的命令,小心翼翼地忙活了大半天,这才剥出了这么一张上好人皮,你不夸奖赏赐也就罢了,咋还满脸嫌弃呢? 就在汤昊有些不耐烦的时候,两名锦衣卫这才捧着一张新鲜出炉的人皮,笑呵呵地走到汤昊身前。 毕竟,宗钺是他们的顶头上司,也是他们的主心骨,结果现在被硬生生地当场剥皮,这等惊悚狠辣场面,换做任何常人,都会承受不住的。 “侯爷,您快看,这皮完好无损!” 此刻亲眼目睹之后,那等震撼难以想象! 至少汤昊可以确信,等他们日后再贪腐受贿的时候,多少都会回想起今日这剥皮的酷烈场面! 而那些运司官员,早已经是被吓傻了,大部分连站都站不稳,更有甚者还流出了莫名液体,有的更是被吓昏了过去。 那些围观百姓更是怪叫连连,不少人吓得干呕不止,这回是真后悔没早跑了。 “这以前有两处地方:一是官府衙门的公座两旁,各悬挂一个填满稻草的人皮袋,以警诫在职官员“好好工作”;二是把人皮袋子悬挂于特设在衙门左旁的土地庙中,也叫做皮场庙,用刑之各种器械列为庙中仪仗,用作警诫官员。” 韩文和屠滽见了,神情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想来他们真是这辈子都忘不了这副场景了! “滚蛋!” 左一刀:“???” “然后找你们家统领一人领百两银子!” 连宗钺这位从三品的都运使都因为贪腐受贿被剥皮实草了,你们再敢行那贪墨之举,最好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直到锦衣卫二人带着人皮袋走后,户部尚书韩文终于憋不住了,转身疯狂干呕了起来。 毕竟那可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啊! 宗钺就这么被硬生生剥皮实草,变成了一个人皮稻草袋! 不知道过了多久,已然到了深夜。 我给他们钱? 你用我的钱赏给人家? 面瘫男顿时就愣住了,可他也不敢开口,只能欲哭无泪地点了点头。 汤昊闭上眼睛,选择眼不见为净。 不讲道理嗷! “赶紧把事办完!” 两名锦衣卫兴高采烈地抬着人皮稻草袋四处游走,然后来到了汤昊面前。 汤昊嘴角抽搐地咆哮道,他快忍不住吐了。 剥皮之后就是“实草”,也叫做“揎草”,就是把稻草塞进人皮里面让人皮鼓起来像个人一样,以此达到震慑效果。 宗钺早就死了,惨叫声越来越虚弱,直至最后彻底没了声息,不知道是因为失血过多而死,还是被活生生疼死的。 “这可是巅峰之作啊!” 这回,两名锦衣卫高高兴兴地抬着人皮稻草袋走了。 至于一众运司官员,更是肝胆俱裂,哭爹喊娘,恨不得直接一头撞死算了。 两名锦衣卫满脸无辜地看向汤昊。 这一步就比较轻松了,两名锦衣卫将人皮处理一番,整了一些防腐措施后,还不到片刻,一個栩栩如生的人皮稻草袋就做好了。 然而两名锦衣卫却犯了难,举着人皮稻草袋有些摸不着头脑。 “一刀,一人再给一百两,赶紧滚!” “但那是洪武年间的规矩了,皮场庙也早就荒废了啊!” “赶紧滚蛋!” “……” “不是,侯爷,放哪儿啊?” 不枉忙活了这么久啊,两百两纹银,那可抵得上他们几年的俸禄了! 这人皮稻草袋自然要放在长芦运司衙署,如此才能真正警示后续这些运司官员。 “赶紧拿走!” 只是汤昊这次是真没绷住,他感觉看了这一眼后,自己这辈子都会留下心理阴影。 卧槽? 汤昊只是扫了一眼,差点把隔夜饭都吐出来了。 两名锦衣卫一听到这话,浑身疲惫立刻退去,然后开始了下一步操作。 “侯爷,咱这手艺怎么样?” 饶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两位朝堂大员,此刻也是发自内心的感到恐惧! 剥皮实草结束,汤昊也长舒了一口气。 正当这个时候,左一刀取了一本账簿,递给了汤昊。 “汤侯,这是从宗钺书房暗格里面搜查出来的。” 汤昊接过账簿翻开了几页,心中顿时大定。 里面内容详细记录了长芦盐场的每年收益支出,以及分润给朝廷及各方势力的具体数目。 值得注意的是,这比例竟然达到了惊人的五五分成! 也就是说,长芦盐场的一半产出被上缴了朝廷,剩下的那一半则是被各方势力给瓜分了! 偌大一个盐场,朝廷竟然只拿了一半收益,这还是在京师门口的长芦盐场! 可想而知其余盐场会是什么情况了,甚至可能朝廷都没拿到一半收益! 啧啧,也不知道大明的那位中兴之主,看到这本账簿的时候,会作何感想? 是恨自己要的少了,还是恨自己没能顶住压力,支持王恕对运司改制? 有了这本账簿,接下来的事情可就简单多了。 汤昊将账簿收好,然后起身看向韩文和屠滽。 “二位,剩下这些运司官员,本侯给你们一个面子,不会再对他们动手。” “剩下一些收尾洗地的工作,就交给你们了!” “本侯还忙得很,就此别过!” 汤昊抱着小囡囡转身就走,丝毫不给二人插嘴的机会。 韩文和屠滽面面相觑,望着周遭百姓异样的眼神,心里有苦说不出。 宗府上下被灭门,宗文被枭首示众,宗钺被剥皮实草,还有盐场正在暴乱的盐丁灶户…… 汤昊啊汤昊,你他娘地真不是个东西啊! 这一次,汤昊让人找了辆马车,带着小囡囡返回码头军营。 马车外面,汤木的声音传来。 “侯爷,陈豹、陈狼、陈虎这三个卫所指挥使怎么处理?” 陈豹,天津右卫指挥使。 陈狼,天津左卫指挥使。 陈虎,天津卫指挥使。 再加上一个平江伯陈熊,还真是好大的手笔。 毫无疑问,这平江伯府凭借执掌漕运的权力,又与长芦运司官员同流合污,这些年来可真是赚了个盆满钵满,吃了个满嘴流油! 熊狼虎豹,一窝畜生东西! “一刀,让伱的人去查查,这三人手上沾了人命没有,有的直接杀,没有的话暂且留着,戴罪立功!” 听到这话,左一刀明显变了脸色。 他可是没有忘记,这位中山侯先前举荐那陈龙出任平江伯,现在又留下这陈家兄弟继续执掌天津卫…… “中山侯,你这是要将漕运握在自己手中吗?” 此话一出,马车戛然而止,汤木和常阔海面色不善地看向左一刀,双方战兵也察觉到了异样,各自把手放到了刀柄上面,大有一副一言不合就开打的架势! 汤昊掀开车帘,面无表情地看着左一刀。 “第一,陛下命你听命于本侯,所以本侯怎么说,你就怎么做!” “这一次,本侯不予追究,下一次,本侯废了你!” 左一刀闻言脸色发冷,但终究还是没有敢吭声。 因为汤昊说的是实情,陛下确实命他全权听命于中山侯! 而且,这汤昊口中的“废了”自己,指的是断手断脚那种废! “第二,漕运不是掌控在本侯手中,而是掌控在陛下手中!” “陛下想要富国强兵,那就必须手握钱粮,漕运这一步很重要,所以平江伯府很重要,陈龙只是个孤家寡人,不留下这三兄弟中的一两个,他根本就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接替陈熊执掌漕运,现在你明白了吗?” “本侯若真是想要银子,直接将宗钺留下来当狗就行了,何必还如此麻烦?” 平江伯府为什么可以日进斗金,纵横四海? 因为漕运,确切来说是因为这天津卫! 只要天津三卫掌控在自己人手中,那除了控制漕运外,还可以辐射长芦盐场,所以汤昊举荐陈龙上位,还要给陈龙培养心腹羽翼! 左一刀深深地看了汤昊一眼,心悦诚服地翻身下马,低头认错。 “侯爷见谅,是卑职无礼了!” “嗯……”汤昊还准备说些什么,结果怀里的小囡囡却嘤咛一声,睁开了滴溜溜的大眼睛。 “左一刀,老子真想废了你!” “……” 这下子好了,娃醒了。 只是小囡囡醒了之后,却不哭不闹,默默蜷缩在汤昊怀里。 “囡囡,饿了没有?” 汤昊竭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让自己看起来和善一些。 小囡囡见他这样子,突然噗嗤一笑。 “大哥哥,你好笨!” “哪有你这样笑的,丑死了!” 汤昊:“()д`()” 短暂沉默后,小囡囡突然垂着脑袋,低声开口道。 “大哥哥,我爹娘他们……” 汤昊闻言一怔,随即伸出大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他们变成了天上的星星,正在看着你呢!” “你看,那一颗忽闪忽闪的星星,就是嫂嫂在跟你说话……” 听见马车里面的对话,左一刀终于松了口气。 “汤木,没看出来,侯爷还有哄娃的本事!” “侯爷本事大着呢!”汤木冷笑道:“单手废了你,肯定不是问题!” 左一刀:“→_→” 你会聊天吗? 漫长的一夜,终于过去。 天津卫一事,总算是告一段落。 将士们再次排队上船,继续下一段征程。 但是汤昊现在很苦恼,因为他带着小囡囡去祭拜完刘大山夫妇后,小丫头就不肯走了,说什么也要跟汤昊同行。 “囡囡,我送你去我家,哪里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还有很多漂亮衣裳,还有很多小朋友陪你一起玩……” “我不去!我哪儿都不去!我就想待在大哥哥身边!” 小丫头哭得撕心裂肺,泪眼披萨地质问道:“大哥哥难道不要囡囡了吗?你刚刚还在我爹娘面前说过,会一辈子好好照顾我!” 汤昊见状很是头疼,然后看向了左一刀和汤木。 这一次,二人很有默契地同时抬头看天。 见此情形,汤昊只能苦笑着伸出了大手。 “好好好,那你就跟着我吧!” 他能理解囡囡的心理,刚刚经历了父母双亡的痛苦,面对任何人都会下意识地害怕。 自己真要是把她送回中山侯府,那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小丫头可能会疯的。 小囡囡见状,急忙伸出了自己的两个小手,紧紧抓住了汤昊的大手,然后露出了灿烂笑容。 汤昊也笑了,笑得很是开心。 他伸手将小囡囡抱在怀里,然后大步走上了官船。 “登船吧!” 随着中山侯一声令下,船队当即准备出发。 码头上面,韩文和屠滽目送着船队远去。 “大司农,你说这位汤侯,下一站会去什么地方?” “不知道啊!”韩文神情苦恼地连连摇头,“他就是奔着搞事情去的!” “什么狗屁“剿倭”,全都是他娘地借口,一到天津就下船,然后直奔长芦盐场,目标很是明确,就是奔着漕运和盐场来的!” 得益于中山侯闹出来的这些麻烦,韩文这位温文尔雅的户部尚书,都忍不住爆了粗口。 屠滽闻言诧异地看了韩文一眼,随即陷入了沉思。 “中山侯行事虽然狠辣酷烈,但确实是为国朝着想。” “他所提及针对灶户盐丁的策略,老夫觉得可行,大司农如何看?” 韩文望着那渐渐离去的官船队伍,目光深邃且幽远。 “这一次,汤侯是逼着朝廷对盐政改制!” “皇帝陛下那边,恐怕也接到了消息,估摸着正和三位大人交涉呢!” “所以,不改也不行了,但是问题在于,这盐场运司背后那些人,就会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吗?” 食盐暴利,天下皆知。 正因为运司糜烂,所以那些人才好从中渔利。 现在中山侯汤昊一举肃清了整个长芦运司,还将都运使宗钺当众剥皮实草,此消息一经传出势必会引起天下哗然! 长芦盐场一动,其余五大盐场也会跟着动。 这涉及到的,可就不只是某一方某一地的势力了,而是几乎囊括整个天下的士绅缙绅! 当年王恕改制的时候,仅仅只是针对两淮盐场,仅仅只是针对运司官员,可是最后他都没能顶住压力,不得不被迫致仕黯然离开了朝堂! 现在,这位中山侯汤昊,直接将目标对准了六大盐场整个天下,他能顶得住压力吗? 或者说,京师宫廷里面的那位小皇帝,能顶得住压力吗? 韩文重重地叹了口气。 “运司之弊,盐政之弊,你我心知肚明。” “先按照汤侯所言上奏吧!陛下若能同意,那便照此改制!” “可陛下若是……顶不住压力,那我等也无可奈何!” 当年王恕改制,如果先帝爷顶住了压力,态度坚决地站在王恕这边,那运司是不是不会糜烂至今? 这个念头,浮现在二人脑海之中。 但他们都没有开口提及此事,因为祸从口出。 汤昊站在甲板面上,迎着海风眺望远方。 小囡囡竟然是第一次坐船,所以很快就忘记了伤痛,欢天喜地地在甲板面上奔跑跳跃,时不时地传出银铃般的笑声,给这躺旅程增添了一抹不一样的光彩。 左一刀和汤木来到汤昊身旁,汇报了一下天津卫的总体情况。 “侯爷,那些女童经过诊治,情况不怎么好,而且她们的家人……都没了!” 左一刀低声开了口,道出了这个残酷的事实。 汤昊闻言沉默了,他有些后悔将宗文枭首示众了。 因为就这样宰了那畜生,太过便宜他了。 “汤木,差人将这些可怜的孩子送回中山侯府,转告我二伯,精心照料。” 听到这话,左一刀冷峻面容上竟露出了一丝笑容。 “侯爷仁善,卑职替她们谢过侯爷!” “哟,原来你会笑嘛!那天天板着个死人脸干嘛?” “……” 实锤了,汤木那货就是跟汤侯学的! 一个比一个说话难听,都他娘地不会聊天! 眼见左一刀吃瘪,汤木顿时大笑不止。 “对了侯爷,下一站我们去哪儿?” 汤昊目光深邃,眺望远方。 “下一站,临清!” (本章完) ------------ 第167章 筹码!学习做一名成熟的帝王! 乾清宫。 小皇帝还在津津有味地看《帝鉴图说》,自从杨廷和献上这本书后,他就一直爱不释手。 牟斌再次匆匆走了进来。 “陛下,锦衣卫急报!” “中山侯将长芦都运使宗钺剥皮实草后,已率军乘船离开天津卫!” 此话一出,正在一旁侍立的陈宽和张永听了,顿时就吓得脸色大变。 剥皮实草,那可是酷刑中的酷刑啊! 而且,这是太祖高皇帝最常见的祖制。 太祖高皇帝还有一条常见祖制,那就是后宫内臣不得干政! 是以当他们听说汤昊把人剥皮实草了,这心里面很难不多想。 朱厚照闻言一愣,满脸茫然地看向张永和陈宽二人。 小皇帝急忙上前,从牟斌手中接过锦衣卫的密报。 诸如那些个大小九卿,那更是万两银子随便得随便花,钱财对他们而言已经没有什么吸引力了,只要坐在这个位置上面,有的是人争先恐后地给他们送来钱财! 然后小皇帝的亲爹,大明中兴之主,弘治皇帝大手一挥,直接支持叶淇变法,改纳粮开中为纳银开中。 直到后面,刘大山夫妇被泼皮无赖凌虐致死,小囡囡也被泼皮无赖掳走,送到了宗钺府邸,汤昊这才彻底发狂,调兵封锁了整个天津卫,然后直接杀到了宗钺府上。 后面,就是如同缇帅牟斌所说,中山侯将宗文枭首示众,将宗钺剥皮实草,还灭了宗府上下满门! 所以,官员不愿前往运司就职。 汤昊此次带兵离京,其中一个目的,就在于此。 随即他又看向了牟斌,神情凝重地追问道:“野人真把那宗钺……剥皮实草了?” 所以,大明财政收入一年不如一年。 他朱厚照就算知道了,又能怎么办呢? 看着这锦衣卫的密报,朱厚照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 其他那些倒好好说,毕竟宗钺贪腐受贿证据确凿,其子宗文的恶行也是有目共睹,就算文臣缙绅找他这位皇帝陛下闹,那朱厚照也浑然不惧。 然后就是掐着时间点,等待朝廷来人,等户部尚书韩文和右都御史屠滽过去,再提前将长芦运司官员,包括都运使宗钺在内全部押到长芦盐场煎盐煮盐接受改造。 九边军民的死活无人在意,从皇帝到公卿全都争先恐后地杀入了盐场里面谋取利益! 其他暂且不提,就说现在这满朝文武,哪个屁股底下干净啊! 别说六十两了,这些个朝臣没有贪腐六千两以上,那都对不起他们的身份地位! 但是,最大的问题在于,野人汤昊动用了《大诰》! 他不但用了《大诰》,他还按照《大诰》法令,当众将从三品的长芦都运使给剥皮实草了,那这下子麻烦可就真的大了! 《大诰》这东西,朱厚照不但了解,他还读过很多次,凭借着过目不忘的本事,他甚至都能够背出来! 说实话,哪怕是朱厚照读这《大诰》,都觉得很是离谱。 那朕现在可怎么办啊? 里面那些严刑峻法,根本就不适合作为断案决狱的法令! 你比如“官员贪腐六十两及以上者,剥皮实草,凌迟处死”这一条,可能实现吗? 根本不可能的好吧! “真剥了皮实了草!”牟斌神情同样凝重,“而且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整个天津卫的百姓共同见证,就在宗钺府邸门前!” 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野人汤昊去了天津卫后倒也没有大开杀戒,而是一直藏匿在长芦盐场里面,跟那些灶户盐丁同吃同住,这叫做了解民间疾苦。 还有一个离谱的地方,这《大诰》鼓励百姓入京告御状申冤,甚至支持百姓以民缉官,直接把官员给逮捕…… “你俩干嘛呢?” 难道将这满朝文武全都按照《大诰》法令,剥皮实草,凌迟处死? 不现实,也不可能! 不是野人你不能这么玩啊? 你他娘地,一放你出去,你就放飞自我了是吧? 好好的策略,因为官场腐化吏治败坏,最终难以施行。 此次汤昊带兵离京,第一步本就是长芦盐场,或者说第一个目标本就是盐政! 所以,运司日益糜烂。 朱厚照摸着下巴陷入沉思。 “此外,先前汤侯还下令,灭了宗钺满门,将其子宗文因淫虐女童判决枭首,当场枭首示众!” 灭了满门,杀了独子,还把人给剥皮实草了! 听到这些话,朱厚照脸都快绿了。 前面做的都很好,野人克制住了心中杀意,一直按计划行事。 各大运司里面充斥着不计其数的贪墨之徒,你就算恢复了纳粮开中旧制,又有什么意义? 到时候盐商辛辛苦苦地把粮食输送到了九边军镇,然后拿着盐引去盐场却换不到食盐,那这制度根本就推行不下去! 所以,在这之前,必须要先解决运司盐场的问题! 先前借助叶淇变法一案,汤昊和小皇帝强行压制文臣缙绅,要求恢复纳粮开中旧制。 事情到了这里,其实一切都是按照汤昊和小皇帝的计划在进行。 开中开中,当年太祖高皇帝设立这开中盐法,主要目的就是为了减少朝廷供给九边的损耗,让渡出一部分食盐利润给商贾,让他们输粮到边以充实边塞之地,继而带动边塞军镇的发展。 这是为了九边军民考虑,更是为了大明王朝的江山社稷考虑! 朱厚照每每读到这儿,他都有些难以想象,自家这位太祖爷,小时候到底是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才会在做皇帝之后,对贪官污吏那么痛恨,以致于制定出如此离谱的措施! 百姓入京告御状也就罢了,现在宫门口还设置有“登闻鼓”呢,只要有人敲响,皇帝救必须召集满朝文武上朝,然后当众审理这场冤案! 我不装了,我摊牌了,我这个中兴之主带着大家一起赚银子! 这不看还好,一看朱厚照更加生气了。 汤昊和小皇帝强行恢复纳粮开中旧制,但这必须得有一個前提,那就是必须对盐政改制。 但是你让百姓缉拿官员,这是什么行为啊? 这是藐视官府,藐视朝廷,降低朝廷的威信,鼓励百姓造反啊! 正常百姓受了委屈选择告御状,那是可以理解的事情,但是不乏有一些刁民抓住这《大诰》的法令,故意挑战官府朝廷的权威,那这大明朝廷还怎么统治天下臣民,不是彻底乱了套吗? 百姓对官员保持敬畏之心,对朝廷信任拥戴,这才是正常的运转模式。 所以,自从太祖高皇帝之后,大明王朝的历代帝王,都在动用各种手段降低《大诰》的影响力,致力于让天下百姓忘记这本太祖高皇帝的著作法令,土木之后文臣缙绅把持朝政,更是直接将《大诰》给取缔掉了。 结果现在好了,中山侯汤昊横空出世,在天津卫手持一本染血《大诰》,将从三品的地方大员给剥皮实草…… 这满朝缙绅以及他们背后的士绅得知了,会怎么想,又会怎么做? 偏偏这天杀的野人,还要他朱厚照立刻对盐政改制,这不是火上浇油吗? 一时间,朱厚照也犯了难,愁眉苦脸地看向了面前的几个心腹。 “大珰,缇帅,伱们有何看法?” 陈宽闻言神情一滞,选择了低头不语。 牟斌更是实诚,直截了当地摇了摇头,表示他不知道,而是从怀中取出了那本账簿。 “陛下,这是汤侯命人连夜送回来的,称是长芦盐场的真正账簿,撰写者是那宗钺!” 账簿? 宗师撰写的账簿? 听到这话,朱厚照急忙伸手接过。 然而只是粗略翻看了一遍,这位大明皇帝就气得呼吸急促,满脸涨红,咬牙切齿的地冷笑连连。 “好啊!” “真是好的很啊!” “朝廷竟然只拿了一半收益,剩下拿一半全被这些贪官污吏给瓜分了!” “这还是在长芦盐场,在朕得眼皮子底下,他们是怎么敢的?” 小皇帝当然愤怒,他也有理由愤怒! 因为这些可都是朝廷的银子,都是他这位大明皇帝的银子! 先前群臣还一直哭爹喊娘地哭穷,他这位大明皇帝想做什么都没钱,连为了练兵都要自己和汤昊想办法筹措军费,一刀砍向了他那两个亲舅舅,搜刮了人家的家财! 结果现在倒好,朝廷为什么没钱,国库为什么空虚,现在终于找到源头了! 正当这个时候,一名小宦官匆匆走了进来。 “陛下,元辅大人、天官大人、总宪大人求见!” 一听到这话,朱厚照脸色都变了。 呵,这么快就来“兴师问罪”了吗? 朱厚照眼中寒光闪烁,冷声到。 “告诉他们,朕今日身体不适,不见!” 小宦官支支吾吾地犹豫了片刻,还是硬着头皮开了口。 “陛下,三位大人说了,他们今日一定要面圣,否则就跪在门外不走了!” 哦豁,来硬的了! 小皇帝气得一脚踹翻了案桌。 “朕说了不见!” “皇上三思!” 始终沉默的陈宽,终究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若是现在不见这三位,那满朝缙绅会认为,汤侯所做的一切,皆是陛下授意,届时只怕更是会沸反盈天!” 陈宽毕竟是经历了大风大浪的老太监,所以他很清楚小皇帝现在应该做什么。 “那你说朕现在该怎么办?” 朱厚照怒道:“朕现在恨不得将这满朝缙绅全都砍了,看到他们都觉得恶心!” “张口仁义道德,闭口家国大义,背地里却干着这些侵占国利的事情,真是恶心死了!” 陈宽闻言叹了口气,还是选择尽一下“政治盟友”的义务。 “皇上,这本账簿,是汤侯让人连夜送过来的!” 听到这话,朱厚照顿时一怔。 “大珰,此话何意?” “皇上,汤侯这么做,是在逼迫士绅缙绅割让出更多的盐政利益给朝廷!” “汤侯将长芦都运使宗钺剥皮实草这是赤裸裸的威胁,但汤侯并未动其他运司官员,难道这些官员没有贪腐受贿吗?” “当然不是!他们少说都贪腐了千两万两,按照《大诰》法令,这长芦运司官员从上至宗钺到下至经历判官全都该被剥皮实草,可汤侯只是将宗钺一人剥了皮,这就是汤侯的智慧所在!” “汤侯已经给陛下留足了与文臣缙绅谈判的筹码,陛下不要忘了,除了这长芦运司,还有其他五大运司的官员正在回京述职的路上!” “这本账簿,还有这些运司官员,就是汤侯帮陛下争取到的筹码!” 此话一出,朱厚照惊得豁然起身,当即恍然大悟。 “那野人怎么不直接告诉朕?” 陈宽这一次选择了避而不答,只是意味深长地开口道:“中山侯用心良苦。” 用心良苦! 确实是用心良苦! 朱厚照不蠢,他要是再反应不过来,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汤昊之所以不说,是希望朱厚照自己悟出来这些道理,是希望朱厚照慢慢学会成长,成长为一名成熟且合格的帝王。 不要遇到什么事情都只会发怒生气,或者全部听从汤昊的建议行事,这样他迟早都长不大的。 想到这儿,朱厚照又看向那本《帝鉴图说》,一时间眼眶都有些发红。 学会做一名成熟的帝王,这是汤昊一直在教他的事情,从始至终,从未改变。 现在这局势,说得更直白一些,野人之所以要剥那宗钺的皮,之所以要动用《大诰》法令,究其原因还是在帮他朱厚照树立帝王威信! 现在带兵在外的中山侯汤昊,就是他朱厚照放出去的一条鹰犬,谁都不知道这条鹰犬下一刻会咬到谁身上! 那么,想要明哲保身,就必须割让出足够的利益,还给他朱厚照这位大明皇帝! 盐场运司就是其中关键的一环! 以往这食盐利润,等同于是朝廷只拿了一半,各方势力分润剩下的这一半,而生产食盐的灶户盐丁则是沦为了牛马牲畜! 先前这各方势力到底分走了多少,从中谋取了多少利益,皇帝并不知道,朝廷也不知道,灶户盐丁更没资格知道! 现在,中山侯汤昊就是凭借这《大诰》法令,凭借他手中的兵权,直接让朝廷让小皇帝知道了这盐场真正利益,那这分配份额自然要变一变了! 野人这是强行逼迫这些势力向他朱厚照低头俯首,割让出一些盐政利益啊! 否则他这条鹰犬不介意去六大盐场全部走上一遭! 想明白了这一点,朱厚照心中顿时就有了底气! 满朝缙绅又如何? 朕有野人汤昊,无惧任何宵小! “传召三老觐见,赐座!” 片刻之后,首辅刘健、天官马文升、总宪张敷华联袂走了进来,行礼之后各自落座。 刘健直言不讳地开口,目标直指汤昊。 “敢问陛下,汤侯为何会动用《大诰》?” “从三品的地方大员,竟直接被当众剥皮实草,天下官员缙绅只怕都会寒心啊!” 马文升也叹了口气,出言表明了立场。 “陛下,《大诰》不可取,法令太过严苛,不适用于当今!” 张敷华紧随其后,沉声道:“陛下,国朝自有《大明律》及相关辅律成例,《大诰》所昭示的严刑峻法,的确不适合当今国情!” 说白了,三位大佬都是因为《大诰》来的。 这个先河,真的不能开! 那《大诰》里面的严刑峻法,没一个人受得了! 贪腐六十两及以上之人,剥皮实草,凌迟处死? 你这还不如杀光整个朝堂算了! 就算你真有这本事,杀光整个朝堂,那你总得再提拔一批文臣缙绅吧? 皇帝只有一个皇帝,你一个人怎么维持大明王朝的正常运转? 然后人家贪腐了六十两,你再剥皮实草,凌迟处死? 没有这样做帝王的,太残暴了啊! 朱厚照手握筹码,神情淡然,语气平静。 “汤侯只是剥了宗钺一人的皮,长芦运司的其他官员,全都交由韩文处置,这难道还不够吗?” 听到这话,三位朝堂真王顿时一怔。 他们隐隐猜想到了什么,可是还不敢确定。 刘健深深地看了小皇帝一眼,试探性地问道:“陛下的意思是……” 小皇帝将长芦盐场账簿扔了过去,倒是没有对三人发怒,语气很是平静。 “今后盐政利润,朝廷要七成,灶户盐丁得半成,剩下那两成半朕不会过问!” 朱厚照笑眯眯地开口道,宛如一只狡猾的小狐狸。 七成这个份额,真不算少了。 他爹弘治皇帝因为王恕改制一事,最后顶不住压力,选择了退让妥协,只拿五成就算不错了! 这七成盐税收入,将会是小皇帝和汤昊操练新军的保障,没有钱粮练个锤子的兵。 至于灶户盐丁拿半成,这是汤昊的建议,朱厚照选择无条件相信汤昊,毕竟那些灶户盐丁的日子过得着实凄惨了些,他这位皇帝君父每每想起也不好受! 剩下那两成半,就是分润给各方势力的,水至清则无鱼,就算血洗六大运司,最终结果还是会回到先前,没有任何区别。 只要有利益的地方,就会有贪腐。 三位朝堂巨头接过账簿一看,顿时就被干沉默了。 他们还是不太能够习惯,跟皇帝陛下用这种方式交流。 这就好像在谈什么买卖一样,浑身上下都充满了铜臭味道! 他们可不是什么商人,而是正儿八经的硕德老臣呐! “三位爱卿,朝廷拿七成,灶户拿半成,这是朕的底线!” “汤侯下一个目的地,朕其实也不知道,他可能去其余五大盐场,也可能不去,所以三位爱卿最好尽快做出决定!” 三人:“!!!” (本章完) ------------ 第168章 上朝治政!开始死亡点名! 盐政糜烂,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准确来说的话,其实仁宣二宗执政的时候,就已经出现了苗头。 毕竟这二位都是不乐意打仗的人,全面收缩战略防线,甚至废置交趾任由安南复国。 没有仗打,武夫丘八就没机会立下军功,武将勋贵集团就会出现断层断代! 武将勋贵日益势衰,文臣缙绅就相对应地随之崛起,逐渐掌控了朝堂话语权。 然后就是那场土木之祸了,武将勋贵死伤惨重,京军主力全军覆没,文臣缙绅把持朝政,甚至将手插进了京营团营里面执掌了兵权。 自那以后,这盐政就开始日益糜烂了。 到了弘治年间,一度发展到了百官都不愿出任运司官员的可笑局面,而这运司也成了污浊不堪的利薮之地,成了贪墨之徒争相恐后前往的利益之地! 这些道理,刘健自然明白,马文升也心知肚明,张敷华更是了熟于心。 起初,他们以为中山侯和小皇帝,只是想要肃清运司,从而配合朝廷恢复纳粮开中旧制。 可是现在看起来,他们还是小觑皇帝陛下,或者说小觑那位中山侯了! 这一套组合拳打下来,饶是他们这三位朝堂真王,此刻也有些愣神。 只是如果他们当真这样做了,那这大明王朝距离轰然崩塌也就不远了。 “陛下,这账簿里面写得很清楚,各方势力都参与其中,并非是臣等三人就可以决定的!” “一两个士绅,陛下碾死他们就跟臭虫一样,可是数十万上百万士绅呢?他们……” 而问题就在于,他汤昊都敢将一位从三品的地方大员给灭了满门,还给剥皮实草了,还有什么是他汤昊不敢做的? 谁面对这样一尊游荡在外的屠夫刽子手,不会感到害怕啊? 就算真个任由他们杀,恐怕都杀不完,理不清! “这七成盐政利益,还有那灶户盐丁的半成,朕是要定了!” 因为这账簿上面的一个个名字,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不是显赫一时的当朝权贵,就是地位尊崇的皇亲国戚,再加上武将勋贵与文臣缙绅,触角遍布了整個大明王朝。 见此情形,小皇帝顿时大感失望。 说得直白一些,这些参与盐政利益的各方势力,如果今天不同意小皇帝的要求,割让出七成利益给朝廷,割让出半成利益给灶户盐丁,明日汤昊就有可能杀到他们府上,如同对待宗钺一样,灭他满门,再将他剥皮实草! 话音一落,小皇帝径直起身拂袖离去。 他是缙绅领袖,马文升和张敷华可以闭口不言明哲保身,但是他刘健不行。 但这笔交易唯一的难题在于,他们三人现在只能代表文臣缙绅,代表不了那些地方士绅,更代表不了武将勋贵和皇亲国戚! “明日,朕要上朝治政!” 哪怕是为了稳固朝政大局,他也必须要开口。 “刘健!”小皇帝厉声呵斥道:“当年王公对运司改制的时候,你就是这么规劝我父皇的吗?” 其一,摆在他们三人面前的长芦盐场收支账簿,出自长芦运司都运使宗钺之手,详细记载了长芦盐场每年收益及分配情况。 此话一出,刘健顿时一怔,然后起身跪倒在了地上。 中山侯汤昊可以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宗钺剥皮实草,那小皇帝同样可以在京师菜市口将这些运司官员全部斩首示众,甚至是凌迟处死! 这些运司官员,现在就成了小皇帝手中握着的把柄! 其三,那就是领兵在外的中山侯汤昊了。 让人震惊的是,朝廷国库仅仅只拿了五成收益,剩下那五成则是被各方势力都给瓜分干净了! 而长芦盐场的这种运转模式,从宗钺出任长芦都运使,甚至是在他之前,恐怕就已经开始了! “回去告诉士绅缙绅,可以试试朕手中的刀是否锋利,试试朕敢不敢杀人!” “陛下明鉴,老臣并未有任何欺君之心!” 所以三位朝堂真王都没有开口,而是选择了沉默。 触目惊心,骇然听闻! 换句话说,小皇帝和中山侯完全可以凭借这本账簿追根溯源,将账簿上的一个个势力全部连根拔起,全部抄家灭族,以儆效尤! “你们很清楚,盐课居国计之半!” 中山侯汤昊这是摆明车马,亮出底牌了啊! 面对皇帝陛下的厉声指责,内阁首辅刘健终究还是开了口。 其二,那正在回京途中的其余运司官员! 毫无疑问,这些运司官员正如长芦运司这般,都是各方势力在盐政盐场中的代言人,都是为他们谋利捞取银子的工具人。 小皇帝最后这句话,很是有意思,满满的威胁话语! 中山侯汤昊下一步行动是什么,下一个目标是谁,小皇帝称他不知道,那这满朝文武更加不可能会知道。 “现在一半的盐政收入都被这些贪官污吏给夺了去,朕只是想要夺回一些,难道做得很过分吗?” 这笔交易确实可以做,于国有利于民有利,损伤的是这些势力的利益,只是他们三人都不能开这个口。 他只是想要告诉小皇帝,不要操之过急,更不能因为一时利益就动摇大明王朝的社稷根基。 “怎么?” 朱厚照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皇帝陛下都走了,牟斌、陈宽等人自然跟上。 朱厚照冷声呵斥道:“你们别想再把朕当成小孩子糊弄!” “朕不是先帝爷!” “连三位爱卿都不支持吗?” “再者其中大部分的利益,其实都是被地方士绅所得,这些士绅数量庞大力量惊人,陛下若真要如此行事,只怕会朝政不稳!” 银子重要,还是小命重要,这个选择其实并不难做。 说实话,刘健能够说出刚刚这番话,就已经算是突破自我了。 “还是说你们当真觉得朕这个小皇帝就不敢杀人,当真觉得中山侯的京军全都是摆设不成?” 张敷华和马文升面面相觑,最后看向了刚刚起身的刘健。 刘健满脸苦涩神情,最终长叹了一声。 他与皇帝陛下之间的矛盾,真是越来越大了。 说到底,还是因为理念不和,或者说是因为执政方式不同。 刘健是一个循吏,他毕生都在竭力稳固朝堂,维持大明王朝的正常运转。 毕竟这个日薄西山的大明王朝,早已不是当年国力鼎盛的时候,已经再也经不起折腾了啊! 偏偏小皇帝即位称帝后,锐意进取中兴大明,还重用中山侯汤昊为心腹臂膀执掌京军,一而再再而三地推行新政革故鼎新。 双方之间的矛盾,只会日益加深,直至最后无法调和。 刘健心中清楚,到了那个时候,就是他致仕归乡的时候了。 原本在刘健的计划中,他还可以再撑三年,撑到小皇帝十八岁,撑到小皇帝成长起来,他就可以安心地致仕归乡,将朝政大权交还皇帝陛下。 但是因为那位横空出世的中山侯汤昊,小皇帝的成长速度太快了些,而且还是完全偏离了刘健的预想轨迹! 中山侯汤昊对小皇帝的影响,太大了些! 一念至此,刘健忍不住有些心灰意冷。 但是在致仕之前,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至少,不能真个让中山侯和小皇帝冲动行事。 三位朝堂真王同步走出乾清宫,但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 “刘希贤,现在该如何是好?” 天官马文升发问,主动询问刘健的态度。 张敷华也看向了刘健,目光之中满是凝重之色。 “什么都不做!” 刘健沉声开了口。 “明日朝会,陛下肯定会有所动作!” “届时各方势力也会得知此事,不用我们画蛇添足!” “那……”马文升眉头一皱,低声道:“如若这些人不答应呢?” “呵!”刘健冷笑了一声,“那就任由他们斗去吧!” 张敷华捋了捋白须,道:“元辅大人的意思是……” “有些人该死,那就让他们去死!” 刘健目光深邃,神情凝重。 “但是,陛下和中山侯终究还是太年轻了,等他们撞个头破血流,他们就会明白了!” 刘健是弘治帝师,所以这些话,他也确实对弘治帝讲过。 而弘治帝起初也并未重视,如同现在的小皇帝这样,锐利进取中兴大明,可最后结果是什么呢? 是叶淇变法改纳粮为纳银! 是王恕被迫致仕归乡至今不得起复! 是运司糜烂天下皆知偏偏朝廷不敢对其整饬! 同样的选择,现在摆到了小皇帝面前。 刘健很是想要看看,中山侯和小皇帝能不能顶住这些压力。 毕竟,当年他刘健和弘治帝失败了,甚至到了最后弘治帝都不再相信他刘健,皇帝与帝师离心离德。 先帝爷走的那一夜,刘健瞬间苍老了十岁一样,精气神大不如从前。 但这就是刘健选择的循吏之路,一切以大局为重。 翌日清晨,乾清宫朝会。 这一次,不是廷议,而是朝会,所以凡是所有在京官员,不论官职大小一律由上朝,凡是来京述职的地方官员也必须上朝。 其实这才是正常的皇帝早朝模式,但考虑到朱厚照即位时间太短加上年纪不大,所以并不具备亲政能力,文臣缙绅效仿三杨秉政时期,由大小九卿于文华殿廷议政事,以此维持大明王朝的正常运转。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正德皇帝朱厚照第一次上朝治事! 得益于三位朝堂真王的默许,小皇帝才有了这个机会。 文武分列各自站好,奏事正式开始。 大理寺卿耿瑛率先出列,矛头直指中山侯汤昊。 毕竟天津卫距离京师又不远,发生了如此骇人听闻的事情,大小九卿早就得知消息了。 “陛下,臣弹劾中山侯汤昊在天津卫肆意妄为,无视国法纲纪,杀人如草芥……” 刑部尚书闵珪也站了出来,沉声道:“陛下明鉴,据闻中山侯汤昊在天津卫手持《大诰》判决长芦运司宗钺,将其当众剥皮实草,还灭了宗钺满门……” 听见这个骇人消息,顿时满朝哗然。 就连英国公张懋和保国公朱晖也是面面相觑,他们确实没有想到汤昊能做得如此狠绝。 将一名从三品的地方大员,当众剥皮实草? 这简直就是丧心病狂啊! 虽然说大明不讲究什么“刑不上大夫”,但好歹也要维护一下官员的体面。 你怎么真能按照《大诰》中那些严刑峻法,真个把人给剥皮实草了呢? 一时间,群臣义愤填膺,继大理寺卿耿瑛和刑部尚书闵珪之后,越来越多的官员站了出来,声讨中山侯汤昊,要求小皇帝立刻将这个狂徒召回,然后交由法司治罪! 毫无疑问,他们这是怕了! 事实上,面对这样一个手握大权而行事又毫无底线的杀人魔王,没有官员会不感到害怕! 杀人全家,还要将人剥皮实草,谁不害怕? 宗钺不过就是贪腐了点银子,这朝堂之上谁不知道? 内阁首辅刘健不知道,还是吏部尚书马文升不知道,又或者说都察院总宪张敷华不知道,甚至是先帝爷这位圣君明主他都心知肚明! 先前大家一直相安无事,结果现在倒好,你放那中山侯汤昊出去剿倭,他就是这么剿倭的吗? 一言不合就杀人全家,一言不合就剥皮实草,你这位小皇帝陛下是真的暴君转世啊你! 朱厚照冷冷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始终不发一言。 说实话,今日是他第一次上朝治事。 虽然得到了三位朝堂真王的默许,但是他这心里还是有些发慌。 因为,野人汤昊并不在他身旁,他没有一个可以真正信赖的人! 而陛阶之下的这满朝文武各方势力,全都清一色地卷入了盐场贪腐之中! 现在他们还有脸在这儿大放厥词,还有脸在这齐齐弹劾野人凶狂暴虐,真是无耻之尤! 朱厚照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看向了刘瑾。 是时候放出这条疯狗了! 给朕狠狠撕咬这些狗东西! 刘瑾得到了皇帝陛下的准允,当即开始了他的表演。 “诸位大人,弹劾中山侯之前,还是先看看这本账簿再说吧!” 随着刘瑾开口,一个个侍卫走进了大殿,手里面拿着一本本誊抄好的长芦盐场收支账簿,逐一分发到这些朝臣手中。 群臣起初还不解其意,可是当他们翻开一看,瞬间冷汗直流,脸色也变得逐渐苍白了起来。 这上面清晰明确地记载着,哪些人从长芦盐场中谋利,哪些势力从长芦盐场中谋利,一桩桩一件件全都写得清清楚楚,包括英国公张懋和保国公朱晖也不例外! 毕竟,凡事只要做过,全都会留下痕迹。 比如保国公朱晖,他以为自己不会卷入其中,但宗钺是什么人物,他能坐稳这个位置近十年,又岂会是什么凡俗庸才,天津三卫指挥使的背后站着平江伯陈熊,而陈熊背后则是站着他朱晖! 所有利益输送网络,全都清晰明确地被宗钺给探查清楚了。 宗钺本以为这账簿会成为他最后的保命筹码,可是他没有想到中山侯汤昊根本就不按常理出牌,直接将他给剥皮实草了,连祭出这账簿的机会都没有! 但是现在,这本账簿却成了小皇帝力压群臣的底牌! 一时间,整个大殿瞬间就都安静了。 “嗯,怎么安静了?” “伱们刚刚不是群情激愤,不是义愤填膺吗?” “继续啊,朕听着呢!中山侯凶狂暴虐,中山侯目无法纪,中山侯妄造杀孽……说的真好啊!” 小皇帝猛地一拍案桌,起身怒斥道。 “朕只恨中山侯心慈手软了,没有将你们这些乱臣贼子全部杀光诛尽,以儆效尤!” 此话一出,刘健、马文升和张敷华三人带头跪倒在地,紧接着满朝文武都齐刷刷地跪了下去,动作很是熟练标准。 “朕记得刘大夏曾经对先帝爷说过,天下军民穷困,民穷财尽!” “起初朕还在想,我大明是不产钱粮吗?这国库没钱,军民没钱,那钱粮都到哪儿去了?” “现在朕才终于明白了,朝廷收不上税,百姓按时缴税,这最后的钱粮税银全都进了你们这些贪官污吏的腰包啊!” “你们还有脸在这儿弹劾他人,还有脸在这儿高喊什么仁义道德,朕都替你们感到恶心!” 一时间,群臣把头埋得更低了,连大气都不敢出。 小皇帝也不废话,拿起那账簿原本,施施然地从陛阶之上走了下来。 他先是走到保国公朱晖面前,轻笑着问道:“保国公,这些年没少捞嘛!” “平江伯陈熊每年都孝敬你五万盐引,那陈熊如今在诏狱里面经受严刑拷问,你要不要进去给他做个伴?” 听到这话,朱晖吓得肝胆俱裂,急忙以头触地连声告罪。 “陛下恕罪!陛下恕罪!” 朱厚照冷冷地瞟了他一眼,然后又走到闵珪身旁,嗤笑道:“哟,闵尚书,你湖州闵氏也不差嘛,这每年三万盐引拿着,花得完吗?” 闵珪闻言身子一颤,急忙解释道:“陛下明鉴,臣对此事全然不知……” “唔……你不知道吗?”朱厚照冷笑道:“那好办啊,朕让锦衣卫去湖州一趟,查查你湖广闵氏那万贯家财怎么来的,好不好?” 这下子,闵珪不敢吭声了。 紧接着小皇帝又看向了大理寺卿耿瑛。 “耿寺卿,内黄耿氏倒是拿得少,只有一万盐引,朕都为你不值,宗钺这是看不起你啊!” 耿瑛满脸绝望,他一辈子刚正不阿的贤名,却因为家族的贪腐之举,今日直接毁于一旦了! “陛下,臣有罪,请陛下责罚!” 朱厚照没有搭理他,而是继续向前,开始了死亡点名。 一众大小九卿,公侯勋贵,有一个算一个,谁都没能跑得了。 就算他们如耿瑛这般,没有自己收钱,但是他们的家人族人却是帮了他们一把。 这就是士绅缙绅呐! (本章完) ------------ 第169章 交易与威胁!士绅的底气在哪里? 大小九卿。 公侯勋贵。 全都出现在了这本账簿上面。 有一个算一个,谁都没能跑得了。 就算他们自身没有贪腐受贿,但是他们背后的家族宗族可是没有少拿过。 当然,朱厚照到底还是给刘健、马文升和张敷华这三位朝堂真王留下了一些体面,并没有点他们的名。 挨个点名之后,小皇帝却发现自己心中的怒火,正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无尽悲凉与心酸。 或许,他父皇当年,也面临着这样可笑的局面吧? 满朝公卿无一忠良,尽皆谋取私利侵占国利,还百般阻碍他革故鼎新推行新政! 饶是刘健、马文升和张敷华三人,都没能想到小皇帝竟然还有这一手。 但是他娘地问题在于,他们出门可都没有带钱啊喂! 天杀的,明明说好坐船直达临清的,结果自家侯爷非要临时变卦,趁着某个夜色带他们偷偷溜下了船,连小囡囡都没带上。 “先前诸般,朕可以从轻处理!” “陛下圣明!” 见到这一幕,朱厚照没有感到半分欣喜,只是觉得讽刺得很。 “你们注意到一个奇怪的现象没有?” “饿!” “这几日是少了你吃还是少了你喝啊,咱们出来开荤吃野味,伱天天叫唤什么啊?” 众人下意识地加快了速度,沿着管道一路疾驰。 直接废掉运司,让京军进驻盐场,那等同于是盐政利益全部被中山侯汤昊所掌控,到时候各方势力别说从中分一杯羹了,他们若是敢向盐场伸手,中山侯就敢杀他们全家! 毕竟现在这个世道,百姓农户日子过得很是艰难了,他们哪里还好意思去问人家要吃的。 众人见状顿时大笑不止,空气里面充满了快活气氛。 汤木立刻追问道:“要不咱还是回去坐船吧!” “国库空虚,军民困苦,现在终于找到源头了!” “但是这盐课居国计之半,你们拿得未免太多了些!” “吃!” “朕也不跟你们废话了,七成盐利归国库,半成盐利归灶户,自此以后成为定制,但凡少上半分,这六大运司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汤昊正带着汤木、左一刀等人悠哉悠哉地策马闲聊。 自此,四位朝堂重臣开口,文武百官也只能硬着头皮附和表态。 “陛下英明!” 继他们之后,英国公张懋也开了口。 汤昊也是哭笑不得,温声安抚道:“好好好,咱们加快速度,争取天黑之前抵达临清,到时候随便你怎么吃喝,行了吧?” 汤木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主动提及了刚才的事情。 汤昊没好气地白了汤木一眼,咆哮道:“坐你大爷的船,船都开到临清了,你飞过去坐啊!” 朱厚照神情冷漠地坐回龙椅,然后锐利目光扫视群臣。 以致于一行五十人,只能天天在这乡野山林里面打猎充饥,都不好意思去问百姓农户讨一口饭。 “你们可以试试,看看朕敢不敢废了整個运司,直接让京军进驻六大盐场!” 众人寻声看去,只见常阔海有气无力地骑在马上,注意到汤昊的目光后,他只是言简意赅地说出了一个字。 “我要吃烤全羊!” 所以,这个选择,并不难做! 两成半盐利,确实不少了。 毕竟以中山侯这万人敌的本事,就算是遇上了什么不开眼的毛贼,那也是对方的不幸。 眼瞅着汤昊急眼了,汤木立刻改口,讪笑道:“不是啊侯爷,我这不是考虑到常愣子嘛,你看他都快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父皇啊父皇,这大明要如何才能中兴啊?! 其实,不管是走陆路还是水路,大家都可以接受。 “侯爷,咋滴了这是?” 三位朝堂真王互相对视了一眼,交换了一下意见,随后齐声表态。 野人啊野人,赶紧回来吧,朕一个人压力好大呐! 与此同时,距离临清不远处的村落中。 汤昊突然勒马止步,若有所思地开了口。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群臣全都把头埋得死死的,这个时候谁敢露头,小皇帝可是真会杀人的! “侯爷,您刚刚想说什么?” “没什么。”汤昊摇了摇头,“就是想问问你们,这一路走来,有什么想法没?” 短暂沉默后,汤木率先开了口。 “这些百姓的日子,过得确实……很辛苦。” “虽然看起来比那些灶户盐丁好出了不少,可是日子过得也是紧巴巴的,只怕连日常温饱都不能解决。” 解决百姓温饱,这是一个伟大的目标。 哪怕是几百年后的天朝,也一直致力于这条艰辛道路上面。 “那你们注意到没有,这每一个村镇里面,可都有着一些不事生产却能天天吃饱喝足的人。” 汤昊扬起马鞭,指向了不远处的一座豪宅。 当然,这所谓的“豪宅”,自然无法跟他的中山侯府相提并论,二者根本就不是一个概念上的。 但是,在一排排低矮草屋土墙之中,这座雕梁画栋的高门宅邸犹如鹤立鸡群一般,显得很是突兀。 众将顺着汤昊手指的方向看去,齐齐露出了思索之色。 “侯爷,这应该是某个地方乡绅或者耆老吧!” 左一刀罕见地开了口。 主要他是害怕这位中山侯杀心骤起,一言不合地又想要杀人。 所谓“耆老”,指的是德高望重的老人,六十曰耆,七十曰老。 大明朝建立后百废待兴,并未立即制定统一的基层组织框架,各地的乡里组织有的是从元朝延续下来的,也有的是重新组编或创立的。 直到洪武十四年,朝廷下令在全国范围内推行里甲制度,为了教化的目的,又在里甲之内设立了老人制,规定在里甲之内,凡年龄在五十岁以上,有德行、有见识,而为大众所敬服者,每里推选三名、五名或十名老人,负责解决地方上的纠纷,督导人民勤务农桑,并且劝告人民遵守“孝顺父母,尊敬长上,和睦乡里,教训子孙,各安生理,毋作非为”等六伦之教训。 说得再直白一点,里甲老人制度,就是大明朝廷的乡野基层组织,类似于后世农村里面的生产大队,而里长和甲长(大队长和书记)也大多都是这些耆老担任。 但是问题在于,所谓耆老,一定就是德高望重吗? 士绅乡绅可以不是六七十岁的老人,但他们在这乡野一亩三分地上面,那肯定都是“德高望重”的,谁敢否认那就别想在这片乡野间活下去! 而这里长甲长号称“管摄一里之事”,负责配合地方县衙官府向平民百姓征收赋税和安排徭役,所以这其实就是等同于朝廷将这项权力交给了乡绅士绅,最后的结果就是,出现了一个个“土皇帝”。 “百姓穷苦,乡绅富裕,还真是海晏河清的中兴盛世啊!” 汤昊满脸鄙夷地讥讽道,汤木、左一刀等人听后全都选择了闭嘴,就当做没有听到。 毕竟,中山侯这话太过诛心了些。 中兴之主,可是先帝爷! 海晏河清,这是群臣对先帝爷的评价! 中山侯这满满的戏谑嘲讽,傻子都能够听得出来! 但是,汤昊继续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自然不会就这么算了。 “那我再问你们,知道为什么士绅富裕百姓穷苦吗?” “因为士绅享有功名特权,可以减免一定的赋税,并且不用承担徭役!” 左一刀再次给出了标准答案,或者说官方答案。 汤昊听后点了点头,但紧接着又摇了摇头。 “对,但是不全对!” “你们可以上前问问这些耕户农户,这个村子里面,大部分田地,都是谁的!” 听到这话,众将都是若所有思,似乎抓住了什么。 “没错,就是这些士绅乡绅的。” “一刀刚刚说的不错,士绅乡绅享有功名特权,不用承担徭役,也可以减免一定赋税,但唯一说错的地方在于,不是少一些赋税,而是他们会想方设法地不缴纳赋税!” 汤昊冷声道:“因为功名特权,这些读书人可以大肆兼并田地,而乡野百姓甚至会主动将自己的田地投献给他们,宁愿做这些士绅乡绅的佃户,也不愿做个自耕农向朝廷缴税,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这一次,连汤木都露出了茫然之色。 “侯爷,这不可能!” “他们做了佃户之后,租金多少全都是这些士绅乡绅一句话的事情,连官府衙门都管不着,要是遇上心黑的士绅乡绅,收租收个八九成,他们怎么活得下去?” “相反,太祖高皇帝规定的是三十税一,哪怕是江南这等重赋重税之地也不过是二十税一,这些老百姓疯了傻了才会主动投献田地给士绅乡绅,不愿做自耕农!” 不得不承认,汤木到底是玩脑子的,对大明王朝这些基本常识还是十分了解。 但是他忽略了一个关键问题,那就是士绅乡绅! “你想过没有,士绅乡绅通过兼并田地,几乎掌控了整个乡野的田地,那县令想要征赋收税,是不是要跟这些士绅乡绅虚与委蛇,是不是要受制于这些士绅乡绅?” 这一点,是最基本的常识。 县令号称“百里之侯”,看似是地方乡野的第一人,可实际上这整个乡野的田地都掌控在这些士绅乡绅手中,而按时按量地征收赋税又是县令的第一要务,傻子都知道这些士绅乡绅不能得罪,否则县令这个位置就坐不稳了! “所以,每一次官府征收赋税,其实就是一次又一次的赋税摊派,士绅缙绅掌控着最多的田地,但他们又不是什么圣人,能不交就不交,要么就是想方设法地逃税少交,而朝廷早就根据一县的富庶程度划分了相应的税额,到了时间就必须缴纳相应的税款!” “掌控最多田地的士绅乡绅不交税或者想方设法地逃税,县令完不成朝廷交代的税额,那他会怎么做呢?” 因为刚刚汤昊提及了一个词“摊派”,所以汤木瞬间就反应了过来。 “侯爷的意思是……摊派?” “没错,就是摊派,县令会从一众士绅乡绅手中收取一定份额的赋税,不多也不少,最多可能只有三四成,而剩下那些则是全部摊派到自耕农身上,朝廷规定的三十税一,地方官府为了完成相应税额保住自己的官位,就不得不强行向这些平民百姓征收更多的赋税,二十税一甚至是十税一、五税一!” 众将听到这话,顿时觉得头皮发麻。 “士绅乡绅掌控着乡野最多的田地,却交着最少的赋税,所以他们可以富裕,而百姓守着自家一亩三分地,终日辛勤劳作,却要缴纳最多的赋税,所以他们一天比一天穷!” 汤昊挥了挥马鞭,回头环视众将。 “最终结果会是什么?” “食不果腹,民不聊生,流民暴涨,聚众作乱,揭竿而起……然后,轰的一声,大明王朝崩塌了!”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是满脸骇然地看着汤昊。 这已经不是什么“大不敬”的问题了,这完全就是谋逆言论啊! “侯爷慎言!” 左一刀沉声提醒道。 但汤昊却是不以为然地笑了笑。 “这才哪儿到哪儿,不要那么紧张嘛!” “把这些话全都写下来,然后传回京师,给陛下好好看看!” 左一刀听到这话,都快要急哭了。 他能不紧张嘛? 大哥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啊! “咱们再聊一个问题,你们说朝廷政令可以下达乡野吗?” 汤昊笑眯眯地看向了汤木和左一刀。 二人还未曾从震撼之中回过神来,所以全都面带茫然地摇了摇头。 “没错,到不了的!” “说来也是讽刺得很,大明天子乃是大明大明江山的主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可是朝廷的政令,却只能下发到各地道州府县,而从未抵达过县城以下的乡野!这是为什么?” 汤木和左一刀咽了口唾沫,恨不得跪在地上求侯爷别说了。 但汤昊丝毫没有就此打住的意思,反而愈发兴致勃勃。 “因为乡野就是田地,而田地的真正主人,不是咱们那位皇帝陛下,而是这些盘踞乡野掌控田地的士绅乡绅!” “士绅乡绅掌控着乡野田地,他们就掌控了百姓,因为百姓想要活命就得耕种出粮食自给自足,而想要耕种就要田地,所以百姓不得不听命于这些盘踞乡野的士绅乡绅,所以这些士绅乡绅掌控了乡野话语权,他们才是这些田地的真正主人!” 这番话后,左一刀彻底麻了,他也不在乎什么了,立刻掏出了小本本,将中山侯这些“大逆不道”的言论全部记录在案。 嗯,至于送到陛下面前,陛下会作何感想,那就不是左一刀该关心的事情了。 俺也很无奈啊现在! “事实上,自前宋开始,地方上就有许多‘士大夫’阶层,他们拥有着大量的田地田产,掌控底层百姓的生死与舆论大权,而前宋皇室都是一些软骨头,竟选择帝与士大夫共治天下,最终结果就是士大夫愈发肆无忌惮,掌控了朝堂话语权之后就开始争权夺利、党同伐异、排斥异己,致使前宋朝政愈发混乱国力愈发衰微,耗空了前宋王朝最后一丝气数,最终大好河山落入蒙古蛮夷手中。” “而蒙古蛮夷比起前宋就要简单直白得多,他们清楚想要坐稳中原江山还是得依靠这些士绅缙绅,所以蒙元朝廷直接采用“包税制”,只要这些地方士大夫按时给官府缴纳一定钱粮,他们也不会多问一句,压根就不管底层百姓的死活,这就让士大夫更加疯狂地兼并田地,更加肆无忌惮地压榨百姓,最终引得天怒人怨,一朝国祚不足百年!” 汤昊越说越疯狂,甚至脸上都带有狰狞之色! “可这些士绅乡绅士大夫呢?王朝更迭与他们毫无关系,他们摇身一变就成了我大明的忠臣,而且分布各地乡野无所不在,大明立国初期他们才是田地真正的主人!” “这些士绅缙绅勾结地方官府,垄断地方田地,控制地方人口,掌握舆论导向,甚至上下勾结通过科举控制地方人才来源,向朝堂源源不断地输送家族子弟,从而形成一个个地学阀豪族,也就是所谓的钟鸣鼎食之家,诗书簪缨之族!” “而随着他们家族内有人登堂入室,进入朝堂平步青云,成为他们在朝堂之上的代言人,这些学阀豪族还会更进一步,继续兼并田地掌控地方,仅是那江南一个豪族就兼并了万亩良田,现在朝堂之上这些衮衮诸公,哪家名下没有个良田千亩?” “哪怕他们自己不贪腐受贿,不侵占民利,但是他们背后的宗族家族呢?苦心培养你读书习字平步青云,难道就是为了让你去做那圣人的吗?” “比如那三杨,他们的家族,至今在当地都是数一数二的豪族巨擘;再比如现在朝堂之上的这些大小九卿,动辄家族名下都是千亩良田起步!” 顿了顿,汤昊又看向了汤木等将领。 “当然,还有你们这些勋贵亦是如此,不过勋贵数量毕竟是少数,而天下官员何其多也,天下士绅何其多也,每一次科举大考平均到一个县,都会催生出一个进士、一百名举人和三百名秀才,这些可都是拥有功名特权的士绅啊,试想一下当大明王朝一百年后,又会出现多少士绅乡绅呢?他们又会兼并多少田地呢?” 汤昊目光深邃,幽幽叹了口气。 “士绅缙绅为什么敢给皇帝陛下叫板?” “掌控朝堂话语权,掌控乡野话语权,这就是他们最大的底气啊!” 当写到这句话的时候,左一刀的手都开始忍不住发颤了。 顺着汤昊这个思路想下去,科考三年一次,正常人寿命五六十年,那这一代又一代地传承,一代又一代的士绅乡绅兼并田地,大明有多少田地让他们去兼并去侵占? 到最后,还能剩下几个自耕农,还能剩下几亩田地? “食不果腹,民不聊生,流民暴涨,聚众作乱,揭竿而起……然后,轰的一声,大明王朝崩塌了!” 汤昊先前说的这句话,犹如平地起惊雷,轰然炸响在每一个人的耳畔! 直到此刻,左一刀才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所以他奋笔疾书,力求将汤昊说过的每一句话都写下来,然后立刻传送回京,上呈到圣前! 皇帝陛下,必须要知道这些! (本章完) ------------ 第170章 临清!这个狗屁世道啊! “我之所以告诉你们这些!” 汤昊环顾左右,包括左一刀在内。 “不是让你们当做笑话听的,而是希望你们都能够牢牢记住!” “你们之所以跟着本侯,目的无非是建功立业封候拜将,但前提是咱们能够活到那一天!” 汤昊神情凝重,目光深邃。 “本侯想要中兴大明,那就必须得要富国强兵,富国要抓好赋税,强兵同样需要赋税支撑!” “所以你们大致也猜得到,本侯的真正敌人,就是眼前这些遍布大明天下各地的士绅乡绅!” “在朝堂之上,他们叫做文臣缙绅,把持朝政执掌朝堂话语权;在地方上,他们叫做士绅乡绅,掌控乡野田地,执掌地方百姓话语权!” “所以,我们的敌人很强大,强大到连本侯都没有信心一定能够战胜他们!” “就算退一万步来说,咱们当真一路杀过去,又有什么意义呢?这天下士绅是杀不完的,因为朝廷需要官员替天子牧民,所以科举制度就会一直存在,而科举制度存在,那士绅缙绅就会源源不断地出现!” 那个魁梧雄壮的汉子,一人啃了一个羊腿还不够,还要继续再上一只。 “但是,本侯做不到啊!” 这番话语,并没有什么慷慨陈词,有的全都是朴实无华。 “或许你们会说,本侯何苦这么做,学一学英国公、学一学保国公他们,老老实实地做个贵胄公侯,享受一辈子锦衣玉食荣华富贵就行了,何苦自讨苦吃、自找麻烦,对吧?” 众人闻言立刻爆发出了一阵哄笑,原本凝重的气氛也变得快活了起来。 汤昊一行人在天黑之前,成功抵达了临清,来到了临清码头。 “天黑之前赶到临清!” “当年太祖高皇帝血洗士绅之后,都迫于压力将锦衣卫给废置了,还将锦衣卫指挥使推出来顶缸,你以为咱们真能一路杀过去?” 汤木摸着下巴开口道:“有没有一种可能,咱们带兵从京师周边开始,一个一个地杀过去屠过去,然后那不就……天下太平了吗?” “这就是一个无解的循环,你我等人能做的,就是想尽办法帮助皇帝陛下夺回权柄,然后尝试着……打破这个循环!” “侯爷,饿!” 然后客栈上下全都开始了紧张的忙碌工作,就连所有伙计全都被调去了后厨帮忙,因为这群武夫丘八实在是太能吃了啊! 汤昊一边陪着小囡囡,一边观察着这临清州。 这世间哪有那么多的圣人,愿意为了家国大义抛头颅洒热血,愿意牺牲自己的利益去成全他人! “说实话,本侯要真选择过这样的日子,那确实很舒服,甚至本侯子孙后人世世代代都会过得很舒服!” 一路疾驰,进入临清。 汤昊闻言一愣,看见汤木那個抹脖子的动作,然后一巴掌拍在了他脑门上面。 又是一顿漫长的哄孩子时间,汤昊解释自己是去办事情了,又承诺以后绝不会再丢下她一人,这才哄好了娃,抱着他下楼吃饭。 “说得难听一点,本侯只是想要求一个心安,晚上睡觉可以心安,白天吃肉可以心安,不管是否能够成功,至少本侯尝试过了努力过了,对得起大明对得起百姓,你们明白了吗?” 汤昊幽幽开口道:“当你们亲眼目睹了那些灶户盐丁的悲惨生活,当你们亲自经历了一遍那暗无天日的日子,扪心自问一下,真要伱们选,你们真能够做到问心无愧吗?” 但偏偏汤木和左一刀他们都听进去了,也都认真记在了心里。 众将听后全都神情凝重地点了点头,至少从这一刻开始,他们真正称得上是自家侯爷的心腹了,以后不必再考虑什么立场问题。 听到这话,汤木和左一刀等人全都齐齐低下了头。 “你在想屁吃呢!” 酒楼生意火爆,毕竟是在这繁华码头地段,往来客人络绎不绝。 什么他妈的为了国朝大局,什么他妈的为了江山社稷,选择先苦一苦百姓,这些全都是屁话,说出这些话的人全都该死! 凭什么,要先苦一苦百姓? “侯爷,也就是说,咱们目标是这天下士绅?” 哪怕是常阔海,都因为饿着肚子,被一家灶户送了吃的,可明明他们自己穷得已经揭不开锅了啊! 所以啊,百姓是善良淳朴的,而他们也是真正容易被朝廷忽略的。 这一次,汤昊选择如实相告,也是为了提前让这些心腹做好准备。 这般饕餮似的吃相,着实是让掌柜捏了一把汗。 这种心理确实存在,毕竟他们大多出身不凡,虽然说在家中族内不受重视,但毕竟也算得上是高门子弟,至少吃喝不成问题。 不用他吩咐,左一刀和汤木就安排好了一切,在一家客栈里面,汤昊见到了鼓着腮帮子的小囡囡。 此刻小囡囡早就褪去了一身伪装,穿上了精致的小衣服,显得活泼可爱。 此行所带战兵并没有下船,因为人数太多恐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所以汤昊只是和汤木、左一刀等人暂住在这家客栈。 汤昊第一次展现出了自己的野心,毫不避讳地针对士绅缙绅。 “出发!” “说得好听一点,本侯这是为了家国大义,大明国力日益衰微,北虏却在日益强盛,若是再不想办法改变,大明迟早有一天会再次面临异族铁骑越过长城杀入京师的惨剧!” 事实上,从长芦盐场开始,这些家伙陪同那些灶户盐丁生活了一段时间后,观念也随之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至于锦衣卫千户兼四卫禁兵千户左一刀,他的立场就有些尴尬了,不过只要皇帝陛下和中山侯能够一直这般亲密无间,那也就不存在什么尴尬一说。 这临清州又称大马头,地处京杭大运河与隋唐大运河交汇处,北及北京,西抵洛阳,南达杭州,有“繁华压两京,富庶甲齐郡“之称,人口一度号称百万,人称天下第一码头,天下粮仓,是全国著名的商业大都会。 常阔海傻乎乎地举起了手,然后简单直白地说了一句话。 汤昊见状大笑不止,整个人也恢复了朝气。 还有一个说书先生坐在正中央,手持惊堂木,述说着临清州的辉煌。 “这临清闸上是个热闹繁华大马头去处,商贾往来之所,车辆辐凑之地,有三十二条花柳巷,七十二座管弦楼。此去离城不远,临清马头上,有座晏公庙。那里鱼米之乡,舟船辐辏之地,钱粮极广,清幽潇洒。” “却说临清地方,虽是个州治,到是个十三省的总路,名曰“大马头”。商贾辏集,货物骈填。更兼年丰物阜,三十六行经纪,争扮社火,装成故事。更兼诸般买卖都来赶市,真是人山人海,挨挤不开。” “就连当朝内阁大学士李阁老,都曾有诗《过鳌头矶》赞赏,“十里人家两岸分,层楼高栋入青云,官船贾舶纷纷过,击鼓鸣锣处处闻。折岸惊流此地回,涛声日夜响春雷。城中烟火千家集,江上帆樯万斛来”。” 说书先生话音一落,周遭食客顿时响起了一片叫好声。 汤昊神情倒是有些古怪,因为在这种地方都能听到“故人”风采,确实是有些惊讶。 “话说这李东阳最近在搞什么?” “一刀,让牟斌好好查查,别阴沟里翻船了!” 左一刀脸色发苦,却只能点了点头。 牟斌可是锦衣卫指挥使,正儿八经的缇帅,真要论起来那是他左一刀的顶头上司。 你让我一个下属通知上司办事,这他娘地合适吗? 正当这个时候,意外却发生了。 酒楼门口,一群衣衫褴褛的孩子正跪在地上讨吃食。 他们面色凄苦,一个个眼睛里也没什么希望,只是跪在酒楼门口,期望酒楼掌柜能给他们一点客人吃剩下的剩饭剩菜。 然而这个时候刚好是饭点,往来商客络绎不绝,他们这么做反倒是惹得酒楼掌柜勃然大怒,拿起木棍就是一阵粗暴驱赶,打得这群孩子哭爹喊娘,哇哇惨叫。 听见这些惨叫声,小囡囡似乎回想起了什么,立刻害怕地蜷缩在了汤昊怀中。 见此情形,不等汤昊开口,汤木就立刻起身走到了门口。 “掌柜的,这是干嘛呢?还让不让人吃饭了?” 酒楼掌柜立刻拱手致歉,不过还是有些余怒未消。 “客人应该是初来此地,所以不知道。” “这些小畜生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都是那黑虎帮的人,看起来是在要吃的,事实上是在要命呢!” 听到这话,汤木顿时愣住了。 不是怎么个意思? “我今天要是给了他们吃的,明天他们就会废了一个孩子上门问我赔医药费,我如果不给,那他们背后的黑虎帮就会出面找麻烦了!” “所以呀,我只有乱棍将他们给打走,那黑虎帮才知道我这酒楼背后也是有靠山的,不敢轻易间乱来!” 话说到这儿,掌柜也忍不住叹了口气。 “以前就有一座酒楼,关系没打点到位,上了黑虎帮的道儿,结果硬生生地被整得家破人亡,那掌柜可怜,这些孩子更可怜,不是断手断脚就是身体畸形,说白了就是让人心生怜悯,不管是给吃的还是给喝的,最后都会上了黑虎帮的恶当!” 此话一出,汤木脸色顿时变得难看了起来。 拿孩子做诱饵,还故意致残,真他娘地是一群畜生东西啊! “这黑虎帮,到底是什么来头,敢如此丧尽天良?” 掌柜的一听到这话,略显诧异地打量了汤木一眼。 犹豫片刻之后,他还是压低声音开了口。 “客官有所不知,这黑虎帮就是临清最大的漕帮,简单来说就是由纤夫、船夫、船工这些人聚集起来的帮派,只是他们背后……站着有人!” 话说到这儿,掌柜就不敢继续说下去了,向汤木拱了拱手,然后自顾自地回到了柜台后面。 汤木将探查到的信息,全部复述了一遍。 当听到这劳什子黑虎帮,用孩子致残做诱饵时,汤昊眼神瞬间变得凌厉了起来。 漕帮! 就是基于漕运而生的团体,简单来说就是由纤夫、船夫、船工等职业而组成的底层团体,他们都是为漕运而服务的底层人民。 虽然这个群体服务的是一条重要的国家粮食“生命线”,但他们在朝廷的眼中却并不重要,形同蝼蚁,无足轻重。 这主要源于漕帮与朝廷的“尴尬”关系。 大明王朝针对漕运实施兵户制度,简而意赅就是漕运官兵的家属也要从事漕运工作,这使得漕运在大明几乎是世袭制的,也就是世袭的“铁饭碗”,但相对的便是朝廷就几乎停止了拨款,漕运上的一切费用均靠就地征收,称之为“正耗”。 朝廷不拨款,那漕运官兵怎么活? 所以漕帮就应运而生了! 临清乃是天下第一码头,往来船只无数,纤夫、船夫、船工等更是数不胜数,他们为了抱团取暖保护自身权益,联合在一起组建漕帮,这一点汤昊可以理解! 但是,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你们保护自身权益,这无可厚非。 但是为什么要致残孩子,以此谋利呢? 这个狗屁世道啊! 汤昊抿了一口茶水,随即看向了左一刀。 “锦衣卫在临清也有人吧?” 临清可是天下第一码头,京杭大运河与隋唐大运河交汇处,这等要害之地,而且距离京师不远,朝廷若不设置锦衣卫堂口,怎么都说不过去。 左一刀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径直起身离去。 随即汤昊又看向了汤木,面无表情地下令道。 “带着兄弟们去,将那些孩子打一顿,然后带过来!” 打他们,是因为他们坑害了不少人。 带过来,是为了救他们。 汤木点了点头,然后招呼上一帮兄弟,气势汹汹地离开了此地。 因为汤木先前跟酒楼掌柜打听过这位黑虎帮的底细,所以掌柜对汤木一行人留了个心眼,当他看到汤木带人出去后,立刻就慌得不行。 掌柜立刻来到了汤昊身前,低声提醒道:“这位兄弟,黑虎帮背后可真有人啊!” “你背后不是也有人吗?”汤昊轻笑道,“这样,看在你的面子上,去告诉你背后那人,立刻滚到酒楼来,过时不候!” 此话一出,酒楼掌柜瞳孔骤缩。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惊恐得浑身打颤,然后立刻跪倒在了地上。 “小的叩见侯爷!” 这下子,汤昊有些不爽了。 “你怎么知道的?” “官船于今日凌晨抵达临清,所以……” 哟呵,变聪明了嘛,一个一个的现在全都开始盯着官船了! 汤昊轻笑了一声,随即摆了摆手,示意掌柜前去传令。 不一会儿,汤木常阔海等人就拎着那几个小崽子回来了。 仔细定睛一看,果真如同掌柜所说,这些孩子不是断手就是断脚,没一个身体健全的,这不由让汤昊回想起了后世那些被迫害的乞讨儿童,眸光也变得锐利了起来。 这些孩童里的老大,幼儿园扛把子,还在不停地挣扎叫嚣。 “放开我!” “我们是黑虎帮的人!” “你们死定了!快放开我们!” 汤昊闻言叹了口气,幽幽问了一句。 “怎么?黑虎帮对你很好吗?” 听到这话,孩子立刻愣住了,随后眼泪瞬间就掉了出来。 他泪眼婆娑地看着汤昊,然后急忙哭喊道:“你们快走!带这些弟弟妹妹们走!黑虎帮那些畜生不会放过我们的!快带他们走啊!” 这孩子不过七八岁大,脸上还有一道触目惊心的疤痕,此刻却是如同一个小大人似的,指挥着汤昊做事情,希望眼前这些陌生人能够救出其他孩子。 然而下一刻,黑虎帮的人就杀来了。 一群袒胸露乳的青皮混混直接冲进了酒楼,暴力打砸一切,吓走其他食客之后,将汤昊一行人给围了起来,人数约摸有五十人左右。 为首的一个满脸络腮胡须汉子,指着汤木问道:“小子哪条道上的?连我黑虎帮的人都敢动?” 听到这话,众人神情顿时就变得古怪了起来。 汤木也是强忍着笑意,斟酌了一下措辞,然后试探性地问道:“兄弟哪个道儿上的?咱可是正儿八经的京爷!” 京爷? 听到这两个字,络腮胡汉子顿时一愣,有些犹豫不决。 傻子都知道,从京师里面出来的人非富即贵,他这话要是真的,那今天可真是踢到铁板了! “兄弟,就算你是京爷,但这样直接抓了我的人,未免太过分了吧?” “你的人?这些孩子真是你的人……”汤木还准备玩玩,打打嘴炮。 但汤昊却是不耐烦了。 “吃饭呢!” “该杀杀,别扰人雅兴!” 你有个锤子雅兴! 汤木心中腹诽了一声,随后吹响了口哨。 常阔海当即拔刀就砍,一刀破伤风,两刀见祖宗,连人带桌一刀劈成两半,猛得一塌糊涂。 三十二将连同留守的锦衣卫蜂拥而上,很快整个现场就变成了人间炼狱。 还好汤昊及时捂住了小囡囡的眼睛,不至于给她幼小心灵留下心理阴影。 “汤木,有孩子!” 汤木听到这话,随后猛地拍了拍常阔海的脑门,后者不好意思地咧嘴一笑,然后默默打扫起了战场。 酒楼掌柜早就吓得躲在了柜台后面,仅仅只是伸头瞄了一眼,就险些吓得昏死过去。 天杀的中山侯,果真是名不虚传! 所到之处,必将掀起腥风血雨! 临清这些官老爷们,铁定完犊子了! (本章完) ------------ 第171章 杀人!临清钞关! 青皮混混。 其实就是后世那些街头地痞。 混混们平时好勇斗狠,无非是打架斗殴,争一口气罢了。 最多不过就是把人打残,然后就开始商量赔偿问题了,哪见过上来就要人命的。 但是今日,他们还真个看见了,而且还是出手异常狠辣,丝毫没有手软的那种。 络腮胡大汉可是黑虎帮的一个堂主,竟然被这群人里面那个魁梧大汉一刀就给劈成了两半,这等血腥残暴的恐怖场面,直接就把所有黑虎帮的混混给吓尿了。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这一幕,这是让他们陷入了绝望之中。 五十人对五十人,结果却是全方位的碾压,黑虎帮这五十人不是让对方给杀了,就是断手又断脚,没有一个全须全尾地逃出了酒楼。 汤木上前,踩着一個被断手后正在惨叫的青皮混混,狞笑着开口道:“想死还是想活?” “第一,这些孩子哪里来的?” “就算日后临清再恢复原状,再出现什么“白虎帮”、“青龙帮”,那只要我汤昊不死,我就还可以再来一次,再杀一次!” “咱们黑虎帮背后哪能是知府老爷啊,帮主是巡检老爷一个妾室的弟弟,黑虎帮就是巡检老爷敛财的工具,然后为了保证黑虎帮的收益,巡检老爷也会定期给知州老爷送去银子,所以……” 汤木见状直接一刀砍了下去,送这个畜生下地狱赎罪去了。 掌柜满脸酡红地抱怨道:“只要有漕运,就会有漕帮,这些纤夫船夫他们为了活下去,就只能抱团取暖!” 汤昊对掌柜这番话不置可否,但他还是端起了酒杯一饮而尽。 “一个不留!” “咱们不能全看以后,而是要看现在。” 然后他就迎来了汤昊恶狠狠的目光,因为小囡囡正提溜着大眼睛左顾右盼,似乎对这等血腥场面毫不畏惧。 “好,第二个问题!” “好汉饶命!” 紧接着汤木来到了第二个人面前,同样的方式,只是这一次,染血战刀就在他脖子上面。 青皮混混哪里听不出来他这话中的杀气,急忙求饶道:“好汉饶命啊!这些跟我们都没关系,我们也是为了讨口饭吃,都是那些堂主帮主下的命令啊!” “你这种说法,我不敢苟同。” 此话一出,掌柜顿时一怔,他深深地看了汤昊一眼,意味深长地问出了一句话。 汤木拔出了战刀,冷笑道:“你只能回答一次,若是答案不能让我满意,那我也会让你变得“更丑一些”!” “在下翁雄,族兄翁参,希望能与侯爷结个善缘!” 汤木也不废话,问了几个比较关心的问题。 “你们这黑虎帮背后站着的人是谁?临清知州?还是东昌府知府?” “不能因为没有意义就不去做,如果大家全都这样,那这大明距离灭亡也就不远了,你觉得呢?” 汤木见状讪笑了两声,然后立刻屁颠屁颠地将尸体拖出去了。 “唔……这个会打扮不错,我很满意,你可以死了!” “侯爷,您这样做,真的没有意义!” 话音一落,汤木再次下刀,斩飞了此人头颅。 “我现在杀光了这些畜生,清洗了临清官场,就算以后临清也会恢复原状,至少在这段时间内,不会再有孩子受此苦楚,百姓也可以过得好一点,不是吗?” 酒楼掌柜终究还是硬着头皮站了起来,因为经过今天这事儿一闹,他这酒楼也开不下去了啊! 所以掌柜很是不爽地坐在汤昊对面,端起酒壶一饮而尽,似乎是为了给自己壮胆。 “您今日除掉了这个黑虎帮,等您一走离开了临清,要不了多久,就会出现什么“白虎帮”、“青龙帮”,反正都是换汤不换药,到最后临清还是恢复成以前的样子!” 汤木听后眼神发冷,快要按捺不住心中的杀意了。 “你口中的更丑一些,就是让她们断手断脚,让她们脸上带疤,对吗?” 此话一出,汤昊目光微凝,若有所思地看着眼前这个掌柜。 “杀!” “活!想活!好汉饶命,饶命啊!” “都是各地逃荒逃难来临清的,他们父母养不活孩子,都会选择在码头这人来人往的地方把孩子给卖掉,尤其是女娃!” 青皮混混到底还是恢复了理智,犹豫片刻之后用出了一个略显委婉的措辞。 “我们不用买,只用盯着这些人的落脚处,然后晚上去抢孩子就行了,男娃留下来乞讨做饵,女娃则是统一送去青楼老鸨那里,等她们筛选过后剩下这些不要的,就会……让她们更丑一些!” “你是什么人的说客?” “不知中山侯,对商贾一道如何看待?” 青皮混混强忍着疼痛,疯狂开始求饶。 汤木冷声喝道,五十个青皮混混瞬间丧命。 “一直都是这样,难道就是对的吗?以前是怎么样,我汤昊不管,以后是什么样,我汤昊管不着,但现在是什么样,我汤昊必须要管!” 听到这话,青皮混混顿时一愣,竟然是真的忘记了回答。 翁参! 字良预,苏州东山人。 大明中后期苏商代表人物之一。 其生财有道,家境富裕,经商为业,且讲义气,乐于助人。 时逢嘉靖年间,倭寇入侵东山,翁参拿出大批货物变卖后,招募训练乡勇,终于击退了倭寇,保全了东山,因为这件事,百姓感激他,朝廷嘉奖他,还为其建了住宅。 苏商之中,以“洞庭商帮”为最,两山之人,善于货殖,八方四路,去为商为贾,所以江湖上有个口号,叫做“钻天洞庭”。 钻天洞庭遍地徽! 一天一地,平分江南秋色! 这就是洞庭商帮! 汤昊确认了眼前人的身份,忍不住觉得有些好笑。 “说实话,伱们的胆子确实很大!” “我汤昊自问凶名在外,你们是怎么敢在这临清设局等着我的?就不怕我一怒之下将你们翁氏杀光诛尽吗?” 听到这话,酒楼掌柜神色一肃,不复先前醉酒模样。 “侯爷言重了。” “据我等所知,侯爷所杀之人,皆是该死的贪官污吏!” “我翁氏从未有过任何鱼肉百姓之举,倒是经常做一些开棚施粥、救济百姓的仁政善举,侯爷若是不信可以命人去查!” 翁雄目光炽热地看向汤昊,丝毫没有敬畏之意,反而是如同看见了什么稀世珍宝一样。 汤昊被他这眼神给吓住了,差点一拳头打过去。 “不是,你们想要干什么?” “本侯的脾气秉性,想来你们也应该了解,断然是做不出官商勾结那一套的,所以你们还是省省心吧!” “不!”翁雄急忙解释道:“我翁氏不为钱财,只为支持侯爷剿倭,荡平倭寇,剿灭海匪,还沿海百姓一个太平!” 听到这话,汤昊顿时神情一肃。 在他记忆里面,翁氏口碑的确很好,称得上是毁家纾难的良心商贾。 “剿倭这件事情,本侯一定会贯彻到底,甚至有可能的话,本侯会出海远航灭了那个弹丸小国,所以你们其实不必……” 汤昊话还没说完,翁雄却是激动得面红耳赤。 “侯爷高义!” “咱说定了,灭了倭国!” “翁氏一族都将为侯爷鞍前马后,绝无二心!” 汤昊:“???” 不是? 你这干啥啊? 咋还赖上我了呢? “这位兄弟,咱们……” 翁雄也不废话,直接祭出了底牌,拿出了一物递给了汤昊。 “侯爷且看,这是我翁氏暗中收集到的临清官场具体情况。” “临清知州马纶,南直隶松江府人,三甲进士出身,因家族提携所以就任此职,贪腐受贿证据确凿。” “临清巡检司巡检宋醜,世袭职务,黑虎帮背后的真正主人。” “还望侯爷全力剿倭!” 说完这些话后,翁雄就起身离去了,继续躲在柜台后面,表现得跟个寻常商贾一样。 这下子,汤昊笑得有些开心了。 看来想要倭国灭亡的,不只是自己一人啊! 巡检司,类似于后世的某出所,卫、所等都是中央政府设置的正规军事机构,于地方政府则又设有巡检司。 巡检司专职缉捕盘诘,为地方州县属衙,并非隶属于卫。 也就是说,这是知州可以调动的武装力量,并不属于卫所体系管理。 巡检司设立之初,每司配有“弓兵百人”,用于防御海寇,但是后来承平日久,各地弓兵被削去三分之一,于是缺人防守,渐渐形同虚设。 但是,临清巡检司的巡检老爷,却成了黑虎帮的后台,这就有意思了嗷! 正当这个时候,汤木押着一人走了进来,此人赫然正是临清知州马纶! 马纶现在很慌,事实上当他得知中山侯乘坐的官船在临清停靠后,整个人都慌乱到了极点。 哪怕他下令让宋醜的黑虎帮老实一点,可是最终还是惹到了这尊杀神! 是以当马纶接到消息后,立刻就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并且还命人去通知了自己背后的人。 没办法,面对中山侯汤昊这尊杀神,没有人会不害怕! 如果真的有,那肯定是死人! “你是马纶?” 汤昊轻声喝问道:“黑虎帮一事,你知情吗?” 马纶听到这话,顿时眉头一皱,他想要否认,可是大家又不是傻子,否认肯定是没用的。 马纶当然知情,毕竟黑虎帮每年该给他的孝敬银子可是从来没有少过啊! 临清这一亩三分地上面,就他们三个人物了。 临清知州马纶,临清巡检司巡检宋醜,以及临清钞关的钞关御史钱正贵! 所以马纶思索了片刻,沉声道:“汤侯见谅,下官对此事……” “拖出去,斩!” 汤昊冷声下令。 听到这话,马纶愣住了,急忙开口想要解释。 然而常阔海当即行刑,将惊恐万分的马纶直接揪着头发拖了出去,然后当着成千上万的百姓面前,直接一刀剁下了他的狗头! 随即,左一刀回来了,还带回来了一群官员。 “侯爷,钞关和巡检司一应人等尽数在此!” “嗯,辛苦了,再辛苦你跑一趟,临清巡检司上下,包括黑虎帮在内,杀光诛尽一个不留,听明白了吗?” 左一刀闻言神情一振,随后领命而去。 俺可是锦衣卫,还是四卫禁兵啊! 杀这些杂鱼是不是有些大材小用了啊喂! 临清巡检司巡检宋醜,被汤木等人押送了进来,立刻就跪倒在地上。 “侯爷饶命,饶命啊!” “小的这确实是被逼无奈,如果小的不这么做,钞关那些大人们不会放过小的啊侯爷……” 汤昊面无表情地看着宋醜,然后问出了一个他最关心的问题。 “宋醜,黑虎帮致残孩童以谋利,这件事情你知道,还是不知道?” 宋醜闻言一怔,眼神里面闪过了一丝迟疑,正当他准备回答的时候,汤昊却是已经得到了答案。 “杀他全家!” “包括整个临清宋氏,鸡犬不留!” 此话一出,宋醜顿时就慌了,疯狂争辩道:“凭什么?你凭什么敢这样做?” “一切都是我宋醜做的,跟我的家族没关系!你汤昊凭什么啊?!” 汤昊冷冷地看着他,只问了一句话。 “这些孩童,不论男娃女娃,他们被你宋氏断手断脚,他们被你宋氏毁容乞讨,光凭这些,本侯就可以杀你全家了!” 汤木领命而去,准备调兵灭门! 宋醜满脸绝望地瘫软在地上,眼睛死死地盯着汤昊! “你这个剃发除须的异族蛮夷!” “你有什么资格决定我们的生死,我要入京告御状,我要敲响登闻鼓!” 汤昊觉得有些烦了,给了常阔海一个眼神。 后者也不废话,大步走上前去,狠狠一拳砸了下去,然后莽夫常阔海疼得嗷嗷叫。 至于宋醜,死得不能再死了,头盖骨都被砸裂开了,还怎么叫得出来。 常阔海就纳闷了,为啥侯爷可以一拳见到白浆,他却始终不能做到呢? 随着宋醜的尸体被常阔海拖着扔出了酒楼门口,下一个进入酒楼的人,就是临清钞关御史钱正贵。 这大明朝初年,随着会通河河道疏浚和综合治理工作完成,大运河南北贯通,运河成为当时重要的水上交通要道,京杭大运河从临清穿城而过,在这南来北往的漕船商船很多,后来的明政府就决定在这儿设卡收税。 具体时间是宣德四年,因为商贩拒用正在贬值的大明宝钞,政府准许商人在商运中心地点用大明宝钞交纳商货税款,以疏通大明宝钞,并趁机增税,在这些地点设立征收商货税款的税关,因此得“钞关”之名。 成化以后,钞关折收银两,这也是无可奈何的办法。 钞关钞关,顾名思义,钞关最初的法定征收物正是大明宝钞,大明朝廷希望借助钞关贸易中心的地位,逼迫往来商贾使用宝钞,将这些朝廷印出来的没有任何准备金的纸重新推行出去,但这种违背基本金融规律的疯梦注定破灭,至成化元年起,大明朝廷终于也不再假装宝钞真是什么值钱玩意,钞关也即开始钱钞兼收,到成化十六年开始,干脆连洪武帝明确禁止的白银也纳入了征收范围,白银随着运河通达全国。 临清钞关的地位,可谓是重中之重,现在的临清是大明八大钞关之首,除了九江钞关,还有七个钞关设在运河沿线,从北到南依次为北京的崇文门、天津的河西务、临清、扬州、苏州的浒墅、杭州的北新。 其中临清钞关地位是最为突出,不但收船税还收车税,河运陆运通吃,而且临清钞关一年的官税达到全国税收总额的两成半,长期居运河各大钞关之首! 朝廷设置钞关旨在征收船税,临清、杭州两关也兼收货税,由各差御史及户部主事监收。船税以载运商货之船户为征课对象。 钞关御史,就是钞关的头号人物。 钱正贵吓得头皮发软,膝盖一软就跪倒在地上向汤昊叩头请罪。 瞧见这一幕,倒是把汤昊给整不会了。 倒是个寡廉鲜耻的读书人! 连脸面都不要了,为了活命直接不择手段! “下官有眼不识泰山,竟然不知侯爷驾到!” 钱正贵姿态摆得很足,恭恭敬敬地开口,完全一副听命认命的模样。 汤昊见状也不多问什么,只是简单问了一句。 “张总宪知道你这么不要脸吗?” 钱正贵脸色一下子就苍白了起来。 他做的这些勾当要是被总宪张敷华知道了,他将会死得很难看。 “侯爷饶命,饶命啊!” “你贪腐了多少赃款?” 听到这话,钱正贵立刻拍着胸脯回答道。 “没有多少,钞关岁收钞两千四百万贯﹐当银十二万两,下官这两年也就捞了两万两银子吧……” “下官自知贪婪无度,搜刮了不少的银钱,但是下官没有向当地百姓多收一文钱的税,下官捞的每一笔钱都是从过往客商身上索取,并不伤百姓分毫,请侯爷明察!” 听到这话,汤昊都向他竖起了大拇指。 人才啊! 这他娘地真是个人才! (本章完) ------------ 第172章 钞关改制!钱正贵的命中贵人! 钱正贵一席话,让汤昊都惊为天人。 他承认自己贪腐受贿,却不承认搜刮了民脂民膏。 毕竟他贪腐的这些银钱,都是从过往商贾身上搜刮来的,这可与百姓没有关系! 事实上,在这些文人士大夫眼中,卑贱商贾与平民百姓不一样。 这大明王朝的商贾,一直都活跃在整个大明历史之中。 哪怕明初太祖高皇帝严厉打压商贾,禁止商贾不得穿锦衣绸缎,不得乘坐轿子,子孙后人也不得参加科考,看起来是完全将商贾的上升空间给彻底堵死了,但那不过是在明初罢了。 等到了文臣缙绅把持朝政的时候,尤其是弘治以后,这些商贾的地位大大增加,毕竟人家虽然没有政治地位,但是人家可有钱啊! 文臣缙绅想要捞银子,那也得讲究一个脸面,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自然不可能会亲自下场与民争利,平白污了自己的贤名,所以他们大多都会豢养着一些商贾替自己打理产业,或者说把这些商贾当成工具人给自己谋利,即是所谓的“官商勾结”。 以致于发展到了大明王朝中后期,比如万历年间的时候,明初那些针对商贾的禁令早就形同虚设了,商贾子弟不但可以科考,甚至还出了张四维这位内阁首辅,商贾早已与文臣缙绅融合在了一起,变成了可以左右大明王朝政治局势的强横力量,地位比之明初大大提高。 就比如先前翁氏一族选择投靠他汤昊,说白了就是想要给自己找一个靠山,当真正遇到钱解决不了的问题时,可以借助他汤昊这位中山侯的权势去解决,这是商贾安身立命的根本! 但是,不管怎么说,士农工商,说到底商贾也是百姓的一种。 “侯爷说笑了,这临清地处大运河南北交汇之处,往来货船不计其数,下官两年时间才捞了这么一点银子,确实已经是很克制了!” “钱正贵,你这话说的好像你搜刮商贾银子,那就不是贪腐受贿了一样!” 说来也有些可笑,宗钺也好,钱正贵也罢,都喜欢在贪腐受贿的同时,将这一笔笔行贿记录给详细记录下来,说白了就是给自己留下一道后手,以免日后被查处时,可以借此作为把柄,要挟那些权贵出手救人。 “侯爷这么想,下官也觉得没啥问题!” 但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这钞关御史是个肥差不假,但偏偏钱正贵生性谨小慎微,加上背后又没有贵人扶持,所以哪怕是贪腐受贿也相当克制。 “而且下官上任这段时间内,虽然确实是捞了两万多两银子,但这笔赃款也不是下官一人所得,还要给其他人分润一二,尤其是京师里面那些权贵,真正落到下官手里面的,其实还不到一万两……” 本来打算干完这一任,银子捞得差不多给自己积攒些家底,也就可以致仕回家养老算了,做个吃喝不愁的富家翁岂不快哉,没事儿还可以纳几房小妾,给老钱家开枝散叶。 “他们做生意嘛,钱财本来就不少,下官搜刮一些,那也算不得什么。” 汤昊闻言不置可否。 起初钱正贵原本以为竹篮打水一场空,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这位凶狂中山侯绝对会杀了他全家以儆效尤,甚至严重点可能还会被他剥皮实草,告诫天下官员! 但是现在,听这位中山侯的意思,自己好像不但能活,而且还迎来了仕途转机啊! 那他到底想做什么呢? 一眼就能看到仕途尽头,钞关御史就是他钱正贵仕途的终点,他现在快要到五十岁了,也没什么好折腾的了。 钱正贵讪笑着解释道。 钞关钞关,其本质还是商税,凡是与赋税有关的事情,那都离不开户部! 听到这话,钱正贵二话不说立刻从怀里取出了一本账簿,看得汤昊一愣一愣的。 “行了行了!”汤昊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你他娘地说的跟真的一样,好像你钱正贵还是个为国为民的好官了是吧?” 此话一出,钱御史顿时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汤昊嗤笑道:“两年时间捞了一万两,都他娘地赶得上一个下等贫瘠县一整年的收入了,你钱正贵生财有道嘛!” 听到这话,钱正贵立马讪笑了两声。 同进士,如夫人,没有人会在意。 “伱刚刚说,还要送钱去京师里面打好关系,具体是哪些人?把名单数额写清楚,本侯有用!” 他出身其实并不算好,不是什么士绅大族,只是个没落的官宦士家,虽然衣食无忧可以安心进学修德,奈何他自身才华也就那样,当年科考的时候只考了个三甲同进士,这也就意味着他这仕途一眼就能望到头了。 “侯爷明鉴啊,下官确实只是搜刮了这些商贾的钱财!” 不过有一个前提,那就是这位中山侯想要干什么? 他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可是很有深意啊! 一时间,钱正贵大脑疯狂运转,认真思索起了汤昊的真正目的! 毫无疑问,中山侯此行的目标,肯定是钞关! 可问题是临清钞关一年的商税也不过十二万两银子,他堂堂大明中山侯,难道还看得上这么点银子,想要自己给他做敛财工具? 这其实很好理解,毕竟大明这些钞关,都是户部负责,派遣相应主事负责对接。 所以钱正贵仕途坎坎坷坷很是不畅,在一个中等知县的位置上蹉跎了十几年,这才侥幸熬到了钞关御史这个肥差上面。 “没你娘的问题!”汤昊笑骂道:“要不要本侯给张总宪打声招呼,提拔一下你这位忠正贤良啊?” 听到这话,钱正贵顿时心头狂震。 然而钱正贵万万没想到,天杀的中山侯汤昊竟然直接突袭临清,而且还把目标打到了临清钞关上面,他这个钞关御史自然首当其冲不可避免,现在生死全都在对方手中了。 “哟呵,你这是觉得还少了吗?” “不过前提是你到底是真聪明还是假聪明,钞关一事关系重大,本侯不会任由一个蠢货坐在这个位置上面,你听得明白吗?” 不! 不是这样的! 先是天津卫和长芦盐场,然后又是这临清钞关,这位中山侯从一开始目标就很清晰明确,绝不是为了什么贪腐。 “可是下官从未掺和进巡检司这些腌臜事情,黑虎帮他们做的勾当,下官早有耳闻,也曾告诫过这马纶,奈何好言难劝该死鬼,下官也只是钞关御史,跟临清知州不属于一個体系,所以管不了他……” 他这话说得确实不假,毕竟临清钞关拥有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要是换做宗钺这个丧心病狂的狗东西来做这钞关御史,别说两年时间捞一万两了,他能一年时间捞十万两! 相比于宗钺,钱正贵确实克制了太多。 “你很识趣,本侯也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下官都是实话实说,并未苛责过百姓。” 汤昊接过账簿一看,里面的名字,全都是清一色的户部官员。 陡然间,钱正贵回想起了一件事情,那是发生在京师之中的故事。 此话一出,钱正贵顿时脸都绿了,急忙磕头求饶。 “侯爷饶命,饶命啊!” 汤昊将账簿收好,然后看向了钱正贵。 据闻这位中山侯曾经无诏调兵包围了前任兵部尚书刘大夏的府邸,却又没有动手,而是从刘大夏手中强行要走了一样东西! 刘大夏,他手中能有什么东西,值得中山侯冒如此大的风险,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得到? 钱正贵大脑疯狂运转,浮现出了刘大夏这位弘治三君子的毕生过往。 他觉得自己快要抓住真相了,就差那临门一脚! 汤昊见状也没有出言打扰,而是罕见地颇为有耐心,笑呵呵地看着这个官场老油条。 终于,钱正贵脑海中划过了一道亮光,答案也立刻变得清晰了起来。 “昔年刘大夏为了阻止成化爷重启下西洋之举,当众焚毁了郑和下西洋档案!” “但传闻刘大夏只是将其藏起来了,并没有真正焚毁,那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 “侯爷曾带兵包围刘大夏府邸,从他手中取走了一样东西,如果下官没有猜错的话,这东西就是郑和下西洋档案!” 钱正贵越说越兴奋,越说越激动。 “所以侯爷此次带兵离京,一是为了剿倭,二是为了肃清盐政,三则是为了替重新下西洋做足准备,钞关就是其中一个关键环节……” 听完这番推论,汤昊忍不住鼓起了掌。 “钱正贵,你确实很聪明。” “但你现在知道了,那就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了,不然本侯只有送你上路了!” 此话一出,钱正贵立刻就傻眼了,但紧接着他没有丝毫犹豫,立刻以头触地向汤昊宣誓效忠。 “侯爷放心,小的愿为侯爷鞍前马后,绝无二心!” 这一次,不再是什么“下官”,而是正儿八经的认主之礼。 事实上,钱正贵想得很清楚,投靠这位权势滔天的中山侯,并不是一件坏事。 毕竟谁都知道,中山侯背后可是站着皇帝陛下,所以投靠中山侯其实就成了帝党。 他钱正贵一个无人在意的同进士,磕磕绊绊地在官场爬了这么多年,现在还不过是个正七品的钞关御史,全都是因为他背后没有贵人提携! 现在贵人来了,还是那种权倾朝野的当朝新贵,那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纳头就拜,宣誓效忠,多犹豫一秒,那都是钱正贵对中山侯的不尊重! 再者说了,他钱正贵把中山侯的目的都给说出来了,他要是拒绝做“自己人”,那中山侯又岂会放过他? 所以,钱正贵其实没有其他选择,只能跟着汤昊一条道走到黑! 以后仕途如何谁都不清楚,但是现在不表态,他现在就得死! 看着如此上道的钱正贵,汤昊脸上露出了和煦的笑容。 “你确实很聪明。” “接下来,完成对临清钞关的改制!” 汤昊也没有废话,直接道出了目的。 “本侯会留下一支战兵,对外就是临清巡检司,专门负责核验商队规模,然后按照相应规定收税,而核验由战兵负责,收税则是由你负责,具体流程就是战兵开出具体数额的税票,船主拿着税票到你钞关衙署这儿交税,你再开具完税证明,凭借这证明战兵才会放行,听明白了吗?” “税票一式三份,巡检司一份,钞关衙署一份,船主自己留一份;完税凭证同样也是一式三份,巡检司一份,钞关衙署一份,剩下那份交由户部存档,都察院会对这三份票据和三份完税凭证进行抽查,若发现谁手中那份有问题,那会开启追责制度,严惩相关人员绝不手软,战兵贪腐就地处决,你巡检司贪腐剥皮实草,船主行贿杀他全家,听明白了吗?” 听到这话,钱正贵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侯爷,您为什么还要让小的主持收税?” 说实话,钱正贵是真的有些怕了,他怕自己又忍不住贪腐,然后被剥皮实草,满门抄斩! “为什么不呢?” 汤昊大笑道:“你其实是个人才,可惜被这官场龌龊磨灭了志气,所以做些贪腐受贿的勾当也可以理解!” “但是你也清楚本侯的真正目标是什么,所以这临清钞关只是一个试点,等到大业将成,朝廷就会将临清钞关这种模式推行到天下所有钞关海关,到时候你钱正贵这位临清钞关御史,凭借这份政绩不说名留青史,也可以青云直上了!” “是一时的蝇头小利重要,还是日后的锦绣前程重要,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怎么选!当然,如果你又犯糊涂了,那本侯也不介意将你剥皮的,再选一个聪明人坐这个位置!” 说得直白一点,汤昊留下的这支战兵,就是为了扼守临清钞关,并且监视钱正贵,他要是老实办事,配合汤昊对钞关改制,那以后前程肯定一片璀璨,但他如果老毛病再犯了,看见银子就走不动道了,那这些战兵也不是吃素的,该杀杀该抓抓,一个钞关御史确实没什么分量。 “侯爷英明,小的明白了。” 钱正贵立马表态,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但若是这战兵贪腐,小的该怎么办?” “只要你不贪腐就行了,至于这些战兵,他们本侯自有安排!” 汤昊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随即提出了一系列改革计划。 “自即日起,不管是谁的船,背后站着什么权贵,又或者是什么外邦使臣船队,只要过这个临清钞关,那就必须缴纳对应税额,若有什么想要强行闯关的阿猫阿狗,你通知战兵将相应人员货物全部扣下,缴纳十倍罚款再予以通行!” “规矩要立好,不管是什么船队,一律纳税,听明白了吗?” 这是一条很重要的规矩,也是钞关改制的核心内容。 一旦朝廷重启了下西洋,那这海洋贸易瞬间就会吸引大量船队出海,而外邦船队也会争先恐后地来到大明,到了那个时候要是没个规矩,仰仗权势就可以闯关不用缴税,那这钞关也就没有了存在的意义。 毕竟寻常百姓全都被限制在了乡野田地之间,哪怕是朝廷重启下西洋,跟他们也没有什么关系,反倒是这些贪婪的士绅缙绅会争先恐后地组建船队想要从中分一杯羹,而他们背后则是站着一个个朝堂缙绅,或者说达官显贵! 而这些士绅缙绅的船队本身就是为了挣钱的,一艘艘大船满载货物那肯定是家常便饭,如果因为他们背后的权贵势力,临清钞关就直接将他们放行,那这钞关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呢? 难不成就为了去为难那些寻常商贾,从他们身上搜刮一些油水? 呵,真要是这样,汤昊也不用来这临清走一遭了! 只是钱正贵听到这话后,神情却变得凝重了起来。 他可以想象得到,等到了那个时候,不知道有多少权贵想要将他给抽筋剥皮了! 这投靠中山侯做帝党,好像也不是什么太平之路啊! “放心,不用那么紧张。” “你背后站着本侯,而本侯背后则是皇帝陛下,不会让你一个人孤军奋战的!” 汤昊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后者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还有一点,税率要做出相应调整,以往是按运送路程之远近和船舶大小长阔不同分等称船料,估料定税,南京至淮安、淮安至徐州、徐州至济宁、济宁至临清、临清至通州各段均每一百料纳钞一百贯;自北京与南京间的全程,每一百纳钞五百贯,后又以估料难核,改为计算梁头广狭定税,其标准自五尺至三丈六尺不等,对吧?” “以后征税标准统一按照船只大小与货物多寡进行征税,从一料到百料一目了然,将其公布在钞关衙署门前,如此既方便了你们后续工作,也可以减少贪腐受贿的情况出现,说白了以后钞关主要的征税目标就是那些百料及以上的大船,也就是专门针对士绅缙绅倒卖谋利的一艘艘货船!” 钱正贵:“???” 啥? 啥意思? 专门搞针对? 那不是朝堂权贵我都要得罪个遍? 一想到这儿,钱正贵瞬间脸都绿了。 事实证明,天上不可能掉馅饼,投靠中山侯,前途一片黑暗啊这! 他思索了片刻,然后硬着头皮开口道:“那个侯爷,要不您再选个其他合适的人才……” “好啊!”汤昊轻笑道:“来人,将此獠拖出去剥皮实草!” “侯爷饶命,饶命啊!” 钱正贵急忙表态,道:“小的一定办好,一定办好!” “这不就得了!”汤昊笑呵呵地拍了拍他的肩头。 “小钱呐,本侯很看好你,不要让本侯失望啊!” 钱正贵:“!!!” (本章完) ------------ 第173章 抄家!士绅才是王朝最大的毒瘤! 汤昊正和钱正贵正在商议钞关细节。 汤木和左一刀联袂而来,二人身上都带着淋漓血迹。 “侯爷,办妥了!” “巡检司上下,包括那个黑虎帮,犯案人员尽皆被斩首示众!” “倒是黑虎帮底层人员,都是些懵懂无知的纤夫船夫,所以卑职没有对他们动手,询问一番后就放走了。” 左一刀沉声开口解释道。 漕帮的主体,本来就是这些纤夫船夫,为了报团取暖,在这艰难世道求生,所以才会聚集在一起。 只是他们被巡检司巡检宋醜利用,逐渐从一个报团取暖的群体演变成了黑社会,成了鱼肉百姓搜刮民脂民膏的工具。 对于左一刀的做法,汤昊没有什么意见。 如此器重信任,属实让人感动…… “侯爷放心,一刀明白。” “你这辛辛苦苦贪腐了两年多,还没人家一个知州贪腐得多,小钱你确实算是“清廉如水”啊!” 听到中山侯这话,王豺和钱正贵都是心中一震,当即躬身领命。 “一个临清知州,一个巡检司巡检,查抄出来的赃款竟然比钞关一年钞关收入还多,他们可真是好手段!” 要是人数少了,这钞关根本就无法正常运转,这还只是负责税收的文吏。 听到这话,左一刀心中一动,随即点了点头。 这临清确实不愧是天下钞关之首,商贾船队云集之地,若是发展得好,日后未尝不可以成为大明王朝的一座商业都市。 随即左一刀就出去唤了个彪形大汉进来,脸上还有一道狰狞刀疤。 他满脸懵逼地看向汤昊,不是大家都自己人了,你为啥还抄我家啊? 汤昊轻咳了两声,解释道:“掩人耳目罢了,现在还不是你暴露的时候,不然会瞒不过那些人的眼睛,明白了吗?” “留下三万两,用以作为钞关改制的启动资金,交给正贵你自己掌控,具体是招募一应技术人员,维护临清河道,按时给大家发放薪资,维持钞关正常运转等等,毕竟钞关要改制前期肯定会有不少麻烦事情,你自己看着处理吧!” “这位是临清钞关御史钱正贵,以后你就跟他做同僚,你们好好商议一番后续怎么做,要求只有一个,守好这临清钞关,不要白费本侯一番苦心,否则本侯不会手下留情!” 钱正贵脸色一阵青白交加,好悬没有跟汤昊拼命。 这个数字,确实有些惊人。 抄了人家,还要往人伤口上面撒盐,你还是個人吗你! 此话一出,汤木和左一刀都快憋不住笑了。 王豺,锦衣卫百户! “我准备在临清钞关留下五百战兵,专职负责核验税收一事,表面上就用这临清巡检司的身份,领头的将领,伱留下一个锦衣卫百户吧。” 汤昊脸色发冷,道:“本侯记得,这临清钞关一年商税收入也才十二万两吧?” 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想,临清确实是利益汇聚之地。 除了文吏之外,再加上缉私防卫的战兵,汤昊预估的是留下五百精锐战兵,这是以防真有什么仗势欺人的权贵势力强行闯关,这样一来就算按照最低的薪俸标准,每人一个月一贯钱月饷,每月至少也要支出五百多贯成本。 毕竟现在大明境内的白银并不算多,购买力还是很惊人的,直到隆庆开关的时候,大量白银才流入了中国境内,现在国内的白银主要还是朝廷开采银矿以及外邦藩属国进行的朝贡贸易。 看见他这不怒自威的威严模样,汤昊颇为满意。 这也是为何,当那些士绅缙绅听说倭国竟然有一座藏银上亿的石见银矿时,会那么疯狂的真正原因。 白花花的银子,没人不喜欢! 这可是三万两银子啊! 侯爷竟然连眼皮都不眨一下,直接就交给他了。 汤昊随即又看向了左一刀。 没办法,他们确实只从钱正贵家里抄出来了不到一万两的赃款,二人都还觉得有些纳闷,不太正常嘛! 锦衣卫,可是天子亲军,皇帝陛下才是他们的主人,这一点从未改变。 “十三万两,还真是好大的手笔啊!” 钱正贵正激动呢,突然间听到这话,一下子就无语了。 钱正贵听到这话,竟是激动得面色涨红。 “王豺,既然你是锦衣卫百户,那就应该明白以后该怎么做,这临清钞关本侯就交给你了,不要让本侯失望,不要让陛下失望!” “卑职锦衣卫百户王豺,见过侯爷!” 先是负责收税的人员,至少也要百人之多,毕竟临清作为大运河南北交汇之处,每日路过临清的大小船只南来北往都不下百艘,秋天漕粮通过的时候,每日通过的数量更是数不胜数。 然后汤木也开口汇报道:“侯爷,马纶一干贪官污吏全都被清洗了个干净,从他们家中一共查抄出了十三万两白银,包括那宋醜在内,还有那钞关御史钱正贵……” “别搞贪腐那一套,小心剥皮实草。” 建立一个标准的税关,那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得,白感动了,就不该多余这么一想。 这下子,轮到钱正贵傻眼了。 这还不算维护税关以及修缮运河河道这些基础成本,这些全部算上,每月至少要支出至少都要两三千两银子才能保证临清钞关正常运转。 “行了,此事就到这儿吧,剩下那十万两差人送回京,给陛下一个小惊喜!” 汤木和左一刀听到这话,顿时都大笑了起来。 这天津卫加上这临清,他们收拾了那些贪官污吏后,自然也没忘了抄家,真算起来可是有不少银子了啊! 再次回到临清码头,汤昊抱着小囡囡登上了官船,继续前往下一站。 “侯爷,这个钱正贵可信吗?” 汤木若有所思地沉声道:“据锦衣卫的调查,这钱正贵就是个毫无政绩的庸才,一生履历也没什么耀眼的地方,侯爷为何要让他继续做这个钞关御史?都察院那边……” “放心,张敷华会答应的。” 汤昊目光深邃,淡淡开口解释道。 “钱正贵很聪明,也是个勉强还有点良知的人。” “他之所以没有什么出彩的政绩,不是因为他无能,而是因为他背后没人提携,没有势力支撑!” “你觉得那刘大夏这辈子有什么政绩?不过弹劾了一些贪官污吏,不过是进言革除了一些弊政,但他偏偏就可以青云直上位极人臣,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政绩吗?” 听到这话,汤木和左一刀顿时都沉默了。 “刘大夏之所以能够平步青云,能够位极人臣,还有什么“弘治三君子”的好名声,不是他真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政绩,也不是他真对大明对百姓做出了什么卓著贡献,而是他刘大夏运气好,被那大学士杨溥看上了,得到了杨溥的政治余荫!” “他的名字,是杨溥取的,他的妻子,也是杨溥族女,他只要老老实实走完科举这条路,会试殿试成绩不算太差,他就可以青云直上,可以进入朝堂,早就有人为他安排好了这一切,不过都是走个过场罢了。” 汤昊冷笑道:“所以啊,一个官员的能力,跟他那些履历,其实没有多大关系。” “这个世道本就充满了不公平,朝堂官场更是如此,刘大夏从小就被安排好了一切道路,从小就注定他日后的权势地位是寻常官员一辈子都无法企及的顶点,又能上哪儿说理去呢?” 说到底,左右朝堂政局的,始终都是那批士绅缙绅。 他们通过科举大考,源源不断地向朝堂输送新鲜血液,扶持其成为士族大族在朝堂之上的代言人,以此确保自身利益,刘大夏就是其中的典型代表,而如同刘大夏这样的人,还有很多很多。 汤木摸着下巴思索道:“侯爷,有没有一种可能,废了科举制度?” 此话一出,就连汤昊都有些惊讶了。 “不是,你思想很是危险啊!” “别说什么废了科举制度了,你要是敢对科举改制,天下文人读书人全都会立刻跳出来将你骂成乱臣贼子,逼迫朝廷将你大卸八块,要不要试试?” “你不要忘了,士绅乡绅掌控地方话语权,朝堂缙绅执掌朝堂话语权,他们想要毁人清誉坏人清白,只需要动动嘴就行了,而天下百姓哪里认识你什么汤木之流,三人成虎听得多了,他们也会听信这些谣言是非!” “有一句话说得好,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到时候你汤木就是天底下头号奸臣,就是人人得而诛之的乱臣贼子,就是百姓子民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的祸国奸臣,你说最后谁能保得住你?” 嘶…… 一想到那般可怕场景,汤木顿时就倒吸了一口凉气。 真要是到了这种地步,他还不如自己一头撞死算了,以免牵连到家人。 “咳咳,我只是开玩笑,开玩笑……” 汤木讪笑着开口,满脸心有余悸。 汤昊却是意味深长地笑道:“不过你这个想法很是不错,或许等我们足够强大了,也不是不可以试试!” 汤木:“!!!” 左一刀:“!!!” 大哥你来真的啊?! 良久沉默后,汤木故作轻松地开口转移话题。 “侯爷,下一站我们去哪儿?” “山东备倭司,杀人,剿倭!” 三日之后。 小皇帝满心欢喜地看着一车车银子送进了内帑小金库。 “多少?具体数目多少?” 小皇帝急不可耐地追问道。 张永笑呵呵地给出了具体数目。 “皇爷,整整三十三万两银子啊!” 嘶……三十万两! 朱厚照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 天可怜见,当初他这位大明皇帝,问户部问内阁要个一万二盐引,这些狗东西都不给,现在野人出去转了一圈,就给他弄回来了三十三万两啊! 小皇帝激动得面红耳赤,身子发颤。 他的内帑小金库,还是第一次这么富裕过! 这三十三万两银子,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临清那些贪官污吏,抄家所得的赃款,只有十万两银子,而剩下这二十三万两,则是来自宗钺这些长芦运司的贪官污吏,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被抄家了。 仅仅只是那宗钺一人,就抄出来了十五万两巨款,简直比他这个小皇帝还要富有! 所以,贪官污吏着实可恨,着实该千刀万剐啊! 这些可真是朝廷的钱,可都是朕的钱! 小皇帝正乐呵呵地看着奏报,一个小宦官又走了进来。 “陛下,元辅大人求见!” 听到这话,朱厚照一愣,随即想到了什么,立刻就拒绝见面。 “不见,就说朕身体不适,需要休养!” “陛下,元辅大人说了,今日必须要见!” 见见见,见你大爷啊! 朕这边刚刚才搂了银子,内阁首辅刘健就跑了过来,他打的什么主意,傻子都看得出来! 朱厚照满脸憋屈地看向陈宽,凄声道:“大珰,咱能不给吗?” “皇爷,恐怕不行。”陈宽憋不住笑了。 “这查抄贪官污吏所得的赃款,原本就是贪官污吏搜刮的民脂民膏,或者侵吞的国利,所以以往朝廷的处置都是要么归还当地百姓,要么充入国库,当然以后者居多……” “充个屁的国库!”小皇帝急眼了,“那兜兜转转银子还不是重新回到了这些贪官污吏手中?” “这些银子可是野人背负骂名挣来的军费,朕还要给他留着练兵呢?东官厅大营那边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一天军费都得成百上千两银子,朕不留着练兵给这些贪官污吏干什么?” “皇爷!”陈宽沉声道:“给还是要给的,不然这些文臣缙绅会指责皇爷与民争利,平白伤了皇爷的贤名!” “但是,怎么给,给多少,这全在皇爷一念之间!” 听到这话,朱厚照这才冷静了下来。 对啊,查抄这些贪官污吏的,可都是锦衣卫自己人,那也就意味着其实刘健并不知道这次查抄了多少赃款! “咳咳,召元辅觐见吧!” 很快刘健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行礼完毕之后刚刚坐下去,竟是直接开口就要钱。 “陛下,国库空虚,还请陛下开恩!” “今岁江南那边遭了水患,加上本就是重赋重税之地,所以百姓怨声载道,基于陛下贤名考虑,应当适当予以减免……” “再者山东又出现了旱情,救灾如救火,朝廷也要拨款筹措钱粮救济灾民……” “此外就是朝廷恢复纳粮开中旧制,但因为此策刚刚宣布,一时间还没有商贾前来应标,也就是说眼下九边军费还需要朝廷自行承担……” 嗯,话里话外都是一个意思,陛下给钱吧! 小皇帝把头摇成了拨浪鼓,言简意赅地吐出了两个字。 “没钱!” 刘健闻言一愣,你这就有些不要脸了啊! 那么一车车的银子送进了内帑小金库,你以为我们眼睛瞎啊? “陛下,民生为重啊!” “这话元辅不该对朕讲,该跟那些贪官污吏讲!” 朱厚照冷笑道:“五成盐利被这些贪官污吏所得,他们还拿了这么多年,国库不空虚才怪!” “要按照朕的意思,就该将这运司给废除了,直接让京军进驻,主持盐场工作,省得这些贪官污吏侵吞国利……” “陛下!”刘健脸色一沉,“陛下心中也清楚,这是不可能的,满朝文武都不会同意!” “朕才是大明皇帝,朕需要他们同意吗?” 朱厚照一听到这话,顿时也火了,冷冷地看着刘健。 “这笔银子怎么来的,元辅比谁都清楚!” “中山侯背负了那么多骂名,这才挣来了这些银子,那这些银子就只会用于操练新军,任何人都别想打它的主意!” 刘健闻言一怔,最终选择了沉默。 朱厚照见状心里面也不好受,但态度还是很强硬。 “没有新军作为威慑,什么狗屁新政都只是一个笑话罢了!” “元辅,大明已经烂透了,要是再不想办法改变,是坚持不了多久的!” 话说到这儿,小皇帝取出了一封锦衣卫的密报,那正是左一刀亲笔所写,关于中山侯汤昊对士绅缙绅的那番诛心言论。 起初刘健看到前面的时候,神情还算控制得住,可是当他看到后面的时候,却是脸色逐渐发白,甚至整个人都因为恐惧而身子发颤。 “陛下,这……这……” “元辅,这就是事实啊!” 朱厚照神情很是落寞,他看到这密报的时候,可是气得一整天都没吃得下饭。 虽然说,野人这些言论,过于危言耸听了些,但是细细想来,却是能够逐渐琢磨出些味道。 “大明为什么会军穷民困?” “因为田地都掌控在士绅乡绅手中,都掌控在达官显贵手中!” “老百姓就算老实本分地种一辈子地,他们也富裕不起来,他们也只是在给士绅缙绅、达官显贵生产粮食罢了!” “朕这个大明皇帝,确实不是大明江山的主人,士绅缙绅才是啊!” 此话一出,刘健惊得头皮发麻,急忙起身跪倒在了地上。 而陈宽、张永等内侍也全都齐刷刷地跪了下去,连大气都不敢出。 见此情形,小皇帝叹了口气,上前亲手将刘健给扶了起来。 “元辅,朕知道你一直在竭力维持朝政大局。” “但是这样做,对大明有害无益,弘治朝就是最好的例子!” “君圣臣贤,海晏河清,煌煌一派太平盛世,可是事实真是如此吗?” “军民穷困,民穷财尽,食不果腹,民不聊生,流民暴涨,聚众作乱,揭竿而起……” “然后,然后,轰的一声,大明王朝……崩塌了!” “胡元,不就是这样亡的吗?” 刘健怔怔出神,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可是最后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他神情恍惚地行礼离去,步履蹒跚地走出了乾清宫,背影显得很是落寞萧索。 望着高悬烈日,刘健双眼溢出了两行清泪。 原来,自己这些士绅,才是王朝最大的毒瘤! (本章完) ------------ 第174章 备倭都司!错的人不是你! 山东登州水城,总督备倭都司府。 大明永乐六年,太宗文皇帝为抵御倭寇、加强海防,在登州水城设立有山东总督备倭都司府,掌管山东沿海军政事务。 早自元至元年间,山东沿海已多有倭寇侵扰,大明洪武、永乐年间,山东沿海的倭寇不减反增,活动更加频繁。 倭寇抢财劫粮,掠人伤民,不但给沿海居民造成了极大困扰,也对大明与日本、朝鲜的外交、军事、经贸活动产生了恶劣影响。 因此山东备倭都司应运而生,不过因为大明王朝上到帝王将相下到平民百姓,都将北虏视为心腹大患,所以防御重心主要也放在北虏上面,以致于洪武初年沿海卫所体系并不怎么样。 哪怕到了现在这正德朝,那满朝公卿还敢在那儿叫嚣,“北虏是心腹大患”、“倭寇是疥癣之疾”,只能说他们没有住在这海边,没有被倭寇劫掠屠戮过,因此可以站在朝堂之上说话不腰疼。 直到洪武三十一年之前,山东沿海仅有乐安卫、青州左卫、莱州卫、登州卫、宁海卫等卫,且兵员多不足配额,与东南沿海的浙江、福建和广东等省相比,山东海防力量显得非常薄弱,这就给了倭寇以可乘之机。 主要原因,还是山东半岛三面环海,拥有长达约两千五百公里的漫长海岸线,这漫长的海岸线及其东突入海的地理环境使得山东的海防极为困难,极易成为倭寇袭击的对象,在大明山东六府中,登州、莱州、济南和青州四府辖有临海区域。 终至洪武末年山东沿海地区共有十二个卫:乐安卫、青州左卫、莱州卫、登州卫、宁海卫、安东卫、灵山卫、鳌山卫、大嵩卫、威海卫、成山卫、靖海卫,七个守御千户所,以及多个备御千户所、寨、巡检司等。 汤昊翻身下马,看着眼前这些个武将文官,眼睛渐渐眯了起来。 尽管山东沿海布置了如此众多的卫所,但仍无法阻挡倭寇的侵扰,比如永乐四年倭寇侵袭威海卫,六年又大肆杀掠成山卫、大嵩卫、鳌山卫。 但,山东这地方不一样,这备倭都司更不一样。 大明朝初期因兵事频仍,多专任武臣,永乐以后为防止武官滥用职权,朝廷又设有总督、巡抚、巡察海道和兵备道等文官来监督武官。 为此,山东备倭都司和“海防三营”(即墨营、登州营、文登营)便应运而生,以便统筹山东沿海备倭事宜。 “山东备倭都司府!”卫璋不解其意,下意识地回答道。 山东备倭都司设立于永乐六年,专门负责山东海防备倭;紧接着正统五年,朝廷又设置了一个山东巡察海道,专门为文官开辟出一个体系,插手山东备倭军政,通常由提刑按察司副使或佥事担任,有时也由布政司参政、参议担任。 汤昊看向卫璋,扬了扬手中马鞭,笑着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汤昊本来就是钦差大臣,先前不管是在天津卫还是在临清,都是选择暗访,没有怎么使用这些权力罢了。 不过看眼前这架势,整个山东备倭都司已经沦为了巡察海道公署的下属机构,这么多个武将勋贵在计弘伟身后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汤昊捏着马鞭挥了挥手,笑道:“急什么?本侯到底是武勋出身,所以跟你这文官尿不到一个壶里去!” 汤昊见状也跟着笑了笑,这个卫青可不是西汉名将卫青,而是大明名将卫青。 这些文官初期只是临时派出的专门督管地方军事的差遣官,并不是常设官职,但随着朝政大权尽数落入文臣缙绅手中,致使其权利逐渐渐大,职务也逐渐固定下来,于是渐渐成了定制。 “行了,都起来吧!” 他倒是想要看看,这备倭都司的水到底有多深! “卫璋?宣城伯卫璋?你爷爷是名将卫青?”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俺都上赶着来向你示好了,你这啥意思啊? 一想到这儿,计弘伟就扭头看向了身后一个汉子。 不过眼下他孙子卫璋的表现,就让中山侯有些不满意了。 不过这山东地界上面的三方势力,此刻面对大明中山侯,却是全都跪地行礼。 “那你一个按察司副使在这儿做什么?”汤昊又看向了计弘伟。 所以这些一应官员,当然要叩拜行礼。 这汉子身形魁梧相貌硬朗,年不过四十左右,一张国字脸不怒而威。 之所以发生这样的情况,主要是山东海岸线漫长,沿海各地卫所事权不一,不便统一调度,从而给倭寇以可乘之机。 他立刻上前向汤昊抱拳行礼道:“卑职山东备倭都司指挥使卫璋,见过中山侯!” “早就得知陛下亲命中山侯巡视沿海卫所,还请中山侯移步入内,容下官向您汇报一下军情!” 对于这样一位抗倭英雄,汤昊还是比较敬重的。 为首之人倒是個文官,笑着上前行礼道:“下官提刑按察司副使计弘伟,见过中山侯!” 卫青在任职山东备倭都司指挥使期间,他严格操练卫所官兵,“聚各卫马步水军,于登州一处操备,遇夏分调,以守文登、即墨诸处,及秋复聚继续操练”,以此保证了备倭都司的强横战力,多次击溃了前来袭扰劫掠的倭寇杂碎。 “侯爷英明!”卫璋咧嘴一笑,满脸骄傲之色。 没错,因为文臣缙绅常年把持朝政,所以“文盛武衰”不只是在朝堂上面,地方之上同样如此。 所以汤昊带着一万精锐新军和三千四卫禁兵,打出钦差大臣的旗号,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进驻了登州水城,直奔这备倭都司府而来。 靖难之役中,卫青以蓟州百户的身份归顺燕王朱棣,积功升任都指挥佥事,前往中都凤阳任留守司事,后改往山东沿海防倭,此后驻扎山东沿海抗击倭寇十几年,期间还率军平定了永乐十八年的唐赛儿起义,也是位功勋卓著的名将。 毕竟眼前这位中山侯,那可是出了名的喜怒无常,心狠手辣,就是个无法无天的狂徒莽夫! 长芦运司都运使宗钺的人皮袋,现在可还挂着长芦运司衙署里面啊! 面对这样一尊凶狂煞神,别说他计弘伟了,就算山东地界上的三位封疆大吏来了,那也得赔上笑脸小心伺候着! 计弘伟听到这话,顿时就愣住了。 此话一出,计弘伟一张老脸瞬间垮了下来,但他却是不敢发作。 奉旨钦差,巡行天下,代表的是大明天子。 因为,汤昊这一次没有来虚的,而是摆出了钦差大臣的派头。 “中山侯明鉴,下官只是……” “备倭都司指挥使是何人?上前说话!” 此刻这座备倭都司府前,站着乌泱泱一大片官员,有文官也有武将,甚至还有宦官,再正常不过的大明政治格局,武将勋贵——文臣缙绅——宦官阉人,不管走到哪儿都有这三方势力互相掣肘制衡。 由于这些巡察官驻扎在省城济南,“东巡海上而道里辽隔”,导致公务积滞不能及时处理,为提高办公效率,或者说为了更好钳制山东军政,弘治十二年,时任兵部尚书的马文升应登州人崔宗等人的奏请而下令在莱州建立巡察海道公署。 “滚回你的巡察海道公署去!” 这下子,计弘伟再也绷不住了。 他好歹也是正儿八经的地方大员,而且手里面还握着不小的实权,何时被他人这般当众羞辱过? 计弘伟本来还想撂下几句狠话,可是当他注意到汤昊锐利的目光时,吓得立刻就闭上了自己嘴,然后灰溜溜地带着麾下一众官员走了。 这次可真是热脸贴了冷屁股,气煞老夫! 赶走了这些烦人的家伙后,汤昊这才带着汤木、左一刀等人进了备倭都司府。 来到议事大厅,汤昊看向正中央挂着的那副地图,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这是山东备倭都司的海防图,下辖三营二十四卫所。 府衙设置在这登州水城,登州水城是天然的防护港且地势高,进可功,退可守,游刃有余,且有内陆卫所防护,可以称为抵御海上敌人的山海关。 三营就是海防三营,即墨营、登州营、文登营,而且三大营海防各有侧重:登州营管辖地区广阔,独挡山东北面海防之险,文登营凸出入海,独挡山东东面海防之险,即墨辖区海岸线长,独挡山东南部海防之险。 三营归备倭都司管辖调度,军营驻地又设在所控各卫的中心地带,“鼎建相为犄角形胜,调度雄且密矣”,三营能够互相呼应,调度配合,如此严密的防守对于倭寇自然有一定的威慑作用。 事实上,除了这海防三大营,除了这一系列的沿海卫所外,到各个要害关键处比如那些海岛等等,朝廷还设置有大量巡检司,这些巡检司常筑有营垒、峰台、斥堠等,周围有时还有濠堑,并有公厅、兵房供办公和住宿之用。 巡检司下面,还有遍布各地的大小水寨,“每三十里设一总寨,就三十里中又设一小寨,使斥堠烽燧相望”,水寨主要是为加强各个斥堠、烽火台之间的联系而设,以确保倭寇发动突袭卫所来不及做出反应。 从大小水寨到巡检司,再到沿海卫所,然后就是海防三大营,最后是这山东备倭都司。 大明王朝为了抵御倭寇加强海防,构筑了一整套侦察与防御体系,可谓是倾注了心血保卫沿海子民! 可是结果呢? 到了现在,这海防体系形同虚设,倭寇来去自如,倭患日益严重! 包括大明皇帝在内的整个大明王朝,都视倭寇之患为疥癣之疾,都不怎么重视,更没有放在心上。 甚至,这套侦查防御体系,还是被大明自己人从内部破坏的,为了走私谋利,不顾沿海百姓生死。 汤昊凝视着这备倭都司海防图,幽幽开口道。 “卫璋,给本侯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汤木和左一刀没有犹豫,当即缓缓拔出了战刀。 常阔海等将领则是盯上了一众备倭都司的武将,只要自家侯爷一声令下,他们立刻就会拔刀相向,血洗整个山东备倭都司。 卫璋听到这话起初满是错愕,但错愕之后便是释然,直接跪倒在地上。 “侯爷,没什么好说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有人通过沿海卫所与倭寇勾结走私谋利,此事你知道吗?” 汤昊开口问道,给了卫璋解释的机会。 “知道!” “很好,那伱为何不阻拦?” 卫璋满脸苦涩,惨笑道:“阻拦?怎么阻拦?” “备倭都司只是行都司,是山东都指挥使司的下属军事机构,都指挥使的命令,卑职怎么违背?” 这个答案,倒是汤昊没有想过的。 说得直白一点,山东都指挥使司需要负责整个的军务,正是因为事务太多不能集中精力处理海防事务,导致军机滞留,解决不畅,延误对敌时机,所以太宗文皇帝朱棣才会创造性的新设立了备倭都司,全称为“总督登莱沿海兵马备倭都指挥使司”,专职负责海防军务,抵御倭寇。 但关键问题在于,备倭都司隶属于山东都指挥使司之下,在卫璋这个指挥使头上,还有一个山东都指挥使,执掌整个山东之地的兵马大权。 “第二个问题,你卫璋有没有参与其中谋利?” “没有!”卫璋这一次回答得很坚定,“卑职若是做过一次,侯爷可以立刻砍了卑职的脑袋,绝无二话!” 这个答案,勉强可以保住卫璋这条命。 “第三个问题,海防三营是哪一营出了问题?还是说三营都有问题?” 听到这话,卫璋身体一颤。 “侯爷,卑职……” “要么说,要么死,你选!” 汤昊一直背着手,没有去看这卫璋。 说实话,要不是考虑到备倭都司这些人接下来还有用处,汤昊早就大开杀戒了,哪里用得着跟这家伙在这儿废话。 “不要考验本侯的耐心!” 这一次,卫璋不敢迟疑了。 他虽然贵为宣城伯,好歹也是大明王朝的正经武勋,可是这身份在大明中山侯面前根本就不够看! 人家可是敢在宫门口殴打张家兄弟的狠人,而且打完还屁事没有,继续执掌京军! 更何况,他现在还是带着一万三千大军,双方根本就没有什么可比性。 是以卫璋果断开口,给出了汤昊想要的答案。 “是文登营!” 文登营,设立于宣德二年,辖有宁海、威海、成山、靖海四卫,凸出入海,独挡山东东面海防之险。 汤昊豁然转身,锐利目光扫视全场。 “文登营指挥是何人?” 顺着卫璋的视线看去,一个相貌清秀的年轻男子顿时面色惨白。 汤木给了常阔海一个眼神,后者立刻上前将这厮给拖了出来。 骤然间大祸临头,边宇达疯狂大喊道:“放开我!快放开我!” “你们不能杀我!汤昊,你不能杀我!” “我叔父是山东都指挥使边雄,我叔父是边雄!” “你敢杀我绝对走不出山东!” 哟呵,没想到还挖出了一条主线嘛! 汤昊饶有兴致地点了点头,然后给了左一刀一个眼神。 高冷面瘫男见状很是无奈,挥了挥手示意两名锦衣卫上前,将边宇达给拖了出去,也不用挑地方了,就在门口开始了严刑拷问。 边宇达凄厉的惨叫声与哀嚎声响彻全场,大厅内的众人听后全都吓得身子发颤,连大气都不敢出。 这一刻,他们是真正体会到了大明中山侯的狂戾凶威! 汤昊看向卫璋,忍不住训斥道。 “你一个名将之后,还能被这种权贵子弟给欺负了?” “就没点骨气,干死这种小杂鱼?” 卫璋苦涩一笑,明明才四十来岁,却是满脸老态。 “侯爷,您不懂,卑职要为这些沿海军士负责啊!” “自从永乐以后,沿海军卫日益糜烂,三大营军务废弛,而权力也都被巡察海道公署掌控,卑职想要多要些钱粮修缮烽火墩堡,上面都不给批,为此还被都指挥使给骂了一顿……” “很多事情,不是卑职想做就能做的,这些年要不是卑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这些杂碎与倭寇勾结谋利,这备倭都司指挥使只怕早就换人了,那样兄弟们的日子更加难过!” “不!”汤昊轻笑着提出了反对。 “你有没有想过一种可能,要不是你卫璋不愿同流合污,在这儿拦着阻挡大家财路,整个备倭都司三大营一起跟着文臣缙绅和倭寇做买卖谋利,大家这日子是不是好过多了?” “你们说,本侯这话有没有道理?” 汤昊看向这些备倭都司的武将,后者全都齐刷刷地地下了头,不敢去看卫璋的眼睛。 直到此刻,卫璋才终于明白,为何他会与自己麾下这些将领离心离德了。 呵呵,真是讽刺啊! 原本应该是抵御倭寇保护百姓的备倭都司,竟然变成了与倭寇合伙走私做买卖的伙伴! 现在还要怪他卫璋阻拦了这些人的财路,恨不得将他杀之而后快! 这个世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侯爷,卑职真的错了吗?” 卫璋红着眼眶看向汤昊,眼底深处全是茫然。 汤昊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宽慰道。 “错的不是你卫璋!” “而是这个大明王朝!” (本章完) ------------ 第175章 打草惊蛇!地方三巨头! 边宇达嘴巴很硬,但是骨头很软。 没费多少功夫,左一刀就拿着供词走了进来。 “侯爷,问清楚了。” “山东都指挥使边雄,出身京师河间府边氏,土木英烈之后,被选为天顺帝(朱祁镇)勋卫,深得器重。” “后不久鞑靼小王子进攻大同,乘胜至雁门关下,朝廷派遣保国公朱永率军出征迎敌,边雄随军出征斩首三十余级,因此声名大噪,随后一路青云直上,直至升任山东都指挥使。” 土木英烈,指的是当年为了保护朱祁镇这个人渣皇帝,在土木之祸中无辜惨死的那些文官将佐后人。 朱祁镇这个人渣还算是有点良心,复辟登基之后给了这些阵亡臣子一个英烈名头,赡养补偿他们的遗孀家人,而武将子弟大多被选为了勋卫以示恩宠,可能是想借此弥补一下心中的愧疚吧。 “河间府边氏?好像是个官宦世家嘛!” 汤昊若有所思地笑问道,先前他练兵那大半年时间里,也不是什么都没做,恶补了一下这個时代的基本常识,包括但不限于一些比较出名的士绅大族,就比如这个京师河间府边氏。 那些倭寇杂碎活该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从洪武年间开始打造沿海防御体系,到永乐年间设置山东备倭都司与海防三大营,从中央的都督府,再到地方的都指挥使司、指挥使、千户、百户、总旗官、小旗官等构成严密的管理和战斗体系。 “倭寇该杀,这些杂碎亦该死!你有没有胆子,随本侯宰了这些杂碎?重铸当年让倭寇闻风丧胆的备倭都司?” 军屯制度既不误农事,又能养兵备倭,一举两得,故在明初的沿海卫所中得以推广。 汤昊幽幽解释道:“永乐年间,太宗文皇帝本就有意整饬海防不靖的情况,加上他老人家有意迁都北京,以北京为京师,那么山东的海防将直接关系到直隶的安全,所以针对山东等地的海防改革开始酝酿,逐步增加驻守兵士,建立三大营,然而沿海卫所虽然建立当时在规制上属于山东都指挥使司,都指挥使司负责全山东的军务,当时的山东区域比现在的山东要大很多,都指挥使司工作繁多,以造成无暇顾及海防之态,于是山东备倭都司和海防三大营就应运而生。” 汤昊立刻问及正事,已经有些按捺不住心中的嗜血本性了。 大明王朝还有春巡与夏巡,首先以舰队巡逻于海上,警戒侦察和寻机歼敌,当发现有倭寇深入内海,则利用报警通讯系统,集中水师与外岛守军协同歼灭,若是倭寇登陆,则以水师与沿海卫所驻军协同歼灭。 “那这勾结倭寇走私谋利的事情,拷问清楚了没有?” “先留他一条小命,暂时关押起来,告诉他想活命的话,可以做污点证人,指认一下他那位好叔父,不然就去死!” “想要海防安全,就必须增加陆地的防卫力量,化点为面,犹如海上长城戍卫京师,于是太宗文皇帝在洪武时期的海防基础上进行了完善,先后在即墨、登州、文登三地组建了海防守备营———即墨营、登州营和文登营。” “原来真是个废物!”汤昊一时间有些失望,随后摆了摆手。 除此之外,地方上又设置有巡检司,其所属的墩堡遍布沿海要地,形成了有效的侦察与防御体系,山东又设置了总督沿海兵马以专门镇压倭寇的备倭都司,协调沿海诸卫所的海防三营,总管青登莱等地海防事务的巡察海道和专门负责军事的兵备道等机构。这些机构的设置,无疑有利于加强沿海各卫所的协同配合与机动作战能力,为山东海防提供了有利保障。 “太宗文皇帝与太祖高皇帝不同,太祖高皇帝对海上军事极其抵触,而太宗文皇帝却是极其重视,凡是好方法就是可以使用的方法,对于广袤的大海,想要击败倭寇,必然需要主动出击,也可以进行海上巡防,进而保护陆地,所以才会有了郑和下西洋的壮举。” 此话一出,卫璋顿时浑身剧震。 再加上巡察海道这些文官的掣肘限制,玩忽职守,耽于享乐,甚至是贪腐受贿……致使好好的一套沿海备倭体系,就这么彻底糜烂了下去! 没什么好说的,他做备倭都司指挥使这么多年,亲眼目睹太多沿海百姓因为倭寇的劫掠袭扰而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对,但是不全对!” 此外大明水师还经常出动舰队攻击敌占岛屿,粉碎倭寇的基地,这种进攻型战略的顶点是在追击倭寇的战斗中水师将士曾到达朝鲜海岸与琉球群岛。 左一刀领命而去,议事大厅里又陷入了沉默。 倭寇,是杂碎,当然该死! 这些勾结倭寇谋利、致使备倭都司糜烂之人,更加该死! 真要说起来,备倭体系糜烂,当真怪不得卫璋这些沿海卫所武将,哪怕他们自身也肯定有着贪腐之举,可毕竟那是个人行为,影响不了大局。 左一刀面无表情地给出了答案,锦衣卫本就是谍报机构,这些情报他还是知道的。 这大明沿海备倭体系的糜烂,不是某个人的原因,而是某个群体的原因! 就跟那长芦运司一样,有太多人想要这备倭都司糜烂! 因为只有备倭都司烂了,他们才可以勾结倭寇走私货物,才可以借此赚取暴利! 主动出击,永远好过被动防御。 他当即单膝跪地,红着眼睛喝道:“卑职愿誓死追随侯爷!” “你们知道,这山东备倭都司的意义吗?” 有一个算一个,他绝不会手软! 汤昊继续转头看向那副海防图,陷入了沉思。 汤昊真正想要杀的人,是提供货物形成这贸易链条的士绅缙绅! 说实话,他倒是真不怕什么山东都指挥使,最简单快捷的办法,就是直接带着大军杀过去,把那边雄的脑袋砍下来当球踢! “侯爷说的不错,边氏确实是官宦世家,朝堂之上还有不少边姓官员,比如湖广道监察御史边宪,以刚正不阿闻名朝野。” 自此以后,山东基本上完全丧失了海上防倭的主动权,而只能依靠沿岸工事进行被动抗倭,这种消极被动的防倭策略导致的结果就是:一旦有大批倭寇进犯某处,本地官兵无力抵挡,临近卫所往往也来不及应援;等援军来到,倭寇早已将之洗劫一空,转战它处掠夺——被动防倭对于倭寇的这种流窜行动往往无可奈何。 左一刀摇了摇头,道:“这边宇达就是个纨绔子弟,靠着边雄的关系才能做这个一营指挥,他只知道边雄让他做文登营指挥,就是为了更加方便走私货物,仅此而已!” “卫璋,以往卫所糜烂确实不能只怪你一人,但是现在本侯来了,就想问你一句话。” 再比如为了消除来自东南亚方向的海上威胁,郑和的船队曾在马六甲海峡与之展开激战。 总之,歼敌于海上是海防战略的核心,更是一套卓有成效的海防体系。 “事实证明,太宗文皇帝的决策是极其英明的,至少在永乐到宣德年间,倭寇即便曾经强行劫掠也被我大明战兵给击退了,而且洪武永乐年间,大明水师保持着高强战斗力,并且是积极主动地出海清剿倭寇浪人,针对来自倭寇的海上威胁,大明每一年都派出上千艘战舰在南北海域内巡逻,即所谓春巡与夏巡。” 卫璋沉声道:“加强海防,抵御倭寇。” 可是这样一来,无异于是打草惊蛇,毕竟真要说起来,边雄就相当于是个掮客中间商,负责维持这条贸易渠道罢了。 中山侯突然发问,一众备倭都司武将全都神情紧绷。 可仁宣之后,明朝开始收缩海防线,远洋船队被召回,大型舰只停止建造,岛屿基地被放弃,撤退政策使水师受到重创,海防线被从远海甚至外洋压回海岸。 尤其是卫璋还身为备倭都司指挥使,他的职责原本就是应该保护山东子民不受倭患之苦,可是这么多年来他保护了个什么呢? 倭寇该死! 这些与倭寇勾结的杂碎同样该杀! 中山侯这不是在逼迫他,而是给了他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大不了就是个死,这种憋屈的日子,他卫璋早就过够了! “那你们呢?”汤昊看向卫璋身后的备倭都司将领。 这些将佐面面相觑,随即全都单膝跪地宣誓效忠。 当然,这里面肯定也有假意投诚之人,汤昊也浑然不在乎。 “很好,现在执行本侯的第一道命令。” “汤木一刀,派遣兄弟们进驻备倭都司下辖的三营二十四卫,整合所有可战之兵,卫璋调动你的麾下全力配合!” “敢有暗中反抗之人,杀;敢有懈怠了事之人,杀;敢有阳奉阴违之人,杀!” 一连三个“杀”字出口,整个大厅里面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卫璋带头表态,沉声道:“末将领命!” “但是侯爷,边雄那边……” “立刻去办!其他事情本侯自有安排!” 众将听后当即动身,前去执行军令。 然而等他们走出了大厅后不久,却是有几匹快马直奔山东治所济南而去。 这些人的小动作,当然瞒不过锦衣卫的眼睛,左一刀立刻将此事上报。 “侯爷,看来这一次我们还是太仁慈了。” 汤木阴恻恻地笑道:“按照以往的规矩,就该先去那济南,将这山东官场的三巨头给端了再说,哪里还用得着这么麻烦?” “拿下了这三巨头,直接交给左一刀拷问一番,到时候背地里有哪里杂碎勾结倭寇走私谋利,不是一目了然了吗?” 听到这话,汤昊神情古怪地看了汤木一眼。 这小子是不是跟在自己身边久了,怎么越来越邪性了啊! 左一刀没好气地怒骂道:“你也说了,那是地方三巨头,没有证据你怎么敢直接抓人?这会乱了规矩,更会给侯爷招致非议!” “证据?”汤木讥讽道:“伱锦衣卫先奏后斩皇权特许,什么时候抓人还需要证据了?” “……” 汤昊也乐了,他最喜欢看汤木和左一刀吵架,偏偏左一刀这个高冷面瘫男嘴皮子远没有汤木利索,所以一直都是吃瘪的那一方,把面瘫男给气得面红耳赤想要拔刀砍人。 汤木口中的三巨头,就是大明王朝地方三司的最高长官,布政使,按察使,和都指挥使。 地方三司是指承宣布政使司(简称布政司)、提刑按察使司(简称按察司)和都指挥使司(简称都司),这三个机构分别负责地方的行政、司法和军事事务。 三司共同构成了大明地方政府的核心,旨在加强中央集权。布政司是民政总机构,负责地方行政事务,执掌钱粮大权;按察司是司法总机构,掌管司法监察事务;都司是军事总机构,负责军事事务。这三个机构直接对中央负责,互不统属,确保了中央对地方的有效控制。 “地方三司”各自独立,相互没有隶属关系,但是“三司”的品级是有区别的,以都指挥使为最高,布政使次之,按察使为最低。 都指挥使(正二品),都指挥同知(从二品)、都指挥佥事(正三品);布政使(从二品)、参政(从三品)、参议(从四品);按察使(正三品)、副使(正四品)、佥事(正五品)。 而三司各自对接的中央也不同,布政使是户部负责的,按察使是都察院和刑部负责的,而都指挥使是五军都督府和兵部负责的,现如今五军都督府名存实亡,其实也就是兵部在负责。 从这就不难看出,文臣缙绅把持朝政之后,早就将手伸到了地方官场上面,这一个个都指挥使要么是比较听话的,要么就是他们的自己人,至于那些不听话的则是一辈子都没可能坐上这等实权高位。 比如抗倭名将戚继光,被文臣缙绅打压了大半辈子,遇到了救时宰相张居正,这才得以高升,最后凭借累累战功做到了蓟州总兵,负责北境三镇军务,最后加封正一品左都督,相当于后世的军区司令。 而与他齐名的俞大猷,就没有戚继光这么好的运气了,他率领“俞家军”所向披靡,连战连捷,凭借战功成为威名远扬的抗倭名将,结果官职没怎么升,反倒是多次被下狱,四十多岁快要知天命的时候,还只是区区一个正五品的作署指挥佥事! 这就是文人的手段。 汤昊是幸运的,他一来到大明就意外救下了小皇帝,所以直接“一步登天”,达到了寻常武将一辈子都触及不到的顶点。 但即便如此,汤昊也不能真个为所欲为,或者说他没有必要直接去找这山东官场三巨头的麻烦。 “其一,本侯的目标,在于勾结倭寇的士绅缙绅,那么自然要来这备倭都司,而不是去山东济南。” “其二,你想要快刀斩乱麻,基本上不太可能,三巨头这种级别的官员,本侯是可以杀,但杀了他们只会打草惊蛇,所以不如以静制动。” 以静制动? 汤木闻言顿时眼睛一亮。 “侯爷的意思是……” “我现在都搞出这么大的动静了,你觉得那些人会不会慌,他们又会怎么做?” 汤昊笑眯眯地反问道。 “本侯不怕他们出手,就怕他们不出手!” 打草惊蛇不可取,但是以静制动却完全可以。 汤昊倒是想要看看,这山东官场的水,到底有多深! 从备倭都司府赶往济南的眼线,顺利地见到了自家主人。 山东都指挥使边雄得知汤昊的动作后,顿时暴怒到了极点,但同时整个人都有些发慌。 一个侄子的死活,边雄自然是不在意的,当初之所以运作一番让边宇达去做这文登营主将,不过是为了方便跟倭寇交易罢了。 但是现在,边宇达直接就被那汤昊给揪出来了,而且还得知了他背后的人是自己! 试想一下,被凶狂中山侯给盯上了,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惊惶之余,边雄也忍不住怒气冲天。 “卫璋!” “你真是好得很!” “现在中山侯来了,你就迫不及待地给他当狗是吧?” “老子倒是要看看,他汤昊有没有这个本事,掀翻这山东官场!” “来人,立刻去请另外两位议事,告诉他们,再不来的话,中山侯就要破门抄家了!” 下人听到这话,立刻前去传令。 边雄口中的“另外两位”,自然就是山东布政使黄兴辅、山东按察使朱懋恭,二人都是成化年间的进士,背后也站着势力扶持,不然也不可能做到封疆大吏的位置上面。 听闻边雄传话后,两位封疆大吏不敢怠慢,立刻就匆匆赶了过来。 密室里面,三巨头再次会面。 边雄直接将矛头对准了按察使朱懋恭,质问道:“那计弘伟是干什么吃的?他怎就轻易让卫璋投了汤昊?” 朱懋恭捋了捋长须,道:“这汤昊就是奔着备倭都司海防三大营去的,根本就不给计弘伟说话的机会,将人直接赶走了!” “好一个嚣狂中山侯!”布政使黄兴辅叹了口气。 一阵短暂沉默后,边雄忍不住开了口。 “现在该如何是好?” “汤昊现在肯定盯上我了,只怕会有所动作!” 按察使朱懋恭凝眉陷入了沉思,他在思索着对策。 黄兴辅却是早就有了主意,显得颇为镇定。 三巨头中,他这位布政使资历最老,年龄最大,所以居于首位。 “慌什么?汤昊他敢直接对你动手吗?你卫所大军难道全是摆设不成?” 边雄闻言苦笑着摇了摇头,他麾下那些杂鱼怎么敢跟汤的一万京军精锐为敌啊! 双方根本就不是一个水平上的,卫所军可以叫做官兵,而汤昊的京军则是正儿八经的战兵! “汤昊直接去了备倭都司,而不是这首府济南,就意味着他不敢对我们直接动手!” 黄兴辅沉声道。 “现在这山东太安宁了,得给咱们这位过江龙找些事情做。” 听到这话,朱懋恭顿时眼前一亮。 “你的意思是……” (本章完) ------------ 第176章 兴风作浪!好阴损的手段! 乾清宫。 朱厚照又发怒了。 刘瑾看着愤怒的大明皇帝,满脸谄媚地开口道。 “皇爷息怒,那些运司官员都是上不得台面的货色,放了也就放了吧!” 事实上,刚刚在文华殿廷议,首要第一事就是关于运司官员贪腐受贿一事,包括长芦运司在内的六大运司官员,全都停职接受审查,从五品以上的官员更是被勒令回京述职。 按照小皇帝的想法,这批官员贪腐受贿证据确凿,不说将他们给剥皮实草,至少也得罢官去职逐出朝堂,然而内阁首辅刘健、吏部尚书马文升和都察院都御使张敷华这三位朝堂真王却坚决反对。 他们给出的解决办法,是收缴其违法所得的赃款赃银,然后贬到地方上面为官布政。 原因很简单,这些运司官员背后站着大量的士绅大族,他们又岂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人被皇帝陛下按律论处? 先前小皇帝给出了交易底线,那就是朝廷拿七成盐利,灶户拿半成盐利,剩下那两成半朝廷不会过问,交由各方势力去瓜分。 这个交易,可以做,但前提是,小皇帝必须放了运司官员! 一不能断了人家的仕途,二不能害了人家的性命,继续任由他们在朝为官。 朱厚照起初还没有反应过来,他不明白为何刘健、马文升和张敷华三人会给出这么一个可笑的解决方案。 张永? 不过接下来,小皇帝陛下自然就怒了。 县的佐贰官就是主簿县丞,州之佐贰官为州同、州判,府之佐贰官为同知、通判,都是些屈居人下仕途不畅的职位。 朱厚照笑盈盈地点了点头,夸赞道:“不错不错,还是伱刘瑾这脑子好用,恶心人的法子,还是你在行啊!” 听到这话,朱厚照顿时眼睛一亮,忍不住鼓掌叫好。 所谓“佐贰官”,“佐”和“贰”都有副手的意思,所以指的是正印官的副手,也叫做“副职官员”,亦称“辅佐官”。 一个蠢货罢了! 十个张永都比不过他刘瑾一人! 只有那个横空出世的中山侯汤昊,才是刘瑾眼中的唯一敌人。 他很清楚一点,只要自己不断为小皇帝排难解忧,那小皇帝就离不开他刘瑾,迟早会让他重新执掌大权! 陈宽? 唯有地方三司这个地方最高衙署里面的佐贰官,比如参政、参事、副使、佥事,具有三司佐贰官之性质,受三司派遣,守、巡一方,或专负某项事务之责,才算是有着不错的前程。 刘瑾心中一动,急忙领命而去。 你可以对盐政运司改制,你也可以拿走七成盐政利润,但是我们的人你可不能动,就算不能继续留在运司为官,那也可以去地方上面布政,反正不能就这么被你给整死了。 刘瑾这个建议,最恶心的地方就在于,将这些运司官员全部贬为下等县佐贰官,他们也基本上没有升迁的可能,既表明了朱厚照这位皇帝陛下的不满,也等同于是满足了士绅缙绅的要求,可以顺利完成盐政利益交换。 还是同样出席文华殿廷议的刘瑾反应比较快,直接当场戳破了文臣缙绅的这些小心思,朱厚照这才终于明白了。 京师城郊的大兴、宛平二京县,因其地位特殊俱为正六品。 作为陪伴朱厚照成长的大伴,刘瑾当然知道小皇帝为何如此震怒。 “去司礼监走一趟,告诉陈大珰亲自去一趟内阁,让内阁照这办法拟旨!” 比如,一县的长官称为知县,亦俗称县令,知县的品秩曾有差别,吴元年定,上县知县从六品,中县正七品,下县从七品,不久俱定为正七品。 盐政利润原本就应该由朝廷掌控,这是国家大计更是国政根基,他朱厚照白白让出了两成半的盐利给这些各方势力,他们结果还不知足,还要保下六大运司的贪官污吏! 这是不是太欺负人了? 最终,廷议不了了之,皇帝陛下愤然离场。 “那些可都是朕的子民,朕这个皇帝是他们的君父,朕要是真的这么干了,一辈子都会被人给戳脊梁骨!” 他还能独掌司礼监多久? 一条老狗罢了! “毕竟他们贪腐受贿乃是事实,任何人都反驳不了,既然如此那不如直接将这批官员贬去那些下等府县做……佐贰官!” “奴婢的意思是,这些官员可以不杀,但也可以不让他们好过!” 怎么夸起人来都有些怪怪的? 这还是他自起复后第一次得到重用,可以代陛下传旨了! 刘瑾听后露出了皮笑肉不笑的尴尬笑容。 那笔盐政交易自此也就没能达成,而运司官员也全都被扣押在锦衣卫诏狱里面。 而知县的佐贰官二人,其中县丞一人,正八品;主簿一人,正九品,知县的副职是县丞。 真是不容易啊! 经过《帝鉴图说》的教导,朱厚照原本有些走歪的三观,逐渐被汤昊给强行扳正回来了,至少现在的小皇帝明白,做皇帝要时刻将百姓子民放在心上,而不是天天跟这些文武公卿打嘴炮。 毕竟,皇帝可是天子,大明王朝的主人,结果现在这满朝文武各方势力,分明就是没有把他这個大明皇帝放在眼中,给了利益还不够还想要人,换做任何一位帝王都咽不下这口恶气! “皇爷,六大运司官员多达上千人,确实不能全部杀之了事。” 你只是说要做官嘛,佐贰官那也是官啊! 什么? 我堂堂进士出身,你让我到一个下等县做县丞,哪里有这般羞辱人的? 对不起,朕就这么羞辱你了,怎么着吧? 不要忘记了,先前野人在京的时候,可是逼迫满朝公卿立下了一个规矩,以后任何官员再也不得无故请辞致仕,否则革除功名下狱治罪! 所以,在这个前提之下,这上千名运司官员,就算心里面再怎么恶心,再怎么不乐意,他们也必须老老实实地前去赴任! 皇帝陛下这是跟那狗日的中山侯学多了吗? 知县大多数是由新科进士充任的,举人等为辅,知县可以凭借政绩慢慢往上晋升,而县丞主簿这些佐贰官却不可以,他们只能佐助州县主官管理粮马、缉捕、水利等事务。 “呵!”朱厚照冷笑道:“不杀了,难道放任这些贪官污吏继续去地方为官?继续去鱼肉百姓搜刮民脂民膏?” “奴婢遵旨!” 刘瑾大珰暗自感慨了一声,只觉得整个人走路都有些轻飘飘的。 “好好好,刘瑾啊刘瑾,你这个法子真是够恶心!” 毕竟培养出一个进士出身的精英官僚,这对任何一个士族而言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若是就这么白白地折了,他们也被迫割让出了一部分盐政利润,这不是纯纯地欺负人吗? 所以,通过三位朝堂真王,各方势力都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现在汤昊领兵在外,刘瑾就有些迫不及待地展露獠牙了! 至少在这宫廷里面,没有一人能值得他重视! 很快刘瑾就堂而皇之地走进了内阁,皮笑肉不笑地看着陈宽。 “陈大珰,陛下命你亲自去一趟内阁,拟旨将那些运司官员全部贬为下等府县的佐贰官,不得有误!” 听到这话,陈宽顿时眉头一皱。 无他,这个法子太过阴损太过恶心人了些! 下等府县,本就是穷山恶水之地,几乎没有什么政绩可言。 这州府分级的标准,一般是以缴纳田赋的多寡为差,把县划分为上中下三等,即粮十万石以下为上县,六万石以下为中县,三万石以下为下县。 还有一种是以县所处的地理位置为主要标准,把县划分为“繁简”两种,即“县粮三万石以上或是王府、省会、军事地、驿道要冲,俱为事繁”,“县不及三万石,及僻静处,俱为事简”。 比如京师城郊的大兴、宛平二京县,无疑是事繁县,地方知县由简迁繁为这两京县县官,那自然就是升迁了。 所以,这下等府县的县官本身就难做,几乎升迁无望,更别提这些副手佐贰官了。 皇帝陛下怎会想出这般阴损恶心人的法子? 陈宽注意到了意气风发的刘瑾,眉头顿时皱得更深了。 “刘瑾,这是你出的法子?” “陈大珰,有什么问题吗?” 刘瑾笑呵呵地反问道。 “你这是在加深陛下与士绅之间的矛盾!” 陈宽怒斥道。 他与刘瑾不同,或者说二人理念本就天差地别。 陈宽是正儿八经的弘治朝太监,因为弘治皇帝的原因,所以理念一向柔和,类似于弘治朝内阁首辅刘健,一直都是以稳固朝政大局为基础,从而尽可能地压制文臣缙绅,保护大明皇帝的权益。 但刘瑾却是完全相反,这就是一条彻头彻尾的疯狗,为了向上爬不择手段,为了讨得陛下欢心更是什么阴损手段鬼蜮伎俩都使得出来,根本不顾什么朝政大局,他只看重自身的权势地位! 刘瑾闻言没有回答,只是嗤笑了一声。 “陈大珰,你还是尽快去内阁传旨吧!” 话音一落,刘瑾便傲气地转身离去,丝毫不在意陈宽那难看的脸色。 望着这厮的背影,陈宽眼中杀意凛然。 这中山侯走了没多久,你刘瑾就开始兴风作浪了? 真以为中山侯没有在京师,就人能够制得住你了吗? “张永呢?” “让他立刻去陛下面前侯着!” 张永的意义,在于皇帝陛下每次见到他,都会回想起那场南苑猛虎案,都会回想起刘瑾曾经大逆不道地拿皇帝陛下设局! 所以,张永就是制衡刘瑾的最好手段! 文渊阁。 内阁首辅刘健听完陈宽的话后,一张老脸写满了错愕。 “陈大珰,这是谁的主意?” “陛下何故如此羞辱天下士绅?” 没错,这就是羞辱! 而且还是那种踩在地上践踏的羞辱! 一旦圣旨下发,那这上千名官员全都要奔赴下等府县那些穷山恶水之地,然后在那里做一辈子的佐贰官,干到老干到死了!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们这辈子是再也没有什么机会,能够重返朝堂了! 陈宽叹了口气,选择如实相告。 “不出所料,应该是那刘瑾的主意!” “刘瑾?”刘健闻言勃然大怒,“又是这天杀的阉人!” “老夫这就入宫面圣,一定要让陛下收回成命!” “元辅,还是算了吧!”陈宽神情凝重地阻拦道。 “你也应该清楚,陛下现在正在气头上,你这若是真去了,那这些运司官员下场只会更惨,必死无疑!” “说句不好听的,这些运司官员贪腐受贿是事实,按照国朝律令他们原本就该死,最少也会被罢官去职,为了盐政大计,陛下留他们一命还让他们做这佐贰官,已经算是很仁慈了!” “元辅切莫再生事端了,尽快拟旨吧!” 话音一落,陈宽就径直转身离去了。 刘健沉思了良久,最终还是选择了妥协,拟定了这封旨意。 旨意写好后,元辅大人却发出了一声喟叹。 “阉人刘瑾,当诛啊!” 与此同时,登州水城。 汤昊抱着小囡囡,正在船上游玩。 既然是水城,那自然是少不了船的。 事实上汤昊今日就是奔着巡察战船来的。 先前廷议的时候,兵部尚书许进曾经给出过一份详细的报表。 “浙江水师原有七百艘战船,现在竟然连三百艘完整的舰船都没有;山东登州卫,曾拥有一百艘战船,现在剩下了三艘……” “连郑和出海下西洋时那艘两千料的宝船,都泡在海港中慢慢烂掉,现在只剩下一个架子了……” 汤昊原本以为,昔年无敌于世的郑和水师,就算这么多年的糜烂倾颓,至少现在应该还能剩下些家底。 毕竟,那可是郑和水师啊! 据《明史》记载,郑和奉永乐皇帝之命,率领大小船舶两百余艘,官兵近三万人,其中大型宝船六十二艘,最大者长四十四丈,宽十八丈,设有九桅十二帆,最远航线达六千海里以上,绘制了最早有航路的航海图…… 郑和船队,规模之宏大,人数之众多,组织之严密,是十五世纪世界上规模最大的船队! 此外,在大明王朝巅峰鼎盛时期的永乐十八年,大明王朝拥有三千八百余艘船,其中一千三百五十艘巡船,一千三百五十艘战船,以及驻扎在南京新江口基地的四百艘大船和四百艘运粮漕船,其中二百五十艘是远洋宝船,此外还拥有大量护洋巡江的警戒执法船和传令船! 事实上,威名远扬的郑和船队实际上只是强大的明帝国海军的一支海上机动舰队而已! 那个时候的大明水师,其总规模相当于十个个西班牙无敌舰队! 可惜,这一切都被这些不肖子孙给败坏得一干二净了! 现在摆在汤昊面前的,海防三大营之一的登州营,确确实实只剩下了三艘战船,而且还是最为老式的大福船! 就连小囡囡在甲板面上蹦蹦跳跳,汤昊都能听见那一阵阵甲板发出的令人牙酸的咯吱呻吟声…… 看着中山侯那阴沉如水的表情,卫璋满脸臊得通红,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才好。 还是汤木比较机灵,沉声解释道:“侯爷,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自从当年宣德以后开始收缩海防线,远洋船队被召回,大型舰只停止建造,岛屿基地被放弃,沿海各大小船厂也纷纷废置衰亡,加上朝廷严苛的海禁政策,致使沿海百姓子民无以为生计,纷纷开始逃亡……” “这些船只,也就越用越少了。” 汤昊沉默着听完这些解释,他当然心中早有预期,也早就明白大明水师的萧条。 可是眼前这触目惊心的场景,还是让他有些接受不了。 事实上,永乐皇帝当年全力支持郑和下西洋,大明因此出现了造船的第一次高峰期,史书曾多次记载大明王朝积极充实军备、建造战船,仅沿海一带的战船就有五千艘左右,如果加上沿江临河的战船,大明的战船总数就更多了。 这些战船种类极多,除了前代已有的战船,如楼船、蒙冲、斗舰、海鹘、走舸、游艇等外,还有四百料战座船、四百料巡座船、九江式哨船、划船等。 然后到了大明中后期,为了抵御倭寇,掀起了第二次大规模建造战船的高潮。 现在,汤昊就是要利用这一点,利用那座石见银矿的惊天利益,推动大明出现第二次大规模建造战船! “卫璋,安排人手修复这些战船!” “另外,尽可能地多准备一些战船,过不了多久用的上!” 此话一出,众人尽皆面色一怔。 左一刀预感有些不妙,试探性地问道:“侯爷,您不会是想要……” “你忘了本侯此次带兵离京的目的吗?” 汤昊轻笑道:“出征剿倭,这才是陛下交给本侯的任务!” 不是,啥意思啊? 剿倭你就剿倭啊,你准备战船干什么? 难不成你还想坐着战船打到那些倭寇浪人老巢里面去? “侯爷,这事儿吧……” 左一刀还想再劝两句。 然而正当这个时候,一名锦衣卫匆匆赶了过来,将紧急军情递给了左一刀。 后者看过之后顿时脸色大变,急忙看向了汤昊。 “侯爷,出事了!” “青州有白莲妖人聚众作乱,起兵谋反!” 汤昊:“???” (本章完) ------------ 第177章 蹊跷!这是一个阳谋! 汤昊一把接过了急报。 “青州莒州贼陈本、段干岭等聚众两千余人,宣称弥勒降生,以红白旗为号,大行劫杀,势甚猖獗!” 弥勒降生! 看到这四个字,汤昊瞬间变得满脸铁青。 因为,这四个字,分量太重了。 弥勒降生,后面还有四个字! 明王出世! 这是当年元末乱世中,红巾军起义打出的旗号! 而这口号什么“弥勒”、“佛母”之流,都跟那赫赫有名的“造反专业户”脱不了干系。 白莲教! 白莲妖教自唐宋开始,就是历代朝廷严厉打击的妖教邪教。 傻子都看得出来,这件事情太过蹊跷了。 与盗匪不同的是,这些令人厌恶的白莲教众善于潜伏于平民之中,作为一个秘密民间宗教组织,自唐而始早就于民间扎下了深深的根基! 等到大明中后期,吏治腐败皇帝昏庸,百姓苦不堪言水深火热,堪称滋养白莲妖教的完美温床,所以白莲妖教发展得极为迅猛,不但遍布天下各地,还滋生出了名目繁多的各种派系,给予了风雨飘摇的大明王朝沉重一击! 最终大明王朝轰然崩塌,白莲妖教可谓是功不可没! 但,究其根源,还真不能怪人家白莲妖教。 说到底,白莲妖教之所以历代屡禁不绝,始终都能够死灰复燃,还不是因为老百姓日子过得绝望,吃不饱穿不暖,还要被官员奴役压榨,看不到任何希望,这才会在绝望之中加入白莲妖教,信仰那些所谓的真空老母之流,希冀着这些仙神能够让他们日子好过一点。 而弥勒佛最出名的不是他的教义,而是四个伴随着鲜血的大字——“弥勒降世”! 永乐十六年五月,顺天府昌平县刘化聚众起义,自称是“弥勒下世,当住天下”,当时从者日众。 《大明律》规定:“为首者绞,从者各杖一百,流三千里!” 可以说白莲教完全没有辜负太祖朱元璋的“厚望”,不断在各地煽动底层民众抗争起义,虽然未曾动摇到大明统治的根基,但胜在难以剿灭! 终大明一朝,白莲教的起义几乎就没有断过。 郭子兴嘛,就是太祖高皇帝朱元璋的好义父,后刘福通在砀山夹河找到了韩山童之子韩林儿,并将他迎至亳州,韩林儿于是在亳州登基称帝,又号小明王,建国号为宋,年号龙凤。 汤木沉声开口道:“这些白莲教妖人,早不叛乱晚不叛乱,偏偏等我们到了这山东之后,还没过几天就叛乱了!” 汤昊眉头紧锁,眼中杀意凛然。 也正是因为太祖朱元璋早年加入过红巾军,所以他对白莲教蛊惑人心煽动叛乱的本事心生忌惮,自大明立国之后就严禁白莲教,将其列为第一妖教邪教,一旦发现立刻调兵清剿绝不手软。 汤昊将军报捏成了粉碎,任由其掉落在地上。 “没错,只怕这是那些人的反制措施!”左一刀也给出了猜测。 但即便如此,这之后洪武、永乐年间,川鄂赣鲁等地多次发生白莲教徒武装叛乱,甚至有的还建号称帝,均被镇压。 汤昊嗤笑了一声。 “最后也是永乐皇帝陛下派“京营”的提督总兵官、安远侯柳升和都指挥使刘忠率五千精兵前往镇压,哪怕最后这场叛乱仅仅只持续了一月时间就被血腥镇压了,可是白莲教也从此深入到民间,一直在山东有着极大影响力,暗中有大量百姓追随信奉。” 汤昊冷冷地扫了他一眼,后者立刻就闭上了嘴巴,不敢再开口了。 那個时候,郭子兴也好,朱元璋也罢,名义上都是这位小明王的臣子,韩林儿这位“小明王”占据了天下大义名分,最后结果就是乱世降临枭雄并起,大明太祖朱元璋戡强摧乱剪灭群雄,韩林儿也离奇死亡,最后朱元璋建立了大明王朝。 “这场叛乱为什么会发生?很明显就是冲着我们来的,那既然如此你还指望地方卫所怎么去平叛?他们不给这些乱军送钱粮甲胄就不错了!” 韩山童因此成为红巾起义军首领,借白莲教鼓动百姓推翻元王朝,后遭到元军围剿被捕遇害,其妻子逃入武安山中躲藏,韩山童虽然死了,但他成功掀起了反元的燎原之势:刘福通占据朱皋,攻克罗山、上蔡、真阳、确山,攻打叶县、舞阳,攻陷汝宁、光州、息州,部众增至十多万,元兵已不能抵挡;徐寿辉等在蕲、黄起兵,布王三、孟海马等在湘、汉起兵,芝麻李在丰、沛起兵,而郭子兴也占据濠州响应…… 这是一个阳谋啊! 可是这玩意儿最擅长蛊惑人心煽动百姓,所以哪怕历代朝廷明文禁止严厉打击,白莲妖教还是能够死灰复燃,甚至多次掀起了地方叛乱,乃是不折不扣的造反专业户。 元朝末年,韩山童传言,说:“天下正当大乱之时,弥勒佛将降临于世。”黄河以南、江、淮之间的很多百姓都相信他的话,自此打响了天下百姓反抗胡元暴政的第一枪。 “你以为那些人想不到这些?” “白莲妖教最擅长蛊惑人心,昔年太祖高皇帝就曾亲口说过,这妖教“妖言既行,凶谋遂逞。焚荡城郭,杀戮良民,所在生灵,茶毒万状”,最擅长蛊惑人心,驱使百姓。” 自从当年山东爆发了一场白莲教妖人唐赛儿叛乱后,山东就再未出现过这等恶劣事件。 颍州人刘福通与其同伙杜遵道、罗文素、盛文郁等也宣扬“韩山童是宋徽宗的八世孙,应当掌管中原”,于是杀白马黑牛,对天地发誓,图谋起兵,并决定以红巾为号。 最过著名的,就是元末乱世之际,白莲妖教趁着天下百姓民不聊生,掀起了轰轰烈烈的“红巾军起义”,那个时候白莲教叫做“明教”,诸如韩山童、刘福通等红巾军首领,都是清一色的白莲教信徒或者说明教信徒,连大明太祖高皇帝朱元璋都曾经是红巾军的一员,这白莲教蛊惑人心的本事可见一斑。 “既然可以确定,这是那些人所为,那么你就应该想得到,地方卫所肯定会“平叛不力”,然后就会上报朝廷!” “他们这是在故意逼迫本人前去平叛,从而放弃彻查勾结倭寇一事。” 如果大明朝廷能够让百姓安居乐业,能够让百姓吃饱穿暖,百姓傻了才会去信那些妖教邪教! 汤木沉声劝道:“这等叛乱,地方卫所会派兵镇压,若是镇压不力,朝廷也会调兵遣将,所以我们并不用……” 可事实上,他们到最后只会悲哀的发现,这些所谓的仙佛没有任何用处,受苦受难的依旧还是他们。 结果现在好了,他们一行人才来这登州水城没几天,才故意释放出了一些信息,等待那些人行动,结果突然青州就出现白莲教妖人作乱的事情! “不用想了,肯定是那些人所为。” 汤昊冷声开口道:“还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但是,为什么现在会突然爆发白莲教起义呢? 尤其是在洪武朝和永乐朝,洪武六年、洪武十二年、洪武十四年、洪武十九年、洪武二十年、洪武二十一年、洪武三十年就发生了多次白莲教以弥勒佛的名义发动起义,永乐时期也同样如此,比如那永乐十八年的“唐赛儿起义”,席卷了整个山东之地,引得天下哗然。 “当年也是在这山东青州之地,就曾爆发过一场唐赛儿叛乱,各地民众纷纷响应,益都、诸城、安丘、莒州、胶州等州县先后出现了十几支叛军,直至席卷了整个青州之地,而且还有愈演愈烈的架势!” 永乐十八年二月,山东白莲教女教首唐赛儿发动起义,席卷整个山东之地,震动京师! 景泰二年七月,万宁寺赵才兴与广通寺僧人真海、道人谭福通等人“刺血誓天,欲谋而乱“! 成化元年、成化十二年、正德九年…… “侯爷,这事儿很蹊跷!” “侯爷,大可不必理会!” “明知道唐赛儿叛乱就发生在这青州,现在又发生了几乎一模一样的事情,那你觉得那些人想做什么?” 汤木听完这番话后,一张脸难看到了极点。 “若侯爷率军前去平叛,镇压这场叛乱,那定然会耗时数月乃至上年!” “如果侯爷选择置之不理冷眼旁观,那这场叛乱就会愈演愈烈,直至朝廷强行命令侯爷前去平叛!” 这就是正确答案! 不要忘记了,朝堂之上,那些人同样有着能力逼迫小皇帝下令。 毕竟,历朝历代对待这种聚众叛乱都是全力镇压的严苛态度,加上他汤昊此刻就带着一万京军在山东,那还有什么好说的,直接让中山侯领兵平叛嘛! 汤昊其实现在可以不用出兵,毕竟这叛乱上报嘛,一去一回少说也要数个月的时间,有这几个月的时间,他早就可以将这备倭都司的腌臜事情给调查清楚,然后将那些蛀虫揪出来砍头了。 但是问题在于,那些人不会放任他置之不理。 几个月时间过去,只怕这场妖人作乱将会波及到整个青州之地! 百姓子民是无辜的,汤昊自问他也没法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什么都不做! 所以,他选择出兵,而且立刻出兵! 哪怕明知道这会中敌方的阳谋,汤昊也不会后悔他的选择! “汤木,一刀,调兵吧!” “五千精兵足矣,剩下的留在备倭都司!” 听到中山侯下了军令,二人也不再多说什么,立刻前去调兵遣将。 紧接着汤昊看向了卫璋,这一次是前去平叛,所以备倭都司不能出动一人,汤昊也不准备调动他们。 “卫璋,你听清楚了,接下来你承受的压力不会小。” “那些人逼得本侯前去青州平叛,等本侯走后,你卫璋就会成为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的那种!” “所以,不要再心慈手软了,立刻肃清海防三营里面那些吃里扒外的杂碎,准备应对接下来的危局!” 卫璋闻言神色微变,郑重地点了点头。 “侯爷放心,卑职明白,绝不会让那些人轻易得逞!” “边雄那边你可以不用理会,就说得了本侯的命令,以操练戍守为住,轻易不要出兵,本侯担心那些人会使阴招!” 汤昊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好歹是卫青的孙子,拿出点伱爷爷的魄力和威严来,不要让本侯失望!” 话音一落,汤昊大步离去。 卫璋看着他的背影,狠狠点了点头。 这备倭都司,他卫璋才是指挥使,先前当了那么多年的孙子,现在有中山侯撑腰,他还有什么好怕的! 他可是没有忘记,先前中山侯说的,准备战船,出海剿倭啊! 汤昊抽调五千精兵,随后立刻出发,直奔青州而去。 这些动作,自然瞒不过早已潜伏在登州水城的眼线。 没过多久边雄、黄兴辅三人就得到了消息,不约而同地聚在了一起。 “计策成功了!” “汤昊这个莽夫果然中计了!” 边雄兴冲冲地开口道。 黄兴辅却是神色自若,笑着摇了摇头。 “这位中山侯可不是莽夫,人家这是看出来了,这一次他不去也得去,所以才会立刻出兵,没有丝毫犹豫!” 听到这话,朱懋恭也点了点头。 “没错,这位中山侯不简单。” “原本我等还想着,他汤昊要是没有动作,就立刻上报朝廷,让朝堂之上那些公卿出手,逼迫小皇帝下令让其赶去青州平叛。” “我们连奏章都准备好了,倒是没有想到,这汤昊如此精明,一眼就看出了我们的伎俩,倒是省去了我们一番苦功夫!” 边雄听见二人夸赞汤昊,顿时就不乐意了。 “你们这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他汤昊就算再精明又能如何?现在还不是老老实实地去青州平叛了!” “只要他去了这青州之地,短时间内就别想离开了,老子已经下令各地卫所,绝不会帮他一兵一粮,他汤昊等着吃土去吧哈哈哈……” 听见这些粗鄙不堪的话语,黄兴辅和朱懋恭忍不住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对边雄的鄙夷不屑。 如果不是因为利益需要,他们是真不想与这种粗鄙武夫打交道,平白自降身份让人不适。 不过边雄到底是不蠢,知道在青州那边布置一番,让其变成一个烂泥潭! 这样,就更加有利于他们的计划了。 “只要汤昊去了青州,那此计就成了。” “按照我等预设,短时间内他是不可能平叛成功的,届时朝堂之上那些公卿就会发难,给他扣上一个“延误军机”、“平叛不力”的罪名,夺了他的兵权!” 黄兴辅缓缓开口道:“就算他汤昊用兵如神,真能够在数月时间内将这些叛军给剿灭,那战后也会有“杀良冒功”、“屠戮百姓”等罪名等着他!” “所以这场叛乱,本身就是针对他汤昊的一个杀局,只要他选择入这个局,那他就会惹上满身麻烦,短时间内无力清查备倭都司的事情了!” 提及备倭都司,朱懋恭看向了边雄。 “汤昊这边,我们二人已经解决了,备倭都司那边,你能解决吗?” 或许是听出了朱懋恭语气里的鄙夷不屑,边雄当即大怒道:“不过就是卫璋那个蠢货嘛!老子多的是办法收拾他!” “你们放心好了,不出一月时间,备倭都司就会焕然一新!” “那样最好!”黄兴辅冷冷地看了边雄一眼,“不管汤昊能否回到备倭都司,备倭都司那些麻烦都要解决掉,包括那个宣城伯卫璋在内!” “而且你注意到没有,汤昊只带了五千精兵,备倭都司还剩下了八千战兵,你想好怎么对付了吗?” 八千战兵,这个兵力,足以横扫整个山东了。 边雄一时间语塞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顿了顿,黄兴辅突然叹了口气。 “罢了罢了,还是老夫给你出出主意吧!” “那卫璋不是一直尽忠职守洁身自好吗?你大可……” 听完这个计策,边雄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满脸忌惮地看了黄兴辅一眼。 “你们这些文人,还真是满肚子坏水!” “真要是按照你这计策,那卫璋就算不死也要脱层皮了!” 朱懋恭冷笑道:“怎么?你还有些于心不忍?” “这一次就是因为这个卫璋,险些使得你引火烧身!” “如果不是我们二人及时出手补救,你以为你还能堂而皇之地坐在这里,跟我们商讨大局吗?” 面对朱懋恭的指责,边雄虽然心中有气,但却是不敢发作。 毕竟人家说的也是实话,这一次的麻烦,就是出在备倭都司,也多亏了这两个文人的计策,汤昊才被逼得去了青州! “放心吧!” “就按照你们的计策办!” “那卫璋既然不听话,就去死吧!” 边雄杀气腾腾地开了口,彻底给卫璋宣判了死刑。 黄兴辅和朱懋恭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不枉他们如此费心费神,一切都将重新回到正轨了。 只要那中山侯陷入青州这个泥潭,只要备倭都司上下清洗一遍,那这个山东就还是以前的山东,还是他们三人说了算! 汤昊,又能如何? (本章完) ------------ 第178章 乱兵流匪!好一出人间惨剧! 青州府。 距离登州府并不远。 大明山东下辖六府之地,登州府与青州府中间仅隔着一个莱州府。 汤昊率五千精兵离开登州府后,便马不停蹄、日夜兼程地赶往青州府。 “侯爷,这一路行来,那些卫所却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汤木催马上前,满脸不忿。 按照常理来说,汤昊可是大明中山侯,此次带兵离京可是钦差大臣,而且皇帝陛下还赐给了他“便宜行事”和“节制地方军马”之权。 这些个地方卫所的军官将佐,不管怎么说,至少都应该主动前来拜见,这是最起码的尊敬。 可是他们从登州府一路横穿莱州府,眼看着马上就要到青州府境内了,这些该死的狗东西却连面都没有露! 说得直白一点,人家这是根本就没有把他汤昊放在眼里! 汤昊对此可以不在乎,但汤木、常阔海这些下属却不能不在乎! 主辱臣死,没有这么欺负人的! 汤昊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轻笑道:“随他们去吧!” 此处已经踏入了青州府地界,距离叛乱发生地莒州也不过几百里的脚程。 说实话,原本汤昊杀心还没这么重,只是想着突袭备倭都司,揪出那些为了谋利提供货物与倭寇勾结走私的杂碎,将这些杂碎全部杀诛尽即可,以此警告那些不安分的士绅缙绅。 更有的直接就是搂草打兔子,名义上剿匪,更多时候就是直接纵兵抢掠,老百姓敢怒不敢言,再丧心病狂一些的官兵为了立功受奖,杀害普通百姓,谎报是剿匪有功,即“杀良冒功”,反正朝廷又不知道这些百姓是良民还是乱匪,一刀下去拿了人头,就都可以拿去换银子。 众人见状急忙策马跟上,随后立于一座高坡举目前望。 但,他没有想到,这些家伙会如此阴损下作,如此不择手段! 汤昊目光深邃,杀意滔天。 卫所军官没有露面,但一路走来,汤昊他们还是途经了不少卫所,补充了一些粮草物资。 兵来如篦,这些官兵前来剿匪平叛,实际上危害比土匪强盗有过之而无不及。首先是合法化地摊派犒劳费用,没办法,百姓想躲也躲不掉,只能被迫出这些苛捐杂税。 “卫所兵制,寓兵于农,沿边卫所三分守城,七分屯种;内地二分守城,八分屯种,太祖高皇帝的设想是好的,可是他忘记了,任何优良的制度,如果缺少监督,都会走样,与初心背道而驰。” 以前,农村的孩子,头发中常常藏着一种寄生虫——虱子,吸食人的血液,传播疾病,用梳子是梳不出来的,只能用篦子,梳出来后,才能一个個的弄死。 “卫所早就糜烂了,甚至可以说是烂透了!” 说到底,这场叛乱是那些人所策划发动,就是为了逼迫他汤昊前来平叛,不再追查备倭都司的事情,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因为他汤昊而起。 “等本侯平定了叛乱,自然找他们一一清算!” 所以那些卫所军士的惨状,他们自然看在眼里。 也是一种梳头的工具,齿比梳子要密,能把头发中用梳子梳不出来的东西梳出来。 所以汤昊现在唯有尽可能地迅速扑平这场叛乱,避免让此事波及到更多无辜百姓。 白莲教叛乱,受苦受难的自然是地方百姓,要么被叛军乱军欺压劫掠,要么就被朝廷调遣过来平叛的官兵杀良冒功! 杀良冒功这种事情,大明王朝这些官兵们那可是出了名的。 “他们以为自己背后站着那个边雄,所以才敢这般有恃无恐!” 这,就是老百姓的真实写照,也是汤昊为什么急着来平叛的真正原因。 眼见前面的村子出现了状况,汤昊立刻下令道:“走!看看是怎么回事!” 正当这个时候,众人忽然看见前面有阵阵浓烟冒起。 “一刀,把这些话记下来,一样传回去给陛下看看。” 老百姓倾家荡产,甚至卖儿卖女,都不能完成税额,就像是被剃了光头! 话音一落,汤昊就猛地一夹马腹,率先奔了出去。 “其实这些卫所军士,你们注意到没有,一个个瘦弱得都快不成人形了,还怎么上阵杀敌?” 远远地,隐约能看到村中有人影闪烁,极为嘈杂,离着这么远,依稀能听到鸡鸣犬吠之声,以及阵阵刺耳的惨叫声。 那就是身居高位的官老爷来了,苛捐杂税多如牛毛。 “梳”,就是梳头的梳子。 土匪强盗抢东西,就像是梳子梳头一样,来来回回,翻找几遍,有价值的东西肯定剩不下,不值钱根本不要,老百姓被抢劫后,勉强还能活下去,一般不会丧心病狂地杀人,只是劫掠财物罢了,小命可以保住。 啥?没房子没地?那妻子儿女总有吧,卖了交税。 这番言论涉及到了太祖高皇帝,他们自然不敢接茬,听着就是了。 “剃”,指的是剃刀。 “篦”,就是梳头的篦子。 有句俗话说得好,匪来如梳,兵来如篦,官来如剃! “说是军士,其实跟耕田种地的农夫没什么区别了。” 只见前方大概三里处有个小村子,那阵阵浓烟正是从村中冒出来的。 交不起税?那好办,卖房子卖地。 左一刀:“……” 汤木和左一刀都不敢开口,而是选择了沉默。 汤木叹了口气,道:“身上连盔甲刀枪都没有,就那么神情麻木都杵在那里,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稻草人呢!” “军官世代承袭,军队的屯田多被军官,底层军士同样世代为兵,结果就沦为了这些军官役使欺压的苦力劳力,替他们耕种田地,自己却没有半分所得,长此以往下去军队的田地越来越少,军队越来越穷,甚至到了官兵没有地种,当兵的连饭都吃不上,还怎么上阵打仗保家卫国?” “侯爷,这像是有乱匪在袭击那个村子!” 左一刀定睛往前看了看,立刻侧头对汤昊说道。 这叛乱才发生不久,青州怎么就乱成了这个样子? 汤昊紧了紧手中的马鞭,眼中闪过汹涌杀意。 好啊! 真是好的很! 光天化日之下,纵容乱匪袭击村镇屠戮百姓! 那些个卫所巡检司却是全都眼睁睁地看着无动于衷! 傻子都想得到,肯定是边雄那个畜生下了命令,禁止卫所巡检司出兵,任由这些叛军乱军四处劫掠屠戮,以便把事情给彻底闹大,逼迫他汤昊率军前来平定叛乱! 边雄啊边雄,本侯不杀你,誓不为人! “还愣着做什么?” “救人!” 声音刚刚落下,汤昊就策马向前冲去。 见此情形,众人也不再犹豫,催马跟在汤昊身后冲了过去。 越是接近这村子,村子中凄厉呼喊越是清晰入耳! 男女老幼,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哀嚎呼救,让人听了一阵。 离着几百米,已经能看清不少乱匪,正面目狰狞地挥舞着棍棒和粗制的长矛,不断殴打虐杀村民。 村民叫得越是凄惨,他们笑得越是猖獗。 看那些乱匪服饰很乱,只是每个人都在头上包一块红白布条,算是识别彼此身份的象征。 以红白旗为号,确实是白莲教叛军无疑。 他们手里的兵器也是乱七八糟,甚至连一柄像样的战刀都很没有。 有村民从街巷中冲出来呼救,被乱匪从后面追上用木杆装了个铁枪头的粗制长矛当场捅死! 还有一个丧心病狂的乱匪,站在村边土墙上,将一个抢来的尚在襁褓中的婴儿高高举起,狂笑着就想使劲摔下去。 那婴儿的啼哭时响彻全场,婴儿的母亲疯了一般想要冲过去救下自己的孩子,却被一个乱匪一拳打翻在了地上,然后拖着她的脚走向一旁的土墙,想要强行做某些勾当。 那乱匪眼瞅着就要将婴儿给当场摔死,就在这刹那间,一支利箭暴射而来,直接从他那张大的狗嘴里面贯穿了进去,以无匹巨力贯穿了整个头颅,然后将他生生地钉死在了身后的土墙上面! 这突如其来的惊变,让乱匪连一声惨叫都发不出来,他只能在视线彻底黑暗之前,看着远处迅疾而来一支人数不多的骑兵。 “有……官……军!” 可惜,他整个咽喉都到后脑都被洞穿,鲜血喷涌而去,根本就喊不出来,只能在临死之前发出不甘的呜咽声,试图以此提醒自己的同伙。 汤昊一击得手,迅速策马冲到近前,在婴儿即将掉落在地的那一瞬间,一把将孩子抄在了手里。 婴儿凄厉的啼哭声响彻全场,确认他没有受到什么伤势,汤昊终于松了口气,对着小家伙露出了一个和善的笑容。 然后,小家伙哭得更凶了…… 因为大部队的快速接近,很快也有乱匪察觉到了。 “不好!” “官军来了!” “快逃!官军杀来了!” 他们之所以大喊有官军,笃定这些人绝对是官军。 是因为叛军中很少有马,或者说几乎没有。 尤其是这些人所骑的全都是高头大马,那是放到任何一个地方都能卖出天价的优良战马! 这附近的大大小小的匪窝里面,包括莒州那白莲教叛军主力,几乎都凑不出十几匹正经战马来! 就算是百姓自家的驽马或者骡子,也大部分都被官府征了去,用来往九边军镇运送粮草物资。 战马在大明,本来就是稀缺的东西,一直都很稀缺,价值千金! 结果眼前这些人骑着清一色的战马,那不是官军是什么? 汤昊抱着小家伙,眼中闪过凛然杀机。 “给老子宰了这些杂碎!” “一个不留!” 汤木迅速指挥战斗,五千精兵直接分为三军,左右侧翼两军绕过村镇形成了一个包围圈,而常阔海则是率中军主力狠狠地冲进了村镇里面,将这些头戴红白巾的杂碎杀得心惊胆寒。 仅仅只是一个照面,一个乱军头目就被常阔海一刀劈成了两半,这凶狂骇人的一幕,吓得整个村子顿时全都安静了下来,随即爆发出一阵嘈杂乱声。 乱匪中有人呼喊着掉头逃跑,而村民则看到了希望般大声呼救,夹杂着令人牙酸的骨裂声,与凄厉至极的惨叫声。 在大明京军精锐面前,这些乱匪就如同稻草人一样,被肆意收割着性命,就如同他们先前屠戮无辜百姓那般,没有任何抵抗力可言。 汤昊也策马来到了土墙后,见到了婴儿的母亲,她下身一片狼藉,脖子上还有鲜血溢出,原本无神的眼眶里面,写满了绝望。 可是当她看到汤昊救下片自己的孩子后,眼眶里面却陡然迸射出了璀璨的光芒。 她艰难地想要说些什么,可因为被划破了脖颈,说不出一句完整话来。 汤昊急忙翻身下马,将孩子放在了她怀里,妇人艰难地低头看了一眼孩子,然后竭尽全力伸手将孩子推向了汤昊。 “救……他……求……大……” 最后一个“人”字还没说出口,妇人就没了生机,那双惨白的眼睛,就这么死死地盯着汤昊。 汤昊深吸了一口气,颤抖着伸手替她抹平了眼睛。 “我答应你,会照顾好这孩子。” 话音一落,汤昊就把孩子递给了身后的亲卫,然后策马冲进了乱匪阵型之中。 随着胯下战马高高跃起砸进人群,汤昊手中战矛疯狂挥舞,犹如毒龙一样将拦在前面的乱匪捅翻在地,随后又是一矛砸碎了一个乱匪的头盖骨,鲜血混杂着白浆喷涌而出! 还不等这些乱匪反应过来,又有一个被战矛洞穿后直接挑起,被汤昊举在了空中,这乱匪还没有死透,在半空中依然还能发出一声凄厉绝望的哀嚎! 但是,当他看到汤昊那双血红的眼睛后,却是惊恐地连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刀!” 身后亲兵递上战刀。 汤昊接过反手一刀砍下,乱匪人头就此落地,鲜血如同瀑布一般狂涌了出来。 在这个乱匪死不瞑目的注视之下,汤昊早已提刀砍飞了另一个乱匪的脑袋! 如此这般,乱匪不过都是些欺负百姓的货色,何时见到过这般吓人的大明战兵,不是疯狂逃窜,就是跪地求饶。 他们想不明白,为何这些官兵会如此凶残。 可是他们忘了,他们自己刚才对付老百姓的那些手段,比此刻还要凶残万分,却就被他们统统抛到了九霄云外! 除了极个别凶顽之徒,还在挥舞着粗糙的兵器上来阻拦之外,几乎九成以上的乱匪都开始亡命飞奔,竟是直接被杀破了胆! 他们没有勇气抵抗,虽然他们刚刚杀了人,但那不过只是他们为了宣泄而杀人,为了表现自己的无惧而杀人! 其实,他们最开始也只是普通老百姓,他们本本分分地过着虽不富足但安宁快乐的日子,却因为官府的各种苛捐杂税,他们缴纳不上税,官府就要强行收走他们的田地,老百姓没了田地还怎么活? 所以他们死活不肯卖田卖地,那就只能卖儿卖女,可去年卖了女儿交上了税款租子,今年又该怎么办? 那些官老爷和差老爷可不会管,平头老百姓能不能交上赋税,他们只想着怎么多从这些卑贱刁民身上压榨出一些油水来。 所以,他们被逼得走投无路之下,骤然间听说莒州有白莲教造反了,他们也一不做二不休地扯旗造反,想要跟着白莲教那些神佛,一起掀翻这个狗日的世道! 哪怕是做了乱匪,可他们甚至比那些老百姓还要胆子小。 因为只有在真要杀人的时候,他们才会真切感受到那种深入骨髓的绝望! 他们同样也想要活命,但是这个世道不让他们活下去,所以他们没有办法只有造反,他们没有办法只有杀人! 只有杀人,才能将心中卑微的恐惧压制住! 所以,他们努力让自己那种做贼般的心虚和愧疚在杀人中麻木然后抛弃! 他们又不敢去攻打卫所城池,那么就只有来欺负一下这些良善百姓了。 于是乎,杀戮开始了,从一个村镇杀向另一个村镇,他们惊喜地发现,这些卫所巡检司官兵竟然全都选择冷眼旁观,任由他们放肆劫掠放肆杀人,所以他们的胆子也渐渐大了起来! 只要不去主动招惹这些官兵,那官兵就不会打他们,他们就可以继续在这些村镇里面劫掠杀戮! 这本该是一场百姓抗争不公的壮举,却在有心人的利用之下,变成了百姓杀百姓的惨剧! 这天底下,从来就没有一生下来就要造反的人啊! 如果他们可以安安稳稳过日子,谁又愿意过上这种刀口舔血的生活呢? 可惜,他们到底是该死啊! 然而面对他们的求饶,战兵没有一人手下留情,战刀依旧会狠狠落下,送这些杂碎归西。 渐渐地,一个个乱匪倒在了血泊里面,大多都是尸首分离,残肢断臂,几乎看不到一具完整的尸体。 汤昊砍飞了最后一个乱匪的脑袋,心中那漫天杀意这才终于平息了下去。 他环顾四周,随后将目光锁定在了一名老人身上。 “敢问老丈,这附近的卫所巡检司呢?” 老人兴许是骇于汤昊的威势,支支吾吾地说了半天也没说清楚。 汤昊见状笑着安抚了两句,然后转头看向了汤木和左一刀。 “你二人分别领兵两千,将这附近的卫所巡检司军官将佐全部给本侯抓过来!” “另外,传话到整个青州府,所有卫所巡检司立刻出兵围剿乱军流匪,若他们附近再有一个村镇被乱军流匪屠戮,我中山侯汤昊会屠了他整个卫所巡检司,鸡犬不留!” (本章完) ------------ 第179章 青州震动!凶狂中山侯来了! 汤木和左一刀没有犹豫。 事实上,他们现在心里面也憋着一口气。 起初,他们还不太能够理解,为何侯爷会选择出兵。 明明他们的目标,是那些勾结倭寇走私谋利、致使备倭都司日益糜烂的贪官污吏和士绅缙绅,只需要按照计划行事,将这些杂碎揪出来抄家灭族,那任务就算完成一半了,根本就没有必要掺和进这件事情。 直到此刻他们才终于明白了,侯爷这么做,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了这些无辜百姓! 莒州突然发生白莲教妖人聚众作乱,在不到半个月的时间竟然就瞬间席卷了整个青州府! 这放在任何时候,那都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因为大明王朝在在全国的各军事要地,都设立有军卫,而军卫之下还有扼守各关津要道要地的巡检司,归当地州县管辖,巡检统领相应数量的弓兵,专门负责稽查往来行人,打击走私,缉捕盗贼! 也就是说,莒州这场突然爆发的白莲教叛乱,按照常理而言,早就会被莒州卫给击溃镇压了,就算不能够镇压,那也会被这一个个关卡要地的卫所巡检司给按死在莒州之地,避免这场叛乱继续扩散戕害地方百姓。 可现在倒是好了,不到半月时间,乱兵流匪他娘地就遍布整個青州全境! 最丧心病狂的,还是这些卫所巡检司根本就不出兵,冷眼旁观作壁上观,眼睁睁地看着这些乱匪流寇到处乱蹿,四处劫掠残害百姓,他们却是高高挂起丝毫不以为意! 乱匪流寇该杀,白莲教妖人该杀,这些卫所巡检司的军官更该死,站在他们背后的那山东都指挥使边雄更应该千刀万剐! “孩子我会带走,对他视如己出。” “这都是我们当兵的应该做的。” 等什么? 他们在等一个答案! 明明每年的苛捐杂税,他们从来没有少交过! 明明卫所巡检司就在旁边,他们还会时不时地被那些兵老爷抽调前去屯种! 剩下的百姓却是不敢睡去,哪怕他们才刚刚经历了生死,早已经是身心俱疲,恨不得立马倒头就睡,可是他们还依旧咬牙等着,聚集在老村长身旁,就这么站在汤昊身后。 终于,火光映照之下,汤昊见到了汤木和左一刀的脸。 “倒是这个孩子,他的家人还在吗?” 这些官兵为什么要这样做? 所有人都在等! 汤昊也在等! 他等着杀人! 终于,前方马蹄阵阵,紧接着出现了火光。 天色逐渐阴沉了下来,夜幕悄无声息的降临。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这位慈眉善目的好将军,竟然会是个侯爷! 汤昊故意岔开了话题,不然他没脸面对这些无辜百姓。 汤昊急忙伸手将老人给搀扶了起来。 听到这话,汤昊心中生出了些许愧疚,有些无言以对。 常阔海剩余一千战兵当即列阵,将汤昊牢牢保护在身后,现在这个青州地界上,想要自家侯爷死的人,太多了! “敢问将军,这好端端地,这怎么就突然闹兵乱了呢?” “老汉代替这些百姓,叩谢将军的大恩大德啊!” 汤昊深吸了一口气,随即下定了决心。 随后在汤昊的提醒下,众人开始掩埋尸体,而汤昊则是抱着孩子,坐在了村子门口,手里还拎着一把染血的战刀。 老人老泪纵横地开口道,他身后的子民也跟着低声啜泣了起来。 “这是刘寡妇的孩子。” 如果不是因为眼前这些官兵来得及时,他们这个村子今日恐怕就要被夷为平地了。 那为什么,这些官兵不能保护自己这些良善子民,为什么要任由乱匪流寇屠戮自己的村子? 这一次,是因为中山侯及时率军赶到,这才救下了他们,可是下一次呢? “如果有一天他爹活着回来了,让他去京师里面找我,我是大明中山侯汤昊!” “这样吧老丈。”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他当然看到了刘寡妇的尸体,被糟蹋得不成样子了。 幸存百姓们顿时大惊失色,像受了惊的兔子,一张张脸上都写满了恐慌。 “启禀侯爷,我们行军途中遇上了几股乱匪流寇,全都宰了。” 老人亲眼目睹了汤昊为大家所做的一切,也明白了这位将军是好人不是什么坏人,所以一见到汤昊走了过来,立刻就带领侥幸活下来的百姓跪倒在了地上。 说到底,这场突如其来的叛乱,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还是因为他汤昊而起,而这些百姓也是因为他汤昊,才会经受这些无妄之灾! “老丈,兵乱一事,我向您保证,很快就会结束!” 等汤木和左一刀离去之后,汤昊命令剩下的将士救治百姓伤员,扑灭村子里面的火势,他则抱着婴儿找到了村长,就是刚刚那名老人。 二人翻身下马,跪倒在汤昊身前。 “她家男人去年被强行征去应役,直到现在都没有回来,应该是没命了,不知道埋在哪个乱葬岗。” 短暂错愕之后,他们急忙纷纷跪倒在地,看得汤昊鼻梁一酸,再次勒令众人站起来。 “这些杂碎就是附近卫所巡检司的军官,包括一个千户所千户在内!” 听到汤昊这话,众人对他又是一阵千恩万谢,随后这才在老人的安排下善后。 老村长看向了汤昊,忍不住硬着头皮发问道。 老人这才注意到了汤昊怀里的孩子,然后满脸悲戚地摇了摇头。 “刘寡妇又要干农活,又要养孩子,就指着盼着她家男人回来呢,可是现在……” “老丈快起来吧!” “大家也快起来吧,别跪着了,救治伤员为重。” 话说到这儿,老村长就说不下去了,眼泪开始止不住地往下掉。 顺着二人的视线,汤昊提刀走到了那个千户身前。 这千户看着杀气腾腾的大明中山侯,哪怕被捆缚双手,还是艰难地挣扎着求饶。 “侯爷饶命,饶命啊!” “这都是上面的命令,小的只能遵令行事,不然上面不会……” 话音未落,汤昊就懒得听他废话,直接一刀旋飞了他的脑袋。 大好头颅掉落在地,这名千户到死都没有想明白,他只是奉命行事,为何最后会落得个这般下场? 汤昊冷冷地扫视其余卫所巡检司军官,随后径直转身离去。 “杀!” “一个不留!” 此话一出,这些人全都慌了。 “饶命!” “侯爷饶命啊!” “我们只是奉命行事啊……” 伴随着一声声凄厉惨叫,上百名卫所巡检司军官被当场斩杀。 看着眼前这一幕,老村长与这些百姓,心中的悲愤总算是化解了不少。 但是他们想不明白,这些人口中的“上面”,指的又是什么大人物,又为什么非要跟他们这些良善百姓过不去? 汤昊抱着婴儿翻身上马,然后下令道。 “留下一些吃食!” “那些乱匪流寇劫掠的财物也给百姓们留下!” “立刻动身赶往莒州,先解决掉叛乱源头!” 一众将士闻言轰然领命,迅速翻身上马,然后在夜色中疾驰而去。 老村长和幸存百姓呆愣愣地看着眼前的财物和吃食,随后急忙跪倒在地上,向汤昊他们离去的方向不断叩头。 约摸半个时辰之后,正当村子快要恢复平静时,又有一阵马蹄声响起。 老村长和村民们欣喜不已,还以为是汤昊率军去而复返了,可是等他们定睛一看,却发现来的同样是官兵,但却不是汤昊那一支官兵。 为首汉子看见地上那些财物还有些心动,可是当他们注意到挂在村子门口的那一颗颗脑袋时,却是吓得肝胆俱裂,险些摔落下马。 那些脑袋里面,有乱匪流寇的,也有卫所军官的,甚至里面还有他认识的千户大人的脑袋! 疯了! 这个中山侯绝对疯了! 他怎么真的敢直接杀人啊! 百户倒吸了一口凉气,随后上前硬着头皮开口道。 “村长是谁?出来答话!” 老村长为了村子剩下的百姓,不得不硬着头皮走了出去。 “小的见过这位将军!” “嗯,你们村子被乱匪流寇袭击了?” 百户迫不及待地问道,老村长神情凝重地点了点头。 随后二人你一言我一句地聊完了事情经过,百户得知汤昊直奔莒州去了,这才终于松了口气。 “那中山侯还说了什么?” “侯爷说了,所有卫所巡检司立刻出兵围剿乱军流匪,若他们附近再有一个村镇被乱军流匪屠戮,他会亲手屠了整个卫所巡检司,鸡犬不留!” 一众官兵听到这话,全都忍不住身子发颤。 凶狂中山侯,果真名不虚传啊! 他这回只怕是要一路杀过去! 不只是乱匪流寇,还有那些卫所巡检司军官,有一个算一个,谁都别想跑! 百户闻言叹了口气,随后挥了挥手,示意收兵。 结果他身旁的一小旗却低声提醒道:“大人,我们就这样收兵了?边帅的意思可是……” 话还没说完,百户就一个巴掌扇了过去,恨声怒骂道:“你他娘地真是个畜生吗?” “这些老百姓招你惹你了,你非要把人家赶尽杀绝不可?你他娘地就不怕以后遭报应,断子绝孙,天打雷劈?” 这小旗骤然间挨了一个大嘴巴子,吓得满脸煞白。 但他还是不甘心地嘟囔道:“这可是边帅的命令,大人您不遵守,事后边帅追究起来,只怕……” “去他娘地边帅!” 百户忍不住破口大骂道:“他边雄想跟中山侯斗法,关我们这些杂鱼屁事?关这些无辜百姓屁事?” “老子问问你们,伱们一个个地,有没有爹娘亲人,要是你们的爹娘亲人被乱匪流寇这些屠戮凌辱,你们他娘地心里面是什么滋味?” 百户对着手下就是一顿破口大骂,骂的这些家伙全都满脸愧疚地低下了头。 “他边雄是都指挥使不假,但是他在中山侯面前算个屁啊!” “中山侯可以节制地方军马,这是皇帝陛下的命令,现在中山侯发话了,要我们保护村镇百姓,全力绞杀乱匪叛军,你们说说我们该听谁的?” “你们不要忘了,等中山侯平定了叛军,他下一个肯定就会宰了边雄,到时候你我这些人要是真听从边雄这个畜生的命令,屠戮这些无辜百姓,污蔑中山侯杀良冒功,那他娘地全都准备等死吧!” 没错,他们就是奉命前来补刀的,或者说是来干畜生活儿的。 边雄那个畜生,早就下了死命令,任由叛军乱匪屠戮村镇百姓,他们这些卫所巡检司不但不能出兵保护,还要在事后继续屠戮这些百姓,确保没有留下任何活口! 目的嘛,自然是给中山侯汤昊泼脏水,防止汤昊迅速平定叛乱立下军功,到时候整个青州之地十室九空,大量无辜百姓被官兵杀良冒功,他汤昊就算不死也会脱层皮! 这个计策,端得是个阴险毒辣,甚至可以说是丧尽天良! “怎么?” “你们他娘地真想做畜生?” “有本事站出来,老子这就带兵去屠了你家村子,杀了你爹娘,奸了你姐妹,让你们也试试看!” “不!” “不做畜生!” “我们不做畜生!” 一众手下惊恐连连地怪叫道,百户这才总算是放过了他们。 “来个人,立刻策马跟上去,告诉中山侯边雄那畜生的毒计,老子也想搭上贵人啊!” 百户大笑着开口,道:“另外去几个人,告诉附近这些卫所巡检司,谁要是敢跟着边雄做畜生,老子一定向中山侯检举揭发他!” 如此这般,一个个卫所巡检司都做出了选择。 山东都指挥使边雄要求他们冷眼旁观,甚至还要在事后补刀。 而中山侯汤昊却要求他们即刻出兵绞杀叛军乱匪,否则中山侯就会率军打上门来屠了整个卫所巡检司。 这个选择,其实并不难做,或者说但凡有点良知的人都该怎么做。 而随着一道道消息传出,中山侯再次率军屠了四个卫十三个巡检司后,这一刻所有青州卫所巡检司全都坐不住了,他们终于明白了汤昊不是在开玩笑,他汤昊是真的敢啊! 一时间,原本还四处屠戮村镇的乱匪流寇瞬间就遭到了致命打击,有的卫所巡检司甚至为了立下军功以求自保,还会主动追杀这些四处流窜的乱匪流寇,不到十天时间就将其绞杀一空。 原本动荡不安的青州府,也因为汤昊的一道命令,彻底安定了下来。 只有尚在莒州与白莲教叛军作战的青州卫,依旧对汤昊的命令视若无睹。 青州卫指挥使高禄,边雄收下的义子,也是边雄的绝对心腹。 这大明朝武将收养一些义子,可是传承自开国的习惯,比如那位凉国公蓝玉,就在军中收了上百义子,个个都是身居要职,替他执掌着军中大权。 所以当边雄的命令传来之后,高禄立刻就展开了行动。 这青州之地当年因为爆发了一场唐赛儿叛乱,致使到了现在还有大量黔首愚民信奉白莲教,偷偷在暗中供奉。 高禄随手从县衙大牢里面拎出了两个白莲教小头目,给了他们一些钱粮,让这二人到莒州策划了这场叛乱,然后他这位青州卫指挥使也没有闲着,当即调集大军前来“平叛”。 只是双方一直对峙到了现在,偶尔出来打一下,但很快又见好就收,反倒是因为他高禄抽调了各地卫所巡检司的兵力,还在暗中有意放出了一些白莲教叛军,使得这场有预谋的叛乱很快就席卷了整个青州之地,而且大有一副愈演愈烈的架势! 而这恰恰就是高禄、边雄想要看到的结果! 白莲教这等邪教妖教为何历朝历代屡禁不止? 还不是因为这些白莲教妖人太过擅长蛊惑人心,致使其太过容易传播了! 更何况还是在他们这些官员的放任之下,那白莲教的传播速度更是势不可挡,瞬间席卷了整个青州府! 当然,也仅仅局限于一个青州府。 这青州府,就是山东三巨头给中山侯汤昊挖好的泥潭! 只要他汤昊敢一脚踏进青州府的范围内,那他就会被生生困死在这个泥潭里面,哪怕最后侥幸脱身,也会惹得满身泥泞,自然也就无力再去查其他事情了! 这个计策,略显毒辣! 因为这场叛乱,不知道多少青州府百姓子民会因此丧命! 甚至边雄想要达到“十室九空”的局面,这样才能给予中山侯汤昊致命一击! 高禄还在悠闲地眯眼睡大觉,他压根就不用担心对面不远处的白莲教叛军,真要是动起手来,自己弹指间就可以将这些叛军给灭掉。 毕竟一方可是军械齐全的朝廷正规军,一方只是些里乱匪流寇,手里面连像样的武器都没有,拿着锄头木棍作战,更别提什么刀枪弓箭了,有什么战斗力可言? 所以,现在只需要等到那中山侯入瓮,等到朝廷下旨夺去这汤昊的兵权,他高禄就可以立刻出兵,剿灭这些叛军,那可是立下了平叛的大功啊! 可惜,理想很丰满,现实很残酷。 高禄正做着升官发财的美梦时,下一刻就被人掐住脖子从椅子上面举了起来。 入目只见到一张杀气腾腾的凶恶面容,再加上那“剃发除须”的明显标志,惊得高禄瞬间头发发麻,连挣扎都有些无力。 “中山……侯?!” “饶命……” (本章完) ------------ 第180章 你们委屈什么?一群废物垃圾! 嘭的一声巨响! 高禄整个人都被狠狠砸在了案桌上面。 刹那间案桌四分五裂,身宽体胖的高禄也发出了一声凄厉惨叫,登时喷出了一口老血。 “饶命!” “侯爷饶命啊!” 高禄并不愚蠢,当他确认来人是汤昊后,立刻就选择了跪地求饶。 他甚至都不用去多想,为什么汤昊可以堂而皇之地闯进自己的军营,为什么自己那些心腹此刻全都不见了踪影。 要么就是被这汤昊给控制了,要么就是被这疯子给杀了! 事实正如高禄猜想的这般,他那些心腹此刻全都跪倒在外面,每个人脖子上面都横着一把战刀! 汤昊率军连夜疾驰,即将抵达战场的时候,从一名卫所军官口中拷问得知,这青州卫指挥使高禄早就抽调走了青州地界上的可战之兵,然后就驻守在这峡谷隘口,峡谷对面就是白莲教妖人暴动叛乱的莒州矿场。 奇怪的是,高禄率领的近一万卫所军,就这么堂而皇之地驻守在峡谷隘口,丝毫没有进军平叛的意思,反倒是他这所谓的封锁区还时不时地流窜出一些乱军流匪,肆意逃往了青州府其他州县去兴风作浪! 得知了这个消息,汤昊当即制定了“斩首计划”。 目标嘛,自然就是这位青州卫指挥使了。 汤昊这一刀没有砍到自己身上,哪儿是什么砍歪了,分明就是赤裸裸的威胁和警告,逼他高禄表态做选择啊! 所以高禄立刻选择反水,没有丝毫犹豫。 紧接着,汤昊拖着高禄的一条腿,来到了营帐外面。 经过一系列的观察,他们得知了一个可笑的事实。 高禄声嘶力竭地哭喊道,想象之中的剧痛没有传来,原来汤昊这一刀只是砍在了他身旁的凳子上面,刀锋距离他的脖颈仅有一步之遥。 刹那间,木屑翻飞! “卑职愿意弃暗投明!” 在自己的小命面前,还有什么更重要? 这可是大明王朝的朝廷正规军啊! “侯爷饶命!” “侯爷饶命啊!” “我说我说!” 高禄闻言身子一颤,他瞟了一眼台下将士,露出了为难之色。 军械甲胄、刀枪弓弩他们一样不缺,唯独缺少的就是军队该有的纪律和战力! 说他们是一支军队,那未免都显得有些可笑,说是乌合之众也丝毫不为过。 他竟然真的来了,还直接端掉了一众军官! 看着高台之上的那道魁梧身影,所有卫所军将士全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身体因为恐惧而止不住地颤抖。 听见这话,高禄吓得浑身剧震,裤子里面也流出了某种液体。 兴许是根本没有把对方的白莲教叛军放在眼里,又或许是双方保持着某种别样的默契,所以整個卫所军大营连戒备都不曾安排,营地外围更没有斥候游骑值守,连那些巡逻值守的甲士也都是慵懒地靠在墙上柱子上呼呼大睡。 汤昊拖着高禄走上高台,冷冷地看着台下众人。 他的聪明,此刻也体现得淋漓尽致。 此刻面对高禄的求饶,汤昊没有任何回应,而是默默拔出了战刀,在后者的惊恐注视之下,一刀剁了下去。 汤昊将高禄扔在了地上,冷声道:“说,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看着卑躬屈膝的高禄,汤昊满脸鄙夷之色,他终究是没有忍住,又狠狠一拳砸了过去,直接打断了高禄的鼻梁骨,痛得后者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哀嚎。 这样的军队,别说拉到九边军镇去打北虏了,他们连上岸劫掠的倭寇都打不过,现在看起来倒是当真情有可原了! 等到汤木亲手打开了营地大门后,汤昊就策马缓缓走进了这座军营,然后亲自出手制住了正在营帐里面呼呼大睡的青州卫指挥使高禄! 那现在,中山侯会放过自己等人吗? 一时间,将士们议论纷纷,言语之中充满了惊惧不安。 简简单单一句话,瞬间引起了下方一片哗然! 中山侯汤昊! 那位凶狂至极的大明中山侯! 高禄是一个聪明人,否则他也不会屁颠颠地跑去给边雄当义子了。 “我是中山侯汤昊!” “饶命!” “这一切都是山东都指挥使边雄的命令!” 这要是真说了的话,那他和边雄这位“好义父”边雄可真就会不死不休了啊! 眼见这厮还敢犹豫,汤昊也不耐烦了,挥刀就砍,吓得高禄急忙开口。 毕竟,这位中山侯的凶名,在近些日子可是传遍了整个青州之地! 明明二人的年龄只差了一轮,边雄只比高禄大了十岁,可是为了权势地位,高禄还是心甘情愿地跪倒在边雄脚下,主动提出拜他为义父,这才总算是真正步入了山东权力核心,被边雄视为心腹。 此刻整个营地校场跪着乌泱泱一大片人,全都是青州卫所军中的中高层将佐。 顾不上周身剧痛,他急忙挣扎着跪倒在了地上。 汤昊轻笑了一声。 “那再来一刀!” “哦,砍歪了吗?” 以致于汤木左一刀等人很轻易地就潜入了进去,然后不费吹灰之力就控制住了整座大营,顺利得有些可笑,也让人感到悲哀。 就因为卫所巡检司不出兵,他就敢率军将这些人给屠了,丝毫不留情面! “但凭侯爷吩咐,卑职绝无二话!” 战刀戛然而止,横亘在高禄脖颈中间。 在他们之后,则是数量众多的底层军士,他们全都面带茫然之色,不明白眼下这是什么状况。 “说清楚一点!” 生死面前,高禄也顾不得什么了。 他立刻一五一十地将事情真相全都说了出来。 “是边雄,他让我故意在青州搅出一场叛乱,从而针对中山侯设局!” “我只能奉命行事,所以从大牢里面提了两个白莲教妖人出来,又给了他们一些钱粮,将他们送到莒州,不久后这二人就策划了此次叛乱……”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三军将士顿时义愤填膺,开始了议论纷纷。 原来这场白莲教妖人叛乱,竟然是他们的指挥使高禄一手策划的? 而这指挥使高禄,又是奉了都指挥使边雄的命令! 难怪他们要驻军在此却一直没有继续进军,而是一直围而不打! 难怪总是有很多叛军乱匪突破了封锁区,逃到了其他州县! 合着这他娘地从头到尾都是一场阴谋啊! “还有呢?”汤昊冷声催促道。 高禄闻言心头一颤,咬了咬牙还是选择了开口。 “边雄之所以这么做,就是为了逼迫中山侯您率军前来平叛!” “另外边雄还严令禁止我等出兵剿灭叛军,甚至他还要求……还要求……我等派兵去屠戮无辜百姓,以便给侯爷您扣上“杀良冒功”的罪名!” 这句话一说出口,上万将士包括汤木左一刀等人在内,顿时就都愤怒到了极点,一个个面色涨得通红,忍不住破口大骂了起来。 这是什么行为? 分明就是他娘的畜生东西啊! 那边雄为了跟中山侯汤昊斗法,不惜一手炮制出了这场叛乱,故意放任叛军乱匪去屠戮村镇百姓,他还要卫所巡检司的朝廷正规军去屠戮百姓! 畜生中的畜生! 简直就是丧尽天良! 一时间,台下将士群情激愤,对着高禄就是破口大骂。 甚至还有性子冲动的军士想要冲上高台,直接宰了高禄这个畜生东西! “尔等想要干什么?!” “退回去!” 汤木和左一刀等人出声喝道,总算是使这些险些要暴动的士卒们恢复了冷静。 虽然顿时整个校场都安静了下来,但是整整上万将士全都用凶恶的眼神盯着高台上的高禄,以及站在他们身旁的汤昊。 没错,此刻这些将士对汤昊同样心有怨气。 如果不是这位突然来山东的中山侯,那就不会出现这档子事情。 说一千道一万,汤昊跟那边雄有什么区别? 都是位高权重的权贵,都视军士百姓人命如草芥! 因为他汤昊和边雄争斗,这才会有这场白莲教叛乱,这才会致使那么多的百姓无辜惨死! 整个校场,安静地可怕,那仿佛连空气都已凝结的气氛,让汤木和左一刀等人都暗自捏了一把冷汗。 汤昊看着那一双双凶神恶煞的眼睛,却是陡然嗤笑了一声。 “你们在叫嚣什么?” “你们又在愤怒个什么?” “你们他妈的不是在这儿眼睁睁地看着百姓被屠戮吗?” 面对中山侯汤昊的指责,近万卫所军将士一个个气得面色涨红,连拳头都不自觉地握在了一起。 见此情形,汤木和左一刀惊得目瞪口呆,只感觉背脊泛起阵阵凉意。 二人下意识地对视了一眼,随即齐齐苦笑着摇了摇头。 侯爷啊侯爷,差不多就行了,别再玩了啊! 这要是真个激起了军中暴动,他们还真不一定能够吃下这近万卫所军啊! “怎么?” “被本侯骂了很不爽?” “你们既然敢做,那本侯为什么不敢说?” “叛军乱匪就在峡谷对面,就在你们眼皮子底下,你们动手了吗?” “那你们刚刚在狗叫个什么?边雄是畜生,高禄是畜生,那你们这些卫所军就不是了吗?” 汤昊满脸鄙夷之色,随即道出了一个残酷的事实。 “本侯告诉伱们一个真相。” “因为你们的袖手旁观,因为你们的不作为,整个青州府已经有上百个村镇被屠戮!” “本侯估摸着你们这些家伙也是青州本地人,说不定那你们就有你们的亲人族人,全部都被叛军乱匪杀了个干干净净,尤其是那些女眷,更是被凌辱致死……” “啧啧,真是活该啊!” 汤昊大笑开口道。 台下卫所军听到这话,瞬间眼睛全都红了起来。 “汤昊!” “你这个该死的杂碎!” “没错!要不是因为你,他们怎么会受难?” 近万将士瞬间暴动,对着高台之上的汤昊一阵破口大骂。 这一刻,汤木和左一刀等人顿时就慌了。 然而汤昊却还是没有收手的意思,继续出言嘲讽道。 “那些百姓活该被屠戮,那些女眷活该被凌辱,因为生养了你们这些畜生东西!” “你们他妈的但凡有一点血性,但凡有一点骨气,都不会听从这高禄等人的话语,选择在这儿按兵不动,选择放任那些叛军乱匪逃出去祸害他人!” “现在知道叛军乱匪祸害到你们自己家人头上了,你们受不了对吧?那你们他妈的早什么去了?其他百姓子民死活与你们无关,就你们的亲人家人重要,不该被屠戮不该被凌辱?” “真他妈活该啊!生出你们这些畜生东西!” “汤昊!”一名千户满脸怒容地冲到人前,一脸愤慨地咆哮道:“你现在倒是怪起我们来了!” “高禄边雄这些畜生的命令,我们这些军士敢违抗吗?你凭什么怪到我们头上?” 此话一出,顿时引起了卫所军的附和声援。 汤昊却依旧大笑不止,甚至还踹了身旁的高禄一脚。 “看见没有?” “看见你们敬畏的指挥使是个什么废物没有?” “你们是没有手没有脚吗?遇到如此明显的离谱军令,你们不会去质疑不会去反抗吗?” “那是因为你们不敢,你们世世代代都被这些军官将佐奴役压榨,所以你们骨子里都被刻上了奴性,活该你们害死自己的亲人族人!” 汤昊之所以要言语刺激这些卫所军士,并不是因为他心理变态,而是想要在这些卫所军士心底里面种下一颗种子,一颗名为“反抗”的种子,就如同当初他在长芦盐场,号召灶户盐丁站起来暴动一样。 遇到不公平的对待,那就他妈的站起来反抗,不要跟个奴隶一样,只知道逆来顺受,只知道渴求权贵老爷们、军官老爷们施舍怜悯! 大明儿郎身上不应该存在这种奴性,大明军人身上更不应该有这种奴性! “正因为你们的不作为,这场叛乱才会在短时间内席卷整个青州府!” “而每死去一个百姓,你们这些杂碎身上都会多背负一条人命,那也就意味着你们迟早会遭报应!” “你们人多嘛,你们委屈嘛,你们冤屈嘛,你们选择听从这些畜生的命令,为虎作伥毒害百姓,那就要自己承担相应代价!” “一群孬种!” “一群废物!” “一群杂碎!” “本侯也懒得跟你们废话,你们是死是活没人会在意,也没人会关注你们这些骨头都软掉了的贱骨头,本侯解决完这些卫所将佐,平定叛乱之后就会离开,你们继续留在这儿自生自灭吧!” 汤昊说完这话后,直接对汤木和左一刀摆了摆手。 二人当即会意,随后押着一名名卫所将佐走上了高台。 没有过多废话,伴随着左一刀一声令下,一名名战兵直接挥刀就砍,伴随着一声声凄厉惨叫,一颗颗卫所将佐的人头落地,鲜血不断喷涌而出,直至汇聚成了一道血河,从高台上面不断流下。 这血腥残忍的一幕,彻底震慑住了台下近万卫所军将士。 他们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久久都说不出话来。 原来,平日里对他们颐指气使,在他们面前耀武扬威的军官老爷,也是一刀下去就能砍掉他们的脑袋,跟自己真的没有什么区别! 原来,这些高贵的军官老爷们,在被即将斩首示众的时候,也会哭爹喊娘地求饶,也会吓得屎尿齐流丑态百出…… 这一刻,近万卫所军军士都明白了一个道理,他们手中的刀,也完全可以砍掉这些杂碎的脑袋! 一排排卫所将佐被押上了高台,就跪倒在尸山血海里面,哭爹喊娘地疯狂叩头求饶,然而并没有什么用处,下一刻就被齐刷刷地斩下了人头,到死都想不明白他们为何会沦落到这般下场。 整个行刑过程持续了一炷香的时间,共有一百多名卫所将佐被砍掉了脑袋,包括地方巡检司巡检! 而作为青州卫指挥使,整个青州的地方军区司令员,高禄早已被眼前这血腥残暴的一幕吓傻了。 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心腹自己的下属,一个个地被押上了高台跪在一旁,然后又一个个地被直接斩首,这等冲击力险些让他当场疯魔,极度恐惧之下,高禄开始了神态癫狂地大喊大叫。 终于,该轮到他了。 汤昊走到高禄身前,后者立马跪倒在汤昊脚下。 “侯爷饶命!” “小的知错了,真的知错了啊!” 汤昊蹲下身子,一巴掌扇了过去。 “如果你想活,那就照本侯的吩咐去做,不然本侯现在就要把你剮了,以息民怨!” “想活!”高禄疯狂点头,“小的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侯爷饶小的一命,做什么都可以!” 听到这话,汤昊顿时就笑了。 他转身走到左一刀身前,低声耳语道:“派一队锦衣卫,护送这高禄回京,伪装成商贾,坐船走水路,把他送到陛下面前!” “另外你先去济南府,本侯要证据,你应该明白。” 左一刀闻言脸色大变,结合眼下局势,他自然明白汤昊想干什么。 要真是这么做了,那这山东官场可真要被彻底掀翻了啊! 没有多问,左一刀指挥着几个锦衣卫将人带走了。 等他们走了之后,汤昊转身看着台下那些卫所军将士。 “怎么?孬种们,废物们,杂碎们,继续叫啊?” “老子现在要去剿灭那些叛军乱匪了,你们这些杂碎反正也不敢参战,把身上的甲胄全部脱下来,把手里的武器全都交出来,省得老子担心你们在背后捅老子一刀!” 听见汤昊这话,卫所军将士更是出奇的愤怒。 “中山侯,你不要看不起人!” “对啊,你在狂什么?” “老子也去!” 一名名卫所军士咆哮道,他们现在被刺激得只想要杀人。 “那你们去吧!” 汤昊轻笑道。 “明日天亮之前,对面的叛军乱匪还没有清剿干净,本侯连同你们这些杂碎一起给屠了!” “……” (本章完) ------------ 第181章 朱厚照:朕被当猴子耍了! 绕进去了。 这真是被绕进去了。 起初众人义愤填膺的时候,还觉得血脉贲张。 然而当他们被逼着赶着前去剿灭叛军乱匪时,却是肉眼可见地慌了。 汤昊也不废话,直接让常阔海带人组建了一支督战队。 “怯懦畏战者,杀!” “擅自后撤者,杀!” “裹足不前者,杀!” 三个“杀”字一出口,督战队就举起了弩箭,直挺挺地对着了这些卫所军士。 汤昊则是策马跟在后面静静地看着,丝毫没有出兵相助的意思。 “乱就乱吧!”汤昊目光深邃,“一群知道撕咬的狼,总比一群任人宰割的羊,对大明更加有利!” “这个大明已经烂透了,朝堂烂了,地方烂了,卫所也烂了,从里到外都烂了个遍!” 汤昊没有回答,而是自顾自地继续开口。 “他们是朝廷正规军,也是整個青州府的可战之兵,军械装备并不算差。” “是像之前那般逆来顺受习以为常,还是悍然举刀反抗,本侯很是期待!” 汤昊轻笑道:“所以我们得多找一些可以并肩作战的战友,多找一些遇到欺压知道反抗的战友,就算因此生乱又能如何?” “想要中兴大明,光靠我们和皇帝陛下这些人,谈何容易?毕竟我们的敌人,可是这天下士绅啊!” “本侯就是要这天下生乱,将这一切给推倒重来,说到底士绅缙绅手里面是没有兵权的,这就是他们最致命的地方!” 直到此刻他们才终于明白,这个凶狂中山侯从来不说虚的,只玩真实。 汤木闻言心头一震,默默地低下了头。 汤木催马来到近前,低声禀报道:“侯爷,安排好了,兄弟们已经形成了包围圈,保证不会放跑任何一个叛军乱匪!” 面对赤裸裸的死亡威胁,终究还是有人服软了。 书生造反,十年不成! 一位伟人说过,枪杆子里出政权! 只要这天下不宁,只要士绅缙绅的利益受损,他们就不得不选择退让,让渡出已经掌控的权力,不然就等着被彻底推翻吧! 一名千户站了出来,高声指挥起了战斗,带着这近万卫所军直挺挺地冲向了白莲教叛军占据的矿场。 汤木闻言眼前一亮,立刻反应了过来。 “不是!”汤木急忙摇了摇头,“卑职只是觉得这样……似乎没有必要!” 以汤木对自家侯爷的理解,汤昊绝不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 “其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卫所军糜烂早就成为了常态,不只是沿海卫所,也不只是这青州卫所,还有天下卫所尽皆是如此,说到底还是因为军官世袭军士应役,想要做出改变,就只有在他们心里面埋下一颗“反抗”的种子!” 翌日清晨,旭日高升。 “这青州卫就是我们的一个试点,他们亲眼目睹了那些贪腐军官被斩首示众,又在此刻经历了一场生死大战真正见过血杀过人,本侯很是想要知道,日后再有什么军官将佐欺辱役使他们的时候,他们会怎么做?” “可是侯爷,这样做的话,只怕会有……兵乱啊!” 当然,自家侯爷对敌人那确实心狠手辣,这没什么好说的,可是他对待麾下将士、对待平民百姓,那可都是一等一的好,更没人能够挑出什么毛病! 可是他现在做的这些事情,却让人有些看不懂了。 汤木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将这些话全都记在了心里。 “你觉得本侯做得很过分,是吗?” “呵,没有必要?”汤昊轻笑道:“当然有必要,而且很有必要!” “其一,不管是什么原因,他们这青州卫所军放任叛军乱匪屠戮百姓这是事实,事后朝廷追究起来,一个边雄可堵不住那些文臣缙绅的嘴,说不得这些底层军士也会被清洗一番,要么充军流放要么贬为苦役!” 说得直白一点,汤昊这样做,简直就是在鼓励底层军士们以下犯上,鼓励底层军士们暴乱反抗,那这青州卫日后还能太平吗? 听到这话,汤木惊得头皮发麻,满脸骇然地看着汤昊。 可别忘了,这一次汤昊前来平叛,可是带着五千精兵。 真正残酷的在于地方乡野之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说实话,他还是不太能够理解,为何不让五千精锐战兵直接动手,而是要让这些卫所军白白上前充当炮灰呢? 他之所以要逼着这近万卫所军去打前阵,就是为了将这些叛军给一网打尽,避免以后再费什么手脚。 看着前方杀声震天的战场,汤木忍不住发问道:“侯爷,这些卫所军真能顶得住吗?” “反观那些叛军流匪,别说什么甲胄了,连像样的武器几乎都没有,拿着菜刀锄头棍棒这些劣质武器作战,这要是都打不赢的话,那这些卫所军也确实该死了!” “这大明天下就是太过平静了,一个士绅缙绅粉饰出来的太平盛世,只有一切安稳如常,才可以确保士绅缙绅的既得利益!” “所以侯爷看似是在逼迫他们去剿灭叛军,实际上是在让自己自救?有了这份军功,足够他们将功补过了!” “把这些话记下来,等一刀回来了,告诉他传回京师,讲给皇帝陛下听听。” “……” 朝堂争斗虽然残酷,但只是局限于那方朝堂。 他们今晚上要是不能把对面那个叛军窝给端了,死的人可就是他们自己了! 卫所军沉默着从峡谷中走了出来,几乎个个浑身是血,但从他们整个人的气势中不难看出,这些活下来的卫所军士,已经发生了某些变化。 为首千户跪倒在了地上,道:“启禀中山侯,叛军乱匪已经被全部剿灭!” “只是匪首趁乱逃了,还请侯爷恕罪!” 匪首逃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毕竟当时他们全都杀红了眼,看见头戴红白布条的叛军,争先恐后地就扑上去砍,哪里还记得要擒杀匪首。 汤昊“嗯”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 卫所军将士见状,一颗心全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他们所有人的生死,可全都在这位中山侯一念之间。 不知道过了多久,汤木这才匆匆赶来,身后还带着两个被捆绑的家伙。 “侯爷,这就是策划此次叛乱的白莲教妖人!” 见此情形,卫所军将士顿时面露愧色,没想到最后还是要这些京军出手。 两个匪首一见到汤昊,急忙跪倒在地上求饶。 还不等汤昊开口询问,二人就将事情经过说了出来,与青州卫指挥使高禄所说的一模一样,他们正是被高禄聪县衙大牢里面提来出来,奉搞禄只命取莒州策划白莲教叛乱。 事到如今,一切证据链全都齐全了。 这也就意味着,汤昊可以大开杀戒了! 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些小事要处理。 汤昊看着这些卫所军将士,冷声道:“打扫战场,掩埋尸体,叛军掠夺的一应财物用以充当受难百姓喝阵亡将士的抚恤!” “这一次剿灭叛军,是你们青州卫所军的功绩,当然你们放纵叛军祸害青州百姓,这也是你们青州卫所军的过失,本侯会如实上报朝廷,至于朝廷会作何处置,与本侯无关!” 此话一出,卫所军将士顿时大喜过望,直到此刻他们才终于反应过来,原来中山侯之所以逼迫他们前去剿灭叛军,其实是给了他们一个将功补过得机会啊! 这一刻,将士们全都心悦诚服第跪倒这地上。 “多谢侯爷大恩!” “别着急谢本侯,丑话说在前头!” 汤昊冷笑道:“其一,不要发生什么因财物争斗的事情,这些都是给阵亡将士的抚恤以及受难百姓得补偿,希望你们不折不扣地落实下去,否则本侯不介意送你们下去向那些无辜死难的百姓赎罪!” “其二,打扫完战场后,立刻出兵清剿那些流窜各地的乱匪流寇,不要做什么杀良冒功的事情,更不要趁机祸害百姓,本侯要是听说了一起,那你们这近万人都别想活着!” “这两点,都听明白了吗?” 面对中山侯的警告,没有人敢不当回事,全都整齐划一地给出了回答。 但为首千户还是不甘心,硬着头皮追问道:“敢问侯爷,边雄那个畜生……” 听到“边雄”这个名字,卫所军将士全都抬起了头,满脸希冀地看向汤昊。 这一次,如果不是因为边雄这个畜生,他们也不会平白无故地遭此大难,以致于自家亲人还可能遇害! “放心!” “本侯一定会活剐了他!” 汤昊轻笑一声,随即带着五千战兵径直离去。 这一次,他们的目标,不是登州水城,而是山东首府,济南! 与此同时,一封八百里加急公文风驰电掣一般送进了皇宫通政司。 通政司不敢怠慢,这种八百里加急非常少见,一般除了有人造反割据之外,很少使用这种加急速递! 因为,八百里加急,这是跑死马的速度! 大明的公文传输靠的是四通八达遍布全国的驿站网络,一般每隔二十里就有一个驿站,一旦需要传递的公文上注明“马上飞递”的字样,就必须按规定以每天三百里的速度传递。 如果遇到紧急情况,传送的速度可达到每天四百里、六百里、最快可以达到八百里。 传递这种紧急公文时,每个驿站都用快马,这样虽然不是千里马,但每匹马都拼命跑,也可以一日千里,“八百里加急”专用来表示紧急情况下的信息传递。 一驿过一驿,驿骑如流星。平明发咸阳,暮及陇山头。 这首诗说的就是驿站传递的及时高效。 比如当年安禄山在范阳起兵叛乱,当时唐玄宗正在华清宫,两地相隔三千里,六天之内唐玄宗就知道了这一消息,当时的传递速度就达到了每天五百里左右! 通政使张缙赶紧将人带进乾清宫,这种八百里加急,只有皇帝才有权查阅处置。 沿途官吏看到这个头插红翎、风尘满面的信使,心中都是狂跳不止,都有一个念头生出来:出大事了! 此刻小皇帝朱厚照正在和三位朝堂真王日常闲聊,这是他近期比较喜欢的一种模式。 文华殿廷议的时候,刘健、马文升和张敷华因为立场问题,毕竟都是文臣缙绅,而且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所以难免会有所顾忌。 到了这君前议事,当着皇帝陛下的面儿,三位硕德老臣就要轻松一些了。 朱厚照最喜欢听马文升讲话,因为这位天官老人那是真的什么都敢讲,也不怕什么犯忌讳之类得。 毕竟人家马文升现在可是“祥瑞”,八十岁的硕德老臣,就算骂他朱厚照几句,他朱厚照也只能老老实实地听着,不敢有丝毫不满之色。 君臣四人主要商议的事情,还是盐政改革一事。 因为中山侯汤昊的下作行径,致使朝廷不得不对盐政进行改革,以汤昊所提的策略为基础,出台了一系列的新政策,主要就是以打击运司贪腐、改善灶户生活为主题,户部尚书韩文与右都御史屠滽已经奔赴两淮盐场了,他们得一个个盐场的去走个遍,亲自落实到位。 毕竟因为狗贼中山侯的卑劣行径,这些盐场的灶户盐丁齐齐暴动,要是不派出像样的朝堂重臣过去,宣布朝廷的盐政新措施,人家可能真的不会买账。 至于盐政利润的交换,皇帝和各方势力也基本达成了一致,朝廷拿七成,灶户拿半成,剩下那两成半朝廷也不会过问。 这也就意味着,只要每年盐税收入有七成,灶户盐丁拿到了半成,朝廷也不会再查什么运司贪腐,大家心里面有数就行了。 正当君臣四人其乐融融的时候,通政使张缙带着信使匆匆走了进来。 “陛下,三位大人,八百里加急!” 听到这话,君臣四人都愣住了。 朱厚照急忙起身从信使手中接过公文,拆开一看顿时勃然大怒,直接将公文摔到了三位老大人面前。 “看看!” “睁开伱们的眼睛看看!” “这就是你们告诉朕的太平盛世?” 刘健、马文升和张敷华见状人都傻了,你属驴脾气的啊,刚刚还好好的,说变脸就变脸。 内阁首辅刘健弯腰拾起公文,只见上面写着白莲教余孽在莒州起兵造反,并且很快就形成了蔓延之势! 这下子,三位朝堂真王都有些蒙了。 白莲教余孽造反? 这么突然的吗? 不太对劲啊! 刘健沉默不语,马文升眉头紧锁,张敷华亦是眸光深邃。 张缙也接过公文一看,然后急声道:“陛下,兵贵神速,当立即出兵剿灭叛军!” “白莲教妖人最擅长蛊惑人心愚弄百姓,不然一旦形成了燎原之势,那整个山东可就全都完了!” 听到这话,朱厚照也有些心慌。 毕竟他还只是个十六岁的孩子,这才做了一年多的皇帝,就有人起兵造反了,这不是“啪啪”打他这个皇帝的脸吗? 但他还是想不明白,好端端地怎么突然就有人造反了? “出兵?” “朕倒是想问问你们,这四海升平的,为何会有人突然造反?” 粉饰太平,鼓吹盛世,这是文臣缙绅的拿手好戏。 毕竟只要大明皇帝沉浸在他们编织的这个美梦里面,那他就不会想着什么锐意革新励精图治,天下都大治了百姓都富足了,你还励精图治个什么呐,大家一起安心享福就对了! 可是现在,白莲教妖人起兵造反,等同于是狠狠给了小皇帝和满朝文武一巴掌。 人家都他娘地造反了,你们还在这儿跟朕鼓吹什么太平盛世? 老百姓要真是生活富足了,他们吃饱了撑的才会跟着这些白莲教妖人造反叛乱! 面对皇帝陛下的责问,三位朝堂真王默契地对视了一眼,然后都没有开口应声。 通政使张缙再次进言道:“陛下当以大局为重啊!” “永乐年间,这莒州之地就曾发生过一次白莲教妖人造反的事情,声势之浩大席卷了整个山东之地!” 朱厚照闻言下意识地点了点头,那是妖妇唐赛儿叛乱事件,他自然知道。 “那些白莲教教妖人本就擅长蛊惑人心,乡间黔首愚民被这些妖人蛊惑,做出造反的事是完全可能的,臣以为眼下最不该的是讨论造反的原因,而是该讨论怎么平叛,请陛下立刻调兵围剿叛军,以安江山社稷!” 这番话说得慷慨激昂大义凛然,小皇帝听后也难免动容,眼下确实当以平定叛乱为主,否则等这些叛军形成了燎原之势,那整个山东之地都会被波及。 嗯,山东? “对了,中山侯到哪儿了?” 朱厚照陡然间眼前一亮,急忙看向身旁的陈宽询问道。 陈宽眼中眸光闪动,但还是老老实实地给出了答案。 “日前中山侯已率军乘坐官船抵达登州水城。” “太好了!”朱厚照脸色一喜,当即下令道:“立刻拟旨,命中山侯率军清剿叛军,不得有误!” 真是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 对于野人的本事,小皇帝可是存在盲目自信。 什么区区白莲教叛军,只要朕的野人汤昊出马,绝对可以将其给摁死在地上摩擦! 听到这话,刘健、马文升和张敷华三人沉默着点了点头,然后齐齐告退。 通政使张缙眼中闪过一抹亮光,随后也带着信使走了。 直到他们走后,陈宽看着心绪不宁的小皇帝,终究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陛下,这件事情,有蹊跷!” 朱厚照闻言一怔,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了起来。 “什么意思?” “陛下难道忘了,汤侯去登州备倭都司的目的吗?结果汤昊才去了没几天,这莒州就有白莲教妖人作乱……未免太过蹊跷了些。” 话音未落,戛然而止。 朱厚照脸色骤然变得铁青一片! “那你为什么刚刚不说?” “老奴与刘健三人,都在思考幕后主使,而且只是有这般猜测,并不能确定,所以都不敢开口。” “他们是冲着野人去的?” “朕刚刚下旨遂了他们的心意?” 陈宽苦笑着点了点头。 朱厚照闻言强忍着心中的火气,随后一脚踹翻了案桌。 这一次,他这位大明皇帝被人当成猴子给耍了! (本章完) ------------ 第182章 收拢兵权!你们这是在找死! 乾清宫。 朱厚照命人取来了一副山东堪舆图。 “大珰,你说野人会不会有危险?” 小皇帝忧心忡忡地开口询问道,满脸后悔之色。 他恨自己太过愚蠢,连这么简单的伎俩都没看出来,平白听信了那些狗贼的谗言! 但圣旨都已经下发了,朱厚照也没那个脸去拦截。 要是口谕的话,那还无所谓,拦截就行了,但这可是经过内阁拟定然后下发的圣旨,还没有拦截一说。 再者通政使张缙那番话也确实说得没错,白莲教妖人最擅长蛊惑人心,山东青州当年又发生了妖妇唐赛儿叛乱一事,所以这一次白莲教叛乱也确实需要立刻平定,不然会波及到整个山东之地,这也是大局所需。 现在朱厚照担心的是,野人汤昊能不能顶住压力,在有人算计他的前提之下,尽快平定叛乱! 陈宽听到这个问题,一时间被整不会了。 这是不是寻常说的那般,关心则乱? “陛下,您是不是对中山侯的能力有误解?” 陈宽斟酌了一下措辞,试探性地开了口。 “汤侯可是勇能杀猛虎的绝世将才,又得了张辅、朱永这两位名将的衣钵传承,麾下还有一万三千名军械齐全的精锐战兵……” “说实话,就算那些叛军有五千人甚至一万人,老奴估计都不够汤侯他们砍的吧?” 小皇帝顿时被陈宽这话给逗笑了,心中的担忧也消除了不少。 “话是这么说,但问题是,这一次野人他们在明,那些狗东西在暗,天知道那些人会使出什么阴损招数!” 这一点,陈宽也没办法反驳。 作为这内廷里面资历最老的大太监,陈宽可是见识到了太多文臣缙绅的鬼蜮伎俩。 这些士绅缙绅不只是满腹才学,更有着满肚子的坏水! “皇爷,他们能使出的招数,无非就是以往那些,什么“平叛不力”、什么“杀良冒功”、什么“屠戮百姓”等等,说到底都是想方设法地往中山侯头上扣屎盆子!” “这场突如其来的白莲教叛乱,说白了就是针对汤昊一人,要么就是逼着朝廷召回汤昊,要么就是逼着朝廷解除了汤侯的兵权。” 陈宽目光何其毒辣,一眼就看出了幕后主使的真正目的。 “他们这是害怕汤侯继续追查下去,不但会损伤了他们的利益,还会牵连到他们自己身上,所以才会丧心病狂地炮制出这场叛乱。” 朱厚照闻言狠狠一拳砸在了堪舆图上面。 “如果朕没有记错的话,地方发生叛乱,卫所巡检司会第一时间设置关卡出兵平叛对吧?” “卫所隶属于山东都司管理,而巡检司则是隶属于地方衙门管理,那也就是说这件事情不只是文臣缙绅参与,还有那些卫所军官将佐?” 陈宽露出了笑容,道:“陛下英明!” 这就是答案。 皇帝陛下习惯动脑子了,这就是一个好消息,也是中山侯一直希望看到陛下的成长。 朱厚照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抑着心中的怒火,思索着解决对策。 “来人,去把缇帅找来!” 思来想去,小皇帝还是不能放心。 哪怕他相信汤昊的能力,可是这一次汤昊等人可是面对整个山东官场的算计,连那些卫所军官将佐都成了汤昊他们的敌人! 朱厚照不会任由野人在那里孤军奋战腹背受敌! “皇爷是想出动锦衣卫?”陈宽试探性地问道。 “没错!”朱厚照点了点头,“朕担心野人的安危,他既要与叛军作战,又要防备这些小人的暗算,面临的压力未免太大了些!” “朕准备让缇帅牟斌亲自率缇骑赶去济南府,先将那地方三司给控制起来,再慢慢查清楚这里面的勾当,这样野人也可以专心平叛!” 听到这话,陈宽心中忍不住一叹。 皇帝陛下对中山侯的宠信程度,还是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君臣关系了,而是夹杂着某些令人艳羡的特殊感情。 至少整个朝堂之上,能够让陛下生出这种感情的人,唯独只有中山侯汤昊一人! 中山侯啊中山侯,希望你能一直忠贞为国吧! 否则这大明王朝日后,恐怕当真会出现一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绝世权臣啊! “皇爷,这其实是一次机会。” 陈宽低声提醒道:“山东地方军官与文官勾结贪腐,这是铁一般的事实,以中山侯的脾气,他定然会血洗整个山东官场,文官倒也罢了,吏部会举荐贤才,但是这些地方卫所,皇爷可以好好思量一二。” 此话一出,朱厚照顿时眸光闪动。 “大珰的意思是……兵权?” “没错!”陈宽毫不避讳地点了点头,“现如今陛下手中握着的兵权,除了四卫禁兵外,就只有汤侯手中的京军,而地方卫所与九边边军,可都不是什么善茬。” “从这一次山东白莲教作乱事件中不难看出,地方卫所军官早已经与地方士绅文官勾结在了一起,一同贪腐受贿鱼肉百姓,这也是卫所糜烂的重要原因!” “既然如此,那不如趁着这个机会,肃清掉这些卫所军官,挑选出一批可造之材,按照汤侯练兵的法子操练卫所军,如果可行的话那皇爷就可以将之推广到整个天下,一步一步地收拢兵权!” 说句不好听的,陈宽这番话有些大逆不道的意味,毕竟没人胆敢在皇帝陛下面前,直言不讳地提及“兵权”这个逆鳞,连刘健、马文升和张敷华三位朝堂真王也不敢。 但陈宽之所以开口,还是因为汤昊,因为小皇帝。 汤昊和小皇帝为了中兴大明,至今做出的努力,陈宽都看在眼里。 这位内廷第一大珰也看明白了,小皇帝不是先帝爷,先帝爷身旁也没有中山侯,他们是真的敢想也是真的敢做!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不支持他们呢? 万一,他们成功了呢? 朱厚照听后神情一振,立刻动了心思。 “对啊,朕怎么没有想到呢?” “立刻去把团营将领安国和杭雄唤来,还有郭勋!” 顺着陈宽这个思路,如果真要挑选出一批将领,那肯定得从京军将士里面筛选。 因为这些将士都是野人汤昊手底下的兵,怎么说也都是自己人,而且他们熟悉汤昊练兵的那一套流程,到了地方之后可以立刻就着手推行下去,不存在什么难点。 “皇爷不可心急!” 陈宽却又开口劝阻了一句。 “此事还需与汤侯商议一二,难点在于钱粮!” “汤侯练兵之法确实可以极大地增强军队战力,但是所损耗的钱粮也远比其他军队多出了十倍不止!” “如果真要推行汤侯的练兵之法,那就势必要对卫所进行改制,比如屯田一事,现在是沿边卫所三分守城,七分屯种;内地二分守城,八分屯种,大量原本属于“军屯”的土地,都被各级武将乃至朝中权贵高官们巧立名目侵占,底层军士沦为农奴,屯田有名无实……这些问题都需要解决!” 陈宽一席话,无异于是给正在兴头上面的小皇帝泼了一盆冷水。 但此事关乎到兵权,关乎他朱厚照的权柄,所以朱厚照还是不甘心地追问道:“朕明白你的意思,伱说想等野人收拾完山东那些贪官污吏后,再借着这个由头对山东卫所改制,对吧?” “这样,先让缇帅率缇骑赶去济南,顺便给野人传话,问问他的意见,咱们一步一步来!” 朱厚照看着山东堪舆图,眼中闪过了骇人光芒。 若是此法可行,那他就可以一步一步地收拢兵权,重现昔年太祖高皇帝“养兵百万”的壮举! 与此同时,三位朝堂真王一离开乾清宫,立刻就聚集在了刘健值房。 “这是谁做的?” 刘健冷眼看向马文升和张敷华。 二者却是不约而同地齐齐看向了他。 马文升沉声道:“刘希贤,我们两个半截身子都入土了,哪里还有精力跟中山侯斗法?” “倒是你麾下那些家伙,可一直都不太安分,比如说这个张缙!” 通政使张缙,山西太原人,成化五年进士及第,初任钧州知州,后补沧州知州,缙因执政有方,民心所向,朝廷擢升其为南京工部郎中,后出任杭州府知府。 弘治十三年,张缙升都察院佥都御史,弘治十四年再升右副都御史,正德元年改任通政使,朝堂大九卿之一,正式迈入大明王朝的权力核心。 纵观张缙的履历不难看出,自从进士及第后,他就一路平步青云步步高升,这与其为官清正、执政有方分不开关系,但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同样验证了这张缙背后有人提携,否则他绝对不可能如此短时间内就坐到了通政使这个位置上面。 刘健深吸了一口气,也没有瞒着马文升和张敷华。 “张朝用确实是老夫举荐提拔的,但他为官清正能力卓越这也是事实,老夫不明白为何他会卷入此事之中!” 张敷华冷声道:“现在不是说这个张缙的时候,而是弄清楚幕后主使到底是谁,竟敢如此丧心病狂!” “中山侯刚刚到了山东,立刻就出现了白莲教妖人叛乱的事情,还逼迫皇帝陛下下令命中山侯率军前去平叛!” “这山东地界上到底有什么龌龊,逼得他们不惜如此行事,也要阻拦中山侯?” 山东地界上的龌龊? 三位硕德老臣对视了一眼,随后尽皆脸色大变! 还能有什么龌龊? 山东可是有着一座备倭都司! 而这些年来,沿海卫所日益糜烂,备倭都司也形同虚设,这背后正是有大量士绅缙绅提供货物勾结倭寇走私谋利! 真是好大的胆子啊! 想明白了这一点,三位巨头立刻就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以中山侯的脾气秉性,他可能已经率军前去平叛了。” 刘健叹了口气,以他对汤昊的了解,哪里不明白这位中山侯也是忧心江山社稷,所以面对这个阳谋他绝对会出兵。 但是,等到平定叛乱之后,那中山侯可就会在山东大开杀戒了啊! “中山侯,要大开杀戒了!” 马文升也重重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他们都是人老成精的经年老臣,几乎转眼间就窥探到了整个事件真相。 有人不想汤昊追查勾结倭寇走私一事,所以故意策划了一场白莲教妖人叛乱,用以牵制中山侯汤昊! 但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在招惹什么人! 那可是凶狂成性的中山侯啊! 将整个京师朝堂都搅得天翻地覆的狂徒莽夫! “这些混账,真是好大的胆子!” 刘健脸色铁青,狠狠拍了拍案桌。 张敷华也叹了口气,抱怨道:“老夫早就警告过你们,要对下面严厉一些,一些不该伸手的地方绝对不能伸手,要是有人敢伸手就给他剁了!” “陛下重用中山侯锐意进取革新变法,对文臣缙绅早有不满,现在山东那些混账又弄出了这样一场闹剧,等到中山侯在山东大开杀戒了,我看你们怎么收场!” 刘健和马文升听到这话都是满脸苦涩,他们当然知道眼下局势,当然想要手底下的官员奉公守法,可是哪能这么轻易做到啊! 朝廷收不上税,百姓赋税沉重,这些本该是朝廷的赋税钱粮被谁给侵占了,答案不言而喻。 天下官员何其多也,天下士绅何其多也,他刘健就算身为内阁首辅,掌控力也仅仅只是在这方朝堂之上,甚至连张缙这些一直看好提拔的心腹都管控不住了,他还有什么办法去管控地方官员? 这一次,文臣缙绅当真惹出了天大的麻烦! “原本只是士绅勾结倭寇走私贪腐!” “现在好了,变成了士绅官员勾结白莲教妖人叛乱造反!” “嘿!”马文升冷笑了一声,“真是狗胆包天啊!” “不如就让这些混账东西去死,把持朝政太久了,久到他们都快忘记,谁才是这大明王朝的真正主人了!” 话音一落,马文升就看向了刘健,冷声警告道:“刘希贤,你这个循吏这一次千万别再出头了,否则陛下绝对会将你踢出朝堂,听明白没有?” 张敷华也沉声劝阻道:“元辅,今时不同往日,这一次那些人做得太过分了,置百姓生死于不顾,设局哄骗天子坑害中山侯,这已经是欺君犯上罪同谋逆了,你若卷入其中势必不会有好下场!” 两位巨头倒不是真跟刘健有什么太深交情,实在是内阁首辅这个位置,还是刘健坐着比较好,不然换一个新人,朝堂之上就会多出新的变数。 刘健此人吧,就是一个标准循吏,一生都致力于维持朝堂稳固,确保大明王朝可以正常运转,从而在各方势力之间调节斡旋。 朝堂之上,需要这么一位内阁首辅,不然皇帝陛下与文臣缙绅之间的矛盾只会越来越大,等这矛盾大到不可调和的时候,那就是文臣缙绅要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这些道理,刘健自然也明白。 良久沉默之后,他终究还是下定了决心。 “总宪,立刻派遣御史去查,到底是怎么回事!” “地方三司,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是哪个混账东西做出来的好事!” “大冢宰,吏部准备一批官员名单吧,山东官场要迎来一场大清洗了!” 马文升和张敷华都点了点头,随后起身离去。 刘健孤身坐在值房里面,脸色一阵阴晴不定。 不知道过了多久,通政使张缙匆匆赶了过来。 张缙走入值房后,还不等他开口,刘健就冷冷地看着这位贤才干吏。 “谁让你这么做的?” 张缙闻言一怔,脸色逐渐苍白了起来。 “元辅大人,下官……” “刘大夏,还是李东阳?” 张缙没有回答,但他的表情却是最好的答案。 刘健见状气得满脸铁青,抓起茶杯狠狠砸在了张缙面门上,刹那间鲜血淋漓,掉落在地上。 “你这个该死的蠢货!” “就为了那么点提携之恩,你这辈子刚正不阿的清誉都会毁于一旦了!” “等到中山侯在山东官场大开杀戒,等到皇帝陛下趁机对士绅缙绅举起屠刀,你张缙当何去何从?” “你们这是要让士绅缙绅万劫不复啊!” 听到这话,张缙也有些慌了手脚。 “不!元辅大人,不是这样的!” “他们只是想趁机夺了中山侯的兵权,仅此而已啊……” “呵!”刘健惨笑了一声,“夺了中山侯的兵权?” “平叛不力?还是杀良冒功?你们以为这些小把戏就可以夺了中山侯的兵权?” “你们根本就不了解这位中山侯,说不定他现在已经平定叛乱,已经带兵直奔济南府了!” 刘健觉得很是讽刺很是可笑,连敌人的本事都不清楚,还敢针对人家设局! “他汤昊为什么会直接去登州水城,而不是直接去济南府?” “因为汤昊懂规矩,地方三司的封疆大吏,不可随便轻动,不然打的是朝廷的脸,会降低朝廷在百姓心中的威望,会导致天下大乱!” “所以汤昊耐着性子忍着杀意,准备去登州备倭都司慢慢查案,倒是那些混账东西坐不住了,一手策划出这场闹剧,平白送给了汤昊一个大开杀戒的机会!” “等着吧!”刘健满脸怒容地喝道:“等中山侯屠了整个山东官场,等厂卫将你抓进诏狱,你就知道自己究竟有多蠢了!” 厂卫! 诏狱! 张缙脸色瞬间惨白,不见丝毫血色。 这一次,他张缙当真是被刘大夏给害惨了! 今日第一更,读者朋友们多多投票多多订阅支持,接下来就是血洗山东官场了,万分感谢! (本章完) ------------ 第183章 狠辣毒计!卫璋战死! 成山卫。 卫璋率领一支千人战兵来到了此处。 海防三大营中,文登营凸出入海,独挡山东东面海防之险,下辖宁海、威海、成山、靖海四卫。 原本文登营主将乃是边雄侄子边宇达,一个靠着走后门上位的纨绔子弟,后被中山侯直接拿下关押了起来。 等到中山侯被迫率军前去青州平定叛乱后,卫璋同留守的京军统领徐天赐(徐达后人)商议了一番,决定先清理掉海防三大营中的蛀虫米虫,为接下来侯爷的计划做好准备。 是以卫璋带上了一千京军战兵,直奔这文登营而来。 毕竟边宇达曾经是这文登营主将,致使宁海、威海、成山、靖海四卫糜烂不堪,中高层将佐不是其心腹就是沦为了他的走狗,对于这些杂碎那自然是宁可杀错不可放过! 耗时近半个月,宁海、威海、靖海三卫已经肃清,唯独就剩下了这个成山卫。 等卫璋抵达成山卫的时候,一众军官将佐全都被吓破了胆子。 他们早就听说了近些日子备倭都司发生的事情,所以面对这位前来兴师问罪的指挥使大人,顿时就慌了手脚。 卫璋也没有废话,直接下令将一众军官将佐全部拿下斩首示众! 特殊时期,重典方能定人心! 紧接着卫璋就开始巡视海防,首先就发现了这里十分松懈。 其实这也可以理解,毕竟不管是弘治朝还是正德朝,或者说更早一些的时候,地方士绅就勾结沿海卫所,开始与倭寇合作走私货物谋利,在这种模式之下倭寇自然也不会吃饱了撑的没事干,非要上门劫掠平白破坏了合作模式。 因此,成山卫这地方多年都没有发生过战事了,而大明的卫所军队,在天下太平的时候,主要是以农垦军田为主业的,因为他们还要向朝廷缴纳一定数量的赋税。 再加上因为卫所糜烂军官世袭,致使本该是军队的田地,直接就变成了这些卫所军官将佐的私产,而底层军士兵丁则成了替他们耕田种地的农奴,别说什么日常操练御敌了,一个个瘦得只剩下了皮包骨,看着就让人心疼。 尤其是卫璋这位备倭都司指挥使,狠狠给了自己两耳光。 如果当初他没有选择退让妥协,没有让边雄这个畜生将手伸进备倭都司,这些海防三大营的儿郎将士也不会过得这么苦! 卫璋召集了成山卫所有军士,下辖一个寻山备御后千户所,按照编制当有兵丁当有两千人左右,可是此刻聚集在校场的仅仅只有五百余人,而且全都是清一色的农夫。 这五百多名农夫面带茫然地看着高台之上的卫璋,他们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值得这些军官老爷们这般小题大做。 比起聚集在这里听军官老爷们训话,他们更想回到田地里面去耕种,毕竟要是没有个好收成,交不上租子,还不知道这些军官老爷会怎么收拾自己呢! 看着这些卫所军士怯懦不安的模样,卫璋只觉得心里面都在滴血。 但他强忍着怒火,命人取来了这成山卫一众军官将佐的头颅,将他们悬挂于城头之上。 “我是备倭都司指挥使、宣城伯卫璋!” “奉中山侯之命,清查沿海卫所,加强成山卫防务!” “这些平日里欺压奴役你们的军官将佐,已经全部被本官砍了脑袋,人头在此!”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五百多名卫所军士全都愣在了原地,呆呆地看着那一颗颗血肉模糊的头颅。 这些人他们当然认识,正是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军官老爷们,对他们这些底层军士动辄打骂,要是谁负责的田地收成不好还会被这些军官老爷们吊起来用鞭子抽…… 可是他们现在,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被砍掉了脑袋挂在这里! 不知道为何,五百多个卫所军士突然觉得很是解气。 他们常年来积攒在心中的怨气和怒火,在这一刻全都喷涌而出,化作了肆意癫狂的大笑声。 “哈哈哈……死了!” “死咯,终于死咯,恶人有恶报啊!” “你们看那宋千户,看他那死不瞑目的样子,像不像我那个被他糟蹋之后寻短见的闺女?” 听见这些触目惊心的话语,卫璋心中的愧疚感愈发浓烈了。 他红着眼眶,看向众人,朗声高喝道:“从今天起,没有人再敢欺压奴役你们了!” “伱们以后要做的,屯田不是主要,戍边才是要务,该下发给你们的粮饷绝不会拖欠!” “从即日起,所有的的军寨,全部修葺边墙,各关卡隘口,要加紧巡查,还要设置陷阱。” “除此之外,武库中的军械,都要重新整理,挑选出无用的,所有的将士,统统回到自己的岗位,枕戈待旦……” 卫璋在台上说得慷慨激昂,可是台下那五百多人却是面带茫然。 直到一人壮着胆子问了一句,道:“大人,我们为什么要……枕戈待旦?” “这地方也不会打仗,也没有外敌来袭啊,为什么要这样?” “对啊,我们要是不耕种了,那收成怎么办?租子怎么办?来年的军粮怎么办?” 一名名卫所军士提出了质疑,实在是他们理解不了,为什么要这样做。 大家安安心心地耕田种地不好吗? 反正也不会有敌人打到这里来! 他们还得交租子,还得挣口粮呢,不然一家三口吃什么? 卫璋强忍着心中的酸楚,耐着性子解释道。 “你们不是什么农户,而是我大明卫所军士!” “你们的职责并不是耕田种地,而是为我大明保疆戍边!” “从今以后都没有人问你们要租子了,这些田地全都是卫所的田地,你们只需要按时向朝廷缴纳税粮即可,都听明白了吗?” 话音一落,预想中的欢呼雀跃,根本就没有发生。 大多卫所军士还是神情麻木,或者说根本就没有听懂卫璋的话。 事实上,他们以往交的租子,也是卫所军官老爷们以向朝廷缴纳税粮的名义收取的,那这双方好像根本就没有什么区别。 “除此之外,你们每个月都会拿到对应的粮饷,这是你们应得的!” “现在,我将你们过去三年被克扣的粮饷补偿给你们!” 紧接着卫璋一句话,成功调动了众人的积极性。 他们活了这么多年,还真是第一次见到发粮饷的。 嘿,多新鲜呐,当兵的从来没有见到过粮饷! 卫璋也不废话,直接让战兵抬着一车车的粮食走了过来,然后逐一分发给这五百多名卫所军士。 这都是抄家抄出来的赃款赃银,来自于那些贪腐受贿的卫所军官,其本质还是从这些底层军士身上搜刮的民脂民膏,所以卫璋这其实算是“物归原主”,自然没什么好心疼的。 他还留下了一部分,当然不是为了贪腐给自己,而是为了修葺城墙军寨等,所以只下发了三年的粮饷给这些底层军士。 饶是如此,这五百多名卫所军士还是感动得热泪盈眶,甚至跪倒在地上对卫璋磕头,高喊什么“青天大老爷”! 瞧见这一幕,卫璋心里面更加不是滋味。 他想不明白为何边雄这样的畜生可以身居高位,他更加想不明白为何泱泱大明卫所战兵竟然会沦落到今天这种地步! 他现在唯一能够做的,就是尽可能地补偿这些卫所军士,然后在中山侯的鼎力支持下重新打造沿海备倭体系,甚至追随中山侯出海剿倭,彻底杀光那些无恶不作的杂碎! “儿郎们,拿起刀兵,回到你们的岗位上面!” 在粮饷的激励之下,这些饱受摧残的卫所军士,终于舍得离开了他们耕种了十几年的田地,重新开始了操练与值守。 就这么十天过去了,卫璋这位备倭都司指挥使甚至亲自到了海上水寨,用同样的方式整饬了军务,唤醒了底层军士们被压榨得快要磨灭的那丝热血,整个成山卫也因此焕然一新。 又过去了五日,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卫璋准备明日启程返回登州水城,与京军统领徐天赐商议下一步的计划。 既然中山侯想要出海剿倭,那战船必不可少。 以目前海防三大营的战船数量而言,想要将中山侯麾下这一万三千精锐战兵,包括备倭都司可以一战的卫所战兵,一次性运送出海前去剿倭,那根本就不可能! 所以,必须得想办法多弄一些战船! 奈何因为大明在宣德年间全面收缩防线,又叫停了郑和下西洋,转而推行无比严苛的海禁政策,致使沿海各大船厂全部废置,紧接着就是大量沿海百姓失去生计要么逃亡沦为流民,要么就是沦为士绅田地里面的佃户。 时至今日,想要造船,简直太难太难了! 卫璋思索着眼下可行的方案,然后昏昏沉沉地睡去。 可就在这一夜,惊变却发生了! 后半夜,不远处的水寨突然传出急促刺耳的梆子声。 这是有敌来袭,示警求援的声音! 卫璋登时大惊,起身仔细听了一遍后,顿时整个人都清醒过来了。 这里,如何有敌袭? 难不成倭寇当真来攻了? 一想到这儿,卫璋就有些后怕,也有些庆幸! 若是先前成山卫的状态,若是倭寇大举来袭,成山卫根本就抵御不住,那方圆百里的无辜百姓都会因此受灾受难! 好在,他提前一步清洗掉了成山卫! 卫璋立即穿上甲胄,按刀而出。 一千战兵早已聚集起来,一个个全身披挂,紧急集结,众人举着火把,按着腰间的刀柄,随时待命。 “京军兄弟,这一次要靠你们了!” 卫璋神情诚恳地出言道,满脸希冀之色。 成山卫那五百多名军士,这才刚刚重新拿起刀,从农夫变成军士,尚且还没有习惯,要是这个时候让他们去抵御倭寇,只怕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所以这一次,只有仰仗眼前的京军战兵了! 京军一名千户点了点头,笑道:“卫将军放心,我等此行本就是为了剿倭而来!” “兄弟们,趁着侯爷不在,多杀几个倭寇杂碎立功啊!” “不然等他回来了,杀得少了,还要挨骂!” 听见这话,一千战兵顿时哄笑不止。 以那狗贼中山侯的脾气秉性,他还真可能干出这种事情来。 卫璋见状大笑点头,然后立刻率军赶去水寨救援。 等他们抵达水寨后,却是惊恐地发现,来的倭寇未免也太多了一些! 不用多言,京军战兵直接扑了上去,面对这些倭寇杂碎,不管是不是真正的倭人,直接宰了再说! 哪怕他们之中大部分都是汉人流寇,可却是打着倭寇的旗号,肆虐沿海鱼肉百姓,奸淫掳掠,无恶不作,这也够他们死上千次万次了! 一时间,火光冲天,厮杀不断。 卫璋带人先清理干净了水寨里面的小股倭寇后,这才借助火光向不远海滩处望去,却是顿时惊得头皮发麻。 京军千户立刻就意识到了不对劲,低吼道:“他娘地,这些密密麻麻的全都是倭寇战船,他们不是什么普通倭寇,而是有组织成建制的倭军!” “卫璋,他们是冲你来的,你是备倭都司指挥使,这是边雄针对你设下的局!” 千户暴怒嘶吼道,一语道破了天机。 一般而言,倭寇渡海多以清明前后和重阳后来犯,常乘东南风或南风渡至北方沿海地区,如山东、辽东等地。 根据倭寇来犯的规律,大明王朝因时制宜,以三至五月为防倭大汛,九、十月为防倭小汛,每到相应时间都会提高戒备。 但现在已经是五月末了,这些倭寇要是真想劫掠大明,只怕三四月份就来了,哪里还会等到现在,而且偏偏还是卫璋前来整饬成山卫的时候! 所以傻子都想得到,这些倭寇是冲着谁来的! 边雄要他卫璋死! 卫璋一颗心沉进了谷底,只觉得满腔悲愤无处发泄。 但他肯定不会就这么走,抛弃这些京军袍泽不说,他要是走了,这些倭寇万一趁势杀入成山卫怎么办? 那整个方圆百里的百姓,都会因此而受苦受难! “不走!” “你立刻走,回去找天赐将军求援!” 卫璋一把揪住这位京军千户的脖子,厉声呵斥道:“我刚刚计算过了,倭寇船只与我大明船只不同,空间狭小,大者容三百人,中者一二百人,小者四五十人、七八十人……倭寇兵力应该在四千左右!” “而且其船常为平底,不能破浪,只能乘风而行,若遇无风、逆风,他们就会倒桅荡橹,不能转戗,所以只能在顺风下航行!” 千户满脸茫然地看着卫璋,忍不住咆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倭寇主要是三岛倭寇,算上他们一起也不会超过五千人,所以眼前这些倭寇就是其主力!” “你立刻赶回去求援,我会带领兄弟们死守在这里,尽可能地咬住他们,倭寇只有乘风而行,天亮没有海风他们就走不了了,等天赐将军率军增援,将这四千倭寇一口解决掉,那沿海百姓短时间内就不会再受倭寇劫掠之苦了!” 此话一出,千户怔住了。 他难以置信地看向卫璋,后者却狠狠推了他一把。 “快去啊!” “一定要赶上啊!” 千户咬了咬牙,红着眼睛嘶吼道:“斩配营将士听令,听从卫璋将军指挥,死战!” 随即千户毅然决然地转身离去,这是卫璋的最后请求,他说什么都要助其完成! 目送着千户离去,卫璋撕下布条将战刀绑在了手上。 这一刻,卫璋其实等了好久好久。 从他爷爷卫青开始,就以抗倭为毕生荣耀。 可惜自那以后,大明病了,病到不管是朝堂还是地方,都喜欢跟倭寇这些杂碎做交易,都喜欢从中谋利。 现在,卫璋终于等到机会了。 他想要告诉这些倭寇,他想要砍下这些杂碎的脑袋! 这里是大明! 乱我山河者,皆杀! “大明战兵,杀!” 卫璋提刀冲在了最前面。 瞧见这一幕,斩配营的刺头们顿时就不乐意了。 你丫一个卫所军官,瞎逞什么能啊? 旋即,白刃战爆发。 斩配营的刺头罪兵们,终于找到了发泄怒火的地方! 一个倭寇朝着卫璋冲了过来,嗷嗷的叫着一刀捅向卫璋的心口。 卫璋侧身让过去之后左手抓住了那倭寇的脖子往下一压,咚的一声倭寇的脑袋撞在了石块上,一下子头皮都炸开了,卫璋顺势一刀剁了下去,人头翻飞掉落在地,脖子里的鲜血喷涌而出,洒出了一片血雾。 然而紧接着卫璋忽然觉得背后一凉,紧跟着就疼了一下,也没回头,一刀向后横扫将敌人逼退,这才顺势转身将偷袭自己的倭寇给旋飞了脑袋。 这倭寇一刀劈在卫璋的后背,豁开一条一尺多长的口子,皮甲被劈开,血肉翻卷着,一瞬间后背的衣服就被血泡透了。 但卫璋并没有就此退缩,而是愈发凶狂悍勇。 他对着眼前一众虎视眈眈的倭寇嘶声怒吼道:“来啊!老子就是卫璋!” “你们这些杂碎不是想杀了老子吗?那来啊!” 下一刻,这些倭寇对视了一眼,然后疯狂向着卫璋冲去。 沙滩上杀成了一片,可是京军战兵的配合显然要更为强大,五人队运转起来就算是十几二十个倭寇猛攻,也依然能守得住,面对同等数量的敌人则简直就是碾压屠杀! 奈何倭寇人数实在太多了些,整整四倍数量的倭寇,饶是斩配营将士也出现了不少伤亡。 这惨烈的一战,从深夜直接厮杀到了拂晓。 拂晓之后,沙滩上到处都是尸首,滩涂似乎都已被血水染红了。 等徐天赐率军赶到的时候,卫璋正拄刀而立,浑身上下遍布伤口,早已没了气息。 但他那双眼睛却依旧怒目圆睁着,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徐天赐身上还有血污,险些来之前经历了一场大战。 事实上,赶回去报信的千户都遭遇了截杀,但是他足够机灵没有走管道,而是从小道这才逃出生天。 “放心,我来了!” 徐天赐上前伸手合上了卫璋的眼睛,随后看向还在激烈的战场。 “杀光诛尽!” “一个不留!” 今日第二章大更,读者朋友们多多投票支持多多订阅支持,万分感谢! (本章完) ------------ 第184章 血债血偿! 济南府。 边雄府邸。 密室里面,布政使黄兴辅和按察使朱懋恭再次看向了都指挥使边雄。 因为他们一直在等待青州卫指挥使高禄的消息,可是高禄却一直没有消息传来。 在眼下这个关键时刻,高禄竟然失联了,这就很难不让他们多想。 “边雄,给我们一个解释!” 按察使朱懋恭神色不善地盯着边雄。 如果不是因为边雄的身份,他早就想对这个蠢货破口大骂了! 边雄先前喝了不少酒,所以此刻整个人醉醺醺的。 正所谓“饱暖思淫欲”,他还想着去会会自己新纳的十八房小妾呢,结果这二位突然找上门来了。 好事被人给打扰了,边雄自然很不耐烦。 “慌什么?” “一切都安排好了,放心吧!” “高禄抽调了整个青州的卫所战兵,足有近万人!” “那汤昊就算有通天本事,他也绕不过这近万卫所战兵!” 听见这句话,黄兴辅和朱懋恭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他们虽然不懂得行军打仗,可是也明白一个道理,打仗比拼的就是兵力。 汤昊此次前往青州平叛,不过只带了五千精兵,而高禄手底下却有着近万大军,兵力是汤昊的两倍之多! 再者汤昊也不可能会直接对高禄卫所军发动进攻,这跟谋逆造反没什么区别了。 卫所军那是什么? 那是朝廷正规军啊! 你汤昊平定叛乱,打卫所军干什么? 他要是真敢这么做,黄兴辅和朱懋恭反而会感到高兴,这样一来就可以彻底将这位中山侯给拉下马来了! 正常情况之下,汤昊率军抵达莒州后,应该先是与高禄的卫所军汇合,然后再商议如何进军平定白莲教乱军。 从先前他们收集到的情报来看,这位中山侯果真如同传闻那般,行事狠辣毫不留情,所过之处屠了不少卫所巡检司的军官将佐,就因为这些人奉了边雄之命放任叛军乱匪屠戮村镇百姓! 说实话,黄兴辅和朱懋恭对汤昊的这种做法都难以理解。 为了一些黔首愚民,为了一些乡野间的愚夫愚妇,你汤昊非要自讨苦吃,何必呢? 这些黔首愚民不通教化不知礼仪,就算你汤昊救了他们又能如何,他们就一定会对伱感恩戴德吗? 反倒是因为救下了他们,因此无故屠戮了不少卫所巡检司的军官将佐,仅凭这一点黄兴辅和朱懋恭就可以直接上奏弹劾这个中山侯,滥杀无辜屠戮百姓,到时候再推动朝堂之上的那些人出手,你汤昊就算不死也会脱层皮! “卫璋那边呢?” 黄兴辅再问,他要确认每一个细节,从而确保计划不会出现变数! 边雄打了个酒嗝,懒洋洋地开口道。 “估摸着也就这一两天的事情了。” “三岛倭寇那边早就已经出兵了,而卫璋只带了一千京军战兵去成山卫!” “另外我还派出了心腹率五千精锐伪装成乱匪,去拦截徐天赐那七千战兵,不求斩杀徐天赐,只求拖延足够的时间!” “等到卫璋一死,整个备倭都司又全都被他给清理干净了,那我们先前的所作所为就死无对证了!” 边雄大笑着开口,看向了黄兴辅。 “还得看你呀!” “你这计策真是毒辣,算准了那个卫璋会上当!” 黄兴辅捋着胡须淡然开口道:“卫璋原本不得势,所以才会冷眼旁观,任由我们插手备倭都司,他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现在中山侯汤昊来了,卫璋以为他找到了靠山,立刻就会重新整饬沿海军务,准备重振备倭都司!” 这是人之常情,或者说这是卫璋选择的道路。 如果卫璋想要贪腐受贿的话,那三巨头肯定早就拉他入伙给他那一份了。 毕竟卫璋这才备倭都司指挥使,在他手里面掌控着海防三大营,没有卫璋点头同意,他们这走私货物也难以进行。 结果偏偏这卫璋就是茅房里的石头又臭又硬,端的是个软硬不吃。 万般无奈之下,边雄只能强行将侄子边宇达塞进了海防三大营,做了那文登营主将,而卫璋之所以会同意,是因为边雄利用职权威胁了他,如果卫璋不同意,那备倭都司旗下所有卫所税粮上涨,粮饷砍掉一半! 要知道,卫璋那句话说的没错,备倭都司只是行都司,隶属于山东都司之下,而边雄才是这山东都司的都指挥使,他有这个权力增加税粮砍掉粮饷,逼迫卫璋向他低头俯首! 最后,卫璋终究还是低头了,边宇达也成了文登营主将。 而三巨头也顺利打通了渠道,确保了士绅缙绅可以与倭寇正常交易谋利,他们自身也从中赚了个盆满钵满。 只是谁都没有想到,即位不久的小皇帝陛下,不知道突然抽什么疯,派遣中山侯汤昊率军离京出海剿倭,当三巨头得知消息之后,立刻就慌了手脚,甚至一度中断了这暗中的走私贸易。 可最后中山侯还是来了,而且因为卫璋那个狗东西的临阵反叛,还直接扣下了边宇达盯上了都指挥使边雄,从而引发了后续这一系列事情。 “卫璋一死,那就只剩下那个边宇达了。” 朱懋恭看向边雄,言外之意不言而喻。 边雄脸色一沉,随即冷声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不用你提醒!” “但问题是那小畜生在京军战兵手中,所以我的人也不好直接动手!” 如果没有京军战兵,边雄早就想办法把人给捞出来了。 毕竟是他亲侄子,又不是什么阿猫阿狗,现在大局已定事情基本上解决了,如果能救的话那肯定还是要救的。 黄兴辅面无表情地看向边雄,道:“不能救,并不意味着不能杀!” “边指挥使,你有的是儿子,也不差边宇达这一个侄子!” “如果因为边宇达,使得我们计策失败,你应该明白自己的下场!” 此话一出,边雄脸色一沉,到底还是不敢发怒。 “你们放心,我这就派人过去动手!” 如果是朱懋恭说这些话,边雄还会争辩几句。 但开这个口的人是黄兴辅,所以边雄选择了妥协。 既然救不了,那就直接杀了,以绝后患! 然而正当这个时候,一阵喊杀声突然响起。 哪怕身处密室之中,三巨头都听得清清楚楚。 黄兴辅和朱懋恭顿时脸色大变,神情慌张地看向边雄。 “混账!” “这是怎么回事?” 边雄也是整个人一愣,随后急匆匆地走出密室。 然而迎面走来的一人,身形魁梧,剃发除须,不用多想就明白他的身份,直接吓得边雄酒都清醒了。 “中……中山侯?!” 听见这个称呼,边雄身后的黄兴辅和朱懋恭只觉得腿肚子都在打颤! 中山侯汤昊,他怎么会突然来了? 这不可能啊! 他现在明明应该在莒州平叛才对啊! 难道说他汤昊使了一招障眼法,根本就没有去莒州平叛,直接奔着济南府而来? 一时间,黄兴辅和朱懋恭面面相觑,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惊惧与不安。 汤昊手里拎着一把染血战刀,慢悠悠地缓步上前,看着边雄、黄兴辅和朱懋恭三人,嘴角微微翘起了一个弧度。 “哟,都在啊!” “那倒是省得本侯多费功夫了!” 边雄还想要挣扎一番,故作镇定地上前,躬身就想要行礼,结果却被汤昊直接一脚暴踢,踹飞了三米开外。 这一脚用足了力道,直接踢得边雄口鼻喷血,身躯如同破麻袋般狠狠倒飞出去,砸在了远处! 边雄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嚎,便再也爬不起来了。 突如其来的暴力手段,吓得黄兴辅和朱懋恭怪叫连连。 他们眼睁睁地看着汤昊提刀走向自己,巨大的恐惧令他们四肢麻木,想动都压根动弹不了。 “汤……侯!” 黄兴辅艰难开口道:“你不能杀我!” “我是从二品的布政使!” “我是大明的封疆大吏!” “封疆大吏”四个字一出口,仿佛给了黄兴辅莫大的信心。 他陡然惊觉自己好像能动了,所以强行压抑着内心的恐惧,挺直了腰板直面汤昊! 见此情形,汤昊也丝毫不会惯着他,伸出蒲扇般的巨大手掌直接一巴掌扇了过去。 从二品的布政使,大明王朝的封疆大吏,直接就被这一巴掌抽翻在地,口鼻溢血,哀嚎不断! 朱懋恭见状,彻底被吓傻了,身体因为恐惧止不住地颤抖,甚至胯下都有些湿润,伴随着一阵莫名液体流出。 疯子! 这汤昊就是个疯子! 什么“封疆大吏”! 什么“朝廷重臣”! 这个疯子是真的敢杀人! 汤昊反手就是一巴掌,将朱懋恭同样抽翻在了地上。 “朝堂重臣?” “封疆大吏?” 汤昊蹲下身子,满脸戏谑神色。 “本侯好像在天津卫,将一个从三品的长芦运司都运使给剥皮实草了!” “唔……好像是叫做“宗钺”是吧?你们二位是想剥皮实草,还是想凌迟处死?” “本侯这个人没什么耐心,所以你们还是自己选个死法吧,不然本侯会忍不住直接砍下你们的脑袋!” 听见这些诛心话语,黄兴辅和朱懋恭都是身子发颤。 他们倒是忘记了,这个疯子在天津卫的所作所为! 他汤昊手持染血《大诰》,硬生生地将那从三品的长芦都运使宗钺给当众剥皮实草了! 直到此刻,他们才猛然想起,自己究竟招惹了什么样的存在! “汤侯!” “大可不必如此!” 黄兴辅是真的怕了。 他急忙开口给出了价码。 “你不是想查倭寇走私案吗?” “汤侯你尽管去查,老夫全力支持你!” “还有老夫!”朱懋恭也急忙符合道。 生死面前,什么利益什么关系都是虚假的,哪有自己的小命重要! 汤昊闻言脸上的笑容愈发浓郁了。 “本侯还以为,你会说出个什么价码呢?” “就这啊?貌似不够换你们二人的狗命啊!” 话音一落,汤昊就给出了他的交易条件。 “这样吧,也别说本侯不给你们一个机会。” “这段时间,本侯也查出来了,究竟是那些士绅在暗中勾结倭寇走私,你二人分别去写一份名单,谁写的与本侯最符合,谁就可以活命!” “至于另外那位嘛,勾结白莲教妖人造反叛乱,这可是十恶不赦的谋逆之罪,不但他会死,他九族都会死!” 谋逆之罪! 诛九族! 黄兴辅和朱懋恭顿时脸都白了。 他们没想到汤昊会这么狠绝,直接要将他们彻底给整死! “汤侯……”黄兴辅还想说什么,却被汤昊粗暴打断了。 “带他们去不同的房间!” “一炷香的时间,二位可要好好斟酌一二。” 汤昊轻笑道:“当然你们也可以不写,赌一把看看,本侯敢不敢杀你全家,诛你九族?” 中山侯的微笑,一向和煦灿烂。 只是落到黄兴辅和朱懋恭眼中,却成了他们这辈子都挥之不去的梦魇! 等二人被带走之后,汤昊来到了边雄身旁。 此刻边雄正在不断呻吟,周身鲜血淋漓,正恶狠狠地盯着汤昊。 “边雄,说起来本侯还要感谢你,为本侯节省了不少时间。” 汤昊不顾那凶恶眼神,冷笑道:“本侯一开始并不能确定,你们这地方三巨头是否都卷入了其中,还是说问题只出在备倭都司,所以直接去了登州水城。” “卫璋这个人不坏,可惜被你压制得有些惨,好在他及时悔悟,所以让本侯确定了目标,原来这山东地界上的三位巨头,才是这利益输送网络的缔造者和维护者,你们比起那些士绅缙绅,更该死啊!” 边雄吐出了一口鲜血,随即惨然笑了起来。 “汤昊,你不用得意!” “你觉得自己获胜了吗?其实并没有!” “当年我边雄在北疆战场上面浴血搏杀,跟蛮子拼死作战,立下了赫赫战功,放在开国靖难的时候,足以封侯,最后却只落得个都指挥使,换做是你你会怎么想?” “为什么我边雄不能封爵?因为那些文臣缙绅啊!” 边雄神色凄苦,却兀自叫嚣不断。 “你汤昊以为自己手握京军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你汤昊以为自己备受皇帝宠信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士绅缙绅迟早会让你付出惨痛的代价,到时候你汤昊的下场,注定会比我边雄凄惨千百倍不止,哈哈哈……” 汤昊静静地听完他这些话,神情始终如一,没有丝毫变化。 倒不是边雄说得不对,而是因为他说得太对了。 但这并不是他边雄可以腐化堕落、鱼肉百姓的理由! “边雄,你也是有父母的吧?你也是有子女的吧?” “我一直有个问题想不明白,你他妈是怎么能够下达卫所巡检司不得出兵,任由叛军乱匪屠戮百姓这道命令的?你他妈还让卫所巡检司事后去补刀,去灭口?” 听到这话,边雄仅仅只是嗤笑了一声。 “成王败寇,没什么好说的!” “那你要这么说的话,我可就不客气了!” 汤昊面无表情地挥了挥手,很快边雄的妻妾子女们全都被带了上来,每个人背后都站着一个战兵,手持锋利战刀。 瞧见这一幕,边雄终于坐不住了。 “汤昊,你要做什么?” “你这个疯子,他们跟这些事情没关系,他们是无辜的啊!” 面对边雄的指责,汤昊没有理会。 而是看向了边雄的三个女儿和一众妻妾,然后对汤木下令道。 “拉下去梳妆打扮一番,然后送去这济南府的青楼妓院,贬为娼妓接客!” 对于这个离谱的命令,汤木明显一怔。 但他还是咬了咬牙,直接抽调了斩配营的刺头,将这些女眷强行拉走了。 随后汤昊又看向了边雄的七个儿子,从年长三十岁到年幼四五岁不等。 “打断他们一条腿,同样送去青楼妓院当龟奴!” 话音一落,战兵当即动手,毫不犹豫地砸断了这七人的腿,连那个孩童都没有放过。 边雄在一旁看得心如刀割,对着汤昊疯狂嘶吼谩骂,可是他被两名战兵给摁得死死的,根本动弹不得。 “畜生!” “汤昊你这个该死的畜生!” “我求求你,放过他们好吗?汤昊!” 边雄疯狂叩头求饶,然而汤昊一直无动于衷,反倒是好整以暇地蹲下身子,自顾自地开了口。 “其实在来的路上,本侯一直都在思考,该怎么惩罚你们这三个畜生。” “直接抄家诛九族吧,好像太过便宜你们了,因为你们这三个畜生的计划,青州府上百个村镇数万百姓无辜丧命,更有成千上万的妇孺被凌虐致死,你说说该怎么做才能告慰她们的在天之灵呢?” “唔……太宗文皇帝当年做的就不错,罪臣本人处以极刑,罪臣之女贬入教坊司为娼妓,罪臣之子贬入教坊司做官奴,子子孙孙世世代代为娼为奴,以此替他们的父亲偿还罪孽,这招确实不错,你觉得呢?” 男子为奴,女子为娼,子女世世代代为娼为奴,以偿还……其父罪孽! 边雄终于崩溃了,痛哭着向汤昊求饶。 “汤侯,求您,求您了汤侯!” “一切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啊!” “先别急着哭啊!” 汤昊好心地安抚道。 “你可是山东都指挥使!” “本侯还要当众活剐了你,以儆效尤呢!” 今日第一更,读者朋友们多多投票支持,万分感谢! (本章完) ------------ 第185章 把柄!可笑的伎俩! “当然,你也可以自尽!” 汤昊笑眯眯地开口提醒道。 “不过你要是死了,本侯会诛尽你九族!” “所以,最好配合一下,明白吗?” 边雄听到这话,整个人都怔住了。 旋即就是一阵破口大骂,发自内心的恐惧正不断吞噬着他。 死又不能死,死了汤昊这个疯子绝对会诛自己九族。 可是活几天后,就要被这个疯子给当众剥皮实草啊! 而且他边雄的子孙后人,男为奴女为娼,世世代代都要承受痛苦,这简直比杀了他们还要让人绝望啊! 正当这个时候,边雄府邸外突然出现了动静,紧接着锦衣卫指挥使牟斌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当牟斌见到汤昊那一瞬间,一颗心顿时就提了起来。 “哟,缇帅来了?” “怎么?缇帅不要告诉本侯,这边雄是伱的人吧?” 汤昊笑呵呵地质问道,那杀气腾腾的模样,吓得牟斌连连摆手。 “咳咳,汤侯千万别误会!” “本座是奉陛下之命前来控制三司官员的,避免他们在汤侯平定叛军的时候,从背后捅刀子!” 听到这话,汤昊顿时心中一暖。 小皇帝对他真是没的说,这份情意足以让人动容。 “事情都解决得差不多了。” 汤昊也收敛起了杀气,和蔼地看向牟斌。 “青州那场叛乱平定之后,我就率军赶来了济南府,恰巧撞见这三巨头在密谋,一个没有忍住脾气,就直接拿下了。” 牟斌听得心惊肉跳,难掩满脸惊容。 叛乱这就平定了? 他娘地这才过去了多久啊! 寻常镇压这种地方叛乱,从出兵到剿灭少说也得一个月起步吧? 算上朝廷得到消息然后他牟斌率缇骑赶来,差不多就一个月左右的时间! 可是汤昊在这一个月内,不但平定了叛乱,还杀来了济南府,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缇帅!” 边雄一见到牟斌来了,立刻神情振奋地高喊道。 “缇帅救命啊!” “汤昊这个贼子滥用职权,滥杀无辜!” “缇帅立刻将他拿下,以还山东一个安宁啊!” 边雄满脸希冀地高喊道,他将缇帅牟斌视为了最后的求生希望。 牟斌闻言眉头一皱,然后看向汤昊。 “汤侯,我能不能宰了他?” “一直嗷嗷叫,真他娘地烦人!” 汤昊摇了摇头,“不行,我要当众活剐了他!” 边雄:“???” 你? 缇帅? 为什么? 为什么连锦衣卫都是汤昊的人? 这一刻,边雄彻底陷入了绝望之中! “缇帅来的刚好,有些事情交给你去做!” 汤昊伸手在牟斌身上擦拭了一下血液,立刻惹来了缇帅大人的满脸嫌弃。 你自己没衣服吗? 什么鬼习惯! “奉命行事,汤侯但说无妨。” 恰巧在这个时候,汤木押着黄兴辅和朱懋恭二人从房间里面走了出来。 “侯爷,这是他们二人写的名单!” 汤昊接过一看,两相对比之下,倒是基本上没什么区别,可能就一两个名字不同。 黄兴辅一直在观察汤昊的脸色,确认他对这名单很满意后,一颗心也放回了肚子里。 他又不蠢,哪里会信汤昊先前说的,早就掌握了一份勾结倭寇的名单! 这汤昊自从来了山东之后,不是在备倭都司,就是去青州平叛,根本就没有时间去彻查此事。 所以他也不可能会有名单,先前说那句话,不过是为了诈自己二人罢了。 得益于黄兴辅和朱懋恭同僚共事多年得默契,所以他们只需要一个眼神就可以明白对方的意思,从而完成意见交换。 这两份名单,其实都是假的,都是二人避重就轻,随便拎出来的一些替罪羊罢了。 牟斌也看了看这两份名单,当即提议道:“汤侯,我这就率缇骑去破门抄家!” 听到这话,黄兴辅和朱懋恭都暗自松了口气。 然而正当他们以为糊弄过去了的时候,意外却发生了。 左一刀在这个时候赶了过来,手里面还拿着两本账簿。 他比汤昊先前一步赶到了济南府,并没有打草惊蛇,而是暗中监视着地方三巨头。 汤昊交给他的任务,正是这两本账簿。 聪明一点的贪官污吏,都有一个好习惯,那就是自己亲手写一本账簿,也就是他们得利益输送网络,以备日后不时之需,若当真出了什么问题,可以用这账簿作为底牌,作为他们的保命手段! 而现在,这账簿成了汤昊的底牌。 左一刀将两本厚厚的账簿递给了汤昊。 “侯爷,幸不辱命!” “这两个狗东西也说狡猾,一个比一个奸诈!” “黄兴辅的这本账簿,是从他平日里乘坐的马车软榻里面搜出来的!” “而朱懋恭这本账簿,则是他在城外一座庄园里豢养着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妾,卑职拷问这小妾一番后,才终于从她手上拿到了!” 此话一出,黄兴辅和朱懋恭瞬间瘫软在了地上,脸上不见丝毫血色。 完了! 一切都完了! “如花似玉得小妾?” “你怎么拷问的?” 牟斌皱着眉头看向左一刀,冷声追问道。 他着一句话,把所有人都给整不会了。 你关注的点好像也写不一样啊! 左一刀翻了个白眼,选择不理会着家伙。 汤昊没好气地瞪了这厮一眼,随后翻开账簿细细查阅了起来。 相比于这两本厚厚的账簿,黄兴辅和朱懋恭先前所写的名单,简直就是一个笑话。 汤昊意味深长地看向二人,神情很是无奈。 “本侯给过你们机会了。” “可是你们好像并不懂得珍惜啊!” “非要耍这些小伎俩,何必如此呢?” 黄兴辅和朱懋恭害怕得身子发颤,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汤昊挥了挥手,暂且将这三巨头给关押起来。 接下来,才是重头戏。 “缇帅,带着你的缇骑,将整个山东行省所有正印官全部抓过来!” “一刀汤木,带着战兵去抄家,你二人一人一本,各自负责两三个府,这账簿上面有一个算一个,全部抄家抓人!”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牟斌深吸了一口气,试探性地问道:“汤侯,这么做的话……朝堂那边……” “放心吧!”汤昊轻笑道:“陛下那边会有压力,但不会太多,因为本侯给陛下送去了一个关键证人高禄!” “这一次,占据大义名分的人,是我们!” “这一次,要倒霉的人,是这些士绅缙绅!” “这一次,不把这些士绅缙绅给打痛一些,本侯都对不起那些无辜惨死的百姓,对不起他们的在天之灵!” 汤昊转过身背负双手,冷声下令道。 “立刻去办吧!” “山东以后会是陛下的山东,不是这些士绅缙绅的山东!” 牟斌、汤木和左一刀三人听见这话,当即不再犹豫,立刻领兵而去。 但牟斌临走之前,却交给了汤昊一封密信。 密信是陈宽写的,却用的小皇帝的口吻。 “野人,朕让牟斌过来帮你,你放心平叛就行了。” “野人,大珰提了一个不错的建议,等你平定叛乱之后,顺势清洗整个山东卫所,看看能不能将你的练兵之法推广下去!” “野人,这法子要是真能成的话,那我们就可以在山东练兵了,就是钱粮是个难题,还得相应的对卫所改制,估计在朝堂之上会有不小的阻力,你尽快思考一下给朕回信,趁着这次机会将此事给敲定……” “对了野人,你那本《帝鉴图说》朕很喜欢,朕也给你准备了小礼物,等你回京你就知道了!” “最后,野人你要记住,一切以你的安危为重,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能轻易涉险,朕在京师等着你凯旋归来!” 汤昊逐字逐句地看完之后,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呵,小屁孩,还知道写信了!” 嘴上嘟囔着,身体却很实诚,汤昊将密信放入怀中贴身收好,然后开始思索起了陈宽那个建议。 陈宽这么做,是想帮小皇帝收拢兵权。 兵权兵权,并不只是禁军和京军,还有天下各地的卫所军。 卫所因为贪腐、役占这些问题而不断糜烂,卫所军士也普遍成了农户农奴,毫无战斗力可言。 唯一可能还保持战力的,就是那些卫所军官花钱养着的心腹嫡系亲兵,其余大部分都沦为了农夫农奴,整日里就在田地里面耕种,更何谈战斗力了。 所以对卫所改制势在必行。 陈宽这个想法与汤昊不谋而合。 但汤昊起初只是想要在青州卫试点,毕竟青州卫所军刚刚才见过血,又亲眼目睹了贪腐军官被当场斩首示众,这足以唤起他们的反抗精神,在他们心里面埋下一颗“反抗不公”的种子。 结果陈宽和小皇帝野心更大,他们想要整个山东之地的兵权,或者说直接在山东练兵。 毕竟山东距离京师不远,如果真出现了什么紧急情况,山东战兵也可以短时间内迅速赶到京师勤王,比如当年那场北京保卫战,山东备倭兵大部分都被紧急抽调去了山东。 可问题在于,钱粮二字。 想要练兵养兵,不是一句空口白话就行的。 没有钱粮拿什么练兵养兵? 儿郎们饭都吃不饱,哪里有力气在卫所里面操练? 就如同现在大部分的卫所军士,世世代代都是卫所军官的农奴,世世代代都在耕田种地,他们连刀枪都没有摸过,拿什么上阵杀敌? 相比于操练戍守,这些卫所军士更喜欢在田地里面耕种,收成关乎到他们能不能交上租子,能不能养家糊口,至于粮饷什么的那是从来都没有见过! 正因为如此,陈宽和小皇帝的计划不是不能行,而是必须对卫所军制进行改革。 比如清查军屯田亩,比如核定军屯赋税,再比如取消军官世袭制度等等…… 汤昊用脚指头能够想到,士绅缙绅绝不会容忍他这么做! 田地是农业的根基,而农业则是王朝的根本。 汤昊可以在朝堂之上力压群臣,他也可以在地方上屠戮官员,这些士绅缙绅都可以容忍,因为刀子没有落到他们自己头上。 但是,如果汤昊突然去碰田地的话,直接动了这些士绅缙绅的根本利益,那他们势必会奋起反击,将汤昊这个中山侯给撕成碎片! 士绅缙绅的根本利益,就在于田地,掌控了田地才能够掌控地方百姓,才能源源不断地产出利益。 现在看这小皇帝的架势,是想要直接一口气吃成胖子啊! 汤昊捏着眉心陷入了沉思,如何才能妥善解决这个难题。 正当这个时候,一名战兵匆匆赶了过来。 “侯爷,登州出事了!” “卫璋将军前往成山卫加强海防,遭遇倭寇大举来袭!” “卫璋将军……战死沙场,咬住了这些倭寇,后天赐将军率主力大军赶到,将来犯倭寇全部杀光诛尽!” “天赐将军称,这是边雄针对卫璋将军的阴谋,他率军驰援途中遭遇了莫名袭击,好在对方战力不高而且人数不多,所以才将其反杀了,可也因此被耽误了时间,并没能第一时间赶到……” 卫璋战死! 倭寇大举来袭! 听到这个消息,汤昊重重一拳砸在了案桌上面。 “卫璋这个蠢货!” 当初他前往青州平定叛乱前,分明就叮嘱过卫璋,小心提防暗算,不要轻易出兵! 偏偏这个蠢货就是一根筋,平白丢了性命! 汤昊平息怒火之后,冷声下令道。 “传令天赐,由他暂时接掌备倭都司军务,想办法筹措船只,包括倭寇留下的那些战船,一定要保管好!” 徐天赐是中山王徐达后人,同样只是旁氏庶出,所以跟了汤昊,这小子不但身形魁梧性情刚毅,而且跟汤木一样,喜欢动脑子,深得汤昊器重信任。 只是可能因为出身不太好,小时候遭受了太多欺压打击,徐天赐性情比较内敛,不像汤木这样喜欢出风头。 等到传令兵走后,汤昊神情也逐渐变得凝重。 卫璋这个备倭都司指挥使,是他计划里面比较重要的一环。 不为别的,就因为卫璋的身份,他是抗倭英雄卫青的后人,凭借他这层身份,汤昊可以高举“抗倭”这杆大旗,更容易收拢民心,推动沿海地区的造船事业发展。 但是现在,卫璋偏偏没了,接下来的计划就有些麻烦了。 边雄啊边雄,你这个畜生东西,真是该杀啊! 与此同时,文华殿上。 廷议甫一开始,就有大量官员弹劾中山侯汤昊,滥杀无辜,屠戮百姓! 因为通讯不便,所以这些官员并不知道山东之地发生的事情,他们还在响应黄兴辅和朱懋恭二人的号召,想尽办法地给汤昊扣屎盆子,希冀着皇帝陛下能够召回中山侯,甚至是直接解除了汤昊的兵权! 朱厚照今日出乎意料的平静,只是坐在龙椅上面静静的听着,没有任何反应。 他这般态度,落到刘健、马文升和张敷华这三位朝堂真王眼里,那就是已经暴怒即将发飙的前兆! 奈何偏偏有官员不知死活,还在一而再再而三地进言劝谏! 左副都御史刘宇还在慷慨激昂地述说大义,丝毫没有注意到内阁首辅刘健看向他的眼神异常冰冷。 刘宇是河南钧州人,成化八年进士,由知县入为御史,却因为党争被贬谪,后累迁山东按察使。 这个刘宇,本是内阁首辅刘健的人,当年马文升举贤不避讳,见这刘宇行事稳重颇有才干,遂举荐其总督宣府、大同、山西军务。 结果兵部尚书刘大夏知道弘治皇帝对此人的看法不佳,所以屡屡在朝中数其过失,当然也就牵连到荐举人,导致刘宇在弘治年间不得晋升,直到正德改元,这才得偿所愿。 然而刘宇毕竟曾经做过山东按察使,也就是朱懋恭这个位置! 当他得知那位中山侯是奔着清查士绅缙绅通过备倭都司勾结倭寇走私一案去的,刘宇顿时就慌了手脚。 虽然他早就离开了山东升入朝堂,但问题在于他当年也没少从这交易网里面捞银子,谁知道那个汤昊会不会查到他头上? 都察院现在不但具有了独立侦缉权,更恶心的是还开启了追责制度! 也就是说,哪怕刘宇早就拍拍屁股走人了,可一旦中山侯查出来了什么证据,证实他刘宇与此案有关,那他也决计跑不了! 所以刘宇才会听从朱懋恭的建议,带头弹劾中山侯汤昊,不管怎么样也不能继续入汤昊继续追查下去! “陛下明鉴!” “国朝至今还从未发生过如此丧尽天良的惨案!” “那中山侯汤昊为了搜刮民脂民膏,纵兵劫掠屠戮百姓,致使青州府十室九空,数以万计的百姓遭其毒手啊!” 此话一出,满朝哗然! 一众廷臣开始了议论纷纷,都在议论着此事的真假。 但刘宇眼见皇帝陛下不为所动,索性把心一横,直接跪倒在地上,慷慨激昂地高声道:“请陛下以大明江山社稷为重,召回中山侯汤昊,交由法司治罪!” “好!” 月台上面,传来了一个轻飘飘的声音。 这一次,所有廷臣全都愣住了。 包括刘健、马文升和张敷华这三位朝堂真王! 刘宇本人也愣在了原地,紧接着就是无尽狂喜!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陛下竟然答应得这么痛快! 然而朱厚照接下来这句话,却是让刘宇等人如坠冰窟! “不过在此之前,朕想让你们见一个人!” “传青州卫指挥使高禄上殿!” 今日第二更,读者朋友们多多投票支持,万分感谢! (本章完) ------------ 第186章 密信真假!开启追责制度! 高禄! 青州卫指挥使! 听到这个名字,一众廷臣满脸茫然。 刘宇却是脸色骤变,先前的狂喜瞬间就转变为了惊恐! 这高禄怎么会出现在京师,而且还要上殿? 该死的,他此刻不是应该在莒州平叛吗?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因为通讯不及时,加上朱懋恭没有将整个计划和盘托出告知刘宇,致使刘宇现在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然而不知道归不知道,刘宇心中本能地生出了强烈的不安,他下意识地看向了内阁首辅刘健,希望这位一直提携他的元辅大人,此刻能够透露出些许内幕。 但刘健注意到刘宇的求助眼神后,却是无动于衷,甚至眼神发冷。 既然你们非要找死,那就去死好了! 大明王朝从来不缺能够办事的干吏,多你刘宇一个不多,少你刘宇一个不少! 很快青州卫指挥使高禄被押送上殿,而且还是枷锁在身,以一种罪囚的身份映入群臣眼帘。 “罪臣高禄,叩见陛下!” 高禄迎着满朝廷臣的质疑目光,强忍着内心的恐惧,颤声开了口。 朱厚照冷眼看着这个青州卫指挥使,又扫了一眼惊疑不定的在场廷臣,随后径直开口道:“说吧,莒州白莲教妖人叛乱一案,究竟因何而起!” 直击主题,一针见血。 高禄很明白他眼下的处境,想要活命的话,就必须从实招来,而且还要将一切罪名全都推到那山东都指挥使边雄,甚至还有山东布政使黄兴辅、山东按察使朱懋恭头上! 只有将这件事情彻底闹大,他高禄才有活下去的机会! 是以高禄直言不讳地开口道:“陛下明鉴,这一切都是山东都指挥使边雄、山东布政使黄兴辅、山东按察使朱懋恭三人所为!” “三人利用职务之便,纠集地方士绅提供货物,包括丝绸、茶叶、瓷器等,通过备倭都司勾结三岛倭寇走私谋利!”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刘宇脸色剧变,整个人身体都因为恐惧而开始不断颤抖。 正当他准备出言反驳混淆视听的时候,都察院总宪张敷华却悍然登场。 “高禄,若伱所说为真,那此案将涉及山东地方三司所有官员,你可想清楚了?” 这不是威胁,而是在引导! 高禄心里面一横,他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再犹豫下去,只怕他高禄就会沦为这三个畜生的替罪羊了! “还请陛下明鉴!” “三人勾结倭寇倒卖货物谋利,并不是短时间,而是整整持续了数年之久,这其中包括曾经履职的山东各位布政使、按察使在内,他们也脱不了干系……” “混账!”刘宇瞬间就慌了,立刻出言呵斥道:“简直就是笑话!” “你高禄自己平叛不力,却在此胡乱攀咬国朝重臣,真是岂有此理!” 刘宇急忙跪倒在地上,朗声道:“皇上,此獠分明就是自知大难临头,所以才会这儿含血喷人胡乱攀咬,试图将罪名推到他人头上,还请皇上明察啊!” “哈哈哈……”高禄却陡然大笑了起来。 “你说我胡乱攀咬?前几年你刘宇做山东按察使的时候,可曾少收过一两银子?” “住嘴!”刘宇恶狠狠地咆哮道。 如果眼神能够杀人的话,他恨不得现在就将这个高禄给千刀万剐! “你给朕住嘴!” 嘭的一声巨响从月台上面传来。 朱厚照猛地一拍案桌,起身怒喝道。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所有廷臣全都跪倒在地。 “你刘宇真是能言善辩啊!” “你不是要朕明察吗?那朕今日就查给你看!” “高禄,接着说下去,谁再敢胡乱插嘴,朕砍了他的脑袋!” 皇帝陛下雷霆震怒,群臣尽皆俯首跪地。 哪怕,朱厚照只是一个少年天子! 高禄硬着头皮继续开口道,将莒州白莲教妖人叛乱一事详细道出! “边雄、黄兴辅、朱懋恭三人利用自身权势,威逼山东备倭都司指挥使卫璋对他们的走私举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以此长期与倭寇暗中勾结走私谋利!” “后朝廷派遣中山侯率军离京平叛,中山侯抵达备倭都司所在的登州水城后,从卫璋处得知海防三大营问题出在文登营,而文登营主将正是边雄利用权势强行扶持上位的亲侄子边宇达……” “当边雄、黄兴辅、朱懋恭三人得知边宇达被中山侯拿下之后,立刻就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们明白了中山侯就是奔着此案来的,所以他们才会一手制定出了这场莒州叛乱,试图以此混淆视听,让中山侯没时间去追查勾结倭寇之人!” 既然下定了决心,那就豁出去了! 高禄也不再顾虑什么,将事实真相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都指挥使边雄给我传来密信,让我想办法利用白莲教妖人在莒州搞出一场叛乱,上官的命令我不敢不从,只能从县衙大牢里面提了两个白莲教妖人出来,然后将他们送到莒州给予他们钱粮,示意二人在莒州……” “边雄这个畜生还在密信中要求我,节制青州卫所有卫所巡检司兵马,不得出兵剿灭叛军乱匪,任由他们流窜青州府各地劫掠村镇屠戮百姓,以此逼迫要挟中山侯率军前去平叛!” “甚至这个畜生还要求我在事后进行补刀,将那些从叛军乱匪手中幸存下来的无辜百姓直接给灭口,以此营造出中山侯纵兵劫掠、滥杀无辜,致使整个青州府十室九空的惨状……” 高禄还在振振有词地说着,可整个文华殿已经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之中! 所有朝臣全都惊惧到了极点,连大气都不敢出! 刘宇更是脸色惨白,不见丝毫血色,反而那张脸上写满了绝望!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边雄、黄兴辅、朱懋恭这三个混账竟然如此丧心病狂,如此胆大包天! 这一次,他真是被这三个蠢货给坑死了啊! 刘健、马文升和张敷华三位朝堂真王满脸苦涩,哪怕他们早有预感这是山东士绅缙绅做出来的好事,可是他们也万万没有想到,这些士绅缙绅竟然会如此丧心病狂,丧尽天良! 这一次,整个山东之地都将迎来一场血洗了! 月台之上,朱厚照面无表情,皱着眉头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但他越是如此,越是表现得镇定冷静,月台下面的群臣心里面就越是惊惶不安! 以往这个小皇帝,就是个还没长大的孩子,有什么想法全都写在了脸上。 比如文臣缙绅一旦反对他的意见,他就会暴跳如雷,丝毫没有身为帝王应有的气度和威仪! 先贤有云:“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机事不密则害成。” 君说话如果不慎密,就会失去臣子的拥护;臣子说话如果不慎密,就会失去生命;进行中的事情如果不慎密就会办不成功。 先前这个小皇帝言行举止如同稚嫩的孩童一样,自然不可能得到文臣缙绅的尊重拥戴,他还不配坐在这个位置上面决断朝政! 但是现在,情况却完全不一样了! 不知从何时起,这位皇帝陛下变得越发内敛,越发神秘,越发深不可测,也鲜少再见到他当众发怒了。 然而这种变化,却是让文臣缙绅收起了轻视之心,开始正视起了这位大明皇帝! 毕竟,少年天子,那也是天子啊! 更何况这位少年天子,手里面还握着兵权,整个京军现在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那么,在这种情况之下,少年天子是否年少,其实并不重要了! 哪怕凭借他手里面的京军战兵,文臣缙绅也不敢再像以往那般轻视于他! 良久的沉默之后,朱厚照终于开了口。 “可有证据?” 对啊,可有证据? 你高禄言之凿凿地称这一切都是边雄、黄兴辅和朱懋恭三人所为,那证据呢? 没有证据你高禄说的这些,可能都只是你编造出的谎言,为了给自己脱罪罢了! 不过这场戏既然演到了现在,那证据自然是有的! 只见高禄从怀中取出了一封密信,朗声道:“陛下请看,这就是边雄那个畜生当初写给臣的密信!” “呈上来,将边雄以往的奏报取来,核对笔迹!” 朱厚照淡淡下令道,刘瑾立刻着手安排。 很快边雄的奏报被取了过来,小皇帝却是看都不看一眼,而是将目光移向了刘健、马文升和张敷华三人。 “元辅,总宪,大冢宰,你们三位看看,这是不是边雄亲笔所写?”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逻辑问题。 如果三位朝堂真王仔细对比后,确认这封密信就是出自边雄之手,那么也就意味着高禄先前所说的一切骇人听闻的事情,全都是事实真相! 但如果不是,那这高禄就是在胡乱攀咬,编造故事,诬陷重臣,试图给自己脱罪! 那么,刘健、马文升和张敷华三人当作何选择呢? 三人对视了一眼,还是一板一眼地拿起密信与奏报对比了起来。 不过三人心里面都清楚,高禄所说的这一切,肯定都是铁一般的事实,不然那位中山侯也不会手下留情,留这高禄一条狗命,将他连夜送回京师了。 既然这就是事实真相,那这字迹对比其实没有什么必要了。 就算这封密信是锦衣卫伪造的,那也是真的! 密信真假不重要,他们三人的态度才重要! 朱厚照之所以让刘健、马文升和张敷华三人核对笔迹,就是想要看到这三位朝堂巨头的态度! 事实真相如何,已经很是明朗了! 这些士绅缙绅都已经坐到了这种丧心病狂的地步上,难道还要容忍他们继续祸国殃民吗? 同一个问题,浮现在三位朝堂真王的心田。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聚焦在三人身上,包括刘宇在内。 刘宇现在恨不得跪倒在地上求他们三人,开口说这封密信是假的! 但是,公道自在人心! 三位朝堂真王早就私下议论过此事,现在不过是当众表态罢了。 都察院总宪大人张敷华当即表态,跪地朗声道:“陛下,笔迹无误,确为边雄亲笔所写!” “臣请立刻派遣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组建三法司巡察组,进驻山东地方官场,将边雄、黄兴辅和朱懋恭等一众山东官员全部停职查问,肃清地方官场弊政!”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那密信竟然是……真的?! 边雄、黄兴辅和朱懋恭三人竟然当真丧心病狂到了这种地步? 勾结倭寇,走私谋利! 利用妖教,屠戮百姓,构陷重臣! 还有什么是他们三人不敢做的? 这简直就是大明自开国以来最大的丑闻啊! 天官马文升也颤颤巍巍地跪倒在地上,直接开口请罪。 “陛下,山东出现如此恶劣之事,我吏部也有着不可推卸的失察之责,还请陛下降罪!” 看似是在请罪,但无疑也是证实了,这封密信是真的,高禄所说也全都是真的! 最后一位,则是内阁首辅刘健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这位元辅大人身上。 刘健面容平静,却满是沧桑之色。 他很清楚自己接下来的表态,会导致中山侯和小皇帝高举屠刀,血洗整个山东官场缙绅以及山东地方士绅! 但是,这一次,他刘健确实不能再从中斡旋了。 士绅缙绅做到这种地步,已经不是单纯地侵占国利、鱼肉百姓那么简单了。 他们可以为了一己之私,勾结倭寇走私谋利,策划叛乱屠戮百姓,还想借此构陷朝堂重臣,其罪行累累简直罄竹难书! 这是在动摇国本,动摇大明王朝的江山社稷! 所以刘健还是做出了选择,跪地沉声道:“确实是边雄亲笔所写!” 至此,三位朝堂真王尽数表态,边雄、黄兴辅、朱懋恭三人罪行彻底坐实! “陛下,不但要查这三人,还要查十年内所有曾到山东为官布政之人,都察院当开启追责制度,戕害百姓动摇国本之人,一个都不能放过!” 刘健这一次不但表态了,而且还直接将事情做绝! 既然有人想要找死,那就让他们去死! 他刘健一辈子都在竭力维持朝政大局,稳固朝廷运转,偏偏有这些丧心病狂的畜生东西喜欢跟他对着干! 谁敢动摇国本,他刘健就绝不会放过他! 听到刘健这话,少年天子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这一次,元辅总算是跟他一条心了! “那就查吧!” “着都察院立刻追责,将十年内的山东官员全部停职审问!” 朱厚照看向了刘宇,这位先前还高喊着家国大义“为民请命”的副都御使,此刻却是满脸绝望地瘫软在了地上。 见到他这副模样,傻子都知道他刘宇当年做山东按察使的时候,肯定也卷入了其中勾结倭寇谋利! 如此丑态,实在是让人恶心! 追责制度一旦开启,那这刘宇自然就要落网了。 很快就有锦衣卫甲士入内,将刘宇直接扒去官服架起来拖走! 刘宇怎么都没有想到,最后竟然会是这般结果。 他被强行拖走的时候,路过了面无表情的内阁首辅刘健,还在不知死活地高喊道:“元辅大人!救我啊元辅大人!” “下官只是一时糊涂,被他们哄骗了啊!” 因为他这一嗓子,刘健的老脸算是彻底被踩在了地上。 毕竟满朝文武都知道,内阁首辅曾经一而再再而三地举荐过这刘宇,一而再再而三地提携这刘宇! 现在倒是好了嘛,刘宇落网了,那你刘健呢? 一时间,整个大殿内气氛顿时变得诡谲了起来! 朝堂之上,没有永恒的友谊,只有永恒的利益! 内阁首辅这个位置,刘健实在是坐得太久了,久到已经妨碍了很多人的利益! 那么这一次,能不能抓住这个机会,将这位内阁首辅给请下去,逼得他主动致仕离开朝堂呢? 四朝元老,两朝帝师,那又如何? 当年王恕还不是被逼得黯然致仕了吗? 这个念头甫一滋生出来,就如同野草般在脑海中疯长! 许多廷臣看向刘健的眼神,也顿时变得危险了起来。 他们都是聪明人,都有着足够的自知之明,就算刘健致仕了,内阁首辅这个位置怎么轮都轮不到他们头上,所以他们对这个位置并不感兴趣! 他们真正想要的,是刘健这头老狐狸离开朝堂,以目前内阁局势而言,最有可能继任内阁首辅之人,只能是东阁大学士谢迁! 现如今内阁里面一共有四位大学士,除刘健和谢迁外,就只剩下了杨廷和和李东阳这两位文渊阁大学士! 但是李东阳恶了天子,正在被皇帝陛下疯狂打压,早就跟内阁首辅彻底无缘了。 而杨廷和才刚刚进入内阁,哪怕他是皇帝陛下的帝师,但资历政绩威望可以说全都没有,所以杨廷和也不可能坐上首辅的位置。 那么,就只有谢迁了! 相比于刘健这头老狐狸,谢迁这位嫉恶如仇的干吏,对付起来就要轻松多了! 甚至正因为谢迁嫉恶如仇,如若他当真能够接替刘健成为内阁首辅,那么反倒是会成为一把锋利的刀,替自己铲除政敌! 一时间,因为刘宇最后那番话,刘健瞬间成为了众矢之的! 不过也没人胆敢在此刻进言,毕竟刘健余威犹存,要是当众攻讦他,刘健不倒倒的人可就是他们了! 因此大殿内还是一片寂静。 直到张敷华硬着头皮开了口询问道:“敢问陛下,山东那边……” “不用你们掺和了!”朱厚照轻笑了一声,“中山侯不是就在山东吗?交给他全权处理!” 群臣:“!!!” 今日第一更,读者朋友们多多投票支持多多订阅支持,万分感谢! (本章完) ------------ 第187章 观刑!凶狂暴虐中山侯! 济南府城,菜市口。 天还未大亮,牟斌便开始忙碌了起来。 只因为中山侯下达了命令,今儿个将要率一众山东官员于菜市口监斩死囚,包括边雄、黄兴辅、朱懋恭三人的亲眷家族,还有那些账簿上面勾结倭寇走私谋利的士绅大族,以及锦衣卫清查山东官场揪出的贪官污吏! 这菜市口斩首示众,一直都是历代王朝的惯例。 菜市口人多,三教九流都有,在此行刑可以得到更多人的观看,从而威慑世人,或者泄众人之恨。 因为古代信息传递慢,通讯技术落后,为了达到最大的宣传效果,自然是在人多的地方行刑,这样可以让百姓们口耳相传,让大家知道犯法的后果是被处决,起到威慑世人的效果。 正所谓“纸上得来终觉浅,觉知此事要躬行”,大明王朝虽然自有律令法令,而且也早已经被公布出去了,但是百姓们要么不识字,要么没有深刻的认识,因此将犯人于闹市之中斩首,可以起到很好的普法效果,令百姓敬畏法律。 有的犯人罪大恶极,民怨极重,为了宣泄百姓的怨恨,官府也会组织官差将犯人游街示众,然后明正典刑,以泄民恨;而菜市口人来人往,正是杀恶泄怨的好地方。 比如说这一次,边雄、黄兴辅、朱懋恭三人以及那种士绅家族的家主,全都被锦衣卫用囚车牢牢禁锢着,然后一辆一辆地拉着游街示众! 济南府百姓何时见过这等大场面,爱看热闹这是国人天性,所以很快一传十,十传百,整个济南府城百姓都闻风而动,听说中山侯要斩杀贪官污吏,立刻就呼朋引伴地赶到了现场。 不过这样一来,锦衣卫身上的担子可就重了,牟斌来不及抱怨,亲自带着手下兄弟开始准备。 面临规模如此宏大的人员聚集活动,这个时候最紧张的人,无疑就是活动的组织策划人,以及现场负责安保工作的保安队长,显然牟斌这位缇帅大人就是悲催的后者! 事实上,牟斌可是锦衣卫指挥使,而锦衣卫又是天子亲军,权势地位并不逊色于中山侯汤昊半分,他更不是汤昊的下属,本可以不听从汤昊的命令。 但是这么多次接触下来,生性正直的牟斌,也彻底对汤昊这位中山侯心服口服。 牟斌生性正直不假,可他也不是什么嫉恶如仇的人物,大多时候都是在选择明哲保身,在不会危害到自身情况之下,在自己职权范围之内,他才会尽可能地出手庇护一些正直之士。 比如说弘治年间,那个一直弹劾张家兄弟横行不法的李梦阳,多次被张家兄弟构陷打入诏狱,正是牟斌暗中庇护,李梦阳才没有死在诏狱里面,反而是好吃好喝地待着,等待文臣缙绅解救他。 这就是牟斌的做事方式,他可以坚守本心,但不会因此去做更多的事情。 比如直接帮助李梦阳弹劾张家兄弟,或者说直接在弘治皇帝面前检举揭发张家兄弟的累累罪行,这些事情以牟斌锦衣卫指挥使的身份,他自然都可以做到,但是他偏偏没有做! 而中山侯汤昊则是完全不同,出手狠辣,毫无顾忌! 只要他这位中山侯逮着了鱼肉百姓的贪官污吏,直接就是往死里整! 这种为国为民可以到不谋己身的高尚节操,正是牟斌最钦佩汤昊的地方,所以每一次面对汤昊,他都心甘情愿地俯首听命。 终于到了午时三刻,菜市口已经是人山人海,气氛压抑到了极点,就连空气中弥漫着残忍的气息。 很快在围观百姓的注视之下,京军战兵开道,中山侯汤昊缓步走到了刑场,身后几百名山东官员自己提着小板凳,迈着生无可恋的整齐步伐,亦步亦趋地走到了菜市口。 整个山东官场官员多达上千人,这一次锦衣卫只是针对那些正印官和佐贰官下手,尤其是那些参与勾结倭寇走私的官员,全部都被扒掉了官服沦为囚犯等会儿马上砍头。 这五百余名山东官员,大部分也不是什么真正的廉洁之人,而是贪腐数量不算太多,并且没有参与倭寇走私案,锦衣卫也懒得去追究他们的麻烦。 毕竟这大明王朝的官儿,谁屁股底下都不干净,真要是按照“贪腐六十两剥皮实草”这条铁律行事,那包括他牟斌和汤昊二人在内,都该被他娘地拉去剥皮实草! “听说了嘛?竟然有官员勾结倭寇走私啊!” “什么?这些狗官真是该死啊!” “那可不是!” “难怪倭寇一直剿不清,竟然是那些狗官暗中养着的!” 听到这个惊天消息,无数百姓士子奔走相告,呼朋唤友地前往菜市口围观杀人。 毕竟这里是山东,是大明前中期倭寇劫掠和袭扰的主要对象! 不知道有多少百姓饱受倭寇劫掠袭扰之苦,哪怕是济南府的百姓都对倭寇深恶痛绝! 结果现在好了,那些狗官还敢勾结倭寇走私谋利,简直就是丧尽天良! 菜市口杀贪官,一向都是平民百姓喜闻乐见的活动。 对于他们而言,皇帝陛下太过于遥远,他们也只能接触到那些个州府县官。 但也正是这些州府县官,横征暴敛,欺压良善,鱼肉百姓,一个个面目丑恶狰狞到了极致! 纵观历朝历代,老百姓可以说对贪官恨之入骨。 如果有人问应该怎么处理这些贪官,这些老百姓极有可能是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杀掉,统统杀掉,就应该剁了这些狗官的脑袋!” 山东行省这些年来,因为官场黑暗吏治腐败,致使大量百姓饱受权贵鱼肉,本是田地肥沃的膏腴之地,却硬生生被折腾得民众困苦,加之连年水旱,农民以树皮、草根为食,卖妻鬻子,老幼流移,无以为生! 如果不是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莒州那些百姓流民也不会轻易间就听信了那两个白莲教妖人的蛊惑怂恿,直接聚众作乱扯旗造反! 事实上,老百姓最大的愿望,就是辛苦耕作后可以得到一个好收成,可以吃饱穿暖安宁生活,在这样的前提之下,他们吃饱了撑的才会跟着乱臣贼子扯旗造反,去干那诛九族的卖命活! 可惜,很多帝王权贵都没有看到这一点,他们只在乎自己的既得利益! 所以现在,无数百姓在一排排战兵的阻拦之下,兴奋不已地向前探头观望,随着一声声的厉声怒骂而热情无比地摇摆着身体,宛如逢年过节一般欢快。 他们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那些天杀的狗官,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午时三刻已到,一众山东官员早就面无血色地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他们虽然暂时逃过了锦衣卫的清查,但是接下来等待他们的,将会是都察院的再次审问追责! 这也就意味着,如果不是真正清廉如水、奉公守法的清官好官,他们之中大部分人的仕途都将会就此断绝,哪怕最后被调往其他州府为官布政,这辈子都不可能会再有晋升的机会! 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山东官场大清洗,他们大部分人的履历上面都会留下这个政治污点,若是以后没有遇到什么贵人提携,这辈子的仕途之路算是彻底走到头了! 而此刻菜市口里里外外早已经是人山人海,数以万计的平民百姓正在欢呼高喊。 汤昊见状给牟斌使了个眼神,后者立马会意,命人带上来了一批贪官,正是那些追随黄兴辅和朱懋恭等人勾结倭寇走私谋利的那批贪官污吏,对于这批贪官没什么好说的,直接砍了便是! 在这大明王朝,你做官确实可以贪腐,毕竟水至清则无鱼嘛! 但凡事都要个度,都要有一个底线! 勾结倭寇,走私谋利,为了利益连良知都不要了! 这种畜生杂碎留着迟早都是个祸害,所以汤昊大笔一挥直接就给他们全部判了死刑! 锦衣卫指挥使牟斌手持卷宗,面无表情地高声念出这些官员的罪过,清一色地勾结倭寇走私谋利,数量多达上百人,听得台下围观百姓破口大骂,甚至不少激进之人还开始扔起了烂菜叶子。 得亏牟斌得到了汤昊的善意提醒,站的位置离这些贪官污吏远远的,否则他今儿个也要遭受无妄之灾了。 这些贪官污吏面如死灰地跪在高台上,忍受着百姓的唾骂鄙弃,不少人眼睛溢出了两行清泪。 他们现在不只是要被斩首示众,更加会因此而遗臭万年! 史书上面会清晰地记录下今日之事,而他们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会被写进《济南府志》,因勾结倭寇走私谋利而被斩首示众,遗臭万年,受万世唾骂! 如果可以重来的话,他们绝对不敢为了利益就这么做了…… 可惜,世上没有“如果”。 台下群情激愤,台上心如死灰。 汤昊将兴奋欢呼的百姓与如丧考妣的官员,二者截然相反的表现尽收眼底,随即他扭头看向那些侥幸逃生的山东官员,和善提醒道:“诸位,都看见了没有?” “尔俸尔禄,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天难欺!” “这些贪官污吏注定会被钉死在耻辱柱上,遗臭万年,受万世唾骂!” “你们想不想哪天步他们的后尘?” 五百余名官员听到这话都是身子发颤,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然而不等他们回答,汤昊就悍然挥了挥手。 牟斌得令,直接问斩! “斩!” 一个斩字出口,早已按捺不住的京军战兵动作整齐划一,接过酒碗一饮而尽,随后喷在刀刃之上。 刀起,刀落,人头,落地。 伴随着一声声凄厉惨叫,一颗颗大好头颅落地! 刹那间,一股无比刺鼻的血腥味弥漫全场。 整个行刑现场也都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之中,所有人都被这血腥的一幕给震撼到了。 手起刀落,人头落地! 寒窗苦读数十载,最后落得一个这般下场! 在场官员已经被吓傻了,甚至不少官员早已经干呕了起来。 这位中山侯,行事真是毒辣阴损,令人恐惧啊! 杀了你不要紧,还要当众公布伱的罪证,将你彻底钉死在历史耻辱柱上,受万世唾骂,遗臭万年! 文人士大夫就好一个清名,这简直比将他们千刀万剐还要难受! 震撼,恐惧,恶心,不安……种种情绪交织在心田,令大明朝臣们第一次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 什么高官显贵,一刀砍下去后,不过都是一滩烂肉罢了! 短暂沉寂过后。 现场爆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欢呼之声。 台上的贪官污吏均被斩首示众,甚至连惨叫都未来得及发出。 场面虽然血腥至极,但中山侯的处置手法却是大快人心! 简单粗暴,直接斩首示众,不听你任何狡辩。 听见围观百姓的欢呼声音,汤昊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山东百姓这些年来被剥削压榨得民不聊生,可想而知这是何等滔天怨气! 如果不想办法化解,长此以往下去,那就是官逼民反、水能覆舟了! 所以,这场声势浩大的斩首示众,很有必要! 不用汤昊开口,牟斌就命人将这些尸体拖下去,紧接着押上来了第二批死囚。 只是当围观百姓看清这批死囚的面容后,欢呼雀跃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迷茫与不解。 因为,这批死囚中,不但有青壮,还有妇女,还有老人,甚至还有孩童! 瞧见这一幕,所有百姓都感到愤怒,感到不解。 这是为什么? 即便是大人犯了错,孩子可是无辜的啊! 以往就算是有满门抄斩的先例,那都是犯下了谋逆这等十恶不赦的重罪…… 难不成……这次竟然有人谋反? 牟斌当即拿起一捧新的卷宗,高声念起了第二批死囚的罪证! 不用怀疑,这第二批死囚正是边雄、黄兴辅和朱懋恭三人的亲眷族人! 当然,他们的直系亲属都不在这里面,这些都是三族以内的旁系别系! 汤昊说到做到,他们的直系亲属男为奴女为娼,世世代代为奴为娼,以此偿还他们三人欠下的罪孽! 这一次,牟斌宣读的是谋逆! 何为谋逆? 在这大明王朝,北虏南倭就是最大的外敌! 通倭通虏,勾结蒙古和倭寇,这就是谋逆! 当年太祖高皇帝朱元璋借助“胡惟庸案”废除宰相制后,仍然能时时刻刻感受到开国第一相李善长的威胁。 李善长为开国功臣之首,虽已退位,但势力还很大,加之与胡惟庸的姻亲故旧关系,始终令朱元璋耿耿于怀。 为了巩固帝业,就必须彻底消除这一隐患,因而胡惟庸案不断升级,当时的心腹大患是“北虏南倭”,于是朱元璋又为胡惟庸添上了一个“通倭通虏”的罪名,就是说他勾结蒙古和倭国,企图谋反! 原本胡惟庸只是擅权专政,僭越神器,而后扣上了这“通倭通虏”的罪名后,事态立马就升级成了谋逆造反的“胡党”,最终这把火成功烧到了李善长身上,不仅本人被赐死,还被族诛! 这就是国朝存在的先例! 边雄、黄兴辅和朱懋恭三人“通倭”罪名证实,除此之外他们还有一项同样是谋逆之举的罪名——勾结白莲教妖人起兵造反! 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白莲教早就被朝廷列为了邪教妖教,严厉打击的那种! 此次青州府莒州白莲教妖人作乱,恰恰是这三人的手笔! 汤昊不把这一条给他们加上去,他都觉得对不起自己前面奔波的那日日夜夜! 只是当牟斌念出三人的罪行后,整个行刑现场一片哗然! 老百姓们怎么都没有想到,竟然会有这样丧尽天良的畜生东西,甚至连畜生都不如! 但是当他们看到高台之上的那些孩童妇孺时,神情又顿时变得复杂了起来。 谋逆之人,满门抄斩,抄家灭族,这是自古以来的规矩! 皇上不可辱,大明不可辱,你敢谋逆,必死无疑,还要祸及家人! 只是当百姓们见到台上那些娃娃孩子,心中就觉得难受得紧。 然而不管怎么样,现在却是没有一人再敢开口了。 因为这可是谋逆啊! 夷三族,诛九族,那都是正常的事情! 古往今来的帝王,即便是那些宽宏大量气度不凡的圣君明主,面对谋逆之辈,都是一个处理结果——族! 宁可错杀三千,也不放跑一个! 哪怕是这些孩子! 要怪就只能怪边雄、黄兴辅和朱懋恭这三个畜生不如的东西! “斩!” 牟斌再次冷声喝道。 京军战兵毫不犹疑地挥刀斩落,一颗颗人头齐齐落地,吓得无数百姓惊叫连连。 甚至那些孩子在战刀落下的时候,脸上依旧还挂着笑容,他们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以为这些大人是在跟自己玩游戏呢! 可是当战刀落下之后,他们的生命也到此为止了! 围观百姓本来是来看热闹的,平日里哪里见过这等血腥暴力的场面,顿时吓得仓皇离去,不少人更是当场呕吐了起来。 这一次,远比方才更加血腥残酷! 望着那一地尸体,望着那些老弱妇孺死不瞑目的眼神,没人能够做到无动于衷! 在场官员更是面色惨白,不见丝毫血色! 好一个凶狂暴虐中山侯啊! 今日第二更,读者朋友们多多投票多多订阅支持,万分感谢! (本章完) ------------ 第188章 俸禄微薄?那是你们贪婪成性! 百姓可以离去,官员却是不能。 即便一众官员已经被吓得面色惨白,两股战战,不少人更是干呕不止,他们也不能离开,只能老老实实地坐在小板凳上,等待着观刑结束。 事实上,不管是第一批贪腐受贿的官员,还是第二批边雄、黄兴辅、朱懋恭三人的亲眷族人,这都还只是开胃菜,并不是今日的主角! 因此,官员们也只能强忍着心中的不适,不敢有任何其他动作。 然而到了这个时候,哪怕还有大量围观百姓没有离去,强忍着继续留在现场,可所有人都已经麻木了,望着那一地人头与尸体,根本说不出话来。 这等血腥暴虐场面,好比人间炼狱! 下一刻,又一批死囚被押了上来,全都是清一色的士绅读书人! 这一次,没有老弱妇孺在里面,可是带给围观百姓的震撼,却是还要超过上一批! 因为眼前这些人,全都是他们认识熟知的士绅乡绅,甚至其中不乏还有经常做善事的士绅大族! “这是……为什么?” “怎么刘老爷一家人也在上面啊?” “对啊,是不是弄错了啊!刘老爷可是我们济南府出了名的大善人啊!” “那可不是,去年闹饥荒的时候,刘老爷还开棚施粥了呢,我还领到了一碗米粥,这才侥幸活命……” 一时间,百姓们议论纷纷,更有甚者直接高声喝问了起来,试图为这些平日里伪善的士绅乡绅们发声。 听见这话,所有人都被气笑了。 正因为如此,倭寇也盯上了这些东西。 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挑衅这些杀人不眨眼的战兵! 毕竟人家可是刚刚才砍了那么多人的脑袋,连眼睛都没有眨几下! 瞧见这一幕,刘学文等人叫唤得更加厉害了,甚至不惜开始大骂起了他们的好父亲刘从璟丧心病狂,勾结倭寇,叛国殃民! 刘从璟怔怔地看着这些子侄的丑态,双眼流下了两行清泪,悔恨交加这一刻变成了现实。 然而他的子嗣们却不愿意认命,刘从璟的长子刘学文正在疯狂挣扎,拼命嘶吼,试图保全自己的性命。 “杀了他们!” 从黄兴辅找到他开始,这位刘氏家主也曾迟疑过犹豫过,可他到底还是没能抵御住那些真金白银的诱惑,更是没办法拒绝身为封疆大吏的布政使大人,所以他就这么上了贼船! 走私意味着暴利,这些年来刘氏通过这倭寇走私买卖赚了个盆满钵满,积攒下来的家底甚至超过许多传承上百年的士绅大族! 但是,刘从璟心里面却愈发不安了起来,尤其是当他听说朝廷派遣了那位凶名赫赫的中山侯汤昊前来山东剿倭,刘从璟顿时就慌了手脚,曾经私底下找到黄兴辅,想要退出这危险的交易。 围观百姓们难以置信地看向那位刘老爷,脸上的表情也从震惊,渐渐变成了愤怒,面红耳赤的愤怒! 这种愤怒,不只是基于这些士绅乡绅的所作所为,更是因为平民百姓们感受到了欺骗! 他们就像是一群傻子一样,被这些狼心狗肺的士绅乡绅给糊弄着,给哄骗总着,以为他们当真是什么心地善良的大善人,刚刚还在为他们伸张正义! 结果,这些丧尽天良的畜生东西,早就暗中把他们给卖了,勾结倭寇走私谋利,赚取了不计其数的海量利益,然后遇到灾荒的时候,再象征性地拿出来一些做做善事,开棚施粥、修路搭桥什么得,给自己捞一些好名声,成了十里八乡远近闻名的大善人! 呸,恶心,真是恶心到了极点! “杀了他们!” “杀了他们!” 时至今日,刘氏已然成了济南府的一個士绅大族,不但麾下良田多达千亩,而且还专攻茶叶生意,几乎控制了整个济南府的茶叶贸易,后经过黄兴辅牵线搭桥,为了暴利选择加入走私买卖。 这一下子,现场顿时就炸开了锅! 瞧见他们这杀气腾腾的架势,现场顿时安静了下来。 “汤侯!” 面对百姓们愤怒的高喊,刑场上被捆缚双手的刘从璟露出了一丝惨笑。 紧接着就是震耳欲聋的高喝声,响彻整个济南府城! “肃静!” “杀了他们!” 现任刘氏家主叫做刘从璟,曾任巩县县丞,为官期间以清正廉洁著称,后不久致仕归乡,开始了士绅乡绅最常用的那一套“耕读传家”把戏,兼并田地积攒家财,然后又培养族内子弟,让他们通过科举大考获得功名,要么入朝为官要么做个士绅,继续兼并田地,壮大家族产业。 “饶命啊汤侯!” 刘从璟心如死灰,彻底陷入了绝望之中。 但根本就没人听他在狗叫什么! 这人一到了马上要死的时候,就会因为恐惧而神态癫狂,比如说眼前这个刘学文,为了活命他一阵发癫后,又忍不住看向汤昊,声嘶力竭地哭诉了起来。 有勇无谋的狂徒莽夫? 呵,人家连具体账目都给你查得一清二楚! 黄兴辅啊黄兴辅,你这个该死的蠢货! 因为水土与气候等缘故,古代的北方,茶叶种植是极其罕见的,但这并不代表着没有。 刘从璟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他一直寄予厚望的长子,只觉得心痛得无法呼吸! 其他刘家子弟听了这话,也全都是纷纷开口求饶,他们以为不顾脸面地这样做,就可以求得那位中山侯宽恕,就能够活下去了! 这般丑陋的嘴脸,瞬间惹得围观百姓怒骂不止,简直就是畜生行径! 在这礼法森严的大明王朝,孝道那可是放在第一位的,谁要是不孝,就等同于直接被剥夺了人权,那就是畜生东西,没人会把他当人看! 毕竟勘合贸易不是每年都有,而且主要被室町幕府和大内氏掌控,他们想要从中分一杯羹,就只能做这种走私买卖。 此话一出,战兵们瞬间拔刀严阵以待! 一名百姓嘶声高喊道,整个人气得身体发抖。 牟斌将这些士绅大族提供的货物种类,以及从中获取的利润数目,全都准确地说了出来! 而倭国与大明进行的勘合贸易中,主要就是采购如生丝、药材、茶叶、字画、书籍等中原特产,只要运送到了倭国境内那都获利丰厚。 安静了之后,牟斌这才拿出一捧新的卷宗,宣读起了这些士绅乡绅的罪证! 其中大部分人,正是提供货物,通过备倭都司渠道,勾结倭寇走私谋利之人! 更何况这是一条贼船! 黄兴辅将刘从璟臭骂一顿后,又是一阵好言安抚,声称出不了什么岔子,那中山侯就是个有勇无谋的狂徒莽夫,多的是办法解决掉他。 直到莒州爆发白莲教妖人叛乱,中山侯汤昊带兵去青州平叛去了,刘从璟这才终于松了口气,以为黄兴辅解决好了一切。 比如这山东济南府,就有着不少极其出名的名茶,趵突泉周边的茶叶,还有文人墨客时常提及的南山茗。 “这都是我爹做的事情,跟我们无关啊!” 汤昊确实起身了,先前他可是一直安安静静地坐着。 “再敢有喧哗之人,押入大牢!” 比如这个济南府刘氏,就是出了名的官宦世家,自大明开国以后历朝历代都有子弟在朝中为官,如刘士民,弘治五年举人,选高邑知县,甚有政声。 然而上船容易下船难! 得到了黄兴辅的保证,刘从璟这才稍微安心了些,可他到底还是做贼心虚,自从中山侯率军抵达山东后,那是吃不好睡不着,就怕哪天这个狂徒莽夫带兵破门抄家了! 然而他怎么都没有想到,破门抄家还是发生了。 牟斌见状厉声呵斥道。 汤昊面无表情地扫了这些杂碎一眼,然后目光锁定在了刘从璟身上。 “刘从璟,当年你为官的时候,可是一直素有贤名,这怎么一致仕之后,就丧了良知呢?” 中山侯开口,整个现场顿时就安静了下来。 百姓也不怒骂了,刘学文等人也老实了。 刘从璟听到汤昊这话,整个人都怔住了,陷入了回忆之中。 当年他只是做了个佐贰官,一县县丞,没有什么权力,也改变不了什么,正因为见识到了太多官场黑暗,所以他才会以告病为由致仕归乡。 “汤侯,想来你也清楚,大明吏治腐败官场黑暗,不只是朝堂,地方更甚!” “而且国朝俸禄微薄,再加上折色发放,又有人从中贪腐,大部分中低层官员如果不贪腐受贿,拿什么养家糊口,拿什么养活家人?” “好歹也是大明王朝的朝廷命官,却还要依靠家中族内的接济才能够活下去,这大明王朝的官儿谁还愿意做?” 刘从璟此刻已然万念俱灰,没什么不敢说的了。 他很清楚眼前这位中山侯,以其能力和手段,加上那救驾之功,未来很有可能会主宰大明朝堂,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朝堂重臣! 所以刘从璟想着,最后为士绅缙绅发一发言,也是为了这个他曾经热爱过最后却背叛了的大明王朝! 汤昊闻言面无表情。 倒也没有动怒,毕竟大明朝的俸禄,那是出了名的微薄。 太祖高皇帝最是见不得贪官污吏,所以制定了这低得出奇的俸禄制度,低到只能保证官员饿不死,但想要靠着这点俸禄逍遥快活,那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但也正因为如此,导致大明朝的官员不得不贪腐受贿,以此补贴家用。 大明官员的收入构成,大致分为以下两大类:一是正常收入,以俸给为主;二是额外收入,包括正常的额外收入,以及各种灰色收入、黑色收入。 官员俸给,分为本色、折色两种支取。 本色支取的俸给,又可分为三种:一是“月米”,大致为每位官员每月支取一石,这是官员每月生活的基本保障;二是“折绢米”,即以绢折米,官员俸给每年有两个月支取的是折绢米,通常为绢一匹,折银七钱;三是“折银米”,即以银折米,每年有十个月支取的是折银米。 从这俸禄底薪来看,大明与唐及五代相比,显然低了许多,官俸之薄,堪称历代之最! 据考察,内阁大学士的月俸,还不能达到五代北汉时那些宰相的一半,与唐代相较,更是相差甚远。 内阁大学士的官俸尚且如此之薄,至于那些下层官员的俸薪就更显低薄。 仓官每月的俸粮,只有一石;驿丞的俸金,一年也只有七两银子。 如此低薄的官俸,甚至不如普通的衙门服役人员的工食银,难免导致这些下层官员出现“不足供饔飱”的生活窘况。 刘从璟这个县丞,单看俸禄底薪的话,确实是干不下去。 但是,做官嘛,谁会蠢到指望着这些俸禄底薪去活呢? 朝廷为了让官员维持还算体面的生活,只好在常俸之外,给官员一些额外的津贴,尽管在明代尚无“养廉银”之说,但这些津贴目的还是为了让地方官员“养廉”。 比如差旅津贴,“道里费”、“盘费”等等;比如柴薪银,冬季柴薪银加上闰月柴薪银;比如“廪给银”,都是一些正常官方收入。 还有就是各种灰色收入和黑色收入了,如各省进京入贺的官员,全省府、州、县均需要赠送“赆仪及长夫”;再比如按照大明官场的俗例,每当朝觐之年,地方知府、知县以上官员,“必人辇一二千金入京,投送各衙门,及打点使费”,也就是给京官拜码头的费用。 最丧心病狂的,就是通过侵剋搜刮民脂民膏而增加自己的额外收入,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说的就是这种畜生东西! 总体而言,说得直白一点,在这大明王朝想要做个奉公守法、清正廉洁的好官清官,那不但日子会过得很苦,而且还会被整个官场所排挤打压! 大家都是在贪腐捞银子,你一个人装什么清高? 但如果本身就是“千里做官只为财”,没有什么道德良知,那这些贪官污吏的日子就好过得很! 放眼大明整个两京十三省,随便揪出一个官员来,九成九屁股底下都不干净,这就是大明官场的现状! 吏治腐败,官场黑暗,连在京都察院和地方按察司这些监察机构都成了藏污纳垢之地,可以说是彻底烂到了骨头里面! 但这,并不是你可以贪腐受贿的理由啊! “刘从璟,你方才说,官员贪腐受贿,是因为朝廷俸禄太低,所以不得不贪腐?” 中山侯第一次发声,面容平静地看着刘从璟。 后者不太明白他的意思,下意识地反问道:“难道不是吗?” “凡事过犹不及,太祖高皇帝制定如此微薄的俸禄,本意是在防范贪腐,可却成了逼着官员贪腐……” “那本侯倒是想要问问你,自从伱入仕为官后,或者说自你的先祖获得功名之后,你刘氏发生了多大的变化?” 听到此话,刘从璟顿时神情一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本就出身书香门第之家,刘氏在他入仕为官的时候,就已经是地方士族了,所以他做不做官,对他本人而言,好像还真没什么太大区别。 “答不上来,对吧?” 汤昊冷笑了一声,随后环顾四周,目光扫过刑场上等待着被砍头的士绅,又看向了台下端坐着的那五百余名官员! “你们也是一样,不妨扪心自问一下,从你们获得功名那一刻起,就开始享受朝廷优待读书人的各项福利特权,对吧?难道朝廷给你们减免了这些赋税徭役,不是白花花的银子吗?” “朝廷之所以如此优待读书人,是为了让你们安心进学修德,不必为生计发愁,可是你们倒好,这官是越做越大,钱也越拿越多,反倒忘记了朝廷对你们的恩德!” “什么时候,朝廷俸禄微薄,也可以成为你们贪腐受贿的借口了?朝廷俸禄底薪确实不高,但你们享受到的各项福利政策呢?总共加起来至少可以保证让你们吃喝不愁养活一大家子人了吧?” 面对中山侯的连番质问,在场所有士绅缙绅全都无言以对。 呵,俸禄微薄,当真微薄吗? 微薄的只是底薪,可不是整体收入! 就算不谈他们减免的那些赋税,朝廷除了发放俸禄底薪外,还配套制定了一系列的额外措施,真正加起来也确实是比以往那些朝廷低,可也远远比普通人高多了,哪里有什么微薄可言! “本侯看你们真是寡廉鲜耻,不知忠义,读书全都读到狗肚子里面去了吗?” “朝廷一直优待读书人,只要获得功名,那你们就可以减免赋税不必承担徭役之苦,只要安心学习进学修德,成长为贤才干吏即可!” “从你们获得功名那一刻起,你们就已经享受到了大明朝的种种优待,做了官之后更是有着各项福利措施,结果你们这些人倒是好,打着“俸禄微薄”的名义,公然贪腐受贿搜刮民脂民膏,还丝毫没有愧疚之心,还觉得这样做是理所当然,谁他妈给你们的这种权力?” “就算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你们当真俸禄微薄,那就别他妈做这个官儿啊?朝廷求着你们做这个官儿了吗?” “贪官污吏就是贪官污吏,没人逼着你们贪腐,古之君子可以身居陋室怡然自得,你们就是纯粹的贪婪成性,享受着朝廷各种优待还不够,还想要捞更多银子,过上更加富裕的生活,那你们能怪谁?” 面对中山侯的锐利目光,所有士绅缙绅全都低下了头。 刘从璟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没办法反驳,这就是事实。 他刘从璟若是当初克制住了贪念,没有听信黄兴辅的诱惑,那就不会有今日这一劫。 所以,贪官污吏,全都该死,没有理由! 汤昊嗤笑了一声,重新坐回到了位置上面。 “斩!” (本章完) ------------ 第189章 剥皮实草!王鏊抵达战场! 俸禄微薄! 这并不是官员可以贪腐受贿的理由! 从某些方面而言,算上朝廷前期投入的这些成本,再加上读书人当官以后的各项福利待遇,老朱家还真是从来没亏待这些文人士大夫。 偏偏这些士绅缙绅毫无廉耻之心,以朝廷俸禄微薄为借口,大肆贪腐受贿,根本没有丝毫愧疚感! 反倒是认为自己这样做是理所应当,没有任何值得愧疚的地方。 这才是真正悲哀的地方! 为祸者并不知道自己在祸害百姓,非但没有丝毫愧疚之心,反而认为理所应当,本就是一件可悲又可笑的事情! 功名特权,这是朝廷给予读书人的优待,是为了让他们安心进学修德,现在反倒成了他们贪腐受贿的底气! 这些读书人不但将这功名特权视为理所当然的事情,他们还打着朝廷俸禄微薄的名义大肆贪腐敛财,还觉得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寡廉鲜耻,不外如是! 汤昊一声令下,刘从璟等人尽皆浑身一颤。 这位刘氏家主满脸怅然与悔恨,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不过刘从璟唯一释怀的是,边雄、黄兴辅和朱懋恭这三个罪魁祸首,他们的下场肯定会比自己更加凄惨! 战兵手起刀落,很快刘从璟人头落地,连同整个刘氏嫡系子孙在内,全部都被砍了脑袋! 一个个士绅大族被押上了刑场,然后一個个地都被砍掉了脑袋! 这血腥的一幕,看得围观百姓都为之胆寒! 可这一切都还没远没有结束! 因为今天这场行刑的主角,现在才终于登场了! “欺君瞒上,暴杀朝臣,你汤昊下场绝对会老夫更惨!” “杀了他们!” 一声接一声的呵斥怒骂响彻云霄! “你这个祸国殃民的乱臣贼子!” 山东都指挥使边雄,山东布政使黄兴辅,山东按察使朱懋恭! 三位山东行省的最高长官,此刻表现截然相反,但最终都只会得到同样一个下场! 牟斌拿起卷宗,当众宣读了三人的罪过! 滥用职权,迫害忠良,此为其罪一! “经中山侯决议,判此三人夷族,嫡系子女男为奴女为娼,其本人剥皮实草之刑,立刻行刑!” “老夫求求您了!” 紧随其后的,还有铺天盖地的臭鸡蛋和烂菜叶子,直挺挺地砸在了三人脸上身上! 猝不及防之下,就连他们身后的京军战兵,也无辜受到牵连,不得不立马躲得远远的。 朱懋恭出身士绅大族,从小锦衣玉食没有吃过苦,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只需要安心进学然后参加科考就行了。 …… 不是因为这个判罚太轻了,而是他娘地太狠了啊! 夷族,这没什么好说的,三人罪行累累罄竹难书,而且还有两条叛乱造反的不赦之罪,夷族那是肯定的! 先前那第二批囚犯,就是这三个畜生的家人族人,当场斩首示众! “这三个畜生该死!” 此话一出,原本群情激愤的现场,顿时全都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一想到三人子女的下场,不少百姓脸上都露出了不忍之色。 朱懋恭的态度,则是比他激烈多了,还在不停地对汤昊破口大骂。 当这一桩桩一件件的罪行公布之后,整个法场内外瞬间一片哗然,所有百姓全都愤怒到了极点。 只是这第二点,就着实让人倒吸一口凉气了。 “汤昊!” 贪腐受贿,侵占国利,搜刮民脂民膏,此为其罪二! 或者说,在他眼里面,这些黔首愚民就是一些愚昧无知的畜生牛马,根本不值得他去过问。 莒州白莲教妖人作乱,这件事情早就传遍了整个山东,可是谁都没有想到,这场叛乱竟然是眼前这三个父母官策划的! 因为他们的一己之私,致使整个青州府大乱,上千个村镇遭受叛军乱匪的劫掠屠戮,数万无辜百姓子民因此而惨死! 这些无辜百姓到死都不知道,真正要了他们性命之人,不是这些叛军乱匪,而是他们平日里敬畏有加的三司父母官! “畜生!” 因为他已经明白,接下来等待自己的,将会是何等惨无人道的严苛酷刑! 不要忘记了,中山侯汤昊曾经在天津卫,当众活剐了宗钺,剥皮实草,凌迟处死! 现在他们三人,也即将成为下一个“宗钺”! 不但要遭受“剥皮实草”的残忍酷刑,还会因此遗臭万年,受万世唾沫! 这对一个文人士大夫而言,简直比杀了他们还要难受! “汤侯!” 剥皮实草,凌迟处死! 天津卫发生的事情,确实传到了济南府,可是压根就没人相信啊! 可是现在,按察使大人眼中的畜生牛马,却在不停地向他扔着臭鸡蛋和烂菜叶子,这让自视甚高的朱懋恭都快要气疯了,不停地呵斥咒骂,连带着将汤昊这个“罪魁祸首”也给骂进去了! 另外一边,布政使黄兴辅却是声泪俱下地向汤昊求饶。 勾结白莲教妖人在莒州叛乱,残害青州上万无辜百姓子民,甚至还试图以此构陷中山侯,此为其罪四! 他们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三个身居高位的父母官,竟然会做出这般丧心病狂的事情! 三人都是蓬头垢面满脸绝望,不复先前的从容淡定,但三人的表现却不尽相同。 可是没什么好说的,要怪就只能怪这三个畜生自己,丧心病狂,丧尽天良! 高中进士后,朱懋恭又得了家族提携,仕途之路可谓是一帆风顺,最终官至按察使高位。 三人的嫡系子女,男为奴女为娼,世世代代为娼为奴,这未免也太狠辣了一些! 毕竟华夏百姓的观念里面,孩子肯定是最重要的,谁不想让自己后人过上安稳幸福的好日子! 常年的养尊处优,常年的颐指气使,朱懋恭早就自视甚高一向看不起这些愚夫愚妇、黔首愚民。 三位地方三司的最高长官,此刻直接绑在了木桩上面,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有的人已经猜想到了。 结果现在好了,因为这三个畜生的所作所为,他们的子女要世世代代为娼为奴,替他们三人偿还罪孽! “饶了老夫一命可好?汤侯啊!” 勾结倭寇走私谋利,致使备倭都司糜烂,沿海百姓饱受倭寇劫掠之苦,此为其罪三! 边雄看着地上这一滩滩血迹,他很清楚自己的家人族人全都被斩首示众了,自己的子女虽然没死,但他们活着比死了还要难受,世世代代为奴为娼,还不如直接去死了好! 而最后一项,针对三人本人的判决,那就是更是让人心底发寒了! 黄兴辅在声嘶力竭地哭诉求饶,朱懋恭在神态癫狂地破口大骂,而边雄则是神情麻木地怔怔出神。 这位昔日不可一世的都指挥使大人,现在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绝望,正神情呆滞地盯着地上的殷红的血迹,怔怔出神。 牟斌还是比较机灵的,他早就躲在远远的一边,高声宣读完三人的各种罪行后,又宣读了中山侯下达的判决。 相信什么? 中山侯手持染血《大诰》,将一名从三品的地方大员给剥皮实草了? 那怎么可能嘛! 《大诰》现在都没用了,连官府都不承认,谁会真的信这东西? 再说了,那可是从三品的地方大员啊! 中山侯就算再怎么凶狂狠辣,也不可能真把人给剥皮实草,凌迟处死了吧? 所以,关于这项传闻,基本上没人会相信! 可是现在,事实摆在了众人眼前! 这一次,在这山东行省的府城济南,中山侯将要再次上演这一项酷刑,将地方三司的最高长官,执掌地方大权的封疆大吏,当众给剥皮实草,凌迟处死! 一时间,围观百姓都有些惶恐,也有些激动! 他们很是想要看看,《大诰》是否真的有用,中山侯是否真的敢将这个畜生给剥皮实草! 牟斌宣读完判决结果后,立刻就看向了汤昊。 汤昊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挥了挥手。 得到回应,牟斌顿时指挥起麾下的锦衣卫,做好行刑准备。 这一次,要同时剥三个人的皮,牟斌可是抽调了整个锦衣卫十二名剥皮好手,包括上一次将宗钺给剥皮的那两个锦衣卫也在内,轮流不间断地执行这项残忍酷刑! 当边雄、黄兴辅、朱懋恭三人见锦衣卫来真的,他们顿时就慌了。 剥皮实草,凌迟处死,听听这名头就让人不寒而栗,更别提即将受刑的还是他们三人! 一时间,三人纷纷开口求饶,痛哭流涕地自我反省,希望中山侯能够大人有大量,放过他们一马。 可惜,没有任何意义! 待得锦衣卫剥皮手做好准备之后,牟斌冷声高喝道:“行刑!” 然而正当这个时候,法场之外却传来了一声高喝。 “住手!” “刀下留人!”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也给了边雄、黄兴辅和朱懋恭三人一丝活下去的希望! 汤昊眉头一皱,下意识地寻声望去。 围观百姓自发地后退让开了道路,只见吏部左侍郎王鏊,正率领上百名官员风尘仆仆地赶了过来。 王鏊! 吏部左侍郎! 天官马文升的心腹,深得其器重信任。 传闻天官马文升因为年纪太大,老眼昏花,耳朵也不好使了,所以吏部大小事务其实均是出自这位王侍郎之手。 也正是因为如此,朝野上下都下意识地认为,待得五朝元老马文升致仕归乡后,王鏊会顺势晋升为吏部尚书,下一任的大冢宰,天官大人! 汤昊见到来人竟然会是王鏊,这等手握实权的大人物,眉头顿时皱得更紧了。 王鏊匆匆走上前来,先是向汤昊躬身一礼。 “下官王鏊,见过中山侯!” “王侍郎客气了!”汤昊冷冷地回应道,“不知王侍郎来这儿做什么?” 这话里话外的疏远冷漠,王鏊自然感受得到。 可是他奉命前来,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不得不直面这位凶威滔天的中山侯! “汤侯,下官正是奉旨而来!” “山东行省发生的事情,陛下已然知晓,责令将山东官员全部停职查办,下官身后这些同僚,就是来接替他们,维持官府正常运转的!” “哦!” “陛下还说什么了吗?” 王鏊闻言神情一滞,犹豫片刻之后,还是选择如实相告。 毕竟他这队伍里面,同样有着锦衣卫,就算他不说出来,汤昊也肯定会知道。 “陛下称……山东事务交由中山侯全权处理!” 听到这话,汤昊顿时就笑了。 “既然如此,你刚刚喊什么“刀下留人”?” 汤昊目光不善地盯着王鏊,毫不掩饰自己的凛然杀机! 这个王鏊,确实是个贤才干吏,但他要是敢开口为边雄、黄兴辅和朱懋恭这三个畜生求情,汤昊不介意顺便把他也给收拾了! 感受到那一股股撼人心神的凛冽杀机,王鏊一颗心不由沉进了谷底。 事实上,他之所以会亲自前来,还是天官马文升的手笔。 临行之前,马文升嘱咐过王鏊,边雄、黄兴辅和朱懋恭三人必死无疑,但问题是怎么个死法! 斩首示众,以儆效尤,那就已经完全足够了! 没必要再搞出“剥皮实草、凌迟处死”这一套! 因为,影响太坏了些! 因为汤昊在天津卫将长芦运司都运使宗钺给剥皮实草了,致使天下官员都为之胆寒。 而随着此事传开,《大诰》也再次进入到了百姓的视线里面! 自永乐朝开始,历代帝王一直都在动用各种手段降低《大诰》的影响力,而土木之后文臣缙绅把持朝政,更是直接将这《大诰》给完全取缔了。 结果现在好了,中山侯没事儿就喜欢祭出《大诰》,而且还当众按照《大诰》律令将一名从三品的地方大员给剥皮实草了,以致于越来越多的百姓再次重视起了《大诰》,这是谁都不想看到的结果! 毕竟,没人想头上悬着一柄利刃,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掉落下来,将他们给刺个透心凉! 所以王鏊此行的目的,不是救边雄、黄兴辅和朱懋恭这三个畜生,而是阻止中山侯汤昊将他们给剥皮实草,继续扩大那《大诰》的影响力! “汤侯三思啊!” 王鏊低声提醒道:“先前汤侯在天津卫将宗钺给剥皮实草,此事已经引得天下一片哗然,弹劾汤侯的奏章如同雪花一般飞进了乾清宫,陛下也饱受着莫大压力!” 这第一句话,是在提醒汤昊,不要继续动用这种酷刑,不然天下官员都不会放过他,乾清宫内堆积如山的弹劾奏章,就是最好的证明! “毕竟圣君以仁恕为美德,若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现这等酷刑,那天下官员都会认为陛下是在一味苛责臣子,有失帝王仁恕之心,也会平白损了陛下的贤名仁名啊!” 这第二句话,就是文臣缙绅常见的话术了。 汤昊闻言面无表情,锐利眸光紧盯着王鏊,随即嗤笑了一声。 “王鏊,你是不是觉得本侯很好骗?” “你们儒家门徒讲什么仁恕,关本侯屁事啊?本侯可不是什么圣贤君子,只是个狂徒莽夫罢了!” 王鏊方才这番言论,就是文臣缙绅经常使用的规劝帝王的手段! 这些儒家文人们动用起这种话术后,就是反着正着都能圆回来,至于是不是有理,就看谁的嘴皮子更溜,谁的辩术更强。 反正一个“仁恕”的招牌摆在那里,身为皇帝总不能置之不理吧? 比如大明王朝的中兴之主,弘治皇帝就是深受其害的典型代表,都快被这些文臣缙绅给忽悠傻了! “汤侯……” 王鏊急眼了,还准备继续劝说。 但汤昊已经不耐烦了,他懒得跟这个家伙废话。 “第一,既然陛下说了,让本侯全权处理山东事务,那你王鏊就别在这儿狗叫,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 “第二,仁恕之心,确实是一个好东西,可这应该是帝王对待天下万民的仁恕之心,而不是单单对待你们这些官员缙绅的!” “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这三个畜生的所作所为已然引起了民怨,伱若是不想朝廷失去山东百姓之心,那你就给本侯滚一边去!” 王鏊闻言一怔,随后苦笑着摇了摇头。 民怨沸腾,然后就是……官逼民反!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如果不平息民怨,那大明将会根基不稳! 所以,汤昊这么做,也有他的道理! 可是问题在于,没必要这样做啊! “汤侯,平息民怨的办法多的是,直接将他们三人斩首示众即可,何必……” “对,本侯就是故意的!”汤昊冷笑道:“本侯就是要让你们这些官员缙绅都记住,鱼肉百姓是什么下场!” “王鏊,还有你们这些官员,都给本侯记住一句话,尔俸尔禄,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天难欺!” “既然来了,那就站在一旁看着,看看鱼肉百姓的狗官蛀虫会是什么下场!” 话音一落,汤昊就指挥战兵将王鏊等官员赶到了一旁。 “继续行刑!” 然后,一场惨无人道的剥皮酷刑开始了! 还是一样的流程,还是一样的血腥残忍! 哪怕汤昊已经亲眼观看过锦衣卫将宗钺剥皮的全过程,可是现在当他再次见到这似曾相识的一幕时,依旧感觉到了一阵阵恶心! 没办法,这酷刑本身就很暴虐残忍! 他汤昊又不是什么心理变态的杀人魔,自然是适应不了这种血腥暴虐的场面。 但是,有些教训,就需要这般鲜血淋漓! 太祖朱元璋从严惩治贪腐,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现在这个烂透了的大明王朝,更需要使用这些严刑峻法,予以震慑天下官员! (本章完) ------------ 第190章 王鏊 惨叫声愈发微弱。 直至最后彻底没了声息。 王鏊脸色很是难看,怔怔地看着这血腥一幕。 这一次,到底还是白跑了一趟! 三位封疆大吏,就这么被中山侯给剥皮实草了。 等消息一传开,王鏊甚至都不用想,整个天下都会沸反盈天! 你将一个人剥皮实草,那可能是因为这个人确实该死,确实该千刀万剐! 但是你又将三个地方大员给剥皮实草,那问题可就是出在你汤昊身上了! 这《大诰》早已废置百余年,也再未出现过剥皮实草这等残忍酷刑,结果现在倒是好了,一個中山侯将这些酷刑再次重现,摆明了就是要利用《大诰》威慑天下官员! 那么,官员会怎么做呢,老百姓又会怎么想呢? 王鏊忍不住叹了口气,甚至双手都有些微微发颤。 他这不是因为恐惧,身正不怕影子斜,王鏊居官至今恪守本心,所以并不怕中山侯汤昊盯上自己。 他真正紧张的是,大明王朝此后都不会安宁了! 身后却传来了汤昊的声音。 “你口中的严刑峻法,可是出自太祖高皇帝亲自撰写的《大诰》,可是太祖高皇帝的祖训!” “结果就是天下军民困苦,民穷财尽!” “凡事过犹不及,你以此严刑峻法,就想澄清腐败吏治,这根本就不可能!” “钱粮去了何处,你心里面同样清楚!” 听得这话,王鏊心中一动,快步跟了上去。 王鏊面露不忍之色,下意识地转过了脸去。 “吏治腐败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决的事情!” “今日汤侯可以将边雄三人剥皮实草,那明日汤侯去了其他行省,见了其他贪官污吏,是不是也要这么做呢?” “我们大家都清楚,官员贪腐是很多原因造成的,更是国朝官场的普遍现象!” “王侍郎,本侯有话要问你!” 说得更直白一点,祖训祖制,祖宗成法,没人会在意! 朝堂之上出现矛盾时,文臣缙绅高喊什么“祖宗成法不可动”,那也不过是因为损伤了自身利益,所以才会打着维护祖制的名义反对罢了! 那么,归根结底,祖制祖训,其实没人会在意,不过是朝臣争权夺利的时候,搬出来用一用罢了。 “汤侯,王法不外乎人情,官员贪腐确实有错,可俸禄微薄也是官员贪腐的一个主要原因,这……” 二人来到一处僻静阴影处,王鏊率先开了口。 等到锦衣卫剥皮手,完成最后一步,将剥下的新鲜人皮制作成了人皮袋后,已然到了深夜! 牟斌带着三个人皮袋走上前来,先是给那剩余的五百多余山东官员看了看,吓得后者惊叫连连,干呕不止。 面对这个诛心话语,王鏊选择了沉默。 “那你觉得该怎么做才对?” 王鏊无言以对,一颗心也沉入了谷底。 “汤侯!” “这样做,真的值得吗?” 贪官污吏一个不留! 这就是他汤昊的选择! “不可能的!”王鏊神情凝重地开口道:“这反而会激起官员的逆反之心,他们会不惜一切代价地弹劾攻讦汤侯,会纠集起来逼迫皇帝陛下解除汤侯的兵权,甚至是问罪于汤侯!” 王鏊没有再使用文臣缙绅常用的那些话术,高喊什么“仁义道德”,因为他清楚汤昊是个聪明人,那些儒家理念压根他压根就不在乎,更听不进去。 随后又是王鏊等上百名官员,除了王鏊这位吏部左侍郎外,他身后这些官员全都是即将履职山东行省,那么这人皮袋就更应该给他们多看看了! “你刚刚说小惩大诫,那就有用吗?” “小惩大诫即可!”王鏊立刻答道:“严刑峻法不可取!” 汤昊停下脚步,转身看向这位素有才名的贤才干吏。 汤昊冷声道:“本侯一直都有个疑问,伱们这些文臣缙绅,也是平日里最喜欢高喊祖训不可动的人,那怎么这些祖宗成法被你们忘得一干二净了?” “还是说在你们这些文臣缙绅眼里,对自己有利的祖训才是祖宗成法,对你们不利的祖训那就直接选择性遗忘,甚至根本就不承认?” 王鏊见汤昊似乎听进去了,立刻苦口婆心地继续规劝。 汤昊这番话,其实就表明了他的态度和立场。 汤昊嘴角笑意更浓。 汤昊目光深邃,声音低沉。 小惩大诫不可取! 那就动用严刑峻法! 中山侯汤昊,你真能顶住天下官员的攻讦吗? 围观百姓大部分都已经散去,毕竟剥皮实草这等血腥酷刑,不是谁都能够承受得了的,太过血腥残暴了。 所以此刻王鏊就如同一位老友,试图以汤昊自身利益出发,规劝汤昊不要继续这样动用严刑峻法,以免最后沦为众矢之的,天下官员都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的那种! “难道动用这些严刑峻法,就能够澄清吏治了吗?” “文臣缙绅把持朝政了这么多年,吏治腐败贪腐横行,对多少犯案官员都是小惩大诫上下包庇,然后结果呢?” 私底下交流,他倒是没有摆出钦差大臣的姿态,而是饶有兴致地看着王鏊,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事实上,文臣缙绅就是这么做的。 剩下那小部分,也是个个面色如土,随着时间流逝,也走了个干净。 “如果你来得早一点,就不会再说出这句话了!” 汤昊摆了摆手,打断了王鏊的说辞。 “朝廷俸禄微薄?只是底薪微薄罢了,算上朝廷给予官员的各项优待,算上士绅因为功名特权而减免的赋税,你们还怎么好意思说朝廷俸禄微薄?” 这个新奇角度,倒是一下子给王鏊整不会了。 士绅因为功名而减免赋税,这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不要露出那种疑惑茫然的眼神!” 汤昊注意到了王鏊的神情,顿时嗤笑道:“朝廷优待读书人,这是朝廷给予读书人的恩德,并不是读书人天生就该享受这样的特权!” “你们好歹也是读了圣贤书的,一个个得了朝廷恩惠却没有丝毫感恩之心,还大言不惭地叫嚣朝廷对待官员严苛,朝廷给官员开的俸禄微薄,那些圣贤书全都读到狗肚子里面去了吗?” 王鏊再次沉默了。 这中山侯话语刺耳,但说的却是事实! 天下间的读书人,都理所当然地认为,功名特权士绅优待,这是他们自己寒窗苦读十几年换来的,跟朝廷有什么关系? 但是,包括王鏊自己在内,他们都快忘记了,要是朝廷不坚持这等优待读书人的国策,就算他们寒窗苦读十几年,也根本享受不到这些特权优待! 读书人最大的毛病,就是忘恩负义啊! “老百姓是朴实的,也是善良的。” 汤昊看向王鏊,郑重开了口。 “百姓最大的述求,仅仅只是能够吃饱穿暖,能够守着自己那一亩三分地安心耕种,仅此而已!” “可国朝这些朝堂公卿和帝王将相,地方上这些官老爷们,好像都没有认识到这一点!” “官府存在的意义,不只是为了收税,为了从老百姓身上搜刮民脂民膏,甚至为了收税不管老百姓的死活,那这样的朝廷距离灭亡也不远了!” 此话一出,王鏊脸色大变。 “汤侯,慎言!” 你可真是胆大包天,什么大逆不道的话都敢说出来啊! 饶是持重如王鏊,也被汤昊这句话给吓得不轻! “真是无趣!”汤昊笑着调侃了一句,随后提及了正事。 “王侍郎,既然朝廷让你亲自带队过来,那山东今后的治理,你有什么看法?” 没错,王鏊就是过来给汤昊收尾的,或者说是来洗地的。 汤昊在这山东大闹了一场,血洗了整个山东官场,又是杀人又是抄家的,朝廷这边自然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所以立刻就出动了王鏊这位贤才干吏,亲自带队过来做好收尾工作。 “安抚民心,肃清不正之风!” 王鏊言简意赅,直接给出了答案。 所有山东官员全都因此遭劫,就算没有这凶狂中山侯砍头,后续也会接受都察院的再次审查,所以吏部才会调来了一批贤才干吏,及时补充这些空缺出来的位置,确保山东官府可以正常运转。 汤昊听着王鏊的话,心里就是一阵腻歪。 这些文官缙绅不论品级大小,讲话都喜欢高屋建瓴,却不说一条具体的施政意见。 听起来都对,却没有任何的可行之处! 光说安抚民心,那这民心该怎么安抚,具体该怎么做? “这些大道理就不用说了,说点切实可行的措施!” “最简单的问题,这些田地怎么办?” 听见这话,王鏊顿时就反应了过来! 合着这位中山侯之所以找他单独谈话,原来是为了田地的事情! 要知道此次中山侯血洗山东官场,不但杀了大量山东官员,而且还抄灭了大量的士绅大族! 这些士绅官员名下那可都是有着大量田地的,比如济南刘氏,名下就有良田千亩,乃是他们通过各种手段兼并而来! 读书人都讲究一个“耕读传家”,获得功名后立刻就会开始置办起田产,这可是他们安身立命的根基,也是留给子孙后人的家业,所以每一个士绅缙绅名下,少说都有几十上百亩田地,放大到了士族那就是上千亩了。 现在这些士绅官员,全都被中山侯汤昊给杀了个干干净净,那他们名下的田地自然就成了一块块肥肉,而且还是无主的那种! 这才是汤昊找王鏊私聊的真正原因! 汤昊可不想他辛辛苦苦杀了一批贪官污吏和士绅乡绅,结果对地方百姓却没有任何意义,用不了多久这些田地又被其他士绅乡绅给兼并侵占了! “这些无主田地,你准备怎么处置?” 汤昊目光锐利地看向王鏊,等待一个答案。 王鏊斟酌了一下措辞,沉声道:“按照朝廷制度,这些无主田地大致有两个去向,一是按照黄册寻找失主,归还给百姓,二是寻不到失主的,就充公成为官田……” “这些空话就不要再讲了!”汤昊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士绅乡绅兼并田地的手段,你王鏊心中也清楚,真要是这么做了,用不了多久这批田地就又会回到士绅乡绅手中,本侯到时候还得再过来犁一遍,累死个人!” 王鏊闻言顿时惊了。 什么叫做“再过来犁一遍”? 士绅乡绅跟你有仇吗? 非要杀光了你心里才痛快? “那汤侯的意思是……” “发卖给地方百姓,农户也好流民也罢,登籍造册发卖给他们!” 王鏊敏锐地注意到了一个词,“发卖”,而不是“发放”! “汤侯,不管是流民还是农户,他们连养家糊口都困难,手里面更不会有闲钱,这发卖之法只怕是……” “只能卖,不能送!” 汤昊沉声道:“士绅兼并田地,有一种手段叫做“投献”,农户主动将田产托在士绅名下以减轻赋役,宁愿做个士绅乡绅的佃户给士绅乡绅交租,也不愿意做自耕农,承担官府摊派的各种苛捐杂税!” 投献,看起来不是什么明智的行为。 毕竟一个是自耕农,一个是佃户,当然是做自耕农更好。 然而问题在于,这地方官府收取赋税,那得看士绅乡绅的脸色,人家交多少都是看心情,剩下那一大半都会直接摊派到自耕农头上,这样一来自耕农承担的苛捐杂税多如牛毛,老百姓被逼得走投无路,只能选择投献田地给士绅乡绅,沦为这些士绅乡绅的佃户! 毕竟,给士绅缙绅做佃户交租,那还可以混一口饭吃,但是做那什么自耕农,只会被官府摊派的苛捐杂税逼得卖儿卖女家破人亡,这就是大明乡野间的现状,可悲又讽刺! “这些犯官和士绅的土地全部重新清丈,建立黄册,记录在案。” “然后将这些土地发卖给失地的百姓,百姓手里没钱,可以分开年头慢慢偿还,等到还完了地钱土地就完全属于百姓他们自己了,山东这些年来因为天灾出现了大量流民,正好可以通过这法子安置收拢流民。” “记住是发卖而不是白送,太容易得到的东西都不会珍惜,只有让这些百姓付出代价付出努力得到的田地,他们才会珍惜重视,不会轻易投献给那些士绅乡绅,只要他们这购买田产的钱还没有还完,他们就不敢卖地谋利或是投献士绅,明白了吗?” 王鏊眼中一亮,急忙点了点头。 “汤侯英明,下官明白了,只发卖不发放,以安置流民为主!” 不知道为何,王鏊对汤昊的态度异常恭敬,或许这是他的为官之道,不因身居高位就摆出什么架子,亦或许是隐藏着什么更深层次的原因,但不论如何,王鏊这种尊敬的态度,还是让人特别受用。 汤昊脸色也好看了些,不过还是将丑话放在了前面。 “若是有士绅乡绅从中作梗,勾结官府倒卖这些田地,那本侯不但会再次举起屠刀,更会问罪于你王鏊!” 毕竟这些田地现在都成了无主之地,多的是人想要狠狠咬上一口,吃个满嘴流油! 王鏊郑重点头,做出了保证。 “汤侯放心,若连这件事情都办不好,下官也不会来这山东了!” 其实,王鏊很是想说,中山侯也不能看不起人啊! 他王鏊好歹是执掌吏部多年的精英官员,深受天官大人马文升器重信任的贤才干吏,收拾一些被你汤昊杀破胆的士绅乡绅,那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汤昊闻言笑着点了点头。 “还有一件事情,那就是卫所这边的事情,本侯自有安排,包括那些卫所田地,文官这边不用插手!” “倒是可以收拢一些流民安置在卫所里面,毕竟卫所军士逃亡现象严重,很多卫所早就名存实亡了!” 卫所军士逃亡,这是大明天下各地的普遍现象。 粮饷被克扣,自己被奴役,过得还不如平民百姓,卫所军士自然就会逃亡了。 只是王鏊听见汤昊这话后,一颗心却是提到了嗓子眼儿。 听中山侯这话的意思,好像是要对卫所改制啊! 这可不是什么小事! “汤侯,卫所军制可是祖宗成法,不能随意变改……” “哟,现在又提祖宗成法了?”汤昊轻笑了一声,满脸戏谑之色。 王鏊被他这句话噎得不行,满脸涨得通红。 汤昊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文官就做好布政抚民的工作就行了,卫所这是军队的事情,不要管得太宽了!” 话音一落,汤昊转身就走,不给王鏊继续追问的机会。 看着这位凶狂中山侯离去的背影,王鏊眼中满是忌惮之色。 经过今日这场短暂交流,王鏊也算是真正见识到了中山侯的凶横狂戾! 偏偏他还不是什么有勇无谋的狂徒莽夫,一言一行都蕴含着深意! 这位中山侯,当真是难以对付! 王鏊忍不住暗自叹了口气。 只怕以后的文臣缙绅,当真有难了! 牟斌走到汤昊身旁,低声询问道:“汤侯,这三个人皮袋安置在哪儿?” 汤昊扫了一眼那三个人皮袋,差点没有被恶心死! “牟斌,你变态吧?就这么拎在手里?” 牟斌:“……” “各自送回三司衙署,就立在衙署里面,威慑百官!” (本章完) ------------ 第191章 卫所 济南府。 王鏊开始了紧张的忙碌工作。 首先第一要务,就是将吏部举荐的官员,安排到合适的位置上面,迅速稳定紊乱的山东官府,确保地方州府衙门可以继续正常运转。 其次,经过汤昊的建议,王鏊亲自带人清查了犯案官员与士绅乡绅的名下田地,将其重新丈量编写黄册。 这一步很重要,田地才是这个时代最重要的东西。 因为田地意味着粮食,而粮食意味着一切! 好在王鏊本人素有威名,加之是吏部左侍郎,要身份有身份,要手段有手段,所以足以压服那些虎视眈眈的地方士绅缙绅,不敢越雷池半步,真个将手伸到这些无主田地上面! 汤昊也在暗中让锦衣卫盯着王鏊的一举一动,如果这位王侍郎只是虚有其表,连这件事情都办不好的话,那他真会亲自动手,再将这齐鲁大地给犁一遍! 可惜,王鏊终究还是王鏊,天官马文升器重的接班人,并没有再给中山侯发难的机会。 汤昊这段时间也没有闲着,一直在与牟斌商议卫所改制的事情。 小皇帝这一次虽然没有派遣宦官阉人过来,但是派来了锦衣卫指挥使牟斌,这个代表皇权的缇帅大人! 之前小皇帝曾经说过,想要趁机对山东卫所改制,以便重铸卫所辉煌! 然而问题在于,这一步太难了! 此刻汤昊和牟斌就在济南卫,巡视一番后全都沉默了。 看着校场上面这些懒懒散散的卫所军士,汤昊笑呵呵地看向牟斌。 “缇帅,感觉怎么样?” 牟斌一阵无言,苦笑着摇了摇头。 “这哪里是什么卫所正规军啊,分明就是一群乌合之众!” “真要他们上阵杀敌的话,别说能不能拎得动刀了,只怕当场就会吓得尿裤子!” 汤昊没有反驳,而是非常肯定的点了点头。 “没错,这就是一群乌合之众。” “不只是他们,还有山东其他卫所,全都是这副鬼样子。” “甚至其他卫所军士还不如这济南卫,他们日子过得更惨,常年被卫所军官欺压奴役,过得跟农奴没什么区别!” “除了这山东之地外,天下卫所又何尝不是如此?贪腐、役占、欺压……各类问题层出不穷,太祖高皇帝的卫所军制发展在到现在,早就名存实亡了!” 牟斌沉默着点了点头。 他可是锦衣卫指挥使,什么内情实情不知道。 事实上,这位中山侯还没发迹之前,整个京军十二团营,被惠安伯张伟等人掌控,都多次出现了汤昊口中的这些问题,更是有京军底层军士逃亡的惨剧! 这还是京军卫所里面的军士,都被逼得逃亡做流民,可想而知其他地方卫所又会是什么鬼样子! “正因为如此,才要对卫所改制!” “汤侯可有什么高见?” 牟斌此行前来山东,带着好几个任务。 刚开始是来控制地方三司官员,避免他们在中山侯平叛的时候从背后捅刀子! 之后就变成了配合中山侯全权处理山东这些贪官污吏,该杀的杀该抓的抓! 还有最后一项任务,那就是关于山东卫所改制的事情,必须要拿出一个章程来,这是皇帝陛下收拢兵权的重要一步! “缇帅,你觉得什么样的军队,才能算得上是军队?” 这下子,直接给牟斌问住了。 不过他到底是个聪明人,注意到了汤昊身边的汤木常阔海等人,所以立刻给出了答案。 “汤侯手中执掌的京军,就是最精锐的军队!” “你倒是个聪明人!”汤昊似笑非笑地点了点头。 “在本侯看来,能否称为国朝战兵,无非就是那两个标准!” “其一是忠君爱国,这一点很重要!” “一支军队,它必须要有自己的理念和思想,也就是军队的灵魂,军队的人员可以不断的变更,但是军队的灵魂,它不能变。” “忠君爱国,只有拥有这样灵魂的军队,它才能够称之为军队,而没有灵魂的军队,它永远都是一群乌合之众,打打顺风仗还行,真要遇到硬骨头,肯定是不行的。” “比如本侯执掌的这些新军战兵,忠君爱国这是前提,从他们进入东官厅大营那一刻起,本侯就会告诉他们,花钱养着他们的人,不是别人,而是大明皇帝陛下,他们也是陛下的兵!” 忠君爱国,在这个时代,具体就是以前者为重! 毕竟爱国这个词语很宽泛,真要是有所表现的话,那一定是忠于大明皇帝陛下,这就是最好的爱国表现! 汤昊也真不是在吹牛,他确实这么做了,东官厅大营一切粮草辎重,那都是小皇帝自掏腰包补上的! 不要说什么国库也掏了一部分,这些钱粮还是汤昊大闹内阁去骂来的,数量也是低得可怜,要是仅仅凭借这么点钱粮,五万新军将士早就饿死了,哪里还能练出什么战兵来! 汤昊现在所讲的,自然是来自后世的一些观念。 后世军队的建设,它不仅仅讲究人员、武器装备、训练的建设,更重要的是强调对军队思想的建设,比如配备指导员什么的,时刻给将士们灌输忠君爱国思想,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忠君爱国!” 牟斌听得连连点头,眼中光芒闪烁。 没错,忠君爱国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身为君王最怕的就是有人造反,尤其是军中将佐扯旗造反! 当年太祖高皇帝是何等伟岸人物,却偏偏在晚年就变得昏聩残暴,炮制出一起又一起的血腥大案,将那批开国勋贵给杀了个干干净净? 因为说到底,还是为了给他选定的皇太孙朱允炆铺路,还是因为太祖高皇帝担心那温文尔雅的朱允炆即位之后,压制不住蓝玉、傅友德、冯胜这些骄兵悍将! 相比于武将,历代君王会更多的信任文臣,因为书生造反十年不成,自古以来就没有成功过的案例! 文官读书人再怎么闹,他顶了天也就是权臣,这江山啊它始终改不了姓,大不了就是一个傀儡帝王罢了,可到底大明王朝还是姓朱! 但是武将勋贵就不一样了,历朝历代的江山易主,很多都是武将勋贵们弄出来的! 比如西汉亡国于外戚王莽之手,隋朝被同属于关陇集团的李氏所取代,前宋开国的赵匡胤更是得国不正,趁着人家孤儿寡母的时候,直接上演了一出“黄袍加身”的可笑戏码,做了皇帝之后,又吸取自身经验教训,杯酒释兵权,制定出极其严苛的重文轻武国策,以致于整个前宋王朝愈发畸形了下去,武将都得跪在地上给文官老爷们当狗! 所以说,对武将勋贵的不信任,并不是没有道理的,因为有太多、太多朝代都改名换姓都是武将勋贵们搞出来的! “军队思想建设,这一点很重要!” 汤昊摸着下巴沉声道:“比如那前宋赵匡胤,为何敢搞出“黄袍加身”那出戏码?” “因为五代十国这段混乱动荡的岁月,其实全都是武夫丘八搞出来的,只要手里面有兵权,那就可以称王称霸,甚至僭越称帝,安史之乱后藩镇割据礼法不存,没有人在乎皇帝是什么东西,甚至手里面的军队够多,他们也可以试着自己做皇帝!” “世宗柴荣继位后,赵匡胤一直伴随其左右,南征北战屡立战功,慢慢地,赵匡胤在军中逐渐形成自己的势力,他与禁军大将石守信、王审琦、杨光义、李继勋、王政忠、刘庆义、刘守忠、刘延让、韩重贇结为“义社十兄弟“,手里面更是握着整个周朝兵权!” “试问你是那赵匡胤,看着京师里面那对孤儿寡母,又看了看自己手底下的重兵,再加上五代十国那一个个鲜明的例子,伱会不会生出某些念头,试着自己做一做这皇帝?” 此话一出,众人全都傻眼了。 牟斌脸色大变,狠狠瞪了汤昊一眼。 “汤侯慎言啊!” 话音一落,牟斌又看向了早就在一旁奋笔疾书的左一刀。 “这段话不要写进去,听见没有?” 左一刀满脸为难。 俺们锦衣卫不是天子亲军吗? 你这是正儿八经的欺君之罪啊你! “写进去了,会留下祸患,你我等人都别想有好日子过!” 牟斌恨声怒骂道,气得鼻子都歪了。 谁能够想到,这中山侯如此混账,什么话都敢往外说啊! “紧张什么?” “现在又不同于当时!” 汤昊轻笑道:“武将勋贵能让一个朝代改名换姓,很重要的一个原因那就是军队往往都是统兵的将领说了算,将领说干嘛就干嘛,即便是造反也会跟着一起造反。” “但是我大明不同嘛,统兵权和调兵权分割独立,武将勋贵不再统兵,而是遇到战事才会挂印出征,如此就极大地降低了武将专权甚至造反的可能!” “只是这样一来就留下了将不知兵、兵不知将的隐患,无形中削弱了军队战力!” 这都是场面话罢了。 汤昊还有一点没说,那就是大明特有的政治格局,武将勋贵——文臣缙绅——宦官阉人,不管是朝堂还是官场,甚至是军队,现在都保持着这种三元势力格局,确保每一方的利益。 出去打个仗,三方势力都要插手,一个挂印将军,一个协理文臣,一个监军太监,那当三人的意见不和时,将士们该听谁的呢? 还没遇到敌人开始作战呢,自己内部就先争斗不止! 试问这样的一支军队,又如何才能打胜仗呢? “所以啊,重视军队思想的建设,这是很重要的。” “不过当兵的武夫丘八都是一群苦哈哈,现在这些卫所军士更是活得凄惨,大部分的是目不识丁,也听不进去你跟他们讲什么大道理!” “说得难听点,他们这些人只看钱,有奶便是娘,谁给他们吃饭,谁给他们银子,谁许诺他们高官厚禄之类的,他们就会跟着谁,根本就不会管你是什么身份!” “陛下想要收拢兵权,不是一句空口白话就能行得通的,而是要给出实际的东西,钱粮兵甲缺一不可,该给的粮饷不能少,该给的赏赐也不能少,这样军士才能知道养着他们的人是皇帝陛下,他们才会忠君爱国!” 牟斌仔细琢磨了一下这番话话,听完也是郑重的点了点头。 “汤侯的意思是,想要对卫所改制,就得将卫所军士的待遇提上去,确保他们的利益不会受损?” “没错!”汤昊欣慰地笑了笑,“至少屯田这一块的利益,不能让任何势力侵占,而是要全部回馈给卫所军士,而且还要划分出明确的利益分割,朝廷拿多少,卫所军官拿多少,底层军士又拿多少,都要分清楚!” “就好比那盐场利润,以往朝廷明知道有人从中贪腐,却是不敢动手不敢过问,揣着明白装糊涂,这跟自欺欺人没什么区别,那是因为这块蛋糕没有分割清楚,众人心里面都没有底线。” “现在分割好了利益,大家心里面都有个数,各自该拿多少那就拿多少,要是越过了这条红线,那皇帝陛下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杀人,各方势力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们会自发地维护这种模式!” “同样的道理,将军屯利润这块蛋糕给分割清楚,卫所军官也不敢做得太过难看,没有必要因为一时利益就去冒生命危险,到时候丢了既得利益不说,还会丢了自己的小命,这就是利益驱使下的共赢模式!” 说实话,牟斌有些听不懂了。 虽然缇帅大人也识字也读过书,但是汤昊现在说的这些,他听着确实很是费解。 思来想去,牟斌只能看向左一刀。 “记下来没有?” “全部记下来,一个字都不能漏掉!” 还是直接传讯回京,让皇帝陛下和那些巨头大佬们自己琢磨去吧! “第二点,军队的建设,是一个成熟完整的体系,不只是单纯的训练那么简单!” “一支强大的战兵,不只要忠君爱国,不只要日常操练,还得要配备优良军械,还得要有及时的后勤保障,让他们没有后顾之忧,可以为了大明为了陛下而抛头颅洒热血,不会担心死后的事情……说得直白一点,其实还是要提高军人的待遇!” “就好比本侯麾下这些战兵,为什么他们敢于骁勇作战?因为他们心中清楚,就算战死沙场了,本侯也会为他们争取到丰厚的抚恤,陛下也会善待他们的遗孀家小,就好比用自己一条命换子孙后人的更好前程,他们当然愿意去死!” “但是这些卫所军士呢?他们没有任何后勤保障,就算他们跟倭寇血战而死,该有的抚恤朝廷是否会下发,又是否会被军官从中克扣,最终是否能够全数落到他们遗孀家小手中,这之后他们的遗孀家小又是否能够得到朝廷的优待……这一系列问题都将会是卫所军士心中的顾虑!” “所以,他们不敢去死,宁愿躲在墩堡里面看着倭寇肆意劫掠屠戮百姓,也不敢提起刀剑冲出去跟这些倭寇杂碎拼命,因为他们一个个都是家里面的顶梁柱,他们也有妻儿老小,要是他们死了,他们的家人只会跟着吃苦受罪,这是人之本性,没什么好说的!” 牟斌听完这些话后,顿时整个人都沉默了。 汤昊起身看向那些卫所军士,幽幽开口道。 “陛下想对山东卫所改制,没有任何问题!” “总结起来就是很简单的两个字——砸钱!” “从武器装备到粮饷俸禄,再到军士待遇等等,只要陛下肯砸钱,那山东卫所就能在短时间内恢复战力,这一点本侯可以做出保证!” “说得直白一些,为何自土木以后,我大明卫所开始糜烂,我大明军队战力下滑严重?” “因为国朝对军队建设的投入,几乎等于零!” 汤昊一语中的,道破真正原因! “不要说什么九边军费,那是最起码也是最基本的,要是不给九边拨款拨军费,异族铁骑就会马踏中原了!” “土木以后,文臣缙绅把持朝政执掌朝堂话语权,不断打压武将勋贵,天下军队的开支方面是能省就省,勉强给将士留口饭吃,饿不死就行了,至于别的就别想了!” “至于军械辎重、后勤保障那更是越来越差,更别提还有人从中渔利,倒卖军械以次充好,将士们在九边抵御异族蛮夷的时候,火铳开不了几枪直接就炸膛了,把自己炸得个头破血流……试问这样的大环境下,谁还愿意为朝廷拼命呢?” “提高军队待遇,确保军人利益,增加对军队建设的拨款,这才是朝堂之上那些帝王公卿应该做的事情,军屯利益这块蛋糕就应该花在军人身上,而不是充当那些权贵公卿的摇钱树!” 牟斌深吸了一口气,随后重重地点了点头。 “汤侯放心,这些话一定送到陛下面前!” “行了,暂且这样吧,卫所改制的事情,等朝廷那边做出回复就行了!” 汤昊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道:“本侯回来之前,卫所这一块都不要轻举妄动,你带着锦衣缇骑清查整个山东的军屯田地,登记造册!” 牟斌闻言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 “汤侯这是要去哪儿?” “出海剿倭!” 今日第二更,读者朋友们多多投票多多订阅支持,万分感谢! (本章完) ------------ 第192章 倭寇 登州水城。 宣城伯卫璋坟墓前。 汤昊静静地看着一个相貌硬朗的年轻男子。 这是卫璋之子卫錞,刚过二十岁,先前一直在京军中任职。 获悉父亲卫璋战死,卫錞就立刻致仕赶了过来,按照孝礼制度他得给亲爹守孝三年。 汤昊今日特意前来祭拜卫璋,也算是给这个汉子一些体面。 说实在的,卫璋这辈子忍气吞声,默许边雄等人的所作所为,哪怕是事出有因,可到底是犯了错的。 但这之后,卫璋选择弃暗投明,成功让汤昊了解清楚了山东局势,而后卫璋又亲自巡视清查海防三大营,甚至为了全歼那些突然来袭的四千余倭寇,不惜以身做局死死地咬住了他们,最终得以将其全部剿灭,立下了大功一件! 所以,世人当如何评价这位宣城伯呢? 如那英国公张懋一样,生平无他艺能,无甚成绩,军政不举? 汤昊神情怅然地摇了摇头,端起酒水倒在了地上。 “你这家伙,何苦如此啊?” “你又何苦如此行事,非要白白搭上自己这条命呢?” 既然倭寇都能够乘着他们那小破烂船来到中国沿海地区,那中国宽大而且可以逆风而行的战船,为什么不可以去往这些倭寇的老巢呢? 倭患如同顽疾,贯穿于大明王朝的始终,甚至一度被拔高到了与“北虏”齐名的地步,不过现在的倭寇,还不是嘉靖朝那些什么“嘉靖大倭寇”,劫掠的也是山东辽东等地,而不是大明中后期的浙江、福建、广东诸省等沿岸地带。 这些外邦藩属国的船只可分别通过相应的港口登岸入华,而去往这些国家的中国船只也由此出发。 汤昊也没有打算这么做,剿倭罢了,又不是去灭国! 汤昊上前将卫錞给扶了起来,然后温声安抚道:“锦衣卫这边传来了消息,朝廷给你爹的追封还算可以,追封宣城侯,谥号“壮勇”,该有的死后殊荣一个没少!” 卫錞眼角不断有泪水掉落,却坚强地告诉了汤昊实情。 “若非侯爷主动请求出兵剿倭,只怕家父这辈子都没有机会挺直腰板了,是侯爷给了他这个机会,他这也算是……求仁得仁了!” 因为大明与倭国之间存在勘合贸易,所以两国往来也比较频繁,有着一条专门的航线。 “本侯都告诉过你了,会出海剿倭,杀光这些杂碎!” 现在劫掠袭扰山东之地的倭寇,应该还是那群朝鲜冠名的“三岛倭寇”,其背后就是倭国的松浦氏! 但是汤昊懒得再乘坐官船去往宁波了,因为这样会暴露他的真正目的,也会引起士绅缙绅一些不必要的猜测。 卫璋没有回应,其子卫錞却噗通一声跪倒在汤昊面前。 这是一直到了嘉靖年间,因为备倭都司日益糜烂,加上倭国进入那劳什子战国时代,幕府将军的势力式微,各地大名混战不休,大量战败武士和奴隶主选择逃亡到海上,劫掠朝鲜中国的沿海百姓。 大明朝为管理海外诸国朝贡和贸易事务,分别在三个地方设置了市舶司:为琉球国设置的福建泉州(后移至福州)市舶司,为倭国设置的浙江宁波市舶司,以及为占城(今属越南)、暹罗(泰国)、满剌加(今属马来西亚)、真腊(柬埔寨)等国所设置的广东广州市舶司。 说起来也有些讽刺,卫青一生功勋卓著,却因为朝堂政局不得封爵,反倒是其子卫颖因为什么狗屁“夺门之功”得了个世袭伯爵! 卫錞擦干眼泪重重地点了点头,看向汤昊的眼神里面,充满了崇敬光芒。 到了镰仓时代,松浦氏已经成为了割据倭国北九州肥前国的庞大倭国武士集团,麾下拥有很强大的水军部队。 “侯爷明鉴!” 说实话,卫璋这种人,应该出生在太祖高皇帝的洪武年间,或者说太宗文皇帝的永乐年间,那是武夫丘八的天下,只要敢打敢拼,敢和蛮夷倭寇厮杀,就可以建功立业! 而不是出生在这中后期的大明王朝,平白被文臣缙绅给压制得死死的,一辈子不得重用不说,还要昧着良心眼睁睁地看着这些家伙侵占国利戕害百姓,他卫璋却什么做不了,最后选择了以身殉国偿还罪孽,实在是令人唏嘘不已。 比如太祖洪武年间,朝廷就曾派人从宁波出海穿过倭国五岛列岛抵达博多港,再穿过濑户内海,经兵库县到达京都。 “卑职多次听他提及过备倭都司糜烂一事,却碍于边雄等人的背景,不敢检举揭发,家父也因此常年郁郁不乐。” 不过鉴于可堪一用的船只仅仅只有十五艘,所以不可能将这一万多名战兵全部带出海去。 反倒是卫青之子、卫錞的祖父卫颖,因“夺门”之功获封宣城伯,子孙世代承袭。 卫錞闻言一怔,随即单膝跪地,朗声道:“卫錞在此立誓,绝不堕先祖亡父威名!” “另外,本侯马上就会出海剿倭,你爹这笔血仇,沿海百姓这一笔笔血仇,本侯会替他们报了!” 当然,在这之前,还有一件比较重要的事情,那就是航线的问题了! “等你三年守孝期满,就可以承袭宣城伯爵!” 那场夺门之变,就是朱祁镇这个人渣抢夺亲儿子皇位的一场闹剧,还催生了一大批的武将勋贵,真不知道英明神武的朱重八同志知道后,会不会气得从棺材板里面爬出来,宰了这些个不肖子孙! 听得这话,卫錞顿时热泪盈眶,跪伏在汤昊面前,泪流满面地感谢道:“卫錞代亡父、代这些年来饱受倭寇劫掠之苦的沿海百姓,叩谢侯爷的大恩大德!” 祭拜结束,此间事了,汤昊也整军准备出海。 “起来说话!”汤昊再次伸手将他强行扶了起来,然后厉声告诫道:“你老卫家这爵位虽然来路不正,但是你先祖卫青是抗倭英雄,你父卫璋亦是为了抗倭而壮烈殉国,说是满门英烈也不为过!” 因此倭寇日益猖獗,他们多以倭国九州等地为大本营,在中国沿海进行劫掠和走私贸易,尤其是浙江、福建、广东诸省的沿岸地带,受害尤为严重。 “但如果你卫錞是個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纨绔子弟,本侯不会让你得到这个爵位,听明白了吗?” “还望伱奋先祖余烈,勤练武艺早已成材,不要堕了你先祖亡父的威名!” 汤昊见状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径直转身离去。 “届时本侯会亲自考察你,若你忠勇如卫璋,这备倭都司指挥使非你莫属!” “家父这辈子,一直活得不痛快!” 他之所以说老卫家的这个宣城伯爵来路不正,是因为其先祖卫青虽然抗倭有功,但并未因为军功封爵。 在倭国九州岛北部的长崎这一块,有一个小的令制国叫肥前国,肥前国有一个松浦郡,住着一个松浦氏。 汤昊听见这话,欣慰地点了点头。 此时松浦党还只是肥前国的一支豪族,还不是统领肥前国的国主,但是历任松浦党的家主发现,长崎附近岛屿众多,又距离朝鲜和中国大陆很近,便大力发展水军,很快便打造了一支强大的海上力量。 然后这群杂碎就开始行动了,当时正值倭国南北朝时期,北朝受足利幕府管制,而南朝奉后醍醐天皇为正统。 倭国幕府对地方的管制力减弱,松浦党乘势兴起,四处出海劫掠,由于其根据地为对马岛、壹岐岛、平户岛三个岛屿,故被朝鲜人称为“三岛倭寇”,此时的松浦党是倭寇的绝对主力。 松浦党每次出海掠夺,都是有数百名重装武士率领的精锐部队为主,率领大量破产农民和浪人出击,其武器装备精良程度同当时室町幕府最精锐的部队不相上下,这些倭寇不仅在朝鲜半岛掠夺,更是窜扰辽宁、山东等沿海各省。 后永乐皇帝派遣郑和下东洋,开着大明无敌水师抵达倭国门前,足利幕府第三代将军足利义满被吓坏了,立刻做出了明智的选择,接受永乐皇帝的册封为倭国国王,然后同大明王朝建立了勘合贸易,即官方允许的通商贸易。 此时足利义满响应永乐皇帝的要求,下令各地搜剿海盗流寇,甚至由于松浦党的猖獗,倭国国内把所有海盗统称为松浦党,可见当时幕府对松浦党的怨恨,毕竟松浦党这是在破坏幕府的财路啊,那可是等同于杀人父母的血海深仇! 因为足利幕府的严厉打击,松浦党的海盗行为陷入了低谷。 然而从那足利义维口中不难得知,倭国境内现在乱象横生,幕府统治力下降,各地大名蠢蠢欲动,只怕就要进入那什么狗屁“战国时代”了,松浦党这个时候也已经死灰复燃,再加上一些眼红勘合贸易巨大利润的地方大名也纷纷加入其中,这倭寇也就日益猖獗了。 在经济利益的驱使下,沿海豪族、官员和商人相互勾结,逐渐演变成规模庞大的走私集团,这就是赫赫有名的“嘉靖大倭寇”! 据说还出了一个什么“海贼王”,做了大明王朝的海上皇帝! 汤昊正在闭目沉思,徐天赐押着十个倭寇首领走了进来。 徐天赐一向谨小慎微心细如发,所以当日血战一场后,并未将那四千多名倭寇全部赶尽杀绝,而是特意留下了几十个头目首领,包括这些倭寇驾驶的狭小战船。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他们眼下出海缺船,那倭寇船只再小也能容纳下二三十个人不是,大家可都是等着盼着,想要随同侯爷出海清剿倭寇,然后立下军功呢! 尤其是最近战兵里面传出了消息,侯爷和皇帝陛下有意对山东卫所改制,那这改制之后山东各卫的指挥使、千户将佐这些,会由什么人出任,那还用多说什么吗? 铁定是此次立下战功的有功将士啊! 卫所军官,那可是世袭的啊! 这也就意味着,他们要是能够立下功勋,立刻就能晋升为军官将佐,给子孙后人留下一份家业! 试问谁不心动? “侯爷,人带来了!” 汤木轻声提醒道,惊醒了正在沉思的汤昊。 看着眼前这十个面目可憎的倭寇浪人,汤昊也不废话,直接起身走到了他们面前! 他走向第一个倭寇,冷声开了口。 “会不会说汉话?” 这名倭寇愣住了,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大通完全听不懂的废话,跟他娘地苍蝇一样嗡嗡的烦人! 汤昊听得烦不胜烦,直接一拳砸了下去,硬生生将其脑袋砸进了肚子里面。 刹那间,鲜血喷涌而出,还夹杂着一股股白浆,空气中也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刺鼻味道。 其余倭寇见状,吓得面色煞白,满脸惊恐。 这明人是个什么……怪物? 汤昊又看向了第二个倭寇。 “你们是怎么来的?” “坐船来的!” 这名倭寇倒是会说汉话,而且还很流利。 “记得航线海图吗?” “记得!记得!” 倭寇忙不迭地连连点头,唯恐被一拳打爆了脑袋! 汤昊点了点头,直接略过他走向了第三个倭寇。 “你们都是松浦氏的人?” 可惜,这第三个倭寇不会汉话,所以汤昊直接一拳砸在了他脸上,硬生生砸裂开了半边脸颊,竟然还没有直接死去,发出令人胆寒的惨叫声和呻吟声,然后又被补上了一脚,然后……世界清净了。 汤昊也懒得个个追问了,接过汤木递过来的绣帕,擦拭着手上的鲜血和白浆。 “你们想活命,那就要向他一样,证明一下你们对本侯的价值!” “不管是你们盘踞的巢穴,还是知道去对马岛、壹岐岛、平户岛三个岛屿的航线海图,本侯都可以留你们一命,如若不然,那就去死吧!” 不等几个倭寇开口,汤昊就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天赐,按照这个标准,筛选出有用的情报,让他们绘制航线图,再综合比对一番!” “其余没用的倭寇,直接宰了就是了,本侯的粮食不养畜生!” 徐天赐当即领命而去,顺带着命人拉走了这两具尸体。 等他离开后,汤木忍不住抱怨道。 “侯爷为何对这些倭寇……如此痛恨?” “好好的议事厅,这下子成屠宰场了!” 汤昊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也不过多解释。 “因为倭寇该杀,而且杀了还可以积攒军功,为什么不杀呢?” “这些京军战兵,大多都是没有见过血的,甚至都不能称之为战兵!” “要是现在拉着他们去北疆,跟那些骁勇善战的鞑子厮杀,你信不信同等兵力之下,他们会被杀得丢盔弃甲?” 此话一出,汤木张了张口想要反驳,可到底是没有说出话来。 “蒙古鞑子个人武力超过中原健儿,这是不争的事实!” “再加上他们是游牧民族,从小就开始练习骑射,一身骑射本领更是远超中原健儿。” “我大明唯一胜过他们的地方,就是优良的军械和战阵,可是自土木以后朝廷大幅度缩减了军费开支,对军队建设的投入几乎没有,军械落后卫所糜烂,也就我们手里面这京军还有几分战力。” “不过他们现在与那些蒙古勇士比起来,还真是没法比,甚至都比不过九边军镇那些常年与鞑子厮杀的精锐战兵!” “先拉出来剿倭练练兵,让他们见见血,也好过将来去了北疆上了战场,连刀都拿不稳了!” 汤木闻言沉默着点了点头。 “下去准备吧!” “这一次看看有多少船,能装多少人就装多少人!” 与此同时,京师乾清宫。 朱厚照脸色铁青地咆哮道:“你说什么?野人要出海?” 陈宽脸色僵硬地点了点头,露出了一丝苦笑。 “缇帅传回来的消息,汤侯确实要出海剿倭!” 小皇帝一听到这话,顿时就急眼了。 这不在他和野人的计划之中啊! 明明汤昊之前告诉他的是,去山东备倭都司清查一番,杀一些通倭的士绅后,再荡平盘踞内海岛屿上面的那些倭寇盗匪,他就会回京了! 结果现在好了,这个家伙一言不合地就要出海清剿倭寇,压根就不跟他这个皇帝商量一下! 连娃娃都骗? 你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 “不行!” “绝对不行!” 朱厚照拍着桌子咆哮道。 “立刻下旨,让野人回京!” “他出海干什么?那又不是非去不可!” “这出海多危险啊!万一出了什么闪失,朕该怎么办?” 听见小皇帝这些话语,陈宽也唯有暗自感慨。 “陛下息怒,这是中山侯差锦衣卫送回来的密信!” 朱厚照急忙接过一看,随后脸色变得一阵阴晴不定。 因为是汤昊给皇帝陛下的密信,所以连内廷第一大珰陈宽都不敢拆看查看,他也不知道密信内容。 不过看皇帝陛下这表情,估计不会是什么好事情。 朱厚照将密信从头到尾认认真真地看了一遍,最后颓然地坐回了椅子上面。 “大珰,召集三老议事!” 三老,正是内阁首辅刘健、吏部尚书马文升和都察院左都御史张敷华! 陈宽不敢多想,立刻前去传令。 等他走后,朱厚照看着密信,恶狠狠地咒骂道。 “该死的野人!” “你最好给朕安全回来!” (本章完) ------------ 第193章 出海 三位朝堂真王联袂而来。 他们心中隐隐有些猜测,大抵是与山东那边有关。 事实上,中山侯对山东官员的处置结果,早已传回了京师,引起一片哗然。 地方三司最高长官,边雄、黄兴辅和朱懋恭三人,本人被剥皮实草,子女为娼为奴,家人族人全都被斩首示众! 一众提供货物勾结倭寇走私谋利的士绅乡绅,全部抄家,嫡系斩首示众,旁系流放戍边! 此外,还有近半山东官员被清查出来,多达数百人,同样被中山侯砍了脑袋! 至此,整个山东官场被彻底掀翻,遭到抄家破产的士绅缙绅不计其数,少说也多达千人! 这等血腥暴虐的手段,简直令天下瞠目! 紧接着,就是士绅缙绅针对中山侯汤昊进行的疯狂弹劾了! 一封封弹劾奏章,如同雪花般飞进了文渊阁,饶是内阁首辅刘健执掌了内阁多年,也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吓人的架势。 如果只是清理军屯,还田地给军士,确保他们的利益收成,那确实没问题,咱们可以继续聊下去。 不管是驻防内地还是边疆,每一兵士都由国家配给一定数量的土地自耕自种,以免去百姓的负担与转运粮饷的困难,实现军队的自我供给,这种以卫所守军耕种的屯田法,对于免去百姓负担与转运粮饷的困难在一定时期收到了效果。 话外之音嘛,如果你还想听信这狗贼中山侯的提议,什么“提高军队待遇”,那对不起咱们聊不下去了! 国朝穷得都快揭不开锅了,每年九边军费几乎都占了国朝总税收的一大半,你他娘地还要我们提高军费投入,还要我们重视军队建设,你怎么不来做户部尚书,不来做内阁首辅? 九边军费不是军费啊? 说得好像真没给你们钱粮一样! 这个结果,朱厚照并不意外。 汤昊也告诉他了,一步一步来嘛,先改军屯制度,其他的等汤昊剿倭回来再说! 毕竟军屯制度规定之下,这些划拨给卫所军士的田地,那就是属于军队的田地,任何人都不得向里面伸手,这才是今日议事的真正目的! “元辅此话有理!” 郭桓等人总共贪污两千四百多万石粮食,此案牵连全国的十二个布政司,牵涉礼部尚书赵瑁、刑部尚书王惠迪、兵部侍郎王志、工部侍郎麦至德等中央堂部大员! 最后结果就是,“自六部左、右侍郎以下,赃七百万,词连直、省诸官吏,系死者数万人”,为了追赃粮,演变成全国骚动,民间富人因此抄家破产着者不计其数! 然而,天下哗然,民怨沸腾,朝廷威望大损! 所以各种达官显贵,军官将领,乃至于领兵宦官都纷纷将手伸入到了军屯的土地上,大片军田被侵占,大量卫所军士被奴役,大量底层军士活不下去了开始逃亡…… “既然清楚其日益糜烂,那就不能就这般放任其继续烂下去!” “若你们是汤侯,愿意放着锦衣玉食的日子不过,也会冒着生命危险,率军出海剿灭倭寇吗?” 视野里,几艘大船和几十艘倭寇小船渐渐的变小,逐渐慢慢的消失在朝阳之中。 不然皇帝陛下也不会急着四处捞钱,这位中山侯也不会带兵离京,没事儿就抄家杀人,把银子疯狂往内帑送了! 众人闻言怔在了原地,随即全都羞愧地低下了头。 如若大明卫所军也全都如同眼前这支战兵一样,拥有昂扬斗志且忠君爱国,那大明还怕什么“北虏南倭”? 不过王鏊转眼又想到了一点,那就是这样的强军是用钱砸出来的! 据王鏊所知,为了这五万京军战兵,就目前为止,去年军费都达到了十万两! 单是军饷支出,就要五万两银子,剩下那五万两银子包括京军战兵的衣食住行等后勤事宜,这还不包括他们的武器装备和训练消耗。 “良田为权贵官豪所占,贫穷军士无寸地可耕,这卫所军屯还怎么屯得下去?” 汤昊环顾四周,见五千战兵都已经上船,随后点了点头。 徐天赐腼腆地笑了笑,一旁牟斌听得脸都快要绿了。 这些卫所军士现在是废了,但朱厚照相信等待这一系列新制度推行下去,昔年太祖高皇帝和太宗文皇帝养兵百万的卫所军屯制,就会重新焕发出新的生机,他这个正德皇帝也可以养兵百万,然后……挥师北伐! 与此同时,登州水城! 一艘艘战船正在进行着忙碌的准备工作,还包括了那些倭国船只。 其罪二,私吞浙西的秋粮,浙西秋粮本应该上缴四百五十万石,郭桓只上缴两百多万石。 这就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朱厚照听后并没多说什么,只是径直嗤笑了一声。 “三位爱卿,对此有何看法?” 朱厚照也不想跟刘健继续掰扯,直接取出了汤昊那封密信,以及锦衣卫的密报,递给了三位元老重臣。 “朕意可以尝试一二!” “但问题在于官员贪腐原因众多,想要刷新吏治不能一蹴而就,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陛下切不可急躁行事,吏治也不会诛杀几个贪官污吏就会立刻变好……” 朱厚照看着三人。 “不要让本侯失望,也不要让陛下失望!” 一名官员低声询问道,问出了所有官员缙绅的疑惑。 “这是军队的田地,不管是谁往里面伸了手,该抓的抓,该杀的杀!” 随后汤昊又看向了牟斌,以及留下来带队的徐天赐。 “他们愿意闹,就让他们闹去吧!” “你们只会高喊家国大义,汤侯却是真正做到了家国大义!” “要是真个把中山侯给惹恼了,提刀下一趟江南,到时候别怪朕没有提醒你们!” “山东各大小卫所日益糜烂,卫所军士十不存一,因为贪腐、役占等问题,军士大量逃亡,不少卫所名存实亡形同虚设,难怪这倭寇日益猖獗,备倭都司却无力抵御了!” “本侯希望出海归来之时,可以见到完全不一样的膏腴之地!” 汤木上前提醒道。 汤昊听后点了点头,对王鏊的能力还是十分认可的。 王鏊看着眼前这支别具一格的京军战兵,也是忍不住眼前一亮。 然而当他们看了汤昊的密信之后,却是接连变了脸色。 若是算上装备消耗,这京军战兵一年军费消耗差不多要再翻一倍! 这般砸钱练兵的方式,根本就不可能推行下去。 “要是有什么权贵的话,缇帅大人自会解决,反正你不用怕,出了什么事儿找缇帅!” 元辅大人定下了一个基调。 确立了议事主题,剩下的事情就简单多了,至少三位重臣可以与小皇帝继续聊下去。 牟斌没有应声,但也没有反对。 但从结果不难看出,太祖高皇帝当时赢了事后却输了,那“独夫民贼”的骂名可是跟了太祖高皇帝一辈子,现在都还有士人骂他朱元璋是个昏君暴君! 同样的道理,小皇帝要是真让中山侯提刀下江南,那对他二人而言都将会是一场致命危机,大明王朝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毕竟,正德皇帝不是洪武皇帝,他朱厚照也没有洪武皇帝朱元璋身为开国帝王的威望! 听到这话,三位元老并不觉得意外。 到底是天官马文升培养的心腹接班人,如果不是因为那刘瑾窃取了朝政大权,说不得王鏊当真可以顺势接替马文升,成为下一任的天官大人。 无论是军容风纪,还是士兵的面貌,都与普通卫所士兵截然不同。 那中山侯可还领兵在外呢! 如今他是在山东不假,可谁知道他下一步会去哪儿? 这山东距离江南之地,并不遥远啊! 刘健低声提醒道:“陛下,江南士绅不可轻动。” 刘健、马文升和张敷华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还是刘健开了口。 牟斌等人同样如此,躬身行礼送别中山侯。 “天赐,配合缇帅大人,清查卫所军屯!” 这几艘大船,早就已经装满了各种各样的物资.除了武器装备之外,里面最多的就是吃喝用度,毕竟这一次出海清剿倭寇,可是个费时费力的活儿,没有那么快就可以返航。 “官府当招徕收拢流民,发给耕牛、种子、农具,为其登籍造册,尽快让他们恢复生产。” 还是那句话,中山侯汤昊都把脓疮给伱挑破了,淋漓鲜血都流出来了,你还怎么装作看不见? 不说什么其他的,至少这伤口得缝合起来吧? 卫所军士一边操练,一边屯田,平时耕作,战时参战。 “陛下三思!” 这些个士绅缙绅,是非要弄死中山侯汤昊不可啊! 甫一走进了乾清宫,刘健立刻就跪地行礼,将眼下的紧张局势一一道出。 王鏊简单汇报了一下工作,关于那些无主田地的事情。 王鏊看着那逐渐远去的船队,目光也变得深邃了起来。 那么接下来,面对这些名存实亡的卫所,朝廷应当怎么处理,这就是摆在面前的一个难题! 是继续调拨一些武将勋贵过去做军官将佐,继续沿用先前旧制,还是抓住这个机会对山东卫所改制,以期恢复山东卫所战力? 其罪一,私吞太平府、镇江府等府的赋税。 卫所糜烂,不是制度之错,而是人之错啊! 这军屯制度起源于西汉时期,后来被历代延续,在大明得到极大发展。 没办法,京军现在就成了一个吞金兽,没有钱粮压根就养不起他们! 所以汤侯的练兵之法,有用是有用,但可行性太低了,至少这山东卫所不可能使用这种办法,没人愿意这样砸钱操练他们! 所以汤昊大笑着下令,身后战兵开始登船。 “侯爷,可以出发了!” “尽管陛下登基以后励精图治,想要刷新吏治,惩治贪腐。” 因为边雄的缘故,中山侯顺势清洗了整个山东大小卫所,将那些贪腐受贿、奴役将士的军官将佐全都砍了脑袋。 王鏊淡淡地扫了他们一眼,只是问出了一个很简单的问题。 而这田地,恰恰也是这个时代最重要的东西。 “朕今日唤你们来,是因为卫所的事情!” 论身份论地位论政绩,王鏊都是无可争议的文臣精英,只等天官马文升致仕归乡,他就可以顺势接替马文升成为下一任吏部尚书,这是朝野上下所有人的共识! 只是,这样一位精英官僚,却对那凶狂中山侯持礼,一众官员缙绅就想不明白了,甚至隐隐为此不服。 因为中山侯汤昊也在密信里面说了,真要是想对卫所改制,那朝廷就要增加对军费的投入,这个军费不只是九边军费,更是从国政大局出发,朝廷应当加大对军队建设的投入! 提高军队待遇,确保军人利益,比如从军屯一事着手。 反倒是汤昊带着的这五千人,去了青州一趟,也没真个平叛,只是逼着青州卫所军剿灭了那些乱匪,也将军功让给青州卫所军士了,以此将功补过! 站在他身后的官员缙绅们,虽然心中很不乐意,可到底还是弯腰了。 此话一出,三位巨头面面相觑,满脸无奈之色。 怎么动? 你真敢让汤昊下一趟江南? 当然,中山侯也确实敢去,去了之后他汤昊也确实敢血洗江南士绅! 然而问题在于,皇帝和中山侯真要是这么做了,那势必就会与士绅缙绅离心离德,双方形同陌路视如仇寇了! “卫所军屯制,这可是我大明国策!” 先前兵部尚书许进就曾经在廷议的时候提及过此事,卫所糜烂他们也都看在眼里,没什么好说的。 这个选择,看似简单,可实际做起来很难! “陛下,若单是清理军屯,此事未尝不可。” 吏部左侍郎王鏊、锦衣卫指挥使牟斌率领麾下官员都赶了过来,准备送别这位凶名赫赫的中山侯,出海清剿倭寇! “其他卫所暂且不提,单看这山东卫所,就是一个机会,若是改制后运行得当,日后也可将其推行至天下!” 王鏊等官员从这支军队的身上,看到了凛凛不可侵犯的士气,更有着一股昂扬战意! 不同于百战精兵的那种杀气,这些京军战兵透出来的是昂扬的自信,似乎充满危险与未知的出海剿倭,对他们而言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 “王侍郎,山东百姓苦黄兴辅等贪官污吏久矣,加上连年天灾,民众困苦,以树皮、草根为食,卖妻鬻子,老幼流移,无以为生。” 听到这话,王鏊心悦诚服,郑重地点了点头。 “王鏊,牟斌,山东就交给你们了!” “汤侯放心,下官定不负所托!” 说起来,徐天赐留守备倭都司,还机缘巧合下剿灭了四千倭寇,所以这五千兄弟到底是立下了军功的。 其底气就来自于大明王朝的卫所军屯制度。 当年洪武朝的时候,发生了一件贪腐大案,名为郭桓案。 接下来君臣四人开始商议,如何拿出一些行之有效的章程,可以确保这些军屯不被他人侵占,比如都察院派遣御史进驻地方卫所,亦或者取消军官世袭制度等等,再有就是降低军屯赋税甚至直接减免军屯赋税…… “王公,为何您要对那中山侯如此礼遇?” 除去那三千四卫禁兵外,汤昊带上了随自己前去平叛的这五千战兵。 用野人的话来说,这叫做试点,一步一步摸着石头过河。 “尔俸尔禄,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天难欺!” 然而一个好的制度,能否长期运转施行下去,并不在这制度本身,而是在于人! 卫所军屯制度的根基,毫无疑问在于田地! 洪武十八年,太祖高皇帝怀疑担任北平承宣布政使司李彧与提刑按察使司赵全德,偕同户部侍郎郭桓等人共同贪腐舞弊,下令调查。 哪怕是以太祖高皇帝的个人帝王威望,都压制不住这汹涌民怨,最后将负责主审此案的审刑司吴庸给杀了,以此平息民怨! 说得直白一点,这“郭桓案”其实就是皇帝趁机打压士绅缙绅的一次血腥清洗罢了,主要目标也从郭桓这几个贪官污吏,演变成了鱼肉百姓的地方士绅,尤其是以江南士绅为主! 话音一落,汤昊就带着汤木和左一刀登上了战船,随后下令扬帆起航! 因为战船不够,所以此次出海,汤昊只能带五千人。 “这是锦衣卫清查卫所得到的密报。” 同年三月,御史余敏、丁廷举告发郭桓利用职权,勾结李彧、赵全德、胡益、王道亨等贪污。 军士三分守城,七分屯种。又有二八、四六、一九、中半等例。皆以田土肥瘠、地方冲缓为差。 中山侯的练兵之法,或许当真适合推广下去。 这密信里面,主要内容只有一个,那就是针对卫所进行改制! 王鏊见此情形,躬身向船队郑重一礼。 比如永乐元年的军屯产量,已高达两千三百万石以上,足以豢养永乐王朝那规模庞大的战兵军团了。 其罪三,征收赋税时,巧立名目,征收多种水脚钱、口食钱、库子钱、神佛钱等的赋税,中饱私囊。 矛盾与争辩时常有之,毕竟小皇帝秉持着无条件支持中山侯的信念,尽可能地帮助卫所军士争取利益。 昔年太祖高皇帝曾不无得意的说过这么一句话,“吾养兵百万,不费百姓一粒米”。 刘健再次老生常谈,提醒小皇帝不要做得太过了,不然激起士绅缙绅的逆反之心,那这大明王朝真就会气数将尽了! 朱厚照最是不喜欢老首辅这些言语,说得好听点是以大局为重,说得难听点就是在和稀泥! “罢了,此事暂且不提!” 没事“牟斌”,有事“缇帅大人”是吧? 狗贼中山侯,真不是个东西! 王鏊轻声呢喃了几句,随后怅然长叹了一声。 “那些无主田地,一定要发卖给百姓!” 今日第二更,读者朋友们多多投票支持,万分感谢! (本章完) ------------ 第194章 海战 茫茫大海,一望无际。 小囡囡起初还兴致勃勃,可紧接着就没有兴趣了。 毕竟这初次出海大抵都是兴奋激动的,可是日复一日地望着这大海,时间一长什么兴奋劲儿都会过去了! 更别提还有不少人因为体质原因晕船,倒是闹出了不少的笑话。 就比如说凶狂滔天的中山侯爷,出海还没过几天,就彻底成了软脚虾,头晕头痛直犯恶心,吐得连胆汁都快出来了! 偏偏这种晕船还没办法通过药物缓解,只能因人而异,依靠自身体质和适应能力慢慢恢复,强一点的将士一两天就生龙活虎了,弱一点的则硬生生被折腾了快十来天! 而整个船队被三军将士寄予厚望的中山侯爷,堪称这整个船队里面战力最强、最威猛的男人,竟然硬生生地折腾了小半个月,人都差点虚脱了,这才总算是能够进食了。 此刻汤昊正脸色苍白地瘫软在椅子上面,额头上还敷着一只热毛巾,脑海中那时不时传来的眩晕感,让他止不住地恶心想吐。 小囡囡满脸心疼地擦拭着他的大手,还时不时地拧着毛巾。 正当这个时候,汤木和左一刀联袂走了进来。 “侯爷,算算时间,我们应该快要到琉球了!” 汤昊闻言神情一振,立马就来了精神。 他先是笑着拍了拍小囡囡的脑袋瓜,示意她不用忙活了,然后目送着小囡囡离去,这才看向了两个心腹。 “怎么如此快?” “侯爷,其实并不算快!” 汤木笑着开口道:“一般出海流程,都是从天津卫出发,出了渤海进入到黄海,沿着黄海一直南下,进入到东海就可以抵达琉球,整个过程大概需要半个月的时间。” “我们从山东登州水城出发,节省了一段距离,按道理来说应该不用半个月,但沿途剿灭那些盘踞在零星海岛上面的倭寇乱匪,所以耽搁了一些时日,这么算起来倒是真差不多了。” 一旁冷漠脸左一刀却突然笑了笑,意味深长地开口道:“侯爷觉得快,那是因为侯爷上船后没多久就晕了,症状也没有缓解,所以……” 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 汤昊本来心情就差到了极点,现在被左一刀这么一调侃,顿时就怒了,抓起额头上的毛巾直接扔到了后者脑门上面。 高冷面瘫男傻眼了,满脸嫌弃地将毛巾扔到了案桌上面。 见此情形,汤木忍不住大笑出声,气氛里面充满了快活。 说实话,左一刀这家伙就是喜欢装十三,端的是个面冷心热,跟汤昊和汤木混熟之后,现在倒是也时不时地主动开玩笑了。 汤昊命汤木取来了海图,托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他之所以要亲自出海走这么一遭,自然不是吃饱了撑的没事情干。 事实上,此次出海,意义重大。 其一自然是为了剿倭,逮着一个杀一个,逮着一窝杀一窝,没什么好说的。 前面这快半个月的时间,大明北部沿海群岛那些倭寇海匪巢穴,都被汤木和左一刀他们捣毁了个干净。 除了留下一些本性纯良手上没有沾染人命的水手匠人外,其余那些畜生杂碎全都被杀光诛尽了,这一点没什么好说的。 时至今日,包括汤木和左一刀等将士在内,他们都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那就是自家侯爷对这些倭寇乱匪异常痛恨,尤其是正儿八经的倭寇,那些相貌丑陋身材矮小的倭国人,几乎是见一个杀一个,没有丝毫手软。 说起来也奇怪,毕竟汤侯可是汤家子弟,出身武将勋贵世家,也不是什么沿海百姓啊,怎就对这些倭寇如此痛恨呢? 不过疑惑归疑惑,大抵是没人敢问的。 其二,此次出海还有一个重要任务,那就是依据郑和留下的航线海图,加上麾下战兵收集到的航海资料,以及那些倭寇浪人提供的情报,重新绘制出大明海疆地图。 这个任务十分重要,尤其是倭国计划正在进行,前往倭国的船队算算时间也已经从浙江宁波正式启航了。 等到这些人从倭国传回消息,证实了那座藏银上亿的石见银矿,那么整个大明王朝都会为此而疯狂! 尤其是那些贪婪成性的士绅缙绅,他们自然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这么一座绝世银山落入倭奴这些蛮夷手中,绝对会想办法迫使朝廷出兵攻占那做座石见银矿。 白花花的银子,没有人不喜欢! 这些士绅缙绅为了乡野间的那几亩田地,都能够展开村镇械斗,都险些把脑浆子给打出来了,哪里会甘愿错过这么多白花花的银子! 那么,只要士绅缙绅出手,朝廷即便不解开海禁,也会开始大力造船,带动造船业和航海业的发展,而这恰恰是汤昊的目标。 而这一次的出海航行,无疑就是抢占先机,不说什么一口气打到倭国去,覆灭这个该死的弹丸小国,至少也要剿灭那什么“三岛倭寇”,给这些战兵兄弟们捞点军功战功。 他们这一路出海航行,主要是为了收集情报工作,以便日后可以顺势开启远洋贸易,这才是能够真正彻底改变大明王朝命运的兴国之策! “船队粮食、淡水这些可还够用?” 汤昊问出了一个比较关键的问题。 虽然是在茫茫大海上面,到处都是海水,但如果没有淡水的话,那真是会渴死人的! “都还足够,多亏了郑和郑公留下的资料!” 汤木急忙回答道,言语之中也对那位传奇航海家郑和充满了钦佩。 因为郑和有过率领船队下东洋的经历,所以他们这段路程走的非常顺利,没有任何的波澜,船上的淡水和食物都非常的充足,将士们的状态也都非常不错。 郑和这些珍贵的航海资料,包括但不限于淡水储存方法、出海之后将士可能遇上的各种疾病极其解决办法、沿途可以停靠补充淡水食物的荒岛海岛等等…… 可以说,这些珍贵资料,全都是郑和这位传奇航海家,带着麾下将士儿郎用命去实践换来的宝贵经验,天知道他们为此付出了多么惨痛的代价,又牺牲掉了多少人的性命! 所以,刘大夏该死,汤昊还是很想杀了他! “大哥哥,该吃饭啦!” 小囡囡蹦蹦跳跳地走了进来,让人看了忍不住心中一暖。 正因为小囡囡的存在,这趟枯燥乏味的航海旅程,才多出了一抹明亮色彩。 只是汤昊一听到这话,脸立刻都绿了。 这饭嘛,那是非常的丰富,有大量的各式各样的海鲜,什么鱼什么虾什么螃蟹,可谓是应有尽有。 虽然船上的食物准备充足,但是在大海之上航线,谁都不知道会遇上什么变故,所以为了尽可能的节约食物,这些船的后面都有一张小拖网,一边在海上行走也是可以一边拖网捕鱼,或者喜欢挑战自我、打发时间的也可以在甲板上面钓鱼,这让将士们每天都有吃不完的海鲜。 对于海鲜的吃法,他们也是早就已经习惯了切片蘸酱吃,直白来说就是直接他娘地生吃! 海鲜刺身,价值连城,寻常人还享受不到。 各种各样的海鲜,除了必须要用火烹饪的外,大部分的海鲜都是切片,而将士们们也都吃的很开心,习惯了生吃之后,不仅仅不会有任何的不适,而且还能够品尝到最原始的美味,也是最有营养的一种吃法。 这些将士们除了少部分外,其余绝大多数都是苦哈哈的贫农出身,哪里吃过这等权贵才能享受到的待遇,所以立马就爱上了这种吃法,享受海鲜刺身带来的鲜美口感。 毕竟大海之上不比陆地,生火也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尽管船上已经备了很多的炭火,但是本着能节省就节省的原则,直接切片吃算是最节能环保的了。 可问题在于,中山侯爷顶不住了啊! 他本来就晕船,一闻到那满是腥味的东西,立马就想吐! 好在毕竟是正儿八经的侯爷,开开小灶也是可以接受的事情,所以汤木很快给他专门端来了一碗大米粥,上面还依稀可见几根绿油油的蔬菜! 看到蔬菜,连左一刀眼睛都有些放光,恨不得冲上去扒拉进自己嘴里。 天可怜见,这茫茫大海上面,吃食反倒是成了最珍贵的东西,哪怕是有着郑公提供的保存食物办法,可到底是只能短暂保存一些时日,要不了几天就坏掉了,根本就不能吃! 汤昊端起小米粥一饮而尽,然后风卷残云般将那几根蔬菜苗吞进了肚子里。 “不能光吃海鲜,也不能天天生吃,会生病得寄生虫的……” “还有茶叶这东西也要按时喝,这玩意儿涉及到了消化,消化不好就会生病……” 众人听后连连点头,毕竟这都是“郑公”留下的珍贵经验。 船队里面虽然带了几个大夫郎中,但问题在于一旦生病那就得用药,这茫茫大海上面去哪儿找药物去,因此大家为了自己的小命,对于“郑公之言”深信不疑! 毕竟人家七下西洋都全须全尾地健康回来了,不信也不行啊!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有位“汤公”在“郑公之言”里面夹杂了一些私货,正在以他的方式改变着这支水师先遣队! “到了琉球之后,停靠补充一下物资吧,没必要拿兄弟们的身体健康冒险!” 汤昊淡淡下令道,说不出的疲惫。 琉球由来已久,中国隋朝时,该国始被称为“琉虬”、“琉求”、“留仇”等,总之都是谐音,指的一个地方。 到大明洪武五年,太祖高皇帝派使臣杨载携带诏书出使琉球,诏书中称其为“琉球”,从此乃成为正式名称,可见,连琉球国的国名也是中国取的。 自此以后,琉球始通中国,自洪武十六年起,历代琉球王都向中国皇帝请求册封,正式确定君臣关系,这种关系延续了整整五个世纪,甚至朱元璋还曾“更赐闽人三十六姓”入琉,给琉球国带去了中国先进的生产技术和文化,两国算是真正的友好邦交。 所以,船队在琉球停靠,休整一番后,然后北上朝鲜倭国,都是个不错的选择。 对此汤木和左一刀都没有意见,他们巴不得现在都能到琉球,然后生吃一头羊,暴食一车蔬菜! 吃了些东西,汤昊也恢复了些精神,开始带着小囡囡在甲板上面巡视。 其一可以散散步消消食,陪同小囡囡玩耍一阵;其二则是观察一下将士们的状态,一旦有什么危机可以提前预防。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要是一个将士患上了什么传染性疾病,那这整个船队都有全军覆没的可能! 好在将士们精气神都不错,一个个劲头十足,甚至还敢在船上角力扳手腕,一看就是精力饱满没地方发泄。 汤昊拉着小囡囡的小手,缓缓走到了甲板船首,映入眼帘的依旧是那无边无际的大海。 渐渐地,夕阳西下,西边的天空被染成了通红的一片。 在海水的倒影下,水天相接之间仿佛燃烧起熊熊的大火一般,绚烂而又瑰丽! 不过对于出海已久的众人来说,大家早就已经看腻了,没有任何的新鲜感。 汤昊也觉得很是无趣,偏偏小囡囡喜爱得紧,所以他也只有留下来陪着她。 然而正当这个时候,一阵急促凄厉的鼓声响起! “咚咚咚!” “有倭寇!有倭寇!” 伴随着军鼓阵阵,值守甲士大声的吼了出来,顿时整艘船内将士瞬间就兴奋了! 一个个将士不断地冲出来,披甲持刀严阵以待! 不单单是汤昊所在的这艘主船,其他船只亦是如此,也是响起了一阵阵的军鼓声,几乎也都在同一时间内全都发现了海面上正在袭来的倭寇! 见此情形,汤昊欣慰地点了点头,哪怕是在茫茫大海之中,将士们也没有放松警惕,这才是一支军队该有的样子! “侯爷,果真有倭寇!” 汤木兴冲冲地瞭望台上爬了下来,满脸兴奋之色! 废话,那可不是兴奋嘛! 倭寇是什么? 这可是军功啊! 先前徐天赐一口气杀了快四千个,可他麾下有五千将士,不够分啊! 然后他们出海的时候,扫荡那场沿海岛屿,也不过杀了一千个左右的倭寇乱匪,更是不够分了! 所以现在一听说倭寇来了,精力无处发泄的将士们瞬间就沸腾了,连汤木和左一刀也不例外! 汤昊没有接话,而是快步爬上了瞭望台。 只见在水天相接之间,有上百艘船只正在朝着自己等人的方向冲了过来! 这些船都不大,基本上都是小船,一看就是倭国船只。 只有少数几艘船比较大,但是胜在数量却非常多,足足有上百艘! 每一艘船上面都站满了倭寇、海盗,此时手里面拿着各式各样的武器,正在大呼小叫,不断的划着船桨朝着自己这边驶来! 衣着和船上挂的旗帜都是倭国旗帜,甚至还有不少的汉人和朝鲜人也混杂在其中,船上面也有大量的倭国武士。 对于这些倭寇中的汉人,汤昊也是见一个杀一个。 嗯,就是一群杂种加畜生! “不单单是倭寇啊,还有汉人,还有朝鲜人,还有琉球人!” 汤昊认真观察一番后,顿时就笑了。 看起来,倭国内部乱象横生,距离那劳什子“战国时代”也是不远了,不然这么多的倭寇浪人为什么会跑到这个地方来了? 还不是因为在国内战败了,又不想给敌人当奴隶,所以逃亡海上做起了打家劫舍的买卖嘛! 只是这数量未免太多了些! 汤昊爬下瞭望台,随后看向了汤木和左一刀。 “准备战斗!” “白送上门来的军功,若是不取良心难安啊!” 此话一出,将士们轰然大笑,随即开始了紧张的忙碌工作。 紧张归紧张,不过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激动。 大家都在渴望着,自己等会儿多砍几个倭寇的脑袋,毕竟山东那里可是还有好多军官将佐的职位等着呢! 另外一边的船上,最大的一艘大船上面,一群倭国人聚集在一起,同样在讨论着什么。 “松浦淳六郎!” “那不是你们松浦氏的船吗?” 一个身穿铠甲,腰别武士刀的倭国人,对身旁另一个倭国人喝问道。 后者叫松浦淳六郎,是现在松浦氏的家主,先前因为松浦氏遭到了大明与足利幕府的练手打压,致使元气大伤势力大损,不得不臣服于崛起的龙造寺家,蛰伏起来等待机会。 直到足利幕府统治力下降,各地大名纷纷内斗征战厮杀,也没人再管什么松浦氏了,所以松浦淳六郎立刻就干起了老本行,开始劫掠朝鲜和大明沿海地区,然后勾结大明山东备倭都司大力发展贸易,使得松浦家得到空前的发展,势力也慢慢强大了起来! 只是松浦淳六郎没有想到,日前他派遣主力水军大明山东备倭都司接收货物,顺便帮那边雄除去一个政敌,结果去了整整一个月都不见消息,傻子都知道肯定是出事情了。 那些可是他麾下的主力水军,还包括一个侄儿在里面,所以松浦淳六郎没有选择,只能联合临近的有马、大村、龙造寺家等势力,组建船队再次出海,前往大明山东之地。 当然,为此付出的代价,就是以后的收益四家瓜分,松浦淳六郎此刻心都在滴血! 尤其是当他看到自家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家底,却成了他人的东西后,更是愤怒到了极点! “杀了他们!” (本章完) ------------ 第195章 血战 汤昊始终站在甲板面上。 汤木和左一刀负责指挥战斗。 他这位中山侯爷,此刻倒是闲了下来。 小囡囡也察觉到了局势不对,所以难免受惊害怕,下意识地躲在了汤昊怀里。 汤昊轻轻抚摸着她的小脑袋,温声安抚道:“不怕,都是一些杂鱼罢了,伤不到我们的。” “大哥哥,我们为什么非要跟他们打架啊?” 随着砰砰砰的一阵响声,密集的弩箭激射而来,勾在福船上面上后,倭寇立刻开始疯狂的拉拽,不断的缩近船只与福船的距离! 倭国也有自己的弓箭,但比中国普通的弓箭大出许多。 “明人果真都是些废物,一个个贪生怕死!” 作为常年劫掠朝鲜和大明的倭寇,他们的战术已经极为成熟,倭寇做这些事也是轻车熟路,根本不需要去过多指挥。 倭寇吹响了号角,密密麻麻的战船开始加速朝着大明战兵这边冲过来,或许是被两军的杀气所感染,海浪在这一刻也变得更加汹涌澎湃! 呜! 一声号角声响起。 因为现在的松浦氏只能挣扎自保,眼睁睁地看着其他三大家争夺这些大明战船,连个屁都不敢放! 该死的边雄! 松浦淳六郎恨声咒骂了几句,随后指挥着麾下武士也开始登上明军战船。 连弓箭都准备好了,而且还知道战前攒射箭雨袭扰,这不是正规军是什么? 汤木和左一刀心中顿时一惊,立刻传达军令先行防御,将士们随即压低了身子,并不急着反击。 倭寇们占据地利和弓箭之利,一时间愈发猖狂得意,一边攒射箭雨一边对大明将士百般羞辱。 “准备!” “放他们上船!” 两边的战船高速接近,然而谁都不会蠢到,在这么早直接就选择对撞过去然后大家一起同归于尽! 双方船只交错而过,紧随其后的就是密集如蝗的箭雨! 就在交错而过的一刹那,将士和倭寇立刻冲过去开始用弓弩对射,一时间凄厉惨叫声响彻全场! 就在双方船队交汇而过的那一瞬间,双方加起来至少几百支箭倾泻出去,希冀着能够射杀对方更多的人手! 汤昊举着一面盾牌,将小囡囡牢牢护在身后。 “这些箭矢难道不要钱吗?这可都是我们四大家最后的底蕴了,哪能浪费在这些孬种身上!还是你松浦氏支付这些损耗?” 可是福船乃是大明主力战船,船体坚固自不必多言,即便是倭寇重箭也不可能轻而易举的将其击沉。 听到这儿,小囡囡吓得脸色苍白惊呼一声,然后下意识地捂住了眼睛,惊恐到了极点。 要知道这些弓箭可不便宜,那可都是集齐四家之力的底蕴,可不能就这么浪费了! 然而松浦淳六郎却是强烈反对,厉声道:“明军不敢露头,是因为我们占了弓箭之利,我们只需要调转船头把船放慢了和他们对射,将这些明军孬种逐一射杀即可,何必这个时候冲上去……” “在很多很多年以前,他们那个时候还很落后,那个时候中原朝廷不是叫做大明,而是叫做大唐,盛极一时,万邦来朝!” 随着三位家主一声令下,倭寇船只开始逼近大明战船,然后强行靠了上去。 这短暂的第一波交锋,毫无疑问是大明战兵吃了些闷亏! “囡囡,你先躲好,没有听到我的声音,不要出来!” “全都躲在盾牌掩体后面!” 汤昊喊了一声。 后者眼神凛冽地瞪了回去! 但不管如何,倭寇的弓箭极具威胁! “小心!” “这些人就派遣了很多使臣来到我中原大唐,叫做什么“遣唐使”,学习我中国文化,窃取我中国技术,从而回国之后带动他们本国的落后局势发展!” 眼见明军龟缩在盾牌掩体后面不露头,直接就被打得龟缩不出,龙造寺家主龙造寺周家当即狂笑着下令直接趁势登船,准备突袭这些孱弱的明军,直接送他们归西! 经过这第一次简单试探,他已经充满了自信,眼前这支明军战斗力孱弱,根本不值得继续浪费箭矢。 昔年蒙古大军远征倭国的时候,蒙古右副元帅刘复亨在前线指挥进攻,日军指挥官藤原景资趁其不备一箭射中了他的肩窝,刘复亨应声落马,主帅负伤使得蒙古大军失去指挥,随后两军陷入僵持之中,为了避免日军偷袭,蒙古军撤回战船休整,这才遭遇了台风而覆灭。 后世有专家测试过,倭国和弓能够在十五米的距离内穿透铁桶,箭矢的瞬间时速则可以高达二百多公里! 由此可见,和弓虽然大、不对称,但比起影视剧中常见的中国弓,威力实在大得惊人,就如同穿甲弹一般的存在! “哈哈哈……!” 左一刀一刀砍飞了一个倭寇的脑袋,然后重重地吐了个唾沫,随即挥刀冲向了那一个个涌上来的倭寇! 一艘艘艘倭寇的船只逐渐靠近过来,他们的弓箭手依然在不停的攒射压制,而后边那些狞笑着的士兵则将刀子抽了衔在嘴中,测算好距离之后十几个倭寇合力将铁板推倒在锁链上面,形成了一道沟通敌我双方得到桥梁! 然后,倭寇们疯狂了! 眼见小丫头被吓得身子颤抖,他立刻抱起她然后快步冲进了船舱里面。 因为先前他折损了家族四千勇士,以致于松浦氏元气大伤,在四大家里面是实力垫底的那个,现在其余三大家正虎视眈眈地盯着松浦氏呢,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如同恶狼一样蜂拥而上,将家底丰厚的松浦氏给分食干净! 汤昊怒喝道。 所以汤昊并没有携带火器,麾下儿郎们也不愿意使用那东西。 片刻之后,倭寇的箭矢集中朝着汤昊所在的四百料大船发起了攻击。 汤昊这才陡然惊觉,随后狠狠给了自己嘴巴一下,急忙温声安抚起了小囡囡。 真要说正规军的话,无疑足利幕府的军队才是正规军,但是现在又出现了一个好笑的事情,那就是这足利幕府统治力也愈发下降了,各地大名争斗厮杀不休,也不算是什么正统了。 所以,眼前这支装备精良的倭寇大军,极有可能是那三岛倭寇背后的主谋,该死的倭国松浦氏杂碎! 估摸着是先前派去山东那四千人被徐天赐杀了个干净,这松浦氏一直不见他们回去所以有些坐不住了,所以才再次集结大军杀了过来。 一个是猝不及防,另一个则是因为火器的问题。 “杂碎,你继续狂啊?!” “倭寇的弓箭有古怪!” 倭寇这第一波弩箭只是试探,对距离和角度的试探。 可是那两几箭全都射偏了出去,别说没有射杀一个倭寇了,甚至还遭到了倭寇的放肆嘲笑! 这些杂碎一边开弓射箭,一边还会鬼哭狼嚎一般的呐喊,他们不断的挑衅不断的讥讽,甚至还有一个胳膊中箭的倭寇非但没有丝毫疼痛感觉,反而是挥舞着中箭的臂膀,侧过身子将屁股对向大明将士,用中箭的手笔拍着屁股……嘲弄羞辱意味十足! “汝母俾也!” 海战海战,这是在茫茫大海之上与熟悉水性的倭寇作战,又哪里会是这么容易的事情! 哪怕汤昊麾下的京军战兵,已经可以说是整个大明军队之中,训练最严苛也是战斗力最为强悍的第一军,可是在大海上比起对面深谙水性的倭寇还是差了不少! 松浦淳六郎的双眼确实微微泛红,要是松浦氏得了这几艘大明战船,那家族实力就可以成倍的增长,甚至直接重新当年先祖独霸肥前国的辉煌也不是梦想! “示敌以弱,引诱他们靠近登船,那样才能将其杀光诛尽!” 左一刀红着眼睛怒视着汤昊。 “伱这个蠢货!”龙造寺周家咆哮道。 在小女娃的认知里面,还不知道什么是家国大义,更不知道这些倭寇杂碎的所作所为。 然而,这个念头,很快就被打消了。 左一刀忍不了了,咆哮着提刀就要冲出去。 就算抢不到这些让人眼红的大明战船,至少得把自己家族的那些战船给夺回来啊! 还有这些明军战船上面的兵甲军械、粮草物资这些可全都是好东西,不能就这么白白让给其他三大家,任由他们瓜分一空! 倭寇们争先恐后地涌上了福船甲板,然而等候他们的却不是什么瑟瑟发抖的待宰羔羊,而是一个个红着眼睛冲杀而来的狰狞猛兽! 都不用汤昊这位主帅下令,三军将士就瞬间暴起,挥舞着手中战刀砍向了这些倭寇杂碎! 左一刀等周边将士眼睛瞬间就红了,他们嘶吼着连续射了好几箭反击,想要给自己的袍泽报仇雪恨! 安置好了小丫头,汤昊这才满脸煞气地返回了战场。 战争最残酷,相对来说也最公正,倭寇深谙水性且有着最适合近距离水战的劲弩重弓,所以这些倭寇真的有他们猖狂的资本! “别动!” 但问题是将士们站不稳那箭自然就射不准,根本就没有什么准头可言,极大地影响了他们的命中率! 而毫无疑问的是,倭寇在船上站的更稳从而造成他们的射术也更准,几乎稍有露头就会被其给一击毙命! 这就好比,草原上的蒙古鞑子骑射无双,可以站在马背上射箭,他们的脚掌好像固定在上面一样,膝盖随着马的奔驰而弯曲直立,以保证他们的上半身不会有太大的起伏! 而这些该死的倭寇在大海上也就一样的道理,他们的双腿比大明将士更适应颠簸,脚掌犹如黏在了甲板上,他们的膝盖似乎与海浪的起伏完美契合,所以他们的上半身更稳定,这就确保了他们的射杀成功率更高! 噗的一声,一个大明战兵的脖子竟被射穿,箭簇从颈后刺了出来,血水一下子就迸发出去,飞溅到了左一刀脸上! “从那以后,这个卑劣小国与中国来往从未断绝,直到我大明立国以后,他们不思中国教化恩德,反而多次乘船前来大明沿海地区,烧杀劫掠无恶不作,甚至还把刚出生的婴孩挑在杆头,以沸水浇之,听婴儿哭叫惨号,以此为乐;这些畜生间间还相互赌博,猜孕妇肚子里的孩子性别,然后剖腹验证,胚胎遗骸堆积成小山……” “这是倭国正规军!” “他们住在离我大明很远的一个地方,中间隔着汪洋大海!” 先前的憋屈! 先前的羞辱! 先前眼睁睁地看着袍泽在身边被射杀,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的那种无力感…… 这艘福船是备倭都司仅剩可以出海使用的战船,所以自然成了汤昊的旗舰,高大如楼,堪称这个时代的航空母舰! 倭寇们也不傻,只要将敌军主将的旗舰打沉,或者说冲上去砍了明军主将,那明军群龙无首之下,他们就算赢了一大半。 说实话,他确实也没有想到,会在这茫茫大海之上,遭遇这些该死的倭寇正规军! 不过“正规军”这个说法,大抵还是不恰当的。 此次出行这五千京军战兵并没有携带火器,因为火药那东西吧太过娇贵,汤昊也懒得麻烦,避免出现什么意外事故直接把船都给炸了! 再者大明王朝现在那些劣质火器,他汤昊也不敢拿给手底下这些精锐战兵用啊,这他娘地万一才打了几枪以后,就直接炸膛了,那找谁说理去? 此外,汤昊此行也是为了剿灭倭寇,不是什么攻打覆灭倭国,怎么着那些倭寇战力也不会太强吧? “因为他们不能算是人啊,只能算是一群畜生!” “你个蠢货!” 此刻三军将士都做好了战斗准备,正眼巴巴地看着那群不断逼近的倭寇船只。 “举盾防御,不要轻敌!” 倭国境内手工业落后,加上畜牧业不发达,只能就地取材,用竹子和木头来制作弓,因为材料的限制,所以和弓的射程一般都比较近,失去了射程的优势,倭国人便着重于开发和弓的威力,把弓加长就是最好的选择之一。 结果万万没有想到,他娘地偏偏遭遇上了这些倭寇正规军,因为近距离之下大明弓箭威力不如这些倭寇的和弓,以致于双方甫一交手,反倒是明军将士落入了下风! 汤昊怒斥道:“不要露头!让他们射!全部躲好等他们上船!” 倭寇自然也不例外,尤其是在这海洋战场上面,弓箭更是双方交战不可缺少的远程利器! 戚继光曾评价过:“弓软矢轻,中者多生。倭夷被射中,常拍其臀,以为我辱。” “你们快看这些缩头乌龟!” 和弓相对于其他的弓,除了长,在射击方面并不逊色,甚至为了加强和弓的威力,倭国人采用了重型箭矢,和弓的穿甲能力在战场上也成了敌人所惧怕的存在。 这突如其来的失利,让中山侯勃然大怒,也促使他下定决心,此次出海回京之后,一定要竭尽全力地发展火器,不再受这些鸟气! 事实上,不用汤昊开口,将士们也都发现了一个问题。 所以,松浦淳六郎只能忍气吞声,坐视这三大家强行靠上明军的战船,一窝蜂地冲了上去。 松浦淳六郎骤然间被骂了一顿,却是不再出言相劝了。 这一刻,全都汇聚成了滔天怒火和杀意,然后凝聚在了手中战刀上面,朝着还在愣神的倭寇狠狠砍了下去! 因为倭国那劳什子“天皇”都是幕府的傀儡,还有什么正统合法性可言。 嗖! 一支利箭从远处激射过来,直接钉在甲板上,打的木屑纷飞! 古代倭国人因为基因和营养问题,大多身材矮小,但他们使用的弓箭却一点都不小,长达七尺三寸,叫做“和弓”。 他们争先恐后地顺着这些通道冲向了大明福船,然后口中衔刀地向上攀爬! 只要登上了甲板,那这艘恐怖战船就是他们的了! 说实话,松浦淳六郎也想冲上去,因为眼前这些大明战船,虽然样式古怪,但是一看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大最好的战船,尤其是眼前这艘高大如城的福船,那可是昔年大明三宝太监的主力战船之一,谁看了不眼红啊! 抗倭名将戚继光也对倭国和弓做出过评价,“矢皆重,弓皆劲,发皆不远。不轻发,发必中人,中者必毙,故人畏之”! 也就是说,近距离之下,倭国弓箭射程虽近但杀伤力十足,几乎是中者必死! 反倒是当时的大明弓箭仅仅只是占了射程这个强项,其他地方竟然远不如倭寇劲弩! 这名战兵强忍着没有发出惨叫,而是捂着自己的脖子倒了下去,临死之前艰难地吐出了两个字:“杀……贼……” 但好在有其得必有其失,和弓的射程近,倭国人不到近距离不会轻易使用和弓,因为可能还没射出去就被人家的长枪给捅了。 汤木高声喊了一句,战船起锚,与对面那上百艘左右的倭寇船队遥遥相对。 那就是在这茫茫大海上面,船是不可能平稳的,一直在“随波逐流”。 在冷兵器时代的战场上,短兵相接必有死伤,因此为了减少伤亡,开战前先来一波箭雨,往往是许多将领的明智选择。 汤昊思索了片刻,还是开口给出了回答。 在他身后,则是上千如狼似虎的京军战兵! 这个倭寇到死都没有想明白,这些明军不是一个个的孬种吗? 就在方才他们用弓箭将这些孬种给射杀得不敢露头! 就在方才他们堂而皇之地站在这群孬种面前他们都不敢反击! 为什么……会是这样? 今日第二更,松浦氏是大明倭寇的主力军,读者朋友们多多投票支持,万分感谢! (本章完) ------------ 第196章 万胜 “杀上去!” 三大家的家主悍然下令道。 哪怕他们发现了,对面不是什么孬种明军,而是正严阵以待的战兵! 但是,不管如何,事情都到了这一步,是绝不可能就这么退缩的! 除去这些高大战船最让人心动外,这些明军身上的兵甲军械,这些明军所携带的钱粮货物,都是让倭寇们难以拒绝的宝贝! 所以,必须要杀上去,这些现在可都是他们的东西! “上去!” “都给我上去!” 哪怕下边是深渊万丈,他也不愿意在战船上多留一会儿! 王大宝狠狠点了点头,也擦去了脸上的泪水,目送着自家侯爷继续冲锋陷阵。 “留下两人割头!” 随着他一声令下,五千战兵也不装了,除了留守人员外,大部分将士全都选择了冲上倭寇船只,结阵绞杀这些该死的杂碎! 一时间,倭寇反倒是被打得猝不及防,甚至为之胆寒! 因为大明立国之初,就已经拥有了杀伤力更加强大的火器,并且制造火器的成本甚至比弩还要便宜,因此相比之下弩自然就被放弃了,没有得到重视。 六七个倭寇正准备冲向通道然后爬上明军战船,就在这时候一个庞然大物从他们头顶上一跃而下,甚至顺带一脚将某个倒霉蛋踩在了地上。 “一刀,汤木,带一百个兄弟,跟我杀过去!” 左一刀扑上去一刀将面前的倭寇剁开头颅,再一脚将对方踹到了船下! 一刀砍杀了一个,可立刻又有四五个冒出了头来,饶是左一刀凶猛挥砍,也是有些乏力。 这样一来,倭寇就得以迅速的登船,没有遭受任何阻碍! 然而等他们兴冲冲地登船之后,却是瞬间傻眼了,因为一把把明晃晃的尖刀利刃不由分说地就砍了过来! 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不应该是他们肆意劫掠屠戮这支大明船队吗? 为什么最后竟然是反过来了,被屠戮的反而是他们家族武士? 被人堵在自家战船上面杀,哪有冲到对面船只上面杀来得痛快! 见此情形,大明战兵士气更盛! 而龙造寺周家、松浦淳六郎等人却是吓得魂飞魄散,难以置信地愣在了原地。 汤昊上前一刀从其小腹里刺进去,右手往前一送,刀身便全部没入龙造寺周家身体之中。 万般无奈之下,他只能弃刀向着汤昊小腹一脚踹了过来。 龙造寺周家疯狂咆哮道,拔出武士刀就迎上了汤昊。 “船上明军一个不留!” 汤木仰天大笑道,说不出的快意。 到处都是尸体,甲板战船全都好像是被鲜血洗过一样,红得让人心底发寒! 直到那一次募兵而来的新兵,这才是使用了难度较低的弩,以及质量上乘的火铳,而这也是弩在古代史上最后一次被大规模使用了。 “其余兄弟随我冲!” 汤昊慢慢地拔出了刀,往船只甲板上一戳,战刀顿时就立了起来,然后揪着这厮的头发,按着他的头将刀放在了他脖颈之间! 龙造寺周家咆哮道。 一艘倭寇战船上,汤木一脚把对面的倭寇踹翻,战刀紧随其后猛地剁了下去切开这倭寇脖子,因为用力过猛又剁在甲板上发出砰地一声! “大明战兵!” 毕竟与倭寇对射,根本就没有优势,他们更适应大海更适应战船,唯一的胜算就是把他们放上来,让他们以为自己快要成功了,然后给予致命一击! 说一个比较尴尬的现实,那就是现在的大明战兵,正处于一个远程武器青黄不接的时候。 船队往返于汪洋无际波涛山涌的大海中,对于各地路程远近、方向、海上的风云气候、海流、潮汐涨退、各地方的沙线水道、礁石隐现、停泊处所水的深浅以及海底情况,都要熟悉。 一个个倭寇兴奋不已地冲了上去,口中衔刀手脚并用地爬上了明军的高大福船。 因为他战死之后,侯爷肯定不会亏待他的家人,该有的赏赐和抚恤一个都不会少,哪怕朝廷不给,侯爷也一定会想办法补足! 这就是对中山侯的无条件信任! 所以,自己这条命,换了子嗣一个大好前程,真的一点都不亏啊! “侯爷,我是王大宝,我杀了三个倭寇,三个倭寇!” “饶命……饶……命……” 可这不终究不是陆地,京军战兵的配合也要大打折扣! 不过即便如此,他们还是成功杀穿了一艘艘倭寇战船。 “出击!” 以往他们遇到的明军,全都是些贪生怕死的懦夫孬种,毫无武士道精神! 可是现在这些明军,尤其是为首的那个“怪物”,简直就是一群疯子! 随着第一个人往下跳,汤昊所过之处,剩下的那些倭寇也开始跳船逃生。 汤昊将手中不成人形的人形兵器割掉脑袋,然后继续挥刀冲向了另外一艘。 在这个时代断了一条胳膊,那能不能活下来,真是要看命了! 先前还不可一世的龙造寺家督,肥前国近新崛起的地方大名,此刻却不受控制地跪倒在汤昊身前,嘴巴里面不断溢出鲜血,还在不断地蠕动着,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你先去后面歇一会儿!” 王大宝艰难地弯腰捡起自己的战刀,强撑着因为失血过多带来的眩晕感,嘶声高喝道。 这明人竟然还敢杀过来? 这一刀又凶又快,奈何他选择的敌人偏偏是大明中山侯,武力值堪称当世顶尖的人物。 出海,从来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跟上侯爷的脚步!” 倭寇在自家战船上的生存空间,被这些疯狂的大明战兵压榨的越来越小! 而且这战场地上还有大量倒下去的尸体,被踩的更加残缺,而活着的人比死了的人还要面临更多的艰难。 汤昊一刀旋飞了这两个倭寇的脑袋,没好气地对王大宝笑骂道。 “不可能!” 越来越多的大明战兵冲上了倭寇船只,他们一个个地全都杀红了眼睛,宛如下山猛虎一样,三五一组结阵绞杀这群该死的杂碎。 不为其他,只为跟上自己侯爷的脚步! 在摇晃的海面上,大明战兵确实没办法和倭寇相提并论,更别说他们这还是第一次出海,第一次在海面上与倭寇作战,缺乏的经验足以削弱战兵强横的战斗力了! 这也是汤昊为何要强行出海的原因,作为日后的先遣队,总要这些战兵亲自出海一趟,他们才清楚在这茫茫大海上面可能会遇到的困难,以及遇到困难后该如何应对,最起码还要经过更久的训练才行。 “杀光这些该死的杂碎!” 龙造寺周家发出了凄厉的惨叫! 可是一旦放进来近战,京军战兵怕过谁? 这就是汤昊见势不对,立刻改变的战略。 “这不可能!” 不用汤昊下令,早就憋屈良久的京军战兵自行就开始了反击。 这些明军,实在是太可怕了! 然而,预想之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 紧接着反倒是滚烫的热血喷溅在了他脸上。 此外还有海流、潮汐也很重要,古代谈到台湾落漈,往往为之色变,即是一例。 而这些,都是大明战兵现在急需要身体力行的宝贵经验。 一个倭寇看到大明战兵脸上那宛如疯魔的狰狞之后,他整个人彻底怕了,转身从战船上直接跳进了海里! 汤昊面对七八个倭寇的围攻,瞬间狂笑着主动迎了上去。 战兵吃痛之下连连后退,断臂还在不断喷出鲜血,两个倭寇见状哪里会放任他就这么跑了,立刻面目狰狞地挥刀就向他砍了下来。 “断了条胳膊而已,别要死要活的!” 紧跟着,汤昊右手握着的战刀落下! 弩这种东西,早在先秦两汉的时候,就得到了极大发展,到了前宋那个高攀科技树的时代,更是出现了神臂弩这种杀伤性利器,然而大明王朝并未传承下来,或者说没有予以足够的重视。 他还准备拔出刀来,却被汤昊一脚将武士刀给踩了进去。 “自己去找其他目标!” 这些明军竟然因为弓箭的压制,而放弃了守护战船两侧! “明人,去死吧!” 还没来得及反应,倭寇就一个一个的倒在了血泊里面,后面的倭寇听到喊杀声却看不到上面的情况,非但没有丝毫恐惧,反而依然在不断攀爬,唯恐好东西都被上面的同伙给抢光了! 现在这群倭寇就好像被放进了一个陷阱里一样,前赴后继,赶着去死! 此话一出,汤木和左一刀先是一愣,随即就兴奋了起来! 这句话,汤昊其实是说给自己听的。 “杀!” 除了路程远近和方向,还得知道风云气候,不仅台风飓气,就是平常的风暴、风向不对,也足以使海船大大为难。 如海船抛舡,怕碰上铁板沙、沉礁,也要知道停泊处所是泥底、石底还是石剑,怕走椗或弄断椗索。 装一下孙子,引诱倭寇登船,然后将其杀光诛尽,没什么不可以的。 一个京军战兵猝不及防之下,被倭寇斩断了胳膊,偏偏是那只握刀的右臂,连带着战刀直接掉落在了地上。 噗嗤的一声,龙造寺周家这条腿被汤昊一刀从膝盖处斩断,断口处的血好像喷泉一样泼洒出来! “啊啊啊……” 诸如此类,这是一本很复杂又细致的账,掌握不了,就无从在大海中航行。 汤昊撕下那两个倭寇尸体上的衣服,然后草草地裹在王大宝断臂伤口上面,勉强算是给他粗略包扎了一下。 这个时代中箭了,要立刻把箭头给剜出来,不然就可能会因此死掉! 没办法,医疗技术落后,箭头上面全是铁锈什么的,深入血肉里面太容易感染了。 到处都在厮杀战斗,每一艘船上都是杀声一片。 战兵们瞬间就沸腾了! 他们也不废话,五个人为一组各自选定一艘倭寇船只,直接就飞扑了过去。 直到此刻他才终于明白,自己究竟招惹了什么样的人物! 汤昊将手里的半截腿扔出去砸在龙造寺周家脸上,后者因为断了一条腿站不稳摇摇摆摆,眼瞅着就要倒在了地上。 事实上,面对同等数量的倭寇,那简直就是单方面的碾压屠杀! 主帅如此骁勇,将士安敢怯战? “你喊什么?” 他们的主帅,一直冲锋在最前面! “侯爷!” “这个杂碎是本侯的!” 这下子,就算龙造寺周家使出吃奶的力气,都拔不出自己的战刀了。 王大宝泪流满面地大喊道,也不知道侯爷能不能听见,然后就闭上了眼睛……等死。 王大宝委屈巴巴地呜咽道。 一个倭寇刚刚爬上来,下一刻左一刀的战刀就落到了他头上! “死!” 眼见大局已定,汤昊也松了口气,一脚踹在刀背上,刀子在甲板上划过发出一声刺耳的响声,随即一股血线从切口处迸射出去,龙造寺周家的脑袋则咕噜噜的滚向一边! 不可一世的肥前国大名,因为他的傲慢,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汤昊弯腰拎起这厮的狗头,插在刀刃上面,然后高高举起了起来! “大明战兵!” “杀!” “杀光这群该死的杂碎啊!” 眼见汤昊如此轻视自己,龙造寺周家更是怒不可遏。 中山侯要是出了什么闪失,他们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回京之后全部等着被皇帝陛下抄家灭族吧! 结果现在好了,因为朝廷的不重视,加上官员贪污腐败,致使军队的兵甲军械都处于一个极其落后的时代,火器虽然杀伤力却质量有问题,将士们都不敢用;弩箭现在想用吧又找不到多少了,或者说自大明开国到现在都没有得到生产发展。 尤其是还有些下作的敌人喜欢用“脏箭”,倒不是什么淬毒不淬毒,而是把这箭头放在粪便里面浸泡一段时间,那上面的细菌病毒脏东西可想而知了,射谁谁死! 这些倭寇虽然身材矮小,但是刀子可并不慢,太快太凶狠,根本不给人活路! 眼见没有了退路,战兵也只能怅然一笑,等待着迎接死亡降临。 汤昊杀到船舷边,低头看了一眼靠在福船上的倭寇战船,那边的人数已经不多,他长啸了一声,然后竟然从福船上跳了下去,直挺挺地落在倭寇战船船中! 诚然,因为弓箭不如倭寇,加上没有海战经验,所以大明战兵短时间内被这些倭寇压制。 “杀!” “大明战兵!” 汤昊仅仅只是侧过了身子,龙造寺周家的武士刀直接就砍在了船舷上面,一时间木屑纷飞。 听到这话,众人很是无语,但还是各自选择听令行事。 先是一脚暴踢,将冲在最前面的倭寇当场踹飞了出去,在空中喷出一口老血,然后掉落进了茫茫大海,紧接着汤昊伸手揪住一个倭寇的脖子,直接当成人形兵器,挡住了那些暗中射来的冷箭,再顺势一砸将冲向自己的倭寇全部砸翻在地! 龙造寺周家似乎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这一刻也不讲究什么武士道精神了,艰难地开口求饶。 汤昊见此情形,目光看向了福船四周的倭寇船只。 龙造寺周家挥舞着锋利武士刀,直接向着汤昊面目劈砍而来。 然而事实证明,他们确实是……想多了! 汤昊没有言语,而是目光平静地环顾四周。 王大宝喊出这句话后,整个人眼前一黑,直接昏死了过去。 这也是为何,眼下这支京军战兵,竟然会在倭寇手中吃亏的真正原因! 汤昊面无表情地旋飞了一个倭寇的脑袋,再次暗自下定了决心,回去攀一下科技树,必须要改变一下这远程武器的尴尬境地。 将士们呐喊着往前冲! 比如一直到大明中后期,因为兵员数量的短缺加上卫所军士大量逃亡,北虏南倭之患日益严重,朝廷不得不开启募兵制,比如戚继光的戚家军就是短期内募集而来。 每一艘船上都在厮杀,起初汤昊的要求就是把倭寇放到战兵自己船上来打,不过当他发现这些倭寇爬得太慢了,杀得不尽兴之后,索性直接主动出击,也可以避免这些杂碎继续在他们战船上攒射冷箭! 但是,这般冲杀身陷敌阵,到底还是要付出代价的。 最后,大明战兵还是只能用弓箭,但弓箭不是什么人都能用的,需要一定的射击技巧。 汤木一脚将脚下的头颅踢飞出去,随即抬眼一看,却是吓得脸色发白。 因为自家侯爷太过勇猛了,带着十来个亲兵,都快杀到敌方主舰上面去了! 见此情形,汤木也不敢休息了,一手持盾一手握刀,带着亲兵杀进倭寇人群之中。 他并不害怕死亡,甚至可以说有些安心。 汤木和左一刀想要上前阻挡,却被汤昊给喝住了。 得益于京军战兵艰苦的体能训练和战阵训练,战兵互相之间的战阵配合显然要更为强大,五人队运转起来就算是十几二十个倭寇猛攻也依然能守得住。 一时间,倭寇仿佛受到了奇耻大辱,纷纷向着汤昊杀去! 福船上面,汤木和左一刀见状人都快吓傻了,立刻安排了一个千户接任指挥权,然后急忙看准目标跳了下来。 等汤木和左一刀率人跳下来救援的时候,这艘倭寇船只上面,已经看不到一个完整战立的人了。 就在那只脚快要踹中时,汤昊伸出左手一把攥住了他的脚踝,这轻飘飘一握,却仿佛铁手一般,龙造寺周家根本挣脱不了,满脸惊恐地看向汤昊。 所以一定要知道水道、沙线、沉礁、泥底、石底、水深水浅等等。 周遭战兵见状,也不自觉地靠近了他,不说什么专门护着他,至少要保证袍泽不能就这么死了。 大明有弓箭,也有弩箭,但是弓箭杀伤力不足,而弩箭呢又根本没有得到重视。 “跟上侯爷的脚步!” 倭寇还有杂碎在自己战船上面不断放暗箭,这也是京军战兵损失惨重的主要原因! 就连左一刀胳膊上都插着箭矢,可想而知其他战兵会是什么处境了。 而弓箭依旧还是沙场利器,大明依然是掌握熟练射击技巧的弓箭手的天下。 见此情形,汤木和左一刀等三军将士,也纷纷举刀,发出了震耳欲聋的高喊。 “万胜!” 今日第一更,恢复中午12点正常更新,两章同时更,读者朋友们多多投票支持,万分感谢! (本章完) ------------ 第197章 琉球 翌日清晨,旭日高升。 汤昊浑身是血地站在甲板面上。 一众将佐全都站在他身后,依旧兴奋难耐,还在低声述说着自己昨夜的英勇事迹。 “我曾听小囡囡说过一句话。” 听得自家侯爷开口,众将顿时就安静了下来,不敢再吭声。 “当时我才去长芦盐场,就在渤海之畔。” “小囡囡告诉我,不要去仔细闻海风里面的味道,因为那里面都是血腥味!” 汤木叹了口气,道:“伤了六百多个兄弟,阵亡了……三百余人!” 尚真:“???” 汤昊见效果达到,也不再多苛责什么了。 汤木率先表态,主动请罪。 “而你们呢?你们又是谁?你们可是我大明王朝的京军精锐啊!皇帝陛下每个月往你们身上砸进去的钱粮都高达五万两白银!” 还是汤木笑着开了口,道:“侯爷怎么还文艺起来了?!” 尚真老脸上面洋溢着骄傲之色,看得汤昊心里面颇不是滋味。 “一刀啊,以后封侯拜将还得看咱水师啊!” 两日之后,琉球国古米山。 受伤将士得到了及时救治,当然不是琉球中山国的医生大夫,而是随行大明大夫,他们不是不能治,而是缺少药材,好在都是一些常用的外伤药材,不算稀有,所以尚真很快就命人找来了。 “至少还有海鲜刺身管饱!” “昔年追随郑公出海那些水师将士,可都是一个个富得流油啊!” 虽然京军战兵大获全胜,几乎将所有的倭寇全都给杀绝了。 虽然他说的这些都是大实话,但是汤昊依旧觉得不满意。 琉球国在隋朝、元朝都保持独立,为何偏偏向大明老大哥俯首称臣了呢? 首先是形势所迫,当时琉球三分,中山国处于山南国和山北国夹击之下,为了维持政权独立,中山国需要借助大明王朝的扶持。 又是帮忙救治伤员,又是设宴款待,而且还往人往战船里面送去淡水肉食和蔬菜瓜果等等…… “侯爷直接叫我姓名就好,小的琉球国王尚真,皇帝陛下亲封的国王!” 因为按照以往流程,那都是琉球派遣使臣入明完成贸易,就算是他们这中山王位更迭,那也是琉球自己个儿派遣使臣入明请求得到册封,还真是自从宣德年以后,大明天使可真没来过琉球啊! 这生分了不是吗? 尚真紧紧握着汤昊的大手,听说他还是大明中山侯,堂堂侯爵之尊,更是大明皇帝陛下的绝对心腹,那一张老脸更是笑得快要咧到脸后根去了。 “皇帝陛下当然会允许!” 不是他们畏战怯战不敢战,实在是在这茫茫大海上面进行战斗,几乎所有将士都是第一次参与海战,压根就没有任何战斗经验可言。 你还想挂印出征积攒军功然后晋升国公? 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所以。” “怎么?” “那你刚刚怎么不顶嘴?”汤木闻言怒骂道。 一众将佐也纷纷出言请罪,被骂得心服口服。 中国的宗藩制度,并非藩国单向朝贡义务,而是宗藩两方的契约,宗主也要向藩国提供保护,维持藩国统治。 所以在洪武五年,太祖朱元璋遣使招抚琉球,琉球中山王也很自觉,对自己定位很明确,立刻派遣了王弟泰期入明称臣,明朝对中山王进行了册封,正式确立了中琉间的宗藩关系,此后中琉关系不曾断绝,直到光绪五年琉球灭国,一直朝贡不绝,坚持沿用大明年号,学习一应大明制度! 说得直白一点,琉球中山国就是大明王朝在海外的一个忠实小弟,从来都没有过二心的那种,还时不时地申请入明朝贡,大家一起做做贸易。 汤木硬着头皮解释了一番。 其实在明朝之前,只有隋朝和元朝与琉球进行了直接交往,但琉球都拒不来朝。 “或许侯爷这么做,自有他的深意。” “但是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想要去打蒙古鞑子啊!” 汤木则是陷入了沉思,望着无边无际的大海,神情很是凝重。 “水师与我何干?”左一刀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 “有什么不好吗?” 大明皇帝陛下,果真没有忘了我琉球尚氏啊! 尚真感动得热泪盈眶,不但立刻就近安排,给受伤将士治疗,还拉着汤昊一起下了船,在古米山下都的一座村镇里面,胡吃海喝了一番。 左一刀也开口请罪,没有争辩什么。 嗯,这一次又不是真来慰问人家的,除了满船烂掉的蔬菜瓜果外,那可真是啥也没带啊这! 但是,人家对大明,那可真是没说的! 这也就是说,在同等兵力之下,五千京军战兵屠戮了五千倭寇正规军,仅仅只付出了一千伤亡代价! 这个战损比,乍一看好像没有什么问题。 “您是大明中山侯,小的怎么敢称中山王!” 这是大明武勋的普遍认知,或者说还是那个老生常谈的问题,现如今整个大明上下从皇帝到百姓,都视“北虏”为心腹大患,都视“南倭”为疥癣之疾! 相比于出海打倭寇什么的,哪里比得过出塞打鞑子啊! “你的意思是,侯爷这辈子都不可能有出塞北伐的机会?” 但是,这三者,全都是文臣缙绅不想看到的啊! 大明需要什么战兵? 只要蒙古铁骑不会攻破长城那就足够了! 皇帝陛下需要什么帝王威望? 只要老老实实地活在文臣缙绅的掌控之下那就足够了! “因为陛下同样喜好武略,同样希望洗刷蒙古带给大明的耻辱!” 听见这话,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一旦侯爷开始自称“本侯”,那就意味着他不会讲什么情面,问题可就严重了! “侯爷明鉴!” 中山侯不想挥师北伐吗? 看着眼前这些朴实的琉球子民,汤昊一时间也不由感慨万千。 “还有你不要忘了,九边那些边军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 面对中山侯的严厉指责,三军将士全都沉默了。 “不过至少十年之内,至少在陛下夺回权柄之前,这一点是无法实现的!” 左一刀甚至吃得泪流满面,这个高冷汉子,第一次在异域感受到了温暖。 “第二,你们回去之后统计战功,不要出现什么争抢军功的龌龊事情,一就是一二就是二,要是真的触怒了侯爷,我也救不了你们!” “中山王,我且问你,可愿带着琉球子民发家致富?” 有琉球人注意到了这些海平面上遮天蔽日的庞大船只,立刻就引起了轩然大波,然后奔走相告,甚至是喜极而泣。 “伤亡情况如何?” 有功则赏,有过必罚,这是治军的基本原则。 大明王朝的真正敌人,终究还是“北虏”,不是“南倭”啊! “但是那些文臣缙绅呢?国库钱粮可都是掌握在这些文臣缙绅手中,而五万人出塞北伐,这不是像现在这样的小动作,钱粮辎重、后勤运输这些……缺一不可,说到底还是会受制于文臣缙绅!” “伱们可知道,昨夜的敌人,不过只是一些流窜于海上的倭寇海匪罢了!” “对山东沿海百姓来说,他们原本只想过着安宁的生活,出海打鱼也好,耕田种地也罢,反正只要肯努力,就可以吃饱穿暖,但是因为有了倭寇之后,他们时刻都要面临倭寇的劫掠袭扰之苦!” 这洪武年间,由于太祖朱元璋招抚倭国的计划受挫,才转而招抚琉球,毕竟琉球距离倭国太近,所以太祖朱元璋就将琉球作为倭国的替代品,以淡化倭国的不臣,而且还可以扶植琉球为海外屏藩,以防备大明立国之初需要面临的海外威胁。 听到这话,左一刀顿时就笑了。 咱们大明这位“中兴之主”嘛,确实是中兴了,不过是带着文臣缙绅一起发大财了,帮助士绅缙绅“中兴”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何尝不算是某种另类“中兴”呢? 但是因为第一次海战没有经验,加上倭寇仰仗着地利和弓箭之利,以致于战斗前期不少战兵都惨死在了对方的弓箭之下! 提及伤亡,众人顿时就沉默了,脸色很不好看。 汤木没有应声,目光变得深邃了起来。 饥肠辘辘得到将士,此刻也心满意足地胡吃海喝了一番,不管是他们心心念念的肉食,还有大量蔬菜瓜果。 十年时间,皇帝陛下可以夺回权柄吗? 不,他当然想! 听到这话,一众将领大惊失色,急忙单膝跪倒在了地上,连汤木和左一刀也不例外。 “如果侯爷当真带着我们出塞北伐,这些边军不在背后捅刀子就算不错了,也别指望这些边军能够冲锋陷阵什么的。” “汤木,你想过没有,就算侯爷当真练出来了一支百战精锐,当真练出了一支五万铁军,朝廷会允许侯爷率军出塞北伐蒙古吗?” “你们刚刚还有脸笑,还笑得出来?” 汤木扭头看向左一刀。 “你们都是一群废物吗?” 汤昊陡然间想起了此事,语气也变得愈发严厉了。 汤木却是笑不出来,冷声告诫了几句。 琉球和大明的关系,那一直都是杠杠的好,尤其是现如今的琉球中山国,那更是大明王朝一手扶持起来的海外藩属国。 “记住这场战斗,这是你们需要用一辈子去洗刷的耻辱!” “第一,昨夜一战虽然事出有因,但我们的表现确实很,侯爷失望也是情有可原的事情,好好回去吸取教训,思索一下以后这海战该怎么打!” “所以,小囡囡说的不假,这海风里面的腥味,大部分都是血腥味啊!” 雷雄没好气地嘟囔道:“哪有每月五万两?分明就是每年五万两……” 汤昊交代完这些就独自走了,留下将士们面面相觑。 至于这个该死的中山侯! 朝廷会……允许吗? 没错,就是喜极而泣,因为他们的“大明天使”来了。 而昨夜这些倭寇的数量,差不多也不过在五千人左右! 致富? 说实话,尚真这心里面还是有些提心吊胆的。 “在想什么呢?”左一刀不知何时来到了他身旁。 提及北虏,此刻的蒙古草原上面,可是出现了一位真正意义上的中兴之主! 与大明王朝这位文臣缙绅硬抬上去的“中兴之主”不同,蒙古那位中兴之主可是真正毕生致力于统一蒙古的事业,征服瓦剌,清理权臣,改革政制,统一草原…… “侯爷有没有出塞北伐的机会,这一点不确定。” 汤昊闻言一怔,眼中杀意凛然! 这么算起来,差不多就是千人了! “中山王……” 一想起那位蒙古中兴之主此刻正在平定右翼蒙古,即将登上整个蒙古草原的权势巅峰,然后南下寇边劫掠大明,汤昊这心里面就生出了不少紧迫感。 “另外,统计昨夜战功,详细记录清楚,等回到大明后本侯为你们请功!” 或者说,他就是在故意挑刺故意找茬,不能因为剿灭了一些倭寇,就真个让这些家伙生出什么娇纵之心。 “你是我大明藩属王,当然值得起“中山王”号!” 此话一出,众将顿时面面相觑,不太明白自家侯爷的意思。 “而我们这些追随侯爷的将佐,唯有转成水师,才有封侯拜将的希望?” “我可是锦衣卫千户,四卫禁兵统领!” 但是不要忘了,这支京军战兵现在可是代表着大明王朝的最高战力之一,除了那些九边军镇常年与草原铁骑厮杀的九边精锐外,也就只有这些京军战兵才能够拿得出手了! 而且,这些京军战兵,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而是他汤昊和小皇帝花钱砸出来的精锐,寄予厚望的精锐! 所以,汤昊脸色瞬间就阴沉了下来! 简单提醒了一番,一众将佐当即凛然应声,然后各自散去。 汤昊倒是不以为意,而是语气低沉地解释道。 再加上对面那些倭寇深谙水性常年在海上劫掠,说是与大海融为一体都不为过,而且这些杂碎手中的弓箭杀伤力又远超己军军械,这更是一度致使京军战兵陷入了不利境地! 正因为得到了大明王朝的扶持,永乐十四年中山王世子尚巴志开始统一三国,到了宣宗年间,册封中山国国王为琉球王,琉球此后一直向明朝朝贡,与明朝保持藩属,直到近代被日本灭亡,成了所谓的冲绳群岛。 左一刀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汤木白了他一眼,道:“听侯爷这话的意思,以后我们大概率是会……变成水师?” 事实上,很多史料都有记载,大明与琉球是以赤屿为界,赤屿以下属于琉球王国,而赤屿以上诸岛屿属于明朝海疆! 说实话,这一仗他们确实打得憋屈,而原因正如汤木所说。 “每个月五万两银子,本侯就算是拿去喂养五万头猪,让他们去撞死这些倭寇,可能都没你们损失得多!” 人家昨晚上血战了一夜,军功方面还是要认可的,不能让将士们寒心。 人家可是能够号令天下蒙古,使分崩离析的北元部众重新得到了统一,使停滞状态的蒙古社会,又得到了发展,赢得整个蒙古大小部落的一致认可和拥戴,最终被整个蒙古尊称为“中兴之主”。 “水师就水师吧!” 只是中山侯爷此刻有些尴尬,因为当他看见琉球中山王尚真那满怀希冀的眼神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发家? 别说海风里面的腥味了,光是深吸一口气,那都能够立刻让人作呕! 汤昊感慨了一番,随即看向了汤木。 汤木:“……” “对渔民来说,近海捕鱼是最好的选择,可毕竟海就是海,就算是近海,也时常会遇到风浪,他们的渔船不过十几米,如何扛得住这些风浪撞击,葬身大海更是时常发生的事情。” 因为琉球历代中山王都对大明采取事恭的态度,所以当大明舰队出现在古米山后,琉球中山王尚真竟然主动乘坐船只赶了过来,给足了大明天使面子。 左一刀语气很是萧索。 不管是为了家国大义,还是为了他汤昊自己,他都十分渴望挥师北伐,用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来重塑大明战兵,来帮助皇帝陛下树立帝王威望,来成就他中山侯更进一步的基石! “打扫战场,救治受伤将士,即刻前往琉球,避免这些受伤将士情况恶化!” 左一刀自问是一个观察力细致的男人,所以他很了解这位中山侯。 “你是在告诉本侯,就剿灭五千倭寇,结果你们折损了一千个兄弟吗?” 太祖朱元璋对日政策就是钳形战术,以朝鲜和琉球为左右两钳,钳制倭国对中国大陆的掠夺。 “侯爷可不敢瞎喊!” 尚真听到这话,顿时就急了。 “我又不傻,那不是自己找抽吗?”雷雄道。 众将士顿时大笑不止,空气里面也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但是,不管怎么说,他们损失惨重这是事实,一千个兄弟伤亡这也是事实,所以没什么好争辩的! “还请侯爷降罪!” 左一刀没有否认他这种说法,而是问出了一个关键的问题。 呵,要真是这么容易的话,先帝爷还会被文臣缙绅当成傻子糊弄吗? 汤木重重地吐出了一口浊气,随后再次审视起眼前的汪洋大海。 可不是血腥味嘛! 整个战场上百艘战船,到处都是尸体,到处都是鲜血。 此话一出,汤木顿时一怔。 “实在是我们……第一次海战没有经验,加上倭寇拥有着弓箭之利,所以才会有……” 真的可以吗? 尚真看着眼前这些身上连完整衣服都没有一件的子民,立刻起身跪倒在汤昊面前。 “还请侯爷赐教!” 今日第二更,读者朋友们多多投票支持,万分感谢! (本章完) ------------ 第198章 因地制宜 “起来说话!” 汤昊也起身将尚真给扶了起来。 尚真原本还不乐意,他是真心想要发展琉球国。 奈何眼前这位身形魁梧的大明中山侯力气太大,竟然直接把他给强行架了起来。 汤昊示意尚真坐下,这才继续刚才的话题。 “中山王,本侯有言在先。” “此次本侯率军出海,并不是为了前来慰问琉球,所以要跟你说一声抱歉。” “琉球中山王尚真,叩谢大明皇帝陛下、大明天使大人的恩德!” 这一次,尚真动用了国礼,而且还带上了小皇帝,所以汤昊也只能受着。 毕竟大明战兵肯定是要走的,到时候能够保家卫国的还得靠自己人! 接下来,大明中山侯向琉球中山王详细普及了一下,应该如何发掘地方特产,带领琉球子民发家致富,听得所有人都是一愣一愣的。 看着眼巴巴的中山王尚真,汤昊一时间也不由来了兴趣。 汤昊轻咦出声。 “好了,别动不动就跪!” 山北百姓饱受倭寇劫掠之苦,这其中就有一个萨摩国内的大名势力岛津氏,一直致力于将琉球变成他们的藩属私产! “一千人吗?这也不错了啊!” 马这种东西,基本上跟琉球中山国没有关系了。 汤木安置好这一千壮士后,立刻找到了汤昊。 这一刻,他似乎当真改变了历史。 “拿出你一个国王的气度威仪来!” 这倒不是防备中山王尚真,而是汤昊单纯地觉得,不需要动用这么多兵力。 说实话,汤昊是想拒绝的。 “……” 偏偏看这琉球众人的架势,他们好像还真有这些特产,甚至琉球人都他娘滴开始详细记录了,跟左一刀先前一样,力求把中山侯汤昊说的每一句话都记录下来! 然而,汤木扭头一看,左一刀不知何时也掏出了自己的小本本。 “把人送过来吧!” 甚至尚泰还派遣向德宏、林世功等偷渡清朝求援,清政府却反应消极不予回应,最后倭国实行什么“琉球处分”,在琉球设冲绳县,将尚泰挟至东京软禁,琉球国自此灭亡。 汤昊将这宝刀高高举起,下一刻整个沙滩上面响起了震耳欲聋的欢呼雀跃之声。 “行了,差不多就到这儿吧!” 要是他们表现得足够出彩,汤昊不介意给他们留下一些军械,甚至是带走部分骁勇儿郎。 不是你一个大明中山侯,也是第一次出海,你怎么知道人家琉球有什么地方特产的啊喂? “我琉球是大明藩属国,大明天朝有义务保护琉球啊!” “不用,记得我天朝恩德就好!” 毕竟汤昊他们是坐着倭寇船只来的,是以山北琉球人还误以为是倭寇又来劫掠了,吓得他们惊慌失措地掉头就跑。 一百人的国王近卫军,伱他娘地可真是个人才! “为了耕种啊侯爷!” 直到此刻汤昊才终明白,这些琉球子民日子过得有多难了啊! “为了以后的安宁,我们只能这样做!” 毕竟北山国和倭国相隔如此之近,那些倭寇畜生又时不时前来劫掠袭扰,他们除了寻求武力自保以为,又有什么办法呢? 民风剽悍。 汤昊闻言眉头一皱。 尚真尚真满脸苦涩,道:“人口是不少,可是粮食少啊!” 说实话,对于琉球中山国,汤昊一直都很有好感。 “怎么回事?难道琉球也饱受倭寇劫掠之害吗?” 千人协同作战? 汤昊闻言沉默了良久,然后提刀转过了身去。 汤木的眼光和见识,算是京军战兵里面比较优秀的那一批。 汤昊及时扶住了他,示意他坐下说话。 自立自强,方能赢得他人尊敬! 依靠他人,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不过,问题在于,战场伤亡谁都不能保证! 除却那五百余名受伤将士外,汤昊还留下了一千甲士守护船队,然后带着三千京军战兵,直接前往山北。 饶是汤昊知道这些都是自己人,他还是有些难掩惊容。 “个个身强体壮,而且胆量过人!” “我北山国饱受倭寇劫掠袭扰之苦,百姓子民死伤无数,因此特献出此宝刀,恳请天使大人能为我北山子民报仇雪恨!” 大明中山侯汤昊主动发问,琉球中山王尚真也不藏着掖着了,立刻开始了大吐苦水,那委屈巴巴的模样,就好像是受了委屈的小媳妇儿。 “咱们回到刚才的问题,如何让琉球国发家致富!” “你出一百……算了十个向导,带我们去山北,顺势剿灭那里的倭寇,然后本侯就要启程了!” 就连汤木和左一刀都是满脸惊骇之色,二人对视一眼后尽皆面面相觑。 等他行礼完毕之后,汤昊这才将他给扶了起来。 听到这话,尚真神情一黯,但也没有丝毫不满之色。 那萨摩国岛津氏充其量顶天了,也就不过两三千家族武士,一个村镇的青壮而已。 “噗嗤”! 汤昊一下子没忍住,喷了汤木一脸。 尚开带着一众山北贵族跪倒在地上。 见此情形,汤昊轻笑了一声,上前一把拿起了这宝刀。 “天使大人,我山北子民想要派遣千人协同作战,还望大人成全!” “中山侯驾临琉球古米山,指点琉球众人发家致富,堪称惊世奇闻,陛下肯定爱看!” “他们能学到多少,就看他们的本事了!” “其实你们大可不必如此,本侯今日前来就是为了剿灭倭寇!” 听到这话,尚真顿时大喜过望,立马起身就想跪倒下去谢恩。 民风剽悍并不是一开始就是这般,而是因为常年需要战斗常年需要厮杀,所以不管是年轻青壮还是老弱妇孺,骨子里面都养成了一种敢打敢杀的狠劲,这才是“民风剽悍”! 不过,汤昊也没想到,他们竟然会献刀! 当然不过分! 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可怜! 站在汤昊的角度上考虑,他并不介意北山国这么做,甚至支持他们这么做! 而且,趁着大明战兵和倭寇厮杀作战,这些青壮还可以……“偷师”,学习一下大明战兵的作战技巧。 “说起来,这还要感谢天朝赠送给我们的农具和粮种,不然的话,不知道有多少子民会向往年那样活活饿死!” “侯爷,小的也看出来了,您应该是有什么军务在身。” “这一百人都是专门负责征战打猎的勇士,也是我的国王近卫军……” 很快一千个青壮都被送了过来,他们全都是清一色的年轻汉子,手里面拿着自制的劣质长矛弓箭等武器,面对披坚执锐的大明战兵,神情很是局促不安。 尚真擦拭掉了眼角泪水,狠狠地点了点头。 “嗯,你倒是个聪明人!”汤昊轻笑道,“这一次本侯率军出海,其一是为了剿灭倭寇,还大明海疆一个安宁太平!” 你他娘地堂堂一个正儿八经的大明藩属国,竟然连一个村的村民都打不过吗? 汤昊闻言笑着点了点头,然后问出了一个野心勃勃的问题。 尚开此话一出,还不等汤昊开口,汤木和左一刀等战兵都是神情振奋,下意识地振臂高呼。 真要说起来,这还是华夏王朝没有尽到一个宗主国的义务和责任! 说白了,就是想要琉球臣服于大明王朝那样,臣服于这萨摩国岛津氏,君臣发誓永远忠于岛津氏,然后有事没事儿的时候向岛津氏上贡钱粮物资,帮助他们称霸萨摩国。 “但你们的心意,本侯已经看到了!” 所以这北山监守一职,从名字就可以看得出,只是中山国王安排在这儿的一个代言人罢了,真正执掌山北国权力的,还是这些地方贵族。 “你们要考虑清楚,战场上面刀剑无眼,本侯也不会派人保护这千人,毕竟战事为重!” “不是,侯爷误会了!”尚真红着老脸开口道,“是一百人!” 时间悄然而逝,汤昊搜肠刮肚地将那些“琉球特产”一一说了出来,算是提前埋下一条商路,等到以后远航贸易开启,大明正式开启了海上贸易之路,这琉球中山国也可以跟着喝汤了,不至于像现在这般困苦。 注意,这个琉球,指的是琉球群岛上面的古国,不是“小琉球”宝岛! 琉球中山国自从接受了大明王朝册封以后,一直积极入明朝贡,两国保持友好邦交,一直认可华夏王朝为他们的宗主国。 “直接拉去山北镇场子,岛津氏倭寇最多不过两三千人……” “刀,本侯要了!” “不是,中山王,那岛津氏有多少兵力啊?” “不是,你写什么玩意儿呢?” 算算时间,马永和邓伯颜的船队,应该还没有这么快抵达倭国。 “你麾下有多少兵马?额,马就算了,有多少青壮?” “虎!” 经过尚真亲自出面解释,这才总算是安抚住了人心。 这个要求,过分吗? 人家让你称臣纳贡,你就称臣纳贡啊? “这是北山王族祖传的宝刀千代金丸!” “这是……” 尚开看向了身后的贵族首领们,这十来个人几乎全都没有犹豫,当场就点了点头。 这只是简简单单四个字。 但与此相反的山北国,倭国内的令制国(县城)萨摩国临近山北,倭国人乘小舟都不用划船,顺水就能到山北国,自然就遭遇倭寇的重点照顾了。 “中山王,你们这路子走歪了啊,仅仅靠着单一的自给并不能做到自足,你得利用商队特产模式,带动本国的经济发展……” “侯爷,您真是为了出海剿倭的吗?” “那个萨摩国岛津氏,也就是山北的问题,交给本侯来解决!” 不过他还是硬着头皮解释道:“侯爷,确实是打不过啊!” 汤昊兀自轻笑了一声,然后看向了琉球中山王尚真。 说起来,这尚氏一统琉球后,因北山国地区地势险要且民风慓悍,尚巴志任命次子尚忠为北山监守,以监视并统治北山居民,但不管是什么地方什么政权,包括大明王朝在内,从最开始的奴隶制到封建制,都会存在贵族领主。 汤昊将这批土著青壮交给了汤木去安排,不管怎么样,也算是一支有生力量。 此话一出,山北国众人大喜过望,在尚开的带领下对着汤昊不断叩头谢恩。 诚然,中国的宗藩制度,并非藩国单向朝贡义务,而是宗藩两方的契约,宗主也要向藩国提供保护,维持藩国统治。 “他就好比一个村镇力量,你们一个国还敌不过他们吗?” 既然你要做这天朝上国,你要藩属国向你称臣纳贡,那你也不能白白让人家称臣纳贡啊,人家遇到危险麻烦的时候,你连影子都看不见一个! 这就好比平日里天天称兄道弟,结果真遇到危险麻烦了,大哥连人影都不见了! “这要是给他们一些军械兵甲,再留下一些战阵之法,他们肯定能够杀的那些倭寇丢盔弃甲!” “虎!” 等汤昊率军去琉球山北走一遭,再去朝鲜济南岛走一遭,然后直扑那倭寇经常盘踞的对马岛、壹岐岛、平户岛三个岛屿巢穴,时间上就差不多了! 尚真听得神情振奋,骤然间得知中山侯要亲自出兵,替中山国扫平倭寇,一时间更是感动得热泪盈眶! 只见这位藩属国国王郑重其事地跪倒在地上,双手放在额处然后叩向地面。 后者满脸哀怨地看向自家侯爷,然后默默地选择忍气吞声。 是啊,他们只能这样做。 直到满清光绪五年,倭国进行明治维新并欲吞并琉球,当时的琉球中山王尚泰被倭国封为琉球藩王,位列华族,却拒绝倭国要求的断绝与清朝的宗藩关系,尚泰坚持中日两属的立场,不愿接受日本的要求。 山南国在琉球群岛南部,远离当时倭国来华的东海主航道,加之山南土地贫瘠,物产少,倭寇很少前来袭扰。 “反正本侯此次率军出海,本来就是为了剿灭倭寇,剿一个也是剿,剿一群也是剿,没什么好说的。” 一夜大宴缓解疲劳,翌日清晨,将士们气势如虹。 汤昊斟酌了一下措辞,试探性地开口问道。 “天使大人,我们明白的。” 他汤昊要是带着五千战兵,去围剿一个村镇,传出去都有些丢人。 见此情形,尚开也没什么好犹豫的。 因为,尚开手里面捧着一把宝刀,还有红绸盖着。 “天使大人明鉴!” 不过,基于两国的友好邦交往来,所以尚真也不后悔自己的决定。 但为什么民风会“剽悍”? 比如辽东,比如甘肃,比如九边军镇! 汤昊认认真真听完之后,也大致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就是付出一些肉食瓜果罢了,这一点琉球还是给得起的! 他此刻更加关心汤昊先前所说的那件事情,带领琉球子民发家致富! 就算不能发家致富,那也要让他们过上更好的日子啊! 不至于现在大部分子民身上连身像样的衣服都没有,跟山南国那群活在深山老林里面的野人一样,平白让人看了笑话! “小王谨记天使大人教诲!” 毕竟,大明沿海现在缺少水师和造船人才,但是这琉球、朝鲜、倭国三地,难道还缺少吗? “侯爷,这批苗子不错呀!” 此话一出,尚真神情顿时就激动了起来。 因为,这就好比倭国只是大明的一个州府,而这萨摩国就是这州府下面的一個县,而这岛津氏就是这县乡野之间的一个村! 尚真一张老脸更红了,还是伸出了一根手指。 “就这么大点地方,子民想要填饱肚子,除了捕鱼之外,就是天天耕种了。” 原来,这尚氏一统三国之前,琉球分为中山国、山北国和山南国。 “我看你们人口不少啊,为什么……”汤昊满脸纳闷。 尚真听到汤昊这话,一张老脸臊得通红。 “虎!” 这个数量,很有可能是山北国的全部青壮。 “不是兵力的问题,而是军械辎重的问题,人家拿着铁器刀剑我们拿着木棍长矛,这怎么打得过?” 事实上,他早就注意到了,这些大明战兵与以往那些大明天使根本不同,分明就是一群训练有素的战兵精锐,哪里是什么前来抚慰的文弱官员。 “再者现在看起来是三国统一了,但实际上还是基本上各自为政,我尚氏也调动不了其余两国的兵员,所以即便有心援助山北那也是有心无力……” 汤昊起初听到这话,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很快北山监守尚开跟着尚真前来参拜大明天使,中山侯汤昊。 汤昊也露出了诚挚笑容。 所以如果这琉球中山国当真有难的话,大明王朝的确需要出手帮忙,就比如先前琉球三国(中山国、山南国和山北国)互相征战不休,琉球子民苦不堪言,那也是大明王朝从中调停的,这才让三国罢兵息民。 尚开趁热打铁,提出了一个不是很过分的要求。 他也大致能够猜测出尚开和这些贵族的想法,无非就是想要趁着大明战兵在托底,派遣这些儿郎上战场历练一番,让他们也见见血成长起来。 尚开身后带着乌泱泱一大片汉子,全都神情狂热地看向中山侯汤昊。 船队抵达山北船港,顿时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咱们在这琉球国练兵呢?” 汤木:“!!!” (本章完) ------------ 第199章 屠戮 不等汤木多想, 前方就传来了急促号角声。 “倭寇来了!” “倭寇来了!” “倭寇来了!” 瞭望台上面,山北人慌乱大喊道。 尚开与那些贵族脸色大变,一个个气得身子发颤。 “这些该死的倭寇!” “他们真是非要奴役我们不可吗?” 怒骂了一阵后,尚开立刻带着贵族们找到了汤昊。 “天使大人,还请您出手相助!” “嗯,你们退后观战就行了。” 汤昊提着这北山王族的传世宝刀,带着三千战兵直接走向了浅滩。 “哦对了,准备些吃食,杀完人容易饿肚子!” 尚真和一众贵族都听傻眼了,这玩意儿可是打仗啊,能这么随意的吗? 倭寇的凶残,他们可是亲身体会过的,先前不知道多少族人死在这些杂碎畜生手里面! 他们确实民风剽悍,但也确实是被倭寇给打怕了! 没办法,就这么多的青壮,死一个少一个,死十個对他们来说,都是难以承受的巨大损失! 现在的山北国,其实刚刚处于部落奴隶制向封建君主制的转变,依旧还是以部落贵族为主,部落青壮就是实力的标准。 现在,终于盼星星盼月亮地,把大明天使给盼来了啊! 汤木和左一刀开始安排人手,得益于北山国在海边修筑了不少防御工事,一些粗劣简陋的土墙栅栏等等,至少可以给京军战兵们躲避倭寇的重箭! 与此同时,战船上面。 岛津菊三郎眺望着不远处沙滩上惊慌失措的琉球土著,脸上满是嗜血光芒。 起初没人在意这些琉球土著,直到他岛津菊三郎偶然发现,这些土著虽然是些落后土著,但胜在人数够多而且身强体壮,要是发给他们刀剑弓箭,立马就可以成为一支武装力量! 此外,还有这偌大一个琉球,如果可以成为岛津氏的地盘,那对岛津氏的助力,那岛津氏不但可以重振雄风,而且还有希望独霸整个萨摩国! 岛津氏是一个源远流长的强大家族,但分裂出许多个不卖本家面子的强横分家,其中以萨州(萨摩)、向州(日向)和伊作三家势力最为庞大,而岛津菊三郎的毕生梦想,就是重新振兴岛津氏。 那么,钱粮武士这些必不可少,而眼前这些琉球土著包括这整个琉球,就是他霸业里面的关键一环! 只要征服了这琉球,岛津氏势必会在他岛津菊三郎手中重新回到巅峰! “靠岸上去!” 随着岛津菊三郎的一声令下,十几艘战船进入船港之内,弓箭手不管有没有人先是一阵扫荡,吓得滩涂上面那些土著哭爹喊娘掉头就跑。 后面的战船开始一艘一艘的进来,每一艘战船可以装载二三十名家族武士,靠岸之后开始开始迅速登陆。 从远处看,就好像是无数蚂蚁汇聚过来形成洪流,朝着北山国的防御工事扑了过去。 看着那些粗制滥造的土墙栅栏,岛津菊三郎一颗心也平静了下来。 琉球土著的战斗力,他并不放在眼里。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征伐琉球了,先前几次试探性地交战之中,岛津菊三郎明显看到,这些土著战斗力并不强悍,自己麾下武士从无败绩。 不过这些土著骨头比较硬,不管如何都不愿意臣服,反倒是选择了顽强抵抗。 所以岛津菊三郎这一次带上了所有的家族武士,共计近三千人,想要一口气打服这些愚蠢落后的土著,让这些土著明白,他们手中那些长矛弓箭是挡不住自己征伐整个琉球的霸业的! 琉球人的土墙低矮得可怜,倭寇们甚至都不用什么攻城器械,登陆之后直接就开始展开了冲锋。 只要他们越过了这些低矮土墙,接下来就是一场单方面的虐杀和屠戮! 因为,每一次的战斗,都是这样进行的,而后又是这样结束的。 琉球土著那些绵软无力的箭矢,就算射在身上,也没什么伤势。 就好比被蚊子叮了一口,破了一点皮罢了。 是以密密麻麻的倭寇,咆哮着,呐喊着,一窝蜂地冲向了土墙! 他们脸上都写满了狰狞之色,似乎在思考着等会儿劫掠完毕,如何分配财物女人了! 偏偏这一次,意外却发生了! 一波犀利箭雨暴射而来,直接将冲在最前面的倭寇给射翻在地! 这一次,大明战兵使用的是前不久缴获的倭寇和弓,杀伤力确实很惊人,不少倭寇直接就被钉死在了滩涂上面,发出了凄厉的哀嚎和惨叫! 骤然间的箭雨攻击,直接就把倭寇给打蒙了。 岛津菊三郎刚刚下船,见到这一幕一时间火气上涌,面目狰狞地咆哮道:“上去!全都给我冲上去!” “我倒是要看看这些土著有多少箭矢!” 没错,他依旧认为,这只是土著的可怜反击罢了。 毕竟这些琉球土著,上一次也射出了不少箭矢,只是不知道为何这次他们的箭矢,杀伤力竟然如此之大,竟然给麾下武士造成了伤亡! 这些孱弱的、落后的琉球土著,竟然如此悍不畏死的反抗,这并没有让岛津菊三郎感到疑惑,反而是让他感到无比愤怒! 一群落后的愚昧的土著,竟然还敢反抗岛津氏贵人! 岛津菊三郎已经在思考着,等击溃了这一次土著的反抗之后,该用什么残忍的手段虐杀部分土著,以此让他们彻底臣服岛津氏,以此奠定岛津氏在整个琉球的威名! 果不其然,这些“琉球土著”攒射出一波箭雨之后,立马就没了动静。 瞧见这一幕,岛津菊三郎忍不住发出了狞笑。 “上去!” “全都冲上去!” “把这些敢反抗的土著全部虐杀!” 愤怒之下,岛津菊三郎用上了“虐杀”这个词语,显然已经怒到了极致。 汤昊坐在土墙后面,回头瞟了一眼。 汤木和左一刀满脸希冀地看着他。 终于,中山侯举起了刀。 下一刻,早已按捺不住的京军将士立刻涌了出去。 在岛津菊三郎的视线里面,那些低矮土墙栅栏后面,突然出现了大批身穿黑色战甲的大明战兵! 为什么可以确认呢? 因为这周边所有国家里面,唯有大明战兵才能够做到全员披甲的奢侈行为! 岛津菊三郎在此之前还曾经仔细研究过大明这个强大的国家,足利幕府名义上的宗主国! 所以当他看见这些披甲战兵的那一瞬间,就知道了大事不妙! “大明战兵!” “快撤!” 几乎没有多想,岛津菊三郎就下令撤退! 如果说家族武士把琉球土著打怕了,这些琉球的孱弱地方土著,见到自己麾下的武士就如同见到了豺狼那般一触即溃,那这些大明战兵可是把周遭国家全都给打服了! 当年大明的三宝太监,曾经率领密密麻麻、遮天蔽日的无敌舰队抵达大日内地港口,而这些无敌舰队甚至都不用动手,他们只需要静静地漂浮在海面之上,就镇得整个大日上下谁都不敢动弹,更不敢对大明天使生出任何别样心思! 那时足利幕府的三代将军足利义满,做出了十分明智的选择,立刻向大明称臣纳贡,并且接受大明永乐皇帝的册封,成为大日于大明而言的藩属国国王! 这并不是什么秘闻,而是详细记录在史书里面的事实! 所以,哪怕过去了这么多年,大日对待大明也是一直秉持事恭的态度,就是害怕这大明王朝的无敌水师再次出现在京都腹地,一言不合地就要摧毁整个大日王朝! 现在,他们真的来了! 岛津菊三郎脑海中闪过这些念头,他只觉得血液都快要凝固了! 然而即便他在瞬间就做出了明智选择,但是问题在于明军又岂会给他撤离的机会! 身后突然被阴影笼罩,岛津菊三郎艰难地回头一看,心中顿时万念俱灰! 那是一座高大如城的大明福船,以及各式各样的大明战船,包括数量上百的大日战船! 密密麻麻,遮天蔽日,直接将他们的后路给断得死死的! 想要从这样一支无敌舰队中间逃出生天,就算是天神来了也做不到! 与此同时,滩涂上的杀戮,也随之开启! 汤昊首当其冲,手持北山王族宝刀,率先冲在了最前面。 他不是刻意地要身先士卒,而是单纯地享受这种杀戮快感,尤其是屠戮这些倭寇杂碎,更是让他觉得通体舒泰! “杀!” 三千战兵,硬是杀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汤昊一刀横扫,便有两颗人头飞上了半空,他现如今的力气,早已暴涨到了一个恐怖的地步,再加上这柄宝刀,轻易间斩断骨头什么的,可谓是轻而易举! 血雾之中一人一刀突破而过,倭寇三千人的队伍就好像一大块木板,而疯狂冲杀的汤昊就好像一枚钉子,狠狠的楔了进去! 手中宝刀翻飞,这刀的沉重寻常男子舞动几下就是极限双臂酸麻,而在汤昊手里却浑若无物,随手一挥就能将倭寇给劈成两半! 倭寇一开始被打的懵了,反应过来之后开始反扑! 毕竟倭寇天性凶狠残忍,眼前这支突然冒出来的大明战兵,下手又极其狠辣,根本不留活口,就算是为了活命,他们也要拼死反抗! 更别提在这些倭国武士里面,还盛行着什么武士道精神,不能放弃所谓的武士荣誉! 汤木和左一刀也没有闲着,立刻率领亲军组成了“锋矢阵”! 若是可以从天空高处往下看,就会有一种错觉,正有一支利箭狠狠刺向了滩涂上面的倭寇,而这利箭的箭头,赫然正是中山侯汤昊! 其实大明的战刀打造工艺很强,战刀的刀刃锋利且坚硬,可是砍多了骨头还是会崩出来缺口,和敌人兵器对撞更会出现缺口。 先前那次海战,汤昊手中的战刀,等到战斗结束之后,早就崩出了好几个缺口,宛如锯齿一样,自然也就不能用了。 但是此刻,这把北山王族代代传承的宝刀,却是丝毫不受影响,说是削铁如泥也不为过! 冲锋至今,四十三人被他砍杀,倭寇手里的二十多把长刀被他斩断,可手中的宝刀却还是锋利如初,这不由让中山侯爷大喜过望,连带着砍瓜切菜的速度也快上了几分! 杀红了眼的汤昊已经不记得自己杀了多少倭寇,反正就是一刀一个没有任何阻碍,如果一刀没有砍死的话,再补上一脚那这倭寇肯定就活不了了。 突然之间眼前空了一下,他收刀停住才发现自己已经带着亲兵把这些倭寇的队伍杀了一个对穿! 面前就是大海,海面上的倭寇战船正在与身后战船上的大明战兵厮杀。 汤昊回过头,看着一个个同样杀红了眼的京军战兵。 “杀回去!” “一个不留!” 汤昊当即转身,汤木和左一刀等人立刻往左右分开,将倭寇阵型被他们切开的缺口扩大。 手里提着宝刀的汤昊寻了一个方向,大步而行从硬生生劈开的通道里走过去,他过去之后战兵重新聚拢便又是一支无所不破的锋矢! 这般来回冲杀几次之后,倭寇们是真的怕了,直接就被杀到胆寒! 因为眼前这些该死的明人,他们的装备太豪华了些,他们的战斗力也太可怕了些! 哪怕一对一的厮杀,自己一刀砍到对方甲胄上面,只能砍出一片火星,而对方顺势一刀却能砍飞自己的脑袋! 更别提那个宛如神魔一样的怪物将军,不管什么人去了他面前,那都是一刀一个,大多数时候直接就是连人带刀的劈成了两半,鲜血内脏漫天飞舞,宛如地狱里面爬出来的魔神! 这一刻,凡是被汤昊盯上的倭寇,甚至是他转身那个方向上面的倭寇,全都齐刷刷地疯狂逃亡,向着身后的大海冲去。 就算是葬身大海里面,他们也不愿再跟这样可怕的魔神厮杀! 因为汤昊疯狂的冲锋砍杀,战斗仅仅持续了一炷香的时间,就变成了倭寇不要老命的疯狂大逃亡,全都冲向了茫茫大海,哪怕哪里还有着密密麻麻的大明战船等着他们! 汤昊见状甚感无趣,招了招手把左一刀唤过来,然后在他衣服上擦拭着血迹。 “让兄弟们用弓箭!” “射杀这些杂碎,一个不留!” “哦为首那个可以留着,问问这岛津氏的情况!” 左一刀嘴角抽搐,好悬没有一刀剁死这个狗贼中山侯。 他到底是有洁癖的男人,你在人家衣服上擦拭宝刀,这样真的好吗? 等汤昊擦拭干净了宝刀上面的血迹和白浆,这才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 左一刀黑着脸去指挥战斗了,战兵们全都用上了倭寇的和弓。 这些京军战兵平日里也要练习骑射,所以这一点对他们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事,早就熟悉了和弓的使用方法。 看着那些顾头不顾腚的倭寇杂碎,京军战兵每射出一箭,都能贯穿其脖颈胸膛! 更别提后方战船上面,战兵们也掏出了弓箭开始射击。 面对这前后夹击的绝境,岛津菊三郎做出了明智的选择,当场选择跪地乞降! 家督都投降了,倭寇武士自然不敢再反抗,一个个都丢掉了兵刃,老老实实地跪倒在地上。 汤昊原本打算直接宰了这些杂碎,毕竟留着他们也只是一群畜生祸害罢了,浪费粮食。 不过转念想到大明使团即将抵达倭国,他这心思也开始活络了起来。 最终,这场战斗爆发得快,结束得也更快! 包括萨摩国岛津氏家督岛津菊三郎在内,共有近千名倭寇被直接俘虏! 而大明战兵付出的代价,仅仅只是十余人伤亡,全都是被流矢射中的倒霉蛋儿! 等到战斗彻底结束,尚真和尚开立刻就带着贵族涌了出来,对着汤昊千恩万谢! 汤昊询问了一下那千名勇士的伤亡情况,却是不怎么理想。 到底是没有经历过训练的青壮,加上又没有合适的甲胄,一千青壮竟然伤亡了五百人,几乎折损了一半! “天使大人,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尚真心里面虽然在滴血,但他还是强忍着挤出了笑容,主动安慰汤昊。 “我琉球落后,造不出来军械,这一次能够击杀这么多的倭寇,全赖我大明天兵之功……” 汤昊深深地看了尚真一眼,笑着打趣道:“中山王,你这是在对本侯进行道德绑架啊?” 虽然听不懂“道德绑架”是什么意思,但尚真明白他那点小心思被汤昊给看穿了,所以立马就想要跪倒在地上请罪。 汤昊眼疾手快扶住了他,苦笑道:“说了不要动不动就跪!” “我明白你的意思,这些倭寇的垃圾军械我们还看不上眼,留给你们就是了!” “不过倭寇的和弓还不错,给你们留下一部分作为样品,你们自己以后打造也行!” 听到这话,一众琉球人员那是喜出望外,齐刷刷地跪倒在地上,叩谢天使大人的大恩大德。 没办法,琉球子民现在连解决温饱都是难题,更别说发展什么手工业和畜牧业了,军械辎重这些更是他们不敢奢求的东西! 哪怕是大明天兵看不上眼的倭寇军械,也要比他们的精良百倍千倍! 毕竟他们那一千青壮手里面,大多都是原始简陋的长矛啊! “行了,都起来吧!” “本侯已经将发展琉球的办法告诉了中山王,只要你们琉球三国摒弃前嫌全力合作,日后未尝不可改变琉球落后贫瘠的现状!” 尚真和尚开以及一众贵族全都红着眼睛点了点头。 好不容易得到了摆脱贫瘠落后的机会,他们又岂会不抓住? “吃食可准备好了?”汤昊大笑着开口问道。 尚真拍了拍瘦弱的胸口,道:“天使大人放心,管够!” “哈哈哈……” “儿郎们,迅速打扫战场,救治伤员!” “然后咱们开庆功宴!” 京军战兵们闻言欢声如雷,纷纷振臂高呼不止。 “大明万胜!” “大明万胜!” “大明万胜!” (本章完) ------------ 第200章 谋划倭国! 一场大宴,宾主尽欢。 翌日一大早,在琉球众人依依不舍地惜别中,大明战兵再次启航。 不过这一次却是满船队却是得到了补给,短时间内不用再考虑肉食蔬菜和淡水的问题。 说起来,琉球中山王真是下足了本钱,不但主动提出将那些受伤严重的将士留下好好照顾,而且还动用举国之力连夜将蔬菜肉食和淡水给船队装满了。 要不是最后汤昊过意不去,害得人家劳民伤财,只怕现在都还不肯放他们走呢。 甲板面上,汤昊正在眺望海面。 “很高吗?” 汤昊一边擦拭着宝刀,一边笑着解释道。 倭寇他们都打不过,更别提打大明战兵了! “小的愿替大人做任何事情!” 就算把整个萨摩国卖了都不够! “大人,您这要求……太高了!” “别着急谢!”汤昊摆了摆手,“放了你们可以!” “不管是朝鲜还是倭国,亦或者说琉球,都是太祖高皇帝当年钦定的十五个不征之国,所以……” “一刀,把那些俘虏全部砍了,一个不留!” “大明的商品在大日极其受欢迎,但是勘合贸易先前一直被足利幕府掌控,而后又被大内氏所掌控,所以其他地方大名很是不满,这才会自发组织船队进行狙击劫掠……” “汤木,把这废物丢下去喂鱼!” 真要是让岛津菊三郎带走了他这些家族武士回到倭国,人家还鸟你个屁啊! 有本事你直接带兵杀上门去,说不定那个时候人家才会跪地认错! 汤昊听到这话只是轻笑了一声。 “到了那个时候,自然也就不会再有什么倭寇了!” 共计有三百余名伤势严重的战兵,暂时被安置在了琉球养伤。 “侯爷,那些受伤兄弟留在琉球,会不会……” 汤昊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面,看着不断逼近的济州岛。 “既然如此,那侯爷为何要提点这尚真?” 汤昊直接将他一脚甩飞了出去,不过这次却没有开口杀人。 只是,眼前这个屠夫,会愿意放走自己等人吗? 所以当倭国石见银矿的惊天利益摆在眼前,当那些白花花的银子摆在眼前,这些贪婪而又无耻的文臣缙绅,哪里还会跟伱扯什么“祖宗成法”,他们立刻就会鼓动朝廷出兵远征倭国,夺下那座藏银上亿的石见银矿! 岛津菊三郎:“!!!” 听见这一口流利的汉话,汤昊忍不住就纳闷了。 “我大明战兵的性命,难道还不值这个价?” 汤昊眺望远方,目光深邃。 “多谢大人的大恩大德……” “刚好现在送上门来了一个萨摩岛津氏,似乎是更好的选择,一来萨摩国毗邻琉球,也有利于我们建设琉球国或者说留下一条退路;二来各地狼烟四起这才是真正的乱世征兆嘛,到了那个时候才有我大明插手干预的机会!” “怎么?”汤昊冷笑道:“此战我军动用了五千战兵,这笔军费钱粮该你们出吧?” 汤木和左一刀面无表情,因为这个场景他们看过不止一次。 “落后就会挨打,弱小就是原罪!” 更别提出了边雄、黄兴辅和朱懋恭这些主动勾结倭寇打通走私商路的畜生东西,倭寇之患想不严重都难! “高?” 这是真畜生啊! 就算是按照汤木所说,让人家拿东西来换琉球发展之策,那大明要能够得到什么呢? “不提这个了,把那什么岛津菊三郎拎上来!” “那如果跟他回去的,不是这些家族武士呢?” “唯一的希望在哪里?自然就是我大明王朝这個宗主国了!所以你不要看琉球中山王尚真表现得如此卑微,甚至一而再再而三地跪倒在地上,人家可是聪明着呢!要是舍弃尊严能够换来琉球发展的机遇,他尚真可以做出任何事情,这才是一位合格的帝王!” “听说这些倭寇水性一向很好,多折磨他几次。” 别说他们岛津氏了,就算整个倭国都不一定拿得出来! 汤昊闻言眉头一皱,装出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 “汤姆,你格局还是太小了。” 沉默了半晌后,他声音沙哑地问道:“侯爷,这些要……记下来吗?” “给你一个机会,想死还是想活!” “说到底,琉球这个地理位置很重要,向北可以直趋朝鲜倭国,向南则可以下西洋,若是我大明将其掌控在手中,或者说将其打造成为我大明水师基地,这不管是朝鲜还是倭国,亦或者说偌大南洋,都会成为我大明的海上疆域!” 说到底,还是因为利益问题! “就这般轻易地将琉球发展之策告诉给了他,连半点益处都没有得到……” 岛津菊三郎:“???” 岛津菊三郎艰难开口道,满脸绝望之色。 汤木还别出心裁地将他受刑的地方,放在了那近千名倭寇俘虏面前,以致于吓得所有倭寇全都瑟瑟发抖,唯恐自己就是下一个。 “其二,琉球发展起来了,这对我们反倒是一件好事!” 汤木和左一刀听得若有所思,后者已经开始掏出小本本充当人性记录仪了。 就在那一瞬间,他清晰而又明确地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 左一刀硬着头皮提醒了一句,结果迎来了汤昊的一记白眼。 沥青了这些前因后果,汤昊也懒得再跟这个畜生废话了。 “就算退一万步来说,那些兄弟要真是出事了,你觉得尚真有这个胆子,迎接我们的怒火吗?” 此话一出,左一刀瞳孔猛地一缩。 左一刀只觉得喉咙有些干涩,默默地点了点头。 “人家对我们怎么样,你们心里面都有数。” 他也算是看明白了,这个屠夫分明就是要他做什么事情,所以才会留下自己一条性命,给岛津氏留下一线生机! “大人!” “其一,现在的琉球,有什么值得我们觊觎的吗?” 因为他同样清楚那些文臣士大夫的尿性,自家侯爷还真是没有说错。 终于,汤昊也玩够了,直接一把将这小丑扔到了甲板面上。 “三来,这济州岛是我们此行势在必得的地方,也是这两支潜伏在倭国内部的战兵最后的退路,为了一个倭国,本侯留下了三支战兵守望相助,也算是看得起这些杂碎了!” 汤木一直在听,左一刀一直在记。 下面,就是汪洋大海! 岛津菊三郎疯狂挣扎,吓得面无血色。 山高皇帝远的,中山侯怎么控制这支倭国大名? “这一笔笔费用,本侯也懒得算了,折合下来算你们一千万两白银,就行了!” 汤木和左一刀联袂而来。 “热情倒是真的。” “因为勘合贸易!” 毕竟吃人嘴短拿人手短,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不只是你可以活,这近千倭寇也可以活,可以让你带走他们!” 废话,那肯定想活啊! 这还用多说吗? 左一刀和汤昊还在欣赏海景。 “你们不妨想一想当时大明东海局势,东北海疆上面,就这么三个国家,朝鲜和琉球都是大明藩属国,唯独倭国不是,这就是太祖高皇帝钳制倭国的策略,只是可惜倭国太不经吓了!” 左一刀也沉默着点了点头。 骤然间得以呼吸,岛津菊三郎开始剧烈地喘着粗气,随后又剧烈咳嗽了起来,眼泪鼻涕不要钱一样的齐齐流了出来,甚至胯下都有些湿润。 你屠戮我岛津氏大军! 现在还要我们给你们赔款,用以支付什么伤亡抚恤金和军械磨损费?! 这世界上还有谁比你更畜生啊? 我求你来打我们了吗? 你还要一千万两白银?! 还是那句话,这就是大明士大夫的尿性! 这些文臣士大夫,天天高喊什么“祖制祖训”,什么“祖宗成法”,但这些全都是他们搬出来的那些对文臣士大夫有利的东西,至于那些不利的譬如说《大诰》,他们那是压根提都不提! “与倭国建交不成,太祖高皇帝就退而求其次,敕命琉球三国归顺,当时的琉球中山王很是上道,立刻就称臣纳贡成为了大明藩属国,然后依仗着大明扶持渐渐吞并了山北国和山南国。” 听见这些诛心话语,岛津菊三郎急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岛津菊三郎也没有瞒着,直接言简意赅地说出了实情。 这是什么……鬼东西? 这确实是一个现实问题。 那当然是……没有!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逻辑问题。 “侯爷,是我太过功利了!” 那可是一千万两白银啊! “你又不是那些文臣缙绅,说这些屁话干什么?” 嗯,似曾相识,问题不大。 “还请大人饶命!” 岛津菊三郎硬着头皮开口道,试图讨价还价! 然而汤昊听到这句话,瞬间就勃然大怒,直接上前一把捏住了岛津菊三郎的脖子,将他举到了半空之中,然后伸到了船舷外面。 “不过他们也是被逼得没办法了!” “不过现在一想,他们并不一定能够成功,毕竟那个大内氏家督大内义兴也不是什么简单货色,所以仅靠他们这两千战兵,又在大内义兴眼皮子底下,或许很难成事!” 听到这话,饶是汤木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汤昊摆了摆手。 “琉球可供耕种的田地其实并不多,而他们也一直没有找到适合自己发展民生的方向,所以最后结果就是依旧落后,依旧贫瘠,子民连温饱都解决不了,甚至还要饱受倭寇的欺辱劫掠!” 此等天材地宝,合该归我所有——大明士绅! 左一刀被怼得面红耳赤,却是不敢反驳。 “为什么你汉话说的这么精通?” 此话一出,汤木和左一刀脸色大变,神情略显不安。 此话一出,岛津菊三郎立刻就急眼了,强忍着心中的恐惧,一个箭步冲上前来,抱着汤昊的大腿。 “但前提是你们要支付足够的战争赔款!” “我岛津氏根本无力支付如此高额的战争赔款……” “另外这场战斗中,我军伤了六百多个将士,死了三百多个将士,这战后抚恤金该你们给吧?” “大人……” 结果话还没有说完,左一刀就扯了扯汤木的袖子,后者立刻反应了过来,恭敬地不再开口,立于汤昊身后。 现在这个琉球,好像确实没有什么大明能够看得上眼的。 他萨摩国岛津氏所有武装力量,在那琉球土著面前,被眼前这个杀人狂魔给屠了一大半,连同自己这位家督都成了人家的俘虏! 现在岛津菊三郎不只是想活,他还想带走这被俘虏的近千名家族武士,否则萨摩国岛津氏绝对会被其他大名给一口气吞并,到时候那就是灭族的罪过了! 他死死抱着汤昊的大手,却因为脖子被他掐住根本就说不出话来,眼睛里面满是哀求之色。 面红耳赤的左一刀立刻行动,以缓解自己的尴尬。 “说得难听一点,等使团那些人确认了倭国真有那做藏银上亿的石见银矿,你看看他们会不会鼓噪出兵倭国,你看看他们会不会在意什么狗屁“十五个不征之国”!” “说起来,他们确实很……热情啊!” “饶命!” 畜生! 大明商品在倭国境内很受欢迎,毕竟倭国手工业也不算怎么发达,远远没有大明这些商品精致秀美。 岛津菊三郎听到这话,顿时神情一振,立刻就跪倒在了汤昊面前。 “想活!” 只是永乐以后,大明国力衰微,自然也做不到这一点了。 比如被倭寇斩断了胳膊的王大宝,他伤势极其严重,而且失血过多,能不能活下来,全都要看他自己的命了! 岛津菊三郎试探性地道出了倭寇猖獗的真正原因。 “还是说本侯给你这个脸了,让你觉得你真算什么东西了,信不信本侯现在就把你丢下去喂鱼,然后屠了那近千俘虏?” “侯爷,您这是想要控制这个岛津氏?” “一刀,你觉得呢?” 什么? 战争赔款? 很快他就拖着岛津菊三郎回来了,后者一见到“杀人狂魔”,立刻就面色苍白地跪倒在地上。 难不成是那些身上连一件完整衣服都没有的青壮劳力吗? 听到这话,汤昊顿时笑了。 没有这么欺负人的啊! 从大明船队抵达之后,人家就一直热情洋溢,吃食淡水蔬菜瓜果什么的,要什么给什么,这就是对大明王朝的最高敬意了。 此话一出,汤木思索了良久,最后还是苦笑着摇了摇头。 此话一出,汤木顿时就急眼了,忍不住低声提醒道:“侯爷,他们……” “汤木,拖下去,水刑伺候!” “想活啊,可以!” 汤昊轻笑了一声,显得很是随意。 “当年太祖高皇帝想要与倭国建交,让其识趣一点成为大明藩属国,可惜遇上了这些天性卑劣的杂碎,所以最后不但建交没成,我大明派遣去倭国的使者还被砍了。” 除非是尚真、尚开这些贵族首领失心疯了,他们才会对那三百余名伤兵动手!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汤昊也不介意血洗整个琉球,将这片颇具战略意义的琉球群岛变成大明王朝的海上殖民地! “大人饶命啊!” “卑职没有明白,一旦放了他们,这些倭寇秉性卑劣,他们自然不会遵守什么诺言,那侯爷现在做的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 琉球三国的武装力量,连形同村镇的岛津氏都抵御不住,更何谈抵御大明战兵了! 要知道就在昨日,他们可是当着这些琉球贵族的面儿,把这些琉球难以抵御的倭寇直接给杀得跪地求饶了! “还有军械损耗,比如不少箭矢射到海里面去找不回来了,再比如甲胄被你们砍了几刀造成了磨损,还有你们攻击我大明战船造成的损伤……” 永乐王朝两国勘合贸易鼎盛之际,大明王朝的官方法定货币永乐通宝,在大明境内不断贬值,但在倭国境内却是受到追捧,甚至成为了两国贸易的钦定货币,也不知道永乐大帝赚了多少黑心钱。 “大人的意思是……” “到了永乐年间,三宝太监郑公下东洋,带着大明水师去倭国走了一遭,那幕府三代将军足利义满直接就吓得称臣纳贡了,还积极响应永乐皇帝陛下的命令,主动清剿打压四处劫掠的倭寇,两国算是正式建交了。” 他们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家侯爷竟然有着如此之大的野心! 这不只是要重启当年三宝太监郑公下西洋啊! 中山侯汤昊这是要直接兵发三国打造出一个控制内外海疆的超级海域啊! “侯爷,这事儿吧……有点问题。” 汤木碰了个软钉子,不过也很快明白了汤昊的意思。 “当初在京师的时候,我是想着派遣马永和邓伯颜二人,率两千战兵去往倭国,然后趁着倭国内乱将其搅得天翻地覆!” “多谢大人宽宏大量!” 很快岛津菊三郎就被拖走了,然后传出了一阵阵凄厉哀嚎和惨叫。 要啥啥没有,落后和贫瘠成了最好的诠释。 岛津菊三郎闻言大喜过望,立刻叩头谢恩,咳得甲板直响。 他选择换一种比较温和的方式,给这位岛津氏家督加深一下印象。 恰恰正如岛津菊三郎所说,因为眼馋这勘合贸易的巨大利益,加上倭国足利幕府统治力下降,各地大名不再听命于这些幕府权臣,不是厮杀内斗,就是组建船队狙击往来商队,甚至是直接跨越汪洋抵达大明沿海地区劫掠,这才致使大明倭患日益猖獗! “当然!”汤昊闭上了眼睛假寐。 “我和陛下一开始的目标就是这座济州岛,此地也会成为陛下手中的第一个牧场!” (本章完) ------------ 第201章 济州牧胡! 济州岛。 又称“牧马岛”! 顾名思义,这座岛屿上面存在着一处天然牧场。 济州岛曾经是高丽王朝的属地,但在元朝时期却成了元朝的牧马场,被元朝的牧民占据,这一情况一直持续到元朝灭亡,高丽恭愍王才收复了济州岛。 看着不远处的济州岛,汤昊眼神里面闪过了一种名为野心的光芒! “这一次,咱们出海的真正目的,就在于这济州岛!” 汤木和左一刀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难以掩饰惊骇之色。 “国朝《贡赋条例》,规定高丽每年要向我大明进贡千匹马匹,其中五百匹是济州马,五百匹是高丽马,此外还规定,高丽的马匹必须符合一定的标准,如体型、毛色、年龄、性别等,不符合标准的马匹,会被我大明拒收或罚没,一直沿用到了现在的朝鲜。” “愚蠢!” “我大明是宗主国,朝鲜是藩属国,这宗主国抢藩属国的东西,是不是……不太好?” 大明王朝一直秉持着“厚往薄来”的朝贡体系,以此彰显出天朝上国的气度与仁德。 “要真是忠诚的藩属国,那朝鲜这边就应该全盘接受我大明的贡马要求,而不是想方设法地通过各种方式,抵制和反对我大明朝的贡马要求,逼得我大明不得不减少对朝鲜的贡马要求,增加对朝鲜的回赐马匹!” “奈何这些倭寇实在太过狡诈,以致于时常劫掠袭扰,我大明战兵出于这些百姓考虑,唯恐他们遭到倭寇的报复虐杀,这才会派遣战兵常驻济州岛,仅此而已罢了!” “侯爷,这件事情,陛下……知情吗?” 自商周开始,中原大地历朝历代稍微脑子正常一点的君主,都对马政无比重视。 “朝鲜是我大明的藩属国,这朝鲜的子民自然也是陛下的子民,这抢朝鲜的东西,实在不是大国该有的风范。” 毕竟,如果他们没有记错的话,这牧马岛可是属于人家朝鲜的,而朝鲜又是大明王朝的藩属国,而且还是太祖高皇帝钦定的十五个“不征之国”之一! “再有,我大明并非是侵占朝鲜济州岛,而是因为济州百姓常年受到倭寇劫掠袭扰苦不堪言,所以本着宗主国应当维护藩属国的基本原则,这才会出手相助帮助他们赶走倭寇!” 话音一落,汤昊束手转身,眺望着眼前的优良牧场。 话说到这儿,左一刀适时接过了话茬。 与卫所屯田制度一样,初期成效喜人,马匹数量不少,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牧场牧监也逐渐演变为了权贵豪强攫取财富利益的利益场。 “朝鲜自从成为我大明藩属国后,一直持事恭态度,朝贡不绝,两国一直保持着友好邦交。” 左一刀冷笑道:“想来他们的目的无非就是,尽量减少向我大明进贡的马匹的数量和质量,尽量削弱我大明朝对高丽朝鲜的马匹的控制和干涉,以维护高丽朝鲜的马匹的自主和权利,以保护高丽朝鲜的马匹资源和利益。” 毕竟鞑子人皆骑射无双,你要是连匹马都没有,拿头跟人家厮杀啊? 茫茫草原上面,步兵就是骑兵的绝佳靶子,跑也跑不掉,打又打不过,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汤木和左一刀脸色一阵阴晴不定,一众将佐也是面面相觑。 但是马场牧场呢? 这些贪官污吏贪腐的主要手段,一是倒卖马匹,二是克扣补贴,三是克扣粮饷……关键核心点在于,马肯定是没了的。 “济州岛位于朝鲜半岛西南部,是一个火山岛,有着肥沃的土壤和温和的气候,非常适合养马!” 眼见二人不太能够理解,汤昊也只能选择了如实相告。 跟蒙古鞑子打了一辈子仗的太祖朱元璋自然也清楚战马的重要性,于是设立了太仆寺及五大牧监,颁布各种养马政策,号召全民养马,给后世子孙开了一个好头。 “其三,要求高丽贡马,这也是树立大明天朝上国的地位和威望,大明是宗主国,高丽是藩属国,宗主国对进贡的藩属国,会根据其进贡的物品的数量和质量,给予不同的礼遇和回赐,以表示对其的赏识和鼓励。” 为何汤侯要留下那个岛津菊三郎,合着是为了此刻做准备。 “迂腐!” “除了九边军镇之外,几乎很难再找到可以作战的战马!” “此地也是胡元朝廷与高丽的海上交通要道,可以方便地运输粮食、布帛、马匹等物资。” 而若是此刻京军战兵再占据了这座济州岛,完全可以成为那两支潜伏在倭国境内战兵的退路! 比较有意思的是,萨摩国距离琉球山北国还很近,再加上这座济州岛的话…… “不过还有一件事情,仅凭我们这四千战兵,并不一定能够守得住!” 汤木斟酌了一下措辞,硬着头皮开了口。 “要么,现在登陆靠岸,直接去抢这朝鲜的济州岛,不但要抢走他们的优良战马,还要抢走这个优良牧场,作为我京军战兵掌控之中的马匹来源,不到两年我们就可以率军北伐,洗刷自土木以后备受北虏欺压劫掠的屈辱!” 就是那些负责养马的……奴隶。 至于民牧更不用多提,比官牧完蛋的还要彻底。 毕竟,马匹在这个年头,那可是相当的值钱! “其一,我大明本来就缺马,尤其是缺乏可以作战的优良战马,再加上常年与北虏蛮夷的厮杀征战中,战马一度损失惨重,不得不尝试着从高丽等邻国进口马匹,来增加自己的马匹的数量和质量。” 汤昊丝毫没有在意一众将士的异样眼光,而是自顾自地开口解释道。 “既然如此,那没好说的了!” 所以,这岛津氏就成了京军战兵豢养在倭国的一条狗! “胡元朝廷是一个以蒙古族为主体的多民族的帝国,马匹是胡元的重要军事和经济资源,毕竟胡元的军队主要以骑兵为主,马匹是军队的灵魂和战斗力的保证,而且胡元的经济也依赖于马匹的运输和贸易。” 想要出塞跟鞑子作战,那战马就是必不可少的东西! “再者你们当真以为,朝鲜一直朝贡不绝,那就是对我大明有多忠诚有多仰慕了?人家那是眼馋两国贸易的利润,眼馋我大明回馈的赏赐罢了!” 毕竟,马者,甲兵之本,国之大用! 安宁则以别尊卑之序,有变则以济远近之难! 在这个冷兵器时代,战马不仅是冲锋陷阵、克敌制胜的极为重要的军事装备,也是驿站后勤保障的主要战略投送能力运输工具! 即便连劣马也能极大地为百姓出行提供便利,是日常生活中不可或缺的重要角色,足以见其马匹对国家的重要性。 不过他们却未曾缓解民间养马户的工作,反而变本加厉,要求“孳息”,就是大马生小马,且不准养死! 这就造成了一种极其可笑的后果:养的越好,负担越重! 尤其是在他岛津氏这些家族武士全都成了大明战兵的俘虏,仅仅只剩下他岛津菊三郎一个光秃秃的家督回去了,如果不仰仗随他回去的大明战兵,他岛津氏立刻就会被其他大名给吞并! 这个时候,抢占朝鲜李氏王朝一个济州岛,谅他们也没有这个胆子敢跟大明开战! 这不就有马了吗? “侯爷,这事儿吧……不太地道!” 嗯,汤木就差指着汤昊的鼻子骂他,你这跟强盗明抢有什么区别了? “说到底,一切都是因为利益罢了,哪儿有什么忠诚可言?” “侯爷,汤木这话所言非虚啊!” “而马匹无疑是这些进贡物品中最重要的,可以反映藩属国对宗主国的忠诚和信任!” 汤侯一句话,直接把众人都给干沉默了。 但仁宣二宗决计罢兵,休养生息,战事自然大大减少。 还能这么玩? 伱要点脸吧行不行? 左一刀有些哭笑不得,直到此刻才反应了过来。 倭寇来不来不知道,但是岛津菊三郎肯定是要来的。 “大明马政不用多想,就可知道跟盐政一样,糜烂日久,烂得差不多了。” 汤昊笑眯眯地开口道。 他依稀记得,现在的朝鲜李氏王朝跟大明王朝一个德行,政治腐败,党争不绝,又出了一个荒淫无道的燕山君,使得朝鲜国力大衰,类似于大明王朝历经土木之祸的那段艰难岁月。 “除了推脱和拖延我大明的贡马要求的同时,这些家伙也以各种方式抵制和反对我大明的贡马要求,比如拒绝接受国朝的回赐马匹、拒绝接受国朝的马匹检查、拒绝接受国朝的马匹管理、拒绝接受国朝的马匹征收等等,他们暗中却以各种手段增加和改善高丽朝鲜的马匹资源,如增加济州岛的马匹养殖、增加高丽朝鲜本土的马匹引进、增加高丽朝鲜的马匹保护、增加高丽朝鲜的马匹改良等等!” 卧槽? 汤侯这是在下一盘大棋啊! 左一刀也是跟着摇摇头说道。 牧胡? “但是,不管是高丽也好还是朝鲜也罢,都以各种理由推脱和拖延明朝的贡马要求,这些蛮夷国王不是直接拒绝,他们也没有这個胆子,而是以各种理由推脱和拖延,如马匹不足、马匹不合格、马匹运输困难、马匹遭遇灾害等。” 汤昊直接三连,骂得二人不敢吭声! “这朝鲜也就是时不时来给我们上贡一下,这算什么藩属国?” 这是毫无疑问的事实! 那些文臣缙绅原本就想架空皇帝陛下,不愿见到“天子掌兵”,更别提什么为了战马侵占藩属国牧场了! 可想而知,等到这些文臣缙绅得知消息后,他们不弹劾死中山侯才怪! “这些都是小问题!” 官牧便是驻军养马,结合太祖爷引以为傲的卫所屯田制度,在南北直隶及边疆诸省大举推行这种制度。 “其二,不管是济州马也好,还是高丽马也罢,其性能都要优于我大明本土马匹,所以大明的牧马场需要不断地引进新的马匹,以保持马匹的数量和质量,防止马匹的衰退和退化,这些济州马和高丽马可以用于补充和改良自己的牧马场的马匹,提高马匹的品种和性能。” “胡元的马匹主要产于蒙古高原和西北地区,但由于胡元朝廷的领土过于广阔,马匹的运输和供应面临着巨大的困难,因此,胡元朝廷在各地设立了牧马场,以便于养马和调配马匹,就比如这座济州牧场。” “因为种种欺压鱼肉政策,导致济州岛上的牧胡曾经多次反抗高丽和朝鲜的统治,经常反叛杀死朝鲜官吏,非但没有因此给他们争取来相应的权益,争取来更好得日子,反倒是被朝鲜血腥镇压!” 众人一听到这话,顿时觉得一阵恶寒。 “再者侯爷之前不是说,萨摩国岛津氏那边,也要分出一部分兄弟过去吗?那这样一来我们的兵力……” 不知道沉默了多久,左一刀低声询问道。 毕竟大明战兵真要是堂而皇之地抢占了这济州岛,朝鲜那边势必不可能会咽下这口恶气,到时候倘若派遣大军来袭,四千战兵给人家送菜都不够! “还有一点!”汤木也冷静下来认真分析道,“此事那些文臣缙绅肯定不知情,一旦朝鲜通过两国邦交向陛下和侯爷施压,到时候只怕我们……里外不是人!” “可笑!” 众人:“???” 所以,战马是很关键的一环! “现在,摆在你们面前的,就这两个选择!” 兵力不足,这是一个隐患。 洪武年间,民间养马户的主要职责是照顾马匹,遇到战事就把马交与前线将士,相当于是一种寄存方式,并且还能得到朝廷的补助。 “给那近千个倭寇一些劣质军械,让岛津菊三郎带着他们去劫掠济州岛!” 汤木和左一刀翻了个白眼,懒得跟这凶狂中山侯争辩。 “开始行动吧!” 所以,汤昊盯上了济州马场。 确认了这一点,左一刀也豁出去了。 他们的地位处境,就跟先前众人见到的盐场灶户一样,可以说是生活在炼狱之中,没有半分的人权希望可言! “济州马拥有着优良的品种和性能,如体型健壮、耐力强、速度快、适应力高等,朝廷对济州马也极其重视,将其视为珍贵的军用战马,多次向高丽向朝鲜要求进贡济州马,以增强我大明骑兵的战斗力。” “当然!”汤昊点了点头,“本侯提议,陛下首肯!” “至于济州牧场里面的那些马匹,肯定是被倭寇劫走了啊,跟我大明有什么关系?” “昔年胡元就霸占过这济州岛,并且在此地驯养了大量的战马!” 汤昊轻笑道:“你们忽略了一个事实,那就是现如今这济州岛上面,几乎没有什么朝鲜子民,而是生活着大量的蒙古各色族人,专门负责养马喂马,被朝鲜统一称为牧胡!” 你养马技术好,那生的越多,就要养的越多,朝廷那点补贴还不够马吃的,甚至大部分养马户都不可能拿到这所谓的官府补贴! “这济州马是由胡元朝廷从蒙古高原带来的马匹和高丽本土的马匹杂交而成的,具有蒙古马和高丽马二者的优点,可以说是现在整个大明周边疆域内最好的马匹之一!” “你们一个个不是想着去北虏打鞑子吗?准备跑着打吗?” 在这样残酷的事实面前,谁傻了还愿意养马! 大明马政制度因此成为了千疮百孔的破烂玩意儿,行至今日,早就已经趴满了寄生虫和吸血鬼! 汤昊也懒得去追查马政的事情,无非就是跟盐场一样的糜烂局面,各方势力插手其中贪腐受贿,查来查去最后小皇帝暴怒问满朝文武“我马呢”,然后满朝文武又开始扯东扯西推卸责任,最后齐齐跪倒在地上请求皇帝陛下“以大局为重”! 恶不恶心啊? 关键在于,这马场和盐场还真不一样! 盐场再怎么糜烂,只要改革之后,马上就能立竿见影,而且盐场还可以源源不断地产出食盐! 大明的养马政策分为官牧与民牧。 要真是如同中山侯所说,那众人这心里面还能够好受一些。 汤昊笑着点了点头,道:“一刀说的不错,当年那高丽就是这么回绝我大明天朝的贡马要求的。” “要么,我们回去对马政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得罪各方势力不说,然后等个十年二十年,在确保马政正常运转的前提之下,培养出一批优良战马,我们再出塞作战!” “首先,我们要明白一个问题,太祖高皇帝为什么要高丽贡马?” 说实话,左一刀确实很是不错,出身勋贵世家,自身武艺不俗,又难得是个沉得下性子来认真读书习字的。 汤昊懒洋洋地下令道。 “怎么选,你们自己决定!” 咱们这可不是什么侵略他国的强盗匪寇,而是帮助牧胡子民解放的英雄义军啊! “所以,咱们完全可以策反这些牧胡,让他们为我大明所用,无非就是把他们当成正常百姓友善对待,让他们能够吃饱穿暖就行了,届时这些牧胡自然会向着我们,一同反抗朝鲜暴政!” 自家侯爷这些个手段,真是越发狠辣无情,卑鄙无耻了! “末将得令!” (本章完) ------------ 第202章 威逼利诱 牧马岛。 在这个时代,属于朝鲜流放犯人的地方,跟后世某个国家颇为类似。 济州岛的历史,比之琉球还要凄惨几分,从原始部落慢慢向着封建制转变,然后就成立了耽罗国,拜了一个附近的大哥,叫做高丽。 随即蒙古铁骑马踏天下,高丽成为元朝的藩属国,元朝还占领了济州岛,在岛上设置耽罗军民总管府,管辖驻扎在济州岛的元军和岛上居民的事务,下设一些政府机构,比如元朝驻耽罗岛牧马府。 之后胡元朝廷迁徙了大批犯人罪囚充当牧户,前来这济州马场为朝廷畜养马匹,这中间高丽和胡元一直在争夺济州马场的控制权,经历了多次易主,也给济州动乱埋下了隐患。 直至元朝逐渐势力衰微,朝高丽出现了一位枭雄人物高丽恭愍王,派崔莹讨伐济州,平定牧胡,至此济州重归高丽版图,然后高丽为李氏朝鲜所取代,自此成为定制。 汤木当即会意,将这位家督大人拖到了海边,直接开始了水刑折磨。 汤昊听到他这句话,似笑非笑地开口道:“那崔州牧觉得,多少数目才算不过分呢?” 然而等大明战兵上岸之后,中山侯还是低估了这些倭寇的凶残本性。 这句话说的大义凛然,慷慨激昂。 崔潭满脸戒备地看着汤昊,后者却是轻笑了一声。 他是高丽名臣崔莹的后人,就是奉高丽王之命平定牧胡之乱、收复济州的那个崔莹。 “可惜这济州马场,本侯势在必得,皇帝陛下也势在必得,顾不上那么多了。” 此话一出,崔潭脸色大变!他 他就算再怎么反应迟钝,此刻也听出来了,这个大明中山侯,果真是狼子野心,奔着济州马来的! “天使大人!” 所以崔潭立刻就下达了逐客令,不卑不亢地回答道:“天使大人见谅,今夜因为事出突然,再加上不少百姓子民被倭寇袭击劫掠,下官职责在身,要立刻前去安抚这些百姓子民,平息动乱。” 后面这半句话,就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就在方才,他通过这位大明中山侯的只言片语,得出了一个可怕的结论。 “你们……大明……这是想干什么?” 月色映衬之下,汤昊见到了一匹匹优良战马,正在慵懒地眯着眼睛休息,顿时双眼都冒出了道道精光! 此刻济州岛存在的意义,毫无疑问就是为了这座马场而存在,所以整个济州岛全体成员,无论是谁都要为了这座马场服务。 但比较可惜的是,气节虽有,不过不多。 “下官朝鲜济州牧崔潭,见过大明天使大人!” “哟呵,你消息倒是蛮灵通的嘛!”汤昊略显惊讶地调侃道,对眼前这个崔家士大夫来了些许兴趣。 “崔潭,你信不信,本侯现在就可以屠了整个济州岛?” 汤昊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随后叹了口气。 崔潭难以接受,状若疯魔。 崔潭厉喝了一声,想要挣脱开束缚。 当夜幕快要降临的时候,船队终于抵达了牧马岛这边,此刻岛津菊三郎早就带着手底下的倭寇提前一步开始劫掠济州岛了。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你们这些朝鲜士大夫应该比谁都清楚,所以怪不了任何人。” “那你怎么没有想过,就算朝鲜得知了此事,也不过是两国交涉扯皮罢了,你们那位“拨乱反正”的朝鲜李怿大王,真有这个胆子派兵来攻打济州岛,跟我大明战兵开战?” 汤昊再次开口,给予了崔潭致命一击。 “一百匹?那肯定是不够的!” 现如今这朝鲜大权全都落到了权臣手中,内部勋旧与士林权臣的冲突达到了极点,眼下这种关头根本就不可能与大明开战,或者说根本就不可能招惹大明王朝! “本侯这个人吧,一向喜好战马,听闻这济州马是出了名的宝驹良马,本侯倒是新奇得很呐!” “这济州马乃是我朝命脉,更是作为贡品进贡给天朝,岂有随意赠送给他人的道理?” 毕竟突然间遭受到倭寇袭击,还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大明战兵竟然又突然杀来了,而且还是将矛头对准了倭寇,杀起来更是毫不手软! “本侯要这里所有的战马!” 所以他也不装了,直接上前一把攥住崔潭,大笑道:“崔州牧这说的什么见外话?本侯一介武夫,可没有那些文人娇贵!” 李成桂草篡国自立建立李氏朝鲜,为重建封建统治秩序,深感佛教之腐败与无能,而儒学以忠孝为本,反对犯上作乱,提倡大义名分,推崇三纲五常,反对分裂割据,主张一统天下,可以指导李朝解决面临的问题,因而李朝统治者一改高丽崇佛尊儒为崇儒抑佛、独尊儒术,由此佛教地位一落千丈而儒学一跃而居正统,颇有几分“独尊儒术”的味道。 “崔州牧也不用那么客气,举办什么盛大宴会了,直接带本侯去你济州马场挑一匹宝驹就行了!” 眼下这支突然冒出来的大明战兵,就让崔潭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但问题是,眼前这些大明战兵,看起来也不像是跟倭寇勾结之人,毕竟他们是真的杀啊,一刀一个,绝不手软! 而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大明中山侯,很明显就是大明小皇帝的鹰犬爪牙,他们正在想方设法地收拢兵权打造战兵,以便从文臣缙绅手中夺回朝政大权! 想明白了这一点,崔潭瞬间就挺直了腰板! “崔州牧放心,本侯只是途经此地罢了。” 那就是这个大明中山侯,要的不是几百匹战马那么简单,他要的是整个济州马场! “你言而无信!明明就是你……” “???” “这李怿继位后,在上呈我大明宗主国的国书中谎称燕山君有病,不得已让位,以此请求册封,你们朝鲜君臣真以为我大明上下都是傻子不成,任由尔等戏弄哄骗?” 朝鲜济州牧崔潭满脸惊疑不定,一时间有些慌了手脚。 他呆呆地看着这位大明中山侯,紧接着脑海中划过了一个可怕的念头,整个人都因为恐惧而不断颤抖了起来。 所以他没有犹豫,直接就下令全部杀光诛尽! 本来,汤昊就没打算让这些丧尽天良的倭寇活下去,现在正好可以趁势清洗掉。 没办法,家人就是软肋。 因此在西汉乃至更早的时间,儒学就传入了朝鲜半岛,尤其是到了李唐盛世,其遣唐使者诣国学观释奠及讲论,留学生和使者均将儒学不断传回本国,一跃成为了主流思想文化。 “那燕山君李就算再怎么荒淫无道暴虐不仁,他也是你朝鲜成宗李娎的嫡长子,也是我大明弘治帝亲手册封的朝鲜大王,结果你们朝鲜倒好,置天朝礼法于不顾,事先没有上秉天朝宗主国,擅自废黜宗主国册立的国主,此事已经引起了我大明不满。” 崔潭作为崔莹的后人,也享受到了这一份政治余荫,但不能进入李氏王朝的核心中枢,被排挤来了这个济州岛做州牧,实则与流放无异。 他先是按照汤昊的命令,驱散了济州岛上这些朝鲜官兵,让其安心回去休息,紧接着又带着大明战兵来到了济州岛的核心之地,济州马场! 要么带着一百匹战马滚蛋,要么就等着一拍两散! 等到朝廷得知是你这位大明中山侯强抢了马匹,一纸国书告到大明天朝那里去,你中山侯汤昊被扣上“破坏两国邦交”的罪名,自然也会吃不了兜着走! 可惜,崔潭远远低估了汤昊的野心,或者说他低估了这座济州马场的价值! 汤昊伸出双手,做出拥抱之状。 当中山侯以杀他全家为威胁时,崔潭立马就跪了。 朝鲜历代王国通过兴办尊孔读经的儒学教育、开展倡导儒学的社会性教化活动、派遣来华留学生、建孔庙、实行以儒学为准的科举取士、输入与翻刻儒家经典、与中国官方及民间的交往和相互移民、压制“异端”处儒学于一尊等措施,传播与发展儒学,使儒学成为朝鲜半岛传统文化、思想的主体。 而朝鲜半岛上的历代王朝,如高句丽、百济、新罗三国并起到新罗统一朝鲜,再到王氏的高丽王朝建立,以及现在的李氏王朝,全都是以儒家思想文化作为“齐家治国”之学,社会主流思想。 崔潭愣住了,甚至都忘记了反抗。 “我朝对大明一直事恭,从未有过任何冒犯之举,大明怎可恃强凌弱……” “中山侯,你敢这么做,等大明国内的文臣士大夫得知了消息,你这个中山侯必死无疑!” 当岛津菊三郎好不容易脱离了水刑折磨之后,看着遍地家族武士的尸体,顿时整个人就陷入了绝望之中! 汤昊现在也懒得理会这条小杂鱼,因为朝鲜济州牧崔潭已经满脸恭敬地走了过来。 “还请天使大人不要自误,更不要让下官难做!” 话还没有说完,汤昊就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尤其是高丽末年外有女真、海寇之侵,内有朝臣派别之争,朝野上下一片混乱。 后李成桂率高丽北伐大军在鸭绿江心的威化岛哗变,掉头杀回了开京,直接取高丽而代之,崔莹被斩首示众,直至李成桂建立了李氏王朝,迫于局势需要这才为崔莹平反拟定谥号。 “要么你现在配合本侯,把这场戏演好;要么本侯就不演了,先擒下你,再屠了这些朝鲜官兵,然后去你的州府杀你全家,你觉得如何?” “敢问天使大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比如眼前这位朝鲜济州牧崔潭,明显就是崔氏大族出身,正儿八经的儒家门徒名教子弟,所以他当然具备着忠君爱国的文人气节。 大明朝廷,想要朝鲜的济州马场! 因为,大明与朝鲜来往密切,所以对各自国内的朝政大局还是比较清楚的。 “大明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做?” “你……你……”崔潭难以置信地看着汤昊,面色瞬间惨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然而关键在于,朝鲜李氏王朝取代高丽王氏已成定局,甚至还得到了大明宗主国的册封,是以了崔潭也没有什么其他野心,只想着为国尽忠罢了。 “还请天使大人暂且于福船上休息一晚,明日下官一定举办盛大宴会,以酬天朝战兵护卫我朝鲜百姓之功,修两国邦交之好!” 那也就是意味着,这并不是他的个人行为,在这个大明中山侯背后,站着大明朝廷! 万般无奈之下,崔潭只能强忍着心中的惊惧,硬着头皮呵斥道。 几乎是一瞬间,崔潭就明白了真正原因! 正德元年,大明小皇帝即位,却是文臣缙绅把持朝政,大明小皇帝几乎被架空了。 “你这个该死的畜生!” 崔潭脸红脖子粗地怒骂道,这一刻他是真的慌了。 甚至言辞里面还在明里暗里地提醒汤昊,济州岛是朝鲜的,而且朝鲜和大明可一直友好往来,伱不要干什么破坏两国邦交之事! 汤昊听到他这话,就知道这崔潭不是什么简单货色,那么容易糊弄过去的。 不过他临走之前,汤昊给这位被锦衣卫折磨得吓破了胆的岛津氏家督下达了死命令,不准大兴杀戮,不准淫虐妇孺。 “哦对了,本侯还得提醒你一句。” 他虽然远居这济州岛,但毕竟出身崔氏大族,所以一些开京中枢的消息他还是知道的。 “本侯临行之前,皇帝陛下交代过,这李怿继位不符宗法礼制,天朝绝不会答应册封,就算燕山君有罪过,那也当由其子承袭朝鲜王位,也不该是你朝鲜权臣拥立的傀儡,否则置宗法礼制于何地?” 可想而知,这些济州马平日里过的日子,是多么好了! 崔潭看着眼冒精光的汤昊,忍不住低声提醒道:“大明中山侯,你若是想要马匹,大可劫走一些便是!” 然而汤昊的无情铁手紧紧地抓着他,根本就挣脱不了。 大明王朝这些年来,可是与李氏王朝一样,朝政腐败国力衰微,那大明怎么可能还有余力派遣战兵出海剿倭,甚至远渡重洋来到了这济州岛? 他们,怕不是奔着这济州马场来的吧? 不要自误?! 听见这四个字,汤昊笑得更灿烂了。 做戏嘛,当然要做全套,反正付出的代价,仅仅只是这些倭寇杂碎的命罢了! “朝鲜与大明一直交好不假,两国友好邦交也是真的。” 而与此同时,一个个倭寇接连倒在了血泊之中,对于这些杂碎,大明战兵没有任何好感,下手更是毫不留情! 说来也十分有趣,中朝山水相连比邻而居,在各种政治、经济原因作用下,两国很早便有商贾往来和相互移民,汉武帝时曾在朝鲜设置郡县,汉人官吏、商贾及其他移民往来者更多,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以儒家思想为统治思想,吏民往来必然把儒学传入朝鲜。 轻飘飘几句话,虽然解释清楚了前因后果,但是崔潭脸上的戒备之色非但没有减少,反而愈发浓郁了些。 而且是以一种极其粗暴蛮横的方式,强取豪夺! 这完全违背了崔潭对大明天朝的良好印象,违背了他们儒家理念的仁义道德! 不该是这样的啊! 也绝不能是这样的啊! 诚然,大明现如今国力衰微,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现在的大明真要是想攻打朝鲜,虽然略显吃力但也并不是不能做到! 毕竟,那可是大明天朝啊! “为什么?” 很快,在大明战兵和朝鲜官兵的联合绞杀之下,先前上岛的岛津氏倭寇直接就被杀了个一干二净。 反正,丢一些马罢了,他崔潭还担得起这个责任! 崔潭不蠢,事实上他很清楚,这济州岛唯一值得他人觊觎的地方,就是济州马场以及那些优良战马! “一百匹!”崔潭咬了咬牙开口道:“绝不能再多了,否则本官也兜不住,大王定会派遣心腹前来彻查,到时候事情闹大了,影响了两国邦交,我看你怎么收场!” 他总觉得今夜这场变故,实在太过蹊跷了一些。 这就导致,儒学在这李氏朝鲜大行其道,催生出了一批批的文人士大夫,堪比中原王朝的前宋时代。 就比如同样在正德元年拨乱反正的李怿大王,其实不过是个十三四岁的孩子,略显懦弱,只是因为那燕山君太过暴虐无道,这才会被朝堂之上的权臣给联手废黜罢了,白捡了一个王位。 “中山侯!你不要得寸进尺,难道你非要破坏两国邦交不可……” 朝鲜与大明开战? 听到这话,崔潭顿时就沉默了。 “本官可以上秉朝廷,称是倭寇劫掠而走,亦或者是因为骤然疾病损失了一些战马,这些都可以解释得过去,只要你别太过分……” 汤昊每说一句话,崔潭心里面就乱上一分。 很快岛津菊三郎就意识到了情况不对,他疯狂地冲向汤昊,却被两名大明战兵给按倒在了地上。 “本侯乃大明中山侯汤昊,奉我朝皇帝陛下之命率军出海剿倭,先前去了一趟琉球,从琉球中山王口中得知,时常有倭寇劫掠济州岛,所以这才率领船队过来看看,没想到正好撞上了!” 牧马岛上的朝鲜官兵见状,顿时就愣在了原地,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忧愁。 崔潭听到这话顿时一怔,但紧接着他就反应了过来。 看着杀气腾腾的大明中山侯,文吏出身的崔潭哪里经得起这般恐吓,竟是腿肚子都开始打颤了。 他哪里不清楚,那燕山君不但被整死了,其子嗣也全都被赐死了! 这件事情要是被大明天使给捅出去了,那朝鲜国内将会沸反盈天,首当其冲的就是士林与旧勋的矛盾将会彻底引爆,直至导致朝鲜大乱! “除非……” 今日第一更,读者朋友们多多投票支持,万分感谢! (本章完) ------------ 第203章 弱小即原罪 “除非……” 崔潭并不愚蠢。 除非什么? 拿济州马场来换! 所以他立刻就反应了过来。 大明这是存了心思想要侵占济州马场啊! 说起来,眼下这个局势当真是微妙到了极点。 诚如眼前这位大明中山侯所说,那位被权臣扶持上位的李怿大王,至今都还没能得到大明宗主国的册封,显得名不正言不顺! “中山侯还是体贴入微,让人钦佩呢!” 直到燕山君子嗣断绝,李怿这个嫡次子才有继承王位的资格,这才是符合礼法的嫡长子继承制。 崔潭闻言一怔,然后不禁神色黯然。 且不说燕山君与其子嗣,早已被这些乱臣贼子给杀光诛尽了。 “反正之后,李怿大王开始大封功臣,以朴元宗、成希颜、柳顺汀为一等靖国功臣,加上其后陆续封的二、三、四等靖国功臣,足有数百人之众,这些人几乎把持了整个朝鲜朝堂!” 偏偏人家大明士大夫却能够坚守臣子底线,而自家朝鲜这些个乱臣贼子,却是一个比一个没有底线没有下线! 或许,从李成桂谋朝篡位那一刻起,他就给李氏王朝埋下了这些隐患。 如若此刻再有人兴风作浪,学一学那李成桂,趁机取而代之呢? 汤昊在一旁听得不由哑然失笑。 “也就是说,想要完成这笔交易,还要看朴元宗这些勋旧势力的意见态度?” “下官不明白中山侯的意思。” “割让济州马场,换取大明宗主国正式册封李怿,给予他李怿即位的合法性,这笔买卖你们朝鲜并不吃亏,不是吗?” 李氏王朝的建立,原本就与朝鲜臣民一直坚守的“忠君爱国”儒学观念不和,算是捏着鼻子认可了这个新兴王朝。 汤昊负手而托,让人看不出喜怒。 “呵,这还不够,朴元宗还逼迫大王赐死了大王异母兄甄城君李惇,以此铲除异己树立威望……” “侯爷,济州岛的朝鲜官兵已经全部肃清,没有伤亡!” 此话一出,汤木和左一刀顿时都变了脸色。 现如今,只能寄希望于这三位元老重臣,可以稳住大局,等待他汤昊回京了! 一念至此,汤昊忍不住重重地叹了口气。 但是,汤昊和小皇帝又能怎么办呢? 汤昊听后瞠目结舌,随后嘿然一笑。 一时间,崔潭心乱如麻,脸色逐渐变得苍白了起来。 或许是想要劝说大明中山侯及时收手,亦或许是心中郁结积压太久,崔潭竟然选择跟汤昊这个大明中山侯一诉衷肠。 所以,这个济州马场……大概率是会被舍弃的! 结果因为一场政变,燕山君与他的子嗣全都被杀了个干干净净,这些腌臜事情根本就经不起细查,不然整个李氏王室的颜面就会荡然无存! 那么,大明在此刻出手,以此为要挟逼迫朝鲜割让出济州马场,朝鲜能够怎么办? 请求册封李怿为朝鲜大王一事被大明宗主国叫停,反倒是这位大明中山侯率军强行占据了济州马场,接下来朝鲜该如何应对? 难不成朝鲜还敢出兵攻打济州马场,与大明战兵直接开战,引来整个大明王朝的怒火吗? 朝堂之上的那些旧勋和士林权臣还在忙着内斗呢,试图掌控那个傀儡大王李怿,他们哪里会哪里敢在这个关键时刻跟大明王朝爆发冲突! “崔州牧,话不能这么说。” 毕竟,大明王朝这些文臣士大夫们,还是要脸的,不想遗臭万年,受万世唾骂! 今日崔潭这番话,倒是给汤昊提了个醒。 崔潭一时尴尬失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汤昊这个问题。 若是反过来了,给他一百个狗胆他都不敢! 他身为济州州牧,此事与他有着直接干系,自然不可能抽身而去。 自从刘大夏被小皇帝逼迫致仕之后,自从湖广乡党被打压得一度绝迹的时候,这位文渊阁大学士就一直告病休养蛰伏不出,似乎不再过问朝堂政事了,但事实当真是如此吗? 李东阳,可是有名的贤相,以足智多谋闻名后世。 “至于你这位济州州牧,还是继续做你的州牧,交易暗地里完成就行了,没必要弄得人尽皆知,这样对你们那位刚刚即位的李怿大王也是一件好事,不至于让人看不起,你觉得呢?” 崔潭愈发紧张不已,眼睛死死地盯着汤昊。 所以啊,汤昊和小皇帝这也是没办法,只能“出此下策”,勉强做一回趁火打劫的强盗匪寇了。 “本侯这不是给你们那李怿大王,还有那什么朴元宗、成希颜、柳顺汀着想嘛。” 左一刀立刻反应了过来,道:“侯爷这是在担心京中局势?” 这般人物又岂会轻易认输? 一时间,汤昊有些心中忧虑。 “可以。”汤昊似笑非笑,“不过仅崔州牧一人可以离去!” 毕竟历代朝鲜大王,那可都是得到了大明宗主国的册封,从而让天下归心。 汤昊大笑道,随即挥了挥手,安排人将这崔潭连夜送走,尽快敲定济州马场一事。 “好!”汤昊点了点头,“派人把崔潭连夜送走!” “所以,就以驻军的名义进行吧,济州岛常年遭受倭寇劫掠袭扰之苦,我大明身为朝鲜宗主国,有义务庇护藩属国,因此派遣驻军进驻济州岛,保护朝鲜子民抵御倭寇!” 就算真有一个幸运儿活着,他们敢扶持这幸运儿上位吗? 等到他们三大臣病逝,等到这个幸运儿亲政,到时候可就是燕山君子嗣为父报仇清算血洗整个朝堂的时候了,不杀光他们全家全族那都对不起他们这些旧勋势力的“大恩大德”! 所以,大明中山侯说的没错,不管是李怿大王也好,还是朴元宗、成希颜、柳顺汀这三大臣也罢,朝鲜都只能答应与大明完成这笔交易,以稳定李氏王朝的统治根基。 弱小即是原罪! 但问题就在于,这位李怿大王,不是按照礼法上位的,而是通过政变被推上去的! 李怿本是宗李娎嫡次子,燕山君李异母弟。 那朝鲜只怕瞬间就会天下大乱了! 崔潭点了点头,坦然答道:“朝鲜国政皆出自朴元宗、成希颜、柳顺汀手中,此三贼长期垄断政丞之位,被称为“三大臣”,其中朴元宗更是“服御供奉,多有僭逾”。” 真的不会吗? 那些易溶于水的朱家皇帝皇子,又该怎么解释呢? 汤昊冷笑了一声,不置可否。 “本侯只是觉得你这个人不错,以后也可以继续留在济州做济州牧,充当大明与朝鲜双方沟通的桥梁!” 因为他突然想起了小皇帝朱厚照,那个天性聪颖却秉性顽劣的小兔崽子。 不管是打通财路积攒财富也好,还是训练精兵强兵也罢,甚至于此刻这济州马场的战马,都是汤昊和小皇帝给自己准备的基本盘。 文臣缙绅把持朝政,他们又何尝不知? 哪个大明文臣敢这样对他逼迫他,这小兔崽子肯定会想方设法地整死此人,比如放出刘瑾这条疯狗前去撕咬,活活地给这人咬成碎片! 一念至此,汤昊也不由有些惆怅。 左一刀凝眉提醒道:“侯爷,朝鲜士大夫终究是蛮夷出身,而大明士大夫也不会做出如此僭越之举,他们到底还是要脸面的。” 此刻他率大军孤悬在外,就算真要传递消息,那一来一去之间,也要耗时良久,小皇帝一人面临满朝缙绅,唯有内阁首辅刘健、天官马文升和总宪张敷华三人堪称为国为民,可以从中斡旋辅佐天子,缓和皇帝与缙绅之间的矛盾。 按照嫡长子继承制,哪怕他是嫡次子,但燕山君才是嫡长子,而且还是大明王朝册封的朝鲜大王,所以哪怕燕山君病了死了残了不能视政了,接替朝鲜王位之人也应当是燕山君的儿子! “你们家这朝堂局势,怎么比我大明还要激烈呢?” 汤昊冷笑道:“若是我大明不予册封李怿,甚至派遣大明天使前来朝鲜,追查燕山君及其子嗣的死因,再将其公之于众,尔等朝鲜又当如何应对呢?” 汤昊面容平静,没有丝毫愧疚之色。 “中山侯。”崔潭正色答道:“既然你了解如今的朝鲜政局,那你就应该明白,李怿大王只是一个傀儡,哪怕他为了李氏王朝的统治根基,愿意舍弃这座济州马场,以此换取自己即位的合法性,也必须要经过当朝权臣的同意!” 大明王朝跟这朝鲜王朝,其实没有什么区别,都是一群儒家士大夫在左右朝政争权夺利,只是大明士大夫还知道留守底线,而朝鲜士大夫则是连底线都没有了。 “大明如此做法,激起朝鲜内乱,百姓子民饱受战火荼毒,这难道是大明皇帝陛下愿意看到的吗?皇帝陛下亦是朝鲜子民的君父啊!” “方才崔潭叙述了一遍朝鲜国政,形势比之我大明还要凶险。” 文臣缙绅骤然可恶该死,但是你不得不承认,他们确实有这个资本和底气,架空皇权掣肘皇权! 毕竟,人家把持朝政五十余年,大明皇帝换了好几个,朝政大权却始终掌握在他们手中,随着科举大考一代又一代地进入朝堂,牢牢地掌控着大明王朝的大部分权力! “崔潭是一个聪明人,回去之后他定会与朝鲜朝廷晓以利害,朝鲜那些君臣大概率不会发兵来攻。” “此事事关重大,本侯也必须要留在此地亲自坐镇,等此间事了,再返航大明……一年多时间过去了啊!” 崔潭一阵无言,沉默半晌后,咬牙切齿地嘲讽道。 “罢了,先解决济州岛一事吧!” “但保不准会有什么愣头青,非要试探一下我军成色,所以这几日不要闲着,完善一下防御工事,让兄弟们做好戒备!” “侯爷,济州马场已经控制住了。” 二人各自有着各自的心思,相顾无言片刻。 文臣缙绅插手不了的东西,就只有在这海外之地了。 所以,你还真别说,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性。 “他们拥立李怿上位,从而才能把持朝政,那这李怿就是他们的基本盘,所以面对我大明王朝提出的这笔交易,他们也只有答应罢了,不然他们还真能再废了李怿,扶持一个燕山君的子嗣上位?” 但,这只不过是表象罢了。 汤木和左一刀不太理解,为何要连夜送走,这么急干什么? 汤昊目光幽深,眺望大明方向。 一旦大明宗主国当真这么做了,那李氏王朝就会崩盘了! 主要原因,依旧在于李氏王朝自身取代高丽的合法性存疑,那太祖李成桂说的好听点是顺应大势,说得难听点本质就是谋朝篡位,那李成桂是个不折不扣的乱臣贼子! 不过,朝鲜也确实该敲打一下。 听到这话,汤昊点了点头。 再者通过这一番交谈,崔潭也明白了一点,那就是朝鲜只能与大明做这笔交易,否则李氏王朝势必根基不稳,朝鲜子民将会陷入危局! 既然如此,李东阳那头老狐狸,又在谋划着什么呢? 距离他带兵离京,已经快要将近一年了,出海也已有三月之久。 毕竟朝鲜士大夫现在玩的这些东西,那都是大明士大夫玩剩下的罢了。 最后还是汤昊率先缓过劲来,摇了摇头将脑海里面那些想法逐一打消。 崔潭再次轻叹,随后提议道:“既如此,还请中山侯放下官回朝,极力促成此事。” 他没有理由不担心! 不管是于公还是于私,崔潭都要亲自去开京走上这一遭。 “奈何朝政大权皆落入勋旧势力手中,所以李怿大王不仅对他们“赏赉特厚”,还对他们“礼待异常”,如三人退朝后,李怿大王要主动起身,等到他们出门后才能坐下,以示敬意!” 所以,弱小即是原罪,怨不得他人! “区区一个济州马场重要,还是李氏王朝的统治根基重要,想来你朝鲜那些权臣大夫们,应该明白如何取舍吧?” 就算不乱,李氏王朝也会彻底威望丧尽,与天下臣民离心离德,给祸乱埋下隐患! 崔潭若有所思,良久之后才喟然叹道:“中山侯,朝鲜是大明的藩属国,大明亦是朝鲜的宗主国,朝鲜百姓亦是大明皇帝陛下的子民!” 结果现在好了,李氏王朝内部又出现了权臣当道以下犯上的恶劣事件,一旦公之于众,那朝鲜百姓臣民会如何看待这个李氏王朝? 论国力论疆土,朝鲜比得过大明吗? 十个朝鲜加起一起,或许能够比得过吧! 汤昊轻笑道:“毕竟济州归属朝鲜良久,突然间就割让给了大明,没有一个合理的理由,想来他们面子上也过不去。” 方才听闻这崔潭叙述了一下朝鲜政局,汤昊一颗心也沉了起来。 此话一出,崔潭顿时脸色大变,他的家眷妻儿可是还在这济州牧府内! “中山侯这是什么意思?莫非要做出如此下作之事?” 左一刀和汤木领命而去。 不知道现如今的大明朝堂是个什么局势,朱厚照这个小兔崽子又有没有认真听从他的嘱托,老老实实学习张居正的《帝鉴图说》,尽快成长为一名合格的帝王! “想来,你口中这三大臣,也是明事理的聪明人。” 但济州马场一事颇为关键,所以都走到了这一步,汤昊只能将此事彻底敲定落实,这才会率领船队返航。 诚然,大明这么做,确实不太地道,颇有几分“趁火打劫”的嫌疑。 一腔忠诚,满是悲愤。 大明王朝这些年虽然朝政腐败吏治糜烂,文臣缙绅常年把持朝政,但他们到底还是有底线的,只敢糊弄皇帝天子,倒不至于真个摆明车马地去做什么权倾朝野、废立君王的权臣贼子。 他最担心的事情,恰恰就在于此。 “这崔潭回去汇报之后,朝鲜方面肯定会立刻派遣使臣前往我大明询问,这一来一去之间少说也要好几个月!” “谬赞了,谬赞!” “就在同一天,在这些靖国功臣们的要求下,李怿大王被迫废黜糟糠之妻慎氏,将她赶出王宫,并纳靖国功臣尹汝弼之女、朴元宗的外甥女入宫,于今年正式被册封为王妃!” “你们这些朝鲜士大夫不是最讲究一个忠君爱国吗?结果却偏偏做出这种以下犯上的僭越行径,本侯倒是很好奇,届时朝鲜百姓会怎么看待你们这些士大夫,又会怎么看待伱们一直坚守的朝鲜儒学?” “等到此间事了,济州马场归属大明,立刻启航回京!” 换而言之,大明士大夫的手段更加高明,也更擅长于伪装他们那所谓的德行! 片刻之后,汤木和左一刀联袂而来。 没有什么好争论的! 如若大明和朝鲜互换身份,他汤昊敢盯上这座济州马场吗? 正因为朝鲜国力不如大明,而且此刻正处于权力更迭时期,汤昊这才会出手,强行割掉这块肥肉! “只要你朝鲜做出明智的选择,与我大明完成这笔交易,那这一切自然就不会发生。” 崔潭听后哑然失笑。 “勋旧势力擅自废立国主,将其操控为傀儡,自己独掌大权排斥异己,你们说说,我大明日后会不会也有这么一天?” 汤昊背负双手,眺望大明方向,满脸愁容。 “朱厚照啊朱厚照,一切即将步入正轨,你这小子可别让人失望啊!” 今日第二更,读者朋友们多多投票支持,万分感谢! (本章完) ------------ 第204章 阳谋与阴谋! 大明京师。 马文升收到王鏊的汇报后,立刻就主动寻到了刘健商议。 中山侯汤昊在山东的所作所为,其实并不让人意外,毕竟这位中山侯可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 不过对于汤昊出海一事,马文升依旧觉得有些不安,因此主动找到了内阁首辅刘健。 当然,天官大人的资历与威望摆在那里,就算是内阁首辅,那也是刘健亲自登门。 “中山侯出海,此事你怎么看?” 等到刘健坐下后,马文升直接就开了口。 他总觉得这个刘希贤有事情瞒着自己,就比如这汤昊出海一事。 他堂堂大明中山侯,放着锦衣玉食的好日子不过,吃饱了撑的非要出海吗? 要知道,这个年头,出海远行其实危险极大。 马文升虽然么从没有涉足过海洋,三但是他毕竟活得够久够长,所以各方面多多少少也有所涉猎。 “这可是欺君!” 但是他马文升何尝不是被这刘大夏给当成傻子糊弄了? 一时间,天官大人愤怒异常,感受到了赤裸裸的欺骗! 就比如说这出海远行,水道、沙线、沉礁、泥底、石底、水深水浅等等,诸如此类,这是一本很复杂又细致的账,如果掌握不了,就无从在大海中航行,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只会葬身鱼腹! 当年那三宝太监下西洋,一共有二万七千八百多人,每一次船队出海之后,能够回来一大半就不错了,大部分人都是死在了船上,遭遇了各种各样的危机险阻。 不管怎么看,他汤昊就不像是去出海剿倭的,更像是去打仗的! “真是好胆!” 没错,就是欺君,而且还不止一次! 第一次,成化帝索要张辅征安南档案,被刘大夏藏起来不给,谎称弄丢了。 那个时候,马文升正以右副都御史之身,在外总督漕运。 对面的元辅大人选择了沉默,一时间并没有急着开口。 至于刘大夏,他是压根懒得多费口舌。 刘健抿了一口茶水,道:“汤侯先前从刘大夏手中,强行夺走了三宝太监下西洋的资料档案!” 这可是欺君大罪啊! “老夫看他们真是昏了头了,都快忘了谁才是这大明王朝的主人了!” “成化年间,他们就敢如此猖獗!” 刘大夏本人也因此声名鹊起,备受朝野赞誉,直至和他马文升一样,与王恕一起被时人赞为“弘治三君子”。 不可否认,刘健做了这么多年的内阁首辅,自然不是什么简单货色,一语就道出了汤昊强行出海的真正目的。 人亡政息,其人存,则其政举;其人亡,则其政息。 自从土木之后,也就出了一个成化帝而已,试图重新收拢帝王权柄,可惜他最后还是失败了,或者说成化帝在朝时成功了,他以自身帝王心术成功夺回了不少权柄,但随着他一崩,那些权柄自然重新回到了文臣缙绅手中。 “不过以当日汤侯即便无诏调兵也要包围刘大夏府邸不难看出,此事极有可能是真的,而刘大夏藏匿起来的郑和下西洋档案,也落到了咱们这位中山侯手中!” 也就是说,刘大夏不但哄骗了天下人,甚至包括成化帝在内,他还以此事邀名,平白搏了个君子美名! “庶子安敢如此?!” 马文升冷冷地瞪了刘健一眼,随后重重地茶杯放在了案桌上面。 你这样做,不是把成化帝当成傻子糊弄吗? “这个刘大夏竟然敢欺君!” 当年他听说此事,还盛赞这刘大夏是位难得的正直贤才,为了家国百姓不顾己身,堪称当世真君子也! 马文升厉声呵斥道,显然气得不轻。 刘健语气平静,试图将话题重新引到汤昊身上。 这第二次,成化帝索要郑和下西洋档案,还是这個刘大夏将其藏匿起来,最后被逼得没办法,他还高喊什么家国大义,为了避免靡费钱粮加重百姓负担,直接将这些珍贵资料给当场付之一炬! 当时,所有人都以为刘大夏是真烧毁了郑和下西洋的珍贵档案资料,连成化帝也是如此,最后索性不再提及此事,也懒得追究这刘大夏。 此话一出,马文升更是惊怒交加。 刘健闻言波澜不惊,如同一汪潭水般深不可测。 “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话,汤侯这是准备重启郑和下西洋旧事,他之所以要亲自带兵走上一遭,就是为了印证郑和所遗留的档案资料,为日后水师正式出海积攒经验。” 刘健面容平静,沉声提醒道:“老大人,此事只是我的猜测罢了,是真是假唯有汤侯和刘大夏二人才清楚。” 文臣缙绅猖獗跋扈,这又不是什么新鲜的事情了。 “仔细说说!”马文升紧追不放。 见此情形,马文升顿时怒斥道:“刘希贤,你是不是又瞒着老夫什么事情?” “老大人多虑了!”刘健闻言不喜不怒地开口道,“此事我也是只是有些猜测罢了。” 当遭遇海上风暴的时候,海路、封船、乘船人三者怎样做到高度一致的配合,才能摆脱危险,逃离困境,避免船毁人亡的悲剧发生,这些那位中山侯知道吗? 既然如此,那这汤昊为什么还要打着剿倭的名义,强行出海? 密信之中,王鏊针对此事也提出了怀疑,这位中山侯走的时候可是搜刮走了整个备倭都司所有可以动用的战船,甚至还带上了那些倭寇船只! 刘健端坐不动,道:“此次汤侯打着剿倭名义出海,自然不单单是为了剿倭那么简单。” “老大人,说正事吧!” 不只是针对官员缙绅,于帝王而言更是如此。 刘大夏其人如何,于国有何功绩,生平有何功过,这与他刘健没有丝毫关系,自有后世评说! 忠君不忠君,那倒是另外一回事情。 然而谁都没有想到,这个所谓的“当世真君子”,压根就没有烧毁郑和下西洋档案,而是使了个什么障眼法,悄悄将这些珍贵档案给藏匿了起来! “说的更直白一些,汤侯此刻率领的船队,就是水师出海的先遣队!” “我大明东海之畔,即有朝鲜、倭国和琉球三国,三国都是毗邻大海,因地制宜造船技艺颇为高超,汤侯此次出海只需要实地论证一番,就可以结合郑和遗留档案绘制出一条详细可行的实用海图,再顺便从这三国带回来一些精通水性的青壮和匠师归国,以此重建大明水师和各大船厂,那么此事也就成了……” 马文升在一旁听得心惊肉跳,以他的阅历见识,瞬间就可以确定,刘健此刻所说极有可能就是事实! 那也就意味着,汤昊和皇帝陛下这是想要开海解禁,重启下西洋之事啊! “此事……绝不可为!” 马文升神情凝重地开口道。 几乎不用考虑,哪怕是他马文升,都坚决不能同意此事。 这背后的利益牵扯也好,国朝大政也罢,都不会允许有人试图开海解禁! 刘健肃容以对,持同样态度。 “嗯,自然是不成的。” “现在整个大明上下,都不会允许他们这样做!” 有些事情,不是想想就能做的。 诚然,因为朝廷执行严格的海禁措施,致使大明水师被忽略搁置日益糜烂,致使沿海百姓无以为生计民不聊生…… 诚然,海洋贸易利润惊人,前宋王朝以半壁江山对抗女真蒙古百年之久,皆是仰仗这海洋贸易之利润…… 诚然,郑和那“欲国家富强,不可置海洋于不顾,财富取之海洋,危险亦来自海上……”的思想主张,也并非没有几分道理…… 但是,那又如何呢? 从国政大局出发,执行海禁,势在必行。 哪怕是永乐年间的郑和下西洋,那也不过是官方行为罢了,跟平民老百姓没有丝毫关系! 这些百姓子民,就应当老老实实地在乡野田间耕田种地,安分守己地为大明产出粮食,而不是什么为了商贸利益而纷纷蜂拥奔向大海! 到时候青壮劳力全都见到出海有利可图,全都不顾一切地奔向大海,那谁来耕田种地呢? 重视农桑,这是自古以来当权者的第一要务,也是华夏之所以能够绵延千年的根本原因! 国家大事,钱粮二字。 仅仅有钱同样不够,粮食才是根本! 没有粮食,就算有再多的银钱,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所以,大明要执行海禁国策,大明不需要黔首愚民知道海洋贸易之巨利,只需要百姓子民安安心心地在乡野田间耕田种地! “现在我真正担心的,是中山侯口中的那座石见银矿!” 刘健眉头紧锁,沉声开口道:“一旦此事探查出来为真,那届时士绅缙绅就会望风而动,就算我们也阻拦不得,他们鼓动怂恿朝廷插手倭国内政,抢占这座巨型银矿!” 马文升闻言一怔,然后便不禁黯然摇头。 他当然明白刘健在担忧什么。 士绅缙绅的贪婪,远远超出常人想象。 侵占国利还不够,还要盘剥剥削百姓,凡是任何有利可图的地方,就绝不会少了士绅缙绅! 一旦那座石见银矿确认藏银上亿,就算中山侯汤昊和皇帝陛下不开口,也会有着不计其数的士绅缙绅在暗中鼓动怂恿,试图霸占这巨型银矿,然后从里面分一杯羹! 这才是真正棘手的地方! 因为哪怕是他们二人,一位执掌吏部大权的天官大人,一位执掌内阁权柄的元辅大人,同样是阻止不得,不然他们就是与天下士绅缙绅作对! 一念至此,马文升就忍不住冷笑连连。 “咱们这位中山侯,还真是好手段!” “先利用倭国使团一事,放出石见银矿这个消息,引诱士绅缙绅前去验证!” “他自己则是率军先行一步出海,积攒经验打通航路,到时候就算那石见银矿当真藏银上亿,士绅缙绅想要从中分一杯羹,就绕不过他这位中山侯,更何况他如今还执掌着京军兵权!” 马文升越说越激动,直至一巴掌拍在了案桌上面。 “这个匹夫,真是可恶!” 刘健见状哑然失笑,也是无言以对。 事实上,就算他们知道了汤昊的全部谋划,那又能如何呢? 这就是一个阳谋,利用士绅缙绅的贪婪之心,推动大明航海业的发展! 谁要是在这个节骨眼上阻碍士绅缙绅奔向那座石见银矿,谁就会被这些贪婪之徒给撕成碎片,哪怕是他们这两位朝堂重臣业不行! “没办法,拦不住的!” 刘健重重地叹了口气。 “现在只能寄希望于那座石见银矿不是真的,只是汤侯故意放出来的一个诱饵罢了。” 马文升听到这话,只是嗤笑了一声。 “真的假的重要吗?” “只要那座石见银矿存在,士绅缙绅就绝不会放弃!” “天知道这银矿是不是藏银上亿?可它毕竟就在那里啊,那就是一座银山啊!” 刘健沉默了,随后喟然长叹。 与此同时,密室之中。 李东阳看着眼前之人,强行挤出来了一个笑容。 事实上,他那夹杂在骨子深处中的厌恶之色,却是怎么都掩盖不了的。 来人对此也丝毫不以为意,毕竟相比于这些细枝末节,他更在乎李东阳所提出的谋划。 “李学士,传闻你卧病在床,命不久矣,怎么看起来倒是精神抖擞,不似病重啊!” “怎么?李学士这是故意在欺君吗?” 好大一个罪名! 一来就是个下马威吗? 李东阳摇了摇头,咳嗽了几声后,这才沙哑着声音回答道。 “何必如此?” “你既然愿意冒险前来,那就至少证明你也动了这个心思,何必在此动用这些小把戏?” 来人沉默片刻,随后冷笑着点了点头。 “好!” “那你说说,怎么弄死那个莽夫?” 李东阳咳嗽个不停,听得来人一阵厌烦。 但他终究是忍住了,静静地等待着李东阳的下文。 终于,在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烈咳嗽之后,李东阳这才幽幽开了口。 “想来,你也应该清楚,现在是我们动手的最佳时机。” “因为只要那莽夫在朝一日,陛下就会无条件地支持维护他,所以我们根本就没有动手的机会!” “哪怕是这个莽夫率军离京了,但是他身边还有锦衣卫跟着,他与陛下之间随时可以互通有无,也根本就不能动手!” “现在,时机到了!” 李东阳脸色苍白,却露出了一抹病态的殷红,似乎是因为兴奋激动! “那莽夫率军出海已有月余,茫茫大海之上,就算锦衣卫传讯也需要耗时良久,足够我们完成所有计划了!” 来人听到这话,深深地看了李东阳一眼。 这个病秧子,倒真是一条毒蛇! 先前被那中山侯汤昊给打压得无比凄惨,原本如日中天的湖广乡党也直接被汤昊打击到元气大伤,就连他李东阳这个文渊阁大学士也不得不暂时离开朝堂,以养病为由蜷缩在家里。 但是,那都是些表象罢了。 这条毒蛇只是暂时蛰伏了起来,一直在阴影深处死死地盯着中山侯汤昊,只要汤昊露出了破绽,他就会瞬间发动致命一击,锋利獠牙狠狠贯穿其胸口,要了汤昊的性命! “李学士,计将安出?” “伱方才也说过了,陛下对这位中山侯可是无比信任!” “既然如此,就算中山侯与陛下之间短暂失去联系,可这些许时间,又够我们干什么呢?” “呵!”李东阳冷笑道,“足够了!” “他汤昊凭什么敢横行无忌,肆意妄为?” “这一点,你想过没有?” 来人听到这话,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还不是因为汤昊救了陛下的性命,所以陛下无比信任这个该死的莽夫! “不只是陛下的信任!” 李东阳沉声道:“他汤昊真正可以威压百官震慑朝堂,是因为他现在手里面握着的京军兵权!” “没有兵权在手,他汤昊再如何得陛下信任,文臣缙绅也不会把他当回事情!” “偏偏就是这兵权,给了这贼子无尽底气,也让文臣缙绅对其投鼠忌器!” 京军兵权! 一语惊醒梦中人! 来人立刻就反应了过来,双眼也闪过了一抹兴奋。 不过紧接着,他又冷静地摇了摇头。 “不行!” “陛下对京军无比重视!” “此外,现任兵部尚书许进,又是这中山侯的人,你想要趁机夺走京军兵权,根本就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李东阳擦拭了一下嘴角,幽幽开口道:“换一个兵部尚书,不就行了吗?” 此话一出,饶是来人也不由满脸骇然,难以置信地看着李东阳。 “兵部尚书可是执掌天下戎政的大司马,又岂非儿戏,是你想换就能换的吗?” “呵呵,那就要看各自的手段了。” 李东阳目光深邃。 “刘大夏之所以被换掉,是因为他主动开口致仕,陛下顺水推舟,所以将其换掉了。” 说到这儿,李东阳也很是愤懑! 当日那刘大夏就是愚蠢,非要主动开这个口! 如果他不开口,无论皇帝如何逼迫,也不会堂而皇之地革除一位兵部尚书,这是犯忌讳的事情! “许进当然不会主动开这个口,但是想要换掉一位兵部尚书,也并不是不可能!” “这么多年来,文臣缙绅把持朝政,早就形成了一套既定的与朝堂运转规则,陛下可以不遵守,那个莽夫也可以不遵守,但是他许进却偏偏要遵守!” “只要许进一走,夺回兵部尚书这个位置,他汤昊就是无根浮萍了!” 来人深吸了一口气,犹豫再三后,还是狠狠地点了点头。 “那就依你所言!” (本章完) ------------ 第205章 血洗对马岛! 夜幕下,对马岛。 汤昊看着这略显繁华的岛屿,也算是明白了什么叫做“得天独厚”。 偏偏因为其特殊的地理位置,却是成了倭寇盘踞的天然据点。 此地是朝鲜半岛交通的门户,也是日本列岛和朝鲜半岛之间的踏脚石。 对马宗氏世世代代统治对马,郡守以下土官都由岛主差任,但是宗氏地方政权仍然听命于中央幕府的,另一方面,因为对马岛农田不多,所以宗氏一向跟朝鲜半岛进行贸易。 然而随着幕府掌控力下降,倭国各地大名纷纷盯上了这海洋贸易,所以倭寇浪人大大增加,齐齐聚集在这对马岛,甚至以此地为巢穴,出发劫掠朝鲜和大明沿海地区。 这对马宗氏就算没有参与其中,但也承担着这条利益输送网络中的中间商角色。 因此,当汤昊率领船队浩浩荡荡地抵达对马岛后,直接下了屠杀令。 此战汤昊带上了所有战兵,共计四千人,并未在济州岛留下人手,因为没有这个必要。 “侯爷,几乎全都杀光了!” 更何况这些倭寇不习战阵,不知配合作战,面对京军战兵的结阵绞杀,更是难以抵御,纷纷倒在了血泊之中,连死都不知道是为什么。 不过京军战兵已经吃过了一次这倭寇箭矢的苦头,哪里还会吃第二次,配合着盾兵在前面推进,京军战兵也动用这些倭寇和弓展开了反击,双方互相对射,宗氏死伤惨重! 直到中山侯一马当先地冲入了倭寇阵型之中,这场实力悬殊的战斗也宣布进入了尾声。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天边渐渐泛起了鱼肚白。 没有什么好说的,直接屠了便是! 汤昊坐在椅子上面,提刀走下了战船。 倭寇们哪里见过这般血腥可怖的狠人,瞬间就被杀破了胆,求生本能驱使着他们疯狂逃窜,试图逃离此地。 毕竟这“三岛倭寇”在大明前中期,那可是出了名的烧杀劫掠无恶不作,几乎就是袭扰大明的主要倭寇团体。 汤木和左一刀没有丝毫犹豫,当即安排起了战斗。 所以,一场场的厮杀征战,正是让这些儿郎蜕变成为一名名合格战兵的最好历练方式! 伴随着大明战兵的血腥屠戮与疯狂推进,这座由五个大小岛屿组成的对马岛,迎来了一场血腥大清洗! “告诉一刀,带人认真清扫一遍这附近岛屿,还是一样的原则!” 大不了,直接带兵打下来就是了。 毕竟弓箭在倭国可是稀罕事,毫无疑问的战略军备,寻常倭寇自然也用不起,也就一些所谓的大名(村长)才有这个实力,斥重金给自己家族武士配备上一些,作为家族底蕴。 “今日之战,除老弱妇孺外,所有青壮男丁,一个不留!” 汤木眉头一挑,也没有过多在意。 此话一出,三军哗然! 杀得兴起的中山侯爷,下手丝毫就没有手软的意思,手中宝刀削铁如泥,每一击都能带走一个倭寇的命令,并且大多都是头颅翻飞,甚至是直接被当场劈成了两半! 这世界上,从来就没有什么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情,只用享受不用付出! 对马岛能够沦为倭寇盘踞的巢穴,那整个岛屿上面,就没有一个无辜之人! “侯爷,青壮男丁是杀光了,那些老弱妇孺可怎么办?” 相比于在济州岛上百无聊赖地等待消息,汤昊还是更喜欢屠戮倭寇! 直到抵达最后的主岛,也就是对马宗氏所在地,遭遇到了宗氏正规军的有力抵抗。 汤木随即匆匆赶了过来,浑身是血,满脸疲惫,不过神情很是振奋。 “另,若有反抗之人,格杀勿论,不必留手!” 青壮男丁一个不留! 老弱妇孺可以活命! 该讲的,他都已经全部讲给崔潭听了,但凡朝鲜君臣识趣一些,都不会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情。 一时间,整个主岛哀嚎遍野,大明战兵在击溃宗氏正规军后,也对整个岛屿展开了血腥屠戮。 常阔海则是带着亲兵,跟随着汤昊身旁,对着冲杀而来的倭寇展开了血腥屠戮! 如果这是一场海战,汤昊可能还会犹豫一二,考虑到手底下战兵的伤亡问题,不会如此大张旗鼓地展开进攻。 得益于出海两次针对倭寇的作战,京军战兵已经熟悉了这些倭寇杂碎的虚实。 但,这是在陆地上面! 大明战兵,陆地无敌,就算现在还不是,将来也必须是! “三岛倭寇”之名,可不是什么轻飘飘一个名号,而是建立在朝鲜和大明无数百姓被凌虐致死的基础之上得来的。 这是自家侯爷的命令! 伴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惨叫声与哀嚎声渐渐平息。 自家侯爷说了一个不留,那就必须一个不留! 汤昊闻言点了点头,对这两个得力助手的办事效率还是十分满意的。 一样的原则?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趁乱逃了一些,躲藏在其他小岛上面,一刀带人去追了!” 要论单体作战,三個倭寇都不一定是一个京军战兵的对手! 他们追随自家侯爷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见到他下达这般残酷的命令! 所有青壮男丁一个不留,赶尽杀绝啊这是! 青壮男丁一个不留! 老弱妇孺可以活命! 不过这所谓的“正规军”,其实也就是配备了一些弓箭罢了。 所以,不要说什么这里面有不少无辜倭国子民,他们并没有出海参与劫掠之举,他们也没有杀害朝鲜和大明的沿海百姓。 不过就是他们手中的箭矢杀伤力大了一些,仅此而已。 但是,这就跟那些贪官污吏的家眷是一个道理,依靠着贪官污吏的贪腐受贿之举,他们享受到了本该不属于自身的优渥待遇,那就应该要为此付出代价! 汤昊坐在宗氏大宅门前的阶梯上面,自顾自地擦拭着手中宝刀。 汤木问出了一个很现实的问题,或者说一个有些残酷的问题。 这些老弱妇孺,倒是不太好解决。 毕竟青壮男丁全都死光了,留下这些老弱妇孺,要么被其他势力给吞并,要么就是直接被屠戮。 “直接扔在这儿,其实也可以,毕竟不用我们亲自动手。” 汤木试探性地开口道。 说实话,屠戮这些倭寇男丁,确实没什么好说的,有一个算一个,杀光诛尽就是了。 但是真要大家对着老弱妇孺挥刀,儿郎们心里面多少都会犹豫,这样是不是会太过残暴不仁了。 汤昊闻言抬头扫了这家伙一眼,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问了他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汤木,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我们此刻面对的是蒙古部落呢?” “你出身将门,自然也应该清楚,蒙古人自幼练习骑射,半大孩子都可以策马奔腾射术高超,而且老弱妇孺皆是如此,对吧?” “比如我们现在杀光了一个蒙古部落的所有青壮,等同于是彻底摧毁了这个部落的有生力量,然后我们心存善念选择风放过这些老弱妇孺,那用不了几年这些孩子就又会变成青壮,变成对我大明恨之入骨的蒙古主力,再次南下劫掠屠戮我大明子民,这是你想要看到的吗?” 这不是什么假设,本身就是事实。 蒙古人号称马背上的民族,自幼练习骑射,这是他们安身立命的根基。 一旦孩子长到了十三四岁,就会跟着部落勇士外出打猎甚至是南下劫掠,并且对此习以为常。 汤木脸色一阵阴晴不定,最后还是沉默着点了点头。 “侯爷,是我妇人之仁了!” “我这就让兄弟们动手……” “不用!”汤昊摇了摇头,“我说的是蒙古人,而他们是倭国人,我只是希望你记住,什么时候该心存善念,什么时候必须要心狠手辣!” “老弱妇孺也是有区别的,老弱就留在这儿吧,任由他们自生自灭,妇孺全部带走,带回济州岛去,赏赐给那些听话的牧胡!” 此话一出,汤木身子一颤,随即领命而去。 自家侯爷的心狠手辣,还是超出了他的想象! 又过了整整一日,左一刀这才清洗干净了附近,率人返回汇合。 而汤木也带着京军战兵,搜刮完了对马岛上所有的钱粮,并且按照汤昊的将这些青壮倭寇的脑袋全部砍下来,将他们的尸体全部堆积成山,脑袋一排排地放在了最上面,筑成了血腥残暴的……京观! 京观一旁,还有留言。 “再有倭寇出海劫掠,死!” 血洗了整个对马岛后,汤昊再次率军回到了济州岛。 济州马场里面那些牧胡,对于这些突然抵达并且接管马场的大明战兵,那是既惧又怕。 毕竟他们真正的主人,昔年盛极一时的元朝,可就是被这个大明给取而代之,彻底赶出了中原! 所以,面对这些杀气腾腾的战兵,没人不会害怕,更何况双方立场本就对立。 汤昊命人召集了所有这牧胡,看着这些形同乞丐一样的可怜家伙,也是忍不住心生怜悯。 说到底,不管是元朝还是大明,底层百姓的日子,其实还是那样,得过且过,硬着头皮过。 要是真过不下去了,那就会揭竿而起聚众造反,一起推翻这个狗日的世道! 汤昊也懒得跟这些牧胡废话,挑选了十个老实巴交的牧胡做马场管事,然后安排他们分发刚刚从对马岛带回来的妇孺。 这些牧胡大多都是打了一辈子光棍的穷光蛋,别说娶媳妇了,他们连女人的手都没有摸过。 现在这些大明战兵不但没有杀他们,还给他们发老婆孩子,直接就引起了轩然大波。 一时间,大明战兵这种主动示好的行为,瞬间消融了双方之间潜藏的矛盾和隐患,至少有了可以接触的前提。 汤昊看着这些喜气洋洋的牧胡,只强调了几句话。 “其一,这济州马场,日后是我大明的马场,不再是朝鲜的,这一点你们要记清楚!” 这第一句话,直接就定下了基调,以后这座济州马场,当属于大明天朝! 一众牧胡面面相觑,鸦雀无声,对此没有丝毫感觉。 事实上,当年元朝的时候,朝廷和朝鲜之间就互相争抢过这马场好几次,甚至还爆发过牧胡不满朝鲜暴虐统治反抗杀官的事情。 现在马场又换了个主人,他们确实是没什么好想的,早就已经习惯了。 “其二,我大明崇尚宽仁,因此不会欺压凌虐你们,你们只需要尽职尽责地养好战马即可,如若表现突出还可以得到钱粮嘉奖,但若是谁敢敷衍了事混日子,本侯也绝不会手下留情!” 这第二句话,倒是让牧胡们很是意外。 赏罚分明,好像这位大明中山侯的确不太一样。 要是把马给喂养好了,还能得到钱粮嘉奖,这可是他们先前从未有过的优厚待遇啊! “其三,你们的媳妇儿孩子,还有伱们以后可以享受的优渥待遇,那都是我大明天朝赏赐给你们的,因为你们也是我大明天朝的百姓子民,不是什么卑贱奴隶,所以本侯希望你们能够自发地拥护大明,一同做好这马场工作,否则一旦马场重归朝鲜,那你们就会失去一切!” 这第三句话,就是十分明显的利益捆绑了。 汤昊就是要利用利益将降服这些牧胡,不求他们对大明有多么忠诚,事实上也根本不可能会有什么忠诚可言,只需要让他们清晰地认识到,济州马场归属大明的时候,他们才会有好日子过,他们才能够有好日子过,那为了自身利益,他们自然就会自发拥护大明,跟朝鲜对抗了。 当年元朝期间,这济州牧胡就曾经多次发动暴乱,甚至还出现过袭杀朝鲜官员的恶劣事件,足以见得朝鲜在此地的统治是多么不得人心! 正因为如此,大明才好趁虚而入。 一众牧胡们面面相觑,全都下意识地看向了身边的新媳妇儿和便宜儿子,随后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倒不是说什么,他们真个听进去了汤昊这些收买人心的话语,而是他们想要保住眼前得到的这一切! 毕竟,朝鲜可不会给他们发媳妇儿孩子啊! 朝鲜王京! 崔潭一抵达京城,就立刻去求见了三大臣之一的成希颜。 这位现任正二品正宪大夫、刑曹判书,乃是中宗反正的主脑人物,被策为一等靖国功臣,排名仅次于朴元宗。 而且,相比于朴元宗这个旧勋,成希颜可是士族出身。 同为士族出身的崔潭,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先行求见这位权臣。 至于为什么不直接进宫面见李怿大王,且不说他崔潭能不能顺利地见到李怿大王,就算真见到了告诉了这位大王,那又有什么用呢? 国家大政皆是出自朴元宗、成希颜、柳顺汀这三大臣之手,所谓的朝鲜大王不过是他们三人的傀儡罢了! 真正能够做决定的人,不是李怿这位朝鲜大王,而是朴元宗、成希颜、柳顺汀这三大臣! 再者崔潭要是真这么做了,反倒是会引起三大臣的不满,说不定还会给自己招惹来横祸! 因此崔潭明智地选择求见成希颜,双方甫一见面,崔潭一开口就吓得成希颜差点跳起来。 “你说什么?” “大明派兵攻占我济州马场?” “大人明鉴,正是如此!”崔潭不卑不亢地叙述清楚了前因后果。 成希颜听后满脸愕然之色,随后脸色逐渐变得苍白了起来。 他不是不了解大明,而是太过了解大明了。 因为成希颜曾经多次出使大明,对大明朝政局势十分了解,整个朝鲜都无人能出其右! 正因为如此,成希颜才明白,大明突然对济州马场动手,分明就是那位正德皇帝的意思! 毕竟大明那些文臣缙绅,吃饱了撑的才会不远万里地觊觎济州马场,大明内陆马场牧场多如牛毛,足够他们贪腐受贿的了! 一想到这儿,成希颜立刻就下令道:“随我入宫,面见大王和其余二位!” “此事关乎到我朝鲜大局,你一定知无不言,绝不可有任何隐瞒!” 崔潭听到这话急忙点了点头,心中也暗自松了口气。 如此一来,他倒是不必承担什么责任了。 很快朝鲜王宫之中,大王李怿和三大臣朴元宗、成希颜、柳顺汀聚集在一起,静静地听着崔潭叙述前因后果。 崔潭当真是知无不言,包括他与大明中山侯对话的那些内容,全都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当然,关乎到李怿那部分不敬的话语,自然是被悄然抹去了。 朝鲜大王和三大臣听完这些后,个个脸色苍白眉头紧锁。 李怿更是被吓得面无血色,惊慌失措地开口道:“这可如何是好啊?大明可是宗主国,若是那正德皇帝铁了心不给本王册封,那本王岂不是名不正言不顺,就是个笑话了吗?” 因为儒学的大行其道,致使朝鲜士大夫极重礼法,而李怿上位一事本就不符合礼法,若是再不能得到大明宗主国的认可,那朝鲜士大夫们自然不可能会接受他这位新王! 所以,大明这是在掐着朝鲜的脖子,逼迫他们割让济州马场! (本章完) ------------ 第206章 朝鲜服软 “这个中山侯,什么来头?” 朝鲜王朝现任第一权臣,朴元宗。 他是旧勋势力的代表人物,更是中宗反正的一等靖国功臣,位列成希颜之上。 朴元宗看向了成希颜,现在唯有成希颜了解大明王朝的实情。 事实上,正德二年,朝鲜反正之后,成希颜还曾经出使大明,向大明宗主国请求册封李怿为国王的诰命,但并没有成功。 成希颜无奈返回朝鲜,起初朝鲜君臣还以为大明是因为朝鲜擅自废黜君王,所以才不同意册封李怿,然而直到此刻他们才明白,问题竟然出在济州马场上面,大明王朝这是想要趁火打劫啊! “据闻这位大明中山侯,原本只是一个勋卫,偶然间救下了正德皇帝一命,因此得以承袭其先祖爵位,并且深受正德皇帝的器重信任。” 成希颜皱着眉头开口道,脸色很是难看。 听到他这话,朴元宗和柳顺汀也变了脸色。 换而言之,这位大明中山侯代表的是大明皇帝,想要侵占济州马场之人,同样是大明皇帝! 大明皇帝想要济州马场,这才是真正麻烦的地方! 毕竟大明是朝鲜的宗主国,而且现在还掐着册封李怿一事不允,朝鲜为了顾全大局,恐怕只能割肉自保了! “要是大明天朝派遣天使前来追查燕山君的事情,你我等人当如何?” “这一来我们根本就没有反抗的实力,大明虽然逐渐没落衰亡,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也不是我朝鲜可以抗衡的。” 大明王朝如果真派出什么天使来追查,那自然是瞒不住的,到时候麻烦可就真的大了! 一时间,君臣四人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君臣四人再商量了一下具体事宜,大致拿出了一个应对章程。 “真正想要济州马场之人,正是大明中山侯和大明皇帝这对野心勃勃的君臣,而大明士大夫们并不知情!” 李怿、朴元宗和柳顺汀三人连连点头,对此自无不可。 正当这个时候,先前一直沉默的崔潭突然开了口。 只要大明士大夫出手,那大明皇帝的野心就会被压制得死死的,成不了气候。 “大王,三位大人,不如顺了天朝之意吧!” 成希颜捋了捋白须,主动请缨前去大明解决此事。 然而正当这个时候,却有人匆匆前来禀报,赫然正是大明中山侯血洗了整个对马岛一事。 “这个大明中山侯,真是好狠辣的手段!” 朴元宗听到这话嗤笑了一声,正准备开口反驳,成希颜却是先他一步,提出了某种假设。 “我会亲自出使大明,挑起大明君臣内斗,以此拖延此事。” 不但他死了,他那些子嗣全都被杀了个干干净净! 这倒是个不错的办法。 如果不是当年太祖一再请求归顺大明宗主国,得到了大明宗主国的册封,并且亲赐国号“朝鲜”,李氏王朝根本就没有什么合法性可言,也根本不会得到士大夫的认可。 先前还信心满满的君臣四人,听到这个消息后,却是被骇得头皮发麻! “崔潭这话很有意思。” “这样一来,不过就是损失些战马罢了,一时荣辱算不了什么。” 大明皇帝与大明士大夫离心离德,迫切地想要摆脱大明士大夫的控制,因此才会出现大明中山侯强占济州马场的事情。 说得直白一点,大明王朝如今的朝堂政局,比之朝鲜朝政还要混乱一些。 “二来大明那对野心勃勃的君臣,只是想要济州马场,想要济州战马,至于济州岛他们反倒是不在乎,特意提出依旧归于我朝治下,济州牧一样存在,以此掩耳盗铃。” 这些话虽然说得难听,但也是不争的事实。 此话一出,李怿等人顿时眼前一亮。 “血洗整个对马岛!” “还将尸体铸成京观!” 燕山君那一脉已经死得干干净净了,连根野草都没有剩下。 “换句话说,这其实是我们抗争的机会,可以立刻派遣使臣前往大明,递交国书质问此事,届时大明皇帝根本就瞒不住,大明士大夫也不会任由他胡作非为,破坏两国邦交!” 他李怿要是拿不到大明宗主国的册封诰命,那就跟个笑话没什么区别! “诰命为重啊!” 李怿道出了最坏的可能,直接让三大臣全都沉默了。 李怿此刻很是惊惶,他倒是不在乎什么狗屁威望,毕竟他这个朝鲜大王就是白捡来的,就是三大臣拥立的傀儡,本来就没有什么威望! 他现在更加担心自己的王位,或者说担心李氏王朝统治的根基! 李氏王朝是谋朝篡位,代高丽立国,这本身就不符合朝鲜士大夫忠君爱国的理念。 自那以后,朝鲜历代大王都会请求大明宗主国的册封,以此来证明自己上位治国的合法性。 柳顺汀忍不住感慨了一句。 “汤昊那边,能拖就拖!” 这其实就是大明皇帝的无奈之举,不然大明境内那么多的马场牧场,他朱厚照吃饱了撑的才会惦记这么一个海外马场,以此给自己麾下战兵提供优质战马! 要知道,现在的大明王朝,权力可是掌控在大明士大夫手中! 不过是一个大明中山侯,就逼迫得整個朝鲜低头俯首,传出去他们君臣四人还有什么威望可言? 燕山君,已经死了! 但朴元宗对此很是愤怒,不但反对就这般乖乖割让济州马场,甚至还想直接出兵济州岛,教训一下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大明中山侯! “那汤昊不过是带了四千战兵,就要强行侵占我济州马场,这世上哪有这般蛮横无理的要求?” 三大臣既然敢拨乱反正,那没一个是简单人物,又岂会斩草不除根,平白给自己留下祸患。 朴元宗怒斥道:“就算他汤昊背后站着大明皇帝,难道我们就这样乖乖地交出济州马场吗?天下士人会怎么看待朝廷,朝廷还有什么威望可言?” “呵!”朴元宗冷笑道,“他这是杀鸡儆猴呢!” “若是我朝不同意其请求,他汤昊是不是也要血洗我朝鲜?真是无法无天!” 诚然,对马岛确实是倭寇盘踞之地,但名义上归属于倭国,乃是倭国的疆土。 这大明中山侯打着剿倭之名,直接强行攻打对马岛,还酷烈无比地血洗了整个对马岛,丝毫不顾什么邦交往来,端得是个无法无天,恣意妄为! 他这哪是什么剿匪,分明就是杀给朝鲜看的! 成希颜叹了口气。 “我会立刻动身前去大明!” “至于汤昊那边,崔潭你立刻返回济州岛,暂且受制于那汤昊!” “在我回来之前,不管这汤昊想做什么,只要不是太过分,都随他去吧!” 还是那句话,一时荣辱算不了什么,顾全大局才是最重要的。 议事结束后,三大臣和崔潭匆匆离去。 而李怿则是面容平静地坐在王位上面,眼神中不断闪烁着精光,不复先前那副懦弱不堪的模样。 大明王朝内部生乱,皇帝与文臣缙绅离心离德,正在争权夺利。 那朝鲜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李怿即将成年,哪里甘心一直受制于这三大臣,做个提线木偶傀儡大王? “济州马场。” “大明中山侯!” “这是不是一个机会呢?” 李怿目光闪烁,陷入了沉思之中。 崔潭则一路疾行,再次回到了济州岛。 等他这位济州牧回到自己治地后,却惊讶地发现济州岛变得颇为陌生了。 一座座堡垒拔地而起,几乎将整个济州马场都给圈了起来。 此外沿海之地,尤其是朝鲜通往济州岛这个方向,大明战兵还在此修筑了大量防御工事,分明就是防备朝鲜出兵。 崔潭越看越心惊,对这汤昊也是心生惧意。 二人再次会面,崔潭假称三大臣不同意,试图以此拖延时间,给成希颜前去大明抗争的机会。 但汤昊只是扫了这家伙一眼,然后淡笑着戳破了朝鲜方面的应对安排。 “你们应该是准备派人去大明,想要利用两国邦交,逼迫陛下召回本侯,是吧?” 崔潭闻言身子一颤,默默地低下了头。 “这个办法确实不错。” “我大明内部生乱,确实是你朝鲜的大好机会。” 汤昊自顾自地开口道:“不过你们忽略了一点,那就是本侯的耐心有限!” “回去告诉你们的李怿大王,以及那劳什子三大臣,若是不给出一个明确答复,本侯会亲自去往你朝鲜王京,追查燕山君莫名死亡一案,然后将其真相公之于众,听明白了吗?” 崔潭豁然抬头,难以置信地看向汤昊。 他这一手,等同于是直接打到了朝鲜君臣的要害上面! 成希颜想要拖延时间,这确实是应对眼下局势的最好策略。 但是他忽略了重要的一点,那就是他根本不了解汤昊,不知道这是个无法无天的莽夫! 崔潭无奈之下,只能再次充当信使的责任,匆匆赶回了王京。 此刻成希颜已经动身赶去大明,李怿与朴元宗、柳顺汀听到汤昊的答复后,顿时怒不可遏。 他们好歹也是执掌一国大权的帝王将相,何时被一个外来人如此欺辱过? 然而面对大明中山侯的威胁,却没人可以做到无视。 毕竟,把柄落到了人家手中,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哪怕是朴元宗,怒骂发泄一通后,也只能规劝李怿下旨,先行稳住这个大明中山侯。 偏偏一向配合的李怿,却在此刻发起了小脾气,脸色阴沉地端坐在那儿,就是不肯下旨,割让济州马场给大明。 “大王,一时荣辱算不了什么!” 柳顺汀出言规劝道。 “只要希颜成功了,那明廷就会召回这个汤昊,届时济州马场依旧还是我朝鲜的……” “那本王算什么?”李怿咆哮道,“区区一个大明中山侯,就可以威逼本王对他俯首听命,本王还有什么威望可言?” 你本来就没有什么威望! 崔潭在心中嘟囔道,压根不敢吭声。 柳顺汀同样很是无奈,只能扭头看向了第一权臣朴元宗。 后者也不废话,直接开了口。 “下旨吧,大王!” 没有一句废话,直接命令李怿下旨。 这就是第一权臣的威势! 这一次,李怿倒是乖乖听命了。 此事结束,朴元宗和柳顺汀各自散去。 李怿面容阴沉地看着这两位大臣,眼睛里面闪烁着寒光。 方才他故意那么一闹腾,看似是在发脾气,实则是为了试探一二。 结果表明,他这位朝鲜大王,还真是没有什么分量。 他的意见无人在意,他的荣辱更无人关心! 经过此事,李怿更加坚定了铲除这三大臣的决心! 这三个国贼在朝一日,他李怿就永远是这三人的提线木偶,毫无任何权势地位可言,更不可能亲政国事! 拿到了盖有朝鲜大王印章的正式文书,崔潭当即赶回济州马场。 汤昊摊开文书一看,然后打发走了崔潭,直接将其扔给了汤木。 “汤木,此间事了,我要先回京一趟。” “伱率三千战兵留守济州马场,等候我的消息。” 汤木闻言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作为汤昊手底下的第一心腹,也是汤昊最为器重信任的人,他自然要在这个时候站出来,为自家侯爷分忧解难。 汤昊拍了拍他的肩头,叹了口气。 “有这封文书在,朝鲜不会做出无脑的事情,你们的安全可以保证。” “这座济州马场对我们很重要,所以要留些自己人在这儿看着,等本侯回京一趟,下次会带些卫所军士过来负责镇守屯田。” “京师那边我一直不太放心,再者朝鲜使臣去了之后,那些个文臣缙绅也不会这般轻易地看着我们得手,说到底我也要回去一趟。” 汤昊原本想着等这济州马场一事彻底尘埃落定,他再率军返回大明,届时抽调一批卫所军士过来镇守即可。 但是不知为何,他自从听了崔潭那番朝鲜局势后,这心里面一直都有些不安,觉得有什么事情发生,所以临时改变了计划,向朝鲜索要了一份正式文书,以此确保留守将士的安危。 只要文书在手,朝鲜方面就不可能会撕破脸。 匆匆交代好了汤木,汤昊率领一千战兵,乘船返回了琉球。 这一次,琉球中山王尚真依旧热情欢迎,先前留在此地养伤的将士,伤势也恢复得差不多了。 毕竟他们在这儿吃得好睡得好,那可真是被整个琉球当成贵客对待。 甚至尚真还动了一些小心思,故意挑选琉球国内的美人,主动献给这些将士,希冀着能够留下个一些子嗣,借此将他们给拴在琉球。 这些可都是大明精锐战兵,熟悉战阵知道练兵,就算能够留下一两个,那琉球也是赚大了。 汤昊对尚真的这些做法,并没有感到意外,甚至觉得有些可怜。 现在的琉球,就好比日后的民国,为了振兴而想尽一切办法,甚至可以说是不择手段。 为了家国,这样的做法,并不惹人反感。 “尚真啊,你送那些美人成功了吗?有没有怀上身孕的?” 汤昊故意开口打趣道,惹得尚真满脸涨红,急忙起身就想要解释一二,唯恐触怒了这位大明中山侯。 “跟你开玩笑呢!紧张什么!” 眼见这老小子经不起调侃,汤昊苦笑着解释道。 “继续坐下来喝酒,别动不动就跪地认错什么的。” 确认汤昊没有动怒,尚真这才松了口气,缓缓坐回了椅子上面。 “侯爷恕罪,此事没有经过你同意,小王就自作主张……” “小事罢了。”汤昊摆了摆手,“就是你太想进步了,对吧?” 进步? 那可不是嘛! 尚真急忙点了点头,道:“侯爷说的没错,小王实在是太想进步了!” 汤昊闻言笑了笑,随后给出了一个提议。 “这样,咱们做笔买卖。” “你征召一些熟悉造船的匠人子民,本侯会带他们返回大明,做我大明子民。” “相应地,本侯会付出同等价值补偿给你琉球!” 此话一出,一众琉球贵族顿时呼吸都停滞了,全都满脸期待地看向汤昊! 天可怜见,成为大明子民,这可是他们做梦都想不到的事情啊! 尚真也愣住了,接连深吸了好几口气,这才强行冷静了下来。 “侯爷的意思是……” “你们不要多想,本侯只要匠人,而且是会造船的匠人!” 汤昊没好气地笑骂道:“至于你们这些家伙,那还是算了,老老实实地做自己的酋长首领!” 听到这话,众人大感失望,不过暗自却动起了小心思。 我们去不了不要紧,但是子嗣可以去吧? 造船嘛,这又不难,俺家儿子会啊,就算不会现在可以学啊,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侯爷只要愿意收,别说什么补偿了,小王立刻就去安排!” 尚真满脸诚恳地开口道:“侯爷对我琉球的大恩大德,我等一直铭记于心,还谈什么报酬……” “不!”汤昊态度坚定,“一码归一码。” “有以下三种方式可以选择,你们听好了。” “其一,钱粮补偿,一个匠人换取相应钱粮,等同于是本侯出前面买走了这些匠人。” “其二,技术补偿,本侯会留下一定数量的战兵,帮助你们训练军士,从而拥有自保之力……” 汤昊话还没说完,一众贵族豁然起身。 尚真红着眼睛咆哮道:“我选二,选二,我要技术补偿!” 这下子,倒是把中山侯爷给整不会了。 他还有一个选择没说呢,直接派遣卫所驻军进驻琉球,保护你们的人生安全…… (本章完) ------------ 第207章 帝危速归 琉球。 尚真鼎力支持汤昊所言。 甚至为了让汤昊多留下一些战兵,直接倾尽举国之力召集能工巧匠,最后硬生生地凑出了一千人。 当然,这一千个“能工巧匠”,也是相对而言。 里面还掺了不少滥竽充数之辈,比如某些酋长首领的子嗣,甚至就连尚真的小儿子尚志,都被他扔了进来。 对此汤昊虽然很无语,但也选择全部接收。 毕竟要这批能工巧匠是去造船的,又不是带着他们回国享清福的。 人家都愿意让这些贵族子嗣去吃苦受罪,就为了搭上大明这艘巨舰,汤昊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他反倒是乐得如此,将琉球跟自己绑在一起,对他本人而言有益无害,也有利于大明出海开启海洋贸易。 总而言之,琉球的识趣,这确实是一件大好事。 “真要说起来的话,那就是这位大学士身子骨不好,而且他家人身子骨同样不好。” 不是锦衣卫无能,而是弘治朝承平日久,就算是虚假的太平,也至少建立在国家稳定的基础之上,没有发生过什么兵戈大祸,朝堂之上各方势力争斗也都维持在一定的稳定局势之中,因此压根就看不出来多的东西。 因为那济州岛可是朝鲜的疆土,而这济州岛唯一值得重视的地方,就是那座济州马场,盛产优良战马,一向被朝鲜王朝视为心头肉。 倒是李东阳本人足够坚挺,硬生生地撑到了现在,要是他主动识趣地病死,那该有多少啊!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这李东阳作恶太多,所以遭报应了呢?” 毕竟,他可是大明中山侯,寻常金银财宝,根本就不能打动人心,反倒是送过去后会引起人家的误会,认为琉球国这是在羞辱他这位大明中山侯! 真正能够打动人心的,唯有天下罕见的至宝,而琉球国拥有的这种至宝,就是这祖传三宝刀了。 “侯爷这话……没有道理。” 听到这话,左一刀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李东阳就算结党营私,可至少也比那些鱼肉百姓的贪官污吏要好得多吧?” 不过汤昊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望着这一望无际的茫茫大海,目光深邃且幽远。 换句话说,他们吃饱了撑的,才会平白无故地将济州岛献给大明! 回想起这位大明中山侯雷厉风行的手段,尚真心里面的不安就越发强烈了。 “一刀,李东阳这个人,你了解吗?” 朝鲜王朝的心头肉,就这么被大明中山侯给强占了,这万一自家疆土里以后出现了什么好东西,那大明是不是也要来上这么一手? 没人知道,也没人能做出保证。 五千战兵出海,前后阵亡四百余名将士,三千战兵负责镇守济州马场,五百战兵留守琉球,此刻船队上面仅仅只有一千战兵,其中还有三百余名伤员。 事实上,琉球国也好,朝鲜也好,南洋诸国也罢,他们之所以愿意认可大明为宗主国,一方面是因为大明回馈的朝贡赏赐太过惊人,他们从中有利可图;另外一方面,则是因为大明宗主国确实拥有天朝上国的宽厚仁德,不会苛责他们这些藩属国,也不会惦记他们这些藩属国的宝贝。 其三,汤昊先前曾就琉球国发展一事,无偿提点中山王尚真,给了琉球国摆脱落后贫瘠走上繁荣富强的一条明确道路,这毫无疑问乃是真真正正的天大恩德! “传闻这位大学士高才绝识,颇有智计,锦衣卫了解的信息大抵如此了。” “侯爷,在想什么呢?” 听起来,这应该是什么家族遗传病,放在大明这个时代就是不折不扣的绝症。 正因为这三份恩德,琉球上下都视汤昊为恩主,同样他们也存了交好这位大明中山侯的心思,所以才会送出王室祖传三宝刀。 同样的道理,琉球国脱离部落制度,成功向封建王朝转型,拥有一定的武装力量,在保家卫国的同时,亦可以护卫这条航线商路,对大明而言同样是一件好事。 对此,琉球国上下都对汤昊感激涕零。 得到这么个答复,尚真顿时喜不自胜,但心里面也生出了些许不安。 结果现在汤昊强行侵占了朝鲜的济州马场,无疑是开了一个坏头,势必会引起各大藩属国的不满和忌惮,这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盛情难却,那就接受! 汤昊郑重地收下了这三宝刀,又再次提点了一下尚真,关于琉球国以后的发展事宜,并且还将朝鲜贡献济州马场给大明一事告诉了这位中山王,提点他若是再遇到什么不可抗衡的外敌入侵,可以及时前去济州马场求援。 “李东阳官儿是越做越大,他亲近家人却是接连病逝,包括妻子、兄弟、儿女在内,时至今日沦为了一个孤家寡人,还要过继一个侄子给他养老送终……” 其三,强占济州马场,朝鲜君臣对此已经服软,哪怕他们派遣使者入明抗争此事,结局也不会发生变化,大不了就是双方扯皮一阵仅此而已,只要小皇帝不松口,朝鲜王朝最后就只能选择割让济州马场,换取他们那位李怿大王上位的合法性,拿到大明宗主国册封李怿的诰命文书! 此次出海,三个目的,全部达成。 但不得不承认,付出这些代价,自然是值得的。 甚至为了彻底搭上这位大明中山侯,琉球王室将祖传三宝剑,胁差“治金丸”、短刀“北谷菜切”,全都一口气赠送给了汤昊。 其一,汤昊率军剿灭了萨摩国岛津氏倭寇,庇护了山北国百姓子民,因此对琉球百姓而言有庇护之恩。 其二,汤昊留下五百战兵,专司负责琉球国建立军队训练将士,对琉球国更是有辅庇建国之恩。 “文渊阁大学士李东阳,幼时颖悟,先后受业于邵玉、黎淳、柯潜等大儒,金榜题名后被选为庶吉士,此后官运亨通,一路青云直上,走的是翰林院内阁这条路。” 左一刀安置好了受伤将士,巡视了一遍船队,这才闲了下来,主动寻到忧心忡忡的汤昊。 汤昊也没有吝啬回报,直接留下了五百名战兵,帮助琉球国训练军士,早日形成完备的军队。 左一刀毕竟出身锦衣卫,所以对李东阳这等朝堂重臣,生平履历还是熟记于心。 汤昊闻言一怔,随即满脸戏谑笑容。 三个目的全部达成,无疑是一次成功的胜利。 其一,剿灭倭寇,沿海倭寇全部都被肃清,还一举屠戮了倭寇盘踞的对马岛巢穴,经此一役,不说二三十年,至少十年之内,这些倭寇是决计不敢再次前往大明沿海劫掠袭扰了,他们也没有这個胆子! 其二,打通航路,此次出海的大小事件,小到战兵在船上的晕船反应以及恢复时长等等,大到出海的航路航线与海洋风暴等等,都有左一刀的锦衣卫详细记录在案,而这将会成为大明水师出海的宝贵经验,这条航路也被大明战兵彻底掌控在手中。 汤昊也注意到了尚真的异样,不过他也没有多解释什么,而是率领将士和匠人们登船,正式踏上了归途。 左一刀面露茫然之色,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事实上,李东阳名声一向好得很,可是正儿八经的忠正贤良,谁听到他李东阳的大名,不得竖起大拇指。 毕竟人家病了这么多年,兄弟妻女这些全都接连病逝,他还能一直坚守在岗位上面,为大明王朝发光发热,何其感人也! 听到这话,汤昊陡然微微一怔。 “怎么?连你都觉得这李东阳是个好人?” 左一刀神色复杂,不知该怎么回答。 好人坏人的定义,哪有那么明确。 而这朝堂之上,又不是什么非黑即白的地方,哪有什么好说的。 “诚然,他李东阳有着一个好名声,又是文坛领袖,天下膺服。” “但是他暗中做那些勾当呢?假借刘大夏这个兵部尚书职权,党同伐异排斥异己,打压武夫勋贵不顾九边军民死活,为士绅缙绅谋利……这一桩桩一件件,何尝不是这李东阳的所作所为呢?” “侯爷。”左一刀咬牙提醒了一句,“李东阳执掌翰林院,又是士林领袖,先前也曾侍立成化东宫,乃是先帝爷的半师,他与那刘大夏到底是不同的,不会……” 原来症结出在这里。 李东阳是弘治皇帝的近臣半师。 所以不论如何,朝廷都不该苛责这样一位人物。 汤昊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继续眺望远方。 沉默良久之后,他才陡然轻笑了一声。 “你这是害怕我回去之后把他给宰了?” “不瞒侯爷,确实有此忧虑。” 左一刀苦笑着解释道:“侯爷明明身在海外,却对朝政局势放不下心,此刻更是对那李东阳流露出了杀意。” “想来此次侯爷率领船队返航匆匆回京,不久之后就会再次出海,毕竟汤木这些战兵还遗留海外之地,那临行之前势必会将朝堂之上不安稳的因素彻底肃清,李东阳无疑就是首当其冲之人!” 左一刀一通分析之后,竟然把汤昊回京目的猜了个七七八八。 要说他还得是干锦衣卫的,这份观察入微的本事,足以让人刮目相看了。 汤昊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他之所以打通这条航路,就是为了重启郑和下西洋旧事,能早一步行动便可早一分获利,朝廷也会早一日富强起来,自然不会眼巴巴地干等着。 诚如左一刀所说,下一次他离京出海,势必会先行安定朝堂政局,比如宰了李东阳这个不安分的变数。 “侯爷,李东阳不可杀!” 左一刀再次神情凝重地提醒道。 “将其逐出朝堂也好,赶去南衙那边也罢,但是终究不能杀之。” “其人是文坛领袖,真要是杀了他,侯爷只怕会瞬间恶名昭彰,日后……” “说这些就没有意义了。”汤昊摆了摆手,“我这个人,就是个莽夫,行事冲动,不顾名声。” “就算不杀这李东阳,我现在的名声又能好到哪儿去呢?只怕早就恶名昭彰了!” “呵!”汤昊自嘲地笑了笑,“既然决定与这些士绅缙绅作对,那就不要在乎什么名声了,也根本就不会有什么好名声。” “你左一刀要是怕了,此次回京之后,大可向陛下请辞,离开本侯身旁即可,以免污了你的贤名。” 此话一出,左一刀瞬间脸黑。 “侯爷这是什么话?” “侯爷可以为了家国大义不顾名声,我左一刀区区一个锦衣卫,难道还要看重这劳什子贤名吗?” “不就是一个李东阳罢了,就算侯爷真想杀,那卑职替侯爷动手便是,到时候看看那天下士林,能拿我左一刀如何?!” 锦衣卫,天子亲军,酷吏屠夫云集之地。 左一刀真要是直接杀了李东阳,那确实没什么好说的,最多就是被骂成屠夫酷吏罢了。 难不成这些文人士大夫,还敢冲击锦衣卫衙门,主动进门找死不成吗? 汤昊闻言大笑不止,语气里面颇为畅快。 “左一刀啊左一刀,你还是带上表情好看些,成天绷着张死人脸做什么?” 这下子,左一刀脸更黑了。 他就是吃饱了撑的,才会跟这狗贼中山侯闲聊。 历经半月时间,船队顺利抵达登州水城,一路风平浪静,没有任何意外。 然而汤昊前脚刚刚下船,进入备倭都司府休整,后脚左一刀就收到了大量密报,仅仅只是看了一眼,便让他头皮发麻脊背发凉,随即脸色苍白地找到了汤昊。 “侯爷,出大事了!” 汤昊闻言满脸诧异。 “不要慌,慢慢说!” 左一刀先是取出了锦衣卫的密报。 “武定侯郭勋……下狱了!” 武定侯郭勋,开国名将武定侯郭英后人,早先还是禁军统领,后强行巴结奉承汤昊,成功随着汤昊水涨船高,不但承袭了武定侯爵位,而且还深受器重掌控团营,成了京军里面仅次于汤昊的实权勋贵! 诚然,因为京军重新选锋,十二团营也沦为了以往的京营那般,只保留了一个空架子编制,负责为东官厅新军提供后勤辎重和兵丁人员等等。 只是问题在于,郭勋也是不折不扣的自己人,皇帝怎会允许将他下狱? 汤昊立刻就变了脸色,冷冷地追问道:“什么罪名?” “勾结白莲教妖人,意图谋反!” “据悉是有御史举报武定侯郭勋将那白莲教妖人李福达养在府上,陛下震怒之余派遣锦衣卫抄家,果真抓到了那个李福达……” 白莲教妖人,李福达。 这厮是一个白莲教小头目,正德元年曾与王良、李钺公然叛乱反明,被判处山丹卫流放充军,自山丹卫逃出,改名为李午,被发现后,再次发往山丹卫,后来又逃到陕西洛川,传习白莲教,“远近争附,随其贫富,有献至千金者,破产也所甘心,或子女,或器物,接撞而至”,和邵进禄、惠庆等人在陕西起事,失败之后再次潜逃。 总而言之,这李福达就是天字头一号的乱臣贼子,一辈子不干其他事情,就是传播宣扬白莲教教义,然后煽动百姓聚众作乱反叛大明,而且还是流窜作案,屡战屡败,屡败屡战,跟个神经病一样。 他跟其他白莲教妖人不同,人家是为了混口饭吃,而那些被蛊惑煽动的百姓也不一样,人家是真的日子过不下去了,才会选择听信这些白莲教妖人的谗言,但是这个李福达就是天生反骨,有事没事就煽动一次百姓叛乱,可想而知大明朝廷早就恨不得将这厮给千刀万剐了。 只是好端端地,那郭勋失心疯了,才会收留这李福达躲藏在家中? 据汤昊对郭勋的了解,这家伙虽然能力平庸,但胜在有一些小聪明,知道审时度势趋炎附势,不是什么毫无头脑的蠢货肉食者! 那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李福达呢?确认是在郭勋家中当场抓住的吗?” 左一刀脸色难看,低声道:“已然身死!其当场拒捕,被抓人的锦衣卫失手杀死!” “李福达”死了。 武定侯郭勋因此下狱了。 呵,还真是好手段啊! 天知道这个“李福达”是真是假,又有谁能够保证郭勋一定就对此知情,不是中了他人设计呢? 汤昊深吸了一口气,捏着眉心陷入了沉思。 “还有什么坏消息,一并说出来吧!” 果不其然,这是有人动手了啊! “兵部尚书许进,老母离世,致仕丁忧,新任兵部尚书……杨一清!” 许进丁忧! 杨一清继任大司马! 汤昊手中动作一顿,冷笑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杨一清是李东阳的同窗好友吧?” “没错,还有刘大夏,三人一同在大儒黎淳门下进学修德!” 真是好手段啊! 趁着他汤昊出海,一举夺回了京军兵权! 朱厚照这个蠢货,他到底在干什么? 汤昊叹了口气,却发现左一刀欲言又止,心中顿时涌出了强烈的不安。 “还有什么?一并说清楚!” “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各自连下了三道懿旨,侯爷一旦返航立刻回京!” 左一刀脸色苍白地开口道,整个人都因为恐惧而不断颤抖。 “另外,内阁首辅刘健,东阁大学士谢迁……都致仕了!” “新任内阁首辅,正是……李东阳!” 嘭的一声巨响,汤昊失态之下,一巴掌将案桌砸了个四分五裂! “两位娘娘的懿旨呢?取来!” 左一刀立刻取来懿旨,汤昊接过一看,脸色骤然大变。 “该死的蠢货!” 汤昊咬牙切齿地下令道:“立刻回京!” 两位娘娘的懿旨内容,总结起来只有一句话。 帝危,速归! (本章完) ------------ 第208章 危局 郭勋下狱。 这并不是什么大事。 所谓勾结白莲教,也极有可能是他人栽赃陷害。 毕竟人家一个正儿八经的世袭侯爷,放着锦衣玉食的好日子不过,吃饱了撑的才会去勾结那李福达意图谋反,此事压根就经不起推敲。 刚开始,汤昊还以为,朱厚照这是扛不住来自于文臣缙绅的压力,所以不得不将郭勋暂时解职下狱,等到风浪平息之后,再将郭勋给放出来,小惩大诫即是如此! 然而,第二个坏消息,却是直接一拳打在了汤昊命门上面! 为什么? 因为兵权! 汤昊之所以敢率军出海打通航路,就是因为京军战兵掌控在他手中! 只要这海外贸易开始做起来了,那钱粮利益就会滚滚而来,单凭这些足够他汤昊和小皇帝练兵所需了,到了那个时候,小皇帝才算是真正握住了兵权! 毕竟,汤昊确实执掌了京军战兵,可问题在于养兵练兵这是需要花钱的,而且还不是一个小数目! 仅仅依靠搜刮贪官污吏的那些家财赃款,根本就不是长久之计! 而国库钱粮,则是掌控在文臣缙绅手中! 想要京军战兵脱离文臣缙绅的掌控,汤昊就必须寻找其他的生财之道,完全可以掌控在小皇帝手中的一条财路。 因为兵部尚书换人了,许进丁忧致仕归乡,来得猝不及防。 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之后,儒家思想开始盛行,“百善孝为先”的儒家古训被定为社会规范。 历代朝廷为了强化和加深儒化教育,将很多儒家思想倡导的行为写入法典,使之成为具有法律效力的规定,丁忧制度就是其中之一。 但是,现在京军战兵,等同于是没了。 所以,他若在此时回家丁忧,那么这次改革很可能会以失败告终,先前付出的所有努力全都会瞬间白费! 丁忧制度的根源,来自儒家思想。 所谓夺情,就是让本该丁忧的官员放弃丁忧,继续工作,或者将丁忧的日期减短、延后等。 因此在这个时候,通过君臣商议,万历皇帝就下诏夺情,而张居正也没有回乡丁忧守丧三年,得以继续推行改革,使得大明王朝的国力得到了一定程度的增强,张居正本人也被誉为“救时宰相”。 毕竟丁忧制度绝非儿戏,而是铁一般的默契规则,没有特殊情况,皇帝绝不可以提出夺情,即使夺情,如果官员不同意,也有权利拒绝。 然而,也正是因为这场夺情,成了张居正死后被攻讦的把柄和借口,“违反祖制”(即没有回家丁忧)就是给他其中的一项罪状,尽管夺情的诏令是当时万历皇帝本人亲自下的,但是这位老朱家的帝王却是选择性地忽视了这一点。 所谓“丁忧”,就是指在职官员的父母过世后,必须停止一切工作,回到家乡为过世亲人守孝二十七個月,也有三年、二十个月等制度,各朝代和时期不一。 古人认为“忠孝”不分离,一个人必须首先是个孝子,才有可能忠君爱国,如果他连双亲都不愿意奉养,是个不孝的畜生,你还能指望他干什么呢? 一个人居家恪守孝道,步入社会才能遵守诚信,为臣为官才能忠贞不二。 比如万历年间的张居正,官居内阁首辅(即宰相或国务院总理),当由他主导的变法改革运动处于关键时刻,他的父亲却忽然过世了。 一般来说,官员丁忧回家会保留官职,而且俸禄照旧,期满后还要官复原职。 大明以礼法治天下,规定“丁忧”这一制度,主要是为了宣扬孝道,而宣扬孝道的目的是为了加深官员的忠君思想,也就是维护统治者自身的统治地位。 当然,被夺情的官员一般都是位高权重,担负着重要的责任和使命。 与丁忧相对的制度,叫做“夺情”。 在这种思想的影响下,丁忧制度就成了各朝代一致奉行的铁律。 历朝历代,任何变法革新都面临着巨大的阻力和反弹,守旧派与维新派的厮杀斗争一直存在,张居正主导的变法也不例外。 比如,效仿当年那位永乐皇帝,掌控海外商路,利用海贸利润养兵练兵,从而实现“富国强兵”的中兴之策。 许进这场丁忧,将会持续三年,彻底打乱了汤昊的所有布局和谋划。 新任兵部尚书,执掌天下戎政的大司马,是杨一清。 杨一清,这个人,汤昊有所耳闻。 云南安宁人,成化八年进士,历任中书舍人、山西按察使司佥事、陕西提学副使、太常寺少、南京太常寺卿、陕西巡抚、三边总制等职,确实是个文武双全的奇才。 但是,他这青云直上的大好仕途,依靠的却是刘大夏,依靠的却是李东阳,依靠的却是湖广乡党! 弘治十五年,因刘大夏一再举荐,杨一清升任都察院左副都御史,担任陕西巡抚,负责督理陕西马政,期间平定边疆进犯、弹劾贪庸总兵武安侯郑宏,并裁减镇守中官费用,使得军纪严明。 而后正德元年,蒙古小王子听闻大明王朝换了皇帝,想要试试这个小皇帝的成色,数万蒙古军入侵固原,总兵官曹雄拒绝派兵援助,杨一清于是率轻骑自平凉昼夜行军,抵御入侵并发动奇袭,击退蒙古军的进犯。 此后,杨一清以延绥、宁夏、甘肃三地有警不相援,请求朝廷任命大臣兼管理,刘大夏于是请求朝廷任命杨一清总制三镇军务(陕甘总督),朝廷自无不可,此后杨一清以右都御史总制三边军务,堪称第一封疆大吏。 但是,不管怎么说,杨一清都是不折不扣的湖广乡党中人,就算他再出色再有能力,他也是受刘大夏和李东阳提携而上位的,这份恩情他得要偿还! 因此,杨一清摇身一变成了兵部尚书,执掌天下戎政的大司马! 为什么说这一拳很是致命呢? 因为兵部尚书节制天下兵马,他同样可以节制京军战兵! 这是自土木以后,文臣缙绅把持朝政立下的规矩,强行让文臣缙绅把手伸进了京军里面,不说控制兵权,但也可以分一杯羹,预防武夫勋贵做出什么反弹举动! 而杨一清本人同样精通武略,再加上拥有战功在身,他若是铁了心地听命于那李东阳,跟汤昊对着干的话,那完全可以以兵部尚书的身份强行提督东官厅大营,到了那个时候,汤昊将会受制于这位文武奇才,不管是出兵也好还是练兵也罢,总言而之京军战兵将不会再在他控制之中! 到了这一步,汤昊率领五千战兵辛苦打通的航路,也就失去了所有意义,因为杨一清绝不会再给他统兵离京的机会! 当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汤昊就已经坐不住了。 他很难理解,朱厚照为什么会同意杨一清这个人选! 就算许进要致仕丁忧,朝野上下也不是没有其他人可以选择,为什么偏偏就是这个杨一清呢? 朱厚照的脑子去哪里了? 全都被狗给吃了吗? 然而,接下来的这个坏消息,却是直接让汤昊出奇暴怒! 内阁首辅刘健和东阁大学士谢迁致仕,内阁首辅直接就变成了李东阳这头老狐狸! 若说先前那两个坏消息,确实只是坏消息的话,那么这个消息,就是致命一击了! 刘健怎么可能会致仕? 这个兢兢业业为大明操持国政一辈子的循吏,怎么可能会突然致仕? 但凡脑子正常一点的人,都绝对接受不了,他刘健会就此致仕! 毕竟,汤昊离京的时候,刘健还曾信誓旦旦的说过,他会尽力辅佐皇帝陛下稳定朝政大局,待得三年之后,朱厚照年满十八岁,可以亲政治理国政了,刘健就会将朝政大权交换于他! 结果现在好了,刘健却突然致仕了! 这带给汤昊的震撼,完全不输于他当初得知那小屁孩就是朱厚照! 究竟发生了什么? 才会让刘健如此愤怒和失望,以致于愤然选择致仕呢? 这个答案,其他人说,都是枉然。 汤昊要亲口问一问刘健,因为此刻刘健还没有离京,自从致仕之后就一直待在京师,似乎正在等待着什么。 连续几日的星夜疾驰,一行人总算是抵达了京城。 眺望着这座巍峨帝都,汤昊面容愈发冷峻。 左一刀策马上前,低声道:“侯爷,打探清楚了,元辅大人致仕,是发生了一件性质恶劣的大案,称“御道遗书案”!” 御道遗书案? “详细说说,怎么回事?” 左一刀不敢迟疑,立刻复述了一遍事情经过。 原来自从汤昊率军离京之后,乾清宫御前太监刘瑾便开始了兴风作浪,不知使了些什么手段,竟然让小皇帝将张永给贬出了乾清宫,而他刘瑾则是自己接替了张永,成了乾清宫总管太监,重新获得了权势。 此后,刘瑾气焰愈发嚣张,充分发挥了恶犬疯狗本色,疯狂撕咬外朝廷臣。 而他撕咬的主要目标,赫然就是内阁首辅刘健! 事实上,因为刘宇一事,刘健饱受朝野质疑,紧接着就出现了攻讦现象。 原本刘健对于这些弹劾攻讦全都置之不理,甚至他刘健身为内阁首辅,都没有滥用过手中权力,而是将这些弹劾攻讦自己的奏章,全部如数上呈司礼监,交由皇帝陛下处置。 小皇帝起初也是不以为然,懒得跟那些勾心斗角的跳梁小丑理会,将这些攻讦弹劾奏章全都留中不发。 然而,问题恰恰就出现在小皇帝身上! 不知因何缘故,小皇帝旧态萌发,竟然直接罢免经筵日讲,甚至都不再参加廷议,一应事务也全部都交给刘瑾负责,文臣缙绅甚至连小皇帝的面儿都见不到,更别提什么劝导皇帝陛下进学修德了! 在这种惊变之下,内阁首辅刘健、吏部尚书马文升和都察院总宪张敷华三人曾多次联袂前去求见皇帝陛下,却都被刘瑾给硬生生地挡了回来,就算有一次他们见到了皇帝陛下,后者也是呵欠连天,根本就不管他们说什么,还没坐下片刻就不耐烦地走了。 自那以后,刘瑾彻底成了沟通文臣缙绅与小皇帝之间的桥梁,而随之而来的,便是刘瑾个人权势暴涨,一跃成为了超越司礼监掌印太监陈宽的内廷第一大珰,甚至因为陈宽面圣的时候提了一下张永之事,这位“内相”竟然遭到小皇帝的严厉斥责,不得不黯然离去。 这也就意味着,汤昊留在朱厚照的棋子张永,彻底失去了其存在的意义。 然后,每日廷议,就变成了刘瑾代表皇帝出席,严格监视文臣缙绅的所有动作。 小皇帝罢免经筵日讲,甚至都不参加廷议,反而派遣刘瑾这个阉人前来与群臣议事,自然引起了一众廷臣的强烈不满,于是乎诛宦一事再次旧事重提,文臣缙绅与刘瑾等八虎阉人之间的矛盾空前激化! 然而,问题在于,连三巨头都见不到小皇帝,更别提什么诛阉诛宦了! 他们所有的弹劾奏章,全都石沉大海,无一例外。 反倒是刘瑾抓住机会,其实本是陈宽留下制衡文臣缙绅的一道后手,那就是昔日的皇庄问题。 当初因为朱厚照听信刘瑾等阉人的谗言,为了敛财捞银子广置皇庄,使得百姓怨声载道,文臣缙绅义愤填膺,以户部尚书韩文为首的诸多廷臣开始了第一次诛阉行动。 然而汤昊横空出世,因为立场问题,选择站在小皇帝这边,共同出谋划策保下了包括刘瑾在内的八虎阉人,最后结果就是一应皇庄全部废置,所侵占的田地全部交由户部归还百姓。 可惜的是,这种方式,无异于送羊入虎口。 士绅缙绅本就贪婪无度,而这些皇庄所侵占的田地,无疑都是地方上面的良田沃土,士绅缙绅哪里会眼睁睁地错过,动用各种手段将这些“无主田地”直接就给侵占了。 而这,恰恰就成了阉党向文臣缙绅发难的借口! 随着小皇帝一声令下,东厂西厂和锦衣卫倾巢出动,连夜破门抄家,抓捕的官吏多达数百人,全部都被投入了锦衣卫诏狱之中。 这一次,朝野震动,上下不安,人心惶惶。 内阁首辅刘健再次联合吏部尚书马文升和都察院总宪张敷华求见天子,希望小皇帝能够网开一面,放这数百名官员一条活路。 然而问题在于,这一次错在这些贪官污吏,而不是小皇帝。 因此这三位元老重臣,甚至连小皇帝的面儿都没见到,哪怕他们在乾清宫门口跪了整整一个时辰(两个小时),哪怕天官马文升当场昏死了过去,朱厚照却是始终都没有露面! 最后,那数百名官员全部被流放充军,其中不少人更是惨死在诏狱之中,徒留下一副尸骨! 此案过后,刘瑾成功树立起了自己的淫威,睥睨群臣,权势滔天! 而左一刀口中的这场“御道遗书案”,就更是让人觉得可悲又可笑了。 那是一个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朔朝,小皇帝按时露面,然后匆匆离去,群臣面面相觑,觉得失望透顶。 旋即散朝之后,甲士在御道上面发现了一封不知道何人留下的奏疏,上面并没有署名,然而上面的内容却是毫无疑问全盘抨击刘瑾等八虎阉人,甚至还附带上了小皇帝,指责朱厚照听信阉人谗言,致使阉党祸国乱政! 刘瑾和小皇帝得知消息后勃然大怒,立刻将所有上朝官员全部拦下,任由他们顶着烈日暴晒也要逐一进行盘问,哪怕是天官马文升这种八十岁的人瑞也不意外,险些直接被当场晒死! 那一天正值酷暑,小皇帝没有露面,刘瑾故意让这些官员站在广场面前暴晒,长达两个时辰,即便内阁首辅刘健苦苦哀求都丝毫没有用处,最后三名年迈老臣因因暴晒中暑,送往太医院不治而亡。 天官马文升也被晒得昏死了过去,好在抢救了回来。 只是经此一事,他也无法再治事理政了,吏部事务全部交给了王鏊。 也正因为此事,刘健对朱厚照彻底失望透顶,提前递交了辞呈,然后挂印而去。 嫉恶如仇的谢迁,同样选择了请辞,不愿再见到阉党秉政祸乱朝纲! 内阁里面就四位内阁,随着刘健和谢迁接连致仕,先前一直蛰伏不出的李东阳,直接凭借文臣缙绅的举荐,加上自身资历问题,压过了杨廷和一头,继任了内阁首辅一职! 然而最可笑的是,等到刘健和谢迁致仕之后,刘瑾给出的调查结果却是,这是内廷宦官所为,与外朝官员毫无干系! 至此,借助一封来历不明的奏章,刘瑾又顺势将矛头对准了内廷,准确来说则是对准了司礼监,对准了内廷第一大珰陈宽! 而外朝这些受苦受难的官员,那三个因为暴晒致死的官员,那位年过八旬被暴晒到昏死的天官大人,没有任何人在意。 汤昊听完这一切,面容平静如水。 但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左一刀早就明白了,自家侯爷越是愤怒到了极点,就越是平静越是镇定,这是暴怒的征兆! “侯爷,我们……” “你直接回去缴旨,战兵回东官厅大营,其他的不用你管。” 汤昊语气平淡地吩咐道,然后带着亲兵直奔刘健府邸。 元辅大人哪怕请辞致仕,也一直没有归乡,而是滞留京师。 很明显,刘健这是在等他汤昊回京! 眼下大明王朝的这个危局,也唯有汤昊一人可解了! (本章完) ------------ 第209章 硬闯宫禁 刘健府邸。 不同于刘大夏府邸的寒酸,也不比汤昊自己那座中山侯府奢华,刘健的府邸中规中矩,就如他本人一样,做了一辈子中规中矩的循吏! 门房初见中山侯,还没有反应过来,汤昊就直接开了口。 “去禀报你家主人,他一直等候的人……回来了!” 此话一出,门房顿时脸色大变,先是恭恭敬敬地向汤昊行了一礼,然后直接开口道:“老爷早有交代,侯爷若是回京前来拜访,那便不用通传,请侯爷随小的入府!” 听到这话,汤昊疲惫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容。 “阔海,带着兄弟们留守此处。” “我没出来之前,任何人不得入内,敢有冲击刘府之人,格杀勿论!” 常阔海闻言郑重地点了点头,当即率领一百亲军拔出战刀,结阵以待。 汤昊翻身下马,跟随门房走入了刘府。 一路急行,来到了刘府庭院,却见刘健正与谢迁对弈。 “其他暂且不提,至少沿海百姓可以免受倭寇之苦。” 这种做法,才是正确的,也是英明的。 又是一阵良久的沉默。 内外隔绝吗? 这个刘瑾还真是敢想敢做啊! 听到这满满的嘲讽话语,嫉恶如仇的谢迁忍不住回怼道:“非是我等尸位素餐,而是皇帝陛下实在是太……” “哟,元辅大人这是什么操作啊?” 刘健闻言笑了起来,只是这个笑容很是苦涩。 最后还是汤昊忍不住了,率先开了口。 然而问题在于,许进刚刚丧母,不得不致仕丁忧,在这个节骨眼上,杨一清立下战功的消息就传回了朝廷,然后他顺势接替许进做了这执掌天下戎政的大司马,这两件事情是不是太过巧合了一些? 汤昊托着下巴,看向了刘健。 “你执掌内阁权柄,马文升执掌吏部,张敷华执掌都察院,几乎囊括了朝政大权,为何你们三人齐心协力之下,还会落入那李东阳的算计之中?” “木斋啊木斋,你又输了!” 见此情形,汤昊也强忍着心中的急躁,坐在了刘健对面,谢迁的位置上面。 出乎意料地,刘健非但没有提及京师变故,反而先开口询问了汤昊出海一事。 “先是那刘瑾重新得势,张永被贬出了乾清宫,刘瑾重新执掌乾清宫权势,将其内外隔绝,致使朝臣想要面见皇帝,成了一件难事。” 谢迁作为刘健的晚辈,又一直尊重刘健,所以也没有任何抵触,神情黯然地前去准备茶水。 见此情形,汤昊忍不住咂了咂嘴。 “估摸着未来十年间,倭寇是不敢再前来劫掠我大明沿海了!” “原本天官大人准备举荐他人,奈何这个时候杨一清于边陲再次立功,都是实打实的折冲御悔之功,再加上有人从旁煽动,皇帝陛下也没有考虑那么多,直接就晋升杨一清为兵部尚书。” “最开始的李福达案,陛下那个时候尚且英明,清楚这是有人故意构陷武定侯郭勋,而其目标无疑就是京军兵权,所以陛下直接让缇帅牟斌将郭勋下狱,实则只是变相保护于他。” “哈哈哈……” “这是大功一件,大功一件啊!” 见此情形,汤昊忍不住心头一颤,随后强笑着出言打趣道。 都被那李东阳给赶出内阁了,还有心情在这儿下棋呢! “老爷,中山侯前来拜见!” 等他走后,刘健一甩袖袍,示意汤昊坐下聊。 “这一切变故,究竟是怎么回事?” “还算顺利,沿海倭寇尽数伏诛,此外本侯还率军血洗了整个对马岛,也就是那三岛倭寇盘踞之地。” 这个老小子,还真是沉得住气。 “此次出海剿倭,可否顺利?” 门房急匆匆地提醒了一句,然后就识趣地退下了。 刘健闻言沉默不语,隔了半晌,他才重重地叹了口气。 汤昊认真思考过所有可能,也推测到这個时候的大明皇帝朱厚照,还是正常的。 “本侯方才离京多少时间,大明王朝直接就换了一番天地了,还真是让本侯刮目相看啊!” “许进老母是怎么回事?这些人如此没有底线吗?” 刚走进庭院,远远就听见了刘健的大笑声。 “接下来,事情慢慢就变了味道了。” “紧接着,兵部尚书许进突然丧母,鉴于国朝的丁忧制度,他不得不请辞致仕,立刻赶回家乡守丧三年,兵部尚书一职因此出缺。” 杨一清,三边总制,确实是个文武奇才,立下了不少功绩。 “木斋!”刘健厉声喝道:“去奉茶!” “一件一件地说吧!” 汤昊轻飘飘一句话,直接一笔带过。 刘健和谢迁闻言豁然起身,棋也不下了,齐刷刷地扭头看向汤昊。 刘健闻言一怔,随即再次叹了口气。 “疑点重重!” “据闻乃是被贼人潜入府中偷盗宝物,恰巧许进老母难以入睡,听到了响动起身制止,结果被害了性命!” “朝廷因此问责于地方官员,责令其立刻将凶手捉拿归案,等到许进回到灵宝县后,那贼人已经被斩首示众了。” 听完这整个流程,汤昊无语地摇了摇头。 “不觉得有些可笑吗?” “堂堂兵部尚书的亲眷,被人杀害在了家中!” “最后随意找个替死鬼,就将此事给糊弄过去了,你自己不觉得可笑吗?” “确实可笑!”刘健微微颔首,“天底下没有比这更可笑的事情了!” “但是那又如何呢!丁忧乃是朝廷铁律,许进不得不辞官三年回去守丧,而杨一清又确确实实立下了功绩,一切都是那么巧合,又是那么的理所当然!” 饶是刘健这位执掌内阁多年的元辅大人,此刻都不得不承认,李东阳这一手虽然像个畜生,但确实漂亮,让人无话可说。 汤昊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他现在只想知道,小皇帝究竟被那刘瑾灌了什么迷魂汤,以致于整日缩在乾清宫里面,不参加经筵日讲,不理朝政,跟他娘地个昏君一样! “其他就不用多说了。” “皇庄案和御道遗书案,都是刘瑾树立淫威的手段罢了。” “我想知道的是,为什么陛下会突然性情大变,龟缩于乾清宫不出?” 听到这话,刘健深深地看了汤昊一眼,并没有急着回答。 “汤侯应该收到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的懿旨了吧?” “那是老夫没有办法,求到她们二位那儿去的。” “君臣被阉人隔绝,甚至连朝臣身死都不知情,如此帝王实在凉薄,让人寒心啊!” 刘健痛心疾首地哀叹道,整个人都回到那日的酷烈场面。 上千名朝臣被刘瑾这个阉人驱使着,就那么一排排地站在广场上面,任由厂卫番子搜身盘问,那封奏疏是否出自他们之手。 事实上,想要追查出这奏疏的主人,办法无疑多的是,对比笔迹、清查纸张等等,但偏偏刘瑾这个该死的阉人,却选择了一种最羞辱文臣缙绅的方式,硬生生地将所有朝臣全都给羞辱了个遍! 刘健至今都还记得,烈日高悬之下,毒辣辣的阳光照射在身上,一名名老臣重臣硬生生地被暴晒至昏厥,更有三人因此而直接病逝! 偏偏正德皇帝朱厚照对此不闻不问! 偏偏那刘瑾事后给出的答案却是此事乃内廷中人所为! 这算什么? 他们这些文臣缙绅又算什么? 难不成一个个都是你刘瑾手中的玩物,可以肆意羞辱凌虐? 明明是烈日高悬,可当时刘健整个人却是通体发凉。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自从中山侯汤昊离京之后,小皇帝的所作所为,已然触碰到了文臣缙绅的底线! 御道遗书案后,刘健直接选择了递交辞呈。 他本想以此为抗争,以此规劝皇帝朱厚照迷途知返。 然而,他万万没有想到,还不到半日,皇帝陛下竟然直接批准了。 刘健被加封为左柱国,得赐宝镪、袭衣,赐妻子诰命,并再赠祖上三代如其官……一切重臣致仕后的殊荣,他刘健全都得到了。 可是刘健没有半分得欣喜和感动,反而是感知到了无尽的惶恐。 因为他明白,那位皇帝陛下,终究是走上来岔路,而且还根本就不听劝的那种! 而整个大明王朝,都将会因此付出惨痛代价! 除非…… 中山侯回京! “汤侯,现如今能够拯救大明危局之人,唯有你了!” 刘健神情郑重地看向汤昊,随后伸手沾湿茶水,在案桌上面写下了两个字。 汤昊看清这两个字后,竟然气得面容铁青,然后一拳砸烂了整个案桌。 “此事乃刘瑾所为,也正因为如此,陛下才会重新信任这刘瑾,刘瑾才能重新得势!” “事关陛下安危,更关乎大明的江山社稷,因此老夫不得不求到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那里去!” “然后陛下一意孤行,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都无功而返,所以只能寄希望于你身上了!” 没办法,这件事情太大了,大到大明王朝甚至会因此而动荡不安! 奈何皇帝陛下与太后娘娘生出嫌隙,而皇后娘娘本身又是个性子恬静之人,在皇帝陛下面前根本就插不上话,更别提什么规谏天子了。 而刘健、马文升和张敷华这些元老重臣,那更是连朱厚照的面儿都见不到,可想而知现如今的局势如何危急了。 汤昊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抑住了心中的滔天怒火。 “杨一清这个人,如何?” “他做兵部尚书,胜过刘大夏,远胜于许进!” 刘健立刻给出了答案。 毕竟杨一清是个不折不扣的贤臣干吏,既能布政一方,又能带兵打仗,堪称文武双全的人物。 “诚然,杨一清与李东阳有旧,不过在大是大非面前,杨一清还是拎得清楚的,否则我们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他就这么坐上了大司马的位置!” 得到刘健的确切回复,汤昊也明白了以后对待杨一清的态度。 纵观大明这近两年的剧烈变故,无非可以得出一个答案,那就是李东阳和刘瑾联手了! 一个负责在内廷后宫蛊惑天子隔绝君臣,一个负责在外廷朝堂争权夺利排斥异己! 这李东阳确实是个人物,趁着汤昊出海远行,不能及时与小皇帝沟通交流,直接悍然出手,联合刘瑾这个阉人,直接将汤昊的权力分食殆尽,甚至连小皇帝现在都成了他们二人的“应声虫”! 连刘健这种循吏元老都被气得悍然辞官,可想而知朱厚照这两年间的所作所为,到底是多么得让人失望了! “元辅暂时不要离京!” 汤昊沉声道:“此事本侯会想办法解决。” “朝廷离不开元辅这样的循吏,更不能坐视那李东阳身居高位!” “本侯现在就立刻入宫面圣,元辅可以静候佳音!” 话音一落,汤昊转身就走。 刘健神情动容,急忙起身追喝道:“汤侯!若事不可为呢?” “那就舍生取义!元辅记得将我尸骨以烈火焚之,然后撒入大海,此生不再做明臣!” 刘健和谢迁齐齐震动,望着汤昊的背影怔怔出神。 良久之后,谢迁这才喟然长叹了一声。 “竟没想到,中山侯当真忠君爱国!” “他比谁都渴望中兴大明啊!” 刘健同样叹了口气。 二人相顾无言,唯有叹气不止。 此刻汤昊走出刘健府邸,却见锦衣卫缇骑已经包围了这里,正与常阔海对峙。 率领锦衣卫缇骑之人,却并非是缇帅牟斌,而是一张陌生面孔。 “伱是何人?”汤昊冷声发问。 那魁梧汉子走上前来,恭敬禀报道:“中山侯在上,卑职锦衣卫千户杨玉!” “牟斌呢?死了还是残了,让你一个千户出面?” 面对这位凶狂赫赫的大明中山侯,杨玉心里面地本能地感到犯怵。 不过一想起刘瑾交代的任务,杨玉还是硬着头皮开了口。 “中山侯明鉴,陛……” 话音未落,汤昊竟然直接动手,拔出腰间战刀,一刀旋飞了杨玉的脑袋。 这突如其来的惊变,震惊了在场所有人! 这位可是锦衣卫的正千户啊! 你一言不合地就把人家给砍了? 一众锦衣卫缇骑面面相觑,望向那浑身鲜血淋漓的凶狂中山侯,却是不敢动手。 汤昊将宝刀擦拭干净后,这才缓缓看向一众锦衣卫。 “把尸体带回去,告诉牟斌!” “这招借刀杀人不错,不过他欠本侯一份人情。” 话音一落,眼见这些缇骑不为所动,汤昊顿时怒斥道:“滚!” 刹那间,锦衣缇骑作鸟兽散。 汤昊看向常阔海,沉声道:“我准备入宫干一件大事,若是成了一切安好,但若是败了,你立刻找到左一刀,让他一定要想办法,派人通知留守济州岛和琉球国的兄弟,立刻返回大明,舍弃一切利益,不然他们下半辈子全都得在海外之地做蛮夷了!” 常阔海听到这话,顿时眼睛都红了起来。 他虽然平日里脑子很笨,但也不是没有脑子,哪里听不出来自家侯爷这是在交代后事啊! “侯爷,我随你一起去……” “乖,别闹!”汤昊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 “这是我当年一时疏忽种下的恶果,所以自当由我前去解决,再说了你压根就进不去宫城!” “放心吧,他们不敢把本侯怎么样的,只是你们这些兄弟以后恐怕要吃些苦头了,希望那杨一清人如其名,确实是位贤臣干吏吧!” 交代完一切后,汤昊重重地捶了常阔海一拳。 “以后机灵点!” “别再被人当傻子糊弄了!” 不等常阔海开口,汤昊便翻身上马,直奔宫城。 经历皇城关卡后,汤昊抵达宫城,却是意外地被值守甲士给拦了下来。 “何人擅闯宫闱禁地?” 汤昊听到这话,顿时嗤笑了一声。 他看向那领头的将佐,眉宇之间满是凛冽杀机。 “怎么?” “本侯离京不过两年,你们就不认识本侯了?” 此话一出,众禁军甲士齐齐咽了口唾沫。 废话! 他们当然认识啊! 这可是中山侯汤昊啊! 那个凶狂滔天的大明中山侯! 两年前他就是在这个位置,当真暴打了寿宁侯张鹤龄和建昌伯张延龄一顿,还当场废了人家的手脚! 汤昊也懒得废话,直接掏出了入宫印信。 这是当年小皇帝给他的,可以随时入宫面圣,畅通无阻。 “滚!”取出入宫印信后,汤昊对着拦在身前的禁军甲士喝道。 众人面面相觑,还是老老实实地让出了道路。 一路直奔乾清宫,但就在乾清宫门口,汤昊却是被人给拦住了。 这人倒不是如今权势滔天的刘瑾,而是刘瑾提拔上来的一个心腹,叫做石文义。 “汤侯,止步!” “陛下今日不见朝臣!” 石文义神情凝重地低喝道,试图拦住汤昊。 他本是一个禁军勋卫,却因为背后无权无势,所以始终不得晋升。 直到他投靠了刘瑾这个阉人,这才得以晋升为禁军千户,而且专门负责戍守乾清宫。 汤昊对眼前这些甲士置若罔闻,依旧大步向前走去。 石文义等人脸色大变,却是不敢对这位中山侯擅动刀兵。 “汤侯!” “你难道要硬闯宫闱重地吗?” 石文义疾声厉喝道,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汤昊陡然发难,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然后狠狠砸在了殿门之上。 “要么滚,要么死!” “今日谁敢拦本侯,杀无赦!” (本章完) ------------ 第210章 阿斗! 乾清宫某处值房。 权势滔天的刘瑾刘大伴,此刻正好整以暇地饮着茶水。 西厂提督谷大用和东厂提督马永成,两个实权太监,全都战战兢兢地立在一旁。 很快一名甲士前来禀报,道:“大珰,中山侯已经冲破了石文义等人的阻拦,强行进了乾清宫。” 刘瑾闻言眸光一冷,随手挥了挥打发走了甲士。 但他却是依旧面无表情地喝着茶,似乎对此并不在意。 见此情形,谷大用和马永成对视了一眼,都不明白这位刘大珰葫芦里面装的什么药。 “大珰,那汤昊这就去面圣了,您难道不担心吗?” 谷大用硬着头皮追问了一句,熟料刘瑾听后只是嗤笑了一声。 所以啊,就算他汤昊去面圣了,就算他见到了小皇帝,那又有什么用呢? 木已成舟,已成定局! “明日陛下会亲自召见,还请汤侯……” 也就是刘瑾提前打了招呼,所以石文义与刘璋才会纵容放行,汤昊才能够畅通无阻! 眼见刘璋让开了道路,一众甲士面面相觑,最终还是选择了放行。 更何况他这个中山侯,现在早就是个有名无实的孤家寡人,京军兵权重新回到了文臣缙绅手中,被新任兵部尚书杨一清执掌,汤昊现在连一个京军战兵都调不动了! 文渊阁大学士李东阳主动找到了他,寻求联手,共同铲除掉汤昊。 汤昊面无表情地继续前行,拳头不自觉地紧握在了一起,虎口都掐得发白。 千户统领刘璋硬着头皮开口道,希冀着能够吓退这个凶人。 开玩笑,四卫禁兵又不是什么摆设,他们的职责就在于戍卫宫廷,保护皇帝陛下的安危! 以前是张永,现在却是汤昊! 此刻汤昊已经直接闯到了寝宫门口,不出预料地被甲士给拦了下来。 “今日和明日,有什么区别吗?”汤昊嗤笑了一声,随后取出了那快入宫印信。 终于,机会来了。 看着眼前这扇紧闭的大门,汤昊直接一脚踹了过去,下一刻房间里面传出了惊惶声音。 “担心?担心什么?” 南苑猛虎案中,这個突然冒出来的野人,惊险救下了皇帝陛下,却将他刘瑾一脚踹进了无尽深渊!那 那一脚,踹断了他刘瑾三根肋骨,也将他刘瑾踹进了锦衣卫诏狱,饱受锦衣卫的酷刑折磨之苦,持续了整整一个月之久! 他刘瑾现在是权势滔天的乾清宫总管太监,而李东阳则是执掌内阁的元辅大人! 二人联手之下,区区一个中山侯,又能算得了什么东西呢? 所以刘瑾与李东阳立刻展开了行动,双方互相配合之下,总算是将这方朝堂给换了天地。 汤昊深深地看了刘璋一眼,来不及多想直接大步走进了天子寝宫。 “都随咱家去这乾清宫!” 他这辈子,最痛恨两个人。 “印信在此,本侯可以随时入宫面圣!” “一起看看这出好戏!” 刘瑾施施然地起身,大笑着开口道。 再者,刘瑾其实倒是喜欢这汤昊去大闹一场,彻底消磨掉皇帝陛下对他的最后那点信任,然后借此机会将这个该死的野人给……千刀万剐! 刘瑾把玩着手里面的杯盏,自顾自地轻笑道:“反倒是他汤昊,擅杀锦衣卫千户,擅闯宫闱禁地行凶伤人,强闯宫禁意图谋害天子……这些罪名安到他汤昊头上,咱家看这个莽夫,这次还怎么活!” “你们倘若再加以阻拦,本侯不介意再杀几个人!” 刘璋见状咽了口唾沫,到底还是选择让开了道路。 “陛下说了今日不见您!” 事实上,如果不是刘瑾故意为之,这位中山侯别说什么硬闯宫禁了,他在乾清宫门口就会直接被早有准备的禁军甲士给当场射杀! 先前因为一刀砍死了那个刘瑾心腹杨玉,而后又在乾清宫门口硬闯了一番,导致汤昊此刻浑身上下都是淋漓血迹,看起来异常狰狞可怖。 不管是什么公侯勋贵,亦或者什么朝堂重臣,未得皇帝陛下的传召,私自闯入宫闱重地,那都是形同谋反,四卫禁兵可以当场将其拿下,如若遭遇反抗,直接格杀勿论! 其二则是身为千户统领的刘璋下了命令,众禁军也只能执行,就算最后真出了什么问题,那也怪不到他们这些禁兵头上。 其一是因为中山侯确实手持入宫印信,加上先前他屡次入宫都是畅通无阻,深受皇帝陛下器重信任,所以众人也没有多想。 李东阳那一日说的确实不错,汤昊出海就是他们唯一的机会,否则等到这个野人返回大明,那可就晚了。 “乾清宫里面,又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汤侯请回吧!” 话音一落,刘瑾便将手中杯盏狠狠砸在地上,摔了个四分五裂! 谷大用和马永成不敢拒绝,老老实实地跟随刘瑾来到了乾清宫。 可他刘瑾到底还是硬撑着活下来了,在宫内苟延残喘,任人欺凌羞辱,一直在等待机会! “走吧!” 还没见到朱厚照这个小皇帝,远远地就听见了一阵阵的嬉笑享乐声,夹杂着某些不可描述的靡靡之音。 映入眼帘的,是衣冠不整的大明皇帝陛下,此刻正抱着一个面容昳丽的娈童,满脸惊怒之色。 没错,娈童。 “娈”字,本意形容“美好”,部首为“女”,即“相貌美丽的女子”。 从南北朝开始,龙阳之风盛行,娈字与童搭配,意指被达官贵人当作女性玩弄的美少年。 一直到了明清,淫狎娈童的风气更盛,几乎没有禁忌。 比如那位赫赫有名的诗书画三绝郑板桥,就豢养了一个“性敏貌美”的娈童,深得郑板桥喜爱,当时还有一个优伶(戏子)王稼长得“妖艳绝世,举国趋之若狂”,与郑板桥等缙绅贵人淫乱,也是一位传奇。 没错,就是娈童。 刘健先前用茶水写的那两个字,就是“娈童”。 这也是为何连他都讳莫如深,不敢直言提及的真正原因! 这也是为何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会如此焦急,不惜各自连下三道懿旨去登州水城,强令汤昊一旦返航便即刻回京的真正原因! 只是汤昊难以理解,他离京之时,那个野心勃勃锐意中兴大明王朝的正德皇帝朱厚照,怎么就偏偏就染上了好娈童好男风这种鬼东西? 嘿,多新鲜啊! 大明王朝的正德皇帝,今年不过十七岁的少年天子,放着后宫佳丽不去宠信,连朝政什么的也全都不管不顾了,整日在龙榻上面跟娈童做“击剑运动”! 莫说是刘健、谢迁等元老重臣感到失望,汤昊此刻看清眼前这一幕后,都只觉得恶心! 瞧见来人是汤昊后,朱厚照先是一惊,然后没好气地瞪了汤昊一眼。 “凤儿别怕,这是朕的野人回来了!” “朕可告诉你,他可是朕的大将军,以后还要率军北伐呢!” 那唤做“凤儿”的娈童满脸惊惶之色,死死地躲在朱厚照怀里,面容昳丽,妖艳倾城,再搭配上此刻楚楚可怜的模样,当真是我见犹怜。 眼瞅着汤昊满身血污,吓得自家凤儿身子发抖,朱厚照顿时就不乐意了,皱眉道:“野人,你这是怎么搞的?浑身血污像什么话?哪有这样来面圣的?” “这样吧,你且先回去休息一日,明日朕再传召你。” 话音一落,朱厚照就不再理会“他的大将军”了,而是温声细语地哄着怀里的佳人,还尽用些粗鄙诙谐的话语,逗得那“凤儿”转瞬就眉开眼笑,哪里还有半分惊惶的模样。 汤昊见状默然不语,然后大步走上前去。 他这突然的举动,吓得在寝宫内服侍的宦官宫女惊慌失措,急忙厉声呵斥道:“中山侯,你想做什么?还不速速退下!” 这尖锐的嗓音,惊醒了正在“你侬我侬”的二人。 朱厚照扭头一看,却是吓得惊怒交加。 “汤昊!” “你想干什么?” “滚出去!” 然而,他的这些话语,并没有任何用处。 汤昊若非下定了决心,那就不会入宫! 汤昊若非下定了决心,那就不会应老首辅刘健所求! 汤昊若非下定了决心,那就不会做这些事情,而是老老实实地交出兵权,去做个锦衣玉食的中山侯爷! 所以,汤昊没有丝毫犹豫,直接一巴掌将挡在身前的宦官给扇翻在地,然后大踏步冲上前去,抓住那娈童凤儿的脚踝,直接将其从龙榻上面硬生生地拽了出来,随即反手掐住了这娈童的脖子。 “陛下……啊……” 凤儿一声凄惨悲呼,朱厚照听得心儿都快化了。 朱厚照暴怒到了极点,急忙起身喝道。 “汤昊!” “伱疯了吗?” “你还不快住手!” 那被打得牙齿横飞的宦官,按照刘瑾大珰的嘱咐,立刻冲到门口高喊了起来。 “来人啊!” “快来人护驾啊!” “中山侯意图刺杀陛下!” 此话一出,宫闱大乱。 早有准备的刘璋立刻率军冲了进来,然后将拔出刀兵和弩箭对准了汤昊! 没错,刘瑾故意放任这汤昊硬闯宫禁,就是为了等这一刻。 刘瑾认真研究过汤昊先前的所作所为,基本可以确定,这就是一个心狠手辣的莽夫。 只要他想杀的人,不管是谁,他都敢杀! 说得直白一点,这位中山侯就是个无法无天的疯子! 那么,自然也包括此刻被汤昊掐住脖子的娈童凤儿! 只要汤昊胆子大一点,当着皇帝陛下的面儿,杀了这个皇帝陛下的心爱玩物,那以正德皇帝朱厚照的脾气,势必会让汤昊血债血偿! 基于对朱厚照的了解,刘健太知道他这位正德皇帝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生性顽劣,自私自利,刻薄寡恩! 这老朱家的皇帝,从太祖朱元璋开始,就没有一个好东西,全都是些骨子里刻薄而自私的人! 只要汤昊这个疯子,真敢杀了娈童凤儿,那他就绝对完了,绝对会被正德皇帝朱厚照杀了泄愤! 刘瑾和李东阳,不只是要夺走汤昊的兵权,他们更想要汤昊死! 那么,除了大明皇帝之外,还有谁能杀得了炙手可热的中山侯呢? “陛下……我怕……陛下……” 娈童凤儿还在不断挣扎哀鸣,朱厚照听得心疼万分,直接光着身子披上了一件龙袍,就从龙榻上面冲到了汤昊面前。 “野人!” “好端端的你发什么疯?” “还不快放手!快放手啊!” 汤昊冷眼看着这个大明皇帝,看着他这滑稽而又不堪的模样,只觉得心中满腔悲愤都无处发泄,下意识地加紧了手中的力道。 这下子,娈童凤儿再也叫不出来了,连气都快喘不上来了。 朱厚照见状怒到了极致,咆哮道:“中山侯!朕让你放人!你难道要抗旨造反吗?” 汤昊依旧没有回答,而是冷冷地看着朱厚照。 迎着汤昊冷冽的目光,朱厚照顿时身子一颤,他终于反应了过来,急忙解释道。 “野人,不是你想的那样!” “朕只是稍微放松了一些时日,明日朕就恢复经筵日讲,朕明日就进学修德!” 汤昊依旧没有回应。 朱厚照心疼爱人,大脑里面疯狂运转。 “哦对!还有郭勋的事情,朕知道他是被人构陷的,所以才将他扔进诏狱里面好吃好喝地供着,朕这是在变相保护他啊!” “你若是对此不满,朕立刻就让缇帅放人,朕立刻就放了他,你看如何?” 汤昊听到这些解释,心中怒火非但没有消退半分,反而愈发猛烈狂暴! “还有什么?” “对对对!还有许进和杨一清这兵部尚书!” “那也是实在没有办法的事情啊!许进要丁忧守丧,杨一清又刚好立下了边功,廷臣一致举荐杨一清出任大司马,朕又能怎么办呢?野人你倒是放人啊……” 朱厚照一边疯狂找补解释,一边催促汤昊放人。 然而汤昊全程就像是没有听见一样,那双铁手一直死死地掐着娈童凤儿的脖颈,将好端端一个“绝色佳人”,硬生生掐得满脸涨红,青筋暴起! “对!” “还有内阁首辅!” “此事是朕思虑不周,朕听信了刘瑾的谗言,直接就同意了元辅刘健的请辞,事后谢迁那混账直接就挂印走了,朕还能怎么办?杨廷和资历威望不够,朕只能让李东阳出任首辅,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野人,你先放了凤儿,朕一一给你解释这些事情,好不好?” 朱厚照满脸哀求地看向汤昊,看起来他是真的爱死了这个娈童凤儿,那满脸紧张惊恐的模样,就好像这是他亲爹亲妈一样! “不用了!” 汤昊终于开口了。 然而语气里面却充满了落寞与萧索。 他怔怔地看着这位大明皇帝,脑海中不断闪过与其相识的画面。 从南苑猛虎案开始,然后就是文臣缙绅铲除阉人,再到后来则是君臣齐心打压结党营私的湖广乡党,借此机会针对盐政开始改革,随后便是改组都察院,给小皇帝寻了把利刃,然后汤昊为了大局率军离京,在天津卫整饬盐场配合朝廷改革盐政,于山东清洗贪官污吏顺势推动卫所改革…… 这一步步走来,小皇帝的野心勃勃,让汤昊看到了希望,也让汤昊充满了信心,决意辅佐这个略显荒唐的正德皇帝,富国强兵中兴大明,让这最后一个汉家皇朝再次伟大! 然而,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个看似荒唐的正德皇帝,原来是真的荒唐,也是个真的蠢货! “我率军与倭寇厮杀血战的时候,你在做什么?” “刘瑾借用你的权势配合李东阳铲除异己的时候,你在做什么?” “一封可笑的御道遗书,致使上千名官员朝臣在烈日下暴晒了两个时辰,天官马文升因暴晒病重,三名老臣因暴晒致死的时候,你在做什么?” 面对汤昊的这三个问题,朱厚照明显一怔。 “不!” “朕不知道!” “这些你不能怪到朕的头上!” “那御道遗书朕只是让刘瑾去追查一番,没想到他会做出这些事情……” “哈哈哈……”汤昊满腔悲愤地怒笑道,“对啊,你当然不知道,你怎么可能会知道呢?” “你这个该死的蠢货,被那刘瑾隔绝了君臣,你连外朝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知道,你就只知道跟你的娈童凤儿躲在这乾清宫里面颠鸾倒凤是吧?”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所有人全都难以置信地看向汤昊,就连朱厚照都愣在了当场。 这位中山侯,当众呵斥怒骂天子,以下犯上,其罪当诛啊! “我走之前,明确地告诉过你,不要听信他人谗言,遇事多和三位元老重臣商议,可你是怎么做的?” “我走之前,三番四次地提醒过你,尽快与皇后娘娘诞下龙子,以此稳定人心稳固国本,可你又是怎么做的?” “我走之前,借用杨廷和之手送给了你一本《帝鉴图说》,希望你能进学修德,通晓大义成长为合格的帝王君主,可你又到底做了些什么?” 汤昊毫不客气地厉声质问道。 朱厚照无言以对,脸色一阵阴晴不定,他到底还是孩子心性,以致于无人管束之下,便旧态萌发荒淫享乐。 “野人,你听朕解释,你先放了凤儿,朕实在是有原因的……” 凤儿凤儿! 为了他妈的一个娈童,连江山社稷都不管不顾! “好!” 汤昊怒喝道。 随后果断加大手中力道,竟是硬生生地捏死了那娈童凤儿,然后将其尸体狠狠砸在了朱厚照脚下。 “朱厚照!” “你跟你爹一样!” “纯粹就是扶不起来的阿斗!” (本章完) ------------ 第211章 下狱! 死了。 凤儿死了。 朱厚照呆愣愣地看着这一幕,眼泪不自觉地掉落了下来。 他急忙冲上前去,将心上人儿抱在怀里,随即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恸哭声。 那哀伤的模样,好似真个跟死了亲爹亲妈一样。 嗯,有个成语,叫做“如丧考妣”,用在此刻再贴切不过了。 “凤儿?” “你醒醒啊凤儿!” 朱厚照一阵凄厉呼喊,然而他的凤儿却是再也醒不过来了。 所以,皇帝是真的可以为所欲为,一如这个朱厚照。 以前因为他爹弘治皇帝还在,所以能够管束约束于他,强行让他接受教育进学修德。 没错,刘瑾是来补刀的。 “你怎么敢?你怎么敢如此胆大妄为,杀了朕的……” 汤昊不耐烦地催促道。 可能最大的遗憾,就是选择相信这朱厚照,相信这个大明王朝出了名的荒唐皇帝,以致于自己这几年来的心血,全部付诸东流! 话说在这历史上,朱厚照确实就喜欢搞这些歪门邪道。 面对汤昊张口闭口的嘲讽指责,气急败坏的朱厚照终于忍不了了,豁然起身拔出天子剑,就想砍了这个“乱臣贼子”。 一阵摇晃之后,确认了凤儿惨死,朱厚照豁然抬头,双眼通红地盯着汤昊。 此外还有刘瑾、谷大用这些渴望上位的宦官阉人,为了赢得皇帝陛下的器重信任变着花样想方设法地讨好奉承于他,给他呈现一些宫里面不常见的新鲜事物,以此哄得天子开心,从而获取权势。 来人不是旁人,自然是权势滔天的刘瑾刘大伴。 说得再直白一点,这家伙就是一个还没有长大的顽劣小子。 荒淫好色到什么程度呢? “杀了你的什么?”汤昊嗤笑道:“杀了你的宠妾,还是杀了你的娈童,亦或者是杀了你的玩物?” 他是弘治皇帝唯一成年的儿子,就算有个弟弟也夭折了,这就意味着朱厚照就是大明王朝的唯一继承人,不管他怎么昏庸无道,不管他怎么暴虐不仁,大明王朝都只能有他这么一个皇帝。 这个燕山君李与朱厚照何其相似,一直都是保持“元子”(王储)的身份接受儒学教育,表面上是“日御书筵,未尝少废”,妥妥的贤德储君,结果等到其上位之后,等到无人加以约束,立刻就将本性暴露无遗,淫戏无道,或于不时聚内人于后苑,狂歌乱舞,日以为乐……简直就是大明武宗朱厚照的朝鲜版本! 正因为崔潭那番话语,汤昊这才意识到,他忽略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这朱厚照的顽劣本性。 汤昊连人喉骨都给掐断了,死的不能再死了,怎么可能还醒得过来。 “我这辈子,遇上你这么个货色,算我自认倒霉!” 结果他爹弘治皇帝一死,他朱厚照即位称帝做了这大明王朝的主人,加上张太后这个妇道人家毫无能力,母子关系因为张家兄弟险些决裂,自然也不可能束缚住他了。 “内阁首辅李东阳率群臣跪伏在乾清宫外,请求陛下将此等凶徒交由三法司治罪论处,以正律令!” “行了,动手吧!” 朱厚照恶狠狠地盯着眼前之人,手中天子剑好几次举起,却又好几次放下,正当他犹豫不决的时候,一个人的到来,促使他下定了决心。 汤昊在京的时候,或者在大明的时候,还可以充当兄长角色,以振兴大明为追求约束这位正德皇帝,激励他进学修德尽快成长起来,做一名合格的帝王! 就算朝野上下对他离心离德,就算天底下巴不得有太多人恨不得让他立刻就去死,但是因为朱厚照就是弘治皇帝的唯一儿子,所以他们也只能老老实实地忍着受着,等这个荒唐而又昏庸的帝王去死! 历史上,朱厚照不仅是个尚武好战的皇帝,也是个荒淫好色的皇帝。 他赤条条地来,赤条条地去,没有什么好遗憾的。 说句不好听的话,朱厚照聪明是真,有手段也是真,他唯一的问题就在于,天生资源太好了,以致于养成了顽劣本性。 其实他早就来到了殿门外面,一直在偷偷观察局势。 但是等汤昊出海之后,朱厚照再次失去了约束,加上刘瑾与李东阳结盟,故意设下了这一连环的计策,利用朱厚照的孩童本性窃取了朝政大权,这才导致了如今的糜烂局势! 汤昊为什么会匆匆回京呢? 因为崔潭那番话! 准确来说,因为那个朝鲜燕山君! 然而汤昊不闪不避,就这么冷笑着看向朱厚照。 刘瑾就是深谙其道的个中好手,他毕竟是陪伴这朱厚照成长的大伴,所以太了解朱厚照的恶劣本性了,只要遇到什么新鲜事物,这位大明皇帝就放不下顽劣孩童的本性,非要玩个痛快才说,这也是为何娈童凤儿可以将他迷得神魂颠倒的真正原因! 他搞出了一个“豹房政治”,常居住在豹房里面,搜罗天下美人美妇,以及容貌昳丽的娈童,她们被训练成能歌善舞、充满邪气的妖艳私娼,供朱厚照随时随地地狎玩泄欲。 “我早就提醒过伱,就算你要玩这些脏东西,可以,在此之前先生个儿子出来,大不了等你驾崩了,群臣还可以扶持你儿子,不必像现在这样,任由你这個该死的蠢货拉着整个大明王朝陪葬!” “你这个该死的混账东西!” 偏偏他先前为了大局考虑,还促使朱厚照保下了刘瑾这个该死的阉人,以致于竟然被刘瑾给反噬了,联合李东阳掀翻了整个大明王朝,成功窃取了朝政大权! 当他敏锐地察觉到,皇帝陛下还是对这汤昊于心不忍,想要留他一命时,立刻启用了备用计策,那就是催促李东阳出手,利用文臣缙绅的力量,将这汤昊给治罪论处,明正典刑! 而朱厚照此刻也是本性暴露,活脱脱一个昏君典范。 事实上,擅杀锦衣卫,这是死罪之一! 话音一落,汤昊就闭上了眼睛,懒得再多说一句废话。 若是皇帝不能承担起君主之责,那天下臣民百姓全都会跟着遭殃! 说一千道一万,皇帝始终都是皇帝,至高无上的九五之尊,这个时代这个王朝的真正主人! 可笑的是,他还不觉得自己有错,还振振有词地跟汤昊解释跟汤昊争辩! 这天下间最悲哀的笑话,莫过于此。 刘瑾匆忙赶了进来,却是离汤昊离得远远的,然后跪地禀报道:“陛下,中山侯当街擅杀锦衣卫,此后强行闯入宫闱禁地,此事已经引起了轩然大波!” 锦衣卫那是什么? 那可是天子亲军,皇帝陛下的人! 自从这锦衣卫设立以来,还从未出现过有大明臣子,敢反抗锦衣卫缉拿抓捕,甚至是直接当街斩杀锦衣卫的狂徒凶徒! 你这分明就是在打皇帝陛下的脸啊! 更何况还有后面的,擅闯宫闱禁地并且行凶伤人,这就是更加罪无可恕的死罪了! 宫闱为什么叫做禁地? 因为这是皇帝陛下的家,皇帝陛下和妃嫔皇室生活的地方! 擅闯宫闱行凶伤人,这就跟谋逆造反没什么区别了,难不成还有赦免的道理吗? 今日这场针对汤昊的杀局,乃是李东阳一手策划的,自从汤昊进入登州水城那一刻起,京师里面就针对他布下了这场杀局,甚至包括刘健之所以得知宫闱秘闻,那都是刘瑾和李东阳故意让他知道的! 借用刘健之口,让汤昊得知皇帝陛下正在与娈童颠鸾倒凤,那这位凶狂中山侯会怎么做呢? 只要他敢闯入宫闱,那不管他后面做出了什么,他都必死无疑! 更别提,这位中山侯还当面怒骂天子,甚至当着天子的面儿杀人了! 这一次,不管如何,无论如何,他汤昊都必死无疑! 汤昊陡然睁开眼睛,冷冷地瞟了刘瑾一眼,后者如遭雷击,源自于内心深处的恐惧,让他不敢直视汤昊的目光。 “刘瑾,本侯当初留你一命,还真是罪有应得。” “没想到你竟然会与李东阳勾结在一起,确实是本侯小觑你了!” 此话一出,刘瑾身子一颤,朱厚照也眸光闪动,下意识地看向了刘瑾。 朱厚照蠢吗? 其实并不蠢。 他正如汤昊所说的那般,只是喜好新鲜事物罢了,所以才会一直跟个娈童颠鸾倒凤,对这个娈童爱不释手。 但归根结底,朱厚照智商还是存在的。 他回想起了今日发生的一切,最后将目光牢牢锁定在了刘瑾身上。 “刘大伴,朕那日让你去追查那封御道遗书是出自何人之手,你查清楚了吗?” 御道遗书案,距离此刻不算太久,仅仅几日时间,所以刘瑾还没来得及对司礼监里面的陈宽、萧敬等人动手,自然也不会查出结果了。 “陛下明鉴,此事全无痕迹,再加上当日人多,所以奴婢还未能……” “可是朕怎么听说,你将满朝文武置于烈日下面暴晒了两个时辰,还有三位老臣因暴晒而死呢?” 朱厚照厉声追问道,直接打断了刘瑾那可笑的解释。 刘瑾闻言满脸惶恐之色,心中却是镇定无比。 他既然敢放汤昊进来面圣,自然就准备好了一切应对之策。 “奴婢本想趁机敲打这些朝臣一番,所以才会自作主张,还请陛下恕罪!” 看着老实承认的刘瑾,朱厚照一腔怒火倒是没地方发泄了。 就算这刘瑾真个与那李东阳暗中勾结,那也至少不敢哄骗欺瞒于他,反倒是野人这个疯子,杀了凤儿还骂了自己一顿! 朱厚照冷眼看向汤昊,脸上写满了怒容。 汤昊见状自嘲地笑了笑,索性闭上了眼睛等死。 然而朱厚照正准备下令的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却突然赶来救场了。 当刘瑾看到来人的一刹那,脸色瞬间就变得难看至极! 在夏皇后的搀扶下,张太后铁青着脸走了进来。 “皇帝,你还没闹够吗?” 甫一进门,张太后就直接问责。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哪里还有半分天子姿态?” “中山侯乃是奉了哀家懿旨,所以才会强闯入宫,如若不是这般,只怕你这大明皇帝还要躲在这宫里做那放荡之事!” 朱厚照闻言勃然大怒,梗着脖子叫嚣道:“母后!连您也要……” “皇帝!”张太后罕见地态度强硬,“太祖铁律,后宫事务归属皇后管辖,哀家就算是管不住你了,但你也总得考虑一下皇后的感受吧?你可知道这一年多的时间,皇后天天以泪洗面,还要饱受流言蜚语,你的心肠真就如此硬吗?” 提及此事,一旁的夏皇后又开始垂泪。 朱厚照见状,回想起往日温情的一幕幕,心中柔软处也不由被触动了。 他张了张口想要解释些什么,可到底还是说不出话来。 张太后见状叹了口气,上前取下了朱厚照手中的天子剑。 “荒唐了这么久,也该闹够了!” “哀家管不住你,可是哀家也不愿见到你父皇留下的大好河山,就这么被你给糟践了啊!” “你可知那御道遗书案后,有多少朝臣灰心丧气,又有多少官员因此寒心吗?” “三名老臣因为一场莫须有的罪名,平白受辱被暴晒致死,他们可都是你父皇的臣子啊!你怎么就如此狠心苛责他们?!” 朱厚照沉默了,望着那娈童凤儿的尸体怔怔出神。 张太后也不再出言相劝,只是从怀中取出了一本书,缓缓放在了御案上面,赫然正是汤昊离京之前留给朱厚照的那本《帝鉴图说》。 “太祖铁律,后宫不得干政。” “哀家该说的话,也已经说完了。” “皇帝你想如何施为,哀家也管不住你,只希望你记住,你父皇临终前的教诲!” 说完这番话,张太后就在夏皇后的搀扶下离去了。 只是路过中山侯汤昊的时候,张太后停下了脚步,低声耳语了一句,这才抬脚离去。 “你我两不相欠。” 汤昊闻言莫名一笑。 看来那副精雕细琢的象牙麻将果真没白送。 张太后和夏皇后走了,麻烦却还没有解决。 哪怕是奉了太后娘娘懿旨,可汤昊毕竟在君前杀人,还当众辱骂天子,以下犯上这些罪名,肯定是逃不过的。 说到底,汤昊是生是死,全在朱厚照一念之间。 朱厚照看了一眼死不瞑目的娈童凤儿,又看向了案桌上的那本《帝鉴图说》,最后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传旨,中山侯汤昊奉太后懿旨入宫面圣,以下犯上言语不敬,打入诏狱!” 此话一出,刘瑾愣在了原地。 他千算万算都没有算到,张太后竟然会赶来救场,救下了本该万劫不复的中山侯汤昊! 该死的! 为什么会是这样? 汤昊不是废了你的两个弟弟吗? 你这个做姐姐的,为何还要来救这个汤昊? 真是混账至极,岂有此理! 正当刘瑾心烦意乱的时候,他却突然听了一个让他如坠冰窟的声音。 “今日之事,若有半点风声传到了外朝,朕会将你刘瑾千刀万剐,你听清楚了吗?” 刘瑾闻言身子一颤,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被朱厚照给一脚踹翻在地。 “不要以为朕不知道你那些小心思!” “这一次,看在凤儿的面子上,朕饶你一命,再敢有下一次,朕绝不留情!” 朱厚照恶狠狠地低吼道。 清醒过来的大明皇帝,比之先前还要让人惊惧生畏! 刘瑾疯狂叩头求饶,直至额头上满是血迹。 朱厚照叹了口气,目送着汤昊被甲士押走。 “送凤儿归乡好生安葬!” “赐给他的家人千金,确保衣食无忧!” 刘瑾听到这话如蒙大赦,仓皇地命人背起娈童凤儿的尸体,然后匆匆离去。 待他走后,朱厚照神情颓废地坐在椅子上面,伸手想要去拿起那本《帝鉴图说》,可不知为何又将手缩了回去。 “来人,传张永、陈宽!” 张永被贬出乾清宫,正是因为他进言劝谏了一回。 而恰恰是因为夏皇后差人前来询问,为何陛下长期不去坤宁宫,张永不得不硬着头皮劝谏了朱厚照一次,结果就因此惹怒了正在兴头上面的朱厚照,直接夺了他的职,赶出了乾清宫,眼不见心不烦。 说到底,此刻朱厚照也意识到,自己这一年多以来,确实太过放纵任性了。 很快张永和陈宽联袂而来,只是当朱厚照见到张永时,方才消散的怒火却又重新凝聚在了一起。 “张永,你这是怎么回事?” 原来,这张永浑身是伤不说,脸上还青一块肿一块,明显就是长期遭受了打骂。 “劳皇爷挂念,奴婢这是不小心磕碰到了。” 张永泪流满面地开口道,本想将这段时间以来的委屈一一倾诉出来,然而他却感受到了一股严厉的目光,使得他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 朱厚照闻言一怔,随即怒骂道:“你当朕是傻子吗?到底是谁欺负了你?” “朕不过是将你贬出了乾清宫,去那尚宝监做掌印太监,谁敢如此欺辱你?” 张永支支吾吾了半天,到底是没有开口,而以头触地不断流泪。 朱厚照见此情形,直接将目光移向了陈宽。 “大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皇爷,都过去了。”陈宽面容平静地回答道,“这宫中多的是趋炎附势、见风使舵之辈,张永被赶出乾清宫,谁都知道他失了势,所以谁都想踩上两脚,没什么好说的。” “混账!”朱厚照哪里还不明白,肯定是刘瑾这个王八蛋干的好事! “立刻让张永进司礼监,朕倒是要看看,这刘瑾还能怎么办!” 陈宽闻言略显诧异,不过却露出了笑容。 刘瑾最想干什么? 进司礼监呐! (本章完) ------------ 第212章 陈宽出手 锦衣卫大狱! 又可称为“诏狱”。 出了名的凶恶之地。 锦衣卫分南北镇抚司衙门。 原本锦衣卫只有一个镇抚司,名为锦衣卫镇抚司。 洪武年间,太祖高皇帝改设锦衣卫后,欲办大案,往往不经刑部,直接交给锦衣卫镇抚司。 因此锦衣卫镇抚司一时权势赫赫,恣肆枉法,成了太祖朱元璋手里最锋利的那把到。 可是坏事做多了,锦衣卫就成了臭名昭著的过街老鼠,一时间朝野争相弹劾,百姓怨声载道,以致洪武二十年太祖高皇帝不得不下诏“悉焚卫刑具,以囚送刑部审理”。 这道诏命,也宣告了锦衣卫的倒台,自此锦衣卫恢复了原样,变成了一支天子亲军,负责仪仗护卫工作。 而太宗文皇帝攻下金陵即位称帝后,鉴于复杂的朝堂局势,于是又重新倚重锦衣卫来监察、刺探官员,不但恢复了锦衣卫自行逮捕、侦讯、行刑、处决的特权,还新设北镇抚司,专治诏狱。 换句话说,锦衣卫不但在永乐皇帝手中死灰复燃了,而且还成功更进一步,权势大增! “这一次陛下能够回心转意,多亏了汤侯,不管最后如何,只要汤侯在我诏狱一日,就绝不会让汤侯吃苦受罪!” 是以只要进了这诏狱之人,几乎没有几个能够全须全尾地出去。 “缇帅,有件事情想请你帮忙。” 因为,他们看不到任何活下去的希望,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更不知道外面亲人如何了。 后北镇抚司官专理诏狱,锦衣卫各司房处理的案件以京师地区一般犯罪居多,而南镇抚司职掌军匠诸事,形成了两个职事各异的平行机构。 再有这诏狱所有囚室全都是建在阴暗潮湿的地下室,空气不流通,鼠虫肆虐,而且在其中的犯人被严刑拷打,身体的腐臭以及鲜血的腥臭,充斥整个监狱。 所以,哪怕这个人不是汤昊,而是诸如李梦阳等正直义士,牟斌都会以礼相待,尽可能地庇护他们! “乾清宫里面的事情,我多少还是有些耳闻的。” 死牢,死牢,活着进来,横着出去,不死怎么出去得了? 毕竟锦衣卫这群疯狗可不管你是不是真的有罪还是含冤,只要你说了不该说的话,老虎凳、坐冰块、凌迟、断椎、拶指、灌铅、刷洗、弹琵琶等十八般武艺就在诏狱内等着你! 就算抓进去的是条狗,这一圈烹炸煮炒折腾下来,锦衣卫都能让它开口当人证! 汤昊身上的枷锁从踏入诏狱那一刻起,就直接被牟斌命人给卸掉了。 就算朝廷“大赦天下”,也不会赦了他们这些死囚! 事实上,刑部大狱已经是恐怖至极,但与诏狱比起来,却是远远不如,好比一个是天堂,一个是地狱。 “现如今我身陷囹圄,不知何时才能出狱,又或者说会被斩首示众。” 而掌控诏狱的标志,则是执掌锦衣卫缇骑,即是所谓的缇帅。 话音一落,牟斌竟然郑重其事地向汤昊躬身行礼。 这,便是锦衣卫这群疯狗的厉害之处! “哦对了,还有一事!”汤昊陡然变了脸色,神情凝重地嘱咐道:“郑和下西洋的档案资料,以及我们此次出海的详细资料,全都保存在一刀那里,我希望缇帅可以先一步拿到手中,就放在你手里!” “汤侯放心,此事包在我身上!” 鉴于洪武崇高朝和永乐朝奠定的赫赫凶名,锦衣卫诏狱至今都还是人人闻之色变的恐怖存在。 也就是说,谁掌握了诏狱,谁才是锦衣卫真正的掌权人,至于什么指挥使之流不过都是虚的罢了。 这诏狱“其室卑入地”的建筑位置,使得诏狱非常阴冷,几乎感受不到任何温暖,此外空间很小,犯人又多,传染病在诏狱犯人中很容易流行,“人多地窄,疾疫易生,疠气所传,死亡相继”。 “我这辈子赤条条地来到大明,现在又赤条条的离去,没什么好遗憾的,就是此次随我出海的那些战兵兄弟,鉴于局势需要,我留下了三千兄弟在济州马场,五百兄弟在琉球国。” 因为死牢关押的全都是罪大恶极的死囚,所以全部都建于地下,断绝有人越狱的可能。 很快来到了一座囚室,颇为干净整洁,甚至地面上还有一层毛毯,此外墙壁高处还有一扇窗户,甚至有阳光从中投射进来,显然这就是诏狱中的“贵宾室”了。 这一礼,不是因为汤昊帮他铲除了刘瑾安插在锦衣卫中的眼线杨玉,而是感谢汤昊不顾己身悍然入宫杀了那个娈童凤儿,逼迫小皇帝回心转意走上正道! 莫说两个人的私下交情了,光是这份为了家国大义不顾己身的壮举,牟斌就钦佩到了极点。 哪怕有的人硬撑着一口气,侥幸活了下来,可整个人不是断手断脚就是身受重伤,出去之后也活不了几天就一命呜呼,因此更是奠定了锦衣卫的赫赫凶名! 不过,这些都跟汤昊没什么关系。 这北镇抚司诏狱之中光线黑暗,各种腐味臭味充斥鼻腔。 缇帅牟斌亲自在前面引路,比之先前的态度还要恭敬不少。 朝廷为保证其审狱的独立性和保密性,北镇抚司治狱所得的供状,可以越过锦衣卫堂上官直接上达皇帝,这意味着北镇抚司在编制上虽隶属锦衣卫,实际是一个独立运作的挂靠机构。 在这黑暗寂静的死牢之中,被关在锦衣卫死牢之中的囚犯,无不是一个個面若死灰,目光呆滞,了无生机。 牟斌闻言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随即重重都叹了口气。 汤昊似笑非笑地看着牟斌,故意出言打趣道:“怎么,就因为我替你杀了那个杨玉,所以缇帅这是在投桃报李吗?” 这就是牟斌。 他们说是活着,其实和死了没什么区别,不过是一具具行尸走肉罢了。 一个愚忠而又正直的锦衣卫指挥使。 诏狱中毕竟出名的酷刑,如有拶指、上夹棍、剥皮、舌、断脊、堕指、刺心、琵琶等等十八种,而且在这过程中还在不断研发,刑罚也越来越惨绝人寰。 就比如那个一直弹劾张家兄弟横行不法的李梦阳,可以说是诏狱的老客户了,隔三差五的都被丢进来,牟斌也从来没有亏待苛责过他,好吃好喝的供着,没事儿的时候还曾一起开怀畅饮。 汤昊径直坐在椅子上面,然后摆了摆手。 牟斌闻言一怔,随即重重地点了点头。 “不管是动用私下渠道,还是汇报给朱厚照,请缇帅想办法召回这些兄弟。” “但此事涉及皇帝陛下,涉及宫闱隐秘,所以我这个锦衣卫指挥使也不敢插手,只能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若我被枭首示众,那缇帅就立刻将这些东西全部焚毁,绝不能流入那些士绅缙绅手中!” 此话一出,牟斌不免红了眼眶。 “汤侯,何至于此啊?” “陛下只是一时糊涂,你于陛下有救命之恩,陛下肯定不会……” “不!你不懂!”汤昊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我比伱还要了解咱们这位陛下!” “这老朱家的帝王,骨子里的本性,就是刻薄寡恩,太祖高皇帝如此,太宗文皇帝如此,历代帝王都是如此,为了自身权势可以牺牲掉任何人!” 汤昊目光深邃,嘴角满是自嘲笑容。 “当初我为了助他压制文臣缙绅,选择留下刘瑾这条疯狗一命,以便我率军离京之后有人可以撕咬文臣缙绅,不至于让大好局势崩盘。” “但是我汤昊小觑了天下英雄,说是自作自受也丝毫不为过,没想到这刘瑾如此胆气过人,暗中勾结那李东阳抓住我出海这片刻机会,直接掀翻了整个朝堂,窃取了内外大权!” “现在,主动权在他们二人手中,哪怕有太后懿旨为我擅闯宫廷背书,但是在宫闱禁地行凶伤人这是死罪其一,当着皇帝陛下的面儿动手杀人这是死罪其二,以下犯上怒骂天子这是死罪其三!” “经此一事,即便陛下顾念昔日情义,或者说考虑我到我这个武夫对他还有利用价值,选择强行保下我,但我与陛下之间也会存在一根刺,做不到先前那般互相信任互相支持了,这就是刘瑾和李东阳想要看到的!” 经过一系列复盘,汤昊哪里还不明白这两个狗东西的所有谋划。 他汤昊从率领船队返航抵达登州水城后,这两个狗东西只怕就立刻收到了消息,然后开始了一系列布局。 先是故意让老首辅刘健得知小皇帝染上了龙阳之好,躲在乾清宫里面整日与那娈童淫乱享乐。 那一心为国为民的刘健能够怎么办呢? 他只有将希望寄托在汤昊这个莽夫身上,希望汤昊可以入宫规劝天子,拨乱反正。 而这恰恰就落入了刘瑾和李东阳的算计之中。 其实当汤昊畅通无阻地进入宫廷之后,当那刘瑾安排的心腹石文义和刘璋装模作样一番直接放行之后,汤昊就已经明白过来了。 刘瑾其实并不害怕汤昊前去面圣,将他这段时间以来的所作所为捅到圣前! 为什么呢? 因为那个娈童凤儿! 朱厚照这个蠢货当真是爱惨了那个娈童! 汤昊想要拨乱反正,想要规劝朱厚照重回正道,最直接有效的方法是什么? 杀了那个娈童凤儿! 而汤昊也真正这么做了! 然后他就成功在朱厚照心底埋下了一根刺! 一如当年南苑猛虎案后,汤昊以张永制衡刘瑾那般,刘瑾这就是还施彼身了,以娈童凤儿来粉碎汤昊和朱厚照之间的坚固信任,并且埋下了一根刺! 只要朱厚照看到了汤昊,他就会想起汤昊暴杀娈童凤儿,想起今日汤昊对他的狂悖之举! 如此一来,试问哪个皇帝还能安得下心,任由汤昊继续执掌兵权呢? 你今日兵权被夺都敢擅闯宫廷杀朕爱人,那明日你手握大军的时候是不是直接就会率军造反摘了朕的项上人头呢? 呵,人心是最经不起考验的。 朱厚照也从来不是什么宽厚仁慈之君! 说一千道一万,汤昊经过此事,哪怕不死也会废了,这辈子都没机会再执掌兵权了! “那些航海资料,不能落入士绅缙绅手中,否则他们会愈发变本加厉地压榨百姓,掠夺海外利益,届时就无人制衡了!” 说完这句话后,汤昊整个人都颓废了,满脸疲惫之色。 “缇帅,且去吧,让我一个人静静!” 牟斌闻言叹了口气,躬身行礼告退。 牢门被上锁,徒留汤昊一人默然沉思,望着那道阳光怔怔出神。 其实,当刘璋放行的时候,汤昊就想明白了刘瑾和李东阳的全盘计划。 但他还是这么做了,直接杀了那个娈童。 或许在刘瑾和李东阳眼中,这是十分可笑且愚蠢的行为。 因为那娈童凤儿虽然死了,但刘瑾还可以从其他地方找来一个新的,什么“鸾儿”、“凰儿”之类的。 只要朱厚照喜欢,那娈童还不是一抓一大把? 但汤昊还是这么做了。 因为他心里面憋着一口恶气啊! 三年努力,三年付出,三年心血,一朝化为乌有,全部付诸东流! 而问题根源全都出在朱厚照这个蠢货身上,而且还是因为可笑的娈童而荒废朝政! 他朱厚照要是沉湎于后宫佳丽,尽快造出来一个儿子,汤昊还可以理解他,毕竟这混账天生好色无度。 但为什么偏偏是个娈童呢? 你他妈的真想做那景泰皇帝,然后易溶于水吗? 汤昊长叹了口气,随后撑着手昏睡了过去。 乾清宫内。 牟斌将汤昊所言一五一十地道了出来。 朱厚照听后脸色一阵阴晴不定,甚至是恨得咬牙切齿。 “这算什么?” “他以为他汤昊是谁?” “他只不过是朕从南苑带出来的一个野人!” “他的爵位,他的权势,他的官职,全都是朕给他的!” “他凭什么如此羞辱于朕?” 朱厚照红着眼睛嘶吼道,将那本《帝鉴图说》狠狠摔在了地上。 此刻圣前只有两人,司礼监掌印太监陈宽和锦衣卫指挥使牟斌。 牟斌还是那副老好人的模样,宁愿不开口,也不愿惹上麻烦。 而陈宽则是有些忍不住了。 说起来,今日局势至此,他也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因为陈宽同样犯了轻敌之心,太过小看这个刘瑾了。 论及政治智慧和政治经验,陈宽这个历仕三朝帝王的老太监,完全可以吊打那个刘瑾。 但是刘瑾却拥有一项优势,那是陈宽无论如何都比不了的,连带着整个皇宫里面的所有宦官阉人都比不了! 那就是对天子朱厚照的了解! 刘瑾了解朱厚照吗? 简直不要太了解,说是他肚子里的蛔虫都不为过! 所以刘瑾才能抓住汤侯出海的机会,果断选择进献娈童,勾起皇帝的淫欲和新奇感,从而重新获得权势! 那娈童凤儿是刘瑾送进宫的,刘瑾于凤儿而言自然就是恩主,这凤儿想要将皇帝的宠幸稳固下去,就不得不仰仗于刘瑾,双方自然就达成了合作关系。 凤儿吹吹什么枕边风,刘瑾想要掌权再轻易不过了。 而陈宽这个前朝老奴,本身就与朱厚照情分不深,再加上多了一个睡在皇帝枕边的凤儿,又如何会是这刘瑾与凤儿的对手。 正因为如此,刘瑾权势日益膨胀,甚至重新拉拢了谷大用、马永成这些东宫旧人,一起排挤明显失势的张永。 而陈宽则选择作壁上观,选择保住司礼监,不给刘瑾这条疯狗任何可乘之机,窃取司礼监大权。 比如那场“御道遗书案”,刘瑾先是借此敲打了文臣缙绅树立起了他的淫威,紧接着又悍然将矛头对准了司礼监,对准了陈宽、萧敬等人,想要借此直接向司礼监发难,以便他窃取司礼监大权。 可惜的是,陈宽提早就做好了准备,详细汇报了司礼监中人的当日行程,跟刘瑾扯皮将此事拖延了下来,直到中山侯汤昊及时赶回了京师,这才总算是保住了这个内廷中枢之地。 但司礼监是保住了,内阁却是没了,而且汤侯眼瞅着也要没了。 长此以往下去,刘瑾迟早是会入司礼监的,张永个人的本事能力还挡不住他! 因此,陈宽在此刻终于选择出手了。 只见这位内相大人,颤颤巍巍地跪倒在地上,竟然直接开口请辞。 “皇爷恕罪!” “老奴年事已高,昏聩无知,不通皇爷圣意,还请皇爷将老奴逐出宫去,为先帝爷守陵吧!” 此话一出,众人大惊。 牟斌满脸惊惶地看着陈宽,他不明白为何陈宽会突然请辞,这不是白白将司礼监拱手送给那刘瑾吗? 朱厚照也愣在了原地,随后满脸阴沉地看着陈宽。 “陈宽!” “你大胆!” “你这是在逼迫朕吗?” 陈宽满脸惶恐不安,仿佛即将大难临头了一样。 “皇爷息怒啊!” “老奴侍奉了三代帝王,只愿离宫前去为先帝爷守陵,并不是真的贪图这司礼监职权!” “若是皇爷早早地告知老奴,刘瑾才是皇爷最中意的人选,老奴也不会收那张永为义子了,老奴……老奴……罪该万死!” 这下子,朱厚照终于是忍不住了,起身怒斥道:“朕何时中意过那刘瑾了?” “那陛下为何容忍刘瑾与外臣勾结?这可是犯了内廷大忌啊!” 陈宽满脸怒容地开口,在背后狠狠捅了刘瑾一刀。 “刘瑾执掌司礼监,李东阳执掌内阁,再加上杨一清执掌天下戎政,如若此刻汤侯一去……” (本章完) ------------ 第213章 各方反应 兵部值房。 李东阳愤怒地将茶杯摔在了地上。 “老夫就不明白了,为什么太后会突然出手,助那个该死的莽夫?” 刘瑾何许人也,哪能将朱厚照的话真个记在心上啊,一出了乾清宫,立刻就给李东阳传去了消息。 这也是为何李东阳会黯然率群臣退去的原因。 “如果不是这太后娘娘出手相助,那汤昊今日必死无疑!” “现在好了,汤昊被打入诏狱,根本不交给三法司,陛下这分明就是在庇护于他,此獠迟早还有起复的机会!” 坐在李东阳对面这人,面容略显清瘦,但双目炯炯有神,浑身书卷气息,却身材极度高大,再加上此人瘦削,这身高更显突出,往那里一坐,堪称气度不凡。 此人正是现任兵部尚书,执掌天下戎政的大司马,杨一清,字应宁。 “应宁,你为何还能坐得住啊?” 这一来二去之间的腌臜事情,当真是难以说清。 说实话,杨一清实在是不想掺和这些朝堂争斗。 现在更是好得很,不经过他杨一清同意,连声招呼都不打,直接将他杨一清给弄来了朝堂,做这执掌天下戎政的兵部大司马! 至于议什么事,当然是联名上书请求陛下召新人入阁了。 越是如此,杨一清就越是不安。 “毕竟你杨应宁功勋卓著,而且熟知边事,这是朝野上下人尽皆知的事情,由你继任兵部尚书一职,天下信服!” 而杨廷和虽然资历尚且,但他到底是帝师,再加上国朝不能任二职的惯例,李东阳一做了这内阁首辅,他就不得不将翰林院转交给其他人执掌,而杨廷和无疑就是最佳人选。 然后就是蒙古小王子获悉大明王朝换了一个小皇帝,想要试试这个小皇帝的成色,顺便南下劫掠一番打打秋风,却不料被杨一清迎头痛击。 到了这一步,杨一清就算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朝野上下包括皇帝陛下都会默认为他就是李东阳的党羽! 回到内阁值房,李东阳暴怒到了极点!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杨一清竟然如此不给自己面子! 什么“公私不分”,轮得到你一个“西南蛮夷”(杨一清祖籍云南)来教训老夫吗? 倘若不是见你杨一清能力凸出,我等又岂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提携举荐于你? 可你杨一清倒好,不思回馈我等的提携之恩,现在倒是装起什么清高来了! 真是岂有此理! 奈何问题在于,他这高升也是实情,饶是杨一清也不可否认,李东阳对他有提携举荐之恩。 这下子,李东阳是真绷不住了。 那一战,杨一清亲率轻骑自平凉昼夜行军,抵御南下北虏入侵并发动奇袭,大破北虏立下军功,击退蒙古军的进犯。 李东阳和刘大夏这些湖广乡党的所作所为,杨一清虽然远在边地但也不是毫不所知。 原因无他,唯党争耳。 眼见杨一清不为所动,他立刻紧追不放地质问道。 这官儿是越做越大了,但杨一清这心里面却越来越不安。 然而杨一清这个兵部尚书,到底是实权大司马,即便是李东阳也不敢在他面前摆谱,所以只能干笑一声,然后黑着脸起身离去。 紧接着朝中的李东阳和刘大夏就开始为他邀功了,朝廷不得不捏着鼻子给了他一個“三边总制”的实权高位,总制延绥、宁夏、甘肃三镇军务(陕甘总督)。 他唤来一名书吏,想要找杨廷和议事。 杨一清那是百口莫辩,只能将满腔火气都对准了李东阳。 “食君之禄自当忠君之事,老夫也是因为那中山侯行事太过暴虐不仁,堪称酷吏典范,所以才会对其厌恶痛恨,仅此而已。” “真是如此吗?”杨一清毫不客气地直言道,“公是公,私是私,西涯你现在公私不分,迟早会惹出大祸的!” 李东阳身子骨本来就弱,这一气之下更是咳嗽不止。 当年杨一清升任山西按察使司佥事,改陕西副使督学,在陕西任职八年,平时空闲时考察边疆战事,印证自己所学,因此积攒下了边略经验,此后入朝,任太常寺少卿,后进南京太常寺卿。 李东阳怒骂一阵,又剧烈咳嗽了起来。 此话一出,气氛顿时变得尴尬了起来。 按照正常流程,杨一清本来不会如此青云直上的,奈何即便他不愿意,身在官场却难以独善其身,时任兵部尚书的刘大夏一再举荐,杨一清因此升任都察院左副都御史,担任陕西巡抚,负责督理陕西马政,期间平定边疆进犯、弹劾贪庸总兵武安侯郑宏,并裁减镇守中官费用,使得军纪严明。 “西涯,你一直都了解我这个人,我只想精忠报国,不愿参与朝堂争斗。” “应宁这是说的什么话?” 随着刘健和谢迁致仕,内阁里面现在就剩下了他李东阳和杨廷和二人。 “罢了罢了,老夫也知道这并非你本意,但如今朝堂局势不明,时雍(刘大夏字)又被那中山侯给逼迫得主动致仕,老夫这也是没有办法,所以才会出此下策!” 杨一清听出了这些话语中的恭维之意,到底还是忍不住松了口。 李东阳愣愣地看了杨一清半晌,随后用咳嗽掩饰自己的尴尬。 杨一清闻言一阵无奈,默默地将茶水递了过去。 事实上,他太了解自己这两位同窗好友了,其人什么德行,杨一清再了解不过。 “若是你想借助我这兵部尚书的权势,助伱党同伐异谋取私利,恕我杨一清做不到!” 毕竟他李东阳现在是内阁首辅,杨廷和只是一个文渊阁大学士,上下关系还是得弄清楚的。 哪怕他本人并未因此做过任何结党营私的事情,但是陛下会怎么看,朝廷又会怎么看呢? 因为他这平步青云步步高升,皆是来自于李东阳和刘大夏,皆是来自于湖广乡党。 李东阳注意到了杨一清的脸色,似乎察觉到了什么,顿时出言安抚道:“应宁,莫非你还在怪老夫强行将你调来中枢不成?” 但问题在于,李东阳不想这么做,翰林院是进士养望之地,更是士林清贵之所,谁执掌了翰林院,谁就是文坛领袖。 早就体验过这文坛领袖益处的李东阳,哪里甘心就这么将翰林院白白交给杨廷和,更何况这杨廷和还是帝师! 那么,为今之计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立刻举荐一个自己人入阁,让他制衡这杨廷和,从而将翰林院继续掌控在自己手中。 然而李东阳却从书吏口中得知,杨廷和面圣去了,一听到这话,李东阳脸色瞬间就难看到了极点! 此刻乾清宫内。 李东阳羡慕嫉妒恨的杨廷和,正跪倒在朱厚照面前。 “陛下,许久不见,陛下可还安好?” 杨廷和一句话,直接把朱厚照给问懵了。 “杨师此话何意?朕好着呢!” “既然如此,那请陛下恩准,臣请辞!” 杨廷和面无表情地从怀里取出了辞呈,然后递给了一旁的陈宽。 见此情形,朱厚照心中的怒火再次攀升。 刚刚陈宽请辞,他好不容易才安抚了下来,这突然间杨廷和为什么要请辞? 杨廷和可是他朱厚照的帝师,更是他这位正德皇帝插手内阁的关键人物,哪里可以轻易离去? 所以朱厚照立刻就拒绝道:“先前立下过规矩,无故不得请辞,否则……” “那陛下革除臣功名即可!”熟料杨廷和竟然直接插嘴,而且还主动请求革除功名。 这下子,朱厚照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暴脾气了。 “杨廷和!” “你这又是抽的什么疯?” 杨廷和悍然抬头,直视着朱厚照。 他是正儿八经的正德帝师,可以做出一些不算过分的僭越之举,比如直视帝王。 毕竟天地君亲师,如果君是学生,那么师长为先。 “敢问陛下,可还记得先帝爷临终前的教诲?” “敢问陛下,这一年多的时间可曾去过一次经筵日讲?” “敢问陛下,当日上千名朝臣被阉人置于烈日下暴晒了两个时辰,陛下究竟在做什么?” 朱厚照闻言一怔,脸色逐渐变得苍白了起来。 他终于意识到,先前母后和汤昊所说的这场御道遗书案,到底有多么严重了! 杨廷和可是他的帝师啊! 没错,正因为杨廷和是他朱厚照的帝师,所以杨廷和此刻才要请辞! “陛下,臣身为左春坊大学士兼詹事府少詹事(帝师),却不能教导陛下进学修德励精图治,反而亲佞远贤残害忠良……此皆臣之罪也!” “还请陛下降罪,罢免臣的一切官职,革除臣的一切功名,以正视听,以安人心!” 话音一落,杨廷和取下了自己的官帽,双手捧着放在了一旁,然后以手扶额触地,不再说出一句话来。 朱厚照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位帝师,没来由地心生慌乱。 他下意识地想要寻找依靠,然而这才陡然想起来,自己把野人给打入诏狱了,现在自己的帝师竟然也要请辞,那他朱厚照不是彻底成了一个孤家寡人了吗? 朱厚照看向陈宽,后者微微摇了摇头,态度很明显。 杨廷和绝不能致仕! 尤其是就眼下朝堂局势而言,杨廷和一走,那内阁就成了李东阳的一言堂! 万般无奈之下,朱厚照只能放下自己身为帝王的骄傲,走上前去亲自将杨廷和给扶了起来。 “杨师,何至于此啊?” “朕知道先前是胡作非为了些,朕已经知道错了!” 帝王主动开口承认错误,这已经十分难得了。 说实话,要不是今日发生的事情太多,要不是汤昊指着朱厚照的鼻子将他怒骂了一顿,朱厚照可能还不能醒悟过来,就算杨廷和以致仕逼迫,他可能也压根就不会理会。 直到经历了这一系列的事情,朱厚照这才终于反应了过来,他先前错的到底有多么离谱! 杨廷和看着这个眼眶通红的小皇帝,回想起这么多年的东宫师徒之情,也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陛下,朝野非议,臣民寒心,这绝不是帝王所为啊!” “还请陛下以此为鉴,日后千万不能再做出类似之举了!” 杨廷和这个人,骨子里有着士大夫的傲气,但并不是什么激进之人。 事实上,他要是如谢迁那般激进,早就挂印而去了,懒得理会你这种扶不起的阿斗! 也正是因为今日汤昊入宫一事,杨廷和得知之后,立刻意识到这是一个面圣劝谏的机会,所以这才会马不停蹄地赶来。 好在,陛下似乎已经被汤侯骂过了,已经有了悔改之心,如此才是最好的。 劝谏归劝谏,眼下这个烂摊子还是要处理。 杨廷和毕竟是正德帝师,所以他是天然的帝党,一切都要从小皇帝的利益角度出发,至少眼下是如此。 “陛下,关于内阁,还请陛下立刻召谢迁回内阁。” 听到这话,朱厚照顿时一愣,随即就反应了过来。 现在召谢迁回内阁,看似没什么用处,因为李东阳已经坐上了首辅的位置,就算谢迁此刻复入内阁,也改变不了什么。 但问题在于,谢迁这个人嫉恶如仇,一直对李东阳的作为颇有微词,所以一旦谢迁入阁再加上小皇帝的支持,那么未尝不可以制衡这个李东阳! 醒悟过来后,朱厚照立刻下令。 “来人拟旨,召谢迁入阁,加授为少傅兼太子太傅、谨身殿大学士!” “朕先前立下过规矩,不得无故致仕请辞,谢迁一时糊涂朕可以既往不咎,但若他拒不奉诏那就是抗旨,朕废了他的功名!” 这一刻,智商在线的正德皇帝重新回来了。 杨廷和见状很是欣慰,一颗心也终于放回了肚子里。 刘健和谢迁不同,谢迁可以还朝,刘健却不能。 因为刘健是正儿八经递交了辞呈,并且皇帝陛下同意了的,连他致仕后的殊荣都给安排上了,哪里还有回旋的余地。 而谢迁却不一样,谢迁是直接挂印离去,这本身就坏了皇帝陛下立下的规矩,所以他必须得老老实实地回来治理政务。 不过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中山侯汤昊。 杨廷和毕竟是日后的一代贤相,哪怕现在还稍显青涩稚嫩,不过该有的智计并不缺少。 他并未直接出言为汤昊求情什么的,因为这样会犯忌讳,文武之间交情过深可不是什么好事,再者他杨廷和与那位中山侯本来也没有什么交情。 是以杨廷和沉声道:“陛下,先前您让臣主持复刻刊印一事,已经有了些许眉目,敢问陛下那本《帝鉴图说》原稿如何何在?” 听到这话,朱厚照愣住了,环顾左右,最后默默地从地上捡起了那本《帝鉴图说》。 先前汤昊刚刚离京的时候,朱厚照从杨廷和手中得到了这本书,起初爱不释手唯恐损坏了一二,所以让杨廷和准备将此书复刻刊印,原版朱厚照准备自己保存,作为皇室教育专用典籍。 杨廷和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直接就让朱厚照陷入了回忆之中,顿时羞愧万分! 接过《帝鉴图说》后,杨廷和径直躬身离去。 朱厚照目送着他的背影,久久没有言语,直到杨廷和快走没影了,朱厚照陡然着急忙慌地高喊道:“杨师,不可损坏那书分毫啊!” 听到这话,陈宽和杨廷和不约而同地笑了笑。 这一劫,中山侯总算是避过去了。 刘健府邸。 当刘健和谢迁得知,中山侯擅闯宫禁被打入诏狱后,二人立刻急得团团转,甚至刘健都准备厚着老脸,想要入宫面圣了。 没办法,事到如今他哪里还不明白,自己这是被那刘瑾和李东阳给算计了,平白成了陷害中山侯的推手! “木斋!” “老夫必须要去!” 刘健神情恍惚地开口道:“若老夫回不来了,那请你护送我发妻幼子返回乡梓,有劳了!” 听到这话,谢迁眼眶顿时就红了,他好几次张了张嘴,想要陪同刘健一起去,可是问题在于,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他去了刘健的家人当如何? 然而正当刘健走出房门的时候,意外却发生了。 “东阁大学士谢迁接旨!” 前来宣旨的宦官高声喝道,直接念出了加授谢迁为少傅兼太子太傅、谨身殿大学士的旨意。 谢迁挂印而去,却直接加官进爵,并且重回内阁! 这下子,刘健和谢迁全都傻眼了。 末了宦官还不忘提醒了一句,道:“谢学士,国朝有规矩,官员不得无故请辞,否则革除功名!” “还请谢学士以国事为重,否则你这功名肯定是要废除的!” 谢迁还有些发懵,刘健却是回过了神来,扯了扯他的衣袖催促道。 “木斋,愣着作甚?快接旨啊!” 在刘健的催促之下,谢迁稀里糊涂地接下了旨意。 等到宣旨钦差走后,谢迁这才满脸茫然地看向了刘健。 “这是……什么情况?” “哈哈哈……”刘健难得大笑出声,“陛下这是终于醒悟了啊!” “你这个谨身殿大学士,再加上少傅兼太子太傅,就是为制衡那李东阳而去的!” “木斋,记住这一点,不要让李东阳独霸内阁!” 听到这话,谢迁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刘健却是目露精光,微微颔首。 内阁大位大学士,除了一个首辅李东阳,就还剩下谢迁和杨廷和! 谢迁嫉恶如仇,杨廷和老成持重,他二人配合之下,那李东阳就算再如何野心勃勃,也难以独霸内阁大权! 只是可惜了中山侯啊! 经此一事,他估计再难起复了! (本章完) ------------ 第214章 削发明志 英国公府。 作为老牌勋贵世家,其府邸之奢华令人侧目。 保国公朱晖跟着张懋之子张仑千转万转,这才终于在假山后的凉亭里面,见到了国公府主人,英国公张懋。 一见到张懋,朱晖就忍不住急匆匆地开口道:“老大人,那汤昊已经被下狱了,您难道就不着急吗?” “着急什么?”张懋神情淡然地回答道,依旧云淡风轻,不以为然。 “哎哟我的老大人,我托关系去打听了一下,汤昊这个疯子此次可是真的闯下了大祸啊!” 朱晖压低了声音,满脸惊恐地开口道:“这个疯子不但当着陛下的面儿掐死那娈童凤儿,而且还指着陛下的鼻子怒骂陛下是扶不起的阿斗!” “我早就说过了,这汤昊本来就是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蛮夷贼子,不知礼法无法无天,现在更是闯下了如此大祸,只怕陛下决计不会饶恕他的……” 张懋听得有些不耐烦了,冷冷地看着朱晖。 “东阳,你到底想说什么?” 朱晖听得云里雾里,还不太能够理解张懋的意思。 奈何张懋不仅是他名义上的长辈,而且还是如今的勋贵领袖,所以给朱晖一百個胆子,他都不敢在张懋面前犯浑,就算被骂了也只能忍着受着! 朱晖其实并不愚蠢,毕竟做了这么多年养尊处优的权贵,一些显而易见的道理他还是明白的。 “你不要高兴得太早了!” “朱晖啊朱晖,你和你爹朱永比起来,真是差了十万八千里,怪不得世人都笑你是“将门犬子”!” “所以呢?”张懋嗤笑一声,“你无非就是想解除这门婚事,以免汤昊牵连到你对吧?” 说实话,连张懋都没有想到,李东阳这个蠢货,竟然会把杨一清弄到朝堂做兵部尚书! 杨一清做这个兵部尚书,难受的人不只是李东阳自己,还有他们这些武将勋贵! 听到这话,朱晖总算是听明白了。 “其二,刘瑾这个杂碎和李东阳这个狗东西勾结,直接赶走了内阁首辅刘健,窃取了朝政大权,现在执掌天下戎政的大司马变成了杨一清!” 一语惊醒梦中人。 “肯定不会!”张懋叹了口气,“且不说那汤昊这次会在诏狱里面关多久才能够出来,就算他当真出来了,皇帝陛下也不会让他立刻掌军,就算皇帝陛下让他掌军,杨一清这一关也不是那么好过去的!” 这块茅坑里面的臭石头,那是真的又臭又硬,谁的面子都不会给,只要你敢做出违法乱纪的事情,他就敢收拾你,无一例外! “大人的意思是……杨一清不会让汤昊再掌京军?” 相比于汤昊的失势,杨一清这个兵部尚书,其实更加让人头疼啊! “可笑那李东阳,他以为凭借着往日与杨一清的同窗情谊,再加上多次举荐提携之恩,杨一清肯定会投桃报李,成为第二个刘大夏,借助兵部权势助他湖广乡党谋取私利!” 一想到这儿,朱晖的心思也开始活络了起来。 张懋忧心忡忡地开口道:“杨一清这个人,老夫先前一直有所关注,就是一块油盐不进的硬骨头,他既不是刘大夏之流可以因私废公,也不是许进之流长袖善舞!” 你他娘地是疯了吗? 皇帝陛下既然选择保住这个汤昊,那么很粗浅的一个道理,汤昊对皇帝陛下还有用处。 不过张懋却突然给他浇了盆冷水,瞬间就让朱晖这些小心思又拔凉拔凉的。 “我那女儿虽然是个庶出,婢女所生的婢生子,但毕竟也是我的女儿啊,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往火坑里面跳……” “其一,汤昊这次犯下了死罪,就算能够保住性命甚至是爵位,但他与陛下之间也因为那娈童凤儿生出了嫌隙,所以他以后重新执掌兵权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文臣缙绅本就反对武将勋贵执掌兵权,杨一清虽然刚正不阿,但他也同样不例外,所以汤昊想要再次掌兵,几乎没有什么可能了!” 那可是杨一清啊! “陛下确实可以保住汤昊,但汤昊能不能起复,还真是不好说啊!” 朱晖越听越糊涂了,忍不住追问道:“哎哟我的老大人,这都什么时候了,您就别卖关子了好吗?” “你说的这些都不假,汤昊这一次确实犯下了死罪!” 那就是汤昊彻底“废了”! 就算他被放了出来,也会彻底失势,不能重新执掌兵权了! 说得再直白一点,这汤昊以后就是个闲散侯爷,跟张懋一样在京师里面做个吉祥物,那这样的女婿还要来干什么? 再说了,朱晖早就知道汤昊并非是真正的老汤家后人,是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野人蛮夷罢了! 还能有什么用处? 自然是重新执掌兵权呗! 张懋这番话无异于是贴脸开大,以致于朱晖脸色顿时就阴沉了下来。 “因为皇帝陛下还是想保住汤昊这个中山侯!” “如若不然,只要汤昊落到李东阳手中,三法司绝对会从重严惩,直接给他判个斩立决的死刑,以正视听,以明律令!” “说什么?”朱晖惊怒交加地喝道:“老大人你忘了吗?咱们两家可是跟这汤昊还有婚约的啊!” “这个杨一清,其性情之刚烈,其忠君爱国之心,足以与天官马文升相提并论,这才是老夫真正担心的地方!” “但是伱怎么就没有想过,陛下为何偏偏选择将汤昊打入诏狱,而不是直接交给李东阳这些文臣缙绅呢?” “他哪里晓得,别说是他李东阳了,就算是皇帝陛下的面子,杨一清都不会给!” “但是陛下偏偏没有这样做,而是将汤昊丢进了诏狱,你难道还不明白吗?” “为什么?” 张懋到底是年老了,也不愿过多这个苛责朱晖这个纨绔废物,老老实实地给他分析了起来。 “老大人的意思是……汤昊还有再次起复的机会?”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儿上,朱晖要是再听不明白,他就是真正的蠢货了。 一想到自己的女儿,即将嫁给这样剃发除须的蛮夷野人,朱晖就觉得心里面膈应得很,恶心到了极点! 正当朱晖心烦意乱的时候,张懋眼中却是闪烁着寒光。 “事到如今,我们也不得不考虑放弃这个汤昊了!” “原本大好局势,却因为他汤昊自己的所作所为而彻底崩盘,想来他也不会怨恨我等!” 朱晖闻言顿时神情一振,立刻就明白了张懋的意思。 “大人是说,重新在九边筛选将种?” “不用选了!”张懋摆了摆手,“经过汤昊这件事情,文臣缙绅已经心生警惕,不会再给我们那么多的时间了!” “就那个宁夏镇的仇钺吧!” “此子作战骁勇而且有军功在身,又是杨一清的老部下了,只要我们运作得当,想来杨一清也不会吝啬举荐,一个游击将军是少不了的!” “往后再立下一些功勋,勉强还能封个侯,算是作为汤昊的备选人物吧,不能把希望全都寄托在这汤昊身上!” “东阳,你去安排吧!” 朱晖兴冲冲地领命而去。 他确实对汤昊充满了意见,或者说极其厌恶。 起初的厌恶,是因为汤昊的蛮夷身份! 后面则是因为这个该死的蛮夷竟然不知道知恩图报,还一口气断掉了他好几条财路,这就使得朱晖对汤昊可谓是恨之入骨了! 现在汤昊失势了,虽然对于勋贵集团而言,是一个莫大损失,但是对于朱晖本人而言,却是一件大好事情! 此外,经过方才这番交谈,朱晖也算是看明白了,张懋虽然嘴巴上说得好听,可是他也对这汤昊失去了信心,否则就不会把那什么仇钺运作起来作为汤昊的备选人物了! 所以,这门亲事,自己退掉那又如何? 不过朱晖还是有些拿不定主意,他害怕这个汤昊当真再次起复了。 等朱晖走后,张懋依旧坐在凉亭里面,陷入了沉思。 一旁张仑忍不住开口道:“爹,那个汤昊当真废了吗?” “既然如此,那就更不能把姝儿嫁给他了啊!” 张懋闻言诧异地看了张仑一眼,冷笑道:“你这个当爹的,何时关心过姝儿?” “整日里不是骑马游猎,就是好勇斗狠,现在还有脸说出这种话来!” 面对父亲的指责,张仑只是干笑了一声,然后道出了缘由。 “爹,其实是武安侯郑英,他家那小子郑敦看上了我家姝儿,所以想托儿子探探您老的口风。” “这门亲事,远比那汤昊好多了啊!且不说这汤昊如今的艰险处境,郑敦好歹也是武安侯世子,将来迟早都会承袭武安侯爵位,再者武安侯老郑家也是靖难勋贵,跟咱们老张家那可是同根同源啊……” 张仑不出意料地当起了说客,听得张懋眉头紧蹙。 然而这个空有一些勇武的儿子,并没有注意到他亲爹的脸色,还在那里滔滔不绝口若悬河。 直到他发现亲爹一直没有应声,而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张仑这才识趣地闭上了狗嘴。 “说完了?” “你收了那郑英多少钱?” 此话一出,张仑顿时就急眼了。 “爹!姝儿好歹也是我的女儿,我怎么可能……” “嘭”的一声巨响,张懋猛地一拍案桌,吓得张仑身子剧颤。 “我问你,收了他多少钱?” “一千两!只收了一千两!” 张仑慌忙回答道,试图开口解释什么。 然而张懋却是一巴掌抽了过去,恨铁不成钢地怒骂道:“你这个畜生!” “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畜生不如的儿子!” “那郑敦从小体弱多病,一看就是个命不长的,你是有多畜生,才会为了一些银子把亲生女儿嫁给他?” “爹啊!”张仑捂着脸颊争辩道:“郑敦就算再不争气,只要姝儿给他诞下一子,那以后就是武安侯了啊!” “可是这汤昊呢?莫说他这爵位还能不能保住,他这次能不能活下来都是个问题,现在不趁着陛下的惩处没有结果及时退婚,您非要等到汤昊被废之后再让我国公府颜面扫地吗?” 情急之下,张仑倒是说出来了几句实话。 饶是张懋听到之后,也不由一阵苦笑。 沉默了半晌,张懋叹了口气。 “去把姝儿唤来!” 听到这话,张仑顿时大喜过望,立刻就去传人。 片刻之后,张静姝迈着碎步轻轻走进凉亭,然后跪拜祖父张懋和父亲张仑。 这一整套跪拜的动作,可谓是标准得无可挑剔。 从舒展罗袖,到双膝跪地,再到额顶双掌,一套动作行云流水,透着一股浸练多年的优雅美感。 “咳咳,姝儿快起来吧!” 张懋含笑开口道。 他这辈子子孙不少,却只有两个孙女,一个嫡出一个庶出。 嫡出那个嫁给了朱晖的儿子,算是亲上加亲,两大国公府紧密联系。 而庶出那个,就是眼前这张静姝了,虽然是庶出,但天生丽质,并且冰雪聪明,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深受张懋宠爱。 “祖父大人,父亲大人,静姝有一事不明。” 听到这话,张仑脸色微变,尴尬地笑了笑。 因为就在方才来的路上,他已经将武安侯求亲一事告知了张静姝。 “姝儿,你是说你的婚约一事,对吧?” 张懋含笑开口道。 “祖父唤你来,也是想听听你自己的意见。” “爹,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姝儿能有什么意见!” 张仑不耐烦地催促道,想要让张懋改口,把女儿嫁给老郑家。 梅琬琰抬头,目光锐利地盯着自己的父亲张仑。 此女很美,眉如柳黛,眼若秋水,面容精致,琼鼻微挺。 一袭青丝收拢,发髻上束着玉钗,又点缀着一些颜色纯粹的青丝带,凭添三分清丽可爱。 但不知为何,她那薄薄的嘴唇却少了几许血色,看起来很是娇弱无依,瘦弱的身子透露着一股瘦弱不堪的青涩风情。 “而且因为那个该死的汤昊,姝儿今年已经快十七了,早就到了出嫁的年纪了。” 虽然大明律令明文规定了男子满十六岁、女子满十四岁方可结婚,但因对违反相关规定的处罚措施未进行明确规定,所以在民间依然存在“早婚”情形,而且较为盛行。 庶民百姓结婚,男子年满十六岁以上、女子年满十四岁以上,方可进行婚娶礼仪。 但是,经过经验得出,十三四岁的女子身体还没长开,无法承受生育之苦,若早早地成婚生子,必然会给身体带来不可磨灭的创伤,以后寿命不长。 所以无论皇室亲王还是高门大户,通常都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一般要等到女子二八年华再行出嫁,避免悲剧的发生。 至于庶民百姓,那就没人管了,你要是有那个本事,八岁就可以挺枪进洞。 要不是朝廷担心早婚早育蔚然成风,会给大明人口增长带来负面影响,他们才不会做这个恶人,用大明律限定成婚年龄。 可事实证明,这条律令对庶民百姓而言,并没有什么卵用。 而十六岁这个年纪,就成了大户千金最佳的出嫁年纪,既不算太早,也不算太晚。 毕竟这年头的女子,成亲都比较早,大多数在十六岁之前便已决定了婚姻,十七岁的张静姝已然算是晚婚了。 若是换做普通人家,地方官府的官媒都要上门催婚逼婚了。 你不嫁,那就是耽误地方官老爷的政绩,把你发配砍头浸猪笼的那种! “父亲大人,一女何以嫁二夫?” 此话一出,张懋和张仑都变了脸色。 张仑脸上挂不住,立刻摆出父亲姿态,对着女儿怒斥道:“混账!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女儿并非是在胡言乱语,而是实话实说!” 张静姝没有丝毫退让,冷冷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大人。 “祖父先前已将我许给中山侯汤昊,敢问祖父大人,此事可是真?可曾对与中山侯长辈商议过此事?” 张懋神色复杂地看着自己这个宝贝孙儿,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没错,老夫确实与汤俌商定好了!” “既然如此,那静姝便已是汤家之妇,如若因为中山侯现在身陷囹圄,祖父大人与父亲大人便要退掉这门婚事,世人会如何看待我英国公府?静姝不愿因为自己而让公府蒙羞!” 张静姝态度坚决地出言道,直接说得张懋哑口无言。 然而张仑却是急眼了,毕竟他可是收了人家的银子啊!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由你这丫头胡闹?” “为父已经与那武安侯谈好了,只要你嫁过去,就是世子正妻,你的长子将会承袭武安侯爵位,比起那剃发除须的汤昊不知好出千倍万倍,所以姝儿……” 张仑话还没有说完,却陡然惊呼了一声,就连张懋也被吓得站了起来。 “姝儿不要!” 只见张静姝手持剪刀,抵住了脖颈。 随后在父祖注视之下,剪下了一缕秀发。 “还请祖父大人、父亲大人恕罪!” “不论中山侯此次是生是死,静姝这辈子都只会是汤家妇!” “若父亲大人无法与武安侯交代,可持这缕发丝前去。” 说完这句话,张静姝收好剪刀,将那缕秀发恭恭敬敬地放在了案桌上面,然后径直转身离去。 父子二人面面相觑,怔怔出神了良久。 最后张懋再次抬头给了张仑一巴掌,把人打得都蒙了。 “你真是生了一个好女儿啊!” “爹,姝儿她……” 张仑话还没有说完,就又挨了一巴掌。 “你若有她半分智慧和气节,为父也不至于寝食难安了,担心自己走后这偌大国公府无人撑起大局!” 但凡这个他这个儿子稍微有点头脑,张懋都不至于硬撑着不敢去死。 “……” 张懋再次一巴掌甩了过去,然后望着宝贝孙女的背影,忍不住长叹了一声。 “可恨不是男儿身呐!” (本章完) ------------ 第215章 可笑伎俩 乾清宫。 朱厚照强忍着心中火气,急忙拿起了那本《帝鉴图说》。 读着读着,他这心里面的火气就消散了不少。 今日他重新恢复了经筵日讲,并且听着台下廷臣议事。 这些家伙到底还是不愿意就这么放过了野人汤昊,那个内阁首辅李东阳更是手段下作地将地方官员弹劾汤昊的奏章全部摆在了台面上来,要求锦衣卫将汤昊移交三法司审理。 说白了,这就是李东阳等人不甘心,放弃这么一个将汤昊给彻底整死的机会。 一旦汤昊真个被锦衣卫移交三法司,那他的下场只有一个,必死无疑! 没办法,汤昊先前动了太多人的利益了。 先是去了一趟天津卫,在长芦盐场里面搅弄风云,不但将长芦运司都运使宗钺给剥皮实草了,还逼迫朝廷对盐政改制,使得各方势力利益全部受损,不得不割让出部分盐利还给朝廷。 这之后呢,汤昊又去了一趟山东,最终结果就是整個山东官场大地震,中山侯血洗了整个山东官场,连带着清洗了一遍山东士绅,光是砍头都砍了个血流成河! 这两件事情一做完,中山侯的凶狂恶名天下流传,几乎成了士绅缙绅的公敌! 现在好不容易等到这个中山侯被打入诏狱了,士绅缙绅哪里愿意白白错过这么好的机会,不把这个汤昊给整死了,说不定以后倒霉的人就是他们!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人家中山侯这才是真正的忠君爱国啊! 这一年多的时间里面,谁不知道是后宫出了问题,偏偏因为这是宫闱秘闻,所以大家都默契地选择不敢吭声,任由刘瑾和李东阳勾结在一起鞭挞朝堂! 唯独只有人家中山侯汤昊,甫一返航回国立刻就疾驰入京,然后直接闯入宫廷,硬生生地将小皇帝从龙榻上面拽了起来,将其怒骂一顿后,促使其幡然醒悟重回正轨! 是以弹劾中山侯汤昊的奏章如同雪花般飞入了乾清宫,而这恰恰给了李东阳发难的机会。 然而无论如何,他终究还是犯下了死罪! “什么事情?”朱厚照紧追不放,脸上却看不出喜怒。 “皇爷恕罪!” “先拖下去关着,看管好。” 后者如遭雷击,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犯下了大错,急忙跪倒在地上,忙不迭地叩头认罪。 可惜,牟斌也不是被吓大的,他连昔日气焰嚣张的张家兄弟都不放在眼里,哪里在乎区区一个内阁首辅李东阳。 “皇爷,抓住了一个细作!” 不过,朱厚照的这般态度,却无异于助长了这般风气,就连陈宽、牟斌二人都有些拿捏不住,不知道皇帝陛下对待中山侯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他们不敢! 李东阳试图利用这些缙绅官员弹劾攻讦的罪名,强行逼迫锦衣卫将汤昊移交三法司。 “你很着急吗?”朱厚照意味深长地斜睨了陈宽一眼。 “奴婢只是银作局的一个采办,前些日子被刘大珰找上,他看重了奴婢出入宫廷的便利,所以威逼利诱奴婢去做了一件事情!” 陈宽思来想去,觉得还是要出手捞一把中山侯,于是带着这人证来到了皇帝陛下面前。 到底是放,还是杀? 这是什么行为? 舍己为公,家国大义啊! 朱厚照合上书本,望着《帝鉴图说》那四个字怔怔出神。 “老奴僭越了!老奴该死!” 刘健、马文升和张敷华这三位元老重臣他们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儿吗? 但是他们敢擅闯宫禁吗? 陈宽作为汤昊的政治盟友,原本以为杨廷和的出手相助,已经促使皇帝陛下回心转意了,中山侯可以逃过一劫了,但是现在看起来,好像事实并非如此。 “朕若失了中山侯,无异于自断一臂,别说收拢其他兵权了,就连京军兵权也会重回文臣缙绅手中,对吧?” 你杀娈童也就罢了,咋还能指着皇帝陛下的鼻子怒骂天子呢? 连带着先帝爷都给骂进去了! 大不敬! 砍你的狗头! 但是杀吧,那就更不合适了。 后者立马吓得身子发颤,立刻跪倒在朱厚照面前叩头求饶。 “细作?”朱厚照放下手中的《帝鉴图说》,“谁的细作?” 朱厚照听完之后点了点头,然后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陈宽不敢怠慢,立刻命人将小宦官押了下去。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陈宽额头上都磕出了血迹,朱厚照这才摆了摆手。 陈宽笑而不语,只是给了这小宦官一记凌冽的眼神。 “行了,朕知道你的忠心,朕也知道现在绝不能失了中山侯。” 他们要先“存身”! 是以中山侯的行为,就显得更加高尚可敬了。 内廷里面就是如此,趋炎附势见风使舵,再正常不过了。 放吧,好像也不太合适,毕竟中山侯确实有些过分。 小宦官事到如今自然不敢隐瞒,遂将刘瑾的计划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是以双方在廷议的时候争吵不休,最终结果还是不了了之。 “皇爷饶命,饶命啊!” 陈宽又是宫里面的老人,自然也习惯了,懒得再苛责什么,只是给这两个东厂西厂的头头安排了几个任务。 因为刘瑾再次被敲打,所以谷大用、马永成这些太监又重新倒向了陈宽。 然后,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陈宽再次掌握了刘瑾勾结李东阳的罪证,并且还是确凿的证据! 小皇帝始终高坐在月台上面不开口不表态,这就更是耐人寻味了,群臣都不知道皇帝陛下对于中山侯的态度,一时间各种言论甚嚣尘上,大有一副愈演愈烈的架势。 但他还是有些不死心,忍不住提醒道:“皇爷,罪证确凿,难道我们什么都不做,眼睁睁地看着汤侯他……” 陈宽顾不得擦拭额头上的血迹,整个人惶恐惊惧到了极点。 “这些道理朕都懂。” “朕之所以一直将汤昊关在诏狱里面,其一是为了保护他,其二是为了打磨一下他那暴脾气,其三则是为了等那些藏在阴沟里面的臭虫主动跳出来,然后好一网打尽!” “你看,现在这刘瑾不就自己跳出来了吗?还被你直接抓住了把柄!” 朱厚照轻笑了一声,笑容耐人寻味。 “但是大珰你想过没有,谷大用和马永成这两个墙头草,当真可以信任吗?” “有没有一种可能,这是刘瑾故意让他们二人传递过来的消息,然后想要试探一下朕的反应呢?” “若是朕出手维护,他们就会断定,朕还是偏向野人,落入了他们的算计之中。” 此话一出,陈宽额头上冷汗直冒。 这种可能,并不是没有。 但是问题在于,皇帝陛下的成长速度,未免也太吓人了吧? 这难不成就是所说的吃一堑长一智? 甚至是现在的皇帝陛下,恐怕连所有人都不相信了吧? 陈宽深吸了一口气,直接开口认罪。 “皇爷恕罪,是老奴怀有私心,所以未做过多考量,直接就把证人带来了……” “罢了罢了,朕心里面有数的,起来吧!” 朱厚照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道:“中山侯府那边,紧盯着就是了,确认一下他们行动的具体时间。” “老奴这就去办!”陈宽急匆匆地就想走。 可朱厚照却又喊住了他,冷声下令道:“去将刘瑾投入诏狱,让缇帅像上次那样,严刑拷打一个月!” 这轻飘飘的一句话,更是让陈宽心惊胆寒! 眼前这位皇帝陛下,真是越来越吓人了些! 阴晴不定,喜怒无常,让人望而生畏! 陈宽躬身领命而去,走出乾清宫后,却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打湿了。 伴君如伴虎啊! 中山侯啊中山侯,你到底教出来了身个怎样的帝王? 陈宽兀自叹了口气,然后匆匆前去寻缇帅牟斌了。 半个时辰后,刘瑾还在值房里面听着谷大用和马永成的汇报。 事实上,朱厚照所料不错,谷大用和马永成确实是墙头草,不过他们这一次选择相信刘瑾。 毕竟从刘瑾一再起复不难看出,这位是真的有本事,也是真的吃准了皇帝陛下。 所以三人联手设下了这个局,一个让司礼监掌印太监陈宽上钩,顺便再狠狠踩一脚那中山侯汤昊的局。 事实证明,刘瑾所料不错,陈宽现在密切地想要搜集刘瑾的各种罪证,试图以此将他给彻底扳倒,所以陈宽很轻易就听信了谷大用和马永成的谎言,带着人证前去告御状了。 接下来的故事,就比较简单了。 刘瑾来到圣前之后,只会大喊冤枉,然后陛下召集谷大用和马永成对质,那最后倒霉的人,自然就是司礼监掌印太监陈宽了! 至于那小宦官说的,其实也都是真的。 不过这重要吗? 就算陛下知道了又能如何? 大不了延迟一段时间发动罢了。 等到他刘瑾赶走了陈宽,然后取而代之执掌司礼监,成为内相大人,再联手执掌内阁的首辅李东阳,这朝堂之上还有谁挡得住他们? 一想到这儿,刘瑾就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然而正当这个时候,房门却被人陡然一脚给踹开了。 刘瑾、谷大用和马永成,三人瞬间脸色狂变。 陈宽笑眯眯地走了进来,别有深意地扫了谷大用和马永成一眼,然后将目光锁定在了脸色苍白的刘瑾身上。 “哟,刘大珰,在这儿秘密商议什么呢?” “陈大珰!”刘瑾咬牙切齿地开口道:“伱这是什么意思?” “简单!”陈宽依旧笑容不减,“奉陛下口谕,着缇骑将刘瑾打入诏狱,严刑拷问一个月,钦此!” 什么? 打入诏狱? 严刑拷问一个月? 刘瑾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他回想起了自己那被痛苦折磨的一个多月,说是生不如死也丝毫不为过! 这怎么又要来一次? “不!” “这是假的!” “放手!咱家要见陛下!咱家要见陛下!” 牟斌脸上也露出了一丝冷冽笑容,立刻对缇骑嘱咐道。 “堵住他的狗嘴,拖走!” 终于啊,刘瑾这个狗杂碎又落到了他手里! 这一次,可真是要好好招呼一二了! 刘瑾疯狂挣扎咆哮,然而嘴巴被堵住了,只能发出呜咽悲鸣声,他已经想到了接下来自己要面对的是什么了,那是生不如死的残忍酷刑啊! 为什么? 为什么陛下连见都不见自己,直接下令让牟斌抓人啊? 不该是这样的啊! 陈宽不是已经上当了吗? 陛下不是应该给自己一个自辩的机会吗? 刘瑾疯狂挣扎咆哮,当他注意到陈宽那似笑非笑的神情时,脑海中豁然闪过了一道亮光。 打入诏狱,严刑拷打一个月! 这跟上一次的南苑猛虎案何其相似,竟是一模一样的处罚! 也就是说,自己这次犯下的罪过和南苑猛虎案一样! 皇帝陛下明悟了! 他一眼就看出了自己这是在试探他! 想明白了这一点,刘瑾停止了挣扎与咆哮,整个人惊惧到了极点! 这一次,不是汤昊提醒,也不是陈宽提醒,而是皇帝陛下自明白的! 这一点甚至比起那一个月的严刑拷打更加让人恐惧! 毕竟,面对一个正在逐渐成熟逐渐睿智的帝王,他刘瑾还拿什么欺君瞒上呢? 陈宽笑眯眯地开了口,指了指自己额头上的血迹。 “刘大珰,这次你还真是好算计啊!” “若非陛下英明,今日我陈宽就要万劫不复了,对吧?” “啧啧,真是可惜了,可惜陛下已经不是先前那个陛下了,这多亏了中山侯的功劳!” 刘瑾闻言恶狠狠地瞪了陈宽一眼,终究是没有堕了自身气势。 牟斌见状狞笑着开了口,道:“刘大珰,这回可得好好照料你一二了,请吧!” 面对陈宽,刘瑾不会轻易服软,但是面对牟斌,他是真的怕啊! 上一次,就是这个狗东西,亲手拷打了他一个月! 这之后刘瑾为了报复牟斌,特意在锦衣卫提拔拉拢了很多心腹,那个被汤昊当街砍杀的宋玉就是其中之一。 现在,再次落到了牟斌手中,只怕下场比之先前更惨! 一时间,刘瑾腿肚子都软了,硬生生地被两名锦衣卫给架走了。 牟斌向陈宽拱了拱手,然后就带着刘瑾走了,他要回诏狱好好炮制这个杂碎一番! 嗯,要不让中山侯上手? 不过一想起中山侯的恐怖巨力,万一失手把人给活活打死了,自己还真不好跟皇帝陛下交代,所以牟斌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 锦衣卫走了,谷大用和马永成面面相觑,立刻齐刷刷地跪倒在了陈宽身前。 他们哪里还不明白,这刘瑾什么狗屁计划,直接全部报销了啊! 现在刘瑾再次失势,他们只能重新回到陈宽的怀抱,就看人家愿不愿意接受了。 陈宽也不理会他们,自顾自地坐到了刘瑾刚才的位置上,然后一眼扫过刘瑾喝过水的茶杯,直接抓起来狠狠砸在了地上。 “二位倒是好手段!” “咱家在这宫闱禁地里面活了一辈子,险些一失足成千古恨,阴沟里面翻了船!” “大珰饶命!” “饶命啊大珰!” 谷大用和马永成忙不迭地叩头求饶。 虽然说他们二人都是朱厚照的东宫旧臣,陈宽并不一定能把他们怎么着,但是陈宽毕竟现在是朱厚照最器重信任的太监,有的是办法收拾折腾他们! “废话也就不多说了!” “咱家可以再给你们一个机会。” “让你们手底下的人马,全部去盯着那中山侯府,咱家要知道他们行动的确切时间,听明白了吗?” “这一次,若是消息有误,或者说你们再用什么假消息来蒙骗咱家,那休怪咱家这个老东西出手,整治一下你们这些不听话的新人了!” 此话一出,谷大用和马永成连忙点头,疯狂开口保证,不敢说出一个“不”字。 紧接着,东厂和西厂全都行动了起来,密切监视着中山侯府的一举一动。 而牟斌将刘瑾带回诏狱之后,也不废话,直接让人吊了起来。 不过他没有急着动手,而是施施然地来到了汤昊牢房。 “侯爷,我要拷打一个犯人,侯爷有没有兴趣去指点一二?” 汤昊正睡着觉呢,骤然间听到这话,百无聊赖地摆了摆手。 “这有什么好看的?” “血肉模糊的,平白让人恶心!” “这家伙是刘瑾!”牟斌轻笑着解释道。 听到这个名字,汤昊豁然坐直了身体。 “刘瑾?怎么回事?仔细说说!” 牟斌也不隐瞒,立刻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汤昊听后既欣慰又好笑,最后万千思绪都化作了一声长叹。 “陛下确实成长了啊!” “这刘瑾是自作聪明,触碰到了陛下的底线!” 牟斌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然后再次发出了邀请。 汤昊欣然前往,手里面还拎着一根鞭子。 刘瑾本来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只要心中默念“王振”这个名字,就会赋予他无尽的信心和勇气,足以忍受一切苦难。 然而当他看见那道魁梧身影时,却是瞬间就被吓尿了。 “汤……汤……侯?” 汤昊捂着口鼻,然后挥舞着鞭子就抽了过去。 这一鞭子力道极大,直接抽得刘瑾哀嚎不止。 但仅仅只是抽了一鞭子后,汤昊就觉得索然无味。 肉体上的疼痛,确实没啥意思,都是下乘啊! “缇帅,锦衣卫这些酷刑,全都是针对肉体,真没啥意思。” “恰巧本侯知道一些精神折磨,不如实践一二?” 精神折磨? 牟斌闻言眼前一亮,立刻就来了兴趣。 “还请侯爷赐教!” 汤昊静静地看着刘瑾,嘴角掀起了一抹笑容。 “好说好说!” 刘瑾:“!!!” (本章完) ------------ 第216章 汤家异动 京师之中,波谲云诡。 李东阳在房间里面剧烈咳嗽,继子李兆蕃匆匆取来了汤药。 “父亲,喝了汤药就休息吧!” “您的病情愈发严重了,不能再如此劳心劳力了啊!” 李兆蕃先前因为主持湖广会馆,莫名被打入了诏狱之中。 而后因为朱厚照的不理朝政,刘瑾趁机窃取大权,投桃报李顺手把李兆蕃等湖广乡党从诏狱里面捞了出来。 毕竟他们也没有什么罪名,不过就是被扣上了一个莫须有虚假的罪名罢了。 这一点,牟斌同样清楚,按照这位缇帅的处事原则,放了也就放了吧。 李东阳摆了摆手,端起汤药一饮而尽,随后倚靠在软榻上面。 “儿呐,眼下局势不明,为父如何睡得着啊?” “比起家奴,我们终究是外臣,所以不得天子信任!” “父亲,您是文坛领袖,怎可与那刘瑾这等祸国乱政的阉人纠缠在一起呢?” “这古往今来,阉竖为何能够长盛不衰?历朝历代都会出现那么一两个执掌大权祸国乱政之人?” 批阅奏章,本是皇帝天子处理国政的主要途径,永乐、洪熙二朝,一些涉及秘密的章奏,外臣一般不能得知,章奏的批改都出自皇帝一人之手,未尝委托于他人。 这之后的宣德皇帝,更是在宫廷里面成立了内书堂,让翰林官专授小内使读书,实际上,由于皇帝对于宦官的任使日多,永乐时期就已经开始对小宦官进行培养和训练,只不过并未正式化和制度化,直到这宣德年间,皇帝将此制度化,对幼年宦官的培养,目的就是为皇储准备能处理文字的秘书人才。 “若非勾结刘瑾,为父如何能坐上这内阁首辅的位置?” 李兆蕃闻言叹了口气,犹豫片刻之后,还是大胆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莫说士绅与宦官天然对立,这刘瑾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早就恶名昭著、臭名昭著了。 永乐皇帝靠着谋朝篡位即位称帝,而在他靖难的时候,出现了不少功勋卓著的宦官阉人,比如那骁勇善战的王狗儿,再比如那足智多谋的郑和。 “勾结阉竖非君子所为啊!”李兆蕃再次出言相劝。 李东阳可是正儿八经的文坛领袖,竟然为了重新执掌权力,不惜与这刘瑾勾结在一起,饶是李兆蕃都觉得不齿! “刘瑾先前的所作所为,包括跟我勾结,包括算计那中山侯,陛下全都能够容忍,那为什么这一次陛下不能容忍了呢?” 前者一直都执行得很好,但是后者到了永乐年间就出现了变化。 事实上,李东阳还在希冀着,能够助那刘瑾进入司礼监乃至执掌司礼监! 到时候刘瑾执掌司礼监负责批红,他李东阳执掌内阁负责票拟,军国大事皆是出自他二人之手,这就跟独揽大权没有什么区别了。 是以永乐年间,宦官阉人的地位大幅度提高,出将入相统帅军队,太祖高皇帝的禁令形同虚设。 一时间,饶是李东阳都有些震恐惊惧。 奈何谁都没有想到,好端端地皇帝陛下竟突然将刘瑾又给打入诏狱了! “还不是因为阉竖侍奉御前,他们就是天子的家奴!” 宣德皇帝因为怠政,始令内阁杨士奇等人参与批阅章奏,中外章奏允许阁臣把批阅建议写在纸上并贴在各奏疏的对面上以进呈,最后由皇帝亲自御批,这就是“票拟”。 而且也正是宣德年间,出现了内阁的票拟和司礼监的批红之权。 李东阳却是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不想跟这个继子争论此事。 “这一次刘瑾算计的是陈宽,他想要趁机进司礼监,问题出在哪儿呢?” “陛下知道了刘瑾先前的所作所为,却并没有惩处他,为什么?” “就在今日,那刘瑾再次被陛下投入了诏狱,无异于是在敲山震虎啊!” “甚至就连那刘健被刘瑾给赶跑了,陛下也没有多说什么,为什么?” 而这恰恰就给了宦官阉人窃取大权祸国乱政的机会! 这就是宦官阉人能够长盛不衰的真正原因了! 事实上,太祖朱元璋就是一個不相信宦官阉人的帝王,甚至他吸取历朝历代的经验教训,为了防止大明王朝也出现外戚阉人祸国乱政的事情,还曾下过铁律,铸造铁牌,悬置宫门,后宫不得干政,内臣不得干予政事,犯者斩! 李东阳又是一阵剧烈咳嗽,脸色苍白如纸。 肯定知道! 既然如此,那这刘瑾突然间下狱,就足以让人惊恐了。 有了阁臣票拟还不够,宣德皇帝还是觉得累,于是乎经过内书堂训练,代替皇帝批红的司礼监秉笔太监就应运而生了,他们负责代为批红,代皇帝批阅奏章,这就是司礼监的“批红”。 宣德皇帝通过分割出帝王权柄,给了内阁部分决策权代为票拟,又给了司礼监部分决策权代为批红,大幅度降低了他这个皇帝陛下的政务工作,于是乎每日章奏文书,他这个皇帝只需要御笔批数本外,皆众太监分批,遵照阁中票拟的字样,用朱笔楷书进行批阅。 一旁李兆蕃听得心惊肉跳,却是不敢吭声。 陛下难道不知道刘瑾与他李东阳勾结吗? 当然知道! 宦官阉人是自己的家奴,而朝臣廷臣都是些外人罢了,试问哪位帝王不会相信自己人,而是去相信一些外人呢? 太监宦官,都是自己的家奴嘛,自己人帮助自己代为批阅奏章,那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李唐有之,前宋有之,我大明有之,两汉更是多如牛毛!” “因为刘瑾打压外朝廷臣,这也是陛下想要看到的,所以陛下并未惩处刘瑾!” 听到这话,李东阳抬头扫了这个继子一眼,随后自嘲地笑了笑。 “因为刘健确实该致仕了,陛下即将年满十八,意味着他即将亲政,刘健这个老顽固继续留在朝堂,与陛下意见不和,所以他迟早都是要致仕的,陛下也会赶他走!” 李东阳开启了自问自答模式,他要迅速地理清眼下局势。 陡然间,他脑海中划过了一道亮光。 “老夫明白了!” “这一次,刘瑾同样犯下了与南苑猛虎案一样的过错!” “他不应该将皇帝陛下当成孩子糊弄,这计策失败的地方就在于,陛下已经不是孩子了!” 想明白了这一点,李东阳长舒了一口气。 刘瑾下狱的真正原因,还是因为他轻视了帝王。 正德皇帝朱厚照直接将他的小心思看穿了,这跟糊弄算计天子没有任何区别! 你可以算计陈宽,但你不能连带着算计天子,这是犯忌讳的事情! 所以皇帝陛下这次没有留手,直接将那刘瑾给打入诏狱! 换句话说,这件事情其实跟那中山侯汤昊没有关系,皇帝陛下压根就不在意自己和刘瑾对着汤昊穷追猛打! “兆蕃,通知那些人,继续动手!” “这一次,一定要让那中山侯汤昊身败名裂!” 李东阳咬牙切齿地喝道,眼神里面满是凶光。 他对中山侯汤昊的痛恨,可谓是恨之入骨! 大好局势被这汤昊破坏殆尽,至今都没能缓过气来。 汤昊不死,李东阳心中难安! 李兆蕃长叹了一声,还是没有再劝,老老实实地前去传讯。 很快,京师里面谣言四起,核心只有一人。 中山侯汤昊,根本就不是汤家后人,而是冒充身份的蛮夷! 因为汤昊本人的传奇经历,再加上他凶名赫赫,所以这些谣言一经散播开来,瞬间就引起了轰动,成为了京师上下人人讨论的热议话题! 毕竟这事情可太新鲜了啊! 一个外邦蛮夷,冒用功勋之后的身份,还堂而皇之地成为了大明王朝的中山侯爷! 这事情要是真的话,那大明王朝的脸面可是真个丢尽了啊! 虽然说,大明自开国以来,就有不少蒙古归顺的鞑官,也出了那么几位侯爷,但是这性质完全就不一样好吗? 他汤昊这是冒用身份窃取侯位啊! 这些谣言里面,包括了汤昊名义上祖父汤胤勣、父亲汤昺的生平过往与子嗣传承,一桩桩一件件都极其清楚,反正不管怎么看,那都没有他汤昊这个后人! 至此,真相似乎已经大白! 这个汤昊就是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蛮夷,盗用汤家后人的身份,然后窃取了本该属于汤家正统传人汤绍宗的中山侯爵! 一时间,群情激愤,天下哗然! 而身处舆论中心的汤家人,此刻也是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汤家族老汤俌怎么都没有想到,因为汤昊而如日中天的老汤家,竟然会在瞬间沦为众矢之的! 汤昊本人甚至都被打入诏狱生死不明,连带着还有人故意散播谣言针对中山侯府针对老汤家! 真是该死啊! 汤俌脸色铁青地坐在位置上面,正在思索着对策。 因为汤昊下狱,汤木又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现在偌大一个中山侯府都需要他这个族老支撑。 思来想去,汤俌还是决定前去拜访一下英国公张懋他老人家,毕竟眼下唯一能够拯救中山侯府的,也就只有张懋了。 然而正当汤俌准备动身的时候,门房却匆匆来报。 “老爷,不好了,保国公府来人退婚了!” “你说什么?”汤俌闻言勃然大怒,“他们安敢如此?这跟落井下石有什么区别?” 不等门房回答,只见一名管家模样的人大大咧咧地走了进来,倨傲地扫了汤俌一眼。 “好叫你汤氏知道,我家国公爷有令,中山侯府与保国公府的婚事就此作废!” “好胆!”汤俌脸色铁青地怒喝道:“就算尔等要退婚,那也应当让那朱晖亲自过来跟老夫商议,你一个下人算什么东西?当真欺我中山侯府无如吗?” “呵!”这管家嗤笑了一声,“什么狗屁中山侯府?天知道你们那位中山侯是从哪儿冒出来的蛮夷,难怪要剃发除须呢……” “放肆!”汤俌一怒之下,直接挥着手中拐杖狠狠打了这管家一下。 管家吃痛之余却是不敢还手,毕竟他只是一个下人,就算再倨傲也不能真正跟主人家相提并论。 “今日之辱我中山侯府记下了,来日必定百倍奉还,送客!” 汤俌厉声喝道,不再去看那管家半眼。 这管家因为嘴贱挨了一棍子,只能愤然拂袖而去。 汤俌坐回到位置上面,气得抓起茶杯摔了个粉碎。 “朱晖!” “你这个匹夫!” “安敢如此羞辱我汤氏!” 同为勋贵世家,平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哪怕是要退婚,你也不能派遣一个下人过来,还如此出言不逊啊! 朱晖这么一做,要不了多久,消息就会传遍整个京师,中山侯不但会沦为京师笑柄,整个老汤家也会跟着蒙羞! 换句话说,这是亲家不成直接变仇人了! 汤俌原本还想着去求一下英国公张懋,结果现在看这朱晖的架势,恐怕张懋那边也好不到哪儿去,他上门求助恐怕只会自取其辱! 一想到这儿,汤二伯就忍不住重重地叹了口气。 “汤昊啊汤昊,伱究竟在做什么啊?” “难道老夫当年真的错了吗?” 或许是心有所感,汤俌豁然抬头,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 只见一个接一个的汤氏族人默默汇聚了起来,甚至连汤俌都不知道这些人回京了。 而不等汤俌开口询问,这些人就让开了一条道路。 看着那个一瘸一拐的人走到自己面前,汤俌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锐利目光,沉默着叹了口气。 “绍宗,你又何必如此?” “侯爷待你不薄啊!你这一脉的吃穿用度可是整个汤氏最好的……” 汤绍宗听到这话,面容狰狞地怒喝道:“对我不薄?你怎么有脸说出这种话的?!” “你让一个蛮夷盗用我汤家身份,然后又让这个蛮夷夺走了本该属于我的爵位,你现在还有脸说对我不薄?” “我汤绍宗才是嫡脉长子,这个中山侯爵位本就是该是我汤绍宗的,是那个该死的蛮夷抢走了我的一切,为此我还断了一条腿!” 汤绍宗面容狰狞地咆哮道。 他有资格站在这里,质问汤俌! 因为他才是汤家嫡长传人! 汤俌抬头看向汤绍宗,冷声道:“你以为你暗中做的那些勾当,侯爷不知道吗?” “从开宗立祠之后,你先是借酒浇愁,然后残杀了府内好几个婢女,这些都是侯爷在暗中给你摆平的,也没有苛责于你!” “然后你又干了什么?趁着侯爷出海,与李东阳这些混账勾结在一起,阴谋发动叛乱对吧?” 汤绍宗被一语道破了心思,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了起来。 “你们命人监视我?” “什么叫做“叛乱”?难道这爵位不该是我的吗?” “呵!”汤俌冷笑道,“你口口声声说这爵位是你的,若无汤昊的救驾之功,我汤家能不能恢复爵位都还是个未知数!” “你汤绍宗又算得了什么嫡长传人?你也不过是过继给嫡长一脉的罢了,你同样只是个庶子,更何况你还是个纨绔废物!” “汤俌!”汤绍宗被贴脸开大,顿时怒喝道:“我敬你是你族老长辈,你不要得寸进尺!” “现在谁都知道汤昊这个该死的蛮夷命不久矣,难道你还要一错再错吗?” “你非要让我汤氏沦为天下笑柄,你才心满意足吗?” 汤俌张了张口,最后却是无言以对。 现在的局势,确实没有办法了。 汤昊被打入诏狱,李东阳和汤绍宗又密谋夺权,甚至不惜将汤昊的真正身份宣扬出去,使得汤昊身败名裂! 如此一来,就算汤昊能够出狱保住一命,可也于事无补了! 要怪就只能怪,李东阳太狠太毒,抓住机会了就非要整死汤昊不可! 汤俌不再看汤绍宗一眼,而是铁青着脸看向了其他汤氏族人。 “那你们呢?” “你们也想跟着这畜生背弃家主吗?” “享受荣华富贵的时候,没见你们这些混账跳出来!” “现在倒是好了,家主罹难你们一个个都争先恐后地想要撇清关系?” 面对汤俌的斥责,汤家众人面面相觑,不过还是很不服气。 “什么家主?分明就是蛮夷!” “对啊!我早就说过,汤昺根本没这个儿子!” “我汤家功勋之后,怎可因为一个蛮夷而沦为天下笑柄?” “没错!不能受这蛮夷牵连……” 一道接一道的声音响起,汤俌只觉得满心悲凉。 但凡汤绍宗争气一些,但凡这些汤家族人有那么一两个出色的年轻后生,他当初都不会同意让汤昊夺走爵位,平白给汤家埋下祸患。 结果现在好了,这个隐患到底还是爆发了。 偏偏还是在汤昊入狱的时候,根本难以制止! 汤俌叹了口气,锐利目光看向汤绍宗。 “你到底想要如何?” “祠堂议事,将汤昊开宗除籍,公开其蛮夷身份,对外宣称其盗用了我汤家子的罪行!” 汤绍宗狠厉地开口道:“他汤昊夺走的,我现在要他加倍偿还回来!” “我要他身败名裂!” “我要他沦为孤魂野鬼,死无葬身之地!” 汤俌怔怔地看着眼前人,又看了一眼这些不争气的族人,最后喟然长叹了一声。 “你们这些蠢货!” “难道你们还没有看明白吗?” “如若汤昊真个没了,别说什么中山侯爵了,我汤氏势必会就此衰亡!” 汤俌拄着拐杖径直起身,步履蹒跚身形落寞。 “随你们去吧!” “今后老夫会回到凤阳看守祖祠。” “二三子,汤氏就要亡在你们手中了!” (本章完) ------------ 第217章 开宗除籍! “汤昊!” “汤昊啊啊啊啊!” “杀了我!有本事你就杀了我啊!” 一阵阵凄厉的嘶吼声响起,门外锦衣卫听了都不免神情动容。 不远处,汤昊正在和牟斌开怀痛饮,小日子过得颇为滋润。 “汤侯,你这法子确实太恶毒了些!” “明明什么伤势都没有,偏偏这孙子叫得跟什么一样!” 汤昊闻言只是轻笑了一声,没有过多评价。 事实上,他正在对这刘瑾进行实验,一个后世颇为出名的实验。 牟斌先是将刘瑾吓唬了一顿,宣称要将处以极刑。 牟斌听后脸色大变,立刻屏退了左右。 身体被吓死? 牟斌满脸不可置信。 小黑屋里面,刘瑾的嘶吼咆哮还在不断响起。 这种让人等死的感觉,实在是太折磨了! “最后结果,就是这刘瑾会“死”!” 汤绍宗这个人,汤昊还是有印象的,当日开祠堂正嫡庶的时候,汤绍宗看向汤昊的眼神里面就充满了怨毒,因此汤昊还曾派遣汤木安排人手盯着这个家伙。 “京师之中谣言四起,称你本是个蛮夷野人,盗用汤家功勋之后的身份!” 汤昊轻笑了一声。 就算这刘瑾不死,那也能够给他一个惨痛的教训! “陛下可是交代过了,要留这刘瑾一命,可不能就这么给弄死了啊!” 紧接着就将他关进了一个隔音效果最好的小黑屋,具体方法是是割开他的手腕,让鲜血滴尽而死。 而实际上他一滴血也没流出,完全就是因为恐惧而疯狂嘶吼。 “但只是身体死亡,他的身体会被“吓死”!” “皇帝陛下让你留我一命的!” 所以,汤昊选择了这种方式。 牟斌满脸好奇之色,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般折腾犯人的酷刑。 事实上,汤昊本来对汤绍宗充满了愧疚,毕竟他几乎是抢走了本该属于这家伙的一切,身份侯爵地位等等,汤昊原本还想着,只要汤绍宗识趣,他可以用钱财弥补于他。 听到这话,汤昊脸色丝毫不变,依旧悠哉悠哉地喝酒吃肉 牟斌听后哭笑不得,随后叹了口气,不再言语。 汤昊当然想要直接弄死刘瑾,不过牟斌肯定不会答应,毕竟朱厚照不会放任刘瑾就这么死了。 事实上,后世研究者对囚犯身体的进行了全面的检查,结果发现囚犯身体的所有反映居然与大量失血的症状一样! 也就是说,他的意识相信自己正在流血,进而使身体产生了失血过多地反映,然后人就竟然真的死了! 汤昊无奈地摊开了手,笑道:“我们根本就没有动这刘瑾分毫,他就算死了,那也找不到致命伤,分明就是被活生生地吓死的,那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呢?陛下那里你也好交代了!” “汤侯,那这刘瑾最后结果会是什么?” 然而正当这个时候,一个锦衣卫匆匆赶了进来,略显畏惧地看了汤昊一眼,然后低声跟牟斌耳语了几句。 他也对刘瑾异常痛恨,就算死了就死了,没什么好说的。 好端端的一個人,又没真个割伤他,怎么可能就这么死了? “缇帅这是不信?拭目以待吧!” “那汤家当代嫡长汤绍宗更是公开宣言,将在三日后重开祠堂,将伱开宗除籍,逐出汤氏!” “汤侯,出事了。” 因为他不知道继续这样下去,自己什么会被放干血而死! 整个房间里面,唯独就只听得见自己的血液流出的滴答声,这简直比他杀了他还要让人恐惧! 既不用搞得血肉模糊的,威慑效果也已经达到了。 刘瑾以为是自己的血不断地滴出,没过多久,所以不断疯狂嘶吼咆哮,整个人都被笼罩在死亡的恐惧之中。 毕竟汤昊这说的也太玄乎了一些。 而且时间越久,这种恐惧就会愈发加深,直至彻底将人给逼崩溃。 而事实真相却是,锦衣卫只是把刘瑾的眼睛蒙住,双手反绑到背后,然后固定在椅子上面,用刀划了他的手腕一下,实际并未割破,然后用一盆水滴到桶里的声音来模仿血滴下来的声音。 “牟斌!” 牟斌满脸狐疑地看着汤昊,忍不住追问道:“汤侯,你这话真的假的?” 因为他是真的害怕啊! 这刘瑾骂着骂着,很快就又服软了。 “你不能杀我!”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真把他给弄死了,要是陛下怪罪起来,你直接推到我头上,那不就得了嘛,反正我现在是债多不愁,也不差拉着刘瑾一起走了!” 可是现在看起来,汤绍宗心里面到底是迈不过去这道坎儿,抓住机会就想直接将他汤昊给整死啊! 开宗除籍! 这放在大明王朝,可是最为恶毒的处罚。 因为大明王朝礼法森严,以孝礼治天下,一旦触犯族规,就要当着族人的面,在祠堂里被审讯,并给出处罚,重者会直接被逐出家族。 被逐出家族,放在历朝历代来说,那是最丢人的事情,毕竟华夏民族一直都是农耕文明,下到乡野之间都是以宗族为根基处世,情节不严重的人,人会被逐出家族,但名字还在族谱中,以后还有回到家族的希望。 但是对于情节严重的,犯了不可饶恕的罪行的人,比如卖祖求荣、通敌叛国、作奸犯科等,不仅会被逐出家门,而且连名字也会从家谱中划掉,并剥夺姓氏,并且逐出家族的人,死后无法进入本族族谱中,也不能葬在家族的墓园中。 一旦犯了这种不可饶恕的罪行,被逐出家族的人,不仅家族中不再承认其族人身份,而且此人,从此就会成为一个“无根无源”的人,别说什么继续做官了,直接就会被剥夺所有人权,形同一个孤魂野鬼! 是以,汤绍宗这个做法,显得异常恶毒。 “汤绍宗这个人,我大致还是了解的。” “他没有这么大的胆子,背后肯定有人唆使怂恿,不是李东阳,就是里面这位。” 汤昊冷笑道:“他们也真是处心积虑,恨不得将我给整死啊!” 牟斌神情凝重,他当然知道被开宗除籍的下场会是什么。 “汤侯,难道你就任由他们这般胡作非为吗?” “这要是真被开宗除籍了,你在大明王朝将会再无立足之地了!” 汤昊无所谓地摊开了手,笑道:“那还能怎么办呢?我现在身处诏狱,难道你还能将我给放出去不成?” 这当然是说笑了。 牟斌可以在诏狱里面善待汤昊,但是却不能放走汤昊,这是他的职责所在。 “人家如此处心积虑地谋划了这一切,我现在手中又没了兵权,而且本人还身陷囹圄,你让我又能怎么办?” 牟斌闻言一阵沉默,忍不住重重地叹了口气。 但他见到汤昊依旧吃喝开心,脸色顿时又变得狐疑了起来。 “汤侯,你怎么还能吃喝得下?难不成你还有什么备用手段?” “没有,你太高估我了!”汤昊摆了摆手,“我一回京就立刻入宫了,骂了陛下一顿,然后就被打入你这诏狱里面了。” “你看看我哪儿有时间去安排什么后手,根本就不可能。” 这也是大实话。 不过牟斌听后就更加不理解了。 “那你这是……” 正常人面对汤昊眼下的处境,至少都会惊慌失措,如坐针毡。 但是眼前这位中山侯偏偏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丝毫就不将此事放在心上。 “道理很简单。” “这就要看陛下想不想保住我了。” 汤昊轻笑道:“陛下要是愿意保我,不管他们动用些什么阴损伎俩,都没有用处。” “但陛下若是因那娈童一事对我怀恨在心,不愿意出手保住我这个中山侯,那同样的道理,不管我做什么都没有意义!” 话听到这儿,牟斌总算是听明白了。 眼下唯一能救中山侯汤昊的人,唯一能够决定汤昊生死的人,就只有那位皇帝陛下! 皇帝陛下若是真心想保住汤昊,不管汤绍宗和李东阳这些跳梁小丑动用什么阴谋诡计,最后都只会自取其辱! 但反之亦然,若是皇帝陛下不想保住汤昊,那不管汤昊做什么都没有意义。 “既然如此,那我就替你多盯着点,希望陛下能够做出正确的抉择吧!” 汤昊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他也很想知道,朱厚照究竟会怎么做。 从刘瑾一事不难看出,经历了这娈童凤儿一事后,朱厚照确实成长了不少,至少刘瑾再想向以前那样糊弄他,已经不可能了,不然这家伙也不会被打入诏狱饱受酷刑! 那么,按照常理而言,朱厚照大概率是会出手的。 汤昊眼中眸光闪动,嘴角缓缓泛起了笑容。 三日之后,中山侯府。 汤家族人子弟齐聚,就连汤俌也还没有离去 他想要等待一个结果,一个最终答案。 若是汤昊当真被这些汤家人给开宗除籍了,那汤氏衰亡已经成为了注定的事情! 除了汤俌外,中山侯府门前还有大量的眼线,来自于各方势力! 他们都想要看看,这个汤昊到底是不是蛮夷野人,这个汤绍宗到底敢不敢“拨乱反正”! 毕竟,一旦汤昊被开宗除籍,那就无疑坐实了其蛮夷野人的真正身份! 午时三刻已到,汤家众人齐聚祠堂。 这一次,主持人不再是汤俌,而是汤绍宗请来支持自己的一位族老。 而且这一次,祠堂里面的灵位与上次相比,可谓是大变模样。 中间主位依旧是汤和灵位,这一点毋庸置疑,但汤昺和汤胤勣的灵位则是被移到了边角位置,取而代之的是汤绍宗名义上的嫡长这一脉灵位。 “今日,家族议事,唯有一事!” “废除汤昊家主之位,将其开宗除籍,并且向朝廷请求剥夺其中山侯爵,交还嫡长一脉继承人汤绍宗!” 随着族老一声令下,众人顿时议论纷纷。 汤绍宗也没有退缩,而是一瘸一拐地走到主位上,面对众人朗声高喝道:“想必诸位族人都已经清楚了,这汤昊根本就不是汤昺之子,汤昺也没有他这个儿子!” “这汤昊就是一个蛮夷野人,盗用我汤家功勋之后的身份,窃取我汤家的中山侯爵,此后更是嚣张跋扈无法无天,甚至敢以下犯上触怒天子,致使我汤家颜面尽失,沦为了天下笑柄!” “今日,还请诸位族人深明大义,为我汤氏考虑,联名上书,废除汤昊中山侯爵,将这个窃名之辈开宗除籍,让其得到应有的报应!” 汤绍宗说得大义凛然,振振有词。 汤俌在一旁听得眉头紧锁,默然不语。 一众汤家族人议论纷纷,意见并不相同。 他们其中大部分人,都因为汤昊这位中山侯而获益。 尤其是汤昊执掌京军大权,一跃成为实权勋贵后,他们这些汤家子也跟着水涨船高,获利不菲。 比如先前汤家人看中的一个商铺,人家背后有权贵撑腰,鸟都不鸟他们。 什么狗屁汤家,不过是个没落勋贵,穷酸破落户罢了 但是随着中山侯汤昊的强势崛起,并且凶名赫赫威震天下,都不用他们汤家人开口,其背后的权贵立刻就将这个商铺直接送了过来! 这就是权势与地位的好处! 汤家人跟着中山侯汤昊,可谓是扬眉吐气,如日中天! 现在你汤绍宗想要罢免汤昊的家主之位,想要抢走汤昊的中山侯爵,还想要将人家给开宗除籍……凭什么啊? 汤昊是不是汤家人,是不是蛮夷野人,这重要吗? 一点都不重要好吧! 大家真正关心的是,这家主中山侯,能不能给族人带来利益! 就算你汤绍宗做了这家主中山侯,你一个死瘸子能掌兵吗,能如汤昊那般强势吗? 只怕真要是这么做了,原本如日中天的汤家反而要衰亡下去了! “不同意!” “对,我这一脉也不同意!” “汤绍宗,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侯爷一直待你不薄,你竟然想趁机落井下石?” 一声接一声的反对传来,直接让汤绍宗愣在了原地!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在明知道汤昊是个“外人”的情况下,这些该死的族人竟然还要支持于他,反而不支持自己这个嫡脉继承人! 一瞬间,汤绍宗脸色顿时铁青一片! “你们都疯了不成吗?” “且不说那汤昊如今在诏狱生死不明,他是一个蛮夷野人啊,你们为何要……” “重要吗?”汤俌沉声打断道。 “绍宗啊,以你之才,根本就不配做这个家主,族人们要是真支持你背弃家主汤昊,那才是真正的愚蠢之举!” “你瘸了一条腿,自然不可能掌兵,那汤家子就没有猎取军功的机会,此外没有实权的勋贵又有什么地位可言呢?” “说得难听一点,族人们看重的是利益,家主是谁其实真的不重要,只要这位家主可以让大家的日子越过越好,那大家就会无条件支持于他,这叫做……人心所向!” “这么浅显的道理你都不懂,你还做什么家主?” 汤俌叹了口气,想要规劝汤绍宗迷途知返。 汤绍宗听到他这话,却是异常愤怒,面容都变得狰狞了起来。 “我这条腿是怎么断的,难道你们不知道吗?” “若非是为了助我汤家恢复爵位,我这条腿会断吗?” “我为汤家做出了这般牺牲,可是最后却什么都没得到,还被一个剃发除须的蛮夷野人夺走了我的一切,这难道就公平吗?” 汤绍宗面容狰狞地嘶吼道,那张凶恶面容上写满了愤怒和怨毒! 汤俌听见他这些质问,唯有无言以对。 确实没什么好说的。 汤家想要恢复爵位,爵位只能给汤昊,这是皇帝陛下的意思。 所以为了利益,为了家族着想,汤绍宗必须做出牺牲,而结果就是埋下了这么一个隐患。 最最关键的是,汤家众人现在就是无头苍蝇,根本就不知道汤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以致于直接就突然回京闯宫,然后突然又被打入了诏狱! 而且汤木这个汤侯心腹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致使汤家无人主持大局,这才给了汤绍宗作乱的机会! 眼见大部分汤家族人持反对意见,汤俌也来了信心。 他立刻脸色一正,厉声呵斥道:“汤绍宗,你勾结外人散播谣言,意图陷害家主,动摇我汤家根基,其罪当诛啊!难道还不悔改吗?” 此话一出,大部分汤家族人也纷纷出言附和 看着这些指责自己的汤家族人,汤绍宗陡然发出了一阵癫狂大笑。 “你们这些蠢货!” “你们以为那汤昊还能活着出诏狱吗?” “那可是诏狱啊!你们这些蠢货难道不知道其恐怖之处吗?” 此话一出,汤家众人顿时全都沉默了。 诏狱的恐怖,可谓天下皆知。 就算活着从里面出来了,也会大病一场等同于是废了! “哈哈哈……” “我只是瘸了一条腿!” “你们看好的那个该死的蛮夷,可能会直接瘫着出来……” “哦?你看我瘫了吗?” 一道冷漠的声音传来,众人先是一愣,随后尽皆狂喜! 汤绍宗难以置信地看着来人,脸色逐渐变得苍白了起来,直至最后不见丝毫血色。 “不!” “这不可能!” “你怎么会出狱了?” “汤昊!你这个贼子还敢越狱?” 没错,汤昊出狱了,正满脸戏谑地看着汤绍宗。 还他娘地越锦衣卫诏狱,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说出这种话来。 这个汤绍宗,还是个十足的蠢货,被李东阳全程利用当枪使了,还浑然不自知,还在做着成为中山侯的美梦! 张永满脸鄙夷之色,直接高喝道:“圣旨到——” 所有人全都齐刷刷跪倒在地,连汤昊也不例外。 “原南京锦衣卫指挥使汤绍宗,德行凉薄,听信谗言,暗中散播谣言攻讦中山侯汤昊,其罪当诛!” “但上天有好生之德,念在其是功勋之后,加之中山侯为其求情,判其流放充军,徙定山卫,钦此!” (本章完) ------------ 第218章 反击开始 一切尘埃落定。 汤绍宗也彻底沦为了一个笑话。 毕竟这是皇帝陛下亲自下发的圣旨,态度鲜明地表达了立场! 再加上中山侯汤昊安然无恙地出狱,甚至身上连半点伤势都没有。 这一刻,一切谣言全都不攻自破,李东阳和汤绍宗的诸般谋划也沦为了笑话。 张永宣读完了旨意,直接就带人走了,留下了惊魂未定的汤家众人,以及失魂落魄瘫软在地上的汤绍宗。 汤昊看向了二伯汤俌,笑着向他点了点头。 汤俌忍不住老泪纵横,好在最后关头中山侯终于回来了,还一举覆灭了汤绍宗的作乱。 “所有人,全部出去!” 因为娈童凤儿一案,汤昊和朱厚照之间的信任彻底崩塌,再也难以回到当初那般和睦相处了。 汤昊摆了摆手,汤家众人齐刷刷地躬身行礼,然后识趣地退走了。 “我拿回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难道不对吗?” “你得知了这些隐秘之后,立刻就坐不住了,哪怕明知道李东阳这是不安好心,你也心甘情愿地给他当枪使被他利用,因为李东阳是想让我死,而是则是想趁机除掉我,夺回这个世袭侯爵!”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的话,他恨不得将眼前之人给千刀万剐! “各司其职,你们的作为,本侯全都看在眼里,有功必赏有过必罚!” 汤昊并不理会,自顾自地上完香后,这才转身看向汤绍宗。 面对汤绍宗的厉声怒骂,汤昊也没有动怒,他只是觉得眼前人很是可悲。 所以除了汤昊这个中山侯之外,再无他人! 这也是汤昊起初听到这个消息,一直有恃无恐的真正原因! 刘瑾和李东阳的这一系列恶毒计划,确实很是精彩,堪称天衣无缝。 “明白?”汤绍宗面目狰狞地嘶吼道:“你让我怎么明白?” 汤绍宗没有反驳,而是满眼怨毒地盯着汤昊。 当他做这些事情的时候,身后却传来了汤绍宗的嗤笑声。 “呵,真是可笑啊!” 这一次,汤绍宗哑口无言。 即便汤绍宗心中极度不愿意承认,但事实就是如此,他远远比不过眼前这个该死的蛮夷野人! 那么,除了汤昊之外,还有何人能够制衡杨一清呢? 汤俌临走之前看向了汤昊,他张了张口想要为汤绍宗求情,毕竟这是汤家子弟啊,而且还是过继给嫡长一脉的继承人。 武定侯郭勋吗? “我之所以给他们上香,不是在故作姿态,而是感怀他们对大明的卓著功勋。” “你一个蛮夷野人,也配给他们上香吗?” “你这个该死的蛮夷夺走了本该属于我的一切啊!” 呵,以他的能力,指定会被杨一清给吊起来打! 说一千道一万,人家看中的,其实是汤昊的个人能力,而他汤绍宗并不具备这样的能力! 他本以为这是因为汤昊立下了救驾之功,所以才会深得皇帝陛下器重信任,可是那其他人又怎么说呢? “但是你想过没有,皇帝陛下知道我是野人,二伯汤俌也知道我是野人,还有英国公张懋,还有保国公朱晖……他们全都知道我汤昊这個功勋之后的身份是假的,全都知道我汤昊是个蛮夷野人,那为什么他们全都站在我这边,而不是支持你这个真正的嫡长继承人呢?” 没错,就是价值问题。 汤昊先是给信国公汤河上了一炷香,然后依次又给自己名义上的祖父汤胤勣和父亲汤昺各上了一炷香。 “让我猜猜,李东阳应该是告诉你,我确实是个蛮夷野人,而且我这次杀了陛下的爱人,所以必死无疑,对吧?” 兵部尚书换成了杨一清,这个以刚正闻名的硬骨头,那么汤昊一旦真个被开宗除籍,一旦真个被废,那京军兵权就会重新回到文臣缙绅手中,这是朱厚照绝不能容忍的事情。 然而汤俌终究还是没能说出这句话来,勾结外敌陷害家主,这本来就该是死罪! 甚至汤昊要是心狠手辣一些,直接反过来将这汤绍宗给开宗除籍,那不但他汤绍宗会沦为孤魂野鬼,他的子孙后人也会受此牵连,终生都抬不起头来! 哪怕他汤绍宗的腿没有瘸,他敢公然大闹内阁怒骂内阁大学士吗,他敢在宫门口暴打张家兄弟一顿吗,他敢将地方封疆大吏给剥皮实草吗? “若不是因为你,这爵位原本就是我的,我也不会因此断了一条腿!” “你夺走了我的一切,现在怎么还有脸站在那里说风凉话?你这个该死的野人!” 汤昊俯下身子,冷冷地看着汤绍宗。 “对,伱说的不错,我汤昊夺走了你的一切!” “事实上,就算我将这些灵位全都给砸了,将这祠堂一把火给烧了,这中山侯的位置,也只会是我汤昊的,你明白吗?” “确实没有问题!”汤昊笑了,“但是你低估了我的价值!” 而这一次,朱厚照之所以选择出手庇护汤昊,不是建立在什么情义之上,而是纯粹的大局所需。 尤其是汤俌先前那一番话,犹如利刃一般狠狠刺进了汤绍宗的心田! 是以,汤俌终究还是没有多说什么,颤颤巍巍地离开了,仅留下汤昊和汤绍宗二人在祠堂里面。 破坏汤昊和朱厚照之间的信任,使得汤昊无法掌权,彻底沦为一颗弃子! 但是他们忽略了一个最重要的问题,那就是朱厚照的雄心壮志,或者称之为……野心! 朱厚照跟弘治皇帝不同,他天生喜好武略崇尚武事,对于兵权一向十分看重,也一直锐意进取收回帝王权柄。 偏偏现如今的这方朝堂之上,出现了文武合流的架势,武将勋贵没有一个扛鼎人物,大部分都是些酒囊饭袋,大部分都与文臣缙绅同流合污,那除了他这个中山侯外朱厚照又能信任谁呢? 这是大局所需! 即便朱厚照对汤昊心生忌惮,大不了在京军里面多安插一些眼线,多派遣一个监枪太监罢了。 但是,真正执掌京军之人,依旧还是他汤昊这个中山侯! 这就好比,朱厚照为什么坐视刘健致仕呢? 因为咱们这位正德皇帝陛下,现在已经年满十七岁了,明年他就要亲政了啊! 刘健这位内阁首辅,一生功过很难评说,但他的执政理念一向与朱厚照不同,更是会成为正德新政的最大阻力。 是以朱厚照索性默认了刘健的致仕归乡,提前一步扫清他亲政的障碍! 哪怕刘健是一种极为屈辱的方式,就这样黯然离开了朝堂,可是那又如何呢? 这还是大势所趋啊! “汤绍宗!” “其实我一直知道你对我心怀怨恨。” “当然,这是人之常情,毕竟你我交换身份,我也会对你恨之入骨。” “但是我只是派人去盯着你,只要你安分守己地做个纨绔废物,随便你怎么吃喝玩乐,我都不会多问一句,该给你们这一脉的待遇也是整个汤家最好的……你为什么就不能这么忍下去呢?” 汤昊幽幽叹了口气,道:“你要知道,有些事情,一旦做了,那就真的没有回头路了!” 汤绍宗闻言身子一颤,可他面对此生最痛恨的仇人,到底还是没有开口求饶,依旧语气强硬地回答道:“我为什么不选择赌一把呢?” “这可是世袭罔替的侯爵啊!整个大明才有多少?” “哪怕是做个混吃等死的废物,也要比其他勋贵好出不少吧?” “可惜了,我低估了陛下对你这个野人的重视,也高估了那李东阳的手段,输得不冤啊!” 汤绍宗满脸苦涩笑容,自嘲地笑了笑。 汤昊则是彻底失去了谈话的兴致,直接开口提出了条件。 “第一,你必须死,最好还是自尽吧,这样给你我都留个体面。” 汤绍宗本来可以不用死的,他只需要带着这份仇恨和怨毒,安分守己地做个混吃等死的纨绔废物,依旧可以锦衣玉食一辈子。 但是他偏偏选择听信了李东阳的唆使,做出了这种勾结外敌陷害家主的勾当,那么他就必须死了。 他要是不死,汤家族人都得不到教训,他汤昊也会被世人看轻。 这不是宽仁与否的问题,而是立场态度的问题。 这一次汤绍宗若是不死,那下一次再有族人勾结外敌,再出现一个“汤绍宗”呢? 所以,他只要做了这些事情,那就必须去死! 而且经过这次教训之后,汤昊也不会再留着一个对自己恨之入骨的人,那是自讨苦吃! “第二,你写一封悔过书,详细交代一下那李东阳是如何唆使怂恿你的,记住只写李东阳,不要带上刘瑾!” 听到这两个要求,汤绍宗顿时就嗤笑了一声。 “我凭什么听你的话?” “怎么?你难道还想让我死前帮你一回?” “别做梦了!我恨不得饮你血、啖你肉!” 看着面目狰狞的汤绍宗,汤昊只是幽幽地开了口。 “我记得你还有两个儿子吧?” 此话一出,汤绍宗顿时脸色大变,厉声咒骂道:“汤昊!你这个畜生!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啊!” “你有本事全都冲着我一个人来,别动我儿子!” 汤昊点了点头,道:“我就是这个意思,全都冲着你来,不会动你儿子分毫!” “相反,我还会对他们视如己出,尽量将他们培养成才……” “不!”汤绍宗却突然拒绝道,“就让他们待在凤阳,就让他们做混吃等死的纨绔废物就好了!” “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想干什么,跟在你汤昊身边他们最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句话倒是汤昊真没想到过的! 看来这个汤绍宗还是有着一定的政治智慧,并不是只是个彻头彻尾的纨绔废物! “好,可以。” 汤昊径直起身离去。 片刻之后,差人送来了笔墨纸砚。 汤绍宗为了保全子嗣,只能昧着良心按照汤昊的吩咐,临死之前还帮了这个仇家一把! 一炷香左右的时间,汤绍宗神情恍惚地走出了祠堂,手里面拿着那份供词。 汤昊接过一看,确认无误后,点了点头。 “回去跟你的家人好好道个别吧!” “记住你的承诺!”汤绍宗恶狠狠地威胁道:“不要动我的家小,否则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汤昊正色点头,随后径直离去。 汤绍宗望着他的背影,终究还是没有忍住开了口。 “汤昊,给汤家子留下一些香火,就在凤阳祖地,不然你会让整个汤家满门抄斩的!” 听到这话,汤昊嘴角微微一笑。 怎么? 跟士绅缙绅作对,形同造反吗? “我会的!” 汤绍宗怅然若失,然后失魂落魄地回到了自己家中。 他泪流满面地同自己的家小道别,然后嘱咐两个儿子,千万不要对汤昊生出报复之心,亦不要展露出任何才华,做个混吃等死的纨绔废物,锦衣玉食地过完这辈子就行了。 随后汤绍宗告诉发妻,汤昊不会针对他们,但还是要提防一二,明日就带着儿子回到凤阳祖地。 是日夜中,汤绍宗自尽而亡,并且留下了一封悔过书。 遗书中,汤绍宗称一切行为都是受了内阁首辅李东阳唆使怂恿,目的就在于让中山侯汤昊身败名裂,被开宗除籍,沦为孤魂野鬼! 翌日清晨,汤昊手握遗书,竟是直接敲响了登闻鼓! 历代朝廷皆于朝堂外悬鼓,以使有冤抑或急案者击鼓上闻,从而成立诉讼。 大明亦是如此,并且爱民如子的太祖高皇帝下令,只要登闻鼓被人敲响,皇帝不管在干什么,都必须召集满朝文武上朝,公开审理此案,辨明冤枉,以正人心! 而且洪武年间的登闻鼓设有专人管理,一有冤民申诉,皇帝亲自受理,官员如有从中阻拦,一律重判。 事实上,宋朝以前,普通民众可击鼓鸣曲申冤,或向朝廷提建议,或对政策提出异议等等。宋朝以后,击登闻鼓的条件日趋苛刻,至满清已形同虚设,甚至规定击登闻鼓者,先廷杖三十,以防止无端刁民的恶意上访。 结果到了宣德年间,一位官员曾上奏取消登闻鼓,宣德皇帝以其为祖上所设未肯,但登闻鼓后来多流于形式。 此刻汤昊就站在这登闻鼓面前,沿途军士见状纷纷脸色大变,但是碍于这位中山侯的赫赫凶名,却是不敢阻拦。 专门看守登闻鼓的小吏脸都白了,硬着头皮上前询问道:“敢问中山侯,您这是要……” 汤昊有些好笑地扫了这人一眼,戏谑开口道:“自然是敲响登闻鼓啊!怎么?你要拦本侯吗?” 拦? 我拿命拦你啊! 谁不知道你这个中山侯杀人不眨眼! 小吏急得都快要哭了,立刻解释道:“侯爷,您就饶了小的吧!您有什么冤案还请上报,小的这就给您呈上去,没必要敲响登闻鼓啊!” “这登闻鼓要敌兵来围城、太子薨逝这些等重大事由才能击鼓敲响啊,不然敲响此鼓者先廷杖三十……” “多谢好意!”汤昊轻笑道,“放心吧,三十廷杖而已,本侯这身子骨还受得起!” “你且前去汇报,今日这登闻鼓本侯敲定了!” 这只是一个刀笔小吏,汤昊没必须难为人家,给了他一个离去的借口后,汤昊直接上前拿起鼓槌,然后奋力敲响了登闻鼓! 鼓声震震,响彻宫闱。 朱厚照此刻正在坤宁宫,骤然间听得阵阵鼓声传来,吓得他立刻就坐直了身体。 “出了何事?” “为何会有鼓声响起?” 很快张永就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 “皇爷!” “中山侯敲响了登闻鼓!” “他要告御状,状告当朝内阁首辅李东阳!” 听完这话,朱厚照顿时气得鼻子都快歪了。 “这个该死的野人!” “朕刚把他放出来,他就开始闹事了?” 朱厚照是真的生气! 你就算要展开反击,好歹提前跟朕通通气啊! 而且那可是登闻鼓啊,哪里是你能够敲着玩儿的? 真是岂有此理! 夏皇后也被惊醒,顺势出言道:“陛下息怒,想来汤侯这是蒙受了极大冤屈,所以才会采取这等极端方式!” “按照祖训,登闻鼓响,陛下必须立刻召集满朝文武上朝,公开审理此案!” 朱厚照也强忍着火气,迅速下令道:“召集满朝文武,上朝议事!” 他倒是想要看看,汤昊这个野人,这次准备怎么反击李东阳! 登闻鼓响,京师震动! 然而当群臣得知,敲响登闻鼓之人,竟然就是那个近些日子身处舆论中心的中山侯后,他们立刻就意识到这是要出大事了啊! 毕竟,那可是登闻鼓啊! 非“军国大务,大贪大恶,奇冤异惨”,不得敲响! 而且不管是谁敲响了登闻鼓,那都要先廷杖三十,他汤昊这位中山侯也不例外! 也就是说,这一次中山侯是铁了心地要搞事情! 当文武百官匆匆赶到宫门口处,得知中山侯要状告内阁首辅李东阳后,不少人更是脸色苍白,心底直发颤! 大明实权勋贵第一人,状告新进上位的内阁首辅! 这堪称是大明第一奇闻! 但不管如何,群臣都明白一个道理。 今日这场早朝,必定会有大事发生! 哪怕硬挨三十廷杖,中山侯也要撕咬李东阳一口! 这是何等坚定的决心? 来自于中山侯汤昊的反击,开始了! (本章完) ------------ 第219章 御前对质 登闻鼓响,京师震动。 很快皇帝朱厚照召集文武百官齐聚于乾清宫正殿,众人神情不一各不相同。 大部分官员至今都还没有反应过来,或者说心中浮现出了太多疑惑。 中山侯汤昊先前不是因为触怒龙颜而被下狱了吗? 这怎么就突然放出来了呢? 而且他好端端地,为什么还要状告内阁首辅李东阳,甚至是直接敲响了登闻鼓,直接将此事彻底闹得人尽皆知呢? 无数疑惑浮现在心田,文武百官此刻都颇为惊惧不安。 饶是李东阳本人,现在也是满脸阴沉怒容,旁人见了就算再怎么好奇,也丝毫不敢上前打探消息。 事实上,就连李东阳本人也没有想到,皇帝陛下竟然如此器重信任这个汤昊,哪怕汤昊以下犯上杀了小皇帝心爱的人儿,朱厚照却依旧选择庇护于他,就只是象征性地进诏狱里面待了几天,浑身上下没有任何伤势,仅此而已! 汤绍宗这颗棋子也彻底沦为了笑话,在朱厚照如此力保之下,谁还能够撼动这位中山侯的地位? 一时间,李东阳心中也颇为惊惧不安。 他还是低估了皇帝陛下对这汤昊的宠信,亦或者说没有看清眼下的朝政大局 这世上最了解朱厚照的人,无疑就是自幼陪伴他长大的大伴刘瑾了。 三元老重臣与皇帝陛下相处融洽,一同致力于稳固朝政大局,在此前提之下推行中山侯和皇帝陛下的那些新政。 朱厚照很是配合地“勃然大怒”,然后仔细询问起了缘由。 “陛下,中山侯贵为朝堂重臣,却因蒙受不白之冤而敲响登闻鼓,于国朝而言简直就是莫大的讽刺!” 朱厚照听得直想发笑,你他娘地都敢在朕面前杀人了,还指着朕的鼻子怒骂,还谈什么“惊扰圣驾”? “爱卿乃是朝堂柱石,何以蒙受不白之冤?” 场面话而已,汤昊当然也会说。 就连朱厚照见到汤昊这幅样子,那也是被吓了一跳,若非鉴于满朝文武都在眼皮子底下站着,他当真想要冲过去好好质问汤昊一番,这又是在玩的哪一出? 汤昊目不斜视,一板一眼地跪地行礼。 张敷华一句话,直接就给了汤昊开始陈诉冤情的大好机会。 李东阳何等精明的人物,他当然明白汤昊之所以敲响登闻鼓,就是想要将此事给彻底闹大,平白损伤他这位内阁首辅的贤名! 可是谁都没有想到,短短一年多的时间,三元老重臣就已去其二,反倒是李东阳这個政客跟阉人刘瑾勾结在一起,强行挤走了刘健,一跃成了内阁首辅,窃取了朝政大权! 因此,当中山侯准备向李东阳发难时,张敷华果断站在了汤昊这一边。 原本好好的朝堂局势,却因为汤昊离京出海,竟然被刘瑾这个阉人和李东阳这个政客给毁坏得一干二净! 昔日的三元老重臣,随着内阁首辅刘健致仕,天官马文升病倒,现在就只剩下了一个都察院总宪张敷华。 事实上,此刻站在大殿里的朝臣们,大部分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更不知道汤昊为何要敲响登闻鼓。 “陛下明鉴,臣蒙受不白之冤,所以才会敲响登闻鼓,以致于惊扰了圣驾,臣罪该万死!” 但那只是以往的小皇帝朱厚照,而不是现在的正德皇帝朱厚照! 刘瑾和李东阳正是忽略了这一点,所以才会陷入了被动之中。 “按照我大明祖制,登闻鼓响,必须传召双方对质,辨明冤枉,以正视听!” 距离接替刘健继任内阁首辅,仅仅过去了不到一月时间,而这段时间对李东阳而言异常珍贵,因为他必须拿出内阁首辅的姿态和魄力,继承刘健留下的政治遗产,成为一名群臣膺服的元辅大人。 张敷华对于近期京师之中发生的事情,一直都在冷眼旁观,但这并不代表着他心中就没有火气。 这对眼下大明而言,无疑是最为稳妥得发展模式。 满朝文武看着这对君臣的配合,一时间全都沉默不语。 只可惜,汤昊现在并不准备给李东阳这样的机会! 在天子朱厚照和满朝文武的注视之下,汤昊浑身是血地走进了大殿。 毕竟那三十廷杖可是作不了假的,再加上锦衣卫故意配合之下,所以中山侯爷的伤势看起来很是严重。 所以等张敷华话音一落,群臣全都齐刷刷地看向了这位中山侯。 汤昊满脸怒容,取出了汤绍宗亲笔写下的遗书,然后递交给了随侍太监。 “臣入诏狱之后,京师之中谣言四起,皆在宣扬臣是什么蛮夷野人,盗取汤家功勋之后的身份,这才得以地位尊崇提督京营……” “后更有汤家子弟汤绍宗,受人挑唆怂恿,试图趁此机会将臣开宗除籍,让臣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 此话一出,满朝哗然。 毕竟在场的朝臣,无一例外背后可全都站着一个大族。 “开宗除籍”这意味着什么,他们再了解不过。 这等手段堪称恶毒至极,丝毫不给汤昊留下任何活路啊! 群臣们议论纷纷,开始了交头接耳。 朱厚照亦是“雷霆震怒”,紧追不放地追问道:“爱卿此言可为真?究竟是何人在背后怂恿唆使那汤绍宗,做出如此恶毒之事?” 随着这句话一出口,整个大殿里面顿时就安静了下来。 因为满朝文武都明白,接下来就是重头戏开始了。 这位中山侯不惜挨那三十廷杖也要敲响登闻鼓,究竟是想对谁出手呢? 汤昊没有废话,直接指名道姓地高喊了出来。 “陛下明鉴,在背后挑唆怂恿汤绍宗之人,正是我大明王朝的内阁首辅,李东阳!” 这个重磅消息,宛如一记核弹投入了平静的水面,瞬间就惊起了滔天巨浪! 新任内阁首辅李东阳,竟然在背后算计中山侯,还动用了如此恶毒下作的手段? 如果这件事情是真的话,那群臣可得好好审视一下这位新任内阁首辅了! 李东阳同样就在现场,站在文臣首列地位尊崇。 面对这一道道质疑目光,李东阳依旧面无表情,显得很是淡然。 “李学士,此事可是真的?”朱厚照冷声追问道。 皇帝陛下发问,李东阳也不得不出列,站在了跟汤昊同一个水平线上的位置,然后沉声开口反驳道:“还请陛下明鉴,老臣与中山侯素无私交往来,更谈不上仇怨一说,因此老臣自然不会做出如此恶毒之事!” 前面半句话,确实是大实话,汤昊与这李东阳确实没什么来往。 但后面这半句话,那就是推托之言了。 这朝堂争斗一向以权势利益为主,哪怕先前没有仇怨,也可能会因为理念不合而结下生死大仇! 是以,李东阳的这些托辞,根本就站不住脚! 汤昊嗤笑道:“李学士,不对,现在应该称呼你为李首辅了!” “你可知这封密信乃是汤绍宗亲笔所写,详细交代了你李东阳是如何挑唆怂恿于他,意图将本侯给开宗除籍的!” 朱厚照匆匆扫了一眼这封遗书,心里面也大致有了个底,然后让人将汤绍宗的这封遗书逐一交给大小九卿传阅,最后这才落到了李东阳手里。 一众大小九卿看罢之后,神情也开始变得凝重了起来。 因为这封遗书中的很多细节,都足以证实这是确实发生过的事情,就算是要编造谎言也不可能会如此详尽! 换句话说,汤绍宗说的极有可能就是真的,就是这李东阳在背后算计中山侯! 一时间,群臣看向李东阳的眼神全都变得诡异了起来。 李东阳最后一个拿到这封遗书,装模作样地审视了良久后,这才冷笑了一声。 “何其荒谬也!” “陛下明鉴,老臣从未见过这个汤绍宗,更别提与之勾结了!”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老臣以为这分明就是有人栽赃陷害,全因老臣继任这内阁首辅一职,所以招惹了他人嫉妒罢了。” 张敷华却是插嘴道:“李首辅还真是好大的口气!” “自内阁设立至今,换了一位又一位的首辅,可是为何他们偏偏没有在刚刚继任的时候,遇到过他人栽赃陷害呢?” 作为五朝元老,张敷华认识的内阁首辅简直不要太多,可是没一个像这李东阳一样,不惜与内廷阉人勾结在一起,可谓是为了上位不择手段! 李东阳一时间被怼得面红耳赤,却不好当众发作,他只能态度强硬地回答道:“总宪大人此话何意?难道这事情还真是老夫做的不成?” “那不然呢?”张敷华嗤笑道:“这朝野上下谁不知道,你李东阳是巴结谄媚那刘瑾,这才得以晋升为内阁首辅,平白惹人耻笑!” 听到这话,李东阳瞬间满脸涨红,恶狠狠地盯着张敷华。 说实话,李东阳也从来没有想过,这位都察院总宪会对自己意见如此之深,开口就要平白坏人清誉毁人贤名! “张总宪言重了!”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老夫读了一辈子圣贤书,这些道理还是懂得的!” “说得好!”张敷华忍不住为李东阳喝彩,“既然如此,那直接召那汤绍宗上前,在御前进行对质,不就是一目了然了吗?” 御前对质,一目了然。 听到他这话,李东阳微微变了脸色。 他确实没有挑唆怂恿那汤绍宗,甚至二人可以说是连面都没有见过。 因为主意是他李东阳出的,而负责去办好此事的人,却是刘瑾的下属! 也就是说,他李东阳心中有底气,本来就不畏惧什么“御前对质”! “可以!”李东阳神情自若地回答道,“若老夫无以自证清白,大可传召那汤绍宗上朝,于御前进行对质!” 眼见李东阳如此笃定的模样,不少朝臣也是犯起了糊涂。 难不成这件事情真跟李东阳没有关系? 不然他为何能够做到如此坦然应对,就像是个局外人一样! 正当此时,汤昊却是开了口。 “御前对质不可行!” 听到这话,众人顿时疑惑异常。 可这位中山侯紧随其后的一句话,却是让满朝文武瞬间心头剧震! “因为汤绍宗来不了了!” “他因自身所作所为难以面对列祖列宗,是以于昨夜自杀谢罪,人已经没了!” 直到听见了这话,皇帝和群臣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封密信正是那汤绍宗的遗书! 朱厚照深深地看了汤昊一眼,对汤绍宗的这个结局并不觉得意外。 毕竟中山侯的心狠手辣那可是出了名的,他又怎会轻易饶恕那些背主求荣的贰臣呢? 其余群臣则是神情不一,有的惊叹于中山侯的狠辣,有的则是为那汤绍宗感到惋惜! 汤昊直挺挺地看向李东阳,然后冷笑道:“李首辅,汤绍宗已经死了,甚至尸骨未寒,这一切都是因你而起!” “难道会有一个无缘无故的人,放着锦衣玉食的好日子不过,非要用自己的性命作为筹码,来陷害你这位内阁首辅吗?” 面对中山侯的厉声逼问,李东阳这才陡然反应了过来,汤昊这个贼子等的就是现在! 果不其然,随着中山侯这番质问后,群臣缙绅更是议论不休,试图站在那汤绍宗的角度去揣测他的动机。 汤绍宗嘛,一个出了名的纨绔子弟,年轻时候就好勇斗狠,依靠先祖功绩余荫,做了南京锦衣卫世袭指挥使后,那更是奢华无度,游手好闲! 试问这样一个纨绔子弟,会舍弃了自己锦衣玉食的好日子不过,搭上一条性命来陷害你李东阳吗? 那可是一条鲜活的人命啊! 伱李东阳也未免太过看得起自己了! 一时间,李东阳顿时就陷入了尴尬境地,颇有几分千夫所指的意味。 汤昊面无表情地看着李东阳,嘴角掀起了一抹嘲弄。 他之所以要挨这三十廷杖,要敲响登闻鼓将此事闹大,就是为了将这李东阳的贤名给彻底毁掉! 这件事情,很快就会成为百姓士子茶余饭后的消遣谈资,至于朝野上下会不会相信事实真相,这重要吗? 根本就不重要! 因为人家可能只是图个新鲜而已。 但是这件事情彻底闹大之后,他李东阳就是百口莫辩,只能强行被冠以恶名!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开宗除籍这等恶毒的做法,当然不配值得任何人礼遇! (本章完) ------------ 第220章 剥离权柄 李东阳何许人也? 年少成名的才俊大家。 湖广乡党的当代党魁。 现任内阁首辅大学士。 以文章领袖缙绅的文坛领袖。 不管是哪一重身份,都足以让人敬仰尊敬。 但偏偏,这家伙是个不安分的政客啊! 事实上汤昊对这李东阳,起初没有什么太大杀心。 毕竟左一刀说的不错,李东阳毕竟走的是东宫内阁体系,昔年是弘治皇帝的东宫近臣,与其有着半师之谊。 即便先前汤昊联手朱厚照对湖广乡党穷追猛打的时候,也算是给这位内阁大学士留下了几分薄面,没有将其直接给罢官去职逐出朝堂,只是顺势赶走了执掌兵部权柄的刘大夏罢了。 毕竟湖广乡党这些高层里面,以兵部尚书刘大夏职权最重,李东阳这位内阁大学士上面还有内阁首辅刘健压制,根本就翻不起什么浪花来,此外就还有一个兵部侍郎熊绣了,也被赶去做了两广总督督抚一方。 起初群臣对此案还颇为疑惑,不太能够相信李东阳会做出如此下作恶毒之事,然而现在一听到汤昊提及李东阳的“前科”,就算再愚蠢的人都能够想得到,这李东阳确实有很大的嫌疑啊! 那湖广会馆是什么地方? 李东阳这位湖广乡党党魁的根基之地,每日下朝之后都会在那湖广乡党饮酒作乐,大宴门生故旧。 但是,仅仅到这儿,那还远远不够,不然汤昊这三十廷杖不是白挨了吗? 是以中山侯满脸悲愤地继续出言道:“陛下,诸位臣工,不知可否还记得我汤昊出海剿倭之前,曾经被那倭国副使刺杀过一事!” “然而时至今日,等臣出海回京之后,却听闻此案不了了之,甚至连那些涉案的人员早就被放走了!” “此乃千户宋玉自作主张!” 然而朱厚照根本就不给他反应的机会,直接传召了锦衣卫指挥使牟斌。 牟斌闻言立刻跪地请罪。 这是什么? 刺杀一次不成,又算计第二次? 就连兵部尚书杨一清现在也有些发懵,询问了身旁的礼部尚书张昇,这才了解了倭国副使刺杀案的始末。 “涉案人员不是一直由锦衣卫接受拷问吗?何人擅自将他们给释放的?” 随着汤昊的提醒,大殿内的君臣顿时就反应了过来。 群臣议论纷纷,矛头直指李东阳。 自今日事情过后,朝野上下都会知道这位新任内阁首辅行事狠辣不择手段,即便是那些逢迎巴结之人,也会好好斟酌一二,李东阳是否值得他们追随效忠! 当时恰恰正是刘瑾权倾朝野的时候,内阁形同虚设,李东阳这位内阁首辅毫无任何用处。 “包括李兆蕃在内的一干涉案人员,尽皆被宋玉全部释放!” 失去了兵部权柄,李东阳的湖广乡党其实就等同于被夺走了核心力量,剩下一个被压制的内阁大学士,几乎很难再翻身。 群臣顿时议论纷纷,目光大多聚集在李东阳身上。 此话一出,满朝哗然。 然而饶是汤昊都没有想到,这李东阳竟然还有做内阁首辅的这一天! 好像在历史上面,确实是这李东阳接替了刘健,继任为内阁首辅。 对啊,好像确实是有这么一回事。 不过这样一听起来,这李东阳确实是嫌疑很大啊! 当时据说是中山侯汤昊被倭国副使大内弘贞刺杀,结果刺杀不成大内弘贞等十一人尽皆被当场反杀,紧接着这位中山侯就强行调兵包围会同馆,将倭国使团一行人全部带走扣押了下来。 “宋玉?”朱厚照满脸疑惑地继续追问道:“哪个宋玉?” 嘿,还真像是李东阳能够干出来的事情! 一时间,李东阳满脸涨红,正准备开口解释。 汤昊愤然喝问道:“陛下,当年臣被刺杀,最后线索断在了湖广乡党,锦衣卫抓走了一干人等。” 然而朱厚照却好似想到了什么,陡然厉喝道:“倭国副使刺杀中山侯一案,朕还有些印象!” 毕竟,如果不是李东阳挑拨怂恿,汤绍宗也不会做出以下犯上、背刺家主这种恶劣行径,以致于最后不得不以死谢罪。 倭国副使刺杀中山侯一案,既然牵扯到了湖广会馆,那就定然与这位湖广党魁离不开干系。 一旁张永适时补刀,低声提醒道:“陛下明鉴,这宋玉乃是刘大珰新收的义子!” “难道国朝没有律令吗?刺杀朝堂重臣可以就此随便糊弄过去吗?还是说我汤昊这个中山侯,比不得他李东阳这位内阁首辅,就算死了那也是该死?” “缇帅,是何人将倭国副使刺杀案的涉案之人放掉的?” 但是现在看起来,史书上面轻飘飘的一句话,不知道饱含了多少阴谋诡计! 面对群臣异样的眼光,李东阳依旧神态自若,但心里面却是愤怒到了极点。 换句话说,汤绍宗其实就是被李东阳给逼死的。 “还请陛下恕罪!” 听到这话,李东阳心中顿时不安到了极点。 随后倭国正使足利义维亲自在朝堂之上作证,那大内弘贞收受了他人钱财,前去刺杀中山侯汤昊,而线索最后断在湖广乡党聚集之处湖广会馆…… 汤昊这个该死的蛮夷,从一开始就是存了心思,直接往他李东阳身上泼脏水! 他就是要将那汤绍宗的死,强行安在李东阳自己头上。 上一次要人家的命,这一次更加恶毒要将人开宗除籍? 多大仇多大怨啊! 杨一清对李东阳这个人很是了解,身居高位养尊处优,行事只看结果不问过程,说得难听一点那就是不择手段! 嘶……这么看起来的话,内阁首辅李东阳这不是第一次算计中山侯汤昊了啊! 汤昊这般做法,扳倒李东阳的可能性不大,毕竟人家这内阁首辅还没做几個月呢,哪有这么快就下台的,朝堂重臣岂非儿戏? 那么,给李东阳泼上一盆脏水,却是实打实的。 说起来,宦官收人做义子,一切都是为了利益罢了,所以并不在乎双方的年龄差距。 毕竟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宋玉做了刘瑾义子,立刻就得以晋升为锦衣卫千户,一度逼迫得缇帅牟斌无法制衡,这等权势利益之下,就算做刘瑾的义子那也完全值得。 这宫廷里面的人,只看重关系,以及关系带来的利益,仅此而已。 真要是想培养什么衣钵传人,那挑选的都是些聪明的孩子,并且会多加维护,自然不会如宋玉这般直接被刘瑾推出去给汤昊当成猪狗一样宰杀! 刘瑾义子宋玉,无故释放李兆蕃等涉案人员! 这个消息一出,在场朝臣神情愈发难看了起来。 因为,李兆蕃是什么人? 内阁首辅李东阳的继子啊! 你还敢说自己没有勾结刘瑾那个该死的阉人?! 一时间,满朝文武看向李东阳的眼神,全部都变得不善了起来。 但是,这还远远不够! 朱厚照继续紧追不放地追问道:“简直岂有此理!” “那千户宋玉如今何在?将其传上廷来!” “朕倒是想要问问,谁给他的狗胆,竟然视国朝律令为无物!” 然而牟斌听到这话,却是苦笑着摇了摇头。 “陛下,宋玉来不了了!” “嗯?”朱厚照眉头一皱,“缇帅此话何意?难道此贼畏罪潜逃了不成?” “他逃了倒是好,锦衣卫还可以全力搜捕!” 牟斌急忙解释道:“但是这宋玉,已经死了!” “就在中山侯回京当日,宋玉不知奉何人之命,率部分缇骑前去围堵中山侯,试图阻拦中山侯入宫面圣,后被中山侯当场斩杀!” 听到这话,群臣这才陡然反应了过来。 原来中山侯当街斩杀之人,就是这个宋玉,阉人刘瑾的义子! 至此,一切真相大白,近期京师里面的惊天动荡全部都串联了起来。 先是中山侯突然疾驰回京,前去面见前任内阁首辅刘健,后立刻准备入宫面圣,却被刘瑾指挥的宋玉阻拦,因此中山侯愤而斩杀宋玉,随后爆发了中山侯擅闯宫闱禁地等一系列惊变! 此后,中山侯因以下犯上而被打入诏狱,李东阳则开始出手,挑唆怂恿汤绍宗炮制一系列谣言,意图将中山侯给开宗除籍,致使中山侯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 嘶…… 好狠的手段! 好毒的手段! 你李东阳还敢说自己没有勾结刘瑾?! 这一系列计划,难道不是你李东阳和刘瑾配合之下一手炮制出来的吗? 想明白了这些实情,在场群臣立刻就变了脸色,甚至不少朝臣都目光锐利地看向了李东阳。 说起来,前任内阁首辅刘健致仕,不少朝臣也是出了大力气。 他们抓住刘宇这个突破口,大肆攻讦弹劾刘健,使得刘健这位内阁首辅颇有几分声名狼藉的意味。 毕竟刘健在弘治年间曾经多次举荐过这刘宇,而且刘宇又是刘健的同乡,结果这刘宇收受贿赂中饱私囊,证据确凿之下,自然要下狱治罪,那么多次举荐提携他刘宇的内阁首辅刘健,自然也免不了因此受到牵连。 刘健主动提出致仕,也有因为此事的原因。 这些朝臣原本以为,顺势抓住机会逼迫刘健致仕归乡,换上谢迁这个嫉恶如仇的内阁首辅,反而更有利于他们从中牟利浑水摸鱼。 然而谁都没有想到,性情刚烈的谢迁直接挂印辞官,使得李东阳平白捡漏继任内阁首辅。 群臣更没有想到的是,这个该死的李东阳,明明是文坛领袖知名大儒,却为了上位选择和那刘瑾暗中勾结在一起,当真是卑劣至极! 士大夫和宦官阉人,本身就是敌对群体。 不谈什么个人理念,只谈政治立场。 宦官阉人说得难听点,那就是皇帝天子的家奴,自然代表着皇权。 而文臣士大夫则是臣权,极力地争夺权力。 以前宰相还存在的时候,这个东西叫做相权,代表着臣民的权力。 而后太祖高皇帝抓住机会一举废除了丞相制度,相权也就不存在了,皇权再无人可以制衡。 皇权与臣权,天然就充满了矛盾。 而这也就意味着,士大夫群体和宦官群体,天然就是站在了对立面。 两汉如此,隋唐如此,前宋更是如此。 不知道出现了多少祸国乱政的宦官阉人! 结果你李东阳倒是好的很,暗中跟那阉人刘瑾勾结在一起,真是毫无士人风骨,全无士人底线! 汤昊注意到了群臣的异样神情,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这才是他想要看到的啊! 给李东阳扣上一个“阉党”的名头,割裂其手中权力! 阉党,指的就是那些依附于宦官权势而得利的官员。 宦官干政,阉党横行,这在中国历史上很多朝代都曾出现,例如东汉末年的“党锢之祸”、“十常侍之乱”,是东汉由盛转衰直至逐渐灭亡的重要原因之一;李唐后期,宦官势力参与皇室的内部纠纷;再有大明那位赫赫有名的九千岁魏忠贤,皇帝是“万岁”,他魏忠贤“九千岁”,足见其权势之大。 宦官和皇帝的关系,就是家奴和主子的关系。 而士大夫和皇帝的关系,却是天子和臣民的关系,甚至是对手的关系。 比如前宋士大夫们高喊出的那句口号,“帝与士大夫共天下”,摆明了就是想要跟皇权产生争斗,最好是架空皇帝陛下,让天子做个吉祥物,然后士大夫治理国家就行了。 家奴家奴,至少是自家人。 所以比起士大夫这些争权的外人,皇帝天子自然更加愿意相信这些家奴。 这一个个王朝,宦官阉人在里面充当的角色,就好比豪门大族里各房的奴婢分别帮助其主子争产业,而并非奴婢的权力真大到可以夺取整个大家族的家产,因为他们的权势全都来自于自己的主子(皇帝)。 阉人之祸,阉党之盛,从秦朝的赵高,到汉朝的十常侍,再到李唐的甘露之变,然后就是现在这个最为出名的大明王朝,甚至还出现了东厂和西厂这两个专门服务于阉人的爪牙机构。 太祖朱元璋曾经下诏严禁宦官干政,到了太宗朱棣手中,这一道铁的纪律起了一个微妙的变化,不但不再警惕宦官,而且开始把宦官视为心腹,当作控制外廷大臣的一股重要力量。 永乐以后,后世皇帝更加信任宦官,至宣宗朱瞻基开始在宫内设内书堂,教宦官读书识字,由此埋下明代阉党专政的祸根。 英宗朱祁镇幼年即位,宠信宦官王振,阉党势力开始形成,大明第一个权阉王振登上了历史舞台,给后世阉人树立起了一个大好榜样。 此后宪宗朱见深时宦官汪直、武宗朱厚照时宦官刘瑾都曾广树党羽,专擅朝政;熹宗朱由检天启年间,大宦官魏忠贤专权,一大批朝官依附其权势,阉党势力达到历代顶峰;思宗朱由校即位之后,魏忠贤先被免职谪去凤阳,后被迫在路上自杀,阉党主要成员伏法,阉党势力受到致命打击,但大明王朝也随即轰然倒塌! 大明皇帝任由这些家奴,跟文臣士大夫争夺权力捍卫皇权,这一点原本无可厚非,但是问题在于这些宦官阉人行事狠辣无法无天,一朝得势后就会得意忘形,开始大肆党同伐异铲除异己,平白损耗大明王朝的气数。 但无论如何,谁要是沾染上了“阉党”的名头,那他注定就会被士大夫群体排斥打压,就连李东阳这个文坛领袖也不例外! 现在到了这一步,汤昊已经不用再出手了,因为有人会坐不住的。 哪怕是权势滔天的救时宰相张居正,都只是跟那冯保暗中保持默契达成政治同盟,你看他张居正敢不敢堂而皇之地跟冯保吃饭喝酒聊天? 事实真相如何,群臣已经懒得再去追究了,他们现在更想将这李东阳给拉下马来! 绝不能让一个勾结阉人的阉党,继续坐在内阁首辅这个位置上面,领导文臣缙绅,那不是自家老大都成了内贼了吗? 是以短暂寂静之后,立刻就有人选择了出手。 翰林学士黄希斋当即出列,朗声道:“陛下,按照国朝一贯制度,一人不得任二事,既然李学士继任为内阁首辅,首辅事务繁多,李学士又久病在身,老臣建议择其他内阁学士兼管翰林院!” 翰林学士,这是翰林院的最高长官,主管文翰,并备皇帝咨询,大明初期实权已相当于丞相,地位清贵尊崇。 但随着内阁强势崛起,翰林院不可避免的与内阁职权发生了冲突,一应权力也过渡给了内阁,翰林院也受到内阁某位大学士的兼管,沦为内阁下属机构。 这大明翰林的地位可以约等同于顶层知识分子,类似于后世的院士与学部委员。 但是有所不同的是,在科举模式下学官一体,学者和官僚具有很强的流通机制,因此大明朝的翰林既是顶级学者,也是高级文官,甚至不少翰林就是皇帝的老师。 有句话叫入仕须科考,内阁出翰林。 英宗朱祁镇之后,得益于三杨秉政,基本上形成了一个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的晋升格局,成为定制。 因此,翰林院就变成了养才储望之所,尽管只是掌制诰史册文翰,但是乃内阁大臣之渊薮、储相之馆,平步青云的机率很高,成为朝廷阁老重臣以至地方官员上升的的踏脚石。 黄希斋这句话,其实就是在剥夺李东阳的权柄,甚至废掉李东阳文坛领袖的身份! 自此,汤昊今日敲登闻鼓告御状的目的,即将达成! (本章完) ------------ 第221章 心性凉薄 黄希斋。 成化十四年进士,选为庶吉士,授翰林院编修。 弘治年间以翰林外调,历江西佥事、广西学政,后晋侍读掌南京翰林院,擢南京国子祭酒,累擢少詹事,至升任翰林学士。 这位是出了名的学者大儒,尤其是在晋升为翰林学士后,更是当之无愧的文坛大家。 大明朝廷为了优中选优,又创立了庶吉士制度,称为选馆。在当年的新科进士中,选择排名靠前列、有潜质、年轻而才华出众者,进行第二次考试以此取优。 具体流程就是新科进士们先在翰林院学习三年,期间由翰林内经验丰富者为教习,授以各种知识,然后再次参加考试,合格者就留下来,称为留馆,供职于翰林院或行走于各部衙门,有为皇帝讲解经籍等责,号称“储相”,为大明内阁辅臣的重要来源之一。 剩下未合格的外放为地方官,一般来说品级也都不会太低,以知府或稍次一级比较多见,因此庶吉士制度确立后,进士之后有无留馆成为一个非常荣耀的经历。 有的翰林,可以入直文渊阁,协同内阁,进驻行政中枢,参预机务,顾问朝政,备皇帝咨询。 比如前任内阁首辅刘健和现任内阁首辅李东阳都是走的这一条路,凭借科举大考进入翰林院,然后又优中选优进入文渊阁协同内阁处理政务,顺便入侍东宫成为太子近臣,等到弘治皇帝即位之后,立刻就可以从副手变成正职位,正式以大学士的身份进入内阁,进驻行政中枢,参预机务,顾问朝政。 只是顺势而为罢了。 他李东阳现在要是敢反驳,那就更会失去人心惹来众怒! 真要是说起来,关键问题还是在于“阉党”这个恶名! 中山侯汤昊故意敲响登闻鼓,将近期京师动荡直接公之于众,就是要给他李东阳扣上这个“阉党”的恶名,使得他李东阳失去人心,遭到士大夫群体的排斥! 翰林学士权柄虽然被内阁所攫取,不过身份地位依旧摆在那里,没人胆敢轻视。 但是,李东阳这种勾结阉人的货色,是绝对不可以再兼管翰林院的。 谢迁这一开口,自然不是为了给自己攫取权力。 更何况黄希斋这也不是攻讦! 大儒开口表态,其他人自然也坐不住了。 黄希斋丢不起这个脸面,翰林院里面的所有清贵翰林也无法容忍这种事情! 这位木斋先生一向嫉恶如仇,李东阳勾结阉人之行径昭然若揭,他自然是愈发对其不满,再一回想起老大人刘健的嘱托,绝不能让李东阳独霸内阁,那么此刻黄希斋提出剥离李东阳的权柄,谢迁自然是乐得如此,抓住机会先将翰林院送给杨廷和! 毕竟内阁里面就三位大学士,他谢迁主动提议举荐杨廷和,难不成你李东阳还敢从旁置喙不成? 谢迁这个提议,妙就妙在杨廷和的身份。 黄希斋甫一出手表态,直接就要割裂李东阳这位内阁首辅的权柄。 为什么? 因为杨廷和是正德帝师啊! 正因为他是帝师,所以杨廷和走的仕途之路,就会跟刘健一样,由翰林院至东宫再到内阁,最后晋升为内阁首辅! “李学士既然久病缠身,内阁事务又颇为繁忙,确实不宜继续兼管内阁事务。” 皇帝陛下绝对会答应,其余文臣士大夫自然也能够接受。 杨廷和只要不犯下什么政治错误,他迟早都会晋升为内阁首辅,既然如此何必因为这件小事与人家结怨呢? 不如结個善缘! 因此,吏部左侍郎王鏊、户部尚书韩文、礼部尚书张昇、兵部尚书杨一清、刑部尚书闵珪、工部尚书李善等朝堂重臣纷纷开口附议,请求皇帝陛下任命杨廷和兼管翰林院,剥夺内阁首辅李东阳的权柄。 李东阳先前还只是文渊阁大学士,却因为兼管翰林院,凭借着文坛领袖的身份,饶是朱厚照也不敢直接将此人给罢官去职。 满朝文武又不是傻子,能够站在这大殿里面上朝的人,都是宦海沉浮了几十年的人精老狐狸。 “臣以为文渊阁大学士杨廷和初入内阁,对内阁事务尚且不熟悉,可以兼管翰林院事务,以此培养理政能力。” 因此,翰林虽然是闲散文官,无行政实权,老大翰林学士才正五品,负责修书撰史,起草诏书,为皇室成员侍读或者给皇帝做文学侍从,担任科举考官等等。 唯一可能的争斗,可能就是翰林院内部的自己人争斗了,为了挑一个好的前程,为了进入东宫任职等等,但放在朝堂之上,他们还真是没有什么话语权。 如果不是考虑到这李东阳还没做几个月的内阁首辅,群臣都想直接将他给拉下马来了! 不过,疯狂攻讦和弹劾那肯定是少不了的,至少不能让这李东阳安安稳稳地做他的内阁首辅! 所以黄希斋不得不开口,哪怕李东阳现在是内阁首辅,但那又如何? 你既然敢做难道还怕别人攻讦吗? 谨身殿大学士谢迁也沉声开口道:“陛下,黄学士所言非虚。” 事实上,他无话可说。 基于对阉人刘瑾的痛恨,满朝文武也顺势恨上了这个李东阳! 刘健这个只会和稀泥的老循吏,文臣缙绅抓住机会了都想将他给赶出朝堂,你李东阳一个勾结阉人的阉党,凭什么还想要坐在内阁首辅这个位置上面? 他本身就不是什么贪慕权势之人,否则先前也不会直接愤而挂印辞官了。 就算汤昊拿不出什么实证,但李东阳与刘瑾的所作所为,又岂会瞒得过这些人精老狐狸? 做了就是做了,没做就是没做,一目了然! 那刘瑾还是指使宋玉将李东阳的儿子李兆蕃从诏狱里面捞了出来,紧接着又与李东阳一起谋划了这一出出好戏,群臣又不是瞎子聋子,结合汤绍宗一事,自然就明白了刘瑾和李东阳的所作所为! 汤绍宗到底是中山侯汤昊杀的,还是当真自尽而亡,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汤绍宗之死,确实与李东阳脱不了干系! 他们本想让谢迁执掌翰林院,不过考虑到谢迁嫉恶如仇的性情还是有些犯怵,再者谢迁本人也举荐杨廷和,那就更没什么好说的了。 中山侯汤昊就是要用汤绍宗这条命,将刘瑾与李东阳的暗中勾结给公之于众,就是要给李东阳扣上“阉党”之名! 勾结阉人犯法吗? 当然不犯法,所以凭此也扳不倒李东阳这个内阁首辅。 但是这不道德! 那么,现在让杨廷和执掌翰林院,对皇帝陛下而言,自然是一件十分有利的事情! 至少在文臣士大夫眼中,这是该千刀万剐的死罪! 更别提这李东阳勾结之人,还是那个天杀的刘瑾,前不久才借助一场“御道遗书案”大肆羞辱了文臣缙绅一番,致使天官马文升因暴晒而病重,致使三位老臣因暴晒致死! 如此丧心病狂的乱国阉人,你李东阳还敢去勾结他,到底存的什么心思? 你李东阳还是个人吗,还要脸吗? 其实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李东阳自己识趣一点,下朝之后主动递交辞呈,然后致仕归乡,这样还可以互相留下一些体面。 事实上,翰林学士这种学官,基本上是不会参加朝堂争斗的。 李东阳见到这一幕,死死地咬着嘴唇,却不敢说出任何反驳的话语。 他们头上还有着内阁大学士压制,再者其本身也没有什么行政实权,也没有任何争斗的必要。 一臣不任二事,这是国朝惯有的规矩。 尤其是刘健这位东宫帝师,从成为帝师那一刻起,他的行政路线就已经被强行规划好了,最高的职位就是内阁首辅,一如现在刚刚进入内阁的杨廷和。 这就是中山侯汤昊的狠辣反击! 然而李东阳就算想明白了这一点,他却是什么都做不了。 但是翰林接近皇帝,乃身处权力中心之近臣,可以很快贵极人臣,甚至跻身内阁,地位异常清贵,再者能够进入翰林院的人全都是饱读诗书的才学之士,主要也是通过科考厮杀出来的,因此翰林院地位尊崇,被视为士林中枢之地。 但是李东阳会吗? 他甘心吗? 他自然是不甘心的! 他在宦海沉浮了几十年,拖着病体一直苟延残喘,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够接替刘健继任内阁首辅,以便施展自己的政治抱负。 结果现在内阁首辅是做了,可屁股还没有坐热呢,就要他主动请辞致仕,这怎么可能? 再说了,凭他李东阳这些年做过的事情,加上中山侯汤昊这个死仇,他一旦请辞致仕,下场指不定会有多么凄惨! 是以,李东阳此刻只能脸色苍白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却咬着牙就是不吭声。 官儿做到了内阁首辅和大小九卿这个份儿上,只要不主动开口请辞,即便是皇帝陛下也不好直播罢免。 比如那兵部尚书刘大夏就是自己顶不住压力,所以才会主动开口请辞,然后顺势就被皇帝陛下给罢免了。 只要他李东阳不开口,他就可以继续坐在这内阁首辅上面! 朱厚照眼神冰冷地扫了李东阳一眼,可惜这老家伙很是不识趣啊! 明明都久病缠身了,明明也做过内阁首辅了,你为什么就是不懂得放手,顺势跪倒请辞,给大家都互相留个体面呢? 难道非要朕逼着你请辞滚蛋不可吗? 良久注视之下,李东阳依旧还是不开口不吭声,朱厚照眼神也开始变得愈发冰冷了些。 好! 很好! 真是好得很! 给脸不要脸的东西! 真以为朕拿你没办法了是吧? 朱厚照瞬间扭头看向汤昊,眼神里面充满了愤怒。 汤昊迎上了朱厚照的目光,大致也明白了皇帝陛下的心意。 既然如此,那就再添一把火吧! 汤昊直接跪倒在地上,朗声高喝道:“陛下,臣先遭刺杀,又蒙受不白之冤,还请陛下为臣做主!” “如若今日臣不能自证清白,那臣也不活了,还不如直接一头撞死在这柱子上面……” 正说着,汤昊起身就想要一头撞柱,好在被牟斌及时给拉住了。 “不可啊!” “中山侯!万万不可!” 牟斌急忙安抚道:“中山侯如此,不是正好遂了奸贼心意吗?” “那伱们要我怎么活?”汤昊满腔悲愤,“竟然诬陷我是什么蛮夷野人,还要将我开宗除籍,还逼得我汤家子弟自杀谢罪,难道这泱泱大明就没有天理可言了吗?” “天日昭昭!” “天日昭昭啊!” 看着“要死要活”的中山侯汤昊,朱厚照忍不住嘴角一抽。 这个该死的野人,演戏也太拙劣了一些。 你要是真想“撞柱”,凭你那一身使不完的牛劲儿,牟斌还能拦得住你啊! 说归说,闹归闹,别拿大明律令开玩笑! 朱厚照立刻“勃然大怒”,拍案而起。 “李学士,你难道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李东阳听到这话,脸色苍白地跪倒在地上。 他何尝不知,这是皇帝陛下在给他递话,自己识趣一点顺势请辞致仕,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中山侯得到了安抚,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可是问题在于,他李东阳不敢致仕啊,他也不甘心就这么致仕! 是以李东阳咬着牙,硬着头皮开了口。 “陛下,臣无话可说!”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事情都闹到了这种地步,这个李东阳竟然还不愿意主动开口请辞,还想要继续做他的内阁首辅! 真是丧心病狂啊你! 汤昊也不装了,也懒得再演戏了,拍了拍牟斌的手示意他撒手,然后再次跪倒在地上。 “陛下,臣请重新捉拿李兆蕃等涉案官员,严查倭国副使刺杀一案!” “既然李学士一再强调,他对此事并不知情,那么臣有理由怀疑,这些全都是其子李兆蕃的所作所为,臣请将其打入诏狱严刑拷问!” 听到这话,李东阳豁然抬头,双眼血红地盯着汤昊!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的话,他恨不得将这个中山侯给千刀万剐! 汤昊这话看似是在为李东阳辩解,实际上却是毒辣至极! 汤昊主动将一切罪过全都推到李兆蕃身上,想要拿李兆蕃这个李东阳的继子顶缸! 他李东阳要是不开口的话,那李兆蕃就会因此被锦衣卫给拷打致死,届时天下人会怎么看待他李东阳? 明明是你自己勾结阉人刘瑾干出来的好事,却让自己的儿子李兆蕃去给你顶罪丧命,何以凉薄至此啊? 哪怕是你李东阳的继子,不是亲生儿子,但好歹也是你的侄儿,加上这些年来鞍前马后地侍奉你这个病秧子,难道就没有丝毫情感吗? 自然是有情感的。 李东阳对李兆蕃无比重视,早就将他视为了亲生骨肉培养教导。 奈何李兆蕃无心仕途,所以才没有参加科考,只是因为荫庇封了些虚职。 李东阳身边的亲人逐一病逝,连带着侄儿都死了个干干净净,现在就剩下了这李兆蕃一人! 要是李兆蕃因为此事被严刑拷打致死,他李东阳不但会被千夫所指,他们老李家也会就此断后了啊! 李东阳眼睛血红地盯着汤昊,脑海里面天人交战,甚至嘴唇都被咬出了血迹! 他不甘心就此请辞致仕,更担心致仕之后会遭到中山侯汤昊的血腥报复! 但是,他要是现在不开口,那中山侯就要将他唯一的儿子给拷打致死! 这个抉择,未免也太艰难了些! 满朝文武此刻全都紧盯着李东阳,等待着他的抉择。 事实上,不少官员都已经在暗自摇头,对这李东阳彻底失望。 你到底是有多贪恋权势,才会在此刻犹豫一二? 多犹豫一秒钟,那就是对李兆蕃性命的不尊重啊! 人家可是你老李家唯一成年的直系男丁,而且鞍前马后地侍奉了你这么多年,你就忍心他平白无故地给你顶罪,然后在诏狱里面被拷打致死? 这个李东阳,心性之凉薄,真是让人侧目! 换句话说,这种人绝对不能得罪,否则怎么被他给阴死的都不知道! 但是既然得罪了,那就要往死里得罪,直接将他给赶出朝堂,避免事后遭到报复! 李东阳还是咬牙不开口,群臣都有些坐不住了。 都察院总宪张敷华添了一把火,朗声道:“陛下,都察院湖广道御史近日曾上奏弹劾,茶陵李氏侵占田地数目过大,致使大量百姓沦为流民无所依靠,臣请陛下下令严查此事!” 茶陵李氏,自然就是李东阳背后的宗族了。 弘治年间因为弘治皇帝的不作为,致使湖广乡党日益崛起兼并田地攫取民利,李东阳这个内阁大学士和刘大夏这个兵部尚书,都要为此负全部责任! 张敷华一开口,直接就往李东阳心窝子插了一刀! 这天下士绅缙绅哪个不兼并田地,哪个不耕读传家? 为什么你偏偏就要当众针对我茶陵李氏? 李东阳再也承受不住了,突然喷出一口老血,眼前一黑直接昏死了过去。 这下子,所有人都被整不会了。 真是好凉薄的一个人啊! 他李东阳到底是没有开口请辞! 还动用这种吐血昏倒的戏码,企图蒙混过关! 不过人都昏了,而且还是名义上的内阁首辅,怎么着皇帝陛下都要关切一二。 所以李东阳立刻就被送去太医院救治了,但他是没事了,他的家人他的宗族却要因此遭殃! “查!” “将李兆蕃打入诏狱严刑拷问!” “派遣御史前往茶陵清查李氏侵占庄田一事!” (本章完) ------------ 第222章 开诚布公 朝议结束。 最终以李东阳吐血昏迷落寞。 而朝廷对于苦主中山侯给出的交代,则是李兆蕃被打入诏狱拷问,并且茶陵李氏也即将被都察院御史清查。 这一次,李东阳这位内阁首辅,可谓是声名狼藉,臭不可闻。 他勾结阉人刘瑾一事,直接被汤昊公之于众,不但遭到文臣士大夫群体的鄙夷和排挤,而且还直接被剥夺了大部分权柄。 别说其最初握在手中的翰林院没了,因为他勾结阉人一事为士大夫群体所不容,是以李东阳这位内阁首辅也将会同文臣缙绅离心离德,以后势必会饱受非议攻讦弹劾不断。 可能也就只有他麾下的湖广乡党,才会考虑一下这位党魁的权势地位,希冀着能够再借助他的提携青云直上,仕途更进一步了。 至于其他文臣缙绅,这位内阁首辅还能不能指挥得动,那就要看人家的心情了。 毕竟现在的内阁,可还不是张居正那个年代的内阁,六部依旧可以与内阁分庭抗礼! “你我联手都把他给逼到了这种份儿上,他竟然还是不肯主动开口请辞致仕,这下子倒是麻烦了!” 朝议结束之后,百官纷纷退去,而随着他们下朝,今日发生的惊天变故,也势必会瞬间传遍整个京师,然后辐射至整个大明! 到了那个时候,李东阳才会真正臭不可闻,恶名昭彰! 出海远航,驰骋大海,见识一下那广袤无垠的蔚蓝汪洋,他这位大明皇帝也同样向往无比。 “今日之事过后,他李东阳勾结阉人的罪名就会坐实,哪怕不能将他给直接扳倒拉下马来,但他也会因为阉党身份被文臣缙绅所排斥,这个内阁首辅就是一个泥塑首辅,再无任何权势可言!” “这次出海,情况怎么样?” “若是再过个两三年,等他李东阳撑不住了,谢迁年纪也大了,杨廷和就可顺势继任内阁首辅了!” 对于这种人,汤昊没有丝毫怜悯之心。 瞧见皇帝陛下这般架势,汤昊也忍不住报以苦笑。 汤昊没有隐瞒,一五一十地娓娓道来。 听见这话,饶是朱厚照都忍不住摇了摇头。 说起来,李东阳身子骨早就不行了,先前在弘治年间也曾多次请辞,不过弘治皇帝却都没有同意,不知道这位李学士当时是抱着什么样的心理。 朱厚照依旧没有开口,二人就这么僵持住了,气氛也变得异常凝重。 随着他的讲述,朱厚照眼神里面也露出了渴望的神情。 “没错,李东阳就是个政客!” 群臣二人简单交流了几句,却发现又是无话可说了,一时间竟又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 “政客……吗?”朱厚照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汤昊沉声道:“政客只看重手中的权势,其余任何东西对他而言,都是可以舍弃的东西。” 就连汤昊进去之后,房门都被甲士给关上了。 此刻寝宫里面,就只有朱厚照一個人,所有太监宫女全部都被赶了出去。 其实皇帝不太能够理解,汤昊为何偏偏就这么看好杨廷和。 “大抵还算不错,主要目的都达成了。” 汤昊本想直接打道回府,毕竟汤氏才闹挺了一番,还有不少隐患需要解决,然而他刚刚走出大殿,就被张永给唤住了,只能硬着头皮跟着张永来到了皇帝寝宫。 朱厚照见到来人,冷冷地放下了手中的《帝鉴图说》,一言不发地盯着汤昊。 “这李东阳心性之凉薄,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顺着这个话茬,汤昊也正色给出了回答。 汤昊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他总不能告诉朱厚照,自己是后世来人,知道杨廷和的才华能力吧? “真是个贪恋权势的卑鄙小人啊!” 既然如此,那汤昊为何会如此看好杨廷和呢? “因为杨廷和是陛下的师长,由他执掌内阁,总归比其他文臣要好。” 偏偏到了这正德年间,他就开始兴风作浪了,硬是被逼迫到了这种地步,都不愿意开口请辞。 不知道过了多久,到底是年轻的皇帝陛下,忍受不了这种诡异氛围,兀自开了口。 历史上杨廷和名声不错,被比作西汉周勃、北宋韩琦等名臣。 朱厚照闻言莫名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询问道:“你就这么看好杨师?” 思来想去,他还是叹了口气,跪倒在地上一板一眼地行礼,全然没有了以往的大大咧咧。 “李东阳与刘健不同,他是一个纯粹的政客!” “但因为臣是在朝堂之上公然提出,众目睽睽之下,他李东阳反倒是不好开口了,所以最终吐血昏倒,以此逃避过去!” 且不提李东阳一手促成的湖广乡党,侵占了多少国利,又兼并了多少田地,单论这一年多汤昊离京出海的时间,李东阳勾结刘瑾将原本大好的朝堂局势搅了个天翻地覆,他就罪该万死! “他请辞不请辞,其实都没有什么意义了。” 朱厚照开口,竟是提及正事。 要知道他可是派遣锦衣卫暗中调查过,汤昊和杨廷和之间从无任何往来,就连这本《帝鉴图说》也是汤昊突然送到杨廷和府上的,二人甚至连面都没有见过! 汤昊轻笑了一声,道:“臣倒是希望他能坚挺得更久一些,继续做这个泥塑首辅,这样杨廷和成长的时间就更多一些。” 又是一段漫长的时间过去,还是朱厚照忍不住率先开口。 “比如他那继子李兆蕃,如果是私底下让他做出选择,李东阳肯定会毫不犹豫地舍弃这个继子,将他推出来顶罪!” 可惜,正因为他是大明皇帝,所以朱厚照这辈子恐怕都没有出海的机会! “其一,臣率战兵肃清了大明沿海倭寇海盗,并且一举屠戮了盘踞在对马岛上的倭寇巢穴,接下来十年二十年内,应该都没有倭寇再敢出海劫掠我大明了!” “嗯,干的漂亮!”朱厚照给出了肯定回答。 “其二,臣此次出海的一切资料,左一刀都全部记录了下来,这条航线基本掌握在了我们手中,接下来只需要投入资金打造战船,不久之后就可以重新发挥水师战力,然后出海远行了。” 这本就是汤昊出海的主要目的之一,掌控这条向东至琉球、济州岛和倭国的航线,重铸大明水师,然后以水师掌控海洋贸易。 朱厚照听后脸上也露出了笑容,海洋贸易的利润他现在也知道了,能够掌握一条财路,这对任何一个帝王而言,那都是值得高兴的事情,更何况这还是一条源源不断的财路! “辛苦了!”朱厚照温声安抚道。 “其三,那就是济州马场一事,想来朝鲜使臣应该抵达大明了吧?按照我们先前的计划,济州马场现在已经归属于我大明,不过这朝鲜还是不太死心,派遣了使臣入明,试图抗争一二。” “他们早就到了!”朱厚照也笑了,“不过被朕派人给关在了会同馆里面,多次请求面圣也都被朕给拒绝了,反正现在着急的人又不是我们,先晾晾他们也无妨。” “朕想着等你回来之后,再彻底敲定此事,没想到……过几日就召见那个成希颜吧,直接将此事落实!” 朱厚照欲言又止,到底是没有提及二人之间的裂痕,而是随口宣布了对朝鲜使团的解决办法。 汤昊闻言点了点头。 大明确实不急,或者说没有必要急。 反正济州马场已经握在了手里,难不成朝鲜真敢发兵去攻打? 反倒是这李氏朝鲜,因为一场内部政变,致使平白送给了大明一个把柄。 他们想要稳固李氏朝鲜的统治根基,就必须要让李怿得到大明宗主国的册封,如此李怿才具有合法性,否则就是个乱臣贼子。 这时间一长了,或者说大明派遣个使臣过去搅弄一下,李氏朝鲜的统治根基就会被动摇,那些朝鲜士大夫们可是不输于大明士大夫多少。 聊完这些事情,二人又沉默了。 “杨一清这个人,跟刘大夏不一样!” “有能力也有脾气,他做兵部尚书,朕倒是不知是好是坏,京营那边恐怕会有些麻烦。” “不要紧。”汤昊摇了摇头,“杨一清不是李东阳,这是一个重用的贤才干吏,从他敢率大军突袭蒙古大营就可以看出,他是个将家国大义看得比权势地位还要重的人!” 汤昊并不在意杨一清是不是湖广乡党,他真正在意的是,这个人的立场如何。 比如那刘大夏,他的立场,就是完全站在湖广乡党、站在文臣缙绅,利用手中职权大肆打压武将勋贵,恨不得将整个兵部都变成湖广乡党的自留地,这种人也就是嘴巴上面喊喊什么家国大义了。 再比如许进,这位也是领兵打仗的狠人,亲自率军收复了哈密,不是什么只会空喊口号的酸儒腐儒,更不是刘大夏这种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即便许进热衷于仕途,那也是人之常情,只要他肯踏踏实实地办事,汤昊也不介意推他上位。 想到许进,汤昊忍不住好奇地问道:“许进老母究竟是怎么去世的?未免太过巧合了一些?” “估摸着就是李东阳这畜生动的手!”朱厚照叹了口气,“寻常贼人就算偷盗不成,被主人家发现之后,下意识地反应就是仓皇逃离,怎么可能还会害人性命?更何况还是一位朝堂重臣的家人!” “呵!朕已经让锦衣卫继续追查了,参与此事的官员一个都别想跑掉!” 汤昊闻言一阵沉默,心中愈发加深了对李东阳的杀意。 这大明王朝内斗不断,但基本上都保持着一定的默契,即是朝堂潜规则。 双方政见不合而展开争斗,这确实很常见,但没必要祸及妻儿殃及家人。 毕竟谁都不能保证自己就一定会笑到最后,要是因为朝堂争斗而牵连家人,那谁还敢做这大明王朝的官儿? 李东阳这一次可谓是坏了所有的规矩,不但勾结阉人,而且还害了许进老母性命,也难怪他对李兆蕃不甚在意了。 聊完了这个话题,寝宫里面顿时又陷入了寂静。 朱厚照也是发现了,这该死的野人,丝毫都没有向自己开口认错的意思! 他终究是太过年轻,所以直接拍桌喝道:“汤昊,你难道就没有其他想说的了吗?” 说什么? 汤昊闻言一愣,满脸茫然。 朱厚照见状更是勃然大怒,指着他的鼻子怒骂道:“你这混账为什么非要杀了凤儿不可?” “你可知这几日朕夜夜睡不好,一闭眼全都是凤儿死前的惨状,朕当真是恨不得杀了你!” 这倒是朱厚照的心里话! 因为凤儿当时死得太过凄惨了些。 汤昊最后暴怒之下的那一摔,直接将人摔得七窍流血,死不瞑目! 偏偏这还是在朱厚照眼皮子底下发生的事情,他亲眼目睹了自己的爱人被汤昊给暴力杀死,以致于吓得夜夜做噩梦,根本就难以入睡,每次都是恨得咬牙切齿,想要直接杀了汤昊给凤儿报仇雪恨! 汤昊听见这个问题,脸色变得凝重无比。 “陛下,臣之所以要杀了那凤儿,是因为臣不能确定,陛下只是一时兴起,因为猎奇图新鲜,所以才与那凤儿厮混在一起,还是陛下本身就有这方面的癖好……” “你这混账!”朱厚照抓起茶杯就砸了过去,但汤昊可不会惯着他,直接一扭头就躲过了。 “若是陛下只是猎奇图新鲜,那么臣杀了凤儿,就是在陛下心中埋了一根刺,日后再有人进献,陛下就会被刺痛,不会再做出如此昏庸之举。” “但若是陛下当真有这方面的癖好,喜爱男人胜过女人,那臣……” “伱他娘地才有这方面的癖好!” 朱厚照终于忍不住了,对着汤昊就是一顿破口大骂。 骂到最后,朱厚照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凤儿是个苦命人!” “你为什么非要杀了他不可呢?” “陛下!”汤昊语气变得严厉了起来,“都是苦命人!” “他们大多都是出身贫困,所以被父母卖给了青楼牙行,接受残酷训练被培养成这种不男不女的模样,专供权贵淫虐享乐,一旦过了这如花年龄就会被抛弃,连半点重活都做不了,只能饿死街头!” “既然陛下知道凤儿都是苦命人,那陛下为何还要助长这等歪风邪气呢?一旦那些宦官阉人得知陛下喜爱,那他们就会想方设法地去各地搜刮绝色,就算是没有也会让人立刻去买卖男孩培养……陛下难道想要亲手制造出一个个凤儿吗?” 朱厚照闻言一怔,眼角隐隐有泪水划过。 “朕……朕绝无此意啊!” “可是凤儿他……又有何错啊!” 汤昊听到这话,同样叹了口气。 “臣若是不杀他,陛下迟早还会萌生旧态!” “陛下哪怕是好女色,臣也不会置喙什么,可是偏偏这违背了伦理道德不说,还会影响陛下开枝散叶!” “难道陛下忘记了景泰爷的先例吗?最后非要弄得君臣离心,孤家寡人,黯然病逝?” 景泰皇帝的先例,清晰明确地摆在那里! 朱厚照再熟悉不过了,就是因为景泰帝没有儿子,所以最终惨死宫中,他到底是病死的还是被人毒死的,哪怕是朱厚照都不知道真相。 但不可否认的是,那个时候的大明王朝,除了寥寥几人外,所有朝臣都希望景泰皇帝去死! 所以,若是他朱厚照一意宠爱凤儿,最后还真可能落得个跟景泰皇帝一样的凄惨下场! 至少人家还有个儿子,只是病逝了。 他朱厚照现在可一个儿子都没有,要是再把全身精力发泄到凤儿身上,这辈子都别想有男人了! 朱厚照擦掉了眼泪,目光锐利地紧盯着汤昊。 “你当着朕的面,杀了朕的心爱之人,你让朕如何能够接受?” “那日后你若是对朕不满,或是心怀怨恨,是不是还要举兵作乱,闯入乾清宫直接砍了朕的脑袋?” 汤昊听见这些话,苦涩地笑了笑。 终于还是来了吗? 刘瑾和李东阳的谋划,终究还是起到效果了啊! 朱厚照因为这件事情,当真对他汤昊生出了忌惮猜疑之心,甚至可以说是怨恨之心。 汤昊叹了口气,随后态度坚定地给出了回答。 “陛下不再相信臣,那可以不用臣即可!” “但是,陛下若想要富国强兵,还请陛下按照我们先前的计划行事!” “开海解禁必须是大明国策,利用海贸利润带动大明发展,琉球、朝鲜、倭国这条航线必须当派遣一名心腹掌控在手中……” “此外就是京军战兵,郭勋其人能力平庸胜在忠心,但绝不可为将统兵出战;若遇战事陛下可从九边遴选一位将领统兵,亦或是以紧急军情征召守孝的许进统兵出战,并不一定要拘泥于那些勋贵,据臣观察这些在京勋贵……无一人可用!” “另,刘瑾此獠最大的野心,就是以王振为榜样,还请陛下吸取这两次经验教训,万万不可再给其人重新掌权的机会了,就算要打压文臣缙绅,陛下也多的是办法,没必要放出这条疯狗损伤陛下贤名!” 说完这一切后,汤昊第一次向朱厚照叩首。 “臣请解甲归田,离京出海,终生不回大明,以除陛下之忧!” 朱厚照如遭雷击,心中不知为何慌乱到了极点。 野人离京出海,终生不回大明! 自己亲手逼走了他,为何心中会隐隐作痛呢? 这,难道不是自己想要的结果吗? (本章完) ------------ 第223章 杨一清 汤昊主动提出请辞。 而且他这请辞,当真是辞行。 直接离京出海,终生不再返回大明。 饶是朱厚照都没有想到,这个该死的野人竟然会给出这样的回答。 “野人!” “你真就对朕这么失望吗?” 朱厚照眼眶通红地追问道:“难道你就非要离开大明不可吗?” 汤昊沉默着点了点头,说出了内心的真实想法。 “刘瑾勾结李东阳,逼着我杀了凤儿,无非就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就像当初我在陛下心中安插了张永这根刺一样,陛下一看到张永就会想起刘瑾在南苑猛虎案中的所作所为,那么现在陛下只要一回想起惨死的凤儿,就会恨不得将我给千刀万剐,对吧?” 既然如此,刘瑾和李东阳越是想要离间他们这对群臣,在逆反心理的作祟下,朱厚照就越是不让这两个狗东西得逞! 说得再直白一些,朱厚照这辈子其实全都是逆反心理在作祟! 甫一即位称帝,文臣缙绅就迫不及待地想给他套上枷锁,让他变成弘治皇帝那样,乖乖地做个傀儡天子,你好我好大家好。 “野人,你要记住一点,凤儿不能白死,听明白了吗?” 汤昊话还没有说完,朱厚照却豁然起身,怒斥道:“朕为什么不敢让你执掌兵权?” 但是他们忽略了一个最为关键的地方,那就是朱厚照的逆反心理! 面对汤昊的追问,朱厚照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毕竟他方才已经说过了,每每因为噩梦难以入睡的时候,每每回想起凤儿临死前的惨状之时,他都恨不得将汤昊给千刀万剐! 凤儿为什么会死? 汤昊确实亲手杀死了他,但真正将这凤儿置于险境之人,其实并不是汤昊,而是刘瑾! 说到底,朱厚照是真对这大明皇帝的位置感到厌烦,明明是大明江山的主人,却成了天底下束缚最多之人,再加上各种各样的阴谋算计,当真让他这位年轻天子快要喘不过气来。 “所以偶尔朕这小脾气一上来了,也想要昏庸一会儿,也想要任性一会儿,你明白了吗?” 包括朱厚照一直不耐烦三元老重臣的劝谏,同样是逆反心理在作祟! 这个年龄的朱厚照,说得不好听一点,还是处于青春期,最是躁动不安分的时候。 陡然间,汤昊醒悟了过来。 “野人,你别以为朕看不出来,你骨子里那股骄傲劲儿,甚至连朕都看不起,对吧?” 我是大明皇帝,我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不用你们来教我怎么做,更别想动用些什么阴谋诡计逼迫我朱厚照做事情! 汤昊闻言一阵苦笑,随后变成了发自内心的大笑。 “如若继续让我统兵的话,万一……” “陛下想过没有,你我二人之间信任崩塌,陛下不再敢让我掌兵,对我生出了忌惮猜疑之心,如此情况之下即便我留在大明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汤昊似笑非笑地看着朱厚照。 那场南苑猛虎案中,汤昊暴杀猛虎的骁勇英姿,朱厚照一直都铭记于心。 总结起来,朱厚照那荒唐的一生,就是放荡不羁爱自由,想干什么干什么! 刘瑾确实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朱厚照之人。 这是……什么情况? 凤儿不能白死? 没错,我朱厚照就是要逆反! 朱厚照见状也跟着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很快眼睛又红了。 “其余那些家伙,包括三元老重臣在内,要么就是明哲保身,要么就是只会喊口号!” 没错,就是逆反心理! 但是朱厚照偏偏就那德行,你越是要管着我,我就越要逆反给你看,于是就不让文臣缙绅得逞,做出了一系列的荒唐事情,硬生生折腾得文臣缙绅苦不堪言,最后也成功地把他这位正德皇帝给折腾没了。 朱厚照仿佛是下定了决心,咬牙切齿地咆哮道:“不就是兵权吗?朕还信得过你!” 刘瑾和李东阳这一系列谋划,看似天衣无缝,看似目的达成。 “继续留下来,无非就是沦为一个手无实权的中山侯,这不是我想要的,也不是陛下想要的,所以不如早日解脱,你我二人……” 他朱厚照,毕竟只有十七岁啊! 汤昊闻言一怔,随后起身向他伸出了手。 朱厚照幽幽开口道:“你跟朕一样,都是不想受到束缚的人,可朕是大明皇帝,做不到你这样无法无天,套在朕身上的枷锁,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朕还没蠢到那种地步,自断臂膀以遂他人心意!” “这京军战兵本来就是你一手打造的,本来就该由你继续统帅,除了京军战兵外,还有山东卫所军,还有天下各地的军队,朕全都会交给伱执掌!” 他连猛虎都能暴杀,真要是想对朕这个小皇帝,朕早就死了千百回了! 换而言之,人家从始至终都未曾对他朱厚照产生过半分的恶念。 “既然如此,那事情发展方向,就不是你我二人可以控制的了。” “他们辛苦谋划这一切,朕偏偏不让他们如愿!” “有个屁的万一!”朱厚照嗤笑道:“朕算是看明白了,这天下人就只有你汤昊一人,愿意为了中兴大明抛头颅洒热血,甚至不惜指着鼻子骂朕!” 但是,与汤昊相比,刘瑾还是远远不如,因为汤昊开了挂! 此话一出,汤昊直接愣在了原地。 可能汤昊说什么,他是真的听得进去,因为这家伙是個不知礼仪的野人,他是真的敢骂敢杀人。 “那就让我们一起斩断这些束缚!” 说到底,朱厚照除了信任汤昊之外,还多了一层对汤昊的敬畏。 “陛下,你可要想清楚了!” “等你口含天宪,言出法随的时候,你一样可以无法无天!” 口含天宪? 言出法随? 真的可以做到吗? 这大明王朝也就太祖高皇帝和太宗文皇帝做到了这一点吧? 朱厚照眼中升腾起了熊熊烈火,随后伸出手去,握紧了汤昊的大手! “朕等着那一天!” “朕想驰骋大漠追亡逐北!” “朕还想出海远航劈波斩浪!” “朕……好想做个糊涂蛋皇帝啊,做个英明的皇帝真的好累!” “差不多行了!”汤昊不耐烦地道:“别逼我骂你!” 朱厚照正在感伤呢,骤然间听到这话,顿时勃然大怒,跳脚对着汤昊就是一顿怒骂。 “赶紧下旨,把郭勋捞出来,经过此次教训之后,他也应该会谨身成熟一些,我要立刻去东官厅大营,也不知道出了什么变故没有!” 提及正事,朱厚照也收敛起了笑容,当即下旨捞人。 因为李东阳成了泥塑内阁,所以皇帝陛下的旨意,反倒是可以畅通无阻地下发。 汤昊重新恢复了斗志,大步走出了乾清宫。 “野人,你这本书朕很喜欢!” “有空多写几本!” 身后传来的声音,让汤昊情不自禁地一笑。 多写几本吗? 倒也不是不可以。 后世网文千千万,热血玄幻占一半! 要不给这中二少年安排一部“干破苍穹”,激励一下这家伙的雄心壮志? 汤昊与朱厚照之间的隔阂消除,整个人只觉得轻松无比。 但眼下的局势,还存在不少隐患,比如他快两年都没去过的东官厅大营! 等汤昊抵达东官厅大营后,京军战兵们见到他顿时喜出望外,徐天赐、常阔海、雷雄等将领也是欣喜若狂,纷纷上前关切询问。 众人都明白,汤侯此刻出现在东官厅大营,意味着他并未被解除兵权,依旧是那个执掌京军战兵的中山侯! 但是,现在这位中山侯的头上,多出了一位兵部尚书,执掌天下戎政的杨一清! 徐天赐低声提醒道:“侯爷,自早朝以后,那位就来了东官厅大营,似乎在等着您!” 听到这话,汤昊心中一动,随即快快步走进了帅帐。 只见杨一清正高坐在主位上面,然后津津有味地看着汤昊的闲暇之作。 “杨一清,你要脸不要?” 汤昊一阵脸红发烫,上前劈手将那些手稿给夺了回来。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这家伙如此不要脸,随意翻看别人的东西,真没素质! 杨一清似笑非笑地看着汤昊,原本冷峻面容之上也罕见地浮现出了古怪笑容。 “《霸道帝王爱上我》?” “《论小皇帝的养成日记》?” “中山侯,原来你竟是……” “闭嘴!”汤昊怒了,“你再多说一个字,老子劈了你!” 这些手稿,本是汤昊基于《帝鉴图说》的经验,结合后世那些名著网文,想要给小皇帝安排一些“课后读物”,顺便掺杂一些私货进去,尽快帮助朱厚照成长! 结果汤昊那是万万没想到,杨一清这混账如此没有素质,如此不当人子! 饶是厚脸皮的汤昊,现在一张老脸也有些挂不住了。 面对中山侯的暴力威胁,杨一清也不得不重视,因为这个莽夫发起狂来,别说他杨一清略懂拳脚了,十个杨一清都打不过他。 “汤侯,那本《帝鉴图说》的复刻本,老夫也曾经看过,怎么与你这些手稿不太相符嘛!” 汤昊额头青筋暴起,抓起一旁的椅子就想杀人。 杨一清见状立刻变了脸色,急忙道:“玩笑话玩笑话,不提了不提了。” 确认这厮是真怕了,汤昊这才默默放下了椅子。 “你故意在这儿等我,就是为了让我揍你一顿?” 听到这话,杨一清嘴角抽搐,到底是见识了中山侯的凶狂蛮横。 沉默了片刻之后,杨一清主动开了口。 “汤侯,你也知道那李兆蕃是冤枉的。” “老夫认真追查过倭国副使刺杀案,不过是你向倭国、向湖广乡党发难故意炮制出的借口罢了。” “刺杀一事本就是莫须有,李兆蕃等人已经含冤入狱了一次,现在汤侯难道还要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含冤入狱第二次,甚至为此丢掉性命吗?” 他竟是为了李兆蕃而来? 汤昊略显诧异地看着这位名臣,一时间摸不透这人的想法。 “先前在朝堂之上,你也同意割裂李东阳的权柄,为何现在又要……” “李东阳是李东阳,杨一清是杨一清,李兆蕃是李兆蕃!” 杨一清叹了口气,道:“诚然,我曾与李东阳和刘大夏同窗进学,步入仕途之后也一直受到他二人的举荐提携之恩,这是事实,无可争辩!” “但是我杨一清为官至今,从未因私废公,更未曾做过任何损害国利违背本心的事情!” “朝堂之上,割裂李东阳权柄,这是大势所趋,但并不代表着我就支持你那些谋划!” 杨一清神情凝重地看着汤昊,语气变得异常严厉。 “你与李东阳之间的争斗,老夫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你为何要将李兆蕃这个无辜之人卷入其中,用他的性命逼迫李东阳主动开口请辞呢?” “难道人命在你汤昊眼中就那么不值钱吗?还是说你这位中山侯果真如同传闻那般心狠手辣,嗜杀成性?” 汤昊闻言忍不住嗤笑了一声,也不急着争辩,而是反问了杨一清一个问题。 “你知道许进老母是怎么死的吗?” 杨一清闻言一怔,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一片! “你的意思是……李东阳所为?” 汤昊没有回答,而是详细叙述了一遍许进老母被害一案。 杨一清听得怔怔出神,最后有些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如果汤昊说的都是真的,那傻子都看得出来,许进老母被害一案疑点重重,分明就是有人故意要取她的性命,然后逼迫她这个身为兵部尚书的儿子许进回家丁忧守丧! 李东阳啊李东阳,你何以做到如此地步啊! “现在明白了吗?” “先坏规矩的人,不是我汤昊,而是他李东阳!” “他能为了目的害人老母,那我为何不可废了他儿子?” “再者李东阳先前在朝堂之上的表现,你也不是没有看在眼里,他根本就不在乎李兆蕃的生死,他真正在乎的是自己的权势地位!” “杨一清,李东阳确实跟你不同,他是一个纯粹的政客,一切以权势利益为先,任何人都可以舍弃,任何东西都可以放弃,这就是他李东阳!” 杨一清没有回答,正是始终闭紧双眼。 他在思考,为什么昔日满腔热忱的同窗好友,如今会变得如此不堪入目? 当年他杨一清与李东阳、刘大夏同窗进学,曾经不止一次地饮酒赋诗,高谈阔论,指点江山,激扬文字,述说着自己的政治抱负! 三人之中,也以李东阳仕途最为顺畅,选庶吉士入翰林院,再到东宫成为太子近臣,然后又入内阁成为大学士,可谓青云直上。 而刘大夏也是不遑多让,宦海没有沉只有浮,靠着两次藏匿事件声名大噪,又在杨溥的政治余荫下青云直上,身居中枢要职,深受弘治皇帝器重信任,更是被誉为“弘治君子”。 他们二人,到底是什么时候……堕落的呢? 还是说从一开始,他们就受制于背后的宗族势力? 杨一清不得而知,也不愿去想。 他已经不想再理会这些蝇营狗苟,腌臜丑事了。 杨一清陡然睁开眼睛,目光锐利地看向汤昊。 “还有一件事情!” “你离京之时带走了一万战兵,可最后回京的却只有五千余名战兵,除去那三千四卫禁兵不谈,还有四千战兵呢?” “汤昊,京军战兵不是你的私军,你又敢无诏调兵?!” 说到最后,杨一清语气已经异常严厉! 因为这消失的四千战兵,分明就是被这个中山侯给留在了海外。 但是兵部里面并没有任何相关文书,这也就意味着汤昊再次绕过了兵部调遣战兵,这是杨一清绝对无法容忍的事情! 他虽然刚正不阿,一心为国,但毕竟是文臣出身,自然不可能会眼睁睁地看着汤昊攫取权势不断坐大! 汤昊直视着杨一清的锐利眼神,冷笑道:“谁告诉你本侯是无诏调兵?” “那四千战兵的去向,本侯是奉了陛下旨意行事,你想要知道自己去问陛下就行了!” 杨一清脸色一变,他没想到汤昊和皇帝陛下当真在海外谋划着什么,而且满朝文武竟然全然不知,这未免也太恐怖了些! “汤侯,你要清楚,不管你们在谋划什么,战兵调度都瞒不过文臣缙绅,我们迟早会知道的,而且光凭你们也根本养不起这么多的战兵,何必如此……” 汤昊挥了挥手,不耐烦地打断了杨一清出言。 “这就是你跟我之间的区别了。” “你我二人都想要中兴大明,都想要看到大明繁荣富强!” “但是你杨一清终究是无法摆脱士绅缙绅的钳制,只能竭尽全力地在国家大义和家族私情里面周旋。” “可我汤昊背后没有宗族,就算是那汤氏我也丝毫不予理会,因此我可以竭尽全力地发展大明!” 诸如杨一清这样的人还有很多,他们并非是不想为国尽忠,可他们背后却站着一个个的宗族士族。 宗族给你吃给你穿,供你读书参加科考,最后你步入仕途了,那总得回馈一下宗族这些年来的付出吧? 怎么回馈宗族? 无非就是侵占国利、兼并田地那一套罢了。 这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整个群体! 杨一清正是受限于此,终身都在这怪圈里面挣扎打转! 眼见杨一清脸色苍白,整个人都有些神情恍惚,汤昊有些于心不忍,到底还是开了口。 “其实也没有谋划什么,就是占了一个济州马场罢了。” “济州马场?”杨一清一愣,随即失声道:“那不是李氏朝鲜的吗?” “不,现在是我大明的了!” “……” (本章完) ------------ 第224章 帝师 “你缺马吗?” 杨一清面容冷峻,冷声发问。 汤昊闻言顿时红温了,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还是说我大明没有马?你们非要盯上人家朝鲜的东西?” 杨一清满脸鄙夷之色,丝毫不掩饰自己对这等做法的鄙夷不屑。 “毕竟大明可是天朝上国,尔等如此行事,岂不是寒了藩属国之心?” “藩属国有什么好东西,你们直接去抢,这跟强盗又有什么区别?我大明还是所谓的礼仪之邦吗?” 面对杨一清的厉声指责,汤昊也不恼怒,而是悠哉悠哉地回了一句话。 “既然大司马如此高风亮节,那还请大司马去查查这大明马政吧!” “这马政归属于太仆寺,其最高长官太仆寺卿秩从三品,直属于兵部管辖,也是我大明管理马政的最高领导机构,下设牧监、牧群等部门分管马匹的牧养和使用事宜……” “杨一清,你想要坐稳大司马这个位置,那就要拿出足够的政绩来,否则本侯不介意将你给掀翻下去,换上一个自己人,这马政一事就是个不错的弹劾理由,要不要试试?” 要是太仆寺管辖的五个牧监九十八群马出现了问题,大明没有战马可用,那以后面对蒙古鞑子的南下劫掠,将再无抵抗之力! 郭勋虽然有些小聪明,也不太安分,但胜在足够听话,让他办事他就办事,这才是汤昊真正看重的地方。 这位在诏狱里面担惊受怕了几个月的大明武定侯,一见到中山侯汤昊,立刻膝盖一软就跪倒在了地上,抱着汤昊的大腿嚎啕痛哭。 这要是皇帝陛下不顾念情义,不看在中山侯的面子上,直接听信那什么“李福达”的谗言,他老郭家满门老小可就会因此而惨死了! 自从上日一别,期间发生了很多事情,饶是刘健都没有想到,最后竟然会闹成这个样子。 “立刻回团营驻地!” “这不是没事儿吗?” 这一次,就看杨一清能力如何了。 “我冤枉啊侯爷!” 等到汤昊提及李东阳在朝堂之上的反应时,这个老循吏终于是忍不住了,冷声嗤笑道:“呵,这李东阳还真是心性凉薄啊!” “这分明就是有人栽赃陷害啊!” “说白了,他是看得足够透彻,老夫在朝一日,这内阁首辅就没有他李东阳的份儿,再者他身子骨愈发衰弱,所以不如致仕归乡回去养病!” 看着神情玩味的汤昊,杨一清心中顿时生出了强烈的不安。 杨一清这個人,确实是个贤才干吏,只要他愿意去查,那肯定就能查出来东西来,更进一步直接掀翻整个大明马政,那乐子可就大了。 “让你小子长长记性,看看以后还敢不敢结交什么三教九流!” 汤昊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这太仆寺马政出了大问题吗? “赶紧滚蛋!” 经过了这次莫名其妙的栽赃陷害后,郭勋那是真的被收拾怕了。 撂下这句狠话,杨一清当即起身离去。 确认京军战兵没有问题,汤昊离开了东官厅大营,然后前去拜访刘健。 他要立刻去召见太仆寺卿,查清楚大明马政究竟出现了什么问题。 汤昊目光深邃地提醒了一句,郭勋顿时身子一颤。 汤昊起身巡视了一遍战兵训练,然后见到了匆匆赶来的武定侯郭勋。 听着郭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喊诉说,而且这家伙还把鼻涕眼泪全都抹在了自己裤腿上面,汤昊顿时烦不胜烦,一脚给他踹了个狗吃屎。 满门抄斩,在线警告,谁敢不怕啊! 汤昊倒是没有想到,这里面还有如此缘由。 他可是亲自带兵跟蒙古鞑子干过仗的人,自然明白战马对大明的意义。 自从东官厅大营成立之后,这团营就沦为了跟京营一样的境地,负责给新军提供后勤兵员。 毕竟那可是海捕文书上的第一号人物,专业造反户、白莲教妖人李福达啊! “这一批战兵我自有其他安排,听明白了吗?” 不然这对野心勃勃的君臣为何直接盯上了人家的马场? 一想到这儿,杨一清就有些坐不住了。 “当年老首辅徐溥致仕归乡,老夫接替他继任为内阁首辅,李东阳就因为此事十分不满,多次请辞致仕。” “如若不然,本官定不会任由你胡作非为!” 郭勋听到这话,吓得疯狂摇头。 汤昊看着杨一清的背影,嘴角露出了莫名笑容。 “汤侯,希望你所言为真!” 听他这话的意思,这接下来肯定是有大动作了啊! 一想到这儿,郭勋哪里还敢废话,当即躬身行礼后匆匆返回了团营。 “继续筛选精锐补充京军战兵!” “就是在去了诏狱一趟,全当进修嘛!” 二人相对而坐,刘健静静地听着汤昊叙述这一系列故事。 “侯爷!” 不过想想也可以理解,眼前这位可是弘治帝师,弘治皇帝的正牌老师,在当年的东宫里面就压了李东阳一头,然后进了内阁又压了李东阳一头,说起来李东阳就是个悲催的万年老二! 更别提当时内阁里面,还有个嫉恶如仇的谢迁,与李东阳同时入阁参与机务。 这要是换个人,恐怕还真是承受不住,直接挂印离去了。 “这一系列惊变便是如此,李东阳选择勾结刘瑾,利用皇帝陛下的猎奇心理……” 汤昊最后做出了总结,顺带提了一下自己展开的反击。 “同样的道理,我也利用陛下的逆反心理,成功拔除了这根刺,现在李东阳勾结阉党一事天下皆知,就算他不愿意开口请辞,文臣缙绅也会排斥于他,估摸着是指挥不动什么朝臣了,泥塑首辅名副其实!” 泥塑首辅! 听到这个词语,刘健只是觉得悲哀。 他刘健历仕英宗、宪宗、孝宗、武宗,为四朝元老,诚实正直,忠于职守,从未做过任何僭越之事。 他刘健入阁二十一年,任首辅十年,崇儒兴学,注重实务,努力斡旋各方势力的争斗,竭力维持朝廷的正常运转。 他刘健啊,这一辈子,好像就这么结束了啊,跟此刻中山侯口中的这个“泥塑首辅”,又有什么区别? 明知道先帝爷迷上斋醮是劳民伤财之举,但他刘健多次劝说无果,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先帝爷不断将国库钱粮充入内库,然后劳民伤财做尽了“妆造武当山神像,各寺观修斋赏赐”之类毫无意义穷极无聊的事情。 明知道京营占役问题严重,先帝爷不仅让京营重新投入繁重的工役,还因迷上了佛道斋醮,大起寺庙,又宠幸外戚,至使京营占役越发严重,除了必要的皇家及公共工程,连一些完全没有必要的寺庙及皇亲国戚家的一些工程也让京营官军来完成,愈发加剧了京军战力衰亡日益糜烂。 明知道先帝爷宠信外戚,他那两个小舅子张鹤龄和张延龄,贪得无厌,嚣张跋扈,目无法纪,内朝外朝均对他们恨之入骨,其原因全在先帝爷对张家毫无原则的宠幸和无限的纵容,给张氏一门的封赏之厚,也是大明朝其它皇帝拍马也赶不上的,致使国朝出现了两个为非作歹戕害天下的国舅爷! 明知道先帝爷败坏盐政,叶琪变法之前就百般纵容太监奏讨盐引,更是将这盐引随意赏赐给皇亲国戚,比如将正统至成化年间剩下的盐引共十六万九千三百余引,全部以每引五分的价钱,卖给了商人朱达,仅仅因为朱达是寿宁侯张鹤龄的家人,自此彻底加剧了大明盐政的败坏! 明知道…… 这每一个“明知道”,此刻都宛如一柄柄利刃,狠狠刺在了刘健心田上面! 纵使先帝爷都百般过失,那都不是先帝爷的错,而是他们这些臣子的错,更是他刘健这位弘治帝师兼内阁首辅的错! 身为帝师,不能规劝帝王励精图治,振兴大明! 身为首辅,不能辅弼帝王革故鼎新,去除弊病! 他刘健,就是个“泥塑首辅”,没有什么好说的。 汤昊注意到了刘健那苍白的脸色,立刻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了话。 “这个……元辅,我不是在说伱……” “汤侯的意思老夫自然明白,只是略有所感罢了。” 刘健很快恢复了常态,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 “李东阳不提也罢,他终究是成不了气候的,其人心性凉薄,其才无以服众,最终只会黯然落幕!” 顿了顿,刘健神情凝重地看向汤昊。 “其实老夫一直明白,陛下即位之初,接手的是一个烂摊子,国库空虚、京军衰亡、边备废弛、盐政败坏、权贵跋扈……” 汤昊听到这话,也难得正色起来,认真聆听着刘健的心里话。 “哪有什么“中兴盛世”啊,不过都是文臣缙绅披上的遮羞布罢了。” “如若真有这大明中兴,何以到了民穷财尽、军民穷困的地步啊!” 刘健一时间红了眼眶,甚至隐隐可见泪光流转。 “但是,无论如何这一切都不能怪先帝爷,要怪就只能怪到我们士绅缙绅和皇亲国戚身上!” “先帝爷他比谁都想要中兴大明,但他耳根子太软,太过优柔寡断,以致于最后……” 刘健陡然伸出了手,紧紧抓住了汤昊! “汤侯!” “你一定要记住!” “陛下可以心软,但你绝不能心软!” “你是陛下手中最锋利的刀,也是中兴大明的关键!” 说完这句话,刘健似哭似笑地呢喃道:“若是你汤昊出现在弘治朝,出现在先帝爷刚刚即位的时候,那一切是不是就都不一样了?” 这个问题,汤昊没办法回答,也根本没有意义。 如果汤昊救下的人,是那弘治皇帝,他肯定不会喊着什么中兴大明,老老实实地接受封赏然后做个逍遥侯爷就行了。 因为,朱佑樘和朱厚照,差距太大了! 一个文人笔下如圣如贤的中兴之主,一个文人陛下荒唐无道的昏庸之主,但在汤昊心里面,二者的评价却都是偏向了两个极端。 单论朱厚照的帝王作为,他比他爹真是强出了不少! 汤昊也看出了刘健情绪不太对劲,继续聊下去,可能会有杀头的风险,所以他果断离去,留下了刘健一人坐在庭院里面沉思。 良久之后,刘健这才看向了假山后面。 “介夫,都听清楚了吗?” 文渊阁大学士,执掌翰林院的新任文坛领袖,杨廷和。 杨廷和从假山后面走了出来,神情无比凝重。 “汤侯有着济世报国之心,你们当属于同道中人。” “但你与汤侯走的路绝不一样,他是要做鹰犬酷吏,然后留下千古骂名的!” “而你杨廷和,却是要成为缙绅领袖,辅佐陛下励精图治,名垂千古的!” 杨廷和闻言一怔,随即苦涩一笑。 “刘公,这世道为何如此不公?” 公平吗? 当然不公平! 中山侯汤昊的所作所为,杨廷和一直都看在眼里。 张家兄弟该打吗? 不仅该打,而且该死! 宗钺、边雄等人该死吗? 当然该死! 那么,这位中山侯又做错什么了呢? 他什么都没有做错,为何又要背负千古骂名呢? 杨廷和毕竟还很年轻,加上没有去过地方布政的经历,所以他并不能理解,也不太能接受。 他想为汤昊求一个“公平”,可是在这个世界上,从始至终都没有公平二字可言! 刘健闻言诧异地扫了杨廷和一眼,嗤笑道:“公平?你想要什么公平?” “那张氏因为出了一位皇后,男封公侯女得诰命,这是多少武将军士一辈子抛头颅洒热血都换不来的最高荣誉,这公平吗?” “那阉人李广以符箓祷祀蛊帝,权倾朝野位极人臣,这又是多少文臣缙绅一辈子都执掌不了的权势,这又公平吗?” “这世上从没有公平二字可言,你想要公平,那就别留在中枢,去地方上看看,去这天下看看!” “你杨廷和当真以为,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只是一句轻飘飘的诗词吗?” 刘健的话语已经变得异常严厉,他也发现了杨廷和的问题所在,仕途走得太过顺畅,没有地方布政经验,这将会成为他杨廷和的政治短板,甚至可能会促使杨廷和变成一个“何不食肉糜”的愚蠢权贵! 杨廷和长叹了口气,面对刘健的指责默然不语。 刘健怔怔地看着这个“后辈”,随后给出了警示。 “都察院总宪张敷华一生在外为官,他比你更加了解这个大明。” “老夫会修书一封,请他多多提点于你,如若你有心,可时常前去拜访。” 听到这话,杨廷和当即躬身向刘健一礼。 “此外,汤昊行事自有主张,你莫要插手其中,该反对的时候坚决反对,该配合的时候默契配合,不要因私废公,你们二人是同道中人,即便私下毫无往来,也可领悟对方用意!” “陛下可以容忍汤侯执掌兵权,但是他绝不能容忍汤侯结交党羽,这一点你要牢牢记住,绝不可在任何时候向汤侯流露出善意,否则那将会是他的灭顶之灾!” 文武合流,那也是在暗中进行。 一个执掌了兵权的实权勋贵,要是名声不臭一点,要是还有文臣支持,那皇帝陛下会怎么想? 杨廷和悚然一惊,立刻反应了过来。 “刘公教训的是,晚生明白了。” 刘健摆了摆手,颤颤巍巍地起身。 “介夫,我这个帝师,无疑是失败的。” “但我不希望你也失败,你明白吗?” “先帝爷一辈子最大的夙愿,就是中兴大明,中兴大明啊!” 刘健老泪纵横,眼角不断有泪水滑落。 “但是中兴大明,何其难也?” “外有强敌,内有痹症,内忧外患之下,何谈中兴大明?” “我与先帝爷走的那条路,事实证明失败了,那是一条死路!” “所以我希望你能配合汤侯,走汤侯提出的这条路,开海解禁富国强兵,哪怕最后失败了,该死的人背负骂名的人,也只会是他汤昊,而不是你杨廷和,所以你可大胆施为……” “老夫明日就会离京归乡,希望在老夫有生之年,可以见到我大明中兴,如此……老夫也死而无憾了!” 说完这些,刘健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离去。 事实上,自从他请辞致仕被皇帝陛下同意之后,刘健整个人就瞬间苍老了十岁一样,彻底失去了所有的精气神。 先前那个掌控大局稳固朝堂的内阁首辅,此刻却成了一个头发花白的垂垂老朽。 杨廷和目送刘健离去,再次躬身行礼。 今日这场拜访,注定将会改变杨廷和的一生。 弘治帝师与弘治皇帝失败了。 大明王朝从没有过什么中兴之治! 大明王朝现在已经到了民穷财尽、军民穷困的绝境! 那么,在这样的绝境面前,在如此危局之下,他这位正德帝师又当如何呢? 此外,杨廷和悲哀地发现,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任何公平可言,从始至终都没有公平可言! 既然没有公平,那就做到相对公平! 我杨廷和不是刘健,皇帝陛下也不是先帝爷! 杨廷和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快步离开了刘健府邸。 身为帝师的骄傲,不容许他一直就这么躲在中山侯汤昊的身后,眼睁睁地看着中山侯革故鼎新背负骂名,然后他杨廷和却享以辅弼之名! 然而杨廷和没有料到,中山侯的动作,却是先他一步! (本章完) ------------ 第225章 弱小即原罪 会同馆。 当中山侯再次出现的时候,会同馆大使都快要哭了。 他可是没有忘记,上一次就是这位凶狂中山侯,带兵围了整个会同馆,然后把那些倭国使者如同狗一般拖了出来强行带走! 是以,当会同馆大使再次见到汤昊时,就差跪倒在地上求饶。 “中山侯爷,您又想干什么啊?” “现在里面可就只有一个朝鲜使团啊,您不会是想……” “一边呆着去!”汤昊没好气地笑骂道,“安排一个房间,让那朝鲜正使来见本侯!” 听到这话,会同馆大使立刻屁颠屁颠地跑去安排。 只要这位中山侯不发狂打人抓人,那其他什么都好说。 片刻之后,成希颜匆匆走进了房间,当他见到汤昊的第一眼,脸色就逐渐苍白了起来。 “你们简直欺人太甚!” “内容差不多就是如此了。” “也不要挑战本侯的耐心!” “中山侯!” 身形魁梧,剃发除须,还是侯爷,那整个大明除了那凶狂中山侯外,也就没有其他人了。 他接过会同馆大使递过来的纸笔,然后单膝跪倒在地上,就在椅子上面写了起来。 然而,这又如何呢? 弱小即原罪啊! “我朝鲜可是你大明太祖钦定的不征之国!” 果然如此吗? 大明皇帝当真是下定决心了吗? 硬是拖着不见自己,也要等这中山侯回京! 汤昊摆了摆手,沉声道:“既然见到了本侯,那你应该就明白,这事情你们没有其他选择了!” “现在,本侯说你写,听明白了吗?” “要么识趣一点,就此上书献出济州马场给大明,大明回赠你册封李怿的诰命,要么本侯不介意提兵去你朝鲜走上一遭,到了那个时候事恭与否可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没办法,这个凶狂中山侯说的不错,弱小即原罪! 正因为朝鲜弱小,所以根本就没有反抗的机会! 起初成希颜还打得一手好算盘,他以为自己来到了大明,将大明强占济州马场一事宣扬出去,鼓动怂恿大明士大夫们与大明皇帝争斗,那此事或许还会有其他转机。 成希颜长叹了一声,随即向汤昊行礼。 然而成希颜没想到的是,他甚至都没能够见到大明皇帝,也没能见到那些大明士大夫! “不要跟本侯废话!” 成希颜闻言先是一愣,随即气得满脸怒容。 听从大明中山侯之命,顺从大明皇帝之意,主动献出济州马场,换取李怿的册封诰命! 汤昊目光深邃,语气冷厉。 “要么用济州马场换取李怿的册封诰命,要么就等着你李氏朝鲜统治根基动摇吧!” “难道你还敢违背大明太祖祖训……” 汤昊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冷声道:“朝鲜一直事恭,这是你们该做的,不是你们做得好的!” 难道朝鲜还敢主动与大明开战,率军攻打盘踞济州马场的那支大明战兵吗? 嘭的一声巨响,汤昊一拳将案桌砸得四分五裂,吓得成希颜疯狂后退,满脸惊恐之色。 这中山侯莫不是个疯子吧? 好好的突然就要开启国战不成? “尔等对我事恭,那是因为朝鲜弱小!” 汤昊目光锐利地盯着成希颜,后者脸色一阵青白交加,到底还是屈辱地臣服于现实。 “朝鲜外臣成希颜,见过大明中山侯!” 此话一出,成希颜脸色大变。 自从踏上了大明疆土,锦衣卫全程“护送”,直至将他们给带到了这大明京师会同馆,然后就变相关押了起来! 片刻之后,汤昊接过纸张一看,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成希颜好歹也是朝鲜正使,是朝鲜领议政,朝鲜三大臣之一,却在大明受到了如此屈辱般的待遇! “我朝鲜对待宗主国一直事恭,朝贡不绝,难道就落得個这般下场吗?” 一时间,这位朝鲜领议政,仿佛瞬间被抽空了精气神,整个人都苍老了不少。 “当然,你们也可以不事恭,试试看本侯能不能亲率战兵屠了你们!” 他早就率领使团抵达了大明,然而却一直不能入宫面圣,多次求见大明皇帝也被大明皇帝直接给拒绝了。 “弱小就是原罪,没什么值得伱们骄傲自豪的地方!” 他成希颜不敢,朴元宗也不敢,大王李怿更加不敢! 所以,摆在成希颜面前的,其实只有一条路! 成希颜怒斥道:“堂堂天朝上国,一向自诩礼仪之邦,如何做出这等强盗行径?” 成希颜难以置信地看着汤昊,满脸错愕惊容。 “本侯不想说第二遍!” 此外他们还被强行禁锢在了这会同馆里面,不得随意出入! 如此安排,分明就是不把朝鲜当人,吃定他们了啊! “将此写进你们的国书里面,明日陛下召见,你要当廷提出,听明白了吗?” 成希颜神情恍惚地点了点头,不敢再有任何意见。 汤昊见状拍了拍他的肩膀,轻笑道:“不用如此,我大明以后会加倍补偿你们,准备好你们朝鲜的特色货物,不久后我大明将开启海洋贸易,地点就在于济州岛。” “凭借着这海贸利润,可以大幅度改善你国内子民的艰难处境,这是互利互惠的大好事情,而你朝鲜付出的代价仅仅只是一些战马而已,并没有损失什么!” 说完这些话,汤昊直接起身离去。 成希颜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眼中陡然绽放出了道道精光。 海洋贸易? 大明即将开启海洋贸易? 这可不是什么几年一次的朝贡,而是真正的海洋贸易啊! 如果这是真的话,那似乎眼下这局势……并不是不能接受啊! 傻子都知道,与大明王朝通商,那就意味着惊天利润。 可惜因为朝贡藩属国太多,所以对此限制严苛,一般都是各藩属国轮流排着入贡,轮到朝鲜差不多要三年一次,这才能够在入贡的时候带上一些货物大赚一笔! 三年一次,变成每年都可以做,甚至每天都可以做! 那献出一个济州马场,好像真的……可以接受! 一时间,成希颜恢复了些许斗志,脑海中闪过了诸般念头。 现在他是朝鲜国内唯一一个得知海洋贸易的人,是否可以凭借这唯一优势,给自己背后的势力捞取一些足够的好处呢? 成希颜当即陷入了沉思,足够利益摆在面前,他也丝毫不在乎那什么济州马场了。 翌日清晨。 早朝议事! 得益于三元老重臣病重的病重,致仕的致仕,沉默的沉默,现在朱厚照已经不满足于坐在月台上面了,而是想要真正的亲政上朝! 所以他经常以各种大事件的名义召集文武早朝,向前迈出了坚定的一步。 只待明年年满十八岁后,当群臣对此已经习惯,朱厚照就会亲政上朝。 而今日早朝不论其他,单为朝鲜使团而设。 朝鲜正使成希颜上殿,先是恭恭敬敬地向大明皇帝陛下跪地行礼,然后这才上呈了朝鲜国书。 国书里面内容有二,其一是再次请求大明宗主国册封李怿为朝鲜国王,以此赋予李怿统治合法性,避免李氏王朝出现统治根基动摇的隐患。 大明群臣听到这话,也不觉得意外。 朝鲜国内发生的那些蝇营狗苟,其实他们早就知道了。 真以为大明锦衣卫是吃素的啊,天天就会在京师里面监视百官,什么正事都不干? 事实上,锦衣卫的重要职责,还包括对外邦蛮夷的监控探查,尤其是蒙古鞑子。 所以大明迟迟不肯册封这李怿,就是因为这不符合宗法礼制,问题卡在这个地方。 那燕山君李就算再昏庸无道,再荒淫混账,那也是朝鲜成宗李娎的嫡长子,那也是大明宗主国正儿八经册封的朝鲜国王! 你们这些朝鲜权臣一言不合地就发动政变,将这李给废黜了,还擅自迎立李怿,这是什么行为? 说得好听点,这是“拨乱反正”,说得难听点,这就是些“乱臣贼子”! 李怿与朴元宗、成希颜、柳顺汀等人的行为,落到大明帝王将相眼里,落到大明士大夫眼里,那就是不折不扣的谋逆死罪! 嘿,真新鲜呐,废立帝王,权倾朝野,你要做那“霍光伊尹”吗? 这放在大明王朝,真要是有臣子这么做,绝对会被抄家灭族! 所以啊,一群谋逆的乱臣贼子,还想要得到大明宗主国的册封,那不是在扇大明士大夫的脸吗? 问题症结就出在这儿,大明一直卡着不册封那李怿。 内阁大学士谢迁陡然出列,厉声喝问道:“成希颜,即便李病重不能视事,那也应当由他的嫡长子承袭朝鲜国位,而不是由他这个弟弟李怿上位,这不符合宗法礼制,难道你朝鲜不明白吗?” 一群枉顾礼法的乱臣贼子,这要是放在大明王朝,谢迁早就提剑砍了他们了。 面对大明群臣的锐利目光,成希颜到底是不敢说出“李无子”的笑话来,而是选择了中山侯汤昊的建议,当场编起了瞎话。 “谢大人有所不知,我国李大王病重之前,考虑到子嗣皆是稚童难以视事,所以曾留下遗言命李怿即位,以稳固朝鲜政局!” 成希颜脸不红,心不跳地瞎编道,听得大明群臣哄笑不已。 还什么劳什子“临终遗言”,这些朝鲜君臣也真是不要脸面了,什么瞎话都编得出来。 朱厚照看着谢迁、张昇等人围攻成希颜,就好像是维护宗法的士大夫发现了一个不敬宗法的小老弟,所以正在围殴人家,恨不得将他活活打死。 “行了!” “既然是李遗命,那就这样吧!” 皇帝陛下开口,群臣顿时就安静了下来。 不过他们还是有些不甘心,怎么皇帝陛下突然就松口了呢? 然而仔细一想,好像也真是没有什么继续较真下去的必要。 这朝鲜一直对大明事恭,终年朝贡不绝,是藩属国中最听话的那个小弟。 而且那朝鲜燕山君李也是个不折不扣的昏君暴君,人家被逼得没办法了这才将其废黜,说起来还真是情有可原。 确实没必要继续这样卡着人家,平白伤了两国的友好邦交。 然而朱厚照接下来这句话,却是瞬间让大明群臣傻了眼。 “成希颜!” “外臣在此,陛下请说。” “这封国书中提及,朝鲜愿无偿献出济州马场给我大明,此事可是真的?” 什么? 济州马场? 那盛产优良战马的济州马场? 而且还是无偿献给我大明吗? 这怎么可能?! 大明群臣听到这话,全都愣住当场! 他们又不是什么傻子,轻易间就那么好糊弄! 谁不知道这朝鲜以往做出的那些勾当,为了少给大明进贡战马,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现在怎么会突然之间将济州马场直接献给大明? 阴谋! 这里面定然有阴谋啊! 都察院总宪张敷华豁然转头,看向了中山侯汤昊。 后者咧嘴笑了笑,露出了一排白得发亮的牙齿。 瞧见这个笑容,张敷华立刻就反应了过来,忍不住暗赞了一声。 还真是好大的手笔啊! 打着出海剿倭的名义,强占了人家的济州马场,还借助李怿册封一事,逼迫人家朝鲜主动献出济州马场…… 这分明就是强盗行径嘛! 但是,济州马场很香啊! 杨一清也是神色复杂地看着汤昊,这对野心勃勃的君臣还真做到了,堂而皇之名正言顺地强占了人家的济州马场! 紧接着,谨身殿大学士谢迁、文渊阁大学士杨廷和、吏部左侍郎王鏊、户部尚书韩文、礼部尚书张昇等朝堂重臣也逐渐回过了味来,全都齐刷刷地看向了中山侯汤昊。 合着这件事情,从始至终,全都是一场针对济州马场的阴谋? 我们这些朝堂重臣,也是你们这对君臣play的一环? 不等群臣多想,成希颜直接开口,放出了一个王炸! “陛下圣明!” “我朝鲜大王有感于大明马政败坏,加上深受大明宗主国恩德,所以愿主动献出济州马场,助大明王朝恢复马政!”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谢迁惊怒交加地厉声呵斥道:“混账!” “你一个朝鲜外臣,安敢在此大放厥词?” “我大明马政何时败坏过?需要你朝鲜在此指手画脚吗?” 这不是什么济州马场的问题了,这分明就是莫大羞辱啊! 大明一向以天朝上国自居,看待周遭藩属国全都是蛮夷之地。 结果现在一个外邦藩属国的使臣,跑到大明王朝的帝王将相大小九卿面前,大放厥词地讥讽大明马政不行,我们都看不下去了,所以无偿送给你们一个马场,让你们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战马…… 不用多想,这件事情将会瞬间传遍天下,他们在场这位所有帝王公卿,有一个算一个,全都会沦为笑柄! 除非……拿出铁一般的证据,拿出大明豢养的众多战马,狠狠反击回去,抽死这个成希颜! 皇帝陛下不出所料的“勃然大怒”,先是怒骂成希颜这个外邦使臣狂妄,紧接着又盛赞了一番大明王朝的马政策略之高明,最后将目光放到了两个人身上,一个是兵部尚书杨一清,还有一个则是太仆寺卿武廷宦。 杨一清感受到了皇帝陛下的锐利目光,然后下意识地扭头看向了汤昊。 中山侯,你果真是个狗贼! 他哪里想得到,这狗贼昨天刚提醒了他一句,后脚就埋下了这么大一个坑! 汤昊笑眯眯地看着杨一清,满脸戏谑地努了努嘴,示意他开始表演。 你杨一清想要坐稳兵部尚书的位置,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大明王朝烂透了,这并不是一句空口白话,而是诸如京营、盐政、马政、边备等等,所有太祖高皇帝朱元璋设立的优秀制度,全都因为贪腐受贿等各种各样的文问题烂到了骨子里面,从外面都能看到脓水的那种! 所以,与其说这是汤昊坑了杨一清一回,还不如说这是汤昊在逼着杨一清这个贤才干吏去做他该做的事情,去将这糜烂发脓的大明马政给狠狠肃清干净! 杨一清深吸了一口气,硬着头皮还是选择了出列。 他如果不开口,那么太仆寺卿武廷宦以及整个太仆寺所有官员,都会被暴怒的大明皇帝给直接下令斩首! “陛下,经查,我大明最核心的陕西马政,明初本有数万匹马,牧马军人共有一千二百二十名;然而到了弘治末年,仅余两千三百匹马,牧马军人也缩减至七百四十五人……其余各地牧场,情况也很严重!” 杨一清这句话,彻底使得群臣愤怒到了极点。 这个时候,在先行挑衅的外臣面前,你杨一清该说出这种话来吗? 就算马政真是出了问题,那你他娘地也不应该当着一个外臣说出来啊! 说谎不会吗? 文过饰非不会吗? 你杨一清真是该死啊! 现在好了,大明王朝的脸面,因此彻底丢尽了! 成希颜也愣在了原地,不是这是什么情况? 大明马政当真如此糜烂不堪了吗? 难怪这中山侯会…… 不好! 完了! 自己被他当枪使了! 成希颜豁然反应了过来,随即满脸骇然地看向汤昊。 这个天杀的狗贼,他从一开始就是想借自己之口,掀出大明马政糜烂一事! 而他成希颜这个外臣,也会因此遭受大明君臣的痛恨甚至是报复! 想明白了这一点,成希颜脸色瞬间苍白如纸,不见丝毫血色! 陛阶之上,传来了一道怒意滔天的声音! “呵,真是好得很呐!” “丢脸丢到藩属国去了!” 嘭的一声巨响,皇帝陛下猛地拍案而起。 “你们不要脸,朕这个大明皇帝还要脸!” “谁能够告诉朕,那些战马去了什么地方?” 满朝文武齐刷刷地跪倒在地,连大气都不敢出。 杨一清神情幽怨地看向汤昊,总算是领教了这个狗贼的手段。 大明中山侯,真是不当人啊! (本章完) ------------ 第226章 糜烂马政 谁能够回答皇帝陛下? 当然是兵部尚书杨一清了! 也只能是他开这个口。 好在杨一清经过昨日提醒,已经深入了解了一番现如今的大明马政,总结起来就只有一个字——烂! 而且还是烂到了骨子里面,烂得让人都不忍直视。 若是换做许进,他不会开这个口,而是选择沉默不语。 若是换做刘大夏,他甚至都不会出面,直接将这件事情推给太仆寺卿。 但是,杨一清就是杨一清,他敢开这个口,他也敢直言不讳地道出马政糜烂的真正原因。 “陛下明鉴!” “马政糜烂原因有三!” “其一,宗氏藩王、权贵豪强对于牧马场的侵蚀吞并,直接破坏了国朝马政。” “好!” 太仆寺卿武廷宦脸色瞬间苍白如纸,“噗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 皇亲国戚,武将勋贵,文臣缙绅,地方士绅……哪一个又少得了? 也就只有他杨一清,敢于直接了当地挑破这个脓疮! 然而仅仅只是归还牧场,那也未免太过于便宜他们了。 他们又不是瞎子聋子,他们怎么不知道? 但是知道归知道,却不能说出来,更不好直接将这个脓疮给挑破! “您如此行事是要做个独夫吗?” 跟盐政糜烂一样的道理,太多势力从这里面获取利润了,就比如杨一清方才所说的宗室藩王和权贵豪强,那些个宗室藩王倒是好理解,无非就是大明藩王,可后面的权贵豪强呢? 既然要肃清马政,那就绝对不能手软,否则雷声大雨点小,地方官员见了只会更加敷衍了事,那现在做的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来人,将此獠拖下去,打入诏狱!” 因为,不要忘了,还有一个外臣在这儿跪着呢! 大明马政糜烂,这件事情群臣知道不知道? “来人,把这个恶贼押出去,就在门口廷杖!”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今日早朝原本应该是商议朝鲜的事情,结果这把火却突然烧到了马政烧到了太仆寺身上,直接打了所有人一个猝不及防! 这下子别说什么销毁证据了,他们做下的那些勾当一旦被查出来,那不知道天底下有多少士绅缙绅会因此受难! “陛下!” 朱厚照哪里不明白汤昊的意思。 “如中山侯所言,太仆寺所有官员与兵部相应官员全部停职查办,吏部准备补选名单!” “然而时至今日,各牧场出现了如此严重的侵占情况,太仆寺上下却从未提及,甚至于这其中不乏存在大量太仆寺官员上下勾结倒卖马匹牧草贪腐受贿的情况,因此臣请将太仆寺所有官员连同兵部相应官员在内,全部缉拿下狱严刑拷问,无罪者升迁有罪者斩首示众,如此方可以儆效尤!” 总宪张敷华身子一颤,当即出列听令。 “我大明马政主要集中在西北边防等地,而在西北边地,又分布着许多宗氏藩王的大片牧场,如此一来,就导致王府牧场与马政牧场接壤交错,许多藩王、权贵豪强就凭借着自身特权侵吞草场,据为己有。” “一群丧尽天良的狗东西,侵占国利祸国殃民,锦衣卫派遣缇骑配合都察院行动,务必把牧场给朕找回来,都听清楚了吗?” 他双眼血红地盯着这个武廷宦,却是突然笑了起来。 “所以,国朝马政的始盛终衰,主要是由于藩王、权贵豪强侵蚀吞并马场所导致的衰败,连牧场都没有了,怎么还能养出战马?” 此话一出,满朝哗然! “经查,从弘治四年到弘治十三年,短短九年的时间,被藩王、权贵豪强侵占的陕西牧马草场,多达两千五百余顷;弘治十六年,陕西草场仅剩下六万多顷。” 听见这话,武廷宦顿时瘫软在了地上。 武廷宦陡然身子一颤,随后硬着头皮厉声呵斥道。 不是这些大明王朝的士大夫们,一个个都这么勇的吗? “很好!” “非是臣等不愿上报,而是这马政糜烂……” 独夫啊! 跟“独夫”搭配的还有个“民贼”! 专指那些残暴无道、众叛亲离的统治者! 这恐怕是他朱厚照即位称帝这么久,第一次被人当众指着鼻子怒骂是个昏庸无道的独夫民贼了! 缇帅牟斌和张敷华连忙点头。 不出所料,朱厚照都快要被气疯了! “陛下饶命!” “饶命啊陛下!” 谢迁、杨廷和、王鏊、韩文等文臣脸色大变,额头上直接冒出来了冷汗。 他在赌,赌这个正德小皇帝,不敢跟天下士绅对着干! 毕竟弘治年间,这种脓疮被人挑破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发生过,弘治皇帝起初知情后那也是一样的勃然大怒,紧接着就派遣御史前去查证,可最后查出来的真相却让他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最后不了了之! 马政如此,盐政亦是如此! 所以武廷宦想要赌上一把,他相信文臣缙绅把持朝政这么多年,朱厚照这个皇帝也不敢拿他怎么样! 然而当他这话一说出口后,满朝文武全都齐刷刷地跪倒在了地上。 汤昊直接出列,朗声奏道:“陛下,成化十六年,成化帝为加强对管马管的监督,推行了一系列的政策,如重处渎职官员、兵部官亲临督察、太仆寺官复查马匹等,凡马非管马太仆寺丞等官印验者不收,其通同作弊者以枷项编戍之罪,而折收马价之际必兵部官亲莅之,仍交盘其存留者以数上闻!” 汤昊此刻也有些发懵,紧接着跪倒在了地上。 这个时候,没人胆敢提出质疑。 “真是好得很!” 随着皇帝陛下一声令下,两名禁军甲士当即走了进来,然后不由分说地摘掉了武廷宦的官帽,扒掉了他身上的官服,然后强行架着其拖到了大殿门口,短暂沉寂中,只能听到武廷宦惊慌失措的求饶声音,可惜并没有任何用处。 “你最好是把自己知道的全部说出来,否则朕今日必要杖杀你!” “都察院何在?” “着都察院即刻派遣御史,前往西北各牧监清查牧场被侵占一案,不管是哪個藩王,不管是什么权贵,他们要么乖乖地把牧场还回来,要么朕就砍了他们的脑袋!” 杨一清直言不讳的代价,就是引来了皇帝陛下的滔天怒火! 紧接着下一刻,凄厉的惨叫声随之响起。 太仆寺卿,秩从三品,管理天下马政的最高领导机构,位列朝堂小九卿。 武廷宦出身山东兖州府官宦世家,仕途之路一帆风顺,可谓是青云直上,常年养尊处优的生活,使得他身体不出所料的有些发福,更是从未受到过如此屈辱性的刑罚。 仅仅是三板子下去,武廷宦屁股下面就开了花,直接高声哭喊着认罪,再也不敢质疑皇帝陛下的威严了。 听到他喊了招,朱厚照这才冷哼着挥了挥手,示意把人押下去审问。 张永立刻前去安排,他也是看出来了,今日皇帝陛下要再次对文臣缙绅举起屠刀了!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武廷宦屁股上面又多挨了几板子,早已经是血肉模糊,鲜血淋漓了。 大殿内的群臣全都吓得面色如土,连大气都不敢出。 没办法,武廷宦这个该死的蠢货,简直就是找死啊! 当今陛下和先帝爷能比吗? 先帝爷什么脾气,你就算骂他是“独夫民贼”,只要有人从中斡旋,你可能也不会受到什么惩处,反而会赢得一个“直言敢谏”的贤名! 但是当今陛下呢? 正是年少气盛的时候,而且野心勃勃! 你他娘地指着鼻子骂人家是独夫民贼,你是有多蠢才会干出这样的事情来啊! 原本皇帝陛下还可能心存善念,留你一条狗命,但是你这两个字一骂出口,那意义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哪个帝王能够容忍被当众骂独夫民贼啊! “杨爱卿,继续说下去!” “伱刚刚只说了其一,有其一就有其二其三!” “朕倒是很想听听看,到底是朕独夫民贼了,还是你们这些士绅缙绅贪赃枉法!” 一瞬间,杨一清顿感压力山大! 现在……还能说吗? 说出来那岂不是……直接掀翻天了? 韩文、杨廷和等人疯狂给杨一清使眼色,劝告他千万不要再开口了。 这件事情已经彻底闹大了,别提成希颜这个外臣还在场,就因为武廷宦这个该死的蠢货那两个字一出口,现在皇帝陛下就算再宽厚仁慈,也绝对会把这件事情给彻查到底了。 这也就意味着,你杨一清每提及一事,皇帝陛下就要彻查一事,如此一来天知道会有多少官员士绅因此而受到牵连! “杨一清!” 朱厚照厉喝道:“朕素闻你刚正敢言,怎么?现在不敢说了吗?” 杨一清闻言心中暗叹了一声,随即正色道:“国事莫大于戎,军政莫及于马!” “既然陛下有心厘清马政,臣有什么不敢说的?” “其二,民牧养马形式难以为继,导致国朝陷入马政危机。” “我朝太祖高皇帝定养马之法,令民共养马匹,并规定了养马的数量与孳息数,但民间牧养马匹,需要保证马匹健壮,还要保证向国家完成一岁一驹的任务,做到这两点才能够免除劳役,否则百姓则要面临赔偿!” “如此一来,有些民户为了养马而荒废农业,甚至出现了“一马在家,朝夕喂养,至缚其身,不得奔走衣食”,从而破产的离谱现象,类似因养马而破产的情况在如今已经极为普遍,这让民间出现了“养马之害”!” “太祖高皇帝制定的养马政策本来是强国富民的好事,可是却导致百姓为牧马而困,有的人甚至消极喂养和拖欠马匹,最终被迫走上了逃亡的道路,这进一步让国朝的马政处于危机泥潭之中。” “更别提还有权贵借此机会大肆贪腐受贿,比如按明初的规定,凡是为官府代养马匹的马户,朝廷要半免或全免其赋税,并划给相应的草场,但后来也成了一纸空文,到了如今养马户也只剩下了义务而没有丝毫的权利,赋税得不到减免养马也没有牧场,养马户除了逃亡还能怎么办?” “更要命的是,凡养马户代养的马匹及所生马驹,以及朝廷临时交付寄养的马匹,一旦死亡,马户还须无条件赔偿,马匹何其昂贵也,就算这些养马户卖儿卖女都赔偿不起这笔巨款,如此严苛条件之下,百姓子民谁还愿意为朝廷养马?这在某些地方甚至成为了官差衙役戕害他人的一种手段!” “再有太仆寺及其下属机构的官员们,负责为这些马匹进行印烙和点验——显然,朝廷律令给予了他们相当大的自由裁量权,“养马之费什一,为马而费者恒什九”,如果养马本身需要十两银子,那么为了让马通过验收而向官员行贿的钱至少得九十两,也就是说,养马户的负担,相当于太祖高皇帝时期的整整十倍!” 杨一清越说越激动,直至整个人面色涨红! “官方牧场因藩王权贵的侵占而致使马政不通,而民间养马则是因为官员贪腐受贿而日益糜烂,甚至沦为了国朝戕害百姓的一大暴政,二者如此之下,国朝马政焉有不烂的道理?” “臣说完了,还请陛下裁定!” 话音一落,杨一清便以额触地,不再多言。 但是,他该说的全都说了,不该说的也已经说了。 等他说完这些,整个大殿内鸦雀无声。 朱厚照闻言却陡然莫名大笑了起来。 “好笑!” “真是好笑啊!” “一个贪腐受贿的贪官污吏,竟然在这大殿上面当众骂朕是独夫民贼!” “这就是尔等读了一辈子圣贤书,这就是国朝委以重任的朝堂重臣,你们读书都读到狗肚子里面去了吗?” 面对皇帝陛下的厉声喝骂,群臣不敢有丝毫意见,反而是在心里面将那武廷宦骂了个半死! 真是个天杀的蠢货啊! 你怎么不一头撞死算了! 还有这个杨一清! 也是他娘地个纯粹疯子! 陛下让你说你就说啊? 你就不能看看眼下的局势吗? 现在好了,陛下彻底怒了,大家一起等死吧! “查!” “太仆寺所有官员,包括牧监牧场的官差衙役在内!” “都察院立刻出动,给朕将这些贪官污吏全部揪出来,不管涉及到了何人,不管其背后站着什么权贵,五品以上羁押回京,五品以下打入地方大牢,所有犯案官员终身不得赦免,从重严惩!” 从重严惩! 终身不得赦! 而且还要全面清查! 这一次,所有人都看到了皇帝陛下的坚决态度! 说到底如果单独因为马政一事,皇帝陛下还不会如此愤怒,然而偏偏因为这个天杀的武廷宦,不知道有多少官员会因此受到牵连! 汤昊始终在冷眼旁观,这场由他一手挑起的大好戏,最终以太仆寺官员的全部倒台收场。 接下来,都察院和吏部将会是最忙的两个机构。 一个要忙着去清查这些贪官污吏,不过这对于他们而言却是件极大的好事,因为都察院自身存在反腐体系,只要揪出了一个罪证确凿的贪官污吏,他们就可以从中获得奖金。 所以这场太仆寺欢官员的集体倒台,对于都察院的御史们而言,反倒是一场血腥盛宴,足够让他们从中合理合法地捞了个盆满钵满了。 但这件事情对于吏部而言,简直就是无妄之灾了。 整个太仆寺上到太仆寺卿下到牧场小吏,怎么说也得有上千名官吏,除却那些吏不谈,吏部这次也要一口气筛选出数百名官员填补这些缺口,这还不包括那些可能因为次案而被牵连下狱的官员,甚至可能多达上千人! 因为皇帝陛下一走,吏部左侍郎王鏊和都察院总宪张敷华就匆匆离去了,他们接下来会进入一段漫长的忙碌时光。 而今日仗义执言的杨一清,却是迎来了大量不善的目光。 对此杨一清压根就不在意,他行得正坐得端,所作所为就为了问心无愧这四个字。 杨廷和走到杨一清身旁,忍不住低声提醒道:“大司马,你如此行事,恐怕会招致太多非议啊!” “无妨!”杨一清冷笑道:“本官从一开始就不想做这兵部尚书,他们要是真有本事,大可将本官赶出朝堂,重新去边疆做个巡抚,本官还要谢谢他们!” 听见这话,杨廷和顿时苦笑着摇了摇头。 他算是看明白了,这位果真如同传闻那般,就是茅坑里面的石头——又臭又硬! 经过今日之事,杨一清表现得太过激进,那些文臣缙绅肯定会坐不住的,接下来就是各种想方设法地将杨一清给排挤出朝堂,可是人家压根就不在乎这兵部尚书的位置,这样做反倒是更加遂了他的心意。 所以,不管怎么说,文臣缙绅好像真拿这位没什么办法! 杨一清高昂着头直接走了,无视掉了那些恶意目光。 只是当他路过汤昊的时候,清晰明确地骂出了声来。 “中山侯,你这个卑鄙无耻的狗贼!” 汤昊:“???” 卧槽? 你跟谁学的啊? “大司马何出此言?” 汤昊故作茫然地挠头道。 “经过今日之事,大司马刚正美名将会天下传扬,所以不必感谢本侯!” “嗯,老夫是准备感谢你,这就回去将你那些不堪入目的手稿公之于众,让你中山侯也体验一下这滋味!”杨一清冷笑道,满脸快意笑容。 这下子,汤昊是真慌了。 “大司马,给个面子!” “狗贼!” “……” (本章完) ------------ 第227章 清河船厂 汤昊回到了东官厅大营。 左一刀再次现身,还带回来了那些珍贵资料。 事实上,他先前确认汤昊不会有事后,就重新赶回了山东。 毕竟此次大明战兵返航,还带回了琉球国的近千名匠人,这些人可还没有安排。 山东北清河船厂,这是大明著名造船厂,与南京龙江船厂、淮南清江船厂齐名。 大明王朝的造船业,堪称发展到中国古代造船业的顶峰。 造船工场遍布于全国滨江沿海各地,尤以江苏、福建、湖广、浙江等地最为发达,除民办的以外,还有官办的,可谓是百花齐放。 洪武年间朝廷规定:“如或新造海运船只,须要量度产木、水便地方差人打造。” 再加上永乐年间,雄才伟略的永乐大帝为了带动永乐新政,力排众议派遣郑和出海下西洋,由此带动了大明国内一场造船业发展的高潮时期,各地出现了一大批官办船厂,其中最大的有南京的龙江船厂、苏北的清江船厂、山东的清河船厂、福建的台南船厂和东北的吉林船厂。 其中规模最大效率最高者,莫过于南京的龙江船厂,隶属工部都水司,占地八千一百亩,龙江船厂设有工部分司,掌管督察;提举司,负责造船业务;指挥厅,指挥生产。 “主辱臣死的道理,难道你不懂吗?” 甚至为打击海盗和民间走私贸易,明朝政府更加重视适和在近海使用的轻型船舶,大型船舶逐渐被淘汰、拆解,改造成为这种遮洋船和浅水船,专为内河漕运所用。 “嗯,我从琉球带回来了一批造船匠人,安置在了山东清河船厂!” 虽然他早就从汤昊口中得知,马政跟盐政相比,也好不到哪儿去。 这是要集结三大造船厂之力,倾力打造战船吗? “那个该死的武廷宦竟然敢骂朕是独夫民贼,你他娘地竟然还在一旁看戏?” “这不是马上又有一批贪官污吏要被查处抄家了吗?区区十万两而已,你太小看这些贪官污吏的敛财本事了!” “算了,我跟你一起去面圣,有些细节要交代陛下一二。” “按照我们的规划,以后这清河船厂就是水师大本营了,我的意思是直接将南京龙江船厂和淮南清江船厂的所有匠户全部前去山东清河船厂,为他们登籍造册,提高这些匠户待遇,集结三大船厂之力尽快打造出一支舰队,然后开启海洋贸易!” 要知道一艘四百料的战舰造价就高达七十五两银子,郑和的宝船大约有五千料,造价远高于小船,每艘约需两千两银子,平均下来差不多船只建造成本是一料二两银子! 这还只是船只建造成本,不包括那些人工费用和其他费用,怎么着都得来到一料三两银子,如此计算下来,想要打造出一支四百料起步的百艘战船舰队,算上建造成本和人工费用等等那至少都得要十万两银子! “侯爷,那这钱……” 朱厚照一见到汤昊,立刻就咆哮道:“伱这该死的野人,朝堂之上你为何不开口?” “可是朕听说自从当年宣德全面收缩防线后,这些船厂就停止了打造海船,取而建造漕船,漕船和海船到底是不同的,而且时间过去了这么久,这些船厂匠户能打造出海舰队吗?” 但是问题在于,你他娘地怎么敢当众骂朕是“独夫民贼”的啊? 你自己贪腐受贿,朕按照大明律令去查处你,结果落到最后朕反倒是变成独夫民贼了? 这天底下哪有这般不讲道理的道理? 真是气煞我也! 听到这话,左一刀也露出了笑容。 汤昊没好气地白了左一刀一眼,怒道:“你去问陛下伸手要钱啊!你问我干什么?” “你来是有什么事儿吗?” 此话一出,朱厚照也顾不得生气了,立马就来了兴趣。 “这样,你入宫告诉陛下,调集南京龙江船厂和淮南清江船厂的所有匠户全部前去山东清河船厂,为他们登籍造册,以后就是清河船厂的匠师,不必再承担任何徭役赋税,只用一门心思地造船即可!” 左一刀行礼准备离去,汤昊却突然起身跟了上来。 该厂的生产组织仿照大明城市居民的坊厢组织,按专业性质分为四厢:一厢制木梭橹;二厢制造船木、铁件及缆;三厢修补旧船;四厢制造棕篷等物。 “三个月内,本侯要看到足够多的尖底海船,包括楼船、蒙冲、走舸、斗舰等等,只要他们造的越多,得到的赏赐就越多,当然滥竽充数的后果他们心中也清楚!” 说实话,眼下最好的选择,无疑是那南京龙江船厂,奈何这龙江船厂地处南京,而且局势太多复杂,汤昊也懒得再去南京那边血洗一遍树立自己的威望,与其如此不如就用这清河船厂。 汤昊听见这些话,无语地摇了摇头。 可问题是,造船的银子从何而来? 比如这山东清河船厂,就是主要建造遮洋船和浅水船,专为内河漕运服务。 “侯爷,山东这边全都安置好了,清河船厂那些老匠师听闻朝廷即将重启清河船厂,也纷纷携家带口地重新归来,经过统计可以造船的工匠达两千人!” 而且以后战兵出海也会直接从这清河船厂出发,不会受到任何其他势力干预,山东才是汤昊和朱厚照现在掌控的唯一一个疆域。 朱厚照还是怒气冲天,又是不分青红皂白地将汤昊给臭骂了一顿,这才总算是发泄完了心里面的火气。 生产的合理组织和分工的严密,促进了生产力的提高,这使得龙江造船厂成为了十四世纪末典型的作坊式军用造船场,生产的舰船有仿古制的楼船、蒙冲、走舸、斗舰,新创的有四百料战座船、四百料巡座船、两百料战船、快船、叁板船、浮桥船等,一手打造出了郑和下西洋的无敌舰队! 然而好景不长,随着宣德年间郑和最后一次下西洋活动的结束,华夏水师的海上远征行动就此终结,自此以后大明朝廷实行越来越严格的海禁政策,造船业迅速萎缩,大明海上力量的发展也全面内缩。 合着是为了给打造舰队筹措钱粮啊! 航线已经掌握,那接下来就是抓紧时间出海开展海洋贸易了,早一天开展海洋贸易,就能够早一天获利积攒家底。 汤昊也是自找的,不知道过会儿再来面圣,现在好了,平白成了朱厚照得出气筒。 难怪侯爷今日在早朝上面搞出这一手。 “两千人吗?”汤昊摇了摇头,“这还远远不够!” “那可是在朝堂之上啊,要是公然行凶伤人,怎么都说不过去的!” “陛下,臣能怎么办?难不成直接一刀砍死那个蠢货?” 二人一路急行,直入乾清宫。 听到这话,饶是左一刀都忍不住为自家侯爷的大手笔而震惊。 朱厚照现在还有些余怒未消。 皇帝陛下骂累了,这才气呼呼地坐在位置上面,喝起了茶水。 这还真是稀奇啊! 汤昊轻笑着摇了摇头,道:“这些都不是问题,你忘了郑和留下的宝贵资料吗?里面就有各式各样的战船海船详细图纸,只要交到经验丰富的造船匠人手中,他们短时间内就能够学会,然后打造出这些战船海船!” 朱厚照闻言总算是放下心来。 赞美三宝太监! 赞美永乐皇帝! 赞美刘大夏……不,整死这家伙! “说起来,李东阳那老家伙又在装病不出了,他那儿子还有那些族人怎么办?真杀了不成?” 朱厚照一想到刘大夏,就转念想到了李东阳。 李东阳自从那次早朝议事后,就一直称病不出,内阁首辅抱病在家,也算是天下奇闻了。 你要是身子骨不好,就早早地致仕归乡,给大家留個体面。 现在非要逼着皇帝对你动手,连最后的体面都不要了吗? 汤昊听到这话,顿时眸光一闪。 “派遣陈大珰亲自走一趟,带上两个御医,以为他看病的名义,试探一下这头老狐狸。” “告诉他,他儿子李兆蕃经受不住拷问,马上就要签字画押了,问看看他有什么感受!” 朱厚照顿时向他竖起了大拇指,论及杀人诛心,还得看野人啊! 陈宽这要去做了,李东阳就算还没死,恐怕都要被气个半死! “他要是说没事,那就让他回来上班,做好内阁首辅的工作,反正也是个泥塑首辅,没什么值得忌惮的,反倒是可以时不时地恶心他一下!” “他要是连李兆蕃的生死都无动于衷,那我们就要想办法,尽快将这老狐狸给解决掉了,如此凉薄狠辣之人,指不定以后还会惹出来什么麻烦!” 朱厚照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对于这次试探很是认可。 紧接着君臣二人又聊了一会儿船厂的事情,敲定了一些细节,这才结束了这次谈话。 不过正当汤昊准备离去的时候,却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 “陛下,山东卫所怎么样了?” “情况还算不错!”朱厚照立刻回答道,“王鏊是个有本事有能力的,在他主持之下,山东田地被清理了个干净,军屯也全部清理出来了,归还于卫所,由卫所将士负责屯种。” “此外按照你先前提及的建议,此后山东军屯的赋税减免到一成,剩下的则全部用于军队建设,不过因为文臣缙绅的反对声音太大,所以一直没能推行下去!” “呵!”汤昊冷笑道,“他们当然会反对!”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只是对卫所改制的一个试点,以后会推广到整个天下的,一成赋税简直就是要了他们的老命,如此待遇下会吸引越来越多的百姓流民成为军户,那他们这些士绅缙绅的佃户劳力就会越来越少了!” “再者军队越来越强大,这对士绅缙绅而言本身就不是什么好事,会致使他们对乡野地方的掌控力下降,也会使得陛下的权柄越来越大,直至最后彻底清算他们!” 朱厚照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不过他还是听懂了一个意思,那就是这些士绅缙绅就是要跟他朱厚照对着干! 一群无君无父的东西,真是该杀呀! “军队的事情,文臣插什么手?” “他们不同意又能如何?难道还敢去问卫所军士收取赋税吗?” 汤昊冷笑道:“这样吧,陛下再给我一个钦差大臣的名头,我再去一趟山东主持此事,我倒是想要看看,还有什么跳梁小丑敢跳出来!” 听到这话,朱厚照有些犹豫不定。 “你又去山东干什么?” “其一是为了卫所的事情,这次卫所试点关乎到以后的兵权问题,由不得我们不重视!” “其二则是为了船厂的事情,清河船厂就不设什么其他衙门了,直接由战兵负责接管,日后任何官员不得胡乱插手其中,我要亲自过去指挥船厂建设,尽快打造出一批战船组建舰队!” “其三,则是济州马场了,汤木这些战兵还在留守济州马场,有点大材小用了,迁徙一个卫所军户过去驻守便是,反正朝鲜现在已经服软,他们也不敢丧心病狂到袭杀我卫所军士!” 只是朱厚照听到这话,却是显得更加迷茫了。 “野人,你让我先捋捋哦!” “咱们是要对卫所改制,通过提高卫所将士的待遇,然后重新恢复卫所军的战斗力对吧?” “那你这玩意儿又让人家出海干什么呢?这不是白白浪费了钱粮吗?” “并不是浪费,而是扩张!” 汤昊眼神热切地开口道:“我们对卫所改制,的确是为了恢复卫所战力,只是因为现在卫所糜烂日久,短时间内没办法做到招募精兵罢了,任由一些偷奸耍滑的兵痞在里面。” “等到山东各大卫所焕然一新,等到他们熟悉了这全新的军制,接下来的一步则是如同京军选锋一般,剔除掉这些兵痞老弱,只留下可以动用的精兵将士,如此也可降低军费开支。” “那这样被剔除掉的军士呢?你准备怎么办?”朱厚照紧追不放。 “集中起来,迁往海外!” 汤昊言简意赅地给出了回答。 “不管是济州马场,还是琉球国,亦或者说对马岛,其实都需要将士前去驻守,毕竟这是我们打通的第一条航线,生意也局限于这三国之内!” “那么接下来,等到一切步入正轨,等到我们手里的水师力量日益强大,那就可以分出一支舰队南下,重现郑和当年下西洋之盛举,前往南洋诸国与其进行贸易,那么这沿途就需要建设大量的水师基地以及补给点,还要建设大量军港海关,这些同样需要派遣卫所军士驻守!” 朱厚照起初听得不以为意,可是慢慢地他这眼睛却是亮了起来,最后更是满脸炽热地看着汤昊。 这是什么? 这是他娘地开疆拓土啊! 什么军港海关,什么补给点水师基地,只要大明看上的地方,那就是大明的,海外那些小岛虽然小了点,但也毕竟是疆土不是! 就犹如这个济州岛一样,大明王朝什么时候把这岛给占过? 从来没有过! 他朱厚照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已经完成了一件武功,已经开疆拓土了! 现在听汤昊这话的意思,不只是一个济州岛,还有很多很多个岛,积少成多聚沙成塔嘛,一个一个地占下来,那不是妥妥的开疆拓土吗? “野人呐,咱们这样做,那些文臣缙绅……” 朱厚照虽然兴奋,但还保持着理智。 那些文臣缙绅岂会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发展海外军事力量? “他们确实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汤昊冷笑道:“要不是顾及这些家伙,我早就去龙江船厂造船了,直接动用现成的底子,哪里还用得着迁徙匠户到清河船厂,还不是因为清河船厂在我们掌控之中吗?” “船厂是我们的,将士是我们的,他们就算再如何眼红,又能怎么办?可能最后唯一钳制我们的地方,那就是出海的货物问题,这一点我们也要提前做好准备,江南那边得扶持一个代言人,你可以理解为专门给你囤积货物的商人!” “对了,江南不是有很多制造厂嘛,给那边的镇守太监传去消息,筛选一些经商有道的富商巨贾,通知他们去山东见我,到时候搞一个商会玩玩,带着他们一起发财!” 朱厚照听得两眼放光,忍不住激动得抓住了汤昊的手。 “野人,朕现在就下旨,你放心大胆地干!” “不管你要什么支持,朕全都无条件支持你,再给你便宜行事也节制地方军马之权……” 朱厚照也是彻底豁出去了。 就算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这出海舰队给造出来! “好啊!”汤昊轻笑道:“别整那些虚的,先给我拨十万两银子,船厂建设还要费钱呢!” “多少?”朱厚照立马翻脸,“没钱了,不给!” “十万两,你这是在要朕的命啊!” “你知不知道京军战兵每天得耗费多少银钱,朕都恨不得把一文钱掰成两半花,你还一开口就要十万两……” “没钱就建不成船厂,没有船厂就打造不出舰队,打造不出舰队就不能开启海洋贸易,就不能挣钱捞银子了啊!” 汤昊故作伤感地叹气道:“罢了罢了,既然陛下不愿,那我也不多说了,此事就此打住吧!” “给给给!”朱厚照快要气疯了,他可是就等着舰队出海捞钱呢! “额那个,宝钞行不行?” “滚!” “……” (本章完) ------------ 第228章 李东阳 陈宽得了个苦差事。 不过他还是得硬着头皮来做。 说实话,他这种身份地位,一般也不至于接到这种苦差事。 可是问题在于,刘瑾如今在诏狱里面饱受酷刑,张永这小子又是个缺乏灵性的,所以皇帝陛下最后选来选去,还是选到了他陈宽的头上。 陈宽还能怎么办呢? 只能老老实实地带着两名御医过来办事了。 进了李府来到李东阳房间,还没进门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汤药味道。 领路的还是一个年轻人,不过不是李兆蕃,这个倒霉蛋儿还在诏狱里面被严刑拷打呢,估摸着马上就要无辜丧命了。 年轻人叫做李次文,也是李氏家族的后生,李东阳重新过继的一個儿子,但已经是偏支别脉了,哪有李兆蕃这个亲侄子血脉相连。 “陛下的意思是,李学士身子骨可好了?若是好了,那就回去上任吧,内阁事务繁多,少了李学士这位内阁首辅,很多事情都运转不开;若是没好,那李学士就安心休养,陛下还派遣了两名御医随时为李学士诊治!” 铁面御史何明甫,他的大名李东阳当然清楚! 李东阳更加清楚,茶陵李氏这些年来仰仗他李东阳的权势,不知道侵占了多少庄田,迫害了多少百姓! 毕竟陈宽此次可是带着皇帝陛下的圣命来的,别说他李东阳还算清醒,就算真个只剩下一口气了,那也要爬起来跪地接旨。 那是因为刘健是正德帝师,有着刘健坐在内阁首辅的位置上面,他李东阳一辈子都没有机会更进一步! 再加上自己身子骨越来越差,李东阳也彻底失去了进取之心,所以多次出言请求致仕,奈何弘治皇帝不允。 听见这些话语,李东阳怔怔无言。 “李学士莫要忘了,都察院已经派遣御史去了湖广茶陵,清查你茶陵李氏侵占庄田鱼肉百姓一案!” 陈宽走入房间,下意识地用手掩住口鼻。 “李学士,陛下有口谕!” 但是,这正德呢? 因为汤昊这个天杀的贼子,刘大夏被勒令致仕,熊绣被赶出了朝堂,他李东阳现在独木难支,好不容易将杨一清运作成了兵部尚书,结果这又是个愚忠的蠢货! 试想一下,若他李东阳也真的请辞致仕了,那湖广乡党谁来庇护,大家的利益谁来保证? 再者,弘治帝师刘健,到了正德朝本就该主动请辞,正德帝师杨廷和又太年轻,他李东阳也不是没有机会更进一步,成为执掌内阁的元辅大人,那为什么要请辞呢? 朝堂更迭,势必伴随着势力交替,这是颠扑不破的真理。 这要是任由何明甫去查,只怕整个茶陵李氏上上下下都会被逮捕下狱,没一个人是干净的! “陈大珰!” 而大明王朝的内阁首辅,李东阳李阁老,此刻正脸色苍白地倚靠在软榻上面,明显是病得不轻。 此外即便他李东阳致仕了,朝堂之上依然还有刘大夏和熊绣等中枢重臣庇护湖广乡党,他李东阳仍然可以通过湖广乡党的力量插手干预朝政,在朝和在野并没有什么太大区别。 听到这些话语,一旁的李次文忍不住身子发颤,满脸希冀地看向这位“父亲大人”。 李兆蕃! 斩首示众! 你说你是蠢呢,还是太聪明了? 陛下的意思难道表露得还不够明显吗? 何明甫到任之后,耳闻目睹此景,当即逮捕了民愤极大的辽东税使将他处死,并布告天下,严申若再有税使妄作害民者,严惩不贷。 此话一出,陈宽脸色微变,深深看了这个家伙。 一旁李次文听到这话,脸上更是不见丝毫血色。 此后何明甫又绘《苦民图》,列举各地太监税使的种种不法罪状,以献朝廷,引得朝堂震动,开始清查这些在外为非作歹盘剥百姓的太监阉人,权阉李广虽然非常恼恨,但已无计可施,为了摆脱窘境,便用金钱贿赂何家,却被何明甫拒不接受。 李次文入内通传了片刻,然后这才匆匆走了进来,躬身示意陈宽入内。 最后天下民怨四起,朝野上下震动不安,弘治帝这才如梦初醒,下旨敲打李广示意自己背下罪责,李广忧愤而亡,畏惧自杀。 所以,李东阳一是不愿退,二是不敢退! 他当然知道李兆蕃是无辜的,甚至李兆蕃完全可以不用饱受这些残忍刑罚,只要他李东阳心甘情愿地请辞致仕,从此以后退出朝堂,那这一切就都不会发生! 偏偏,李东阳不甘心,他也不敢啊! 他不甘心就这么黯然致仕! 他更害怕致仕之后会遭到中山侯汤昊的血腥报复! 诚然,弘治年间,李东阳曾经多次请求致仕。 这哪是什么帝王体恤臣子啊! 铁面御史何明甫,山东曹州人士,少有大志,博览群书,通宵不辍,于成化十二年高中进士。 哪怕,因此眼睁睁地看着李兆蕃去死! “陈大珰,我家兆蕃从小知书达理,绝对不会做出此等险恶之事,还请陈大珰明察啊!” “据闻这次张总宪派遣的御史,乃是素有“铁面御史”美名的何明甫,他要是抵达了茶陵,恐怕你李氏百年基业就要毁于一旦了啊!” “哦?”陈宽笑了,笑得很是冷冽,“既然不是李兆蕃所为,那到底是何人所为呢?难不成真如汤绍宗所说,是李学士所为吗?” 李东阳听到这话也是一怔,双眼变得血红一片。 “但食君之禄当忠君之事,老臣明日就会前往文渊阁当值!” 李东阳脸色狂变,李次文更是吓得瘫软在了地上。 他李东阳好不容易坐上了内阁首辅的位置,还没有真正实践自己的政治抱负呢,凭什么就这样灰溜溜的开口请辞? 若是此刻请辞致仕,哪怕汤昊不予报复,湖广乡党再无一人身居中枢高位,别说什么保证利益,一旦因为什么事情触怒了皇帝朱厚照,只怕立刻就会遭到清算被连根拔起,他李东阳在野又能够做什么? 到时候不但致仕归乡之后要过得提心吊胆,很有可能还要被追责! 李东阳挣扎了两下,到底是没能起身,只能不断开口请罪。 何以至此啊! 李东阳暗自叹了口气,咬着牙回答道:“劳烦陛下挂念,老臣罪该万死!” 这分明就是在逼迫他李东阳主动开口请辞,不要占着内阁首辅这个位置啊! 何以至此? “还有一事,那李兆蕃在狱中经受不住严刑拷打,已经承认了自己的罪行,按照国朝律令当斩首示众,陛下念及此子乃是李学士独子,所以想要问问李学士的意见,当如何处置?” 陈宽也不是什么固执的人,见状轻笑道:“不必如此,李学士能听清就行了。” 此人居官刚正不阿,对贪官污吏深恶痛绝,曾出巡辽东,时任辽东税官的镇守太监乃是弘治朝大太监李广心腹,依仗李广职权,横征暴敛,造成百姓逃难络绎不绝,号泣的人群拥塞道路。 没办法,这房间里面的汤药味道实在是太浓烈太刺鼻了些。 为何非要固执下去,连最后的体面都不要了呢? “唔……李学士的意思,咱家明白了,会如实汇报给陛下!” 事情都到了这一步,早已不是他想请辞就能请辞的了! “陛下难道非要如此……” “慎言!”陈宽冷喝道! “李学士恐怕还不知道,就在今日早朝,陛下下旨彻底马政糜烂一案,太仆寺卿武廷宦竟敢大逆不道地当朝怒骂陛下是独夫民贼,引得陛下勃然大怒,将所有太仆寺官员全部停职彻查!” “现在这大明,可不是弘治朝的大明,李学士当敬畏天子!” 李东阳脸色惨白地听着这个惊闻,整个人顿时如遭雷击。 皇帝陛下下令彻查马政! 太仆寺官员全部停职查办! 完了! 一切都完了! 不要忘了,以往那兵部可是他们湖广乡党的天下,这马政糜烂自然跟他们也脱不了干系! 不管是倒卖战马贪腐,还是从中渔利受贿,他们可没少从里面捞取银子! 武廷宦啊武廷宦,你这个该死的蠢货! 李东阳气得双眼通红,忍不住剧烈咳嗽了起来。 这一咳嗽,顿时就停不下来了。 陈宽眼见问不出什么话来,也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李学士,你我也算是相知多年的同僚了。” “咱家有一言,还请李学士记在心里。” 李东阳无动于衷,只管剧烈咳嗽。 “现在这大明,不比先前的大明了。” “陛下正值壮年,锐意更新中兴大明,而且已然开始亲政!” “李学士若是不想满门抄斩,那就尽早请辞致仕吧,急流勇退这么简单的道理,难道说李学士都不明白吗?” 李东阳闻言一怔,随即又咳嗽不断。 陈宽也不在意他这些小伎俩,依旧自顾自地开口道。 “说起来,最聪明的人,还是元辅刘健啊!” “起初我们都以为他只是个会和稀泥的老循吏,没人把他放在眼里!” “那刘宇一案更是成了刘健这辈子的污点,也成了各方势力群起而攻之的完美借口!” “可是结果呢?刘健主动请辞致仕,得到了中枢重臣致仕后的一切待遇,然后离京归乡颐养天年去了,这才是真正的大智若愚啊!” “李学士,好好想想吧!” 说完这些话,陈宽就径直起身走了。 至于那两名太医,则是会留在李府,时刻准备给李东阳判定死刑。 陈宽走后,李东阳也不咳嗽了,而是望着手心里面的血迹怔怔出神。 正当这个时候,李次文噗通一声跪倒在李东阳身前。 “大人!” “咱们致仕吧!” “陛下已经容不下您了啊!” “要是您再一意孤行的话,那我李氏百年基业可就要毁于一旦了啊!” 李次文刚刚成为“幸运儿”,从族中过继给了李东阳,双方之间还没有什么感情可言,“父亲”二字更是叫不出口,所以他只能喊代表长辈意思的“大人”这个称呼。 李东阳没有理会这个新来的儿子,依旧望着手心里的血迹怔怔出神。 “大人啊!” “只要您请辞致仕了!” “陛下就不会对您咄咄相逼了!” “兆蕃堂兄也可以活命!我李氏也不会迎来灭顶之灾!这都是陛下给您亮出的筹码啊大人……” “滚出去!”李东阳陡然嘶吼道,吓得李次文浑身发颤。 “大人……” “滚!” 面对暴怒到疯魔的李东阳,李次文不敢再劝了,连滚带爬地滚出了房间。 李东阳一个人怔怔地陷入了沉思,旋即发出了无比怨毒的大笑声,宛如夜枭一般可怖,让人不寒而栗! 陈宽回宫之后,就立刻前去缴旨。 “陛下,这李东阳估计不会请辞!” 陈宽之所以说出那些看似好意的提醒,实则也是在逼迫李东阳请辞罢了。 毕竟皇帝陛下把这差事交给他,就是希望李东阳识趣一些,自己主动请辞,给双方留下体面。 奈何李东阳心性如此凉薄,那确实没什么好说的了。 朱厚照冷笑了一声,道:“罢了,他就算还是内阁首辅,但也只是个泥塑首辅,没什么影响的。” “那李兆蕃,先且留他一命吧,说不定以后还有些用处!” “至于茶陵李氏侵占田地鱼肉百姓一案,让何明甫该怎么查就怎么查,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朕倒是想要看看,等此案结果出来之后,他李东阳还有什么脸面继续位列于朝堂之上!” 陈宽顿时也明白了过来,轻笑道:“只怕到了那个时候,文臣缙绅就会群起而攻之了,不会再任由他李东阳把持着内阁首辅的位置不放!” 朱厚照冷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旋即他又提到了一件事情,神情也变得古怪了起来。 “大珰,朕听说保国公退掉了与中山侯的婚事?” “的确如此!”陈宽满脸鄙夷地给出了解释,“不只是退掉了这门婚事,那保国公朱晖更是像刻意羞辱一般,仅仅只是派了一个下人去到中山侯府通知了一下!” 此话一出,朱厚照顿时勃然大怒! “好一个朱晖!” “真是将门犬子,废物纨绔!” “上一次平江伯陈熊的仗,朕还没有跟他清算,现在还敢如此张狂跋扈?” “传令缇帅,立刻将这朱晖下狱,就以收受平江伯陈熊贿赂的名义,朕不扒掉他身上一层皮!” 陈宽闻言一怔,随后笑着点了点头。 可怜保国公啊! 这次真是遭受了无妄之灾。 以陈宽的聪慧何尝看不明白,这分明就是中山侯问陛下强行要走了十万两银子,陛下这是磨刀霍霍对准了肥羊,准备收割一波填充内帑了啊! 毕竟这东官厅大营就是个无底洞,每天都得往里面砸银子,陛下要是不保证内帑有进项,哪里养得起这么多的精兵! 陈宽当即就去传令了,朱厚照等他走后,则是立马掏出一本小册子,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小册子上书七个大字——《干破苍穹》第一卷。 缇帅牟斌接到命令后,自然也没有迟疑,立刻亲率缇骑行动。 毕竟此次的目标,乃是大明国公爷,保国公朱晖! 这保国公还只是传承到第二代,第一代那位可是硬生生地凭借军功升上去的,结果现在好了,因为这个废物二代朱晖,估计是要凉了。 此刻朱晖也察觉到了有些不安,不过不是因为平江伯陈熊,而是因为中山侯汤昊!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先前还险些被开宗除籍的汤昊,此刻竟然奇迹般的逆风翻盘,直接将李东阳给干趴下了! 这个该死的野人蛮夷,非但屁事没有,而且还依旧执掌着京军大权,连杨一清都被他给算计得去清查马政的事情了! 真是该死啊! 为什么结果会是这样? 现在他朱晖变得里外不是人了! 毕竟上次退婚的时候,中山侯那个二伯汤俌可是放下了狠话,必定会与保国公府清算这次羞辱! 说实话,朱晖还是有几分底气的,毕竟他是保国公,而汤昊只是个中山侯,二者体量不一样好吧。 要是正常人,就算被国公爷给羞辱了,那也就羞辱了。 但是那个中山侯汤昊不是正常人啊! 他他娘地就是个疯子啊! 是以朱晖现在是真的害怕,他怕这个疯子会直接打上门来! 一想到这儿,朱晖就愤怒地给了身旁管家几个耳光,打得后者惨叫连连。 “你这个该死的东西!” “本公让你去退婚,伱为何要多生事端?” “你不过是卑贱下人,谁给你的胆子敢羞辱中山侯?” 管家一时间被打蒙了,听到这话更是吓得跪倒在了地上,着急忙慌地就想要解释。 然而正当这个时候,一名门房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 “老爷!” “不好了老爷!” “有人打上门来了!” 此话一出,朱晖先是脸色大变,紧接着强行镇定了下来。 他到底是汤昊的长辈,而且以往对汤昊也算是有提携之恩,所以汤昊应该不至于闹得太过难看! 于是乎朱晖冷冷地瞟了管家一眼,就下令将这废物给绑了,准备交给汤昊泄愤,就算是杀了那也不关他朱晖的事情! 然而等朱晖带着五花大绑的管家来到门口,准备向汤昊服软时,却是直接愣在了原地。 因为打上门来的人,根本不是什么中山侯,而是——锦衣卫! 牟斌看着惊慌失措的朱晖,冷笑道:“保国公,还请随本座入诏狱一叙!” 话音一落,如狼似虎的锦衣缇骑立刻上前,将朱晖给押了起来。 “不!” “你们这是做什么?” 朱晖惊恐万分地咆哮道,然而根本挣脱不得。 “奉陛下之命,彻查保国公朱晖勾结平江伯陈熊,倒卖盐引贪腐受贿一案,带走!” 陈熊! 平江伯陈熊! 朱晖终于明白了,顿时吓得面无血色。 他急忙看向自己的管家,疯狂嘶吼道:“快去求英国公!还有中山侯!快去啊!” 管家:“……” (本章完) ------------ 第229章 以德报怨 保国公朱晖被带走了。 管家万般无奈之下,只能立刻赶去英国公府。 张懋得知消息后,也是大惊失色。 毕竟这些年来勋贵凋零,诸如国公这种体量的臣子,只要不是犯下什么大错,皇帝陛下几乎都可以宽恕容忍,最多不过是敲打一番罢了。 更何况,这朱晖可是保国公啊! 他爹朱永为了大明八佩将印,功勋卓著,是不折不扣的柱国之臣! 究竟是怎么回事,才能让陛下如此震怒,直接将朱晖给打入诏狱? 作为勋贵领袖,张懋要考虑的事情更多,他不得不怀疑这是不是哪个文臣缙绅进献了谗言,致使皇帝陛下有心打压武将勋贵,而保国公朱晖就是一个明显的政治信号!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事情可就真的麻烦了! 张懋一时间脸色阴晴不定,随后看向这保国公府管家,厉声呵斥道:“你们最近干了什么事情?” 眼见中山侯身陷囹圄朝不保夕,朱晖这個蠢货就迫不及待地急着跟人家划清界限,甚至还让一个下人去羞辱人家,平白从亲家变成了死敌! 结果现在好了,中山侯不但安然无恙,而且还展开了血腥报复! 何苦如此啊! 张懋对着那管家就是一顿怒骂,然后依然觉得不解气,直接唤来家丁将这管家暴打了一番,直至管家浑身鲜血淋漓还剩下最后一口气,张懋这才让家丁停手! “要怪就只能怪你自己狗眼看人低,区区一个下人也敢羞辱中山侯,还给自己主家惹来了祸患!” “每年……每年五万盐引!” 汤昊有些摸不着头脑,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朱晖啊朱晖,你可真是对得起你爹朱永啊! “朱晖是不是有个妹妹嫁给了陈熊?” 中山侯,汤昊! 其二则是山东卫所至今还有不少空缺,鉴于以后的大局需要,汤昊准备安插一些眼线进去,以此更有利于掌控山东之地。 此话一出,张懋气得满脸铁青! “等会儿去了中山侯府,你这狗东西是死是活,全在中山侯一念之间!” “说了!缇帅说了!” “视你这等狗东西,当真还不如杀了了事!” 他巴不得家主能够重用汤家子弟,给这些子弟挣一份锦绣前程,自然不会拒绝。 听到这话,汤俌顿时脸色铁青。 大部分的汤家族人,其实都认可了他这位家主,没有听信汤绍宗的真话,进而对汤昊落井下石。 既然如此,陛下为何偏偏在此刻发动,而且直接将朱晖给打入诏狱? 结果听完汤俌的叙述之后,他也是来了些许兴趣。 就算今日这场祸端,不是汤昊所为,那也定然是因为汤昊,皇帝陛下恐怕这是在给中山侯出气呢! 一想到这儿,张懋就忍不住苦笑着摇了摇头。 所以正当二人商议的颇为愉快的时候,门房却是气冲冲地走了进来。 对此汤俌自然是高兴无比,立刻就命人前去安排了。 管家跪倒在地上,战战兢兢地回答道。 “罪名是勾结平江伯陈熊倒卖盐引……” 管家急忙点了点头,承认了这件事情。 没错,就是因为汤昊! 朱晖先前派遣下人去中山侯府退婚,变相羞辱了汤昊一顿。 “那缇帅牟斌抓人的时候,说过是什么罪名吗?” 汤昊此刻正与汤俌议事,他准备带着一百汤家子弟前去山东赴任。 这就显得颇为可贵了! 哪怕这些汤家族人是因为利益,但是汤昊也不得不承这份情。 他早就劝过朱晖,让他凡事动动脑子,不要什么事情都唯利是图以利当先! 这已经算得上是落井下石了! 毕竟保国公朱晖不仅是他的晚辈,更是勋贵集团的一大势力,可不能就这么因为一点小事便被皇帝陛下给废了! “老夫这是救你这狗东西一命!” 还真是好大的手笔啊! 难怪皇帝陛下会如此震怒! 但是也不太对劲啊! 那陈熊可是汤昊离京出海之后,一年多之前就被打入诏狱了,以陈熊这等纨绔子弟色厉内荏的本质,只怕早就将自己的贪腐举动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了,这也意味着陛下早在一年多之前就得知了此事! “不要怨恨老夫!” 张懋脸色变得无比难看,厉声呵斥道:“那你们通过这陈熊收受了多少贿赂?” 张懋凝眉思索了片刻,最后脑海中划过了一道亮光。 其一是因为他身边也需要些信得过的人手,替他掌控清河船厂。 怒骂一阵后,张懋还是不得不厚着脸皮,带上伤痕累累的管家去了中山侯府。 “侯爷,二老爷,英国公来访,还带来了上次那个跋扈的保国公府管家!” 在这个时代,不管是武将勋贵还是士绅缙绅,都要依靠背后宗族的力量,尤其是士绅缙绅,作为掌控地方乡野的士绅大族,这些朝堂官员从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进学修德开始,就已经备受宗族投资,将来等他们做了官儿自然是要还的! 汤昊倒是不需要承担这些宗族义务,他之所以要带走一百汤家子弟,还是鉴于上一次汤绍宗鼓动造反的事情,给汤昊提了个醒。 平江伯陈熊! 那个突然被打入诏狱的平江伯! 张懋眸光一转,随后陡然想起了什么。 朱永一代名将,怎么就生出来了伱这样愚蠢而又短智的废物儿子? “也就是说,这个朱晖不但跟我们退婚了,而且还顺手羞辱了我们一番?” 汤昊语气冷冽的追问道,眼中不断有寒光闪烁。 退婚就退婚吧,汤昊也不在意这么个女人。 但是你羞辱我,那这就有些过分了吧? 你以为你是谁? 一个靠着父辈余荫的纨绔废物罢了! 汤俌叹了口气,又提到了一个秘闻,赫然正是平江伯府与保国公府联姻一事。 汤昊听后这才反应了过来,难怪朱晖一直对自己意见很大,原来是因为自己断了他家的财路嘛! 不过,那又如何呢? 汤昊轻笑着摇了摇头。 “朱晖如何暂且不论,英国公他老人家还是要礼遇的。” 很快汤昊和汤俌亲自出迎,只见英国公张懋正面色铁青,一旁还有个被打得不成人形的管家。 “老国公,这是怎么回事?” 汤昊轻笑着开口问道。 张懋满脸羞愧之色,道:“朱晖这个混账,一时鬼迷心窍,所以才会做出那等事情!” “这就是当日羞辱于你的那个管家,老夫已经替你教训过他了,如果你还觉得不满意,直接杀了便是!” 此话一出,这昔日嚣张跋扈的管家,顿时吓得跪倒在地上,疯狂向着汤昊叩头求饶。 “饶命!” “侯爷饶命啊!” “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不到片刻时间,地上已是血迹一片。 汤昊冷冷地扫了这家伙一眼,也没有什么兴趣。 “老国公,大致经过我已经听二伯说过了。” “真要是论起来,他不过是个小角色罢了,恶奴之所以敢为恶,是仰仗其主人的权势,保国公既然派遣他这个恶奴过来,本身就是存了羞辱于我的心思!” “其他暂且不论,此事要想揭过,可以,让保国公亲自向我汤昊认错,如此就行了!” 张懋闻言一愣,随后满脸狐疑地看着汤昊。 “汤昊,朱晖已经被锦衣卫抓走打入诏狱了,此事你不知情吗?” 汤昊也是愣了,道:“什么时候的事情?我当真不知情,并且这管家一事还是方才二伯刚刚告诉我的!” 确认了这一点,张懋脸色变得更难看了些。 因为这要是真的,那真正想收拾保国公朱晖之人,就不是中山侯汤昊,而是皇帝陛下了! 麻烦了! 这下子可真是麻烦了! 因为张懋还不确定,皇帝陛下为何会突然对朱晖动手! “汤昊,可有什么人向陛下进献谗言?” “还是说陛下这是存了打压勋贵的意思,朱晖只是开始?” 张懋神情紧张地看着汤昊,眼神里面露出了祈求之色。 没办法,现如今的勋贵集团早已不如以往,压根就经不起任何折腾了。 汤昊闻言一怔,托着下巴思索了良久,结合最近朱厚照的表现来看,最后得到的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捞钱! “老国公不必多想!”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皇帝陛下这应该是……缺银子了!” 张懋:“???” 嗯? 缺银子? 你用得着把人打入诏狱吗? 汤昊安抚住了张懋,然后拉着他走进大厅,将此次造船出海一事详细论述了一遍。 张懋听得眼睛冒光,他果然没有猜错,汤昊和小皇帝当真是想要开启海洋贸易! 这一刻,朱晖的死活,反倒是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如何才能搭上这艘大船,从中分一杯羹! “汤昊,这一次,无论如何也要给勋贵一个机会!” 张懋舍弃了自己这张老脸,几乎是低三下四地请求汤昊。 但汤昊还是那句话,反问道:“老国公,准备好船票了吗?” 船票? 什么才算得上是船票? 银子! 对,银子! 张懋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只要陛下愿意让我们勋贵加入其中,我等将献出一半家财!” “我英国公府出资十万两,朱晖的保国公府出资八万两,还有其他勋贵老夫负责去游说劝说,只求日后船队出海的时候,陛下可以允许我们参与其中,不为谋利,只为军功!” 谋利? 再怎么谋利,也没有军功来得重要! 张懋也算是看出来了,汤昊现在即便位高权重手握京军,可是短时间内他也没有继续出塞北伐痛击鞑子! 不是汤昊不愿意,而是文臣缙绅不愿意,大明王朝不愿意! 那么武将勋贵再想立功的话,除了九边边军外,就只有讲目光转向其他地方! 比如说水师! 汤昊的真正目标,就是水师! 而水师同样立功的,剿灭倭寇海匪,这难道不是功绩吗? 所以勋贵无论如何也要抓住这次机会,跟着中山侯汤昊上船! 再者,这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跟着皇帝陛下一起打拼了,有这么一层渊源存在,皇帝陛下也不会轻易间再打压勋贵,他们此后至少可以睡个踏实觉了。 “老国公有心了。” “不过朱晖这笔钱还是算了,他这次估摸着会被陛下掏空!” 汤昊笑眯眯地开口道,对张的识趣上道很是满意。 他为什么要透露出这个隐秘,为什么要主动告诉张懋,还不是为了银子! 建设船厂要银子,打造战船要银子,培养匠人同样需要银子! 所以银子那是越多越好,更别提这些勋贵狗大户了啊! 别看这些家伙先前一直跟他汤昊叫苦连天,说什么日子过不下去了,越来越艰难了。 起初汤昊还真是信了他们的邪,结果后面慢慢意识到有些不太对劲,尤其是经历了盐政一事后,汤昊这才终于反应了过来,这些武将勋贵和文臣缙绅差不多,该捞的银子那可真是从没少捞过! 也就是他刚到大明,什么都不懂,才会听信这英国公张懋的屁话! 就比如这保国公朱晖,仗着他老子的功绩,仗着他自身的国公爵位,天知道他收受了多少贿赂,侵吞了多少国利! 所以,不要轻视史书上面的任何一人,因为这是在大明,他们不再是一个个简单的名字,而是一个个有血有肉的活人! “陛下这边,也确实是没办法。” “东官厅大营练兵得要银子,文臣缙绅又将此事卡得很死,他们拨的那点款项连养一千人都不够,更别提是五万战兵了。” 汤昊笑呵呵地安抚道:“这次陛下恐怕也是为了给我出气,再加上我又一口气要走了十万两银子,所以才会这般突然对保国公下手,毕竟保国公贪腐那也是实情,陛下早就想扒他一层皮了!” 弄清楚了事情原委,张懋也是忍不住长叹了一声。 “罢了罢了,一切都是这朱晖咎由自取!” “老夫早就告诫过他,不要太功利,什么银子都收!” “可是这混账东西,偏偏就是听不进去,贪婪成性,丧尽天良,活该有此一劫!” 但骂归骂,该求情还是得求情。 “不过汤小子,他毕竟是朱永的儿子,朱永为我大明征战了一辈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还是希望陛下能够看在朱永的面子上,给这混账东西留条性命吧!” 汤昊闻言立刻拍了拍胸脯。 “老国公放心,我这就入宫面圣!” “只是我明天就要离京前往山东,所以这银子……” 张懋沉声道:“老夫立刻动身,召集在京勋贵议事,明日会交付第一批“船票”给你!” “老国公真是深明大义啊!”汤昊向他竖起了大拇指。 张懋见状无奈地摇头苦笑,随后又提及了一事。 “说起来,你这次又要去多久?” “你与我家姝儿,何时完婚呐?” 汤昊一时无言,因为他是真个忘记了这茬,忘了自己还要娶个媳妇儿。 “你小子真是混账!”张懋哪里看不出来,立刻就怒斥道:“我家姝儿为了你削发明志,结果你倒是将此事忘得干干净净了!” “什么?削发明志?”汤昊一惊,立刻追问道。 从张懋口中问清楚了缘由,汤昊也是忍不住赞叹了一声。 “真乃奇女子也!” “如此佳人,岂能错过?” 汤昊大笑了一声,随后看向二伯汤俌。 “二伯,劳您与老国公商议一下婚期,就在这几日吧。” “我这就入宫面圣,另外向陛下求一道恩旨,至少要给姝儿一个诰命,否则如何对得起她这番情意?” 话音一落,汤昊径直起身离去,留下二老面面相觑。 “不是!” “这是不是有些仓促啊?” 汤俌传来了喝问,但汤昊已经走远了。 “英国公,仓促吗?”汤俌只能看向了张懋。 张懋却是同样大笑了起来,道:“不仓促不仓促,若有诰命还有什么仓促可言?” “立刻准备三媒六聘,今日一口气做完,老夫看谁敢置喙!” 随着英国公一声令下,整个中山侯府立刻就忙碌了起来。 …… 乾清宫。 汤昊再次面圣。 “陛下,有两件喜事,陛下想听哪一件?” 这还是汤昊第一次跟朱厚照开启了玩笑,后者也来了兴致,放下那本热血玄幻,故作姿态地思考了片刻,懒洋洋地开口道:“先听小喜吧!” “小喜就是,因为陛下的英明,突然抓捕了保国公朱晖,引得京师勋贵震动,方才英国公张懋主动找到我,然后我顺水推舟道出了组建船队出海一事,京师勋贵愿意出资建设船厂组建船队,所求唯有一个,我们带着他们一起玩!” 朱厚照听得目瞪口呆,惊得豁然起身。 “他们愿意出多少?” “英国公府十万两,其余勋贵逐级不等,估摸着差不多有五十万两左右!” 此话一出,朱厚照顿时欣喜若狂! 五十万两啊! 天可怜见,他朱厚照可从没这么富裕过啊! 汤昊见状忍不住伸出手去在他面前晃了晃,提醒道:“陛下,这是拿去建设船厂和打造舰队的钱,跟你没啥关系!” 朱厚照:“……” 短暂的沉默后,便是无尽的咆哮。 “不行!” “绝对不行!” “必须对半分!” “至少那十万两你要还给朕!” “朕积攒下这些家底容易吗?那可都是朕……” “那都是臣查抄贪官污吏得来的赃款!” “……” 朱厚照萎了,无法反驳。 汤昊紧接着笑眯眯地伸出了手。 “第二个好消息,还请陛下给臣一道诰命!” “你要个锤子诰命,你要诰命……” 朱厚照原本正在咆哮,可随即愣住了。 “诰命?” “你要成婚了?” “没错!”汤昊大笑道,“就这几日吧!成婚后再去山东!” 朱厚照听到这话,也是感到由衷得欣喜。 这个该死的野人,终于要成婚了啊! “陛下可得努把力了!” “什么意思?” “不然等我儿子落地了,你还没有的话,我会怀疑你……不行?!” “!!!” (本章完) ------------ 第230章 羞辱 英国公府。 张懋人还没有回来,便已经派人通传了消息。 张仑得知婚事就定在三天之后,非但没有丝毫高兴,反而是勃然大怒。 因为按照《士昏礼》的规定,婚礼一般是六个步骤,即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和亲迎,这就是被称之为“六礼”的婚礼传统,更是高门大户必须严苛遵守的规范。 当然,历朝历代情况不同,风俗也略有变动,可基本上都还大致遵循这个流程与概念。 不过,也仅仅就是大致遵循罢了,因为真要按照《士昏礼》的步骤具体到每一个动作朝着哪个方向都来做的话,也未免太脱离实际了。 可是不管怎么样,只是说媒下聘、媳妇过门这些最基本的主干礼节你得要有吧? 可是这個天杀的中山侯呢? 他简直就是个不知礼仪没有丝毫教养的蛮夷野人! 上门提亲下聘礼这些最基本的流程都没有,这个蛮夷野人竟然就直接将婚事定在三日之后! 这算什么? 啊? 英国公府可是大明第一勋贵! 你这摆明了就是羞辱我英国公府啊! 张懋命人传回的原话,是立刻让整个英国公府开始筹备,什么喜帖红灯笼这些立刻准备好。 然而张仑看了后却是大发雷霆,随即果断找到“当事人”张静姝! 朱张氏这番话看似是在为自家妹妹打抱不平,实则却是充满了羞辱意味。 他反倒是趁此机会提议道:“姝儿别怕,为父在此,若是你真的不想嫁,为父这就亲自去武安侯一趟,郑宏那家伙可是为父的好兄弟,他肯定不会推辞的……” 张仑话还没有说完,朱张氏立刻就翻脸了。 “妹妹先前可是都削发明志了,好大的决心呢,您现在再去找武安侯,那不是自取其辱吗?” 他还想趁此机会,再劝一劝自己的宝贝女儿。 张静姝从来没有想过,她削发明志换取来的结果,竟然会是如此惨烈而又可笑! 可是这丫头上次不知好歹地削发明志,张仑也被那武安侯郑宏搞得不耐烦了,所以上次喝酒的时候直接说了出来,结果双方最后闹得不欢而散。 那位行事霸道的中山侯爷,还是一如既往的霸道,直接将二人的婚事强行定在了三日之后! 这就好像是,迎娶一个英国公府的庶女,根本不需要他多耗费心思一样! 张静姝脸色苍白如纸,银牙死死地咬着朱唇。 “姝儿,你看看这是什么意思?” “放着好好的武安侯夫人不做,非要嫁给一个蛮夷野人,现在好了吧?竟然反倒是被这个野人给羞辱了!” “咯咯……妹妹,看来你这选择也不行啊!” 可不等她开口回答,一旁有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美艳妇人则是娇笑了起来。 “你说什么?” 张静姝听到这话顿时一怔,脸色逐渐变得苍白了起来。 她只是说说而已,希冀着能够哄骗张静姝跪在地上给自己求情,伱这个做父亲的怎么还当真了? “姝儿呐,你是怎么想的,为父是绝对不会……” 人未到,声先至。 刻薄,是因为嫉妒! 她生而聪颖不凡,加上天生丽质,因此饱受朱张氏的嫉妒,打骂之事更是司空见惯,可惜因为是个庶女,又遇上了一个不管事的纨绔父亲张仑,所以不得不一直默默忍受,希冀着早日嫁出去,逃离这洞窟囚笼。 张仑这个“慈父”角色还没扮演完毕,张静姝就豁然抬头,目光平静地看着面前这两位亲人。 听到这话,张仑一时间也犯了难。 “我说我嫁!”张静姝目光平静地直视着生父,“这是祖父大人的命令,姝儿相信祖父大人,即便那中山侯再如何不知礼仪,再如何霸道蛮横,既然婚期已定,那姝儿就是汤家妇了!” 眼前这个卑贱庶女,明明只是个庶女,却比她这个嫡女还要姿色可人,凭什么? 一个婢生子,哪里能与她这位真正的嫡脉小姐相提并论,为什么偏偏要在容貌上面压过自己一头? 所以朱张氏异常痛恨眼前这个庶出妹妹,恨不得直接用簪子划破她那张我见犹怜的脸蛋儿! 快意,是因为开心! 只要一想到这个贱人即将嫁给那个剃发除须的蛮夷野人,然后过着一一辈子生不如死的日子,朱张氏就只觉得心里面比吃了蜜饯还要甘甜! “我的好妹妹啊!” “为父早就说过了,那个中山侯就是个不知礼仪的蛮夷野人,他连上门提亲和三书六聘这些基本流程都没有,竟直接将你们的婚事定在了三日之后,这分明就是没有把你放在心上啊!” 她可是不想见到,这么一出好戏却被父亲张仑给破坏了! 朱张氏就是想要看到,这个令人生厌的妹妹坠入万丈深渊,永世不得翻身! 只是张静姝怎么都想不到,她这一生竟然会如此悲惨,连最后要相守一生的丈夫,都竟然会是这种货色。 对于这种嫡女霸凌庶女的事情,张仑也是见怪不怪了,懒得多看一眼。 没有上门提亲,没有三书六聘,那就更不可能会有什么八抬大轿凤冠霞帔了! 要是之前就简单的拒绝的话,那他确实还可以厚着脸皮去试试。 话音一落,又是一阵促狭的轻笑声响起。 可想而知,她真要是三日后与其成亲了,会是落得何等悲惨的下场! 朱张氏梳着百鸟朝凤发髻,头上插了一支凤鸟钗簪,留了一绺发丝弧绕香腮,脖颈上戴着金玉项链,对襟襦裙紫貂披风,腰上环佩叮当,显得人高贵优雅,但那张瓜子脸上此刻满是刻薄和快意之色。 “不如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说不定姐姐我亲自去武安侯府走一躺,还能让武安侯回心转意,相信他们也会给我这分薄面的。” 没错,就是羞辱! 在这个年代,女子名节是大! “父亲,您可别胡乱开口!” 张仑先前还得意洋洋地开口,结果话还没有说完,直接就愣在了原地,满脸错愕地看着自己这个庶女! “我嫁!” 这位善良的慈父,到底还是逃脱不了那些银子的诱惑。 朱张氏就是喜欢这般折辱张静姝,她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这个故作姿态的好妹妹,下一刻就跪倒在自己脚下,恳求自己出手帮助她,帮他逃离那个中山侯的魔爪! “诶,这就对了,只要你不想嫁……你说什么?!” 现在要是真个让他上门的话,那好像确实有些丢脸! 此女正是张仑的嫡女,嫁给了朱晖之子朱麒为正妻,如果不出意料的话,此女将会顺势成为保国公夫人,暂且称之为朱张氏。 “父亲大人,还请您注意体面,不要再说什么武安侯一事了,事关姝儿贞洁!” 前面这句话,直接表明了张静姝的态度,或者说是对张仑的辛辣嘲讽。 这是英国公府掌权人张懋的意见,你张仑就算再如何不满,那又能如何呢? 至少在你张仑袭封英国公爵位之前,你就是个一无是处的纨绔废物,甚至都不敢违抗张懋的命令! 后面这句话,则是提醒张仑了,你不要脸,我张静姝还要脸! 张仑这个人,别的本事没有,吃喝玩乐和聊天吹牛的本事那是头一等的。 因此他很难听不出自己这个庶女的话外之音,紧接着就变得满脸铁青,满脸怒容地盯着张静姝。 “好啊!” “真是好得很啊!” “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现在觉得自己攀上了中山侯的高枝儿,敢嘲讽你的生父了吗?” 张静姝面容依旧非常平静,不见任何波澜起伏。 “父亲大人说笑了,姝儿安敢对您不敬?” “毕竟,姝儿的娘亲,就是死在父亲大人您的手里啊!” 此话一出,全场皆寂。 所有婢女仆人全都跪倒在地,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 而朱张氏却是急忙捂住了嘴,因为她都快要笑疯了。 真是没想到啊! 今日回府一趟,还能看到这种父女决裂的大好戏! 只是如此一来,张静姝这个贱人就等同于自断后路,哪怕她在中山侯府被凌辱死了,也不会有人给她伸张正义! 因为,这个贱人,没有娘家人了! 张仑满是错愕地看着眼前这个庶女,毕竟众目睽睽之下,他到底还是想要维持一下父亲的脸面,所以强忍着心中的火气,摆出一副严父的姿态,厉声呵斥道:“为父不知道你究竟听了些什么传闻,但是你这样跟为父说话,那就是大不敬,你的女德学到什么地方去了?为父看来还是平日里管教得少了……” “呵!”张静姝终于爆发了,“你何时管教过姝儿?” “你这个做父亲的,整日里除了争勇斗狠夜宿青楼玩女人外,你有几时是在这个家里的?又有几时管教过你的儿女?” “张静姝!”张仑都快要被气疯了。 在这么多的下人面前,庶女当众顶撞他这个国公世子,要是传扬出去,他张仑只怕会沦为京师之中的笑柄! “为父好心帮你斡旋婚事,让你有一个更好的将来,结果你却……” “你那是好心吗?”张静姝咬牙切齿地怒喝道:“你分明就是收了那武安侯的银子,想把你的女儿当成货物一样卖掉!这天下间哪有你这般无情无义的恶毒父亲!” 话音一落,紧接着就是“啪”的一声脆响,张仑终于是忍不住动手了,狠狠一巴掌扇了过去。 老子管教女儿,天经地义! 就算今日把这个庶女杖毙,也没人能说出个不字! 张静姝捂着红肿的面庞,满是恨意地盯着张仑。 朱张氏却在此刻假意惊呼一声,上前关切道:“好妹妹,让姐姐看看!” “父亲大人,您怎可下如此重手?” “妹妹三日后就要成亲了,难不成您要让妹妹这般出去见人吗?” 话说到最后,朱张氏都快忍不住笑出声来。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厌恶这个庶女。 可能,是因为她容貌比自己更艳丽? 可能,是因为她遇事总是一副处变不惊的恶心模样? 但不管如何,厌恶就是厌恶! 朱张氏巴不得这个该死的庶女,现在就嫁给那个剃发除须的野人,然后饱受凌辱折磨! 张仑怒气冲冲地呵斥道:“你这孽障真是跟你娘一样,都是上不得台面的贱骨头……” “你有什么资格提我娘亲?!”张静姝不甘示弱地回击道。 见此情形,张仑再次扬起了手。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管家匆匆赶到。 “世子爷,宫里面来人了,说是有旨意!” 宫里来人,有旨意! 听到这句话,张仑顿时眼前一亮。 英国公府作为靖难勋贵世家,深受皇室器重信任,所以宫里降下旨意那也是经常发生的事情。 不过,这都是在正统朝之前。 自从土木堡之变,一代英国公张辅他老人家战死沙场后,英国公一脉就和皇室存在了某些莫名的隔阂,反正自那以后,历代英国公都是失去了统兵出战的机会。 张懋这辈子也就做了一些监修史书的表面工作,与皇室渐行渐远。 换句话说,这可是许久不见宫里来旨意了啊! 张仑不敢怠慢,立刻下令道:“开中门,备香案!” 英国公府到底是老牌勋贵世家,所以接旨这套流程那还是很熟悉的。 不过张仑临走之前,却是对着下人厉喝道:“将这孽障关在房间里面,严禁她外出,三日之后,与中山侯府完婚!” 既然你自己非要选择一条不归路,非要嫁给那剃发除须的蛮夷野人,那就别怪我这个做父亲的了! 张静姝冷冷地看着自己父亲的背影,只是觉得悲哀,又或者说可笑。 生在这样的富贵人家,而且还是个庶女,本身就是一件极其可悲的事情。 她这一生,生来就注定会成为高门大户联姻的工具,只是她运气一向不好,这次遇上了一个霸道蛮横的中山侯! 张仑带着朱张氏及府内众人匆匆赶到现场,然后跪倒在香案前,满脸希冀地看向宫中来使。 这一次,来的人,可是两个“大人物”。 一位,正是司礼监掌印太监陈宽,他是负责代表皇帝陛下宣读旨意的。 另外一位,则是坤宁宫的掌事秋蝉,兼尚宫局尚宫,无可争议的女官第一人,皇后娘娘的绝对心腹。 张仑毕竟是国公世子,所以还是认识陈宽的。 这也就意味着,今日之事肯定是一件大好事! 不如为什么陈宽这位内廷第一相亲自前来啊! 值得陈宽如此出场的人或事情,真的不多了! 他忍不住耐心追问道:“大珰,此次前来所为何事啊?” 陈宽脸上原本还带着些许笑容,可是环顾一周后却没有见到正主儿,顿时收敛起了笑容。 “仑世子,旨意是给贵府小姐的!” 小姐? 听到这话,朱张氏顿时神情一振,激动得浑身发热。 如果是给她的旨意,那么就只剩下一种可能——诰命! 绝对就是诰命! 从宋代开始,凡文武官员的迁改职秩、追赠大臣、贬乏有罪、封赠其祖父妻室,都用诰命。 在大明王朝,五品以上的官员,如果功绩超群都有机会得到皇上的封赠命令,就是这诰命,而六品以下的官员所得到的则被称为敕命。 获得诰命的妇人被称为“诰命夫人”,而且还有森严的等级,一二品高官的正妻叫做“夫人”,嫡母叫做“太夫人”;三品是淑人,四品是恭人,五品是宜人,六品是安人,七品以下是孺人。 诰命夫人可在重大节庆日子到后宫,参加由皇后主持的宴会,换而言之这是天下所有妇人都渴望得到的一种至高荣耀! 就连张仑也下意识地看向了自家女儿,暗叹那女婿朱麒是真爱啊,这么快就想办法给女儿捞到诰命了? 陈宽看着眼巴巴的张仑和朱张氏,忍不住无语地摇了摇头。 “咱家说的是贵府小姐,不是妇人!” “仑世子,立刻把正主请出来吧,别耽搁时间了!” 此话一出,张仑和朱张氏顿时愣在了原地,神情呆滞地面面相觑。 好在陈宽的提醒起了效果,张仑声音沙哑地开口道:“快去把二小姐……请过来!” 小姐,不是妇人! 那这英国公府还能有几个小姐? 二小姐,张静姝! 朱张氏神情恍惚地愣在原地。 她甚至很想质问一下这个太监,是不是弄错了。 可是随着张静姝匆匆赶到现场,陈宽当众宣读起旨意后,众人这才发现人家确实没有弄错,这封圣旨就是指名道姓给张静姝的。 这是一封册婚圣旨,婚期就在三日之后。 天子册婚,何等殊荣! 并且在圣旨最后,也确实出现了诰命,不过却是给张静姝的。 皇帝陛下鉴于中山侯对大明立下的卓著功勋,因此册封张静姝为一品诰命夫人! 而且这还没有结束,因为一旁还有位宫中的大人物正在等着。 坤宁宫掌事秋蝉笑着宣读了皇后娘娘的懿旨,除了降下大量让人眼红的赏赐之外,则是立刻召张静姝入宫。 似乎皇后娘娘对这位中山侯亲自开口请求赐婚的英国公府庶女,充满了兴趣。 旨意宣读完毕,张静姝接旨谢恩。 但正当她就要起身离去的时候,目光触及那些皇后娘娘的赏赐,张静姝却做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举动。 “秋蝉尚宫,请将这些赏赐送去中山侯府,那里以后才是臣妇的……家!” 秋蝉闻言先是一愣,当她注意到张静姝那红肿的脸颊,以及张仑如丧考妣的模样后,心思电转间大致也猜了个七七八八。 “好,小事罢了。” “现在随我入宫吧!” 张静姝大步起离去,留下深受震撼的张家众人。 张仑看着女儿离去的背影,直接瘫软在了地上。 天子赐婚,皇后召见! 不管哪一样都预示着张静姝受到的重视! “该死的!” “我之前……做了什么?” (本章完) ------------ 第231章 大婚! 乾清宫。 朱厚照很诧异。 “大珰,听你这话的意思,野人这位妻子,在英国公府过得并不开心?” 陈宽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然后取出了他命人探查到的信息。 “据闻这位仑世子庶女张静姝,只是仑世子醉酒后的一次产物,她娘亲是个婢女,虽然因此得以晋升为了妾,但是……仑世子正妻乃是定国公徐光祚的姐姐,一向以善妒知名,所以……这名婢女不久后就“病死”了,留下了一个女娃,正是张静姝。” “我的个乖乖!”朱厚照忍不住惊叹了一声,“那意思就是张静姝在英国公府饱受打骂?” 陈宽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不知道为何皇帝陛下突然变得兴奋了起来。 他哪里知道,朱厚照这是经历了中山侯的毒害,已经开始不走寻常路了。 “这分明就是女主模板啊这!” 朱厚照也不以为然,而是目光深邃地笑了笑。 陈宽现在很苦恼。 张静姝一事,看似只是司空见惯的嫡女欺辱庶女现象,实则却透露出了大明武勋的腐化堕落! 但凡那张仑不是个纨绔废物,但凡他像个父亲,或者说像个人,都不会发生这么狗血的剧情! “张静姝现在何处?” 皇帝陛下的声音陡然传来,直接让陈宽整个人身子一颤,只觉得血液都要凝固了。 “陛下明鉴,您是大明天子,天下万事皆在您一念之间,老奴不敢置喙!” 你可是大明王朝的臣子啊! 你怎么敢堂而皇之地跟皇帝陛下提出这等无理要求,比这些他妈的乱七八糟的鬼东西的啊! 朱厚照听后欣慰地点了点头。 这个问题,他能怎么回答? 因为他发现皇帝陛下不知道抽什么疯,总是说一些他根本听不懂的话! 他自认为做了两三年的心腹宦官了,也算是了解了这位正德皇帝陛下的脾气秉性,这怎么就突然又开始“犯病”了呢? 攻略? 该比一下? 那就是以下犯上,枉顾臣仪! “但是,这恰恰给了朕钳制野人的机会啊!” 朱厚照怪叫道:“难怪此女如此有气节,削发明志拒绝他那个混账父亲,难怪野人唯独就看上了她啊!” “陛下的意思是……” 这是啥意思吗? 他很难理解,或者说很难想象,中山侯到底是以一种什么样的态度,说出这种话来的! 听到这话,朱厚照脸上露出了笑容。 “因为据老奴观察可知,中山侯好像对女色……不怎么看重!” “野人说,他想跟朕比一下,谁先生出儿子来!” “很多话朕不用讲她都知道去做,如此朕也轻松了不少。” 此话一出,饶是陈宽也被吓得不轻,直接跪倒在地上。 陈宽试探性地给出了一个答案。 不是,我这也没疯啊! 皇帝陛下,您这是咋滴啦? “中山侯大概率是不知情的。” “就算野人赢了那又如何?他生出一个大胖小子,朕会毫不吝惜赏赐,封那小子为侯世子,甚至只要野人功勋足够,朕会晋升他为国公,封他儿子做国公世子!” 陈宽听得莫名其妙,不过好歹是听明白了一個意思。 要不说陈宽是这宫廷里面的老人呢,人家确实有这个资格坐在司礼监掌印太监的位置上面,一句话就逃过了朱厚照的这个诛心问题。 “皇后确实是体己人。” “既然这样,张静姝这边就交给皇后去攻略吧,朕只需要继续攻略野人就行了。” “你可知,中山侯先前来面圣的时候,说过一句什么话吗?” 陈宽下意识地抬头,看向了神神叨叨的皇帝陛下,然后悄无声息地恰了掐自己的手,熟悉的疼痛感传来。 “这件事情有利于陛下掌控中山侯?” “大珰,你说朕该不该跟野人比试一番?” 不好女色,这才能做大将军嘛! 要是像那个天杀的张仑一样,早早地就沉湎于酒色之中,就算给他一个大将军的职位让他带兵出征,他可能腿软得连马都上不去! 朱厚照起身来回踱步,随即追问道:“这事儿野人知道不知道?按照正常剧情发展,这家伙绝对会英雄救美,然后狠狠为女主出一口恶气啊!少说也要打断那张仑那废物几根肋骨,还有那个什么朱张氏!” 陈宽态度恭敬地摇了摇头,直接拒绝这个回答。 至少在陈宽看来如此,皇帝陛下的心情,从未有现在这样好过,当然不包括他和那个娈童凤儿在床上颠鸾倒凤的时候! “朕当然要跟野人比一比啊,为什么不比呢?” 陈宽再次硬着头皮试探了一下,事实证明他确实是个天才,天才老太监! 朱厚照淡淡地瞟了他一眼,收起了脸上的嬉笑之色。 说实话,陈宽现在无比痛恨这个该死的混账政治盟友,天杀的中山侯汤昊,总是他妈的在形势大好的时候做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不该比一下? 那就是陈宽对不起政治盟友了。 “秋蝉尚宫请去了坤宁宫,正面见皇后娘娘!” 看来皇帝陛下对这门亲事,还是比较赞成的。 “你这条狡猾的老狗!”朱厚照嗤笑道,不过他心情很好。 朱厚照表情变得异常凝重,他扭过头看向陈宽,道:“你知道为何先前野人杀了朕心爱的凤儿,朕没有杀他,只是象征性地将他丢进诏狱里面吗?” “老奴不知,陛下恕罪!”陈宽直接跪了。 “因为他是野人啊!” 朱厚照神态癫狂地喝道! “因为他是朕从南苑里面带出来的野人!” “在这整个大明王朝,整个大明天下,没有任何一个他汤昊在意的人,没有任何一样他汤昊在乎的东西!” “所以他汤昊甘愿成为刘健这些杂碎的手中刀,他甘愿步入刘瑾和李东阳给他设下的这个杀局,也要像个疯子一样擅闯皇宫,也要他娘地当着朕的面杀了朕最心爱的凤儿!” “那些杂碎都看得清楚,汤昊是个无根浮萍,他在这大明天下,唯一在意的人,就是我朱厚照,就是我这个大明皇帝,所以那些杂碎才会逼着野人杀了凤儿!” 话说到这儿的时候,朱厚照已经是双眼通红布满了血丝! “陈宽,朕告诉你!” “朕永远忘不了汤野人杀了凤儿的那一刻!” “但是!”朱厚照话锋一转,“朕不怪野人,因为野人是无辜的,他只是希望朕重新振作起来,为此不惜赌上他的一切,不惜付出他的生命!” “这样的忠臣良将,朕还能怪他什么呢?” 朱厚照红着眼睛,俯下身子看向了陈宽。 “但是,总得有人要为凤儿的死负责啊!” “朕最心爱的凤儿,被对朕最忠心的忠臣良将,在朕面前当场暴杀!” “偏偏朕这个皇帝,还要他娘地维护这个忠臣良将,还要装作宽宏大度,真是可笑啊!” 陈宽满脸惊恐地看着朱厚照,额头上已经溢出来冷汗。 这是第一次,他第一次见到正德皇帝如此癫狂失态的时候! “经过这件事情,朕明白了一个道理。” “在朕尚未收回权柄之前,朕连身边人都保护不了!” “刘健该死!” “刘瑾该死!” “李东阳该死!” “所有介入此事算计朕的人,全都他娘地该满门抄斩!” 朱厚照暴怒嘶吼道,面容狰狞到了极点。 “唯一的好消息!” “就是野人马上成婚了,他马上要有家室了!” “就算他当真先朕一步生出了儿子,看似是他赢了,但实则是朕赢了,因为朕终于拥有了让他投鼠忌器的东西,让他不敢再肆意妄为的把柄!” “所以呀,野人提出的这场比试,朕本身就立于不败之地,又害怕什么呢?” 朱厚照张开了双臂,恢复了平静面容,伴随着呼吸逐渐冷静了下来。 唯独只有在场的陈宽知道,他方才见到了一个如何暴虐而又癫狂的皇帝! 中山侯啊中山侯,伱到底做了什么?! “说起来,朕还要感谢张静姝!” “告诉皇后,多给张静姝降下一些赏赐,另外这次大婚一定要盛大!” “大珰,想个办法,野人的大婚,朕肯定不能缺席!” 最后一句话,直接让陈宽脸色大变。 但是鉴于先前的表现,陈宽已经不敢吭声了,只能迅速应声领命。 与此同时,坤宁宫内。 夏皇后与张静姝相聊甚欢。 皇后娘娘自然注意到了张静姝脸上的伤痕,立刻就开口追问。 但是张静姝不愿再多生事端,一直避而不谈,反倒是主动询问起了中山侯汤昊的故事。 毕竟张静姝此刻心中也不太平静。 你说这中山侯霸道蛮横吧,他确实霸道蛮横,直接将婚期定在三日之后。 但是你说他是故意存了羞辱张静姝的意思,人家还确实真是没有,不然为何要入宫求来天子赐婚和诰命夫人? 正是因为如此,饶是张静姝此刻都有些茫然了,不知道这位中山侯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夏皇后作为皇帝陛下的贤内助,自然希望中山侯后院安宁,全身心地帮助皇帝陛下办差,所以言语之间难免有着对中山侯的推崇之意。 当然,这丝推崇之意,并不是建立在现在,而是很早以前就有了。 从中山侯奉命暴揍那张家兄弟开始,再到他领命前去东官厅大营选锋组建新军,被逼得跑去文渊阁对着内阁三位大学士破口大骂,最后勒令其拨出钱粮辎重,这之后就是率军离京了,去了一趟天津卫杀了个血流成河,使得朝廷成功推行新政,又去了一趟山东,更是被人算计险些陷入死局,最后却能够绝地翻盘擒拿了一众贼首……直至前不久中山侯疾驰回京直接闯入宫中暴杀了那个娈童凤儿! 张静姝听得目瞪口呆,朱唇微张愣在了原地。 她现在听到的,和之前听到的,完全就不一样! 之前听到最多的,无非就是中山侯如何凶狂暴虐,如何草菅人命,如何仗势欺人! 可是直到此刻,听完了皇后娘娘的叙述后,张静姝这才终于对那位中山侯有了个清晰的认识。 没错,他汤昊凶狂暴虐,但他杀的每一个人,都是该杀之人啊! 至于什么“仗势欺人”,那就是更加可笑的事情了,中山侯仗的是谁的“势”? 还不是皇帝陛下的意思,否则他吃饱了撑的才会这么做! 换句话说,这位中山侯,明显就是皇帝陛下的手中刀啊! 张静姝终于反应了过来,为何皇后娘娘会对自己如此礼遇,为何皇帝陛下会赐给自己诰命! 原来,这都是他汤昊拿命换来的! “静姝,你也不要不满。” 夏皇后郑重开口道:“此次你与中山侯的婚期,之所以定在三日之后,是因为汤侯即将前往山东,那里有着汤侯与陛下定下的国策,所以汤侯不得不亲自前往,希望你可以谅解!” 张静姝听到这话,急忙摆了摆手。 “国事为重,臣妇自然明白!” “其实呀,汤侯这才刚从海外回来没多久,对你的事情一无所知,他是听闻你在他被打入诏狱后削发明志,知道这件事情的那一瞬间,立马就入宫面圣,然后请求陛下赐婚,再赐你诰命!” 夏皇后满脸打趣地开口道:“这还是本宫第一次见到,汤侯对一个女子如此上心,甚至都将去山东的时间推迟延后了!” “婚期定在三日之后,确实有些仓促,但是中山侯对你的心意和重视,还是看得出来的。” 张静姝毕竟还是个没有出阁分黄花大闺女,哪里经得起这般打趣调侃,瞬间就臊得满脸涨红,不敢接话了。 不过她心里面,还是生出了一种甜蜜的情愫,从未有过。 瞧见她这羞涩模样,夏皇后也是立马打住,紧接着唤来了一位年长的老嬷嬷。 “静姝,接下来的话很重要,你一定要记住!” 夏皇后看着张静姝,沉声道:“本宫知道你是庶女,但中山侯不会在乎这些,既然你是他明媒正娶过去的,那他定然视你为发妻!” “但是,中山侯夫人这个位置,你想要坐稳,就必须尽快为中山侯诞下长子!” “这是为了你好,所以接下来嬷嬷的话你要记清楚!” 张静姝哪里经受过这种场面,一时间不由慌乱到了极点,只觉得又羞又害臊。 夏皇后却是握住她的手,正色嘱咐道:“咱们做女人的,这辈子最大的奢求,就是生下个嫡长子!” “不管是对你也好,还是对汤侯也好,你都必须要记住这些!” 张静姝闻言一怔,还是低下了头,不过耳朵却是默默地听着。 老嬷嬷讲的这些,无非就是女子那些事儿,以及新婚之夜应当如何迎合夫君,让他流连忘返,趁着这段甜蜜时期尽快留个种! 嗯,不可描述。 此刻汤昊也异常繁忙。 伴随着他要大婚的消息传遍京师,前来恭贺送礼之人络绎不绝。 首当其冲的,自然就是京师勋贵了。 毕竟中山侯汤昊的受宠程度,已经经历了太多事情验证,只要皇帝陛下还在一天,他这个手握京军的中山侯就绝不会倒台。 再者此次中山侯汤昊迎娶之人,可是英国公张懋的宝贝孙女,所以不管怎么说,哪怕与汤昊之间有着不少矛盾,也必须内部消化这些矛盾,立刻站台中山侯爷,送出一份价值足够的贺礼! 更别提,张懋紧急召见在京勋贵,开了一场动员会,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砸钱买船票,然后跟着中山侯和皇帝陛下一起踏上海洋征程! 种种因素综合在一起,在京勋贵几乎全都老实了。 定国公徐光祚、成国公朱辅、魏国公徐俌、武安侯郑宏等一众现存勋贵,哪怕不是在京的,都托代言人送来了一份厚礼,以此表明了他们的态度! 最后仅仅只有还被关押在诏狱里面的保国公朱晖,没有敢送出贺礼。 不是保国公府不想送,而是他们已经面临抄家的绝境,公府里面有一队锦衣卫缇骑驻守,换而言之他们的家产已经不是他们的了,连一根头发丝都不能动! 武将勋贵之后,便是文臣缙绅了。 说来也奇怪,原本汤昊与士绅缙绅势如水火,按照道理而言不会有什么文臣缙绅送他贺礼的。 然而事实恰恰相反,送来贺礼的文臣缙绅还不少。 谨身殿大学士谢迁、文渊阁大学士李东阳、吏部左侍郎王鏊、户部尚书韩文、兵部尚书杨一清、工部尚书李善、都察院总宪张敷华…… 嗯,只是这些家伙送来的贺礼,值不了几个钱。 谢迁送了一个字,忠! 再结合这厮嫉恶如仇的性格,不难猜测他是在警告中山侯,要忠于天子,不要做任何僭越之举! 然后杨廷和送来了一副字画,汤昊没文化,压根就懒得查看。 王鏊送来的是一座观赏盆景,值不了几个钱,但礼轻情意重嘛! 杨一清这个出生就更绝了,他他妈送给了汤昊一匹驽马,也就是俗称的蹩脚马。 也不知道这位大司马是真的司马了,还是在发泄汤昊阴了他一把的怒火。 张敷华老大人同样送来了一个字,廉。 他这是希望汤昊恪守本心,不要像其他勋贵那般贪腐受贿啊! 但不管如何了。 正德四年冬。 中山侯汤昊迎娶英国公张懋孙女张静姝,正式喜结良缘。 婚礼当日,正当热闹纷纷的时候,朱厚照化妆成了一个青衣小厮,突然现身婚礼现场,吓得汤昊险些将他给叉出去。 而且这厮不是自己一个人来的,他还带来了杨廷和的儿子杨慎,写出《临江仙》的那位天下奇才,二人合力硬生生都将汤昊给灌迷糊了。 等中山侯爷被送入洞房之后,后者立马恢复了清明。 他按照规矩掀开了新娘的红盖头,看着那张精致而又绝美的面容,一时间有些出神。 “夫君,该歇息了!”张静姝鼓着勇气开口道。 经过宫里老嬷嬷的调教,她现在明白了只有诞下嫡长子,才能真正守望将来。 汤昊坐在了她对面,静静地看着这位佳人。 “有一个问题。” “你当真是心甘情愿嫁给我的吗?” 听到这话,张静姝先是一怔,然后决绝地点了点头。 见此情形,汤昊也不当什么正人君子了,将妻子推倒在婚床上面,准备完成人生大事。 “夫君~轻一点~” 闻听此言,看着眼前肤白如脂的绝色佳人,汤昊和小汤昊瞬间就红温了。 吹烛熄灯,解衣褪裙,只听得嘤咛阵阵,便让人浮想联翩。 (本章完) ------------ 第232章 霸道凶狂 洞房花烛夜。 一夜鱼龙舞。 侍女擎着两盏红烛放到烛台上,淡淡的光晕散发开来。 另有两个丫鬟抬进来一个浴桶,放好热水,等待两位主人沐浴一番。 见到瘫软在床上的张静姝,婢女坠儿顿时又羞又恼的嘟囔道:“这也太狠心了……” 一句话,直接将凶狂中山侯给噎得不行。 张静姝浑身酸软无力,被坠儿侍候着准备沐浴,闻言伸手在她脸蛋儿上捏了一把,轻笑道:“小坠儿,你也逃不过这天啊……” 坠儿是她的贴身丫鬟,更是因为自幼的不公待遇,所以与张静姝情同姐妹。 现在张静姝嫁到中山侯府,坠儿自然也就跟着嫁了过来,就成了中山侯的通房丫头。 张静姝并不反感这个结果,甚至她觉得有些欣慰。 没好气地捏了捏,引得佳人娇嗔不断,他这才罢手。 好歹也是自幼一起长大的姐妹,终归不是外人。 她想要看看,失去了英国公府的支持,眼前的男人会不会感到失望,会不会后悔娶了自己这个……赔钱货、贱骨头? 张静姝是真的感动,心里面荡漾着从未有过的甜蜜。 张静姝语气平静,面无表情地讲述着自己的悲惨遭遇,就好像是在述说着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情,跟她完全没有关系一样。 汤昊双手不老实地攀上了柔软处,张静姝浑身酥软,“嘤咛”一声,俯在汤昊胸前,俏脸宛如红透了的晚霞,娇艳不可方物,喘着气哀求道:“……夫君,今夜就饶了妾身吧?” “倒是夫人你,我听说了一些传闻,你好像在英国公府过得并不开心?” “你家夫君我又不是什么牲口,哪能做出这么离谱的事情来!” 事实上,张静姝是個外柔内刚的性子,看似娇柔似水,但骨子里很是个性刚强。 甚至皇宫里面还不乏有心腹太监帮皇帝陛下推屁股的事情存在,汤昊想想就觉得头皮发麻。 屋外侍立的坠儿冷不丁听到这话,更加羞不可抑,羞愤地跺跺脚,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不出来。 不过,不知道为何,隐隐有些期待是怎么回事? 听到这话,张静姝身子一颤。 “那可不一定!”汤昊轻笑了一声,“如果他断了腿,又或者说皇帝陛下下旨废了他呢?” 汤昊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佳人,下意识伸手摩挲着她的秀发,眼神里面满是心疼。 在这一刻,张静姝终于感受到了,来自中山侯的霸道凶狂! “定国公的外甥,那又如何?还能大得过陛下吗?” “要不……让坠儿伺候你?” 一双秀眸转动,颇为诧异地看着自己的夫君。 如若不然,她也不会始终不肯向那朱张氏低头,一直默默忍受着这个所谓姐姐的折辱和打骂! 但正是这样的性格,一旦被男人征服,那就死心塌地,变作绕指柔。 不愧是万恶的封建社会啊,难怪那么多人怀念。 难不成他这是想要…… 实际上他还是不习惯这些古人的生活方式,明明是这般私密的事情,却偏偏有第三人在场,因为古人行房的时候,得有丫鬟在一旁伺候,比如擦擦汗什么的。 在这个男尊女卑、阶级森严的社会,她能遇上一个真心待自己好的夫君,这简直就是天底下最大的幸运。 然而张静姝高估了自己的能力,或者说低估了中山侯的本事。 这还仅仅只是新婚之夜她就丢盔弃甲一泻千里了,使得一品诰命夫人充满了危机感,想要立刻帮助坠儿上位。 汤昊听到这话,顿时惊为天人。 更何况遇到汤昊这样一个男人,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坠儿顿时羞得面红耳赤,垂首不敢说话。 “自然是有的,不过他是嫡长子,而且娶了定国公的姐姐,所以这个爵位非他莫属!” “若不是我那位好姐姐,我也不可能嫁给夫君你!” 思索片刻之后,她也没有隐瞒,而是一五一十地将自己那悲惨的前半生说了出来。 可这种事情谁都没办法保证,那唯一可行的办法就是喂饱自己的男人,让他没有余力去其他女人身上发泄。 “姝儿,你那个混账父亲,可有其他兄弟?” “其实一切都过去了。” 张静姝的想法很简单,经过皇后娘娘和宫里面的老嬷嬷教育之后,她深刻地明白了一个道理,要想坐稳中山侯夫人的位置,就必须确保侯爷的长子是她所出。 因为比起做一辈子的下人,最后还是嫁给下人,她更希望坠儿能够被汤昊收入房中,到时候怎么说也会是一个妾,至少改变了下人的命运。 “我并不恨他们,甚至还要感谢他们。” 因为,从这一刻开始,她张静姝就是中山侯夫人了,她与英国公府将再无关系,张静姝甚至都不想去维系那些所谓的礼法体面。 但是,佳人非但没有感到害怕,反而是感受到了从未体会过的安全感! “夫君,不必如此。” 汤昊见状立刻将三个丫鬟给打发了出去。 张静姝略显好奇地解释了一番,对于汤昊这个问题很是不解。 张静姝为何在自己家待不下去,想要拼着一口气嫁入中山侯府? 就是因为女孩子是赔钱货,庶女更加是赔钱货! 她的父亲从不将她当亲人看待,甚至想要当货物一样将她卖出去,换取一笔钱财! 以己度人,张静姝对于汤昊的做法真的震惊了,也感动了。 自己何其幸运,居然遇到这么一个尊重女人的异种? 一想到这儿,张静姝就下意识地伸手环抱住汤昊的脖颈,然后深情地献上了一枚香吻。 汤昊感受着佳人如水波一般的柔情,只觉得一股热气从丹田处升起,火烧火燎地蒸发干了身上的所有水分,随即贪婪地吮吸着佳人朱唇里面的液体。 下一刻,佳人发出了一声惊呼。 “夫君,不要!” 然而,并没有任何用处。 紧接着,屋内再次响起了靡靡之音。 而门口的坠儿本来松了口气,可是听见屋内再次传出的动静,而且远比先前那一次更加激烈更加凶猛,脸蛋瞬间红遍了脖颈,不知不觉间双腿都并拢在了一起…… 翌日清晨。 中山侯罕见地没有早起。 直到门外坠儿的声音传来,有客前来拜访,汤昊这才恋恋不舍地从佳人身旁坐了起来。 随后他扭头一看,佳人还在熟睡之中,显然是因为昨夜折腾得太过厉害了。 瞧见这一幕,汤昊放轻了动作,自己下床穿好了衣裳,还贴心地替佳人掖了掖被子,这才放心地离去。 等他走后,张静姝缓缓睁开了眼睛。 感受着自家夫君无微不至的温情,她眼眶顿时湿润了。 那是……幸福的泪水。 来到大堂,只见此刻已经坐满了人。 英国公张懋,定国公徐光祚,成国公朱辅,魏国公徐俌……所有大明王朝现在叫的上名号的勋贵,此刻全在此处。 饶是汤昊一眼看了,也是忍不住赞叹了一声。 这事情办的,勋贵效率很高吗? 汤昊给了汤俌一个安心的眼神,后者这才安心地退下。 毕竟现在这大堂里面的全都是公侯勋贵,他汤俌也是没资格坐在这里说话的。 整个中山侯府,唯一有资格坐在里面的人,而且还是坐在主位上面的人,那就只有一个,皇帝陛下的心腹肱骨,大明中山侯汤昊! “汤小子!” “怎么样?身子骨没有被掏空吧?” 张懋率先开口,却是开了一个荤话玩笑。 在场这些公侯都是女人堆里面爬出来的,所以顿时就是一阵哄笑。 汤昊也笑呵呵地点了点头,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以示强壮。 “老爷子放心,小子身体一向倍儿棒!” “老夫可警告你,姝儿虽然是庶出,但老夫对她一向宝贝得紧,要是让老夫知道伱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休怪老夫跟你翻脸!” 张懋这番话语不只是在站台,更是在向汤昊表明立场态度。 他是张静姝的祖父,所以现在自然也是汤昊的祖父。 那么,汤昊自然就是勋贵中的一员! 这门婚事的意义就在于此! 事实上,公侯勋贵之间通过联姻的方式,早就捆绑成了一个利益整体。 比如张懋的那个嫡出孙女嫁给了成国公朱辅的儿子朱麒,再比如定国公徐光祚的姐姐嫁给了张懋的嫡长子张仑,亦或者说保国公朱晖的妹妹嫁给了平江伯陈熊…… 总而言之,伴随着武将勋贵逐渐没落,这些公侯们为了守住自己的既得利益,也为了从文臣缙绅把持的朝政大权里面分一杯羹,早就通过各种方式结合成了一个整体,共同进退! 而汤昊现在要面临的,就是大明勋贵集团向他提出的条件。 既然如此,那汤昊也懒得再跟这些家伙虚与委蛇了,反正除了一个张懋,其他人他也不熟,甚至是第一次见面。 “陛下的意思是,只要交钱买了船票,那就可以上船。” “不过上船之后,想要售卖的一应货物自然是你们负责,皇室会从里面抽取五成利润抽成!” “什么?五成?”定国公徐光祚惊叫道,表达了强烈的不满! 倒不是说,他就在乎这么点银子,而放弃跟皇帝陛下做买卖的机会。 实在是这个抽成比例太过夸张了一些! 五成利润,加上货物运往山东的损耗以及人工费用,等同于最后落到他们手中的利润不会超过三成,这就跟他们帮皇帝陛下做生意、皇帝陛下负责收银子没有什么区别了! 哪有这么欺负人的啊? 一众公侯也是议论纷纷,大部分都持反对意见。 毕竟他们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更何况前期为了买这张所谓的船票,家家户户都是大出血了的。 国公出资十万两,侯爵出资五万两,这是标好的价格! 真以为这些银子不是银子啊? 要是按照这个抽成比例,他们这些公侯勋贵别说什么赚钱了,恐怕做这买卖十年都不一定能把“船票钱”给挣回来! 张懋同样眉头一皱,下意识地敲了敲拐杖。 “汤小子,太多了,我们不可能答应!” “毕竟每个公侯府上都有几百号人等着养家糊口呢,难不成真让我们全都去喝西北风吗?” 老国公一开口,众人纷纷出言附和。 汤昊却是将手中茶杯重重放下,冷笑道:“觉得多那你们可以不做啊!” “没人求着你们参加这门生意,也没人拿刀架在你们脖子上逼着你们做这门生意!” “不要忘了,是你们求着本侯,本侯这才去找陛下商议的!”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这个凶狂中山侯的本性瞬间暴露无遗! 偏偏在场之人不是国公爷就是侯爷,论及爵位与他汤昊地位相当,再加上基本都是些权贵二代,何时受过这种鸟气,所以瞬间全都对汤昊怒目而视。 唯独只有张懋脸色阴晴不定地看着汤昊,忍不住出言提醒道:“汤小子,不要忘了,你也是勋贵的一员!” 这句话,等同于是挑明了说。 可惜汤昊并不吃这一套。 汤昊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然后嗤笑道:“说的跟真的一样!” “那本侯受难的时候,你们这些人又在什么地方?甚至那朱晖还对本侯落井下石,派遣一个下人过来羞辱退婚,这就是你们说的共同进退吗?” 听到这话,众人顿时愣住了,脸色都不太好看。 简单来说的话,那就是这位中山侯因为保国公朱晖的举动,使得他对勋贵集团心怀怒气,至今都还没有发泄。 说得难听一点,那就是这位中山侯彻底决定倒向皇帝陛下那边,甘愿做那小皇帝的狗,替小皇帝打压公侯勋贵并且搜刮公侯勋贵的财富! 说到底,一切都是因为朱晖那个该死的蠢货! 张懋敏锐的发现,眼前这个该死的野人,就算让他白白睡了自己的宝贝孙女,可是依旧不会对自己归心,甚至还隐隐对公侯勋贵露出了敌意,他瞬间就慌了。 思来想去,张懋只能示弱性地开口道:“汤小子,朱晖的所作所为,只是因为他一人的愚蠢罢了。” “而他也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了代价,至今都还在诏狱里面不得释,难道这些还不够吗?” “老夫相信,出海一事关乎重大,若是仅仅凭借陛下之力,是绝对无法在短时间内完成的,但加上我们公侯勋贵的力量,那自然就不一样了。” “所以不管是从大局出发,还是从私情出发,你都不应该因为朱晖的事情,而拒绝勋贵集团的加入!” 这番话语倒是中肯。 毕竟是张静姝的祖父,汤昊也不想把事情闹得太严重。 “可以降到三成,但有两个条件。” “其一,保国公一脉不得加入出海贸易。” “嗯,他们也没资格加入了,陛下已经查抄了他们的大部分家产,剩下那些产业就算是全部变卖了,可能也凑不齐十万两银子了吧?” 此话一出,一众公侯全都变了脸色。 这算什么? 光明正大的报复吗? 但偏偏众人都说不出一句反对的话来! 因为汤昊说的是实情,保国公府都被锦衣卫查抄了,那朱晖上哪儿找十万两银子买船票? 难不成让大家替他分担一二? 别搞笑了,谁会在这个时候讲什么情分情面,平白得罪这位中山侯呢? 一众公侯交换了一下意见,最后还是张懋拍板同意。 “可以,保国公不会参与其中!” “第二个条件!”汤昊面无表情地看向张懋,“打断你儿子张仑一条腿!” 此话一出,全场皆寂。 张懋先是满脸错愕,紧接着勃然大怒,起身怒喝道:“汤昊!你不要欺人太甚!这与我儿子有什么关系?” “对啊,没关系!”汤昊轻笑道,“但是你儿子让我很不爽,所以他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 “要么你打断你儿子一条腿,要么我亲手打断他一条腿,然后让陛下下旨废了你儿子的世子之位,你自己选一个吧!” “这不可能!”定国公徐光祚也急眼了,张仑可是他姐夫,是下一任的英国公,他姐姐的嫡长子就是奔着这爵位去的,怎么可以因为汤昊一句话就变了? “中山侯!不要以为你深受陛下宠信,就可以为所欲为!” 徐光祚拍着桌子怒喝道:“你信不信,就算你真组建了船队,我们也有的是办法让你的船队出不了海……” “定国公!”汤昊冷冷地直视着他,“你这是在威胁本侯吗?” 话音一落,汤昊豁然起身,一把掐住了徐光祚的脖子,将他狠狠砸在了案桌上面! 嘭的一声巨响,案桌瞬间四分五裂! 这突如其来的惊变,吓得所有公侯勋贵脸色苍白如纸! 就连张懋都没有想到,这个平日里对他恭顺有加的“汤小子”,竟然会如此血腥暴力的出手! 这简直就是个疯子! 徐光祚口中喷出一口鲜血,眼见汤昊不断向他逼近,他疯狂地挣扎着后退。 “饶命!” “中山侯饶命!”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然而汤昊仅仅只是弯腰向他伸出了手,然后一把将他给拉了起来。 “不用这么害怕,这只是教训你,不该威胁我!” “我这个人生平最痛恨的事情,就是有人威胁我,记住了吗?” “记住了!记住了!”徐光祚忙不迭地连连点头,毫无什么国公威严。 事实上,在场这些公侯勋贵,全都是清一色的权贵子弟,也全都是从未上阵杀敌的酒囊饭袋! 收拾他们,太轻松不过了。 汤昊冷冷地看向张懋,沉声道:“我敬重您老人家,但是这不代表着,我可以容忍张仑那个敢对姝儿动手的废物!” “要是您老人家不忍心动手,那我会亲自动手,陛下也会下旨,到时候英国公府可就颜面无存了!” “祖父大人,听明白了吗?” 所有公侯看着眼前这一幕,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们终于明白了一件事情。 中山侯今日不是在无故发狂,而是在抢班夺权! 自今日起,大明勋贵第一人,要从张懋变成汤昊了! (本章完) ------------ 第233章 前倨后恭 张懋神情恍惚地离开了中山侯府。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也会沦为这场肮脏交易的一环! 打断自己亲儿子的一条腿? 这算是什么交易? 你这个该死的野人! 你就该正大光明地告诉一众公侯,你要坐上我张懋现在这个位置,你要他妈的做勋贵第一人! 何必如此折辱我这个老东西呢? 张懋脸色铁青地坐在马车里面,死死攥紧着手里面的拐杖! 他当然有理由生气! 他当然也有理由愤怒! 当年这个该死的野人,还只是個野人的时候,是他张懋和汤俌亲手给了这个野人一个功勋之后的身份! 是他张懋,倾尽全力支持这个该死的野人,召集勋贵子弟给他做亲卫,追随他执掌京军! 甚至他张懋还将自己的宝贝孙女嫁给了这个该死的野人,就是为了加强这个野人对自己的恭顺之心! 可是到头来呢? 这个该死的畜生! 他现在竟然趁机夺走了自己的位置! 张懋气得满脸铁青,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要动用所有能量关系,直接将汤昊是野人的事情捅出去,然后让这个该死的蛮夷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 “我只问你一件事!”张懋强忍着心中怒火,“你究竟对姝儿做了什么?” 因为那场南苑猛虎案,因为对皇帝陛下的救命之恩,这个该死的蛮夷自此在大明就拥有了绝对的权势,堪比“免死金牌”一样的帝王信任! “在房间里!”管家忙不迭地回答道:“世子爷昨夜带回来了一个花魁……” 但是,朱晖没有,自作主张与中山侯退婚,然后就是遭到了中山侯和小皇帝的血腥报复! 可能最后他朱晖除了留下这条命,除了保住一个国公爵外,其他就再没剩下什么东西了,更别提什么国公脸面了! 管家听到这话,神情古怪地欲言又止。 别说是他张懋了,连一度权倾朝野的刘瑾和李东阳都被这野人给反击得落花流水,他拿什么抗住这该死的蛮夷展开疯狂报复? 等张懋带着人来到张仑屋外,却听见了屋内传来一阵阵不堪入耳的娇喘声和淫笑声。 冷静下来之后,他悲哀的发现,他现在甚至什么都做不了! 因为,不是没有人这么做过,然而最后结果就是,这该死的蛮夷依旧还是中山侯,而且依旧执掌京军大权! 这个问题,没头没脑,莫名其妙。 没有人知道,亲手打断自己亲儿子的腿,是一件什么样的痛苦抉择。 别说什么针对汤昊了,他现在连控制勋贵集团都做不到! 朱晖就是最好的例子! 很好,白日宣淫,风流成性! 这种畜生东西,确实不要也罢! “带上几个健卒,跟我走!” 曾几何时,这个让他引以为傲的儿子,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副鬼样子啊? 然而,张懋到底是不敢这么做。 张仑一见到自家老子那张阴沉得有些吓人的脸,顿时也不敢作妖了,略显畏惧地整理了一下衣襟,随后低声抱怨道:“大白天的,也不知道发什么疯……” 一时间,张懋只觉得很是绝望。 他已经老了,现在垂垂老矣! 听到这话,张懋都快被气疯了。 张懋脸色顿时一沉,厉声呵斥道:“老夫在问你,那个畜生现在在哪儿?” 可是,如果不呢? 那个该死的蛮夷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要么他张懋自己打断张仑一条腿,然后向朝廷请求废除张仑的国公世子之位;要么汤昊亲自出手,然后再让小皇帝下旨,废掉张仑! 这二者之间,似乎没有什么区别。 健卒不敢还手,只能任由他打骂,硬生生地拽着其来到了庭院里面。 英国公府很大,战地极为宽广,所以分为好几个独立院落,秩序凛然,等级分明。 可是,傻子都明白,真要是第二种结果,那英国公府与中山侯之间将会再无任何缓和的余地! 等到管家眼瞅着国公爷眼睛都开始变红了,他才终于意识到了情况不对劲,立刻让几个健卒闯了进去,然后不由分说地将这对狗男女……不对,是世子爷给请了出来。 张懋思绪万千,到底是不敢有任何动作。 尤其是张仑环顾四周,发现这他妈的还是在自己家人,顿时就开始了疯狂怒骂,甚至是拳打脚踢。 他们都在害怕,他们都在恐惧,他们都慑于那个蛮夷的凶狂气焰! 什么勋贵集团,什么共同进退,什么联姻交好,全都是他娘地狗屁! 因为沿途所有家丁下人全都被赶走了,所以此刻仑世子并不知道自己即将大难临头了。 比如张仑这位世子爷,占据的就是仅次于张懋的庞大院落,不仅有上百个房间,而且还有假山流水等等一应俱全,这也给了张仑养上几百个小妾的资本。 张懋撂下这句话,直接抬脚走向张仑所在的院落。 只要一回想起这个赔钱货攀上高枝儿后,对他这个做父亲的百般嘲讽,张仑就怒意滔天! 然而当马车停下,他回到英国公府的时候,却即将面对一个难题。 张仑衣衫不整地被健卒从床上揪了出来,本来正准备很跟这花魁玩点刺激的东西,结果突然闯进来了几个大汉,不由分说地就将他给揪了出来,那等怨气可想而知。 而张懋现在面临的,就是这样的抉择。 真正遇到危险的时候,真正面临险境的时候,这些该死的杂碎不落井下石就算不错了! 张懋深吸了一口气,随后缓步走进了国公府。 迎面遇上了管家,他沉声发问道:“世子爷在哪儿?” 张懋自然不会惧怕汤圆,他并不惧怕任何人! 可是他还能活多少年呢,汤昊又还能活多少年呢? 等他张懋一死,那该死的蛮夷如果不念及旧情,直接对英国公府展开血腥报复,到时候自己这些子孙后人会是汤昊得对手吗?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张懋所有子孙后人里面,没有一个是成器的,不然他何必这般苦苦硬撑着不肯死? 不是他贪生,而是他不敢死啊! 他一死,英国公府注定没落,这些子孙后人一个个全都是纨绔废物,包括他那嫡长子张仑在内! 就算有其他勋贵扶持,可面对一个存心报复的中山侯,何人又会真正出手相助呢? 看看吧,今日那汤昊突然暴起伤人,将那定国公徐光祚打得吐血,其余公侯又有什么反应呢? 不过张仑反应却是有些激烈,因为张静姝现在就是他的暴怒开关。 花魁?! 张懋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只见烈日高悬。 但凡这个该死的蠢货,退婚之前跟他商量一下,或者说告知他一声,朱晖今日都不会受这些苦难! “爹!” “那贱骨头就跟她娘一样,都是贱货!” “当年要不是我喝醉了,她娘趁机爬到我床上来,哪里会生出这种不孝的东西……” 以张懋对张仑的了解,他大致可以猜出是怎么回事,只是有些细节还没有弄清楚。 可是见这个废物儿子的模样,张懋清楚,今日无论如何,也要打断他的一条狗腿了! “按住他!” “打断他一条腿!”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所有人全都难以置信地看着张懋。 就连管家和健卒都不敢动手,他们只是以为自家老爷是气昏了头,所以才会说出这种狠话。 毕竟,要承袭爵位的世子,如果断了一条腿,那爵位就跟他没有关系了。 上一个这么失去爵位的人,叫做——汤绍宗! 汤仑也是丝毫不惧,反而嗤笑起来。 “老头子,我看你是疯了吧?” “打断我一条腿?那伱这爵位留给谁继承啊?” “难不成你想让我老张家失爵吗?大白天的,要发疯回你的院子疯去!” 听完这些话语,张懋终于下定了决心。 “这世子的位置,溶儿也可以做!” “我会向朝廷请旨,废掉你的世子之位,等溶儿成年后再册封他为世子!” 张懋红着眼睛,扭头看向管家。 “现在,给老夫打断他的一条腿!” 听到这话,张仑终于慌了。 张溶正是他的嫡长子,现在已经十四五岁了,真要成年的话也不过三四年而已,张懋完全等得起! 所以,他这是在玩真的,不是开玩笑啊! 张仑立刻跪倒在地上,开始了深情认错。 “爹!” “仑儿知错了爹!” “我真的知道错了啊!” 管家和健卒还是没有动作。 甚至管家还出言劝道:“老爷,不能因为一时生气就……” “我不是一时动怒,而是这个孽障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 张懋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叹道:“如果不打断他一条腿,他会因此而丧命,那人也会对我国公府展开血腥报复!” “现在,你们听明白了吗?” 这一次,管家怔了半晌,然后悍然下令。 “按住他!” 健卒们不敢再犹豫,直接强行按住了面色惨白的张仑。 直到他的一条腿,被一人高高举起,张仑这才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可是他怎么都想不明白,自己从未招惹过什么大人物啊,为何会遭受如此残酷血腥的报复? “爹!” “是不是弄错了啊爹!” “我真的没有什么王公子弟啊爹!” 张仑声嘶力竭的辩解道,然而他这些话落入张懋耳中,却是显得那么可笑,又那么讽刺。 连自己招惹了什么人都不知道,整日就知道吃喝嫖赌玩女人,这种人真要是做了英国公,那才是老张家的灾难。 张懋不忍心地转过身去,然后重重挥下了手。 见到这一幕,健卒没有犹豫,举起铁棒就是狠狠砸下! 下一刻,张仑凄厉无比的哀嚎声响彻全场,惊动了整个院子里面的人。 当徐光祚的姐姐,张仑的正妻见到之后,她竟然没有任何动作,而是就那么静静地站在远处,满脸快意地看着眼前捂着断腿凄厉哀嚎的丈夫! 张懋走上前去,从她怀里拉出了嫡长孙张溶,厉声呵斥道:“睁开眼睛看清楚,这就是你爹的下场!” “不要肆意妄为,不要纨绔成性,你张溶将会是我英国公府的世子,若是你文不成武不就,老夫也会打断你一条腿,彻底废了你们这一脉,听明白了吗?” 张溶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然后泪流满面地点了点头。 张徐氏立刻上前,一把将儿子护在了怀里,倔强地抬头直视着张懋。 “你没教好你儿子,那是你的责任,我的儿子我自己会教!” 听到这话,张懋如遭雷击,整个人仿佛被抽空了精气神一般,原本挺直的脊背瞬间就驼了下去,苍老了十岁不止。 他不敢去看自己儿媳妇的眼神,而是再次看向了张溶,用近乎哀求的语气开口道:“一定要成材!一定要成材啊!英国公府不能后继无人,不能啊!” 张徐氏冷哼了一声,随即径直带着孩子转身离去。 等他们走后,张懋驱散了众人,然后独自来到正在因痛苦而不断嘶吼的张仑面前。 “明日,带着你那个恶毒的嫡女,跪在中山侯府面前认错,听明白了吗?” “要你这条腿的人,就是你的好女婿,中山侯汤昊!” “如果你不去,那你这辈子都会被他报复!” 说完这句话,张懋不再去看这儿子任何一眼。 他就这么孤身一人,颤颤巍巍地走了出去,仅留下张仑在庭院里面捂着断腿疯狂哀嚎。 翌日清晨。 汤昊正抱着佳人安睡。 二伯汤俌亲自敲响了房门。 汤昊听闻他说的这话,倒是不急不躁,转身唤醒了张静姝。 半个时辰之后,夫妇二人一同来到了中山侯府大门口。 只见张仑和朱张氏正跪倒在地上,满脸呆滞绝望,再无先前的任何倨傲之色。 事实上,伴随着张仑被废,朱张氏自然也会受到影响,她在保国公府的地位瞬间下降,再加上至今都没有给朱麒生下个儿子,是以现在的地位可谓是岌岌可危! 如果有的选择,这个善妒的女人,绝对不会这般自降身份,跪倒在她最厌恶最痛恨的亲妹妹面前! 然而,保国公府现在面临的处境,却是让人绝望。 尤其是朱麒得知,这一切都是中山侯展开的血腥报复后,他立刻就逼着自己的妻子朱张氏,跟着他那个纨绔老子,立刻滚去中山侯府请罪。 甚至因为犟嘴,朱张氏还挨了一顿毒打,朱麒的纨绔本性终于显露,朱张氏终于也体会到了被人打骂的滋味! “中山侯,饶命!” 张仑直接叩头,请求女婿饶命。 一旁朱张氏身子一颤,也急忙开口道:“夫人饶命!” 她口中的“夫人”,自然是张静姝了,毕竟人家才被册封为一品诰命夫人! 张静姝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久久都说不出话来。 她曾不止一次地幻想过,会有今日,只是她没想到,竟然会是这种方式。 她仅仅只是希望,自己的父亲可以向自己道歉,自己的姐姐可以向自己道歉,仅此而已啊! 所以张静姝不敢迟疑,立刻上前将二人给扶了起来。 “你们这是做什么?” “难道非要让我在夫家难堪不成吗?” 真要是说起来,汤昊也是这二人的晚辈,哪有长辈向晚辈跪地求饶的道理? 更别提四周还聚集着这么多的围观百姓,可想而知他们会编排出一些什么消息了。 张仑神情呆滞地看向张静姝,好似看到了什么魔鬼一样,吓得他立刻就连连后退。 朱张氏急忙伸手扶住了他,眼泪也不自觉地掉了下来。 仅在一夜之间,身份地位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这个女人也终于撑不住了。 “夫人,求求你放过我们!” “以前是我们做的不对,以前是我们欺辱了你,求求你放过我们!” 朱张氏泪流满面地开口道,说着说着又要给张静姝跪下。 好在被张静姝给及时扶住,直到此刻她才发现,张仑已经断了一条腿。 看到这一幕,张静姝顿时一怔,然后下意识地看向了汤昊。 后者察觉到情况有些不对劲,好像跟他想象的不太一样,所以立刻热情洋溢地上前,拥抱住了岳父大人。 结果险些没把人家张仑给吓死,神态癫狂地直接跑了,朱张氏匆匆向汤昊夫妇行礼告辞,立刻就追了上去。 张静姝呆呆地看着这一幕,随后扭头看向汤昊。 “你究竟做了什么?” 汤昊拉着她走进家门,然后让人关上了大门。 “对不起,我办砸了!” 汤昊满脸委屈地解释道。 “我本以为你对这两个人恨之入骨,所以动用了一些手段向保国公府和英国公府施加压力!” “张仑这种人渣就不配承袭国公爵位,所以他断了一条腿,然后今天两个人很识趣地过来认错请罪!” “可是我没有想到,你没有……” 张静姝怔怔地看着眼前之人。 这是一个身形异常魁梧的汉子,而且还是凶狂滔天的中山侯! 此刻他却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一样,正在低头向自己道歉,即便他做这一切的目的都是为了让自己能够开心? 就在这一瞬间,张静姝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以及……甜蜜! 她冲进了汤昊怀里,仅仅抱着这个让她心动的男人。 “我不是一个记仇的人,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心胸狭窄。” “他们毕竟是我的亲人,而且还是我的父亲,你的岳父,你这样做,对你名声不好。” “呵!”汤昊笑了,“我还要什么名声?或者说我还有什么名声?” 此话一出,张静姝也跟着笑了。 下一刻,张静姝抬头与汤昊目光相触,见到对方目光炽热、不怀好意,顿时发出一声娇吟,赶紧垂下头,却发觉腰间一紧、脚下一轻,已经被汤昊拦腰抱起,大步向着房间走去。 “夫君,不要!不能白日宣……淫!” “哈哈哈……老子马上要出差了,还在乎这些干什么?” 汤昊大笑着开口道,一脚踹开房门然后又关上,然后将佳人一把扔到了床上。 张静姝还想要拒绝,毕竟她的思想观念里面,不能白日宣淫。 可是汤昊一句话,直接就让她放弃了抵抗,甚至变成了主动且疯狂的索取。 “我要去山东了。” “争取走之前让你怀上!” (本章完) ------------ 第234章 规矩! 山东临清。 清河船厂旧址。 大明在宣德年间全面收缩防线,又叫停了郑和下西洋,转而推行无比严苛的海禁政策,致使沿海各大船厂全部废置,紧接着就是大量沿海百姓失去生计要么逃亡沦为流民,要么就是沦为士绅田地里面的佃户。 不过此刻的清河船厂,却是热闹非凡,异常嘈杂。 其实汤昊之所以要推迟前来山东的时间,则是为了等待匠人们抵达此地,以及抽调卫所军士轮换回大明的汤木。 左一刀早就奉命前来山东,抽调了一批卫所军乘船前去济州马场,换回了汤木所率领的两千战兵,以及先前留在琉球负责训练琉球军士的五百战兵,然后左一刀便来到了这地处临清的清河船厂,先行一步处理好了基础事宜。 只是汤木对此有些不满,一见到汤昊立刻就咆哮道。 “昊哥儿,你这也太过分了啊!” “我就在济州岛多待了几个月,你竟然他娘地都大婚了!” “作为你这位中山侯的绝对心腹兼左膀右臂,我表示自己很受伤!” 听见汤木的故意打趣,一众战兵也是纷纷叫嚣了起来。 哪有他们侯爷大婚,他们却不在现场的道理,这不是故意欺负人吗? 汤昊没好气地瞪了汤木一眼,随后看向一众京军战兵。 “别叫唤!” “放心吧,该给你们的赏赐,一个不少!” “此次你们之中,大部分将士都立下了军功,升官发财自然是少不了的!” 汤昊紧接着拿出了一份名单,直接高声念了起来。 很快包括王大宝在内的一百二十八人被喊了出来,随即汤昊下达了指令,他们晋升为了山东各卫所的正千户。 而后又是一批京军战兵,仅有六十四人,他们晋升为了山东诸卫所的高级军官,包括指挥使、指挥佥事、指挥同知等在内。 这是汤昊曾经承诺过他们的事情,只要追随他这位中山侯奋勇杀敌,那一应赏赐就绝不会少。 该升官的升官,该发财的发财,反正不会亏待了有功将士! 听到中山侯这话,三军将士顿时欢呼了起来。 哪怕其中大部分人还没有得到晋升,但是他们也得到了钱财赏赐,而且他们敏锐地发现,这些升官的人,诸如王大宝这种,确实是立下了军功杀了不少倭寇,而且还是受伤的将士。 换句话说,升官的将士,大部分都是伤残人员。 其实王大宝都已经做好了准备,领取一笔饷银就回家耕田种地了,因为他们缺胳膊少腿儿的,也不可能继续留在战兵里面了。 然而不得不承认的是,这笔饷银即便中山侯给的再丰厚,也迟早会有用完的那一天,可是他们自己缺胳膊少腿的,回家基本上也干不了重活,下半辈子估计会过得很是凄惨。 可是,谁都没有想到,这个凶恶的中山侯,竟然会兑现了他当初的诺言,绝不亏待任何一个有功将士,直接让他们升官了。 最低的人,都是卫所千户起步,这可是真正的军官啊! 而其余没有升官的将士,正是看到了这一点,所以他们才会对汤昊心悦诚服,才会振臂高呼。 因为他们迟早也会有这么一天,面临伤残退役,到时候他们该拿什么养家糊口呢? 现在,中山侯给了他们答案。 你们尽管放心大胆地去浴血搏杀,后续问题完全不用你们操心! 在这一刻,军心彻底凝固,士气高涨如虹! 汤昊摆了摆手,示意将士们安静了下来。 “升官的,可以先回去带上家人,一月之内抵达山东相应卫所报道。” “发财的,也可以将银钱邮寄回去给家人,本侯保证可以送到你们家人手中。” “其余将士,驻扎在这清河船厂,以后此地将会是我们的大本营,很长一段时间内本侯都会驻守此地。” 得到了这個命令,三军将士彻底放下心来。 随后汤木和左一刀就开始了安排,带着两千三百余名战兵进驻清河船厂。 在接下来的半个月时间里,从南京龙江船厂和淮南清江船厂征召的匠人队伍也陆续抵达。 而汤昊在这段时间内并没有露面,依旧研究着郑和留下来的那些珍贵资料,尤其是那些战船资料。 大明造船除数量多以外,还有两个显著的特点:一是船体增大,二是船型名目繁多。 大明船舶最大的,要算郑和下西洋的大型宝船,“长肆拾肆丈肆尺,阔壹拾捌丈”。 根据大明规定的斛斗称尺制度,这一尺相当于三十一厘米,依此换算,大宝船的长与宽约为一百三十八米和五十六米,载重量约为两千五百吨,排水量为三千一百吨。 随郑和下西洋的巩珍在其著作《西洋番国志》中,说宝船“体势巍然,巨无与敌,篷帆锚舵,非二三百人莫能举动。” 这样的巨舶,不仅“盖古所未有”,而且达到了十九世纪以前世界上木帆船的顶峰! 因此,英国著名的科学家李约瑟指出:“在造船方面,中国曾远远走在欧洲的前面。” 只是可惜,这样的宝船,以大明王朝如今的造船水平,就算能够强行造出来,也没有任何意义。 汤昊心目中的无敌舰队,其实也不需要这样的庞然大物,他更加在乎实用性。 而大明水师的战船,主要以福船为主,诞生于福建沿海的一种船型的统称,其底尖上阔,首尖尾宽两头翘,建材主要为福建的松、杉、樟、楠木。 共有六号,海战用的福船,是指一号和二号,一号福舩九丈,二号福舩八丈。 按曾在嘉靖年间取得数次大胜的抗倭名将戚继光云:“福船高大如城,非人力可驱,全仗风势,倭船自来矮小如我小苍船,故福船乘风下压,如车碾螳螂。斗船力而不在斗人力。” 所以,汤昊的主要目标,自然就在这福船上面。 而除了福船之外,还有诸如楼船、蒙冲、斗舰、海鹘、走舸、游艇等,还有四百料战座船、四百料巡座船、九江式哨船、划船等各式各样功能齐全的船舶。 换而言之,昔日的大明水师,确实是无敌于世的第一海军! 而赫赫有名的郑和舰队,实际上只是强大的大明帝国海军的一支海上机动舰队而已,在大明水师最为巅峰鼎盛的永乐十八年,大明水师拥有三千八百艘船,其中一千三百五十艘巡船,一千三百五十艘战船,以及驻扎在南京新江口基地的四百艘大船和四百艘运粮漕船,其中二百五十艘是远洋宝船,此外还拥有大量护洋巡江的警戒执法船和传令船,其总规模相当于十个西班牙无敌舰队! 可想而知,这是一支何其恐怖的海军力量! 比如郑和下西洋所组织的远航船队,这是世界上最早建立的一支大规模的远航船队,也是一支史无前例的海上特混舰队。 郑和舰队由两百余艘不同用途、不同船型的远洋海船组成,将士二万余名,规模宏大,人员众多,组织严密。 这支舰队是一支以宝船为主体,配合以协助船只组成的规模宏大的远航船队,其船队规模之大、船舶种类和数量之多是史无前例的,郑和船队中最大的海船是宝船,是郑和率领的海上特混舰队的旗舰! 郑和下西洋的过程中,确实打过几次漂亮的仗,比如全歼了一支人数在五千人以上,当时世界上最大的海盗集团,把海盗全数或屠或擒,著名的“海贼王”陈祖义被俘,后来押回大明京师正法,那是一支人数在五千人以上的海盗,这一仗打得并不简单,可郑和舰队还是赢了。 这场战争,在郑和手札里面有着详细的记载,汤昊甚至都能够从这字里行间,感受到郑和指挥水师作战的滔天霸气! 可惜,很快就被打扰了。 汤木和左一刀联袂走了进来,脸色不怎么好看。 “侯爷,出事了。” 汤木沉声道:“匠人里面有人闹事!” 汤昊闻言缓缓放下了郑和手札,然后目光移向了左一刀。 即便他没有开口,左一刀也明白了自家侯爷的意思。 有人胆敢闹事,为何锦衣卫不出手? 左一刀有苦难言,只能硬着头皮解释道:“闹事的是两拨人马,琉球工匠和龙江船厂的工匠,双方为了争夺更好的屋舍,所以才会……” 听到这话,汤昊直接起身,向门外走去。 “召集所有工匠!” 此话一出,汤木和左一刀对视了一眼。 鉴于这么长时间的追随,二人都有了一个明悟。 一般这种时候,那就代表着有人要倒霉了! 半个时辰之后,所有工匠全部齐聚在船厂前面的空地里。 汤昊背着手打量起了这些匠人,却是暗自叹了口气。 琉球比之大明,有可比性吗? 确实没有,因为琉球现在正处于部落奴隶制度向封建专制制度的转变,所以他们的子民大多是茹毛饮血,身披兽皮的。 而大明是出了名的天朝上国,礼仪之邦。 可是现在,映入汤昊眼帘的这一幕,却是截然相反。 哪怕琉球工匠披着兽皮,可是人家至少个个精神饱满身强体壮,而大明王朝的匠人呢? 一个个衣衫褴褛,骨瘦如柴,满脸都写着惊恐和畏惧。 如同昔日那些灶户盐丁一样,造成这一幕的,还是因为大明朝这该死的户役制度! 大明立国之后,太祖高皇帝朱元璋选择继承元朝的“诸色户计”户籍制度,将户籍分划为民户、军户、匠户等籍,民户务农,并向国家纳农业税、服徭役;军户的义务是服兵,匠户则必须为宫廷、官府及官营手工业服劳役,灶户则是终日煮盐丁,农户则是耕田种地。 并且太祖朱元璋严格禁止更换户别,各色户籍世袭职业,不容更改,农民的子弟世代务农,工匠的子孙世代做工,军户的子孙世代从军,灶户的子孙世代煮盐…… 这也就意味着,爷爷是什么,儿子就是什么,子子孙孙、世世代代都是,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辈子都没有变更的机会。 太祖朱元璋企图用这样的一种畸形制度,来维持整个大明帝国的千秋万代,规定了所有人的身份,并且这种身份是世世代代的延续下去,不能有任何的变动。 狗日的朱重八! 其本质上,还是“士农工商”阶级的延续。 工匠原本地位就低下卑贱,还得承担为宫廷、官府及官营手工业服劳役,得到的报酬却是几乎没有,朝廷当然会拨出相应的款项,可是现如今这大明王朝吏治腐败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钱粮哪里会落入这些卑贱匠户手中,早就被一层一层地分瓜干净了。 如此一来,匠户日子过得很是艰难清苦,甚至远远比不上那些腰缠万贯的富商巨贾。 别说吃饱穿暖了,他们连养家糊口都成了难题,甚至子子孙孙都会跟自己一样,这辈子都没有翻身的可能。 看着眼前这群如同乞丐的匠人,汤昊心中一万匹草泥马呼啸而过。 很难想象,在这样的大前提下,眼前这些匠人们,是如何苟延残喘下来的。 指望这样的一群活得如同乞丐一般的工匠,创造一个工业国家,那简直是比大明称霸地球都难。 这些本来是大国重器的顶尖匠人,随便放在后世一个重视工业的国家,每一个都应该是国宝般地位崇高的存在。 但是他们在这煌煌大明,永乐盛世,却过的不如富贵人家的狗,长此以往下去,他们手里制造的军备能有质量可言吗? 没有可能! 一个人没了希望,子孙也没有希望,那这个人就会变得麻木不仁,毫无进取之心。 所以,这就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穿越这种事情,就跟投胎一样,是需要看技术的。 如果伱不幸穿越成了一个大明王朝的商户,至少在大明前中期,你这辈子都只能做个卑贱商贾,被文人士大夫嘲讽鄙夷,被平民百姓敌视谩骂,走在大街上面都只能穿着粗布麻衣。 如果你不幸穿越成了一个大明王朝的灶户或是匠户,那么恭喜你,终整个大明一朝,除了到“煤山战神”朱由校那个明末乱世,你这辈子都只能打一辈子铁,煮一辈子盐,别说什么振兴大明了,因为你连村镇都出不去,你连作坊都出不去,要是一门心思地逃了,那就会失去户籍沦为流民! 汤昊无疑是幸运的,他一穿过来就意外救下了朱厚照,然后一路开挂成为了如今手握重兵的中山侯! 可是这大明天下间,多的是命运悲惨而又不幸的人! “本侯,乃是大明中山侯汤昊!” 听到“中山侯”这三个字,所有匠人全都是身子一颤,包括琉球匠人在内,纷纷跪倒在地上,以此表达他们对这位凶狂中山侯的敬畏。 紧接着,汤昊就宣布了第一条法则。 “以后在这清河船厂,本侯的话就是命令,就是准则!” 这一点,无人反驳,哪怕有人想要提出质疑,可是也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因为按照朝廷以往在这三大船厂的模式,应当是隶属于中央工部都水司名下,工部也会在各大工厂设立分司,朝廷也会在船厂设立一个个机构。 比如都水司分司,掌管督察;提举司,负责造船业务;指挥厅,指挥生产…… 但是现在,在这清河船厂,一切都没有,只有一个凶狂中山侯! “其二,清河船厂不同于其他地方,因为本侯会把你们当人!” “你们以往在其他地方生产火器,会被克扣俸禄钱粮,所以导致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可这个地方不一样,只要你们老老实实地上工,按时按质量地完成工作任务,每月都可以领到一石糙米,这是基础月俸。” “此外,本侯一向奉行多劳多得的原则,做的越多就拿的越多,会有专人负责统计你们的生产量,到了月末统一发放奖金,所以大可以放心,不会有人克扣你们该得的月俸与奖金!” 话音一落,汤昊挥了挥手。 下一刻,上百名战兵两两抬着一个大箱子走到人群面前,然后径直将箱子粗暴打开,随手推倒在了地上。 旋即,散落一地的银子。 然后,三千多名匠人全都爆发出了惊呼声。 因为那一个个箱子里面,竟然全都装着硕大银锭! 天可怜见,他们之中的绝大部分人,甚至连银锭都没有见过,可是现在这一箱箱的银子就摆在面前! 很快,就有人动了,只见匠人群里面冲出去了一道人影,紧跟着又是一道人影,疯狂地扑向了那些银锭。 然后下一刻,战兵豁然拔刀,将这两个不知好歹的匠人当场斩首示众! 他们的鲜血喷涌而出,浇灌在那些银子上面。 直到闻到了那一股股刺鼻的血腥味,匠人们这才回过神来。 看着那两颗血肉模糊的头颅,匠人们吓得纷纷后退,满脸惊恐。 原来,这并不是属于他们的东西。 原来,这个中山侯果真是个疯子! “其三,任何违抗命令得人,都是这样的下场!” “本侯给你们的东西,你们才能要;本侯不给你们的,你们不能抢!” 汤昊露出了一个略显狰狞的笑容。 “还是那句话。” “多劳多得,少劳少得,不劳会死!” “你们每一个工匠都会被打上编号,然后按照编号按照技艺分去不同的工区。” “如果哪个工区出现了问题,导致舰队计划受阻,那么本侯会让整个工区的人为此付出代价!” “现在,都听明白了吗?” (本章完) ------------ 第235章 铁厂 匠人安分了。 他们也不敢不安分。 因为这个大明中山侯是真的敢杀人。 对于他所说的那些什么禄米奖金,没有匠人会放在心上。 毕竟这么多年下来,他们可是从来没有遇到过,既给米又给钱的官老爷。 但是,不管如何,这股源自于匠人内部的骚动,还是成功地被血腥镇压了。 不论其他,单论那两颗血肉狰狞的头颅,就没有人不感到害怕! 当人命开始不值钱的时候,匠人们只能选择认命! 解决了这件小事,汤昊随即将目标放在了火器上面。 没错,就是火器。 他可是没有忘记,上一次仓促出海,结果遭遇了倭寇的突然袭击,因为准备不足加上缺乏海战经验,致使大明战兵在那场厮杀中损失惨重,三百多个战兵无辜丧命,这本是可以直接避免的。 因此现在趁着有余力,汤昊决定好好发展一下大明火器。 反正现在清河船厂里面多的是匠人,里面不乏一些被临时抽调去制造火器的军匠。 汤昊召集了汤木、左一刀、常阔海这些心腹,询问了一番他们关于火器的意见。 得出的一致结论,那就是为什么要使用那些烧火棍? 难道真刀真枪地砍死捅死敌人不痛快吗? 这个答案,确实很是强大,以致于汤昊都被干不会了。 他们对火器的认知,或者说现如今大明将士对火器的认知,都存在偏见。 在他们眼里,火器这种东西,其实在战场上面用处不大。 唯一优势之处,可能就在于攻城拔寨了。 火炮齐射之下,可以瞬间摧毁城墙,但也仅此而已罢了。 寻常火器火炮,杀伤力当真有限,而且准头也就那样,甚至随时都有炸膛的风险,所以将士们都不喜欢使用火器。 事实上,大明火器水平并不差。 这是因为当年太祖朱元璋率领的起义军使用火器最多,为其鼎定天下建立大明立下了汗马功劳,所以立国之后,朱元璋不断采取各种有效的措施,发展兵器制造,把元代创制的初级火铳,加以规范统一,根据实战的需要,发展成包括大中小三种类型在内的洪武系列火铳。 其一是装备单兵使用的手铳,其二是装备于战船和关隘守备用的中型碗口铳,其三是专用于城防要塞的大型铳炮。 这就是洪武朝大明战兵所使用的制式火器,可以粗略地称为洪武系列火铳。 随后到了永乐年间,大明火器迎来了飞跃式的发展,在张辅于永乐五年平安南后,大明得了神机枪炮法与胡元澄这个火器专家,特置神机营肄习,神机营自此才开始问世,火器发展也迎来了一场浪潮。 然而,即便如此,时至今日的大明王朝,火器却早已经成了一個笑话。 大明火器为何屡屡受到匠人抵制? 因为粗制滥造,因为贪腐受贿,因为有人从中谋利! 当然,除了人为原因外,其本身就存在着质量问题。 其核心原因在于冶铁的原料和工艺。 因为大明国内储存的铁矿石和煤炭原矿,磷和硫的含量比较高,冶炼出的生铁极脆极硬,远远没有木炭冶铁的韧性好,由此制成的火器不但十分沉重,还极易炸膛! 炸膛嘛,打仗打仗,敌人都还没打到,结果手中的火铳先炸了,自己先被炸伤炸死了,这就是为何将士们抵制火器的真正原因! 他们宁愿相信手中的刀剑,也不愿去使用那“有毒”的火器! 其实自古以来,历朝历代大都是采用木炭炼铁,以此为主,兼用上等铁矿石打造神兵。 但即便大量砍伐森林,效率也远远不能跟上军队对于冷兵器的需求,还极大地损伤了自然生态环境。 因此自前宋开始,朝廷又基本上大规模地采用煤炭炼铁,用煤炭代替木炭。 但亲自尝试到炸膛的苦果后,只能尴尬地采用以铜铸造火器。 虽然铜炮的性能远远高出之前的铁制火炮,但大明境内的铜矿本就稀少,缺铜量大,这就造成了性能极好的铜火炮仅仅只能少规模地制造,完全不足以满足军队的配备需求。 如若不顾及生态环境,倾举国之力大规模地采用木炭炼铁的话,应该足以满足军队对于火炮的需求吧,这样一来大明军队的战斗力就能够提升好几个档次! 不过后世学过基本化学的汤昊自然清楚,想要去除掉生铁中的硫和磷等有害元素,必须在炼铁时加入焦炭,而不是完完全全用煤炭炼铁,这一点以大明王朝现如今的冶铁水平也不是不可以做到! “一刀,山东境内可有什么大型冶铁厂吗?” 左一刀闻言一怔,随后脑海中迅速闪过道道信息。 “有!” “朝廷官办最大炼铁场,就是位于顺天府所辖的遵化境内铁厂,匠人多达两千五百余人,炼铁炉达到二十五座之多,铸造炉达到五十多个,是我大明最大的冶铁基地,也是白冶厂的鼎盛时期,专供九边军械所需!” “洪武年间全国设铁冶所十三所,分别是江西南昌府进监冶、临江府新喻冶、袁州府分宜冶,湖广兴国冶、蕲州黄梅冶……山东就有一处设在莱芜,设于洪武六年,初沿元制名莱芜铁冶提举司,后称莱芜铁冶所,置提举司。” “山东产铁三百一十五万斤,占国朝铁产量的一成七,居全国第三位,其中以济南莱芜铁冶所最著名,年产铁七十二万斤!” 事实上,大明冶铁业无论规模、产量、技术都超过了以往任何朝代,由于生铁在农业生产、手工业制造、日常生活和宗教信仰等领域都有着广泛用途,因此冶铁业不仅为当地经济发展提供了重要的物质基础,也促进了泽州与周边区域之间的商品贸易。 值得注意的是,铁和盐一样都是关系国计民生的重要战略物资,因此历朝历代的官方对盐铁实行专卖制度,即“盐铁专营”。 不过这样一来,官营冶铁的弊端也是显而易见的。 首先,官营冶铁是为了巩固国家统治、增加财政收入而实行的对铁的垄断经营政策,其生产与销售均由政府主导,产品与产量多为满足政府需要而定。 因为无视市场经济规律,容易造成供需脱节,很难适应社会经济发展的需要。 其次,官营冶铁由政府管理,由于不计成本,加之缺乏竞争、生产效率低下且浪费严重,产品质量参差不齐却价格昂贵,不利于社会民生。 再次,官营冶铁由政府强制性役使工匠生产,大明工匠社会地位低下,加之报酬待遇菲薄,因此经常消极怠工,由此也导致生产技术停滞不前。 以致于因为官营冶铁所管理不善,明政府被迫停罢官营,随着官营铁冶厂的衰落与倒闭,明政府逐渐放松对民间冶铁的限制,民营冶铁业只需向政府缴纳一定的矿课,即可自由开采冶炼,由此冶铁业在泽州民间迅速发展起来。 比如说左一刀提及的这个莱芜铁厂,其实就是官营与民营的合作模式。 按照太祖朱元璋定下的规矩,“令民得自采炼,而岁输课程,每三十分取其二。” 相当于是放开了铁器的贸易,只要官府可以收取相应的税款,其他就不再多管了。 汤昊摸着下巴思索了片刻,然后悍然下达了命令。 “汤木,你率两千战兵驻守清河船厂,尽快安排匠人投入生产,按照本侯定下的规矩行事,该给的钱粮不能少,该闹事的人直接杀!” 汤木轰然领命,没有一句废话。 紧接着汤昊起身,伸展了一下筋骨。 “其余所有人,率领战兵随本侯去一趟莱芜铁厂!” 左一刀闻言一怔,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三千四卫禁兵也去吗?” 要知道,此次汤侯出行,虽然没有带兵出征,可是三千四卫禁兵却成了标配。 这是因为兵部尚书是杨一清,那块茅坑里面的臭石头。 汤昊想要调动京军战兵,这孙子肯定会以各种理由拒绝,反正就是不同意出兵。 毕竟这孙子现在才是执掌天下戎政的大司马,他要是不同意,即便是汤昊和朱厚照也没辙。 所以思来想去,汤昊懒得跟他扯皮,直接让朱厚照调了三千四卫禁兵出行。 四卫禁兵可不是大明战兵,只听命于皇帝陛下,所以杨一清也不敢置喙,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汤昊这个狗贼带着三千禁军去了山东。 直到此刻,杨一清这位兵部尚书还有些焦头烂额,因为天杀的马政一事,兵部大量官员牵扯其中,都察院已经再次对兵部挥舞起了屠刀,就连杨一清也被小皇帝召去乾清宫骂了两次,责令他配合都察院肃清兵部。 这下子,杨一清对汤昊更是怨气滔天了。 他甚至后悔上次送什么驽马了,就该送给这狗贼一个大嘴巴子! 杨一清的怨念如何,汤昊已经不在乎了,因为他已经带着三千禁军抵达了莱芜铁厂。 主管厂务之人,正是工部主事王显文。 不得不承认,这莱芜铁厂的主事是个肥差,尤其是在朝廷放宽了对铁厂的管控措施之后,民间大量商贾见到有利可图,顿时蜂拥而来,这极大地给了王显文以权谋私的机会。 毕竟,盐铁盐铁,能和盐并称的铁,其中利润可想而知。 是以当王显文这位工部主事顶着一个大肚子,满脸谄媚地出现在汤昊身前时,中山侯也是忍不住笑了笑,然后一鞭子抽了过去。 下一刻,王大主事凄厉的惨叫声响彻全场,惊呆了所有匠人和商贾。 任谁都没有想到,这位中山侯竟然凶狂致斯! “将这头猪猡拿下!” “另外,一众铁厂官吏全部拿下!” “胆敢有任何反抗之人,格杀勿论!”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王显文捂着血淋淋的伤口,对着汤昊咆哮道:“中山侯!” “这铁厂可不是我王氏一家的,而是所有士族参与其中的利益,你若是敢……” 话还没有说完,王显文就说不下去了。 因为他陡然回想起了一件事情,那就是盐政一事,正是这个凶狂中山侯,将那长芦运司的都运使宗钺给剥皮实草,然后一手推动了盐政改革! 中山侯汤昊,他好像确实不怕啊! 想到了这一点,王显文立刻就慌了。 “饶命!” “中山侯饶命啊!” “我等确实有贪腐之举,但这都是朝廷默许的啊!” “该缴纳给朝廷的银子分文不少,还请中山侯高抬贵手,还请侯爷饶命啊!” 汤昊对此无动于衷,策马进驻了莱芜铁厂。 “将这猪猡带下去,水刑伺候!” 左一刀眸光发寒,对于这些贪官污吏,他处置起来从不手软。 伴随着四卫禁兵进驻莱芜铁厂,消息如同飓风一般席卷了整个山东之地,然后以一种恐怖的速度向整个大明蔓延。 所有山东官员此刻全都有些瑟瑟发抖,惶恐不安。 因为,上一次中山侯降临山东的时候,一口气血洗了整个山东官场,被砍头的山东官员多达上千人,就连那些侥幸没有被砍头的山东官员,也因为那场滔天大案背负了政治污点,这辈子可能都会因此而仕途止步! 这一次,中山侯再次抵达了山东,同样拥有“便宜行事”之权和节制地方军马之权,堂而皇之地进驻了清河船厂。 原本山东一众官员早早地做好了打算,绝对不能去招惹这个该死的宛如疯子一样的大明中山侯,然而谁都没有想到,这家伙竟然突然出兵去了莱芜铁厂,直接将这座全国第三的冶铁唱给接管了! 不是,你想干什么啊? 非要将山东士绅斩尽杀绝不可吗? 谁他娘地不知道,盐铁暴利盐铁暴利! 放在手边的巨大利润,谁会不心动啊? 加上朝廷放松了对铁器的管制,使得大量商贾望风而动蜂拥而至,这国内的一座座冶铁厂,其实早就变成了利益角逐之地,比如那王显文就是琅琊王氏在这莱芜铁厂的代言人! 琅琊王氏,中古世族! 这一世族的奠基者为西汉王吉,琅琊皋虞,发展于曹魏西晋,确立于东晋初年并达到最盛时期,史称“王与马,共天下”,延续至南朝、唐末五代以后走向衰弱。 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历朝历代都有琅琊王氏的子弟入朝为官,比如在这大明王朝,入朝为官的王氏子弟就不在少数,这也是为何王显文能够代表琅琊王氏坐镇莱芜铁厂的真正原因。 各方势力自然不会忌惮王显文这个死胖子,但是他们忌惮王显文背后的琅琊王氏,忌惮王氏在朝中的官员! 可是,他们忌惮,中山侯汤昊却不忌惮,甚至可以说这天下间就没有中山侯忌惮之人。 三日过后,当汤昊再次见到王显文时,后者已经被折磨得快要崩溃了。 倒不是身体上有什么伤势,事实上除了汤昊赏给他的那一鞭子外,王显文圆滚滚的身体基本上看不到任何伤痕。 然而,这三天时间里面,他遭受的酷刑,却是让人胆寒,令人发指! 是以当王显文再次见到汤昊的时候,立刻就跪倒在地上痛哭流涕,请求中山侯爷饶他一条狗命! 汤昊冷冷地扫了这厮一眼,然后看向了左一刀递过来的名单。 “侯爷,这些是王显文供出的名单,商贾与士族皆在此处。” 汤昊盯着名单逐一看去,然后直接下令道。 “按照名单拿人,只抓主事之人,也就是所谓的家主,其他暂且不动,听明白了吗?” 左一刀闻言一愣,这不太符合侯爷您的风格啊! 不过他也不敢多问,立刻带着四卫禁兵行动了。 等左一刀走后,汤昊笑眯眯地看向了王显文。 “王显文,出身琅琊王氏,名门子弟啊!” 一听到这话,王显文都快吓哭了,嘭嘭地不断磕头。 “侯爷饶命!” “侯爷饶命啊!” “行了!”汤昊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别那么多废话,本侯就问你一次,想死还是想活?” 废话,傻子才想死呢! 王显文立刻振作了起来,一把抹掉了额头上的血迹。 “侯爷有话尽管吩咐,小的这就去办,上刀山下火海绝无二话!” 嗯,怪不得这死胖子可以主管莱芜厂务,他并不笨嘛! “简单,去寻找一种叫做石墨的东西,找得到你这条命就可以留下,找不到你就准备死吧!” “不仅你要死,琅琊王氏这些年来侵吞的国利,本侯也会让他们全部吐出来了,到时候没王显文可就是琅琊王氏的罪人了,说不得会被开宗除籍,连祖坟都入不了!” 恶毒! 太恶毒了啊! 王显文被吓得脸都白了! 开宗除籍,这对于一个士族子弟而言,简直就是最恶毒的诅咒! 但是关键在于,这个天杀的狗贼他刚刚说的那什么“石磨”,到底是什么鬼东西啊? “石墨,具有质软、黑灰色、油腻感等特点,可在纸上留下痕迹,莱州府胶州、即墨县较多,马上找去吧!” “你和伱背后的琅琊王氏有半个月的时间,不要挑战本侯的耐心,如果半个月后本侯见不到石墨,你知道后果的。” 话音一落,王显文立刻就冲了出去,他这是在抢时间。 没听见这个该死的狂徒,刚刚已经下令将各士族家主给抓了吗? 那里面自然包括琅琊王氏的家主! 也就是说,现在唯一的生机,就是找到那什么劳什子“石磨”了! 不只是琅琊王氏,还有所有因此受难的士族,这分明就是中山侯释放出来的信号! 他要是想血洗这些士族,直接就下令禁军动手了,不会等到现在! 那么,石磨,你在哪儿啊? (本章完) ------------ 第236章 炼钢 “侯爷。” 左一刀试探性地问道。 “您不想清洗掉这些士绅?” 汤昊瞟了他一眼,淡笑道:“何出此言啊?” “因为侯爷要真是想血洗这些士绅的话,当王显文供出名单之后,侯爷直接就会下令让我们去杀人了,而不只是抓了这些家主!” “此外还有那个什么石墨,既然侯爷知道这东西在哪儿,也知道其特征,完全可以让我派几个手下过去找就行了,却分明给了王显文等人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这是为何?” 说实话,左一刀有些理解不了。 难不成是自家侯爷这成了婚之后,就开始收敛性情,提不动刀了? 不太可能吧。 汤昊笑着摇了摇头。 “原因很简单,他们确实没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 此话一出,全场茫然。 “这位应该是琅琊王氏的家主吧?” 王文博硬着头皮出言道,将姿态放得极低。 “其实本侯只是想请诸位过来议事,没想到手底下的人这么不懂事,反倒是成了将诸位给抓来了!” 一众家主听到这话,全都面面相觑,不敢有任何动作。 “但是铁厂呢?朝廷是放开了限制的,是允许商贾从中谋利的,所以哪怕我们明知道王显文等人从中侵吞了不少国利,可是也确实如他所说的这般,人家该交给朝廷的银子一文不少!” 没有人胆敢在此刻挑衅中山侯的威严! “本侯让你抓了吗?” “不是侯爷您让我抓这些家主干什么啊?” 左一刀:“……” “还愣着做什么?” 左一刀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满脸傲娇地去“请人”了。 确认没有任何问题,一众家主这才敢起身坐下,全都坐直了身子,看向中山侯。 汤昊闻言嘴角一扯,然后看向了王文博。 原来不是侯爷提不动刀了,而是人家确实没有触犯律令。 不是你他娘地火器质量差关我们屁事啊? 我们又不是负责生产火器的卑贱军匠? 那么,问题来了。 “那本侯也就直说了,本侯之所以前来这莱芜铁厂,主要是因为军中火器质量太差,甚至差到了极致,将士们对此普遍抵触,不愿意使用这些制式火器!” 对于王文博这些士绅家主而言,保全家族才是最重要的。 汤昊满脸无辜地摊开了手,笑道:“本侯是让你去请!” 王文博强忍着心中的惊惧不安,试探性地起身,慢慢挪动脚步,然后坐了下去。 面对这样的人,这些士绅家主还有什么好说的,他们还能说什么? 直接跪地认怂就是了! “唔……”汤昊点了点头,“不愧是中古士族,这份气度着实不凡。” 尤其是这些山东士族! 汤昊见状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道:“诸位不必如此客气,起身入座吧!” 左一刀听完这话后顿时恍然大悟。 一众家主全都看向了王文博,毕竟他琅琊王氏无疑是这些士绅里面最有实力的,否则王显文也不会坐上执掌莱芜铁厂的工部主事这个位置。 “不知侯爷此话何意?”王文博主动询问道。 “本侯让你们坐!”汤昊猛地一拍案桌,吓得所有人身子一颤。 听到这话,王文博嘴角抽搐,傻子才会听信你这个疯子的屁话! 如果不是你授意,这些锦衣卫敢直接破门抓人吗? “中山侯言重了,是我等不懂事,应该早早前来拜会的。” 上一次亡在这个出生手中的士绅大户,多达成百上千家! 左一刀急眼了,人家没犯罪,你让我抓人家? “铁厂与盐场不一样,朝廷始终都没有放松对盐场的管控,所以那些勾结商贾倒卖盐引谋利的贪官污吏当然该死!” 整个山东官场因他一人而被彻底掀翻! 地方三司最高长官全被他给剥皮实草! 这就是一个无法无天的狂徒莽夫,彻头彻尾的疯子! 一见到坐在主位上面的中山侯,这些家主全都齐刷刷地跪倒在地上,哪怕琅琊王氏的家主王文博同样如此。 一阵沉默后,汤昊抬头看向这家伙。 “他们在这个位置上面,能够挣多少银子,那全都是靠人家的本事,至少朝廷这边是没办法说人家贪腐受贿的,这就是王显文和宗钺等人的区别,你明白了吗?” 片刻之后,共计三十六名家主诚惶诚恐地走了进来。 “还不把这些家主“请”进来?” “侯爷英明,在下王文博,忝为琅琊王氏现任家主。” 没办法,眼前这個中山侯,实在是太凶狂太狠辣了。 咋滴伱还要想搞连带责任啊? 汤昊没有急着回答,而是自顾自地开口道:“这些火器质量差到什么地步呢?战场上用的时候,敌人都还没有打到,结果火器突然炸膛,先把自己给炸伤炸死了,这天底下哪有如此离谱的事情?” “对对对!”王文博压抑着内心的不安,立刻出言附和道。 “这后来啊,本侯认真追查了一番,发现问题还是出在铁厂,出在这冶铁工艺上面,因为铁厂生产出来的铁太沉太脆,所以极其容易炸膛,这就是火器劣质的主要原因!” 汤昊图穷匕见,提出了他的要求。 “因此本侯决意对莱芜铁厂进行改革,而诸位又是这莱芜铁厂的实际掌权人,所以还望诸位家主多多配合。” “该出人的出人,该出银子的出银子,诸位家主觉得如何?” 众人:“???” 啊? 啊??? 改革铁厂? 出人出钱? 你怕不是吃饱了撑的吧? 再说这些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啊? “侯爷!”王文博硬着头皮开口道:“莱芜铁厂乃是官置民营,一应大权都是在朝廷手中,所以侯爷如果真想改革铁厂,应该向朝廷提出申请,我等实在是……” “废话就不要多说了!”汤昊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这些年来你们靠着这莱芜铁厂可谓是赚了个盆满钵满,吃了个满嘴流油,看似铁厂还在朝廷管控之中,实则早就沦为了你们这三十六家士绅势力谋利的工具!” “当然,本侯也清楚,你们即便侵吞国利,也没有触犯大明律令,该交给朝廷的银子你们一分不少,不过正因为如此,本侯才没有对你们动手,而是以礼相待,希望你们能响应号召一同完成铁厂改革!” “如若不然,那诸位就将人头留下,本侯再派兵去杀了你们全家,诸位觉得如何?” 要么同意,出钱出人,完成铁厂改革。 要么拒绝,先杀了你,再杀了你全家! 这就是凶狂中山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一众家主顿时面色如土,纷纷看向了王文博。 说实话,他们本来就没得选择。 哪怕这个疯子现在只是要钱要人,他们应该为此感到庆幸。 否则诸如上一次被抄家灭族的那些士绅,他们到死连求饶的机会都没有! 王文博深吸了一口气,最终还是冷静了下来。 面对中山侯这尊庞然大物,他们根本就没有拒绝的权力。 哪怕他们这些士族里面有着不少子弟在朝为官,哪怕他们也动用一些朝中关系向这位中山侯施压,可是这根本就没有意义! 因为他是中山侯汤昊! 在他背后站着大明皇帝陛下! “好!” “我琅琊王氏愿意响应侯爷号召!” 王文博果断表态,没有丝毫犹豫之色。 有了第一个带头的人,剩下的事情就简单多了。 一众家主纷纷表态,最终全票通过。 确认了合作基础,现场气氛顿时就融洽了不少。 至少王文博这些家主们不必再担心,这个疯子一言不合地就要杀人全家了。 “敢问中山侯,我们要出多少人,要出多少钱?” 王文博再次开口道,目光之中略带迷茫。 既然是冶铁工艺不行,那即便你再怎么改革都没用啊! 咋滴你一个狂徒武夫还知道怎么冶铁啊? 迎着王文博质疑的眼神,汤昊直接给出了答案。 “简单,每家出五万两银子,然后招募青壮劳力过来建设铁厂,至于人手你们家族里面也有些子弟,比如先王显文他们,调集过来负责建设铁厂组织劳力,不过分吧?” 这个要求……好像……确实不过分! 五万两银子,对于普通家庭而言,那肯定是一笔天文数字。 但是对于他们这三十六家靠着莱芜铁厂赚得盆满钵满的家庭而言,确实不过分。 虽然有些伤筋动骨,估计是三年的营收,但这他妈的是花钱买命啊,而且还是买全家的命! 谁敢反对?! “不过分不过分!” 王文博立刻就开口了。 他们从被抓那一刻起,甚至都做好了家破人亡的准备。 可是现在只用区区五万两白银,就能躲过这一劫,甚至让他们都觉得有些喜出望外了! “既然如此,那诸位家主就写一封亲笔信,本侯会派将士送回诸位家中,让族人准备好人手和银两吧!” “对了,石墨一事也多多上心,什么时候这些东西全都到位了,诸位就可以安然无恙地回家了。” 听到这话,王文博等家主面面相觑,最后只能认栽。 怎么有一种中山侯绑架他们然后让家人花钱来赎的“土匪绑票”既视感? 中山侯化身凶狂绑匪,他们这些家主则是肉票,一起勒索他们的家族…… 唉,世风日下,道德沦丧,人心不古啊! 王文博长叹了口气,开始挥笔就墨写信。 汤昊起身来到大厅外面,向左一刀招了招手。 “等他们写完之后,就带下去好生安置,该吃吃该喝喝,这些可都是金主老爷!” “然后派一些兄弟把书信挨个送回去,就住在他们家里面,随同队伍一起返回,一队二十个人吧,以防出现意外。” 左一刀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然后迅速前去安排。 汤昊则是命人召集了莱芜铁厂资历最老、经验最丰富的一些老铁匠,由一个叫做刘大虎的白发老人为首。 有需求就会有渠道,莱芜铁厂作为大明第三铁厂,可以说承担了整个山东行省的铁器生产,自然存在大量的铁匠作坊。 而他们也尽数被汤昊征召了起来,等待着中山侯爷下令。 “你们的任务只有一个!” “将原先这些炼铁炉全部推倒重建,用本侯的图纸打造高炉,绝不容许出现任何偏差,都听明白了没有?”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这莱芜铁厂的那二十座炼铁炉,可是他们的命根子啊,没有这炼铁炉他们拿什么炼铁,炼不出来铁他们还拿什么养家糊口? 一时间,一众铁匠鼓噪不已,顿时议论纷纷。 铁匠们可是不知道中山侯这三个字意味着什么,他们只是觉得眼前这个狗官的要求太过离谱,分明就是要了大家的命根子。 刘大虎感受到了这股汹涌怨气,他忍不住硬着头皮开了口。 “侯爷,这炼铁炉可是大家的命根子,要是突然间就这么推倒了,那大家拿什么养家糊口啊?” “再有朝廷那边,每个季度都要交银子过去,铁厂还要承担相应的军械份额,要是我们完成不了,到时候朝廷怪罪下来……” “放心!”汤昊摆了摆手,“朝廷那边本侯自会负责,本侯已经上奏了皇帝陛下,此事无需担心。” “至于你们的营生问题,在铁厂整改期间,所有匠人全部采用登记打卡制度,每个铁匠每日按时上下工,便可以领到相应工钱,绝不会亏待任何一人!” 即便如此,铁匠们依旧还是接受不了。 毕竟这些当官的说的话,谁会真的相信啊? 你说朝廷不会怪罪那就不会怪罪? 你说给我们发工钱就发工钱啊? “不行!” “绝不能停炉!” “对啊,不能停炉!” 一众匠人们纷纷喝道,大有一副要动手的架势。 这些铁匠本就打了一辈子铁,力气大的吓人,加上脾气暴躁,所以此刻俨然有了要动手的架势,颇有几分威势。 汤昊还没开口,四卫禁兵就突然涌了过来,明晃晃的刀剑对准了匠人们,提醒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在四卫禁兵的威胁下,匠人们这才老老实实地安分了下来。 汤昊见状看向了那刘大虎,沉声道:“这样吧,我问你们一个简单的问题,为什么冬天铁厂产量会大幅度降低?” “还能因为什么?因为冬天太冷所以炉温上不去,自然就不能炼铁了!” 刘大虎翻了个白眼,这个天杀的狗官什么狗屁都不懂,竟然还有脸在这儿指手画脚,要对铁厂进行改革,那不是把大家的饭碗全都给砸了吗? 汤昊看着那差不多五六米高的炼铁炉,忍不住摇了摇头。 这破炉子如此简陋,炉温自然上不去了。 而且别说冬天炉温上不去,就是放在三伏天,温度还能高到哪里去? 炼铁需要的温度大概是一千多度吧,那么炼钢最起码也要一千五百度往上了,这破炉子炼铁都费劲,炼钢就更不能指望了。 事实上,历朝历代的冶铁业都长期受含磷量过高的困扰,这大概是因为铁矿质量不好,也可能是因为铸铁技术的缘故,或者两者兼而有之。 冶铁最可怕的杀手,那就是——硫。 北方的冬天很寒冷,因此高含磷量铁器冷脆现象很严重,严重制约了铁器的发展。 所以,用煤炼铁,是一个完完全全的错误,将整个冶铁行业带上了歧途! 其实解决含硫量超高的办法很简单,就是炼制焦炭,用焦炭来冶铁。 然后再利用氧化还原反应,得到去除了硫的铁,这才是最正确的做法。 而想要做到这一步,最常见的方式就是——高炉炼铁! 高炉的建造并不复杂,不过问题在于,汤昊也只是记得高炉的运作方式,但具体多高他还真不知道,少说也得六七丈那么高吧? “炉温之所以升不上去,是因为你们的炉子太矮!” 汤昊毫不客气地下令道:“不管你们信与不信,反正本侯图纸已经给你们了,一月之内本侯要见到这二十座炉子全部都变成高炉,否则你们一个都别想活!” 面对这个狗官的威胁,一众铁匠这才总算是变了脸色。 毕竟真刀真枪地摆在面前,他们确实是很难不怕。 最后刘大虎只能接过汤昊递过来得图纸,拉着铁匠们讨论了起来。 汤昊见状唤过禁军千户冷寒铁嘱咐道:“看着这些匠人,他们老老实实办事最好,谁敢闹事直接砍了,杀鸡儆猴!” 冷寒铁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汤昊这才转身离去。 说实话,这些铁匠比那些士绅还让人感到无奈。 正因为士绅是士绅,所以他们知道中山侯得罪不起,他们也不敢得罪,他们一开始就跪了。 但是这些铁匠,他们并不知道啊! 他们只是以为这就是个该死的狗官,对汤昊所说的一切根本就听不进去。 汤昊最后被逼得没办法,只能黑着脸下狠命令,强行逼迫这些铁匠接受。 这本身只是一件小事,但汤昊却看到了阶级的差距。 士农工商,始终不变。 这些士绅缙绅之所以可以把持朝政,之所以可以掌控地方话语权,是因为他们比农工商多出了一些见识,多出了一些了解“外面世界”的渠道! 除了士绅读书人外,再加上一个无利不起早的商人,农与工这两个阶级的百姓,与朝廷之间存在着极其严重的信息壁垒! 而这些信息壁垒,正是士绅阶层亲手打造的! (本章完) ------------ 第237章 钢铁! 一个月的时间一晃而过。 期间王文博等家主也各自回到了家族。 相应地,他们付出了钱和人的代价。 三十六家士族,每家五万两,中山侯瞬间成了百万富翁。 而且在这大明王朝的百万富翁,那可是足以媲美后世的亿万富翁,毕竟银子的购买力实在是太大了。 就连小皇帝得知消息后,也想着打秋风,让左一刀试探性地问了问汤昊,能不能匀一半回去填充内帑,然后不出意料地被汤昊给骂了回去。 嗯,虽然这笔钱是“大风刮来的”,但是眼瞅着组建船队在即,到时候要花钱的地方多了去了,汤昊自然不可能容许任何人动这笔银子。 在这期间,王显文也带回来了石墨。 事实上,山东青岛是中国石墨工业发源地,有“中国石墨之乡”的美誉。 钱给你了,人也给你了,你他娘地就算是“花钱听个响”,那也要捣鼓出来些新东西吧? 现如今大明军中的制式火器,基本上全都是这些熟铁制造,用不了几次就会炸膛,当然不足为奇了。 汤昊在刘大虎等一众匠人的陪伴下,开始巡视起了这些高炉。 汤昊看着眼前这一切,眼中不断闪烁着精光。 毕竟,他们可是花了真正的大价钱啊! 别开玩笑了! 大家又不是傻子! 算上铁匠和青壮劳力的工钱,他能花个十万两银子那都已经算是他仁厚了。 那也就是意味着,这位狗贼中山侯至少贪腐了一大半银子! 这哪儿是什么狗官啊,这分明就是财神爷啊! 所以,事关自身利益,没人不关心。 汤昊现在要的,则是坩埚炼钢,大规模工业级别的炼钢! “按照你们之前操作的步骤进行,千万不要慌!” 除了高炉外,在这个月时间内,汤昊还指挥一众匠人打造出了一个个大型风箱,以此提供充足的氧气帮助燃烧,使得炉温能够达到预定值。 他们来这儿不是想看别的,就是想看看这位大明中山侯,到底能不能捣鼓出些名堂来。 然后就是坩埚炼钢了,这是比之炒钢法更为先进的炼钢方式,可惜的是耐高温的材料并不多见,好在汤昊成功找到了石墨。 灌钢法在《梦溪笔谈》有记载:“世间锻铁所谓钢铁者,用柔铁屈盘之,乃以生铁陷其间,封泥炼之。锻令相入,谓之团钢,亦谓之灌钢。” 高炉炼铁、大型风箱、坩埚炼钢……这些新鲜古怪的玩意儿,全都是刘大虎这些匠人一辈子都没有见过的东西,他们祖祖辈辈都没有见过这么炼铁的。 今天是第一次全程开炉,也是莱芜铁厂能否重新开炉开始生产钢铁的重大日子。 炒钢实际上就是炒铁,那炒铁炉就能生产,只不过炒出的主要是熟铁,还有少量中低碳钢,质量很不稳定,既冷且脆。 停工一個月,虽然铁匠们不能再炼铁了,但是汤昊承诺的工钱却是按时发放,甚至做到了按天发放,所以铁匠们也不闹事了,反而是对汤昊颇为敬佩,毕竟在这个年代能做到言而有信的好官,那可真是不多了。 所以不仅仅只是汤昊和一众铁匠,王文博等三十六家家主同样赶了过来。 每家五万两银子,三十六家就他娘地是一百八十万两,这他娘地都快赶上大明王朝一半的每年税银收入了! 这一百八十万两银子,中山侯真会全部砸进眼前这座莱芜铁厂吗? 他们全都眼巴巴地看向中山侯汤昊,希冀着这个狗贼能给大家留下一条活路。 更何况你还把人家铁匠赖以生存的二十座炼铁炉都给推了,换成了这些高耸入云的高大炼铁炉,这他娘地要是不能炼铁的话,那伱中山侯是拍拍屁股走人了,可是这些铁匠这些士绅,该怎么活呢? 百炼钢用炒钢作为原料,加热后反复折叠锻打,或用数种成分不同的原料反复叠锻得到的,工艺复杂成本高,只适合制造宝刀宝剑,比如演义话本中一般出现的“百炼刀”,那就意味着是把宝刀。 只要你愿意给钱,别说什么把炼铁炉给推了,你就算是把这莱芜铁厂给砸了,大家也敢跟着你干! 其实若只是建造一座炼铁的小高炉,直接使用粘土筑造,或者用红砖砌都没很大问题,关键是汤昊希望提高它的使用寿命,于是在高炉内衬中,使用了现代炼钢炉才用的高级耐火材料石墨,并且大幅度使用,就是希望这些高炉的寿命可以长久一些。 你敛财就算了,别把大家的生路断了。 但是问题在于,狗贼中山侯会滚蛋,可是他们不会滚蛋啊! 他们这三十六家士绅,还指望着眼前的莱芜铁厂继续谋利呢! 偏偏人家想要这么搞,而且该给的工钱还一分不少,所以就算铁匠们心中再如何看不起汤昊,表面上还是恭恭敬敬的。 刘大虎可是一辈子的铁匠,哪里不明白这些道理,所以他安排的人手全都是经验丰富的铁匠,就算察觉到情况不对劲,也会第一时间选择撤离。 因此有着明确的目标和方向,这些家伙想找不到都难,汤昊只是给他们一个脱罪的理由和借口罢了。 这些石墨经过粉碎然后被匠人们塑胎成型,放到窑子里面高温烧制十几个小时,那就是石墨坩埚了。 事实上,坩埚炼钢春秋时期就出现了,在汉朝最为鼎盛,硬生生地支撑了大汉雄兵杀出了一个煌煌强汉,只是可惜坩埚炼钢法在南北朝失传了,反倒是在印度得到长足发展,制造出了赫赫有名的大马士革刀! “准备开炉吧!” 紧接着,一车车的石墨被送入了铁厂,然后在铁匠的加工之下,变成了一个个耐高温的模具。 有了工钱,而且拿到了工钱,这才是匠人们真正在意的事情,所以他们对于汤昊的命令可谓是言听计从,一车车石墨被送入铁厂后,立刻就成了绝佳的耐高温材料,成为了一座座高炉的内壁建材。 这从古至今的炼钢工艺,分为炒钢、百炼钢和灌钢三种。 这些高炉普遍高七丈五尺,高炉容积约二十多个立方米——比这个时代任何一座炼铁炉都大,是当之无愧的高炉! 因为旁边就是“石墨之乡”,所以石墨不算什么稀奇东西,只不过这个时代的人还不明白它的用处,这玩意绝逼是最好的耐火材料,至少汤昊现在只能使用它的这一个用途。 一个月的时间,先前二十座炼铁炉全部被推倒,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座拔起而起的高炉,高达七丈,直插天穹。 这炼铁炼钢可不是儿戏,要是出现了什么意外,那都是上千度的高温,直接人命就没了。 这三种工艺,都不适合大规模工业化生产。 不然到时候莱芜铁厂彻底报废了,你这位中山侯也没有好果子吃! 汤昊迎着众人质疑得目光,随后果断下达了命令。 “点火,开炉!” 随着中山侯一声令下,刘大虎也不知为何激动开口。 “崽子们,点火!” 所有工匠扯着脖子大声附和:“点火!” 两名铁匠拿起火把,从底部出铁口扔进了高炉。 等炉中阵阵青烟从口子里倒卷出来,一名铁匠眯着眼睛朝里面看了看,大声喊道:“这火……真旺啊!!!” 听见这话,铁匠们都是心头一颤。 炉火旺盛,那也就意味着至少这些高炉是可以用的,可以拿来炼铁。 他们赖以为生的东西,算是保住了。 “鼓风!” 刘大虎没有犹豫,立刻下令道。 随即两个身形魁梧的汉子拉动着风箱,在他们身后还站着十个身形差不多的汉子。 到了这一步,就要纯粹靠人力了,因为这地方来不及捣鼓什么水力,汤昊也没有这个本事。 事实上,在大明王朝,最不缺的东西,就是人力! 随着风箱提供源源不断的氧气,高炉内的火势愈发凶猛,甚至可以见到一大股火焰直挺挺地冲出了炉口,肆意张牙舞爪! 瞧见这一幕,所有匠人都很吃惊。 因为他们都很清楚,眼前这一幕,意味着炉内温度绝对够了,甚至有希望直接融化铁水! 当然,这个时候少不了搅拌了。 炒铁炉在大明王朝开始普及,全都是用的人力搅拌,炉边总有一两个大汉,拿着炒铁棒来回搅拌,但不得不承认这种方式很是危险,至少先前他们只需要忍受那些黑烟,可现在却是张牙舞爪的火焰。 汤昊将这一幕看在眼里,思索着该如何改进一番。 但此刻所有人都呆呆地看着这座高炉,观看这从来没有见过的奇景。 毕竟他们以前的炼铁炉只是呼呼的冒着黑烟,哪里有这般炽热的火焰? 火焰越盛,代表着炉温越高,而炉温则是决定一炉铁好坏的关键因素! 所有铁匠都明白,如此炽热的炉温,那是前所未有过的,只怕真的能炼出一炉好铁! 饶是王文博等人此刻也有些愣神。 难不成还真让他做成了? 大明中山侯还懂得冶铁技艺不成? 一时间,众人面面相觑,只能耐心等待着结果。 不知道获过去了多久,少说也有一两个时辰,当王文博等人有些不耐烦的时候,一阵阵惊呼传来。 “我的老天爷啊!” “这怎么可能?” “竟然出铁水了!” 伴随着一阵阵惊呼,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齐刷刷地看去。 只见刘大虎站在从高炉侧面的观察口处,清晰明确地看到铁水聚在炉底,呈现出迷人的橘红色。 饶是这个打了一辈子铁的老铁匠,此刻也不得不承认,这是真的神迹啊! “开炉!” “出铁!” 刘大虎悍然下令道,整个人都因为激动而面红耳赤! 听见他这话,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 怎么可能会……这么快啊? 哪怕是王文博这种士绅家主,也经常来这莱芜铁厂闲逛,就连他们都知道,这寻常炼铁没有个一天一夜的时间,根本就烧不出铁水。 不,别说是铁水了,一天一夜的时间,能够把铁矿石给融化那都算是不错了,基本上要两天一夜才可以开炉出铁! 但是现在呢? 从点火到现在这才过去了多久? 最多不过三四个时辰吧? 可是刘大虎是整个莱芜铁厂最年长经验最丰富的铁匠,所以没人胆敢质疑他的决定。 王显文立刻就哆嗦着身子高喊道:“还愣着做什么?快开炉啊!” 听到他这话,所有铁匠这才如梦初醒,立刻回过神来,将石墨坩埚依次摆好,做好开炉准备。 两名铁匠手持长柄铁钳,把高炉下部出铁口的活门暴力捅开,橘红色的铁水欢快的奔腾流出。 橘红铁水从生铁沟槽中流出,漂浮在上面的炉渣被沟槽上的挡板挡下,沟槽地上早就摆好了石墨模子,除掉大块炉渣的铁水,从沟槽流进模中,铸成一个个生铁锭子。 不一会儿,竟然就铸满了一百多个生铁锭子,而橘红铁水还在源源不断地流出,铁匠们急忙动用其他石墨磨具。 王文博等人此刻已经完全傻掉了,就单单此刻地上摆着的生铁锭子,就有将近一万多斤了! 这是什么概念? 一万斤生铁,就算是大明最大的炼铁厂,拥有二十五座炼铁炉、将近三千工匠的遵化铁厂,那也得足足炼上十天半个月的,才有可能产出这么多! 可是现在呢? 就在这莱芜铁厂! 就在他们所有人的面前! 仅仅只用了半天左右的时间,一座高炉就炼出了一万多斤生铁! 我的老天爷啊! 这是要发啊! 王文博只觉得眼前一黑,险些晕倒过去。 但他毕竟是琅琊王氏的家主,也算是见过世面的,所以强撑着站稳了身形。 可是这宛如神迹的一幕,却是让所有人呼吸急促,甚至是血脉偾张! 刘大虎老泪纵横地看着眼前这一幕,甚至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 你是这么敢对侯爷产生质疑的啊? “那个谁,先别急着哭!” 汤昊的声音传来,“生铁够了,关上炉门产熟铁!” 这一次,不用刘大虎开口,铁匠就关了用于浇铸的沟槽,打开通向炒铁炉的沟槽,炒铁炉窝在地平线之下,铁水便自己流进已然烧了小半个时辰的炒铁炉。 高炉炼出的生铁水一经搅动,碳和空气中的氧在高温下剧烈反应,产生二氧化碳,生铁熔点比纯铁低,当碳与氧气结合,生铁水中的碳含量逐渐降低,它的熔点就逐渐提高。 钢铁产品中,碳含量越低越柔软,越高则越脆、硬,碳含量的高低决定了钢铁的软硬,也决定了它们最后的用途。 毫无疑问,一般诸如锄头这种农用工具,则是用生铁或者低碳钢来制造,而想要制造武器盔甲什么的高端军械,则无疑是要韧性强硬度高的高碳钢了。 那么,这一系列的流程下来,真能炼出高碳钢吗? 不用怀疑,因为刘大虎已经给出了答案。 他用长嘴钳从炒铁炉中夹起一个通红铁团儿,放在锻锤下面不断敲打,随后又耐着性子仔细聆听敲击的声音,这一幕引起了所有人的好奇。 当其余铁匠们看见,刘大虎一直不停地反复敲打,将表面铁屑一一敲落之后,随着锻锤的每一次敲击,火花四溅,却留不下任何痕迹,这块铁又韧又硬,堪称是极品! 很显然,这是一块上等的好钢! 足以锻造宝剑盔甲的那种! “我的老天爷啊!” “你们看见了吗?看见了吗!” “这第一炉竟然就炒出精钢了啊!” 这是什么神迹啊! 抛开大幅度缩减的烧制时间不说,光是第一炉就能产出精钢,这简直颠覆了所有铁匠的认知! 他们打了一辈子的铁,还从未见过今日这等不可思议的事情! “立刻看看,出钢的概率如何!” 汤昊面无表情地下令道:“一刀,做好记录!” “只要你们熟练掌握了这套生产工艺,掌握了出钢的具体时间,那么想要出多少钢都不是什么难事!” 一时间,所有匠人听到这话,瞬间眼睛都红了。 因为,鉴于大明军备的需要,精钢和生铁这二者可是完全不同的价值,根本就没有什么可比性啊! “这也是一块好钢!” “我这儿也是!” 一名名匠人惊呼出声,脸上满是激动和兴奋。 这炼出一块铁和炒出一块钢,根本就是两回事。 一把锄头和一柄宝剑价值相差多少? 这二者也差不多了。 王文博神情呆滞地走到汤昊面前,心悦诚服地向他躬身行礼。 “侯爷,小的真是服了!” “您这可真是真的神迹啊!” 其余家主也坐不住了,纷纷冲了过来拍起了马屁。 汤昊见状笑呵呵地摆了摆手,随后看向了王文博等人。 “两个事情,都听好了。” “其一,提高这些匠人的待遇。” “你们也知道闷声发大财的道理,没有本侯的命令之前,不要将此事上报朝廷,也不要对外宣扬,最好是封锁住这个消息,那么这些匠人你们就要好好安抚住了,该给他们多少工钱,你们商量着办,不然人家去了其他铁厂,你们只有看着的份儿。” 王文博闻言一愣,随后点了点头。 他虽然不理解中山侯为什么这么做,不过跟他没有关系。 他只想要闷声发大财,其他人的死活关他屁事。 再说了,这些匠人掌握了成熟的冶铁工艺,那可就是摇钱树了啊,提高一下待遇也很合理嘛,反正都是些没有见识的东西,又花不了多少钱。 “其二,莱芜铁厂日后所有生产出来的精钢,全部送到清河船厂,少了一锭,本侯会屠了你们三十六家,听清楚了吗?” 汤昊笑眯眯地开口,吓得众人身子一颤。 王文博额头上溢出了冷汗,但他还是不得不开口问道:“侯爷,朝廷那边……” “这是陛下的意思,当然该给朝廷的钢铁你们给就是了,本侯只要这种精钢,其他的你们拿去交差即可,但是记住一句话,精钢有多少送多少过来,锦衣卫会时不时地前来抽查,本侯不想再杀人了,明白了吗?” “明白!”王文博立刻领命,“侯爷放心!” “你是个聪明人,不要做蠢事!” (本章完) ------------ 第238章 李东阳致仕 莱芜铁厂。 汤昊再次嘱咐了王文博等人一番。 随后他就带着上千斤精钢与上百名铁匠浩浩荡荡地离去,返回清河船厂。 望着这位凶狂中山侯的背影,王文博陷入了沉思。 王显文忍不住低声开口道:“二伯,这位中山侯爷,为什么要拦着我们上报啊?” “上报?”王文博没好气地白了这个侄子一眼,“你准备上报给谁?工部尚书李善?还是内阁首辅李东阳?” “我看你是昏了头了!” 王文博恨铁不成钢地怒骂道:“第一,我们没有必要上报,闷声发大财的道理你不懂吗?” “如果上报了,朝廷肯定会抽调走这批铁匠,那谁给我们生产钢铁?你他娘地上去炼铁炼钢吗?” “哦?”汤昊笑了,“说来听听?” “这事情跟你有什么关系,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不过为了防止走漏风声,这些铁匠也要做好安抚。” “很好,诸位都是明事理的。” “虽然说这种事情肯定是瞒不住的,但等到朝廷下来视察,这中间少说也有个一年半载的,你知道我们可以多挣多少银子吗你这个该死的蠢货!” 左一刀闻言也笑了。 也就是说,他们每家贡献出去的那五万两银子,按照这莱芜铁厂现在的生产率,不到十天就可以赚回来! 当然,这些精钢肯定是要送去清河船厂的。 汤昊闻言大笑不止,看着左一刀打趣道:“你小子就是在锦衣卫待久了,所以心理变得阴暗了。” 然而王文博却是不耐烦了,红着眼睛提醒道:“一天保底一万斤生铁,那可就是至少八百两雪花纹银啊,再算上数百斤精钢的价格,至少一天都得有三千两!” 王显文被贪婪侵蚀了神智,当即提议三十六家派遣家丁护卫驻守这莱芜铁厂,看住这些铁匠劳力,以免走漏了消息。 “本侯可没有坑他们的意思,全看他们自己选择罢了。” “这里面隐藏着多么惊人的利润?不要告诉老夫你们不心动,不要告诉老夫伱们不想要!” “就算是说破了天,那也是中山侯让你我等人隐瞒不报的,所以就算最后朝廷追究起来,该杀头的人也是他中山侯汤昊,跟你我没有关系!” 王文博索性看向了三十六家一众家主,冷声提醒道:“你们也是看在眼里的,以往烧一炉铁至少要他娘地两天两夜,而且烧出来的成品也就那样,但是现在呢?不到四个时辰,这高炉就烧出了上万斤的生铁,还有上千斤的好钢!” 王显文一怔,随即眼睛也红了起来。 “中山侯可是皇帝陛下派来山东的钦差大臣,他拥有便宜行事之权和节制地方军马之权,就算是你这个工部主事也只能听命于他!” “不要去挑战中山侯的耐心,我们家大业大跟这样的凶人狂徒没办法比!” 再算上这些价格昂贵的熟铁和好钢,三千两都是保守估计的了,恐怕得有五千两银子! 反正朝廷的额度就那么点,多生产出来的这些,那可都是他们完全可以自主买卖的金山银山啊! 谁会放着这堆金山银山不要,去做那什么几把狗屁大明忠臣? 王文博红着眼睛,扫视全场,最后无一人反对。 “二伯,那这些铁匠,就必须得看好咯!” 不过这其中的惊天利润还是让人难以拒绝啊! 这是什么? 金山银山啊! 而且还是取之不竭用之不尽的那种! 放在面前的金山银山,谁会不想要啊? 左一刀似乎想到了什么,意味深长地开口道:“侯爷,您故意不让他们上报,真是高明啊!” 怎么比? 人家一言不合地就要杀你全家! 作为士族的家主,家族传承永远都是第一位的。 “只要有精钢出现,立刻收集起来,按时按质量地送到清河船厂!” 所以,确实惹不起! “但是,二伯啊,这事儿要是事后朝廷追究起来,那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过啊!” “怎么?你难道不想要?” 不为别的,就为了这一块块堪比真金白银的钢铁! 这边汤昊正悠哉悠哉地策马向前。 大明生铁价格是每斤六厘银,但是还要算上二厘的脚价,也就是运输费用,所以市场价是每斤八厘银,粗略算下来那就是将近一千两了。 王文博嘴角慢慢上扬,略显无辜地摊了摊手。 这個问题,其实很简单。 顿了顿,王文博若有所思地开口道。 听到这话,王显文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还准备开口劝说一二。 “正因为侯爷给了他们一个选择,所以他们才有底气敢不上报,隐瞒下了此事。” “其一,暂时将此事隐瞒上报,我们可以用这一批批的精钢尽快打造出一批质量上乘的火器,而且全盘由我们的人经手,朝廷那边的文臣缙绅自然就不知道了,也不可能从中使坏。” 正所谓“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更何况是这么个无法无天的狂徒凶徒,可谓是直接拿捏住了这些士绅家主的命脉。 “他们以后的工钱提升十倍,另外一定要严加巡查每一块精钢!” 中山侯既然让他们隐瞒朝廷不上报,那他们就不上报便是。 此举自然赢得一众家主的一致认可,他们没有犹豫立刻展开了行动。 朝廷并不知道他们已经做出了改革,也不知道此刻这铁厂产量如此惊人。 “可是他们哪里知道,只要他们敢因为贪婪而选择不上报朝廷,那此事将会成为这三十六家的灭顶之灾!” “其二,这三十六家如果真按照侯爷所说的,将此事隐瞒不报,独吞那些巨额钢铁,以此倒卖谋利,那么他们必死无疑,哪怕到时候这些蠢货将此事推到侯爷身上,但是又有谁会相信呢?” “人性贪婪,欲壑难填!” 汤昊笑着摇了摇头,“本侯只是让他们自己选择,没有作过多干涉。” “如果他们真的为了这惊人利益,选择侵吞国利枉顾家国,那么下次本侯再来的时候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宰了他们了!” 说到底,这就是汤昊故意抛出去的一个饵,就看这些士绅咬不咬钩了。 “没办法,陛下缺钱,京军战兵的训练就是一个无底洞,要多少钱都不为过;本侯现在也缺钱,摊上了组建船队重建水师这么个烂摊子,这同样也是个无底洞。” “所以啊,与其让这些利益被那些该死的文臣缙绅给吞了去,不如先放在这三十六家手里面,等什么时候陛下和本侯想要了缺钱了,再过来收割就行了,方便!” 汤昊说的轻松写意,左一刀听得头皮发麻。 嘶…… 让士绅帮你和皇帝陛下赚钱? 你们想要了再直接将人家抄家灭族? 我的个乖乖! 这行事未免也太过心狠手辣了吧? 合着人家倒了八辈子血霉才认识你这个中山侯? 都说锦衣卫行事狠辣无情,这个狗日的中山侯不是杀人如草芥,比谁都要冷血无情吗? “一刀,你在想什么?” 汤昊似笑非笑地看着左一刀。 后者直接打了个冷颤。 正当这个时候,一名锦衣卫匆匆赶了过来。 “侯爷,大人,京师密报!” 左一刀接过密报,然后直接递给了汤昊。 汤昊看罢之后,脸上露出了一抹冷色。 “李东阳致仕了。” “但是那个熊绣又回京了,晋升为兵部左侍郎!” 熊绣,湖广宁远卫人,成化二年的进士,成化七年擢贵州道监察御史,在朝正直敢言,有器识,凡百论议,务持大体,略苛细。 弘治十三年,升兵部右侍郎,后转任兵部左侍郎,兵部尚书刘大夏深倚信之,凡边情重务,必与熊绣商确而后行。 期间因为刘大夏、李东阳等湖广乡党与天官马文升展开明争暗斗,熊绣险些被马文升排挤出朝堂前去总督两广军务兼巡抚事,但他一直以抱病为由推辞不去赴任。 直到汤昊联手朱厚照对刘大夏、李东阳等湖广乡党疯狂打压,这才逼迫刘大夏主动请辞致仕,而熊绣也被朱厚照给一脚给踹去了两广做巡抚。 结果现在这才没多久,熊绣就又回来了,而且还是做他的兵部左侍郎。 想来,这就是一场利益交换吧! “李东阳一直不肯致仕,估计是害怕遭受清算。” 左一刀给出了合理的推测,沉声道:“湖广乡党中真正排的上名号之人,无非就是内阁大学士李东阳,兵部尚书刘大夏,兵部左侍郎熊绣和三边总制杨一清!” “现在李东阳用自己的致仕,换取了熊绣回归中枢朝廷的机会,至少有熊绣在朝,李东阳也不怕轻易被清算,湖广乡党也有下一任党魁!” “再有,现任兵部尚书乃是杨一清,此人……” 汤昊摆了摆手,笑道:“不用担心杨一清,这就是块茅坑里面的臭石头——又臭又硬!” “李东阳以为熊绣重回兵部左侍郎的位置,上面有杨一清这个兵部尚书坐镇,他们湖广乡党就可以重回当初刘大夏与熊绣的那种模式,但他李东阳不知道的是,杨一清就是杨一清,这个孙子谁的脸都不会给!” 汤昊可是不会忘记,自己大婚的时候,这个孙子送来一匹驽马,纯粹他娘地恶心人! “侯爷,那我们现在……” “不必理会!”汤昊直接将密报扔给了左一刀,“熊绣头顶上面还有一个杨一清,他翻不起什么浪花来的!” 左一刀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李东阳府邸。 他正有气无力地看着身前二人,一副行将木就的凄惨模样。 饶是杨一清见了,都是忍不住长吁短叹。 “西涯?西涯!” “你又何苦如此呢西涯?!” “早早地致仕归乡养病不好吗?” “何苦如此?”李东阳面目狰狞地嘶吼道:“杨一清,你清高,你了不起,你可以坚守本心,但是我李东阳呢?” “我李东阳为国操持一生,亲人接连死了个干净,连我自己都成了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可是到头来我李东阳得到了什么?” 李东阳疯狂喝道:“我问你,杨一清,我得到了什么?” “天子欲杀我而后快,中山侯不断迫害湖广党人,难道你都没有看见吗?” 杨一清闻言怔然失色,默默地闭上了嘴。 是要到了什么地步,一位前朝重臣才会引起皇帝陛下如此之深的怨念和杀意? 他难以理解,也无法接受。 李东阳这辈子,好似没有什么过错啊,无非就是结党营私罢了。 那位皇帝陛下当真要做到这种地步吗? “应宁!” 李东阳满脸希冀地看着杨一清。 “老夫不求你什么,只求你多照看一下汝明,别让他就这么被中山侯和皇帝陛下给废了,那就足够了!” 熊绣字汝明,他也在现场。 只是当他听见李东阳这些话后,一颗心却沉进了谷底。 因为现如今的湖广乡党,早已经大不如从前,随着李东阳和刘大夏这两位硕德老臣接连被迫致仕,湖广党人里面身居高位者,也就剩下了他熊绣和杨一清。 而且熊绣是兵部左侍郎,杨一清是执掌天下戎政的兵部尚书,看似好像兵部又如当年刘大夏出任尚书时一样,重新回到了湖广党人手中。 但是问题偏偏就出在这个杨一清身上,油盐不进,恪守成规,这杨一清甚至都不能算是湖广党人。 哪怕刘大夏和李东阳屡次举荐提携于他,杨一清依旧如此不愿做出贪腐受贿之事! 真是忘恩负义的混账东西! 熊绣目光不善地看着杨一清,后者顿时陷入了尴尬的处境。 一方面,是李东阳和刘大夏这两位同窗好友多次举荐提携之恩,另一方面却是他杨一清一直坚守的为官出心,不为任何私情所动摇! 最终,家国大义还是战胜了个人私情。 杨一清正色看向李东阳,然后艰难地摇了摇头。 “西涯,我做不到!” “做不到?”李东阳下意识地反问道,“你为什么做不到?你为什么就是要死守着那些该死的……” 话还没有说完,李东阳就剧烈咳嗽了起来,竟是从他掌心里面隐隐可见殷红血迹。 “罢了罢了,杨应宁,你走吧,走吧!” 杨一清听到这话,神情苦涩地摇头失笑,然后径直起身离去。 看着他的背影,熊绣忍不住恨声怒骂道:“真是个狼心狗肺、忘恩负义的混账东西!” “当年他杨一清是因刘公(刘大夏)举荐,这才得以升任都察院左副都御史,担任陕西巡抚,同样是刘公请求朝廷任命他杨一清总制三镇军务(陕甘总督),此后晋升为右都御史,成为三边总制!” “甚至就连他这个兵部尚书,那也是李公你苦心运作而成,如此提携之恩他杨一清却就此视而不见,简直就是忘恩负义到了极点,这些该死的西南蛮子一个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杨一清祖籍云南,加上他居官清正,得罪了不少人,因此经常被骂为西南蛮子。 在这个年代,湖广云南四川等地依旧是朝廷士人眼中的蛮夷之地。 李东阳无力地摆了摆手,倚靠在软榻上面。 “汝明,你要记住一件事情!” “杨一清就是杨一清,不管他怎么样,都不会做出有损国朝利益之事,这就是他杨应宁啊!” “这么多年过去了,老夫和时雍(刘大夏)何尝不想坚守本心,做个清正廉明的正直忠良呢?可是一步步走到最后,很多事情不是我们想如何就能如何的,这个大明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大明了!” “偏偏他杨一清就能坐到,不得不说这是老夫最佩服他的一点。” “可是他……”熊绣忍不住反驳道。 谁不想做个清正廉明的好官?! 谁不想实践当年寒窗苦读的政治抱负?! 但这大明官场本身就是一个大染缸,人只要进去了就别想守住什么道德底线! 他们这些官员缙绅,哪个不是吃拿卡要,谁屁股底下又是干净的呢? 就算他们想要干净,他们背后的宗族家族也不会让他们干净! 这就是现实! 凭什么你杨一清可以做到清廉如水? 这才是熊绣真正痛恨杨一清的地方! 当一个完美无瑕的人出现在自己面前,会本能地让人心生自卑和愧疚! “汝明,不说这个杨一清了!” “以后湖广党人就要托付给你了,你就是湖广党魁!” 李东阳神情郑重地看着熊绣,对这位新任湖广党魁提出了一个要求。 “以后,湖广党人要记住一个准则,像这个杨一清一样,要让皇帝陛下重新信任我们湖广党人,这样我们才有重新崛起的机会!” “不要跟陛下对着干了,反而要一切顺从陛下,不管陛下要你们做什么,你们都要顺从,听明白了吗?” 李东阳怔怔叹了口气。 “如果不这样做,湖广党人将会一直被陛下厌恶!” “不要忘了,陛下如今还很年轻啊!” 朱厚照年轻吗? 他才仅仅十八岁啊! 而且才刚刚亲政! 如果不让朱厚照减轻对湖广党人的厌恶,那他们这辈子都会处在被皇帝陛下打压的恐惧之中! 熊绣也是身子一颤,明白了这个可怕的事实。 如果湖广党人不能想办法消除这份厌恶,那他们终生都将会活在这种恐惧之下! 让人绝望! (本章完) ------------ 第239章 商贾 汤昊率军回到了清河船厂。 与他一同返回的还有上百名铁匠。 这些铁匠都是拖家带口,自愿追随中山侯爷的。 说实话,起初铁匠们以为这个狗官就是个瞎几把乱指挥的家伙,可是谁能够想到,他不但说到做到该给的银子一分不少,而且还神乎其技地大大提高了莱芜铁厂的冶铁产量,简直就不是常人能够做到的。 所以,当汤昊离开之前,询问可有匠人愿意随他前去清河船厂安家落户,这些匠人顿时全都心动了。 没办法,中山侯爷给的太多了。 只要愿意随他前来清河船厂,匠人待遇可谓是好到离谱。 他们只需要专门用这些好钢精钢打造火器,就可以按件得到工钱,多劳多得上不封顶,并且除了工钱之外中山侯还设置了一个奖励金措施,只要是有匠人能够将他图纸里面的东西打造出来,就有从一百两到一千两不等的奖励,那可都是真金白银啊! 此刻汤昊就召集了这批匠人里面经验最丰富的使名匠人,以身形魁梧的李大牛为首。 “李大牛,这些图纸以后就交给你保管。” 汤昊将绘制的图纸递给了李大牛,沉声道:“作为奖励任务,所有匠人都可以借阅,然后利用闲暇时间尝试着打造,但图纸不得外泄也不得损坏,否则休怪本侯翻脸无情,听明白了吗?” 听到这话,汤昊陡然眼睛一亮。 “谁出现了问题,本侯就会找伱们,直接连坐,不但会惩罚那个出问题得人,还有相对应的管事也要受到惩处,扣除工钱奖金这些什么的都会同步施行,都听明白了吗?” 不过只要手底下的铁匠们老老实实地打造火器,安分守己踏踏实实地做事,那这些自然也就不会发生。 “此外造船的木料和建材也都成功抵达,马上就可以正式开始动工了。” 李大牛硬着头皮开口道:“侯爷,这样做是不是太……严苛了?” 说一千道一万,人家中山侯确实不是花钱养闲人的。 “没有。”汤木轻笑了一声,“那两个倒霉蛋儿的人头,现在还挂在校场上面,没有人胆敢再挑衅大明战兵了!” “这样吧,以后你们十人以后就是火器工坊的管事,李大牛是主事,直接对本侯负责,所有火器工坊的铁匠全部平均划分到你们十人名下,你们要负责这些铁匠的生产和生活。” “再者该下发的钱粮,我们也都挨家挨户地逐一下发,就连那些琉球匠人也不例外,所以现在匠人们对我们还是很敬畏的。” “侯爷,匠人们全都已经安置好了。” “让这些家伙来大堂见我!” “另外,那些图纸上面标注好了奖金,李大牛可以将消息放出去,刺激刺激铁匠们的积极性,谁最先把这些东西造出来,奖金绝对一分不少,都下去忙吧!” 一个月的时间里面,清河船厂在工匠们的努力下,重新焕发出了新的生机,而造船一事也逐步提上了正轨。 哪怕他们全都是腰缠万贯的豪商巨贾,可是在大明中山侯面前,这些家伙还是远远地不够看。 顿了顿,汤昊索性直接加了一把火。 得了命令,汤木立刻前去安排。 “本侯花这么高的价钱,把你们请过来,而且还让你们用精钢打造火器,如此优越的条件下,要是再出现什么粗制滥造火器炸膛的事情,那本侯就只能认定你们之中有人觉得这些都是理所当然,觉得本侯不敢杀人?” 李大牛等十名匠人连连点头。 “严苛吗?”汤昊轻笑道:“本侯并不觉得。” 这些匠人涉及到了造船的方方面面,从木匠到铁匠再到油漆匠等应有尽有,他们本身就是从南京龙江船厂和淮南清江船厂抽调过来的造船专业户,在汤木的指挥下立刻就进入了工作状态。 “你们现阶段的任务,就是尽快搭建好火器工坊,然后利用这些精钢打造军中制式火器,让火器工坊步入正轨,之后可以尝试着去打造这些图纸里面的东西。” 说白了,就是互通有无,然后中间商赚差价。 等铁匠们走后,汤昊这才动身进入清河船厂。 这次出海是奔着贸易去的,那自然要准备足够多的货物。 “这期间还有没有匠人闹事?”汤昊下意识地追问道。 汤昊一边巡视着船厂,一边听着汤木的汇报。 “嗯,见见吧!” “以后每一個铁匠都会有一个编号,每一件火器上面也必须留下对应编号,谁生产的谁留名,最后要是出了问题,将会开启追责制度,粗制滥造、弄虚作假这种事情绝对不允许发生!” 木料和建材这些都是朱厚照提前下令调运的,所以这才可以在短时间内抵达,目的就是为了尽快打造出一支舰队,然后正式开启海洋贸易。 他倒是险些忘记了这件事情,离京之前确实让朱厚照去召集了一些江南商贾,目的自然是为了准备出海的货物。 伴随着中山侯一声令下,李大牛等十人只能躬身领命。 听见汤昊这话,铁匠们顿时心中一凛。 此刻这座荒废日久的超级船厂,早已经是人声鼎沸喧闹无比。 “对了,侯爷,您走之后不久,就有一群商贾前来拜访,都是江南那边赫赫有名的豪商巨贾!” 半个时辰后,汤昊走进大堂,所有商贾全都起身行礼,态度恭敬到了极点。 到时候船队换回了一些外邦货物,同样需要一批商贾帮忙出手。 毕竟这位中山侯爷背后站着的人,可是大明皇帝啊! 直到此刻他们才终于明白,中山侯爷给出的待遇是好,可是这钱确实不好拿啊! 汤昊嗯了一声,没有过多理会。 他们直到来了这清河船厂,才终于明白“中山侯”这三个字的含金量,说是当朝第一实权勋贵都丝毫不为过! “既然享受了福利,那就要承担义务,所以这件事情没得商量,必须要落到实处。” 毕竟,他们是商贾啊! 华夏历代王朝,税收来源大多数也是农税,所以一直以来倡导的是农业立国的基本国策,重视农桑这是历代帝王都必须要坚守的国策。 为此,针对于以物换物、赚取差价的商业,对于那些满身铜臭、追逐钱利的商贾,在帝王的眼里一直都是属于干扰国家安稳的危险因素。 因此,自商鞅以来中国就大力推行重农抑商的基本国策,大明王朝同样如此。 太祖朱元璋为了将老百姓给禁锢在田地里面,安分守己地踏实耕种,可谓是想尽了办法,比如那“路引”制度就是一个明显的例子。 路引上面不但要标注好姓名、年龄、籍贯、相貌特征、出行原因及返回时间等一系列东西外,而且还异常严苛发放,基本上没有什么要事官府就不会给批! 说白了,没有路引,就会被当成流民,连城都进不了。 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放在大明是绝对不可能的,腿都给你打断! 而在这种严苛大环境下,到处流窜经商逐利的商贾自然就成了官府的眼中钉,成了最不安稳的危险份子。 面对东南沿海地区的倭患,太祖朱元璋决定实行海禁,杜绝民间一切海外贸易,避免商人群体过于庞大。 这样做的好处有两方面,首先可以削弱倭寇对沿海居民的不利影响,促进沿海居民正常生活。 其次就是限制商业发展,让更多人共同发展农业,避免流动性过强的商人群体占据主导地位。 同时,太祖朱元璋还实行了重农抑商政策,限制商人的地位,并且不允许商人及其后裔参加科举考试进入仕途。 可以说大明朝建立初期,太祖朱元璋为了稳定社会秩序,先是采取了十分严苛的制度打击南方一带的富商,并且十分严苛地在全国范围内执行重农抑商政策,压低商人的地位。 至此,从宋朝开始逐渐繁荣的商品经济遭受打压一蹶不振,就连原本商业发达的南方部分地区也呈现出一股颓势。 直到永乐大帝重新修建了京杭大运河,沟通南北,促进了南北经济、文化交流,并且派遣郑和下西洋,工商业日渐繁荣,织户比比皆是,甚至出现了大规模的手工业作坊,带动了大明商品经济的发展。 而永乐以后,仁宣二宗罢兵休战,全力发展民生,也给大明商品经济提供了发展的条件,直至土木以后文臣缙绅把持朝政,官商勾结的事情比比皆是,更加促进了商人的地位进一步提升。 士农工商士农工商,看起来阶级森严,但是士和商从古至今都是不可分割的利益共同体。 毕竟这些文官老爷们好脸面,既想要捞钱挣银子,又不愿自降身份受人诟病,所以大多会豢养一两个商贾帮自己打理产业经商谋利,真正的既当又立,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 随后就是隆庆年间开放民间海外贸易,大量白银涌入中国,商品经济的发展达到了巅峰,士农工商等级制度被打破,士族阶级甚至也走上了经商的道路,物质上得到满足的商人为了弥补文化上的不足,开始涉猎文化方面,与士大夫相交甚密。 然后,什么商贾子弟不得科考从仕的禁令也随即被打破了,万历年间的首辅申时行就是江南富商申士章之子。 不过,现在是正德年间,士和商还不敢做到这一步,士绅缙绅还是保持住了部分体面,而商贾依旧还是地位卑贱的商贾。 比如眼前这些豪商巨贾,他们身上全都是清一色的粗布麻衣,哪怕汤昊眼尖地发现,那粗布麻衣里面藏着的内衬全都是丝绸,但是在外这些富商巨贾还是只能穿粗布麻衣,这是太祖高皇帝定下的规矩! “都坐吧,不必这般客气。” 汤昊轻笑着摆了摆手,示意商贾们各自落座。 “今日唤诸位前来,想必诸位心中也有数。” “本侯奉陛下之命,即将组建船队开启海洋贸易,所以避免不了要准备货物与销售货物。” “既然诸位都是江南织造筛选过的,那么想来诸位的能力和本事都是得到认可的,本侯也就不多问了。” 听到这话,众人都是神情振奋,眼神炽热。 海洋贸易啊! 这可是真真正正的暴利啊! 就算他们再没有见识,那也是知道前宋海贸之利的。 “敢问中山侯,那我等要……付出些什么?” 一名面容硬朗的商贾起身追问道,如同一盆冷水泼到了众人头上。 没错,他们要付出什么呢? 皇帝陛下和中山侯又不是什么大善人,平白无故地为什么要带着他们挣钱? 汤昊略显诧异地看了这人一眼,温声询问道:“这位是……” “在下翁参!” 翁参! 汤昊眼睛一亮。 字良预,苏州东山人。 大明中后期苏商代表人物之一。 其生财有道,家境富裕,经商为业,且讲义气,乐于助人。 时逢嘉靖年间,倭寇入侵东山,翁参拿出大批货物变卖后,招募训练乡勇,终于击退了倭寇,保全了东山,因为这件事,百姓感激他,朝廷嘉奖他,还为其建了住宅。 苏商之中,以“洞庭商帮”为最,两山之人,善于货殖,八方四路,去为商为贾,所以江湖上有个口号,叫做“钻天洞庭”。 钻天洞庭遍地徽! 一天一地,平分江南秋色! 这就是洞庭商帮! 当初汤昊在临清大开杀戒的时候,这翁参还派遣了他的兄弟翁雄过来助汤昊一臂之力,并且流露出了愿意追随汤昊的意思,只求汤昊能够一口气率军灭了倭国! “你就是翁参?”汤昊脸上露出了笑容。 翁参此刻还是个三四十岁的中年人,显得富有干劲。 “翁参见过侯爷!” 这等同于是直接表明了态度。 汤昊笑着点了点头。 “你们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组建一个大型商会,尽可能地囤积茶叶、丝绸、瓷器等特产货物,然后送来此地出海贸易,而贸易所得陛下会抽取三成商税,七成归你们,但你们也要承担销售外邦货物的责任,或者说会用以物换物的方式。” 组建一个大型商会! 听到这话,所有商贾都被汤昊的大手笔给震惊了。 在场这二十几位商贾,那可都是经商有道的富商巨贾,行业遍布江南各个领域,不然他们也不会和和气气地坐在这里了。 结果现在中山侯要他们组建一个大型商会,这是何等气魄? “不用质疑!” “虽然现在我们的贸易对象,只是琉球、倭国和朝鲜三国。” “但是要不了多久,本侯就会率船队重新下西洋,到时候贸易的对象可就是南洋诸国了,这其中的利润你们可以想象得到!” 汤昊直接给出了承诺,他要再现郑和下西洋的壮举! 众人听得心神震动,血脉偾张! “但是,有一个前提!” 汤昊冷声道:“不管是你们中的任何一人,最好不要倒向士绅缙绅,否则本侯会让你们后悔来到这个世界上!” “利润可以给你们,商会也拥有极大自主性,但是本侯只警告你们一次,该保密的要保密,不该说出去的东西不要说出去!” “都听清楚了没有?” 翁参等人身子一颤,齐齐素然应声。 其实这是很常见的事情,因为他们这些富商巨贾,或多或少地都会与地方士族打交道,甚至说是这些士族攫取民利的工具。 毕竟商贾地位卑贱,面对那些执掌权力的士绅缙绅,他们要么选择依附沦为工具人,要么就只能不断贿赂交好,如此才能保住这些一辈子挣来的家业。 要是一个富商巨贾,背后没有点人脉,他们早就被那些士族给瓜分一空,吞得一干二净了! 中山侯这番话,无疑是在逼着眼前这些商贾表态。 到底是站队中山侯和皇帝陛下,还是战站队士绅缙绅! 这个选择并不难做,毕竟皇帝陛下才是这大明王朝的真正主人! “只要你们老老实实地为陛下办事,好处不用本侯多说你们都可以想得到。” “比如,陛下会给出几个国子监捐监生的名额,赏赐给那些表现优异的商贾。”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所有商贾呼吸顿时都急促了起来。 国子监捐监生! 这意味着他们的子弟可以参加科考了! 毕竟国子监监生都有参加科考的权力,但前提是你要进了国子监! 而只要能够参加科考,那么他们就可以改变自己家族世代经商的命运! 说起来也很是可悲,这些商贾个个都是腰缠万贯,但就是被别人看不起,面对那些官员还要放低姿态地去谄媚讨好,该贿赂的时候更是绝不能少,否则买卖就做不下去了! 这就是商贾的常态! 因为他们有钱,但是手中没权! 而且太祖朱元璋为了限制他们获得权力,还严令商贾子弟参加科考,这等同于是彻底斩断了他们获得权力的途径,也直接导致商在士面前永远都没有抵抗的底气,只能依附于士沦为替他们谋利的工具! 诚然,他们拥有大量财富,但是这同样也给他们带来了祸患。 除非,能够执掌……权! 翁参强忍着心头的悸动,直接表态道:“还请侯爷为商会赐名!” 紧接着,在场商贾全都异口同声地开口表态。 “还请侯爷为商会赐名!” 汤昊见状含笑点头。 “既然如此,翁参出任会长一职,诸位任商会理事,凡重大事件皆投票表决,会长有一票否决权。” “至于商会名称……就叫“日不落商会”吧!” (本章完) ------------ 第240章 暗流 京师。 乾清宫内。 朱厚照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你们的意思是,京师之中有人故意放出了消息,称中山侯即将出海私自开启海洋贸易,违背太祖高皇帝的祖训?” 西厂提督谷大用,东厂提督马永成,锦衣卫指挥使牟斌三人俱在此处。 “然后,你们三人连背后主谋是谁都没有查清楚,只是抓了些无足轻重的棋子?” 朱厚照静静地看着三人,然后陡然怒拍案桌。 “还愣着做什么?” “滚去查!” “查不出来朕废了你们!” 朱厚照脸色一沉,只能阴沉着脸点了点头。 “不如让厂卫盯死他,一旦发现任何异动,直接抓进诏狱拷问!” 真是……该死啊! 之前不管你怎么藏着掖着,群臣都可以装作看不见,或者说选择性的视而不见。 这个理由,足够平息皇帝陛下的怒火了。 “眼看着野人那边船队即将组建完毕,眼看着马上就可以出海贸易了,这些该死的臭虫在此刻将此事闹大,直接摆在了台面上来!” “然而一旦放在了台面上来讲,那定然就绕不过这些文臣缙绅,尤其是太祖高皇帝定下的祖训,更是会成为这些人攻讦中山侯的借口!” 陈宽思忖了片刻,还是提出了不一样的意见。 朱厚照确实很愤怒,甚至是恨得咬牙切齿。 “敌人在暗,我们在明,厂卫想要追查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朱厚照起身来回踱步,随即咬牙切齿地开口道:“嘿,真是好手段啊!” “传他们进来吧!” 比如谷大用和马永成,这两个太监都是他的东宫旧臣,因此这才得以身居高位,一个执掌西厂,一個执掌东厂。 “缇帅倒也罢了,他性情如此又是父皇旧臣,但是谷大用和马永成这两个废物,真是越来越不堪入目了!” 他和汤昊为了这次出海贸易,可以说是费尽心机。 “陛下,这件事情,必须要想办法解决。” 这种监察机构自然是要放在自己人手中才能安心。 等他们走后,朱厚照这才看向了陈宽。 “大珰,你说那个幕后黑手,有没有可能是……李东阳?” 只是问题在于,他们不能就这样一直被动下去。 “大珰,你说这三人为何就是如此不堪大用呢?” 陈宽叹了口气,道:“这幕后黑手用心险恶,将此事闹得太大了,瞒是瞒不住的。” “陛下明鉴,既然那背后主使敢将这种事情捅出来,而且闹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那他定然就做好了一切准备。” 没有船,那就在清河船厂造船,为此汤昊不惜亲自前去山东坐镇! 没有航线,那就先行出海一趟积攒经验,为此汤昊更是亲自带队出海! 伴随着自身的成长,朱厚照现在已经开始到了帝王进程的下一个阶段,那就是考虑用人的问题。 一名宦官入内通传,带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然而多次事件表明,这两个心腹好像并没能担当起大任,反倒是在争斗之中一再落入了下风! “朕和野人千算万算都没有算到,他们竟然敢这样做,真是好胆!” 原因无他,这厮曾与刘瑾勾结过,那自然就是陈宽的死敌了。 这幕后黑手打的就是这个主意,逼迫文臣缙绅出手,或者说给文臣缙绅一个出手的理由,制衡中山侯汤昊率船队出海! 朱厚照摸着下巴陷入了沉思,这是他学习汤昊的小习惯。 他们二人此刻联袂前来,所为何事不言而喻。 朱厚照点了点头,正准备开口下令,然而却有些来不及了。 朱厚照当然对此感到不满,或者说动了换人的心思。 内阁首辅谢迁,文渊阁大学士杨廷和。 陈宽闻言心头一颤,随后认真思索道:“并非没有可能。” “陛下,谢学士与杨学士求见!” 但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有人故意将此事给闹大了,那文臣缙绅就不得不插手反对了。 既没有调动各地的船只,也没有抽调南京水师将士,一应将士和船只全都是他们自己准备的! 对于李东阳,陈宽那是没有半分好感的。 三人身子齐齐一颤,忙不迭地躬身退了出去。 没有水师将士,那就自己训练战兵然后改造成水师将士,为此他们这对君臣付出了海量的钱粮! 结果现在,就在即将大功告成的时候,却有人在背地里使坏,将此事给彻底闹大,阻止他们的船队出海! 片刻之后,众人各自落座。 谢迁甫一坐下,就沉声开口道:“陛下可知近些日子,京师里面出现了大量谣言?” “这些谣言称,中山侯在山东私自组建船队准备出海贸易,说的有模有样的,而且还列举出了中山侯勾结外夷的实证!” 呵,勾结外夷? 还真是好大一个罪名! 朱厚照不耐烦地回答道:“不过是些许谣言罢了,谢学士切莫当真!” “谣言?”谢迁沉声道:“既是谣言,陛下为何不召中山侯回京?” “中山侯为何在山东之地驻守半年之久?又为何要在清河船厂征召工匠广造船只?” “这是为了备倭!” 陈宽插嘴道:“先前兵部尚书许进曾经提过,我大明战船糜烂日久,备倭体系更是被破坏得一干二净!” “中山侯之所以驻守山东,建造船只,自然是为了重建备倭体系,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备倭! 这是最好的借口。 毕竟汤昊第一次离京出海,就是打着这个名义。 那么这第二次,为什么不可以呢? “陛下!” 谢迁脸色变得严肃了起来。 “太祖高皇帝曾有禁令,片板不得出海!” “一人出海者,斩!三人出海者,斩其家!三人以上出海者,诛三族!率领船队出海者,必被灭族!” “若中山侯此刻所为是为了备倭,那倘若他日后率船队出海呢?那请陛下以祖训治其罪!” 此话一出,朱厚照顿时勃然大怒。 这算什么? 逼着他朱厚照表态吗? 要么你现在就把中山侯给召回来,停止出海贸易的念头;要么日后中山侯果真率船队出海了,那你就将其抄家灭族,以尊太祖祖训! 这就是嫉恶如仇、略显迂腐的谢迁。 也是为何他做这内阁首辅,能够赢得文臣缙绅支持的真正原因。 毕竟有任何争斗发生的时候,嫉恶如仇的谢迁就会成为那把最好用的尖刀利刃,替他们达成目的! “谢迁!” “伱放肆!” 朱厚照怒斥道:“难道中山侯出海剿倭,你也要将他抄家灭族吗?” “祖训祖训!你就只记得这一条海禁祖训吗?要不要朕再跟你提一下“贪腐六十两及以上者剥皮实草”这条祖训?” 谢迁被怼得哑口无言,但他还是不甘心。 “陛下,有些事情绝不能开此先河!” “若是人人都知道出海可获巨利,若是人人尽皆效仿中山侯,置海禁国策于不顾,那谁还甘心在乡野田地间耕种?谁还愿意做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户耕户?” “人跑了,地荒了,粮食减产,国不将国,朝廷收不上赋税,那这大明还如何能够维系?” “陛下三思啊!” 说实话,谢迁自然有着真才实学,他也不是什么为了反对而反对。 中山侯和皇帝陛下的目的,明眼人一眼都能够看得出来,无非就是想要开启海洋贸易从中谋利罢了。 但是这样做,是在伤害大明王朝的根基。 “自古当权者首重农桑,这也是我华夏能够传承至今的根基所在!” “若是陛下为了利益而兴商贸,正所谓上有所好,下必效焉,陛下不重农桑之事,下面就更不重视农桑之事,就算大明的丝绸织的再多,瓷器烧的再多也不能当饭吃,若是我大明百姓人人争利,为了利益改稻为桑,江南粮秣重地早晚会无粮可用,天下百姓也终将无粮可食……” 谢迁今日前来,本身就不只是为了汤昊准备出海一事,他真正想要做的,是打消皇帝陛下的逐利之心! 做皇帝的不重视农桑,反而像个商人一样去追逐钱利,这是一个帝王该做的事情吗? 谢迁这番话,无异于是在公然指责朱厚照这位天子失德! 朱厚照再也忍不住了,指着谢迁的鼻子怒骂道:“好!你谢迁真是好得很!” “既然你骂朕追逐钱利,那朕倒是想要问问你,我大明王朝的赋税为何越来越少?” “朕倒是想要问问你,为何训练京军战兵,户部却不愿意出钱出粮,还要朕从内帑拨款?” “你谢迁不是能说会道吗?那你告诉朕啊!” 谢迁闻言一怔,默默地低下了头。 朱厚照脸色铁青地怒斥道:“若不是你们这些文臣缙绅从中作梗,若不是你们这些文臣缙绅争权夺利,朕用得着和汤侯如此苦心孤诣地发展海外产业填补这些漏洞吗?” “哈!你们这些文臣缙绅就会在那儿高喊,要朕励精图治,要朕中兴大明,要朕发展民生,但是朕要练兵的时候你们不同意,朕自己花钱练兵你们还是不同意,朕和汤侯为了练兵四处奔走筹措钱粮,朕这个皇帝他妈的像个商人一样偷偷摸摸地组建船队出海挣钱,你们还是不同意!” “那谢迁你现在告诉朕,没有一支强军,你拿什么去抵御日渐强盛的北虏,你拿什么去打那些蒙古鞑子?拿你谢迁这项上人头吗?还是如你们这些文臣缙绅滚去九边挨个站好,等那些鞑子一刀一个砍了你们的狗头?” “回答朕,谢迁!” 皇帝陛下的话语,如同一柄柄利剑,狠狠刺进了谢迁心田。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大明王朝会变成现在这样子。 皇帝陛下经商,这自然是不对的。 皇帝陛下违背祖训出海,这同样是不对的。 但是,陛下为何要经商,陛下为何要出海? 因为陛下想要练兵,陛下想要中兴大明,那这又是无比正确的事情。 可是,为什么偏偏会是这样呢? 问题到底出在谁的身上啊? 谢迁沉默了,好几次张了张口,可是最后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哪怕他不愿意承认,但是他的内心已经告诉了他答案。 问题,不在陛下,也不在中山侯,而是在……文臣缙绅! 杨廷和一直没有说话,此刻终于开了口。 “陛下,事情已经闹大了,即便臣等二人不来,也定有其他同僚前来。” “所以眼下最好的解决办法,是为汤侯出海寻一个绝佳的借口,比如济州马场!”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全都神情诧异地看向了杨廷和。 这位文渊阁大学士,好像……立场不对劲啊! 杨廷和不顾众人的异样眼神,自顾自地开口道:“济州马场现如今归属我大明,那汤侯可派遣船队前去输送物资转运战马,不管怎么说这些都是足以应付的借口。” “至于那背后煽风点火、造谣生事之人,必须要尽快挖出来,不然迟则生变!” 因为杨廷和的意外配合,所以朱厚照心中的火气也小了不少。 “杨师所言极是。” “这件事情朕心中有数,你们退下吧!” 谢迁和杨廷和行礼离去。 朱厚照却是看着二人的背影,一时间微微出神。 “大珰,若是现在让杨师做内阁首辅,可行?” 很明显,朱厚照这是动了心思,想要强行扶持杨廷和继任内阁首辅。 从方才这件事情不难看出,杨廷和这位帝师的立场,无疑是站在他和汤昊这一边的,这一点极其可贵。 至少他们在短时间内,可以达成一致目标,共同致力于中兴大明。 而现在的内阁首辅谢迁,就是一块迂腐不化的臭石头,只知道拿着那些文臣缙绅的大道理说事,而且脾气还倔得很! 朱厚照现在算是明白了,当年汤昊跟他说的那句话。 刘健做内阁首辅无疑是最好的,谢迁做了内阁首辅那他这个皇帝陛下就有苦头受了。 现在看起来,野人所言非虚啊! 陈宽提出了一个假设。 “杨学士入阁时间仅仅不到一年,按照资历而言,是没有资格做内阁首辅的,否则也无法服众。” “但若是谢学士识趣一点,如那李东阳一样主动致仕归乡,那么杨学士则可以顺理成章地接任内阁首辅一职……” 听到这话,朱厚照目光变得深邃了起来。 随着李东阳致仕,现在内阁里面仅剩下谢迁和杨廷和二人。 而他们也多次举荐其他贤才进入内阁,但都被朱厚照以各种名义拒绝了。 朱厚照只是不想让内阁发展壮大,掐断了其余人进入内阁的机会。 不过现在看起来,他这一步现在倒是有了意想不到的惊喜。 谢迁主动致仕……吗? 乾清宫外。 谢迁和杨廷和同步而行。 “介夫,你为何要……” “陛下的那些问题,谢公心中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 杨廷和面无表情地回答道。 “哪怕谢公不愿意承认,但这就是实情。” “我曾听过一句话,这满朝公卿谁家名下不是良田千顷?” 此话一出,谢迁脸色变得极其难看,甚至隐隐可见狰狞之色。 “说实话,起初我听到这话的时候,还觉得十分可笑,但很快我就笑不出来了,因为我远在乡中的亲人寄来了信件。” 杨廷和目光深邃,语气却很是无奈。 “自从我杨廷和进了内阁之后,越来越多的百姓子民主动将田地投献给杨氏,自愿成为我杨氏族内的佃户,现如今我杨氏也是良田数百亩的大户人家了!” 说出这句话的意思,杨廷和语气里面没有丝毫骄傲得意,反而是充满了戏谑自嘲意味。 “想来,谢公遇到的情况,同样如此吧?” 谢迁没有回答,只是身形愈发萧索。 “这些田地,自然是不用缴纳赋税的,地方官府也不敢问我杨氏收取赋税,他们害怕我杨廷和的权势,一句话就可以断了他们的仕途!” “那诸如这杨氏的大户人家,天底下又会有多少呢?至少在这满朝公卿身后,每一个朝臣背后都站着这样一个士族大家,还有各地的布政使、按察使,还有各地的知府,还有各地的县官……犹如过江之鲫,密密麻麻,数不胜数!” “谢公,你告诉我,到底有多少田地是属于陛下的,有多少田地是属于百姓的,又有多少田地是属于士绅缙绅的呢?” 谢迁豁然扭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杨廷和。 他好像太过小瞧这位……正德帝师了! “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朝廷赋税收入越来越少,九边军民苦不堪言……” “为什么我大明会军民穷困?!” “为什么我大明会天下困苦?!” “为什么我大明会民穷财尽?!” “这才是真正的原因!” 谢迁怔怔地看着杨廷和,最后长叹了一声。 “杨廷和,你不会是刘健,你会是那商鞅王安石之流!” “难怪陛下即位之后一直锐意革新,原来根子却是出在你杨廷和身上!” 谢迁愤怒地指责道,杨廷和却是摇了摇头。 “我从未教授过陛下经义之外的任何东西。” 这种说辞,也只有糊弄小孩子了。 谢迁自然是不信的,他径直转身离去。 “老夫不会挡你的路。” “明日老夫就会上奏请辞。” “杨廷和,且看你如何中兴大明吧!” 目的达成。 杨廷和对着谢迁的背影遥遥一拜。 “谢公好走!” (本章完) ------------ 第241章 涌动! 京师府邸。 徐文熺、杨天柱等人再次聚集到了一起。 这一次,徐文熺的态度比之上一次还要恭敬得多。 因为他祖父徐溥因为卷入了叶琪变法一案,因此被朝廷追究问责。 当然,徐溥毕竟过世多年,而且还是官居内阁首辅,门生故吏遍布朝野,所以就算皇帝想要追责,也追查不出什么东西,在这些江南士绅的帮助之下,最后此事自然也不了了之。 此刻杨天柱再次赶来京师,召见一众江南士绅代表,就是因为他听到了些许风声,不得不亲自赶来查证。 “消息你们应该都听说了吧?” “我现在只想要知道两点。” 杨天柱环顾左右,冷声追问道。 徐文熺沉声道:“毕竟那位中山侯现在的所作所为,确实太过可疑了些。” 没办法,财帛动人心。 杨天柱深吸了一口气。 “汤昊其人如何,你们大致心中清楚,此人对士绅缙绅抱有极大敌意,耕别提会允许我们加入其中了!” 但是这些谣言甫一出现立刻就掀起了轩然大波,而且在幕后黑手的渲染下愈发盛行,可谓是甚嚣尘上,无人不知。 “想来这幕后黑手估计也是察觉到了不对劲,所以这才故意散播出消息,让朝堂诸公试探一下皇帝陛下此事的真假!” “这些谣言或许并不是谣言。” 众人听后尽皆是神情振奋。 良久沉默之后,徐文熺陡然提出了一种可能。 他们何尝不知道海洋贸易的惊天利润? 仅是在山东之地,就有成百上千得士绅大族因他而败亡! “这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皇帝陛下岂会将出海一事交给这种废物? 武将勋贵里面再无人选,那文臣缙绅就更加不可能了。 “换句话说,他上一次出海,只怕正是为了探路,熟悉航线以便下一次出海贸易!” 毕竟先前无数次经验证明,皇帝陛下对这中山侯的宠信程度超过了任何人。 武定侯郭勋吗? “其一,这些消息是谁故意放出去的?” 一个个方案被提了出来,但很快又一个个地被杨天柱否决掉了。 因为他们有些颓然地发现,这个该死的中山侯,现在就是皇帝陛下最为器重信任的第一人! 除了他之外,再没有任何一个合适得人选了。 “因为这位中山侯,先前可是亲自率领船队出过海的啊!” “一去山东就是半年之久,一直在清河船厂止步不前,还大量征召工匠打造船只,很明显他就是奔着出海去的!” 第一个消息,没有人回答。 “其二,那中山侯汤昊是不是真的准备出海贸易?” 众人骂声不断。 这就是一个纨绔废物罢了。 “天生的酷吏!” 士绅缙绅到底是文化人,他们会的阴谋诡计简直不要太多。 “现在问题就在于,要如何才能逼走这个汤昊呢?” 杨天柱轻笑道:“只要主持出海贸易之人,不是这个该死的中山侯,那我们就绝对有机会从中分一杯羹!” “或许,我们可以效仿一下山东旧事!” “我也相信,这是真的。” “对啊,一個幸进之徒!” 哪怕是他们自己都或多或少地跟倭寇进行过贸易,赚了个盆满钵满! 所以,这个机会,他们必须要抓住啊! “先不要高兴得太早!” 所以站在皇帝陛下的角度思考问题,中山侯汤昊就是唯一得人选,除非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否则皇帝陛下绝对不会将这该死的中山侯给调走! 那么,他们该怎么办呢? 事实上他们也不知道消息是谁放出来的。 杨天柱冷声喝道:“你们不要忘了,这是中山侯汤昊主持的出海贸易!” 既然有了方向,那再想些办法就简单多了。 但不得不承认,他们好像还真是拿人家没办法! “山东旧事!”杨天柱眼前一亮,“文熺,你的意思是……” 光是这份帝王宠信,他们就不可能将这中山侯给扳倒! “必须想办法,将这汤昊给弄走!” “中山侯汤昊最擅长的,其实是领兵作战,一旦地方上出现了叛乱,那么皇帝陛下就不得不调动这位心腹大将前去平叛了!” 中山侯汤昊! 死在他手中的士绅缙绅不计其数! 徐文熺一脸阴鸷笑容,道:“不管如何,江山社稷这才是陛下最关心的事情,其他任何事情都可以稍微放一放!” “此计可行!”杨天柱忍不住拍手称快,“当然我们要吸取那些蠢货的经验教训,这一次绝不能再让中山侯如此轻易地就平定叛乱了,而且这个地方要足够地远,让他短时间内无法回到山东,这样我们才有可乘之机!” 这一次,方向明确清晰,众人也纷纷提出了心目中得地点。 一场精心策划的叛乱,即将拉开帷幕。 而他们的目的,仅仅只是为了出海贸易利润,浑然不顾这些叛乱会给大明造成什么样得后果。 这便是士绅,贪婪之心比之商贾更甚! 与此同时,清河船厂。 汤昊看着一条条成型的战船,脸上也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不枉他如此苦心孤诣地砸钱砸人进去啊,现在终于是看到成效了。 除了舰队即将成型外,火器工坊这边也没有停着。 用精钢打造的制式火器,早已成了这些禁军和战兵的必备武器。 而且汤昊还下了死命令,每人都必须尽快熟练掌握火器,否则就会赶回京师。 一众禁军和战兵没有办法,开始将火器训练纳入日常训练任务之中。 正当一切都开始逐步走上正轨,向着更好的方向发展之际。 左一刀却是带来了一个坏消息。 汤昊看过锦衣卫的密报,以及朱厚照送过来的密信,顿时冷笑连连。 “好啊!” “真是好得很!” “这就忍不住要动手了吗?” 说实话,汤昊在清河船厂这么大的动作,那些文臣缙绅不可能不知道。 但是,他们隐忍了这么久,直到舰队都快要成型了,即将就要出海贸易了,这些文臣缙绅这才选择发难,分明就是想要奔着摘桃子来的。 左一刀沉声道:“侯爷,我们该如何应对?京师之中已经是沸反盈天,都在谣传侯爷仗着陛下权势,私自打造船队出海,勾结倭寇外夷贸易谋利,长此以往下去只怕……” “不用理会!”汤昊无所谓地摆了摆手,“如果仅仅只是这些恶心伎俩,那本侯还真是高看了他们。” “比起名声败坏,本侯更加好奇他们能做什么!” 只要朱厚照不再犯蠢,在这个节骨眼上将他给调走,那么这支舰队任何人都动不了,也影响不了他们出海贸易的大局! 汤昊确实很想要知道,这些文臣缙绅还能干出什么事情来。 难不成让北虏寇边,将他汤昊调去九边御敌? 呵呵,这些文臣缙绅敢吗? 正当这个时候,汤木兴高采烈地冲了进来。 “侯爷,您要的东西打造出来了!” 此话一出,汤昊惊喜得豁然起身,立刻追问道:“是哪一样?” “三眼铳!”左一刀笑道:“好像是这个名字吧?” 原来是这个玩意儿。 汤昊有些失望,不过也能够接受。 毕竟这玩意儿杀伤力极大,而且有一个优点……适合海战。 “走吧,跟我一起去试铳!” 此刻靶场上面,李大牛等匠人正在等候。 他们拿着成品对比中山侯得图纸,试图验证所有细节全部都贴合。 毕竟中山侯爷给出的这张图纸上面,那模样古怪的物事,既不是手铳,也不像碗口铳,更不是大型铳炮! 那这玩意儿到底是个啥? 匠人们自己也不知道,只是将其按照图纸给打造了出来。 这就造成了,铁匠们此刻心怀惴惴,不知道这成品满不满足中山侯爷的要求。 要是不满足的话,那悬赏金可就没有了啊! 没等多久,汤昊在众将的簇拥下昂然走来。 李大牛等人还没来得及行礼,汤昊就摆了摆手。 “东西呢?拿过来看看。” 李大牛立刻递过来了一个新鲜物事。 新物事模样很奇怪,共有三个枪口,三个枪筒相连。 看到这奇形怪状的新式火铳,汤木和左一刀等人都是大失所望。 “侯爷,此物……是新式火铳?它能杀敌吗?”汤木忍不住追问道。 看着手里面这个丑不拉几的东西,汤昊一时间也不敢做出保证,毕竟成品和他想象之中的那东西还是有些差距的。 “应该是可以的,咱们先试试再说!” 说着汤昊叫人送来一些火药,火器工坊不只是生产火器,火药同样也要生产,汤昊还对火药配方进行了改良,更改了一下原料比例,使得火药威力大大增强。 火药送来后,汤昊先从铁匠的炉子下方捡了一些尖锐的边角剩料,和火药一同塞进三个空圆孔里,夯实塞紧,底端牵出一根引线,再命人在空地上竖起一个人形稻草靶子。 一切准备就绪,汤昊环顾四周。 “有没有哪个兄弟,想要亲自来试枪的?” 众人见状纷纷摇头。 开什么玩笑? 谁特么知道你造了个什么鬼东西! 万一这玩意儿炸膛了把自己给炸了那可怎么办? 一时间,没有人应声,气氛有些尴尬。 嗯,不是大家不尊敬中山侯爷,而是这新东西有些吓人啊! 还是李大牛主动请缨,开口请求主动试铳。 毕竟这是他们火器工坊打造出来的东西,如果真要是炸膛的话,那也怨不得他人。 再者李大牛现在是火器工坊的主事,也要为整个火器工坊负责。 若是这次成品能够达到中山侯爷的要求,那么他们这些匠人才算是真正掌握本事了。 汤昊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头,嘱咐道:“举起这东西,然后圆孔对准靶子就成。” 李大牛郑重地点了点头,然后手执火把,点燃引线的那一刹,瞬间硝烟四起! 轰! 一声震天巨响,惊了所有人一跳! 一阵白色的硝烟随即升起,弥漫全场! 待烟雾散去,李大牛被熏得满脸漆黑,一脸懵逼地仰头望天,仿佛在怀疑人生。 “大牛?!” 汤昊反应过来,急忙冲上前去查看李大牛的伤势。 好在李大牛只是被熏得满脸漆黑罢了,火铳并没有炸膛。 事实上,这些火铳全都是由精钢打造,轻易间也不会再出现炸膛的情况。 至于为什么动静这么大,还是因为汤昊塞进去的火药多了一些,或者说这经过改良之后的火药威力太大了些。 “侯爷,小的没事儿!” 李猛开口,吐出了一口黑气。 刚刚那一瞬间,他好像看见他太奶了! 短暂惊吓之后,众人也都回过神来,下意识朝不远处的人形草靶子望去。 嘶…… 嘶…… 一阵阵倒吸凉气的声音响起! 只见那只人形稻草靶子,已经被轰得不成样子,就连套在上面的皮甲和兵服都被轰得稀碎! 甚至就连被稻草套住的木头架子也已松垮,更有无数尖锐的铁片嵌入其中,端得是凄惨至极! 见此情形,众人脸色变得很是精彩,全都忍不住走上前去亲自观察了一番。 “乖乖!” “这是什么鬼东西?” “杀伤力竟然有如此之大!” 亲眼确认过,那皮甲已经打废掉了,饶是汤昊本人,此刻也惊叹连连。 虽然说这只是皮甲,防御力也就那样,可是北虏鞑子的披甲率并不高,因为他们不事生产,很多鞑子都是穿不起甲胄得。 那也就是说,大部分蒙古鞑子可能连皮甲都没有! 这特么地,用这三眼铳给他一下子,那不是必死无疑了吗? 同样的疑问,浮现在所有人的心头。 这若是打在人的身体上,该有怎样的下场? 尤其是那些没有披甲的人? 汤木、左一刀等人看呆了。 就连亲手打造这三眼铳的李大牛等匠人,此刻也是满脸震惊,张大了嘴巴,不敢相信这东西竟然会是他们亲手造出来的! 所有人一片寂静,全都略显呆滞地盯着那只人形靶子! 紧接着,一众将士的眼神全都变得热切了起来! 左一刀低声问道:“侯爷,这火铳……?” 汤昊笑呵呵地点了点头,对方才试验的威力也颇为满意。 “这东西叫做“三眼神铳”!” “优点是可以连续发射,因为有三个枪管嘛,可以连续发射三次,不需要重复装填弹药,缺点是射程不长,百步之内可以伤敌,五十步内可以破甲,再远就打不到了……” 嗯,三眼铳,俗称“大喷子”! 这东西的工艺并不复杂,后世全国禁枪以前,许多民间百姓都能自己开个黑作坊造出来,因为做工实在简单粗糙,基本上不需要什么技术含量,只要会打铁,而且有火药,就一定能造。 后来禁枪后,这种原始统枪被南方很多地区保留下来,不装弹丸只装火药的话,逢年过节用来驱邪避凶祈福等,仪式感满满。 “我的老天爷!” 汤木大笑道:“这玩意儿是真他娘地猛!” “百步之内可以伤敌!” “五十步之内可以破甲!” “堪称不折不扣的近战利器啊!” 其他将领也是目光热切地看着三眼铳。 他们先前确实抵制火器,那是因为这些玩意儿操作太麻烦,而且杀伤力也就那样。 火铳这玩意儿吧,要两个人配合,一个人持枪瞄准,一个人点燃火绳。 一轮齐射之后,又要重新装填弹药什么的。 战场上面瞬息万变,有这闲工夫,蛮子的铁骑都已经冲到你面前,一刀砍了你的脑袋了! 更别提以往军中那些制式火器,全都是他娘地粗制滥造的东西,还有炸膛的风险! 正因为如此,三军将士才会抵制火铳,更愿意相信自己手里面的战刀。 但是现在,亲眼目睹了这三眼铳得恐怖杀伤力后,没人不想要啊! “你们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出海,那场堪称耻辱的海战吗?” 汤昊轻声开口道,顿时引起了众人不好的回忆。 那是大明战兵得第一次海战,确实堪称是一场耻辱。 刚一开始,大明战兵就被倭寇的犀利弓箭压着打,甚至还有三百多个兄弟丧命在了这些倭寇得重箭之下! “海战与陆战不同,海面风浪起伏,摇摆不定,弓箭的射程和准头都大受影响,除非像这些倭寇一样常年生活中海上,否则短时间内我大明战兵都做不到这一点!” 汤昊算是给他们留了一些脸面,说起了实情。 “但是伱们要清楚一点,海战说到底还是弓箭互射然后船只靠近展开近身厮杀!” “现在我们拥有了这三眼铳,只要从容列队射击,敌军的船只根本无法靠近,反而像个靶子被追着打,海上射箭充满了不确定性,但三眼铳却不受影响,一次射击,方圆丈许皆是打击范围,堪称海战利器!” “所以,那场耻辱绝不可再出现,都听明白了吗?” 将士们纷纷神情振奋地点头欢呼。 要是上一次海战的时候,有这三眼铳,他们哪里还会被倭寇压着打! 那会是一场单方面的碾压和屠杀! 汤昊将成品递给了李大牛。 “做的不错,悬赏奖金会立刻发放!” “火器工坊全力生产这三眼铳,尽快造出五千支!” “火器工坊所有匠人全部下发一两银子作为奖金,管事十两,主事百两!” 此话一出,李大牛等人顿时欣喜若狂,欢声雷动。 千金买马骨! 这就是银子的魅力! (本章完) ------------ 第242章 响马! 正德五年夏。 兵部左侍郎熊绣奉命前往河北敦促马政改革。 事实上,不只是他,所有兵部官员上到兵部尚书杨一清下到各堂部官员,全都扑向了各地马政。 皇帝陛下有意革除马政之弊病,太仆寺所有官员全都被下狱拷问至今不得释! 在这种前提之下,饶是熊绣也不敢多说什么,更别提李东阳还对他千叮咛万嘱咐,湖广党人以后要奉陛下旨意为准,以此消除皇帝陛下对湖广党人的厌恶。 而这一次出巡河北,清理河北马政,无疑就是个绝佳的机会。 但熊绣没有想到的是,河北子民深受马政之害,情况十分严重! 这临近京师的膏腴之地,本该是一片繁华祥和,但入目所见却是满目疮痍。 地方官府为了中饱私囊,强令地方百姓充当养马户。 马户的徭役负担极其沉重,为保证养好马要付出很大代价,光是日常草料都是一笔巨大开支,不仅耽误农业生产,而且当所养马匹死亡或种马孳生不及额时,还要赔偿损失。 怎么赔偿? 进入河北之地后,一府一府地清查下来,熊绣听得最多的一句话,那就是有人形容为“江南之患粮为最,河北之患马为最”! 马政之害,早已深入人心,让人绝望了! 要知道,河北可是临近京师,这是京畿要地啊! “大人,出事了!” 宁杲倒是乐得如此,毕竟走了御史这条路,那自然就要求名。 那些响马贼之所以这样做,就是在故意激起百姓对官府对朝廷的不敬之心,打击朝廷官府在百姓心中的威望! 说得直白一些,这些该死的响马贼,此举形同造反啊! 熊绣立刻看向宁杲,沉声道:“宁御史,这批响马贼必须尽快除掉,继续放任下去,他们迟早生变!” 一如杨一清所说,“养马之费什一,为马而费者恒什九”,如果养马本身需要十两银子,那么为了让马通过验收而向官员行贿的钱至少得九十两,也就是说,养马户的负担,相当于太祖高皇帝时期洪武年间的整整十倍! 这太祖高皇帝昔年定制的养马国策,早已经变了味道,成了官员搜刮民脂民膏的贪腐手段! 一贫如洗的百姓不得不“卖田产、鬻男女,以充其数,苦不可言”。 河北马政也因此渐渐好转,似乎当真有几分益处。 这所谓的河北响马,是指一群专门打家劫舍的盗匪流寇,以刘六、刘七兄弟为首。 自然是一个刚正不阿、执法严峻的贤名。 然而一个消息的到来,却破坏了这一切。 “待本官将马政一事革除完毕后,也会立刻赶赴霸州助你一臂之力!” 听得宁杲这话,熊绣眉头皱得更紧了。 如此才有利于他仕途晋升,此次出巡河北后说不得能够更进一步。 “该死的东西!” 熊绣不愿意做的脏活累活,全都扔给了这位监察御史。 “霸州大旱,这批粮食可是拿去赈灾济民的,这些该死的响马贼怎么敢对赈灾粮动手?” 求什么名? 宁杲闻言当即动身,领命赶去霸州。 宁杲嗤笑道:“这些响马贼平日里就是干的打家劫舍的勾当,什么“劫富济贫”不过都是他们给自己脸上贴金,哄骗那些无知的黔首愚民罢了。” 刘六名宠,刘七名晨,霸州文安县人,贫困农户出身,原本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却因为河北马政之害被逼得卖田产、鬻男女,甚至直接逃亡沦为流民,结果没过多久就摇身一变,成了赫赫有名得河北响马! 这两兄弟骁勇善骑射,再加上一个急公好义的齐彦名,当真是在这河北之地闯出了好大一番名头。 “就算是为了活命,他们也可以像以往那样打家劫舍劫掠士绅大户,何必去……” 因为他们打着什么“劫富济贫”得名义,专门针对士绅大户下手,反而对百姓子民秋毫无犯,赢得了一大片百姓支持,甚至这里面不乏有通风报信之流,所以官府屡次围剿都以失败告终。 就连这京畿之地都是如此,可想而知其他地方又会是何等惨状? 一时间,熊绣等官员也不免动了恻隐之心,积极响应朝廷号召,极力清查马政之害,遇到的贪官污吏绝不留情! 这位新任湖广党魁,似乎重新找到了当年寒窗苦读之际那满腔的热血热忱。 此人颇有辽东剽悍气息,虽然只是个文人,但行事雷厉风行,异常果断狠辣。 熊绣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河北响马?”熊绣眉头一皱,脸色瞬间铁青一片。 “他们为何要劫掠粮队?” 此话一出,熊绣勃然大怒。 随行官员还有一名监察御史,名为宁杲,辽东人,弘治九年进士,正德初迁为监察御史。 “事情有些不太对劲啊!” 话音未落,另外一名官员急匆匆地冲了进来。 “那些响马贼劫走赈灾粮后,直奔灾区将粮食逐一分发给了受灾百姓,河北响马声威大震,赢得百姓的拥戴支持!” “经此一事,霸州只知响马贼,不知朝廷官府了!” “霸州大旱赤地千里,到处都没有粮食,难道这些响马贼不吃饭的吗?他们看见粮食当然会心动!” 看着他的背影,熊绣陷入了沉思。 宁杲匆匆走进房间,找到了还在批阅公文的熊绣。 “这些响马还放出了话来,他们口称之所以要劫走灾粮,就是担心有贪官污吏从中克扣盘剥,落到灾民手上的粮食根本不到三成,现在经过他们自己分发,可以保证灾民领到粮食……” 他熊绣此行,只为百姓,只为大明,不为私心! “河北响马袭击了粮队。” “请宁御史立刻赶赴霸州,清查响马贼一事,本官这就向陛下请旨,宁御史可以放心前去。” 是以熊绣和宁杲二人倒也配合默契,一个安抚官员百姓,一個负责清查贪官污吏。 “熊大人,出事了。” “大人,宁御史行事略显狠辣,有酷吏之风!” “派他前去的话……只怕会……激起民变啊!” 民变! 这两个字,分量太重了。 熊绣喟然长叹了一声。 “这宁杲行事狠辣堪比酷吏,本官何尝不知呢?” “但是问题在于,马政一事还未结束,若是此刻本官亲自前往,那先前所有努力就会前功尽弃了!” “再者刘六刘七等响马贼可以在霸州肆意妄为,地方百姓的盲从也是不争的事实,这种局势之下寻常官员去了根本毫无意义,只有宁杲这样的酷吏前去才可以杀鸡儆猴,甚至一举将这支响马贼给剿灭!” 身旁官员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唯独熊绣凝眉不展。 霸州局势愈发混乱,必须要有人前去镇压,不管是动用何等酷烈手段,也要将这股不正之风给强行杀下去! 当百姓对官府失去了敬畏之心! 当百姓对朝廷失去了拥戴之心! 当百姓对盗匪生出了恭顺之心! 那么,自然就意味着,朝廷在霸州失去了民心! 而这个时候,若是无人前去镇压,动用雷霆手段将那支该死的响马贼给剿灭诛杀,用他们的人头杀鸡儆猴,那么这些响马贼下一步可就会变成……反贼了啊! 民变! 反贼! 这是帝王将相和所有官员最怕听到得词汇。 但是现在,熊绣却已经预感到,霸州之地正在上演着一场惊天变故。 所以他才会立刻派遣宁杲过去镇压,希冀着能够阻止那些该死的响马贼! “宁杲啊宁杲,希望你不要让本官失望啊!” 低声喃喃了一句,熊绣立刻取来笔墨书写公文,将霸州响马贼一事原原本本地上报,并且提及了自己的忧虑和猜测。 他并不是中山侯,拥有节制地方军马的权力,所以只能立刻将此事上报给朝廷,希冀着朝廷可以做出及时应对! 然而这封紧急奏章,经过通政司的时候,却是被刻意扣了下来,对此熊绣浑然不知。 文安洼,地处文安县东部,地势低洼,素称东淀,是河北八大洼淀之一。 丰水时节,河面上白帆点点,两岸烟柳迷蒙顺流东下可直达天津,逆流而上与白洋淀联为一体。 此刻这文安洼却成了响马贼的老巢,名动天下的刘六、刘七与齐彦名三人俱在此处。 不同于刘六刘七这两个农户,齐彦名可是正儿八经的秀才,有着朝廷功名在身。 奈何他为人急公好义,而且也没能更进一步考中举人,所以渐渐也熄了继续科考的心思,转而结交豪侠仗义疏财,倒是闯出了一大番好名头。 只是他这种行为,落到地方官府眼中,自然就是妥妥的“危险份子”。 文安县令直接让衙役寻了个由头,就将齐彦名给投入了大狱,还想屈打成招给他扣上一些罪名,最好是可以直接杀头的那种,亦或者说可以流放的那种,将这种危险份子要么杀了要么流放,反正尽快解决掉。 刘六刘七兄弟早年间逃亡的时候受过齐彦名的恩惠,所以当他们听说齐彦名含冤入狱后,立刻就赶来了文安县,趁着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动手将齐彦名给救了出来。 齐彦名也因为此事彻底对大明朝廷失望,彻底绝了恭顺之心,转而一跃成为河北响马的大当家,利用他不算精妙的智计带着刘六、刘七这一票兄弟干着“劫富济贫”的义举! 而此次劫走灾粮分发给百姓,就是齐彦名的亲手谋划。 事实证明,他们冒这次险是值得的,至少他们活命无数,而且赢得了霸州民心! 以齐彦名那可怜的学识,他同样也知道“得民心者得天下”的道理。 当然,天下对于一个响马首领而言,还是太过于遥远了。 齐彦名只是想要做他认为正确的事情,尽可能地庇护更多霸州子民,这辈子如此即可。 此刻大寨里面正在举行庆功会,一众响马喝酒划拳开怀痛饮好不热闹。 刘六刘七也不断出言夸赞齐彦名,称他是智计过人的在世诸葛,这些夸赞使得大当家未免有些飘飘然。 然而正当这个时候,一群不速之客却突然来了。 只见喽啰领着一个身穿丝绸的男子走了进来,然后上前低声向齐彦名汇报了几句。 齐彦名听后眉头一皱,下意识地看向了这个“不速之客”。 “你是什么人?” “找我们做什么?” 来人微微一笑,面对这些响马贼如狼似虎的眼神,竟然爷是浑然不惧。 “好叫大当家放心,在下乃是来自江南的一名商贾。” “此次前来霸州本是为了经商,但见霸州赤地千里民不聊生,这买卖自然也做不下去了。” “不过得知诸位好汉的壮举之后,在下也是心生钦佩,因此特地送来了一批礼物,还请大当家笑纳!” “哟呵!”刘六大笑着开口道,“天下间还真有这种好事吗?难道这就是名声的好处吗?” “那个谁,你送来了什么礼物啊?快拿上来看看!” 这商人轻笑着摇了摇头,道:“礼物就在大堂外面,共有五车!” “三车粮食,一车甲胄,一车弓弩!” 此话一出,全场皆寂。 原本嘈杂喧闹的大寨,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之中! 齐彦名惊得豁然起身,眼睛死死地盯着这个来人。 “你到底是谁?!” “难道你想把我们所有人全都害死不成?!” 粮食也就罢了,这确实是他们最需要的东西。 但是,甲胄和弓弩,这却是朝廷严禁的东西! 一旦发现任何人胆敢私藏甲胄弓弩,抄家灭族杀无赦! 因为甲胄的防御力,和弓弩的杀伤力,根本不是寻常可比的! 说得更直白一点,谁要是敢私藏甲胄弓弩,那就意味着此人想要——造反! 不然你私藏这两样东西干什么呢,好看吗? 连刘六刘七这些农户都知道,什么东西是不能碰的,要是真碰了那可就是抄家灭族的死罪! 他们这支响马贼,先前在朝廷官府的眼中,不过就是一支乱匪流寇罢了,可剿可不剿,也可视而不见。 但是一旦他娘地,他们收下了这批加州弓弩,然后被朝廷发现得知了,那他们可就不再是响马贼了,而是真真正正的反贼啊! 到了那个时候,朝廷势必会督促地方官府死命围剿,抓到一个杀一个,剿灭全族,绝不留情! 所以,这件事情不是开玩笑的。 齐彦名可还没有想好,从一个匪寇变成一个反贼! 他们大部分兄弟的家人,可都还在村子里镇子里呢! 这商贾似乎早有预料,见此情形也并不意外,反而是神色凝重地厉喝道:“天子失德灾祸频发,重用奸臣祸乱朝纲,地方官员巧立名目搜刮民脂民膏,百姓子民苦不堪言,民不聊生!” “这些诸位好汉可都是看在眼里的,如若不是因为这样,想必你们也不会舍弃安稳日子不要,被逼得来做这刀口舔血的响马贼!” 这句话,无疑说到了在场众人的心坎里面。 要不是那些狗官太过贪婪,要不是这个狗日的世道太过黑暗,要不是他们被逼得没有办法只有聚众作乱,他们吃饱了撑的才会舍弃好好得日子不过,来做这刀口舔血的响马贼! 其实百姓的述求一直都很简单,他们只是想要安安稳稳地耕田种地,只是想要一家团圆地过完这辈子,就算日子苦了一点那就苦一点,至少还能够过得下去,这样就行了。 但是,偏偏有人不想让他们过安稳日子,有人非要将他们“逼上梁山”,逼着他们去做贼做匪! 这个狗日的世道,吃人呐! 齐彦名深吸了一口气,随后不再去看这人一眼。 “不管伱是谁派来的,老子都不感兴趣!” “你们这些该死的狗杂碎,无非就是想让我们做马前卒替罪羊罢了!” “老子不管你们有什么目的,这些甲胄弓弩都绝不会要!” “来人,送客,将他们扔出大寨,还有那些该死的甲胄弓弩!” 随着齐彦名一声令下,刘六和六七立刻起身,将这商贾给围住。 “这位,请吧!” “你的礼物我们承受不起,还请……” 兄弟二人话还没有说完,这商贾就告诉了他们一个惊天噩耗! “你们两兄弟,应该就是好汉刘六和刘七吧?” “可能你们还不知道,朝廷派遣了一个酷吏过来专理捕盗,此人叫做宁杲。” “这个酷吏一到了文安县后,就逼着县太爷派兵抓了你们二位所有亲人,今早在下离开县城的时候,他们全都被绞死在了城门头上,包括你们二位那八十多岁的老母……” 此话一出,刘六刘七兄弟二人只觉得脑袋轰然炸响,随即眼前一黑就险些昏倒。 “不要慌!” “这不可能是真的!” 齐彦名厉声呵斥道,随即怒视着来人。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大当家的家人,同样也被抓了,不过鉴于你的秀才身份,所以还被关在大狱里面,但估摸着到底是要死的。” 这商贾冷笑连连,好整以暇地看着齐彦名。 后者难以置信地愣在原地,然后立刻嘶吼道:“速速派人去查探消息是否属实!” “我既然敢说这话,那就定然是真的,也没有意义哄骗你们,对吧?” 江南商贾叹了口气,道:“诸位好汉,明失其鹿,天下共逐之,只要你们做了这燎原之星火,那么天下好汉全都会风云景从,形成燎原之势,一如当年元末乱世那般,共同推翻这个该死的暴明朝廷!”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诸位都是那燎原之火,反抗暴明的真英雄大豪杰,名垂青史,流芳百世!” 众人:“!!!” (本章完) ------------ 第243章 造反 大寨里面,鸦雀无声。 所有人全都怔怔地看着这江南商贾。 暴明失其鹿,天下共逐之! 这个人,好大的胆子啊! 他怎么敢……怎么敢说出这种话来的? 齐彦名怔怔地瘫坐在椅子上面,早已没了先前的意气风发。 而刘六刘七这两个魁梧大汉同样如此,他们满脸失魂落魄,呆呆地出神。 三人都明白,这江南商贾刚刚说的话……是真的。 他没有必要哄骗自己等人,因为只需要派遣一两个探子赶去城门口一看,就可以知道他说的是否属实。 那么也就意味着……他们的家人…… 气氛很是凝重,所有人都不敢开口。 齐彦名听到这话,瞬间如遭雷击,下一刻竟是吐出了一口老血。 白莲教的妖人! 江南商贾趁机怂恿道:“大当家,起事吧!” “反了!” 探子冲进大堂,跪在地上嚎哭道:“大哥,都死了,全都死了啊!” 齐彦名拔出腰间长刀,狠狠一刀剁在了案桌上面。 “你们到底是什么势力?”齐彦名再次追问道,甚至一把抓起了那柄尖刀。 “攻陷县城,杀了那些畜生,为兄弟们报仇雪恨!” 江南商贾见状也终于有些慌了,立刻神态虔诚地开口道:“弥勒降生,明王出世!” “反了这狗日的朝廷!” 难怪他们要一直鼓动怂恿自己等人造反! 事情到了这一步,齐彦名也顾不得什么了。 齐彦名振臂一呼,瞬间赢得了所有响马贼的呼应。 “兄弟们,他们不给我们活路,那就反了这狗日的朝廷!” 朝廷要他们死! 那他娘地就不活了! 众人一听到这句话,立刻就明白了眼前人的身份。 看他这架势,大有一副这商贾不说实话,立刻就动手杀人的架势! “老子势必要宰了你!不报此仇,誓不为人啊啊啊!” 反正都要死,不如先杀了这些该死的狗官,先杀了这些该死的畜生,再轰轰烈烈地去死! 齐彦名豁然扭头看向了江南商贾,厉声追问道:“你们能给我们什么支持?” 什么起事,什么大势,什么天下,这些全都不重要! 他们只想要杀进县城,砍了宁杲那个该死的畜生,为自己的家人父母报仇雪恨! “宁杲!”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终于外面传来了动静。 什么都不用说了。 “而且这宁杲还立下了规矩,叫什么“什伍连坐法”,一户同贼,全什连坐,现在整個霸州都对我们畏惧到了极点,生怕受到牵连……” “你这个该死的畜生!” 其余响马贼也纷纷跪倒在地,哭嚎道:“报仇!我们要报仇啊!” 他们全都在等,等一个消息,等探子回来汇报。 “只要诸位好汉掀起了这股燎原之势,那后续钱粮军械可以聪官府仓库获得,再加上我们的钱粮支持,未尝不可以……” 刘六刘七也冲了进来,满脸狰狞地跪倒在齐彦名面前。 刘六刘七豁然起身,直接迎了出去,然后下一刻兄弟二人就传出了声嘶力竭的哭嚎声。 江南商贾立刻回答道:“这只是第一批,第二批和第三批过几日就可以送到!” 官府要他们死! “您的家人,二当家和三当家的家人,还有诸位兄弟的家人,只要被那畜生抓到的,全都被活生生地绞死了,现在尸体都还挂在城门上面……” 所有人全都要他们死! 齐彦名再无任何忧虑,朗声怒喝道:“暴明失其鹿,天下共逐之!” 齐彦名挥刀下令道:“杀进县城,报仇雪恨!” “粮食、甲胄、弓弩这些还有多少?” “大哥,我们要报仇啊!” 这样看起来……合情合理嘛! “杀进县城,报仇雪恨!” “杀进县城,报仇雪恨!” “杀进县城,报仇雪恨!” 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响彻整个文安洼! 下一刻,响马贼穿戴甲胄换上弓弩,倾巢出动直奔文安县城。 江南商贾看到这一幕,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了一抹戏谑笑容。 他当然不是什么白莲教妖人,不过现在目的达成,是不是也已经不重要了。 为什么会盯上这支响马贼呢? 因为他们在河北的名头太大了,想不知道他们都难。 而且河北可是毗邻京师的京畿重地,一旦发生叛乱,朝廷势必会震动,不用多想就知道他们会派遣大军前来镇压。 那么,统兵之人会是谁呢? 中山侯汤昊! 也只会是他,也只能是他! 江南商贾好整以暇地走出文安洼,看着这群即将搅动整个河北的响马贼,仿佛在看一群死人。 与此同时,文安县城。 宁杲高坐在主位上面,县令主簿等人则是战战兢兢陪坐在他身边。 没办法,这个新来的御史实在是太他娘地狠了。 甫一抵达文安县,立刻就逼着县令出兵抓了那群响马贼的家人,有一个算一个,抓住直接绞死,而且还将尸体挂在了城头上面。 如此暴虐无道的狠辣做法,立刻就震慑住了所有官员。 哪有什么地头蛇啊,这分明就是一条过江龙! 事实上,文安县衙也不是不想对这些响马贼的家人亲眷动手,但是又有一个问题摆在面前。 要真是抓了他们或者杀了他们,那这些响马贼可真就是彻底没了束缚,想怎么打家劫舍就怎么打家劫舍,到时候谁能拦得住他们? 整日防贼这种道理,连三岁小孩都知道,偏偏这位新来的御史却不知道。 县令硬着头皮开口道:“大人,这样一来,那些响马贼可就真的没了束缚,万一……” “怎么?”宁杲冷笑道:“他们还敢攻打县城不成?” “不过是些盗匪流寇罢了,给他们一千个胆子他们都不敢公然造反!” “张县令,本官看你是身居高位久了,这胆子也变小了吗?” 听到这话,张县令脸上闪过一丝怒火,不过他还是强忍住了。 毕竟这响马贼已经到了上达天听的程度,那他这个文安县令自然有着失察之罪。 这一次能不能成功脱罪,还得看眼前这位御史大人,所以张县令只能强忍着心中火气,低三下四地主动敬酒献媚。 见此情形,其余县衙官员更是不敢怠慢,全都对着宁杲奉承巴结了起来。 酒过三巡,宁杲也不由有些飘飘然。 事实上,在前来这文安县途中,他就一直在思考该怎么解决这支响马贼。 这支响马贼说到底还是一些乱匪流寇,没什么好忌惮的,唯一麻烦的地方,就在于这文安县的黔首愚民视他们为英雄豪杰,所以暗中肯定会有通风报信这种举动,无疑给剿灭这伙响马贼制造了极大麻烦。 正是考虑到了这一点,宁杲才觉得动用这种略显暴虐无道的方式,直接绞死那些响马贼的亲人家眷,以此震慑住所有霸州百姓。 他就是要明明白白地告诉所有百姓,谁再敢通贼,这就是下场! 解决掉了这个问题,剩下的事情可就简单多了。 只要找到了这伙响马贼的藏身之地,然后派出官兵去剿灭就行了。 官兵之所以可以威慑地方,是因为他们有着弓弩甲胄,不是寻常乱匪流寇可以相比的。 而宁杲凭借此次剿匪功绩,说不得可以仕途更进一步! 很快宴会结束,众人识趣地离开。 而张县令却拉着宁杲来到了后堂,取出了一个木盒。 宁杲打开一看,木盒里面都是金银珠宝,粗略估计下来少说也有纹银千两。 见此情形,宁杲似笑非笑地看向张县令。 “张县令,这是什么意思?” “莫非你这是在贿赂本官吗?” 此话一出,张县令立刻解释道:“大人千万不要误会!” “这些可都是手底下的人从那些响马贼家中查抄出来的赃款!” “下官知道都察院的规矩,赃款可以自己得一成,所以还请大人笑纳!” 宁杲闻言脸上的笑容更甚。 真是贴心啊! 连贪腐的理由都帮他想好了。 什么狗屁赃款,那些响马贼全都是些卑贱农户,他们家里能抄出来这些金银珠宝? 就算是那些响马贼从士绅大户家里偷盗劫掠而来,他们又不是傻子,岂会把金银珠宝藏在家里,而不是藏在他们的老巢里面,这不是平白连累了家眷吗? 所以,这些金银珠宝,肯定都是张县令自己的。 “张县令有心了。” “本官来之前就已经听说,刘六刘七等人是从霸州流窜过来的响马,文安县深受其害!” “若非张县令治理有方,一直严厉打击这伙匪寇,不知道有多少百姓子民被其所害!” “所以张县令这非但无过,反而有功啊,本官会如实上报,张县令放心吧!” 听到这话,张县令顿时欣喜若狂。 不枉他掏空了所有家底啊! 总算是能脱罪了。 虽然说将这些年搜刮的银两全都砸了进去,但是只要脱罪就好,大不了调去其他县城为官,用不了两三年这笔银子就回来了。 所以张县令对宁杲那是千恩万谢,二人颇有几分臭味相投的意思。 然而正当这个时候,意外却发生了。 宁静的夜幕下,陡然响起了震耳欲聋的喊杀声。 宁杲和张县令脸色大变,二人急忙冲出了县衙,却见城门方向火光冲天,杀声四起。 “这是怎么回事?” “该死的!” 很快一名差役冲过来禀报道:“二位大人,响马贼攻城了!” “你说什么?”宁杲难以置信地追问道:“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他们只是些区区匪寇,怎么敢攻打县城?难道他们要造反不成吗?” 张县令也是大惊失色,可是事实就摆在眼前。 他哪里不知道,正是因为这个该死的宁杲,一来就绞死了人家的家人,所以逼着这些响马贼造反来攻城了! “这可如何是好?” “御史大人,这可如何是好啊!” 张县令慌乱到了极点。 宁杲却是恢复了镇定,甚至隐隐变得有些兴奋! 为什么? 因为那伙响马贼现在可是变成反贼了啊! 这县城里面的官兵可是有着一百多人,再算上距离县城不远处的巡检,加起来就是将近三百的兵力! 而这伙响马贼不过区区几十人,还是些连像样武器都没有的草台班子,他们拿什么抵御得住? 也就是说,他宁杲要是抓住这次机会,带着城里的一百多号人守住城池,等到刘巡检带兵来援,就可以前后夹击将这伙反贼给尽数歼灭! 这可不是什么剿匪之功,而是真真正正的平叛之功啊! 要是成了,他宁杲说不定可以官升三级! 一想到这儿,宁杲立刻就指挥道:“快去请宋典史,召集所有官兵隶兵杂役和青壮守城!” 典史,为县令的佐杂官,不入品阶,即“未入流”,该职又称为县尉,与县丞、主簿同为知县的下属官员,其职能类似于今天的县级某安局长,负责缉捕、监狱的工作,因为排位在第四,因此被民间称为“四爷”,又因为办公场所在知县衙门的西侧,有时候又被称为“西衙”。 随着宁杲临危不乱的指挥,县城里面的所有官员也瞬间有了主心骨,宋典史也立刻动员了起来,带着人手冲向了城门。 然而还不等他们靠近,就见刘六刘七这两个杀神从城头上面杀了下来,然后当着他们的面儿打开了城门。 下一刻五十四个响马贼策马涌入,见人就砍杀,宋典史还没来得及大展神威,就被齐彦名一刀剁掉了脑袋。 “勿扰百姓,只杀官员!” “兄弟们,杀!” 齐彦名疯狂嘶吼道。 下一刻杀声震天。 这边县衙门口,一众官员还在对着宁杲奉承,什么“临危不乱”之流,像是不要钱一样。 宁杲整个人都很兴奋,可是伴随着越来越响亮的马蹄声,他也终于意思到了情况不对劲。 一个官兵浑身是血地冲到这些官老爷面前,高喝道:“响马贼进城了!大人快走啊!” 宁杲闻言一怔,随即疯狂怒喝道:“这怎么可能?这不可能啊!” “大人!这些响马贼不但有弓弩,而且还有甲胄!他们是真正的反贼啊大人!” 弓弩! 甲胄! 完了! 宁杲脑袋轰然炸响,然后就准备转身逃命。 然而下一刻,一道利箭激射而来,直接贯穿了宁杲的脚踝,后者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哀嚎,然后猝不及防地摔倒在地上,好不狼狈。 下一刻齐彦名策马而来,冷冷地看着这些四散奔逃的官老爷们,冷声下令道:“县太爷留着,还有这个宁杲,其他的全部宰了!” 随即响马贼们开始了屠杀,但他们还是保持了理智,所以留下了宁杲和张县令。 刘六刘七一人抓了一个,那漫天杀意让二人肝胆俱裂,身体一直发颤。 宁杲还想摆一下御史威风,指着齐彦名怒喝道:“你们这些该死的反贼!” “伱们竟敢私藏弓弩甲胄,还敢公然攻打县城,你们想要造反不成……” 话音一落,刘六就狠狠一拳砸在了他脸上。 “狗东西!” “真以为老子不敢杀了你吗?” 说罢,刘六就要剁了这厮,却被齐彦名给喝住了。 “大哥,他绞死了我们的家人啊!” 刘七也喝道,满脸不甘心。 齐彦名却是冷笑道:“等到天亮,老子要活剐了他们!” “你们速速去占领府库,然后将武器军械分发给兄弟们,另外挨家挨户地召集百姓,谁敢不来就强行抓过来!” “另外,那些富家大户,全部杀光诛尽,把他们的钱粮搬出来,明日有大用!” 刘六刘七听到这话,立刻神情振奋地前去杀人。 齐彦名并不蠢,他们只有五十六个兄弟,还不够官兵杀一次的。 今夜之所以能够破城,那也是刘六刘七报仇心切,加上官兵不知道他们有弓弩甲胄,所以有心算无心之下,这才让两兄弟成功爬上了城墙,然后一举打开了城门! 但是接下来,他们要面对得,可是朝廷正规军,这么点人手怎么够? 所以,在这之前,必须要多招点人! 翌日清晨,旭日高升。 文安县的所有百姓,全都惊恐不安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平日里他们要仰望的官老爷们,此刻全都被砍了脑袋。 尸体和脑袋都堆在了面前,鲜血不断流出染红了地面。 齐彦名挥了挥手,刘六刘七押着披头散发的张县令和宁杲走了上来。 “我是齐彦名,也是响马贼的大当家,也是前不久给你们分发救命粮食的人!” “我本来是个秀才,却被这个狗官给设计陷害无辜入狱,他还想要屈打成招砍了我的脑袋,所以我不得已做了个反贼!” 齐彦名说完自己,又指了指刘六刘七两兄弟,对着百姓怒喝道:“他们两兄弟是刘六刘七,本来是老实本分的耕户,却因为交不起越来越多的赋税,被官府逼着卖掉了田地,被官府逼着做了反贼!” “还有他,他,他!还有你们!” 齐彦名面目狰狞地嘶吼道:“这个狗日的朝廷!这个狗日的官府!不把我们当人看,逼着我们去卖田卖地,逼着我们去卖儿卖女,逼着我们去死,难道我们就该死吗?” “这两个狗官,同样也是人,没什么值得我们害怕的,你们看见了,县太爷也会求饶,县太爷也会跪倒在我们面前,求我们饶了他一命!” 话音一落,齐彦名直接一刀剁下了张县令的人头! “你们看见没有?” “这些狗官没什么好怕的,他们也会死啊!” “那凭什么,他们可以骑在我们头上作威作福?骑在我们头上拉屎撒尿?还要逼着我们去死?” 宁杲被彻底吓傻了,他疯狂叩头求饶,然后结果却是同样被一刀枭首。 齐彦名将两颗人头扔进了人群里面,但是没有一个百姓躲避,他们全都怔怔地看着这两个狗官,看着他们那血肉模糊的头颅,心中没有半分敬畏惊惧,只是觉得无比畅快! “狗官要我们死,那就杀了这些狗官!” “朝廷要我们死,那就反了这狗日的朝廷!” “回答我,反不反?!” 话音一落,全场皆寂。 然而下一刻,震耳欲聋的怒喝声响彻整个文安县城! “反了!” “反了!” “反了!” (本章完) ------------ 第244章 遣将 文渊阁。 随着内阁首辅谢迁以年老体弱为名请辞致仕,自此内阁就只剩下了一位大学士,文渊阁大学士杨廷和。 而杨廷和自然顺理成章地接替了内阁首辅之位,一人执掌内阁。 这等局势当然引起了朝臣不满,奈何这杨廷和乃是正德帝师,因此也没人敢置喙什么。 不过也正是因为内阁仅有这么一位大学士,致使杨廷和肩膀上的担子就重了很多,他需要一人承担起整个内阁机构的运转职能。 此刻杨廷和正在行使“票拟”之权,即是代皇帝陛下批阅奏章做出决策。 然而一封奏章很快引起了杨廷和的主意,正是那封兵部左侍郎熊绣的奏章。 奏章里面详细论述了河北百姓深受马政之害,杨廷和看得眉头紧锁,尤其是熊绣在奏章最后提及的河北响马贼一事,更是让他脸色大变。 响马贼劫走灾粮再分发给灾区百姓,这分明就是收买人心的举动,若是一个处理不好,朝廷没有引起重视,那么这伙响马贼很有可能会变成……聚众作乱的反贼! 杨廷和仔细看了看这封奏章的时间,距离过去了两个月之久,明显不合常理,他当即命人去通政使司查问,这封奏章转呈途中经过了何人之手,又是因何原因迟迟没有送达。 毕竟,现在河北可不叫河北,而是叫做“直隶”! 直隶,直接隶属于京师管辖。 不然为何频频有人造反叛乱呢? 先是白莲教妖人,现在又是霸州响马贼! 一次一次的聚众叛乱,只会极大地打击他朱厚照这位皇帝陛下的帝王威望! 朱厚照恨得咬牙切齿,死死地攥紧了拳头。 “召集文武重臣议事,立刻!” “明明是利国利民的国策,却变成了贪官污吏贪腐谋利的手段!” 洪武初年,太祖朱元璋定鼎于金陵,以应天等十四府四州为直隶。 北直隶地区是后世河北省的核心地区,包括了八府、二州和十七个属州,其中就包括了京师——北京。 话说到最后,朱厚照终究还是没有忍住,狠狠一脚踹翻了案桌。 “这封奏章为何此刻才出现?” 这分明就是有人故意扣下这份奏章引而不发,坐等河北局势糜烂! “陛下,通政司必须清查!” 所以,北直隶绝对不能乱,这毕竟是大明朝廷的中枢所在。 “嘿!”朱厚照冷笑道,“还真是好大的手笔啊!” 此刻朱厚照还在津津有味地看着话本,来自于野人汤昊所撰写的奇幻故事。 半个时辰之后,大小九卿和公侯勋贵全都赶了过来。 “真是岂有此理!” 杨廷和叹了口气,还是硬着头皮出言相劝。 天下百姓会怎么想? 难道他这个正德皇帝真就如此昏庸无道吗? 听到这话,朱厚照顿时眉头一挑,立刻放下话本接过了熊绣那本奏章。 “如果此事为真,那么他们的动作绝不仅于此!” 一名宦官脸色苍白地冲了进来,急声道:“陛下,八百里加急!” 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锻炼和成长,朱厚照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小皇帝了,他只是一眼就发现了问题所在。 杨廷和一路畅通无阻,很快就见到了皇帝陛下。 “来人,立刻去通政使司查证,这封奏章为何现在才送达!” “不对!” 朱厚照怒斥了一番,随后也察觉到了问题所在。 而他本人则是立刻带着奏章,前去面圣求见天子。 造反这种事情,对每一个帝王而言,那都是绝对无法容忍的。 出乎意外地,听到这個惊天噩耗,朱厚照竟然没有动怒,而是面无表情地看向了杨廷和。 毕竟这可是聚众造反啊! 而且这些反贼还连克数城声势浩大! 如果朝廷不调兵遣将立刻赶去平叛,以雷霆之势将这些反贼叛军给剿灭,那么大明王朝在百姓心中的威信将会瞬间降至冰点! 更别提这直隶之地就在京师南侧,万一这些该死的叛军奔着京师来了呢? 这是谁都无法保证的事情! 朱厚照没有回答,而是冷声下令道。 他们也在入宫途中听到了些许风声,所以群臣一见到皇帝陛下,立刻就请求调兵遣将前去平叛! 杨廷和脸色铁青地开口道,正当他准备再次出言的时候,意外却发生了。 更何况他朱厚照这位正德皇帝,即位不久后山东就爆发了一场聚众造反的大案,现在才过了两三年,竟然又出现了这等造反大案! “陛下,河北那边情况不太妙!” “霸州响马盗刘六刘七聚众造反,攻陷了文安县城,杀害了一应官员,迅速发展了万余人,连下博野、饶阳、南宫等州县……” 当然南直隶也没有被忽略,它毕竟是大明朝的龙兴之地,还是全国赋税最主要的来源,南方科举的主考场江南贡院也地处于此,占据着经济中心和文化中心的地位,所以太宗还是在南直隶保留了一套与北直隶级别相同的中央机构,尽管在实权上远远不如北直隶。 后永乐初年,太宗朱棣决意迁都,永乐元年诏北平为北京并称其为行在,即天子所在的地方,十八年正式迁都,改北平布政司为直隶,称为北直。 “他们这是在逼迫朕将中山侯调去平叛啊!一群狼子野心的乱臣贼子!” 这是第二次! 第二次有人公然聚众造反! “陛下,直隶不能乱,这是京畿重地!” “杨师,果真被你给料中了。” 就算他们看穿了那些乱臣贼子的阴险谋划,但是问题在于朝廷不得不尽快出兵平息叛乱! 更别提这些反贼叛军异常骁勇善战,短短一月多的时间就连克数城,万一他们当真直奔京师而来杀到北京城下,且不说他们敢不敢这样做,只要局势崩坏到了这种地步,那大明王朝还有什么威望可言? 只怕真个就会天下大乱了! 所以必须要立刻调兵遣将前去平叛! 调兵这一点好说,京军战兵不是已经恢复了战斗力嘛,直接调集个两三万大军,就足以剿灭这群该死的乱匪了。 但是唯一的问题在于,当派遣何人为将? 现如今这大明王朝,还真是挑不出来一个像样的将领。 保国公朱晖吗? 这就是个虎父犬子,上次率军前去抵御蒙古,连蒙古鞑子的面儿都没有见到,他都敢直接一口气为两万将士请功,文臣缙绅自然不可能再让这种跋扈废物前去统兵。 更别提这家伙前不久才恶了天子,直接都被皇帝陛下给变相抄家了,现在还老老实实地龟缩在家里面舔舐伤口,自然就更不可能统兵出战了。 可是除了这个保国公朱晖外,其余那些勋贵也全都是清一色的纨绔废物,没有一个合适的人选。 难不成你让英国公张懋统兵出战吗? 不可能的! 所以思来想去,最后经过文武群臣的一致讨论,这件事情最后还是得交给那位坐镇山东的中山侯啊! 中山侯恰恰就在山东,距离霸州也不算太远,要是立刻动身的话,可以迅速抵达战场,这才是群臣想要看到的。 不过,朱厚照并不想看到这一幕,或者说他不想就这么落入那些奸贼的陷阱之中。 “难道我泱泱大明,除了中山侯之外,就再无其他统兵将领了吗?” 朱厚照扫视群臣厉声呵斥道。 户部尚书韩文硬着头皮出列,苦心劝道:“陛下,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直隶绝不可乱,更不可任由反贼叛军折腾,必须要以雷霆之势尽快平定叛乱,震慑天下心怀不轨之人,否则……” “陛下,韩尚书所言极是,直隶绝不可乱!”吏部尚书王鏊同样出列进言。 天官马文升已于日前正式致仕,并且极力举荐王鏊继任吏部尚书,朱厚照对此自无不可,毕竟王鏊的德行和能力有目共睹,无疑是最佳的人选。 “陛下,臣附议!” “臣附议!” 一名名九卿大员出列,支持调遣中山侯前去平叛。 朱厚照冷冷地看着这些人,脸色铁青,面容平静。 如果说先前遇到这种叛乱之事,他们绝对不会让野人领兵出征,为的就是限制中山侯攫取军功继续加官进爵! 现在倒是好笑至极,眼瞅着马上舰队打造完毕,可以准备出海贸易了,结果突然间就爆发了一场叛乱,而且群臣还一个接一个地提议让中山侯领兵出战! 这其中的猫腻,傻子都看得出来! 朱厚照狠狠攥紧了拳头,看着眼前这些人,最后还是不得不颓然下旨。 “下旨,拜中山侯为讨贼大将军,即刻领兵前去霸州平叛!” “三万京军战兵立刻动身,由武定侯郭勋统帅,赶去霸州与中山侯汇合!” 下达了旨意,朱厚照就愤然拂袖离去,留下面面相觑的群臣。 回到寝宫之后,朱厚照唤来了陈宽。 “大珰!” “这些奸贼当真可恨!” 陈宽也了解了事情原委,自然明白皇帝陛下因何动怒。 为了那海贸利润,这幕后黑手竟然如此胆大妄为地掀起叛乱,置百姓朝廷于不顾,置江山社稷于不顾……其心可诛啊! 上一次边雄、黄兴辅和朱懋恭等人就来了一回,暗中唆使怂恿白莲教造反作乱,结果现在才过去了多久,竟然又出现了这等恶劣的事情。 “皇爷,厂卫正在清查通政司,揪出那故意扣下奏章之人!” “如果顺利的话,未尝不可顺藤摸瓜地揪出这些奸贼,将其斩尽杀绝!” 陈宽脸上闪过一抹厉色,老太监这次也是动了真怒。 “一定要将这些杂碎揪出来!” “否则朕咽不下这口恶气!” 随着圣旨下达,锦衣卫立刻行动。 不过他们自然分得清轻重缓急,眼下最为要紧之事,还是在于平定叛乱,因此通过锦衣卫的消息渠道,皇帝陛下的旨意很快抵达了山东。 汤昊正在指挥将士们进行火器训练,左一刀立刻脸色苍白地冲了过来。 “侯爷,出大事了!” “霸州刘六刘七叛乱,声势浩大,连克数城!” “陛下已经命您即刻动身前去霸州平叛,郭勋也带着三万战兵从京师出发了。” 刘六刘七叛乱? 汤昊闻言一怔,眼中闪过了一抹诧异。 历史上好像确实是有这么一回事,但是问题在于此刻爆发这场叛乱,是不是有些太过巧合了? 那些士绅缙绅,当真丧心病狂到了这种地步吗? 他们就不怕人家真给大明王朝掀翻了? 现如今这大明王朝,刘大夏曾经说过,军民困苦,民穷财尽,但距离彻底崩坏尚且有一段时间。 这些士绅缙绅也绝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大明彻底崩坏,毕竟他们的基本盘可就是这大明王朝。 如果真是坐视大明王朝被取而代之,那这些士绅缙绅就无法确保自己的既得利益。 所以,这场叛乱,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罢了。 “侯爷!” “这事情太蹊跷了啊!” 汤木忍不住开口道:“早不叛乱晚不叛乱,偏偏这个时候叛乱,傻子都知道这里面有鬼……” “嗯,然后呢?”汤昊叹了口气,“就算知道这里面有鬼,但是我们也不得不一头钻进去!” “毕竟这可是直隶,不是什么无关紧要之地,而是大明王朝的京畿重地!” “要是直隶发生叛乱,朝廷却无力镇压,那天下人会怎么看?” 此话一出,众人全都打了个寒颤。 连自己的老巢都守不住,那谁还会对这大明朝廷保持敬畏之心呢? 只怕到了那个时候,可就是真正的乱世将至,狼烟四起了啊! “所以,陛下才不得不派遣本侯去平叛!” “直隶不能乱,京师不能乱,天下更不能乱!” “这幕后黑手就是看中了这一点,才会导演出这么一场好戏!” 汤昊冷笑道,心中杀意凛然。 这是一个阳谋。 那些人就是要朱厚照做出选择。 要么选择江山社稷,要么选择海贸利益。 对于一个帝王而言,不用怀疑肯定会选择前者。 朱厚照就算再如何不甘心,他也不得不立刻调遣汤昊前去平叛。 “左一刀,率领三千禁军和两千战兵,继续驻守清河船厂!” “没有陛下和本侯的命令,任何官员不得窥伺此地,否则格杀勿论!” “趁机作乱者,杀!染指船厂者,杀!擅自硬闯者,杀!” 一连三个“杀”字出口,饶是左一刀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不过他还是当即领命,没有丝毫犹豫。 事实上,汤昊本想留下汤木守住这清河船厂,但是问题在于汤木的身份归根结底也只是一个区区京军统领罢了。 而左一刀却是锦衣卫的正千户,四卫禁兵的正千户,这二者可都是天子亲军,只对大明皇帝负责,所以不管谁来了左一刀都可以将其拒之门外! 再加上手底下的三千四卫禁军和两千京军战兵,不管是谁想要趁机摘桃子染指清河船厂,那他们想得都有些多了! “一刀,一定要守住这清河船厂!” 汤昊神情冷峻地看向左一刀。 “这是我们一年多时间辛苦努力的结果,绝不能被什么阿猫阿狗给夺了去!” 左一刀深吸了一口气,随后重重地点了点头。 “侯爷放心,绝不会出问题。” 就算是他左一刀战死,也不会让任何外人踏入这船厂半步! 汤昊欣慰地点了点头,然后看向了汤木。 “汤木,立刻收集军中的三眼铳,另外让火器工坊全力生产打造三眼铳,三日之内本侯要看到五千支!” “另外,传讯山东诸卫将领及所有巡检,立刻加强戒备,一旦发现任何人试图趁机作乱,格杀勿论!” “告诉他们,若是本侯不在期间,山东出现了什么乱子,本侯会亲手废了他们!” 记忆里面,刘六刘七这场声势浩大的起义,不只是波及到了河北,还有山东。 山东现在正进行卫所改制,承担着试点的职责,自然不能因此就被破坏掉了。 左一刀立刻前去传令,做好一切战前准备。 三日之后,汤昊只带了诸将星夜疾驰赶往霸州。 此刻饶阳县衙,漫天血腥味还未曾消散。 齐彦名大马金刀地坐在县太爷的位置上面,静静听着手底下的人员。 他们自从起事之后,只杀官绅,焚毁官府,劫取兵库,释放狱囚,召集青壮……时至今日,早已发展壮大到了将近三万人。 看似声势浩大,但齐彦名心中清楚,这些不过都是假象罢了。 朝廷势必已经得知了消息,接下来就是派遣大军前来围剿。 这三万儿郎大部分都是些民夫青壮,就算发给他们甲胄弓弩他们也不一定会用,几乎没有什么战斗力可言。 再者队伍越来越大,他们需要的粮食就越来越多,这几乎是逼着大军不断去攻城拔寨,不断去掠夺粮食! 至于什么逃入深山老林里面躲藏起来,根本就不现实。 难道让大家全都去啃树皮、吃草根吗? 一想到这些问题,齐彦名忍不住重重叹了口气。 正当这个时候,先前那名撺掇怂恿他起事的江南商贾却再次现身。 一见到此人,齐彦名仿佛就找到了主心骨。 “范先生,接下来当如何是好?” 江南商贾范文成轻笑道,紧接着绘制了一副宏伟蓝图! “大将军不用过多忧虑,接下来我军应当……” (本章完) ------------ 第245章 霸业 范文成。 江南商贾。 白莲教妖人。 可不管他的真正身份如何,此刻齐彦名等人都只能视他为唯一的救星。 没办法,大军需要的粮草辎重太多,而且他们也绝对不能依靠着攻陷城池四处劫掠这种方式活下去! 很快刘六刘七等人也赶了过来。 昔年的响马贼,此刻全都摇身一变成了手握“重兵”的将军。 范文成取出一份堪舆图,在这些人的期待目光下,振振有词地开口道。 “诸位且看,我军如今身处饶阳县,接下来向北向东进军皆可!” “继续一路向北,便可以直击明朝京师北京……” “绝对不行!”齐彦名不等范文成把话说完,直接就否定了这个提议。 “对啊大将军,咱们直接攻打大明京师!” 如此一来,义军所过之处可谓是“势如破竹”连像样的抵抗都没有。 没办法,人的名树的影,京军战兵可是大明最为精锐的战师,昔年更是追随太宗朱棣南征北战,六飞五渡打得蒙古鞑子抱头鼠窜! 这些履历确实卑贱得不值一提,确实足以饱受诟病! 事实上,这位太祖高皇帝从来没有在这方面做出过限制。 “对啊大哥,我们直接攻打北京吧!” “但是,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若是我们真能杀到北京城下,那对大明王朝而言将会是一场灭顶之灾,天下英雄豪杰都会亲眼目睹大明王朝的腐朽衰亡,都会明白这个腐朽王朝已经对天下失去了控制力!” “还是那句话,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到了那个时候,天下豪杰都会揭竿而起,最后一起推翻这个腐朽王朝……” 京军战兵! “当年那朱元璋也不过只是個放牛娃小乞儿罢了,他当年就是趁着天下大乱这才窃取了天下江山,我们也可以啊……” 他并不愚蠢,拥有着一定的智慧。 放牛娃是他! 小乞丐是他! 小和尚同样也是他! “大哥,我们向北吧!” 就比如义军攻打这饶阳县城,不过区区一日,那些饶阳县官员就惊恐地带着家人逃窜,结果被埋伏在外的义军逮了个正着,饶阳县也就此不攻自破!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在向义军传达一个清晰明确的政治信号! 但是现在呢? 如果真能攻打大明京师的话,那他们可就不再是“贼”了! 他就是个逃荒沿途乞讨的小乞丐! 他就是个为了讨一口饭吃去寺庙撞钟的小和尚! “我看你们是真的飘了,竟然还想要攻打大明京师!” 而是足以直接撼动大明王朝统治根基的……英雄好汉,天下豪杰! 既然如此,那自己等人为什么不可以取而代之呢? 听见这四个字,先前还躁动不安的众人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大哥!”刘六急切开口道:“这大明已经烂透了,咱们为什么不可以直接攻打那什么京城?” 换而言之,以前的他们,只是些贼罢了! “呵!”齐彦名冷笑道:“那我们呢?我们是不是就会沦为可悲的牺牲品?” 毕竟,起事之前他们还只是些贫农百姓罢了,大字都不认识几个,只有一些武勇,就算在霸州闯出了些许名头,可也是“响马贼”的名头! 没办法,不怪他们热血沸腾,不怪他们躁动不安。 但是,最后打下江山建立大明之人,不是那些什么英雄好汉,不是那些什么天下豪杰,而偏偏是他这个乞丐和尚! 这其实更能凸显出太祖朱元璋的英明神武! 他们这些草台班子,真能打得过京军战兵吗? 范文成此刻也开了口,不过却是提出了不一样的看法。 那就是,昔日驱逐鞑虏恢复中华的大明王朝,现如今已经烂了,而且是烂透了! “大将军这话不假,京军战兵不是那么好对滴的,更何况北京城里还有着皇帝的禁军,光凭我们这点兵力根本就难以抵挡!” “全都住口!” 眼见这些人飘飘然的模样,齐彦名忍不住冷声怒斥道。 朱元璋的生平过往,那是天下皆知的事情。 义军所过之处,那些巡检官兵眼见义军势大兵锋正盛,压根就不敢阻挡,只能拥军自卫,不敢同义军交锋。 刘六刘七起初还很心动,甚至眼神里面都带上了一丝兴奋和激动。 “对啊,朱元璋只是一个乞丐……” 为什么要限制呢? 他就是个贫农出身的放牛娃! 这一路打下来,他们也算是“身经百战”了,凭借着自身的骁勇善战,硬生生地连克数城,这也带给了兄弟二人空前庞大的盲目自信! 没办法,谁让那些官兵实在是太软弱废物了呢? “且不说那北京城乃是大明帝都,城池坚固并且有重兵把守,就是这北京城里面的京军战兵,你们能够抵挡得住吗?” “大当家,向北吧!” 刘六刘七兴冲冲地开口道,他们这话瞬间就激起了其他响马贼的热血沸腾。 范文成这话简直不要太明显。 意思就是他支持义军继续向北,杀到大明北京城下,让天下豪杰都亲眼见证大明王朝的统治无力,激起天下豪杰一起起兵造反! 然而这样的结果就是,他们这些人必死无疑! 就算最后真个天下大乱豪杰四起,跟他们这些人也没有任何关系了。 “大将军这话虽然难听,但很有可能是实情。” “事实上,小生也不同意继续向北,因为京军战兵出了一个骁勇善战的统领,大明战兵在他手中也爆发出了难以想象的恐怖战力,若是我军当真杀向大明,那将会正面遭遇此人,确实必死无疑!” 听到这话,刘六刘七表示很不服气。 什么劳什子统领,如此骁勇善战? 难道还比他们厉害不成? 齐彦名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已经得到了答案。 “范先生说的那人,是不是……中山侯?!” 中山侯汤昊! 听到这个名字,现场气氛瞬间变得凝重至极。 先前还满脸不服气的刘六刘七两兄弟,脸色也逐渐变得苍白了起来。 因为,他们同样听说过这个名字,而且还是一桩桩一件件的赫赫凶名! 得益于文臣缙绅的故意宣扬,中山侯汤昊的凶名早就传遍了大江南北,连地里耕田种地的老百姓都听说了不少。 先是在南苑里面搏杀猛虎救下了皇帝陛下。 紧接着又是在宫门口处暴打鱼肉百姓的两个国舅爷。 随即执掌京军组建东官厅新军,一举坑杀了团营十二侯。 ……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例就摆在眼前,如此骁勇可怖的人物,确实不是他们好媲美的。 刘六刘七就算再盲目自信,他们也知道自己这点本事,别说搏杀猛虎了,他们能从猛虎口中逃生就算不错了! 正因为如此,他们对这位中山侯那是真的心服口服,也是真的钦佩敬仰。 范文成见目的达到,随即也就不再废话。 “因此,小生以为我军最佳的策略,不是继续向北,而是掉头向南!” “什么?掉头向南?”齐彦名大吃一惊,急忙看向那堪舆图。 “没错,就是向南,直接攻打南京城!” 范文成意气风发地开口道:“京师难以强攻,那是因为有重兵把守,但是南京却不一样,那里的小朝廷就是一个空架子!” “只要我军突然掉头向南,不但可以避开前来围剿的京军战兵,避开此刻正在坐镇山东的中山侯,而且还可以打南京官兵一个措手不及!” “大将军不要忘了,这南京可是大明的龙兴之地,其本身就具备天然的地理优势,自唐朝以后,江南经济迅速发展并超过北方,成为全国的经济重心所在,位于江南的南京和其上下游的采石、瓜洲一起构成的江防体系是保证南京安全的直接屏障!” “此外,南京自身的地理条件也十分优越,南京地势险要,四周是山,北高南低,易守不易攻,西边有秦淮河入江,沿江多山矶。从西南往东北有石头山、马鞍山、四望山、卢龙山、幕府山,东北有宁镇山脉的最高峰钟山,北边有富贵山、覆舟山,鸡笼山,南边有长命州、张公州、白鹭等沙州形成夹江,这些天然屏障拱卫着南京,使得历代帝王都很看中这块宝地。” “不仅如此,南京还交通便利,东南的太湖平原和钱塘江流域是水资源丰富的地方。沿江可上溯到九江、武汉,沿江下行可到上海,加上秦淮河与太湖水系,使得南京四通八达……” “所以,只要我们一鼓作气打下南京,就可以作为肇基之地,缓缓发展势力,控制江南地区,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等到实力足够再挥师北上,一举完成霸业!” 齐彦名听得心花怒放,众将也是热血沸腾。 这就好像他们先前只是一些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窜,根本不知道下一步该去哪儿该干什么。 但是现在范文成却给他们提出了清晰明确的目标,甚至一个足以让人热血沸腾的宏图霸业! 南京! 大明龙兴之地! 齐彦名深深地咽了口唾沫。 范文成的想法,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与他不谋而合。 齐彦名早就看出来了,真想成大事的话,就不能再继续这样下去,靠着攻打县城四处劫掠来解决粮食问题。 换句话说,一旦他们攻打某个城池不利,后勤粮草无以为继,那这所谓的三万义军瞬间就会不战自溃,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说到底,他们还是一群流窜过境的匪寇,只知道劫掠不事生产,没有后勤供应,根本就不能称为什么军队! 除非,能够打下一块宝地,作为义军的根基,然后向四面八方继续扩张! 而范文成此刻提议的南京,无疑就是绝佳的选择! 为什么? 因为那可是南京啊! 当年朱元璋不过就是个义军首领,正是因为打下来了南京城,才能够一步一步地崛起,成长为了角逐天下的枭雄之一,最后硬生生地打下了整个江山! 而且只要打下了南京,那么就可以蚕食江南地区,这些繁华富庶的膏腴之地,将会成为义军的粮仓谷仓,到时候自然不必再考虑粮食问题了! 既然朱元璋这个放牛娃都能够做到,他们未尝不可以做到! 所以掉头奇袭南京,这确实是妙计啊! “先生真是智计过人!” “就依先生所言,我们掉头奇袭南京!” “只要打下了南京城,那宏图霸业都不在话下!” 众贼自然没有异议,全都沉浸在了那宏图霸业之中。 他们现在就是要复刻大明开国皇帝朱元璋走的那条路,打下南京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最后成就霸业! 还是那句话! 朱元璋一个小乞丐都能够做到,他们为什么不能? 范文成表面谦逊地笑了笑,心中确是鄙夷不已。 就凭你们这些歪瓜裂枣,无脑蠢货,还敢与太祖高皇帝那等雄才伟略的枭雄帝王比肩? 从一开始,范文成就看不上这些自视甚高蠢货。 他之所以在此刻唆使齐彦名掉头向南,哪儿是什么为了他们的宏图霸业啊,而是为了避开即将率军前来平叛的大明中山侯! 三万训练有素的京军战兵,再加上一个骁勇善战的中山侯,这些杂鱼别说与之对战了,只怕顷刻间就会被杀得一干二净! 所以范文成才会在此刻开口,尽可能地带着这些杂鱼南下四处逃窜,给中山侯制造麻烦,让他没那么快地平定叛乱,不然清河船厂那边可是来不及发动,那一切心思全都白费了。 士绅缙绅确实想要调走中山侯,也确实是贪图那海贸利润。 但是这并不代表着,他们就会真个坐视大明王朝真的亡了! 毕竟一个稳固的朝堂一个安稳的政权,这才是士绅缙绅的基本盘。 要是改朝换代了,谁还会认可他们这些大明王朝的官儿啊,尤其是眼前这些对官绅异常痛恨的义军反贼,他们巴不得将所有士绅缙绅给杀光诛尽! 因此,这些蠢货自然是该死的,但是怎么死,怎么让他们发挥出更多的价值,那就要看范文成接下来怎么操作了。 “大将军,还请下令申明军纪,不得妄杀凌辱平民,需知得民心者得天下啊!” “先生所言极是!”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面,齐彦名和范文成商定了下一步行军路线,或者说逃窜路线。 反正怎么麻烦怎么来,就是不给中山侯直接率军平叛的机会。 此刻汤昊已经与三万京军汇合,正扼守在饶阳县前往京师的交通要道之中。 不过叛军的下一步动向,却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他们向南去了深县,这是想要攻打真定府吗?” 汤昊轻笑了一声,摸着下巴沉吟不语。 这伙贼人里面,只怕就有那些士绅缙绅的人,故意带着这伙反贼到处兜圈子,避开汤昊的平叛大军。 这是在故意拖延时间? 汤昊只是觉得好笑。 不过下一刻,一人却是开了口,兵部右侍郎马中锡。 “汤侯,真定南北通衢,燕晋咽喉,绝不容有失啊!” “还请汤侯速速出兵,剿灭这些反贼!” 马中锡,直隶河间府人,祖父马显,赠都察院右副都御史。父马伟,曾为唐府长史,可谓是出身官宦之家。 成化十一年,马中锡高中进士,授刑科给事中。 当时成化帝宠妃万贵妃之弟万通仰仗姐姐的权势,骄横不法,马中锡两次上疏弹劾,两次被罚于午门之外受杖责,却依旧不改嫉恶如仇的本性。 太监汪直、梁方作恶多端,马中锡又上疏揭露二人。 因为多次揭露权贵的不法行为,导致他九年未能升迁。 后经过考察政绩,终于转任云南按察佥事、陕西佥事,督学副使。 弘治五年,召为大理右少卿,在任三年,因病辞归故里,在故城隐居了七年而不出仕,名动天下。 正德元年朱厚照即位后,众朝臣轮番上疏奏凡十三疏,请求起用马中锡,皇帝陛下遂降旨命其巡抚辽东,后因为刘瑾与李东阳的谋划,兵部尚书许进丁忧致仕,杨一清继任兵部尚书,熊绣还朝为兵部左侍郎。 朱厚照有感于先前熊绣与刘大夏的所作所为,所以将马中锡提拔入朝晋升为兵部右侍郎,等同于是在兵部安插了一颗嫉恶如仇的钉子。 此次出兵平叛,还是一样的套路,武将勋贵——文臣缙绅——宦官阉人缺一不可。 马中锡这位兵部右侍郎,就是此次随军监督的文臣。 汤昊轻飘飘地白了他一眼,随后提议道::“既然马侍郎如此着急,那不妨亲自领兵前去平叛吧!” “本侯率主力大军在后面给你压阵,马侍郎觉得如何?” 马中锡闻言一怔,随后勃然大怒。 “中山侯!” “叛军就在眼前,你却故意贻误军机,到底是何居心?” “本侯怎么打仗,这是本侯的事情,你若是不爽,那就滚!” 汤昊陡然厉喝道,吓得营帐内所有人身子发颤。 “什么时候,行军打仗也轮到你们这些文臣缙绅来指手画脚了?” “马中锡,信不信本侯现在砍了你,那满朝文武都不敢说出个“不”字?” 此话一出,众人大惊。 哪有还没开始平叛就杀自己人的啊? 可马中锡就是这倔脾气,丝毫不顾汤昊的言语威胁,就是要他立刻出兵。 二人争锋相对互不退让,大有一副一言不合就开打的架势! 随行太监丘聚立刻上前安抚道,好说歹说这才将二人给安抚住了。 但中山侯嚣张跋扈惯了,却是得理不饶人,直接用一道将令将马中锡给打发走了。 最后马中锡似乎想到了什么,深深地看了汤昊一眼,然后愤然拂袖离去。 (本章完) ------------ 第246章 利刃 是日夜中。 一道道命令从帅帐下发。 而且还是走的锦衣卫的渠道,由另外一名千户冷寒铁负责。 所以马中锡和丘聚等人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中山侯率三万战兵不急不缓地向着霸州推进,似乎并不担心这些反贼叛军四处逃窜。 中山侯不急,但是有人很快就坐不住了。 这半月时间里面,反贼叛军再次攻克了三座县城,所过之处对百姓秋毫无犯,但是城中的士绅大户却是遭了大难。 如此行径,瞬间引得天下哗然,朝野上下一片沸腾。 文臣缙绅迫于压力不得不向皇帝朱厚照施压,逼迫朱厚照下令催促中山侯进军剿灭叛军,尽快将这支四处流窜专门劫掠士绅的该死反贼给彻底剿灭! 如若不然,谁知道这些该死的东西,下一步会流窜到什么地方去? 万一他们奔着哪位朝堂重臣的家乡去了,然后顺手把人家给祸害了呢? “汤昊!”马中锡怒斥道:“你才是朝廷钦定的主帅!” “真以为本侯脾气那么好吗?他们要本侯出来平叛,本侯就得出来平叛,全程被他们给牵着鼻子走?” “你究竟意欲何为?” 片刻之后,汤木回来禀报道:“侯爷,是马中锡,他想要见您!” 汤木轻笑了一声,正准备继续询问。 不用汤昊开口,汤木就立刻赶了出去。 简单交代了一下朝堂局势,随后顺便催更了一下。 此话一出,马中锡脸色微变。 “再者若是我大军不能以雷霆之势将这些叛军剿灭,这对朝廷威望而言也是致命的打击,民心不附威望不存,朝廷当如何治理天下万民?” “现如今叛军四处劫掠,声势浩大,百姓深受其害,难道你忍心眼睁睁地看着这些无辜百姓饱受叛贼劫掠之苦吗?” “如果叛军继续四处作乱为害,动摇了大明王朝的江山社稷,那你这个三军主帅就是人人唾弃的国贼……” 汤昊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嗤笑道:“他们既然都做得,为何我汤昊就做不得?” 很快马中锡怒气冲冲地走了进来,而汤木则是在帅帐外面驻守。 汤昊瞟了这家伙一眼,随后冷笑道:“哦!” “为了那什么海贸利润,故意怂恿响马贼造反叛乱,他们这样做的时候,可曾考虑过平民百姓,可曾考虑过朝廷威望?” “国贼?” 汤昊嗤笑道:“本侯先前在山东待得好好的,为什么会来此地平叛,难道你马中锡心里面不清楚吗?” 不过碍于情面,他还是给汤昊写了一封信。 “马中锡,你真以为本侯那么好糊弄?” 马中锡语气不由软了下来。 哦,先前还当众威胁人家要宰了人家呢? 这就是你中山侯给的“几分薄面”? 汤木一边心中腹诽,一边出去请让。 “故意止步不前延误军机,坐看这些叛军势力越来越大,你汤昊难辞其咎!” “侯爷,那些人是坐不住了吗?”汤木见状好奇追问道。 “让他进来!”汤昊头也不抬地回答道,“毕竟是监军大人,怎么着也要给他几分薄面!” 这里面的蝇营狗苟,他虽然没有参与其中,但也有些耳闻。 “即便伱心中有气,但也不该在此刻意气用事。” 这些天杀的反贼,可是专门指着士绅大户杀啊! 朱厚照也是乐了,他也看出了野人汤日天的谋划,所以他也压根不着急。 “呵!”汤昊冷笑了一声,“他们当然会坐不住!” 好大的口气啊! 这历朝历代的大明皇帝,可是没少被这些混账东西给忽悠。 “本侯这个人一向耐心很好,他们既然想玩那我们就好好玩玩,看看玩到最后谁先坐不住!” 这就是文臣缙绅常用的儒家话术吗? 说得更直白一些,这就是妥妥的道德绑架。 至于汤昊这怎么剿灭叛军,准备如何进军,那全都是汤昊自行决定。 然而正当这个时候,门外却传来了喧哗声和呵斥声。 “这些混账狗东西,故意领着这支反贼叛军四处乱窜,故意想要拖延时间,然后他们好趁机对清河船厂下手,想要摘本侯的桃子。” “既然马侍郎觉得本侯剿平叛不力,那本侯还是那句话,你自行领兵前去平叛即可!” 国贼? 汤昊看过朱厚照的密信后,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用家国大义之名,用为民为国之名,来达到文臣缙绅自己的目的。 毕竟先前京师里面谣言四起,谁不知道中山侯和皇帝陛下正在山东偷偷摸摸地组建船队,准备出海贸易谋利? 然后紧接着就爆发了这场突如其来的叛乱,以致于皇帝陛下不得不调遣中山侯率军平叛! 说一千道一万,只怕是当真有人鼓动怂恿,才会如此出现如此蹊跷之事! “中山侯!” “中山侯!” “你马中锡要是真是个聪明人,那现在就不该来质问本侯,而是去问问你们那些士绅缙绅,他们究竟想要干什么?!” 错的人,不是我汤昊! 而是那些故意煽动叛乱的士绅缙绅! “当年本侯负责整饬备倭都司,结果就出现了一次叛乱,正是黄兴辅、朱懋恭和边雄这些杂碎所为!” “这一次,他们还想要用同样的手段,来制衡逼迫本侯,真以为本侯是软柿子不成?” 汤昊故意表现出张狂跋扈的可恨模样,置家国百姓于不顾,就是为了出一口恶气。 这听得马中锡眉头紧锁,脸色铁青。 说实话,站在中山侯的角度去想,他好像还真没做错什么。 毕竟这一次的叛乱,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背后肯定藏着不为人知的蝇营狗苟。 士绅缙绅如此一而再再而三地算计余他,难道还不允许他展开反击吗? 泥人尚且有三分火气! 更何况他可是手握重兵的大明中山侯啊! 然而,道理是这么個道理,可是马中锡还是要继续请求汤昊出兵。 没办法,这段时间里面,不知道多少人送了密信,威逼利诱他们立刻出兵剿灭叛军。 说起来也是可笑,士绅缙绅原本的盘算,正是尽可能地拖延时间,让汤昊陷入这个平叛泥潭里面,没有精力再顾及清河船厂的事情,以方便他们下手摘桃子。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计划远没有变化快。 齐彦名等人也确实是起兵了,但是人家也不是真的没有脑子,毕竟是穷苦百姓出身,所以就算真个起兵做了什么“大将军”之后,他们还是没有忘记初心,一门心思地屠戮劫掠士绅官绅,反倒是对平民百姓秋毫无犯! 如此一来,率先坐不住的人,反倒是成了士绅缙绅! 天知道这些该死的叛军会如此“仁义”,一门心思地专杀士绅官绅呢? 他们现在可是到处流窜四处劫掠,谁知道会不会直接杀去了自己老家,顺手把自己家眷亲人全部给宰了?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士绅缙绅哪里还在意什么海贸利润,哪里还敢算计中山侯汤昊,他们恨不得跪在地上求汤昊立刻进军剿灭了这支反贼,否则下一个倒霉遭殃的人可能就是他们! “汤侯!” 马中锡的语气不由软了下来。 “如此慢慢推进,坐视反贼四处流窜,若是朝中山东籍官员的家眷有失,那汤昊可就会面临朝野上下的争相弹劾了!” “兵凶战危,他们的家人的命是命,京军将士儿郎的命就不是命吗?” 汤昊冷声道:“本侯还是那句话,你要是觉得不满意,大可以上奏弹劾本侯,直接夺了本侯的主帅职权,然后你这位兵部侍郎亲自领兵前去平叛,本侯则回山东去继续老老实实地待着,你觉得怎么样?” 怎么样? 不怎么样! 马中锡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并非是担心什么自己不能领兵平叛,而是他不能接下这个差事! 事实上,马中锡巡抚宣府期间,曾有鞑子来犯,他亲自指挥军队打败了他们,将其击溃。 所以,马中锡哪怕称不上什么文武双全,但他也是领兵打过仗的,收拾这股四处流窜的反贼,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但是问题就在于,他不能这么做。 一旦马中锡挤走了中山侯,自己领兵平叛了,这确实是大功一件,但他也会因此引来士绅缙绅的嫉恨和排挤。 你马中锡倒是好手段,趁机立下了平叛之功,结果中山侯却趁机从这泥潭里面脱身,继续回去造船组建船队去了。 那士绅缙绅辛辛苦苦谋划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合着就是给你马中锡一人得利罢了? 说到底,这场战事背后那些蝇营狗苟,正是马中锡不愿意插手其中的真正原因。 所以,这个差事他不能接下,否则就是自断前程,自绝于仕途! “中山侯,你到底要怎样才肯出兵?” 汤昊满脸戏谑地看着马中锡,脸上闪过了一抹嘲弄。 “马大人,你只是监军,那就做好监军的职责便是。” “这行军打仗啊,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稳扎稳打在确保绝对安全的情况下才能向前推进,这些叛军虽然不成气候,但是现在兵锋正盛士气如虹,确实不适合在此刻出兵与之交战!” 对于刘六刘七等人的造反,汤昊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说实话,现在的大明朝廷虽然烂到了骨子里面,但至少底蕴还在,不是那么容易就可以真个推翻的。 再者士绅缙绅也不会容忍有人破坏他们的基本盘,大明朝廷都没了,谁还会承认他们官绅的身份? 历史上这次起义,包括大明前中期的起义,全都被无情镇压了。 当然,这些起义大多都是因为白莲教,这群造反专业户,就没有成功过一次。 从侧面就可以看出,白莲教根本就没有一个能够长久的政治纲领和军事组织能力。 不管掀起多大规模的起义,最后依然是被剿灭,唯一的作用就是动摇了王朝的统治根基,让后来者更容易的将王朝推倒。 对于这一次次的造反起义,汤昊有着清醒的认识,这些人虽然没有能力推翻一个王朝,但是却完全可以动摇一个王朝的根基。 剿贼容易,平叛容易,但如何根除白莲教这种造反组织生存的土壤,那才是关键,如果不对大明现在的政体进行彻底的刮骨疗伤,就算没有了白莲教,也会出现什么黑莲教、红莲教。 比如上一次白莲教在莒州叛乱,哪怕是背后有边雄等人故意放纵,但是为什么区区两个白莲教妖人,就能够煽动怂恿莒州子民叛乱呢? 说到底,还是因为莒州百姓过得太苦了! 但凡平民百姓能够吃饱穿暖! 但凡平民百姓能够安稳生活! 他们吃饱了撑的没事干,才会跟着这些白莲教妖人造反作乱! 白莲教为何屡禁不绝,为何能够扎根于底层百姓稳如泰山? 还不是因为底层百姓日子过得太苦太难,日子过不下去了,所以才成为了白莲教扎根繁殖的温床!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不是其他的,正是这些天下各地的士绅缙绅! 回到眼前,齐彦名统帅的这支反贼,说穿了也只是一群流寇乱匪罢了,随着人数逐渐增多,他们所需要的粮草自然也跟着增长,这就不得不促使他们继续攻打城池劫掠大户。 原本汤昊与大军汇合之后,确实想要立刻出兵将这些反贼给直接剿了,毕竟不能任由他们继续这般祸害百姓,动摇大明王朝的统治根基。 然而从锦衣卫收集到的情报中看,汤昊发现了一个有意思的地方。 那就是这伙反贼,更像是打家劫舍、劫富济贫的……义军! 嗯,汤昊毕竟是大明中山侯,皇帝陛下的心腹重臣,确实不该生出这样的思想,毕竟他可是朝廷的人。 但是只要看看齐彦名等人做的事情,很难不让人心生敬意啊! 人家每攻克一座城池,对平民百姓都是秋毫无犯,最多不过是强迫裹挟他们中的青壮一起造反,仅此而已。 反倒是针对那些士绅官绅,这些家伙那可真是毫不手软,该杀的杀该活剐的活剐,下手绝不留情! 怎么说呢? 他们现在正在干着汤昊一直想要干的事情! 确认了这个意思,先前还心急如焚的中山侯爷,现在那可真是丝毫不慌了,他甚至还想笑。 这直隶之地,权贵士绅多如牛毛,所以河北百姓饱受剥削压榨之苦,日子过得确实是苦不堪言,说是民不聊生也丝毫不为过。 比如那什么“马政之害”,只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甚至都不足以描述河北百姓的苦难! 既然如此,那不如将一切推倒重来算了。 反正动手杀人的又不是他汤昊这位大明中山侯,顶多事后给他安上一个“剿贼不力”的罪名罢了,他又不会少块肉。 反倒是这些叛军所过之处,几乎将士绅乡绅给杀了个干干净净,除了留下那么一两个颇有贤名德行的外,其余全都被抄家灭族了。 而汤昊现在要做的,就是思考如何用好这柄“利刃”! 齐彦名等人现在就是这把刀子,正在替他清洗着河北直隶境内的士绅乡绅,而他只需要带着大军四处驱赶这支叛军即可,等叛军为了粮食将士绅大户给抄家灭族后,他再出兵收复城池! 一个干干净净没有士绅乡绅的城池,一个留下了大量无主之地可以重新分发给百姓的城池! 啧啧,多好的人啊! 汤昊一番话说得大义凛然,马中锡却是听得冷笑连连。 “中山侯,你莫要以为本官看不出你那些小心思!” “你无非就是想借此机会清洗士绅大户,就像你当年在山东做的那样,对吧?” “本官可以明确地告诉你,如果你真敢这么做,那天下士绅都会视你为仇寇,你也必定会遭受攻讦弹劾,臭名昭著,遗臭万年!” 这番话语,几乎已经是明牌了。 可惜野人汤日天从来不受他人威胁,更不在乎自己的名声。 汤昊好整以暇地看着马中锡,嗤笑道:“你们想让本侯来平叛,本侯来了,那还想怎么样呢?” “有本事你们再动用些阴谋诡计,把本侯给弄走啊?” “汤昊,你……”马中锡大怒。 他恨这中山侯的嚣张跋扈,更恨这个莽夫的无法无天! 要知道河北可是直隶之地,士绅官绅不计其数,天知道有多少朝臣官员出自这些直隶州府。 若是这个该死的莽夫,当真铁了心要将这些士绅官绅全部都给清洗一遍,那大明王朝可真就会根基动摇了! 除非……换掉这个该死的莽夫,让其他人过来接掌大军,立刻出兵平叛! 换句话说,这些士绅缙绅,此次无疑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而且还是狠狠砸了下去把脚都给砸烂了! 马中锡最终还是无功而返,回到自己的营帐后立刻就写下奏章,将汤昊故意纵容反贼屠戮士绅一事写了进去,并且还慷慨陈词主动请缨,请求皇帝陛下剥离汤昊权柄,由他马中锡接管大军即刻出兵平叛。 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他不主动请缨也不行了。 虽然这样做极有可能引起部分士绅的嫉恨,但是不这样做他马中锡更是会被天下士绅所不容! 明明知道中山侯是故意借刀清洗直隶士绅,你这个监军却什么都不做,那等此间事了,他汤昊会背负骂名,你马中锡也好不到哪儿去! 所以,马中锡别无选择! 奏章很快抵达了京师,瞬间就掀起了轩然大波。 而执掌内阁的首辅杨廷和,见到这封奏章后,却是露出了莫名笑容。 中山侯,果真忠良也! (本章完) ------------ 第247章 悔恨 锦衣卫诏狱。 通政使张缙浑身是血地匍匐在稻草上面。 锦衣卫指挥使牟斌满脸惋惜地看着他,忍不住轻声开了口。 “张大人,何苦如此呢?” “你历事三朝素有贤名,何必非要做出这些事情?” 张缙惨笑了一声,凄声道:“不管缇帅信与不信,此事都并非本官做的。” “通政司乃是天子耳目喉舌之司,本官又怎会做出故意扣留奏章致使反贼作乱这等国贼行径?” 牟斌闻言眉头一皱。 他确实不相信此事是张缙所为。 因为这个张缙确实名声不错,历事三朝,始终一节,为官清正,是位出了名的贤才干吏! 不过上一次,张缙受到李东阳和刘大夏唆使,在黄兴辅、朱懋恭等人算计中山侯的时候,出了一把力,极力请求皇帝陛下派遣中山侯汤昊即刻率军前往青州平叛。 他思索片刻之后,还是问出了一个问题。 “罪臣张缙……接旨!” “张大人,上次你为何要推波助澜,算计中山侯?” “另外东厂传来消息,将张缙转为右副都御史,专司督察水道运粮,同时兼任剿灭淮南盗,即刻离京不得有误!” 直到这一次,通政司内有人故意扣留兵部左侍郎熊绣奏章,致使军情贻误响马贼造反作乱,皇帝陛下终于不再忍受,理所应当地怀疑到了通政使张缙身上,直接将其打入诏狱严刑拷问。 “区区一个正五品官员,他是疯了还是傻了,才会做出扣留奏章这等杀头大罪?” 因此那一次,皇帝陛下并没有急着对这张缙动手,只是派遣厂卫暗中盯着此人。 他张缙为官至今,从未做过任何违法乱纪的事情,可就是因为那一次的错误选择,结果招致了皇帝陛下的忌惮与猜疑,给今日这场无妄之灾埋下了祸患。 所以,没什么好说的了。 “张某只求一个问心无愧,仅此而已。” “张大人,都听见了吧?” 事后皇帝陛下反应了过来,明白了自己和中山侯这是遭人算计,因此自然也盯上了这个张缙。 而且从大九卿之一的通政使,贬为右副都御史,这个惩处也不可谓不重,至少这张缙若是以后做不出什么出彩的政绩,那他这辈子就会止步于此了。 不过从表面上来看,张缙的作为并没有什么问题,毕竟有人造反作乱,朝廷自然应当立刻调兵遣将前去平叛,他不过只是顺水推舟罢了,自然也算不上什么过错。 杨廷和思索了片刻,最后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与此同时,乾清宫内。 “好一个问心无愧!” 牟斌听后暗自咋舌,皇帝陛下连个太监都不派来,就给了一道口谕,显然是对这张缙意见很深呐。 陈宽没有吭声,因为杨廷和在场,他没必要开口。 一时间,牟斌不由有些犯难。 “或者我们敞开天窗说亮话,刘大夏、李东阳这些湖广乡党,究竟有没有参与勾结倭寇走私谋利一案?” 得到这么个答案,牟斌也忍不住有些动怒。 张缙只想做個堂堂正正的人,仅此而已。 听到这话,张缙没有回答,而是选择了沉默。 “你上一次之所以这么做,到底是不是受那刘大夏唆使?” 张缙艰难地硬撑着起身跪倒在地上,然后恭恭敬敬地叩头谢恩。 “大珰,杨师,你们说说,这到底是何人所为?” “但你张缙想过没有,那些混账侵吞国利贪腐受贿,难道就是对的吗?” “大人,东厂那边传来消息,人已经找到了。” 然而经过一系列严刑拷问后,张缙却是始终没有松口,而且看他这态度架势,好像对此事当真不知情。 张缙闻言身子一颤,还是没有回答。 但是这一次,分明就是有人故意为之,那张缙这个通政使自然脱不了干系。 “真是愚不可及,你就等着……” 不用怀疑,此事过后,他张缙就算没有被罢官,仕途之路恐怕也会就此断绝了。 “缇帅不必再问了。” 话音未落,一人匆匆赶了过来。 “据锦衣卫探查得知,昔年那刘大夏曾对你有提携举荐之恩,对吧?” 朱厚照还是很不爽利。 “此人是正五品的通政司参议,得知事发后已经畏罪自杀,独自承担了罪责。” 上一次,张缙表面上没有任何罪过,所以皇帝陛下也不好动手。 他该如何开口? 刘大夏和李东阳对他可是有着提携之恩啊! 仕途提携之恩,重于泰山,不是那么好还清的。 “陛下,此人既然畏罪自杀,那就意味着线索到这儿就全断了。” “而且其背后势力能够做到让一名正五品的官员以自杀承担罪责,那么自然不容小觑,甚至是……众多势力。” “眼下直隶有叛军作乱,京师上下人人自危震动不安,臣以为还是莫要再节外生枝的好。” 杨廷和是朱厚照的帝师,这么多年教导下来,他自然了解朱厚照的脾气秉性,说白了朱厚照就是咽不下这口恶气,还想着让厂卫继续追查,甚至做出兴大狱之举。 朱厚照听了杨廷和的劝谏,也不由皱了皱眉头。 响马贼叛乱一事闹得沸沸扬扬,朝廷就算想要隐瞒消息也压根瞒不住。 毕竟直隶就在京师旁边,那些反贼杀官造反,这等惊天动地的大事情,怎么可能隐瞒得了。 是以整个京师上下现在确实是有些不安,对此次叛乱一事颇为关注。 而这恰恰也给朱厚照带来了不小的压力,因为野人汤昊此刻正在故意拖延时间! “说起来,汤侯的做法,你们怎么看?” 朱厚照再次开口,询问两名心腹的意见。 陈宽低声道:“皇爷,汤侯此举恐会引起非议,势必会有大量朝臣弹劾攻讦!” 他这句话说的有些莫名其妙,却是在旁敲侧击地表达态度,那就是支持汤昊的残酷做法,利用这支反贼清洗掉直隶境内的士绅乡绅,重新将他们兼并的田地分配给百姓! 为什么? 因为陈宽是宦官,而宦官是皇帝的家奴,自然一切行为都要从皇帝陛下的利益角度出发。 中山侯汤昊这么做,他自己能够得到什么吗? 除了背负更多的骂名,除了遭受天下士绅的攻讦弹劾外,他还能得到什么? 说到底,人家这是在为陛下尽忠,为大明尽忠啊! 那为什么不予以支持呢? 陈宽表态之后,朱厚照扭头看向了杨廷和。 这位新晋内阁首辅,在短时间内就展现出了颇为高超的手段,至少在厂卫探查到的消息可知,已经有不少朝臣官员尊称杨廷和为“元辅”。 元辅,这是对于内阁首辅的尊称,比如弘治首辅刘健那般,连朱厚照都得尊称他一声“元辅”。 而那李东阳,靠着勾结宦官阉人上位,继刘健成为内阁首辅,但朝臣官员却压根就不买账,直接称他为“李学士”,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不是所有的内阁首辅,都可以得到“元辅”这个尊称。 而杨廷和仅仅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可以降服部分朝臣官员,足见其能力手段。 杨廷和思忖了片刻,沉声道:“汤侯此举虽然略显酷烈无情,但于国有利于民有利,陛下自然应当予以支持!” 第一句话,直接表态,杨廷和同样支持汤昊的所作所为。 人家都不在乎己身,宁肯背负骂名背负士绅缙绅的痛恨和报复,也要为国尽忠为陛下尽忠,这等忠正贤良,杨廷和自然支持。 不过,支持归支持,有些问题还是要解决。 “但是,如此一来,那么这场反叛就会持续良久,若是动用些手段,只怕会动摇国朝统治根基。” 这一点,也是无可避免的事情。 中山侯汤昊不忙着剿贼,反而是故意追着这支反贼到处跑,任由他们祸害河北境内的士绅缙绅,一旦消息传扬出去,那么平民百姓只会觉得朝廷愈发无力了,连区区反贼都不能直接剿灭,而士绅缙绅则会认为皇帝陛下暴虐无道,一门心思地跟他们对着干! 这样下去,自然不是办法。 民心所向才是王道,任何朝廷失去了民心,最终都会轰然崩塌! 朱厚照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他此刻也苦恼这件事情。 该死的野人,平叛不好好平叛,非要追着这支反贼到处祸害士绅缙绅,他是玩得开心了,但是朱厚照这边压力山大啊! 那些士绅缙绅又不是傻子,岂会看不出来野人的这些阴险计划,到时候他朱厚照要面临的压力可就更大了。 而且关键在于,朝廷不能及时地剿灭反贼,这就是疲软无力的最佳证据,这若是时间再长一些,只怕天下各地那些心怀不轨之人,都会纷纷效仿揭竿而起了,更别提还有白莲教妖人这些造反专业户! 朱厚照可不想玩着玩着,把大明王朝给玩没了,江山社稷都落入了他人手中,到时候他可真是无颜下去面见列祖列宗! “杨师,可有什么良策?” 朱厚照满脸希冀地看向杨廷和。 后者明显是准备好了腹稿,所以给出了解决措施。 “其一,通政司当大力宣扬汤侯剿贼的战果,反贼不敢与王师为敌而四处流窜,这也是实情,最好是中山侯时不时地啥杀几个贼首之流,如此方能安定人心。” “其二,将直隶百姓深受马政之害一事宣扬出去,并且将武廷宦等贪腐受贿的太仆寺官员斩首示众明正典刑,如此百姓士子方能了解此次反叛原委,斩杀这些罪魁祸首更能安抚人心。” “其三,朝廷针对马政改革得措施尽快落实到位,借助此次事件完成对国朝马政的改革……” 在汤昊的有心帮助之下,未来的大明贤相杨廷和,提前一步成为了内阁首辅,并且还是在他正值壮年的时候。 因此,深受中山侯作为刺激的内阁首辅,此刻也渴望实践自己心中的政治抱负,携手中山侯与皇帝陛下,共同励精图治,中兴大明! 杨廷和的措施经过商议之后,朱厚照当即下旨正式出台。 百姓士子也因此真正了解了此次反叛的事情原委,对太仆寺卿武廷宦等贪官污吏痛恨异常。 得知朝廷将在十日后将这批贪官污吏给明正典刑,顿时整个京师欢欣鼓舞,百姓士子翘首以盼,反倒是直接忽略了此刻正在四处流窜的反贼。 嗯,毕竟中山侯爷正追着这些霸州反贼跑呢,那还能出什么问题? 只需要静静等待一些时日,肯定就有霸州反贼被剿灭的消息传来。 此刻被百姓士子遗忘的霸州反贼,正狼狈不堪地躲进了深山老林里面,昔日声势浩大的三万义军,此刻也仅仅三千多人,而且大多都是衣衫褴褛、骨瘦如柴。 没办法,他们遭受到了致命性的打击! 就在范文成为义军制定好了宏图霸业,齐彦名率众意气风发地南下之后,他们身后就莫名其妙地多出来了一支大军,也不主动攻击他们,就等着他们攻破一座城池后再扑杀上来,追着他们到处乱窜。 义军一路从霸州府被追到了河间府,然后又是真定府、顺德府、广平府…… 这些该死的官军,明明战斗力强得吓人,他们手中还拥有一种恐怖至极的犀利火器,足以洞穿甲胄的那种,偏偏就是不肯一口气剿灭他们,而是故意追着他们四处逃窜,犹如猫抓老鼠一般。 那是在景州的一战,齐彦名麾下兵力一度高达五万,所以他觉得自己有实力跟身后这支官兵碰一碰了。 结果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先前看到他们只会腿软求饶的大明官兵,竟然强得让人绝望,那简直就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五万大军被一万战兵给杀得丢盔弃甲哭爹喊娘,尤其是那些战兵手中的古怪火器,更是直接打崩了义军士气,就连骁勇善战的刘六刘七都被吓得摔落下马,不战而逃。 那一战,五万大军分崩离析,最后就只剩下了这三千多人还忠心耿耿地追随齐彦名和刘六刘七。 可是,这又有什么意义呢? 大明战兵根本就是不可能战胜的,尤其是他们手中那恐怖至极的火器! 齐彦名失魂落魄地靠坐在一棵大树上,望着苟延残喘的义军怔怔出神。 他就是想不明白,那些朝廷的战兵为何如此可怕,战斗力如此惊人? 刘六小心翼翼地靠了过来,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已经发霉的窝头。 “大哥,快吃吧,别被人看了去。” 齐彦名听到这话,又看了眼浑身鲜血淋漓的刘六,一时间惊是忍不住悲从中来,嚎啕大哭不止。 他本来就只是个落第秀才,哪里想过有朝一日会起步造反,更是被大明战兵给打得陷入了这般绝境! 数月之前,他还是义薄云天的响马盗首领,振臂一呼应者云集,掀起了推翻暴明的浩大乱世! 时至今日,他却成了臭名昭著的反贼头目,狼狈不堪仓皇逃窜,死后都还要受万世唾骂! 这其中的巨大落差,足以让人绝望。 “都是我的错!” “是我齐彦名害了兄弟们!” “都是我齐彦名的罪过,对不起兄弟们啊!” 齐彦名哭声响彻全场,听到他这话,反贼们也是心中戚戚然,不自觉地跟着呜咽了起来。 正当这个时候,一道怒斥响起。 “哭什么哭?” “我们不是都还活着吗?” “还有机会!我们还有机会啊!” 众人寻声望去,只见说话的人正是范文成。 这位范先生此刻也是颇为狼狈,披头散发,不复从容。 事实上,范文成是真的被中山侯汤昊的大手笔给震惊了,或者说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该死的莽夫,竟然会如此暴虐无道狠辣无情。 范文成背后的江南士绅想要拖延时间,想要让中山侯陷入平叛泥潭,从而无法脱身顾及清河船厂,从而给了江南士绅可乘之机。 面对这个阳谋,汤昊这个天杀的贼子,竟然直接反其道而行之,他故意追逐着义军四处流窜屠戮士绅缙绅,故意借用这支反贼清洗直隶境内得士绅大户,可谓是杀了个血流成河、人头滚滚! 反倒是清河船厂那边,锦衣卫千户左一刀亲自坐镇,麾下还有三千四卫禁军和两千京军战兵,江南士绅根本就窥伺不得,不管他们动用什么手段都被左一刀给挡了回来! 继续这样下去,谁能够保证汤昊这个畜生还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万一他追着这支反贼真的南下,杀入江南呢? 到时候可真就是大祸临头了啊! 所以此刻范文成悔恨到了极点,毕竟士绅一体,直隶士绅被血洗,江南士绅也会受到牵连,利益损失简直无法估算! 更别提他们此刻还没有应对之策,拿这个该死的畜生中山侯没有办法! 唯一的措施,就是逼迫汤昊立刻出兵绞杀这支反贼,否则士绅缙绅会损失更大! 范文成思来想去,最后只能想到一个地方,这三千反贼可以赶去的地方! 是以范先生面目狰狞地看向了齐彦名,然后低声喝道。 “大将军,南下是不可能了!” “我们改道走德州入山东,奇袭曲阜!” “什么?曲阜?伱是说……孔家?”齐彦名大惊失色。 他下意识地就想要开口拒绝,然而范文成却是早就准备好了话术。 “只有拿下了曲阜,我们才有与朝廷谈判的资格,才有活下去的希望!” “毕竟这曲阜可是……” 三日之后,汤昊神情古怪地看着冷寒铁。 “你是说,这些反贼逃到了山东,直奔曲阜去了?” 冷寒铁点了点头,情报就是如此。 汤昊一阵沉默。 这算什么? 小惊喜? (本章完) ------------ 第248章 焦芳 反贼入山东。 这下子,文臣缙绅终于坐不住了。 直隶境内的士绅缙绅才被这些反贼给屠戮了大半,结果那该死的中山侯还是不能将其彻底剿灭,反倒是眼睁睁地看着这些反贼逃入了山东境内! 中山侯汤昊想要做什么? 难道他还想驱赶着这支反贼屠戮山东士绅吗? 起初群臣只是以为,汤昊这个该死的畜生,最多不过是趁机清洗直隶士绅罢了,可是现在他居然放任这批反贼逃到了山东境内,那意义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且不说这支反贼接下来会做什么,光是汤昊这个畜生的狠辣手段,就足以让士绅缙绅为之胆寒! 河北直隶清洗完了,反贼逃到山东了,那下一次这些反贼会去什么地方? 难道他们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中山侯追逐这些反贼四处作乱,屠戮士绅吗? 一时间,朝野震动,人心惶惶。 此刻还是那个房间里面,杨天柱早已经是脸色苍白,不见丝毫血色。 一众江南士绅代表同样如此,神情麻木,满脸悔意。 徐文熺深吸了一口气,强忍着心中的惊惧不安,将范文成的目的道了出来。 “范文成这是故意选了一条死路。” “他领着这支反贼直奔山东曲阜,就是想要逼迫汤昊动手剿贼。” 群臣闻言心中一阵腹诽,我们来干什么伱不知道吗? 一切都是因为那个该死的中山侯汤昊,都是因为这个天杀的莽夫太过心狠手辣,太过暴虐无道! “曲阜圣地绝不能有失,否则你我都会是名教罪人,谁都脱不了干系!” “必须要逼迫皇帝,给皇帝施加压力!” “届时你我等人可真就是士绅罪人了啊!” 故意放纵反贼四处作乱血洗士绅,他们再派人前去接收这些无主田地! 如此心狠手辣,如此心性凉薄,如此暴虐无道,简直就是让士绅失心,逼着士绅与皇帝作对! 正因为如此,朱厚照也承担着莫大压力,甚至都快要扛不住了。 没办法,就连后宫的张太后和夏皇后都派人过来询问,为什么骁勇善战的中山侯还没有平息叛乱,可见这些文臣缙绅确实是被逼得快要疯狂了,都把主意打到了后宫里面。 这几个月的时间里面,不知道有多少官员朝臣攻讦弹劾中山侯汤昊剿贼不力,不断地给朱厚照施加压力逼迫中汤昊立刻剿灭反贼。 “汤昊,你这个该死的狂徒莽夫,这笔账我江南士绅迟早会跟你清算!” 历朝历代中,曲阜地位一直很特殊。 人家野人汤日天都可以做到为了中兴大明不顾己身,你杨廷和为什么就不能做到呢? 朱厚照发了一通脾气后,还是不得不看在杨廷和的面子上,接见了这些朝堂重臣。 “万一他就是想看到这孔家被反贼给屠戮呢?” 杨天柱下意识地看向了徐文熺,冷笑道:“万一那个中山侯就是不出兵呢?” 别再杀下去了,再这么杀下去,他们可真就会铤而走险,做出一些不顾性命的事情了。 文臣缙绅故意将消息传给她们,自然是想通过后宫给皇帝陛下施加压力。 朱厚照得知消息后,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十几个朝堂重臣一起联袂来见皇帝,朱厚照自然是做出一副礼贤下士的样子,请这些执掌大明各部寺监的实权重臣依次坐下之后,这才故作茫然地开口问道:“诸位爱卿这是何意?” “想来,皇帝陛下也不可能继续眼睁睁地看着了,这一次他定然会催促中山侯动手……” 他是怎么敢,如此堂而皇之地清洗士绅的? 这天下间怎会出现如此不敬名教的乱臣贼子啊! 当然,难受的,自然不止朱厚照一人。 但是理解归理解,生气还是生气。 不是他又生出了惫懒性子,而是因为局势需要。 朝臣死谏不得,当场撞柱身亡! 这件事情也就彻底闹大了,文臣缙绅与皇帝之间的矛盾也到了空前激烈的程度。 既然你杨廷和是缙绅领袖,现在士绅缙绅遭了大难,更有朝臣当场撞柱身亡,你这位缙绅领袖难道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什么都不做吗? 杨廷和想要坐稳这个位置,自然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哪怕他有心支持皇帝陛下和中山侯趁机清洗士绅,重新清丈田地,但是当反贼逃入山东的消息传来,杨廷和也不得不有所行动了。 翌日清晨。 杨天柱铁青着脸怒斥道:“动用你们所有的关系,必须要让皇帝催促汤昊出兵剿贼,这场闹剧持续到了现在,早就应该结束了!” 他当然杨廷和这么做是有苦衷的,毕竟这位内阁首辅是他的帝师不假,但他同样也是缙绅领袖。 但是随着反贼屠戮的士绅乡绅越来越多,文臣缙绅言辞举动也越发激烈,甚至有一位出身直隶的朝臣获悉自己家族被反贼屠戮,当朝控诉朱厚照昏庸无道,放任奸臣幸臣掌权祸乱天下,然后不等朱厚照发怒,直接一头撞死在了大殿之上。 毕竟傻子都看得清楚,中山侯故意放纵反贼屠戮士绅,皇帝朱厚照同样参与其中,否则他也不会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而且还不断派遣都察院的御史前去丈量直隶田地! 说白了,这就是中山侯和正德皇帝的险恶毒计! 因为那是至圣先师的故乡,那里是儒家圣地所在! 结果现在因为他们的所作所为,曲阜即将面临反贼的屠戮洗劫! 如果中山侯汤昊还是不出兵,故意坐等反贼屠戮曲阜的话,那他们这些名教子弟将会成为千古罪人! 别人或许不知道,此事是他们所为,但是其他士绅会不知道吗? 到了那個时候,他们的下场注定会很凄惨。 “毕竟曲阜……至圣先师的影响力,朝廷也不得不重视,要是孔家出了什么问题,天下士绅都不会同意。” “朕不过偶感风寒,几日没有上朝,难道国朝就出了什么大事吗?” 朱厚照一如既往的罢朝。 杨廷和同样面临着莫大压力,毕竟他可是内阁首辅,名义上的文臣缙绅领袖! 随着内阁首辅刘健和吏部尚书马文升接连致仕,而总宪张敷华所执掌的都察院又被割裂出了文臣集团,因此现如今的内阁首辅杨廷和,搭配上他正德帝师的身份,自然就成了当之无愧的缙绅领袖。 张太后和夏皇后二人,一般不会轻易过问朝政,毕竟太祖高皇帝定下了铁律,后宫不得干政! 但是问题在于,叛乱这种事情非同小可,一个处理不好甚至都会动摇大明王朝的统治根基,涉及到大明王朝的江山社稷,二人自然难免忧心此事。 杨天柱和徐文熺对视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悔恨。 起初朱厚照还可以跟这些家伙据理力争,毕竟打仗哪儿是那么轻松写意的事情,人家一门心思地想要逃亡,那确实没办法直接剿灭成功嘛! “那……该怎么办?”徐文熺脸色也苍白了起来。 众人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然后各自散去匆匆准备。 这一次,他们不只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更是直接让自己陷入了绝境之中。 这一日,他率领六部尚书大小九卿集体伏阙请求面圣。 可是皇帝再装傻充楞,他们还是得笑脸面对,强忍着心中的火气,挤出一个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 杨廷和行礼道:“陛下!霸州反贼如今已逃入了山东境内,声势浩大,流毒千里!” “中山侯虽然屡战屡胜,去不能一鼓作气将这支反贼全数歼灭,致使朝野上下人人自危,上下不安!” “臣等请陛下传令中山侯,不惜一切代价尽快剿灭反贼,以安天下!” 呵,不惜一切代价? 这是真的急眼了啊! 朱厚照心中冷笑不断,表面上却还是一副茫然模样。 “唔……这些反贼逃入山东了吗?” “前前后后折腾了这么久,从直隶又逃进了山东,确实是闹了挺长时间了。” “杨爱卿言之有理,朕现在就下旨,催促汤侯尽快剿灭反贼平定叛乱。” 听到这话,群臣都是一阵错愕。 他们没想到事情会如此顺利,皇帝陛下今日是转性了吗? 还是说他也撑不住这莫大压力了,想要跟文臣缙绅和解了? 但不管如何,只要皇帝肯尽快结束这场闹剧,肯让中山侯立刻剿灭反贼,那都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然而群臣还没有高兴片刻,朱厚照接下来这句话却是让他们傻了眼。 “不过日前汤侯上书提及了一事,那就是户部负责的钱粮辎重供应不足,致使大军本可一鼓作气地拿下逆贼,却因为后勤不足而不得不暂时缓兵!” “韩爱卿,此事是怎么回事?” 户部尚书韩文一愣,随后果断跪地请罪。 他算是看明白了,什么“钱粮辎重供应不足”,全都是借口。 皇帝陛下这是想要借助此事故意发难,将矛头直挺挺地对准了户部啊! 杨廷和等人也是脸色骤变,一个个地陷入了沉思。 他们小觑了中山侯,也小觑了这位皇帝陛下。 这对野心勃勃的君臣,不只是想要清洗直隶士绅,更是想要趁机收拢权柄。 户部执掌大明钱粮,自然成了首当其冲的第一目标! “将士们在前线浴血厮杀,为我大明平定叛乱,结果你们却在后方搞小动作,故意克扣钱粮辎重,如此将士们如何能够安心杀敌剿灭反贼,也难怪反贼流毒千里,至今不得平息了!” “韩文,你这个户部尚书是怎么当的?” 朱厚照既然选择了发难,那自然就不会就此打住。 事实上,自从刘健和马文升接连致仕,张敷华又彻底倒向了皇帝,都察院所有科道言官都成为了帝党,朱厚照这位皇帝陛下权柄大增,唯一难点就在于户部! 户部统筹天下钱粮,却是一直在文臣缙绅的掌控之中。 如果不是因为户部不在手中,朱厚照哪里需要和汤昊苦心孤诣地筹措钱粮,自己个儿掏钱训练新军战兵了。 所以,既然有这么好的机会摆在面前,朱厚照自然不会错过,他就是要抓住这个机会,将户部掌控在自己手中! 那么,韩文就不得不挪一挪位置了。 眼瞅着皇帝陛下向户部尚书韩文发难,其余群臣惊恐之余便是不得不出言求情。 “陛下明鉴,国库空虚,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韩尚书能够调度出粮草辎重,已经是尽职尽责了……” 吏部尚书王鏊率先开口,为韩文出言求情。 紧接着群臣也纷纷表态,不愿意眼睁睁地看着韩文就此倒台。 杨廷和没有急着开口,而是陷入了沉思。 皇帝陛下突然向文臣缙绅发难,无非是想要趁机夺回户部的掌控权。 此事对文臣缙绅而言不是什么好事,但对皇帝陛下而言却是不得不做的事情。 韩文这种三朝老臣,有他执掌户部,那么这国库钱粮就始终不会像皇帝陛下的内帑那样,可以做到予取予求,任何人都限制不住。 但是,这是一柄双刃剑,有害也有利。 杨廷和没有开口,而是选择了沉默。 跪地请罪的韩文心中叹了口气,他已经将皇帝陛下的心思给猜了个七七八八,所以很快就萌生了致仕之意。 就算今日不请辞致仕,迟早皇帝陛下还是会被他致仕。 一如元辅大人刘健那般,锐意进取收拢权柄,那么他们这些老臣重臣,自然就成了皇帝陛下的阻力和敌人。 所以,元辅大人主动致仕,天官大人主动致仕,接下来就该轮到他韩文了。 一念至此,韩文暗自叹了口气,随即主动开口请辞。 “陛下,老臣年老昏聩,已无力……” 韩文主动开口请辞,已经萌生了退意。 然而他毕竟是三朝老臣,而且能力卓著,朱厚照只是想让他挪挪位置,换上一个听自己话的户部尚书,自然不可能就这么让他致仕归乡,退出朝堂了。 因此朱厚照直接打断了韩文请辞,自顾自地开口安抚道:“韩爱卿说的什么话,不过就是失察罢了。” “但前线将士也不得不安抚,户部事务繁忙,韩尚书年纪确实有些大了,这样吧改韩爱卿为左副都御史,专司主持直隶清丈田地一事。” 此话一出,群臣皆惊。 韩文主动开口请辞不成,反倒是改为都察院左副都御史,负责清丈直隶田地,明显是得了皇帝陛下的重用。 这算是怎么回事? 明贬暗升吗? 饶是韩文自己也有些发懵,不明白眼前的皇帝陛下打的什么主意。 不过他接下来的差事,并不算好做啊! 清丈田地,本身就是一项繁琐复杂的工作,更关键的是这工作很容易得罪人! 自古以来,权贵缙绅隐瞒田地,这是司空见惯的事情。 这一次,中山侯故意纵容反贼屠戮士绅,然后再赶走反贼,结果就是直隶境内留下了大量的无主田地,几乎全都是士绅强取豪夺而来,这些田地原本的主人也基本上找不到了。 所以这些无主田地该如何处置,才是这项工作的关键所在! 一时间,韩文想得有些出神。 朱厚照见他发懵,亲自上前将他扶了起来。 “直隶经过此次反贼祸害,上下不安人人自危,韩爱卿当立刻前去赴任,收拢流民分发田地,务必尽快让直隶恢复安宁。” 听到这话,韩文心中顿时明悟,再次行礼领命,随后就径直离去了。 群臣见状面面相觑,全都愣在了原地。 皇帝陛下这些手段,实在是让人茫然又惊惧。 朱厚照瞟了一眼还在发愣的群臣,然后开口道:“韩爱卿走了,但户部尚书却不可缺。” “按照朝廷规矩,应当廷推尚书,不过眼下前线将士正在平定叛乱,事急从权也就不用那么麻烦了。” “朕闻吏部左侍郎焦芳素有贤名,而且是四朝元老重臣,暂且以他为户部尚书,诸位爱卿觉得可否?” 焦芳! 那个阉党? 听到这个名字,群臣脸色更加不好看了! 焦芳此人确实是四朝元老不假,他是天顺八年的进士,勉强沾了个四朝的边,其实是在成化元年才得授翰林院编修,所以只能算是个三朝重臣。 但是此人素寡学性,嫉贤妒能,性阴很好议讪,而且还屡屡依附于权贵,先前刘瑾权倾朝野的时候,此人就主动依附投靠阿谀奉承,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德行败坏之人,被士绅缙绅所不容,何来“素有贤名”之说? 一时间,群臣愤怒,然后下意识地看向了杨廷和。 杨廷和心中一叹,正准备出言反对,可是皇帝陛下根本就不给他机会。 “既然诸位爱卿都没有意见,那就这么定了吧!” “命焦芳即刻上任统筹钱粮军械,送至前线!” “钱粮军械齐备之后,中山侯自然会立刻出兵,这些该死的逆贼真是不让人安心,也该是时候剿灭了!” 此话一出,群臣心头一颤。 他们哪里还听不明白,皇帝陛下的话外之音。 要么让这阉党焦芳取代韩文成为户部尚书,要么就让中山侯继续玩下去! 在场群臣还能怎么办? 一个阉党上位,总好过中山侯继续屠戮士绅! 杨廷和无奈长叹了一声,随后开口表态。 “陛下圣明!” 群臣见状面面相觑,最后齐刷刷地无奈表态。 “陛下圣明!” 自此,焦芳取代韩文,成为新任户部尚书! (本章完) ------------ 第249章 孔氏 吏部值房。 焦芳正在对着空气破口大骂。 至于骂什么,自然是他这多舛的仕途了。 焦芳是河南府陕州县人,侥幸考中了进士,也只是榜末名次,后因为与当时的权臣李贤乃是同乡,这才得以被举荐为庶吉士,后焦芳为巴结李贤,投其所好派遣妻子去服侍李贤,这才得以被授职为翰林院编修。 不过就算是进了翰林院,当时的翰林院崇尚文采,而学士们认为焦芳粗陋无学,个性阴狠,又好背后议论人,因而大家都不愿和他交往,焦芳屡屡遭受排挤和打压,被世人所不容。 后成化二十二年,尹旻被罢免,焦芳因与其儿子尹龙结党,谪湖广桂阳州同知,此后一直不得晋升,直到弘治十年这才得以升任太常寺卿兼翰林院侍讲学士。 然而因为他好议论诽谤他人,而且为人阴险狡诈,因此被刘健、马文升等权臣联手打压,不管是上奏言事还是官职升迁皆被这两位巨头给死死地压制住,连他的奏章全都被扣压了下来,因此焦芳对刘健、谢迁和马文升等人恨之入骨。 他不甘心自己这辈子就仅仅止步于吏部侍郎,所以在刘瑾当朝鞭挞百官的时候,焦芳冒天下之大不韪地主动向刘瑾示好,心甘情愿地成为阉党,希冀着刘瑾可以助他青云直上,不说做什么吏部尚书,至少也要进入内阁做做大学士啊! 然而焦芳万万没有想到,原本还权倾朝野鞭挞百官的权阉刘瑾,竟然因为中山侯汤昊的返京直接就被打落尘埃,现在都还被关在诏狱里面严刑拷打。 而他焦芳勾结刘瑾成为阉党之后,非但没有得到半点益处,反倒是平白落了个“阉党”的骂名,这下子才是真真正正的被士绅缙绅所不容,连跟他说句话都觉得晦气了。 “但吏部掌控天下官员铨选,绝不可落入奸佞手中!” 饱受排挤的焦芳只觉得仕途无望,就此断绝了。 这离奇的一幕,顿时引得吏部官员议论纷纷。 焦芳明白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今日之后,他焦芳就不再是阉党,而是……帝党! “你做这个户部尚书,只有一个要求,尽快将户部掌控在你手中,或者说掌控在朕手中!” 此话一出,焦芳顿时醒悟了过来,然后忙不迭地接旨谢恩,随即跟着陈宽意气风发地入宫面圣。 “你做的那些事情,朕也多有耳闻。” 那可是正二品的户部尚书,执掌天下钱粮的大司农啊! 一时间,焦芳不由愣在了原地。 王鏊见状呵斥众人,做好自己的事情,然后目光深邃地看向了焦芳。 不管如何,王鏊都不会容许,焦芳之流执掌吏部大权,那样大明王朝才会真正的烂到骨子里了。 “大珰啊,你说说看,为什么朕就只能重用这种奸佞小人呢?” 不过朱厚照是皇帝,既然是皇帝,那就不能片面地看一个人,单纯以道德好坏区分什么臣子,那样的皇帝只会是个蠢货。 “臣多谢陛下隆恩!” 他回想起了天官马文升对他的嘱托。 “如果伱做不到,身居高位却不能驾驭下属,那朕不但会废了你,还会革除你的功名,让你彻底滚出朝堂!” 老子道德败坏,老子毫无气节,你们这些狗东西就是圣人了吗? 陈宽笑眯眯地看着焦芳,主动出言提醒道:“焦尚书,快快接旨吧,陛下还等着你进宫面圣呢!” 该谢恩还是要谢恩。 但不管怎么说,他现在都已经被架到了火上烤! 只能成功为陛下掌控户部,没有失败可言! “似你这种道德败坏毫无气节的东西,想要身居高位根本就不可能,吏部尚书王鏊也不会同意,内阁首辅杨廷和更加不会同意,是朕力排众议强行将你提拔上来的。” 朱厚照看着这家伙,眉头忍不住一皱。 说实话,焦芳这种货色,他确实看不上。 这突然间发生的惊天变化,让他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若真是如此,只怕日后的正德朝堂,就是奸佞当道了啊! 一时间,王鏊忧心不已。 自己没有什么能力,还嫉贤妒能,喜欢污蔑谩骂他人,就是個活脱脱的奸臣典范。 朱厚照现在还是个热血沸腾的小青年,所以他自然仰慕英雄豪杰,对焦芳这种奸佞小人是打从心底里面看不上。 听到这话,焦芳那是既惊又怒,心中对王鏊和杨廷和也生出了恨意。 焦芳闻言身子一颤,强忍着内心的惊惧惶恐,急忙叩头表态。 “臣焦芳叩谢陛下隆恩!” 陛下为何偏偏重用这个焦芳? “焦芳,听明白了吗?” 等焦芳走后,朱厚照忍不住幽幽叹了口气。 “陛下要收拢权柄推行新政!” 事情办成了,他就是户部尚书,事情办不成,他不但要被革职,还要被革除功名! 这等恶毒酷刑,皇帝陛下是怎么想出来的啊,未免也太凉薄了吧? “焦芳!” 难道收拢权柄就只能依靠这些奸佞小人吗? 即便,他死! 焦芳意气风发地入宫,走进大殿后直接跪倒在地上。 要不是眼下无人可用,朱厚照当真不会让这种人身居高位。 “朕跟你明说吧!” 朱厚照冷眼看着这家伙。 然而命运偏偏在这个时候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焦芳万万没有想到,皇帝陛下竟然注意到了他,而且直接晋升他为户部尚书! 毕竟这焦芳可是出了名的德行卑劣之人,陛下怎会偏偏升此人为户部尚书? 奈何形势所迫,他就算再看不上,也不得不重用这个焦芳啊! 不然呐,他朱厚照该用何人做户部尚书? 那些名声好的,真不一定名声好,很有可能是文臣武将勋贵鼓吹出来的。 比如刘大夏那个该死的杂碎,名声足够好吧? 赫赫有名的弘治三君子,简直不要太好! 但是这个杂碎做出的那些事情,真是什么君子所为吗? 结党营私,争权夺利,不知多少湖广乡党因她刘大夏一人而仕途顺畅青云直上,不知多少平民百姓丧命于这些湖广乡党的盘剥之中! 说一千道一万,朱厚照想要跟这些文臣缙绅斗争,收回属于自己得帝王权柄,那他就不得不违背心意,重用一些诸如焦芳这种没有道德被士绅缙绅排挤打压的奸佞小人! 一想到这儿,朱厚照突然就明悟了。 “朕总算是明白了,为何历朝历代会出现那么多的奸臣佞臣啊!” 陈宽一直没有吭声,听见这话却是欣慰地笑了笑。 历朝历代为什么会出现那么多的奸臣佞臣? 难道那些奸臣佞臣真就是只做了坏事吗? 说到底,不过都是帝王制衡臣子的手段罢了。 朝堂争斗面前,哪有什么非黑即白啊! 如果一个王朝,满是什么忠正贤良,满是什么君子贤臣,那这个朝堂绝对会有大问题! 比如……弘治朝堂! 陈宽被自己这个想法给吓到了,所以他立刻疯狂地摇了摇头,驱散这些大逆不道的念头。 弘治一朝,可以说是“圣君贤臣”的标准模板,可是这些“圣君贤臣”最后做出了什么成果呢? 民穷财尽,军民困苦…… 朱厚照略显诧异地看向陈宽。 “大珰,你在想什么呢?” “皇爷明鉴,臣只是在想,如汤侯这样一心为国的人,确实不多了!” 朱厚照闻言一怔,随即点了点头。 “是啊!” “迄今为止也就他一人了!” “对了大珰,让锦衣卫传讯给野人,催催他尽快把《干破苍穹》下半卷写出来啊,朕还等着看呢!” 陈宽:“……” 正当皇帝与文臣交锋的时候,齐彦名已经带着近万名反贼围住了曲阜城。 嗯,反贼人数再次增长,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毕竟逃入山东之后,各地卫所巡检全都按兵不动,霸州反贼得以长驱直入,还是那老一套,平民百姓秋毫无犯,士绅劣绅杀光诛尽,所以反贼深得民心,队伍也开始壮大了起来。 只有经历过那场惨败的核心成员,才知道他们现在所做的这一切,不过是想要打下曲阜要挟朝廷,给自己留下一条生路罢了。 曲阜县城,与其说是大明的,不如说是孔家的。 整个县城的土地大多数都是孔家的,县城的百姓也大多数都是佃租孔家的土地,仰孔家的鼻息声存。 就连曲阜的县令都必须是孔家人担任,可以说曲阜县就是大明的国中之国,所谓县令县衙不过是孔家派出来给孔家收税敛财的工具。 毕竟,这可是孔家,至圣先师的后人血裔。 要说整个华夏几千年流传下来的世家,孔家就是唯一的一个,正儿八经的千年世家。 衍圣公,为孔圣嫡长子孙的世袭封号,也是历代传承不断的尊贵封号。 事实上,册封孔圣后裔始于汉高祖十二年,自此孔圣嫡系长孙便有世袭的爵位,之后的千年时间里,封号屡经变化,于前宋改封为衍圣公,后世从此一直沿袭封号。 衍圣公,地位尊崇,前宋时相当于八品官,胡元提升为三品,大明是一品文官,后又“班列文官之首”! 就算是王朝大多也就三百年国运,而衍圣公一脉自从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以来,孔家的地位就成了超然的存在。 如今的孔家家主是第六十二代衍圣公孔闻韶,弘治十六年承袭爵位,为人镇定持重,端庄典雅,天生贵胄。 值得一提的是,这位衍圣公鉴于士林领袖李东阳名重海内,所以娶了李东阳之女为正妻。 换句话说,孔闻韶说李东阳的女婿。 先前汤昊将李东阳勾结刘瑾一事公之于众,李东阳一时间被打为阉党,于舆论所不容,孔闻韶这个好女婿还亲自写了一篇锦绣文章,为岳父李东阳鸣不平,试图借助衍圣公的影响力为李东阳开脱。 毕竟李东阳可是他孔闻韶的岳父,要是李东阳坐实了阉党之名,他孔闻韶自身也会因此受到牵连,除非他敢废掉正妻与李东阳划清界限,但是问题在于他的嫡长子孔贞干少有贤名,一向被视为衍圣公世子培养,所以孔闻韶根本就不可能废除正妻,否则就是破坏了嫡长子继承制。 那么,孔闻韶就只好和李东阳彻底绑在一起,想尽办法为这个好岳父挽回名声了。 只是这个平日里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男人,今天的脸上明显的带上了慌张,或者说脸色苍白到了极点。 因为,霸州反贼包围了曲阜城,而且勒令他们投降,否则就会血洗孔氏! 城外密密麻麻的反贼叛军,让人一眼看了就觉得如坠冰窟,生不出任何反抗之心。 更别提,曲阜城内根本就没有多少兵力,或者说几乎没有! 为什么? 因为曲阜乃是名教圣地,天下文枢之地! 根本就不可能会有人敢打名教圣地的主意,那自然就没有派遣什么重兵把守,平白污染了这曲阜圣地的文学气息。 整个曲阜城内,算上所有的护卫家丁,也不过堪堪五百人。 但是此刻城外至少都有上万反贼叛军! 这该怎么打? 他们拿什么守城? 城外的叛军只给了他们三个时辰的考虑时间,时辰一到若是不能满足他们的条件,他们将攻进曲阜,血洗整个孔氏! 孔氏祠堂内,聚集着孔家的核心人员,只是个个都没有了平日里养尊处优的高贵威仪,而是面带惊恐地争吵不休,使得整个孔氏宗祠宛如市井大街一样嘈杂喧闹。 孔闻韶坐在主位上不发一言,只是冷冷地看着眼前这一幕,觉得讽刺到了极点。 平日里这些族人一个个以大儒名士自居,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看不起任何人,包括那“暴发户”老朱家,即便是大明皇室,他们同样看不起,内心缺乏敬意。 因为孔氏才是天下第一世家,更是因为至圣血裔而高贵典雅,不是什么人都可以相比的。 正因为如此,孔氏拒绝了老朱家派遣大军驻守的提议,更是将曲阜牢牢掌控在自己手里面,致使整个曲阜附近都没有什么像样的大军驻守。 现在好了,反贼围城了,他们却连坚守城池等待援军的兵力都没有,真是可笑又讽刺! 家主不开口,其他人吵得就更凶了。 吵什么? 无非就是该不该暂时屈尊,投靠城外的反贼。 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因为孔氏的第一要务,是保护孔庙等圣地,而不是什么向大明尽忠。 但是问题在于,他们真要是这样做了,那就等同于是舍弃身为文人的气节,丢尽衍圣公府的脸面了啊! 哪怕他们经常做出这样卑鄙无耻毫无底线的事情,但毕竟文人都是要脸面的,不到最后关头谁都不愿意这么做,除了一些贪生怕死到了极点的家伙。 “为什么不能投降?” “传承孔氏才是第一要紧的事情!” “当年先祖也不是迫于局势,向后向女真人、蒙古人投降了吗?” 此话一出,整个宗祠内顿时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之中。 因为这话虽然是大实话,却是所有孔家人都不愿意承认的丑闻。 “衍圣公”爵号问世后,女真人、蒙古人争相窃取借以笼络人心,宋、金、元政权各拥“衍圣公”,一在衢州、一在开封、一在曲阜,出现了三宗并立的可笑场面,此后随着宋廷南迁孔氏二宗并立的场面可是长达数十年之久。 这种事情,不管外人如何评价,都是上不得台面的。 毕竟但凡有骨气一些,作为至圣血裔的孔氏族人,作为天下文人敬仰的孔衍圣公,都应该坚守文人气节,学一学那些为国殉难的气节之士,自己抹脖子算了,可惜他们的先祖并没有这样做,而是平白留下了这些耻辱。 现在旧事重提,相同的抉择也摆在了面前,孔氏众人却全都选择了沉默。 以前他们还在思索着,为何先祖不能舍生取义,现在他们倒是明白了,面对死亡的威胁,谁又能够做到浑然不惧,真正舍生取义呢? “家主,做决断吧!” “对啊家主,一时荣辱算不得什么……” 众人纷纷看向了孔闻韶,眼睛里面满是求生欲望。 没有人想死,更何况是他们这些“天生贵胄”! 锦衣玉食的好日子可还没有过够呢,谁会想平白无故地白白丢掉性命! 迎着众人的目光,孔闻韶忍不住叹了口气。 “你们让我如何决断?” “这曲阜城里连个像样的兵都没有,靠着那些连刀都握不住的三班衙役,如何能抵御那城外上万的凶恶反贼?” “不管如何,家族传承才是第一位的,我孔氏传承上千年,绝不能断在了你我等人手中,否则待到九泉之下根本无颜面对列祖列宗啊!” 听到孔闻韶这话的意思,孔家众人也大致明白了他的话外之音。 无非就是想要投降,偏偏他是朝廷册封的衍圣公,所以不好开这个口下达命令罢了。 嗯,这就是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 “都下去准备吧!” “召集所有护卫家丁压抑,保护好我孔氏一应产业!” 听到这话,孔家众人纷纷展开了行动。 宗祠里面唯独只剩下了孔闻韶和他的嫡长子孔贞干。 青年孔贞干满脸愤怒地看向自己父亲,厉声质问道:“父亲大人,难道我们真要投了反贼吗?” 孔贞干因为年轻,所以热血沸腾,所以尚有骨气。 方才也正是他一直在据理力争,反对那些想要投贼的族人。 只是他没有想到,连自己一向敬畏有加的父亲大人,竟然也会做出这样的决断! “不然那该如何呢?”孔闻韶反问道。 “大家都是名士大儒,不是什么粗鄙武夫,难道你指望着他们提刀跟反贼搏杀吗?” “贞干,你一定要记住,不管到了什么时候,家族传承才是第一位的,其他任何一切都可以舍弃!” (本章完) ------------ 第250章 鲁王 山东兖州府。 领济宁、东平、曹、沂四州二十三县。 相较于宋元,兖州地位有了很大堤高,成了辖有四州二十三县的兖州府治所在,这和兖州是鲁王朱檀的封国有着紧密关系。 朱檀是太祖朱元璋的第十子,他生于洪武三年,出生两个月即被封为鲁王,太祖朱元璋对这个小儿子十分喜欢,封王后他曾派人到曲阜祭孔,同时也代襁褓中的朱檀行祭告鲁国山川之礼。 但是朱檀却是个短命的亲王,其于洪武十八年十五岁时到兖州就藩,十九岁时就因为“饵金石药毒发伤目”死去了,这使得朱元璋既伤心又恼怒,把他谥为“荒王”,有恶其荒唐之意。 此后的历代鲁王,都在封地里面开始了他们荒淫放荡的一生。 按大明制度,亲王是地位最高的封爵,亲王在他的封国里,地位权威是至高无上的,亲王居住的地方也叫皇城皇宫,为他服务的除太监宫女外,还有一个庞大的衙门“长史司”,下边设的各种机构有十几個,负责王府从饮食医疗到礼仪护卫的方方面面,有品官三十多名,佐贰匠夫及护卫军士等有数千人之多。 但是,要想维持锦衣玉食的富足生活,支撑这个庞大集团的经济基础,是王府大量的财产。 鲁王府有土地上千顷,分布在鲁西南以至河南江苏各县。 王府土地不缴纳赋税,此外所有王室成员按基爵位品级的不同都有不等的俸禄,而且每逢节庆生日或婚丧嫁娶,朝廷例有赏赐,地方官员例有贽敬。 尤其是这个该死的中山侯,前不久还上演了一出好戏,硬生生地追赶这那群所谓的反贼,将直隶士绅给屠了个干干净净,饶是朱阳铸此刻面对这位杀神,都止不住地心生惶恐,惊惧不安。 所以鲁王府开始了疯狂兼并田地的作死道路! 说起来,这还是因为朝廷日趋腐朽黑暗,长期积累的各种社会矛盾逐渐显露出来,并渐呈激化之势。皇室、勋戚、藩王、权贵及官僚大地主利用朝廷所给予的各种政治特权,加紧了对农民土地的兼并掠夺和赋役剥削。如兖州府属、嵫阳、邹县、汶上县的田庄土地,大部分或半数入鲁王宗室。农民的徭役负担也极为繁重,修宫殿、疏运河、兴陵墓,各项旷世工程,动辄调动成千上万、甚至百万民役。 “可以。”汤昊轻笑道:“素闻鲁藩归善王朱当沍骁勇善战,鲁王爷可否请他一同赴宴?” “自无不可!” 而大明王朝的宗室成员,一共有八个等级,亲王年俸一万石,郡王两千石,镇国将军千石,辅国将军八百石,奉国将军六百石,镇国中尉四百石,辅国中尉三百石,奉国中尉两百石。 其次就是那个曲阜城中的孔氏,人家可是至圣先师的血脉后人,身份尊贵就完事了,没什么可以多说的,历朝历代的帝王将相,包括女真人和蒙古人在内都得给这些孔氏族人几分颜面,能拉拢最好就拉拢。 朱阳铸顿时就来了心思,只要中山侯肯赏脸,别说什么让儿子陪酒了,就算是王妃……咳咳,中山侯好像不好女色。 怎么说呢,他只是顺道过来看看,这位历史上赫赫有名聚众淫乱的四代鲁王到底是个什么人物。 眼前这个朱阳铸,虽然荒唐了一些,但是在历史上名声还算不错。 “鲁王爷,无需多礼。” 兖州府是运河要塞,出现了什么情况呢? 成化十六年十一月,三十三岁的朱阳铸和王妃张氏与外人同桌饮酒,男女厮混在一起,酒醉时宫人朱花荣与军人袁彬及鲁王妃兄张时举发生淫乱事件,堪称大型…… 大明中朝以后,不管是平民百姓还是士绅缙绅,都为了逃避日益沉重的赋税,也自愿向鲁王府投献土地,这也使得鲁王府成为一方最大的地主。 听到这话,朱阳铸顿时放下了心来,不过当他注意到汤昊那魁梧如山的恐怖身形后,一颗心却是依旧提了起来。 历史上刘六、刘七农民反贼军确实率部围攻过兖州,鲁庄王朱阳铸亲率宗室登城据守,鲁府归善王健悍异常,骁勇善射,夺护卫弓弩,登城环射,所杀甚众,起义军攻府城不下,又掉头攻下济宁州城。 “汤侯,平叛辛苦,还请入内一叙。” 太祖高皇帝朱元璋设立宗室制度,本着以“天子建国,诸侯立家“的小农思想,给予各路藩王的待遇也是相当丰厚。 各路受封藩王都受封有自己的领地,能够在封地内自己建立军队,有专属卫军三护卫,变相掌控了地方军权,与掌握地方治理权的地方大员形成钳制,这样防止有藩王作乱。 虽然说是依次逐爵降低,但是历代皇帝都会有子嗣啊,这就造成宗室成员的数量依旧在不断增长,甚至是以开枝散叶的方式猛增暴涨! “本侯只是顺道拜访一二,别无他意。” 然后此事被朱阳铸之妹栖霞郡主告发,朱阳铸被训斥,革除三分之二禄米,王妃张氏被削去妃号,袁彬斩首示众,张时举、朱花荣并判绞刑,其余发充边卫军,长史而下定罪有差,整个鲁王府也因此遭受了致命打击。 没办法,人的名树的影,这大明天下间,真没有几个人是不怕这酷吏鹰犬的。 那是因为他在任后期,朝廷腐败,官宦乱政,导致社会经济衰落,人民生活艰苦,社会矛盾激化,农民起义风起云涌,起义军数度包围兖州府城。鲁庄王亲自登城并动员各郡王府与府城内官兵极力坚守,坚固的兖州府城才没被义军攻陷。 这么一计算下来,龙子龙孙们加在一起,光是洪武帝记录在案的宗室成员就有五十八人,这五十八人每一个再生两三个子女,那第二代就得有三四百人,然后第三代再翻上一番…… 嗯,一般能在正史上面,留下“聚众淫乱”这等评价之人,那肯定都不是简单货色。 沿运河人民运输之役,民众苦不堪言。 此外皇帝的女儿,即朝廷的公主,虽然没有获得封号,但是也可以享受到与郡王一样的俸禄,也就是年俸两千石,郡王的女儿郡主享受的是与辅国将军一样的俸禄,年俸八百石。 而且这姓朱,可不是皇室那个朱,而是宗室这个朱,专指鲁王! 不过这家伙背地里干的那些恶行,那确实是一件不少,草菅人命,荒淫无度,反正就是一个标准的大明亲王,没什么好说的。 说起来,兖州府的百姓子民,确实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首先一个就是这鲁王府,从第一代鲁王开始就是出了名的荒唐,然后也就第二代鲁王还像个正常人在历史上留下了贤名,其后这些一个比一个会玩,至少锦衣玉食大型淫乱这些活动是少不了的。 无他,眼前这人,赫然正是此次的剿贼大元帅,统帅三万京军战兵的大明中山侯,汤昊! 在这种极其险恶的社会环境下,鲁庄王与宗室,兖州府署官兵们坚守府城,与朝廷积极配合,极力维护住了兖州府城的稳定局面,充分体现出鲁庄王在政治上与朝廷保持高度一致,才使得志书中对其有较高的评价。 朱当沍? 那个只知道玩弄刀枪棍棒的逆子? 按照大明王朝的宗室制度,一代亲王,二代嫡长子继承亲王,其余子弟则是受封为郡王,然后三代郡王之后则是三个等级的将军,将军之后就是三等中尉,从上到下均有俸禄可领。 “路当接递,曳挽人夫,夜不及息,民困已极,庐舍几空。” 朱阳铸热切地拉着汤昊走进了大堂,然后命人去请来了朱当沍,就连王世子朱当漎都没资格赴宴。 汤昊看着眼前这个命不久矣的四代鲁王,神情颇为古怪。 这朝廷给的禄米少了,但是鲁王爷的生活待遇,还有鲁王府这些妃嫔、宗室的待遇,那可不能下降啊! 此刻第四代鲁王朱阳铸正脸色苍白地看着眼前之人,别说什么维持大明亲王的威仪和体面了,如果不是眼前这人主动出言制止,他甚至都想跪倒在地上给人家叩头行礼了! “小王得知汤侯前来拜访,特地准备了美酒佳肴……” 所以在这严州府境内,田地几乎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姓朱,要么姓孔。 汤昊虽然不精通数算,但他好歹也有点常识,简单计算还是会的。 换句话说,这大明王朝的宗室制度如果不加改革,大明财政迟早会有被宗室成员拖垮的那么一天! 而等个八九代之后,宗室成员暴涨到了几十上百万,哪怕是按照最低级的奉国中尉两百石计算,朝廷一年就得拨给这些宗室成员几百万石粮草啊! 大明财政一年税收才多少粮食? 民生不发展了? 将士不发口粮了? 官员不发俸禄了? 朝廷用钱用粮的地方多了去了。 结果大头还要拿出来去供养这些不事生产、个个肥头大耳的宗室成员,傻子都能够想象得到那副可笑而又讽刺的悲哀场景! 真要是到了这种地步,大明王朝距离轰然崩塌也不远了! 事实上,明朝宗室是出了名的吸血虫,太祖朱元璋建国之初,分封子孙于各地,“初封亲郡王、将军四十九位”,但是在政策刺激下,到了明朝末年朱元璋的子孙已繁衍至百万人之多! 老朱家的皇族子孙享有特权,不受普通法律约束,不归当地官府管制,诸王的府第、服饰和军骑,下天子一等,爵位世袭罔替,公侯大臣见了都要“伏而拜谒”,他们不但无需交税,甚至可以在地方收税、鱼课、盐店,还有极少部分宗室仗着特权对地方官员横加欺凌。 朱元璋这个贫农出身的草根皇帝,自己做了皇帝之后,更加看重血脉亲情,所以对子孙极其厚待,制定出了丰厚俸禄标准,洪武九年亲王禄米岁支五万石,钞二万五千贯,后来有所削减。 为了让宗室们充分享受幸福,朱元璋规定皇族不必从事任何职业,每一个皇族后代,所有消费需要都由国家承担,这种无微不至的“爱护”,在中国历史上独一无二,以至于明人不禁感慨,“我朝亲亲之恩,可谓无所不用,其厚远过前代矣”。 然而这种结果就是,亲王们为了向朝廷讨要更多的俸禄,开始了生娃比赛,皇族子弟们展开了激烈的生殖竞赛,比如庆成王光儿子就多达一百余人,女儿更是不计其数,而这些全都要靠朝廷拨款给予供养。 随着宗室人口的迅速增加,宗室领取的俸饷总数目巨大,禄米拨给的总数远超出国家各地一年的岁供京师的粮食,国家也因之背上沉重的负担。 这笔钱分摊到每个人手里倒是不多,但是合起来,就是一笔巨大的开支。自从土木之后文臣缙绅崛起,国朝本来就缺钱,又要用于边防,又要用于镇压反贼叛军,还要养着这帮宗室,可想而知大明为什么会江河日下,一年不如一年了。 可惜,朝野上下对此恍若未觉,甚至觉得养着这些吃干饭的吸血虫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问题在于,他们不但吸血,而是还吸髓。 不但在封地里面兼并田地盘剥百姓,而且还伸手向朝廷索要钱粮俸禄,日子过得比皇帝都要富裕充足,偏偏还不用干什么事情。 换做是汤昊这位大明中山侯,现在都有些忍受不了。 瞧了一眼这案桌上面的山珍海味,汤昊也不客气,该吃吃,该喝喝,反正他不吃也会浪费掉。 期间朱阳铸和朱当沍父子多次敬酒,汤昊也是给足了面子,可谓是来者不拒。 一时间觥筹交错,宾主尽欢。 朱阳铸许是酒喝多了,忍不住低声询问道:“汤侯,本王听说那霸州反贼已经围住了曲阜城!” “看你这架势,好像并没有去……” “哦!”汤昊轻笑了一声,“关本侯屁事啊!” “他们要去屠了孔氏,那就屠了便是,本侯忙着喝酒吃肉呢,没功夫搭理他们!” 此话一出,饶是朱阳铸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之人。 那毕竟是孔氏啊! 那可是至圣先师的血裔后人啊! 你汤昊是怎么敢的,竟然敢放纵反贼故意…… “汤侯,此事可不能轻易下决定啊!” “那些毕竟是至圣先师的后裔,怎么能就这样……” 汤昊不以为然地吐出了嘴里的骨头,然后咧嘴笑道:“怎么,王爷也是个名教子弟吗?” 朱阳铸立刻反驳道:“汤侯不要凭空污人清白,本王可是正儿八经的宗室亲王,什么狗屁名教子弟,全都是那些儒臣文士给自己脸上贴金罢了!” 为了撇清关系,朱阳铸不惜怒斥了名教子弟一番。 一旁朱当沍听见这话,不屑第嗤笑了一声。 中山侯可能不知道,但是他这个做儿子的还不知道吗? 自己这个父王,为了维护名声,那可是叫一个附庸风雅,有事没事就喜欢宴请一些大儒名士,搞得好像他也是个文化人一样。 朱当沍的不屑,落入了朱阳铸和汤昊眼中。 朱阳铸见状就想一巴掌抽过去,好好教训一下这个孽障儿子,可是却被汤昊伸手给拦住了。 “你就是朱当沍?大明归善王?” 朱当沍见状一愣,还没有反应过来。 不过他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加上喝了些酒,所以直接就毫不客气地回答道。 “老子是郡王,你只是个侯爷,你应该尊称我一声王爷,哪有你这样直呼名号的?” 此话一出,朱阳铸被吓得险些肝胆俱裂,他急急忙起身一把拍到了朱当沍脑门上面,然后厉声低喝道:“你这个该死的蠢货,还不快向汤侯请罪!” “他要是想办了我们,你我都会死无葬身之地啊!” 听到这话,朱当沍也有些傻眼,下意识地挠了挠头。 不过他有着身为大明宗室的骄傲,就是不肯向汤昊低头请罪。 还是那句话! 老子是大明郡王! 伱个混蛋只是个中山侯爷! 凭什么让我这个郡王向你一个侯爵低头? “哈哈哈……”汤昊忍不住放声大笑,语气里面充满了快活。 这个朱当沍,正是他此行的目标。 朱当沍,太祖朱元璋七世孙,生性强悍,喜欢舞枪弄棒。 历史上的正德七年,有“响马”(刘六刘七)千余骑从邹县来到兖州,在东门外安营扎寨,攻打城门。 朱当沍率人守城,以飞箭射退了攻城者,因此受到鲁王褒奖。 从此,他更加喜欢练武,以健勇骠悍而闻名于当时。 这在醉生梦死的朱明皇族中,无疑是出类拔萃的,极其罕见的。 要是用的好,这小子未尝不可成为一代骁将名将! 但前提是,朱厚照同意让他领兵! 这就要涉及到现在大明王朝的宗藩制度了。 汤昊很有信心,足够让朱厚照改变观念,针对这宗藩制度做出改革! “朱当沍!” “有种的就别摆什么郡王身份,跟本侯出去练一练!” 年轻人最是受不得激将法,所以朱当沍中招了。 当他鼻青脸肿地回来之后,望着亲爹朱阳铸,直接哭出了声来。 “父王啊,这狗贼不是人啊,他就等着我出去揍我一顿呢!” 朱阳铸:“……” (本章完) ------------ 第251章 宗藩 朱当沍挨揍了。 而且汤昊分明就是下了重手。 以致于这位归善王说话的时候牙齿都漏风。 朱阳铸略显哀怨地看了汤昊,到底是自己亲儿子,怎滴下手这么重? “汤侯,本王听说曲阜那边也被围了,您这……” 曲阜毕竟是儒家圣地,至圣先师的老家,那里可是有着孔庙、孔林这些圣地啊。 难道眼前这位中山侯真敢眼睁睁地看着孔氏被反贼屠戮,圣地被反贼祸害? 嘶……他好像真的敢啊! 汤昊扔掉手中的大羊腿,似笑非笑地看向朱阳铸。 “怎么?” “鲁王爷这是想去救援孔氏吗?” “可以去啊,反正你这鲁王护卫人数也不少,去击溃那些反贼绰绰有余了。” “汤侯见谅,小王并未兼并田地,而是那些百姓主动投献过来的,所以我鲁王府才会……” 再者朱阳铸当年因为聚众淫乱而被朝廷削减了三分之二的俸禄,若是不想办法多兼并一些田地,哪里有钱粮支撑起这王府开支啊! 就算是傻子此刻都听得出来,这位中山侯的话外之音。 “本王这些护卫不过百十号人,哪敢去招惹这些反贼。” 咱好歹也是天潢贵胄,总不能丢了王爷的面儿,顿顿吃糠咽菜吧? “汤侯说笑了。” 朱阳铸闻言一愣,然后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这是锦衣卫收集到的东西,兖州府六成田地归鲁王府,二成归孔府,还有一成半是官田军屯,也就是说只有不到半成的田地,才是真正属于老百姓的。” “好!” 老百姓之所以要投献田地给鲁王府,自然是为了避开朝廷那些逐年增长的苛捐杂税。 “田地不是归鲁王府,就是归孔府,反正朝廷想收税那是不可能的,对吧?” 只是可惜,汤昊来了这兖州府,那也就意味着,如果不出意料的话,没人敢去救援了。 要是地方官府没有进行摊派,要是地方官府严格按照太祖高皇帝制定的三十税一收取赋税,那百姓子民疯了傻了才会将田地投献给权贵,宁愿去给权贵做佃户,仰人鼻息! “这么说起来,鲁王府倒是做了好大一件善事!” “只要反贼不来攻打兖州城,关本王屁事,只是那孔氏派人来求援罢了……” 这中山侯果真是来者不善,先礼后兵啊这是! 朱阳铸翻开那小册子看了一眼,瞬间觉得头皮发麻。 所以,兼并田地这种事情,朱阳铸从来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你都成佃户了,帮王府耕田种地,那就相当于是免费劳力,辛辛苦苦耕种一年,到了收成的时候,王府自然会有人前去收租。 朱阳铸很是识时务地咬牙切齿点头。 可是现在当中山侯意有所指地提到此事,那这里面的问题可就大了。 “三成田地,少说也有上千倾,足够你们鲁王府继续吃喝玩乐,衣食无忧了,听明白了吗?” 这曲阜城可是儒家圣地,一直被孔氏所掌控,别说曲阜城里了,周边连个像样的驻军都没有,他们此刻被叛军给包围了,自然会疯狂向四周求援,而朱阳铸麾下的鲁王府护卫就是唯一的希望。 此话一出,朱阳铸和朱当沍脸色大变。 孔氏派人来兖州求援,这自然很正常,毕竟兖州是州府,名义上的府治。 他不答应又能怎么办呢? 偏偏四代鲁王朱阳铸不敢反对也不敢拒绝,而是无比肉痛地点了点头。 至于租金多少,全在鲁王府一念之间,下面的差役也会层层搜刮,最多给这些佃户留下一两口吃的,确保他们不会被饿死,毕竟还要这些佃户来年继续耕种呢! 说到底,给权贵做佃户,仅仅只能保证不会被饿死。 如果朱阳铸不识趣的话,那这个该死的中山侯完全可以直接将他们给抄家拿下,到时候别说剩下三成田地了,鲁王府甚至会因此而衰亡,连半成家底都守不住! 毕竟,眼前这个人,是皇帝陛下的头号酷吏,大明中山侯啊! 但是继续做自耕农,给朝廷缴税,那就不是饿死那么简单的事情了,甚至会被那些苛捐杂税给逼得卖田卖地,卖儿卖女! “中山侯,这……” 上面一桩桩一件件,都清晰明确地记载着,鲁王府这些年来收受了哪些士绅缙绅投献的田地,又强取豪夺了多少平民百姓的田地。 嗯,不是我主动的,而是他们主动的。 中山侯一开口,就要夺走鲁王府一半的田地! 现在汤昊是看在这顿饭的面子上,所以主动开口让呀他配合交出田地。 士绅缙绅挂靠在鲁王府名下,那自然是不可能向朝廷缴税的,也基本上不用向鲁王府缴税,这就好比大家只是合作关系,你好我好大家好,仅此而已,但是那些主动投献田地的佃户,肯定是要缴税的。 说到底,问题根源还是出在朝廷自己身上。 最后一句话,汤昊语气已经异常严厉,听得朱阳铸父子心头发颤。 “鲁王爷,你们鲁王府传承至今,确实是不容易啊,不知道兼并这些田地动用了多少手段,又害得多少平民百姓家破人亡?!” 汤昊嗤笑了一声,然后取出一本册子扔了过去。 “废话就不多说了!”汤昊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看在宗室的面子上,可以不追究其他事情,但是鲁王府这六成田地,必须分出三成,朝廷自会派遣御史过来接收!” 兼并田地这种事情,天下权贵也都在做,鲁王府自然不例外。 “三成就三成!” “鲁王爷,说起来,这曲阜倒是颇为出名。” 如此一来,倒是省得汤昊再做这个恶人了。 “鲁王爷果真有大智慧!” “既然如此,本侯也就不多留了。” 汤昊笑了笑,然后看向了朱当沍。 “朱当沍,你这小子挺不错,有没有兴趣随本王征战沙场?” 听到这话,朱当沍满脸欣喜,几乎下意识地就要接受中山侯的邀请。 然而一旁朱阳铸却是脸色大变,狠狠瞪了这個逆子一眼,随即神情凝重地看向汤昊。 “中山侯,此事不妥!” “当沍是宗室,太祖定制,宗室不得参与四民之业,更不能……掌兵!” 这句话,朱阳铸已经说得极为克制了。 太祖高皇帝当年对宗室天家定下了严苛的管控措施,其中最严格的一条就是不得与民争利! 有明诸籓,分封而不锡土,列爵而不临民,食禄而不治事,且不可参合四民之业(即士农工商),并能世袭罔替。 说到底,爱民如子的太祖高皇帝这是为百姓考量。 毕竟老朱家都得到了江山,再掺和四民之业,人家还怎么活啊! 然而,谁都没有想到,太祖高皇帝之后,会冒出一场靖难之役,燕王朱棣硬生生地以一地胜天下,掀翻了朱允炆的建文朝廷,然后即位称帝是为永乐皇帝。 相比于那个刚上位就暴力削藩的愣头青小建文,永乐皇帝削藩的手段可谓是高明多了,一个个藩王被他削废内迁,周边还有大军镇压,再也翻不起任何浪花来。 自永乐以后,藩王就彻底成了被圈养在封地里面的猪猡,过着混吃等死的废物生活,哪怕有什么雄心壮志,他们也根本就不敢表露出来。 没错,这是在大明,就算你这个宗室子弟天赋异禀,就算你这个宗室子弟天纵奇才,但伱也万万不能表露出来,耕不能展现什么雄心壮志,安安心心地做个纨绔废物就好了,这才是朝廷想要看到的! 所以,当汤昊向朱当沍发出邀请的时候,朱阳铸立刻就拒绝了。 不为其他,因为害怕! 朱阳铸可不想因为一个儿子,导致整个鲁藩一系被朝廷忌惮猜疑,被皇帝陛下所不容,最后平白引来灭顶之灾! 朱当沍也明白自己的身份,是绝不能去触碰兵权的,所以他惨然一笑,怏怏不乐地向汤昊开口道:“汤侯,您也看到了,我这辈子就只能做个废物了,什么大将军是根本就不可能的……” 试问哪个热血男儿不想策马奔腾驰骋疆场,为国争光建立功勋呢? 可是,太祖高皇帝和太宗文皇帝制定的宗藩措施,却是硬生生地毁掉了老朱家所有宗室子孙后人的梦想,逼着他们只能去做个混吃等死的纨绔废物,不敢生出任何别样心思! “只要你想,那就可以!”汤昊沉声道。 “宗藩一事本侯心中有数,此次平叛后本侯回京就会与陛下商议此事,试着解除你们的禁令!” 说实话,太祖朱元璋起初制定这种严苛措施,那是建立在宗室藩王手中握有兵权的前提之上,所以洪武年间的藩王那可真是一个个地实权藩王,尤其是手握重兵的八大塞王,更是权势滔天! 而朱元璋不会想到,他走了之后,老四朱棣却能掀翻建文朝廷,然后成了永乐皇帝。 这位太宗皇帝削藩的水平就高明多了,温水煮青蛙,软刀子杀人,一个接一个地废掉了那些藩王,然后趁机削了他们的护卫兵权,再全部迁徙至内地就藩,如此一来藩王就彻底失势了。 不能科考,不能经商,不能耕种,不能做工,那这些大明宗室还能做什么呢? 有权的疯狂敛财,有钱的喝酒玩女人,没钱的靠着朝廷那点微薄俸禄过日子,甚至最后因为朝廷也快亡了,开始拖欠这些吸血虫的俸禄,出现了大明宗室活生生饿死在街头的惨状。 这恐怕是太祖朱元璋绝对没有想到过的事情! 汤昊之所以来这鲁王府走上一遭,就是想要了解一下这些大明宗室的实际情况,然后借助鲁王府一事拉开宗藩改制,解决掉这些只知道趴在大明老百姓身上吸血吸髓的吸血虫! “汤侯此话当真?”朱当沍满脸希冀地看向汤昊,“我们身上的禁令当真可以解除吗?” 朱阳铸虽然没有开口,但是眼睛里面也闪烁着莫名光亮。 如果有的选择,谁愿意做个混吃等死的废物猪猡啊? 这大明可是老朱家的大明! 这江山社稷可是他们老朱家的江山社稷! 没有哪个宗室子弟愿意眼睁睁地看着大明就这样衰亡下去,而他们却什么都不能做,什么都做不了! 汤昊再次点了点头。 “当然,本侯行事从来不会无的放矢。” “最好你是朱当沍可以在此次平叛中立下功勋,然后本侯就有理由跟那些文臣缙绅对垒了。” “怎么样?敢不敢?” 青年意气风发斗志昂扬,最是受不得刺激。 所以朱当沍豁然起身,大笑道:“有何不敢?” “父王,儿子想要去试试!” 朱当沍满脸希冀地看向朱阳铸,哀求道:“儿子不想这辈子就这样囫囵恍惚地过了,一辈子一眼就望到了头!” “就算最后汤侯做不到,父王直接将儿子开宗除籍便是,儿子绝不会牵连到王府!” 开宗除籍这种话都说出来了,朱阳铸自然明白了这个儿子的决心。 他也曾经年轻张狂过啊,他也想过为大明闯出一番事业,可是宗室身份的束缚和桎梏,让这位鲁王爷还没开始沸腾的热血直接就凉了下去,最后只能把那一身使不出的劲儿全都发泄在了女人上面…… 朱阳铸看着这个他不是很喜欢的儿子,第一次打从心底里面为这个儿子骄傲。 “去吧!” “要是真出了事,为父就算舍弃王位不要,也会保下你!” “你是我朱阳铸的亲儿子,你是太祖高皇帝的七世孙,谁都不能动你!” 在这一刻,朱阳铸骨子里面的骄傲,彰显无疑。 就算那些文臣缙绅想拿此说事,攻讦他们父子二人,那也要面对天下藩王宗室的怒火! 真以为藩王宗室就这么心甘情愿地被逐出权力中枢,一点想法念头都没有了吗? 若是藩王宗室可以入朝,大明哪能让这些该死的文臣缙绅把持朝政? 朱阳铸起身,郑重地向汤昊躬身行礼。 “汤侯,这个逆子就交给你了!” “不管成与不成,您都是鲁王府的恩人!” 汤昊笑眯眯地受了这一礼,然后带着朱当沍起身离去。 等他们走后,鲁王世子朱当漎忧心忡忡地走了出来。 “父王,您糊涂啊!” “您怎么能同意让小弟去……” “去又如何?不去又如何?” 朱阳铸看着这个循规蹈矩了一辈子的嫡长子,嗤笑道:“难道你也想让自己的子孙,像为父这样做一辈子混吃等死的纨绔废物,还要对那些文臣缙绅巴结献媚吗?” 朱当漎闻言一怔,满脸悲凉之色。 他这辈子,又何尝不是这么过来的呢? “可是父王,一旦陛下对我们生出忌惮猜疑,那……” “不会的!”朱阳铸目光锐利,一改平日里的浪荡模样。 “皇帝陛下既然纵容中山侯屠戮士绅,那就意味着陛下对文臣缙绅把持朝政早就不满了,他正与这些文臣缙绅争斗!” “这个时候,恰恰是我们宗室藩王的机会,若是可以解除禁令,若是可以进入朝堂,哪怕让我们去跟那些文臣缙绅争斗,也至少比现在做他妈的一头猪猡要又有趣的多!” 朱阳铸咬牙切齿地低吼道:“大明,是我老朱家的大明,不是那些士绅缙绅的大明!” “这种废物日子,老子算是彻底过够了,更别提还要容忍这些文臣缙绅在老子头顶上拉屎撒尿!” 朱当漎怔怔地看着自家父亲,最后叹了口气,不再出言相劝。 大不了,鲁王府再被朝廷收拾一顿就是了。 反正皇帝不可能直接废了鲁藩一脉! “父王,小弟那边……” “不用理会,死了就死了吧,他也算是求仁得仁了!” 朱阳铸目光深寒,语气冷冽。 “但要是他成了,我宗室就有机会重新入朝了啊!” “立刻传令给所有藩王,必须推动此事,这是我们这么多年唯一的机会!” 与此同时,曲阜城外。 齐彦名等反贼等了一天,眼看城里一点儿动静也没有,便知道孔家不可能主动出来投降了,所以立刻就下令攻城。 这一天时间里面,反贼也没有闲着,正在不停的打造攻城器具。 毕竟曲阜说到底也只是一座县城,没什么高墙坚城。 眼见齐彦名下令攻城,范文成顿时就坐不住了。 他之所以提出等一天的时间,就是为了让朝廷官军追上来。 结果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些该死的官军竟然没有追上来! 现在该怎么办? 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这些反贼攻打曲阜圣地,然后祸害孔氏吗? 一想到那可怕的后果,范文成整个人都不由打了个寒颤。 反贼要是真这么做了,那他范文成可就是名教的千古罪人啊! 范文成立刻找到了齐彦名,一阵劝说试图阻止反贼攻城。 他什么借口都用上了,但是齐彦名也不傻,要是不抓住时间攻下曲阜,他们这些人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所以齐彦名一把推开了范文,然后直接下令攻城。 正当这个时候,意外却发现了。 只见曲阜城门大开,曲阜县令竟然开城投降了! 瞧见这一幕,齐彦名等反贼欣喜若狂,立刻率军进城。 而范文成却是神情恍惚地看着那孔家县令,久久都说不出话来。 他只是觉得,脑海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碎了一地! 那是……他的……信仰! (本章完) ------------ 第252章 奴颜婢膝 为什么? 为什么你们要投降? 范文成呆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孔氏怎么敢……怎么敢投降反贼的啊? 他们可是至圣先师的血裔! 他们可是天下文人敬仰尊敬的孔氏啊! 难道他们一直高喊的忠君爱国,一直高喊的家国大义,全都是狗屁不成吗? 范文成想过很多种可能,他甚至担心孔氏顽强抵抗,会引起这支反贼的血腥屠戮,他更担心曲阜圣地会因为自己等人而被摧毁玷污…… 可是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些该死的狗东西,竟然直接就向反贼开城乞降了啊! 范文成一个箭步冲到那曲阜县令身前,一把抓住了他,神态癫狂地怒喝道:“你们怎么可以投降?你们可是至圣先师得血裔啊!” 曲阜县令孔宗文扫了一眼,发现这家伙明显是个反贼头目,自然也是不敢怠慢。 “大人,我孔氏的第一要务,是保护至圣先师的血脉传承啊,所以……” “什么狗屁第一要务!”范文成暴怒道:“孔氏可是士绅表率,更是天下缙绅领袖,你们平日里倡导的礼义廉耻呢?你们平日里高喊的忠君爱国呢?为何偏偏到了你们自己身上却做出如此……无耻举动?” 是的,无耻! 而且还是无耻至极! 这群被天下读书人捧上天的孔家人,平日里随便拎出来一个那都是士林大家硕儒名士,享受着孔家子弟带给他们的尊贵身份和优越地位,指点江山,激扬文字,堪称一代又一代地掌控着天下士林。 可是现在呢? 面对反贼攻城,他们连像样的抵抗都没有,竟然直接就他妈的开城乞降了! “谁是当代衍圣公?” “控制所有孔家人!” 饶是齐彦名都没有想到,竟然还真有这么一两个有骨气的孔家人。 然而他们没有想到,面对凶残如虎的霸州反贼,这些护卫竟然直接选择了投降,以致于整个孔府瞬间就易主,连带着他们也成了俘虏。 短暂交战之后,孔府很快全都选择投降,毕竟他们平日里也没少这孔氏族人的盘剥压榨,现在更不可能为了平日里视他们为奴仆贱种的孔家人去拼命! 毫无文人风骨! 衍圣公,这是孔氏最后的脸面。 一众孔家核心都被强行摁倒在地,齐彦名拎刀在这些平日里养尊处优的老爷面前来回踱步。 要么,那就和这曲阜县城、这儒家圣地一起下地狱去吧! “杀进去!” “现在,告诉我,谁是那个衍圣公?” 随着十几个义军用一根大木撞开了衍圣公府的大门,衍圣公府就像一个剥光了衣服的小姑娘,成了义军予取予夺的对象。 然后,他今天真的来了,不过是带着义军来杀人的。 齐彦名只是冷冷地扫了一眼,并没有过多关注,而是指挥着刘六刘七控制城门,然后带队杀向了曲阜县城核心之地——孔府。 范文成都快要被气疯了,他不断揪着孔宗文的衣襟,质问他为什么要投降! 事实上,经过这大半年的屠戮士绅,齐彦名早就发现了一个可笑又讽刺的事实。 直隶各大小州府县城,每一個士绅大户之家,都是金银堆积粮食如山,而地方百姓却是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大量的流民饥民饿死在半道上都没人去管! 毫无家国大义! 那就是这些该死的文人,平日里高喊什么忠君爱国天下大义的文人,偏偏就是这天底下最该杀的混账贼子! 若非他们贪腐受贿,若非他们巧立名目,若非他们搜刮民脂民膏,自己这些底层百姓的日子,又怎会过得如此凄苦不堪? 一时间,哭喊声、咒骂声和求饶声响彻整个孔府,还伴随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道。 正因为如此,齐彦名才会疯狂屠戮士绅乡绅,甚至发展到了现在,他也并不准备放过眼前这孔氏,这天下文人敬仰爱戴的第一世家! 一众孔家人全都沉默着不敢吭声,而孔闻韶哪里经历过这种场面,更是吓得死死地把头低下,唯恐被这些该死的反贼给看出了底细。 “敢有反抗之人格杀勿论!” 这到底是群什么样的混账东西啊! 被那该死的明军追着逃了这么久,他也有些累了。 毕竟整个曲阜县城都被围住了,这些孔家子弟唯一能够想到得安全去处,那自然就是孔府了,好歹也有一些护卫把守不是。 半个时候后,孔家核心族人全都被抓了起来,包括第六十二代衍圣公孔闻韶与其嫡长子孔贞干,还有大量的孔家族老与各房各支脉的孔家公子哥儿。 但是,这一次齐彦名不准备再逃了。 要么,挟持这些孔家人作为筹码,与明军进行谈判,给自己和这些兄弟一条生路。 衍圣公的名头,齐彦名还是知道的,他昔年也是名教子弟,还获得了秀才功名,所以在某段时间内也曾渴望前来这曲阜朝圣。 万般无奈之下,这位一心想要守护孔氏脸面的孔家人,最后竟然惨笑了一声,自己一头撞了下去,当场气绝身亡! 毫无道德底线! “好!” 齐彦名冷声下令道,随后看向了刘六刘七,示意这兄弟二人带着麾下儿郎去把守城门。 如果不出意料的话,按照身后那支大明战兵的习惯,他们很快就会杀过来,然后反包围曲阜县城了。 然而一旦衍圣公孔闻韶也投降了反贼,那这孔氏最后的脸面可真就保不住了! 齐彦名冷冷地看了这孔宗文一眼,然后突然一脚将他踹翻在地,紧接着就揪住了这厮的头发,把刀架在了他脖子上面。 孔宗文惊慌失措的大喊大叫,可惜孔闻韶丝毫没有出来救他的意思。 孔宗文见状硬着头皮上前,试探性地开口道:“这位大王,我是曲阜县令孔宗文,有什么事情您可以告诉我就好……” 就是这群该死的士绅缙绅,他们比谁都该死,比谁都该杀! 孔宗文这个曲阜县令可以投降反贼,事后大明朝廷追究起来,大不了废了他了事。 齐彦名相信,那大明中山侯不敢这么做,天下士绅也不会允许他这么做! 所以不管怎么说,他们还是有着一线生机的。 “很好!” “老子倒是低估你了!” “来人,十抽一,杀到那衍圣公出来承认为止!” 十抽一,这是最震慑人心,也是最考验人性的杀人方式。 因为没人知道,自己会不会被莫名其妙地抽中,然后被一刀砍了脑袋。 义军将这些孔加人摁住,下一刻就按照十抽一的方式挥刀砍头。 这等残酷血腥的场面,养尊处优的孔家人哪里经历过,登时就被吓得哭爹喊娘,更有甚者直接就被吓尿了裤子。 孔闻韶呆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一幕,整个人都因为恐惧而身子发颤,动都动不了。 当他看见自己的嫡长子孔贞干也被差抽中了,那个该死的反贼即将挥刀砍下去的时候,孔闻韶终于使出了全身力气站了起来。 “住手!” “我是孔闻韶,当代衍圣公!” 听到这话,齐彦名邪笑了一声,然后上前一刀背砸了下去,直接打得孔闻韶满脸是血。 “贪生怕死的老东西!” “你倒是继续藏下去啊?” 孔闻韶被打得满脸是血,痛彻心扉,但是他却不敢发怒,而是满脸卑微地跪倒在齐彦名脚前。 “大王饶命!” “大王饶命啊!” 求生欲望支配之下,孔闻韶早就把什么礼义廉耻给抛到了脑后,如同一条哈巴狗那般,向一个反贼不断叩头求饶。 范文成呆呆地看着这一幕,他豁然红了眼睛,从一个反贼手中抢过长刀,冲上前就想一刀砍死这个丢进士人脸面的混账狗东西,可惜被齐彦名给制止了! “范先生,伱想做什么?”齐彦名怒喝道。 “杀了他!让我杀了他!”范文成红着眼睛嘶吼道。 他接受不了,信仰就在眼前慢慢崩塌! 齐彦名直接一巴掌抽了过去,让啊看也不看这位范先生一眼。 “把他带下去好好看着!” 衍圣公这可是块金字招牌,不能就这么死了。 他孔闻韶这条老命,可是义军兄弟的生路啊! 等范文成被带走后,齐彦名把刀架在了孔闻韶脖子上面。 “孔闻韶对吧?” “我需要你这位衍圣公配合,明白吗?” “配合!”孔闻韶忙不迭地回答道:“小民一定配合大王!” 见这老家伙如此上道,齐彦名也没有继续折腾他的意思。 然而正当这个时候,一名义军小旗突然冲了进来。 “大将军!” “明军战兵来了,封锁了曲阜县城!” 此话一出,全场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之中。 齐彦名瞳孔猛地骤缩,最后惨然笑道:“真是来得好快,这个该死的中山侯,巴不得我宰了这些孔家人是吧?” 孔闻韶闻言一怔,随后整个人都陷入了绝望之中。 中山侯汤昊! 他那便宜岳父李东阳的生死仇人! 该死的啊,为什么偏偏是这个畜生领兵平叛? 一时间,所有孔家人全都绝望了。 齐彦名踹了孔闻韶一脚,厉声呵斥道:“你立刻写一封书信,然后派遣你儿子前去送信,告诉那汤昊,立刻退兵放我们一条生路,否则老子就屠了你们孔氏,再一把火烧了整个曲阜县城,听明白了吗?” 听到这话,孔闻韶更是心头狂颤。 要是真个让这反贼如此做了,那传承上千年的孔氏可真就会灭了啊! 他们这些孔家人,全都是孔氏的罪人! 所以,孔闻韶不敢怠慢,立刻让反贼拿来了纸笔,然后派遣孔贞干前去送信。 至于为什么是孔贞干,这还用解释吗? 孔闻韶倒是想要自己前去送信,可惜齐彦名不会同意。 所以他只能把这唯一求生的机会,给了自己的嫡长子孔贞干! 就算最后……曲阜没了,孔氏好歹还留下了一丝血脉! 孔贞干泪流满面地拜别了父亲和族人,然后在两个反贼的护送之下,出了曲阜县城直奔明军大营。 此刻汤昊正在和汤木等人商量行军计划。 嗯,下一步将这些反贼往哪儿赶呢? 山东士绅之前被血洗了一遍,现在那些表面上都是颇有贤名的,也没必要屠了人家。 那么下一步合适的地方,就是南方了。 不用怀疑,执掌大明王朝赋税半壁江山的江山士绅,其实才是最佳的选择。 不过问题在于,汤昊要是真这么做了,那朝堂之上的那些家伙肯定容不了,说不得会被逼得犯上作乱。 所以他们的“行军计划”,还需要好好筹谋一二。 正当这个时候,冷寒铁神情古怪地走了进来。 “侯爷,那反贼把衍圣公孔闻韶之子孔贞干送出来了,看这架势是想命令我们退兵!” “孔贞干?”汤昊嗤笑了一声,“命令我们退兵?” “齐彦名这是想屁吃吗?天王老子来了本侯都不会退兵,更别提这什么劳什子孔贞干!” “把人关起来,扔进马圈里面去,别恶心本侯!” 此话一出,营帐内的诸将全都变了脸色。 他们早就看出来了,自家侯爷对这孔氏敌意很大,可是也没想到这么大啊! 不等冷寒铁和汤木出言相劝,孔贞干竟然就直接闯了进来。 毕竟他可是孔贞干,下一代的衍圣公,说是当朝皇子也不为过,所以门口的战兵根本不敢对他动手。 孔贞干一闯进营帐,对着汤昊就是一阵破口大骂。 “汤昊!” “你这个该死的酷吏鹰犬!” “你若是不退兵,那些反贼就会一把火烧了整个曲阜!” “我孔家传承因此而断,曲阜圣地因此被毁,天下文人士绅都不会放过你!” 这下子,汤昊笑不出来了。 他冷冷地看着这个衍圣公嫡长子,然后慢悠悠地起身,走到这小子身前,猛地一巴掌抽了过去。 养尊处优的衍圣公世子,被这一巴掌直接抽翻在地,愣在了当场。 “衍圣公?” “至圣血裔?” “觉得自己真就是天潢贵胄了?” 汤昊蹲下身子,满脸鄙夷地看着这孔贞干。 “你们孔氏做出来的这些恶心事情,还需要本侯提醒你们一二吗?” “前宋年间就闹出了二宗并立甚至三个衍圣公的笑话!” “蒙元蛮夷马踏天下入主中原的时候,你孔家人干了什么?” “非但没有秉持文人气节,带领族人“精忠报国”抵抗外邦蛮夷,反而是争着向你们的新主子忽必烈献媚,孔氏子侄们为了能争夺到“衍圣公”的头衔,都跑到忽必烈面前争宠,而看到你们的这番丑态,忽必烈哈哈大笑回应道:“尔等皆回,务要竭力苦读,若果有才华,朕方能封官”,哪怕献媚不成,你孔家人还是一副奴颜婢膝的丑陋嘴脸,甚至还给忽必烈尊了一个“儒家大宗师”的称号……” “你们这些圣人血裔的种种表现,可谓是丢尽了文人士子之风骨,丢尽了文人士子之气节,丢尽了文人士子之傲骨,丢尽了华夏子民的脸面,还有脸自称什么士绅表率,自称什么天下第一家!” 说实话,汤昊确实很厌恶这些孔家人。 前宋和元朝这些事情,还可以理解他们是迫于局势,所以不得不委曲求全。 但这还不是全部,仅仅只是开始! 这批“圣人血裔”可是将“审时度势”、“能屈能伸”、“奴颜婢膝”这些行为演绎到了极致! 大明之前人尽皆知的金兵南下之时“两宗并立”,蒙元、金国、南宋三国并立之时“三公并行”就令天下文人感到不耻,但更加刷新了朱厚三观的是其之后的行为。 满清来了又开始跪舔,顺治元年,孔胤植上《初进表文》,表示自己愿意归诚清朝的意愿。 其词藻极其谄媚肉麻:“万国仰维新之治,乾纲中正;九重弘更始之仁,率土归程!普天称庆,恭惟皇帝陛下,承天御极,以德绥民!瞻圣学之崇隆,趋跄恐后;仰皇猷之赫濯,景慕弥深!” 而顺治二年满清朝廷颁布剃发令,孔胤植更是率领族人率先剃发,并向满清朝廷上奏了《剃头奏折》! 近代史中的衍圣公府依旧未曾如同世人期盼的那般挺起脊梁,承担一个“文坛领袖”应该肩负的重责,反而比起先前那些奴颜婢膝的行为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言以蔽之,这批“圣人血裔”对待夷狄的态度便是“谁来降谁”! 金人来了,降金! 蒙元来了,降元! 建奴来了,降清! 岛国来了,继续降! 身为“文坛领袖”、“士人表率”的他们竟然会是最没有风骨、最不具气节的文人,实在是令人难以置信! 也不知道当年提出了:“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亡也”的孔圣知道自己的后人是这般奴颜婢膝的模样,会作何感想! 这也无怪后世一直流传有“七十六代家奴、二十五朝贰臣”的说法! 即便有失偏颇,但绝非空穴来风! 对于这个所谓的“天下第一家”,汤昊那是真的没有丝毫好感! 因为朱厚清清楚楚地知道这天下第一家自确立地位以来,一直到近代直至后世那令人作呕的行为! 单论这衍圣公府在大明的所作所为,就足以让人作呕了。 明明是圣人血裔,明明高喊着什么仁义道德,暗地里却是做尽了龌龊之事! 这些养尊处优的孔家老爷们,可以说是天下士绅的代表人物,坏事做尽,恶事做绝,比如贪赃枉法、苛捐杂税、克扣财政补贴、为亲友谋利、包养娼妓、嗜赌成性、侵吞官产、公产私用、广置田产…… 那么,这种家族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呢? 难道就为了世世代代地折磨奴役曲阜百姓吗? 汤昊伸出手,掐住了孔贞干的脖子,将他举了起来。 “想活就求饶,想死本侯成全你!” 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孔贞干也终于怂了,疯狂挣扎求饶。 “饶命……侯爷……开恩……” 见此情形,汤昊满脸厌恶地一把将其扔在了地上。 “奴颜婢膝第一家,实至名归!” (本章完) ------------ 第253章 压力 孔贞干失魂落魄地被带下去了。 汤昊反而是接见了那两个反贼。 汤木带着战兵守在帅帐外面,连丘聚和马中锡都被挡住了。 这一次,汤木可是拔刀了,谁敢擅闯帅帐,谁就要死! 看着那闪烁着寒光的刀刃,丘聚和马中锡终究是不敢硬闯。 谁也不知道中山侯究竟和这两个反贼聊了什么,等他们聊完之后,冷寒铁亲自护送这两个反贼回到了曲阜县城,根本就不给丘聚和马中锡插手的机会。 万般无奈之下,二人只能进入帅帐,质问中山侯。 “汤昊!” “你究竟想做什么?” “孔氏毕竟是圣人血裔,绝不能任由反贼屠戮!” 马中锡怒气冲冲地喝道。 那可是圣人血裔啊! 汤昊一脚将丘聚踹到一旁,厉声呵斥道:“你知道同为东厂提督,为什么马永成比你更受陛下器重吗?” 先前汤昊放任反贼屠戮直隶士绅,马中锡想要阻止却是根本拦不住。 “呵呵!”汤昊嗤笑道:“马中锡啊马中锡,你说说看你们这些名教子弟贱不贱呐?” “先前就把这些孔家人给吹捧上了天,什么名士大儒不要钱地安在他们头上,孔家人在曲阜县城兼并田地奴役百姓,你们全都是当做看不见,反而继续高喊着什么家国大义。” 如果不是汤昊收住了手只用了一两成力量,估计这一板凳下去马中锡会当场暴毙。 那可是孔氏啊! 但是这一次,真的不一样啊! “孔氏主动投靠反贼,这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已经形同反贼参与谋逆了,既然如此本侯为什么要在意他们的死活?” 汤昊嗤笑道:“难道你不知道吗?曲阜县城之所以会被反贼夺走,并不是反贼强行攻城,而是你们吹捧上天的孔氏主动开城乞降!” “圣人血裔就可以奴役百姓?” “你不要强词夺理!” 这个理由,无懈可击。 听到这话,丘聚心中一叹,默默地让出了道路。 他现在确实是有些慌了。 “你们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怎么就不想想曲阜百姓的感受?他们是什么罪该万死、罪大恶极的罪人吗?生来世世代代就要受这孔家人的奴役盘剥,活得还不如孔府里的一条狗?” 所以,马中锡绝望了,只能跟着大军形同囚徒,眼睁睁地看着反贼屠戮了一家又一家的士绅大户。 “圣人血裔就可以为所欲为?” 即便他屡屡上奏朝廷,写明了汤昊的狼子野心,但是不知道为何,朝廷竟然没有剥夺这个中山侯的统帅之职,反而任由他继续追着反贼屠戮士绅! 但是,马中锡苦读了一辈子圣贤书,是不折不扣的名教子弟,他又岂能眼睁睁地看着圣人血裔就这样被反贼凌辱? “汤昊!” 这马中锡可是兵部侍郎,而且还是军中监军,要是被汤昊暴怒之下给杀了,那事情可就真的闹大了。 面对中山侯的不断逼问,马中锡彻底慌了手脚。 “是哪个儒家圣贤教给你的这些道理?又是哪个大儒名士暗中指使你这么做的?” “因为马永成比伱会察言观色,也比你更加聪明识趣!” “圣人血裔不能被屠戮,否则朝廷会失去士绅之心……” “你马中锡读了一辈子的圣贤书,全都他妈的读到狗肚子里面去了吗?” 任何卷入谋逆造反之人,无疑都该死! 怎么能就这般被反贼给屠戮了? “马侍郎,本侯看你这是关心则乱啊!” “权你妈的计!”汤昊陡然起身,抓起凳子直接砸到了马中锡的身上。 直到最后,马中锡这才终于反应了过来,那位皇帝陛下早就默许了中山侯的所作所为。 霎时间,马中锡吃痛之下发出一声哀嚎,额头上不断有血液落下。 “圣人血裔就可以投靠反贼?” “你再逼逼赖赖一句,本侯这就废了你,你看看陛下会不会废了本侯?” 哪怕什么圣人血裔,同样不能例外! “就算孔氏开城献降,那也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 “中山侯!”丘聚慌了,急忙上前拦住汤昊。 “现在孔家人堂而皇之地献出曲阜投降反贼,这是不折不扣的谋逆之举,那些杂碎都敢做到这一步了,你们这些名教子弟还要为他们开脱,还要为他们找补,可是人家不一定记得你们的好啊,他们巴不得无罪释放,然后继续统治曲阜奴役百姓!” 马中锡还捂着额头上的伤口大喊大叫,汤昊走到这厮身前,蹲下身子冷冷地看着他。 马中锡听到这话,直接愣在了原地。 丘聚闻言一怔,默默地低下了头。 因为京军战兵只听从中山侯的命令,他这个监军连一個战兵都指挥不动,反倒是被变相囚禁了起来。 是啊,天下人都在为孔家人的安危着急,但是谁又曾思考过曲阜百姓的感受呢? 在宋仁宗之前,孔子后人的封号并不统一,直到宋仁宗赵祯在位时期,册封孔子第四十六代孙孔宗愿为衍圣公,自此孔子后人在历朝历代都世袭衍圣公爵位,朝代轮流换,衍圣公家族却永远不变。 而在衍圣公之前更早的孔氏后人还有世袭官职,这个官职就是孔子故里曲阜县令之职,唐朝时期,朝廷以曲阜为圣人故乡,孔氏后人不能被外人统治为由,赐予孔氏后人世代为曲阜县令统治曲阜的权力。 从此朝代更换,但曲阜县令从来都是孔氏后人担任,就这样孔子后人有了世袭爵位还有了世袭官职。 即便后来经历了金国和元朝少数民族统治,孔子后人的世袭爵位和世袭官职也从未改变,历朝历代对孔氏后人如此优待,无非就是确立以儒家文化为统治国家的基本纲领,希望通过厚待孔子后人来收拢天下读书人之心。 到了大明立国初期,当时的曲阜县令孔希文却辱没圣人的家风,当时曲阜县水患频发,孔希文为了保住自己的政绩,隐瞒灾情不报,不仅如此,他还在民间加收税赋,私卖官产以及收取贿赂等不法之事。 孔希文如此行为引起了曲阜民愤,因此他的这些不法行为被御史弹劾到太祖朱元璋那里,太祖朱元璋就派人去调查这些事,结果查证属实,朱元璋很生气。 当时的衍圣公是孔希文的族兄孔希学,他们都是孔子第五十六代孙,孔希学为了保全孔氏家族统治曲阜的权力,他主动到南京面见朱元璋,检举揭发孔希文的不法之举,并要求撤掉孔希文的曲阜县令之职,还向太祖朱元璋推荐了孔子第五十五代孙孔克伸为继任县令。 后来太祖朱元璋就撤掉了孔希文的曲阜县令之职,只是由于之前朱元璋说过孔氏子孙违法后要从轻处罚,因此孔希文最后只是被从轻处罚了。 孔克伸为人端正有品行,也还有才能,因此他确实很适合当曲阜县令,但是由于他不是嫡支后人,按照从唐朝流传下来的世袭规矩他是不能承袭曲阜县令之职。 但是太祖朱元璋对孔克伸很满意,因此他下令宣布废除曲阜县令有孔氏嫡系子孙承袭的规矩,改由衍圣公和孔氏家族共同推荐选举,就这样从唐朝传承下来六百余年的孔氏家族世袭曲阜县令之职被废除。 其实说是废除,只是改变了世袭规矩,从世袭变成了世职,这就意味着曲阜县令与衍圣公爵位传承规矩有了变化,之前曲阜县令与衍圣公都是在孔氏嫡长支系间世袭传承,太祖朱元璋这一次改变之后就是变成曲阜县令之职可以不再要求必须为孔氏嫡长血脉世袭传承,旁系支系只要人品好有才能也可以出任,即改变了父死子继的规矩。 然而,即便如此,曲阜县令一职还是在孔家人的牢牢掌控之中。 说得更直白一些,曲阜就是大明的国中之国,朝廷不能在这曲阜收税,曲阜一应田地产出也全都归属于孔家人所有,名义上是维护和祭祀孔圣,但实际上那些钱粮却成了孔家人享乐的资本! 更别提这些孔家人还时不时地向朝廷索要钱粮,打着祭祀孔圣、维修孔庙等各种名义,朝廷迫于舆论压力也不得不给,宠着这些圣人血裔…… 当“圣人血裔”这层身份滤镜被撕开之后,马中锡就悲哀地发现,这些孔家人好像确实该死,他们跟那些地方上面鱼肉百姓贪腐受贿的蛀虫米虫没有任何区别! 如果说真有什么区别,那就是这些孔家人仗着自己圣人血裔的身份,认为他们的所作所为全都是理所应当的,所以更加疯狂也更加跋扈,更加无所顾忌! 毕竟,他们是圣人血裔啊! 可是,曲阜百姓呢? 谁为他们考虑过? 难道他们生来就该被世世代代地奴役压榨吗? 马中锡痛苦到了极点,不仅是额头上的伤口,更有精神上的痛苦。 长久以来他都以儒家名士自居,所以下意识地就对孔家人这批圣人血裔带有包容,可是现在当一个莽夫粗暴地撕碎了这一切,将孔家人的罪行暴露在眼前,马中锡却是开始动摇了。 他并不是什么结党营私的贪官污吏,他这心里面同样挂念着百姓。 现在,当信仰开始动摇,当初心面对质疑,当孔家人与曲阜百姓站到了对立面,马中锡一时间就痛苦到了极点。 他默默地捂着额头起身,看向中山侯汤昊。 沉默良久之后,这位兵部侍郎惨笑了一声。 “你想解救曲阜百姓,可以。” “但是孔庙和孔林不能被破坏,更不能被反贼烧毁!” 听到这话,汤昊脸上露出了笑容。 马中锡这话等同于是默许了他的小动作,舍弃孔家人这群蛀虫米虫,换取中山侯保护孔庙和孔林。 “放心吧,本侯对至圣先师还是很尊敬的。” “此事过后,曲阜依然还是那个曲阜,不过是大明的曲阜,而不是孔家人的曲阜!” “祭祀孔圣这种事情,留下一个孔家血脉就行了,不用让整个曲阜数万百姓养着这么多的蛀虫米虫,还让这些蛀虫米虫趴在曲阜百姓身上敲骨吸髓!” 马中锡没有回答,而是失魂落魄地走了。 丘聚起身看向汤昊,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终还是灰溜溜地离去。 随后汤木走了进来,忍不住怪笑道:“侯爷牛逼啊!” “寻常武将勋贵面对这两大监军,那都是敢怒不敢言,也就侯爷您敢揍他们了!” 汤昊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随后陷入了沉思。 大明发展至今,养成了武将勋贵——文臣缙绅——宦官阉人的三元政治格局,不管是朝堂争斗还是行军打仗,大明朝廷的方方面面都少不了这三方势力。 这种畸形的模式,是时候该改改了。 至少他汤昊领兵作战的时候,不喜欢这两种人在旁边指手画脚。 “下去准备接收反贼!” “一应反贼登记造册,全部送往海外!” 此话一出,汤木眼睛顿时一亮,躬身领命而去。 与此同时,孔家大堂,此刻成了义军驻扎地。 齐彦名神情恍惚地坐在主位上面,直到刘六刘七两兄弟来了,他这才回过神来。 “大哥,这么急唤我们过来干什么?” “对啊大哥,城门那边还要守着呢,万一官军突然攻城……” “不用守了!”齐彦名惨笑一声,“中山侯不会攻城了。” 听到这话,刘六刘七都是脸色大变,一时间摸不着头脑。 这是什么情况? 难不成那中山侯大发善心了? “中山侯传回来了消息,可以接受我们投降,并且承诺我们他不会枉杀一人,连你我三人都可以保住性命!” 此话一出,刘六刘七更是心头狂震。 这……这怎么可能? 要知道他们三人就是反贼首领,按照朝廷律令那必定是会被抄家灭族,死无葬身之地的。 被大明战兵追着跑了这么久,打又根本打不过,三人其实早就做好了身死的准备,不过他们不想牵连这批追随他们的兄弟罢了,所以才会听信那范文成的计策,奇袭曲阜控制孔家人,希冀着以此给兄弟们换条生路。 刘六坐了下来,整个人只觉得浑身轻松。 “那就是说,范文成的计策成功了?” “看来我们还是小觑了这孔家人啊,连中山侯都不得不……” “你错了。”齐彦名苦笑着摇了摇头,“中山侯只有一个条件,让我们将曲阜城中的孔家人杀光诛尽,一个不留!” 嘶…… 刘六刘七兄弟二人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难以置信地面面相觑。 这是什么意思? 那位中山侯为什么要这样做? 齐彦名目光深邃地看向这两个结义兄弟,然后试着解释道。 “其实从河北开始,我就察觉到情况有些不对劲。” “既然官军可以一战将我们击溃,那为什么他们就是不尽全力,反而是一路追着我们跑遍了河北州府,然后又将我们赶来了这山东曲阜呢?” 刘六刘七茫然地摇了摇头,他们只是两个莽夫,所以这个问题对他们而言太难了些。 “直到现在我才终于明白!” “咱们这是成了中山侯的手中刀啊!” “他故意驱赶着我们,屠戮血洗了河北士绅!” “这位中山侯的本事和手段,真是让人惊叹,也让人胆寒!” 这下子,刘六刘七算是听明白了。 “所以,他现在也是要借我们的手,屠了这孔氏?” “没错,就是如此!”齐彦名叹了口气,“兄弟们想要活命,那就必须屠了这孔氏!” “我们以为的筹码,却成了中山侯的目标,真是可笑又讽刺!” 刘七脸色难看,提出了质疑。 “会不会有诈?” “一旦我们屠了孔氏,那我们手里面可就……” “没必要了!”齐彦名情绪低落,“我们只能选择相信中山侯汤昊,不然等到官军攻城,所有兄弟都要死!” 这是一个残酷的事实! 要么他们相信汤昊立刻屠了这孔氏,然后开城投降,去赌那一线生机。 要么他们就不相信汤昊负隅顽抗,等到官军攻城所有反贼全都会被杀光诛尽! “大哥,你下令吧!” “我们都听你的!” 刘六刘七对视了一眼,然后笑呵呵地开口道。 不管是生是死,他们兄弟三人都要在一起。 齐彦名听到这话神情动容,眼眶都红了起来。 “那我们就赌这一线生机!” “要是赌输了,下辈子你我兄弟三人还做兄弟!” “哈哈哈……好!” “就这样说定了!” 三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随后刘六刘七亲自带着心腹,也就是最初随他们起兵的五十几个响马贼,直接强行屠杀了孔氏族人。 从上到下,包括那衍圣公在内,杀光诛尽,鸡犬不留! 自此,除了一个孔贞干得以苟活,所有孔家人全部授首。 等范文成闻讯赶来的时候,只见到了孔府上下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这个名教子弟当场崩溃,跪倒在地上嚎啕大哭。 齐彦名走到他身前,轻声道:“范先生,你是江南士绅吧?” 听到这话,范文成脸色大变,可不等他辩解,就被刘六一拳打昏了过去。 “果然如此!” “我就知道这个贼子不安好心!” “直娘贼,真是骗苦了我们!” 兄弟三人接连出言,也彻底相信了中山侯。 “立刻开城投降!” “这笔血债,一定要跟江南士绅清算!” (本章完) ------------ 第254章 士绅 曲阜县城。 汤昊带着大军入城。 包括衍圣公孔闻韶在内,全部都被杀了个干干净净! 一众反贼知悉自家大将军要投降,他们虽然不太乐意,或者说害怕遭到清算,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听命行事。 所以接收曲阜城进行得颇为顺利,至少没有发生什么流血事件。 一应反贼全都被夺走了刀兵甲胄,然后暂时羁押看管了起来。 汤昊孤身坐在大堂里面,静静地等待着来人。 很快齐彦名、刘六刘七三人被押了进来。 “除了他们三人外,都出去!” 此话一出,汤木若有所思,直接转身就带人走了,还贴心地关上了房门。 下一刻,让齐彦名浑身发颤的恐怖一幕出现了。 汤昊冷冷地扫了这两兄弟一眼,然后点了点头。 “本侯确实是有意驱赶着你们,屠戮这些士绅缙绅!” “若非侯爷故意放任,我等哪有机会屠戮这些士绅?包括这个孔氏在内……” “赶紧送去医治,这个手臂骨折了,那个肚子挨了一拳,拉走!” 听到这话,齐彦名先是一怔,随后嗤笑道:“这不是侯爷的意思吗?” 下一刻汤木笑嘻嘻地出现,瞟了一眼这两个哀嚎不止的蠢货,然后笑道:“侯爷这是留手了?” 然后就是范文成这个该死的畜生到来,加上宁杲这个畜生杀害了他们的家人,所以报仇心切的齐彦名直接就带着兄弟们扯旗造反了。 倒是齐彦名和刘六刘七三人有些不敢相信,甚至有些蠢蠢欲动。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把他当成软柿子啊! 嗯,这是个聪明人,难怪可以领导刘六刘七起义造反。 齐彦名惊慌失措地大喝道,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跟聪明人说话,就不用那么多的弯弯绕绕了。 “侯爷恕罪,还请饶他们兄弟二人一命!” “不要!” 齐彦名沉默着点了点头。 难怪此人可以搏杀猛虎! 结果谁曾想,这从一开始不过都是朝廷之中这些大人物博弈争斗的闹剧罢了。 只见刘六刘七各自挥舞着铁拳,一左一右地砸向了坐在主位上面的中山侯。 “照理说你也是名教子弟,为何要心狠手辣地屠戮士绅?” 要是能够把他给抓住,那么义军是不是还有机会? 所以刘六刘七对视了一眼,在齐彦名的惊呼声中,直接就默契十足地突然暴起,一把挣断了绳索,然后杀向了汤昊。 “至于原因嘛,想来你也应该知道,尤其是亲眼目睹了这孔家人奴役曲阜百姓之后,本侯也不用解释了。” 见到这一幕,齐彦名终于服了,彻底的心服口服。 汤昊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汤木这才收敛起笑容带人把这两个蠢蛋架着离开了。 而这位中山侯好似被吓傻了一样,依旧坐在椅子上面,甚至嘴角还带着些许笑容。 难怪此人会深受狗皇帝器重信任! 光是他这一身本事,跟那些话本里面的万人敌,都没有什么区别了。 “你们两个混账快住手啊!” “你猜的不错,确实是本侯故意放任。” 紧接着不等刘七回过神来,中山侯顺势一拳打在了他肚子上面,这個平日里就算受伤流血的魁梧汉子,竟然瞬间如遭雷击,然后痛苦无比地捂着肚子跪倒在了地上,不断发出哀嚎。 齐彦名“噗通”一下跪倒在地上,为这两兄弟开口求情。 齐彦名甚至能够听到那令人恐惧的骨裂声! 起初他只是个霸州反贼,想要带着刘六刘七这些兄弟伸张正义,所以他们劫富济贫,所以他们专挑士绅大户下手,在霸州闯出了好大一番名头。 等他们走后,汤昊随即看向了齐彦名。 “啧啧,这就是骁勇善战的刘六刘七?” 只见这个被“吓傻了”的中山侯,突然伸手一把握住了刘六的铁拳,在后者惊恐注视之下,直接歪头躲过了刘七的拳头,然后顺势拽着刘六的胳膊往地上一砸,刘六整个人仿佛不受控制一般狠狠砸在了地上! “汤木,带他们下去治伤!” 汤昊自顾自地嘲笑道,然后端起茶杯悠哉悠哉地喝起了茶水,从始至终他都没有挪动脚步一下,屁股都还坐在椅子上面。 眼前这人,就是大明中山侯,狗皇帝的心腹爱将。 “多少差了些意思,还要练练!” “齐彦名,落魄秀才,对吧?” 见此情形,汤昊非但不怒,反而觉得很是有趣。 他齐彦名和这些兄弟们,只是这些大人物争斗博弈的棋子! 一想到这儿,齐彦名顿时红了眼眶。 “看你这样子,你也应该知道真相了。” 汤昊轻笑道:“事实就是如此,本侯想要出海开启海洋贸易,那些士绅缙绅盯上了海洋贸易的利润,所以炮制出了一场叛乱,试图让本侯陷入平叛泥潭里面,这就是你那位范先生的真正目的。” “可惜他不了解本侯,更不知道的本侯的脾气!我这个人最讨厌有人威胁本侯,不管是谁都不行,所以本侯将计就计,驱赶着伱们这支反贼,将直隶缙绅给屠戮了一遍,这下子反倒是这些士绅缙绅坐不住了。” 汤昊抿了一口茶水,道:“那范文成故意将你们引来曲阜,无非是想借助孔家圣人血裔的身份,逼迫本侯尽快将你们给剿灭了,不然一旦孔氏有失,或者说曲阜圣地有损,这个罪责本侯承担不起。” “可惜他不知道……” 齐彦名接过话茬,惨然笑道:“这个蠢货不知道,侯爷您对孔氏、对士绅恨之入骨,对吧?” “您巴不得借助我们的手,除掉这些士绅缙绅,又何谈一个区区孔氏呢?就算是圣人血裔那又如何?在您眼中还是一群待宰的羔羊!” 汤昊笑眯眯地点了点头。 “那你也应该清楚,本侯为何厌恶这些士绅缙绅!” 齐彦名知道答案吗? 他当然知道! 不管是直隶还是山东,不管是孔氏还是其他,所有的士绅缙绅都是一个样子。 兼并田地,勾结贪腐,奴役百姓,搜刮民脂民膏…… 这就是士绅缙绅! 这就是底层百姓生不如死的问题所在! “读书人嘛,天然高贵一等,只要获得了功名,那就是跨越了一个阶层,变成“老爷”了!” “这些“老爷”在地方上叫做士绅,在朝堂中叫做缙绅,然后通过第一代兼并田地积攒家财,斥重金培养族中子弟读书习字进学修德,然后参加科考获得功名,这就形成了士绅大户,确保他们传承不断。” “要是出现了那么一个优秀子弟,直接考中进士入朝为官,那就更不一样了,直接就变成了官宦世家,在朝中有人庇护提携,在地方有官员配合勾结,这些一个个的世家大户日子简直不要过得太滋润!” 汤昊陡然看向齐彦名,轻声追问道:“你知道吗?太祖高皇帝规定的税制,一直都是三十税一,除了江南等赋税重地外,几乎所有地方都是三十税一,那你们河北你们霸州,真正的税制是多少呢?” “十税一?还是五税一?” 齐彦名豁然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汤昊。 “三十税一?!” “怎么可能会是三十税一?!” “我霸州子民每年夏税秋税都要八税一七税一……” 话还没说完,齐彦名就已经说不下去了,因为他知道问题出在哪儿。 一切都是因为这些该死的士绅缙绅! “这样说吧,换一种你听得懂的说法。” “即便朝廷规定税制是三十税一,但是基于国家发展需要,每个州府县城也会根据地方情况定下税额。” “完成地方税额,这是州府县官的头等大事,但是问题在于盘踞在这些地方上的士绅缙绅,他们会想尽一切办法逃税避税,甚至是不缴税,那么在税额一定的前提下,这些多出来的赋税你觉得地方官府会怎么办?” 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 从平民百姓身上搜刮啊! “州府县官为了保住官位,唯一的办法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摊派!” “将这些本来不属于平民百姓的赋税,全部都摊派在平民百姓头上,从三十税一变成十税一甚至是五税一!” “所以地方官府会巧立名目,会不择手段,会狠辣无情,因为这收税关乎到他们自己的官位,更关乎到他们的仕途!” “这样一来,地方上拥有田地最多的士绅大户却可以少缴税甚至不缴税,反而安分守己的自耕农却要承担大量不该属于他们的赋税,这就是为何地方百姓苦不堪言,士绅大户却依旧歌舞升平的真正原因!” 齐彦名终于明白了,问题根源到底在哪儿。 “为什么朝廷不管?” “难道就允许这些士绅胡作非为吗?” “管?”汤昊笑了,“你想怎么管?” “你怕不是忘了,那些位列朝堂的公卿大臣,不也是士绅缙绅的一员吗?” “比如现在朝堂之上的那些大小九卿,那个背后不是站着一个士绅大户,哪个家中族内不是良田千亩?” “这天下间没有那么多的圣人,就算陛下想要清丈田地,但是你让他们自己查自己,最后能查出来什么东西?” 这句话不是说说而已。 当年太祖高皇帝朱元璋立国之后,为了清丈田地,他可是隐忍了十数年,培养出了一批国子监的热血监生,任用他们奔赴天下各地,这才将天下田地给清查清楚。 但是现在呢? 自己查自己? 最后能查出来什么东西? 傻子都知道,什么都查不出来。 所以齐彦名绝望了,直接瘫软在了地上。 “侯爷,难道平民百姓真就没有出头之日了吗?” “有!”汤昊给出了肯定回答,“那就是像你之前做的那样,清洗地方士绅,重新分配田地!” “不然你以为,本侯为什么会放任你那么久?但凡你这些反贼敢劫掠凌辱百姓,本侯早就将你们杀光诛尽了!” 屠戮地方士绅! 重新分配田地! 这也是给大明王朝续命的唯一办法! 等到越来越多的百姓成为流民,等到越来越多的百姓无家可归,等到越来越多的百姓不堪奴役压榨……最后的结果,就是聚众作乱揭竿而起,大明王朝轰然崩塌! 齐彦名坐直了身体,郑重地看向汤昊。 “敢问侯爷,您想让我们做什么?” 他算是看明白了,中山侯既然愿意跟他讲这些隐秘,那自然不会杀他,而是要重用于他! “你们这人数太多,不便行动!” “第一步,去芜存菁,挑选值得生死托付的青壮。” “第二步,带着这些人南下,去南直隶去江南!” 汤昊冷笑道:“本侯从来没有被人咬了一口就忍气吞声的习惯!” “江南是大明赋税重地,执掌着大明赋税的半壁江山,但也正因为如此,陛下必须掌控在手中,至少不是掌控在士绅缙绅手中,你明白了吗?” 齐彦名神情一振,随后重重地点了点头,下一刻直接拜倒在汤昊身前。 “唯望侯爷牢记此心,我等愿为侯爷驱使!” “且去吧,这一次,你们是锦衣卫!” 是日夜中,反贼哗变。 贼首齐彦名、刘六刘七等数百名核心头目全部死于乱军之中。 中山侯汤昊强行镇压叛乱,后怀着无比沉痛的心情上报朝廷,历时大半年的霸州反贼终于剿灭,然霸州反贼逃入山东曲阜,孔林孔庙等至圣故地犹在,唯独孔氏被反贼屠戮一空,余留衍圣公嫡长子孔贞干一人! 奏章传达朝廷,引起一片哗然。 饶是杨廷和都没有想到,这个该死的中山侯会如此心狠,直接屠戮了孔氏! 那可是圣人血裔啊! 你汤昊是怎么敢的啊?! 一时间,杨廷和不由手脚冰凉。 他太清楚这件事情的恶劣影响了,说是天下第一大案也丝毫不为过! 毕竟孔氏自从当年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后,就一直在历朝历代享有特殊地位,哪怕是历经五代十国这等乱世依旧得以保全,何时出现过这种被反贼屠戮一空的事情啊! 杨廷和不敢怠慢,立刻前去面圣。 朱厚照闻讯后也是愣在了原地,随后满脸狐疑地看向了陈宽。 二人虽然没有言语交流,但都明白对方的意思。 “朕不是让你传令给野人,让他别玩了吗?” “传了啊!但他不听啊!” “我XXX” 朱厚照傻眼了,看着这封奏章,陷入了沉思。 孔氏毕竟是圣人血裔,而且还是文坛领袖,士绅表率。 现在孔氏被反贼给屠了,就还留下了孔贞干这么一根独苗,要是天下士绅得知了这个消息,还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子呢! 天杀的野人! 你他娘地真混账啊! 朱厚照咬牙切齿地在心中腹诽道,随后看向了杨廷和。 “杨师,这可如何是好啊?” “那孔氏身为圣人血裔,竟然为了自保投靠反贼!” “这分明就是谋逆行径啊,一定要隐瞒消息,否则朕就只好将这孔氏按照逆贼论处了!” 杨廷和闻言一愣,随后沉默了。 这算是哪门子的…… 这确实有道理。 毕竟是孔氏投降反贼在前,你要是真想拿这件事情说事,那孔氏无疑脸面丧尽,死都死了还要被拉出来鞭尸! 杨廷和又不蠢,他当然听得出来朱厚照的意思。 人是反贼杀的,别跟中山侯扯上关系。 要是真有什么人指责中山侯平叛不力,在这上面做文章,那他朱厚照就要不当人,将孔氏投降反贼的事情抖出来了。 到时候谁不要脸,谁奴颜婢膝,谁该千刀万剐,一目了然! 因此,杨廷和不敢急着开口了。 他沉思良久之后,还是选择了妥协。 “陛下,孔贞干既是衍圣公嫡长子,此刻衍圣公孔闻韶身死,那孔贞干也已成年,自当承袭衍圣公爵位。” “无论如何……至圣祭祀不能断,而且最好是子嗣后人负责祭祀!” 杨廷和提出了一个不算过分的要求。 为了安抚人心,也为了遮掩这桩丑闻,那就给孔贞干衍圣公爵位。 毕竟这孔贞干是孔氏唯一还活着的人,也是至圣先师唯一的子嗣后人,朝廷就应该给人家该有的待遇! 至于其他事情,慢慢扯皮吧。 杨廷和准备将孔氏投降反贼的消息放出去,这样才可以平息士林怒火,如若不然只怕朝堂之上又要掀起争斗了。 一想到这儿,他总算是理解了前任内阁首辅刘健的难处。 这个内阁首辅,确实不好做啊! 至于李东阳? 他算哪门子的内阁首辅? 哦,还有谢迁? 时间太短,不能作数! 朱厚照却是意味深长地笑道:“既然是衍圣公嫡长子,那这孔贞干确实可以承袭衍圣公爵位。” “不过这曲阜县令一职该怎么办?以往可都是孔家人内部推举,连朝廷都没有资格插手啊!” “啧啧,真是可惜了,现在孔家人只有一个孔贞干,总不能还让他挂名曲阜县令吧?” 听到这诛心之语,杨廷和吓得额头上都流出冷汗了。 该死的孔家人,先前吃相那么难看! 现在好了,皇帝陛下抓住机会开始清算了吧! “陛下明鉴,县令乃是朝廷命官,自当由朝廷派遣官员担任!” “即便曲阜有异,但也是大明疆土,所以臣请陛下下旨吏部,遴选贤才干吏出任曲阜县令!” 只要衍圣公爵位不断,那大明朝廷就算是对得起孔家人的圣人血裔了。 至于其他的,还是别想了,老老实实地歇着吧! “准!” “鉴于曲阜初定,局势复杂,传旨吏部,定要遴选贤才干吏,尽快让曲阜百姓安居乐业!” 贤才干吏! 安居乐业! 皇帝陛下将这两个词咬的极重! 这也就意味着,自即日起,曲阜不再姓孔,而姓朱了! (本章完) ------------ 第255章 震动 孔氏被反贼屠了。 消息一经传出,引起天下哗然! 毕竟,那可是圣人血裔啊! 自从西汉册封开始,孔氏就始终传承不绝,而且历朝历代都享受着朝廷的优待,传承了上千年之久,说是天下第一世家都不为过。 然而,偏偏这样身份高贵地位尊崇的千年世家圣人血裔,就这么被一群可笑的反贼给屠了。 一时间,天下士绅缙绅震动不安,纷纷将矛头对准了此次平叛的众人。 兵部侍郎马中锡,该死! 身为监军,却督促我不力,致使反贼四处流窜屠戮士绅,最终还将孔氏给屠了! 不管如何,这个该死的马中锡,那是真的该死! 尤其他本身就是士绅缙绅的一员,却眼睁睁地看着中山侯借用反贼之手屠戮士绅,他就更加该死了。 一时间,兔死狐悲的士绅缙绅,开始了疯狂弹劾控诉。 可是现在,京军兵权在汤昊手中,哪怕头上还有一个杨一清,但是这位兵部尚书根本就拦不住他,反倒是被汤昊恶心了一把,现在都还在陕西行省清查马政,没个一年半载是回不来了。 因为先不顾面皮的人,是那群孔家人。 对此,皇帝陛下的态度很是耐人寻味,既不批阅这些奏章全部留中不发,也不命礼部准备中山侯等平叛将士的封赏一事。 你他娘地都还能照杀不误? 一旦孔家人开城投降反贼的消息传出,那士绅缙绅的脸面才是被丢尽了。 不过杨廷和心中清楚,这一次弹劾没有任何意义。 当然,因为汤昊的到来破坏了这一切,所以焦芳还没开始发迹,刘瑾就被打入诏狱,好在他这无底线的操作,成功引起了朱厚照的注意,这才得以继续青云直上。 接下来的事情,就方便多了。 得益于汤昊和朱厚照的努力,这正德朝堂早已经变了模样。 可惜知道这个隐秘的人太少太少了,以致于天下士绅官员都还在疯狂弹劾中山侯。 要不是朱厚照不愿意,故意都想送女儿爬上龙床了。 杨廷和这位内阁首辅此刻也没了主意,他不只是正德帝师,同样也是内阁首辅,所以他必须要考虑士绅缙绅的态度和想法。 所以他拍了拍佳人的屁股,后者立刻红着脸翘了起来。 这些奏章无一例外,全都是弹劾丘聚、马中锡和汤昊三人的,尤其是后者占据了绝大多数。 而焦芳此人,就是眼下最佳的人选。 因为他足够听话。 户部掌控在“自己人”手中,京军战兵的钱粮辎重也就有了保证,不必再像以前那样,汤昊和朱厚照疯狂筹措钱粮了,而且山东卫所军制的改革也可以加快进度,落到实处了。 因为,中山侯回京了! 汤昊先是回家见了一下小媳妇儿,夫妻二人久别胜新欢,又是好一通折腾,这才消停了下来。 后面弘治年间向弘治皇帝献媚,把弘治皇帝哄开心了,这才得以晋升为吏部侍郎,奈何刘健、谢迁、马文升这些巨头早就看出此人心术不正,所以十分默契地联手压制,致使焦芳始终不得晋升半步,更别想真正进入大明权力中枢了。 “不过除了弹劾之外,除了给本侯扣上些屎盆子外,他们还能怎么办呢?” 似乎这位年轻的大明天子,也对中山侯汤昊的所作所为感到不满,这就更加使得士绅官员们忘乎所以,继续加大力度弹劾中山侯汤昊! 直到一月之后,这些弹劾奏章才逐渐减少。 佳人脸上还带着红晕,无力地趴在汤昊坚实的胸口上面。 再后来就是正德朝了,原本历史上刘瑾权倾朝野,焦芳立刻不顾面皮地巴结奉承,成了赫赫有名的阉党,不但晋升为吏部尚书,后面更是进入内阁,好像做到了内阁首辅,堪称一个狠人。 以往那弘治朝堂,文臣缙绅把持朝政,插手进了各项权力里面,连京军都在文臣缙绅的掌控之中。 圣人血裔,千年世家,难道在你眼里形同无物吗? 出了名的奸佞小人,为了仕途晋升不择手段,早年年都能把发妻送去服侍权臣李贤,以此换来了仕途晋升,可见这厮确实是不择手段没有底线。 宦官阉人本身就该死,他这个监军没有起到监军的责任,那就更加该死了。 从天下各地官员手中上呈的弹劾奏章,如同雪花般飞进了内阁,然后送呈到皇帝陛下案桌上面。 想了想,汤昊还是觉得应该先入宫一趟,跟朱厚照碰个头。 这个职位,不需要什么忠正贤良,只需要听话之人。 “夫君,妾身听闻此次你平叛有功,却遭受大量官员缙绅弹劾,只怕已经成了众矢之的。” 说实话,现如今的汤昊,确实不怎么忌惮这些士绅缙绅了。 说不定这个该死的阉人,早就投靠了中山侯,一同密谋策划出了这场好戏! 至于最后一个人,中山侯汤昊,满朝缙绅恨不得将此獠千刀万剐,天下士绅恨不得将此贼饮血啖肉! 户部尚书一职,对朱厚照而言十分重要。 内廷太监,丘聚,同样该死! 你怎么敢的啊? 那可是圣人血裔啊! “嗯,不出所料。”汤昊轻笑了一声,“这些士绅缙绅就是被逼急眼了,所以才会疯狂弹劾于我。” 而朱厚照趁着这次平叛,也成功将户部给夺回了手中,挑选了一个德行败坏但胜在听话的应声虫焦芳做户部尚书,这也意味着国库钱粮不再受文臣缙绅掌控! 焦芳这个人,汤昊还算有些印象。 最后索性将这些弹劾奏章全部送达御案上面,至于皇帝陛下批不批,或者说怎么批,他也懒得理会了。 不管怎么样,他们都不能放过这三個人,尤其是那中山侯! 汤昊:“……” 嗯,这波属于误解。 在张静姝抓狂声音中,汤昊拍拍屁股走了。 半个时辰后,朱厚照满脸揶揄地看着汤昊。 “哟,大忙人嘛!” “朕还以为你要半夜才来找朕碰头呢!” “啧啧,野人你这也不行啊,才过去了半个时辰,不会是……” 汤昊有些恼怒地看着朱厚照,嗤笑道:“我这半个时辰可比你这两年都管用!” 此话一出,朱厚照傻眼了,然后气得破口大骂。 因为他比汤昊成婚早两年,可惜这两年多的时间里,夏皇后的肚子一直都没有动静。 嗯,当然要刨除其中一年半的时间,皇帝陛下忙着跟凤儿击剑,所以更不可能生出孩子来了。 事实如刀,狠狠刺进了朱厚照那颗幼小的心灵。 皇帝陛下一时间勃然大怒,指着汤昊的鼻子破口大骂。 “你这该死的家伙!” “伱倒是在外面玩痛快了,朕呢?” “你知道有多少士绅缙绅弹劾你吗?朕都快被他们给烦死了!” 听完朱厚照絮絮叨叨的讲述,汤昊脸上顿时露出了笑容。 “这一次主动权在我们手中。” “嗯?”朱厚照追问道:“你是说孔家人投降反贼这件事情吗?” “估计还不够啊,毕竟孔家人都被反贼给屠了,这件事情站不住脚。” 道理很简单,你说孔家人开城投降反贼,那反贼为什么还要屠了孔家人? 这分明就是诬陷指责,人家都死了,你这个该死的中山侯还要给人家泼脏水! 真是岂有此理,混账至极! 汤昊微微一笑,摇了摇头。 “不是此事。” “这回我抓到了一条大鱼!” “足以让我们插手江南的大鱼!” 听到这话,朱厚照顿时就兴奋了。 江南! 赋税重地! 执掌大明赋税的半壁江山! 朱厚照早就想要插手此地了,可惜江南士绅势力太过庞大,遍布朝野内外,所以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现在,终于让他等到机会了啊! 君臣二人商议了一番,敲定了明日朝会的细节,汤昊这才慢悠悠地离开皇宫。 然而等他走到宫门口的时候,却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内阁首辅,正德帝师,杨廷和! 说起来,这还算是二人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正式会面。 先前二人虽然有过交集,但是一直没有怎么接触,就连汤昊大婚的时候,杨廷和也碍于身份,没有过多与汤昊交流。 所以此刻朱厚照的两大心腹,一文一武的两大臂膀,终于成功见面了。 杨廷和钻进了汤昊的宽大马车,这是根据汤昊身形专门定制的,不然汤昊坐杨廷和的马车得把腰躬着很是难受。 二人各自落座,马车款款前行,围绕着皇城转圈圈。 “杨首辅,有何指教?” 汤昊倒了一杯茶水,直接递给了杨廷和。 杨廷和见状嘴角一扯,还是端起了茶杯慢慢抿着。 “汤侯,这一次霸州反贼叛乱,幕后黑手抓住了吗?” 汤昊眉头一挑,随即笑了笑。 “怎么样才算是抓住了呢?” “就算没有抓住,本侯想下江南,也没人能够挡得住!” 这句话倒是大实话! 最简单粗暴的方式,就是中山侯提兵下江南! 只要血洗一遍江南士绅,重新分配田地,那朝廷赋税可就直接上来了! 但是问题在于,杨廷和不会让他这么做,朱厚照也不会让他这么做。 江南士绅之所以敢跟朝廷叫板,自然有着他们的底气和实力! 国朝赋税的半壁江山,从来都不是说说而已。 “汤侯,不可轻举妄动!” 杨廷和叹了口气。 “先前你屠了直隶士绅,又屠了孔家人,已经引起士绅震恐缙绅不安了,若是再穷追猛打对江南士绅下手,只怕……” “乱不起来的!”汤昊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书生造反,十年不成,难道他们还敢起兵叛乱吗?” “如若真是有这个胆子,那倒是省去了本侯一番功夫。” 但凡谋逆造反之人,抄家灭族,绝无二话! 江南士绅要是真敢这么做,汤昊做梦都会笑醒。 事实上他们这一次确实已经算是谋逆造反了,锦衣卫已经赶去霸州追查那范文成的轨迹路线,包括其向霸州反贼提供的甲胄弓弩来源,顺着这条线追查下去,抓住了那些家伙的实证,汤昊就敢抄他们的家灭他们的族! 杨廷和眉头紧锁,然后给出了理由。 “我们吃不下。” “光是一个直隶,户部都已经忙不过来了。” “而且清丈田地的难处,相必汤侯心中也清楚,即便你穷追猛打把手伸进了江南,但是我这边确实没办法跟上,韩文在直隶那边遇到了麻烦,短时间内无法推进!” 此话一出,汤昊脸色顿时沉了下去。 “士绅乡绅都被杀光了!” “韩文还能遇到什么阻力?” 杨廷和叹了口气,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地方百姓不愿配合。” “他们宁肯等着新的士绅出现,也不愿再相信朝廷了!” 汤昊闻言先是一怔,随后竟突然大笑了起来,笑声里面满是鄙夷嘲讽。 “真是做的好啊!” “宁肯相信奴役他们的士绅缙绅,都不愿意再相信朝廷官府,这就是弘治朝那些圣君贤臣励精图治的结果!” “汤侯!”杨廷和怒了,“慎言!” 你骂文臣缙绅就骂文臣缙绅,不要带上先帝爷。 杨廷和可不想私底下诽谤君父,他也不愿意这样做。 毕竟先帝爷虽然有些过错,但确实是儒家文臣理想中的圣君典范。 汤昊懒得跟杨廷和废话,而是直截了当地追问道:“那你们打算怎么做?难道就这么放弃了?” “本侯把话撂在这里,直隶那些无主田地,除了分配给流民百姓之外,谁敢伸手本侯杀他全家!” 他当然有资格说出这句话! 因为这些田地可是他汤昊借助反贼这柄利刃从士绅缙绅肚子里面剜出来的! 结果你现在告诉我,清丈田地行不通,地方百姓不愿配合? 汤昊恨得想杀人! 地方百姓为什么不愿意配合? 因为他们受够了朝廷的苛捐杂税! 因为他们早就对这个烂到骨子里面的大明朝廷失去了信心! 给朝廷做自耕农,苛捐杂税逼得他们卖田卖地卖儿卖女,简直生不如死! 但是给士绅缙绅做佃户,日子虽然苦了一点,但他们至少可以活得下去,至少一家人可以保全,不会被逼得卖儿卖女。 毕竟士绅缙绅也不傻,租子收高了把这些佃户劳力逼死了,可就没人给他们耕田种地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给士绅缙绅做佃户,确实要比给朝廷做自耕农要好的多! 这种观念,不是一时半会儿形成的,而是数十上百年来建立在无数自耕农血泪尸骨上面形成的! 要怪,就只能怪朝廷自己烂了,怪不得这些百姓分毫! 百姓只是想要活下去! 他们有什么错? “朝廷已经失去了民心!” “杨廷和,你这位内阁首辅若再不想办法,那本侯就会插手其中了!” 听到这话,杨廷和脸色更加难看了。 他和汤昊现在形成了一种默契,汤昊负责主战,专门收拾士绅缙绅,而杨廷和则是主内,尽可能地安抚住士绅缙绅,消化掉汤昊强行夺过来的田地。 说白了,二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目标,为大明王朝续命,然后……中兴大明! “我会想办法的。” “但是江南那边还请汤侯暂缓!” “至少在直隶田地解决之前,绝不能对江南士绅动手!” 汤昊捏着眉心思索了良久,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这一次,你欠本侯一个人情。” “赶紧滚蛋,本侯看见你就心烦!” 杨廷和闻言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然后下了马车。 “杨廷和,你现在倒是有几分刘健的味道了。” 听到这话,杨廷和动作一僵,随后大步离去。 汤昊看着他的背影,嘴角微微上扬。 放缓节奏南下江南,对汤昊而言反倒是一件好事。 因为山东那边船队即将出海,他也没功夫在这个节骨眼上跟江南士绅争斗。 不过借助这次机会,谋求更多的利益,何乐而不为呢? 最好是杀鸡儆猴,一棍子打怕那些猴,这样他们才会听话,才不敢闹事! 回到侯府,张静姝已经准备好了晚饭。 夫妻二人吃过晚饭后,又开始了深入交流。 没办法,张静姝做梦都想要尽快怀上,施展浑身解数迎合汤昊,中山侯爷只能全力配合,硬是折腾了一整夜。 等到第二天汤昊上朝的时候,还顶着两个熊猫眼。 然后,登闻鼓小吏都快哭了。 他委屈巴巴地看着汤昊,“噗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 “侯爷!” “算小的求您了!” “有事儿您直接说啊,真别敲了行不行?” 这他娘地可是登闻鼓啊! 咋滴你还敲上瘾了啊? 有事没事儿过来敲两下? 你能不能照顾一下大家的感受啊? 汤昊笑眯眯地将小吏扶了起来,然后意气风发地开口道。 “老规矩,直接去通传,这儿没你什么事儿了!” 小吏听到这话,只能唉声叹气地前去通传。 下一刻,震天鼓声响彻云霄,整个京师再次因此而震动! “这是什么?” “登闻鼓又响了?” “又是哪个不怕死的敲响了登闻鼓?” 此刻乾清宫中。 朱厚照早就穿好了衣服,镇定自若地听着这些鼓声。 陈宽缓步走了进来,低声提醒道:“皇爷,汤侯已经敲响了登闻鼓!” 朱厚照“嗯”了一声,随后径直起身,看向那轮旭日。 “召集满朝文武,议事!” 这一次! 他要……江南! (本章完) ------------ 第256章 狗贼 登闻鼓响。 皇帝必须召集满朝文武公开审理此案。 基于上一次中山侯敲响登闻鼓,而且就在前不久,所以满朝文武也算是有了经验,一听到这鼓声立刻就放下手头所有事情,然后急匆匆地赶去参加朝会议事。 然而等他们抵达之后,却是一个接一个地傻眼了。 因为这次敲响登闻鼓的人,依旧还是那个该死的狂徒莽夫,大明中山侯! 不是你有病啊? 没事儿把登闻鼓敲着玩啊? 这登闻鼓要敌兵来围城、太子薨逝这些等重大事由才能击鼓敲响啊,不然敲响此鼓者先廷杖三十! 就算你中山侯身体好,也不能这样天天敲着玩吧? 群臣一看到满身血污的大明中山侯,整个人都觉得不好了。 如果有的选择,他们恨不得一刀捅死这個搞风搞雨的混账东西! “有没有可能,这个时候衍圣公正被反贼威胁,所以才逼不得已写下了这封密信?” 他很清楚,中山侯汤昊今日搞这一出,就是为了把那孔家人往死里整,不但要屠了他们,还要他们背负千古骂名! 刀都架在脖子上面了,那就是形势所迫,不得不低头嘛! 对啊,肯定是这个原因! 听到这话,群臣顿时又振作了起来。 “确实是出自衍圣公孔闻韶之手!” “传孔贞干上殿!” 朱厚照见状立刻怒斥道:“中山侯,你这是怎么了?何故又敲响那登闻鼓?” 那衍圣公孔闻韶好歹也是士林大家,文坛大儒,所以他的作品多如牛毛,随随便便都能找到一副,与眼前这封密信对比。 杨廷和看过之后,忍不住叹了口气。 一时间,大殿内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之中。 自此以后,孔家人就是一个寻常士绅,不会再有什么圣人血裔的光环了。 上一次,这个狂徒莽夫敲响登闻鼓,然后将内阁首辅李东阳勾结权阉刘瑾一事和盘托出,致使李东阳瞬间沦为众矢之的,别说什么继续做内阁首辅了,他现在享受着和刘大夏一样的待遇,虽然致仕了但不能归乡,时刻等待着皇帝陛下的清算! 这一次,这个狂徒莽夫又想干什么? 在场朝臣,那都是宦海沉浮十几二十多年的人精老狐狸,没一个是简单货色。 你好歹也是当代衍圣公,文坛领袖,就不能他妈的有点骨气吗? 反贼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你平日里倡导的忠君爱国、舍生取义呢? “然而这些叛军狡猾异常,知道战力不可与我京军战兵匹敌,所以一直四处逃窜作乱,臣忧心国事不敢放纵,一直试图将其剿灭,奈何人不遂天愿,这些该死的反贼竟然流窜进了山东境内。” 话音一落,汤昊便从怀中取出密信,然后递给了前来五取信的张永。 群臣顿时议论纷纷,都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这封密信是真的!” “闵尚书,难道本侯敲响登闻鼓,还敢在陛下面前胡言乱语不成?” 他们自然看得出来,这个狂徒莽夫又准备搞事情了,不然那三十廷杖难道是白挨的不成吗? 汤昊浑身是血地走进大殿,刺鼻的血腥味让群臣本能地皱了皱眉头。 此话一出,满朝哗然! 正当这个时候,闵珪却提出了不一样的看法。 还提什么圣人血裔? 有这么卑鄙无耻下作恶心的圣人血裔吗? 毕竟那可是圣人血裔孔家人啊! 他们可是文坛领袖,士绅表率,怎么可以直接就投降了反贼呢? 一时间,整个大殿内嘈杂不已,更有甚者提出了质疑。 “孔家人投降开城献降,这是反贼亲眼目睹的事情,而且本侯还有一封书信,这是衍圣公孔闻韶等的亲笔密信,他勒令本侯立刻退兵,放任这些反贼逃出生天!” “中山侯,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 要真是这样的话,其实衍圣公孔闻韶的行为还可以理解,毕竟是人都怕死,面对这种情况,也不是不可以原谅嘛! 汤昊却是嗤笑了一声,虽然声音不大,但响彻整个大殿,瞬间就吸引了群臣愤怒得目光。 吏部尚书王鏊、礼部尚书张昇、刑部尚书闵珪等人纷纷上前,认真查看着这封密信中的字迹。 汤昊跪倒在地上,满腔悲愤地开口道:“陛下明鉴,臣自奉命平定叛军以来,夙兴夜寐不敢有丝毫怠慢!”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那就不用逼逼赖赖了,直接传召孔贞干上殿就行了。 他也没有多说什么,而是直接让张永把密信递给了杨廷和等人。 朱厚照看完这密信后,脸色立刻阴沉了下来。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所以哪怕群臣心里面再如何不愿意接受,他们也不得不承认,这封密信确实是真的,确实出自衍圣公孔闻韶之手! 也就是说,这位当代衍圣公为了苟活,帮助反贼勒令中山侯退兵,仅仅只是这一点,就足够令人作呕了! “诸位如若不相信,可以自行前来验证!” “臣当然猜测到了这群反贼的目的,他们是想进攻曲阜然后以此为要挟,试图逼迫臣等退兵,因此臣日夜兼程地率领大军赶往曲阜,可是谁曾想……谁层想……那孔家人面对反贼威胁,竟然主动开城投降啊陛下!” 全他妈被伱吃了吗? “陛下,这封密信,乃是衍圣公孔闻韶之子孔贞干亲自送来臣的大营,所以孔贞干也是目击者,他比谁都清楚,曲阜城当日究竟发生了什么!” 闵珪话还没有说完,汤昊就将矛头对准了这位刑部尚书。 刑部尚书闵珪冷声喝道:“孔氏乃圣人血裔,一向遵纪守法,深受天下士绅敬重,怎会做出如此……” 片刻之后,孔贞干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走进大殿,然后一板一眼地跪地行礼。 朱厚照见状忍不住嘴角一抽,野人这狗东西真是把人家给折腾得不轻啊! 昨日他们敲定细节之后,孔贞干就被投入了锦衣卫诏狱,好一番严刑拷打,根本不用多说什么,这小子立刻就怂了。 所以今日这场实证,关键证人孔贞干,其实是站在汤昊这边的。 “孔贞干,对于孔氏遭遇,朕也很是遗憾。” “但眼下需要你开口,弄清楚当日曲阜城究竟发生了什么!” 曲阜! 听见这两个字,孔贞干顿时身子一颤。 他好似回想到了什么,然后满脸惊恐地脱口而出。 “当日反贼包围曲阜城,勒令孔氏三个时辰内开城投降,曲阜城中没有兵力不能守城,孔氏族老因此提出投降反贼,以保住家族传承为先,最后家主衍圣公孔闻韶下令投降反贼,由曲阜县令孔宗文率众打开城门请降……” “但等到反贼入城之后,朝廷官军立刻就赶了过来,将曲阜县城团团围住,反贼让衍圣公孔闻韶亲笔书信一封送与中山侯,我亲自去送的信,勒令中山侯立刻退兵,然而中山侯不肯屈服,为了大明宁肯背负骂名,下令强攻曲阜……” “后反贼见衍圣公书信没有任何效果,一怒之下屠了整个孔氏,等到中山侯率军杀入城中的时候,孔氏已经被反贼屠戮一空,反贼还想要烧毁孔庙和孔林,幸亏被中山侯给拦住了……” 听见这些震撼人心的话语,所有朝臣全都愣在了原地。 这一次,连闵珪都说不出话来了。 他不是没有怀疑过这孔贞干说的都是假话,可是他说的太过真实了,真实到联合那些孔家人平日里的做派,一眼看去就知道是真的。 这些孔家人自诩为圣人血裔,自视甚高嚣张跋扈,属于是拿鼻孔看人的典范! 与孔家人打过交道的人都清楚,这就是一群仰仗着先祖功绩的蛀虫米虫! 所以孔家人会做出这种事情,简直不要太正常了! 只是这些话,不该从孔贞干嘴巴里面说出来啊! 他这一开口,无异于是给孔氏判了死刑! 投降反贼,还顺从反贼,勒令官军退兵? 你孔家人好大的面子啊! 真把自己当成大明王朝的主人了吗? 老朱家才是大明王朝的主人,才是这江山社稷的主人! 果不其然,正德皇帝听后勃然大怒,气得拍案而起! “真是混账至极!” “朝廷鉴于至圣功绩,一直对你孔家人给予优待!” “可是尔等却做出如此卑鄙无耻、毫无风骨之事,难道所谓的文人气节全都是个笑话不成?” 孔贞干身子一颤,急忙伏地请罪。 其余朝臣面面相觑,最终都长叹了一声,尽皆选择了沉默。 他们全都是名教子弟,他们也有义务守护这些圣人血裔! 可是现在,这该怎么守? 投降反贼,顺从反贼,与谋逆无异啊! 皇帝陛下要是心狠一点,再宰了眼前这个孔贞干,那孔氏真就是被抄家灭族了! 关键时刻,还得看杨廷和。 嗯,人家早就跟皇帝陛下通了气的,所以现在也不怕。 “陛下!孔氏毕竟是至圣先师的子孙血裔,朝廷不该对他们太过苛责,有碍陛下的仁名!”内阁首辅杨廷和当即进谏道。 他这个理由无懈可击,瞬间引起了一众朝臣声援。 大家也全都看明白了,孔氏这次肯定是要倒了,但是还有一根独苗孔贞干活着,那就不能苛责了这根独苗。 然而正当这个时候,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却冒了出来。 “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 中山侯汤昊冷笑道:“就因为孔家是至圣先师的血裔,他们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那我大明皇室的功绩,驱逐鞑虏恢复中华,难道还比不过至圣先师的功绩吗?如若不是当年太祖高皇帝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尔等现如今还在异族铁蹄下面呻吟哀嚎,神州沉沦,遍地膳腥!” “再者,尔等鼓吹这孔氏功绩的时候,可曾考虑过曲阜百姓的感受?可曾有任何一人为曲阜百姓伸张正义?” 汤昊下次从怀中取出一封奏报,递给了默契下来取的张永。 “经查,兖州府六成田地归鲁王府,二成归孔府,还有一成半是官田军屯,也就是说只有不到半成的田地,才是真正属于老百姓的!” “而曲阜县城从县令到县衙再到田地,全部都归属于孔氏所有,朝廷不能从这曲阜收取赋税,百姓全都沦为孔氏的佃户!” “孔氏一族在这曲阜之地堪称王侯,曲阜俨然成为大明的国中之国,孔氏族人贪赃枉法、苛捐杂税、克扣财政补贴、为亲友谋利、包养娼妓、嗜赌成性、侵吞官产、公产私用、广置田产、买卖公文、举荐唯亲、欺压百姓、霸占民产……这一桩桩一件件,你们可曾过问过?” “圣人血裔就可以为所欲为?” “圣人血裔就可以奴役百姓?” “圣人血裔就可以投靠反贼?” “你们怎么有脸给这孔氏开脱的?” 汤昊霸气全开,一人独对满朝缙绅。 朱厚照也从来不会落后,直接将矛头对准了刑部尚书闵珪。 “闵珪!” “弘治十七年,有曲阜百姓状告孔氏族人孔令鉴奸污其女,你是怎么评判的?” 闵珪身子一颤,跪倒在地上,正在思考着辩解之词。 然而朱厚照根本不给他反击的机会,直接走到他面前,将那奏章摔到了他脸上。 “正是因为你们这些自诩爱民的混账存在,那孔氏才敢如此猖狂跋扈!” “既然你们这些名教子弟如此维护孔氏,那要不朕这就禅位给这孔贞干如何?遂了你们的心意便是!” 说罢,朱厚照就走到孔贞干身前,硬拽着孔贞干走向那陛阶之上的龙椅。 见到这一幕,满朝文武顿时全都慌了手脚。 孔贞干更是被吓得肝胆俱裂,疯狂叩头求饶。 “给朕滚起来!” “你孔氏不是自诩天下第一家吗?” “那朕今日就遂了你的心意,遂了你们这些士绅缙绅的心意!” 见此情形,杨廷和急忙冲出去,跪倒在孔贞干身前。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啊!” “臣等知罪!” 内阁首辅请罪,群臣这才终于反应过来。 一个接一个地跪倒在地上请罪,生怕这个正德皇帝再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举动。 疯了! 他这是真的疯了! 要是那孔贞干真敢踏上陛阶半步,那不但整个曲阜会被夷为平地,他们这些文臣缙绅有一个算一个,全部都会背上欺凌幼主的骂名! 闵珪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脸色苍白地以头触地。 “陛下息怒,臣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朱厚照闻言这才收回了手,冷笑道:“你当然该死,如若不是念在你三朝元老的身份上,朕今日就斩了你!” “来人,革除闵珪一切官职官衔,革除其一切功名,逐出京师,永世不得录用!” 此话一出,闵珪如遭雷击,群臣也全都是脸色苍白,难以接受。 这个惩罚,太过严苛了些。 革除一切官职! 革除一切功名! 这也就意味着,闵珪这辈子废了。 他不能在致仕归乡后凭借官身安度晚年,甚至都不能自诩为读书人! 但是,这一次没人敢提出质疑。 因为皇帝陛下这是在逼着他们表态。 你们是做老朱家的臣子,还是做这孔家人的臣子? 闵珪能够表态吗? 他不能! 自从当年他维护孔氏迫害百姓时,就已经注定了结果! 所以,闵珪只能机械地跪地谢恩,然后颤颤巍巍地起身,黯然离开了朝堂! 这一次,他和孔氏都将被钉死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孔贞干!” “衍圣公爵位朕可以给你!” 朱厚照看向孔贞干,冷笑道:“也别说什么朕亏待孔家人!” “但是,你们享受着这些优待,那就最好多干点人事,再让朕听到孔氏族人敢奴役压榨曲阜百姓,朕会让你知道谁才是天下第一家!” 听见这恶意满满的话语,孔贞干吓得身子直发颤。 他忙不迭地跪地谢恩,根本不敢说出任何话语。 瞧见这一幕,朱厚照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滚回你的曲阜去!” “除了祭祀孔圣外,别再多生事端!” 孔贞干仓皇离开大殿,留下了满心惆怅的文臣缙绅。 如此丑态,也配做文坛领袖,士绅表率吗? 真是自作自受啊! 朱厚照解决完了一个孔氏,还是觉得不太满意。 他看向中山侯汤昊,追问道:“中山侯,为何要敲响登闻鼓?” 正题来了! 汤昊朗声回答道:“启禀陛下,臣在攻破曲阜之后,从反贼口中得知,他们此次起步造反,乃是有人暗中提供军械甲胄!” “臣追查之下后,抓住了一个嫌疑人,经过多方查证,此人根本不是什么商贾,也不是什么白莲教妖人,而是有着功名在身的……江南士绅!” 听到这话,杨廷和脸色大变,群臣亦是惊怒交加。 江南士绅,掀起了这场叛乱? 这群该死的东西想干什么? “此人何在?” “正在殿外!” “宣!” 汤昊对朱厚照对视了一眼,脸上笑容不减。 当杨廷和的目光传来,汤昊就跟没看到一样。 不付出点代价,就想让本侯收手,凭什么? 凭你是内阁首辅吗? 刘健都不配! 更别提你杨廷和了! 杨廷和目光锐利地盯着汤昊。 直到范文成走进大殿,他这才下定了决心。 这个该死的中山侯,真是混账至极的东西! 平白赚了自己一个人情,还要趁机打压一下江南士绅! 那他杨廷和不是白去求情了吗? 狗贼啊这是! (本章完) ------------ 第257章 末日 范文成做梦都没有想到,他还有入殿面圣的这一天。 可这并不是他金榜题名,也不是他仕途高升,而是作为一个囚犯被押进了大殿受审,即将给江南士绅带来灭顶之灾! “范文成,苏州府吴县人,弘治三年得秀才功名,后屡试不第……” 汤昊开始念起了范文成的生平过往,听得满朝文武为之不解。 这样一个下三滥的货色,中山侯把他带上朝堂做什么? 连举人都考不中,也有资格位列朝堂吗? 这倒不是群臣太过骄傲,他们可都是正儿八经的进士,从科举大考里面拼杀出来的杰出官僚,自然有这个资格和底气,对范文成指指点点。 “范文成,你为何向霸州反贼暗中提供弓弩甲胄?” 但中山侯接下来这句话,却是引起了轩然大波! 向反霸州反贼提供甲胄和弓弩? 这分明就是策划谋逆造反啊! 难道此次霸州反贼聚众造反还有其他隐情吗? 范文成闻言身子一颤,眼睛死死地盯着地面。 他不愿意开这个口,然而事情到了这一步,他若是不想办法自救,那他将会沦为一颗棋子,不但自己会被斩首示众,连带着他的家人族人也会被牵连斩首! 不要低估谋逆之罪,这是诛九族的死罪,没什么好说的! 所以范文成还是开口了。 只是他供出来的这個人,却是掀起了一场惊涛骇浪! “陛下明鉴,草民是奉那徐文熺之命,前去策划此次叛乱!” “这个徐文熺……何许人也?” 整个大殿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之中。 江南士绅好群聚议事,徐文熺更是长袖善舞,以荫生身份不入仕途,却滞留京师游走于达官显贵人家,为江南士绅张目! “而这徐文熺尚且有余力觊觎其他,甚至故意策划出了一场叛乱!” 傻子都知道,这一次江南士绅要倒大霉了。 然而范文成还在不断开口,详细叙述了他从何地取到的弓弩甲胄,又是经过何人之手,将这些弓弩甲胄送到了霸州反贼手中,详细得令人发指。 “弘治首辅徐溥之孙!” “怎么?现在还想故技重施?还想要包庇维护这些丧心病狂的贼子吗?” “这就是尔等口中的忠君爱国?这就是尔等口中的君臣大义吗?” 所以徐溥一事,极有可能是刘健等人的手笔,保全这位弘治首辅最后的体面! 面对出奇愤怒的皇帝陛下,群臣齐刷刷地跪倒在地。 而范文成则是被锦衣卫提走,牟斌亲自率领缇骑捉拿主犯徐文熺。 这分明就是……雷霆怒火之前的征兆! 不知道过了多久,群臣才听得龙椅上面传来了一道冷漠至极的声音。 徐文熺那是什么人物? 弘治首辅徐溥的孙子,南直隶常州府的士绅代表人物。 因为他们惊恐地发现,龙椅上的这位皇帝陛下,安静得有些吓人,始终不发一言! 徐文熺等人极有可能因此被抄家灭族,就是不知道是夷三族还是诛九族了,全在皇帝陛下一念之间! 下达完这道残酷命令后,朱厚照就径直拂袖离去。 “反贼”二字一出,这场滔天大案就被定性了。 “朕倒是想要看看,这一次你们谁还敢包庇这些反贼!” 没错,就是羞辱! 昨夜明明答应得好好的,杨廷和甚至还难得睡了个好觉。 “顺藤摸瓜,严查到底,所有参与此案之人,无论是谁全部打入诏狱拷问!” 唯独只有杨廷和敢在此刻,硬着头皮开口劝谏。 “竟是有人暗中为他们提供钱粮甲胄!” 听得这话,群臣顿时议论纷纷,都被惊得满脸骇然。 徐溥一事摆在眼前,杨廷和也无话可说。 “汤侯,何故如此羞辱本官?” 然而谁都没有想到,这些朝臣的纵容,最后却是换来了江南士绅的得寸进尺! 他们非但没有因此而生出敬畏之心,反倒是愈发变本加厉,愈发丧心病狂,竟然会为了那尚未确定的海洋贸易,就敢暗地里策划出一起叛乱,其心可诛啊! “着锦衣卫立刻抓捕主犯徐文熺!” 嘭的一声巨响,皇帝陛下气得拍案而起! 那个时候他可还没有上位,甚至都还没有入阁参预机务。 一石激起千层浪! 汤昊故作茫然地开口道:“如果臣没记错的话,徐溥先前卷入了叶琪变法一案,其应该接受追查才是,但不知为何此案最后不了了之!” “难怪这反贼一直剿不灭!” 接下来范文成详细讲述了前因后果,包括徐文熺等人谋划通过一场叛乱,迫使朝廷调遣中山侯前去平叛,然后他们趁机插手清河船厂,谋取出海贸易利润。 “真是好得很呐!” “有些事情,一旦做了,那就要付出代价!” “混账!”朱厚照怒斥道:“先前让你们去查一个徐溥,你们都能查出个不了了之!” 结果睡醒之后一切全都变了,这狗贼直接敲响登闻鼓,将此事给彻底闹大了。 这一次,他徐文熺卷入了“范文成案”,不知会牵连多少江南士绅! 换句话说,中山侯这个狗贼非但没有答应他杨廷和昨夜的请求,反而是用一种极其粗暴的方式,狠狠抽了他杨廷和一巴掌,杨廷和焉能不怒? 汤昊走上前来,自顾自地低声开口道。 包括徐文熺等人察觉到情况不对,所以故意将霸州反贼引向山东曲阜,迫切地想要促使中山侯立刻出兵将反贼剿灭,这些事情范文成也说得一清二楚! 自此,一场惊天阴谋浮出水面。 汤昊笑眯眯地看向杨廷和,后者正神色不善地盯着他。 而群臣的骚动不安也逐渐平息。 “陛下,此案……牵连甚广,臣请将这范文成移交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共同审理,凡涉案人员全部缉拿归案……” “这徐文熺也好,还是其余江南士绅也罢,总归是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要是因为你这位内阁首辅,轻飘飘一句话,就揭过此事,那他们非但不会长记性,下一次还会愈发变本加厉!” 汤昊拍了拍杨廷和的肩膀,然后转身离去。 “所以啊,只要抓住了机会,就要将这些贪婪的吸血虫一棒子打痛!” “只有让他们恐惧,只有让他们产生敬畏之心,他们才会老实安分,不敢再做出这般丧心病狂的举动!” 如此……吗? 杨廷和看着汤昊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贪婪的吸血虫? 这个比喻,真是粗鄙恶毒啊! 但偏偏贴切无比! 越是身居高位,就越能了解到更多的信息。 比如杨廷和做了内阁首辅之后,所了解到的江南士绅,简直令人作呕。 从朝堂到地方,大明王朝的方方面面,只要是可以谋利的地方,都少不了这些江南士绅的身影。 现在他们更是为了那尚未确定的海贸利润,便敢策划一场叛乱,动摇大明王朝的统治根基,足见其贪婪程度,简直令人作呕! 活该有此一劫啊! 杨廷和叹了口气,遂不再去理会。 既然皇帝陛下已经下令了,那谁也阻拦不得。 接下来,他这个内阁首辅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汤昊转身就来了乾清宫,与朱厚照商议了一番。 最后二人还是不得不承认,现在的确不是一口气吃下江南推动改革的时候。 因为他们没有这个能力,手底下也没有这样得贤才。 相比于江南,山东现在才是重中之重,所以汤昊肯定是要回去的。 而除了他之外,任何人去江南,都不太合适。 都察院这些监察御史,虽然表面上看是帝党,但他们毕竟出身文臣缙绅,而且大部分又恰恰是出身江南,所以此次绝不能让都察院参与其中。 那朱厚照还能有什么人选呢? 焦芳这种货色吗? 他要是去了,说不得会激起江南民变! 思来想去,君臣二人最后还是叹了口气,决定只给江南士绅一个教训,然后捞一笔银子,此事就这样算了。 此刻牟斌已经率领缇骑抵达了徐府,不用多言直接破门而入。 徐文熺尚且在睡梦之中,就被锦衣卫力士从床上拎了起来。 他可是养尊处优的徐家大少爷,什么时候遭受过这等粗暴对待,所以立刻就叫嚣了起来。 对付这种纨绔公子哥儿,牟斌一向从不手软,扬手就是一巴掌狠狠抽了过去,随后拔出绣春刀架在了徐文熺脖子上面。 现在,这位徐家大少爷终于老实了。 “徐文熺对吧?” “你的事儿发了,跟我们走一趟吧!” 徐文熺满脸惊恐地看向牟斌,然后兀自争辩道:“我是徐溥之孙,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奉陛下之命,徐文熺策划煽动霸州反贼作乱,形同谋逆!” 牟斌冷冷地看着他,随后嗤笑了一声。 “说实话,本座很是想不明白,那徐溥精明了一辈子,最后功成身退,堪称完人,怎就生出了你们这些不肖子孙呢?” “现在好了,因为伱们这些蠢货的行为,你们徐氏少说都会被满门抄斩,可怜徐溥为国操持一生啊,最后竟是落得这般下场!” 徐溥这个老家伙,牟斌还是有印象的。 毕竟弘治朝前期的朝政大权,几乎全在徐溥手中。 这位徐阁老为人宽宏大度,做事讲究原则,长袖善舞提携后辈,门生故吏遍天下,最后致仕归乡安度晚年,诰命特赠太师、特进、左柱国,赐谥号“文靖”。 徐溥一生都没有什么污点,而且也没有什么政敌,最后功成身退,获得朝廷极高礼遇,堪称文臣完美模范。 可惜,摊上徐文熺这种不肖子孙,还要祸及全族,真是无妄之灾。 感慨了一番,牟斌就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正当锦衣卫缇骑拖着徐文熺往外走时,这位徐家大少终于被“满门抄斩”吓破了胆,他挣脱了束缚“噗通”一声跪倒在牟斌身前,然后忙不迭地高喊道:“这不是我的主意,都是那个杨天柱,一切都是他谋划的……” “杨天柱?”牟斌先是一愣,还没有反应过来。 “哪个杨天柱?” “江西吉安府那个杨天柱,杨士奇的四世孙!” 听到这话,饶是牟斌也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没想到这么快就钓到了一条大鱼! 杨士奇的四世孙! 这可真是……意外惊喜! “来人,将他打入诏狱!” “其余人等,随本座立刻去抓人!” 牟斌果断下令,率领缇骑直奔杨府。 这杨士奇可是三杨之首,内阁奠基人,文臣缙绅把持朝政的开创者。 杨士奇之子杨稷为人傲横,曾经因施暴杀人。之后,各位御史相继弹劾杨稷,朝廷商议不予加法,但把罪状告知杨士奇,随后有人再次告发杨稷横虐的数十件事情,杨士奇不得已将他的儿子论斩,随后只能以老疾告辞。 后正统九年,杨士奇去世,享年八十岁,追赠太师,谥号“文贞”。 不过杨士奇并非只有这一个儿子,他的子孙后人凭借其在朝中的影响力,一跃成为了吉安府大姓,族内子弟官运亨通,杨氏一族也因此大受裨益。 这么看起来的话,徐文熺确实只是一个小角色了。 杨天柱已经人到中年,他与略显轻浮的徐文熺不同,生性多疑而且多智,因此被推选为江南士绅之首。 说起来,江西才子昔年也是辉煌一时,尤其是洪武永乐年间,曾有“国初馆阁莫盛于江西,故有翰林多吉水,朝士半江西之句”。 然而盛极一时的辉煌之后,自然就会走向衰落。 杨天柱作为名相杨士奇的后人,这辈子都想重现先祖荣光,可惜他并不是这块料子,因此倾心培养后辈,希冀着族中子弟里面能够再出现一位先祖那般的人物,然后带领杨氏在滴步入辉煌。 当然,培养子弟传承家族,这些都是需要钱粮的。 此外维系朝中关系,为族内子弟铺好锦绣前程,这更是需要花钱的。 所以杨天柱不得不留在京师为此奔走,尽可能地为杨氏发展打好基础。 然而当锦衣卫破门而入的时候,这位杨氏才子却愣在了原地,随后脸色逐渐变得苍白了起来。 “杨天柱!” “经徐文熺招供,你才是策划霸州谋反案的主犯!” 牟斌冷喝道:“跟我们走一趟吧!” 刀兵加身,杨天柱终于慌了,再也不复平日里的从容气度。 “不!” “不是我!” “是那徐文熺……” “有什么话,进诏狱里面慢慢说!” 牟斌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将杨天柱直接带走。 很快消息传开,顿时引起一片哗然。 任谁都没有想到,不但弘治首辅徐溥之孙徐文熺参与此案,就连那杨士奇的四世孙杨天柱同样卷入其中! 这二位可都是名士之后啊! 但即便如此,却没有人胆敢上书为这二人求情,甚至那平日里交好来往的官员更是惶恐不安到了极点,唯恐被牵连其中。 毕竟,这可是谋逆啊! 谋逆大罪,诛九族、夷三族那都是常见的事情! 没人不怕死,更没人想死! 平日里那些什么交情,还有什么照拂提携之恩,在谋逆大罪面前,简直就是笑话! 随着徐文熺和杨天柱入狱,锦衣卫的动作也变得愈发迅猛,接连出手又抓了十好几个江南士绅在京师里面的代表。 一时间,朝野震动上下不安。 杨廷和终于忍不住了,硬着头皮前去面圣。 结果等他走进乾清宫后,却见狗贼中山侯正与皇帝陛下有说有笑地吃着膳食。 “杨师来了?快坐!” “还没有用膳吧?一起吃点!” 皇帝陛下开了金口,杨士奇也不好拒绝,索性就此坐下。 三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汤昊开口打破了寂静。 “杨首辅是为那徐文熺和杨天柱而来?” “不是!”杨廷和摇了摇头,“他们策划叛乱动摇国本,罪该万死,当杀!” “那杨首辅这是……”汤昊把话递了过去。 杨廷和顺势提出了忧虑所在。 “敲打已经足够了。” “二十几家江南士绅因此被抄家灭族,想来他们也会记得这个教训,所以臣请陛下不要再扩大此案了,毕竟江南是赋税重地,不可生乱啊!” 这参与此案的二十几家江南士绅,杨廷和没有丝毫出手相救的意思,包括那徐文熺和杨天柱在内。 策划叛乱,动摇国本,那就该杀,没什么好说的。 但是问题在于,杨廷和是真的害怕,这对野心勃勃的君臣想要抓住机会对江南动手,那可就不只是一两个士绅缙绅那么简单了。 朱厚照笑着点了点头,道:“杨师这是谋国之言,朕自当听取。” “不过是杀鸡儆猴,这二十四家江南士绅确实够了,就此打住吧!” 听到这话,杨廷和总算是松了口气。 “陛下,杨文贞和徐文靖于国朝而言,都是立下过功勋的,若是将他们……夷族,未免太让人寒心了。” 紧接着杨廷和又提出了一个看似过分的要求,但这也是天下士绅的态度。 杨廷和和徐溥毕竟是大明名相,而且两个人都没有什么政治污点,于大明又有突出政绩,如果因为子孙后人就被灭族,那确实会让天下士绅对朝廷寒心。 汤昊摸着下巴思索了片刻,道:“让锦衣卫查查,两家各留一支血脉吧,如此也对得起这二位了!” “准!” (本章完) ------------ 第258章 游戏 乾清宫。 汤昊正和朱厚照二人密议。 “朱当沍是怎么回事?” 朱厚照陡然话锋一转,略显不快地看向汤昊。 “野人,藩王宗室不得掌兵,这是太宗文皇帝(朱棣)下的死命令!” “而且说实在的,朕也不能开这个先河,给后世子孙留下隐患!” 这句话,其实朱厚照说得比较委婉。 说得直白一点,老朱家现在分为皇室天家和宗室藩王两大派系。 先前的皇室天家,毫无疑问是懿文太子朱标那一脉,包括朱标和建文皇帝朱允炆。 但是因为朱允炆略显可笑的削藩政策,硬生生将自己大好江山给削没了,所以燕王朱棣起兵靖难,杀入南京即位称帝,皇室天家也变成了燕藩这一脉,而原本朱标的嫡长一脉也沦为了宗室。 朱厚照不明白,这计策有什么问题? 汤昊觉得这些事情,不只是朱厚照一人明白就可以了,更需要动用朝廷之力去改变这一现状。 你他娘地吃饱了没事干吗? 大小九卿人家都是各部寺监的主印官,事务繁忙众多,哪里有时间陪你玩游戏? 事实就是如此,诸王自永乐以后彻底失去权势,再也不可能威胁到皇室天家的地位,这就是事实! 不得不承认,朱厚照毕竟是老朱家的种,这骨子里面的刻薄寡恩始终逃脱不了。 而且朱厚照也喜欢他这种新鲜稀奇的方式,所以立刻就准许了。 先是齐王朱榑恢复爵位后益加骄纵,召养刺客和江湖方术之士,以护卫兵守青州城,筑墙以禁止出入,朱棣抓住机会直接将这出头鸟给废为庶民,朱榑与三个儿子“皆暴卒”,幼子朱贤爀被安置在庐州,齐藩一脉自此削平。 但是,永乐皇帝朱棣不同于他的父亲朱元璋,他不需要依靠藩王守卫边塞,因为他本身就是马上皇帝,麾下还有一大批骁勇善战的靖难名将,而朱元璋把自己的儿子分封为王,代替武将统兵,朱棣则吸取建文帝的教训,仍用武将统兵,镇守边塞,为了加强对武将的控制,朱棣派亲信宦官去当监军。 因此,朱棣削藩是迟早的事,势在必行。 “朱权这位宁王爷带有甲兵八万,战车六千,所属朵颜三卫骑兵均骁勇善战,他多次会合诸王出塞作战,以善于谋略著称,如果说诸藩里面,太宗文皇帝最忌惮之人,莫过于这位十七弟了!” 朱棣自己就是藩王造反夺的天下,所以当然懂得藩王对皇权的威胁,深知削藩势在必行,不过相比于朱允炆那些可笑的削藩政策,永乐大帝的手段就显得高明多了。 “陛下,太宗文皇帝削藩的政策是什么?” 所以他请求朱厚照召集大小九卿等朝堂重臣,一起来玩个游戏。 “而藩王需要付出的代价,就是老老实实地交出兵权,用手中兵权换取日后的富贵,从今以后安心做个富家翁,锦衣玉食,荣华富贵,对吧?” 一时间,藩王宗室除了个别人外,全都会朱棣心悦诚服,纷纷支持他这位新天子。 “但站在太宗文皇帝的立场去看,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削藩势在必行!” 汤昊点了点头,他同样认可朱厚照的观点。 他并不急于削藩,甚至即位初期为了得到藩王宗室的认同和支持,朱棣登基后对藩王十分优待。 “就是如此。” 朱厚照下意识地看向汤昊,眉头一皱满脸茫然。 “那其实就跟宋太祖赵匡胤杯酒释兵权差不多,用朝廷财政供养这些宗室成员到老,让他们一辈子衣食无忧荣华富贵,保证他们的世代富贵,只需要交出兵权就行了,安安心心地混吃等死,对吧?” “和平削藩,供养宗室,太宗文皇帝使用的这削藩政策,就在于“和平”二字,对吧?” 没办法,自己的野人,还是得自己宠着。 “明初诸王的权势不可谓不大,尤其是以宁王朱权为首的九大塞王,那朱权就藩于大宁,这大宁地处喜峰口外,属古会州之地,东连辽左,西接宣府,为一大军事重镇。” 在汤昊看来,朱棣的削藩政策,比之建文皇帝看起来稍显“和平”,但是归根结底就是温水煮青蛙,软刀子杀人,而且还给大明王朝埋下了巨大隐患。 朱厚照皱着眉头点了点头。 他之所以让朱当沍进入朱厚照的眼帘,就是为了推动这大明王朝的宗藩制度改革,所以此刻自然不会犹豫,思索片刻之后,问出了一个问题。 朱厚照脱口而出,这是皇室天家都要学习的知识,也是老祖宗留给后世子孙治理国家的经验,所以朱厚照可以立刻回答出来。 很快内阁首辅杨廷和、吏部尚书王鏊、户部尚书焦芳、礼部尚书张昇、刑部尚书王鉴之、工部尚书李善、大理寺卿耿瑛、都察院总宪张敷华、通政使丛兰等朝堂重臣,浩浩荡荡地走进了乾清宫大殿。 朱厚照冷笑道。 “和平削藩,供养宗室!” 紧接着谷王朱橞开始招收亡命之徒,建造战船,打造兵器,结果却被他同母兄弟蜀王朱椿告发,后朱棣下旨削夺谷王朱橞的爵位便为庶民,并且将其禁锢,与家人一同囚禁于徽州新安卫公署内,谷国被撤除,至此谷藩一脉废除! 当然,手段高明的永乐大帝削藩,并没有直接一刀切,而是根据藩王的不同表现进行区别对待,不听朝廷管束、威胁到皇权的则坚决削去爵位,对没有危及皇权的藩王,则放宽容忍度,进行优待,同时敲打辽王朱植、代王朱桂、岷王朱楩等藩王,削夺其护卫,削弱其实力,将其封地迁徙到内地! “难不成太宗文皇帝这计策还有什么问题吗?” “事实证明,他老人家真就做到了,和平削废诸王,彻底剪除了这一大隐患!” “不同于建文皇帝直接武力削藩,强行给诸王扣上莫须有的罪名,然后削爵的削爵,囚禁的囚禁,生生逼得诸王与皇室天家离心离德,太宗文皇帝的办法,那就是“供养宗室”,将宗室俸禄划归到国家财政里面,用国家财政来供养这些宗室藩王以及他们的子孙后人,从而确保宗室藩王的利益。” “毕竟大明分封诸王的分封制度,这是太祖高皇帝亲自定下来的,太宗文皇帝自然不可能去更改,他要顾及自己的名声,那么既然分封诸王已成定局,剩下的就只有在诸藩权力上面做文章了。” 偏偏提出此事的人,正是野人汤昊。 “所以,太宗文皇帝在取得天下之后,根本就不可能再让这些实权藩王回到自己的封地,削藩也就势在必行!” 汤昊听后用了一個不太恰当的比喻。 要是换做其他人,朱厚照早就一巴掌抽过去了。 除了已经自焚而死的湘王朱柏,被建文帝削夺爵位的藩王全都被朱棣恢复爵位,而且朱橚的食禄增加了五千石,朱橚是朱棣的同母兄弟,自然在藩王宗室中为朱棣摇旗呐喊。 经过这一系列一连串的削藩政策,建文皇帝一辈子奋斗的梦想,终于被永乐大帝实现了,藩王宗室全部都被削平,手中兵权尽数还交朝廷,再加上太祖高皇帝定下的祖训,这些藩王宗室自此彻底沦为了混吃等死的猪猡废物,只能吃喝玩乐再无其他可言。 这些人里面,多出了两个新面孔。 其一是刑部尚书闵珪被罢官去职,甚至革除了功名,只能黯然离京归乡,后半辈子注定凄凉。 但这都是他该得的,当他选择极力维护那孔家人的时候,这个所谓的忠正贤良早就对不起他身上这身皮了,朱厚照对于这些人也从来都不会惯着。 说得难听一些,闵珪就是一个“贰臣”,表面上是大明王朝的朝廷命官,整日里高喊着什么宗法礼制家国大义,暗地里却是无脑偏向维护那孔家人,好像孔家人才是他的主子一样,所以朱厚照对待闵珪异常残忍,直接革除了其功名! 没有了功名在身,闵珪等同于是被废掉了官身,这辈子都不可能再重新起复入朝为官,而且没有这功名特权,他们老闵家也就失去了兼并田地的最大法宝,必须老老实实地缴纳赋税承担徭役! 这也是为何说,功名就是这些士绅缙绅的命根子,一旦失去了功名特权,他们还不如那些耕田种地的农户,因为他们……不会! 新任刑部尚书叫做王鉴之,这是杨廷和主持廷推的结果。 王鉴之是会稽山阴人,乃是琅琊王氏的分支,其人六岁而孤,读书日记千言,不待讲说而知其大意。十三岁,作经义,出语惊人,家甚贫困,丁内艰,日益落魄,伯兄王镔之想让他帮助自己做事来维持生计,被王鉴之所拒绝,王鉴之选择努力读书,手不离书。 成化七年中举但会试落第,成化十四年中进士名次不高,外放为元氏县令,后诏任监察御史,按治贵州,布政有方天下闻名,离任时老弱扶携迎送数十里不绝,堪称一大奇景。 弘治年间,王鉴之仕途顺畅,先擢大理寺右寺丞,历任大理寺少卿,佥都御史、经略紫荆关诸边关,副都御史、巡抚郧阳、湖广。 正德元年,凭借优秀的政绩,王鉴之升任南京刑部右侍郎,历任刑部右侍郎、刑部左侍郎。 先做南京朝堂班子的六部侍郎,再晋升为北京朝堂班子对应职务,这是大明王朝特有的一大政治现象。 然后若是可以更进一步,即能从侍郎晋升为尚书,正式进入大明王朝的权力中枢,王鉴之就是这样的幸运儿。 除了王鉴之外,还有一个生面孔,通政使丛兰。 这位新任通政使,相比于政绩卓著的王鉴之,就有些略显平庸了。 主要原因,还是丛兰太过年轻了,他是弘治三年的进士,初授户科给事中,进兵科右给事,迁通政司参议、左通政,在任期间也没有什么卓著政绩可言,结果偏偏被廷推为了通政使! 通政使司的职权范围十分详细,它负责接受内外的章疏,并进行敷奏封驳。通政使司的主要职责有出纳帝命和通达下情,太祖高皇帝朱元璋为了确保下情能准确地传达给皇帝,特设了“奏事使”红牌,有重大事情,可以直接持此牌进入内府。通政使司的职责还包括:处理四方陈情进言、申诉冤枉、民间疾苦善恶等事,并且将所有告不公不法等事,分轻重缓急进行处理。 此外,通政使司每天早上还会引奏天下臣民及入递所奏事,确保信息能够准确无误地传达给皇帝。 正因为如此,通政使司被列为诸司之首,位列大理寺之前,显示了太祖朱元璋对它的重视和期望。 通政使司的重要性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是作为朝廷的喉舌,臣民的章奏都经由它传递给皇帝;二是参与廷推。 所以,其最高长官位列大九卿,也是为数不多可以直接入宫面见皇帝陛下的男人之一。 然而由于权力分割和侵夺所导致的,所以通政司的地位逐渐下滑,比如皇帝不再亲政,无法直接向皇帝汇报事务;内阁的地位上升,通政司的权力被削弱;六科也侵犯了通政司的职权;此外,宦官的得宠,文书房的权力扩张,也对通政司构成了威胁等等。 以致于到了大明中后期,这个正三品的通政使司,其地位还不如正七品的六科给事中,通政使这个所谓的大九卿也沦为了吉祥物。 恐怕这也是为何,丛兰可以晋升为通政使的真正原因。 汤昊扫了一眼杨廷和,又瞟了瞟这丛兰,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不过他也没有多想,毕竟丛兰在大明王朝那可是赫赫有名的军国重臣! 一般官员朝臣,还真得不到“军国重臣”这般超高评价,既然杨廷和有意推这丛兰上位,这对大明而言也是一件好事。 人都到齐了,朱厚照也变得兴奋了起来,他这孩子心性一直都在,只是随着年龄增长略有收敛罢了。 现在野人主动提出玩游戏,朱厚照也是立刻来了兴致。 “诸位爱卿,今日咱们一起来玩个游戏。” 听到这话,杨廷和、王鏊等人本能地眉头一皱,面面相觑。 玩游戏? 玩尼玛……嗯,要杀头。 大家没事儿干吗,忙得都快晕头转向了,还在这儿陪你玩游戏? 这皇帝陛下是怎么回事? 英明了一段时间,又要旧态萌发了是吧? 但是来都来了,朱厚照也不给他们拒绝的机会,立刻就指挥着张永带人按照汤昊的游戏规则,在地上划好了棋盘,然后指挥着这些朝堂重臣乖乖站进那些小格子里面。 杨廷和当仁不让地站在了第一个位置上面,他的任务就是数米,数出二的方数。 方数就是平方,那个小老二,。 二十的方数是多少? 杨廷和还是有些数算基础的,所以立刻就得到了答案,是四。 然后王鏊站在杨廷和后面的第二个格子里面,四的方数是十六。 接下来一位位朝堂重臣很快都完成了任务,但是轮到户部尚书焦芳的时候他却是有些傻眼。 二百五十六的方数是多少啊? 就算焦芳自问学过一段时间的数算,也不会他娘地这么庞大的数据计算啊! 再者说了,因为这数算对科考根本就没用,谁会有那个精力和时间在这无用的知识上面下苦功夫啊,所以一时间焦芳就愣住了。 好在汤昊早就在一旁开始了计算,不会就慢慢乘嘛! “焦尚书的方数是六五五三六!” 听到这话,焦芳非但没有欣喜,反而是脸都绿了。 六五五三六? 老夫数你娘啊! 这他娘地真是吃饱了没事干,在这儿数大米啊? 焦芳怒了,立刻就向皇帝陛下开口道:“陛下,户部事务繁忙,臣这……” 他这态度已经很明显了,不能把时间浪费在这些没有意义的事情上面啊! 吃饱了撑的没事干在这儿数大米,还要他数六五五三六颗大米,天知道得数到什么时候去! 后面这些大小九卿也开始抱怨了起来,焦芳都得数六万多大米,他们这些站在后面格子里的,那还不得数几十上百万的大米啊? 这可真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啊! 然而焦芳话还没有说完,他就发现皇帝陛下的脸色阴沉如水,甚至隐隐可见铁青之色。 所以,老实人焦芳不敢吭声了。 其他朝堂重臣也察觉到了异样之处,齐齐闭上了嘴巴。 朱厚照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些大米,最后强忍着心中的惊惧不安,扭头就看向了杨廷和。 “杨师,你看懂了吗?” 看懂……什么? 饶是杨廷和才智过人,此刻也是满脸茫然。 他稀里糊涂地被喊过来玩游戏,现在又突然被皇帝陛下点名,哪里能够反应过来? 不过既然皇帝陛下开口发问了,杨廷和也不敢怠慢,立刻思索着这棋盘摆米究竟有何深意。 其他朝堂重臣也反应了过来,皇帝陛下这似乎不是在无理取闹,而是涉及到了什么大事。 可不管他们怎么冥思苦想,还是难以反应过来。 毕竟措手不及之下,根本就不会有人往宗室藩王那块去想。 不过,有一人例外,那就是户部尚书焦芳! 焦芳其人擅长察言观色,并且脑子灵活,他本就因为户部事务而苦恼,尤其是今年的宗室俸禄可谓是占了朝廷支出的大头,现在一看这格子和大米,脑海中立刻闪过了一道亮光! “宗室!” 此话一出,群臣变色! (本章完) ------------ 第259章 恐惧 宗室! 经过焦芳的提醒,杨廷和终于反应了过来。 棋盘就是大明,而这一颗颗大米则是宗室! 想明白了这一点,杨廷和的神情陡然变得凝重了起来。 他看向身后这些同僚,然后瞬间倒吸了一口凉气。 “陛下,臣明白了。” “所谓棋盘摆米,其实就是一场模拟,国朝一直动用朝廷财政供养这些宗室成员,继续这样下去大明财政就会被这些宗室成员给生生拖垮!” 此话一出,群臣顿时议论纷纷。 “首辅,你这话是不是有些……杞人忧天了?” “对啊,宗室成员就那么点人,难道一个大明还养不起他们吗?” 在籍宗室人口超过十万? 如果真按照杨廷和所说,大明宗室成员将会以方数增长的话,那对大明王朝而言简直就是一场灾难! “首辅,有一个问题。” 这些藩王失去了兵权,又不得参与四民之业,那他们还能够做什么? 只能吃喝玩乐睡女人,做个混吃等死的废物! 那这样一来,宗室数量增长速度可想而知! “宗室成员这增长速度,为什么会这么快?” 这可不是百万头猪猡,而是百万宗室人口啊! 朝廷是需要拨出钱粮来供养这百万宗室的! 众人看着那些棋盘上面的米粒,心中顿时掀起了惊天骇浪! 这怎么可能? 杨廷和叹了口气,正准备给出解释。 毕竟“祖宗成法”就是“祖宗成法”,轻易不可变动。 换句话说,计算宗室俸禄这個难题,太祖高皇帝和太宗文皇帝全都已经给后世子孙办好了,后世子孙现在就只需要照章办事就行了,根本不需要去改动什么。 “在籍宗室人口超过十万,见存人口超过六万!” “吃喝玩乐,妻妾成群,享尽荣华富贵,仅此而已罢了。” 怎么他娘地现在就超过十万人了啊? 这增长的速度,果真与这方数都快差不多了! 那再过个二三十年,这宗室人口数量不得超过百万大关? 汤昊看向吏部尚书焦芳,笑问道:“焦尚书可知如今宗室成员数量?” 洪武年间在籍宗室人口不过五十八人! 但众人哪能听不懂他的话外之音。 “这样一来,哪怕用方数来形容宗室的增长速度有些夸大其词,不过也相距不远了。” “但百年之后,两百年之后,他们数量会有多少呢?” 吏部尚书王鏊神情凝重地追问道。 “不是一代翻一倍啊,这是一代翻几十倍,几代翻几百倍地增长,不出百年大明财政就会吃不消了!” “但是,大家心中都清楚,这些宗藩依靠天潢贵胄的身份,一直在暗中兼并地方田地,比如那兖州府的鲁王府,就占据了兖州府的六成田地,还有二成被孔家人给占据,还有一成半的田地则是士绅缙绅等等,最后落到老百姓手中的田地,不到半成,还收得上什么赋税?” “宗藩的岁禄由中央和地方财政共同承担,但宗藩的属员,也就是那些和中央血缘关系已没那么亲近的宗室疏族,其岁禄,包括其官吏、仆役,都由地方政府全权负责。” 但是汤昊却抢先一步,告诉了这些朝堂重臣血淋淋的真相。 “宗室成员生下来就是锦衣玉食,一辈子也都会锦衣玉食,而且他们也不事生产,不能参与四民之业,如此一来这些宗室成员还能做什么呢?” 我的老天爷啊! 此外皇帝的女儿,即朝廷的公主,虽然没有获得封号,但是也可以享受到与郡王一样的俸禄,也就是年俸两千石,郡王的女儿郡主享受的是与辅国将军一样的俸禄,年俸八百石。 因为这些藩王数量也不算多啊,加起来总共才二十几个,算上他们的子孙后人,那又能膨胀到哪儿去,也不过几百上千来号人嘛,朝廷肯定还是养得起的! 而且太祖高皇帝也早就算计好了,针对大明宗室成员的俸禄爵位问题,制定了详细的制度。 多少? 爵位每过一代就降级,亲王除嫡子外诸子为郡王,然后郡王由嫡长子继承,其余子都是镇国将军,之后依次是辅国将军、奉国将军……一直到了奉国中尉,就不再降了。 “因为他们没有压力,也没有任何动力。” 总结起来就一句话,老朱家的男女子嗣,朝廷全都要供养,而且是一直供养到死! 汤昊看着这些脸色难看的朝堂重臣们,再次给予了重磅一击。 焦芳毕竟是个聪明人,他很清楚自己之所以更进一步位列尚书,不是因为他自己能力多么突出,而是皇帝陛下需要他人为其掌控户部! 所以焦芳上任之后,立刻就开始执掌户部大权,竭尽全力做好户部尚书这个工作,该了解的事项,尤其是宗室俸禄这种大头,他自然还是心中有数的。 眼见这些人还没有明白,还是在咬着什么祖宗成法不变,杨廷和直接上前将所有米粒全都倾倒在了棋盘上面! “没错,宗室成员数量看似不多!” 别说什么几十代了,等繁衍到差不多八九代的时候,老朱家的宗室成员只怕就会暴涨到数十万甚至上百万,仅仅这些蛀虫米虫就能够把大明财政给生生拖垮了! “而且,鉴于朝廷制定的宗室俸禄制度,一应宗室成员的婚丧嫁娶等事宜,朝廷都需要提供禄米供养,所以更是变相导致了这些宗室成员展开了生殖竞赛,只要他们生的越多,就可以从朝廷手中讨要更多的俸禄!” 但是,直到此刻,众人这才终于明白,好像这宗室成员膨胀的速度太过惊人了些。 “若是宗室成员的数量,以方数这等恐怖的速度不断增长,直至最后占据整个棋盘!” 他这番话已经说得极为客气了,毕竟皇帝陛下就在面前,而这些人都是宗室成员,都是老朱家的血脉,太祖高皇帝的血胤后人。 按照太祖高皇帝定下的规矩,大明王朝的宗室成员,一共有八个等级,亲王年俸一万石,郡王两千石,镇国将军千石,辅国将军八百石,奉国将军六百石,镇国中尉四百石,辅国中尉三百石,奉国中尉两百石。 “动用朝廷财政供养宗室成员,这是太宗文皇帝的祖训,不可轻易变乱祖宗成法啊!” 只是当他准确地报出了这个数字之后,在场所有人全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事实上,他们也没有注意过这个问题,并没有考虑过宗室成员的数量问题。 “偏偏兖州府还要承担鲁王府的岁禄,这就等同于是宗室藩王既通过兼并田地暗中谋利搜刮民脂民膏,又通过不断繁殖后代疯狂伸手向朝廷索要钱粮禄米,如此情况之下,朝廷收不上来税却还要承担越来越巨额的宗室开支,国朝拿什么供应下去?” “你们都知道,天下困苦民穷财尽,却从来不去思考为何大明会走到今日这种地步!” 按照汤昊的一贯脾气,说完了之后总是要骂骂这些文臣缙绅的,不过这一次的主要目标不是他们,而是那些吃拿卡要趴在大明帝国身上吸血的宗室藩王! 经过他这么一通直白的描述,在场所有人全都沉默了。 他们脑海里面不约而同地浮现出了一副画面。 老朱家的宗室成员,一个个肥头大耳地,好似猪猡一般,正伸手向朝廷索要钱粮! 而朝廷后面却是连年灾害,百姓流离失所,饥民流民无数,最终这些被逼得走投无路的大明百姓,悍然聚众作乱揭竿而起……大明王朝摇摇欲坠,最后轰然崩塌! 朱厚照陡然一个激灵,然后疯狂摇头,驱散了脑海中的这可怕画面。 “汤侯,那该如何解决?” 明白了这宗藩制度的隐患,接下来自然是想办法解决! 朱厚照又不是傻子,他眼睁睁地看着汤昊召集朝堂重臣搞出这么个游戏,立刻就明白了汤昊的真正目的。 汤昊倒是不急着回答,而是自顾自地开口道。 “咱们做一个简单的计算题,太祖高皇帝共有二十六子,有封国者二十四子,除去国除之藩王外,当时在籍宗室五十八人,这五十八人现在宗室成员加起来少说也得有上百号人了吧?” “然后就到了太宗文皇帝那一代,仁宗承嗣大宝,其余两位受封为藩王,前往自己的封国就藩,这一口气又开出了好几条支脉!” “然后下一代皇帝陛下也是同样如此,仁宗陛下共有十子,除却宣宗一人承嗣大宝,剩下的九个皇子全部被册封为藩王,那就又多出了九条支脉!” “这些支脉第一代是亲王,同样的道理,到了第二代就会出现大量的郡王,然后再下一代就会大量的镇国将军,无论哪个宗室只要生了儿子女儿,那朝廷就得按照制度赐予爵位按时发放俸禄!” “这就好比大明皇室是一棵参天大树,越往后成长就会越发枝繁叶茂,生出的枝丫也就越多,但是供养这棵参天大树却需要土地和营养,土地自然就是大明了,那这营养从何而来?” 众人听得头皮发麻,心惊胆战! 中山侯举的这个例子,可谓是通俗易懂。 他将大明皇室比作一棵树,那其余封国就是枝丫,而这些枝丫也还在不停地开枝散叶,不停地产生出新的枝丫,那这棵大树最后会有多少枝丫? 枝繁叶茂! 密密麻麻! 可是营养从何而来? 还能从什么地方来? 自然就是吸大明老百姓的血啊! 光是想到那密密麻麻的景象,众人就不由一阵恶寒,心里面最后一丝侥幸也彻底烟消云散! 要知道,老朱家这棵大树,可是扎根在大明江山社稷上面啊,它吸的是老百姓的血! “这还不是最麻烦的……” 众人一听到这话,全都齐刷刷地看向了汤昊。 杨廷和忍不住出言追问道:“敢问汤侯,最麻烦的是什么?” 汤昊轻笑道:“最麻烦的是,一旦藩王就藩,那这封国就会一直存在,除非无子或者谋逆,封国才会被朝廷废除!” “这也就意味着,那些枝丫大部分都将会一直存在,他们还会不断产生新的枝丫,而且一代代帝王也会不断诞下皇子产生更多的枝丫,这样一代又一代代的繁衍下去,枝繁叶茂的参天大树将会趴在大明王朝身上,吸着老百姓的血,吃着老百姓的肉,而且还在源源不断地开枝散叶……” “够了!”朱厚照脸色阴沉,“别再说了!” 终究是老朱家的宗室成员,又不是什么吸血虫。 这个该死的野人,这些话太过诛心了些。 他这比喻要是宣扬出去,不知道天下士绅百姓还会如何敌视老朱家呢! 群臣也是神情古怪地看着汤昊,暗自咋舌不已。 中山侯可是真敢说啊! 那毕竟是天潢贵胄,太祖血胤,你小子竟然把人家比作吸血虫! 嗯,无法无天中山侯,真的实锤了! 朱厚照脸色很是难看。 他只要一想到那可怕的场景,想到那什么参天大树,就觉得不寒而栗! 朱厚照从来都没有想过,老朱家有一天生孩子,也能把大明王朝给生垮了! “朕就是不明白,他们为什么那么能生呢?” 皇帝陛下抱怨道。 你没事儿干,就只会玩女人啊? 好歹也是老朱家的天潢贵胄,要点脸行不行啊! 你就不能像朕学习学习,除了玩女人外,还可以玩男人嘛! 听到这话,汤昊顿时又笑了。 “陛下,请恕臣无礼了。” 朱厚照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你个死野人装什么呢? “换做臣是宗室藩王的话,要钱有钱,要地位有地位,要女人又有女人,朝廷还不让臣从事士农工商四民之业,那除了吃喝玩乐耍女人外,陛下觉得臣还能够干什么呢?” 朱厚照闻言一怔,直接愣在了原地。 好像……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要钱有钱,要地位有地位,偏偏不能从事四民之业,那除了吃喝玩乐耍女人还能够干嘛? “退一万步来说,那就算臣志趣高洁,臣喜欢吟诗作对,喜臣欢弹琴听曲儿,可这对那些女子而言杀伤力就更大了,又是天潢贵胄,又满腹才学,那还不得上赶着投怀送抱,这种事情一多了,也就习惯了,孩子那不是一个接一个呱呱坠地,反正有朝廷帮着养,他们又不用付出什么……” “而且朝廷制度就摆在这里,你生下的子嗣越多,就可以向朝廷讨要越多的俸禄,所以对宗室藩王而言,这其实倒是一件好事啊,反正生下的孩子是朝廷负责养,甚至他们做的畜生一点,将这些俸禄克扣一些,那就又是一条财路了……” 事实上,大部分的宗室藩王都是这么干的,毕竟对于其余旁系而言,他们又是大宗了,所以朝廷俸禄是由这些大宗发放,至于发放多少全看他们的心情,反正这些支脉也不敢闹事。 得罪了主宗,支脉的日子会更加难过! “混账东西!”朱厚照勃然大怒。 虽然汤昊这些说辞太过刺耳了些,但是他不得不承认,现如今这些老朱家的子孙后人,好像还就真的只能沉湎于酒色之中。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反而是朝廷逼着他们这么做的,逼着他们做一群只知道吃喝玩乐玩女人的废物! 你不好酒不好色,好什么? 好啊油吗? 朝廷的意志! 才是朱明宗室堕落的真正原因!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儿上了,汤昊终于图穷匕见。 “再退一万步来说,哪怕有些宗室成员,天生不凡立下了雄心壮志,可是他们又能干什么?他们又敢干什么?” “只怕稍微得到一个好点的名声,只怕朝廷就会下旨调查打压了,比如这鲁藩一系的归善王朱当沍,太祖高皇帝七世孙,自幼喜欢舞枪弄棒,骁勇善战,臣在攻打曲阜县城的时候,朱当沍骑射无双飞箭射杀大量反贼,但偏偏就是因为他宗室成员的身份,却不得朝廷封赏,反而引起了大量非议……” “臣想问问陛下,难道都到了这个时候,还要固执于这所谓的祖宗成法吗?” 此话一出,满朝哗然。 群臣尽皆议论纷纷。 说实话,宗室之所以醉生梦死,确实是朝廷故意为之。 不因为别的,就是因为太宗文皇帝。 他自己就是起兵靖难夺得天下,所以这皇室天家自然对宗室藩王防范极深。 摆正伱的身份地位啊小老弟! 你一个藩王宗室,不安安心心地吃喝玩乐,做个混吃等死的废物,你要贤名做什么? 咋滴你也想效仿一下永乐皇帝,来上一场轰轰烈烈的靖难之役? 朝廷就是那位永乐皇帝的朝廷,皇室天家就是那位永乐皇帝的后人,那这事儿我指定熟啊! 所以,永乐之后的宗室藩王只能选择做个废物,哪怕是为了自污,也必须做个酒色之徒! 这其中的蝇营狗苟,不是一两句话就可以说得清的。 即便此刻中山侯提及的那鲁藩归善王朱当沍,就算再骁勇善战又能如何,就算立下了再多的军功那又能如何? 最多不过接受些金银财物的赏赐,仅此而已! 难不成朝廷还敢让这位宗室归善王去领兵执掌兵权不成? 不可能的! 这个禁令一旦打开,那才是会给国朝埋下无穷后患! 宗室不得掌权,这是大明王朝的祖宗成法! (本章完) ------------ 第260章 宗藩新制 大明宗室,一向如此。 尤其是在永乐之后,宗室更是被严苛限制。 朱厚照看着群臣们议论纷纷,激烈反驳汤昊的观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他只是觉得悲哀,也只是觉得可笑。 恐怕连太祖高皇帝都不会想到,有朝一日他朱元璋的子孙后人,大部分都会沦为混吃等死的废物,趴在大明王朝身上吸血吃肉,被人当成猪猡一样豢养! 不该是这样的啊! 朱厚照深吸了一口气,暗自下定了决心。 “汤侯,可有什么办法,解决这些隐患?” 皇帝陛下开口,群臣顿时全都安静了下来。 不过他们对此大多不以为然,反正不管怎么做,都绝不能解除宗室藩王身上的禁令! 毕竟,谁都不愿意见到,大明王朝再来上一次靖难之役! 汤昊无视了这些朝臣的异样眼神,自顾自地开了口。 “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解除藩王不得离开封地的禁令……” 此话一出,立刻就有人跳出来反对,赫然正是内阁首辅杨廷和。 杨廷和之所以反对解除这藩王身上的禁令,无非就是担心会再次出现皇室天家与宗室藩王争权夺利的恶劣局面。 “朝廷的目标,是节省宗室俸禄开支!” “那么为何不解除这些藩王身上的禁令,让他们可劲作死呢?” “若是随意变更祖宗成法,只怕会引起人心动荡,天下不安!” “废除藩王封国,等同于斩断了一大截枝丫,连带着一大藩王派系都没有了,这自然是最简单有效的办法!” 杨廷和直接出言反对,他需要同时站在皇帝陛下和文臣缙绅的立场角度去看待此事。 “依据祖宗成法……藩王出城省墓,请而后许,二王不得相见……” “陛下,万万不可!” 在场群臣包括杨廷和在内,也全都是满脸错愕惊容。 “若真是如此行事,陛下恐会背负“屠戮宗亲”的恶名!” 要不是因为这些“外人”在场,朱厚照早就指着汤昊的鼻子破口大骂了。 这都是出的什么鬼主意? “汤侯,此举恐不太妥当吧?” 然而汤昊接下来的一句话,却是让众人都愣在了原地。 朱厚照听后愣在了原地。 现如今这大明王朝,早已经是日薄西山,勉强维持住罢了,若是在这个时候任由宗室藩王作乱,那对大明而言简直就是一场灭顶之灾! 朱厚照看向了中山侯,神情颇为严肃。 “欺压百姓也好,强抢民女也罢,只要他们一犯错,朝廷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出手,废除其封国,这是最简单粗暴的办法!” 屠戮宗亲,这是比较好听的说法。 这位大明中山侯,还真是端得心狠手辣,不择手段啊! 好像这些大明宗室藩王在他眼里,就跟猪狗一样可以肆意屠戮,这是为人臣子该说的话吗? “汤侯此计……不妥!” 放开这些宗室藩王的禁令,那他们还不得四处为害祸乱天下? “再有也可以换一个思路,陛下可以没事儿就召几位藩王入京,到时候生杀予夺还不是陛下一句话的事儿,看谁不顺眼就想办法给他弄出点过失,再废除其封国!” 难听一点,那就是心狠手辣,不择手段,连血脉亲人都容忍不下,这就是纯粹的恶名了。 朱厚照也摇了摇头,他可不想真个背负这等骂名。 汤昊见状也不恼怒,而是笑呵呵地开口道。 “其次那就只有折中的办法了,表面上提高宗室俸禄,然后减少宗室等级,以此变相缩短朝廷的宗室俸禄开支!” 听到这话,朱厚照和杨廷和都是眼睛一亮,群臣也齐刷刷地看向了汤昊。 说实话,经过方才那场所谓的游戏之后,在场这些人精老狐狸全都明白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这宗室俸禄问题必须要想办法解决! 如若不然,只怕用不了几十年,大明财政真就会被这些只知道喝酒吃肉玩女人的宗室藩王给硬生生地拖垮! 再者,其实文臣缙绅对于朝廷财政供养宗室,也一直意见颇深。 要是能把这些钱粮,拿去发展民生,拿去兴修水利,这难道不好吗? 非要拿去供养这些猪猡一样的大明宗室,而且后者非但没有任何感恩廉耻之心,反倒是想方设法地生儿育女,以此向朝廷索要更多的禄米! 但凡这位中山侯要是真有什么合理办法,在场群臣都会不遗余力地支持他。 说句不好听的,这些钱粮禄米落到宗室藩王手中,真是让人恨得咬牙切齿。 “减少宗室爵位等级,这只是第一步。” 汤昊沉声道,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而且这第一步必须要做,宗室爵位等级必须减少,因为发展到最后面,朝廷财政真正的大头,就是这些辅国中尉和奉国中尉,所以必须要将他们提前消除。” 事实上,亲王数量并不算多,真正多如牛毛的是这些亲王一代代衍生出来的宗室成员。 如果单论亲王数量来看,朝廷完全可以供养得起,但是加上那些多如牛毛的宗室成员,在庞大基数加持之下,这笔烂账自然就算不过来了。 “诸位心中都清楚,剩下那些亲王郡王之流,一个萝卜一個坑,再配合一些合适的控制政策,数量再多也不会多到哪儿去,朝廷财政完全供养得起。” 听到汤昊这话,众人都是下意识地点头。 这个道理不难理解,大明王朝发展到了后面,宗室成员人数最多的,肯定是最低级的奉国中尉。 因为其他爵位诸如亲王郡王等,都是那一代代世袭,其余庶子幼子的爵位全都会逐次递减,一直到最后减下来就是这奉国中尉了。 要是直接将八级宗室爵位,减少到五六级,看似只削减了两三级,实则却可以为日后的大明王朝,减少上百万石俸禄支出! 这就是最重要的地方,削减宗室等级! 汤昊也没急着开口,而是任由群臣和皇帝陛下商议了一番。 不过难点在于,朝廷应当以什么名义下手呢? 这可是正儿八经的祖宗成法,而且还沿用了这么多年,岂能是说改变就能改变的? 不用怀疑,藩王绝对会心生不满,届时恐怕会引得天下动荡不安! 朱厚照与杨廷和等人商量了半天,也确实商量不出来什么办法。 最后杨廷和只好再次看向汤昊,主动出言发问。 “敢问汤侯,可有高见?” 汤昊点了点头。 “可以配合第二步进行,设置奖惩措施!” 奖惩措施? 这是怎么个意思? 众人面面相觑,脸上都带着茫然之色。 “首先第一步,那就是控制人口,计划生育……” (本章完) ------------ 第261章 奖惩措施 控制人口? 听到汤昊这话,众人都想啐他一脸。 尤其是朱厚照这位皇帝陛下,神情顿时就变得古怪了起来。 要知道华夏百姓都讲究一个传承接代,香火不绝,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而皇帝也好,亲王也罢,最重要的一个任务,那就是开枝散叶,延续皇家血脉! 结果现在你汤昊倒好,直接提出让大明宗室控制人口,谁给你的胆子啊? 你这位中山侯有几个脑袋够砍啊? 到时候真要是这么做了,他们这些人全都会背负“蛊惑圣听”的骂名。 杨廷和轻咳了一声,低声提醒道:“汤侯,正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开枝散叶这是人之常情,也是人伦俗礼一贯支持的做法!” “不管怎么说,这种策略根本就行不通,也根本无法推行下去。” 汤昊听到这话,笑着摇了摇头。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其实道理也很简单。,那就是奖惩制度。” “奖惩制度,不但适用于军队,同样适用于任何地方,比如吏治,比如宗室管理!” “我的意思是,不需要朝廷出台相关政策,而是依靠藩王自己自觉!” 只是中山侯想要一口气砍掉三个中尉等级,那些藩王宗室肯定会沸反盈天,绝不会服从妥协! 这才是问题所在! 那么,这位中山侯有何高见呢? “当然,第一步推行下去,那些藩王宗室肯定会不满,因为这是损害了他们的利益,说得直白一些就是断了他们的财路,变相削减了他们一大笔钱粮,没有人会乖乖答应!” 藩王自己……自觉? 他们要是自觉的话,还会拼了命地生儿育女向朝廷索要钱粮吗? 群臣都满脸狐疑地看向汤昊,不知道这位中山侯葫芦里面卖的是什么药。 “首先第一步,就是减少宗室爵位等级,原先八级砍掉个三级,到了五级奉国将军之后,后面三级全都砍掉,不再需要中尉这三個爵位,到了中尉这一步的宗室成员,就跟出宗室女一样,自动移除宗室身份,朝廷将不再供养俸禄。” 汤昊直接道出了策略。 “那么,朝廷想要藩王宗室们满意,就得想办法从其他地方补全这部分利益,这就要用到方才臣所说的奖惩制度了!” “这第二步就是,设置公开透明的奖惩措施,封国内不管哪一系,肯定都是以亲王那一脉为主,其余支脉也会受到亲王的管理,而这些亲王主脉到了皇室天家这里,就又是支脉了,以皇室天家为主!” 所谓的出宗室女,也就是公主与驸马生下的女儿,没有俸禄可拿,朝廷也不会搭理,一个“出”字就奠定了一生。 “那么问题就简单了,陛下不需要提高宗室俸禄,而是可以设置一个宗室年终奖,也就是将后三级宗室每年的俸禄加起一起作为奖励金发放给所有宗室成员。” 宗室……年终奖吗? 这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杨廷和等朝臣满脸茫然。 朱厚照却是若有所思。 在汤昊话本的长期浸染之下,这位大明正德皇帝正在逐渐向着某个未知不可控的方向突飞猛进! “野……那个汤侯,你说详细一点。” “原理很简单,就是拿出一笔莫须有的钱粮,表面上是这被削减的三级中尉宗室俸禄,然后等到年终之际统一进行发放,每个藩王一系都会得到这么一笔额外奖赏。” “但是,这宗室年终奖具体发放多少,具体怎么发放,哪些亲王郡王该发放,哪些镇国将军又不该发放,还不是朝廷做主决定吗?这宗室年终奖的最终解释权,可是归朝廷所有,而发放的依据则是这一年来宗室的表现好坏!” 此话一出,朱厚照立刻眼前一亮,眼睛里面充斥着炽热光芒。 砍掉三级,俸禄充公,变成“宗室年终奖”? 发放多少,怎么发放,发给哪些人,不发给哪些人……全都是朝廷说了算! 而且这发放年终奖的依据,则是按照藩王宗室一整年的表现! 这其中可以操作的空间,简直大了去了! 杨廷和和王鏊等朝堂重臣也是反应了过来,暗自咋舌不已。 中山侯这个主意,真是……妙得很啊! 这劳什子年终奖,简直就是神来之笔! 越是琢磨下去,就越是觉得很有味道。 杨廷和忍不住看向汤昊,下意识地追问道:“汤侯,具体怎么发放,你有什么好建议吗?” 汤昊抿了一口茶水,随口举出了几个例子。 “比如方才我们提到的生育率,朝廷不需要专门出台相应政策,只需要定下一个上限,比如一个宗室成员最多三个子女,一旦超过这个上限,那生育率考评就为差,或者说宗正寺只给这五个孩子入籍造册,其余孩子都不承认,这样一来控制人口,不就实现了吗?” “就算真有亲王郡王一不小心擦枪走火的,那这些子女他们自行去供养,朝廷不会认可他们是宗室成员,更不会发放俸禄给他们,朝廷供养和他们自己供养,那之间的区别可就大了去了,傻子都知道生得越多财政负担就越大,他们自己就会加以控制。” “这就是让宗室藩王主动自觉,否则他们就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而不是如现在这样,他们只管生孩子朝廷却要负责供养,这天下间哪有这般好事情,真以为朝廷没有威严吗?” 一语惊醒梦中人! 杨廷和和王鏊等人面面相觑,他们从来没有想过,解决这宗室生孩子的问题,竟然会如此简单。 只是变通了一下想法,朝廷就从被动变成了主动。 这孩子生不生是宗室子弟决定的事情,但是生了之后谁来供养却成了一条标准,有着这条标准存在,这些宗室成员自然就不敢再利用这种龌龊手段向朝廷索要钱粮了。 而且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种稍微更改一下祖宗成法,好像问题也不大。 毕竟朝廷确实供养了宗室子女,只是没有完全供养罢了。 光是这一条,就可以大大减少朝廷的财政支出! 一时间,群臣开始了激烈讨论,希冀着能够将这计策给落到实处。 毕竟,只要能够削减宗室俸禄,那对国朝而言就是一大喜事! (本章完) ------------ 第262章 藩禁 大殿之中,讨论激烈。 除了中山侯所提到的生育率外,群臣还就此想到了其他方面。 比如新任刑部尚书王鉴之提出的犯罪率,无疑得到了群臣的一致认可。 这些大明宗室的犯罪率,那可是一直居高不下,偏偏因为其宗室身份,朝廷顾忌到天家脸面和皇室威望,所以不得不硬着头皮昧着良心冷处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除非是这些宗室成员犯下了什么不可饶恕的大罪,其他小事基本上都是小惩大诫。 可是这样一来反倒是助长了这些宗室成员的嚣张气焰,他们抢劫、诈骗、偷盗、私铸、故意杀人等无恶不作,给地方百姓、朝廷管理统治造成很大负面影响,尤其是执掌天下刑罚的刑部,更是因此而头疼不已。 现在得了这么好的一个机会,新任刑部尚书王鉴之哪里肯放过,直接就慷慨陈词,希冀着将这个司空见惯的刑部难题给彻底解决掉。 “陛下,诸位,太祖高皇帝制定了英明的王府教育体系,遴选朝中贤才出任文武双相,他们以儒者风范来教授诸王,王府长史司总管王府大小事宜,凡请名、请封、请婚、请恩泽及陈谢、进献表启、书疏,长史为王奏上。” “更为严重的是,一旦各亲郡王犯了较严重的过失,皇帝陛下就会责问、惩罚王长司,这也促进了王府官员的尽职尽责,其它的如典善、纪善、典仪、工正、伴读、教授等官都有各自明确的分工和责任,从而促进王府教育机构的有效运转。” 王鉴之话锋一转,略显有不敬之语。 “然而永乐之后,藩禁措施大力加强,这使得宗室子弟没有机会再入仕途,其从教的积极性日益变淡,为藩府宗室教育的没落埋下了祸根。” 人家毕竟是大明宗室,皇帝陛下就在面前,你这么直白地说出来,不是在指责文臣缙绅怀有私心,不愿意为国朝分忧吗? 果不其然,朱厚照脸色立刻就沉了下去。 “如此一来,这一不成文的选官制度,直接就造成了王府官员整体上的才学浅薄、素质低下,阿谀奉承、玩忽职守、老态龙钟之辈更是多见,更为严重的是其中某些人借助职权敛财伤民,忽视国家法律,这就严重阻碍了王府官对宗室子弟的正确引导教育。” “王尚书不是说了吗?自天顺以后藩禁措施愈发严格,这文臣缙绅把持朝政之后啊,但凡有点前途的新科进士,那可都是他们的潜力后辈,自然要大力培养,熬熬资历就可以步入朝堂了,怎么可以丢去王府浪费青春呢……” “进士就不可前去王府为官吗?这是哪个混账定下的规矩?” 此外,一旦宗室成员犯下什么罪过,朝廷还会率先问责王府官员,连带着受到牵连! 那么同样的道理,这王府官员与运司官员相比,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什么叫做“不成文的选官制度”?” 听到这话,杨廷和目光不善地看向一众文臣,尤其是内阁首辅杨廷和和吏部尚书王鏊。 不过你王鉴之这么堂而皇之地说出来,群臣脸上就有些挂不住了。 一旦去了各地王府为官,那这辈子几乎都会陷进去,没有任何升迁仕途可言,别说什么意气风发的正科进士了,就算不是进士出身的官员,都不愿意去这种地方为官! 正科进士可入翰林院,熬几年就可入东宫,或者说外放为地方长官,去哪儿不比去这王府为官好? 汤昊在一旁阴阳怪气地嘲讽道:“陛下,进士可是精英中的精英,哪能放到王府里面去蹉跎人生呢?” 这就好比之前的运司遴选制度,谁都知道那盐场运司是污秽贪腐之地,所以官员们为了洁身自好,又或者说为了以后的仕途前程,都不愿意去这污秽之地布政为官。 “但自天顺朝开始,随藩禁的日益加剧,王府官员的选任发生巨大变化,因为官员一旦进入王府为官,一生都不能升迁,仕途之路自此被阻隔,在这种情况下,王府官员便失去了先辈所拥有的责任心和积极性,他们大多精神懒散,行为荒诞,碌碌无为度过一生,另外在进士不愿担任王府官的困境下,朝廷只能选庸劣之才充任之。” 王鏊感受到了皇帝陛下那不善的眼神,心中忍不住对汤昊破口大骂。 王鉴之此话一出,在场顿时鸦雀无声。 所以,不管怎么说,官员不愿意前去王府为官,那确实是有道理的。 “朕怎么不知道朝廷还有这种制度?” 实在是他这话说得太过直白了一些。 “于王府官员而言,大明初期的王府官员可以任中央要职,并和朝官更互除授,经朝廷严格选拔,王府教职人员大多是品行学术兼优的宿儒老生,他们文化素养较高,再加上朝廷辅以问责制度,所以能够尽心尽职从事教育事业,因此王府官也得到朝廷的赏识信任,形成颇为稳定的大好局面。” 皇帝陛下勃然大怒,群臣顿时噤若寒蝉。 再者这些个藩王子弟一个個的全都是些嚣张跋扈、目中无人之辈,教授他们进学修德,人家压根就不乐意学,而且还不能打骂责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傻子才愿意去做。 这个狗贼中山侯,真是出了名的狗贼,端得是个混账恶心人,一旦抓住机会就要给皇帝陛下上眼药! 连带着这个新任刑部尚书王鉴之,王鏊心里面也难免心生怨念。 你个混账为了解决刑部难题,直接把不该说的话全都说出来了,那我们可怎么办? 你刑部的麻烦是解决了,现在麻烦却成大家的了,哪有这样不顾大局之人啊! 奈何这种情况之下,王鏊也不得不开口。 “陛下,情况确实如此,官员大多都不愿意去王府为官,即便吏部做出调令,但官员也会以各种理由拒绝推辞不愿前去赴任,所以吏部不得不遴选其他官员……” 王鏊也没什么好解释的了,只能顺着这么说。 毕竟王鉴之把实话都说出来了,他还能说什么呢? 朱厚照反倒是抓住了机会,对着一众朝臣破口大骂。 “原来如此,朕总算是明白了,为何我大明宗室越发不成器了,原来竟是因为你们这些文臣缙绅的故意放纵!” “你们还真是做得出来啊!为了自己的私心,挑选些才学浅薄、素质低下,阿谀奉承、玩忽职守、老态龙钟之辈去王府为官,给宗室成员做先生,这样的废物能教出什么好学生来?” “平日里尔等不是天天高喊什么“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吗?不是天天高喊什么“忠君爱国舍生取义”吗?怎么落到实处却一个个地都退缩了,都他娘地玩起阴谋诡计了?” “还什么不成文的选官制度!朕今日就要改改这选官制度,那个闵珪也别致仕归乡了,朕给他一个机会,就去鲁王府为官布政,什么时候把兖州府治理好了,什么时候可回朝堂!” 听到这话,群臣都是脸色微变。 王鉴之说实话的后果,就此诞生了。 皇帝陛下得知这不成文的选官制度,那么后果就是,他开始将部分朝堂官员直接一脚踹去各地王府为官! 这个先河一开,那么以后肯定就刹不住了。 汤昊忍不住向朱厚照竖起了大拇指,因为他这一手确实很是恶心人。 昔日的刑部尚书,变成了鲁王府长史,且不说闵珪心里面会作何感想,他就算再怎么觉得恶心,也只能乖乖地前去赴任。 因为先前被剥夺功名官身,闵珪基本上就已经废了,他想重新起复就只能抓住这个机会,前去鲁王府做好这个长史,还有希望可以重返朝堂,否则一辈子就只能在那鲁王府干到死了! “陛下,大学士李东阳可是天下名士,他如今也赋闲在家,不如……” 汤昊紧随其后地开始了举荐,他这一开口直接把所有人都给恶心坏了。 天下名士李东阳,这倒不是虚言。 不过问题在于李东阳是个阉党,早就被朝堂缙绅所不容。 嗯,踢到地方王府为官,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随便他李东阳去王府怎么勾心斗角,反正影响不了朝堂大局。 朱厚照看向了王鏊,笑着开口道:“此事就交给王尚书安排,务必要给李学士安排一个好去处。” 王鏊闻言立刻会意,躬身领命。 对于朝堂缙绅而言,李东阳滚出京师,才是最好的选择。 王鉴之眼见事情就要这么结束,哪里肯错过大好机会,再次开口进言。 “陛下,于宗室子弟而言,藩禁政策下的宗室子弟不能入仕,学习动力不足,从而导致宗室子弟犯罪现象日益严峻。” “太宗文皇帝为了彻底杜绝藩王危害,就大刀阔斧实行藩禁政策,其中就规定了所有宗室子弟不得入仕当官,不许从事工商业,就连进京入朝都要得到批准后才能被允许。” “作为藩禁政策的受害者,诸王往往是才智能力得不到施展,理想抱负不能实现,在这种困窘下,宗室子弟自然就没有了学习的动力,在藩府内享受俸禄,他们无需为生计担忧,慢慢就失去人生的方向目标,如此一来宗室犯罪现象自然而然就增加了。” “他们抢劫、诈骗、偷盗、私铸、故意杀人等无恶不作,不但给朝廷管理统治造成很大负面影响,而且地方百姓也因此受苦受难,饱受藩王宗室之苦!” 还是那个老生常谈的问题,那就是藩禁政策。 一如汤昊先前所说的那般,宗室子弟不得参与四民之业,不得步入仕途,如此一来他们为什么还要老老实实地进学修德,辛辛苦苦地勤学苦练? 反正人家又不用为生计发愁,有这闲工夫吃这些苦,还不如去吃喝玩乐玩女人! 所以大明宗室为什么会烂到骨子里去,这藩禁政策才是主要原因! 当一个人失去了所有目标,人生看不到任何希望,一眼就能望到头,那他们自然而然地会自暴自弃,堕落下去。 王鉴之把话说得很明白了,与先前汤昊所言遥相呼应。 群臣一时间议论纷纷,都将目光放在了这个藩禁政策上面。 不过他们也不敢开这个口,改动朝廷的藩禁政策。 为什么? 因为靖难之役啊! 现在的天家,可不是正统天家。 真要是说起来,懿文太子朱标那一脉才应该是大明王朝的正统皇室! 而燕王朱棣是造反篡位夺得天下,之后吸取自身经验教训,所以才推行严苛无比的藩禁政策! 在这种前提之下,谁敢开这个口,去解除这严苛藩禁? 事涉太宗文皇帝,以及那靖难之役中的蝇营狗苟,所以谁都不敢做这个出头鸟。 他们不敢,汤昊却敢。 “陛下,其实只要夺了这些藩王宗室的兵权,然后给予他们生活保障,那大明就永远不可能再会有靖难之役!” 开玩笑吗? 真以为靖难之役是说有就有的吗? 人家燕王朱棣以北平一隅之地打赢整个天下,难道真就是可以复制的吗? 要是大明宗室里面真有这样的雄主,真来上一场靖难之役,推翻这个烂到了骨子里的朝廷,那大明也不会就此轰然崩塌了! 靖难之役,本身就是一场不可复制的奇迹! “是以不管是为了这些宗室成员好,还是为了他们封国内的百姓好,亦或者说对朝廷本身而言,臣也希望陛下可以稍稍放宽一些对这些宗室成员的藩禁限制。” “他们可以不参与四民之业,但他们可以拥有某种爱好,比如求仙问道,比如参禅礼佛,再如丹青之术,亦或是钻研医道……此类种种,可以做的太多了,对于他们而言,最不缺的就是时间和财富,那为何不让他们把这时间财富,浪费在有意义的事情上面呢?既可以避免他们沦为一个个废物一头头猪猡,又可以造福黎民百姓,如此朱明皇室才会真正受到百姓爱戴敬重!” “再者,我们方才提及的宗室年终奖里面,也可以设置一个宗室贡献率,方才我们也说了,这些宗室成员要钱有钱要时间有时间,正因为没有目标没有方向,所以才只能吃喝玩乐生孩子,或者是搜刮民脂民膏祸害百姓,那朝廷就得给他们找点事干,即所谓的贡献!” “比如发掘恢复先贤古籍,这可是大功一件啊,那朝廷得赏,贡献上记一笔;再比如某位王爷爱好医术,他可以不去行医,但他可以整理编纂医科典籍嘛,然后刊印成册造福黎民百姓,这同样也是大功一件,贡献率必须给优;再如某位郡王喜好绘画,唔也就是丹青之术,那朝廷可以雇佣他嘛,也就是花钱请他,去边塞之地绘制布防图什么的,若是做成了那也得赏,记上贡献……” “还有此次平叛过程中,表现优异的鲁藩归善王朱当沍,其人骁勇善战,又在此战中立下了功勋,那么为国朝做出的贡献自然要记住,年终奖多给鲁藩一份,此外朱当沍也可视为一员骁将,遇到战事朝廷也可征召他统兵出战,战后解除兵权便是!” 汤昊索性把话说得直白一点。 “国朝现如今可堪重用的将领,本来就没有几个,若是因为宗室身份而将朱当沍弃之不用,那才是最大的损失。” “大明永远不可能再出现靖难之役,既如此又何必继续执行严苛藩禁呢?” “藩禁严苛于国不利于百姓不利,当因时制宜地做出改变!” 其实汤昊之所以要说出这些大逆不道的话语,要谋划改革藩禁措施,还是因为百姓。 历史上朱明皇室的名声,那可真是臭不可闻烂大街的那种。 从第一代诸王开始,大多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一个个暴虐不仁,一个个视人命如草芥,在封国内欺压百姓,草菅人命,生杀予夺,予取予求! 等到永乐皇帝进行二次削藩,彻底将这些宗室藩王削废之后,宗室藩王是有所收敛了,不过全都把那些勾当转到暗地里做了,侵占庄园良田,搜刮民脂民膏,奴役压榨百姓…… 方才刑部尚书王鉴之说的,可不是什么空口白话,而是记录在案的宗室犯罪行为,并且正在逐年增加! 比如那大明蜀王一脉,到了万历年间,已经离谱到了什么地步? 蜀王府霸占了成都平原百分之七十的田地! 剩下那百分之三十的田地,还有百分之二十是军户的是朝廷的。 那也就是说,成都数百万的百姓子民只占了百分之十的田地进行耕种! 百姓拿什么养家糊口,又拿什么缴纳沉重赋税? 这宗藩政策再不改革,迟早都会走到那一步! 朱明皇室啊,不该是这样的啊! 太祖朱元璋那么爱民如子,可到头来他的子孙后人,却是成了大明王朝最大的毒瘤! 朱厚照陷入了沉思。 他当然信任汤昊,那种可以托付生死的绝对信任。 汤昊此刻说出来的这些建议,朱厚照也真的听进去了,也真的听明白了。 但是问题在于,朱厚照并不能立刻就开口答应。 因为,他要对这皇位负责,对子孙后人负责! 一旦开了这个先河,放开了藩禁,那谁能够保证日后会不会再来一场靖难之役? 你汤昊说不会,就真的不会了吗? 谁敢做出这个保证? 这可是皇位啊! 这可是大明王朝的江山社稷啊! 所以朱厚照不得不深思熟虑。 “诸位爱卿,汤侯所提,议一议吧!” (本章完) ------------ 第263章 人选 群臣开始出谋划策。 他们都是大明王朝现如今的帝国精英官僚,更是执掌各部寺监的最高长官。 藩禁问题,以及藩王俸禄问题,既然放到了台面上,那就索性趁此机会一并解决掉。 先前刑部尚书王鉴之所说,无疑是摆在面前的最大难题。 藩王宗室犯罪率居高不下,并且还有愈演愈烈的架势,那朝廷自然应当想办法解决。 但想要解决这个难题,根源还是出在藩禁问题上面,所以不管怎么绕,藩禁政策都是绕不过去的难关。 群臣看似是在激烈讨论,实则是在等待皇帝陛下的态度。 毕竟中山侯汤昊所言并非没有道理,因时制宜地对藩禁措施做出些许改变,但前提是皇帝陛下愿意接受。 藩禁政策说到底,还是皇权或者说皇位的问题,对此最敏感之人正是大明皇帝,朱厚照。 若真是这样,他朱厚照就会成为天家这一脉的罪人,下去之后无言面对列祖列宗! “中兴大明从来都不是一句空口白话,更不是随口就喊出来的口号,而是要切实推行新政,要硬着头皮甘愿去迎对万难!” 这么多年多去了,事实证明这些藩禁政策很是有效,至少从结果不难看出,大明宗室确实被养成了混吃等死的废物,再也不可能对皇位构成威胁! 然而这种结果却带来了很多问题,甚至是给国朝留下了莫大隐患。 “如此一来,当大明寿命走到尽头的时候,可就不是天家易主,而是皇位易主了!” 藩禁措施,这是太宗文皇帝套在藩王宗室身上的枷锁,也是杜绝藩王威胁到皇位的保障。 “你我心中都清楚,藩禁政策不改变,那么大明财政迟早都会有被拖垮的那么一天!” 所以不是什么藩王造反,就真能掀起什么靖难之役,再复刻一遍太宗文皇帝的奇迹。 因为二人距离靠得很近,而且都默契地低声交流,加上群臣在一旁讨论的声音很大,所以并未听到这些惊世骇俗的话语。 “若是连这样的胆气和魄力都没有,那就别再说什么中兴大明了,陛下不如趁早洗洗睡吧,做个糊涂虫也挺好!” “只是太祖高皇帝没有想到,他去世之后会爆发靖难之役,而太宗文皇帝上位之后直接就削废诸王,并且执行严苛藩禁措施,用朝廷财政养着宗室藩王,故意将他们给养成混吃等死的废物!” 他说的是“天家”,而不是“皇位”,这里面还是有些区别的。 “陛下,那您觉得,是天家易主好一些,还是皇位易主好一些呢?” “其实不只是财政的问题,大明现在暴露出来了很多问题,吏治腐败,政令不通,地方糜烂,军民穷困……这样的朝廷你觉得还能延续多久呢?” 一旦日后宗室成员里面出现什么绝世雄主,那么藩禁政策被改动之后,就再难对其形成束缚,到了那个时候,只怕皇室天家真个就要再次易主了! 那万一放开了藩禁,日后宗室藩王里面真出了一个绝世雄主呢? 事实上,自从永乐以后,经过这几十年的时间消磨,天下早已经认可了现如今的皇室天家,承认了这一脉的合法性与法统性。 朱厚照深吸了一口气,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汤昊笑眯眯地看向朱厚照,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了一个问题。 “你的意思是,大明迟早会走到那一天?” 所以啊,这藩禁政策确实要改,而且现在就得改! 可是万一呢? 凡事就怕这个“万一”啊! “到了那个时候,谁能够出来主持大局力挽狂澜?是无能为力的中央朝廷,还是已经被养成废物的宗室子弟?” 汤昊冷笑道:“太祖高皇帝当年为什么要分封诸王?是为了屏藩王室,是为了让大明变成老朱家的“家天下”,就算有他人造反叛乱,各地藩王也可凭借手中兵权进京勤王,以此确保老朱家皇位不失!” 朱厚照也是人,他同样也有私心,或者说他要对得起这个皇帝的身份。 汤昊见状搬起锦凳坐到朱厚照身旁,这一幕看得杨廷和与王鏊等人眉头一皱。 天家易主,说白了就是再次发生一场靖难之役,老朱家某支藩王宗室入主朝廷,将现在的燕藩一脉给赶走了。 群臣坐在位置上面激烈讨论,皇帝陛下捏着眉心闭目沉思。 正因为如此,朱厚照一直没有吭声,而是陷入了艰难的抉择之中。 皇位易主! 汤昊这番话语,成功触碰到了朱厚照的逆鳞。 一个就是宗室俸禄问题,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如果不改革宗藩措施,朝廷财政迟早有一天会被这些只知道生孩子的宗室给拖垮! 再有一個就是宗室犯罪问题,要钱有钱要地位有地位,而且还没有人生目标,除了吃喝玩乐生孩子外,就是祸害地方百姓,搜刮民脂民膏。 当然,汤昊有这个资格,可惜他即便说出来也没人会相信。 汤昊叹了口气,沉声道:“陛下想要中兴大明,那就必须要拿出足够的魄力和胆气,也必须要承担相应的风险!” 宗室藩王这居高不下的犯罪率,本身就给老朱家丢尽了脸面,更别提这还与太祖高皇帝的初期目标背道而驰,那位爱民如子的太祖高皇帝怎么可能会容忍自己的子孙后人变成这副模样? 不过说是这么说,这一点却无人能够保证。 而皇位易主,那窃取江山之人,可就不一定姓朱了。 此话一出,朱厚照勃然变色。 朱厚照一直都在沉思,脑海中开始了天人交战。 “野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以致于这位皇帝陛下瞬间气得面红耳赤,如果不是因为群臣就在一旁,他真想指着汤昊鼻子破口大骂。 你他娘地真是胆大包天啊! 谁敢跟皇帝陛下平起平坐? 朱厚照没好气地白了汤昊一眼,也没苛责于他,而是低声道:“野人,你能保证,以后天家不会易主吗?” 这种未来的事情,谁都没有资格保证。 汤昊不只是连他一起给骂了,还顺带着嘲讽了一波他亲爹弘治皇帝! “你这该死的野人!” “朕说了,不准你再非议先帝爷!” 朱厚照咬牙切齿地低喝道。 汤昊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笑道:“臣自追随陛下以来,做过的恶事太多,若是陛下半道而废,那臣日后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所以不管这些话语有多难听,臣还是要说出来的,先帝爷励精图治的结果,就是致使文臣缙绅手中权柄进一步扩大,而陛下想要中兴大明,首先一步就是要掌控朝堂,仅仅靠伱我二人单打独斗是根本不可能的。” 汤昊沉声道:“朝堂之上缙绅把持朝政,武将勋贵短时间内根本成长不起来,而宦官阉人又因为太祖禁令不能走上台前,那么想要引入另外一股崭新势力对抗文臣缙绅,陛下觉得还能是谁呢?” 此话一出,朱厚照恍然大悟,满脸骇然地看向汤昊。 “你是想解除藩禁,然后引入宗室力量对抗文臣缙绅?” “野人,这样做的话,风险太大了,皇位随时可能易主……” 宗室藩王一旦执掌权力,最先不安的人反而不是文臣缙绅,而是皇室天家! 汤昊再次正色看向朱厚照,冷声道:“这就是我方才说的胆气和魄力!” “陛下若有胆气,可以凭借手段压制住这两股势力,那么为什么不可以将其引入朝堂呢?” “这些年来文臣缙绅把持朝政,将藩禁政策执行得愈发严苛,早就激起藩王宗室的不满了,若是给他们一个掌权的机会,藩王宗室自然会立刻响应,入朝压制文臣缙绅,陛下坐山观虎斗即可!” “而我们想要看到的,就是朝堂并非只是文臣缙绅的一言堂,有着宗室藩王分担压力,武将勋贵也就可以获得足够的成长时间,届时朝堂之上三方势力平衡稳定,这才是合理且正常的朝堂模式。” 现在这大明朝堂,是畸形且可笑的。 文臣缙绅把持朝政,皇帝为了制衡文臣缙绅,不得不重用宦官阉人,然而这些宦官阉人因为身份问题,本身就不能走上台面,再加上身体残缺心理变态,只会在暗中动用些鬼蜮伎俩和阴损手段,以致于二者争斗平白损耗了大明王朝的寿命和气数! 与其重用这些宦官阉人,不如解除藩禁,将宗室力量引入朝堂! 朱厚照眸光闪动,随即提出了质疑。 “你怎么保证,这些宗室藩王不会暗中与文臣缙绅勾结在一起?” “若是他们敢勾结,那才是好事,谁敢触碰这道红线,直接削除其王位,砍掉一整个宗藩,也可以节省不少财政开支!” 汤昊冷笑着回答道,听得朱厚照头皮发麻。 直到此刻他才终于明白,这个该死的野人,先前说的故意让藩王作死,并不是一句空口白话。 “京师是陛下的京师,抛开地方不谈,难道在陛下眼皮子底下,这些藩王还能翻出来什么大浪吗?” “锦衣卫和东西二厂可不是什么摆设,只要藩王入京全程监视即可,他私底下与什么人会面,又做了什么事情,陛下想知道并不是什么难事,只要谁敢触碰这红线,宗室勾结朝臣,那就是死罪,足以废掉其爵位了!” “陛下不要忘了,这些藩王大多传承百年之久,在地方上大肆搜刮民脂民膏,所积攒下来的财富堪称惊人,此外宗室里面也不乏有朱当沍这种杰出子弟,若是运用得好,也可以爆发出奇效!” 汤昊这一系列计划,终于露出了冰山一角。 朱厚照却还是难以接受,或者说心中很是不安。 “野人,说句不好听的,即便你我足以压制住这两股势力,但是等我们全都死了之后呢?” “朕的子孙后人里面,难保不会出现什么昏庸废物,到了那个时候,宗室凭借权力直接窃取江山,那该如何是好?” 这才是朱厚照真正担心的事情。 他自问在汤昊的支持下,可以压制住这两股势力,但等他和野人都死了呢? 历朝历代出现一些昏庸之君,这是司空见惯的事情,大明自然也不例外。 到了那个时候,只怕天家真就要易主了。 汤昊很是无奈地看向朱厚照,随后不得不再次透露了一些计划。 “他们不会有这个机会的。” “现在我们只是需要借助宗室的力量,对抗把持朝政的文臣缙绅。” “等到武将勋贵崛起之后,足以对抗文臣缙绅的时候,那宗室藩王也就该退场了。” “陛下不要忘了我们在海外的发展,将宗室藩王迁徙到海外,既可为我们镇守这些航线要地,又可免除财政开支,而且地方百姓也不用再受其迫害,这难道不好吗?” 朱厚照瞠目结舌地看向汤昊,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先用宗室藩王对抗文臣缙绅,等到武将勋贵成长到足以制衡文臣缙绅时,再将人家给封藩到海外之地…… 这个该死的野人,真是卑鄙无耻,阴损下作啊! 不过他这恶毒计划,却是让朱厚照怦然心动。 因为如此一来,藩王权势过大的问题,自然就解决了。 就被一脚踢到海外去了,就算他们势力再大又有什么用处? 只要藩王不能威胁到皇位,那随他们在海外折腾去,有本事你在海外发展实力然后打回大明,那算你是真正的绝世枭雄,就算天家易主了朱厚照也心服口服! 一想到这儿,朱厚照立刻就下定了决心。 “野人,那你觉得该引何人入朝?” “这些宗室藩王朕都不怎么了解,也没听说过什么贤能之才。” “朱当沍那小子确实骁勇善战,不过他爹朱阳铸可是劣迹斑斑,还搞出聚众淫乱的丑闻,引他入朝只怕天下会沸反盈天!” 汤昊见朱厚照下定了决心,一颗心也终于放回了肚子里面。 至于人选问题,汤昊其实早就有了目标。 “兴王朱祐杬!” “这位是陛下亲四叔,而且自幼饱读诗书,聪颖过人,足以成为陛下的心腹臂膀。” “此外,我们只需要引一位藩王入朝,就可以向天下藩王宗室释放出政治信号,他们自然会不遗余力地支持兴王朱祐杬,支持我们推行各项新政,以此换取解开藩禁政策。” “这些藩王宗室一个个都是富得流油,兴王朱祐杬若是运用得当,将会成为我们中兴大业的重要力量!” 兴王朱祐杬……吗? 听到这个名字,朱厚照陷入了沉思。 关于这位四叔,他还是有些印象的。 兴王朱祐杬是宪宗朱见深第四子,生母孝惠皇后邵氏。 因为是邵氏的第一个儿子,对于朱祐杬的启蒙教育,邵氏十分注重,她将所有心血都倾注在朱祐杬的教育上,朱祐杬从懂事起,邵氏就开始教他熟读诗书。所以朱祐杬从小就养成了喜爱读书、独立思考的好习惯。 成化二十三年七月十一日,朱祐杬被封为兴王,弘治五年将武将之女蒋氏御赐给弟弟朱祐杬当王妃,并为他主持了大婚,弘治七年九月十八日,朱祐杬就藩湖广安陆州。 据锦衣卫的消息称,这位兴王殿下风评一向很好,在封地内善待百姓官员,并无任何不良嗜好,堪称宗室典范! 而且最重要的是,论及关系亲疏,无疑兴王朱祐杬与天家关系最为亲近紧密,所以他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朱厚照点了点头,认可了这个人选。 “那就依你所言,引兴王朱祐杬入朝,只是具体该怎么做?” “简单,先为兴王朱祐杬造势,将他塑造成为道德标杆宗室典范,然后陛下召见引他入朝,授予一个象征性的职位,可以上朝议政的那种,再辅以推行宗藩全新措施就行了。” 汤昊给出了答案,心中却是有些不安。 兴王朱祐杬,这个人选并非是随意为之。 这位兴王殿下,有一个牛逼的儿子,叫做朱厚熜! 嗯,就是那位以宗室身份孤身入京即位称帝,然后凭借个人手段与能力吊打一众文臣缙绅的嘉靖皇帝! 历史上这朱厚照驾崩之后,因为没有子嗣所以自然没有储君,在其弥留之际,首辅杨廷和预料到之后的继承人问题,他援引《皇明祖训》中“兄终弟及”的原则:朱厚照无嗣,应从其堂兄弟中按嫡长亲疏关系选取嗣君。 孝宗朱祐樘为宪宗朱见深第三子,兴王朱祐杬为宪宗朱见深第四子,按长幼亲疏关系论,兴王独子朱厚熜与朱厚照最为接近,因此在朱厚照逝世前五天以皇帝的名义颁布敕令,令朱厚熜缩短为其父服丧时间,并承袭兴王爵位。 朱厚照驾崩后的当天,杨廷和让司礼监请张太后懿旨,正式宣布朱厚熜为皇帝继承人,即为嘉靖帝。 只是杨廷和自己都没有想到,他精心挑选的帝国继承人,明明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郎,却在入京之后立刻搅弄风云掀起了一场“大礼仪之争”,然后将一众把持朝政的文臣缙绅,连同杨廷和在内,全部吊打了一遍! 汤昊很是想看看,朱厚熜这位传奇帝王,搭配上朱厚照这小子,能否再次创造出奇迹,真正做到中兴大明! (本章完) ------------ 第264章 宗藩新制 朱厚照当即开口,解除藩禁政策。 此话一出,群臣哗然。 虽然这的确有利于眼下局势,但是皇帝陛下怎么可能会同意呢? 一时间,杨廷和、王鏊等人的目光,在中山侯汤昊身上来回流转。 他们想不明白,这位中山侯刚刚又跟皇帝陛下说了什么,以致于促使皇帝陛下回心转意,直接同意了这对皇室存在隐患的要求! 可惜,看汤昊和皇帝陛下的架势,分明就是不准备开口。 群臣也不会自讨没趣,开口追问二人。 既然得到了皇帝陛下的首肯,剩下的事情就简单多了。 在杨廷和的主持之下,群臣很快就拟定出了一套全新的宗藩政策。 其一,依照中山侯所言,砍掉宗室等级的后面三个,即废除四百石的镇国中尉、三百石的辅国中尉、两百石的奉国中尉这三个等级,取而代之的是设置宗室年终奖,名义上就以这三等中尉的俸禄开支为奖金。 说实话,这些宗室藩王的种种恶行,朱厚照一直都心中有数。 朱厚照可以想象得到,这贡献率一经推行,绝对会在各王府中掀起轩然大波! 他就是要告诉这些宗室藩王,只要他们能够维持好老朱家的正面形象,做出了对老百姓有贡献的事情,那朝廷就不会吝惜赏赐,该给的贡献率评价自然是优等,该发的宗室年终奖一分都不会少! 长此以往下去,老百姓自然会对老朱家感恩戴德,自发拥护和支持,此举带来的好处简直太大了,完全就是真正的利国利民之策! 朱厚照看着这些群臣拟定的章程,顿时陷入了沉思。 远的不提,太祖高皇帝那些儿子里面,大多可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啊! 太祖第二子秦王朱樉,不仅强抢民女、搜刮民财,还在秦王宫里滥用私刑,随意把宫人绑在树上饿死、用火烧死,最后朱樉被三名老妇人下毒致死,连太祖高皇帝得知噩耗后都骂他死有余辜,给他上谥号为“愍”! 太祖第三子晋王朱棡,生性残暴不仁,就藩太原后多次鞭挞和车裂下人,也是个娇纵不法视人命如草芥的混账东西! 太祖第十三子代王朱桂,性格暴躁喜好杀戮,在封国内纵戮取财,国人甚苦,予取予求,罪行累累,也是个畜生东西! 太祖第十八子岷王朱楩,表面上温文尔雅,实际上暴虐无道,就藩云南后就本性暴露,奴役将士,欺压百姓,为所欲为,杀戮吏民! …… 你生得太多你自己养不养得起不要紧,问题是会影响我们这一大支脉的生育率考核啊! 到时候宗室年终奖被扣光了,大家年底都拿不到钱,还不得全都喝西北风去? 不错,前三代人数少,或许也没有什么,但到了第四代的时候,这些亲王主脉就会察觉到不对劲了,他们会开始刻意地控制人口数量,只要一个封国开始这么做了,那他的生育率就会是优,从而高出其他藩国一大截,促使各大封国之间形成竞争关系! 如此一来,封国自行控制人口数量,皇帝和朝廷甚至都不用出面去做这个恶人,只要宗室成员进行有控制的计划生育,那老朱家的宗室成员数量自然就不会日益暴涨,而是处在一个合理的范围之内,一个朝廷财政可以容纳的正常范围! 不过,中山侯汤昊却是提出了不一样的方向。 后面这三大中尉等级,才是宗室俸禄的大头,也是宗室藩王一直致力于不断生孩子然后向朝廷索要钱粮的财路! 这第二步,仍是野人所提,将利益与政策挂钩,迫使那些亲王自行管理麾下支脉,配合朝廷推行各项政策。 就连文臣缙绅面对这些为非作歹的宗室藩王,那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刑部那里堆积的卷宗都有一座座小山了! 可以想象得到,那些被无辜屠戮迫害的百姓,临死之前会有多么绝望! 这个要求,很是合情合理。 “以后宗室子弟的王府教育纳入奖金考核,而王府官员的表现也会纳入吏部考核,表现太差者直接罢官去职革除功名,表现优异者可晋升六部百司,以此为基准!” 如若不然,等到大明财政被这些宗室藩王生孩子给拖垮,朱厚照真是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再比如犯罪率这一条,这名字不太好听,可宗室成员明犯大明律令之人,却是多如牛毛! 宗室藩王不得参与四民之业,不从事生产,这是太祖高皇帝定下的命令! 这一点确实不可改动,也不太好改动,再加上太宗文皇帝的藩禁政策,等同于是直接给宗室藩王判了废刑。 同样的道理,制度推行下去,那些亲王为了利益,肯定会自我约束,还会约束他们麾下的其余支脉,避免再出现这等恶行,否则一旦百姓不满引起了朝廷注意,那他们可就没有奖金拿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年终奖比其他宗藩给瓜分! 还有最后这一条贡献率,也是朱厚照真正最在意的东西。 听到皇帝陛下这话,群臣齐齐变了脸色。 宗室藩王如此堕落不堪,本身就是皇室天家故意放纵的结果! 不过问题在于,皇帝陛下这么做,透露出了明显的政治信号,那么朝臣缙绅以后恐怕也不得不前去各地王府为官了。 其三,则是解除藩禁政策,或者说稍微加以改动,比如藩王可以向朝廷打申请后暂时离开封地,出去游玩也好访友也好,只要得到朝廷的同意,藩王宗室不必再像以往那样终生困死在封地里面,与限制百姓的路引一個性质。 第一步没什么好说的,那宗室成员爵位八级砍掉三级,直接可以大大减少大明王朝日后的财政压力。 野人提出的这一系列计划,妙就妙在,朝廷将管控宗室的权力逐级下移到了层层主脉,通过这些亲王主脉管控他们麾下的支脉,通过利益挂钩,逼迫这些藩王管理好他们麾下的支脉,堪称神来之笔! 思索良久之后,朱厚照终于开了口。 而现在中山侯汤昊同样提出了这样的思想,只是他这一次,他选择用利益将宗室成员与皇室天家捆绑在了一起! 生育率这一条,与宗室利益挂钩,那确实不需要朝廷出台政策,亲王主脉自己就会想方设法地控制,根本不需要他这个皇帝去操心! 说的简单一点,一个亲王支脉,生的孩子越多,那以后每年跟他们一起分钱的人就越多! 其二,关于评定宗室年终奖发放,结合群臣的意见,以及中山侯汤昊所提,主要从生育率、贡献率、犯罪率三个方面着手,评定宗藩的年终奖发放。 毕竟狠抓王府教育问题,本身也可以培养出优秀的宗室子弟,这是太祖高皇帝当年就一直在做的事情,无比符合祖宗成法。 自己生的孩子自己养,别想着再通过拼命生孩子向朝廷索要钱粮! 一旦这个政策推行下去,那宗室藩王就将不会再是皇室天家的敌人,而是帮助皇室天家稳固朝廷统治的最大盟友! 这也是太祖高皇帝昔年分封诸王的最初目的! 分封诸王,以屏宗室,不就是当年太祖高皇帝想要看到的结果吗? 只要官员可以晋升,那么就能够接受。 先前听了这么多,朱厚照也了解到一个事实,那就是因为朝廷的藩禁政策,因为朝廷的故意放纵,老朱家的宗室成员,已经变成了一头头混吃等死的猪猡! 说起来,朱厚照自己都为之羞愧,丢脸的可是老朱家,做出这些恶行的人也是老朱家的天潢贵胄! 这三个方面的限制,其实就已经可以确保藩王宗室老老实实地听话了。 他只是不想去理会,或者说懒得去理会。 现在终于有了机会,改变这一现状了! 犯罪率,一旦有宗室成员明犯律令,酌情给予犯罪率评价,从差到极差到扣光奖金,那些沾了人命的宗室藩王,不但他们自己要受到严惩,整个亲王那一整脉也要连坐,宗室年终奖扣光。 “关于宗室年终奖的评定,还要增加一个方面,那就是毕业率!” 可是,他用错了地方,不该将地方军权交给一众藩王啊! 这才是朝廷想要看到的结果! 到了亲王这一主脉,他们想要拿到更多的宗室年终奖,那肯定就要管控好自己麾下那些支脉的生育率! 无数念头充斥在脑海间,然后又逐一变得清晰了起来。 就算知道又能怎么办呢? 士农工商四民之业,宗室成员确实不可以参与,但是他们可以有爱好啊! 修仙求道的,那就禅定静修,撰写道家典籍! 参禅礼佛的,那就弘扬佛法,普度众生! 喜好丹青的,那就去绘制堪舆图,学一学那郦道元! 还有朱当沍这种骁勇善战的,可以在军队里面挂个名,遇到战事朝廷便可以征召其出战,也算是给了宗室成员一个驰骋沙场的机会! 奈何,这个事情很敏感,朱厚照也一直不好插手啊! 吏部尚书王鏊硬着头皮追问道:“敢问陛下,那王府官员是否会因这考核而进行考评?” “当然!”朱厚照冷笑道:“别再跟朕说什么“不成文的选官制度”,这不过是你们这些朝臣的私心罢了!” “将宗室子弟的王府教育纳入考核评定之中,若是考核率不达标,同样扣除相应奖金!” 王鏊闻言心中松了口气。 再者这王府教育纳入了奖金考核,那些宗室子弟也不得不开始认真学习了,如此一来王府官员的执教工作也会轻松不少。 你认真学习,我认真教导,然后你拿奖金,我拿资历晋升,这是互惠互利的好事情。 群臣对此也没有什么意见,这一条很快就通过。 唯独只有杨廷和一直愁眉不展,他总觉得汤昊和皇帝陛下在谋划着什么事情。 先前皇帝陛下还对解除藩禁犹豫不决,可是听了那中山侯一番劝谏后,直接态度大变极力促成此事,现在还要将王府教育纳入考核之中,分明就是要重振大明宗室,培养出一个个人才! 可是,这又有什么意义呢? 这些宗室子弟可不能参与四民之业,就算他们再优秀再杰出,那也没有…… 等等! 好像哪里不太对! 杨廷和脑海中划过了一道亮光,下一刻脸色逐渐变得苍白了起来。 他正准备开口反对此事,然而朱厚照却已经不再给他机会了。 “既然如此,那就召集诸王进京吧!” “朕意开一场宗室大会,将这宗藩新制推行下去,礼部负责筹备此事,召集各支亲王进京!” 朱厚照起身看向群臣,随后拍了拍脑门。 “还有一事,鲁藩归善王朱当沍骁勇善战,为朝廷立下赫赫战功,加封其为游击将军,进入京军辅佐中山侯训练战兵!” “今日就到这儿吧,朕乏了!” 说完这些,朱厚照就挥了挥手。 杨廷和脸色一阵阴晴不定,但他还是不敢违背皇帝陛下的命令,只能怏怏不乐地退出了大殿。 走出了乾清宫,吏部尚书王鏊快步追上了脸色阴沉的杨廷和。 他方才注意到了这位内阁首辅的脸色,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所以立刻追了上来。 “首辅,出了何事?” “藩禁政策改革,这确实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啊!” “朝廷财政支出大大缩减,百姓也不再饱受藩王鱼肉之苦,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杨廷和闻言停下了脚步,神情凝重地反问道:“济之兄,你想过没有,陛下为何要将王府教育纳入考核之中?” “许是因为王鉴之那个混账所言,让陛下上心了?”王鏊试探性地回答道。 刑部尚书王鉴之为了解决刑部的大难题,所以直接说出了一番大实话,致使文臣缙绅陷入了被动之中,也引起了王鏊等人的怒火。 这种行为,就是丝毫不顾及大局,自私自利的典范! 杨廷和摇了摇头,低声道:“那朱当沍呢?他可是做了将军啊!” 王鏊闻言一怔,随即也反应了过来。 “你的意思是,陛下这是准备大幅度启用宗室子弟?” “极有可能!”杨廷和冷笑道:“如果我猜的没错,这就是中山侯汤昊的奸计!” “他故意用那场游戏震慑群臣,让群臣看到宗室俸禄隐患,然后着手推动这宗藩措施改革,局势一步一步按照他的计策发展,只怕他汤昊的真正目的,就是想引宗室子弟入朝!” 引宗室子弟入朝?! 王鏊瞬间脸色大变,紧接着就摇了摇头。 “这怎么可能?” “陛下怎么可能会同意?” “如此一来,不是对皇位产生了威胁……” “济之兄,你难道还不明白吗?” 杨廷和长叹道:“在陛下眼中,真正对皇权产生威胁的,不是宗室藩王,而是文臣缙绅啊!” “陛下听从中山侯所言,故意引宗室力量入朝,就是要宗室藩王在朝堂之上与文臣缙绅分庭抗礼,陛下才能趁机收回帝王权柄,打破文臣缙绅把持朝政的局面!” “这些宗室藩王自天顺后一直被文臣缙绅打压,现在得到了这么好的入朝掌权机会,他们巴不得将文臣缙绅往死里整!” “朱当沍就是最好的例证,宗室藩王自然也能看明白皇帝陛下透露出来的政治信号!” “只怕宗室大会之后,这方朝堂就会多出一股力量了!” 王鏊闻言怔在了原地。 陛下为了对付文臣缙绅,竟然要引宗室力量入朝? 他难道就不怕……玩崩了吗? 万一宗室与朝臣暗中勾结的话,那这皇位…… 一时间,王鏊心乱如麻,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这才发现杨廷和已经离去了。 这位新任内阁首辅,此刻同样心乱如麻,因为他遇到了和老首辅刘健一样的难题。 到底是忠君,还是忠己? 内阁首辅,乃是缙绅领袖,却也是帝师! 他杨廷和从未想过,面临抉择的这一天,会来得如此之快! 然而不论杨廷和如何抉择,他都已经阻止不了局势发展了。 当张永带着旨意日夜兼程地抵达鲁王府后,四代鲁王朱阳铸顿时爆发出了张狂大笑声。 就在方才,他寄予厚望的儿子朱当沍,被朝廷册封为游击将军,奉命进入京军辅佐中山侯汤昊练兵! 这也就意味着,朝廷针对藩王宗室的禁令……解开了! 与此同时,张永还带来了一个好消息,陛下即将召开宗室大会,召集所有亲王进京! 换句话说,中山侯汤昊竟然真的做到了! 那个无法无天的莽夫,以一己之力,成功搬开了太祖高皇帝和太宗文皇帝压在藩王宗室身上的数座大山,给了他们这些天潢贵胄一个重新执掌权力的机会! 朱阳铸意气风发地穿上了亲王冕服,然后带着朱当沍坐上了奢华马车,直奔京师而去! “儿呐,记住这一天!” 朱阳铸面目狰狞地看着朱当沍。 “那些该死的文臣缙绅,是时候为他们先前的行为付出代价了!” “从今以后,我们这些老朱家的天潢贵胄,将重新获得权势,不再是混吃等死的猪猡!” 朱当沍听到这话,懒洋洋地动弹了一下,以示回应。 相比于什么争权夺利,他更加关心自己的武艺。 “父王,您说为什么我打不过汤侯呢?” “他一只手就能够捏死伱!” “……” (本章完) ------------ 第265章 背刺 乾清宫内。 汤昊还在与朱厚照商议细节。 然而一个人的到来,却是让君臣二人顿时傻眼。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张太后,朱厚照的亲娘! 一见到张太后那怒气冲冲的模样,汤昊和朱厚照对视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不安。 这是哪个混账狗东西,将消息通传给了张太后? 来不及追查此事了,朱厚照必须要想办法度过眼前的难关。 他笑着上前想要搀扶张太后坐下,却是直接被张太后给无视掉了。 “除了汤侯,所有人全都出去,任何人不得靠近门口一丈之内!” 听到这话,宫女官宦吓得连连告退,禁军甲士当即手按刀柄严阵以待,任何人胆敢窥伺就会出手拿人。 大殿里面,只剩下了张太后、朱厚照和中山侯三人。 看着张太后如临大敌的模样,朱厚照故作疑惑地开口问道:“母后,这是出了什么事了吗?” “蛊惑圣听,进献谗言,难道你非要搅得天下大乱不可吗?” 张太后直接表态,厉声道:“不管你们君臣二人是出于什么目的,但是此举绝不可行!” “儿臣没做什么事啊,母后这是又听了什么谣言……” “太祖高皇帝的儿子们哪个是好惹的?太宗文皇帝当年都不敢把他们的权力全部剥夺,而是慢慢地废掉了他们的兵权,这才坐稳了江山!” 他很清楚,张太后就是一个没有政治智慧的妇道人家,被人利用当枪使了都不知道。 说到底,张太后真正担心的,还是天家易主! 毕竟靖难之役的教训就摆在面前,皇帝此刻却想引宗室藩王入朝,给他们重新掌权的机会,换做是谁恐怕都会心生不安! “他们没有这个胆子去反噬天家,也没有这个机会!” “如晋王、秦王等从洪武年间就开始就藩的一代亲王,藩国不除传承至今,他们一方面通过繁衍后代向朝廷不断索要更多的钱粮,另一方面则是在封地内兼并田地搜刮民脂民膏,一代代积攒下来的财富说是富可敌国都丝毫不为过!” “儿呐,你一定要留神呐!” “太宗皇帝费尽千辛万苦这才将他们给削废了,结果你现在倒好,反而要重新给他们掌权的机会,万一他们生出异心,联合起来就又是一场靖难啊!” 所以他懒得跟这样的人置气,而是语气平静地反问道:“太后娘娘可知,这些藩王宗室积攒下来了多少财富?” “但是你想过没有,这些藩王如今虽然是馆在笼子里面的老虎,但是在笼子里面的老虎依旧还是老虎,皇帝一旦给了他们尖牙利齿,你怎么保证不是在养虎为患,日后皇帝不会遭到反噬?” 朱厚照着糊弄过去,可惜张太后早已知道了实情。 “绝不可以引宗室藩王入朝,绝不可以让他们掌权!” “伱不要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皇室天家就可以高枕无忧了,这些藩王哪個是好惹的?” 说完这句话,张太后的语气也不由软了下来。 听见这话,朱厚照心中更是烦躁不已,怒火也在不断升腾! 那么,张太后是从何得知这个消息的? 朱厚照下意识地扭头看向汤昊,后者也是满脸阴沉。 “皇帝,这江山社稷不是你一个人的,若是出了什么闪失,哀家有何脸面下去见你父皇啊?” 又是哪个不怕死的混账,想要“借刀杀人”? “母后,这消息从何而来?” 朱厚照冷着脸追问道。 张太后闻言一怔,并没有开口回答。 距离他们商议宗藩新制,过去还不到一天,就有人猜测出了他们的真正目标,并且还将此事捅给了后宫之中的张太后,借用张太后之手来约束皇帝,还真是好手段啊! 面对张太后的无端指责,汤昊依旧镇定自若。 “太后娘娘,这是微臣之计……” “而陛下想要中兴大明,那钱粮就是绕不过的难题,不管是训练战兵还是朝廷开支,各个方面都要花费钱粮,若是钱粮充足那中兴大明自然不在话下,所以这些藩王积攒下来的家底,不如拿来给陛下治国!” “没有的事,儿臣怎么可能会让宗室藩王再次掌权呢?这可是祖宗成法啊……” “哀家虽在这深宫之中,却不是聋子瞎子!” “解除藩禁,重用宗室,一不留神我家就得重蹈建文的覆辙!” 因为,她确实不知道。 “哀家就知道!”张太后勃然大怒,“中山侯,你究竟想做什么?” 但张太后却并没有正面回答。 就在他即将发飙的时候,汤昊终于开口了。 朱厚照心中同样惊怒到了极点,他想不明白究竟是何人所为。 “你做的好事?”张太后脸沉了下来,怒斥道:“皇帝,你想做什么?难道连这皇位都不要了吗?” 汤昊面容平静,道:“藩王一旦入京,就会立刻被锦衣卫和东西二厂给盯着,若是胆敢做出什么勾结朝臣图谋不轨之举,厂卫就会立刻将其拿下,然后该杀的杀该废的废,没什么好说的。” 张太后怒气冲冲地质问道:“皇帝,你是不是打算引宗室入朝?” 后宫早就被四卫禁兵清洗了两次,那些外朝安插的眼线大部分都被成功拔除,仅仅只留下了一些故意释放假消息的眼线罢了。 “不管你们想要做什么!” 朱厚照强忍着心中的惊怒,继续跟张太后插科打诨,试图先将他老娘给糊弄过去,然后再去追查那个该死的内贼! “你少跟我这打马虎眼!你是我生的,你有什么心思别人看不出来,哀家可是看的一清二楚!” 张太后眉头一皱,冷笑道:“你是想用重新掌权的机会,换取皇帝得到这些藩王宗室的支持?” “太后娘娘担心的,无非就是天家易主,可是娘娘想过没有,藩王宗室被禁锢在地方上面,就是一头被关在笼子里面的老虎,他们没有实力与天家争夺皇位,但是他们可以争夺百姓血食。” “与其任由这些藩王宗室在地方上面祸害百姓,不如把这一头头老虎给放出笼子,谁敢张牙舞爪心怀异心,那就砍死便是,留下那些听话的宗室藩王,辅佐皇帝陛下中兴大明,何乐而不为呢?” “娘娘方才也说过了,这些藩王宗室已经失去了兵权,就算给他们一些决策权和议论政权又猛能如何?他们没有行政权,自然也没有掌控兵权的机会,就算当真心怀异心,难道还能说服满朝文武拥戴他窃取皇位吗?不可能的!” “再者,自从天顺之后,文臣缙绅把持朝政,推行愈发严苛的藩禁政策,明显就是故意打压宗室藩王,二者之间本就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陛下引宗室力量入朝,朝堂之上才会多出一股新兴势力与文臣缙绅抗衡,打破他们对朝堂的掌控封锁!” 这些道理,张太后难得听明白了。 不过她还是难以理解,或者说不能接受藩王宗室重新掌权。 “哀家记得你们不是把都察院收入麾下了吗?那为何朝堂之上还是文臣缙绅的一言堂?” “因为都察院的御史言官,同样是出身士绅缙绅,说一千道一万也难免会有私心存在!” 汤昊叹了口气,解释道:“就好比朝廷让一个御史去追查他亲眷所犯下的罪行,自己人查自己人,最后还能查出来个什么?” “朝廷安稳运行的正常模式,应当是朝堂之上有两三方势力互相角力,即便会有明争暗斗,但只要皇帝能够压制得住,那就足以确保江山稳固!” “然而现如今的大明朝堂,却是文臣缙绅的一言堂,即便他们内部也有争斗,但终究是一致对外的,比如对宗室藩王的打压,比如对武将勋贵的压制,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现如今的大明朝堂,不但畸形而且可笑,陛下想要收回权柄,就只能重用宦官阉人,然而宦官阉人一旦获得滔天权势,祸国殃民的例子历朝历代都是屡见不鲜,正因为如此才不能给这些身体残缺之人执掌大权。” “想要朝堂恢复正常,就必须引入新兴势力抗衡文臣缙绅,武将勋贵短时间内根本就成长不起来,那么就只剩下宗室藩王了,他们要钱有钱要人有人,为什么不可以用呢?” “待到武将勋贵成长起来了,足以与文臣缙绅分庭抗礼了,皇帝陛下可以做到言出法随口含天宪了,直接抓住某个宗室藩王的过失将宗室势力逐出朝堂即可!” “陛下现在需要钱粮,也需要人手,更需要时间!” 汤昊苦口婆媳的一番解释,终于让张太后看清了眼下的大局。 不过妇道人家就是妇道人家,她始终放心不下宗室掌权,始终担心天家会易主。 “可是藩王难道就会答应吗?” “他们岂会看不出自己这是被利用了?” 朱厚照忍不住插嘴道:“母后多虑了,到时候他们答应也好不答应也罢,都挡不住大势所趋!” “其实宗室带来的隐患,父皇曾经就考虑过解决,奈何……最后不了了之。” 朱厚照这句话并没有说完整,那是出于对他亲爹弘治皇帝的尊敬。 这弘治年间,藩王宗室日子简直不要太滋润。 因为弘治皇帝是位圣君,所以对待宗室也是好得出奇。 但凡宗室开口叫苦哭穷,弘治皇帝便大方地给钱。 但凡宗室向朝廷索要田地,弘治皇帝也是大手一挥说给就给。 弘治皇帝这“圣君”之名可不是白来的,至少他赢得了大明天下所有权贵官员的一致认可。 至于最底层的百姓,有多少人因此家破人亡,又有多少人因此妻离子散,关中兴圣君屁事! 汤昊紧接着给张太后普及了一下数算尝试,从太祖二十六子开始计算起,一直计算到了先帝爷的兄弟这一脉,甚至都不是以方数恐怖增长,而是最简单的倍数,但是这么算下来,宗室人口都已经达到数万人了。 张太后耐着性子听完,然后掰着手指头算了一会儿,发现根本就算不过来! 这样只增不减的宗藩制度,总有一天朝廷再也无法负担庞大的宗室开支,大明王朝会硬生生地被宗室俸禄给拖垮! 一想到这儿,张太后就有些不寒而栗。 难怪汤侯和皇帝一心要改革宗藩措施,这要不改革的话,只怕大明过不了多久就要亡了! “他们怎么这么能生孩子?”张太后皱眉喝道。 “要钱有钱,要时间有时间,要女人有女人,没有别的正事可干,酒色就是藩王的全部生活,能生孩子就太正常不过了,反倒是不能生子才是怪事。” 汤昊嗤笑了一声,“而且朝廷定的规矩,是供养所有宗室子弟,所以他们生的孩子越多,就能向朝廷索要越多的俸禄钱粮,这其实就是一种敛财手段罢了。” “反倒是最低级的奉国中尉,其实根本就拿不到两百石禄米,大部分都会被主脉克扣,而比奉国中尉还要低的宗室,根本就没有朝廷禄米可拿,他们又不能参与四民之业,能拿什么养家糊口呢?” “大明财政迟早会有入不敷出的那一天,也自然会开始拖欠宗室俸禄,到了那个时候,朝廷藩禁不解除,这天下间不知道有多少宗室子弟会活生生地饿死在街头!” 此话一出,朱厚照和张太后都是脸色大变。 大明宗室活生生地饿死在街头?! 这简直就是天下奇闻! 更是天下笑柄! 堂堂老朱家的天潢贵胄,竟然会沦落到饿死街头! 偏偏母子二人却笑不出来,因为他们都很清楚,汤昊这不是在危言耸听,而是说的大实话! 等到宗室数量越来越多超过一个极限的时候,朝廷自然供养不起了,那么就会开始拖欠宗室俸禄,这对那些身居高位的亲王郡王而言没什么影响,但是对最低等的奉国中尉等人来说却是灭顶之灾。 他们没有俸禄可拿,又不能参与四民之业,不能耕田种地,不能经商买卖,不能步入仕途,不能打铁谋生……他们该拿什么养家糊口? 这个道理,很容易理解。 张太后叹了口气,随即看向了朱厚照。 “皇帝,你放手去做吧,哀家不会再过问朝政了!” 朱厚照眼中眸光闪动,追问道:“母后是从何处得知这些消息的?” 听到这话,张太后一阵犹豫,最终还是开了口。 “是来自内阁……” 内阁! 杨廷和! 汤昊和朱厚照对视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惊怒。 好你个杨廷和! 这就开始兴风作浪了是吧? 朱厚照强忍着怒火送走了张太后,等太后娘娘前脚刚走,暴怒的皇帝陛下直接一脚踹翻了案桌。 “简直就是岂有此理!” “朕还以为杨廷和跟我们是一条心的,他怎么敢做出这种事情?” 朱厚照确实很是生气,也很是失望。 杨廷和毕竟是他的帝师,也是他朱厚照一手扶持坐上内阁首辅这个位置的。 朱厚照原本以为,这位帝师和野人一样,是他可以完全信任的左膀右臂,是他中兴大明的心腹肱骨! 结果现在,杨廷和却突然背刺了他一刀! 汤昊瞧见朱厚照这暴怒的架势,却是笑呵呵地开了口。 “陛下不觉得,杨廷和现在和刘健很像吗?” 杨廷和? 刘健? 朱厚照闻言一怔,随后就沉默了。 “陛下确实可以信任杨廷和,这一点没什么问题。” “这位内阁首辅的本事能力,你我有目共睹,若有他辅佐支持,中兴大明不是空话。” “但是陛下不要忘了,杨廷和毕竟是文臣,同样也是士绅缙绅的一员,他可以帮助陛下澄清吏治,他也可以辅佐陛下打击贪腐,但是陛下引宗室力量入朝,这就是直接在剥夺文臣缙绅的大权了!” “内阁首辅可是缙绅领袖,杨廷和还能怎么办?难不成他还能倒向宗室力量吗?不可能的,他杨廷和同样要存身,否则朝堂之上不会有他的立足之地,这么一想陛下心里面是不是就好受多了?” 朱厚照听后冷哼了一声,嗤笑道:“他杨廷和都知道存身,那你这个野人呢?你为什么就可以做到毫无私心,一心奉公?” “因为我是野人啊!”汤昊语气萧索地叹道,“我不属于任何势力,甚至不属于这个大明。” 瞧见汤昊那落寞的神情,朱厚照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你这厮又在感伤什么?” “朕不是一直在你这边,不管你做什么,朕都无条件支持你!” 汤昊闻言抬头瞟了朱厚照一眼,随即似笑非笑地追问道:“若是有一天我汤昊沦为了千夫所指的众矢之的呢?” “陛下还会站在我这边吗?” 千夫所指? 众矢之的? 朱厚照起初想笑,可是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皇帝陛下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按照野人这一系列的计划走下去,那他迟早会站在士绅缙绅和宗室藩王的对立面,成为这些人恨之入骨的酷吏鹰犬! 到了那个时候,野人真就是千夫所指的众矢之的了! “野人,朕向你保证!” 朱厚照态度坚决地低喝道:“只要朕还活着一日,就绝不会允许任何人动你!” 汤昊沉默着点了点头。 二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本章完) ------------ 第266章 诸王进京 随着皇帝陛下一声令下, 朝廷派遣大量特使前往各地王府。 按照朝廷规矩,明帝的儿子除太子外一律封亲王且世袭罔替,并不递降。亲王世子袭封亲王爵位,其余诸子皆封郡王,皇子成年后,若不能成为太子,就要被封王然后前往封地就藩,称“之国”,也就是到自己的封地上去居住。 而亲王享受的待遇次皇帝一等,其王府规模宏大,气势雄伟,金碧辉煌,四周同样围绕高大的城垣和四个城门,城楼上覆以青色琉璃瓦,大门饰以丹漆金涂铜钉,俨然是南京应天府紫禁城的缩影,说是王宫也丝毫不为过。 郡王府则比亲王府相比要低一等,建筑规模也小得多,府舍屋间定制共四十六间,不得逾制,饶是如此在地方上也是不折不扣的豪门大户。 陕西西安,秦王宫。 洪武年间,太祖朱元璋将其次子朱樉派往西安,封为号称“天下第一藩封”的秦王。 秦王作为明初北方边疆受封的藩王之首,不仅政治地位崇高,而且“富甲天下,拥赀千万”,这为其府城在各藩王府中规模宏阔浩大奠定了坚实基础,号称“宫城十里、城墙高厚、城河深广”。 即便是西厂提督谷大用见了,也是忍不住暗自心惊。 这些个藩王看似是关在笼子里面的老虎,然而仅仅一座宫城就足以媲美紫禁城了。 要是皇帝陛下真如传闻那般,准备引宗室力量入朝,给这些宗室藩王重新掌权的机会,真不知是对还是错。 谷大用也没有废话,摊开圣旨便高声唱念了起来。 圣旨内容无非是皇帝陛下感念宗室子弟惫于进学,反而仰仗身份作恶多端,荼毒一方百姓,致使朝廷失德天家丢脸,因此召集诸位亲王入京举行宗室大会。 她这一躬身,朱惟焯立刻跪倒在地上,不过却是向着廖王妃,所以也不算什么屈辱。 这第一代秦王、太祖次子朱樉,那可是出了名的作恶多端,在封地内大兴土木,搜刮民财,奴役军民,草菅人命……可谓是坏事做尽,以致于被太祖高皇帝斥责为“不晓人事,蠢如禽兽”。 话音一落,谷大用就飞快后退,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随即告辞离去。 而书房里面仅有廖王妃正在等候,其余再无旁人。 甚至朱樉死后,余恨未消的太祖朱元璋下令削减其葬礼规模,赐恶谥为“愍”。 早晚定省必恭敬谨慎,事无大小,朱惟焯请命而后行,节朔礼宴缙绅,朱惟焯仪度闲雅,不轻言笑,一众官员缙绅都很尊敬他。 此刻廖王妃带着朱惟焯与秦藩一系的所有宗室成员,全部跪倒在地上香案之后,等待谷大用宣读皇帝陛下的旨意。 “谷大珰,我秦王府传承不易,焯儿谨小慎微了这么久,也从未做过任何触犯律令之事。” “咱家只是区区一个宦官,当不起二位如此大礼!” 廖王妃在朱惟焯的搀扶下慢慢坐回椅子上面,然后陡然发出了一声轻笑。 所以谷大用立刻上前先将廖王妃给搀扶了起来,随后这才将朱惟焯给搀扶了起来。 在国逢难曰愍(逢兵寇之事);使民折伤曰愍(苛政贼害);在国连忧曰愍(仍多大丧);祸乱方作曰愍(国无政动多乱),毫无疑问,秦愍王朱樉也算是真真正正的畜生东西了。 宴会结束之后,众人各自散去。 奈何皇帝陛下已经下令,谷大用也不敢多想,只能挺直腰板走进了秦王宫。 方才谷大用虽然说的小声,但朱惟焯同样也听到了,或者说谷大用本来就是说给朱惟焯听的。 宣读旨意完毕,众人皆大欢喜。 廖王妃颤颤巍巍地起身,然后竟然向着谷大用这个阉人躬下了身子。 听完这些话,朱惟焯下意识地看向了自己名义上的祖母廖王妃,后者向他点了点头。 廖王妃怔怔地愣在了原地,眼眶都有些发红。 这太监贪财那可是出了名的,因为他们身体残缺,所以没有好色的能力,只能一门心思地搜刮钱财,以免日后老了离宫无所依靠。 只是这祖孙二人的大动作,倒是把谷大用给吓得不轻。 他只是一個西厂提督,颇受皇帝陛下重用的宦官,哪里敢如此折辱宗室藩王啊,要是宣扬了出去,且不提其他人会作何反应,皇帝陛下绝对会活剐了他! 谷大用一边吃喝,一边也在暗中观察着朱惟焯,他发现这位秦王果真如同传闻那般,谦逊守礼宛如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让人忍不住心生好感。 “祖母,这……这是真的吗?” 廖王妃也不废话,打开了案桌上面的五个锦盒,里面全都是价值连城的奇珍玉石,每一样足以轻松卖到上万两白银。 见此情形,谷大用心中也大致猜到是怎么回事。 朱惟焯却极力留下了正使谷大用,拉着他来到了书房。 不过其后他这些子嗣里面,倒是收敛了不少,尤其是这十一代秦王朱惟焯,那可是出了名的少年才俊。 谷大用见状只觉得头皮发麻,眼疾手快地一把扶住廖王妃,随后低声道:“陛下准备引宗室入朝对抗文臣缙绅!” 朱惟焯立刻举办了宴会,感谢前来宣旨的朝廷官员。 廖王妃和朱惟焯听到这话,不甘心地对视了一眼,又准备再来一次。 这位十一代秦王性格质朴厚重,不尚浮华,穿衣用膳俭素。 此刻朱惟焯年不过十二年,虽然性子稳重少年老成,但突然间遭遇这等变故,还是忍不住有些心惊不安。 “还请谷大珰念在我们这孤儿寡母的份儿上,援手相助!” “殿下,老王妃,何至于此啊?” 宴会上面觥筹交错,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朱惟焯,秦昭王朱秉欆之庶长子,弘治十四年其父秦昭王朱秉欆去世,由于当时朱惟焯年仅两岁不得袭爵,所以暂时由秦简王朱诚泳的王妃廖氏抚养长大,然后于正德四年承袭爵位。 她下意识地抬了抬手,朱惟焯立刻上前扶住了她。 好在他祖母廖王妃给出了安抚眼神,朱惟焯这才暗自松了口气,立刻接旨谢恩。 “呵,驱狼吞虎!” “咱们这位皇帝陛下,还真是英明啊!” “比起先帝爷,这位皇帝陛下可是魄力十足!” 诚然,廖王妃只是个妇道人家,但是她执掌秦王府大权这么久,经历过的大风大浪也不少,见识到的鬼蜮伎俩更是数不胜数,自然一眼就看穿了皇帝朱厚照的用意。 什么宗室子弟惫于进学为非作歹,这些全都是借口罢了。 皇帝真正想要做的,就是召开宗室大会,然后通过利益交换引宗室力量入朝,对抗文臣缙绅! “祖母,陛下当真敢让我们掌权不成?” 朱惟焯激动得面红耳赤,甚至声音都有些颤抖。 他没办法不激动,也没理由不激动! 藩王可以重新掌权,那才是真正的天潢贵胄啊! 而不是如现在这般,他堂堂大明秦王,太祖朱元璋之七世孙,面对谷大用一个太监还要卑微屈膝,面对封地内的官员还要百般交好! 这算哪门子的天潢贵胄? 不过是被圈养着的猪猡罢了! 朱惟焯还很年轻,他现在才十二岁,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没有人想要过着那种一眼就能望到头的绝望生活,更何谈他这位太祖七世孙,秦王殿下呢? 廖王妃深深地看了朱惟焯一眼,提醒道:“焯儿,你不要高兴得太早了。” “驱狼吞虎,那些把持朝政的文臣缙绅是狼,而我们这些宗室藩王则是虎!” “不管是谁,都是皇帝陛下在动用帝王心术收拢权柄罢了,而你们则是皇帝陛下冲锋打头阵的将士罢了,这其中的凶险难道你想不明白吗?” 听到这话,朱惟焯顿时被浇了盆冷水,可依旧还是不甘心。 “祖母,难道我们要错过这次机会吗?” “为什么要错过?”廖王妃冷笑道:“这几十年来,文臣缙绅把持朝政,一直在想方设法地加强藩禁,宗室日子过得越发艰难!” “就算是为了私仇,咱们也不能错过这个机会,更何况这还是响应陛下号召,背后有陛下支持那更是不用担心什么,尽管跟这些文臣缙绅争斗就行了,整死一个算一个!” 廖王妃这位年迈老妇,眸子中也罕见地升腾起了杀意。 “但是!” “焯儿你千万要记住,不管什么情况之下,都不能去做这个出头鸟!” “我秦藩一脉是天下第一藩封,不管到了什么时候,在宗室藩王中都具有莫大影响力,所以焯儿你这位秦王的态度十分重要!” “不要轻易间就做出许诺,更不要轻易间就被别人利用,不管面对什么事情,你都要站在宗室藩王的角度去思考问题,而不是只顾着眼前的利益!” 话说到这儿,廖王妃眼眶也红了起来。 “焯儿,祖母年龄大了,这一次不能陪你入京了,你要孤身面对这个动荡的局面,万事都要小心谨慎呐!” 听到这话,朱惟焯再也忍不住了,伏在廖王妃身前嚎啕大哭。 说到底,不管在外人面前,朱惟焯是何等少年才俊,但他终究还只是个少年郎。 自幼朱惟焯便是廖王妃抚养长大,祖孙二人之间的感情没什么好说的,早已经超越了任何人。 此次朱惟焯即将孤身入京,廖王妃就算舍不得孙儿,她也身子骨也经不起这番车马劳顿,极有可能会直接命丧途中。 廖王妃伸手抚摸着朱惟焯的脑袋,忍不住老泪纵横。 “我们的小秦王终于长大咯!” “那就借助这股大风,展翅高飞吧!” 翌日清晨,朱惟焯再次含泪告别了廖王妃,怀揣着不安坐上了马车。 廖王妃拄着拐杖走到谷大用身前,再次颤颤巍巍地一拜。 “谷大珰,焯儿在京,劳烦大珰多加关照了!” 谷大用立刻将老人家给扶了起来,做出了各种保证。 没办法,今早他醒了之后,房间里面多出了十个锦盒。 正所谓吃人嘴短拿人手短,谷大用想着朱惟焯一个半大孩子,孤身入京确实让人心疼,多加照顾也是应有之理。 很快队伍启程,前往大明京师。 廖王妃目送着孙儿离去,久久不愿挪动脚步。 “焯儿,这一次是福还是祸,全看伱自己的造化了。” 与此同时,江西南昌。 东厂提督丘聚看着面前的宁王宫,心里面多少是有些不安的。 这股不安,源自于宁藩一脉和皇室天家的恩怨。 太祖朱元璋建立大明之后,为巩固朱明王朝的统治,大封子弟,分藩就国。 按照明代的分封制,皇子封为亲王,岁禄万石。 王府置官属,办理各项事务,冠冕服饰,车旗邸第,仅次于皇帝。 这批明初藩王,虽“分封而不锡土,列爵而不临民,食禄而不治事”,但他们地位极为尊贵,在亲王面前,“公侯大臣伏而拜谒,无敢钧礼”,诸王在封地,没有治民之责,却有统兵之权。 各王府都配有护卫三千至近两万人,当地驻军调动,还须有亲王令旨。 这些明初藩王实际是皇帝监控地方军权的代表人物,而每一个王国则成了一个军事中心。 比如第一代宁王朱权,藩地大宁,大宁地处喜峰口外,属古会州之地,东连辽左,西接宣府,为一大镇。 朱权带有甲兵八万,战车六千,所属朵颜三卫骑兵均骁勇善战,此外朱权还多次会合诸王出塞作战,以善于谋略著称,堪称明初第一实权藩王。 然而靖难之役中,朱权被太宗皇帝朱棣裹挟起兵,麾下大军尽入燕军,大宁成了一座空城。 朱权进入燕军之后,时常为太宗皇帝草拟檄文,太宗皇帝对朱权许诺,事成之后,平分天下。 结果太宗皇帝事后自然不可能兑现承诺,非但没有与朱权平分天下,反而是因为迁都北京,所以把朱权原来的封地大宁赐给了朵颜三卫,将宁王改封至江西南昌。 这就是皇室天家与宁藩一系的第一笔恩怨。 然后到了天顺统治时期,在位的宁王牵连进一桩谋反案以后,被褫夺了维持王府护卫的权利,而且后来再也没有恢复。 这就是第二笔恩怨了。 宁藩一系和皇室天家的恩怨,说起来也不算什么,毕竟明眼人都知道,大明王朝这些藩王经过太宗文皇帝削藩之后,早已经成了混吃等死的废物。 但是当代宁王朱宸濠却偏偏不是个安分的主儿,一直在暗中勾结朝臣豢养死士,这是打算谋反的节奏啊! 而且前不久刘瑾当朝的时候,这朱宸濠派了他府里的一个太监带着给刘瑾的巨额私礼到京师。 太监想办法转送了礼物,转达了宁王希望有卫队,并有维持给他恢复了的卫队的收入的要求,刘瑾这阉人同意了,尽管兵部反对,宁王的卫队还是恢复了。 所以丘聚现在很慌,他是真害怕朱宸濠这种狼子野心之辈,会直接动手杀人啊! 好在表面上的宁王朱宸濠还是一日既往,跪倒在地上香案后面恭敬接旨。 等到宴会结束,朱宸濠立刻就召集了自己的心腹于密室之中,然后止不住地猖狂大笑。 “哈哈哈……” “真是天助我也!” “皇帝竟然要引宗室入朝重新掌权!” 朱宸濠自然有理由高兴,他也有资格高兴! 只要皇帝解除了宗藩禁令,那他朱宸濠就有大量机会去培植党羽,直至彻底掀翻现在的正德朝廷! 心腹刘养正却提出了不一样的意见,沉声道:“王爷,这确实是一个重新掌权的机会,但是一旦王爷前往京师,那对我们的大业而言就会存在隐患。” 那可是大明京师! 真正的天子脚下! 朱宸濠若是去了京师,不是等同于自投罗网吗? 真以为那些锦衣卫和东厂西厂的番子是吃干饭的吗? 在京师里面密谋叛乱,而且还是京军战兵兵力惊人的情况之下,别说他们这点护卫了,就算再翻上一倍,也会被京军战兵血腥镇压! 那位大明中山侯,可不是什么简单人物啊! 朱宸濠也忍不住眉头一皱,这倒是一个天大麻烦。 他若真是去了京师,那这南昌基业该怎么办? 再者中山侯统帅的京军战兵,就是一道迈不过去的难关! 任何人胆敢在京师作乱,下场就只有一个死字! 另外一名心腹谋士王纶开口道:“其实我们不必忧心此事,因为这不太可能发生。” “陛下如今只是召集诸王入京召开宗室大会,就算陛下真想引藩王宗室入朝,这个人选大概率不会落到王爷身上!” “此外,就算退一万步来说,王爷当真被选中了留在朝堂,那也是利大于弊,可以助我等拉拢朝臣培植党羽,至于南昌这边可以把世子留下配合策应起事!” 顿了顿,王纶提出了最关键的一点。 “关键在于,中山侯执掌的京军战兵!” “若是王爷可以将这位中山侯拉拢到我们麾下,那……大业成矣!” 众人听到这话,都是神情为之一振! 若是中山侯能够加入进来,那可真是天大喜事啊! 朱宸濠点了点头,对这些谋士的计策颇为满意。 紧接着他们又商议了良久,敲定了很多细节。 翌日清晨,朱宸濠带着心腹谋士刘养正,以及几十车的金银珠宝,正式踏上了入京之路! (本章完) ------------ 第267章 朱宸濠 随着藩王的陆续的来到京城,朝廷上下也纷纷猜测皇帝把这些藩王都召进京城打算干什么。 毕竟皇帝圣旨上公开的说法,其一是想与这些亲戚一起聚一聚,都是太祖高皇帝的子孙自然是要多亲近一些;其二是因为宗室子弟惫于学业,并且出了大量为非作歹之徒,所以开会解决一下。 不过这样的话也就糊弄一下普通百姓,但凡有一点头脑的人都不会相信皇帝这么大张旗鼓的召见所有的藩王只是为了亲近一番,只为了敦促宗室子弟进学修德。 正德五年秋,一个重量级的藩王抵达京师,秦王朱惟焯。 作为老牌嫡系藩王,太祖次子一脉,朱惟焯受到的礼遇让人眼红。 进入京城之后,在谷大用的带领下,朱惟焯直接就进了皇宫。 此刻朱厚照已经在乾清宫门前降阶相迎,这是为君者给予臣下的最高礼遇。 见此情形,秦王朱惟焯看到皇帝之后,连忙跪地行礼道:“臣朱惟焯叩见吾皇万岁万万岁!” “谷大用!快去把秦王扶起来,快进殿内,这秋风肃杀外面太冷了。” 朱厚照闻言对朱惟焯的感观更是好出了不少。 朱祐杬只能假装醉酒不敢有丝毫表态,一直回到了临时府邸,他这才忧心忡忡地来回踱步。 朱惟焯毕竟是第一次见到皇帝陛下,哪里抵御得住这种热情,下意识地低下了头,怯懦着不敢开口。 但他天性谨小慎微,更是牢记入京之前祖母的教诲,绝不能做出头鸟,所以立刻起身跪倒在地上,道:“劳陛下挂念,臣罪该万死。” 只要朱惟焯在皇帝陛下面前表现得当,那就不会出什么岔子了。 落座之后,朱厚照注意到朱惟焯只是前面屁股坐在凳子上面,而且还坐得比之,以示对皇帝得敬畏之心,一时间皇帝陛下也不由心生怜悯。 这辈分问题,朱厚照也懒得去理会了。 “朕这个人大大咧咧惯了,你不用介意,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听见这些拳拳爱护之语,朱惟焯忍不住眼眶一红。 “你这小子,真是出色!” “得益于祖母豢养,臣自幼衣食无忧,所以并不缺什么,多谢陛下隆恩!” “好了,起来吧!” 继朱惟焯之后,一名接一名的藩王抵达京师,但是他们可就没有朱惟焯的待遇了,皇帝陛下也懒得再做戏,平白累到了自己。 朱惟焯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心中对谷大用十分感激。 席间皇帝陛下和皇后娘娘同在,对朱祐杬夫妇颇为敬重推崇,甚至还有意透漏了准备留下朱祐杬在京为官的意思。 过去了这么多年,朱厚照能认出他朱祐杬就算不错了,哪里还有什么感情可言? 这么长的时间了解,他也知道这位小秦王性子太过腼腆,而且行事一板一眼地,反倒是皇帝陛下最厌恶的那种人。 因为朱祐杬受封兴王前去安陆州就藩的时候,这位皇帝陛下那个时候还是個半大孩子。 朱祐杬看着热情无比的侄儿,一颗心却是提了起来。 “你这孩子幼年失怙,也真是不容易啊!” 感受着皇帝陛下的热情,朱惟焯也稍微放开了胆子。 朱祐杬自然不可能拒绝,只能硬着头皮参加。 唯独只有兴王朱祐杬抵达京师的时候,朱厚照再次降阶而迎。 等朱惟焯局促不安地来到近前,朱厚照就一把拉住了他的手,然后老气横秋地开口道:“惟焯啊,这一路颠簸可辛苦?” 皇帝陛下这话的意思,正如谷大用所说的那般。 说实话,他虽然是朱厚照的亲四叔,但是二人感情也没有想象之中的那么深厚。 君臣二人继续闲聊了一阵,然后朱厚照就去处理政务了。 偏偏朱厚照表现得极其热情,不但将阶相迎,而且还设了晚宴专门宴请他们一家人。 “京城确实是太冷了,不过臣的封地也好不到哪儿去,已然习惯了。” “继续进学修德,朝廷需要你们这些才俊!” 看来这位陛下已经下定决心,引宗室势力入朝了! “臣定牢记陛下教诲!” 谷大用领着朱惟焯前去休息,路上面无表情地低声道:“殿下,继续保持下去,陛下对您感观很好。” 守礼仪知进退,更为难得的是他才一个半大孩子,确实是少年才俊。 毕竟这位,可是他选定的藩王宗室代言人啊! “紧张什么?” 听到这话,一旁谷大用总算是放下心来。 “有什么是朕能帮忙的,尽管开口,只要朕能帮忙的一定不会袖手旁观!” 毕竟正德皇帝陛下最烦儒家那一套礼法,他也懒得去计较自己和朱惟焯谁辈分高。 他年纪比朱惟焯大,所以直呼其名也没什么问题。 此话一出,朱惟焯顿时心中一惊。 “切记老王妃的教诲,不要做出头鸟,待得宗室大会时,更是要牢记此事!” “王妃,这可如何是好啊?” “看陛下这架势,当真是想要引宗室入朝,然后让我做这个出头鸟啊!” 兴王妃蒋氏也是满脸愁容,她虽然是武将之女,但自幼聪慧所以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更难得的是颇有几分政治智慧。 “陛下有心引宗室入朝,对抗把持朝政的文臣缙绅,那也不可能让所有藩王位列朝堂,这只会导致朝堂大乱。”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选出一两位藩王留在京师,授予虚衔官职,参与朝政。” “王爷是陛下的亲四叔,而且一向贤名在外,自然就成了最佳的选择!” 兴王妃苦笑着分析出了缘由,听得朱祐杬额头上都溢出了冷汗。 “与其滞留京师为官,跟那些文臣缙绅勾心斗角,本王更想陪着你们安度晚年啊!” “皇帝陛下这不是为难人吗?” 兴王妃也很无奈,叹了口气。 “王爷,就算陛下当真要为难你,我们还能怎么办呢?” 此话一出,朱祐杬沉默了。 若是皇帝当真选中了他朱祐杬,就算他再怎么不愿意,也必须留在京师做这个出头鸟,为陛下统领宗室藩王与文臣缙绅勾心斗角!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即便朱祐杬是皇帝陛下的亲四叔,那又如何? 藩王也是臣子,胆敢不听话违背圣意,那后果可就不是什么道歉认错那么简单的了。 一想到这儿,朱祐杬就颓然长叹了一声。 他算是看明白了,自己根本就没有反抗的机会和资格。 “既然如此,那就唯有苦一苦王妃,和熜儿了!” 朱祐杬看着王妃蒋氏怀里的儿子,满脸都是疼惜之色。 蒋氏笑着安抚道:“王爷这是说的什么话?” “只要我们一家人能够在一起,那不管在什么地方,都是我们的家!” 朱祐杬闻言一怔,随后释然地笑了笑,伸手将妻儿拥入怀中。 与此同时,乾清宫内。 汤昊与朱厚照正在交流信息。 “朕这位四叔可是个聪明人。” “想来他也听明白了朕的意思,不过却一直没有表态。” “野人,你说说看,让四叔做这诸王之首当真好吗?” 汤昊笑着点了点头。 “为什么不好呢?” “兴王朱祐杬贤名在外,又是陛下嫡亲四叔,除了他没有第二个合适的人选了!” “再者朱祐杬越是聪明,对陛下而言就越有利,难不成陛下准备让那秦王朱惟焯做这诸王之首吗?” “一个半大孩子,本身就难以服众,就算他再怎么聪慧,也没有任何用处,陛下要的是得力臂膀,可以成为沟通陛下与藩王的桥梁,然后利用这股势力与文臣缙绅争斗!” 朱厚照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随即他陡然目光一寒,提及到了一个名字。 “缇帅传来了消息,刘瑾招供了。” “果真如同你所说的那般,他收受了宁王朱宸濠的贿赂,给宁王府恢复了三护卫!” 话说到这儿,朱厚照也不由冷笑了一声。 “嘿,还真是稀奇啊!” “宁藩一脉老实了这么多年,还出了一个天生反骨的朱宸濠!” 汤昊听到这话,也是不屑地笑了笑。 起初他并未在意什么宁王朱宸濠,只是在扫视诸王名单的时候,突然见看到了这个名字,这才想起来好像这位宁王殿下最后还谋反了。 后世有一部颇为出名的影视,就是改编的这家伙谋反,所以汤昊还是很有印象的。 既然知道了这家伙谋反,那自然不可能继续放任下去,汤昊继续追查下去,就得知了朱宸濠贿赂刘瑾恢复王府护卫的事情,立刻如实上报给了朱厚照。 起初朱厚照还不肯相信,毕竟刘瑾可是看着他长大的大伴,怎么可能勾结反王造他朱厚照的反,结果锦衣卫一番拷问之后,刘瑾终于还是招供了,并且锦衣卫还在刘瑾家中搜出了堆积如山的金银珠宝! 这一刻起,刘瑾和朱厚照最后那点情分,也终于彻底断了。 “这个刘瑾,宰了吧!” “念在旧情,朕不剐了他,给他留个全尸!” 然而汤昊却是再一次提出了反对,或者说他有一个绝妙的主意。 听完汤昊这话,朱厚照有些不满地冷哼了一声。 “伱这就是在给自己找替死鬼!” “怎么?上次朕对你的承诺还不够吗?” 汤昊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笑道:“反正也是该死之人,不如让他最后为大明做一点贡献!” “再说了,真要是臣去负责此事,那陛下这边可就不好跟藩王宗室交代了,而刘瑾去的话,大不了就说这阉人自作主张为了邀功,所以才做出那些事情,到时候陛下当众把他活剐了就是!” 朱厚照一听到这话,顿时也乐了。 “野人啊野人,你还真是心狠手辣啊!” “陛下谬赞了!” 汤昊轻笑道。 “那这个朱宸濠呢?” “直接砍了喂鱼?” 朱厚照杀气腾腾地开口道,他对这种反王痛恨异常,甚至比之白莲教妖人还要痛恨,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毕竟朱宸濠可是大明王朝正儿八经的宗室藩王,他要是造反那意义可就完全不一样了,如若处理不当,很有可能就是又一次的靖难之役! 现在这皇室天家,严格说起来是燕藩一脉,而燕藩一脉与宁藩一脉的恩怨情仇,就是太宗皇帝遗留下来的。 平分天下,没有兑现不说,还直接削了人家的兵权,将其改封到了南昌。 那位初代宁王朱权最后被逼得托志冲举,多与文人学士往来,寄情于戏曲、游娱、著述、释道,结交道家第四十三代天师张宇初友善,拜为师,研习道典,弘扬道教义理,转而求仙问道去了,自号臞仙、涵虚子、丹丘先生等,最后郁郁而终。 汤昊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别杀心那么大,动不动地就要杀人!” “既然我们已经得知了朱宸濠的反心,那为什么不稍加利用呢?” “稍加利用?”朱厚照闻言一愣,“怎么利用?” “你想想看,朱宸濠来京了,肯定会拉拢朝臣培植党羽吧?肯定会竭尽全力地争夺权势吧?这机会不就来了吗?” 朱厚照听得发懵,下意识地追问道:“你他娘地是要朕故意放纵朱宸濠造反?万一玩脱了呢?” “锦衣卫难道是摆设?东厂西厂难道是摆设?京军战兵难不成是摆设?只要朱宸濠人在京师,他就翻不起什么浪花来!” 汤昊冷笑道:“欲先使人灭亡,必先使其疯狂,这对我们而言确实是个好机会。” “朱宸濠与温文尔雅的朱祐杬不同,这就是一头不择手段的豺狼,相比于朱祐杬他更加适合与文臣缙绅争斗,更加适合我们推行新政!” “等到新政成功,再将其党羽连根拔起,趁机清洗掉这方朝堂,何乐而不为呢?” 听到这话,朱厚照只觉得头皮发麻。 这个该死的野人,当真是够狠够绝啊! 恐怕朱宸濠打死都不会想到,从他入京那一刻起,就已经被人给盯上了,而且还给他判了死刑! “野人,你心理是不是有问题?” 朱厚照试探性地开口道:“要不朕让医师给你看看?” “好啊,太医院有心理医生吗?”汤昊嗤笑道。 这下子,朱厚照沉默了。 心理医生? 还他妈心理医生? 也就咱俩能聊聊这些奇怪的话语了。 君臣二人对视了一眼,都是不约而同地笑了笑。 正当这个时候,张永匆匆赶了进来。 “陛下,宁王朱宸濠进京了。” “据说带着十几车的金银珠宝,丘聚正在殿外侯着!” 十几车的金银珠宝? 汤昊和朱厚照听到这话,顿时全都笑了。 这玩意儿,可是白给的啊! 这些金银珠宝他们要! 朱宸濠的狗命他们也要! 很快丘聚战战兢兢地走了进来,然后将自己在南昌探查到的情报一一说出。 “陛下,朱宸濠在南昌境内巧取豪夺,为叛乱疯狂敛财。” “其掠夺民财的手段肆无忌惮:“尽夺诸附王府民庐,责民间子钱,强夺田宅子女,养群盗,劫财江、湖间,有司不敢问”,他还“数假火灾夺民廛地”,更有甚者,他大集群盗凌十一、闵廿四、吴十三等四出劫掠,若遇有反抗者,则指使这些强盗屠杀其家,南昌百姓苦不堪言。” “此外,这贼子排斥异己,陷害打击,甚至擅杀江西地方官员,假托于贼人之名,分明就是在为叛乱清除障碍……” 朱厚照起初还只是当成乐子听听,然而听到后面他却是暴怒到了极点! 这个该死的朱宸濠! 简直就是没有把他朱厚照这位大明皇帝放在眼里! 屠戮百姓,杀戮官员,好像南昌就是他的独立王国一样! 一想到这儿,朱厚照就恶狠狠地看向了汤昊。 “野人,朕忍不住了,朕想将这贼子千刀万剐!” 汤昊没好气地瞪了丘聚一眼,真的是没有眼力见儿啊! “陛下,要不这样,臣去揍他一顿,您先消消气,如何?” 朱厚照闻言了冷哼了一声,算是勉强认可了这个方案。 毕竟大局为重,留下朱宸濠的狗命,对后面的朝堂大局更加有利! 得了命令,汤昊立刻就出发了。 此刻朱宸濠按照规矩,正在入宫面圣的路上。 结果冷不丁前面突然多出了一道魁梧身影,直接挡在了他身前。 朱宸濠在南昌可谓是呼风唤雨,什么时候被他人这般挡过路,立刻就怒斥道:“哪里来的混账东西?敢挡本王的路?还不快滚开!” 汤昊闻言乐了,他正愁没有理由动手了。 “你什么东西?” “胆敢辱骂本侯?” 本侯? 什么鬼东西? 区区一个侯爷,敢对本王不敬? 朱宸濠立刻勃然大怒,指着汤昊鼻子就开始破口大骂。 然而他还没有骂几句,汤昊直接就一巴掌扇了过去。 说起来,朱宸濠身形还算魁梧,奈何常年养尊处优,又被酒色掏空了身子,所以直接就被这巴掌给抽翻在了地上。 紧接着不等他开口,汤昊又是一拳狠狠砸在了其面门上面,打得朱宸濠眼冒金星惨叫连连。 一阵拳脚相加,朱宸濠只剩下了哀嚎声。 “呸!” “什么狗屁王爷?” “本侯见你一次揍你一次!” 嚣张跋扈中山侯打完人后,通体舒泰地离开了。 直到他背影消失,一众甲士这才敢上前来。 朱宸濠怒视着这些人,然后咆哮道:“你们……他……” “宁王爷,别嚎了,那是中山侯!” 一名甲士嗤笑道:“上次就在这位置,他废了两个国舅爷,还不是屁事没有?所以您就知足吧,中山侯今日留手了……” 朱宸濠闻言如遭雷击,甲士后面说的话他都听不清了。 什么? 那畜生就是中山侯? (本章完) ------------ 第268章 心比天高 朱宸濠人都傻了。 此刻更是后悔不迭。 他哪里想得到这中山侯如此嚣张跋扈啊! 就因为自己挡了他的路,一言不合就敢在宫门口动手打人。 而且据甲士所说,这畜生还是个惯犯了,以前还在宫门口废了张鹤龄和张延龄两兄弟。 换句话说,这顿打恐怕只有白挨了。 当然,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朱宸濠可没有忘记他此次入京的目的。 其一就是通过贿赂拉拢朝臣,以便他日后起事。 其二则是想尽一切办法交好中山侯汤昊,因为此人手中执掌着京军战兵! 结果现在好了,他没来得及示好就被暴打了一顿,这让宁王爷上哪儿说理去? 但是为了自己的宏图霸业,朱宸濠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他强忍着周身的痛楚,硬撑着前去面圣。 朱宸濠十分聪明地找到了一个借口,为自己贿赂刘瑾一事开脱。 现在平白无故地被汤昊揍了一顿,却是没有告御状? 朱厚照意味深长地看着朱宸濠,眼中不断有寒光闪烁。 朱宸濠闻言身子一颤,但他考虑到自己日后的宏图霸业,所以只能强忍着心头的火气和憋屈,装作无所谓地开口道:“启禀陛下,臣方才一时不察,所以……摔倒了!” 这人生性多疑而且天性凉薄,所以对待兄弟亲戚十分严苛,以致于宁藩内部生乱。 如果不是野人汤昊提醒的话,皇帝陛下还真有可能被这奸贼给哄骗了过去。 因为朱权活的时间太长,一直到正统十三年才去世,所以硬生生地把自己那宁王世子朱盘烒给熬死了,朱奠培这位嫡长孙就成了二代宁王。 “一桩小事罢了。” 一想到这儿,朱宸濠顿时觉得通体冰冷,背后直冒冷汗。 但即便是少年纨绔,他也是大明皇帝啊! 皇帝知道你要谋反,这是什么概念? 朱宸濠额头上溢出了冷汗,随即“噗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 朱厚照故作茫然地追问道,心里面都快笑开花了。 朱宸濠艰难地走进大殿后,只见到了年轻天子似笑非笑的古怪神情。 那就是“先祖夙愿”! 这件事情,发生在第二代宁王朱奠培身上。 一想到这儿,朱厚照顿时心中杀意大起,恨不得现在就宰了眼前这個狗东西。 “为何浑身是血,伤势如此严重?” 朱厚照这个正德皇帝,朱宸濠一直都是不放在眼里的。 难不成这个该死的狗东西,还把主意打到了自己的野人身上? “宁王?” 朱奠培是追封宁惠王朱盘烒的嫡长子,宁献王朱权的嫡长孙,于正统十四年袭封宁王。 一时间,大殿内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之中。 朱奠培被押至北京时,适逢英宗复辟而获赦,但教唆缢杀张氏的游坚则被充军甘肃,朱奠培又将怒火发泄于左布政使崔恭,崔恭奏其将护卫官军的女儿强行据为己有等不法事,英宗命削其护卫,改为南昌左卫,隶江西都指挥使司,自此宁王护卫因此被削除。 朱宸濠同样在忍,为了宏图霸业,所以一直忍着平白被揍的憋屈。 只是他敏锐地察觉到,龙椅上的年轻天子,好像看自己的眼神不太对劲。 呵呵,真是狗胆包天啊! 倒是可以理解,野人执掌京军战兵,要真是倒向这朱宸濠,说不得他还真有可能成事! 难不成这个该死的阉人,吐露出了自己贿赂他恢复三护卫的事情? 景泰年间,朱奠培在其王府教授游坚的建议下,缢杀了弋阳王朱奠壏的宠妾张氏,导致兄弟反目成仇,朱奠壏于是向朝廷控告朱奠培种种不法行径,甚至诬陷其谋反,经朝廷核实,朱奠培确实有“厚敛护卫旗军月粮、强取其女、妇不悦者辄勒杀之、擅遣王忠等出商罔利、凌辱府县官至殴之”等罪状,但不曾谋反。 “臣对朝廷忠心耿耿,绝无任何二心,然恢复王府护卫这是先祖夙愿,所以臣才会……还请陛下怜悯!” “摔倒了?”朱厚照都快气笑了。 所以此刻朱宸濠拿此事做挡箭牌,倒也显得合情合理。 “臣不该为了恢复三护卫,贿赂于那刘瑾!” 朱宸濠心中顿时一紧,脑海中疯狂思索原因,随即终于浮现出了一道身影。 因为从这个皇帝先前的所作所为不难看出,他就是没有长大的少年纨绔罢了。 当然,朱厚照也不是什么不顾大局之人,所以干脆与朱宸濠演起了戏。 这朱宸濠想干什么? 不是说他一向张狂跋扈得很吗? “陛下恕罪!” 这个该死的野人,出手倒是知道分寸,只是暴打了朱宸濠一顿,倒是没有伤及他四肢什么的,嗯这可真是留手了。 “这是怎么回事?” 朱厚照在忍,为了朝政局势,所以一直隐忍不发,抑制自己的杀机。 那是……权阉刘瑾! 朱宸濠入京之前,通过京师之中的人手眼线,就已经得知刘瑾再次触怒龙颜被打入了诏狱。 这桩宗室隐秘,朱厚照自然是清楚的,说白了就是一桩宁藩内部兄弟阋墙的丑闻罢了,朝廷抓住机会废掉了他们手中最后的兵权。 这是藩王入京的惯例,每一个藩王到了京师后,就必须立刻马上入宫面圣,以此表示对皇帝陛下的恭顺之心。 朱厚照故作不介意地挥了挥手。 “宁王快快起来!” “都是太祖血裔,不必如此见外。” “既然这王府护卫已经恢复了,那就此作罢吧!” 听见这话,朱宸濠心中欣喜若狂,千恩万谢地起身。 果然不出他所料,这个正德皇帝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 那永乐皇帝耗费心机才削废了一众藩王,此刻这个蠢货却想着引宗室藩王入朝重新执掌大权,这不是蠢货是什么? 天底下没有比这朱厚照更愚蠢的帝王了! 确认了这一点,朱宸濠心中一片火热! 合该他宁藩一系崛起,拿回本该属于他们的天下了啊! 正当他这么想着,却听见龙椅上面这位天子说出了一句让人难以置信的话语。 “说起来,朕现在也很为难。” “文臣缙绅把持朝政五十余年,连朕都要受到其掣肘制衡!” “宁王,你素有贤名,又是亲厚宗藩,可有什么计策教朕如何破局啊?” 朱宸濠闻言身子一颤,那真是有喜有忧。 喜的是,皇帝愚蠢到了如此地步,准备留他朱宸濠在朝掣肘文臣缙绅,忧的是他如果当真留在了京师朝堂,那南昌那边的几业务可就有些不稳了。 果真如同谋士刘养正所料那般,朱宸濠此刻面临着一个天大难题。 不过此事有利有弊,王纶爷早就给出了建议。 留在京师朝堂,可以更方便地拉拢朝臣培植党羽,更有利于日后起事。 所以朱宸濠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开口道:“陛下,这大明乃是陛下的我大明,不是这些文臣缙绅的大明!” “任何人胆敢僭越神器,那就该杀该死,没有什么好说的!” “陛下如若心软,臣可……代而为之!” “好!” 朱厚照“大喜”,起身走到朱宸濠身前。 “好一个“代而为之”!” “宁王果真是宗室楷模,朕的血脉宗亲啊!” “既然如此,那朕就授宁王为光禄寺卿,留在朝堂建言献策,为朕鞭挞文臣!” 光禄寺卿! 朝堂小九卿之一! 这光禄寺作为皇帝的亲近机构,具有特殊的地位和权威,它是皇帝的亲信之地,直接为皇帝服务,并负责维护宗室利益和管理皇帝的御用事务。 光禄寺职责有三,管理宗室事务,组织和主持宴会礼仪,对皇帝御用事务进行监督和管理。 宗室是皇帝的近亲,享有特殊的地位和待遇。光禄寺负责维护宗室的利益,管理宗室的生活和事务,具体而言,光禄寺负责宗室的居住安排、生活起居、衣着膳食等方面的管理,确保宗室得到适当的待遇和照顾,此外,光禄寺还负责处理宗室的请托事项,协调宗室与皇帝之间的关系,维持宗室与皇室的稳定关系。 单凭这一点,就足够朱宸濠为此欣喜了。 他可以利用这个职务,正大光明地与其他藩王来往,不说什么勾结之类的,至少也可以互通有无暗中结盟,这才是最重要的。 再有光禄寺根据宴会的性质和规模,筹划并组织各类宴会活动,确保宴会仪式的庄重、规范和顺利进行,这包括制定宴会的仪式程序、宴席的摆设和菜肴的选择等方面,光禄寺还负责安排宴会的座次和礼仪规范,以维护宴会的隆重和尊贵形象。 不用怀疑,这就是一个大大的肥差,更有利于朱宸濠中饱私囊,为宏图霸业积攒钱粮了。 最后光禄寺负责监督皇帝的起居、衣着、膳食等方面,确保皇帝的生活舒适和需求得到满足。 这一点更为重要,朱宸濠可以借此了解朱厚照这位大明皇帝每日的生活动向,等同于是在变相监视这位皇帝陛下,意义不言而喻。 所以朱宸濠也是欣喜若狂,虽然只是个小九卿,但他更加看重的是这背后的含义。 只要可以打破藩禁入朝议政,那日后未尝没有机会重新执掌大权。 别看现在只是一个区区光禄寺卿,日后说不定就是什么兵部大司马了啊! 而且光禄寺卿这个位置,对眼下的朱宸濠而言,无疑是最合适的,更有利于他为自己的造反大业添砖加瓦! 一时间,君臣都很欣喜,紧接着聊了一会儿,朱宸濠便识趣地告退了。 朱厚照目光深寒地看着这个奸贼,随即唤来了谷大用、马永成和丘聚等人。 “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 “朕每日都要看到这个奸贼的一举一动!” “他去见了什么人,又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朕全都要知道!” “如果你们做不到,那休怪朕翻脸无情,将你们全部活剐了偿命!” 此话一出,三位东厂西厂的大珰吓得跪倒在地上疯狂做出保证。 他们从未见过皇帝陛下如此痛恨厌恶一个人,而这宁王朱宸濠竟然真的做到了,这也算是他朱宸濠的本事了。 三人离开乾清宫后,立刻聚集在一起,细细查看这朱宸濠的详细资料,随即制定出了一系列的作战计划。 既然皇帝陛下已经下了死命令,那他们当真要不择手段地监视这个朱宸濠了,否则最后遭殃的人可是他们自己! 朱宸濠对此一无所知,他一回到暂时住处,就兴冲冲地召见了心腹谋士刘养正。 “果真不出你所料!” “这一次我们大业将成了!” 朱宸濠兴冲冲地将今日谈话和盘托出,刘养正听后也是惊喜不已。 王爷不但临危不惧顺势解决了贿赂刘瑾这个隐患,而且还一举拿下了光禄寺卿这个好位置,这对他们的宏图霸业而言简直就是关键中的关键,甚至具有决定性的意义! 光禄寺的三项职能,这可都是朱宸濠难以拒绝的,更是最适合他的。 但美中不足的是,饶是刘养正也没有想到,自家王爷入宫当天就与那中山侯起了冲突,而且还被暴打了一顿。 这下子双方交恶,那就不太好拉拢了啊! 朱宸濠也因为此事心烦不已。 为了自己的宏图霸业,他确实可以隐忍不发,甚至去变相讨好那个中山侯。 等到日后坐上了龙椅,到时候再杀汤昊全家便是,何必在此时争一时之气呢! 但是问题在于,就算他愿意去跪舔,人家也不一定会搭理啊! 所以朱宸濠此刻很是苦恼,也很是憋屈。 明明是自己挨了一顿打,现在却还要想着怎么去讨好那个畜生! 这对张狂跋扈的宁王爷而言,简直比杀了他还要让人难受。 此刻刘养正却是提出了不一样的看法。 “王爷,您不觉得这事情有些蹊跷吗?” “那中山侯就算再如何嚣张跋扈,也不可能会平白无故地在宫门口殴打当朝亲王啊!” “小的已经收集了关于这位中山后的详细情报,从情报中不难看出此人虽然确实嚣张跋扈心狠手辣,但行事并非无的放矢,而是带有深意!” 朱宸濠闻言一怔,示意刘养正接着说下去。 “比如当年这中山侯在宫门口暴打张鹤龄和张延龄,甚至下狠手废掉了他们,紧接着不久之后这两个昔日张狂跋扈的国舅爷,就被变相抄家赶回了河间兴济老家……” 话听到这儿,朱宸濠脸色逐渐变得苍白了起来。 “你的意思是……” “那汤昊废了这张家兄弟,是受朱厚照所指使?” “那今日汤昊平白无故地暴打本王一顿,也是受那朱厚照指使?!” 当这句话说出口之后,朱宸濠已经开始慌了。 毕竟皇帝盯上了一个臣子,或者说对这臣子心生不满,那他就有的是办法收拾这臣子。 比如张延龄和张鹤龄,仗着他们的姐姐是皇后,平日里为非作歹草菅人命,可谓是坏事做绝罄竹难书,偏偏无人敢管,最后就因为“得罪”了中山侯汤昊,不但沦为了废人,还被赶回了老家。 朱宸濠自问他这个宁王,权势还真不一定比得过这两个国舅爷,所以此刻难免会心慌。 “王爷不必多虑!” 刘养正笑着开口道:“结合王爷与陛下的谈话不难看出,陛下确实是对王爷心生不满,极有可能是贿赂刘瑾一事的原因。” “但是王爷临危不乱生出急智,顺利将此事给解决了,陛下想来也是颇为满意,所以在见到王爷的忠心后才会授予王爷光禄寺卿一职!” “再者我们回到中山侯身上,既然中山侯是奉陛下旨意殴打王爷,那么就是说中山侯对王爷并无任何意见,不过是奉命行事罢了。” “反倒是这件事情可以成为我们与汤侯来往的借口和机会,谁都挑不出差错来!” 顺着刘养正的思路,朱宸濠也是眼前一亮。 汤昊只是奉命行事,那就意味着不是没有可能与其交好! “这样,明日你就带着厚礼前去赔罪!” “等到朝廷旨意下达,本王晋升为光禄寺卿,将在府邸里面举办宴会,务必要邀请汤侯前来赴宴!” 刘养正笑眯眯地点了点头。 这位宁王爷倒真是个人物。 懂得审时度势暂时隐忍,这就很是重要了。 朱宸濠表现得越是出色,他们这些党羽心腹才越是心安。 毕竟要做的是造反掉脑袋的买卖,都是为了那从龙之臣的滔天富贵,谁愿意跟着一个草包废物呢? 等到刘养正走后,朱宸濠脸色却阴沉了下来。 他伸手摸了摸脸上的红肿,眼中闪过惊人杀意。 “中山侯,汤昊!” “为了本王的宏图霸业,暂且让伱多张狂一些时日!” “等本王拿回了这座天下,拿回了本该属于我宁藩的江山,本王一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豪言壮语一说完,朱宸濠立刻就扯着嘴角喊痛。 “该死的畜生!” “下手这么狠的吗?” 与此同时,中山侯府。 正在研究新姿势的汤昊突然打了个喷嚏。 “哪个混账狗东西在背后骂本侯?” “唔……肯定是朱宸濠那狗东西!” “朱宸濠?”张静姝从身下探出了脑袋,满脸好奇地追问道:“那个草菅人命的宁王爷?” “呵呵,一个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可怜虫罢了!” (本章完) ------------ 第269章 宗室大会 乾清宫正殿。 宗室大会如期举行。 老牌藩王如秦王朱惟焯、宁王朱宸濠等,新晋藩王如兴王朱祐杬、益王朱祐槟等,此刻全都在列。 他们先后入京已有差不多半月时间,大致也了解了皇帝陛下此次举办宗室大会的用意,所以此刻诸王都很是兴奋激动,毕竟能够重新执掌权力,这就意味着他们可以不必再做那混吃等死得废物了。 如秦王朱惟焯、宁王朱宸濠等藩王,他们这些老牌藩王传承至今,不知道遭受了多少打压和煎熬,今日总算是看到了重新掌权的机会。 而如兴王朱祐杬、益王朱祐槟等新晋藩王,他们同样也很是激动兴奋,毕竟老牌藩王的前车之鉴可谓是历历在目,没人想过上他们那种一眼望到头的绝望日子。 如果有的选择,没人想做个混吃等死的废物。 很快皇帝陛下意气风发地走了进来,身后只跟着两人。 一人是司礼监掌印太监陈宽,内廷第一大珰,执掌司礼监的内相。 另外一人则是正德朝炙手可热的朝堂新贵,执掌京军战兵的中山侯,汤昊! 陈宽倒也罢了,一个即将老死退休的老太监,诸王也不怎么放在心上。 “难道真想将我老朱家给彻底架空,沦为跟那前宋赵氏一样的傀儡帝王吗?” 甚至有紧张者还把自己的椅子带倒了,在大殿内显得异常刺耳。 朱厚照率先开口道:“朕召你们进京开宗室大会,目的只有一个!” “朕思来想去,唯独只有自家人才会帮自家人,所以召你们进京商议此事!” 正是从天顺年间,那些文臣缙绅彻底掌控朝政大权之后,可谓是变本加厉地执行藩禁政策,甚至还想方设法地打压宗室藩王! 朱厚照这才幽幽开口道:“藩禁政策,朕可以改动,甚至可以废除!” 甚至我们索要自己应得的俸禄待遇,却被你们这些该死的狗东西一再刁难? 真把自己当成大明王朝的主人不成? 朱厚照见状笑而不语。 与其揣着明白装糊涂,继续跟这些藩王虚与委蛇浪费时间,不如直接出击挑明利益交换! 诸王来不及多想,全都起身跪地行礼。 朱厚照来到龙椅前对着大家挥手说道:“诸位爱卿都坐下吧!” “陛下,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更当为君分忧!” 但是这位中山侯汤昊,却是给足了诸王压力。 但是要拿出筹码来交换! 此刻朱宸濠这一番话,当真是点燃了诸王心中的怒火。 “那就是文臣缙绅僭越神器,把持朝政多年,朕这个皇帝都快要被他们给架空了!” “这大明可是我老朱家的大明,这天下也是我老朱家的天下,他们这是想要做什么?” “臣等叩见陛下!” “但是文臣缙绅势必不会同意,他们会想方设法地阻止朕,所以朕需要你们的帮助!” 在场这些藩王可都是亲王,也是老朱家各个支脉的主宗,他们为了向朝廷索要应得的俸禄,没少跟这些文臣缙绅打交道,平日里受的鸟气更是数不胜数! 没办法,这位中山侯往皇帝陛下身后一站,就宛如一堵不可逾越的高墙那般,让人望之生畏。 你们想要重新掌权? 这位正德皇帝的气魄和胆识,还真是……大不一样啊! “不管是钱粮还是人手,你们想要解除藩禁,想要入朝为官,那就必须拿出足够的诚意来,拿出足以让朕与文臣缙绅对抗的筹码来!” “简直就是岂有此理!” 很简单的一句话,凭什么? 驱逐鞑虏恢复中华的人,是我老朱家,不是你们这些士绅缙绅! 任谁都没有想到,皇帝陛下竟然如此直白粗暴,开口第一句话就将矛头对准了文臣缙绅! 朱宸濠昨日跟皇帝陛下密谈之后,已经得了光禄寺卿的好处,更明白皇帝为何让他做这個光禄寺卿,所以此刻立即就跳了出来,对着一众文臣缙绅就是破口大骂。 更别提这位中山侯手中捉刀,面容冷峻,大有一副谁敢违抗圣意他就敢砍人的架势,更是让原本兴奋激动的诸王顿时全都安静了下来。 朱宸濠这番话一开口,诸王心里面的火气也被调动了。 “这些文臣缙绅把持朝政多年,陛下即位他们竟然还敢僭越神器!” 陈宽做起了会议记录者,今日这场宗室大会即将决定大明王朝未来的格局走向。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此刻他才意识到,朱宸濠果真是把好刀啊! 只要给他一些甜头,这个贼子就真敢冲锋陷阵! 诸王议论纷纷,对着文臣缙绅破口大骂。 经过汤昊的提醒,朱厚照也打消了继续与这些藩王虚与委蛇的念头。 至少从这句话不难看出,皇帝陛下对他们是没有杀意的,宗室大会结束之后也可以安然返回自己的封地。 可以! 听见这第一句话,惴惴不安的诸王总算是松了口气。 “都是太祖血裔,不必如此见外,一切礼节从简!” 凭什么发展到了现在,朝政大权却被你们这些士绅缙绅掌控? 朱宸濠为了稳固自己在皇帝陛下心中的位置,也为了稳固他那即将到手的光禄寺卿,立刻跳出来表态。 皇帝陛下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诸王一时间也被他这些直白话语给震撼到了。 说实话,太宗皇帝制定的藩禁政策,一开始并没有那么严格,毕竟太宗皇帝还是给宗室藩王留了几分颜面的。 “臣宁藩一脉愿响应陛下号召,无偿献给朝廷五万两白银,藩内子弟但凡朝廷有需要,臣立刻将他们送来朝廷!” 听到这话,诸王一时间恨得牙根痒痒。 这个朱宸濠,他妈的疯了吧? 一开口就是五万两白银? 那可是五万两啊! 一两银子最差也可以买两石米! 五万两银子至少可以买十万石米! 这他娘地可都是真真正正的粮食啊! 朱宸濠这么一开口,等同于是给诸王限定了一个标准。 传承上百年的老牌藩王献银五万,其余老牌藩王就算最少也不可能会低于三万,而这些新晋藩王也不能少于一万,否则就是在拒绝皇帝陛下的这笔利益交换! 拒绝谁不好,拒绝皇帝陛下? 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然而这笔钱,他们不是不想拿,而是真的不想拿啊! 并不是所有藩王都如这宁王朱宸濠一般,大肆兼并田地搜刮民脂民膏。 五万两银子,简直可以要了他们的老命,难不成为了这利益交换,把家底全部给掏空,最后全家老小都喝西北风去? 眼瞅着诸王陷入了迟疑之中,朱厚照也明白这些家伙不好对付,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所以他直截了当的开口,当众表扬了朱宸濠。 “宁王忠心可鉴!” “敕封为光禄寺卿!” 宁王朱宸濠! 光禄寺卿! 听见这话,诸王顿时就兴奋了。 这可是光禄寺卿啊! 朝廷小九卿之一! 皇帝陛下真的就这么给出来了? 关键在于,一旦这道旨意下达,那藩禁政策就会形同虚设! 什么不能从事四民之业? 没看到那宁王朱宸濠都做了光禄寺卿吗? 这是最为强烈的政治信号,任何人都反驳不了! 确认了皇帝陛下的态度和决心,诸王一时间全都是热血沸腾。 所以继朱宸濠之后,鲁王朱阳铸也跳了出来,沉声道:“宁王所言极是,宗室一体自当为君分忧!” “我鲁藩一脉愿献银五万两,杰出宗室子弟如朱当沍者,但凡朝廷征召莫敢不从!” 听到这话,诸王这才陡然回过神来。 对了,还有一个骁勇善战的朱当沍,此刻已经晋升为了游击将军,入京营执掌京军战兵! 鲜明的例子就摆在眼前,诸王也明白自己没有退路了,只能选择赌一把,用利益换取重新掌权的机会。 再者宁王朱宸濠和鲁王朱阳铸都已经表态了,他们要是再不表态,那就是跟皇帝陛下对着干了! 而且这是大势所趋,更是宗室为了重新掌权要一起做出的实际行动,谁要是敢在这个时候退缩拒绝,那不但会引来皇帝陛下的忌惮猜疑,更会受到藩王宗室的排挤打压! 鲁王朱阳铸口中的“宗室一体”,可不是什么玩笑话! 是以诸王纷纷开口,老牌藩王咬牙献银五万两,中等藩王则是献银三万两,新晋藩王只有苦着脸献银一万两。 就连兴王朱祐杬这个老实人也被逼着开口献银一万两,就算他很清楚自己家底绝没有这么多,但是为了自保他也没有任何办法,思索着等宗室大会结束之后立刻就回去变卖家产筹措这笔银子。 反正皇帝陛下这意思准备让他以后留在京师,那些安陆州的家产留着也没必要了。 最后,这些藩王共计献银近三百万两。 粗略估算得到这个数字,饶是朱厚照这位大明皇帝也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此刻他没有半分欣喜,反而是感到了一阵后怕! 因为这三百万两银子,可不是什么干净的钱,而是这些宗室藩王长年累月地搜刮民脂民膏,吸取地方百姓得来的血肉钱! 三百万两白银! 都快赶得上朝廷一年的税银收入了! 可想而知这些藩王在自己封地里面,究竟祸害了多少百姓! 得亏野人及时搞出了这么一手,及时让朝廷认识到了藩王宗室的危害,否则大明王朝迟早会被这些吸血虫给拖垮耗空! 朱厚照强忍着内心的惊惧,开始了下一步。 “很好,朕已经看到了伱们的诚意。” “不过短时间内朕不可能让你们全部入朝,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文臣缙绅也不会同意!” “所以暂且由宁王朱宸濠任光禄寺卿,兴王朱祐杬任礼部左侍郎,留在京师朝堂进言献策议论朝政!” 诸王听到这话不免有些失望,但是他们也能够理解。 任命两位藩王入朝,这已经算是皇帝陛下的极限了。 要是再多一些,文臣缙绅势必会沸反盈天! 反正他们银子也给了,藩禁政策也解除了,入朝不入朝其实关系不大。 更何况有宁王朱宸濠和兴王朱祐杬这两位宗室藩王在朝为官,代表着宗室藩王的利益,那他们以后的日子也会好过很多,甚至未尝没有机会彻底解除藩禁,重新执掌兵权。 唯独只有鲁王朱阳铸满脸失望,他还以为皇帝陛下至少给他一个官职呢,毕竟他儿子都当官儿了,偏偏他这个当爹的白白献出五万两,却什么都没捞着,哪有这么欺负人的啊? 朱阳铸只能满脸哀怨地看向了中山侯汤昊,后者面无表情直接不理会这个“怨妇”。 这家伙根本就不可能在人选里面,因为朱阳铸曾经举办过大型聚众淫乱的趴体,皇帝陛下要是重用这种家伙,那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 “其次,那就是宗藩新制了!” “这本手册你们看好记住,牢牢记在心里,约束自己藩内的宗室子弟,谁若是再敢触犯大明律令,不但整个宗藩没有奖金,朕还会严惩该藩主脉,绝不手软!” 宗藩新制? 这一点诸王倒是不觉得意外。 毕竟皇帝陛下都要解除藩禁了,那自然会制定新的宗藩制度。 不过皇帝陛下口中的奖金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以后还有奖金可拿? 诸王一想到这儿,立刻就兴冲冲地翻开了起来。 结果还没高兴几秒钟,等他们看清小册子里面的宗藩新制后,一个个地脸都绿了下来。 这尼玛地,如此过分的吗? 平白无故削减我们的俸禄? 前面宗室五级削减的宗室俸禄,加上后面三级砍掉的宗室俸禄,作为宗室年终奖金,到时候根据宗室表现统一发放。 原本亲王年俸一万石,郡王两千石,镇国将军千石,辅国将军八百石,奉国将军六百石,镇国中尉四百石,辅国中尉三百石,奉国中尉两百石。 现在推行这全新的宗藩制度,那亲王年俸削减一半就剩下了五千石,郡王一千石…… 这还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的是后面中尉三个等级的俸禄,才是宗室俸禄的大头啊! 在场诸王里面可能除了新晋藩王还不明白这个道理外,其他藩王那可是再清楚不过了。 不然他们为什么要号召藩内子弟疯狂生孩子? 还不是因为有钱粮可拿! 结果现在好了,大头没有了,俸禄还削减一半! 皇帝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太过分了啊! 眼瞅着一众藩王快要急眼了,朱厚照这才淡淡开口道:“宗室年终奖于每年年末发放,依照诸藩新制里面那四个方面考核发放!” “这第一年嘛,宗室年终奖就暂定为五十万两银子,毕竟你们也不容易,一应考核制度你们都看仔细了,勿谓言之不预!”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宗室年终奖! 五十万两雪花纹银! 听到这个数目,一众藩王眼睛瞬间就红了! 那特么可是五十万两雪花纹银啊! 一两银子就可以买两石多米! 五十万两银子就意味着至少一百万石的粮食! 全都作为宗室年终奖发放给宗室成员! 那平均下来,除却一些被剔除奖金资格的藩系,他们每个藩王少说也能发到五万石粮食! 我的老天爷啊,陛下这手笔未免也太大了吧? 就算俸禄减半,可是再加上最后的五万石年终奖,比之先前多出了整整五倍还多啊! 这么一折算下来,虽然宗室俸禄被削减了一半,虽然宗室等级被砍掉了三级,但要是加上最后的年终奖平均计算的话,宗室俸禄非但没有削减,反而是增加了好几倍! 这是一份大礼! 足以让所有藩王都无法拒绝的厚礼! 皇帝陛下不愧是自家人啊,心里面还是向着我们的啊! 一时间,诸王欣喜万分,倒是接受了这削减俸禄一事。 只是翻看小册子一细看,诸王的笑容就有些僵硬了。 嘶…… 生育率,贡献率,犯科率和毕业率。 要是其中稍有一个不达标,那年终奖就没了。 甚至上面还特意批注着,如若四大指标太低了,尤其是这犯科率,那不但今年年终奖没了,还会酌情取消以后的年终奖参与资格,也就是说明年后年的年终奖都可能没了,此外朝廷还会严惩触犯律令的宗室藩王,绝不手软! 生育率倒还好说,诸王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大不了让那些子孙后人管好自己的裤裆就行了,孩子生下来还得自己养,朝廷只帮着养男女在内的三个,那谁还愿意生孩子啊,不过这项指标还是比较容易达成的。 而这贡献率也算是比较容易的,上面列举出了不少的例子,比如藩王宗室可以整理编纂古籍,编出来一本那贡献率就会加分,都是一些只要耗费时间就可以完成的任务,再如鲁藩归善王朱当沍这般为国征战沙场立下功勋,直接就将贡献率拉满了。 说起来,这一项也比较简单。 还有一个毕业率,纯粹就是为了敦促宗室子弟进学修德了,以后朝廷会组织适龄宗室子弟统一考核,那些文不成武不就的、太过纨绔废物的,甚至会被直接剥夺宗室身份,这个处罚也让诸王心中一凛! 唯独最后这一项犯科率,更让诸王都是神情一肃。 若有藩王宗室草菅人命,一经查证直接取消三年年终奖资格。 啊这……好严格啊! 诸王都有些忧心。 那可是一大笔银子粮食,要是没了的话,年俸又被削减了一半,这一家老小该怎么活? 一时间,诸王都不敢再掉以轻心了。 必须要完成这四项指标,严格约束自己这一支脉的所有宗室成员,尤其是那犯科率上面记载的行为,万万不可以有,不然打断那些狗东西的腿! 毕竟他们钱都给了,要是倒在这最后一步上面,那才真是没地方哭去! 朱厚照看着脸色变换的一众藩王,眼中不断有寒光闪烁。 这两步一旦推行下去,宗室藩王的隐患算是解决了一半。 但是野人提出的三步走战略,可是还有着第三步啊! (本章完) ------------ 第270章 清理王庄 宗室大会顺利结束。 在皇帝陛下和中山侯的震慑之下,诸王到底是同意了这略显严苛的宗藩新制。 毕竟皇帝陛下的态度很是明显了,藩禁可以解除,但是宗室藩王必须全力支持皇帝陛下,同文臣缙绅争斗收拢帝王权柄。 朱厚照单独留下了兴王朱祐杬,这位嫡亲四叔才是他真正选中的宗室之首。 大殿内,除了兴王朱祐杬外,便是汤昊、陈宽和朱厚照三人。 事到如今,朱厚照也不装了。 “四叔,想来您也应该看明白了。” “朕确实是有意引宗室力量入朝,对抗文臣缙绅。” 兴王朱祐杬听到这话,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不过他难以理解,为何皇帝偏偏就盯上了自己呢? 论及宗室影响力,他这个新晋藩王,自然比不过秦王、晋王那些老牌藩王。 朱祐杬毕竟是出身皇室天家,所以基本的朝堂知识还是知道的,更何况他本人一向精明,立刻就分析出了问题所在。 有一天,要陪成化帝就寝的宫人有病,就让宫女纪氏代替,纪氏在与成化帝过了一夜之后就怀孕,而当时正受朱见深专宠的万贵妃千方百计给有孕宫人堕胎,纪氏怀孕后也不例外,但却没有堕掉,对外宣称已堕,实际上暗中将婴儿朱祐樘抚养于西宫,不过朱祐樘头上有数寸许无发,就是堕胎药的后遗症。 “不过陛下,这个朱宸濠……” 所谓的中兴圣君,不过都是文臣缙绅的圣君罢了。 这万一要是玩脱了,那天家可就会易主了! 不过既然皇帝陛下心中早有防备,那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这意味着从此刻开始,朱祐杬就成了他的绝对心腹。 他们的父皇成化帝,独宠那万贵妃,以致于万贵妃宠冠后宫,偏偏年龄太大生不出来儿子,唯一的儿子也不幸夭折了,所以这个毒妇就开始暗中谋害龙子,千方百计给有孕宫人堕胎。 “等到大局稳定,朕才好将这些乱臣贼子给连根拔起,肃清整个朝堂!” 他那位三哥,世人交相称赞的弘治皇帝,朱祐杬再了解不过了。 “此外四叔在封地内善待百姓子民,从未做过任何违法乱纪的事情,这也是朕最敬重四叔的地方。” “所以,希望四叔可以全力支持朕,打赢这场战争!” 难怪他那儿子精明过人,以少年郎之身入京即位后吊打满朝文武,这个当爹的也不是什么简单货色啊! 他这位三哥那是出了名的耳根子软,后面事实证明这一点也被文臣缙绅大肆利用。 “臣闻这个朱宸濠在封地内多有不法之举,豢养亡命之徒铲除异己迫害百姓,搜刮民脂民膏,此贼明显是想……谋逆!” 这样的皇帝,这样的天子,再搭配上中山侯汤昊这个绝世虎将,或许当真能够……中兴大明呢? 既然下定了决心,彻底倒向皇帝陛下,为其执掌宗室,那么朱祐杬也摆正了自己的位置,开始提醒皇帝朱厚照。 万贵妃这个毒妇一直密谋着除掉弘治皇帝,最后还是成化帝的生母周太后将弘治皇帝带到自己宫中抚养,对那毒妇百般提防,这才总算是安然成长了起来。 不过也因为这些早年间的宫斗经历,所以弘治皇帝养成了怯懦心软的性格,朱祐杬对此再了解不过。 听到这话,朱厚照心情大好。 所以,不管怎么看,皇帝陛下应该选中的人,都不该是他朱祐杬这个兴王。 什么战争? 皇帝宗室与文臣缙绅之间的战争! 就连先前献给朝廷的这一万两银子,朱祐杬现在都拿不出来,还要想办法变卖家产。 论及王府财力,那更是没办法跟这些传承上百年的老牌藩王相提并论。 朱祐杬闻言心中一惊,还真是好大的魄力! 朱厚照也是笑着点了点头,对朱祐杬的表现十分满意。 “朕是故意为之。” 不管是为了老朱家,还是为了自己,朱祐杬都只能答应。 兴许是看出了朱祐杬的疑惑,朱厚照神情诚恳地出言道:“四叔,您是朕的嫡亲四叔,单凭这层亲近关系,朕就可以信任您。” 即便这位兴王殿下从无任何争斗之心,可是事到如今他也没有任何拒绝的资格。 朱祐杬心中叹了口气,他早就预料到了今日这般结果。 是以他立刻起身跪倒在地上,朗声道:“臣定当竭尽全力,万死不辞!” “四叔放心,朱宸濠的所作所为,朕自然心中有数。” 战争! “既然如此,那陛下为何还要……”朱祐杬难以理解。 一时间,朱祐杬有些心神恍惚。 “他想谋逆,朕就助他谋逆。” “朱宸濠任光禄寺卿,其一可以趁机勾结其他藩王宗室,其二可以监视陛下的日常动向,其三则是利用手中职权贪腐受贿,如此不是变相帮助了此贼谋逆造反吗?” 但是,眼前这位正德皇帝却不一样。 直到成化帝某天在后宫叹息自己无子,一个小宦官说万岁爷已经有子,成化帝大为惊愕,询问此子何在,小宦官不敢说,还是太监怀恩禀报说在西宫抚养,已经六岁,父子这才得以相认。 汤昊若有所思地看着朱祐杬。 “光禄寺卿这個位置,给了朱宸濠这个贼子,简直就是如虎添翼!” 他有着帝王主见,还有着弘治皇帝所不具备的魄力和胆识,以及中山侯这个绝世虎将。 所以,朱祐杬也很看好朱厚照,这位皇帝陛下似乎当真可以完成弘治皇帝没有完成的大业……中兴大明啊! 汤昊出言,叙述第三步计划。 只是这第三步,却是听得朱祐杬头皮发麻。 第一步,用重新掌权的机会与宗室藩王进行利益交换。 第二步,达成一致后公布宗藩新制,将约束宗室的权力下放给各藩系主脉。 而这第三步,赫然是清查王庄王田! 皇帝占的庄子田地,叫做皇庄。 而藩王侵占兼并的庄子田地,则是王庄。 汤昊为什么要提议清查王庄? 自然是为了抑制土地兼并! “皇庄”之名,始于成化帝朱见深。 天顺八年,朱见深没收宦官曹吉祥在顺义的田地,设为“皇庄”。 但是,大明皇庄的出现,可能更早,例如那仁宗朱高炽就曾有仁寿宫庄、清宁未央宫庄,英宗朱祁镇为诸子设立东宫、德王、秀王庄田。 而朱见深的做法,无疑使皇庄的设立名正言顺,从而使皇室搜括土地的风气进入一个高潮。 不过,皇庄并不单是皇帝一个人的庄田,而是包括皇帝本身、后妃、皇太子及在京诸王的庄田,也就是说,是皇帝及其妻、子的庄田。 因此,皇子若分封后离京去了封地,在封地取得的田地,就不算是皇庄了,而是王庄。 朱见深的皇庄,很快就遍布顺义、宝坻、丰润、新城、雄县等处,到弘治二年的时候,在京畿内的皇庄就有五处,高达一万三千余倾。 而朱厚照即位之初也曾经干过这些烂事,结果被群臣指着鼻子怒骂,最后听从汤昊的建议废置皇庄以保护八虎阉人,结果不成想刘瑾当朝的时候利用此事还鞭挞了那些伸手其中的文臣缙绅。 上行下效,皇帝既然带头兼并土地,藩王、勋戚、宦官也请求皇帝赐土地,于是有王田、官庄。 这里面弘治皇帝的做法最是让人吃惊,他非但没有阻止这些权贵皇亲兼并田地,反而是予取予求,只要开口那他这位圣君立刻就满足。 弘治十六年二月,赐建昌侯张延龄庄田七百五十一顷,并把汝泾二位就藩亲王辞退的田地也给他。 弘治十七年四月,在一起贵戚庄田纠纷案中,明孝宗偏帮小舅子,致使张延龄一次就得地一万六千七百零五顷。 甚至就连弘治皇帝给张皇后家建的家庙崇真宫,都要专门拨田地供奉,两次拨地分别是七十顷五十亩和二十四顷。 除了小舅子老张家,弘治皇帝对各路亲王权贵的要地要求基本上也是来者不拒。 弘治三年三月,给仁和长公主三河县庄地二百一十五顷。 弘治三年四月,赐瑞安伯王源顺天固安庄地二百二十五顷。 弘治三年九月,赐淳安大长公主饶阳县庄田一百六十顷。 弘治三年九月,赐秀府顺义郡主永清县庄田二十七顷。 弘治四年正月,赐岐王祐棆永清县信安镇地五百七十五顷。 弘治四年四月,赐岐王刘武营地九十顷。 弘治四年五月,赐茂陵神宫监太监陆恺定兴县地一百七十二顷。 弘治五年二月,赐益王望军台地二百顷。 弘治五年九月,赐秀府顺义郡主东安县地二十七顷。 弘治六年五月,以丰润县,加南等社庄田五百顷赐衡王管业。 弘治七年二月,赐重庆大长公主通州田十三顷 弘治七年四月,再赐衡王地一百五十顷。 弘治八年三月,增赐顺义郡主东安县庄地三十一顷。 弘治九年九月,赐汝王玉田县望军台庄田七百顷。 弘治九年十月,赐岐王德安府观滩店田三百顷。 弘治十年十一月,赐德清长公主冀州庄田四百七十四顷五十五亩。 弘治十一年二月,又赐衡王平度州及昌邑寿光二县地一千顷。 弘治十一年三月,赐德清长公主衡水县地一百三十顷。 弘治十一年六月,赐岐王德安府田三百顷。 弘治十二年六月,赐荣王丰润县田五百顷。 弘治十三年正月,赐寿王四川保宁府田四百三顷有奇 弘治十三年二月,赐兴王湖广京山县近湖淤地一千三百五十余顷。 弘治十三年七月,再赐岐王德安府田六百一十二顷。 弘治十五年三月,赐衡王祐楎山东寿光潍县地一千二百十四顷。 …… 所以,为什么弘治皇帝能成为“中兴圣君”呢? 因为他让所有权贵都开心了,让所有缙绅都满意了,唯独他最应该负起责任的子民,这位“中兴圣君”反倒是忘记了一般,只知道沉湎于权贵缙绅对他的歌功颂德之中! 狗屁中兴圣君! 看着汤昊列出来的这一桩桩详细记录。 饶是朱厚照再敬重他父皇,此刻也是说不出来话了。 大明有多少田地,又有多少百姓? 你怎么不把这些田地全部赏赐出去啊? 老百姓还耕种个什么,直接等死就行了! 朱厚照脸色铁青,眼睛都开始红了起来。 这是他父皇犯下的过错,理应由他这个做儿子的来弥补。 “查!” “王庄必须清查!” “所有藩王名下超过限额的庄田,全部清查出来!” 听到这话,朱祐杬忍不住眉头紧锁。 “陛下,天家方才得到宗室支持,若是此刻便反手砍宗室一刀,只怕这些宗室藩王会……心生怨怼!” 朱祐杬当然有资格说这句话,因为他在自己的封地安陆州里面,从来没兼并过任何田地,甚至都没有王庄这个说法,都是老老实实地靠着朝廷俸禄过日子。 但是他洁身自好,并不代表着其他藩王就是如此。 从中山侯汤昊提供的证据来看,这些藩王一个比一个更狠。 比如那蜀王府,足足占据了成都平原的七成田地,再加上这些个士绅缙绅兼并的田地,最后落到老百姓手中的田地竟然不足半成! 川蜀可是号称天府之国啊! 有着数百万子民! 半成田地! 朝廷拿什么收取赋税? 百姓拿什么养家糊口? 除了沦为这些权贵缙绅的佃户仰人鼻息,就是被迫逃亡沦为流民! 再如那楚藩王府,庄田众多,遍布湖广之地,其中有大量都是通过夺买、霸占的民田。 “湖北江夏、咸宁、武昌、崇阳、通城、汉阳、汉川、景陵、安陆、云梦、应城、孝感旧有楚租更名田地,系故明藩产,其地本皆瘠薄不堪,为民间不毛之土,拨给楚藩,不过供饲牧之需,曰鹅鸭田。” 明明是一些良田沃土,却成了楚王口中的“民间不毛之地”,成了他们拿去谋利的“鹅鸭田”,供饲牧之需。 这些藩王侵占田地的名目之多,手段之狠,简直让人瞠目结舌,诚可谓是丧心病狂! 然而,就目前局势而言,宗室藩王刚刚和皇室天家达成利益合作,若是此刻再进行这第三步,只怕双方原本的合作关系瞬间就会破灭了。 朱厚照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但是他已经忍不下去了。 朝廷为什么会收不上赋税? 天下为什么会民穷财尽,军民困苦? 这些田地全都被权贵士绅所侵占,朝廷拿什么去收税,百姓拿什么去富裕? 一个个的全都是些毒瘤! “野人,可有什么办法?” 朱厚照红着眼睛看向了汤昊。 他现在气得想要杀人! 汤昊摸着下巴回答道:“兴王殿下所言也是实情。” “双方刚刚达成合作,确实不太好直接进行这第三步,捅这些藩王一刀。” “我们需要一个合理的借口,一个让这些藩王都无话可说的借口,然后趁机开始全面大清洗。” “借口?”朱厚照不耐烦地追问道:“还能有什么借口?要不现在就将这朱宸濠逼反?借着这个由头先砍了宁藩一脉,然后展开全面大清洗……” 朱祐杬在一旁听得心惊胆战,好几次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可是最终还是选择了闭上嘴巴。 宁藩一系与天家一脉之间的恩怨,他当然也心中有数。 现在宁藩出了这么一个朱宸濠,那可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注定宁藩会因此而被废除。 只是皇帝陛下这种做法,难免会让朱祐杬生出兔死狐悲之感,毕竟他也是宗室藩王的一员啊! 汤昊注意到了朱祐杬的难看脸色,轻咳了一声摇了摇头。 “不妥。” “朱宸濠刚刚成为光禄寺卿,朝令夕改不是什么好事。” “此事还需要从长计议,不必急于一时……” 然而正当这个时候,兵部左侍郎熊绣却脸色苍白地冲了进来。 “陛下!” “紧急军情!” “庆藩安化王朱寘鐇在封地庆阳造反叛乱,焚烧官府及文书,释放囚徒,抢劫库藏……” 熊绣急得脸色苍白,额头上都溢出了冷汗。 但是他惊讶的发现,大殿里面的四人却是面面相觑,随即竟然不约而同地发出了大笑。 嗯? 这是怎么个意思? 气极反笑,失心疯了? 熊绣人都傻了,愣愣地看向皇帝朱厚照。 这他娘地可是宗室造反啊,不是什么阿猫阿狗啊! 你能不能稍微尊重一下啊喂! 宗室造反,本身就是朝廷最忌惮的事情,因为一个处理不好,就会再次变成一场靖难之役! 靖难之役的前车之鉴就摆在眼前,任谁都不敢掉以轻心。 结果朱厚照这位皇帝陛下却是大笑不止,甚至眼泪都快笑出来了。 “咳咳……那个熊爱卿,你方才说什么?” “庆藩安化王朱寘鐇当真反了吗?” 反了……吗? 熊绣满脸狐疑地看着皇帝陛下。 怎么感觉你好像很兴奋的样子啊! “陛下,朱寘鐇确实造反了,不但杀了一众镇守太监和地方官员,而且还焚烧官府及文书,释放囚徒,抢劫库藏……” “好!”朱厚照喜得拍案而起! “真是反得好啊!” 熊绣:“???” 啊? 啊??? 我是不是听错了? 还是皇帝陛下被彻底气疯了? 一时间,熊侍郎有些怀疑人生。 (本章完) ------------ 第271章 宗室造反 “朱寘鐇?” “是个什么东西?” 朱厚照看向了左右。 他确实对这位安化王没有什么印象。 朱祐杬沉声道:“朱寘鐇,太祖高皇帝第十六子、庆靖王朱曾孙。” “弘治五年,封地在安化的安化王朱秩炵去世,其孙朱寘鐇作为安化王长孙正式袭爵。” “据闻这朱寘鐇性格狂妄,经相士和巫师的挑唆,产生了觊觎皇位之念,招募了一批忠诚支持者宁夏指挥周昂、千户何锦、丁广、卫学诸生孙景文、孟彬、史连等在自己周围。” 朱祐杬之所以知道这些,是因为入京之后他隐约猜到了自己的归宿,所以立刻着手调查这些藩王宗室,很快就进入了角色。 这些藩王宗室里面,最不安分的两个人,就是宁王朱宸濠和这个安化王朱寘鐇! 其他藩王宗室或许在封地内兼并田地鱼肉百姓,但是这两个家伙却是明着豢养死士培植党羽,一看就是心怀不轨。 总得让这位刘大伴在临死之前,为大明王朝发光发热一回! 细节敲定之后,一道道政令开始下达。 “朱寘鐇焚烧官府及文书,释放囚徒,抢劫库藏,撤掉黄河西岸的渡船,遣人招杨英、仇钺,二人都假装同意了,侯启忠逃跑藏匿,又被抓获囚禁,徐钦引兵入城,伪造印章旗牌,杨英当时出屯杨显堡,率众守王宏堡,军众闻变溃散,杨英奔灵州,仇钺当时驻扎在城外玉泉营,本来想逃走,因担忧仍在宁夏的妻儿,而加入叛乱,引兵入城,解甲觐见,朱寘鐇夺取了他的军队给各营,出金帛犒劳将士。” “大理少卿周东等一批官员被派到宁夏巡抚边镇,因周东其人贪婪成性,敛财很多,驻宁夏的士兵对其痛恨异常。” 熊绣立刻前去内阁传达旨意,朱厚照则是继续与三个心腹商议接下来的清查王庄一事。 除了汤昊之外,最佳的人选,莫过于刘瑾了。 据闻此将也是一员骁将,起初就是张辅等人选定的九边将种,准备倾尽全力扶持此人上位,结果不成想汤昊突然来了大明,还意外救下了朱厚照,立下了救驾之功,所以汤昊取代了仇钺成了勋贵集团扶持的新兴将种。 杨廷和认为仇钺不会叛变,加官正好使他更忠于朝廷,不可以追回敕书把良将送给敌人,并起草赦免诏书,请求提拔仇钺,离间叛党,结果与皇帝陛下的旨意不谋而合。 能有其他武将勋贵崛起,这是汤昊乐得看到的好事,所以他也懒得再去跟人家争抢功劳了。 做出了一番应对,杨廷和也松了口气。 “巡抚都御史安惟学屡次杖责折辱士兵妻子,将士恨他入骨,分守参议侯启忠也来催促征税,人情大为纷扰,军民苦不堪言。” 汤昊把头摇成了拨浪鼓,在他记忆里面不管是朱寘鐇的此次叛乱,还是那宁王朱宸濠的叛乱,最后结果都是雷声大雨点小,几個月就被朝廷给平定了,所以他懒得再去立这平叛之功。 此外方才汤昊也从熊绣口中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声,仇钺。 王鏊走到他身旁,意味深长地开口道:“首辅,你说陛下还会不会引宗室力量入朝?” “次日,丁广等叛兵受命在公署杀周东、安惟学,安惟学临死前,都指挥佥事杨忠在其身侧,骂丁广,也被杀,杨忠同僚李睿闻变,骑马到安化王府,府门关闭,李睿进不去,大骂,被叛军所杀,百户张钦不随同作乱,逃到雷福堡,也被杀,侯启忠被叛军擒住囚禁……” 当然,人选自然不可能是汤昊,毕竟他是朝野上下都知道的皇帝鹰犬。 这个阵容,已经算是十分豪华了,不但有熟知军务的杨一清统筹大军,还有杨英、仇钺等边将辅佐,要是这都拿不下一个朱寘鐇,那大明直接亡灵得了,汤昊也懒得再挣扎了。 朱厚照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然后立刻传旨兵部,恰巧此刻兵部尚书杨一清就在陕西督察马政,所以直接命杨一清以尚书衔兼任三边总制,总制宁夏、延绥、甘、凉军务,讨伐朱寘,并以太监张永总督宁夏军务,升时任协守宁夏副总兵都指挥佥事的杨英为右府署都督佥事,挂印充总兵官,发延绥官军一千五百人归其统领,以时任镇守宁夏游击将军都指挥佥事仇钺充副总兵官,灵州守备都指挥佥事史镛充游击将军。 “那仇钺不错,投降反贼也是形势所迫,朝廷可试着联系他作为内应,然后里应外合,叛军就不攻自破了,臣去也是白跑一趟,没啥意义。” 要是一个处理不好,那就是一场靖难之役啊! “分守宁夏西路的参将冯祯及协守广武营指挥佥事孙隆等骑马告变,陕西总兵曹雄闻变,率兵沿黄河堵截,遣孙隆将大、小二坝柴草尽皆焚毁,派遣指挥使黄正以三千兵进入夏州、镇守灵州,安定军心,发檄文要杨英督灵州兵防守黄河,一些军镇因畏惧刘瑾,不敢上报朝廷;右佥都御史巡抚延绥黄珂封好朱寘鐇的檄文上告,并上书言八事,朱寘鐇遣魏镇等利诱广武营,被孙隆用弓箭神枪击退,曹雄亲自率兵到灵州,相邻的军官都指挥韩斌、总兵官兴武营守备保勋、参将时源都响应曹雄号召,派兵会合曹雄。黄珂急令保勋、时源分兵扼河东,叛军不敢出……” 原本他们还在苦恼,该以什么名义清查王庄。 如果让汤昊去做这件事情,那么宗室藩王肯定就能想得到,这是皇帝故意为之,分明就是在针对他们,如此一来双方刚刚达成的合作自然也就没有了意义。 紧接着熊绣也从惊愕之中回过神来,下意识地开始叙述了一遍前因后果。 “朱寘鐇任何锦为讨贼大将军,周昂、丁广为左、右副将军,孙景文为先锋,徐钦为先锋将军,魏镇、杨泰等七人为总兵都护,朱霞等十一人为总管,他让孙景文作檄文、命令,抄写数百份,批判刘瑾的贪腐之罪,传檄四方诸镇,称自己作乱是要清君侧驱逐刘瑾,他的同谋者只有周昂等十八家及安化府中人……” 熊绣飞快地将朱寘鐇造反经过叙述了一遍,以及眼下的局势。 所以这封旨意很快就通过了内阁下发,腐朽的大明王朝也因为一场突然叛乱,开始高效快速地运转了起来,犹如一台零件都掉一地的腐朽机器。 “大局为重,这些小事臣就不去了,杨一清不是恰巧在陕西吗?直接让他解决此事就行了。” 结果现在好了,朱寘鐇的突然造反,给了朱厚照一个再合适不过的借口。 朱厚照听后饶有兴致地看向了汤昊,笑问道:“怎么着?要不你亲自走一趟?” 然而不等他有所动作,熊绣就带来了皇帝陛下的旨意。 不是什么白莲教妖人作乱! 皇帝召开宗室大会,正准备引宗室力量入朝对抗文臣缙绅,结果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安化王朱寘鐇造反了! 这可是宗室造反! 而这位仇钺他们也没有放弃,几番运作之后,现如今官居参将,要是此次立下平叛之功,少不得会被赏赐爵位,加官进爵。 “贼子朱寘见有机可乘,开始与不满的军官谋反,令孙景文请他们饮酒并出言刺激,武将们多愿意追随朱寘鐇,朱寘鐇又令人结交平虏城戍将及素日所厚待的千户徐钦等人。” 只要将这朱寘鐇的叛乱给平定,朝廷就可以清查逆党的罪名,开始全面清洗这些宗室藩王兼并田地一事。 嗯,这就是汤昊留下刘瑾狗命的真正原因! 说起来也有些可笑,在这个节骨眼上,偏偏冒出来一个安化王朱寘鐇造反。 “正好边地有敌情,鞑靼部落来袭,参将仇钺、副总兵杨英率军出防,总兵官姜汉选锐卒申居敬等六十人为牙兵,令周昂领之,周昂于是与何锦秘密定约,与丁广合谋,让朱寘借宴请之机杀掉周东等官员们,夺其符印,传檄起兵。” 所以杨廷和立刻召集了文武重臣,准备前去面圣应对此事。 “是日夜中,朱寘鐇邀请来宁夏的官员们赴宴,周东、安惟学推辞没到。酒酣,何锦、周昂率牙兵入内,仪宾韩廷璋等率伏兵杀出,在座上杀赴宴的太监李增、少监邓广等人,擒住姜汉,姜汉奋起怒骂不屈,也被杀,朱寘鐇自此开始作乱。” 此刻内阁里面,杨廷和急得如坐针毡。 但凡皇帝陛下有些头脑,应该都会立刻停止所作所为,重新生出对宗室藩王的忌惮之心。 毕竟宗藩新制还没下发,那安化王朱寘鐇就敢造反! 这要是彻底打开了藩禁,宗室藩王掌权之后,还不知道会有多少宗室藩王作乱! 所以王鏊天真地认为,皇帝陛下恐怕会收手了。 然而杨廷和却是苦笑着摇了摇头。 “你不了解皇帝陛下,他是不会就此收手的。” “据闻宗室大会上面,皇帝陛下与诸王达成了利益交换,诸王全力支持陛下,而换取入朝掌权的机会。” “陛下已经敕命那宁王朱宸濠为光禄寺卿,兴王朱祐杬为礼部左侍郎,这二王就是陛下留在京师的宗室代言人!” 听到这话,王鏊脸色大变。 光禄寺卿朱宸濠! 礼部左侍郎朱祐杬! 这一次,皇帝陛下任命朝堂重臣,可是没有经过吏部啊! 偏偏他王鏊还没资格硕什么,除非他敢违抗圣意! “兴王朱祐杬也就罢了,这位在安陆州善待百姓子民,一向贤名在外!” “但是那宁王住宸濠是个什么东西?在地方上搜刮民脂民膏大肆敛财,豢养死士密谋造反,还通过勾结刘瑾恢复了王府护卫,分明就是居心不轨……” “慎言!”杨廷和低声提醒道,“陛下……大概率是知道的。” “你不觉得光禄寺卿这个位置,很巧妙吗?” “为何不是兴王朱祐杬出任光禄寺卿,而是这个朱宸濠呢?” 王鏊闻言瞳孔猛地一缩,然后倒吸了一口凉气。 皇帝陛下这真是下得好大一盘棋啊! 杨廷和叹了口气。 “咱们这位陛下,气魄远超寻常啊!” “只是陛下这样做,我们这些做臣子的,却是难了。” 可不是难了吗? 王鏊也是脸色阴沉。 天知道会有多少朝臣会暗中收受那朱宸濠的贿赂! 这个贼子入京得时候,可是带来整整十几车的金银珠宝啊! 白送上门的金银珠宝,谁会拒绝? 可是一旦他们收了,那就……离死不远了。 “且行且看吧!” 杨廷和眸子中寒光闪动。 自从他因为皇帝陛下准备引宗室力量入朝,将此事禀报给太后娘娘,背刺了皇帝陛下后,先前亲密的师生关系,也就彻底不复存在了。 现在杨廷和想要面圣,基本上都见不到皇帝陛下的人影。 取而代之的人,赫然是兴王朱祐杬。 这对杨廷和而言,并不是一个好消息。 但是当初他既然决定这么做,就不会因此而后悔。 宗室藩王入朝掌权,这对大明而言,是个巨大隐患啊! 与此同时,诏狱之中。 汤昊笑眯眯地看着刘瑾。 这位昔日权倾朝野的刘大伴,此刻瑟缩地躲在牢房角落里面,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疯疯癫癫的,甚至身子还在时不时地颤抖。 显然,这一次他是被折磨得太惨了。 不是身体上的疼痛,而是那种精神上的疯狂折磨! 汤昊可是给锦衣卫指挥使牟斌留下了大量精神折磨的法子,全都被正直的缇帅大人用到了这刘瑾身上进行实验。 效果很是不错,至少刘瑾这种狠角色都扛不住,交代出了自己的所有罪行! “缇帅,你这是不是有些狠了?” “这死阉人没有疯吧?” 牟斌讪讪地笑了笑,然后摸着下巴思索了片刻。 “应该是没有吧?” “还知道拉屎撒尿,不像是疯了。” 汤昊:“……” 老子留他一条狗命可是有大用的,结果你给我整疯了? 那谁去清理藩王庄田,然后做替罪羊啊? 汤昊没好气地瞪了牟斌一眼,然后看向那瑟缩不安的刘瑾,试探性地唤道:“刘瑾?刘大伴?” 听到汤昊这宛如恶魔般的声音,刘瑾竟然是被吓哭了,抱着脑袋哭嚎了起来。 “错了!” “侯爷饶命,饶命啊!” “小的真的知道错了,小的不敢招惹侯爷……” “杀了我……杀了我啊!我不去小黑屋,我不去小黑屋啊……” 汤昊见状,看向牟斌。 后者老脸一红,然后叹了口气。 “嗯,汤侯那些法子效果太好了,我也没想到……” “你赔我一个替罪羊!” “……” 二人沉默了片刻,看向发癫的刘瑾,不约而同地齐齐叹了口气。 “汤侯,现在怎么办?要不……宰了以绝后患?” 牟斌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既然刘瑾已经彻底疯了,那就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留着始终是个祸害,不如直接杀了以绝后患。 汤昊没好气地瞪了牟斌一眼,随即进行了最后的尝试。 “奉陛下口谕,着刘瑾为钦差太监,主持审理清查各地王庄,不得有误!” 此话一出,原本癫狂的刘瑾顿时安静了下来。 那披散的头发下面,是一张狰狞而又刻薄的面孔。 “陛下……陛下?!” “哈哈哈……陛下还记得我!陛下还记得我啊!” “我就知道,我刘瑾可以再次起复,我就知道我刘瑾可以再次掌权!” 刘瑾一阵癫狂大笑,再次看傻了汤昊和牟斌。 “汤侯,要不还是杀了吧!” “我担心放他出去,会……” 牟斌满脸惊惧地提醒道。 让一个疯了的阉人做钦差太监,这玩意儿简直就是不对他人负责啊! 汤昊眯着眼睛打量了刘瑾一番,随后轻笑道。 “不必,恶人自有恶人磨,那些藩王宗室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听到这话,牟斌背后顿时升腾起了一阵寒气。 刘瑾发癫发完了,立刻跪地朗声道:“奴婢刘瑾……接旨!” 与此同时,乾清宫内。 第六代庆王朱台浤脸色苍白地跪倒在地上,疯狂向朱厚照叩头请罪。 他是当代庆王,而安化王朱寘鐇则属于庆藩一脉,所以此刻朱寘鐇竟然胆大包天地造反作乱,他这个庆王自然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要是按照那宗藩新制,这一次庆藩一脉别说什么贡献率了,他们甚至会被取消三年评选年终奖的资格,甚至还可以会因此失去爵位! 所以此刻朱台浤无比痛恨那个该死的朱寘鐇,恨得咬牙切齿。 朱厚照冷冷地看着朱台浤,毫不留情地将其斥责了一番。 毕竟这朱寘鐇一看就是早有反心,暗中密谋筹备了这么久,朱台浤这个主脉庆王竟然对此毫不知情,简直就是废物中的废物! 除了吃喝玩乐玩女人,这种废物还能够干什么? 朱厚照本就有心抓住这次机会,开始全面清洗宗室藩王侵占田地一事,所以此刻自然不会再施舍什么恩德,直接下令将这庆王朱台浤给暂时关押了起来。 随着安化王朱寘鐇造反的消息传开,加上庆王朱台浤被陛下一怒之下关押扣留,一时间所有入京藩王全都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他们既恼怒于大好局势被朱寘鐇这个贼子给破坏掉了,又担心皇帝陛下因此对宗室藩王心生忌惮,直接斩断宗室藩王这唯一入朝掌权的机会! 所以一众藩王立刻开始了行动,向宁王朱宸濠和兴王朱祐杬探听消息。 朱祐杬稳坐钓鱼台,丝毫不为所动;而朱宸濠却是都快急疯了,恨不得将那朱寘鐇给咬死! 你他娘地这不是打草惊蛇吗? (本章完) ------------ 第272章 虚与委蛇 中山侯府。 汤昊正一门心思地把时间和精力都花费在陪伴张静姝身上。 这位侯府女主人,现在成了汤昊的贤内助,不但将侯府搭理得井井有条,而且还一直致力于修缮汤昊与英国公张懋之间的尴尬关系。 先前勋贵为了搭上出海这艘大船,多次找到汤昊施压,而汤昊与其做了利益交换之后,却要求张懋废掉了他那个纨绔儿子张忠,亲手打断了张忠的一条腿! 经过此事,汤昊与张懋之间,顿时变得尴尬无比,甚至还隐隐有几分仇恨的意味。 而张静姝作为张懋最宠爱的宝贝孙女,他现在唯一能够做的,就是时不时地去往英国公府,探望自己这位祖父大人,然后为汤昊说说好话。 今日张静姝本想邀请汤昊一起前去,奈何汤昊又不傻,哪里会去热脸贴冷屁股,所以果断拒绝了。 恰巧在这个时候,一件颇有意思的事情发生了。 便宜二伯汤俌匆匆赶来,低声道:“那宁王朱宸濠派人送来了一箱金银财宝,打着向你赔罪的名义,并且还称已经府上准备好了宴会,特意为你一人准备!” “昊哥儿,这是怎么回事?你何时又得罪了这个朱宸濠?” “另外闲着也是闲着,告诉那宁王府来人,晚宴本侯一定准时到。” 汤昊嗤笑了一声,然后吩咐道:“二伯,将这箱金银珠宝收下,然后差锦衣卫送入宫中。” 汤昊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嗤笑了一声。 时光飞逝,很快到了赴宴的时间。 “有没有可能是鸿门宴?” 朱宸濠这家伙吧,因为皇室天家与宁藩一系的恩怨,尤其是太宗文皇帝那句“事成之后平分天下”的承诺,更是使得朱宸濠对朝廷早存异心,只是时机不成熟,不敢贸然行事。 朱宸濠留在朝中出任光禄寺卿,有利于他拉拢朝臣培植党羽,为日后造反提供便利。 “在这大明京师,没有人能取本侯的性命!” 刘养正的谄媚蛊惑使得宁王朱宸濠心花怒放,叹为奇才,称之为“刘先生”,待之若“军师”,继而宁王府在刘养正的规划下大肆敛财搜刮民脂民膏,利用这些钱粮招兵买马,铸造军械,加快了谋反步伐。 刘养正充当了临时管家的角色,恭恭敬敬地将汤昊给引进了大堂。 汤昊撇了这个刘养正一眼,记忆里面这好像是个人物,但不怎么光彩。 但与此同时,他也会身陷京师之中,一言一行都在皇帝陛下的眼皮子底下,行事只能更加小心谨慎,并且还不得不想办法谋划着拉拢执掌京军战兵的实权勋贵! 而纵观整个大明勋贵,唯一手握实权之人,那就是他中山侯汤昊了! “这个家伙,小心思还真是不少!” “本侯倒是想看看,这朱宸濠还有些什么手段!” 听到这话,汤俌神情也变得凝重了起来。 正德十四年秋,刘养正奉命起草《讨正德檄》,同时被授予“右丞相”一职,随朱宸濠六万水师浩浩荡荡沿江东下,剑指南京,成了名副其实的军师祭酒,达到了人生巅峰。 不同于其他藩王只是暂时入京参加宗室大会,在他们还没有入京之前,汤昊和朱厚照就敲定了宗室藩王留京的两个人选,宁王朱宸濠和兴王朱祐杬,因此命工部腾出了两座府邸,送给了这二王。 就在他觉得如芒在背的时候,好在终于抵达了王府大堂。 “这不应该呀!” 汤昊大笑不止,随后霸气回答道。 之所以忍气吞声,之所以送来金银珠宝,之所以设宴宴请致歉……全都是因为——兵权! 朱宸濠受封光禄寺卿,那此后大部分的时间里面都会留在京师为官,这对一個心怀不轨的反王而言,可不是一件什么好事,或者说有利有弊吧! 毕竟京师乃是大明帝都,天子所在之地,不是朱宸濠的南昌大本营! 这京师,乃是皇帝陛下的大本营! “传闻这宁王朱宸濠可不是什么善茬,在封地内大肆敛财铲除异己,他突然间平白无故地被你给揍了一顿,怎么可能咽得下这口恶气?而且还将姿态放得如此之低,不但送你金银财宝,还专门设宴向你致歉……” 朱宸濠若当真是一门心思地想要造反,那他就决计不会设下什么鸿门宴,而是尽可能地拉拢讨好中山侯汤昊。 此人原系举人出身,读书知兵,颇有凌云之志,号称江西名士,与另外一个所谓名士李士实因此受到宁王朱宸濠的青睐,邀请为为宁王府中的幕僚。 真以为京军战兵是摆设不成? 宁王朱宸濠这座府邸占地极大,也符合其天潢贵胄的身份。 当时赣南一带匪盗猖獗,宁王朱宸濠偏好结交鸡鸣狗盗之徒,常与各方匪首往来,并招纳府中充当护卫,成了当时名副其实的“黑老大”。 刘养正自然也察觉到了中山侯的异样眼神,思索了良久也不明白这代表着什么意思。 这个好高骛远的投机分子,最终还是没能实现他的富贵梦,甚至因为为朱宸濠撰写了一篇《讨正德檄》而遗臭万年,受万世唾沫! 一想到这儿,汤昊看着刘养正的目光就愈发古怪了。 “昊哥儿,事出反常必有妖啊,老夫估摸着这宴无好宴!” 刘养正是江西庐陵人,扮演了一个极不光彩的角色———宁王朱宸濠之乱的主谋之一。 然而最终结果却是,他和朱宸濠这场苦心孤诣地造反大业,恰巧撞见了一位在世圣人,不到三十日这位圣人就将这场叛乱给平定了,刘养正也与朱宸濠以及一众心腹党羽被押送京师斩首示众。 汤俌颇为紧张地看向汤昊,忍不住开口追问道。 汤昊一身便衣,乘坐着马车抵达了朱宸濠的府邸,现在叫做宁王府。 “不是我要得罪他,而是陛下授意如此。” 刘养正看出了朱宸濠的狼子野心,所以巧言献媚,称宁王为“拨乱真人”,又常以宋太祖陈桥兵变“说事”,蛊惑朱宸濠密谋造反。 汤俌也被自己这个可笑的想法笑到了。 汤俌闻言眉头一皱,然后试探性地提了一嘴。 “我奉陛下旨意将这厮堵在宫门口暴打了一顿,他连个屁都不敢放,甚至都还在说一身伤势都是自己摔的!” “哈哈哈……他朱宸濠失心疯了,才会在京师设下鸿门宴,取本侯的性命!” 这才是一个反王该做的事情! 汤昊摸着下巴点了点头,大致猜到了那宁王朱宸濠的小心思。 朱宸濠早早地在此等候,一见到汤昊,立刻就热情无比地上前相迎。 “中山侯,你终于来了!” “那日小王有眼无珠,未成想无意间冲撞了中山侯,因此特设此宴向中山侯赔礼道歉!” 汤昊听到这话,似笑非笑地看向朱宸濠。 这厮脸上的淤青还没有消去,却能忍气吞声地颠倒黑白向自己道歉,确实也算是个狠人了。 “宁王殿下客气了。” “那日本侯心情不好,所以才会贸然动手,还请宁王爷见谅!” 汤昊略显随意地拱了拱手,这看得一旁的刘养正眉头紧蹙。 这位大明中山侯,还真是如同传闻中的那般嚣张跋扈,目中无人啊! 自家王爷在南昌的时候,何曾被他人这般轻视怠慢过! 堂堂亲王之尊,忍气吞声地向你致歉,伱还一副无所谓的模样,真以为错的人是我们王爷不成? 真是个混账东西啊! 朱宸濠眸光发冷,不过他也没有忘记今日的目的,所以强忍着心中的火气,拉着汤昊坐了下去。 刘养正自然是没资格坐的,他充当起了主持人的角色,拍了拍手,很快一队莺莺燕燕就走进了大堂。 这些俏丽佳人个个身着寸缕,让人一眼望去难免心气浮躁热血沸腾。 在刘养正的指挥下,她们随即翩翩起舞,跳的舞蹈从里到外透着一股子妖艳媚骨的味道。 她们每一个动作似乎都以撩动宾客的原始欲望为目的,舞动时的眼神更是令人手脚酥软,口干舌燥。 只是单单扫了一眼,汤昊的眼睛就不敢再往这群妖精身上看了,他此刻的全副精力都在用来压制蠢蠢欲动的小汤子身上。 为了自己以后的性福生活,汤昊一直洁身自好,从不会将精力发射到其他女人身上。 似乎是觉得火候还不够,朱宸濠给了刘养正一个眼神,后者当即拍了拍手,下一刻一道靓丽身影出现在正中央。 这是一个胡姬,模样与汉人颇有区别,却是充满了异域风情。 绝色胡姬轻衫蔽体,玲珑身段若隐若现,眉宇间流淌的风情,金钗穿过梳拢起的青丝,阵阵清香袭来,脚步轻盈曼妙,宛若仙子下凡,在拂过画船的秦淮风中翩跹起舞,一颦一笑间尽是万种风情。 那双纤细的美腿和半遮半掩的纱裙,让人感觉朦胧中仿佛有一股香风扑面而来。 但凡是个正常男人,见到这一幕,都很难再挪开目光。 汤昊原本想着,不该如此放荡不羁,然而转念又想到自己可是在朱宸濠等人面前,那也没必要装什么正人君子了。 后面还有大把时间,跟这个家伙慢慢玩。 所以汤昊略显猖狂地大笑一声,然后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这个女子当真是……风情万种啊!” 话音一落,汤昊就不由分说地上前,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一把将绝色胡姬扯入怀中,开始肆意抚摸了起来。 朱宸濠先是一惊,随即脸上闪过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他总算找到了这个畜生的弱点! 贪财好色,嚣张跋扈,这才是朱宸濠真正想看到的! 只要抓住了这些弱点,朱宸濠就可以慢慢侵蚀掉这位大明中山侯,直至让他变成自己的人! 要知道,这家伙手里面可是握着京军战兵啊! 一想到这儿,朱宸濠内心就是一片火热。 他对眼前汤昊亵玩绝色胡姬的旖旎场景视而不见,趁机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汤侯,那安化王朱寘鐇突然叛乱,陛下因此而震怒,还将庆王朱台浤给关押了起来……” “此事会不会影响到我们宗室与陛下的交易?万一陛下因此对宗室藩王再起了忌惮猜疑之心,那我们该如何是好?” 朱宸濠问得很是直白,这其实也是一次试探,他想要看看汤昊的诚意。 汤昊闻言眸光闪动,一边把玩着绝色胡姬那曼妙躯体,一边似笑非笑地看向朱宸濠。 “宁王爷,擅自揣摩圣意,这可不是臣子所为啊!” 朱宸濠被这一句话给呛了个半死! 他很想直接掀桌子,奈何还是只能忍气吞声。 你他娘地金银财宝收了,绝色胡姬收了,现在反倒是跟本王表演起了忠心? 真是恶心至极! 正当朱宸濠脸色难看的时候,汤昊却是话锋一转。 “不过本侯倒是没听说宫中有异动,更没有旨意下达内阁。” “也就是说,宁王爷还是光禄寺卿,兴王爷同样还是礼部左侍郎,这难道还不够吗?” 够了! 当然够了! 得知这个隐秘,朱宸濠顿时大喜过望,先前因为朱寘鐇叛乱而忧心如焚,此刻也终于安心了。 既然陛下没有动他们二王官职的意思,那就证明陛下还是要坚持引宗室入朝对抗文臣缙绅,不会因为此事而改变,这就是最好的结果! “宁王爷,说句不好听的,宗室藩王毕竟是皇室天家的血脉宗族,就算皇帝陛下再怎么提防忌惮,那也是心中有数的。” “但是文臣缙绅却不同,这群外姓臣子一直把持朝政,试图彻底架空皇权,这是皇帝陛下绝不能容忍的事情!”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原因,皇帝陛下哪里会冒天下之大不韪,背负变乱祖宗成法的骂名,也非要引宗室入朝不可!” 朱宸濠眼中一亮。 他再次捕捉到了一个信息! 那就是正德皇帝已经和文臣缙绅势同水火了! 二者之间的矛盾再也无法调和,所以正德皇帝才会被逼得引宗室入朝! 这对他朱宸濠而言,简直就是一个天赐良机啊! 朱厚照与文臣缙绅之间的激烈对抗,恰巧可以成为他拉拢朝臣的最佳机会。 这些士绅缙绅无比贪婪,只要用金银财宝开路,再加上眼下的朝堂局势,朱宸濠很有信心在短时间就拉拢到一批党羽,在朝堂之上培植出属于自己的势力! 今夜这场晚宴,目的全部达成。 其一与中山侯汤昊交好,汤昊方才主动示好,无疑显示目的达成。 其二则是确定朱寘鐇造反一事对宗室藩王的影响,皇帝陛下并没有动他和朱祐杬官职的打算,那也就意味着先前那笔利益交换并没有暂停。 甚至还有第三个意外惊喜,那就是获悉了朱厚照与正德皇帝的激烈矛盾。 所以朱宸濠高兴到了极点,也真正意识到了中山侯汤昊的价值。 此人无疑是正德皇帝朱厚照的绝对心腹,偏偏又是个嚣张跋扈、贪财好色的无脑莽夫! 若是朱宸濠可以将这汤昊收为己用,那么大事必成! “汤侯,来满饮此杯!” “你我相交莫逆,今日难得聚在此处,当饮酒作乐,以全情义!” 情义? 本侯跟你有个屁的情义! 要是真有那么点所谓的“情义”,可能就是汤昊暴打了这家伙一顿。 汤昊深深一口吻在了绝色胡姬嘴唇上面,显示出一副急不可耐的好色模样。 朱宸濠和刘养正对视了一眼,宴会就此结束。 汤昊拦腰将绝色胡姬抱着走出了宁王府,然后坐上马车直奔自家侯府而去。 目送着汤昊离去,朱宸濠这才收回了目光,志得意满地坐在主位上面。 “刘先生,这个汤昊就是个贪财好色之徒,我们的大业又进了一步啊!” 刘养正捋了捋胡须,道:“说起来,武夫好色这是常态,不过贪财更是权贵本性,所以中山侯贪财好色倒也可以理解。” “传闻这汤昊本是个粗鄙武夫,也只是个勋卫而已,就是凭借那南苑猛虎中的救驾之功,这才得以一飞冲天青云直上,成为大明王朝炙手可热的朝堂新贵!” “有勇无谋,又贪财好色,这种人才更加容易被王爷控制!” 朱宸濠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不过突然神情变得狠厉。 “真是便宜这个莽夫了!” “那绝色胡姬本王都没有享用过,没想到竟然便宜了此獠!” 刘养正闻言有些哭笑不得,立刻出言安抚道:“王爷,只要能拉拢这汤昊,别说一个区区胡姬了,就算是十个百个也完全值得!” “只要我们霸业成了,王爷难道还缺什么绝色女人享用吗?” 道理自然是这个道理,但是朱宸濠还是心中不爽。 刘养正立刻反应了过来,命人唤来了两个俏丽婢女,然后识趣地退了出去,下一刻房间里面就传来了凄厉的惨叫声。 马车里面,汤昊恢复了常态,冷冷地瞪了胡姬一眼,后者立刻吓得瑟缩在一旁。 “似你这等绝色女子,在这个时代,只能沦为男人的玩物啊!” 汤昊情不自禁地伸手捏着这胡姬下巴,紧盯着她那张绝世容颜。 “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 “要么做本侯的女人,一心一意伺候本侯;要么本侯差人将你送出京师,你想去哪儿都可以。” “方才只是本侯与那朱宸濠虚与委蛇,所以你我逢场作戏罢了,现在何去何从你自己选择!” 绝色胡姬怔怔地看着汤昊。 她何尝不明白,这绝色容貌,就注定她这辈子会过得十分凄惨。 除非……能遇到一个良人。 胡姬只是考虑了片刻,然后就用实际行动做出了回答。 马车里面,很快传出了销魂掌声。 (本章完) ------------ 第273章 谣言四起 汤昊带了个女人回家。 张静姝却表现得很是大度,尽显中山侯府当家主母的气度与威严。 说实话,张静姝对于这种事情,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事实上当初她大婚前入宫的时候,夏皇后就曾经耳提面命地告诫过她,不要把时间和精力浪费在男人出去偷腥上面。 这成婚时间久了,男人都会感到无趣,难免出去寻花问柳。 而恰恰她们的男人,一个是当朝皇帝,一个是新贵中山侯,有权有势还有钱,无论是家里还是外面,都有不少妖艳贱货、骚浪蹄子在盯着,恨不得主动投怀送抱攀上高枝儿,乌鸡变凤凰! 偏偏她们对此还无能为力,甚至是无可奈何,反而还要尽可能地帮助汤昊和朱厚照开枝散叶。 谁让你人老珠黄,不吸引人了呢? 所以,张静姝初为人妇学的第一课,那就是要想尽办法稳住自己当家主母的地位,不管是生出儿子,还是配合丈夫行事,她都在力求做到最好。 至少,不能像个泼妇一样,平白招惹丈夫的不满和怒火。 张静姝心中的酸楚也逐渐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震惊与不安。 “夫君,爱我——” 朱厚照酸溜溜地开口道:“朕都还没有体验过异域风情呢,你这个该死的野人,尽快给朕安排一个!” 汤昊轻轻抚摸着佳人滑嫩的后背。 “当时我为了打消朱宸濠的警惕之心,所以故意表现出贪财好色的模样,顺势收下了这个绝色胡姬。” 张静姝如同小猫一般挂在了汤昊身上,然后主动献出了神情一吻。 见到这一幕,朱厚照忍不住打趣道:“哟,这不是咱们威猛无双的中山侯吗?怎地才过了一夜这就不行了?” “如果夫人你心中不满的话,明日我就将这胡姬送走,给她一个安稳的下半生便是!” “伱给朕住口!”朱厚照恼怒不已地咆哮道。 得,小皇帝的猎奇心理又开始发作了。 在这个礼法森严男尊女卑的时代,她何其有幸能够遇到这样一位尊重她深爱她的夫君呢? 一时间,心中的酸楚,全都化作了甜蜜。 听完了这些话,张静姝终于明白了,为何自家夫君会前去赴宴! 原来,这一切竟然都是他和皇帝陛下的谋划! 张静姝闻言一怔,静静地愣在了原地。 “别做梦了。” 听见这话,看着怀中的佳人,汤昊也知道要安抚住妻子,不然会后院起火。 翌日清晨,中山侯扶着腰走进了乾清宫。 最好的安抚方式,自然就是喂饱她! 这可是造反啊! 诛九族的杀头大罪啊! “滚吧你,得了便宜还卖乖!” 就在前不久,朱厚照还偶然间见到夏皇后正在孤身哭泣,追问之下这才得知是后宫里面出现了一些流言蜚语,比如什么夏皇后不能生育等等,气得皇帝陛下勃然大怒,杖毙了十来个嚼舌根的长舌妇。 “说白了,就是要把这個反王放在京师里面,放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看看他能掀起些什么风浪,以便我和陛下顺势清洗朝堂!” 话音一落,朱厚照又几步走到汤昊身前,促狭地打趣道:“怎么?那绝色胡姬当真这么厉害?真就给你榨干了?” 她仿佛觉得喉咙被一只手给紧紧的攥住了,心脏像是被狠狠的锤了一下。 汤昊没好气地白了朱厚照一眼,然后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面。 “我要是真给你安排了,皇后娘娘那边会怎么怨恨我不说,太后娘娘都得扒了我的皮!” “没错。” 他抱着妻子坐在床上,语气平淡地叙述了一遍宁王府的事情经过。 此外在这宁王府中,不知道有多少下人婢女都是厂卫的眼线和番子! 所以中山侯昨日在宁王府内的壮举,很快就传到了朱厚照的案桌上面。 嗯,汤昊去赴宴面见宁王一事,朱厚照是知道的,因为汤昊根本就没打算瞒着皇帝陛下,甚至就连那个赶车的马夫都是锦衣卫乔装打扮的。 汤昊吃饱了撑的,才会给朱厚照安排异域风情。 “当然,陛下也知道此事,所以才会任命他为光禄寺卿!” 虽然他现在还很年轻,只有十八岁,但是成婚已经快三年之久了,皇后肚子却始终不见什么动静,所以自然引来了不少流言蜚语。 饶是张静姝也不由心惊胆寒。 汤昊也察觉到了张静姝的委屈,所以安顿好了那胡姬之后,就立刻开始了哄媳妇儿模式。 “陛下,我这算不算是为了国事牺牲色相?” “宁王朱宸濠必反!” 他可不想得罪整个后宫,然后引来张太后和夏皇后的报复! “陛下,有这闲工夫,您还是多陪陪皇后娘娘吧,这么久了也没见……” 宁王朱宸濠已入局中而不自知! 一夜鱼龙舞。 帝无子嗣,这一直都是朱厚照心中的隐痛。 “夫君,你的意思是那朱宸濠是想拉拢你,然后谋逆造反?” 但是,想要止住流言,最好的办法,无疑就是夏皇后怀有身孕。 奈何天不遂人愿啊! 朱厚照也开始后悔,他当初那些荒唐行径,平白浪费了一年多的时间,跟凤儿厮混在一起,结果现在受苦受难的人反倒变成了夏皇后。 臣民可不会质疑皇帝陛下,更不敢揣测是不是皇帝陛下有问题,他们只能将焦点放在夏皇后身上,如果再过段时间夏皇后还是不能怀上的话,估计群臣就会进谏为他遴选秀女了。 所以朱厚照现在很恼火,一听汤昊提及此事,那可真是暴跳如雷。 汤昊也察觉到了情况不对劲,本来只是玩笑话,怎么还给这小子惹急眼了。 不过后宫毕竟是天家私事,所以朱厚照也没这个脸说,汤昊自然也不好追问。 气氛一时间就压抑了下来,二人大眼瞪小眼,都没有开口。 最后还是汤昊出言打破了寂静,将话题转移到了朱宸濠身上。 “或许,昨日这场宴会,是个不错的机会!” 汤昊摸着下巴主动开口,朱厚照也来了兴趣。 “你的意思是……” “朱宸濠的所作所为,瞒不过朝堂公卿的眼睛。” 汤昊冷笑道:“既然如此,不如我们顺势添一把火,直接掀起宗室与缙绅之间的战争!” 朱厚照顿时反应了过来,不过还是有些迟疑。 “但是这样一来,连带着你肯定也会遭受不少弹劾攻讦啊!” “呵呵。”汤昊轻笑了一声,“我遭受的弹劾攻讦还少吗?” 这可真是一句大实话。 自从汤昊驱使着齐彦名等反贼屠戮士绅,弹劾他的奏章那可是始终不绝,士绅缙绅就盼望着哪天皇帝陛下对这酷吏鹰犬厌恶了,然后直接将他给斩首示众平息民愤! “行吧,那朕就让厂卫动手了!” 君臣二人敲定了一些细节,正式开始了这项计划。 很快京师里面谣言四起,称那光禄寺卿、宁王朱宸濠“辇白金巨万,遍赂朝贵”,首当其冲者赫然正是中山侯汤昊。 甚至就连中山侯前去宁王府赴宴,与宁王朱宸濠把酒言欢的宴会细节都透露得清清楚楚,瞬间就引起了巨大反响! 毕竟这些谣言说得太像是真的了,连中山侯汤昊在宁王府宴会上面玩弄歌姬都描绘得有声有色,一看就是真实发生的事情啊! 所以,朝野上下立刻就愤怒了。 宗室藩王勾结武将勋贵,而且还是一个手握重兵的武将勋贵,你想干什么? 文臣缙绅早就不满皇帝陛下引宗室力量入朝,此刻无疑更是抓住了机会,准备一举将这些宗室藩王重新打落尘埃! 内阁之中,杨廷和召集了大小九卿。 “近期京师之中的谣言,诸位想必也都听说了吧?” 杨廷和环顾左右,然后沉声道:“朱宸濠此獠原本在封地内就为非作歹铲除异己,其行径足以证明早有反心。” “现如今入朝之后,更是“辇白金巨万,遍赂朝贵”,甚至还把主意打到了那中山侯汤昊身上!” 提及汤昊这个名字,在场群臣都变了脸色。 汤昊是什么人,他们再了解不过。 最为重要的是,这位中山侯现在执掌着京军战兵! 如若他当真与朱宸濠这个反王勾结在了一起,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诚然,我们不能怀疑中山侯对陛下的忠诚,但是我们同样不能去赌他的忠诚!” “一旦中山侯汤昊当真与这宁王朱宸濠勾结在了一起,那么这京师可真就要……变天了!” 杨廷和沉声开口道。 当谣言兴起的第一时间,杨廷和立刻就反应来过来,这很明显是有人在故意做局,想要挑起宗室藩王与文臣缙绅之间的矛盾。 但,即便如此,杨廷和还是不得不选择入瓮。 没有其他原因,一切为了大明! 正如他所说的这般,杨廷和从不怀疑汤昊对皇帝陛下的忠心,但是他却不敢去赌汤昊究竟想做什么。 一个手握京军战兵的大明中山侯,与一个早有反心的宗室藩王,当这二人联手的话,大明当真是会彻底变天! 所以,不管如何,他们都绝不容许这种情况出现! 汤昊有也好,朱宸濠也罢,必须将这一切威胁朝堂安稳的危险份子给抹除掉! 群臣交换了一下眼神,对此都没有意见。 朱宸濠,一个该死的反王,他跟那此刻造反作乱的朱寘鐇没有任何区别,都是狼子野心的谋逆之徒! 更别提此獠进京之后蛊惑皇帝陛下成为光禄寺卿,还用大量金银财宝贿赂朝臣培植党羽,更是典型的乱臣贼子! 所以,朱宸濠该杀! 至于中山侯汤昊,同样该死! 这个鹰犬酷吏,早就该被千刀万剐了! 从此獠在天津卫当众将长芦运司都转运使宗钺剥皮实草那一刻起,士绅缙绅就恨不得将其给碎尸万段了! 这一刻,文臣缙绅空前团结了起来,目标一致地将矛头对准了汤昊和朱宸濠。 随即在杨廷和的带领之下,大小九卿前去乾清宫请求面圣。 可惜他们连皇帝陛下的面儿都没有见到,只是一个宦官出来通传皇帝陛下针对此事的答复。 锦衣卫已经全力出动,追查这些谣言的源头,让群臣们稍安勿躁。 紧接着还不等群臣离去,他们就见到了神情凝重的宁王朱宸濠,堂而皇之地从他们身旁走过,然后入殿觐见皇帝陛下了。 瞧见这一幕,群臣更是气得暴跳如雷,奈何他们不敢质疑皇帝陛下,只能将矛头对准了这个该死的朱宸濠! 杨廷和目光深邃地看着朱宸濠的背影,然后重重地叹了口气,随即径直转身离去。 吏部尚书王鏊快步追了上来,急声道:“首辅,眼下当如何是好?难道我们就这样算了吗?” “自然不可能就这么算了!” 杨廷和冷喝道:“这朱宸濠如今深受陛下器重信任,一些谣言还不足以将其给扳倒,方才陛下不见我们而见朱宸濠,就是最好的证明!” “一些谣言还不够,那就需要实际证据,我去求见总宪大人,请他出手派遣御史去南昌一趟,调查这宁藩一脉的罪证!” 这是杨廷和唯一能够想到的破局办法! 因为他已经看出来了,这背后故意散播谣言之人,极有可能就是中山侯汤昊,或者说是……皇帝陛下! 朱宸濠进入大殿后,立刻诚惶诚恐地跪倒在地上。 说实话,当他得知有人将他私会汤昊一事捅得沸沸扬扬之后,这位宁王爷那可真是慌了手脚。 毕竟他可是宗室藩王,而汤昊却是执掌京军战兵的实权勋贵,双方之间有着不可触碰的红线,任何人一旦逾越这道红线,那势必会遭受皇帝陛下的疯狂打压报复。 朱宸濠也没有想明白,这件事情究竟是谁给捅出去的,但当务之急不是揪出这个该死的罪魁祸首,而是立刻入宫面圣稳住正德皇帝朱厚照! 一旦朱厚照对他生出忌惮与猜疑之心,那可就真的全完了! 朱厚照冷冷地看着朱宸濠,厉声呵斥道:“谁给你的胆子,竟敢私下宴请中山侯?” “你不知道藩王不得结交朝臣吗?还是说你朱宸濠心中早有反意?” 此话一出,朱宸濠吓得险些魂飞魄散,立刻疯狂叩头解释。 “陛下恕罪啊!” “臣对陛下忠心耿耿,绝无任何异心!” “臣之所以宴请中山侯,是因为那日在宫门口处冲撞了他,再加上中山侯乃是当朝新贵,所以臣才会想着宴请中山侯赔礼道歉,以便更好为陛下分忧……” 朱宸濠只能想出这么个借口,至于朱厚照信与不信他是真的没有信心。 但这无疑是最能打消皇帝陛下怒火的正当理由。 “臣久居藩地,初来京师惶恐不安,得知冲撞了中山侯后更是惶惶不可终日,所以才会……还请陛下恕罪!” 卖惨! 装可怜! 这就是刘养正提出的计策。 毕竟朱宸濠怎么说也是大明藩王,老朱家的天潢贵胄,跟朱厚照可是血脉宗亲。 总不能因为一些莫须有的谣言,就真个将他朱宸濠给生生逼死吧? “此外,臣与中山侯清清白白,那幕后之人却颠倒是非胡乱攀咬陷害,但臣在京中除了陛下外举目无亲更无仇敌,臣实在想不通是何人故意如此陷害于臣……” 这便是刘养正的第二计。 如果不出预料的话,这捅出消息散播谣言之人,肯定是那些文臣缙绅。 既然他们可以“泼脏水”,那朱宸濠自然可以把脏水给泼回去! 第一步先卖惨,向皇帝陛下表忠心。 第二步则是祸水倒灌,利用皇帝陛下与文臣缙绅之间的矛盾,将这盆脏水还给文臣缙绅! 果不其然,朱厚照一听到这话,脸色顿时就阴沉了下来。 “你说的倒也不错!” “这看起来确实是那些文臣缙绅的手笔!” “难怪他们方才会集体请求面圣,原来是趁机除掉你们啊!” 听到这话,朱宸濠更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方才他自然也看到了那些文臣缙绅,如果皇帝陛下方才见了这些人,震怒之下说不定真会将给朱宸濠给废了! “陛下英明!” “这些贼子分明就是想给臣和兴王一个下马威啊!” “分明就是恶意诬陷,想趁此机会除掉我们!” “简直就是岂有此理!”皇帝陛下“勃然大怒”,“此事你要吸取教训,别再随意宴请朝臣,这是犯忌讳的事情!” “至于这幕后黑手,朕自然会派遣锦衣卫追查到底!” 朱宸濠忙不迭地点头谢恩,然后走出了乾清宫。 等他来到宫城外面,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惊出了一身冷汗! 正所谓伴君如伴虎,少年天子亦是天子,更别提这位正德皇帝御极天下已有三年之久,远非刚刚即位称帝时可比! 朱宸濠叹了口气,眼中闪烁着寒光。 文臣缙绅! 这笔账本王记住了! 迟早都会与尔等清算干净! 但他不知道的是,先前“勃然大怒”的皇帝陛下,此刻却是满脸笑意地坐在位置上面。 “陈大珰,传口谕给厂卫。” “盯紧这个朱宸濠的一举一动,但切记不要打草惊蛇!” “朕倒是想要看看,这朝堂之上究竟有多少蛀虫米虫!” (本章完) ------------ 第274章 一场闹剧 宗室造反,关中大震,内外危惧。 尤其是朱寘鐇还让心腹谋士孙景文作檄文、命令,抄写数百份,指责正德皇帝朱厚照昏庸无道,先重用权阉刘瑾祸乱天下,又重用酷吏汤昊肆意迫害忠良,并且传檄四方诸镇,称自己作乱是要清君侧。 这就是寻常所说的大义名分了。 自古以来,唯名与器不可假人。 一如当年太宗文皇帝起兵靖难之时那般,建文皇帝朱允炆不只是太祖高皇帝钦定的王朝继承人,更是出身嫡长一脉,所以建文皇帝就代表着正统,而燕王朱棣以藩王支脉逆伐主脉,本身就不得人心,违背了天下共认的礼法制度。 而燕王朱棣寻找的大义之名,则是太祖当国时留下的一条靖难遗训。 太祖朱元璋当国时,恐权臣篡权,规定藩王有移文中央,索取奸臣和举兵清君侧的权利! 《皇明祖训》中明确写有:“朝无正臣,内有奸逆,必举兵诛讨,以清君侧。” 燕王朱棣正是以此为理由,指责建文朝臣齐泰、黄子澄为奸臣,须加诛讨,并称自己的举动为“靖难”,即靖祸难之意。 “来人,立刻命通政司将朱寘鐇叛乱平定的消息通传天下,以安民心!” 很快朱寘鐇叛乱被平定的消息传开,群臣也是欣喜万分,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然后匆匆赶去参加临时朝会。 叛乱平定的消息,经由皇帝陛下亲口确认,在场所有人都是暗自松了口气。 汤昊也在此列,伴随着英国公张懋的隐退,他如今可是武勋之首,这种时候自然不可能会缺席。 所以,“奉天靖难”只不过是燕王朱棣想要夺取皇位的一个借口与理由罢了,也是他想要堵住天下悠悠众口的一个大义名分。 再加上宁王朱宸濠与文臣缙绅之间的明争暗斗,更是使得京师之中人心惶惶,上下不安,大有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 伴随着安化王朱寘鐇造反一事传播开来,天下都为之震动不安。 不过,太祖高皇帝的成法中还有一条,也就是给这条靖难遗训增添了限制条件,那就是皇帝先召唤藩王,藩王才能起兵,且成功铲除奸臣后,要五日之内离京。 朝会开始,兵部左侍郎熊绣当众将大捷公文上面的内容念出,听得群臣议论纷纷。 “另外召集文武百官议事,朕要好好嘉奖有功将士!” 兵部左侍郎熊绣欢天喜地地将这紧急公文送达皇帝陛下手中,朱厚照眯着眼睛细细查看了一遍,随后忍不住抚掌赞叹。 “这仇钺果真是员忠贞虎将!” 叛军和官军在黄河沿岸激烈战斗了一场,以叛军失败告终,随即杨一清命灵州守备都指挥佥事史镛夺取黄河西岸船只,都停在东岸,在河东扎营,并秘密派仆人让仇钺为内应,陕西总兵官曹雄也让史镛秘密写信给仇钺要他从中举事。 时间也在这种诡谲气氛中逐渐流逝,正当朝野上下还在忧心叛乱一事的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却突然抵达京师。 故而朱棣的口号是“清君侧,靖国难”,这其中“靖难”代表平定祸乱,平息战乱,扫平奸臣之意。 原本仇钺因担忧仍在宁夏的妻儿,而不得已加入叛军,结果朱寘鐇却夺取了他的军队分给自己心腹各营,相当于变相解除了仇钺的兵权,吞并了他的麾下所部,还拿出金帛犒劳收买这些将士。 毕竟他们可不想亲身经历一次“靖难之役”,然后饱受战祸流离之苦! 而此刻朱寘鐇面临着跟太宗文皇帝朱棣一样的处境,既然要起兵造反那就必须率先占据大义名分,朱寘鐇选择的大义名分却不是“靖难”而是太祖遗训中的“清君侧”! 之所以不是“靖难”,是因为太宗文皇帝自己就是这么夺得天下,所以对后世子孙立下了严苛规矩,宗室藩王但凡大敢有借口“靖难”称兵者,视为谋逆叛乱,天下共击之! 朱寘鐇也算是个聪明人,身旁还聚集着孙景文、孟彬、史连这些儒生谋士,哪怕里面没有什么出彩的顶尖谋士,可至少也是读过诗书识过字的,所以直接照搬燕王朱棣谋逆造反所为,那自然没有什么问题。 原来这杨一清得知安化王朱寘鐇叛乱的消息之后,惊怒之余立刻以兵部尚书之身节制地方军马,然后命令黄河沿岸军队将士严防死守,绝对不能让叛军趁机渡河。 事后燕王逆伐主脉成功,燕藩一系也因此成为了主脉,经过这数十上百年的稳固统治,朝野上下早已经认可了他们这一脉的皇室正统身份。 这是一封大捷公文,朱寘鐇叛乱已经被彻底平定,前后持续时间仅仅只有十八日,堪称一场闹剧也丝毫不为过。 仇钺见朱寘没有雄才远略,自从军队被夺,就索性称病回家安抚妻儿家小,实际上却在暗中秘密招募忠于皇帝忠于朝廷的壮士,准备伺机而动。 朱寘鐇心腹何锦等人相信仇钺,经常问计于他,仇钺装作推心置腹,更故意派人出城,回来就误报官军动向说官军一夜间就到了,误导朱寘鐇和何锦、丁广出兵守渡口防止官军渡河。 朱寘害怕,派何锦与丁广率都指挥郑卿等三千人都倾营而出守渡口大坝,只有周昂留守,此外朱寘鐇还派使者以祃牙(古时出兵行祭旗礼)为名召仇钺,仇钺一直称病不出。 后仇钺得知皇帝陛下非但没有怪罪于他,反而丝毫不计他投敌之罪,加封自己为副总兵官,更是对皇帝陛下感激涕零,生出了“士为知己者死”的决心,所以仇钺准备响应朝廷大军里应外合。 因为东渡黄河不利,朱寘鐇派遣心腹周昂前去仇钺家中探病及问计,仇钺见状很是高兴高兴地说:“两個凶徒都远离了这里,这个贼只身存在了。现在幸好自动回来,上天帮助我取得胜利了。” 于是仇钺包头裹巾穿好铠甲去见周昂,故意引诱周昂进入卧室,然后伏兵在庭院屏风之间,事先约定:“喊拿茶就动手。” 由仆人陶斌、来得用铁骨朵将其击杀,斩其首级,直接开始了拨乱反正。 仇钺拿着周昂的首级在市集上大声宣布:“叛贼已伏法,众人能跟我一起行动吗?富贵在片刻之间就能得到,不明白的人灭族不赦。” 一时间,追随者竟有数万人,于是仇钺又亲自披挂上马出门指挥壮士杨真等百余人,直接冲击安化王府,带着他们直接包围了朱寘鐇的府邸,并且高喊自己是奉皇帝陛下之命讨伐逆贼,所有胆敢与他为敌之人都视为叛逆诛灭九族! 当时朱寘鐇的士兵还在左右护卫,仇钺杀了其中为首的几十人,对余党说:“你们本来都是胁迫而随从的人,能放下武器前来归顺,一切不问,否则视为谋逆论处,诛九族!” 诛九族威胁之下,叛军将士根本不敢抵抗仇钺所部,很快就被杀得节节败退。 最后仇钺成功杀入了安化王府,击杀朱霞、孙景文、史连等逆贼主谋十一人,生擒了朱寘鐇及其子朱台溍、仪宾谢廷槐、韩廷璋及党羽李蕃、张会通等一众叛军主脑,彻底断送了朱寘鐇的宏图霸业。 仇钺迎接杨英的军队,传朱寘令召何锦等还,又秘密告谕其部曲自己生擒朱寘鐇的情状,遣古兴儿密告郑卿让他反正。何锦正回师时,郑卿等即以所部兵击杀胡玺、魏镇等十余人,又去河口擒杀刘钺、姜永,叛军大溃,何锦、丁广、徐钦、杨泰、王辅单骑逃入贺兰山,被逻卒所获,申居敬等人也被生擒。 此后事情就简单多了,连自家高层人物全都被仇钺给一锅端了,其余叛军哪里还有什么勇气继续造反,直接望风而降,朝廷大军几乎是兵不血刃地平定了此次叛乱。 纵观此次整个平叛经过,毫无疑问最出彩之人,莫过于这个智计过人并且胆识过人的副总兵仇钺了。 就连兵部尚书杨一清也只是统筹大局,强行稳住了局势没有让叛军扩大战果罢了,而仇钺可是真真正正地凭借一己之力直捣黄龙将一众叛军主谋给生擒活捉,说是他一人平定了这场叛乱也丝毫不为过。 饶是汤昊此刻听完了整个事情经过,此时也是有些感慨。 这个仇钺果真有些本事,难怪会进入英国公张懋的法眼,一度成为勋贵集团选中的九边将种,日后的勋贵集团代言人。 可惜他命不好,遇上了突然来到大明的汤昊,所以人生轨迹发生了些许变化。 不过仇钺越是出彩,汤昊就越是高兴。 原因很简单,大明现在可堪大用的武将战将太少了一些。 汤昊想要中兴大明,想要在这个时代有所作为,想要改变这最后一个汉家王朝的崩坏轨迹,光靠他一个人是远远不够的。 想要做到这一切,汤昊就必须要培养出无数跟自己志同道合的人,也让更多的人在这个过程当中享受到利益,获取利益,从而成为自己的支持者和追随者,一如汤木、徐天赐等人一样。 现如今大明王朝的政治格局是畸形且可笑的,文臣缙绅把持朝政不断攫取利益消耗大明国运,以致于汤昊和朱厚照不得不冒着风险,引宗室力量入朝对抗文臣缙绅。 在这个时代,所有的话语权和知识传播都掌握在了儒家文人手中。 这些名教子弟在朝为缙绅掌控权势,也掌控了朝堂话语权;在乡野就是士绅,掌控地方田地,握住了百姓子民的命脉,也变相掌控了地方话语权。 所以,所有的话语权,都在这些士绅缙绅、名教子弟手中。 然而这儒家的思想发展到了现在,早就已经腐朽不堪,失去了活力,或者说因为一代代的曲解发展,早就不再适合社会所需了。 所有的读书人,所有的名教子弟,整日都捧着几千年流传下来的四书五经,背的滚瓜烂熟还不行,还必须要将如山一般的圣人大儒那些注解也背诵下来,然后凭借这种死记硬背的方式前去参加科举大考,进而步入仕途继续执掌权势。 发展到了这一步,这几乎已经注定了儒学只会慢慢的阻碍社会的进步和发展,再加上程朱理学的大行其道,更是直接将百姓子民的思想给禁锢得死死的! 因为社会的思想被死死的禁锢住,任何的创新、改变都会被视为异端,视为奇技淫巧,最后导致的结果便是社会停滞不再发展,甚至阉割后的儒学成了满清奴役汉家子民的绝佳武器,还酿成了闭关锁国的自大做派。 偏偏就是这样的文人士大夫,就是这样腐朽不堪的阉割儒学,他们掌握了这个时代的话语权,或者说掌握了这个时代的一切! 所以,不管如何,汤昊都要打破这儒学对大明的层层封锁! 而这个仇钺通过此次平定叛乱,已经向汤昊证明了他的个人能力,毫无疑问是眼下少见的战将。 那汤昊自然不会放着这样的将才不加提携,或者说因为权势私心做出什么打压的事情,那才是真正的愚蠢。 是以汤昊趁着群臣议论纷纷,立刻出列朗声奏道。 “陛下,此次逆贼朱寘鐇从起兵作乱开始,到最后彻底平定,还不足一月时间,简直就是一场闹剧。” “除却杨一清、曹雄、杨英等人勠力同心外,此战中功绩最大者莫过于仇钺,堪称智勇双全,勇烈无双,朝廷应当大肆褒奖,如此才可以激烈将士们为国尽忠!” 不出所料,中山侯开口第一句话,就是为这仇钺请功。 毕竟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此次平定叛乱之所以看能够如此顺利快捷,全都基于仇钺的英勇表现,否则指不定这场叛乱还得持续多长时间呢! 造反叛乱这种事情,持续的时间越久,对朝廷威望打击就越大,更别提人家仇钺还一举生擒了包括朱寘鐇在内的全部主谋,这份功绩足以傲视所有人,谁都抹杀不得。 在这个节骨眼上,杨廷和、王鏊等人也都没有吭声。 毕竟事实就摆在眼前,不出意料的话,仇钺肯定是要加官进爵了。 仇钺先前的官职是宁夏游击将军兼任都指挥佥事,后朝廷为了让他里应外合加了副总兵,此刻仇钺不负众望立下如此大功,如果不封爵的话定然说不过去! 按照大明制度,无军功不得封侯,而平定叛乱自然也属于军功。 所以仇钺加官进爵自然是合情合理的事情。 宁王朱宸濠也反应了过来,不管是为了对抗文臣缙绅,还是顺从汤昊为他声援,此刻都应该旗帜鲜明地站出来,为这仇钺请功。 “陛下,汤侯所言极是!” “臣附议!” 兴王朱祐杬也没有闲着,同样出列附议。 朱厚照见状笑呵呵地点了点头,对这二王的识趣上道很是满意。 “有功之臣朕自然不会亏待,何况还是如此忠勇骁将,岂能让三军将士寒心?” “拟旨,封仇钺为咸宁伯,世世锡勳阶为推诚宣力武臣、特进荣禄大夫、柱国,年禄一千石,并授予世袭诰券,进为征西将军,署都督佥事,兼宁夏总兵官!” 世袭伯爵,这个爵位算是很不错的了。 毕竟在武将勋贵日益衰亡的情况之下,这些所谓公侯大多都是躺在父祖功劳簿上面混吃等死的废物罢了。 嗯,中山侯汤昊除外,但他这个世袭侯爵除了自身的救驾之功,还是袭的开国名将汤和的爵位,所以没有可比性。 在这大明中后期阶段,边将能够凭借自身军功获得世袭伯爵,已经算是天生将种了。 世袭伯爵,都督佥事,宁夏总兵官。 仇钺因为此次平定叛乱,说是一步登天也丝毫不为过。 接下来,就是议定其他人的封赏了。 毕竟没有杨一清、曹雄等人主持大局,将叛军给堵在黄河口上,仇钺也不会有机会直捣黄龙立下大功。 最后经过群臣商议,此次协助平乱的功臣们则获得财物奖赏。 延绥总兵官姜汉因儿子姜奭上奏,得诏赐祭葬,加祭一坛,由有司造坟安葬,姜奭请求承袭榆林卫原职,获准,且被任为比原职上升一级的管事;陕西总兵曹雄被进为左都督,子曹谧也因荫封得官为千户;兵部尚书杨一清加特进、左柱国……功臣获赐白金、彩锦若干。 有论功行赏,那就有论罪严惩。 朱寘鐇这个主谋自然不必多说,早在他公然起兵反叛之后,朱厚照就直接派官员去宗庙,革除朱寘鐇的郡王爵,将他从大明宗室除名,废为了庶民,形同孤魂野鬼,此刻被生擒送入京师,将会与他那些党羽一同斩首示众! 而还有一个庆王朱台浤,身为主脉藩王却不能约束藩系内的宗室成员,致使酿成如此大祸,朱台浤自然有着不可推卸的失察之罪,所以朱厚照削其护卫,革俸禄三分之一,其承奉、长史贬谪戍边,也算是给宗藩新制树立起了鲜明的案例! 可以说,朱寘鐇这场持续仅仅十八日的作乱,最后竟然被仇钺给一己之力平定,影响都不是很大,确实堪称一场可笑的闹剧。 (本章完) ------------ 第275章 倭国银矿 叛乱结束。 大明王朝也恢复了往日的腐朽。 但朝堂局势却是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因宁王朱宸濠和兴王朱祐杬入朝为官,并且二王公然支持中山侯汤昊的易切提议,朝堂之上不再是文臣缙绅的一言堂,而是多出了一股崭新的势力。 而且关键问题在于,皇帝陛下制定的这宗藩新制中,将王府教育体系也纳入了考核之中,但凡宗室子弟通过了专门为宗室制定的考核,他们甚至可以直接入朝为官! 这才是文臣缙绅最胆寒的地方! 为什么文臣缙绅可以把持朝政五十余年? 难道这其中就没有大明皇帝试图收回权柄,改变这种现状吗? 当然有,成化帝朱见深就是最好的例子,然而成化帝最后成功了却也失败了。 成化帝当国的时候,他确实是言出法随的皇帝陛下,文臣缙再难与其抗衡。 然而等到他一驾崩,接下来的弘治王朝,却是成了文臣缙绅的黄金盛世! 说一千道一万,文臣缙绅是不害怕出现什么暴君独夫的,因为诸如太祖高皇帝、成化帝这样故意苛责文臣缙绅的暴君独夫,他们又能活多长时间呢,不过四五十年罢了,文臣缙绅完全等得起! 因为有着科举这个源源不断的供给存在,文臣缙绅就可以源源不断地扶持提携后辈进入朝堂继承衣钵,以此保证权势不绝传承不断。 所以哪怕是一时被天子打压,他们只需要暂时隐忍即可,也终会再有崛起之时! 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另一层含义就是,只要有天子,就有朝臣。 那洪武一朝,可谓是对文臣最为严苛之时,剥皮实草,廷杖诏狱,哪一样不让文臣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基于兵权这个敏感的东西,武将勋贵的晋升条件是极其苛刻的,皇帝自然也不可能给他们留下传承道路,以致于某支战兵沦为某个武勋世家的私军。 可还不等他有何动作,一个突然传回来的消息,却是引起了京师震动。 这才是士绅缙绅真正担心的地方! 不只是士绅缙绅激动,皇帝朱厚照同样也很是激动! 毕竟野人可是说过,这座石见银矿可是藏银过亿啊! 直到成化十四年,成化帝才根据太监汪直的建议,以文科为例,设武科乡、会试,说白了这也是成化帝为了制衡文臣缙绅而采取的手段。 三年前去往倭国的使团终于返回大明了,而且他们带来了一个足以让所有士绅缙绅都为之疯狂的好消息——石见银矿确实存在,并且藏银量不可估计,至少远超大明所有正在开采的银矿! 这是什么概念? 大明王朝一年的税银收入也不过才三百万两左右! 然而,现在情况却完全不同了。 说句可笑的话,在这大明朝参加武科举,这些武夫不但要饱读诗书,而且还得有文采做出策略,“先之以谋略,次之以武艺”,把军事谋略置于军事技术之上。 正常一个出使他国的大明使团,正使一人副使一人,最多加上一些随行官员但也不会超过十人,然后就是行人司官员二十余人,总体人数确保在五十人以下。 仅仅只需要换上一个天子,文臣缙绅就成功地卷土重来,再次执掌朝政大权! 一代天子就算再厉害,不过数十年的时间,文臣缙绅们完全熬得起,也完全等得起! 说句不好听的话,皇帝天子对文臣缙绅而言,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 朱厚照激动得面红耳赤,狠狠捶了汤昊胸口一拳。 这支使团由礼部右侍郎谢铎率领,汤昊派遣马永和邓伯颜率两千战兵护送,一去就是三年之久,没有任何消息传来,正当朝野上下都快要将他们给遗忘的时候,这些家伙终于回来了,而且还带回来了这个震撼人心的消息! 可到了弘治六年,朝廷定武科六年一试,先策略,后弓马,策不中者不准试弓马。 “嗯,先别高兴得太早!” 也就是说,这座倭国的石见银矿,藏银堪比大明三四十年的税银收入! 要是可以将其收入囊中,那他朱厚照还愁什么没有银子训练战兵了? 当初汤昊为了推动大明走向海洋,所以设计道出了倭国石见银矿一事,逼迫朝廷派遣使团前去倭国查证,名义上是去调停倭国各地大名的内部争斗。 所以朱厚照立刻召见了汤昊,后者听闻谢铎等人终于回来了,也是有些欣喜。 汤昊没好气地提醒道:“那座银矿现在可还不是你的,而是人家大内义兴的!” 文臣缙绅需要的是一個稳定的朝局和成熟的政务处理体系,只要大明这个强大的机器仍然在正常运转当中,那么无论御座上坐的那个人是谁,文臣缙绅都是不可或缺的。 当然,相比于太祖高皇帝这种暴君独夫,他们自然还是更加希望每一任大明皇帝都最好是弘治皇帝这样的圣君贤主。 如果在答策的笔试中不及格,如果你写不出一篇好文章,便不能参加武试,更别谈什么高中武举人了。 武将勋贵唯一的传承,可能就是科举之中的武举了。 而这快两百人的使团队伍,几乎饱含了大明士绅缙绅各方势力,毕竟这么重要的事情,那肯定得派自己人过去,心里面才踏实。 然而因为一座藏银上亿的石见银矿,大明天团规模直接扩张到了近两百人! 这两百人去倭国的主要目的,还是为了去核实查证石见银矿的消息是否属实。 再说了,要是人家当真饱读诗书,要是人家真有这谋略策略,那还考什么武举人,去考文举高中进士状元的什么不香吗? “野人,你说的竟然是真的!” 因为正德皇帝正在解除藩禁,正在引宗室成员入朝! 然而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想考武举那可以啊,先饱读诗书再说吧,写不出一篇好文章来,你连展现武艺的资格都没有,自己滚回去舞刀弄棒去吧! 这种对比之下,文臣缙绅凭借科举源源不断地提供新鲜血液进入朝堂,一代又一代积攒政治底蕴,而武将勋贵却连传承都没有,哪里会是文臣缙绅的对手,逐渐没落衰亡才是常态。 等到大量宗室成员步入仕途,等到文臣缙绅被不断攫取权柄,他们还拿什么掌控这个朝堂? 正德皇帝这个大胆且冒险的举动,无疑击中了文臣缙绅的要害,迫使他们不得不想方设法地阻止宗室成员入朝,或者说减缓这些宗室子弟入朝的进度! 杨廷和已经求得张敷华派遣御史赶赴江西南昌,暗中调查这宁王朱宸濠的不法罪证,只要拿到了确凿证据,杨廷和就有信心将其给彻底扳倒,然后顺势将这些宗室给逐出朝堂! 据闻那宁王朱宸濠已经开始着手筹备宗室大考了,等这些宗室子弟通过了大考,不管是习文还是从武,他们都可以顺理成章地步入仕途为官为将,这也就意味着宗室藩王入朝是有传承存在的! 文臣缙绅为什么可以把持朝政? 因为他们不可或缺,因为他们存在传承,因为武将勋贵没有传承! 毕竟山东清河船厂的舰队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再配合这一阵风向,完全就可以顺势出海了。 这武举初期的笔试考三题,试策两题,另一题论考四书。 这民间武夫大多都是些目不识丁的粗鄙莽夫,他们拿命写都写不出来什么锦绣文章,甚至可能都写不出来一句完整的话,所以自然是不可能来自取其辱的。 说得直白一点,成化帝想要扶持武将勋贵,所以重视武举将其彻底定制,希冀着能够借此挑选武将人才对抗文臣缙绅。 要知道大明军事职位多半由世荫承袭,比如卫所将领等官职都是一代传一代的,此外再加上由行伍逐步提拔起来的将领,这才是军中将佐主流任职模式,而这武举选将只是个补充形式罢了,根本就不受重视! 正因为如此,没有传承通道存在,武将勋贵才会日益没落,反倒是因为九边军镇抵御蛮夷,变相成了一个筛选武将战将的人才基地,诸如仇钺、安国等战将都是从九边崛起的。 但是如今呢? 但是自那天顺以后呢? 还不是文盛武弱! 哪怕中间又出现了成化帝这么个小独夫,结果有什么变化吗? 然而此刻这些宗室藩王却不一样! 皇帝陛下大力整顿王府教育体系,而且给了宗室子弟进学修德的动力,这些宗室子弟不缺资源,更不缺名师,只要他们肯认真学习进学修德,通过这宗室大考简直就是轻而易举,到时候就可以源源不断地进入朝堂,与文臣缙绅分庭抗礼! 宗室藩王不但有传承,而且人家的底蕴,远远超过任何士绅缙绅! 然而相对于文科举,武科举较为不受重视,大明朝的武举创制甚早,但制度一直没有确定下来,时而被废,时而恢复。 太祖高皇帝这个暴君独夫,恨不得用尽天下最恶毒的手段来整治文臣缙绅! 听到这话,朱厚照瞬间眼睛都红了。 “什么狗屁大内义兴?” “朕看上的那就是朕的,他一个狗屁大名,跳梁小丑,也敢抢朕的银子不成?” 汤昊闻言一愣,随后有些哭笑不得。 眼前这位大明正德皇帝陛下,此刻宛如一头护食得恶犬,红着眼睛龇牙咧嘴的,最为搞笑的是明明这还不是他的食物,而是人家的啊! “陛下,这件事情没那么容易。” 汤昊摸着下巴提醒道:“我们想要得到这座石见银矿,那就必须得出兵倭国,但是文臣缙绅会同意我们这样做吗?” 出兵倭国? 这确实有很大阻力。 朱厚照被汤昊泼了盆冷水,随即也冷静了下来。 且不说倭国是太祖高皇帝钦定的不征之国,这自古以来华夏王朝就是礼仪之邦,秉持着怀柔远仁的儒家思想,可是鲜少出兵攻打藩属国的,怎么看都没有大义名分啊! 这些个文臣缙绅本来就坚决反战,想来这一次也不会例外。 所以朱厚照直接将这个难题抛给了汤昊,沉声道:“野人,你快想个办法,不管如何这座石见银矿我们一定要得到!” “你也清楚这座石见银矿对我们的重要性,只要得到了它,那么别说五万战兵了,就算十万甚至二十万我们都能够养活得起,到时候你也可以挥师北伐在茫茫草原上面追亡逐北了!” 汤昊淡淡地瞟了朱厚照一眼,随后提出了一个不错的方案。 朱厚照听后眼前一亮,立刻就命人着手前去布置。 与此同时,杨廷和府邸。 吏部尚书王鏊,礼部尚书张昇,刑部尚书王鉴之,工部尚书李善,四位在京尚书全都聚集于此。 他们之中本身也没有什么太大私交,全都是因为眼下局势而不得不聚集在此处。 没办法,宗室入朝对文臣缙绅产生了致命威胁,他们若是再不报团一致对外,还展开什么内斗的话,那文臣缙绅势必会被打压得彻底失去权柄,沦为大明宗室的下属走狗,这是所有人都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杨廷和搀扶着张敷华缓缓走了进来,四位尚书见状立刻起身行礼。 现在内阁权柄还未膨胀到凌驾于六部之上的地步,加上内阁首辅杨廷和执政不久,所以论及地位自然与四位尚书相当,甚至真要说手中实权的话,他还远远不如吏部尚书王鏊。 因此四位尚书真正行礼的人,乃是都察院总宪张敷华。 这位一生清廉正直的五朝元老,原本与内阁首辅刘健、天官马文升一同辅政维持朝堂各方势力平衡。 然而随着刘瑾当朝乱政,刘健与马文升先后被迫致仕,黯然离开朝堂,现如今朝堂之上也就剩下了这位总宪大人,还在勉力支撑。 因为如今的都察院,可是一个庞然大物,拥有独立侦缉抓捕权,俨然成为了高悬于文臣缙绅头上的一柄尖刀利刃! 张敷华扫了一眼在场之人,然后缓缓坐在了椅子上面。 他年龄已经大了,而且看清了朝堂局势,因刘健和马文升接连被迫致仕,所以张敷华也有些心灰意冷,多次上奏请辞,可惜皇帝陛下并没有同意。 原因很简单,都察院是一柄尖刀利刃,朱厚照还没找到一个听话的合适人选,替他执掌都察院,因此就将张敷华致仕的事情一拖再拖。 现如今皇帝陛下解除藩禁,引宗室力量入朝,意在对抗文臣缙绅,张敷华本不愿意理会,奈何杨廷和一再出言恳求,他毕竟是名教子弟出身,再加上并不支持皇帝陛下这种冒险的做法,所以也罕见地破例一次,来了这杨廷和府邸议事。 “老大人,我们如今当如何是好?” 杨廷和主动开口,将眼下局势一一道出。 文臣缙绅现在面临的困境,主要还是因为皇帝陛下的敌意太重。 为了打压文臣缙绅,甚至不惜冒险解除藩禁,引宗室藩王入朝为官,给他们重新执掌权势的机会,这是何等大的敌意,才会做出这样冒险的举动? 任谁想到这一点,心里面都会惴惴不安。 张敷华闻言叹了口气。 “文臣缙绅把持朝政,不愿将权柄归还陛下,这本身就是取死之道。” “现在是大明,不是前宋,难道伱们还在做着什么帝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美梦吗?” 面对张敷华的反问,在场众人全都选择了沉默。 帝与士大夫共治天下! 这是什么美梦吗? 其实并不是啊! 因为弘治朝堂,不就是如此吗? 为何到了这正德朝堂,就行不通了呢? “当今陛下,与先帝爷,终究是不一样的啊!” 张敷华沉声道:“气魄,胆识,远略……陛下远胜先帝爷!” “大明朝廷到了如今,勉强维持运转,已经是极限了。” “若是再不想办法加以革新,民穷财尽,军民困苦,迟早会生出大乱来的!” “所以,陛下这么做,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出乎意料地,张敷华竟然为皇帝陛下开口。 在场众人依旧没有吭声,而是陷入了思考。 他们何尝不明白这些个道理,何尝不知道皇帝陛下为什么这样做。 但是谁又愿意心甘情愿地交出手中权柄呢? 权力这个东西,就是一种毒药,一旦沾染上了,尝到了它的滋味之后,任何人都会舍不得放手! 更何况文臣缙绅可是把持朝政五六十年,轻易间就想让他们交还权柄给皇帝陛下,这怎么可能呢?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他们将权柄交了出去,皇帝陛下真就能中兴大明吗? 万一他做不到呢,那岂不是反倒会加速大明的崩坏? 所以,这里面的是非对错,并不是一两句话就可以说得清楚的。 “宗室入朝,陛下既然敢这么做,那就定然做好了准备。” “兴王朱祐杬不必顾虑,这是一位贤王,陛下特意树立起来的金字招牌!” “其人德行高尚志趣高洁,没有任何政治污点,也没有任何攻讦弹劾的借口和理由,所以不要把时间精力浪费在他身上。” 张敷华还是给出了他的看法。 “至于这个宁王朱宸濠,他就是另外一个极端了。” “陛下故意将他捧上高位,有意放纵之下朱宸濠势必会大肆培植党羽,然后就是自取灭亡的那一天!” “到了那一天,才是你们的机会,才是一举将宗室力量逐出朝堂的机会!” 听到这话,杨廷和顿时眼睛一亮。 他这才终于明白过来,汤昊和朱厚照究竟想干什么了! 这对野心勃勃的君臣,当真是下了好大一盘棋啊! 只怕到了那个时候,宗室也会被顺势踢出朝堂! 就像被利用完了的垃圾,弃之如敝履! (本章完) ------------ 第276章 老好人生气了 时光飞逝。 在朝野上下的期待之中,使团众人终于抵达京师。 按照规矩,正使谢铎当即入宫面圣,朱厚照索性召开临时朝会。 毕竟满朝文武都想知道,那倭国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石见银矿具体情况又是如何。 得知谢铎回朝,群臣立刻动身赶去参加朝会。 毕竟涉及到上亿纹银,不能光听信自己人的一面之词。 这谢铎从不参与任何朝堂争斗,安安心心地教书育人做学问,是个纯粹的文人! 如此一来,他就没有任何私心,不会隐瞒倭国一切消息。 也正是如此,当年文臣缙绅才会举荐谢铎充当这个正使。 现在,到了收获的时候了。 事实上,大明使团此次出使倭国,确实不算怎么顺利。 但是现在他们可以天天吃顿顿吃,想吃什么海鲜都有,而且还全都免费,所以众人情绪高涨。 大海之上不比陆地,生火也是一件很困难的事,尽管船上已经备了很多的蜂窝煤和木材,但是本着能省就省的原则,直接将海鲜切片吃算是最节能环保的了。 船上的生活是非常枯燥的,没有什么娱乐的项目,更是时刻颠簸,不会晕船还好一些,会晕船的简直就是生不如死。 船上的午餐非常的丰富,有大量的海鲜。 大殿里面,皇帝陛下立刻传见谢铎。 虽然出海之前船上的食物虽然充足,但是在大海之上航行,谁都不知道会出现什么样的事。 起初大家还十分欣喜,毕竟放在京师里面,想要吃到新鲜的海鲜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除非舍得花大笔银子。 半個月的时间不算长,但是在大海之上的话,这个日子就变的无比漫长。 但紧接着就有新的困难接踵而至,那就是食物问题。 所以战兵为了尽可能的节约食物,这些船的后面都有一张小拖网,一边在海上行走也是可以一边拖网捕鱼,这让使团成员每天都有吃不完的海鲜。 而船员们也都吃的很开心,习惯了生吃,这才是在船上最好的选择,你要是不习惯想吃熟食,做梦去吧! 使团乘坐的福船虽大,但其实也就是那么大,几分钟就可以走完。 各种各样的海鲜,除了必须要用火烹饪的外,大部分的海鲜都是切片, 群臣下意识地扭头望去,只见这位礼部右侍郎满脸疲惫风霜,显然此次出使倭国吃了不少苦头。 最为关键的是,整个船队名义上是谢铎这位大明正使为主,实际上却是以京军统领马永和邓伯颜二人为主,毕竟他们麾下的两千战兵,可是真正的战兵,丝毫不会惯着这些文人老爷们。 谢铎也不可避免地中招了,再加上他年龄大了,所以险些直接丧命在这茫茫大海之中。 先是跨越茫茫大海,就使得这些个平日里养尊处优的朝臣缙绅有些吃不消了。 可是到了后面,铁人也挡不住这样吃啊! 就连谢铎都受不了了,闻见那海鲜的腥味就想干呕作吐。 最开始就是普遍性的晕船,头疼得要死,吃什么吐什么,最后好在是缓过来了。 幸运的是,他平日里经常躬耕劳作,所以身子骨还算硬朗,没过几天就缓过来了。 在船上就好比战时,战兵接管一切,谁他娘地还会惯着你们这些娇贵的文人老爷! 不过谢铎毕竟是不一样的,加上他脾气好处事公道,所以颇受马永和邓伯颜敬重,二人时常开开小灶,给谢铎做些熟食,毕竟人家年纪大了,经不起这样的折腾,总得尊老不是。 在这样枯燥乏味的生活里面,船队总算是抵达了倭国海港。 整整三艘福船抵达港口,在足利义维的指挥下,进入了大内氏的核心领地。 大内氏当代家主,大内义兴,在得知消息后,急匆匆地带着一大群家族武士赶来港口,与大明使团接洽。 大内氏在平安时代成为周防国的国衙官人,积攒了不小的势力,镰仓幕府建立以后,大内氏又成为了幕府的御家人,成为了当地的一方霸主。 等到倭国进入南北朝时代以后,大内家嫡系的大内弘世却加入了反室町幕府的一方,成为了足利直冬的郎党,在此期间,大内弘世相继消灭了幕府方的周防国守护大内长弘(鹫头大内家)、长门国守护厚东义武,成为两国的实际支配者。不久后,大内弘世就被室町幕府以正式的周防国、长门国守护职收买,加入了幕府的一方,成为战国时代大内家的祖先。 大内教弘制定了以山口为中心的裁判制度,事实上就是以山口为领国的首都,控制各分国,当时大内教弘实际控制的地区有周防国六郡、长门国九郡、丰前国八郡、筑前国十一郡、安艺国东西条地区及数个岛屿、石见国一郡、肥前国一郡战国时期,大内氏的领国也基本在这个规模上下浮动。 因为当年郑和率领无敌舰队突然抵达倭国,武力威慑之下,先前还一直叫嚣的倭国也瞬间臣服了,足利义满也表现得颇为知趣,不仅主动献上了宝刀骏马,更将盘踞对马、壹歧等地的倭寇团伙一扫而空,“执其渠魁以献”,随即正式接受永乐皇帝的册封,成为大明王朝的藩属国,两国也展开了勘合贸易。 尽管日商在宁波等地不可避免地要遭遇“官准牙行”的压价和欺骗,但在“勘合贸易船”停泊期间,当地市舶司的款待还是相当周到的,日常饮食、用品一律免费供应。 不仅日商采购的如生丝、药材、字画、书籍等中国产品在日本列岛获利丰厚,就连明帝国的货币“永乐通宝”,也获得了如同今天美元一般的信用和购买力,以至于每每勘合贸易船返航之时,日本国内都是一片“唐船归朝,宣德钱到来”的喜悦之情。 这与大明勘合贸易获得了巨大利润,长期垄断“明日贸易”的室町幕府,自然吸引了众多“羡慕妒忌恨”的目光,尤其是在室町幕府因为应仁之乱对倭国各地的控制力大降,各地大名在不断的崛起情况之下,室町幕府派出的勘合船时常在返航途中,遭遇盘踞在长门、周防等地的大内氏的抢劫,血本无归,不得不向控制濑户内海的大内氏和细川氏让渡“明日贸易”的权益。 大内氏在室町幕府乃至倭国历史上都算是一个异类,其自诩为“百济国琳圣太子”的说法或许有自吹自擂的成分,但其朝鲜南部移民的身份基本上是坐实了的,世代的繁衍和经营,最终令大内氏从周防国大内村的小族群,逐渐发展为世代盘踞本州西部的“西国霸主”。 镰仓幕府、后醍醐天皇、足利氏虽屡屡对其打压,终因顾忌其在当地盘根错节的势力,而不得不转用怀柔政策。 比如明应四年,室町幕府组织第七次遣明贸易团,大内氏虽有成化勘合,却并无国书,不能实现对明贸易,在幕府的斡旋下,大内氏和细川氏共同组成了第七次贸易代表团,这就是让渡利益的最好证明。 凭借着与明廷贸易赚取的利润,大内氏实力不断攀升,而且大内义兴本身就是一个野心勃勃的枭雄人物,还在暗中收留了被赶走的室町幕府第十代将军足利义稙,时刻准备着颠覆京都。 毕竟应仁之乱后,室町幕府掌控力不断下降,大名与大名之间的战争,大名与幕府之间的战争,可谓是战火连绵从未停止,各地大名此之间不断的征伐,各个大名的内部同样也是争权夺利,家臣谋夺家主的产业,武士暗杀家督等等的事情也是时常发生。 偏偏在这样的节骨眼上,大明王朝还真的派来了使团,甚至还有两千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大明战兵,这更是使得大内义兴不得不提高了警惕。 随即大明使团就在大内氏的安排下,暂时住在了其核心城市山口里面,此后谢铎接见了大内义兴和足利义稙,后者这个被赶走的十代幕府将军见到大明天朝竟然派遣了战兵来援助自己,那更是欣喜若狂,立刻请求谢铎与大内义兴整兵,反攻京都夺回自己的幕府将军大位。 然而谢铎此次前来可不是来帮你足利义稙争什么将军大位的,他是来调停倭国内部战争,还给倭国子民一片安宁的。 所以出兵是不可能出兵的,谢铎以大明天使的名义,召见室町幕府与另外一个强横大名细川氏前来山口议事。 这期间大明使团中的众人,包括马永和邓伯颜在内,也在想方设法地派人去往九州岛岛根县境内的石见国搜寻银矿下落,还动用各种手段试探大内氏上下石见银矿的消息。 这倒是使得大内义兴对此恼怒无比,他怎么知道这些明人是如何得知消息的,那座银矿的消息一直被他们给隐藏得死死的,正在小规模的开采,连老对手细川氏都不知情,结果这群该死的明人却偏偏知道了,而且还想方设法地想要刺探银矿的消息。 奈何大明战兵也不是什么摆设,大内氏自然不敢对使团众人动手,只能好吃好喝地供养着他们,再慢慢跟这些贪婪的家伙扯皮。 大明正使跟足利义稙、足利义澄和细川政元扯皮。 大内义兴则是头皮发麻地应付着这些贪婪的该死的明人,还要暗中提防这些明人刺探石见银矿的消息,或者将银矿一事透露出去给细川氏或者幕府知道,一时间也是烦躁不已。 因为大明使团的到来,原本战火连绵的倭国反倒是陷入了诡异的安静之中,所有大名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大明天使身上。 然而室町幕府统治力下降又不是一句空口白话,再者倭国本就对大明没有什么恭顺之心,之所以成为大明藩属国,不过是因为勘合贸易的利润罢了,此刻谢铎一人就想调停倭国内乱,制止这些野心勃勃的大名互相征战,根本就是不现实的事情。 几方势力一再扯皮,将倭国内部生乱的责任推到对方身上,以致于谢铎这个老好人都忍不住有些动怒。 他也算是看清楚了,这些卑劣的倭人就是一群不慕教化、不知礼义廉耻的土著蛮夷,知小礼而无大义,畏威而不怀德,强必寇盗,弱而卑伏,不顾恩义,一个个的都是极端自私自利之徒! 大明想要凭借宗主国的威望,调停这些该死的蛮夷,根本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再加上使团众人通过自己的手段,不但确定了这石见银矿的具体位置,而且还证实了大内氏正在暗中小规模偷偷摸摸地开采,所以也是坐不住了,立刻就请求谢铎返航。 谢铎本来就被这些该死的蛮夷惹怒了,也懒得再管他们这些破事儿,立刻就直接撂挑子走了。 本官不陪你们玩了,你们自己慢慢打吧! 至于马永和邓伯颜等人则是率领两千战兵留了下来,他们可是没有忘记中山侯的命令,暗中与足利义维达成了协议,后者通过足利义稙与大内义兴达成了协议。 最后的结果,就是谢铎率领使团众人在大内氏白吃白喝了两年多的时间,然后还查到了石见银矿的具体位置,马永与邓伯颜则是成了足利义稙和大内义兴的雇佣军,留在大内氏准备掀起一场惊天动地的战事,彻底颠覆整个倭国! 听完谢铎的叙述,群臣都是目瞪口呆,紧接着开始了议论纷纷。 朱厚照也是难以理解,这些倭人脑子是怎么长的。 按照谢铎和汤昊的说法,这他娘地所谓的倭国大名,其实就是一个个的村长镇长,手底下兵力不过迁把号人,你们吃饱了撑的天天干仗啊! 大明宗主国都派人来了,让你们别干仗了安分一点,你们还敢不听,还要继续干仗? 这可真是没有把大明宗主国放在眼里啊! 谢铎也是来了火气,沉声道:“陛下,这些倭人就是一群不慕教化、不知礼义廉耻的土著蛮夷,知小礼而无大义,畏威而不怀德,强必寇盗,弱而卑伏,不顾恩义,一个个的都是极端自私自利之徒!” “其人的性格和狼一样,伱要是对他好,他只会觉得你好欺负,对付倭国人只有用拳头,狠狠的打他们,打的他们听话了,打的他们乖乖的了,他们就会像狗一样温顺,不然他们就会对你龇牙咧嘴!” “我天朝一直以来都是倭国的宗主国,不计前嫌与之开展勘合贸易,对其也算是仁至义尽了,然而经过臣的细致观察,可以确认这些倭人对我大明没有丝毫恭顺之心,甚至就连他们派遣的朝贡使团也是各方势力全都参与其中,为了勘合贸易的利润而来!” “因此臣请立刻停止与倭国的勘合贸易,并且下旨申饬倭国触犯我大明天威一事,狠狠地教训他们一顿!” 谢铎是知名大儒,更是儒学的坚定支持者和拥护者。 而亲自去了一趟倭国,在那里跟这些倭人扯皮了两三年,这位老好人是真的被恶心坏了。 一切都是为了利益,那这样还给你开展什么勘合贸易? 随着谢铎开口,群臣也是纷纷附和了起来。 天朝宗主国出面调停,你们这些该死的蛮夷还不听话,而且还敢对大明天使不敬,确实需要给这些该死的倭国蛮夷涨涨教训了! 汤昊一直都在静静听着,最后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没办法,这件事情真是太好笑了。 大内义兴白白养了这些家伙两年多时间,最后人家回朝了还立刻请求朝廷停止勘合贸易,斩断大内氏的财路,这要是被大内义兴知道了,还不知道会气成什么样子。 此外,现在这群叫嚣着要教训倭国的朝臣,又有多少是为了维护大明的天朝宗主国威严,又有多少是为了那座石见银矿呢? 呵呵,人心叵测啊! 不过眼下可是一个大好机会,汤昊自然也不会放弃。 倭国嘛,懂得都懂,不用多说什么,只要有机会,那肯定是要往死里整的! “陛下,臣附议!” “倭国之卑劣,诸位心中想来都应该清楚。” “从太祖洪武年间开始,倭国就一直对我大明不敬,擅杀我大明天使,囚禁使团众人,还在国书之中挑衅我大明太祖陛下。” “其后之所以臣服我大明,也是在郑和船队的武力威慑之下,然后就尝到了勘合贸易的甜头,所以一直与我大明保持朝贡进行勘合贸易,却从始至终都对我大明没有恭顺之心!” “此外这些年来,倭国的倭寇经常袭掠我们大明沿海地区,而且据臣查证所知,这些倭寇并不是什么常年靠打家劫舍生存得匪徒,大部分反倒都是倭国的地方大名组建的,也就是说倭国是一方面与我大明进行勘合贸易赚取利润,另一方面却在暗中伪装成倭寇劫掠我大明沿海地区!” “知小礼而无大义,畏威而不怀德,强必寇盗,弱而卑伏,不顾恩义,背主叛亲,如此卑劣小国,却从未将我大明放在眼里!” 此话一出,更是引起了轩然大波。 这些倭人的卑劣做法,实在是太恶心人了。 一边跟你做买卖赚取利润,一边又伪装成倭寇劫掠你,这谁受得了? 一时间,大殿内群臣激愤,全都将矛头对准了倭人。 (本章完) ------------ 第277章 出兵倭国 大殿内群情激愤。 皇帝朱厚照却是好整以暇。 如果放在眼前的话,他可能真会信了这些文臣缙绅的鬼话。 不过自从汤昊提醒过之后,朱厚照现在就是带着有色滤镜看待这些文臣缙绅。 经历了这么多的风雨,朱厚照可以确信一点,真正对他忠心耿耿的人,可能就只有一个野人汤昊而已。 连刘瑾这种陪着他长大的亲密大伴,都可以为了私心接连给他设局! 连杨廷和这位教导他进学修德的帝师,都可以为了文臣缙绅的利益选择背刺于他! 至于其他朝臣,又会是什么样的呢? 他们此刻群情激愤,他们此刻义正辞严,但又有多少人是因为觊觎那座石见银矿,是为了那上亿白银呢? 所以朱厚照压根就不动怒,他甚至觉得有些好笑,就像是看着一群小丑那般,静静地看着这些文臣缙绅表演。 “这大名就相当于是倭国这边的地方贵族。”谢铎贴心地为众人解释道,“现在的倭国非常的混乱,执掌倭国大权的室町幕府发生了内乱,统治力因此暴跌,各个地方的大名割据一方,不再听从幕府号令,开始互相征伐战火不绝。” 而帝党里面,唯一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无疑就是中山侯汤昊了。 他焦芳能够坐上这个户部尚书的位置,无疑是皇帝陛下的提拔重用,所以他是不折不扣的帝党。 话音未落,戛然而止。 且不说他本身就是个贪财好色之人,现在他可是当朝户部尚书,为皇帝陛下执掌国朝钱粮,无疑钱粮越多越好。 这上亿两银子绝对是一笔天文数字,即便是对大明来说,那也是天文数字。 焦芳想了想笑着说道,“不知道大家还记不记得,汤侯曾经提到过,在倭国这边有一个超大型的银矿,这个银矿的银子藏银……有上亿两。” 汤昊笑呵呵地点了点头,对焦芳的识趣配合还是很欣慰的。 这绝对是一个大矿,谁能不心动啊? 谢铎点了点头,接着对群臣说道。 虽然大家都关心这石见银矿的事情,但是大家毕竟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就算再怎么想得知这石见银矿的具体消息,那也不能主动开口。 大殿内所有人的目光全都看向了谢铎,这位大儒名士也察觉到了众人的目光,所以立刻开口接话道:“汤侯所说不错,确实有这么一座银矿。” 群臣听到这话,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 万一哪天国库空虚了,皇帝陛下索要钱粮不成,第一个倒霉之人就是他焦芳这个户部尚书! 藏银上亿两银子的银矿,这要是能够掌握在自己的手中,这以后就有源源不断的银子了,他焦芳也可以坐稳户部尚书这个位置! “没错,我曾派人去倭国这边,已经大致的找到了这个银矿的所在位置。” 朱厚照记忆很不错,立即说道。 “没错,倒是有这回事情,藏银上亿两银子的银矿……” 因为接下来就不需要他再开口了,而是“知情人”谢铎的主场。 此话一出,全场沸腾。 “我记得,当初也是在朝堂之上,汤侯你讲到倭国现状的时候,提到过在倭国有一個大型的银矿。” 但是他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以这些倭国大名的军事实力而言,称他们为“诸侯”,确实有些玷污了“诸侯”这个词语,所以他后面又补充说明了一下,占地一两个县的诸侯…… 这倭国的一个银矿竟然蕴含有上亿两白银,粗略估计之下都赶得上大明三四十年的税银收入了! 这发财的事情,他可是最爱了。 “石见银矿的位置位于倭国九州岛岛根县境内,目前这个地方是倭国一个叫大内氏的大名所统治,大内氏的家主就是那个大内义兴,颇有些手段……” 说得直白一些,大家都要脸。 “确实有这么一座银矿,叫做石见银矿!” “你们找到那个银矿的位置了?”焦芳连忙追问道。 而且他身为户部尚书,本身就是执掌钱粮的大司农,此刻他开口提及此事,倒是显得合情合理。 皇帝陛下都开口提及此事了,那群臣自然也就没有什么顾忌了。 “使团出海前去倭国之前,本侯也曾嘱咐过京军统领马永和邓伯颜试着去打探一下这个银矿的具体情况,看看是否属实……” “大名?”群臣对此微微有些疑惑,他们不太了解这倭国的官职体制。 焦芳对汤昊态度恭敬,这是因为他清楚自身定位。 因此焦芳本能地对汤昊态度恭敬,甚至如果不是汤昊拒绝了他多次宴会邀请,这位户部尚书都想去跪舔一二了。 不过户部尚书焦芳一向是个不要脸的,出了名的卑劣小人。 谢铎思索了片刻,还是犹豫着使用了“诸侯”这个词汇。 “说到倭国,我倒是记起一件事情来。” 朱厚照故意提及此事,无疑就是扯开了在场众人身上最后那块遮羞布。 你们要想知道,那就直接开口问,开口商量,别在这里装出一副道德标杆的模样,平白让人听了都觉得恶心。 直到户部尚书焦芳故意引出了石见银矿的话题,大殿内才为之一寂。 要知道大明本土境内的矿产虽然也不少,但是朝廷一年的税银收入也不过仅仅在三百万两左右! 众人一听,顿时就纷纷看了过来。 “嗯,怎么说呢?这所谓的大名,差不多是倭国的地方诸侯,当然了倭国很小,这些大名的势力范围也都不大,一般也就是一两个县的范围……” 朱厚照更是笑得乐不可支。 拥兵一两个县的诸侯,这可真是天下奇闻啊! 只怕比之前不久造反作乱的安化王朱寘鐇还要不如,至少人家还是占了一个州府的。 “那这些倭国大名的厮杀征战,是不是相当于咱大明村镇械斗?” 大名征战? 村镇械斗? 群臣听到这话,立刻就发出了一阵哄笑。 谢铎犹豫了片刻,最后也点了点头。 好像……真是……没有什么区别。 “陛下英明,这些大名麾下兵力不过数千人,多点的也就将近万人,比如这个大内氏,家族武士高达万人,因此一跃成了倭国的西部霸主,至于其他那些地方大名,就……不太够看了。” 还真就是村镇械斗! 朱厚照一时间也没了兴趣。 这种军事实力,随便让野人派一万战兵过去,就能横扫整个倭国了,没什么值得忌惮的地方。 “继续说说这个石见银矿吧!” 谢铎赶紧解释道:“这岛根县的位置靠海,北面就是倭国海,目前大内家族的家督是大内义兴,大内家族的实力在臣看来……确实一般,但却是倭国境内的西部霸主,他们目前也是已经大概的知道了石见这一带有银矿,正在小规模地进行开采。” 众人听到谢铎这么一番解释,也总算是明白了这石见银矿的位置,也是大概的知道了一下倭国内部的情况。 总体而言,倭国还是那个倭国,军事实力不怎么样,而且此刻正处于各地大名混战之中,乱得不成样子。 然后群臣最关心的石见银矿,此刻被一个大内氏执掌,这个大内氏号称倭国西部霸主,手里有着差不多万人的武装力量,而且正在小规模地开采石见银矿! 确认了银矿是真的,而且大内氏正在偷偷开采,群臣立刻就有些坐不住了。 这可是他们看上的银矿,大内氏这些该死的蛮夷怎么敢偷偷开采的? 这就好比是被人偷了自家银子啊! 焦芳立刻就向朱厚照提议道:“陛下,倭国卑劣不知恩义,这等银矿落入其手中,那也只会是暴殄天物!” “若是我大明可以掌控这座银矿,将开采出来的银子用以发展民生,不失为一项仁政善举!” 用人家国内的银矿,发展大明民生,然后还是一项仁政,饶是朱厚照都被焦芳的无耻话语给气笑了。 不过他就是看重焦芳这一点。 卑鄙无耻,阴损下作,但那又如何? 只要这个焦芳愿意听话,愿意顺着他的想法去做事,那朱厚照就愿意重用于他。 “怎么?你想怎么做?” “自然是出兵倭国,将这石见银矿给抢过来!” 焦芳笑了笑直接说道,毫不掩饰,脸不红气不喘,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他为什么要遮掩? 谁都想要这座石见银矿,谁都想要里面的上亿两银子,不过就是碍于脸面不好意思开这个口罢了。 但是焦芳不一样,他从来都不要脸! 初入仕途便可以为了晋升,把自己结发妻子送给权臣淫乐,焦芳还要什么脸面? 他当然可以开口,也有这个资格开口! 然而焦芳没有想到的是,他主动开口提议将石见银矿给抢过来,却遭到了文臣缙绅的反对。 “这倭国毕竟是我大明的藩属国,我大明身为宗主国,出兵抢藩属国的东西,如何能够服众?”吏部尚书王鏊率先开口,否决了这个提议。 “王尚书所言极是,倭国乃是我大明的藩属国,这倭国的子民自然也是陛下的子民,哪有宗主国抢藩属国东西的道理?实在不是天朝大国该有的风范!” 内阁首辅杨廷和也出言附和道。 “若是我大明真这样做了,那四方藩属国会如何看待我大明?难道先前一直维持的天朝气度都是假象不成吗?难道我大明一直推崇的仁义礼法都是笑话不成吗?” 面对杨廷和的接连质问,焦芳一时间哑口无言,选择了沉默。 其余文臣也纷纷出言反对,附和杨廷和的说法。 他们确实觊觎那座石见银矿,但是并不意味着他们就乐意出兵倭国。 文臣缙绅一直反战,自然是有原因的。 其一就是为了打压武将勋贵,不给他们攫取军功的机会。 武将勋贵没有传承,只要没有战事,那他们就得不到军功,没有军功自然就不能晋升。 其二则是因为战争一旦开启,青壮劳力全都会被征召去服务战事,那谁来给士绅缙绅们耕田种地,粮食减产导致损害最大之人自然就是拥有田地最多的士绅缙绅! 所以不管怎么样,反战都是必须的,也是必要的。 至于那座石见银矿,除了战争也不是没有其他办法,大不了就像这中山侯汤昊先前做的那般,动用压力逼迫倭国乖乖交出银矿即可! 眼瞅着这些文臣缙绅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的恶心模样,皇帝朱厚照一时间被恶心坏了,他只能看向了汤昊。 嗯,撕咬文臣,最好的办法,就是关门放野人! 汤昊看着这些朝臣惺惺作态的恶心模样,也是丝毫不会惯着他们。 “杨廷和,你真是国家栋梁啊!” “张口闭口什么宗主国藩属国,什么仁义礼法天朝气度!” “你是听不懂谢侍郎方才说的话,还是你耳朵聋了不成?” 中山侯一开口,直接将矛头对准了内阁首辅杨廷和。 这还是杨廷和继任内阁首辅以来,第一次与汤昊政见不合,公然在朝堂之上产生了矛盾。 一时间,群臣全都闭上了嘴巴,齐刷刷地看向了杨廷和。 杨廷和面无表情地看向汤昊,沉声道:“敢问汤侯有何高见?” “高见谈不上,本侯只是觉得你们这些公卿太过可笑了一些!” 汤昊嗤笑道:“谢侍郎已经说过了,倭人对我大明毫无恭顺之心,之所以向我大明称臣纳贡,不过是迫于武力威慑,不过是觊觎勘合贸易的利润罢了。” “可笑事实就摆在眼前,这还是谢侍郎亲自证实过的事情,伱们这些朝堂公卿现在反倒是维护起这些倭人来了,反倒是念及那么点天朝气度,人家把大明当成过宗主国吗?人家对大明有半点恭顺之心吗?” “说得难听一点,人家就是把大明当成地主家的傻儿子,当成可以获取利益的宝地福地罢了,至于什么宗主国藩属国,这些该死的倭人可曾在意半分?” 话说到这儿,汤昊直接上前一步,目光锐利的直视着杨廷和。 “但凡倭人对我大明有半分恭顺之心,他们就不会一边向我大明称臣纳贡,一边伪装成倭寇劫掠我大明沿海百姓!” “你杨廷和倒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可曾这些年来有多少沿海百姓饱受倭寇劫掠袭扰之苦?又有多少百姓因此流离失所家破人亡?” “本侯今日把话放在这里,谁再敢出言维护倭人半句,本侯会将他全家流放倭国,让他妻女被倭人淫虐凌辱致死,包括你杨廷和在内!” “本侯倒是想要看看,到了那个时候,你杨廷和还有没有脸说出这些笑话来!” 大殿之内,鸦雀无声。 杨廷和气得满脸涨红,怒视着中山侯汤昊。 然而汤昊丝毫不惧,反倒是嘴角挂着一抹鄙夷之色。 “还有什么“不征之国”,本侯曾经告诉过你们,那只是太祖高皇帝的权宜之计罢了!” “倭国擅杀我大明天使,囚禁我大明使臣,更是在国书上面挑衅太祖高皇帝,若不是考虑到民生问题,太祖高皇帝岂会将这倭国列为不征之国?” “相比于卑劣的倭国,朝鲜才是我大明真正的藩属国,年年上贡朝贡不绝,从未有过任何冒犯举动,前不久更是为了我大明主动将济州马场献出,与之相比倭国算是什么东西?” “怎么?你杨廷和这是收受了倭人的贿赂吗?还是说倭人是你杨廷和的祖宗,你身为大明朝堂重臣,却要偏帮着这群卑劣倭人说话,一而再再而三地出言维护他们?” “汤昊,你不要太过分……”杨廷和终于忍不住了。 汤昊这些恶毒的话语,简直触碰到了他的逆鳞。 然而正当杨廷和准备反击的时候,龙椅上的皇帝陛下却是开口了。 “都给朕闭嘴!” “汤侯无端攻讦谩骂朝堂重臣,罚俸一年!” 朱厚照也是没有想到,野人会动用如此恶毒的语言当众谩骂杨廷和。 虽然朱厚照对杨廷和的立场问题感到不满,但是汤昊曾经可是提醒过他,杨廷和能力突出值得重用。 结果你个混账东西现在是什么意思? 当众如此谩骂杨廷和,一旦宣扬出去,杨廷和这辈子算是废了。 朱厚照算是发现了,野人这家伙不知道什么原因,但凡涉及到倭国的事情,他就态度异常,分明就是对这些倭人怀有极大的敌意,恨不得将倭国给屠了的那种! 虽然不太理解这其中隐秘,但是毕竟是自己的野人,得宠着。 所以朱厚照厉声开口道:“撮尔小国,却屡屡犯我大明天威!” “朕好心派遣天使前去调停,这些该死的蛮夷却不慕教化不知恩义,依旧我行我素!” “朕意已决,出兵倭国,吊民伐罪,救倭国子民于水火之中!” “诸位爱卿,可有异议?” 皇帝陛下从来都不是一意孤行的人,所以他开口表态了之后,还要象征性地询问一下朝堂重臣的意见。 然而群臣都看到了皇帝陛下的态度,再加上中山侯汤昊正在虎视眈眈地扫视群臣,他方才那血腥暴虐的威胁话语仍旧回响在耳畔,谁都不敢保证这个无法无天的莽夫是否会真的做出这种事情来,所以一时间压根无人胆敢开口反对。 再者他们也确实觊觎石见银矿,既然皇帝陛下态度坚决必须要出兵,那不如顺水推舟,先将石见银矿夺过来再说! 杨廷和深深地看了汤昊一眼,心中清楚他已经无力阻止朝廷出兵了,所以最后只能叹了口气,躬身认命。 “臣附议!” 群臣见状纷纷跟上。 “臣等附议!” (本章完) ------------ 第278章 主动请缨 “你要亲自去?” 朱厚照难以置信地看向汤昊。 “为什么?” “你明知道眼下局势不容有失!” 皇帝陛下本能地就想否决这个提议。 因为现如今的朝堂局势,实在是太过凶险了一些。 正是这个该死的野人,提议解除藩禁引宗室力量入朝,对抗文臣缙绅。 朱厚照是真的听进去了,也是真的鼓起了勇气,尝试着驾驭甚至是掌控这两股力量,让他们的争斗处于一定的控制之中,不会彻底搅得朝堂大乱。 然而,朱厚照心中清楚,如果他驾驭不住,如果他这位皇帝陛下玩脱了,那大明王朝将会面临史无前例的空前危机! 好在有野人一直陪在身边,他甚至连清河船厂都交给了左一刀镇守,只为了眼下这场大局。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你明知道那朱宸濠密谋造反,这个节骨眼上你还要离京?!” 朱厚照厉声怒斥道,他想不明白为什么野人会如此冲动。 “究竟是为了什么?” “野人,你为何对那倭国怀有如此之深的敌意?” 为什么……吗? 汤昊闻言一怔,他并不意外朱厚照可以看出来这一点,他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为什么会对倭国抱有如此之深的敌意? 但凡是个汉家儿郎,都永远不会放过这些杂碎! 汤昊沉吟了良久,最后换了一种朱厚照可以理解的说辞。 “昔年以铁腕著称的太祖高皇帝,首先想到的就是以武力解决倭寇问题,当时驻防福建的名将周德兴也表示,“集水师于澎湖,乘北风而进,旦夕可灭倭奴也”,不过那时的大明北有残元未灭、南有五溪蛮乱,考虑到忽必烈折戟沉沙的前车之鉴,太祖高皇帝最终选择了运用外交途径来解决中日争端。” “洪武二年,大明外交使团抵达倭国九州岛,传达太祖爷“如必为寇盗,朕当命舟师,扬帆诸岛,捕绝其徒,直抵其国,缚其王”的战争威胁,可惜的是,大明的国书在还未抵达京都之前,就被盘踞九州的倭国南朝怀良亲王给截留了。” “这怀良亲王是倭国后醍醐天皇的儿子,为人刚愎自用,他对明朝国书中“四夷之君长”、“酋帅”等轻蔑的言辞颇为不满,随即处决了使团中的主使吴用等五人,还拘禁了副使杨载和吴文华达三個月之久,太祖爷的第一次招降以失败告终。” “在此后的十余年里,大明始终误以为这怀良就是“倭国国王”,为此太祖爷还拒绝了倭国北朝足利氏,从洪武七年就年开始连续六年进献的诚意十足的朝贡,因为太祖爷眼里,足利氏不过是区区一个军阀,泱泱大国岂能与乱臣贼子建交。” “所以终太祖爷一生,大明都始终以怀良亲王为谈判对手,要求倭国政府制约袭扰无度的倭寇,然而怀良亲王所代表的南朝在倭国内战中始终处于弱势,巨额的军费开支和控制地域贫瘠的物产,令他们根本就无力处理倭寇的问题,因此倭寇对大明的滋扰始终没有中断,双方也没办法达成一致。” 朱厚照脸上充满了不解,他不明白此刻野人说的这些,跟野人痛恨倭国有什么关系! “这之后太祖爷已经对倭国国内的政局有了一定的认识,这位自学成才的“马上天子”甚至填了一首乐府诗《倭扇行》,以表达对这个流氓政权的鄙视,太祖爷在诗中不仅指责倭国政府“国王无道民为贼,扰害生灵神鬼怨”,更嘲笑怀良亲王“君臣跣足语蛙鸣,肆志跳梁于天宪”,不过即便如此太祖爷并没有兴趣去改造日本。” “因此,虽然他感叹“今知一挥掌握中,异日倭奴必此变”,但最终还是接受了怀良国书中“自古讲和为上,罢战为强,免生灵之涂炭,拯黎庶之艰辛”的建议,将倭国划归大明“十五不征之国”之列。” 朱厚照耐着性子听下去,可是他终究还是忍不住了。 “野人,你究竟想说什么?” “这些都是洪武往事,跟你痛恨倭人又有什么关系?” 汤昊神情恍惚地抬头看向朱厚照。 “太祖爷说过,今知一挥掌握中,异日倭奴必此变!” “而我曾经梦到了,倭国入侵华夏,生灵涂炭的场景。” 听到这话,朱厚照顿时怔住了。 倭国入侵华夏? 这……怎么可能? 区区撮尔小国,弹丸之地,他们怎么敢的啊? “这些杂碎在我华夏境内执行了“三光政策”,杀光、烧光、抢光!” “他们所过之处炮制出了一场场惨无人道的惨案大屠杀,他们用活埋、刀劈、火烧等惨绝人寰的方法,留下了一个个尸坑,血流如河,尸积如山!” “除了屠杀之外,他们还以女干虐妇女为乐,他们不分昼夜对妇女进行女干辱,有的妇女甚至在一天内被女干了好几次,有的姿色不错的甚至是被这些杂碎排着队轮女干辱,他们这是故意不分昼夜,故意丝毫不给这些妇女喘息的时间,还有的女子不堪忍受这些杂碎的折磨自尽而亡……” “他们还抓走这些妇女充当军妓,我华夏女子有数十万被这些杂碎抓走沦为军妓,她们没有丝毫人权,在这些杂碎的军营里面,每个人每天要忍受平均将近四百个倭国杂碎的折磨凌辱……” “他们甚至还对孩童下手,将小女娃淫虐致死,将小男娃剥开皮肉掏心生吃……” “够了!”朱厚照听得头皮发麻,恶心反胃,立刻怒斥道,试图阻止汤昊继续说下去。 饶是他一个心理变态,都觉得这些杂碎太过变态了,已经变态到根本就听不下去的地步。 然而汤昊既然开了口,自然就不会这样停止,而是指着自己的眼睛,语气低沉地看向朱厚照。 “所以你问我为什么如此痛恨这些杂碎?为什么要亲自率军去屠了倭国?” “因为我曾经亲眼看到过,我看到过华夏神州沉沦,我看到过汉家女子哀嚎,我看到过那宛如炼狱一般的地狱场景,就发生在这华夏大地上面!” 汤昊眼睛血红,额头上都已经有青筋暴起,显然已经暴怒至极! 朱厚照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副可怕的样子,一时间竟是被吓住了,说不出话来。 过了好一阵,皇帝陛下才可怜兮兮地试探性开口。 “可是京师怎么办?朱宸濠怎么办?朕……怎么办?” “伱这一走少说又得一两年的时间,万一朕玩脱了,万一朱宸濠反了……” 汤昊恢复了平静,伸手拍了拍朱厚照的肩膀。 “京军战兵我只会带走一万人,留下徐天赐统帅剩余的战兵!” “徐天赐是名将徐达后人,为人谨慎持重,我会嘱咐他时刻盯着京中局势,若朱宸濠有任何异动,以他的能力可以瞬间将其镇压,你不用太过担心。” “另外我们之前就派了马永和邓伯颜前去倭国,估摸着他们二人此刻已经挑起倭国内战了,所以用不了太长的时间,算上航行时间,最多一年我就会回京!” 话说到这儿,汤昊故意打趣道:“要是这一年时间,你都撑不住的话,那咱们还是别折腾了,你老老实实地做个无道昏君,我安安分分地做个纨绔侯爷得了!” “放你娘的屁!”年轻人最是受不得激将法,“区区一年时间,朕肯定压制得住!” “朕只是担心你,别死在茫茫大海上面,别死在那倭国异域之地,到时候还得朕去给你收尸!” 汤昊闻言一愣,随即爆发出了一阵大笑。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去调兵准备出征了,你也让户部做好安排,早去早回嘛!” 话音一落,汤昊便转身离去。 屠灭倭国这种事情,他无论如何都不会缺席。 朱厚照看着这家伙的背影,到底是没有忍住心中的不安。 “野人,你他娘地别冲锋陷阵,听到没有?” “要是你真折在了倭国,朕定会不惜代价地御驾亲征,给你报仇雪恨,听明白了吗?” 汤昊听到这话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然后停下脚步扬了扬手以作回应。 “陛下,且让我任性这一回吧!” 朱厚照听了苦涩一笑,最终还是默许了汤昊的离去。 他们二人都知道,屠灭倭国根本不需要汤昊亲自前去,他留在京师才是最好的选择,可以随时应对京师里面的突发状况。 比如朱宸濠突然起步谋反! 比如文臣缙绅针对宗室藩王的各种阴谋手段! 朱厚照这位年轻的皇帝陛下,到底还是嫩了些,所以他没信心可以同时压制这两股势力。 然而当汤昊开口说出了那番话后,朱厚照也只能选择顺了他的心意。 毕竟这还是他们君臣自从结识以来,汤昊第一次明确地向朱厚照提出要求。 所以,哪怕只是让汤昊出去放肆一回,朱厚照都没办法拒绝。 事实上,朱厚照也很想这么放肆一回,他也很想看看大海啊! 可惜,因为那个该死的正统皇帝,朱厚照这辈子可能都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太爷爷啊太爷爷,您可真是个人渣啊!” 东官厅大营。 汤昊一回到此处就立刻召集了诸将。 “这一次,本侯会带一万战兵出征。” “目标只有一个,屠灭倭国粉碎一切不臣!” 汤昊话音刚落,独眼雷雄就立刻跪倒在了地上。 “侯爷,末将请命!” “若侯爷不带上末将,末将立刻就撞死在侯爷面前!” 雷雄这话一开口,众人先是一愣,随即纷纷大笑了起来。 汤昊也是觉得一阵好笑,出言调侃道:“你他娘地跟谁学的这套做法?有刀在手里面不知道自刎啊,非要撞死给本侯看?” 雷雄讪笑着摸了摸大光头,嘟囔道:“反正就是这意思,您必须得带上末将,末将等这一天可是等了太久太久了!” “独眼雷,你吃相有些难看了啊!”安国没好气地嘲讽道,“侯爷回回出征都带着你们斩配营,不给其他兄弟们留条活路吗?” “对啊!”常阔海抱怨道:“俺的先登营也要去,侯爷要是不同意,俺就撒泼打滚给您看……” “哈哈哈……” 众人更是笑得乐不可支。 这个憨憨的常愣子,竟然也知道要争了,偏偏还说出这样的笑话来。 汤昊没好气地瞪了常阔海一眼,随后开口道:“去吧,都去吧!” “你们把副将留下继续练兵,然后挑选自己营中一千五百名精锐,随本侯出征倭国!” 这一次汤昊出兵只带一万京军战兵,也是出于眼下局势的考量。 京师到底是京师,不容许出现任何意外,所以得留下四五万战兵,镇压一切不臣。 再者这是跨海远征倭国,兵力越多损耗就越大,屠灭一个区区倭国,确实不用这么多的兵力。 不过考虑到这一次是奔着灭国去的,所以灭国功绩肯定是有的,汤昊也想趁机让手底下这些将士儿郎加官进爵,最好是利用这次灭国之功推一个爵位出来,成为他在朝堂之上的助力。 定好了标准,诸将立刻就去挑选精锐,而汤昊将徐天赐给留了下来。 “天赐,这是提督腰牌!” 看着眼前的提督腰牌,徐天赐先是一愣,随后立刻跪倒在地上。 “不用紧张,留守京师的兄弟里面,我最好看好你!” “你性子稳重并且精通武略,所以接下来京军战兵就暂且交由你执掌,以防任何突发情况!” 徐天赐闻言神情一素,郑重地接过了提督腰牌。 “陛下那边我已经跟他说好了,估摸着马上就会有锦衣卫副手过来配合你统兵,不要有其他想法,这是惯例,最好是冷寒铁这个老熟人。” 徐天赐点了点头,他确实没什么想法,甚至有些惶恐不安。 因为这可是京军战兵,足以颠覆整个京师的最强战师,除了中山侯汤昊之外,谁都没有资格执掌。 现在皇帝陛下派遣锦衣卫过来辅佐,徐天赐反倒是可以安心了。 “另外就是兵部尚书杨一清,你不用理会他,该练兵练兵,该做什么做什么,不过要随时保持警惕,一旦京师之中有人作乱,你千万要记住,未得锦衣卫传来的陛下旨意前,绝不可擅自出兵,听明白吗?” 徐天赐连连点头,他看不到皇帝陛下的旨意,绝对不会出兵! 这个道理很简单,中山侯汤昊可以无诏调兵,但是他徐天赐却不可以,他要是真这么做了,落入了别人的算计之中,必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我会留下一封书信给杨一清,等他回京之后你交给他即可。” “你们主要防备的还是宁王朱宸濠这个蠢货,不过想来他也不可能真有胆子在京师造反,但也不可掉以轻心……” 汤昊嘱咐了徐天赐一遍,这才终于放下心来。 “最多一年时间,背后就会回京。” “这段时间里,就辛苦你一番了!” 徐天赐郑重其事地开口道:“末将定不负侯爷重望!” 果不其然,二人正说话间,冷寒铁就赶了过来,从今日起他将以禁军千户的身份,配合徐天赐执掌京军。 汤昊也嘱咐了冷寒铁几句,这才匆匆离开大营,返回自己的侯府。 毕竟又要出征了,家里的小娇妻还是要安抚几句。 然而等他刚刚抵达侯府的时候,却是意外见到了英国公张懋的马车。 说起来,自从上次汤昊为了夺权奠定自己武勋第一人的身份,逼迫张懋亲手打断了他那纨绔儿子张仑分一条腿,二人之间的关系就瞬间破裂了,张懋也从那之后也一直未曾上门拜访过。 反倒是汤昊的妻子张静姝时不时地前去英国公府看望老爷子,替汤昊说着好话,希冀着能够缓和这段关系。 今日倒是奇怪了,张懋竟然登门了。 汤昊强忍着心中的狐疑,快步走到了大堂,却没见到二伯汤俌,只见到了面无表情的英国公张懋。 嗯,有些尴尬,不过汤昊还是主动开口向张懋行礼。 “见过祖父。” “唔……回来了?”张懋捋了捋胡须,“你要率军出征倭国?” “没错,即日就会启程!”汤昊没有丝毫意外,毕竟张懋可是曾经的武勋第一人,想要了解朝堂讯息,手段简直不要太多。 “带上一个人,可以吗?都是将种,分润一些功劳给他们,对你也有利!” 张懋没有废话,直截了当地提出了要求。 汤昊思忖片刻之后点了点头。 “咸宁伯仇钺,对吧?” “到底是瞒不过你!” 二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也懒得去多说里面的蝇营狗苟了。 这一次汤昊痛快地答应,倒是缓和了一下二人僵硬的关系,至少可以有说有笑地聊天了。 不过还没聊几句,张懋却是话锋一转,似笑非笑地指责起了汤昊。 “虽然你如今贵为中山侯,皇帝陛下的第一心腹,政务繁忙抽不开身,但是老夫曾经告诫过你,姝儿是老夫的宝贝孙女,你可不能让她受了委屈……” 听到这话,汤昊下意识地发懵,他还以为是因为胡姬这件事情,被妻子告诉了张懋,所以老头子上门兴师问罪来了。 “祖父,那胡姬的事情我已经跟姝儿解释过了,若是姝儿还不满意,我这就命人将胡姬送走……” “你在说些什么鬼东西?”张懋怒斥道。 难道不是因为这个胡姬? 汤昊愣住了。 见他这茫然的模样,张懋忍不住笑骂道:“你啊你,真是不开窍!” “姝儿有喜了!” 有喜了?! 汤昊脑袋轰然炸响,一抹狂喜涌上心头。 他终于在这个大明,不是无根浮萍了吗? (本章完) ------------ 第279章 大喜与别离 难怪张懋会主动登门! 难怪二伯汤俌不见踪影! 原来是因为姝儿有喜了! 汤昊愣了足足有半晌,然后这才追问道:“祖父这是真的吗?” “会不会是误诊了?可曾多找几名大夫把脉……” 看着汤昊这难以置信的激动模样,张懋恍惚间看到了自己年轻的时候,所以也懒得再骂这个“白眼狼”了。 “放心好了,老夫走过的路比你吃的盐都多。” “原本姝儿今日去探望老夫,老夫察觉到她一直有干呕的症状,所以立刻请了府上的大夫为她把脉,果然是喜脉!” “确认之后,老夫就亲自送姝儿回来了,汤俌这家伙还不信,他又找了两名大夫赶过来为姝儿把脉,结果全都是一样的喜脉!” “傻小子,你要当爹了!” 汤昊瞬间怔住,半晌没回过神。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欢天喜地地掉头就跑,直奔卧室而去,只剩下英国公老爷子一人在风中凌乱。 “这个混账!” 等他赶到房间的时候,果然见到了二伯汤俌,以及一名大夫正在为妻子张静姝诊脉。 大户人家规矩多,再加上程朱礼法的严苛束缚,男女授受不亲乃礼也,所以女子即便是看病问诊,那也是件麻烦的事情,大夫和张静姝中间竖起一扇屏风,大夫隔着屏风问诊,张静姝只需要把手腕伸出来即可。 汤昊见状不由觉得一阵腻歪,看病就好好看病,搞那么多规矩,病能看得准吗? 再过一千多年,他当年去环切割个那啥,旁边围一圈女护士,那才叫真的羞耻…… 所以说这儒家礼法是真的阻碍了社会的进步和发展,汤昊想要中兴大明,迟早都要将其给打落下马。 汤俌见到了进门的汤昊,立刻就激动得想要说些什么,被汤昊摆了摆手阻止了。 众人大气都不敢出,静静地等待着这位老神医的诊脉结果。 张静姝伸着皓白的手腕,却朝一旁的汤昊嫣然一笑,俏脸洋溢着幸福,以及先前不曾有的母性光辉。 大夫仔细把着脉,许久后,又换了另一只手腕继续搭脉。 终于,大夫收回手,捋须朝汤昊呵呵一笑,起身朝他躬身行了一礼:“恭喜汤侯,尊夫人已有身孕,您家要添丁啦!” 果真如此! 果然是有喜了! 一时间汤昊五味杂陈,两世为人这还是他第一次收到喜讯,所以一时间竟然愣在了原地。 张静姝看着自家夫君的傻样,忍不住红着脸掩嘴轻笑,上前拽了拽他的衣袖,嗔道:“夫君?不可失礼。” 听到这声提醒,汤昊浑身一颤,立马回过神来,表情又惊又喜。 “老神医,我家夫人当真怀上了?” 大夫含笑点头:“没错,尊夫人确有身孕,不过如今尊夫人气血稍亏,想来应该是年少经历有关,没有调养好身子,所以老夫开一副安胎养身的方子,请尊夫人照方服药,几帖之后便可。” “不过夫人要切记勿劳累,勿伤怀,忌生冷……总之,这几个月汤侯就把尊夫人当菩萨供起来便是。” 再三确认都是喜脉,那就只能证明张静姝确实是有喜了。 巨大惊喜之下,汤昊竟然有些无措。 还是二伯汤俌是过来人,立刻从怀中取出一封鼓鼓当当的大红包递给了大夫。 老神医见侯府如此大气,眉开眼笑之下又郑重地写下一道安胎养身的方子,注明了煎药服药的流程后,然后揣着红包喜滋滋地告辞。 汤昊欢喜地上前一把抱住了妻子,在众人惊呼声中将她抱起来转了好几個圈。 下一刻就迎来了汤俌的厉声呵斥,这才忙不迭地将妻子放了下来。 汤俌没好气地再三嘱咐汤昊,绝不能再做这样的举动,必须保证腹中胎儿的安危,在得到汤昊的认错保证后,这才匆匆离去,将时间喝空间留给了人家小夫妻。 说实话,张静姝有喜了,这对整个中山侯府而言都是大喜事。 因为汤昊这位家主的身份,一直饱受质疑和争议。 外人或许不知道,或许会被舆论误导,但是汤家内部人尤其是汤俌,他怎会不知道汤昊的真正身份。 然而当汤俌决定率整个汤氏追随汤昊之后,什么血脉关系都无足轻重了,只要汤昊可以带着汤氏重新崛起,那他就是汤家的家主。 现在家主夫人有喜,若是可以为汤昊诞下一子,那么中山侯府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彻底稳固。 不要小看子嗣的问题,一个有子嗣的家主,和一个没子嗣的家主,这根本就是两个截然相反的极端。 包括皇帝在内,同样如此。 皇帝就是大明的家主,若他没有子嗣继承人,那么就会人心浮动,就会上下不安。 因为皇帝一旦死了驾崩了,帝国就会面临无人继承的困境,届时引起的争权夺利会摧毁一切。 同样的道理,中山侯府也是一个大家庭,府内产业等等,全都需要汤昊的子嗣继承,更何况汤昊本身就饱受争议和质疑,他若是没有子嗣,不管生前中山侯府如何繁荣昌盛,等到汤昊一死,瞬间就会分崩离析。 所以,此刻张静姝怀孕,这对整个中山侯府而言都是天大的好消息! 房间里面只有夫妻二人,此刻汤昊仍旧沉浸在巨大的惊喜之中。 旁人很难理解他的感受,血脉的传承才能让他感觉自己与这个世界是真正融为一体了,它就是自己的归宿,前世的种种,似乎已是黄粱一梦。 有了这丝血脉存在,汤昊在这个大明王朝,也终于不再是什么无根浮萍了,他也不再是一个孤苦无依的可怜虫,连归宿都没有的那种! 汤昊还在咧嘴傻笑,张静姝已经把头靠在了他肩膀上。 “夫君,开心吗?” “开心啊!当然开心!” 汤昊将妻子抱在怀里,诚声道:“姝儿,谢谢你,这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事情!” 张静姝满脸幸福甜蜜,随即扬起了骄傲的小脑袋。 “不瞒夫君,其实我早就察觉到了。” “你早就知道自己有身孕了?”汤昊愕然问道。 张静姝白了他一眼,嗔道:“妾身怎会像夫君一样粗心,前几日发现身子不对劲,妾身便询问了一些老妇,隐隐约约察觉到了。” “那你为何今日还要……”汤昊话还没有说完,已经醒悟了过来,随即抱着妻子感慨万千。 “夫君不要生气,妾身只是想缓和一下夫君与祖父的关系,所以才会在英国公府诊脉,祖父高兴之下也终于肯来府上了。” 听见妻子这些话语,汤昊由衷地庆幸。 他是何等幸运,才会娶到这么一位贴心的贤内助。 “怎么舍得怪你,爱你还来不及呀!” “从今日起,夫人好生保重身子,大夫的话都记住,夫人身边只有一个坠儿服侍还不够,我让二伯多遣几个丫鬟日夜贴身照顾夫人,再备几个有经验的老妇在旁侯着,以后每天的饮食都由我亲自定下,一定要保证夫人的营养。” 听到这话,张静姝将头靠在他肩上,满脸幸福地道:“有夫君在身边,妾身便心满意足了,丫鬟饮食什么的,妾身都不在乎……” 然而此话一出,汤昊却是陡然从惊喜中回过神来。 他满脸歉意地看向张静姝,不得不开口道:“夫人,对不起,我即将率军出征,远征倭国……” 远征倭国? 听到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张静姝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远征倭国少说都要一两年的时间,那岂不是意味着夫君连亲眼见到自己腹中骨肉诞生的机会都没有了吗? “夫君,我……” 张静姝委屈地眼睛里面都有泪水在打转。 可她终究不是什么愚蠢的妇道人家,她很清楚有些话不能说出口,所以张静姝并未说什么不要汤昊领兵远。 汤昊伸手摸了摸妻子的肚子,随后态度坚决地承诺道。 “夫人,这一仗我不得不去,不光是为了大明,更是为了我们自己。” “但是我向你保证,绝对会在孩子出世之前赶回来,绝不会错过我们的孩子诞生那一刻!” 张静姝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嗯”了一声,随后静静地靠在了汤昊的肩膀上面。 夫妻二人暂且抛却了别离之苦,静静享受着这难得静谧时光。 “没事,夫人莫多想,伱现在要做的是吃好喝好,安心养胎,八九个月后,给我生个白白胖胖的小子或闺女。” “夫君放心,妾身有预感,一定给夫君生个小子。” “夫人,重男轻女可不行,生个闺女我也喜欢……” 不料张静姝却执拗地开口道:“不,妾身一定生个小子,没得商量!” 汤昊闻言撇了撇嘴,他也明白为何张静姝非要生个儿子。 因为这是汤昊的嫡长子,足以让汤昊在大明站稳跟脚。 再者对于张静姝自己而言,只有诞下嫡长子,才能让她坐稳中山侯府夫人的位置。 所以不管如何,她生下儿子,这是整个中山侯府都在期盼的事情。 “好,那咱们这次就生个儿子!” “下次咱们再生个闺女……” 消息传得很快。 第一个得知消息的外人,正是皇帝陛下。 “你说什么?” “中山侯夫人有喜了?” 朱厚照难以置信地追问道。 陈宽喜气洋洋地开口道:“陛下,千真万确啊!” “英国公府和中山侯府接连找了好几位大夫为汤侯夫人把脉,都确认是有喜了!” 真的怀上了? 朱厚照闻言一怔,回想起汤昊曾经那句玩笑话,一时间面容都变得扭曲了起来。 陈宽还在喋喋不休地开口,丝毫没有注意到朱厚照那古怪的脸色。 “事后厂卫番子去询问过那些大夫,根据他们叙述来看,倒是不太好确定汤侯夫人这腹中孩子是男是女,不过经验最丰富的老大夫却说是男的可能性极大!” “因为根据他们行医把脉多年的经验,如左手太阳浮大为男,右手太阴沉细为女;左乳房有核胀痛为男,右乳房有核胀痛为女;腹部上小下大如箕为女,腹高如釜为男;左脉滑就是男,右脉滑就是女等等综合来看,汤侯夫人此次极有可能诞下嫡长子……” 嫡长子! 这三个字,深深刺痛了皇帝陛下。 野人都要有嫡长子了? 那朕的嫡长子还在哪儿呢? 陈宽还沉浸在喜悦之中。 毕竟中山侯诞下嫡长子,这对皇帝陛下而言可是一件大喜的事情。 诚如皇帝陛下所说,先前的中山侯就是个无法无天的莽夫酷吏,行事不择手段不计后果。 现在有了妻子,马上又要有儿子了,皇帝陛下也终于有了制衡掣肘中山侯的手段,也不怕他再像之前那样无法无天了。 然而当陈宽一直没有得到皇帝陛下的回应,抬头注意到了朱厚照那难看的脸色时,却是吓得立刻就跪倒在了地上,额头上冷汗直流。 “陛下恕罪!” “老奴一时口不择言!” 直到此刻陈宽才终于回过神来! 该死的,自己刚刚说了什么啊? 皇后娘娘肚子一直没有动静,此事在宫廷里面早已引起了非议,皇帝陛下甚至因此杖毙了十好几个嚼舌根的长舌妇,自己却在刚才得意洋洋地分析起了腹中胎儿的男女…… 完了! 朱厚照冷冷地瞟了陈宽一眼。 “起来说话!”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说到底还是朕自作自受,平白浪费了一年多的时间!” 这种话,陈宽自然不敢接,他只是起身小心翼翼地躬身侯着。 沉默了良久之后,朱厚照才叹了口气。 “该死的野人,果真比朕快了一步!” “下旨,给汤侯夫人降下一些赏赐,另外派遣几个宫中老嬷嬷和几名经验丰富的太医进驻中山侯府,随时照看侯府夫人,一应饮食也必须经过检查之后才能食用……务必确保这个孩子可以平安诞生!” 陈宽闻言心中一惊,随即就反应了过来。 陛下这是在担心有人趁着汤昊不在,准备对他的子嗣下手。 这种事情,在宫廷里面简直不要太多了,当年那成化帝独宠的万贵妃,自己的儿子不幸夭折后,她就疯狂屠戮成化帝的子嗣,不知道多少龙种因此而丧命! 宫廷里面,这种事情再常见不过了,那些怀孕的妃嫔,才是真正迎来了考验,能不能成功诞下龙种,只有天知道! 是以这些专门针对孕妇的各种手段伎俩,简直不要太多了。 虽然说皇帝陛下这样做有些小题大做了,但是防患于未然嘛! 又是一阵良久的沉默。 最后朱厚照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嗯,找太医院最有经验的御医进宫,以为后宫妃嫔检查身体的名义,顺便替朕检查一下!” 此话一出,陈宽瞳孔猛地骤缩。 但他却不敢多说什么,只能立刻着手去办。 这种事情,可绝不能流传出去,否则势必会引得天下动荡,人心惶惶。 中山侯啊中山侯,你这真是把皇帝陛下给刺激到了啊! 对此汤昊全然不知,他正在东官厅大营听着冷寒铁的汇报。 为了能够顺利出兵倭国,先前在汤昊的提议之下,朱厚照命令锦衣卫动用了一些舆论手段。 一时间京师之内瞬间掀起了一股新的热潮,那就是倭国! 大明与倭国之间的恩怨,以及三岛倭寇的来源被锦衣卫详细地报道出来,通过说书先生的详细报道,声情并茂、绘声绘色的描写了倭寇的残忍,描写了倭国大名的贪婪,同时也是顺带着提到了山东辽宁沿海地区横行的倭寇,以及这些沿海地区被倭寇洗劫时的凄惨景象。 消息一经放出,顿时整个京津地区也是掀起了一片轩然大波。 以前的时候,内陆老百姓知道的比较少,这京师的老百姓基本上都不知道沿海倭寇的事情。 在百姓士子的观念里面,这倭国是大明的藩属国,和朝鲜差不多,所以对于倭国甚至于还抱有一定的好感。 唯有沿海地区的百姓,深受倭寇荼毒的地区,大家才知道倭寇的残忍,知道这些倭寇是披着人皮的畜生! 然而现在锦衣卫将这个事情给捅了出来,并且经由通政使司将消息传达到了整个大明天下,顿时整个大明都知道了这事,不过因为交通不便所以消息没有那么快,会迟滞几天的时间,但也是已经差不多遍布整个大明。 消息一报道出来,也是引起了整个大明上下的高度关注,特别是大明的商人,以及那些早就盯上了清河船厂的士绅缙绅,他们敏锐地察觉到这是朝廷准备对倭国动手了。 说实话,他们不在乎倭人是不是披着人皮的畜生,他们只在乎朝廷能不能将这倭国的石见银矿给抢过来! 所以出兵是必然的,而且必须要尽快出兵,不然那座巨型银矿只怕被倭国大内氏给开采光了! 因此在这些士绅缙绅的推波助澜之下,倭国瞬间就变得臭不可闻,甚至不少流窜在京师的沿海百姓更是将倭国的暴行描绘得绘声绘色,这其中不乏有汤昊专门从山东调过来的备倭军。 短短数天时间,反倭情绪持续高涨,百姓士子纷纷呼吁出兵出兵,为那些被荼毒的沿海百姓报仇雪恨! 汤昊再次入宫面圣,却被朱厚照阴阳怪气地嘲讽了一顿。 他也不以为意,只是汇报了一番眼下民心所向,是时候出兵远征了。 朱厚照闻言一怔,他还以为汤昊夫人怀孕,汤昊就不会亲自统兵了。 直到看到了汤昊眼中的坚定目光,朱厚照这才了解到了他的决心,最后只能嘱咐汤昊一定要平安归来。 民心所向,大势已成! (本章完) ------------ 第280章 信息壁垒 汤昊准备离京。 朱厚照却有些烦了。 他非要拉着汤昊出去走走。 皇帝陛下心烦,倒真不是因为朝堂政务。 真要说起来,现如今的朝堂形势“一片大好”。 朱宸濠这个怀有异心的反王,正和以内阁首辅杨廷和为首的文臣缙绅斗得不亦乐乎。 朱厚照看在眼里是乐在心里,不枉他强忍着心中的杀意给这个朱宸濠机会啊! 你要是连杨廷和都斗不过,那你还造个锤子的反? 所以朱厚照真正心烦的地方,还是在于他的子嗣问题。 昨日太医院最负盛名的神医刘文泰亲自为帝后检查过身体,确认二人都没有任何问问题,至少在生孩子这方面来说,那都是完全可以实现的。 不过刘文泰提了一嘴,那就是朱厚照身体亏空得厉害,气息虚浮,腰脊酸痛,足膝痿弱等等。 嗯,这是肾亏的征兆! 所以朱厚照现在很烦,他也终于明白了为何夏皇后肚子一直没有反应了。 要怪就只能怪他朱厚照自己,先前那一年多的时间全都花在了凤儿这个娈童身上,结果硬生生地把自己搞虚了。 回想起昨夜夏皇后看他的异样眼神,饶是朱厚照脸皮够厚,也恨不得找個地缝儿钻进去。 所以此刻汤昊马上又想走,朱厚照就耍起了小孩子脾气,非要他临走之前想办法带自己出宫去散散心。 起初汤昊是拒绝的,甚至都不想搭理这小子。 奈何朱厚照这倔脾气上来了,谁劝都不好使。 万般无奈之下,汤昊只能让陈宽去找了身小宦官衣服给朱厚照换上,然后带着他大摇大摆地出宫了。 文臣缙绅对此全然不知,杨廷和好不容易通过都察院拿到了朱宸濠的确凿证据,正兴冲冲地赶到乾清宫面圣,准备给予那朱宸濠致命一击,然而却被告知皇帝陛下不见了,首辅大人当场就傻眼了。 京师闹市,车来车往,人流如织。 要知道北京作为大明王朝的帝都,不仅是全国政治中心,也是国际交往中心,时常可见前来朝贡的外国使臣,进贡的物品包括狮子、老虎、斑马、孔雀、鸵鸟等珍禽异兽,象牙、宝石、珊瑚、犀牛角等奇珍异宝。 而大明京师规模较大的市场,有朝前市、灯市、内市、穷汉市、城隍庙市等,但只有朝前市每日都开,这个市场的范围,大致南起正阳桥牌楼,北至大明门,堪称明代北京人气最为旺盛、贸易最为繁荣的一段街区。 既然朱厚照是想出来散散心,那汤昊也索性带他来这个繁华集市逛逛,让这位久居深宫的正德皇帝吸吸烟火气息。 这朝前市号称“天下士民工贾各以牒至,云集于斯,肩摩毂击,竟日喧嚣”,入目只见街道两边排列着各种店铺,有的还竖立着高高的招幌,店铺伙计正在高声唱喏吸引来客;街道中间,有人正抬着两个大笼子前行,引得路人驻足观看,这笼内装着的,竟然是凶猛的狮子和老虎,护行的骑马者身穿奇装异服,显然是前来朝贡的外国使臣。 向前不远,几名官员正骑马从小巷转出,前有两人持杖喝道,旁边有人擎扇护行,不知是在逛街还是赶赴公务场所,再往前看,还有人赶着几峰骆驼悠然而行,或许来自遥远的塞外。 这些对于久居深宫的朱厚照而言,简直新鲜到了极点,左顾右盼四处张望,汤昊见状心中也没来由地生出些许怜悯。 是的,怜悯。 虽然说怜悯一位坐拥天下的皇帝天子,显得有些可笑,但是心底的想法不会骗人。 皇帝天子真就那么好吗? 至少在汤昊眼中不是如此,甚至可怜到了极点。 这朱厚照是弘治皇帝的嫡长子,也是唯一成年的儿子,所以他得天独厚,早早地预定了皇位。 然而在他的成长过程中,各方势力也全都下注了筹码,文臣缙绅有杨廷和、梁储、毛纪、蒋冕等东宫师长,宦官阉人有刘瑾、谷大用这些八虎阉人,就连他的夏皇后这位妻子,背后也充斥着各种算计和各方势力的博弈。 所以真要是说起来,朱厚照其实就是个被各方势力算计的可怜虫罢了。 而且因为“大明战神”朱祁镇那个人渣皇帝的所作所为,这之后的大明皇帝轻易间绝不能离开皇宫,更别提什么御驾亲征之类的了,所以朱厚照这辈子都没能出宫几次,上次出宫还是去参加汤昊的大婚。 这些算计他的势力里面,文臣缙绅无疑是最狠的也是最绝的。 他们想要再制造出一个类似弘治皇帝的圣君明主,所以他们动用那些熟练的儒家话术,利用仁义道德和宗法礼制给这位皇帝陛下套上了一层又一层的枷锁,以便达到架空皇权的目的。 可惜,朱厚照不是他爹弘治皇帝,汤昊也不会允许朱厚照变成他爹弘治皇帝! 这不,带着可怜虫出来放风来了。 二人沿正阳门大街北行,很快便看到一座大牌楼,五间六柱五楼,一位货郎挑着担子,敲着木梆,脸微上扬,可能正瞧着牌楼上的匾额,思索着自己的货物送到哪家去卖才能利益最大化。 牌楼后面,三座窎桥并排跨越护城河,过桥便是正阳门瓮城,雄伟的箭楼矗立在月墙之上;牌楼两边,桥上桥下,特别是石桥与月墙之间,聚集着很多小商贩,有的摆张桌子,有的挑着担子,还有的干脆把货物摆在地上。 瓮城南门只供皇帝出入,平时大门紧闭,行人只能通过东西侧门进入,这瓮城之内空间不大,但也活动着不少商贩,就连门洞里面也摆上了摊位。 而瓮城内正阳门两侧,各有一座小庙,西奉关帝,东奉观音,一位妇人手持香束,正要进入观音庙拜祭,瓮城东西两门之外,也都是店铺林立,游人如织。 朱厚照来了兴致,非要拉着汤昊去庙里面拜一拜,只是在拜谁的问题上,这对君臣出现了意见分歧。 汤昊自然想去拜关帝爷,义薄云天关帝爷是每一个武夫的推崇,然而朱厚照却像个神经病一样非要去拜观音大士,也不知道是不是奔着求子去的。 最后汤昊似乎想到了什么,任由朱厚照拉着进了观音庙。 这小庙不大,仅仅只有一座观音大士的泥塑像,但是香火颇盛,一名接一名的妇人进来上香。 看着有些走不动道的朱厚照,汤昊终于警惕了起来,他好像给自己挖了一个大坑。 是以中山侯直接一把拎着皇帝陛下,将他拎出了观音庙,寻了个无人的地方,略显粗暴地将朱厚照架起来抵在了墙上。 四周暗中保护的锦衣卫见到这一幕,吓得腿肚子都快软了。 他们下意识地看向了伪装成货郎的锦衣卫指挥使牟斌,后者此刻也是满脸惊慌失措。 这尼玛地,中山侯你他娘地要疯啊? 刚刚还有说有笑玩得挺开心的,怎么一出来你就对皇帝陛下动手? 那可是皇帝陛下啊,皇室的唯一独苗啊,你他娘地就不能尊重一点? 朱厚照自幼恩宠众星捧月的,哪里受过这等粗暴待遇,一时间忍不住勃然大怒。 “野人,你他娘地疯了,快放朕……本公子下来!” “朱厚照!”汤昊红着眼睛提醒道,“老子警告你,别动你那些花花心思强抢民女淫乱妇女!” “她们都是有丈夫有子女的,但凡伱还是个人,都不可能做出这种无底线的恶心事情来,听明白了没有?” “想想你的妻女,若是被什么权贵给掳走淫虐,你自己能忍吗?” 朱厚照闻言一怔,随即脸上满是羞愧地低下了头。 他方才确实是看花了眼,也动了某些心思,思索着是不是让人去安排一下,尝试不同的新鲜感,结果尚未表露出来,就被汤昊给发觉了,现在还被收拾了一顿。 “行行行,本公子知道了,快放本公子下来!” 听见这话,汤昊依旧没有松手。 “老子带你出来放风散心,不是让你出来为祸百姓的!” “但凡被我知道,我不在京师期间,你敢偷偷溜出宫,你敢劫掠强掳民妇回宫淫乱,小心你身上这层皮!” 话音一落,汤昊直接一拳砸在了朱厚照脑袋旁边,坚固城墙竟然被硬生生地砸出一个窟窿,尘土飞扬间朱厚照人都被吓傻了。 汤昊松开了手,自顾自地转身离去。 不是他小题大做,而是这朱厚照在历史上确实这么干过。 这小子以“荒淫无度”出名,对宫里面那些循规蹈矩的妃嫔不感兴趣,他对民间女子更感兴趣,在北巡时“每夜行,见高屋大房即驰入,或索饮,或搜其妇女,民间苦之”,其侍臣搜掠良家妇女以充“幸御”,有时竟达数十车之多,每天都有女子死亡。 汤昊可不想他带着朱厚照出宫散一次心,结果却打开了这个潘多拉的魔盒,所以刚刚见到朱厚照色眯眯地盯着民间妇人,才会勃然大怒,直接狠狠警告了这小子一番。 朱厚照被弄得灰头土脸,眼见汤昊是真生气了,理都不理自己转身就走,他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正当这个时候,牟斌带着锦衣卫匆匆赶了过来。 “陛下,汤侯他……” “全都滚蛋!” 朱厚照没好气地咆哮道。 “就算汤侯方才真想动朕,你们拦得住吗?” 一众锦衣卫看了一眼那一拳砸出来的城墙窟窿,全都咽了口唾沫,然后不吭声了。 这尼玛是人力能够做到的吗? 中山侯一拳打过来,他们可能会死! 牟斌也苦笑着摇了摇头。 “那不就得了,滚蛋!” “别碍着朕散心!” 朱厚照没好气地赶走了这些废物,然后快步追上了汤昊。 “野人,你力气是不是又变大了?” “野人,你刚刚那一拳用全力没有?” “野人,能他娘地真是威猛啊,这一拳谁挡得住啊!” “野人……” 汤昊烦不胜烦,偏偏还不能朕真对这小子动手,只能停下了脚步,满脸无奈地看向朱厚照。 “你能闭嘴吗?” “本公子饿了,本公子要吃饭!” 朱厚照大笑着开口道。 汤昊叹了口气,只能在前面带路。 见此情形,朱厚照这才得意洋洋地哼着小曲儿。 哼哼哼,朕还治不了你了! 二人来到集市最大的酒楼,汤昊直接让掌柜把所有特色菜端上来。 一边吃喝一边闲聊,先前发生的那丝不愉快,也彻底烟消云散了。 正当二人聊得开心的时候,楼下却传来了刺耳得喧哗声。 朱厚照探头一看,顿时就乐了。 “没想到你给锦衣卫得法子真起作用了,看看这些家伙,真是群情激愤啊!” 原来是一群书生打扮的士子正在高谈阔论,他们议论之事赫然正是倭国罪行。 “嘭!” 只见一个人愤怒往桌上一拍,接着说道:“倭国乃是撮尔小国,竟然敢屡屡犯我大明天威,简直就是找死!” “先前我等竟还不知,这倭国如此夜郎自大,竟敢对我太祖高皇帝不敬!” “他们还伪装成倭寇,肆意劫掠我大明山东辽宁等地,难怪这倭寇之患始终不绝,简直岂有此理!” 有人跟着愤怒的说道。 “这倭国不是我大明藩属国吗?他们到底还有没有将我大明放在眼中?听说他们已经有好些年没有来我大明朝贡了!” 又有人跟着说道。 “什么狗屁藩属国!你们没听说吗?人家之所以向为大明称臣纳贡,是奔着勘合贸易利润来的!” “此次倭国内乱征战不休,我天朝派遣大儒谢铎前去调停三年斗不成,这些该死得倭人竟然还对谢大儒被敬!” “什么?”一名士子怒斥道:“真是岂有此理!” “朝廷必须要出动大军狠狠的教训倭国,最好是让倭王亲自到我大明来赔礼道歉!” “哈哈哈……你说得哪个倭王?着倭国可是有着两个倭王啊!那什么幕府将军喝倭国天皇!” “真是一群不知礼法的蛮夷,太祖高皇帝说得果真没错,国王无道民为贼!” “光赔礼道歉有什么用,关键是将这些倭寇给杀干净,真当我大明好欺负?” 一众士子越说越激动,越说越兴奋。 读书人嘛,好指点江山,激扬文字,挥斥方遒,这才是国朝需要的读书人。 毕竟他们现在还没有步入官场,还没有经历那些官场的蝇营狗苟,体内热血还没有熄灭。 汤昊看着这些家伙,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陛下,这就是民意。” “或者说的简单一点,这就是舆论的力量!” “舆论的力量?”朱厚照似懂非懂地追问道。 “没错!”汤昊抿了一口茶水,“这个时代,说得难听一点,是文臣缙绅读书人掌控的时代!” “文臣缙绅执掌朝政大权,所以他们掌控了朝堂话语权;地方士绅掌控田地,他们也就掌控了地方话语权,换而言之整个大明天下的话语权都在他们手中!” “就好比我这个中山侯,这这些士绅缙绅的舆论操控下,我已经变得臭不可闻,是家喻户晓的大奸臣,蛊惑圣听迫害忠良,但事实上陛下心中清楚,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大明。” “但是问题在于,下面这些士子书生不清楚啊,平民百姓自然就更加不清楚了,陛下明白了吗?” 朱厚照瞳孔猛地一缩,认真思考起汤昊这些话语。 话语权! 舆论的力量! “野人,你是说……让朕尝试着掌控这……舆论的力量?” “没错!”汤昊神情郑重地开口道:“为防你有精力没地方发泄去祸害百姓,不如临走之前给你交代一个任务。” “通政司是天子喉舌之司,但这些年来因为内阁权柄扩张,逐渐有衰弱的趋势,问题就在于职能上面。” “这天底下从没有什么黔首愚民和愚夫愚妇,百姓都是朴实且善良的,他们之所以显得愚昧无知,是因为他们没有了解朝堂大事的渠道,你想想这些老百姓睁开眼睛就要去种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天黑就睡觉了,一辈子都被禁锢在田地里面,他们拿什么去了解外面的世界?” “但你再想一想,正因为他们没有了解外界的渠道,所以他们所在的乡野就仿佛是一个独立王国,他们根本没有接触朝廷官府的机会,一切事务都要依仗乡野士绅豪强,他们不懂大明律令,一切全都是这些士绅豪强说了算,他们不知道现在的皇帝是谁,在他们眼中最大的官儿可能就是县太爷了,偏偏他们还接触不到,所以这些士绅豪强就是他们眼中的土皇帝……” 就在朱厚照脸色愈发难看的时候,汤昊终于说出了最后目的。 “这就叫做……信息壁垒!” “士绅缙绅通过手中的权力,故意铸就了这信息壁垒,使得陛下不知百姓,百姓不知君父,一切信息都要通过这些士绅缙绅,那么他们自然会将对自己有利的告诉百姓,对自己不利的则立刻消除!” “说的更难听一点,当陛下与这些士绅缙绅争斗的时候,通过这些信息壁垒,士绅缙绅甚至可以煽动平民百姓站到他们那一边,一同来反抗你这位无道昏君!” “混账!”朱厚照气得面红耳赤。 这些诛心话语,他先前可是从未听说过。 然而沉下心来去想,却很难不相信! “因为百姓根本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他们所听到的所看到的,全都是士绅缙绅故意让他们听到的让他们看到的!” “陛下,接下来这一年时间,你好好努力打破这信息壁垒吧!” (本章完) ------------ 第281章 通政司 汤昊走了。 吃完了饭就让牟斌把皇帝陛下送回皇宫。 朱厚照获悉了这个隐秘,也没心思再闲逛下去了。 他现在满脑子里面都是汤昊方才所说的那些话。 “舆论的力量?” “信息壁垒?” “通政司?” 朱厚照其实很想反驳,然而当他真正沉下心来思考之后,却惊恐地发现野人说的这些,竟然没有任何错误的地方。 皇帝真正了解百姓吗? 他常年久居深宫之中,一切外界消息,何尝不是靠着地方奏报得知? 就算是锦衣卫也不过只是监视在京官员罢了,还有就是九边军镇以及地方藩王,锦衣卫的力量没有那么大,他们也做不到监察天下官员。 而这些地方奏报又是来自于何处呢? 官员! 士绅缙绅! 说得更难听一点,士绅缙绅从地方官员这一层开始,就已经构筑了信息壁垒! 这些地方官员除却少数真正的刚正不阿之人外,绝大部分全都是些官场老油条,选择和地方士绅合作,大家一起共赢,损害的不过是朝廷和百姓的利益罢了! 而再下一层,则是地方士绅铸就的信息壁垒。 乡野百姓连朝廷律令都不知道,连朝廷皇帝都不知道,他们拿什么去保护自身权益? 没办法保护,也根本就保护不了! 所以有的地方官府巧立名目,大肆收取各种各样的各捐杂税,而老百姓只会将地方官府与中央朝廷视为一体,将一切怨恨都归咎于朝廷归咎于皇帝身上! 然而,不管是洪武还是现在,除了江南等赋税重地外,朝廷明面上的税制都是三十税一,至于地方州府限定的税额那也是根据其富庶程度和人口情况制定的! 偏偏时至今日,朝廷能够收上来的赋税越来越烧,百姓肩上的担子却越来越重! 那么,问题出在哪儿呢? 士绅缙绅! 信息壁垒! 想明白了这一点,朱厚照眼中闪过了一道寒光。 紧接着他就召见了通政使丛兰,这位内阁首辅杨廷和一手举荐的贤才。 丛兰是弘治三年的进士,授户科给事中,进兵科右给事中,迁通政司参议、左通政。 观其履历没有什么特别出彩的地方,朱厚照当初同意让她晋升位通政使,不过是看在杨廷和的面子上罢了。 丛兰自己同样也没有想到,他这般年轻就坐上了通政使的高位。 哪怕通政司权柄比之先前远远不如,但着毕竟也是朝堂大九卿,所以丛兰也是充满了干劲,正准备努力做出一番政绩,实践自己的政治抱负。 “丛爱卿,朕唤你来,是有项差事交给你去办!” “从即日起,通政司有一项长期且持久的任务,不是整理内外奏疏,而是编辑一份报纸,就叫大明新报!” 丛兰闻言愣住了。 大明新报? 这是什么……东西? 朝廷现在不是有邸报吗? 想着,丛兰开口问道:“陛下,我大明承前宋之制,设通政司和提塘官,后者专门负责官文报的收递工作。” “既已有了邸报,为何还要创设新报?” 听到这话,朱厚照摆了摆手,自嘲道:“朕说的报纸,不是你口中的邸报。” 所谓“邸报”,是是专门用于朝廷传知朝政的文书和政治情报的新闻文抄,提塘官他们的任务就是要在皇帝和各地行省州府之间做联络工作,定期把皇帝的谕旨、诏书、臣僚奏议等官方文书以及宫廷大事等有关政治情报,写在纸上然后由信使骑着快马,通过大明建立起来的驿道网络体系,传送到各行省长官。 说白了,这邸报就是官方报纸,而且是专门给官员看的,不是给平民百姓看的,他们也没有这个资格。 “这新报不是像以前邸报那样给官员看的,而是给百姓看的,向天下百姓公开发售,所有人都可以买来观看翻阅,了解朝廷近期的大政方针!” 此话一出,丛兰顿时脸色大变。 这大明新报,专门卖给百姓,让百姓了解朝廷的大政方针? 这……这怎么可以? 皇帝陛下这是想做什么? 丛兰急了,立马低喝道:“陛下,此举绝不可为!” “先贤有言:‘乱之所生也,则言语以为阶。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机事不密则害成。是以君子慎密而不出也!’” “朝廷大政方针若不慎密,统统兜售于市井之中,不但会丢了朝廷的威严,还有可能酿成大祸啊!” “敢问陛下若真如此行事,朝廷威严何在?陛下威严何在?” 如果朱厚照没有将汤昊的话语给听进去,他此刻还真有可能被丛兰给唬住了。 但是,朱厚照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朱厚照了,经过汤昊掺杂私货的话本改造,朱厚照对这腐朽儒学也越发厌恶,对这些文臣缙绅常用的套路更是心中清楚。 所以朱厚照倒也没急着反驳,而是悠哉悠哉地抿了一口茶水,静静地等丛兰说完。 其实这真不能怪他们,要怪只能怪这个时代。 历朝历代的帝王都喜欢玩“君权神授”这套把戏,利用平民老百姓对自然力量的信仰和崇拜,把自己的意志假托为上天的命令,称之为“天命”! 汉朝的董仲舒也十分识趣地提出“天人感应”,认为君主是上天选择的,如果君主有过失上天会降罪,从而将儒家与皇权捆绑在一起,确立儒教独尊的地位。 说白了,历代帝王就是借助这种莫须有的神秘感,来赢得天下子民认可与敬畏,以便他们更好地统御万民,主宰江山! 这就是所谓的天子威严! 至于平民老百姓,他们只需要听从天子的命令就行了,愚昧且麻木的活着! 民智未开之前,历代帝王都是采取愚民政策用来统治百姓,越发腐朽的儒学在这方面献出了不可磨灭的功绩。 就连那位至圣先师都说出了“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这等儒家圣言,可想而知他的徒子徒孙们,又会如何曲解这位至圣先师的圣言,又会采取什么措施愚弄百姓。 汤昊现在要做的,就是开启民智,打消这劳什子神秘感,让天子走入民间! 而这件事情,他不能亲自做,做了会留下隐患,所以汤昊交给了朱厚照自己去做,至于效果如何以及能否成功,那就要看朱厚照中兴大明的决心了! 想要真正中兴大明,那朱厚照势必会与士绅缙绅站到对立面,现在不过说破除他们铸就的信息壁垒罢了,如果连这一点都没有勇气去做,那就别谈什么中兴大明了。 丛兰一顿慷慨激昂地劝谏之后,眼见皇帝陛下压根没有反应,他这才识趣地安静了下来。 “说完了?该朕说了吧?” “丛爱卿,你也是名教子弟,你读了一辈子圣贤书,想来应该没少学些愚弄百姓的办法吧?” 听到这话,丛兰心头剧震,脸色逐渐难看了起来。 果真如同传闻所说的那般,这位皇帝殿下,对读书人,意见当真大得很啊! 说到底,我们这些读书人愚弄百姓,还不是为了你老朱家能够坐稳江山? 难不成你还想用这什么大明新报开启民智,淡化你们老朱家的君权? 真到了那個时候,谁还愿意听伱老朱家的号令? 那不是打着灯笼进茅房——找死吗? 丛兰一向头铁,梗着脖子问道:“陛下此话何意?” “很简单啊,字面意思,你们这些程朱读书人,那有恃无恐的底气,还不是来源于你们能帮助朝廷愚弄百姓,稳固朝廷的统治?这话朕没说错吧?” 朱厚照嗤笑了一声,恶劣本性暴露无遗。 “你们成天张口闭口的仁义道德,一肚子都是如何愚弄百姓的坏水,真不知道你们哪里来的脸!” 丛兰愣住了。 你这位皇帝陛下是怎么好意思开这个口的? 就算我们这些士绅缙绅是在愚弄百姓,但我们为什么要愚弄百姓? 还不是为了朝堂稳固,为了让你们老朱家坐稳大明吗? 你现在反倒是指责起我们来了! 不过话说到这儿,他也算是看明白了。 这位陛下创办那大明新报,竟然是想要开启民智! 这不是自己给自己的大明王朝掘墓吗? 无论如何,都不能开启民智,否则只会天下大乱! “陛下,此言大缪!” “百姓淳朴耕田种地自给自足,这是王朝稳定的前提,更是王朝长治久安的基础!” “而读书人读书习字,读万卷书行万里路,通晓大义明辨是非,所以可为天子牧民!” “倘若天下百姓如读书人这般开启民智,他们将会不满于当前现状,欲望如杂草般蔓延生长,届时何人还愿意辛苦劳作?” “陛下,心如欲壑,后土难填,一旦开了这道口子,只怕我大明江山不稳啊!” 这番言辞恳切的话语,如果落到他人耳中,只怕会觉得是金玉良言。 然而朱厚照经过汤昊的思想改造,此刻无疑是位后世进步青年,听到这话只是觉得可笑无比。 “开启民智,让百姓了解朝廷大政方针,让百姓敢于反抗剥削压迫,这就是在动摇大明朝的江山社稷?” “那你的意思是,继续保持现状,任由士绅读书人鱼肉百姓,奴役子民,这才是正确的做法?” 朱厚照冷笑到:“丛兰啊丛兰,如果你就这点见识的话,那这通政使你就别做了!” “朕会将你发配去乡野县衙,让你睁开眼睛好好看看,那些士绅是如何盘剥地方百姓的!” 丛兰一怔,但他还是朗声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陛下让臣去哪儿,臣就去哪儿!” 哟呵,还是个头铁的家伙! 朱厚照强忍着心中的火气,决定好好教训这厮一番。 “丛兰,你了解过民间疾苦吗?现在大明百姓过的是什么日子?” “臣……臣……”丛兰一惊,不知该如何回答。 朱厚照见状叹了口气,“让朕告诉你吧。” “天下百姓,十中有八九,沦为士绅佃户,剩下那一二耕户,还要替士绅缴纳沉重赋税!” “这方面问题,你可以多去问问都察院的张总宪,他在外居官一生,比谁都要了解。” 眼见丛兰还是不吭声,朱厚照有些不耐烦了,索性他直接命人去将总宪张敷华给请了过来。 老大人眼瞅着没什么时间可活了,所以近期一直在交接工作,准备致仕归乡颐养天年。 朱厚照对此选择了默许态度,只是还没确定新任总宪人选。 毕竟这都察院的总宪,最基本的要求就是清正廉洁刚正不阿,要是将焦芳这种货色放到总宪的位置上面,那好不容易重新振作的都察院可就完了。 这就是难题所在。 既要选个对自己听话的,又要保证此人刚正不阿,同时具备这两个要求,纵观满朝文武天下官员,好像还真找不到这样合适的人选。 听完朱厚照的叙述,张敷华眉头紧锁,久久都说不出话来。 他没想到自己马上退休了,皇帝陛下还给自己挖个坑,这让人上哪儿说理去? 乡野土地兼并之风,他一直有所察觉,却始终不敢面对。 因为,土地意味着一切,牵一发而动全身! 地方士绅凭什么敢跟地方官府叫板? 因为他们掌控着地方田地,而百姓想要耕种想要糊口就不得不仰人鼻息,这才是真正问题所在。 你想要耕种,就必须佃租我家的田地,而一旦成为这些士绅乡绅的佃户,那百姓还敢对士绅乡绅不敬吗? 生死托付他人手中,养家糊口全要仰人鼻息,你能让百姓怎么办? 说一千道一万,还是田地的问题。 见此情形,丛兰心头剧震,满脸骇然之色。 难不成……皇帝陛下说的竟然都是真的?! 天下百姓,大多都成了士绅的佃户奴仆? 那些少得可怜的自耕户,还要缴纳本该不属于他们的赋税? 那这个天下,究竟是谁的天下? 是皇室朱家的天下? 是百姓的天下? 还是说…… 这是士绅读书人的天下?! 他自认为为官至今恪守本心,禀公执法,吏不容奸,为百姓做了不少实事。 然而今日从汉王口中听到的这些,却是令他整个人都陷入了恐慌! 泱泱大明,亿兆子民,竟然十之八九都沦为了士绅的佃户! 剩下那一两成的耕户,还要承担本该属于士绅的沉重赋税! 谁都无法想象,这些平民老百姓,日子过得会是多么艰难! 为什么? 这不是太平盛世吗? 是谁给了那些士绅的权力? 又是谁明明心知肚明,却还在粉饰太平,侈人视听? 直到此刻,丛兰才终于明白,为何皇帝陛下会对士绅读书人抱有如此之深的敌意了! 回想起自己方才还在为这些士绅开脱,出言维护他们,一时间丛兰不由羞愧万分,他扭头看向了张敷华,满脸希冀地追问道。 “老大人,这一切都是真的吗?” 张敷华闻言一怔,整个人仿佛丢了魂一样,显得落寞无比。 “廷秀(丛兰字),自古历代帝王首重农桑,土地农桑也是我华夏延续至今的根基。” “不止是帝王,我华夏子民安土重迁,读书人如此,老百姓更是如此。” “陛下说的对,自建文年间起,乡野间就出现了士绅豪强兼并土地之风,准确来说的话,是自从我大明立国之日起,这种现象就已经出现了。” “比如那李善长、胡惟庸这些淮西功勋集团中人,凭借手中权势大肆兼并田地,动辄就是成百上千亩,太祖高皇帝因此屡兴大狱疯狂打压这些功勋旧臣,这才强行刹住了这股风气,不然你以为那洪武大狱是没有原因的吗?” “发展到了现在,情况已经极其严重了,皇亲国戚、宗室藩王、武将勋贵、士绅缙绅……甚至就连宫里面的太监宦官,都喜欢兼并田地置办宅子,天下百姓九成沦为佃户,并不是夸大其词,甚至可能……更多!” 触目惊心! 骇人听闻! 此刻就连朱厚照都有些坐不住了。 因为这句话是从张敷华口中说出来的! 而张敷华为官一生走过了大明大部分州府,也就是说他此刻说的话无疑就代表着大明王朝现在最真实的现状! 丛兰听到这话,当即怒喝道:“老大人明明心知肚明,为何不上奏朝廷上奏陛下,让朝廷出面制止这种兼并之风?” “呵,制止?” 话到此处,这位一生劳碌的老大人,也忍不住长叹了口气。 “怎么制止?万一那些百姓是自愿成为佃户的呢?” “什么?自愿成为佃户?这怎么可能?” 丛兰傻眼,他虽然刚正敢言为官清廉,但终究还是年纪太轻,为官经验太少,最关键的是没有地方为官的经历,哪能与张敷华这等奔波一生的地方官员相比。 “廷秀啊,读书人考取功名之后,是可以减免一定赋税和废除徭役的,也就是说他名下的田地大部分都不用向朝廷官府缴税!” “这样一来,就给了他们获利的机会,当地百姓为了逃避官府日益沉重的赋税,会将土地主动送给这些有功名的读书人,也就是地方士绅。” “他们私底下签一个协议,此土地只是名义上送给地方士绅,借助其读书人的功名,就可以不向朝廷缴纳沉重赋税罢了。” “可那些地方士绅也不可能白给你帮忙,你得给他们足够多的好处,这些士绅才能给你抗下风险,至于他们要的好处也自然不多,只是比官府收的少一点而已。” “廷秀,你仔细想想,如此一来地方士绅什么不用干,但是每年都有大量田地收成,成为佃户的地方百姓也因为不用缴税日子比以前稍微好过那么一点,最后亏的会是谁?” 地方士绅得了田地收成。 百姓免于上缴沉重赋税。 最后,谁亏了? 朝廷! 只有朝廷! “你再想想,为什么朝廷每年的税收虽然略有减少,但大体都保持在一个水平线上,少也没少到哪儿去?” 张敷华冷冷一笑,看着脸色苍白的丛兰,直接给出了答案。 “因为……摊派!” “地方官府税额是定好了的,但是越来越多的百姓主动投献田地给士绅,那地方官员为了完成收税任务该怎么办?” “摊派到自己耕作的百姓头上!” (本章完) ------------ 第282章 办报纸启民智 摊派! 这个词语触目惊心。 饶是张敷华听见都忍不住身子发颤。 丛兰更是被吓得脸色苍白,面无血色。 地方官府摊派赋税! 这样只会导致真正的自耕农负担越来越重! 这种现象如果不加以遏制,任由那些士绅豪强兼并下去,只怕最后大明朝廷将会无税可收,无粮可收! 丛兰并非没有真才实学,事实上他可是进士及第,从万千饱读诗书之士中厮杀出来的。 而历史上这位丛兰丛公,更是被誉为大明王朝的军国重臣,一生操劳国事,位列封疆,官居一品。 其最大的功绩,便是在整军备战、卫国戍边方面,表现得胆识过人,气魄非凡。 丛兰入朝为官后不久,即在清理房山草料场、整顿京城防务中表现出非凡的军机处置才能,朝臣无不为之侧目,弘治皇帝由此加封其为兵科右给事中,丛兰从此得以参知军政,襄理军务,由此开始了他卫国戍边二十余年的军旅生涯。 不过,此刻的丛兰,还并未走上他的正常人生轨迹。 转而他此刻脑海里面想起来的,却是大明王朝的赋税制度。 在太祖朱元璋创设的国家治理原则和架构中,国朝资源征调体制的社会基础,是通过里甲制建立起来的以户为单位的人身控制关系,编户齐民对以皇帝为代表的王朝之人身依附关系,既是赋役征发的合法性来源,又是其运行的现实基础。 与此同时,太祖朱元璋秉持“以良民治良民”的治理理念,形成了在赋役征发上将主要管理责任委之于粮长、里长的“钦定承包体制”,在这样的代理体制下,州县官府的赋役征管只需抓住负有连带责任的粮长、里长即可,基本上不需要依靠核算体系进行,借由粮、里长役使里甲编户才是实现资源征调的根本之道。 进一步而言,州县赋役的三项主要内容——田赋、上供物料、徭役,于国朝而言也都不同程度上具有不可计算性和非计划性。 田赋和上供物料的征收、调拨虽然有实物数量的信息,但由于征收物种类繁多,彼此价值差异甚大,无法靠实物数量统一度量价值,在民运体制下,对百姓而言,又需要考虑运输劳役,由此更增强了实际负担的不可计量性。 至于徭役,作为活劳动资源不可存储,其收支统一于劳动者的应役过程,无法事后稽核;而不同徭役项目或同一徭役项目在不同时间的实际负担存在很大差别,因此也就不存在核算的可能和必要。 单论赋税而言,在国朝官府内部,田赋额存在两套数据系统,一套是依托黄册,自编户而甲、里、州县、府、司、户部,层层汇总下级夏税、秋粮额,继而上报的系统,这套系统的数字是均质的“税额”。 另一套则是户部根据国家需要,给各布政使司和直隶府州下达勘合文书(给布政使司的是照会、给直隶府州的是札付),让其调拨一定数额田赋到指定地点的衙门或粮仓的系统,这种税粮解纳责任的分派,称作“派拨”“坐派”,这套系统的数字意味着与仓口和运输劳役绑定在一起的、不均质的负担。 将自下而上的黄册田赋额汇总上报,和将自上而下的坐派田赋仓口粮额拆分后下达给下级衙门,就是布政使司和府两级官府田赋征管的主要核算工作,各省直黄册所载夏税、秋粮额,就是户部坐派起运仓口粮额、存留支用粮额的数量上限,而且随着时间推移,二者形成了对等关系。 然而太祖朱元璋设计的这卓越模式,此刻却是充满了隐患,一方面各类赋役负担不断加重且变动不定;另一方面,由于主观或客观原因使得负担分派不均,最终导致王朝各地出现了以逃户和税粮拖欠为表现形式的财政危机。 在这种情况下,只有将负担轻重与百姓的负担能力高低相互匹配,也就是贯彻均平原则,才能确保赋役征发的可持续性。 但是这个念头刚一出现,瞬间就在脑海中烟消云散了。 因为丛兰突然想起张敷华刚刚所说的摊派一事,完税乃是地方官政绩考核的一项重要指标! 摊派! 他们还能摊派给谁? 自然是没有成为佃户的自耕农! 霎时间,丛兰脸色瞬间惨白。 巧立名目。 苛捐杂税。 自耕农要么就投献田地给士绅缙绅,要么就只能逃亡沦为流民! 而且朝廷主要的财政收入,便是农税与盐税,其余像矿税、商税这些几乎没办法与农税盐税相比! 华夏自古以来便首重农桑! 因为从农桑收取的田地赋税拥有重要职能,一方面它是应征收的实物税额,不同地区间调拨的实物财富额;另一方面它又常常被当作各级官府分派各种财政负担的基准,最后演变成摊派对象额。 因为相较于土地额和人丁额,田赋额更能体现一户、一个里甲、一个州县、府、省的财赋状况,从而反映其承担各种形式财政负担的能力。更重要的是,田赋额还是官府掌握的最具可核算性质的数据,土地额和户口人丁额都缺乏这种特性。 所以一旦农税出了大问题,那么大明江山,只怕也不稳了。 “陛下,一定要改啊!”丛兰双眼通红地开口道。 他脑海里面已经浮现出了一幅画面,百姓哀嚎遍野,士绅朱门酒臭,流民随处可见……当这些百姓流民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再也忍受不了的时候,他们就会聚众作乱,造反举兵,直至彻底推翻这個大明王朝! 作为一名正直爱国的忠正贤良,丛兰只能寄希望于皇帝陛下身上。 朱厚照始终在一旁静静地听着,此刻丛兰说出这句话,倒是让他欣慰无比。 至少证明此人可用,而且可以大用,对朝廷忠心耿耿,立场站在朝廷百姓这边,而不是士绅缙绅那边。 不过朱厚照没有吭声,而是静静地看向丛兰和张敷华。 丛兰沉思了良久,突然发问:“老大人,难道就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没有,土地农桑是王朝的根基命脉,牵一发而动全身!” 张敷华神情有些黯然,“老臣不是不想为国朝解决这个隐患,奈何兼并土地之人,除了皇亲国戚和宗室藩王外,大部分是像你我这样的读书人。” “以往兼并田地之人,几乎所有权贵都参与其中了,但是陛下即位之后,一直大力打压这种现象,太监宦官废置皇庄,武将勋贵被中山侯约束,而刘瑾此次成为钦差大臣巡查庆藩一脉,想来陛下也是打算趁机清查这些藩王侵占的田地……到最后,就只剩下你我这些读书人了!” 皇亲国戚和太监阉人被皇帝陛下抑制,而藩王宗室此刻也即将大难临头,面对刘瑾这条疯狗的撕咬,武将勋贵则是被中山侯给压制得死死的……那么天下间兼并田地之人,就只剩下士绅缙绅了! 丛兰满脸苦涩,似哭似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张敷华那沧桑的声音依旧响起。 “读书人耕读传家,以安天下,这是谁都知道的事情,因为太祖高皇帝制定了优待读书人、养士取士的国策,所以一个读书人获得了功名,就会想方设法地攫取田地,这是所有读书人的共识!” “一代又一代,传承不断,祖孙相继,兼并田地,成为本能!” “天下读书人何其多也?天下士绅又何其多也?天下缙绅又何其多也?” 话听到这儿,朱厚照总算是听明白了。 五朝元老张敷华,对这些事情心知肚明! 但是,他却从未向皇帝陛下开过口,更是从未提及这些事情。 无非因为张敷华也是文臣缙绅。 即便他的立场一直在朝廷一直在百姓,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敢道出这个隐秘,促进朝廷进行改革。 毕竟古往今来的改革家,大多没有什么好下场。 历史上的改革者,往往是时代一次向前大跃进的先驱,是处在风口浪尖的最顶端的人物,他们很容易就会被推上历史的风口浪尖,在各种权利和各方势力相互角力之下,最终落得个灰飞烟灭的下场。 比如那吴国的伍子胥,比如那秦国的商鞅,比如那西汉的主父偃和桑弘羊,再如李唐的杨炎,再如那前宋的王安石…… 不是身败名裂,就是满门抄斩,全都没有一个好下场! 毕竟一旦涉及改革,自然就会触碰到现有权贵的利益,把他们往死了得罪!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这些人自然就会拼死反击,寻到机会就会将改革者给赶尽杀绝! 改革意味着开陈出新,意味着从既得利益者手中抢走利益,这就注定改革是一条充满血腥死亡的道路。 说到底,张敷华老了,他已经没有几年时间可活了,早就被这大明官场的蝇营狗苟耗空了精气神和所有热血。 他为朱厚照打造出了一个清廉高效的都察院,这就是他张敷华为大明王朝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了。 说句难听的话,张敷华若是接下这个差事,他不但自己会死在任上,而且死后还会臭名昭著,被士绅缙绅抹黑直至遗臭万年,甚至他的子嗣后人也会因此受到牵连,别说什么步入仕途了,他张敷华会殃及子孙! 正因为如此,张敷华才一直对此事闭口不提。 直到今日皇帝陛下主动开口询问,张敷华到底是忠君爱国,所以还是忍不住道出了实情。 不过言尽于此,他也没有提出什么解决的办法! 或许这位为大明操劳一生的五朝元老,确实对大明士绅缙绅彻底失望了,所以他也真的不知道什么解决之策。 丛兰听得怒发冲冠,他很难想象大明王朝为何会变成如今这副样子,而为什么问题症结会出在士绅缙绅身上! 朱厚照见火候差不多了,轻咳两声笑道:“不必这么悲观,朕不还在这儿呢!” “土地兼并这个事儿,不是不可以解决,但必须慢慢来,不可操之过急。” 朱厚照长叹了一声,心中无比怀念汤昊。 果然不出这个野人的预料啊,朝堂之上有眼光有见识的臣子并不在少数,但是他们就如张敷华一样,不愿说也不敢说,最后满朝文武仅仅只有一个汤昊,敢直接说出来! 这满朝文武,忠君爱国者,唯中山侯汤昊为最! 看着皇帝陛下那阴晴不定的脸色,张敷华心中生出了些许不安。 这田地农桑都把持在士绅缙绅手中,牵一发而动全身。 在皇帝陛下没有足够的实力之前,若是贸然对土地进行改革,只怕天下瞬间就会大乱。 因为农业才是王朝的根本,别看皇帝陛下和中山侯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对朝堂各方面进行改变,可是对王朝最重要的土地他们先前碰都没有去碰过,所以这对君臣的这些行为并没有触及到士绅缙绅的根本利益。 只要不动土地利益,士绅缙绅就能够忍耐。 当然,上一次霸州反贼的事情,却是个例外,毕竟披上了反贼这层外衣,不是正大光明地清洗士绅缙绅。 张敷华还在沉思,丛兰听到这话却兴奋异常,当即拱手道:“臣愿为此尽心竭力,还请陛下示下!” 朱厚照随即掏出了小本本,正是野人留给他的,如何打破信息壁垒! “简单,第一步,你通政司以后要分清楚,内刊为邸报,外刊为新报。” “内刊还是跟以前一样,给在官府内部流传,提供给官员查看,而这外刊向天下百姓发售,至于内容就是朝廷近期的大政方针,比如眼下最近的大新闻,自然就是倭国对我天朝不敬,中山侯率军远征倭国了,这件事情你一定要大肆渲染宣传,凝聚民心扬我国威,最好把中山侯塑造成大英雄!” 嗯,这就是掺杂私货了。 丛兰虽然有意见,但是不多。 毕竟谁都知道,中山侯乃是皇帝陛下第一宠臣。 再者人家中山侯也是出了名的骁勇善战,作为大明王朝的大英雄,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陛下,如此行事,是不是有些太过……” 张敷华却提出了不一样的意见,或者说他有些不太认可皇帝陛下的这种做法。 这不是在开启民智,故意挑起百姓与士绅之间的争斗吗? 如此一来,士绅不能凭借读书人的身份教化百姓,这样是会生出乱子的啊! “张老不必多言,朕心中自然有数。” “我老朱家之所以能够得到这个皇位,并不是靠的什么君权神授,也不是靠着儒学愚弄百姓,而是我老朱家的太祖高皇帝驱除鞑虏恢复中华,为华夏立下了不世之功,所以我老朱家才有资格坐在这皇位上面!” 朱厚照霸气侧漏,第一次体现出了他的帝王气度与胆识。 “丛爱卿,将这些话都记好,也可以发出去!” “朝廷可以优待士绅缙绅,也可以不优待他们,名教子弟好日子过得太久了,久到他们都快忘记了,谁才是这大明江山的真正主人了!” 此话一出,丛兰和张敷华吓得立刻跪倒在了地上。 毕竟他们二人可都是名教子弟啊,皇帝陛下这句话意义太重了。 “丛爱卿,内刊就跟以前的邸报一样没什么变化。” “但这外刊却不一样,这是朝廷打破信息壁垒的真正利器,所以你一定要放在心上大力去推行去做!日后你通政司需在地方设立分部,设宣政吏游走于乡野市井,专门将这外刊内容念给老百姓听!” “百姓不识字,那就雇佣一些市井泼皮让他们用俗语俚语念给百姓听,让他们知道朕这个皇帝是谁,让他们知道朕这个皇帝今天干了什么,让他们知道我大明中山侯为什么要远征倭国……” “你们不要老是想着搞神秘脱离群众,而是要主动消除这所谓的神秘感,让老百姓们知道你们为百姓做了什么事情,让老百姓知道伱们不是什么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官老爷,这样才能让老百姓信任你们,信任朝廷!” 丛兰急忙从陈宽手中接过纸笔,一脸认真地开始做起了笔记。 “当然,这是新报外刊的主要板块,你还可以开辟一些边边角角这种小板块,刊登一些有关百姓民生的事情,主要是某位忠正贤才的光辉事迹,比如将士儿郎为国征战沙场等等……甚至还可以有些什么俚语故事……最主要的是吸引百姓!” 听到这话,丛兰突然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看起来,这专门给老百姓看的外刊,好像并不怎么严肃啊! 不过毕竟是给老百姓看的,所以要的就是不严肃,丛兰也可以理解。 “陛下,这样一来新报的成本可就太高了吧?” 又要设立分部,又要增加宣政吏,还要印刷外刊新报……全都得通政司负责,都得问朝廷户部要银子啊! 这通政司就是个整理奏疏的清水衙门,哪儿来这么多的公款? 难不成这还要给朝廷户部增加负担? “钱不是问题,朕会提高通政司的专用资金。” “另外通政司也可以招商引资啊,在新报上留一个边边角角犄角旮旯,让那些商贾购买用以宣传打广告……” 丛兰:“???” 张敷华:“???” 啥? 打广告? 啥叫广告? 而且还是商贾? 丛兰和张敷华对视了一眼。 “广告广告,广而告之是也!” “不找商贾打广告,这银子你们二人出啊?” 听到这话,丛兰立刻身子一颤,做出了表态。 “陛下英明,臣一定让商贾打广告!” (本章完) ------------ 第283章 进击的朱厚照 广告,广而告之。 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事。 但是丛兰没有办法呀,难不成真让他这个通政使自己出银子补贴工作吗? 开什么玩笑! 他丛兰一向洁身自好,家中并无余财,就算是真有那也压根就不够用啊! 按照皇帝陛下的这个外刊新报设计,不只是要刊印新报,还要在地方上面设置分部,更是要在乡野之中设置宣政吏,通政司需要为此付出海量的人力物力和财力,一点点银子根本就填不满这个窟窿! 嗯,粗略估算之下,少说每年都得耗费数十万两银子,而且还是至少! 这么庞大一笔资金,他丛兰不招商引资打广告,难不成指望焦芳那个卑鄙小人掏银子吗? 就算皇帝陛下开了口,焦芳这种小人也肯定不会多给,说不得会惹出些蝇营狗苟。 所以最好的办法还是自力更生,丛兰对商贾虽然没有什么好印象,但这是为了国事为了百姓,所以与这些卑贱商贾打交道,也不是不可以。 你看先前那户部实行纳银开中的时候,户部一众官员不是跟商贾处得多开心吗? 所以啊,只要可以拿到银子,为国朝做事,其他都可以忍受。 然而当事人都同意了,张敷华这位老大人却不乐意了。 “陛下,国家大事,岂容那些卑贱商贾掺和?” “这大明新报一旦创办,即便是针对百姓发放,但不管如何那也是朝堂公器,怎么能让满身铜臭的卑贱商贾参与其中?臣请皇帝陛下三思!” 什么狗屁“招商引资”! 这大明新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可是朝廷的新政! 皇帝陛下让一群卑贱商贾参与其中,那不是变了味道了吗? 朝廷发行天下的大明新报,上面竟然出现商贾打的小广告,张敷华只要一想起就觉得膈应人! 而且这件事情,已然成为了皇帝陛下的新政,新政嘛不管什么时候阻力都是最大的,万一士绅缙绅拿这一点抹黑攻讦新政,甚至诬陷皇帝陛下勾结商户攫取民利,那才是真正的颜面尽失了。 “商贾怎么了?他们满身铜臭又怎么了?难道商贾就不是我大明子民吗?” 朱厚照冷笑了一声,对张敷华的说法嗤之以鼻。 可惜五朝元老怕什么,直接据理力争道:“陛下,商贾不知忠义不事生产,他们为了钱财四处游走流窜,就是一群唯利是图之辈,朝廷允许他们做生意养家糊口已经算是天大的恩德了,怎么还要助其发展,让他们借助朝堂公器打广告……” 此话一出,朱厚照都快被气笑了。 不过他也没没有发怒,毕竟这不只是张敷华一個人的看法,而是整个大明朝的看法。 这古代的商贾,无论有钱还是没钱,那地位可以说是比狗都不如。 如那元末明初的江南巨富沈万三,富甲江南甚至富可敌国,结果还不是被朝廷想收拾就给收拾了。 士农工商士农工商,这些士大夫们,那可是谁都看不起,尤其是这些卑贱商贾。 但讽刺的是,这些士绅缙绅贪腐受贿置办产业的时候,偏偏还不愿自降身段,所以驱使豢养这些商贾为他们经商谋利攫取民利! “张老,在你们这些名教子弟眼中,天下商贾都是不知忠义、看重利益的卑鄙小人,对吧?” “那为何你们这些名教子弟却要豢养商贾为你们自身打理产业?不是嫌弃人家吗?为什么还要重用人家?” “中山侯有句话说得好,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说的就是你们这些名教子弟!” 婊子? 牌坊? 狗贼中山侯! 安敢如此羞辱我们名教子弟? 丛兰和张敷华气得满脸铁青。 他们是不敢怪罪陛下的,陛下是不可能有错的。 那么问题就在于陛下身旁的人,以前是那权阉刘瑾,现在就变成了这个中山侯! 难怪皇帝陛下一直对名教儒学充满了厌恶,合着问题根源就是出在这个中山侯汤昊身上,当真是无耻至极! “陛下,名教子弟中只是部分人与商贾勾结罢了……” 张敷华想要挽回一下名教子弟在皇帝陛下心中的恶劣印象,然而朱厚照听后更是大笑不止。 “部分?是少部分还是大部分?张老何必自欺欺人呢?这满朝公卿不论文武,谁家府上名下没有一大片大业,而这些公卿又要上朝议政又要处理公务,那他们这些家业是谁打理的呢?” “真以为朕什么都不知道吗?就好比寿宁侯和建昌伯,朕这两个好舅舅,家中就豢养了朱达、周洪、杜成、谭景清这四个商贾,可是侵吞了不少国利啊,盐引一口气可就是好几万引!” 面对皇帝陛下毫不遮掩地道出实情,张敷华一张老脸都有些挂不住了。 他没想到短短五年时间,这位皇帝陛下竟然成长到了如今的地步。 遥想当初,皇帝朱厚照刚刚即位的时候,遇到文臣缙绅的刻意刁难掣肘,立刻就会勃然大怒,显得稚嫩无比。 可是五年时间过去了,眼前这位正德皇帝陛下,却是成长为了足以洞悉朝臣目的的大明帝王! 中山侯啊中山侯,这就是你的功绩吗? 朱厚照也不愿苛责张敷华这位五朝元老,人家不但为大明操劳了一生,而且还在最后时刻替他朱厚照打造出了一个清廉高效的都察院! 所以不管怎么说,这位张老大人都是值得朱厚照尊敬的。 “老大人,这先贤不是也说过一句话吗?” 丛兰静静地听了良久,立马补充道:“法家先驱管仲有言:‘士农工商四民者,国之石(柱石)民也’。” 朱厚照扫了他一眼,对丛兰的上道很是满意,继续道:“丛爱卿说的不错,士农工商,乃是国家柱石,缺一不可。” “国家要兴旺,社会要繁荣,工、农、商的发展,同样缺一不可!” “无农不稳,无工不富,无商不活,再加上王朝根基之士,士农工商缺一不可,这才是正道!” “这句中山侯告诉朕的醒世真言,你们要铭记于心!” 无农不稳! 无工不富! 无商不活! 再加上王朝根基之士! 果真是……醒世真言! 这句话如同一记惊雷,响彻在三人耳畔。 毕竟这话意思粗浅易懂,没有农业,王朝就不稳定;没有工业,国家就不富足;没有商业,经济生活就不活跃。 丛兰眼睛一亮,暗自赞叹皇帝陛下这话精辟。 他到底还是年轻,所以相比于张敷华可以更容易接受新事物。 张敷华兀自呢喃了几遍,同样琢磨出了些许味道。 不过因为他寿命走到了尽头,三观早就定型了,所以对于新事物,也没那么容易接受。 朱厚照见状笑了笑,当初汤昊告诉他这话的时候,他何尝不是这样,直接愣在了原地。 所以啊,野人这个该死的家伙,很多时候当真是让人又爱又恨,偏偏还充满了……哲理。 “举个简单的例子!” “比如大学士丘濬先前呈上的贡品龙吉米。” “在龙吉米没有成为贡品之前,澄迈县老城镇龙吉村只是一个贫瘠的小山村。” “即便龙吉村百姓每天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从不敢有丝毫懈怠,可是他们依旧生活得穷困潦倒,很是艰难。” “因为我们方才说过的赋税摊派问题,所以他们的负担只会越来越重,到了最后就会逼得成为佃户流民。” 朱厚照顺着汤昊这个例子,眼睛越说越亮。 因为听别人说,和自己在脑子里面过一遍,亲口说出来,那对此事的理解完全就是不一样得。 朱厚照笑着解释道:“可龙吉米成为贡品之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丘濬大学士将这龙吉米推荐给了先帝爷,先帝爷听后大悦,因为龙代表皇帝,吉代表吉祥,寓意为皇帝龙体吉祥的意思,因此龙吉米也被成为宫廷的贡米,终年不绝。” “龙吉村的男女老少,都因此而大力种植龙吉米,无数商贾蜂拥而至,从他们手中收购这皇室贡米,龙吉村百姓的日子也渐渐地好了起来,为了提高龙吉米的产量,地方百姓大力专研种植技术,最后成功做到了家家户户都能种出龙吉米,都可以凭借这贡米改善生活,这就是‘无工不富’!” “而等到龙吉米彻底爆火之后,不只是澄迈县,邻近州府的商贾都嗅到了商机,所以才会马不停蹄地赶来,想要倒卖龙吉米赚取差价利润,而也正因为大量商贾的涌入,给龙吉村注入了难以想象的活力,这个先前穷困潦倒的小山村,此刻也变成了一个热闹繁华的集镇,这就是‘无商不活’!” “至于‘无农不稳’,这就不需要朕多说什么了,华夏自古以来便首重农桑,因为农桑是王朝的根基,而粮食则是王朝的命脉,所以这一点没什么好说的。” “士农工商,此四民乃是朝廷的基石,四民缺一不可,朝廷一味打压商贾轻贱工匠,并不是一件好事!” 话音一落,全场皆寂。 震撼人心! 张敷华心头剧震。 他从未想过,工匠与商贾还有如此能力。 古往今来,历朝历代都是打压商贾轻贱工匠,大明王朝自然也不例外。 毕竟只有安安分分地耕田种地,这才是朝廷需要的良善百姓! 而不是如商贾这般游走四方追逐利益,反倒会给官府带来不安因素。 总言而之,朝廷想要江山稳固,那老百姓就必须老老实实地在乡野耕田种地! 所以商人不事生产也就罢了,还时常蹿到外省经商贸易,故而官府对其一直持打压态度。 至于工匠,那更是无人在意了。 工匠隶属于匠籍,地位只比商贾好出那么一点。 因为工匠干的都是最苦最累的活儿,他们乃是朝廷徭役的主力军,所以谁会在意这些卑贱的苦力劳力? 打压商贾,轻贱工匠,重视农桑,这是历朝历代都在做的事情。 可问题在于,眼前这位正德皇帝陛下,却是给出了全新的四民解释。 而皇帝陛下提及的那个繁华富庶的龙吉村,正好可以恰恰证明他这番理论! 无农不稳! 无工不富! 无商不活! 张敷华自诩博览群书,却对这套理论闻所未闻! 但偏偏事实就摆在眼前,他想要反驳也找不到什么理由! 龙吉村以前只是个贫瘠的破败小山村,正是因为龙吉米变成了皇室贡米,给龙吉村百姓提供了其他生存下去的希望,然后他们抓住机会钻研龙吉米的种植技术,并且将之推广到整个村子里,这才大大地改善了他们的生活! 这不就是“无工不富”? 而因为龙吉米的爆火,各地州府商贾蜂拥而至,去往那龙吉村购买龙吉米,给龙吉村注入了一股全新的活力,以致于形成了现如今这般繁华喧闹的盛世景象! 这不就是“无商不活”? 至于耕田种地的农户良民,那更是历代王朝的根基命脉,只有农户良民老老实实地耕田种地,历代王朝的大好江山才会稳固! 这不就是“无农不稳”? 还能怎么反驳? 压根就反驳不了! 张敷华深吸了一口气,怔怔地看着面前的皇帝陛下。 如果说皇帝陛下说的都是真理,那岂不是意味着大明王朝历代帝王都做错了,甚至是华夏王朝的历代都做错了? 这怎么可能? 然而龙吉村的事实就摆在眼前! 一时间,张敷华心乱如麻。 丛兰倒是不以为意,他听完这个鲜明的例子之后,已经收起了对商贾的轻视之心。 毕竟皇帝陛下说的对,如果不是因为这些商贾,龙吉村自然富不起来,那里的百姓也不会像现在这般富庶,过上好日子。 再者他从未接触过财政方面的工作,与其纠结皇帝陛下这话有没有道理,不如继续商讨自己接下来的办报纸工作。 “陛下,您刚才说让通政司于各地州府设立分部,还要设置什么‘宣政吏’游走乡野,这方案看似没什么问题,可是……” “可是什么?但说无妨!有问题就提出来,毕竟这是你通政司接下来的主要任务!” 丛兰也没有迟疑,索性提出了自己的忧虑。 “如此大幅度设置官吏,地方官的数量将会大大增加,这会给朝廷带来极大的负担!” “而且这样大肆扩编地方官员队伍,仓促之下极易造成某些人投机取巧,给了他们入仕为官的机会,届时只怕我大明将会有前宋的三冗之患啊!” 三冗之患! 朱厚照没有想到,丛兰会提到这个问题。 所谓“三冗”,通俗点讲就是就是“冗兵”、“冗费”、“冗员”。 前宋的军队因为防止军队作乱,所以时长调任主帅,而最高的指挥权则在枢密院的文官手中,又因为正规军也就是禁军被三衙(殿前司、侍卫马军司、侍卫步军司)分开管理,所以各个分开的衙门也就在各自扩张。 而且除去禁军外还有厢兵,这些地方上的武装依然快速扩张,虽然兵员越来越多,但财政还是依靠中央的。 长此以往下去,兵员的战斗力低下,装备也越来越差,但他们上报的军费却是越来越多。 朝廷如果想要裁军,就会侵害一些靠着当兵吃饭的军户的利益,激起将士哗变,同时也会引起一些守旧派的不满。 这就是前宋的“冗兵”。 “冗员”指的就是文官,前宋的行政体系其实比较先进,职能部门众多,而且被层层细化,每一个部门都有好几个官员。 例如如有的负责审批,但盖章不属于他管,得着其他人。 这样细化的衙门带来的问题就是办事拖沓,且互相推诿踢皮球。 而且前宋是帝与士大夫共天下,越来越多的官员士大夫互相抱团,形成了朋党派系党同伐异,最终结果就是尾大不掉,吏治腐败! “冗费”就简单多了,就是“冗兵”、“冗员”等诸多原因下来产生的经费越来越多。 前宋的税收在所有王朝里面那都可以说是惊为天人,虽然支付了周围蛮夷外爹大哥的岁币岁贡,但这点钱通过海上贸易是可以赚回来的。 然而前宋末年依然国库空虚,其根本原因就是冗费。 丛兰这话虽然说得有些夸大其词,但不可否认,这样做还真有可能导致“冗员”的问题。 “这事儿可以放到明日的朝会上议一议,关于通政司的扩张问题,朕只是有这个想法,到时候让朝臣们拿出个章程来。” “不过外刊新报伱们现在就可以着手去办了,必须落到实处!” 听到这话,丛兰总算是放心了。 二人继续兴致勃勃地大明新报的细节,张敷华在一旁越听越觉得心慌,终于忍不住开口道:“陛下当真打算……开启民智?” “嗯?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陛下,一旦开启民智,朝廷没了威严,皇上没了威严,那百姓自然就会不满于现状!” “老臣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语,凭什么坐在这龙椅上面的人,不是他们自己?” “这种想法一旦蔓延开来,那我大明危矣,天下乱矣啊……” 张敷华这话意思很简单,人人都开启了民智,那些老百姓意识到你老朱家也没什么了不起,那为何还要听你号令服从于你? 心如沟壑,后土难填! 这句话并非没有道理! 只是他这话太过直白了些,不过他是五朝元老,所以也不好追究什么。 朱厚照闻言也不发怒,而是笑问道:“张老,我老朱家是如何坐上九五之尊这个位置的?” 丛兰闻言神情一振,慷慨激昂地高喝道:“当然是因为太祖高皇帝驱逐勒虏、恢复中华,救万民于水火,拯救黎民于倾倒!” “自古得国之正,无出其右者!” 这句话,是对太祖朱元璋一生功绩最大的肯定! “既然如此,我老朱家还需要怕什么?” “丛兰,大明新报的头版头条,就刊登太祖高皇帝的生平与功绩,堂堂正正地告诉天下百姓,我老朱家有资格坐在这个位置上面,从来不是因为什么‘君权天授’,而是因为我老朱家驱逐勒虏、恢复中华,立下了不可磨灭的功绩!” “自古得国之正,唯我泱泱大明,无出其右者!” “这一点,要让天下百姓都知道,要让整个大明都知道!” (本章完) ------------ 第284章 九边将种 清河船厂。 左一刀再次见到了中山侯,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虽然在他镇守之中,清河船厂并未出现任何问题,然而明里暗里遭受的针对和算计却是数不胜数。 他这个禁军千户和锦衣卫千户,虽然可以挡住大部分的外部压力,但是问题在于左一刀并不喜欢这样的生活。 他更向往纯粹简单的生活,要么在宫廷内值守宿卫,要么跟着中山侯厮杀征战,反倒是在这鬼地方跟这些士绅缙绅斗智斗勇,面对他们的阴谋诡计,左一刀那是烦不胜烦。 以致于当看到中山侯爷的第一眼,左千户立刻就抓住汤昊的胳膊,眼泪汪汪的开口道:“侯爷,这一次说什么也别让我继续镇守了,就算你把汤木留下也成啊!” 汤木一听这话顿时就急眼了,怒视着左一刀。 汤昊闻言大笑不止,随后满脸戏谑地看向左一刀。 “怎么?就这么点事情都应付不了了?” “清河船厂出现什么问题没?船队组建得如何?” 提及正事,左一刀也收敛起了嬉笑之色。 “大致问题没有,曾经有官员想侵占清河船厂职权,比如户部那边的,被我给强行挡回去了,然后侯爷不是驱使着那些反贼屠戮了大量士绅缙绅吗?这些家伙反倒是不敢了。” 那是真的不敢了,或者说慌了。 当时汤昊驱赶着齐彦名等人屠戮了大量士绅缙绅,还顺带血洗了曲阜孔氏,那时候这些士绅缙绅别说什么继续算计清河船厂了,他们巴不得汤昊早点平定叛乱然后滚回这清河船厂。 “至于船队,按照侯爷先前的吩咐,匠人们都是以打造大型海船战船为主,现共计船厂内有福船十艘,四百料战船二十艘,四百料巡座船二十艘,以及蒙冲、斗舰、海鹘、走舸、鹰船若干。”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连汤昊都有些咋舌。 “怎么这么多?” “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 按照左一刀这个说法,此刻清江船厂内的战船,都够装备起一支微缩版本的郑和水师了啊! 郑和水师就是一支以宝船为主体,配合以协助船只组成的规模宏大的远航船队,由两百余艘不同用途、不同船型的远洋海船组成,将士二万余名,规模宏大,人员众多,组织严密。 这郑和宝船堪称高大如楼,最大的长四十四丈四尺,宽十八丈,船队中最大的海船是宝船,是郑和率领的海上特混舰队的旗舰。 不过汤昊要的是战船,不需要宝船这种旗舰,他要一支专门应对于战争的海上机动队混合舰队,足以消灭任何海上敌人的强大水师! “侯爷放心,船厂内的大小事务我都一一亲自掌控,没有任何问题。” 左一刀笑着解释道:“之所以进度这么快,还是因为……银子给的太多了!” “不管是建造船只的原材料,还是工匠的工钱,只要银子给够,那就不会产生任何问题,但凡有问题的话,那就是银子没给够,直接加钱就行了。” 听到这话,汤昊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他走之前可是给清河船厂留下了几百万两银子,来源于大明武将勋贵积攒的家底。 事实证明,有钱能使鬼推磨,更能使人变得听话。 左一刀选择用银子开道,谁要是不配合,那就继续砸钱,砸到对方满意为止。 如此不惜代价的砸钱之下,进度自然就快起来了。 难道这就是银子的魅力吗? “行,干得不错!” 汤昊拍了拍左一刀的肩膀,对此很是欣慰。 “对了侯爷,除了船队外,还有火器那边也有一个好消息。” “匠人们根据侯爷留下来的图纸,成功打造出了鲁密铳,我亲自试了试,效果确实出奇得好,堪称” 正说着,左一刀就让人取了一支鲁密铳过来。 汤昊接过这新武器,认真打量观察了起来。 鲁密铳约重七八斤,约长六七尺,发射的机关在床里,捏一下就掉,火燃复起,床尾有钢刀,若敌人逼近,即可作斩马刀用,重量略大于寻常火铳。 整个鲁密铳的形制构造,由铳管、铳床、弯形枪托、龙头和扳机、火门、机轨、前口、后门,及名为照门、照星的瞄准装置等组成。 细细观察之后,汤昊确认了其就是自己想要的东西,一时间也颇为高兴。 三眼铳就算再好,也存在很多弊端,比如射程太短,比如质量一般有炸膛风险等等。 事实上,就是因为质量原因,火器容易炸膛炸伤士兵,以至于很多士兵不愿意使用,大明火器的发展受到严重的阻碍。 以致于到了明末,士兵宁愿拿刀上阵都不愿用火对敌,就怕没被敌人杀死,反被自己手中火统炸伤炸死。 但是,历史证明了火器的先进性,如果用火器的话,就会有很多优势,首先就是杀伤力远比弓箭强大,比如三眼铳一喷一大片,而且还能够破甲,这一点就远非弓箭可比,再如火器射程也比弓箭远,比如此刻汤昊手中的这鲁密铳。 鸟铳里面,唯鲁密铳最远最毒。 后世的时候,汤昊是個军事发烧友,专门研究过大明《武备志》,所以对这些大明火器还算比较了解。 他已经将鲁密铳、掣电铳和迅雷铳等等图纸全都画好,然后交给了匠人作为悬赏任务,明码标价等待有匠人去完成! 鲁密铳是大明中后期最为先进的制式火铳,是万历二十六年由火器研制家赵士桢于仿土耳其鲁密国(罗姆苏丹国)所进贡的火绳枪改进的,比鸟统(火绳枪)和三眼铳都要先进,主要表现在射程远,威力大。 鲁密铳射程可达百步,大概一百五十米,而且加上了火门装置,可在大风环境中使用,这是火绳枪和三眼统都不具备的功能,缺点就是比较笨重。 而掣电铳兼具西洋铳和佛郎机的优点,迅雷铳并有鸟铳和三眼铳的长处。 但不管怎么说,这些火铳都还是止步于火绳枪这一层次,还处于最原始的点火发射阶段! 想要真正改变火器操作麻烦的困境,就必须捣鼓出第二阶段的燧发枪! 燧发枪,是利用撞击燧石的方式进行点火发射的火枪,和火绳枪相比,优点太多了,射速更快、口径更小、枪身更短、重量更轻、后坐力更小、射程更远等。 特别是在夜战的时候,火绳枪燃烧火绳的火光和气味,容易暴露士兵的目标,燧发枪就没有这种担心。 所以,燧发枪才是王道,这是火器的飞跃式进步! 汤昊将鲁密铳递给了左一刀,嘱咐道:“让火器工坊连夜赶工,务必生产出一万支三眼铳和一万支鲁密铳。” “另外,告诉火器工坊的匠人们,最关键的是燧发枪,若是谁能够解决燧发枪的难题,本侯会赐他白银万两,另外晋升为火器作坊的主事!” 此话一出,左一刀也是意识到了燧发枪的重要性。 中山侯爷可至今都没有如此重视过任何东西,唯独这燧发枪却是个例外。 不管是三眼铳还是鲁密铳,左一刀都亲自体验过它们的威力了,所以此刻对汤昊口中的燧发枪更是期待无比。 接下来,汤昊就率领一万战兵暂时停留在清河船厂,组建船队准备出海事宜。 一方面是为了等待那位从九边赶过来的将种仇越,另一方面则是等待锦衣卫传递回消息。 左一刀早就提前接到了通知,派遣麾下精锐赶往对马岛,收取马永和邓伯颜故意在对马岛留下的情报。 因为横跨大海,加上身处倭国境内,所以情报传递并没有想象中的便利,他们只能出此下策,勉强与大明保持联络。 十日时间过去,终于汤昊等到了来人。 仇钺一身铁甲走进帅帐,不卑不亢地向汤昊躬身行礼。 汤昊打量着这员大明中期的虎将,此人约摸有四十岁,身高八尺,体壮如山,一张国字脸,络腮胡子又浓又稠,密密麻麻爬满半张脸,鼻翼略宽,再配上那张两边微微下垂的嘴角,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很明显,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从九边军镇锤炼出来的将种。 “末将仇钺,参见中山侯!” 汤昊在打量着仇钺的同时,后者也抬眼在暗中观察这位中山侯。 说实话,起初仇钺对汤昊是很不服气的,认为他夺走了自己崛起的机会。 毕竟英国公张懋等人先前一直看好的将种,正是这个仇钺,正当武将勋贵集团准备运作一二推仇钺上位的时候,却不料横空杀出来了一个汤昊,不但是开国名将汤和后人,而且还在南苑猛虎案中立下了救驾之功。 因此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汤昊凭借这份救驾之功,足以承袭老汤家那悬而未决的爵位,因此武将勋贵集团果断舍弃了仇钺,转而倾尽全力扶持汤昊,帮助他夺得世袭中山侯爵。 事实证明,张懋等人的决策无疑是明智的,现如今的中山侯汤昊,早已成为了武将勋贵集团的扛鼎人物,不但是炙手可热的朝堂新贵,而且还手握京军战兵,原本逐渐衰亡的武勋集团也在这位中山侯的暗中扶持下逐渐稳住了局势。 可是,这对于仇钺而言,并不是一个好消息啊! 幸好中山侯对仇钺没有任何打压的心思,反倒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出手扶持。 比如上一次平定安化王朱寘鐇的叛乱,仇钺表现得极其出彩,正是中山侯汤昊在朝堂之上一语定乾坤,给仇钺争取到了一个世袭伯爵,正式成为了大明武勋集团的一员。 所以,不管怎么说,仇钺对汤昊,还是心怀感激的。 这一次中山侯出兵远征倭国,同样带上了他仇钺,明显就是为了分润功劳,仇钺更是感激涕零。 说一千道一万,这个九边将种,现在看向中山侯的眼睛里面,都是狂热神情。 “快起来,不用讲这些虚的!” 汤昊上前热情地拉住了仇钺的手,然后大笑着开口道:“走,本侯带你去看一个好东西。” “以后你就负责操练这支水师神机营,若是表现出色,爵位未尝不可以更进一步!” 听到这话,仇钺心头狂震。 爵位更进一步! 那可就是世袭侯爵了啊! 他仇钺这辈子真能达到这样的成就吗? 无需多言,汤昊拉着仇钺来到了靶场,自然是为了试枪。 仇钺起初还以为是什么好东西,结果一看到是火铳,顿时就有些兴致缺缺。 他生长于九边军镇,所以常年与鞑子厮杀征战,火器这种军中制式武器,他自然是了解的。 正因为了解,所以才会轻视。 因为火铳在九边名声太臭,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不会选择用火铳。 这玩意儿有什么用呢? 除了动静大一点可以吓退鞑子铁骑外,还能有什么用? 而且还他娘地有炸膛风险,鞑子都还没有打到,火器率先炸膛了,把自己炸伤炸死了,这找谁说理去? 正因为如此,九边将士对火器那是普遍的抵触,宁愿真刀真枪地跟鞑子血肉搏杀,都不愿意使用这些垃圾火器。 汤昊将仇钺的表情尽收眼底,他也可以理解,因为这就是士绅缙绅故意为之,用这些粗制滥造的军备减少九边将士建功立业的可能。 “好好看,好好学,这些火铳全都是用精钢打造,不会有炸膛的风险!” 嘶…… 全部都是精钢打造? 仇钺闻言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真是好大的手笔啊! 中山侯哪里找到这么多的精钢? 汤昊招了招手,让左一刀表现了一下三眼铳的恐怖杀伤力。 看着那险些支离破碎的披甲稻草人,仇钺惊得头皮发麻,难以置信地愣在原地。 “侯爷,这是什么火器?” “可否量产啊侯爷?这简直就是杀鞑子的利器啊!” 短暂惊愕之后,仇钺就是一阵狂喜,激动兴奋地追问道。 他可是长于九边军镇,所以一眼就看出了这三眼铳的价值所在。 这要是能够量产普及到九边军镇的话,那将士们还怕什么鞑子? 鞑子之所以能够压着明军蹂躏,就是因为他们天生魁梧而且骑射无双,蒙古铁骑哪怕是到了现在,那也不是明军骑兵可以媲美的。 然而若是明军骑兵可以全部配备这三眼铳,双方铁骑对冲之时先一轮齐射,就完全可以打乱鞑子骑兵的阵型了,紧接着就算不填充火药,光这三眼铳的分量也足以当成铁榔头,直接挥舞着杀入鞑子阵型之中了! “看明白了吧?这就是骑兵利器!”汤昊轻笑着开口道。 事实上正如仇钺所想的这般,三眼铳到了明末已经是九边将士必不可少的沙场利器。 熟悉了三眼铳的大明骑兵,使用三眼铳的时候由于马上发射命中率低,为了提高命中率,有时用的是散弹“每铳著铅子二、三个”,在三四十步内发射,但马上步兵一般都会下马结阵放三眼铳,如果来不及下马,就各按队伍条为长营轮番更打且战且行,有进无退。 三眼铳若单独使用时是连发的;与鸟枪配合时,有时为了弥补鸟枪火力弱的缺点,是齐发三弹的,有时为了加大近距离的杀伤效果,每铳管用二三个铅子,杀伤力巨大。 因此明末时,辽东各镇几乎都以三眼铳作为制式装备,无论骑兵还是步兵都普遍装备着三眼铳。 “不过你先别急着高兴。” “量产确实有些量产,但问题在于材料。” 汤昊沉声道:“想来你也了解了那些粗制滥造的火器,质量根本就不行,随时都有炸膛的风险,更别提杀敌了。” “所以本侯才会亲自改革莱芜铁厂,并且组建一个火器工坊专门用上等好钢精钢打造火器,这就是问题所在了。” 汤昊看向仇钺,道:“那些文臣缙绅,是不会乐意见到大明军队强盛起来的,否则武将勋贵就会再次崛起,文臣缙绅就没办法继续把持朝政了。” “所以他们宁愿看着大明军队龟缩在长城以内,看着大明军备不断废弛,看着有人中饱私囊用这些粗制滥造的东西去坑害九边将士……” 听见这些诛心的话语,仇钺气得满脸铁青! “该死的!” “这些杂碎怎么敢的?” “难道九边将士军民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汤昊闻言嗤笑了一声。 “难道你还没有想明白吗?” “自从先帝爷变更盐法,改纳粮开中为纳银开中,你们就该明白这满朝公卿是没人在意九边军民的!” 纳粮开中,改为纳银开中,结果就是九边屯田废弛,商贾不再前往,商屯全部停止,九边军民瞬间失去了一切! 说的直白一点,弘治皇帝这场盐法改革,就是损害九边军民的利益,以填充日益空虚的国库! 至于九边军民的死活,他朱佑樘管过吗,内阁首辅徐溥管过吗,户部尚书叶琪管过吗? 没人在意的! 仇钺死死地咬着牙,随后默默低下了头。 “侯爷,这东西要是去了九边,可以救很多将士军民的命!” “现在还不是时候!”汤昊目光深邃地摇了摇头,“在那之前,我们必须要确保,掌控朝廷之人不再是文臣缙绅,而是皇帝陛下!” “只有皇帝陛下为我们撑腰,九边军民将士才会有好日子过!” 仇钺苦涩一笑,重重地点了点头。 “末将明白了。” 汤昊拍了拍他的肩膀。 “先打好眼前这一仗!” “覆灭倭国后,我们有的是铁矿生产火器!” “倭国可不是什么贫瘠之地啊,各种矿产物资并不少,朝廷和士绅想要金矿银矿,那这铁矿就该归我们了!” (本章完) ------------ 第285章 倭国局势 大明济州岛。 没错,这种天然马场已经属于大明了。 大明为此付出的代价,仅仅只是给了那朝鲜大王李怿一个合法的身份。 这就是一场利益交换,偏偏朝鲜方面还没有办法反对。 因为,弱国无外交,更何况朝鲜内部本身就充满了隐患,再者李怿又只是个傀儡大王,朝政大权全都在朴元宗、成希颜、柳顺汀这三大臣手中,而这三权臣出于自身权势考虑,也不得不屈辱地答应了大明王朝的强盗般索求。 自此,济州马场乃至整个济州岛彻底易主,归属于大明王朝所有。 而汤木最开始镇守济州马场,后被汤昊调回辅佐,接替汤木之人乃是锦衣卫一名百户,楚天方。 楚天方是左一刀的亲信心腹,对皇帝和朝廷忠心耿耿,不过驻守此地的自然不是四卫禁兵和大明战兵,而是一支从山东迁徙过来的卫所。 汤昊也没有想到,这个卫所的指挥使,反而是老熟人,杀了三個倭寇而且不幸断手的王大宝。 “大宝,你怎么会来这里?” 汤昊皱着眉头看向王大宝,后者支支吾吾地半天说不出话来,只是用独臂摸着脑袋发笑。 见此情形,汤昊顿时脸色沉了下来。 “说清楚!” “谁让你来的?是不是有人趁机排挤打压你?” 对于王大宝,汤昊还是很有印象的。 这小子当年在大明战兵第一次出海遭遇海战时,作战异常勇猛,最后险些被倭寇乱刀砍死,临死之前还不忘仰天高呼他是王大宝,他杀了三个倭寇,结果最后被汤昊及时救下来了,可惜断了一只胳膊。 换句话说,王大宝是因伤退役的功勋将士,汤昊对他们的安排则是全部留在了山东卫所里面,出任中高层军官,这样可以保证他们能养家糊口,甚至在不改动大明军制的情况下,他们还能给子嗣留下一个职位,怎么说都不算是亏待了他们。 结果在这个节骨眼上,汤昊却在济州岛看到了王大宝。 正常情况下,这种迁徙到海外的事情,大明百姓都不会同意。 因为华夏子民安土重迁,如果不是日子实在是过不下去了,他们都决计不会离开自己的故土,沦为四处流浪的流民。 那王大宝为何会出现在这儿呢? 汤昊本能地想到,定是有人趁机排挤打压这些伤残将士! 正当他快要发飙的时候,王大宝急忙解释道:“侯爷,不是这样的,是我自己主动请求的!” 王大宝用独臂摸着脑袋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我是听汤木大人提及过,侯爷准备在海外打造商路航线,那么这济州岛肯定是航线之一,现在虽然贫瘠了一点,但是之后肯定会繁荣起来,所以这其实是个好职位……” 听到这话,所有人全都是一愣,紧接着不约而同地大笑了起来。 汤昊也是觉得一阵好笑,他都没想到,这小子还有这样的见识。 不得不承认,王大宝说的没错,济州岛就是未来的航线站点之一,主要负责大明与朝鲜只见的贸易。 所以这个地方的卫所指挥使,日后绝对会成为一个香饽饽。 王大宝这小子,有眼光也有胆量,选择为了未来赌一把,汤昊也不介意将这济州岛交给他镇守。 毕竟,这怎么说都算是自家兄弟,自己人坐镇才是最好的选择。 “你小子,还挺机灵的!” “既然你都来了,那本侯还能说什么呢?” 汤昊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点了点头。 “那个崔潭是个聪明人,你以后可以与他多多来往,负责两国贸易的事情!” “走之前本侯会修书一封,交给朝鲜方面,让他们任用崔潭为济州商贸使,正式开启两国贸易来往!” 听到这话,王大宝顿时惊喜不已,对着汤昊千恩万谢。 他知道自己不但赌对了,而且还赢得了汤侯的认可,这个济州卫指挥使的位置,谁也动不了他了。 转而汤昊脸色一沉,郑重嘱咐道:“贪腐受贿这些事情,本侯也就不多说了,你心中有数就行了,别做得太过难看!” “但是有一点,济州马场绝不能乱,这些战马是朝廷紧要急需的东西,所以你必须把马场看好了,绝不能出现任何乱子!” “否则,别怪本侯不念旧情,第一个拿伱治罪!” 王大宝神情一滞,紧接着拍着胸脯做出了保证。 他就算是死,这辈子都不会让济州马场出现任何问题。 得到了王大宝的承诺,汤昊也不再多说什么了,他只能希望王大宝能够守住本心,不然到时候汤昊真会做个恶人。 船队在济州马场停留了三日,终于等到了锦衣卫传递过来的情报。 汤昊看罢之后神情顿时变得古怪了起来,将情报递给了汤木、左一刀等将领。 “本侯还真是小觑了马永和邓伯颜这两个家伙啊!” 一众将领看过之后,顿时发出了阵阵惊呼。 原来大明使团离开之后,马永和邓伯颜就率领两千战兵,成了大内义兴的雇佣军。 足利义稙,也就是足利义材,终于忍耐不住了,想要联合大内氏,立刻反攻京都,夺回他那被夺走的幕府大将军位置。 事实上,足利义材这个家伙,自从逃亡在外后,就多次凭借自己十代幕府大将军的身份召集追随者,试图反攻京都夺回大位。 比如足利义材前往越前国受到朝仓贞景的庇护,改名义尹。同时得到了畠山尚顺(畠山政长之子)的支持,一起进军京都,又有延历寺、根来寺和高野山僧兵的呼应,一时进逼近江国,但在近江坂本遭六角高赖的击败,逃往河内国时又为细川政元所败,足利义尹只得逃往周防国,投奔在应仁之乱中曾支持父亲义视的大内氏,寄居大内义兴的门下。 大内义兴也是个枭雄人物,大内氏通过与大明王朝勘合贸易的利润,早就成长为了本州岛的西部霸主,大内义兴之所以选择收留足利义材这条丧家之犬,也是看中了他曾经幕府十代将军的身份,而且足利义材是被后土御门天皇亲自任命为将军的,所以他这个丧家之犬还是有几分含金量的。 手握足利义材这个正牌将军,再加上大内氏强横的家族实力,大内义兴未尝不希望进军京都,学一学那细川政元,做幕府的实际掌权者,甚至是开创出一个大内幕府。 不过大内义兴远比足利义材更具备战略眼光,他敏锐地察觉到现在还不是进攻京都幕府的时机,哪怕有两千大明精锐战兵助阵,可细川氏又不是什么阿猫阿狗,一旦掀起了战争,大内氏只怕会瞬间陷入泥潭。 再者大内义兴对马永和邓伯颜率领的两千大明战兵,也是心生提防之心,暗中防备有加,并不怎么信任。 直到一个天赐良机终于出现,那就是废立将军操控幕府的一代枭雄细川政元,竟然被其家臣香西元长给暗中谋杀了! 其杀人的理由,是关于原本作为嫡子迎来的细川澄之,和细川一族完全无关的细川澄之继承一族的反对论根深蒂固,细川政元自己也逐渐后悔,导致了迎来细川家庶流的细川澄元作为新的嫡子。 但是辅佐细川澄之的细川元长因此权力扫地,辅佐细川澄元的三好之长在细川家的权势却强大了,而且细川之长还介入起赞岐国的政治,导致赞岐出身的细川元长十分憎恨细川政元,另外细川政元的多问题的倾向也使细川元长对将来不安,这些因素都成为香西元长想拥立细川澄之、自己当权的推手,暗杀事件随之发生。 细川政元遭到暗杀,细川氏陷入内讧(永正错乱),大内义兴和足利义材立刻就意识到这是个反攻京都的大好机会,所以二人立刻联合中国地方和九州的大名进军京都,并得到细川高国等人的支持,率领大军杀向了京都所在地。 也就是说,此刻的倭国彻底陷入了内战之中,而且马永和邓伯颜这两个家伙还扮演着不可忽视的重要角色。 一众将领看过情报之后,都是神情古怪。 这事儿吧……真是让人……无话可说。 你说那大内义兴是个人物吧,结果他偏偏带着马永和邓伯颜的战兵一起去了,所以这最后真正掌控倭国京都之人,那还真是不太好说了。 你说是他个蠢货吧,人家知隐忍懂大局,一直都在暗中积蓄实力等待机会,只等机会一到立刻就选择了出手,形势可谓是一片大好! 说一千道一万,恐怕连大内义兴自己都没有想到,他早有防备的两千大明战兵,会彻底粉碎掉他的宏图霸业! “侯爷,当立刻出兵!” 汤木沉声道:“倭国内战才是我们最好的机会,一旦那大内义兴彻底掌控了京都,到时候可是个不小的麻烦。” 这句话说得很直白,也很简单。 现在倭国内战,前代幕府大将军足利义材率领大军反攻京都,进攻现在的幕府足利义澄,其结果就是倭国地方大名要么选择加入战争,要么选择按兵不动坐观局势。 换句话说,现在的倭国是陷入了内战无序状态,这对明军而言无疑是最好的机会。 如若继续拖延下去,等到大内义兴杀入了京都,支持那足利义材复辟再次成为幕府将军,然后以幕府之名统管天下,明军这个时候再进攻倭国,难度上升得不只一星半点。 这些道理,汤昊自然也明白,所以他立刻下令出海,直奔倭国而去。 从济州岛到倭国,其实路程并不算远。 汤昊这么急切的原因,除了汤木的分析之外,他更担心马永和邓伯颜这两千将士的安危。 大内义兴这种枭雄人物,一旦真正杀入了京都,拥立足利义材重新复辟成为幕府将军,那么这个家伙的下一步,绝对就是对马永和邓伯颜这两千战兵动手了! 大内义兴是想做那细川政元,想将足利义材变成傀儡,废立将军操纵幕府,成为倭国的无冕之主! 那么,一旦到了那个时候,马永和邓伯颜率领的两千精锐战兵,就会成为大内义兴的眼中钉肉中刺了,因为他们会成为大内义兴踏出那最后一步的阻碍,除非将这个阻碍给彻底抹除了! 就算马永和邓伯颜选择支持足利义材,与大内义兴分庭抗礼,但是问题在于足利义材就是个废物点心。 汤昊依稀记得,历史上这足利义材和大内义兴也确实趁着细川政元被暗杀,而立刻举兵杀入京都,重新坐上了幕府将军的位置。 然而坐上将军位后,足利义稙不得不任命细川高国、大内义兴为管领代,并以大内义兴为军事支持。 可惜由于足利义稙有很强的亲政倾向,简单来说就是不愿意始终做个傀儡将军,幕府大权被细川高国和大内义兴所掌控,暗中小动作不少,由于与细川氏、大内氏、畠山氏等家族的对立,足利义稙再次逃往甲贺,并在当地生了病,又成了丧家之犬。 足利义稙再次出奔,到达和泉国的堺,由于同月将举行后柏原天皇即位仪式,将军的出奔可能会使即位仪式推迟,因此天皇大怒,在没有将军参加的情况下照常举行了即位仪式,命令细川高国担任警备事务。 在后柏原天皇的同意下,细川高国拥立足利义澄的儿子足利义晴为新任将军,而足利义稙失去了朝廷的支持和信赖,逃亡淡路再次举兵试图讨伐高国重新振作,结果却战败了,最后黯然病逝。 所以不管怎么看,这足利义稙就是个废物中的废物,两次废立成为幕府将军,却两次沦为傀儡受他人操纵,却又不甘心做个傀儡,又被逼得开启逃亡,活脱脱废物一个。 马永和邓伯颜若是选择支持这足利义稙,那么问题可就麻烦了,他们恐怕不是大内义兴的对手,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两千战兵可都是初代精锐,汤昊亲自培养训练出来的精锐骁勇,可不能就这样折在了倭国。 再有马永和邓伯颜这两个家伙,也都是可造之材,更加不能就这么折了。 船队一路航行,于三日后抵达了对马岛。 这座昔日三岛倭寇盘踞之地,此刻已经变成了人间炼狱。 上次汤昊率军屠戮之后,还将所有尸体全部堆积在一起铸成京观,直到今日还矗立在原地,只是显得有些恶心罢了。 看来这些倭人也确实是被杀破了胆子,连收敛尸体遗骨的勇气都没有,更加没有继续出海劫掠大明朝鲜的勇气了。 “这些倭寇还真是废物啊!” 汤木忍不住嘲讽道:“过去这么久了,连这尸体都不收敛一下吗?任由其腐烂发臭?” “呵呵。”汤昊冷笑了一声,“倭人是出了名的天性卑劣!” “他们最擅长的事情,就是向强者献上膝盖,向弱者露出獠牙!” “就比如当年为了帮助百济战胜,倭国不仅援助了百济大量的战备军资,甚至还派出了一百七十艘舰船协助百济征战,这种行为无疑是在挑衅盛唐,结果就是那场大名鼎鼎的白江之战,唐军左右夹船绕战,巧施包抄合击之术,致倭军赴水溺死者众,舻舳不得回旋。” “倭国派往百济增援的军队几乎全军覆没,与此同时,百济政权也宣告终结,存在近七百余年的高句丽政权也随之灭亡,唐朝重新确立了其在朝鲜半岛上的宗主国地位,并同时称霸整个东亚。” “倭国这一战被盛唐打怕了之后,认识到了盛唐的强大,所以立刻转变态度放低姿态,向唐朝开始派遣使者,重新恢复自隋末以来几近断绝的使节团,这便是倭国遣唐使的由来!” “这些遣唐使自然是带着目的来大唐的,他们疯狂学习大唐的文化,学习大唐的军事,学习大唐的技术,学习大唐的一切,然后再将这些文化技术带回到倭国,以此发展自己。” “然后到了元朝忽必烈时期,他们靠着台风的帮助打赢了忽必烈的远征之战,所以觉得自己又行了,觉得倭国是有天神庇佑,因此才会在明初的时候对我大明太祖高皇帝不敬,对我大明一再挑衅有加,甚至还伪装成倭寇肆意劫掠朝鲜大明沿海地区!” “说得直白一点,这些倭人骨子里都是些贱骨头,知小礼而无大义,畏威而不怀德,强必寇盗,弱而卑伏,不顾恩义,不慕教化,不知礼义廉耻……都是些披着人皮的畜生禽兽!” 话音一落,全场皆寂。 包括汤木和左一刀在内,所有将士全都胆战心惊地看着汤昊。 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中山侯爷如此评价一个种族,那言语之间的憎恶和仇恨丝毫不加掩饰,甚至都快要凝练成实质的杀气了! 这是……什么情况? 侯爷为何对倭人如此痛恨? 众人惊惧不安,但也不好多问什么。 他们只是明白了一个道理。 这场远征倭国的战争,将会无比血腥且残忍! (本章完) ------------ 第286章 元日战争 东海海域,江面上百舸争流,旌旗蔽空。 庞大的船队浩浩荡荡的往倭国方向行进,气势磅礴。 主舰福船上面,汤木、左一刀、安国、陈继祖、雷雄等将领聚在一起,此时正在研究着倭国的地图,商讨着这一次征讨倭国的细节。 “历史上胡元曾经两次远征倭国,不过两次都运气非常的不好,都遇到了飓风,损失惨重,以失败告终。” 安国这个人喜欢读书,所以在诸将里面算是学识渊博的那个。 在讨论征讨倭国的时候,首先想到的就是历史上那胡元忽必烈时期,胡元朝廷两次远征倭国都以失败告终的事情。 安国看向众将,试图引起他们对水战的重视。 “昔年蒙古铁骑兵锋席卷天下,忽必烈继承汗位,开始行用“汉法”,以中原皇帝自居,并采纳阿术、刘整的建议,重视水军训练,力图弥补蒙古军队的短板。” “而后忽必烈想要征服这个隔海相望的海外小国,多次派遣使臣前往倭国却都无功而返,随即忽必烈失去了耐心,意识到倭国“执迷固闭,难以善言开谕”,坚定了对倭用兵的决心,现在想来也是忽必烈为了组建水师选的一块磨刀石罢了。” 蒙古铁骑骑射无双,这是天下皆知的事情。 但有得必有失,正因为他们是马背上的民族,所以自然不习水战。 喜好“汉法”的忽必烈也是个枭雄人物,为了攻灭有淮水阻隔的南宋,迫切地想要弥补自身军队的这块短板,所以给麾下儿郎们精心挑选了倭国这個海外目标,试图检验磨砺自己的水师军队。 “这第一次远征倭国之战,胡元规模是高达两万五千人的蒙汉军,以及八千高丽辅军,一度杀入了对马岛、壹岐岛等地,随后开始了登陆战,结果遭遇了倭人的顽强抵抗,就连元军左副元帅刘复亨都中箭受伤,元军选择暂时撤退到海上,却不料大风骤起,战船失陷于飓风之中,将士死伤无数,船只也焚毁无算,最后元军仓皇撤退,共计折损了一半兵力,自此胡元第一次远征倭国以失败告终。” “这之后忽必烈又多次派遣使团前往倭国,试图让其臣服,然而倭国竟然将胡元使团直接斩首示众,这期间前宋王朝已经被忽必烈彻底攻灭,胡元接受了前宋朝廷大量的水师战船和军队,所以他向前宋降将范文虎、夏贵、吕文焕、陈奕等询问日本是否可伐,他们都赞成。” “于是在崖山海战的第二年,忽必烈再次开启了第二次远征倭国计划,这一次规模比之先前更加宏大,忽必烈下令由忻都、洪茶丘指挥蒙、汉及高丽军四万人从高丽合浦出发称为东路军,范文虎率前宋降军十万人从江南出发称为江南军,两军会师于倭国壹岐岛,然后直取倭国。” “胡元两路军兵力共计高达十四万人,足见忽必烈踏平倭国的决心,然而东路军在登陆对马岛时竟然再次遭遇飓风,死伤者不计其数,上岸后屠灭了对马岛倭人,紧接着进军壹岐岛,竟然再次遭遇风暴,又有不少将士死伤,后东路军在志贺岛登陆,不出意外地遭到倭人顽强且坚决的抵抗,双方鏖战良久,最终劳师远征加上异地作战的东路军屡战屡败,而且东路军内部开始流行瘟疫,不得不退回至壹岐岛,等待范文虎的江南军抵达。” 听到这胡元东路军的惨败,在场诸将不由都变了脸色。 虽然说这其中有几个因素不容忽视,比如劳师远征军心疲惫,比如异地作战敌人占据天时地利人和,但是不管怎么说,那可都是横扫天下的蒙古大军啊,怎么就战败了呢? 而且还是他娘地“屡战屡败”! 你就不能赢那么一两次,好歹也能提升士气啊! 此外就是那个爆发于战时的军中瘟疫了,这是所有将士都为之胆寒的东西。 军中瘟疫也比较常见,尤其是这种异地作战,喝了倭国的水吃了倭国的米,很容易就会造成水土不服然后生病发烧拉肚子,或者说作战的时候被砍了一刀导致伤口感染,反正军中瘟疫爆发的缘由简直不要太多,而一旦真正爆发之后那可都是致命性的,对军心打击前所未有! 所以最后这四万东路军不出意料地直接惨败,连像样的战果都没有。 一众将领此刻担心的也正是这一点。 四万胡元东路军都打不过,自己这一万大明京军战兵,真能覆灭倭国吗? 一时间,众人都收起了对倭国的轻视之心,转而对战事开始担忧了起来。 安国对众人的忧虑表现,就好像没看到一样,继续自顾自地开口。 “这江南军从庆元、定海出征,动员的船只多达三千五百多艘,时人称“隋唐以来,出师之盛,未之见也”,不过搞笑的是,江南军船队一度偏离航向,驶至耽罗(济州岛),直到东路军惨败退回壹岐岛后,江南军先锋船队这才抵达壹岐岛与东路军成功汇合。” “然而不等元军重振旗鼓继续进军倭国,松浦党、彼杵、千叶、高木、龙造寺、岛津等各方势力组成的数万日军直扑壹岐岛,试图歼灭东路军,双方血战数日东路军总算是胜了,随后便放弃了壹岐岛,前往平户岛与江南军主力会师。” “正当会师后的胡元大军经过休整准备集结所有兵力,猛攻倭国展开登陆战时,一场史无前例的恐怖飓风却突然到达,洪涛万丈涌山起,元军船队停泊的地方遭遇了毁灭性的打击,尤其是江南军的大船,江南军死伤超过半数,反倒是高丽小船得以保。” “幸存的元丽联军官兵集合于近旁的小岛上,东征诸将为下一步如何行动而起了争执,一众将领最后带着直属部队再次选择撤退,那个范文虎更是被飓风摧毁了斗志,直接返回了高丽,舍弃了十数万大军,元军至此军心彻底溃散,忽必烈第二次远征倭国也以失败告终。” “这之后忽必烈对东征倭国失败之事耿耿于怀,很不甘心,此后多次遣使招谕和筹备征讨,然而最终都因为重重阻力而宣布流产,主要还是因为江南的动荡以及与安南的战争,再加上元廷内部守旧势力坚决反对,就连忽必烈的皇太子真金都反对继续东征倭国,直接促成了胡元弭兵一事,直到忽必烈驾崩,东征倭国一事彻底叫停,再无人提及。” 简单叙述了一遍胡元东征倭国的惨败后,安国提及了一个有意思的地方。 “这两次战争,致使胡元内部根基不稳,导致江南民间怨声载道,不少人发动了反元起义,反倒是因为战胜了不可一世的蒙古大军,所以倭国士气高昂,尤其是那几次莫名其妙产生的飓风!” “倭人认为在第二次战争中,正是因为那几次突然产生的飓风,摧毁了蒙古远征军的斗志,这才使倭国得以渡过难关,这种胜利使倭人产生了一种幻觉,确信自己是在神佛庇佑下的国家,不受诸国之攻,延绵不断,叫做什么神国思想,而那导致元朝大量船只将士覆没的飓风也被倭人称为“神风”!” 神风! 庇护倭人! 不受诸国之攻,延绵不断! 听完了这整个胡元远征倭国的战争经过,就连汤木和左一刀等人都不由暗自心惊。 难不成这些卑劣倭人当真是有这“神风庇护”? 不然为什么第二次战争里面,那十数万蒙古远征军竟然会一而再再而三地遭遇莫名飓风? 如果不是因为这些突然出现的飓风袭击了船队,蒙古远征军又怎会军心沦丧,最后连打都不敢打了,直接就撤退宣布了第二次远征战役的失败? 十数万大军一旦顺利登陆的话,就算是慢慢平推也能将这弹丸小国给推平了吧? 一切都是那些飓风! 或者说倭人口中的……神风! 所有将领全都看向了主心骨,大明中山侯汤昊。 他们迫切地想要从自家侯爷口中证实,倭人是不是当真有神风庇护! 不然这仗他娘地该怎么打? 己军可是只有一万人啊! 汤昊笑眯眯地看向安国。 诸将听完安国这些话,军心有些动摇,这是汤昊没有想到的。 他方才之所以没有出言制止安国,起初是想借安国之口警醒众将,不要掉以轻心,打仗不是儿戏,而是会死人的。 不过现在看起来,安国的警示有些过头了,以致于这些家伙都心生不安了。 还是得自己开口啊! 汤昊看向众将,笑呵呵地开口道。 “在海上作战,天气是一个极其重要的因素,不仅仅是飓风,连风向、风速都是极为关键的东西。” “很多时候,逆风和顺风都是决定成败的关键,比如倭国的小船只能顺风而行,而我大明战船却可逆风而上,若是得风向相助,那即便在海面上遭遇倭寇也没有战败的道理。” 大航海时代早期的海战,特别重要的一点就是要抢占上风向,因为这个时候大家的造船水平都差不多,没有什么跨时代的先进战舰,一切都只有看风向作战了。 若是抢占了上风向,船的速度可以更快,同时自己的火炮射程可以更远,反之在下风向,船的速度会非常慢,火炮的射程也会变短。 “胡元那忽必烈远征倭国,两次都非常的倒霉遇到飓风,结果自然就不用说了,远征倭国的胡元大军因为台风死伤惨重,就像安国刚刚说的那样,这些莫名其妙出现的飓风摧毁了胡元将士的斗志!” “不过你们想过一个问题没有,我军船队行进到现在,马上就要登录倭国本土了,可曾遇到过什么飓风吗?”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对啊,我们还真没遇到!”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这是天意让我大明灭倭吗?” 诸将议论纷纷,脸上充斥着激动之色。 安国也是陷入了沉思,这一点确实是不折不扣的事实,大明战船至今都没有遭遇飓风。 为什么? 难道倭国神风今天不上班? 看着这些家伙在那儿扯什么“天意”、“神风”,汤昊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 说起来,这还真不好怪他们,因为这是整个时代的愚昧。 在腐朽儒学的思想禁锢下,帝王将相对这些漫天神佛那都是十分敬畏的,一旦扯上什么关系,都会深信不疑,显得愚昧且可笑。 以后若是有机会的话,得想办法将这腐朽儒学给拉下神坛,科学才是硬道理啊! “本侯让你们多读书,你们偏要去喂猪!” 中山侯爷一句话,直接把众将给骂傻眼了。 “哪有什么神风?” “这只是倭人给自己脸上贴金罢了。” “这些飓风,其实就是一种气候现象,亚热带季风气候形成的台风罢了。” 众人闻言一愣,安国下意识地问道:“侯爷,啥是“台风”?” 汤昊:“……” 沉默了片刻,中山侯还是耐心地为这些家伙解释了一遍。 毕竟这些都是将种,以后大部分也会进入水师为将,这些基础知识还是得了解的。 “台风是是一种极强烈的风暴,经常出现在海洋与近海区域,常带来狂风、暴雨和风暴潮,人力难以抵挡。” “要是出海频繁,就可以经常在海面上见到了,就好比咱们第一次出海见到的那一次风暴,同样也是台风,距离倭国千百里之远,这是什么神风?所以根本不存在什么劳什子神风,都是气候变化罢了。” “蒙元征伐倭国不成,是因为蒙元自身决策出了问题,喜欢在夏季秋季出兵,这是蒙古人常年身居草原等到秋肥马壮出兵的习惯,夏季秋季出兵恰巧赶上中原王朝的秋收,他们可以劫掠一番回去过冬!” “但是偏偏在这个时候,台风最是容易出现,所以那只是倭国狗命好罢了,蒙元第二次出海直接遭遇了大量台风,不然蒙古铁骑早就灭了这个弹丸小国了!” 鼎盛时期的元朝,几乎征服了亚洲大陆的每一个角落,战力自然是毋庸置疑的。 然而台风不是人力可以抗衡的,至少在后世都做不到,更别提现在了。 众将如释重负地点了点头,可是紧接着安国一句话直接让他们脸色惨白了起来。 “侯爷,那咱不也是秋季出兵吗?”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傻眼了。 好像还真是这么一回事! 那按照侯爷的说法,自己等人不也是会…… “瞎操心个什么?” 汤昊没好气地呵斥道:“本侯既然知道这台风,还会把你们带进沟里面不成?” “我们是晚秋出兵的,时至今日差不多快立冬了,就算真有台风也不会太大,凭借我们的大船完全可以逆风而行,再者马上就要登陆了,你们还在担心什么?” 被自家侯爷这么一骂,众将总算是放下心来。 “此外胡元远征倭国失败,还有一个重要原因,那就是倭国内部团结。” “经过第一次抵御胡元战争后,在胡元积极备战之时,镰仓幕府也在防备元军再次来犯,着手构筑和加强九州沿海防御机制,那时候的镰仓幕府甚至还制定了“异国征伐”计划,想要以攻为守,准备以九州岛为中心,动员山阴、山阳和南海诸道武士在次年三月出兵高丽。” “虽然这个可笑的“异国征伐”计划最终未能实行,但是被集合于博多湾一带的船只和兵力长期留在九州北岸一带,负责该海域的警备工作,那个时候镰仓幕府也趁机加强了统治力,所以整个倭国都在积极备战抵御即将来犯的胡元大军。” “换句话说,天时地利人和,全都站在了倭国这一边,胡元大军就算人数再多,也没有任何作用,最终只有失败的道理。” 话音一落,汤昊起身伸了个懒腰。 “但是这一次,我军进攻倭国,情况却完全不同。” “首先是天时,我军并未遭遇台风,所以天时是站在我军这边的。” “其次是地利,马永和邓伯颜沿途会留下信息,只待我军顺利登陆,就可按照他们留下的行军路线直接进军京都,所以倭人即便土生土长,对我军而言也不占什么地利之优。” “最后就是人和了,此刻的室町幕府陷入了内战,根本无暇顾及其他地方,而那些倭国大名也都不是什么安分之人,开始互相攻伐征战,想要吞并掉对方,所以说现在的倭国就是一个内乱不休的混乱之地,再者他们也不会知道我大明会突然出兵奇袭倭国,谁会在沿海构筑防线抵御我军进攻呢?” “天时地利人和,我军尽皆占优,而元军尽皆不占,这就是为什么元军会战败,而我军必胜的道理!” “不要想那么多,下去好好准备,马上开始作战了!” “这一次,若是不能屠灭倭国,尔等全都跳海自杀吧!” 听到这话,所有将领全都身子一颤,立刻领命前去准备。 汤昊则是开始擦拭起了手中宝刀。 胡元战争也不是什么影响都没有,当时倭国的统治者镰仓幕府也因为抵挡北元进攻元气大伤,这也为后来室町幕府的崛起创造了条件和机会。 如果当时的胡元大军强硬一点,直接灭掉了倭国,那历史是不是会改写? 可惜没有如果啊! 但是既然汤昊来了,那他就要弥补这个遗憾! 忽必烈一辈子都没有做到的事情,汤昊亲手帮他完成! 覆灭倭国,屠戮倭人,彻底解决掉这个令人厌恶的卑劣民族! (本章完) ------------ 第287章 赤松氏 兵库津(神户港)。 镰仓时代倭国内第一繁华富庶的大港口。 兵库津是这个时代倭国最大的一个和物资集散地,而且作为日明贸易的据点,离倭国核心的京都地区非常近,此时依然还是属于室町幕府的控制范围之下。 当明军船队浩浩荡荡地出现在海面上时,整个港口都因此而震动不安,所有倭人全都跑出房门,呆愣愣地看着这海面上的巨大福船和恐怖舰队,脸上写满了惊骇神色。 “大船!” “好大的船!” “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大的船?” 不是倭人没有见识,而是他们一直精造小船,倭人船只与大明福船根本就没办法相提并论。 眼前这一艘艘高大如城的巨大福船映入眼帘,带给倭人的震撼可想而知。 很快负责管理港口的大名赤松氏立刻就带着大量家族武士赶了过来,忧心忡忡地看着这些突然出现的大明船队。 这里属于濑户内海,又是核心的京都地区,属于倭国的关中平原,地理位置极为重要。 再加上这兵库津算是倭国现在最大的港口和物资集散地,这里每年征收的税收是赤松氏重要的财源。 现在这大明船队不由分说地就出现在海上,而且正朝着兵库津急速的驶来,这很牛逼不让人怀疑这些明人的动机! 兵库津后面就是京都,而京都是倭国倭王的所在地,室町的核心之地也是在距离京都不远的室町,京都地区同样也是倭国的核心。 现在可不是以前了,现在室町幕府统治衰弱,对各地影响力和控制力大大降低,各地大明彼此之间不断的征伐,各个大名的内部同样也是争权夺利,家臣谋夺家主的产业,武士暗杀家督等等的事情也是时常发生。 赤松氏起家于元弘之乱,在元弘之乱和南北朝时期为宗家做出了很大的贡献。此外强力的支族还有别所氏、佐用氏、宇野氏和小寺氏四家,并称“赤松四天王”。 室町时期到战国时代,有依然护庇宗家的,更多的支族则各自割据播磨国的要地,自成一家。但在习惯上而言仍然是一族的,称为赤松三十六家,因此赤松氏的整体实力放在整個倭国那都是数一数二的。 奈何问题在于,现在倭国陷入了内乱,那被驱逐的十代幕府将军足利义稙得到了大内氏的支持,正召集了大军反攻京都,已经打到京畿地区来了,而且足利义稙的军队里面还隐隐可见大明战兵的影子。 此刻这些明军突然不告而宣地出现在兵库津的海面上,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会觉得此事极其不正常! 赤松氏一眼就认出了这些战船是大明的船,因为周边国家里面只有大明才有这个实力和财力,打造这等高大如城的恐怖战船。 而且了船上飘扬的旗帜,明黄色的龙旗,根本就不是倭国这边家族喜欢使用的颜色和旗帜。 赤松氏家主赤松五郎忧心忡忡地看着眼前这支横冲直撞的大明船队,脸色也逐渐开始发白。 大明的船不少见,隔三差五都有大明的商船抵达兵库津,但是如此大规模的船队,这绝对是从来没有见过的。 此刻整片的海面都被这庞大的船队所笼罩,气势惊人,以至于倭国自己的小船之类的根本就不敢靠近这支庞大的船队,就算有也直接就被强行撞开了。 明人的霸道蛮横,可见一斑。 赤松五郎急忙派遣手底下的人乘坐小船迎了上去,想要先弄清楚这些明人前来的真正原因。 与此同时,福船上面。 汤昊正好整以暇地看着这些略显慌乱的倭人。 先前朝廷派遣礼部侍郎、大儒名士谢铎前来倭国,试图以大明宗主国的名义调停倭国的内乱战争,然而根本就起不到效果。 汤昊当然明白这里面的原因。 现在的倭王,或者说那劳什子天皇,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权力和影响力,据说倭王连吃饭都成问题。 比如第一百零三代后土御门天皇驾崩后就因没有葬仪费用,致使后土御门天皇在大奥停尸四十天而无法下葬,最后还是几个大名看不下去了凑钱给了几百贯这才总算是下葬了;即他位的儿子后柏原天皇也是个穷皇帝,他即了穷老爹的位后,正赶上“应仁之乱”之后的朝廷财政困难,因此他践祚二十二年,居然因没钱而一直未能举行继位大典,最后还是幕府这边给了五百贯他才举办了自己的登基大典,那个时候都五六十岁了;他儿子第后奈良天皇亦然,在老爹那儿继承的也是个空架子,致使他也是直到践祚十年未能举行继位大典;后奈良天皇的儿子正亲町天皇同样是个穷货,当了天皇后不仅因没钱无法举行即位大典,甚至连想修缮一下大奥的钱都没有;而因东宫太子去世,正亲町天皇的后任,即他位的皇孙穷掉底儿的后阳成天皇,如果不是在丰臣秀吉的庇护下,根本连登基都是妄想…… 说白了,这所谓得天荒其实就是个笑话,摆在台面上的吉祥物罢了。 不过在战国时期天皇拥有的一个至为重要的能赚钱的权力就值得一述了,因战国时期是诸侯争霸的实力至上主义时代,一些通过战争最后取得胜利的大名在得胜后突然尴尬的发现,他们虽赢得了胜利夺下了地盘,但却因无官职在身,自己充其量也就是成为了一个拥有武装的地方豪强或庄园主而已,所谓的大名之名只是一个自封的名头而已。 如此,为了他们所谓的大义名分,就需要天皇授予他们一个相应的官位,以保证他们名正言顺的支配领国,这样天皇赐与的官位就凸显出了重要性。 比如那个赫赫有名的丰臣秀吉,虽然他凭武力征服了一拨儿大名为他效命,但他最后统一天下还是利用了天皇的这种权力,他从一介草民一路“下克上”做到大名、太政大臣,直到最后以“关白”(相当于中原王朝的丞相,而且是可以监国的垂帘听政式的丞相)一职号令天下,这所有的官职都需要天皇的“官位授与权”,可见在这一点上,天皇的权力在表象上还是体现在实处的。 事实上,这倭国天皇以及皇室也正是主要靠这个“官位授与权”来换取地方大名们的供奉以维持皇家表面上的威仪的。 至于室町幕府,自从应仁之乱之后,对各地大名的控制力也是急剧衰弱,在七年前,室町幕府的家臣又发动了政变,废除了室町幕府原先的征夷将军足利义材,扶持了一个傀儡足利义澄上位。 现在的幕府将军足利义澄就是一个傀儡,真正的大权掌握在细川政元这几个重要的家臣手中,所以倭国各地的大名就更加不理会幕府,更别提此刻幕府还正处于与足利义稙和大内义兴的反攻交战之中。 所以按照大明那些文臣缙绅的想法,下旨申饬倭国,不管是训斥倭王还是训斥室町幕府的征夷将军,其实都是没有用的,因为各地大名根本就不听天皇还是幕府的号令。 当然此时还属于战国时代的早期,室町幕府对于倭国依然有很大的控制力和影响力,甚至于还屡屡尝试恢复以前的影响力。 只有大概再过几十年的时间,各地大名之间互相征伐、吞并之后诞生了一些实力极为强大的大名,这才掀开了战国时代的序幕,比如那什么织田信长、丰臣秀吉、德川家康等等乱世枭雄的崛起和落幕,上演了倭国历史上最精彩的一段历史,也被倭人自诩为战国时代。 事实上,因为倭国国土面积狭小,所以人口并不多,那些个大名看似是地方上的诸侯王,其实实力都比较弱,手中根本就没有多少兵力,最多不过几千人罢了,强一点的大内氏满打满算也不过万把人左右。 所以这些倭国大名他们之间的战争,往往只有几百人,几千人的战争都很少出现,至于几万人的战争,纵观整个历史也没几场,那都是足以决定倭国命运的国运之战了。 那什么劳什子“战国时代”,其实也是倭人给自己脸上贴金罢了,跟华夏历史上的战国时代根本就没法比,就好似是一个州府里面的村镇械斗,几百号人拿着简陋武器一起斗殴罢了。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此时汤昊知道,室町幕府因为应仁之乱对倭国各地的控制力大降,各地大名在不断的崛起,恰恰大内义兴和足利义稙等到了细川政元被暗杀的大好机会,所以立刻选择了进攻京都。 而这,也同样给了大明机会。 陷入混乱的倭国,即便得知明军来攻,也是没办法团结起来一致对外的。 怎么对外? 听天皇吉祥物的,还是听幕府将军的? 又该听哪个幕府将军的呢,是即将杀入京都的足利义稙,还是本身就是傀儡的足利义澄? 所以不管怎么说,哪怕明军此刻攻占了这个兵津库,倭人也只有眼睁睁的看着。 那个大内义兴虽然称得上是个人物,不过也就那么样罢了,按照汤昊的预测,这家伙就算得知明军开攻了,也肯定不会放弃即将到手的京都,反而他会不惜一切代价地继续进军,试图率先抢占京都,然后立刻拥立足利义稙上位,这才以幕府名义号召天下大名抵御明军入侵。 不过,别忘了他的部队里面,可是还有着马永和邓伯颜率领的两千京军战兵,所以这一步自然是不可能成功的。 汤昊现在要做的,就是立刻占领这兵津库,留下一支战兵守护船队确保后路,再马不停蹄地进军倭国京都! 只要拿下了倭国京都,那么剩下的事情就简单多了。 大内义兴可以拥立一个傀儡,汤昊自然也可以这样做,而且他早就为此选定好了人选,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足利义维! 正思索间,汤木忽然来报。 “侯爷,这兵津库管事的赤松家族差人来了。” “挺快的嘛~”汤昊一听,顿时就笑了起来,接着想了想说道:“你负责接洽,就说我们是来通商的,拿一些货物出来迷惑他们,然后派遣一些兄弟搬运货物上岸暂时迷惑倭人,另外让将士休整饱餐一顿,等到深夜开始登陆作战,务必在天亮之前攻占这个兵津库!” 之所以要发动夜袭,自然是为了减少将士伤亡。 不得不承认,这倭国长弓确实厉害。 虽然汤昊担心马永和邓伯颜那两千将士的安危,但是他也不能因为心急,就置麾下儿郎的性命于不顾,所以夜袭才是最好的选择。 听到这话,汤木嘴角微微上扬。 谁不喜欢爱惜将士的主帅呢? 所以他立刻躬身领命而去。 半个时辰之后,赤松五郎还在跟心腹交流。 他实在是静不下心来,因为眼前这些大明船队目的不明,那股压迫感足以让人心神失守。 “这些确实是大明的福船。” “不过这样样大的福船,而且一次性还是十艘大福船还是从来没有见过的,旁边还有那些密密麻麻的轻式战船,只怕是来者不善啊!” 心腹闻言点了点头,他年纪比较大,隐约之间还是记得以前看过一次大明的福船。 不过大明存在海禁国策他们是知道的,所以福船基本上都不可能会出海贸易,更别提这么一支拥有十艘福船和上百艘其余战船的庞大船队了。 所以,这支大明船队前来经商的可能性……很低! “你说这大明的船如此兴师动众的来我们倭国干什么?” 赤松五郎想了想又问道,希冀着心腹可以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这我就不知道了,大明乃是上国,有万里江山、物阜民丰,自然不是我们倭国能够相比的。” 心腹微微摇头说道,关于大明他更多的是从书上去了解的,还从来没有去过大明,也没有接触过任何一个大明人。 不过因为永乐年间兴起的勘合贸易,大明的货物成为了倭国境内的抢手货,更是受到了追捧,所以连带着倭国子民也清晰明确地认识到了大明王朝的强盛与繁华。 除了少数如松浦氏这些畜生故意伪装成倭寇前往大明劫掠外,其余地方大名还是多多少少对大明王朝保持着敬畏之心的,毕竟这可是倭国的天朝宗主国。 听到他这话,赤松五郎没有任何的反对,因为这是事实,这个时代的大明在周围这些国家的眼中那就是上国,是需要仰视的存在,不是什么倭国一个地方大名可以招惹的。 正当他们揣测的时候,先前靠上福船前去询问的小船急速的划回港口这边,对赤松五郎恭敬禀报道:“家主,他们来自大明的船队,据说这是大明中山侯的船队,所以规模宏大。” “这一次他们是过来做生意的,希望在我们这里买卖货物,补充物资,先前他们就与朝鲜完成了贸易,现在轮到我们倭国了。” 说这些话的时候,这个赤松氏小伙还兴奋得面红耳赤。 没办法,大明货物那可是出了名的硬通货,只要买下来随便倒卖一下,就可以赚取丰厚的利润! “什么?竟然真是商船?我还以为是大明朝廷的使船呢。” 听到这话,赤松五郎顿时就皱了皱眉头。 如此大规模的船队竟然只是商船,这有点不正常。 “那个大明中山侯是什么来头?” “不是说大明有海禁国策吗?他的船队怎么就可以出海贸易了?” 这件事情透露着大量不寻常的地方,所以赤松五郎一时间不敢让这支大明船队靠近。 然而他心腹听见中山侯这个名头,却是神情一振。 “家主,这可是大喜事啊!” 心腹激动地解释道:“这个中山侯是大明王朝最新崛起的朝堂新贵,传闻他在猛虎口中救下了大明皇帝,深受大明皇帝器重信任,执掌大明王朝的京军战兵,是不折不扣的大明重臣。” “此外这个中山侯贪财好色,还曾亲自率领船队出海,直接强夺了朝鲜的济州马场,逼迫朝鲜将济州马场献给了大明,这些事情都是我听一名朝鲜商贾提及的,现在那济州马场已经是大明的了!” 此话一出,赤松五郎也回过了神来。 好像确实有这么一回事。 当时济州马场被朝鲜献给了大明,这件事情在倭国内也引起了不少震动。 毕竟朝鲜距离倭国很近,两国算是最近的邻国了,朝鲜这么做还引起了倭国权贵的嘲笑。 然而赤松五郎没有想到,里面还有这一层原因。 那么这样看起来,倒是可以理解了。 这个大明中山侯贪财好色,加上位高权重,所以才能派遣自己的船队出海贸易,直接绕过大明朝廷,以此赚取利润。 一想到这儿,赤松五郎就开始兴奋了起来。 他可不管那中山侯能赚多少,重要的是赤松家族可以赚多少。 那大内氏凭什么如此强横? 还不是靠着参与了与大明王朝的勘合贸易,所以赚得盆满钵满,这才发展成了西部霸主吗? 要是赤松氏可以凭借兵津库,直接与大明中山侯搭上线,那还不用跟其他大名或者幕府分润利益! 这是何等大的利润? 一时间,赤松五郎兴奋到了极点! “快!” “迎接大明船队入港!” “准备好美酒佳肴还有美人,一定要做好这一次的买卖!” 赤松五郎兴奋地看向自己家族众人,意气风发地高喝道。 “我赤松氏能不能彻底崛起,就全看这一次能否搭上中山侯了!” (本章完) ------------ 第288章 屠杀开始 兵库津。 十艘大福船缓缓的驶进港口,此时整个港口内已经聚集了大量的倭国人,全部都看向港口之中的十艘大福船。 因为在这些倭人的观念里面,这十艘船实在是太大了,以至于港口之中倭国的船只显得非常小,纵然是来自其它大名的大商船和这些福船相比,依然显得非常小。 这样大的船,而且还是一次性来了十艘,自然是成为了整个兵库津港口的焦点。 倭人都很是好奇,这些大船究竟来自何处,又为何会来到这兵库津呢。 倭人热烈地讨论着,宛如逢年过节一般欢喜兴奋。 很快他们就知道了,原来这些大船是来自大明天朝宗主国的商船! 确认了这一点,所有倭人全都是爆发出了一阵阵欢呼。 大明对于倭国的普通人而言,实在是太遥远了,所以对大明的印象还处于传说之中。 比如这个强盛的宗主国,曾经派遣出一支遮天蔽日的无敌船队,逼迫着幕府向大明称臣纳贡。 再比如,自那以后幕府与大明进行了勘合贸易,这些来自于大明的生丝、药材、字画、书籍等中原产品,全都是在倭国境内的硬通货,人人争相抢购的那种。 所以此刻确认了这十艘大福船,竟然是来自大明的商船后,所有倭人全都欢呼了起来。 在他们眼中,这一艘艘大船肯定都是满载着大明货物,而他们也可以从中谋利! 倭人在观察福船的同时,大明将士也在观察着这些倭人。 “这些倭国人的头发也未免留的太难看了吧?真他娘地跟那些倭寇一模一样!” 汤木看着港口内的赤松五郎等人,忍不住出言吐槽的。 他身为中山侯麾下第一能说会道的将领,此刻自然承担起了重大责任,代表着中山侯与这些倭人假装进行商贸交易,以此稳住他们。 只见赤松五郎等人脑袋上面都是中间剃光光,两边留着头发,有着一个白晃晃的脑壳,倭寇的显著特征,史称“月代头”。 据说这月代头可以有效避免在战斗时被头发遮挡眼睛而带来的不利影响,利于武士们战斗,所以渐渐的在倭国流行起来。 先前汤木和左一刀等将领也不是没有见过倭寇,都是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奇丑发型。 结果众人都没有想到,这竟然是倭人的通用发型。 换句话说,那些所谓的倭寇,还真就是这些倭人伪装的。 一想到这儿,大明将士的眼神也变得凌厉了起来。 一边跟我大明进行勘合贸易,一边又在暗中伪装成倭寇劫掠我大明沿海! 你们这些该死的倭人,还真是他娘地好手段啊! “不过你们看这些杂碎,确实也太矮了吧。” 除了这亮眼的发型之外,左一刀也是很快就发现,倭国人的身高真的非常矮,不仅仅身高矮,连港口内的房屋等等也都非常矮。 要说一两個矮那很正常,但普遍都是些矮子,连房屋都比较矮,这就不正常了。 事实上,室町幕府以及之前的倭国人,因为是岛国,物资极度稀缺,再加上耕地极其的稀少,倭国的人口又非常众多,所以粮食并不充裕,至于肉食,和大明这边一样,都是非常稀缺的。 个头矮小且不是生产,所以这些倭人精力旺盛好争斗,性情凶狠如豺狼。 很快,赤松五郎就带着一众家族武士来到了汤木等人的面前,很是恭敬的躬身行礼道:“在下赤松五郎,是兵库津的近江守,也是赤松氏家主,欢迎大明商团的到来。” 话音一落,赤松五郎率领身后一众武士,再次向汤木等人深深的鞠躬,随着赤松丸鞠躬。 赤松五郎说的是大明官话,事实上因为永乐年间掀起的一股浪潮,倭国又干起了老本行,一如当年他们派遣遣唐使学习大唐文化那般,倭国所有的一切都是向大明这边学习的,用的文字是大明的汉字,还有来自大明的丝绸和瓷器等等,不过那都是贵族才能够享用的东西。 而赤松家族也是此地的一个大名家族,赤松这个姓氏也是贵族的姓氏,所以倭国的贵族比如赤松五郎从小都要接受各个方面的教育,而汉字自然是必须要学习的内容。 不仅仅是汉字,汉文化也是深入了倭国人的骨髓之中,倭国人最爱三国,最喜欢苏轼的词,喜欢李白的诗词,历史上倭国当中也是诞生了很多非常出名的书法家,甚至于还诞生了一些极为出色的诗人、词人等等,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也是受益于中原文化。 汤木轻笑了一声,看着这一颗颗月代头,心中只觉得恶心至极。 不过他可没有忘记中山侯爷的交代,所以面无表情地提出了通商述求。 这无疑正中了赤松家族的下怀! 他们巴不得能够搭上大明中山侯的商队,从而如那大内氏一般,凭借这勘合贸易的利润积攒下家族底蕴,然后带着赤松家族彻底崛起! 因此赤松五郎根本就没有多想,直接态度恭敬地邀请大明商队登陆做买卖。 这港口自然有港口的规矩,再者兵库近里面这些倭人大部分也都是赤松家族的人,所以跟他们做买卖其实就是跟赤松家族做买卖。 不过这还远远不够,赤松五郎明显是想要独吞这商贸利益。 所以他态度恭敬地提出了述求,能不能直接将所有货物全都卖给赤松家族。 听到这话后,汤木只是嗤笑了一声。 “这十艘福船里面,每一艘都满载着大明货物,你赤松家族拿什么吃下?” 此话一出,所有倭人眼睛全都红了起来。 整整十艘福船,这得是多少生丝、瓷器和茶叶啊,又会是多少惊天利润? 一时间,赤松五郎心里面燃起了熊熊烈火。 他与心腹对视了一眼后,立刻做出了决断。 这位赤松家族的家主,直接向汤木解释了一遍赤松家族的崛起历史,然后着重论述了一番赤松家族现如今的实力,要是集结整个赤松三十六家的力量,未尝不可以吃下这十艘福船里面的大明货物。 听到这话,汤木都被他给逗笑了。 怎么地,这是买一送三十五吗? 汤木敏锐地察觉到这是个机会,所以并不敢立刻答应,而是摆出一副看看你们赤松家族诚意的高傲态度。 赤松五郎对此丝毫不以为然,反倒是觉得这才是对的。 毕竟是大明宗主国的权臣,中山侯的心腹就该是这样高傲的态度。 倭人奴性深种,说的好听点是敬畏强者,说的难听点就是骨子里都是奴性。 因此赤松五郎立刻邀请汤木、左一刀二位船队主事人登陆上岸,准备不惜一切代价地讨好拉拢他们。 与此同时,赤松五郎也立刻召集赤松三十六家的其余各支脉家主,立刻赶来向这二位中山侯的心腹献媚。 只要能够搭上大明中山侯这条线,赤松家族就绝对可以再次崛起,大内氏就是一个最鲜明的例子。 汤木借口换衣服,向躲在房间里面的汤昊汇报了一番。 汤昊听完这些话也是笑得乐不可支,这倒真是有意思。 不过夜袭计划还是得立刻进行,不能继续拖延时间。 至于那些赶来的赤松家主,留下一支战兵守护船队,控制这兵库津,等待他们自投罗网就行了。 如此这般,在大量倭人的见证之下,一名名大明战兵抬着一个个箱子开始登陆。 起初赤松家族还放心不下,认真检查了一下前面那些箱子,发现里面都是丝绸、瓷器和茶叶等硬通货后,顿时高兴得合不拢嘴,后面也懒得再检查了。 要是一箱箱地查下去,只怕会触怒这些大明权臣,没有这个必要冒风险。 他们哪里知道,船队之所以带上这些货物,起初是想着跟朝鲜方面进行贸易。 不过汤昊在离开济州岛时,却突发奇想带上了一些货物,试图以此打开倭国大门。 现在看起来,他这个临时决定是无比正确的。 是日夜中,大宴举行。 汤木和左一刀二人出席,赤松五郎这位家主亲自作陪。 宴会上面觥筹交错,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更有大量倭女在堂中翩翩起舞,那曼妙身姿动人心弦。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些倭女不知为何脸上画得跟鬼一样,硬生生地浇灭了汤木心中刚刚升腾起来的浴火。 以致于宴会结束之后,赤松五郎还想要强行配对,招来了他最看好的两个倭女,送给了汤木和左一刀二人。 左一刀严词拒绝,汤木本来也想拒绝,不过当他注意到赤松家族这些人异样的眼神时,只能给左一刀使了个眼神。 这些倭女,怕是也有监视他们二人的意思在内。 所以汤木撂下了一句话,把她们洗干净了再送到自己房间,左一刀无奈之下也只能答应。 二人答应之后,赤松五郎脸上这才露出了笑容。 宴会持续到了夜半时分,汤木和左一刀也暂时留在了这赤松氏府邸里面,还有一个倭女作陪。 眼瞅着时间快要到了,汤木忍不住有些发愁。 不得不承认,这倭女洗干净了之后还是挺好看的,尤其是性子贤淑,让她干什么就干什么,绝无二话,这就更是极大地满足了男人的自尊。 奈何终究是个倭人啊,汤木也下不去这个嘴。 所以他趁着倭女转身的空隙,直接一记手刀将其给打昏在地。 听得房间里倭女发出的一声惨叫,屋外的赤松五郎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离去。 他哪里知道,人家不是因为那什么发出的惨叫,而是纯粹因为疼发出的惨叫。 与此同时,福船上面。 汤昊手中拎着宝刀,目光冷冽地看着眼前安静的兵津库。 “动手吧!” “先解决所有武士,倭民不用理会。” “记住一个原则,任何人胆敢反抗,格杀勿论!” 中山侯身后,站着近万披坚执锐的将士,他们听到这话,立刻升腾起了无尽杀气。 雷雄早就按捺不住了,若说将士里面谁最痛恨这些倭人,除了汤昊为最外,就是他雷雄了。 因此雷雄率领斩配营精锐,立刻乘坐鹰船上岸登陆。 这鹰船是轻型战船,两头尖翘,不辨首尾,进退如飞,机动性强,四周用茅竹密钉以掩护,竹间留铳眼,常冲入敌阵,与沙船配合,可容纳十人到三十人。 一艘艘鹰船逼近岸边,值守的赤松武士很快就察觉到了异样。 这些明人想做什么? 他们不是来做生意的吗? 然而还不等他们多想,甚至是发出示警,只见得那鹰船里面亮起阵阵火光,伴随着一阵阵闷响,这些负责值守的赤松武士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突然感受到一阵剧痛,然后倒在了血泊里面。 鲁密铳比之洪武系列火铳以及永乐系列火铳,最大的优势就在于,鲁密铳设置有准星和照门,所以将士使用鲁密铳是完全可以瞄准再射击的。 仇钺看着这鲁密铳的骇人威力,眼中的光芒更是狂热了几分。 经过上次交谈,他可以确定中山侯就是大明军队的救星,中山侯也没有忘记正在九边军镇哀嚎挣扎的九边军民,只是因为文臣缙绅的阻挠,所以中山侯才不得不先行出兵覆灭倭国,徐徐图之再攻北虏! 此刻亲眼目睹了这些犀利火器的惊人战果,仇钺心中更是充满了自信和豪情! 终有一日,大明战兵绝对会再次出塞,追亡逐北,镇压草原! “上岸!” “所有将士结阵推进!” 眼见码头上面的武装力量被解除,登陆总指挥安国立刻指挥全军登陆上岸,然后结阵平推。 一艘艘鹰船迅速靠岸,将士们在火铳手的掩护下,全都安全地登岸着陆,紧接着拔出战刀结成战阵,想着码头深处杀去。 然而这密集的火铳声在寂静夜空下,显得是那么的刺耳,所以很快就惊醒了大量倭人。 赤松五郎豁然起身,满脸诧异惊容。 “这是……火铳?” “怎么会有火铳声响起?” 赤松五郎接受过贵族教育,所以见识还是有的。 倭国第一次出现火器的记录,自然还是那场元日战争,倭国文献里面有着相关记载,“胄轻,乘马,士气勇猛,所向披靡……飞铁炮火光闪闪,震声如雷,使人肝胆俱裂,眼昏耳聋,茫然不知所措”,“铁炮抛射出球形弹丸,沿山坡而下,状如车轮。声震如霹雳,光闪如雷电,一次可射二三个火弹。日本兵被烧、被害者众多,城上仓库着火,本应扑灭,但也无暇顾及”。 经过同元军的这两次作战后,倭人才第一次知道世界上已经有人使用火器,亲自体会过火器这等恐怖杀伤力后,倭人想方设法,通过高丽作为途径了解和学习中国的火药和火器的制造技术,元朝当局知道这一情况后,下令沿海各道严防把火药与火器制造秘术传授给倭国人,并禁止沿海各地提炼硝石,彻底切断了倭人学习制造火器的源头。 然而到了元末明初这段乱世,倭国南北朝时期的政局动荡,以及中国元朝的松散统治,导致沿海倭寇大肆横行,私下民间自由来往频繁,所以仍有零星火器传入了倭国,比如在应仁之乱时就有倭人使用飞炮、火枪的记载,不过这所谓的“飞炮”极有可能只是投掷火药投掷物的投石机。 但不管怎么说,倭国现在境内火器并不流行,但是倭国贵族也知道这么个东西。 就比如赤松五郎,他曾有幸亲自发射过一次火铳,却因为那东西动静太大被吓了个半死,所以至今记忆犹新。 可是刚刚他分明就再次听到了,火铳发射的声音! 正当赤松五郎诧异茫然的时候,又是一阵密集如雷鸣般的火铳声响起。 这一刻,他无比确定,这就是火铳声! 哪里来的火铳? 而且数量还如此之多? 这根本就不可能! 不对…… 明人! 该死的明人! 赤松五郎已经反应了过来,然而此刻已经晚了。 因为火铳声越来越近,直至来到了他的房间外面。 汤木手里面拿着一杆三眼大喷子,一脚踹开了房门。 赤松五郎正拔出了武士刀,结果还不等他体现一下自己的武士精神,就被汤木一喷子给打成了筛子。 嗯,真成了筛子。 仅仅只穿着内衣的赤松五郎,哪里抵御得住如此近距离之下三眼喷子的威力,三眼铳射出来的弹丸直接贯穿了他的身体,留下了一个个密密麻麻的血洞。 偏偏最痛苦的是,赤松五郎还没有立刻死去,而是承受着难以想象的痛苦和绝望。 “为……为什……么?” “因为你们是倭人呐!” 汤木叹了口气,拔出了腰间战刀。 “说实在的,那个倭女很润,可惜我无福消受。” “我家侯爷对你们这些倭人恨之入骨,要是被他知道我睡了个倭女,那铁定完犊子了!” 嘟囔了片刻,汤木直接挥刀而下,赤松五郎的狗头顿时翻滚到了一旁。 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自己房间方向,汤木到底还是叹了口气,弯腰捡起了赤松五郎的脑袋,然后率领将士大步离去。 他们需要尽快掌控这座兵库津,然后再立刻进军京都。 不然马永和邓伯颜那两千个兄弟会有危险。 所以,没时间玩倭女了。 即便,那倭女真的很润啊! (本章完) ------------ 第289章 倭国震动 兵库津易主。 战斗仅仅持续了一个时辰就结束了。 主要原因还是双方兵员的战斗素质根本就不在一个档次上面。 此次汤昊率领的一万战兵,那是从京军战兵六大迎里面筛选出来的精锐中的精锐,他们都是正德皇帝朱厚照用真金白银砸出来的精锐战兵,平日里只需要进行训练不需要像之前那般承担任何徭役。 正因为如此,长年训练之下,这些吃得好穿得好睡得好的精锐战兵,一个个都是高大威猛,身上没些肌肉都不好意思称为精锐,战阵更是成了他们深入骨髓记忆的东西,可以随时与同伴结阵绞杀敌人。 更别提此次所有战兵都配备上了鲁密铳和三眼铳,这二者的杀伤力不用多言,在火器尚未普及的倭国,根本就是难以抵御的恐怖利器。 倭国地域面积狭小且耕地面积稀少,所以他们的农耕技术与手工业水平与大明相比,可以称为落后,从而导致很多物资稀缺,比如说甲胄。 真正拥有甲胄并且用得起甲胄的武士,可能也就是赤松五郎这种贵族成员了,其余那些武士身上穿着各式各样的劣质甲胄,别说抵御火铳的恐怖杀伤力了,他们连大明战兵的弓箭都挡不住。 再加上有心算无心之下,这次夜袭出乎意料的顺利。 因为上到赤松氏家主赤松五郎,下到兵库津的倭人子民,他们根本就没有想过,这些明人竟然不是来经商的,而是来屠杀他们的。 长期以来,倭人对大明的印象,都是那推崇仁义的天朝宗主国,从未做过恃强凌弱的事情,反倒是为了维持天朝宗主国的颜面,一直推行“厚往薄来”的朝贡体系,但凡倭国前去大明朝贡了,靠着那些大明回赠的赐礼都可以大赚一笔。 说的好听点,这是天朝宗主国的大气与威仪。 说的难听点,这就是妥妥的贵族家里的傻儿子! 然而,今天这個傻儿子发怒了,他竟然突然暴起杀人了! 种种原因之下,所以这根本就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赤松氏所有武士青壮很快就被杀光诛尽了,大明战兵顺利掌控了这座兵库津港口,这也就意味着此战明军暂时有了条后路,若是战事不利可以迅速从兵库津撤离。 汤昊乘坐着一艘鹰船,提刀踏上了倭国的土地。 “终于踏上倭国的土地了!” 中山侯爷发出了一声令人恐惧的呢喃。 大明战兵侵占了倭国兵库津,脚踩着距离他们政权核心京都不远处的土地,这是后世每一个华夏热血儿郎都曾经幻想过的事情……灭掉倭国! 可惜该死的脚盆鸡意识到了华夏再次崛起,又重新变得老实了起来,至少明面上是不敢招惹华夏巨龙了,只是在暗中跟老美勾结往来,试图钳制华夏天朝的发展,可惜始终都是小道罢了。 港口内的倭国老百姓此时已经吓的瑟瑟发抖,一个个关门闭户,用恐惧的眼神看着港口内正在打扫战场的大明战兵。 见此情形,又扫了一眼港口这里低矮的房屋,汤昊突然间觉得征服倭国似乎好像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成就感。 后世来人都会有这般强烈的渴望,那就是统帅大军踏平倭国,狠狠吃一口恶气。 然而问题在于,这个时代的倭国无论从哪一个方面和大明都没有任何的可比性,甚至显得落后无比,连火器都没有普及开来。 这就好比,汤昊将倭国视为了一个强大的敌人,可是一战就轻易打开了倭国门户,并且亲眼目睹了这些倭人的可笑战斗力了,中山侯爷只是觉得乏味可笑。 这个时代,大明真正的敌人,还得是北虏,还得是那位北虏的中兴之主啊! 相比于大明王朝这位所谓的中兴之主,北虏那位才是蒙古真正的中兴之主,此人统一了东蒙古各部,结束了百年来蒙古异姓权臣专政、内讧和部落割据的混乱局面,凭借一己之力将原本分崩离析的大蒙古国再次重新整合在了一起。 现在估摸着,这位大蒙古中兴之主,此刻正在谋划着率兵征伐右翼,一旦他击败蒙古右翼军队,就可以顺势统一东部蒙古各部,届时一个强盛的大蒙古帝国将会再次在草原上面崛起。 这对腐朽的大明王朝而言,绝对不是一个好消息。 汤昊感受到了时间的紧迫,心态也转而发生了变化。 “该加快速度了!” “直奔倭国的核心之地京都,彻底解决掉这个该死的国家!” “然后,就该考虑北虏的事情了,希望杨廷和会做出明智的选择!” 正当汤昊陷入沉思的时候,汤木匆匆赶到。 “侯爷,赤松氏彻底解决了,兵库津现在是我们的了,接下来该怎么办?” “诸位将领也纷纷赶到,全都神情狂热地看向了汤昊。 “伤亡情况怎么样?”汤昊没有急着开口,而是追问道。 “还算理想,战死了二十三个兄弟,伤了六十几个兄弟,重伤的只有三十几人。” 汤木给出了回答,显得还算满意。 “他们都是被倭人的弓箭所伤,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一万战兵异地作战,奇袭掌控着兵库津的赤松家族,消灭了将近五千赤松家族武士,伤亡情况只有不到百人。 这个伤亡数字,确实很是理想。 汤昊摆了摆手。 “本侯准备留下一名战将,率两千战兵掌控这座兵库津,守护船队的同时,也是给我们留下一条后路。” 话音一落,汤昊就看向了一众将领。 他的意思很明显,自己主动请缨承担起这个艰巨任务。 一众将领面面相觑,都没有人开口。 留在这儿守城,哪里有追随侯爷大杀四方来得痛快啊! 更何况这守城也不是什么轻松的事情,要知道城内港口还有大量倭民,天知道这些卑劣倭人会不会再次作乱,此外还要时刻提防附近的倭国大名来袭,只要一想就让人头皮发麻。 毫无疑问,这是个非常麻烦而且职责重大的差事,所以众将一时间都没有开口。 最后还是陈继祖沉思之后,主动请缨留守兵库津。 汤昊见状欣慰地点了点头。 陈继祖是靖难名将、泾国公陈亨后人,性子持重。 追随汤昊以来,他没有像汤木这般出谋划策,也没有如常阔海这般的个人勇武,表现得不怎么出色,但为人很是踏实,一直勤勤恳恳地训练战兵,做好自己职责,因此汤昊对他很是看好。 “继祖,你要注意两件事情。” “其一是这城内港口中的倭民,但凡有任何闹事之人,格杀勿论!” “另外可以打出足利义稙的名义,假称大明王师是为了帮助足利义稙复辟而来,如此可以暂时消弭这些倭民对我军的敌视和仇恨。” 这个时候,大义之名就显得很重要了。 如果倭民视明军为侵略者,那他们就会想方设法地反叛抵抗,甚至还有可能往水井里面投毒这种不折手段的事情来。 但若是明军打着帮助足利义稙复辟争夺幕府将军的名义,那倭民对明军的敌视就会少上很多,至少他们会认为这些明军是足利义稙的雇佣军,等到足利义稙再次坐上幕府将军的位置后,立刻就会撤退离去,不会影响到自己的生活。 这就是区别所在! 陈继祖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将此事记在心里。 “其二,那就是周边的倭国大名了,包括那些正在路上赶来的赤松三十六家,能杀就杀,杀不了就算了,守住兵库津才是你的第一要务。” “侯爷放心,末将明白了,绝不会丢了兵库津,否则末将绝不苟活!” 这句话等同于是立下了军令状,对陈继祖这种“老实人”而言,就很是难得了。 汤昊拍了拍他的肩膀,又嘱咐了一番,随后看向了其余诸将。 “率领麾下所部,集结大军,立刻奔袭倭国京都!” “除了短期粮草和火器武器外,其他东西全部舍弃,都听明白了吗?” “领命!”诸将齐声领命而去,显得都很激动。 毕竟那可是倭国京都,倭国天皇和倭国幕府所在之地! 只要己军攻下了这倭国京都,那此战基本上就宣布结束了,剩下的事情无非是动用一些权谋手段,扶持一个傀儡上位。 汤昊安排好了后路,立刻率领八千战兵直奔京都而去。 然而随着他一路势如破竹地攻城掠寨,整个倭国也因此而震动不安了起来。 京都西面,距离京都不远处,大内义兴与足利义稙统帅的联军,此刻却是得到了一个惊天消息。 大明王师悍然出兵,中山侯汤亲率一万战兵,以帮助足利义稙复辟的名义,从兵库津登陆,然后势如破竹地杀向了京都! 得知这个惊天消息后,在场众人全都陷入了沉默,然后齐刷刷地看向了足利义稙。 “大明的军队?” “帮助我复辟吗?这怎么可能啊!” 足利义稙一听,眼睛都瞪大了,一脸的难以置信。 “对,就是大明的军队,兵库津上面全是大明的战船,数量足足有好几百艘,全部大部分都是大船,兵库津港口已经被大明军队给占领了。” “那个大明中山侯留下两千战兵驻守兵库津后,亲自率领八千战兵直奔京都,一路势如破竹,名义正是帮助将军您复辟!” 前来报信的人急匆匆地解释道。 足利义稙人都傻了。 这怎么可能呢? 大明宗主国怎么会突然出兵啊! 而且还是整整一万战兵,由那个骁勇善战的大明中山侯统帅! “多少战兵?”大内义兴追问道。 “一万战兵,兵库津留下了两千,还有八千正在奔袭向京都!” 大内义兴一听这话,顿时就彻底的慌了。 在倭国这边,各地大名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是诸侯王,各自都有自己的军队,但是一般都不会太多,纵然是实力强大的大名手中能够有个上万人就算多了,比如先前那操纵幕府的细川氏,也只有这种霸主势力才有万人武士,其余一般都是千人级别的,连大内氏所有力量也不过五六千人。 所以倭国战国时代的战争,基本上都是几百人之间的战斗,少数可以达到几千人的战斗,至于万人级别的大战,基本上没有,一旦爆发超过万人的战斗,那基本上就等同于决定倭国命运了。 没有办法,倭国地太少,资源贫瘠,根本就没有办法养活太多的人口,自然而然的,这些地方大名也不会有太多的军队。 现在好了,大明王朝突然出兵,并且一来还就是一万精锐战兵,这该如何是好? “足利义稙!”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究竟跟大明勾结了什么?” 大内义兴暴怒喝道,如同一头快要发狂的狮子。 他自然有理由愤怒! 细川政元死了之后,细川家族内部陷入了分裂之中。 现在挡在他宏图霸业面前的,就只差最后一步攻下京都了! 到了那个时候,他大内义兴就可以成为下一个细川政元,废立将军操纵幕府,成为倭国的无冕之主! 足利义稙这种货色,大内义兴自然不放在眼里。 然而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个该死的狗东西,竟然暗中跟明廷勾结在一起,除了雇佣两千大明战兵外,还他娘地怂恿明廷突然出兵! 那可是大明一万精锐战兵啊! 在攻打京都的过程中,所有倭人都亲眼目睹了马永和邓伯颜率领的这两千大明战兵那精锐强悍的恐怖战斗力。 倭国军队跟大明战兵,根本就没有任何可比性! 这两千战兵都已经被大内义兴忌惮无比了,结果现在又突然冒出来了一万大明战兵,而且还一路势如破竹地杀向了京都! 这若是那大明中山侯抢先占据了京都,那他大内义兴苦心孤诣地谋划这一切,不全都是给那中山侯做了嫁衣吗? 该死的东西! 足利义稙是吓的面无血色,疯狂解释道:“我不知道!这事儿跟我没关系!” 然而大明都已经出兵了,那明廷中山侯都率八千精锐战兵快要打到京都去了,足利义稙现在说跟他没有关系,谁会相信? 顷刻间,气氛顿时变得剑拔弩张了起来。 足利义稙看着暴怒的大内义兴,脑海中划过了一道亮光。 “对!我知道了!” “肯定是足利义维!” “这个小畜生之前去的大明!” “肯定他勾结那个大明中山侯做的好事!”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大内义兴忍不住眉头一皱,随即也反应了过来。 马永和邓伯颜那两千战兵,对他这个大内氏家主不甚尊敬,对足利义稙也是根本不管不顾,唯独那足利义维才能指挥得动这两千大明战兵! 换句话说,足利义稙说的极有可能是真的! “来人,去把他们找来!” 大内义兴暴怒地捶着案桌,吓得在场所有人身子发颤。 片刻之后,足利义维施施然地走了进来,身旁还跟着马永和邓伯颜。 显然他们也已经接到了消息,得知了中山侯亲率八千战兵奔袭京都的事情,所以此刻腰板都硬了不少。 “足利义维!” “你还真是好手段啊!” 大内义兴红着眼睛咆哮道,先前他从未关注过这个废物子弟,却没想到自己的宏图霸业竟然就是毁在了此人手中。 足利义维轻笑了一声,然后直呼其名。 “大内义兴,做出抉择吧!” “是继续进攻京都,最后被打得大败而归!” “还是拥立我足利义维为幕府将军,进驻京都与明军和谈!” 这个选择,区别很大。 前者很有可能是实情,因为大内义兴很清楚己军与明军之间的差距,不是人数就可以弥补得了的。 比如此刻他麾下的五千大内家族武士,还真不一定能够打过这马永和邓伯颜麾下的两千大明战兵! 更别提京都那里还有一个骁勇善战的大明中山侯,以及八千精锐战兵了。 所以大内义兴根本没有选择的权力,他只能拥立足利义维为幕府将军,然后与明军何谈。 事实上,大内义兴还在做着美梦。 他以为明廷只是想要扶持一个听话的代言人执掌倭国大权,足利义维这种货色无疑是绝佳的选择,这才会出兵支持足利义维。 等到足利义维坐上了幕府将军的位置,明廷战兵自然而然地就会退去,到了那个时候,京都内势力最强大的依旧是他大内义兴! 这么想着,大内义兴也没有彻底失去希望,而是脸上露出了笑容。 “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足利义稙,不想死的话,就乖乖做个傀儡,等到你复辟之后,立刻把将军位传给义维,听明白了吗?” 听到这话,足利义稙如遭雷击。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被舍弃了! 凭什么? 他可是幕府十代将军啊! 他才是真正接受天皇册封的幕府将军啊! 这些乱臣贼子,他们是怎么敢的? 更别提足利义维只是足利义稙的养子,他亲爹正是抢走了足利义稙将军大位的足利义澄啊! 所以此刻要足利义稙答应这种事情,根本就不可能。 足利义维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轻蔑地扫了足利义稙一眼,便自顾自地带着马永和邓伯颜走了。 等到他们走后,大内义兴叹了口气,然后拔刀横在了足利义稙脖子上面。 “要么你现在就去死,要么你老老实实地配合,还可以活命!” 其他大名见状,也没有任何动作。 一万大明战兵,这是足以粉碎他们任何想法的恐怖力量! 所以,只好如此了! 足利义稙颤抖着身子,最终还是选择了……活命! (本章完) ------------ 第290章 卑劣本性 “怎么办?” “现在该怎么办?” 京都室町。 十一代将军足利义澄疯狂咆哮道。 这就不得不提及,足利义澄是如何登上将军大位的了。 在应仁之乱后,趁着足利将军家衰落的时机,细川政元一举掌握了幕府的实权,行那废立将军、操纵幕府的权臣之事。 当初足利义稙、畠山政长等率军赴河内,讨伐其继任者畠山义丰,然而反对派趁足利义稙在外之机发动政变,细川政元、日野富子、伊势贞宗等人宣布废黜足利义稙,拥立足利义澄为将军,随后肃清了足利义稙在京都的党羽,这位幕府将军直接就被废除了,号称“明应之变”。 而等到那个日野富子死去,足利义澄试图亲政,因此与被时人称为“半将军”的管领细川政元发生了对立细川政元辞去了管领一职前往丹波,足利义澄亲自率部前往慰留,包围政元于岩仓的金龙寺。 为了重任管领一职,细川政元与伊势贞宗达成协议,派人杀害了留在京都的足利义稙的弟弟实相院足利义忠。 足利义忠是细川政元所瞩意的下一代将军继承人,因为足利义澄想要亲政不甘心做个傀儡,所以细川政元早早地就开始物色下一代将军人选,然而杀害足利义忠使得细川政元废黜足利义澄一事成为了泡影,此后细川政元与足利义澄一直试图维持着关系,双方暂时有所缓和。 直到细川政元被家族武臣暗杀,细川氏(京兆家)陷入了争夺家督之位的内讧中(永正错乱),足利义澄还没来得及高兴,结果足利义稙与大内义兴号召各地大名联合进军京都。 而这个节骨眼上,细川政元先前那些骚操作埋下的隐患也彻底爆发。 细川政元这个人很有意思,他把亲生儿子细川澄之,送给九条政基当了儿子,而自己又收了细川澄元和细川高国两個养子,结果这三个活宝儿子疯狂争夺家督之位,偏偏他自己又控制不了局面,结果被细川澄之派的香西元春杀死。 细川政元被暗杀后,细川澄之与细川澄元继续争夺家督,而最终的胜利者是细川澄元,细川澄之被细川高国逼得自杀身亡。 经过这一系列的混乱变故之后,此刻室町幕府的实际掌权人,其实就只有三个。 细川澄元,细川高国,伊势贞宗,再加上一个傀儡将军足利义澄。 然而不管是细川氏的两位霸主,还是伊势贞宗这个京都公卿,此刻都是脸色苍白,惶惶不可终日。 面对足利义澄的咆哮,三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如何回答? 此刻京都城外赫然站着密密麻麻的大明战兵! 而且统帅这支精锐战兵之人,还是那个大明中山侯汤昊! 虽然应仁之乱后,足利幕府统治力下降,但是对马岛上发生的屠杀,他们可是知道得清清楚楚! 正是这位大明中山侯亲自统兵,血洗了整个对马岛倭人,还将他们的尸体堆积在一起铸成了京观,以此震慑那些还敢伪装成倭寇出海劫掠大明沿海的倭民! 当初幕府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还是被吓得不轻,唯恐这个大明中山侯一怒之下就领兵杀到倭国本土来了。 毕竟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别说现在室町幕府就是个空架子,就算是当年最为强盛的三代将军足利义满时期,都被大明王朝的恐怖水师吓得立刻称臣纳贡,双方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上的。 这些年来,靠着与大明的勘合贸易,室町幕府也赚了个盆满钵满,以此才能勉强维持住幕府的威严。 奈何应仁之乱后,地方大名看出了室町幕府的虚弱无力,所以不再听从幕府号令,他们不能参与与大明王朝的勘合贸易,索性化身为倭寇组建船队前去大明肆意劫掠。 幕府对此没有任何办法,想要制止也是有心无力。 好在大明王朝不知道是傻了还是疯了,推行什么海禁国策,明明有着无敌水师却不容许水师出海,所以幕府众人也算是放心下来,任由这些地方大名前去劫掠大明沿海。 然而,对马岛事件,却无疑狠狠抽了他们一记耳光。 大明水师不可以出海? 那对马岛的倭人子民是谁屠戮的? 还不等幕府对此做出应对,限制那些地方大名继续劫掠大明,一系列事件就爆发了。 先是细川政元被他亲儿子派人细川澄之暗杀,紧接着细川澄元和细川高国这两个养子联手将细川澄之这个亲儿子给宰了,不等足利义澄松口气,大内义兴就打出了足利义稙的名义召集地方大名联合进军京都。 细川澄元和细川高国大军被打得节节败退,根本不是大内义兴的对手。 然而还不等他们绝望的时候,更加绝望的事情出现了。 大明中山侯亲率大军强势登陆兵库津,占领兵库津后直接率八千精锐战兵奔袭京都,一路势如破竹没有一合之敌,不到十天就杀到了京都城外! 这突如其来的惊变,彻底打懵了足利义澄的幕府。 更别提这位大明中山侯还打出了出兵帮助足利义稙复辟、拨乱反正的名义! “拨乱反正”这个词语,用的就很是耐人寻味了。 因为当年足利义稙才是被后土御门天皇亲自任命的幕府将军,细川政元、日野富子、伊势贞宗等人是趁着足利义稙在外平叛时发动的叛乱,宣布废黜足利义稙的将军大位,然后自行拥立足利义澄为幕府将军,根本就没有得到天皇的认可! 虽然说这天皇一直都是吉祥物罢了,不过他们却是占据着大义名分,不然为什么还会有幕府存在,直接掀翻这所谓的倭国皇室自己做天皇不好吗? 没有得到天皇朝廷的认可,足利义澄本身就名不正言不顺,更别提他上位之后也只是一个傀儡,好不容易熬到了日野富子这个老妖婆病死想要亲政,却发现细川政元是个更难缠的对手。 结果现在,因为细川政元一死,足利义澄的幕府直接就崩盘了,不但引来了足利义稙的反攻,还招惹来了大明王朝的天兵天将,这该如何是好? 难不成他足利义澄这辈子,就只能做个傀儡,甚至现在连傀儡都做不成了吗? 没有人回答,因为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别说什么继续跟大内义兴和足利义稙的联军打了,城外这大明中山侯统帅的八千大明天兵,就足以血洗整个京都了! 细川澄元和伊势贞宗还在商议,试图丛着绝境之中找到一线生机。 然而细川高国却始终沉默不语,他心中已经隐隐有了答案。 因为他的姐姐嫁给了支持前将军足利义稙的田山尚顺,所以凭借着这份关系,他细川高国不是不可以……临时倒戈啊! 在这种紧要关头,要是做错了选择,那就只会落得个兵败身亡的下场。 但如果做对了抉择,那么他细川高国未尝不可一统整个细川氏,然后奉迎大明天兵进入京都拨乱反正! 凭借着这份滔天功绩,等到大明天兵离去,足利义稙说不得会给她细川高国一个幕府管领的位置,那他就是下一个细川政元! 一想到这儿,细川高国心中顿时一片火热,连带着看向细川澄元的眼神里面,也充斥着凛然杀机。 足利义澄满脸绝望地看着这三个实权大臣,可惜没有任何用处。 商量了半天,好像除了投降以外,他们别无选择。 仓促结束掉了议事,细川高国回到自己家中,立刻就召集了自己得心腹力量。 事实上,在细川澄元与细川高国联手宰了细川澄之后,细川澄元就将矛头对准了细川高国这个名义上的兄弟,毕竟他也是细川氏家督的有力竞争者,虽然细川澄元没有直接动手,但明里暗里的压制削弱还是始终存在,所以此刻细川高国的心腹力量不过两三百人,但这已经足够了。 细川高国同心腹里面商议了一下作战计划,无非就是争抢东门,打出拥立足利义稙复辟的名义,然后迎接大明天兵进入京都。 只要大明天兵进了京都,以细川澄元那五千左右的兵力,根本就抵御不住这些天兵天将,到时候京都就会易主了,而细川高国也会趁机站出来振臂一呼,降服整个细川氏。 计划很完美,至少细川高国个人认为如此。 所以他很快就开始发动了,只需要静静等到夜半时分。 此刻京都城外的大明军帐中,诸将都还在议事。 “这京都虽然看起来像微缩版本的京师,不过城墙还是有那么高的,要是直接攻打的话,将士们伤亡肯定很高……” “没错,我们也没没有携带攻城器械,不建议直接攻打!” “那不打怎么进去,等他们投降吗?” “你们不要忘记了,西面还有那个大内义兴和足利义稙的联军,马永和邓伯颜率领的两千战兵也在里面!” “不如等这些倭人自己打自己,到时候马永和邓伯颜他们进去了,打开城门就行了!” “没那么容易,大内义兴又不是傻子,我担心他会把马永和邓伯颜所部当枪使,逼迫他们去攻城,就算攻下来了也不会让他们进入京都……” 诸将议论纷纷,甚至为之开始了争吵。 他们迫切地想要寻到一个破敌之策,因为大军不能长期驻扎在此地。 一个是粮食淡水的问题,因为紧急行军,所以他们没有携带多少。 第二个就是身处异地作战,可谓是群狼环伺,而且他们此刻深入倭国腹地,如果不尽快解决战斗攻入京都,万一这些倭国地方大名进京勤王,那己军甚至还会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最后一个,那就是纯粹因为激动兴奋了,杀入这大明京都,拿下那倭国伪皇,还有什么幕府将军,倭国中枢核心之地也就彻底落入大明手中了,接下来整个倭国都会向大明张开怀抱,予取予求! 然而关键在于,若是不惜代价继续强攻,将士折损太多,他们即便拿下了这京都,只怕也会守不住! 因此一众将领开始了激烈争辩,甚至隐隐有大打出手的架势。 汤昊一直坐在主位上面,笑意盈盈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这些将领日后都是要去各地为将镇守一方的,所以每一个的想法都值得关注,也可以从中看出他们的性格特征以及不足。 汤木对着独眼雷雄一阵破口大骂,这才注意到自家侯爷正在看笑话,所以立刻就闭上了嘴。 其余诸将见状,也纷纷醒悟了过来,老老实实地闭上了狗嘴。 “吵完了?骂完了?要不要打一架?”汤昊笑呵呵地追问道。 诸将全都默默底下了头,根本不敢吭声。 唯独汤木胆子比较大,笑着追问道:“侯爷,接下来怎么打?” “咱们不可能一直在这儿等着,粮草淡水问题,敌军援军问题……这些可都是难题啊!” 汤昊慵懒地伸了个懒腰,然后托着下巴扫视诸将。 “等!” “三日之内,京都内就会生变!”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他们不明白自家侯爷哪里来的这般底气! “你们先前分析的,都有道理。” “基于将士考虑,强攻不可取。” “但基于局势考量,我军又必须要尽快攻入京都,否则会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不过你们忘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这京都内的倭军已经陷入了绝境,而这些倭人天性卑劣,在这种生死绝境之下,他们太容易做出一些临阵倒戈、背主求荣的事情来了!” “攻心为上,功城为下,这一点你们要牢牢记住,但凡有机会,都不要让麾下将士做不必要的伤亡!” 诸将听后陷入了沉思。 然而安国却是提出了不一样的意见。 “侯爷,行军打仗不能依靠敌人心性,若三日之内这些倭人没有投降呢?” 汤昊深深地看了安国一眼,欣慰地笑了笑。 “那就强攻吧!” “三日时间也足够将士们临时打造一些攻城器械了,你负责此事。” “其余诸将,轮流值戍,袭扰敌城,不得擅自出兵强攻,违令者斩!” 斩字一出,诸将顿时神情肃然。 然而正当这个时候,一名斥候急匆匆地策马直奔帅帐,然后下马冲进了帐篷里面,跪地高喝道。 “侯爷,敌城有变!” “夜半时分城门内喊杀声四起,另有火光冲天,而且城门大开,似有变故发生!” 此话一出,汤昊豁然起身。 “雷雄常阔海,率斩配营和先登营即刻出兵夺下城门!” 雷雄和常阔海大喜过望,领命而去。 安国却是显得有些忧心,忍不住提醒道:“侯爷,会不会是敌人的陷阱?万一我们成了那瓮中之鳖……” “你才是王八!”汤昊没好气地笑骂道,“不管是不是陷阱,倭军无非就是箭矢锋利些罢了!” “只要我军进了城门,谁还能够抵挡得住?” “去吧,夺下京都,本侯在此静候佳音!” 汤昊因为心态发生变化,所以对这倭国也没有什么兴趣了,更没有亲自厮杀屠戮的想法。 诸将也不废话,率领麾下精锐,直接冲向了京都东城门。 此刻细川高国正率领心腹力量死死地守着城门。 “该死的!” “这些明军怎么还不来?” 眼见麾下精锐不断倒地,细川高国也忍不住发出了质问。 虽然他未能与明军取得直接联系,但是在行动之前他故意一把火烧了自己府邸,那漫天火光加上这喊杀声,足以证明京都城内发生了变故。 只要这大明中山侯不是傻子,肯定就能抓住机会,趁机杀入京都! 可是在城门口鏖战了这么久,自己麾下心腹都要拼光了,这些该死的明军为什么还不来?! 正疑惑间,细川澄元策马赶到,见此情形立刻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细川高国,你这个该死的叛徒!” “背弃天皇,背弃幕府,你细川高国势必会死无葬身之地!” 细川高国却是朗声道:“背弃天皇的人是伱们这些乱臣贼子!” “义稙将军才是天皇亲自册封的幕府将军,我等拥立义稙将军复辟何错之有?” “你们这些细川氏得家臣武士,还有幕府武士,难道还看不清楚形势吗?” “义稙将军得到大明宗主国得认可,大明天兵正是来帮助他复辟的,你们再不醒悟只会白白送死!” 此话一出,正在鏖战的双方默契地停了下来。 毕竟他们不过是些家族武士,平日里也拿不到多少饷银,压根不值得为了这些权贵争权夺利而拼命啊! “杀了他!” 细川澄元怒喝道。 然而下一刻,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响起。 独眼雷雄一马当先地冲入了城门,然后狂笑道:“哈哈哈……” “儿郎们,杀光诛尽,一个不留!” 细川高国闻言一愣,急忙高喊道:“天将大人,我乃细川高国,支持义稙将军复辟的,是自己……” 话音一落,雷雄直接一刀劈了过去,细川高国大好人头凌空飞起,到死都想不明白,究竟是哪一环出了问题。 他的宏图霸业,就差最后一步了啊! 雷雄砍死了这只苍蝇,然后骂骂咧咧地加入了战场。 “什么细川高国?” “什么义稙将军?” “不认识哈!” “杀杀杀!” “一个不留!” (本章完) ------------ 第291章 京都易主 继独眼雷雄之后, 常阔海手持恐怖巨斧加入了战场。 这位无双猛将在倭军之中来回冲撞劈砍,所过之处鲜血飞溅断肢乱飞,端得是个骁勇无双。 “保护将军!” 先登营副将见状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示意将士立刻准备射击。 这一次当然不能用三眼铳,万一伤了自己人那才是笑话,所以鲁密铳迅速就位,然后开始了射击。 雷鸣般的火铳声响起,成为了压垮倭军的最后一根稻草。 起初他们被独眼雷和常阔海的凶猛砍杀吓得胆战心惊,紧接着这些明军手中那冒火光得犀利火器更是吓得他们哭爹喊娘。 还没有反应过来,一个接一个的武士直接就接连倒在了血泊里面,连抵抗都做不到! 这是什么恐怖武器? 明军太恐怖了! 根本就不能力敌! 求生本能驱使之下,不少武士竟然放弃抵抗,趁乱掉头就跑。 此刻细川澄元还处于震惊之中! 他可是细川政元的养子,这个时代除了天皇外最尊贵的倭国贵族,哪里不知道火器的存在。 可是明军这些犀利火器从何而来? 为何先前倭国全然不知道啊! 那些该死的倭寇也从没提及过! 该死的东西啊! “快走!” “大人快逃啊!” 眼见麾下武士接连逃亡,心腹立刻护着细川澄元,向城内逃亡。 常阔海疯狂砍杀一阵,结果突然发现眼前没人了,这才怏怏不乐地收起了战斧。 雷雄也回过神来,立刻下令道:“不要追击,守住城门,迎接主力大军入城!” 他当然恨不得继续追杀下去,奈何守住城门才是要事。 只要主力大军进了京都,那这座倭国都城也就宣布易主了。 剩下这些还没来得及逃跑的倭军,尽皆被三眼铳收割掉了性命。 紧接着汤木、安国等人就率领主力大军抵达了战场,而汤木也不废话,直接开始部署作战计划。 “安国,你率所部赶去那天皇府邸,务必生……保护这些倭国王室!” “雷雄常阔海,率领所部继续追击那细川澄元,拿下室町幕府!” “其余诸将,率领所部前往京都城门,夺取并且控制城门!” “记住一句话,任何人胆敢反抗,格杀勿论!” 身为中山侯得第一心腹,诸将自然不敢质疑堂木得命令,他们迅速领命而去。 而汤木则是留守城门,等待中山侯汤昊入城。 很快整個倭国京都变陷入了战争之中,城内的权贵全都紧闭大门,透过窗户门缝眼睁睁地看着大明天兵接管整个京都。 安国率领陷阵营精锐赶到倭国皇宫所在。 其实说是皇宫,这未免大不敬。 毕竟在华夏百姓的观念里面,天地间只有一个皇帝,那就是华夏皇帝,此刻的大明正德皇帝。 其余藩属国,包括安南、倭国这些所谓的皇帝,都是僭越帝制的伪皇! 眼前这座倭王居住的宫殿,应该叫做“京都御所”,始建于平安时代,曾经历多次火灾和战乱,最近一次重建于应仁之乱后。 看起来该有的还是都有,什么紫宸殿、御池庭之类的,但是跟大明王朝的紫禁城还是没有什么可比性。 太小了,小得让人心疼。 解决掉了驻守宫门的倭国武士,安国即将率军杀入着倭王御所时,却扭头神情严肃地看向一众陷阵营精锐。 “除了武士甲士外,不要滥杀任何一人,尤其是倭国伪皇!” “咱们没资格处置这些倭国宗室,包括那些妃嫔,这是犯忌讳掉脑袋的事情,都记住了吗?” 一众将士神情肃然,全都点了点头。 “还有,金银珠宝这些财物,侯爷自会统一发放,从不会亏待将士,不要丢我陷阵营的脸面,否则本将亲自鞭死他!” 不是安国太国小心谨慎,而是眼前这座府邸可不一样。 不管怎么说,到底是倭国大王得宫廷,什么金银财宝美貌妇人这些,那肯定很是常见。 所以安国担心麾下将士会禁不住诱惑触犯了军令,到时候侯爷怪罪下来,平白少了一些战功,还会有将士因此受到严厉责罚! 是以不管怎么说,先告诫这些将士一番,不然真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安国也会跟着丢脸。 再三嘱咐之后,安国这才带着将士杀入了倭王御所。 然而很快他们就傻眼了。 这座御所只是看着大,内部却是空荡荡的。 什么金银珠宝,没有! 什么绝色美人,没有! 什么……反正皇宫里面该有的东西……都没有! 有的只是一群瑟瑟发抖的王室成员,以及一个穿着粗布麻衣像个和尚的糟老头子。 安国傻眼了,指挥着将士把拿糟老头子押了上来。 “你是倭国伪皇?” 后柏原天皇,胜仁大兄弟满脸愤怒地摇了摇头。 “朕不是!” “朕连即位大典都没办,算什么天皇?!” 倭国一切文化礼法全部学习自中原王朝,从隋唐开始到大明,就一直在学习,所以倭国天皇也是自称为“朕”的。 只是可惜这位大兄弟还没有拎清局势,安国听见他这几声“朕”,气得扬手就是一个大嘴巴子抽了过去,低喝道:“简直混账!” “区区一个弹丸小国的国主,竟然也敢僭越帝制,自称为……本将看你是想找死!” 僭越帝制! 这就是死罪! 所以连安国都不敢说出那个字眼。 胜仁大兄弟一时间被打傻了,跌坐在地上竟是嚎啕大哭。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倒是把安国给整不会了。 不是你说个爷们吗? 我就给了你几个大嘴巴子,你嚎什么啊? 胜仁大兄弟边哭边开始哭诉,他这个天皇日子过得实在是太憋屈了。 他是后土御门天皇第一皇子,母亲为权大纳言庭田长贤之女庭田朝子。 因为应仁之乱造成了许多后遗症,朝廷在经济上有困难就是其中之一,不但后柏原天皇的登基仪式无力举行,连后土御门天皇过世四十三天后都未举行葬礼。 他爹贵为一代天皇结果驾崩之后却因为没钱下葬,尸体被放了四十三天都发臭了也没人理会,最后还是几个大名看不下去了一起凑钱这才总算是入土为安了。 可是他爹是安葬了,但是他自己的即位大典却都没人理会了。 胜仁大兄弟还打算在可控制的领地内征收特别税款来筹措典礼所需费用,但却发生若狭守护武田元信、武田元度父子被国人土豪攻杀事件,课税的计划因此搁浅。 而细川政元这个该死的贼子,竟然放话说:“即位大礼仪式毫无益处,徒费钱孥。” 所以时至今日,哪怕他这个天皇都做了快十年了,竟然都还没螚举办即位大典! 因为对中原礼仪得深入学习,所以礼法观念深入人心,这没有办即位大典,名不正言不顺,算什么皇帝? 尤其是细川政元被养子细川澄之暗杀之后,畿内政局之迷乱达到极点,天皇的即位大典更是无人问津。 胜任大兄弟还尝试着跟足利义澄这个现任幕府将军足利义澄商量,结果足利义澄这废物就是个傀儡,根本就摆脱不了细川政元的控制。 到了现在,大明天兵来了,来然后给了几个大嘴巴子,彻底击溃来胜仁大兄弟的心理防线。 他这个倭国天皇,命怎么这么苦阿?! 安国也有写麻了。 这个倭国伪皇还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一个帝王,竟然穷到了这种份儿上,还真是天下奇闻。 就这还敢僭越帝制,安国当真是不知道这些倭国王室哪里来的勇气。 “行了行了别嚎了!” “安安心心等着我家侯爷开处理吧!” “说不定还能给你办个即位大典,了却你这夙愿!” 此话一出,胜仁大兄弟瞬间就不嚎了,豁然抬头看向安国。 “大明当真愿意给月……我办即位大典?” 还好他“朕”字没有说出口,不然又是一顿毒打。 “为什么不可能呢?” “我大明首重礼法,既然伱是倭国大王,这即位大典还是要办的,但你僭越帝制,那不可能给你皇帝典礼,最多一个大王典礼!” 胜仁大兄弟眼前一亮。 大王典礼和皇帝典礼,这些斗不重要。 只要明军后面走了,那他还是倭国天皇,因为天皇观念早已深入人心,对外称也算不得什么,形势比人强嘛! 只要这些明军走了,他就是名正言顺的倭国天皇了。 甚至未尝不可以在明军的支持之下,彻底解决掉幕府,重现天皇执政的巅峰时期! 当年倭国的南北朝,其实就是后醍醐天皇消灭了镰仓幕府后,进行了第一次的王政复古,推行新政,史称建武新政,试图重新让朝廷掌控倭国大权。 然而由于新政未能满足武士的要求,而且仅仅重用京都的公卿贵族,故引来武士不满,其中倒幕大将足利尊氏更为不满,他虽然被赐予天皇名字中的尊字,但他有意开幕府,而后足利尊氏迫后醍醐天皇退位,并立持明院统之光明天皇。 光明天皇策封他为征夷大将军,建立室町幕府,是为北朝之始,而后醍醐天皇被迫退位后设法逃出,持着天皇象征的三神器退往大和的吉野,是为南朝,至此南北朝终于形成,史书还称为“一天二帝南北京”。 这一个“天”,指的就是足利尊氏! 说到底,自从镰仓幕府以后,天皇朝廷就沦为了空架子吉祥物,不知多少天皇不甘心受制于人,想要夺回权力,后醍醐天皇就是最好得例子,可惜均已失败告终。 胜仁大兄弟同样不甘心过一辈子这样得苦日子,现在终于等到了机会,所以立刻振奋起了精神。 可惜安国懒得根他过多废话,他宗觉得这个倭国伪皇脑子不正常,继续交流下去回传染给自己。 与此同时,室町幕府。 足利义澄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就背细川澄元裹挟着准备逃跑。 然而雷雄和常阔海及时赶到,堵住了他们的去路,双方爆发了激烈战斗,可惜细川氏刚刚在城门口经历了明军得屠杀,早就丧失了所有斗志,更是明军手中得恐怖武器忌惮无比,交战仅仅片刻之后,这些武士就舍弃了家督细川澄元各自逃亡。 几乎不费什么力气,雷雄和常阔海就拿下了室町幕府,并且生擒了细川澄元和足利义澄。 毫无疑问,此战二人立下了头功! 天皇御所于室町幕府被拿下,京都内的倭军彻底失去了主心骨,他们如同无头苍蝇一般四处乱窜,想要逃离这个京都战场。 然而四座城门都已经被明军夺下掌控,所以最后这些倭军只能选择了投降。 控制住京都局势之后,汤木立刻派遣战兵前去肃清城内流窜的乱军,此外派人去通知了坐镇城外大营的中山侯爷。 望着天边旭日高升,汤昊脸上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半夜时间便击溃了京都倭军控制住了整个京都,大明战兵的作战能力,确实没有让他失望。 汤昊带着亲军正式进驻京都,然后直奔天皇御所而去。 毕竟倭国天皇乃是倭国百姓一向敬重有加的宗室,这种观念深入人心。 汤昊接下来想要对倭国进行改造,那么这个倭国天皇就是一张不错的底牌。 至于那个足利义维,也是做幕府将军的合适人选。 大明想要彻底掌控这倭国,就必须确保倭国境内不会出现一个大一统的势力,天皇和幕府二者本身就因为权势对立,所以自然而然就是最好的选择。 汤昊相信,这位受尽屈辱的倭国天皇,会做出明智得选择。 很快他们抵达了天皇御所,安国立刻上来复命,简单汇报了一下倭国伪皇的情况。 汤昊听后有些哭笑不得,这怎么一点帝王架子都没有呢? 看来这些倭国天皇的日子,比他想象之中还要凄惨多了。 而胜仁大兄弟听闻大明中山侯来了,立刻就整理好了着装,不卑不亢地站在汤昊面前,然后…… 他就被一脚踹飞了出去! 胜仁大兄弟吐出一口老血,满脸惊恐地看着汤昊。 这个大明中山侯,怎地如此暴虐蛮横,一言不合地就动手? 汤昊走上前,蹲下身子满脸鄙夷地看着这位倭国天皇。 “第一,你僭越帝制,按照我大明王朝的律令,本侯现在一刀砍了你,也没有什么问题!” “第二,你只是那室町幕府供起来的傀儡吉祥物,你爹死了一个多月发臭了都没钱下葬,你这个倭国伪皇直到现在都没钱举办即位大典,算得上是什么倭国帝王?” “第三,本侯乃是大明中山侯,武将勋贵之首,正德皇帝陛下的心腹重臣,手握大明京军战兵,相比于你这个傀儡吉祥物,身份地位不知高出了凡几,你在本侯面前摆什么架子呢?” 听到这话,胜仁大兄弟羞愧得无地自容,随即也是发了狠,舍弃面皮不要,直接就挣扎着起身跪在汤昊身前。 “中山侯恕罪!” “小王恳请中山侯支持我复古王政,推行新政!” 此话一出,汤昊顿时笑了,笑得很是开心。 “中山侯明鉴!” “我大和国自立国以来,便是国主为尊统御万民,可是源赖朝这个乱臣贼子建立幕府,窃取朝政大权,架空了国主权力,其后那室町幕府同样如此,全都是该死的乱臣贼子!” “当年后醍醐天皇即位,决心恢复皇室权威,废黜院政,开始亲政,密谋倒幕,他成功了也失败了,最后被足利尊氏窃取了胜利果实,建立了室町幕府,继续窃取国政大权!” “小王知道大明一向崇尚礼法,绝不能容忍这些乱臣贼子破坏礼制荼毒百姓,还请中山侯支持小王,复古王政!” 胜仁大兄弟这番话语可谓是说的慷慨激昂。 先是占据大义之名,将建立镰仓幕府的武将源赖朝和建立室町幕府的武将足利尊氏批判为乱臣贼子,紧接着又点出大明一向推崇礼法,绝不能容忍这些乱臣贼子继续破坏礼制荼毒百姓,可谓是师出有名大义凛然。 但汤昊又不是傻子,哪里会被他这些话语轻易糊弄了去。 说白了,这个家伙就是看准了时机,想要趁着大明天兵在的时候,彻底血洗整个室町幕府,然后重新树立倭国朝廷的威严,夺回一直被幕府窃取的国政大权! 汤昊眯了眯眼睛,看着这个卑微天皇。 “可以是可以!” 听到这话,胜仁大兄弟激动得身子发颤! 后醍醐天皇一辈子都没有做到的伟业,今日就要在他手中实现了! 复古王政,恢复皇室权威! 然而中山侯接下来这句话,却是让胜仁大兄弟坠入冰窟。 “但是,本侯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说的直白一点,你这位倭国伪皇,能给大明什么?又能给本侯什么呢?” 此话一出,胜仁大兄弟愣在了原地。 “中山侯,大明不是礼仪之邦吗?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这些乱臣贼子破坏藩属国礼制……” 话音未落,汤昊又是一脚踹了过去,这下子胜仁大兄弟是痛的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不要用什么礼法绑架本侯,不然本侯不介意宰了你!” 感受到了那股凌冽的杀气,胜仁大兄弟身子一颤,直接蜷缩了起来。 汤昊看向了左一刀,不耐烦地吩咐道。 “带下去先治伤!” “然后水刑伺候,给他长长记性!” “什么时候想明白了,再带来见本侯!” 左一刀嘴角一抽,直接拖走了这个蠢货。 何必呢,就是看不清局势,非要受一遭水刑才会老实。 汤昊紧接着看向汤木,迅速下令道:“以这倭皇的名义,传令给大内义兴和足利义稙,召他们进入京都,共同商议倭国未来。” “三日之内不到,本侯就会以清剿叛逆之名屠了他们!” 三日时间,足够那大内义兴考虑轻重了。 但凡他有些脑子,都会乖乖进入京都。 然后…… (本章完) ------------ 第292章 兴师问罪 细川高国叛乱。 京都被明军拿下了。 当大内义兴收到消息后,黯然沉默了良久。 虽然他早就做好了抉择,心里面也有准备,但是真的得知了这个确切消息之后,大内义兴还是极其愤怒和失望。 如果没有这支突然冒出来的明军,那他大内义兴就是即将执掌幕府的第一权臣! 然而偏偏多出来了明军这么一个变数,京都局势如何只怕全要看那位大明中山侯的脸色了! 该死的足利义维! 一想到这儿,大内义兴就忍不住咒骂出声。 相比于足利义稙这个废物更加便于掌控,足利义维就是一头背信忘义的狼崽子,早早地投降了大明王朝,赢得了明廷的暗中支持。 就算等这些明军走后,大内义兴也没把握彻底控制住这个足利义维,让其做自己的傀儡将军! 所以,一切谋划尽数成空啊! 说曹操曹操到,足利义维笑盈盈地走了进来。 “大内义兴,考虑得如何了?” “中山侯耐心有限,三日内不入京,他真会出兵来攻!” “这万人联军,当真挡得住大明一万精锐战兵吗?” 听到这话,大内义兴脸色一沉,眼睛死死地盯着足利义维。 这头狼崽子刚刚说的可是一万精锐战兵! 京都城里面有八千,那剩下这两千呢? 自然就是他足利义维麾下,马永和邓伯颜所部了。 换句话说,这個小畜生是彻底倒向了明军,甘愿给明军当走狗! “足利义维,你还真是足利氏的杰出子弟!” “足利尊氏和足利义满要是得知有你这么一个子嗣,他们只怕会气得从墓里面爬出来!” 这些讽刺话语异常毒辣,但足利义维却是不以为意。 足利尊氏和足利义满,跟他足利义维有什么关系? 要不是明廷的支持,要不是中山侯的支持,他足利义维这辈子都只能做足利义稙和大内义兴的走狗,还是生死都不能保证的那种! 跟着足利义稙逃亡的这些年,足利义维早就受够了,现在他要执掌自己的人生,再进一步执掌……整个倭国! “大内义兴,给句痛快话!”足利义维冷笑道。 短暂沉默后,大内义兴最终还是叹了口气。 “也罢,我就随你去看看那位大明中山侯,究竟是何等枭雄人物!” 半个时辰后,联军抵达京都城门之外。 足利义稙率领大内义兴和足利义维,以及联军诸将进入京都,在汤木的带领下来到室町幕府,齐刷刷地拜倒在中山侯汤昊身前。 原本雷雄、常阔海等将还建议汤昊住进倭皇御所,虽然穷是穷了点,不过胜在地方大啊,结果却被汤昊一顿臭骂。 那可是倭皇御所,倭国伪皇的起居地,地位对比大明皇帝的紫禁城! 汤昊要是真个大大咧咧地住进去了,只怕会引得后患无穷,他可不想没事给自己埋下隐患。 这是犯忌讳的事情,没有必要引起皇帝朱厚照的忌惮与猜疑。 反正除了这倭皇御所外,还有一个室町幕府可以住。 再者这室町幕府才是这个时代执掌倭国大权的地方,而且掌权人是幕府将军。 将军嘛,这就与汤昊很是契合了,所以他直接住进了室町幕府里面,“鸠占鹊巢”不外如是。 足利义稙带着大内义兴和足利义维行礼,却是没有得到回应。 汤昊第一时间没有理会这三个家伙,而是看向了他们身后的马永和邓伯颜二将。 “伤亡情况如何?”汤昊开口询问。 马永笑道:“还算不错,折了一百多个兄弟!” 他们二将率领两千战兵,成了足利义昭和大内义兴的雇佣军,异地作战深入倭国腹地,只折了一百多人,确实很是不错了。 汤昊听到这个数字,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辛苦了!” “回去后本侯为你们请功!” 马永和邓伯颜立刻躬身,不过二将脸上也是笑容满满。 说实话,他们身上的压力可并不算小。 毕竟是身处倭国异地,而且还要疯狂搞事情,又得提防大内义兴这个狡诈枭雄,生怕他们哪天就被阴了导致全军覆没…… 现在终于好了,中山侯爷兑现了他的承诺,亲率大军夺下了倭国京都,来接他们了! 是以马永和邓伯颜现在只觉得浑身轻松,脸上也不自觉地多出了一些笑容。 只要侯爷在场,那接下来的事情,他们就可以放心了。 简单交流了几句,汤昊这才看向了足利义稙、大内义兴和足利义维三人。 马永和邓伯颜则是跟汤木、雷雄等将领打了个招呼,然后跟着左一刀就走了,他们要去做好收尾工作。 此刻足利义稙既恐惧又悲愤,他已经在来的路上就明白了自己的下场和结局。 那就是再次被拥立为幕府将军,然后立刻就传位给足利义维! 换句话说,他足利义稙一辈子为之奋斗的将军大位,轻易间唾手可得,然后又不得不传给足利义维! 一想到这儿,足利义稙就满是怨恨地看向足利义维这个养子。 然而足利义维此刻却是顾不上他这个养父了,因为他的“亲爹”来了! 众人只见,足利义维颤抖着身子,竟是“噗通”一下径直跪倒在汤昊脚前,然后十分恶心地伸出舌头,替中山侯爷舔舐着靴子上的灰尘,确认干净之后这才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主人”。 见到这一幕,大明诸将都被恶心坏了。 而大内义兴和足利义稙更是气得面红耳赤,身子发颤。 这个畜生东西,真是丢尽了足利氏的脸面啊! 你这算什么? 中山侯的奴隶吗? 你可是足利氏的血脉啊! 足利义稙呆愣愣地看着这个养子,恨不得一刀捅死这个畜生。 大内义兴也被气得不轻,直到此刻他才终于明白,为什么明廷会暗中支持这个足利义维了,竟是因为这足利义维如此卑贱下作,摇身一变成了大明中山侯的奴隶! 那万一这个畜生东西真坐上了幕府将军的位置,那岂不是说真正执掌操纵幕府大权之人,成了这位大明中山侯? 一想到这儿,大内义兴就只觉得头皮发麻,脊背发凉! 这样的大和国,还是大和国吗? “滚远点!” 汤昊满脸嫌弃地给了足利义维一脚。 后者非但没有任何抱怨,反而像条狗一样满脸谄媚笑容,老老实实地跪在一旁。 他确实是被锦衣卫给收拾得狠了,连续三天三夜不间断地水刑折磨,已经将恐惧深深刻进了足利义维的骨子里面,所以此刻一见到汤昊,那发自内心的恐惧就瞬间吞噬了他,这骨头是怎么都硬不起了。 汤昊扫了足利义维一眼,随即将目光锁定在了大内义兴身上。 “你就是大内义兴?” “倭国西部霸主大内氏的家督?” 听得中山侯点名,大内义兴身子一颤,随即急忙躬身。 “中山侯明鉴,下臣正是大内义兴,大内氏家督。” “呵,大内氏!” 汤昊冷笑了一声。 大内家族之所以能够迅速的崛起,这其中就跟海贸的兴起有关。 大内家族依托自己处在航线上面的地理优势,大力发展和大明之间的海贸,而且还趁着室町幕府掌控力下降,不断袭击幕府前往大明的使团商船,最后成功逼迫幕府让渡出一部分朝贡利益,将这大内氏加入了朝贡使团里面,大家一起分割利润。 很多时候,大明的商人只需要将货物运到九州岛这里,将货物出手给九州岛这里的倭国商人就可以了,九州岛这里倭国商人再转手将货物运到本州岛这里去一转手就赚的盆满钵满。 而大内氏则是借此积攒了海量了财富,然后迅速开始腾飞。 更别提他们暗中还伪装成倭寇,时常出海劫掠朝鲜和大明沿海地区,所以这家财是越攒越富! 这大内义兴也算是个枭雄人物,野心非常大。 他在极力的扩张自己的势力,同时也是在悄悄的支持被废黜的室町幕府十代征夷将军足利义稙,想要通过足利义稙来做文章,有点像三国时期的曹操,想要挟天子以令诸侯。 历史上他也成功做到了,等细川政元一死,大内义兴就打出十代幕府将军足利义稙的名义,聚集了一众地方大名反攻京都,最后成功杀入京都废掉了现任幕府将军足利义澄,拥立足利义稙成功复辟,而大内义兴也与临时倒戈的细川高国共同执掌幕府大权,操纵幕府…… 嗯,细川高国这个二五仔呢? 汤昊环顾左右,发现好像少了个人。 不过他也没有多想,估计是死在那日京都乱战中了吧。 不得不承认,这个大内义兴是枭雄人物,历史上他也确实做到了成为下一个细川政元,操纵幕府大权,将自己的大内氏带入了巅峰鼎盛时期。 甚至到了嘉靖年间,对明贸易权更为大内氏、细川氏这两大名所垄断,而大内、细川两氏关于对明贸易权的争夺,愈演愈烈,最终酿成了嘉靖二年发生于宁波市舶司的争贡之役。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汤昊不准备留下他。 这大内义兴看起来不过四十来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期,也是野心最大的时候。 汤昊不可能会一直留在这倭国京都,那么只怕没人能够压制得住这位倭国大内氏的天命枭雄,所以与其如此不如还是直接解决掉好了。 汤昊正沉吟间,给了汤木一个眼神。 后者立刻会意,将另外三个俘虏给带了出来。 一个是现任十一代幕府将军足利义澄,另外一个则是现任细川氏家督细川澄元了,再有一个就是现任倭国天皇胜仁大兄弟了。 现在齐活了,最有希望重新执掌倭国大权的六个人,全都在此地了。 这六人间的恩怨,那是一本书都说不完的那种,所以此刻会面也是各自怒目而视,恨不得杀了对方。 唯独只有胜仁大兄弟脸色平静,平静得有些苍白。 他同样遭受了与足利义维一样的折磨,三日内不间断地水刑伺候,所以此刻胜仁大兄弟也沦为了和足利义维一样的地位,大明中山侯爷的……奴隶走狗! 没办法,他宁愿去死,都不愿意再受这般酷刑了! 六人到齐,汤昊也不废话了,直接开始了兴师问罪。 “第一件事情,三岛倭寇也好,其余倭寇也罢,是哪些大名在暗中伪装成倭寇,肆意劫掠我大明沿海地区,屠戮我大明子民?” 此话一出,六人脸色大变。 他们怎么都没有想到,在这种混乱局势之下,这个大明中山侯竟然还算清算旧账! 十一代幕府将军足利义澄立刻伸手指向了大内义兴,道:“上使明鉴,这都是地方大名为了利益做出的恶行,比如这个大内义兴,他们大内氏就一直在暗中做此事……” “混账!”大内义兴有些慌了,“上使,这是污蔑!” “我大内氏从未劫掠过大明沿海,我们是与大明进行友好的通商贸易,倭寇根本不是出自我大内氏……” 这事情,到死都不能承认,一旦承认了,不仅他大内义兴现在会性命不保,整个大内氏也会遭受大明的血腥报复! 然而,汤昊既然有心整死他大内义兴,又岂会没有做好准备。 “弘治八年,室町幕府组织第七次遣明贸易团,大内氏虽有成化勘合,却并无国书,不能实现对明贸易,在幕府的斡旋下,大内氏和细川氏共同组成了第七次贸易代表团,幕府与细川氏带景泰勘合,大内氏带成化勘合,尧夫寿奖任正使,一行六船幕府一只、细川三只、大内氏二只,对吧?” 大内义兴听到这话,额头上冷汗直流,他似乎想起来了什么,所以整个人身子都因为恐惧而颤抖。 “弘治九年初你们这倭国使团至京,朝贡结束后于五月回国,因贸易团成分复杂,返国途经济宁时,伱国使团成员强行购买货物,引起口角,持刀杀人,其中就是你大内氏动的手,无故强杀我大明子民三人,然后还夺走了他们的货物!” “不……上使……不是这样的……” 大内义兴脸色大变,疯狂想要找补,然而汤昊根本就不给他这个机会。 “你大内氏在我天朝境内都敢为了财货劫掠杀人,对我天朝没有丝毫恭顺之心,何谈在其他地方呢?” “大内义兴,你大内氏是弘治八年才得以参与对明勘合贸易的,那在这之前你大内氏从哪儿得到的我大明货物?” 有些事情,根本就经不起查。 哪怕汤昊句句都是实证,但大内义兴仍旧试图开口反驳。 事实上那些货物确实也是抢劫得来的,但少部分是劫掠大明沿海,大部分却是幕府派出的勘合船时常在返航途中,遭遇盘踞在长门、周防等地的大内氏的抢劫而得,幕府血本无归,大内氏赚了个盆满钵满,因此幕府这才不得不向控制濑户内海的大内氏和细川氏让渡“明日贸易”的权益,最终形成了三方一起对明朝贡进行勘合贸易的格局。 但这让大内氏怎么解释,难道说自己抢劫的不是大明沿海,而是幕府贡船吗? 他真要是开了这个口承认了这件事情,那大内氏瞬间就会成为大和国的众矢之的! 但是,现在该怎么办? 汤昊懒得再跟这个大内义兴废话,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来个人,制住他!” 雷雄和常阔海迅速上前,直接将毫无防备的大内义兴给按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上使!”大内义兴彻底慌了。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个大明中山侯会在此刻对自己动手。 难道他就不怕自己在城外的上万大军吗? “我大内氏无罪啊!” “上使若是听信奸人谗言,我大内氏绝对不会容忍……” 前面还在求饶,后面就是在威胁了。 汤昊冷冷地看着这个枭雄,随即嗤笑了一声。 “你以为本侯为什么不将马永和邓伯颜那两千战兵调入京都呢?” “你再猜猜马永和邓伯颜方才干什么去了?” 此话一出,大内义兴脸色大变,再也不见丝毫血色。 毫无疑问,他们是去屠戮城外大军去了! 城外联军对这两千明军并无防备,突然袭击之下,本就战力高强的明军只怕轻易间就能将那近万大军给杀光诛尽! 该死的! 这分明就是一个陷阱! “汤昊,你究竟想做什么?” “如此屠戮我大和武士,难道你想覆灭整个大和国不成?” 骂完了中山侯汤昊,大内义兴又看向了足利义稙、足利义澄和胜仁大兄弟等人,怒骂道:“你们还不明白吗?这个该死的明人,是想要覆灭我大和啊!” 覆灭大和? 足利义澄和足利义稙脸色狂变,然后齐刷刷地看向了汤昊。 可不等他们回过神来,就直接被大明战兵给按住了。 然后他们只见足利义维和胜仁大兄弟满脸谄媚地跪在中山侯身前,用实际行动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覆灭大和,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他们只想做主人的狗! 汤昊递给了足利义维和胜仁大兄弟一人一把刀,然后指了指面前被制住的三人。 “杀了他们!” “你就是幕府将军!” “你就是倭国天皇!” 足利义维和胜仁大兄弟对视了一眼,然后毫不犹豫地冲了过去。 足利义维率先将刀插进了足利义稙的心脏,然后冷笑道:“老东西,早就想宰了你了!” 足利义稙满脸怨毒地盯着这个养子,最后气绝身亡。 而胜仁大兄弟则是一刀结果了足利义澄,天皇痛恨幕府,这没什么好说的,尤其是这该死的幕府还不给他办即位大典,那就更是该死了! 最后,二人提着染血的刀刃,缓缓走向了大内义兴。 这个大内氏的天命枭雄,发出了惨叫声与哀嚎声! (本章完) ------------ 第293章 正德辛未条款 大内义兴死了。 但大内氏的债不能就这么算了。 汤昊冷冷地看向了足利义维和胜仁大兄弟。 “给你们二人一个立功的机会。” “本侯会给你们一人一支两千人战兵,前去剿灭那些伪装成倭寇劫掠我大明沿海的地方大名!” “胜仁对吧?什么时候你剿灭干净了,什么时候本侯给你办即位大典!” “还有足利义维,什么时候你杀干净了回京都,本侯让你坐上幕府将军的位置!” 此话一出,足利义维和胜仁大兄弟都是浑身剧震! 足利义维是因为欣喜,他最害怕的就是亲爹中山侯强行将他扶持成了幕府将军,然后直接就领兵走了,那他绝对会尚有残余势力的细川氏和大内氏给撕成碎片! 自从应仁之乱后,这幕府将军手中直属军队被彻底打散粉碎,这也是为何室町幕府统治力下降,地方大名各自为战不再听从幕府号召的真正原因。 失去了军队,没有了武装,幕府还拿什么去压制地方大名? 而且正是因为这一点,应仁之乱后的幕府将军,包括足利义稙、足利义澄等人在内,全都沦为了权臣操纵的傀儡,比如细川政元就是最好的例子,凭借细川氏的家族武装,行那废立将军、操纵幕府之事! 所以,足利义维想要坐稳自己的将军大位,想要避免沦为傀儡,他就必须先行铲除细川氏和大内氏,并且趁机组建起一支独属于自己的武装力量,这样才可以长治久安! 到时候即便亲爹中山侯走了,他足利义维也可以凭借自身实力压服地方重现室町幕府的辉煌! 更别提此刻亲爹给了他这样一个机会,率领无敌的大明战兵出去铲除异己,简直就是雪中送炭啊! 足利义维再次跪倒在汤昊脚前,就想给亲爹舔舔鞋子,以此表明自己的激动与感恩之情。 好在汤昊反应迅速,又是一脚踹了过去,这才没有被恶心到。 胜仁大兄弟此刻也是异常兴奋,他也想跪地给亲爹中山侯舔舔鞋子了。 说起来,皇室朝廷比之幕府的处境还要凄惨万分。 明明是日照大神的尊贵后裔,却自从镰仓幕府建立之后,大和国的一切权力全都被这幕府给窃取了去,以致于现在天皇逐渐沦为傀儡吉祥物都快是深入人心的事情了。 他胜仁想要复古王政,想要重振皇室,那就必须拥有自己的武装力量,最好是可以压服天下大名的那种! 可惜他现在没有,但是亲爹中山侯给了他这样一支无敌之师! 那还说什么? 直接开始铲除异己啊! 二人都不傻,二人都有着各自的雄心壮志。 一个想要重振幕府,一个想要复古王政,所以面对汤昊给出的这個机会,那是既激动又兴奋。 反正那些个地方大名,不尊皇室也不尊幕府,杀了就杀了,没人会心疼。 至于他们是不是真的伪装成倭寇出海劫掠过大明沿海地区,足利义维不在意,胜仁大兄弟不在意,中山侯汤昊更是不在意。 事实上,汤昊就是要这两个野心勃勃的家伙,借助这次机会铲除异己培植党羽,然后在倭国境内形成两股势力,一方是天皇朝廷,一方是室町幕府,都是倭国子民认可的统治中枢啊! 接下来可就有好戏看了,至少百十年内这倭国是消停不下来了。 再者经过此事之后,这些倭国大名也会长长记性,对大明王朝的恐惧刻进骨子里面。 别说什么再次伪装成倭寇出海劫掠了,经过这么一次血洗之后,他们甚至听到“大明”二字都会因此发抖,这才是汤昊想要看到的效果! 汤昊计算了一下时间,然后给出了期限。 “三月为限!” “你二人要通力协作,不得互相争斗,听明白了吗?” 嗯,亲爹就是亲爹啊,还贴心地给他们加上了限制,不得在此刻争斗。 换句话说,亲爹是在告诉他们,除了二人不得互相争斗外,其他那些地方大名随便打杀随便清洗。 足利义维和胜仁大兄弟再次对汤昊千恩万谢,然后就各自带着两千战兵出发了。 足利义维这边还是老样子,马永和邓伯颜率领的两千战兵。 而胜仁大兄弟则是毕竟会选,挑选了雷雄和常阔海这两个痛恨倭人的莽夫统帅两千战兵出征了。 汤昊给这四位将领下达的命令只有一个,尽可能地屠戮倭国青壮,尽可能地搜刮倭国财富,尽可能地散播大明战兵的威名……总结起来就是一个要求,尽可能地杀戮! 待得他们走后,京都内还有六千战兵,自然也没有闲着。 在汤木与左一刀等诸将的率领下,这六千战兵挨家挨户地对倭国贵族展开了清算与屠戮! 不得不承认,每一个国家的都城,那都是贵族云集之地。 别看胜仁大兄弟这些倭国王室日子过得凄惨,连举办典礼安葬死人的钱都没有,但是这些倭国贵族却一个个富得流油。 就好比大明王朝的地方士绅和朝堂缙绅,这些在京都的倭国贵族,其实就是地方大名在统治中枢的代言人,为地方大名守护利益,背后基本上都站着一两个的大名势力。 当然也有类似于倭国王室这样的老牌倭国贵族,比如伊势贞宗这位幕府大臣,出身就比较高贵,在倭国贵族里面威望很高。 当他眼见中山侯准备对京都内的贵族动手时,这个老家伙立刻就做出了明智的选择,急匆匆赶来了室町幕府求见汤昊,直接代表倭国贵族跪地求饶。 “大明天使在上,我等愿意献出家产,以换取全家老小的安危,还请大明天使高抬贵手……” 伊势贞宗不但跪了,他代表得贵族团体也跪了,而且跪得很是彻底。 献出所有家产,只求活命,此外别无选择。 毕竟足利义澄、大内义兴、足利义稙和细川高国等权臣的脑袋全都被悬在了室町幕府门口,任谁见到这一幕都会惊惧不安恐惧万分! 这些该死的明人,简直就是暴虐无道啊! 不是说什么大明是礼仪之邦吗? 不是说什么大明一向宽宏大量吗? 不是说什么大明一向舍己为人扶持藩属国吗? 看看这些明军在大和国犯下的种种罪行吧,他们简直就是屠夫刽子手! 直到此刻,所有倭国人才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 人家之所以对外讲究仁义道德,一副老好人的和善模样,那是人家不屑于跟你们这些藩属国计较清算。 但是倭国一再有地方大名伪装成倭寇出海劫掠大明沿海,以致于这位老实人彻底发怒了,不但血洗了对马岛,而且还直接出兵登门清算,反倒是倭国现在撑不住了。 他们只想尽快献出钱财,尽快送走这些明军! 这就是倭国贵族的一致想法。 就算那足利义维和后柏原天皇此刻正在兴风作浪,但幕府和天皇的争权夺利,大家也能够接受,毕竟这都是老生常谈的事情了。 大不了等明军走后,这些倭国贵族和地方大名努努力,消灭掉其中一支势力,大和国就可以重新安定下来了。 所以,要跪,而且必须跪得滑溜! 倭人骨子里的奴性,在这一刻彰显得淋漓尽致! 对此汤昊没什么好说的,只能筛选出了一些与倭寇大名有关联的贵族屠戮之后,就暂停了对他们的清算。 这些贵族留着也是不错的工具人,都是现成长势不错的好韭菜,等到十年后还可以再来收割一批。 三月时间一晃而过,足利义维和胜仁大兄弟都按时回京。 只是相比于之前离京的谨小慎微,此刻二人那可真是走路带风腰板都挺直了。 事实上,在血洗了几个还试图反抗的大名家族后,二人所过之处几乎是望风而降,也变成了变相的争抢地盘。 得益于亲爹中山侯先前的提醒,足利义维与胜仁大兄弟也保持着一定的默契,所以足利义维向西,将九州地区、中国地区和四国地区收入囊中,但凡不愿臣服的地方大名全部都被他给屠戮了个干净,这三个地区因为靠南所以也是倭寇大名盘踞之地,马永和邓伯颜杀起来丝毫不曾手软;而胜仁大兄弟则是转向东北,将中部地区、关东地区和北部地区收入囊中,至于更北边的北海道因为时间有限他还没来得及去。 至于京都所在的关西近畿地区,二人则是保持着克制,伱降服一家大名,我就去找另外一家,反正二人现在的势力可谓是分庭抗礼,并且此次回京都带回来了一支万人的武士力量,一方面是为了震慑对方,另一方面则是颇有些威慑明军的味道。 毕竟他们二人合兵一处,共计两万大军,而明军只有一万人,还是异地作战,怎么算胜算都不大。 足利义维和胜仁大兄弟也不是傻子,他们当然看得出来亲爹中山侯有些不安好心,而且短时间内还没有离开大和国返回大明的架势,这怎么可以忍受? 要是中山侯继续率军留在这里,那大和国还算什么国家? 难不成中山侯成了大和国的太上皇不成? 所以二人互通心意后,就演变出了这副即将“逼宫”的架势。 当然,因为京都还在明军掌控之中,所以这两万大军并不能进入京都,只能临时驻扎在京都城外。 二人都是带着明军回到了京都,再次面见亲爹中山侯。 汤昊听完他们的汇报之后,眼中寒光闪动,却并未开口。 他又不是傻子,何尝看不出这两个家伙的示威。 所以啊,这就是养不熟的白眼狼,翅膀硬了就想要骂娘! 汤昊也不废话,水刑大礼包再次安排上。 这一次二人在挣扎嘶吼的时候硬气多了,结果不出预料地遭受了一顿毒打,然后又被拖下去享受水刑大礼包了。 安排了这两个蠢货,汤昊随即看向了一众将领。 “马永、伯颜、雷雄和阔海,你们四人就算了,功绩足够了。” “其他的兄弟,谁想出去练练手,把城外那两万倭军给屠了?” 一时间,诸将争锋,纷纷跪地请缨,想要再捞些功绩。 最后还是一起分润功劳,安国和汤木各领四千战兵,带着诸将出手。 为什么说足利义维和胜仁大兄弟是蠢货呢? 因为他们稍微有点兵力就开始飘了。 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认识到,倭军与明军之间的巨大差距。 在鲁密铳与三眼铳面前,这些临时拼凑组建而成的倭军,哪怕兵力高达万人,也根本就不是四千明军的敌手,明军唯一忌惮之处就是倭军的重弓,可惜射程却远不如鲁密铳。 是日夜中,明军双线开战,安国和汤木各领一军突袭城外倭军大营。 明军以逸待劳,倭军长途跋涉,正是军心不稳武士疲惫的时候,以致于仓促之际竟是被明军轻易攻入了大营。 霎时间枪声大作,火光冲天,这些临时拼凑的倭军习惯性的家族报团各自为战,最后结果就是被明军一一击败,面对犀利的鲁密铳与恐怖的三眼铳,他们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接连倒在了血泊之中。 三日之后,当神情麻木的足利义维和胜仁大兄弟再次享受完了水刑套餐,走进室町幕府后,却见到了自己刚刚收入麾下的大名脑袋,一颗颗整整齐齐地摆在他们面前。 刹那间,无尽恐怖和惊惧顿时席卷了二人,他们还没来得及思考,身体就本能地做出了反应,瘫软在地上,下面更是有莫名液体流出。 汤昊面无表情地看着二人得丑态,冷笑道:“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如果你们下次还敢再犯,本侯不介意直接宰了你们,换上两个比较听话的傀儡,听明白了吗?” 傀儡! 还是傀儡! 他们挣扎了这么久却没有想到还是他人的傀儡! 不一样的是,以往天皇是幕府的傀儡,而幕府将军又是幕府权臣的傀儡。 但是现在,他们都是大明的傀儡,是这个大明中山侯的傀儡! 换句话说,大和国这一次,只怕是要完了! 大明王朝以一种蛮横霸道的姿态,直接介入了大和国政事,还要操纵他们这一个天皇一个幕府将军沦为傀儡! 二人对视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无尽懊悔! 他们将会沦为……大和民族的千古罪人啊! 汤昊轻笑了一声,也不废话,将那贵族代表伊势贞宗唤了出来。 “好了,现在人到齐了,让我们一起谈谈倭国的未来吧!” 汤昊看向三人,取出了早就拟定好的条约。 “你们三人,一个是倭国大王,一个是倭国幕府将军,一个是倭国贵族代表,都是此时此刻倭国最具有权势的人物。” “那么,咱们这就开始吧!” 汤木上前,分别给三人发了一份条约。 “《正德辛未条约》?” 三人翻开一看,然后全都脸色苍白地满脸绝望。 “其一,自即日起,倭国废除“天皇”称号,改以“倭国国主”自居,历代倭国国主大王更迭,都必须上报大明王朝,由我大明皇帝陛下下旨册封,未得旨意而擅自称王者,大明天兵必定讨伐剿灭之!” “其二,倭国全境由我大明常年派遣驻军,包括但不限于各大港口、矿产所在地等等,大明天兵可以随意调动倭国地方物料为己所用,包括地方倭人劳力在内,敢有反抗不从者格杀勿论!” “其三,倭国京都防卫权交由大明天兵接管,包括倭国国主的禁卫军与室町幕府的护卫军,同样交由大明天兵出任,京都内包括倭国国主和幕府将军在内不得有超过百人的武装力量!” “其四,倭国身为大明藩属国,必须履行藩属国的义务,每年由幕府将军亲自入明朝贡,聆听大明皇帝陛下教诲,而大明贵为倭国宗主国地位,倭国必须无条件服务大明,包括但不限于战时提供钱粮辎重等等……” “其五,倭国享有独立治民权,但驻军天兵非是倭国子民,倭国不得擅自处置驻军天兵,大明将会派遣驻倭大臣与驻倭大将军统一指挥调度驻倭天兵,倭国无权干涉……” “其六,倭国境内一切矿产包括金矿银矿在内,均为大明天朝所有,倭国不得擅自开采,一应发现格杀勿论……” “其七,倭国各地大名不得拥有超过千人武装力量,一应发现抄家灭族格杀勿论……” “其八,自即日起兵库津为我大明天朝港口,大明水师驻倭基地,任何倭国船只不得从兵库津出行……” “其九……” 长达三页的密密麻麻条款,彻底摧毁了足利义维、伊势贞宗和胜仁大兄弟的心理防线。 即便他们还没有看完,但是他们都清楚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大和国……彻底完了。 一旦答应这些条款,大和国将会沦为大明的奴隶国,丧失掉所有主权不说,一切财富、资源甚至包括百姓子民,都会被大明予取予求! 这样的大和,还算什么国家? “当然,你们也可以不同意。” 汤昊冷笑着开口。 “若你们真有这个胆子,那本侯就会率领大明战兵,从血洗京都开始,将你倭国全部屠戮一遍!” “至于你们三人,全族皆戮,斩首祭天!” 三人听到这话,彻底陷入了绝望之中! (本章完) ------------ 第294章 屈辱与奴国 这条款中的第一条,其实并不严苛。 “自即日起,倭国废除“天皇”称号,改以“倭国国主”自居,历代倭国国主大王更迭,都必须上报大明王朝,由我大明皇帝陛下下旨册封,未得旨意而擅自称王者,大明天兵必定讨伐剿灭之!” 说白了,这个条款其实就是再次重申和确认大明与大和国的宗藩关系,必须是宗主国与藩属国之间的关系,大明是倭国的宗主国,大和国是大明的藩属国。 既然如此,那么大和国自然就不能僭越帝制,天皇也必须放弃掉天皇称号,以大和国主自居,或者说自称为大和国王。 而正基于这样的宗藩关系,所以从今年也就是正德六年开始,以后大和国的历代国王都必须经过大明皇帝的正式册封才具有合法性,未经过大明皇帝册封的大和国王不能代表大和国,不具有合法性。 其实看到这一条的时候,胜仁大兄弟顿时就眼睛一亮,微微一喜,还挺高兴的。 因为不管是镰仓幕府时代还是室町幕府时代,天皇不过都是幕府架空权力之后供起来的吉祥物罢了,手中没有半点权势可言,靠着赐予这些权臣合法性以此换取钱粮,从而艰难生存! 也就是说,现在的天皇可是没有任何的权力和影响力。 但如果每次大和国王更迭都要经过大明册封的话,这倒是可以加强天皇在倭国的影响力,至少在大明这边来说,大明只认他们天皇皇室一脉是大和国的君主,这同样可以大大的加强倭王在倭国的影响和存在感! 要知道大明王朝先前可是在这方面犯过好几次错误。 第一次就是大明太祖高皇帝朱元璋,误以为大和南朝的怀良亲王就是大和天皇,结果跟这怀良亲王交涉了十几年,白白被人家给糊弄了,面对室町幕府的主动朝贡视而不见,双方也因此未能建交。 第二次就是大明太宗文皇帝朱棣了,这也是个头脑不清晰的,郑和率领无敌水师舰队登临大和海域,直接吓得三代幕府将军足利义满立刻称臣纳贡,结果这朱棣却直接册封足利义满为大和国王,还赐给了足利义满“大和国王”金印一枚,足利义满回书自称“大和国王,臣源义满”,大和国正式承认自己为中国的藩属国。 可关键问题在于,他们都搞错了啊! 大和国真正的国君,不是那怀良亲王,更不是这足利义满,而是大和国天皇,天照大神的后裔! 直到此刻,大明中山侯提出的这条款里面,第一条就明确指出了是大和天皇接受大明册封! 这无疑就是在“拨乱反正”,强化天皇一脉在大和国内的影响力和存在感! 至于其它的事情,胜仁大兄弟一时倒是没有考虑那么多。 反正一直都是大明天朝名义上的藩属国,册封就册封吧,也就是和朝鲜王差不多一个性质,历代朝鲜王都是经过大明册封的,又没有什么关系,只要这些明军肯撤走,这第一条也可以接受。 事实上,大和国与大明王朝隔着汪洋大海,只要明军撤走了,那大和国关起门来,该怎么样还不是怎么样,只要在对外国书上面不僭越帝制就行了,他胜仁还是大和国的天皇,而且还是得到了大明宗主国支持册封的大和天皇! 然而当看到了第二条之后,胜仁大兄弟就笑不出来了,甚至脸色瞬间惨白。 “其二,倭国全境由我大明常年派遣驻军,包括但不限于各大港口、矿产所在地等等,大明天兵可以随意调动倭国地方物料为己所用,包括地方倭人劳力在内,敢有反抗不从者格杀勿论!” 这是什么意思? 大明要在大和国境内派遣驻军? 而且全都是港口、矿产等关键要害的地方! 明军这不但不准备走了,而且还是长期驻扎在大和国内的意思啊! 胜仁大兄弟笑不出来了,当他看向身旁的足利义维和伊势贞宗时,二人更是因为恐惧而不断发抖。 所以胜仁大兄弟继续看向了第三条,然后慢慢开始绝望了。 “其三,倭国京都防卫权交由大明天兵接管,包括倭国国主的禁卫军与室町幕府的护卫军,同样交由大明天兵出任,京都内包括倭国国主和幕府将军在内不得有超过百人的武装力量!” 京都防卫权交给大明天兵接管! 国主禁卫军和幕府护卫军全都是大明天兵出任! 而且京都内不允许出现超过百人的武装力量…… 这算什么? 那不是京都依旧在明军掌控之中? 而且不管是天皇还是幕府将军以及大和贵族的生死,全都在这些大明天兵的掌控之中? 这怎么可能会答应? 他们又不是傻子,谁甘心把自己的生死安危交给一群外人? 他的天皇禁卫军,虽然没有多少,但好歹也是忠心耿耿。 可是这些大明天兵呢? 真让他们来给自己的御所值守,胜仁大兄弟只怕睡觉都不踏实,唯恐这些大明天兵什么时候冲进来砍了自己脑袋!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胜仁大兄弟深吸了一口气,继续往后面看去。 “其四,倭国身为大明藩属国,必须履行藩属国的义务,每年由幕府将军亲自入明朝贡,聆听大明皇帝陛下教诲,而大明贵为倭国宗主国地位,倭国必须无条件服务大明,包括但不限于战时提供钱粮辎重等等……” 这一个条款,其实前面还好,藩属国入京朝贡,其实就是和大明进行勘合贸易,这本身就是互惠互利的好事,幕府先前之所以可以号召天下,就是因为他们掌控了对明贸易的权力。 强横如细川氏和大内氏,因为没有办法得到大明王朝发放的银符,所以暗中袭击洗劫幕府的归国贡船,最后逼迫幕府让渡出一部分利益,三家一起组成朝贡使团,一起分润这贸易利润。 但是问题在于,中山侯为何强调要这個幕府将军亲自入明朝贡呢? 胜仁大兄弟心中生出了强烈的不安,他到底是做了近十年的天皇,所以很快就看出了这是中山侯的制衡手段。 第一条增加了天皇在大和国的影响力,这第四条就等同于是直接将对明贸易权交给了幕府将军掌控! 拥有对面贸易权,那幕府就还是幕府,依旧可以号召大名,培植党羽! 这中山侯的阴险心思,当真是昭然若揭,端得是个不择手段! 他就是在故意拱火,让天皇继续与幕府将军争斗,确保大和不哈出现一个统一的势力,以便大明继续掌控大和大权! 胜仁大兄弟额头上已经溢出了冷汗,但他还是不得不继续看下去。 “其五,倭国享有独立治民权,但驻军天兵非是倭国子民,倭国不得擅自处置驻军天兵,大明将会派遣驻倭大臣与驻倭大将军统一指挥调度驻倭天兵,倭国无权干涉……” 驻倭大臣! 驻倭大将军! 大和不得擅自处理驻军天兵! 这简直就是混账至极! 简单来说,这一条等同于是直接宣布了大明对大和国的特权统治! 如果真按照这正德辛未条款实施,那大和国一切权力都会沦落到这大明驻倭大臣和驻倭大将军手中! 反倒是天皇和幕府将军再次沦为了吉祥物,而且还是外人大明的吉祥物! 该死的,这绝不可以答应! 胜仁大兄弟怀揣着满腔怒火,继续往后面看去。 “其六,倭国境内一切矿产包括金矿银矿在内,均为大明天朝所有,倭国不得擅自开采,一应发现格杀勿论……” 这算是什么? 强取豪夺? 开始明抢了吗? 凭什么我大和国的矿产变成你大明的了? 还不得“擅自开采”,还要“格杀勿论”! 简直就是强盗行径! 闯到你家里来控制主了你然后开始明抢吗? 这是天朝宗主国该有的博大气度和仁恕礼法吗? “其七,倭国各地大名不得拥有超过千人武装力量,一应发现抄家灭族格杀勿论……” 这……这……简直就是岂有此理! 地方大名不得超过千人武装! 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得事情! 一个大家族光是家族成员都好几百人了! 再招募一些当地武士浪人,随随便便就可以破千! 然后呢? 大明天兵就会出现了! 将你抄家灭族,杀光你全家,屠戮你族人! “其八,自即日起兵库津为我大明天朝港口,大明水师驻倭基地,任何倭国船只不得从兵库津出行……” 这一条更是离谱! 兵库津变成了大明水师基地! 别忘了兵库津后面可就是大和京都啊! 这不是变相将大和京都拱手让给了明军控制吗? 在京都里面派遣驻军还不够,还要在兵库津打造一个水师基地! “其九……” 密密麻麻整整三页的条款! 等胜仁大兄弟看完之后,他心中的怒火早就沸腾到了顶峰! 总结起来就一句话! 丧心病狂! 丧尽天良! 丧权辱国! 一旦他们三人答应了这《正德辛未条款》,那大和国就会瞬间变成大明的奴隶国,没有任何权势可言! 不但天皇、幕府将军、大和贵族等高层人物会被明军监视掌控,而且就连下层的大和子民也会被明军压榨奴役,变成替他们开掘矿产的劳力奴隶! 换句话说,这些密密麻麻的条款,就是奔着将大和国变成大明王朝奴隶国去的! 这些丧尽天良的明人,不但要掠夺大和国的矿产,还有奴役大和国的子民,他们要夺走大和国的一切! 胜仁大兄弟忍不了了,正当他准备出言反对的时候,大明中山侯的话传入了耳中。 “当然,你们也可以不同意。” “若你们真有这个胆子,那本侯就会率领大明战兵,从血洗京都开始,将伱倭国全部屠戮一遍!” “至于你们三人,全族皆戮,斩首祭天!” 全族皆戮,斩首祭天! 轻飘飘一句话,却是直接击溃了三人的心理防线。 要么老老实实地同意,做大明王朝的吉祥物,还可以继续享受生活。 要么就是坚决反对,然后全族皆戮,斩首祭天! 明军再从剩下的贵族里面选出一两个听话的,继续执行他们这丧心病狂的奴国计划! 说一千道一万,足利义维、伊势贞宗和胜仁大兄弟三人悲哀地发现,哪怕他们知道了明军的奴国计划,但是他们却什么都做不了,或者说根本就阻止不了! 怎么阻止? 且不说他们三人现在还在明军手中,就算他们拼死传出去了消息,那又能如何呢? 明军此次前后可是屠戮了四五万的大和武士,这已经是大和国可以调动聚集起来的所有兵力了! 再说得难听一点,明军屠戮这些武士的时候,可是仅仅只有一万人啊,而且他们几乎还没有什么伤亡,在这样的高强战力之下,就算各地大名再次聚集起五万大军,真能打得过吗? 打不过的! 明军那恐怖的火器,足以震慑所有不臣! 所以,没有任何反抗的希望。 三人面面相觑,然后陷入了呆滞当中。 他们不想签,签了就会变成大和民族的千古罪人! 但他们也不想死,不签就会死,而且这个畜生中山侯还要“全族皆戮”! 那现在该怎么办? 三人彻底陷入了呆滞当中。 汤昊静静地看着这一幕,也没有出言催促,而是感慨万千。 丧权辱国的条约,满清野猪皮不知道前后签订了多少次,中英《广州和约》,中英《南京条约》,中英《五口通商章程》,中英《虎门条约》,中美《五口通商章程》,中法《五口通商章程》,中俄《瑷珲条约》,俄、美、英、法《天津条约》,英、法、俄《北京条约》,还有中日《马关条约》,还有最著名的《辛丑条约》…… 这每一个丧权辱国的条约背后,都饱含着无数华夏儿郎的血与泪! 现在攻守形式易主,因为汤昊的意外到来,大明王朝的命运轨迹发生了改变! 在汤昊和朱厚照得努力之下,大明王朝率先踏出了最为关键的一步——殖民海外! 没错,就是要殖民倭国! 这个“国王无道民为贼”的卑劣民族,自从立国以后就将他们的北街秉性发挥得淋漓尽致,后面更是给华夏民族造成了难以磨灭的巨大伤痛! 对于这样一个卑劣民族,汤昊没有丝毫怜悯之心。 如果不是考虑到挖矿还需要劳力苦力,考虑到这些倭民可以运去大明承担大明的徭役,解放大明百姓安心耕田种地,汤昊甚至都想过直接将他们给这个世界上给彻底抹除! 基于大局考虑,留下这些倭人,才是最好的选择。 而只要大明牢牢掌控了倭国,进一步将此地打造为大明的水师基地,那不但可以完善东海的海贸商路,更是可以以此地为基地向南继续拓展,比如南洋之地,比如西洋之地。 利用大明水师,利用海贸利润,一步一步地改变这个日益腐朽的大明王朝,直至最后……中兴大明!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这三个倭国“当家人”考虑的时间有些太久了,所以中山侯爷有些不耐烦了。 “怎么?” “签还是不签?” “看来你们是真的想让本侯做一回恶人啊!” 汤昊冷笑了一声,喝道:“把他们的家人子女带上来!” 此话一出,足利义维、伊势贞宗和胜仁大兄弟顿时脸色大变。 三人惊慌失措地看向汤昊,想要开口求情,却是依然没有吭声。 直到三人的家人子女被带了上来,三人这才终于忍不住了,出言开口求情。 “中山侯,何至于此啊?” “汤侯,求您放了我的子女!” “主人,我妻子怀有身孕啊主人!” 三人疯狂嘶吼呐喊,希冀着汤昊能够手下留情。 然而面对倭人,汤昊从来都没有任何怜悯之心。 “杀!” “杀到他们肯签字为止!” 中山侯下令,战兵当即动手。 最先死的是伊势贞宗的一个女儿,本是花样年华颇为清秀动人,却被常阔海辣手摧花,一斧头劈成了两半,而且还是当着伊势贞宗的面儿。 这个倭国老贵族瞬间就疯狂了,满脸都是他女儿的血液和骨渣。 “汤昊,你这个疯子!你这个屠夫!你这个刽子手!” “你想要颠覆我大和国,你简直就是个畜生……” 伊势贞宗还没有骂完,就被常阔海一拳打得痛苦倒地,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常阔海就把斧头对准了他最小的儿子,这也是伊势贞宗最喜欢的儿子。 “不要!不要啊!” “我签,我这就签!” 第一个服软的人出现了,接下来就会有第二个。 当足利义维见到了自己怀有身孕的妻子苦苦哀求之后,立马就签下了自己幕府将军的大名。 最后一个,就是倭国天皇,日照大神的后裔,胜仁大兄弟了。 这位倭国天皇还算是有骨气的,雷雄连杀了他两个子女,他死活都不肯签字。 最后还是汤昊开口,道:“如果你不签字,本侯就会杀光所有王室成员,让你们直接绝嗣!” 听到这话,胜仁大兄弟彻底绝望了。 他颤抖着手签下了名字,然后盖了天皇金印,随后跪倒在地上嚎啕大哭。 自此,大和国变成了大明王朝的奴隶国! 大和民族,完了! (本章完) ------------ 第295章 收尾与京师 三位当家人签订了屈辱条约。 不过汤昊并没有急着宣布,而是以倭国天皇和幕府将军的名义,召集各地大名前来京都议事。 其实这一步在半月之前就开始做了。 之所以要召集这些大名前来,目的也很简单。 那就是让他们亲眼见证,这倭国已经换了主子! 倭国天皇和幕府将军依旧还是傀儡吉祥物,但是从今以后真正执掌倭国大权的人,不再是什么倭国大名,而是大明王朝! 当然,这其中自然有很多反抗作乱的地方大名。 汤昊派遣出去的信使,可不是什么柔弱文臣,而是一支支披坚执锐的大明战兵! 所有将领全都率军出征,关东地区、东北地区、中国地区、九州地区、四国地区……他们的任务很简单,扫灭一切不臣,屠戮一切叛乱! 这个过程注定耗时漫长,但是却不得不这样做。 想要大明在倭国的殖民顺利进行,想要大明在倭国的统治长治久安,那就必须将死亡和杀戮蔓延绽放在倭国的每一寸土地上面,让这些卑劣的倭人将对大明的恐惧深深扎根于脑海之中,骨髓里面! 只有如此,他们才不会反叛,也不敢反叛! 以后的殖民计划,才能够顺利进行! 两个月的时间一晃而过,这两个月对倭国子民而言简直就是一场地狱般的噩梦! 明军对倭国的无情杀戮,动辄屠城,烧杀劫掠,可以说是无恶不作,国中断肢盈野,尸骸如山,处处皆是一幅地狱景象! 当强者已将弱者彻底征服,倭人骨子里的奴性就开始发挥作用了。 当他们绝望地发现,根本不可能战胜这些强大到极端的明军之后,自然就有大量的倭人武士选择了跪舔投靠,于是是征求汤昊意见得到同意后,一众将领也着手成立了辅兵,清一色地由倭人武士组成。 说白了就是一群炮灰,偏偏对战后明军的占领起到了非常积极的作用。 当弱者意识到强者已经强大到根本无法战胜时,弱者便会露出本性,心悦诚服地拜倒在强者的脚下,会对强者的至高尊敬和臣服,这就是倭人骨子里面根深蒂固的奴性。 参考后世二战后的美军驻军,倭国战后政府鼓励本国妇女对美军奉献身体慰安等等事迹,便可知其民族之劣性,毫无任何气节尊严可言。 为何倭国那些著名的女演员中混血儿特别多? 这就是历史原因了。 而此刻大明战兵也享受到了一样的待遇,只是可惜现在是战时,所以他们全都明确拒绝了,不敢触犯军令。 在明军的护送下,倭国各地贵族大名全都被强行押送到了京都之中。 下一步,自然就是举行胜仁大兄弟的继位大典了。 可惜这个即将完成夙愿的胜仁大兄弟,倭国未来的倭王,此刻非但没有半分高兴,反而整日浑浑噩噩,失魂落魄的。 因为他很清楚,自己将会成为大和民族的千古罪人! 即便有朝一日大和民族可以脱离这些明军刽子手的奴役掌控,他胜仁这個后柏原天皇依旧还是臭名昭著,依旧还是会受万世唾骂! 即位大典举办前夕,汤昊终于等到了他一直等的人——大明援军! 由司礼监掌印太监陈宽亲自带队,武定侯郭勋亲自率领,两万大明战兵乘坐战船,浩浩荡荡地抵达了兵库津。 此刻,见到这一幕的所有倭人,全都陷入了彻底的绝望之中! 明军非但没有就此撤军的意思,反而派遣过来了更多的明军,此刻在大和国土上面,明军总数量超过了三万之巨! 这是一个何其恐怖的数字? 一万大明战兵就可以横扫整个大和国了! 现在明军兵力增长到了三万,大和国还拿什么反抗? 汤昊亲自赶到兵库津,迎接陈宽和郭勋二人。 “汤侯,你真的做到了!” 陈宽脸色有些苍白,显然这乘坐船只出海对他这把老骨头而言,是一次非常辛苦的磨难。 汤昊略显诧异地追问道:“为什么是大珰亲自前来?我还以为是张永呢!” 陈宽闻言笑了笑,低声解释道:“张永已经进了司礼监,陛下原本的意思,也是派遣张永过来,不过被咱家劝住了。” “张永还需要时间在司礼监里面成长,咱家这把老骨头也是时候该退休了,所以就主动请缨揽下了这个差事,归国之后就会请辞了,去给先帝爷守陵!” 此话一出,汤昊脸色微变。 “大珰为何这么做?” “京师发生什么变故了吗?” “哈哈!”陈宽急忙解释道:“汤侯不必多虑,京师现在局势安好。” “宁王朱宸濠跟首辅杨廷和脑浆子都快打出来了,陛下看戏看得正热闹。” “至于请辞一事,则是咱家预感大限将至了,陛下这边也已经同意了,咱家想着临死之前再为大明做些事情。” 汤昊闻言一怔,随后叹了口气。 “大珰高义。” “那这司礼监掌印太监的位置……” “交给萧敬!”陈宽笑道:“汤侯放心,萧敬此人性子持重,而且是先帝爷心腹,对陛下忠心耿耿。” “此外他最多任职一年,就会退下来,将位置交给张永了。” 这或许是最好的安排。 毕竟张永资历尚且,进司礼监不足一年就成为掌印太监,对他而言不是什么好事。 毕竟宫廷里面,最是看重后台和资历。 张永后台是有了,但是他差了些变通和手段,所以只有通过资历来弥补。 二人简单交流了一下信息,汤昊也戛然而止,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他看向了武定侯郭勋,这个名义上的武勋第二人,此刻因为常年养尊处优,已经有些发福了。 “郭胖子,减减你身上这身肥膘,不然本侯出征北虏的时候,你连马都骑不动!” “哈哈哈……侯爷教训的是,卑职回去就减肥!”郭勋讪笑着回答道。 他很清楚自己的权势来自于何人,更别提当年他因为被诬陷而打入诏狱,正是中山侯汤昊出手把他捞了出来,而且还官复原职。 所以不管怎么说,郭勋都对汤昊忠心耿耿,摆明了自己的身份立场! 紧接着汤昊看向了下一人,鲁藩归善王朱当沍,也是此次的驻倭大使。 说起来,这也是汤昊的意思。 他派人回国汇报战况的时候,带了一封密信给皇帝朱厚照,大致交代了一下针对倭国的殖民计划,以及驻倭大臣和驻倭大将军的人选。 驻倭大臣这个比较简单,肯定是选个文臣嘛,而且还得是朱厚照的心腹文臣,所以汤昊没有提及人选,一切全凭朱厚照自己的心意。 毕竟汤昊是武勋,不是什么权臣,要时刻摆正自己的身份。 你连文臣任命都敢插手,这是在教皇帝陛下做事嘛? 诛九族警告…… 至于驻倭大将军,汤昊偏偏举荐了朱当沍。 原因很简单,无非就那么几个。 其一,朱当沍是宗室子弟,所以他永远不可能背叛大明。 其二,朱当沍是个人才,骁勇善战,武艺不俗,由他统帅两万战兵足以镇压倭国境内的一切叛乱了。 其三,朱当沍这个宗室身份运用得好,也有利于对日后进行布局,那就是分封藩王到海外立国,为大明永镇山河! 不过正因为朱当沍的宗室身份,所以略显敏感。 毕竟这个驻倭大将军可是手握重兵,两万战兵精锐又不是摆设,一旦皇帝朱厚照对此生出异心,只怕不会给朱当沍这个机会。 好在朱当沍能来,那就证明皇帝朱厚照做出了决断,没有辜负汤昊的一番苦心。 紧接着最后这位驻倭大臣,汤昊就不认识了,经过陈宽的介绍,他这才知道此人叫做梁储,是朱厚照做太子时的东宫讲师,换句话说就是朱厚照的东宫旧臣,名义上的半师。 嗯,朱厚照的心腹旧臣,不出所料。 双方各自见过面,汤昊也不急着回京都,毕竟这些人刚刚乘船出海疲惫不堪,先休整一日再说。 夜晚宴会上面,众人觥筹交错,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结束之后汤昊留下了陈宽、梁储、朱当沍三人,有些话要交代他们。 首先第一个,那就是询问京师局势。 从陈宽口中得知,汤昊离京之后,朱厚照按照他的提醒,立刻着通政使司开办大明新报,专门给老百姓看的报纸,结果引起了轩然大波,这等开启民智的行为无疑就是要斩断士绅在地方上的统治根基,所以他们坚决反对。 举个简单的例子,比如这报纸上面写明了某地受灾,朝廷拨出了五十万灾银,那么老百姓得知后心里面大概就有了个数,按照士绅缙绅以往的默契手段,那自然是层层搜刮,最后到灾民手里面的灾银别说五十万了,开棚给他们施舍几天的清粥那就算是不错了。 但是这报纸办了之后,数目清晰明确,通政司还要在州府建立分部,那这灾银到了什么地方、经过了谁的手、什么时候抵达灾区,也都会全部清晰明确地报道出来,如此一来士绅缙绅还怎么趁机贪腐搜刮银两? 这分明就是断人财路啊! 再比如这个地方受灾了,皇帝陛下有仁德之心,下令减免灾区今年的赋税,那报纸一刊登出来,经过通政司那场宣政吏告诉老百姓,那老百姓就会感念皇帝陛下的大恩大德,今年咱们不用缴纳赋税了,这让地方士绅和地方官员怎么巧立名目继续搜刮民脂民膏? 这还是断人财路啊! 再举一个极端的例子,以往乡野之间那都是士绅掌控,他们有文化有见识知律令明大理,所以一般乡野村民爆发矛盾时,这些所谓的士绅族老其实就充当了裁定人的角色,他们说怎么做乡野村民就会怎么做,不敢质疑也不敢反抗,这就是所谓得读书人帮助朝廷教化子民。 然而着报纸一旦刊登出来后,老百姓就会了解大明律令了,他们就会知道自己究竟错没错,知道对方应该受到怎样得惩处,心里面对律令有了模糊概念之后,这些乡野村民再发生了矛盾,下意识地就会去官府县衙,而不是听从士绅乡绅的意见! 换句话说,这就是对士绅读书人统治力的破坏和动摇! 所以办报纸得消息一出,士绅缙绅顿时怒了,疯狂弹劾通政使丛兰,并且进言劝谏皇帝陛下收回成命。 然而不等皇帝朱厚照对此做出表态,很快另外一件大事就发生了。 那就是杨廷和派遣去江西南昌调查宁王朱宸濠试图叛逆罪证的监察御史,竟然在回京途中不幸遇到乱匪,直接就被杀了,死得连尸体都找不到,更别提什么罪证了。 此事一出,瞬间引得朝堂震动,什么报纸文臣缙绅也顾不上了,他们立刻团结起来将矛头一致对准了光禄寺卿朱宸濠。 当汤昊听到这儿的时候,也是不由感慨万千。 这宁王朱宸濠真他娘地是个狠人,监察御史说杀就杀了,端得是个无法无天心狠手辣。 其后朱宸濠反倒是指责杨廷和培植党羽,公器私用,因为那名监察御史本身就不是江西道的监察御史,也不是江西人,他去江西南昌干什么? 杨廷和没有料到会被朱宸濠反咬一口,震怒之下当朝指责朱宸濠在江西铲除异己、豢养死士,而且还大肆搜刮民脂民膏,意图谋反。 反正就是互相给对方泼脏水就完事儿了。 结果皇帝陛下高坐钓鱼台,看戏看得津津有味,也不理会双方说了什么,就是索要证据,而且还是必须证实对方罪行的实际证据。 原本杨廷和距离拿到证据就差一步,结果连带着监察御史都死无葬身之地了,哪里还拿的出证据,只能偃旗息鼓。 反倒是都察院总宪大人张敷华因此而彻底震怒,直接请辞致仕,继任总宪之人也是一位东宫旧臣,叫做费宏的,据闻此人刚介廉明而且能力突出,是个不折不扣的贤才干吏,所以他虽然年不过四十却一举成为都察院总宪,得到了文臣缙绅的一致认可。 这几个月的时间里面,大明京师发生的这两件大事,可谓是精彩至极。 当然主要还是宁王朱宸濠和首辅杨廷和的明争暗斗,让人暗自心惊。 如此一来,宗室藩王和文臣缙绅之间将再无缓和的余地,势必会有一方败亡然后失去如今的权势。 对此汤昊没有什么好想的,这本来就是他们引宗室入朝、捧杀宁王朱宸濠的真正目的。 简单了解了一下京师局势,汤昊暂且也安心了不少。 随即他就看向来驻倭大臣梁储,此人不过四十来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加上曾经是朱厚照的东宫半师,注定将来会成为朝堂重臣。 “梁储,这是驻倭大臣要做的事情,你且收好。” “好好看,好好学,然后将每一项落到实处。” “尤其是这开办学校弘扬儒学一事,更是重中之重,必须尽快落到实处!” “想要真正消灭一个民族,文化上的净化,才是对故国彻底的灭亡,从此倭国就会成为我大明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所以驻倭大臣的第一要务,就是想尽一切办法摧毁掉倭国的文化自信,包括但不限于教育,服饰,语言,文字,风俗等各个方面,净化倭国孩童的认知,使之对我大明产生归属感。” 起初梁储还有些不以为然,他对这个大明中山侯没有什么敬意,毕竟自己身为东宫半师,难道还需要你一个武勋来教本官如何治政吗? 结果听到汤昊后面这些话,梁储顿时坐直了身体眯起了眼睛,显得十分认真。 他粗略翻阅完这本小册子后,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因为这小册子里面的内容,简直就是在手把手地教导驻倭大臣如何彻底净化消灭倭族,从根源上彻底将这个民族变成华夏民族的附属种族,而且还是行之有效的那种! 唯一的问题就在于,这些言论手段与梁储所学的儒学相悖啊! “汤侯,这……这些手段……是不是太……” “不要质疑,不要拒绝,更不要敷衍了事,否则本侯会让你女儿体验一下被倭人奸辱虐杀的绝望和痛苦!” 汤昊冷冷开口道,随即梁储不敢吭声了。 因为倭国局势混乱,所以朝廷制定的驻倭大臣任期较长,五年一轮换,如果出现什么意外,那可能还要呆十年。 所以此次梁储出海是带着家人的,他也正好有两个女儿。 “按照小册子内容行事,尽快落到实处,本侯会派人盯着你!” “如果伱敢因为什么狗屁怜悯之心,擅自改动本侯的措施,或者说敷衍了事,本侯会让你后悔这么做!” 汤昊杀气腾腾地开口道:“怜悯之心可以有,但不是对这些卑劣倭人的,他们与禽兽无疑,等你在倭国待的时间长了你就明白了!” 梁储叹了口气,默默点了点头。 随即汤昊又看向了朱当沍,后者神情肃然。 “相比于梁储,你肩上的担子更重,但这也是皇帝陛下对你寄予厚望!” “原则只有一个,不管是谁敢袭杀我大明天兵,或是造反叛乱,那就杀!” “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杀到他们胆寒不敢生事为止!” 朱当沍神情凝重地点了点头。 “末将明白!” “好好努力,宗室未来在你一人身上!” (本章完) ------------ 第296章 善后与归国 即位大典,如期举行。 在倭国所有大名的见证之下,胜仁大兄弟颤颤巍巍地迈出了那一步,仿佛整个人都被抽干了精气神。 而与以往那些倭国天皇操办即位大典不同的是,今日这场应该叫做“册封大典”才最合适。 因为接受册封的人,不只是胜仁大兄弟,还有足利义维这位幕府将军。 大明天使陈宽,手持大明正德皇帝陛下的旨意,立于二人身前。 而足利义维和胜仁大兄弟则是神情呆滞地跪倒在地上,接受大明王朝的册封。 没有任何意外,明军也不允许出现意外。 除了兵库津留下了五千战兵,正在指挥着倭奴建设改造水师基地外,除了倭国各地要害关卡之地各有战兵驻守之外,此刻京都之内共计有两万大明战兵,这是一股足以镇压任何不臣的强横军力! 饶是这些倭人再怎么不满,再怎么绝望,他们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大和国最有权势地位的二人,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跪倒在大明天使面前,然后接受大明王朝的册封! 胜仁接受册封,成为倭国大王,简称倭王。 足利义维接受册封,成为幕府第十二代将军。 紧接着,便是二人当众表态,宣读那足以让他们遗臭万年的《正德辛未条约》! 但是二人不得不这么做,因为他们的家人此刻就在这京都御所里面,被明军拿刀架在脖子上面! 胆敢有任何异动,举族皆戮,斩首祭天! 这是中山侯给他们的告诫! 都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亲眼见到明廷还在源源不断地派遣大军过来,足利义维和胜仁大兄弟是彻底绝望了,也没有勇气去抗争什么了。 所以二人只能宣读这屈辱的条款,一条条地往后面念去。 他们每念一条,明军将士就会依次传唱出去,确保在场观礼的倭国贵族大名和倭国百姓子民都能够听见! 当最后一条条款宣读完毕之后,足利义维和胜仁大兄弟已经是泣不成声。 而在场那些贵族大名和倭国百姓更是神情呆滞,精神恍惚。 他们没有想到,这两个大和国最有权势地位之人,竟然会选择……卖国! 没错! 就是卖国! 这跟卖国有什么区别? 这该死的条款,一桩桩一件件,分明就是要把大和国变成大明王朝的奴隶国啊! 大和国不准有武装力量,大明派遣天兵驻守,还有什么“驻倭大臣”和“驻倭大将军”,他们不但在大和国地位超然执掌一切,而且还可以随意调动掠夺大和国的所有资源,包括那些矿产、金银、钱粮甚至是大和国百姓! 这算什么? 大和国彻底丧失了主权! 大和国从今日起变成大明王朝的奴隶国啊! 一时间,不少倭人都是无法接受,他们愤怒地咆哮着,嘶吼着,咒骂着,哭喊着……试图以这种方式表达自己内心的不满,试图规劝天皇陛下和将军大人回心转意。 然而不等足利义维和胜仁大兄弟开口,早有准备的明军直接开始了屠杀。 一支支鲁密铳齐齐发射,将这些喧哗闹事之人,不管是贵族大名,还是百姓子民,全都一一射杀,没有任何手软!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在场倭人全都愣在了原地,死死地闭着嘴巴,不敢再有任何动作,也不敢再发出任何声音。 哪怕他们脸上溅了不少鲜血,哪怕他们身旁有人倒在了血泊里面,他们都只能死死地捂着嘴巴,满脸惊恐地愣在原地,任由眼泪不断滑落。 驻倭大臣梁储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叹了口气。 “汤侯,你对这些贵族大名深恶痛绝,本官可以理解,但是这些倭国子民何其无辜也?为什么你要……” “你是蠢货吗?”汤昊冷冷地看着梁储,“方才这些嘶吼咒骂之人,无疑就是反对我大明掌控倭国的激进分子,他们日后也定然会变成暗中叛乱的乱党贼子!” “本侯帮你这个驻倭大臣提前解决掉麻烦,你还好意思地在这儿质问本侯?” “梁储,你若是再不坚定立场,那本侯不介意带着你一起回京,这差事你就别干了!” 此话一出,众人侧目。 陈宽依旧面无表情。 这态度好像在说,中山侯确实有这个资格,废掉伱梁储。 事实上,只要汤昊回去之后跟皇帝陛下聊两句,那梁储还真不一定能够坐稳这個位置。 而梁储本人则是脸色大变,逐渐变得苍白了起来。 这“驻倭大臣”一职,看似远赴海外蛮夷之地布政,是个不折不扣的苦差事,实则却是不然。 其一,朝廷定制,驻倭大臣与大明行省布政使地位相同乃是正二品的封疆大吏,主管倭国的民政、田赋、户籍等事务,并需与按察司合署办公处理重大事宜,同时布政使也负责宣达中央的政令。 更别提这倭国与大明隔着汪洋大海,就算有政令下达那也会因为交通不便也延迟,所以驻倭大臣毫无疑问就是真真正正的封疆大吏,完全可以宰执整个倭国苍生。 此外,鉴于目前倭国局势不稳,所以梁储身兼布政使与按察使双职,也就是说他这个驻倭大臣,就是这倭国文官之首,地位超然的封疆大吏。 而对于梁储本人而言,他也确实需要这个机会。 因为诸如梁储、费宏、毛纪、靳贵等人,他们都是成化中后期的进士,然后进入翰林院熬资历,到了弘治皇帝陛下即位后,皇太子朱厚照出阁读书,他们这批翰林里面最优秀之人,才得到了前往东宫为太子讲学的机会,从而与天子朱厚照有着“半师”之谊。 但半师始终只是半师,真正的帝师,只有那杨廷和一人。 而杨廷和此刻已经贵为内阁首辅,大明王朝的文臣缙绅之首。 试问同期相比,谁甘心就这样比杨廷和给压制得死死的? 文人相轻,仕途争锋,这是很常见的事情。 所以梁储自然也眼红,他也想要抓住机会青云直上。 那么这一次的驻倭大臣,无疑就是他梁储最好的机会。 就算在这倭国布政五年,甚至是十年,他梁储现在才不过四十岁,到时候也才五十岁,凭借帮助大明融合倭国这天大功绩,再加上与皇帝陛下的“半师”之谊,他梁储绝对可以直入内阁,再次与那杨廷和同殿为官,继续争锋! 这就是梁储的野望,也是他甘心前来这海外蛮夷之地的真正原因! 同期讲师里面,杨廷和已经贵为内阁首辅,费宏也因为背后有势力被廷推为都察院总宪位列朝堂大九卿之一,焦芳那等货色都能够因为卑鄙无耻善于谄媚被皇帝陛下提拔为户部尚书…… 所以,面对中山侯汤昊的威胁,梁储是真的有些慌了。 “汤侯见谅,本官只是有些……还不适应!” 梁储低头服软,汤昊也懒得继续苛责为难他。 “还不适应那就尽快适应。” “你以为这个位置非你莫属吗?不知道多少人在背后盯着,等着算计于你将你拉下马来!” 汤昊意味深长地提醒道:“不要忘了,那座石见银矿早就传遍了天下,不知多少人正红着眼睛想要杀过来呢!” “梁储,但凡你聪明一点,那就会认清眼下的局势!” 石见银矿! 有人想要算计于我? 一听到这话,梁储脸色更是白了几分。 他还想开口继续追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惜陈宽却在此刻开口打断了他们。 “先办正事!” “该你们二人登场了!” 礼仪这一块儿,老太监还是拿捏得死死的! 梁储不敢迟疑,只能将此事放在了心里。 随后他与朱当沍二人出列,各自站在了胜仁大兄弟和足利义维身旁。 “本官乃大明驻倭大臣梁储,日后倭国一应民政,均需过问本官方可执行!” “本将乃大明驻倭大将军,日后倭国一应军务,均需过问本将才可以执行!” 朱当沍虽然不善言辞,但他又不是傻子,直接有样学样照搬念了出来。 一个执掌倭国民政,一个执掌倭国军务,换句话说这就是倭国日后的两座大山! 足利义维和胜仁大兄弟向着二人各自行礼,算是认下了他们以后的……上级。 而一众倭国贵族大名及百姓子民,则是神情恍惚地跪倒在地上,向这二位今后执掌大和国一切权力的……明人叩拜! 自此,册封大典结束。 而梁储和朱当沍也正式开始忙碌了起来。 倭国初定,他们还要忙的事情有很多。 比如朱当沍这位驻倭大将军,率先接见了汤昊麾下的一众将领,因为这批将领是不会留在倭国的,甚至连那一万追随汤昊平推倭国的京军战兵,也会跟随中山侯回京接受封赏。 所以接下来朱当沍一切事务都必须靠自己,他要完成平稳的权力交接,然后迅速安排心腹去倭国各地镇守,好在汤昊先前已经帮助他完成了这一步,只是类似于大明战兵的轮换罢了。 此外还有就是那些倭国辅兵的问题,这些武士没有道德底线,只是贪生怕死所以才会选择效忠大明,结果在攻城屠城的时候,他们对自己族人更狠更绝,烧杀劫掠无恶不作,还肆意奸辱虐杀妇人,这一条大明战兵可都不敢碰,偏偏这些辅兵武士无所顾忌,完全就是释放出了骨子里的本性。 所以接下来朱当沍的一大要务,就是整顿这些辅兵,剔除里面那些该死的畜生,去芜存菁。 二人整整忙碌了半个月之久,然后就不得不停下来了。 因为军队交接完毕,中山侯即将率领这些有功将士返回大明。 而朱当沍和梁储则是迫切地想要挤出时间来,与中山侯爷密谈一番,因为他们在行政的过程中,也是发现了不少难题与阻力,现在唯一能够帮助他们的人也就只有中山侯汤昊了。 是以在汤昊回京的前夜,二人联袂前来拜访。 房间里面,还是一样的配置。 陈宽、汤昊、梁储和朱当沍四人。 之所以要找来陈宽,是因为现在身份地位不一样了。 梁储和朱当沍成为了倭国实权人物,汤昊再与他们私底下会面,恐引起皇帝朱厚照的猜疑与忌惮,索性把陈宽这个老太监叫来,聊了什么直接让他自行汇报给朱厚照即可。 四人各自落座之后,驻倭大臣梁储就开始吐起了苦水。 “汤侯,这可真是个烂差事啊!” “这倭国体质与我大明完全不同,就好比我中原历史上的商周时期,完全就是一个大贵族领着一群小贵族统治倭国。” “先前这个大贵族是这倭国王室,后面就变成了倭国幕府,而这幕府里面也不是一个大贵族,而是几个大贵族联合执政,然后就开始明争暗斗,结果就是地方大名对这中央彻底失去了信心和敬畏,谁都想插上一脚自己立个幕府……” “本官从这京都发出去的政令,那些狗东西全都是阴奉阳违敷衍了事,难不成真要让朝廷派遣一批官员过来,郡县倭国吗?” 汤昊笑眯眯地看着梁储,然后陡然怒骂道:“你是吃饱了撑的还是闲着没事干?” “还郡县倭国,信不信本侯现在就废了你?” 中山侯爷突然发飙,吓得三人都是身子一颤。 就连陈宽都嗔怪地瞪了汤昊一眼,你别把咱家直接送走了,客死他乡! 梁储满脸惊惶之色,额头上也溢出了冷汗,按理来说他这般尽职尽责,为什么还会遭到中山侯的呵斥…… “其一,治民权是交给倭国大王和幕府将军的,所以跟你梁储这个驻倭大臣有何关系?” “先前你在册封大典上面,说什么倭国一应民政皆需要经你之手,本侯就忍不住想要骂你了,只是场合不合适罢了。” “你还是没有明白,驻倭大臣的第一要务,本侯曾经提醒过你,是消灭倭国文化净化倭国孩童,再直白一点就是开办学校弘扬儒学,至于其他民政事务关你什么事?” 梁储闻言一怔,张了张口想要反驳。 “说得再难听一点,那些倭民日子过得好坏,与我大明无关!” “倭国只是我大明的奴隶国,这些倭民只是我大明的奴隶,对待奴隶你这么上心干什么?” “难道你对他们好了,你让他们过上好日子了,他们就会对你这个驻倭大臣感恩戴德,他们就会因此忘掉我大明殖民他们的仇恨?简直可笑!” 汤昊冷眼看向梁储,又扫了一眼朱当沍。 ““殖民”这个词语,你们二人给本侯牢牢记住!” “所谓“殖民”,其本质就是掠夺,一方面允许和承认殖民地、半殖民地独立,另一方面通过培养或扶植代理人来实行控制;经济上以提供“援助”的形式,通过附加苛刻条件的贷款、不平等贸易、组织跨国公司等手段,控制这些国家的经济命脉,对这些国家实行掠夺;军事上以提供军事“援助”的形式,在这些国家建立军事基地、驻扎军队、派遣军事顾问、帮助训练军队等,实行变相的军事占领……为了实现这一系列战略目的,策动政变、挑起内战、扶植傀儡政权等等都是可以的!” “不管是派遣驻军,还是建设港口,我们最终的目的都是殖民倭国,利用这些手段将倭国的一切资源,矿产、金银、钱粮甚至是人口,全部掠夺送回大明,以改变我们那个日益腐朽的大明王朝,用倭国的利益改变大明王朝的现状,然后真正做到中兴大明!” “所以不要将你那套政治抱负用到这个地方,倭国一直保持落后衰弱的现状,这才是对我大明最有利的,你听明白了吗?” 梁储神情恍惚地点了点头,汤昊这番殖民言论,对他一直学习的儒学思想,造成了极大的冲击,就宛如一柄铁锤狠狠猛砸了几下,让人茫然而又无措。 但是偏偏梁储找不到话语反驳! 因为汤昊这样做明明是错的,按照儒学思想来看毫无疑问是错的,可是问题在于他这样做却对大明有利啊! 大明腐朽日益衰亡,这是所有有识之士都看得出来的困境。 那么殖民倭国拯救大明,这真的是错的吗? 梁储得不到答案。 一方面是他维护推崇的儒学思想,另一方面却是家国大义,他能怎么选? “梁储!”汤昊冷声警告道:“好好想想本侯跟你说的这些话,好好思考一下什么才是对大明有利的!” “本侯给你一年的适应期,若是你最终还是想不明白,还是让人失望的话,那么这个位置还是让给聪明人来坐吧!” 梁储身子一颤,默默地陷入了沉思。 随即汤昊看向了朱当沍,沉声道:“那些辅兵武士,先杀首恶之人,余者抽十杀一,军纪自然就立起来了!” “不要在意这些倭人的贱命,当用雷霆手段予以震慑,听明白了吗?” 朱当沍悚然领命,急忙点了点头。 “为将者不能心慈手软,慈不掌兵这是最基本的!” “你以后的路还很长,这也算是一次历练,等本侯再见你的时候,希望你朱当沍可以独当一面了!” 朱当沍闻言红了眼眶,他这一生之所以可以逃避混吃等死的废物生涯,全都是因为眼前这位中山侯。 “侯爷放心,末将绝不会辜负侯爷信任!” “倭国不会乱,否则末将自刎谢罪!” 汤昊听到这话,欣慰地笑了笑。 翌日清晨,船队启航。 在梁储和朱当沍的送别之下,汤昊率领有功将士,踏上了回国之路。 眺望着茫茫大海,汤昊也不由有些激动。 不知道姝儿怎么样了。 还有自己的……血脉! (本章完) ------------ 第297章 走肖为王 船队一路航行,再次回到了济州岛。 这一次大明是带着大胜归来,是以整个济州岛都陷入了欢呼浪潮之中。 不管是本地的土著牧胡,还是大明将士,都为此而振奋。 因为大明彻底征服了倭国,这就意味着从此以后他们不必再受倭寇的困扰,更为重要的是,中山侯筹谋良久的海外贸易可以就此开启了! 王大宝兴奋之余,立刻找到了汤昊,汇报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从崔潭口中得知,此刻的朝鲜国内局势并不太平。 正德元年,朴元宗、成希颜、柳顺汀等官员发动政变,废黜李,迎立李怿。 此后朴元宗、成希颜、柳顺汀三人总揽朝政大权,尊为三大臣,而李怿不过是他们手中的傀儡。 这三大臣为了巩固自己的势力,迎立李怿上位之后,逼迫李怿开始大封功臣,以朴元宗、成希颜、柳顺汀为一等靖国功臣,加上其后陆续封的二、三、四等靖国功臣,足有数百人之众,这批人都是三大臣的心腹,称为旧勋势力。 甚至三大臣还逼迫李怿废黜糟糠之妻慎氏,将她赶出王宫,并纳靖国功臣尹汝弼之女、朴元宗的外甥女入宫,翌年封为王妃;此外三大臣又趁着朝鲜宗室李颗等人因对反正后的论功行赏不满而谋反,逼迫李怿清洗掉了一部分宗室子弟,这里面甚至包括了李怿的异母兄甄城君李惇。 换句话说,这李怿和三大臣等旧勋势力之间的矛盾已经愈演愈烈,到了几乎不可调和的地步。 这期间朴元宗、柳顺汀、成希颜相继过世,勋旧派势力有所下降,但还是执掌朝鲜大权的第一派系。 先前汤昊利用大势逼迫朝鲜低头,主动献出了济州岛,而三大臣为了稳固自身权势,李怿为了取得拿到大明宗主国的册封诏书,都是默契地选择了顺从,割让济州马场给大明。 然而就在今年,等三大臣最后一人成希颜病逝之后,李怿立刻展开了对旧勋势力的反攻和清洗。 先是士林派官员潭阳府使朴祥、淳昌郡守金净上疏弹劾朴元宗、成希颜、柳顺汀废黜无罪之慎氏,并请求恢复慎氏的王妃地位。 李怿顺手推舟以此事为借口,下令清查三大臣在位期间的种种罪行,并且大胆起用士林派系领袖赵光祖,拜为司谏院正言(类似于大明都察院副手),二人互相配合将济州马场割让一事直接推到了三大臣头上! 李怿指责这三个曾经扶持拥立他上位的三大臣,为了自身权势不惜割让济州马场献给大明,完全就是叛国罪行,再加上赵光祖暗中指挥士林派抓住机会疯狂给旧勋势力泼脏水,致使朝鲜百姓对这一派系厌恶到了极点。 毕竟百姓是淳朴的,而且受限于消息渠道,所以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这其中的蝇营狗苟,沦为了士林派攻击旧勋势力的工具。 在天下口诛笔伐之中,赵光祖此人利用自身权柄,先是罢免了旧勋势力的台谏官员,于是士林派得以大举进入台谏,随后赵光祖被拜为大司宪(都察院总宪),士林派以言论三司(司谏院、司宪府、弘文馆)为根据地,扩大势力,与议政府为中心的勋旧派抗衡,掌控朝鲜舆论,并力图推行理想的“道学政治”。 这些新进的士林儒生多数身居监察职位,他们涉世未深,常常不知轻重地针砭时弊。儒生对积弊多时的朝政多有不满,革新弊政的呼声十分高涨,政治变革的要求与既得利益者的功臣发生冲突,士林与旧勋的矛盾也随之与日俱增。 士林官员血气方刚,同时也疾恶如仇,他们在评议时政的过程中,逐渐形成一套独特的是非观评判标准。 他们认为,以三大臣为首的这些旧勋功臣凭恃滥竽充数的特权阶级身份,无时无刻在进行着些祸国殃民的无耻勾当,就比如面对大明的突然发难侵占济州马场,三大臣竟然选择了同意,还变成了朝鲜主动献出济州马场。 这种只图私利、罔顾国家的风气迅速败坏朝廷之纲纪,制造了无数利害冲突,使忠诚之士望而寒心,令玩忽渎职者有恃无恐、变本加厉地残害士庶……归结起来就是一句话,旧勋功臣是使国家衰亡的祸首,人人得而诛之。 以这一方针团结在赵光祖周围的儒生,在朝野大肆制造反对功臣的舆论,他们有如烈日秋霜,启奏公事不依不挠,甚至会拖住李怿的衣裳、直至李怿对所奏之事首肯为止。 正因为如此,李怿对这些士林儒生既爱又恨,他发现热血的儒生已经渐渐难以驾驭,这些人要是代替旧勋势力执掌朝堂,甚至会威胁到自己的王权,而且还要比旧勋势力更加激进更加不择手段! 不过赵光祖等人还是很有政治头脑的,针对旧勋功臣势力膨胀引发的种种问题,士林派急于从人事方面入手,以根除功臣早已盘根错节的政治势力,所以他们给李白提出了一些解决办法:首先,他们主张废除功臣们“靖国功臣”的头衔;又,增开“贤能科”录取贤能之士,以扩大士林的政治基础等等。 结果就是李怿有些心动,答应设立贤良科,批准郑梦周配享文庙,并在士林派长年累月的请求下勉强答应革罢昭格署,但削除伪勋案遭到勋旧派强烈反对。 眼瞅着士林派日益强盛,旧勋派有些坐不住了,这个时候旧勋派领袖南衮出了一记阴招,在叶子上用蜂蜜涂写“走肖为王”四字,诱使虫子来啃食,并让这些叶子流进御沟里。 原本士林儒生连日的扰攘让李怿异常烦心,因此,他一退朝就立即避入后宫。 然而,这天的后宫也满是关于赵光祖的传闻,熙嫔洪氏拿出几片从御苑拾得的树叶,上面的细孔密密麻麻地显示出四个不成句的文字--走肖为王。 走肖,即为赵。 这些树叶散落在御苑的地上,拾获树叶的宫人相互传言:“赵光祖图谋不轨,暗中遣人用蜜糖在树叶上写上文字,使虫豸咬食而形成文字。”——这样的解读一旦传播,赵光祖必然陷入百辞莫辩的境地。 毕竟朝鲜儒学比之此刻的大明更加极端,礼法更是深入人心。 走肖之辈,奸似(王)莽、(董)卓! 这個道理,李怿还是明白的。 这个时候李怿却犯糊涂了,他这个人本来就迷信,看到叶子上的虫食文后大为震惊,对赵光祖的信任也开始动摇。 同时他也受不了赵光祖等台谏反复请求,认为“近来政不在大臣而在台阁”,导致“过激成习”,威胁到自己的王权。 所以原本铲除旧勋势力的坚定决心,也开始变得摇摆不定,甚至是慢慢倾向于了旧勋势力。 一场独属于朝鲜内部的暗流正在疯狂涌动,即将吞噬掉这个王朝的气数。 然后,在这个节骨眼上,王大宝找到了崔潭,想和他一起商量一下,正式开启大明和朝鲜的济州海贸。 结果不出预料,崔潭压根就不敢吭声。 他怎么开口? 崔潭的机场可是在旧勋势力! 更别提济州马场一事已经成了旧勋势力的一个污点! 虽然崔潭这个当事人比谁都清楚,济州马场到底是怎么没的,到底是怎么被大明给强行侵占的,但是问题在于那些该死的士林儒生就是故意借此机会给旧勋势力泼脏水! 而且士林派还掌控了舆论,现在朝鲜百姓都坚定不移地认为,是三大臣舍弃朝鲜利益卖国求荣,这个节骨眼上崔潭自然不可能再上奏提及济州马场的事情,他甚至都恨不得一辈子躲在这儿,最好是朝鲜上下都把他给忘了! 汤昊听到这话却不乐意了,合着老子历经千辛万苦打造东海贸易商路,好不容易推平了倭国解决掉了倭寇这最后的隐患,结果最后就差临门一脚的时候,你朝鲜开始掉链子了是吧? 朝鲜可是东海贸易的关键一环,毕竟东海就这么几个国家,倭国不用多言,其次就是朝鲜,像琉球这种人家还等着大明去扶贫呢,能拿出来点土特产就不错了! 所以朝鲜贸易必须进行,不能因为朝鲜内部局势就因此而中断! 再说了,朝鲜现在内部纷争,不就是那么回事嘛! 就如同此刻的大明王朝,宗室力量和文臣缙绅明争暗斗,说白了背后都是帝王在搞事情罢了。 李怿不满于旧勋势力执掌朝政,朱厚照不满于文臣缙绅把持朝政,所以一个扶持了士林派,一个引入宗室力量,都是帝王制衡朝堂势力的手段罢了,没什么好说的。 偏偏这个李怿不如朱厚照,那就是朱厚照这小子虽然荒唐了一些,但是他到底是大明王朝的皇帝陛下,所以帝王气度不是李怿可以比的。 就比如这个“走肖为王”低劣手段,要是宁王朱宸濠用这杨廷和的身上,朱厚照只会置之一笑,然后跟汤昊嘲讽一番朱宸濠。 说到底,还是因为大明和朝鲜的情况不同。 大明发展至今,皇室天家的统治早已深入人心,再加上儒学礼法的束缚,任何人胆敢叛乱都会成为众矢之的。 而朝鲜在这方面欠缺的就是合法性,毕竟那李成桂本身就是造反才建立了朝鲜王朝,代高丽而生。 此外这李怿本身上位也存在大问题,权臣废立国主帝王,这本身就是饱受争议的事情。 所以在这种前提之下,李怿比之朱厚照只会更加敏感多疑,更别提他先前就被三大臣操纵得傀儡,即位之后做了好几年的憋屈孙子,现在好不容易亲政掌权,又怎么会甘心再次扶持起一个权臣赵光祖,结果自己养虎为患? 所以这个赵光祖,大概率是要凉了。 汤昊依稀记得,“走肖为王”事件之后不多久,李怿就颁下密旨,命令功臣南衮、沈贞、洪景舟发兵逮捕赵光祖为首的士林人士,祸及士大夫二百余人,后来,士林首脑赵光祖更在流放地被赐死,赵光祖面向着京城的方向,朝他一心效忠的中宗作了四拜,之后喝下了毒酒,血出七窍而死。 此次事件被称为“己卯士祸”! 不过这跟汤昊没什么关系。 反正李怿越昏庸对大明越有利,随他怎么折腾去吧! 所以汤昊立刻召见了躲在济州马场的崔潭。 这个惶惶不可终日的旧勋势力余党,一见到大明中山侯,那更是满脸愁苦之色。 “汤侯,真不能在这个时候提啊!” 崔潭是个聪明人,所以不用汤昊开口,他就明白这位大爷想说什么。 “一旦提了,这就是给士林派继续攻讦旧勋党的借口和理由!” “到时候我崔潭也会变成众矢之的啊!” 你说三大臣割让济州马场,不是为了利益? 现在大明都找上门来了,要以济州岛为基地与朝鲜开展贸易,这不是为了利益是什么? 换句话说,此刻若是提出此事,那旧勋势力头上的这个屎盆子就彻底摘不下来了,无疑会更是加剧士林派和旧勋势力之间的矛盾冲突,直至最后……一方被血洗! 汤昊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本侯懒得理会你们朝鲜那点破事儿!” “你立刻回去告诉李怿,要动手就快点,别磨磨唧唧地像个娘们儿一样!” “这大明与朝鲜的贸易,对两国都有利,是互惠互利的好事,所以别再拖延下去了。” 听到这话,崔潭苦笑着摇了摇头。 “汤侯,下官当然知道这是互惠互利的好事,但是问题在于……下官想活命啊!” 这个时候,正是士林派和旧勋势力党争最为激烈的时候,任何突发事件都会彻底引爆双方之间的矛盾。 而此刻士林派因为“走肖为王”事件,正在受到大王李怿的猜疑与忌惮,不出预料的话旧勋势力马上就要反败为胜了,可是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他崔潭不知死活地提出济州贸易一事,平白送给士林派一个大好机会进行反击! 如果真这么做了,崔潭不但会成为众矢之的,还会得罪自己所在的旧勋势力,可以说是把两方势力都给得罪死了,那他最后的下场就只有一个字——必死无疑! 不管这场朝堂争斗最后是谁赢了,他崔潭都会因此被清算,舅舅不疼姥姥不爱,就像路边的大白菜! 汤昊听到这话,似笑非笑地看向崔潭。 “老崔啊,你还是拎不清局势啊!” “有没有一种可能,你家大王李怿现在正陷入迟疑之中呢?” 崔潭闻言一怔,紧接着追问道:“汤侯此话何意?” “不得不承认,那南衮此计确实歹毒,成功离间了李怿与赵光祖,让李怿对赵光祖心生忌惮与猜疑,担心此人会有黄袍加身之变,但是问题在于仅仅依靠这么一件小事,就想李怿回心转意支持你们旧勋势力,彻底铲除掉士林派,这根本就不可能!” “你不要忘了,士林派之所以会崛起,是因为李怿的暗中扶持,是因为李怿不满于伱们旧勋势力把持朝政,所以才回扶持士林派跟你们争斗,这是最常见不过的帝王心术罢了,那既然如此一旦赵光祖等人全部被清洗了,朝堂之上还不是你们旧勋势力一家独大,李怿还不是个傀儡大王?” “所以,李怿会陷入迟疑,即便他再迷信,再对赵光祖忌惮,短时间内他斗不会对士林派动手,最多不过是转而支持你们旧勋势力,敲打一下士林派罢了。” 崔潭听得连连点头,这些最基本的帝王心术他还是听得明白的,毕竟他可是名宿之后,不是什么没有政治智慧的傻子。 “咱们再回到你的身上,你崔潭可是朝鲜名臣崔莹之后,难道你就甘心一辈子被排挤打压不得重用吗?” 崔潭听到这话再次怔住了,呆愣愣地看向汤昊。 他确实是名臣崔莹之后! 他先祖崔莹出身高丽门阀贵族号称“宰相之宗”,他的始祖崔俊邕是高丽太祖开国功臣! 而崔莹为了高丽出将入相南征北战,可谓是功勋卓著,最后却因为李成桂叛乱代高丽立朝鲜,先祖崔莹不肯屈服而被斩首示众,甚至连尸体被丢弃道路旁边,街童巷妇皆为流涕! 崔氏也因此被逐出了权力核心,到了他崔潭这一代甚至呗排挤到了这济州岛看管一个马场! 甘心吗? 怎能就此甘心? 年近六旬的崔潭,甚至在这一刻红了眼睛! “那南衮是个什么货色,他本身就不是纯粹的旧勋党,暗中还与士林派有所往来,所以此刻旧勋势力需要一个新的领袖,率领他们诛杀赵光祖等士林派,重新夺回朝堂大权的铁血领袖!” “而你崔潭出身名门望族,虽然家道中落,但是于民间依旧还有威望,只要你振臂一呼,回京极力促成此事,率领旧勋势力以济州交易利益为先,敦促李怿下定决心,铲除掉士林派,那何人还能与你崔潭争夺旧勋领袖的位置?” “南衮不行,沈贞不行,洪景舟更不行,只有你崔潭才有这个资格!” “因为本侯只认你一人,大明只认你一人,这就是你的底气所在!” “想来,济州贸易利润足够你崔潭坐稳旧勋领袖的位置了!” 崔潭:“!!!” (本章完) ------------ 第298章 利益动人心 济州贸易! 只认你一人! 汤昊这句话无疑给了崔潭莫大信心! 要知道这可是大明与朝鲜两国之间的贸易,那利润会是何等惊人? 朝鲜本就因为出了一个昏君燕山君,再加上朝堂争斗不断,所以政局糜烂,国力日衰! 如果可以抓住这次与大明开启济州贸易的机会,那未尝不可以凭借这些贸易利润扭转王朝腐朽的现状! 而他崔潭本人,也注定会因此成为旧勋领袖,重新入主朝堂中枢! 一念至此,崔潭也不装了。 他红着眼睛看向汤昊,略显警惕地追问道:“汤侯助老夫青云直上,那汤侯降从老夫身上得到什么?” “哈哈哈……”汤昊听到这话,顿时嗤笑了一阵。 “你一个六七十岁的糟老头子,指不定哪天就没了,本侯还能对你有什么图谋不成?” 崔潭:“……” 嗯,他就不该多嘴这么一问。 这个狗贼中山侯,嘴巴是出了名的损! “只是想要借你之手,促成两国贸易罢了。” 汤昊轻飘飘地回答道:“倭国已经被我大明征服,现如今是我大明王朝的奴隶国,日后也不会再有倭寇出现!” “东海贸易的最后一个隐患也被解决掉了,将会以大明、朝鲜和琉球三国为主,这是互惠互利的好事情,自然早一步进行三国可以早一步获利。” “你崔潭借此成为朝鲜权臣后,当极力维护这东海贸易,仅此而已!” 话音一落,汤昊转身就走,留下惊骇莫名的崔潭暗自心惊。 倭国就这么被大明给灭了? 我的老天爷啊! 那可是倭国啊! 当年元朝都没有做到的事情,就这么被这中山侯给完成了? 大明水师既然有屠灭征服倭国的能力,那岂不是说……如果朝鲜不同意进行东海贸易,那么大明水师同样有发兵屠灭朝鲜的能力? 一想到这儿,崔潭顿时就坐不住了。 现如今的大明,已经不是那個江河日下的大明了! 在这个中山侯的筹谋之下,大明水师已然成了东海诸国都需要敬畏仰望的存在! 所以,必须促成这场东海贸易! 哪怕不是为了自己,也要为了朝鲜,否则朝鲜就是下一个倭国! 崔潭又不蠢,自然听得明白中山侯的言语威胁! 所以他连夜赶回了朝鲜,准备放手一搏! 而汤昊得知这个消息后,并不觉得意外。 崔潭是个聪明人,先前他之所以选择躲在济州岛避难,正是因为背后没人支持,所以不敢卷入朝鲜两大朝堂势力的争斗。 而汤昊则是给了他这个底气和信心,源自于这场东海贸易的恐怖利润。 李怿这个普通的帝王,当然也是爱钱的,没有人会跟钱过不去。 只要崔潭回去劝说一番,再加上那“走肖为王”事件,这一次李怿血洗士林派只怕会立刻进行,然后在旧勋势力的主导下,正式与大明开启东海贸易! 当然,如果李怿非要选择矜持一下,再装出一副朝鲜大王的高冷模样,那汤昊不介意率领大明水师北上去朝鲜转一圈,至于会死多少人最后会打到什么地方去,那就不是汤昊可以决定的了。 解决完了朝鲜方面的事情,汤昊再次唤来王大宝,郑重嘱咐告诫了一番。 在汤昊前面的提醒之下,王大宝等卫所驻军已经在朝鲜与济州岛之间修建了海关。 海贸巨大的利润肯定会刺激到大量的走私行为,不管是朝鲜方面还是大明方面,那些人什么事都能做的出来,这就需要大明水师更加的强大,能够在大海上随时搜查任何的船只,任何没有完税的船只都要缴纳税款三倍或者五倍的罚款。 而海关收取的关税,则是属于朝廷准确来说是属于皇帝的财富,按照大明制度这其实隶属于商税,而士绅缙绅还没有意识到商税的重要性,恰恰给了汤昊和朱厚照趁机充盈内帑的机会。 “侯爷,这济州海关如何运行啊?” “如果海关要收税的话,那么就必须要留下一支水师,专门打击那些不想缴税故意走私的家伙!” “不然所有人都绕行税关偷逃关税,这关税肯定也收不起来了,可是我们这卫所军士战力不强……” 王大宝确实是个人才,当他之前接到中山侯筹建海关的命令之后,立刻就专门了解了一下这方面的知识。 比如中山侯爷在临清税关进行的改革,无疑就是最好的学习例子。 不过有一个问题在于,临清税关那是在内陆重地,而且有官府坐镇,商贾不交税也得交税。 但是这济州海关却不一样,如果没有强大的水师镇压,人家凭什么给你交税,更别提济州海关面对的还是朝鲜和琉球这两个外邦国家,处理起来就更是麻烦多了。 “怎么?后悔揽下这个好差事了?” 汤昊闻言忍不住打趣道,将王大宝逗得满脸通红。 “其实也简单,在济州岛上挑选一个合适的地方,划分出一个港口专门用于三国贸易就行了。” “所有进入这个港口贸易的船队,不管是大明的还是朝鲜的,亦或者说琉球的,全部都需要交税,这一点你要牢牢记住。” “为了方便征税,我们不管船上装的货物是什么,按照船只的大小进行征税,一料征收多少税,贴在港口入口处,要让船主一目了然,越是简单明了越是不容易出现营私舞弊的行为,越是复杂繁琐就越是容易藏污纳垢。” “这笔商税看起来没有多少,但胜在长久,而且最后会进皇帝陛下的内帑,因此你必须引起足够的重视,换句话说伱小子现在是在帮皇帝陛下挣钱啊!” 此话一出,王大宝浑身剧震,激动得面红耳赤。 那可是皇帝陛下啊! 咱现在岂不是出息了,成皇帝陛下的人了? “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 “济州岛这边还是得有一支水师坐镇。” “本侯会留下一员将领和一支水师战兵,估摸着皇帝陛下也会派遣过来一个镇守太监,然后再加上你这个济州卫指挥使,以后形成这三方制衡格局,你的济州卫负责维护港口的正常运行;水师战兵则是负责巡视济州周边打击走私力量;而那镇守太监嘛懂得都懂!” “回京之后本侯与跟陛下商议一二,尽快拟定出一个章程。” 其实这么一来,王大宝的权势就被分割走了。 以往他这个济州卫指挥使就是济州岛上的第一人物,按照这三方制衡格局的话,那他就是三号人物了。 不过王大宝对此没什么想法,他本来就是个普通农户子弟,因为中山侯的提携所以才有今日仕途和富贵,侯爷怎么说他怎么做就行了,没那么多的野心。 “放心,你是本侯的人!” “不管是水师还是镇守太监,谁敢贪腐受贿,谁敢仗势欺人,给本侯传个消息过来!” 汤昊笑着拍了拍王大宝的肩膀,后者立刻干劲满满。 这济州岛是侯爷强行从朝鲜手中夺过来的,而且为此付出了太多努力喝心血,这才建立起了东海三国贸易的格局! 那自己这个济州卫指挥使,绝不容许有任何人毁坏侯爷的心血! 绝不! 翌日,汤昊留下了汤木与三千水师战兵,他则继续率领船队返航大明。 没办法,汤木是诸位将领里面,最受汤昊器重信任之人,也是最有脑子的人。 他留下来镇守济州岛,等到朝鲜方面正式同意开启东海贸易之后,才会顺利归国。 这其中不得不防备一下,那朝鲜大王李怿突然抽疯,拒绝加入大明的东海贸易,那汤木也会立刻做出应对,三千水师战兵足以横压朝鲜海域了。 至于汤木等将士的军功赏赐,自然一分都不会少,他们该得的汤昊自然会全部争取到,然后派遣战兵过来轮换,只是晚一步归国罢了。 送走了主力船队,汤木笑呵呵地拍着王大宝的肩膀。 “小伙子很不错嘛,深得侯爷器重信任。” 王大宝讪笑了两声,恭恭敬敬地向汤木行礼。 “多亏了将军提携。” “不用谢我,咱们都是跟着侯爷混饭吃的。” 汤木感慨万千地摆了摆手,告诫道:“你这辈子就为侯爷为大明守护好济州岛,足够你荣华富贵青史留名了!” 王大宝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随后站在汤木身侧,目送着主力船队渐渐消失在海平面上。 “将军,朝鲜方面会同意吗?” “他们同意最好!”汤木冷笑道,“不然还得我带兄弟们去朝鲜走一遭了!” “现在这东海霸权,可是在我大明手中,相信那个朝鲜大王李怿不会这么蠢!” 话说崔潭回到朝鲜都城王京后,立刻就去秘密接见了沈贞。 说起来,现在这旧勋势力,还是跟三大臣格局有些类似,只是换成了沈贞、南衮、洪景舟这三个权臣。 相比于南衮和洪景舟,崔潭之所以选择这个沈贞,不是因为沈贞道德有多么高尚,德行有多么出众,相反这沈贞是出了名的“才器过人,酷贪功名”,是个贪慕权势之徒。 当年朴元宗、成希颜、柳顺汀等人密谋发动政变废黜燕山君的时候,沈贞加入其中,自诩“善谋处变”,被称为“智囊”,后来政变成功,李怿继位,沈贞也被策为三等靖国功臣。 其后三大臣多次逼迫李怿铲除异己,巩固旧勋势力的种种阴谋,也大多出自这个沈贞之手,比如沈贞与南衮等告发李颗等人的政变阴谋,导致李氏宗室被清洗屠戮,而沈贞本人因此封花川君,此后历任弘文馆应教、汉城府右尹、黄海道观察使、户、刑、吏曹参判、开城府留守等职,一路青云直上。 换句话说,这沈贞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投机分子,为了仕途晋升而不择手段。 恰恰这种人,就是崔潭现在最需要的政治盟友。 毕竟他崔潭都算不得上是旧勋势力,也不被士林派所接纳,所以最好的方式就是与沈贞密谋,借助沈贞为跳板正式成为旧勋领袖! 沈贞对于崔潭,还是有些印象的,毕竟高丽名臣崔莹的后人嘛! 但是双方先前毫无来往,而且这个崔潭现在不过是个区区济州官员,早就被排挤出了朝堂中枢,毫无实权可言。 所以这种小角色沈贞根本就不放在心上,挥了挥手就要管家去把人给打发走。 现在他和南衮的计划已经成功了,大王李怿对那赵光祖心生忌惮与猜疑,接下来只需要考虑再怎么添上一把火,那这个赵光祖与他的士林派就必死无疑了! 沈贞正在凝眉思考间,却见管家却是去而复返,他顿时怒道:“不是如你赶走那个家伙吗?” “老爷,崔潭坚称他有要事禀报,足以促使大王下定决心!” 听到这句话,沈贞先是一怔,随后戏谑地笑了笑。 “有意思!” “真是有意思!” “老夫倒是要看看,他有什么好法子!” 片刻之后,崔潭成功入内,在书房中与沈贞相见。 沈贞手中捧着书卷,略显轻蔑地斜睨了崔潭一眼。 “咱们就直说吧!” “你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大王下定决心?” 崔潭也不废话,直截了当地回答道:“济州贸易?” 听到“济州”这两个字,沈贞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崔潭,你莫不是暗中投靠了那赵光祖,所以在本官面前动用这些阴损伎俩?” 几乎下意识地,沈贞就觉得这其中有诈! 谁不知道济州马场一事,现在已经成为了旧勋势力洗不掉的污点,那些士林儒生还在疯狂抨击攻讦三大臣卖国求荣呢! 结果在这个节骨眼上,你崔潭再次提及济州贸易,这不是故意送给士林派一个攻讦旧勋势力的理由吗? 这崔潭难不成是来送死的? 崔潭倒是面不改色,只是改了一下词语。 “或者说东海贸易!” 东海贸易?! 听到这四个字,沈贞眼中陡然迸射出精光。 “究竟怎么回事?” “详细说来!” 崔潭整理了一下思路,不卑不亢地解释了一遍前因后果。 “那大明中山侯率大明水师出征倭国,现如今已经彻底征服了倭国,倭国也变成了大明王朝的奴隶国……” 这突如其来的惊天消息,直接就使得沈贞脸色大变! 倭国成了大明王朝的奴隶国,这对于朝鲜而言绝对不是一个好消息啊! 如果是真的,那么朝鲜就会在大明与倭国的钳制之中,以后对待大明只能更加恭顺,不敢有丝毫冒犯举动,那么济州马场也不可能再夺回来了! 而且关键在于,大明既然有屠灭倭国的能力,那他们是不是也可以屠灭朝鲜呢? 这个问题,细思极恐! “大明降服了倭国,扫除了倭寇之患。” “随即大明中山侯提议,将会在济州岛开展东海三国贸易,以大明、朝鲜、琉球三国为主!” 崔潭道出了实情,听得沈贞心花怒放! “哈哈哈……” “真是天助我也啊!” 他一向精明,哪里看不出这就是一个绝佳机会? 琉球那群落后土著蛮夷也就罢了,他们能有什么好东西,不过是些土特产罢了,朝鲜还瞧不上! 但是大明王朝却不一样,那毕竟是天朝宗主国,他们特产的丝绸、茶叶、瓷器等等,放到朝鲜国内可都是贵族争相购买追捧的昂贵奢侈品,这其中的利润有多么惊人? 朝鲜每一次派遣使团入明朝贡,归国之后将大明赐下的回礼倒卖出去,都能大赚一笔,更别提现在是直接开启东海贸易,随时随地都可以进行交易了啊,那这其中的利润会有多惊人? 难以想象! 令人疯狂! 别说他沈贞了,就算是李怿听了,也会不惜一切代价加入其中! 而关键在于,济州马场一事恰恰是士林派攻讦旧勋势力的借口,现在崔潭主动将这桩好事送到了沈贞手中,借助此事沈贞绝对有信心立刻逼迫李怿血洗赵光祖这些士林派! 几乎没有多想,沈贞立刻起身拉着崔潭。 “你立下了大功!” “立刻随本官入宫面见大王!” “赵光祖等人死期已至了哈哈哈……” 崔潭故作惶恐不安地想要推辞,但沈贞却以他最了解东海贸易之事,强行带着崔潭入宫,甚至因为个人私心,沈贞都没有通知南衮,而这恰恰给了崔潭窃取旧勋领袖的大好机会! 李怿深夜被惊扰,脾气自然有些暴躁。 不过来人是沈贞,旧勋权臣之一,他也只能忍着。 然而沈贞接下来的这个“东海贸易”一事,却是听得李怿大喜过望。 他正愁国库空虚没有钱粮,现在大明主动提出进行东海贸易,要是朝鲜顺利加入其中,那还愁什么国库空虚? 必须要加入东海贸易! 随即李怿就看向了崔潭,详细了解了一番具体细节。 沈贞此刻不合时宜地提出,朝鲜想要加入东海贸易,就必须先铲除赵光祖等士林派。 这其中的蝇营狗苟,李怿自然心中有数。 原本因为“走马为王”一事,李怿就对赵光祖生出了忌惮与猜疑。 现在赵光祖等士林派又挡了自己的财路,李怿自然不再犹豫什么了。 “既然如此,那沈卿就劳你……” “大王!”崔潭陡然开口,“中山侯曾明言,东海贸易,他只认臣一人!” 此话一出,沈贞脸色大变,惊怒交加地看向崔潭。 李怿先是一愣,随后意味深长地看着这个崔潭,思忖片刻之后便点了点头。 “那此事就交给你去办吧!” “参赞李耔、刑曹判书金净、大司宪赵光祖、大司成金湜、副提学金絿、都承旨柳仁淑等士林党羽,全部缉拿下狱!” 崔潭跪地接旨,腰板却是挺得直直的。 不枉他在沈贞面前装孙子啊! 呵呵,这个精明的投机分子,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只要自己抓捕了赵光祖等人,血洗了士林派,自然会赢得旧勋势力的认可。 至此,今夜过后,他崔潭即将成为旧勋势力的铁血领袖! (本章完) ------------ 第299章 添丁进口 “你说什么?” 朱厚照豁然转身,道:“中山侯夫人临盆了?” 张永急忙点了点头。 “皇爷,中山侯府传来了消息,夫人临盆在即!” 皇帝陛下先是一愣,随后苦着脸摇了摇头。 “这么快吗?” “可是野人还没有赶回来啊!” 朱厚照虽然是个荒唐天子,但是他也知道这产妇临盆的凶险。 这万一要是出了点什么岔子,那该如何是好? 野人刚刚才为自己立下了灭国之功,又成功开拓了东海贸易…… “皇爷,不快啊!” “算算时间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了!” 张永试探性地开口道:“那宫里要不要派人过去……” “废话!”朱厚照瞪眼道:“你亲自带人前去,不管是产婆还是御医,立刻调集人手去,一切准备妥当,务必确保母子平安,听明白了吗?” 张永立刻躬身领命,转身准备离去。 不过在司礼监里面摸爬滚打了这么久,他也接受了陈宽的悉心培养教导。 曾经陈宽告诫过他,一切当以皇帝陛下的利益为主,这样才可以保证他张永地位稳固。 所以,不管做什么事情,都不要着急,而是要深思熟虑! 张永陡然停下了脚步,随后再次转身,跪倒在地上。 “皇爷,若是只能……保一个的话……” “中山侯尚未回京,那这该如何是好?” 说出这句话话后,张永就死死地低下了头。 朱厚照闻言一怔,脸色一阵阴晴不定。 产妇临盆凶险万分,谁都不能保证是否会出现什么意外。 比如孩子头太大生不出来,最后只能选择保下一个,这种事情再常见不过了。 “保孩子!” 朱厚照沉吟了片刻,还是这般开口道。 张永狠狠点了点头,随即急匆匆离去。 看着这家伙的背影,皇帝陛下孤身一人陷入了沉思。 不管怎么样,都要确保孩子能够平安出世,这才是对他这位正德皇帝最有利的事情! 当然,最好肯定是母子平安了。 张永调集到人手后,立刻匆匆赶往了中山侯府。 一個多时辰后,终于赶到了侯府。 张永飞身下马,撂下一句“宫里来人”,拔腿便往后院冲去。 后院内,汤昊夫妻的卧房已成了产房,一道门帘垂在门口,几名产婆与嬷嬷神色紧张地进出,丫鬟们匆匆端着热水净布不停更换。 二伯汤俌等在院子外,见张永到来顿时一惊,立马迎了上去。 “草民汤俌见过大珰,侯爷尚未回京,还请大珰恕罪!” 说着汤俌就要跪地行礼,却被张永笑呵呵地伸手扶住。 “无妨,陛下正是担心这一点,所以命咱家赶过来盯着,以免出现什么岔子。” “快,你们各自去准备着,确保母子平安!” 张永指挥着御医、产婆和嬷嬷等人,各自前去各自的岗位,算是将一切可能性都给考虑到位了。 产婆自然是为了接生孩子的,而宫里嬷嬷又是经常看妃嫔生孩子,所以她们可以安抚中山侯夫人张静姝的情绪并且传授经验,至于御医太医则是等到产后为张静姝调养身子。 见此情形,侯府众人暗自心惊。 自家侯爷圣眷之浓,真是难以想象! 即便他没有在京,皇帝陛下也没有忘记此事,立刻派遣专人过来伺候夫人临盆! 汤俌老泪纵横地千恩万谢,以此表达对皇帝陛下的感激涕零。 张永一边应付着这老家伙,一边耐心等待结果。 正当这个时候,一辆马车停在了侯府门口。 张懋急匆匆地跳下马车,也不顾什么礼仪了,直接拔腿赶到了后院。 侯府甲士见状,那是压根不敢拦,只能暗自心惊。 “怎么样了?” “情况怎么样了?” 张懋人未到声先到。 汤俌一听到他的声音,心中顿时就安稳了不少。 “老国公,您终于来了!” “侯爷尚未归京,家里不能没有主心骨呀,老朽都急坏了……!” 张懋没理他,几步冲到产房门口,掀开帘子便待进去,刚跨了一步,被一名宫中嬷嬷死命推了出来。 “还请国公爷莫添乱了,里面忙着呢,产房阴晦之地,男人可不能进去。!” 老嬷嬷毫不客气地告诫道。 现在生孩子才是最大的事情,而她又是宫中嬷嬷,哪里会惯着这老东西。 “那是老弟的宝贝孙女!” “老夫怎么不能进去,又不是外人……” 张懋又抬脚往里走,再次被老嬷嬷拼命推了出来。 见此情形,张永急忙上前安抚了几句,这才总算是把张懋给劝住了。 老嬷嬷他张懋敢甩脸色,但是张永这个宫廷大珰却是不能。 更何况那陈宽即将卸任,不管张永能否直接接任司礼监掌印太监一职,这个如今步入司礼监的大珰那都是皇帝陛下的绝对心腹! “老国公真是赤诚之心啊!” 张永意味深长地开口笑道。 他又不傻,自然看得出来,张懋为何如此忧心张静姝临盆。 说得直白一点,现在的张辅早已不是当年的武勋之首了。 伴随着中山侯汤昊的强势崛起,以及即将进行的东海贸易,武勋之首无疑被中山侯给夺了过去。 而他张辅这个英国公,偏偏后继无人,先前那个世子张仑被中山侯逼着打断了腿后,张懋亲自上奏废除了其世子之位,这也就是等同于默认了武勋之首换了身份。 那么,为了确保英国公府长盛不衰,张懋就必须得加强一下与中山侯府的联系了! 怎么加强呢? 联姻已经联姻了,就看张静姝此刻能不能诞下一子了。 这位中山侯夫人若能诞下一子,那就是中山侯的嫡长子,而且身上也有老张家的血脉,两家关系自然就紧密起来了。 只要中山侯府不倒,英国公府就会长盛不衰! 所以张懋接到消息之后,才会急匆匆地赶来。 张懋淡淡地瞟了他一眼,也笑呵呵地回了一嘴。 “未曾想到,皇帝陛下对此事也如此上心。” 此话一出,张永讪笑了两声,然后不再吭声了。 同样的道理,皇帝陛下为何什么对此事上心? 还不是盼望着张静姝争口气,直接生出个大胖儿子,那样中山侯爷可就有后了,皇帝陛下也有了可以拿捏驾驭中山侯的把柄。 所以张辅分明就是在提醒张永,别搁这儿恶心人,咱俩五十步笑百步,都是一个目的。 两人站在那里也聊不下去了,默默等待着最终的结果,听着里面张静姝的惨叫声,情绪也不由紧张了起来。 在这个年代,女人生孩子说是渡劫倒也没错,产妇和孩子都是一脚踏在鬼门关里,稍有意外就过不去了。 所以今夜到底是一场大喜事,还是一场大悲,谁都保证不了。 他们只能做好一切准备,静静地等待着结果。 可是这产妇临盆生孩子本来就不是容易的事情,要等腹中胎儿开了十指才能顺利生下来,这么一等就是整整一个多时辰。 就在众人心急如焚焦躁不安的时候,产房里终于传出了动静,一名老嬷嬷欣喜地高喊道:“破水了,夫人破水了!” “快做好准备,接生!” 张懋:“???” 张永:“???” 啊? 啊??? 现在才开始接生? 这一个时辰你们忙活啥呢? 大多数男人对产科的了解并不多,见红,开十指,破水什么的,听起来就让人头疼不解。 张懋虽然子孙不少,但他也从不会如同今日这般,亲自守在产房外面。 事实上,张永还是低估了张懋的决心,或者说高估了英国公府。 此刻的英国公府颓势已显,子孙后人里面没一个成器的,张仑那废物更是不用多言,被打断腿后更是彻底堕落,整日沉湎于酒色之中。 唯一的希望,全都在嫡长孙张溶身上,偏偏张溶又是个性子腼腆略显柔弱的孩子,要是背后没有人扶持,即便张溶强行上位做了这英国公,别说什么振兴公府了,只怕都难以守住英国公府现在的权势地位。 那么,与中山侯汤昊交好,就是重中之重的事情了。 张懋已经打定主意,将嫡长孙张溶交给汤昊培养,就算是扔到京军里面训练一番那也没问题! 既然那大明宗室归善王朱当沍都能统兵征战,他老张家为什么不可以呢? 老张家满门忠烈,将门世家,这国公爵位是从刀山火海里面拼杀出来的,凭什么不能领兵? 所以,不管如何,都要与中山侯汤昊交好,把溶儿交给他培养! 张懋听得那愈发凄厉的惨叫声,一颗心不由提到了嗓子眼。 姝儿啊姝儿,算祖父求你了,一定要争口气,生下个大胖小子啊! 张永也有些紧张,眼睛死死地盯着产房。 他很清楚张静姝生下儿子,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皇帝陛下将会彻底相信中山侯,因为有把柄可制。 而相应地中山侯也会彻底得到皇帝陛下的器重信任,自身权势也会暴涨,成为大明正德王朝的第一权臣! 比如此次的灭国之战,倭国被大明彻底屠灭,这无异于是开疆拓土的大功绩,若是张静姝能够生下一个儿子,那么中山侯汤昊甚至极有可能借此更进一步——封公! 随着产房里的老嬷嬷一声高喊“破水了”,产房内外如同启动了机器,所有人都繁忙起来,丫鬟们端着热水匆忙进出,老妇有条不紊地将干净的布条和剪刀拿进产房,几名老嬷嬷则是充当起了指挥角色,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刚刚听声音还在可控范围内的张静姝,此刻已在哀哀痛呼,惨叫连连。 所有男人都呆立院中,额头上的汗珠潸潸而下,两眼死死地注视着产房的门帘。 产房内所有人仍在紧张地忙碌,张懋和汤俌已经烦躁地在院子里来回踱步。 张永被这两个老家伙来回转动的身影晃得眼睛疼,忍不住抱怨道:“二位能不能不转了,你们跟跳大神一样是在干什么?” “老夫这不是忧心如焚吗?”张懋瞪眼。 “老夫也是焦急万分啊!”汤俌叹气。 相比于其他二人,汤俌也是很希望夫人能够生下个儿子。 只要汤昊有后了,那他才能真正坐稳中山侯爷这个位置,老汤家才不会因此生乱,彻底融入中山侯府。 而且必须是儿子,女儿是不行的,在大明哪里有女子继承家业的说法,都是嫡长子继承一切啊! “咱家也是心急万分啊,从来没有想过,这生孩子竟然如此麻烦……” 此话一出,张懋和汤俌先是一愣,随即不约而同地大笑了起来。 你一个死太监,连功能都没有,生孩子关你屁事啊! 张永先是一愣,随即意识到了什么,满脸铁青地怒视着二人。 正当这个时候,此刻已经到了后半夜,张静姝的痛呼声都没了力气,变得断断续续的时候,静谧之中突然爆出一声嘹亮高亢的婴儿啼哭。 三人听到这啼哭声,顿时大喜过望。 随即产房的门帘终于掀开,一名老妇跑出来欣喜地快步走了出来,向三人行礼。 “男娃女娃?”张辅忍不住追问道。 张永也是深吸了一口气,急忙问道:“对啊是男孩还是女孩?” 唯独只有汤俌转而忙问道:“夫人情况如何?可还安好?” 他可是明白汤昊夫妇感情有多深。 产婆有些茫然地看了三人一眼,想起中山侯还未回京,所以立刻回过神来。 “恭喜三位大人,夫人生了!” “大小平安!夫人生了一位公子,足秤六斤八两,咱府上又添丁了!”产婆欢喜地笑道。 母子平安,这是她们这一行最希望看到的结果! 母子平安! 听到这四个字,张懋、张永和汤俌三人先是一愣,随后尽皆狂喜! 母子平安! 这是所有人都喜欢看到的结果! “好样的!” “中山侯夫人真是好样的!” 张永忍不住赞叹道。 张懋老气横秋地大笑道:“呵,伱也不看看是谁的孙女!” 汤俌却是高兴得老泪纵横,嘴巴里面一直呢喃着那四个字。 “母子平安…母子平安……总算是可以给侯爷一个交代了!” 还是张懋稳住了心神,立刻高喝道:“今夜所有助产之人,全部赏银百两,此侯府上下仆人彼女卫士,依次赏银不等,最低十两!” 他这话一出口,所有人都是欢天喜地,喜气洋洋,盛赞中山侯府大气敞亮! 随即张懋看向了张永,笑道:“大珰还愣着做什么?快入宫报喜啊!” 张永这才醒悟了过来,向张懋和汤俌行礼告辞,随后匆匆离去。 此刻朱厚照正在坤宁宫中,心情有些烦闷。 他是既希望野人生个儿子,又不希望野人生个儿子。 因为直到现在夏皇后肚子里面都没有什么动静,这要是野人真生了个儿子,那他朱厚照这位皇帝陛下可真就被比下去了啊! 夏皇后依靠在朱厚照怀里,神情有些黯然。 “陛下,要不……选秀吧!” 听到这话,朱厚照脸色一沉。 “你又在说些什么?” “是不是宫里面又有人在嚼舌根?” “朕非宰了他们不可!” 朱厚照豁然起身,怒到了极致。 然而夏皇后却跪倒在地上,泪眼婆娑地开口道:“陛下!” “为皇室开枝散叶添丁进口,这才是陛下的第一要务,不能因为臣妾一人,就……” 正当这个时候,张永急匆匆地跑了进来,一边跑还一边高喊道:“大喜!陛下大喜啊!” “中山侯夫人诞下一子,母子平安!” “母子平安啊!” 结果张永甫一入内,看清眼前局势后,吓得立刻跪倒在了地上,额头上冷汗直流。 朱厚照先是俯身将夏皇后给温柔地扶了起来,这才看向张永。 “果真诞下了一子吗?” “回禀皇爷,却是男娃,足秤六斤八两,母子平安!” 朱厚照闻言一怔,又高兴又难过地怔在原地,随后颓然挥了挥手,将张永和所有宫人都给打发出去了。 寝宫里面,就只剩下了帝后二人。 朱厚照看着泪眼婆娑的皇后,柔声安抚道:“朕不是羡慕野人,只是回想起了野人先前说的赌约,赌朕和他谁先生出儿子,所以刚刚才会唉声叹气。” “皇后,朕从来都没有怪你的意思,说到底你至今不能怀上,还是朕自己的错罢了……” 当初要不是跟那娈童凤儿厮混了一年多的时间,他朱厚照只怕儿子都好几岁了,哪里会被该死的野人给比了下去! 听见这话,夏皇后更是感动得泪流满面。 “陛下,臣妾……” 夏皇后话还没有说完,突然一阵干呕,险些吐到皇帝陛下身上。 朱厚照先是一怔,随后急忙伸手轻抚着皇后后背。 “皇后,你这是……怎么了?” “臣妾也不知道,近来时常恶心犯困……” 夏皇后如实禀报道,结果下一刻朱厚照就原地跳了起来,双手朝天空狠狠挥了挥拳头。 “这是怀上了啊!” “这一定是怀上了啊!” 夏皇后豁然抬头,美眸之中绽放出了夺目光彩。 “陛下,这……这……是不是……” “来人!张永你死哪儿去了?快去传太医,立刻进宫!” 张永一直守在宫门口,听到这话激动得浑身颤抖,疯了似的再次赶去太医院调人。 朱厚照冷静下来后,却是觉得有些不爽。 该死的野人! 那你儿子朕不是比朕儿子大了一岁? (本章完) ------------ 第300章 兴王朱祐杬 汤昊率领船队,耗时一年有余,终于再次回到了大明。 此刻他显得颇为忧心,毕竟算算时间,早就过了妻子临盆。 换句话说,他错过了自己第一个血脉诞生之日,而且还不知道情况如何。 一回到山东清河船厂,汤昊就从楚天方口中得知了一个好消息。 楚天方是锦衣卫百户,左一刀的亲信,因此由他负责镇守清河船厂。 正是通过锦衣卫的渠道,汤昊得知了一个好消息,来自于皇帝陛下朱厚照。 这个消息,只有四個字——母子平安! 汤昊得知消息后忍不住放声大笑,突然觉得这个大明王朝都变得可爱了起来。 母子平安,他当然意味着什么。 在这个医疗技术和医疗器械都相当落后的年代,而且自己还没有陪在身旁,妻子张静姝独自一人怀胎十月,然后独自给他汤昊生下来一个大胖小子,这简直就是天大的喜事! 诸位将领听闻之后,纷纷上前恭贺道喜。 汤昊索性先在清河船厂举行了一场庆功宴,一为此次扫平倭国为庆功,二为他夫人平安生子而庆功。 宴会上面,觥筹交错,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毕竟在场的都是些武夫丘八,而且也可以说都是自己人,所以气氛很是热烈。 然而有人喝了点马尿之后,就开始管不住自己的嘴了。 独眼雷雄端起酒杯,醉醺醺地开口道:“侯爷,凭借这次灭国之功,您肯定可以晋升国公了,可是我们这些兄弟,还不知道几时才能封爵啊!” “封侯拜将,这可是每一个兄弟的……” “雷雄!”安国陡然冷喝道,“喝多了就滚出去,别在这儿撒泼!” “你如今身为京军战兵正千户,斩配营主将,怎么不是将军?你还有不满意的?” “若非侯爷一直提携,给了你建功立业的机会,你早就和那些十二侯党羽死在了血腥选锋之中!” 大明王朝武将的军职,分为常设和差遣两种。 常设官职有品级,大多采用世袭制,特别是各处卫所和各地都指挥使司,差遣官职无品级,大多采用临时或长期委派。 主要常设军职,最高等级自然是五军都督府的都督,比如汤昊这个中军都督府的都督官,品级可是正一品,类似于中央大军区总司令! 下一级则是都指挥使司,都指挥使衔正二品,都指挥同知衔从二品,都指挥佥事衔正三品,类似于省级军区。 再下一级,则是地方卫所,指挥使衔正三品,指挥同知衔从三品,指挥佥事衔正四品。 地方卫所下辖千户所和千户所,千户所的正千户衔正五品,副千户衔从五品,千户所的千户衔正六品,试千户衔从六品,还有正七品的总旗和从七品的小旗! 这是大明王朝武将的常设军职,也是发放俸禄的具体依据。 除了常设军职外,就是差遣军职了。 比如九边军镇的镇守总兵官,省级战区主官,根据作战任务的大小,可以调动该战区军镇的所有战兵,类似于后世战区司令员或军长。 协守副总兵,通常叫副将,辅佐总兵或者负责某一战略方向的作战,根据具体的职责安排不同,类似后世战区的副司令员或者军长。 参将,分守各路各段等辖区,下辖兵力五千到一万人,类似于后世的师长或旅长;游击,率游兵往来防御,步骑机动部队,不一定是骑兵,下辖兵力一到三千人,类似于后世的旅长或团长;守备,率兵镇守一城或某一区域,兵力同样一到三千,类似后世的团长。 参将、游击多由都指挥使等官充任,守备则多由千户充任。 比如雷雄这个斩配营主将,他本就是一营主将,下辖六千余人,虽然名义上只是个守备,其实兵力足以与参将比肩。 只是京军战兵不同于九边,毕竟是在皇帝陛下的眼皮子底下,所以更高级的武将名额只有皇帝陛下可以给,因此汤昊只能先给安国、常阔海等守备加正千户之身。 这里面有一个十分敏感的问题。 因为五军都督府名存实亡,所以京军战兵的武将升迁调动,名义上还是隶属于兵部管辖的。 当然,杨一清这个兵部大司马有些辛苦,刚刚上任就被汤昊坑去了陕西解决马政后患,因此京军战兵依旧在中山侯的执掌之中。 然而即便如此,若是正德皇帝朱厚照不点头的话,汤昊也没资格或者说他不敢自行升迁这些心腹将领。 兵权,自古以来就是一个敏感的东西。 汤昊可不想因为给这些将领升迁,结果招到朱厚照的忌惮猜疑,认为他在军中培植党羽,到时候死的人可不是一个两个那么简单了。 安国一阵怒骂之后,雷雄这才回过了神来,眼见中山侯坐在主位上面无表情,顿时有些慌乱地向汤昊躬身道歉。 “侯爷,末将……喝多了……说了些不该说的话,还请侯爷恕罪……” 紧接着安国也帮着求情道:“侯爷,独眼雷这臭脾气您也知道,他就是喝多了发发牢骚,您千万别往心里去。” 其余一众将领也纷纷开口,毕竟他们一同征战了这么久,还是有些同袍情谊在的。 “行了!”汤昊没好气地扫了一眼这些将领,“你们那点小心思本侯还不知道吗?” “本侯曾经说过,不管是谁将领也好军士也罢,只要肯为了大明悍不畏死地征战沙场,他们该得的军功赏赐一样都不会少!” “说起来,独眼雷说的也没错,这么多年下来,你们这职位确实该升一升了,放心就是,本侯自有决断!” 得到了汤昊的亲口许诺,众将顿时大喜过望,然后纷纷起身向汤昊敬酒。 一场大宴喝到最后,不知有几人醉倒在宴会上面。 宴会结束之后,汤昊被左一刀扶着回到了房间。 左一刀同样赴宴了,但他并未饮酒,因为他是锦衣卫,所以不能在此刻饮酒。 汤昊坐下之后,双眼立刻恢复了清明。 “一刀,今日宴会上面的这事情,你怎么看?” 左一刀闻言沉吟片刻,随后试探性地回答道:“想来这么多年的数次征战,雷雄、安国他们只得到了财物赏赐,官职爵位却始终不见踪影,心里面多多少少都有些怨气。” “倒也是正常的事情,毕竟将士为了大明抛头颅洒热血,却不能封侯拜将,任谁都无法接受。” 听到这话,汤昊满脸狐疑地看着左一刀。 “你能说出这番话来,倒是出人意料。” 左一刀可是锦衣卫啊! 皇帝陛下的亲近心腹。 偏偏他表达出了对朝廷的不满! 左一刀无奈苦笑,摊了摊手。 “卑职这是喝多了,口不择言。” “伱小子!”汤昊怒骂一声,随后从怀中取出了一封密信。 “差人送回京师吧,先让陛下有个准备,待得回京之后我再与陛下仔细琢磨一番。” 左一刀领命而去。 汤昊却是独坐沉思良久。 将士们不满于噗通财物赏赐,这自然是一件好事。 五军都督府直到现在,都还只是一个空架子,那是因为中央朝廷没有足够多的高级武勋将领。 而这一次的屠灭倭国之功,足够催生出一批高级武勋了,至少捞几个伯爵侯爵什么的,勉强可以将五军都督府的架子给撑起来! 只要五府重建,那武勋才算是真正开始崛起了,有了自己的大本营,也有了保障将士利益的权利与资格! 但是问题在于,如何才能够让文臣缙绅妥协呢? 面对这些贪婪之徒,最好的办法,就是给出足够的利益! 汤昊再次沉思了良久,最后这才沉沉睡去。 翌日清晨,汤昊率有功将士乘坐船只前往天津,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京师。 终于,永乐七年夏初,汤昊一行人堪堪抵达了京师城门口。 而出乎意料的是,此刻京师城门外人山人海,好不热闹。 更有吏部尚书王鏊、兵部尚书杨一清、礼部尚书朱祐杬三位朝堂重臣,以及张永这个炙手可热的内廷大珰,在此恭迎! 没错,兴王朱祐杬已经晋升为了礼部尚书,这正是宗室成员与文臣缙绅争斗的结果。 上一次杨廷和搜寻宁王朱宸濠罪证不成,结果还赔进去了一个监察御史,而后因为皇帝陛下态度莫名,所以双方偃旗息鼓。 然而紧接着不久,宁王朱宸濠就开始发难了。 说起来也是很有意思,这正德六年的科举中有一些冒尖的才子,比如杨廷和之子杨慎,也就是写出《临江仙》的那位大才子。 原本这场会试之后,杨慎因为才气过人被取为状元,然而正当礼部尚书张昇与考试监试提调等官,带着前五十名试卷去面圣,由皇帝陛下裁定时,结果烛花竟然落到上面,直接将这些案卷付之一炬。 皇帝陛下勃然大怒,一边下令重新策士,一边严惩了礼部尚书张昇,直接将其赶去了南京朝堂养老,这辈子估计是没有什么起复的机会了。 而张昇一走,礼部尚书一职出缺,按照制度应当由廷推选举。 结果在这个节骨眼上,宁王朱宸濠又开始搞事情了,他指责内阁首辅杨廷和之子杨慎为其父亲结交友人培植党羽! 其中最出名之人,莫过于崔铣! 这崔铣出身官宦世家,弘治十八年参加会试大考,当时这崔铣试卷在分考刘武臣帘下,这位阅卷官认为其文章刻深,古奥峭拔苛刻严酷,料想其人也不是什么德行之辈,所以将其评为低等没有被录取。 当时杨廷和与张元祯同主会试,杨慎在礼部考场侍奉杨廷和,杨慎看到了后十分喜欢崔铣奇隽的文字,向父亲推荐,杨廷和于是提拔崔铣为《诗经》魁,崔铣知道了后用“小座主”称呼杨慎,二人结为知己,更是尊杨廷和为“座主”。 当宁王朱宸濠将此事公之于众后,瞬间就引起了轩然大波。 什么是“座主”? 即乡试会试的主考官,高中士子尊称其为“座主”。 大明沿用唐宋两朝的科举制度,读书人参加县、省、全国三级考试。县试合格者为秀才;省为乡试,考中者为举人;国为会试,考中者为进士,每逢乡试与会试,主考官都由礼部任命。 特别是会试,主考官往往由皇帝亲自挑选并任命,参加乡试与会试的读书人,若考中举人或进士,则要拜本科的主考官为座主,而座主则称这些弟子为门生。 换句话说,文臣缙绅其实就是通过这种特殊关系,暗中提携后辈培植党羽遴选继承人,而会试主考官也成为了文臣缙绅人人竞争的美差之一,足以光宗耀祖的那种。 毕竟一旦担任考官就可以施恩于广大的士子,间接相当于有了一个自己的利益团体,培植自己的党羽,形成自己的势力。 所以大明朝也有当权的重臣选派自己党羽的考官施恩于考生,借此笼络这些士子,或者支持某人充当考官,以支持某人作为考官的利益换取某人的投靠,这就是科举制度中利益交换。 比如魏忠贤曾经想笼络贺逢圣,就派人通知他担任主考官,借此施恩于贺逢圣,但是贺逢圣本人自然是不屑于与魏忠贤为伍的,所以没有答应。 对于座主和门生的关系,朝野上下一直是持一种肯定的态度。他们并不反对这种主考官向考生树立私恩的行为,因为座主的称呼源于老师,但比老师更受人尊重。因为座主兼有老师和仕途领路人的双重身份,大明朝的座主,一般都是皇上的股肱大臣。如解缙、方孝孺、杨士奇、杨廷和、夏言、严嵩、徐阶、高拱等内阁大臣,都曾担任过会试的主考官。他们一旦掌握大权,便会提携重用自己的门生。 李东阳这老狐狸就公然表态支持,称:“座主门生是科举诞生以来就有的东西,他甚至对宋代时期因为害怕考生与考官因私废公,所以曾经革除这种过,结果就是党派纷争愈加剧烈,党派纷争愈加剧烈。” 所以说,门生对座主,无不奉事惟谨。这里头除了师生之间的道义,也蕴含了一些功利的因素。 说的难听一些,座主和门生的关系,说穿了,就是树和猢狲的关系。树大猢狲多,树倒猢狲散,这是一个利益共同体。座主对门生,是提携和保护;门生对座主,是依附和顺从。 不过问题在于,这种事情你不能当着皇帝陛下的面儿说,不能公然摆在台面上来。 毕竟这科举中的座主门生潜规则,是一种皇权体制下树立私恩的行为,皇权的专制要求天下臣民都忠于帝王,是不允许这种行为出现的,所以宋朝才一度革除禁止互称座主门生。 然而皇帝本质上还是需要一层一层的任命官员来治理整个国家,他无法依靠一个人来治理整个国家,选拔人才也不能依靠他个人就完全决定,这些都需要固定的机制运行,所以座主与门生关系是无法避免的。 所以大明王朝这些皇帝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结果却被人直接打脸了。 宁王朱宸濠这个狠人偏偏就这么干了,而且还是举出了实证。 结果就是皇帝朱厚照再次震怒,下令将崔铣和杨慎打入诏狱严加拷问,究竟是谁给他们的胆子,胆敢如此藐视朝廷如此藐视皇权! 而杨廷和为了救下自己的独子,或者说为了保护这种默契的科举利益交换,维护座主门生的科举潜规则,选择了向宁王朱宸濠低头,最后结果就是崔铣流放戍边,杨慎再次名落孙山,而兴王朱祐杬则晋升为了礼部尚书。 这一次朝堂争斗,宗室成员可谓是大胜! 汤昊思考着锦衣卫传递过来的这些消息,将目光锁定在了兴王朱祐杬身上。 这位兴王殿下,看似不显山不露水,却无疑成了这一次次朝堂争斗的最大赢家啊! 别看宁王朱宸濠跳得正欢,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位光禄寺卿离死不远了。 然而与之截然相反的是,兴王朱祐杬不但名声极好,而且官儿也是越做越大。 说实话,汤昊此刻都有些心惊,或者说有些忧虑。 毕竟朱祐杬那儿子朱厚熜的手段,他可是再清楚不过了,看来真是儿子传承自老子,这个朱祐杬只怕不是什么简单货色,他担心自己和朱厚照以后会不会玩脱了,真个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不过眼下不是考虑这些事情的时候,毕竟人家还在那里等着。 汤昊立刻策马上前,来到近前时当即翻身下马,恭恭敬敬地跪倒在地上。 张永也高声唱喏圣旨,在场所有臣民全都跪倒在地。 大意就是倭人卑劣无耻,先是洪武年间擅杀囚禁大明天使,而后终年伪装成倭寇出海劫掠大明沿海,屠戮大明子民……各种历数倭国罪行,最后就是大明中山侯率军远征,横跨汪洋大海,彻底扫平不臣征服了倭国。 当张永唱喏完毕,整个京都瞬间欢呼雀跃不止,变成了一片欢腾海洋。 得益于汤昊之前和朱厚照的舆论攻势,整个京师里面的百姓都对那些倭人厌恶痛恨至极。 现在骤然间听闻大明中山侯扫平了倭国不臣,扬我大明天朝国威,所有百姓士子都是情不自禁地欢呼雀跃了起来。 “大明万胜!” “大明万胜!” “大明万胜!” 在这一刻,华夏民族的凝聚力和民族自信达到了顶峰! 一阵阵欢呼之后,人群中陡然冷不丁地冒出了一个异样声音。 “中山侯威武!” “中山侯威武!” “中山侯威武!” 汤昊闻言一愣,随即嘴角慢慢勾起了笑容。 朱厚照,你小子还真是会玩啊! (本章完) ------------ 第301章 海权与西方 喧闹之中。 汤昊与王鏊、杨一清、朱祐杬等人前往宫城。 途中王鏊由衷夸赞道:“汤侯当真是绝世虎将,只怕经此一战,骁勇善战之名将会传遍天下!” “王尚书谬赞了,谬赞了!”汤昊笑呵呵地点了点头。 他与王鏊关系还是不错的,这位有人品也有能力,更何况是吏部尚书,与他交好是个不错的选择。 正当二人笑意盈盈地交谈时,一旁却是传来了一道刺耳的嘲讽。 “呵,本官还以为是灭了北虏呢!” 不用多想,说这话的人,正是杨一清这个狗东西! 当年汤昊新婚大喜,杨一清这个畜生竟然送来了一头驽马,给汤昊恶心得不行! 当然,前提是汤昊先坑了人家一把,导致杨一清刚刚坐上兵部尚书这个位置,就平白背了一口大锅,然后在接下来长达两年多的时间里面,都一直忙活着解决掉马政隐患。 说起来,是汤昊狗,还是杨一清不当人,那还真是不好说。 不过杨一清都主动开口挑衅了,汤昊自然也不会惯着。 “哟,这不是大司马吗?” “大司马的马处理好了没有?本侯可不想将来出征北虏没马可用!” 论及尖酸刻薄,汤昊也丝毫不输宫中太监。 偏偏杨一清是個有涵养的人,所以只是一句话就被汤昊气得勃然大怒。 “汤昊,你这个该死的竖子!” 嗯,这个称呼倒是没错。 毕竟二人年龄差了二三十岁,杨一清还真有资格这么骂他。 “老东西!” “别在这里信信狂吠!” 听着二人间的这些刺耳话语,王鏊和朱祐杬顿时面面相觑,然后齐刷刷地摇头失笑。 他们当然知道这二位之间的矛盾恩怨。 说到底,还是因为兵权的问题。 这位中山侯自从进入京军执掌兵权以来,就一直将京军战兵牢牢掌控在手中。 弘治年间的兵部尚书刘大夏,直接就被中山侯给扳倒了,现在还被圈禁在京师里面不得归乡。 而正德年间第一位兵部尚书许进,更是被这位中山侯治得服服帖帖的,甚至连许进能够继任为大司马,都是多亏了中山侯汤昊的举荐,所以许进自然也就成了这位中山侯的应声虫。 直到中山侯率军出去荡平倭寇,阉人刘瑾勾结内阁大学士李东阳窃取朝政大权,并且不择手段地逼迫许进回去丁忧服母丧,以致于兵部尚书一职再次出缺,继任者便是此刻的杨一清。 结果等到中山侯还朝,强势敲响登闻鼓肃清了刘瑾与李东阳势力,还利用马政隐患将杨一清给弄到陕西等地督查马政,一年多方才还朝。 所以,他们二人之间的恩怨,确实不是一两句话就可以说得清楚的。 偏偏此刻京师百姓夹道欢迎箪食壶浆以迎王师,中山侯汤昊还在这儿跟兵部尚书杨一清打嘴炮,王鏊和朱祐杬这两个老好人夹在中间,那真是如坐针毡,好不尴尬。 “竖子!” “老匹夫!” “有本事你就出征北虏啊?” “你以为本侯不敢吗?别到时候你这司马贼掉链子了!” “汤昊……” “咳咳,二位,差不多行了。” 终于,看不下去的张永开口提醒道:“马上入宫了,二位当谨言慎行!” 眼瞅着宫城就在眼前,汤昊和杨一清各自冷哼了一声,然后扭过头去,不再理会对方。 随即三位尚书大人各自离去前往官署,他们接下来还有很多事情要忙,比如这些有功将士的封赏问题,就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麻烦。 灭国之功,非同凡响。 要是给的少了,武勋不会答应,这位中山侯更不会答应。 但如果给得多了,那文臣缙绅同样也不会答应,毕竟他们不可能看着朝堂之上再出现一股新兴武勋势力! 一个宗室势力,就足够让文臣缙绅头疼的了! 很明显,接下来的朝堂争斗,核心就是此次的封赏事宜! 至于汤昊,则是跟着张永一路直行,很快就进了乾清宫。 只见正德皇帝朱厚照正在低头设计着什么东西,这是汤昊专门给他制造的炭笔,相比于毛笔写字方便多了。 张永还想要禀报,结果却被汤昊笑着制止了。 然后就在张永目瞪口呆的注视之下,中山侯爷蹑手蹑脚地上前,下意识地探头一看,结果什么都还没有看到,就被朱厚照反手一巴掌拍在了脑门上面。 “你这不知礼法的野人!” “那么大的块头,都挡住朕的光亮了!” 朱厚照笑骂一阵,然后将他画的东西直接收好压在了奏章下面。 汤昊满脸狐疑地看着这家伙,还想伸手去扯,却被朱厚照瞪眼制止了。 “行了行了,谈正事!” 朱厚照摆了摆手,示意汤昊坐下聊正事。 汤昊慵懒地坐在了椅子上面,然后满脸疲惫之色。 说实话,他也只有在亲近人面前,才会卸下所有防备。 “这一次结果倒是不错的,倭国算是成了我大明的殖民地!” “接下来就是商讨一番,如何尽快掠夺倭国资源,充实大明带动大明发展!” “殖民?!” 朱厚照呢喃着这两个字。 饶是他这位皇帝陛下,都觉得这有些太过于残酷了。 “野人,咱们真要这么做吗?” “近些日子,大量朝臣官员上奏,为这些倭人求情,无非就是叫朕要推崇孔孟仁恕之道,不能恃强凌弱,这不符合我华夏一直以来坚持的怀柔远人之政……” “呵呵!”对此汤昊只是嗤笑了一声。 他当然明白,肯定会有人跳出来,抨击他所主张的殖民策略。 毕竟现在的大明,是腐朽儒学的大明,是程朱礼法的大明! 汤昊这种血腥残酷的殖民策略,本身就与儒学那什么仁恕之道不符,要是真个推行下去,只怕会动摇程朱礼法在大明的主流地位。 士绅缙绅驳斥一切任何“歪理邪说”,哪怕这些所谓的“歪理邪说”,才是正道! 事实上,他们拥护的不是儒学,而是儒学带给他们的特权,带给他们的利益,仅此而已。 汤昊思忖了片刻,决定换一种方式,让皇帝朱厚照明白殖民倭国的意义所在。 “陛下,您知道……海权吗?” “海权?”朱厚照闻言一怔,“这又是什么新鲜东西?” “其实也不新鲜,因为我大明曾经拥有过海权,而且不只是东海还有南洋甚至是西洋!” 汤昊神情唏嘘地开口道,听得朱厚照不由坐直了身体。 海权? 这个词汇在大明而言,显得极其陌生。 “欲国家强富,不可置海洋于不顾。财富取之于海,危险亦来自海上……我国船队战无不胜,可用之扩大经商,制服异域。” “这是三宝太监郑和出海归来以来的原话,对吧?” 朱厚照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这些知识他还是知道的。 “其实这就是海权思想了,或者说郑和郑公的海权论。” 汤昊沉声道:“事实上,我大明曾经是拥有海权的。” “比如洪武年间,太祖高皇帝为了抵御倭寇构筑了海防体系,大明水师保持着高强战斗力,并且是积极主动地出海清剿倭寇浪人,针对来自倭寇的海上威胁,大明每一年都派出上千艘战舰在南北海域内巡逻,即所谓春巡与夏巡。” “水师首先以船队巡逻于海上,警戒侦察和寻机歼敌,当发现有倭寇深入内海,则利用报警通讯系统,集中水师与外岛守军协同歼灭,若是倭寇登陆,则以水师与沿海卫所驻军协同歼灭。” “此外大明水师还经常出动舰队攻击敌占岛屿,粉碎倭寇的基地,这种进攻型战略的顶点是在追击倭寇的战斗中水师将士曾到达朝鲜海岸与琉球群岛。” “再比如为了消除来自东南亚方向的海上威胁,郑和的船队曾在马六甲海峡与之展开激战。” 汤昊命人取来了堪舆图,上面简单绘制着东海和南洋海图,至于大明他是懒得画了。 “总之,歼敌于海上是海防战略的核心,更是一套卓有成效的海防体系。” “而到了永乐年间,大明水师发展到了一个鼎盛时期,郑和七下西洋巡戈异域,扬我天朝国威,四海八荒外夷宾服,不敢造次,更是将我大明海权扩展到了南洋西洋之地!” “可仁宣之后,朝廷开始收缩海防线,远洋船队被召回,大型舰只停止建造,岛屿基地被放弃,撤退政策使水师受到重创,海防线被从远海甚至外洋压回海岸!” 话听到这儿,朱厚照也不由握紧了拳头。 他本身就是一个崇尚武功的皇帝,所以难免也对仁宣二帝有些不满。 永乐盛世何其辉煌霸气,不管是在陆地上还是在海洋上,那可都是无敌之师! 结果仁宣二帝为了一时之安逸,全面收缩大明防线,实在是让人扼腕叹息。 “原本我中国并不是缺乏航海传统的国家,至迟在春秋时代就有了海上运输和海军,可惜因为“中土宗主国”观念的影响,再加上儒家搞出的那一系列思想言论,直接就粉碎了海权思想诞生的可能!” “仁宣之后,无敌于世的大明水师被闲置,先进舰队泡在海港中渐渐烂掉,历经郑和船队数十年舍生忘死才得到的珍贵航海资料被刘大夏销毁,大明全方面停止建造远洋舰船,全力严禁打击海外私人贸易,将近在咫尺的制海权拱手让与他人!” 汤昊发现了自己情绪有些激动,所以缓缓收敛起了心神。 “陛下,举个简单的例子,就像我们刚刚说的这些,洪武年间为什么会有倭寇?因为大明没有东海的海权!” “虽然大明也定下了水师夏巡和秋巡的规矩,但那都是在近海地区罢了,相当于大明是拥有了近海权,而倭国并没有在大明控制之中,这也就意味着当时反倒是这倭国占据了东海海权,因为这些倭人四面环水天性习水所以时常出海劫掠,而我大明与朝鲜在这方面不如他们,因此丧失了海权。” “但是现在,我大明征服了倭国,将其变成了我大明的殖民地或者说奴隶国,那不管是倭国的海军还是船队,甚至包括倭国的一切,那全都是我大明之物!” “接下来,只要大明水师只要将这倭国打造成水师基地,以此地坐镇东海,那么可以肆意驰骋东海之人,就不再是倭寇,而是我大明水师了!” 听到这话,朱厚照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这倭国都被大明给吃下了,还有什么海权可言? 他们的一切,矿产、金银、钱粮甚至包括人口,现在全都是大明王朝的了,还有什么可言? “那么,陛下你再想想,除了东海之外,我大明还濒临南海,尤其是永乐年间,在安南被我大明征服郡县为交趾后,那我大明王朝的触角就成功延伸到了交趾以及南海等地!” “结果宣宗废置交趾撤军安南,致使我大明因此丧失了南洋海权,最直接的变化,那就是自仁宣起南洋诸国鲜少再有入明朝贡的,他们也慢慢对大明失去了恭顺之心。” “这安南后黎朝视大明宗主国为无物,屡屡出兵入侵占城老挝等地,而大明王朝却因为内忧外患已经失去了大规模远征能力,结果就是只能派遣使臣前去申饬警告,可是没有任何用处!” “当南洋诸国亲自见到了大明宗主国的无能为力,亲眼目睹了大明王朝的疲软与虚弱,那他们自然不会再对大明保持敬畏恭顺之心!” 朱厚照红着眼睛握紧了拳头。 怪谁都不能怪自家祖宗! 所以朱厚照只能将怒火对准了这个安南后黎朝! 话说回来,大明与安南之间的恩怨,也是时候该找个机会清算一二了。 汤昊再次沉声道:“陛下请看,这南洋有一个马六甲海峡吗?” 堪舆图上面,汤昊用炭笔将此地给圈了起来。 “南洋之地都是一些岛国,国力不算雄厚,但胜在地理优势得天独厚,就拿马六甲海峡来说,也就是马来半岛与苏门答腊岛之间的那道狭长海峡。” “不难看出,马六甲海峡勾连东西方的水道,也就是我们常说的东海与西洋,同时也是亚洲和大洋洲的水上交通要道!” “换句话说,西方人想要走水路来到东方,就必须通过马六甲海峡,陛下你明白此地的重要性了吧?” 西方人! 这还是朱厚照第一次听到他们的名字。 “野人,这些西方人是什么情况?” “难道他们比我大明更加强盛,更加富庶吗?” 汤昊闻言并未过多解释,而是轻笑道:“陛下,在大明以西,就是西域,在西域以西以及更远的地方,那里有着很多文明,这些文明也衍生出了很多国家!” “但是,我们也可以看得明白,如果光是从陆地上面征伐,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因为距离太远战线太长,然而要是从海上呢?” 朱厚照对汤昊一直深信不疑,不管他说出什么惊人话语,现在的皇帝陛下都能够接受,毕竟太多先例证明,这个野人是对的了! 所以此刻一听到汤昊提及,西方诸国可能会从海上进军东方,这位皇帝陛下顿时就有些坐不住了。 “野人,此事是真是假?” “臣都是从郑公遗留手札中看到的,稍后臣会将手札送入宫内!” 郑和手札! 来自西方的消息! 朱厚照深吸了一口气,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那么,现在东海这边解决了。” “我大明成功掌控了东海海权,即便真有外邦舰队杀入了东海,我大明也不是没有抵抗之力!” “而南洋这边的关键,就在于这条马六甲海峡,它是东西方的门户之地!” “从郑公手札中可以得知,西方还有很多古老的文明,这些文明也创建了许多国家,在这些国家里面一定存在比我大明更为强盛的巅峰王朝,而且西方那边的国家大多都是濒临海洋,这也就意味着他们的水师海军肯定在某些方面,比我大明水师更加优秀更为厉害!” 这一点,饶是汤昊此刻都不得不承认。 华夏先前一直受困于“中国式帝王君主”思想观念的影响,所以对海权没有什么概念,但是西欧那些国家却不相同,他们的船舶业早早地就开始兴盛了起来,直到命运女神眷顾他们,葡萄牙和西班牙掀起了一场浩大的航海时代,正式踏上了海上争霸殖民之路,而这个时候的大明王朝正逐步走向了崩坏! 一步慢步步慢,西方列强都开始睁眼看世界了,华夏子民却迎来了建州野猪皮那群该死的蠢货,不但没有跟上时代的脚步,反而是闭关锁国妄自尊大,阉割儒学继续奴役华夏百姓子民,最终结果就是近代史书上面那一次次屈辱和伤害! 现在,既然汤昊来了大明,他自然要想尽办法改变这一切! “如果我们控制了马六甲海峡,那就算西方诸国拥有强大水师,他们想要进入东方,想要与我东方通商贸易,甚至是想要攻打我大明,那就不得不先过大明水师这一关!” “我们要做的很简单,就是控制马六甲海峡!只要控制住了马六甲海峡,那我大明就会掌控南洋海权,到时候即便西方诸国有进攻我大明之心,那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与此同时我大明反倒是可以派遣出水师船队进军西洋,巡戈异域进行贸易,一如当年郑公那般扬我大明国威,进可攻退可守,这就是马六甲海峡的重要性,也是海权的意义所在!” “只有如此,我大明才能彻底杜绝海洋上面的危险,甚至因此建立起一条“海上丝绸之路”,带动大明发展,做到……中兴大明!” 进可攻退可守! 欲国家强富,不可置海洋于不顾! 财富取之于海,危险亦来自海上! 直到此刻朱厚照才终于明白,为何野人一直要发展水师经略海洋! (本章完) ------------ 第302章 信息交换 其实朱厚照并不反对殖民倭国。 他只是碍于文臣缙绅的反对声音太大,这位皇帝陛下不得不对此事慎重考虑一番。 然而听完汤昊所说的海权论思想之后,朱厚照就只有一个念头。 那就是必须殖民倭国,将其打造成为大明水师的基地,然后彻底掌控东海海权! 事实上,大明彻底殖民倭国,对大明王朝而言,有着很多有利的地方。 其一,大明可以疯狂掠夺倭国资源,金银矿产钱粮物资甚至是人口资源,这等同于是用倭国一国的资源带动大明王朝发展! 其二,就是汤昊所说的东海海权了,彻底殖民倭国掌控倭国,自然也不会再有倭寇一说,这昔年困扰大明的南倭北虏,就此消除其一,而且大明和倭国可以对朝鲜进行钳制,让这个本就老实安分的藩属国继续老实安分下去! 其三,也是汤昊此刻正在说的,可以用倭国一些矿产比如那座早已散播出消息的石见银矿,作为利益交换,换取武将勋贵崛起,甚至是换取皇帝朱厚照彻底掌控朝堂! “陛下,我们不得不考虑一个问题,那就是如何开发倭国的矿产资源!” 汤昊将倭国重重地圈了起来,随即解释道:“诚然,倭国有很多倭奴,大明不必在意这些倭奴的生死,他们就是最廉价的劳动力,可以帮助我大明开掘倭国矿产。” “不过即便如此,仅仅凭借皇室和武勋的力量,就想要开掘出倭国的所有资源,这根本就是不现实的事情!” “为什么不可能呢?”朱厚照紧追不放地问道:“不就是一些矿产嘛,派遣军队过去镇守,然后主持这些矿产的开掘,再任用那些倭人充当劳力苦力,我们完全可以吃得下这个倭国!” 说到底,朱厚照是不甘心。 明明他们双方可以吞掉整個倭国的资源,为什么非要让渡出一部分利益给士绅缙绅,甚至是宗室成员呢? 要是可以吞掉倭国资源的话,那钱粮什么的自然就不再是问题,朱厚照可以立刻着手澄清吏治,训练战兵,然后出征北虏……彻底缔造出一个真正的中兴盛世! 汤昊没有回答朱厚照,而是笑着反问道:“陛下,我们的最终目标是什么?” “最终目标……自然是……中兴大明!” 中兴大明,一直都是汤昊和朱厚照这对君臣的最终目标,朱厚照也从来没有忘记。 “没错,我们的目标是中兴大明,而不是为了谋利!” 汤昊沉声道:“如果是为了谋利,我们完全可以独吞这倭国资源,但是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呢?” “且不谈倭国的其他矿产资源,光是那一座石见银矿就够我们开发个几十上百年的了,那这样一来倭国对大明而言就是一座银矿罢了,也失去了我们殖民倭国的真正意义!” 听到这话,朱厚照脸色有些难看,很是不爽地盯着汤昊。 这个该死的野人,竟然言语指责他忘了初心只顾谋利! 真是个混账东西! 不过朱厚照也不介意这些小事。 “那就算我们让渡出一部分利益,动用整个大明的力量去开掘倭国矿产资源,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汤昊笑道:“士农工商,四民各司其职。” “士就负责这些资源的管理工作,而农则是前往倭国拓荒垦殖,工嘛就是去倭国各大矿场提供技术支持,商无疑是最重要的,他们需要将这些倭国资源卖出去转化为我们需要的东西。” “让渡出一部分利益,却可以加快我们开掘倭国矿产资源的进度,何乐而不为呢?” “就比如我们完全可以将石见银矿送给这些士绅缙绅换取我们想要的东西,就算士绅缙绅拿到了石见银矿,他们前去开掘陛下也可以对其收取矿税,此外这些士绅缙绅开掘出来的银子自然也会回到大明,无非就是在这些士绅缙绅手中罢了,我们需要银子的时候直接割一批韭菜不香吗?” 此话一出,饶是朱厚照都不免倒吸了一口凉气。 什么狗屁“让渡”出一部分利益,这个该死的野人,真是心狠手辣得很啊! 他这分明就是把士绅缙绅给算计得死死的,先用石见银矿从士绅缙绅手中换取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紧接着借助士绅缙绅的力量去开掘石见银矿,反正这些银子最后也会回到大明,最后缺银子直接动手杀人,抄家灭族就是了。 如果真这么干的话,那士绅缙绅就是妥妥的大冤种了。 不但舍弃了一部分权益,而且还耗费大量资源去开掘石见银矿,最后还他娘地被皇帝和中山侯给盯上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遭到清算! “野人啊野人,你这家伙真是心黑啊!” 朱厚照由衷感慨了一句,引来了汤昊的轻笑。 “不只是石见银矿,还有那些倭国的金矿银矿都可以割让给这些士绅缙绅,借助他们的力量去开采,以换取我们想要的东西!” “不过有一点,那就是铁矿,必须掌控在我们手中,不只是倭国的,还有大明的!” 朱厚照闻言神情一振,追问道:“野人,你的意思是……” “莱芜铁厂一事陛下应该知道了吧?” “事实证明,士农工商中的工,同样是值得重视的阶层,若非他们研制出了鲁密铳与三眼铳,这一次踏平倭国也决计不会如此容易,将士们也会出现大量伤亡!” “而若我们将莱芜铁厂的模式,推广到所有铁厂,不但可以大幅度提高我大明的钢铁产量,更是可以确保我战兵所需的火器质量,此外还可以继续激励那些匠人研制新型火器!” “火器质量到位,将士们自然不会继续抵触,当高质量火器成为军中制式装备后,那就是我们出兵北虏的最佳时机!” “当然,在此之前,优先将火器配备给九边将士和水师将士,也是迫在眉睫的事情!” 出兵北虏! 这四个字成功触动了朱厚照的心弦。 他这辈子最大的梦想,就是能够出兵北虏,将这些不可一世的蒙古鞑子给打得丢盔弃甲,洗刷他太爷爷朱祁镇留下的耻辱! “那就这么办!” 皇帝陛下拍案而起,当即下定了决心。 “野人,朕这就下旨,责令户部按照莱芜铁厂模式,对各大铁厂进行改革……” “不!”汤昊直接拒绝了这个提议,“铁厂必须派遣驻军,由军方直接接管,以此确保火器的质量!” “这一点没有商量,必须这么做,先前这些士绅缙绅的所作所为已经证实了,他们就是故意在削弱军方实力,不知道九边军镇有多少将士因为这些劣质火器而白白送命,绝不能再出现这种事情!” 军方接管各大铁厂! 这其中涉及到的问题太多了。 毕竟铁厂和盐场一样,说白了就是利益汇聚之地,大量势力在其中争夺谋利! 汤昊真这么做的话,无疑会遭受到大量阻力! 不过回想起“出兵北虏”这四个字,朱厚照还是难以拒绝。 “陛下,可曾关注过北虏那边的消息?” 朱厚照闻言一愣,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现在的大明不比当年的大明了,早就失去了主动权,只能躲在长城里面被动防御,所以自然也就失去了草原消息的来源,除非是锦衣卫派遣斥候冒死深入草原调查,否则大明在草原这一块儿而言就是瞎子聋子,等着人家打上门来劫掠袭扰。 “草原上面,蒙古出现了一位真正的中兴之主,也就是那个朝廷一直蔑称的“蒙古小王子”!” “他即将亲自率兵征伐蒙古右翼,一旦成功了那他就会汗统一蒙古各部,草原上面也会再次出现一个大一统的强盛势力!” “陛下,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大明王朝即将迎来一个新兴的大蒙古帝国! “该死的!” 朱厚照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怎么会这样? 同为中兴之主,为何大明越发虚弱,而蒙古却是如此强盛呢? 这个问题,有些大不敬,但是朱厚照就是想不明白! 可时间也不给他多想的机会了。 朱厚照立刻做出了一系列的安排。 “张永,传令给兵部,让其想办法探查蒙古小王子的动向;另外传令给缇帅,派遣锦衣卫精锐出塞,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探查到蒙古局势,朕要知道这个蒙古小王子究竟是个什么人物!” 张永立刻躬身领命而去。 随后朱厚照看向了汤昊,沉声道:“那就如你所言,军方接管各大铁厂,立刻着手对铁厂的改革,务必尽快生产出一批火器,送到九边军镇将士手中!” 这就是朱厚照! 该有的帝王魄力,他从来不缺! 在面对北虏这件事情上面,朱厚照也是一如既往的无比上心! 紧接着这对君臣互相交流了一下信息,当汤昊提及杨廷和之子杨慎一事时,朱厚照明显还有些余怒未消。 “说实话,杨慎这家伙,朕还是很喜欢的。” “才华横溢,而且正直敢言,杨师以往教导朕的时候,也会偶尔把杨慎带着来陪朕读书……” 话说到这儿,朱厚照脸上闪过一抹追忆。 “但是这杨慎最大的毛病,就在于他是个缙绅子弟!” 朱厚照愤怒地一拳砸在案桌上面! “正因为他是个缙绅子弟,所以他对士绅缙绅的那些所作所为都了然于心,从小都是这么看着过来的,所以他也不认为这些行为有什么问题。” “那个崔铣称呼他为“小座主”,他杨慎竟然也心安理得的接受了,他可曾想过朕这个皇帝的感受?” 想过吗? 当然没有! 正如朱厚照所说,当座主门生变成了科举制度的潜规则,当士绅缙绅都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甚至是还出言维护这座主门生制度,那么下一代的书生士子自然也会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比如杨慎就是如此! 崔铣感激杨慎对他的举荐之恩,尊称杨廷和为“座主”,敬称杨慎为“小座主”,以杨廷和门生自居,杨廷和和杨慎父子对此竟然没有丝毫意见,反倒是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这恰恰才是最悲哀之处! 一如士绅缙绅认为朝廷对他们的优待,同样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呵呵,座主门生!” 朱厚照冷笑道:“真以为朕还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皇帝吗?” “这些该死的士绅缙绅为什么可以把持朝政?还不是因为他们垄断了科举大考,就是这个所谓的座主门生,让这些混账狗东西可以长期把持朝政,可以长期培植党羽!” 简单来说,参加会试的士子,自然都是举人功名,这些举人里面大部分是官宦士绅子弟,少部分是寒门子弟,零星少数才是真正的贫农子弟。 而因为这座主门生的科举潜规则,只要他们考中了,那不管是士绅子弟还是寒门子弟,甚至就连贫农子弟,都不再是什么阿猫阿狗了,而是朝堂新科进士,而且他们还赢得了资源和背景。 比如杨廷和主持这场会试,那么包括寒门子弟和贫农子弟等所有新科进士在内,这些新科进士全都会奉杨廷和为座主,以杨廷和门生自居。 那么等这批新科进士走完殿试流程,筛选是翰林庶吉士的时候,杨廷和可以从旁暗箱操作;等到这些新科进士步入仕途,确定是留在中枢朝廷还是外放地方为官的时候,杨廷和同样可以暗箱操作;等到他杨廷和年老准备致仕退休的时候,他就可以从这些后辈晚生里面,挑选出一个最出彩最优秀的杰出子弟,继承自己的政治衣钵,确保自己致仕后的利益不会受损! 这就是座主门生制度的意义所在! 但凡成为会试主考官,那就等同于拥有了一批潜在势力,拥有了一批支持他随时可以为他奔走的门生故旧! 要知道,殿试之后,这些新科进士可是被誉为“天子门生”啊! 结果因为这个座主门生制度,没人会在意“天子门生”这个虚名,反倒是更加看中他们的座主是谁! “陛下,这种朝堂潜规则是没办法的。” “除非我们可以打破士绅缙绅对科举制度的垄断,否则根本就拿他们没有办法!” “前宋王朝也曾就此事明令禁止,但是最后结果呢?还不是一如既往,没有任何变化!” 话说到这儿,朱厚照突然破口大骂了起来。 “李东阳这个该死的老东西!” “朕一想起这狗东西还公然表态支持座主门生制度,朕就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不然他李东阳为什么能成士绅领袖呢?”汤昊嗤笑道。 “不过话说回来,上次陛下让这李东阳去王府就职,他去了哪家王府?” 听到这话,朱厚照却是转怒为喜,莫名其妙地又大笑了起来。 荒唐天子,喜怒无常,不外如是。 汤昊满脸茫然地看着朱厚照,不明白这个荒唐天子又在抽什么疯。 朱厚照满脸得意,促狭地笑了笑。 “野人你猜猜?” 瞧见他这副模样,汤昊也来了兴致。 很明显,狗皇帝这是坑了人家一把啊! 但是问题在于,这些个藩王里面,哪一脉才是…… 等等! 不会吧? 不会这么狠辣吧? 汤昊试探性地开口道:“宁王朱宸濠?” “当然……就是啊!”朱厚照得意洋洋地笑道:“朱宸濠不是在京为官吗?朕这个皇帝陛下担心宁藩一系那些宗室子弟不听话,又无人加以约束,恰巧李东阳是天下名士,所以明他立刻前往江西南昌出任宁王府长史一职!” 听到这话,饶是汤昊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朱厚照这小子,还真是好狠辣的手段啊! 朱宸濠谋反之心昭然若揭,李东阳又一向精明,他自然也看得出来。 那么一旦朱宸濠真的谋反,那李东阳这个宁王府长史也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甚至到时候朱厚照心狠一点直接将李东阳也视为叛贼论处,那就是诛九族的死罪啊! 偏偏李东阳还没有办法破局。 他能够怎么办? 要么就是极力制止朱宸濠谋反,无疑会遭到朱宸濠的报复,说不得直接就被朱宸濠给解决掉了,毕竟这位宁王爷铲除异己那是毫不手软。 要么就是会同朱宸濠一起造反,给这位宁王爷出谋划策,最好是能成功入主中枢大权,最后他李东阳坐一坐那从龙之臣! 当然,这种可能性很低,毕竟就算没有汤昊,历史上朱宸濠也没能造反成功,就是一场闹剧罢了。 然后李东阳还是会被诛九族! 所以不管怎么看,这一次李东阳那都是面临绝境,必死无疑了啊! 难怪朱厚照会笑得如此开心,亲手把自己最厌恶的天下名士送入了绝境,确实有开心的资格。 “行了行了,你今日入京还没有回府吧?” “赶紧回府去看看你那宝贝儿子,听说足秤六斤八两,一看就是个有福的啊!” 朱厚照满脸羡慕地开口道,主动体恤臣子结束了这次议事。 汤昊也不废话,直接拱手行礼然后告辞离去,毫不拖泥带水。 只是他没有注意到,朱厚照脸上此刻出现了不服输的神情。 “六斤八两?” “哼哼哼,朕的龙子肯定得七斤!” (本章完) ------------ 第303章 嫡长子汤拓 汤昊出宫之后直接回府。 等到时隔一年多再次回到家后,却是发现感受完全不一样了。 先前的汤昊,在这个大明王朝,其实就是无根浮萍,他不知道自己该去往何处,也不知道自己做这些究竟有没有意义。 他就是不想看到这最后的汉家王朝,再如历史上那般,慢慢地坠落深渊。 所以汤昊选择辅佐朱厚照,努力改变大明王朝的命运,哪怕因此他杀了很多人,也变成了士绅缙绅痛恨无比的中山侯! 直到现在,汤昊感受到了一丝亲近,这是源自于血脉的力量。 他打发走了那些行礼的婢女仆人,然后蹑手蹑脚地走进了后院,来到了夫妻二人的房间。 刚刚走到房门口,汤昊就听见里面传来了银铃般的笑声,这明显是妻子张静姝正在逗弄着尚在襁褓之中的孩子。 汤昊强忍着心中的不安和激动,稳定住了心神,然后缓缓推开了房门。 张静姝下意识地抬头看去,当她看到了那熟悉的高大身影时,瞬间泪流满面。 “夫君?!” 惊喜声音传来,汤昊大步走上前去,将想要起来的妻子制止住了。 “姝儿,别起身,你还要好好休养。” 汤昊温声安抚道,然后开始了道歉。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我本以为十月时间足够我回来了,但是没有想到……” 张静姝泪眼婆娑地看着自家夫君,然后直接起身埋入了他怀里。 再次感受到了这宽阔坚实的胸膛,张静姝顿时感到安心无比。 “夫君,别道歉,你能安全回来就好了,真的,我只希望你能安全回来!” 基于自幼被嫡姐欺辱的经历,再加上父亲张仑的不管不顾,所以张静姝十分渴望得到亲情的陪伴。 相比于汤昊回来这么晚,她更加在意汤昊的安危。 毕竟自家夫君可是率军出征,前去踏平倭国,这是灭国之战,哪有那么轻松的事情。 战场上面刀剑无眼,更是不知有多少名将英豪死在流矢之下,相比于自家夫君时刻面临的险境,张静姝确实不觉得自己吃这点苦算得了什么。 听见她这些关切话语,汤昊也是感动万分,抱着妻子述说着思念。 夫妻二人紧紧抱在了一起,享受着这罕见的静谧时光。 直到这个家庭的新成员发现没人在意自己,所以小家伙便有些不高兴了,眼睛都没睁开,小嘴儿突然一瘪,随即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当即就发出了嘹亮的哭声。 儿子哭了,张静姝这位母亲立刻推开了夫君,然后下意识地抱起了儿子哄娃。 汤昊见状大笑不止,小家伙哭声很是嘹亮,底气十足,说明很是健康,至少不用担心有什么先天疾病之类的了。 虽然半边耳朵都被小家伙的哭声震得嗡嗡响,汤昊却是高兴地笑得合不拢嘴。 毕竟这是他两世为人的第一个孩子,也是他在这个世界上的第一個血脉。 “好小子,不愧是我汤昊的种,看这哭声就知道以后肯定是个虎将!” 张静姝生下了嫡长子,那也就意味着中山侯后继后人,只要不出现什么意外,那老汤家这个将门世家也会继续传承下去,汤昊以一己之力再次让这个日益衰亡的将门世家重新回到了巅峰。 作为汤昊的嫡长子,小家伙自然是要继承汤昊衣钵的。 而且汤昊也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如同张仑这种勋贵二代一样,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废物,只知道吃喝玩乐耍女人。 基本的培养,还是要有的。 张静姝听到这话,却是忍不住抱怨道:“哪有光听声音就知道什么虎将不虎将的。” “妾身倒是希望这孩子以后没那么出色,平平安安地做个普通人就好了,不必再去战场拼杀……” 每一位母亲,都希望自己的孩子可以平安度过一生,能不能大富大贵,反倒不是她们看重的,张静姝也不例外。 汤昊闻言也没有争辩,而是满脸欢喜地看着儿子。 “好好好,夫人说什么都对!” 听到这话,张静姝嗔怪地瞪了汤昊一眼。 这个夫君对她……当真是极好的。 “夫君,要不要抱抱孩子?” 此话一出,无法无天的中山侯爷,竟然破天荒地害怕了起来。 他下意识地伸出了手,可是不等张静姝把儿子递过来,又下意识地缩了回去。 看着张静姝满脸不解的模样,汤昊有些不好意思地讪笑道:“我就是个大老粗,而且力气太大了,怕……伤着孩子!” 这确实是实话。 汤昊这力气还在每天增长! 现在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力气究竟有多大。 上次威胁朱厚照不要劫掠民妇的时候,那看似威猛的一拳,直接将城墙砸出了个洞,其实汤昊根本就没全力出手,甚至只用了五成力罢了。 力气太大了,也有苦恼的时候。 张静姝却是皱起了眉头,安抚道:“夫君这说的什么混账话,哪有当爹的伤了儿子的道理?” “再说了,以后夫君还要抱很多孩子,难道就准备只要这一个吗?” 汤昊闻言也笑了,不再多说什么,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从妻子手中接过了宝贝儿子。 看着他那小心翼翼的模样,张静姝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来。 汤昊认真地观察着这个血脉亲人,嘴角止不住地上扬。 六斤八两的分量很完美,他抱在手里丝毫不敢用力,甚至都不敢有其他动作,只是认真打量这位家庭的新成员。 小家伙是有点桀骜天性的,被包在襁褓里手脚仍不安分地挣动动弹,似乎不愿受到一丝束缚。 小眼睛紧紧地闭着,眉头也皱得很深,一脸不爽的表情,更是跟汤昊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尤其是那小拳头伸出了襁褓外,不时挥舞两下,透出一股浓郁无法无天的不羁味道。 汤昊这是越看越欢喜,忍不住笑着打趣道:“这孩子一看就是个不安分的,以后倒是要劳烦夫人多费心了。” 张静姝没好气地啐道:“我儿子乖巧得很。” 看着母性光辉映衬下的张静姝,汤昊也懒得跟她争辩。 接手抱了一会儿,小家伙又有些不高兴了,小嘴儿再次一瘪,随即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汤昊见状吓得急忙将孩子递给了张静姝。 结果后者刚刚接了过去,小家伙就不哭不闹了,显然更亲近他娘亲。 “夫君快看,孩子笑了,笑了!”张静姝欣喜地道。 汤昊凑了过来,婴儿看到他的脸,刚露出的笑容立马收了起来,小模样严肃地看着他,又是那副很不爽的样子。 见此情形,汤昊顿时气笑了:“不对劲,这小家伙是我上辈子的债主,这辈子找我讨债来了!” 结果他这话一出口,小家伙就挥舞了几下拳头。 汤昊见状哭笑不得,佯怒着“教训”了儿子几句,张静姝被他这幼稚模样逗得笑声不止,小家伙也在襁褓里再次露出笑容,一家三口的画面此刻无比温馨。 张静姝咯咯直笑,随即道:“夫君,该给孩子取个名字了。” 这倒是一个麻烦的事情。 其实按照一般宗法礼制,给孩子取名这是家中族内长辈的特权。 不过汤昊名义上的父亲和祖父早就战死沙场了,所以自然也没人能比他更有资格。 但是汤昊却摇了摇头,笑道:“二伯是家里的长辈,而且自从我被封侯以来,府内事务也全都是二伯一人在照看,给予了我很多支持和帮助,所以取名的麻烦事儿还是交给二伯去头疼吧!” 对此张静姝也没有意见,她对这位二伯汤俌也很是敬重。 要知道当初她生下孩子之后,所有人都更关心孩子,连祖父张懋都在第一时间关心她生的是男是女,只有这位二伯是第一时间询问她的情况,这份恩情张静姝一直都记在心里。 夫妻俩相视而笑,继续逗弄着宝贝儿子。 一阵玩闹之后,张静姝主动开口提议道:“夫君,这些日子妾身是不能陪你了,不如你把坠儿收了吧,还有古丽这小妖精,也可以侍奉你!” 古丽就是那个绝色胡姬,源自于宁王朱宸濠的赠送。 汤昊听见这些话语,顿时瞠目结舌。 妻子这么贴心,他倒是有些不适应了,只能感叹一句万恶的封建社会。 “怎么?你就不怕我独宠着她们?” 张静书白了他一眼,道:“开枝散叶才是要紧的事情,妾身能为夫君生下这个儿子,就已经很是满足了,没必要继续再独得夫君恩宠了。” “坠儿是陪嫁过来的,自幼伴在妾身身边,妾身也不想她以后嫁给下人什么的,不如夫君把她给收了做个妾室。” “至于古丽,妾身详细问过了,她也是个可怜人儿,自幼就被卖到了大明,然后又被培养成了专门取悦男人的……若是夫君不收了她,想来她以后的日子注定会很凄惨。” 事实证明,张静姝这位中山侯夫人,已经慢慢凸显出了她身为当家主母的气度和威仪。 汤昊忍不住上前将妻子和儿子搂入怀中,一家三口静静感受着这份温情。 “夫人如此通情达理,倒是我有些不好意思啊!” “行了吧,便宜你了,要不是伱太……” 佳人俏脸绯红,到底是没有说出那些露骨话语。 汤昊忍不住放声大笑,结果震得小家伙再次哭了起来,夫妻二人一阵手忙脚乱,日子过得倒也是多出了一些色彩。 当天夜里,汤昊抱着妻子安然入睡,并没有去宠幸什么坠儿和古丽。 他又不是什么畜生,下半身思考的生物,妻子张静姝为他付出的这些,值得汤昊尊敬。 翌日清晨。 中山侯府就热闹非凡。 中山侯喜添嫡子,这可是真正的大事。 按照大明王朝的宗法礼制,在大户人家里,嫡长子的分量可不轻,按规矩只要不出现意外情况,包括皇家在内,嫡长子都是注定要继承家业的不二人选,这就是嫡长子继承制度。 当然,朱明皇室的情况有点特殊,朱允炆、朱棣、朱祁钰和朱佑樘这些都不是嫡长子,可谁叫老朱家的龙子龙孙个个都不省心呢,再加上后宫妃嫔的勾心斗角,皇室能严格遵循嫡长子继承制那才是怪事。 京师里面的各方势力,其实早就道过贺了,张静姝生下孩子的第二天,中山侯府就收到了来自各方势力各大权贵的贺礼。 当然,因为中山侯没有在家,这些权贵势力也都明白礼数,所以没有登门拜访,只是准备了一份厚礼送到府上。 现在中山侯爷不但回来了,而且还是携灭国功绩大胜还朝,引得京师震动天下沸腾,是以各方势力全都蠢蠢欲动,想要交好这位朝堂新贵! 此外,那就是涉及到倭国的事情了。 倭国是被打下来了,但是后续怎么开发,怎么分割这块利益蛋糕,这才是各方势力全都关注的事情。 不谈倭国其他,单论那一座藏银上亿的石见银矿,就足够让人为之疯狂了。 然而问题在于,不管是倭国,还是要出海去倭国的船队,此刻全都在中山侯汤昊的执掌之中。 因此,各方势力想要从倭国这块大蛋糕上面分一杯羹,那他们就绕不过中山侯这一环! 在利益驱动之下,今日的中山侯府迎来了一份份的贺礼和一张张的拜贴,二伯汤俌更是忙得脚不沾地。 等汤昊找到他的时候,这位中山侯府大管家还在跟某个王府的来人言笑晏晏。 汤昊随意打发走了那人,看着满脸疲惫的二伯,忍不住关切道:“二伯,您没必要亲自接见这些人,随便挑几个汤家子接待就行了,这样我们也没失了礼数。” 不料汤俌却是笑着摇头道:“不妥不妥,老夫这是乐在其中啊!” “自从家祖过世之后,我老汤家什么时候这么兴盛过?” “昊儿,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汤俌竟然郑重地向汤昊道谢,倒是把汤昊给整不会了。 他能理解这位汤家族老的心情,毕竟自从汤和过世之后,老汤家就一蹶不振,连本该承袭的爵位也被文臣缙绅一直卡着不给,奔走几十年都没有结果,硬生生地给开国勋贵直接打落尘埃。 现在中山侯府日益兴盛,汤俌那是看在眼里高兴在心里,所以心甘情愿地充当侯府管家,为汤昊奔走。 “行了二伯,走我们去聊正事!” 话音一落,汤昊就不由分说地拉着汤俌来到了书房。 “二伯,小家伙也这么久了,该给他取个名字了。” “我思来想去,也就您才有这个资格……” 听到这话,汤俌顿时一怔,随即眼眶都红了起来。 他当然清楚,汤昊主动让他给自己的嫡长子取名,此事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汤昊是真正把自己当成了汤家人,也是真正融入了老汤家,不再是个外人了。 “昊儿,我……” “二伯就别推辞了,你我何须多说什么?” 汤俌闻言狠狠点了点头,也不再犹豫什么了,而是认真思考了起来。 这是中山侯嫡长子,日后肯定是要继承中山侯爵位的,所以这名字肯定得好好取。 思考良久之后,汤俌这才缓缓开口道:“泽者,光润也,更兼恩泽之意。” 汤昊闻言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笑道:“汤泽吗?倒是不错,希望这小家伙可以喜欢……” 话音未落,屋外响起了一个声音。 “不妥!” “为何不取名为“拓”?” “拓者,辟也!辟土四面,拓地千里!” 汤昊听这声音,就知道来人是谁,英国公张懋。 “见过祖父!” “见过老国公!” 一番行礼之后,张懋也笑呵呵地看向汤昊。 “若是汤泽,略显守成;若为汤拓,积极进取!” 汤拓! 这个名字,无疑更适合汤昊的口味。 辟土四面,拓地千里,也更符合大明王朝未来的大趋势! 而张懋之所以提出这个名字,无疑是想让皇帝陛下看到汤昊的决心,为国征战,开疆拓土! 汤昊看向了汤俌,后者点了点头。 单论迎合帝心这一条而言,无疑汤拓更胜一筹。 是以汤昊也点了点头,直接就定下了这个名字。 嫡长子,汤拓! 随即汤昊这才注意到,在英国公张懋身后,还躲着一个少年郎,显得很是害羞腼腆。 “祖父,这是……” “这是溶儿,老夫的嫡长孙!” 张懋直截了当地开口道:“汤昊,你可还记得老夫昔日对你的扶持之恩?” 当初汤昊横空出世,虽然在南苑猛虎案中立下了救驾之功,但试图继承爵位时,却遭到了文臣缙绅的百般阻扰,正是英国公张懋出手相助,这才使得汤昊承袭了中山侯爵位。 这此后张懋也通过武勋集团的力量,调遣了一批武勋子弟和九边将种追随汤昊,包括汤木、常阔海、安国、陈继祖等人在内,现在全都成长为了追随汤昊南征北战的心腹。 所以不管怎么说,哪怕张懋做这些事情怀有私心,但是这些恩情汤昊得还。 听到这话,汤昊神情严肃地点了点头。 “自然记得,从不敢忘!” 听到这话,张懋欣慰地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那这孩子就交给你调教培养了。” 此话一出,饶是汤昊都有些吃惊。 “祖父这是何意?” “为何要将他交给我来培养?” 张懋神情惨然,叹了口气。 “老夫这辈子文不成武不就,教不出来什么好子嗣,张仑这个废物就是最好的例子!” “现在那废物只知道沉湎于酒色,这孩子的母亲又是个妒妇,若是继续让那妒妇教导溶儿,只怕溶儿将来也是个……不堪重用的废物东西!” 张懋眼眶通红地看向汤昊,沉声道:“随便你怎么调教这孩子,老夫只有一个要求,别死别残就行了!” 见此情形,汤昊也不免叹了口气。 “如此,汤昊从命便是。” “祖父放心,溶弟绝不会是个纨绔!” (本章完) ------------ 第304章 粉墨登场 张懋走了。 张溶留下来了。 他有些瑟缩不安地看向汤昊。 毕竟这位名义上的姐夫,可是出了名的蛮横霸道,嚣张跋扈。 而且张溶更是清楚,他爹张仑之所以会被祖父张懋亲自打断腿,然后被祖父大人废除世子之位,一切也都是眼前这位二姐夫的手笔! 汤昊瞟了一眼张溶,随后示意他坐下。 张溶恭恭敬敬地坐在椅子前面半截上,聆听汤昊的教诲。 “这个,祖父的意思很明显了,就是不希望你跟你爹一样!” 汤昊试探性地开口问道:“你知道你爹的腿是怎么断的吗?” 张溶闻言身子一颤,随后默默地点了点头,又低下了头。 “那你恨我这个……二姐夫吗?” 张溶急忙摇了摇头,连连表示自己没有。 说实话,他其实和张静姝一样,对那个混账父亲张仑没什么感情。 毕竟这位英国公府的仑世子,是出了名的纨绔子弟,整日流连于青楼楚馆,不是在玩女人就是在玩女人的路上,哪里有功夫亲自带孩子。 正是因为如此,导致张仑的这些子嗣,几乎都对这个当爹的没有好感。 更别提方才张懋已经说过了,张仑正妻、张溶生母,定国公徐光祚的妹妹,张徐氏是個妒妇,而张溶又是从小被张徐氏给带大,可想而知这对父子感情如何了。 “其实吧,你爷爷也不容易。” 汤昊叹了口气,道:“你爹之所以断腿,是因为我不想看到他坐上英国公这个位置。” “毕竟我这个中山侯,一直都在为了武勋崛起而努力,英国公又是老牌将门世家,于大明武勋之中拥有崇高威望。” “简单来说,我不希望以后我的政治盟友,会是你爹这种只知道玩女人的废物纨绔,所以他腿断了,世子也被废除了。” 汤昊尝试着用张溶可以听懂的语言,与他进行交流。 “而伱爷爷之所以这么做,也是基于同样的道理。” “咱们说句不好听的,你爷爷眼瞅着就活不了几年了,若是到时候你爹张仑承袭了爵位,他非但守不住英国公府现在的权势地位,反而极有可能会给国公府带来灾祸。” “这些道理你爷爷心中比谁都清楚,他只是狠不下心来罢了,所以上次我强行逼着他下定了决心,这才有你爹张仑断腿一事,明白了吗?” 张溶再次点了点头。 可是这个少年郎始终低着头,内敛到了极点。 汤昊见状忍不住低喝道:“抬起头来!” 几乎下意识地,张溶就抬起了头,脸上满是慌乱之色。 “你是名将张玉张辅的后人!” “你先祖为我大明南征北战,立下了赫赫功勋!” “你爷爷半截身子都入土了,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你张溶身上!” “难道你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郎,连这么点热血和勇武都没有吗?难道老张家真如世人所说的那般,全都是丢尽先祖脸面的废物纨绔吗?” 最后这句话,总算是触动了张溶的心房。 他面红耳赤地盯着汤昊,愤怒地低吼道:“不是!” “那就证明给世人看!” 汤昊笑道:“我会将你扔进东官厅大营,与京军战兵一同操练!” “没人会知道你国公府嫡长孙的身份,也就意味着你不会在那里享受到任何特殊待遇,一切都与京军战兵一模一样,训练、饮食、奖惩……你可敢入京营?” “有何不敢?!”张溶再次彰显出了身为张家儿郎的血勇! 老张家,大明第一将门世家,从来没有一个孬种! “很好,那就……” 汤昊话还没有说完,门房却急匆匆地走了过来,低声耳语了几句。 听完门房的禀报,汤昊神情顿时就变得古怪了起来。 “还真是有意思啊!” “定国公徐光祚、成国公朱辅、魏国公徐俌、武安侯郑宏……甚至就连那个保国公朱晖都把自己的嫡长子送过来了!” 此话一出,二伯汤俌先是一惊,随后脸上露出了惊喜之色。 “昊儿,他们这是真正认可了你的勋贵之首身份啊!” 这一次可不同于当年,当年这些武勋只是将家中族内不受宠的子弟送了过来,比如什么庶子幼子等等,以支持中山侯汤昊。 但是这一次却完全不同,这些武勋送过来的,全都是他们的嫡长子,也就是日后将继承他们爵位的家族继承人! 这些家伙敢把嫡长子继承人送过来,放心地交给中山侯汤昊,自然代表着他们认可了汤昊武勋之首的身份,以后大家就是一个完全的武勋集团! 汤昊摸着下巴点了点头,然后由汤俌出面将这些武勋全都给请了进来。 张溶识趣地起身,站在了汤昊身后。 徐光祚、朱晖、朱辅、徐俌等人看见张溶,脸上神情各异。 事实上他们正是见到了张懋将嫡长孙交给汤昊,所以才会动了心思,立刻将自己的嫡长子送过来示好。 毕竟现如今的中山侯,早已不是当年那位毫无根基的中山侯了。 更别提此次汤昊还是携带灭国之功大胜还朝,注定将会加官进爵,成为武勋第一人。 此外倭国那边的事情,也全都在这位中山侯的掌控之中。 武勋能否从中谋利,或者说他们谁能够搭上中山侯,也全都在汤昊一念之间,所以他们不得不彻底向汤昊示好,尊重这位中山侯第一人的身份。 “恭贺汤侯添丁!”朱晖神情尴尬地开口道。 说实话,他才是一众武勋里面处境最尴尬的。 原本保国公与中山侯有一门联姻婚事,朱晖将庶女嫁给汤昊做妾室,结果在上一次刘瑾联手李东阳算计汤昊的事件里面,朱晖没有坚定自己的立场,不但派遣一个下人来中山侯府单方面宣布婚事作废,而且这下人还肆意羞辱中山侯府,两家因此而交恶。 朱晖也因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他被皇帝陛下给顺手收拾了,人进诏狱被严刑拷打不说,连带着保国公府的万贯家财也被抄了个干干净净,可以说将他老爹朱永的脸面给丢得干干净净。 而且因为汤昊不断崛起,其余勋贵也下意识地排斥朱晖,不想因此而得罪中山侯,所以朱晖现在日子很是难过,他不得不厚着老脸亲自前来,希望汤昊可以看在往日的情分上面,表态揭过此事。 朱晖之子朱麒,现在已经是二十几岁的人了,任锦衣卫勋卫。 看着这对父子前倨后恭的姿态,汤昊也是不由感慨万千。 毕竟当年曾经受过朱晖的恩惠,尤其是那本张永的用兵心得,可以说真正让汤昊成长为了一名合格的三军将领。 “世叔何必如此!” 汤昊上前将朱晖父子给扶了起来。 “这就是麒弟吧?” “你是想进京营,还是想跟在我身边?” 朱麒看向了自己的父亲,后者没有回答。 进入京军与战兵一同训练,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还不如跟在中山侯汤昊身边,做他的心腹,至少还能混个脸熟。 是以朱麒选择了后者,汤昊对此并不意外。 随即一众公侯嫡长子也做出了选择,大部分选择进入京军接受训练,少部分则是想要追随在汤昊身边,汤昊都一一应下。 然后众人开始议论正事,无非就是倭国这块利益蛋糕。 “倭国这边,金矿银矿你们不必插手,这是给士绅缙绅下的套。” 此话一出,一众武勋顿时心中一惊。 好在他们今日来了,否则定然会因为利欲熏心而跟上浪潮,白白掉入中山侯和皇帝陛下设置好的圈套里面。 “所以你们要做的,就是派遣人手进驻倭国各大小铁矿,按照莱芜铁厂的模式完成对这些铁厂的改革,然后源源不断地制造精钢武器,包括火器在内!” 汤昊神情严肃地看向一众武勋,道:“铁厂利润也不少了,你们心中都有数。” “本侯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铁厂该缴纳的矿税一分都不能少,该生产出来的武器装备一件都不能少,并且要按时按质量地完成,这涉及到日后我们出兵北虏,你们明白这件事情的重要性!” 出兵北虏! 听到这话众人全都是神情一振,兴奋地点了点头。 若说在这大明王朝,什么事情最牵动人心,无非就是那北虏! 没办法,大明曾经被北虏打到了京师城门口,还险些被北虏攻破京师,所以北虏自然成了大明腹心之患。 同样的道理,正因为朝廷对北虏的忌惮与重视,一旦出兵北虏立下军功的话,那么朝廷给予的赏赐也会远超任何! 比如眼下中山侯踏平了倭国,看似是灭国大功,但实际上这份功绩并不能证明什么,因为倭国太弱了,这是朝野上下的普遍共识。 但若是中山侯能够率军扫平北虏,那谁都无法阻止他晋升国公成为正德第一权臣! 这就是“北虏”的含金量! “此外,就是东海贸易了。” “贸易即将进行,你们各家准备好货物,然后送去山东清河船厂,规矩就按我们之前说好的来,三成利润也不算少了。” 提到这事,一众公侯都是面露喜色。 他们当然不在意这么点利润,他们在意的是跟着中山侯和皇帝陛下做生意,这意味着他们家族多出了一个底牌,足以确保家族长盛不衰的底牌。 嗯,保国公朱晖除外,他是真的缺钱,所以这筹措货物估计也要去拆借一二了。 “最后,有一句话提醒你们。”汤昊严肃地开口,“不要兼并田地,不要兼并田地,不要兼并田地!” “赚钱的办法多的是,加入东海贸易之后,足以让你们家族子嗣锦衣玉食吃喝不愁了,所以本侯不希望再见到你们继续兼并田地,不然休怪本侯翻脸不认人!” 听到这话,一众公侯都是心中发颤。 不要兼并田地! 这句话中山侯说了三次! 很明显他对于此事的态度,那就是逆鳞! “想来你们也应该知道,皇帝陛下任命刘瑾这个阉人对兼并田地的宗室藩王动手了。” “那庆藩一系卷入其中的宗室成员,不知道被刘瑾打杀整死了多少,这件事情你们看在眼里,那就要记在心里!” 汤昊冷笑道:“因为庆藩一系不是结束,而只是开始罢了。” “接下来这些藩王,全都会迎来刘瑾这个疯子的清查!” “谁大肆兼并田地,谁就会死,没有例外!” 此话一出,一众公侯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原来如此! 竟然是如此! 刘瑾不是针对庆藩一系,而是针对所有宗室藩王! 谁大肆兼并田地,谁死! 那自己府上名下现在有多少田地? 一时间,一众公侯都有些慌了。 他们可不想变成刘瑾的下一个目标! 毕竟据说那个该死的阉人,最喜欢折磨目标,让人脱光了衣服弹琵琶…… 这“弹琵琶”,可不是什么高雅的事情,而是锦衣卫出了名的酷刑之一。 具体操作就是将人犯按倒在地上,控制住其手脚,掀去其上衣,露出肋骨,然后用尖刀用力在人的肋骨上来回“弹拨”,即为“弹琵琶”。 每次用刑下来,人犯痛苦万分,哀声震壁,血肉溃烂,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惨毒难言,最后皮肉慢慢绽开划裂,既痒又疼,即便不死也去了大半条命! “汤侯,那我们……已经兼并了田地的怎么办?” 朱晖神情慌乱地开口道。 他是真的被那个小皇帝给整怕了。 而且要说这些公侯里面,哪家兼并田地最多,不外乎他保国公府。 “怎么办?还回去啊!”汤昊没好气地回答道:“要么想办法还回去,若是找不到原主人的,直接就献给官府!” “宗室藩王之后,陛下就会开始清算其他势力了,本侯到时候可不想给你们这些家伙擦屁股,自己想办法在此之前解决此事!” 谁兼并田地,谁死! 庆藩一脉只是开始,宗室藩王只是开始! 接下来就是其他势力,武将勋贵、皇亲国戚和士绅缙绅! 所以一众公侯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面面相觑之后当即告辞离去,回家清算自己名下那些兼并而来的田地。 他们可不想成为疯狗刘瑾的下一个目标,被按在地上“弹琵琶”! 这些公侯走了之后,汤昊也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刘瑾倒真是一条疯狗啊! 他竟然敢对宗室子弟动用“弹琵琶”这种酷刑! 不过效果还是很不错的,至少现在都是闻“刘瑾”而色变。 汤昊刚好借用一下刘大珰的凶名,吓吓这些公侯勋贵,让他们自己解决好屁股底下的脏事,别到时候真要他这个武勋之首去给他们擦屁股。 一众公侯刚走,汤昊还没来得及喝口茶水,又有一个“不速之客”登门拜访了。 这位还真是不速之客,汤昊甚至都想将他给直接赶出去。 没错,来人正是在朝堂之上搅弄风云的光禄寺卿,宁王朱宸濠! 见到朱宸濠那张丑脸,汤昊就忍不住想给他一拳。 你好歹也是宗室藩王,怎么敢大摇大摆地来拜访我这个中山侯? 怎么,这是真的飘了? 现在都敢明着触犯太祖禁令了吗? “汤侯,别来无恙啊!” 朱宸濠笑呵呵地开口道,脸上满是奉承之色。 汤昊皱着眉头看向他,然后低声提醒道。 “宁王,即便是宗藩新制,也有明确规定,宗室藩王不得结交朝臣,违令者视为谋逆论处!” “更别提,我汤昊还是京军都督,你这是陷我于不忠不义之地啊!” 朱宸濠闻言神情一肃,正色道:“汤侯说的哪里话?本王只是前来探望女儿罢了……” 汤昊:“???” 啊? 啊??? 你他妈哪里来的女儿? 而且还是在我中山侯里面…… 等等! 不对劲! 汤昊似乎想到了什么,随即脸色阴沉地盯着朱宸濠。 “宁王的意思不会是,古丽是你的女儿吧?” 古丽,绝色胡姬,明显是个西域人,估摸着是个新疆人。 朱宸濠笑眯眯地回答道:“正是如此,丽儿可是本王自幼收下的义女!” “当年她被奸商送给本王,本王见她可怜,又打听了一番她的身世,想来这女娃也不容易,所以将她收下为义女,一直对她视如己出……” 我出尼玛啊! 汤昊一时间脸都绿了。 要不是他清楚这朱宸濠是什么德行,还真会听信了这厮的鬼话。 “行了行了。” “宁王有什么话直说就是!” 汤昊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这些伎俩用出来,就是纯粹的恶心人了。” 要不是古丽的一血被他汤昊拿了,他真想直接将这女人扔给朱宸濠,带着你这所谓的“义女”滚出去! 嗯,这就是“色字头上一把刀”啊! 朱宸濠也撕下了伪装,低声道:“汤侯,本王要进军倭国,至少那座石见银矿本王要分润一波!” 不出意外,朱宸濠真是为了倭国这块大蛋糕而来。 毕竟这位宁王爷要造反嘛! 豢养甲士、结交朝臣、收买人心……这些可都是要花钱的! 你不给钱,谁愿意跟着你拼命,去做造反这种掉脑袋的活儿? “此外本王还要一座铁矿!” 朱宸濠眯着眼睛再次提出了一个无理要求。 嗯,铁矿也要,毕竟军械辎重还是自己打造比较好,以免走漏了风声。 造反得要兵甲不是! 汤昊似笑非笑地看着朱宸濠,他就这么信任自己? “宁王,你这是想要干什么?” “汤侯心知肚明,何必再问?” “你就不怕本侯去告密?” “汤侯不会的。” “哦?为何?” “因为你是本王的贤婿!” “我婿尼玛……” (本章完) ------------ 第305章 杨廷和 朱宸濠不但要银矿,而且他还想要铁矿。 这就触及到了汤昊的底线。 银矿随便你怎么折腾,多送给你几座都行。 但是铁矿绝对不行,这是上了皇帝朱厚照名单的。 汤昊可不想在绳索上面跳舞,平白给自己找不痛快。 “铁矿绝对不行!” “银矿的事情倒是可以商量商量!” 听见这话,朱宸濠顿时眼前一亮。 他当然知道铁矿不太可能,之所以这么说,无非就是在讨价还价罢了。 其次他也存了试探一下汤昊的心思,朱宸濠想要看看这位中山侯是否真如传闻那般,对皇帝陛下忠心耿耿。 但是现在看起来嘛,好像并非如此。 汤昊带着朱宸濠来到了书房,二人进行了一场密谈。 书房里面摆着一副倭国堪舆图,上面清晰明确地标注出了,倭国金矿银矿的位置,当然还有铁矿所在区,不过这跟朱宸濠没有什么关系。 “这些就是倭国的金矿银矿了。” “石见银矿目标太大,关注的势力太多。” “陛下也有意亲自安排人手进行开采,所以你想要的话不太可能。” 汤昊装出一副理智分析的模样,听得朱宸濠眉头一皱。 藏银上亿的石见银矿,无疑是最好的目标。 如果他朱宸濠可以得到,靠着这每年开掘出来的银子,都够他收买人心贿赂朝臣了。 不过朱宸濠也不得不承认,汤昊此刻所说的才是真理。 毕竟他这位宁王爷可是准备造反,他行事自然应当小心翼翼,而不是选择目标这么大的冒险举动。 “说句不好听的,就算本侯真把石见银矿给你,你敢接吗?” 汤昊似笑非笑地看着朱宸濠,后者额头上已经溢出了汗水。 他倒是真的不敢接下,确实也不敢这么做。 “所以啊,选几个其他小一点的矿产,容易被皇帝陛下忽略的那种。” “现在所有势力的目光,全都集中在石见银矿上面,恰恰对宁王爷而言是一个好机会。” “比如这佐摩银山,比如这别子银山,其实相比于石见银矿就是藏银少一些罢了,但开采起来更加方便,而且也不会引人注目。” 朱宸濠眼前顿时一亮,心悦诚服地看着汤昊。 “汤侯果真是智计过人!” “既然如此,那本王就要这座别子银山!” 结果不出意料,朱宸濠这人毛病一大堆,但他有一个优点,那就是听劝。 当然,汤昊也不可能白白地就将一座倭国银矿送给他。 “可以是可以,但是本侯能得到什么呢?” 中山侯笑眯眯地追问道,这下子倒是把朱宸濠给整不会了。 他能得到什么,其实就是在索要利益了。 朱宸濠试探性地给出了自己的价码。 “每年银矿收入三成?” 听到这话,汤昊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宁王爷,本侯看在古丽的面子上,才同意跟你坐下来聊!” “但是你好像没有半点诚意啊!” 汤昊将茶杯重重地放在案桌上面。 “说句难听的,本侯亲自开采这别子银山,收入不全都是本侯的吗?” “你朱宸濠用本侯给伱的东西,还分割出小小三成利润,作为交换筹码,你是在羞辱本侯吗?” 老子给你的东西,你拿来做筹码? 朱宸濠一听到这话,也立刻意识到了自己问题所在。 眼见汤昊发飙了,朱宸濠立刻改口道:“汤侯息怒,是小王没有想清楚!” “这样吧,汤侯尽管开口,但凡小王能够做到的事情,绝无二话!” 嗯,这就是所谓的诚意了。 汤昊闻言笑了笑,重新将茶杯端了起来。 “其实也简单。” “别子银山可以给你。” “但明日朝堂之上,你必须出手帮助本侯!” “若是明日事成了,那别子银山就是你朱宸濠的,如若不然那就免谈,你在倭国什么都得不到!” 此话一出,朱宸濠先是一怔,随后深深看了汤昊一眼。 这位中山侯如此重视明日朝堂之上的事情,很显然他这是有什么大动作啊! “在答应之前,小王敢问汤侯一句,明日你究竟想做什么?” “就算本王想要助你成事,那至少也要让本王有个心理准备吧?” 汤昊笑着点了点头,随后道出了他的计划。 朱宸濠听得满脸惊骇,到了后面更是眉头紧锁。 “汤侯,你这样做文臣缙绅势必不会同意的!” “不!”汤昊摇了摇头,“他们会同意的!” 朱宸濠还想要反驳,结果汤俌的声音陡然在门外响起。 “侯爷,内阁首辅前来拜访。” 此话一出,汤昊和朱宸濠脸色皆变。 短暂沉默之后,汤昊面无表情地看向朱宸濠。 “宁王殿下,你走路来的吗?” “不……不是……”朱宸濠支支吾吾地回答道:“坐马车来的!” “马车呢?在我侯府正前门?”汤昊咬牙切齿地追问道。 后者讪笑了两声,不敢多说什么。 见此情形,汤昊无语地摇了摇头。 “宁王,教你個乖!” “既然欲谋大事,那行事当谨慎!” “否则你就如同小儿持金过闹市,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朱宸濠闻言一怔,额头上再次溢出了汗水。 “多谢汤侯提醒,小王明白了。” “滚吧!”汤昊不耐烦地催促道,“从后门滚!别撞见杨廷和!否则你就等着文臣缙绅明日弹劾你我二人互相勾结吧!” 朱宸濠不敢吭声了,急忙在汤俌的带领下从后门溜走。 片刻之后,杨廷和进入书房,看着两个茶杯,心中已经了然。 回想起这些日子与那贼子朱宸濠的争斗,杨廷和心里面也不由生出了几分火气,故而出言讥讽道:“汤侯果真是炙手可热啊!连嚣张跋扈的宁王爷都要亲自赶来拜访!” “杨廷和,有屁就放,没事就滚!” 汤昊不耐烦地骂道:“本侯没功夫跟你在这儿扯犊子!” 他中山侯爷从来不会惯着这些贱人。 反正现在又不是自己去求着他们,一天天的装什么大尾巴狼呢! 杨廷和被噎了个半死,眼瞅着汤昊是真不准备给自己奉茶,心里面更是火气旺盛。 奈何形势比人强,倭国一事事关重大,所以杨廷和这位缙绅领袖不得不亲自前来。 “汤侯,倭国一事,可有什么安排?” “关你屁事!”汤昊再次恶语相向,“本侯怎么做事,无需向首辅汇报吧?” “倭国如今是战时管控,你想要知道什么内容,自己问那驻倭大臣梁储去,其余一切事务本侯无可奉告!” 嗯,汤昊态度十分恶劣。 主要还是因为杨廷和的立场问题。 这家伙之所以可以进入内阁,之所以能够成为首辅,是因为汤昊的举荐,与朱厚照的提拔,所以他才可以在四十岁的年纪就成为内阁首辅。 可是这之后,杨廷和却选择了走刘健的老路,背刺皇帝陛下,站到了文臣缙绅这一边。 或者说,这位原本一心推动改革的正德帝师,却因为汤昊和朱厚照引宗室藩王入朝,让他迫切地感受到了文臣缙绅势力大损,所以不得不选择选择维护文臣缙绅的利益。 即便,杨廷和因此而失去了皇帝陛下的信任与恩宠。 朱厚照碍于杨廷和是帝师,所以懒得去追究他。 但是汤昊却不同,他当初之所以选择借用杨廷和之手,将《帝鉴图说》交上去,就是为了提携杨廷和,促使他尽快进入内阁执掌权力,然后配合自己推行新政。 自己选择的政治盟友,却背叛了自己,选择维护士绅缙绅的利益,汤昊当然有理由生气,也有资格动怒。 杨廷和感受着中山侯这满满的恶意,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可是他既然来了,就不会无功而返。 是以短暂沉默之后,杨廷和还是主动开口道:“汤侯,虽然倭国被大明扫平了,但是短时间内开发,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你直接说士绅缙绅想要从中分一杯羹不就行了吗?” 汤昊不耐烦地开口道,怼得杨廷和哑口无言。 “装什么呢?” “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是吧?” “本侯最看不惯的就是你们这些士绅缙绅如此模样,让人恶心!” 想要利益,觊觎倭国财富,却又不直接开口,反而是变着花样地隐晦表达,维护自己身为读书人身为名教子弟的体面…… 真是恶心至极! 杨廷和脸色一阵青白交加,却是没有反驳。 士绅缙绅确实想要倭国利益,尤其是那座石见银矿,早就传得沸沸扬扬,现在倭国变成了大明王朝的奴隶国,那这些士绅缙绅就更是蠢蠢欲动,想要从中分一杯羹了。 然而问题在于,倭国一应事务全都在中山侯汤昊的执掌之中。 不管是倭国驻军,还是前往倭国的船队,此刻全都只听中山侯一人号令。 在这种前提之下,士绅缙绅也只能向这个该死的中山侯低头,杨廷和就是带着这个目的来的。 与其暗中争斗空耗国力,不如合作共赢,大家一起开发倭国资源,尽快充实大明王朝。 “既然如此,那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士绅缙绅想要石见银矿,由他们负责开掘,一应矿税会分文不少地上缴朝廷,这一点汤侯可以放心。” 既然想要,那就要最大的。 其余那场小金矿小银矿,根本就没有吸引力。 藏银上亿是什么概念? 士绅缙绅自然将目标放在了石见银矿上面。 汤昊满脸玩味地看着杨廷和,随即嗤笑道:“杨廷和啊杨廷和,你还真是变成了士绅缙绅的应声虫啊!” “当初皇帝陛下提拔你为内阁首辅,可不是想让你走刘健的老路,陛下想要什么你杨廷和心中很清楚!” “如若你再继续这样走下去,无疑是自取死路!” 杨廷和闻言面无表情,只是沉默不语。 他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 先前皇帝陛下因为崔铣一事,直接将他独子杨慎打入了诏狱。 座主门生这种科举潜规则,由来已久且大家熟知,什么时候变成了培植党羽的行径呢? 李唐及第进士都以主考官为恩师,致使“恩出私门,不复知有人主”,因此有人曾愤慨地表示,李唐实亡于朋党。 为此,宋太祖于建隆三年下诏禁止考官、考生之间结成座主、门生关系,走出了改革科举制度的第一步:“今后及第举人不得辄拜主试官,如违,御史台弹奏”;并不得呼主试官为“恩门、师门,亦不得自称门生”。 这一政策在前宋初期得到认真贯彻执行,但之后也是形同虚设,前宋王朝的朋党之争比之李唐更加激烈更加不择手段! 毕竟,科举竞争是极其激烈的。 哪怕绝大多数情况主考官都不会徇私,因为做主考官是一种荣誉,对于文臣官员来说是很神圣的,如果自己徇私枉法,那简直是侮辱自己。 但是由于录取名额是有限的,所以对于水平差别不是特别大的试卷,主考官还是有一些操作空间的,比如某个人的水平刚刚好卡在录取最后一名的及格线上,但主考官就可以把差一些的试卷调到这份试卷上面,这个人就不会被录取了。 同样的道理,他杨廷和出任会试主考官的时候,确实是因为儿子杨慎的举荐,看中了崔铣那一手好字与才气,所以将崔铣点为了《诗经》魁,崔铣因此得以高中进士;而刘武臣黜落崔铣的原因,也只是他觉得崔铣文章里面带着浓浓的酷吏之风,不符合自己的心意,哪怕单论文采崔铣并不输于他人,但他就是将崔铣给黜落,这何尝不是一种不公呢? 崔铣得以高中,就意味着有一个士子不能高中,被崔铣抢走了位置。 这其实在阅卷评卷的时候,朋党风气就已经形成了,挑选自己喜欢的才子培养,黜落那些不符合自己心意的才子,全都是主考官的个人心意,谁都挑不出什么错来! 历朝历代的科举皆是如此,这是大家一种默契的共识。 可是到了他杨廷和这里,偏偏就不行了。 说得直白一点,这就是皇帝陛下对他杨廷和的警告与敲打。 让你做内阁首辅,是让你配合朕推行新政的,不是让你跟朕对着干的! 这些道理,杨廷和都懂,心里面都明白。 可是他又能怎么办呢? 难不成眼睁睁地看着文臣缙绅失去大权,宗室藩王执掌朝政吗? 那这样的大明,还是大明吗? 宗室藩王掌权,本身就是错误的! 皇帝陛下依仗着中山侯,现在还可以压制住这些宗室势力! 那等到皇帝陛下百年之后呢,等到中山侯也病逝了呢? 新即位的大明皇帝,真能压制住这些宗室吗? 这就是一个隐患! 宗室藩王毕竟是太祖高皇帝的子嗣后人,他们就该被关在笼子里面,而不是放出来对着文臣缙绅张牙舞爪! 杨廷和深吸了一口气,看向了眼前的中山侯。 “我之所以选择之维护文臣缙绅,并非是立场问题!” “宗室藩王不得掌权,更不能执掌朝政大权,否则大明迟早会重现靖难之役!” “其实我一直不明白,这些道理难道中山侯不知道吗?既然知道,为何还要怂恿皇帝陛下引宗室力量入朝,给后世子孙埋下隐患?” 原来如此! 杨廷和的立场确实不在缙绅。 他只是想尽快将这些宗室藩王给赶出去! 汤昊收敛起了厌恶,神情变得颇为严肃。 “谁告诉你这些宗室藩王会执掌朝政大权了?” “他们唯一的作用,就是过渡一下,给武将勋贵崛起争夺时间。” “等到武将勋贵成功崛起了,可以抗衡文臣缙绅了,这些宗室藩王自然会被一一逐出朝堂,这一点你完全可以放心!” 杨廷和闻言一怔,随即追问道:“那汤侯准备怎么做?” “明日就是一个大好机会,武将勋贵崛起的机会!” 汤昊轻笑道:“现在看来,你我二人的目标还是一致的,你想将宗室藩王赶出朝堂,我想扶持武将勋贵崛起,既然如此不如合作一番?” “至于那座石见银矿,既然士绅缙绅想要,丢给他们也无妨,这点气度陛下还是有的。” 杨廷和越听越心惊,越听越不安。 这个中山侯会有如此好心? 只怕是个陷阱吧? 不过他现在不关心那什么石见银矿了,他只关心宗室藩王一事,什么时候才会被清算逐出朝堂! “这事儿其实也简单。” “朱宸濠不就是一个最好的借口与理由吗?” 汤昊直接给出了答案。 “等咱们这位宁王爷起事之后,皇帝陛下将其叛乱平定,这才幡然醒悟,原来宗室藩王不可信,所以展开一番大清洗,将所有宗室成员全部逐出朝堂,限制他们的权力,不就解决了吗?” 杨廷和满脸震惊地看着汤昊。 起初他只是以为,皇帝陛下在捧杀这个朱宸濠,目的是借助朱宸濠之手,清算一批朝堂之上的蛀虫米虫! 但是直到此刻,杨廷和才终于明白,这从始至终都是一个陷阱啊! 从宗室藩王入朝开始,一直都是个陷阱! 中山侯和皇帝陛下想要的,一是解决朱宸濠这个反王,二是打压文臣缙绅,三是扶持武将勋贵崛起! 至于宁王朱宸濠,还有他杨廷和,都落入了这对君臣的算计之中! “中山侯……” “嗯?” “你真是狗贼啊!” “???” (本章完) ------------ 第306章 朝堂争斗 翌日清晨,朝会。 不同于先前在文华殿的朝会。 现在朱厚照早已经开始亲政,所以朝会地点在乾清宫正殿,并且是所有在京的五品及以上官员都要参加。 亲政与否,关乎到皇帝正常使用自己的决策权,是以对朱厚照收回权柄很是关键。 当他彻底迈出这一步后,他就不再是什么小皇帝,而是正德皇帝朱厚照了! 今日这场朝会,在京群臣全都选择了参加。 不为其他,就为了那倭国资源一事。 不管是各种矿产,还是倭国本土钱粮,甚至就连那些被定为贱籍的倭奴,对于权贵缙绅而言,都是一笔泼天财富。 没有人会错过这种“分蛋糕”的时刻,哪怕就算有些官员分不到蛋糕,他们也乐意看看这场分割大会,哪方势力得了天大好处,哪方势力又什么都没有捞着。 毕竟主持这场“分蛋糕大会”之人,赫然正是皇帝陛下。 而从最终结果就不难看出,皇帝陛下对这些朝堂势力的态度了。 因此,怀揣着种种念头,天不亮群臣就起床准备,然后乘坐马车直奔宫门口。 杨廷和算是来的比较早的,但还有人比他更早。 比如吏部尚书王鏊、兵部尚书杨一清、刑部尚书王鉴之、工部尚书李善等朝堂重臣。 他们一见到杨廷和来了,立刻就迎了上来。 “首辅,听闻昨日你前去拜访了中山侯。” “情况怎么样?中山侯是什么态度?” “他可曾……答应了?” 群臣围绕着杨廷和,不断开口追问。 当然,对于王鏊等人而言,不是他们看重这其中的利益,而是基于形势所迫罢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皇帝陛下有心打压日益跋扈的文臣缙绅,为此不惜引宗室力量入朝,形成双方争斗的朝堂格局。 而倭国现在对大明而言,就是一个张开了腿的姑娘,予取予求,不敢反抗。 那么接下来,谁从其中分得了最大利益,那么势力自然发展更快。 王鏊、杨一清等人担心的是,皇帝陛下会极力阻止士绅缙绅参与其中,将他们给彻底排除在外! 如此一来,等到其他势力将倭国资源消化完毕,文臣缙绅还拿什么跟他们抗衡? 就算陛下想要收回权柄,但也不能真个将文臣缙绅给彻底打压死,让宗室藩王执掌朝政大权吧? 杨廷和自信一笑,然后微微点了点头。 “放心,陛下心中有数!” 得到这个回答,群臣大致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所以全都轻松了不少。 杨廷和则是看向了另外一个圈子,那正是宁王朱宸濠和兴王朱祐杬。 感受到了杨廷和的目光,宁王朱宸濠阴冷的目光随之传来。 “宁王,何必非要与这杨廷和争斗呢?” 朱祐杬见状,忍不住苦笑着开口道。 他这位兴王爷可谓是不争不抢,默默无闻。 偏偏成了这两方势力争斗的最大赢家,躺着坐上了礼部尚书的位置。 只是越是身居高位,朱祐杬心中就越是不安。 他不愿卷入这些朝堂争斗,却被皇帝陛下一直架在了高空,不得不参与其中。 现如今文臣缙绅与宗室藩王势如水火,连带着朱祐杬自然也不可避免地被波及到了。 比如他在礼部衙署里面,那些同僚下属见到他,都是一副公事公办的冷淡模样,更别提什么拉拢人心培植党羽了。 朱祐杬也没这些心思,他宁愿一直保持现状,等到皇帝陛下收网的时候,才好趁机从这些争斗漩涡里面脱身。 然而朱宸濠却是完全不一样,据朱祐杬听到的那些传闻,这位宁王爷可是做了好大的手笔,其带来的金银珠宝,全都用于贿赂朝臣官员,至少光禄寺里面那些官员,现在都成了朱宸濠的心腹党羽。 某些不愿意顺从之人,则是被朱宸濠给排挤打压,赶出了光禄寺。 换句话说,光禄寺现在就是朱宸濠的一言堂。 此外这位宁王爷暗中拉拢结交的朝臣官员更是不计其数,甚至有传闻称,就连皇帝陛下的绝对心腹,中山侯汤昊都与宁王朱宸濠暗中来往,更是收下了宁王朱宸濠的义女充当妾室。 传闻是真是假,朱祐杬不得而知。 他只是知道,朱宸濠越是这么做,那他这個宁王就越是离死不远了。 即便传闻是真的,那也不过是中山侯与他逢场作戏虚与委蛇罢了,可笑这家伙还一直被蒙在鼓里,还一门心思地想要造反作乱。 难道宁藩一系这些人脑袋都有问题吗? 朱宸濠对朱祐杬的说法嗤之以鼻。 “陛下有心重振皇室,引宗室力量入朝对抗文臣缙绅!” “你我二人更是蒙受陛下不弃选为宗室代表,难道还要辜负皇恩吗?” 朱宸濠冷笑道:“本王与文臣缙绅争斗,这是顺从圣意行事!” “倒是你这位兴王爷,一直违背圣意,不争不抢像个老好人,只怕不久之后就会大难临头了!” 朱祐杬闻言暗自叹了口气。 好言难劝该死鬼! 既然朱宸濠主动找死,他也不想多劝什么了。 正当这个时候,中山侯汤昊扶着英国公张懋从马车里面走了下来。 一见到中山侯抵达,宫门外顿时一寂。 紧接着这些官员全都不约而同地上前,拱手向汤昊贺礼。 “恭喜中山侯喜添贵子啊!” “是啊是啊,还是嫡长子!” “恰巧在中山侯灭国还朝,可谓是双喜临门啊!” “中山侯真乃当时虎将也!” 各种恭维奉承的话语接踵而至,偏偏人家还是来道喜的,所以汤昊只能强行挤出笑容,含笑应付着这些家伙。 他当然明白,这并不是自己有多受欢迎,不过是因为倭国的利益罢了。 眼见汤昊有些不耐烦,张懋站了出来打圆场。 “吵吵什么呢?” “吵死我这个老人家了!” 英国公张懋,这位可是昔日的武勋第一人,而且英国公府联姻帝室,所以他此刻要倚老卖老,也没人敢说什么。 但群臣里面也不乏有一些老东西,比如说翰林学士黄希斋。 他同样是三朝元老,更是知名大儒,文坛大家。 “不知中山侯为贵子取名没有?老夫身为翰林大学士,对取名一事颇有心得啊……” 听得这话,汤昊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 “多谢黄老抬爱,已经给犬子取名了,名“拓”!” 黄希斋闻言一怔,随后捋着胡须连连点头。 “拓者,辟也!” “辟土四面,拓地千里!” “汤侯之雄心壮志,我等钦佩啊!” 听得这位知名大儒的赞赏,汤昊脸上夜不免露出了笑容,张懋那张老脸更是满脸骄傲之色。 “时辰差不多了,别喧哗了!” 杨廷和过来充当了恶人,提醒群臣马上开宫门了。 群臣这才老老实实地回到自己位置上面,不过依旧在交头接耳。 汤昊与杨廷和对视了一眼,并没有多说什么,随即就扶着张懋来到了既定位置上面。 现如今的朝堂势力,大致可分为三类。 其一自然是文臣缙绅,他们把持朝政五十余年,势力遍布大明王朝各处,连地方官场都被这些士绅缙绅给垄断,可想而知这是何等一个庞然大物。 此外因为科举制度的存在,士绅缙绅可以源源不断地向中枢朝堂输送新鲜血液,以此确保他们传承不断,确保朝堂之上始终都有他们的利益代表,维护他们自身利益。 其二则是武将勋贵了,包括英国公张懋、中山侯汤昊、保国公朱晖、定国公徐光祚等人在内,还有新兴武将咸宁伯仇钺,今日全都选择上朝参加朝会。 相比于传承有序的文臣缙绅,武将勋贵之所以没落衰亡,就是因为他们没有传承,不管是科举中的武举,还是严苛军功限制,这都导致大明勋贵传承难上加难,或者说其本质就是皇帝对兵权的一种限制。 好在九边军镇因为要时刻抵御草原蛮夷,反倒是变相成为了筛选杰出将领之地,比如仇钺、安国等九边将种。 今日他们集体上朝,自然是为了声援中山侯。 而汤昊已经决定,利用倭国一事,就在今日帮助武勋彻底崛起! 其三,那就是宁王朱宸濠和兴王朱祐杬代表的宗室藩王势力了。 看似他们这股势力在朝堂之上最为虚弱,但是别忘了这两王背后的宗室藩王,那都是要钱有钱要人有人的大地主大财主! 那么,今日这场朝会,究竟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三大势力数百官员对此都不知道,他们只能耐心等待。 很快时辰一到宫门大开,百官鱼贯而入,进入大殿站定。 朱厚照从后殿走了进来,在满朝的朝拜之下坐上了龙椅宝座。 伴随着张永一声尖锐的唱喏,今日议事随即开启。 首先,户部尚书焦芳率先出列,提及了刘瑾清查王庄一事,光是庆藩一系清查出来的庄田,就多达数千顷,简直就是丧心病狂,丧尽天良! 满朝文武都知道,焦芳乃是皇帝陛下的人,是个不折不扣的帝党。 所以此刻他提出此事,分明就是皇帝陛下将矛头对准了宗室藩王。 既然如此,文臣缙绅自然不会眼睁睁地看着。 杨廷和给了费宏一个眼神,后者立刻出列奏道。 “陛下,宗室藩王大肆兼并田地,三法司对此暗中进行了调查,不只是庆藩一脉,还有蜀藩一脉,还有秦藩一脉……尤其是宁藩一脉!” 果不其然,费宏的主要目标,自然是人人喊打的宁王朱宸濠。 只见这位新晋都察院总宪大人,从怀中取出了一封奏章。 “据查证,宁藩一脉自从就藩南昌之后,便开始大肆兼并田地!” “其巧立名目褫夺庄田的途径有三,一是奏讨,二是纳献,三是夺买。” “其一,所谓奏讨,便是除了自身出身便被朝廷分封的土地之外,宁藩一脉这些年来不断上奏朝廷额外向朝廷上奏讨要的。” “起初南昌府内有着大批的荒芜田地,于是宁藩一脉便趁机向朝廷请求,将一些没有主人的荒地划归自己所属,来增加自己的田庄田产,但是这其中大部分田地并非是无主田地,本来是有主人的,却被宁王府派人迫害暗杀,这才成了所谓的无主田地!” 费宏一石激起千层浪! 满朝文武瞬间议论纷纷,全都目光不善地看向了宁王朱宸濠。 这是真他娘地畜生啊! 看上了人家的田地,然后把人家给杀了,再向朝廷请求奏讨,就名正言顺地变成了自己王府的田地。 “其二,所谓纳献,即投献之意,是指平民百姓士绅乡绅将自己的田产当做礼物献给宁王府,宁藩一脉虽然没有实权,但是他们毕竟是皇家子孙,尤其是分封在地方的这些王爷们,若是地方势力能打着王爷的旗号行事,会有诸多方便,而面对这些人不怀好意地纳献,宁藩一脉那是来者不拒,于是给宁藩一脉送钱送田送女人,结交宁藩一脉的宗室成员,博得他们的欢心,成为江西各地官员士绅默认的行为,致使江西风气大缪,其问题根源就出在这宁藩一脉身上!” 这第二条就是比较正常的了。 投献嘛,大家懂得都懂。 事实上,不只是宁王府,各地王府都是如此。 而且不只是宗室藩王,各地士绅乡绅也都是如此。 因为这些该死的地方官员,会通过“摊派”的方式,不断增加自耕农的徭役赋税,为了能够活下去,自耕农就不得不选择投献,将田地投献给地方士绅乡绅。 同样的道理,再上一个台阶,那就是士绅乡绅争相将田地纳献给当地王府,从而借助这些王府权势打着王府旗号谋利。 毕竟地方官员再怎么也不敢得罪一个王府,老朱家的旗号还是很管用的,尤其是在弘治年间。 “其三,所谓的夺买,便是宁藩一脉从平民百姓手上把田产土地买过来,说是买,却是夺!” “因为平民百姓都把田地看得比命都要重要,没有被逼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没有谁会去卖自家的田产,可无主的良田、荒地早就被宁藩一脉瓜分完了,这些好逸恶劳又贪得无厌的宗室们,就把目光投向了百姓们的田地上面。” “而一旦被他们给盯上,各种手段便层出不穷,平民百姓哪里有能力抵抗,只能选择认栽老老实实地贱卖了自家田地给王府,田地就此被强行买走,成了他们宁王府合理合法的田地,是为“夺买”。” 有些事情,不能拿到台面上来说,因为一旦这样做了,那就是彻底地撕破脸了。 但是年轻的总宪大人,似乎并不在意这一点。 费宏字子充,江西广信府铅山县人,三国时期蜀汉名相费祎之后。 铅山费氏也算是世家大族,历代都有杰出子弟入朝为官,或在精研学问成为学者大家,比如费宏五叔费瑞就是一位知名大儒,号雪峰先生,费宏跟在他身旁进学修德,学业大进,能连缀字句而成文章。 后成化二十三年,费宏进士第一,即为状元,授翰林院修撰,后历左春坊左赞善、左谕德兼翰林院侍讲、太常寺少卿兼翰林院侍读等职位,这其中左春坊左赞善等职务就比较重要,因为这是东宫官职,辅导皇太子朱厚照读书。 现在朱厚照即位称帝成了正德皇帝,与他有着“半师”之谊的费宏也因此青云直上,恰巧前任总宪张敷华愤然致仕,费宏就以年仅四十之身继任都察院总宪,一朝大权在握,好不春风得意。 更难得的是,这位总宪大人与谢迁颇为类似,嫉恶如仇,清正廉洁。 当他得知宁王朱宸濠一直在暗中密谋造反之后,就坚定不移地加入了杨廷和阵营,态度鲜明地针对朱宸濠,一方面疯狂上奏弹劾这厮的不法行径,另一方面费宏也在暗中调查搜集宁王朱宸濠的不法罪证。 这一次,焦芳提出兼并田地一事,其实是杨廷和与其达成利益交换的结果。 毕竟焦芳也是个文臣缙绅,就算他再怎么受到排挤打压,最后那还是不能脱离文臣缙绅的立场。 所以焦芳开口了,给了费宏一个发难的机会! 而费宏也不负众望,直接狠狠给了朱宸濠心口一刀! 兼并田地,迫害百姓,这简直就是畜生行径! 甚至就连宁王府兼并田地的三种方式,费宏都调查得清清楚楚! 朱厚照不由多看了这位新任总宪一眼,随后将目光看向了朱宸濠。 “宁王,你可有话说?” 朱宸濠面无表情地出列。 “陛下,臣对事全然不知。” “即便是有,那也并不能证明一定是宁王府所为!” “毕竟宁王府人数众多,兴许是哪些恶奴假借宁王府名义为非作歹,既然费总宪提出来了,那臣一定将此事记在心里,下朝之后就命令王府彻查……” 这是一贯的借口,也是朱宸濠常用的手段。 就比如他在南昌铲除异己,就是暗中豢养了一批死士,让他们伪装成山贼土匪,将不服从自己的官员杀掉,然后再将罪责全部推到这些匪寇身上! 这一次,还是同样的手段,大不了抓个无关紧要的下人出来宰了就行了。 可是他这些小伎俩,文臣缙绅又岂会答应! “呵呵,真是天大的笑话!” 杨廷和出列嘲讽道:“自己人查自己人,宁王还真是好手段啊!” “莫不是宁王以为,这满朝文武都是傻子不成,还是说你以为陛下不能明察秋毫?” 朱宸濠脸色阴沉地瞪了杨廷和一眼。 “那首辅想怎么做?” “简单,由三法司派遣官员前往南昌进驻宁王府,调查这兼并田地一案!” 杨廷和图穷匕见,目标直指宁王府! (本章完) ------------ 第307章 封赏变故 朱宸濠变了脸色。 三法司组成官员进驻宁王府? 呵呵,你杨廷和倒真是想得美! 无非就是想假借这个名义,暗中调查宁王谋逆的罪证罢了! 真要是让这些所谓的三法司官员去宁王府查,他们傻了才会只查什么兼并田地,他们要查的是他朱宸濠谋逆造反的实证! 这一点,朱宸濠自然看得明白。 所以他绝不可能同意! “首辅为何要咄咄逼人呢?” “谁都清楚首辅对本王一向抱有成见,那首辅派遣官员去查,难道就不可能故意栽赃陷害了吗?” 朱宸濠倒也是聪明,直接一句话否决了这个提议,还在言语之中嘲讽杨廷和拉拢官员结交党羽。 三法司,即刑部、大理寺与都察院。 刑部比较熟悉,是朝堂六部之一,作为主管全国刑罚政令及审核刑名的机构,相当于后世的司法部,其负责审定各种法律,复核各地送部的刑名案件,会同九卿审理“监候”的死刑案件以及直接审理京畿地区的待罪以上案件。 大理寺是慎刑机关,主要管理对冤案、错案的驳正、平反。 而都察院由前代御史台发展而来,主管监察、弹劾及监督百官。 原本都察院职权颇高,不仅可以对审判机关进行监督,还拥有“大事奏裁、小事立断”的权利,为最高监察机关,此后正德皇帝朱厚照更是赋予了都察院“独立侦缉抓捕”之权,使得这个监察机关一跃成了手握重权的庞然大物! 三者组建的三法司,代表着大明王朝的律令权威。 杨廷和提出此议无可厚非,因为他这是公事公办,既然宁王府兼并田地已经是事实,那么派遣三法司官员前去调查自然可以,按照规矩办事,谁都挑不出刺来。 然而朱宸濠却是抓住杨廷和与他之间的争斗,故意给杨廷和泼了一盆脏水。 你说自己查自己人不可以,那难道敌人查自己就可以了吗? 谁不知道宗室藩王与文臣缙绅之间的争斗? 到时候你们故意伪造证据栽赃陷害怎么办? 饶是杨廷和都没有想到这一点,只能静静地听着费宏与朱宸濠争辩。 费宏争辩的理由,自然是为三法司正名。 尤其是都察院,可是出了名的清廉高校,全都是正直忠义之士,怎么可能会做出栽赃陷害这种事情,更何况你朱宸濠本身就不干净,还用得着我都察院栽赃陷害你一个反王? 二人之间的激烈争辩,很快变成了互相对喷,紧接着一众朝臣也加入了战场,质问朱宸濠究竟是何居心,暗中豢养大批流匪贼寇充当死士,分明就是意图谋逆啊! 朱宸濠独木难支,兴王朱祐杬一直老神在在地站在原位,丝毫没有出手相助的意思。 这一幕倒是看得汤昊皱起了眉头。 朱宸濠现在可还不能死。 至少他不能这么快就倒台了。 好不容易培养出一個人人皆知的大奸臣,还没有真正发挥作用呢,岂能就此被废了? 是以汤昊故意咳了咳嗓子,提醒了龙椅上面正在看戏的皇帝陛下。 他现在不适合出面,因为不知道是哪个混账狗东西将古丽的事情宣扬了出去,闹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大家都知道中山侯汤昊收了宁王朱宸濠的义女做妾室。 这个时候他汤昊再出面声援朱宸濠,那可真就会说不清道不明,平白惹上一身骚了! 汤昊很是怀疑,绝对就是朱宸濠这个狗东西自己散播出去的。 听见了中山侯异样的咳嗽,朱厚照顿时一愣,然后这才反应了过来。 嗯,野人这是提醒自己出手,捞这朱宸濠一把。 毕竟独木难支,抗衡文臣缙绅不容易啊! 一想到这儿,朱厚照就有些对朱祐杬不满了。 朕立了两个宗室榜样,你看人家宁王,都快跟文臣缙绅打起来了,结果你这个兴王却是一副老好人模样,那朕还留着你干什么? 是以朱厚照陡然厉喝道:“够了!都闭嘴!” “堂堂朝廷公卿,却如市井泼妇一般在此吵闹,成何体统?” 皇帝陛下发怒,群臣立刻告罪认错,然后闭上了嘴巴。 朱宸濠满脸愤怒地环顾四周,最后也悻悻地不敢再吭声。 随即朱厚照将目光放到了兴王朱祐杬身上,直接开始了点名。 “兴王,此事伱怎么看?” 朱祐杬听到这话,心中顿时一惊。 我怎么看? 我不想看! 兴王爷暗自叫苦不迭。 他哪里看不出来,陛下这是对自己作壁上观的表现感到不满,所以才会将矛头对准了自己。 既然如此,那还是得顺从陛下的心意行事啊! 朱祐杬暗自叹了口气,随即沉声道:“陛下,若真要说兼并田地的话,宁王府并不特殊,因为费总宪方才也说了,各大王府都有兼并田地之举,既然如此那为什么偏偏要针对宁王府呢?” “此外内廷大珰刘瑾此刻正专门负责清查庆王府兼并田地的事情,据闻颇有成效,那何必再多次一举,派遣三法司官员呢?直接命刘大珰继续清查下去就行了,首辅觉得如何?” 朱祐杬轻飘飘几句话,直接就化解了朱宸濠的险境。 兼并田地嘛,又不是宁王府才做了,各地藩王或多或少的基本上都在做,你为何偏偏针对人家宁王爷? 就算要清查这些被王府兼并的田地,那也轮不到你们这些文臣缙绅,人家刘瑾在这方面干得好好的,继续让他查下去不就行了,何必多此一举呢? 杨廷和深深地看了朱祐杬一眼,他陡然发现这位先前一直忽略的兴王爷,比起宁王朱宸濠这个蠢货,更加难以对付。 让刘瑾查? 刘瑾那个该死的阉人会怎么查? 那继这庆藩一脉之后,他刘瑾又会去查谁? 这全都是皇帝陛下一句话的事儿! 换而言之,只要皇帝陛下想保这朱宸濠,那刘瑾随便怎么查都行! 文臣缙绅根本就没机会插手此事,费宏先前所做的一切努力,全部都化作了泡影! 杨廷和还有些不甘心,正准备出言反驳,然而皇帝陛下却是直接表明了态度。 “唔……兴王倒是提醒朕了。” “刘瑾不是正在查这些事情,那就继续让他查下去吧,没必要再兴师动众的。” “宁王入朝为官为国分忧,若朝廷再派什么三法司官员联合进驻宁王府,清查宁王府兼并田地的事情,这不是让人寒心吗?” “陛下……”杨廷和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此事就这么定了!”朱厚照不耐烦地下令道,“无需多议!” 听到这话,费宏与杨廷和对视了一眼,随后尽皆叹了口气,默默回到了位置上面。 皇帝陛下的态度已经很是明显了,他就是要保这宁王朱宸濠,继续与文臣缙绅争斗! 既然如此,多说无益了。 就在大殿之内陷入了寂静之后,礼部尚书朱祐杬却再次出列。 “陛下,中山侯率大军踏平倭国,铲除倭寇,此乃灭国之大功,一应有功将士朝廷应当予以封赏,如此方可安天下将士之心!” 嗯,朱祐杬就像是癞蛤蟆,戳一下跳一下,现在更是跳了两下。 既然要顺从陛下的心意,那最大的事情无非就是此次有功讲试卷的封赏问题了。 作为礼部尚书,朱祐杬自然有资格提出此事。 朱厚照眉开眼笑地点了点头,对朱祐杬此刻的表现就很是满意。 这才像话嘛,不然朕引你入朝干什么? “爱卿所言极是,中山侯公忠体国为国立下如此大功,自然应当重赏!” 当事人汤昊自然也不再看戏,而是老老实实地出街跪倒在地上。 “中山侯,你既是开国名将、东瓯王汤和之后,此次又为我大明平定倭寇之患,立下了不世功绩,朕有意让你承袭东瓯王昔年的信国公爵,其实本来也就是你们老汤家的,诸位爱卿觉得如何?” 信国公! 果然是晋升公爵啊! 文臣缙绅听到这话,一时间都是感慨莫名。 他们可以说是看着汤昊一步一步爬上来的,起初这厮还只是个禁军勋卫,在南苑猛虎案中立下了救驾之功,因此得以承袭汤和昔年的中山侯爵。 当时不少文臣缙绅都在推测,此子日后如果再次立下军功战功,再凭借着皇帝陛下对他的宠信,势必会晋升为国公。 可一个世袭国公,而且还是骁勇善战的世袭国公,更何况还是个正值壮年的世袭国公,这对大明王朝朝堂政局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所以文臣缙绅一直都在暗中限制这个中山侯。 结果不成想,中山侯是个无法无天的张狂莽夫,根本就限制不住,终于还是走到了今天,即将晋升为信国公,帮他们老汤家夺回本该属于自己的世袭国公爵位了! 只怕从今以后,大明武勋就要真正崛起了啊! 汤昊还没有开口表态,一旁杨廷和却是陡然跪倒在地上。 “陛下,万万不可!” 此话一出,满朝哗然。 文武百官都没有想到,这杨廷和竟然在此刻出言反对! 为什么? 人家中山侯这一次可是实打实地立下了灭国功绩啊 而且这信国公爵位原本就是人家老汤家的,只是因为文臣缙绅从中作梗,所以汤昊才没有承袭信国公爵,只承袭了中山侯爵! 现在这种节骨眼上,你杨廷和还敢跳出来反对,凭什么啊? 不等其他人反应过来,英国公张懋就第一次怒骂道:“杨廷和,你这奸贼什么意思?” “中山侯率将士儿郎远渡重洋横跨大海远征倭国,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又有多少将士为我大明抛头颅洒热血,浴血搏杀征战沙场,这才平定倭国,你杨廷和有什么资格在此阻扰封赏一事?” “对啊!太让人寒心了!”保国公朱晖立马跟上。 他已经与汤昊和解,更是送出了自己的嫡长子,那么此后一切利益都要以汤昊这位武勋之首为主! 咸宁伯仇钺也是冷笑连连,道:“我将士儿郎抛头颅洒热血的时候,你们这些朝臣在哪儿?” “现在立下了赫赫战功,却不能得到应有的封赏,如何让人接受得了?难道非要日后九边将士也全部哗变,不再为大明戍守边陲吗?” 仇钺毕竟是出身九边的将种,所以他对朝堂之上的这些公卿没有任何好感! 尤其是从汤昊口中得知了当年叶琪变法的真相,上到皇帝下到公卿竟然为了银钱利益,选择牺牲掉九边军民,更是令这位九边将种对大明朝廷失望透顶,对这些朝堂公卿恨之入骨! 杨廷和一开口,如同捅了马蜂窝,直接引来了一众武勋的嘲讽喝骂! 尤其是在仇钺说出那句满是威胁的诛心之语后,更是使得群臣脸色大变。 他们此刻都不理解,杨廷和为什么要这样做。 明明爵位本来就是人家的,现在人家又立下了大功,你给人家不就好了吗? 再说了还有那倭国利益一事,你现在这么一搞,万一中山侯日后报复起来,直接将士绅缙绅排除在外,那损失才是大了去了。 此外,正如仇钺所说,不给有功将士封赏,那日后谁还愿意为朝廷拼命呢? 将士们因此心生不满,更严重一点直接哗变,到时候谁去九边戍边御敌,你杨廷和去啊还是你儿子杨慎去啊? 极其不智啊! 就连吏部尚书王鏊、兵部尚书杨一清和都察院总宪费宏此刻也有些茫然,不明白杨廷和为何要这么做。 朱厚照面无表情,冷冷地看向杨廷和。 “杨爱卿,为何不可?” “难道中山侯这灭国功绩,还不值一个国公爵吗?” 杨廷和迎着群臣或诧异或恶意的目光,堂而皇之地回答道:“陛下,自仁宣以后,朝廷对武勋封爵日益严苛,鲜少有一战就可以封公者,即便是武毅宣平王(朱永),那也是前后八次获佩将军印,为大明南征北战立下功勋无数,这才得以晋升为国公!” “此外,倭国之功并非灭国之功,于我大明而言真正的外患在于北虏,在于日益强盛的蒙古鞑靼部落,而中山侯虽时常立下功勋,但一无平定北虏之功,二无折冲御诲之功,其所有功绩加起来都无法与武毅宣平王媲美,如何可以得授国公爵?” “若是陛下此刻晋升中山侯为国公,那臣斗胆请问日后中山侯若出兵平定了北虏,那陛下又当如何封赏中山侯,难不成要册封他为我大明第一个异姓王不成吗?” “杨廷和!你好大的胆子!” 皇帝陛下“勃然大怒”,群臣瞬间噤若寒蝉。 毕竟杨廷和这个疯子,刚刚说的这话,实在是太诛心了啊! 异姓王! 这是绝不可能的事情! 因为太祖高皇帝留下过禁令,非朱家人胆敢称王者,天下共击之! 说白了,就是大明不能出现异姓王,哪怕功绩卓越如徐达常遇春等开国名将,他们也只是生前为国公死后追封为王,但真正的爵位还是世袭国公,追封王爵只是一种死后殊荣,自然不可能世袭下去。 比如杨廷和刚刚举的这个例子,武毅宣平王,就是一代保国公朱永,生前爵位是保国公爵,死后追封为“宣平王”,谥“武毅”! 不过杨廷和说的也有几分道理,现在就给这汤昊封公,确实太早了一些。 你汤昊可没有折冲御诲抵御北虏之功啊! 那万一日后你真平定了北虏,难不成朝廷还要被逼着给你封王? 不合适嘛! 所以,最好解决方案,那就是先缓一缓,等你汤昊什么时候立下平定北虏功绩,再给你封公! 想明白了这一点,王鏊、杨一清和费宏等人立刻跟上,出言符合杨廷和。 而张懋、朱晖、徐光祚和仇钺等武勋自然不可能答应,同样纷纷出列表态不满。 北虏哪里是那么好平定的,真以为汤昊无所不能啊? 万一人家北虏不来,难不成这国公还真不给了? 双方就此爆发激烈争吵,比之先前更是嘈杂纷乱不休。 “都给本侯……闭嘴!” 终于,满脸铁青的中山侯开口了。 他一开口,文武百官全都安静了下来。 毕竟任谁眼瞅着马上晋升为国公,却被他人从中作梗,导致失之交臂,只怕都会暴跳如雷。 在这个时候,没人胆敢招惹这位中山侯。 汤昊满脸铁青地看向杨廷和,冷喝道:“首辅,是否本侯平定了北虏,就可晋升为国公?” “理应如此!”杨廷和面无表情地回答道。 “很好!”汤昊再次跪倒在地上,朗声道:“陛下,臣自知功不配位,所以此次封公一事暂缓!” “不破北虏,誓不封公,还请陛下恕罪!” 不破北虏,誓不封公! 此话一出,全场皆惊。 此刻就连杨一清都忍不住有些动容,暗自赞叹这位中山侯的胸襟与气魄。 但紧接着下一刻,他们就险些气得破口大骂。 “陛下,臣可以不封公,但此次灭国之功却是实打实的,一应有功将士封赏却不能少,否则只会令三军将士寒心失望。” “至于臣的一切赏赐,分与将士儿郎即可!” 朱厚照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笑得很是开心。 “善!汤侯不愧是忠良之臣!” “既然如此,那此次平倭有功将士,除汤侯外所有人封赏提高一级,以全汤侯赤诚之心。” 满朝文武都愣在了原地,然后豁然扭头看向了杨廷和。 杨廷和面无表情,不知何时已经退回到了自己得位置上,好像这一切都跟他没有关系。 中山侯……杨廷和…… 这是他们唱的一出好戏? 感受着那一道道质疑目光,杨廷和不由暗自苦笑。 嗯,狗贼中山侯,这一次真是被你给害苦了啊! (本章完) ------------ 第308章 三侯七伯! 精彩! 真是精彩至极! 今日朝堂之上发生的争斗,可谓是让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先是内阁首辅杨廷和联手都察院总宪费宏准备向朱宸濠发难,结果被兴王朱祐杬给挡了回去,然后皇帝陛下金口一开将此事彻底压下。 紧接着礼部尚书朱祐杬请求核定倭国一战有功将士的封赏事宜,皇帝陛下欣喜之余准备晋升中山侯为国公,而缙绅领袖杨廷和再次出击,有理有据地反对中山侯晋升公爵。 中山侯一怒之下喊出了“不平北虏、誓不封公”的热血口号,群臣为之侧目动容。 结果正当这个时候,该死的中山侯汤昊,却露出了自己的獠牙。 他要求将一应赏赐全部分给此战有功将士,皇帝陛下顺势提高了这些将士的赏赐标准。 换句话说,从一开始,这才是中山侯汤昊的真正目的! 他汤昊根本就不想封公,或者说对此并不在乎。 这个狗贼中山侯在乎的是,趁机利用这灭国功绩,催生出一批新的武勋! 而内阁首辅杨廷和先前的所作所为,分明就是在给中山侯汤昊打配合,分明就是暗中与这中山侯达成了什么利益交换! 直到此刻,群臣才终于反应了过来! 他们都被这二人当傻子戏耍了一遍! 杨廷和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好似此事跟他完全没有关系。 可若不是他出言反对,中山侯顺势封公,此事也就结束了,哪里还会多出后面这些该死的事情? 杨廷和啊杨廷和,你真是好手段啊! 王鏊、费宏、杨一清等人目光凌冽地看向了杨廷和。 可是这位内阁首辅一直没有给他们回应,好似真个无所谓一样。 皇帝陛下也不再废话,立刻图穷匕见。 “此战经过,中山侯也已经汇报给朝廷了,诸如安国、仇钺、常阔海、陈继祖等一应有功将士,都立下了赫赫功勋。” “既然汤侯甘愿舍弃功绩,那朕这个做天子的也不能吝啬赏赐,平白让三军将士寒心!” 朱厚照大手一挥,直接就册封了三侯七伯,整整十名武勋! 咸宁伯仇钺,晋升为咸宁侯,赐世袭诰券,左军都督府都督同知。 九边将种马永,册封为临江侯,赐世袭诰券,前军都督府都督同知。 开国名将邓愈后人邓伯颜,册封为济宁侯,赐世袭诰券,右军都督府都督同知。 开国名将徐达后人徐天赐,册封为江夏伯,赐世袭诰券,后军都督府都督佥事。 开国名将常遇春后人常阔海,册封为武安伯,赐世袭诰券,中军都督府都督佥事。 开国名将汤和后人汤木,册封为应昌伯,赐世袭诰券,左军都督府都督佥事。 原斩配营主将雷雄,册封为云城伯,赐世袭诰券,前军都督府都督佥事。 …… 这一個个,分明都是中山侯汤昊的心腹。 皇帝陛下不但赐予这些人爵位,而且还赐予了世袭诰券,更关键的是全部让这些人身兼要职! 昔年太祖高皇帝废大都督府,改立五军都督府,五军都督府各设左、右都督,正一品;都督同知,从一品;都督佥事,正二品,以中军都督府断事官为五军断事官,分别管理京师及各地卫所。 这也就是说,仅仅这一次的灭国之功,大明王朝就凭空多出了十个都督官! 皇帝陛下这是想干什么? 中山侯汤昊他又想干什么? 继续下意识地,文臣缙绅就坐不住了,立刻出言反对。 兵部尚书杨一清立刻出列,大声反驳道:“陛下,绝不可如此!” “非战功不得封爵,这是太祖高皇帝的祖制,陛下如此大肆滥爵,若是开此先河,只怕以后……” “杨一清,什么叫做“滥爵”?” 汤昊直接喝道:“这些将士的功绩,本侯早已详细汇报给了朝廷!” “不只是此次灭倭国之功,还有平定倭寇之功,还有数次平叛之功!” “怎么?将士儿郎立下了军功,朝廷却不予以封赏?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要不这仗以后我们不打了,你们这些文臣缙绅不是喜欢出将入相吗?以后要是再有什么战事,你杨一清带着这满朝缙绅去跟敌人搏杀吧,如何?” 杨一清怒气冲冲地看向汤昊,厉声呵斥道:“中山侯,莫要以为本官不知道你那些小心思!” “即便这些将士立下了军功,但也远远不到尽皆封爵的地步!难道我大明王朝的爵位是大白菜吗?只要谁参与了就可以封爵?如此朝廷还有什么威望可言?” 封爵是可以封爵,只要你立下了足够多的军功,当然可以封爵。 但是问题在于,一场灭国之功,他娘地硬生生催生出了十个武勋,你吃相是不是太难看了一些? 这等大规模的封爵事件,纵观大明王朝的历史,也不过就只有开国武勋和靖难武勋那两次罢了,其次就是英宗复辟之后册封夺门之变那些投机分子,拢共也不过三次而已。 前面两次都是夺得天下,你们这些武夫能跟人家比吗? 后面这次夺门之变,那也跟夺得天下……没什么区别,所以其本质还是相似的,大肆封爵也可以接受。 但你们不过灭了一个小小倭国,就想要如此大肆封爵,未免太过异想天开了些! 杨一清的仗义执言,很快就得到了文臣缙绅的一致认可。 王鏊、费宏、王鉴之、丛兰等朝堂公卿纷纷出言附和,反对皇帝陛下滥封爵位。 要知道皇帝陛下给出的这些爵位,还不是什么流爵,而是一个个都拥有世袭诰券! 这也就意味着,真要是这么册封下去,那大明就会凭空多出十个世袭罔替的侯伯! 文臣缙绅把持朝政这么多年,暗中削废的武勋也不过才这个数量,现在倒是好了,皇帝陛下金口一开就给补回来了,这不是纯纯恶心人吗? “呵呵,什么叫做只要参与了就可以封爵?” 面对群臣的指责,汤昊丝毫不慌。 “比如临江侯马永和济宁侯邓伯颜,二人为了配合朝廷大军,深入倭国敌境三年之久,随时都有可能葬身异域死无葬身之地的危险,可是他们抱怨过吗?他们放弃过吗?” “他们非但没有,还一直在顽强地执行任务,最后等本侯率主力大军抵达倭国,如此才里应外合一举扫平了这些倭国贼兵,难道这份功绩还不够他们封侯吗?” 身处异域敌国三年之久,配合朝廷王师扫平敌军,这确实是一场让人动容的功绩! 饶是杨一清此刻都无话可说,换做是他还真的做不到! 想想看,在倭国境内,跟倭人虚与委蛇,时刻谨慎小心,不然随时都可能会身死,这种艰难处境换做是谁都会忍受不了,更别提他们二人还忍了三年之久! “他们二人理应封爵,本官无话可说,但自仁宣以后,封爵都是从伯爵开始,哪有一开始便封侯的道理?” 杨一清到底是率军打过仗的,回想起这些将士浴血奋战的场面,也不由为之心软,语气随之缓和了下来。 马永和邓伯颜封爵可以,但没有直接封侯的道理,最多给个公就行了。 “杨尚书难道忘了,陛下方才可是开了金口,一应赏赐提高标准,所以本该封伯的二人此刻封侯,难道不应该吗?” 汤昊笑眯眯地追问道。 这下子,杨一清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马永、邓伯颜理应封伯,结果现在成了世侯。 后面这些人最多给些赏赐就行了,却一跃成了世伯。 而且还全都晋升成了都督官,毕竟五军都督府主要的任职方式,就是以立有军功的军事将领迁升。 除此情况之外,还有其他两种任职趋势。其一,是将一些年老或已经致仕的中级武将任命为都督佥事;其二,将一批功臣、勋戚的子嗣特授为都督府都督。 侯伯出任五府都督官,这也是朝廷惯例。 杨一清咬了咬牙,还准备再说些什么,不料汤昊却是直接向他发难。 “倒是杨尚书方才提醒了本侯,祖宗宗法太祖祖制,对吧?” “昔年太祖高皇帝为了防范统军将领的专权,又规定五军都督府对军队无调遣权,其调遣之权由皇帝陛下直接掌管;兵部在军队中虽有任免、升调、训练之权,但不得统兵,每逢战事,由皇帝陛下临时委派专人担任总兵官,统率卫所部队出征,战事结束,总兵归还将印,军队归还卫所。” “现在倒是好了,伱兵部既统兵又可以调兵,还执掌着武将武官的任免升调之权,全然不顾太祖高皇帝的祖训,全然不顾太祖高皇帝的祖宗成法!” “兵部从什么时候窃取了五府职权,反倒是你们觉得理所当然的事情了。” “怎么?你兵部这是想要变成第二个大都督府,想要僭越神器吗?” 此话一出,满朝哗然。 因为不少朝臣还保有记忆,还记得中山侯曾经说出过这番话来。 只是那个时候,还是皇帝陛下即位初期,那个时候还是文臣缙绅的巅峰时期。 当时的兵部尚书,还是刘大夏! 那时因为保国公朱晖出去溜达一圈,还没抵达战场北虏就撤退了,结果这厮竟然为两万余将士虚报军功,引起了一番朝堂争斗。 最后中山侯就针对兵部尚书刘大夏说出了这番话,试图夺回五军都督府的职权。 可讽刺的是,当年天官马文升仅仅只是用了一句话,就怼得中山侯哑口无言了。 就算将五府的职权从兵部割裂出来还给五府,汤昊敢接吗? 中山侯当时没有回答,也不敢回答,因为他确实不敢接。 五府早就成了一个名存实亡的空架子,成了勋贵子弟冒领俸禄的闲散之地,就算真个接过了职权,也根本无人可用,反倒是破坏眼下的天下军队局势,弄得整个大明都不安宁! 可是现在呢? 当中山侯旧事重提,这一次他敢接吗? 群臣全都反应了过来。 舍弃公爵不要! 转而催生十名都督官! 中山侯汤昊这是想要重建五府啊! 嘶……五府一立,武勋崛起就真的势不可挡了! “你们文臣缙绅,不是最喜欢喊祖宗成法吗?” “那现在本侯就跟你们讲这祖宗成法!” 汤昊目光锐利地盯着杨一清! “杨一清,兵部不得统兵,这是不是太祖高皇帝的祖宗成法?” 杨一清满脸惊容,难以置信地看着汤昊。 他当然也看出来了,这个中山侯竟然真的想要重建五府。 但是这怎么可能呢? 五府荒废了这么多年,兵部统兵也早已经深入人心,他汤昊凭什么这么做? 土木之祸后,于谦总揽朝政,文臣缙绅掌控话语权,兵部趁机攫取五府权力,彻底变成了一个集统兵权与调兵权于一身的庞然大物。 现如今的大明兵部,成为了全国最高军事领导机关,制定军事计划,执掌武官武将的考核任用,组织边军卫军的战兵训练,掌管军籍军户与屯田事务,传达皇帝军令和依令调遣全国军队等等,诚可谓是“执掌天下戎政”,真真正正的庞然大物。 天下各地卫所也习惯了兵部的调遣与指挥,连九边将士也对此不敢有异议,你汤昊凭什么敢这样做? 一时间,杨一清陷入了巨大的不安之中。 诚然,中山侯重建五府,兵部就会被夺走统兵权,等同于是失去了大半权力。 但杨一清此刻更担心的是,中山侯这么胡搞瞎搞,会致使现有的局面彻底崩坏,直至大明王朝最后这点气数也毁在他一人手中! “怎么?太祖高皇帝的祖宗成法都不管用吗?” “本侯在问你们,兵部不得统兵,这是不是太祖高皇帝定下的祖宗成法?” “若是连太祖高皇帝的祖宗成法都不管用,那你们哪个祖宗的成法管用?你们文臣缙绅的三杨祖宗吗?” 三杨祖宗! 这是极其辛辣得讽刺话语。 毕竟文臣缙绅窃取朝政大权之始,就是源自三杨之手。 这所谓的三杨贤相,趁着朱祁镇年幼不能治政,开始疯狂窃取权柄,不但定下了文华殿议事的规矩,而且还让内阁重新凝聚出了相权,可以说是给后续这些士绅缙绅开了一个好头! “汤昊!你放肆!”杨廷和陡然怒斥道。 他不得不开口,因为三杨是内阁的老祖宗,没有三杨就没有内阁,更没有如今的内阁首辅之说。 换句话说,杨廷和不管怎么样,都要维护三杨。 他们这些继承了先辈余荫的后人,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三杨老祖宗被一个武勋羞辱。 “放肆?本侯一向放肆惯了!” 汤昊也急眼了,他今日就是要重建五府,谁都拦不住! “你们喜欢喊祖宗成法!” “本侯将太祖高皇帝的祖宗成法讲得明明白白的,有什么问题?” “兵部可调兵但不能统兵,五府可统兵却无调兵之权,再者兵部无权过问五军都督府各事务,祖制五军府外人不得预闻,这就是太祖高皇帝的祖宗成法!” “现在,本侯再问你们一次,这太祖高皇帝的祖宗成法,你们认还是不认?!” 同样的局面,再次出现。 认还是不认? 必须认! 但也不能认! 太祖高皇帝的话,没人敢反驳,不然就是忤逆犯上! 但是,一旦认了,那兵部就会失去一大半权柄,而武将勋贵则凭借五军都督府死灰复燃,所以不能认! 可是这一次,中山侯态度强硬,而文臣缙绅掌控的权势也早已不如当年了。 朝堂六部里面,户部已经被彻底分割了出去,焦芳这个卑劣小人完全倒向了皇帝陛下。 而礼部尚书则是成了兴王朱祐杬,一直游离在文臣缙绅之外。 自此文臣缙绅还算掌控的,就只有吏部、兵部、刑部和工部。 但是不排除这些部寺监的最高长官,比如王鏊、费宏等人又是忠君爱国的正直之士,根本不会卷入什么朝堂争斗或者与他人结党营私。 现如今的大明王朝,早就不是文臣缙绅的一言堂了啊! 当中山侯再次出言,想要夺回五军都督府的权柄。 这一次,无人能抵挡了。 杨一清深吸了一口气,看向汤昊,问出了当年同样的问题。 “中山侯,就算将五府的职权从兵部割裂出来还给五府,你敢接吗?” 事实上,杨一清是想提醒汤昊,不要莽撞行事,否则局势会有彻底崩坏之患。 但是这一次,汤昊却是挺直了腰板,朗声喝道:“有何不敢?” 现在,他当然有资格说出这句话! 武将勋贵早已不是当初的武将勋贵了,除却汤昊背后的武勋旧团体不谈,至少他们也可以给予钱粮支持,光是马永、邓伯颜、仇钺等十名武勋,再加上九边军镇的总兵官,就足以支撑起五军都督府了。 九边军镇的总兵参将,他们自然是支持五府重建的,或者说巴不得如此。 因为五府重新掌权,那么武将勋贵的晋升与指挥,则是在武勋自己手中,而不是被限制在文臣缙绅手中,这就是五府重建的意义所在! 晋升调遣全在文臣缙绅手中,武将勋贵焉有不废亡的道理? 当然,重建五府只是第一步,想要确保武勋不会再次衰亡,最好的办法就是如同文臣缙绅的科举一样,为他们找到一条传承之路! (本章完) ------------ 第309章 五府重建! 洪武初年,有一个大都督府,总管天下戎政。 大都督府,同时拥有调兵权和各地驻军管理权。 太祖朱元璋为了加强手中的权力,不甘心自己这位皇帝陛下的权力被分割,尤其是中书省和大都督府,遂借助胡惟庸一案废中书丞相制度,并且将大都督府一分为五,成了五军都督府。 五军都督府丧失了大都督府拥有的议政权,开始不得不听命于皇帝。 不过此时,五军都督府的地位仍高于兵部。 因为各地卫所军户的管理、各行省驻军的训练和管理、各地将领的升迁,这些都在于五军都督府执掌之下。 洪武年间,六部之一的兵部,仅仅只是拥有各地驻军的调动权。 五军都督府拥有统兵权,兵部则拥有调兵权,太祖朱元璋这般设计自然也是为了互相制衡。 因此五军都督府与兵部之间的关系并不和睦,一直在明争暗斗。 从表面来看,这是两个机构的权力斗争,但是实际上,这就是是武将勋贵集团与文官缙绅集团的博弈,为了争夺朝堂话语权而展开的权利纷争。 那个时候的朝堂,虽然依旧有争斗存在,但是总体而言还算是可控范围之内,并且是健康的积极的,可以确保不会有一方势力独霸朝堂,从而对皇帝形成威胁。 直到土木堡之变,景泰皇帝上位,以于谦等人为首的文臣缙绅,趁着武将勋贵集团势力大损,趁着五军都督府遭受重创,毫不客气地攫取五军都督府的一应权力,全部收拢于兵部,归于兵部尚书于谦手中。 兵部借助这场土木之祸,开始逐步插手武将的任免、各地驻军的训练和管理工作,并且把这些权力牢牢控制在兵部的手里,一片片割掉了五军都督府所有的肉!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五军都督府逐步走向了末日。 一個失去所有权力的军事机构,那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别说五府都督们还能不能守住自己现在的位置了,他们甚至自己爵位都被文臣缙绅给削废削没了。 在成化帝朱见深在位时期,军户和屯田管理权也开始被划归兵部,所以成化帝开始了奋起反抗,他想要夺回自己的权柄! 西厂是怎么来的? 就是为了收拾这些日益跋扈的文臣缙绅! 西厂成立之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在极短的时间里就通过拿三杨首辅的后人开刀,从而奠定了闻之色变的赫赫凶名。 “成化十三年正月,帝立西厂,由权阉汪直统领,钦定校尉人数多于东厂一倍!” “成化十三年二月,已故少保杨荣曾孙、福建建宁卫指挥同知杨华与其父杨泰暴横乡里,惨害人命,被仇家所举报,于是入京行贿,被汪直所发觉,关进西厂监狱严刑拷问,并牵连多位大臣,一时西厂“权宠赫奕,都人侧目”!” 汪直统率西厂一登上政治舞台就做得很漂亮,直接拿杨荣的子嗣后人开刀,也成功让满朝缙绅都看到了成化帝的决心! 然而文臣缙绅的反应也是很激烈的,在杨家父子被关进西厂大牢之后,文官们开始反击,多次弹劾举报西厂,理由则比较有趣,说西厂太严了,搞得“官不聊生”。 那位连中三元的内阁首辅商辂,联合满朝缙绅上疏,言西厂“伺察太繁、法令太急、刑网太密”,并联合六部九卿请罢西厂。 成化帝见目的达成,文臣缙绅确实有些收敛,且迫于局势压力,不得不同意了罢免西厂。 跟太祖高皇帝比起来,成化帝还是有些优柔寡断,毕竟太祖高皇帝可从不会嫌弃这个刑罚太严,而会觉得太松了,在他的洪武时代,那才是真正的“官不聊生”。 西厂被迫关闭了,成化皇帝为了打压文臣缙绅收回帝王权柄,因此除了设置崭新的特务机构西厂来从外部制衡他们之外,还试图从内部分化瓦解文官,培植属于自己的文官代言人势力,这就是所谓的“传奉官”制度。 皇帝作为一国之主,封官许愿那都是基本操作,但是在唐宋之后,皇帝要想直接越过礼部和吏部,不经科考正途或者层层选拔直接授官,那会为整个士林所不齿,因为这是坏了规矩的事情,也是脱离文臣缙绅掌控的事情。 不过一码归一码,不齿归不齿,反正成化帝就很喜欢这么做,他作为皇帝,经常使用“中旨”的权限,提拔看得顺眼的人为传奉官近臣,这些传奉官近臣其实就是他成化皇帝的皇权另一代表,他们拥有着皇帝的信任,同时也是皇帝的耳目,因此让其他文官们很是不满,却又无可奈何。 值得注意的是,这些传奉官大多都不是儒学门徒名教子弟! 天顺八年二月,新继位的成化帝命司礼监太监传奉圣旨,升工匠姚旺为文思院副使,这个官职是副使,按照大明的官制,只不过才堪堪从九品,因此一开始文官们其实不太在意。 而到了成化元年八月,情况开始变得不同寻常,太监傅恭传奉圣旨,升文思院副使李景华、陈敩、任杰三人为中书舍人——这可是最为清贵的从七品的中书舍人啊,连翰林们都要争抢的轻贵职务,居然让一帮江湖工匠担任,说一句“有辱斯文”完全没有问题。 传奉官,因此彻底惹怒了把持朝政的文臣缙绅。 文臣缙绅也不是软柿子,他们的反击也很迅速,和反对西厂类似,这些文臣缙绅一直在以一种冠冕堂皇的理由来反对成化皇帝,他们说如果皇帝这样乱给官位,就会导致天下大乱,就会有负苍生万民,最重要的是,会招来灾祸,反正就是皇帝不听他们的,那天下灾祸都会自此而始。 成化帝起初丝毫不予理会,然而文臣缙绅的手段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这些家伙炮制出了一场场所谓的天灾人祸,比如春祭之时横死宫内的乐官,再比如窥探禁宫的妖人,尤其是成化十二年“红光烛天”,二十年“大星坠地”,二十一年“赤星西行、声震如雷”…… 这些在汤昊眼中虽然不常见但还算是正常的自然现象,在这个大明时代却是要人命的事情。 因为天降异象自然是为了警示天子,这是儒家那套“天人感应”长期以来统治之下深入人心的思想观念。 所以成化帝慌了,令五府六部、都察院、大理寺、通政司堂上官及六科十三道官上疏言事,凡一应弊政及有利于国家生民之事,皇帝都会采而行之,用回天意。 文臣缙绅早就等着他这句话,就跟打了鸡血一样激动,纷纷上书表明这就是报应,这既是上天的警告,于是成化帝屈服了,将大量的传奉官鞭笞遣散,也懒得再跟文臣缙绅争斗了。 不管是西厂还是传奉官,其实都是成化帝为了打压文臣缙绅、收回帝王权柄而采取的举措,文人手里有笔,他们恨不得把成化帝贬为和他老爹朱祁镇一样的昏君,所以这位也是历史上长期在野史里被反复黑的大明皇帝。 然而在汤昊看来,成化帝个人能力放在大明十六帝中,足以排在第三,至于前二是谁,懂得都懂。 成化以后,五军都督府彻底成为了一个虚职的军事机构,主要是为那些武将勋贵集团的子弟们,安插一个冒领俸禄吃空饷的机会,从此彻底远离了权力核心圈。 起初汤昊甚至都有些怀疑,这是不是武将勋贵与文臣缙绅达成的可笑协议! 文臣缙绅索要五军都督府的统兵权,而勋贵武臣则是向他们索要利益,允许自家子侄进入五军都督府这“京都冥府”冒领俸禄吃空饷! 反正,双方皆大欢喜,愁的人可能只有大明王朝的历代皇帝! 不过大明皇帝也不愁,你看弘治皇帝过得多开心,没事哄哄媳妇儿和两个大舅哥,或是迷信斋蘸仪式大兴土木为自己的爱好花钱打call,至于朝堂权柄落入文臣缙绅手中,他才不会在乎呢! 人家痛痛快快地玩了一辈子,最后还不是得了一个“中兴之主”的美名?! 弘治皇帝,就好比那前宋君主,他选择的方式不是他爹成化帝那般,收回帝王权柄与文臣缙绅争斗,而是选择“帝与士大夫共治天下”,选择他妈的跟这些文臣缙绅一起开心快乐过日子! 所以成化帝是个昏君,而弘治帝却是圣君! 成化犁廷的时候,没人颂扬成化帝的文治武功。 贺兰山大捷的时候,满朝缙绅都恨不得将弘治帝给捧到天上去,跪在地上给他舔靴子。 狗屁中兴之主,实在可笑至极! 弘治以后,兵部已经全面架空了五军都督府,文官缙绅集团彻底架空了武将勋贵集团。 比如在嘉靖、隆庆、万历时期,大明朝各地的总督、巡抚们,以挂职兵部尚书或者兵部侍郎的身份,节制各地的将领们,地方武将的升迁任免,全是这些督抚老爷们一句话的事情。 到了大明朝统治的末期,基本上出现了文官节制武将的模式,例如朝廷的督师、各地的总督、巡抚均为文官,武将哪怕立下了军功想要获得升迁,也不得不去给这些督抚老爷们当狗,奉承巴结讨好贿赂! 是以,在这个正德王朝,正是文臣缙绅开始发力,将兵权牢牢掌控在手里面的时候。 而汤昊此刻要做的,就是重建五军都督府,夺回五军都督府的权柄! 以前面对天官马文升的质问,汤昊那时候还是个小萌新,所以他不敢接话选择了沉默。 但是,现在的中山侯,是大明武勋之首,是执掌京军兵权的京军提督,是执掌水师的勋贵第一人! 更别提还有仇钺、汤木、安国、常阔海等可用之才,撑起一个五军都督府,完全足够了! “怎么?” “太祖高皇帝的祖宗成法?” “尔等当真敢不认吗?” 汤昊看着脸色铁青的满朝缙绅,再次厉声喝问道。 这一次,没人胆敢直视他的目光。 杨一清扭过了头,王鏊一直没有吭声,费宏低下了头,王鉴之、李善等人更是默然不语。 好似在这一瞬间,他们面对的人,不是嚣张跋扈中山侯,而是那位鞭挞天下的太祖高皇帝! 祖宗成法,你认还是不认? 朕朱元璋定下的规矩,尔等认还是不认? 不认,那所谓的仁孝忠义就成了笑话。 认了,那兵部就会被分割走一半权柄,五府重建之后武将勋贵崛起也将势不可挡! 如此局面之下,文臣缙绅没有一人出面应对。 作为缙绅领袖的杨廷和,早已与汤昊达成了利益交换,所以他选择了沉默。 正当大殿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之时,终于有人开口了。 宁王朱宸濠冷笑了一声,阴阳怪气地嘲讽道:“呵,还真是有趣啊!” “你们这些文臣缙绅整日高喊着祖宗成法,现在中山侯明确地指明了祖宗成法,你们反倒是不认了!” “难道你们眼里的祖宗成法,还真是那三杨祖宗定下的规矩不成?” 迎着满朝缙绅的愤怒目光,朱宸濠上前一步,陡然厉喝道:“本王倒想问你们一句,这大明王朝,到底是谁的天下?” “是我老朱家的天下,还是你们这些士绅缙绅的天下?” “本王看真正想谋逆造反、僭越神器之人,正是你们!” 此话一出,满朝哗然。 谋逆造反,文臣缙绅是不会做的。 但僭越神器,他们确实做了,而且一直在做! 最终,杨廷和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时移世易,墨守成规并非可取。” “昔年兵部并非是窃取五府权柄,而是因为土木之祸爆发,武勋死了个干干净净,而瓦剌太师也先正率领大军势如破竹杀入大明,直逼京师所在!” “在这种前提之下,兵部尚书于谦于少保为了保家卫国,奉命全权负责筹划京师防御,兵部与五府本就存在职权不明之处,然大局为重,于少保整改京营纳入兵部直接管辖,看似有僭越之嫌,但事实证明他这么做是对的!” “因为于少保打赢了京师保卫战,于少保守住了我大明王朝的江山社稷,这是谁都无法磨灭的功绩!” 没有于谦,大明早就在也先杀入长城的时候,选择南逃偏安一隅了! 杨廷和这番话的意思,一是向皇帝陛下表明忠心,文臣缙绅从不会有谋逆造反的心思,这与他们毕生学习的儒学思想不符;二则是在告诉天下人,文臣缙绅或许是有僭越神器之嫌,但那是为了大局为重,不然大明王朝早就亡了! 扯什么祖宗成法,那时候如果不是于少保当机立断,集结所有兵力改京营为十二团营,成功打赢了京师保卫战,大明王朝还在不在都另说! “于少保的功绩,自然应当铭记!” 汤昊顺势接过话茬,道:“但今时不同往日,太祖祖制也不能就这么被遗忘。” “胡乱变更祖宗成法之人,不是于少保,而是于少保之后的文臣缙绅,一朝掌控大权,就舍不得交出来了,更是利用手中权势打压武将勋贵,以确保地位稳固!” “事实证明,尔等这么做的后果,就是天下军民穷困民穷财尽,大明王朝日益腐朽衰亡,已有气数将尽之兆!” 换做旁人,敢公然说出这些大逆不道的话语,指不定就会被灭族。 但是汤昊就敢这么说,因为他自问说的是实话,皇帝陛下也早就明白这一点。 所以哪怕群臣脸色都很难看,然而却无一人胆敢反驳。 天下军民困苦,民穷财尽,这就是事实,更是出自李东阳和刘大夏之口。 知道这就是事实,知道大明王朝灭亡不远了,那该怎么办呢? 难道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吗? 龙椅上面的皇帝陛下,终于发声了。 “兵部可调兵但不能统兵,五府可统兵却无调兵之权!” “兵部无权过问五军都督府各事务,祖制五军府外人不得预闻!” “规矩就是规矩,既然是太祖祖制,那就得认!” 朱厚照冷眼环视群臣,冷声道:“以往伱们用这些祖宗成法规劝朕的时候,朕好歹也是给了你们一些面子的,该听的听了,不该听的也听了。” “现在,朕也希望你们识趣一点,互相留一些体面,否则朕就要学学太祖高皇帝,如何鞭挞天下了!” 识趣一点! 互相留一些体面! 皇帝陛下这些威胁满满的话语,更是让文臣缙绅心中一寒。 他果然还是态度坚决地站在中山侯那边,果然还是想要扶持武将勋贵,打压文臣缙绅啊! 引入宗室力量还不够,他还要扶持武将勋贵,难道真不怕天下士人寒心吗? 文臣缙绅面面相觑,个个都是满脸悲愤哀容。 但朱厚照可不理会这些,直截了当地当朝下旨。 “传旨,命中山侯主持五府重建事宜,可调动一应将佐武勋,吏部兵部不得阻扰干预,违令者……族!” 族! 族灭之! 这一刻,文臣缙绅终于看到了皇帝陛下的决心! 汤昊缓缓跪地,朗声接旨。 “陛下圣明!” “臣谨奉诏!” 满朝文武见此情形,神情截然相反。 张懋朱晖等人激动莫名,喜极而泣。 王鏊杨一清等人则是失魂落魄,黯然神伤。 朱宸濠面无表情,依稀可见满意之色,因为他与中山侯的交易彻底达成。 唯独只有杨廷和依旧面无表情,冷眼将这些人的表现收入眼中。 当目光触及朱宸濠时,杨廷和轻蔑一笑。 武将勋贵是崛起了。 但也敲响了你这个蠢货的丧钟! (本章完) ------------ 第310章 杨一清 汤昊成功了。 皇帝陛下金口一开,正式重建五府。 说是重建,其实并不恰当,因为五府官署衙门等机构还是存在的,先前只是形同虚设罢了。 五军都督府分领在京除亲军指挥使司外的各卫所和在外各都司卫所,主要职责即领军作战、训练军队、管理屯田、掌管军籍、推选将领等等。 凡武职世官、流官、土官之袭替、优养、优给等项,所属皆上报于府,府再转送兵部请选,选定后,经府下达都司卫所,首领官之选授和给由,皆由吏部。 其它如武官诰敕、水陆步骑之操练,军伍之清勾替补,俸粮、屯费与屯种之器械、舟车,军情声息,边腹地图文册、薪炭荆苇诸事,移与相关机构会同处理,各府只有统兵权,调兵之权在兵部,每逢战事发生,由皇帝命将为帅,调领五军都督府所辖卫所之兵佩印出征,军还即归印于朝,兵回卫所。 总而言之,五府本身就是一个专门为武勋将士服务的军事机构,尤其是五府执掌武将勋贵的任免升迁,拥有推荐的资格,配合六部百司维持朝堂的正常运转。 这才是当初太祖朱元璋设立五军都督府的意义所在。 汤昊率领新任都督官们走进了五府衙署,然后毫不客气地坐在了主位上面。 随之是英国公张懋、保国公朱晖等高等武勋,他们本身也有着都督官身份在身,其次再次仇钺、安国、常阔海等人,汤木此刻还在镇守济州岛,等待朝鲜方面同意进行东海贸易。 汤昊扫视众人,然后开始了任务安排。 “先不要急着高兴。” “兵部是否会从中作梗,我们还不知道!” 这句话,直接给众人泼了盆冷水,先前的欣喜也变成了忧虑。 文臣缙绅的手段,他们可是亲眼目睹过。 哪怕皇帝陛下开了金口要重建五府,但只怕文臣缙绅不会这么乖乖地交出手中权力,首当其冲者就是兵部。 “接下来我们要做的事情,就是将五府应有的权柄一一收回。” 领军作战这是特殊情况,只有遇到战事的时候,由皇帝命将为帅,调领五军都督府所辖卫所之兵佩印出征。 训练军队这属于朝廷的特派任务,如洪武十九年帝命前军都督府都督佥事商翯,往河南、山东二都司训练军马,这种特派任务还有其他诸如工程营建、地方屯田、募兵、军粮调运等等事务,都是为战事而服务。 所以除开这二者外,五府的基本职权,主要在后面三项。 “第一步,抓屯田!” 汤昊看向了马永和邓伯颜。 “屯田乃军队利益的保障。” “军屯可以确保将士们的利益,而今天下军屯大多被权贵士绅所侵占,所以希望二位可以狠抓此事,本侯会向皇帝陛下请旨,任命二位出巡天下清查军屯,不管是谁胆敢侵占军屯田地,要么还田,要么抄家,明白了吗?” 马永和邓伯颜急忙躬身领命,没有任何意见。 他们二人此次能够封侯,全赖中山侯之功,这侯爵可是世袭侯爵,不是什么阿猫阿狗啊! 从今以后,二人也算是步入大明中枢权力核心层了,足以光宗耀祖的那种。 马永还好,毕竟他们家先前没什么传承,但是邓伯颜不一样,他可是开国名将邓愈后人。 邓愈天生魁梧,勇武过人,十六岁领兵抗元,后率所部万余人从盱眙投奔太祖朱元璋,太祖赐其名为邓愈。 后这位名将追随太祖朱元璋渡过长江,攻克太平、集庆,直取镇江,屡立战功,升为广兴翼元帅。后转战浙西,屡败元军。累积军功屡次升官,历任佥行枢密院事、江西行省参知政事、江西行省右丞、湖广行省平章、右御史大夫、太子右谕德。 大明立国之后,邓愈跟随徐达远征甘肃,击败北元军队,招降吐蕃、乌斯藏诸部,晋封为荣禄大夫、右柱国,封卫国公,后于洪武十年病逝于寿春,追封为宁河王,谥号武顺,并配享太庙。 说实话,邓愈功绩无疑是开国名将里面都可以排进前列都那一批。 老邓家也因为邓愈的开国之功而位列公爵世家,子孙世代承袭,可以说是走上了人生巅峰。 然而传承到了第二代,邓愈子邓镇承袭申国公爵位时,受到李善长牵连,邓镇因为是其外孙女婿夺爵被杀。 至此,卫国公历一世一代;申国公历一世一代,老邓家彻底失爵。 直到此刻,因为中山侯的鼎力扶持,邓伯颜凭借扫平倭国之功,得以封爵济宁侯,这对来说意义太重大了。 因此哪怕到了现在,邓伯颜眼眶都是红的,看向汤昊的目光里面充满了狂热。 屯田一事交给了马永和邓伯颜,汤昊也可以暂时放心。 其次就是这军籍管理了,汤昊则是看向了仇钺和张懋。 “祖父,军籍一事,想来还要您亲自出手了。” “我会亲自去找那杨一清,所要各都司卫所军籍,然后仇钺你负责清查这些卫所军籍,天赐和继祖他们会配合你,揪出那些害群之马,不管是冒领吃空饷的还是隐瞒不上报的,我们必须弄清楚各个都司的具体兵力情况!” 仇钺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然后看向了老国公张懋。 这种清理军籍的事情,自然还是交给老家伙来做比较好,反正他闲着也是闲着,更别提人家以前还主持过修史这种读书人的活儿,也算是经验丰富了。 张懋没好气地瞪了汤昊一眼,连他的壮丁都抓,这个孙女婿真是一点不尊老。 不过他也能够理解,毕竟现在五府缺人,尤其是可以独当一面的人。 诸如马永、邓伯颜他们,可都是汤昊一次次征战沙场培养出来的年轻武勋,要说军功这方面还是差点意思,资历就更不用提了,所以还是需要他们这些老牌勋贵坐镇,才能让人放心。 至少张懋和朱晖等人也感受到了汤昊对他们的尊重,没有直接将他们老牌勋贵给直接架空。 随即就是最后一项,推选将领。 “这一次有功将士名单,包括先前数次征战等,你们尽快拟定出一份详细名单,本侯负责跟吏部交涉,最好给这些儿郎挣一个卫所军官的位置,各都司都需要安插进我们自己人。” “重建五府不是只有一個中枢这么简单,天下各都司都必须听从五府号令,认可五府的领导,不然我们重建五府就没有任何意义!” 众人听后连连点头,这是应有之理。 以往五府形同虚设,文臣缙绅已经将手伸进了地方卫所里面。 比如那个山东都司指挥使边雄,就是出身官宦世家,得了背后的河间边氏相助,这才一步一步爬到了山东都司指挥使的高位,后面更是与文臣缙绅勾结在一起贪腐谋利,甚至暗中与倭寇进行走私贸易。 最后,汤昊看向了一众心腹。 “今日之后,你们大部分人都会有自己的职责,或是独当一面,或是镇守一方。” “不管是封侯还是拜将,这都是你们追随本侯南征北战这么多年应得的,但是有一点本侯希望你们记住,不要忘记初心,不要勾结士绅,否则休怪本侯不念旧情!” 初心是什么? 自然是打垮士绅缙绅! 这是汤昊不能容忍的一条红线。 他不希望自己带出来的武勋,刚刚有点出息了,就为了钱财利益而勾结士绅缙绅! 如果真有人这么做,汤昊也不介意,亲手宰了他! 一众武勋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将此事牢牢记在了心里。 “日子还很长!” “北虏尚未平定,我等仍需努力!” “本侯不希望看到,将来出兵北虏时,少了你们其中任何一个!” 众将听后热血澎湃,全都神情狂热地看向中山侯。 或许,追随中山侯汤昊,是他们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选择! 正当这个时候,有人前来禀报,兵部尚书杨一清亲自过来了。 汤昊闻言嘴角一抽,不过见还是要见的。 毕竟不管怎么说,五府想要重建,还得看这位大司马的意思。 人家要是铁了心地从中做梗,那麻烦可就大了。 很快众人识趣离开,前去忙着各自的任务。 汤昊在衙署值房接见了兵部尚书杨一清,这位大司马脸色铁青地走了进来。 “本官要喝茶!” “没有!” “汤昊,你这个竖子!” “这个真没有!” 汤昊无奈地摊开了手。 “五府刚刚重建,啥都没有,不是我不给伱喝啊!” 听得这话,杨一清也叹了口气,默默地坐了下去。 “你还真打算重建五府?” “土木之前的府部之争,想来你也清楚,为什么非要这样做呢?” 府部之争,府就是五军都督府,部则是六部之一的兵部。 洪武和永乐两朝,都是重武轻文,毕竟受到战事影响,武将勋贵发挥着更重要的作用。 而永乐之后,仁宣两朝罢兵休战与民更始,武将勋贵就失去了作用,先前太宗文皇帝朱棣设立内阁,军权被掣肘,而且还失去了调兵的权力,而明宣宗朱瞻基去世后,内阁以明英宗年幼为由,将部分军权收为内阁所有,而内阁监管六部,兵部自然从此获利颇多,在品尝到掌握军权的甜头之后,兵部自然就有了更大野心,那就是掌握更多军权,甚至于谋求控制军权。 一个大好机会随即而来,土木堡之变,在明英宗朱祁镇和权宦王振的带领下,大明朝数十年积攒的精锐倾巢而出,随着皇帝御驾亲征。 这里面,自然就包含了军中的几位重要人物,也就是当时还能掌控军队的几位重要武将和武官勋贵,即是以英国公张辅为首的,包括泰宁侯陈赢、驸马都督井源、平乡伯陈怀、襄城伯李珍,以及他们打造和统领的二十万精锐大军,在土木堡因为王振的瞎几把指挥,最终全军覆没。 接下来就是北京保卫战,京师空虚,五军都督府名存实亡,兵部手握调兵的权力,于谦临危受命,调来直隶和山东的卫所部队,在北京附近,布置起了一道强力防线,最终击退了也先的瓦剌骑兵,保卫了大明的半壁江山。 自此之后,卫所官员的选拔任命,卫所操练,乃至于镇戍、边防皆由兵部统辖。由于五军都督府乃是祖制,兵部还是象征性地给了些面子,让他们名义上管理军户户籍和屯田,但其实毫无实权可言,简而言之,就是有名无实。 “府部之争,其实就是文武之争。” 汤昊接过了话茬,道:“历朝历代朝堂之上都存在文武争斗,这是正常的也是健康的。” “所以哪怕存在府部之争,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但五府废了,武将勋贵跟着也废了,结果是什么呢?” “文臣缙绅把持朝政执掌大权,结果又是什么呢?” 结果是什么? 早就有人说过了。 天下军民穷困,民穷财尽! 这就是文臣缙绅把持朝政的结果! 杨一清也明白这个道理。 无非就是士绅缙绅攫取了太多民利,侵吞了太多国利,所以才会出现这种困境。 “那你准备怎么做?” “本官是担心你莽撞行事,平白破坏了眼前这局势。” “大明朝现在,真的是经不起折腾了啊!” 汤昊闻言心中一叹。 他当然清楚,杨一清不是什么贪官污吏,相反这位一直以家国大义为己任。 二人看似平日里水火不容,不过都是有着共同的目标,希望大明能够重回正轨,这才是二人此刻能够坐下来谈话的基础。 “其实也简单,那就是重建五府,确保将士儿郎的利益,以此振奋三军将士,重新恢复卫所军的战斗力。” “文臣缙绅把持朝政,那是想方设法地削弱大明军队战斗力,再加上他们刻意压制武将勋贵升迁,将士眼见升迁无望,赏赐也少得可怜,谁还愿意为大明征战沙场搏杀拼命呢?战斗力每况愈下那才是常态!” 这一点杨一清也无法反驳。 他曾经可是三边总制,对九边军镇再熟悉不过。 因为文臣缙绅的刻意打压,军械辎重这些都是劣质产品,钱粮军饷也经常没有按时发放,所以九边将士对朝廷早就起了不满之心,反倒是拥戴支持这些军镇的将军。 至少将军可以确保我们的利益,而朝廷却不管我们的死活,这就是人心所向。 长此以往下去,九边肯定会出大乱子,甚至出现类似于那云南沐氏一样尾大不掉的割据藩镇! “我之所以重建五府,就是为了让将士儿郎再次看到希望。” “五府会确保他们的利益,保证立功有赏赐、战死有抚恤,如此三军将士才会对朝廷归心。” “继续任由文臣缙绅这些搞下去,迟早会引发一场场兵变,天下将士不管是卫所军还是边军,都对朝廷失去了希望,都对朝廷感到不满,那大明立灭亡也就不远了!” 汤昊神情凝重地看向杨一清。 “大司马,你是带过兵打过仗的,想来你心中也清楚,底层军士的处境有多么艰难。” “这样的大明,永远都只能龟缩在长城以内,面临蒙古蛮夷的劫掠袭扰,永远没有出塞的资本与底气。” “因为,将士没有军心,他们也不愿为大明而战!” 你连将士最基本的利益都无法保证,连将士死后的抚恤的都没法保证,谁还愿意给你拼命呢? 杨一清沉默着点了点头,随即再次问出了那个问题。 “说说你的措施!” “若合理,本官会尽力配合。” 汤昊点了点头,道出了自己的计划。 “第一步,抓屯田。” “军屯是将士养家糊口的保证,却早已被士绅缙绅权贵豪强侵占一空,我意先行将这些军屯给夺回来,不管是谁要么还田要么抄家!” “可!”杨一清点了点头。 军屯田地,这是卫所军安身立命的根本。 卫所军三分耕种七分屯田,没有田地他们拿什么养家糊口? “第二步,清军籍!” “因为卫所军官贪腐役占等问题,致使大量卫所出现了逃亡现象,而这些卫所军官却趁机冒领空饷,我意借此机会清理掉一批卫所军官杀鸡儆猴,再将有功将士分别安插到这些卫所里面!” 杨一清深深地看了汤昊一眼。 “陛下可否知情?” 说句不好听的,汤昊这么做,等同于是在安插党羽啊! “当然!” 汤昊自然听出来了杨一清的话外之音。 “大司马可以放心,此次重建五府一应事宜,正是我与陛下精心商议过的。” 既然如此,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反正皇帝陛下无比信任这个中山侯,都愿意将天下都司交给中山侯执掌,杨一清也懒得去做这个恶人,平白触怒皇帝陛下。 “第三步,那就是九边军镇了。” “我意采取一些措施,振奋九边军民士气,至少让他们看到,皇帝陛下一直都记得他们。” “比如那些被掳走后救回来的流民,如果无父母妻室,直接听编入军伍,调用杀贼;有家业者,仍听宁家,先发宁家而愿入伍者,直接听编入军……” “还可在九边招募土著之兵,用以协助官兵杀敌,原则就是愿报效者,验其年籍,人给银三两及马匹器械,编成队伍与官军协力杀贼,有功照例升赏。事定归农者,听其愿留者,寄名近卫,月给粮一石,老则除之……” “另外当明晰赏罚,边镇军民,斩虏首一级者给银三十两,愿升者如例加升,民余给冠带,名为义勇,复其徭役,若纠集乡丁斩首五级以上,为首者升署所镇抚,其夺回被掳头畜,以十之四充赏,事宁停止不为例……” 汤昊与杨一清聊了很长时间,等到这次谈话结束之时,天色都黑了下来。 杨一清神情复杂地看着这位中山侯,随即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汤侯,莫要辜负陛下信任!” “兵部会全力配合你行事!” (本章完) ------------ 第311章 天下震动 “五府重建?” 辽阳城! 辽东都司治所! 洪武年间,朝廷在定辽都卫基础上设置辽东都指挥使司,治所设在辽阳城。 自此辽阳成为辽东军事、政治中心,独立担负军事、行政职责。 辽东都司开也始成为大明在东北边疆实施管辖和军事防御的基础与前沿。 其后朝廷又在辽东旧址基础上,修筑包括辽阳在内共十三座卫城,新修堡城至少二十七座。 这些城镇自山海关向东,经广宁、海州、辽阳三城后,分别转向东北的开原、铁岭和东南的鸭绿江北岸,加上辽南沿海的金、复、盖三城,形成了对辽东全域的合围。 镇城之下,则是卫城、所城、堡城由上至下,各司其职,各大小城镇往往设置在军事防御的要害之处,屯兵千余人,数倍于表面的屯兵数量可以在军情紧急时提供更有力的支援,同时保持了较强的灵活性。 发展到了永乐年间,朝廷在辽东形成了开原镇城、辽阳镇城和广宁镇城的军事格局,卫所囊括辽东全域。 此时辽东镇城官署。 辽东总兵官韩辅看向了身旁的副总兵毛伦,神情很是惊骇。 毕竟五府重建这可是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足以改变大明王朝现在的政治格局。 韩辅就是定辽中卫本地人,成年后承袭了其父东胜右卫指挥使一职,后调守辽东,选管宁远卫事。 辽东之地原本就不太平。 因为永乐皇帝一生英明神武,却做出了一个错误的决策,那就是废置大宁都司。 当年靖难之役中,朵颜三卫成了燕王朱棣的雇佣军,为他南征北战立下了赫赫战功,因此在燕王朱棣夺得江山之后,鉴于自身就是藩王造反夺得天下,于是将一众塞王全部内迁,这其中就包括了封地在大宁的宁王,以致于大宁重镇变成了一块空地,永乐皇帝也不愿耗费钱粮再恢复大宁,索性将此地赏赐给了朵颜三卫作为驻牧地以酬其功! 而大宁卫之所如此重要,在于他可以同时遏制住北边蒙古和辽东的女真,还可以作为长城的缓冲带,不至于把战火烧到关内,这绝对是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顾炎武曾经在《天下郡国利病书》(这本书对明朝兵要地理、险要、卫所等记载非常详细,是关于明史重要的参考)中就曾经这样评价大宁卫对于明朝东北边防的意义“大宁居遵化之北一百余里,沿山海关就能到到宣府的独石口,一墙之外皆其地,独石口、山海关、大宁离京师都是七百里。国初年建谷、宁、辽三………,以屏藩东北,其为计深矣”可见大宁之地的重要性。 而后朱棣靖难成功后,却于永乐元年把大宁卫內迁到了保定府,它所管辖的所有卫所一并内迁或者撤销,自此从洪武到永乐经营了十二载的大宁都司被放弃,后被游牧民族占领,成了异族铁骑肆意驰骋的乐园。 但朱棣将大宁卫后撤,却给明朝集体扎上了一颗钉子,因为这样不啻乎让明朝的北防线正面暴露在敌人面前,外寇可随时长驱直下骚扰北边,事实证明,大宁一旦丢失,大明第一道北疆防线,就变成了九边卫所,大明的防御力量被迫撤退到了长城以南,因此彻底丧失出塞主动权,而九边长城也自此沦为草原蛮夷兵锋直指之地,九边烽火迭起,蛮夷屡屡南下劫掠袭扰,大明边防遭受到了更大的压力,以致于光是九边军费开支这一项,每年都是一个恐怖的天文数字! 正因如此才有后来的正统己巳、嘉靖庚午等,诸敌犯内,不单大明中期时受到蒙古部落的骚扰与此有关,尤为惨痛的是在明末建州女真崛起,甚至到明朝灭亡,这一带一直很是虚弱。 自从土木堡一战,瓦剌留学生将大明精锐彻底葬送之后,大明王朝也就此由盛转衰,再无出塞肃清漠北之力,也瓦剌鞑靼也趁势崛起,终年南下劫掠袭扰、寇边扰境。 大明朝廷为了抵御北虏之患,不得不大力投入钱粮,侧重于北疆戍边,以致于整个大明所有财政支出中一朝军费占比长期超过了一半,军费支出占比最高的时候达到了七成甚至八成之多! 这是什么概念? 一国赋税财政,大部分全都用于边防建设,仅剩下一小半拿去发展民生,大明百姓日子过得不苦才是怪事! 永乐皇帝废置大宁都司,九边长城防线受难,大明将会永远失去这块战略要地,并且还埋下了滔天祸患! 这其中首当其冲者就是辽东! 因为大宁都司不但是大明抵御蒙古南下的第一道防线,更是抵御蒙古蛮夷东进辽东的北部屏障! 永乐朝廷将大宁之地舍弃,蒙古蛮夷就可以随时入侵辽西走廊,辽东地区作为大明的“九边之首”,其对大明北方安全具有决定性意义,而以广宁城为核心的辽西走廊,背山面海,丘陵起伏,形势险要,是沟通山海关内外的重要通道,从秦汉到大明历来为兵家征战必经之地! 永乐废置大宁都司! 大宁沦为草原蛮夷的乐园! 蛮夷南下劫掠不得,因为明军加强了九边防线! 那草原蛮夷会怎么做? 向东南方向杀入辽东! 辽东局势本就复杂,境内还有大量蒙古、女真蛮夷! 因此永乐朝廷将大宁拱手送给草原蛮夷后,辽东就失去了这道北部屏障,辽西走廊将自此直面外邦蛮夷的威胁,可谓是苦不堪言。 大明朝统治由盛转衰的开始,就是自英宗继位以后,朝臣结党营私,宦官专权,残害忠良,致使边关废弛,同时,北方蒙古、女真族实力日渐强大,正统十四年也先的瓦剌军队大败英宗亲征的明军,并使英宗皇帝“北狩”,酿成了历史上著名的“土木之变”。 土木之变后,外邦异族全都看到了大明王朝的疲软虚弱,更是对大明再无任何敬畏恭顺之心。 时常劫掠袭扰不停,辽东战火因此从未停熄。 韩辅这个辽东总兵官,算是大明中期少见的名将了,他战于沙场几十年,屡战屡胜,尤其善于以少胜多,除精通诸家兵书、善于用兵外,韩辅还由于每次战斗之前,必召集诸将仔细研究作战方案,即使是普通士兵有献计者,亦倾心听取,谋定而战,故战无不胜。 辽东在他的治理之下,面对日益跋扈张狂的外邦蛮夷,也算是暂时稳住了局面。 而毛伦是京卫出身,他这個副总兵自然是皇帝陛下的人,之所以前来辅佐韩辅,也是朝廷的惯例。 所以韩辅对毛伦还是很敬重的,一般有什么事情都是二人商量着来,相处很是融洽。 毛伦此刻倒是丝毫不慌,因为他已经得到了内部消息。 “将军无需忧虑。” “这是中山侯力压朝堂公卿的结果。” 提及中山侯汤昊,毛伦眼中也满是狂热。 “五府重建,对我们边军而言自然是一件好事。” “至少以后上报军功、索要钱粮辎重的时候,朝廷里面有人帮我们说话,护着我们,不至于向以前那样还要受到文臣缙绅的刁难!” 韩辅听到这话,也是笑呵呵地点了点头。 他坐镇辽东至今将近二十年之久,总兵官做了也快十年,这其中的辛酸苦楚真是没办法说。 既要面对辽东纷乱的局势,又要应对来自朝廷的刁难,天知道这些年他是怎么过来的! 那些该死的文臣缙绅,巴不得削废了他们这些九边将士,想方设法地克扣军饷粮草,还一而再再而三地指责九边将士虚报军功冒领俸禄! 事实上,如果没有这些九边儿郎驻守国门,抵御那些该死的蒙古人、女真人,你们这些该死的缙绅公卿哪里还有时间和精力寻花问柳、恣意享乐? 奈何先前朝政大权尽在文臣缙绅手中,好不容易出了一位还算英明的成化皇帝,又没能多活一段时间,继位的这个大明中兴之主,更是做得一手好事,直接变纳粮开中为纳银开中,等同于是狠狠给了九边军民心口一刀! 因为他弘治皇帝做的好事,这些年来九边军民饿死冻死之人不计其数,死在蛮夷铁骑之下者更是数不胜数! 偏偏他们还要忍受着文臣缙绅的刁难和责骂,该得的赏赐更是被一再削减! 怨气,不满,愤怒……早就充斥在九边军镇之间,将士哗变更是时常发生! 韩辅本人都快对这朝廷失去希望了,他想不到这样的朝廷还能延续多久,就算现在不亡,迟早也是会亡的。 直到现在,大明中山侯横空出世,不但将日益衰亡的京军团营训练成了精锐战兵,而且还率军出海直接灭了倭国,现在更是力压朝堂重建五府,让天下将士都看到了晋升的希望! 中山侯汤昊,当真是武勋的希望啊! “除了重建五府,汤侯还针对九边军镇的边军将士提出了一些赏赐措施,想来用不了多久朝廷的公文就会下达了!” 毛伦叹了口气,赞叹道:“若非中山侯出手,逼得朝廷重新恢复祖制,改纳银开中为纳粮开中,那些商人又重新回来屯田了,军民日子也总算是好过一些了,只怕辽东局势早就崩坏了啊!” 事实就是如此,商贾的重要性在此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国朝初年推行纳粮开中国策,商贾为了谋利选择就地在九边军镇屯田,这样粮食有收成了直接就可以就近送到边镇了,不必承担长途运输的损耗,拿到相关凭证再送给专门负责与盐场打交道的伙伴手中,这套流程走下来他们也可以赚取利润,但最大受益者无疑是九边军民。 因为商贾会带来流动性,会成为九边和内地交流的渠道,不管是吃的喝的还是穿的,或者说九边军镇从外邦蛮夷手中获得的牛羊马匹动物皮毛等等都可以与商贾交易,从而补贴家用。 此外最为关键的,那自然是屯田了。 纳粮开中期间,因为商贾在九边军镇就地屯田,无疑确保了九边军镇的粮食所需,九边粮价也稳定在一定的价格之内,军民们不必为了粮食而发愁。 然而等到弘治皇帝改纳粮开中为纳银开中,商贾们直接交银子给户部就可以拿到盐引,自然不会再屯什么田了,商贾全面撤走,九边商屯因此废置,粮食就成了九边军民不得不面临的难题,就算还有商队从内地运送粮食过来谋利,但沿途损耗费用算在里面,这九边军镇的粮价暴涨了数倍不止,普通军民又怎么买得起? 是以饿死冻死者不计其数,全都是因为那个大明中兴之主! 你算什么中兴之主,算什么圣君明主? 韩辅倒是提及了一事,满脸希冀地开口道:“据闻此次汤侯平定倭国,动用了两种犀利火器,一为鲁密铳,一为三眼铳,不知我们九边……” “将军放心!”毛伦笑道:“此事已经提上了日程!” “皇帝陛下亲自下令,责令汤侯对各大铁厂进行改革,革新之后生产出来的钢铁都是上等好钢,而且产量极其惊人!” “他们会优先配备给九边将士和水师将士,此外还有倭国各大铁厂,倭国铁厂生产出来的火器,也会优先配备给我们辽东军镇!” 听到这话,韩辅再也按捺不住喜色,激动得面红耳赤。 “汤侯真是我等救星啊!” “要是能拿到这些优良火器,说不定我们可以摆脱被动挨打的劣势局面!” “没错!”毛伦笑道:“这三眼铳除了适配水师出海征战外,更加适配我大明骑兵,只要骑兵装备熟练运用,那么即便面对蒙古蛮夷和女真蛮夷,我们也有一战之力!” 二人兴奋地讨论着此事,对辽东镇的未来充满了希望。 而五府重建的影响还不至于此,很快就传遍了九边军镇。 所有将士都得知了一个人的名字,大明中山侯,汤昊! 更是因他那句誓言而热血沸腾! 不破北虏,誓不封公! 江西南昌宁王府。 李东阳脸色难看地坐在房间里面。 宁王世子静静地站在一旁,等候这位先生的教导。 李东阳来了宁王府这么久,也不是什么都没有做,比如降服了这位宁王世子,让他对自己言听计从。 说起来也很是有意思,宁王朱宸濠一共有四个儿子,但都没有取名字。 因为太祖朱元璋规定藩王后代取名是皇帝的权力,自己是不能取名字的,而朱宸濠并不想让皇帝决定,他想自己拥有这个权力,因此没有给儿子申请,而是准备夺取皇位后自己再给儿子取名字。 所以只有眼前这位宁王世子为了获得世子之位,请求朝廷正式命名,但也根本不用,而都是以世子尊称。 “世子,那汤昊果真动手了!” “五府重建,武将勋贵崛起已然势不可挡!” “那么等到武将勋贵已经足以与文臣缙绅抗衡之时,只怕就是你宁藩一脉大祸临头之日!” 听到这话,宁王世子脸色逐渐变得苍白了起来。 他父王朱宸濠做的那些勾当,世子当然心知肚明,随便拿一件出去,都可以证明朱宸濠早有反心试图谋逆! 而最关键的是,偏偏皇帝陛下似乎是个瞎子聋子,不管文臣缙绅怎么进言劝谏,他都不管不顾,皇帝陛下这是想做什么? 直到李东阳告诉了世子一个词语,这位世子才终于恍然大悟。 捧杀! 没错,皇帝陛下就是在捧杀他父王朱宸濠。 故意任命他父王朱宸濠为光禄寺卿,故意让他父王朱宸濠贿赂朝臣结交党羽,故意让他父王朱宸濠紧锣密鼓地准备造反…… 皇帝之所以做这些,一方面是想让他父王朱宸濠跟文臣缙绅争斗,他好坐山观虎斗;另一方面则是为了肃清朝中那些怀有异心之人,借助宁王谋反一事顺势对朝堂进行一番大清洗! 所以,不管怎么说,宁王朱宸濠都死定了。 宁王世子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他只能满脸希冀地看向李东阳,这位天下名士。 “还请先生出手相救!” “谋反一事全是父王一人所为,我等并无此逆心!” 李东阳闻言勉强笑了笑,随即陷入了沉思。 同样的道理,朱宸濠现在深陷死局而不自知,那下一个可就是他李东阳了啊! 皇帝和那该死的中山侯,故意将他李东阳任命为宁王府长史,一旦皇帝觉得时候到了对朱宸濠展开清算,那他李东阳这个王府长史也会必死无疑,甚至还会被抄家灭族! 所以,李东阳也要想办法开始自救,他可不想跟着朱宸濠那个蠢货一起被抄家灭族! 但是,怎么自救呢? 朱宸濠还在疯狂地作死! 满朝文武都知道其试图谋逆的狼子野心! 所以不管怎么说,到了最后朱宸濠是一定会死的! 武将勋贵崛起之日,就是朱宸濠遭到清算之时! 思来想去,李东阳最后只能想到这么一个办法。 破局的关键,不在于他,而在于眼前这个宁王世子! 只是在此之前,李东阳还想要反击一手。 狗皇帝朱厚照和中山侯汤昊不但要他死,还要将他给抄家灭族! 这已经不只是政见不合那么简单了,这是你死我活的生死大仇! 他李东阳这辈子亲人死了个干干净净,先前族人也因为兼并田地被狗皇帝杀了流放了不少! 狗皇帝动不了,那他李东阳就只能选择向中山侯报复了! “世子,你想活命,想保住满门家小,那就必须按照我所说的去做!” “世子要记住,这一次是必须!” (本章完) ------------ 第312章 分割利益与徭役之苦 乾清宫。 中山侯汤昊,兴王朱祐杬,内阁首辅杨廷和。 三位代表着各自势力的朝堂重臣,此刻全部聚集在此。 事实上,自从杨廷和背刺了皇帝陛下之后,他就一直没有资格再参与这等御前机密会议了。 然而当汤昊与杨廷和秘密谈话后,他们却是惊讶地发现,这位正德帝师并非是倒向了士绅缙绅。 杨廷和之所以这么做,只是因为单纯地认为,绝不能赋予宗室藩王权力,必须要将这股力量逐出朝堂,否则会给子孙后人埋下隐患! 得知此事后,朱厚照也是感慨万千,他一度误会了自己这位帝师,好在没有酿成大祸。 因此,内阁首辅杨廷和重新赢得皇帝陛下的信任,成为了御前会议的一员。 汤昊起身看向另外二人,手拿炭笔在倭国堪舆图上面画下了第一个圈。 “这就是石见银矿!” 石见银矿! 藏银上亿! 杨廷和与朱祐杬都是眼前一亮。 没什么好说的,得益于汤昊先前的舆论手段,朝野上下都对这座石见银矿极其关注。 毕竟白花花的银子,没有人不喜欢。 “杨廷和,这座石见银矿,可以给士绅缙绅!” 中山侯一语惊人。 “但是,给哪些人,允许哪些人从中谋利,你要尽快拟定出一份名单给本侯。” 汤昊沉声道:“这开掘银矿工作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够完成的,哪怕有着倭人充当苦役劳力,开掘这座石见银矿只怕也要费时数十上百年,这就要看你杨廷和的手段了。” “原则只有一个,该缴纳给朝廷的矿税一分都不能少,抽调征召那些倭奴的钱粮成本士绅缙绅自己想办法解决,该付给大明水师和倭国驻军的费用同样也不能少!” 杨廷和听着有些牙酸,暗自怒骂汤昊不当人。 这么一来,士绅缙绅是得到了这座石见银矿,而且还拥有了银矿开采权。 然而问题在于,想要开采这座藏银上亿的石见银矿,士绅缙绅就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其一就是付给大明水师的费用,他们想要出海还必须走山东清河船厂,中山侯汤昊执掌下的水师,不然自己慢慢造船去吧! 其二就是地方驻军的保护了,你要安心地开采这座石见银矿,那自然少不了倭国地方驻军的保护,万一那些倭人造反怎么办,万一那些倭人不听话怎么办? 其三就是开掘银矿的成本付出了,不管是钱还是粮食,士绅缙绅自己都得进行前期投入,因为汤昊方才也说了,开掘银矿又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少说都得耗时几十年,没有粮食就算是倭奴也不会替你挖银矿! 这么一来的话,等同于是集结士绅缙绅之力,去开掘那座石见银矿,偏偏最后这些开掘出来的银子还是会回到大明,甚至说句难听一点的,皇帝陛下要是缺钱了,按照名单上面随便抄一家,银子这不就来了吗? 这个毒计,异常狠辣,却是算计了人心。 因为杨廷和很清楚,只要他将消息放出去,那些贪婪成性的士绅缙绅绝对会望风而动! 不过这对于杨廷和而言,无疑是一件好事。 他可以借此彻底坐稳自己缙绅领袖的位置! 毕竟利益为先,中山侯赋予了他这个权力,那么士绅缙绅想要分割石见银矿的利润,就必须通过他杨廷和,这就是利益为先! “汤侯放心,本官知道该怎么做。” 得到了杨廷和的认可,汤昊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随即他看向了朱祐杬,笑道:“朱宸濠想要别子银矿,甚至还想索要一座铁矿,不过被本侯拒绝了。” “倭国境内的大小铁矿,都会由驻军接管,然后生产制式军械和火器,送往辽东军镇!” “至于这座别子银矿,倒是可以给朱宸濠,就是要劳烦兴王暗中多盯着点了,名义上这座银矿是给你们宗室藩王的,所以你大可以放出消息去,集结宗室藩王之力进行开采,别让朱宸濠一人侵占其中利益。” “他一個人慢吞吞地开掘银矿,这样效率太慢,不符合我们的计划!” 石见银矿给了士绅缙绅,那么别子银矿就给宗室藩王。 同样的道理,这些银矿开掘起来本就麻烦,所以自然不可能给一个人,而是给他们所属的势力,集结起来全力开采。 朱祐杬点了点头,对此没有任何意见。 朱宸濠要银矿要铁矿,无非就还是那么点心思,想要积攒家底谋逆造反嘛! 但是别子银矿的藏银量比起石见银矿虽然少了很多,然而也是一座大型银矿,所以让他一个人去开采,天知道会开采到什么时候去。 但是集结宗室藩王之力,那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这些宗室藩王要钱有钱,要人有人,差的就是没有事情做! 开掘银矿这种大好事,想来没有人会拒绝。 汤昊又看向了皇帝陛下,笑道:“至于武勋势力,他们将负责倭国境内的大小铁矿开掘工作,尽可能地生产制式军械,尤其是以火器火炮为主,然后送入九边军镇,提升九边将士儿郎的战力!” 这一点,稍显敏感。 因为盐铁都是官营,其中利润惊人。 现在汤昊要将倭国境内的铁矿,全部交给武勋势力掌控,一旦引起了皇帝朱厚照的不满,那事情就有些麻烦了。 朱厚照点了点头,倒也没有拒绝。 “就这么办吧!” “放心大胆地去做,朕不是什么敏感多疑的帝王。” 此话一出,在场三人都轻笑了起来。 汤昊向皇帝陛下竖起了大拇指,然后神情郑重地提醒道。 “诸位,我大明在倭国的准则只有一个,那就是想尽办法尽快掠夺倭国的所有资源。” “对待殖民地,那就不能心慈手软,掠夺他们的一切资源,以此充实我大明,带动腐朽的大明焕发出全新的生机,这才是我们应该做的!” 毫无疑问,汤昊这番话等同于是给倭国宣判了死刑,不知有多少倭人会因此而无辜丧命! 但是在场众人对此都没有任何意见。 毕竟殖民主义思想就是这样,不需要任何怜悯之心。 再者大明王朝都已经腐朽糜烂成这个样子了,有那闲工夫去怜悯倭人,还不如想着怎么抢救大明朝! 随即汤昊提出了另外一项国策,那就是……徭役! “诸位,接下来我们的第二个议题,希望诸位可以认真听清楚,那就是徭役问题!” “徭役是什么?官府征召青壮子民从事的无偿劳役,包括军役、力役、杂役等等!” “修筑宫殿要子民承担徭役,疏浚运河要子民承担徭役,前线打仗要子民输送粮草军械……秦代规定,男子二十二岁起,每年在郡县服军役一月,称更卒;在中央服役一年,称正卒;屯边一年,称戍卒。汉代也行此制度,民夫可出钱募代,称更赋……” “以后历代徭役名目繁多,法度苛刻,即使在非战争年代,为筑城挖河、营造宫室、整治园囿等等,征发动辄数十万人,使得田地荒芜、农耕不行,当年秦始皇修建长城以防外族入侵,最大的依仗其实便是大秦通过统一战争获得的廉价人力,可以通过严刑峻法和强悍的秦军来压制六国役夫,无节制的挥霍民力!” “但结果是什么?大秦统一六国后还没有完全实现修完所有长城这个目标,便在戍卒叫函谷举中,变成了一片焦土!” 秦朝法度严苛而且徭役沉重,最后民怨沸腾,导致二世而亡。 在场四人,除了汤昊外,一个宗室藩王代表,一个内阁首辅缙绅领袖,还有一位正德皇帝陛下,他们自然明白徭役和民心之间的关系,更加明白徭役之苦对于百姓对于子民的危害。 “同样二世而亡,大秦之后还有一个强盛的隋朝!” “隋文帝杨坚统一全国后,实行各种巩固统一的措施,使连续三百年的战事得以停止,全国安宁,南北民众获得休息,社会呈现空前的繁荣;然其子隋炀帝杨广好大喜功穷兵黩武,开凿大运河,三征高句丽,极度滥用民力,致使民怨沸腾天下大乱,最终同样二世而亡!” “这就是徭役之苦!” 最为典型的两个朝代,大秦与大隋,一个开创帝制,一个再次统一,原本按照正常情况而言,国祚怎么都不会如此短暂,最后却都是二世而亡,这其中徭役之苦致使民怨沸腾无疑是关键因素之一。 “说完了大秦和大隋,现在回到我们大明。” 汤昊看向三人,沉声道:“大明的徭役,实行“配户当差”制,官府的一切差役,基本靠佥派民户承担。” “主要分为里甲、均徭和杂泛差役,里甲即里甲正役,主要包括催征税粮、办纳上供物料及支应官府公用;杂泛指明代不定时的、因事而征的杂泛差役;而均徭则是从杂泛差役中划分出来的银差和力差,银差可以折银代役,官府自行雇人充役,力差则仍然需要亲身应役,但也可以雇人代役。” “所以,生活在我大明的在籍百姓,除了要服里甲正役以外,还要承担官府征派的均徭役以及临时佥派的杂泛差役,诸如皂隶、祗候、禁子、斋夫、膳夫等等在中央和各级地方政府衙门服役的力差,还有中央朝廷进行大工程大项目时广泛征召抽调的劳役,比如疏浚运河修筑宫殿等等!” “说实话,我大明朝的徭役比之先前那些王朝,并没有减轻半分,更别提还有官吏从中贪腐借助徭役之事谋取私利,搜刮民脂民膏!” 众人听后都是一阵沉默。 这些他们心中也清楚,因为前不久刚刚发生了一场马政大改革。 这马政说白了,其实也就是一种徭役。 事实上,大明直到万历以前,西北易马并非国家马匹来源的主体,南北直隶、鲁、豫四省的孳牧马匹才是主要供应所在。 明初赋役法确立以后,养马之徭役也随之明晰,作为驿传徭编马的部分“唯粮是论”,而定额的孳牧马匹则以江北和江南为界,分别按丁和按地派养,这两种类型的养马编派实际上都属“役”的范畴。 百姓养马其实就等同于是在服马役,而最终结果先前中山侯汤昊也说的也是清楚了。 一马在家,朝夕喂养,至缚其身,不得奔走衣食! 养马之费什一,为马而费者恒什九! 本是太祖朱元璋设置的利国利民之国策,最后却演变成了朝廷戕害百姓的一大暴政,这就是大明王朝现在的马役! 如果不是中山侯逼着朝廷对马政进行改革,为此整个太仆寺全部被清查追责,大明马政还不知道会糜烂成什么样子,民间还不知道有多少百姓子民会因此而家破人亡! “诸位,看看我大明王朝的统治阶层。” 汤昊在小黑板上面,依次写下来了一个个阶层。 首当其冲位于金字塔顶层之人,无疑正是大明王朝的皇帝陛下。 “皇帝陛下是九五之尊,大明江山的主人,居有支配地位,天下臣民都要被皇帝编制在户籍册中成为其编户民,成为其役户!” “皇帝陛下之后,就是皇室、勋臣、国戚及少数钦赐优免者外,无不被分拨承担徭役,为皇帝纳粮当差,他们自然也不必承担徭役。” “百司臣僚、地方庶尹替皇帝经管土地、牧养百姓、管理国家,听候皇帝差遣,是纲纪之仆,故官亦役也,他们也不必承担徭役。” “然后就是再下面的士绅读书人,国朝推行“养士取士”之策,优待读书人,给予他们功名特权,这特权在身他们也不必承担徭役,安心进学修德即可!” “这一层层下来之后,承担徭役之人,自然就只有底层百姓子民了。” 汤昊看向众人,问出了一个灵魂拷问。 “诸位可知,为何徭役之苦十倍苦于赋税?” “因为对于一个底层百姓而言,他们去承担徭役无异于是面临一场生死难关!” “想来诸位也清楚,我曾经在长芦盐场待过一段时间,详细了解过那些灶户盐丁的悲惨生活,最让人痛心的,就是官府还时不时地抽调这些灶户盐丁前去承担徭役,将他们视为奴隶一样毫不在意生死。” “需知他们去承担徭役是没有报酬的,所以为了活命只能自带伙食去服徭役,耽误农事耽误煮盐影响一家人的生计,这倒还只是一个方面,真正让他们绝望的是,这一走很有可能会家破人亡。” “他们本人服徭役期间,经常会受人奴役被人敲诈勒索,甚至会因官吏认定服徭役不合格而赔钱赔到倾家荡产,或者说是运气不好意外受伤也根本没钱治疗,而且还要继续带着伤势病体承担徭役,这是他们本人会面临的绝境,而他们的家人呢?” “承担徭役时间很长,再加上来回途中所耗费的时间,少说都要一年半载的,通讯不方便造成他们无法顾家,而家中失去了青壮劳力的结果是什么呢?寻常百姓家庭耽误了农耕导致收成不好,缴纳不起官府的苛捐杂税;灶户盐丁则是少了一个劳力致使煮不出足够的盐缴纳盐税……这些最后的结果都是他们承担不起那些苛捐杂税,但差役可不会管他们是因为什么原因,缴纳不起赋税,那就卖田卖地卖儿卖女,所以他们的妻女在家中就会受到非人的折磨,等他们服完徭役之后,若是侥幸可以活命的话,千辛万苦地回到家中,却是早已经家破人亡……” “然而事实上,大多数前去服役的青壮劳力,都会因此而丧命,或是身体留下疾病,即便侥幸活命却失去了家人……徭役之苦,十倍苦于赋税,苦得让百姓绝望,让子民绝望!” 在场众人全都沉默了。 他们从未想到过,这徭役竟然会……这么苦啊! 按照汤昊所说的这些,他们下意识地将自己带入其中角色。 朝廷突然要疏浚运河,他们响应朝廷号召前去承担徭役疏浚运河,然而却得知没有报酬,所以只有自己准备干粮吃食,跋山涉水到了工地后,来不及休息就被差役编入某个小队开始了日夜无休的艰苦劳作。 要是运气不好,搬运石块的时候受伤,非但没有人给治疗,还要继续艰辛劳作,而且自己也没钱去看病治伤,就这样一直硬撑着拖着,好不容易等到服役时间到了,自己侥幸没死,立刻动身往家里赶。 哪怕带来的干粮早就吃完了,可是自己也没有钱,辛辛苦苦干了一年半载也没拿到半文钱,只能饿着肚子硬撑着咬牙往家里赶,怀揣着对妻儿家小的思念,忍受着病痛带来的折磨,终于千辛万苦地吊着最后一口气回到了家里。 然而迎接自己的,却不是当初那个幸福快乐的小家,而是空荡荡的被打砸之后的一片废墟,妻女不见了,自己像疯了一样四处询问,终于在邻居口中得知,因为自己去服役了,所以家里没了顶梁柱,妻子一个人艰苦劳作却也是杯水车薪,到了收税的时候缴纳不起赋税,那些差役就盯上了自己的女儿,将女儿抢走卖给了窑子,妻子绝望之下投井了…… 一个原本幸福快乐的三口之家,就这样……家破人亡了…… 朱厚照陡然一个激灵,然后怒喝道:“不行!怎么可以这样?” “他们都是朕的子民,都是朕的子民啊!” “野人,你快想想办法,徭役一定要改,一定要改!” 汤昊沉着脸说出了一句话。 “倭人承担徭役,一切就解决了!” (本章完) ------------ 第313章 倭国罪民与东海贸易 倭人承担徭役?! 这好像是个不错的选择。 朱厚照和杨廷和对视了一眼,尽皆看出了对方眼中的喜色。 这倭人也不算是人,对于大明王朝而言,用一个贴切的话来说,那就是“罪民”! 因为他们自身有罪,所以大明才会出兵攻打,并且将其统治中枢彻底摧毁,直接变成了大明王朝的殖民地! 既然是罪民,那就等同于奴隶,类似大明境内的贱籍,用他们来承担徭役无疑是个绝佳的选择! 而且,倭奴罪民承担徭役苦役,将会解放那些被迫承担徭役的百姓子民,他们可以安安心心地在家耕种,百姓不必再承担徭役之苦,自然就不会对朝廷生出不满,这是有利于朝廷收拢民心的大好事情! 唯独朱祐杬脸色微变,试探性地看了杨廷和一眼,发现这位内阁首辅并不反对中山侯的做法。 “陛下,汤侯,如此行事只怕会引起天下哗然啊!” “掠夺人口充当奴隶,这与儒家思想不符,有违圣人之道,一旦宣扬出去,只怕会沸反盈天!” 朱祐杬并不是在帮那些倭人说话,事实上倭人的生死关他朱祐杬屁事。 相反,朱祐杬此刻是在提醒汤昊和朱厚照,这么做很容易损伤他们的名声。 嗯,中山侯臭名昭著恶名昭彰,没什么好说的。 但皇帝陛下却不一样,汤昊这个提议,无疑就是殖民主义思想,与儒家思想大相径庭,若是那些士绅缙绅抓住此事发难,只怕到时候麻烦不少。 但汤昊闻言却是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不符儒家思想,难道就是错的吗?” “再说了,有违圣人之道,这种事情士绅缙绅不是一直都在做吗?” 汤昊冷笑道:“这满朝公卿,滚滚诸公,谁家府上不是豢养着大量沦为贱籍奴籍的下人婢女?” “难道这些下人婢女就不是汉人,不是我大明子民了吗?” “既然奴籍都可以买卖,士绅缙绅都对此习以为常,那这些倭人罪民为什么不可以买卖,不可以拿来承担徭役?” 此话一出,杨廷和脸色也沉了下来,根本没办法反驳。 怎么反驳? 他家里就有好几個下人婢女! 这早就是大明上下习以为常的事情。 问题就出在这上面。 圣人之道,弘扬仁恕,讲究仁义道德。 然而在买卖奴隶这件事情上面,儒家就已经输了,不管士绅缙绅对府内仆人多好,都改变不了这些下人婢女是奴隶的本质,从他们在卖身契上按下手印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已经是奴隶了。 既然连大明子民都可以买卖,都可以视为奴隶,那到了倭人这些罪民身上为什么就不可以了呢? 难不成这些倭国罪民,还要比大明百姓更加高贵吗? 如果谁要敢如此说话,那此人瞬间就会贤名丧尽变得臭名昭著,出门能被吐沫星子淹死! 此外,大部分为奴为婢者其实活的还不如富贵人家的宠物,即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种现象一直都存在。 不能为了自己享受就能买卖人口,轮到朝廷那就不行了,而且朝廷还不是卖人口,只是驱使一些倭国罪名承担苦役徭役,又不是大明百姓,怎么就不行了? 如果这个道理讲不通,那除非大明再无奴籍,朝廷宣布直接废除奴籍,解放这个凄惨群体,天下百姓众生平等。 但是这又怎么可能呢? 若是众生平等了,谁来伺候这些只知道读书习字的士绅老爷缙绅老爷们? 他们可是一直信奉“君子远庖厨”,自己连饭都不会做,难道要活生生地饿死不成? 所以,这就是腐朽儒学的本质,表面上推崇仁义弘扬道德礼法,实际中却是隐藏着蝇营狗苟,不过是披着一层光鲜亮丽的外衣罢了,一旦将这外衣撕开,里面根本就不能看。 儒家这些大道理,这些圣人之道,实际上却没有人能够做到,做不到又不能说做不到,只能慢慢变成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伪君子,而他们口中的圣人之道也成了这些人用来约束帝王攻讦他人的最佳武器! 这就是腐朽儒学! 这就是名教子弟! 杨廷和没有吭声,选择了沉默。 朱厚照却是笑呵呵地开口道:“倒真是这么回事啊!” “既然当了婊子,那还立什么牌坊?” “要是谁敢反对,那朕就下令遣散他府上的下人婢女,朕倒是要看看没有了这些仆人伺候,这些个公卿老爷们还怎么继续叫嚣“圣人之道”!” 这一次,杨廷和终于有反应了。 因为他觉得皇帝陛下跟着中山侯学坏了,什么脏话俗语都往外说,毫无帝王威严。 “这是一项利国利民的好事情。” “于百姓而言,不必再承担徭役之苦,他们巴不得如此。” “于国朝而言,徭役也没有落下,相反将这些青壮劳力全部释放出来,那大明就会平添众多的丁口,那么粮食产量自然会大大提高,于国力而言有着极大的益处……” 此策的益处,在场众人都能看得懂。 唯一难点就在于,朝廷真这么做,肯定会有一些士绅缙绅叫嚣,不过只要杨廷和没有意见,那他们叫嚣也没什么用处。 毕竟杨廷和这个缙绅领袖也不是摆设,更何况汤昊还给了他一座石见银矿树立威望,想来以杨廷和的能力和手段,不会连这么点小问题都解决不了。 这个策略通过之后,四人继续商量了一些国策,确实了一些细节,今日议事到此结束。 汤昊是最后一个走的,朱厚照有意留下了他。 “野人,这杨廷和真能相信吗?” 朱厚照满脸狐疑地追问道:“你确定他不会再背刺朕一回?” “应当不会,因为这样做没有意义!” 汤昊耐心解释道:“上一次杨廷和背刺我们,目的在于阻止宗室藩王入朝执掌权力,在杨廷和看来,这会给子孙后人埋下隐患,毕竟谁都不敢保证坐在龙椅上面的大明皇帝一直都很英明,万一出了个什么昏君,那宗室藩王掌握了实权,极有可能会趁机作乱。” “毕竟这些宗室藩王身上也流淌着太祖高皇帝的血脉,他们同样可以坐上皇位龙椅,所以杨廷和这个担忧并非没有道理!” 朱厚照点了点头,勉强认可了这个说法。 “我已经与他达成了合作,给了他一座石见银矿,去整合文臣缙绅的力量,再借助宁王朱宸濠剔除掉朝中那些贪腐受贿的狗东西,到时候我们就可以对吏部下手开始澄清吏治了!” 朱厚照闻言欣慰地笑了笑。 他等这一天已经等得很久了。 “五府那边情况怎么样?杨一清表态了吗?” “杨一清和杨廷和是一样的,都是公心大于私心的忠正贤良。” 汤昊由衷赞叹道:“别看杨一清这老家伙说话难听而且性格执拗,但我与他交谈一番后,这老家伙还是深明大义,选择全力配合重建五府,就算他兵部会因此损失一大半的权柄,他杨一清也丝毫不在乎。” “相反,杨一清真正在乎的是,我能不能稳住局势,会不会导致天下大乱!” 朱厚照听后默然不语,随后重重地叹了口气。 “看来这朝堂之上,也不尽是些一心谋私的文臣缙绅,杨廷和和杨一清就很不错嘛!” “那是当然,国朝历代都有贤才忠良,但最大的问题其实出在皇帝身上!” 汤昊面无表情地说出了这句话。 朱厚照一听立刻怒斥道:“该死的野人,你给朕住口!” 汤昊一张口,朱厚照就知道,这混账又想讽刺他亲爹弘治皇帝了。 “赶紧滚蛋,忙你的事情去!” 汤昊轻笑着点了点头,随后径直转身离去。 回到了东官厅大营,汤昊略显疲惫地陷入了沉思。 正当这个时候,左一刀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侯爷,锦衣卫密报,朝鲜方面已经同意了东海贸易!” 听到这话,汤昊嘴角露出了笑容。 倒也不觉得太过意外。 这是一封来自汤木的密信,上面详细记录了这一次的朝鲜“士祸”。 崔潭回京之后当即前去拜访了那投机分子沈贞,随后在沈贞带领下连夜进宫面见了朝鲜大王李怿,一番劝说之后,李怿果然难以割舍与大明王朝贸易的巨大利润,所以当夜就任命崔潭率宫廷禁军动手! 崔潭以赵光祖等“交相朋比,附己者进之,异己者斥之,声势相倚,盘据权要,诬上行私,罔有顾忌,引诱后进,诡激成习,以小凌长,以贱妨贵,使国势颠倒、朝政日非”为由,连夜逮捕了参赞李耔、刑曹判书金净、大司宪赵光祖、大司成金湜、副提学金絿、都承旨柳仁淑、左副承旨朴世熹、右副承旨洪彦弼、同副承旨朴薰等士林派首脑人物。 李怿甚至直接准备处死赵光祖等人,遭到李长坤、安瑭、郑光弼的反对,成均馆上千儒生也在光化门为赵光祖等喊冤,李怿不得不暂时将赵光祖流放绫州,等其离京之后直接在途中赐死;此外金净、奇遵、韩忠、金湜也被流放并在不久后被赐死或自杀;金絿、朴世熹、朴薰、洪彦弼、李耔、柳仁淑等数十人被流放,包庇他们的安瑭、金安国、金正国被罢职。 自此,李怿血洗了朝堂之上的士林派,旧勋势力再次当朝。 而且因为崔潭亲自率军屠了整个士林派,再加上中山侯汤昊只认他一人的承诺,这个饱受排挤的高丽名臣之后,终于正式进入了朝鲜权力中枢,成为了朝鲜的旧勋势力领袖,强压了南衮、沈贞、洪景舟等人一头。 等到内部问题彻底解决,崔潭也没有忘记他今日权势是怎么来的,所以立刻上奏李怿请求与大明王朝进行东海贸易,李怿顺理成章地下令由崔潭全权负责此事。 崔潭于是再次亲临济州岛,与坐镇此地的汤木确定了贸易流程和具体事宜,自此东海贸易正式开启。 汤昊看完密信,欣慰地点了点头。 不枉他谋划这么久啊! 东海贸易,将会成为带动大明发展蜕变的一辆马车! 至于倭国罪民,则是改变大明王朝的另外一辆马车! (本章完) ------------ 第314章 东海贸易与刺杀 大明与朝鲜的修好,可追溯到隋唐之前。 隋唐时期,是两国交往的一个鼎盛时期,到了大明朝时,中国与朝鲜的交往则达到了另一个高潮时期。 按大明朝廷规定,朝鲜应该三年一贡。 但事实是,当时慕名或慕利从山东沿海登陆中国的朝鲜贡使,每年都不止一次! 仅就明洪武三年、四年统计,高丽使节每年有两次浮海来到中国,大多从江浙一带登陆,经由运河乘船抵达南京。 因为洪武年间的大明王朝,都城还在南京,还并没有迁都。 他们走这条路线,主要是考虑运输便利,因为大量朝贡贸易的货物和夹带的私物,水陆运输成本是最便利的。 所以等到大明迁都北京后,朝鲜贡使依然经大运河乘船进京,只不过登陆地点多改在山东沿海,这样进京更加便利一些。 朝鲜进贡大明的特色,主要就是战马。 因为明初为防御蒙古进攻,军队需要马匹,大量战马即是从朝鲜半岛购进的,而这些战马里面又以济州马为最。 仅就洪武十七年至洪武二十八年间,由朝鲜输入大明的战马就达三万五千多匹! 朝鲜虽然盛产战马,可跟大明关系再好,也好不到白给那么多战马的份上,当时两国的贸易价格,至少要用文绮二匹、绢布八匹交易获得。 也就是说,朝鲜贡使每次入大明,船上满载而来的是战马,而船载而归的,则是大量的绢帛和布匹,往来所行的水道,依然是浩浩长流——京杭大运河,再经由海运,运归朝鲜国内。 但是现在有一个难题在于,朝鲜赖以为生的济州马场,直接就被明军给抢占了啊! 那除了优良战马之外,大明还能看得上朝鲜的什么东西? 这也是李怿和崔潭等人正苦恼的地方。 说实在地,朝鲜跟大明比起来,本就没有什么可比性。 现在连大明最紧缺的战马,都直接变成了大明的了,那朝鲜拿什么东西跟大明进行贸易? 布匹吗? 大明布匹那可是一等一的好! 一旦运到朝鲜那可都是权贵缙绅争抢的抢手货! 战马大明不需要了,布匹这些大明又看不上,那朝鲜唯一剩下的东西,可就只有……粮食了! 李怿与崔潭君臣商议之后,崔潭立刻赶去了济州岛,会见汤木。 只是汤木并不能轻易做决定,索性带着崔潭一起回国,抵达山东之后立刻赶往京师。 毕竟汤木可是得了个世袭伯爵,还没有正式接受赏赐呢! 对于崔潭的抵达,汤昊可谓是给予了应有的热情和尊重。 毕竟这位现在可是朝鲜权臣,旧勋势力的领袖人物。 为了确保东海贸易可以正常进行,朝鲜方面就绝不能出乱子,那么崔潭的重要性在此刻就体现出来了。 “崔潭,一些日子不见,倒是气度愈发不凡了嘛!” 看着被领入大堂的崔潭,汤昊忍不住笑着打趣道。 这家伙比之先前更是多出了一些异样气度,这是手握大权而带来的自信和底气! 崔潭确实有自信,也确实有底气,因为他现在是朝鲜第一权臣。 得益于那夜他亲自率领禁军血洗了士林派,旧勋势力纷纷投向了他门下,因此崔潭一跃超过了沈贞、南衮和洪景舟等人,成了无可争议的旧勋势力领袖,更是深受朝鲜大王李怿的器重信任。 此外,东海贸易利润动人心,因为中山侯汤昊的一句话,李怿不得不倚重崔潭,毕竟李怿都已经将士林派给血洗了,要是还不能进行东海贸易,那他才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崔潭地位牢不可破,但他很清楚自己如今的地位权势,都是来自于何人。 没有遇到中山侯汤昊之前,崔潭还只是一個饱受排挤打压的济州牧,因为他先祖崔莹的原因,整个崔氏都不得进入李氏朝鲜的权力中枢。 直到现在,因为中山侯汤昊的提携扶持,他崔潭终于在年过花甲之年,成功进入了朝堂中枢! 一想到这儿,崔潭就向汤昊躬身行礼。 “潭多谢汤侯!” “此生愿为汤侯门下走狗!” 要说还得是朝鲜,人家儒家文化传承至今,那真是比华夏正统儒学还要多出几分韵味,更加看重这种士子风骨与仁义恩德。 汤昊笑呵呵地点了点头,随后示意崔潭坐下。 “这一次来,是为了东海贸易吗?” “侯爷英明!”崔潭急忙解释道:“以往我朝与大明进行贸易的主要货物,就是战马,尤其是济州马。” “可是现在……” 崔潭话没有说完,戛然而止。 因为有些话真不能全部说出口。 济州马场怎么没的? 还不是因为眼前这位中山侯。 不但强抢了俺家的济州马场,而且还硬逼着朝鲜向大明低头主动献出马场! 这种强盗土匪行径,也就只有中山侯才做得出来了。 “除了战马之外,朝鲜还有很多特色产品。” “比如你们的朝鲜人参(高丽参),具有大补元气、生津安神等作用,比起我中原人参效果更好,你们完全可以将此打造成为招牌!” “再比如你们朝鲜的米豆、草束等谷物,我大明可用布匹手工制品与你们进行贸易,明码标价或者义务购物,反正交易的目的是互利互惠各取所需,这一点你不用担心。” “除了我们两国之外,还有倭国的刀剑、漆器和屏风等,还有琉球的琉球漆器、蔗糖等等,这些都是三国子民都需要的东西,也是可以改变大家生活的东西,这也是东海贸易真正意义所在。” “毕竟不同于朝贡贸易,涉及到矿产资源等等,比较官方严苛,咱们办的东海贸易你可以看成是三方交易平台,不管是什么东西只要有人愿意买,那就是好东西,所以不用考虑太多,把家底都带出来就行了。” 听完汤昊这些话,崔潭一颗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面。 他先前一直都很担心,朝鲜那点钱家底大明根本就看不上。 但是现在好了,东海贸易这个第三方交易平台,并没有朝贡贸易那么苛刻。 二人继续闲聊了一阵,崔潭就提出了一个请求,希望中山侯汤昊能够带他转转大明京师,亲眼见证一下大明王朝的繁荣昌盛。 汤昊也不好拒绝,毕竟人家都想给你做“门下走狗”了,你还能带人家逛逛街买卖特产的吗? 是以汤昊叫上了汤木和常阔海,四人一同闲逛了起来。 不得不承认,哪怕大明王朝腐朽不堪了,但是这大明京师北京城却是一如既往的繁华喧闹。 车马粼粼,人流如织。 大街各种店铺林立,从珠宝古董、绸缎皮货、字画笔砚,到衣裳布匹、刀剪陶瓷、纸花玩物,应有尽有,煌煌一派盛世之景! 这就很符合了某个成语,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不外如是。 一行人走走停停,感受着这烟火气息。 走累了就随便找了座酒楼,先填饱肚子再说。 京师酒楼大抵都是不缺食客的,尤其是这种装修精致略显气派的酒楼,那更是宾客盈门。 汤昊四人正在胡吃海喝,在吃喝在方面,中山侯没有任何架子,拉着崔潭就猛灌,将人家一个好好的士绅文人,灌得五迷三道的,连话都快说不清楚了,偏偏还在哼哼唧唧的吟诵诗词。 汤昊、汤木和常阔海三人却是大笑不止,这些个文人就是矫情。 正当吃喝得颇为开心时,一道声音传来,却是让他们脸色微变。 “喂,伱们听说了吗?中山侯勾结宁王准备谋反啊!” 一人故作谨慎地环顾四周,然后却大着嗓门说出了这番话,顿时吸引了整个酒楼里面所有食客的注意。 掌柜见状暗道不好,这分明就是想要搞事情啊! 他立刻让人去阻止,然而食客们见状却是纷纷出言劝阻。 “说下去!” “对啊让他说下去,我们都想听听!” “这可是中山侯啊!我大明王朝的英雄!” 顾客就是上帝,掌柜也很无奈。 只见这人神秘兮兮地开口道:“据闻宁王当年可是带着二十几车的金银珠宝入京,全部用于贿赂结交朝臣,而这里面就属中山侯收受的贿赂最多!” “中山侯不但收受了钱财贿赂,而且还收了宁王的美人贿赂,那宁王豢养了大量的绝色美女,中山侯可是将这些绝色美人里面最美的那个给收为了妾室啊!” 自古英雄配美人,这是大家都最津津乐道的事情。 尤其是这里面的主角还是中山侯,刚刚才率军踏平倭国的大明英雄。 关于他的桃色新闻,那可真是惊天动地的大事! 汤木和常阔海有些愣神,下意识地看向了自家侯爷。 他们倒是从不怀疑侯爷对皇帝陛下的忠心,可是这种桃色新闻那还是当真不多见啊! 汤昊没好气地瞪了二人一眼,随即神情古怪地看向那个造谣之人。 这倒是有意思了。 朱宸濠不会这么做。 毕竟汤昊刚刚才用一座别子银矿喂饱了他。 那到底是谁在暗中搞鬼,非要把他汤昊和朱宸濠架在火上烤呢? “什么?” “宁王想要谋逆?” 一阵阵惊呼声响起,瞬间吓得整个酒楼里面的食客全都脸色大变。 这可是谋逆大罪啊! 那是会诛九族满门抄斩的死罪! “据闻这宁王早就在封地里面豢养死士打造军械了!” “他之所以不择手段地收刮民脂民膏,就是因为积攒钱粮以便招兵买马……” “嘶……” 不少人听到这儿,那都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宗室藩王造反作乱,这在大明王朝可不常见,但是也不少见。 毕竟现在的皇室天家,当年的燕藩一脉,不就是通过靖难之役篡夺的大明江山吗? 但是,自那以后,大明王朝就算再有藩王作乱,那也是基本上自取灭亡。 比如前不久那个安化王朱寘鐇在封地庆阳造反叛乱,前前后后总共持续了十八天,就被现如今的咸宁侯仇钺凭一己之力给彻底平定了,简直就是一场闹剧! 现在更是稀奇了,又来了一个宁王朱宸濠。 而且他如今还在朝为官,还在皇帝陛下的眼皮子底下,密谋进行造反? 稀奇! 可真是稀奇啊! “那中山侯怎么会……” “中山侯手里面可握着京军战兵啊!” “这宁王之所以拉拢他,无非就是奔着军权去的!” “甚至咱们说的难听一点,宁王义女成了中山侯妾室,那中山侯助宁王篡位成功,这以后的皇位归属……” 此人话还没有说完,直接就闭上了嘴巴,然后急匆匆地起身离去。 但话没说完,余音绕梁! 中山侯收了宁王义女为妾室! 那中山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可就是宁王的女婿啊! 这他们翁婿二人如果真能够密谋篡位成功的话,日后谁会坐上那张龙椅? 这个念头一旦滋生出来,在场众人顿时全都变了脸色。 汤木脸色阴沉地看向汤昊,低声道:“侯爷,我这就跟上去,看看……” 然而汤昊却是摇了摇头,嗤笑道:“不过是些跳梁小丑罢了。” “本侯倒是想要看看,就算这些流言谣言满天飞,那又能够如何?” “难不成这些跳梁小丑以为,仅凭这些可笑伎俩,就能将本侯给拉下马来吗?” 这是最可笑的事情。 因为此刻的中山侯汤昊,早已经今非昔比。 除了京军战兵外,大明水师也在他掌控之下,整个倭国的利润也在他执掌之中。 利润驱使下,任何势力都不会对他出手,也不敢对他出手! 除非他们不想要倭国的利润了! “随他们闹去吧!” “反正肯定有人比我们更急!” 汤昊似笑非笑地开口道。 汤木闻言眼前一亮,似乎明白了什么。 常阔海却一直没有吭声,因为他正忙着干饭。 等汤昊和汤木闲聊的这眨眼功夫,桌上的肉食全都被这常阔海给吃光了。 “常二愣子,你是猪吗?” “掌柜的,再上一桌!” 四人一顿胡吃海喝,总算是吃饱喝足了。 此刻崔潭还瘫软在椅子上面,汤昊直接将他扔给了常阔海扛着,随后走向会同馆。 崔潭毕竟是倭国使臣,前来大明那肯定是要住在会同馆的。 这闹市与会同馆之间,有着一条僻静街道,此刻天色已晚,不见什么人影。 汤昊和汤木还在闲聊,互相交换着情报信息。 而常阔海则扛着崔潭,默默跟在二人后面。 正当这个时候,汤昊耳朵一动,随后脸色大变。 “蹲下!” “有弓弩!” 话音一落,只见两侧屋头方向陡然各自激射出三支箭矢,分明就是想要当场将他们给射杀! 这是一场早有预谋的伏击! 电光火石之间,汤昊猛地伸手一把抓住了旁边重达数百斤的石磨,竟然直接将其给拎了起来上下挥舞着打掉左侧的箭矢,而后险之又险地挡在了三人身前,右侧箭矢撞在石磨上面,瞬间就掉落在了地上。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似乎连夜幕中的杀手也没有想到。 那石磨少说都得有个三五百斤的吧? 你他娘地抡起来当武器使? 这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一时间,气氛很是凝重。 夜幕低沉不见人影,弥漫着无尽肃杀之气。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气氛也越来越压抑。 终于,黑暗中的杀手率先忍不住了。 “杀了他们!” “不然王爷那边交代不了!” 此话一出,数十个黑衣人陡然浮现,然后疯狂地扑杀而来。 “阔海,保护崔潭!” “汤木,保全自己为主!” 迅速安排了一下,汤昊迎着这些黑衣杀手就冲了过去,手中磨盘翻飞,还不等黑衣人靠近,才从屋顶上落下来悬在半空,迎面就被巨石磨盘给砸成了肉泥! 凄厉的惨叫声响彻夜幕,刺鼻的血腥味弥漫全场! 汤昊伸手掐住一个杀手的脖子,冷声喝问道:“谁派你们来的?” 这杀手眼中闪过了一抹惊惧,却依旧没有回答,下一秒就被汤昊拧断了脖子。 顺手接过这杀手手中的长刀,汤昊拎着其尸体直接砸向了正在被围攻的木。 猝不及防之下,围攻汤木的几个杀手被砸得发出骨裂声,而汤木到底是征战厮杀多年的老手,趁机夺过一个杀手的武器开始了反击。 至于常阔海,他虽然手中没有武器,但是凭借一身蛮力,还是打得杀手不敢近身,再加上他背靠墙壁,至少可以保证身上的崔潭安全无虞。 “小心这些杂碎的武器!” 汤昊分明看到一个杀手被自己砍中后,当场口吐黑血倒地身亡! 这就意味着,手中的武器淬了毒,而且还是那种见血封喉的剧毒! “汤木,退回来!” 二人缓缓退回到了常阔海身侧,一同背靠墙壁看着这些黑衣杀手。 汤昊有些烦躁地再次喝问道:“本侯再问你们一次,究竟是谁派你们来的?” “杀了本侯,对你们又有什么好处?” 然而,没有任何回答。 杀手们全都沉默着步步逼近。 随即弓弩声再次响起,三道箭矢爆射而来,直奔汤木常阔海而去! 见此情形,汤昊不得不上前一步,直接选择替身后三人挡下了这致命毒箭! 三支箭矢瞬间刺入汤昊体内,更有一支恰巧射中了胸膛! 几乎刹那间,汤昊就眼前一黑,直接昏死了过去。 “侯爷?” “侯爷!” 眼见目标人物死亡,黑衣杀手正准备斩草除根,可身后却传来了怒喝声。 “锦衣卫在此,谁敢午夜行凶?” “给我杀!” 牟斌急匆匆赶到,却是见到了身中剧毒昏迷不醒的中山侯! 那一刻,牟斌只觉得遍体生寒,头皮发麻,连声音都在颤抖。 “快去禀报陛下!” “汤侯……遇刺了!” (本章完) ------------ 第315章 汤侯遇刺身亡? 坤宁宫。 皇帝陛下正在陪伴夏皇后。 尤其是夏皇后的肚子慢慢大了起来,朱厚照只要一有时间就会立刻前来陪伴夏皇后。 夏皇后满脸幸福地躺在朱厚照怀里,这是她此生最幸福的时刻。 只要安心等待孩子降生,那一切流言蜚语就会不攻自破了。 即便诞下的是一个帝姬,也可以证明她身子没有问题,这一次是帝姬,下一次就是龙子了。 而且自从太医确定她有喜之后,整个坤宁宫全面戒严,四卫禁兵负责值守工作,就连夏皇后每日的饮水膳食都要先由宫女先吃过之后,才会进入她的口中,更有张太后派遣的宫中老嬷嬷,时刻检查这些食物饮水里面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劲的东西。 这不是小题大做,而是给予重视。 历朝历代的深宫重地里面,怀孕产子对于妃嫔而言,无疑就是最大的难题。 不但要确保子嗣安全,更要时刻提防这深宫里面各种阴谋诡计! 毕竟,嫡子和庶子,长子和次子,这些都是不一样的! 母凭子贵,更是颠扑不破的真理! 更何况,夏皇后此刻怀着的,可是正德皇帝的第一个子嗣! 就算是一位帝姬,那也是正德皇帝的长公主,地位尊崇贵不可言! 此刻整个紫禁城内部,全都在为坤宁宫服务,等待着这個尊贵生命的降临。 并且皇帝陛下还一度严格封锁了中宫有喜的消息,就是害怕出现什么意外。 减少一些变数,避免一些麻烦,安安心心地顺产下来,这就是朱厚照和夏皇后此刻的共同期盼。 “陛下,您说妾身腹中的,是个男孩还是女孩?” 朱厚照下意识地伸出手去,轻轻抚摸着夏皇后的肚子,笑道:“都好,都好啊!” 听到这话,夏皇后难以置信地看着朱厚照。 “陛下,若是男孩,那就是陛下的嫡长子,这不是更好吗?” 谁料朱厚照却笑着摇了摇头。 “或许以前,朕肯定希望你诞下嫡长子。” “但是之前张静姝怀孕的时候,野人就表现得很是想要女儿,朕好奇地问他,为什么不重视子嗣呢?” “你知道这个家伙是怎么回答的吗?” 夏皇后满脸好奇地摇了摇头。 “臣妾不知。” “哈哈哈……” 朱厚照大笑道:“这混账说,女儿是父亲的贴心小棉袄,而儿子就是当爹的债主!” “这女儿哪儿都好,知道体贴人,知道照顾人,做父亲的谁不喜欢呢?” “但是这儿子呐,那就是一个个的小债主,淘气顽皮惹是生非,就算长大了那也会闯祸,而且还会闯更大的祸,到时候就要当爹的给他擦屁股,不就是活脱脱地债主上门了吗?” 夏皇后忍不住“噗嗤”一笑,对于这种说法并不敢苟同。 想来也就只有那个中山侯,才敢在陛下面前这般胡言乱语。 毕竟在这个礼法为尊的时代,嫡长子继承制早就深入人心,带来的影响就是重男轻女。 喜欢儿女的父母即便有那也是少数,甚至在那些乡野之间的愚夫愚妇手中,女童反倒是会惨遭溺死,因为只有男娃才会成为帮助家里务农的劳动力,女娃他们养不起,也根本就不想养。 “陛下,妾身还是想要儿子,毕竟这是您的嫡长子!” “陛下有了嫡长子,那朝野上下才会安心,才不会生出别样的心思。” 朱厚照闻言点了点头,下意识地捏住了夏皇后的手。 “皇后有心了。” 这确实是实情。 皇帝没有儿子,结果会是如何,朱厚照比谁都清楚。 因为中山侯汤昊曾经给他清晰直白地分析过,为何景泰末年会爆发出那场夺门之变! 问题症结,就在于景泰皇帝朱祁钰没有儿子,而石亨等心腹重臣担心朱祁钰病死之后,那朱祁镇的儿子朱见深即位称帝,会立刻清算掉他们,毕竟当年朱见深的太子大位之所以被废黜,就是他们这些景泰帝心腹鼓噪怂恿的,这等仇怨没人敢掉以轻心。 倘若朱祁钰那个儿子朱见济没有夭折,倘若他能够安安稳稳地长大成人,即便朱祁钰病重,那这些朝臣也不敢更不会生出别样心思,御极天下八年之久的大明皇帝,又岂会一点准备都没有? 可惜的是,朱见济夭折了,而且朱祁钰此后偏偏就没能生出儿子。 所以等他病情加重的时候,石亨等景泰心腹就不得不为自己着想,不得不生出异心了。 是继续效忠这个命不久矣的景泰皇帝,等着朱见深即位称帝后清算他们,还是选择搏上一把,杀入南宫将太上皇朱祁镇重新扶上皇位做那从龙之臣,继续享受荣华富贵呢? 这个选择,并不难做。 至于朱祁镇复辟成功之后,朱见深还是不是能够登临帝位,谁又能够保证呢? 毕竟朱祁镇不喜欢朱见深那是出了名的,之所以复辟之后册立他为太子也是为了稳固大局不得已而为之,后面还曾经多次尝试着废掉朱见深,扶持次子德王朱见潾上位,最后因为文臣缙绅坚决反对,所以才未能成功。 这就是“夺门之变”的真相。 也是老朱家那些不为人知的隐秘。 所以啊,对朱厚照而言,拥有嫡长子,不只是让他高兴,更是会让整个大明都高兴,更会让他这位正德皇帝地位稳固,进一步提高帝王威望! “不管是男是女,都是我们的孩子,朕会一视同仁!” 夏皇后眼眶有些发红,随后紧紧地抱着朱厚照。 然而正当这郎情妾意的时候,张永却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 “陛下!” “中山侯遇刺!” “现如今身中剧毒生死不明!” 此话一出,整个寝宫内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所有宫女侍卫脸色大变之后,立刻满脸惊恐地跪倒在了地上。 整个紫禁城内的所有内臣都很清楚,中山侯对于皇帝陛下而言,究竟是多么的重要。 此刻中山侯遇刺生死不明,那陛下…… 朱厚照豁然坐直了身体,脸色阴沉到了极点。 “怎么会遇刺?” “谁会在这个时候刺杀汤侯?” “该死的混账!这究竟是谁干的?” 面对暴怒的皇帝陛下,张永惶恐不安地伏拜在地上。 “汤侯与朝鲜使臣崔潭游览京师,于日落时分送醉酒的崔潭返回会同馆,途径五道街时遭遇刺杀,数十名黑衣刺客突然暴起刺杀,而且武器上全部淬毒,更是动用了弓弩……” “查!” 朱厚照强忍着内心的狂怒,咬牙切齿地下令道。 “传旨京营,着徐天赐和冷寒铁统率京军,封锁整个京畿之地,给朕将这些畜生揪出来!” “传旨锦衣卫东西二厂,立刻撒出去所有人手,追查一切线索,不管涉及到谁,朕一定要宰了他们!” “传旨太医院,立刻前去救治中山侯,汤侯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朕要整个太医院给他陪葬!” 一道道命令下发! 每一道都饱含着大明帝王的无尽怒火! 等到张永转身离去,朱厚照还是不能抑制住内心的火气。 中山侯汤昊! 野人汤昊! 这不只是他的臣子,更是他亲近信任的朋友战友,也是他最为倚重的肱骨臂膀! 没有野人之前,朱厚照还只是一个喜怒无常肆意妄为的小皇帝,一旦遭遇文臣缙绅的掣肘限制,他第一个念头就是想要杀人,想要将这些不听话的文臣缙绅全部给杀光诛尽。 那个时候的小皇帝,甚至都不能算是天子,只是一个被架空了的傀儡罢了。 正是野人一直在帮他收拢权柄,正是野人一直在为他训练战兵,更是野人一直在为他开拓海外…… 这一路走下来,野人对于朱厚照而言,早已经不是什么臣子,他们更像是“亦师亦友”,甚至是“如师如父”的那种亲近关系。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啊!” “汤侯吉人自有天相,决计不会出事的!” 夏皇后看着眼眶通红的皇帝陛下,一时间也是慌了手脚,急忙出言安抚道。 然而朱厚照只是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随后就直接起身离去了。 “皇后早日休息,不要参与其他事务。” 朱厚照大步离开了坤宁宫,然后直奔宫门口。 “朕要出宫,去看看汤侯!” 皇帝陛下都开口了,禁军甲士自然不敢阻拦。 等朱厚照匆匆赶到了中山侯府,却只见侯府众人一片愁云惨淡。 汤昊所在的病房,早就围满了医师大夫,然而一盆盆刺鼻的黑色血水从房间里面端了出来,任谁都清楚,情况十分严重! 皇帝陛下来了,所有人全都跪倒在地上,连那些大夫医师也不例外。 朱厚照见状怒骂道:“赶紧给汤侯医治!” 大夫医师这才慌忙起身,继续抢救工作。 而朱厚照则是让人搬来了一把椅子,就这么大马金刀地坐在院子里面。 汤木和常阔海被带了上来,二人都是神情恍惚,如遭雷击。 因为他们亲眼看到了,侯爷为了护住他们,被那毒箭射中! “说说看,究竟是怎么回事?”朱厚照耐着性子出言追问道。 汤木身子一颤,急忙叙述了一遍刺杀的经过。 很显然,他们的四人早就被盯上了,所以那些杀手才会埋伏在必经之路上面。 “弓弩是吗?倒是好手段!”朱厚照冷笑了一声,“去查!” “这些弓弩都是军械,每一个都有出处,不管牵连到了谁,全部给朕揪出来!” 杀气腾腾地下达了命令,朱厚照紧接着看向了牟斌,那凛冽目光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杀意。 “牟斌,你锦衣卫怎么会恰巧出现在那儿?” 一听到这话,牟斌直接了当地跪倒在地上,然后恭恭敬敬地取出了一张纸条。 “陛下明鉴!” “这是有人以箭矢射入我镇抚司!” 朱厚照闻言一惊,立刻接过纸条,只见上面写着“五道街刺侯”这五个字。 “微臣一见到这张纸条,当即不敢大意,调动缇骑精锐立刻赶往五道街,结果就……现在看起来,微臣等人是落入了他人的算计之中!” 纸张确实是有的。 但这就能排除牟斌锦衣卫的嫌疑了吗? 朱厚照冷冷地看着牟斌,脑海中不断浮现出此人的生平过往。 好在牟斌一向为人正直,所以朱厚照勉强打消了对他的怀疑。 这一次,牟斌的锦衣卫,当真是被人给算计了。 但是问题在于,那幕后黑手为什么要这样做? 先是派人刺杀中山侯汤昊,紧接着又给锦衣卫通风报信,让锦衣卫赶去五道街救人? 不! 不是这样的! 时间上面不对劲! 朱厚照敏锐地抓住了问题的关键。 等牟斌赶到的时候,正是汤侯中箭之时。 换句话说,这幕后黑手之所以给牟斌传信,不是为了让牟斌率锦衣卫缇骑去救人,而是让牟斌率领缇骑去抓人! “那些刺客可曾抓到?” “可否留下活口?” 牟斌急忙点了点头。 “留有活口,一共三人,其余人全都身死,此刻正在拷问!” 话音一落,就有一名千户脸色苍白地走了过来,低声向牟斌耳语了几句。 牟斌听完之后脸色大变,下意识地惊呼道:“这怎么可能?!” 朱厚照意识到了情况不对劲,急忙追问道:“出了何事?” “陛下,这些人,包括那些死掉的刺客,全部都是……倭人!” 牟斌神情苦涩地回答道。 “倭人?” “你告诉朕他们全都是倭人?” 朱厚照气急败坏地咆哮道:“所以这一次的刺杀大案,就是一群倭国余孽,不知道怎么漂洋过海来到我大明,然后又不知道通过什么途径潜入了我大明京师,密谋策划了这一次刺杀中山侯的行动,想要杀了中山侯以报他们的亡国之仇吗?” “你这锦衣卫全都是废物不成吗?” 面对皇帝陛下的暴怒呵斥,牟斌吓得险些肝胆俱裂。 “陛下恕罪!臣这就去查!” “滚!”朱厚照怒斥道:“查清楚他们是怎么来的!查清楚是谁帮助他们潜入进来的!要是连这都查不清楚,朕废了你们锦衣卫!” 这不是第一次,也绝不会是最后一次。 因为锦衣卫的废物无能,朱厚照不止一次生出了要改革整顿的心思。 但是野人却告诉他,锦衣卫在牟斌执掌之下,算是一把刚正不阿的好刀,有些事情交给他们去做会收到奇效,所以朱厚照这才会一再忍耐。 但是现在,朱厚照当真是忍不了了。 他想不明白牟斌究竟是有多么愚蠢,才会培养出这么一群废物锦衣卫! 怎么? 做好人做习惯了,连自己老本行都忘记了吗? 听见皇帝陛下的最后这句话,牟斌忍不住身子一颤,随后急忙起身离去。 他心中很清楚,这一次不管结果如何,他这位锦衣卫指挥使,今日算是做到头了。 皇帝陛下对他的不满,早就溢于言表,这一次因为汤侯遇刺,他也难免会受到牵连。 但是,牟斌心中很清楚,因为此案受到牵连之人,绝不只他一人! 那该死的幕后黑手,这是彻底触碰了皇帝陛下的逆鳞啊! 锦衣卫去拷问刺客杀人,东西二厂则是汇总收集情报,厂卫配合之下试图通过一些蛛丝马迹挖出幕后黑手。 而徐天赐和冷寒铁则是连夜调兵,封锁了整个京师乃至京畿之地,并且从城门将士口中可以得知,案发时间内并无任何人偷偷出城! 那么也就意味着,这写刺客的联络人,或者说给他们提供帮助的人,一定还在京城里面。 朱厚照一直都没有离去,而是脸色铁青地坐在院子里面一言不发。 他在等候一个结果。 而京城里面出现了这等惊天动地的大变故,自然也瞒不过权贵公卿。 当他们得知汤侯遇刺生死不明时,却是一个个全都被吓傻了。 杨廷和脸色苍白地瘫软在椅子上面,喃喃道:“汤侯遇刺,生死不明?” “这是哪个混账畜生的手笔?真是该死啊!” 内阁首辅一把抓起桌上的茶盏,这是他平日里的心爱之物,却因为暴怒直接狠狠砸了地上,摔了个粉碎! 原本局势一片大好,汤昊和他也达成了合作,大明发展也会进入一个崭新的阶段! 可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汤昊被人刺杀身亡了? 那大明会变成什么模样? 杨廷和默然不语。 宁王朱宸濠同样脸色大变。 “这不可能!” “谁会在此时刺杀汤昊?” “这是哪个混账狗东西做的好事?” 朱宸濠有些慌,因为这怎么看都有些像他曾经的手笔。 当年在江西南昌,那些不愿归顺他的官员缙绅,全都会被豢养的死士刺杀而死,这就是“铲除异己”! 所以朱宸濠下意识地看向了心腹谋士刘养正,后者满脸惊恐地摇了摇头。 “王爷,没有您的命令,我怎敢擅自行事?” “真不是你做的吗?”朱宸濠语气严厉地追问道。 刘养正苦笑着摇了摇头,急忙解释道:“王爷难道忘记了,小的一直规劝王爷拉拢中山侯,现在都快要成功了,小的又怎会派人刺杀汤侯呢?” 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朱宸濠也不由背着手来回踱步叹气。 “那到底是谁?!” “立刻传讯回南昌,本王担心是那边动的手!” 朱宸濠脸色阴沉地开口道:“如果真是他们做的,不管是被人蒙骗还是自作主张,我们接下来麻烦就真的大了!” 刘养正闻言如坠冰窟。 麻烦大了? 不只是麻烦! 他们会给汤侯陪葬! 南昌那边怎会擅自行动? 你这不是坑爹吗? 但若真是他们做的呢? 那自己等人下场只会有一个……死无葬身之地! (本章完) ------------ 第316章 各方反应 锦衣卫,诏狱。 牟斌脸色阴沉地坐在椅子上面。 这存活的三个杀手,此刻正在经受锦衣卫的残忍酷刑。 为此锦衣卫还找来了一个精通倭语的缇骑,试图与其沟通交流,从而揪出这幕后的黑手。 正如皇帝陛下所说的那般,这群倭人杀手是通过什么途径来到大明的,又是怎么潜入大明京师的! 只要查清楚了这一点,那就完全可以追查到幕后黑手的一些蛛丝马迹,从而顺藤摸瓜将这个该死的狗东西给抓出来! 谷大用和马永成这两厂提督同样在此地,他们同样在等待一个结果。 毕竟挨家挨户地搜查,这根本就不可能。 因为大明京师光是人口就有数百万之多,而且这里面绝大部分都是权贵官员,非富即贵,这怎么搜查? 耗时费力不说,还极有可能得罪人。 所以唯一的突破口,自然就在这群杀手身上。 “倭人?” 谷大用眉头紧锁。 “倭人不是早就被汤侯给杀破胆了吗?” “他们怎么还敢潜入大明刺杀汤侯?” 马永成也沉声道:“这根本就不可能。” “明显是有人收拢了这批倭人,让他们充当杀手,事后好久将一切罪责全部推到倭国那边!” “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通过拷问这三個倭人,揪出那个该死的倭人!” 然而现实却很残酷,因为经过严苛拷问之后,这三个倭人根本就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来的。 按照他们的说法,他们确实是一群激进份子,因为中山侯汤昊率军屠灭了他们的大和国,因此对中山侯恨之入骨,伪装成奴隶分批来到了大明,然后再聚集到了一起,正在想办法潜入大明京师。 结果在这个时候,有人主动找到了他们,称愿意帮助他们潜入京师刺杀中山侯,双方目的一致,也没有任何利益冲突,自此达成了同盟,这群倭人就藏在商队马车下面,成功潜入了大明京师。 那幕后黑手给他们在城内留了一座庄子,每日吃食都有人送过来,他们也从没出过门,直到昨日那幕后之人再次现身,告诉他们机会到了,随即等到夜幕降临安排这群杀手潜伏到了五道街埋伏。 紧接着,就是众人所知的那场五道街刺杀案。 汤侯身中剧毒生死不明,皇帝陛下勃然大怒调遣京军封锁了京师。 “那毒是什么毒?”谷大用急忙追问道。 牟斌叹了口气,脸色极其难看。 “毒箭木!” “什么?”谷大用和马永成全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毒箭木”其树汁呈乳白色,剧毒异常,一旦液汁经伤口进入血液,那人瞬间就会毙命,即是所谓的“见血封喉”! “那……汤侯他……”谷大用试探性地问道。 牟斌和马永成齐齐叹了口气,默默地低下了头。 见血封喉,必死无疑。 哪怕中山侯汤昊天生神力,可是面对这种剧毒,也根本就没有抵抗的可能。 但是问题在于,中山侯汤昊若真是因此而丧命,那皇帝陛下会做出事情? 没人知道,也不会知道! 至少牟斌这一次是定然会因此而受难。 “立刻将消息传过去。” “或许医师大夫对症下药,可以救汤侯一命!” 说完这句话后,牟斌咬了咬牙看向谷大用和马永成二人。 “二位,此次汤侯遇刺,陛下勃然大怒,若是不查出幕后黑手,不只是我锦衣卫,你们两厂也会难辞其咎!” 这其实是很好理解的事情。 厂卫可都是特务机构,皇帝陛下的耳目之司。 可是就在这京城里面,就在皇帝陛下的眼皮子底下,一群倭人刺杀了大明中山侯,刺杀了皇帝陛下最为器重信任的心腹臂膀,偏偏锦衣卫和东西二厂还不能揪出幕后黑手,那还留着有什么意义? 陛下先前可是放过话了,如果锦衣卫查不到有用的线索,他会直接废除锦衣卫! 那么东西二厂,自然也是一样的道理! “缇帅有话直说就行了。” “你我现在面临一样的险境,所以缇帅尽管下令即可!” 谷大用和马永成纷纷表态,算是彻底豁出去了。 “很好!” 牟斌脸色稍缓。 “还请二位立刻赶去那座庄子,控制住一应人员!” “若是人去楼空,那就追查这庄子在何人名下经过何人之手,那些酒菜又是何人购买送到庄子里面的……” 这些无疑都是线索,只要抓住了一个破绽,那就足够了。 “我会率领缇骑去抓捕那支商队所有人,陛下调遣京军战兵封锁了整个京师,那这些人定然还没有出城,这就是我们最后的机会!” 任务分配完毕,双方各自行动了起来。 而锦衣卫拷问到的一切情报,也以最快的速度送到了皇帝陛下手中。 “毒箭木?!” 看到这三个字,朱厚照一阵失神,眼眶愈发红了。 他当然也知道这个鬼东西,跟它经常一起出现的,还有一个词语,叫做“见血封喉”! 那野人他…… “告诉御医!” “这是毒箭木之毒!” “让他们对症下药,全力抢救汤侯!” 说实话,朱厚照自己都没有抱太大的信心。 因为这是毒箭木啊! 古往今来不知道多少人死在这毒箭之下! 是以朱厚照也有些绝望了,神情黯然地瘫软在椅子上面。 正当这个时候,中山侯夫人张静姝,抱着孩子走了过来,然后“噗通”一下跪倒在皇帝陛下身前。 “还请陛下为夫君做主啊!” 张静姝哭得撕心裂肺。 她绝不能接受,好好的夫君,突然就这么没了。 那样她真的会疯掉的! 怀里的小汤拓感受到了母亲的悲伤,一时间也大哭不止。 朱厚照见状急忙上前,将这对母子给扶了起来。 “夫人放心!” “若汤侯当真……” “朕一定会揪出那个杂碎,将他满门抄斩,给汤侯陪葬!” 这是皇帝陛下的亲口诺言,更是他朱厚照对汤昊的承诺。 不管怎么样,汤昊要是真没了,朱厚照这个本就荒唐癫狂的大明皇帝,将会彻底暴露出他那癫狂本性! 杀了朕的野人,谁都别想好过! 张静姝止住了哭声,但怀里的小家伙还在大哭不止。 朱厚照下意识地伸手将小汤拓接过,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 结果小汤拓竟然当真不哭了,而是挥舞着小拳头,对朱厚照龇牙咧嘴的。 瞧见这一幕,朱厚照顿时气坏了。 这小王八蛋给他那亲爹一样,天生就对帝王没有敬意。 这他娘地,以后朕那嫡长子,不会也要被这兔崽子揍吧? 朱厚照哭笑不得,但想到在里面经历生死的野人,心中又是一片黯然。 要是野人真没了,那他该怎么办? 他一个人,能够压制得住这些朝堂势力吗? 没有了野人,他朱厚照就再次沦为孤家寡人了啊 一想到这儿,朱厚照眼睛也有些湿润了。 他抱着小汤拓,缓缓走到了病房外面。 “汤昊!” “你给朕听清楚了!” “朕是大明皇帝朱厚照!” “朕命令你,大业未成,绝不能死!” “中山侯!你听见了吗?绝不能死!” 众人听到这话,也是感慨万千,纷纷跪倒在地上,为中山侯汤昊祈福。 正当这个时候,朝堂公卿也纷纷赶了过来。 内阁首辅杨廷和,吏部尚书王鏊,户部尚书焦芳,礼部尚书兴王朱祐杬,宁王朱宸濠,英国公张懋,咸宁侯仇钺…… 尤其是汤昊的心腹将领抵达之后,一时间更是吵闹四起,骂声一片。 “谁干的?” “谁刺杀了汤侯?” “我们要为侯爷报仇雪恨!” 众将群情激愤,愤怒到了极点。 他们今日得到的一切,全都是得益于中山侯汤昊的提携。 结果现在汤侯竟然在京师里面,在这天子脚下被人给刺杀了,这让他们如何不怒? 看着这些骄狂将领,朱厚照心中更是生出了一抹烦躁。 事实证明,没有了野人,他这个皇帝根本就压制不住这些将领! 朱厚照甚至都不敢细想,要是野人真就这样没了,那京军战兵该交给谁去执掌? 徐天赐吗? 他能压制这些骄兵悍将吗? 仇钺吗? 他一个边军将领,本就不是京军中人! 所以,唯有汤昊,只有野人,才能做到! 朱厚照暗自叹了口气,随后看向这些愤怒的将领,简单地说了一个字。 “滚!” 皇帝陛下开口,雷雄、安国等将领瞬间不敢吭声了,面面相觑之后滚出了庭院。 但他们也没有离去,而是守在了庭院门口,同样在等待最后的结果。 安国看向了失魂落魄的汤木,低声提醒道:“汤木,你要撑住!” “侯爷若是真没了,京军兵权只能由你接掌!” 汤木神情恍惚地抬起头,满脸茫然地看向安国。 “我们都没有这个资格,唯独只有你汤木!” “仇钺也不行,他本身就不是我们自己人,没有人会服他的!” “所以只有伱汤木,也只能是你,因为你是侯爷的血脉亲人,更是侯爷的第一心腹!” 眼见汤木不为所动,安国直接一巴掌扇了过去,低声咒骂道:“你这个该死的蠢货!” “难道你要眼睁睁地看着,侯爷毕生心血全部落入他人手中吗?” 听到这话,汤木终于有了反应,原本无神的双眼也凝聚出了不一样的色彩。 那是……疯狂和怨恨! “查!” 汤木声音沙哑地低喝道。 “我们自己查!” “这些人我们全都不能信!” “告诉徐天赐,侯爷的仇,我们自己报!” “哪怕将这京师搅得天翻地覆,老子也要杀了那个畜生!” 汤木面目狰狞地嘶吼道,眼泪瞬间喷涌而出。 “侯爷是为了护住我们死的,他是为了救我们才会中箭!” 众人听后眼眶也顿时红了。 安国重重地点了点头,随后匆匆离去。 这一次,不为其他,只为报仇! 文臣缙绅也好,宗室藩王也好,不管是谁派的刺客,京军战兵都要杀了他全族! (本章完) ------------ 第317章 惊天变故 朱宸濠现在很慌。 因为大量官员看向他的眼神里面都充满了忌惮与猜疑。 毕竟刺杀中山侯,这种不择手段的事情,也就只有他朱宸濠才干得出来。 文臣缙绅不一样,文臣缙绅的基本盘在于朝堂,朝堂稳固才能确保他们利益稳固,所以文臣缙绅不会豢养死士,也不会派人刺杀,这种极端的方式只会导致朝堂大乱! 文臣缙绅的基本盘在于朝堂,他们可以在朝堂之上进行争斗,党同伐异排斥异己,这才是文臣缙绅最常见的手段。 至于刺杀政敌,他们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情,因为一旦这么做了,无疑就会破坏朝堂潜规则。 今日我派人刺杀你,明日你的党羽盟友派人刺杀我,那这还怎么争斗下去,大家都不出门了,躲在家里面遥控政局? 根本就不现实! 所以纵观整个朝堂,唯一如此没有品味没有底线,而且有这个实力豢养死士之人,那就只有这个宁王朱宸濠了。 毕竟他在南昌就是这么干的,豢养大量死士伪装成土匪流寇,遇到不愿意归顺他的官员缙绅,直接就派人去刺杀灭族,然后再推到乱匪流寇身上! 这一次刺杀案件,看起来与之极其相似,几乎没有什么区别。 既然如此,不怀疑你朱宸濠怀疑谁? 朱宸濠那是有苦说不出,只能暗自希望汤侯可以挺过这一劫,然后还他一个清白。 皇帝朱厚照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下意识地向朱宸濠招了招手。 后者立刻上前躬身行礼,可不等他开口,皇帝陛下的一句话,就吓得这位宁王爷跪倒在了地上。 “宁王,此事与你有关吗?” 朱宸濠闻言额头上冷汗直流,随即急忙解释道:“陛下明鉴,臣与汤侯偶有来往,怎会派人刺杀汤侯?” 偶有来往。 这句话就是极限了。 再说下去,那就是勾结朝臣了。 朱厚照冷眼看着这個家伙,脑海中也是思绪翻飞。 的确,按照常理而言,朱宸濠确实不可能会这么做。 野人跟这家伙虚与委蛇,还故意收了这厮的女人,二者正是交好的时候,又怎会突然间派人刺杀野人? 朱宸濠想要谋逆造反,那他就不得不拉拢野人,毕竟野人手中执掌着京军战兵! 在明明已经交好的情况之下,朱宸濠根本就不可能这么做,他也没有必要这么做! 不然,野人真的死了,皇帝换一个心腹将领去执掌京军,那他朱宸濠难不成要重新去贿赂拉拢? 所以,不管怎么说,朱宸濠都没有理由这么做。 他的嫌疑,暂时可以排除。 “最好不是!” 朱厚照冷声出言。 “否则朕不会顾念什么血脉宗亲!” 事实上,皇帝陛下已经下定了决心。 如果野人真的没了,那他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直接铲除掉这个朱宸濠。 没有野人辅佐自己镇压一切,朱厚照担心自己会玩脱,所以他不能继续等下去了,先行宰了这个朱宸濠再说,至于其他宗室藩王,则继续按照野人的计划,等到武将勋贵足以抗衡文臣缙绅,再将之封藩海外逐出朝堂! 朱宸濠感受到了皇帝陛下的凛冽杀意,整个人都陷入了绝大的惊恐之中。 但他自问没有做这件事情,所以还算是保持着镇静。 然而牟斌却在此刻匆匆赶了过来,瞟了一眼跪倒在上的朱宸濠,低声禀报道:“陛下!” “嗯?查清楚了吗?” “帮助那群杀手潜入京师的商队,正是宁王府的商队!”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所有人全都目光不善地看向了朱宸濠,就连皇帝朱厚照也不例外! 他死死地盯着还在发懵的朱宸濠,随后抬脚狠狠踹了过去! “好啊!” “你这个该死的狗东西!” “朕险些都被你给蒙骗了过去!” 诚然,按照一贯逻辑,朱宸濠确实没理由没动机刺杀中山侯汤昊。 但这恰恰可以排除他的嫌疑,恰恰成了他自己的保护伞。 朱宸濠被一脚踹翻,陡然惊醒之后,急忙跪好争辩道:“陛下!臣当真没有参与其中啊!” “这分明就是有人栽赃陷害!有人想要借此机会除掉微臣啊陛下!” 不得不承认,朱宸濠还是有几分智慧的。 他很清楚自己没有这么做,那不是他做的,问题却出在他商队里面,那就只能证明,那商队出了问题,成了栽赃嫁祸给他的绝佳手段! 好狠的手段啊! 朱宸濠满腔悲愤地焦急解释。 朱厚照见此情形,一时间也不由感到茫然。 难不成真如朱宸濠所说,这是他人的栽赃陷害? 其一,朱宸濠没有动机,野人死了对他极其不利! 其二,朱宸濠的表现,确实是不知情,而是完全被蒙在鼓里。 其三,这京师里面想要朱宸濠死的人,可是太多太多了! 满朝缙绅,谁不想除掉这个该死的跋扈反王? 朱厚照下意识地看向了杨廷和。 毕竟,野人身死,朱宸濠伏诛,那获利最多之人,就是文臣缙绅了。 杨廷和这个缙绅领袖,此刻反倒是成了嫌疑最大的人。 感受到了皇帝陛下的凛冽目光,杨廷和身子一颤,迅速上前解释道:“陛下,没人敢刺杀朝臣,这是动摇社稷根本的恶劣行径!” “自我大明立国以来,从未有过朝堂重臣被刺杀的先例!” 杨廷和看似在说着一些无关紧要的话语,但是朱厚照却听明白了。 杨廷和这是在告诉他,文臣缙绅不会这样做,他们绝不会采用刺杀这等不择手段的下作手段,去刺杀一位朝堂重臣,从而达到自己的目的。 毕竟大明立国至今,都没出现过朝堂重臣被刺杀的先例,文臣缙绅要是想这么做,早就这么做了,更别提他们还把持朝政数十年之久! 当年那个王振和现在那个刘瑾,哪个不比中山侯汤昊更加可恨? 但是文臣缙绅刺杀过他们吗? 没有! 这不符合文臣缙绅的行事手段。 所以文臣缙绅也是有底线的,他们不会选择刺杀。 那到底是谁呢? 一时间,朱厚照迷茫到了极点。 帮助杀手潜入京师之人,是宁王朱宸濠的商队! 偏偏朱宸濠对此毫不知情,疑似被他人栽赃陷害。 而文臣缙绅这边,也基本可以排除嫌疑,他们不会选择这般极端的方式! 那幕后黑手……究竟是谁? 朱厚照看向了牟斌,沉声道:“封锁宁王府,缉拿所有人员,严刑拷问!” 顿了顿,朱厚照随意一指,正是宁王朱宸濠。 “包括他!” 听到这话,牟斌点了点头。 他现在前来汇报,就是冲着这个朱宸濠来的! “带走!” 锦衣卫甲士上前,将朱宸濠给架了起来。 朱宸濠还在不断哀求争辩,可惜根本没人愿意听他解释了。 谋反之心昭然若揭,锦衣卫又追查到了确凿证据,你朱宸濠还怎么抵赖争辩? 就算不是你做的,那也是伱的党羽做的,等死吧你! 正当这个时候,一名白发老御医从病房里面走了出来,然后走到皇帝陛下身前,低语了几句。 朱厚照瞳孔一缩,急忙跟着他走进了病房。 众人见此情形,一颗心也悬了起来。 不出意外的话,这应该是中山侯苏醒了。 但到底是脱离危险,还是回光返照交代遗言,那就不得而知了。 在场众人此刻都情绪紧绷,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出。 兴王朱祐杬神情凝重,已经预感到了那即将袭来的风雨。 他很清楚朱宸濠不会这么做,那么就意味着有人对朱宸濠动手了,而且还要顺势除掉中山侯汤昊,偏偏这还不是文臣缙绅的惯用手段! 也就是说,暗中隐藏着一股其他势力,正在搅弄风云! 朱祐杬暂时还没想明白,这股新兴势力是何人,但是他清楚一点,一旦中山侯汤昊身死,宁王朱宸濠必死无疑,连带着他们宗室藩王也会因此遭殃! 这个该死的幕后黑手,想要拉着所有人给朱宸濠陪葬啊! 内阁首辅杨廷和同样满脸铁青。 这一次,宁王朱宸濠是必死无疑了。 但这不是关键,关键是一旦汤侯因此丧命,那大明现有的政治格局将会再次被打破! 中山侯汤昊辛辛苦苦这么久,付出的心血和努力,将会瞬间被摧毁殆尽! 因为,他若生死,无人可以继承他的政治遗产,所有人都没有这个资格! 中山侯身死,何人执掌京军战兵? 汤木吗? 他没有这个威望,也压不住那些骄兵悍将。 仇钺吗? 同样的道理,他更是边将出身,汤木、陈继祖等人更不会服他! 所以不管怎么说,光是京军战兵都会出现大问题。 而东海贸易又该交给何人主持? 中山侯汤昊一死,一众势力不但会眼馋倭国利益,更是会眼馋这东海贸易的利益! 汤昊在的时候,谁都不敢觊觎什么,就算真的想要分一杯羹,也不得不听从中山侯的号令,由他主持利益分配! 但是现在,中山侯死了,那这些巨大利益就变成了无主之物! 谁会甘愿放弃? 一念至此,杨廷和忍不住叹了口气。 至于王鏊、费宏、杨一清等人,他们则是陷入了极度的惊恐之中。 人人都恨中山侯,人人都骂中山侯! 但是现在,当中山侯汤昊突然被人刺杀之后,满朝缙绅却突然发现,大明王朝好像即将乱起来了,而且还是根本无法制止的那种! 光是那群杀人不眨眼的京军战兵,就足够让他们头疼的了! 更别提还有这虎视眈眈的宗室藩王和武将勋贵! 在这一刻,群臣无比怀念中山侯汤昊! “汤侯,为了大明,一定要撑过去啊!” 正当众人惴惴不安地时候,皇帝陛下双手是血地走了出来,神情呆滞且麻木。 “中山侯……薨了!” (本章完) ------------ 第318章 京军哗变 汤侯……薨了! 所有人全都呆愣愣地看着皇帝陛下。 他们所有人都不愿意见到的最坏结果……出现了。 中山侯汤昊,遇刺身亡! 大明王朝要再次变天了! 院子门口。 汤木眼睛瞬间变得血红一片。 他强忍着心中的悲痛,随后径直跪倒在地上,拔刀割下白色布条缠在头上,随后竟是举刀狠狠在自己脸上割了一下! 鲜血肆意流淌,刺鼻血腥味弥漫在空中。 “此仇不报,我汤木誓不为人!” 其余诸将见状,没有丝毫犹豫。 纷纷跪倒在地上,头缠白布以血盟誓。 这一次,连雷雄也不例外。 他们的一切,爵位,官职,权势,地位……全都是自家侯爷一手提携而来。 若不是当年幸运地被人选中,或者说幸运地遭到他人排挤,被随手扔了过来,追随刚刚封侯的汤昊,他们这些人,至今都还是一些庶子幼子,更别提什么封爵拜将了! 中山侯汤昊,视他们为巩固手足,从未有过任何苛责怠慢,甚至在汤侯的调教培养之下,他们每一个人都逐渐显露出了独当一面的将帅之才,也即将会出镇一方,成为大明王朝的实权勋贵。 只要他们立下了军功,汤侯就一定会给予他们应得的赏赐。 哪怕文臣缙绅从中作梗,汤侯甚至自掏腰包给将士儿郎补足抚恤。 但是现在,这样一位英明的统帅,这样一位不世出的大明将军,竟然死于小人刺杀之下! 这个惨烈结果,所有人都无法接受! 汤木向着院子里面,郑重地叩头三次,然后径直转身离去。 他要去复仇! 不惜一切代价! 哪怕掀翻整个京师! 他也要找出这个杂碎,给侯爷报仇雪恨! 仇钺急忙上前拦住了他,低声喝道:“不要轻举妄动!” 汤木只是红着眼扫了他一眼,随后就一把推开了此人,径直转身离去。 常阔海,雷雄,马永,邓伯颜,陈继祖……一名名战将毫不犹豫地追随汤木离去。 与此同时,京师城门。 安国正在与徐天赐、冷寒铁对峙。 “交出提督腰牌!” 安国脸色铁青地怒喝道。 徐天赐却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 “这是侯爷亲手给我的。” “除了侯爷,除了陛下,我不会交给任何人!” 听到这话,安国瞬间暴怒,上前揪住了徐天赐的衣襟。 “侯爷?你还有脸提侯爷!” “侯爷现在遇刺生死不明,那幕后黑手还在逍遥快活,这就是你给侯爷的回报吗?” 徐天赐神情黯然,眼眶有些发红,但他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 “京军无诏不可调动!” “陛下一定会查清楚的,不要妄动!” 安国却是不依不饶。 他很清楚眼前的局势。 侯爷一旦没了,京军战兵就会瞬间分崩离析! 而他们这些武勋各自为战,想要保持势头继续崛起,根本就不可能! 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扶持汤木上位,接替中山侯继续执掌京军战兵! 这是最合理的安排,因为汤木本就是汤侯的血脉宗亲,而且此刻身负世袭伯爵,要是武将勋贵再努力一把,未尝不可以推动汤木接替中山侯爵位,继承汤侯的衣钵! 但这前提就是,徐天赐必须交出提督腰牌! “我再说一次!” “交出提督腰牌!” 安国暴怒嘶吼道。 然而徐天赐坚决不退让。 冷寒铁至今都有些神情恍惚。 他还没有从这场惊变之中回过神来。 但他清楚一件事情,若是中山侯当真薨了,那京军战兵……势必哗变! 没有中山侯镇压,这些骄兵悍将绝对会瞬间哗变,为他们的侯爷报仇雪恨! 兵部尚书杨一清压制不住,就连皇帝陛下都压不住! 因为,中山侯汤昊,早已成了京军战兵的信仰,成了他们效忠追随之人! 正当这個时候,一骑快马赶了过来,紧接着身后又出现了阵阵马蹄声。 汤木翻身下马,径直走到徐天赐面前,然后伸出了手。 徐天赐注意到汤木头缠的白布,以及脸上的血痕,眼泪瞬间喷涌而出。 “侯爷……他?!” “薨了!”汤木语气低沉地开口道,“提督腰牌,给我!” 徐天赐如遭雷击,身形摇晃间险些晕过去。 “我不相信这京师里面的任何人!” “因为侯爷为了大明得罪了太多人,他们都想要侯爷死!” “我只相信战兵自己的兄弟,就算要追查真凶,也当由我京军战兵自己去完成!” 听见这些话,徐天赐咬了咬牙,终于不再犹豫,从怀中取出提督腰牌交给了汤木。 随后这位战将同样拔刀割下白衣布条缠在了头上,然后狠狠给了自己脸上一刀。 “血债必须血偿!” 见此情形,汤木欣慰地笑了笑,随后翻身上马举起了提督腰牌。 “京军战兵何在?” “遵将军令!” 数万京军战兵全都眼眶通红地看向汤木。 汤木环顾左右,朗声暴喝道:“侯爷遭小人刺杀而死,幕后黑手还在逍遥快活!” “我汤木此刻是无诏调兵,事后朝廷追究起来,要杀要剐我汤木一力担之!” “但是,在这之前,还请诸位兄弟念及旧恩,揪出幕后黑手,为侯爷报仇雪恨!” “愿死者,随我来!” 话音一落,全场皆寂。 没有任何人应答,半分回应都没有。 汤木自嘲一笑,自顾自地策马掉头,直奔目的地而去。 但他才前行了几步,身后却响起了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汤木回头一看,数万京军战兵坚定不移地跟在自己身后,他们用实际行动做出了回答。 在这一刻,汤木终于忍不住了,眼泪夺眶而出。 “侯爷,您这辈子,不亏啊!” 安国策马来到近前,徐天赐同样跟了上来。 “去哪儿?可有线索?” “北镇抚司,诏狱!” 汤木擦干了眼泪,沉声道:“不管是那些侥幸存活的杀手,还是锦衣卫抓到到的商队,以及宁王朱宸濠,他们都跟刺杀一事有关!” 明确了目标,众将也都心中有数了。 所以现在要做的,就是攻打锦衣卫的老巢,北镇抚司衙门,将那些线索证人全部抢过来! 攻打北镇抚司! 这是何等惊天动地的大事情! 至少自锦衣卫成立以来,还从未被人堵在老巢里面围攻过。 毕竟锦衣卫是天子亲军,攻打他们无异于是谋逆造反。 但是现在,众将都顾不得这么多了! 他们只想揪出那些幕后黑手,然后为自家侯爷报仇雪恨! 至于事后皇帝陛下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一行人带着战兵消失在了夜幕之中,冷寒铁从头到尾都没有阻拦。 因为他很清楚,拦不住的。 这些年的相处里面,冷寒铁早就了解了徐天赐此人,老成持重谨小慎微,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能临时代替中山侯执掌京军战兵。 可是现在,就连徐天赐都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直接参与了哗变之中,那谁还能够拦得住? 然而毕竟是哗变啊,而且还是数万京军战兵,这是足以颠覆整个京师的恐怖兵力! 所以冷寒铁不敢怠慢,亲自赶到了中山侯府,通知皇帝陛下。 当众人得知,汤木率领数万京军战兵哗变时,瞬间全都乱了阵脚。 杨廷和脸色大变之下,急忙冲到朱厚照身前,沉声道:“还请陛下速速回宫!” 王鏊、杨一清等人也反应了过来。 数万京军战兵哗变,誓言要为中山侯报仇雪恨! 这是一股足以摧毁一切的恐怖力量! 若是他们被人利用,直挺挺地杀了过来,那皇帝陛下可真就会沦为阶下囚徒了! 是以群臣纷纷跪地哀求皇帝陛下立刻回宫,至少紫禁城里面还有上万四卫禁兵,足以保障皇帝陛下的安危。 但朱厚照得知这个消息后,没有丝毫反应,依旧神情呆滞且麻木。 他只是看向了冷寒铁,问了一句:“他们往何处去了?” “看方向是……北镇抚司衙门!” 锦衣卫,诏狱! 这是信不过任何人,要自己追查凶手啊! “陛下,千金之子不立危墙之下,还请陛下以江山社稷为重,速速回宫啊!” 杨廷和神情焦急地再次出言相劝。 然而朱厚照却是冷笑了一声。 “回宫?朕为什么要回宫?” “他们是我大明战兵,朕是大明皇帝,难道他们还敢对朕动手不成吗?” “陛下啊!”杨廷和急得额头上直冒汗,“军中哗变不是儿戏,三军将士如今全都被仇恨蒙蔽了双眼,谁也不知道他们下一步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陛下如若有失,那我大明的江山社稷,将会瞬间倾覆啊陛下!” “闭嘴!”朱厚照陡然暴怒喝道,“这不过是尔等所逼迫的罢了!” “汤侯一心为国,宁愿背负骂名也要推行新政,尔等恨不得将他给千刀万剐!” “现在汤昊遇刺身亡,终于遂了尔等的心意了,却是逼得京军战兵哗变了!” 朱厚照神情癫狂地大笑道:“你们杀了朕的心腹肱骨,那就准备好给汤侯陪葬去吧!” “朕哪儿都不会去,除非抓到了那个幕后真凶,否则所有人全都给朕的汤侯陪葬去吧!” 见此情形,群臣皆是大惊失色。 皇帝陛下这架势,又当是旧态萌发,开始荒唐行事了啊! 杨廷和满脸悲戚之色,心中更是对那幕后黑手恨之入骨。 难道大明王朝的中兴势头,至此就要中断了吗? (本章完) ------------ 第319章 攻打镇抚司 汤木率领京军战兵直接封锁了北镇抚司。 此刻牟斌正在拷问朱宸濠,这位嚣张跋扈的宁王殿下。 基于牟斌那该死的正义感,所以他对朱宸濠可谓是没有半分好感,各种锦衣卫酷刑全都落到了这个反王身上。 除了朱宸濠外,还有他的心腹谋士刘养正。 结果事情却是发生了极其有趣的变化。 那就是连番拷问之后,锦衣卫没有得到半点有用的线索,反而是获悉了大量宁王朱宸濠谋逆造反的罪证。 毕竟刘养正只是一个投机分子,他之所以选择投靠朱宸濠给他出谋划策,还不是想着搏一把做做那什么从龙之臣,给子孙后人留下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至于忠心什么的,那是根本就不存在的。 此外刘养正也想得很明白,这一次他们分明就是被人给算计了。 这幕后黑手借助宁王府商队,帮助那群倭国杀手潜入京师,然后幕后黑手又故意将这一点暴露给锦衣卫,只要锦衣卫顺着这条线索追查下去,那么宁王朱宸濠就必死无疑。 就如现在这般,锦衣卫只是想要尽快抓到谋害中山侯的幕后黑手,结果却偏偏追查到了宁王朱宸濠暗中试图造反! 锦衣卫知道了,那陛下也就知道了,那宁王朱宸濠还能怎么办? 必死无疑! 刘养正这些党羽更是会被抄家灭族! 这宗室藩王谋逆,罪魁祸首肯定是要死的,还有他的子嗣后人全都会被杀光诛尽,可能朝廷只会给宁藩一脉留下一些血脉,其余旁系没有卷入其中的可以存活。 但是,刘养正这些外姓人,帮助宗室藩王谋反,那铁定要被抄家灭族的。 换句话说,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刺杀案件,刘养正所有前程全部灰飞烟灭,他为了保全自己的家人,只能当场反水做锦衣卫的污点证人,检举揭发宁王朱宸濠的种种谋逆行径。 这样做,最后他还是要死,但至少可以保全家人。 然而如此一来,锦衣卫指挥使牟斌却是傻眼了。 嗯,老子想抓谋害汤侯的幕后黑手没抓到,却是抓到了一个人尽皆知的反王? 这都是些什么鬼东西啊? 牟斌拎着鞭子疯狂拷打朱宸濠,一边打还在一边问。 “你的仇人是谁?” 朱宸濠浑身鲜血淋漓,没有一块好肉。 他也知道这一次是真的栽了,完全落入了他人的算计之中。 那幕后黑手借着除掉中山侯汤昊的机会,成功惹得皇帝陛下勃然大怒,然后再利用宁王府商队成功将他这个宁王给拖下水,一切谋逆行为全都落入了锦衣卫眼中,必死无疑了! 但是朱宸濠很不甘心,或者说他很就算已经心存死志,也必须咬死那個幕后黑手! “杨廷和!” 朱宸濠愤怒嘶吼道。 “绝对是杨廷和这个畜生!” “他除掉了中山侯,武将勋贵崛起中断!” “他还要顺势除掉本王,好让他们文臣缙绅继续把持朝政啊啊啊啊!” 听见朱宸濠撕心裂肺的咆哮,牟斌一时间脸色有些阴晴不定。 按照当前局势来看的话,最大获利者确实是杨廷和,确实是文臣缙绅。 因为中山侯汤昊身死,武将勋贵再次失去了主心骨,就会沦为一盘散沙,能不能继续崛起还是个未知数。 此外这宁王朱宸濠谋逆行径全都被摆在了台面上,那就算皇帝陛下也不能继续容忍下去了,不得不提前一步铲除掉宁王党羽,如此一来文臣缙绅也就有了继续攻讦宗室藩王的借口。 太祖高皇帝和太宗文皇帝制定的藩禁政策一直推行很好,结果你这位正德皇帝非要解除藩禁,现在才过去了多久,你朱厚照挑选的藩王之首就在暗中试图谋反,这还能说明什么? 绝不能让宗室藩王掌权啊! 如此一来,只怕皇帝陛下也不得不清洗掉朝堂之上的宗室力量了! 朝堂三大势力,宗室力量被清除,武将勋贵尚未崛起,文臣缙绅依旧可以把持朝政! 所以不管怎么说,杨廷和这个内阁首辅,嫌疑确实极大! “就是杨廷和!” “他早就洞悉了本王的谋逆行径!” “这是他的一石二鸟之毒计,文臣缙绅想要再次把持朝政啊!” 朱宸濠还在不断嘶吼,他就算是死,也要拉着杨廷和这个狗东西陪葬! 在宁王殿下眼里,这一切的幕后黑手,也就只有这个杨廷和了! 牟斌沉思了片刻,随即唤来心腹前去中山侯府,禀报皇帝陛下。 不管怎么说,杨廷和毕竟是帝师,就算他嫌疑很大,但是没有皇帝陛下的首肯,锦衣卫也不敢冒然抓人。 “朱宸濠啊朱宸濠!” “你这个该死的蠢货,老老实实地做你的藩王不好吗?” “非要豢养死士,非要铲除异己,非要谋逆造反……连带着汤侯都因此而丧命!” 话说到这儿,牟斌就悲愤到了极点。 他和汤昊私交很好,对于那位一心为国的中山侯,也是敬佩有加。 结果这样一位忠良贤臣,却惨死于这些小人的阴谋诡计里面,一想到这儿,牟斌就加大了手中的力道,抽得朱宸濠惨叫连连,哀嚎不止。 然而正当这个时候,心腹千户却是惊慌失措地冲了进来。 “大人!” “京军战兵全都哗变了!” “他们包围了镇抚司衙门,索要一切犯案人员和锦衣卫追查到的线索!” 此话一出,牟斌瞬间脸色大变,一把揪住了心腹的脖子。 “你说什么?” “京军哗变?!” “该死的!他们想干什么?” 牟斌只觉得手足冰凉,遍体生寒。 要知道,这京军战兵自从中山侯改制之后,就一直保持五万人的配额,而且全都是每日操练提升战力的精锐战兵,随便拉一个营出来都能血洗整个京师啊! 五万京军战兵,集体哗变! 若是稍微出现什么意外,那大明……彻底完了! 牟斌来不及多想,将手中鞭子砸在了朱宸濠脸上,怒骂一声后当即冲出去查看情况。 “朱宸濠!” “你将会成为大明王朝的千古罪人!” 听到这话,朱宸濠身子一颤,眼中也满是慌乱之色。 中山侯汤昊遇刺身亡,五万京军战兵集体哗变! 这是一支足以颠覆京师的可怕力量! 偏偏只有中山侯汤昊一人能够执掌! 那现在该怎么办? 皇室天家该如何应对? 难不成真要因此而亡了吗? 朱宸濠是想造反不假,但他也是老朱家的子嗣。 他可不想见到,太祖爷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江山,最后落入了外人手中。 然而大错已经铸成,京军战兵也已经哗变,此刻再说什么都晚了。 牟斌冲到门口,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以汤木为首的京军战兵,无一例外地白布缠头,脸上鲜血淋漓。 很明显,那是他们自己划破的脸颊,意味着“以血还血,以牙还牙”,意味着“血债必须血偿”! “汤木!” 牟斌硬着头皮告诫道:“不要这么做!” “你这样莽撞行事,只会将汤侯心血摧毁殆尽!” “一旦陛下对伱们生出忌惮之心,将尔等全部罢官削爵,那武将勋贵就真的完了!” “这分明就是那个幕后黑手愿意看到的,难道你不明白吗?” 汤木红着眼睛看向牟斌,惨声笑道:“缇帅,我现在只想为侯爷报仇!” “只要侯爷大仇得报,我汤木会立刻自刎谢罪,一切罪责我汤木一人担之!” “现在,请缇帅告诉我们,谁才是谋害我家侯爷的真凶?” 牟斌闻言暗自一叹,随后神情黯然地摇了摇头。 “尚不清楚!” “明面上的线索,在于宁王府商队!” “宁王朱宸濠多有谋逆行径,证据确凿,但这极有可能是幕后黑手想让我们看到的。” “朱宸濠声称这极有可能是杨廷和所为,因为此次刺杀汤侯身死宁王朱宸濠被诛,武将勋贵崛起中断,宗室藩王被逐出朝堂,最后结果就是文臣缙绅再次独揽大权把持朝政……” 牟斌将自己现在知道的一切,全都毫无保留地说了出来。 他敬重汤木等人的忠义,所以不愿意见到这些战将好儿郎走错路。 这北镇抚司衙门,乃是大明天子亲军锦衣卫的核心所在。 一旦汤木等人当真攻打北镇抚司,那他们就形同谋逆,最后必死无疑! 所以牟斌才会主动开口,给汤木他们想要的审讯结果,然后就此退去。 然而他远远低估了汤木等人的决心,也低估了中山侯汤昊的莫大影响力! 汤木策马上前一步,沉声道:“缇帅,把人给我!” “这不可能!”牟斌脸色铁青地果断拒绝! “他是宁王朱宸濠,大明王朝的亲王!” “汤木,你为何非要自己寻死呢?” “哈哈哈……”汤木神态癫狂地大笑道,“死的人本就该是我汤木!” “侯爷是为了我才挡下那些毒箭!我这个废物若是不能替侯爷报仇雪恨,那才是真的不愧为人!” “牟斌,你听好了,今日你交也得交,不交也得交!” 话音一落,汤木竟然直接拔出了战刀。 五万京军战兵没有犹豫,纷纷拔出刀剑! 他们要……强攻镇抚司! 牟斌见状勃然大怒,指着汤木怒斥道:“你这个蠢货,此举形同造反!” 汤木无动于衷,再次喝道:“交人!” 牟斌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转身回到了镇抚司门内。 在他身后,是早已准备就绪的锦衣卫缇骑精锐。 “锦衣卫何在?” “任何人胆敢踏入此门一步,杀无赦!” 汤木缓缓举起了手,眼中满是疯狂和仇恨。 “战兵准备——” 今日,谁都拦不住他,为侯爷报仇雪恨! (本章完) ------------ 第320章 幕后黑手终现身 镇抚司外。 牟斌率锦衣卫精锐与汤木等战兵对峙。 他已经做了可以做的一切,希望汤木可以迷途知返。 毕竟镇抚司衙门代表着锦衣卫的权威,更代表着锦衣卫天子亲军的超然地位。 一旦汤木当真率领京军战兵攻打镇抚司,屠杀锦衣卫,那他汤木就跟谋逆造反无异,事后必定会被皇帝陛下处死! 奈何此刻汤木已经被仇恨蒙蔽了双眼,所以根本就听不进去劝告,就算是死他也要抓住朱宸濠,然后追查出幕后黑手。 双方就此对峙,局势一触即发! 正当气氛愈发剑拔弩张的时候,一骑快马疾驰而来,赫然正是众人熟悉的左一刀。 只见左一刀策马来到近前,然后跟汤木耳语了几句,后者瞳孔猛地一缩,带有几分震撼和惊喜,随后立刻恢复了原状。 而左一刀则是厉声指责汤木胡作非为,擅自调兵罪同谋逆,要求其立刻交出提督腰牌。 随后左一刀就退回到镇抚司衙门内,站在牟斌身旁低语了几句,牟斌同样神情一振,脸上闪过一丝喜色。 “汤木,还不束手就擒?!” “冲击镇抚司,形同谋逆,尔等是想被抄家灭族吗?” 左一刀再次出言,朗声高喝道。 谋逆! 抄家灭族! 这些字眼一出,蠢蠢欲动的京军战兵瞬间安静了下来。 这可是抄家灭族啊! 没人不害怕! 一旦牵扯到了牟尼,那就绝对没有活路! 先前因为仇恨而沸腾的热血,因为“抄家灭族”这四个字,渐渐有熄灭下去的架势。 汤木似乎也陷入了迟疑当中,脸色一阵阴晴不定,有些犹豫不决。 正当这个时候,雷雄却是突然上前,厉声质问道:“汤木,你难道忘记了侯爷的恩惠吗?” “将士们,侯爷惨死于小人算计之下,你们答不答应?” 随着雷雄这一嗓子,京军战兵全都眼眶通红,紧握手中刀兵。 “不答应!” “复仇!血债血偿!” 这一刻,复仇的信念达到了顶峰! 抛开侯爷对他们的恩德不谈,堂堂大明中山侯,皇帝陛下的心腹重臣,竟然突然死于他人刺杀,换做是谁都会觉得寒心,都会觉得憋屈! 因为雷雄一句话,三军将士悲愤莫名,再次有哗变趋势。 汤木深深地看了雷雄一眼,眼神冰冷至极。 不过他并未多说什么,只是重重地拍了拍雷雄的肩膀,随后举刀看向了牟斌和左一刀。 “今日谁都拦不住我!” “儿郎们,为侯爷复仇!罪责我汤木一人担之!” 伴随着此话一出,汤木重重地挥下了手。 “兄弟们,杀!” 牟斌和左一刀见状,厉声高喝道:“保卫镇抚司!” “任何人胆敢入内,杀无赦!” 大战一触即发,震天喊杀声响彻夜幕,惊得无数人惶恐惊惧。 与此同时,京师城内,一座僻静院落。 李士实和王纶二人赫然在此,神情无比凝重。 宁王朱宸濠麾下三大谋士,除了举人刘养正外,便是他们二人了。 李士实无疑是三大谋士之首,因为他可不是普通人,而是进士出身官至都察院右都御史。 他是成化二年的进士,虽然德行不修能力不足,但仕途也算是青云直上,一度做到了都察院右都御史的高位,结果还没坐几年,就突然被言官弹劾他贪腐受贿,李士实不得已主动请辞致仕,朝廷随即将他罢免,因此李士实赋闲在家。 李士实的家离宁王府很近,宁王朱宸濠惊异他家富强,极力想结交李士实,后者也因为被罢官而对朝廷心怀怨恨,遂与朱宸濠暗中勾结,于是成为了朱宸濠的党羽。 而王纶同样是进士出身朝廷命官,职为江西参政,却收受宁王朱宸濠甘愿为其党羽,为其出谋划策。 他们二人与刘养正不同,刘养正只是个举人,仕途无望所以想做个投机分子,试图帮助朱宸濠造反上位成为从龙之臣。 二人都是正儿八经的朝廷命官,但也正因为如此,就注定他们和朱宸濠完全是建立在利益关系上面,没有什么忠诚可言,更不可能会追随这朱宸濠一起赴死! 当李东阳将朱宸濠的处境一一道出,二人瞬间就反应了过来,他们的一举一动全都在皇帝陛下的眼里,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被抄家灭族! 朱宸濠这個蠢货,甚至还全然不知,还在紧锣密鼓地准备造反谋逆,这才是最悲哀的事情! 因此二人别无选择,只能听命于李东阳和宁王世子,暗中潜入京师,策划出了这场好戏。 “中山侯汤昊已经身死!” “汤木、常阔海等人已经率京军战兵哗变!” “朱宸濠和刘养正也被皇帝陛下打入了诏狱严刑拷问!” 王纶看向李士实,沉声道:“老大人,现在就差最后一步,京军战兵和锦衣卫打起来,我们就可以趁乱功成身退了!” 李士实闻言睁开了眼睛,追问道:“后路可曾安排好了?” “老大人放心,只等京师解除戒严,我们就可乘坐马车出城离去,没人知道你我二人来过京师,更不会知道这场颠覆朝堂的大事正是出自你我二人之手!” 王纶甚至有些兴奋激动。 因为这种在幕后操纵一切的感觉,实在是太令人迷醉了。 要知道他们二人可是成功阴死了大明中山侯,而且还除掉了宁王朱宸濠,这两大朝堂势力之首啊! 区区一个边缘人物,却可以操纵朝堂大局,这简直就是一次完美的体验! 李士实面无表情地瞟了王纶一眼,随后嗤笑道:“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这不是你我二人的算计,而是那李东阳的计策!” “你我二人不过是人家的马前卒罢了!” 如果不是没得选择,李士实当真不愿卷入这种生死争斗里面。 可惜他当年行错一招,结果却给家族带来了覆灭之患,不得不受制于人。 “那李东阳果真不愧是天下名士!” “身居乡野却能谋算朝堂,简直可怖可怕!” 听到这话,王纶也是满脸敬畏。 “好在是他李东阳啊!” “不然我们跟着朱宸濠这个蠢货谋逆,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想来南昌那边也开始行动了,估摸着世子的检举奏章立刻就会抵达京师,如此一来一切罪名都会推到朱宸濠和刘养正身上,我等至少可以保全了!” 这就是李东阳的谋划。 由李士实和王纶暗中潜入京师,刺杀中山侯汤昊,再借助此事将罪名扣到宁王朱宸濠身上,逼迫朝廷调查朱宸濠,获悉朱宸濠的谋逆行径,而与此同时宁王世子的检举奏章也在入京的路上。 儿子检举揭发老子谋逆,这无疑是天下奇闻。 但这却是保全宁王府的最后机会,毕竟宁王世子大公无私检举揭发亲爹谋逆,完全就是为国尽忠。 按照朝廷以往的处置,朱宸濠自然必死无疑,连带着他那其他三个儿子也会被斩草除根,剩下这个“立功”的宁王世子,则是顺势继承宁王爵位。 毕竟宁藩一脉也是太祖高皇帝的血脉,朝廷不会轻易让一脉断绝。 而宁王世子这种“大义灭亲”的行为,无疑就是一块金字招牌,朝廷自然也不会吝啬赏赐,反而会将他给高高捧起来,震慑那些怀有异心的宗室藩王。 不要造反,否则只会众叛亲离,宁王朱宸濠就是最好的证明! 按照李东阳的谋划算计,此次计策一成,朝堂局势将会彻底改变。 首先,李东阳恨之入骨的中山侯汤昊遇刺身亡,他苦心经营的一切将会瞬间化作泡影。 汤木、安国这些骄兵悍将率军攻打锦衣卫镇抚司,行为等同于是谋逆,势必会引起皇帝朱厚照的忌惮与猜疑,这批追随汤昊的心腹将领势必会遭到打压清算,如此一来武将勋贵想要崛起就成了个笑话。 而朱宸濠谋逆造反证据确凿,文臣缙绅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大好机会,抓住时机向皇帝发难,逼迫他清洗朝堂之上的宗室力量。 如此一来,武将勋贵崛起中断,宗室藩王被逐出朝堂,文臣缙绅可卷土重来再次独揽大权把持朝政! 没有那个该死的中山侯汤昊,任何人都挡不住文臣缙绅! 至于李东阳本人,看似没有任何得利,不过只要文臣缙绅重新把持朝政,那他李东阳就自然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再者经此一事宁王世子也会对他言听计从,李东阳更是顺势破开了自己的必死局面。 不得不承认,这狠辣毒计,当真让人防不胜防。 李士实和王纶还在闲聊,查漏补缺确认计策完美施行。 正当这个时候,一名护卫匆匆走了进来。 “二位大人,成了!” “镇抚司方向杀声震天!” 鉴于局势紧张,他们并不敢靠近现场直接观察,但即便如此,远远地都能够听见那个方向喊杀声一片,显然京军战兵当真攻打镇抚司衙门了。 听到这话,王纶兴奋得拍案而起。 “好!” “真是太好了!” “朱宸濠那些银子果真没白花啊!” “连京军战兵的将领他都可以收买,真是想不到!” 李士实闻言冷笑道:“当初你我二人不也是如此吗?” “这世上又有谁不爱钱呢?大明这些皇帝都设置皇庄堂而皇之地侵占民利搜刮民脂民膏,凭什么指责我们这些士绅缙绅贪腐受贿?真是可悲又可笑!” 显然,李士实至今都还因为罢官一事而对朝廷对皇帝不满! “呵,想来那个小皇帝,现在已经气疯了吧?哈哈哈……” 正当李士实猖狂大笑的时候,一道饱含怒气的声音传来。 “陛下如何我不知道,但是尔等今日却是有难了!” (本章完) ------------ 第321章 为什么 陌生声音响起。 李士实和王纶瞬间脸色大变。 当那护卫拔刀转身,却是直接被一刀砍飞了脑袋。 鲜血淋漓的人头,直接飞到了李士实怀里,吓得这位养尊处优的“老大人”怪叫连连,急忙起身躲避,脸色惨白。 紧接着冷寒铁浑身是血地走了进来,身后是清一色披坚执锐的四卫禁兵! 看着李士实和王纶,冷寒铁狞笑着开口道:“杂碎们,你们还真是好大的狗胆啊!” 不用多言,四卫禁兵当即上前,将二人给死死制住,甚至直接挑断了他们手脚筋,确保这两个关键证人不会出现任何意外。 惨叫之后,李士实绝望地嘶吼道:“这不可能!你们怎么找到我们的?” 王纶也绝望了,难以置信地看向冷寒铁。 他们二人从头到尾都没有露过面,就连入城也是伪装成马夫,跟随商队入城,而且还不是那支隐藏杀手的宁王府商队,根本就没人知道他们二人曾经潜入过京师啊! 那么,这些人是怎么抓到自己的? 冷寒铁蹲下身子,嘴角微微上扬。 “不得不承认,你们的计划很是周密。” “宁王府商队作为弃子,运送倭国杀手入京。” “而你们则是三日之后伪装成其他商队入京,完全斩断了与宁王府的联系,也根本就不会引起任何怀疑。” “入京之后你们二人也没有暴露踪影,通过中间人托牙行买下了这座无人关注的僻静院落,吃喝拉撒也全都在这院子里面,根本就没有踏出过大门半步,也没有任何人知道你们二人来了京师!” 话说到这儿,李士实和王纶更加迷茫了。 对啊,我们都小心谨慎到了这种地步,为什么还是会被尔等发现? 这绝不可能啊! 望着二人那质疑的眼神,冷寒铁也难得露出了笑容。 “教你们一个乖,那就是从答案推向过程!” “侯爷教我们分析眼下局势,首先这次刺杀不可能是宁王朱宸濠安排的,因为他这样做只会加速自己的败亡;其次也不可能是文臣缙绅做的,这不符合文臣缙绅的行事手段,而且杨廷和也不会这么做,他早已与侯爷达成了利益交换;最后,这更不可能是武将勋贵做的,因为侯爷一死武将勋贵利益势必受损,而且再无崛起希望!” “所以,京师内的三方势力,都不符合嫌疑目标,那么就只能证明,这一次的刺杀案件,来自于京师外面的势力,而且还是熟悉朝堂之人做的!” 听完这些分析,李士实脸色愈发苍白了起来。 “那你们怎知就一定是宁王世子?” “不不不!”冷寒铁笑得更开心了,“侯爷并未怀疑过什么宁王世子,他只是单纯地将目标放在了李东阳身上!” “如果是李东阳出手策划的这一切,那么所有事情都说得通了!” “朝野上下都知道,宁王朱宸濠正在密谋造反,但皇帝陛下却是在捧杀朱宸濠,等待一个合适的机会,将其党羽连根拔起,再顺势清洗一遍朝堂。” “正当这个时候,李东阳却被朝廷派遣去做宁王府长史,也就是说他已经在了清洗名单里面,将会随着朱宸濠败亡而被抄家灭族,所以李东阳必须要想办法破局自救!” “唯一的办法,那就是检举揭发宁王朱宸濠谋逆,可惜皇帝陛下并不想现在清算朱宸濠,而是在等待一個合适的机会,所以李东阳才会这么做,逼迫朝廷立刻清算朱宸濠,博得一线生机。” 顿了顿,冷寒铁笑道:“让我猜猜看,李东阳应该是劝说那个宁王世子,大义灭亲检举揭发其父朱宸濠谋反,以此保全宁王府上下,对吧?” “这确实是一个完美的破局之法,如此一来侯爷遇刺身亡,武将勋贵崛起中断;宗室藩王因为再次谋逆造反,落人口实成为众矢之的,势必会被逐出朝堂;文臣缙绅将会抓住机会再次卷土重来,独揽大权把持朝政,即便皇帝陛下也无可奈何!” “真是好算计啊!将三方势力给算计得死死的!” 李士实早已陷入了绝望之中,他们的一切谋划全都被人给猜得七七八八,连自己也落入了四卫禁兵手中,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但是王纶仍旧不甘心,脸色苍白地追问道:“那伱们究竟是如何追查到我们的?” 冷寒铁笑了笑,给出了明确的回答。 “很简单啊,追查近三个月所有从江西入京的商队,然后顺藤摸瓜找出“消失”之人的去向,就算你们二人再怎么小心谨慎,总归是要住下的,总归是要吃饭的,总归是会留下一些蛛丝马迹的!” “三万四卫禁兵暗中调查了一夜,将所有信息全部汇总到了一起,最后结果自然就出来了!” 三万四卫禁兵! 暗中调查了一夜! 得知这个结果,饶是王纶都不由有些绝望了。 明面上的东西二厂和锦衣卫,只是皇帝放出来的烟雾,真正在暗中调查之人,赫然是这三万四卫禁兵! 他们全都被那个小皇帝朱厚照给耍了! 不! 不对! 李士实突然注意到了什么,惊恐万分地看向了冷寒铁。 “你刚刚说什么?” “你刚刚说了什么?” “你口中的“侯爷”是谁?他不是遇刺身亡了吗?” 王纶也反应了过来,满脸惊恐地看着冷寒铁。 后者忍不住放声大笑,笑声里面满是说不出的快意。 “谁告诉你们汤侯遇刺身亡了?” “那毒箭木确实见血封喉,但是侯爷得上天眷顾,早就醒了过来!” 中山侯汤昊,没死? 那这一次,他们可谓是真的一败涂地了啊! 而且还会遭受中山侯汤昊的疯狂报复! 完了! 全完了! “你们这些该死的蠢货,根本就不知道你们究竟招惹了什么人物!” 冷寒铁怒骂一声后,随即起身就要离去。 李士实身子一颤,急忙高喊道:“将军,这都是那李东阳的毒计,与我们无关啊将军!” “对!是那李东阳!是那李东阳指使我们这么做的!” 二人疯狂高喊道,试图将一切罪名推到李东阳头上,然而冷寒铁根本就不理会他们。 关键证人抓到了,剩下的就是去南昌抓捕主谋了。 李东阳啊李东阳,你为什么不肯乖乖去死呢? 非要搅弄出这么一场好戏,险些彻底巅峰了大明京师! 这一次,抄家灭族都算轻了啊! 与此同时,镇抚司衙门外。 雷雄浑身是血地跪倒在地上,独眼里面满是茫然惊惧之色。 因为就在方才,京军战兵即将攻打镇抚司,一切都进行得极其顺利的时候,汤木却突然倒戈相向,一刀就砍向了他,直接斩断了他一臂! 紧接着安国、常阔海等人配合锦衣卫,也将他心腹逐一击杀,这突如其来的惊变震懵了所有人。 五万京军战兵全都神情茫然地看着这一幕,他们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是说攻打镇抚司,抓住那幕后黑手,为侯爷报仇雪恨吗? 这怎么自己还先内斗起来了? 汤木拎着刀,走到雷雄面前,冷声问道:“为什么要背叛侯爷?”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斩配营主将雷雄,背叛了中山侯!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雷雄那颗独眼里面凶光闪烁,仍旧不甘心地咆哮道:“汤木,你这个杂碎!你这是趁机铲除异己!” “儿郎们,这杂碎根本就不想替侯爷报仇雪恨,他这是在抢班夺权啊……” 听到雷雄的话语,京军战兵全都齐刷刷地看向了汤木,眼神里面充满了质疑和不解。 左一刀适时出现,高喊道:“锦衣卫奉命搜查所有京军战兵将领住处,从雷雄府中搜出金银共计五万余两,另有美人七个美婢数十,经过拷问均是来自宁王朱宸濠之手!” “雷雄,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这下子,雷雄是彻底蒙了。 怎么会? 怎么会是……这样? “不!” “不是这样的!” “我是被人陷害的!” “你们相信我!你们相信我啊!” 雷雄满脸绝望地嘶吼道,不断挪动脚步看向安国、徐天赐等人,希望这些平日里的同袍能够站出来为他说话。 然而左一刀接下来这句话,却是彻底粉碎了他的谎言。 “被陷害的?” “那七个美人里面两个怀有身孕!” “难道睡了他们的人不是你雷雄吗?你这也叫被陷害?” 汤木忍不了了,直接揪住了雷雄的脖子,眼睛血红地盯着他。 “为什么,要背叛侯爷?” “你的一切都是侯爷给你的,你这个该死的狗东西,你怎么敢背叛侯爷?” 雷雄独眼闪烁,随后癫狂笑道。 “凭什么?” “凭什么他汤昊可以决定我们京军将士的生死?” “老子这颗眼睛之所以瞎了,也全都是拜他所赐,那场血腥选锋老子至今都忘不了!” 雷雄嘶吼咆哮道:“再说了,老子打了一辈子仗,享受享受怎么了?凭什么要给他汤昊当一辈子的狗?凭什么啊?!” “老子就是要他死,就是要报当年之仇,就算老子死也要拉着汤昊陪葬,哈哈哈……” 汤木闻言一怔,随后满脸嫌弃地松开了手。 “这家伙已经疯了,没救了!” 看着还在狂笑的雷雄,左一刀幽幽叹了口气。 “蠢货,谁告诉你侯爷真的薨了?” 此话一出,雷雄如遭雷击,独眼里面的凶戾也瞬间化作了恐惧。 中山侯汤昊没死? 这怎么可能?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那可是见血封喉的毒箭木……” “走吧!”左一刀拎着雷雄,“侯爷要见你!” 雷雄:“!!!” (本章完) ------------ 第322章 利欲熏心 中山侯府。 随着四卫禁兵的汇报,皇帝陛下终于恢复了正常。 这一幕,看得杨廷和、王鏊、杨一清等人眉头紧锁。 好像他们忽略了什么,就是眼前这些四卫禁兵! 大局尽在掌握之中,朱厚照总算是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到了位置上面。 看着这些朝臣缙绅依旧严阵以待,不敢有丝毫放松之色,皇帝陛下出于好心,随口解释道:“行了,不用绷着了,真凶已经查出来了,京师尽在掌控之中!” 听到这话,群臣都是惊诧莫名。 杨廷和似乎发现了什么,下意识地追问道:“陛下,可是四卫禁兵……” “嗯,朕早就调动他们在暗中调查了,所以众位卿家大可放心!” 朱厚照懒洋洋地摆了摆手,神态很是轻松。 看到他这架势,群臣更是茫然不解了。 先前还是一副要死要活的模样,现在怎么突然就好了呢? 难道说…… “汤侯无恙!” “方才就已经醒过来了。” “朕只是跟汤侯配合演了一出好戏罢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 所有人都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位皇帝陛下,心神激荡之余险些大骂出声。 合着这一切都是在演戏? 目的就是为了钓出那幕后黑手? 杨廷和神情复杂,好悬没有骂出口。 换做是其他人这么做,他恨不得直接骂死对方。 奈何眼前这位是大明皇帝陛下,不管再怎么生气愤怒,也只能自己忍着。 难怪朱厚照一直不肯离去,非要守在这中山侯府,竟是为了确保汤侯活着的消息不会传出去! 这一切都是皇帝陛下和中山侯上演的一出好戏,目的就是在于拖住群臣,然后顺势追查出幕后黑手! 群臣面面相觑,愤怒之后,还是不自觉地长舒了口气。 中山侯还活着,这确实是一件好事啊! 至少那些京军战将不会出什么乱子了,京师也不会因此爆发动乱! 经此一遭,所有朝臣缙绅都明确地看到了,中山侯汤昊的分量! 如果没有这位中山侯坐镇,那些哗变的京军战兵,足以让整个大明万劫不复! 片刻之后,人犯尽数被押了过来。 原斩配营主将,云城伯雷雄。 原都察院右都御史,李士实。 原江西参政,王纶。 看着眼前这三个人,杨廷和大致就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毕竟李士实和王纶这两人,早就是宁王朱宸濠的党羽,一直在都察院的监控之中。 换句话说,这一次的刺杀大案,就是江西南昌那边策划的,而那幕后黑手也就只有一人了——天下名士李东阳! 想到了这个名字,一切都变得合理了起来。 杨廷和忍不住叹了口气,不想再多说什么了。 朱厚照倒是兴致勃勃地询问起了三人,事情真相究竟怎么回事。 李士实和王纶为了保全家族,只能将一切罪责全都推到李东阳身上,不出意料引起了一阵哗然。 毕竟谁都没有想到,导致今夜惊变的幕后黑手,竟然会是那个李东阳! 案件真相与四卫禁兵调查出来的基本符合,朱厚照也没兴趣再审问什么了,直接将三人交给锦衣卫看管。 只是对于雷雄,朱厚照笑道:“毕竟你是汤侯带出来的兵,进去吧,汤侯在等你!” 雷雄闻言身子一颤,怀揣着满心恐惧,终究还是踏进了病房。 此刻病房里面,医师大夫已经离去,唯有汤昊正倚靠在软榻上面。 不得不承认,毒箭木毒性极其猛烈,汤昊都觉得必死无疑了,偏偏他就是挺过来了。 思来想去,也唯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老和尚给的那颗大力丸,具有神奇功效,救了汤昊一命。 看见来人之后,汤昊苍白的脸上,露出了苦涩笑容。 “果真是你啊!” “也只会是你啊!” 雷雄被甲士强行按倒在地上,却倔强地抬起了头。 “对,就是我,恨不得杀了你!” 没有理会雷雄说了什么,汤昊自顾自地开口道。 “当时刺杀遭遇弓弩,我就知道京军里面肯定出了问题。” “这种军械利器,被人用来刺杀本侯,想要私自调动,唯有京军战兵里面那些主将副将,也就是一直追随本侯的你们这些人。” “其实本侯一开始怀疑的人并不是你,而是徐天赐,毕竟本侯若是身死,最有可能接掌京军战兵之人,就是他了。” “可惜,天赐反倒是没有这般野心,而是你雷雄!” 汤昊重重地叹了口气,再次看向了这個独眼骁将。 “能告诉本侯为什么吗?” “就因为当年那场血腥选锋?” “伱应该知道本侯如果不这样做,当时你们所有人全都会死,本侯反倒是救了你们一命!” 当年汤昊奉命提督团营组建新军,不可避免地与执掌团营的十二侯发生了矛盾,最后借着十二侯之首、惠安伯张伟故意挑事,汤昊联合皇帝陛下的四卫禁兵,一举将这十二侯给清洗干净了。 张伟还试图率领心腹袭杀中山侯汤昊,此举无异于是在谋反。 而雷雄当年就是张伟的心腹,与他一样的团营将士,当时也确实都动手了,这种行为就是对天子不敬,就是等同于谋逆造反! 汤昊举行了一场残酷的血腥选锋,其一是为了在京军中立威,其二就是为了给皇帝朱厚照一个交代。 既然死了一半活了一半,那该死的人就已经死了,活下来的这些不如给他们一个机会,戴罪立功,这就是京军斩配营的由来。 换句话说,汤昊并没有对不起这些人,反而给了他们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更别提这些年来南征北战,也有不少斩配营将士封爵拜将,连他雷雄自己都因为灭国之功晋升为了云成伯,获得了一个世袭伯爵。 所以,汤昊想不明白,为什么雷雄会叛变呢? 面对汤昊的质问,雷雄哑口无言。 他先前之所以叫嚣着旧事,不过是想给自己的所作所为寻找一个借口罢了。 然而他真正接受宁王贿赂、听从宁王世子调遣背叛汤昊的原因,无非还不是为了荣华富贵! 按照他们的设计,只要汤昊一死,雷雄就会鼓动汤木等人率京军战兵哗变,攻打锦衣卫镇抚司,等到朝廷派遣人手过来,雷雄再临阵倒戈直接斩杀汤木将功赎罪,那么他自然就会是下一任的京军主将人选了。 既有金银珠宝拿,又有美人美婢服侍,更有一个远大前程摆在面前,所以为什么不可以呢? 至于汤昊,死人是不会让人畏惧的。 只可惜,棋差一招,汤昊没死,还顺势逆转了局势。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天意吗? 雷雄跪倒在地上,沉默不语。 汤昊怔怔地看着这个独眼骁将,最后自嘲地笑了笑。 “什么血腥选锋,什么毁眼之仇,不过都是你找的借口罢了。” “你雷雄真正想要的,除了那些金银珠宝,除了那些美人美婢,更想要我这个京军提督的位置,对吧?” “想来朱宸濠江表面上拉拢我,又在暗中勾结你,就是起了分化离间你我的意思,然后李东阳这个时候横插一脚,利用你完成了最后布局!” 至此,一切全都真相大白。 李东阳的计策说不上高明,偏偏十分狠辣有效,险些真个杀了汤昊,然后颠覆整个大明朝堂。 可惜天意如此,汤昊没有死! “雷雄,自裁吧!” “念在你我之间的情分,我会给你留个全尸。” 汤昊叹了口气,道:“否则你会被秋后问斩,明正典刑!” 秋后问斩! 明正典刑! 听到这话,雷雄顿时身子一颤。 他艰难地以头触地,然后哀求道:“侯爷,我那两个尚未出世的孩子……” “我会差人送去京畿农户家中,不愿让他们卷入这些是非争斗,安稳过完这辈子!” 雷雄闻言再也忍不住了,失声痛哭不止。 他本有着大好前程,可惜经受不住诱惑,行错一招致使满盘皆输,若非中山侯汤昊顾念昔日旧情,说不定还会被满门抄斩诛灭九族! “侯爷,独眼雷对不起您!” “您的大恩大德,雷雄来生再报!” 话音一落,雷雄就突然暴起,甲士下意识地拔刀,结果不料雷雄直挺挺地撞上了刀刃。 刹那间,鲜血喷涌而出,独眼雷当场气绝身亡! 汤昊怔怔地看着雷雄的尸体,久久都没能说出话来,脑海里面全是这个独眼骁将的勇猛画面。 独眼雷,还是不错的,敢拼敢打,骁勇善战,虽然脾气暴躁了些,但是放在战场上面就是一个好手。 而且这家伙头脑简单,最是容易被人给当枪使。 毫无疑问,这个致命缺点,终究会要了他的命,就比如说现在! 他死在了李东阳的算计之下,因利欲熏心沦为了李东阳驱使的刀刃,险些坑杀了汤昊! “收敛尸体,好生安葬!” 汤昊冷声下令道,随即攥紧了拳头。 李东阳,你还真是好手段啊! 不但成功破开死局,还险些要了我的命! 更让本侯损失了一员骁将! 这一次,若不将你抄家灭族,本侯誓不罢休! (本章完) ------------ 第323章 收尾与惩处 雷雄自杀了。 朱厚照紧接着走了进来。 看着汤昊那满脸苍白的凄惨模样,皇帝陛下反倒是陡然笑了起来。 汤昊没好气地看着这家伙,瞪了他一眼后,随即也是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君臣二人对视了一眼,心里面都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喜悦。 是的,劫后余生。 汤昊是真的差点死了,如果不是那大力丸,他现在尸体都凉了发白了。 而朱厚照失去了这个心腹臂膀,无人可以镇压京军战兵,京军哗变不说,朝堂局势也会彻底崩坏,武将勋贵崛起中止,宗室藩王必须铲除,那么文臣缙绅将会再次把持朝政。 这也就意味着,汤昊和朱厚照先前做的所有努力,将会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彻底化为乌有! “好险!” “真的好险!” 朱厚照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要不是你挺过来了,只怕这一次,我们满盘皆输了。” 汤昊苦笑着点了点头,随后叹了口气。 “谁都没有想到,那李东阳竟然会如此破局,还想顺手将我给宰了!” “说起来,这还是你惹出来的祸事,非要把那李东阳往死路上逼,现在人家狗急跳墙了!” 朱厚照一听这话顿时就不乐意了,抱怨道:“我那还不是想着顺手解决掉这个隐患吗?” “谁曾想这该死的狗东西,还敢兴风作浪!” 话说到这儿,朱厚照立刻就做出了保证。 “野人你放心,这一次李东阳绝对会被抄家灭族,必死无疑!” “还有那个宁王世子,还有这个宁王朱宸濠,索性一起清算便是!” 事情闹到了这种地步,朝廷也不得不清算朱宸濠这個反王了。 毕竟连他亲儿子都检举揭发朱宸濠谋逆造反,皇帝陛下也不可能继续装聋作哑,无动于衷了。 汤昊点了点头,道:“那就顺势清洗朝堂吧,五府重立之后,武将勋贵也有了与文臣缙绅抗衡的资本,宗室藩王对我们的用处其实并不大了!” “对了,汤木、安国他们,陛下能否……” 汤昊一脸难色地看向朱厚照,话并没有说完。 因为这一次京军哗变,虽然有雷雄从中挑拨怂恿,但是问题在于他们确实哗变了,而且还是在京师里面直接无诏调兵,严重一点那就是等同于谋逆,没什么好说的! 可这批武勋要是因此受到皇帝陛下的忌惮猜疑,甚至是直接打压,那武将勋贵崛起就成笑话了。 朱厚照也明白这些道理,虽然他心里面很是不爽,但为了大局着想,还是松了口。 “将一切罪责推到这个雷雄身上,如此可以堵住文臣缙绅的嘴!” “至于汤木、安国等人……夺了世袭诰券,野人你觉得呢?” 听到这个处理结果,汤昊一颗心总算是放回了肚子里。 这种不痛不痒的惩处,是他最想看到的。 之所以要惩处,是因为汤木他们做错事情了,无诏调兵就是死罪,哪怕将一切罪责全都推到了死人雷雄身上,文臣缙绅也定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攻讦机会。 所以,这是敲打,也是教训。 世袭诰券重要吗? 当然重要。 没了这世袭诰劵,汤木等人的爵位就是流爵,不能传承给子嗣,他自己一死爵位就没了。 也不怎么重要。 因为至少他们的官职爵位保住了,继续跟着汤昊征战沙场,这世袭诰券很容易就可以再次获得。 所以朱厚照提出的这个不痛不痒的惩处,无疑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这位正德皇帝陛下,也越发彰显出帝王气度与帝王手段了。 “陛下英明!” 汤昊笑呵呵地拍了一记马屁。 朱厚照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还不是因为你!” “尽快养好伤势,然后教训那几个家伙一番!” “朕可以看在你的面子上,容忍他们一次,但绝不会有第二次!” 此话一出,汤昊神情肃然,正色承诺道:“陛下放心,绝不会有第二次!” 二人继续敲定了一些细节,然后朱厚照就此离去了。 他这位皇帝陛下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而也有很多人关心汤昊的伤势。 皇帝陛下一走,张静姝就抱着儿子走了进来,怔怔地看着自家夫君。 汤昊满脸歉意地看着妻子,然后向她伸出手。 张静姝缓缓走到他身旁,然后将头埋进了那胸膛里面。 “我好怕,要是你真的走了,我该怎么办?孩子又还这么小……” 佳人泪眼婆娑地哭诉道,听得汤昊心如刀割。 他将妻儿护在怀里,郑重承诺道:“这一次我是被人算计了,而且全然不知,所以才会险些身死。” “以后不会了,我向你保证,绝对不会了!” 谁知道那些杀手会如此卑劣下作,直接动用毒箭啊,而且还是见血封喉的那种! 汤昊这一次,当真是去鬼门关走了一遭,真正体会到了死亡的感觉! 张静姝没有言语,默默擦干了眼泪,然后展颜笑道:“活着就好,活下来了就好!” “夫君好生休养,妾身先带着拓儿回去休息。” 这是一个识大体的女人。 此刻门外还有大量武勋正在等候。 所以她并没有缠着汤昊,只要确认了他没事,那夫妻二人以后多的是相处时间。 张静姝走了之后,汤木、安国、徐天赐、陈继祖等将领接连走了进来,然后直挺挺地跪倒在了汤昊身前。 “请侯爷责罚!” 没有多说什么,直接跪地认错。 即便他们之所以带着京军战兵哗变,也是为了给汤昊报仇雪恨,但是对就是对,错就是错。 他们率领京军战兵哗变不说,还要攻打天子亲军锦衣卫,这无疑是触碰到了皇帝陛下的逆鳞底线。 所以此刻众将都有些惴惴不安,不知道朝廷接下来会怎么惩处他们。 轻者罢官去职废掉爵位,重则直接杀头以儆效尤! 汤昊冷眼看着这些家伙,直接开始了破口大骂。 “一个个的,都能耐了嘛?” “还敢公然攻打锦衣卫镇抚司?” “那可是天子亲军啊!伱们这是要扯旗造反啊!” “怎么?想借着给我报仇的名头,顺便大闹一场,自己做个帝王玩玩?” 听见这些辛辣的讽刺话语,众将神情顿时全都变得古怪了起来。 想笑也不敢笑,只能硬生生地憋着。 “你们好大的狗胆!” 这下子,众将是真的不敢笑了,再次请罪。 “请侯爷责罚!” 汤昊冷眼环顾众将,最后才告诉了他们处理结果。 “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一切罪责将由雷雄承担,至于你们将会被剥夺世袭诰券,以儆效尤!” 听到这话,众将顿时欣喜若狂,脸上也不自觉地露出了笑容。 因为这对他们而言,基本没什么影响。 大家现在都正值鼎盛时期,跟着侯爷随便都能立下军功战功,还怕不能重新得到世袭诰券吗? “多谢侯爷!” 众将异口同声地开口道谢。 他们当然明白,这肯定是侯爷开口为他们求了,否则哪里会这般轻易逃过一劫了。 “行了,滚吧!” “安抚好京军战兵,去忙自己的事情!” 众将老老实实地离去。 下一位走进病房的人,却是内阁首辅杨廷和。 这位缙绅领袖亲眼确认汤昊是真活了过来,一颗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 “汤侯,万幸啊!” 汤昊也是感慨万千。 “若我身死,局势就彻底崩坏了。” “那李东阳甚至可能会东山再起!” 文臣缙绅再次把持朝政,李东阳未尝不可东山再起。 杨廷和沉默着点了点头,心中对那李东阳厌恶至极。 如此不顾家国大义,只为了一己私欲,就险些导致大明万劫不复,这样的贼子……还是尽早除去的好。 “接下来,我希望文臣缙绅不要阻止,朝廷展开清算!” 汤昊神情凝重地看向杨廷和,道:“你也看见了,诸如李东阳等人继续留着,对大明而言有害无利,迟早会生出大乱子!” “而现在朝廷不得不清算宁王朱宸濠,索性一次性清洗干净,首辅觉得如何?” 一次性清洗干净! 这轻飘飘一句话将会决定数十上百名官员的生死! 但杨廷和也觉得厌烦了,他不喜欢现在的文臣缙绅,或者说对这些自私自利的士绅缙绅厌恶至极! 尤其是这个李东阳! “可!” “本官会全力配合!” “王鏊那边本官会去解释!” “索性借此机会,澄清吏治!” 杨廷和眼中光芒闪烁。 他需要一个清廉高效的文臣体系,配合自己实践政治抱负。 所以剔除掉一些贪官污吏,对文臣缙绅而言,极其有利。 双方达成一致,各自有所收获。 杨廷和随即也离去了,紧接着进来的却是杨一清。 这老货一见汤昊脸色苍白,立刻就开始了大肆嘲讽,恨不得将这位中山侯给气死过去。 汤昊也不惯着他,该骂就骂,反正这杨一清就是茅坑里的臭石头。 二人吵着吵着就骂了起来,最后问题还是回到了京军战兵身上。 杨一清郑重告诫了汤昊,京军战兵绝不能成为他汤昊的私军,今夜京军哗变无疑证实了此事,而这恰恰是取死之道! 汤昊也明白,这一次朱厚照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所以才并未惩处汤木等人,然而心里面肯定起了忌惮之心。 “我会举荐仇钺进入京营,希望你配合!” 杨一清沉声开口道,给出了一个解决办法。 汤昊沉默着点了点头,没有拒绝这个提议。 仇钺进入京营,自然会分割他的权力,这点毋庸置疑。 仇钺是边将出身,而且背后还有杨一清支持。 但是,这样,对大家都好。 (本章完) ------------ 第324章 罪有应得 南昌,宁王府。 李东阳有些不安,所以他找来了宁王世子复盘。 二人详细推算了整个计划,确认不可能会出现问题。 “李士实、王纶二人可信吗?” “即便不可信,他们也别无选择。” 李东阳剧烈咳嗽了几声,然后缓缓解释道:“他们与你我处境一样,都是面临着抄家灭族的必死局面,所以他们二人不得不按照计划行事!” 李士实和王纶早就变成了朱宸濠的党羽,暗中为朱宸濠出谋划策或者提供钱粮支持,所以他们比起李东阳更加该死,皇帝一旦卡展开清算,这二人自然少不了被诛九族! “毒箭木之毒……真能杀死中山侯?” 宁王世子再次问到了一个关键问题。 李东阳听后一阵沉默,只能听到他不时地咳嗽。 这个问题,有些可笑。 因为那可是见血封喉的剧毒啊! 那中山侯汤昊虽然天生神力,但不可能还剧毒都不怕吧? 为了寻到这种见血封喉的剧毒,宁王府可是耗费了好大一番功夫,这才补全了计划里面的最后一块拼图。 “中山侯汤昊,勇猛可搏杀猛虎,而且正值壮年!” “寻常刺客杀手根本不是他的一合之敌,与他搏杀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此外这位中山侯还深受皇帝陛下器重信任,手握京军兵权无人可以撼动!” “如果连这毒箭木都不能杀了他,那老夫真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可以除掉此人了!” 宁王世子听到这话也是一阵苦笑。 个人骁勇无比。 手握京军战兵! 深受皇帝宠信! 当这三者结合在一起,谁还能杀得了他汤昊? 唯独只有刺杀下毒,才有那么一丝丝的机会。 可是万一毒箭木也杀不了他呢? 那这天下间只怕真的没人可以除掉这位中山侯了! “只要他中箭,必死无疑!” “汤昊一死,雷雄暗中怂恿,京军战兵势必哗变!” “届时整個京师都会大乱,哪怕京军战兵强行杀了朱宸濠,那些追随汤昊的心腹将领也会因此而受到皇帝疯狂打压!” “而皇帝面临这种局势,根本没办法解决,他还只是个年轻天子,还没有帝王手段,尤其是那些京军将领还敢哗变,威胁到了他的安危,这些人势必会被清洗。” 李东阳眼中闪过一抹狠辣之色。 他对那汤昊可谓是恨之入骨! 如果不是这个该死的莽夫,他李东阳现在还是天下名士! 如果不是这个该死的莽夫,他李东阳现在还是执掌内阁的内阁首辅! 如果不是这个该死的莽夫,他李东阳不会被士林排斥、被天下士子书生骂为阉党! 官职没了,权势没了,连名声都没了,这一切全都是因为汤昊这个该死的莽夫,这个该死的畜生! 所以,李东阳要汤昊死,而且还要摧毁掉这个畜生苦心经营的一切! 你想要武将勋贵崛起? 我偏偏让你不如意! 我偏偏要废掉那些追随你的京军将领! 只要这批年轻有为的京军将领被杀被废,武将勋贵还拿什么崛起? 到时候重建的五府就只是一个笑话,他汤昊努力了这么多年的成果全都会变成一个笑话! 而那个小皇帝朱厚照,没了武将勋贵的支持,又不得不清洗掉朝堂之上的宗室势力,他朱厚照还怎么摆脱文臣缙绅的控制? 哈哈哈……只要一想到这儿,李东阳就觉得自己这病残之躯都轻快了不少。 然而正当这个时候,屋外传来了呵斥声与打骂声,令二人脸色一变。 宁王世子急匆匆地冲出门外,仅仅只是看了一眼,就着急忙慌地逃了回来,然后死死关住了大门。 “先生!” “怎么会这样?” “锦衣缇骑和四卫禁兵都来了!” 听到这话,李东阳如遭雷击,怔怔半晌后竟然吐出了一口老血。 “这不可能!”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啊?” “难道连毒箭木都杀不了那个该死的畜生吗?” 李东阳喃喃自语道,满脸绝望之色。 他当然清楚,唯独只有中山侯汤昊才能镇压住那些京军将领,也唯独只有中山侯汤昊才具备瞬间将局势逆转的能力! 换句话说,中山侯汤昊根本就没死! 他苦心谋划的主要目的,就是杀了这个该死的中山侯,结果对方竟然没死! 这怎么可能? “不可能啊!” “见血封喉,他怎会没死?” 李东阳还在喃喃自语,神情似哭似笑。 但下一刻,破门声响起,宁王世子被撞翻在地,弄得灰头土脸。 大量禁军甲士涌入,拔刀控制住了二人。 冷寒铁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确认两个主犯都在此处,一颗心也放回了肚子里。 “李东阳!” “宁王世子!” “你们还真是好手段啊!” “策划叛乱,刺杀朝堂重臣,搅乱京师局势,意欲颠覆我大明的江山社稷!” 每说出一个罪名,二人脸色就苍白了一分。 尤其是宁王世子,他只是想要求生,不想因为父王朱宸濠谋逆而被牵连。 可是听从李东阳的安排之后,现在不但提前坑害了他父王朱宸濠,连自己也难逃死罪,甚至还要背负更多的罪名! 一时间,宁王世子慌乱到了极点。 “不!” “不是这样的!” “我是想检举揭发朱宸濠谋逆造反!” “我亲手写的检举密信已经在入京的路上了……” 宁王世子将最后的希望,全部放在了那封检举揭发亲爹的密信上面。 可惜他的希望注定会破灭。 “别叫唤了。” “李士实和王纶都已经招供了。” 冷寒铁嗤笑道:“宁王世子,你觉得皇帝陛下是相信你还是相信那两个证人呢?” 宁王世子闻言,彻底陷入了绝望之中。 连李士实和王纶都被他们给抓了,这还有什么好争辩的? 谁能够想到,他们苦心孤诣地谋划这一切,最后却是加快了宁王府的败亡! 李东阳被摁倒在地上,还在不停地喃喃自语,恍如疯魔了一样。 冷寒铁看着这位曾经的天下名士,也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何必如此呢? 要是当初,你李东阳识趣一些,自己主动请辞致仕,皇帝陛下自然会饶伱一命。 可是你偏偏不知好歹,在刘大夏已经被逐出朝堂的情况之下,仍旧还要强行留在内阁,甚至勾结刘瑾一起窃取朝政大权,逼得中山侯不得不敲响登闻鼓,如此一来你还有什么活路可言? 这最后的临死反击,确实让人意想不到,险些真就做成了。 然而天佑大明,中山侯撑过来了,那么死的人,就只能是你李东阳了! 回想起离京之前,上司左一刀的告诫,冷寒铁也不由来了精神。 这一次,必须要将这个老狐狸给彻底弄死! 绝不能再让他有任何苟延残喘下去的机会。 毕竟李东阳是天下名士,而且门生故旧遍布朝野,哪怕此次他就是此案的主谋,可问题在于一旦回京,那些文臣缙绅会怎么做,就不是谁可以控制的了。 因此冷寒铁看向了宁王世子,笑道:“你也是个畜生,为了苟全活命不惜联手外人设计你亲爹!” “要是朱宸濠知道你才是幕后主谋,不知道是否会被当场气死!” “嘿,这父子相残的丑闻一旦宣扬出去,你宁藩一脉算是彻底废了,皇帝陛下不废掉你们都说不过去了!” 听到这话,宁王世子身子一颤,随即脸色苍白地解释道:“不,不是我!” “不是你?那是谁呢?”冷寒铁轻笑道,“你想活命,也不是不可以,但前提是有人替你担下这一切罪责!” “而且皇帝陛下也不愿坐实你们父子相残的罪名,因为这样一来丢的是老朱家的脸面,丢的是皇室天家的颜面!” 理由十分充足。 宁王世子依旧有可能活命! 所以他立刻领悟到了冷寒铁的话外之音,当即调转矛头对准了李东阳。 “对!” “是李东阳!” “都是李东阳怂恿我这么干的!” “他哄骗我称陛下早已洞悉朱宸濠的谋逆行径,不久之后整个宁王府都会被满门抄斩,所以我才会这样做,都是因为这李东阳,都是因为他!” 目的达成,冷寒铁也不废话了。 “签字画押!” 只要宁王世子签字画押了,那此案就办成了铁案,不管回京之后那些士绅缙绅怎么上蹿下跳,李东阳必定会被抄家灭族,没得商量! 宁王世子看着眼前的供词,又瑟缩地看了一眼李东阳,最后还是没能忍住对生的渴望,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咬破手指画了押。 冷寒铁小心翼翼地收好了这份供词,然后走到李东阳面前,蹲下身子打量一阵,陡然伸手狠狠一巴掌抽了过去。 这一巴掌力道极大,打得李东阳嘴角溢血,脸颊很快就红肿了起来。 突如其来的惊变,吓懵了在场所有人。 毕竟这可是李东阳啊! 冷寒铁面无表情地收回了手。 “这一巴掌,是汤侯托我送给你的。” “接下来,是汤侯原话,你且听好了。” 冷寒铁清了清嗓子,模仿着汤昊说话的语气。 “这一巴掌,代表着雷雄那条命!” “至于你我之间的恩怨,待你囚车入京之后我们再慢慢清算!” “当然,你也可以寻短见,这样本侯就只有活剐了你那儿子李兆藩!” 李兆藩! 听到这名字,李东阳豁然抬头,难以置信地追问道。 “兆藩还活着?” “嗯,一直关押在诏狱里面。”冷寒铁点了点头。 得知这个隐秘,李东阳似哭似笑,最后发出了凄厉的嘶吼。 “汤昊!汤昊啊!你这个畜生早就算计死老夫了啊!” (本章完) ------------ 第325章 囚车入京 京师城门口。 汤昊率领京军战兵封锁了城门。 当然百姓商贾可以从其他门出入,但唯独这个门今天不行。 如此大张旗鼓地动作,自然吸引了京城百姓的目光。 爱看热闹,这是国人的天性,曾经有一位周姓大文豪曾经说过,“国人爱看热闹,看热闹的时候一个个都像鸭子一样伸长了脖子看”,用在这里再贴切不过。 大家都很好奇,究竟是什么人物,值得中山侯率军相迎。 更别提前不久京师里面突然发生的那场动荡,整个夜空都响彻着喊杀声,即便百姓不明内情,但也清楚绝对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可朝廷一直选择了沉默,一直没有向外界解释什么,好像那场他们印象之中的动乱,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一样。 直到今日,大明中山侯率领京军战兵列阵以待,似乎在等待什么人物的到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就在围观百姓有些不耐烦的时候,前方总算是出现了人影。 可随着这些人影逐渐靠近,百姓们忍不住发出了阵阵惊呼。 原因其他,这是一支囚车队伍,负责押送重要人犯。 那么,这個“人犯”,会是谁呢? 汤昊眯起了眼睛,脸色依旧有些苍白。 那日他为了逼毒吐了一晚上的血,至今都还没有恢复元气。 这一切都是拜李东阳所赐! 也正是囚车里面之人! 因为宁王世子为了活命,将罪责全部推到了李东阳身上,所以囚车入京的只有一人,也只能有一人,那就是李东阳。 至于宁王世子,他则是没有享受到这种待遇。 漫长入京途中,李东阳一直被囚禁在这囚车里面,以致于此刻看起来狼狈到了极点。 衣衫褴褛,披头散发,枷锁在身,活脱脱一个罪囚死囚。 当李东阳注意到城门口那道魁梧身影时,一张老脸瞬间阴沉到了极点! 冷寒铁策马上前,随后翻身下马向汤昊跪地行礼。 “卑职参见汤侯!” “幸不辱命,案犯全部带到!” 汤昊伸手将他扶了起来,拍了拍其肩膀。 “辛苦了,朝廷自有赏赐!” “回去好好休息吧,剩下的事情交给本侯!” 听到这话,冷寒铁心头一颤。 这架势有些……不太对劲啊! 他是奉旨前去缉拿李东阳和宁王世子,现在人是抓到了,也安全带回京了,可是在城门口却被中山侯率京军战兵拦了下来,这……算是截胡吗? “侯爷,您这是要……” 汤昊瞥了他一眼,笑着解释道:“怎么?不愿交接?那本侯可就要动手抢了!” 此话一出,冷寒铁和一众甲士吓得身子发颤。 谁敢跟你这个怪物动手啊! “侯爷,这不符合规矩啊!” “再者此人必死无疑,侯爷何必再节外生枝呢?” “不如让卑职将人送到诏狱去,等到秋后直接问斩就行了!” 不得不承认,冷寒铁这话说得确实没错。 反正李东阳这一次是必死无疑了,你这个中山侯何必非要抢人然后亲自动手呢? 杀了就杀了,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仅此而已。 汤昊摆了摆手,笑道:“本侯当然知道这些东西,但是本侯心里面很不畅快,不亲手杀了他本侯念头不豁达!” “再者你不要说得太过绝对了,近些日子不知道多少士绅缙绅上奏替他李东阳求情,皇帝陛下那边压力很大,所以为人臣子者,怎么能不为君分忧呢?” 听到这话,冷寒铁选择了沉默,不再阻拦了。 怎么阻拦? 难不成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中山侯暴打一顿? 冷寒铁虽然也是个面瘫男,但是没有左一刀严重,审时度势这些东西他还是会的。 反正李东阳都是必死无疑,那么何必再因此而争斗呢? 扔给中山侯杀了泄愤就是,大家都放心了! 所以冷寒铁向锦衣缇骑和四卫禁兵招了招手,直接任由京军战兵接管了囚车。 汤昊策马上前,来到囚车旁边,看着蜷缩在里面的李东阳,嘴角露出了戏谑笑容。 “大学士,可曾想到过会有今日?” 李东阳艰难地睁开眼睛,看着杀气腾腾的中山侯,那张他恨之入骨的面孔,竟是丝毫没有任何愤怒怨毒神色,仿佛已经认命了一般。 “汤侯,老夫有一问。” “说!” “你可曾中箭?” “不错!身中三箭,险些身死!” “那为何还能活下来?” 李东阳难以置信地追问道。 “那可是见血封喉的剧毒,你明明已经中箭,为何还能够活下来?” 这是李东阳最难以接受的地方! 他这一系列计划,可谓是天衣无缝。 只要汤昊中箭身死,那么武将勋贵绝对完了,再也不可能崛起,文臣缙绅就可以顺势卷土重来,再次总揽大权把持朝政,到了那个时候他李东阳未尝没有起复的机会!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这个该死的莽夫,就是没死呢? 身中剧毒却还活了下来? 为什么? 凭什么? 汤昊看着情绪激动的李东阳,沉默良久之后,他才给出了一个可笑的解释。 “或许是因为天意吧!” “天佑大明,给了本侯一条命,让本侯继续中兴大明!” “天意?”李东阳闻言一怔,随后神态癫狂地大笑了起来。 “你放屁!就算当真有天意,那也应该是站在我李东阳这边!” 李东阳满脸怨毒地嘶吼道:“我李东阳年少成名科举高中,入翰林院进东宫,直入内阁,一生青云直上,被世人誉为宰辅良才!” “可是你汤昊呢?你就是一个窃取身份的野人蛮夷,伱都不是个汉人明人,为何上天会如此偏帮于你?!” 李东阳是知道汤昊底细的,这个混账就是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野人蛮夷,根本就不是开国将门老汤家的血脉子嗣,偏偏上天就好像在跟他李东阳作对一样,身中剧毒却不死,这是什么道理? “中兴大明?” “你也配谈“中兴大明”?” 李弘壁指着汤昊鼻子怒骂道:“自从你掌权之后,元老重臣纷纷致仕,魑魅魍魉充斥朝堂,诸如焦芳这等卑劣小人、朱宸濠这等野心勃勃的反王都能够身居高位,这就是你口中的中兴大明吗?” “汤昊,你不要给自己脸上贴金了,什么忠君爱国,什么中兴大明,不过全都是你的托词借口罢了,你做这一切不过全都是为了你自己,为了让你大权在握权倾朝野罢了,你这个该死的佞臣!” 面对李东阳的斥责,汤昊一直面不改色。 他问心无愧,不论李东阳怎么攀诬,汤昊都不会动摇自己的本心。 “到底是本侯不配,还是你李东阳不配,你我二人心中都清楚。” “中兴大明,这可是你们这些弘治君臣给自己脸上贴金的标志,号称什么圣君明主在满朝贤臣的辅佐之下,励精图治中兴大明,可是最后结果呢?” “天下军民穷困,民穷财尽,这是你李东阳亲口说出来的话,难道你忘了吗?” 呵,圣君明主在满朝贤臣辅佐之下励精图治,结果大明王朝却是陷入了天下军民穷困、民穷财尽的绝境,不得不这真是可笑又可悲的事情! 李东阳闻言一怔,眼睛死死地盯着汤昊。 “为什么会“民穷财尽”?!” “为什么会“天下军民穷困”?!” “为什么会走到如今这种地步?!” “李东阳,你心里面难道不清楚吗?” 汤昊嗤笑道:“你和刘大夏结党营私的时候,大肆培植党羽的时候,难道就没有想过百姓,没有想过子民吗?” “正是诸如你们这种货色多了,被你们侵占的国利多了,比如那盐场利润,比如那矿山利润,凡是可以谋利的地方,你们这些该死的蛀虫米虫都要插上一脚从中谋利,至于百姓的生死没人会在意,你们在意的是自己手中的权势以及这权势可以带给你们的利益!” “你李东阳出身的茶陵李氏,名下田地多达三千多亩,比之朝廷赐给一个国公的恩封还要多,这些田地是怎么来的?你们茶陵李氏兼并田地的过程里面又有多少百姓子民被你们迫害,又有多少百姓子民因此而家破人亡、流离失所?” 汤昊咬牙切齿地道:“可笑你们这些杂碎,还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还觉得大家都这么做,我自然也要这样做,还对此丝毫没有愧疚之心,甚至一边兼并田地一边高喊仁义道德,用那些圣贤之言去约束他人,去掣肘皇帝!” “本侯也有一问,你们残害了那么多的无辜百姓,凭什么可以心安理得的说出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来?” 李东阳死死地咬着牙,嘴角都不自觉地溢出了鲜血。 “那是家族所为,并非老夫所为……” “你在糊弄鬼呢?若不是你李东阳任由你背后的家族借用你的权势威名,茶陵李氏能够兼并这么多的田地吗?” 汤昊嗤笑道:“做了就是做了,没做就是没做,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真他妈的让人恶心!” 婊子…… 牌坊…… 怒火攻心之下,李东阳陡然吐出了一口老血,随后眼前一黑,竟是被气得昏死了过去。 汤昊见状略显错愕,上前伸手一探,确认这厮还活着,这才放下心来。 “押去菜市口!” (本章完) ------------ 第326章 断头饭 菜市口,法场行刑之地。 此刻已经聚拢了大量百姓士子。 这里面大部分是刚刚在城门口围观看热闹的,少部分则是他们呼朋引伴喊过来的。 毕竟前不久那场动乱,可是惊动了整个京师,而朝廷也一直没有给出个说法。 正因为如此,不少人都在猜测,今日这菜市口斩首,定然与前不久那场动乱有关。 此刻法场旁的牢房里面,汤昊正与李东阳坐在一起,二人仿佛友人一般相对而坐,桌上更是摆满了酒菜。 “吃吧。” “这“断头饭”必不可少,再怎么也要吃饱喝足了再上路。” 汤昊一边说着,一边给李东阳倒酒。 他们二人之间的恩怨,都将会在今日了结。 李东阳也不客气,端起酒杯犹豫了片刻,然后一饮而尽,随即就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半晌之后,他才苦笑道:“自从病情愈发严重后,老夫就戒酒了。” “没想到这最后一次的断头酒,却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汤昊没有应声,默默地再次给他斟酒。 李东阳拿起筷子,看着满桌珍馐,却是无处下手。 但最后还是夹起了一个鸡腿放在碗里,细细咬了一口,慢慢品尝着这其中滋味。 良久之后,他才满脸陶醉地开口道:“这滋味,当真是让人难忘。” “我这病,不可饮酒,不可沾荤腥,否则就会呕血不止,但即便不饮酒不吃荤腥,长时间下去同样会形销骨立,当年我那些亲人就是这么离世的。” 话说到这儿,汤昊也有些触动。 李东阳全家确实死了个精光,如果排除他是遭了报应的话,那就只能证明这是他们的家族遗传病了,不管男女全都英年早逝显得颇为怪异。 “既然有病,那为什么不能急流勇退?” “若是当年你识趣一些,当皇帝陛下想要收拢权柄时,早早地致仕归乡,颐养天年不好吗?” 汤昊对此很是不解。 他一直难以看清李东阳这個人。 你说他没有才华见识吧,人家可是一路青云直上的奇才,最后更是贵为内阁大学士。 但偏偏就是这样一个人物,却死抓着手中权力不放,多次选择与皇帝朱厚照对抗,结果就是朱厚照对其恨之入骨,顺便将他发配去了宁王府,列入了必杀名单之中! 如果李东阳早日识趣请辞致仕,比如就在刘大夏致仕那一日,他的下场是不是会好一些? 汤昊不得而知。 因为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 李东阳怔怔地看着汤昊,问出了一个问题。 “老夫全家死尽,还有什么可以失去的呢?” 汤昊闻言终于明白了。 说起来,李东阳也是个可怜人啊! 全家死尽,亲人一个接一个地病逝,最后就只剩下了他一人还在苟延残喘。 那这样的人,还有什么好失去的呢? 他李东阳就是因为失去了太多,所以不愿再失去任何东西了,包括权势地位甚至现有的一切! 这是一个被逼得占有欲强到病态的可怜虫。 “你错了,你儿子李兆藩还活着!” 汤昊拍了拍手,李兆藩随即战战兢兢地走了进来。 当年他为了李东阳背锅顶罪,直接被打入了诏狱,然后身陷囹圄至今。 好在只是入狱初期,锦衣卫拷打过他,后面一直让他安心养伤,李兆藩才能残喘至今。 李兆藩走进牢房之后,就一言不发地跪倒在李东阳面前,然后泪流满面地一言不发。 李东阳拍了拍他的脑袋,泪流满面地开口道:“好孩子,你受苦了,你受苦了啊!” 曾经李东阳一度认为,儿子李兆藩早就被杀了,所以他才彻底黑化,视汤昊和皇帝朱厚照为生死仇敌。 毕竟,李兆藩是他们这一脉,最后一个成年男丁了啊! 汤昊见状神情复杂,随后自顾自地走出了牢房。 “好好陪你父亲吃完这最后一顿断头饭!” 听见“断头饭”这三个字,李兆藩顿时大惊失色。 他满脸慌张地看向李东阳,追问道:“父亲,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东阳苦笑着摇了摇头,并没有过多解释,而是晃了晃空酒杯,示意李兆藩给他斟酒。 到了这一步,马上就要被斩首示众了,也不在乎什么病情忌口之类的了。 李兆藩含泪斟酒,如以往那般,默默侍奉着这位父亲大人。 “兆藩啊,为父走了之后,你就回茶陵吧!” “不要入仕,做个士绅,安稳度过此生,为我李家开枝散叶就行了,可好?” 李兆藩强忍着内心的悲恸,挤出了一个笑容。 “好,这样也很好。” “儿子本就不愿参与是非争斗。” “潜心治学,就是儿子最大的愿望。” 李东阳欣慰地笑了笑,然后再次伸手抚摸了一下这个儿子。 “去吧,为父想最后为伱做点事情!” 他李东阳算计了一辈子,争斗了一辈子,唯一对不起的人,就只有眼前这个儿子了。 李兆藩自从过继给他做儿子后,一直贴心侍奉左右,从未有过任何抱怨不满之色,也从未借助他李东阳的权势谋取过什么利益,宛如忠仆一般,只想照顾好他。 结果当年中山侯汤昊敲响登闻鼓,当众指出李东阳暗中勾结刘瑾,驱使汤绍宗夺权,最后查来查去查到了李兆藩身上,李东阳一直不肯妥协,李兆藩就一直身陷囹圄,生死不知。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李兆藩这是替李东阳顶罪,挡了一劫。 所以,对于李兆藩,李东阳心里面充满了愧疚。 李兆藩伏拜在地,向李东阳恭恭敬敬地三叩首,然后这才走出了牢房。 随即汤昊便走了进来,自顾自地坐了下来,然后自斟自饮。 “怎么样?对你还算不错吧?” “临死之前让你儿子给你送行,多人性化!” 李东阳看着这个生死仇敌,却突然笑了笑。 “汤昊,你将来的下场,注定会比老夫更惨!” “士绅缙绅,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李东阳何等精明的人物,一眼就看得出来这个中山侯究竟想要干什么,或者说他早就知道大明穷困的真正原因! 钱粮全都落入了士绅缙绅手中,朝廷和百姓又怎会不穷困呢? 而这个中山侯,以及他背后的正德皇帝,想要中兴大明,那就势必会对士绅缙绅动手! 可是这些士绅缙绅,真是那么容易对付的吗? “你可以逞凶一时,甚至是一世!” “但是你死之后,正德死后,士绅缙绅依旧还会是士绅缙绅,不会有什么变化的!” “太祖洪武帝如此,宪宗成化帝亦是如此,只要朝廷还存在,那么士绅缙绅就会存在,所以你做的这些,根本就是无用功!” 话说到这儿,李东阳突然笑了起来,心情显得很是不错。 知道这个生死仇敌一辈子的努力和付出,都会付诸东流,没有什么比这更让人开心的了。 士绅缙绅,是永远斗不垮的。 只要朝廷还在,那皇帝就需要士绅缙绅替他牧民,替他教化百姓子民! 而朝廷依旧会推行科举制度,那么士绅缙绅的传承就会存在,就永远不会有败亡那一刻! 说句不好听的,他汤昊联手正德皇帝,最多不过如同成化帝那般逞凶一时,但是等到他二人死了之后,士绅缙绅依旧会卷土重来,依旧可以掌控这个时代的话语权,甚至是这个时代的一切! 手段高超如成化帝,最后也不是同样选择了放弃,选择了与文臣缙绅妥协吗? 所以你汤昊你朱厚照凭什么? 汤昊看着李东阳,这个十分典型的士绅谋利代表,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敌意。 “逞凶一时?” “你未免太看得起这些士绅缙绅了!” 汤昊嗤笑道:“当年本侯驱赶那些反贼屠戮士绅缙绅的时候,你看他们敢反抗吗?” “书生造反,十年不成,手中没有兵权,他们再怎么争权夺利都没有意义,不过是如同商贾一样的韭菜罢了,等到皇帝陛下缺钱的时候,将其抄家灭族填补亏空,仅此而已!” 韭菜! 士绅缙绅宛如卑贱商贾! 听到这话,李东阳顿时愤怒到了极点。 “你怎么敢的?” “你怎敢将士绅缙绅与卑贱商贾混为一谈?” “他们本身不就是一体的吗?”汤昊冷声回答道:“士绅缙绅豢养商贾打理产业给自己谋利,这不是你们一贯的操作吗?” “不要觉得自己读了一辈子圣贤书,好像就很高贵似的,看不起商贾,看不起工匠,看不起任何人,你们这自视甚高的底气无非就是来自于朝廷优待读书人的特权罢了。” “若是本侯将这特权给废除了呢?” 此话一出,李东阳如遭雷击,难以置信地看着汤昊。 废除读书人的功名特权? 直接斩断士绅缙绅赖以生存的根基命脉? “汤昊!” “你疯了吗?” “你要是真敢这么做……” “做了又如何?” 汤昊笑眯眯地看着李东阳。 “就算本侯废了你们这些读书人的功名特权,那又如何?” “天下战兵皆以我为尊,皇帝陛下视我为手足肱骨,你们这些读书人难道还有什么反抗的余地吗?” 李东阳怔怔地看着汤昊,最后满脸绝望之色。 “汤侯,不要这样做!” 他用近乎哀求的语气开口道:“你不能废除读书人的功名特权啊!” 汤昊缓缓起身,向牢房外面走去。 只剩下那霸道蛮横的声音传来,听得李东阳怔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回答。 “你们兼并田地的底气,你们自视甚高的底气,你们凌驾苍生的底气,就在于这功名特权!” “那么,为什么不能废了它呢?” (本章完) ------------ 第327章 交易与认罪 乾清宫。 杨廷和、费宏等人正在激烈弹劾中山侯。 按照朝廷制度,此案牵涉甚重,无疑是正德朝第一大案,当交由三法司联合审理。 从洪武十七年始,太祖高皇帝定制,由大理寺、刑部、都察院三机关组成三法司,会审重大案件;遇有特大案件,则由三法司会同各部尚书、通政使进行“九卿圆审”;皇帝亲自交办的案件,由三法司会同锦衣卫审理。 刑部为六部之一,掌法律刑狱;大理寺相当于后世的最高法庭,秦汉为廷尉,北齐为大理寺,历代因之,掌刑狱案件审理;都察院为明清两代最高的监察、弹劾及建议机关。 这就好比后世,掌握侦查和审理权的某安机关不能自己提起公诉,提起公诉的某察院也不能自己给犯人定罪,有权力定罪的法院也不可能自己去调查取证。 在审权和判权的分割,掌握审理权力的某安机关无权力宣判判,有宣判权的法院不管审理。 审权和判权为什么要分割? 因为犯罪嫌疑人要有为自己辩护的机会,如果一个部门即能审又能判,那一定不会在乎嫌疑人怎么说,更容易漏掉对嫌疑人有利的证据,如果审权和判权的集中往往是屈打成招和草菅人命,易产生冤假错案。 而大明这三大法司,刑部管审判,大理寺管复核,都察院职能不变继续管监察。 一个部门初审,一个部门复核,另一个部门监督,这就是古代处理大案要案的司法流程,以确保司法的公正性,一种古朴的正义原则。 按照这种制度,这一次的案件,不管是宁王朱宸濠谋逆造反,还是李东阳从中谋乱,这都是不折不扣的重案大案。 为了确保司法公正,朝廷应该组成三司会审。 结果人犯李东阳刚刚抵达京师城门口,就被那中山侯汤昊直接率军给劫走了,而且还带去了菜市口法场! 他汤昊这是想要做什么? 滥用私刑公报私仇吗? 刑部尚书王鉴之、大理寺卿耿瑛、左都御史费宏三人立刻找到了内阁首辅杨廷和,然后联袂入宫面圣。 朱厚照本来心情还算不错,毕竟可以借此机会清洗掉整個朝堂,然后澄清吏治正式开始推行新政。 结果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那该死的野人,又开始闹出幺蛾子来了。 你是不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啊? 那李东阳这一次都必死无疑了,你非要节外生枝干什么? 不过朱厚照大致也可以理解,野人这一次是真的生气了,所以想要亲手处决掉那李东阳。 毕竟李东阳这一次可是险些算计死了他汤昊,又导致大明折损了雷雄这个骁将,野人那家伙不怒才是怪事! 此外,李东阳多次冒出头来跟自己等人作对,这一次更是想要将京师朝堂给搅得天翻地覆。 别说野人汤昊了,连他这个皇帝都异常震怒,恨不得将这老狗杀之而后快。 一想到这儿,朱厚照心里面就有数了。 “汤侯被这李东阳算计险些因此而丧命,所以心里面有些火气,做出这种枉顾律令的事情,那也可以理解,人之常情嘛!” “你们又何必在这儿上纲上线,扯一堆没用的东西呢?” 费宏神情一肃,正色道:“那还请陛下立刻下旨,阻止中山侯滥用私刑,以免造成恶劣影响。” 汤昊只是一个武勋,就算他再怎么权倾朝野,那也不能恣意妄为,更不能代表大明王朝的律令法度! 所以,汤昊没有资格处决李东阳! 即便李东阳罪大恶极,那也应该由三法司联合会审之后,再对其做出判罚,如此才能正人心明律令! 费宏这一请求没有任何问题,朱厚照这位大明皇帝自然不能拒绝。 所以他立刻下令道:“张永,马上拟旨,命汤侯将犯人李东阳移交给刑部!” 话音一落,朱厚照还给张永使了个眼神。 后者好歹跟随在他身边这么久了,结合眼下局势,立刻就反应了过来。 正当这个时候,费宏再次开口了。 “陛下,按朝廷制度此案应该交由三司会审,臣身为左都御史,理应随同张大珰一同前往,接收人犯。” 费宏哪里不清楚他们二人的小心思,无非就是拖延时间,任由那中山侯把李东阳杀了! 人都死了,圣旨才到,那还有什么意义? 朱厚照冷冷地瞟了一眼这费宏,随即换上了一副笑脸。 “说起来,费爱卿也曾是朕的先生。” “这本《帝鉴图说》,内容晦涩难懂,还请费爱卿给朕指点迷津!” 听到这话,费宏顿时眉头一皱。 陛下这是要故意将他留下吗? 难道非要杀了李东阳不可? 要知道李东阳可不是什么寻常人物,三朝元老、弘治半师、缙绅领袖、文坛大家…… 皇帝陛下要真是不管不顾地杀了李东阳,有碍他这位正德皇帝的贤名啊! “陛下,臣……” 费宏还没有说完,一旁杨廷和就抢先开口了。 “陛下,圣旨要经由内阁,不如臣与张大珰一起去颁旨吧!” 众人闻言都点了点头,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朱厚照看向这位帝师,沉默片刻之后点了点头。 他选择给杨廷和一个机会,如果今日杨廷和再从中作梗的话,那朱厚照不介意往内阁里面塞人进去,分割这位正德帝师的权柄! 是以张永与杨廷和前去拟旨,费宏、王鉴之则被迫留了下来,陪皇帝陛下一同学***鉴图说》。 杨廷和回到内阁,命中书舍人拟定好了旨意,随即来到司礼监,张永却恍若未觉,自顾自地做着自己的事情。 见此情形,杨廷和也不催促,识趣地找了个位置坐下,然后闭目沉思。 对于他而言,李东阳这种不安稳的因素,还是尽早抹杀得好! 杨廷和需要的是一个清廉高效的文臣体系,可以助他实践自己的政治抱负,而不是一群只知道争权夺利的贪官污吏,也不是李东阳这种野心勃勃之辈! 所以,不如顺其自然,遂了皇帝陛下的心意。 二人就这般默契地给中山侯汤昊争取时间。 与此同时,菜市口法场。 汤昊亲自押着李东阳走上法场。 “汤侯,有一事相求!” 李东阳突然停下了脚步,满脸诚恳地开口道:“我李氏嫡脉就剩下了兆藩一人,还请汤侯……留他一命,让他可以安度余生。” 李兆藩过继给了李东阳做儿子,那在礼法上面就已经是李东阳的儿子了。 而此次李东阳的所作所为,保底都是一个勾结倭人刺杀朝堂重臣,严重一点那就是搅乱京师意欲颠覆大明王朝的江山社稷! 不管怎么说,他李东阳都是死罪,唯一的区别在于,是他自己一人死,还是连同李兆藩这个最后的亲人在内九族被诛! “凭什么?”汤昊淡淡追问道。 李东阳扭头看向他,笑道:“老夫会承认一切指控,换取兆藩一命,如何?” “你之所以从锦衣卫手中劫走老夫,将老夫带来这个菜市口,不就是想杀人诛心,毁了老夫一辈子的清誉吗?” “若是老夫不开口承认,那百姓士子自然不会信服,你的目的就难以达成了!” 汤昊闻言嗤笑了一声,道:“你一个阉党,还有什么名声可言?” “不过本侯可以答应你,给你老李家留下一丝血脉。” 李东阳听后默然点头,随后便任由汤昊押着他来到了法场上面。 台下百姓士子一见到李东阳,瞬间就炸开了锅! “那……那是……李学士?!” “没错,就是李东阳大学士啊!” “这是什么情况?中山侯为何将李学士抓起来砍头?” “李学士可是我大明贤相啊!” 随着一群士子认出了李东阳的身份,四周群臣越发茫然不解了。 汤昊从冷寒铁手中接过了卷宗,随后高声喝念了起来。 “原宁王府长史李东阳,湖广茶陵人士,天顺八年高中进士……正德三年晋升为内阁首辅,后主动请辞,正德六年起用为宁王府长史。” 简单叙述了一遍李东阳的人生履历之后,汤昊接下来就开始陈述李东阳的罪过了。 “其深受皇恩却不思精忠报国,广结党羽配制羽翼,互相勾结侵吞国利,与原兵部尚书刘大夏等人结党营私,祸乱朝纲……李东阳,伱认不认?!” 所有百姓士子全都看向了李东阳,他们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昔日那个名满天下的名士大儒李东阳,竟然会是这样一个……奸臣! 看着台下那些或茫然或愤怒的百姓士子,李东阳心中苦涩到了极点。 汤昊对他的指控,是真的,也是假的。 至少在李东阳看来,他那并不算是结党营私。 “老夫……有罪!”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所有百姓士子瞬间就愤怒了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位天下名士。 紧接着汤昊再次开口,朗声喝道:“李东阳任宁王府长史期间,勾结宁王世子,豢养杀手死士……致使京师动荡朝野不安……李东阳,你认不认?!” 话音一落,全场再次发出了惊呼声。 原来前不久京师里面那场动乱,竟然就是这个李东阳一手策划的好戏! 李东阳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精气神,神情麻木地点了点头。 “老夫……有罪!” 亲口承认,当众认罪!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 群情激愤的百姓士子,当即对着李东阳破口大骂,甚至高喊“杀了他”! 换句话说,他这个天下名士,一辈子清誉,今日一朝丧尽,死了都还要遗臭万年! 正当这个时候,远处传来了一声高呼:“刀下留人!” 汤昊见状笑了笑,当即拔刀一刀剁了下去。 鲜血喷涌而出,李东阳人头落地。 (本章完) ------------ 第328章 中山侯失势了 “刀下留人——” 杨廷和装模作样地喊了一声。 然后汤昊就动手了,直接拔刀然后挥刀斩下,大好人头飞了起来,李东阳彻底死在了他手中。 这一次,汤昊亲自动的手,即便仙神来了都没用! 百姓士子发出了一声惊呼,随后下意识地让开了道路! 张永和杨廷和缓缓从人群中走到近前,看着那具无头尸体,全都默然不语。 前者沉默,是因为没什么好说的。 这就是他想或者说皇帝陛下想看到的结果。 至于指责中山侯汤昊滥用私刑这种事情,还是交给杨廷和去做更好,毕竟杨廷和更适合做这个恶人,他这位内阁首辅也需要做这个“恶人”。 后者沉默,原因很简单,李东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算是他的……前辈。 李东阳由科举入仕,然后入翰林院打磨资历,随即进入东宫成为潜邸旧臣,东宫即位后他便顺势晋升,直至进入内阁参与机务,贵为大学士,文坛领袖。 而杨廷和同样走的是这条路,唯一不同的是,李东阳一生都有刘健超他一头,而杨廷和身前没有刘健。 他就是正德帝师,也是如今的正德首辅! 这种感觉,很难说得清楚。 李东阳这辈子唯一做错的地方,就是没有看清朝堂大势,没有急流勇退,所以最后落得个这般下场! 沉默了半晌之后,杨廷和这才回过神来,厉声呵斥道:“中山侯,你安敢如此行事?” “李学士即便有罪,他也是三朝元老,当交由法司审理,你怎可滥用刑罚当众将他斩首?” 汤昊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人本侯已经杀了,你待如何?” “方才李东阳已经当众承认了罪行,现场所有百姓都可以作证!” “本侯可并非是什么滥用私刑枉顾法度啊!” 杨廷和冷哼了一声,随即看向了张永。 张永眼见火候差不多了,直接挥了挥手。 “来人,将中山侯拿下!” 嗯,他们是负责来收尾洗地的。 汤昊放弃了抵抗,乖乖地被押走了。 李东阳一死,也没什么热闹可看了,围观百姓纷纷离去。 李兆藩泪流满面地上台,向汤木拱手道:“还请将军高抬贵手,容草民为家父收敛尸骨。” “这是人之常情,需要帮忙吗?”汤木神情肃然地点了点头。 人死仇消,没必要继续为难人家。 更何况“入土为安”这是华夏子民一直以来的默契共识,人伦道德。 “多谢将军!” 李兆藩一边啜泣,一边上前。 先是恭恭敬敬地对着李东阳的遗体三叩首,然后这才收敛尸骨。 台下别无他人,只有一老一少。 “爷爷,您为什么哭了啊?” 少年郎满脸不解地看向老者。 老者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那沟壑纵横的老脸上面,满是痛心和懊悔。 “孩子,这辈子千万不要入仕!” 老者郑重拉过孙儿,郑重告诫道:“不要入仕!” “这个正德朝,是士绅缙绅的末日!” “千万不要入仕!” 少年郎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将这句话牢牢记在了心里。 正德七年夏七月,李东阳死于中山侯汤昊之手,菜市口斩首示众。 同日,刘大夏亲眼目睹好友之惨死,于是日夜中忧愤病逝。 翌日朝会。 兵部尚书杨一清公然弹劾中山侯汤昊,指责其枉顾朝廷法度律令,滥用刑罚处决犯人,其行造成了恶劣影响,朝廷必须予以严惩。 杨一清虽然看不惯李东阳和刘大夏结党营私,但他们三人毕竟是同窗好友,而且杨一清仕途屡屡受到二人的举荐提携,此刻两位友人因中山侯汤昊接连死去,饶是泥人也有三分火气。 六部百司文臣缙绅全都上奏进言,若不严惩中山侯,大明法度将会沦为笑柄,律令不存法度不明,天下百姓岂不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即便那李东阳有罪,也不应该由中山侯一個武勋私自处决! 汤昊这不只是打了文臣缙绅的脸,还打了朝廷法度的脸,朝廷威严不存,何以统治万民? 文臣缙绅上纲上线的本事,一直都是融会贯通,技能点早就点满了。 皇帝朱厚照对此也很是无奈,毕竟汤昊这一次明显就是为了泄愤,所以枉顾朝廷法度律令。 这一次,错在他这个中山侯,没什么好说的。 况且文臣缙绅说的也有道理,法度不正律令不明,天下百姓怎会自觉遵守? 你中山侯汤昊为了泄愤,都可以擅杀三朝元老,天下名士,那我们为了报私仇为什么不可以直接杀死仇人呢? 谁还会去遵循朝廷法度,谁还会找官府? 所以,必须严惩! 朱厚照高坐龙椅上面,定下了处罚结果。 “其一,褫夺中山侯世袭诰券!” 这是皇帝针对武勋的惯用套路。 褫夺世袭诰券,也就是说汤昊这个世侯变成了流爵,如果后面没有立下功勋,那么他这个侯爵就不能传承给自己子嗣。 不过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一点没有任何用处。 只要汤昊还执掌京军战兵,那他以后立下军功战功的机会多得是,所以这个惩处根本就是不痛不痒,对汤昊而言没有任何影响。 杨一清和费宏听到这话,顿时脸色铁青,就准备继续出言进谏。 然而皇帝陛下接下来的这句话,却是瞬间掀起了轩然大波,也让二人无话可说。 “其二,革除中山侯京军提督一职!” 中山侯失势了! 这是所有朝臣的第一反应! 革除中山侯京军提督一职,这等同于是剥夺了其兵权啊! 武勋真正的根基命脉,不在什么爵位俸禄,而在于兵权! 一个手握实权可以调动军队的武勋,那才是真正的实权武勋,炙手可热,任何人都不敢轻视! 就比如先前那反王朱宸濠,为何要不惜一切代价地贿赂交好中山侯? 还不是因为这汤昊手握京军战兵,是不折不扣的大明第一武勋? 一旦汤昊真个选择与朱宸濠勾结,那么京师还当真有可能变天! 结果现在,皇帝陛下直接夺走了汤昊的京军兵权,直接把所有人都给干沉默了。 毕竟,这位中山侯自从发迹之后,就一直执掌京军战兵。 而原本日益颓废的京军战兵,也是在他手中重新焕发出了强横战力,一万京军战兵便横扫了倭国全境,这等恐怖战力远非大明其他军队可比。 说句实话,京军战兵就是在这位中山侯手里面“起死回生”的。 所以谁都没有想过,皇帝陛下竟然会这么狠,直接夺走了汤昊的兵权! 饶是杨一清都有些愣神,满脸茫然地看向了汤昊。 这好像跟他们商量的……不一样啊! 难不成皇帝陛下因为汤木等京军战将的哗变举动,对中山侯生出了忌惮猜疑之心? 不少朝臣都有些心惊肉跳,下意识地看向了中山侯。 杨廷和也很是不解,不明白汤侯与陛下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试图从汤昊脸上找到些许蛛丝马迹,可是这位中山侯一直闭目沉思,好似一切都跟他没有关系。 正当这个时候,龙椅上面再次传来了声音。 “其三,革除中山侯中军都督府左都督一职,贬为中军都督府都督佥事,暂领五府事务!” 此话一出,满朝哗然! 褫夺世袭诰券! 革除京军提督! 贬为都督佥事! 这一次皇帝陛下对中山侯的惩处,当真是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按照中山侯的受宠程度,原本群臣以为皇帝陛下这一次也会想方设法地维护,所谓惩罚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但是所有朝臣都没有想到,陛下这一次会这么狠,直接对中山侯下了狠手! 兵权被夺了,官职被降了,昔日炙手可热的中山侯,如今也沦为了一个寻常武勋! 难道,皇帝陛下当真会他生出了忌惮与猜疑吗? 不管如何,群臣都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中山侯汤昊——失势了! 圣眷不复,沦为凡俗! “诸位卿家,以为如何?” 皇帝陛下再次开口询问,惊得群臣立刻回过神来,齐刷刷地跪倒在地。 “陛下圣明!” 汤昊也出列跪倒在地,朗声道:“陛下圣明!” 中山侯语气平淡,面无表情,看不出任何喜怒。 随即此事议定,算是告一段落。 左都御史费宏紧接着提及了宁王朱宸濠谋反一事。 文臣缙绅自然不会放过这大好机会,想要借机将宗室藩王全部逐出朝堂! 以往藩禁严苛,所以这些藩王全都老老实实的,不敢有稍微僭越举动。 现在倒是好了,皇帝陛下一解开封藩禁,前有安化王朱寘鐇在封地造反,现在又有一个宁王朱宸濠密谋造反! 这证明了什么? 证明祖宗成法不能随便改动,否则会出大乱子的啊! 费宏、杨廷和、杨一清等人接连进言,力求皇帝陛下迷途知返。 朱厚照一直没有吭声,静静地看着这些上蹿下跳的文臣缙绅。 良久之后,他才淡淡开口道:“此案涉及宗藩,交由三法司联合审理,由都察院主审,此外锦衣卫参与陪审,一应结果随时上报!” 说完了这句话,朱厚照直接起身走了,留下面面相觑的朝臣,不给他们继续进言的机会。 汤昊瞟了杨廷和一眼,这家伙估计今晚上又睡不着觉了。 杨一清快步跟上了汤昊,低声询问道:“汤侯,这是怎么回事?” “你不是要举荐仇钺吗?本侯配合得到位吧?” 杨一清:“???” 你就是这么配合的? 直接撂挑子不干了走人了? 那仇钺一个边将如何压服得住汤木、徐天赐这些京军战将? (本章完) ------------ 第329章 封藩海外 乾清宫。 朱厚照背着手来回踱步。 很快汤昊大步走了进来。 “野人,你赶紧说说,为什么让朕这么做?” 朱厚照很不理解,为何要将京军兵权扔出去。 这可是他们安身立命的根本啊!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汤昊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面,沉声道:“这一次汤木、安国他们被李东阳算计了,哗变也是事实,不能就这般轻易揭过去,否则其他将领见了会心生不满!” “京军早就形成了一套固有的训练模式,谁去提督京营其实都是一样的,还有汤木、安国他们在里面盯着,无非就是换个人罢了,出不了乱子的。” 汤昊一手缔造出了现在的京营,又岂会心甘情愿地将京军交给别人执掌。 无非就是迫于局势压力,随便找个战将顶上去罢了,其实还是换汤不换药。 就比如仇钺执掌京军后,汤木、安国、徐天赐等将领必定不会服他,以仇钺这个边将的资历威望,也根本难以降服京军将士,所以到最后还是得看汤昊出手! 名义上,仇钺提督京营,实际上还是汤昊这个中山侯。 朱厚照听后这才放下心来,除了野人之外,任何人提督京军,他都不放心。 尤其是前不久京军才哗变过,导致朱厚照对汤木、安国、徐天赐这些家伙也是起了忌惮之心。 野人还活着最好,直接打包扔给他。 但若是野人不在了,那朱厚照绝对会清算这批京军将领,或是丢出去镇守一方,或是削去职权授予虚职,反正不会再给他们任何掌兵的机会! 这其实很好理解。 朱厚照之所以打压文臣缙绅,就是为了收拢自己得帝王权柄! 他可不想在这個过程里面,自己扶持起来的武将勋贵,却不听从他的号令,那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与其如此,还不如放弃打压文臣缙绅,至少这些文臣缙绅不会造反! 好在,野人还活着! “第二个理由,那就是维护法度律令了。” 汤昊笑道:“不得不承认,这一次我做的确实很过分,公然处决了一位三朝元老,枉顾朝廷法度律令!” “有些规矩建立起来很困难,但破坏起来却很容易,一旦破坏之后,想要再次建立,那更是难上加难!” “所以这一次,朝廷必须严惩我这个中山侯,夺权也好贬官也罢,这都是做给天下臣民看的。” “法度不可忽视,更不可践踏,即便嚣张跋扈如中山侯,枉顾法度也会失势,被皇帝陛下所厌恶不喜!” 朱厚照听完之后,顿时感慨万千。 “野人啊野人,你这家伙真是让朕……无话可说啊!” “朕能得你这般忠良相助,是朕之幸,也是我大明之幸啊!” 外人定然会以为中山侯汤昊已经失势,但他们根本就不知道,经过此事之后,汤昊与朱厚照的关系反倒是更亲近了几分。 君臣二人紧接着分析了一下眼前的局势。 那宁王朱宸濠肯定是必死无疑的,包括他那宁王世子在内的四个儿子,全都会被斩草除根。 至于其他宁藩宗室,该废的废该贬的贬,反正朱厚照绝不会手软。 这一点没什么好说的。 宁藩一脉在江西的所作所为,早就到了“天怒人怨”的地步。 或许那些宁藩宗室没有参与宁王朱宸濠谋反,但他们难道不知道这个宁王想做什么吗? 他们当然知道,可是他们没有一人向朝廷检举揭发你,这就是其罪过所在! 得益于汤昊先前那个不太恰当的比喻,将老朱家比作一棵参天大树,这一个个宗藩就是一根根枝丫,遮天蔽日,密密麻麻,正不断汲取着土壤里面的养分,而这“土壤”就是大明,这“养分”就是百姓血食! 所以,只要有机会削减掉一整个大枝丫,朱厚照都不会放弃。 比如先前安化王朱寘鐇造反,加上刘瑾清理田地追查出来的罪证,整个庆藩一脉从上到下全都被撸了个干净,除了少数个别的宗室洁身自好德行高尚可以保留爵位外,其余所有宗室藩王包括庆王朱台浤在内,全都被废为了庶民,自力更生去吧,至于那些迫害百姓沾了人命的,就是被秘密处决了。 庆藩一脉废了,宁夏百姓拍手称快,可见这藩王宗室对大明百姓之害! 因此,这一次的宁藩一脉,朱厚照也不准备留着。 都是一些蛀虫米虫,留着干什么? 继续任由他们迫害百姓吗? 汤昊倒是提出了一个方案。 “陛下,这般行事,对您名声有损。” “屠戮宗亲,这不是一个好名声,当年建文皇帝(朱允炆)和太宗文皇帝(朱棣)都不愿背负这种骂名。” 朱厚照一听顿时就气笑了,没好气地笑骂道:“建文皇帝还没屠戮宗亲啊?湘王都被他逼得举家自焚了!” “太宗皇帝倒是手段高明,但也给我们这些子孙后人留下隐患了啊,朕这不是在给太宗皇帝擦屁股吗?” 听到这话,汤昊顿时笑得乐不可支。 给你祖宗永乐大帝擦屁股? 你朱厚照可是真是个大孝子啊! “我的意思是……封藩海外!” 此话一出,皇帝陛下立刻来了兴趣。 “怎么个章程?有什么好处?” “庆藩一脉和宁藩一脉都有罪,这一点毋庸置疑。” 汤昊笑道:“既然有罪,那就要赎罪,怎么赎罪呢?” “首先,这两脉有人造反,那么贼首祸首极其嫡系亲人肯定是要杀光诛尽斩草除根的,这点没什么好说的。” “其次,剩下这些宗室成员,其实大部分都是些混吃等死的蛀虫米虫,你说他们没错吧,也没少干一些蝇营狗苟的事情,你说他们有罪吧,跟造反这种十恶不赦的大罪比起来,他们那点小罪过也算不得什么。” “再者太祖高皇帝曾经下令,宗室成员犯罪只要不是十恶不赦的大罪,都要罪减一等,所以陛下将他们全部给废了,确实不怎么合适!” 朱厚照也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毕竟还是老朱家的血脉啊! 他心里面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忍心。 “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封藩海外了。” “咱们不是把倭国打下来了吗?而且倭国正在等着人手去开发!” “那些个金矿银矿铁矿什么的,虽然利益分割了出去,任由这些士绅缙绅、武将勋贵去开发,可毕竟不是自己人,没人盯着总归不太好!” 听到这话,朱厚照立刻反应了过来。 “野人伱的意思是……宗室成员?” “没错!”汤昊轻笑道:“反正他们也是些蛀虫米虫,到哪儿都是混吃等死,去倭国还不是混出等死?” “索性将这些蛀虫米虫全都扔到倭国去,每个矿场安排一两个管事主事什么的,让他们盯着看着,一旦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立刻上报驻军,也算是为我大明发挥一点光热了。” “陛下可以明确地告诉这些家伙,包括那庆王朱台浤在内,镇守倭国多少年,只要完成了任务,就可以返回大明,或者重新恢复爵位什么的,如此一来这些蛀虫米虫也会有干劲了。” “与其让他们留在大明祸害大明百姓,不如全都扔到倭国去,让他们祸害倭奴,反正倭奴的命不是命,随便他们怎么祸害去,到时候这些家伙与倭女生下了子嗣,朝廷可以不予承认,否定他们的血脉问题,这样一来这两大宗藩就算是彻底废了,世世代代都只能继续留在倭国为我大明镇守一地了。” 朱厚照听得头皮发麻,难以置信地看着汤昊。 这个野人,真是好恶毒的手段啊! 先把人家骗过去,然后等这些蛀虫米虫与倭女生下子嗣,朝廷再否认其血脉问题,不将这些子嗣纳入宗室,这不就等同于庆藩和宁藩直接没了吗? 朱厚照可是听说了,那些倭人为了讨好大明战兵,别说自己了,连妻子女儿都愿意献出来,就为了可以提升自己的奴隶等级! 等这两脉的蛀虫米虫过去了,本身就是些混吃等死的废物纨绔,哪里会禁受得住那些倭女的诱惑,而且他们现在可是没有爵位在身,算不得大明宗室,也不必遵守大明宗室新制度,只怕会敞开了玩乐耍女人生孩子……最后结果就是,朝廷不予承认,他们只能世世代代留在倭国! “嘶……” “野人,你好恶毒啊!” 汤昊闻言一愣,随即没好气地回怼道:“不会夸人就别硬夸!” “你这玩意儿头脑得灵活啊!反正他们现在都是戴罪之身,朝廷给他们一个将功折罪恢复爵位的机会,他们自然不会拒绝,只要这些蛀虫米虫去了倭国,那后面的事情不就简单多了吗?他们想要回到大明就只能听命行事。” “同样的道理,倭国南边的琉球王国,我去过两次,可以确认那里的土著子民过得十分艰苦落后,我大明身为琉球宗主国,派遣一些宗室亲自过去传播技术扶持他们发展,这不过分吧?然后生下孩子的话那就对不起了,朝廷不接受掺杂蛮夷血脉的宗室,大不了给他们一个留在海外得爵位,这样两大宗藩就彻底解决了……” 朱厚照深深地看了汤昊一眼。 “你这个恶毒的野人!” “……” (本章完) ------------ 第330章 京军提督仇钺 中山侯失势。 消息如同飓风一般席卷整个京师。 原本门庭若市的中山侯府,此刻却是异常冷清。 世态炎凉,不过如此。 汤昊也难得闲了下来,有时间陪伴妻儿。 张静姝逗弄一阵孩子后,若有所思地笑道:“夫君最近空闲时间倒是多了不少。” “那可不,麻烦事情都丢出去了,也是时候歇息会儿。”汤昊笑呵呵地回答道,伸出手指挑衅着襁褓中的小家伙。 小汤拓好像真是来找汤昊追债的,只要一见到这张父亲的面孔,顿时就小嘴一撇,作势要哭。 张静姝急忙伸手拍掉了汤昊手指,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说起来,祖父身子骨愈发不好了,近些日子还大病了一场。” 汤昊闻言一阵沉默。 这就好比一个久经沙场的战将,突然间解甲归田之后,就会变得无所事事,整个人都没了精气神,找不到什么事情可做,最后结果就是身体暗疾爆发,然后一命呜呼。 张辅就是如此。 先前武将勋贵日益倾颓,他这位武勋之首不得不硬撑着,想方设法地维护武勋利益,甚至还从九边军镇筛选出将种,不惜一切代价地扶持其上位,好接替他成为武勋领袖,确保武勋集团的利润。 直到汤昊横空出世,强势率领武勋崛起,张懋这位五朝元老也渐渐失去了地位,最后选择将所有权势全部让渡给汤昊。 张懋这位五朝元老,时间不多了啊! “下午去看看祖父吧!” 汤昊叹了口气。 张懋可是硕果仅存的五朝元老。 他若是离世,那也意味着一个新的时代即将开启了。 这是大明王朝的正德时代,一個属于汤昊和皇帝朱厚照的时代! 正当这个时候,门房赶来禀报。 “侯爷,咸宁侯求见!” “请到书房!” 眼见有客到,张静姝识趣地抱着孩子离开了。 等汤昊到了书房,仇钺立刻起身行礼,满脸惶恐不安。 “侯爷,末将当真没有任何夺权的心思,还请侯爷明鉴!” 就在今日,朝廷廷推京军提督的人选,毕竟中山侯被褫夺了兵权,那么京军提督一职就空了出来,这对某些人来说可是大好机会。 所以在各方势力的请求之下,朝廷立刻进行了廷推。 文臣缙绅推举之人,正是兵部侍郎熊绣。 这位也是老熟人了,以前还是李东阳和刘大夏的党羽,只是在刘大夏致仕之后,就一直老实安分,并没被皇帝清算。 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皇帝朱厚照对熊绣感观不佳,自然不可能让他提督京军。 这其实只是文臣缙绅的一次尝试。 毕竟京军兵权就是武勋的根基命脉所在! 以往京军团营由兵部尚书或兵部侍郎提督,也就意味着文臣缙绅掌控了京军兵权。 后中山侯汤昊横空出世,从文臣缙绅手中夺走了这京军兵权,借助这些骁勇善战的京军战兵,中山侯也扶持起了一大批武勋,甚至直接重建了五军都督府。 好不容易等到中山侯汤昊失势,文臣缙绅哪里会错过这大好机会,反正试探一下皇帝陛下的态度,又不会影响到什么。 然而兵部尚书杨一清举荐之人,却是咸宁侯仇钺。 这位出身九边军镇的边将,本身就熟知军务,而且智勇双全,由他接替汤昊执掌京军,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杨一清这是举贤不避嫌,一心为了大明。 而武将勋贵推举之人,则是中山王徐达后裔、江夏伯徐天赐了。 先前中山侯多次离京,都是徐天赐暂时接掌京军,而且此子老成持重性情沉稳,也是个不错的人选。 可惜那夜京师动荡之中,徐天赐还是冲动了一把,跟随汤木等人悍然哗变,因此也失去了执掌京军的资格,汤木、安国等人也是同样的道理。 因此,三方势力推举的三个人选,两个早就被毙掉了,就只剩下了咸宁侯仇钺。 要爵位有爵位,要军功有军功,要武略有武略,谁都挑不出来什么毛病,于是仇钺就被廷推为了第二任京军提督。 结果仇钺得知消息后,非但没有半分高兴,而是感到无尽惶恐,立刻就急匆匆地赶了过来,求见中山侯汤昊。 没办法,仇钺不想因此得罪了中山侯。 一方面,仇钺对汤昊本身就十分敬重,认为他可以带给大明将士更好的前程;另一方面,仇钺又不蠢,他当然明白自己根本就无法调动京军,汤木、安国这些京军战将也压根就不会服他! 所以这所谓的第二任京军提督,其实就是个空架子罢了,任何人都无法撼动中山侯汤昊在京军中的地位,包括他仇钺自己也同样不行。 因此,仇钺迅速摆正了自己的地位,第一时间赶来了中山侯府。 汤昊见他这副惶恐不安的模样,忍不住哑然失笑。 “紧张什么?” “这是眼下最好的结果。” “既可打消皇帝陛下对我等的忌惮猜疑之心,也可免得那些文臣缙绅继续叫嚣。” 汤昊轻笑道:“京军战兵的操练自成体系,你不用怎么操心,他们自己会按时进行。” “至于汤木、安国等人,他们也会渐渐离开京军战兵,出去独当一面了,或是镇守九边军镇,或是出海镇守倭国!” 仇钺陷入了沉思,随后看向了汤昊。 “侯爷,我们什么时候……出兵北虏?” 汤昊闻言眸光一动,随后摇了摇头。 “现在还不是时候!” “想要出兵北虏,前提在于辽东!” “辽东?”仇钺眉头一皱,“辽东局势并不太平,蛮夷劫掠袭扰越来越严重了。” “没错,就是辽东!” 汤昊取出了一副堪舆图,将辽东给圈了出来。 “我们想要出兵北虏,前提是确保后方无虞,否则就会有腹背受敌的风险。” “所以辽东是必须解决的问题,等到倭国铁矿消化完毕之后,生产出来的火器将会优先配备给辽东将士。” “完成了军备革新,将士们战斗力提升上来了,那解决掉这些辽东蛮夷就不是问题!” 辽东! 仇钺点了点头,将此事记在了心里。 随即二人交流了一番,大致敲定了京军一事,仇钺这才放心地离去。 只要汤侯支持他仇钺做这个京军提督,那仇钺心里面就有底气了,不至于被彻底架空。 仇钺放心地走了,汤昊却是看着地图陷入了沉思,目光一直紧盯着辽东之地。 提及辽东,就不得不提及成化帝的武功,成化犁庭! “犁庭”,就是形容这次战况的惨烈,就像整个土地被犁过一样彻底,所谓“犁庭扫穴”,不过如此。 自正统初年,建州女真聚居在浑河上游、苏子河流域以后,与大明王朝关系不断密切,但自正统十四年“土木之变”之后,大明国威受挫,边事大坏,异族蛮夷全都看出了这个强盛王朝的疲软无力,建州女真李满住、董山等女真首领开始“乘间窃掠边境,辽东为之困弊”。 辽东苦寒,无所产出,建州三卫人众生活困顿,即使开设了互市,还是穷得不像样。 为了部落生存下去,还能咋办呢? 只有去抢了,可是去哪抢呢? 北面有死敌野人女真,比建州女真更穷! 西面是比女真更狠的蒙古,比建州女真更能打! 那就只有南面的大明了,既富裕又比蒙古人好抢,就像几百年后努尔哈赤所做的那样。 于是建州女真纠合其他部族,年年犯境,先后杀掠边民数万,抢夺的财物不计其数,甚至大明都指挥史邓佐还在交战中中伏阵亡。 这一次,大明真的忍不了了。 成化三年,宪宗朱见深下令进剿建州女真,下达的命令是:“捣其巢穴,绝其种类”,朝廷任命大将赵辅率军五万,兵分三路进剿建州女真,同时朱见深又命令当时的藩属国朝鲜派出军队,全力配合明军进剿。 经过一个月的围剿,明军斩首六百三十余人,俘虏二百四十余人,李满柱和他的儿子被朝鲜军队斩杀,另外一个首领董山(建州右卫首领,努尔哈赤的五世祖)也被明军设计抓获,在押送途中董山试图逃脱被杀。 “强壮就戮,老稚尽俘,若土崩而火灭,犹瓦解而冰消,空其藏而猪其宅,杜其穴而空其巢,旬日之内,虏境以之萧条。” 建州女真元气大伤,夹起尾巴,十年不敢犯境。 结果十年后,逐渐恢复实力的建州女真又不安分起来,联合海西女真,不断入寇辽东,辽东巡抚陈钺反击,获得小胜。 然后大明朝廷得出了一个结论:上次没打够,必须进剿,狠狠的进剿。 成化十五年十月,朱见深再次下令,由汪直监督军务,抚宁侯朱永为总兵,巡抚陈钺参赞军务,统帅大军,征剿建州。 “贼大败,擒斩六百九十五级,俘获四百八十六人,破四百五十余寨,获牛马千余,盔甲军器无算。” 自此以后,直至努尔哈赤的崛起,近百年时间,辽东女真族各部再不敢挑衅明朝廷,这便是“成化犁庭”。 建州野猪皮遇到了成化帝这个鹰派,结果就是险些被杀得亡族灭种。 可惜明军未尽全力,不然日后就不会再有那满清朝廷了。 汤昊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后寻到了杨廷和。 “你要辽东方面的奏章做甚?” (本章完) ------------ 第331章 进剿建州经略辽东 杨廷和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这个中山侯又在谋划着什么大事。 “韩辅上了一封奏章,言称辽东局势糜烂。” 杨廷和取出了那封奏章,递给了汤昊。 辽东局势一直不太平,成化帝两次犁庭扫穴,进剿蛮夷,也只是换取了一时太平。 蛮夷就是如此,好了伤疤忘了疼,知小礼而无大义,畏威而不怀德,强必寇盗,弱而卑伏,一旦积蓄起了些许实力,就又开始寇边犯境劫掠袭扰了。 汤昊细细翻阅了一遍韩辅的奏章,随后提议道:“首辅觉得,此刻出兵辽东如何?” 出兵辽东?! 杨廷和脸色大变。 这家伙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啊! 明明才被皇帝陛下剥夺了权势,沦为了一个没有实权的武勋,你就不能老实安分一些吗? “中山侯,辽东局势虽然糜烂,但还没有到需要朝廷出兵的地步!” “再者骤然间出兵,钱粮辎重等也都是问题……” 汤昊听得有些不耐烦,直接一把抓住杨廷和,拉着他前去面圣。 朱厚照才从坤宁宫回来,确认皇后身体无恙,即将临盆,皇帝陛下也是心情大好。 然而当他看到被汤昊硬生生拖进来的杨廷和,立刻就傻眼了。 “咳咳,汤侯你这是做什么?” “陛下,为振奋军心士气,咱们应当进剿建州!” 进剿建州?! 朱厚照一听这话立刻就来了兴趣。 不用怀疑,他跟他爷爷朱见深一样,都是妥妥的鹰派。 成化帝朱见深在位二十三年,从成化元年派赵辅出征广西开始,直到成化二十二年,也就是他驾崩的前一年,还在对付西北犯边的蒙古小王子,一边还要腾出手料理安南和占城的军事纠纷。 不听话的就是敌人,对于敌人,朱见深只有一个字“打”,广西瑶族叛乱、南漳乱匪刘通、蒙古毛里孩入寇、建州女真犯边、靖州苗乱、蒙古小王子进犯,朱见深打得不亦乐乎。 谁敢挑衅大明劫掠大明,朱见深就敢打,而且还要往死里打! 朱厚照这小子,比之朱见深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历史上他甚至化名“朱寿”自封总督军务、威武大将军、总兵官,并于正德十二年领兵抵御蒙古侵扰,取得“应州大捷”的胜利。 所以,鹰派是好战的,一听到要打仗,那比谁都要来劲。 “进剿建州,朕早就想干了!” 朱厚照兴冲冲地开口道:“昔年宪宗皇帝两次犁庭扫穴,打得这些女真蛮夷不敢南顾,结果现在又开始冒出头来闹挺了!” “韩辅上奏好几次了,请求朝廷出兵,彻底将这些蛮夷杀到亡族灭种,一劳永逸!” 若说谁对这些建州蛮夷最为痛恨,除了汤昊这个后来人外,恐怕就是韩辅这個辽东总兵官了。 屡屡犯境袭扰,劫掠完杀完人就跑,不带这么恶心人的玩意儿! 但杨廷和还是不同意,因为大明现在没有必要进剿建州出兵辽东。 钱粮留着发展民生不好吗? 为什么非要拿去打仗呢? 再说了,辽东本身就是苦寒之地,就算把女真蛮夷杀光了,那些田地也根本就不适合耕种,对大明而言没有意义啊! “陛下,臣反对出兵辽东!” “国朝如今的重心应该放在开发倭国上面,钱粮等资源全都倾泻了过去,没有余力再支撑起一场战役了。” 还是老一套,国库空虚钱粮不足,所以反对出兵。 这是文臣缙绅最常见的手段。 汤昊也不跟杨廷和争辩,而是将自己带来的堪舆图挂好。 杨廷和与朱厚照定睛一看,这是大明九边军镇的边防图。 “辽东局势为什么会一再恶化糜烂?”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 毕竟辽东是汉夷杂居之地,而且又是苦寒之地,将士驻守在此,本身就已经很是艰苦了,更别提还要时刻提防蒙古、女真等蛮夷的劫掠袭扰。 朱厚照似乎看到了不一样的地方,因为堪舆图上面,汤昊圈了出来。 “是因为……大宁都司?!” “没错,大宁都司!” 汤昊拿出炭笔,将大宁都司与辽东都司连成了一条线。 “太祖高皇帝当年调动重兵,千辛万苦地从蒙古蛮夷手中抢来大宁和开平,然后派遣重兵驻守,为此耗费了无数人力物力财力,太祖高皇帝为的是什么?” “太祖高皇帝设立大宁卫所和开平卫所的主要目的,又是什么?” 汤昊再次将大宁都司与开平卫连了起来,随后目光锐利,直视着大明皇帝朱厚照。 其实这是大不敬的行为。 帝王不可直视,那是忤逆犯上,更别提像汤昊这样当面质问帝王的了,那简直就跟指着皇帝的鼻子骂他没有什么区别! 杨廷和有心提醒一下汤昊注意臣仪,不过他也发现了一件更为重要的事情。 那就是大宁都司。 为什么太祖高皇帝要不惜一切代价地从蒙古蛮夷手里抢来开平和大宁? 为什么太祖高皇帝要设立开平卫和大宁卫,并且派遣重兵镇守? “蒙古人!” “太祖这么做,是为了抵御蒙古人,抵御来自草原上的威胁!” 朱厚照下意识地说出了答案。 汤昊也点了点头。 “没错,太祖高皇帝就是希望通过掌控大宁和开平这两个战略要地,形成掎角之势,从而抵御蒙古南下反攻中原!” “为此太祖高皇帝耗费了无数人力物力财力,就是为了将大宁和开平掌控在手中,只要这两个战略要地存在一天,大宁卫和开平卫就会是抵御蒙古南下的第一道防线,而长城九边重镇才是第二道防线!” “大宁都司存在之时,大宁卫就像插入草原的一把刀,既切断了草原和东北的联系,朝廷还能依靠大宁为前哨基地,数万军队时不时扫荡沙漠,革除不臣,追亡逐北,痛击蒙古。” 这其实是一种以攻为守的积极防御策略。 “在这种情况下,大明卫所可以向长城以北推进,这是一种积极防御,而且大宁还有监视东北蛮族的作用,九边长城防线则更像是大明的第二道边疆防线,是大宁都司的后勤基地,有着第一道防线存在,如此长城沿边的压力可大大减轻,很少会出现草原骑兵蹂躏九边的情况。” “然而,永乐年间我大明失去了开平和大宁,自此以后北部防线全面失衡!” 汤昊沉声道:“永乐废置大宁都司,大宁之地会出现权力真空,被扔给朵颜三卫放牧,诸多蒙古部落争相涌入大宁,抢夺这块肥美牧场!” “蛮夷占据了大宁这块战略要地,结果就是随时南下劫掠入侵,袭扰九边长城沿线,我大明第一道北疆防线,从大宁开平变成了九边军镇,大明的防御力量被迫撤退到了长城以南,直接彻底丧失出塞主动权,而九边长城也沦为了草原蛮夷兵锋直指之地,九边烽火迭起,蛮夷屡屡南下劫掠袭扰,大明边防遭受巨大的压力,光是九边军费开支这一项,就是一个恐怖的天文数字!” 话听到这儿,杨廷和神情也开始变得凝重了起来。 因为这并非是汤昊在危言耸听,而就是事实真相。 自从土木堡一战,英宗朱祁镇将大明精锐彻底葬送之后,大明王朝也就此由盛转衰,再无出塞肃清漠北之力,也瓦剌鞑靼也趁势崛起,终年南下劫掠袭扰、寇边扰境。 大明朝廷为了抵御北虏之患,不得不大力投入钱粮,侧重于北疆戍边,以致于整个大明所有财政支出中一朝军费占比长期超过了一半,军费支出占比最高的时候达到了七成甚至八成之多! 朱厚照此刻神情变得异常凝重,不知何时已经捏紧了拳头。 如果真按照汤昊所说,当年永乐皇帝废置大宁都司,无疑是极其不明智的,直接给后世子孙埋下了滔天祸患! 只是,还没有结束! “最后,回到我们刚刚说的那个问题。” “辽东局势为何日益糜烂?因为大宁都司不但是我大明抵御蒙古南下的第一道防线,更是抵御蒙古蛮夷东进辽东的北部屏障!” “永乐废置大宁都司,蒙古蛮夷可以随时入侵辽西走廊,辽东都司作为我大明的“九边之首”,其对大明北方安全具有决定性意义,而以广宁城为核心的辽西走廊,背山面海,丘陵起伏,形势险要,是沟通山海关内外的重要通道,从秦汉到大明历来为兵家征战必经之地!” “但大宁废置沦为异族蛮夷铁骑驰骋之地,他们会自西向东杀入辽西走廊,倘若辽西走廊失守,届时不但整个辽东会因此生乱,甚至草原蛮夷还可自山海关杀入我大明境内,反攻中原只怕再也不是一句虚言……” 此话一出,全场皆寂。 朱厚照惊得豁然起身,这已经涉及到了祖宗基业啊! 杨廷和也是大惊失色,他军事眼光甚至比不过朱厚照,但是此刻也是听明白了。 大宁和辽东,都是国朝不能失去的战略要地。 可是现在,国朝已失其一! “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经略辽东,然后重建大宁!” 汤昊重重一拳砸在大宁之地。 “只要朝廷首收复了大宁,那北虏就不敢再轻易南下!” “届时我大明将会从龟缩在长城内被动防御,转变为积极出塞主动防御,直至重现永乐壮举,打得蒙古蛮夷不敢南顾!” (本章完) ------------ 第332章 出兵辽东 第一步,经略辽东。 第二步,重建大宁。 重新构筑大明的边防体系。 朱厚照听后很是意动,扭头看向了杨廷和。 毕竟真要是出兵的话,还得文臣缙绅配合。 杨廷和简单计算了一下,然后问道:“汤侯这一次准备带多少兵马?” “一万京军战兵即可,此外济州马场的战马也会调运至辽东,朝廷还可下令朝鲜方面出兵配合,清剿辽东境内的蛮夷。” 朝鲜配合大明清剿辽东蛮夷,这是惯例。 当年成化犁廷的时候,作为藩属国的朝鲜就曾派出军队,全力配合明军进剿。 主要原因还是在于女真蛮夷太过猖狂,劫掠大明的同时,也劫掠朝鲜百姓,反正只要抢到了那就是赚了,抢不到另外再说。 “出动一万战兵,钱粮辎重倒是可以支撑。” 杨廷和给出了一个合理的建议,道:“汤侯可抽调辽东卫所边军,他们常年与蛮夷厮杀,依旧保持着不错的战力,可尽快结束这一次的战争。” 大明边军,依托于九边军镇体制,就是在北方边境地区派遣大将镇守,将领在镇守的地方有充分的自主权,可以根据情况自行处理,并且对镇守地区的军民进行管理,属于军政合一的镇守模式。 大明的九边军镇,依次为山西镇、陕西镇、延绥镇、蓟州镇、辽东镇、大同镇、宣府镇、宁夏镇、甘肃镇,而辽东镇因为地理位置太过关键,所以被誉为九边之首。 九边军镇中,陕西四镇设三边总制府,驻固原,称为“西三边”;山西设总督,联络宣府、大同,称“中三边”;在蓟镇设提督,管理蓟、辽两地,称为“东三边”。 太祖朱元璋在边境地区建立了都司卫所制度,开始了对边境地区进行军事化的管理,这些边境地区的都司卫所既能够加强边防地区的军事统治,也能够促进边境地区的农业生产,对边境地区的开发有着重要的意义。 这些边境地区的都司卫所是边境地区的重要守备力量,同时派遣诸王进行镇守,将北部的防线连接成一个整体,在辽东地区设立卫所,加强了中央对边境的统治和控制,这些卫所为九边军镇体制的形成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洪武年间朝廷在北部边防地区采取了积极的防御措施,在北部边境建立了重要的军事重镇,驻扎重兵,以备作战。 在漠北的蒙古部落经过调整,迅速壮大起来,就是鞑靼部落与瓦剌部落,对大明北部边境又形成了新的威胁,太宗朱棣五次亲征,想将蒙古实力一网打尽,但是由于战线较长,收效甚微,并且频繁的军事行动搞得朝廷入不敷出,最终自己也在亲征路上病逝。 并且太宗朱棣将大宁都司内迁到了保定,洪武时期建立的东西联防体系被打破,整个辽东东西北三面皆是蛮夷环伺,以致于局势日益糜烂,而朝廷也失去了帝国右翼,正统年间,土木堡之变更是让大明面临灭国的危机。 成化年间,蒙古频繁滋扰辽东地区,明朝的西北门户也大开,和蒙古的战争一直不断,使得明朝的边境军队常年处于东西调守,来回抗战的局面,北部防御体系已经严重破坏,朝廷不得不采取了“分地守御”的政策,将一边分为九边,划区防御,以备作战。 九边军镇的确立,一个明显的现象就是大明的边防进行了大幅度的南移,说明大明的边防经过了几代皇帝的经营,反而在逐渐变弱,大明的边境也在不断收缩,在应对北方游牧民族的侵扰中,大明一直处于弱势。 由于边境南移,但不得不将边境重点转为防御,军事防御使得大明的军费日益增长,主要是由于九边军镇的人员补充上,出现了“主兵不足,增以募兵,募兵不足,增以客兵”的恶劣现象,导致九边军镇的粮草供给和军费开支出现不足。 除此之外,九边军镇的军事设施还要常年修筑和加固,这消耗了大量的人力和物力,大量修墙,一年就要耗费一百五十余万两白银,耗费二百三十余万石粮食,这其中不知多少钱粮被人贪腐,进了那些贪官污吏的腰包。 还有一点,九边军镇是明蒙之间战乱的主战场,战事一起,调兵遣将,耗费军饷不计其数,比如成化八年,巡抚延绥镇右副都御使上奏:“虏寇相继犯边……须措备明年军费……共估银九十四万六千余两……” 这还只是延绥镇一年的一小部分,并不是延绥镇一年的全部军费,如果将九边军镇一年的军费全部加起来,那简直是個让人绝望的天文数字! 随着边防日益糜烂,大明财政中军费支出也越来越多,直至到了入不敷出的地步,然后朝廷还能怎么办? 朝廷出现财政危机,自然就会从百姓身上来补充,增加赋税搜刮民脂民膏,最后结果就是天怒人怨,百姓彻底对大明王朝失望,甚至转变成了痛恨,随即揭竿而起造反叛乱,偌大一个王朝轰然崩塌!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九边军镇无疑成为了大明王朝崩坏的一个关键因素。 汤昊先前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地进行改革,但始终没有触及到九边军镇,不是他不想,而是底气不足,或者说不敢轻举妄动。 自从大宁都司内迁保定,朝廷舍弃了大宁这块战略要地,整个大明北疆彻底连成了一片,全都是草原蛮夷的牧马地,大明第一道北疆防线,从大宁开平变成了九边军镇,大明的防御力量被迫撤退到了长城以南,直接彻底丧失出塞主动权,而九边长城也沦为了草原蛮夷兵锋直指之地,九边烽火迭起,蛮夷屡屡南下劫掠袭扰,大明边防遭受巨大的压力。 换句话说,现在的九边军镇,就是大明的最后防线。 九边军镇一旦告破,诸如当年瓦剌太师也先押着朱祁镇叫门,直接势如破竹地杀到京师城外,大明只怕会再次上演一次京师保卫战! 还有一点,边军常年征战厮杀,民风剽悍战力强硬,但与此同时他们也看不起内地军队,包括京军在内,毕竟内地卫所军基本没什么战力可言,京军又在文臣缙绅的故意放纵下日益败坏。 人家为了保家卫国常年跟鞑子女真蛮子厮杀血战,而你们却在内地寻欢作乐喝酒玩女人,这种事情放在谁身上会服气呢? 更别提弘治皇帝支持叶琪变法,九边军镇因此遭受了致命重创,军民困顿苦不堪言,更是对朝廷心怀不满怨气冲天,也难怪边军与朝廷离心离德,只认钱粮不认朝廷,时常就会出现边军哗变的情况了。 朱厚照看向汤昊,追问道:“汤侯,这次你准备亲自领兵吗?” “原本是打算让安国去的,但是想了想,还是得亲自走一趟!” 汤昊笑着解释道:“辽东不同于其他军镇,这是九边之首,是控制蒙古草原的重要一环,以辽东钳制蒙古左翼,是我大明朝防边的重大国策。” “而且辽东还有拱卫京师的战略意义,朝鲜朝贡也必走辽东,所以无论从军事、边防、外交上来看,辽东都是我大明的边疆重镇。” “一旦辽东地区并不太平,我大明朝的统治也将不稳固,所以如何经略辽东已成一个朝廷迫在眉睫的难题!” 汤昊伸手在地图上面圈出了另外一个地方。 “而且你们不要忘了,奴儿干都司。” “奴儿干这块广袤地区,可是太宗口中的锁钥之地,是丝毫不亚于西域的存在。” “奴儿干都司从外兴安岭到辽南,相当于我大明帝国的的右翼,右翼的奴儿干都司承担着几乎和西域同样重要的军事意义,右翼和大明正面的配合不但可以威胁草原的蒙古政权,而且可以有效拓宽辽西走廊的战略纵深保证京城的安全。” “此外,我大明现如今征服了倭国,那么就可以恢复自唐朝时期渤海国在东北亚的丝绸之路,因为在黑龙江河口地区,勘察加半岛的、千岛群岛、库页岛乃至北海道存在着大量的蛮夷部落,他们都会到此进行交易,虽然经济价值不值一提,但是明显有助于提升大明王朝在这些地区的影响力。” 朱厚照眼睛越来越亮,目光灼灼地看着汤昊。 “所以,如果我大明可以持续开发深耕奴儿干卫这广袤之地,那好处远超想象!” “第一、大明可以从右翼和正面保持对于蒙古各部的军事压制,防止出现草原蛮夷轻易做大兵临京城的局面;第二、如果深耕奴儿干都卫,可以将这些地方剽悍的战士收为自己所用,对我大明骑兵进行的有效补充;第三、如果奴儿干都卫经过深耕,能成为自给自足的熟地,那我大明疆土将会瞬间扩张出一大截……” 奴儿干都司,也被废置了,或者说内迁了,跟辽东都司融合在了一起,相当于宣德皇帝朱瞻基直接舍弃了奴儿干这块锁钥之地。 结果就是放弃奴儿干都司,差点把大明给毁了,整个大明北方完全沦为了草原蛮夷的牧场,那场土木堡之变彻底打懵了整个大明。 这就是全面收缩战略防线关起门来过安逸日子的代价! (本章完) ------------ 第333章 来自草原的消息 三人继续商定了一些细节。 毕竟出兵辽东不是小事,稍有不慎就会导致局势恶化。 然而正当这个时候,锦衣卫指挥使牟斌突然赶来求见。 朱厚照起初还误以为人是跟宁王朱宸濠有关的案子,因为宁王谋反案交给了三法司联合会审,锦衣卫陪审。 就算有什么其他情况,也不过是某个朝臣收受了朱宸濠的贿赂,与之勾结在一起罢了。 朱厚照之所以让锦衣卫陪审,就是准备揪出这些蛀虫米虫,好将其给一网打尽,所以没什么好说的。 然而牟斌进门后的第一句话,却是直接吓住了皇帝陛下。 “皇上,锦衣卫急报,蒙古小王子正在攻打右翼蒙古,即将取胜!” 此话一出,朱厚照和杨廷和顿时就坐不住了。 他们神情骇然地看向汤昊,因为这个消息最先就是出自这位中山侯之口。 蒙古小王子,就是指蒙古首领,不是单指一个人,这是明廷对他们的蔑称,此刻具体指的就是蒙古中兴之主,达延汗! 这位真正意义上的中兴之主,毕生致力于统一蒙古的事业,早年在满都海带领下,率兵征服瓦剌,迫其西迁,解除西部威胁,成年后着重打击擅政的异姓权臣。 至正德五年,达延汗先后清除亦思马因、火筛,大败右翼割据势力亦不剌、满都赉阿固勒呼(阿尔秃厮)等,统一东蒙古各部,加强军事组织,巩固了汗位,把分散割据的大小领地归入六万户,分左右翼,大汗自领左翼察哈尔、喀尔喀和兀良哈三万户,驻帐于察哈尔万户;封其一子为济农,统率右翼鄂尔多斯、土默特和永谢布三万户,驻帐于鄂尔多斯万户。 后分封诸子为万户领主,作为大汗宗藩;取消东蒙古异姓封建主的领地,使其成为大汗和诸子的僚属;罢太师、丞相职位,改变成吉思汗以来可汗同姓台吉和异姓领主并立制度,结束了百年来异姓权臣专政、内讧和封建割据局面。 这位颇有雄才大略的蒙古枭雄,为振兴北元蒙古部落,其权威深入到蒙古各地,能够号令天下蒙古,使分崩离析的北元部众重新得到了统一,使停滞状态的蒙古社会,又得到了发展,他最大的功劳在于,结束了元亡后一百多年间异姓领主们在各個领地上专横跋扈称雄称霸的历史,使过去居于统治上层的太师们,由封建主的身份转变成黄金家族台吉领主们的僚属。 换句话说,自从当年蓝玉捕鱼儿海一战粉碎了北元正统朝廷后,偌大一个蒙古草原陷入了分裂内乱之中,大小部落征伐不休互相厮杀,权贵领主你方唱罢我登场拥立傀儡大汗自号太师掌权,成吉思汗的黄金家族正统性不存,大蒙古统一遥遥无期。 直到这个达延汗的出现,如救世主一般击溃了所有敢于挑战黄金家族地位和权威的权贵领主,重新让黄金家族回到了领袖地位,并且进行一系列的深化改革,其权威深入到蒙古各地,能够号令天下蒙古。 达延汗的孙子俺答汗凭借达延汗积攒下来的底蕴和威望,屡屡入塞犯明,并于嘉靖二十九年再次杀入大明包围了京师,制造庚戌之变,再次将大明天朝的脸面狠狠踩在脚下蹂躏摩擦! 这就是大蒙古的中兴之主啊! 以一己之力再次缔造出了一个强盛的蒙古帝国。 朱厚照脸色有些发白,下意识地追问道:“这蒙古右翼是个什么情况?” 汤昊接过话茬,简单解释了一遍草原现在的格局。 达延汗的父亲在蒙古内讧中兵败丧命,母锡吉尔被权臣亦思马因掠为妻,本人成为遗孤,先后被巴该、特穆尔哈达克收养,后满都鲁可汗卒,没有子嗣,达延汗遂成为汗位的合法继承人,被满都鲁的遗妻满都海哈屯接纳,次年按照蒙古习俗与满都海哈屯成婚,在其扶助下,继承汗位,称大元可汗。 亦思马因是瓦剌贵族首领之一,利用权术调拨离间成为了蒙古权臣,自任太师,独揽大权,达延汗即位之后经过三年的艰苦征战,终于将亦思马因势力彻底消灭,然而原属亦思马因的蒙古右翼永谢布部领地和右翼鄂尔多斯部的领地,却被卫拉特出身的大汗也先之孙亦不剌和也里牙思兄弟二人率一万余众趁乱东进占据。 亦不剌兄弟俩同鄂尔多斯部贵族满度赉相互勾结,反对达延汗的社会改革措施,他们不断挑衅闹事,扰乱社会治安,进而调遣军队发动叛乱,刚调任右翼三万户济农的达延汗次子乌鲁斯博罗特在战乱中遇害。 蒙古右翼三万户驻牧于河套、鄂尔多斯高原、阴山南北及大同、宣府边外地区,这一地区的战略地位十分重要,同时右翼三万户有数十万蒙古百姓,称得上是蒙古半壁江山,右翼发动叛乱及济农遇害的消息传到蒙古汗廷,使达延汗十分震惊。 这位雄才大略的中兴之主,立刻就意识到右翼三万户的叛乱,是直接关系到统一蒙古事业的成败、汗权能否巩固、蒙古能否振兴的大问题,所以达延汗不得不倾全力与亦不剌、满都赉等贵族领主决战。 正德五年,达延汗亲自率兵征伐右翼,结果夜间右翼达拉特部人驱赶着牛群骚扰达延汗营地,达延汗的队伍以为右翼军队攻杀过来,惊慌失措,乱了阵脚,仓皇撤退,第一次进攻以失败告终。 不久,达延汗又组织联军开始了对右翼的第二次征伐,也就是现在这一次,看这架势吸取了经验教训的达延汗,即将毕其功于一役,彻底击溃亦不剌与满都赉的右翼军队,然后统一整个大蒙古! 可是这个消息,对于大明而言,却是致命的。 一个强盛的大蒙古,一个控弦数十万的蛮夷部落,若是尽起大军南下进攻的话,大明王朝真能抵挡得住吗? 朱厚照这位皇帝陛下只觉得压力山大。 他下意识地就看向了汤昊。 “汤侯,我们此刻是否可以出兵河套,坐收渔翁之利?” 朱厚照提及了一个地方,那就是……河套! “今河套即周朔方,汉定襄,赫连勃勃统万城也。” “唐张仁愿筑三受降城,置烽喉千八百所,突厥不敢逾山牧马!” “夫受降据三面险,当千里之蔽。” “国初舍受降而卫东胜,已失一面之险。其后又辍东胜以就延绥,则以一面而遮千余里之冲,遂使河套沃壤弃为寇巢穴!” 这些话中之“山”,便是赫赫有名的阴山! 阴山以南便是河套,阴山以北则为游牧各部的世界! 自两汉开始,漠南河套一带早在两千年前便有匈奴王庭驻扎。 地肥水美的河套,一直都是“可耕可牧”。 河套地区既能得到黄河水滋润,又有阴山阻隔中蒙边界大戈壁的风沙与北方寒流,还可以做为向南劫掠的绝佳基地的河套,因此一直是漠北势力眼中的核心要地! 任何在河套耕种的农夫,都要做好阴山鸣镝,面对来去如风之蒙元游牧铁骑的准备。 大明初年,北元势力退回蒙古高原本部,明、蒙双方数次交手互有胜负,太祖朱元璋认识到单纯依靠军事手段并不能消除蒙古的威胁,于是开始采取以守备为主的边防政策。 于是太祖朱元璋为巩固北部边防,不但多次派兵深入草原打击北元势力,同时沿北部边疆建立了一套比较完整的防御体系,特别是在漠南的阴山-大青山南麓-西拉木伦河一线设置了数十个卫所防卫,包括东胜卫、云川卫、官山卫、全宁卫、老哈河卫等。 但是太宗朱棣在靖难期间抽调边地卫所的兵力南下,大明的大宁都司、东胜卫等陆续撤到内地,这使得太祖朱元璋在河套地区规划的防御体系出现了漏洞,河套地区直接暴露在蒙古人的兵锋下。 也先死后,瓦剌部走向衰弱,但是东部草原上的鞑靼部却又强盛起来。 宣德年间,蒙古部众开始出入河套地区;天顺五年,鞑靼部的孛来入寇永昌和甘州,被凉州都督毛忠击败,孛来遂遣使向明朝求和并恳求入贡,孛来入贡时要求从陕西兰县进入内地,而不是以前入贡所要经过的边防重地大同,但兰县是进入河套草原的必经之地,孛来使团经兰县入贡,然后直接到河套平原定居下来,不再返回草原,河套地区因此逐渐被迁移至此的蒙古人占据。 自此,河套成为蒙古诸部骚扰大明内地的主要出发基地,而“套寇”也成为大明中期的主要边患。 蒙古诸部年年深入大明内地,烧杀抢掠,但土木堡之变后的大明快速衰弱,根本无力收复河套地区,对此明廷在河套地区采取“搜套”、“捣巢”和“复套”等行动,试图驱逐蒙古部落,重新将此地纳入大明的统治范围,奈何军队腐败战力低下所以收效甚微。 前不久,杨一清就提出复套的建议,根本原因就在于“古之举大事者,未尝不劳于先,逸于后”! “古之举大事者,未尝不劳于先,逸于后”,这是朝廷中鹰派支持“复套”的根本原因。 即便河套地区直接与蒙元部落接壤,但这是一项惠及子孙后世的大业,不能放任这个隐患不管不顾,给后世子孙留下无穷祸害。 看着情绪激动的朱厚照,汤昊却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 “可能性不大!” “即便夺回来了我们也守不住!” “倒是可以采取扶持分化政策,尝试着招降那亦不剌、满都赉!” (本章完) ------------ 第334章 三边总制 这是很悲哀的一件事情。 即便大明夺回了河套,也根本就守不住。 因为现如今的大明北疆防线,全都是龟缩在长城以内,根本就没有能力守住河套! 朱厚照和杨廷和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一时间很是失望。 “现在守不住,不代表我们就只有眼睁睁地看着。” 汤昊拿出炭笔在地图上面划出了一条线。 “朝廷可立刻着手修筑西起定边营(陕西定边)、东至黄甫川(府谷东北)的一千五百里边墙,争取三年之内将其修筑完毕,同时派遣精锐战兵执行“搜套”、“捣巢”策略,主动进入河套地区搜剿蒙古人,防止其以河套为跳板,进攻陕西、山西、宁夏等地。” “待得这条长城边墙重新修筑完毕,朝廷便可尽起大军水陆交进,直捣其巢,彻底收复河套!” 按照现如今大明战兵的战斗力,收复河套其实并不难。 但难点在于,收复河套之后如何守住此地,毕竟那蒙古小王子可是枭雄人物,岂会眼睁睁地看着这么一块肥美牧场加战略要地,直接被大明给夺走了? 河套之地毕竟是平原牧场,草原铁骑的天然战场,明军在此地作战不占优势,因此唯有修筑防御工事作为依托,西起定边营(陕西定边)、东至黄甫川(府谷东北)的一千五百里边墙,就是大明收复河套的关键! 朱厚照战略眼光向来不错,他立刻就领悟到了这一点。 “首辅,此计如何?” “修筑边墙,朕觉得可行!” “这是一劳永逸之策啊!” 杨廷和眉头紧锁,神情有些复杂。 “可行是可行,但修筑边墙并非一日之功,再加上人力物力损耗,朝廷财政开支只怕……” “放心!”朱厚照大手一挥,“国库出一半,内帑出一半,朕自掏腰包修筑边墙收复河套,这样总行了吧?” 此话一出,饶是汤昊都为之侧目。 这个贪财好色的荒唐天子,没想到还有这般让人刮目相看的时候。 事实上,朱厚照之所以有底气说这话,还得多亏了汤昊给他阔拓展的财路。 东海海外贸易,每年的商税关税收入,都是一大笔银子,更别提还有从倭国运回来的金银财宝,那价值简直难以估计。 杨廷和瞠目结舌地看着皇帝陛下,一时间都有些蒙了。 自掏腰包修筑边墙? 这位皇帝陛下到底从倭国搜刮了多少钱粮? 杨廷和又不蠢,他当然知道这内帑的钱粮从何而来。 不过皇帝陛下都说出这种话来了,杨廷和自然不可能再拒绝。 毕竟河套确实是战略要地,自从孛来强行占据河套之后,河套就开始成为蒙古诸部骚扰大明内地的主要出发基地,而“套寇”也成为大明的主要边患。 大明九边军费为何如此高昂? 还不是因为蒙古诸部占据河套之后,以此为据点左突右冲,南下西进,频繁地对大明沿边诸军镇以及腹里地区进行袭扰,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但土木堡之变后的大明快速衰弱,根本无力收复河套地区,最多就是天顺、成化时期的“搜套”、“捣巢”行动罢了。 杨廷和虽然不善兵事,但他并不缺乏一定的战略眼光。 毕竟河套之地的重要性,明眼人都能够看得出来,大明要是不想办法收复河套,那九边一直都会面临草原蛮夷的袭扰劫掠,军费开支也一直会持续增长下去! 而且一旦草原上面出现了一个大一统势力,以河套为跳板,进攻陕西、山西、宁夏等地,那大明王朝当真有覆灭之患! 就比如说……现在! 所以哪怕是为子孙后人计,杨廷和都不能否决汤昊这个修筑边墙的提议。 “当派遣一员大将出任三边总制,专职提督此事!” “其一在修筑边墙,其二在搜套捣巢,其三在联络亦不剌、满都赉!” “是以这员大将不但要知兵善战,而且还需智计过人……” 说着说着,杨廷和就把目光放到了汤昊身上。 嗯,现在这些京军战将里面,符合条件标准之人,就只有咱们文武双全的中山侯爷了。 朱厚照也下意识地看向了汤昊,在他心里面所有武勋都不如自己的野人。 更何况三边总制位高权重,有节制三边兵马之权,换做其他人前去,朱厚照也肯定不放心。 眼瞅着两人把目光放到了自己身上,汤昊没好气地回答道:“看我做什么?我要去辽东,必须亲自去一趟!” “辽东局势远比河套复杂,而且重要性丝毫不亚于河套,若是辽东生乱江山社稷会有倾覆之患!” 这也是没法反驳的事实。 “那汤侯觉得何人可承担此大任?” “靖虏伯安国!” 汤昊给出了原因。 “安国出身边镇,自幼便刻苦学习,精通春秋子史,此外他武艺超群,刀矛骑射无一不精,十五岁就打遍绥德卫无敌手,对朝廷忠心耿耿,可为镇守大将!” “安国……吗?”朱厚照点了点头,“文武双全,确实是不错的人选。” 历史上,安国为人端庄严谨,有文武才能。其管理边境事务尽职尽责,号令简易,尤善抚恤将士,很多将才都愿在他的麾下为国效力。在他镇守的地区,敌寇从不敢贸然进犯,乃是弘治正德朝难得的将才。 杨廷和却提出了质疑,沉声道:“三边总制总督陕西、甘肃、延绥、宁夏军务,节制河西巡抚、河东巡抚、陕西巡抚以及甘、凉、肃、西、宁夏、延绥、神道岭、兴安、固原的九总兵,位高权重,非朝堂重臣不可就任!” 大明王朝的三边总制,自名将王越而始,这是因为陕西北部沿边分设延绥、宁夏和甘肃三边后,各镇奉命独自承担辖区内御边任务,凡遇战事,相互无协防职责,故多有败绩,为有效巩固西北边,设立“总督陕西三边军务一员”,简称三边总督,总揽其权,也说明边防形势的严重,不能不有这样的建置。 三边总制的管理逐渐形成体系化,这一御边体系的核心,是以总制为首的文臣总理、武臣统兵和内臣监军的三权分掌制,其实质在于加强明朝西北军事防御能力,提高各镇协防御边效果,强化中央集权。 然而关键在于,王越并非是武勋,而是正儿八经登进士第的文臣缙绅,他出任三边总制时是以左都御史之身赴任的。 而继王越之后,大明第二任三边总制,就是现在的兵部尚书杨一清。 换句话说,杨廷和是在提醒汤昊和朱厚照,三边总制这個职务,只能由文臣缙绅出任,而不是一个文武双全的武勋,这是士绅缙绅绝不允许的事情。 朱厚照一听这话顿时就火了,蒙古都快大一统了,大明王朝马上就要被人踹窝子了,结果这些该死的朝臣还要窝里斗,糟心不糟心啊? 可不等皇帝陛下发怒,汤昊就直接给出了合理的建议。 “三边总制,无非是以总制为首的文臣总理、武臣统兵和内臣监军的三权分掌制。” “统兵武臣暂定靖虏伯安国,全权负责调兵遣将专司战事,至于这个总理文臣,陛下臣举荐户部右侍郎王琼!” 王琼? 听到这个名字,朱厚照脑海中闪过一道人影。 这王琼是成化二十年的进士,历事成化、弘治、正德三朝,曾任工部主事、都水郎中、参政、布政使等职务,履历光鲜能力突出,确实是个贤才干吏。 然而杨廷和却是眉头一皱,因为王琼此人与那焦芳一样,擅钻营好权势,为了仕途晋升不择手段,都被士林所不容。 正德二年,王琼通过贿赂权阉刘瑾得以入朝任户部左侍郎。 衡王府当时有朝廷赏赐的土地,荒芜得无法耕种,衡王朱祐楎还是勒令百姓按照正常情况交租,又反过来诬告赵贤等小百姓侵占了他的土地,王琼亲自前去勘查,把旁边百姓家的土地夺过来给了衡王,把赵贤等发配到边境充军,当地百姓有很多人都怨恨王琼,他也因此名声败坏! 你不秉公执法也就罢了,还攀附权贵倒打一耙迫害百姓,这算是哪门子的道理? 文臣缙绅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也都是要脸面的,就算有心仕途也多多少少会注意影响,不会做的太过明显,平白惹人耻笑。 但是像王琼这样不顾脸皮刻意讨好权贵之人,那是真的为人所不齿,更别提王琼也被定义为了阉党。 “陛下……这王琼……” “就这么定了吧!”朱厚照懒得再跟杨廷和废话了,“以王琼为三边总制,安国为征虏将军,二人全权负责河套之争,即刻赴任!” 下了决断之后,朱厚照这才看向杨廷和。 “杨师,蒙古都要大一统了,朕没心思再跟文臣缙绅继续争斗下去了!” “他们老老实实地配合朝廷行事,争取收复河套以绝后患那样最好,若是他们不配合的话,朕绝不会再心慈手软!” 听到这话,杨廷和心中一惊,神情变得凝重了起来。 “陛下英明,臣明白了。” 当大明遭遇强敌时,一切都要以保住江山社稷为主! 谁敢在这个时候继续争权夺利,那就是置祖宗社稷于不顾,皇帝陛下绝会饶不了他! (本章完) ------------ 第335章 基建神器! 户部官署。 王琼看着手里的圣旨,还有些愣神。 三边总制? 提督三边军务? 这算是……一步登天吗? 王琼方才年过半百,靠着贿赂刘瑾这才得以进入朝堂中枢,可也因此被打上了阉党标签,为士林所不容。 王琼本以为自己这辈子仕途之路到此为止了,但是谁都没有想到,陛下一封旨意,却是直接任命他为三边总制,提督三边军务,眨眼睛就变成了真正的封疆大吏! 短暂惊愕之后,便是无尽的狂喜。 王琼甚至都懒得去想三边总制的责任与职事,他对自己的才能很有信心,缺的只是一个一飞冲天的机会! 现在,这个机会终于来了! 宣旨钦差张永好心提醒道:“王大人,陛下有令,即刻前去东官厅大营,与征虏将军、靖虏伯安国会面,然后立刻赶赴陕西赴任!” “多谢大珰提醒!”王琼笑呵呵地向张永道谢,随后就急匆匆地动身赶去东官厅大营。 一众户部官员见状,全都是愤懑不平的模样。 先有一个阉党焦芳,一跃成了户部尚书,现在又来了一个阉党王琼,直接晋升为了三边总制,这算是哪门子的道理? 难道皇帝陛下就尤其钟爱这些毫无节操毫无道德底线的阉党吗? 定是有奸人进献谗言啊! 且不说这些户部官员如何怨声载道,王琼在甲士的带领下走进了帅帐,迎面就见到了那個凶狂跋扈的大明中山侯,以及乖乖站在一旁的靖虏伯安国和京军提督咸宁侯仇钺! “见过中山侯!” 王琼主动行礼示好。 毕竟谁不知道这位中山侯是皇帝陛下的绝对心腹? 哪怕他现在被剥夺了兵权,但是谁知道是真是假,做戏的可能性极大啊! 尤其是亲眼目睹眼前这一幕,就更是证实了王琼的猜测。 “行了,快入座吧!” 汤昊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等王琼坐定之后,直截了当地开口下达任务。 “王琼,安国,这一次朝廷的目标在于……河套!” 堪舆图上面,汤昊早就圈出了河套之地。 “河套的重要性与战略价值,本侯就不多说了。” “你们此行任务有三,认真听好了。” “其一,着手修筑西起定边营(陕西定边)、东至黄甫川(府谷东北)的一千五百里边墙,争取三年之内将其修筑完毕,这一项交给王琼你负责,三年之内修好边墙,钱粮朝廷自会提供,劳力则是抽调倭奴,一切本侯都给你准备好了!” “那丑话说在前头,如果三年内你修不好边墙,本侯不但会让陛下废了你这个三边总制,还会将你罢官去职革除功名,彻底斩断你的仕途之路,听明白了吗?” 满心欢喜的王琼,顿时被一盆冷水浇灌在头上,心都凉了半截。 这哪儿是什么仕途晋升啊,这分明就是被拉去救火的啊! 三年之内修筑起一道塞外边墙,且不说人力物力的问题,那些盘踞在河套境内的蒙古蛮夷又不是傻子,他们岂会眼睁睁地看着朝廷修筑边墙收复河套? 然而还不等王琼反驳,中山侯爷接下来这句话,却是吓得他面色苍白,满头大汗。 要么三年之内修筑边墙,要么等着被罢官去职,而且还要革除功名! 这么恶毒的吗? 罢官去职还不够,还要革除我的功名? 这不是直接把人往绝路上面逼吗? 王琼本就醉心权势,不惜一切代价都想往上爬,面对这种威胁,根本就没有反抗的机会,所以他只能咬了咬牙接下了这个任务。 “只要征虏将军配合得当,三年内本官一定修好边墙!” 听到这个回答,汤昊脸上顿时露出了笑容。 不枉他举荐这个声名狼藉的王琼啊! 事实证明,这种人才最好用。 王琼不同于焦芳,虽然二人都是阉党,也都可以为了权势而不折手段,但是王琼有一个优势在于,他是真的能力突出,不是焦芳那种货色。 历史上王琼后来升任户部尚书,其颇有计算之才,善于查对,他在为郎官时就把过去的文牍、规则抄了下来,全面掌握了户部钱财收支、亏盈的情况,等做了尚书,更加熟悉了国家的财政计算,九边有将领来请拨发粮草,他屈指计算一下某仓库、某草场有多少粮草,各郡每年运送多少,边防士卒每年秋收粮草多少,就说:“这些已经够了!再伸手要就是弄虚作假。”自此以后九边军将全都不敢贪报虚报,其才能可见一斑。 相比于只知道天天骂娘的小人焦芳,王琼虽然也没有什么节操,但是人家为了往上爬可是下了苦功夫的,这种既有才能又没有节操的人才,自然是朱厚照可以委以重任的大好人选。 汤昊随即看向了安国,这位历史上的名将。 “我意拨给你三万精兵,伱的任务有两个,其一是尝试着联络亦不剌、满都赉这些右翼蒙古首领,扶持也好分化也罢,反正不能让蒙古小王子将他们彻底击溃,一统整个蒙古草原,不然那就是我大明最致命的威胁!” 蒙古小王子要一统整个草原了吗? 听到这话,在场众人都是大吃一惊,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自从当年蓝玉在捕鱼儿海摧毁了北元王廷体系之后,蒙古诸部就陷入了分裂之中,其后虽然出了很多自称太师的权臣,但强如那个杀入大明的瓦剌太师也先也没能真正一统草原,大小部落在贵族领主的带领下厮杀不休,混战不止,这才是对大明最有利的局面。 可是现在,那蒙古小王子即将统一整个草原,将蒙古诸部的实力整合到一起! 如果真让他完成了这一步,那蒙古小王子下一个目标会是谁? 自然是大明! 也只会是大明! 一个大一统的草原势力,这对任何一个中原王朝都是致命的威胁! 直到此刻王琼才终于明白,为何朝廷要出兵河套要修筑边墙了! 再不想办法将河套给夺过来,等到蒙古小王子统一整个草原,然后以河套之地为跳板,进攻进攻陕西、山西、宁夏等地,大明迟早会再次面临土木之祸的绝境! “第二个任务,那就是搜套和捣巢,配合王琼修筑边墙的同时,你要率领精锐战兵出塞入套,清剿那些盘踞在河套境内的蛮夷部落,杀光诛尽一个不留,绝不能留下任何隐患!” 安国神情凝重地点了点头。 他很清楚这两个任务之重。 不管是联系亦不剌、满都赉这些右翼蒙古首领,还是率军出塞搜套捣巢,这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但是既然侯爷相信他,给了他这个机会,安国就决计不会让自家侯爷失望! 商议好了之后,汤昊突然笑道:“说起来,还真是赶上了。” “本侯给你们提供一种修筑边墙的基建材料,可以大幅度缩短修筑时间!” 说着,汤昊就带着二人来到了军营的匠人作坊。 这些匠人都是军匠,负责打造军械装备。 汤昊口中的基建神器,那自然就是水泥了。 水泥这东西嘛,简陋一点的,就是把石灰石和黏土放进火窑里面烧。 至于具体的比例搭配,他这是真的不太了解,索性准备了三大口火窑,让军营里面的匠人们不断进行尝试。 在工坊最外围有一排五座窑口。 此刻正有源源不断的水泥被生产出来,只是现场一片尘土飞扬,让人见了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 汤昊也不嫌脏,蹲下身子抓起了一把样品,在手指间细细摩挲。 这东西手感很细滑,颜色也没错,不过这仍只算是熟料,还不是成品,要与铁粉混杂在一起才是货真价实的水泥。 但是在眼下这个时代,匠人们能够做到这一步,已经算是难能可贵了。 汤昊将样品递给了安国和王琼,轻笑道:“这就是那基建神器!” 二人同样不嫌脏,而是伸手接过,细细端详了起来,不过看不出什么所以然。 “侯爷,此物……到底怎么用?” 安国忍不住追问道。 汤昊也不废话,直接开始上手。 他亲自动手,用铲子将水泥与河沙混在一起,然后加水搅拌和匀,然后熟练地用铲子装到一个桶里。 示范工作做好了,汤昊就指挥着匠人们行动。 要求不高,按照他这操作流程,直接现场用水泥搭建出一个微型棱堡出来! 负责水泥工坊的匠人共计五十人,先前因为按照汤昊的指示提点,成功制造出了水泥,所以他们每人都得了一百两银子的赏赐,此刻正是摩拳擦掌热血沸腾的时候,对于汤昊的命令那可是言听计从。 别说用这水泥搭建出一个微型棱堡了,就是搭建出一座皇宫,他们也敢干! 看着匠人们干得热火朝天的,汤昊随即扭头对二人道:“棱堡搭建完成到凝固需要两三个时辰左右,咱们要耐心等待一下!” 什么叫做“凝固”,安国和王琼也听不懂。 不过他们注意到了一点,那就是中山侯口中的基建神器。 “此物叫水泥,至于用处,可以用坚不可摧来形容!” “以后不管修路修桥造城,水泥都是最佳的材料,其不但千百年难毁,而且用于军事上,可谓‘固若金汤’,基本不会有敌人能轻易摧毁,就比如眼前这座棱堡,凝固之后大可试试其坚固程度!” (本章完) ------------ 第336章 总宪巡边 朱厚照闲来无事,索性来到了东官厅大营。 说到底还是因为草原的消息,让这位正德皇帝陛下有些寝食难安。 那蒙古小王子都快他娘地一统草原了,自己这个大明皇帝还在跟士绅缙绅争斗,一想到这儿朱厚照心情就差到了极点。 他唤来杨廷和,师生二人进行了一场深层次的谈话交流。 今日不同往日了,以往大明还可以关起门来,争权夺利窝里横。 可是现在一个大一统的蒙古势力即将出现,这就好比当年也先统治的瓦剌,要是一个处理不好,极有可能大明会再次经受一场土木之祸! “陛下,当整饬边防。” “近来边境安稳,除直面蒙古的宣府、大同等重镇外,其余边将懈怠不堪,欺上瞒下,是常有之事,朝廷当派遣大批御史前往巡查,便是意在整饬其不正之风。” “如今蒙古小王子即将一统草原,边境不稳,各关隘军备混乱,臣建议朝廷派遣御史分驻各关,协同守备,整饬边务!” 这是昨夜文臣缙绅商议出来的结果。 来自草原的惊天消息,彻底打醒了整个大明。 不只是皇帝朱厚照,还有如今执掌朝堂各部寺监的文臣缙绅。 杨廷和下朝之后,就立刻找到了王鏊、杨一清、费宏等朝堂重臣,商议如何应对此事。 皇帝陛下担心的是丢掉祖宗社稷,而文臣缙绅担心的是会失去基本盘。 文臣缙绅的基本盘,就在于一個安稳的朝堂,只有朝廷正常且安稳的运转,这样才符合他们的既得利益。 所以,蒙古小王子不得不防啊! 群臣商议之后,想出了这么个办法。 御史巡边,这也是惯例。 那些边将大多跋扈,贪腐受贿克扣军饷更是司空见惯的事情。 平日里也就罢了,朝廷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还要他们驻守边防,但是现在情况却完全不一样了,必须要让这些边将恢复警惕之心,时刻准备迎接那蒙古小王子的南下大军! 朱厚照却是眉头一皱,不太喜欢这个提议。 “朕记得以往御史巡边,倒是有几个性子刚硬的,结果却翻出了些陈年积弊,但是更多的,则是与镇守边将发生摩擦,闹出一桩桩公案的。” “这个节骨眼上,还指望边将保家卫国呢,你们文臣缙绅不会是还想趁机打压武勋吧?” 杨廷和脸都快绿了,哪有这般凭空污人清白的? “陛下明鉴,御史巡边,协同守备,本就是为了整饬防卫。” “说句不好听的,他们就是去挑刺的,那些镇守边将好日子过得舒舒服服的,突然空降来了一个钦差御史,还要挑他们的刺查他们的账,双方自然就会爆发矛盾!” 他这话倒是让朱厚照大感意外,没想到杨廷和也开始“与时俱进”了啊! “杨师的意思是,御史是过江龙,边将是地头蛇,一方想要维持安稳,一方想要有所作为,两者相斗之下,自然会产生矛盾了?” “陛下英明!”杨廷和轻飘飘地拍了一记马屁。 巡边御史和镇守边将,差不多就是过江龙和地头蛇。 朱厚照这个比喻虽然略显粗俗,但是直接点到了要害关键。 “但问题在于,这可不是朝廷想要看到的局面,大战将起内部不能团结一心也就罢了,结果还互相争斗,那等到蒙古小王子南下,咱们直接投降认输算了!” 这就是玩笑话了。 “陛下,镇守边将行伍出身,欺上瞒下,克扣军饷,役使将士……这些都是常有之事,如今朝廷派遣大批御史前往巡查,便是意在整饬不正之风,有所冲突也是正常。” “以臣之见,归根结底,乃是因为御史虽代朝廷巡狩,然而各处边将骄横已久,岂会甘心?若要解决此事,需派京中得力重臣,巡视各处,临机专断。” 朱厚照瞥了杨廷和一眼,他这话分明就有趁机给镇守边将上眼药的嫌疑。 不过问题在于,人家杨廷和说的也是实情。 如今大明王朝的镇守边将,的确和国朝初年、永乐年间大不相同。 吃空饷,废操练,克扣军饷奴役将士……那都是常有的事。 更过分的,挪用屯军为私用的事情,给他们这些将领谋取私立,都屡见不鲜。 大明边备废弛,那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弘治年间,整个边防更是烂得令人发指! 从东到西,整个边防都被蒙古鞑子打得跟狗一样,明军无力反抗,"不能御","坐虏入境","以为耻"之类的描述比比皆是。 那些什么大捷,不是朝廷给自己脸上贴金,就是边将杀良冒功,其他人或许不知道,但朱厚照又怎么不知道。 就比如弘治十二年正月,辽东守臣上奏朝廷,说是取得了三次大捷,斩首三百级,看起来很厉害有没有? 结果这捷报到了朝廷之后,压根都没人信啊! “边备疲困,素乏锐气,往时捐数十百人仅易虏首一二级!” “李杲之老疾,诸镇巡参佐之庸懦,而能办此?” 文臣缙绅开始了质疑,辽东官军都是一群草包废物,以前死一两百人只能斩首一两级,现在怎么可以取得这样的大捷,一定有诈啊! 打了大胜战都没有人信,朝廷的文臣缙绅怎么可以这样埋汰人? 结果先帝爷派人去查,果然有诈。 辽东官军以互市为由,把泰宁福余两卫的男男女女三百多人骗来,把人都灌醉,然后杀掉,再向朝廷报捷。 这算是什么? 说好听点是诱杀,说不好听是那就是杀良冒功! 好端端地把人骗来杀掉,开启边衅,招致怨恨,还有脸报捷,辽东官军就是这个德性,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整个弘治年间,大明对于北虏能有效抵御的战役寥寥无几,斩获较多的大胜只有三四次,经常被士绅缙绅吹捧的王越的那场“贺兰山大捷”,真正战果也不过是斩首四十二级。 剩下的战役就不值一提了,绝大多数入寇,都会有相关镇守人员被论罪,即使是论罪,弘治朝廷似乎都显得漫不经心,几乎没有详细认真地追究缘由,不思考改善方略,只是简单地罚俸或降级,有许多次更是直接“宥之”,命其戴罪杀敌。 以致于当时还是吏部侍郎的王鏊都忍不住上奏进言,“比年边臣冒报功次皆得升赏,而败军失律者往往令之戴罪杀贼,此人心之所以日懈,边备之所以日弛”,朝廷不重视,不严督,无举措,有功虽赏,有罪不罚,这样的氛围下,下面边关镇守官及将士当然是人浮于事,虚应战事。 经过这样放任自流的十几年,北虏当然越来越嚣张,时不时就南下劫掠杀人无数,而反之大明边军也是越来越颓废疲软,只知道龟缩在长城堡垒里面,连反击都不敢,对鞑子畏惧到了极点,毫无军心士气可言! 所以倒也不全是文臣这边在给武将泼脏水,只是边备废弛的真正原因,同样不能全怪那些镇守边将,朝廷要承担主要责任! 朱厚照叹了口气,道:“杨师所言甚是,大局当前,朕也没心思处理这些相互攻讦,鸡毛蒜皮的小事。” “若要选一位得力重臣巡边,杨师可有什么合适的人选?” “左都御史,费宏!”杨廷和不假思索地给出了答案。 要说得力重臣,又能镇得住那些骄横边将,除了都察院的总宪大人外,再没有更合适的人选了。 朱厚照也有些心惊,看向杨廷和,陷入了沉思。 文臣缙绅这是……示好吗? 都察院总宪为了大局亲自巡边,放在以往都是极其少见的事情! 但是,边境几十处的关隘口,这么大的盘子,要总摄大局,必须要有一个实力威望都镇得住的重臣出面。 现在还不是野人说的那样,武臣见了文臣要行礼的离谱地步,是以如今的武将,尤其是边将,还未褪去国朝初年的骄矜与骄横。 所以要负责这件事情,必须要九卿级别的人出面,不然是镇不住的。 按照朝廷以往的规矩,外出巡视的最高风宪官,乃是右都御史。 右都御史虽然不是坐堂官,但是也是位高权重之辈,再进一步便是九卿,自然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授官的。 “费总宪性格刚正,能力突出,亲自巡边整饬边务,那些边将再如何骄横,想来也是不敢与费总宪对着干,到时边境自可安稳!” 杨廷和再次开口,给出了他的解释。 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文臣缙绅也必须开始顾全大局了。 费宏这位左都御史亲自巡边整饬边务,也可以让皇帝陛下看到文臣缙绅的责任和担当! “真朕考虑一二,此事稍后再议吧!” 朱厚照看到了汤昊,所以没有急着答应此事。 得知皇帝陛下亲自驾临,汤昊也不得不带着仇钺、王琼等人赶来接驾。 “行了行了,朕只是随便走走,不用如多礼!” 朱厚照把汤昊给扶了起来,又注意到安国和王琼还在,立刻追问道:“二位爱卿为何还不赶去赴任?” “汤侯称有一基建神器!”王琼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神器?”朱厚照顿时眼睛一亮,“又是什么好东西?” 杨廷和也是满脸好奇,这可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汤昊懒得解释,直接挥了挥手。 “一起去看看吧!” (本章完) ------------ 第337章 坚固堡垒 恰巧此刻,时间到了。 汤昊带着众人再次回到了工坊。 在众人茫然不解地注释之下,汤昊走上前去,伸手指戳了戳水泥棱堡,顿时露出了满意之色。 嗯,很硬。 好在今天是大太阳,都已经晒干了,邦邦硬的那种! 朱厚照见他露出笑容,顿时追问道:“汤侯,说说吧,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陛下,此物叫“水泥”,至于用处,可以用坚不可摧来形容!” “以后不管修路修桥造城,水泥都是最佳的材料,其不但千百年难毁,是修路造桥的绝佳材料,而且用于军事上,可谓“固若金汤”,除了火炮狂轰滥炸之外,敌人都不能能轻易摧毁,就比如眼前这座微型棱堡!”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朱厚照满脸惊愕之色,随即转变为了狂喜。 皇帝陛下上前仔细打量着这微型棱堡,然后跟个熊孩子一样直接一脚踹了上去,这一幕看得杨廷和嘴角抽搐,直接选择性无视。 结果棱堡纹丝不动,反倒是朱厚照疼得龇牙咧嘴的。 娘地,这也太坚硬了吧? “来人,快试试它到底有多硬!” 气急败坏的皇帝陛下,顿时就气急败坏地下令道。 汤昊给了安国一个眼神,后者当即会意,上前开始了测试。 最简单的测试,还是用脚踹,安国好歹也是魁梧大汉军中战将,力气自然不是朱厚照可比的,但即便安国用了全力踹,可是水泥棱堡纹丝不动,甚至安国还助跑了一下,使出浑身力气踹,那也是仅仅留下了一个脚印,仅此而已! 见到这一幕,朱厚照顿时就越发兴奋了。 “那个二愣子,用刀!” 常阔海一听到这话,这不是在叫我吗,所以立刻就拔出了腰间战刀,然后走上前去沉气蓄力,猛地一声暴喝,战刀狠狠劈向棱堡表面。 伴随着轰的一声巨响,霎时间尘土飞扬! 下一次,众人只见到了满脸懵逼的常二愣子,以及他手中断掉半截的战刀! 而那水泥棱堡,仅仅只是表面上留下了一個刀印! 震惊! 全场鸦雀无声! 围观众人都看傻眼了。 那可是常二愣子的全力一刀啊! 这常二愣子堪称第二个中山侯,天生神力,自身武艺又不俗,此刻正是巅峰鼎盛时期,一刀下去竟然都没能劈开这水泥棱堡,反而是把自己的战刀都给崩断了! 这他娘地,硬得有些过分了嗷! 朱厚照此刻已经是激动得脸色涨红,再次下令道:“用弓箭!” 年轻天子一向喜好战事,所以他立刻就想到了一个关键。 这水泥棱堡,如果放在战场上面,那可就是一个个绝佳的掩体啊! 蒙古人最好的本事是什么? 骑射无双! 这些蒙古鞑子自幼就开始练习骑射,无论男女那都是天生的骑兵,所以现在用弓箭测试一下棱堡,是很有必要的! 安国立刻唤来一小队京军战兵,从四面八方各个方向站好,攒射箭矢攻击正中央的水泥棱堡! 箭矢激射而来,直接撞在了棱堡上面,紧接着只听得“啪”的一声,箭矢就失去动力掉落在地,而水泥棱堡上面仅仅只是多出了一些白点! 这水泥棱堡,确实可以称得上是坚不可摧! 但是,还不够! 朱厚照动了心思,他想要弄清楚,这东西的极限在哪里! “来人,从宫里抬一架床弩过来!” “陛下,这有些过分了吧?” 杨廷和没好气地提醒道。 你特么地,是不是非要把人家这棱堡给弄坏了才开心啊! 还抬床弩过来,你怎么不拿炮轰啊? 再说了,蒙古人哪里来的床弩? 他们那弓箭杀伤力,既然已经证实过了,不就可以了吗? 朱厚照还没有开口,汤昊就笑呵呵地开口道。 “无妨,测试就测试吧。” “弄清楚这水泥棱堡的极限在哪儿,有助于减少军中将士的伤亡!” 此话一出,众人也反应了过来。 这东西肯定是要先用到战场上面的。 到时候那就是一个个绝佳的掩体,保护将士的安危。 朱棣笑呵呵地点了点头,催促甲士去抬床弩。 随即他来到汤昊身旁,低声笑问道:“床弩试验,有把握吗?” 汤昊闻言苦笑着摇了摇头。 他是真的没有把握,毕竟那特么地可是床弩啊! 弱宋是中国历史上商品经济、文化教育、科学创新高度繁荣的朝代,但同时也是军事实力非常羸弱的朝代。 这宋朝军队战斗力之低可谓是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北方强大的辽国它搞不定,西北弱小的西夏它也搞不定,最后搞出了岁贡、岁币这些耻辱性的东西来,也成了唯一一个向草原王朝称臣纳贡的中原王朝,老祖宗的脸面都不要了! 大部分人在谈到弱宋军事实力的时候,往往只能发出一声叹息。 不过话又说回来,弱宋虽然打仗不行,但在搞军事科技创新方面还是值得称道的,比如宋朝军队是以步兵为主,所以他们在武器创新方面侧重于弓弩的改进,赫赫有名的大杀器,就是那三弓床弩! 床弩是古代一种威力较大的弩,它由绞盘拉弦,射程较远,且可以同时发射大量弓矢,对敌军造成大面积伤害,唯一的缺点就是精准度不足,如果说古代士兵手中的弓箭相当于现代的枪,那么床弩就相当于现代的火炮,杀伤力就是那种一支弩箭爆射出去可以串死数十上百个敌人的那种! 到了宋朝后,爱搞科学发明的宋人在历代床弩基础上进行改进创新,并最终发明出了冷兵器时代的一件终极“大杀器”——三弓床弩。 三弓床弩,又称床子弩。其结构大致是一架弩床上安装三张或四张强弓作为连体动力,以轴转车(即绞车)张弦开弓,弩臂上有七条矢道,居中的一条安放一支巨箭,三弓床弩的箭矢以坚硬的木头为箭杆,以铁片为翎,号称“一枪三剑箭”。 也就是说,它所发射的并非我们从电视剧中看到的那种普通弓矢,而是一支长约三尺五寸的标枪,尾羽是三片如同长剑的铁翎,这样的巨箭再配合床弩上其他矢道发出的弓矢成排强射而出,其威力之强简直让人难以想象。 三弓床弩之所以在历史上特别出名,主要是因为它在一场改变历史命运的战争中大发神威。 北宋景德元年,辽国大军南下侵宋,双方于离澶州城血战,后宋军动用三弓床弩,一箭射杀辽军主帅萧挞凛,主帅都被干死了,辽军无心恋战,遂与北宋达成和平协定,即历史上大名鼎鼎的“澶渊之盟”。 所以,这玩意儿的威力,其实也就跟古代火炮没啥区别了。 大明也正是因为火器发展的原因,所以并没有太过重视床弩,毕竟这东西杀伤力是大,但是太过笨重操作太过麻烦,反倒是没有火炮方便好用,因此逐渐被淘汰了,现在还有一些都是留着守城用的。 很快床弩被抬了过来,战兵开始组装。 “赶紧把床弩架好,瞄准这个水泥棱堡!” 随着皇帝一声令下,安国、常阔海这些大将亲自上手操作床弩。 片刻之后,安国大喝道:“陛下,准备好了!” “射!”朱厚照兴冲冲地低喝道,跟个发现了新玩具的熊孩子一样。 常阔海举起击锤狠狠砸下,紧接着“嘭”的一声,手臂粗细的巨大弩箭狠狠砸在棱堡灰色的墙面上。 一瞬间令所有人傻眼的一幕发生了,原本印象中应该插进墙体的巨箭竟然崩飞了,翻滚着飞向远处,直接砸在地上! 所有人都惊呆了,愣愣地看着那水泥棱堡! “快!继续射!” 朱厚照兴奋得面红耳赤,大声咆哮道。 “嘭!嘭!嘭!” 床弩的声音一次次响起,一直过了小半个时辰,这水泥棱堡才终于被洞穿了! 可是,这个结果,足以让人振奋了啊! 朱厚照红着眼睛扬手制止了继续测验。 因为,没有必要了! 其坚固程度,堪称天下第一! 挡得住刀剑弓箭,这算不了什么,一般的城墙都能够做到! 但是挡住床弩,那恐怖的杀伤力都能够挡住,这可真是震撼人心! 震惊之后,便是狂喜。 朱厚照满脸惊奇地看向汤昊,那炽热眼神让人心底发毛。 “汤侯,这东西可有什么缺点?” 汤昊思索片刻之后,缓缓开了口。 “缺点也不是没有,温度就是关键。” “因为天气寒冷,所以水容易结冰,所以水泥凝固的时间可能会更长,一般温度越低,水泥凝固时间越长,效果也越差!” “其他方面,就是水泥凝固的过程中,不能被破坏干扰,否则就会影响塑型!” 这些问题都不大,远比其他材料要好得多! 凝固时间短,并且坚不可摧,有那么一点缺点也算不了什么。 还要啥自行车啊? 王琼也是满脸笑容,有了这水泥之后,他三年之内完成修筑边墙的任务,那简直就是轻而易举啊,甚至都不需要三年,两年甚至一年都足够了! 朱厚照还没从兴奋中恢复过来。 这个东西,不止是可以用于民生,放在沙场上面那也是利器! “野人啊野人,你可真是送了朕一份大礼啊!” 他仿佛看到了,水泥棱堡遍布草原大漠的每一个角落,当草原蛮夷踏进这里之后,注定就会成为一具具尸体! 他仿佛看到了,一个个守望相助的水泥棱堡,将大明的触角延伸到了这个世界上的任何地方! 这不只是基建神器,也是不折不扣的沙场利器啊! 汤昊闻言笑而不语。 水泥的用处,可不只是在军事上面! (本章完) ------------ 第338章 辽东女真发展史 辽东,开原。 开原地处松辽平原中段,地势东高西低,中部属于半丘陵半平原地带;东部多丘陵地带,东部为长白山余脉,东南多山,属长白山支脉;西部地势低平,为清河、辽河冲积平原一部分,土质肥沃,是辽东境内罕见的可耕地。 也正因为如此,洪武年间朝廷便在此设立在此地设三万卫、辽海卫、安乐州,发展至今已经成为开原巨镇。 此刻官署衙门里,汤昊一身铁甲坐在主位上面。 在他左手边坐着一个不怒自威的国字脸将领,辽东总兵官韩辅。 这位镇守辽东的名将,坐镇辽东几十年,战功迭著,并且治军有方,惧服夷虏,艰难支撑着辽东局势。 然而因为弘治朝文臣缙绅把持朝政,韩辅不但“未及侯封”,反而多次遭到打压和责难,一次被贬秩三等,一次被诬下狱,直到朱厚照即位,才立刻将韩辅重新起用为辽东总兵官。 韩辅旁边坐着副总兵毛纶,京卫出身,朝廷派过来的眼线。 汤昊率先看向了韩辅,沉声道:“韩总兵,你该得的封赏,朝廷势必会补上!” “此次辽东平定之后,少说会是一个世侯,韩总兵大可放心!” 此话一出,韩辅浑身一震,眼睛里面隐隐有泪水打转。 不是他太过感伤,而是先前遭遇的不公平待遇实在太多了。 他韩辅从宁远卫指挥佥事,一路晋升为辽东总兵官,前后二十余年,久经沙场,战功显赫,一辈子都在为大明镇守辽东,可是辛苦付出却没有得到朝廷的嘉奖,反而招到了打压和攀诬! 这很难不让人寒心! “过去的不愉快,大家懂得都懂!” 汤昊叹了口气,道:“现如今五府重设,将士儿郎也有了主心骨,该有的赏赐绝不会少,朝廷绝不会苛责任何一位有功之臣!” “本侯此次奉命前来,只为解决辽东蛮夷一事,还请二位将军务必全力配合!” 五军都督府重建的意义,就在于维护三军将士的合法权益。 而不是如同先前那般,一切晋升调动全部掌控在文臣缙绅手中,武将战将为了升职还要看文臣老爷们的脸色! 韩辅诚心实意地向汤昊躬身一礼,被汤昊急忙扶住,然后再次入座。 对于这位老将军,汤昊还是十分敬重的。 若非韩辅坐镇辽东,只怕辽东早就生出乱子了! “如今辽东局势如何?” 虽然汤昊已经从锦衣卫手中得到了辽东情报,但是韩辅毕竟是辽东地头蛇,他镇守辽东二十余年,对辽东局势的理解远远超出他人。 谈及正事,韩辅顿时神情一正。 “汤侯,说实话,辽东局势有些糜烂了!” “洪武年间,为了牵制和包抄北元残余势力,朝廷开始注重对辽东的经营,永乐年间朝廷设立奴儿干都司,其后为了巩固对辽东的控制,改善辽东各地汉人较少的面貌,甚至多次向辽东进行移民。” “但是因为朝廷对辽东蛮夷诸部采取‘以夷制夷’的羁縻控制,加上辽东本身就是苦寒之地,除了少数地方可以耕种外,大部分地区都难以种出粮食,所以收效甚微,甚至出现了大量百姓逃回关内。” “此外永乐初年朝廷将大宁都司内迁保定府,辽东都司也因此受到掣肘,西部蒙古可以毫无障碍地向辽东发展,加上永乐皇帝陛下多次挥师漠北草原,大量蒙古部落逃来辽东,更是使得辽东局势动荡不安。” 正如汤昊之前告诉朱厚照的那般,因为永乐废置大宁都司,辽东都司失去了西部屏障,整个大明北疆全都变成了草原蛮夷的牧马地,大量蒙古蛮夷涌入了辽东,直接导致了辽东局势的糜烂与崩坏! 韩辅提及此事的时候,那也是满面愁容。 说实在地,要不是碍于朱棣大明天子的身份,韩辅都想对他破口大骂了,这干的都是些什么事儿啊! 大宁都司的治所大宁,被誉为“居宣辽之肘腋,为燕蓟之屏障”,控制着蒙古高原与松辽平原之间的通道,战略地位十分重要,直接为燕蓟的外部防线。 可朝廷却直接把大宁都司内迁了,这等于是直接放弃了大宁这个战略要地,直接导致辽东都司西部再无屏障,大量游牧部落难敌永乐朝廷的无敌之师,索性全都逃到了辽东来! 这还不是最关键的! 最让人绝望的是,永乐之后盛极而衰,土木之祸直接让所有蛮夷看到了大明王朝的外强中干以及疲软无力,而辽东更是沦为了草原蛮夷劫掠肆虐的首选! 韩辅在辽东征战了一辈子,打退了蒙古人,马上又迎来了女真人,赶跑了女真人,结果蒙古人又杀回来了,他这一生都在为抵御草原蛮夷而征战,辽东也在他的庇护之下总算稳住了局势,不至于彻底沦为异族铁骑的牧马地。 问题根源,就在于大明失去了大宁这块战略要地! 辽西走廊失去了屏障,异族铁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战火纷飞,始终不停。 汤昊军事眼光自然不错,所以他能明白韩辅的怨气何在。 不过那毕竟是永乐皇帝陛下,哪怕犯了错失了智,你也得想办法找個合适的理由给他披上一块遮羞布。 “韩总兵,时移世易,永乐皇帝陛下自有他的考量。” “当年那场靖难之役所导致我大明北部边防力量的削弱,永乐皇帝陛下这么做是想暂时将边防线变为羁縻交给忠心的异族守卫,以作为帝国的屏障,日后再图恢复,更别提还涉及到藩王的问题,所以我们就别再多纠结此事了。” “再者本侯此次率一万京军战兵前来,正是为了解决辽东都司的蛮夷问题。” 韩辅闻言点了点头,他只是忍不住抱怨了一下。 “辽东如今局势复杂,不过得益于军民努力,上下一心营建卫所、驿站、墩台等防御网络,在腹地推行屯田制度,在周边实行羁縻统治,形成了和谐统一的动态边疆体系。” 这一点,韩辅确实做得不错,甚至可以说极好。 比如说虎山长城,虎山是突起于鸭绿江边的一座孤山,整个山体形如一只卧虎,而两座形状相似、海拔相近的主峰恰似虎头上的双耳,所以又称“虎耳双峰”。 虎山因山势险要且阻断东西交通,南控鸭绿江水路,所以有极其重要的战略地位,历来为兵家的必争之地。 在韩辅的主持督建下,大明在虎山修筑了军事设施,主要包括长城墙体,墙台、敌台、马面、烽火台、护城河、拦马墙等,这些设施构成了一套较为完备的防御体系,将这块战略要地牢牢掌控在手中。 “只是问题在于,辽东境内的蛮夷部落众多,而且不通教化,野性难驯!” “这其中尤以女真一族为最,各部蜂起,皆称王争长,时常劫掠我大明军民,然后就逃无踪影,即便想要问罪也是难上加难!” 汤昊闻言眸光一冷。 “女真!” “他们还敢劫掠我大明?” 当年成化帝两次“成化犁庭”,还没将他们给打痛吗? 感受到了中山侯的凛然杀机,韩辅和毛纶对视了一眼,暗暗有些心惊。 这位中山侯爷,好像对女真一族杀意很重啊! “这女真一族还得追溯到洪武年间,太祖高皇帝以冯胜为大将军出征海西,作为故元在非蒙古地区最后的抵抗势力,纳哈出自觉难以维持,于是选择投降,大明打开了通往辽东之路,纳哈出降明后,王师进据松花江南北两岸,处于原元统治下的女真等各部,相继悉境归附。” “女真一族分建州女真、海西女真和野人女真,建州女真最早响应朝廷招抚,其分为胡里改部、托温部、斡朵里部,朝廷以胡里改部属地设置建州卫,以胡里改部首领阿哈出(赐名李承善)为指挥使,其后又以斡朵里部建立建州左卫,以孟特穆为指挥使,而后又在阿哈出的推荐下,朝廷授猛哥帖木儿为建州卫都指挥使一职。” “随着阿哈出、猛哥帖木儿等人的入明朝见,女真诸首领归附之人也越来越多,如海西女真诸部落,朝廷遂以‘众建之而分其力’的办法,陆续设置三百八十四卫、二十四所、七地面、七站、一寨。” “此外朝廷还在此之上设立奴儿干都司管辖诸卫所,由海西女真人、内官亦失哈担任镇守太监经略该地区,相当于奴儿干都司是辽东都司奉命设立的专门承担对黑龙江与松花江流域进行招抚的机构。” “可土木之后,朝廷疲软,女真如同饿狼一般露出獠牙,在成化二年和成化三年,建州女真年年犯境,成化三年从一月到三月,甚至连续两次入犯,纠合其他部族,先后杀掠边民数万,抢夺的财物不计其数,都指挥史邓佐在交战中中伏阵亡。” “后成化帝派遣武靖伯赵辅领兵五万进剿建州女真,经过一个月围剿,战果是斩首六百三十余人,俘虏二百四十余人,贼首李满柱和董山尽皆伏诛;十年后,逐渐恢复实力的建州女真又不安分起来,联合海西女真,不断入寇辽东,这一次朝廷派遣保国公朱永征剿建州,擒斩六百九十五级,俘获四百八十六人,破四百五十余寨,建州女真彻底被打残!” 韩辅将女真发展史简单叙述了一遍,然后又叹了口气。 “总而言之,女真一族表面上都归附了大明,各部落以卫而称,但实际上这些蛮夷不通教化不知感恩,时常互相攻伐劫掠,等到大明稍显疲态,这些杂碎就开始露出獠牙,一次又一次地劫掠入寇!” “成化至今过去了数十年,女真又积蓄了不少实力,再次开始入寇劫掠了!” 嗯,打不死的小强,最后还鲸吞了大明王朝! 汤昊冷笑了一声,浑身杀意凛然。 本侯看看你是不是真的打不死! (本章完) ------------ 第339章 卑劣下作的野猪皮 其实也好理解。 女真一族表面上臣服大明,实际上各自为政,依旧过着自己的小日子。 看哪个部落不顺眼了,想打就打! 看哪个地方丰收了,想抢就抢! 至于大明朝廷以及辽东都司的命令,那也是想听就听,不想听当你是在放屁! 这一切还是源于大明对待四夷的羁縻制度 不只是辽东,还有西北、西南等地,朝廷对待这些外邦异族,先前一直采取的都是羁縻控制,以夷制夷! 而方才韩辅提及的那些卫所,其实也是羁縻卫所,各级官员皆由本族酋长担任或推荐,可世袭罔替,而朝廷通过封职、赏赐、给予互市权力等方式激励其为中央王朝服务。 蒙古、女真各族在朝贡时,首领亲赴京师献上精良土产以表臣服和尊崇,而朝廷则赏给玉帛、衣帽以示关怀和支持。 蒙古、女真等部族可用当地渔猎产品,换取辽东地区的耕牛、农具、食盐、布匹等必需生产、生活资料。 说白了,这就是一块你好我好大家好的遮羞布。 只要你表面上愿意臣服大明向大明称臣纳贡,那我们就可以不用打仗,还开互市互相交易! 对于大明朝廷而言,这是故意如此,谁都不想去管理这些野性难驯的外邦蛮夷,索性让他们自己管自己,只要不闹出大乱子就行了。 而对蒙古女真诸部落而言,只是表面上臣服了大明,部落还是自己那个部落,不但可以与大明互市取得生活所需,而且时不时地还可以入朝觐见,白白得到一些赏赐,何乐而不为呢? 你好我好大家好啊! 但前提条件是,你必须要听话! 你不能享受着大明王朝给你的赏赐,暗地里又掉头劫掠大明百姓啊! 面子里子全都让你给占了,好处也全被伱给得了,这世界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辽东苦寒,你不事耕种,部落活不下去了,就只有去抢,这一点也可以理解。 但是你为什么不可以去抢其他部落,去抢蒙古人呢? 为什么非要来抢大明百姓呢? 真以为大明是软柿子吗? 杀掠无数,罪行累累,还有什么可争辩的? 韩辅取出了一张堪舆图,这是他送给中山侯汤昊的第一份礼物。 “汤侯请看,散居白山黑水一带的女真族,经过长期战争、迁徙、融合,逐步分化为建州、海西、东海(又称“野人”)三大部分,由奴儿干都司管辖。” “但宣德年间废置奴儿干都司,将其内迁至辽东都司,等同于是将奴儿干这块广袤沃土送给了女真蛮夷!” 嗯,永乐皇帝要骂,宣德皇帝也要骂,谁让他们不当人,根本不顾辽东军民的死活呢? 汤昊选择性地忽略,毕竟人家韩辅有这个底气和资本。 这几十年来要不是他韩辅镇守辽东,大明辽东早就乱成一锅粥了,大明皇帝和朝堂公卿哪里还能风花雪月歌舞升平? “建州女真主要居住于明朝抚顺关(今辽宁抚顺东)以东,鸭绿江以北及长白山南麓地区;东海女真主要散居于长白山北麓、乌苏里江滨海及黑龙江中下游地区;海西女真则主要居于松花江及其上游的辉发河、乌拉河以及东辽河流域。” “其次,朵颜三卫也迁徙至辽东境内,与女真部落混杂而居,这些部落,是地缘集团,已经形成为村落,基本上是一個部落在一个村庄,也有两个兀良哈部落和一个女真部落混杂而居的情况,没有一个部落分住两地的。” 汤昊听到这话,脸上露出了笑容。 兀良哈啊! 赫赫有名的朵颜三卫。 永乐皇帝的雇佣军,大明王朝的反骨仔! 还曾在土木之祸中背刺大明王朝,给了大明王朝狠狠一刀! 这倒是个不错的消息,跟“买一送一”一样,索性一次性将这些反骨仔、二五仔全都给解决了! “然后,建州女真的家是小家庭,是一家一户,小家小户,建州女真的分家是先长后幼,结婚则分居,每个小家的青壮承担着部落和部落联盟承担参加狩猎和战争的义务,有分得狩猎和战争所获的权力……” “而后在建州女真的部落里,存在着大量的掳掠来的汉人奴隶和朝鲜人奴隶,这些杂碎就是一群茹毛饮血的蛮夷,劫掠之后还要将我汉人子民抓回部落做奴隶……” 听到这话,汤昊眼神再次变得冰冷了起来。 这确实是明确记载在史书上面的。 建州野猪皮劫掠大明,抓走百姓充当奴隶。 自永乐二十二年至宣德八年十年间,汉人奴隶自建州女真逃来朝鲜,被朝鲜政府送还辽东都司的有“五百六十六名”;至景泰三年间“在先人口陆续逃来转解辽东共该八百三十四名,又于近年辽东等处被掠人口,或逃来小国边邑,或野人带来遂为边将收夺,节次解送共计一百六十九名”,共计一千零三人。 此外,大明派遣官员直接从建州左卫讨还被掳为奴的汉人为五百六十六人,总计一千五百多人。 此后,这种从建州女真逃来朝鲜的汉人奴隶,在《李朝实录》上,一直不绝于书。 建州女真的人口不过一万五、六千人,逃亡的汉人奴隶和建州女真人口的比例是一比十,而得以逃脱的只能是少数,绝大部分仍处于被奴役地位,天知道这些建州野猪皮究竟抓了多少汉人子民充当奴隶,被他们奴役压榨! 所以,你们这些该死的建州野猪皮,有什么资格叫嚣什么“七大恨”? 劫掠大明百姓,抓走大明子民为奴隶,最后被大明报复性地“犁庭扫穴”一直打压,还有脸叫嚣什么“七大恨”,叫嚣什么大明王朝的残暴统治…… 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 “有一个难题在于,女真人大多生活在山地之中,生长繁衍在“高山峻岭,带江连排”,所活动的地方都是“山路险恶,骑不并行”,这就给王师进剿建州女真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此外建州女真受大明和朝鲜先进文化的影响,其生产力有了迅速发展,这在建州女真的生产工具上表现特别明显,以往他们是“屈木为镫,削鹿角为镞,今镫镞皆用铁”,而后也开始了冶炼铁器,宣德八年朝鲜边将崔阎德进攻建州卫,在其缴获中,有铠甲、角弓、铁镞、环刀、枪刀、鼓、马鞍、弓袋、以及牛马等,其中大量是铁制兵器……” 这一点,更是作证了建州野猪皮的卑劣下作。 说白了,建州野猪皮就跟那些倭人一样卑劣。 接受中原王朝的赏赐,学习中原王朝的先进文化,带动自身部落发展,然后又趁着中原王朝疲软无力的时候,掉过头来狠狠劫掠袭扰,烧杀劫掠无恶不作,被痛打了一顿后就开始老实安分,积蓄好了实力又开始劫掠袭扰,最后还有脸喊出什么“七大恨”…… 恶心! “所以,王师不可轻视这些女真蛮夷。” “他们已经进入了铁器时代,并且有了很精锐的农具和军械,耕作是铁铧牛耕,战争是弓矢枪刀,角弓铁镞,钢枪钢刀,再加上这些女真蛮夷身强体壮精通骑射,战斗力足以与我大明将士媲美……” 韩辅将自己记录下的一切信息,全都告诉了汤昊。 “这些蛮夷因为辽东苦寒,所以进行掠夺在他们看来是比进行创造劳动更容易甚至更荣誉的事情,比如那所谓的歧州卫,就是别成一落,八十余户,居于建州卫和建州左卫之间,是建州女真的一个村落,不事农业,以作贼为事,所虏人马,转卖深处,以生为利!” “在这岐州卫的带动下,建州卫、建州左卫莫不如此,纷纷以劫掠为荣,以劫掠作为部落生存和传承的主要方式,毕竟狩猎的收获远不如战争的缴获,即便死在劫掠途中,他们也会被视为部落的勇士……” 汤昊听得有些牙疼。 这都是一群什么该死的蛮夷畜生! 七大恨? 恨你娘啊! 翻翻史书看看你们自己做过的种种恶行,再来谈什么“七大恨”! 还没与韩辅交流之前,汤昊对于女真蛮夷更多的是忌惮,毕竟将大明王朝取而代之的正是这些建州野猪皮! 但是现在嘛,忌惮就直接变成了无穷无尽的杀意。 一群不知恩义的卑劣杂碎,跟那倭民一样,卑劣下作,令人作呕! 既然如此,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直接杀光诛尽便是! 当年成化帝下达的命令,可是“捣其巢穴,绝其种类”,杀到这群杂碎蛮夷亡族灭种! 可惜赵辅和朱永都未尽全功,给了这些建州野猪皮一线生机! 现在,汤昊带着他的精锐战兵来了,还深入了解了一下这些杂碎的卑劣之处,那他自然要弥补这个遗憾。 “传令给朝鲜方面,出兵三万配合我大明进剿建州蛮夷!” 朝鲜对女真蛮夷的痛恨,丝毫不输于大明。 毕竟女真蛮夷劫掠最多的,反而是朝鲜,因为朝鲜好欺负啊! 所以此刻大明勒令朝鲜出兵配合,进剿女真蛮夷,想来他们会高兴得很! “此外辽东都司出辅兵一万,以熟悉地形、骁勇善战者为先!” “本侯将统率五万大军,犁庭扫穴,彻底屠灭这些杂碎蛮夷!” (本章完) ------------ 第340章 朝鲜出兵 济州消息传达朝鲜汉京。 朝鲜大王李怿当即召见了崔潭、南衮、沈贞和洪景舟等朝堂重臣。 “大明准备对女真动手了,要求我朝出兵三万配合!” 听到这个消息,众人都很是兴奋。 毕竟朝鲜与女真的恩怨情仇,那可是由来已久。 永乐元年胡里改部酋长阿哈出朝明,明廷以其所部置卫,袭建州故名,故命为建州卫,建州女真之名始于此,而后建州卫管辖的女真人分布区,西扩至后世吉林市东南,东近日本海,北达穆棱河,南过图们江。 建州卫设立后,朝鲜方面认为这是大明王朝故意扶持女真人,以扼制其向北发展,为了抵制女真人归明,朝鲜关闭庆源集市贸易,引起女真人愤怨。 永乐四年女真人“入庆源界抄掠”,结果被朝鲜军击退,自此双方就此结仇。 女真部众与朝鲜的矛盾日益突显出来,双方摩擦不断,主要还是因为辽东苦寒,女真部众于是靠着劫掠为生。 李氏朝鲜和大明王朝的衰落,让夹在中间的女真有了机会,他们在辽河附近的广袤平原世居,和明朝的通商让他们掌握了先进的耕种技术却又没有忘记渔猎民族的老本行,人口的急剧增加加强了他们的实力也加大了他们对于外界资源的需求。 土木堡之变以后,董山等女真首领亲眼目睹了大明王朝的疲软无力,所以立刻趁机作乱,虽然明廷平定了叛乱此后女真却又掀起多次叛乱,成化二年一年就杀虏十万人口,而同样的女真旁边的朝鲜也受到袭扰,于是明朝和朝鲜组成联军对女真进行了三次毁灭性打击,这种打击使女真险些被杀到灭种。 还是那个道理,蒙古人太强女真打不过,明人军队又训练有素并且城池坚固,那么就只有去抢朝鲜人了。 因此女真劫掠朝鲜的次数更多更狠,这也引起了朝鲜的疯狂报复。 当年成化犁庭的时候,受明廷调遣的朝鲜大军,在主帅弼商的指挥下,以精兵万余人越过鸭绿江,分道扑向建州卫所在地婆猪江两岸与吾尔府等处。 朝鲜军兵所过之处,焚烧村寨,捣荡屯落,遇青壮而杀,逢老幼而俘,朝鲜军大将鱼有沼率军攻破李满住父子据守的山寨后,大肆斩杀,屠城灭寨,李满住中箭后被鱼有诏所杀,其子李古纳哈也死于乱军之中。 可以说当年成化犁庭之役中,朝鲜军兵斩杀的女真蛮夷,比明军将士多吃了不知好几倍,他们对于这些女真蛮夷的痛恨,足以和辽东军民相提并论。 比如,朝鲜称边境一带的女真人为“藩胡”,特别给所属建州左卫的部族长们授予了万户等官职而且,由于把贸易权分配给“藩胡”部族,所以“藩胡”可以通过与朝鲜的贸易获得经济利益,扩大势力。 朝鲜的主要攻击对象是建州卫部,朝鲜世宗时期,朝鲜发动了两次婆猪江野人征伐,削弱了建州卫部的势力,因为这两次征伐,建州卫不得不迁移其根据地。此后直到朝鲜燕山君时期,朝鲜不断攻击建州卫的女真人。 在大明与朝鲜的各种手段打压之下,女真各部族陷入了混乱不堪的分裂局面,但也正因为混乱,所以除了很多以劫掠为生的盗匪部落,反倒是时常劫掠袭扰不断,惹得朝鲜烦不胜烦。 洪景舟沉声道:“大王,明廷勒令我朝出兵进剿女真,这确实是一个不错的机会。” “女真蛮夷劫掠袭扰我边境已久,不如趁此机会将其给彻底剿灭,一劳永逸!” 沈贞也开口道:“明廷是宗主国,我朝作为藩属国,自当响应宗主国号召,这是大义名分。” “此外东海贸易正在进行,若是我朝不予配合,只怕明廷会终止东海贸易,到时候损失惨重的可就是我朝鲜了。”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开口,无非就是劝说李怿出兵。 而且理由堂堂正正,无可辩驳。 其一,大明是宗主国,朝鲜是藩属国,宗主国要藩属国配合出兵,合理合法。 其二,朝鲜与女真本就存在血海深仇,既然明廷有意将女真给彻底剿灭,那朝鲜也是乐得如此,配合明廷进剿便是。 其三,朝鲜正与大明进行东海贸易,从中赚取了惊人的利润,若是因为这次不配合进剿女真,那朝鲜的损失可就大了。 李怿何尝不明白这些道理,他可是为了东海贸易,直接铲除了赵光祖等士林派,这要是贸易终止了,那就成了真的冤大头了。 南衮却提出了不一样的看法。 “我朝从初期开始就把在和女真的交易中决定交易价格及管制走私的权力直接交给了北方官员,北方官员们滥用这种权力,将其作为不正当敛财的手段,导致朝贡和官方贸易被削弱,招来了私市贸易的猖獗,对此心怀不满的女真人才会发起了频繁的劫掠袭扰!” “燕山君为了构筑绝对王权,缩小了包括“司宪府”在内的三司的权限和规模,本来我朝对官员的监察就是由“司宪府”负责的,但是燕山君削弱了部门的规模和权力后,其对北方官员的监察也开始减弱。” “此外,该“司宪府”的大部分官员都是“士林派”,但燕山君时期多次发生“士祸”,使这些人蒙受巨大损失,因此,“司宪府”的监察职能进一步被削弱,监察职能失职、朝廷吏治腐败、官员贪腐受贿……这些都是亟待解决的问题。” 南衮也是出身旧勋豪门,不过他本人学识渊博才华出众,与士林派倒是走得颇近,一眼就看出了李氏朝鲜此刻正在走下坡路。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王权的弱化。 王位继承的不稳定性导致王权弱化,以及由此形成的功臣和外戚的专权,使得李氏朝鲜威望大跌,朝廷腐败也成了必然的结果。 从王位的继承情况来看,朝鲜燕山君之前的大王只有一位是嫡长子,这在重视嫡长子继承的朝鲜王朝中成为了王权衰落的原因之一。 毕竟朝鲜重视儒学礼法,嫡长子继承制则是礼法核心,结果你李氏一代一代地自己都不能遵守这嫡长子继承制,更别提让臣民信服了。 现在这十一任朝鲜大王李怿又是又反正登基,说得好听点是在“拨乱反正”,说得难听点就是“谋朝篡位”,更是不得人心颜面扫地。 而且李怿尚未成年不能亲政,就由旧勋势力把持朝政,其母妃贞显王后尹氏的娘家“坡平尹氏”家族发号施令。 北方官员的后台,就是这“坡平尹氏”! 南衮这句话一出,李怿脸色也变得阴沉了起来。 这些旧勋势力把持朝政还不够,还想要彻底地铲除异己吗? 他下意识地看向了崔潭,这个新晋的权臣。 崔潭先前在大明京师经历了一场刺杀,第二天就急匆匆地赶回了朝鲜。 好在后续得知消息,大明中山侯并未遇刺,这才总算是放下心来。 此外因为东海贸易的利润,崔潭一跃成为了朝鲜第一权臣,他也借此机会在朝堂之上培植了大量党羽。 “出兵是必然的。” 崔潭率先开口定了一個基调。 朝鲜肯定要出兵! 他崔潭这一切权势地位都来自于大明中山侯,现在中山侯亲自率军进剿女真,崔潭哪里敢不配合。 “但是三万大军这根本就不可能,一万精兵足矣!” 先解决出兵的问题,定下一个标准。 沈贞、南衮和洪景舟三人听后,全都点了点头。 紧接着崔潭看向了南衮,笑道:“不过南大夫方才说的也不错,我朝与女真之间的恩怨,说到底还是因为北方官员的腐败而始!” “朝廷不如趁此机会进行改革,我意举荐南大夫为大司宪,沈大夫为大司谏,洪大夫为弘文馆大学士,不知大王觉得如何?” 南衮出任大司宪,执掌监察机关。 这司宪府以往可是士林派的中枢之地啊! 当初赵光祖等士林派,就是以言论三司(司谏院、司宪府、弘文馆)为根据地,扩大势力,与议政府为中心的勋旧派抗衡。 现在旧勋势力这是迫不及待地要把手伸进三司了吗? 然而李怿不得不答应,因为崔潭是朝鲜第一权臣,背后还掌控着东海贸易! 他的意见,李怿不会反驳,也不敢反驳,否则就会被彻底架空。 沈贞、南衮和洪景舟诧异地看了崔潭一眼,这是在故意示好吗? 不过他们也算是顺势晋升掌握实权了,哪里会有不同意的道理。 是以三人当即起身拜谢大王封赏,然后各自离去。 唯独崔潭留了下来。 李怿愤怒地看向他,指责道:“崔卿家,你为何要如此行事?” “大王息怒!”崔潭躬身解释道:“臣自不敢忘大王恩德,更不会卖官鬻爵结党营私!” “这三人都是旧勋势力代表,而三司充斥着大量的士林儒生,他们晋升为三司长官,士林儒生绝对不会敬服,如此……” 李怿听完了崔潭的计策,顿时心花怒放,然后心满意足地就寝去了。 崔潭离开王宫后,独身一人坐在马车里面。 他这个第一权臣,背后权势皆来自于大明中山侯,所以一切都要以中山侯的意志为准! 当然,顺势铲除掉政敌,这也是很合理的事情。 比如文武双全的南衮,出任大司宪后,就可以派去北方整饬军务,顺便辅佐大明进剿女真了! 至于沈贞不过是个投机分子,崔潭有的是办法除掉他,而洪景舟也比较轻松。 一想到这儿,崔潭就忍不住叹了口气。 汤侯啊汤侯,这一次我崔潭可是尽力了啊! (本章完) ------------ 第341章 全面进剿女真蛮夷 济州马场! 汤木不断催促着将士。 “快一点!” “将战马运上战船!” “辽东这一仗本将军可是惦记好久了,要是没有赶上,本将军扒了你们的皮!” 将士们听到这话都是大笑不止,毕竟好战的人可不是汤木一个,他们也同样渴望奔赴辽东战场。 只是汤木率领的三千战兵奉命前来这济州马场,调运马场内所有可以出战的战马,然后乘坐战船前往吉林船厂旧址! 这吉林船厂于洪武年间设置,辖建造及维护吉林舟师的职能,是安东卫和远三万户府之间的中转站,以转达政令和转运物资,结果宣德全面收缩战线,将奴儿干都司内迁,吉林船厂也就此废弃了。 汤木所部的任务,是乘坐船只在奴儿干都司之地的吉林船厂河口登陆,然后等待朝鲜方面的援军抵达,由汤木临时节制朝鲜军,从女真部落的后方包抄围剿他们,确认不会有任何一个建州女真逃出去! 王大宝有些热血沸腾,可惜他断了只胳膊,所以失去了继续征战沙场的资格。 “将军,朝鲜这边会出兵吗?” 听到这话,汤木冷笑道:“他们最好是出兵,否则等侯爷收拾掉了女真,想来不会介意直接提兵去一趟朝鲜!” 王大宝身子一颤,随即笑呵呵地点了点头。 当年侯爷率领一万京军战兵,就扫平了整个倭国,将倭国变成了大明王朝的奴隶国。 这要是朝鲜不出兵的话,那自家侯爷再率一万战兵去一趟朝鲜兴师问罪,只怕朝鲜就会变成大明的第二个奴隶国了! 嗯,想来也不是什么坏事! “可能性不大!” 汤木轻笑道:“朝鲜对我大明一直事大,恭敬得让人心疼,也没机会找人家麻烦。” “这一次有那崔潭从中斡旋,即便三万大军不可能,至少一万大军还是有的,崔潭不都晋升为什么领议政权臣了吗?要是连这点本事都没有的话,那侯爷可就会不高兴了!” 中山侯不高兴,后果自然很严重。 少说崔潭这個权臣立刻就会被打落下马! “你老老实实地看好马场!” “这马场才是我们的命根子,多好的战马啊!” 汤木大笑道,随后径直走上了战船。 不得不承认,朝鲜马就是好啊! 朝鲜马有着优良的品种和性能,如体型健壮、耐力强、速度快、适应力高等。 而济州岛的气候和土壤适合养马,加之济州马是由元朝从蒙古高原带来的马匹和高丽本土的马匹杂交而成的,具有蒙古马和高丽马的优点,因此无疑是其中的佼佼者! 这一次,汤侯可是下定了决心,非要清剿所有的女真蛮夷,不但勒令朝鲜出兵,还从济州马场调运去了战马,决心之胜远超以往。 汤木眺望着辽东方向,正在思索一个问题。 等辽东平定了,俺们被夺走的世袭诰券,是不是可以还回来了啊! 与此同时,辽东抚顺关。 汤昊正带着七千京军战兵与韩辅统率的一万辽东精锐紧急行军。 这抚顺关关隘设在浑河河谷要冲之北的制高点上,是女真建州等卫通往辽沈平原的重要通道,亦是大明长城辽东镇上的重要关隘之一。 在绝大部分和平的时期里,抚顺关和抚顺城是大明向建州女真开放马市贸易的主要关隘,通过抚顺马市,向建州女真输入了大量的铁制农具和耕牛,以及汉族先进的生产技术,这为女真族的兴起、发展和最后的统一奠定了强大的物质基础,可惜这些该死的女真蛮夷不知感恩,反而掉过头来劫掠袭扰。 当然,抚顺关马市从最初设立就是为大明王朝政治需要服务的。 “抚顺抚顺”,听名字就知道意思。 由于当时的女真人还比较落后,缺乏铁制农具、耕牛、布匹、盐等生产生活用品,只能用马匹、人参、貂皮等土特产来马市换取。应该说,马市对女真人更重要。 所以“开市”“闭市”便自然成为大明王朝控制、挟持建州女真的一种手段,有时为限制女真族的发展,明廷干脆长期闭市,致使女真族的社会经济受到了很大的破坏。 历史上万历四十四年,努尔哈赤在赫图阿拉建立大金政权,万历四十六年,正式对明宣战,努尔哈赤对明作战的头一炮就是进攻抚顺关。 事实上,大明经过历代的努力,于成化年间在从开原、铁岭经抚顺至鸭绿江,沿线修筑边墙,缔造了一套强大的边防体系,沿线计有边堡九十八座,墩台八百四十九个,边堡驻军从五、六百人到四、五十人不等。 在这千里防线上,十里一堡,五里一台,雄关,隘口林立,烽火台、瞭望台星罗棋布,形成一道坚固的防线,是保卫京师北京的重要屏障。 汤昊与韩辅正在就边防一事交流意见。 “自朝廷严明赏罚之后,边镇军民精神大震!” 韩辅笑着开口道:“斩虏首一级者给银三十两,愿升者如例加升。民余给冠带,名为义勇,复其徭役。若纠集乡丁斩首五级以上,为首者升署所镇抚。其夺回被掳头畜,以十之四充赏。” “以往边镇军民将士因为赏罚不明,再加上蛮夷骁勇,所以畏战怯战,即便蛮夷打上了门来,军民也是躲在城墙后面根本不敢露头。” “因为即便他们拼死杀了一个蛮夷,也得不到该有的赏赐,反倒是自己因此受伤甚至是战死,也不会得到什么抚恤,在这种环境之下,自然没人愿意为拼死作战了!” “赏罚分明后,边镇官军不仅战斗力提高了,侦察能力和备战防御能力也得到了很大的提高,经常可以料敌于先,布兵防御,将士的责任心与士气都比过去振作了许多。” “这一切都是汤侯的功劳……” 韩辅由衷赞赏道,汤昊却是笑着摇了摇头。 “将军客气了。” “我只是提一些建议罢了。” “辽东若非有将军坐镇,只怕早就局势糜烂生出大乱了,将军之功绩才应当被世人铭记!” 二人一阵互相吹捧,可谓是气氛融洽。 韩辅心中也有些感慨,先前他曾多次听闻这位中山侯的一些传闻,大多都是不好的。 什么嚣张跋扈,什么暴虐无道,什么恃宠而骄……反正就是一个活脱脱的奸臣佞臣模样。 可是这段时间的交流下来,韩辅惊讶地发现,那些都是世人对这位汤侯的误解罢了。 人家不仅武力惊人骁勇善战,而且还武略超群,军事眼光远非寻常将领可比,更加难得的是汤侯对待边镇将士的体恤之心。 这是一位真正的武勋啊! 难怪他可以扛起武勋大旗,重建五府,为天下将士开辟晋升之路! “汤侯,除了王师和朝鲜援军外,或许我们也可以将女真收为己用!” “野人女真一向是被排挤在海西女真与建州女真两大势力之外,加之野性未泯而图小利,或许我们可以使些手段收买他们,让野人女真临阵倒戈或者封堵进入山区的道路,这样咱们大军的战斗,或许可以轻松不少。” 韩辅提出了他的意见,毕竟“以夷制夷”的这套方略,韩辅还是玩的很溜的。 辽东境内充斥着大量的蛮夷部落,而韩辅这位辽东总兵官,为了稳住辽东局势,将这本事发挥到了极致。 “收买野人女真确实重要,是可以从野人女真的地盘上打开进入奴儿干都司的道路。” “剿灭建州女真之后,本侯会率大军沿着鸭绿水北上,向松花水渡河西进的路上乃是野人女真的地盘,收买当地的酋长,让其为我大军带路、骗取海西女真之信任还是很有必要的。” 汤昊认可了韩辅的建议,道:“当然,那些都是在我们剿灭建州女真之前!” “现在,我们要做的是,针对建州女真扎一个口袋,然后将这些卑劣的该死的女真杂碎,彻底杀到亡族灭种,鸡犬不留!” 听得这话,韩辅忍不住心头剧震。 亡族灭种,鸡犬不留! 这位中山侯对女真的仇恨,果真让人心惊胆寒! 不过他也没有多问,而是带着麾下所部一万精锐前去扎口袋了。 辽东精锐战兵也都装备上了三眼铳和鲁密铳,所以面对这些女真蛮夷,他们充满了信心和底气! “韩将军,记住我们的作战目标!” “亡族灭种,鸡犬不留,这一次拒绝俘虏!” 韩辅身子一颤,急忙点了点头。 等他走后,汤昊率领麾下大军,直奔抚顺关外的一个建州女真部落。 抚顺马市东南的浑河流域地区,这里是建州女真浑河部的驻马地,因居浑河沿岸而得名。 当明军出现的一刹那,浑河部女真青壮就发现了他们,然而因为明军数量太多并且杀气腾腾,是以这些女真骑兵一时间竟不敢主动进攻,而是立刻回去禀报了部落酋长首领。 这还是第一次,如此多的明军出了抚顺关,今日了他们的驻牧地! 这些该死的明人,想要干什么? 不少女真人见到这一幕,只觉得遍体生寒。 不知为何,他们本能地心生不安,却又不知缘由! 汤昊直接挥了挥手,果断下达了进攻的命令。 “以营为基准进攻!” “杀光诛尽,鸡犬不留!” (本章完) ------------ 第342章 屠戮部落 混乱的马蹄踏着雪地,从远处涌来黑压压的一大片骑兵。 一眼望去,足有六七百之多。 旌旗飘扬,人喊马嘶。 这就是浑河部落的青壮狩猎队。 只不过他们这一次出动,并非是如往常那般狩猎劫掠,而是为了保护自己的部落族人。 首领歹儿邗神情凝重地看着这些明军战兵,一颗心顿时沉入了谷底。 这些明军战兵与他记忆里面的辽东明军根本就不同。 那些懦弱的汉人只敢躲在碉堡城墙后面,勇士们一个冲锋就能把他们吓得瑟瑟发抖,更别提什么展开反击了。 可是眼前这些明军战兵,一个个装备精良训练有素,面对部落勇士发起的冲锋,他们非但不退反而原地结阵。 明军的战阵。 这是许久没有见到过的东西了。 当然明军追亡逐北,打得蒙古人抱头鼠窜,就是靠的他们精良的装备和训练有素的战阵! 可那是洪武永乐年间的明军,而不是现在的明军! 在这辽东地界上面,除了蒙古人,没有人敢和女真勇士正面厮杀! 明军更不行! 震天的马蹄声中,明军一千余将士列阵以待。 面对正在冲锋的女真勇士,他们丝毫不没有慌乱,而是迅速摆成三排,每个将士都在不慌不忙地从腰间的皮袋里掏出一把黑色的东西,塞进那件古怪的兵器空洞里,夯实之后再填装上铁丸,再扯出一根引线。 这古怪武器与明军常用武器完全不同,阳光下反射出金属的光泽,三排横阵的阵势很古怪,歹儿邗从未见过。 看起来,似乎是一种火器。 想到火器,歹儿邗心中就更有底气了。 傻子都清楚,用火器对付铁骑,下场会是什么。 那些动静大的火器,确实很吓人,可也仅仅只是吓人罢了。 又不能杀敌,发射一次后装填起来也很是麻烦,有这個时间差,骑兵完全可以冲杀到近前,然后将这些活靶子一样的蠢货给砍翻在地! 歹儿邗是个有见识的,因为他和明军厮杀作战太多次了,对明军也算是了解。 这明军的军阵,一般来说,军阵前列通常是盾阵,或是长枪阵,弓箭其后,接着是矛阵和刀阵,骑兵布置在左右两翼,弓箭轮射之后大军才会缓缓推进。 而不远处的这一千余明军将士,却仅仅只有三排横阵,手里的兵器更是颇为古怪…… 这不由让歹儿邗大惑不解,但并不影响女真发起进攻。 旌旗云卷,沙尘漫天,数百女真骑兵向明军前阵冲来。 凛冽如冬的杀气铺天盖地,像张着血盆大口的黑色魔王,恶狠狠地扑向明军,仅仅只有数百女真骑兵,冲锋之下却是凸显出了万人大军的恐怖气势。 如此骇人的冲锋气势下,明军的阵列突然出现了少许的慌乱,不少京军战兵都有些心惊胆寒。 这些京军战兵并不是汤昊亲自操练的第一批,第一批那五万战兵早就分散到了各地,不是驻守倭国,就是随大将安国经略河套去了。 他们是第二批甚至是第三批,基于京军拱卫京师的重要性,所以时刻都有兵源进行补充。 而后面这些京军战兵,同样训练有素,但唯一的问题在于,他们没有经历过战场厮杀的洗礼。 简单来说,那就是还没有见过血。 骤然间正面应对铁骑冲锋,所以下意识地出现了慌乱。 汤昊眯着眼睛观察战场局势,见状也不由暗自心惊。 “难怪这些女真蛮夷可以纵横辽东!” “不到千人骑兵冲锋,就有如此骇人气势,险些令我军阵不稳!” “这还仅仅只是建州女真的其中一个部落,如果给这些杂碎蛮夷长足的发展时间,将来必成大患!” 身旁左一刀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眼神也逐渐变得冰冷。 任何可能威胁到大明的邻近蛮夷,那都应该直接抹杀,更别提这女真还有着“前科”,成化爷可是两次进剿建州女真,险些杀到他们亡族灭种啊! 这才过去了多久,建州女真就重新积攒出了这般强横的实力? 要是再给他们几十年的时间,这些女真蛮夷是不是真的有可能杀入山海关,窃取中原神器呢? 左一刀不敢深思,他只能沉声道:“这一次,必须要尽全功!” 尽全功! 杀到女真亡族灭种! 指挥战场的徐天赐眼见袍泽不稳,立刻厉声低喝道:“不要慌!” “做好平日里的训练动作,火铳平举,准备射击!” “任何人胆敢贻误军机杀无赦!” 先前还有些混乱的明军将士立马平静下来。 他们奔赴这辽东之地,是为了立下军功的,可不是为了千里送人头。 将士们依令举起了三眼铳,笔直地瞄向前方。 徐天赐眼睛死死盯着越来越近的女真骑兵,暗自测量着他们与军阵的距离,等待其进入射程之中! 五百步,四百步,三百步…… 副将脸色有些发白,他甚至都能看到对面女真蛮夷那狰狞凶恶的丑陋面容! “将军……” 徐天赐脸色不变,眼睛死死地盯着前方。 直到快两百步时,他才陡然厉喝道:“点火!” 京军战兵立马将燃烧的火折子点向三眼铳的引线。 轰轰轰! 下一刻,一阵惊天动地的霹雳声响起! 正在冲锋的女真骑兵瞬间倒下一大片! 就连歹儿邗所在的阵营也被吓得大乱,每个人胯下的战马更是惊慌失措,嘶鸣人立而起,无数人被战马掀下马背,重重跌落雪地里面。 “那是什么?!” 歹儿邗惊恐万分地大吼道。 没有人能够回答他这个问题。 这位建州女真浑河部落的首领,只能眼睁睁地一阵阵白烟飘过,然后冲锋的部落勇士便有一大片惨叫落马,毫无征兆,毫无反抗之力! 每次明军用火折子点燃引线,巨响过后,冲锋的部落勇士总有一大片惨叫落马! 歹儿邗并不笨,此刻他渐渐明白了什么。 原来明军手中那古怪的火器,威力竟如此强大,双方还未接战,部落勇士竟然已被击倒近半! “该死的啊!” 歹儿邗咆哮道。 这些可都是浑河部落的青壮! 部落青壮,象征着一个部落的实力,更是部落狩猎的主力! 一旦全部折损在了这里,那么浑河部落的下场注定会很凄惨,剩下那些老弱妇孺要么饿死冻死在冰天雪地里面,要么就是被其他部落给吞并! “冲锋!” “所有人立刻冲锋!” “一定要冲过去,杀了那些明军!” 歹儿邗立刻做出决断,然后亲自率领剩下的部落勇士发起了冲锋! 只要冲杀到了近前,那么这些明军就是待宰的羔羊,任由自己等人屠戮! “为了部落!” 歹儿邗嘶声高喊道,拔出镶满宝石的弯刀,带头发起了冲锋! 身后五六百的部落勇士也没有退缩的,跟着他们的首领,嗷嗷叫着冲入了战场。 见此情形,徐天赐嘴角发出了一抹冷笑。 他手中令旗挥动,另一个千人队手持鲁密铳立刻发动了进攻。 鲁密铳的射程比三眼铳更远,而且因为有照门和准星的存在,所以精度更高。 京军战兵瞄准了女真骑兵中的将领,包括歹儿邗在内,开启了残忍的点杀模式。 歹儿邗身上穿着一副铁甲,从其锈迹斑斑的模样不难看出,这是他们祖祖辈辈传下来的。 因为辽东苦寒而女真不事生产,所以手工业落后,即便进入了铁器时代,可打造一副甲胄对他们而言,那还是太难了。 所以女真部落里面,经常出现“一甲传三代,人走甲还在”的情况。 一名京军战兵瞄准了歹儿邗,结果铅弹被甲胄弹开,只是擦伤了歹儿邗的脸。 鲜血刺激之下,这个部落首领越发疯狂了,不断嘶吼咆哮,想要为自己为部落勇士打气。 然而下一刻,他就叫不出来了,一枚铅弹携带无匹巨力精准地命中了他的脖颈,然后顺势贯穿了整个脖子,从另一边飞了出去,在他脖子上面留下了一个血洞! 歹儿邗惊恐地捂着脖子,鲜血不断喷涌而出,他的意识也越来越模糊,直至最后眼前发黑,一头载到在了地上。 战场冲锋摔落下马,那结果只会有一个,就是被身后的同袍践踏成为肉泥! 女真骑兵还在冲锋,并没有因为首领牺牲就此停止。 他们骨子里的凶性已经被彻底激发了出来,绝不能输给眼前这些羸弱的明军! 而明军将士所做的,却只是机械地不停点火,发射,三眼里的火药弹丸射完后,第一排飞快后撤,后面一排满弹的明军将士迅速补上,然后继续点火,发射。 三段式射击完美弥补了弹药填充需要时间的缺陷,成功构筑起了一个火力网。 正在急速冲锋的女真骑兵,进攻的速度已然大大减缓。 明军手中会发出巨响的火器本就让他们害怕,冲在最前方的女真骑兵中弹后落马,也给后面冲锋的女真骑兵造成了人肉障碍,许多战马被倒地的袍泽绊倒,一倒就是一大片,然后不等他们爬起来,就会惨叫着倒在血泊里面…… 乱了! 战场全乱了! 女真骑兵的冲锋速度越来越慢! 他们并不是不怕死,而是不相信一向羸弱的明军会这么强大! 可是当他们亲眼目睹了越来越多的同袍接连不断地送死之后,恐惧终于吞噬了他们的所有勇气! 冲锋队伍里人叫马嘶,凄厉哭嚎者,咒骂不断者,还有因恐惧而临阵脱逃者…… 可明军早就扎好了口袋,将整个浑河部落驻地都给围了起来。 他们的下场,只有一个字! 死! (本章完) ------------ 第343章 女真之罪 火器与冷兵器的战争,是完全碾压的。 这一幕场景,在千年后的一场场战火硝烟中,无数国人亲身经历过。 当清朝士兵拿着刀剑跟洋人的火器、大炮对抗,就如同此刻这些女真蛮夷面对明军的火铳时,一样的无力且绝望! 一支正在冲锋的骑兵队伍,内部出现了混乱,那么就意味着他们已经败了,剩下的结果也是一样的。 京军战兵在徐天赐的指挥下,开始了血腥合围。 七千战兵从四方八方展开了进攻,不管是跪地求饶的,还是趁乱逃跑的,全都倒在了血泊里面,没有一人能够逃出升天。 直至最后京军战兵推进到了浑河部落驻地,一排排屋舍里面,只剩下了老弱妇孺,甚至还有妇人抱着尚在襁褓之中的孩子。 一个女真老妇人站了出来,声嘶力竭地质问道:“为什么?为什么要屠杀我们的部落?” “我们不是已经向大明称臣纳贡了吗?” “我们难道不是大明的臣民吗?你们为什么还要屠杀我们的部落?” 见到这一幕,京军战兵全都不约而同地停手了,他们下意识地看向了战场指挥官徐天赐。 后者同样很是头疼。 战场杀敌和屠戮妇孺,这根本就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华夏王朝一直都是礼仪之邦,对待外邦藩属国也推崇宽仁之道。 这女真部落虽然不是大明的藩属国,却是大明的羁縻卫所,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女真部落也是大明王朝的合法子民。 刚刚屠杀那些部落青壮,众人倒是觉得没什么。 毕竟战争嘛,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可是现在,要他们这些装备精良的京军战兵,屠戮手无寸铁的老弱妇孺,很多将士都是发自内心的抵触。 他们并不是什么好杀嗜杀的屠夫刽子手,之所以来这辽东战场,也是为了保家卫国来的。 可是现在中山侯要他们做的事情,却与这些背道而驰。 徐天赐确实很头疼。 可是自家侯爷的命令却是,杀光诛尽,鸡犬不留! 那也就是说,侯爷是要杀了这些老弱妇孺的。 思索了片刻,徐天赐悄然唤来了常阔海,让这个二愣子再次去征询一下侯爷的意见。 反正常阔海是侯爷的爱将,就算被骂了那也没什么影响。 常阔海不明所以,憨憨地听命去了。 然而在徐天赐等待期间,陈继祖却脸色阴沉地走了过来。 “我想不需要在再请示侯爷了!” “你最好亲自过来看一下,这些畜生干的好事!” 徐天赐心中一颤,本能地生出些许不安。 原本他们还不太理解,为何自家侯爷会对女真蛮夷抱有如此之大的杀意。 可是当他们看清眼前这一幕后,那沸腾的杀意让每一个京军战兵都红了眼眶。 只见臭气熏天的牛棚马圈里面,被绳索和木桩分割成了几個露天区域,数百个面黄肌瘦衣裳褴褛的汉人百姓如同牲口一般被关押在一起,就在他们旁边一网之隔,是堆积如山的尸体,地面上的泥土已经被鲜血成了黑红色,散发着阵阵恶臭。 不少战兵将士看到这一幕的时候,甚至连胆汁都吐了出来。 这些血肉模糊的尸体,如同胡乱丢弃的货物一般,苍白僵硬地错陈杂横,宛如人间炼狱! 幸存的百姓被迅速营救了出来,可是他们没有丝毫被营救时的喜悦也没有欢呼,这些百姓子民只是默默的走出来,麻木而呆滞的听从着京军战兵的指挥,双眼无神且呆滞。 好些人则继续呆在隔栏之内,呆滞的看着外面,仿佛那里面才是最安全的地方,京军战兵强忍着一股股恶臭,尝试着进去拉他们,有些如同孩子一般顺从的走了出来,有些却执拗的抓住那些木桩绳索,怎么也不肯动,还有些则如同遇见了最可怕的恶魔般卷缩成一团,拼命地摇头哭叫,就是不出来。 在这种炼狱般的环境里面,任何人都会变得麻木绝望! 光看看这个炼狱,京军战兵就能想象得到她们在这里每过一天精神上会受到怎样的煎熬! 面对着随时会被奸污淫虐的命运,面对着活生生的同胞被虐杀,变成一具具被堆放在一网之隔的尸体,这样的精神压力没有身临其境是根本无法想象的。 他们没有彻底崩溃而疯魔,就已经算是好的了。 见到这一幕,在场所有的京军战兵都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眼眶发红。 在徐天赐脚下,一具汉人女孩的尸体正斜倒在尸堆一侧,整个胸口被开了一个血淋淋的大洞,她的眼睛兀自睁着,无神地看着天空,好像在嘲笑那个虚假的大明天朝! 连自己国内的百姓子民都保护不了,算得上什么天朝上国,又算是哪门子的盛世大明? 徐天赐半跪下去,颤抖着伸出了手,轻轻合上了这个女孩那死不瞑目的眼睛。 紧接着,他就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悲恸,泪流满面地低喃道:“对不起,我们来晚了,对不起……” 一旁的京军战兵忍不住别过了头去,泪水在眼眶里涌动着。 而那些牛棚马圈里面,原本呆滞麻木的汉人子民,仿佛被开启了宣泄的闸门,低低的哭泣声渐渐响起,最后终于变成号啕痛哭,那凄惶的声音让人心酸。 正当这个时候,常阔海大步走了回来,边走还边叫道:“徐天赐,侯爷让我问问你,是不是听不懂“杀光诛尽,鸡犬不留”是什么意思?你要是听不懂就立刻卸任滚回大明去……” 常阔海话还没有说完,见到眼前这副炼狱般的场景,眼眶瞬间就红了起来。 徐天赐默默站起了身,然后拔出了腰间的战刀。 然后他径直走向了最开始质问自己的那个女真老妇人,在后者惊慌失措的求饶哀嚎声中,将其硬生生地拖到了这炼狱面前。 “看见没有?!” “老子问你看见了没有?!” 话音一落,徐天赐就狠狠一刀柄砸在了这女真老妇人脸上。 “你他娘地还有脸质问我们,为什么要屠戮你们的部落?” “这些汉人子民难道就该死吗?就该任由伱们淫虐折辱,沦为你们的奴隶吗?” 女真老妇人被砸得满脸鲜血,惊恐万分地大喊道:“不是……他们不是我们部落的……不是我们抓来的……” 可惜,在铁一般的事实面前,任何解释都是苍白无力的。 徐天赐懒得再跟这些畜生废话了,直接揪住这个老妇人的头发,狠狠一刀剁下了她的脑袋! 随后,徐天赐将脑袋提着环顾四周,直接扔到了地上! “杀光诛尽!” “鸡犬不留!” “我要这些杂碎亡族灭种!” 伴随着他一声令下,早就红了眼睛的三军将士不再犹豫,纷纷拔出战刀冲向了那些老弱妇孺。 不! 她们不能称为“老弱妇孺”! 这是一群群披着人皮的畜生! 她们难道不知道这些汉人子民的存在吗? 不,她们当然知道! 她们眼睁睁地看着这些汉人子民被淫虐奴役,却没有任何动作,甚至还觉得理所当然,视为奴隶一样随意打骂淫虐! 这些老弱妇孺,和那些部落青壮有什么区别? 没有任何区别! 都是一样的畜生! 都是一样的该死! 七千战兵杀红了眼,就连那些孩子也全都死在了火铳之下。 没有任何留手,这些畜生不配活在这个世上! 战斗持续了片刻,屠杀却持续了一个时辰。 等到汤昊再次见到徐天赐等将领时,几乎个个都是浑身鲜血淋漓,尤其是常阔海这个二愣子,身上还有不少肉渣骨渣,把中山侯爷恶心得不行。 徐天赐红着眼睛做出了汇报,此战己军伤亡控制在了五十人以下。 这是因为女真蛮夷的箭术确实很强,弓箭又准又恨,专门往面门脖子射来,即便是有了铠甲的保护,将士也出现了伤亡。 如果不是这些女真蛮夷最后被火铳杀破了胆,只怕这个伤亡数据还会翻上好几倍。 此外就是此战缴获的牛羊马匹,以及一些武器甲胄。 汤昊静静地听完,然后迅速下令道:“通知韩辅,派遣人手过来打扫战场,将营救出来的子民送回辽东寻找家人,这些牛羊同样送回去,马匹留下,接下来我们要加快行军速度!” “算算时间,汤木所部也应该抵达吉林船厂了,所以我们要尽快解决掉建州女真,然后北上与他们汇合,扫荡海西女真和野人女真!” 这是战略大计划,韩辅已经扎好了口袋,建州女真即将迎来灭亡之日,而汤木则是提前一步抵达了吉林船厂与朝鲜大军汇合,剩下的就是逐一扫荡这些女真部落了,或者说故意放出消息,让这些女真部落汇聚在一起,一战将其解决,一劳永逸。 徐天赐点了点头,迅速做出安排。 左一刀则是看向了汤昊,沉声道:“侯爷不去看看那些……子民吗?” “不了!”汤昊苦笑着摇了摇头,“看了也没有什么意义,除了加深一下对这些蛮夷的杀心,仅此而已!” “我早就说过,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事实就是如此!” “这些女真蛮夷靠着与我大明互市进入铁器时代,生活也越来越好,可他们却不知感恩不知满足,掉过头来劫掠我大明百姓奴役我大明子民!” “这就是女真蛮夷的卑劣性,他们与那些卑劣倭人没有任何区别!” 左一刀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天赐他们还是经历得太少,所以会对这种做法提出质疑。” “等此次辽东战事结束,他们自然就会成长起来了!” (本章完) ------------ 第344章 血腥鏖战 屠灭浑河部落后,大军继续推进。 所过之处遇到的女真大小部落,全都无一例外地被屠戮一空。 持续数月的血腥屠杀,这七千战兵早已换了一副模样,变得麻木且残忍,甚至他们再次见到女真部落反而会变得兴奋。 在这个时代,能吃饱,有丰厚饷银,已是难以想象的待遇。 而京军战兵的标准,毫无疑问是当世第一,不仅每天饭菜管饱,而且军饷从不短缺分毫! 更何况,京军战兵内部,中山侯汤昊亲手缔造了一条阶级待遇严苛且分明,却能看得到很多希望的晋升之路。 而京军战兵晋升的唯一标准,就是军功! 而军功的最大来源地,自然就是战场! 谁都怕死! 这是人之常情! 但是他们并无选择,只能强硬地让麾下青壮勇士疯狂冲击,试图杀光这些明军。 纵使他们前赴后继,却无法真正意义上前进丝毫。 汤昊一声令下,隆隆的战鼓声,亦是骤然响起。 这个作战计划,其实没什么高明的地方,可胜在十分有效。 故而,汤昊打造而成的这个严苛的军功晋升体系,便将成为绝大多数京军战兵欲望所向之地。 要么奋起反抗,要么等着被明军屠戮一空! 几个首领对视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地拔出了战刀,嘶吼着带头冲锋! 徐天赐再次朗声暴喝道。 他之所以选择一直隐忍,就是在等待时机,等待女真首领率主力发起冲锋! 七千战兵,其实正面战场只有三千人,剩下的四千战兵则骑上战马,分为两军,由汤昊和常阔海各领一军,随时准备发动奇袭。 伴随着冲锋陷阵的呐喊声,一支支利箭从耳畔呼啸而过。 正当这个时候,一阵急促的军鼓声响起! 女真骑兵,在那冲锋惯性的冲击之下,是根本无法后退的,只能不惧生死地继续冲锋! 而京军战兵,则是严苛纪律约束的惯性下,同样是无法后退! 京军战兵只能机械地挥动手中兵器,或者紧紧握着火铳,一次又一次的击发着,每一次都能带走一个女真蛮子的性命。 前军疯狂地撞击上了京军战兵严阵以待的军阵! 毫无疑问,那些看上去固若金汤的准备,在前赴后继的女真骑兵冲撞之下,脆弱得不堪一击。 “火铳,放!” 所以,他们都是畜生,该死的畜生! 一道道令旗指挥之下,那一排排绵延的火铳,亦是在拒马车架之后,发出了绵绵不绝的火光! 换句话说,他们现在就是轻易地猎取军功,为自己晋升做好准备! 因为他们每屠灭一个部落,都会发现大量的奴隶! 这些奴隶里面,有汉人子民,也有朝鲜百姓,但最多的还是汉人。 不过片刻,军阵前方的各种防御设施,便被彻底撕开! 若不是亲眼目睹,很难想象当大规模骑军,铺天盖地奔涌而来时,是一个怎样恐怖的场景。 因为从他们得知的消息,明军屠灭了一个又一个的女真部落,而且全都是杀光诛尽鸡犬不留,事后一把火直接将整个部落焚毁一空! 换句话说,这一次明廷是真存了心思,想要将女真给杀到亡族灭种! 这一刻,他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什么时候,汉人也有这么勇敢,如此具有血性了? 再好的待遇,也迟早会成为理所当然。 刀盾交击,惨叫声四起,满目尽是血肉横飞! 双方已经厮杀到了癫狂! 杀了一个,补充一个,杀了一队,补充一队,面前的大明将士,同样是前赴后继,源源不绝! 眼前这些明军,仿佛就是一座巍峨大山,女真铁骑无法逾越的大山! 刀盾长枪,火铳火炮,一个个巍峨军阵,构铸成一处处血腥屠宰场,疯狂的撕裂着双方兵将,无情收割着他们的性命! 暴雨般的箭矢与弹丸飞掠着穿透战甲军衣,飞溅的血污在空中抛洒,将士的头颅滚落在地,一双双杀得血红的眼睛在狰狞的面孔上闪动着疯狂的光芒! 血腥气越来越浓,天空硝烟弥漫,那短兵相接的一线,在短短片刻中的僵持之下,便已彻底沦为血色炼狱! 女真骑兵发现了一个恐怖的事实! 但唯有战争,才有军功! 唯有军功,他们才能封爵拜将,才能迈向那条光宗耀祖的崛起之路。 火铳一排接一排的发射,绵绵不绝,再次构筑起了一个火力网! 那就是他们记忆里面,原本孱弱怯懦的明军,原本应该在他们铁蹄之下瑟瑟发抖慌乱逃窜的明军,此刻却好似是疯了一样,红着眼睛宁死不退,跟他们展开了硬碰硬的正面厮杀! 说实话,这还是汤昊第一次见到。 只是这一次,建州女真尽起底蕴。 因为明军突然出兵屠灭了一个又一个的部落,建州女真也不蠢,所以他们立刻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剩下的几个大部落在明军有意驱赶之下联合聚集起来,试图抵御这些明军刽子手! 换句话说,这就是建州女真最后的挣扎了。 呜呜呜…… “击鼓!” 比如晋升为军中将佐,比如像汤木、常阔海等将领一样,封爵拜将! 严苛的阶级,分明的阶级待遇,但在汤昊的把控下,却保持了一条对底层畅通无阻的晋升之路。 至于这些女真蛮夷,不过都是些畜生罢了,这是所有京军战兵的默契共识。 而这七千京军战兵,经历了持续数月的征战和厮杀,早已变得冷硬如铁。 位于军阵最前方的京军战兵,已然没有丝毫退路,只能疯狂呐喊着,狠狠的抵住骑兵的冲锋。 女真铁骑! 更别提京军战兵的战斗力,与这些女真蛮夷相比,几乎是碾压性的。 火铳不过连番射击数次,冲锋的女真骑兵便跨越了并不算漫长的距离,汹涌的撞上阵前的拒马、木桩、壕沟以及那被当成障碍物的木制车架……然后惨叫着倒在了血泊里面! 女真骑兵现在很是绝望。 人的欲望,一直都是无穷无尽的。 这个问题,所有女真人都想不明白。 对京军战兵而言,多段射击,早已是侵入骨髓里的东西,他们每天都要操练数百次,熟练得不能再熟练! 反正女真铁骑也就那么回事儿! 无非就是箭矢厉害了一些,但也仅此而已! 这种局势,甚至都不需要任何瞄准,因为敌人就在正对面! 抬枪,发射,抬枪,发射……一个个动作,周而复始,没有任何停滞! 近了! 越来越近了! 最前方的京军战兵,甚至可以清楚看到,那冲锋而来的女真蛮夷的狰狞面容,和那……从天而降的漫天箭雨! 咻咻咻! 无尽箭雨落入大明军阵,噼里啪啦的撞上那早已横列的盾牌,少数透过缝隙直入的,在带起阵阵血花和惨叫后,便迅速归于沉寂。 接下来,就是真正的短兵相接! “杀!” 惊慌? 恐惧? 绝望? 紧接着从战场两侧突然涌出两道钢铁洪流,不由分说地狠狠凿进了女真冲锋阵型里面,致使这些先前还势不可挡的女真铁骑竟被硬生生地拦腰截断! 汤昊一身铁甲手持战刀,肆意收割着女真蛮夷的性命。 人命是卑贱的,苦难之中走来的兵将,都无比之清楚。 天色正好,烈日高悬,对火器没有任何影响。 不得不承认,女真骑兵箭术确实了得,又快又狠,而且野猪皮用的都是重箭,虽然射程不远,但是精准刁钻,尤其是箭头都用粪水泡过,那就跟淬了毒一样,被射中绝没有好下场,伤口感染腐烂那是必然的。 都没有! 此时的汤昊,反而极其兴奋,整個身躯,仿佛每一个细胞都在颤栗! 眼前这些女真骑兵,是建州女真最后的底蕴。 京军战兵机械地射击,换来的却是那冲锋的女真铁骑,如割麦子一般的成片成片倒下! 事实上,只要在面临骑兵冲击的威慑下,没有被吓乱心智,一个战兵在己方的掩护之下,绝对能轻松干掉数倍的敌人。 他们根本就不能突破己军构筑的火力网! 热武器和冷兵器的差距,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令旗变幻,各方军阵,亦是随之而动。 战刀,大盾,火铳,简简单单三种兵器,在这短兵相接之中,构筑成了步军第一波防御的一个循环! 双方皆是前赴后继,一个接一个,一队接一队的顶上! 这些正在冲锋的铁骑明显装备更加精良,而且最前方还有盾车掩护。 但谁又愿意自己的命如此之卑贱,连带着子孙后人也跟自己一样过这种卑贱的人生呢? 足有数千之众! 他们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他们如同牲口一样被圈养在牛棚马圈里面,彻底失去了一切。 京军战兵习惯了现在的待遇,自然就会渴求更好的。 只要将这几千骑兵给屠灭,再顺势捣灭他们的老巢,那么这个以后的后金国,自然就不复存在了! 各个部落的首领看到这一幕,都是眼前发黑心底发颤。 伴随着苍茫的号角声,大地震动,停滞的铁骑,再一次如山呼海啸一般,朝京军战兵铺天盖地的袭来。 原本就因为冲锋受阻的女真骑兵,此刻突然遭遇了骑兵截断,瞬间就变得混乱不堪! 对一支骑兵而言,最恐怖的就是本应该势如破竹的攻势,彻底被迟滞阻碍! (本章完) ------------ 第345章 铁骑对决 原野之上,大明精骑和女真骑兵,已经猛烈地撞击到了一起。 两路各两千明军精骑直接从侧面撞入女真骑兵的浪潮之中,以决然赴死的姿态,竟是不顾伤亡,强行阻滞住了整个女真骑兵的冲势! 紧接着,这两路精骑开始顺势切割战场! “锋矢!” 汤昊暴喝一声,明军精骑随即变阵! 就在女真骑兵还没有从震惊之中做出反应的时候,此路两千名精骑已经组成了一个尖锐的锋矢阵! 箭头就是中山侯汤昊! 他手持战刀冲在最前,在他左右各有十名亲兵保护,所以汤昊根本就不去担心两翼,会不会突然有敌军冷不丁地一刀砍向他。 “杀!” “碾碎他们!” 但是他们却清楚一个道理,战场上有些时候,确实是需要自己去主动牺牲的,这是为了大局! 一旦没有希望之后,人就会变得浑浑噩噩,变得没有主见! 若是一刀不够的话,很快敌人的同伴又将会十分默契地补上一刀! 他们绝望地嘶吼着咒骂着,试图逃离这片可怕的战场! 一方在逃命,另一方在搏命,胜利女神自然会眷顾勇敢者! 汤昊剧烈地喘着粗气,浑身上下鲜血淋漓直至杀到眼前再无一个女真骑兵! 他勒马止步观察了一下战场局势,然后立刻下令道。 哪怕当真战死沙场,他们的军功他们的抚恤,侯爷肯定不会忘记! 中山侯赏罚分明,绝不会亏待任何一个有功将士! 这也是三军将士愿意追随他搏命的真正原因! 凿阵! 一个人,在平野的战场上,他所能看到的距离,其实也就这么大。 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当年那蓝宇于捕鱼儿海一战覆灭了北元汗庭,紧接着侥幸逃出生天的北元最后一位正统大汗孛儿只斤·脱古思帖木儿,与太子天保奴等数十骑,又被部下也速迭儿夺权杀死,东方大地上的黄金家族及其嫡系近乎覆灭,使得之后的蒙古部落陷入了群龙无首的分裂状态之下。 人多则势众,势众则胆壮! 可是明军精骑的那种反应,就好像他们面对的不是什么敌军,而是一片戳在那的玉米,他们只需不断挥砍放倒下这些玉米就足够了,而事实上他们也是这样做的! 在这个冷兵器时代,武器装备固然很重要,但最重要的,其实还是战兵! 结果好死不死的,这刀将此人劈成两半后直接就崩断了。 毕竟他们可是女真骑兵,可是部落最骁勇的勇士! 但是眼前这种局面,让人看不到半分希望,这些明军宛如恶魔一般,正疯狂地收割着所有人的性命! 渐渐地,四千精骑已经彻底凿进了帖军阵型之中! 女真骑兵已经完全成了各自为战的状态,首领贵族能指挥的,也就身边一直保护他们的那几百号人! 但是其他女真骑兵看见的,四面八方,都是明军精骑正在疯狂穿刺凿阵! 穿刺穿刺再穿刺! 这些神出鬼没的明军精骑,在汤昊和常阔海的率领之下已经杀到了癫狂! 情急之下,汤昊只能弃刀。 继续绞杀更多的敌军! 第二次穿凿之后,是第三次穿凿! 因为一旦战马冲锋起来之后,再想改变方向基本不可能,最好的选择就是直挺挺地继续向前,一直向前! 要么凿穿敌军阵型,要么被敌军斩于马下,没有其他任何可能! 当然,那种被打落马下的倒霉蛋儿,下场只会更加凄惨,因为他们会被乱军战马给践踏成为肉泥,比直接被一刀砍死还要痛苦无数倍! 所以只要女真主力发起了冲锋,那么他们就会失去退路,全部葬送在这方战场上面! 汤昊与常阔海率领的两路骑兵,相当于是释放出了两把无比锋锐的钢刀! 蒙古铁骑并非不善战了,也并非是弓马骑射这本能技艺退化了,否则当年燕王朱棣骑兵靖难的时候也不会斥重金雇佣朵颜三卫来做自己的打手了,否则大明军队里面也不会出现包括同安侯火真等人在内的那么多蒙古勇士了! 他们本质是丧失了一种凝聚在一起的整体性,或者说丧失了民族凝聚力,有时就算聚集起了联盟,也依旧只是各怀心思为了利益罢了! 就和眼前这女真骑兵一样,有的首领正带领麾下拼死作战,而有的贵族却是已经开始了溃逃! 而明军主将,乃是天生将种的常阔海和汤日天! 此刻,两路京军战兵已经杀到了癫狂! 切割敌阵然后不断穿刺,尽可能地绞杀歼灭更多敌军,直至将他们杀到崩溃! 战争的艺术, 需要将领和士卒共同去完成! 事实上,蒙古铁骑为什么会衰亡? 随即亲兵接过袍泽手中的战刀,完成了从“箭杆”到“箭矢”的战刀传递! 大明的战刀打造工艺很强,战刀的刀刃锋利且坚硬,比起女真骑兵手中的马刀不知道优良多少。 在身边的人出现溃逃之后,其余人只能选择跟上,一起溃逃! 哪怕他们本意,并不想逃跑,做个可耻的懦夫! 第四次穿凿之后,是第五次穿凿…… 侥幸砍翻了一个! 很快又出现了一个! 前后左右,全是明军! 这种混乱的场面持续下去之后,使得女真各部开始不断地脱节,直至阵型最终彻底崩溃! 明军精骑的犀利切割,女真骑兵根本就招架不住! 哪怕有几个地方,一些女真首领贵族率领麾下打得很英勇,斩杀了不少明军精骑,但于全局而言,却根本无法阻止其阵型崩盘! 凿阵! 汤昊手中战刀上下翻飞,每一刀扫过,就是好几颗人头飞起,溅起了一片片血花! 女真骑兵一开始被打的懵了,反应过来之后开始反扑! 毕竟人数方面,他们和这些杀入战场的明军相当! 穿刺! 不是不想战,也不是不敢战! 其目的,就是要将前方的敌军骑兵完成多路切割和分解! 但是身体的求生本能,却是在催促着他们,尽快逃命! 哪怕包括也速迭儿、也先等人在内的许多权臣自立为汗,也根本得不到蒙古大小部落的认可与尊敬,他们只认可拥有成吉思汗正统血脉的大汗,只认可正统黄金家族成员! 明军精骑脑海里面只有这两句话! 两千余精骑,硬是杀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女真骑兵的冲锋阵型,竟然硬生生地凹进去了一大块,夹杂着凄厉的惨叫声和令人牙酸的骨裂声! 汤昊一刀横扫便有两颗人头飞上了半空,血雾之中一人一刀突破而过,女真人的骑军队伍就好像一大块木板,而这大明两千精骑就好像一枚钉子,狠狠的钉了进去! 另外一侧,则是常阔海率领的精骑,同样是锋矢阵型,以猛将常阔海为箭头,狠狠凿穿了女真阵型! 什么大局? 甲胄已经出现了破损,战刀也砍出了卷刃,但是他们那身冲天的杀气和滔天的杀意,却分毫未减! 这番反复连续穿凿之后,女真骑兵已经被分割得千疮百孔! 终于,女真骑兵这种过长时间的迷茫和混沌之后,在某些懦夫的带头之下,还是引发了溃逃。 可是问题在于,再锋利的战刀,砍多了骨头之后还是会崩出来缺口,和敌人兵器对撞更会出现缺口,除非是价值千金的百炼刀,可以勉强坚挺一段时间,但在这样疯狂的挥砍频率之下,依然会被砍废! 在开战之前,汤昊就已经布置好了战术! 七千战兵兵分三路,徐天赐率三千战兵正面吸引敌军,动用火器将其压制,而汤昊和常阔海则各领一军率两千铁骑凿穿敌阵。 这种默契根本无需多言,就像是他们成百上千次地操练过一般! 两军才刚刚开始交战,就直接进入到了最为血腥的白刃战搏杀之中! 第三次穿凿之后,是第四次穿凿! 最重要的是,他们都不畏惧死亡! 当然,并非是所有人都能够做到视死如归,那是不可能的! 毕竟人的视野都是有限的,更何况还是在这种你死我活的血腥战场上面,双方军士杀到了癫狂,根本就不敢分神,去观察什么战场局势! 他们不清楚战场局势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他们现在只觉得,自己身前的明军精骑怎么就这么多! 为了大明! 战场局势,瞬间就被这两路大明精骑切了个稀烂! 女真人本就混乱的建制,因为这两路精骑的穿凿刺入,竟是直接彻底崩溃了。 “刀!” 怎么打? 这些明军都是些疯子! 尤其是那两个明军主将,宛如从炼狱里诞生的魔鬼! 京军战兵的整齐有序,京军战兵的分工协调,京军战兵的穿刺凿阵,让面对他们的女真骑兵都为之胆寒绝望! 厮杀时,女真骑兵发现自己的勇敢,抵不过人家一记战刀直接砍向你的要害! 而且京军战兵所使用的战刀,全都是汤昊改革各地铁厂之后,动用上等好钢打造出来的精良战刀! 在汤昊一侧的亲兵立刻将自己手里的战刀递了过去,完全忽视了同时一刀朝着他砍过来的女真骑兵! 汤昊见状一把抓住刀柄,随即长刀横扫将那侧翼靠近的女真骑兵一刀砍死,救下了这名递刀给自己的亲兵! 汤昊也在疯狂砍杀,迎面朝着一個女真骑兵就是一刀疯狂劈砍下去! 他汤昊所率领的这些精骑,又全都是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京军战兵! 千户之下,每个百户甚至每个旗官,都知道在战争开始之后,应自己该去做什么事,应该去到战场的什么位置! 这是常年训练培养出来的绝对默契,基于他们对身旁袍泽的绝对信任! 穿刺! “吹响总攻号角!” “杀光诛尽,今日屠灭建州野猪皮!” (本章完) ------------ 第346章 一样卑劣一样可恨 一寸山河一寸血! 在这个无名原野,每一寸土地都铺满了尸体。 那纵横的沟壑之中,血液已然汇聚成涓涓细流,如大地的血管一般,纵横交错蔓延于这片土地。 “杀啊!” “狗娘养的蛮子继续来啊!” “来啊!有本事继续冲过来啊!” 明军前阵,负责构筑火力网的将士,搏命的疯狂之下,各种喝骂声亦是响彻了这个山头。 一股浓重血腥的刺鼻味道,在这喝骂之下,更是显得狰狞,几欲令人作呕! 三千京军战兵,在徐天赐的指挥调度之下,硬生生地将数千正在冲锋的女真骑兵死死的挡了下来! 战事持续将近两个时辰,女真主力,甚至都没能突破半步! 女真骑兵绝望地嘶吼着,咆哮着,可是依旧不能改变他们崩溃的阵型。 越来越多的女真骑兵选择了脱离阵型,试图趁乱逃跑,逃离这方可怕的战场。 震天军鼓声响起,这是全军总攻的号角! 徐天赐当即下达命令,带着所部开始向前推进! 轰轰轰! 烟尘滚滚,原野上的京军战兵,肩膀挨着肩膀,发出轰然的脚步。吼!吼!吼!吼!将士们疯狂的用手中的兵器敲打盾牌,和远处的战鼓相互呼应。 随后只见明军步兵之中,几个壮汉高举着的大明战旗凌空劈落。 “大明——万胜!” “杀!” 一声让人肝胆俱裂的战吼之后,四面八方的京军战兵和辽东精锐如山倾之势,朝着已经原野上面的女真骑兵合围而来。 “砰砰砰!”一排排火铳,如雨一般倾泻在被合围的女真骑兵之中。 骑射无双又如何? 那也得有地方施展才行! “冲出去!” “一定要杀出去啊!” 不少女真首领呲目欲裂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发出了绝望的呼喊。 这些可都是建州女真的底蕴! 对于游牧部落而言,部落里面的青壮勇士,就是衡量一個部落实力的最好标准! 因为部落勇士是狩猎、劫掠等,获取生活物资的主要力量! 一旦这些青壮勇士全部丧命在这原野上面,建州女真就剩下了一些老弱病残,等等待她们的下场会是什么,所有残存的女真首领都清楚! 在这些女真首领的率领下,各部再次分裂,朝明军合围而来的军阵亡命冲去。 他们也不蠢,所以专门挑了辽东精锐,毕竟以往的征战里面,这些辽东明军战斗力可没有那些京军战兵强悍! 面对这些女真蛮夷“困兽犹斗”般的突围,辽东总兵官韩辅此刻神色肃穆且凝重。 他清楚地知道,此战圆满与否,在此时将取决于他麾下所部能挡住与否。 挡住了女真骑兵这最后一波的亡命突围,那建州女真今日将会彻底灭族,日后辽东局势一片大好。 挡不住,那就是功亏一篑! 而中山侯汤昊的军令,则是不惜一切代价阻止住建州女真的突围! 要是挡不住,不仅仅是战略规划的功亏一篑,他韩辅亦是罪人,提头去见中山侯! 此时的韩辅,一身常年在辽东打磨而出的名将统帅的军事素养,亦是彻底显现。 浩瀚的战场,在他眼中,俨然已经成了一盘已经占据优势的棋盘。 在他的一道道军令之下,己方的棋子亦是随之而动,辽东精锐组建的步兵军阵及时推进,没有任何一个细微破绽,也没有给女真骑兵留下任何乘虚而入可以逃出生天的机会! 铁壁合围,巍峨如山! 在韩辅俯瞰全场操纵的棋盘之中,此刻的女真骑兵,则是感觉仿佛陷入了天罗地网,每一步都是毫无意义地送死! 而且且,这种送死还是前赴后继地,令人绝望地,根本就改变不了此战结果! 在那个无名山坡上面,那一道道令旗的变幻,那战鼓的节奏,似是在清楚地告诉每一个女真人,他们此刻面对的,究竟是怎样一个恐怖的存在! 那些原本因为亡命而气势汹汹冲击军阵的女真骑兵,此刻已然被京军战兵和辽东精锐,彻底压缩在那一块狭窄的区域之中。 这些残存下来的女真勇士彻底绝望了。 当一支以骑兵为主的军队数次突围无果,彻底被压缩包围,甚至连骑兵阵势都没法摆开,这意味着什么?! 显然,在场所有人都明白这个道理。 这也是女真勇士,几乎从来都没想过的事情。 他们纵横辽东这么多年,劫掠大明这么多年,从未见过明军竟有如此血性和如此战力! 若非如此,他们也不敢大肆劫掠汉人,然后抓捕汉人作为奴隶,以及生育的工具! 不可一世的女真铁骑,何曾有过如此之下场! 踏踏踏…… 在这压抑寂静之间,马蹄踏过残躯血腥,血色披风在这残阳之下映得通红。 韩辅与汤昊汇合,神情默然地看着这些残存女真骑兵。 这是建州女真最后的青壮力量,也是建州女真传承下去的最后希望! 不等他们二人下令,女真阵型里面就有一骑单枪匹马地策马而出,行至明军军阵前面,竟是翻身下马跪倒在地! “我是建州卫指挥使古勒台!” “我们也是大明的子民,为什么大明非要对我女真赶尽杀绝?” 古勒台是什么人物,汤昊不得而知。 这建州三卫归附大明之后,其首领受明政府册委,领奉诰印、受冠带袭衣;晋升官爵、更换书,迁徙住牧地区,都须呈报明政府批准;其军队听从明廷征调;各级首领每年都至京师朝贡;三卫首领也就是这指挥使职务,一直世代承袭,大体为父死子继。 直到野猪皮努尔哈赤起兵反明,于万历四十四年建立金,史称后金国,建州三卫宣告结束。 “尔等掠我大明边境,杀我大明百姓,抓走我大明子民作为奴隶,还有脸在此刻询问缘由?” “似尔等这般知小礼而无大义、畏威而不怀德的蛮夷畜生,我大明自当出兵将尔等剿灭,以儆效尤!” 韩辅厉声呵斥道,也算是给大明此次出兵抢占了一个大义之名。 毕竟,华夏自古以来就是礼仪之邦,历代王朝出兵都要讲究一个师出有名嘛! 古勒台听到这话,却是满脸怨毒地嘶吼道:“若非大明一直在暗中挑动我女真各部互相征战攻打,我女真又岂会对大明心怀怨恨?!” “辽东本就苦寒,我们只是想让部落传承下去,为什么大明就是要咄咄相逼呢?” 不得不承认,他说的倒也真是实话。 毕竟明廷对待这些蛮夷,一直采取的措施都是羁縻制度,先笼络羁縻,然后扶持一方打压一方,挑动这些部落之间得内部战争,从而削弱他们的实力,确保大明边陲不会出现什么强大外敌。 这就是所谓的“以夷制夷”,辽东总兵官韩辅可谓是其中的好手,深谙此道。 不等韩辅继续回答,汤昊就策马上前,冷声问道。 “这就是尔等劫掠我大明村寨,屠戮我大明百姓的理由吗?” “自从尔等女真归附之后,我大明从未吝啬赏赐,甚至还开设抚顺关互市,允许尔等以马匹、人参、貂皮、松子等土特产换取大明的服饰、粮谷、铁锅以及耕牛、农具等,从而改善自己部落生活!” “但凡你们这些卑劣的蛮夷心怀一丝感恩之心,那就不可能会一边与我大明互市贸易改善部落子民生活,一边还在暗中劫掠我大明村寨屠戮我大明子民,甚至抓走我大明百姓充当奴隶!” “说到底,你们就是些贪婪成性的蛮夷畜生,永远不知道满足,也永远不知道感恩!” 这同样也是事实! 女真各部归顺大明之后,通过与大明贸易获得的物资,大大地改善了部落子民生活,甚至还偷学到了冶铁技术正式进入了铁器时代,而这一切的改变全都是来自于大明。 但是他们并不记得这些,依旧视大明如仇寇。 只要大明稍微显露出疲软的态势,立刻就会如同恶狼一般朝大明狠狠咬上一口! 正如那野猪皮所谓的“七大恨”一般,看起来信誓旦旦,实则虚伪至极,不过是牵强附会,为了给他反叛大明寻找的理由和借口罢了。 这“告天七大恨”,第一条明朝无故杀害其父及祖父之恨自然没什么问题,然而其余几条中,关于明朝袒护叶赫部的罪名就占了四条,可是叶赫部也是明朝的臣属,挨了努尔哈赤所率的建州女真的打,出手保护哪里不合理呢? 因此这野猪皮的“七大恨”,大部分都是为了罗列罪名而列罪名,试图借此将女真内部矛盾全部外引到明朝身上,以便野猪皮统一整个女真各部! 后面野猪皮杀入关内,八旗铁骑所到之处,无不对当地掠夺蹂躏,七大恨是根本解释不了的,尤其是皇太极他们兵锋直指天下的时候,战争的侵略性质已经越来越浓厚,已经不能起到招抚百姓换取同情的宣传目的了。 所以后来皇太极干脆换了套说法,将起兵推进的原因归结为怨恨传不到北京,求和得不到满足,等同于是自己打自己的脸! 女真就是如此,和倭人没有区别,一样的卑劣下作! 话不投机,不用多说。 汤昊直接下达了命令。 “杀无赦!” “不要俘虏!” 沉寂的战场,再次沸腾。 京军战兵和辽东精锐迈着整齐的步伐,森寒兵戈推进,在残阳的照耀下,朝建州女真残部,发起最后的总攻! 一阵单方面的屠杀之后,包括古勒台在内,所有建州女真骑兵全部都倒在了这片原野之上! 明军没有留下一个俘虏,也彻底断绝了建州女真继续传承下去的希望! (本章完) ------------ 第347章 争夺河套之战 “万胜!” “大明万胜!” 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响彻全场。 汤昊却是有些神情恍惚。 建州女真,自此消亡! 时至今日,他都有些不敢相信。 毕竟,野猪皮的后金之患,可是困扰了大明数十年,直至最后将腐朽大明给取而代之! 尤其是北地边疆,在萨尔浒之战后,军民更是畏后金如虎! 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已经在明军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惨败中,几近成为不可破灭的魔咒! 而如今,这个魔咒,在这场他汤昊亲手缔造的大捷之下,亦是轰然破碎! 或者说现如今的女真,和现如今的大明,因为汤昊的到来,早就变了一个模样。 许是亲手改变了历史,汤昊一时间有些怅然。 但很快这份别样的感觉,就被他给驱散掉了。 自己现在所做的这一切,本就是为了中兴大明,自然要改变大明王朝那不断坠落深渊的命令! 所以,没什么好犹豫的! 女真只是第一个,不会是最后一个! 那位蒙古的中兴之主,此刻可正在进行他的统一大业! 也不知道安国那边怎么样了,有没有进军河套,尝试着跟亦不剌、满都赉他们接触。 一想到这儿,汤昊就将目光放回到了战场上面。 此战过后,建州女真青壮尽没,但部落里面却还有一些老弱妇孺。 汤昊看向了韩辅,沉声道:“我军会休整三日,撒然后继续向北扫荡海西女真和野人女真,直至与汤木、朝鲜军汇合!” “建州女真这边,就暂时就交给你了,屠灭所有部落,杀光诛尽鸡犬不留,一应缴获的战利品和解救出来的百姓子民,全部送回辽东。” 韩辅神色肃穆地点了点头。 这其实是给了他一個立功的机会。 韩辅个人功绩早就可以封侯拜相了,可惜因为文臣缙绅的打压,一直不得封爵! 这一次辽东之役结束后,少说他韩辅也能获得一个伯爵。 “此外,方才大战时,斥候发现战场周边有大量蒙古人的游骑斥候!” “你打扫战场之后屠灭建州女真部落后,传讯告诉所有辽东境内的蒙古部落,出兵协助我大明剿灭女真,任何胆敢窝藏女真人的部落,大明必将以雷霆之势剿灭之!” “这一次杀鸡儆猴后,这些蒙古部落也会老实安分不少,等解决掉了海西女真和野人女真,我们再掉头回来收拾他们!” 韩辅听得头皮发麻脊背发凉。 这位大明中山侯,对女真还真是好重的杀意,分明就是要将女真一族彻底从辽东这块土地上面抹除,赶尽杀绝啊! 不过韩辅也可以理解,毕竟这是一劳永逸的好事。 不趁着现在大明尚有余力,彻底将这些杂蛮夷给杀光诛尽,等到过个几十年,这些杂碎蛮夷又恢复了些许元气,辽东就又会不太平了! 成化犁庭就是最好的证明,两次都沉重打击了建州女真,可是未能尽全功,以致于成化之后至今,他韩辅这个辽东总兵官艰苦镇守辽东二十余年! “汤侯放心,这一次,定当斩草除根!” 听到这话,汤昊笑着拍了拍韩辅的肩头,随后目光投向了河套方向。 那里,才是真正决定大明命运的战场! 河套之地,重要性不言而喻,如果中原王朝占据河套平原,不仅可以获得优良的马场和“塞上江南”农业基地,还可以对蒙古草原形成主动出击的威胁态势。反之,如果游牧民族占据河套平原,那么就会获得一块优良的牧场,以及威胁中原王朝关中地区的前哨基地。 大明本来是掌控了河套的,开国名将徐达和李文忠消灭占据河套的脱列伯、孔兴势力,并将扩廓帖木儿(王保保)赶到了北元的大本营哈拉和林,成功夺取河套平原,后朝廷在此设置东胜卫,连接宁夏和山西诸卫所。 永乐皇帝朱棣即位后,因为涉及到削弱藩王,所以对洪武边防进行大量调整,将东胜卫内迁到其他地区,不过永乐朝廷仍然保持了对河套地区的控制。 问题就出在洪熙宣德两朝,秉持着关起门来过安逸日子的想法,这两个皇帝不再向北开拓疆土,北部防线不断内缩,蒙古各部南下侵扰的频率大幅增加。 然后就是朱祁镇这个“大明战神”,一战葬送大明精锐,也彻底将大明北疆防线破坏得一干二净。 虽然京师保卫战取得了胜利,但是北方边境的严峻形势并没有得到缓解。 瓦剌太师也先因内部斗争被杀后,瓦剌陷入分裂不得不退出漠南地区,鞑靼势力趁机复兴,首领孛来自称太师,立前任黄金家族可汗脱脱不花的儿子马克古儿吉思为小王子,也是自此大明开始称呼鞑靼可汗为“小王子”。 而大明此刻内忧外患,朱祁镇还来了一次“夺门之变”,根本没有功夫去管河套,蒙古人不断南下进犯宁夏、延绥地区,越来越多的部落往没人管的河套平原跑,这片水草丰美的地区毫无疑问地变成了他们的新家园。 朱祁镇复辟之后,还是一样的昏庸愚蠢,而鞑靼部三大首领毛里孩、阿罗出、孛罗忽在这一时期争相进入河套平原,进而威胁陕西地区,大明第一次失去了对河套地区的控制。 直至成化帝朱见深即位,这位罕见的英主,最为人所称道的功绩,就是将河套平原从蒙古人手中夺了回来。 从成化初年开始,鞑靼首领毛里孩就屡次通过河套平原侵犯固原、大同等地,并向明廷请求入贡,成化朝廷认为毛里孩狡诈不可信,拒绝他入贡,结果毛里孩恼羞成怒,加大了南侵力度,攻打固原、安定、韦州等地,由于他们并不攻城夺地,而是抢一把人口和牲畜就走,他们也被明廷称为“套寇”。 成化君臣都主张要实行“剿套”,就是在探知进入河套的蒙古部众的分布和活动情况后,选派精兵强将迅速出击,将他们通通剿灭。 朱见深可是妥妥的鹰派皇帝,立刻就同意实行“剿套”方略,于是令右副都御史王越出兵“剿套”,王越率两路军出击,虽然斩获颇多,但是明军人数不够,没法将这帮蒙古人彻底赶出河套。 在接下来的两三年,不断有眼光长远之人提出要组织十万人以上的大军“剿套”,然而因为文臣缙绅的阻扰都没能得以推行。 直至成化九年,鞑靼首领满都鲁、孛罗忽和癿加思兰从河套出发,侵犯宁夏、陕西、甘肃等地,王越抓住机会突袭蒙古人盘踞的红盐池,一股捣毁了对方老巢,斩首三百余级,获得了“红盐池之捷”,几个鞑靼首领见基地爆炸,赶紧北撤退出河套地区。明军成功收复河套平原,其后明军对鞑靼人又取得了“威宁海大捷”等一系列胜利,重创了蒙古各部的力量,终于再次掌控了河套。 不过成化之后,便是“朱中兴”,达延汗中兴了蒙古,朱中兴却没能中兴大明,达延汗小王子统一了漠南地区,成为大明北部边境新的大患,他对大明北部边境的寇抄劫掠力度,相比毛里孩时期更加激烈。 这个蒙古中兴之主带着部众重新入据河套地区,先后抢掠甘肃地区数十万头牲畜和不计其数的人口,杀掠众多军士和边民。 朱中兴忍无可忍,于弘治十一年七月进行大规模的“剿套”运动,可笑的是在文臣缙绅把持朝政之下,武将武勋被打压得只剩下寥寥几人,朱中兴不得不起用年逾七旬的老将王越出山,然而王越也没能取得什么战果,因为大明边军在此刻已经彻底废了。 后面就是朱中兴雷声大,雨点小地几次“剿套”行动,自家军队毫无战力可言,更别提什么将如日中天的蒙古人赶出河套了,斩首四十级都能够在文臣缙绅的粉饰之下,变成朱中兴的武功,可想而知这弘治朝廷离谱到了什么地步。 大明在朱中兴手中,再一次失去了河套,这也是大明和蒙古两大中兴之主最明显的差距,铁一般的事实摆在面前,没什么好争辩的。 好在蒙古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现在爆发了分裂隐患。 如果安国能够按照汤昊的计策,成功拖延达延汗统一蒙古的脚步,那么大明就可以抓住机会重新夺回大宁以及河套,构筑北疆防线! 汤昊目光深邃,眺望着河套方向。 “安国,王琼,不要让本侯失望啊!” 此刻的洪武东胜卫旧址,安国与王琼已经率领三万京军战兵抵达此处,并且开始了马不停蹄地建城计划。 “快!” “动作务必要快!” 安国不断厉声催促道。 王琼来到他身边,忧心忡忡地开了口。 “安国将军,中山侯的命令,可是让我们着手修筑西起定边营(陕西定边)、东至黄甫川(府谷东北)的一千五百里边墙,这东胜卫旧址并不在里面!” 安国冷冷地瞟了他一眼,沉声道:“东胜卫战略位置十分重要,起着连接山西诸卫与宁夏诸卫,控扼河套的重要作用!” “当年永乐皇帝陛下因为什么不得不裁撤东胜卫,这我安国管不着,但是现在既然我安国来了此地,那就必须恢复这座要塞!” “你的任务只有一个,那就是率领倭奴配合本将修缮东胜卫城堡,等城堡修缮完毕,你再去修筑侯爷口中的边墙!” “安国将军!”王琼怒了,“本官没有义务听从你调遣……” “只有东胜卫恢复,做出进军河套姿态,亦不剌、满都赉他们才会感受到压力!” 安国语气平淡地开口道,给出了王琼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 最终王琼愤怒地跺了跺脚,咆哮道:“那就让战兵一起修缮城池!” 听到这话,安国大笑不止。 这王琼果真如侯爷所说,虽无德却有大才! (本章完) ------------ 第348章 中宫临盆 乾清宫。 皇帝朱厚照与兴王朱祐杬正在闲聊。 说起来,朱厚照发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地方。 越是熟悉之后,朱厚照就越是惊讶地发现,这位兴王当真有大才。 朱祐杬精通诗歌和书法不说,而且更为难得的是眼光长远洞悉大势。 就比如这河套之地,朱祐杬道出了不一样的看法。 “皇上,当年永乐爷内迁东胜卫,其实是不得已而为之!” “一代晋王早燕王三年就藩属国,且其所镇守的大同更是形势险要之处,山西表里山河,地产良马,其民刚壮,所为山西出将者也,北近胡虏,而且晋王与大将傅友德为儿女亲家,在大同独当一面,屡立战功,并不逊于燕王。” “后太祖爷对武将功臣宿将进行了大规模清洗,为稳定这一时期的特殊局势,太祖爷扩大、提升了晋王的权力,不仅赋予其荐举地方将领的人事权力,如洪武二十五年闰十二月允准晋王升除房昭掌印东胜卫,及王府护卫头目赴汾州卫管事的奏请,命其整顿都司,甚至在平时也可节制都司,回到《祖训录》时代,乃至节制所有地方官员。” “晋王在明初分封体系中地位比较特殊,在秦王去世之后,晋王以诸王之长的身份,统辖北边,由于与太子、太孙系势力关系良好的缘故,深为太祖爷所信任,其所获得的一些特殊权力恐怕不一定能够为其他诸王所及,甚至连燕王都不及。” 朱祐杬此刻说的这些,无疑都是皇室秘闻。 但此刻也就只有他和朱厚照两人,所以说这些话也没有什么犯忌讳的。 “但太祖爷自己万万没有没想到,他用来制衡燕王的晋王竟然先其而去,这完全大打乱了太祖爷的谋划,所以太祖爷一面立即以晋王世子接任王位,一面秘密下达圣旨要求新任晋王做好应急准备。” “换句话说,晋藩一脉其实就是得到了太祖爷的故意纵容,因此晋王势力完全掌握大同卫至东胜城、者者口守御千户所等(三降城)及至贺兰山沿线的军镇行政,比如靖难之役中出身东胜的房昭更是被燕军明确称为“敌将”,二代晋王一直对永乐爷心怀不满,因此被永乐爷忌恨,那么东胜二卫四守御是永乐朝必须裁撤的军镇。” 朱厚照听后也颇为感慨,这些皇室秘闻确实让人无奈。 因为皇室与藩王的争斗,东胜卫也一度被裁撤内迁,从而影响到了今日的北疆边防。 那晋藩一脉的破事,朱厚照听了都觉得头疼。 这三代晋王朱济熿是一代晋王朱庶三子,因行为不端而不受父亲朱喜爱,父亲因而宠爱长子朱济熺,朱济熿不喜欢父亲宠爱其兄,又得知兄长对于永乐爷登基心怀不满,就借机在永乐皇帝面前不断诋毁朱济熺。 结果永乐爷本就对朱济熺心怀忌恨,于是趁机在永乐十二年九月辛未朔,将朱济熺废去晋王爵位,去守其父的陵园,朱济熿遂袭封晋王。 可这朱济熿成为晋王后更加顽劣残暴,向嫡母晋王妃谢氏下毒,更软禁朱济熺及侄子朱美圭,后来更和汉王朱高煦结盟密谋反叛,终于在宣德元年汉王朱高煦举兵反叛,结果跟开玩笑一样转眼就被镇压,晋府的官员揭发朱济熿和朱高煦结盟一事,次年就被革爵,发配高墙,最后晋王位还是由朱济熺长子朱美圭继承,回归了嫡长一脉。 这些宗藩内部的丑闻,朱厚照一听都觉得恶心。 “四叔说的有道理。” “晋藩一脉也确实不怎么安分,朕这就传讯给刘瑾,清理了宁藩一脉的庄田,下一个目标就是晋藩!” 宁王朱宸濠因为谋反证据确凿,所以已经被斩首示众,其四子除了最小的那个被废为庶民发配高墙外,其余三子尽皆成年所以随同斩首,另外刘养正、李士实、王纶这些心腹党羽则是抄家灭族,暗中勾结宁王的江西官员以及京中朝臣也被都察院顺势清洗了个干净,该杀头的杀头,该抄家流放的流放,没什么好说的。 你敢密谋造反,那就要做好死全家的准备! 因为这次宁王造反事件,朱厚照可以说吃了個一波肥,大量金银珠宝被送入了内帑,短时间内他是不必再为京军战兵的伙食费发愁了。 养得起! 再扩充几万都养得起! 刘瑾这段时间干得也不错,清理完了庆藩一脉的庄田,紧接着又去了江西南昌清查宁藩一脉。 反正现在就是哪个藩王敢犯事,皇帝就会放出刘瑾这个疯狗,抓住机会去清查他们侵占的田地,等刘瑾清查完毕后再交给户部接手,将这些田地重新分发给百姓,安置流民。 在这般模式之下,朱厚照这个荒唐天子,竟然也深得民心,天下民间对他敬爱有加,帝王威望正在暴涨。 朱祐杬还准备说些什么,可是正当这个时候,张永急匆匆地小跑了进来。 “皇爷!” “娘娘要临盆了!” 此话一出,朱厚照先是一愣,紧接着起身就跑了。 兴王朱祐杬愣在原地,满脸茫然之色。 娘娘临盆? 哪个娘娘? 难不成是……中宫皇后? 嘶……皇帝陛下还真是瞒得真紧啊! 他来不及多想,也跟着朱厚照追了上去。 若真是中宫皇后临盆,一旦诞下了嫡长子,那么皇帝陛下的帝王威望将会暴涨到一个极其可怕的地步! 有儿子的皇帝,和没有儿子的皇帝,那根本就是两个概念,参考一下景泰帝朱祁钰! “陛下,慢一点陛下!” 朱祐杬小跑着跟上了朱厚照,这位皇帝陛下满脸都是焦急之色,根本不搭理身后的四叔。 此刻整个坤宁宫都忙碌了起来。 帝都,长春宫! “快!通知陛下了吗?还有太后娘娘?” “稳婆呢?稳婆在哪儿?还有太医在哪儿?” 坤宁宫掌事秋蝉急促的声音回荡在寂静幽深的皇宫之中,而寝宫内夏皇后的惨叫声更令一众匆匆而行的近侍及宫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 “回尚宫的话,稳婆已经进去了,太医在偏殿候着呢!” “陛下正在赶来的路上,太后娘娘那边也已经有人赶去通禀了!” 此刻已经是子时一刻,按理来说皇宫之内应该是寂静无声,无人胆敢大声喧哗。 但今夜注定不会平静! 秋蝉闻言稍微松了一口气,但整个人还是紧张到浑身战栗,手心不知何时起已经冒出了冷汗。 因为,皇后娘娘临盆在即! 若是诞下一名帝女还好,大不了就是整个大明帝国的掌上明珠,后宫里面多出一位备受宠爱的长公主罢了。 但倘若是诞下一名帝子,那这可是皇帝陛下的嫡长子,日后的太子殿下! 自古以来,按宗法礼制,定立储君的基本原则便是“立嫡以长不以贤,立子以贵不以长”! 皇长子,仅凭这个身份便有其他皇子无法比拟的优势! 更何况这还是皇后娘娘所出,那就是嫡子! 嫡子兼长子,只要能够安稳长大不夭折,那他绝对就是以后的太子,没有任何皇子可以撼动他的地位! 历朝历代,天子骤然得子,欣喜若狂之下将其册封为太子也是常有之事! 比如成华帝得知弘治帝尚存于世的消息,喜极而泣随即当朝册封其为太子,即便后来万贵妃想要扶持其余皇子上位,也遭到了满朝文武的抵死反对,根本难以撼动弘治帝的太子之位分毫! 可弘治帝甚至都不是成化爷嫡子! 但即便如此,弘治帝还是得到满朝文武的鼎力支持,才能在万贵妃百般侵害之下依旧登上了地位! 太子啊!那可是国本!国之根基! “呼……” 秋蝉重重地吐出了一口浊气,随后抬脚迈入寝宫之中。 她深受夏皇后的器重信任,在这等关头上自然不能掉以轻心。 若是有人趁众人慌乱之际,想要做出一些大逆不道的事情来,那可就当真是轻而易举了! 深居后宫这么久,秋蝉见过的蝇营狗苟、勾心斗角数不胜数,她不得不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目不转睛地将今夜所有参与人员刻进脑海之中,盯着她们的一举一动! 当夏皇后声嘶力竭的惨叫声愈发尖锐急促时,朱厚照终于赶到了现场! “陛下,娘娘她……” “怎么样了?可是母子平安?” 朱厚照粗暴地打断了宫人的汇报,点明主题地询问道。 但随后寝宫内传出的惨叫声,却是让他一颗心都揪在了一起,先前的问题已经有了明显的答案! 不少宫人都注意到朱厚照竟然有一只脚还是光着的,一颗心瞬间紧张了起来! 兴王朱祐杬也终于赶到,手里面还拿着一只鞋,深吸一口气后,蹲下身子给皇帝陛下穿好了。 “陛下,产妇临盆这种事情,我们不能急,只有耐心等待。” 朱祐杬自己都有两个儿子,可惜长子夭折,次子倒是平安健康,所以他颇有经验。 但朱厚照却是听不进去,苦笑着开口道。 “四叔,你应该明白,这件事情对朕有多么重要!” 朱厚照目光深邃,语气深沉。 “若是嫡长子,那朕一定会册立他为太子!” 嫡长子,本身就是储君第一人选! 而且朱厚照本人也急需一个太子,来稳固他现在的帝位,增长他的帝王威望! 东宫正位,才不会人心思动,朝堂才会彻底稳固! 朱祐杬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陛下安心,一定是帝子!” 朱厚照强颜笑着点了点头。 一定要是个儿子啊! 不然朕真被野人给比下去了! (本章完) ------------ 第349章 殚精竭虑 夏皇后的惨叫声还在继续,朱厚照的脸色也愈发难看! 孕妇生产即便放在医疗水平高度发达的后世,那也是一件只能看天意的高风险事情,何况放在如今的大明! 夏皇后的惨叫声,宛如一柄柄利箭直插朱厚照的心口,令他一颗心如刀割般痛到难以呼吸! 这可是他朱厚照的第一个血脉! 足以打破先前产生的一切谣言! 不管是男是女,朱厚照都会对其视若珍宝! 但不可否认的是,夏皇后诞下嫡长子,这才是对整个大明所有人都有利的事情! 沉默半晌后,朱厚照怒喝一声:“不行!朕要进去看看!” “不可啊陛下!万万不可!” 兴王朱祐杬闻言吓了一跳,当即跪在地上抱住了朱厚的两条腿。 开什么玩笑! 产房这等血腥之地岂能让朱厚照进去,这不是瞎添乱嘛! “产房阴晦之地,男人可不能进去,会坏了气运……” 朱祐杬无奈,只能将之前产婆告诫自己的话,搬过来劝告皇帝。 见他说什么都不放手,朱厚照也只能苦笑着摇了摇头,双手合十低声喃喃道:“观音菩萨!如来佛祖!齐天大圣!女娲娘娘!保佑母子平安!一定要母子平安啊!” 听到这些古怪话语,朱祐杬也纳闷,起身追问道:“陛下,这都是些什么……” 朱厚照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怒骂道:“别吵,朕在祈福呢!” “这是野人告诉朕的仙神,保准管用!” “嗯……临时抱佛脚?” “……” 片刻之后,一名双手是血的稳婆焦急忙慌地跑了出来,纳头拜道:“陛下!孩子头太大,卡住了,再这样下去……” 众人闻言如遭雷击,朱厚照更是呆立当场! 刚刚赶到的张太后闻言瞬间怒喝道:“先救我孙儿!” 谁更重要,一目了然。 皇后没了可以再册封,但是皇帝陛下的嫡长子却是一定要保住的。 毕竟皇帝陛下现在就需要一个儿子,以此来安稳人心! 张太后这个决定虽然稍显冷酷无情,可却是对大明最有利的选择。 可朱厚照却怒了,道:“不行!朕两個都要!一定要保证她们母子平安,否则朕诛你们九族!” 稳婆闻言叹了一口气,随后起身匆匆跑了进去。 张太后恨铁不成钢地骂道:“皇帝!这可是你的嫡长子啊!” 朱厚照先前对张太后百般容忍,但今日却是难得体现出了身为天子的威严:“朕说了!不行!” 杀母存子,那是畜生才会干出的事情! 张太后闻言冷哼一声,随即不再出言。 寝宫内的惨叫声还在持续,朱厚照脸色也愈发阴沉。 他记得野人汤昊说过,在这个年代,女人生孩子说是渡劫倒也没错,产妇和孩子都是一脚踏在鬼门关里,稍有意外就过不去了。 所以现在的情况,确实是凶险到了极点。 可是朱厚照与夏皇后感情很深,他也不愿意因为生个孩子就失去夏皇后。 随着寝宫里的稳婆一声高喊“破水了”,产房内外如同启动了机器,所有人都繁忙起来。 宫女们端着热水匆忙进出,老妇有条不紊地将干净的布条和剪刀拿进产房,一直惨叫的夏皇后,此刻已在哀哀痛呼。 朱厚照呆立在寝宫门口,额头上的汗珠潸潸而下,两眼空洞地注视着产房的门帘,双手紧紧攥拳,此刻竟不知如何是好。 他现在总算是体会到了当初汤昊的煎熬,直到后半夜,夏皇后的痛呼声都没了力气,变得断断续续的时候,静谧之中突然爆出一声嘹亮高亢的婴儿啼哭。 随即寝宫大门轰然打开,秋蝉尚宫抱着孩子跑出来欣喜地朝朱厚照福礼。 “陛下!” “皇后娘娘诞下了龙子!” 龙子! 竟然真的是帝子! 在场所有人先是一愣,紧接着都陷入了狂喜之中。 这就意味着,大明正德皇帝有了继承人,大明王朝即将要有太子了啊! 朱厚照焦急难耐地等了良久,终于见到了自己此生的第一个儿子! 秋蝉小心翼翼地抱着小公主,想要将她交给朱厚照。 朱厚照颤抖着双手就欲接过来,手至半空却又缩了回来,他从未抱过这么小的孩子,一时间显得有些无措,还是在张太后的指引下,这才飞快地在龙袍上使劲擦了擦手,才小心翼翼地接过了这个小家伙。 他比谁都渴望见到自己的孩子,因为这个孩子是他生命中第一个孩子,也是足以粉碎一切谣言,帮他稳固帝王之位的国本! 孩子刚出世时自然都是皱巴巴的模样,朱厚照却是喜欢到了极点,不时伸手逗弄一下,然后这才看向了秋蝉。 “皇后怎么样了?” “大小平安吗?” “大小平安!”秋蝉眼睛也有些湿润,“皇后娘娘坚持下来了!” 如果刚刚不是皇帝陛下开口下令,坚决要保住大人,那些产婆要是遵从张太后的命令,只怕孩子是保住了,可是夏皇后自然必死无疑了! 好在,皇后娘娘坚持下来了,她为皇帝陛下诞下了嫡长子,彻底稳固了自己的后宫主位! 听到这话,朱厚照一颗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面。 “好!” “哈哈哈……好啊!好啊!” “凡今夜助皇后临盆诞子的宫女稳婆太医……一应人员赐银千两!” “传令下去,朕喜得龙子,大赦天下!” 整个后宫顿时陷入了欢腾之中,而消息也很快传到了宫外。 先前朱厚照故意封锁中宫有喜的消息,就是害怕横生枝节出现什么意外。 现在孩子都生下来了,自然也不怕什么了。 杨廷和是最先知道消息的,这位正德帝师起初还很错愕,紧接着就发出了一阵阵大笑。 皇帝陛下诞下了嫡长子,这就足以让那些人安分下来了! 太子,乃是乃是国之大本,继圣体而承天位! 景泰帝无子嗣,所以爆发了夺门之变! 有子嗣的皇帝,和没有子嗣的皇帝,这是不同的概念。 皇帝没有子嗣,那么他就没有继承人,那么他的心腹臣子就会人心思动。 如同当年那景泰帝的心腹重臣石亨那般,因为担心景泰帝死后,新帝上位会对他们展开清算,所以石亨这才将目光放在了被囚禁南宫的太上皇朱祁镇身上,联合徐有贞、太监曹吉祥等人杀入南宫,拥戴被景泰帝朱祁钰囚禁的朱祁镇复辟登基! 这就是——人心思动! 没有人愿意舍弃自身权势,更不愿意沦为被清算的旧臣! 同样的道理,若是正德皇帝朱厚照一直都没有子嗣,那万一他出现什么闪失,不说什么寿终正寝,只要皇帝陛下稍微出现龙体抱恙的情况,这些朝臣这些官员甚至就连后宫里面的太监都会人心思动! 更为严重的是,正德皇帝朱厚照自从即位以来,便联手中山侯汤昊疯狂打压文臣缙绅,收拢帝王权柄,双方早已经是矛盾重重! 一旦正德皇帝朱厚照出现什么闪失,那这正德新政之下出现的大好局面,只怕瞬间就会逆反,文臣缙绅势必会绝地反击,重新卷土重来把持朝政! 好在,最后一个隐患终于消除了! 皇后娘娘为陛下诞生了嫡长子! 皇帝陛下有后了! 有继承人了! 有人可以继承他的衣钵! 而且这是皇帝陛下诞生的嫡长子,意味着太子有了合适的人选。 说句大不敬的话,即便正德皇帝朱厚照出现了意外,也能有人继承他的帝位,不至于造成人心浮动,朝野震荡! 上至满朝文武,下至黎民百姓,所求的无非就是一个安稳! 国家安稳,朝臣才能安心做事,百姓才能勤奋耕种。 所以国家不动荡,朝堂无剧变,便是他们最为期盼之事! 皇后娘娘此次可谓是大大了结了他们的一个心愿啊! 并且皇后娘娘诞下嫡长子,只要不出现意外,很有可能便是将来的太子殿下,未来的大明天子,这更让人感到心安。 有子嗣的皇后与无子嗣的皇后,区别可是大了去了。 嫡长子一出世,基本上这太子之位便已名花有主了! 母凭子贵,夏皇后中宫正位,后宫也不会再出现什么乱子。 自此,一切隐患全都消除了! 大明王朝啊,从今夜起将会真正地走上正轨了! 杨廷和高兴得眼眶湿润,孤身坐在书房里面自斟自饮。 不过他也顺势拟定了一份名单,上面都是卷入宁王朱宸濠谋反的官员。 这些官员确实收受了朱宸濠的贿赂不假,但是他们并未真正地与朱宸濠勾结在一起密谋造反,无非就是禁受不住诱惑,收了些钱粮和美人罢了,算不得什么天大罪过。 这满朝文武谁没有暗中贪腐受贿,谁没有享受权势带来的便利呢? 大家屁股底下都不干净,没什么好说的。 问题在于,这些官员都是有才干的。 德行不佳算不了什么,关键是能力问题。 大明王朝现在有能力有才干的官员,其实并不算多。 只要他们有才,那就可以再给他们一次机会。 焦芳、王琼之流都能身居高位,被皇帝陛下委以重任,这些官员也应该再给他们一次机会。 现在大明摊子铺得有些大了。 倭国开发正需要人手,将这些官员发配过去布政,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一夜苦思冥想,杨廷和也算是为了大明王朝的未来殚精竭虑。 翌日清晨,中宫皇后诞下嫡长子的消息传出,整个大明京师瞬间陷入了欢腾海洋之中! 百姓士子全都是欣喜不已,宛如逢年过节一般,充满了欢声笑语。 杨廷和见状也是老怀大慰,这才是真正的盛世之兆啊! (本章完) ------------ 第350章 流放倭国 坤宁宫。 朱厚照正抱着嫡长子逗弄,张太后和夏皇后也在一旁。 一家四口温馨无比,这在后宫里面还是极其少见的。 因为嫡长子的诞生,张太后与朱厚照之间的关系缓和了不少。 毕竟“隔代亲”嘛,朱厚照要真是废了,张太和还可以悉心培养教导嫡长孙,所以她与皇帝之间的冲突根源,也就变相地不存在了。 随便你怎么折腾去,反正现在有了嗣君,大不了重新练号! 小家伙粉嫩嫩的,出生后刚在热水里洗过,皮肤上沾的羊水和秽物已洗干净,此刻看起来粉凋玉琢,分外可爱。 朱厚照伸手逗弄一会儿,小家伙便有些不高兴了,眼睛都没睁开,小嘴儿突然一瘪,随即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哭声嘹亮,底气十足,震得朱厚照耳朵嗡嗡响。 “臭小子!” 朱厚照不情愿地将孩子递给了夏皇后。 神奇地是,夏皇后轻轻抚上襁褓,小家伙便止住了哭声,显然他跟亲近娘亲一些。 “皇帝,该给孩子取个名字了!” 张太后含笑提醒道:“这是你的嫡长子,一应礼数不可怠慢!” 说起来起名这件事情,朱厚照也很是头疼。 大明朝宗室的起名规则是由太祖皇帝朱元璋亲自定下的,其基本形式是:姓+字辈+名。 其中,名按照五行相生顺序,分别以“木、火、土、金、水”为偏旁部首,循环往复,相生相克,意味着大明王朝可以传承不断,千秋万代。 从太祖高皇帝的孙子辈开始,也就是朱高炽、朱高煦这一辈,则严格按照字辈起名。 燕王朱棣一支的字辈五绝为:高瞻祁见祐,厚载翊常由。慈和怡伯仲,简靖迪先猷。 嗯,不但要按字辈,最后一个字还要按五行。 太宗朱棣五行属“木”,木生火,他的儿子五行应该属“火”,字辈为“高”,遂有:朱高炽。 仁宗朱高炽五行属“火”,火生土,他的儿子五行应该属“土”,字辈为“瞻”,遂有:朱瞻基。 宣宗朱瞻基五行属“土”,土生金,他的儿子五行应该属“金”,字辈为“祁”,遂有:朱祁镇。 英宗朱祁镇的五行属“金”,金生水,他的儿子五行应该属“水”,字辈为“见”,遂有:朱见深。 宪宗朱见深的五行属“水”,水生木,他的儿子五行应该属“木”,字辈为“祐”,遂有:朱祐樘。 孝宗朱佑樘的五行属“木”,木生火,他的儿子五行应该属“火”,字辈为“厚”,遂有:朱厚照。 无论是朱厚照的“照”,还是朱高煦的“煦”,在大明都是典型的“火”旁字。 如此五行循环往复,周而复始,象征着大明王朝传承不绝,千秋万代! 同样的道理,朱厚照五行属“火”,火生土,他的儿子五行应该属“土”,字辈为“载”,所以名字应该叫做“朱载X”,最后这个字也得是土行。 所以,朱厚照对给自己儿子取名这件事情,基本上没什么兴趣。 换做正常人都没有兴趣,早就被太祖高皇帝给取好了,一点身为父亲的特权都没有。 更何况小家伙还是他这个正德皇帝的嫡长子,名字就更是必须严格按照这個太祖祖制取名。 “母后看着取吧,反正就最后一个字!” 朱厚照笑着开口道,也算是缓和了一下他与母后之间的关系。 张太后对此确实很是受用,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跟夏皇后商量起了名字的问题。 正当这个时候,张永来报,内阁首辅杨廷和求见。 朱厚照顺势在偏殿接见了他,整个人显得有些意气风发。 杨廷和笑呵呵地恭喜了一番,皇帝陛下喜得嫡长子,这是理当庆贺的事情,按照制度也会赦免天下,寓意是普天同庆让百姓们都感受到皇家的恩泽。 不过这种赦免大多数受惠的都是一些监狱中的囚犯,或者是平民百姓,比如减免赋税等等。 富裕大方一点的帝王,都会赏赐群臣并且设宴款待,反正图得就是一个高兴。 而杨廷和今日前来,正是为了“大赦天下”一事。 “陛下,臣整理了一番朱宸濠谋反案中涉案官员名单,这些人倒是可以再给他们一次机会,都是有才干之士,若是就这么弃之不用,倒是有些可惜。” 杨廷和将名单递了过去,朱厚照接过一看,顿时眉头一皱。 对于这位内阁首辅的做法,朱厚照自然也可以理解。 他杨廷和是内阁首辅,自当承担起首辅职责,维护士绅缙绅的利益。 这一次朱宸濠谋反案中,涉案官员多达上百人,全都被革职下狱等待调查审问。 真要是将他们给全部废了,那文臣缙绅势必会元气大伤。 朱厚照之所以有些不喜,是因为杨廷和提供的这份名单,上面人数也太多了,七八十个人都有才能吗? “杨师,有些过分了啊!” 朱厚照看向杨廷和,道:“将近八十人,你让朕怎么赦免?” “昔年太祖高皇帝严厉打击贪腐,这才能够遏制朝廷腐败之风!” “现在这些人贪腐受贿证据确凿,朕还想着将这些蛀虫米虫给逐出朝堂,澄清吏治呢!” “杨师却在此刻开口为他们求情,倒真是让朕陷入了两难境地!” 这番话倒是说的真情实意。 杨廷和毕竟是正德帝师,他朱厚照的先生。 现在杨廷和主动开口了,朱厚照要是一点面子都不给,那是真的说不过去。 好在杨廷和急忙解释道:“陛下明鉴,臣并非是为这些人开脱,他们贪腐罪行已经证实,那就应当按照朝廷法度严惩!” “不过鉴于这些人颇有才干能力,直接罢官去职倒是显得可惜,因此臣的建议是将这批人流放倭国,辅佐朝廷开发倭国资源!” 此话一出,朱厚照顿时眼前一亮。 这倒真是个不错的建议! 倭国开发一直缺乏人手。 毕竟金矿、银矿、铁矿这些矿产资源,一旦开发动辄就需要数十上百年的时间,而且也需要知识分子前去统筹管理。 杨廷和这个提议,确实很是不错。 “将这些人流放倭国,利处有三。” “其一,可以彰显陛下的仁德,缓和陛下与士绅缙绅之间的矛盾。” 贪腐受贿证据确凿,那么一应下场全都是皇帝陛下说了算。 要真是严苛一点,直接按照太祖高皇帝的严刑峻法,贪腐六十两及以上者剥皮实草! 那个中山侯汤昊又不是没有这么做过! 所以仅仅只是流放,不但保住了他们的官身,而且还给了他们官复原职的希望,这就很是难得了。 “其二,可以加强大明与倭国的控制力度,倭国境内大明官员越多,朝廷对倭国的控制力度也就越强。” 这一点没什么好说的,按照中山侯汤昊的设计,大明对倭国就是纯粹的殖民,只看重倭国境内的利益资源,至于那些倭民是生是死,大明不会理会。 而这批知识分子过去之后,也是以各大矿场和各大港口为主,还是为了攫取掠夺倭国的利益! “其三,可以进一步加快我大明开发倭国资源,以及配合驻倭大臣梁储在倭国境内推行儒学,消灭倭国本土文化!” 这一步就很是关键了。 朱厚照神情也变得严肃了起来。 他可是没有忘记,野人嘱咐过的事情。 想要彻底奴役倭国,就必须从文化上面奴役统治。 “想要真正消灭一个民族,文化上的净化,才是对故国彻底的灭亡,从此倭国就会成为我大明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所以驻倭大臣的第一要务,就是想尽一切办法摧毁掉倭国的文化自信,包括但不限于教育,服饰,语言,文字,风俗等各个方面,净化倭国孩童的认知,使之对我大明产生归属感。” 这是野人那家伙的原话! 如此一来,开办学校弘扬儒学一事,更是重中之重。 而想要达成这一目的,自然需要更多的知识分子,仅仅靠梁储一人是完全不够的。 现在不是恰巧有这么多的知识分子吗? 朱厚照也笑了。 因为他发现了一个很有趣的方式。 日后再抓到什么贪腐受贿的蛀虫米虫,也不舍得杀了,直接全部扔到倭国去! 对于这些自视甚高的读书人而言,被流放倭国,被迫远离故土,简直比杀了他们还要难受! 这就叫做“生不如死”! 可朱厚照却很是喜欢这种方式。 谁让你贪腐受贿了? 谁让你把持朝政了? “杨师此策甚妙啊!” 听到这话,杨廷和也松了口气。 他一次性救下这么多官员,想来可以进一步提高自己的首辅威望了。 朱厚照笑道:“不过有一点要改改。” “这倭国和大明隔着汪洋大海,他们真要是去了倭国布政,三五年也不见能回来一次!” “朕这做君父的,自然也不愿见到他们与家人亲人分别两地难以团聚……” 话听到这儿的时候,杨廷和已经感到不对劲了。 可不等他开口,皇帝陛下就“大发慈悲”地直接定下了标准的。 “不如直接阖族流放嘛!” “一家人一族人整整齐齐的,也不会有什么相思之苦!” 杨廷和:“???” 啊? 阖族流放? 这未免有些太过分了吧? “陛下,这……是不是有些……” “杨师放心,都是我大明子民,朕还是得宽仁一些!” 杨廷和:“……” (本章完) ------------ 第351章 枭雄亦不剌 京师风云起。 士绅缙绅哀嚎一片。 因为卷入朱宸濠谋反案的官员,命是保住了,但却是阖族流放倭国! 倭国这种地方,远在海外,茹毛饮血,不慕教化,就是一块蛮夷之地,他们这些娇贵的文人老爷,去这种地方不是送死吗? 更残忍的是,还不只是他们要去,而是他们阖族全部一起被流放! 朝廷已经下达了命令,将这七八十个涉案官员的家族通知到位,准备好举族迁徙去倭国,如若不从那就是违抗圣命,形同谋逆! 谋逆的下场是什么? 诛九族! 也就是说,要么你乖乖收拾好东西坐船去倭国,要么你就别走了,准备被砍头吧! 一时间,京师震动,天下哗然! 因为皇帝朱厚照这一招真是太狠了,太毒了啊! 士绅缙绅之所以能够掌控时代话语权,就是因为他们掌控了田地。 地方士绅通过自己的功名特权,再加上种种手段,将一地田地给分食了个干净,从而成为了这地方上尾大不掉的土皇帝,就连官府的知县老爷也要看他们的脸色行事。 为什么会“尾大不掉”? 因为朝廷想要维持正常运转,那是要收取赋税的。 可地方田地大部分都掌握在士绅缙绅手中,朝廷想要收取赋税,就必须看这些士绅缙绅的脸色,他们有的是办法不缴税或者拖欠赋税,一旦收不上额定税款,遭殃倒霉的人正是这些地方官员,这就导致地方官员不得不选择与地方士绅合作,你好我好大家好! 这种现象,尤以江南之地为最! 执掌了朝廷赋税半壁江山的江南之地,的确有底气也有资格与皇帝争斗。 可是现在,皇帝突如其来的一记狠招,直接将他们给打蒙了。 这一招太狠了啊! 士绅根基在于功名,在于田地! 而皇帝这一招直接将他们强行给流放倭国! 那他们现在兼并的田地,自然就会被朝廷给强行收走! 这些士族甚至可以想象得到,正德皇帝那张得意洋洋的丑恶面容! 你不是喜欢兼并田地吗? 那你去倭国兼并去吧! 随便你怎么兼并田地! 随便你怎么鱼肉倭民! 反正不是大明的东西,随便你怎么祸害! 换句话说,这些士族不但要背井离乡远离故土,而且还不得不重新面临去倭国开辟基业的困局! 他们,将会失去一切! 然而问题在于,他们还不得不遵从命令! 因为这一次错在他们自身,因为族内子弟贪腐受贿,所以被正德皇帝抓住了把柄! 证据确凿之下,正德皇帝完全可以按照谋反罪处置他们! 要么诛九族,要么滚去倭国! 他们还能怎么选? 要怪就怪那个该死的族人啊! 这批士族里面,江南士绅占据了多数。 他们还想着联合起来向皇帝陛下施压,试图以此威胁正德皇帝,高抬贵手放他们一马! 然而当这些人得知,执掌京军战兵的咸宁侯仇钺亲率一万战兵下江南后,所有人全都老实了。 因为他们看到了正德皇帝的决心! 这一次,绝不留情! 正当朱厚照抓着把柄,大肆鞭挞士绅的时候,河套局势也发生了变化。 明军修缮东胜城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河套草原。 盘踞于此的亦不剌、满都赉等蒙古右翼部落很快就得知了消息。 鄂尔多斯万户,汗帐之内。 相比于蒙古大巴图孟克的金顶汗帐,华丽穹庐,亦不剌的太师营帐可就大为缩水,不过骁勇好战的他并不在乎这些东西。 汗帐之内正在举行一场盛大的宴会,蒙古右翼各部落贵族首领此刻皆在此地畅快痛饮,丝毫不把正在率军来攻的巴图孟克放在眼里。 亦不剌,他是东蒙古右翼永谢布部领主,当年他趁着达延汗剪除同部太师癿加思兰、亦思马因,收拢了这两个枭雄的兵马,然后率军东进强行占据了永绍卜万户和鄂尔多斯万户部分领地,并且通过拉拢满都赉等右翼蒙古贵族首领,形成了一股实力强横的势力,试图与达延汗分庭抗礼。 因为这达延汗(孛儿只斤·巴图孟克)野心勃勃,一心想要恢复黄金家族对蒙古草原的统治,他主政后,一改历任蒙古大汗受权臣控制的局面,开始铲除擅权的部落领主,废除太师、丞相、知院和御史台等职务,重新恢复了蒙古传统的济农制。 这所谓的“济农”,相当于副汗,是大汗的助手,其职责是秉承大汗旨意管辖蒙古右翼政务。 济农这一职务,一般都由大汗的嫡长子担任,这样做主要是为了确保济农同大汗之间政治上的一致和协同统治,这就确立了黄金家族对蒙古各部的直接统治。 此外这达延汗还把各個鄂托克和小部落合并为万户,按传统习惯分为左右两翼,左翼三万户为察哈尔、咯尔喀、兀良哈,大汗驻牧于察哈尔万户境内,直接统辖左翼三部;右翼三万户为鄂尔多斯、土默特、永谢布,由大汗派驻于鄂尔多斯万户境内的济农行使管辖权。 除兀良哈万户外,达延汗将其余五个万户全部分封给自己的九个儿子,而右翼三万户济农则是他的次子! 也就是说,这个该死的巴图孟克,分明就是不想给部落贵族留下一些活路,他要蒙古所有部落的贵族领主全都给他当狗! 自从当年捕鱼儿海一战,北元第三位正统大汗乌萨哈尔汗孛儿只斤·脱古思帖木儿所在的正统汗廷被明将蓝玉攻破,大批皇室成员身陷囹圄,这些人员包括已故君主爱猷识理达腊的妻子、现任君主脱古思帖木儿的后妃及次子地保奴、公主等,成为阶下囚的各类达官贵人总共有二千九百九十九人,仅仅只有脱古思帖木儿与太子天保奴等数十骑遁去,汗廷在草原之上的统治就彻底结束了。 更何况那阿里不哥后裔也速迭儿夺权,将脱古思帖木儿用弓弦活生生地勒死,更是彻底粉碎了黄金家族的神圣性! 自那以后,偌大一个蒙古草原,就陷入了战争和分裂之中,各大小部落征战厮杀不休,各权臣领主伱方唱罢我登场,拥立傀儡大汗,自称太师掌权,这已经成为了蒙古草原上面的惯例。 比如那昔日的鞑靼太师阿鲁台,拥立窝阔台后裔鬼力赤为大汗,而后杀鬼力赤又拥立本雅失里为大汗,自称太师执掌大权。 再比如那昔日的瓦剌太师也先,更是率军杀入长城险些覆灭大明王朝,此后瓦剌盛极一时,也先甚至都不要什么遮羞布了,直接自立为汗,称“大元田盛大可汗”,并封其次子为太师,建年号添元,以“皇元”继统者自居,打破了非黄金氏族不能称汗的蒙古传统观念,成为蒙古历史上第一个也是唯一的非黄金家族出身的大汗! 换句话说,经过这么多年的分裂以及厮杀,黄金家族的神圣性,早就不存在了! 或许底层的部落子民还认可黄金家族,还希望黄金家族出来终结这个战火纷飞的乱世,但是部落贵族和领主绝对不会这么想! 既然阿鲁台可以执掌大权,既然也先可以自立为汗,那自己同样是部落贵族领主,为什么就不可以呢? 那孛儿只斤·铁木真还没有发迹之前,不过也只是个大部落的奴隶罢了,靠着捕鱼为生! 亦不剌自问他的出身比之这孛儿只斤·巴图孟克好出了太多,更比他有资格统一蒙古坐上这蒙古大汗的位置! 现在整个右翼蒙古都在他的执掌之下,只要再一次击败了孛儿只斤·巴图孟克,那他亦不剌就可以吞并左翼蒙古,一统整个草原,然后学一学那瓦剌太师也先,自立为汗,缔造出第二个“黄金家族”! 事实上,双方之间的战争不是第一次了。 上一次那巴图孟克亲自率军气势汹汹地征伐右翼,却是被达拉特部人驱赶着牛群骚扰其营地,就吓得惊慌失措,乱了阵脚,仓皇撤退,沦为了草原上面的笑柄! 这一次,同样也会是如此,亦不剌有信心一战击溃巴图孟克,彻底一统整个草原! 这个壮硕如山、虎背熊腰的太师举起了牛角杯慷慨激昂地讲了一番激励话语,将宴会的气氛瞬间推向了高潮。 战前总动员嘛,总得说些振奋人心的话语,向这些异姓领主许诺好处,他们才会追随自己跟那巴图孟克死战到底! 正当此时,一千夫长忧心忡忡地上前递给了库蔑里一张纸条,显然是通过海东青传来。 亦不剌初看愕然,随后面沉如水,暴怒无比,一把将举起的牛角杯摔倒了地上! “这些该死的明人!” “他们是怎么敢的?!” “龟缩了这么多年,竟然在此刻出兵!” 明人竟然重新修缮东胜卫,很明显他们这是想趁着蒙古内部大战,坐收渔翁之利! 这么多年下来,河套这块肥美的牧场,早就是蒙古人的驻牧地! 河套之地毕竟是平原牧场,草原铁骑的天然战场,依靠着此地作为跳板,草原铁骑可以以此为据点左突右冲,南下西进,频繁地对大明沿边诸军镇以及腹里地区进行袭扰。 所以河套绝不能丢! 这一点,在场的贵族领主心中都清楚。 更何况他们不解决后方的明军,甚至可能有腹背受敌的危险! 亦不剌在与满都赉等右翼蒙古贵族商议之后,决定派遣一支骑兵过去袭扰明军,拖延其修缮东胜城的进度。 等到与巴图孟克的决战胜利之后,再集结大军进攻东胜城,将这些该死的明人赶出河套牧地! 满都赉亲自带着五千精骑,直奔东胜城而去。 (本章完) ------------ 第352章 纷乱复杂的草原局势 丰州川,古称“敕勒川”,正是前套平原,水草丰美。 北朝民歌《敕勒歌》对敕勒川作了生动的描写。 敕勒川,阴山下。 天似穹庐,笼盖四野。 天苍苍,野茫茫。 风吹草低见牛羊。 阴山下的敕勒川,包括阴山山脉以南,黄河以北东西长一千二百余里的广阔黄河冲积平原,而土默川及河套平原是北魏“朔州”所在地,为“敕勒川”中心地带。 自土木堡之变后,明廷被迫将其防线南撤,设九边重镇,修筑长城,放弃了河套及丰州滩一带,该地区遂被瓦剌占据。 随后瓦剌势颓,蒙古达延汗强势崛起,但这块肥美牧场却是被亦不剌率军占据。 可除了亦不剌外,这前套平原上面,仍旧存在着大量部落,比如瓦剌,比如兀良哈三部。 喜峰口以北五百余里,为曾经的大宁都司,如今成为了兀良哈三卫肆意驰骋的肥美牧场。 自永乐年间开始,尝到甜头的兀良哈三卫便始终未曾真正屈服,他们为争得大宁地区与大明进行了坚持不懈的斗争,直到正德年间,终于如愿以偿,来到来到大明长城边外驻牧。 兀良哈三卫驻牧地分布情况是:“自大宁前抵喜峰口,近宣府,曰朵颜;自锦州、义州历广宁卫至辽河,曰泰宁;自黄泥洼逾沈阳、铁岭至开原,曰福余。” 原本三卫以泰宁卫最强大,其次福余卫,朵颜卫最弱。 而英明神武的永乐大帝故意册封三卫以朵颜卫为首,其用意不言而喻。 朵颜卫也因此在明廷的支持下迅速崛起,逐渐吞并了其他两卫。 永乐年间,兀良哈部秘密依附鞑靼阿鲁台,开始侵扰大明北边,且不断假借卖马入明边境侦探虚实,永乐皇帝闻讯后第三次御驾亲征,阿鲁台所部抛下兀良哈三卫北遁,永乐逐于屈烈河大败兀良哈部军,斩首无计,遭此重创后,兀良哈部众纷纷降明。 仁宣不务远略,兀良哈三卫屡屡侵扰明境,靠着大宁这块跳板,于永平、山海关间大肆掳掠,直至宣德皇帝亲率三千精兵追击,明军两翼并进,大破三卫军。兀良哈三卫军士望见黄龙旗,纷纷下马拜罪请降,皆被明军生擒,三卫这才稍收锋茫,曾一度主动向明廷请求投降归顺。 宣德末年,兀良哈三卫暗中联姻瓦剌,也先继位后,继续对兀良哈三卫实行怀柔政策,使得瓦剌与三卫关系更加密切,并诱使三卫背叛明充当瓦剌侵袭女真和明边的先锋,兀良哈三卫于是“阴为其耳目”,不断在蓟辽边境活动窥伺明边,最后因为朱祁镇的愚蠢行为,酿成了“土木之祸”。 土木之变后,明廷仍经常遣使赴兀良哈三卫诏谕、抚慰,然而三卫已先受也先意旨,数次遣使在没有约定时入贡,以窥探大明守备虚实,不久也先又逼迫朵颜卫所部迁徙他地,三卫皆不堪忍受瓦剌肆虐,遂向明朝秘密传递瓦剌情报,且请求屯驻于靠近明朝边境处,可鉴于其卑劣秉性,景泰皇帝拒绝了他们的这个请求,兀良哈三卫则又倒向鞑靼部,与其首领孛来暗中交往,充当其向导。 成化元年,兀良哈部三卫派九万兵随孛来大举入侵辽河地区,不久久兀良哈部又西附鞑靼部毛里孩,东结海西兵,多次出兵关内劫掠,虽数遭明守将击之,仍侵扰不已。 然而鞑靼别部首领那孩统兵三万,入攻大宁、金山,渡老河,攻杀三卫首领伯颜等人,掠人畜万计,三卫部众为避战乱,“相率携老弱,走匿边圉”,明边守将刘潺报告朝廷,宪宗诏令边关守将,向三卫避难部众发放刍粮,给予优抚。 但兀良哈三卫仍扰边不止,弘治初年,常盗掠古北、开元等地,不久后兀良哈三卫再遭鞑靼首领小王子的侵扰,三卫首领纷纷向明边关守将请罪,以避战祸。 因其时叛时附的恶劣本性,加上与鞑靼蒙古、瓦剌蒙古的常年叛附又交战,成为了令草原诸部与大明朝廷都头疼无比的存在。 可兀良哈三卫勇士皆骁勇善战,三岁骑马,五岁开弓,脱下铠甲可打游击,穿上铠甲便是重骑。 而且作战全民皆兵,性格坚毅暴虐,加之机动性很高,打不过就跑,简而言之就是一群毫无顾忌、毫无底线、只重利益的亡命之徒。 当斥候猎雕缓缓降落,一朵颜勇士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他迅速策马来到身形壮如熊罴的花当身前,下马禀报道:“都督,明廷想要在东胜卫重新建城!” 正在眺望牧场的花当转过了鹰嘴鹞目的面庞,淡然开口道:“让格列哱罗与把儿孙集结大军,目标东胜城!” “看来冬季未曾南下劫掠,以至于让明廷忘了这片牧场属于谁了!” “这些孱弱的两脚羊,平日里只会龟缩在长城里面,他们是怎么敢进军河套牧场的?!” 花当嗤笑了一声,他不喜欢“朵颜都督”这个称呼,因为这是明廷授予的官职。 但三卫与明廷长达百年的恩怨纠葛,让兀良哈三卫族人早已经习惯了被朵颜都督统率,因此他也不得不捏着鼻子承认,即便这个称呼让他感到恶心! 兀良哈已经在与明廷的纠缠中失去了信仰,失去了雄心! 他们不是“朵颜三卫”,而是兀良哈勇士! 一个是臣服于明廷的奴仆,一個是驰骋在草原的勇士,这二者之间可谓是天差地别! 嘹亮的号角声吹响,战马阵阵长嘶,草原四散的三卫勇士如聚滴成海般顷刻间列好了大军阵型,格列哱罗与把儿孙立于大军之前,众人狂热地望向朵颜都督花当,眼神中充斥着兴奋的光芒,嘴角泛起残忍的笑意。 因为,这是大军出征的号角! 每一次出征南下,那都意味着钱粮和女人! 花当挺身立马,挥鞭高喝道:“儿郎们!明人正在东胜铸城,他们想要以此为根基夺走我们脚下的牧场!他们想要夺走我们胯下的战马!他们想要夺走我们的性命!” “你们,答应吗?” “杀!” “杀光这些两脚羊!” “南下!南下!好久没有体验过明人妇女的滋味了!” 部落勇士的回应令花当相当满意,明人不过是两脚羊罢了,他们才是长生天的子嗣。 他抬起头直视着高悬于空的烈阳,享受着这与生俱来的高贵,享受着长生天的轻柔抚摸,直到双目流下滚烫的泪水! 花当爱怜地将嘴角的泪水悉数舔舐一空,随后举起马鞭,直至南方,暴喝道:“儿郎们,去屠戮吧!去征战吧!长生天庇护着你们!” 五千名朵颜勇士兴奋地嘶声怒吼,随即在格列哱罗与把儿孙的率领下如同狂风般呼啸而过,直奔东胜城而去。 他们要用手中的弯刀告诉明廷那个小皇帝,这片牧场的主人,是兀良哈! 与此同时,向着东胜城而去的,还有一支瓦剌大军。 瓦剌自从也先汗被杀之后,就彻底陷入了分裂之中。 在达延汗开始亲政的时候,也先汗之孙、瓦剌大领主克舍已经去世,传位给他的儿子养罕王,而二弟阿沙被部下拥为阿木克太师,意为“统辖一切的太师”,或“最高太师”,这时候位于东察合台汗国的大汗叫阿黑麻,继续歪思汗圣战的旗帜,不断进攻瓦剌。 雪上加霜的是,克舍的三弟阿力古多自称太师,和自己的二哥阿沙太师为争夺权力而互相征战不断,起了内讧,绰罗斯自己开始分裂,最终阿沙这一部分就成了后来的准噶尔部,而阿力古多这一部分就是后来的杜尔伯特部。 不过对瓦剌来说,最大的打击还是来自东蒙古。 达延汗锐意打击所有蒙古境内的异姓权臣,恢复黄金家族的统治,什么太师之流,全都要消灭,而瓦剌还出了两个太师,自然就成了眼中钉肉中刺。 满都海彻辰在达延汗十几岁刚正式继位之初,就对瓦剌全面进攻,而瓦剌一面要应付东察合台汗国的进攻,一面又是自己的内讧和分裂,因而大败,战胜了瓦剌的达延汗,在战胜之后给瓦剌下达了一个明确而细致的“行为规范”。 什么叫做“行为规范”? 这个“行为规范”要求:瓦剌从今以后“房屋不得称殿称宅,冠缨不得过四指”,也就是说你们以后住的地方不能叫什么殿什么宅,头上的红缨子也不能超过四指长。另外还规定什么吃肉只能用嘴啃,不能用刀割,乌克苏(酸奶)也不能叫乌克苏,只能叫扯格,等等。 因为瓦剌人并非蒙古人,只因臣服于强大的成吉思汗,与蒙古人通婚,才能在草原上与之和平相处。 瓦剌原名斡亦刺惕,蒙古汗国和大元帝国都对斡亦刺惕的贵族加官进爵,虽然大大提升了瓦剌人的政治地位,但是也极大地改变了瓦剌人的生活方式。 除此之外,蒙元皇室还积极与斡亦刺惕人进行世代联姻,让斡亦刺惕贵族成为蒙元统治阶层的成员,以方面提升了斡亦刺惕人的政治地位,一方面则加强了蒙元皇室对斡亦刺惕人的控制。 历史证明,蒙元统治者所作出的这些努力是值得的,因为随着斡亦刺惕人的政治地位、身份认同感的提高,他们也都越来越深切感受到自己就是蒙古汗国重要的组成部分之一,这种组成是内部自成体系的,而并非所谓的外部归顺。 换句话说,他们也可以称为黄金家族成员。 可惜,经过达延汗的疯狂打压,瓦剌不得不承认达延汗的宗主权。 此刻他们也派遣了一些探子,赶赴东胜城,试图寻找渔翁得利的机会! 毕竟,明军、东蒙古左右两翼、还有兀良哈,四大势力即将在这河套平原展开混战,谁能保证自己就是最后的赢家呢? (本章完) ------------ 第353章 那是一座什么? 东胜城。 距离王琼建城已经过去了半月时间,中山侯汤昊亲自设计的钢铁之城,逐渐体现出它无与伦比的先进性,那不符合人之常理的先进性! 在原有榆林城的地基之上,工匠们只需推平上面的建筑,再铺设水泥空心砖,以坚固地基,便开始了钢铁城墙的搭建工作。 水泥不必多言,而空心砖好处也有很多,一来可以节省材料,二来可以加快成砖的速度,三是强度高、保温、隔音降噪性能好。 除了这两样东西外,就是从北直隶蓟州境内、那座大明第一冶铁厂源源不断运送过来的上等好钢! 大明境内各大铁厂全都按照莱芜铁厂的模式进行了改革,冶铁量大幅度提高不说,生产出来的好钢也是让人迷醉。 而东胜城的设计图纸,则是由中山侯汤昊亲自提供。 究其原因,还是因为先前的边墙城堡都太脆弱了。 蒙元乃是游牧民族,逐水草而居,时常因争夺水草肥美的牧场而大打出手,养成了好战暴虐的秉性,以劫掠为生并且视为勇士荣耀。 但也正因如此,中原历朝历代都始终未曾征服过草原,始终未曾彻底剿灭过北方草原之上的蛮夷。 打赢了吧,人家骑马便跑,往茫茫草原里面一扎,根本就找不到追不到,或者不久之后又是其他部落前来占领这片草原,那怎么办?接着打。 但是中原子民以农耕为主,草原牧场除豢养牛马外,又种不出粮食,对于中原王朝而言别无他用! 打输了吧,对于华夏子民而言便是一场滔天大难,如五胡乱华、衣冠南渡之惨剧! 衣冠变为犬羊,江山沦于戎狄! 简而言之,这些草原民族强大了就大举进犯,衰弱了就远遁千里。 哪怕杀了他们的部落青壮,经过几十年又发展起来了,如同现在达延汗率领的鞑靼部落一般,具有着顽强且令人心惊的可怕生命力! 当年永乐皇帝五次御驾亲征,号称“六飞五渡”,打了鞑靼瓦剌趁势崛起,又率大军去打瓦剌,瓦剌遭受重创,鞑靼又再次崛起,永乐皇帝又出兵打鞑靼,结果朱棣打了一辈子,仍旧没能永肃草原。 第一次是永乐八年,明军在飞云山大战中击破五万蒙古铁骑,蒙古本部的鞑靼向明朝称臣纳贡;第二次是永乐十二年,明军在忽兰忽失温(今蒙古国乌兰巴托东南)击败据险而守的瓦剌首领马哈木,追至土剌河,马哈木逃遁。瓦剌战败,明成祖诏告天下。 第三次是永乐二十年,成祖率军从北京出发,亲征蒙古阿鲁台所部,明军经开平向东北方向进军,于阔栾海北道发现阿鲁台部大批辎重,发兵焚烧,收其牲畜班师。 第四次是永乐二十一年,成祖再次亲征阿鲁台。听闻阿鲁台为瓦剌所败,大军驻师不进。 第五次是永乐二十二年,鞑靼部进犯边关,朱棣组织进行第五次北伐。 而大明为此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耗费了无数的人力物力财力,致使财政拮据民生凋敝,百姓苦战事久矣。 然而永乐之后,仁宣不务远略,瓦剌强势崛起,直至爆发了“土木之祸”。 说到底,草原蛮夷是剿不尽的。 而且这些草原部落还轮番地休养生息,轮番地南下侵略,令中原政权头疼无比。 北境之外患一直都是中原政权一个棘手无比的难题! 除非,可以压缩草原蛮夷的生存空间。 王琼也有些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十数万工匠民夫轮流替换的疯狂铸城,密密麻麻的炉火更是彻夜未熄,这些朴实可爱的匠人们用他们手中的铁锤一锤一锤地铸造出了一个奇迹! “靖虏伯,这是不是太过……奢侈了?” 王琼看向安国,忍不住追问道。 就为了一个河套,朝廷耗费如此多的人力物力财力,也要将东胜城打造成一座钢铁之城,这对于文臣出身的王琼而言,实在是难以理解。 安国却是神情严肃地摇了摇头。 “一点都不浪费。” “这座钢铁之城将会成为我军一个坚实的堡垒,是我军不断前行进军草原深处的底气!” “只要我军在河套站住了阵脚,然后按照计划修筑一個个水泥棱堡,有条不紊地步步推进,这些水泥棱堡都会在抵御外敌方面发挥着难以忽视的作用!” “一座钢铁之城,再搭配上密密麻麻的水泥棱堡,就是在不停地压缩这些蛮夷在河套平原的生存空间,直至将他们给彻底赶出河套!” “王大人觉得,是九边军费多一些,还是修筑这些钢铁城池水泥棱堡的费用多些?” 这个道理,其实很好理解。 汤昊和安国现在做的是一劳永逸的事情! 河套平原只要被草原蛮夷占据,那他们就可以此为跳板,肆意劫掠大明九边军镇,而大明王朝需要为此付出惨痛的代价,每年都要支付高昂的九边军费,以确保九边军民守住国门! 然而问题在于,这些军费不是一成不变的,而是正在逐年增加! 国力总有耗尽的时候,到了大明中后期,朝廷财政收入的把整整八成都用于军费开支,可想而知这是一个多么可怕的数字! 偌大一个王朝,又不是只有戍边这一项紧要的事情。 民生怎么发展? 灾民怎么安置? 没有钱粮这一切都是空谈,朝廷都无能为力。 最后结果,自然就是流民激增、聚众作乱、揭竿而起……王朝崩塌! 为了避免这绝望的后果,大明只有减少军费开支,或者说减少战事的发生,那么就要趁着现在蒙古内战之际,将大宁、河套等战略要地给夺回来,重新构筑北疆防线! 王琼想明白了这一点,忍不住幽幽叹了口气。 “汤侯与陛下当真是深谋远虑啊!” “别感慨了,咱们来“客人”了!” 安国轻笑一声,眼中杀意滔天。 只见不远处的平原上面,出现了一支支铁骑。 当格列哱罗与把儿孙率领的五千铁骑到达之事,所有人都呆滞地看着眼前这一幕,陷入了久久的震撼之中! 数以万计的明人如同密密麻麻的蚂蚁一般正在构建一只狰狞无比的钢铁巨兽,最令他们感到绝望的是,东胜城正面的钢铁城墙竟已经足有三丈之高,并且插满了闪烁着锐利光芒的利器! “这不可能!” 格列哱罗勒住马蹄,失声惊呼道,心中突然冒出了多年未曾体会到的异样感觉。 这种感觉,名为恐惧! 把儿孙一脸阴狠,拍马来到驯雕勇士旁,一鞭子将其抽翻在地,厉声呵斥道:“混蛋!你不是说他们十天前才开始建城吗?” 驯雕勇士满腔悲愤,怒喝道:“本来就是!他们的确是三日之前才开始建城!” “那你告诉老子,眼前这座城池哪里来的?!” 十天建城,算上赶路时间,也不过半月左右,竟然就建造好了一座钢铁城池,这他娘地怎么可能? 把儿孙举鞭欲抽,却被格列哱罗一把捏住了马鞭。 在把儿孙疑惑不解的目光中,格列哱罗眉头紧皱地摇了摇头,解释道:“猎雕不会说谎,他也没有欺骗我们的必要!” “应当庆幸得是他们只建好了北面的城墙,东西两面还是空白!” 把儿孙闻言双眼迸射出残忍的目光,重重地点了点头! 朵颜勇士从不怯战畏战! 无论敌人如何强大,都将会被他们撕成碎片! 因为他们是长生天的宠儿! 他们受到长生天的庇佑! 何况绝对不能让明人建城成功! 他们又不蠢! 若是眼前这座钢铁巨兽遍布整个河套牧场,甚至是整座草原,届时就是他们草原铁骑的末日! 除了臣服外,便只有一条路可走,那便是死亡! 格列哱罗勒马转头,率领五千铁骑直奔城东而去。 因为那里是一片空白! 因为那里将会成为他们入城屠杀的突破口! 即便可能有守军,但羸弱的两脚羊在他们锋利的弯刀面前,只能如同绵羊一般四散而逃,引颈受戮! 看见朵颜三卫的行动,安国脸上笑意瞬间消失不见,狰狞阴狠地笑道:“既然来了,就别想走了!” “这五千精骑应该是兀良哈三卫的精锐力量了,早就想将这些反骨仔给宰了,没想到他们主动送上门来!” 说实话,对于朵颜三卫那些反叛不定的卑劣行径,没有任何一个明人喜欢他们,都是对其深恶痛绝。 大明甚至还在兀良哈部落被鞑靼劫掠屠杀了,发放粮食支援救济他们,可是这些杂碎掉头就跟瓦剌好上了,主打一个恩将仇报。 当年瓦剌太师也先杀入长城的时候,这些杂碎就是带路党,正是靠着他们刺探大明边防虚实,也先才能那么顺利地杀入长城,给予了大明致命一击! 而且这些年来,兀良哈三卫也没少劫掠袭扰大明九边军镇,屠戮大明子民,可谓是罪行累累。 “还是要小心一二。” 王琼沉声道:“鞑靼必不可能坐视不管,但至今还未发现他们的身影,不能暴露我们的全部底牌!” “此战要胜,但要艰难取胜,长时间的鏖战,给鞑靼人足够的时间!” 什么时间? 自然是来袭的时间! 中山侯可是交代了任务,尝试着与蒙古右翼的亦不剌接触,然后支持其与达延汗继续争斗下去。 一个陷入内战不停的蒙古,对大明王朝而言才是最有利的。 因为大明现在也需要时间,中山侯正在经略辽东图谋大宁! 而他们二人要做的,就是徐徐图之,谋划河套! (本章完) ------------ 第354章 不爽利的战斗 明军下达了命令。 不准动用火器。 因为四周窥伺的蒙古右翼还没有出现。 明军真正的目标,不是这些狡诈多变的兀良哈杂碎,而是亦不剌麾下的蒙古右翼骑兵! 所以这一战,他们要赢,但是也不能赢得太过轻松,直接吓跑了那些在暗中窥伺的右翼蒙古蛮夷。 这也就意味着,京军战兵不能动用火器,只能跟这兀良哈杂碎来上一场注定血腥的白刃战。 安国迅速命人下达了将令,京军战兵对于这道命令虽然难以理解,但是他们长时间训练下也已经习惯了听从指挥,服从命令早已经刻进了他们骨子里面。 把儿孙三十出头,一脸的络腮胡子,凶相毕露,他抓着镶满宝石的弯刀,得意的狂笑:“哱罗,这些愚蠢的明人到底在想什么?” “他们两侧城墙还没有修缮,只有一些低矮的边墙和拒马,只要勇士们一个冲锋就能拿下来,还有这么多的胡扎(对汉人的蔑称),要是将他们全部抓走当奴隶,或者卖给鞑靼瓦剌,部落肯定可以富裕起来!” 格列哱罗也露出了狰狞笑容,道:“明人早就被我们打怕了,上次劫掠独石口的时候,那些明军将领竟然奉上银子,让我们饶过他们去攻击其他军堡,简直就是就是天大的笑话!” 这种现象,并不少见。 大明自从失去了大宁等第一道防线后,九边烽火迭起,蛮夷劫掠袭扰不绝。 尤其是在大明失去河套平原之后,河套沦为蒙古蛮夷的牧场,他们借此为跳板左突右冲,南下西进,频繁地对大明沿边诸军镇以及腹里地区进行袭扰,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九边军民早就苦不堪言了。 所以,向蒙古蛮夷示弱,甚至奉上银子请求他们去劫掠别处,看起来很是荒唐可笑,然而这却是九边军民想要安稳活下来的心酸无奈。 但凡朝廷重视九边,重视边防,边军战力强悍,早就出塞将这些蛮夷给赶出河套了,哪里还用得着他们这般卑微乞怜! 格列哱罗与把儿孙虽然看不起羸弱的两脚羊,但并不代表他们是无脑的蠢货,他们远望钢铁巨兽的同时,明人肯定也注意到了自己。 但令二人都有些不解的是,那数以万计的“蚂蚁”竟然未曾有丝毫惊慌或者异动,而是始终井井有条地忙碌着自己手中的建城工作! 好像在这些明人两脚羊眼里面,建城才是最重要的事情,连生死都可以忽略不计! 太反常了啊! 这可就让格列哱罗和把儿孙有些吃不准了。 这些该死的两脚人哪里来的底气? 还是说他们忘了被朵颜勇士追杀之时的恐惧了吗? 亦或者说明人在眼前距离东城的这段平原之上设下了陷阱? 出于安全考虑,格列哱罗和把儿孙商量之后,还是决定稳一手再说。 所以他们命五十名探马上前将眼前的平原走了一个遍,甚至距离东胜城不过数丈,明人却置若罔闻,连一个守军卫士都未曾见到,更没有发起过进攻! “这些明两脚羊是疯了吗?” 格列哱罗与把儿孙对视一眼,尽皆看出了对方眼中的疑惑与不解。 眼前这些“胡扎”的表现实在是太反常了! 沉默片刻,性情暴虐的把儿孙突然面色涨红,气得破口大骂。 他体会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羞辱之感,令他心中怒气顿生! 这种感觉,名为轻视,甚至是无视! 他们可是凶名赫赫的朵颜骑兵,今日竟然被羸弱的两脚羊无视掉了! 在把儿孙一生的征战中,遇到了不知多少棘手无比的敌人,不管是鞑靼还是瓦剌,都与兀良哈部落征战厮杀过。 他们有的凶残狠辣,有的悍不畏死,有的骑射无双,但这些人里面肯定不包括大明这些软弱不堪的羸弱两脚羊! 土木之后,明人只敢躲在高高的城墙之内,目视着自己率军劫掠屠杀他们的同胞亲友,即便他们手中握有名为“火器”的利器,却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朵颜勇士的凶威已经刻进了他们的骨髓之中,以至于他们再也挺不起脊梁! 这种享受明人敬畏的快感,今日却未曾体验得到,反而享受了被其无视的羞辱感! 眼前这些不堪一击的两脚羊竟然带给了他们朵颜勇士多年未曾体会到的耻辱! 随着把儿孙的破口大骂,五千朵颜勇士也明白了明人竟敢无视自己,瞬间怒火充斥着他们的心头,呼吸逐渐急促起来。 “儿郎们,冲进去,杀光这群该死的两脚羊!” “用他们的鲜血来洗刷我们的耻辱!” “杀光这些卑贱的胡扎!” 把儿孙一马当先地率先冲锋,他要用手中的弯刀告诉明人: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面前,一切阴谋都将无用! 他们朵颜勇士,无敌于天下! 霎时之间,喊杀震天。 这些朵颜骑兵听到全都大声的呐喊起来,作为专业的抢劫户,他们显得极其专业,从队伍之中推出了十多驾盾车,盾车上插满了旗帜,在后面一群奴隶跟随着,缓缓向城头冲来。 呜呜呜…… 牛角号骤然响起,安国悚然一惊! 这些兀良哈杂碎竟然连休息都不休息,直接就开始攻城! 实在是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啊! 敢小瞧老子,老子就让你们好瞧! 哪怕不动用火器,你们这些杂碎也不是京军战兵的对手! 王琼指挥着匠人停下手中工作,躲进了一個个早就构筑好的防御工事里面。 毕竟不管是兀良哈杂碎还是蒙古鞑子,他们那骑射无双的本事都是出了名的,战场上面刀剑无眼,谁知道会不会有流矢射来,恰巧要了自己的小命! 接下来,就要看安国和京军战兵的了。 安国没有着急,而是仔细的观察着。 城下的兀良哈杂碎出动了十二驾盾车,在盾车后面隐隐约约有一两百的奴隶辅兵,有的带着盾牌腰刀,有的扛着云梯,还有带着弓箭的。 他们越来越近,已经进入了六十步之内,城头将士甚至能听到喘息声。 但是安国依旧没有下达命令,京军战兵也没有发起进攻,而是眼睁睁地看着这些杂碎不断逼近城墙。 终于,兀良哈奴隶将盾车推进到了距离城墙二三十步之内! 躲在盾车后面的兀良哈勇士纷纷涌了出来,推开城下的鹿角等物,后面扛着云梯的奴隶快速向着城头冲来。 按照往常的攻城规律,这时候城头应该有弓箭火铳响起。 可是此时东胜城头却宁静的吓人,仿佛是空城一般。 这种反常更是让格列哱罗与把儿孙心生不安。 但是把儿孙也压根就不多想,厉声喝道:“杀进去!” 只要冲上城头杀进城里,不管这些明人有什么阴谋诡计,他们的下场都只有一个死字! “冲啊!” 兀良哈勇士攀着云梯,快速的往城头冲去,爬得快的距离城头不到一丈了。 咚咚咚! 正当这个时候,浑厚的鼓声突然响起! 沉寂的东胜城在这一刻,仿佛突然活过来了一样! 从垛口的后面突然涌出了无数的将士,他们抱起石块,疯狂的砸下去,就像是下雨一样,打得鞑子措手不及。 一个抬着头往上爬的鞑子正好被迎面砸中,石块上面扎着的铁器碎片正好扎穿了他的喉咙,鲜血顿时向箭一样射出来,尸体重重的摔下,两个紧跟在他后面的朵颜蛮子被他尸体给砸落,正好上面扔下来一根滚木,两个蛮子都被砸得大口喷血,眼看着活不成了! 第一波涌上城头的朵颜蛮子全都遭了秧,二三十人都被砸中,痛苦的哀嚎着。 朵颜蛮子也被突如其来的打击吓了一跳,不过他们迅速冷静下来,盾车后面的弓箭手都冲了出来,羽箭疯狂的射了上来。 嗤! 一个正在挥刀砍云梯的战兵脑门中了一箭,身体倒在了血泊之中,紧接着又有五六个战兵受伤。 朵颜蛮子的箭术确实厉害,比起蒙古鞑子也是不遑多让,弓箭又准又恨,专门往面门脖子射来,即便是有了铠甲的保护,战兵也伤亡不断! 城头上的反击顿时减弱了不少,朵颜蛮子趁着这个机会,又重整旗鼓,数百个蛮子在掩护之下向着城头爬去。 安国见此情形,依旧无动于衷,严禁战兵动用火器甚至弓箭。 慈不掌兵,这个道理,他当然懂得。 为了达成中山侯与皇帝陛下交代的任务,安国现在只能这样做。 故意示弱,引诱那蒙古右翼上钩! “白刃战!” “杀光所有登上城头的蛮子!” 安国拔出战刀,亲自带头展开了血拼,他一刀砍断了云梯,三个朵颜蛮子摔了下去,顿时哀嚎不止。 很快又有两个蛮子主动迎了上来,他们看清了安国身上的甲胄,清楚这是一个明将,所以迫不及待地想要立下大功! 一时间,城头上面杀声四起,显得岌岌可危。 此刻西城方向不远处的山坡上面,满都赉满脸狐疑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明军既然有胆子重新修缮东胜城,为何派来了一支这么可笑的守军? 这才过去了多久,朵颜杂碎就强攻登上城头了? 你们是来搞笑的吗? 难不成连弓箭都没有吗? 就这样让朵颜杂碎轻飘飘的地杀上城头? 眼见东胜城即将落入朵颜杂碎手中,满都赉也有些坐不住了。 要知道这里可是有着十数万的汉人奴隶啊! 这在草原上面无疑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哪能就这样白白送给朵颜杂碎! “吹响号角!” “儿郎们,杀进去!” “让所有人见证蒙古好汉的勇武!” (本章完) ------------ 第355章 恐怖的明军 安国正在厮杀! 一个颇为骁勇的朵颜杂碎跟他血拼在了一起。 安国手中的战刀狠狠砍向了蛮子,然而这个蛮子作战经验丰富,他急忙用手中的大盾格挡。 不过他还是低估了京军战刀的锋利,穿透了生牛皮和后面的硬木,刀锋正好砍在了紧握着盾牌的左手上,蛮子大拇指瞬间被削掉。 只见这个蛮子痛叫一声,连退了两步,靠在垛口上,安国哪里会给他喘息的机会,双臂用力挥动战刀,十几斤重的盾牌顺着刀剑飞出去,正好打在这家伙的胸口上,肋骨瞬间断了两根。 安国顺势猛地一脚,把他踹到了城下。 就在砍了这个鞑子的时候,突然从城下射来一支利箭,安国急忙闪身,箭头擦着盔甲过去,划出了一道火花,里面的肉火烧火燎。 正所谓枪打出头鸟,城下的朵颜弓箭手也注意到了骁勇善战的安国。 有個朵颜神箭手扣上了一支重箭,就瞄准了安国。 “胡扎不配有勇士,给我死吧!” 这个蛮子正要松手,突然从心头涌起了一丝不祥之感,他慌忙转头,惊得张开了嘴巴,一支利箭就从他的嘴里穿过,箭头射穿了颅骨,蛮子一声不吭就倒了下去。 突如其来的号角声,宛如死神的召唤。 京军战兵闻言为之一振,连带着朵颜杂碎也停下了动作,先前还在厮杀的双方,不约而同地看向了西城方向,那向钢铁之城席卷而来的五千蒙古铁骑。 把儿孙见状立刻恼怒嘶吼道:“这些该死的右翼杂碎!” “他们这是想抢夺我们的战利品!” 格列哱罗脸色也难看到了极点,当即下令道:“冲进去!必须抢在这些右翼杂碎前面,控制住东胜城!” 霎时间,朵颜骑兵展开了冲锋! 明人守军已经不重要了! 他们现在要跟那些右翼杂碎抢时间! 如果被那些右翼杂碎先一步杀进了东胜城,那他们的战利品可就没了! 安国一刀砍死个蛮子,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反击!” “无限制反击!” 听到这话,所有京军战兵这才重重吐出了一口恶气! “妈的,憋死老子了!” 一个京军战兵悍然换上三眼铳,熟练点火发射,向他冲来的朵颜蛮子当场被打成了筛子! 这个京军战兵仍不解气,上前对着蛮子尸体就是一口老痰。 “妈的,你再凶啊!” “要不是将军下令,老子早废了你!”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城头上的所有朵颜蛮子都是一愣。 他们眼中孱弱不堪的两脚羊,好像突然之间就变成了尖牙利齿的恶狼! 好像……中计了! 然而早就憋了一肚子火的京军战兵,可是丝毫不会给他们反击的机会。 密集如雷鸣般的火铳声响起,伴随着刺耳的惨叫声,冲上城头的朵颜蛮子接连倒在了血泊里面! 就在这眨眼功夫,京军战兵就瞬间夺回了城头控制权,迅速前往垛口布防,做好战斗准备。 这突如其来的惊变,自然也惊动了城下正在进攻的两支骑兵。 此刻朵颜精骑已经快要冲锋到城墙之下,他们也没有任何后撤的余地! 东城门口,只有不足两丈的低矮土墙,朵颜勇士跃马便能跳过,因此称之为“一片空白”! 此时京军战兵不慌不忙地摆好防御阵型,前排组建盾阵,后排则是火铳手,摆明了未曾将朵颜精骑放在眼中。 这种轻视的态度令五千骑兵狂怒不已,格列哱罗更是气极反笑,怒喝道:“放箭!” 朵颜勇士三岁骑马,五岁开弓,皆是弓马娴熟之辈,虽不说都是骑射无双,但百发百中者比比皆是,这也是为何他们能够纵横草原的底气所在! 与格列哱罗料想的明军将会被射的惨叫连连之景象根本不同,朵颜精骑攒射出的锋利箭矢,那密密麻麻的锋利箭矢,竟被明军射出的类似旋转渔网的东西搅得稀碎,仅有少量掉落于盾阵之上,竟然未曾伤到明军将士分毫! 格列哱罗瞪大了双眼,战马奔袭的同时竟然微微有些出神! 明军是怎么做到的? 这钢铁渔网又是何物? 他娘地还能旋转! 那为什么之前明军不曾动用? 他本能地感觉到眼前这群明人与先前所屠杀的两脚羊根本不同,仿佛是完全不一样的族类! 格列哱罗忽然想要撤退,但他发现五千精骑已经进入了明军火器的射程,此时调转马头无异于成为其活靶子! 而把儿孙早就冲锋在了最前面,眼瞅着都要越过城墙杀进城中了! 因此他只能强忍住内心的惶恐,嘶声呐喊道:“儿郎们杀进城中,无数的财宝与女人在等着你们!” 战场上面,盾阵面对奔袭的骑兵根本无用,难以承担其携带的雷霆之势! 格列哱罗甚至仿佛见到了这些愚蠢的盾兵被精骑撞得人仰马翻的痛快场景! 然而,意外又发生了! 就在双方即将短兵相接之时,明军前排的盾兵突然收起了重盾,任由朵颜精骑冲入阵型之中,而迎接朵颜精骑的却是一排手持古怪武器的京军战兵! “这是……火器?!” 把儿孙绝望地咆哮道,想要勒住冲锋的战马,但冲锋的惯性却将他送到了火铳口上! 下一刻,密集如雷鸣般的火铳声响起,把儿孙还没来得及砍杀一个他眼中“孱弱卑贱的胡扎”,就直接被密密麻麻的铅弹给打成了筛子,用他的生命完美地诠释了三眼铳“古代版大喷子”的恐怖威力! 格列哱罗看着把儿孙血肉模糊的尸体,一种死亡恐惧瞬间席卷了他,迫切都让他死命勒住马头惊惶喝道:“撤退!快撤!我们中计了!” 但安国付出这般惨痛的代价,又岂会让他们轻易撤退! 先前散去的京军盾兵早就迂回到了这些朵颜杂碎的后方,盾兵重组的盾墙令五千精骑感到绝望而无力。 骑兵之所以能够在战场上面屠杀步兵,除却精准的箭矢外,还有冲锋携带的无边气势,足以凿穿任何眼前之敌,这也是朵颜精骑习惯使用的战术! 但今日他却被这赖以仰仗的骑射之术送进了深渊! 跑不起来的骑兵只能沦为活靶子,马上之人被密集的长枪长矛活活扎成了蚂蜂窝,甚至连带着战马都被打成了筛子! 安国见到这一幕,顿时暴怒喝道:“停止射击!用鲁密铳!那他娘地是战马!你们这些该死的蠢货!” 战马精贵,还是这等可以冲锋的战马,那就更是价值连城,怎么能随着这些该死的朵颜杂碎去死! 京军战兵顿时收起了三眼铳,尤其是城头之上的将士,迅速换上鲁密铳,开启了点杀模式。 身旁一个个勇士莫名倒在了血泊里面,格列哱罗的一颗心沉进了谷底! 这五千精骑可是兀良哈部精锐之中的精锐,若是全部折损在了此地,兀良哈部将会元气大伤! 到那时不要说父亲花当会不会为自己等人复仇,就连自保都会成为难题! 因为这五千精骑乃是兀良哈部最大的底气所在! 没有青壮勇士,部落绝对难以保全! 格列哱罗浑身是血,绝望地仰天咆哮道:“杀出去!不要管我!杀出去警示都督!” “明军不可敌!不要招惹明军啊!” 这些狡诈的明军,明明有着足以屠戮他们的恐怖火器,先前却是故意示弱,故意引诱他们上钩! 该死的,明军何时变得这般恐怖了啊? 格列哱罗此刻最为担心之事,不是兀良哈部能不能在群狼环伺的草原上保全自身,而是无人能够将大明崛起的消息带出去。 以父亲花当睚眦必报的性格,加之需要洗刷耻辱重新树立凶名,他必定会不惜一切代价集结部落最后的力量,向这座钢铁要塞发起绝命进攻! 到时不但他会成为兀良哈部的罪人,整个兀良哈部会面临一场灭顶之灾! “杀出去啊!回去报信给都督!” 格列哱罗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他身上早已被鲁密铳打出了好几个窟窿,只是他未察觉罢了。 直到眼前一黑,彻底失去意识,格列哱罗都始终喃喃道:“回去……报信!” 不到半个时辰,朵颜五千精骑全军覆没,无人生还。 而另外一侧的战斗早就已经开始。 满都赉听到那一阵阵雷鸣般的声音,下意识地就察觉到了不对。 可是不等他多想,麾下勇士就直挺挺地杀了过去。 游牧部落和中原王朝是不一样的,就比如说军队,游牧部落靠的是劫掠分发赏赐,从而稳固部落安抚人心,这也就意味着这些部落勇士根本不可能做到什么令行禁止,因为他们一旦发起冲锋,那就不会停下脚步! 右翼骑兵率先迎来的是密集箭雨,箭雨就像是飞蝗一样,直接将冲在最前面的右翼鞑子给全部射杀! 眼看着攻城不顺,手下死伤惨重,气得满都赉暴跳如雷。 朵颜杂碎攻击的时候,明军不放箭,还没有这样伤亡惨重,自己功进攻的时候,这些该死的明人反倒是放箭了! 给麾下儿郎造成这么大的伤亡,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冲,都给我冲,谁先杀入城中,赏美女十名,白银一百两!”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鞑子更是如此! 五千多鞑子瞬间加入了战斗,简直就像是一群蚂蚁一样。 弓箭手拼命的射箭掩护,其余鞑子攀着云梯奋力冲击。 满都赉眼中满是凶光,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登上城头,砍下那个明将的头了! 然而下一刻,这位领主大人就发出了惊恐万分的咆哮。 “那是……火炮?!” (本章完) ------------ 第356章 热武器时代 火炮。 大明一直都有。 现在大明军中的制式火铳,可以粗略地称为洪武永乐系列火铳。 这是因为当年太祖朱元璋率领的起义军使用最多,为其鼎定天下建立大明立下了汗马功劳,所以立国之后,太祖朱元璋不断采取各种有效的措施,发展兵器制造,把元代创制的初级火铳,加以规范统一,根据实战的需要,发展成包括大中小三种类型在内的洪武系列火铳。 其一是装备单兵使用的手铳,其二是装备于战船和关隘守备用的中型碗口铳,其三是专用于城防要塞的大型铳炮。 比如当年太祖朱元璋在攻击有“第一坚城”美称的平江时,朱元璋命人修建了大型木塔,派火器兵在上面日夜不停的用火铳和襄阳炮轰击,很难想象冷兵器时代当时的场景,张士诚军队在拼命守城,上有大炮轰击、下有士兵冲击,整个城池地动山摇、雷声阵阵,这场战争结束后,木塔上的明军才下来,整个城池变成了人间地狱,火器之利对战争留下了深刻影响。 随后太宗永乐皇帝在靖难时,由于被盛庸用火炮狠狠地打击过,深刻认识到火器的威力,于是朱棣就在称帝后建立了神机营,加之张辅征安南后获得了安南火器法,将胡元澄等匠人吸纳,并因此确立了“要你命三板斧战斗系统”。 神机营下辖战车、步兵和骑兵三营,在战争开始前先战车营用火炮和射程较远的火铳进行炮火全覆盖式轰击,然后步兵营手持火铳万枪齐发,全面火力压制扫射,最后由骑兵营手持射程较近的三眼铳(早期是纯狼牙棒,后发明三眼铳,三眼铳打光火药后就作为狼牙棒使用了)冲锋到敌人军前一阵猛射,接着抡起狼牙棒收拾残敌。 这是当时世界上最早的炮骑、步炮协同作战战术,神机营也是世界上第一支火器特种部队。 太宗文皇帝凭借着神机营的这招战术五征蒙古,打得对方哭爹喊娘,抱头鼠窜,从此以后,火器正式确立了它在战争里不可取代的重要地位。 但洪武永乐以后,大明火器未得发展,因为文臣缙绅的刻意打压,反倒是陷入了停滞阶段,将士儿郎因为火器粗制滥造容易炸膛,更是不愿意使用火器作战。 大明火器分两类,第一类是用手持点放的火铳和鸟铳,其形体和口径都较小,一般筒内装填铅弹和铁弹等物,其射程仅数十步至二百步;第二类是安装在架座上发射的口径和形体都很大的火炮,多数筒内装填石、铅、铁等物,俗称“实心弹“,少数则装填爆炸性的球丸,射程一般在数百步至二三里距离,主要用于守寨和攻城,也用于野战、水战和海战 这就是现如今大明战兵所使用的制式火器。 京军战兵这一次经略河套只是轻装前进,并没有携带重型火炮,因为那样进退不便,会极大拖慢行军速度。 所以安国这第一战,只是带了一些便于携带的虎蹲炮,以及随身携带的鲁密铳和三眼铳。 因为大明冶铁技术还存在缺陷,并不怎么发达。 所以军中火器匠人并不能大规模的生产火炮等重型火器,中山侯汤昊只能先退而求其次,绘制了这虎蹲炮的图纸,以悬赏的方式激励神机营那些火器匠人,总算是让这门轻型火炮提前问世了。 提到虎蹲炮,那就不得不提及民族英雄戚继光,这位大明中后期的抗倭名将! 戚继光在东南沿海与倭寇作战时,发现鸟铳与佛朗机铳在使用时并不如意,“鸟铳虽准而力小,难御大队,难守险阻,难张威武”,“佛朗机更重,更难于杠行”,由此戚继光准备要造一种比鸟铳力大,能防御大队敌人的火器,最终捣鼓出了一种轻型火炮,这就是著名的“虎蹲炮”。 为了便于射击,把炮摆成一个固定的姿势,很像猛虎蹲坐的样子,虎蹲炮因此而得名。 虎蹲炮“比鸟铳,一可当百”;比佛朗机更轻,更便于携带,野战时机动性强,防御则可控扼险隘。 虎蹲炮威力不大,说白了就是早期的迫击炮款式,因为火炮炮管薄,所以射程也不远,大概五百米左右,是以曲射为主的火炮。 但是虎蹲炮的优点在于灵活二字。 其细长的炮管使其更适用于山地作战,机动灵活,可以大仰角发射和大量装备基层部队,适于在山岳、森林和水田等有碍大炮机动性的战斗地域,与同时期欧洲迫击炮的款式相比更为先进,而且便于携带,远胜于那些重型火炮! “火炮准备!” 城头上面,安国厉声喝道。 与兀良哈杂碎不同。 对待那些杂碎,那都是尽可能地杀光诛尽,没什么好说的。 兀良哈部落与大明王朝之间的仇恨,甚至比之鞑靼瓦剌还要深一些。 谁让这些杂碎不老老实实地听话,多次反复叛变充当鞑靼瓦剌的马前卒、带路党呢? 但是眼前这些右翼蒙古却不一样! 安国可没忘记中山侯交代得任务。 打肯定是要打的,赢也是要赢的。 但是必须将这些右翼蒙古给打痛了,让他们清晰地认识到明军如今的强大,他们才可能重拾对大明王朝的敬畏之心,然后坐下来商量一同对抗达延汗的事情! 那么,动用火炮无疑是最佳的选择! 城头的炮兵们接到命令后,尽皆深吸了一口气。 他们观察好距离调整完毕方向后,就立刻用大铁钉将炮身固定在地面,防止后坐力把炮身掀翻。 这虎蹲炮,说白了就是最简陋的迫击炮,就像是个低俯角的大型掷弹筒。 正是因为炮身太轻,所以发射之前,须用大铁钉将炮身固定于地面。 而且每次发射可装填五钱重的小铅子或小石子百枚,上面用一個重三十两的大铅弹或大石弹压顶,发射时大小子弹齐飞出去,轰声如雷,杀伤力及辐射范围都很大,特别适用于野战。 “放!” “给老子轰他娘地!” 安国一声令下。 早已准备好的炮兵迅速发射,一排三十门的虎蹲炮,顿时发出震耳欲聋的火炮齐射声,目标直指正在冲锋的右翼蒙古骑兵。 霎时间,漫天石子铅弹激射而出,直奔右翼骑兵而去! 三十门虎蹲炮齐射,刹那间阵前弹丸密集如雨,铺天盖地的射了过去。 “不好!” “快撤退!” 满都赉脸色大变,急忙下令道。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些明军竟然如此狡诈! 明明有着火器火炮,却一直不曾使用,故意示弱引诱他们上钩,发起绝命进攻! 那些该死的兀良哈杂碎,恐怕已经全军覆没了! 而自己也很有可能步上后尘! 满都赉及时发现了明军的谋划! 但还是晚了一步。 虎蹲炮的威力,汤昊最具有发言权,射程上面比弩炮更胜一筹。 虽然虎蹲炮发射出去的也不是后世那种可以爆炸开来的炮弹,但是上百枚铅弹弹丸炸裂开来,其实也跟炮弹爆炸没什么区别了,杀伤力一样很是惊人。 战场上面,面对那密集如蝗的弹丸铺天盖地地激射而来,右翼骑兵甚至都来不及反应,直接就被打成了筛子,倒在了血泊之中。 右翼骑兵从未想过明军的火器如此凶猛,一开始就是摆出密集冲锋队形,以致于巨大惯性挟持之下他们甚至都不能掉头,只能前赴后继地冲向明军的火炮火器,瞬间就成了不可多得的好靶子! 炮兵发射了虎蹲炮,火铳兵也没有闲着。 经过长时间的训练,他们对发射步骤早已熟稔于心,闭着眼睛都能将火铳发射出去。 前排火铳兵发射完毕,迅速撤到最后面,而第二排火铳兵则接替而上,等他们发射完毕就是第三排,如此循环往复,大大提高了火铳发射的效率。 不过眨眼之间,先前嗷嗷叫着冲杀过来的右翼骑兵,此刻却是哀嚎遍野,内脏飞舞,残肢遍地,断手断脚之人不计其数,冲杀在最前的人更是被打成了筛子。 他们这一倒下,使得右翼骑兵阵型大乱,然而密集的铅弹不断激射而来,根本就不给他们反抗的机会,一名接一名的右翼骑兵倒在了血泊之中,不是当场死亡,就是被身后战马践踏成了肉泥。 因为距离太近,右翼骑兵根本不可能停止冲锋,也没有缓冲的空间,他们只能不断向前,面对明军的枪林弹雨! 火炮兵发射完毕,继续装填第二轮弹药,而火铳兵则弥补了这个时间空隙,按照平日里训练的三段式射击,向这些蒙古蛮子疯狂倾泻着火铳里面的铅弹。 短短眨眼时间,原本还不可一世的右翼骑兵,瞬间就被打得哀嚎遍野,残肢断臂随处可见,漫天血花飞舞,竟是见不到一个完整的人。 就连满都赉也险些被虎蹲炮发射的铅弹击中,好在他的亲卫及时将他扑落下马,这才躲开捡回一命。 可是他的亲卫却因此丧命,那铅弹重达三十两,再加上火药迸发出的动能,直接将亲卫拦腰打穿,变成了“两个人”。 亲卫上半身摔落在地上,战马还驮着他的下半身继续冲击。 满都赉怎么都没有想明白,火器威力怎么会如此之大! 作为军中老人,他也不是没有用过火器,蒙古人到底和明军征战厮杀了这么多年,总有一些缴获的火器,也习惯这种大动静的沙场利器。 但那玩意儿容易炸膛,而且又打不中敌人,所以早就被蒙古勇士摒弃了。 尤其是对于蒙古铁骑而言,那火器根本就没有什么用。 相比于这些火铳,蒙古勇士更相信手中的弯刀弓箭! 就算是敌军掌控火器,大不了冲杀一阵,牺牲掉前排骑兵,等到敌军哑火了,直接冲杀过去全部砍翻就行了,哪里会给他们反抗的机会。 然而今日这一战,却是亲眼目睹了火器的正确使用方式,也亲自经历了火器那恐怖的杀伤力! 然而他为此付出的代价,却是致命的。 满都赉此次带来的五千精骑,眨眼间就死伤殆尽! 而他这位右翼蒙古的大领主,也直接沦为了明军的俘虏! (本章完) ------------ 第357章 合作愉快 满都赉至今还有些迷茫。 即便他被捆缚双手送到了安国面前。 可是这位右翼蒙古大领主,却始终不能理解。 他抬头看向安国,下意识地开口问道:“那到底是什么火器?” 安国脸上也露出了笑容,因为这一战明军赢得很轻松。 除了前期故意示弱,致使不少将士战死外,后面京军战兵开始动用火器火炮,不管是骁勇善战的兀良哈杂碎,还是骑射无双的右翼骑兵,几乎都是碾压性地被京军战兵屠戮! 换句话说,在火器火炮面前,蒙古人曾经不可一世的纵横时代,已经彻底结束了! 而这,也将会是大明王朝再次经略河套乃至经略草原的最大底气! “那是我大明军中制式火器!” “至于其他的,就不便多说了,你只需要知道这一点即可!” 制式火器? 也就是说明军都会配备这些恐怖火器吗? 这样一来,以后还怎么南下劫掠明人? 恐怕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一时间,满都赉有些绝望。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凭借这些恐怖火器,明军竟然就从孱弱的两脚羊,变成了足以屠杀他们的恶狼! 那五千儿郎甚至都没能杀进城中,就接连死在了明军火器之下! 这仗该怎么打? 根本没有获胜的希望! 满都赉彻底绝望了。 “杀了我吧!” “杀了我!” 这是他最后的念头。 他不愿再面对这个残酷的事实,只想随着那五千勇士一起赴死。 可安国却是笑着摇了摇头。 花费了这么多的功夫,才好不容易生擒了这个满都赉,怎么可能杀了他呢? “满都赉,你是东蒙古右翼鄂尔多斯部领主,为保持异姓领主的权势,极力反对达延汗统一蒙古推行改革,所以联合永谢布领主亦不剌谋杀达延汗次子、新赴任的右翼济农(亲王)乌鲁斯博罗特,对吧?” 听到这话,满都赉再次身子一颤,眼中不着痕迹地删过啊一丝惶恐。 明军并不是一直躲在长城里面,他们早就打探好了草原上的一切! “你到底想说什么?难不成还想让我投降大明吗?” “为什么不可以呢?”安国笑容不减,显得很是自信。 满都赉却是嗤笑了一声,嘲讽道:“如果不是这些恐怖火器,我部落勇士完全可以碾碎你们,卑贱的胡扎!” 胡扎,这是蒙古人对汉人的蔑称,一如那“蒙古小王子”一样,则是汉人朝廷对蒙古大汗的蔑称! 自从大明太祖朱元璋驱除胡虏恢复中华,汉人和蒙古人之间就结下了血海深仇,更别提此后太祖朱元璋进行了十三次北伐,而太宗朱棣又进行了五次北征,盛极一时的大明王朝打得蒙古人抱头鼠窜不断南顾,不得不迁徙别处苟延残喘。 等到大明王朝盛极而衰的时候,瓦剌趁势崛起,南下进攻大明,瓦剌太师也先一度俘虏了大明皇帝,势如破竹地杀到大明京师城外,险些覆灭大明王朝,重新入主中原! 虽然他失败了,但是也证明了大明王朝的疲软无力,所以此后九边烽火迭起,无数蒙古部落纷纷南下劫掠袭扰,双方之间的血海深仇更是浓郁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 也只有兀良哈部落的这些杂碎,才会抛弃身为蒙古勇士的尊严,向大明王朝摇尾乞怜,然后又反复叛变。 满都赉身为右翼蒙古高贵的领主,又岂会向兀良哈杂碎这般,为了苟全活命,投降大明? “别白费功夫了!” “我满都赉是长生天的宠儿,更是蒙古大领主,哪怕你们杀了我,我也绝对不会投降!” 身为蒙古大领主的骄傲,不允许满都赉向大明低头,给大明王朝当狗! 听到这话,安国下意识地眉头一皱。 他适合排兵布阵战场厮杀,可是劝降这种事情,还真是不怎么专业。 所以安国很明智地找来了王琼,道德底线较低的王琼。 王琼临危受命,看向相貌凶恶的蒙古大领主,说出了一番让人不寒而栗的话语。 “满都赉对吧?” “你是东蒙古右翼鄂尔多斯部领主,结果此刻却葬送了五千精骑!” “想来这五千勇士也是出自你鄂尔多斯部落,也就是说你成功让自己的部落陷入了危机之中!” 王琼懒洋洋地开口道:“伱与那亦不剌结盟,不过只是因为达延汗想要铲除掉你们这些异姓大领主,重新恢复黄金家族对蒙古草原的统治,双方是迫于局势才结盟的。” “现在你满都赉不但战败,而且还全军覆没,那么鄂尔多斯部落受损,你觉得消息一旦传回去,亦不剌会怎么做?” “亦不剌会尽起右翼大军来给你报仇雪恨吗?呵呵,你们两人的情谊恐怕还到不了这种地步!” “所以亦不剌最可能做的事情,就是趁着你还没回去,率领他的永谢布部落吞并掉你的鄂尔多斯部落,一跃成为东蒙古右翼最大的部落,这种部落互相征伐吞并的事情,在你们蒙古人中不是很常见吗?” “那这样一来,你满都赉到时候可就是整个鄂尔多斯部落的罪人了啊!” 王琼这一席话,成功说得满都赉烦躁不已,暴跳如雷! 他比任何人都要了解亦不剌这个盟友! 因为亦不剌就是個疯子! 满都赉之所以与亦不剌结盟,正如王琼所说的这般,只是想保住身为大领主的权势,并不想就这么被巴图孟克地铲除! 而亦不剌却不一样! 这个疯子不仅是想自保,他更想学习也先,反杀巴图孟克,然后统一蒙古,自己做蒙古大汗,缔造出第二个“黄金家族”! 当年也先俘虏大明皇帝,杀入大明京师,险些覆灭大明王朝,虽然最后他失败了,但是也先也因此在草原上面获得了崇高威望,瓦剌由此盛极一时。 可是谁都没有想到,也先也是一个疯子,他回到瓦剌之后,与拥立的傀儡大汗脱脱不花向不相睦。 脱脱不花名义上虽然是汗,但实际权力却操在也先手里,也先自恃势强,垂涎汗位,脱脱不花的妻子是也先的姐姐,也先想要立自己姐姐的儿子为太子,但是脱脱不花拒绝了,双方发生激烈战争,最后脱脱不花被击溃逃亡。 脱脱不花死后,也先顺势自称“大元田盛大可汗”,建号“添元”,以“皇元”继统者自居,打破了草原上面非黄金氏族不能称汗的蒙古传统观念,成为蒙古历史上第一个非黄金家族出身的大汗。 这种影响是巨大且具有毁灭性的。 因为蒙古大汗必须出身黄金家族,哪怕是那些被异姓领主拥立的傀儡大汗,也是黄金家族的元裔,至少是成吉思汗的血脉后人! 然而也先并不是,他只是一个瓦剌大领主,却敢僭越称汗,还以“皇元”自居! 换句话说,也先开启了异姓领主僭越称汗的先河! 自此以后,黄金家族的神圣性被也先给粉碎一空! 所有部落强盛的大领主,都可以效仿他也先,不尊成吉思汗,不尊黄金家族,自己僭越称汗! 这样做的后果,就是蒙古部落再次陷入混战和厮杀之中,无人可以约束调停! 一如成吉思汗崛起之前,整个草原上面都弥漫着战火和血腥! 亦不剌就是这样一个疯子! 他想效仿那瓦剌太师也先,僭越称汗! 这也就意味着,如果真有机会的话,亦不剌肯定不会顾念旧情,绝对会顺势吞并掉自己的鄂尔多斯部落! 一想到这儿,满都赉脸色顿时就变得极其难看! 他不想变成部落灭亡的罪人! 可是现在该怎么办? 难道真要投降大明吗? “其实你不用投降!” “因为兀良哈杂碎的反复叛变,我大明也对你们这些蒙古人失去了信任!” “所以我们双方可以选择合作,我们放你回去,甚至还可以给你提供钱粮军械,壮大你那鄂尔多斯部落!” 王琼这句话,直接把满都赉给干不会了。 这是什么意思? 天上难道掉馅饼了吗? “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满都赉发出了灵魂拷问! 他不相信这些明人会这么好心! 不但放自己回去,还要给自己提供支持? “很简单,我大明不想看到达延汗一统蒙古!” 安国顺势接过话茬,直接给出了理由。 “草原分裂陷入内乱,或者说保持之前混战不休的局面,这样对我大明而言才是最有利的,至少不会有强敌出现。” “可一旦达延汗击溃了你们,吞并了右翼蒙古,那么草原上面就会出现一个大一统势力,一如当年也先统率的瓦剌部落那般,这是我大明绝对无法容忍的事情!” 满都赉似乎明白了。 “所以你们要支持我,还要给我提供军械钱粮,就是想让我继续抗衡巴图孟克?” “不错!” “呵,难道你就不怕我直接率部落投降巴图孟克吗?到时候你们所有谋划全都成全了他!” 安国闻言眉头一皱,王琼却是笑出了声。 “你会吗?” “肯定不会!” “因为你是异姓大领主,是达延汗必须铲除的对象!” “这人呐,一旦尝到了权势的甜头,就绝不肯轻易交出权势,若非如此你满都赉又怎么会与亦不剌结盟呢?” 满都赉沉默了。 他确实不会舍弃自己的权势,帮助那巴图孟克统一蒙古! 所以满都赉提出了他的要求,大言不惭地狮子大开口。 “我要你们的火器,还要刚刚那种火炮!” 安国与王琼对视了一眼,随后尽皆大笑出声。 王琼向满都赉伸出了手,笑道:“可以商量!” 满都赉下意识地也伸出手去,不太习惯这些汉人的礼仪。 “那么,合作愉快!” (本章完) ------------ 第358章 大明正在崛起 呈现在瓦剌人眼前的一幕,令他们久久不能言语,陷入了极大的震撼之中! 先是兀良哈的精骑携带雷霆威势向前冲锋,明军的盾兵非但不加以抵挡,反而为其让出了道路! 就在瓦剌人还在感慨,明人还是那般软弱可欺、懦弱无能之时,局势却瞬间逆转,冲入敌阵的兀良哈精骑如同水滴汇入大海一般,未曾掀起半点风浪,甚至连水花都未曾泛起,就被直接屠戮一空! 直到喊杀声停止,明人继续修筑钢铁之城! 直到明军盾兵撤走,留下一地五千精骑残缺不全的尸体! 瓦剌人忍不住面面相觑,尽皆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惊惶与不安! 即便他们不愿承认,但眼前血淋淋的事实正在告诉着他们:大明,再次崛起了! 对待汉人,瓦剌自然拥有发言权。 当年他们的太师也先,可是带着瓦剌勇士于土木堡一战歼灭了大明王朝的精锐战师,还一度俘虏了大明皇帝,而后押着这个大明皇帝叩关叫门,生生杀入了大明京师城下,所过之处明军不是避而不战,就是难以抵御,可谓是懦弱到了极点! 盛极一时的瓦剌,险些覆灭了大明王朝! 蒙古人做不到的事情,瓦剌勇士却险些做到了! 这是所有瓦剌人的骄傲! 可惜,也先事后骄傲自大,不但僭越称汗,而且残暴不仁,以致于最后被各部落群起而攻之,瓦剌也再次陷入分裂,不断消亡。 但不管如何,瓦剌曾经辉煌过。 他们有资格轻视这些懦弱的汉人两脚羊! 然而谁都没有想到,面对以悍勇凶残闻名的五千朵颜精骑,明人竟然能够做到这种地步,还未等到一炷香的时间,朵颜五千精骑就变成了地上残缺不全的尸体! 而且,明军几乎还是以碾压的方式获胜,这实在令人感到遍体生寒! 瓦剌首领脱懽此刻面露惊恐之色,不断催促着部下撤退。 他虽然骁勇善战,但自问不能与凶猛残暴的朵颜精骑相比! 若他率领瓦剌勇士冲上前去,定然也会被明军屠戮一空,下场比之城墙外面的那些朵颜尸体还要凄惨! 这支明军,绝不可敌! 其余人员还有些不解。 脱懽忍不住颤声开口道。 “明人最凶猛的利器是什么?” “肯定是火器啊!” 瓦剌人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这是草原之人的常识。 比如明人的火铳就能射穿骑兵铠甲,并且射击声响如同天雷一般巨大响亮,震颤人心,成为了草原骑兵的梦魇! 众人话音刚落便呆立当场,浑身竟被吓得止不住地颤抖战栗,脱懽满脸苦笑直勾勾地望着他们。 他现在已经不用再多说什么! 因为众人已经反应了过来。 方才明军那恐怖的火器,他们可是亲眼目睹! 尤其是最后明军动用的火炮,直接将右翼蒙古骑兵打成了残肢断臂! 如果说朵颜三卫是一群凶残卑劣的恶狼,那右翼蒙古则是正当壮年的雄狮! 这群敢跟达延汗叫板,甚至多次出兵劫掠袭扰达延汗的狠人,其部落实力和勇士战斗力远非兀良哈部落可比! 然而即便如此,右翼蒙古还是败了,甚至比之兀良哈杂碎败得更惨! 他们甚至都没有杀入城中,面对明军那恐怖的火炮,直接就全军覆没了! 的确,火器是明人赖以抵抗草原铁骑的最大底气! 但方才面对以悍勇凶残闻名的五千朵颜精骑,明人动用火器了吗? 刚开始可并没有啊! 明军凭借狡诈的战术与手中的利刃硬生生地砍翻了凶残无比的朵颜精骑! 等到右翼骑兵发起冲锋之后,这些狡诈的明军方才动用火器,然后将两大骑兵直接给屠戮一空! 当年明廷的永乐大帝提出了“神机铳居前,马队居后”的火器作战原则后,随即成为明军一条亘古不变的金科玉律! 但是在火铳发射后有一个延时的再填装时间,而正是在短短的一两分钟时间,便是草原铁骑采用轻骑冲击的战术大败明军的黄金之机! 自永乐以来,无一例外! 可是今日,观战的瓦剌大军仿佛见到了当年骁勇异常的明人,他们在那位大帝的带领下追亡逐北,犁庭扫穴! 那位大帝,年号洪武! 十三次北伐,彻底打残了蒙古人,甚至是打怕了蒙古人! 脱懽现在早就断绝了劫掠明人的该死想法,他只想带着部落躲得越远越好! 蒙古右翼在亦不剌等领主的带领下强势崛起,蒙古左翼更是出了达延汗这位中兴之主,看似在休养生息,实则在积蓄力量,准备一举铲除亦不剌一系,再加上恢复战力的明军……一时间脱懽不由冷汗直流! 明军、达延汗的蒙古左翼、亦不剌的蒙古右翼……每一个都不是衰落的瓦剌可以抗衡的。 瓦剌自从陷入分裂后,早已失去了同台竞争的资格,只能黯然远遁! “脱懽,你甘心就这样远遁而逃吗?” “我们失去了一切,难道现在还要失去河套吗?” 一个瓦剌勇士上前一把勒住脱懽的马缰,厉声质问道。 脱懽脸色一片惨淡,双目无神地答道:“除了远遁,我们还能怎么办?” “或者投降其中之一,让我瓦剌儿郎沦为其冲锋陷阵的炮灰?” 众人顿时沉默了,放开了马缰。 脱懽率大军不发一言地前行,脸色异常迷茫与沉重。 他心中清楚此次远遁虽然可以躲避灾祸,但瓦剌注定退出这场帝国之间的游戏,慢慢消亡! 可是失去了牧场,部落就无法发展壮大,最后同样会被蚕食殆尽! 思来想去,脱懽做出了一個残忍的决定! “将消息放出去!” “明人在东胜筑城,想要重新夺取河套!” “派人去告诉亦不剌,告诉达延汗,明人要反攻草原了!” 脱懽眼中精光闪烁,冷冷发出了笑声。 他就是要告诉所有草原人,大明正在强势崛起,故意将草原搅浑! 只有这样,实力最差的瓦剌部落,才有传承下去等待时机重新崛起的机会! 想明白了这一点,脱懽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将不应该产生的恐惧之感迅速驱散。 “让驯鹰勇士将情况传递给达延汗和亦不剌,请求迅速派出大军,抵御明人夺取河套!” 身旁众人小心翼翼地询问道:“需要传信给达延汗吗?” 达延汗铁了心地要铲除异姓领主,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瓦剌领主,脱懽等人。 “对!就是巴图孟克这个蠢货!” 脱懽怒骂一句,出言解释道:“如果不是他非要推行改革,草原也不会陷入战火!” “现在不是我们与巴图孟克之间的恩怨,而是我蒙古与大明之间的血海深仇!” “大明正在强势崛起,方才那一战就是最好的证据!” “如果我们继续陷入分裂内乱,明军以此城为根基步步推进,不断修建这样的钢铁城池,那我蒙古诸部不但会失去河套,最后都只有死路一条!” 众人回望了一眼东胜城那狰狞的模样,不由咽了口唾沫,急忙命驯鹰勇士传信。 脱懽面色难看至极地望着不断被加高、加固、加厚的钢铁之城,仿佛见到了钢铁城池张开血盆大口想要吞吃人畜的可怖模样。 一座座钢铁巨兽出现在草原之上,便意味着草原铁骑的灭亡! 脱懽相信以巴图孟克这个枭雄的心机和远见,自然不会看不到这个可怕的后果,他必定会亲率主力大军前来! 到时候再加上亦不剌的右翼大军,少说都会有十万铁骑,他不相信还灭不了这些明军! 就算最后获胜的依然是明军,那蒙古左翼和右翼也会遭受重创! 到时候,自然就是瓦剌重新崛起的机会! 东胜城中。 安国和王琼送走了满都赉。 满都赉此刻只带了几十个侥幸存活的蒙古骑兵,以及大明王朝友好赠送的一千只三眼铳和十门虎蹲炮。 望着这些蒙古人离去的背影,王琼顿时有些忧心。 “安国将军,这满都赉会不会跟我们玩阴的?” “他要是将我们赠送的火器火炮拿去联合蒙古大军,掉过头来打我们呢?” 安国闻言一愣,随后无所谓的笑了笑。 “可能性不大。” “因为达延汗和亦不剌已经水火不容了!” “他们是决计不会联盟的,除非有一个去死!” 安国双手撑到城墙上面,嘴角也露出了笑容。 “就算我们棋差一招,算错了这些人,那问题也不大。” “毕竟草原蛮夷不事生产,他们即便拿到了样品,也仿制不出来!” “本将军倒是真想看到,达延汗和亦不剌结盟,然后蒙古尽起大军来攻!” “到时候我们就可以毕其功于一役,屠灭这些蒙古有生力量,届时不只是河套平原可以重新夺回来,蒙古也会被我们彻底打残!” 听到这话,王琼很是无语。 “将军,你准备三万对十数万?” “不可以吗?” 安国豪气大笑道。 “当年中山侯可以一万战兵横扫倭国!” “今日我安国为什么就不可以三万战兵横扫草原?” 王琼也笑了。 “这句话记下来,告诉汤侯!” “……” 安国没好气地瞪了王琼一眼,然后不耐烦地催促道。 “行了行了,赶紧修缮完毕,带着你的这些民夫滚蛋!” “接下来,只怕少不了一场大战啊!” (本章完) ------------ 第359章 达延汗和亦不剌 金顶大帐之内,华丽穹庐之下。 达延汗脸色阴晴不定地看着消息。 大蒙古只有一位大汗,也只能有一个大汗,那就是他达延汗,孛儿只斤·巴图孟克! 这是瓦剌领主脱懽命人传来的消息。 只是巴图孟克不相信,也不敢相信! 明人在短短半月之内,便快要铸造完成一座钢铁巨兽般的城池,这怎么可能? 而且这些明人还不费吹灰之力,便全歼了兀良哈五千精骑和右翼蒙古五千精骑,这同样是根本不可能之事! 这还是自己印象中那些软弱可欺的大明两脚羊吗? 巴图孟克还记得,去年他南下劫掠大明的时候,那些明军将士根本就不敢迎战,而是躲在城墙后面瑟瑟发抖,任由他劫掠屠杀边镇村落,连一根箭矢都不敢射出来! 明人是孱弱怯懦的! 这是所有草原勇士的共识! 什么时候,这些明人还敢主动出塞,反攻草原了? 所以下意识地,巴图孟克就觉得这消息不属实。 达延汗将消息传给心腹官员们逐一查看,宛如鹰眼的双眸之中时不时射出阵阵凶光,来回逡巡。 众人看后,惊呼连连,下意识地暴怒出声。 “大汗,必须阻止明人继续建城!” “对啊!调集勇士杀光他们!” “这些该死的两脚羊,竟敢想夺取河套!” 一众官员群情激奋,大声叫嚣着集结大军屠灭建城的明人。 巴图孟克顿了顿疑惑出言道:“明军屠杀了兀良哈五千精骑,又宰了右翼蒙古的五千精骑,你们觉得此事到底是真是假?” 心机仔脱懽并没有将实际真相和盘托出,尤其是明军那犀利且恐怖的火器,脱懽更是提都没有提,所以此刻让巴图孟克产生了怀疑。 他的确拿捏不准脱懽的意图,也不知真相究竟如何! 在巴图孟克眼中,脱懽此举更像是因不想蒙古右翼实力受到削弱,所以用这么一个荒唐的理由要求自己出兵! 毕竟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这位达延汗想要一统蒙古完成改革,势必会与窃取右翼蒙古的亦不剌决战一场! 右翼三万户可是有着数十万蒙古百姓,称得上是蒙古半壁江山! 巴图孟克绝对不能容忍,那个杀了他二儿子、右翼济农乌鲁斯博罗特的贼子亦不剌,再夺走他王国的半壁江山! 这不只是个人仇恨,更是关乎到统一蒙古事业的成败、汗权能否巩固、蒙古能否振兴的大问题! 所以巴图孟克永远不会与亦不剌缓和甚至是结盟! 哪怕这個消息是真的,大明正在崛起,明军也意图反攻中原,巴图孟克也要先宰了亦不剌那个畜生,再选择与明军厮杀! “父汗,脱懽没有在此事上欺骗你的必要!” “因为事情真相如何,我们只需要派哨探前去兀良哈部或者东胜城一探便知!” 巴图孟克的第三子,被他寄予厚望的巴尔斯博罗特也开了口。 他这句话一说出,在场气氛顿时就变了。 因为巴尔斯博罗特可不是什么寻常人物,而是作为达延汗的嗣君培养,换句话说他就是现在的蒙古太子。 巴图孟克长子图鲁博罗特早卒,次子乌鲁斯博罗特出任右翼蒙古济农却被亦不剌所杀,那么按照规矩三子巴尔斯博罗特就是最年长的皇子,也是下一任执掌右翼鄂尔多斯、土默特和永谢布三万户的济农人选! 济农,就是副汗! 除了达延汗外,整个大蒙古国的二号人物! 所以巴尔斯博罗特开口,众人都要慎重对待,连巴图孟克也要认真聆听,确定这个三儿子是否具备真才实干,能否成为自己统一大业的得力臂膀。 “亦不剌对我们来说,只是内部争斗。” “但是大明和我蒙古之间,却有着血海深仇!” “因此父汗当立刻出兵东胜城,这样也可以提升父汗的威望!” 巴尔斯博罗特出言解释道,不知不觉间他更倾向于响应阿勒坦的号召,出兵东胜毁灭钢铁巨兽,抵御明军反攻草原! 然而人心就是如此复杂,当巴尔斯博罗特出言替阿勒坦解释后,巴图孟克的其他儿子却全都持反对意见。 四子阿尔苏博罗特嗤笑道:“真是笑话!” “放着眼前的生死大敌不去报仇,你却要我们去攻打明军?” “难道你忘了大哥的仇了吗?” 五子斡齐尔博罗特也是嘲笑道:“我们马上就要跟亦不剌决战,这个时候你让我们分兵,存的是什么心思?” 其余诸子也是纷纷出言反对。 原因很简单,他们不想见到巴尔斯博罗特太过优秀。 这个二哥要是太优秀,甚至可能会改变父汗的心意,直接就坐上蒙古大汗的位置,那他们就失去所有机会了。 巴尔斯博罗特可以优秀,因为他是下一任的右翼济农人选。 但是既然你已经可以做济农,为什么还要跟我们争抢大汗的位置呢? 这就是诸子一起反对巴尔斯博罗特的真正原因! 眼见这种情形,达延汗的心中却是充满了怒火,暴怒道:“那就先派遣哨探勇士前去探知真相吧!都出去吧!” 巴尔斯博罗特听到这话,顿时如遭雷击,还是不甘心地高喊道:“父汗,要派兵东胜啊!明人才是大敌……” “出去!” 达延汗颇为恼怒,厉声将阿尔苏博罗特赶了出去。 巴尔斯博罗特看着华丽穹庐之下的草原之主,长叹了一口气 明人半月时间便已经铸造好了地基与两面城墙,那铸造好这钢铁城池需要多久? 只怕再过十来天,这座钢铁城池便会雄踞于河套草原之上! 河套本就是战略要地,也是蒙古南下劫掠大明的跳板! 一旦大明将河套平原重新夺了回去,那么蒙古就再难对大明构成威胁,就算南下劫掠也会付出惨痛代价! 所以,相比于亦不剌,河套平原显然才是更加重要的事情! 可是父汗非但不即刻吹响号角集结大军,反而命哨探先查明真相,这一去一回不知要耗费多少时间,到了那时,明军的钢铁城池早已铸造完毕! 即便巴尔斯博罗特自信蒙元铁骑足以摧毁任何城池,但是无法避免徒增不必要的伤亡! 攻城,从来都是用人命去填! 而明军铸造的这浑身尖刺的钢铁城池,不知道需要多少勇士的尸骨才能将其填满,才能将其撑死! 敕勒川,丰州滩。 亦不剌还在意气风发地举行盛大宴会,以振奋士气。 亦不剌仿佛已经看见了他入主金顶大帐的场景! 用汉人的话来讲,这块河套平原就是他亦不剌的龙兴之地,肇基之地! 众人喝酒正酣,美人翩翩起舞。 然而正当这个时候,一人慌忙入内禀报道。 “大人出事了!” “满都赉所部全军覆没,就连满都赉大人也被明军俘虏!” “此外一同前去攻打东胜城的兀良哈五千精骑,也全都被明军屠戮一空!” 帐篷之内,鸦雀无声。 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让所有人有些措手不及! 满都赉被明军俘虏了? 五千朵颜精骑被明军给屠了? 这怎么可能? 满都赉好歹也是骁勇善战的蒙古大领主啊! 他怎么会如此轻易就被明军给生擒活捉了呢? “哪里来的消息?”亦不剌下意识地追问道。 “是瓦剌人的金雕传讯,他们亲眼目睹了这场屠杀!” 报信之人跪倒在地上,满脸都是惶恐。 瓦剌人的金雕传讯! 亦不剌脸色陡然变得凝重了起来。 一个亲信立刻提出了质疑。 “这会不会是假消息?” “瓦剌人故意如此,试图延缓战争?” “不会!”亦不剌摇了摇头,“这样做对瓦剌人没有任何好处!” “相反我蒙古内战,瓦剌人反而可以坐收渔利,他们巴不得我们打生打死,然后趁势崛起!” 听到这话,一众贵族领主全都沉默了。 瓦剌人虽然也是蒙古人,但自从汗廷被彻底摧毁之后,瓦剌人就直接从蒙古分裂了出去,形成了鞑靼与瓦剌两大部落,互相攻伐征战不休,双方可谓是结下了血海深仇。 这些年来,达延汗为了树立权威推行改革,第一个开刀的对象,正是那些瓦剌大领主。 瓦剌本就因为也先死亡而陷入分裂和内乱,西方又面临那歪思汗的疯狂进攻,东面又是达延汗的刻意打压,以致于腹背受敌,部落实力更是远不如先前。 “瓦剌人没什么好怕的!” “我们现在真正要担心的,是明人!” 亦不剌重重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明人修缮东胜城,明显是想要进军河套!” “巴图孟克那个蠢货,又一门心思地想要铲除我们,到时候只怕我们会有腹背受敌的危险!” 这是最简单的战术分析,所以一众贵族领主都听得明白,一时间也难免慌乱了起来。 亦不剌脸色难看至极! 他没想到明人会在这个时候出手! 如此一来,战事可真就充满了变数。 正当这个时候,帐篷外面突然一阵喧哗。 紧接着就有人入内禀报,道:“大人,满都赉大人回来了,还带来了一个消息!” “明军准备与我们结盟,一同对抗巴图孟克!” 听到这话,亦不剌豁然起身,眼中陡然迸射出了亮光。 如果与明军结盟,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快把人带进来!” (本章完) ------------ 第360章 被粉碎的骄傲 满都赉浑身是血地走了进来。 一众贵族领主见了都是脸色大变。 亦不剌焦急询问道:“满都赉,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果真全军覆没了吗?” 听到这话,满都赉也没什么好争辩的,直接将明军的三眼铳扔到了地上。 “明军已经不是从前的明军了!” “他们的火器很是厉害,可以轻易洞穿我们的盔甲!” “我部落勇士已经发起了冲锋,可是连明人都没摸到,就被这火器给屠戮殆尽……”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就连亦不剌也难以置信。 因为明军拥有火器,这一点他们是知道的。 蒙古人和明军征战厮杀了这么多年,总有一些缴获的火器,也习惯这种大动静的沙场利器。 但那玩意儿容易炸膛,而且又打不中敌人,所以早就被蒙古勇士摒弃了。 尤其是对于蒙古铁骑而言,那火器根本就没有什么用。 相比于这些火铳,蒙古勇士更相信手中的弯刀弓箭! 就算是明军掌控火器,大不了冲杀一阵,牺牲掉前排骑兵,等到明军哑火了,直接冲杀过去全部砍翻就行了,哪里会给他们反抗的机会。 这是所有蒙古人的共识! 火器就算再厉害,又能厉害到哪儿去呢? 这里可是草原! 这里可是蒙古人的主场! 难道铁骑冲锋之下还会输给明军吗? 一众贵族领主难以理解,就连亦不剌也接受不了。 他强忍着心中怒火,起身捡起了那杆三眼铳,观察一番后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不过就是模样显得有些奇怪,跟印象里面明军的火器没有太大区别。 既然如此,那满都赉是怎么战败的? 甚至还是全军覆没? 不等亦不剌开口,蒙郭勒津部小领主伯革赞却是突然出言嘲讽道:“满都赉,我看就是你自己废物,所以才会葬送了部落勇士!” “明军火器再厉害,我们又不是不知道,还能厉害到哪儿去?” 伯革赞这句话,顿时引起了众人的共鸣。 实在是他们难以接受,孱弱的明人两脚羊,突然就有了与蒙古勇士厮杀的战斗力! 伯革赞出身蒙郭勒津部落,蒙古右翼的另外一个强大部落。 正德四年,达延汗任命次子乌鲁斯博罗特为右翼济农,掌管永谢布、蒙郭勒津、鄂尔多斯三部。 这一任命使得永谢布部首领亦不剌、鄂尔多斯部首领满都赉的极为不满,于是暗中联络蒙郭勒津部首领火筛,决定发动叛乱。 鄂尔多斯是成吉思汗陵——“八白室”所在地,乌鲁斯博罗特济农刚一到任,便到八白室拜祭,亦不剌等人趁机在典礼上向济农的侍从挑衅,双方发生争执,遂致殴斗。 乌鲁斯博罗特济农手下大臣巴布岱一时冲动,将亦不剌的手下砍死,一直在等待机会的亦不剌等人立即大呼:“刚来此处便草菅人命,日后还不得将我们斩尽杀绝么!?” 这句话就是信号,一时间,八白室内外伏兵四起。 道理很简单,亦不剌、满都赉和火筛等人做惯了贵族大领主,哪里能够容忍突然空降来了一个顶头上司,不但要分割他们的权势,还要动摇他们在部落之中的首领地位,双方之间自然没有缓和的余地。 面对这突然的变故,乌鲁斯博罗特济农的属下毫无防备,虽拼死保护主人的安全,并夺得马匹让济农逃走,但终于寡不敌众,乌鲁斯博罗特济农在混乱中被杀。 “八白室之变”发生时,达延汗的三子巴尔斯博罗特正在蒙郭勒津部落探亲,结果那说火筛却不知道怎么想的,明明已经发动了叛乱,却是选择放走了巴尔斯博罗特,后者闻变后趁夜色逃走,一路上以打猎果腹,在饥寒交迫中赶回汗廷,向达延汗报告了事变经过。 一夜之间,风云突变,右翼三部叛离,还折了爱子,达延汗勃然大怒,决定亲征讨伐。 而蒙郭勒津部落,或者说火筛等人的表现,也使得亦不剌和满都赉极其不满。 火筛这个该死的狗东西,分明就是想两边骑墙,谁都不得罪,等待这场大战分出结果。 他坐视亦不剌和满都赉与达延汗死战,却又从不派兵支援,最多不过是派遣伯革赞等小领主参加右翼贵族议事。 而现在伯革赞突然跳出来,指责满都赉废物无能,葬送了部落五千儿郎,这令本就满腔悲愤的满都赉更是怒火冲天。 他也不废话,直接按照明人教的操作,一把夺过三眼铳,然后点火对准了伯革赞。 后者大惊失色之下,色厉内荏地开口呵斥道:“满都赉,你想干什么?你敢杀我,火筛大人绝对不会放过你!” 亦不剌也有些惊惶,不过他却没有开口。 因为他早就看清了火筛的想法,这个昔日达延汗麾下的第一战将,只怕从没起过反叛达延汗的心思。 火筛当初之所以同意一起反叛,不过是因为闹闹情绪,不满达延汗分割权势罢了,结果他又没有做出任何实质性的造反举动! 可达延汗麾下的蒙古左翼察哈尔、喀尔喀、兀良哈三部,再加上实力强横的科尔沁部,至少都有五到七万人的主力大军,而他亦不剌的永谢布加上满都赉的鄂尔多斯部,满打满算也不过三万勇士,根本就难以与左翼大军匹敌。 除非火筛的蒙郭勒津部能够加入战场,支持右翼蒙古一起反抗达延汗的改革政策! 是时候让火筛下定决心了! 其他贵族领主接连开口,想要制止满都赉暴起杀人,可是却被亦不剌给制止了。 伯革赞眼见情况不对,急匆匆地冲到帐篷门口想要逃跑,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伴随着一阵霹雳响声,霎时间硝烟弥漫,伯革赞惨叫一声后,直接倒在了血泊里面。 这突如其来的惊变,吓得所有右翼领主都是脸色苍白,身子发颤。 等到硝烟散去,他们下意识地看向了伯革赞,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这個刚刚还嚣张跋扈的蒙郭勒津部落小领主,此刻却已经是被打成了筛子,浑身上下都密布着洞口,他身穿的铁甲直接被打得粉碎,根本难以抵御得住。 鲜血流淌而出,刺鼻的血腥性冲淡了心中的恐惧。 亦不剌甚至蹲下身子,仔仔细细地观察了一番伯革赞的伤口。 此刻伯革赞并没有死,距离死亡已经很近,可偏偏强悍的身体让他还没有死去,可这却是最为难受的时候。 伯革赞满脸希冀地看向亦不剌,眼睛里面满是求生的渴望。 可惜亦不剌丝毫不在乎这个小领主的生死,他径直起身看向了满都赉,急切地追问道:“你带回来了多少这种火铳?” “这还不是明军最恐怖的火器!” 满都赉也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我那五千儿郎,大部分都是战死在明军火炮之下!” 说着,满都赉命人取来了一门虎蹲炮。 “就是这个东西!” “齐射之下我五千儿郎瞬间被屠杀一空!” “它的威力比起这火铳,还要恐怖上万倍!” 一时间,众人全都陷入了呆滞。 明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恐怖了? 如果说先前,众人对满都赉的说法,还心存疑惑,不敢相信。 可是亲眼看到了一个强壮的勇士,直接被明军的火铳当场给打成了筛子,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众人也不得不相信,明军确实再次崛起了。 可满都赉却说,这火炮比起火铳更加恐怖! 那自己该怎么应对明军? 自己身上的铁甲能够挡得住明军的恐怖火器吗? 这些问题,不约而同地浮现在现场每一个人的脑海里面。 亦不剌却不在乎这些,他反而因此很是兴奋。 原本亦不剌还对与明军结盟心存疑虑,现在亲眼目睹了明军火器的强大之后,所有疑虑瞬间全都消散了。 结盟! 一定要与明军结盟! 一定要得到明军这些强大而恐怖的火器! 只要得到了这些火器,那么自己就绝对能够赢下这场左右翼的决战,彻底掀翻那巴图孟克,统一整个草原! 明军强大又能如何? 这些火器一看就价值不菲,明军也不可能奢侈到普及到整个军中! 到时候统一了整个蒙古,有的是时间和明军慢慢周旋! 打不过我还不能跑吗? 草原依旧是自己的草原! 明人自从土木之后,就失去了草原的兴趣! 也就是说,他亦不剌获胜的契机,出现了! “满都赉!” “必须要与明军结盟!” 亦不剌沉声道,满都赉也点了点头。 清楚地认识到了这些火器的恐怖,满都赉也彻底被打怕了,不愿再与明军为敌。 那不可一世的勇士骄傲,在明军的恐怖火器面前,直接碎了一地! “那这个人呢?还有那火筛?” 满都赉追问道,亦不剌却是冷笑着开口。 “将伯革赞就这样送去蒙郭勒津部落!” “告诉火筛,我们已经找到了赢下这场战争的利器!” “巴图孟克是不会顾念旧情的,等我们败了,下一个就是他,除非他甘心被别人奴役!” “如果他还不能下定决心,与我们一起反抗巴图孟克的不公统治,我右翼蒙古会在左翼大军抵达之前,先屠了他们的蒙郭勒津部落!” 满都赉眉头一皱。 “这样做,火筛会不会直接倒向巴图孟克?” “放心!”亦不剌笑道:“他不会的,也不敢这样做!” “蒙郭勒津部落不是他一个人的部落,其余贵族领主也不会允许他这样做!” “火筛之所以一直犹豫不定,那是因为他还念着满都海哈敦那份情谊,所以不愿与巴图孟克为敌!” “或许,我们可以帮他一把!” (本章完) ------------ 第361章 传奇哈敦与中兴之主 蒙郭勒津部落。 火筛看着眼前伯革赞的尸体,脸色阴沉到了极点。 永谢布部落勇士将伯革赞尸体扔到了他们的驻地外面,随后将亦不剌的原话传达,便自行离去了。 火筛此刻却面临一个艰难的抉择。 是选择彻底背叛达延汗,还是选择迷途知返,帮助达延汗平定右翼叛乱? 这个选择,对亦不剌和满都赉这些异姓领主来说,没有什么好艰难的。 你要把我的部落拆分,又用济农剥夺了我对部落的治权,那我自然要奋起反抗,跟你死斗到底! 这就是所有异姓领主的真实想法。 但是火筛却不同,他是达延汗麾下第一战将,与巴图孟克情深义重宛如兄弟,而且还是姻亲关系。 火筛尚满都鲁次女伊锡克公主,称塔布囊(驸马),与达延汗是不折不扣的兄弟,而且火筛帮巴图孟克养育了第三子巴尔斯博罗特,双方怎么看都像是一家人。 而且巴图孟克之所以能够一统草原,重建黄金家族,有两个人起到了关键作用,一个就是他的妻子满都海,另外一個则是火筛。 满都海是蒙古汪古部人,汪古部是成吉思汗黄金家族的世代姻亲。 满都海初嫁蒙古大汗满都古勒(满都鲁大汗),为小哈敦(夫人),是满都古勒的侧室,与满都古勒育有二女,长女名博罗克沁公主,次女名伊克锡公主,博罗克沁公主嫁癿加思兰太师,伊克锡公主嫁给了火筛。癿加思兰与火筛都是当时的蒙古大部领主。 满都古勒汗在位四年病逝,其无子嗣继承汗位,而且孛罗忽济农(即副汗)巴彦蒙克也在同年被他与癿加思兰太师合谋杀害,并吞并其鄂尔多斯部众。满都古勒汗逝世后,满都海哈敦继承了大汗直属部众,其中还包括了当初兼并孛罗忽济农巴延蒙克(巴彦蒙克)的部分部众,可谓实力强劲。 蒙古历来有继承人收取逝者侧室的习俗,由于满都古勒大汗无嗣,下任大汗即可以收继其妻妾,按照正常程序,应当是先推举出新的大汗,然后大汗收继前任大汗的妻子部众、财物牛羊。 然而蒙古本就一直陷入分裂内乱,这无疑给了那些异姓领主窃取权势的大好机会,在他们扶持之下,当时想要问鼎大汗宝座的人不少,但都不是成吉思汗的直系后裔。 而异姓赛德碍于法理,不能参加到这个角逐里来,于是就演变成谁能与满都海结婚,谁就能接收部众当上大汗的结果,因此觊觎汗位的有权势者,都急着向满都海求亲。 满都海是一位伟大的哈敦,他在这重要的历史时期,为维护蒙古的稳定,保住黄金家族的世传,经过多方寻觅,找到了流浪在外的仅有的汗位合法继承人,即副汗巴彦蒙克的遗孤巴图孟克。 但当时巴图孟克只有四岁,颠沛流离,势单力薄,难以执政,满都海提出要维护成吉思汗黄金家族继承汗位,号召蒙古统一,她表示为实现蒙古的统一而宁愿牺牲一切。 所以,当时年已三十岁的满都海毅然决然的下嫁给年幼的孤儿巴图孟克,并竭力帮助他取得汗位,尊称他为达延汗。 这个决定在草原上面引起了轩然大波,因为不但因为满都海的年龄比巴图孟克大很多,大出了整整二十五岁,而且从辈分上算满都海是巴图孟克曾叔祖母(高出两代),最重要的是巴图孟克之父孛罗忽济农巴延蒙克在不久之前还是满都古勒大汗的敌人。 其实满都海下嫁遗孤巴图孟克看似荒唐,却是无可奈何之举。 当年经过绰罗斯·也先那个畜生的故意屠杀,黄金家族的后裔人丁单薄,巴图孟克在当时可能是从继承顺序上来讲最高的一个。 而且从也先的例子来看,如果让外姓成为大汗,立刻会成为众矢之的,会被各部落群起而攻之。 满都海下嫁遗孤巴图孟克,既符合了非黄金家族不得继承汗位的不成文规定,又不至于过早开罪任何一方势力,并且巴图孟克年纪幼小这件事还能让权臣们放松警惕,艰难稳住了大蒙古局势,无疑是英明且果敢的决策! 满都海哈敦在达延汗巴图孟克十七岁那年,正式的同他结为夫妻。 经过满都海的不懈努力后,正式扶立巴图孟克为大汗,号达延汗,其意为“普天,“达延汗”即为“普天之汗”。 满都海和后来在她教育熏陶下成长起来的达延汗,一直以统一蒙古,恢复大元江山为毕生目标。 满都海的第一个目标,是征服蒙古本部的夙敌卫拉特诸部,即瓦剌部落。 由于可汗巴图孟克年纪幼小,满都海就把他装在一个箭囊里挎在身上保护,亲自带兵杀敌,甚至一度在冲杀中头盔都被砍掉,险些因此而丧命,正因为满都海那为了蒙古舍弃一切的信念,激烈了蒙古本部所有儿郎,他们誓死效忠这位伟大的哈敦,艰难取得了胜利。 打残了瓦剌卫拉特之后,满都海又再接再厉,携达延汗率领察哈尔和土默特两部军队又出征权臣癿加思兰,消灭了这个生死仇敌,接收了癿加思兰的部众,胜利收兵。 自此,满都海最后的敌人就是亦思马因太师,统一蒙古的决定性一仗也是消灭亦思马因,亦思马因太师被达延汗和兀良哈三卫的联军包围,他不敢恋战,慌乱中带着妻子且战且退,向西落荒而逃,他的部下都成了俘虏,几个孩子被三卫掠去,他马不停蹄地一直向西奔逃,最后撤退到哈密北部他的老巢乜克力才算捡回一条老命。 三年之后,穷途末路的亦思马因被达延汗麾下大将,也就是火筛他自己亲手射杀! 满都海哈敦以一己之力缔造出了一个强盛的大蒙古,而达延汗也在她的扶持之下正式成为了一统整个大蒙古的可汗! 在这个关键过程中,作为满都海哈敦的女婿,火筛也追随他们南征北战,成了达延汗与满都海哈敦麾下的第一战将,不但有着姻亲情谊,而且还有着并肩作战的深厚感情。 正因为如此,火筛才会在这场左右翼分裂中显得摇摆不定。 一方面,他因为不满达延汗狡兔死,走狗烹,稳固地位后就开始着手打压铲除自己;另一方面,火筛同样不想满都海哈敦一辈子的毕生心血,因为自己参与右翼反叛,而彻底付诸东流。 满都海哈敦在丈夫满都鲁大汗死后,能够力挽狂澜,辅佐达延汗扭转了蒙古近百年的混乱局面,实现了中兴,在蒙古历史上,满都海哈敦的功绩可以与成吉思汗的母亲诃额伦相提并论! 她是一位伟大的哈敦! 火筛一直对她极其敬重,甚至甘愿为她赴死。 可是,满都海哈敦也逝世了,他现在成了旧时代的残党,成了达延汗巴图孟克不得不铲除的异姓大领主! 一时间,火筛有些怅然,也有些迷茫。 他这辈子从未这样迷茫过。 他不知道自己的归宿在什么地方。 他曾是辅佐达延汗崛起的第一功臣! 可是现在,他却成了达延汗统一蒙古的最大敌人! 满都海哈敦逝世了,火筛和达延汗之间再也没有了缓和的余地。 这个毕生致力于蒙古统一大业的中兴之主,也不会因为什么私人感情,而就此停下铲除异姓大领主的脚步! 可是火筛同样也不甘心啊! 他为巴图孟克征战沙场! 他为巴图孟克冲锋陷阵! 他为巴图孟克崛起付出了一切! 现在他火筛垂垂老矣,结果却要落得个“狡兔死,走狗烹”的悲惨结局! 凭什么? 为什么就不能让我死后,再吞并我的部落呢? 火筛脸色开始阴沉了起来。 正当这个时候,寂静夜空中陡然响起了一阵惊天巨响! 火筛还没来得及反应,立刻就有部下冲进来禀报道。 “大人,出事了!” “亦不剌和满都赉杀过来了!” “他们还动用了一种恐怖的火器,我们的勇士挡不住……” 听到这话,火筛脸色大变,他来不及追问,立刻披甲上阵策马来到了战场。 只见战斗已经停止,而不少蒙郭勒津部落勇士正躺在血泊里面,显然是活不成了。 见此情形,火筛勃然大怒,策马冲到近前。 “亦不剌!” “满都赉!” “你们想干什么?” “非要逼我跟你们死斗吗?” 亦不剌听到这话,缓缓策马上前。 “哈哈哈……” “火筛,怎么样?我们的火炮还够犀利吧?” 亦不剌得意洋洋地开口道:“你不要误会,我们只是单纯地试试这明军的火炮!” 火炮? 明军的火炮? 火筛脸色陡然变得难看至极。 “该死的!” “你们竟然勾结明军?” “你们这样做是要分裂蒙古吗?” 满都赉冷笑道:“分裂蒙古的,不是我们,而是巴图孟克!” “火筛,不要继续做梦了!” “你比我们都清楚,巴图孟克一定会杀光所有异姓领主!” “等他铲除了我和亦不剌,下一个就是伱火筛!” 听到这话,火筛沉默不语,没有反驳。 亦不剌却是阴恻恻地笑道:“火筛,你可是巴图孟克麾下第一战将,也为他的崛起立下了汗马功劳。” “那为什么巴图孟克宁愿册封科尔沁部首领鄂尔多固海为诺颜,给予他合法大领主的身份,却不能给你火筛一个呢?” 此话一出,火筛脸色更是难看到了极点! “因为巴图孟克一直都视你为奴隶,你的蒙郭勒津部落他早就视为囊中之物!” “而科尔沁部落实力雄厚,号称“二十万科尔沁”,所以巴图孟克对之克尽兄弟之礼,并保证绝不会拆分科尔沁原有部落,也不派汗廷官员管辖,只需他们向可汗效忠即可……” “闭嘴!”火筛大怒。 他紧紧攥紧了拳头。 巴图孟克!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本章完) ------------ 第362章 重建奴儿干 奴儿干城。 昔年奴儿干都司的主城。 汤昊看着这座荒废的城池,也是有些疲惫。 此次大明水陆联合作战,再加上朝鲜方面的配合,耗时半年之久,成功血洗了一遍女真三大部。 建州女真一度被杀到亡族灭种,甚至因为汤昊的悬赏号召,不少蒙古部落也加入了围剿建州女真的盛事之中,毕竟一个建州女真人的头颅,就可以拿去互市换一口铁锅,这对不事生产的蒙古部落而言,简直就是赚大了! 三方联合进剿之下,女真根本就没有任何反抗之力,一个个部落被屠灭,一个個青壮倒在了血泊之中。 至于残存的老弱妇孺,大部分都被蒙古人抓走了,少部分则是被集中起来,直接扔给了朝鲜方面军,任由他们处置。 半年鏖战厮杀,汤昊也有些疲惫了,更别提承担主要作战任务的三军将士。 这种疲惫,不只是身体上的,更是心灵上的。 长时间的血腥杀戮,尤其是连同老弱妇孺一起屠戮,三军将士逐渐变得麻木不仁。 这种变化,朝鲜军见了,都是忍不住胆战心惊。 毕竟他们从来都没有见过,如此血腥残暴且令行禁止的恐怖大军! 好在,他们是大明的盟友,一直都是! 是以抵达奴儿干城旧址之后,汤昊随即下令大军休息半月,并且举行了一场盛大的庆功宴会,以此安抚三军将士。 得益于从女真部落缴获的金银珠宝和牛羊马匹,宴会上面杀牛宰羊饮酒作乐,将士们脸上也终于露出了笑容,一个个喝得酩酊大醉。 军中战时禁酒,这可是禁令。 不过这一次情况特殊,再不让三军将士放松片刻,只怕他们那根紧绷着心弦瞬间就会崩断,到时候发生哗变炸营等可怕变故,反而是自找麻烦。 汤昊、汤木、左一刀等将佐尽皆在此,还有朝鲜方面军的南衮以及李琚等人。 南衮主动端起酒杯,试图向大明中山侯示好。 毕竟朝鲜国内局势复杂,那崔潭因为中山侯汤昊的扶持,执掌东海贸易,一越成为了旧勋势力的领袖,位高权重,就连南衮等人都远远不如。 可崔潭在结交大明中山侯之前,只是一个区区济州牧,被排挤出了朝堂。 这一飞冲天的境遇,全都是来自于大明中山侯。 南衮自问出身才华样样不差,所以他也希望获得大明中山侯的友谊。 如若不然,南衮也不会亲自随军出战了。 “汤侯,此战我等一战尽全功,彻底剿灭了女真蛮夷,全仰仗汤侯的英明指挥!” 这马屁拍得不是很高明,但听得人脸上露出了笑容。 汤昊瞟了南衮一眼,随后同样端起了酒杯。 “这句话说的不对!” “此战都是三军儿郎之功!” “满饮此杯,以酬其功!” 三军将士纷纷出言附和,宴会气氛顿时进入了高潮。 汤昊也看出了南衮的主动示好,不过东海贸易交给崔潭,这是基于大局考虑,没必要再给崔潭树立起一个政敌。 只要崔潭听话,那就足够了。 当然,如果他不听话,汤昊多的是办法收拾他。 很快宴会结束,汤昊召集一众将领来到中军大帐。 “进剿女真到此也基本可以告一段落了。” “经过这次围剿,女真十不存一,青壮男丁更是被杀光诛尽,日后难成气数。” “可我们的任务却还没有结束。” 汤昊看向诸将,笑着开了口。 “其一,就是这奴儿干都司!” “辽东地理位置十分重要,是控制蒙古草原的重要一环,以辽东钳制蒙古左翼,是我大明朝防边的重大国策。” “而且辽东还有拱卫我大明京师——北京的战略意义,朝鲜朝贡也必走辽东,所以无论从军事、边防、外交上来看,辽东都是我大明的边疆重镇。” “一旦辽东地区并不太平,我大明朝的统治也将不稳固,所以如何经略辽东已成一个朝廷迫在眉睫的难题!” 堪舆图上,汤昊圈出了辽东。 “但经略辽东,就不得不提奴儿干都司。” “奴儿干这块广袤地区,确实是锁钥之地,是丝毫不亚于西域的存在。” “奴儿干都司从外兴安岭到辽南,相当于我大明帝国的的右翼,右翼的奴儿干都司承担着几乎和西域同样重要的军事意义,右翼和大明正面的配合不但可以威胁草原的蒙古政权,而且可以有效拓宽辽西走廊的战略纵深保证京城的安全。” “此外,我大明现如今征服了倭国,那么就可以恢复自唐朝时期渤海国在东北亚的丝绸之路,因为在黑龙江河口地区,勘察加半岛的、千岛群岛、库页岛乃至北海道存在着大量的蛮夷部落,他们都会到此进行交易,虽然经济价值不值一提,但是明显有助于提升大明王朝在此地的影响力。” 诸将都是眼前一亮,目光灼灼地盯着汤昊。 “所以,如果我大明可以持续开发深耕奴儿干卫这广袤之地,那好处远超想象!” “第一、大明可以从右翼和正面保持对于蒙古各部的军事压制,防止出现草原蛮夷轻易做大兵临京城的局面;第二、如果深耕奴儿干都卫,可以将这些地方剽悍的战士收为自己所用,对我大明骑兵进行的有效补充;第三、如果奴儿干都卫经过深耕,能成为自给自足的熟地,那我大明疆土将会瞬间扩张出一大截……” 奴儿干都司,这是一块广袤沃土,更是战略要地。 太宗朱棣于九年,命太监亦失哈等领官军千余、巨船二十五艘,护送康旺等官员至亨滚河口对岸的特林地方,正式开设奴儿干都司。 甚至朱棣一再强调黑龙江流域是“锁钥之地”,亦失哈也曾奉命九上北海,在此期间,大明在松花江上建成了造船厂,通过羁縻制度招抚了一众女真部落。 然而仁、宣二宗开始着手大明的内治,放弃了对蒙古军事上的征伐政策,通过一系列的外交手段和经济手段,维系着与蒙古的朝贡关系,但蒙古方面,虽然仍处于分裂状态,但是却孕育着统一的因素,而且也因忙于统一蒙古的步伐,无暇南顾。 在此情况下,双方都极力地维系着和平通好关系。 此外,仁、宣二宗在放弃了军事征伐政策后,开始着手战略收缩,放弃安南、内迁奴儿干、解散下西洋人员。 仁、宣二宗对蒙古军事上的不作为政策,为蒙古统一局面的形成创造了有力的外部环境,为土木堡之变埋下了伏笔,而长期威胁大明的河套之患中的北虏套寇,也是土木堡之变后所出现的。 不得不承认,永乐皇帝的极限扩张对财政造成了一定负担,边疆事务也让朝廷颇感繁杂,而朱瞻基对此常常用最简单的方式处理,那就是直接放弃。 大明共二直隶,十四承宣布政使司,朱瞻基即位后,直接放弃交趾承宣布政使司,将其归还给了安南国民。 东北方向,在太宗朱棣时期开拓极远,设奴儿干都司于黑龙江口,辖区远至南西伯利亚,其地极北苦寒,道路不便,至宣德末年,朱瞻基逐放弃开拓西伯利亚的计划,内迁奴儿干都司于三万卫(辽宁开原)。 于是大明帝国在东北方向的扩张停滞,大致为直接管理辽宁,而对以东和以北的女真部落以羁縻卫所制度进行统治。 最终结果就是,羁縻卫所的统治之下,女真部落通过与大明王朝互市换取资源,一步步地走向强盛,而大明却是日薄西山,最后被建州野猪皮窃取了大好河山。 朱瞻基这位永乐皇帝的好圣孙,在文治上虽然无愧贤君,但其武功则未能相称,甚至大明王朝的诸多隐患就是他一手造成的。 放弃交趾,叫停郑和下西洋,结果大明王朝在南洋诸国的统治力急剧下降,郑和一辈子远渡重洋构筑的海外朝贡体系就此崩盘。 放弃经略东北,内迁奴儿干都司,直接将奴儿干这么一块广袤沃土送给了蒙古人和女真人,结果就是东北沦为了女真崛起的温床,最后大明王朝因此付出了惨痛代价,直接丢掉了江山社稷! 这位宣宗皇帝,确实很难评价。 “同样的道理,西域之地就是我大明帝国的左翼。” “军事方面,大明王朝可以从右翼西域出兵威慑草原政权减轻王朝正面的军事压力,战争爆发后侧翼和正面双重的军事威慑让草原政权顾此失彼;经济方面,西域还是丝绸之路的重要组成部分,大明王朝不但可以通过丝绸之路与西方互通有无而且可以征收客观的赋税。” “所以西域和奴儿干卫,具备同样的战略价值,大明缺一不可。” “当然奴儿干卫这边,经济赋税倒是小事,重要的在于战略价值,将此地牢牢掌控在手中之后,朝廷还可以在江域重新修建船厂,成为连接奴儿干都司与辽东都司的水陆交通枢纽和物资集散中心,加强这块偏远北地与大明王朝的联系,此外也可以成为大明水师的基地之一,与倭国水师基地遥相呼应,如此我大明就可牢牢掌控东海海权!” 汤昊看向众将,道出了要求。 “我意重建奴儿干都司,皇帝陛下那边也同意了,正派遣郭勋和毛纪等文官率一万战兵赶来的路上。” “等到郭勋抵达,你们其中一人率领先前将士坐镇奴儿干,配合朝廷恢复此地重建!” 这一次,还是徐天赐主动开口请缨。 他的性子便是这般,不争不抢,但汤昊需要人坐镇的时候,却可以放心地将后背交给他。 确认了人选,汤昊随即起身在堪舆图上圈出了一地。 毫无疑问,这就是明军的下一个目标! 而那赫然正是……大宁! (本章完) ------------ 第363章 战争贩子大明朝 汤昊在休整之时,蒙古内战却骤然爆发。 火筛经过亦不剌的故意拱火之后,终于下定决心彻底反叛巴图孟克。 这一次,不是为了满都海哈敦征战,而是为了他自己征战。 火筛需要一个答案,凭什么巴图孟克要这样对自己? 为什么巴图孟克宁愿册封科尔沁部首领鄂尔多固海为诺颜,给予他合法大领主的身份,却不能给我火筛一个呢? 就因为科尔沁部落实力雄厚,号称“二十万科尔沁”,所以巴图孟克对之克尽兄弟之礼,并保证绝不会拆分科尔沁原有部落,也不派汗廷官员管辖,只需他们向可汗效忠即可! 可是,这公平吗? 我火筛为你南征北战! 到头来还比不过科尔沁部落那些外人吗? 人心本就复杂,更何况掺杂了利益关系,任何感情都会在利益面前变得一文不值! 巴图孟克在满都海哈敦的教导之下,一生都致力于统一蒙古的伟大事业,绝对不会为了一些私人感情而停下脚步。 右翼设置济农统领三万户,这是有利于蒙古统一、恢复黄金家族统治地位的举措,所以达延汗自然不可能因为一个火筛,就放弃他毕生追逐的梦想! 而火筛在亲眼目睹了明军这恐怖的火器之后,也萌生出了一些信心。 即便巴图孟克有科尔沁部落相助,他们也不是没有获胜的希望! 至少在明军这些恐怖火器面前,任何强壮的勇士都宛如活靶子一样,根本难以抵御,也难以反击。 不过,在与巴图孟克决战之前,他们还需要更多这样的火器火炮! 于是满都赉再次率军回到了东胜城。 这一次他不是来攻打,而是正式与明军结盟,尽可能地索要更多的火器火炮。 安国对于满都赉的到来并不意外。 因为从纸面实力分析,右翼蒙古大概率是打不赢达延汗的左翼。 关键原因,就在于那个科尔沁部落。 左翼三万户中,还包括兀良哈杂碎,这些杂碎本就不是什么老实人,而且刚刚又被明军屠了五千战士。 而右翼三万户中,鄂尔多斯部落因为“八百室”的存在,一直都是蒙古部落里面的强大部落,实力同样不可小觑。 这么一对比,看起来右翼实力要强盛一些,然而科尔沁部落一旦加入战场,二十万科尔沁可不是摆设,蒙古左翼实力大增,亦不剌、满都赉等人绝对没有任何胜算。 满都赉也不废话,见到安国的第一眼,就直接表明了态度。 “结盟可以!” “但是我们需要更多的这种火器和这种火炮!” 听到这话,安国一愣,随后收敛起了笑容。 “满都赉领主,可能你误会了我大明的意思。” “我们可以与你们结盟,也可以不结盟,大不了等达延汗将你们宰了之后,面对一個强盛的蒙古部落就是了。” “在这期间,足够我大明修筑边墙建设城池了,所以你们这场内战究竟谁胜谁负,对我大明而言没有什么区别!” “所以,收起你那可笑的高傲姿态,真想结盟可以,想要火器火炮也可以,拿东西来换!” 这下子,给满都赉整不会了。 他来之前,亦不剌就就提醒过他,一定要用结盟来威胁明军,尽可能地索要更多火器火炮。 毕竟明军之所以提出结盟,就是因为不想看到草原上面出现了一个大一统实力,这对大明王朝而言将会是极大的隐患。 亦不剌还以为他可以借此拿捏明军,可谁曾想明军压根就不吃他这一套。 你想要结盟可以,想要火器火炮也可以,自己拿东西来换! 否则一切免谈! 人家确实不想草原上面出现一个大一统势力,但是就算真的出现了,好像人家也根本不怕啊! 依仗着这些钢铁城池,再加上这些恐怖的火器火炮,明军确实有这个资格和底气,坐视草原发展! 一想到这儿,满都赉就忍不住苦涩一笑。 “那你们大明想要什么?” “战马吗?这不可能!” 不等安国回答,满都赉就先否决了用战马做交易。 “我们与巴图孟克决战在即,战马关乎到骑兵力量,所以绝不可能在此刻交易给伱们战马!” 不料安国听后却是大笑出声,然后嘲讽道:“谁稀罕你们那点战马?” “我大明现在自己就也能产出优良战马,朝鲜更是将济州马场主动献给了我大明,所以我大明现在是不缺马的!” 什么? 这怎么可能? 听到这个隐秘,满都赉惊得神情大变。 历朝历代,草原与中原互市,屡见不鲜。 但是双方都有一个默契潜规则,互市的货物里面都有一些是违禁品。 比如草原方面,就很少会交易战马,尤其是可以下崽的种马,那更是绝对的违禁品。 任何人胆敢贩卖种马给中原王朝,一旦被发现了,那就是屠灭部落的大罪! 你将种马卖给中原王朝,等他们积攒下了足够多的战马,足够多的骑兵,到时候他们可就有实力出塞作战了,这不是损害所有草原部落的利益吗? 正因为,战马交易比较严苛,而中原王朝因为缺马,也一直想方设法地索要战马,比如茶马互市就是在此基础上开设起来的。 结果现在,那朝鲜竟然将济州马场送给了大明,大明现在不缺马了! 这对于所有草原部落而言,绝对不是一个好消息! 一旦明军积攒够了足够的骑兵力量,他们绝对会再次出塞肃清草原,到时候再搭配上这些火器火炮,谁还是这些明军的对手? 一想到这儿,满都赉就心乱如麻。 他第一次对于与明军结盟产生了怀疑! 大明王朝,果然在强势崛起啊! 一旦明军开始了进军草原,那该怎么办? “战马我们不稀罕,你们留着跟左翼战斗吧!” “不过牛羊还是有点用处的,可以作为我大明的畜力,你们就拿牛羊来换吧!” 安国笑眯眯地开口道,直接定下了一个价格。 “简单一点,一杆三眼铳十头牛十头羊,一门虎蹲炮一百头牛一百头羊,弹药那就是另算,一箱弹药一头牛羊,如何?” 此话一出,满都赉气得暴跳如雷,破口大骂。 而且他还是用的蒙古语骂的,语速极快,以致于安国都没听清楚,这厮究竟骂了些,只听明白了一个意思,“你怎么不去抢”? “对啊,我就是在抢啊!” 安国脸上笑容不减,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你们要是觉得贵,那完全可以不要嘛!” “再者你们右翼三万户数十上百万的子民,占了蒙古半壁江山,也可以自己打造生产嘛,反正你们样品也有了,试着自己造造也行啊!” 听见这些调侃,满都赉更是愤怒地转身就走。 毫无疑问,第一次结盟谈判,宣布失败。 看着满都赉这群蛮子的背影,安国发出了阵阵冷笑。 “呵,真以为老子是傻子啊?” “这么好的火器火炮,还想要白送给你们,做梦去吧!” 亲兵队长目睹了全过程,忍不住提醒道:“将军,别玩过火了。” “要是他们舍不得这些牛羊,就是不肯跟我们结盟,到时候被达延汗给灭了,那侯爷交代给我们的任务,可就失败了啊!” 安国没好气地瞟了他一眼,笑骂道:“老子没那么蠢!” “汤木曾经说过,谈判嘛,这是一门学问,双方都有一个底线。” “刚开始肯定是要狮子大开口的,至于最终价格大家慢慢聊嘛!” 安国慵懒地伸了个懒腰,道:“反正现在着急的可不是我们,所以谈判对我们更加有利!” “他们就算现在不要,等被左翼蒙古打痛了之后,自然就会要了。” “到时候就算价格再离谱,他们也不得不老老实实地购买,因为一旦被达延汗给打死了,别说牛羊马匹了,部落里的一切都会沦为达延汗的战利品!” “所以,他们输不起,也根本不能输!” 安国并不蠢,相反他清楚地看到了局势关键所在。 中山侯爷的任务,无疑是扶持右翼蒙古对抗左翼蒙古,延缓那个达延汗统一蒙古的时间,以便大明重新构筑起边疆防线。 只要右翼蒙古一直不灭,达延汗就会陷入这场战争泥潭里面,消耗蒙古部落的有生力量,而大明则可以借此机会大力发展。 此消彼长之下,等到中山侯腾出手来,就可以尝试出塞征战,进剿蒙古。 “派出斥候,随时监控草原动向!” “要是亦不剌、满都赉这些废物当真撑不住了,到时候还得我们出手!” 安国骂骂咧咧第开口道。 “希望这些废物们,能够多坚挺一会儿!” 满都赉回到右翼,将明军的要求道出,一一众右翼贵族头人听后,顿时也是勃然大怒。 没办法,明军的要求太离谱了! 竟然不是白送! 而且价格还高得离谱! 这算什么? 趁人之危吗? 亦不剌脸色很是阴沉。 他没想到这个明军将领如此难缠! 真是该死的东西! “各部筹措牛羊,按照一半的价格,我们先购买一千火铳和五十门虎蹲炮!” 亦不剌果断下令道:“满都赉,辛苦你再去一趟!” “告诉那些贪婪的明人,一半价格购买,如果不愿意,那就让他们去死吧!” (本章完) ------------ 第364章 大战序幕 金顶汗帐,华丽穹庐之下。 达延汗巴图孟克亲自率麾下官员等候。 很快远处尘土飞扬,科尔沁部首领鄂尔多固海亲率三万勇士抵达。 双方甫一见面,鄂尔多固海便急匆匆地下马,然后跪倒在巴图孟克面前,以示尊敬和臣服。 “奉大汗谕旨,科尔沁部落征召三万精锐勇士,愿随大汗平定叛乱!” 巴图孟克脸上笑容满面,急忙伸手将鄂尔多固海给扶了起来。 “不必如此!” “你我亲如兄弟!” 鄂尔多固海听到这话,也是感慨不已。 科尔沁部始祖哈撒尔为也速该次子,是元太祖成吉思汗的二弟,他从少年时代起辅佐成吉思汗,为蒙古民族共同体的形成和大蒙古国的建立立下了不朽的功勋。哈撒尔以“神箭”著称,“勇力善射”、“矢无虚发、应弦而倒”,有“大曳弓,九百步,小曳弓,五百步”之说。 哈撒尔是蒙古历史上出类拔萃的一员猛将,成吉思汗不可多得的谋臣,一位伟大的政治家和军事家。 后来铁木真一统草原,蒙古高原的各部落首领在斡难河畔聚会,铁木真被一致推举为全蒙古的“大汗”,尊称“成吉思汗”,建立大蒙古国。 成吉思汗称帝前,曾在其帐殿周围设立一支卫哈撒尔为兀勒都赤(指挥者),负责斡耳朵(大汗营帐)的警卫和监督的重任,成为大汗的佩刀保卫者、勇猛的扈从、得力的助手。 成吉思汗建立大蒙古国后加强和扩大“怯薜”制度,扩编带弓箭的“豁儿臣”即科尔沁护卫军。 其实“科尔沁”一词源于鲜卑语,意为带弓箭的侍卫。 科尔沁原本是军事机构,为“怯薜”执事之一,从各“千户”、“万户”中精选年轻力壮、武术高强、箭法出众者组成二千人的“科尔沁”,连同“各千户内选拣得宿卫八千人”共同组成一万人的亲军,平时是负责护卫“帅帐”的卫队,战时为冲锋陷阵的主力。 到了大蒙古国分裂之后,鞑靼与瓦剌征战不休,“科尔沁”由军事机构的名称演变成哈撒尔后裔所属各部的泛称,成了著名的科尔沁部。 这些哈撒尔后裔不但骁勇善战,而且一向牢记祖训,对正统的汗系始终是拥戴和支持的。 达延汗统一蒙古各部不久,右翼鄂尔多斯、土默特、永谢布等三个万户的封建主起兵反抗,而这时科尔沁部人口已达二十万,善战勇士多达四五万人。 鄂尔多斯固海被达延汗册封为“诺颜”,保证绝不会拆分科尔沁部落,给予了其难以想象的特权,甚至尊称科尔沁部落为“阿巴嘎科尔沁”(叔王科尔沁)。 正所谓“投桃报李”,巴图孟克对待自己等人如此敬重,鄂尔多斯固海自然也感激涕零,他正愁没有机会报答巴图孟克这份恩情,一听说右翼叛乱,接到巴图孟克的谕旨之后,立刻就尽起大军赶了过来。 “大汗,这三万精锐勇士够不够?” 鄂尔多斯固海之子布尔海笑道:“如果不够的话,我科尔沁还可以再出兵两万,都是部落的有生力量……” “足够了足够了!” 达延汗笑得都快合不拢嘴了。 不枉他对科尔沁部落一直尊重优待啊! 看看,这就是人家的回报! 巴图孟克拉着这对父子的手,热情洋溢地进了汗帐。 而左翼三部首领包括兀良哈部落首领花当! 自此,达延汗麾下势力齐聚,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平定右翼叛乱,诛杀亦不剌、满都赉这些贼首。 正当他们商议即刻出兵的时候,一个反对的声音却是突然响起,无疑给士气正旺的众人泼了一盆冷水。 “父汗,不可出兵啊!” 巴尔斯博罗特无视了达延汗那锐利的目光,急忙道:“明军正在修缮东胜城,明显是准备再次进军草原!” “如果我们在这个时候,发动了左右翼的决战,那明军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到时候我们会丢掉整個河套平原,甚至因为内乱部落实力大损,到时候我们如何抵御……” 他话还没有说完,达延汗便暴怒地起身,怒斥道:“你这逆子,还不滚出去!” “父汗,明人才是我们的生死仇敌啊!” 巴尔斯博罗特依旧不甘心地大喊道。 可惜巴图孟克现在根本就听不进去,或者说他毕生都致力于统一蒙古大业,好不容易统一蒙古各部,结果那亦不剌、满都赉这些贼子却敢公然造反叛乱,还杀害了他这位蒙古大汗的亲儿子、派过去统治右翼的济农! 毫无疑问,这是对他巴图孟克蒙古大汗的挑衅,更是会动摇他这位蒙古大汗的统治地位。 所以,不管付出什么代价,达延汗都要平定这一次的叛乱,将亦不剌、满都赉这些敢于挑战黄金家族权威的贼子给诛灭! 至于明人,他们又不会出塞,也没有这个胆子出塞! 巴尔斯博罗特被拖了出去,汗帐里面众人神情不一。 高兴者有之,怜悯者有之,质疑者同样有之。 鄂尔多固海忍不住出言询问了事情原委,得知明军在东胜筑城之后,他也是颇为惊讶。 河套平原确实是一块战略要地,不能就这样被明军给夺了回去。 但是在这之前,右翼叛乱才是真正的心腹大患。 就算是要与明军对战,那也必须要先解决右翼蒙古这些叛乱分子! 否则一旦己军在与大明作战的时候,右翼蒙古的叛乱分子趁机出兵前后夹击,甚至会有腹背受敌的风险! 这些道理,在场众人都是心中有数。 达延汗看向众人,沉声道:“我这一生,在满都海的带领之下,都在致力于统一蒙古的伟大事业!” “耗时这么多年,我和满都海终于统一了蒙古,各部落子民也都安居乐业,不用再饱受战火之苦。” “但是,亦不剌、满都赉这些贼子,却为了一己私利公然反叛,杀害我蒙古济农,意图再次分裂我蒙古!” “我孛儿只斤·巴图孟克在此立誓,必定诛灭任何胆敢分裂蒙古的贼子,血债血偿!” 话音一落,巴图孟克拔出腰间宝剑,直接在手掌心上划了一刀,鲜血迸射而出,流淌在了地上。 其余众人见状纷纷效仿,有的划破掌心,有的划破脸颊。 霎时间,汗帐里涌起了一股刺鼻的血腥味道,却是伴随着凛冽的杀意。 随即,达延汗亲率四大部落精锐勇士,合计七万大军,开始了他的第二次平叛之路! 左翼出兵,消息很快传达了右翼。 亦不剌、满都赉、火筛等右翼贵族首领齐聚在一起,商量接下来的应战计划。 “据探子汇报,科尔沁部落出了三万精锐!” 听到这话,众人脸色都不太好看。 毕竟“科尔沁”在蒙古历史上,那就代表着“勇武”和“精锐”! 脸色最难看的人,无疑就是土默特部落首领火筛了。 巴图孟克分明就是因为科尔沁部落的强盛,所以才会册封那鄂尔多固海为诺颜,这不是对满都海哈敦统一蒙古遗愿的背叛吗? 因为科尔沁部落强大,你就册封一个异姓领主,给予其堪比大汗的特权。 那如果再有一个“科尔沁”呢? 你巴图孟克是不是还要再册封一个合法大领主? 那你还叫嚣什么统一蒙古推行改革? 这分明就是对满都海哈敦遗愿的背叛! 火筛给自己背叛达延汗,找到了一个合适的理由。 “科尔沁部落确实强大!” “不过我们现在与明军结盟,也不是没有赢的机会!” 亦不剌见众人脸色难看,军心显然有些动摇,当即出言激励道。 “满都赉,我们换回来了多少火铳和火炮?” 后者闻言沉声开口,笑道:“一千火铳,二十门火炮,弹药却是足够的。” “二十门?”亦不剌眉头一皱,“不是要五十门虎蹲炮吗?怎么只有二十门?” 满都赉苦笑着摇了摇头,“明人并不蠢,他们害怕给多了,事后我们会用这些火器火炮攻打他们,所以这虎蹲炮一直不肯松口,最多二十门!” “而且虎蹲炮价格很高,我们带过去的马匹牛羊,全部都换完了。” 听到这话,众人都是恨得牙根痒痒。 这些该死的明人! 可恶的战争贩子! 任谁都没有想到,他们会在这个时候选择修筑东胜城,做出准备进攻河套的姿态。 亦不剌为了自己的宏图霸业,也只能选择与明军结盟,否则一旦巴图孟克的左翼大军打过来了,那右翼蒙古将会陷入腹背受敌的险境! “明人贪婪,对我们来说,反倒是一件好事!” “只要我们能够掀翻巴图孟克,那么现在送给明人的,迟早都能够拿回来!” 亦不剌悍然起身,高呼道:“我们都是大蒙古的贵族头人,我们有着自己的尊严和骄傲!” “满都海哈敦是一位伟大的哈敦,但巴图孟克却不是伟大的可汗!” “他阴险狡诈,卑鄙无耻,心胸狭窄,容不下我们这些贵族头人!” “长生天的子嗣,永远不会向一个孬种低头!” “应战!让巴图蒙克看到我们右翼的力量!” 贵族头人也开始了行动。 召集部落勇士,准备应战左翼大军! 片刻之后,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响彻整个驻地。 “战!” “战!” “战!” (本章完) ------------ 第365章 压力巨大的大明朝 “报——” “将军,右翼蒙古动了!” 斥候急匆匆地入内,汇报最新战况。 安国闻言迅速来到堪舆图面前。 这段时间明军也不是什么都没做,在京军战兵斥候统率之下,不断侦查刺探草原军情,绘制堪舆图。 “什么方向?” “答阑特里温!” “这是什么鬼地方?” 安国一愣,随后急忙看向堪舆图。 斥候上前圈出了此地,并且解释道:“这是一片平原,绝佳的骑兵冲锋之地。” “这样看起来,双方都是想要毕其功于一役啊!” 安国摸着下巴思索着,目光也变得凌冽了起来。 “双方兵力如何?探查到了吗?” “达延汗得到了科尔沁部落三万铁骑相助,明面上的兵力高达七万,都是弓马娴熟的铁骑,此外还有两万辅军步兵!” “亦不剌、满都赉这些右翼蒙古领主只有三万兵力,不过火筛的蒙郭勒津部落似乎也要加入战场,一同对抗左翼大军,保底估计右翼兵力当在五万左右!” 右翼蒙古五万大军! 左翼蒙古九万大军! 看起来双方实力相差悬殊,但问题在于,左翼有科尔沁相助,右翼自然也有大明相助。 只要蒙古左右翼一直处于互相征战攻伐的状态,这对大明而言才是最有利的! “传令给王琼,让他立刻赶来东胜城驻守!” “我要亲率一万大军出塞,以防亦不剌、满都赉这些废物直接被人一口给吞掉了!” 斥候当即领命而去。 安国随即也做好了出战准备。 可是正当这个时候,一名斥候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将军,大将军令!” 听到这话,安国神情一变,急忙单膝跪地。 大明军中现如今只有一位“大将军”,那就是大明中山侯汤昊! 也只有汤昊,才当得起三军将士对他“大将军”的尊称。 斥候将密信交给了安国,后者读完后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了笑容。 “太好了!” “侯爷已经扫灭了女真部落,正赶往大宁的路上!” “此外马永和邓伯颜也完成了五府的事宜,即将抵达此地,配合我们攻略河套!” 听到安国这话,一众将佐都是欣喜不已。 中山侯横扫了辽东,屠灭了女真,那么辽东局势平定,接下来就是攻略大宁。 只要中山侯爷夺回了大宁,那么河套之地就不再是孤悬在外,而是可以与大宁互相策应,钳制蒙古东进南下袭扰! 大明北疆防线,将会重新焕发出生机! “先不要急着高兴!” 安国没好气地看向一众将佐。 “我们可是和侯爷同时出兵,现在侯爷横扫了辽东,又进军大宁,可是我们却在这儿还无任何建树!” “接下来蒙古左右翼的这一仗,我军势必要有所斩获,否则等马永和邓伯颜到了,你们这些家伙一个个地都等着挨骂吧!” 一众将领听后哄笑不止。 昔年追随中山侯汤昊的一众将领,可谓是脾气秉性个個不同。 比如中山王徐达后人徐天赐,就是出了名的老成持重,喜怒不形于色,也最是受中山侯器重,每每需要有人坐镇后方,那都是徐天赐莫属。 当然也有脾气暴躁的,比如马永这个家伙,当年进入京军时就是出了名的刺头,还敢公然挑战中山侯爷,被暴打一顿后丢进了斩配营,其火爆脾气就连汤侯也头疼不已。 偏偏这小子和邓伯颜去了一趟倭国,立下了大功,因此加官进爵,成了主力战将之一。 可以想象,等到这马永抵达之后,他那狗嘴里面肯定吐不出象牙来! “整军!” “备战!” 安国意气风发地下令道。 “看了这么久的热闹,也得活动活动筋骨了!” 与此同时,大明帝都。 杨一清眉头紧锁,焦芳沉默不语。 皇大明皇帝朱厚照也是皱眉不展。 他们今日在对账,结果越看越心惊,越看越胆寒。 主要原因,还是在于粮食的问题。 国库里面的钱和粮,那都是有红线。 虽然大明征服了倭国,从倭国攫取了大量的金银珠宝,钱财方面一直都还算稳定,收支得当。 但是粮食存量却是日益减少,甚至现在都跌破了红线。 一旦某地再出现什么天灾,朝廷甚至连赈灾的粮食可能都筹措不出来,这也就意味着问题已经极其严重了。 焦芳这个户部尚书还算尽职尽责,但是问题在于他声名狼藉,下属也都是公事公办,所以直到今日焦芳才陡然察觉此事,立刻就被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不敢怠慢,急匆匆地找到了内阁首辅杨廷和,杨廷和何等人物,一眼就看出了此事的严重性,拉着他就来面圣。 三人就此一条条的开始对账,最后结果却是,户部真没少花,而且还都是该花的花。 比如大明征服倭国之后,向倭国派遣了共计三万驻军,这些驻军的生活物资都是大明和倭国各自承担一部分,这无疑又给大明财政增添了一笔极大开支。 此外中山侯汤昊和靖虏伯安国同时率军出征,等同于是双线作战,耗费的粮草更是不计其数。 最主要的,还是中山侯汤昊所提的修筑边墙。 这项国策征召了大量民夫,包括那些从倭国运送而来的倭奴在内,总共有将近八万人,每天吃喝同样是一笔极大开销。 这般耗费之下,国库粮食不见底才怪! 即便朝廷早就动用国库钱财向民间购买粮食,但是巨大消耗之下,国库也有些撑不住了。 杨廷和将这一条条清晰明确地罗列了出来,随即神情郑重地看向朱厚照。 “陛下,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国朝支撑不住同时双线作战,必须召回中山侯!” 这是杨廷和唯一能够想到的解决办法。 河套的重要性,杨廷和同样清楚。 两害取其轻,现在唯有勒令中山侯汤昊还朝,才能缓解朝廷的财政压力。 “据兵部所报,中山侯已经横扫了辽东,缴获了大量的牛羊马匹,正在运送回朝。” “臣以为既然辽东战事已定,那完全可以放缓一下脚步,等到靖虏伯经略河套之后,朝廷可再次出兵大宁,重新构筑北疆防线!” “相比于河套和辽东,大宁之地并没有那么重要!” 朱厚照听后一阵沉默。 “大宁之地,关乎到我大明重铸北疆防线,所以绝不可能半途而废!” “可是陛下,国库那边……”焦芳满脸焦急地开口道。 朱厚照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道:“这样吧,朕会从内帑调拨二十万的银钱给国库,户部想办法全部卖出去换成粮食!” “就算是要砸锅卖铁,朕也要打赢这一仗!” 皇帝陛下态度极其坚决,杨廷和与焦芳也无话可说。 事实上,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见到,从内帑往国库里面调钱的。 就连被誉为“中兴之主”的先帝爷,那都是想方设法地从国库往自己小金库里面送钱。 这样一比较起来,当今皇帝陛下确实更显英明神武! (本章完) ------------ 第366章 战地记者大明军 答阑特里温之地。 太阳初升,天地间薄雾初散。 蒙古左右翼大军一前一后的到达。 左翼大军,由察哈尔、喀尔喀、兀良哈三万户集结所有丁壮参战,此外还有科尔沁三万精锐勇士助战,兵力高达九万人,七万精锐铁骑。 右翼鄂尔多斯、永谢部两万户都兵强马壮,而且还是护卫八白室的“大有福者”,此外火筛的蒙郭勒津部落也彻底反叛,三大万户合计兵力高达五万余人。 毫无疑问,仅从纸面实力上分析,胜利的天平已经倒向了达延汗巴图孟克。 双方对峙,此刻谁也不先出手。 蒙古人有蒙古人的规矩,决战之前恩怨分明。 火筛、亦不剌、满都赉三大首领来到阵前,叫嚣着要与达延汗巴图孟克对话。 阵前逃避那是懦夫的表现,巴图孟克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带着鄂尔多斯固海等首领同样来到阵前。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巴图孟克一见到亦不剌和满都赉,顿时就红了眼睛,厉声指责二人心怀不轨,意图分裂大蒙古国,让蒙古子民再次陷入分裂和战火之中。 而亦不剌与满都赉自然也不是善茬,二人反过来指责巴图孟克枉顾了满都海哈敦的遗愿,因为自己的野心掀起了一次次战争,导致子民饱受战火之苦。 比较有意思的是,因为满都海哈敦的伟大功绩和崇高威望,现在双方各执一词,都是拿满都海哈敦的遗愿说事。 毕竟满都海哈敦为了蒙古子民付出了太多,她唯一的愿望就是蒙古一统,百姓子民不必再遭受战火流离之苦。 达延汗巴图孟克正在为这个目标而努力,结果遭遇了亦不剌和满都赉的反叛。 火筛也开了口,厉声质问巴图孟克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 如果说亦不剌和满都赉的理由站不住脚,那么过蒙郭勒津部落的首领火筛就拥有绝对发言权。 当年他可是满都海哈敦麾下第一战将,为了满都海哈敦和达延汗巴图孟克南征北战,浴血疆场,结果到头来,达延汗巴图孟克却容不下他,分明就是想要鸟尽弓藏,赶尽杀绝! 火筛看向鄂尔多斯固海,冷笑道:“固海,你不要以为巴图孟克现在对你亲如兄弟,等到他平定了叛乱,铲除掉了所有异姓领主,下一个就是科尔沁部落,就是你鄂尔多斯固海!” “还有你们也是一样!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巴图孟克的子嗣,骑在你们头上作威作福,这就是你们想要的吗?” 此话一出,左翼一众贵族首领全都变了脸色。 他们下意识地看向了巴图孟克,这位大蒙古国的中兴之主。 巴图孟克深深地看了火筛一眼,随即朗声高喝道:“我孛儿只斤·巴图孟克在此立誓,此战有功于蒙古统一的贵族领主、首领头人,汗廷将会给予其“诺颜”身份,与我一同管理大蒙古国!” 听到这话,火筛脸色瞬间难看到了极点,恨得咬牙切齿。 该死的巴图孟克! 为什么你不早点做出这般承诺? “火筛!” “我尊你如兄弟挚友!” “难道伱今日当真要背弃满都海哈敦、背弃我们毕生事业吗?” 达延汗巴图孟克再次出言,火筛闻言一怔。 或许,他还有回旋的余地。 然而亦不剌却阴恻恻地提醒道:“你敢临阵反叛,那就是反复不定的贰臣,事后巴图孟克就算不杀了你,也会夺走你一切权力!” 这倒是一句大实话。 但凡正常的帝王大汗,都不会喜欢一个反叛无常的小人。 所以,火筛只要出现在了这里,那他就已经无路可退了。 此时,整個战场一片肃穆,除了呼啸而过的风声,以及天际之间隐隐传来的呵斥声,便再无其他杂音。 在一座呈缓坡状的山头,一片茂密的树林之下,山坡上沟壑纵横,兵将飞奔穿梭,俨然还在做着最后的防御布置。 旌旗遮天,黑色军甲的将士肃穆的立在各个战旗之下,组合成一个个军阵巍峨整肃的军阵。 在山头之上,大纛旗上的“安”、“马”、“邓”字随风高展,清晰可见,立在山头,亦是可以清晰环视全场。 甲胄裹身,血色披风猎猎,安国立于山头高台之上,目光在左右翼两军间流转。 最终,定格在了天际之间。 “安国,你们这也不行啊!” 马永嘴里面叼着草根。 “来了这么久,啥也没捞着?” “侯爷那边都打到大宁去了,北疆都被侯爷给屠了一遍!” “结果你在这儿吃的好穿的好,一天天的也不干点正事,侯爷要是知道了,指不定怎么在背后骂娘呢!” 安国没好气地瞪了马永一眼,顺势一脚踹了过去。 “侯爷的任务,是无限期拖延达延汗统一蒙古的脚步!” “我们做到这种地步,成功让右翼蒙古有了对抗左翼蒙古的资本,而且换来了成千上万的牛羊畜力,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军功啊!”马永叫嚣道:“牛羊算怎么回事?得要鞑子的人头!得要军功才能堵住那些朝堂公卿的狗嘴!” 邓伯颜也适时开口,提醒道:“皇帝陛下那边压力很大,越来越多的朝臣进言劝谏陛下收回成命,召回正在经略大宁的侯爷。” “所以我们必须要做出些成绩来,以此震慑住那些朝堂公卿。” 安国闻言眯起了眼睛。 “什么样的成绩?” “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 邓伯颜转头看向安国,二人默契地点了点头。 “这些家伙为什么还在废话啊?” 马永没好气地咆哮道。 “他们就不能快点打起来吗?” 结果一语成谶,他这话音刚落,蒙古左右翼就正式开战了。 事实上,达延汗巴图孟克不得不迫切一战。 右翼军是背水一战,生死存亡全系于此。 而汗廷军则有些七拼八凑,求战之心不够热烈,若是对峙久了,便会士气低落。 所以他必须速战速决! 达延汗派遣布尔海、巴嘎逊塔布囊和巴尔通三将率小股骑兵为先锋,冲击右翼蒙古阵营,诱其出阵。 果然,早已绷足了劲的右翼军一遭到进攻,就如堤坝破口一样,大军宣泄而出,还不等亦不剌开口下令,直接就以弓形阵向汗廷军发动猛攻。 见此情形,马永忍不住笑了笑。 “这个达延汗,还真是个枭雄人物。” “大战在即,他还不忘算计自己麾下将士!” 听到这话,邓伯颜满脸好奇地追问道:“怎么说?” “你们看这负责前去袭扰右翼军阵的三股骑兵,旗帜各不相同,而且分别属于科尔沁部落、兀良哈部落和喀尔喀部落,一看就是这三大部落的贵族头人。” “反倒是他这位大汗直辖的中央察哈尔万户并没有动作,一旦这三股骑兵被右翼蒙古给歼灭了,那么这三部就因为血海深仇不得不跟右翼蒙古拼命了,比如那个本就是前来助阵的科尔沁部落!” 邓伯颜听后恍然大悟。 “这么看起来,那达延汗确实是一个人物。” “嗯,不能久留!”安国接过话茬,“有机会的话,还是要想办法整死他!” 他们都是中山侯汤昊的心腹,也从汤昊口中多次听闻达延汗这个名字。 显然,即便是中山侯爷,都对这个达延汗巴图孟克十分忌惮。 所以,如果真有机会的话,杀之而后快,这才是正确的选择! 草原上面,不允许出现一个大一统势力,更不允许出现一个中兴之主! ------------ 第367章 达延汗的狠辣 呜呜呜…… 伴随着苍茫的号角声,大地震动,冲锋的铁骑狠狠对撞在了一起,如山呼海啸一般,令天地变色。 没有亲眼见到,是难以想象,当大规模骑军,铺天盖地奔涌而来时,是一个怎样恐怖的场景。 达延汗巴图孟克却见过了很多次。 他四五岁就被满都海背着征战沙场,所以杀戮对他而言早已是司空见惯。 战场之上,什么才是取胜的关键? 达延汗脑海中浮现出了许多画面。 战争,往往会被赋予很多政治上的因素,加上经济、文化、计谋、大势等等这些,比如天时地利人和,每一样因素都会决定一场战争的胜负! 可经历了这么人次的战争。 巴图孟克也具备难以想象的军事眼光和谋略见识。 他的答案只有一个! 战场之上,取胜的关键,在于兵强马壮! 单看眼前的这场左右翼对决。 谁输谁赢, 靠的不就是谁兵强马壮么? 此次亦不剌和满都赉等右翼贵族头人,总兵力不过五万! 而自己麾下却有着七万精锐铁骑,以及两万辅军步兵! 兵强马壮,这是先决条件! 达延汗不认为自己会输! 更何况右翼蒙古已经上当了! 布尔海率领的科尔沁小股骑兵,已经被右翼铁骑疯狂绞杀。 这个科尔沁部落少主,首领鄂尔多斯固海的长子,未来的科尔沁部落首领,被火筛一箭穿心,随后摔落下马,被生生践踏成了肉泥,当场丧命。 布尔海阵亡,科尔沁部落首领鄂尔多斯固海眼睛一下子变得血红,不顾一切地带着部落发起进攻,与右翼三万户死战! 其他两个部落同样如此。 自此,达延汗的一切谋划全部成功。 不得不承认,蒙古制度本身就存在问题,大领主统帅小领主,一旦爆发战争稍有不慎,那么这些小领主为了保存部落实力,都会选择弃战逃跑。 但是这一战,对达延汗至关重要,对蒙古同样如此。 所以,巴图孟克不能输,他只能这样做! 战场上面,尘土飞扬,马蹄阵阵,当真有一种山雨欲来的磅礴气势! 面对右翼蒙古的弓形阵,达延汗将军队编为六十一组,以牛角阵形迎击。 同时,他还命兀良哈军单独列阵,并将自己的大汗大纛矗立于其军阵当中,诱惑右翼军队主攻方向。 兀良哈部落领主花当见状,心中难免对达延汗恨之入骨。 不管此战胜负如何,兀良哈部落都被当成了弃子,经受这右翼蒙古的疯狂进攻,部落勇士战死者不知道会有多少,到时候兀良哈部落就会彻底衰亡! 该死的巴图孟克! 真是不择手段的畜生! 亦不剌和满都赉一见到达延汗的大纛,顿时就兴奋了起来。 他们下意识地认为达延汗便在兀良哈军中,当即指挥其主力向兀良哈军阵发起了猛烈进攻。 正如花当预料的那般,他们完全被巴图孟克当成了弃子。 面对右翼蒙古主力的疯狂进攻,兀良哈部落勇士伤亡惨重,以一军之力哪里抵挡得住,不得不战略性地后退。 但右翼军队主力亦有相当损失,锐气已失,人马俱疲。 趁此机会,达延汗高举起代表可汗的黑色大纛,收缩那已经扎好的口袋,指挥全军向右翼军队发起猛攻! 直到此刻,亦不剌和满都赉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等人又中了那巴图孟克的奸计! 可是现在他们身陷重围,科尔沁部落挡住了火筛的蒙郭勒津部落,而亦不剌和满都赉的永谢布部落与鄂尔多斯部落全都深陷其中,被左翼三大部落死死地围困! “长枪,压!” 一名左翼万夫长嘶吼道。 “唰!唰!唰!!!” 前排长枪手下蹲,手中的长枪斜向上举起,后端抵在了地上。 这就是步兵军阵抵御铁骑冲锋最普遍的方式,那就是用长枪手的命去填! 只不过,这些左翼长枪手,大部分都是仆从军,炮灰一样的存在,就算死了也不会有人在意! 这些长枪手以血肉之躯筑成荆棘,试图以此阻挡前方右翼铁骑冲锋凿阵! 而他们后排的长枪手则右胳膊夹着长枪,左手负责固定和调整方向,枪尖向前,等待着那声势震天的大明铁骑撞过来! 密密麻麻的枪尖,是大营的外壳,一具长满了尖刺的外壳! 不管这右翼铁骑如何骁勇,想要杀出重围,就必须先付出惨烈的代价,粉碎掉这层带刺外壳! 只是,这些长枪手之中,此刻有不少人已经手脚发抖,满脸惊恐了。 直面骑兵的冲锋压迫! 这种感觉,就跟后世人站在那里面,对摩托车全速向你冲过来一样! 全速冲锋的摩托,那也是足以将人给撞死的! 都是人,谁愿意就这样死掉,白白丢了性命? 但这些长枪手清楚,作为仆从军,一场大战之后,自己活下来的概率,当真是非常之低。 所谓仆从军,就是蒙古部落征战期间,剿灭的那些部落,攻破的那些小国,然后将其武装力量、民夫青壮贬为奴隶仆从,以便己军攻城略地的时候有炮灰可以用! 这其实是蒙古和突厥的老传统了。 昔年他们在南下攻打中原王朝的城池时,就喜欢驱赶被俘虏的中原百姓冲在最前面,消耗城池守军的箭矢,打击城池守军的士气,动摇城池守军的军心,可谓是无往而不利! 炮灰炮灰,就该发挥出炮灰的价值! 尤其是最前排的长枪兵,就算他们的长枪能刺入对方的战马,就算他们的长枪可以挑落对方的骑士,但战马所携带的恐怖惯性,也能将他们撞飞出去! 这种剧烈撞击之下,如果可以直接原地死去,那反而是一种幸运! 最怕的是什么? 就是那种身上骨骼断裂无数却还没咽气的! 那种状态之下,每多苟活一刻就是在多承受一刻的折磨,甚至还会被乱军生生践踏成肉泥! 战争是残酷且血腥的,而炮灰是没有任何生存希望的。 多次率军冲锋,却根本就冲不出去! 见此情形,亦不剌只能高声下令,动用明军提供的火器和火炮! 满都赉没有犹豫,鄂尔多斯部落勇士当即取出火铳,霹雳响声震慑全场。 猝不及防之下,左翼防线被硬生生地撕开了一道口子! 达延汗巴图孟克见状,气得勃然大怒,当即率领察哈尔万户主力军前去追击! 这一次,他势必要诛杀亦不剌和满都赉! ------------ 第368章 火炮显威 亦不剌和满都赉败了。 他们没有想到巴图孟克会这么狠。 中央察哈尔万户一直不动,故意将大汗大纛插在兀良哈部落里面。 结果等亦不剌和满都赉率主力精锐疯狂进攻兀良哈部落,打得兀良哈杂碎节节败退的时候,这个该死的巴图孟克才陡然竖起了真正的可汗大纛,悍然对着亦不剌和满都赉发起了绝杀。 该死的巴图孟克! 真是一头性狠如狼的恶狼! “撤退!” “冲出去!” 亦不剌嘶声高喝道。 此刻他们右翼联军成功被割裂开来。 火筛统率的蒙郭勒津部落被科尔沁部落死死地缠住,两大部落也是打出了真火,誓死都要分出个胜负。 而亦不剌的永谢布部落和满都赉的鄂尔多斯部落,却因为一着不慎满盘皆输,被达延汗巴图孟克带着左翼三万户追杀。 满都赉勒马高喝道:“亦不剌,我们不能就这样逃了!” “火筛所部难以撤出战场,要是我们就这样逃了,那蒙郭勒津部落就会沦为巴图孟克的盘中餐!” “右翼失去了一个大部落,根本难以再跟左翼抗衡,更何况左翼还有科尔沁部落相助!” 这个道理,亦不剌同样也明白。 但是他们现在被追着杀,根本就没有余力去支援火筛所部。 “火炮呢?” “明军支援的火炮呢?” 亦不剌陡然质问道,眼中满是冷冽光芒。 “对准身后的巴图孟克!” “只要我们杀了这個家伙,或者中军决出胜负,那么胜利的天平就会倒向我们!” 满都赉急忙点了点头,勒令麾下儿郎开始按照明军传授的办法,准备发射虎蹲炮。 两军的距离大概在五百步左右,而战马需要有一个加速度的过程,南军借助高坡俯冲大大减少了战马加速的时间。 几乎是一眨眼,达延汗第三子阿尔苏博罗特就已经率轻骑冲杀到了近前,约摸三百步距离。 阿尔苏博罗特在此战中表现得异常骁勇,因为他想取三哥巴尔斯博罗特而代之。 因为老三巴尔斯博罗特多次忤逆父汗心意,所以被剥夺职权关押了起来,那么不管是中央大汗的位置,还是右翼副汗济农这个位置,阿尔苏博罗特等达延汗子嗣都有机会去争取! “来了!” 亦不剌目光一凝,死死盯着眼前局势。 “满都赉!” “距离够了!” 亦不剌急得五内如焚,手中紧紧握着宝石弯刀。 但满都赉没有给出任何回答,依旧沉默以对。 虎蹲炮的有效射程有限,太远可打不中敌军。 “火炮准备!” 眼见敌军越来越近,满都赉陡然厉声喝道。 阵前的炮兵们接到命令后,尽皆深吸了一口气。 他们早就用大铁钉将炮身固定在地面,防止后坐力把炮身掀翻。 虎蹲炮说白了就是最简陋的迫击炮,就像是个低俯角的大型掷弹筒,为了便于射击,把炮摆成一个固定的姿势,很像猛虎蹲坐的样子,故得此名。 不过因为炮身太轻,所以发射之前,须用大铁钉将炮身固定于地面,每次发射可装填五钱重的小铅子或小石子百枚,上面用一个重三十两的大铅弹或大石弹压顶,发射时大小子弹齐飞出去,轰声如雷,杀伤力及辐射范围都很大,特别适用于野战,就比如眼下这种场景。 一众右翼炮兵都是赶鸭子上架,虽然他们对发射步骤早已熟稔于心,但是毕竟从没有真正上过战场,所以现在难免紧张到了极点。 “满都赉!” 亦不剌再次出言,几乎是嘶吼着出声。 敌军距离己方军阵不过两百五十步,这个距离已经绝对足够了。 要是再不发起进攻,那下一刻敌军骑兵就会轻易杀入阵中,他们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开炮!” 满都赉一声令下。 早已准备好的炮兵迅速发射,一排二十门的虎蹲炮顿时发出震耳欲聋的火炮齐射声。 霎时间,漫天石子铅弹激射而出,冲在最前面的左翼骑兵瞬间就被打成了筛子! 二十门虎蹲炮齐射,刹那间阵前弹丸密集如雨,铺天盖地的射向左翼骑兵! 左翼骑兵从未想过右翼竟然会动用火炮,而且还如此凶猛,一开始就是摆出密集冲锋队形,以致于瞬间就成了不可多得的好靶子! 不过眨眼之间,先前嗷嗷叫着冲杀过来的左翼骑兵,此刻却是哀嚎遍野,内脏飞舞,残肢遍地,断手断脚之人不计其数,冲杀在最前的人更是被打成了筛子。 他们这一倒下,使得左翼骑兵阵型大乱,然而密集的铅弹不断激射而来,根本就不给他们反抗的机会,一名接一名的左翼骑兵倒在了血泊之中,不是当场死亡,就是被身后战马践踏成了肉泥。 因为距离太近,左翼骑兵根本不可能停止冲锋,也没有缓冲的时间,他们只能不断向前,面对燕军的枪林弹雨! 短短眨眼时间,原本还不可一世的左翼骑兵,瞬间就被打得哀嚎遍野,残肢断臂随处可见,漫天血花飞舞,竟是见不到一个完整的人。 就连那阿尔苏博罗特也直接被虎蹲炮发射的铅弹击中,那铅弹重达三十两,再加上火药迸发出的动能,直接将其拦腰打穿,变成了“两个人”。 阿尔苏博罗特上半身摔落在地上,战马还驮着他的下半身继续冲击。 他到死都没有想明白,右翼蒙古这些杂碎哪里来的这般凶猛的火器,而且这火器威力怎么会如此之大?! 这突如其来的惊变,吓懵了战场上面的所有蒙古人。 就连亦不剌和满都赉也是脸色大变,苍白如纸。 达延汗巴图孟克急忙下令停止冲锋,眼睛死死地盯着战场上面突然出现的火炮! 而火筛与鄂尔多斯固海也不再死磕,双方默契地率领麾下所部汇合到了一起。 达延汗巴图孟克没有去在意一个儿子的生死,他更加关心这些右翼杂碎哪里来的火炮? “你们竟然背弃蒙古,与明军勾结?” 随着巴图孟克一声怒喝,真相也随之浮出水面。 火筛、亦不剌和满都赉等人也无话可说,事实就摆在眼前,他们也没有什么好争辩的。 局势发展到了这一步,多说无益! 然而正当三人准备下令再次发射火炮,彻底奠定胜局时,伴随着一阵霹雳响声响彻全场,密密麻麻的铅弹激射而来,覆盖了战场上面的所有蒙古蛮子。 左右翼蒙古都被打的得猝不及防,亦不剌愤怒地扭头一看,只见安国正率领一万铁骑疾驰而来。 “亦不剌!” “我亲爱的盟友!” “本将军赶来支援你了!” ------------ 第369章 明军的恶毒操作 “撤退!” “所有部落全部撤退!” 眼见明军突然加入了战场,达延汗巴图孟克十分果断地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阿尔苏博罗特率领的五千精骑,无疑证实了明军火炮的可怕之处。 再加上右翼大军,达延汗巴图孟克当真没有信心赢下这一战。 而且他敏锐地发现,明军突然发起进攻,目标是战场上面的所有人,不只是左翼大军,还有右翼蒙古! 所以,事实证明,这些该死的明军和右翼蒙古不是一条心的,他们就是故意在搅乱局势! 左翼蒙古有序撤退,战场上面就剩下了右翼蒙古。 安国也及时下达军令,明军停止了进攻,目送着左翼蒙古远去。 可亦不剌、满都赉等人却是愤怒不已地策马上前,厉声质问道:“明人,你们究竟在做什么?” “我们马上就要赢下这场胜利了,为什么你们要突然插手?” 马永嘴里面叼着草根,没好气地嘲讽道。 “赢?” “你们拿什么赢?” “我们只看到你们险些被杀得全军覆没!” “最后这一次火炮倒是用的好,但是你们觉得达延汗巴图孟克会再给你们动用火炮的机会吗?” “如果不是我军及时出手,左翼大军全部发起冲锋进攻,你们拿什么抵挡?” 亦不剌和满都赉等人听到这话,顿时全都沉默了。 左翼大军确实比他们强出了太多。 尤其是那该死的科尔沁部落! 火筛麾下的蒙郭勒津部落,险些被科尔沁部落给屠了。 一万精锐勇士,现在还剩下了不到一半,这就是科尔沁部落的强大! 经过这场虎头蛇尾的决战,右翼蒙古共计阵亡一万八千余名勇士,而左翼大军却只折损了一万余人。 究其原因,还是亦不剌和满都赉太过愚蠢,被达延汗巴图孟克当成猴儿一样戏弄,轻易就相信了达延汗巴图孟克的大汗大纛所在。 本想擒贼先擒王,结果不成想落入陷阱之中,被重重围困,险些全军覆没。 如果不是满都赉及时用明军提供的三眼铳撕开了一道口子,他们两人早就交代在那里了! 至于什么“赢下这场胜利”,更是无稽之谈。 满都赉下意识地开口道:“明人,我们需要更多的火铳火炮!” “可以啊!”安国懒洋洋地回答道:“拿人头来换!” “你说什么?!”满都赉眼睛顿时就红了,亦不剌也是神色不善地盯着安国! “本将军说,伱们想要火器火炮,那就拿蒙古人的人头来换!” 面对二人的威胁,安国丝毫不以为意。 要不是为了大局考虑,他都想直接将这右翼蒙古给屠了。 但是自家侯爷交代的任务,可是扶持右翼蒙古,钳制达延汗巴图孟克的发展。 要真是直接将右翼蒙古给屠了,那达延汗绝对会趁机裹挟走右翼部落数十万子民,大明就会面对一个强盛而且统一的大蒙古,到时候随随便便草原铁骑都能出动十万大军,而大明却是没有余力。 因为大明现在的摊子太大了,倭国、辽东、大宁,再加上此地的河套。 三万京军战兵,已经是极限了,再多一些兵力,国力根本就支撑不起,所以不管怎么说,现在都不是直接与蒙古开战的最佳时机! “你们需要火器火炮!” “我明军需要蒙古人地位头颅作为战功!” “十个蒙古人头,或者一百头牛羊,换一杆三眼铳!” 听到这话,亦不剌和满都赉顿时勃然大怒。 前不久还是十头牛羊换一杆火铳,现在却是变成了一百头! 这些贪婪的明人,分明就是坐地起价,故意抬高价格! “这不可能!” “部落里面根本就没有那么多的牛羊!” “牛羊不够,拿人头来凑啊!”邓伯颜也笑呵呵地开了口。 “反正你们跟左翼打生打死,难道还差这么点人头吗?比如眼前这些,不正好有一万多左翼人头?这可就是一千只火铳啊……” 满都赉愤怒地咆哮道:“明人,你们不要太过分!” “他们都是我蒙古的勇士,战死之后应该保全尸体,这样灵魂才能得到长生天的召唤……” 草原上面,信奉“弱肉强食”的生存法则,对于战死的勇士,都会心存尊敬,不会刻意破坏人家尸体,这样是极其恶毒的做法。 可是明军现在却诱惑他们,拿勇士人头去交易火铳火炮,这简直就是逼着右翼彻底背弃整个蒙古,沦为所有草原部落的眼中钉肉中刺! 一旦他们真这样做了,那他们在草原上面的名声,将会臭不可闻,比之兀良哈杂碎还要让人觉得可恶可恨! “你们爱买不买!” 安国懒得跟他们废话。 “不买那我们可就走了!” “对了,友情提醒一下,你们的弹药应该不多了,可是支撑不起下一次的左翼进攻!” 话音一落,安国径直率领明军准备离去。 亦不剌脸色阴沉地咬了咬牙,随后低吼道:“慢着,我们买!” 此话一出,就连火筛和满都赉都是大吃一惊。 火筛急忙提醒道:“我们绝不能做出这种事情,否则整个右翼都会被长生天所背弃……” “只要我们赢了,那规矩就是我们定的!” 亦不剌红着眼睛咆哮道。 “没有火器,我们拿什么对抗左翼?” “部落勇士的血,难道就这样白流了吗?” 火筛与满都赉全都沉默了。 一次大战,他们各自的部落损失了一半战力,可谓是元气大伤。 等到下一次,达延汗巴图孟克再次率领左翼大军卷土重来,他们没有火器火炮的支持,该拿什么抵御左翼大军? 要么彻底背弃草原投靠大明,在明军支持下对抗左翼大军! 要么就索性放弃牧场放弃一切,带着部落迁徙去其他地方,躲得远远的。 可是三大部落首领都不可能会这样做,他们宁肯战死,也不会离开祖地! 那么,就只有一個选择了! 安国笑眯眯地勒马转头,看向这三位首领。 “或许,我们可以进行,更深度的合作。” “比如你我双方各自出兵五千组建一支盟军,共同抵御达延汗巴图孟克的左翼大军,一切军饷辎重你我双方各自承担一半,三位首领觉得此策怎么样?” 盟军? 深度合作? 三人对视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欣喜。 这或许确实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 第370章 杰出的子嗣 为什么? 为什么明军会支持右翼蒙古? 那些该死的右翼杂碎,竟然真的敢和明军结盟? 金鼎汗帐里面,达延汗巴图孟克气得脸色阴沉,双拳紧握。 为了这一仗,他做出了这么多的努力,可是最后结果却让人绝望! 他故布迷阵让科尔沁部落与右翼杂碎死磕! 为此他还让自己亲儿子带兵冲锋结果战死沙场! 眼见马上就可以屠灭右翼叛乱分子,诛杀亦不剌、满都赉等贼子在内,结果他们突然动用明军的火器,然后杀出重围了! 再后来,明军竟然真的前来支援! 虽然部落实力没有损失多少,主要是科尔沁部落损失惨重。 但是明军那犀利的火器,却是明明白白地告诉着达延汗,右翼蒙古你灭不了,大蒙古你也统一不了! 这些明人……当真该死啊! 一众部落首领都忙着轻点战损,舔舐伤口。 达延汗巴图孟克的其余子嗣,也都因为四子阿苏尔博罗特战死而伤心。 其他人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冲进来,惊扰暴怒的达延汗。 唯独只有其三子巴尔斯博罗特,听说可汗战败是因为明军出手,所以立刻就赶了过来。 “父汗!” “明军才是心腹大患!” “他们就是故意如此,扶持右翼蒙古,让我们没办法平定叛乱,一直都陷入战争的泥潭里面!” 巴尔斯博罗特高声解释道,达延汗巴图孟克听后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或许,他心里面确实后悔,当初就应该听这三儿子的建议,立刻出兵河套东胜城,阻止明军在东胜建造城池! 结果现在好了,明军有了东胜城作为依仗,光明正大地开始出兵支援右翼叛乱分子! 刹那间,一种苦涩情绪充斥心田,叫做“懊悔”! “巴尔斯!” “那你说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做?” “亦不剌和满都赉这些杂碎彻底与明军结盟,还拥有了明军的犀利火器,我们身上的战甲根本就抵挡不住!” “此外火筛也被亦不剌蛊惑,彻底背弃了满都海哈敦的遗愿,率领蒙郭勒津部落勇士跟我们死战!” 这一系列的,无疑都是坏消息。 火筛下定决心叛乱! 明军与右翼蒙古叛乱分子结盟! 巴尔斯博罗特听完后,脸色也逐渐阴沉了下来。 最好的解决方式,无疑就是暂时与右翼蒙古停战,双方联合出兵剿灭驻扎在河套平原的明军,摧毁他们那座钢铁之城! 但是问题在于,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先前亦不剌和满都赉等人只是杀害了达延汗派遣过去统管右翼的济农、二子乌鲁斯博罗特,双方或许还有谈判缓和的余地。 可是接下来这一仗,达延汗四子阿尔苏博罗特也战死沙场,此外还有科尔沁部落、咯尔喀部落、兀良哈部落损失惨重,左翼三万户加上科尔沁部落,已经与右翼三万户变成了死仇,谁都不会轻易认输的那种! 更别提,这一仗达延汗可是败了,率领麾下勇士仓皇逃窜! 再加上前不久那一次战败,毫无疑问这将会是对他这位蒙古大汗个人威望的致命打击! 要是在这个时候,达延汗主动向右翼服软,那么他这个蒙古大汗就不用做了,趁早下台换一個强势的大汗吧! 而且达延汗巴图孟克也绝对不会同意这么做! 所以,巴尔斯博罗特直接否决掉了这个想法,根本就不敢提及。 那么接下来,就只有一个办法了。 “与明军结盟!” “双方夹击彻底诛杀亦不剌和满都赉!” “至于火筛的蒙郭勒津部落,我会亲自前去游说,让他迷途知返!” “什么?”达延汗巴图孟克脸色阴沉到了极点,“你想我与明军结盟?” “这根本就不可能!蒙古大汗绝不会向中原王朝低头,更不会向他们服软!” 巴图孟克自从坐上蒙古大汗的位置后,就从未遭遇过如此惨重的失败,更别提还是明军带给他的。 在他印象里面,明军就是一群只知道躲在城墙后面的懦夫怂包! 这种前后差距太大,让人一时间根本无法接受! “父汗!” “今时不同往日了啊!” “明军早已不是当年的明军了,我听中原人说,他们那个大明小皇帝一直都在操练新军,任命一个叫做中山侯汤昊的猛将南征北战,就连倭国都被他们给打下来了!” “现在的明军,早已不是过去那些只敢躲在城墙后面放冷箭的懦夫怂包了,他们是一群装备了尖牙利齿的猛虎恶狼啊!” “如果我们不跟明军结盟,右翼蒙古得到了明军大量军械支持,那么下一次决战,我们甚至还会有覆灭的可能,难道父汗您忍心看着毕生心血付诸东流,看着大蒙古继续陷入分裂和内乱,百姓子民继续被那些异姓领主压榨奴役吗?” 听到这话,达延汗巴图孟克为之一怔。 他深深地看了眼前的儿子一眼,最后脸上露出来欣慰的笑容。 “巴尔斯!” “你确实是我所有子嗣里面最出彩的!” “就按照你的计策去做吧,你亲自去右翼蒙郭勒津部落,尝试着劝降火筛!” “我会派人赶去河套东胜城,说服明军与我们结盟,就算不能结盟,也要从他们手中购置大量火器火炮,以应对右翼那群叛乱分子!” 这就是大蒙古国的中兴之主。 亲眼目睹了自己的失败之后,立刻就舍弃了所有自尊与骄傲,做出了对大蒙古最有利的选择! 巴尔斯博罗特也终于放下心来,与达延汗巴图孟克商量完毕之后,当即就独身赶去了右翼蒙古。 临走之前,达延汗巴图孟克看着这个出色优秀的儿子,脸上也露出来笑容。 “巴尔斯!” “不管最后结果如何,你一定要活着回来!” 巴尔斯博罗特脸上露出了自信的笑容。 “父汗放心,巴尔斯一定会成功!” 话音一落,巴尔斯博罗特便策马离去。 这一次,他肩上的任务很重,将会决定整个草原的走向。 好在火筛夫妇可是巴尔斯博罗特的养父养母,所以至少性命不会有危险。 至于能否劝降火筛,巴尔斯博罗特心中也没底。 达延汗巴图孟克目送着儿子离去,眼神也逐渐变得坚定了起来。 “传召各部落首领,到汗帐议事!” ------------ 第371章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大宁牧场,老哈河畔。 此刻正在进行一场残忍无情地屠杀。 “汤木,情况如何了?” 汤木一张浓眉国字脸皆是疲惫之色,看得出来他的精神状态并不怎么好。 回想起一万大军从辽西走廊杀到大宁,硬生生地屠灭了上百个蒙古部落,不计其数的鞑子惨死在他们的刀枪火铳之下,浑身铠甲都被鲜血浸染成了血红色,精神能好才怪。 汤木看着不断倒在血泊之中的鞑子,冰冷的目光中不带一丝色彩,淡淡开口道:“快了,一炷香的时间!” 眼前这片美丽的老哈河畔,驻扎着接近十个逐水而居的游牧民族,人数足有上万,大部分都是兀良哈部落,少部分则是科尔沁部落。 因其地水草丰美,是一块难得的绝佳牧场,所以吸引来了很多大小部落。 但也正因为此,汤木与众将商议之后决定首先便拿此地开刀。 二人骑乘在高大战马之上,静静地看着麾下铁骑不断来回砍杀,一个接一个的鞑子接连倒在血泊之中,眼神冰冷而无情。 经过这长达数月不间断地屠戮,大大小小的战役经历了個遍,一颗心早已冷若磐石。 在他们眼中,鞑子就是鞑子,即便是尚在襁褓之中的孩子,那也是一个小鞑子,将来也注定会变成骑射无双的鞑子勇士,注定双手沾满大明将士的鲜血! 生为鞑子,这便是他们最大的罪恶! 更何况这还是兀良哈部落的小鞑子,长大了就是个杂碎,还是趁早宰了得好。 兀良哈与大明王朝之间的恩怨,早就不是“血海深仇”这四个字可以说的清楚的。 这群永乐皇帝的雇佣军,在土木之变中也是“大放异彩”,沦为了瓦剌大军的先锋队和带路党,正是在他们不间断地刺探大明边防虚实、洞悉大明军情之下,瓦剌大军才能掌控朱祁镇军队的动向,最后一战击溃了大明精锐战师,俘虏了英宗朱祁镇。 所以不管怎么看,这些兀良哈杂碎,都该去死! 更别提这之后他们还经常请求大明王朝的庇护,得到庇护之后又不安分地继续劫掠袭扰大明边境,屠杀大明子民。 所以,没什么好说的,遇见兀良哈杂碎,杀光诛尽就行了。 这一万战兵一路横推到现在,也早已变得铁石心肠,就算是针对那些老弱妇孺,也没有什么好犹豫的。 要怪就只能怪立场不同,对鞑子的仁慈,就是对大明百姓的残忍! 正当这个时候,左一刀快马疾驰而来。 “侯爷,两封密信,一封来自河套,一封来自陛下。” 出于对皇帝陛下的尊敬,汤昊率先打开了朱厚照的那封密信,看罢之后却是笑了笑。 “陛下命我们动作搞快些,加快一下进度。” “朝廷那边压力太大,国库钱粮快要降至红线,有些撑不住了!” “杨廷和与一众文臣缙绅都在上奏,请求陛下召回我军,大宁可以留着下次再打!” “这怎么能行?”汤木不满地开口道:“下次再打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咱好不容易才捞到机会出来痛快打一场,可不能就这样虎头蛇尾地回去!” 其他诸将也是议论纷纷,说不回去就不回去。 汤昊笑着摆了摆手。 “自然不会回去。”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一刀,传讯回京告诉陛下,大宁收复旦夕之间,请陛下着工部准备好重建大宁城,倭国那边也要再运送一批倭奴过来!” “另外,告诉皇帝陛下,我这一军与安国所部都不需要朝廷提供钱粮,我们自己会想办法解决,朝廷只需要筹措修筑河套边墙以及修缮大宁城的钱粮军费即可!” 事实上,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粮草无疑是极重要的。 但是问题在于,皇帝朱厚照都顶不住压力,向汤昊开口了,汤昊也不得不替他分担一些压力。 国库钱粮空虚降到红线以下,那是会出大问题的。 汤木忧心忡忡地提醒道:“侯爷,那我们该怎么办?天天吃牛肉羊肉吗?” 汤昊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笑骂道:“让你他娘地吃肉,你还不开心吗?” 常阔海别的没听到,就听到了“吃肉”两字,所以立刻叫嚣道:“好啊!吃肉好啊!” “好你娘!”汤木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你个二愣子,撑死你!” 众将见状顿时哄笑不止,空气里面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很快汤昊拆开了第二封密信,出自靖虏伯安国之手。 东胜城已经修缮完毕,完全蜕变成了钢铁之城。 而王琼也带着民夫匠人加班加点地修缮边墙,完成中山侯汤昊交代的任务。 此外安国所部已经与右翼蒙古首领亦不剌和满都赉等人达成了合作,右翼蒙古耗费大量牛羊购买了一些三眼铳与虎蹲炮,在接下来的蒙古左右翼决战里面大放异彩。 安国还在密信里面汇报了一些自己接下来的想法,那就是与右翼蒙古进行深度合作,比如双方各出兵五千组建一支联军,共同应对实力更强的达延汗巴图孟克率领的左翼蒙古。 反正大明现在没有余力彻底剿灭蒙古的有生力量,既然如此那就想方设法地无限期拖延达延汗巴图孟克平定右翼叛乱、统一蒙古草原的时间! 对于安国的这个想法,汤昊也是觉得有些意思。 明军与蒙古右翼军合作,那么指挥权会在谁的手中? 右翼蒙古军吗? 呵呵,他们的战斗力与配备火铳火炮的明军相比,根本就没有什么可比性啊! “传令给安国!” “可以组建联合军队,共同抵御左翼蒙古。” “但有一个前提,那就是我明军只提供火器火炮支援,而且每一次出战的军械损耗以及将士抚恤等一切费用,都需要右翼蒙古承担!” “另外,如果那达延汗巴图孟克派人前来联系,想要与我明军结盟的话,也可以与左翼蒙古结盟,但给他们提供一些次一些的火器火炮,不能让左翼蒙古实力超过右翼蒙古,两方持平这样最好!” 左一刀神情古怪地看着中山侯。 “侯爷,咱们这样做……是不是……不太……道义?” 没错,很不道义! 两边都卖军械! 蒙古人拿着大明的军械打生打死! 这传扬出去,大明还是那个礼仪之邦吗? “他们爱买不买!” 汤昊轻笑道:“打得时间越久,打得越是凶狠,那就对我大明越是有利!” “而且现在关键在于,达延汗巴图孟克是不可能向右翼低头的,而右翼同样不会向达延汗服软!” “除非……有一方先亡!” ------------ 第372章 达延汗的帝王魄力 金鼎汗帐之中。 达延汗只召见了各部落首领。 但是他紧接着提出的计策,却是险些惊掉了这些心腹的下巴。 与明军结盟,购置火器火炮! 这怎么可能? 你巴图孟克可是蒙古大汗啊! 怎么可以跟那些孱弱的汉人两脚羊结盟呢? 一众心腹纷纷出言反对,但是达延汗巴图孟克态度坚决。 “明军的火器火炮,威力你们也都看到了!” “部落勇士根本就抵挡不住,只能任其宰割!” 巴图孟克阴沉着脸开口道:“换句话说,我们如果不想办法应对火器火炮,那就永远不可能平定右翼叛乱!” “所以,我们只能与明军结盟,让明军停止对右翼的支持,或者最不济也要从明军手中购得火器火炮,与右翼叛乱分子分庭抗礼!” 众人听到这话,顿时就沉默了。 虽然他说的都是事实,但是问题在于,这样做不是亲者恨仇者快吗? 明军只会越来越强大,而蒙古却因为左右翼争斗会越来越衰弱! 即便最后平定了右翼叛乱,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蒙古将会面对一个更为强大的大明! 右翼叛乱,只是内部叛乱。 可是明军,却是血海深仇。 几乎下意识地,众人就想要反对达延汗巴图孟克。 然而巴图孟克却用一句话,就堵住了他们的嘴巴。 “不管如何,明军不会出塞,也不会攻略草原!” 听到这话,众人都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中原王朝对草原没有兴趣,因为他们不能在草原上面耕种,这是所有草原部落的共识。 正因为如此,哪怕中原王朝强盛,草原部落只需要迁徙远离就行了,大不了躲得远远的,不去招惹强盛的中原王朝! “等我们平定了右翼叛乱,再慢慢与明军算账也不迟!” “但如果不平定右翼叛乱,那蒙古就会一直分裂下去,你我都会有覆灭危险!” 局势发展到了现在,右翼叛乱已经不只是叛乱了,极有可能演变成为一场政变! 到时候达延汗巴图孟克与其子嗣,还有这些左翼首领与其子嗣,一个个地谁都别想逃得掉! “不管如何!” 达延汗巴图孟克豁然起身。 “满都海哈敦的毕生事业不能毁在我们手中!” “蒙古绝对不能分裂,必须要平定右翼叛乱!” “本汗亲自领军前去河套东胜城,与明军将领会面!” 达延汗下定了决心,他要亲自前去。 论及身份论及地位,他巴图孟克比起亦不剌、满都赉等人不知道高出了多少! 想来,明军应该会卖给他这个蒙古大汗几分薄面! 为了部落安稳,也为了防止右翼叛乱分子趁势来袭,达延汗只带走了科尔沁部落的五千精骑,主力大军和一众心腹全部留守左翼牧场。 一路疾驰,绕过右翼牧场,达延汗总算是来到了河套东胜城。 眺望着平原上面的这座钢铁之城,达延汗巴图孟克脸色也变得难看了起来。 直到此刻他才终于明白,为何那些瓦剌人要及时发出预警,请求蒙古出动大军推平这座东胜城了。 因为,这就是一座钢铁之城,通体用钢铁铸就而成,宛如一头狰狞可怖的钢铁巨兽雄踞在河套平原上面,准备择人而噬! 很难想象,蒙古需要付出什么代价,才能攻陷这座钢铁之城?! 相反,明军依托这座钢铁要塞,随时都可以进军河套,将蒙古部落赶出河套牧场! 这对于蒙古而言,确实是一個噩耗! 可惜事已至此,达延汗巴图孟克已经别无选择,他也没有后悔药可买。 现在最重要的事情,还是平定右翼叛乱,统一大蒙古! 至于河套,至于这座东胜城,日后再见分晓。 达延汗巴图孟克率领五千精骑疾驰而来,东胜城头上的战兵立刻就发现了动静。 示警金声大作,三军将士立刻准备作战。 很快达延汗巴图孟克就率精骑进入了鲁密铳的射程范围,不过当安国看到那大汗大纛时,脸上却是露出了兴奋笑容。 “停止进攻!” “所有人进入备战模式,不许发动进攻!” “这可不是敌人,而是我们的金主来了啊!” 听到这话,马永和邓伯颜也是急匆匆探头一看。 “亲娘咧!” “这位竟然亲自来了!” 马永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这达延汗巴图孟克可是蒙古正统大汗啊! 地位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与大明皇帝相当,都是主宰一方的帝王。 但也正因为如此,常言道“千金之子不立危墙之下”,可这位蒙古大汗却敢亲自出现在东胜城,足以见其帝王魄力! 马永立刻就兴奋了,下意识地扭头看向安国和邓伯颜。 “二位,怎么说?” “这个距离我一枪就能宰了他!” “这可是真正的大功一件啊!” 废话,宰了达延汗,朝廷深恶痛绝的蒙古小王子,这份功劳足以封侯拜相了都! 安国一巴掌拍在马永脑门上面,没好气地笑骂道:“停止你这危险的想法,我说了任何人不得发动进攻,否则军法处置,先砍了你!” “为什么啊?这可是达延汗啊!蒙古小王子啊!”马永很是不满。 一旁邓伯颜忍着内心的悸动,缓缓解释道:“性价比不高!” “现在杀了此人,无非就是一些朝廷的赏赐,可整个草原局势将会因此瞬间崩坏!” “达延汗一死,左翼蒙古势必分裂,科尔沁部落也无人可制衡,要是右翼蒙古趁机发动进攻,那么这些家伙还真有可能主宰草原!” “不要忘了侯爷的计划,这对我大明极其不利!” 中山侯汤昊的计划,是扶持其中一方,让蒙古持续陷入分裂和内战之中,为大明崛起争取时间。 只要草原上面没有出现一个大一统势力,大明就可以慢慢经略北疆边防,重新构筑北疆防线! 这样才是对大明最有利的。 所以,现在杀了达延汗,确实性价比太低了。 马永讪笑了两声,嘟囔道:“我只是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邓伯颜也笑了,直接将他给抱住。 “来个人,将他武器装备给卸了!” “邓木头,你他娘地干什么?至于吗你……” 安国瞪了他一眼,这才看向城外的蒙古大汗。 只见这位蒙古枭雄立在大汗大纛下面,丝毫不惧东胜城中的明军。 事实上,达延汗有这个底气和自信,这些明军不会为了邀功请赏,敢在此刻对自己动手! 策马逡巡片刻,仔细观察了这座钢铁要塞后,达延汗这才看向城头,朗声暴喝道。 “蒙古达延汗巴图孟克前来拜访!” “还请东胜城明军主将出城一见!” ------------ 第373章 爱买不买不买滚蛋 “主将?” “我觉得肯定是我啊!” 马永又冒出个头来。 他很想直面一下这位蒙古大汗。 要知道“蒙古小王子”的赫赫凶名,那可是在大明王朝能止小儿啼哭的存在。 这个蒙古小王子于弘治元年五月遣使投书大同,自称“大元大可汗”,要求“入贡”,随后就派出了一千五百多人的庞大使团,一边入贡一边贸易。 与此同时,他还与麾下大将火筛不时劫掠骚扰大明边镇,如弘治八年达延汗与火筛三次攻入辽东,到处烧杀劫掠屠戮无数,第二年又骚扰宣府、大同、延绥等地,没过几年嫌朝廷回赐少,攻宣府、密云、宁远等地。 可以说,整个弘治一朝,大明朝廷都始终笼罩在这位“蒙古小王子”的阴影之下! 现在有机会直面这位蒙古大汗,马永那是兴奋到了极点。 安国再次给了他脑门一巴掌,骂道:“一起去可以,别他娘地乱说话,坏了侯爷的好事,你就等着被侯爷毒打吧!” 听到这话,马永这才老实了不少。 三将以安国为主,尽皆策马出城,直面蒙古大汗巴图孟克。 “达延汗,什么风把你吹来了?真是稀客啊!” 马永率先出言,一脸兴奋模样。 达延汗巴图孟克觉得这个明将脑子可能有问题,所以也懒得搭理他,而是看向了身在主位的安国。 “你就是东胜城的明军主将?” “为何明军要跟右翼叛乱分子结盟?大明要给我蒙古一個解释,否则本汗将会率领大军进攻宣府大同……” 不得不承认,达延汗巴图孟克还是充满了智慧的。 他并没有直接道明来意,而是直接兴师问罪,想要在气势上面压倒明军,从而为接下来的谈判占据主动。 可惜他遇到了三个中山侯汤昊调教出来的明军将领。 安国嗤笑了一声,还没来得及开口,一旁马永就大笑道:“好呀好呀,我明军将士正愁没有军功呢!” “蒙古小王子,你准备先进攻哪儿?提前告诉我一声,我好申请调过去,到时候再砍了你的脑袋封候拜将!” “你说什么?” “你这该死的胡扎说什么?” 达延汗身旁众人顿时暴怒,齐齐拔出了刀剑怒视着马永。 巴图孟克可是蒙古的正统大汗,岂能这样被人肆意羞辱? 任何人胆敢羞辱蒙古大汗,那都要付出血的代价! 一时间,气氛剑拔弩张,双方谁也不肯服软。 达延汗巴图孟克见状,不由认定了自己的想法,那个叫“马永”的明将肯定脑子有问题! 他伸手制止了身旁勇士,示意他们放下武器。 “明人,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吗?” 安国闻言不屑地笑了笑,道:“我家侯爷曾经说过,朋友来了有美酒,豺狼来了有刀枪!” “伱这位蒙古大汗刚一见面,就放话威胁我们,你还想我们对你如何?” 顿了顿,安国不耐烦地催促道:“蒙古小王子,你想干什么直说就行了,不必动用这些小手段!” “我明军与右翼蒙古结盟,关你什么事情?你不要忘了,蒙古只是我大明的藩属部落,而你这位达延汗当年主动向我大明称臣纳贡,你一个臣子现在还敢管起宗主国来了,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安国这番话有理有据,没有丝毫破绽。 虽然说草原部落向中原王朝称臣纳贡,都是为了同中原王朝互市贸易换取自己想要的物资,没有人会在意什么称臣纳贡一说,但这却是事实,你不向大明称臣纳贡,大明为什么要跟你开启互市? 换句话说,蒙古现在名义上可是大明的藩属部落,大明是蒙古的宗主国,你怎么敢质问明军如何行事的? 达延汗巴图孟克被噎了个半死,好悬没有发怒下令动手。 “明人!” “右翼就是一群叛乱分子!” “你们支持他,只会导致我蒙古陷入分裂内乱当中,百姓子民全都饱受战祸流离之苦,这就是你大明想要看到的吗?” “呵呵!”马永冷笑道:“关我们屁事!” “人家愿意高价购买我们的火铳火炮,我们为什么不卖呢?” “怎么?蒙古小王子,你们也想购买火器火炮吗?可以啊,给钱就行了!” 这句话给达延汗整不会了。 他没有想到这些明人如此贪婪。 什么都不用说,直接给钱就可以买! 巴图孟克满脸狐疑地看向安国,试探性地追问道:“这价格……如何?” 安国闻言大笑道:“简单!” “就看你们是用什么东西来换了!” “什么意思?”达延汗略显不安地追问道。 “一百头牛或者羊,换一杆鲁密铳!” “五百头牛或者羊,换一门虎蹲炮!” 此话一出,蒙古一方瞬间躁动不安了起来。 “该死的明人,你们这是敲诈!” “什么火铳火炮那么贵?” “你们怎么不去抢啊!” 就连达延汗巴图孟克也觉得这个价格太过离谱。 “明人,你们不要太过分了!” “急什么?”马永笑道:“还有另外一种交易方式啊!” “一个鞑子的人头,可以换一杆鲁密铳,五十个鞑子的人头可以换一门虎蹲炮,你看看这价格是不是便宜多了……” “混账!” 巴图孟克瞬间暴怒。 “他们可都是我蒙古勇士,死后也应该好生安葬,你们怎么敢……” “怎么不敢?”马永嗤笑道,“你不乐意,有的人可是十分乐意!” “友情提示你一下,右翼蒙古已经用你们上次大战的人头,换走了五百杆火铳和三十门火炮!”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巴图孟克脸色瞬间变得阴沉无比。 亦不剌、满都赉这些该死的畜生! 他们为了胜利,为了对抗自己,竟然做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 该死啊! 真是该死啊! “怎么样?” “想好了没有,蒙古小王子?” 安国也笑了。 “想买可以,两种方式,自己选择。” “爱买不买,不买滚蛋,别浪费时间!” 其余众人全都看向了达延汗。 这位蒙古正统大汗,犹豫良久之后,咬牙切齿地开了口。 “我们……买!” “不要火铳,只要火炮!” “一百门火炮,用牛羊换!” 听到这话,安国、马永、邓伯颜三人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个达延汗,还真是个枭雄人物。 不可久留啊! ------------ 第374章 文臣的试探! “将军,户部兵部已经派了好几波人,来询问那些缴获的数额了,咱们是不是要给个答复啊?” 东胜城之中,亲兵小心的朝安国询问着。 安国闻言眉头一皱,随即淡淡开了口。 “就说数目还在统计,统计好了,自然会上奏天子。” “你带人看着点,让弟兄们嘴巴严实一些,别啥都到处嚷嚷,闷声发大财都不知道嘛!” 亲兵得了命令,当即点了点头。 “有将军您这话,咱就放心了,将军你放心,咱这就把他们打发掉,咱们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收获,哪轮得到他们插手……” 随后,亲兵识趣地离开了。 一旁马永听到这话,当即骂骂咧咧的开了口。 “这群没用的东西,伸手倒是挺快的,搁战场上,老子绝对要把把他们的手给砍了……” 邓伯颜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随后若有所思地开了口。 “情况不太妙啊!” “那户部尚书焦芳,可是皇帝陛下提拔的心腹!” “按理来说,有焦芳坐镇户部,这些文臣缙绅不该插手这么快!” 安国却是想到了什么,冷冷一笑。 “传闻这焦芳是个阉党出身,以前还巴结过权阉刘瑾,所以一直被士林儒生所不容。” “看来他这个户部尚书,只是个泥塑的,连手底下的人都管不好!” 马永和邓伯颜听了,也只能摇头苦笑。 毫无疑问,他们在经略河套期间,缴获了大量的牛羊。 光是与达延汗巴图孟克交易,那就是五万头牛羊啊! 这是一笔足以让任何人眼红的财富! 羊还好说,可牛就不一样了。 耕牛可是珍贵的畜力,朝廷还出台了律令禁止任何人擅杀耕牛。 故意杀死他人马牛的,杖七十,徒一年半;私宰自己马牛的,杖一百。耕牛伤病死亡的,不报官府,私自开剥,笞四十。 因为牛不但是农耕时代耕地的主要畜力,牛皮牛筋和牛角还都是战略物资。所以历朝历代管控严格,经政府批准宰杀的病牛和老牛,每杀一头要缴纳牛皮、牛筋、牛角,这些都是用来制作武器的战略物资。 可想而知,这是一笔多么惊人的财富! 所以有些贪婪成性的家伙,闻着味道就来了! 偏偏他们还是走的正常流程,想要从这些河套军战利品中分一杯羹! 呵呵,哪有这么容易的事情? 我们在前线浴血杀敌,你们这些杂碎躲在京师风花雪月,现在还想夺走将士儿郎的战利品? “兵部尚书杨一清是個狠角色。” “焦芳我们可以不用理会,但是杨一清却要重视!” 杨一清确实是个狠角色。 连中山侯爷都压不住的那种! 二人一见面就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对骂,这件事情早就传开了。 更别提五军都督府重建之后,兵部失去了一大半职权,可想而知杨一清这位兵部尚书有多么痛恨他们中山侯爷了。 “传讯给侯爷,看看侯爷的意见!” 安国做出了明智的选择。 他们这些将领,说起来都是有“前科”的。 因为那场京师血夜,所有京军战将除了仇钺之外,全都参与了京军哗变,因此被褫夺了世袭诰券,而且削减了俸禄。 惩罚虽然不重,可关键在于帝心。 皇帝陛下的敲打和警告,没有任何一个将领胆敢忽视。 唯独可能有这么一人,那就只能是大明中山侯了,这个一手缔造了如今京军战兵的陛下心腹。 所以,这牛羊该怎么解决,还得看中山侯爷。 东胜城距离大宁不远,斥候乘快马三天之内便可以赶到。 当密信传到汤昊手中时,他们正在围剿大宁地区内的最后一个草原部落。 “这个部落屠灭之后,留下一人率军驻守大宁,以防草原蛮夷再次卷土重来!” 汤昊正和汤木、左一刀等将领商议,安国的密信突然抵达。 随手拆开密信一看,中山侯脸上也露出了冷笑。 “文臣缙绅坐不住了!” “他们想夺走我们缴获的战利品!” “什么?”汤木怒喝道:“那我们吃什么喝什么?” “我们不是已经上奏朝廷,不需要朝廷提供钱粮辎重了吗?他们还怎么有脸盯上我们的战利品?” 妈的! 不给钱粮辎重! 现在还想索要战利品? 咋滴我们这些将士一边打仗一边饿死呗? 真是岂有此理! 左一刀没好气地瞪了汤木一眼。 “小心军中哗变!” “闭上你的狗嘴!” 毫无疑问,这消息一旦传扬出去,三军将士只怕顿时就会对朝廷心生怨愤,甚至不乏出现哗变的状况! 汤昊瞟了汤木一眼,随即下令道。 “一刀,传讯给陛下,让他清洗一遍户部!” “焦芳若是连下属都压不住,那这个户部尚书他就别做了!” “另外让陛下敲打一下杨廷和,可将焦芳改迁入内阁,制衡杨廷和这个内阁首辅,另选一人执掌户部!” “还有,让陛下告诉杨一清那老货,老子马上就要一战功成一劳永逸,让这个老货全力配合安分一点,否则等老子回京之后,定要堵在他家门口暴打他子孙后人几顿!” 听到这话,左一刀快速记录了下来,可心中却是惊骇不已。 远在大宁,却能遥控京师朝政,中山侯爷的权势未免太过惊人了些。 嗯,这不只是遥控朝政了,这分明就是在教皇帝陛下做事啊! 偏偏他中山侯汤昊真有这个权利,而且皇帝陛下还真听得进去! 左一刀早已经习惯了,汤侯与陛下之间,不似君臣,更似朋友,甚至是……兄弟! “最后,将河套军的斩获捷报传回京师,以定人心!” “另外,传讯给安国,缴获的牛羊留下一部分作为军粮后,其他全部移交给王琼,作为军民修筑边墙之用!” “告诉安国,本侯给他的权利,不管是谁想要插手其中,谁来砍谁,宰了再说,对外宣称是被鞑子袭杀,为国殉难!” 汤昊可从来不会惯着这些贪婪成性的士绅缙绅! 你们想要钱粮辎重,可以,有命来没命回! 试试看有几条命? 汤木听后向自家侯爷竖起了大拇指。 这是真的狠啊! 谁来砍谁! 砍了还要说是被鞑子袭杀的。 这玩意儿东胜城与河套蛮夷相接壤,鞑子杀了几个官员,不是狠正常的吗? 只是这样一来,朝堂之上肯定就少不了一些人,弹劾汤昊、安国拥兵自重了啊! ------------ 第375章 武勋的前路! 汤昊目光深邃。 大明一朝,文贵武贱,文臣死死的将武将压制,纵使兵事,也都是文官领军,打了胜仗,也是文官威风。 如此一朝,才始终没有出现其他历朝历代的兵戈乱国之事。 可为此付出的代价,却是军纪败坏军队废弛,武将武夫再无出头之日,即便善战如戚继光,也是历经坎坷沧桑,得不到朝廷的重视,大明始终龟缩于长城之内,躲在边墙后面,眼睁睁地看着草原蛮夷肆意劫掠袭扰,屠戮边镇百姓子民! 这就是文人秉政的惨痛代价! 大明中后期的朝政体制,无疑是畸形且可笑的。 在成化帝尝试削弱文臣权势、收拢帝王权柄之后,朱中兴却选择了“帝与士大夫共治天下”,成化帝毕生所有努力全部付诸东流,文臣缙绅再次卷土重来把持朝政,等到历史上的朱厚照即位称帝之后,就开始了他的荒唐作死之路,玩命打压文臣缙绅,玩命扶持武将勋贵,最后却玩崩了,或者说被玩死了。 大明皇帝,易溶于水,正是自他朱厚照而始。 朱厚照之后,嘉靖皇帝朱厚照本可以中兴大明,凭借个人的帝王手段吊打了一众文臣缙绅,可惜人家没有这么远大的志向,一心只想要修仙长生,最后反而致使大明王朝彻底崩坏。 嘉靖之后,大明王朝就彻底文贵武贱,文臣缙绅彻底掌控权势把持朝政,武将勋贵再无任何出头之日! 如今,自己的到来,明显是打破了这个规则。 在他这个中山侯的努力之下,京军战兵再次恢复了战力,并且一再出兵战功赫赫,因此也培养出了诸如安国、马永和邓伯颜等一系列可堪大用的将领。 骄兵悍将,已然开始显露了本该属于他们的本质! 就比如今日这件事情,按照大明王朝的规矩,缴获战利品应当由兵部和户部这些文臣缙绅统筹分配,至于最后真正落到将士头上的会有多少,那就不得而知了。 但是安国、马永和邓伯颜他们就是不给,就算你打着皇帝陛下的名义,老子还是不给! 有本事你派人来索要看看! 来一个砍一個! 死了再送你一个“为国殉难”的名头! 这就是所谓的骄兵悍将! 他们有着独属于自己的骄傲,任何人都不能践踏! 别说文臣缙绅了,皇帝陛下也不能,除非你降下足以与战功相当的赏赐! 而随着汤昊的一步步向前,这个现象,只会越来越严重。 当然,在达到一定程度之前,对大明只会是好事。 毕竟,适度的文武之争,怎么也比无休无止的党同伐异,要好得多! 嘉靖朝的严嵩严党与清流之争,万历朝的张居正革新派与守旧派之争,还有那赫赫有名的东林党…… 一想到这些空喊口号祸国殃民的文臣缙绅,汤昊就觉得腻歪得很! 可以预想得到,此次战事结束之后,泼天大功之下,混吃等死的勋贵集团,就得迎来一股新鲜血液。 一群绵羊里面,要闯进来一群嗜血的凶狼了! 一想到那种场面,汤昊嘴角就忍不住微微扬起。 不过这还远远不够,武将勋贵的传承还没有找到,中央军校的设立也要提上日程了。 只有如同文臣缙绅从科举制度中源源不断的获得新鲜血液那般,设立中央军校源源不断地为大明王朝培养合格优秀的军事将领,才能确保大明代代都有将领坐镇,不会陷入无将可用盛极难继的尴尬境地! 大明勋贵体系,除了那些宗室勋贵和外戚勋贵之外,便是以公、侯、伯三等爵位为主体。 这三等爵位,又分流爵,与世爵。 流爵,自然就是不能传给后代子孙的爵位,一般都是新晋伯爵,比如咸宁伯仇钺,他没晋升为咸宁侯之前,这个咸宁伯爵就是个流爵。 而世爵,自然就是世代传承,与国同休,这也是目前大明勋贵集团的主体。 只有获得世袭诰券,才真正称得上是进入了勋贵集团,可以将爵位传承给自己的子孙后人。 而在这个主体中,又以开国辅运得爵者,为最尊贵,可惜数量也最为稀少。 逃过洪武末年大血洗的开国勋贵,也就只剩下了那么一两家。 其次,便是奉天靖难勋贵,现存数量最多的勋贵,因为文臣缙绅的刻意打压,大部分都沦为了混吃等死的蛀虫米虫! 当然,这个潜规则,在岁月的消磨下,影响力已经接近于无。 现在,大明王朝出现了一批新的勋贵,那就是以中山侯汤昊为首、诸如临江侯马永、济宁侯邓伯颜、江夏伯徐天赐、武安伯常阔海、应昌伯汤木等人在内的京军勋贵! 这批京军勋贵正值壮年,巅峰鼎盛能打时期,所以不管流爵世爵,也不管哪一等,这股力量,一头闯入那死气沉沉的勋贵集团,无疑将会给大明朝堂,翻来一个新篇章。 毕竟,汤木常阔海他们可不是那些混吃等死的开国勋贵和靖难勋贵,靠着父辈荣光度日的纨绔废物可以比拟的。 他们一个个都是实打实的创业者,军功累累,战功赫赫,无疑是一群悍将! 有了这股力量的加入,汤昊在朝堂上,那可就不再是孤立无援了。 而朝堂话语权这东西,得看底气,得看权势。 而现如今,武勋崛起,大势所趋,底气十足! 更别提他们背后还有着皇帝陛下的鼎力支持! 所以,我骄横一些怎么了? 汤昊轻笑了一声,随手将安国的密信给烧毁。 这是一个最好的时代。 大明武勋颓废后继无人。 皇帝朱厚照锐意进取中兴大明。 所以才会给他汤昊统兵出战建立功勋的机会。 若是换做朱中兴这个大明皇帝,汤昊别说什么统兵出战了,他只要敢露出头来,立马就会被文臣缙绅给压制得死死的,关键在于朱中兴还会帮着文臣缙绅说话,这就很恶心人了。 “传令三军,休整三日,然后进军开平!” “等我们攻克开平,与河套军汇合,此战就宣布结束,马到功成!” 长期鏖战之下,三军将士都颇为疲惫。 不只是身体上,更是精神上。 毕竟屠戮老弱妇孺这种事情,对心灵精神的刺激,可想而知。 现在听到主帅的命令,战事马上就要结束了,三军将士都是喜笑颜开振臂欢呼。 他们,是真的累了啊! ------------ 第376章 捷报抵京 大明京师,繁华依旧。 距离两支大军出征,已经过去了大半年时间。 北境的战事,可谓是牵动着整个帝都各方势力的小心脏,尤其是身为大明天子的朱厚照。 抛开辽东之战不谈,此次河套之战,无疑将会影响大明王朝接下来百年的国运! 这是满朝文武的共识!这更是整个天下的共识! 自仁宣二宗决计罢兵、全面收缩战略防线以来,大明苦于北虏之患久矣! 河套沦为异族铁骑的跳板,他们以河套为根据地肆意劫掠袭扰长城边镇,杀戮无算。 若是此战大获全胜,按照中山侯汤昊的计策,成功修筑边墙收复河套,那对于大明而言具有无法估量的益处! 其一,自此大明北疆北虏之患将大幅度降低,国库财政可以节省出一大笔供养边军的开支,转而用于支持国家内政建设,着力发展民生。 其二,朱厚照这位大明天子的帝王威望与大明朝廷威信将会攀升到一个全新的高度! 甚至在武将勋贵的抗衡之下,朱厚照有可能真正做到口含天宪,言出法随! 文臣缙绅将会彻底老实,不敢在朝堂之上对他加以掣肘,他朱厚照收拢帝王权柄的进度将会前进一大步! 其三,大明王朝将亲手击碎自土木以后诸蕃邻国眼中羸弱衰败的假象,虽不能一举重回“天朝上国”的地位,但也足以令其不敢再肆意侵略扰边! 此次河套之争,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堪比大明王朝的国运之战! 开春之后,纵使春节有许多习俗活动令人忙得不可开交,但对于百姓子民来说放,纵狂欢的时间却也很有限。 因为正月开始便要准备种子:农事将兴,此月具农器种子。 只待“春冻解,地气始通,土一和解”,便是下田耕地的最好时机。 一年之计在于春,无数的百姓,都开始投入到忙碌的春耕工作之中。 但倘若细细查看,百姓子民的脸上却始终带着忧愁之色,时不时地停下手中的事务眺望着北方。 他们在思念家人,儿子、丈夫、兄弟、父亲…… 大家的心神,都已经随风飘到了遥远的北方,关心着长城之外、河套之地的战事。 他们不知道此次大明是双线作战,只知道主力大军去了河套,正在经略河套之地。 不得不说,秋季出兵打到开春,可谓是极大地耽搁了春耕时令,不少百姓对朝廷颇有些不满了。 所谓“沙场秋点兵”,你见过哪个朝廷打仗非要选在开春进行的?这不瞎胡闹嘛! 此次大明双线作战,京军战兵前后便总共调了整整五万人,而为了支援这些将士北上作战,为此抽调运输军备与粮食的民夫和青壮,多达十余万! 此外朝廷还征召抽调走了数万民夫和倭国奴隶赶赴北疆,配合王师修筑边墙! 其实自大战开始后,无数的物资与海量的钱粮如流水般被拉出了国库。 当国库降到了红线,再也挤不出一枚铜钱后,皇帝陛下的内帑小金库便不得不打开了大门,堆积如山的黄金白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在了内帑之中,转换成粮草输送到前线。 如此多的物资,如此多的钱粮,全部投入到这一次的战事里面,一旦大明战败,后果对于大明而言将会是一场无法接受的灾难性打击! 就连沉迷打麻将的张太后和夏皇后,都时常派人过来询问战事消息,显然她们都有些坐不住了。 整個帝都唯一清闲的人,或许就只有朱厚照这位大明天子。 他仿佛根本没把北疆战事放在心上,除了上朝外,所有的时间全部花在了吃喝玩乐上面,整个皇宫都能听见他与儿子的欢声笑语。 京师城门口,哒哒的马蹄声突然响起,不由吸引了众人注意。 年前皇帝陛下便已下令,严禁任何人在京师之内纵马! 此人是谁?好大的胆子! 守城将佐双眼一眯,心中怒气顿生,正准备命士卒将其拦下,但当他看到马背之上的骑兵穿的军服时,急忙怒吼道:“散开!他是军中斥候!为其放行!快散开!” 等这骑兵冲至近前前,众人才注意到他满脸疲惫之色,双目充满血丝,这幅模样令很多人心中一阵惊慌不安。 难道北境之战,败了? 未作停留,这骑兵径直冲入城中,高喝道:“让开!紧急军情!让开!” 京师百姓闻言纷纷避让,但他们的一颗心却是提了起来。 紧急军情! 如今只有北境大战,此封紧急军情来自何处不言而喻! 骑兵一路呼啸而过,吸引了无数百姓商贾,他们跟在其后一路来到了紫禁城门口。 慢慢地,闻讯而来的百姓越来越多,他们忐忑不安地看着巍峨森严的皇宫不肯离去,因为他们迫切地想要知道一个结果! 这一次北境之战,究竟是胜了,还是败了! 骑兵一路奔驰到皇宫门口,随即翻身下马怒吼道:“紧急军情,快呈报上去!” 话音刚落,骑兵就因疲累而晕倒在地。 门口的锦衣卫见状径直上前扛起他便向着兵部值房赶去,他们心中清楚定然是出大事了,否则哪里会出现这等阵仗! 兵部尚书杨一清正埋头处理着政务,坚毅面孔上是掩饰不住的倦容。 他近日压力很大,可以说是大的不行。 前线大军的粮食补给调运,皆需经过他这个兵部尚书之手,逐一核查确认后才下发路引。 杨一清害怕那些该死的蛀虫会在此时做一些手脚,趁机贪墨前线将士的军粮辎重,因此凡事他都亲力亲为,逐一核查确认落实到位没有出现纰漏,以保证前线大军补给充足。 身体上的疲惫还是次要的,更令他寝食难安的是精神上的折磨! 狗日的中山侯汤昊,自己跑出去撒欢去了,却非要同时双线开战。 诚然,不管是辽东还是大宁,尤其是河套之地,对大明王朝而言都是战略要地。 可是你他娘地就不能一步一步来吗? 非要多线开战! 非要毕其功于一役! 咋滴你活不了多久了啊? 这是杨一清最不满意的地方! 皇帝陛下还年轻,还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即便此次未能功成,杨一清相信这也绝对不会击倒正德皇帝朱厚照! 而背锅之人,自然就是中山侯汤昊了。 “诸位大人!紧急军情!” 锦衣卫小旗径直入内将注明“马上飞递”字样的公文亲手递给了杨一清,同在兵部值房的官员听后尽皆不由自主地起身看向他。 杨一清深吸了口气,径直拿出公文浏览之后,心中的忐忑不安悉数化为狂喜! 他不敢相信地再重新细读了一遍,随后欣喜若狂地出言道:“北境大捷!北境大捷!诸君,北境大捷啊!” “靖虏伯率军斩首两万余级,这简直就是自土木之后的惊天大捷啊!” 事实就是如此。 土木之后大明无力出塞征战,只能陷入被挨打被迫防御的尴尬境地! “好!好啊!” “我的天!” 众人惊呼之后,立刻就提醒道。 “面圣!大人该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陛下。” “对对对,面圣!” 杨一清抓着公文起身,随后小跑着向外冲去。 ------------ 第377章 汉家男儿尽欢颜 乾清宫。 皇帝朱厚照正在与内阁首辅杨廷和对弈。 双方厮杀的可谓是“激烈无比”,连一旁的张永都快看不下去了。 围棋乃是棋类之鼻祖,属琴棋书画四艺之一,雅士必备技能。 但不可否认的是,朱厚照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臭棋篓子,闲来无事想要附庸风雅,所以缠着杨廷和这位帝师教他下棋。 一个刚刚学会规则的新手,自然不是杨廷和这等满级大佬的对手。 杨廷和是什么人物,又不会什么媚上之道,该怎么下就怎么下。 所以双方你来我来、厮杀激烈无比,那根本就是假象。 朱厚照这个臭棋篓子直接下的面色苍白,额头上直冒热汗。 一旁的张永憋笑憋的极其辛苦,就在他快要忍不住时,好在杨一清及时到来,不至于让他噗嗤笑出声。 杨一清小跑着冲进了御书房,宛如孩童般大呼小叫道:“陛下!紧急军情!北境大捷啊!” “哦?大呼小叫做什么,成何体统!” 朱厚照闻言面不改色地训斥了王琼一句,继续下着围棋,仿佛他早已确定此战必胜。 事实上,皇帝陛下对中山侯有着盲目信任,只要是野人汤昊出马,那就没有战败的道理。 如果真败了,那就只能证明,肯定是自己的钱粮辎重没有到位! “臣失礼了,失礼了!” 杨一清含笑点头,将公文递给了张永,心中却是忍不住赞叹不已。 皇帝陛下终于还是成长了啊! 就凭这处变不惊,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功夫,就超出同龄之人一大截了! 张永快速浏览公文,欣喜若狂地出声道:“陛下……” “念吧!平白扰人雅兴!” 朱厚照云淡风轻地说了一句,眼睛却是死死地盯着棋盘。 杨廷和甚至注意到陛下捏棋子的手在微微颤抖,心中顿时了然,嘴角也微微上扬。 张永跪在地上高声念道:“臣靖虏伯安国,臣临江侯马永,臣济宁侯邓伯颜等昧死顿首,百拜陛下:赖社稷神灵之力,倚陛下之奇计,臣等于东胜卫旧址铸钢铁之城,与兀良哈三卫及蒙古右翼大军会战,尽破之!斩敌一万余人!” 张永几乎用着颤抖的语气高声念道:“后按照汤侯计策,与右翼蒙古虚与委蛇,合纵连横大破蒙古小王子的左翼蒙古,斩敌一万余人!” “斩蒙古左翼一万五千余人,蒙古左翼小王子仓皇逃窜,缴获战马一万五千四百二十三匹,牛羊合计三万余匹,北虏首级,堆垒如山,械送京师,请陛下过目!” “噗通”一声,杨廷和手中的棋子掉落在棋盘之上,目瞪口呆地看着张永,似乎向他求证消息真假。 朱厚照见状索性将棋子扔了,笑着打趣道:“先生啊,你这个‘养气功夫’还不够啊,今日就先下到这儿吧!” 杨廷和还没开口,耳畔就传来了皇帝陛下的震天笑声,令他不禁莞尔。 朱厚照从黄锦手中一把夺过公文,仔仔细细地看了起来,再也绷不住脸上的笑意,难以置信地搓了搓有些发麻的头皮,随后仰天狂笑起来。 这才对啊! 杨一清摸着胡须含笑点头,此刻眼前的皇帝陛下才更像是一個潮气蓬勃的青年,而非一位冷酷无情的帝王。 年轻人就该有年轻人的样子,又不是七八十岁的糟老头子,整日暮气沉沉作甚! 朱厚照意气风发地下令道:“让通政司将北疆大捷的消息通传天下!让我大明子民安心耕种!” “对了,翰林院寻几位大儒写几篇赞扬我大明将士浴血疆场、保家卫国的锦绣华章,随之一同发行天下!” “还有兵部、礼部和五府准备好殉国将士的抚恤事宜,他们的尸骨将会提前送回帝都,该有的抚恤绝不能少!” “还有……” 杨一清和杨廷和看着不停兴奋出言的圣天子,眼中一片欣慰与自豪。 张永眼眶通红,因为他太久没见到皇帝陛下开心成这般模样了。 自即位称帝克继大统以来,大明逐渐焕然一新,国力逐渐强盛,但皇帝陛下脸上的笑容却是逐渐减少。 尤其是接连与文臣争斗之后,陛下就再未在他人眼前笑过,他将自己彻底封闭了起来。 即便面对张太后和夏皇后,脸上的笑容中也时刻带着隐忧。 这方朝堂,乃至整个大明,皆知他是当朝天子九五之尊,却无人注意他不过刚刚加冠,还是一个年轻人罢了! 与此同时,一众朝堂重臣纷纷闻讯而来。 吏部尚书王鏊、户部尚书焦芳、礼部尚书朱祐杬等并不知道详情的大臣眼巴巴地跑了过来,尤其是户部尚书焦芳,当传来北境紧急军情的消息时,他就如同火烧屁股般赶了过来。 一进大殿,焦芳就强行挤出了几滴眼泪,哭嚎道:“陛下啊,国库是真没钱了啊!剩下那些不能动啊陛下!” “滚起来!这次不是要钱!是大喜事!” 朱厚照没好气地笑骂道,却是上前亲手将他扶了起来。 焦芳这个自己的钱袋子,自大军出征后便始终未曾休息片刻。 他与杨一清相仿,需要不停地核算物资与钱粮,以及指挥青壮与民夫将粮食送到前线去,这本身就是一项极其复杂的工程。 岂料焦芳这一次却是后退了一步,兀自争辩道:“陛下,即便你如此礼遇于臣,但国库是真没钱了,一个子都拿不出来了!” 朱厚照嘴角抽搐片刻,转头对着群臣调侃道:“你们说焦爱卿是不是掉进钱眼儿里面去了?一天净想着这些铜臭之物!” “庸俗!实在是太庸俗了!” 焦芳越听越不对味了,直到朱厚照将手中的公文递给了他。 焦尚书看后激动地浑身颤抖,沙哑着喉咙兴奋不已地出声询问道:“陛下,那些战马和牛羊呢?那可都是好宝贝啊!” “哈哈哈……” 众人闻言,轰然大笑。 宫门之处,在无数百姓翘首以盼的等待中,皇帝陛下竟然亲自到来,引起了众人阵阵惊呼。 “诸位子民!朕要亲自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 “我大明将士在前线浴血杀敌,悍勇无双,前后阵斩鞑虏近三万余人,缴获战马牛羊不计其数!” “此战!我大明,胜了!” “而且还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 虽然此战还未打到一半,但并不影响朝廷提前宣布胜利结果。 黎民百姓想要的不过是求一个心安,朱厚照这位皇帝陛下需要告诉他们的便是:大明,胜了! 百姓士子闻言面面相觑,难以掩饰惊容。 毕竟,斩敌近三万,这可是自土木以后从未有过的惊天大捷啊! 短暂惊愕之后,随后爆发了震天的欢呼声。 “陛下万岁!大明万岁!” 今日,汉家男儿尽欢颜! ------------ 第378章 武夫不可当国 这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 这是一场大明上下盼望已久的大捷! 自土木以后,百姓士子们突然发现,大明不再是那个威压四方的天朝上国,而是固守长城苟延残喘的孬种懦夫! 这些年来北境战事不断,蛮夷常年寇边袭扰,但朝廷一向宣扬的始终是承平盛世,始终沉浸在这令人不齿的幻想之中! 只有边境的百姓才知道鞑子的凶恶残暴! 只有一些小道消息不时传出,又有哪个边镇被鞑子给劫掠屠戮了。 泱泱大明,何时沦落到被鞑子肆意凌辱的地步了? 黎民百姓不懂,更不敢问,但他们会看,他们会想! 可是这一次,皇帝陛下可以说是倾举国之力决意收复河套,前前后后投进了无数的人力物力,这更让百姓士子感到惶恐不安。 不仅对于亲人的担忧,更对于未来的担忧。 倾国之战,一旦战败,万事皆休! 但皇帝陛下今天亲口告诉他们,大明胜了! 不只是胜了,而且还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 前后阵斩鞑虏将近三万余人! 经常被人吹捧的王越那贺兰山大捷,战果也不过是斩首四十二级! 而这一次河套之战,却是整整三万余人啊! 大明王朝,用一次酣畅淋漓的大胜,证明了天朝上国的威严! 无数百姓喜极而泣,甚至抱头痛哭。 一种名为“爱国精神”的情绪在他们心间悄然生长! 朱厚照见状不免百味杂陈,眼眶有些发红。 他自即位以来,不惜一切代价压制文臣,提拔武夫,支持野人汤昊进行各项改革,摧毁了以李东阳、刘大夏为首的缙绅党羽,为的不就是今日吗? 腐儒只会误国! 书生只会误国! 泱泱大明,天朝上国,不是靠这些满嘴仁义道德、宗法礼制的文臣缙绅讲出来的,而是无数将士浴血将士征战天下,用命换回来的! 可是自永乐以后,大明愧对将士久矣! 朱厚照深吸了一口气,压制住心头的振奋与激动,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是大明皇帝,他要保持理智,他要保持镇定! 大战方才开始,野人汤昊还在外面率军征战沙场,还需要他这位皇帝陛下镇压朝堂之上任何敢于反战的声音! 事实上,自从中山侯汤昊率军出征后,朝野上下一直都存在反对的呼声。 反对战争! 反对出兵! 反对一切! 甚至连带着中山侯汤昊都因此饱受诟病,不断被文臣缙绅上奏弹劾,不断有人给他抹黑泼脏水! 这些朝堂压力,朱厚照全部都看在眼里。 但他没有选择退让,而是态度坚决地继续支持野人汤昊,为此不惜动用内帑钱粮,把自己的小金库都快掏空了! 为了什么? 还不是为了打出一场辉煌大胜,重新构筑北疆防线,让九边军民不必再饱受蛮夷劫掠袭扰之苦! 朱厚照对野人汤昊,是盲目信任的。 而野人也没有辜负他的期望! 此次大捷,他这位皇帝陛下的威望将会上升到一个全新的高度! 虽然不至于像太祖高皇帝和太宗文皇帝那般,做到“口含天宪,言出法随”,可至少文臣缙绅再想对他掣肘限制,也不会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朱厚照回到了乾清宫。 接下来他还有很多要忙的事情。 有功将士的封赏。 阵亡英烈的抚恤。 该提拔的要提拔。 该打压的要打压。 他要携此大胜,继续为武勋谋取福利,让他们无所顾忌地在前线征战,开疆拓土! 而且此次大捷,也有助于彻底稳固五军都督府的权势,完成从兵部到五府的全力交接。 谁说武勋不中用? 谁说只有文臣缙绅才能出将入相? 那文臣出身的王越,不过斩首四十余级,可是这一次武勋出战,却是斩首将近三万人,而且这还不算辽东以及大宁的斩获! 有了这场大捷,朱厚照扶持武勋,稳固五府权势,也会变得简单不少。 朱厚照调整好了情绪,对张永淡然开口道:“传令群臣,明日早朝议事!” 身旁的杨廷和、王鏊、朱祐杬等朝堂重臣闻言瞳孔骤缩,脸皮不自觉抖动了几下。 他们心中清楚,以这位皇帝陛下的尿性,要么不上朝,要么主动上朝必有大动作! 而在这个节骨眼上议事,除了褒奖那些武夫将士之外还有什么大事值得廷议? 群臣面面相觑,尽皆看出了对方眼中的隐忧。 武夫当国啊! 是夜,宵禁之后,白日里喧闹繁华的京师陷入了沉寂。 但一暗房之内,却爆发了激烈的争吵声。 “不可能!陛下绝对不会同意!” “对啊!陛下如今正在兴头之上,谁敢提议此事必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那尔等就坐视武夫当国,秉持朝政?” 一道低沉的质问声响起,令争吵的群臣陷入了沉寂。 武夫当国! 这种在乱世才会发生的畸形政治似乎即将重现在大明朝堂之上,而且可能性极大! 要知道,那個大明中山侯,可是还没有回京啊! 他从辽东杀到了辽西,然后又从辽西杀入了大宁,甚至现在还直奔开平而去! 这个横空出世的汤家子,用一种令人难以理解的速度快速崛起,然后一次次率军出征,亲手缔造培养出了现如今的京军勋贵,此刻更是即将扫平北虏彻底解决大明王朝的心腹大患。 不敢想象,他要是真的做到了,那此子权势威望将会拔高到一个什么地步! “如今京军大胜,咱们陛下的威望上升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他明日朝议之时借此大胜肆意加封爵位,又会冒出一批新兴军功集团!” “长此以往,只怕这片朝堂之上将再无我等文臣的立足之地!” 众人闻言皆不吭声,因为此人说的话并非没有道理,相反太有道理了! 以皇帝朱厚照平日里的行事作风来看,明日他必将提出议定封爵之事,而群臣也无法反驳。 毕竟人家的功绩摆在那里,你又什么资格、拿什么去反驳? 可这样一来,这个不同于勋贵一系、只忠于皇帝和汤侯的新兴军功集团,将会不断壮大,不断掠夺他们这些官员手中的既得利益! 这也是为何他们今夜受邀前来密谋的主要原因! 皇帝朱厚照和中山侯汤昊,做的有些过分了! 长此以往下去,朝堂之上恐怕真的会没有他们的立足之地! “礼乐崩坏,武夫当国啊!” “汤侯仍在,为之奈何?为之奈何?” “有!” 先前低喝之人沉着有力地回答道,令众人神情为之一振! “老夫得到密报,这场捷报是假的,靖虏伯安国根本就没率军参与战斗,他们是通过贸易换取的鞑子人头!” “嘶……消息属实吗?” “绝对可靠!” 顿了顿,这群人不约而同地发出了笑声。 “庶子安敢?!” “这些京军勋贵竟然如此胆大包天?” “欺君之罪,足以让他们万劫不复了!” ------------ 第379章 杨廷和的选择 翌日,乾清宫正殿。 朱厚照意气风发地走进了大殿,接受群臣三拜九叩之大礼后,示意众人平身。 “诸位爱卿,大捷的消息应该都听说了吧?” 果不其然! 群臣还未日常禀报琐事,这位皇帝陛下便迫不及待地提出北境大捷之事,其用意不言而喻! 兵科给事中吴德却突然出列奏道:“启奏陛下,有传闻称大捷消息为假,靖虏伯安国所在河套军根本就没有出战,械送京师的鞑子人头乃是他们用火器火炮与蒙古左右翼交易而得!” “臣请陛下立即下令擒拿靖虏伯安国回京,严加审讯!”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 值此大胜之际,竟然爆出这样的惊天丑闻,实在是令人瞠目结舌! 那些鞑子人头根本就不是斩获! 而是他们用火器火炮跟蒙古蛮夷交易而得,借此博取军功! 这真是……好大的胆子啊! 吏部左侍郎徐孟春出列道:“陛下,此案牵涉甚广,臣请由三法司派遣官员赶赴河套之地调查审理,暂时拘押靖虏伯安国等将!” 徐孟春的出场瞬间将气氛将至了冰点,因为他是三朝元老,且为人刚正不阿,素有贤名! 他的表态令很多文臣再也坐不住了,纷纷随声附和,誓要将此次大捷真相内幕调查清楚,置靖虏伯安国于死地! 朱厚照早已脸色铁青,尤其是当徐孟春出列之后,更是难看到了极点! 此时此刻他哪里还不明白,这是文臣集团的反击! 他们不甘心就这样沉寂,不甘心拱手让出手中的权利与利益,不甘心此次大捷再次催生出一批朝堂勋贵,所以想方设法地找到了这场大捷的内幕消息! 说实话,朱厚照自然是知道的。 因为这原本就是野人汤昊的谋划,通过一场大捷来安抚人心,堵住文臣缙绅的嘴巴。 只是朱厚照和汤昊都没有想到,这些文臣缙绅却是早就洞悉了大捷实情,以致于现在反而落入了下风! 杨廷和察觉到了皇帝陛下的异样,对此事内幕大致也有了些许推测。 但不可否认的是,大明王朝需要这样一场大捷振奋人心鼓舞士气,所以这一次杨廷和选择站在皇帝陛下这一边。 “吴德,你口中的传闻,从何而来?” “为何老夫从未听说过?” 杨廷和冷冷地看着这个吴德。 “就因为一些传闻,朝廷就要置前线将士功绩于不顾,甚至派遣专人前去调查追责?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 “如此行事,岂非逼得三军将士对朝廷寒心?!” 面对内阁首辅的厉声质问,吴德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他只是一颗棋子,听命于背后的大人物,至于消息来源,他又怎么知道。 杨廷和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随即立刻请奏道:“陛下,兵科给事中吴德故意散播谣言妖言惑众,臣请即刻将其捉拿下狱,严刑拷问!” 朱厚照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准!” 随即便有甲士入内,架着吴德就往外面走。 这位兵科给事中终于慌了手脚,疯狂挣扎求饶,可惜没有任何意义。 随即杨廷和将目光看向了吏部左侍郎徐孟春。 “徐侍郎,你又是从何得知的消息?” 徐孟春神情一滞,随后淡淡开口道:“只是风闻奏事罢了。” “元辅所言极是,不能因噎废食,让三军将士对朝廷寒心!” “不过此事必有蹊跷,还请陛下慎重对待!” 他这番话,无疑是给这场大捷蒙上了阴影,更是变相堵住了皇帝朱厚照的嘴。 现在大捷真假都还分不清,你这位皇帝陛下还怎么好意思开口,为那些将士邀功请赏呢? 朱厚照一阵气闷,索性径直起身离去。 皇帝陛下走了,群臣面面相觑,随后各自散去。 杨廷和从背后叫住了徐孟春,这个颇有贤名的三朝元老。 “徐老,为何要这样做?” “不为什么,只是不想看到武夫当国!” 徐孟春淡淡回答道,随即捋了捋白须,看向杨廷和。 “元辅,你的路走偏了。” “若是刘健尚在朝堂,他绝不会如你这般行事!” 刘健同样是内阁首辅,同样是弘治帝师,但他更多的立场是偏向于文臣缙绅。 可杨廷和这位正德帝师的立场,一直让人捉摸不定,今日就是最好的证明。 杨廷和脸色微变,随后说出了心里话。 “大明需要这样一场大捷,振奋人心弘扬士气。” “即便这场大捷掺杂了一些水分,可蒙古三万鞑子阵亡何也是事实,他们部落实力受损也是事实,所以为什么不可以是一场大捷呢?” 杨廷和看向徐孟春。 “我不是刘健,当今陛下也不是先帝爷!” “很多事情刘健想做却不能做,所以他只能选择和稀泥,艰难维系着大明王朝的正常运转!” “但是在这正德朝,情况却完全不同,正德朝有喜好武略的皇帝陛下,有骁勇善战的中山侯爷,还有我这个不甘平庸的内阁首辅,徐老以为如何才能真正中兴大明呢?” “是向先帝爷那样吗?” 听到这话,徐孟春脸色大变,恶狠狠地瞪了杨廷和一眼。 “杨廷和,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先帝爷纵然有万般不是,你也不该以下犯上!” “我从未以下犯上,只是实话实说!” 杨廷和看着这個旧时代的残党,忍不住叹了口气。 “先帝爷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结果是什么,你我都心知肚明!” “天下民穷财尽,军民穷困,民不聊生,这是共治天下的结果!” 杨廷和不理会徐孟春那难看的脸色,自顾自地开口道:“中山侯汤昊曾经说过一句话,我觉得很有道理,今日就送给徐老。” “历来王朝最大的毒瘤,便是食利阶层,肉食者鄙,未能远谋!” “到了我大明朝,士绅缙绅就是人数最多的食利阶层,也是王朝衰亡的根源所在!” “文臣武将勋贵把持朝政,本就是畸形且可笑的,武夫勋贵的崛起是必然趋势,徐老难道不明白吗?” 徐孟春冷冷地看着杨廷和,最后嗤笑道:“伱注定会沦为众矢之的!” “那又如何?”杨廷和眼中迸射出璀璨光芒,“我这一生,不为其他,只求问心无愧!” “无愧百姓,无愧朝堂,无愧大明,如此则已!” 徐孟春见话不投机,愤然拂袖离去。 杨廷和看着这位三朝元老的背影,脸色也渐渐凝重了起来。 今日只是一次试探,文臣缙绅绝对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武夫当国。 接下来他们动用的手段,只会更加肆无忌惮,更加丧心病狂! 大明,马上要起风了。 ------------ 第380章 议复河套 第二天,早朝。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和往常一样,张永的声音回荡在金銮殿的每一个角落。 有事要禀报的大臣则是做好了准备,没事的大臣则是继续发呆养神。 “臣有事启奏陛下!” 很快就有大臣站出来上奏。 和以往差不多,无非就是这里发生了水灾,哪里发生了蝗灾之类的,请求皇帝陛下免去受灾区域今年的税赋,又或者是请求皇帝陛下拨款赈灾。 地方出现了灾情,朝廷赈灾济民自有一套流程。 先是地方官员上报户部,户部再请旨皇帝派遣专人前去灾区核实灾情,之后才回京上奏朝廷,由皇帝与九卿大员商议赈灾措施,最后才开始赈灾…… 别的不说,这一套繁琐复杂的流程走下来,不知多少灾民已经无辜丧命了。 同时也还有西南土司时不时的折腾一下,这些土司也是需要朝廷这边进行安抚,如果闹的太凶了,自然也是少不了要派兵前去清剿、镇压。 这些土司都是世袭,现在有了几分尾大不掉的味道,朝廷也不得不慎重对待! 另外就是来自地方官员的奏疏,弹劾某些武勋,天天吃饱了撑着没事做之外,还要欺男霸女,抢夺民田之类的事情。 反正偌大一个大明王朝,每天都有很多的事情,这些只能算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只要不是大规模的灾荒或者鞑靼、瓦剌南下,基本上也可以说是海晏河清,四海升平了。 在文臣缙绅眼中,这就是太平盛世! 至于平民百姓能不能吃饱穿暖,这关他们屁事! 一番奏对,时间就过去了一个多时辰。 朱厚照也有些乏了,正准备宣布退朝。 结果那吏部左侍郎徐孟春再次出列奏道:“陛下,河套地区人烟稀少,当年仁宗陛下将东胜卫及少量部族也被迁入内地,并省入内地,旨在制造无人区,作为军事缓冲地带。” “并且河套地区并不适宜耕种,因降水稀少导致土地沙化严重,农耕并不能维持,加之蒙古蛮夷在侧虎视眈眈,实在不适合百姓耕作。” “河套之地于我大明而言实在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之地,实在是没有必要因其徒耗钱粮民力啊!” “臣请陛下放弃经略河套!” 此话一出,满朝哗然。 朱厚照气得满脸铁青,眼睛死死地盯着这个徐孟春。 就连杨廷和都被气坏了。 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说出河套是鸡肋之地这种话来! 可紧随其后发生的一幕,却是更加令他们愤怒。 “对啊,徐大人所言非需!” “是极是极,徐大人所言极其有理!” “臣附议,请陛下中止经略河套,与民生息!” 徐孟春话音一落,瞬间就有大量官员跟上! 吏部、户部、礼部、都察院、通政司……六部百司竟然都有官员出列,附和这個徐孟春,请求皇帝陛下放弃经略河套! 很明显,这是早有预谋的! 对文臣缙绅而言,只要不动摇自己的利益,无论怎样皆可。 但无疑从河套地区发动北伐蒙元之战,会催生出新一批的军功封爵集团,相反文臣缙绅自身还不能从中收获利益,此消彼长之下,自然无人愿意见到战争的发生。 徐孟春再次出列奏道:“陛下,因为一个河套,国朝动员了三万大军和十万民夫青壮,他们在河套的每一日,都要耗费不计其数的钱粮!” “若是将这些钱粮拿去发展民生,不知可以救火活多少饥民流民……” 朱厚照冷眼看着这个三朝元老,以及不少随声附和的朝臣,心中杀意顿起! 这些文臣缙绅,真是混账至极! 收复河套,这是国家大事,这是足以影响大明国运之事! 可是这些文臣缙绅为了一己私利,为了保护他们的既得利益,竟然能够说出这种话来,一如当年他们抹黑郑和下西洋的壮举那般,可谓是卑劣至极! 朱厚照对杨廷和使了个颜色,后者会意,出列奏道:“简直就是荒谬!” “陕西据天下之上游,制天下之命者也,陕西之在天下也,犹人之者头项然,患在头项其势,必至于死!” 陕西很重要! “河套南望关中,控天下之头项,得河套者行天下,失河套者失天下,河套安,天下安,河套乱,天下乱!” 河套很关键! “复套之利不仅只在眼前,更是泽被苍生、延及后世的善举,尔等岂能如此短视?” “那元辅可曾算过收复河套需要粮草几何?兵力几何?”徐孟春直接将矛头对准了杨廷和,言语之中带着无尽的怒火。 杨廷和嗤笑一声,嘲讽地笑道:“我大明如今物阜民丰,国力鼎盛,难道还不能支撑起收复河套之战?” “那元辅可曾想过,收复河套仅仅只是一个开始,失去了这块缓冲之地,我大明便会直面蒙元各部,并且无险可守,面对弓马娴熟的蒙元蛮夷,不知我大明会为了这块鸡肋之地投入多少将士的尸骨?” 徐孟春再次开口,“鸡肋之地”听着尤其刺耳! 但提及将士,除了五军都督府外,无人比他们更有发言权。 咸宁侯仇钺出列慷慨激昂地高喝道:“我京军将士早已做好为国捐躯的准备,朝廷视将士为肱骨,除了血战疆场外,我们不知该如何回报!” “我等将士都未出言,你徐孟春瞎操心个什么劲?” “徐大人不妨去军营中问一问,看我京军将士谁会不愿收复河套!” 徐孟春转头厉声质问道:“咸宁侯可敢立下军令状,此战必胜?” “怎么不敢?你以为都是跟你一般没卵子的怂货?” 仇钺的一句粗俗骂声,瞬间点燃了两派之间的怒火,整个大殿瞬间喧闹无比,充斥着各种不堪入耳的骂声。 双方之间的恩怨早就积存太久。 现在这些该死的文臣缙绅,不顾将士在前线浴血奋战,反而想要在背后捅刀子,无疑更是激起了武勋心中的怒火! 张永见局势不对,立刻尖锐而嘹亮地骂道:“肃静!尔等想要殿前失仪?” 可他的警告无异于火上浇油,双方的骂战愈发激烈。 一个个的武勋加入战场,就连保国公朱晖这一次也没有怂,指着徐孟春破口大骂,指责其祸国殃民不安好心,这是想要动摇大明王朝的江山社稷! 这一次,武勋空前团结! ------------ 第381章 真以为朕不敢杀人? 大殿里面,骂声如雷! 龙椅之上的朱厚照非但不怒,反而兴致勃勃地欣赏着文臣与武将骂人的艺术。 文臣无非就那几句“不当人子”、“汝母无恙否”,而武夫骂的可就是粗俗至极的市井之言,杀伤力极其强大,朱厚瞧见张仑这厮的唾沫星都喷到了席书脸上。 两相对比之下,反战的文臣自然节节败退,直到一个人的出现,为这场闹剧画上了一个句号。 他心中的火气早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无尽杀意。 所以犯不着因为这些将死之人动怒! 只见一翰林双目充血,高声喝道:“难道陛下为了开疆拓土,不惜用民脂民膏搏功名吗?” 此言一出,大殿顿时寂静无比,针落可闻。 “蠢货!” 群臣不约而同地望着出言的韩林,在心中低声咒骂了一句。 他说这话,无异于是指着皇帝陛下的鼻子骂他穷兵黩武,好大喜功! 对于这位爱惜羽毛的皇帝陛下而言,他不暴怒才怪! 咸宁侯仇钺摆了摆手,一众武勋立刻安静了下来,眼观鼻鼻观心,准备看好戏。 “李源,你是在指责朕好大喜功吗?” 即便朱厚照始终笑意盈盈,但群臣却感到脊背发凉,遍体生寒! 翰林李源却不为所动,慷慨激昂地答道:“自陛下继位以来励精图治,多施仁政,扫除积弊,恢复民生,使我大明百废俱兴一派中兴之像!” “天下万民方才见到新生之望,陛下却在此时不顾劝阻,骤然动兵,屡屡兴起战端,这不是好大喜功是什么?” 嘭! 一声巨响! 朱厚照拍案而起,径直走到李源面前,冰冷至极地出言道:“朕告诉你为何要收复河套!” “景泰五年北元内江,也先被杀,兀良哈三卫要求近边住牧,‘北虏’纷纷趁机南下。” “天顺元年孛来、阿罗出部出入河套,屡屡侵犯明宁夏、延绥、永昌、庄浪、古浪、镇番等处边境。” “成化初毛里孩、白七加思兰、李罗忽、满都继至,初犹去驻不常。六年以后为久居计,深入诸郡杀掠人畜,动辄数千百万,岁常四三人。” “自此蒙古各部频繁寇扰我大明北边防线,使得北部边防渐现危机中,迫使朝廷不得不投入大量人力物力予以抵御!” “他们是在消耗我大明国力!他们是在将我大明圈养为肥羊!他们是在等待我大明腐朽破败之际南下关中,逐鹿中原,重建蒙元!” 朱厚照述说的一笔笔、一件件北虏入套、袭扰边镇、屠戮子民的实例,让李源无言以对,只能颔首低眉。 随即皇帝陛下转身对徐孟春厉声呵斥道:“于我大明而言,控制河套,则可以以阴山为屏障,抵御来自蒙元的威胁,保证关中、中原地区的安全!” “相反,对于蒙元而言,占据了河套,则可以作为根据地,南下关中,逐鹿中原,势如破竹!” “如此咽喉之地,你徐孟春竟说是鸡肋之地?你凭什么?” “难道尔等想要再经历一次蛮夷兵围帝都的惨剧吗?” 皇帝陛下的厉声呵斥令徐孟春面色涨红,虽然他是三朝元老,却根本不通军事。 从以民为主的角度而言,徐孟春所言无可厚非,但于战略角度而言,河套地区本就是兵家必争之地。 可接下来朱厚照这句话,却是彻底让徐孟春颜面扫地。 “徒耗钱粮?” “那朕问问你徐孟春,是现在一劳永逸地收复河套损耗的钱粮多,还是每年往九边军镇里面砸进去的军费开支更多?” “即便你这个蠢货不懂军事,这最基本的数算也会吧?这一次我大明前后动员将士民夫的损耗,还没有一年朝廷拨款给九边军镇的军费多!” “只要这一次我大明成功收复了河套,重新构筑北疆防御体系,那以后蛮夷再想劫掠袭扰我大明,只会难上加难,我大明也可以减少军事开支,将其用到民生发展上面,这才是真正的国策!” “而且朕还要告诉你们一个坏消息,如今盘踞在河套地区的蒙古部族拥众上百万万,带甲数十万,黄河结冰后踏冰入套,冰解之前东行出套,实力愈发增长!” “若我大明不趁蒙古左右翼内战这個大好机会,趁机收复河套地区这咽喉之地,待到蒙元再次一统,彻底扫除所有内部隐患,而我大明早已不复洪武、永乐之时那般兵强马壮,尔等以为他们会不会南下关中,重建大元?” 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因为就在不久之前,就发生过一模一样的事情。 瓦剌部落经过马哈木、脱欢和也先三代枭雄的发展,终于一统蒙古,随后驱使兀良哈三卫刺探大明边防虚实,然后南下炮制出了土木之祸,大明王朝因此由盛转衰! 也先率领的瓦剌大军,一度杀到了京师城下,如果不是擎天之臣于谦临危受命力挽狂澜,大明王朝只怕早就灭亡了! 所以,一个大一统的草原势力,没有人不害怕! 朱厚照瞟了徐孟春一眼,随即看向李源。 “你们这些小心思,真以为朕看不明白吗?” “尔等无非是在担心,收复河套成功,武勋再次崛起,会影响到伱们文臣缙绅的自身权势,会损害到你们文臣缙绅的既得利益,所以你们这些杂碎才会不断进言,试图阻止朝廷收复河套!” “其罪,当诛!” 说完这句话后,朱厚照便不顾李源惊恐万分地求饶,直接冷喝道。 “来人,将此獠拖出去,就在殿外杖一百!” 此话一出,全场皆寂。 廷杖是文臣缙绅都害怕的酷刑。 要知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样大庭广众之下显露出臀部,对于清高自傲的文人士大夫而言,更是一种精神上的伤害。 而且相比于羞辱,这廷杖更有可能丧命! 这廷杖用的都是栗木大杖,打人的一端是铁皮包裹的槌头,并且铁皮上面置有锋利无比的倒勾,一棍下去,再顺势一扯,登时鲜血淋漓皮开肉绽! 以李源这等弱不禁风的书生体质,别说杖一百,杖三十都能活生生地把他当场杖毙! 还不等徐孟春等人开口求情,甲士便入内将李源架着拖了出去。 下一刻凄厉的惨叫声响彻整个大殿,回荡在每一个官员耳畔。 “怎么?” “真以为朕不敢杀人吗?” ------------ 第382章 江南士绅在作死! 李源死了。 他被活生生地杖杀在了大殿之外。 期间李源发出的凄厉惨叫声,时刻回响在殿内群臣的耳畔,令他们脸色异常难看。 徐孟春眼中闪过了一抹冷光,略显不敬地偷看了龙椅上面的皇帝陛下一眼。 可是他并未多说什么,似乎是放弃了抵抗。 李源被杖杀之后,群臣也不再议论什么,朝会就此结束。 退朝后皇帝朱厚照紧急召见了杨廷和与朱祐杬二人。 “今日之事证明,文臣缙绅绝对还有其他动作!” “杨师,朕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必须要将这些杂碎给揪出来,包括那个徐孟春在内!” 提及徐孟春,朱厚照眼中闪过了一抹杀意。 原本他对于这些老臣还是颇为敬重的,可前提是这些人不会阻挠自己推行新政。 现在好了,徐孟春突然跳出来,非要跟他这个皇帝陛下唱反调,俨然成了反抗者的主心骨,为了维护既得利益不择手段,那朱厚照也不会再心慈手软了。 如果不是这徐孟春三朝元老颇具威望,刚刚在大殿上朱厚照都已经宰了他! 野人汤昊正带着麾下精锐在前线浴血搏杀,重新构筑北疆防线! 文臣缙绅却想在这个时候搞事情,在背后捅他们刀子,朱厚照绝不答应! 杨廷和重重地叹了口气,随后领命而去。 徐孟春这个人,杨廷和已经劝不住了,那接下来就要查探一番,这些人又会有什么动作。 与此同时,朱厚照也让厂卫全部出动,盯着今日朝堂之上出言的那些人。 而朱祐杬却提出了一种可能。 “皇上,不知您发现没有,今日这些跳出来的官员,几乎都是江南籍贯出身,包括那個徐孟春在内!” 听到这话,朱厚照顿时恍然大悟。 “王叔的意思是……” “在背后搞事情的人,是江南士绅?” 江南士绅啊! 这可是大明王朝内部的一个庞然大物! 江南士绅,不是一个人,也不是一个士族,而是一整个群体。 这些江南的士族大族,通过科举制度不断将族内杰出子弟输送到朝堂之中,让其在朝堂之上为自己代言,而地方上则是存在着盘根错节、犹如老树根一般的利益输送网络,牢牢的控制乡野府县一方,犹如一颗颗吸食在这个王朝身上的毒瘤,不断的吞噬着这个大明王朝的气运。 他们不只是想方设法地侵占田地,更是将触角伸向了百姓的一切,比如柴米油盐酱醋茶等最基本的生活资料,包括吃的穿的用的这些最基本的东西,全都这些江南士绅的掌控之中。 换句话说,江南士绅掌控了大明王朝赋税钱粮的半壁江山,这也是他们敢于与大明皇帝争斗的底气所在! 而这一切的根源,正是来自于大明王朝对读书人的优待,来自于朝廷给予这些读书人的功名! 朱厚照渐渐回过了味儿来。 “原来他们是觊觎海洋贸易的利润!” 一语道破天机。 朱厚照记得野人汤昊曾经说过,这些江南士绅一边私自出海牟利,一边又支持朝廷高举太祖高皇帝的旗帜实行严格海禁政策。 他们之所以一边私自出海一边又实行严苛海禁,无非就是为了逃税。 大明的税本来就已经非常低,表面上一直都是三十税一,但是商人们依然要逃税。 盐商、粮商、海商、布商等等,在大明虽然商人明面上没做任何的地位,但实际上,因为税率极低,再加上都逃税,所以商人们基本上都是不需要交税的,而这些商人背后全都站着一两个江南士族,他们也只是江南士绅敛财的工具罢了。 除了逃税之外,另外一个作用就是江南士绅可以垄断大明对外的贸易。 大明的丝绸、瓷器、茶叶等等自古以来都是远销海外,根本不需要说运到西洋去,即便是运到朝鲜、倭国、南洋等地区去,利润就已经极为可观。 只要实行严格的海禁,一般的商人根本就不可能出海,只有那些真正的大士族、大商人可以出海,从而形成垄断,而垄断就意味着暴利,这些年来江南士绅不知道从中赚取了多少利润! 这也是他们真正要抹黑郑和下西洋的原因! 永乐皇帝派遣郑和下西洋,与朱厚照派遣汤昊打造东海贸易,都是一个性质,都是将海外贸易掌控在皇帝自己手中! 先前中山侯汤昊率军出海横扫倭国,一手打造出了东海贸易,以济州岛为贸易地点,将朝鲜、倭国、琉球与大明四国贸易资源整合在一起,从中赚取巨额利润。 朱厚照本人也因此赚了个盆满钵满,每个季度都会有大量银子入账送入内帑小金库,这也是他和汤昊有底气发动战争重新构筑北疆防线的真正原因! 然而现在江南士绅却突然出手,不停地在朝堂之上搞事情,试图向他这个皇帝施加压力! 他们真正想要的,就是这海外贸易的利润! 一想到这儿,朱厚照眼神也不由冷了下来。 呵呵,真是狗胆包天啊! 一群贪婪成性、丧心病狂的狗东西! 为了利益,什么都不管不顾,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朱厚照眼中发冷,随即想到了一个反击政策。 “王叔,朕想重新制定商税!” “这些该死的狗东西不是喜欢搞事情吗?朕要给他们狠狠一击,否则这些狗东西绝不会老实安分!” 朱祐杬点了点头,但又摇了摇头。 “现如今京军战兵全部出征,京师里面只有不到万人,万一出了什么岔子,逼得这些江南士绅狗急跳墙,只怕会引起京师大乱!” “皇上稍安勿躁,不如等待汤侯回京,届时便可镇压一切魑魅魍魉!” 朱厚照听到这话,嘴角却露出了一抹笑容。 “王叔有心了。” “不过你误会了一点!” “京师之内并非无兵可用,东官厅战兵确实全部出征了,但是谁告诉王叔朕手中只有东官厅呢?” 此话一出,朱祐杬脸色大变,难以置信地看向朱厚照。 这位皇帝陛下,藏得是真深啊! 除了东官厅外,他什么时候又偷偷摸摸地藏了一支大军? “当年汤侯横扫倭国回京之后,就带回来了价值数百万的金银珠宝,全都被汤侯给安置在了山东备倭都司,并顺势在那儿修建了一个战兵基地,用以训练山东备倭军。” “这些年来,山东备倭军与京军战兵的训练方法一模一样,也全都是配备火器的强悍战兵,朕日前已经调集了三万大军驻扎于京城西郊,只是从未调动过他们出征罢了。” 朱祐杬深深地看了年轻天子一眼,随后苦笑着摇了摇头。 “陛下英明,倒是臣杞人忧天了!” 年轻天子,果真渐渐成长起来了啊! 光是这份隐忍,就远非寻常帝王可比。 汤侯啊汤侯,你到底培养出了一个怎样的帝王? 让人……不寒而栗! ------------ 第383章 商税可是好东西! 开平城。 工部尚书李善亲自带人抵达。 中山侯汤昊率军迎接了李善,双方休整一日后,立刻开始重新修缮这座军事要塞。 开平城可不是寻常边镇,而是昔年大蒙古国的上都! 此地处于金莲川草原,位于蒙古高原的边缘地区,自古以来便是农耕民族与游牧民族反复拉锯争夺的战场,时人称之为:“北控沙漠,南屏燕蓟,山川雄固,回环千里。” 早在秦汉时期,匈奴和东胡就围绕着金莲川所在的“瓯脱”之地发动战争;北魏时期,此地设有军镇,以防御北方的柔然;后来的金世宗更是多次在金莲川举行夏猎秋狩,实行羁縻政策,以此笼络蒙古高原上的塔塔儿部。 历代帝王对金莲川的重视,都足以证明此地战略位置之重要。 忽必烈选择在金莲川草原之上建城,不仅有连通大蒙古国政治中心哈拉和林的目的,还考虑到此处丰美广阔的牧场,足以资蒙古骑兵南下军需之用。 金莲川草原位于大蒙古国沟通东西南北的交通要道,是控制华北汉族地区的重要战略枢纽。 洪武年间,太祖朱元璋加紧了北防御体系的整合与完善,在西北设立十六卫,除东胜左右卫而外,先后设立镇虏、云川、玉林、威远、宣德、官山、大同等十六卫至辽东,以及各卫兼辖的千户所,构成东、北部防线。 东胜卫以西,同样,通过设在鄂尔多斯东胜卫所辖的千户所与宁夏、甘肃河西走廊联系起来,从而形成为相互声援、互为犄角,遥相呼应的战略、战术防御体系。 这条防线在东部抵御了兀良哈;中部抵御了瓦刺;西部与鞑靼抗衡,这就使明朝北部边防,由点到面,东西联络,相互呼应,因而将其整个北部边防线稳步向长城以北推进了数百里。 可惜因为永乐皇帝的靖难之役,十六卫大部分裁撤内迁,到了仁宣二宗全面收缩防线的时候,更是被摧毁得一干二净,只能陷入被动防御之中。 这十六卫中,中开平卫和东胜卫就显得尤为重要。 工部尚书李善亲自到来,足以见得皇帝陛下对开平卫的重视。 还是和东胜城一样的规划,先在旧址上面修筑钢铁之城,然后再慢慢修筑其他卫所棱堡,确保此地不会再被游牧民族给夺走。 李善到来的同时,锦衣卫也送来了一封皇帝陛下的密信。 汤昊打开看后,眉头不由一皱。 江南士绅又不安分地开始搞事情,以徐孟春等人为首的文臣缙绅试图逼迫皇帝中止收复河套,并且觊觎皇帝掌控的东海贸易。 而皇帝朱厚照震怒之下,决心狠狠敲打一下这些江南士绅,他想对商税做出改革,让这些江南士绅服软! 汤昊看着密信陷入了沉思。 大明王朝的税收,主要就是农税和盐税,这是占了主要收入的九成左右! 而商税、矿税这些则是被称作杂税,跟前面两种比起来就少得太多了。 主要原因,就是朝廷不重视商业,也没出台什么严苛措施严格管控,就造成江南士绅驱使的江南商贾几乎不用缴纳赋税,偏偏这些商贾还一个个富得流油! 不过作为后世来人,汤昊自然清楚,当国家发展到了一定水平,商税才会是最主要的税款来源,到时候种地都不需要缴税,朝廷还要给予补助! 但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大明王朝的工商业发展到了一定水平,才可能出现这种局面。 可现在大多数百姓都被束缚在土地之上,而土地又掌握在士绅大户手中,就算是有几亩薄田的自耕农,也要佃租一些士绅的土地以期多获得一点收成用以补贴家用。 毕竟大明是农耕社会,谁掌握了土地谁就有话语权,说白了士绅兼并土地不仅仅是贪图土地收益,更重要的是掌握对黔首百姓的话语权,只有掌握了对黔首百姓的话语权,士绅才能在乡间呼风唤雨,每一個佃租士绅土地的佃户都不敢得罪士绅,生怕士绅不再允许他们佃租土地。 而朱厚照现在想要制定新的商税政策,确实是一个机会,将百姓从士绅缙绅的掌控之中解救出来。 当这些百姓子民发现,他们进入一个个工厂,也可以养家糊口,甚至日子还能比之前过得更好时,那他们自然不会愿意再回去过之前那种被奴役被压榨的苦日子。 不过问题在于,大量百姓离开田地,粮食必定会减产,这就是发展工商业将会带来的负面影响了。 汤昊将自己的想法和理解全部写了下来,包括利与害全部写明,以及朱厚照真要做的话,该如何开始着手。 至于朱厚照最后会选择怎样做,那就不是汤昊该操心的事情了。 因为皇帝陛下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小皇帝了,汤昊也不能再用以往的方式对待朱厚照。 作为一个成熟的帝王,是时候独自面对文臣缙绅了。 与此同时,京师城中。 一座隐秘的院子里面,不少官员缙绅正聚集在一起,为首之人赫然正是徐孟春。 徐孟春手中把玩着青瓷茶碗,一言不发。 书房里气氛凝重,一名官员受不住这沉重气氛,叫嚣道:“皇帝陛下怎敢如此行事?当众杖杀一位韩林?” “难道他真想做一个独夫暴君吗?” 不得不承认,江南士绅就是底气十足,对皇室天家也一直缺乏敬意。 徐孟春瞟了这人一眼,随后淡淡开口道:“这些小事就不用再提了,我们用一条命看到了皇帝的决心,也不算亏了。” “现在问题在于,如何才能让皇帝知难而退,中断收复河套,让出东海贸易!” 中断收复河套,这是不给武将勋贵崛起的机会。 而让出东海贸易,这才是江南士绅的真正目标。 一个缺钱的皇帝,就犹如先帝爷这般,才会受到文臣缙绅的约束管控,想做什么事情也必须跟文臣缙绅商量着来。 而不是如同正德皇帝朱厚照这样,自己内帑小金库里面有钱有粮,一言不合地就出兵发动战事,压根就I不理会文臣缙绅的态度和想法,强势霸道得让人难以接受! 徐孟春的话一锤定音,大家都知道他说的话有道理。 文臣缙绅已经经历了太多强势的帝王,比如太祖高皇帝,比如太宗文皇帝,还有那成化皇帝,他们过够了小心翼翼的日子。 好不容易出了个与他们合拍的先帝爷,结果说驾崩就驾崩了。 当今皇帝更是比之成化皇帝还要过分,还要霸道强势,还要不可理喻! 这是所有士绅缙绅都不能接受的事情! ------------ 第384章 徽商出手 徐孟春看向了一个中年男子。 此人一副儒生打扮,手中还轻摇着折扇。 “胡文昌,你们该出手了!” 听到这话,在场众人都是神情一震。 因为这个胡文昌可不是什么简单人物,而是徽商胡氏的公子,整个徽商集团未来的接班人。 徽州处“吴头楚尾”,属边缘地带,山高林密,地形多变,开发较晚。 汉代前人口不多,而晋末、宋末、唐末及中国历史上三次移民潮,北方迁移到皖南徽州大量人口。 人口众多,山多地少,怎么办?出外经商是唯一出路。 徽商最早经营的是山货和外地粮食。如利用丰富的木材资源用于建筑、做墨、油漆、桐油、造纸,这些是外运的大宗商品,茶叶有祁门红、婺源绿名品。外出经商主要是经营盐、棉(布)、粮食等。 前宋开始就出现拥有巨资的徽商,祁门程承津、程承海兄弟经商致富,分别被人们称为“十万大公”、“十万二公”,合称“程十万”。 朱熹的外祖父祝确经营的商店、客栈占徽州府(歙县)的一半,人称“祝半州”! 元末战乱期间,歙县商人江嘉在徽州发放高利贷,牟取暴利。 元末明初的徽商资本,较之宋代大为增加,太祖朱元璋入皖缺饷,歙人江元一次助饷银十万两,堪称惊天巨富。 所以徽商在这个时代就成了财富的代名词。 徽商并不是笼统只有安徽这边的商人,它的范围囊括了江苏淮扬一带。 淮扬一带因为有盐,所以诞生了无数的大盐商,而盐商这是这個时代最有钱的代表。 大明王朝先前纳粮开中,想要获得盐引就必须运粮食到九边重镇去才能够获得盐引,可不久之后就被迫改了,原因是因为私盐盛行,再加上朝廷权贵等随意向皇帝奏讨占窝、垄断开中,造成盐引的派发量大大超出了盐业的产能允许范围。 这迫使大量边地商人空有盐引,却无盐可领,只能在盐场等待新盐的产出,有的需要等待守支数十年的情况出现,这极大的打击了边商输粮支边的热情,导致开中法的执行变得举步维艰,很难再像洪武、永乐年间那般良好运行。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在于,朝廷推行纳粮开中,让渡出了一部分食盐利润给商贾,却因为这种种原因,导致朝廷并没有达到预期目的,输粮到边的商人也越来越少,朝廷明明给出去了食盐,可九边军镇的军费还是在不断增长,以致于朝廷财政开支越来越多,最后致使国库空虚。 所以在弘治五年的时候,时任弘治皇帝户部尚书的叶淇,在背后势力的推动之下,提出了纳银领取盐引的办法,改“纳粮开中”为“纳银开中”,即是所谓的折色法。 叶琪变法后,从此规定商人们以后不需再将军需粮食运往边镇,只要向国库缴纳银两,就可获取盐引。 所以以前这些盐商想要做盐的买卖,就必须要运粮食到边镇地区去换取盐引才可以,无疑便利了临近边疆军镇的山西晋商。 而叶琪变法之后,商贾不再需要跑到边镇去,直接拿银子换盐引,然后倒卖谋利,而徽商因为地处最为富庶的江南地区,两淮又有天下第一大盐场,这江南地区自古以来就是最为重要的粮食产区,所以慢慢的这些盐商和粮商彼此之间也是很难分开,徽商也是如此,他们既是大盐商,同样也是大粮商,无疑更是便利至极。 胡家是徽商当中的代表性家族,也是实力最为雄厚的一个家族,家族势力极其庞大,在整个大明上下都拥有极其庞大的影响力,背后更是站着不计其数的江南士族。 也正是因为如此,胡文昌才能够以商贾子弟的身份,同徐孟春这些朝堂官员坐在一起议事。 徐孟春淡淡开口道:“这上面太有钱了可不太好。” “自从皇帝派遣中山侯汤昊横扫倭国、构筑东海贸易后,一车车的金银珠宝就送入了内帑,而结果就是皇帝正在渐渐脱离掌控和束缚!” “他想打仗就打仗,他想赈灾就赈灾,就算国库没有钱粮了,他那内帑里面还有钱粮,完全可以绕过士绅缙绅行事,丝毫不用考虑士绅缙绅的意见,他也不会听,这就是最麻烦的地方!” “一个不受约束不受掌控的大明皇帝,想来你们也应该知道,太祖高皇帝、太宗文皇帝还有成化皇帝就是如此,到时候大家都没有好日子过!” “所以,这一次必须要想办法给年轻天子一个教训,让他重新拾起对士绅缙绅的敬畏之心!” 胡文昌闻言当即笑了笑,神情也变得兴奋了起来。 教训大明皇帝,这可真是让人激动啊! “大人想要我们做什么,尽管开口便是了!” “这一次,我徽商定然鼎力支持,不会任由皇帝继续胡闹下去!” 徐孟春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笑道。 “其实当今天子还是颇为仁厚的,又是一个仁德之君,勤政爱民,非常体恤百姓,老夫已经得到了消息,近些日子北直隶、山西、山东等地发生饥荒接连有消息传来,以咱们这位陛下的仁善之心,他必然会全力赈灾。” “但是国库空虚,国库内的粮食早就下降到了红线不可动用,到时候朝中诸公肯定会让天子动用自己的内帑,到时候我们就可以借助此次赈灾一事将皇帝的内帑给一次性全部吸干!” “当然,具体如何操作,就要看你们徽商的了!” 胡文昌听后点了点头。 “此事很简单!” “皇帝陛下的内帑,不过区区百万两纹银,根本架不住我徽商的吸取!” 胡文昌的口气非常大,百万两白银都根本看不上,但是人家自然有他说这话的底气! 这并不是他口气大,而是因为他们这些大盐商、大粮商一个个都富可敌国,大明朝廷和大明皇帝和他们相比都是穷叫花子。 尤其是正统以后的历代大明皇帝,到了弘治皇帝这里,基本上一个比一个穷。 原因很简单,文臣缙绅把持朝政权势越来越大,钱粮全都进了他们的腰包口袋,朝廷自然会越来越穷,百姓也会越来越穷! 朝廷穷皇帝穷,文臣缙绅才便于束缚掌控,不然像现在的正德皇帝这样,有钱了之后直接就脱离了掌控! 而朱厚照与汤昊没有其他办法,只能通过东海贸易去赚取军费,可惜现在也被士绅缙绅给盯上了! “如何行动,老夫就不过问了!” “但是目标一定要清楚,必须要吸干皇帝的小金库,让他不得不向我们低头!” ------------ 第385章 难题和惊变! 朱厚照现在很忙。 野人汤昊的密信很快就传来了。 只是朱厚照看完之后却是眉头紧锁,因为汤昊在信件里面详细论述了一番如何针对商税改制。 自古以来历代朝廷就是重农抑商,但是很多朝代都从商业中获得了不菲的税收,投入到社会建设民生发展中去。 比如商业高度发达的前宋王朝,虽然偏安一隅,但是靠着商税不但养活了足以媲美大明的人口数量,而且还养活了好几个蛮爹! 大明也是以农业为本的王朝,在农业方面做出了诸多举措,开垦荒地增加种植面积等等。 但是大明过于抑制商人发展,没有建立起完善的商税体系,税率也极低,大明的税收主要还是由农业支撑的。 这是因为太祖朱元璋登基之后的明朝百废待兴,内有农民起义,外有倭寇侵扰边境,需要耗费大量的财力供养军队,以求边疆及内部环境安稳。 可华夏自古以来就是农业生产为根本的,那么大明朝自然也不例外。 所以太祖朱元璋先是制定了严厉的重农抑商政策,限制商业发展,将商人限制在一定的范围之内,避免商人流动性过强,为基层社会带来不稳定因素。 其次,太祖朱元璋实行了海禁政策,禁止民间进行海外贸易,也就切段了明朝与世界各地的联系,不仅限制了工商业发展,限制商品流通,还阻断了国内外经济、文化交流的渠道,使得大明只能通过朝贡贸易与外界联系。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自大明朝建立开始,历代帝王便十分重视农业发展,甚至渐渐忽略了商业的存在,而为了体恤百姓的不易,历代帝王一再降低农业税,也缩减的财政收入,而问题在于九边军费却因为边防糜烂而不断增长,最后就是大明财政彻底崩溃,最后大明王朝也轰然倒塌! 所以朱厚照想要改革商税,那么就必须建立一套健全的商税体系。 汤昊在信件里面举了一个最简单的例子。 比如现在大明在东海进行的诸国贸易,一方面大明可以通过建设海关收取关税,另一方面大明也可以在沿海地区开设一个个纺织工厂,生产东海贸易的主要货物丝绸布匹。 而纺织工厂存在的意义,就是将百姓子民从乡野田地之中解放出去,让百姓子民脱离士绅缙绅的掌控,让他们拥有另外一种可以养家糊口的生活方式,而不再是仅仅只有耕田种地这么一种。 百姓士子进入工厂成为工人按时劳作,然后工厂发放给他们工钱,这样就形成了一套全新的生活模式,当越来越多的百姓选择成为工人进入工厂,那么朝廷就可以尝试建设一座以商业贸易为主的商业城市,包括但不限于各种工厂和各类店铺,以刺激此地商业的发展。 紧接着朝廷就可以在这些商业城市进行试点,推行改革后的商税制度,然后再将核定好的商税制度推行到全天下,如此一来商税将会远远超过农税,甚至朝廷完全可以将农税继续降到更低从而减轻老百姓肩上的负担。 朱厚照看后惊为天人,他也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了,商税的利润究竟是多么恐怖。 先前东海贸易一事,朱厚照并未放在心里,他以为那些利润全都是货物贸易而来。 可是现在汤昊却清晰直白地告诉他,这些利润大部分其实都是征收的商税,包括各国商贾前往济州岛经商贸易缴纳的关税以及他们在济州岛租赁店铺缴纳的费用等等,而且每一天都是一笔天文数字,多得让人头皮发麻! 这就是商业城市的魅力! 这就是商税的魅力! 试想一下,如果大明所有沿海城市,全部都被打造成这样繁华的商业城市,那大明商税将会是一個何其恐怖的数字! 朱厚照甚至相信,到时候真如汤昊所说,即便朝廷不再征收农税减轻百姓负担,仅凭商税也完全可以承担各种开支,甚至还会有不少盈余! 那才是真正的太平盛世啊! 那样才是真正中兴大明! 可是在这之前还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大明必须开海! 不解除海禁,民间就不能与海外进行自由贸易,那么构筑商业城市就是个笑话。 可是海禁却是太祖朱元璋钦定的国策,这么多年来也从未有什么变动,最多不过是太宗文皇帝派遣郑和出海下西洋,但那也只是官方层面上的出海,而不是什么解开海禁,说到底只是为了皇帝掌控海外贸易。 朱厚照不用想就知道,一旦他提出这么做,结果会是什么,那些文臣缙绅势必会将他骂得个狗血淋头! 而且文臣缙绅之所以高举太祖旗帜一直严厉推行太祖高皇帝定下的海禁国策,也不是什么多尊重太祖高皇帝,更不是什么为了百姓着想,只是便于他们自己走私谋利罢了。 换句话说,朱厚照要真是直接废除海禁国策,那就等同于是断了江南士绅的财路,这些贪婪成性的士绅缙绅绝不会答应! 所以,现在摆在面前的难题,就是如何逼迫这些士绅缙绅低头,同意朝廷废除海禁。 正当朱厚照为此苦恼的时候,锦衣卫指挥使牟斌却匆匆赶了过来。 “陛下,出事了!” 牟斌急匆匆地走了进来,气都没有来得及喘口就着急的说道。 “出什么事情了?” “如此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朱厚照老气横秋的说道,颇有几分临危不乱的帝王气度。 “陛下,锦衣卫探查到整个京师的粮价都开始暴涨了!” “粮价暴涨?”朱厚照闻言眉头一皱,“是不是因为北方三省大旱的原因?” 这件事情他还是知道的,已经让户部拨款赈灾了。 “情况很不对劲!” “本来这粮食就因为饥荒的原因,已经涨到了十五文一斤,现在更是一下子暴涨到三十文一斤!” “而且京师里面的这些粮食开始限售了,很多粮铺进行了限售,似乎还在等待灾荒蔓延,以便继续抬高粮价!” 朱厚照闻言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三十文一斤?” “这些狗东西想干什么?” “北方三省大旱,灾民嗷嗷待哺,他们却哄抬粮价?” 朱厚照满脸杀气地咆哮道:“朕非宰了这些杂碎不可!” ------------ 第386章 有人故意抬高粮价 粮食三十文一斤! 朱厚照气得咬牙切齿。 要知道普通人出去做工,一般的工钱大概在四五十文左右,有时候遇到压钱压的厉害的,三十文可能都没有。 特别是在农闲时节又或者是像现在这种灾荒的情况下,很多时候都是替人白做事,只要有口饭吃就可以了。 现在这粮食价格竟然暴涨到了三十文一斤,也就意味着辛苦劳作一天,只能够获得一斤左右的粮食! 一斤粮食别说是养活一家人了,养活一个劳动力都很勉强,在肉食缺乏的年代,经过辛苦体力劳动的人,敞开肚皮吃的话,一顿都能够吃掉一斤大米来。 这些粮商呢,现在借着灾荒坐地起价,这粮食的价格已经涨了好几倍! 朱厚照震怒之下,当即召见了杨廷和与朱祐杬。 “三十文一斤,很高吗?” 朱祐杬看了看朱厚照,又看看杨廷和,想了想摸着自己的鼻子说道。 “兴王爷,三十文一斤的粮食已经到了天价了,要知道平时也不过才几文钱一斤而已。”杨廷和连忙回道。 “平时才几文钱一斤?”朱祐杬有些疑惑。 他从小在深宫里面长大,自然是衣食无忧,随后就是就藩出去当王爷,也不用为生计发愁,从来都不会去关心这粮食的价格。 不过他只是不知道具体数字罢了,又不是什么“何不食肉糜”的蠢货,所以朱祐杬立刻就反应了过来。 “这分明就是有商贾故意囤积粮食谋取暴利!” 杨廷和也点了点头。 本来在北疆三行省天降大旱颗粒无收这个灾荒的时候,粮食就显得最为重要,这粮价能够保持平稳的话,天灾就能够相对容易的度过去。 可是偏偏自古以来,这天灾就必然会伴随人祸。 趁着灾荒,故意囤积粮食,抬高粮价谋取私利,这几乎是自古以来粮商们的惯例操作了。 黑心粮商发财致富的手段很多,什么在粮食里面掺和沙子、泥土,称量上半斤八两,以陈粮充新粮等等,各种各样的手段,五花八门,不过这些都算是常规操作了。 真正一夜暴富的时候就是像现在这样,趁着灾荒的时候,故意奇居粮食,联合起来哄抬粮价,然后赚取暴利! 往往一个灾荒下来,这些粮商们一个個都赚的盆满钵满。 毕竟在任何时候,填饱肚子才是最要紧的事情,没有粮食的时候,纵然是有家财万贯,金银珠宝也无用,金子、银子终究是不能吃的。 而他们故意抬高粮价之后,不知道有多少百姓子民会因此活生生地饿死! 粮食,才是最重要的东西! 牟斌继续开口道:“陛下,最麻烦的是,粮商都已经在疯狂囤货,不愿意大规模出售了,锦衣卫试探性地问了好几家店铺,他们给我的回复都是一样,不会再大批量的卖粮。” 杨廷和脸色也冷了下来。 “他们这是看准了这灾荒还会一直持续下去,去年栽种的冬小麦因为寒冬太过寒冷,几乎绝收,这意味着接下来的几个月的时间,在春小麦没有上市之前,他们的粮食就可以卖出去一个天价……” 朱厚照听后豁然起身,愤怒到了极致。 “囤积居奇、哄抬粮价就算了,现在竟然还有粮不卖!” “牟斌,你立刻带人去将这些黑心粮商给全部抓来,一个个狠狠的修理他们一顿,打到他们跪下来将粮价降下去为止!” “遵旨!” 牟斌一听,顿时整个人都忍不住变的兴奋起来。 嫉恶如仇的他,本就很喜欢干这样的事情,也算是可以放肆一回了! “且慢!”杨廷和急忙出言制止。 “陛下,这事情并没有我们想象中的如此简单!” “一般黑心粮商在灾荒年代抬价就算了,但绝不可能会限售,更不可能出现所有粮食全都如此行事的可怕局面!” 杨廷和神情凝重,道:“有些粮商乃是数代传承的老字号,就算因为饥荒粮价稍微上涨一些,但他们也不会限售不卖,砸了自己几代人的招牌!” 一听到这话,朱厚照皱着眉头陷入了沉思。 现在他总觉得这其中有一股阴谋的味道在里面,仔细的想一想,总觉得有些不太寻常。 短暂思索后,朱厚照突然回想起了徐孟春这个家伙,脑海里面很快就有一个念头! 江南士绅! 一想到这儿,朱厚照不仅仅没有丝毫的害怕,整个人反倒是变的兴奋、高兴起来。 “很好,真是好得很!” “朕现在一下子就来兴趣了,我倒是想要看看这背后到底是谁在捣鬼!” 他本就想寻找机会收拾一顿这些江南士绅,让他们低头服软同意朝廷废除海禁国策。 现在倒是好了,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江南士绅主动利用粮食掀起了战争,那朱厚照自然也不会客气。 “牟斌,调集厂卫,死死地盯着这些粮商,最主要的是盯紧他们手中的粮食!” 听到这话,牟斌急忙领命离去。 朱祐杬却沉声道:“陛下,臣以为不管这其中有没有阴谋,我们都应该及早做好准备,想办法筹集粮食。” “尤其是北疆灾区,关乎到数十上百万子民的性命,绝不可沦为朝堂争斗的牺牲品。” 朱祐杬也算是看明白了,这一次粮价暴涨就是朝堂争斗的延续,甚至波及到了百姓。 这是他绝对不能容忍的事情! 因为去年冬季太过寒冷,北方三省冬小麦绝收、欠收,所以才会闹了饥荒。 本来闹饥荒是常见的事情,每年多多少少都会有点灾荒,不是水灾就是旱灾又或者蝗灾之类的。 朝廷只需要及时调度粮食进行赈灾、救灾,自然就不会有什么事情。 但是现在这些该死的文臣缙绅,抓住机会想要利用此次进行朝堂争斗,逼迫朱厚照向他们低头,置灾民饥民于不顾! 朱厚照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杨师,你立刻赶去北疆,核查一下北方各地粮仓的粮食储备情况,然后主持赈灾事宜!” 事关数十上百万百姓子民的生死,杨廷和也明白此事的重要性,所以接下了这个差事。 他必须要亲自走一趟,亲眼目睹那些粮仓里面堆积的粮食,才能够放下心来。 现在除了杨廷和外,朱厚照已经不相信那些士绅缙绅了。 这一次的战争,他这个大明皇帝必须要赢! ------------ 第387章 阴谋乍现 九州虽然富饶,但是自古以来都多灾多难,历朝历代在这方面也是都会有所准备,建立粮仓,囤积粮食,以备军需、赈灾等等所用。 大明自然也不例外,在两京十三省都建立了大大小小的粮仓,储备了大量的粮食,像徐州的广运仓、德州的德州仓、临清的临清仓再加上淮安的丰济仓,这四大粮仓可是非常著名的漕运大粮仓,储备了大量的粮食。 别看大明朝廷一年收上来的税银不到三百万两白银,但这其实仅仅只是征收的一小部分。 因为大部分税收所征收的都是实物,像粮食、布匹、绢、茶叶等等,其中粮食就是农税征收的重头。 这一次,北方三省发生饥荒,按照惯例朝廷下旨赈灾,要求各地官府开仓放粮、熬粥赈灾,只需要挺过这几个月,等到春小麦丰收的时候,这场饥荒就算过去了,也就不会有什么事情。 这也是朱厚照迎战文臣缙绅的底气所在。 手里有粮,丝毫不慌。 早在去年冬天,朱厚照就派人去查探过了。 经过这几年的励精图治,北方各省各大粮仓粮食充足,很多陈年的粮食因为没有吃完都已经开始发霉了。 再加上前面这些年一直以来都算得上是风调雨顺,河清海晏,朱厚照攒下了不少家当,除了内帑里面堆着的数百万两白银之外,这大明全国各地的仓库也是堆了不少粮食,朝廷征收上来的绢布、茶叶等等那更是不计其数。 而后就是朝廷出兵消耗了大部分,但是四大粮仓里面的粮食却是一直都没有动用,那就是户部尚书焦芳所说的红线,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轻易调动。 所以朱厚照才会有如此信心与底气,面对江南士绅的发难,丝毫不放在心上。 但不知道为何,朱厚照心里面总觉得有些不安,所以思来想去,他还是决定将此事告诉野人,让野人帮忙分析一下。 密信通过快马飞递,很快就抵达了东胜城。 此刻汤昊已经率军抵达东胜城,与安国军胜利会师。 诸将此刻都很是欣喜,坐在台下议论纷纷,述说着各自这段时间的经历,大口喝酒,大碗吃肉,好不快活。 汤昊则坐在主位上面笑而不语,一个人自斟自饮。 这一次出征,战略目标基本完成。 他从辽东一路绞杀蛮夷,从辽东杀进辽西走廊,又从辽西杀到了大宁,然后是开平……这一路杀过来,别说其他将士了,就连汤昊都有些疲惫。 所以一场庆功宴在所难免,什么军中不可饮酒的禁令在这一刻也成了狗屁! 三军将士经历了大半年的血腥杀戮,心弦一直都紧绷着,要是再不想办法让他们放松一下,甚至会有哗变的可能! 汤木勾着安国的肩膀,满脸疲惫之色。 “安秃子,你是不知道啊,这一次我们一路砍过来,从辽东砍到了南天门,屠戮的蛮夷那可真是不计其数,密密麻麻,麻麻密密,密密麻麻啊……” 众人听到这话,都是一阵无语,随即哄笑不止。 不过当他们看到汤木那眼神中的迷茫时,却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汤木可是他们一众将领里面,性情最跳脱,也是最没皮没脸的那个。 马永性子跳脱,是因为脾气暴躁,而汤木则是因为和侯爷的血脉关系,加上之前就是个浪荡子,所以成了诸将里面的粘合剂,缓和了不少矛盾,大家也都很喜欢他。 可是现在,经过了这大半年的血腥厮杀,汤木整個人都有些消沉颓废了。 常言道,一将功成万骨枯! 可真正经历过长时间不间断血腥杀戮之后,即便是军中将领,都为之胆寒,甚至晚上闭上眼睛都会做噩梦。 安国也明白这些道理,感慨万千地拍了拍汤木的肩膀。 “我们没有错,错的是那些蛮夷!” “如果他们老实安分,就不会有今日之劫!” 汤木闻言心中一叹,随即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汤昊见状笑着拍了拍手,然后起身端起酒杯。 “我知道,这段时间,大家都很疲惫。” “但是,一切辛苦和付出都是值得的!” “我们重新构筑了大明北疆防线!” “我们犁庭扫穴清洗了一遍盘踞边疆的蛮夷部落!” “我们为九边军镇的军民重新建立了一条可以保护他们不受屠戮的安全线!” 汤昊环顾众将,随后朗声道:“是非对错,自有后世评说!” “但就论当世,我们无疑是大明的英雄,是百姓的英雄!” “儿郎们,饮胜!毕其功于一役!河套收复之日,便是我等回京之时!” 诸将豁然起身,纷纷端起了酒杯。 “饮胜!” “为了大明!” 正当这个时候,锦衣卫入内递给了左一刀一封密信。 左一刀不敢怠慢,将密信转交给了汤昊。 汤昊独自查看起了密信,可脸色逐渐变得阴沉了起来。 诸将原本还在聊天喝酒,插科打诨,可注意到自家侯爷的脸色后,却顿时安静了下来。 “侯爷,出了什么事情?” 左一刀下意识地追问道。 汤昊将密信递给了他,眼中杀意凛然。 “京师出事了!” “那些文臣缙绅跟皇帝陛下打起了粮食战!” “他们想要借助北疆三省遇到灾荒,控制粮食逼迫皇帝陛下向他们低头!”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汤木却提道:“国朝有四大粮仓,这些士绅就算哄抬粮价,粮仓里面的粮食也足够朝廷将价格打下来了,等到春小麦有了收成,那他们这些谋划就成了笑话……” “你都知道的事情,那些士绅缙绅会不知道吗?”汤昊叹了口气,“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话,四大粮仓应该已经……空了!” 听到这话,在场所有人都惊得头皮发麻。 左一刀豁然起身,下意识地惊呼道:“这怎么可能?他们怎么敢这样做?” “四大粮仓要是被搬空了,那北疆灾区数十上百万的灾民饥民岂不是会活生生地饿死……” 汤昊眼中寒光闪烁,杀意凛然。 “一刀,立刻回京,调查此事!” “汤木,传讯给朝鲜,筹措粮食!” “安国,联系左翼,即刻进军右翼!” “我需要一场大捷还朝,然后镇压所有不臣!” 诸将轰然领命,展开了紧急行动。 他们虽然不敢相信,可是也不敢去赌! 因为,那是数十万上百万的百姓子民! ------------ 第388章 愤怒的大明皇帝 河套军展开了紧急行动。 而左一刀则日夜兼程地赶回了大明京师。 他也提前动用锦衣卫的渠道,将中山侯汤昊所说立刻传达回京。 是以消息提前一步抵达了京师,朱厚照看了后还觉得不太可能,野人这是在杞人忧天。 因为去年冬天察觉到天气太过寒冷会有灾害,朱厚照就派遣户部尚书焦芳亲自去盘点北方各地粮仓的粮食储备情况。 焦芳虽然无德,但他的办事效率自然是极高的,经过了一番盘点之后也是向弘治皇帝这边汇报,陛下励精图治,国富民强,北方各省各大粮仓粮食充足,很多陈年的粮食因为没有吃完都已经开始发霉了。 得到焦芳这种吹捧式的汇报,朱厚照心情自然是很不错的。 因为这些年来在野人汤昊的辅佐之下,他确实是励精图治,从来不敢有些懈怠。 再加上前面这些年,大明一直以来都算得上是风调雨顺,没出现什么太大的灾祸,所以正德朝廷也是攒下了不少家当,除了内帑百万两白银之外,这大明全国各地的仓库也是堆满了粮食,朝廷征收上来的绢布、茶叶等等那更是不计其数,这才是朱厚照敢于支持自己的大将军汤昊双线作战的真正原因。 所以不仅仅是朱厚照这个大明皇帝,朝中上下对于此次北疆三省大旱都很放心,对于应付这场饥荒也是信心十足。 因为有足够的粮食,就算四大粮仓的存粮不够,朝廷还可以从南方各地调运粮食过来,轻轻松松的度过这个灾荒根本就没有任何的问题。 至少国朝有粮,那就丝毫不慌! 所以朱厚照看到汤昊的提醒,下意识地就觉得不可能。 怎么可能嘛! 四大粮仓里面堆积了成千上万的粮食,怎会被偷空运空呢? 而且焦芳这个人自从做了户部尚书之后,对他朱厚照一向忠心耿耿,焦芳也清楚自己一身权势尽皆来自于朱厚照这个皇帝,所以焦芳根本就不可能也不敢背叛皇帝。 那么,四大粮仓是不会有问题的。 然而正当这個时候,一封急报传入京师,正是来自于前去盘查粮仓的杨廷和。 朱厚照强忍着不安打开一看,瞬间气得暴跳如雷,险些直接昏死过去。 他紧急传召了咸宁侯仇钺以及礼部尚书朱祐杬,以及那个该死的户部尚书焦芳! “焦芳!” “朕的粮食呢?” “四大粮仓那堆积如山的粮食呢?” 朱厚照将杨廷和的密信摔到了焦芳脸上! 焦芳起初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等他捡起密信一看,却是瞬间如遭雷击。 经过杨廷和亲自盘点核查,德州仓和临清仓里面空空如也,粮食仅仅只剩下了一点皮覆盖在地面上,而广运仓和丰济仓剩下的粮食还不足官方文书上面的五分之一! 见到这个惊天消息,焦芳吓得额头上冷汗直流,磕头如捣蒜! “陛下明鉴!陛下明鉴啊!” “当初臣奉旨清查粮仓,德州仓和临清仓臣是亲自去盘查的,确实是堆积如山,至于现在这些粮食为何不见,臣……臣也不知啊!” 焦芳满腔悲愤地回答道。 他确实亲自去过粮仓,也亲自见到过那堆积如山的粮食,所以才会跟皇帝陛下汇报! 可是现在,怎么杨廷和一去,堆积如山的粮食就不见了呢? 焦芳觉得自己很委屈。 因为他清查粮仓的时候确实是查的很清楚,四大粮仓粮食充足,确实是足够应对眼下的饥荒,其它各地的粮仓,他也是去清查过的,虽然有些粮仓有所不足,但大部分的粮仓都是装满了粮食。 可现在出现了这样的惊天大案,那这个锅他户部尚书焦芳是背定了! “确实是堆积如山?” “难道这些粮食都长翅膀飞了不成吗?” 朱厚照愤怒地咆哮道,声音很大,以至于整个大殿之中的所有人都噤若寒蝉。 “现在一句不知道就想要应付朕,你觉得可能吗?” 朱厚照来回的走动踱步,脑海中急速的思索起来,吸口气想要平复心情。 如果这焦芳当真不知情! 也就是说,野人汤昊的担忧成真了! 四大粮仓竟然真的被人悄无声息地搬空了! 那问题可真就严重了! 现在北方三省的灾情越来越严重,朝廷急需粮食来赈灾。 而因为大明双线作战,所以大部分的粮食都被消耗一空,就指望着四大粮仓里面这点最后存粮赈灾济民救命呢! 可现在四大粮仓却空了,那该拿什么去赈灾? 这赈灾一旦不及时,到时候必定会烽烟四起,活不下去的老百姓当中肯定会涌现出无数的陈胜吴广之流的乱臣贼子! 一旦到了那个时候,事情就已经不仅仅是灾荒的问题了,百姓反叛一旦蔓延开来,那就如同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大明王朝甚至会因此彻底倾覆,江山社稷也会落入他人之手! 这才是朱厚照震怒的原因,也是他现在最担心的事情! 而且他在野人汤昊的教导下,称不上爱民如子,可也体恤过民间疾苦,深知在饥荒之中如果没有及时赈灾的话,必然会饿殍满地,还不知道会出现多少易子而食的人间惨剧! 那些可都是他朱厚照的子民啊! 他这个做君父的,现在该怎么办才好? 兴王朱祐杬急忙开口道:“皇上,此事可能与焦尚书无关!” “这就是一场阴谋,四大粮仓被人搬空,粮价也突然一路暴涨,这分明就是有人在算计朝廷算计陛下,想要陛下动用国库内帑钱粮高价购买他们手中的粮食!”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朱厚照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恨得咬牙切齿。 这些杂碎,打上了朕的小金库主意! 没钱的皇帝,和有钱的皇帝,这根本就是两个概念! 他们这样做,分明就是想要逼迫朱厚照向士绅缙绅低头,交出通过东海贸易得到的金钱,然后老老实实地做个士绅缙绅操控的傀儡天子,像他父皇弘治皇帝那样! 这些该死的杂碎! 这些该死的江南士绅! 朱厚照气得想杀人! “焦芳!” “臣在!”焦芳身子一颤,急忙应声。 朱厚照看着这个蠢货,怒斥道:“朕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他们能做到这一点,户部里面肯定有内应,朕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将户部里面的蛀虫揪出来,否则朕诛你九族!” “厂卫会全力配合你,揪出这些米虫,朕既往不咎,揪不出来,朕杀你全家!” 焦芳不敢拒绝,这是他最后活命的机会。 随即朱厚照看向了朱祐杬,沉声道:“王叔,这一次要劳您出手了!” “杨师在查广运仓和丰济仓,德州仓和临清仓揪交给王叔亲自走一趟了!” 朱祐杬也明白问题的严重性,所以没有拒绝。 德州仓和临清仓都在山东,而那鲁王朱阳铸无疑是地头蛇,联手朱阳铸的话,应该可以最短时间内追查到丢失的粮食! 朱厚照看向众人,毫不掩饰自己的杀意。 “尽快把粮食找回来!” “否则朕会血洗江南,绝不手软!” 他不是先帝爷,只会一味隐忍退让! 如果粮食找不回来,没有办法赈济灾民,那朱厚照就会提兵下江南! ------------ 第389章 河套大战起 河套东胜城。 汤昊看了朱厚照的密信,忍不住叹了口气。 “士绅缙绅果然如我所料,暗中搬空了四大粮仓!” “皇帝陛下勃然大怒,撂下了血洗江南的狠话!” 在场诸将听到这话,都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那些该死的士绅缙绅,这一次可是真把皇帝陛下给逼急了啊! 血洗江南,这种事情大明王朝只发生过一次,那就是在洪武年间,太祖高皇帝凭借一场“郭桓案”,血洗了天下士绅,尤其是江南之地,士族大户受此案牵连被抄家灭族者不计其数! 但问题在于,太祖高皇帝乃是开国大帝,帝王威望远非寻常可比。 而当今正德皇帝朱厚照,论及帝王威望,是没办法跟太祖高皇帝相提并论的。 他要是真的血洗江南,只怕大明王朝会因此江山不稳社稷动荡啊! “左翼那边如何回复?”汤昊沉声问道。 安国急忙回答:“亦不剌称现在不是时候,达延汗三子巴尔斯博罗特偷偷潜入了火筛的蒙郭勒津部落,因为巴尔斯博罗特是由火筛养大,所以二人情同父子,在巴尔斯博罗特的劝说之下,火筛再次出现了动摇,似乎想要倒向左翼!” 这对大明而言,可不是一个好消息! 汤昊眉头一皱,随即起身下达了军令。 “三军备战,今夜出兵蒙郭勒津部落!” “告诉亦不剌,本侯没时间跟他扯皮,要么他助本侯一举屠灭蒙郭勒津部落,要么本侯直接屠了他们整个右翼蒙古!” “不要挑战本侯的耐心,也不要把本侯的话当成耳旁风,就算没了右翼蒙古,大明也完全可以抵御蒙古小王子!” 安国闻言迅速前去传讯。 而其余诸将则纷纷前去整军备战。 他们都很清楚,原本扶持右翼蒙古对抗左翼蒙古的策略,现在必须要改变了。 因为明军现在反而等不起了,要是再不大捷还朝,那些江南士绅继续与皇帝陛下对垒,皇帝陛下真有可能会提兵下江南,血洗整个江南之地! 当今皇帝陛下,可不是先帝爷,他骨子里的帝王骄傲,绝不允许他向任何人低头,尤其是江南士绅! 帝王低头退让了一次,那皇冠就会掉,就会逐渐沦为士绅缙绅操控的傀儡! 弘治皇帝即位初期同样是锐意进取励精图治,可是在与文臣缙绅的交锋之中,一次次的隐忍退让,一次次的选择低头,最后结果就是朱中兴彻底沦为了士绅缙绅操控的傀儡天子,而大明王朝也因此军民穷困,天下民穷财尽! 这些道理,汤昊早就告诉过朱厚照。 尤其是当初汤昊刚刚与朱厚照结识,就面对文臣缙绅密谋诛杀八虎阉人,那個时候汤昊就告诉过朱厚照,帝王绝不能退让。 你退一尺,他们就会退一寸! 你今日顺从他们诛了八虎,下一次他们就会要求你诛了其他人。 这样一步一步地退让下去,皇帝还有什么帝王威望可言? 不过是文臣缙绅束缚掣肘的傀儡天子罢了。 所以,朱厚照一直将此事铭记于心,即位至今面对文臣缙绅都是强硬无比! 这一次,同样不例外! 如果四大粮仓丢失的粮食找不回来,朱厚照绝对会提兵下江南。 粮食找不回来,那就不找了,反正江南繁华地,多的是粮食! 这些江南士绅既然有胆子跟皇帝陛下作对,那就要做好承受代价的准备! 只是这样一来,大明只会元气大伤,士绅缙绅也会沸反盈天,不利于朝廷统治啊! 汤昊叹了口气,随即领兵出了东胜城。 他要加快速度,尽快收复河套了。 至于右翼蒙古,要么选择臣服,要么……去死! 是日夜中,亦不剌、满都赉等右翼贵族头人聚集在了一起。 亦不剌神情凝重地开口道:“情况有变,大明中山侯来了!” 此话一出,在场一众贵族头人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大明中山侯,那个凶狂的明军第一战将,真的来了吗? 这段时间,他们也不是什么都没做,至少草原上面发生的动静,很难瞒过草原人。 大明中山侯领兵一万,从辽东进剿女真开始,一路杀到了开平城,不知道屠灭了多少个游牧部落,屠戮了多少草原人! 而且这个凶狂滔天的大明中山侯,手段残忍行事狠辣,屠灭部落毫不留情,男女老幼尽皆杀光诛尽,连尚在襁褓之中的孩子他都不放过! 可以说,大明中山侯,这是所有草原人都畏惧害怕的存在,连亦不剌、满都赉也不例外! “这中山侯方才命人传讯,今夜他将出兵攻打火筛的蒙郭勒津部落,勒令我们两部落出兵相助,否则他将屠灭整个右翼蒙古,杀光诛尽鸡犬不留!” “什么?他怎么敢?” “对啊!我们又不是他的下属,只是与明军结盟!” “凭什么要听他的命令?他算什么东西?” 一时间,各种质疑和谩骂响彻大帐。 可亦不剌却是冷眼看着这些色厉内荏的贵族头人,任由他们装腔作势发泄不满。 直到大帐里面安静下来后,亦不剌这才冷冷地开了口。 “明军之所以与我右翼蒙古结盟,不是因为他们害怕我们,而是因为明军想要扶持右翼蒙古对抗巴图孟克的蒙古汗廷!” “现在那大明中山侯亲自出手,将整个明军边疆附近的游牧部落全部血洗了一遍,就只剩下了我们所在的河套之地!” “换句话说,我右翼蒙古现在面临两个选择,要么彻底归顺明军帮助中山侯屠灭火筛的蒙郭勒津部落,然后可以继续驻牧在河套之地,要么明军就会将整个右翼三万户视为打击对象,全力进剿绝不手软!” “你们,想怎么选?” 怎么选? 这是一个难题。 彻底归顺明军,那他们就是彻底背弃了草原背弃了长生天,沦为了大明的走狗! 可选择与明军为敌,他们真的能打得过吗? 万一在明军进剿右翼三万户的时候,巴图孟克那个畜生也发起进攻了呢? 那右翼三万户将会面临腹背受敌的绝境,到时候必定会被彻底抹除! 满都赉怅然叹了口气,随后开口道:“降了吧!明军不可敌,除非我们将部落迁徙去别处!” “可巴图孟克也容不下我们,除了这河套之地外,我们还能迁徙去哪儿呢?” 听到这话,众人顿时都沉默了。 他们好像确实没有什么其他选择。 右翼与左翼的战争,早就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一旦离开河套,他们势必会遭受左翼的雷霆打击,死无葬身之地! 所以,唯一的选择,那就是归顺明军,归降大明! ------------ 第390章 火筛的末日! 蒙郭勒津部落。 也就是后来大名鼎鼎的土默特部落。 其首领火筛早年追随满都海哈敦南征北战,奠定了达延汗巴图孟克统一蒙古的霸业,为巴图孟克麾下第一战将。 可惜物是人非,伴随着满都海哈敦病逝,达延汗巴图孟克不断长大亲政,其野心也渐渐暴露了出来。 巴图孟克不允许他的大蒙古国里面出现独掌大权的异姓领主,连火筛也不例外。 所以巴图孟克恢复了成吉思汗的济农副汗制度,派遣次子乌鲁斯博罗特为右翼济农,统率右翼鄂尔多斯、土默特和永谢布三万户,驻帐于鄂尔多斯万户,辖制火筛、亦不剌、满都赉等异姓大领主。 结果就是,亦不剌联手满都赉直接将乌鲁斯博罗特给宰了,并且公然宣布反叛达延汗,挑起了蒙古内部的左右翼分裂叛乱。 在这期间,火筛一直冷眼旁观。 他同样不想受到他人辖制,自身权势被割裂。 然而问题在于,统一大蒙古,乃是满都海哈敦的毕生事业,这位伟大的哈敦也为此征战了一生。 所以火筛一直都很犹豫迟疑,哪怕上一次他已经率领大军与达延汗巴图孟克刀兵相见,可是战事结束之后,亦不剌、满都赉等人的做法,却是让火筛再次萌生了念头。 这两个畜生一样的狗东西,竟然割掉阵亡勇士的头颅,送给明军换取火器火炮! 他们这种丧心病狂的做法,无疑是彻底背弃了蒙古,彻底背弃了长生天! 火筛因此再次陷入了迟疑之中,恰在此时巴图孟克的第三子、火筛的养子巴尔斯博罗特悄然赶来了蒙郭勒津部落,与火筛秘密会晤。 父子二人一番交谈之后,火筛也决定迷途知返。 不管如何,他都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满都海哈敦的毕生心血付诸东流,大蒙古国也必须结束分裂! 哪怕他火筛会因此失去大领主的权势地位,可是他这辈子也活够了,而巴尔斯博罗特极有可能出任右翼济农,甚至是接替巴图孟克出任蒙古大汗,只要巴尔斯博罗特这个养子顾念旧情,善待自己的子嗣,那就已经足够了! 于是火筛与巴尔斯博罗特密谋,准备联合左翼大军,一举覆灭右翼叛乱分子,将亦不剌、满都赉等贼首当场斩杀! 然而正当他们准备有所行动时,是日夜中一阵震耳欲聋的战鼓声突兀响起,下一刻便是铁骑冲锋的马蹄声! 火筛立刻冲出了汗帐,组织部落勇士抵御这突然来犯的敌军。 可当他看清那一杆大明黄龙旗后,却是瞬间如坠冰窟,手脚冰凉! 明军来攻了! 这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事情! 部落驻地背靠大山,东西宽不过百余里,南北长不过两百多里。 这里根本就不适合作为战场。 因为这个战场看上很大,但其实,每一个草原人都知道,它很狭小。 这里有将近三分之一的地貌,属于丘陵甚至山峦。 而这些地方,天生就是明军的主场。 原因很简单,骑兵,一旦被困在这些地区,假如被围攻的话,连跑都没地方跑。 蒙郭勒津部落勇士,加起来足足有超过三万的骑兵! 如此多的骑兵,至少需要一個数百里的平原战场,才能使之有效的辗转腾挪,策马驰骋,并且使用各种战术。 蒙古人的骑兵,赖以为成名的绝技,就是风筝战术。 通过在广阔的战场上,利用己方骑兵快速灵活的作战方式,不断调动敌人的部队,从而找准一个机会,忽然掉头袭击,将敌军屠戮一空。 但是,在现在这样的狭窄空间里,部落骑兵的战术已然失去了很多的施展空间。 “大首领,明军攻来了!” “他们是步骑协同,稳步推进!” 一个游骑浑身是血地冲到火筛近前禀报道。 “大首领,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无数人的视线,也都落到了火筛身上。 河套明军的主力,正在稳打稳扎的向着部落推进。 而且,这些无耻的明军,居然使用了步骑协同的战术。 他们,就像一只长满了尖刺的刺猬,让部落勇士根本找不到下嘴的地方。 “报——大首领,已经打探到了,此番统兵的明军大将是明朝的中山侯汤昊!” 又有一个游骑冲到近前,满脸惊惶之色。 大明中山侯,汤昊! 那个绝世凶徒,竟然是他! 帐外的贵族头人们,相互看了看,都是忍不住脊背发凉。 火筛也是倒吸了一口凉气,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巴尔斯博罗特见状忍不住追问道:“这大明中山侯是何人?” 他因为一直忙着策反蒙郭勒津部落,所以没有机会了解到最近草原上面发生的惊天变故。 火筛看向这个养子,苦笑着解释道:“大明中山侯汤昊,大明小皇帝麾下第一战将!” “早些年其一直在训练大明京军战兵,而后在大明小皇帝得支持之下统帅一万战兵出海远征倭国,直接横扫了整个倭国,倭国也就此沦为了大明的奴隶国!” “又休养生息了几年,这个大明中山侯再次出兵,还是一万京军战兵,第一站是辽东,他将盘踞辽东的女真部落杀到亡族灭种,女真三大部现在已经成为历史了,紧接着这凶徒又率军向西杀入辽西走廊,将盘踞在那儿的所有草原部落全部杀光诛尽,然后从辽西走廊杀到大宁,再从大宁杀到开平……” “这个大明中山侯,从辽东一路杀来了河套,所过之处全都是杀光诛尽鸡犬不留,连老弱妇孺都不放过,其凶名早就传遍了整个草原!” 听完火筛的解释,巴尔斯博罗特也是慌了手脚。 从这大明中山侯的行军路线不难看出,河套就是他的最后一战! 从辽东到辽西,再到大宁,然后是开平,最后是这河套! 也就是说,这个大明中山侯在短短一年时间,就重新构筑了北疆防线,杀得整个草原为之胆寒! 而对大明王朝最为重要的河套平原,这中山侯汤昊又岂会放弃?! “后撤!” “立刻后撤!” 巴尔斯博罗特急忙提醒道。 “左翼大军正在赶来的路上!” “只要我们与左翼大军汇合,就可以……” 话音未落,惊变骤生。 一个游骑身上插满箭矢,强行策马来到近前,然后摔落在地。 火筛急忙上前扶住了他,这个部落勇士用尽生命的最后力气,告诉了众人一个绝望的消息。 “亦不剌……” “满都赉……” “杀过来了!” 话音一落,这名勇士当场气绝身亡。 而在场所有人全都因为他带来的消息,陷入了绝望之中! ------------ 第391章 蒙古勇士的骄傲! 乱了! 全乱了! 当明军动用了虎蹲炮,整个部落驻地瞬间化作了一片火海。 这一次虎蹲炮发射的是爆炸弹,山东备倭都司专用匠人最新研究出来的恐怖杀伤性利器。 大明的爆炸性火器已经相当发达,具体有两大类: 一类就是地雷,品种繁多,有石头雷、陶瓷雷、生铁雷等数十种; 另一类就是水雷,有水底雷、水底龙王炮和混江龙等兵器。 根据大量的史实证明,中国是世界上最先发明和使用“两雷“的国家。 而山东工匠则是根据这些现有基础条件上,做出了一些改良,专门研制出了这种爆炸弹。 随着一声巨响,无数的铁片铁钉化为了碎片,飞射向四周。 一个准备迎敌的鞑靼人,看着那火光,还未反应,飞射而出的铁钉和弹壳碎片便将他的脸撕裂。 他瞬间栽倒在地上,捂着血流如注的脸,发出了凄厉的嚎叫:“眼睛!我的眼睛!” 而溅射出来的火焰和火油,犹如跗骨之蛆一般,溅射的到处都是,燃烧的火油沾在了帐篷上,帐篷随即熊熊燃了帐篷上,帐篷随即熊熊燃烧,沾在了干草上,那用以喂马的草垛子立即发出熊熊的火焰! 刹那间,火光冲天,直冲天际。 火焰溅射在人的身上,人下意识的想要扑打,可是伴随着弹片铁钉的肆意飞舞激射,他们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接连倒在了血泊之中,熊熊烈焰依旧燃烧,而鞑靼人身上的兽皮衣,也已随之开始冒出了浓烟。 大火开始将人吞噬,被烧着的人,疯了一般,发出了夜枭的凄声,一路狂奔想要摆脱身上的火焰,可是他跑得越快风就越大,火焰反而燃烧得越是旺盛。 这些身上着火的可怜虫或是漫无目的的撞入了某个帐篷,或是冲向了栅栏,最后当他只剩下了一团骨架子,最终,变成了一团灰烬。 数个帐篷被点燃,里头的人,疯了似得逃出来,可也有人,直接葬身进了火海。 但因为他们的慌乱逃跑,反而变成了火源,不断引燃一個个的帐篷,一个个的草垛,最后就是整个蒙郭勒津部落全都陷入了火海之中! 惨叫声,喊杀声,咒骂声,哀嚎声,求饶声……各种声音不绝于耳充斥天地。 许多人甚至已经无力逃跑了,他们满脸绝望地跪倒在地上,然后口中高喊着他们蒙古人的至高神“长生天”,高喊着一切可以将他们从这人间炼狱里面拯救出去的人或者神! 然而,并没有什么用! 不过都是徒劳罢了。 马圈牛棚里面,因熊熊烈火而受惊的牛羊马匹,开始疯了似的疯狂挣扎挣脱绳索,然后冲出了栅栏发足狂奔。 这些已经不受控制的牛羊马匹,以往是蒙古人的战斗伙伴,可现在却成了更加动乱的根源。 万兽奔腾,冲入了一个个帐篷,无论眼前是何人,也毫不犹豫将其撞飞,被撞飞倒地的蒙古人,还不等他们缓过神来,就会被密密麻麻发足狂奔的牛羊马匹给践踏成肉泥! 无数从火海中逃出来的蒙古人,疯了似的朝着还没有起火的地方狂奔。 然而这些地方等待他们的,不是明军的火器,就是同为蒙古人的箭矢! 整个蒙郭勒津部落驻地,早就被明军和亦不剌大军给围了起来。 所以这些人,注定下场都是一个死字。 安国、马永、常阔海等将领不甘寂寞,各自率领麾下战兵杀了进去。 汤昊则是静静地策马前行,所过之处随手砍翻了几个鞑子。 正当这个时候,浑身是血地火筛冲了出来,直面中山侯汤昊。 这位蒙古第一战将,达延汗巴图孟克的得力臂膀,此刻却是满身血污,连战马都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都住手!” “中山侯汤昊,我火筛向你发起生死挑战!” 伴随着火筛的一声暴喝,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动作。 明军将士则是齐刷刷地看向了自家侯爷,他们最喜欢这种不知死活的人挑战中山侯! 亦不剌却是有些烦躁,径直策马冲了过来,就要直接砍死火筛。 他们已经出兵攻打蒙郭勒津部落,也就是说今夜不管怎么样,右翼三万户就只会剩下两万户,双方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到了这种地步,亦不剌可不希望出现什么幺蛾子,直接杀了火筛便是,谁还跟你单挑死斗啊! 然而汤昊此刻已经翻身下马,看着疾驰而来的亦不剌,直接狠狠挡在了火筛身前,然后狠狠一拳连人带马都给砸飞了出去。 那战马发出了一声悲鸣,随后大口出吐出鲜血,眼看是活不成了。 亦不剌被摔了个灰头土脸,暴怒之下起身怒视着汤昊,可是当他注意到自己的战马后,却是吓得脊背发凉,默默地闭上了嘴。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傻了在场所有人。 一拳打飞了正在冲锋的战马?! 这他娘地还是个人吗? 所有蒙古人看到这一幕,全都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神情惊惧地看向这个大明中山侯。 而明军将士却是爆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马永收起了刀,缓缓走到汤木身旁,低声询问道:“汤姆啊,我怎么觉得侯爷力气又大了很多啊!” 汤木没好气地瞪了这家伙一眼,随后苦笑着摇了摇头。 “别问我,没结果!” “侯爷力气一直都是个谜,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众将:“???” 卧槽? 这还是人吗? 错愕之后,便是兴奋。 常阔海陡然喝道:“战!战!战!” 三军将士沉默片刻,紧接着响起了震耳欲聋的齐喝声。 “战!” “战!” “战!” 汤昊看向火筛,后者已经被吓傻了。 但事到如今,他也没有了退路。 “中山侯,若我死,请您给我这些族人一条生路!” “大明需要右翼来对抗左翼达延汗,杀光了他们对大明没有任何益处!” “可以!”汤昊点了点头,“你的部落不会被亦不剌、满都赉吞并,而是直属于我大明!” 听到这话,火筛终于放下心来。 随即他向汤昊发起了绝命进攻,手中弯刀朝着汤昊面门狠狠劈去。 可汤昊仅仅只是挥刀一挡,火筛的弯刀就被劈飞了出去。 下一刻,火筛脖子上出现了一道血痕。 汤昊叹了口气,只觉得索然无味。 他这力气越来越变态了! 火筛跟他死斗,简直就是故意送人头! “安心地去吧!” “你的部落直属于我,不会消亡的。” 火筛闻言脸上露出了笑容,随后倒在血泊里面。 “谢……谢……强大的……汉人战士……” 汤昊收起战刀,俯身合上了火筛的双眼。 随后他看向一众蒙郭勒津部落人员,朗声暴喝道。 “从今日起,蒙郭勒津部落改名为“土默特部”,直属于大明!” “谁赞成,谁反对?” 草原尊重强者,更何况还是个不像人的强者。 而且双方是进行了一场公平的决斗,汤昊也给予了火筛该有的尊重。 更重要的是,他们现在只能臣服,否则部落今日灭族! 所以火筛的子嗣当即走上前来,单膝跪倒在汤昊身前,以示臣服! 自此,达延汗的第一战将,火筛战死! ------------ 第392章 朝廷停摆! 火筛战死! 其部落蒙郭勒津部落更名为土默特部落。 这最后的战局,是亦不剌、满都赉完全没有想到的。 他们之所以选择出兵帮助明军围攻火筛,就是存了降服蒙郭勒津部落壮大自己部落的想法。 毕竟右翼三万户加起来可是有着上百万的蒙古子民,其中最强大的是满都赉麾下的鄂尔多斯部落,其次就是火筛的蒙郭勒津部落,再之后才是亦不剌的永谢布部落。 要是火筛一死,能够吞并蒙郭勒津部落,那亦不剌和满都赉才算是真正有了与达延汗巴图孟克抗衡的实力! 结果火筛确实死了,但是蒙郭勒津部落却被这大明中山侯给夺走了! 这算是怎么个道理? 亦不剌和满都赉当即看向了中山侯汤昊。 “中山侯,这不符合我们的利益!” “没错!火筛子嗣必须死,否则他们迟早会报今日之仇!” 亦不剌和满都赉又不傻,他们今日可是跟蒙郭勒津部落结下了死仇,这要是不把火筛他子嗣全部弄死,等到日后的某一天,这些狼崽子绝对会狠狠撕咬他们一口! 汤昊面无表情地看着二人,随手晃了晃手中的战刀。 “本侯说了,蒙郭勒津部落,自今日起直属于大明,受到明军庇护!” “怎么?你们二人是听不懂人话?还是想要挑战本侯的威严?” 此话一出,现场气氛顿时剑拔弩张了起来。 火筛子嗣与蒙郭勒津部落众人全都站在汤昊身后,眼睛通红地看着亦不剌与满都赉,大有一副一言不合就开打的架势。 常阔海直接提着战斧走到两位右翼大领主面前,瓮声瓮气地开口道:“我家侯爷说什么,那就是什么!” “有本事做过一场,看看是你们死还是我们活!” 得,这句话一出,在场众人都有些绷不住了。 然而正当这个时候,一名京军斥候急匆匆地策马而来。 “报——” “西处二十余里,发现达延汗左翼大军!” 众人脸色顿时微变,亦不剌急忙喝问道:“巴尔斯博罗特呢?” “他是巴图孟克的第三子,就是他策反的火筛!” 汤昊闻言挥了挥手,很快蓬头垢面的巴尔斯博罗特被押了上来。 “左翼大军来了多少人?”满都赉立刻上前拷问。 然而巴尔斯博罗特却是咬紧牙关,只是眼睛通红地盯着亦不剌和满都赉! 如果不是因为这两个利欲熏心的杂碎,他二哥乌鲁斯博罗特也不会死,他养父火筛也不会死,蒙古也不会陷入左右翼分裂之中! 满都赉狠狠一拳将巴尔斯博罗特打翻在地,然后用弯刀抵住其脖颈。 “我再问你一遍,巴图孟克带来了多少人!” 巴尔斯博罗特吐出一口血沫,随后狞笑道:“所有人!” “左翼三万户连同科尔沁部落,共计十万铁骑!” “你们这些该死的叛乱分子,今日必死无疑!” 十万铁骑! 这一次达延汗是想毕其功于一役啊! 亦不剌和满都赉脸色顿时大变,下意识地看向了大明中山侯。 汤昊没有废话,冷声喝道:“整军备战!” 这一次,对他而言,同样是一个机会。 不说一战全歼达延汗所部,至少通过一场大胜,打残这蒙古左翼,那河套至少十年内不会再有战事。 与此同时,大明京师。 殿宇之中文武群臣全都跪倒在地上。 因为皇帝朱厚照正在厉声发火,而且言语极其难听。 “四大粮仓!” “百万粮食,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你们还真是好手段啊!还真是好大的能耐啊!” 朱厚照冷笑连连,丝毫不掩饰自己心中的强烈杀意! “南方各省运粮到北方,即便是从最近的河南、安徽,也需要一個多月的时间,而且除了漕运运输量较大之外,其它地区交通不便,运粮有限,花费也会更大。” “现在四大粮仓空了,而北方三省的灾情越来越严重,朝廷急需粮食来赈灾,这赈灾一旦不及时,到时候必定会烽烟四起,活不下去的老百姓当中肯定会涌现出无数的陈胜吴广之流。” “灾区饿殍遍野,易子相食,沦为人间炼狱,这就是你们想看到的,对吧?” 听见皇帝陛下这满是嘲讽的话语,群臣连大气都不敢出。 因为这件案子太大了,大得任何人卷入其中,都会粉身碎骨的那种! 四大粮仓上百万斤粮食,说没了就没了,偏偏还是在北疆三省大旱的节骨眼上! 这很难不让人多想,背后隐藏着什么阴谋! “陛下,粮仓粮食的事情可以慢慢查,但是三省灾民饥饿的问题,却是无不能再拖延下去,我们必须尽快想办法筹集粮食用来赈灾。” 内阁首辅杨廷和不在,吏部尚书王鏊自然是第一个站立出来,他清楚现在的关键不是粮食为什么不见了,而是如何弄到粮食来赈灾,让灾民能够吃饱肚子,稳住三省灾民,挺过这个难关。 “赈灾?” “赈什么灾?” 朱厚照嗤笑道:“你们把四大粮仓搬空了,现在又想让朕赈灾?” “朕拿什么赈灾?拿内帑里面的钱粮吗?你们无非就是想抬高粮价,然后掏空朕的小金库吗?” “朕告诉伱们,内帑钱粮一分朕都不会动,大不了就让北疆三省数百万子民死了就行了呗,反正饿不着朕,关朕屁事!” 此话一出,满朝哗然。 群臣顿时就有些慌了,他们万万没想到,在这种紧要关头,皇帝竟然耍起了小性子。 兵部尚书杨一清立刻进言道:“陛下三思啊!” “北疆三省不管是直隶也好还是京畿也罢,这都是大明的核心要地,岂能这样任由灾情糜烂下去……” “朕说了,是你们自己做的好事!” 朱厚照暴怒道:“朕一直兢兢业业地励精图治,试图做个好皇帝,但是你们这些该死的混账狗东西,非要逼着朕向你们低头,还敢用三省数百万子民的性命来做筹码!” “朕就是不低头,怎么样?江山倾覆社稷沦丧又能如何?四大粮仓的粮食找不回来,朕就绝不赈灾,大不了一起等着遗臭万年呗,朕怕什么?” 王鏊和杨一清对视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疲惫和无力。 他们还准备继续进言,可是皇帝却不再给他们这个机会。 “自今日起,罢朝一月,朝廷停摆!” “什么时候粮食找回来了,什么时候朕才处理政务!” 话音一落,朱厚照径直起身离去,留下惊慌失措的群臣。 徐孟春整个人都被吓傻了,他从没想到过,皇帝竟然会做出这种事情! 他非但没有像自己等人预计的那般,调动内帑钱粮赈灾,反而是直接将大明王朝停摆,不管三省数百万灾民死活了! 怎么可以……这样? ------------ 第393章 江南士绅绝不低头! “徐孟春!” 杨一清怒喝道,一把揪住了徐孟春的衣襟。 “究竟怎么回事?” “是不是你们这些混账做的好事?” 面对群臣质疑的目光,徐孟春不由打了个寒颤。 “不……不是……与老夫没关系!” “若不是你们,那还有谁?”杨一清暴怒到了极致。 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些文臣缙绅的胆子会如此之大! 经过方才皇帝陛下所说,杨一清和王鏊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这分明就是士绅缙绅的手笔! 他们先是故意偷走四大粮仓的粮食,然后利用北疆三省灾情,将粮食价格抬高,逼迫皇帝陛下调动内帑钱粮购买高价粮食赈灾济民,以此掏空皇帝陛下的小金库,逼得皇帝陛下向他们低头服软! 可是,他们这是拿北疆三省数百万灾民的生死做筹码啊! 王鏊也是脸色阴沉,怒视着徐孟春。 “徐孟春!” “你们怎么敢的?” “现在陛下震怒索性停摆,三省灾民饿殍遍野易子相食,而朝廷却无所作为,到时候狼烟四起大明社稷动荡甚至倾覆,那你徐孟春等人就是大明王朝的千古罪人!” 在场都是聪明人,能够位列朝堂之上,没有一个人是蠢货。 所以经过杨一清和王鏊这么一说,大部分的人都反应了过来。 再联想到这徐孟春之前坚决反战,反对朝廷收复河套,那么这背后黑手自然也呼之欲出了! 江南士绅! 也只有他们才有这个胆子,才有这个资本,动用粮食跟皇帝跟朝廷叫板! “徐侍郎,真是好手段!” “徐孟春,你等着被诛灭九族吧!” “一月时间,粮食送回来,否则你徐氏必被灭族!” 吏部尚书王鏊,户部尚书焦芳,兵部尚书杨一清,刑部尚书王鉴之,除了工部尚书李善在主持修建开平城、礼部尚书兴王朱祐杬在山东追查粮食外,其余手握实权的四部尚书尽皆对徐孟春及其背后的江南士绅撂下了狠话。 没办法,他们不得不这样做。 皇帝陛下已经表明了态度,他绝对不会向江南士绅低头! 宁肯让王朝停摆,宁肯冒着江山倾覆的危险,皇帝陛下都坚决不低头! 如此强硬态度之下,群臣也明白劝是劝不了的,那他们就只有去找粮食了。 到底是谁偷偷运走了粮食? 以徐孟春为首的江南士绅缙绅! 文臣缙绅也不是铁板一块,得益于洪熙元年朝廷开始分南北卷取士,南士六分,北士四分,分南北取士除了笼络北人外,还有一個原因是兼顾南北士人的优长。 所以朝廷也打破了南臣士绅垄断科举的局面,北臣数量不断增加,尤其是在永乐迁都之后,北臣数量逐渐增多甚至足以与南臣比肩。 现在确定幕后黑手就是徐孟春这些江南士绅之后,除却江南籍贯的官员缙绅,大部分朝臣都将矛头对准了他们。 没办法,文臣缙绅是不想看到大明皇帝霸道强势,是不想看到大明皇帝故意打压文臣缙绅扶持武将勋贵,但是前提至少得有一个稳定的朝政运转体系啊! 现在江南士绅为了逼迫正德皇帝向他们低头服软,用北疆三省数百万灾民生死做筹码,彻底惹怒了正德皇帝,以致于皇帝陛下本性发作直接撂挑子,将朝廷给停摆! 这样做的后果,不仅是大明朝廷威望降低,而且还会致使灾民对朝廷心怀不满! 北疆三省都是大明王朝的中枢核心之地,要是这三省百姓开始了作乱,那大明王朝只怕会真的亡了! 到时候他们这些官儿,谁还会承认? 到时候将会是武夫的天下! 他们将会因此失去一切既得利益! 一个稳定的朝堂,这才是文臣缙绅的基本盘! 所以,必须找回粮食! 徐孟春神情恍惚地走出了大殿,甚至脚步踩空摔倒在了地上,摔得个头破血流。 群臣见了也压根不理会,在他们眼中,这位素有贤名的三朝元老,现在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等徐孟春回家之后,胡文昌早已带着大部分的江南士绅在他府中等候了。 “徐老,现在该怎么办?” 胡文昌现在也有些慌。 没办法不慌啊! 皇帝竟然直接将朝廷停摆! 找不回粮食,就绝不会赈灾! 这简直就是釜底抽薪之计,毒辣得不讲道理! 现在反倒是他们这些江南士绅骑虎难下! 认怂服软,把粮食还回去吗? 那无疑坐实了,就是他们江南士绅把四大粮仓给搬空了的! 那不把粮食还回去,皇帝就一直停摆下去,到时候北疆三省真的乱起来了,那大明王朝是真的会完啊! “徐老,内阁首辅杨廷和正在追查徐州的广运仓和淮安的丰济仓,兴王朱祐杬则去了山东追查德州的德州仓、临清的临清仓!” “他们要是查出来些什么,那我们当真会死无葬身之地啊!” 没办法不怕,这已经上升到了动摇江山社稷的地步,那可是诛灭九族啊! 胡文昌也叹了口气。 “我们没有想到,皇帝竟然如此狠辣决绝!” “现在不把粮食还回去,那……” “不还!”一直沉默的徐孟春突然喝道。 众人全都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不明白这位老大人还在犹豫什么。 “皇帝一向爱民如子,他岂会眼睁睁地看着三省灾民活生生饿死?” “他今日不过是在借用朝堂向我们施压罢了,要是我们现在将粮食还回去,那无疑更是坐实了我们的罪行!” “皇帝这是在虚张声势,色厉内荏,让人去盯着内帑,一旦有任何动作立刻汇报!” “只要我们坚持一段时间,皇帝就会撑不住,率先向我们低头服软!” 听到这话,胡文昌还有些犹豫。 “可是徐老,万一……” “没有万一!”徐孟春厉喝道:“江南士绅不会向任何皇帝低头!” “要是这一次我们服软了,皇帝只会得寸进尺,必须让他看到我江南士绅的力量!” 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当年太祖朱元璋血洗江南之后,江南就任他予取予求,这是所有江南士绅都无法忍受的事情! 一旦低头,皇帝就会予取予求! 众人听后也是沉默着点了点头。 然而正当这个时候,一人急匆匆地赶来。 “不好了!” “徐老,咸宁侯仇钺提兵下江南了!”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徐孟春惊得豁然起身,脸色惨白。 “这不可能!” “五万京军全部被中山侯带走了,他仇钺哪里来的兵?” “是……是山东备倭司!”来人惊恐万分地解释道,“中山侯早就在那里练兵,一切模式全都与京军战兵相当,皇帝早就秘密调了三万备倭军到西郊军营!” 完了! 全完了! 徐孟春脸色惨白,瘫软在了椅子上! ------------ 第394章 大战序幕起 太阳初升,天地间薄雾初散。 明军旌旗遮天,三军将士肃穆的立在各个战旗之下,组合成一个个军阵巍峨整肃的军阵。 此时,整个战场一片肃穆,除了呼啸而过的风声,以及天际之间隐隐传来的奔腾声,便再无其他杂音。 在一座呈缓坡状的山头,原本茂密的树木,已然被砍伐一空,山坡上沟壑纵横,兵将飞奔穿梭,俨然还在做着最后的防御布置。 在山头之上,大纛旗上的“汤”字随风高展,清晰可见。 立在山头,亦是可以清晰环视全场。 汤昊甲胄裹身,伫立于山头高台之上,目光在一個个军阵之间流转,最终,定格在了天际之间。 天际之间,那隐隐约约的奔腾声,已是愈发清晰。 没过太久,隐隐的黑线,便于天际之间浮现。 如雷鸣一般,奔涌的铁骑,铺天盖地,蜂蛹而来。 达延汗巴图孟克,率领左翼全部有生力量,共计十万大军,悍然杀了过来。 哒哒哒! 雷鸣一般的马蹄声骤停,达延汗巴图孟克眺望前方,目光环视一眼不远处那一个个巍峨如山的军阵,眉头亦是随之皱起。 纵横沙场,身经百战,自幼就被满都海哈敦抱着打仗,达延汗巴图孟克自然一眼就能看出,一支军队的战力如何。 眼下的这支明军……绝对不好惹! 想都不用想就知道,绝对定是劲敌! 想到之前得知关于这支明军的种种消息,巴图孟克眉宇间亦是缓缓浮现了一抹凝重。 大明中山侯汤昊! 大明小皇帝朱厚照的心腹战将! 一手将原本孱弱的京军打造成了战无不胜的战兵! 内平叛乱,外灭倭国,一万战兵横行天下,前段时间更是亲自率领一万战兵从辽东杀到了大宁,再从大宁杀到了开平,现在又来到了河套! 达延汗巴图孟克何等见识,他自然看得明白,这个大明中山侯是想要重新构筑大明王朝的北疆防线,沿途所过之处鸡犬不留寸草不生,这就是在严厉地警告草原人,不要再次劫掠大明袭扰大明,否则那一个个被他给屠灭的草原部落就是下场! 大明中山侯啊! 达延汗巴图孟克也是忍不住一阵唏嘘。 原本他已经在满都海哈敦的辅助之下,统一了整个蒙古草原。 如果没有亦不剌、满都赉这些该死的畜生发动叛乱,那么他这位蒙古大汗未尝不可以集结整个蒙古之力南下大明杀入长城,一如当年瓦剌太师也先那般,兵围大明京师甚至覆灭大明王朝! 要是当真做到了这一步,那他达延汗巴图孟克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大蒙古国中兴之主,重新奠定黄金家族在草原上面至高无上的地位! 然而,谁都没有料想到,亦不剌、满都赉这些该死的异姓领主,竟然会杀了济农副汗发动叛乱,让大蒙古再次陷入了分裂和内乱当中。 而大明也突然冒出来了一个中山侯,横空出世力压朝堂,还插手了蒙古左右翼的分裂战争! 一想到这儿,达延汗巴图孟克就愤怒到了极点。 这些贪婪狡诈的明人,毫无道德底线! “达尔罕,你亲自过去问问,明人为什么要背信弃义?” “他们明明已经与我们结盟,承诺不会插手我蒙古内战,现在这是什么意思?” 达尔罕乃是左翼喀尔喀部落的大首领,也是达延汗巴图孟克的女婿,他迎娶了达延汗巴图孟克唯一的女儿图鲁勒图公主,因此对达延汗巴图孟克忠心耿耿。 听到这话,达尔罕也没有多想,很快他便亲自带着数骑朝明军军阵策马飞奔而去。 “蒙古小王子派的使臣?” 听到士卒汇报,汤昊闻言轻笑了一声,“把人带上来吧!” 很快达尔罕被将士解除武装后带到了汤昊面前,事实上他们根本不需要这样做,因为在这个世界上能够正面击杀中山侯汤昊的人,可能还真不存在,火筛就是最好的例子。 “大明中山侯!” “我是喀尔喀部落大首领,伟大的达延汗之婿!” 哟呵,还是条大鱼嘛! 不得不承认,达延汗巴图孟克还是有些魄力,亲女婿都敢派遣过来当使臣,也不怕被自己砍了。 汤昊似笑非笑地看着这个达尔罕,道:“那你有什么事情吗?” “父汗命我前来询问,明军为什么要插手我蒙古左右翼的战争?” 达尔罕不卑不亢地追问道,直接表明了来意。 汤昊也不废话,指了指眼下的土地。 “这里是河套平原!” “周之朔方,汉之定襄,赫连勃勃统万城,南北朝时称“敕勒川”,五代时叫“丰州滩”……也就是说,这块地方一直都是我中原王朝的疆土!” “所以,不是本侯率军插手你们的蒙古内战,而是你蒙古军正在入侵我大明疆土,那本侯自然就不得不插手了!” 这番话说的有理有据,达尔罕一个蒙古勇士确实没办法反驳。 事实上,战国后期时期,赵国的赵武灵王把版图延伸到阴山山脉,设立了云中郡,位于土默川平原东部,秦朝统一中原后,迁徙三万户到河套戍边,设云中、九原两郡,这也是河套平原直属于中原王朝之始。 对于中原王朝来说,控制河套,则可以以阴山为屏障,抵御来自北方游牧民族的威胁,保证关中、中原地区的安全。因此,河套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也成为草原民族与中原民族,草原文化与黄河文化交流、碰撞的主要场所。 只有北宋时河套被西夏和辽朝所分别占有,然后就是蒙古铁骑马踏天下,直到洪武初年大将徐达和李文忠消灭占据河套的脱列伯、孔兴势力,并将扩廓帖木儿赶到了北元的大本营哈拉和林,这才成功收复河套平原。 可惜后人不孝,致使河套再次失陷。 汤昊手中擦拭着战刀,语气淡漠地开了口。 “你们蒙古诸部占据河套之后,以此为据点左突右冲,南下西进,频繁地对我大明沿边诸军镇以及腹里地区进行袭扰,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所以,回去告诉巴图孟克,只要他舍弃河套,那我明军就不会插手你们的内战!” “如若不然,那我们就只有打过一场了,是非成败做过一场才知道!” ------------ 第395章 那就大战一场! “这不可能!” “河套平原上面有着我蒙古右翼三万户!” “亦不剌、满都赉这些叛乱分子同样盘踞在河套之地!” 达尔罕愤怒地争辩道:“放弃河套,我大蒙古就永远不可能一统,父汗绝对不会答应!” 汤昊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笑道:“那就是你们的事情了,与本侯无关!” 达尔罕深深地看了汤昊一眼,随后不再多说什么,径直回去传讯。 果不其然,达延汗巴图孟克听了之后,气得冷笑连连。 河套重要,汤昊知道,他这个蒙古大汗又何尝不知道? 河套之地就是一块南下中原的绝佳跳板,只有占据了河套,蒙古才可以在南下对明战事中掌控主动权! 更别提蒙古右翼还是永谢布部落、鄂尔多斯部落、蒙郭勒津部落三大部落的驻牧地,有着数百万蒙古子民,这是大蒙古国的半壁江山! 而鄂尔多斯部落负责成吉思汗“八白室”的祭祀,正如达延汗亲口所言:“鄂尔多斯乃守主上八白室,受大命之国也”。 所谓“八百室”,就是由八座白色的大毡帐组成的成吉思汗的灵堂,包括成吉思汗生前居住的斡耳朵和他去世后几位哈屯的灵位,这无疑是所有蒙古人心中的圣地。 因此“八百室”所在的阴山河套,绝对不可能就这么割让给明军! 所以,没什么好说的了,那就大战一场吧! 明军兵力不过三万,再加上亦不剌、满都赉的两万余叛军,满打满算也不过十万人! 而此次达延汗巴图孟克可谓是抽调了整个左翼三万户以及科尔沁部落所有可以上阵杀敌的有生力量,甚至里面还有不少骁勇的女子,整整十万铁骑与两万辅军! 大明中山侯想要河套,达延汗巴图孟克不答应! 那就大战一场! 毕其功于一役! 只要赢下了此战,那么他巴图孟克不但可以彻底平定蒙古内乱,而且还可趁势夺取河套甚至南下中原! 这一战,他没有输的理由! 于是乎达延汗巴图孟克策马来到十万勇士最前面。 同时一个个负责传话的蒙古勇士排序下去,他们将充当“临时扩音器”。 这是一场演讲,一场对十万人一起进行的激情演讲。 战前训话,这是古来有之的习惯,蒙古人也不例外。 激励士气,振奋军心,对他们而言同样重要! 达延汗巴图孟克举起手,高呼道:“大蒙古的勇士们,长生天庇护的子民们!” “呼!“呼!“呼!” 所有蒙古勇士都将自己的左手手掌放在了胸口,这是部落里聆听祭祀祷告时作为最虔诚的信徒才会做的动作。 在他们的心里,达延汗巴图孟克,就等同于长生天,将会指引着他们前进,为部族,为后代,开辟出更为广袤的天地! 事实上,“达延”在蒙古语中其意为“普天”,“达延汗”即为“普天之汗”,整個蒙古草原乃至整个世界的大汗! 达延汗巴图孟克的个头不是很高,但他此时的形象,却又如同山岳一般伟岸,如同一头雄狮般让人敬畏敬仰。 他的声音,不带多少修饰,甚至因为扯着嗓子大吼,还带着些许破音的沙哑。 但正是这股音色,却仿佛有着奇妙的魔力,让人们情不自禁地想去聆听,想去跟从,想去陪伴,想追随他征战沙场! “看一看,你们身上的甲胄!” “再看一看,你们的马鞍,你们的箭囊,你们的刀!” “再请你们低下头,看一看,这脚下的土地!” “这里,曾是我蒙古先祖繁衍生息之所!” “这里,是成吉思汗八百室的所在之地!” “这里,曾是属于我们辉煌的开始,这里,也将是辉煌重新点燃的延续!” “你们,是我达延汗麾下最骁勇也最善战的勇士!” “你们,也是蒙古各部最为强壮的勇士!” 达延汗巴图孟克慷慨激昂地嘶声怒喝,声音响彻云霄。 “刀,我给伱们了!” “甲胄,我也给你们了!” “战马已经吃饱了草料,你们这些日子也已经睡够了女人!” “我的勇士们啊,我巴图孟克给了你们一切,现在你们应当如何回报我?!” “杀!” “杀!” “杀!” 震耳欲聋的高喝声响起,漫天杀意直冲云霄! 达延汗巴图孟克挥鞭指向身后的明军和右翼军。 “在那里,有着意图分裂我大蒙古的右翼叛乱分子,他们想要让我大蒙古再次陷入战火之中!” “在那里,有着夺走我们一切将我们赶到草原上面的汉人两脚羊,他们曾杀戮我们的子民,掠夺我们的牛羊,践踏我们的草原!” “他们想将我们驱逐出去,将我们驱逐出这块本就属于我们的牧场!” “这是你们现在脚掌踏足的土地,这里也将是你们的儿子、你们的孙子、你们的部族世代繁衍生息之所!” “他们妄图想要如同百余年前那般,将我们尽数驱逐,让我们再次龟缩逃跑!” “现在,回答我,你们答应吗?” “杀!” “杀!” “杀!” 整齐划一的嘶声高喝,直接给出了答案。 “来吧,举起你们的刀,披上你们的甲胄,跨上你们的战马,去告诉他们,这里到底是谁的草原!” “以后,生长在这块土地的大蒙古子孙,都将永远记得你们今日为他们拼杀出来的荣光!” 达延汗巴图孟克拔出自己镶满宝石的弯刀,在最前面的科尔沁部落首领鄂尔多斯固海、喀尔喀部落首领达尔罕等各部落大首领,以及诸多万夫长也齐齐拔出自己的武器,他们身后所有的蒙古勇士也都高举自己手中的兵刃! “伟大的长生天在注视着你们!” “勇士们,儿郎们,碾碎他们!” 达延汗巴图孟克弯刀所向,身后十万铁骑尽皆发起了冲锋! 伴随着苍茫的号角声,大地震动,先前停滞的铁骑,再一次如山呼海啸一般,朝明军军阵铺天盖地的袭来! 而且更加迅猛,更加疯狂! 没有亲眼见到,是难以想象,当大规模骑军,铺天盖地奔涌而来时,是一个怎样恐怖的场景。 汤昊来了大明这么久,他也是第一次见到。 惊慌? 恐惧? 都没有! 反倒是兴奋! 兴奋到整个人都开始颤栗! 覆灭他们,即将中兴的大蒙古也就完了! ------------ 第396章 凶猛攻势! 随着达延汗一声令下。 铁骑洪流开始奔腾。 上一次,这种规模以上的庞大骑兵军团展开冲锋,还是左翼大军第二次出征右翼的时候。 可惜那一次,右翼因为得到了明军的火器火炮,所以双方打了个平手,达延汗巴图孟克不得不下令撤军。 这之后达延汗巴图孟克采用了第三子巴尔斯博罗特的计策,一方面由巴尔斯博罗特前往蒙郭勒津部落,重新劝降火筛弃暗投明,另一方面由达延汗巴图孟克亲自赶去河套东胜城,与明军谈判达成结盟,至少从明军手中购买了百门火炮! 但正面战场的事儿,还是得在正面战场去解决。 再复杂再高深的诡计,都不可能使得右翼叛乱分子乖乖引颈待戮。 到头来,还是得落实到真正地厮杀战阵之上。 再多的布局,再好的铺垫,其作用,也无非是让最后的大决战的风向,稍微迎合一下自己这一方罢了。 就比如说现在,明军因为大明中山侯的到来,决心毕其功于一役,直接与右翼共同迎战左翼大军。 而达延汗巴图孟克同样想要毕其功于一役,这一次他带来了十二万大军,还有先前从明军手中购买的百门虎蹲炮,所以他没有战败的道理! 此时,山头上面,汤昊一身铁甲手中战刀出窍。 一支强大的军队,是战前热情高昂的,而一支可怕的军队,则是战前无比冷静的,一如汤昊身后的这支大军。 待得前方左翼铁骑大军的身影越来越清晰后,中山侯的刀,开始落下。 战刀向北方一挥,最左侧的永谢布万骑直接脱离主军,开始加速向北方进行迂回。 战刀向南方一挥,最右侧的鄂尔多斯万骑同样脱离主军,加速向南方进行迂回。 战刀每落一次,都有一支万骑脱离了主军队伍,开始进入自己的主攻方向。 亦不剌和满都赉都很聪明,他们看清了眼下的局势,清楚只有全力配合明军,才能够赢下这场决定生死的战役。 而原先的蒙郭勒津部落,现在的土默特部落,暂时由火筛之子兀弩骨赤统帅。 对于土默特部落而言,他们更加没有选择,大首领火筛战死,并且还遭受永谢布部落和鄂尔多斯部落的进攻,因此土默特部落只能选择投靠大明归顺大明,成为大明中山侯的直属部落。 对于他们大首领的命令,没人胆敢违背! 最开始,中山侯还是军事小白时,对骑兵战争的概念还停留在电影电视剧里的战争画面,双方骑兵铺陈开,然后镜头切远景,开始对冲。 这经历的战事多了厮杀多了后,汤昊才明白过来,那样做只是为了战争画面好看,实际上但凡脑子正常一点的骑兵将领都不会用这种方式去指挥骑兵。 并且战场面积就这么大,大家一窝蜂地向前冲,很容易会出现那种前面的堵住了,正在厮杀,后面还有一大群人没办法向前只能在后头看戏的滑稽场景。 此外右翼三万户都是土生土长的蒙古人,他们最擅长的作战方式,自然是铁骑冲锋箭矢攒射,让他们跑起来才能够发挥出最大战力! “击鼓!” 汤昊一声令下,隆隆的战鼓声,亦是骤然响起,令旗变幻,各方军阵,亦是随之而动。 安国、汤木、马永、邓伯颜、常阔海……一个个将领统率麾下军阵,伴随着令旗挥动,竟是主动迎向了那密密麻麻疾驰而来的左翼蒙古铁骑! 天色正好,对火器的影响近乎于无,这一次胜利女神向汤昊抛出了媚眼。 战事之初,自然是火器为先! 当左翼铁骑进入射程之后,军阵后方的各类火器火炮,在这一刻,骤然爆发出一阵阵雷鸣般的怒吼! 轰轰轰! 一枚枚带着极具这个时代特色的石弹铅弹,呼啸着划过天际,如流星火雨天降,轰然落入那奔涌的铁骑潮水之中。 而达延汗巴图孟克也不甘示弱,左翼三万户临时打造的投石机,亦是毫不示弱,一颗颗点燃引信的巨型石块呼啸砸来,肆意地收割着一条条性命! 因为右翼骑兵速度太快,投石车根本命中不了,所以左翼辅军将进攻目标放在了大明战兵的一個个军阵上面,简直就是完美的进攻目标。 “举盾!” “盾兵上前挡住!” 安国愤怒咆哮道,望着那些空中磨盘大的巨石,整个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一次天杀的左翼大军,竟然还制造了投石车,这是明军完全没有估算到的。 下一刻,磨盘巨石呼啸砸落,即便盾兵早就举盾以待,然而磨盘巨石携带的恐怖巨力依旧不是人力抵挡得住的东西,大量盾兵连人带盾直接被砸成了肉泥,只能在临死之前发出一声凄厉哀嚎! 而明军火器火炮的无差别发射,同样给左翼铁骑造成了巨大伤亡,尤其是虎蹲炮每一次齐射,都将带走成百上千的骑兵性命,而这些骑兵摔落下马后更是给身后大军造成了阻碍。 要么他们被践踏成为肉泥,要么身后大军就此停滞! 可后者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因为铁骑冲锋太快,巨大惯性之下,想要及时勒马止步,根本就没办法做到! 这些自然不可能阻挡左翼奔涌的铁骑丝毫,他们如潮水一般,前赴后继,纵使死伤,也很快便被填充,波澜无惊,席卷如潮! 甚至于,明军提前挖好的那沟壑纵横的一道道陷马坑,也阻挡不了潮水一般的铁骑奔涌。 近了! 越来越近了! 最前方的明军兵将,甚至可以清楚看到,那冲锋而来的鞑子狰狞面容,和那……从天而降的如蝗箭雨! 咻咻咻! 无尽箭雨落入陷阵营军阵,噼里啪啦的撞上那早已横列的盾牌,少数透过缝隙直入的,在带起阵阵血花和惨叫后,便迅速归于沉寂。 陷阵营,如其名,自然不会退缩半步。 在最开始的六营老底子上面,京军战兵现在统一划分出了十二营,但最精锐的毫无疑问还是中山侯汤昊亲自设立的六大营:先登营,斩将营,夺旗营,陷阵营,虎豹营与斩配营。 “火铳,放!” 陷阵营主将安国嘶声高喝道。 一道道令旗指挥之下,那一排排绵延的火铳,亦是在拒马车架之后,发出了绵绵不绝的火光! 如今的陷阵营,自然不是建营之初那些散兵游勇可以比拟。 多段射击,早已是侵入骨髓里的东西,熟练得不能再熟练! 多年戎马征战生涯,六大营早就脱胎换骨了。 主将安国之下,每个参将每个千户,都知道在战争开始之后,应该去做什么事,应该去位于什么位置。 最重要的是,他们都不畏惧死亡,并非是人人都视死如归,但却清楚一个道理,战场上,有些时候,确实是需要自己去主动牺牲的,这是为了大局! 什么大局? 大明王朝的江山社稷,就是大局! ------------ 第397章 战至癫狂! 战斗一触即发。 仅仅只是第一次试探,双方都出现了伤亡。 火铳一排接一排的发射,绵绵不绝! 这种局势,甚至都不需要任何瞄准,抬枪,发射,抬枪,发射……一个动作,周而复始! 换来的,便是那奔涌而来的左翼蒙古铁骑,瞬间如割麦子一般的成片成片倒下! 对于骑兵而言,战场距离,极为重要! 因为战马想要将速度给提起来,必须要有足够的距离让它去奔跑去加速! 那些不能冲起来的骑兵,在战场上面,就会沦为活靶子,不是死在敌军弩箭之下,就是被步兵围困乱刀砍死! 而骑兵最有效的攻击手段,就是凭借战马冲锋携带的无匹惯性,狠狠凿入敌方军阵之中! 那等人马合一的恐怖冲撞,足以碾碎任何敢于阻挡在铁骑身前的东西! 一轮冲锋之后,便迅速撤离战场,迂回整军,从侧面再次发动第二轮冲锋,这便是骑军的正确打开方式。 当然,想要骑兵凿阵厮杀之后,迅速脱离战场,必须得是极为高素质的骑兵部队才行! 没有纪律或者没有组织,外加战马和骑兵素质不行,这样的骑兵队伍,可能在发动第一次冲锋后,就跟鸡蛋砸墙面上,直接就散花儿了,想收都收不回来,更别提组织起第二轮冲锋了。 这一点,京军将士早就看明白了。 事实上,只要在面临骑兵冲击的威慑下,没有被吓乱心智,一个京军战兵,在己方的掩护之下,绝对能轻松干掉数倍的敌人。 而眼下陷阵营的火铳兵,无疑已经做到了这一点! 要知道他们中的精锐,可是全都追随中山侯汤昊进行了长达大半年的屠戮战争,大部分人都屠戮过老弱妇孺,更别提这些蒙古壮年了,所以没什么好怕的。 都是两个肩膀顶着一个脑袋,一梭子过去同样会死! 事实上,在火器未达到某個质变之前,单靠火器,是绝对难以支撑起一场战争的。 火器的质变,主要还是火炮,比如一次性就能造成大规模杀伤的爆炸性炮弹,现在明军根本就不曾具备,也造不出来。 也正是因为如此,当战役规模高达数十万人时,那么火器火炮就不能起到决定性作用。 如今,亦是如此。 火铳不过连番射击数次,奔涌的骑兵便跨越了并不算漫长的距离,汹涌的撞上阵前的拒马,木桩,壕沟以及那被当成障碍物的木制车架…… 接下来,他们要撞击的,可就是明军这一个个军阵了。 “长枪兵!” 眼见左翼铁骑已经冲破了外围军阵,直奔中军而来。 安国顿时怒喝一声,中央军阵前排长枪手当即下蹲,手中的长枪斜向上举起,后端抵在了地上! 长枪兵的使命,就是以他们的血肉之躯筑成荆棘要塞,阻挡敌军的铁骑冲锋。 后排的长枪手则右胳膊夹着长枪,左手负责固定和调整方向,枪尖向前。 密密麻麻的枪尖,是中央军阵的外壳,一具长满了尖刺的外壳。 只要敌军骑兵敢冲杀过来,势必会遭受重创! 然而这些长枪兵之中,有不少人已经在手脚发抖了。 面对骑兵的冲锋压迫,又有谁能做到不怕? 他们可都是有血有肉的人啊,用血肉之躯构筑防线,又有谁会不怕? 尤其是最前排的长枪兵,就算他们的长枪能刺入对方的战马,就算他们的长枪可以挑落对方的骑兵,但是他们也活不下来! 因为敌军战马所携带的恐怖惯性,也能将他们撞飞出去! 在这种猛烈撞击之下,直接原地死去,反而是一种幸运! 最怕的就是那种身上骨骼断裂无数,却还没咽气的,只会被乱军活生生地践踏而死! 那种状态的,每多苟活一刻就是在多承受一刻的折磨,而且死状也极为凄惨! 达尔罕也注意到了眼前军阵那密密麻麻的凛冽长枪,但他非但没有感到害怕,反而露出了狰狞的笑容。 喀什喀部落作为达延汗巴图孟克的心腹直属部落,一直都得到了特别优待,每一次战争之后获得的战利品也是第一梯队的,所以部落勇士个个都是精锐,他们身上大部分也都穿着甲胄足以抵挡住部分致命伤害! 就算是以命换命,今日也要撕开你这前军军阵! 达尔罕发出了声声长嘶,激励着身后的儿郎勇士。 “儿郎们!” “长生天在注视着你们啊!!” 达尔罕嘶声怒喝,持刀策马杀了进去,竟是直接跃马跳过了密集长枪,随后开始了疯狂屠戮。 首领如此骁勇,喀什喀勇士自然不甘落后,迎着那凛冽长枪就狠狠撞了上去。 霎时间,爆发出一阵惊天巨响,宛如天崩地裂! 电光火石之间,金铁交戈声、战马嘶鸣声、惨叫声与哀嚎声,响彻整座战场! 一阵阵沉闷的重响不断传出,就宛如两块巨石撞击一样,连绵不断,似若惊雷! 仅仅只是这一次撞击,陷阵营前排长枪兵就被硬生生地撞烂了阵型。 不等他们重新结阵,密集如蝗的箭雨就激射而来,无情地收割着将士生命。 挡在最前面的盾兵和长枪兵,瞬间就遭遇了难以想象的重创。 燕军铁骑战马所携带的强大惯性,直接将大量盾兵和长枪兵硬生生地撞飞了出去! 一个长枪兵浑身骨骼尽断,口中不断喷血,可他还没有死去。 这也是长枪兵最怕的事情! 他明显已经活不成了! 却还要饱受折磨! 眼睁睁地看着马蹄落地,将他生生践踏成了肉泥! 而达尔罕依旧没有停止冲锋,手中弯刀不断劈砍,直奔位居中央的安国而去。 蒙古首领之骁勇善战,简直令人咋舌。 “刀斧手!快上!” “火铳齐射!” 安国急忙嘶吼道。 刀斧手开始就位,他们位于盾牌兵之后! 但在冲阵发生之后,会迅速地脱离盾兵的保护,直接冲杀上去,挥砍手中刀斧,砍杀敌军骑兵! 他们所要做的事情,就是在前排长枪袍泽将骑兵冲势挡下来后,再上去对骑兵进行砍杀。 战斗爆发得很快,可惨烈到了极点。 整个天地间都弥漫着刺鼻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但即便如此,却还仅仅只是前军战争。 陷阵营对上了蒙古喀什喀部,双方杀到了癫狂! ------------ 第398章 陷阵之志,有我无敌! 刀斧手之后,就是弓弩兵和火铳手,真正的军阵杀伤输出,则是由他们负责。 因为中山侯汤昊的努力,现在三眼铳与鲁密铳已经普及到了大明军中,尤其是京军战兵几乎人人标配。 而军阵也因为火器的加入变得愈发强大,尤其是眼下这种铁骑凿阵的情况。 这些撞破盾兵防御杀入阵中的蒙古骑兵还没来得及高兴,伴随着一阵密集如雷鸣般的响声,他们便接连倒在了血泊里面,甚至连反抗都做不到。 毕竟蒙古骑兵此刻身陷军阵之中,被己军团团围困,冲锋不起来,那自然就成了一个个活靶子! 这些弓箭手和火铳手就算准头再差,以如此近的距离之下,闭着眼睛都能够射中敌人! “嗖!嗖!嗖!” 密集如蝗的箭雨暴射而来,给蒙古骑兵造成了不小的伤亡。 毕竟如此近的距离之下,他们想要躲避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这还不是关键,火铳才是让蒙古骑兵最绝望的地方! 正在左突右杀的达尔罕,身体突然僵硬住了,他的眉心出现了一个孔洞,随后大脑就失去了思考,还没来得及反应,直接摔落下马,当场气绝身亡! 这个达延汗巴图孟克的心腹爱婿,左翼喀什喀部落的大首领,就这么战死在了明军军阵之中! 达尔罕战死! 按照常理而言,喀什喀铁骑会就此退去。 然而临战之前,达延汗巴图孟克下过死命令,绝不撤军! 不管是谁战死,哪怕他巴图孟克战死,汗位将传承给子嗣,继续征战,打赢这场决定大蒙古国国运的战役! 所以,达尔罕战死,那就由他的子嗣率领部落勇士继续征战,他的子嗣再次战死,那就由喀什喀部落的万夫长继续统兵征战,万夫长战死之后还有千夫长,千夫长战死之后还有百夫长! 哪怕战到最后一兵一卒,达延汗巴图孟克也要打赢这场战争! 再者铁骑一旦停下厮杀,想要再次发起冲锋脱离战场,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些明军将士又不是傻子,岂会眼睁睁地看着你杀进来又杀出去? 所以,喀什喀部落勇士没有其他选择,只能顶着密集箭雨和弹雨,疯狂杀向那场火铳手和弓箭手! 只要解决了他们,这明军前阵自然就废了! 这是一场搏命之战! 不只是陷阵营,还有先登营、斩将营、夺旗营等一众明军军阵,都遭受了密密麻麻的蒙古骑军疯狂进攻! 汤木手持战刀亲自杀敌,和盾兵站在最前方。 常阔海挥舞着萱花巨斧疯狂劈砍,整個人浑身上下鲜血密布,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 安国也咬牙切齿地怒喝道! “破阵之志!” “有死无生!”陷阵营上万将士齐声高喝。 而与此同时,汤昊纵观整个战场局势,也迅速做出了应对。 他高坐在战场远处的马背上,一道道命令经由自己身边的传令兵下达过去。 战场的变化,永远都是在瞬息之间发生! 而为将者就是一支军队的大脑,只有经过大脑的指挥,躯干才会做出相对应的动作。 自从当年学习到了张辅和朱永的兵法之后,汤昊就一直铭记于心,所以很少再率军冲杀,除非逼不得已的险要关头。 三路骑兵在朱棣的及时指挥之下,右翼三万户这三路骑兵已经杀入战场,他们负责切割战场,将左翼大军拦腰截断,让其十万铁骑强行分割成一个个小战场! 左翼大纛之下,达延汗巴图孟克同样敏锐地发现了这一点! 这对于他而言,简直就是一个天赐良机! 明军火器一如既往的犀利! 但是面对正在冲锋的蒙古铁骑,他们同样难以抵御得住! 一想到这儿,达延汗巴图孟克当即下令。 “火炮,发射!” 左翼蒙古也有火炮,来自于河套明军。 当初达延汗巴图孟克用五万头牛羊换来了一百门虎蹲炮,一直都没有动用过,被他视为可以改变战局走向的最后底牌! 随着他一声令下,凄厉的号角声随即响起。 蒙古炮兵们接到命令后,尽皆深吸了一口气。 他们观察好距离调整完毕方向后,就立刻用大铁钉将炮身固定在地面,防止后坐力把炮身掀翻。 这虎蹲炮,说白了就是最简陋的迫击炮,就像是个低俯角的大型掷弹筒。 正是因为炮身太轻,所以发射之前,须用大铁钉将炮身固定于地面。 而且每次发射可装填五钱重的小铅子或小石子百枚,上面用一个重三十两的大铅弹或大石弹压顶,发射时大小子弹齐飞出去,轰声如雷,杀伤力及辐射范围都很大,特别适用于野战。 其实面对明军的顽固军阵,最好的反击方式,无疑是投石车。 奈何投石车发射效率太低,需要人力将重型石块给搬运上去,在这种瞬息万变的战场上面,根本就不能发射几次! 所以达延汗巴图孟克现在只能希望,使用虎蹲炮对明军阵地进行火力覆盖! “放!” “给本汗撕裂他们的军阵!” 达延汗巴图孟克一声令下。 早已准备好的炮兵迅速发射,一排五十门的虎蹲炮,顿时发出震耳欲聋的火炮齐射声,目标直指明军的阵地。 霎时间,漫天石子铅弹激射而出,直奔明军而去! 三十门虎蹲炮齐射,刹那间阵前弹丸密集如雨,铺天盖地的射了过去。 “不好!” “快举盾!快!” 安国脸色大变,急忙下令道。 但还是晚了一步。 虎蹲炮的威力,明军最具有发言权,射程上面比弓箭更胜一筹。 虽然虎蹲炮发射出去的也不是后世那种可以爆炸开来的炮弹,但是上百枚铅弹弹丸炸裂开来,其实也跟炮弹爆炸没什么区别了,杀伤力一样很是惊人。 明军阵地上面,面对那密集如蝗的弹丸铺天盖地地激射而来,京军战兵迅速做出了反应,手持钢盾牢牢护住自己和同袍战友,但依旧有不少人还来不及反应,直接就倒在了血泊之中。 最讽刺的是,死在这虎蹲炮下的人,最多的反而是蒙古军士! 因为火力覆盖了整个战场,现有条件也根本做不到精准打击,所以这些正在鏖战冲击明军军阵的蒙古军士直接就被背后射来的弹丸给打成了筛子,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整个战场,为一寂! ------------ 第399章 战局实力 战场寂静得可怕。 上百门虎蹲炮齐射,直接带走了数万军士的性命。 更多的却是蒙古军士,这一幕直接看傻了大明将佐。 达延汗巴图孟克这是在干什么? 就算为了胜利,也不至于如此狠辣无情吧? 汤昊见状也是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 蒙古蛮夷就是蒙古蛮夷! 哪怕把虎蹲炮卖给了他们,他们也用不好这等杀伤性利器! 没办法,活儿太糙! “虎蹲炮准备!” 中山侯爷下令,令旗随即挥动。 而四万明军也开始跟随鼓点变阵,一排排炮兵迅速上前,在盾兵的掩护之下,将虎蹲炮钉死在地上,然后直接装填弹药迅速发射! “开炮!” 汤昊一声令下。 早已准备好的炮兵迅速发射,一排五十门的虎蹲炮顿时发出震耳欲聋的火炮齐射声。 霎时间,漫天石子铅弹激射而出,冲在最前面的蒙古骑兵瞬间就被打成了筛子! 五十门虎蹲炮齐射,刹那间阵前弹丸密集如雨,铺天盖地的射向蒙古骑兵,蒙古骑兵从未想过燕军火器如此凶猛,一开始就是摆出密集冲锋队形,以致于瞬间就成了不可多得的好靶子! 炮兵发射了虎蹲炮,火铳兵也没有闲着。 经过没日没夜的艰苦训练,他们对发射步骤早已熟稔于心,闭着眼睛都能将火铳发射出去。 前排火铳兵发射完毕,迅速撤到最后面,而第二排火铳兵则接替而上,等他们发射完毕就是第三排,如此循环往复,大大提高了火铳发射的效率。 不过眨眼之间,先前嗷嗷叫着冲杀过来的蒙古骑兵,此刻却是哀嚎遍野,内脏飞舞,残肢遍地,断手断脚之人不计其数,冲杀在最前的人更是被打成了筛子。 他们这一倒下,使得蒙古骑兵阵型大乱,然而密集的铅弹不断激射而来,根本就不给他们反抗的机会,一名接一名的蒙古骑兵倒在了血泊之中,不是当场死亡,就是被身后战马践踏成了肉泥。 因为距离太近,蒙古骑兵根本不可能停止冲锋,也没有缓冲的时间,他们只能不断向前,面对明军的枪林弹雨! 火炮兵发射完毕,继续装填第二轮弹药,而火铳兵则弥补了这个时间空隙,按照平日里训练的三段式射击,向敌军疯狂倾泻着火铳里面的铅弹。 短短眨眼时间,原本还不可一世的蒙古骑兵,瞬间就被打得哀嚎遍野,残肢断臂随处可见,漫天血花飞舞,竟是见不到一个完整的人。 一只只马蹄跺下,这些摔落下马的蒙古骑士被践踏成了肉泥! 这突如其来的骇人一幕,吓得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唯独只有神机营还在执行着军令,疯狂倾泻着手中的弹药。 而紧接着虎蹲炮再次开炮,又是一轮血腥屠杀! 经过这一次大明虎蹲炮反击,蒙古骑兵可谓是损失惨重! 但与此同时,他们也暴露出了自己的方位。 达延汗巴图孟克当即下令,调整虎蹲炮角度,哪怕是不冲击明军军阵,也要解决明军这犀利火炮再说! 底牌兑底牌,谁都别想藏着掖着! 随着达延汗巴图孟克一声令下,漫天铅弹携带着无匹巨力呼啸砸来。 汤昊见状急忙下令撤退,可是虎蹲炮发射时被钉死在了地上,仓促之间哪里拔得出来,不少神机营将士不愿舍弃这等沙场利器,还在尽可能地想要带走虎蹲炮,却是被那些石块弹药直接给击中当场毙命! 见到这一幕,汤昊瞬间暴怒到了极点。 安国这混账东西干什么吃的? 怎么会卖给左翼蒙古这么多的武器弹药? 你他娘地卖火炮不就行了吗? 卖那么多的弹药干什么? 安国也不像是没脑子的人啊! 你他娘滴这不是在资敌吗? 达延汗巴图孟克这边正高兴呢,他终于有了抗衡明军犀利火器的资本。 可是他还没有高兴片刻,手底下就有一个万夫长赶过来禀报。 “大汗,我们没有弹药了!” 此话一出,达延汗巴图孟克暴怒到了极点。 “你说什么?” “怎么会没有弹药?” “我当初可是花了整整一万牛羊买的弹药,怎么会没了?” “就算没有弹药了,你们拿石块状元进去发射不一样吗?” 这万夫长有苦难言,硬着头皮解释道:“大汗,问题不是弹药,准确来说是我们没有火药了!” “天杀的明人只给了我们发射一次的火药,没有火药就算有再多的弹丸我们也发射不出去啊!” 话听到这儿,达延汗巴图孟克总算是明白了。 该死的明人! 天杀的畜生! 竟然使这些下作伎俩! 当初他用五万头牛羊买了一百门虎蹲炮,又用一万头牛羊买了海量弹药,就为了这一场决定性战役! 可是这些该死的明军畜生,竟然在交易里面动手脚! 现在没有了火药,他那些弹药就算再多,虎蹲炮就算再多,也变成了一堆废铁! 蒙古部落里面连铁锅都生产不出来,更别提什么火药了! 达延汗巴图孟克想到这儿,气得差点吐出了一口老血! 他们的火器火炮哑火了,可是明军的却并没有。 一排排的虎蹲炮被迅速钉死在了地上,然后迅速装填发射,几乎没有任何停滞! 蒙古的火器,只有火炮,没有火绳枪。 事实上,人类历史上第一支单兵手持式竹制火枪,是一个南宋寿春府火器研制者发明的突火枪。 后蒙古乞颜部首领铁木真在斡难河被拥立为蒙古大汗,尊称为成吉思汗。 蒙古人崛起后不但在短时间内灭西夏、破西辽、亡金,还南下覆宋。 在这一过程中,他们得到了火药武器的制造和使用方法,而且成吉思汗及其子孙极力扩大对外用兵,东征西讨,南下南洋,西攻欧陆,把初级管形火器辐射到欧亚两洲诸多国家和地区。 尤其是成吉思汗之孙、拖雷第六子、忽必烈、蒙哥和阿里不哥三位大汗的兄弟旭烈兀所率之蒙古军攻入伊拉克和叙利亚境内,使当时初级火器的制造和使用方法传入了阿拉伯人的手中,经过百余年时间的发展,中国的火器制造技术才经由阿拉伯人传入欧洲并在欧洲得到长足的发展。 然而在达延汗巴图孟克印象里面,这火绳枪虽然动静很大杀伤力也可观,但是操作麻烦效率低下,发射这玩意儿总共要经过十道工序二十五個步骤,简直就是麻烦到了极点! 有这个时间,骑兵早就冲锋到你脸上,一刀砍掉你的脑袋了! 是以火绳枪被并未得到蒙古的重视,就连达延汗巴图孟克本人,也只是看重杀伤力巨大的火炮罢了,对于这火绳枪没有任何兴趣。 巴图孟克最难以置信的地方在于,他们手中的火绳枪,射击距离根本不可能这么远,而且基本上没有任何精准度可言,都是蒙运气射击罢了! 结果现在好了,明军手中的火铳,偏偏可以做到在如此远距离下精准地射杀蒙古军士,这等犀利火器未免有些太过恐怖了吧? ------------ 第400章 血腥屠戮! 单靠火器,无法赢下一场战役! 除非火器再次发生跨越式的质变,拥有可以摧毁一切的恐怖杀伤力! 这一次,火铳和火炮不过连番射击数次,奔涌的蒙古骑兵便跨越了并不算漫长的距离,汹涌的撞上阵前的拒马、木桩、壕沟以及那被当成障碍物的木制车架…… 看上去,这冲击而来的蒙古骑兵,明显是死伤惨重。 但事实上,纵使火器已经在这个时代存在了很长时间,可骑兵依旧是战场之王,没有任何争议之处。 先前中山侯汤昊率领一万精锐战兵血洗整个辽东、辽西、大宁、开平等地,看似势不可挡,战力无双。 可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这些地方里的蛮夷部落,包括女真部落在内,都是仓促应战,并且没有见识过明军犀利的火器火炮,所以才会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然而这一次情况却完全不同,左翼蒙古不但早就做了面对火器的准备,而且他们还拥有从河套明军手中购买的百门虎蹲炮。 如果不是安国长了个心眼,阴了达延汗巴图孟克一把,致使他们缺少火药虎蹲炮直接哑火,那么这场战役胜负还真不好说! 明军无非是占了地利以及提前准备的优势,若在行军途中,仓促应战,骑兵的冲击与骑射,那才是骑兵最为恐怖的地方! 战场上面,面对明军无穷无尽的火器进攻,达延汗巴图孟克做出了明智的选择,一辆辆临时打造的盾车被辅兵推上了战场,这些盾车里面是铁板外面则是牛皮等皮革,足以抵御住部分铅弹石弹的攻击! 而左翼骑士学聪明了,躲在盾车后面缓步推进,他们的箭术本就是顶尖水平,弓箭又准又恨,专门往面门脖子射来,即便是有了铠甲的保护,明军将士也伤亡不断,杀伤力足以媲美鲁密铳。 左翼蒙古趁着这個机会,又重整旗鼓。 见此情形,汤昊也没有闲着。 京军战兵之中,最为精锐装备最豪华的虎豹营,正式登上战场。 虎豹营作为中山侯汤昊的直属亲军,这些年来追随汤昊南征北战,早已通过战场厮杀慢慢磨炼成了一支铁军,杀伤力冠绝京军之最! 长期厮杀之下,这些虎豹营伤亡也很惨重,但是很快就会得到新鲜血液的补充,一直保持着高强战斗力。 随着令旗挥舞,一万虎豹营将士迅速冲到了战场第一排严阵以待。 左翼大军依靠着盾车还在不断推进,双方距离到了一百步,前排的火铳手单膝跪地,挺起黑乎乎的枪口。 八十步,七十步,六十步! 越来越近了! 可是虎豹营没有丝毫动作。 他们在等待自家侯爷的军令! “射击!” 终于,汤昊一声令下,阵地上白烟弥漫,就听到蒙古军士痛苦的嚎叫。 第一批射击之后,前排火铳手快速退到后面,三段击完美地打出来。 炽热的铅丸打在了没有任何防护的血肉之躯上,肢体满天飞,到处都是刺目的红色。 虎豹营一次次的三轮射击,蒙古军士死伤无算,满地的肢体,横流的血水,把眼前的土地都染红! 近距离之下,三眼铳的杀伤力堪比大喷子,连左翼蒙古的盾车都抵挡不住,那些躲在盾车后面的蒙古军士瞬间就被打成了筛子。 整个战场只能听到震耳欲聋的火铳声,硝烟弥漫,遮蔽了眼睛。 透过硝烟,在虎豹营的火力网面前,蒙古鞑子成片成片的倒下去,简直比割麦子还容易。 一个壮硕的蒙古大汉,光着膀子,手里拿着一把大铁斧,疯狂的冲上来。 他试图一人勇武冲破这道让人绝望的火力网,然而注定是不可能的。 这个蒙古勇士越过壕沟,奋力向前跑着,距离虎豹营军阵还有五六十步,突然身躯一震,铅丸击中他的小腹,顿时皮肉炸开,内脏从拳头大小的伤口涌出。 蒙古大汉五官抽搐,勉强低头看到了腹部狰狞的伤口,身躯一晃,就摔倒在地上。 还有人比他更加凄惨,脑袋被炸飞,肩膀被打碎,成片成片地倒在地上,鲜血顺着水沟流进了地上的草原,浓稠地味道弥漫在空中,几乎让人作呕。 左翼大军根本无法突破到五十步,就仿佛一条生死线挡在那里,冲过去就是死路一条! 这就是火铳的力量! 这就是虎豹营构筑的火力网! 而其余明军也没有闲着,他们抓住了一个大好机会。 “开炮!”安国嘶声高喝道。 伴随着命令,火绳被点燃,哧哧燃烧。 一枚枚十斤重的铅丸在火药的推动之下,以闪电一般的速度砸向了鞑子! 嘭! 盾车被正面砸中,顿时四分五裂,木屑满天飞。 铅丸去势不减,砸碎了三具尸体,身子大部分都被硬生生地砸成了肉泥! 随后铅弹又重重撞在了后面的一驾盾车上,将车轮撞碎,蹦起之后,竟然又打断了两个鞑子的腿。 一个铅丸就是一条血胡同,即便是没有被正面击中,飞溅的木屑就是一柄柄小李飞刀,受伤的鞑子不计其数。 一辆辆盾车开始遭受针对性地打击,虎蹲炮再次喷吐着凶狠的火焰。 铁丸绞在一起,打出去就是一片。 所过之处,非死即伤。 更多的铅弹铁砂子从天而降,宛如天女散花,冲在前面的鞑子身上迸溅出一朵朵血花。 狼狈地惨叫,凄厉地哀嚎,然后成片成片地倒下来,身上全都是硕大的血窟窿,简直比割麦子还要痛快! 大大小小近百门虎蹲炮一起发射,地动山摇,声势骇人,冲上来的鞑子全都被淹没在硝烟之中,一个个哭爹喊娘。 见到这一幕,达延汗巴图孟克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他很清楚明军已经不可战胜了。 虽然双方都有伤亡,但无疑左翼蒙古伤亡更加惨重! 这些可都是蒙古的精锐,不能就这么折在这里! 相比于明军,达延汗巴图孟克更加痛恨亦不剌、满都赉这些该死的叛乱分子! 如果不是他们,大蒙古就不会陷入内乱,也不会给明军可乘之机! 一想到这儿,达延汗巴图孟克就做出了决断! 这场战争他可以输,左翼蒙古也可以输,但是亦不剌、满都赉这些杂碎必须死! 哪怕付出再惨重的代价,也必须将这些叛乱分子给宰了! ------------ 第401章 尸山血海 夕阳西下。 战争却还在持续。 密密麻麻的鞑子步兵提着弯刀盾牌冲了上来,然而当他们踏入壕沟的一刹那就后悔了。 原来壕沟地底部有一层浮土,遮掩着下面的铁蒺藜和竹签等物。 一脚踏浮土上面,然后直接摔下去,脚底就被扎穿了,钻心刺骨地疼痛让他们嗷嗷怪叫,失去了战斗力。 上面的鞑子也遭遇了虎豹营的惨烈屠杀,他们的鲜血流入沟底,变成了暗红的水洼。 受伤的,死去的,大家交织在一起,就好像是一锅饺子,上下翻腾,渐渐的壕沟都被血肉填满了。 鲜血混着硝烟,刺鼻的血腥味弥漫全场,让人想要干呕。 鞑子就像是中邪一般,迎着炮火冲击,被打成了一堆碎片。 他们像是不要命一般,继续向前冲,结果火铳声络绎不绝,暴雨一般的铅丸席卷而来,鞑子身上不停爆发出一团团血雾,尸体滚落到地上。 浓稠的鲜血汇成一个个小水洼,后面的鞑子踩着自己同伴的血水尸体向前,结果他们也很快变成了尸体…… 血腥,残暴,绝望! 那些看似不深也不高的壕沟和土墙,偏偏鞑子就是冲不上来。 他们拼着老命,冲到六七十步,不知道从哪里就会有虎蹲炮打来,漫天的铁砂子只要沾上非死即伤,好不容易冲到了壕沟前面,当他们手脚并用,向上面爬的时候。 虎豹营的火铳手气定神闲,和平时打靶训练一样,直接把一个个露出的脑袋打爆! 十几步,二十几步的距离,简直就像是玩一般,一排排火铳打过去,鞑子乖乖倒下去。 仗着盾车狂奔向前的鞑子,他们的侧翼却没有任何保护,凭空暴露在明军将士的面前。 安国指挥着将士从后面迅速集结大量的士兵,随着震耳欲聋的枪声,盾车后面的鞑子被从两翼袭来的子弹击中。 一個个翻滚着,摔入两旁的深沟,枪声越来越猛烈,鞑子向前越来越难。 前面的盾车停下,后面的也没法向前,他们反而把道路堵死,给己军造成阻碍! 从后面冲上来的鞑子只能选择他们最不愿意面对的壕沟,拼死向前冲。 比起最外围的壕沟,里面的壕沟花样更多,有的底下埋着削尖儿的竹子,而且还用火烤过。 披着沉重铠甲的鞑子就像是一头头大狗熊,落到壕沟里,就被竹签穿透身体,变成一个个冰糖葫芦,有的壕沟已经被死人填满了。 从开战到现在,鞑子至少已经折损了上万人,除了将最外面的壕沟填满尸体之外,就没有一丝进展。 鞑子汹涌的攻势被挡住了,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达延汗巴图孟克终于下定了决心。 这样继续打下去,只是飞蛾扑火,自寻死路! 事实上,左翼蒙古没必要跟明军死磕,因为他们的目标一直都是亦不剌、满都赉这些该死的叛乱分子! 既然明军火器犀利打不过他们,那就干脆不打了! 达延汗巴图孟克唤来了自己麾下的各部落大首领,包括科尔沁部落首领鄂尔多固海在内。 巴图孟克看向了固海,上前抓住了他的衣襟,然后用头抵在了固海脑门上。 “诺颜!” “我需要你的帮助!” 鄂尔多固海没有废话,直接跪倒在达延汗巴图孟克面前,并且掏出匕首划破了自己的脸颊。 这是蒙古人誓死效忠的动作,哪怕达延汗巴图孟克要他去死,他也绝无二话! 达延汗巴图孟克见状脸上露出了笑容,将鄂尔多固海扶了起来,然后二人一同看向了战场。 “诺颜,我需要你的科尔沁勇士,佯装继续进攻明军军阵,将他们给拖住!” “那里,亦不剌、满都赉这些该死的叛乱分子还在肆意逞凶!我要亲手去解决掉他们!” “亦不剌、满都赉这些该死的叛乱分子才是我们的目标,所以我们没必要跟明军死磕,你将他们拖住就好!” 听到这话,鄂尔多固海瞬间明白了巴图孟克的意思。 他没有多说什么,也没有追问达延汗巴图孟克为什么选择自己。 因为这是无比的信任,足以让人动容的信任。 一旦明军选择支援亦不剌、满都赉这些该死的叛乱分子,那么负责拖住他们的科尔沁部落将会面临明军的疯狂进攻! 纵观左翼三万户,没有任何一个部落,有科尔沁部落的实力,不说战胜明军,至少可以拖住明军! 所以,这个任务,达延汗巴图孟克只能交给科尔沁部落。 鄂尔多固海也明白这个道理,他毫不犹疑地就接下了命令。 虽然这样做,极有可能让此次带来的四万科尔沁勇士全部战死,但是他也没有其他选择,必须要这样做! 只有铲除掉亦不剌、满都赉这些该死的叛乱分子,蒙古才会重新一统,大蒙古才会重新焕发出新的生机! “孩儿们,跟着我冲!” 鄂尔多固海提着短斧,发足狂奔,后面的鞑子弓箭手为了自己的大首领都拼了命,密集的箭雨向着土墙后面射来,压得火铳手都抬不起头。 越来越多的鞑子跟着鄂尔多固海一起冲锋,踏着堆积如山的尸体,发起了悍不畏死的进攻! “勇士们,冲!” “长生天会庇护我们!” 四万科尔沁,追随他们的大首领,向明军掀起了一场震撼人心的死亡悲歌! 就在科尔沁部落向明军发起绝命进攻时,达延汗巴图孟克亲率麾下主力铁骑,狠狠凿入了战场,直奔亦不剌、满都赉这些右翼蒙古而去! “开炮!” “快开炮!” 安国嘶声高喝道。 粗大的炮口喷吐着火舌,一枚铅弹重重击穿了盾车厚实的牛皮,把攻击的利器变成了一堆烂木头。 其他的炮弹同样凶残,鞑子的盾车很快都变成了垃圾,追随在后面的人员非死即伤。 失去了保护,他们就像是一群孤立无助的少女,仓皇逃窜。 结果后面的枪炮齐鸣,把他们淹没在了硝烟里。 死亡弥漫在战场的每一处! 尸积如山,血流成河! 然而,没有人撤退! 他们都有不得不继续杀下去的理由! 达延汗巴图孟克不能输,他必须宰了亦不剌、满都赉! 大明同样不能输,河套必须夺回来,否则中山侯汤昊先前做的这一切全都没有意义! 汤昊纵观战场局势,看清了达延汗巴图孟克的谋划,当即拔出了战刀! 安国、汤木、马永、邓伯颜、常阔海、等一众将领也纷纷上马,整军看向了大明中山侯! 战刀重重落下! 汤昊发出了一声怒喝! “大明铁骑!” “随我……碾碎他们!” ------------ 第402章 碾碎他们! “勇士们,冲!” “儿郎们,冲啊!” 鄂尔多固海疯狂嘶吼咆哮。 手中铁斧来回翻飞,砍杀了一个又一个明军将士。 他猛地一回身,突然心生警觉,下意识地躲避,可是已经晚了。 啪! 一枚鲁密铳发出来的子弹,精准击中了鄂尔多固海的胸口,另外两枚子弹穿透了肩头和小腹。 科尔沁部落的大首领,身上多出了三个血窟窿。 鄂尔多固海身躯摇晃了几下,突然摔到了壕沟里面。 他的死亡就像是重磅炸弹,落到了科尔沁部落勇士所有人的心头。 刚刚还为大首领的神勇欢呼,雄壮的鄂尔多固海就是科尔沁勇士的旗帜! 可是转眼间,那道高大的身影就倒下去了。 这一刻,科尔沁与明军的战场陷入了诡异的安静之中! 几名万夫长呆呆地看着那道身影摔落壕沟,随后发出了凄厉的哀嚎声。 他们面容悲怆,不惜一切代价地冲杀过去,冒着明军的枪林弹雨将鄂尔多固海的尸体从壕沟里面抬了出来。 哪怕一直到死,鄂尔多固海手中还紧握着铁斧。 什么都不用多说了。 大首领的遗志已经很是明显。 几名万夫长红着眼睛对视了一眼,然后发出了愤怒的嘶吼。 下一刻,四万科尔沁勇士向明军阵地发起了悍不畏死的绝命进攻! “为了蒙古!” “为了大首领!” “为了科尔沁!” “杀啊!” 而中山侯汤昊已经率领麾下战兵发起了冲锋! 双方终于到了近前,残酷的肉搏不可避免的开始。 双方各自高举武器,斩马刀、长枪、马槊、斧头、狼牙棒,五花八门的兵器闪烁着摄人心魄的寒光。 骑兵交战,胜负往往就在电光火石的一刹那! 汤昊凝神静气,手中牢牢握着长枪,借助战马飞驰的力量,一刀砍飞了一个鞑子的脑袋,他不用费什么力气,战马就能帮着他轻易砍翻对方的身体。 霎时间双方都有数百人掉下战马,有的已经丧命了。 有的还有一口气。 不过对于活着的人来说并不是什么幸运,接下来会有无数的马蹄把他们踏成肉泥烂酱,刚刚的幸运无非是让他们多受一次罪…… 原野之上,大明精骑和科尔沁先锋军,已经猛烈地撞击到了一起。 先是两路各五千明军精骑直接正面撞入科尔沁先锋大军的浪潮之中,以决然赴死的姿态,竟是不顾伤亡,强行阻滞住了整個科尔沁骑军的冲势! 紧接着,另外三路明军精骑开始顺势切入科尔沁骑兵阵型之中! “锋矢!” 汤昊暴喝一声,明军精骑随即变阵! 就在科尔沁人还没有从震惊之中做出反应的时候,此路万名精骑已经组成了一个尖锐的锋矢阵! 箭头就是汤日天,他手持战刀冲在最前,在他左右各有十名亲兵保护,所以汤昊根本就不去担心两翼,会不会突然有敌军冷不丁地一刀砍向他。 “杀!” “碾碎他们!” 万余精骑,硬是杀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科尔沁骑军的冲锋阵型,竟然硬生生地凹进去了一大块! 汤日天一刀横扫便有两颗人头飞上了半空,血雾之中一人一刀突破而过,科尔沁人的骑军队伍就好像一大块木板,而这大明万名精骑就好像一枚钉子,狠狠的钉了进去! 紧接着,在这万名精骑身后,则是四路大明精骑,顺着汤昊凿穿的路线,再次狠狠凿进了战场之中! 战场局势,瞬间就被大明精骑切了个稀烂,科尔沁人本就混乱的建制,因为这五路精骑的穿凿刺入,竟是直接彻底崩溃了。 如果说,一开始,科尔沁勇士对于这主动冲锋迎击而来的明军,还抱着一种猎奇和瞧不起的心态的话,那么渐渐地,越来越多的科尔沁勇士开始发现,自己所面对的敌人,有问题! 诚然,大明火器犀利,这是不争的事实。 战争爆发到现在,不知道多少蒙古勇士丧命于明军火器之下! 但是,明军也就只有火器犀利一些罢了,论及骑射功夫,十个明人也比不过一个蒙古勇士! 所以当明军迎着科尔沁铁骑发起冲锋之后,科尔沁人反而觉得高兴,似乎看到了胜利的希望! 然而双方甫一交手,这希望却直接就变成了绝望! 在这个冷兵器时代,武器装备固然很重要,但最重要的,其实还是战兵! 明军精骑的整齐有序,明军精骑的分工协调,明军精骑的穿刺凿阵,让面对他们的科尔沁勇士都为之胆寒绝望! 厮杀时,科尔沁勇士发现自己的勇敢,抵不过人家一记战刀直接砍向你的要害! 若是一刀不够的话,很快敌人的同伴又将会十分默契地补上一刀! 这种默契根本无需多言,就像是他们成百上千次地操练过一般! 两军才刚刚开始交战,就直接进入到了血腥的搏杀之中! 科尔沁万夫长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他瞪大了眼睛嘴巴长得很大,然后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咆哮! “不可能!” “这绝对不可能!” 这原本应该只是一场猫捉老鼠的狩猎游戏! 这原本应该是一群明军铁骑被他们追逐猎杀,然后跪倒他们脚下恳求他们饶命,随即成为科尔沁勇士的奴隶,被编入仆从军,沦为攻打大明王朝的炮灰! 但是这一次,意外却发生了! 而科尔沁勇士也为他们的骄傲与自负,付出了极其惨痛的代价! 汤昊手中战刀上下翻飞,每一刀扫过,就是好几颗人头飞起,溅起了一片片血花! 科尔沁勇士一开始被打的懵了,反应过来之后开始反扑! 毕竟人数方面,他们是明军精骑的两倍! 人多则势众,势众则胆壮! 可是明军精骑的那种反应,就好像他们面对的不是什么敌军,而是一片戳在那的玉米,他们只需不断挥砍放倒下这些玉米就足够了,而事实上他们也是这样做的! 落日余晖之下,尸山血海已成。 所有人都在搏命,都有不得不战斗下去的理由! 渐渐地,大明精骑已经彻底凿进了科尔沁军阵型之中! 科尔沁骑兵已经完全成了各自为战的状态,将领和千夫长能指挥的,也就身边一直保护他们的那几百号人! 但是其他科尔沁勇士看见的,四面八方,都是明军精骑正在疯狂穿刺凿阵! 穿刺穿刺再穿刺! 这些神出鬼没的明军精骑已经杀到了癫狂! 一个人,在平野的战场上,他所能看到的距离,其实也就这么大。 毕竟人的视野都是有限的,更何况还是在这种你死我活的血腥战场上面,双方军士杀到了癫狂,根本就不敢分神,去观察什么战场局势! 他们不清楚战场局势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他们现在只觉得,自己身前的明军精骑怎么就这么多! 侥幸砍翻了一个! 很快又出现了一个! 前后左右,全是明军! 这种混乱的场面持续下去之后,使得科尔沁各部开始不断地脱节,直至阵型最终彻底崩溃! 明军精骑的犀利切割,科尔沁根本就招架不住! 汤昊凿穿科尔沁阵型之后,径直率军迂回再次狠狠穿刺进去。 他就是要彻底覆灭这实力最为雄厚的科尔沁部落,敲断蒙古鞑子的脊梁骨! “继续穿刺!” “碾碎他们!” ------------ 第403章 科尔沁溃逃! 凿阵! 穿刺! 明军精骑脑海里面只有这两句话! 在开战之前,汤昊就已经布置好了战术! 两万余明军精骑分为五路大军,先后依次凿入敌阵! 起初,汤昊这个军事小白对于汤昊的这个战术还难以理解。 毕竟他对骑兵战争的概念印象,还停留在后世电影电视剧里的战争画面那样,双方骑兵直接铺陈开来,然后镜头切远景再及近,直接摆明军马开始对冲,直挺挺地对撞在一起! 那才叫刺激! 那才叫够味嘛! 结果读了兵书带兵打过仗之后,汤昊这才明白过来,那样只是为了战争画面好看,实际上但凡脑子正常一点的骑兵将领,都不会傻到用这种方式去指挥骑兵作战,因为这和让己军将士去白白送死,让敌军平白赢得此战,没有什么区别! 战场面积就这么大,大家全都一窝蜂地向前冲,很容易会出现前面将士与敌军对撞之后陷入苦战厮杀,结果把后面的骑兵将士给堵住了,后面还有一大群将士没办法向前,只能在后头看戏的滑稽场景! 而且一旦战马冲锋到了近前后,再想改变方向基本不可能,最好的选择就是直挺挺地继续向前,一直向前! 要么凿穿敌军阵型,要么被敌军斩于马下,没有其他任何可能! 当然,那种被打落马下的倒霉蛋儿,下场只会更加凄惨,因为他们会被乱军战马给践踏成为肉泥,比直接被一刀砍死还要痛苦无数倍! 汤昊将麾下两万余骑兵分割成五路齐出后,相当于是释放出了五把无比锋锐的钢刀利刃! 其目的,就是要将前方的敌军骑兵完成多路切割和分解! 而中路军赫然正是汤昊亲自所率领的这一路! 切割敌阵然后不断迂回穿刺,尽可能地绞杀歼灭更多敌军,这是其他四路精骑的作战任务! 而汤昊这支精骑的作战任务,是一往无前地凿穿敌阵,尽可能地冲破科尔沁骑军阵型。 战争的艺术, 需要将领和士卒共同去完成! 蒙古铁骑并非不善战了,也并非是弓马骑射这本能技艺退化了,否则当年燕王朱棣起兵靖难的时候也不会斥重金雇佣朵颜三卫来做自己的打手了,否则大明军队里面也不会出现那么多蒙古鞑官了! 蒙古人本质是丧失了一种凝聚在一起的整体性,或者说丧失了民族凝聚力,有时就算聚集起了联盟,也依旧只是各怀心思为了利益罢了! 失去了正统合法大汗,他们就像是无头苍蝇,再也不可能会为了某个权臣而悍不畏死地征战沙场! 当然,达延汗巴图孟克确实是成吉思汗的子嗣后人,也是正统的蒙古大汗。 可惜他野心太甚,统一草原蒙古了还不够,还想要铲除所有异姓大领主,恢复黄金家族在草原上面的神圣统治地位,结果逼得亦不剌、满都赉等人站出来造他的反,蒙古也因此陷入了左翼与右翼的战争泥潭里面,给了大明一个收复河套的绝佳机会。 再比眼前这科尔沁大军一样,有的千夫长正带领麾下拼死作战,而有的千夫长却是已经开始了溃逃! 而明军主将,乃是勇猛无双的中山侯汤昊! 他所过之处无人可敌,仅仅只剩下了一些残肢断臂和尸山血海! 而汤昊所率领的两万余明军精骑,又全都是京军战兵中精锐中的精锐,连他们胯下的战马都是来自于朝鲜济州岛的优良济州马! 这是一支追随大明中山侯南征北战的铁血之师,这是一支追随汤昊血洗九边游牧部落的无敌之师! 千户之下,每個百户甚至每个旗官,都知道在战争开始之后,应自己该去做什么事,应该去到战场的什么位置! 这是常年厮杀征战培养出来的绝对默契,基于他们对身旁袍泽的绝对信任! 最重要的是,他们都不畏惧死亡! 当然,并非是所有人都能够做到视死如归,那是不可能的! 但是他们却清楚一个道理,战场上有些时候,确实是需要自己去主动牺牲的,这是为了大局! 什么大局? 大明王朝的江山社稷! 就算是真的不幸战死沙场,他们的战功和抚恤也不会少上分毫! 就算朝廷不给,中山侯爷也绝对会给! 所以,京军战兵没有了后顾之忧,自然不会畏惧死亡! 凿阵! 穿刺! 继续绞杀更多的敌军! 第二次穿凿之后,是第三次穿凿! 第三次穿凿之后,是第四次穿凿! 第四次穿凿之后,是第五次穿凿…… 此刻,明军精骑已经杀到了癫狂! 甲胄已经出现了破损,战刀也砍出了卷刃,但是他们那身冲天的杀气和滔天的杀意,却分毫未减! 这番反复连续穿凿之后,科尔沁骑军已经被分割得千疮百孔! 终于,科尔沁勇士这种过长时间的迷茫和混沌之后,在某些懦夫的带头之下,还是引发了溃逃。 不是不想战,也不是不敢战。 毕竟他们可是科尔沁勇士,可是整个蒙古实力最为雄厚、战力最为高强的科尔沁勇士! 但是眼前这种局面,让人看不到半分希望,这些明军宛如恶魔一般,正疯狂地收割着所有人的性命! 一旦没有希望之后,人就会变得浑浑噩噩,变得没有主见! 在身边的人出现溃逃之后,其余人只能选择跟上,一起溃逃! 哪怕他们本意,并不想逃跑,做个可耻的懦夫! 但是身体的求生本能,却是在催促着他们,尽快逃命! 一方在逃命,另一方在搏命,胜利女神自然会眷顾勇敢者! 这一刻,明军上下包括汤昊,全都是在搏命! 汤昊此刻已经气喘如牛,但他还是竭力挥砍着手中的战刀! 不知道砍杀了多少人,以致于他都有些力竭,开始大喘气了! 他停下了动作,开始环顾整个战场,因为眼前已经无人可杀了。 安国、马永、汤木、常阔海等将领更是浑身鲜血淋漓,也不知道是他们自己的血,还是敌人的血。 甚常阔海身上还挂着一些骨渣碎肉,看得人几欲作呕! 只见他手中战斧不知何时换成了一根布满尖刺的狼牙棒,狼牙棒猛地挥动,人头变成了烂西瓜,地面上被鲜血染成了触目惊心的颜色。 这厮绝对是一众将领里面最残暴之人! 而亦不剌、满都赉率领的右翼铁骑,此刻却是陷入了绝境。 因为达延汗巴图孟克正率领左翼大军疯狂围杀他们,摆明了是要斩杀这些叛乱分子! 汤昊立刻下令道:“马永、汤木、常阔海率领麾下所部随我进攻左翼蒙古!” “安国所部准备火铳火炮,邓伯颜所部负责打扫战场,绞杀最后的科尔沁人!” ------------ 第404章 枭雄达延汗 谁都没有想到,达延汗巴图孟克会如此决绝。 哪怕舍弃科尔沁部落的善战勇士,他也要宰了亦不剌、满都赉率领的右翼叛军。 此刻亦不剌、满都赉率领的右翼铁骑被左翼大军团团围困,不断蚕食之下他们麾下铁骑的数量越来越少,就连亦不剌、满都赉这些大首领都开始亲自上阵左突右杀,形势岌岌可危。 “明军呢?” “大明中山侯呢?” 满都赉发出了愤怒的咆哮。 明军要是再不过来支援,他们今日将必死无疑! 不仅自己会死,连带着麾下勇士也会全军覆没! “明军在哪里?” 亦不剌一刀砍死了一个左翼勇士,同样发出了灵魂质问。 他比之满都赉更加惶恐不安,因为亦不剌很清楚,那大明中山侯对待自己等人的态度。 很有可能,中山侯汤昊就是故意等着自己这些人战死,他再出兵击溃左翼收复河套! 这样做,无疑对大明王朝更加有利! 一想到这儿,亦不剌就有些坐不住了。 他不能去赌中山侯汤昊是否会前来救援,一旦赌输了那么代价将会极其惨重,永谢布部落甚至会因此而衰亡! 正当亦不剌准备撤军的时候,伴随着一阵密集如雷鸣般的枪声响起,中山侯汤昊亲率主力精骑杀入了战场! 五个战将各领一军,狠狠凿进了左翼蒙古军骑兵军团之中,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穿刺穿刺再穿刺,直至彻底冲溃敌军阵型! 对于骑兵而言,战场距离,极为重要,战马想要将速度给提起来,必须有足够的距离给它去加速。 不能冲起来的骑兵,那就如同活靶子,跟没有马的步兵没有什么区别! 就比如说现在达延汗巴图孟克的左翼蒙古骑兵,他们正在绞杀亦不剌、满都赉等人的右翼骑兵,根本就没有冲锋的时间和距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五支明军铁骑宛如利刃一般狠狠刺进了己军阵型之中! 后世古代战争电影,经常出现的画面,就是骑兵大规模冲锋之后就骑在马背上抽刀开始互砍,看得观众热血沸腾,看得观众血脉崩张,这其实只是为了追求画面感觉,而事实证明这样做也确实很有画面感。 然而事实上,骑兵最有效的使用方式,还是依靠它的速度以及其速度所赋予的恐怖冲撞,对敌军造成巨大杀伤力! 通常而言,骑兵一次冲撞之后若是还能从对方军镇后再拉出来,短暂地休整之后,再重新发动新一轮的冲锋,周而复始几次,即是所谓的凿臣阵再凿阵,穿刺再穿刺,这才是骑兵最为正确的攻击方式! 一如先前汤昊率领精骑凿穿科尔沁大军那般,疯狂凿阵穿刺,尽可能地将敌军阵型冲亏冲散,尽可能地给敌军造成伤亡,这才是骑兵冲锋的意义所在! 穿刺再穿刺,就好比挤牙膏,用尽各种方式将牙膏挤出来,用尽各种手段杀光眼前一切还活着还站着的敌人! 只不过,想要做到这种程度的骑军,必须得是极为高素质的铁骑才行。 倘若一支骑军只是步兵上了马,就是一支没有纪律或者没有组织外加战马和骑兵素质不行的骑兵队伍,那很有可能发动第一次冲锋后,就跟鸡蛋砸在墙面上一样,直接就散花儿了,想收都收不回来,下场也就是一个死字! 而眼前发起冲锋的明军精骑,全都是京军战兵中的精锐,将士单体素质根本无需多言,远非那些乌合之众可以相提并论! 是以冲阵的骑兵有的已经纵马冲入了左翼蒙古军阵之中开始砍杀,有的摔落下马后继续以马刀步战,没人退却,全都直死向前! 所有大明将士,此刻脑海里面都只有一個念头! 杀光眼前这群左翼蒙古国蛮夷! 杀光任何胆敢侵略大明的来犯之敌! 泱泱大明,巍巍华夏,从未向任何外邦蛮夷低过头俯过首! 左翼蒙古数万军士,顿时就被这三支明骑给打蒙了,给杀得胆寒! 他们怎么都没有想到,明军如此骁勇果敢,抓住机会立刻就果断地发起了冲锋,他们刚刚才和科尔沁部落血战了一番,没有休息也没有犹豫,直接就率军杀过来了,以致于左翼大军只能如同无头苍蝇般被明军切割战场,被明军给肆意屠戮! 达延汗巴图孟克见到这一幕,心中忍不住生出了一丝绝望。 明军现在到底有多么强? 连科尔沁部落精锐都挡不住他们吗? 战局愈发危险,达延汗巴图孟克疯狂嘶吼下令,想要组织起反击,然而明军已经成功凿进了他的大军阵型里面,这个时候连弓弩手都没有了用武之地,除非是不计生死伤亡地大面积覆盖战场,将己军军士一同埋葬在此地! 当然,达延汗巴图孟克不可能下达这样的命令,毕竟这左翼三万户乃是他的根基,都是一直追随他南征北战的忠诚下属。 可是当他敏锐地察觉到,明军冲锋已经势不可挡,即将彻底冲溃己军的阵型后,他当机立断地立刻下令,命自己麾下的所有弓箭手攒射箭矢,无差别地覆盖击杀! 刹那间,密集如蝗的箭雨铺天盖地地激射而来,包括左翼蒙古军士在内,全都受到了这突如其来的攻击,一时间正在交战的双方出现了大量伤亡,纷纷倒在了血泊之中。 那些摔落下马侥幸未死之人,下场只会更加凄惨,他们将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乱军践踏成肉泥! 见此情形,汤昊脸色有些阴沉。 这个达延汗,还真是个枭雄人物! 该做出决断的时候,丝毫不曾手软! “不要退!” “加速冲过去!” “目标达延汗巴图孟克!” 随着汤昊一声令下,三军将士没有任何犹豫,继续疯狂凿阵穿刺! 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凿穿敌阵,生擒蒙古达延汗巴图孟克! 只要抓住了这位蒙古正统大汗,那么不但河套可以收复,而且大明北疆之患也会告一段落! 蒙古将失去征战沙场的有生力量,龟缩在草原上面舔舐伤口! 自从土木堡之变后,大明王朝被迫陷入被动防守,而蒙古蛮夷则是趁势南下劫掠袭扰,屠戮大明边镇百姓。 大明上下一直都渴望着一场大胜,一场足以扭转颓势唤醒血性的大胜! ------------ 第405章 撕碎他们! 夜幕降临,杀声震天! 两万余大明骑军分为中军和左右翼三军,左右翼大军开始了袭扰混战,而中军同样开始了正面穿凿,经过第一次正面凿阵穿刺之后,再次迂回集结,然后开始了第二次穿凿! 任何一个带兵的将领,都很清楚一个真理——进攻永远比防守更有优势! 尤其是骑兵的对决! 进攻方更是永远比防守方要优先占据主动权! 所谓防守反击致胜,在骑兵的战争中,十次才可能会发生一次。 剩余九次,那些傻乎乎的等着敌人进攻的白痴,全部死光光了,连骨头都变成了渣滓! 这是因为,骑兵天生就是进攻兵种! 困守原地,任由敌人攻击的那个傻瓜,不管他的士卒多么勇敢,组织多么严密,相互间的默契多么高,也会被进攻方在不断的侵扰和袭击中疲于奔命。 最终,士卒的勇气被消耗,组织被打乱,默契变成了混乱。 然后,只需要一个冲锋,这支军队就将被彻底碾碎! 还是一样的锋矢阵型,还是一样的穿刺凿阵。 这一次,大明精骑再次体现出了无与伦比的战斗力! 然而,问题在于,蒙古左翼骑兵军团,乃是达延汗巴图孟克麾下的主力军团,经历了无数次战役,其战力堪称当世第一骑军,足以与当年横扫天下的蒙古铁骑相提并论! 所以面对明骑的不断穿凿,一众万夫长果断下达了命令——中军冲锋! 从古至今,所有的骑兵对决,都是从两翼的相互追逐和小规模的混战开始的。 左翼蒙古军万夫长采取的中军冲锋,那是在两翼取得优势,至少也要有一支己方骑兵,渗透到敌人的的后背后才会开始的。 而对如今的明军来说,骑兵的游斗与混战,是明军最擅长的优势项目。 左翼蒙古骑军,将会在这样的战斗中,被明军的手弩和高速运动的骑兵逐渐消耗。 所以左翼蒙古军万夫长直接下令中军冲锋,将战场从侧翼,转移到正面,集中力量,先吃掉这明军主力! 但,问题在于,中军前压,一般都属于孤注一掷的疯狂行为! 汤昊见此情形,嘴角泛起了一抹冷笑。 “中军冲锋!” “让这些杂碎好好看看!” “什么才叫做真正的铁骑!” 汤昊一向性子稳重,可是这一刻,他竟也选择了中军冲锋这個疯狂举动! 事实上,汤昊最喜欢的就是刺激,这种沙场冲锋的血腥快感! “大明铁骑!” “虎!” “虎!” “虎!” 滚滚马蹄之势,宛若惊雷,敲碎了战场所残留的最后一点宁静,宛若一头蛰伏已久的凶兽,显露出了自己的狰狞獠牙,择人而噬! 一支强大的军队,是战前热情高昂的,而一支可怕的军队,则是战前无比冷静的,一如汤昊身后的这两万余大明骑军。 总兵之下每个游击将军每个参将,都知道在战争开始之后,应该去做什么事,应该去位于什么位置。 最重要的是,他们都不畏惧死亡,并非是人人都视死如归,但他们却清楚一个道理,战场上,有些时候,确实是需要自己去主动牺牲的,这是为了大局! 河套失陷,大明将一直饱受蛮夷劫掠袭扰,九边烽火不停! 只有重新收复河套,大明才能永绝战事! 哪怕,战死沙场! 战争的艺术, 需要将领和士卒共同去完成! 优秀的将领配合上最为精锐的骑士,才能形成真正的恐怖战力! 汤昊自不用多言,继承了张辅和朱永的衣钵,再加上个人勇武,足以称为当世第一名将。 而他麾下的大明骑军,同样是当世最为精锐的骑兵,放眼整个大明各地战兵,都是数一数二第一档的那种! 与此同时,左翼蒙古三名万夫长也没有闲着! 他们同样在竭尽全力地鼓舞士气,同样在尽可能地给麾下儿郎灌输杀气! 一名万夫长高声呐喊道:“我的勇士们!” “我们的敌人,是孱弱的明人!” “先祖和神明,也最喜欢享有这样的祭品!” “勇士们,将这些明人撕碎,斩断他们的四肢,砍下他们的脑袋,拔光他们的装备!” “我以先祖和神明的名义起誓:所有在此战中战死的勇士,无论他的地位之前是什么,必将为先祖接引到长生天的殿堂,享受无数神女的侍奉:无论他以前的身份是什么,他的子嗣,都将获得晋升的机会!” 无数的左翼蒙古国骑兵,在听到他们的首领的许诺后,纷纷兴奋的大喊起来。 他们感觉,自己的血液已经沸腾了起来! 哪怕是那些只是骑了一匹劣马,跟在军阵最后的奴隶兵,也都握紧了自己手里的那个石挺,抓紧了腰间的那个石制的流星锤。 只要能杀死一个明人,哪怕立刻死了,他们也能改变自身与自身子嗣的命运! “蒙古的勇士们,挥舞你们的马刀,发出你们的怒吼,让他们看看,到底谁才是这片土地上真正的王者!” 另一名万夫长也发出了怒吼。 “撕碎他们!” “击溃他们!” “杀死他们!” 所有左翼蒙古国骑兵都在向前,都在冲锋,这一股气势之下,无论是什么敌人,都难以抵御得住! 这一刻,天地都仿佛停滞了! 左翼蒙古军与明军所有将领的目光,也成功被吸引了过来。 这两支顶尖骑军的对决! 短暂弓箭互射袭扰之后,两支骑军再次狠狠对撞在了一起! 而且这一次乃是中军主力的对决! 每一个蒙古骑兵,都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享受即将到来的血腥厮杀和白刃交锋! 对他们来说,这是世界上最美妙的事情! 他们就是爱看着自己的敌人,被他们打的头破血流,满地打滚,哭号哀鸣的模样,就是喜欢看着敌人一点一点的被自己敲碎脑壳,打断骨头。 尤其是那切断肢体时,鲜血喷溅的声音,更是美妙绝伦! 然而,他们的笑容,很快就凝固在脸上! 这些明军手中的武器……太恐怖了! 那是一种在两米或更长的硬木长杆头上安装尖锐的金属枪头,握持位置多有护手,尾部有配重的木锥以使骑枪重心靠近握持位置。 有些骑士会在马鞍上制出枪托孔之类装置以吸收冲锋刺杀的反作用力,后期骑士甲甚至在右腋夹枪位置有特别设计的支架与卡扣以帮助骑士夹枪! 没错,这是汤昊专门为大明骑兵设计的杀伤性武器,源自于西方骑士的骑枪! 临时赶制而成,数量不多,仅有万支,却足以改变这场战局的最后走向! ------------ 第406章 骑兵对决! 骑枪! 硕大修长! 这骑枪相比于中原王朝上的马上长矛长枪等更为厚重,杀伤力也更强! 双手持骑枪,可以往前、后、左、右各方向,快速变向,精准刺击,还可兼顾劈打,以及使用头部、尾部双头刺杀等战法,单手腋下夹枪,显然玩不了这些。 这些骑枪技术,对骑术要求超高,想要使用这等厚重杀伤性武器,必须骑术精湛,最好能做到“人马一体”。 显然大明骑军可以完美做到这一点,所以他们优先配备上了骑枪! 前排将士按照往常训练的那般,直接将骑枪平端,然后,第一排的骑士,就重重的撞进了对面的左翼蒙古军骑兵冲锋阵型之中。 长长的骑枪,带着巨大的动能,在一秒钟之内,就将迎面冲来的左翼蒙古国骑兵直接捅穿! 巨大的动能,却还未停止! 直接将这些可怜的家伙串进了骑枪的中心,继续狠狠捅穿下一个左翼蒙古国骑兵的身体! 在这刹那的撞击结果,惊呆了所有目睹此刻情景两军将佐! 许多人的嘴巴都张得大大的,一副完全不敢置信的模样。 这个情景,很难用文字来形容。 震撼人心! 两支铁骑中军对撞! 这冲撞刹那的震撼感和画面感,实在是太美了! 尤其是当大明骑军手持骑枪狠狠撞进左翼蒙古国军阵中的那个刹那,就跟神话传说中的神明搏斗的场面,一般无二。 巨大的动能,直接将整个左翼蒙古国的军阵,撞出了一個硕大缺口! 两军接触瞬间,左翼蒙古国骑军与大明骑军接触的整条战线就直接被撞穿了。 然而,这仅仅是一个开始! 因为,第一排的大明骑军,已经丢弃了他们的骑枪,抽出了马腹上的战刀,继续向前砍杀。 而第二排的大明骑军,则沿看袍泽撞开的口子,接看高速撞进去! 这一次,他们仿佛汇聚成了一柄无坚不摧的锋利骑枪一般,直直的撞进了左翼蒙古国军阵中! 然后,整个左翼蒙古中军骑兵军阵直接就被明军给彻底撞散了! 没有人,没有任何人,能在如此疯狂决绝撞击中存活下来! 在十秒钟前,大明骑军主力的正对面,至少有着一万多名蒙古骑兵,他们排成了五六个骑兵冲锋队形。 这些骑兵,疯狂无比,强悍无比,向明军露出了嗜血的獠牙! 他们曾经创造过无数奇迹,也取得过无数辉煌! 他们曾经追随左翼蒙古达延汗屠灭了一个又一个的部落,追随这位“大蒙古国中兴之主”在整个蒙古草原上面散发着恐惧和死亡! 然而,就在十秒钟后,这些骑兵全部灰飞烟灭了! 他们的身体,被明军的骑枪直接捅穿。 许多左翼蒙古国骑兵的战马,甚至被巨大的冲撞动能直接掀翻! 这些左翼蒙古国骑兵,甚至连反击的机会,都没有获得,都未曾做出抵抗! 他们手中的锋利弯刀骨锤,在那硕长的骑枪面前,完全失去了用武之地! 这方战场,瞬间就变成了一个屠宰场! 明军的这次冲撞,甚至震撼住了所有本已经陷入了疯狂中的左翼蒙古国骑兵! 然而,一击得手之后,汤昊却根本没有给敌人任何机会! 在撞穿了当面的左翼蒙古国骑兵后,先前绕行至敌军左右两翼的大明骑军瞬间进攻,犹如两柄锋利的利刃,狠狠凿进了左翼蒙古国军阵之中,直接将整个蒙古骑军的冲锋队形拦腰斩断! 就在方才,左翼蒙古势如浪潮的冲锋阵型,直接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缺口。 哪怕是在防御中,任何一支军队,被自己的敌人,打穿了己方阵型的某一段,都将给己方带来无边灾难! 更何况是高速的骑兵对冲之中? 前排左翼蒙古国骑兵被连人带马地捅翻之后,直接就成为后排骑兵的障碍,他们根本就躲闪不及,不是如同前排骑兵这般被骑枪当场捅死,就是因为战马受惊摔到而滚落在地,然后被身后的密集马蹄给践踏成了肉泥! 乱了! 整个左翼蒙古阵型全部乱了! 但是势如破竹的大明骑军,却没有停顿! 他们在短暂的调整了队列后,选择全部压上,如泰山压顶一样,撞进了右侧已经溃散的左翼蒙古国骑兵阵型之中。 这一次,他们没有了骑枪。 但是,他们的战刀,却更加可怕! 无论是劈砍还是直砍,没有任何一个左翼蒙古国骑兵,能抵挡住他们随意挥出的一刀。 大明左右两翼的骑军在斩断其冲锋阵型之后,互相配合交换方位,随即迂回之后再次狠狠凿进了左翼蒙古后军阵型。 第二次穿凿之后,是第三次穿凿:第三次穿凿之后,是第四穿凿,第四次穿凿之后,是第五次穿凿…… 每一次穿凿,大明骑军都能给左翼蒙古国骑兵造成大量伤亡! 尤其是那些身上连甲胄都没有、或者是穿着劣质甲胄的倒霉蛋儿,更是被连人带武器一刀砍断! 就算那些贵族将领,身上穿着精良武器,可是面对这一次次的攻击,他们身上的甲胄也没有先前耐用坚固了! 经过这一系列不间断地连翻反复连续穿凿之后,左翼蒙古国大军已经被分割得千疮百孔! 终于,这种过长时间的迷茫和混沌之后,引发了左翼蒙古国骑兵的溃逃。 达延汗巴图孟克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他承认明军火器确实犀利恐怖,这是专司游牧、不事生产的草原人无法媲美的优势。 但是他从来都没有想过,除了火器火炮之外,大明铁骑竟然也拥有这般可怕的战斗力! 这些昔日追随自己南征北战的主力铁骑,此刻如同牛羊一般被明军精骑肆意屠戮! 尤其是那个大明中山侯统帅的精骑,还正直挺挺地向着自己杀了过来,无人可挡,无人可敌! 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果? 大明王朝何时变得如此恐怖吓人了? 这个大明中山侯又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杀神? “杀!” “给老子死啊!” “你他娘的狗杂种,去死啊!” 搏命的疯狂之下,各种喝骂声亦是响彻了整个战场,血腥在这喝骂之下,更是显得狰狞。 无数将士宛如疯魔一样疯狂砍杀着眼前的鞑子,心中只有一个信念。 那就是…… “大明!” “大明!” “大明!” ------------ 第407章 大明万胜! 事实再次证明,汉家儿郎仍有血勇。 汤昊与朱厚照耗费大量心血铸造的京军战兵,没有让他们失望。 区区不到三万大军,硬生生地血屠了四万科尔沁骑兵,随后又再次发起冲锋,将达延汗巴图孟克的主力大军,给当场横扫了,战事持续了数个时辰,蒙古主力却已经呈现出溃逃之势! 可在达延汗巴图孟克的极力劝阻下,大部分的左翼蒙古军士还是选择了顽强死战! 因为这场战争持续至今,早已不再是蒙古左右翼两者之间的事了。 这场战争从一开始,就汇聚了大明与蒙古两国中枢的目光! 对蒙古而言,右翼叛乱,必须平定,大蒙古才能够重新一统。 这也是为何先前达延汗巴图孟克舍弃了战争胜利也要先宰了亦不剌、满都赉等人的真正原因! 而对大明朝堂而言,蒙古右翼就是一个绝好的扶持对象,可以扶持其对抗达延汗的左翼蒙古。 草原上面出现一个大一统的势力,这对任何一个中原王朝而言那都是绝不能容忍的事情。 强汉盛唐国力强盛,可以选择率军出征,可是现如今的大明王朝,却是千疮百孔风雨飘摇,所以并不敢有彻底击溃蒙古大军的野望,只能寄希望于收复河套,重新构筑北疆防线! 甚至,毫不夸张的说,能否收复河套之地,将直接关乎到大明的国运! 可对蒙古而言,他们的首要目标是铲除亦不剌、满都赉这些叛乱大领主,其次则是继续占领河套,作为他们南下劫掠袭扰大明王朝的跳板! 所以,河套绝不能丢,双方都不会就此放弃! 从山坡到草原,每一寸土地,都铺满了尸躯! 那纵横的沟壑之中,血液已然汇聚成涓涓细流,如大地的血管一般,纵横交错蔓延于这片土地! 疯狂! 搏命! 在这血腥侵染之间,双方将士,已然彻底疯狂! “大明!大明!大明!” 震耳欲聋的高喝声响彻整個战场! 下一刻,安国绞杀完最后的科尔沁骑兵后,率领左右两翼的步兵方阵如山一般迅速抵达战场。 每个方阵,每阵有精锐步兵数千,方阵的最右侧凸前,是数千推着炮车的火炮兵。 而更远处,还有邓伯颜率领的骑军,正与达延汗巴图孟克派来留住后路的铁骑,展开了疯狂的厮杀! 蒙古骑兵虽多,但大明战兵,可不仅仅只有骑兵! 还有大批士卒架势着骡马战车,跟随骑兵之后,冲锋陷阵,或分割包围!战略合围,已然近在咫尺! “大汗,该撤退了!” “再不走,咱们就被包围了!” 察哈尔部落万夫长苦苦的劝诫着。 察哈尔部是蒙古族最著名的部落之一,历史上号称蒙古中央万户,在北元时期是蒙古大汗的直属部落,其来源自成吉思汗的怯薛军,也就延续到了察哈尔中央万户。 察哈尔万户是一支战斗力极强的蒙古大汗贴身护卫军,同时也具备了军事和生产双重任务。 元朝灭亡,元廷北迁后,北元军队继续与明军作战,形成了北元与明朝的南北对峙局面,蒙古社会进入了一个动荡的历史时期。 在这个时期,大明对蒙古进行了为时半个世纪之久的战争,蒙古内部内讧时有发生,大大削弱了中央汗庭和黄金家族的权力和地位,使他们的权威逐渐衰落,蒙古异姓王领主的势力乘机崛起,兼并领地,并企图篡夺蒙古大汗之位。 从此蒙古陷于长时期无休止的战乱、分化和重组之中。 蒙古族人民,包括领主,对自己所处的这个时代各部政治力量之间的激烈争斗深感失望,他们缅怀着祖先的辉煌业绩,更渴望巩固昔日大汗的正统地位,在此时蒙古人为了增强蒙古大汗身边的护卫军的崇高地位和激励士气,开始使用成吉思汗时代就已经出现的“察哈尔”之词来命名护卫军和大汗的直属中央部落。 从此“察哈尔”一词名扬天下,使蒙古大汗直属部落又添加了一个神圣的光环,使得“察哈尔”部在蒙古各部中与众不同。 从此以后,察哈尔部的传统特殊的地位,如同成吉思汗直系后裔被后人尊奉为“黄金家族”一样,继续被后人确认,一直居于蒙古宗主部的地位,成为北元大汗政权的重要组成部分,甚至有时与大汗后裔相提并论,成了蒙古政权的代名词。 所以,中央察哈尔万户,其实就是蒙古大汗的禁卫军,他们要时刻护卫蒙古正统大汗的安危。 眼见战局失利已成定局,察哈尔万夫长立刻就想护送达延汗巴图孟克离开! 可达延汗巴图孟克却恍若未闻,他满是血丝的眼眸,死死的盯着战场里面正在左突右杀冲向自己大纛所在的那魁梧身影。 披风猎猎,勇猛无敌,似一切尽在掌握! 见到这一幕,达延汗嘴唇都咬出了鲜血! 他不甘! 他自幼被满都海哈敦抱着这上战场! 一生征战无数,他何曾受过如此之挫! “继续进攻!咱们还有机会!” “你的察哈尔铁骑,所有人全都投入战场,一定要宰了那个大明中山侯!” “大汗,这太危险了,咱们很快就会腹背受敌啊!” “咱们现在还有希望,只要撤出去,咱们主力犹存,还可以将明军拦住,可一旦赌输了,那就什么都没了!” 此言入耳,达延汗巴图孟克满是血丝的眼眸中,也不禁出现了一丝挣扎! 尽管不愿承认,但事实已经证明,这场战争,持续到现在,他虽未曾败,但无论是死伤,还是战略规划,他都可以算是败了! 再持续下去,他败的可能性,似乎……无限大! 他再次看向战场中近在咫尺的那巍峨身影,心中,竟不由自主的涌出了一股无奈之意! “撤!”达延汗巴图孟克满眼不甘,咬着牙狠狠的吐出了这么一个字! 他征战一生,第一次被人逼着说出的这个字! 可眼下败局已定,为了大局考虑,他绝对不能战死在这儿! 这一次虽然败了,但只要给蒙古一段时间休养生息,他就可以再次积聚起一支大军! “想来就来,想走就能走?”见敌军动向,汤昊轻笑一声,目光定格在敌后的那一支明军精骑! 邓伯颜统帅的明军精骑。 这个一向沉默不言的大明将领,此刻却肩负着拦住达延汗逃窜的可能! 然而他麾下却只有五千精骑,即将面对蒙古中央察哈尔万户的疯狂冲击! 能够挡得住吗? 邓伯颜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大明铁骑何在?” “虎!虎!虎!” “碾碎他们!” ------------ 第408章 生擒小王子者封侯 战局合围,已然达成。 从明军逼得达延汗撤退开始,这场战争明军就赢了! “大明!万胜!” “杀!” 邓伯颜命令一下,如林一般的骑枪,缓缓平放端举。 他率领身后精骑,亦是缓缓的朝冲锋而来的左翼蒙古兵将冲锋而去。 速度亦是随着冲锋的进程,越来越快! 恐怖的骑枪,再加之无与伦比的冲击力,赋予了明军精骑在这短兵相接之间的绝对王者之地位! 轰! 惊天碰撞! 蒙古铁骑引以为傲的铁骑冲锋,在这恐怖的骑兵冲锋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仅仅只是对撞的刹那间,蒙古骑兵瞬间就人仰马翻,五千精骑,就如一柄势不可挡的长枪,直接贯穿了蒙古铁骑的冲锋阵势! 达延汗困龙升天的气势还未开始,便被邓伯颜彻底打压了下来! 察哈尔万夫长见状发出了凄厉的咆哮,亲自率军冲杀,试图为达延汗巴图孟克杀出一条生路! 中央察哈尔万户,这是蒙古大汗禁卫军,这是蒙古大汗最后一道防线! 任何人想要靠近蒙古大汗,想要伤害蒙古大汗,那就要从察哈尔部落勇士的尸体上面跨过去! 万夫长亲率察哈尔万骑正面迎战邓伯颜所部,哪怕仅仅一个照面,他们就损失了上千儿郎,可是察哈尔勇士永远都不会退缩! “大汗,走啊!” 察哈尔万夫长声嘶力竭地高喝道。 达延汗巴图孟克见状,眼睛瞬间变得通红一片。 他根本没有多想,直接拔出了腰间弯刀发起了冲锋。 “要走一起走!” 十万铁骑,十个万骑,现在就只剩下了这一个! 要是连这最后的察哈尔万骑都折损了,那他达延汗巴图孟克可就是大蒙古国的罪人了! 就算侥幸逃回去部落驻地,还剩下一些老弱妇孺,那又有什么用? “杀出去!” “一起走!” 达延汗高喝道。 整个蒙古所有军士闻言神情大振。 大汗还没有抛弃我们! 大汗正在与我们一同拼杀! 杀出去,一定要杀出去! 然而现实却很残酷。 环视全场,汤昊嘴角的笑容,已是无比之灿烂。 烟尘滚滚,大地上数不清的明军将士,肩膀挨着肩膀,发出轰然的脚步。 安国率领的步兵军团已然抵达了战场,下一刻火炮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怒吼! 吼!吼!吼! 将士们疯狂的用手中的兵器敲打盾牌,和远处的战鼓相互呼应。 “大明!万胜!” “生擒小王子!” “杀呀!” 一声声让人肝胆俱裂的战吼之后,数不清的明军将士如山倾之势,朝着已经被邓伯颜所部堵住的左翼大军合围而来。 “砰砰砰!”一排排火铳火炮,如雨一般倾泻在被合围的左翼大军之中。 嗖嗖嗖,无数弓箭在冲锋的步兵方阵中抛射下来,借着弓箭的掩护,大军进一步威压! 铁骑无双又如何,那也得有地方施展才行! 如今,进攻受挫,后路彻底被邓伯颜所部堵死,上万左翼蒙古大军,已然被挤压在这狭窄的一小块区域之中,难以动弹! 跑不起来的骑兵,那就是活靶子,只有沦为步兵绞杀的可怜虫! 战局发展到了这一步,若是给汤昊足够的时间,那自然是以逸待劳,一点点的围困至死! 但现如今,汤昊没有空余时间,大明也没有时间去浪费。 唯有进攻! 首战即决战! 生擒达延汗! “无限制进攻!” 中山侯汤昊下达了军令。 一道让各部都为之疯狂的军令! “生擒(小王子)达延汗者,封侯!” 封侯! 那可是封侯啊! 可没有任何一個将士觉得突兀! 因为那可是蒙古小王子! 自成化晚年到弘治年间,就一直不断劫掠袭扰大明、屠戮大明百姓的蒙古小王子! 这位蒙古正统大汗,带给了弘治一朝太多耻辱,也带给了大明王朝太多羞辱。 甚至到了弘治中后期,朝野上下一听见小王子再次进犯,都会慌谈之色变慌了手脚! 泱泱大明,巍巍华夏,什么时候沦落到受异族欺凌的地步? 相比于那个曾经杀入大明腹地的瓦剌太师也先,蒙古小王子更加可恨可恶! 现在,报仇雪恨的机会就摆在眼前,蒙古小王子正被己军团团围困,所有汉家儿郎全都疯狂了! “侯爷军令,生擒小王子者,封侯!” 安国朗声暴喝道,不断刺激着麾下将士。 事实上,这一步是很有必要的。 三军将士鏖战至今可谓是死伤惨重,身心俱疲。 可距离胜利就仅仅只有一步之遥,这个时候可不是泄气的时候!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这个道理,为将者都懂! 那么,就要一鼓作气,直接攻进去,生擒达延汗! 汤木、马永、邓伯颜等将领也在不断高喊,“生擒小王子者封侯”,而常阔海则是已经率领亲军卫队杀了进去,神态癫狂可怖! 四面八方皆是悍不畏死的明军将士,正在发起不怕死的绝命进攻! 就连亦不剌、满都赉这些侥幸活命的叛乱分子也看到了希望,带着麾下勇士左突右杀,直奔达延汗大纛而来! 相比于明军,他们要的不是生擒达延汗,而是宰了巴图孟克! 只要巴图孟克死了,他们就可以继续做自己的大领主! 所以,巴图孟克必须死! 草原上面不需要出现这么一个野心勃勃的正统大汗! “冲出去!冲出去!” 此刻,退路骤然被堵,四面八方都是敌军,达延汗巴图孟克也是急了! 但好在主力犹存,除了察哈尔万骑外,还有其他收拢而来的一个万骑,局势还未彻底崩坏,他倒也不至于太过惊慌。 在达延汗率领下,左翼大军,再次分兵,一部汹涌的挡在邓伯颜所部面前,另外一部,则在达延汗巴图孟克的亲自率领之下,朝合围而来的明军军阵,亡命冲去。 面对这达延汗的突围,安国此刻神色肃穆,他知道,此战圆满与否,在此时,将取决于他率领的步兵军阵能挡住与否。 挡住了达延汗这一波亡命突围,那,一切皆是好说。 可若是挡不住,那就是功亏一篑。 而汤昊的军令,也是早已下达,不惜一切代价阻止住达延汗的突围,生擒小王子。 要是挡不住,不仅仅是战略规划的功亏一篑,他自己,亦是罪人,整个大明的罪人! 此时的汤昊,自然不会在意安国如何想,甚至他也不会在意时刻都在死伤的大明将士。 慈不掌兵,他此刻一身融合了不知道多少名将统帅的军事素养,亦是彻底显现。 浩瀚的战场,在他眼中,俨然已经成了一盘已经占据优势的棋盘。 生擒达延汗,毕其功于一役,这是最后的目标! ------------ 第409章 生擒达延汗! 整个战场,已经变成了棋盘。 在汤昊的一道道军令之下,己方的棋子亦是随之而动,左翼蒙古大军的每一个细微破绽,都是他乘虚而入的战机。 而在汤昊俯瞰全场操纵的棋盘之中,此刻的达延汗,则是感觉他仿佛陷入了天罗地网,每一步,都是有着无尽的束缚。 而且,这些束缚,还在一点点的增强,尽管希望尚存,但他已然感觉有些喘不过气来了。 他再次看向那个让他饮恨的那道魁梧身影,那一道道令旗的变幻,那战鼓的节奏,似是在清除告诉他,他面对的,是怎样一个恐怖的存在! 步兵军阵,骑兵冲锋,火炮齐射……左翼蒙古已经陷入了绝境。 一切皆是堂堂正正,一切都是光明正大,可他这位蒙古大汗,却被这堂堂正正,被这光明正大,给一点点的逼入绝路! 他正在一点一点的粉碎左翼蒙古的希望,粉碎整個大蒙古国的希望! 天边,旭日初升。 人间,血红万丈。 那些光,还是军士身上的血光,还是草原被浸染出的血光,似乎是二者交织在一起,把整个世界都渲染成了红色。 那本气势汹汹困兽犹斗的左翼大军,此刻已然被大明兵将,彻底压缩在那一块狭窄的区域之中。 蒙古大汗的大纛旗帜依旧高高竖立着,被彻底包围的左翼大军,背靠背聚集在一起,捍卫着代表蒙古大汗最后的荣光。 达延汗神情恍惚地看着眼前这一幕,眼睛血红一片。 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竟然会战败! 他三四岁的时候,就被满都海哈敦抱着征战沙场,可谓是自幼长于军旅。 等满都海哈敦病逝之后,达延汗正式亲政,继承满都海哈敦的遗志,以统一蒙古为毕生事业,经历的大小战事不计其数,可从未有过今日这般惨败! 是的,惨败! 十万铁骑,竟然就这样败了! 明军军阵强大,达延汗也可以接受。 火器火炮敌不过明军,达延汗还可以接受。 但连铁骑对决,蒙古铁骑竟然也输了,这让他如何接受? 当一支以骑兵为主的军队,数次突围无果,彻底被压缩包围,甚至连骑兵阵势都没法摆开,这意味着什么? 显然,答案不言而喻,是件很清楚的事情。 这也是达延汗,几乎从来都没想过的事情。 不可一世的蒙古铁骑,何曾有过如此之下场。 而且还是被他们视为孱弱两脚羊的明军,逼迫到了这种地步! 踏踏踏…… 在这压抑寂静之间,马蹄踏过残躯血腥。 单刀匹马,汤昊缓缓行至蒙古军阵之前。 “你就是大明中山侯汤昊?!” 眼见来人,蒙古军阵分开一个缺口,达延汗策马而出,相隔百步,高呼道。 “正是本侯!”汤昊点了点头,望着眼前颇显狼狈的达延汗,沉声道:“可愿降?” “哈哈哈哈!”此话一出,达延汗大笑不止,只不过那笑声之间,却难掩无尽的苦涩与不甘! 蒙古铁骑纵横四方,何时落过如此境地! 他们竟然会被明军围困至此! 他们竟让明将向他达延汗巴图孟克道出“可愿降”这三个字! 实在是可笑……可悲! “大明中山侯!” “你是一个杰出的统帅!” “我巴图孟克败得不冤!” 达延汗朗声道,竟然开口称赞汤昊,尽显王者气度。 “但是,我巴图孟克身为正统蒙古大汗,是绝不可能归降大明的!” “自大明开国以来,大明与蒙古早就结下了血海深仇,还没有哪个蒙古正统大汗,会为了苟全活命而投降大明!” “以前没有,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有!” 听到这话,汤昊眉头一皱,并不觉得意外。 不过他很希望达延汗巴图孟克投降,因为带着一个活的蒙古小王子回去,和带回去一具尸体,二者相比,意义自然是不一样的。 “巴图孟克,你是蒙古的杰出雄主!” “那你应该清楚,如果你一意寻死,本侯会率军屠灭所有蒙古部落,以绝边患……”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亦不剌、满都赉二人惊得脸色大变,难以置信地看着汤昊。 这……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我二人还比不过区区一个达延汗吗? 如果汤昊知道二人的想法,他肯定会嗤之以鼻。 两个异姓大领主,哪里有达延汗巴图孟克重要? 二者根本就没有可比性好吗? 自从土木之变,大明王朝由盛转衰,再无出塞之力,只能被动挨打,再加上文臣缙绅执掌大权,致使军力空虚边备废弛,泱泱大明沦落到只能任由蒙古铁骑欺凌的可笑地步。 如若汤昊今日生擒了达延汗,将这个威慑大明数十年的蒙古小王子生擒回京,那简直就是自土木以后的第一大捷,足以唤醒大明儿郎骨子里的血腥和骨勇! 巴图孟克脸色大变,死死地盯着汤昊。 “你怎么敢……” “为什么不敢?”汤昊冷笑道:“我从辽东杀来,屠灭的部落不计其数!” “巴图孟克,你大可以试试,看看本侯敢不敢?!” 他真的敢! 因为他先前就是这么做的! 从辽东到辽西,再到大宁,然后是开平,直到此刻! 这个大明中山侯一向秉持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原则,所过之处任何游牧部落都被他屠了个干干净净,连老弱妇孺都没有放过! 所以,他是真的敢! 达延汗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你大可以为了蒙古大汗的自尊选择去死!” 汤昊面无表情地开口,道:“那我也大可以在伱死后屠了整个蒙古所有部落!”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苟活,这也是本侯想要看到的,只要你随本侯去大明京师走上一趟,然后死在大明京师,那本侯会答应你就此收兵,绝不会再动干戈!” “巴图孟克,你觉得如何?” 现在死,这个大明中山侯将继续进攻,屠灭整个蒙古所有部落! 屈辱地被押解到大明京师再死,这样可以为蒙古部落换取一线生机! 达延汗巴图孟克面临着一个抉择,可是他并未考虑太久。 因为,他是达延汗,蒙古子民的大汗! 巴图孟克咬牙切齿地点了点头。 “好,我可以答应你!” “但是我有一个条件,你必须宰了亦不剌、满都赉这些叛乱贼首!” “本汗要整个草原都知道,谁敢反叛黄金家族,必将死无葬之地!” ------------ 第410章 达延汗投降 谁都没有想到。 达延汗巴图孟克竟然会提出这么一个要求。 想要他投降可以,但是明军必须宰了亦不剌、满都赉这些犯上作乱的右翼大领主。 这个要求看似不合情理,但是回想一下达延汗巴图孟克毕生所为,倒是也可以理解。 他这位达延汗与满都海哈敦,毕生都在为统一蒙古而努力征战,结果好不容易大蒙古统一了,亦不剌、满都赉这些该死的异姓大领主却犯上作乱,再次单反叛,致使左右翼就此分裂,给了明军可乘之机! 所以,要说达延汗巴图孟克最痛恨之人,明军或许反而算不上,毕竟双方打了这么多年,万般仇恨都习以为常了,但是亦不剌、满都赉这些该死的叛乱分子,才是最可恶的! 汤昊似乎也没有想到,达延汗巴图孟克会提出这么个要求。 嗯,有些太容易了嘛! 中山侯看向了亦不剌与满都赉二人。 二人吓得立马翻身下马,跪倒在地上。 “汤侯,不能听信这巴图孟克的谗言啊!” “对啊汤侯,他这样做分明就是想破坏我们的盟友关系!” “必须要杀了巴图孟克,不能放虎归山,给他卷土重来的机会!” 不出所料,亦不剌、满都赉的态度也很是明显,那就是必须整死达延汗巴图孟克,而且是现在就弄死他! 达延汗却是大笑出声,笑声里面充满了悲凉。 “怎么样?” “大明中山侯!” “你想用我的性命去换取惊天大功!” “那你就必须宰了这两个畜生,否则本汗现在就自尽身亡,让你的大功打個折扣!” 汤昊此刻正在权衡利弊。 说实话,亦不剌、满都赉这两个异姓大领主,确实跟人家达延汗巴图孟克没有什么可比性。 异姓大领主再多,也比不过一位蒙古正统大汗,而且还是活着的那种,还是一直吊打弘治朝的那个蒙古小王子! 功绩什么的暂且不论,汤昊真正想要的是,活捉这个大明上下深恶痛绝的蒙古小王子,将其生擒回京接受审判,当着全天下斩首示众,以此唤醒汉家儿郎的血性与骨勇! 他要用这个达延汗的命,告诉大明天下,蒙古鞑子没什么好怕的,更没什么三头六臂! 泱泱大明,巍巍华夏,从来不惧外夷! 以前不会,现在不会,将来更不会! 再有一点就是达延汗巴图孟克所说的军功了。 汤昊可以不在乎军功,可他麾下这些将士儿郎却不能不在乎。 这是一次大好的猎取军功的机会,尤其是在五军都督府重建之际,更是显得可贵。 所以,相比于这些,亦不剌、满都赉就没那么重要了。 汤昊给了常阔海一个眼神,后者立马会意拎着狼牙棒就是一棒砸下,直接将满都赉脑袋都砸进了胸膛里面,刹那间鲜血迸射而出,红的白的飙射了一地,将常阔海浇灌成了一个血人。 这突如其来的惊变,吓傻了在场所有右翼蒙古军士。 亦不剌一直保持警惕,当常阔海动手的时候,他就匆忙上马想要夺马而逃,结果还没跑出几步远,就被安国一箭射杀,摔落在地上。 安国策马上前,割掉了亦不剌的脑袋,然后扔在了达延汗巴图孟克的面前! “怎么样?” “满意了吧?” 汤昊面无表情地看着达延汗巴图孟克。 后者也怔怔地看着他,随即脸上满是悲怆。 他本以为亦不剌、满都赉死后,自己会很高兴。 可事实上,他却没有丝毫高兴之色,反而是感到无尽的悲凉可笑。 “我还有一个条件!”达延汗沉声道。 汤昊脸色一沉,策马上前冷冷地开口道:“巴图孟克,不要挑战本侯的耐心。” “如果不是看在你达延汗的身份,本侯早就屠掉你们了!” 达延汗巴图孟克毫不示弱,直视着汤昊冷冽的目光。 “请放还我的三子巴尔斯博罗特,他将会是我蒙古的下一任大汗!” “若你对他不放心,可将他一起带回大明京师,但一定要保证他的性命!” 巴尔斯博罗特吗? 汤昊脑海中闪过一道人影。 这确实是个人物。 历史上巴尔斯博罗特被达延汗任命为右翼鄂尔多斯、土默特和永谢布三万户济农,等到达延汗巴图孟克去世之后,因为他钦定的汗位继承人卜赤(博迪)尚幼,巴尔斯博罗特一度登上汗位,帮助博迪稳住局势,最后按照制度归还大汗之位给博迪。 换做其他人,只怕早就将这小博迪给宰了,偏偏巴尔斯博罗特最后当真归还了汗位,这就显得十分可贵了。 不过,对于大明而言,只要达延汗巴图孟克死了,其他人就没有什么值得忌惮的了。 “可以!” “不过他必须随我们返回大明京师,接受我大明皇帝陛下的册封!” “自此以后,蒙古不管左翼还是右翼,都是我大明藩属部落,所有大汗首领必须接受我大明册封!” 藩属部落! 接受册封! 这对大蒙古而言无疑是极尽羞辱之事! 奈何形势比人强,达延汗巴图孟克也只能点头同意。 很快巴尔斯博罗特被带了过来,一见到眼前的局势,顿时就明白了,泪流满面地跪倒在达延汗巴图孟克身前。 “父汗,我们……” “孩子,别怕!”达延汗红着眼睛安抚道。 “以后蒙古就交给你了,要学会隐忍,学会示弱,积蓄实力!” 达延汗低声道:“不要急着替我报仇,要寻找时机,如同当年瓦剌太师也先那般,等到大明疲软的时候,明白了吗?” 巴尔斯博罗特拔出短剑,在脸上狠狠划了一刀,鲜血顿时溢出,让他整个人都显得极其可怖。 “父汗放心,我明白了!” “好!好!好啊!”达延汗重重地拍了拍爱子的肩膀,随后看向所有蒙古人。 “从今日起,巴尔斯博罗特,就是我蒙古下一任大汗!” 听到这话,所有蒙古人不管是左翼还是右翼,全都神色悲怆地跪倒在地上。 因为他们明白,达延汗在此刻传位,意味着什么。 这位蒙古历史上的中兴之主,即将用自己的性命,选择一种屈辱的方式死去,从而为大蒙古换取一线生机! “大汗!” “父汗!” “达延汗!” 悲怆的哭声响彻天地。 为这猩红一片的战场增添了一抹悲戚色彩。 ------------ 第411章 捷报抵京! 大明京师,乾清宫。 朱厚照正在听着厂卫的汇报。 “也就是说,那徐孟春等人已经被群臣孤立了?” “回禀陛下,正是如此!”牟斌沉声道:“而且据臣等追查得知,此次粮仓失窃背后还有徽商的影子,那徽商少东家胡文昌已经被锦衣卫严密监控!” “呵,跳梁小丑!”朱厚照嗤笑了一声,不再关注此事。 他之所以要使出野人口中的最后底牌,直接让大明王朝停摆,就是借助朝堂势力向江南士绅施压,并且表明了他这个正德皇帝的态度与决心。 朕绝对不会向士绅缙绅低头! 要么你们把粮食还回来,要么这日子就别过了! 反正到时候大明王朝完了,你们也要跟着一起玩完! “粮食追查得如何了?” “杨大人与兴王殿下已经传来消息,他们已经查到了粮食转运线索,不出十日就可找到失窃粮食,前提是这些人不会再有进一步的动作!” 也就是说,如果江南士绅还不肯低头,还要继续暗中转移粮食,那么杨廷和与朱祐杬想要追查到失窃粮食,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听到这话,朱厚照脸色顿时就阴沉了下来。 说实话,他不敢去赌,赌这些江南士绅的底线。 毕竟现在北疆三省灾情极其严重,每天都有大量灾民流民活活饿死,不再继续拖延下去了! “仇越抵达江南了吗?” “传讯给他,不惜一切代价,就算血洗整个江南,也要先送一批粮食到灾区!” 牟斌神色一肃,立刻领命而去。 朱厚照有些苦恼地捏着眉心,随后重重一拳砸在了案桌上面。 “该死的江南士绅!” “等野人回来了,朕非血洗你们一遍不可!” 主力大军不在,朱厚照确实有些投鼠忌器,毕竟江南士绅势力太过庞大,朱厚照担心轻举妄动会致使局势崩坏。 主要原因,还是汤昊不在身旁,他没有安全感。 “张永,汤侯可有军情传来?” “皇爷,暂时还没有!” 朱厚照闻言眉头一皱,距离野人上一次传递军情,已经过了整整十日。 上一次军情里面,野人声称他要毕其功于一役,不但要收复河套,还要直接击溃蒙古有生力量,确保大明边疆二十年和平。 但那毕竟是蒙古小王子啊! 吊打了弘治一朝的蒙古小王子! 其部落铁骑少说也有十万之众! 野人这么做,无疑是在冒险,而且是生死风险! 败了吗? 可就算败得再惨,也不至于没有丝毫消息传来。 唯一的可能,那就是战事还在持续! 野人麾下满打满算,也只有三万军,而左光是蒙古小王子麾下,至少都有十万,更别提还有右翼这些杂碎,这么看起来的话,野人胜算确实不大啊! 但不知道为何,朱厚照就是对此战充满了信心,就算明知不可能,但他还是充满了期盼。 毕竟,大明太需要这样一场胜利了。 上一次的大捷,说是大捷,但朱厚照也清楚,充满了水分。 安国这些家伙,做了一回战争贩子,用火器跟人家换的鞑子人头,所以算不得上什么大捷。 自从土木以后,大明与鞑子作战,别说什么上万人了,能杀一百个鞑子那都是惊天战功了。 当年王越的贺兰山大捷,真正战果也不过是斩首四十二级,都已经让士绅缙绅鼓吹太平盛世了! 这他娘地,真是可悲又可笑。 朱厚照起身看着河套堪舆图,目光似乎想要透过时间与空间的封锁,身临其境地观看这场决定大明根本的国运之战。 “胜了!” “八百里加急!” “中山侯大胜!” 夜寂静,直到数骑飞奔而至,报捷而来! 从京城城门开始喧嚣,顿时开始在这京城蔓延! 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响彻夜幕,原本安睡的人们也被惊醒! “发生何事,为何外面如此之喧嚣!” 声音传至乾清宫,顿时让朱厚照心中一紧! 张永识趣地出去查看,随后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竟是眼中含泪。 “陛下!陛下,大捷!大捷啊!” 没过太久,那高呼到破音的声音,便清晰传至乾清宫中! “中山侯一战定乾坤!” “生擒蒙古小王子,阵斩鞑子五万余级!” “蒙古自今日起向我大明称臣纳贡,为我大明藩属部落!” 瞬间,整个大殿,亦是为之哗然! 就连宫女侍卫全都喜极而泣,忍不住捂着嘴流泪。 端坐龙椅之上的朱厚照,亦是猛的站了起来,快步走下,竟直接朝殿外走去。 “陛下,陛下,大捷!大捷啊!” 张永高呼,最终因飞奔速度过快,竟一下子跪趴在地上,若在平日,定少不得治一個殿前失仪之罪,可现如今,朱厚照哪里还会有心思想这些。 生擒蒙古小王子! 一战打服了蒙古! 这就是朕的野人! 这就是大明中山侯啊! “好!好!好!” 朱厚照亦是激动的满脸通红,甚至连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来回走动几步,随即似是想起了什么,立马道:“那报捷的信使呢,快,快让他上殿,跟朕好好说说,快去!” “陛下,信使已经被安排到殿外了!” “那还等什么,快传,快传!” 踏踏踏……很快,伴随着一阵有力的脚步声,数名血色身影,便出现在了朱厚照视野之中。 “末将陷阵营骑军参将,王二虎,叩见陛下!” “二虎,是你,当年朕还看过你操练!” 见到拜倒的二虎,朱厚照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天子威严,大笑着走上前,亲自将王二虎扶起。 只不过,他满腹想要询问的东西,在看到二虎及其身后兵将满身的血污伤痕后,又不禁憋回了肚子里。 仅仅看这甲胄上那一道道刺眼的刀剑痕迹,就完全可以看出战事惨烈到了何种程度! “汤侯可安好?” “侯爷安好!” 朱厚照心中松了口气,可又追问道:“将士伤亡如何?” 王二虎神色黯然,满脸悲戚之色。 “三万袍泽,战死一万六千四百二十七人,个个带伤,无一例外!” 三万袍泽,战死一半,个个带伤,无一例外! 朱厚照心中的喜悦,也瞬间被冲散了大半! 这是一场何等让人绝望的战争! 正是这些将士儿郎不惧生死,才为大明带来了这样一场酣畅淋漓地大捷啊! ------------ 第412章 天下震动 正德十年三月。 蒙古小王子亲率十万铁骑征讨盘踞河套之地的右翼蒙古,意欲毕其功于一役,若征讨成功,草原上面将出现一个统一的大蒙古! 大明中山侯汤昊率军出征辽东,横扫盘踞辽东的蛮夷之后,从辽西走廊一路杀进大宁,然后再兵至开平,所过之处屠戮无算,鸡犬不留。 大明靖虏伯安国率军经略河套,扶持右翼蒙古,对抗左翼蒙古,颇有战果。 后中山侯与靖虏伯合兵一处,联合右翼蒙古,迎战左翼大军,双方战于阴山脚下,中山侯汤昊统筹全局,一战全歼五万左翼蒙古军,生擒蒙古小王子,一扫国朝颓势! 这封紧急军情,亦是在朝廷得到消息后,立马大肆宣扬,更是派出大队驿使,发往大明各地,大有携此滔天大捷,一扫大明之颓势,万象更新之意! 而事实上,亦是如此。 原本土木之后大明国势衰微,再也无力出塞肃清蒙古之患,从主动出塞变成了被动挨打,致使蒙古鞑子长驱直入,劫掠袭扰,烧杀抢夺,无恶不作,边镇军民苦北虏久矣。 弘治一朝,草原上面更是出现了一个骁勇善战的蒙古小王子,终年扰边不绝杀戮无算,明军孱弱不敢迎敌,致使天下军民闻鞑子而色变,因此而引起的人心动荡。 在此大捷军报之下,亦是瞬间归于安宁。 什么人心动荡,都比不得那近乎被全歼的十万蒙古铁骑,也比不上那被生擒的蒙古小王子! 中山侯汤昊之名,亦是随着大明朝廷对此战的大肆宣扬,而彻彻底底的名扬天下! 毕竟,北虏之患,困扰了大明数十年! 尤其是北地边疆各地军镇,更是畏鞑子如虎! 鞑子不过千,过千不可敌,已经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明军惨败中,几近成为不可破灭的魔咒! 可是现如今,这个魔咒,在这场让人难以置信的滔天大捷之下,亦是轰然破碎! 就如坐镇辽东,还在打扫战场的辽东总兵官韩辅,在得到这个大捷消息之后,亦是愣了许久许久,也未曾回过神来。 蒙古主力全歼? 蒙古达延汗被生擒? 这不是在开玩笑? 这难道不是天方夜谭? 韩辅俨然已经有些怀疑人生了。 毕竟双方兵力太多悬殊,中山侯麾下顶天了也就三万京军战兵,而达延汗麾下可是有着十万铁骑啊! 这还不算上那些奴隶辅军! 可是,就这么赢了! 三万战兵迎战十万铁骑! 中山侯汤昊不但赢了,而且还生擒蒙古达延汗! 这是何等璀璨而辉煌的战果?! 韩辅回想起这位中山侯的行事作风,也是忍不住老怀大慰,痛饮了一场酒。 “大明有此中山侯,乃是大明之幸也!” 咸宁侯仇钺此刻很惆怅。 因为他似乎做出了一個错误选择。 当年中山侯汤昊遭遇刺杀陷入昏迷,一众京军将领如汤木、安国等人愤而率领京军战兵爆发哗变,仇钺并未参与其中,反而是试图阻止汤木、安国等人。 最后结果就是,他被踢出了京军勋贵圈子。 中山侯汤昊苏醒之后,立刻卸任京军提督之位,改为举荐他仇钺。 可也正因为坐上了这个位置,仇钺再也不得征战,只能像个吉祥物一样,被架在朝堂上面,跟文臣缙绅争斗。 他可是边将出生,他比谁都厌恶这些朝堂党争! 有这个闲工夫,还不如跟鞑子厮杀来得痛快一些! 可是中山侯没有带上他,哪怕是那郭勋那个文不成武不就的废物定远侯,都可以督运粮草做后勤工作,可他仇钺却是被变相闲置了。 看着眼前这些满脸惊恐的江南士绅,仇钺怅然地眺望了北疆一眼。 蒙古小王子被生擒,蒙古主力一战被全歼,也就意味着二十年内不会再出现战事。 而中山侯汤昊携此大功还朝,那京军提督这个位置,他仇钺也是时候还回去了。 惆怅啊! “饶命!” “将军饶命啊!” 江南士绅还在哭嚎。 仇钺本就心烦,现在更烦了。 “杀了!” 天下震动,朝堂惊惶! 原本暗流涌动的大明京师,瞬间就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之中。 而内阁首辅杨廷和与礼部尚书朱祐杬也很是顺利地找到了失窃的粮食,顺利得有些不像话。 当然,在这过程中,四大粮仓的官员全部被血洗了一遍,徐孟春、胡文昌等人也早已经被锦衣卫拿下,等待他们的将会是……满门抄斩! 粮仓失窃案到此告一段落,失而复得的粮食也迅速送往灾区赈灾济民。 此案是结束了,但新的问题又来了。 那就是此战的封赏问题。 中山侯汤昊,与他麾下的有功将士,该怎么封赏? 不可否认的是,现如今的京军勋贵,早已经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庞然大物,确确实实让文臣缙绅感受到了强烈威胁。 不管是对武将干政的反感,亦或者是对自身利益的触犯,还是对武将祸国的担忧……于公于私,都有着太多太多的不可说。 毕竟这一次,中山侯汤昊可是生擒了蒙古小王子,那可是正统蒙古大汗啊! 别说土木之后了,就算是土木之前,永乐皇帝陛下都没有生擒过蒙古大汗! 这是一份难以想象的滔天功绩! 封那应该怎么封赏? 封赏,显然是避不开的。 朝臣们纵使有再多的心思,也只能捏着鼻子商议起对此战功臣的封赏起来。 毕竟如此滔天大功绩,朝廷却不予以封赏,还有什么威信可言? 更别提皇帝朱厚照还使了一记阴招,捷报入京的当夜就让通政司将大捷消息通传天下! 所以现在整个大明都知道,中山侯生擒了蒙古小王子,全歼了蒙古主力! 不封赏,说不过去啊! 当然,这其中,还是少不了朱厚照与朝臣们的斗智斗勇,一次又一次的封赏提议被朱厚照打回重议。 皇帝陛下现在是神清气爽,走路带风,底气十足。 没办法,朕的野人就是这么能打,而且还立下了不世之功! 封个公肯定没问题吧? 其他一众京军将领,捞个世侯不过分吧? 下一层的有功将士,安排几个不能世袭的伯爵没有问题吧? 如果不是大明王朝不得出现异姓王,朱厚照都想一步到位,给自己心爱的野人捞个王爵了!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没必要在这个时候恶心天下人。 ------------ 第413章 巨大收获 朝臣们也无可奈何。 毕竟,当初王越的贺兰山大捷,不过是杀贼四十二级。 王越进为少保兼太子太傅;张安、郝善战功最多,各迁官一级;张僴、李俊、朱瑾及领兵的参将吴江、负责督饷的右佥都御史张祯叔、管粮佥事的李端澄,都获赐银币不等,参战的明军,升二级的有两人,升一级的有四十七人,升署一级的有七十三人,获赏赐的有六百三十五人……这可是他们这些朝臣商议出来的。 没办法,那时候他们都被鞑子给打怕了,可以说是闻虏色变。 所以大明上下都需要一场“大捷”来振奋人心提升士气,贺兰山大捷就是这么来的。 结果现在却成了皇帝朱厚照的完美例子。 怎么封赏? 就按照“先例”封赏啊! 什么“先例”? 贺兰山大捷嘛! 斩首四十二级,就有那么多赏赐,那中山侯汤昊阵斩五万余人,还生擒蒙古小王子,这般一扫国朝颓势的泼天大功,怎么厚赏都不为过吧? 他们,也只能捏着鼻子,一次又一次的刷新着他们的底线,提高着封赏等级界限。 没有办法,只能如此。 这一次中山侯汤昊立下的功绩实在是太大了! 但凡他没有生擒小王子,但凡他少杀一些人,文臣缙绅还可以从中斡旋。 当然,朝堂上的一切,目前还与李汤昊无关。 如今战事了结,他要做的事情,自然更多。 战事本就由他这个中山侯全权统筹,战后的事情,自然也是他全权安排。 如对这几个蒙古部落的安排,还有对缴获物资的统计,兵将的死伤,残寇的清剿……太多太多的事情,几乎让他忙得晕头转向,朝堂上那点阴谋算计,他还真懒得去关注。 一战功成。 摧毁蒙古有生力量! 生擒蒙古达延汗巴图孟克! 无疑已是超额完成了汤昊的期望与谋划。 但代价,同样也大。 京军战兵近三万兵将,此战,损失近半! 不过,这些都是值得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因为土木之后,蒙古鞑子携裹屠杀的百姓,那更是数不胜数! 一众将领都在紧张兴奋地忙碌着,“大管家”汤木负责统筹计算缴获的物资。 片刻之后,他兴奋地冲过来禀报道:“侯爷,物资统计完毕,单论金银我们此次就缴获了价值五百余万两!” “再算上牛羊马匹,那更是不计其数,价值难以估量!” 也难怪汤木如此兴奋了。 先前大明王朝一年的税银收入,也不过才三百万两罢了。 此战光是金银他们就缴获了这么多,可想而知这是多么大的一笔赏赐。 说来也有些意思,这些金银本身就是作为财物,由蒙古权贵赏赐给麾下勇士,激烈他们奋起作战的。 毕竟蒙古军制度不同于大明,千户制度之下,就是一些大首领带着一大群小首领共同作战。 看不到好处,没人愿意为你赴死! 结果现在白白便宜了明军。 而这天文数字的财物,还只是部分,乱军之中,损失自然不在少数。 而且,还有几个蒙古小溃军趁乱逃走了,他们也带走了不少财物。 当然,金银财物并不重要,更多的却是粮草辎重! 达延汗巴图孟克为了此战可是征召了十万铁骑,几乎是掏空了整个大蒙古国的所有家底和底蕴,牛羊马匹不计其数,粮草辎重堆积如山,这才是此战最大的收获! 想当年汤昊为了战马,不顾面皮地算计朝鲜济州岛,他容易吗? 好在一切付出都是值得的,今日终于到了收获的时刻。 汤昊笑着开口道:“牛羊马匹与粮草辎重继续统计,任何人不能擅自插手!” “此外,从缴获的金银里面拿出五十万两,犒赏全军,阵亡英烈抚恤翻倍!” 此话一出,三军将士瞬间欢呼不止,高喊着“大明万岁”。 不过等汤木走后,左一刀却冒了出来。 “侯爷,这样做是不是……不太合适?” 没有上报朝廷,擅自犒赏军士,如果被有心人传扬出去,那你这就是收买人心、图谋不轨啊! 汤昊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笑骂道:“你不是在这儿吗?还愣着做什么?给陛下打报告啊!” 左一刀:“……” 妈的! 老子受够了你这混蛋先斩后奏了! 不过左一刀也很无奈,他太清楚皇帝陛下与这位中山侯之间的深情厚谊了。 别说提前犒赏三军,就算他擅自调兵,皇帝陛下也不会责怪他! 嗯,这狗东西好像还真擅自调过兵! 左一刀气冲冲地走了,汤昊却是笑而不语。 有这家伙在身旁,他做什么都不用顾忌,大不了回去之后跟皇帝朱厚照吵一顿就是。 但安抚军心,这是必须要做的事情。 三军将士为了此次惊天大胜,死战不退,折损一半,这是汤昊自领兵后最惨烈的一场大战! 惊天大胜,所付出的代价,寻常人根本无法想象! 这一次的犒赏,只是前奏! 真正的大头,还是等回京之后。 汤昊相信,就算文臣缙绅再怎么阻拦,皇帝朱厚照这一次也会给予三军将士该有的赏赐。 更何况,文臣缙绅也阻止不了! 怎么阻止? 一战全歼蒙古有生力量! 一战生擒蒙古小王子正统大汗! 一战打得蒙古鞑子向大明俯首称臣! 这是永乐皇帝陛下都未能达成的成就! 你拿什么阻止? 汤昊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随后看向了一众蒙古首领。 尤其是永谢布部落和鄂尔多斯部落。 他们的首领亦不剌、满都赉没有死在达延汗手中,却死在盟友明军手中,所以现在两大部落都有些惊惶,不知道前路在何方。 汤昊看向这两個部落的贵族领主,冷声下令道:“永谢布部落与鄂尔多斯部落,从今日起并入土默特部落,隶属于大明直接管辖,一应首领接受大明王朝册封,大明会开启互市与尔等互通有无!” “土默特三部可驻牧于河套之地,但不得劫掠袭扰大明边镇,否则本侯会再次亲临河套,教你们做人!” 一众右翼贵族领主面面相觑,随后尽皆单膝跪地,向大明王朝效忠。 “我等遵命!” “此生永为大明藩篱,绝不反叛!” 他们现在只能一条道走到黑,否则将会面临左翼蒙古的疯狂报复! 所以,还是跟着大明亲爹好,至少还可以开启互市! ------------ 第414章 汉家男儿尽欢颜 正德十年三月十五。 这一天,注定是会被载入史册的一天! 自土木以后,蒙古鞑子崛起,不管是鞑靼还是瓦剌,历经大明数代天子,数不尽的大战小战,不仅未曾压制住蒙古的崛起,反而让其愈发壮大,乃至于成为大明的心腹之患。 弘治一朝,蒙古小王子常年寇边袭扰杀戮无算,以致于大明军民问鞑虏而色变。 正德临朝,蒙古小王子再次来袭,想要检验一下大明小皇帝的成色,最后劫掠而走。 泱泱大明,巍巍华夏,沦为异族铁骑横扫之地,连像样的抵抗都做不到! 时至今日,泼天之功,滔天大捷! 自然是足以禀告山河社稷,太庙祖宗之大喜事! 这亦是足以振奋人心,宣扬国威的大喜事! 故而,自达延汗兵败投降后,除了封赏之议外,朝堂的重心,便皆在这场献俘仪式之上。 而这三月十五,便是由礼部与钦天监定下的上吉之日。 这一日,天才蒙蒙亮,永定门外,便已是人山人海,稳坐而来的京城百姓,喧嚣之声,几近沸腾! 蒙古肆掠边镇,血色尚未散去,仇恨依旧刻骨。 此刻汇聚的百姓,亦是越来越多,他们都在等候大明中山侯,等候这位大英雄将那蒙古小王子带上来斩首。 好在锦衣卫努力维持着秩序,在人群之中分开了一条约莫十余丈的道路。 内阁首辅杨廷和率领六部尚书、五府都督,正在翘首以盼。 其实皇帝朱厚照都想亲自来到城门口迎接王师凯旋,然而他这提议被杨廷和厉声制止了。 就算是以示恩宠安抚人心,那也在大殿门口降阶相迎即可,哪能让皇帝陛下跑到城门口去等候迎接呢? 天下间没有这样的道理! 这不符合礼法! 而且更是把中山侯架在火上烤! 到时候天下臣民可不敢怪罪皇帝陛下,那就只有怪罪中山侯了。 朱厚照听后只能忍着,舍弃了这个念头。 毕竟这是大喜的日子,可不能横生枝节。 “来了,来了!”也不知是何人一声惊呼,这人山人海,亦是瞬间沸腾! 只见在那天际之间,初升的朝阳照耀下,铁骑奔涌,行军序列如一条绵延长龙,朝这永定门奔涌而来! “停!”汤昊抬了抬手。 最终,大军行至人潮边缘,蓦然停止,数万将士整齐如一人。 明军之威武雄壮,成功使得京师百姓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呐喊。 汤昊翻身下马,来到杨廷和等朝臣面前。 “汤侯……威武!” 杨廷和看着眼前这位大明中山侯,神色很是复杂。 任谁都没有想到,汤昊出征一次,竟然真就把蒙古给打趴下了。 不但把蒙古打趴下了,还生擒了蒙古正统大汗! 这是自土木以后,从未有过的历史性大捷啊! “粮食追回来了吗?” 汤昊轻笑着回道。 “当然!” 杨廷和也笑了。 “多亏了汤侯的大捷消息。” “那些阴沟里的老鼠,瞬间全都老实了!” 二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兵部尚书杨一清看着汤昊,这个他曾经怒骂不止的骄横中山侯,此刻却成了大明王朝的英雄,成了保家卫国的大将军! “小子,运气不错嘛!”杨一清酸溜溜地讥讽道。 群臣闻言顿时哄笑不止。 杨一清和汤昊之间的恩怨,他们可是再了解不过了。 这老家伙当年在中山侯大婚的时候,故意送了一匹驽马过去恶心人家,以致于二人结下了恩怨,只要一见面就是对骂不止。 “托您老的福啊!” 汤昊大笑道:“侥幸抓回来了一个蒙古小王子!” 侥幸……抓了……蒙古小王子…… 汝问人言否? 吏部尚书王鏊、户部尚书焦芳、礼部尚书朱祐杬、兵部尚书杨一清、刑部尚书王鉴之等人脸色顿时变得古怪了起来。 要是换个人说出这种话来,他们肯定骂得他连亲娘都找不到! 可惜,说这话的是中山侯,人家还真有这個底气! 杨廷和没好气地白了汤昊一眼,笑道:“进城吧!皇帝陛下还在等着呢!” 听到这话,汤昊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进城!”放眼那敞开的永定门,那人山人海,耳边那缭绕的震天高呼,汤昊心中亦是难抑激荡,抬手一挥,匹马先行,大军亦是有序紧随其后,穿过永定门,直入京城。 如此人山人海,如此震天高呼,夸功游街,这等待遇,放眼大明,又有几人能够享受到? 正因为如此,几乎每个京军将士,都是激动的面色潮红,极其努力的维持着自身姿态军容,这等场合,可绝不能丢人! 此时,城门内外,街道两旁,亦是整齐的伫立着一排锦衣卫将士。 悠长的号角声还在空中回荡,穿过城门,汤昊举目望去,似乎整个京城都被惊动了,街道两旁,挤满了百姓,便是沿街的屋顶,都挤满了围观的百姓。 “大明威武!”沿街锦衣卫将士,在汤昊穿过城门的那一刻,亦是发出震天高呼。 “大明威武!” “大明万岁!” “汤侯威武!” 这一声声高呼,亦是彻底引爆了人潮的热情,一道道高呼声绵绵不绝的响起,炸响了整个京城! 见此情形,汤昊嘴角微微上扬。 不用多想就知道,这肯定是朱厚照那小子的手笔。 虽然但是,让人很是开心啊! 汤昊策马不时挥手,引得百姓士子惊呼连连。 只不过,当骑军经过,那一排排被看押而行的蒙古俘虏出现在百姓的视野,热情高呼骤变,一道道仇恨的目光汇聚,诸如臭鸡蛋、烂菜叶等各种污秽之物,亦是如暴雨骤下,从四面八方朝这些蒙古鞑子扔去。 如此情景,自然不可能有谁会去阻止。 毕竟如此安排,就是为了让这些满怀仇恨的大明百姓,有一个宣泄之道,让他们之道,大仇已报,稳定民心! “那就是蒙古小王子!” “什么?真是那个蒙古小王子?” “老天爷啊!汤侯真把蒙古小王子抓回来了!” 伴随着最后一辆囚车出现,整个京师瞬间就沸腾了。 因为,囚车里面那个人,赫然正是蒙古达延汗,孛儿只斤·巴图孟克! 但他此刻还是享受着一样的待遇,臭鸡蛋烂菜叶子始终不停,一直砸到他身上。 这位蒙古大汗,从未遭遇过这等羞辱! ------------ 第415章 献俘仪式! 夸功游街,流芳百世。 这比状元楼游街还要令人心驰神往! 毕竟,这可是一场决定大明国运的大捷之胜! 从永定门入城,直至内城正阳门。 按照常理,大军是不得入正阳门,最多由汤昊率部分精锐,押送俘虏,至午门献俘。 但正德皇帝朱厚照此次却是力排众议,言及要亲自见一见,这些为大明浴血奋战、保家卫国的将士。 再加之京军战兵天子亲军的性质,如此之举,倒也不算太过违背礼制,故而,这支铁血浇筑的大军,这支一战敲断了蒙古人脊梁的铁血大军,亦是浩浩荡荡的通过了正阳门,直向午门而去。 而此时,午门之后奉天殿广场之上,大明天子、正德皇帝朱厚照,则早已携群臣于午门等候。 事实上,这一场献俘典礼,在朱厚照的强势干预下,已然有诸多不符礼制的问题。 但这一切,在中山侯大胜之势的威慑下,一切都不在是问题。 还能有什么问题? 那个凶横跋扈的中山侯还朝了! 而且还是携带惊天大胜之势还朝! 连大明王朝的心腹大患,纵横草原的蒙古小王子,都被这个中山侯给生擒了,其战力之恐怖简直让人胆寒! 任何人胆敢在这个时候搞出什么小动作,都势必会引来皇帝与中山侯的雷霆打击! 正如现在,天子率群臣,午门之前亲迎,这可是大明一朝,从未有过之事。 毕竟,献俘献俘,重在一个献字,天子亲迎,还有何献俘可言。 偏偏正德皇帝陛下就是喜欢这么做,他要亲自看看那蒙古小王子的下场! “来了!”有眼尖的官员,便清楚看到,在午门广场的尽头,兵戈显现! 与此同时,隆隆的战鼓声亦是随之响起,这鼓声,却非宫廷韶乐之声,而是来自那大胜还朝的京军战兵! 兵将未至,鼓声先来! 咚咚咚! 浩荡的战鼓声,再加之那整齐划一的脚步声,愈来愈近的巍峨军阵,就好似一座逼近的巍峨大山,俨然压得不少朝臣都有些喘不过气来! 朱厚照眼中迸射出璀璨精光! 这就是他和野人一手打造而出的京军战兵! 这就是一战敲断了蒙古脊梁骨、生擒蒙古小王子的百战精锐! “诸公,随朕检阅大明锐士!” 朱厚照翻身上马,一众朝臣亦是硬着头皮紧随其后。 午门之外,巍峨军阵横列,赫赫军威,第一次如此赤裸裸的显现在这大明中枢面前。 安国、汤木、马永、邓伯颜等诸将各自统帅着一個军阵,一道道异口同声的震天高呼骤然响起,群臣变色,天地失声! 朱厚照那兴奋得潮红的神态,忍不住狠狠挥了挥拳头,这一幕幕皆是让紧随其后的一众朝臣神色复杂。 最终,再归午门城楼,天子率百官居于城楼,接下来就是献俘仪式,才正式开始。 蒙古达延汗巴图孟克,以及一众蒙古权贵,曾经不可一世的草原大人物,此刻全都是镣铐加身,跪倒在曾经他们不屑一顾的大明两脚羊,跪倒于大明天子面前。 礼部尚书朱祐杬手握圣旨,朗声高呼,尽数蒙古之罪责,再言此战之大功,也就是封赏和惩处,最后定下了献俘仪式的基调。 达延汗巴图孟克抬头眺望城楼方向,只见大明王朝的小皇帝正举高临下地坐在龙椅上面。 许是感受到了达延汗巴图孟克的目光,朱厚照毫不畏惧地起身,走到了城墙门口,冷冷地看着这个该死的蒙古小王子! 就是此人,带给了他父皇弘治皇帝无尽羞辱,吊打了弘治一朝! “蒙古小王子!” “昔年你袭扰我大明边镇,屠戮我大明子民时,可曾想到过会有今日?” 听到大明皇帝这话,达延汗巴图孟克只是嗤笑了一声。 “大明皇帝!” “你不过是命好一些罢了!” “若是没有这中山侯,没有这京军战兵,若是右翼蒙古没有叛乱……本汗又怎会败亡?” 达延汗巴图孟克心中懊悔到了极点。 当初他就该听从三子巴尔斯博罗特的建议,放下左右翼的恩怨,先解决掉明军再说! 但问题在于,大明王朝自从土木以后就始终疲软无力,别说什么出塞征战了,他们连敌人打上门来了都只敢躲在城墙后面,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同胞被屠戮! 谁能够想得到,这些孱弱的明军,竟然还有着一支如此恐怖的京军战兵! 十万铁骑啊! 那可是十万铁骑啊! 明军不过只有三万战兵罢了! 最后结果,输得人竟然会是他达延汗巴图孟克! 换做是谁,都接受不了这样残酷的结果! 面对达延汗巴图孟克的讥讽,朱厚照却是大笑不止。 “朕命好?” “中山侯可是朕一手提拔的!” “京军战兵那也是朕自掏腰包训练而出的!” “所以,朕并不是什么命好,而是一直在努力罢了!” 朱厚照看着达延汗巴图孟克,道:“你找的这些借口,全都没有意义!” “胜就是胜,败就是败,而你,蒙古小王子,孛儿只斤·巴图孟克,你也会为你曾经的恶行付出代价!” 话音一落,朱厚照就挥了挥手,立马就有人上前,将达延汗巴图孟克拖了下去。 他的使命,还远没有结束,天子尚有太庙献俘,等流程走完了,那就只有最后一步了,押至法场,斩立决以平民愤! 而在这天子献俘太庙之前,当然还有一件事需要做,那就是由大明皇帝册封蒙古新任大汗,以正宗主国与藩属国之名! 巴尔斯博罗特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责任和使命,所以他并没有任何挑衅举动,而是老老实实地跪倒在地上,请求大明皇帝的册封。 朱厚照脸上露出了笑容,给了礼部尚书朱祐杬一个眼神。 兴王爷此刻激动得身子发颤,念圣旨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没办法,这可是册封蒙古大汗的诏书啊! 自此以后,蒙古就是大明的藩属国! 大明与蒙古之间长达百年的恩怨,今日终于分出了一个胜负! 在场所有人都看向了那道魁梧身影,中山侯汤昊! 如果不是他,大明何曾会有这般荣耀的时刻! 接下来,才是今日的重头戏! 那就是犒赏三军,大封有功将士! 此战,无疑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 斩杀蒙古鞑子数万,俘虏数不胜数,生擒蒙古小王子,一战定国运,实乃一场泼天之功。 ------------ 第416章 晋升国公! 封赏! 这是绕不过去的一个问题。 因为此战中山侯汤昊斩杀蒙古鞑子数万,俘虏数不胜数,生擒蒙古小王子,一战定国运,实乃一场泼天之功。 如此惊天大功劳,着实让不少朝臣胆颤心惊。 自土木以后,文官治国执掌大权,这已是朝堂惯例。 就算是那成化皇帝,折腾一番之后也折腾不动了,等他一死弘治朝依旧是文臣缙绅的天下。 勋贵虽然还在,但这么多年,但早已与文官们形成了默契。 可是现如今,汤昊这个本就为朝堂所忌惮打压的另类,却将携泼天之功,硬生生的撕开了朝堂的这套潜规则,带着他的京军战兵一系人马,堂堂正正的站在了所有人面前,以一种无法阻挡的大势进入朝堂! 打压?! 整个朝堂,无论是文官亦或者勋贵,谁都想打压! 老牌武勋无非就是开国勋贵与靖难勋贵,他们之前被文臣缙绅打压的时候,日子虽然艰难但还是过得下去。 可是现在随着中山侯汤昊强势崛起,一个崭新的以他这位中山侯为主的军功集团正在强势崛起,甚至强势到连武勋都感受到了威胁! 毕竟,汤昊的挤进来,破坏的,可不仅仅是规则,同样还侵犯了文官与勋贵两方的利益! 大明王朝这块蛋糕就这么大,以往是文臣缙绅和武勋外戚两大势力一起分,而现在却突然冒出来了一個强势霸道的军功武勋集团,自然会分割走他们的大部分既得利益! 然而在这泼天之功面前,在这大胜之势面前,在这数万铁血之师面前……谁敢开这个口,说这种话? 如此之下,文官与勋贵们的底气,已然降到了历史上的最底点! 尽管他们心中再如何不愿,可是中山侯与他这军功集团该有的封赏,亦是一点都不能少! 甚至可以说,在如此兵威倚仗之下,正德皇帝朱厚照,俨然已经开始无视规则! 规则? 朕是大明天子,要遵守什么规则? 以前朕手里面没兵权,所以才跟你们这些文臣缙绅虚与委蛇! 但是现在,朕手里面不但有兵权,而且还是一战击溃蒙古鞑子的铁血战兵,那朕还用得着跟你们讲什么规则? 在这一刻,正德皇帝朱厚照直接向着文臣缙绅露出了獠牙! 封赏,朝臣皆无太大异议,汤昊晋升信国公,安国、汤木等一众将领该封侯的封侯,该给世袭诰券的给世袭诰券。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此战军功太大,加官进爵这是必然的,文臣缙绅都没有争议的依据。 当年那王越的“先例”,现如今成了正德皇帝最好的理论依据! 除了晋升国公之外,信国公汤昊还被加封为太子少傅兼太傅! 太傅,这是朝堂中枢的至高地位,中枢有三公(太师、太傅、太保)、三孤(少师、少傅、少保),为皇帝的辅佐官,职位崇高,无定员,无专责,实为虚衔。 这些职位在大明中枢政务机构中占据重要地位,虽然无固定员额,但因其崇高的职位和虚衔性质,常用于加官或赠官,以表彰大臣的功绩和身份。 虽然说三公三孤并没有实际的职责和权力,主要是作为一种荣誉性的加衔,用于表彰和尊重大臣,但是这同样是一种至高无上的荣誉! 信国公汤昊,自今日起,那可就是当朝太傅了! 唯一的异议,便是职务。 朝臣们自然还想将汤昊打发得远远的,大明九边,随便他去祸祸,但皇帝陛下又岂会愿意。 要知道河套一战,蒙古十万铁骑被阵斩了五万,俘虏了五万,短时间内大明与蒙古是不会再爆发战事了,那自然不能让汤昊去九边。 现在,汤昊携带大胜之势还朝,有着汤昊的存在,这段时间,皇帝陛下才是真正的大明天子。 以往,朱厚照的话,从最开始的耳旁风,到后面的内阁抗衡,他的中旨,出了皇宫几乎就没有效用,可现如今,满朝诸公,谁敢再无视他的话语?! 谁敢无视他朱厚照的旨意?! 有着汤昊的存在,他这个皇帝,就有掀桌子的底气,有着掀桌子的底气,这些趾高气昂的朝臣们就自然就老实了。 所以,朱厚照自然不会自废武功。 在其强行推动之下,封赏,亦是一点一点的落实。 此刻,在一道道或复杂,或期待,或阴沉的目光之下,数名官员从午门城楼上走下,带来了这万众瞩目的封赏! 中山侯汤昊,晋升为信国公,太子少傅兼太傅,中军都督府左都督,总督京营戎政,赐铁券,赐蟒袍,爵位世袭,其他金玉赏赐无算。 汤昊跪地接旨,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这个封赏,他自然早已从朱厚照处提前得知。 按皇帝朱厚照的想法,直接给汤昊封上国公之位,直接成为大明第一勋贵。 事实上,如果不是因为大明不得出现异姓王,朱厚照都想给汤昊捞一个王爵了,因为汤昊的功绩完全足够! 可惜,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汤昊也不会允许朱厚照这么乱来,不然他可就真成了窃国大盗了! 不过,一尊国公,已经就真的很吓人了。 以往汤昊还只是个侯爷,就可以压制住文臣缙绅,并且将武勋给拧成一股绳! 现在,汤昊可是正儿八经的国公爷了,而且还是世袭罔替的那种,最为关键的是,他现在还很年轻,才区区而立之年! 这也就意味着,汤昊至少还可以压制朝堂二三十年! 他太年轻了! 年轻得让人觉得可怕! 与朱厚照的满脸笑容相比,朝臣们心情无疑就复杂得多。 怎么办? 谁能够来压制住这位中山侯……信国公? 汤昊之后,安国、汤木、马永、邓伯颜、常阔海等一众将领,也全都获得了封赏。 昔年追随汤昊的三十六将,此刻全都获得了爵位,十二侯二十四伯,而且全都是具备世袭诰券的那种! 大明自土木堡之变后,亦是第一次有这么多人以军功封爵! 一个崭新的军功集团,就此成型了! 而且这些将领全都是在汤昊与朱厚照的提前商议之下,被安插进京营与九边军镇各地身居要职。 换句话说,自今日起,大明兵权,尽系汤昊一人之手! 不只是京营,还有九边军镇,还有各地卫所军! 信国公汤昊,自此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第一权臣! ------------ 第417章 斩首示众天下庆 大肆封赏! 一公十二侯二十四伯! 个个都有世袭诰券! 个个都是身居要职! 这一切,来得堂堂正正,来得大势所趋,甚至让被割肉的朝臣们与勋贵,都难以提出太多异议! 还能有什么异议呢? 人家可是敲断了蒙古的脊梁骨,生擒了蒙古小王子! 别说土木之后了,土木之前都没有这般惊天大功! 那蓝玉当年捕鱼儿海一战,也没能生擒胡元伪汗,可是人家汤昊现在就做到了。 蒙古正统大汗,吊打大明王朝的蒙古小王子,就这样被汤昊生擒回了大明京师,接受大明皇帝陛下的审判! 而一众蒙古贵族头人,也如同俘虏一样,瑟瑟不安地跪倒在地上,等候大明皇帝陛下的册封! 这就是汤昊的功绩! 足以名垂青史,流芳百世的惊天功绩! 满朝文武还能有什么异议? 他们现在连個屁都不敢放! 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大明朝堂之上,出现了一个崭新的军功集团! 一个新的武勋集团,以绝对的军功,硬生生将他们编制的规则彻底撕裂! 一公十二侯二十四伯,个个都身居要职,再通过他们麾下的一众将佐,牢牢掌控着大明王朝的所有战兵军队! 显然,自土木堡之变后,文臣们经营了这么多年的朝廷,在这一次,已然翻开了一页新篇章。 这批京军勋贵,将会以信国公汤昊为首,主导朝政大权,主导朝堂之上的一切! 更别提,再加之天子对这位信国公的宠信倚仗……这一次,是真的要变天了。 “大明万年!” “陛下万岁!” 午门之外,直冲云霄的高呼声,亦是响彻了这片天空。 兵戈之汹涌,将士之激荡,浩浩荡荡的显现在这午门之外! 三军将士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与呐喊声,响彻了整个紫禁城,甚至是整个京师! 可纵观全场,除了天子,还有这受封赏的京军兵将欢欣鼓舞外,无论是文官们,亦或者老牌勋贵,此刻大都是面色阴沉,满是忌惮的眼神尽皆汇聚在那立在首位的汤昊身上。 那一道魁梧身影,在此刻,亦是从未有过的刺眼! 汤昊自然注意到了这些不善的眼神,但他并未放在心上,或者说已经有资格与底气选择无视了。 文臣缙绅统治大明的时代,自此就要宣告结束了。 这一次他携带滔天大势还朝,自然不是回来继续跟这些文臣缙绅勾心斗角的! 汤昊与朱厚照利用这次机会,直接将大明兵权牢牢掌控在了手里,而文臣缙绅手中没有兵权,没有了掣肘限制大明皇帝的手段,那他们先前给大明皇帝编制的一切束缚,都直接化作泡影! 这种堂堂正正的大势所趋,几乎让所有朝臣都有着极大的不适应,也难以接受。 汤昊不与你争斗,也不与你算计,更不理会你暗地里捅的刀子! 他就这般堂堂正正的,一步一步走到你面前,然后无视了你! 可你,却不敢无视他! 这就是大势! 这一道道忌惮不善的目光,汤昊自然感知得一清二楚。 可此时此刻,他环视全场,无一人敢跟他对视,嘴角的笑容,亦是愈发明显。 这就是权臣的待遇吗? 呵呵,真是让人……迫不及待了啊! 封赏结束,人心鼓舞,当天子献俘于太庙之后,那才是整个京城的狂欢! 以达延汗巴图孟克为首的蒙古权贵,在重兵把守押送之下,游街全城! 说是游街,事实上,自然是给大明百姓一个宣泄的机会。 毕竟,这么多年来,蒙古与大明之间的血海深仇,早已经不是几句话可以说的清楚的了。 无数人家破人亡,这等血海深仇,又岂是能轻易过去的! 哪怕蒙古现在向大明称臣纳贡了,哪怕蒙古现在是大明王朝的藩属部落了! 这场游街,亦是持续了整整一天,直至黄昏时分,已经被京城百姓宣泄得不成人样的这些蒙古俘虏,才被押至法场。 在刽子手的刀锋下,一个个头颅滚落! 历史上大蒙古的中兴之主,达延汗巴图孟克,此刻亦是神情恍惚地看着眼前这一切。 这位雄才大略的蒙古大汗,本该号令天下蒙古,结束元亡后一百多年间异姓领主们在各个领地上专横跋扈称雄称霸的历史,使分崩离析的北元部众重新得到了统一。 可是因为汤昊的横空出世,他的命运轨迹不但发生了变化,可是为了给蒙古部落争取一线生机,选择用这种屈辱的方式结束掉自己的性命! 汤昊缓缓走上法场,手中提着战刀。 “达延汗,孛儿只斤·巴图孟克!” “这是我对你的最高敬意,亲手处决你!” 巴图孟克艰难地扭过头,看着身后魁梧如山的汤昊,脸上感慨万千。 “大明中山侯!” “不,现在应该称呼伱为信国公了!” “你是一位真正的强者,可惜生在了大明!” 达延汗巴图孟克叹了口气,道:“请您记住自己的誓言,给蒙古留下一线生机!” 汤昊点了点头。 “安心的去吧!” “以后大明与蒙古不会再有战争!” “我会通过互市,将土默特三部同化成大明子民,他们也会成为大明在草原上面的一道防线!” “至于你的左翼部落,只要他们不侵入河套,随便他们游牧去何地,我都不会对他们出手!” 听到这话,达延汗巴图孟克眼睛一亮,绽放出了些许光芒。 要是能够与大明互市,那蒙古部落的日子,也会好过很多。 因为草原上面的日子,尤其是到了冬天,真的太苦太苦了。 “谢谢。”达延汗巴图孟克闭上了眼睛。 随即,朝廷旨意再下,将蒙古小王子斩首示众! 而此刻菜市口里里外外早已经是人山人海,数以万计的百姓士子正在欢呼高喊。 “斩!” “斩!” “斩!” 汤昊没有丝毫犹豫,果断手起刀落,将达延汗巴图孟克当场斩首! 人头落地,鲜血喷涌,这位大蒙古的中兴之主,就此身亡! 随后,达延汗的一众心腹权贵头人,也全都被斩首示众。 皇帝下旨,将达延汗巴图孟克以及一众蒙古权贵之首级,传首九边! 而这些人的尸躯……则在斩首结束后,被无数仇恨迸发的百姓,彻底分尸,唯剩一摊摊狰狞的血渍,显露在法场之上。 ------------ 第418章 朝堂新篇章 “大明万胜!” “陛下万岁!” 百姓士子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依旧响彻京师。 而此刻华灯初上,皇宫中亦是召开了盛大的宴会。 朱厚照在对待汤昊这些立下大功的武将功臣们,那可是大方得很。 这一次,虽和以往天子设宴,文武分座一样,但武勋这一边,彻底变了模样。 信国公汤昊则被安排在了勋贵首座,一众新晋勋贵,亦是一个个皆是坐得颇为靠前,而除了没有赴宴的英国公张懋外,诸如保国公朱晖、武定侯郭勋等人,全都被安排在了安国、汤木等人的后面。 一朝变化,新人换旧人,在此刻显现得是淋漓尽致。 而汤昊这位新晋国公爷,则是无可争议地坐稳了武勋的第一把交椅! 朱厚照这位皇帝陛下现在底气十足,所以也懒得理会这些文臣缙绅,直接拉着汤昊一起饮酒。 年轻的皇帝陛下,十分想知道,野人究竟是怎么办到的。 三万战兵对战十万铁骑,而且还是蒙古小王子麾下的精锐铁骑,此战怎么看胜算都不大啊! 但是偏偏,汤昊就是赢了,而且还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 皇帝陛下开口发问,汤昊自然不能不回答。 他将蒙古左右翼的恩怨,以及安国河套军的前期努力,一一开口道出。 事实证明,达延汗巴图孟克其实是输在了他自己的野心上面。 但凡达延汗巴图孟克没有那么大的野心,非要铲除掉所有的异姓大领主,诸如亦不剌、满都赉等右翼领主就不会联合起来造他的反,火筛这个第一战将也不会彷徨不定、犹豫不决,最后还是带着部落反了。 自从捕鱼尔海之战后,北元汗廷名存实亡,蒙古自此陷入了长达百年多的内乱和分裂之中,黄金家族威望不存,甚至大部分的大汗都沦为了权臣大领主的傀儡,沦为替他们执掌大权统治蒙古的工具。 结果达延汗野心勃勃地想要结束这一切,想要重新恢复黄金家族的神圣统治地位,这些作威作福习惯了的异姓大领主哪里肯接受,一个接一個地跳出来造他的反! 蒙古内部不和,左右翼陷入分裂,大明王师抓住机会合纵连横,最后一战定乾坤,就是此战的经过。 朱厚照听得满脸涨红热血沸腾,他本身就是个喜好武事的天子,此刻恨不得化身战兵亲自驰骋疆场! 然而,正因为他是皇帝,所以不可能有这样的机会。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他那“战神”太爷爷,可以说是用自己的失败,彻底堵死了大明皇帝的御驾亲征之路! 不能亲自去打仗,就只好听野人讲了。 朱厚照一直拉着汤昊的手不放,君臣二人就这么旁若无人的边喝边聊。 一场晚宴,天子赐酒,共坐一案,亦是极尽荣宠,让朝臣们看得眼红至极,不时有窃窃私语之声隐隐响起。 无非就是什么天子如此荣宠武将,绝非幸事之类的话语。 但不管如何,文臣缙绅现在都已经无法改变,只能一个个满脸愁色的喝着闷酒。 一众新晋勋贵,则是欢欣鼓舞,他们早已与汤昊生死如共,汤昊地位愈高,越是受宠,他们自然亦是随之水涨船高! 至于那隐隐的议论交谈声,落入他们耳中,自然是难以避免,顿时引起一道道满怀杀气的目光汇聚。 文官之忧,在某些方面来讲,绝非无中生有。 要知道这些在死人堆中闯出来的狠角色,或许不擅长勾心斗角,但绝对很擅长杀人! 解决不了问题,那就解决引起问题的人! 今日这场庆功宴会,原本就是为我们这些浴血奋战的将士而设,那皇帝陛下与将士同坐一桌有什么问题吗? 你们这些文臣缙绅要是对此不满,那就自己滚,别在这个大喜的时候恶心人! 粗暴,直接! 纵观古今,武人掌权后,绝大部分,都是如此! 比如那三国董卓,凉州兵勇出身,最后入主朝堂,却尽做出些天怒人怨的畜生行径,说到底就是其武夫本性发作,懒得跟朝臣争斗,索性杀了了事! 无论在哪一方面将,武人掌权后的隐患,绝对要比文人掌权要大得多! 所谓秀才造反,三年不成,但武人造反……稍有兵权,那就立马能祸乱一地,若是兵权足够大,刹那间就足以动摇社稷根本! 这一切,汤昊自然无比之清楚,但他也是武人,所以并不担心! 更何况现如今武勋根基依旧可以说是浅薄,仅仅只有一个五军都督府,掌握了天下战兵军队,还远远不到需要他忧虑的时候。 甚至,必要的放纵,也是可以做的。 杨廷和见状忍不住叹了口气,用严厉的眼神制止这些窃窃私语的文臣缙绅。 武勋崛起本就势不可挡,没必要在此刻再招惹他们,反而会引起皇帝陛下不满。 但武勋之首,可是信国公汤昊,这个一心为了大明的男人,正因为如此,杨廷和才可以做到稳坐钓鱼台。 他相信汤昊不会做出对不起家国天下的事情。 宴会直至深夜,才堪堪结束。 好在此宴乃是天子主持,众将皆有分寸,宴会结束,都还保持着基本的清醒。 汤昊被皇帝陛下留了下来。 “先回去歇息吧,明天晚上,来我府上,再聚一聚。” 眼见众将老老实实的等候着自己,汤昊走上前,随意吩咐了一句,至于众将领住哪里,这倒轮不到他来操心。 这次封赏,可不仅仅只有爵位官职,天子考虑得可是极其周到,衣食住行,府邸家人,皆是安排妥当。 文武百官各自出宫,但也是显得泾渭分明。 文臣缙绅,老牌勋贵,还有汤昊一系之新晋武勋。 同一条路,三个队伍,泾渭分明,颇有井水不犯河水之意。 直至出了宫门,几支泾渭分明的队伍,才各自散去。 汤昊和朱厚照站在城头上面,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野人,你这一次,可是立下了大功啊!” 朱厚照饮了几杯,情绪有些激动,兴冲冲地拍着汤昊的肩膀。 “这可是足以媲美太宗文皇帝甚至是太祖高皇帝的武功啊!” “朕就算是现在死了,下去都有资格面见列祖列宗!” 听到这话,汤昊有些哭笑不得。 “武功是有了,但是文治呢?” 汤昊看向朱厚照,笑道:“咱怎么也要捞个文治武功,两全其美吧?” 朱厚照闻言一愣,随后大笑了起来。 “只要有你在,朕就绝对有信心!” “文治武功,千古一帝……” 汤昊急忙捂住了他的狗嘴。 “咳咳,文治武功就够了,够了!” “别扯什么‘千古一帝’,你丫不配!” ------------ 第419章 汤家祭祖! 君臣二人交流良久。 无非是敲定一些接下来的大政方针。 一直到了深夜,朱厚照这才放汤昊出宫。 事实上,皇帝陛下还是舍不得野人,还想要把汤昊留在宫里抵足而眠,却被汤昊严词拒绝。 老子媳妇儿还在家里等着呢! 谁愿意跟你个大男人抵足而眠,老子回去抱老婆孩子不香吗? 所以汤昊骂骂咧咧地走了,根本不给朱厚照机会。 等到汤昊出宫,国公府的马车早已准备好了。 下人全都神情狂热地看着汤昊。 “老爷,府上已经准备好了,就等着您回去!” “二爷正在祭祖,老爷回去就可以开始了!” 祭祖? 汤昊哑然失笑。 当然要祭祖了! 因为汤昊今日晋升国公,而且封号正是先祖汤和的信国公,这对于老汤家而言,无疑是一个值得铭记的日子,应当去祠堂祭祀先祖,告诉先祖汤和,子孙后人没有给您老人家丢脸,您的爵位我们重新拿回来了。 马车款款前行,很快就抵达了国公府。 张氏正抱着孩子,在门口翘首以盼。 远远地看见马车来了,张静姝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她不在乎自家夫君加官进爵与否,她只希望夫君能够平安归来。 打仗又不是什么平安的事情,战场上面刀剑无眼,被流矢击中而丧命的名将英豪数不胜数,所以张静姝才更加担心。 好在,汤昊全须全尾地回来了。 汤昊快步下了马车,然后上前将妻儿拥入怀里。 “我回来了!” 感受着夫君那宽阔有力的胸膛,张静姝也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饿不饿,我去给你做些吃的……” 汤昊闻言大笑不止,随后竟是直接一把抱起妻子,在后者的惊呼声中,好一阵玩闹,这才将她给放了下来。 小家伙见状哇哇大叫,哪有这样不当人的爹? 随即汤昊来到了祠堂。 所有汤家族人此刻都聚集在此。 二伯汤俌眼眶通红地迎了上来,先是观察了一下汤昊身上有没有受伤,然后再恭恭敬敬地向他行了一礼。 所有汤家族人全都如此,跟着汤俌向汤昊行礼。 原因无他,老汤家能够重新获得爵位,全都是汤昊的功绩! 当初他们先祖汤和,一生共有五子五女,长子汤鼎战死云南,三子汤鼐,四子汤燮,都早逝夭折,五子汤醴也是在征讨五开卫时战死,唯有次子汤軏是五个儿子里面最长寿的。 按照大明的爵位传代制度,汤和这个信国公的爵位,是只有嫡长子这一脉才能袭承的,但问题在于,汤和的嫡长子汤鼎,洪武十四年的时候,就战死在了云南,而汤鼎之子汤晟(汤和的嫡长孙),汤晟之子汤文瑜(曾孙),无一例外,全都是尚未等到袭承爵位,就已经早逝夭折了。 所以,到了汤文瑜的儿子汤杰(玄孙)这一代,向朝廷请求袭承汤和的爵位,当时三杨秉政,文臣缙绅总览大权,朝廷竟然以汤家爵位已经四十年无人继承,直接将汤和留下的这個爵位给罢免了! 这是多么可笑的事情! 就算爵位无人承袭,可那也是他们先祖尸山血海里面杀出来的爵位,那是对他们先祖汤和毕生功绩的认可,结果却因为这样一个可笑的理由,直接就被罢免了! 这很难不让人寒心! 老汤家动用了所有关系人脉,甚至不惜去贿赂那些文臣缙绅,可最后结果还是一样,直接就被罢免,没有什么好争论的。 然而问题在于,朝廷这样做,符合礼法吗? 老汤家是没有世袭诰券吗? 还是老汤家子嗣犯下了什么失爵的大错? 全都没有! 于公于私,于礼于法,朝廷都不该这样直接罢免老汤家的爵位! 奈何文臣缙绅把持朝政,纵使汤家子弟再如何怨愤不满,也都没有意义。 最终朝廷给了他们一个世袭南京锦衣卫指挥使的清闲职位,算是给他们的一种补偿。 可是,失去这个信国公爵位,那才是他们该得到的,那才是他们先祖毕生功绩的证明! 汤家人不能怪朝廷,就只能怪自己,怪子孙后人不孝,没有本事守住先祖打下来的家业! 直到今日! 直到汤昊横空出世! 先是夺回了先祖的中山侯爵,紧接着一战定乾坤,凭借滔天军功晋升国公,夺回了先祖的信国公爵位! 至此,老汤家再次中兴,成为大明第一勋贵世家。 而他们这些汤家子,就算现在死了,也可以下去面见列祖列宗了啊! 一想到这儿,汤俌老泪纵横地抓着汤昊,哽咽道:“昊儿,你做的好,做的好啊!” 汤昊拍了拍他的手,温声道:“都是一家人,二伯无需多言,这也是我汤昊应该做的。” 汤俌脸上露出了欣慰笑容,随后急忙让开了道路。 汤昊大步来到祠堂正中间,看着汤和的灵位,恭恭敬敬地上香颂词。 祭祖完毕。 汤昊转身看向一众汤家子。 “其一,汤家子不得胡作非为,更不得欺压百姓,否则绝不轻饶,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听到这话,所有汤家人都是心中一凛然。 家主这是在告诉他们,不要倚仗他的权势胡作非为,谁敢沾染上人命,那谁就必须死! “其二,汤家子不但要习武,更要从文,若有文武双全的青年才俊,本公会极力举荐他上位,不分嫡庶支脉!”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所有汤家族人瞬间都激动了起来。 不分嫡庶支脉,只要有才,家主都会极力举荐,这可是一条通天大道啊! 要知道家主现在可是大明武勋之首,大明第一权臣! 经他举荐之人,还怕没有好出路吗? 简单告诫了这些汤家族人一番,这场祭祖仪式也就彻底结束了。 汤昊迫不及待地回到自己住的院子,只见张静姝早已眼巴巴地望着自己,而小家伙则是在摇篮里面张牙舞爪。 汤昊上前逗弄了小家伙一番,随后就一把抱起了张静姝,在后者的惊呼声中,滚到了床上。 一夜鱼龙舞。 信国公神清气爽。 翌日。 还没到晚上,诸将全都齐聚于汤昊的府邸。 昔日的中山侯府,此刻已经换了匾额,成了“信国公府”。 汤昊难得睡了一次懒觉,所以诸将都到了,他却是还没来。 等汤昊在张静姝的催促之下换上衣服来到大厅,远远地就听见诸将的吵闹声和笑骂声。 说起来,还是因为昨夜的封赏一事。 诸将都被分封在外,独自领军,而且不是九边总兵,就是副总兵参将之类的,可谓是身居要职。 九边军镇无疑是大明边防第一线,而且驻军加起来多达数十万,扎汤昊自然要将这股力量掌控在手中。 辽东,蓟州,宣府,大同……只有如此,大明边防才能完完全全地按照汤昊的设想,大刀阔斧地去除陋习,一点一点地完成改造,重新打造出一支支强军! 一切完成的话,数十万大军,尽在掌握! 到了那个时候,什么鬼魅魍魉,什么阴谋算计,都是虚幻! 这天下,他汤昊要搓圆就搓圆,要摁扁就摁扁! “都还没吃饭吧?”汤昊走进大厅,诸将立刻起身见礼。 汤昊摆了摆手,随后吩咐府内下人上菜。 “不着急,咱们边吃边聊!” ------------ 第420章 重塑边防 信国公府。 安排之下,酒菜很快就被送了上来。 下人婢女全都被赶了出去,大厅里面只有最初追随汤昊的三十六将,全都是他的心腹臂膀。 众人一顿吃喝之后,酒足饭饱,汤昊这才开始说正事。 “仗,到目前为止,算是已经打完了,短时间内,也不太可能有大规模战争出现。” “所以,你们目前的重心,就是整军!” 汤昊看向这三十六将,最差的都是一个伯爵。 而他与皇帝陛下的安排,则是根据他们的性格特点,一侯率领二伯前去坐镇九边军镇,世侯出任总兵官,两个流伯担任副总兵参将等等。 当然,这也只是暂时安排,等到边防重塑之后,他们的任免还会发生调动。 “你们三十六将,尤为重要!” “这以往武勋颓废边备废弛,是以边军战力日益低下,贪腐受贿役使军士等行为更是层出不穷!” “仗,本公带着你们打完了,整个九边短时间内或者说十年二十年内都会迎来一段和平岁月,这就是你们重塑边防的机会!” 汤昊看着这心腹三十六将,罕见地冷下脸来。 “加官进爵,这都是你们应得的,也是你们从尸山血海里面杀出来的。” “但是丑话说在前头,谁若敢做出克扣军饷、役使军士、压榨百姓、勾结士绅这些事情,那就休怪本公不念旧情!” 此话一出,众将都是神情肃然。 他们之中大部分人,其实都是功勋将门的庶子幼子,当年之所以选择追随汤昊,就是奔着加官进爵来的。 现在好不容易仗打完了,三十六将也一飞冲天加官进爵,吃够了苦头,自然不想最后却一失足成千古恨。 那个独眼雷雷雄,无疑就是最好的例子。 眼见气氛有些凝重,汤木笑呵呵地出言道:“国公爷放心,都是自家兄弟。” “只要您还在,他们这些小子敢犯上作乱吗?” 这句话说的很不恰当,不过众将都是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汤昊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不要忘记了,我们最大的敌人是谁,所以千万不要逾越这道红线,都听明白了吗?” “将军放心,末将等绝不负将军期望!” 众将立马站起身,正色应声。 汤昊摆了摆手,示意众将坐下。 京军战兵章法已成,军令那是刻进他们骨子深处的东西,萧规曹随之下,基本上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现在任务最重的就是你们这些小子了,九边军镇百废待兴,除了需要整军之外,你们也要时刻监察草原,一旦有什么异动,当立即上报朝廷。” “再有就是发展各自的军镇,当年先帝爷支持叶琪变法,用九边军民的血供养朝廷,致使九边军镇日益衰亡,经济也发展不起来。” “伱们赴任之后,要因地制宜,发展九边军镇的经济产业,扶持商贾鼓励他们前来贸易,这样你们自己的日子才会好过,九边军民也会跟着收益!” 提到这“经济”问题,众将里面除了几個头脑比较灵活的外,大部分人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满脸茫然之色。 毕竟他们行伍出身,你要是说打仗,那肯定头头是道,可你要说发展什么经济,这就属实有些难为人了。 比如常阔海,此刻就一脸为难地看着汤昊。 “那个……将军啊,俺现在是辽东总兵官,该怎么发展经济啊?俺也不懂啊这!” 此话一出,众将顿时哄笑不止。 看着不断挠头的常阔海,汤昊也是哭笑不得。 “你不用担心,副总兵韩辅会辅佐你,将辽东军镇发展一段时间后,他才会致仕退休。” 韩辅在汤昊的支持下,已经封侯,也算是完成了一个夙愿。 当然,投桃报李,韩辅主动告老请辞,将辽东总兵官的位置让了出来。 不过考虑到韩辅对辽东的了解,汤昊与朱厚照商议之后,决定留他作为副总兵,配合朝廷对辽东进行改革开发,韩辅本人得知内情后也是极其重视,准备为辽东发挥一下余热。 他毕竟是土生土长的辽东人,自然希望自己的家乡可以越来越好。 “辽东这边,其实很好发展。” “现如今境内的外邦蛮夷不是逃了就是被屠了,所以一大块面积都是无主之地。” “接下来朝廷将会迁徙百姓子民前往辽东拓荒垦殖,而与此同时奴儿干都司也会成为第二个交易中心,大明、朝鲜以及朝鲜半岛上面的各大小蛮夷部落,都可以前来贸易通商,互通有无!” “在通商贸易的带动之下,辽东子民的生活也会改善不少,等到本公找到那些高产粮食作物,那朝廷就可以对辽东进行彻底开发,从那之后辽东将不会再是什么苦寒之地,而是一片粮仓沃土!” 其实辽东蛮夷被屠戮一空后,开发辽东就没有了阻碍。 最大的问题在于,辽东乃是苦寒之地,所以人口较为稀少。 而大明现在正处于高速发展时期,各地对人口都十分紧缺。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汉人子民淳朴勤奋,而那些外邦蛮夷则是好吃懒做喜欢直接掠夺,所以汉人子民一时间竟变得紧俏了起来。 可辽东现在没有经过开发,那些个朝臣一听说自己被流放去了这个鬼地方,恨不得抹脖子自杀。 可是他们哪里想象得到,他们以为的苦寒之地,实则是一块宝地福地。 东北平原作为中国最大的平原,产粮之地,还有松花江之类有山有水的,资源物产本就丰富。 经过开发之后的辽东,也就是东北三省,中国三大主粮的水稻,东北三省产量四千万吨左右。 现在说东北苦寒之地,指的是没有像华北平原和长江流域一样被农业开发出来。 辽东拥有良好生态自然资源条件,两千多年的历史过去了,居然还没有发展出农业来,只有渔猎民族和游牧民族,这简直难以置信。 不过辽东气候寒冷这也是事实,东北三省苦寒表现在平均城市温度是全球同纬度下最低温,比同纬度的芝加哥、伦敦等地平均气温冷了十几二十度,甚至比北欧三国芬兰瑞典挪威平均气温都要冷,哈尔滨平均气温比莫斯科还冷,所以说是苦寒地区一点不为过,这些都是拜从北极圈吹过来的西伯利亚寒风所致,东北总体来说生存居住条件很差,唯一的优势就是夏天时候雨热同期,对于农业发展有利,一年也就种这么一回地。 寻常粮食作物种植下去难以存活,但是也并不是完全没有。 汤昊已经决心出海前往美洲大陆了,只要找到了那几样堪称粮食神器的高产作物,那么辽东的问题就可以彻底解决了! ------------ 第421章 解放与同化 辽东一事暂且不提。 常阔海无比信任汤昊,自己按照国公爷的安排去做就行了,根本不需要去思考问题。 随即汤昊看向了安国,这位有勇有谋的军中大将。 “安国,你的胆子最重,负责镇守河套。” “而土默特三部以后也会驻扎在河套,你需要将他们慢慢同化成为我大明附属部落!” 同化? 安国慢慢呢喃着这个词语。 “将军你要知道,蒙古称臣纳贡是假,不过是迫于局势,想要与我大明开启互市才是真,而一旦开启互市,那蒙古就可以通过互市获得他们需要的生活物资!” “不用说别的地方,就说草原上,这些年被中原封锁的连煮饭的铁锅都不够用,这些草原蛮子袭扰边墙的时候,主要抢的东西就是粮食、布匹、铁器,尤其是铁锅!” “因为草原上的铁匠可以打制弯刀、箭头,却不会制作磨具进行铁锅的铸造,蒙古牧民来说一个铁锅比一百两银子更重要。” 安国这是在提醒汤昊,不能养虎为患。 蒙古为什么要称臣纳贡? 还不是因为打不过明军,所以不得不暂时低头。 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他们现在是打不过,而大明又与其开展互市,那么用不了多少年,这些蒙古部落就会慢慢地发展壮大,届时肯定会好了伤疤忘了疼,又会开始劫掠袭扰大明边防。 汤昊含笑点头,耐心解释道。 “你说的不错,他们假意臣服,想与我大明开启互市,是为了同大明进行互市贸易,换取他们想要的生活物资!” “而问题在于,蒙古蛮子相对于我们汉人的优势是什么?” “战马!”汤木直接举起了手来,给出了准确的答案。 “没错,就是战马!”汤昊给出了肯定回答。 “蒙古人是马背上的民族,可以说每一个成年的青壮都是一个合格的骑兵,而且还是自备马匹的骑兵。这也是鞑靼几十万人口极限条件下能够拉出十万骑兵的原因,而骑兵最大的优点就是机动性高,打的赢就打,打不赢就跑,这就是当年岭北之役我大明会惨败的真正原因。” “因为草原上牧场宽广,适宜马匹奔驰,是最理想的养马之地,所以蒙古人是不缺战马的,他们在作战时几乎都是一人双马,我大明步兵居多,骑兵只能起辅助作用,没有精锐的骑兵我们根本无法彻底控制草原。” “这就是我们与其展开贸易的关键所在,或许我们可以通过特别的贸易办法,改变草原上放牧习惯,让草原上的贵人感觉养牛羊比养马更挣钱,利益驱使他们就会渐渐地扩大牛羊的养殖规模,而缩小不挣钱的马匹养殖规模!” 听到这话,在场所有人全都震惊了。 因为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啊! 战马可是蒙古人赖以生存的伙伴,他们本身也就是靠着放牧牛羊马匹起家的,又怎么可能会放弃养马呢? 你这不是把人当傻子糊弄吗? 众将可都是出身行伍,也都跟蒙古鞑子厮杀过,哪里不明白战马的重要性! 人家疯了傻了,才会放弃养马,那可是他们的命根子! “将军,这些蒙古蛮子是不通教化,但是他们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会自断臂膀呢?” 安国委婉地提醒道。 汤昊也不恼怒,而是语气平淡地继续开口道。 “一座位于河套东胜城开放的互市,以及一条从帝都可以直达东胜城的水泥路,这就是我们这一两年需要完成的事情。” “互市交易内容,可以无限制地放宽,我大明需要草原蛮夷的牛羊马匹,而草原蛮夷需要我大明的铁器、食盐、茶叶、丝绸甚至是粮食,只要做到等价交换,他们要什么我们给他们什么……” 此话一出,在场众将都提出了反对。 马永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提醒道:“将军,您究竟想干什么?” “盐铁可是禁止互市的重要物资,您这不是资敌吗?” 汤昊直接给出了回答。 “不干什么,满足蒙古人一切生活的需要而以,让他们过上富足的生活,让他们感受到生活的美好,让他们感受到生命的可贵,这样他们就会慢慢的失去往日的勇武,失去那种敢杀敢拼的精神。” 汤昊眼中有一种莫名的神彩,让人很难看懂其中的含义。 “……” 没人说话,大殿很是寂静。 在场众将直接大脑宕机了,听不懂汤昊究竟想干什么。 “可是将军,这样做我们会投入多大的成本?”安国沉思良久后,沉声问道。 “总不会多过战争的成本,而且我们还换回很多的牛羊和战马。”汤昊摊开双手说道。 “那如果这些蒙古蛮子变强之后还要南下劫掠边镇呢?” “南下?”汤昊轻笑一声,开口反问道:“蒙古蛮夷没有火器,再加上我大明边墙城堡全都用水泥修筑,他们南下劫掠只不过是送人头罢了!” “可是将军,这样做……有什么意义?” 安国再次反问。 “这样做……有什么意义?” 汤昊换了一种比较好理解的说辞。 “你们知道草原的阶级分化吗?” 众人一愣,当场懵逼。 阶级分化? 这是什么意思? “正如我大明有士农工商的阶级分化一样,蒙古部落自然也有阶级分化。” “蒙古部落里面按照地位,大致可分为贵族、平民和奴隶这三部分,当年成吉思汗打破传统氏族部落的传统组织结构,建立行政、军事和生产组织相结合的统一体制——千户制。” “千户之上,有万户,其下复有百户、十户,分别由万户长、千户长、百户长和十户长统辖,这些户的长官大都由原部落首领、贵族充当……” 这些,众人还是知道的。 不得不承认,成吉思汗当真是一代天骄。 他利用千户制,将整個草原层层掌控,命令所到之处,无人胆敢不从。 在这千户体制下,蒙古所有青壮年男子皆为战士,编入军队,自备马匹和兵器,由千户长、百户长率领,随时听命出征。 并且他把居民固定在指定的十户、百户和千户以内,就是要保证千户制的完整性,保证必要的兵源和税源,使得蒙古所有成年男子都能“上马则备战斗,下马则屯聚牧养”,与太祖爷朱元璋创立的卫所制度有异曲同工之妙。 但成吉思汗唯一做错的地方,在于他亲手培养出了一批以成吉思汗为首的皇室宗族即“黄金家族”的最高统治集团,和各级那颜贵族构成的封建大领主。 成吉思汗把编成千户的蒙古民众连同管辖千户的各级那颜当作家产,分配给自己诸子、诸弟等宗室成员。 按着家产分配的惯例,他的诸子、诸弟又把分给他们的平民和各级那颜,再分配给自己的亲族或部属。 各级那颜对于大汗和大汗的宗亲处于绝对从属的地位,但对蒙古民众来说他们却又是统治者。 他们接受大汗或其宗亲的封赏,成为领主,并且获得世袭权力。 他们在辖区内有分配牧场、征收赋税、摊派徭役、统率军队等等权力。 他们渐渐地,也就成了替黄金家族管理蒙古帝国的中坚力量。 但是,等到黄金家族衰亡,这些异姓贵族大领主却成了蒙古帝国的掘墓人。 如阿鲁台不是黄金家族成员,却打着“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如意算盘,拥立黄金家族成员鬼力赤为蒙古大汗,试图通过这个傀儡大汗掌控整个草原。 这之后就是达延汗巴图孟克了,这个大蒙古的中兴之主,通过不断征战厮杀,终于将蒙古再次统一,可他紧接着就想铲除所有异姓大领主,恢复黄金家族的神圣统治地位,结果引发了蒙古右翼的叛乱! “我们的目标,就在于解放与同化蒙古平民!” ------------ 第422章 安邦定国之策 解放! 同化! 众将听得莫名其妙,很快也琢磨出了些许味道。 汤昊乃则是一再耐心解释,让这些心腹将领都能够明白,这安邦定国之策! “很简单,鞑靼也好瓦剌也好,真正想打仗的,终究是那些领主贵族罢了。” “至于部落平民和部落里的奴隶,这些底层牧民所求的,不过是生存罢了,他们根本就不想打仗。” “这仗无论打赢了还是打输了,对底层牧民而言没有任何区别,打赢了劫掠所得的钱粮女人都是贵族的战利品,他们浴血搏杀毛都捞不到一根;打输了死的更多的也是底层平民和奴隶,他们生活会更加困难。” “然而蒙古平民说得难听点,就是蒙古贵族的奴隶,他们跟那些真正的奴隶没有任何区别,为了生存不得不听命于贵族,听从他们所有的命令,不敢有任何反抗,即便贵族要他们拿着命去打仗,他们也只能执行。” “既然如此,我大明真正的敌人,只有那些领主贵族,为何不尝试着策反同化这些平民呢?” 此话一出,众将再次沉默,陷入了沉思之中。 诚然,汤昊这话不是无的放矢,毕竟事实摆在那里。 想打仗的,是蒙古贵族。 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做出决策的正是这些蒙古权贵! 真正拼命的,却是蒙古平民。 即便这仗打赢了,平民也没有任何好处,反倒是贵族赚的盆满钵满。 如果打输了,平民日子会更加难过,生存都变得很是困难。 蒙古平民,压根儿就不想打仗。 可安国思索良久之后,还是反驳道:“将军,您方才也说了,蒙古阶级森严,那些平民对贵族的敬畏,已经深入到了骨子里,而且这种劫掠本性也深深刻进了骨子里,那他们又怎敢投效我大明……” 这同样也是事实! 蒙古子民自幼被灌输勇士观念! 好勇斗狠才是他们的天性,如果一个青壮畏战怯战,那就是公认的懦夫,是会被整个草原鄙夷看不起的。 “为什么不敢?只要有愿意归顺我大明的蒙古平民,我大明就会开启互市,甚至赐给他们土地良田牧场,还可以派遣儒生办立学院,施以教化仁政,让他们切实感受到我大明的繁荣昌盛,而后对大明生出向往之心……这叫做“同化”!” 汤昊轻笑了一声。 他并不介意安国一再出言反驳自己,反而对此感到很是欣慰。 因为安国无疑是这批将领里面最为出彩的那一个。 而接下来,安国也要前去镇守河套东胜城,直接管理土默特三大部落。 换做其他将领前去,汤昊和朱厚照都有些不放心,可安国除外。 现在把所有隐患都解决掉,把所有问题都说开,那么也有利于安国接下来镇守河套之地。 “儒家老夫子们不是很想教化天下么?让他们去大宁互市,我们可以在哪里办学,教那些突厥孩子什么是温良恭俭让,什么是仁义礼智信。” “我们可以提供他们工作的机会,让他们感受身为一个明人的优渥生活,前提是他们要听话,要劳动,要认真休会天将降大任与斯人也。” “愿意接受我大明皇帝陛下赐予的,我们会给予保护,会给予他们土地,还会帮他们杀掉那些觊觎他们的贵族领主,这一步叫做“解放”!” “我们会打着解放平等的名义,不遗余力地解救这些部落里面的平民奴隶,帮助他们过上更好的生活,让他们不必再受到贵族领主的剥削压迫甚至是奴役,让他们发自内心地拥护我大明!” “但是那些敢于不接受我大明皇帝陛下好意的。”汤昊淡笑着说道:“我大明王师会教他们怎么听话!” 怎么教? 用拳头教! 用血泪教! 如果一次打不痛他们,那就再打一次,打到他们服气为止,打到他们不敢再对大明生出任何不臣之心! “还是那句话,只要蒙古蛮夷没有掌握火器,他们就永远没有与我大明王师战斗的资格,属于他们的冷兵器时代已经过去了,再厉害的骑射本事也挡不住火器一轮轮的齐射,这就是蒙古蛮夷会绝望的地方!” 此话一出,众将尽皆神情振奋。 信国公汤昊这句话,可谓是说到了他们心坎儿里面。 冷兵器时代,铁骑无疑是足以决定战争走向的强大力量! 在古代战争当中,骑兵绝对是重量级的兵种。甚至可以说,谁掌握了优势骑兵,谁就已经在战争当中胜出一半了! 在战争当中,速度和灵活,往往可以直接决定战争的走向,速度更快,就意味着我可以掌握战争的主动权,可以随时袭扰你,等你累的不行了之后,我再对你发起总攻! 当年蒙古铁骑使用这套战术,不知道屠灭了多少個国家部落! 大规模平原作战,在这种作战环境下,如果双方中的一方是骑兵军团,另一方是单纯的步兵军团,那么接下来,骑兵完全可以凭借甲胄的优势,直接以重甲骑兵的姿态,对步兵方针进行冲锋。 在重甲骑兵的冲锋下,步兵军团这边,几乎是不可能正面挡住的,就算步兵军团,用上大量的拒马装备,或者前方的士兵都手持长矛,但是这种方法,最多只能阻挡少量骑兵冲锋,在大规模骑兵冲锋面前,还是会被冲撒阵型,而步兵阵型被冲散之后,接下来就只能被屠杀了。 即便靠雄关要塞阻挡骑兵,但问题是,就算你能固守一座坚固的城池,骑兵同样也可以利用速度优势,切断这座城池和其他地方的联系,把这座城池彻底围困起来,如果城内补给耗尽了,骑兵甚至都不用进攻,直接等城里人都饿死,再直接进城就好了。 再比如说,骑兵可以利用战马的速度优势,跑到步兵军团周围,直接射箭,射一轮之后,快速离开。这样一来,步兵根本就打不着骑兵,而骑兵却可以不断射杀步兵,几轮射杀之后,步兵阵型也就乱了,人也死了一大半,蒙古铁骑将这玩出了花! 说一千道一万,在冷兵器时代,骑兵就是无可争议的王者! 但是进入了热武器时代,铁骑就没那么重要了! 明军已经用无数次实践证明,在火铳火炮面前,骑兵是多么绝望和无力! ------------ 第423章 资源钱粮战争! 冷兵器时代,已然过去。 现在是火器和火炮的天下! 汤昊沉声开口。 “他们不想听话,却发现又打不过!” “回到方才的话题,蒙古平民和奴隶是不想打仗的,打赢了对他们没有任何好处,打输了他们失去家人,生活会变得更加困难,如果他们有了更好的生活,有了更强大的依靠,有了更多生存机会,他们还会听命于那些蒙古贵族吗?” “他们眼睁睁地看着其余人都过上了好日子,都在大明的扶持下吃饱穿暖,不必再挨饿受冻,也不必再时刻担心会不会突然遭到劫掠袭杀,那才是真正的生活啊!” “我大明不需要深入草原作战,需要的是策反接纳蒙古平民,通过互市封赏这些手段,赢得蒙古平民支持,将他们固定在边疆邻近之地,慢慢渗透同化,直至变成我大明的一部分!” “到了那个时候,就算草原有异动,这些密布长城之外的蒙古平民也可成为我大明的情报网络,或是第一道御敌防线,如此一来还何惧草原之患?” 顿了顿,汤昊轻笑道:“战争,并不一定只能通过武力解决。” “钱粮战争,资源战争,同样可以达到政治目的。” “我大明只需付出一些钱粮资源,就可不战而屈人之兵,何乐而不为呢?” “这才是真正的战争!” 房间里面,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不需要武力征伐,而是通过资源战争! 可是这想要投入的资源,未免也太多了一些! 而且几乎不用想都知道,大明想要做到“同化”和“解放”这一步,耗时必定良久,少说都要数十上百年! 所以安国出言询问道:“将军,万一我们投入了海量的资源,可是那些蒙古平民却再次反叛呢?拿了我们的好处,却在蒙古贵族威胁逼迫之下,选择再次反叛呢?” “这些平民会不会反复叛乱,我刚才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可能你们不知道那些蒙古平民日子过得有多么凄惨,一旦他们见识到了我大明的繁荣昌盛,切身感受到了我大明的福利待遇,就算我大明赶他们走都赶不走!” 汤昊沉声道:“至于那些蒙古贵族会作何反应,这就更是小事一桩了,我们策反草原上的部落平民,将他们打造成战争屏障,即便鞑靼瓦剌大军来袭,那又如何?先死的也是草原蛮子罢了!” 听了这话,众人只觉得一股寒气陡然从心底冒起。 对啊,死的是蒙古鞑子,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只要死的不是汉人,大明根本就没有什么损失! 相反,如果真出现了这种状况,那些蒙古平民只会更加心向大明,对蒙古贵族充满仇恨! 可是这个策略,未免太过狠辣阴损了些,不符合儒家的仁政理念。 安国眼睛陡然一亮,他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事情。 难怪信国公要留下土默特三部驻牧于河套,竟然是存了这样的心思。 有着土默特三部作为战争屏障,就算那蒙古左翼再次来袭,最先死的也是这土默特三部,有了他们作为缓冲,大明也可以及时做出应对! “此外,蒙古贵族也不一定会反对。” “还记得我刚刚说过的话吗?通过一些特定的互市方式贸易办法,改变蒙古蛮夷放牧习惯,让草原上的这些部落贵族领主感觉养牛羊比养马更挣钱,利益驱使他们就会渐渐地扩大牛羊的养殖规模,而缩小不挣钱的马匹养殖规模。” “为什么养牛羊更赚钱呢?因为大明可以在互市中抬高牛羊的价格,甚至贬低战马的价格,我大明可以告诉蒙古蛮夷,没有战事我们也懒得再索取马匹了,靠着朝鲜济州岛的战马足够维持基本所需了,我们现在需要的是牛羊这等畜力,越多越好!” “大明高价收购牛羊,无论是羊毛牛皮还是牛羊肉通通都要,有多少要多少,甚至将其价格抬高到市价两三倍都行,诱使草原部落加大力度养殖牛羊,因为他们可以看到明确的利益,可以通过牛羊从互市里面换取到更多的东西!” “一旦大明大肆溢价购买牛羊,摄人心魄的利益就摆在他们面前,那些草原贵族肯定会趋之若鹜,逼迫底层平民百姓养豢养牛羊谋利,相应地自然就会减少豢养的战马数量!” 安国听了这话,瞬间就明白了过来。 汤昊这法子,是在用利益诱惑蒙古鞑子养羊! 草原虽然大,但牧场却是有限的。 牛羊的数量增多,那战马的数量自然就只会减少,尤其是草原上数量最多的马匹! 缺马甚至没有马的草原部落,对于大明王朝而言,简直就没有任何威胁可言! “大明给这些蒙古平民奴隶分发耕作工具,教会他们怎么耕种土豆,给他们人身安全提供强有力的保证,那他们就不必再去狩猎再去劫掠,只需要老老实实地耕种就好了,就可以吃饱穿暖,这对蒙古平民和奴隶而言,简直就是梦寐以求的生活!” “而对于那些蒙古贵族而言,通过豢养大量的牛羊他们也可以从互市里面换取到足够的生活物资,包括盐铁茶叶这些昂贵的东西,再加上明军战斗力强悍得让人绝望,谁敢闹事谁敢劫掠就会被屠灭部落,在这种强大武力威慑之下,蒙古贵族领主自然也会慢慢地失去好战之心,开始屈服于大明王朝这种互市管控模式!” “毕竟,大家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不管是蒙古贵族领主还是蒙古平民奴隶,都对眼前安稳富足的生活感到满意,那谁还会愿意冒着生命危险去劫掠袭扰,挑衅大明王师呢?” 汤昊将心中所想全部道出,希冀着安国能够记在心里。 “此外,这些蒙古子民自己都不知道,随着他们辛勤耕作开垦,占据的草原田地也会越来越多,而我大明则无偿帮助他们修建屋舍,如此一来游牧民族的生存空间将会大大压缩,直至彻底失去对草原的控制权,即便到时候有了其他蛮夷部落再迁徙过来,最先遭殃的也是这些归化后的蒙古蛮夷,而他们就会沦为大明和草原之间的缓冲屏障,足够大明王师及时做出应对措施,然后出兵歼灭这些外来者了!” “你们要做的,就是将土默特三部同化为农耕部落,游牧生活可并不能保证他们每天都可以吃饱穿暖,只要做到了这一点,那土默特三部就再难离开大明!” “试想一下,如果大明关闭互市,会发生什么?” 众将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画面。 逐渐以农耕为主的土默特三部,突然失去了大明王朝的扶持,连最基本的农具种子都得不到,只怕瞬间就会……崩盘! ------------ 第424章 战争并非只有武力 美洲,是肯定要去一趟的。 汤昊意外来到了这个大明王朝,亲眼目睹了底层百姓生活之艰难困苦,总得要为他们做一点什么。 他自问自己不是什么圣母君子,但若是连一点怜悯善心都没有的话,那与畜生何异? 历史上,大明王朝的粮食产量低得令人发指。 北方一个青壮的男人,耕种一亩地,能得麦两百多斤,因而,一户人家倘若想要维持温饱,若是不耕种三五十亩地,这一户几口人,怕是难以果腹的。 南方的水稻产量则高一些,可高的也有限,不过是四五百斤而已,一户人家,没有十亩水田,想来也无法维持生存。 这样低得令人发指的产量,又随着小冰河期的来临,如何能养活大明数千万人口,于是乎,流民开始出现,随着流民越来越多,内忧外患之下,这庞大的帝国最终会轰然倒塌。 尤其值得一提的是,一直到大明中后期,早熟稻种植才真正开始在中国深入推广,这被称为一次农业革命,后世一些学者的观点认为,这是世界范围内最惊人的变革之一。 早熟稻最早是北宋真宗时期由占城传入福建,但还未广泛栽种,到了明代中后期,才在南方普遍种植,尤其是促成湖广地区转变成为最重要的粮食输出地区,形成“湖广熟,天下足”的格局。 而稻米也是自此成为明代人的主要食粮,按大明科学家宋应星的估计,占据了七成的份额。 早熟稻推广之后,在明代南方,一年二熟已经是最普遍的情况(不是的倒很少见),甚至有些地方是一年三熟,这样粮食产量才得以提升了不少。 这东西,汤昊已经命人去占城找了,找不到就顺便灭了占城,没什么好说的。 提前一步推广种植早熟稻,尽可能地提高大明王朝的粮食产量,不知道可以挽救多少条人命。 至少,汤昊不想在自己有生之年,听到什么百姓易子相食的惨剧! 否则,他良心难安! 但这些都不能彻底解决大明缺粮的问题。 除非能够抵达美洲,将土豆、玉米、花生、番薯这些高产粮食作物带回来,这才是最重要的。 事实上,横跨太平洋,理论上能做到,顺北太平洋暖流可以到达美洲,但是风险很大! 在这茫茫大海上面,船队甚至要经过大半年甚至更长时间的煎熬折磨,才能够找到陆地补给! 而且大明水师从未走过这条航路,也根本就不知道具体航线以及这条航线上面会遭遇到什么困难,飓风、海洋、礁石等等,可以说什么都不知道,任何一个因素都有可能会导致船队全军覆没! 虽然说,横跨太平洋,确实是一个可行的方案。 后世考古学者在关岛、夏威夷等地发现了与新石器时代大汶口居民一致性极高的古人遗骨,并且头骨上保留有大汶口人拔牙风俗的痕迹,可见早在数千年之前就有部分先民跨洋扩散到这些地区。 论及技术问题,首先是海船的远洋航行能力。 中国传统海船,一直以来有着不具备远洋航行能力,这其实只是刻板印象。 从唐代开始,中国海船已经可以脱离海岸,进行一定距离的远洋航行,比如唐代贾耽所著《广州通海夷道》,记录了一条从广州经南洋、印度洋到西亚和东非的航线,其中从珈蓝洲(今尼科巴群岛)西行十余日到狮子国(今斯里兰卡),就是一条横渡印度洋的远洋航行。 而后到了宋代,远洋航行能力进一步发展,南洋西洋航线大多是远洋直达,如《岭外代答》记载“广舶四十日到蓝里(今班达亚齐)住冬”,其他有蓝里到顾临(进印度马拉巴尔)三十天,顾临到大食六十天,皆是远洋直航的航线。 而现在的大明王朝,则是远航船队的巅峰时期,不论是体量还是航线,都足以满足跨洋航行的需求。 其次就是导航技术,大航海时代的导航技术不像后来那么复杂,横跨大洋主要靠的是等纬度航行法,大明已经掌握的牵星术,就是一种简单的测纬度方法。 所以横跨太平洋,只要找到黑潮的纬度,剩下来的交给洋流和西风带便可,实际上即使不会测量纬度,只要能在倭国以西找到西风带,横渡太平洋也不是什么难事。 从倭国横跨太平洋抵达美洲,确实是充满了可行性。 但是这其中需要经历的艰难险阻,不是一两句话就可以说的清楚的! 没有航线,没有海图,不清楚沿途的状况,更不知道那片神奇大陆究竟在哪儿,无论是任何一個大小细节,都可能会覆灭整个船队,致使所有人全都葬身于鱼腹之中! 这才是真正的危险所在! 可这也是汤昊接下来必须要做的事情! 当然,在他出海前去探寻神奇大陆之前,大明内部的隐患必须先解决掉。 汤昊看向安国。 “战争并非只能动用武力。” “钱粮战争,资源战争,才是上策。” “就好比当年太宗文皇帝五征漠北,可是取得的战果寥寥。” 众将听后全都沉默着点了点头。 第一次是永乐八年,明军在飞云山大战中击破五万蒙古铁骑,蒙古本部的鞑靼向明朝称臣纳贡;第二次是永乐十二年,明军在忽兰忽失温击败据险而守的瓦剌首领马哈木,追至土剌河,马哈木逃遁,瓦剌战败,朱棣大胜诏告天下。 前二次北征意义重大,打残了鞑靼部落,又打废了瓦剌部落,巩固大明朝的边防、打击蒙古残余势力,对于稳定北方边境的局势,是具有非常积极意义的。 可是后面三次,纯粹就是无用功了。 第三次是永乐二十年,朱棣率军从北京出发,亲征蒙古阿鲁台所部,明军经开平向东北方向进军,于阔栾海北道发现阿鲁台部大批辎重,发兵焚烧,收其牲畜班师。 第四次是永乐二十一年,朱棣再次亲征阿鲁台,听闻阿鲁台为瓦剌所败,大军驻师不进。 第五次是永乐二十二年,鞑靼部再次进犯边关,朱棣组织进行第五次北伐。 结果是什么? 粮食都被送去前线了。 民夫都被抽调去运输粮草辎重了。 青壮也全都拉到战场上面打仗去了。 一次又一次,一年又一年! 如此一来,天下百姓自然怨声载道民怨四起,可谓是苦战事久矣! 所以说,朱棣“好大喜功、穷兵黩武”也不是空穴来风,尤其是五次北征已让国家陷入崩溃的境地,国内的矛盾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 而仁宣二宗之所以罢兵息民,全力收缩战线发展民生,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以大明王朝目前的社会生产力,确实经不起三代雄主的折腾! “战争只是政治的延续!” “战争不是目的,咱们不能为了打仗而打仗!” “如果有更好的方式,不战而屈人之兵,难道不好吗?” ------------ 第425章 澄清吏治 商议直至夜深。 安国、汤木等人才告退离去。 当然,所谓商议,不过是汤昊说,他们听,然后上任执行即可。 该说的汤昊都说了,该告诫的他也告诫了,如果后面出现了什么问题,那汤昊也决计不会顾念旧情! 按照他的规划,九边军镇自然是都要恢复以往编制,而且是满编满员。 安国、汤木这些将领各自镇守一方,整顿城防,修缮要塞,这些份内之事自然无需多说。 他们的重点任务,还是在兵将之上。 以往蒙古强势,屠戮无算,打得边军都不敢露头,只敢缩在城墙后面瑟瑟发抖。 现在借助这一次的大胜,正好可以对边军进行一场大清洗,去芜存菁,让边军重新焕发出战斗力。 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 在汤昊看来,与其耗费海量的资源去防守,还不如尽其功于一役,彻底泯灭后患! 至于以后……随着大明军备的不断发展,草原人民会从杀人如麻,转变到载歌载舞的。 翌日清晨,朝会正常举行。 一场突如其来的大捷,彻底搅乱了整个朝堂。 中山侯汤昊晋升为信国公,十二侯二十四伯全部身居要职,执掌天下兵马。 他这位信国公,现在说是大明第一权臣都丝毫不为过! 而这一切,还远远没有结束。 携大胜之威势,再以大义压下,一场名为赏功罚过的戏,亦是逐步登上舞台。 献俘大典结束不过一天,正德皇帝朱厚照便迫不及待的将这场戏摆了出来。 战前抨击汤昊、安国之论的,反对朝廷出兵河套的,现在全都遭到了皇帝陛下的清洗。 这场波及整个朝堂的风暴,亦是彻底拉开帷幕。 什么叫乾纲独断,什么叫天子之威。 直到这个时候,皇帝朱厚照才真正的体会到了。 曾经束缚压迫得他喘不过气来的文臣缙绅,如今任他搓圆捏扁百般揉捏,没有丝毫反抗之力。 因为朱厚照底气很足! 前所未有的足! 正如汤昊所说,现如今,无疑是澄清吏治最好的时机。 军威正盛,文官勋贵群体,面对滔天大捷,只能一个個的陷入沉默。 而他朱厚照,还有汤昊,有京军战兵,有这场滔天大胜,还有那礼制道德大义的至高点! 天时地利人和,此刻,尽在掌握,如此大好时机,他又岂会错过! 一场风暴,不知道多少往日风光无限的重臣落马,也有许多朱厚照与杨廷和观察了许久的可堪一用之人被提拔起来。 正德皇帝可从来没有什么优待士大夫的心思,罪重者一律抄家灭族,在绝对的底气之下,朱厚照亦是不留丝毫情面。 这一切,汤昊亦是始终都未曾真正参与进去,在局外默默的注视着,同时震慑着任何心怀不轨之徒。 这,也算是他和朱厚照无言的默契。 他主军,给朱厚照底气,让朱厚照有无视朝堂规则的底气。 朱厚照主政,释放他治国、平天下、中兴大明的政治抱负。 正如这次席卷整个朝堂的风暴一般,在开始之前,汤昊就以中军都督府左都督的名义,下达了命令,将京营大军,尽皆调到了京城郊外。 同时,他还以整军的名义,调遣了一营京军战兵,驻扎在京师城外,其真实目的为何已是显而易见。 失去了目前京城唯一可以倚仗的力量,不管是文臣,还是勋贵,俨然就是皇帝朱厚照案板上的肉,只看朱厚照怎么下刀而已。 这场风暴,足足持续了近半个月,文臣缙绅损失惨重。 朱厚照在汤昊与杨廷和的配合之下,对六部百司进行了一场大清洗,将那些尸位素餐、贪腐受贿、结党营私等等官员,有一个算一个,轻者罢官去职终生不予录用,重者抄家流放剥夺官身。 直到一个头发花白的老翰林,因为贪腐被打入诏狱时,高喊出了一句震撼人心的话语。 “君视臣如草芥,臣视君如寇仇!” 这句话出自《孟子》,而且曾经被太祖高皇帝朱元璋亲令删除,在如今这席卷大明的风暴之中,却是就此在这暗流涌动中流传开来。 纵观青史,任何一次改革,任何一次触犯既得利益群体的利益,那皆是意味着血流成河! 如今的大明,亦是如此! 汤昊与朱厚照所触犯的,就是整个缙绅群体的利益,而非单纯的某一个派系的利益。 所谓拉拢一批,打击一批,在这个事实已经成立的情况下,基本上已经不太可能。 这种情形,换做任何一朝一代,如此所作所为之人,在面对整个得利阶级的反噬,毫无疑问,定是会落得一个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 古往今来,历朝历代的变法推新之人,那可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春秋齐桓公相管仲改革,将羸弱的齐国重塑为了超级霸主,齐桓公也因此成为了春秋五霸之首,自此揭开了春秋战国的变法序幕! 战国初期魏国魏文侯相李悝变法,促使魏国走上了富国强兵之路,也由此引发了史上第一次轰轰烈烈的全天下变法! 自此开始,出现了多次变法,楚国的吴起变法,齐国邹忌的改革,韩国的申不害变法,秦国的商种变法…… 即便自秦朝之后大一统王朝出现,仍有不少仁人志士掀起变法。 汉朝的晃错削藩变法、桑弘羊盐铁国营改革,新朝的王莽改革,唐朝的王叔文改革,前宋王安石变法与范仲淹的庆历新政…… 这一位位仁人志士为了心中的高远志向,为了富国强兵,为了家国天下,冒着生命危险,走上了革新变法之路! 然而,革新变法岂会是如此容易之事? 变法变法,那就是革故鼎新! 革除弊政,推行新政! 这也就意味着,凡是变法,必定会触动权贵豪强这些既得利益者的利益! 不管是变法,还是随之推行的新政,在这些既得利益者看来,那都是想要剥夺自己手中已有的权势与利益,想要断了自己的财路! 利益受损,他们岂会坐以待毙? 也正因如此,历朝历代的变法革新向来伴随着无数血雨腥风! 因为变法者想要成功,总要付出代价! 而既得利益者想要守住自己的利益,自然会攻击主持变法之人! 大部分变法者,都为此付出了惨烈无比的代价,甚至搭上了自己的性命,因变法而死。 纵观历朝历代的变法者,除却名相管仲、李悝等少数人外,都没有什么好下场,尤其是那些变法失败者! 楚国的吴起被贵族乱箭射杀! 秦国的商鞅被车裂而死! 汉朝的晁错被腰斩弃市! 桑弘羊更是惨遭灭族! 新朝王莽身死族灭,遗臭万年! 唐朝王叔文无力回天,惨遭杀害! 前宋王安石两次罢相,郁郁而终! 范仲淹三次被贬,溘然长逝! ……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历代变法者的血泪教训! 有些事情,可以想,但不可以做! 不然,这竹帛青史之上,为何只留下了这么几人? 但大明朝,在正德年间的这一次,却是和以往历史上的每一次改革都有所不同,且更具偶然性。 武将以兵权倒逼朝堂,以兵锋威慑天下! 大明天下兵马,皆在汤昊掌控之中! ------------ 第426章 臣权与皇权 武将以兵权倒逼朝堂,以兵锋威慑天下! 这就是正德朝堂现如今的局势! 真正让百官惊惧的是,正德皇帝却不视此武将为祸害为之忌惮乃至打压,反倒是助力其成长,视之为心腹,仗其势为倚仗! 这等情形,纵观青史,亦是前所未有。 如此奇怪得让人难以置信的组合,如今却是压得满朝文武,皆是喘不过气来。 纵使他们智计百出,用尽各种手段,乃至于铤而走险,行大逆之事,试图用粮食要挟正德皇帝退让服软,可谁能够想到那中山侯汤昊不但一战收复了河套,而且还直接击溃了蒙古主力军,生擒了蒙古小王子,携带无敌大势滚滚压下,逼迫得士绅缙绅低头服软。 一个庞大的利益群体,被逼急了,又会怎么做? 这个问题,已经在汤昊脑海里盘旋了许多天了。 他成天参与朝政,其中消息,他自然是一清二楚。 说穿了,正如那些士绅缙绅所说的这般,他们不希望看到一个强势的皇帝。 根源还是在于皇权与臣权之间的冲突与矛盾! 如今之局势,在汤昊兵锋的威慑之下,在朱厚照的大刀阔斧之下。 大明朝天子失落多年的皇权,已然要重新崛起! 皇权崛起,随之而来的,必然是臣权的衰落! 历朝历代,皇权与臣权的争斗层出不穷,始终不绝。 乾清宫中,汤昊与朱厚照正在闲聊。 “代表臣权的相权,和代表皇帝的君权,二者本来就是互相制衡、互相配合的。” “比如汉武帝早年时间,窦太后家的外戚们长期把持朝政,汉武帝想要亲政,迫不得已选用自家亲戚担任丞相,以对抗窦太后的外戚势力,比如那赫赫有名的田蚡,就是武帝的舅舅。” “在田蚡的辅佐下,汉武帝逐渐肃清了朝堂之上的窦氏外戚,等到窦太后逝世,汉武帝就提拔田蚡担任丞相,正式开始亲政,但是不久后田蚡仗着自己是皇亲国戚,又是万人之上的丞相,变得愈发嚣张,他利用下辖的十三曹,卖官鬻爵,甚至还代替皇帝行使封赏之权,这就是僭越君权了。” “随即就是汉武帝与丞相田蚡的明争暗斗,最后田蚡病死,汉武帝对相权极力压制,每隔一段就会换一个丞相,善终者少矣,十三個丞相,有十一个死于非命。” “这就是最典型的相权与君权争斗!” 汤昊举了一个通俗易懂的例子,汉武帝跟他舅舅田蚡相爱相杀的故事。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田蚡是因为汉武帝有意提拔才能够继任丞相,可是这厮在继任丞相之后却嚣张跋扈僭越君权,以致于与汉武帝爆发争斗。 朱厚照听得津津有味,这些故事他可是很少听到人提及。 就算那些个大儒名士,也决计不会告诉他朱元璋这些东西。 文人士大夫,就是臣权的主体,他们疯了傻了才会摆明车马地提醒朱厚照,你要抑制相权加强皇权! 所以现在汤昊这么一开口,无异于是一记重磅炸弹,炸得朱厚照心神激荡。 “继续说下去!” “这可以看做最早的相权与君权之争!” 汤昊舔了舔嘴唇,继续道:“武帝年间,之所以会出现田蚡这样的情况,就是因为相权只集中在一人手里,若是丞相皆能如陈平,那就不会有人想办法削弱相权了。” “可人与人不一样,谁又能保证自己的丞相一直都会是贤相呢,后世王朝就财采取了一些措施,比如这隋文帝杨坚发明了三省六部制,如此一来再也不会出现一位丞相,只手遮天的情况,三省的长官,就是三位丞相,他们之间,互相监督,谁也不希望对方做大独揽朝政,这样一来,谁也没有能力敢直接和皇权相抗。” “宋太祖设立了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并且以参知政事为副宰相,以分化丞相权力,不过王安石变法实行以后,三省合并为了尚书省,如此一来,大权又归于丞相独揽,相权再度与皇权抗衡。” “咱大明是承袭前朝宋制,这相权的问题也就来了,比如明初的时候那杨宪贪腐受贿卖官鬻爵,那也是因为他身为左相拥有决策权、行政权与议政权,所以他的命令下达,就比如最简单的人事调动,六部百司都会觉得这是正常的,又或者说是皇帝陛下的旨意,所以他们不会去深究去质疑!” “杨宪之后,就是那胡惟庸,进左丞相,位居百官之首。随着权势的不断增大,日益骄横跋扈,擅自决定官员人等的生杀升降,勾结中丞涂节、御史大夫陈宁等结党营私!” “胡惟庸仗着太祖高皇帝宠信,瞒上欺下,结党营私,为所欲为,操纵着生杀黜陟之大权,最后引来了太祖爷的血腥清洗,杀胡惟庸、废中书丞相,自此相权在与皇权的争斗中宣布彻底失败!” 臣权何来? 一直存在! 可自洪武君临天下,臣子如蝼蚁那个时代,则是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太祖朱元璋以开国帝王之威势,压服百官鞭笞天下,即便杀了个血流成河人头滚滚,士绅缙绅也只能忍着受着,最多不过在背后怒骂他是个“暴君”、“独夫”罢了。 洪武时代,是一个君临天下的时代,几乎没有臣权可言。 而建文时代,则是臣权复苏的时代,士绅缙绅再次冒出头来执掌朝政。 之后的永乐时代,燕王朱棣靖难得天下,同为马上天子,大权在握,群臣亦是与蝼蚁无异! 洪熙时代与宣德时代,文武尚且可以分庭抗礼,臣权与皇权稳定在一定的水平线上。 然而盛极必衰,正统时代一场土木之变,武将勋贵损失惨重,连武勋的基本盘京营都落入了文臣缙绅手中,而内阁也在三杨秉政时期,重新凝聚出了相权,凌驾于六部之上,成为相权代表! 而之后,漫漫青史,书写的就是臣权与皇权的斗争! 多少人呕心沥血,才握在手中的权力,才将那一念之间可取人性命,一念之间动荡天下的皇权,关进笼子,关在那幽深的皇宫之中! 现如今…… 信国公汤昊却亲手将皇权给放出来了! 可是谁愿意生死尽在他人的一念之间? 谁又愿意从俯瞰众生的执棋者,变成任人驱使,生死尽在一念之间的棋子?! ------------ 第427章 结义兄弟 夜已深。 乾清宫中,依旧灯火通明。 和以往殿中的压抑不同,自那一场大胜过后,乾清宫,乃至于整个皇宫,就随天子之龙颜大悦,一扫往日之压抑。 宦官宫女们,亦是无需以往那般颤颤惊惊,生怕一个不小心,便落得个杖毙之下场。 此刻的殿中,欢声笑语不停。 显然,这个时间点,殿中还能有如此欢声笑语,定又是皇帝陛下在逗玩那才数月的小皇子。 不过今日倒是不一样,除了小皇子外,还有信国公汤昊的长子。 两個小家伙也是第一次见面,都十分好奇地互相打量着对方,甚至偶尔还怒目而视。 汤昊和朱厚照见状,忍不住相视而笑。 “野人,说起来这两个小家伙也是有缘分。” “不如让他们结拜一番,你觉得如何?” 此话一出,原本充满欢声笑语的大殿里面,顿时陷入了寂静之中。 张太后脸上笑容顿时收敛,深深地看了汤昊一眼,随后给夏皇后使了个眼色。 夏皇后起初还没反应过来,倒是张静姝心思通透,立刻接话到:“陛下,犬子何德何能,与殿下成为兄弟,这……” 听见张静姝这话,夏皇后瞬间就反应了过来。 “妹妹说的这是什么话?” “陛下说的也很在理,两个小家伙年岁相近,以后也会一起成长,情谊远非寻常可比!” 张静姝都把话说透了,夏皇后要是再不明白,她就是真的蠢笨了。 什么叫做“何德何能”? 信国公汤昊这个儿子,可是他的嫡长子,日后必定会继承信国公爵位,成为新一代的武勋领袖。 而现如今整个大明天下,所有战兵军队,全都在信国公汤昊执掌之中。 换句话说,两个小家伙要是真能结拜,存一份兄弟情谊,那么夏皇后这个嫡长子,太子大位任何人都无法撼动! 虽然说,大明王朝一直遵循嫡长子继承制,夏皇后的儿子按照礼法,就是太子人选。 可毕竟这是国朝储君,总是充满了变数,历朝历代又有几个皇帝是嫡长子呢? 现在信国公府存一份情谊,无疑对皇长子而言是一份安全保障! 而且,皇帝陛下主动提及此事,分明也是认可了皇长子的太子身份,现在就差一个册封大典了。 张太后也笑道:“皇后这话有道理,就是不知信国公是什么看法?” 汤昊闻言心中一动,他看得更加深远。 自己和朱厚照之间的情谊不必多谈,不是兄弟胜似兄弟。 但是一代之后,二代之间是否还能维持这份情谊,那谁都不能保证了。 朱厚照之所以提出此事,无非就是想将信国公府老汤家与皇室紧紧绑定在一起,从而确定皇权不会旁落,确定军权不会落入他人手中。 这对于信国公府而言,同样是一件好事。 “这是犬子的荣幸!” 汤昊轻笑道:“当以皇长子殿下为尊!” 朱厚照得意洋洋地点了点头。 野人还挺上道的嘛! 太子毕竟是储君,汤家小子能够做太子的兄长! 朱厚照走上前去,抱起了自己的长子,然后指着汤昊长子朗声道:“小子,看好了,这是你的弟弟,也是你日后的得力臂膀,日后你们二人定要护持好我大明王朝的江山社稷!” 此话一出,夏皇后激动得眼眶湿润,张静姝也是笑容满面面色潮红。 二女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殿中欢声笑语,在殿外,则是锦衣卫大汉将军伫立。 在这一刻,大明王朝似乎出现了全新气象。 一场宴会结束之后,众人各自散去。 而朱厚照还是老规矩一样留下了汤昊。 “野人,近些日子,朝堂不算太平。” “你也看到了,那场士绅缙绅可以说是敢怒不敢言,背地里不知道怎么在骂朕这个皇帝呢!” “什么昏庸之主,什么无道昏君,什么暴君独夫,朕这名声算是被他们给彻底毁了!” 皇帝陛下拎着酒壶猛灌了一口,显得有些放浪形骸。 好在大殿里面所有人都被遣散了,只剩下他们君臣二人,所以也不会宣扬出去。 汤昊似笑非笑地看着朱厚照,道:“怎么?后悔了吗?” “当年我就告诉过你,与士绅缙绅为敌,是没有什么名声可言的。” “文人手中的笔,可比武夫手中的刀,更加阴毒狠辣,杀人于无形!” “我这个信国公的名声也好不到哪儿去,所以你就放心吧!” 朱厚照没好气地瞪了汤昊一眼。 “对了,军制改革怎么办?” “山东那边改革之后初见成效,但是朝廷为此投入的成本也太高了些。” “这是定然的事情。”汤昊叹了口气,“卫所军制适合我大明国情,但长期推行下去也会导致军队战力过低。” “所以军与兵必须分开,军负责屯田耕种,为兵提供后勤资粮;而兵则负责操练镇守一方,随时准备奔赴战场,还有灾区。” “三十六将会前往各地卫所军中,负责筛选训练精兵,而兵以后采取募兵制度,按时发放饷银,淘汰下来的卫所军士一部分专门负责屯田种地,另外一部分则迁徙到海外!” “海外?”朱厚照有些惊讶,“以后所有淘汰下来的军卒都要送到海外吗?” “没错,因为他们常年为军,田地也被兼并,就算放他们回去,也会变成无业游民,沦为为祸一方的毒瘤渣滓。” “与其如此,不如将他们送到海外,比如倭国,比如济州岛,替我大明控制海外,不只是卫所军,还包括边军,以及京军战兵,所有淘汰不合格的军卒,以后只有这两个选择,要么留在军屯里面屯田耕种,要么就迁徙前往海外。” 朱厚照想到了一个可怕的事情,那就是汤昊这根本就是借题发挥,真正的目的是开疆拓土。 真是如此的话,未来的大明估计常年都要在战争中度过了。 “可是野人,这些人送到海外,若是长期不受朝廷约束,生出自立之心可如何是好?” “自立?”汤昊笑了,“他们拿什么自立,就算是他们能够自立,对于我大明来说也没什么损失,他们立国之后就不是汉人了吗?” “只要我大明握住他们的经济命脉,他们就得乖乖的给我们大明干活,不敢生出其他心思!” ------------ 第428章 经济战争 “经济命脉?” 朱厚照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举个简单的例子,假如有一天他们立国之后,他们的国民需要吃盐吧,需要穿衣吧,锅碗瓢盆这些日用百货都需要吧?海外生产技术普遍落后,没什么水平可言。” “这些东西他们自己能造什么?造不出来的。远的不提,比如被我们奴役的倭国,倭民大部分都造不出来,所以需要与我大明进行贸易,才能满足自己日常生活所需,需要大明给他们供应。” “而这就给了我们经济制裁的机会,想要大明的商品那就得听大明的话,不然大明就不对他们供应商品,这就叫经济制裁,除非他们想要做树上的猴子,不然他们就离不开大明!” 嘶…… 朱厚照听后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种说法他先前可是闻所未闻! 不用发动战争,光靠贸易就能控制其他国家! “不对啊野人,若是他们学会了造这些东西呢?” “等他们学会了我们现有的技术,我大明新的技术早已经普及,除非大明裹足不前,那样就算是人家什么也不会,一样可以自立出去。” 汤昊笑道:“就比如火器火炮,我大明现在之所以可以横扫一切外敌,就是因为我们拥有了比他们更先进的火器火炮,所以能够做到碾压之势。” “但反过来想想,一旦有其他强国拥有了比我大明更先进的军备,杀伤力更强悍的火器火炮,那我大明还能敌得过吗?” “不能!”朱厚照脱口而出。 “没错,不能!” “所以大明需要不断进步,才能屹立与这个世界之林,外面的世界那么大,我们不自强自身,总有一天会被人家打上门来。” 汤昊总算是把话题引到了正道上面。 大明乃至整个华夏,最大的问题就是进步缓慢,或者说是没有进步的需求。 在“中土式君王”观念的影响之下,大明君臣放眼四下张望全是刚学会吃饭穿衣的蛮夷,顶多就比猴子少一个尾巴,华夏就是现在这样也是周边顶尖的存在,何必费心费力的发展,躺着享受不香吗? 问题是大明现在只看到了周边,即使是郑和远航到了非洲好望角,看到的还是贫穷落后的土著蛮夷,根本就没有看到地球的另一边正在进行的轰轰烈烈的文艺复兴,世俗权力在文艺复兴中渐渐的压倒了神权,长期的战争威胁又让他们非常的注重技术的发展和传承,短短的一百多年,至少在武器装备的研发上,大明已经落后于世界先进水平。 直到嘉靖时期西方人大航海开始,人家正式踏上了大航海争霸时代,而华夏大明却还在嘉靖皇帝的昏庸治理下逐渐崩坏。 当西方武器开始传入东方的时候,大明缴获了倭寇的鸟铳,这才发现自己的火器已经落伍于时代,而这鸟铳已经不是西方列强最先进的武器,燧石击发的火枪已经在研制当中,甚至样枪已经出现! 而大明却如同得到了宝贝一般,大量仿制装备军队,反倒是赵士祯仿制的鲁密铳因为造价高昂并没有大量装备,主要大明到了那個时候已经是财政处于崩溃的边缘,已经不看质量好坏,而是以价钱衡量好坏。 最后结果,一步慢步步慢,更别提大明之后,满清贱奴为了维护统治禁锢百姓思想,采取了一系列的愚民措施,更是直接闭关锁国关起门来歌舞升平,以致于华夏民族遭受了百年屈辱。 “陛下,你应该知道,这个地球是圆的,在西方还有很多国家,并且正在强势崛起,若是我大明裹足不前,他们的军备科技迟早有一天会超过我大明,届时他们不会从陆地上来因为太远,而会从海上来,会用他们的坚船利炮叩开我大明国门!” 听到这话,朱厚照原本慵懒的神情也开始变得严肃了起来。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等到大明国门被强行打开,那岂不是说大明王朝的一切都会任由这些该死的西方蛮夷予取予求? 不! 绝不能这样! “野人,我们应该怎么做?” “发展工商业!”汤昊道出了他的最终目的。 “无农不稳,无工不富,无商不活,这句话陛下应该还记得吧?” “当然记得!”朱厚照立刻回答道,“龙吉米的例子直到现在朕都还记得,士农工商当齐头并进!” “没错,但是现在工匠因为户籍制度而过得水深火热,连乞丐都不如,看不到任何希望,连养家糊口解决温饱都是难题,他们自然没有什么余力去研制军备发明创新,这就是真正的问题所在!” “技术的发展离不开匠人的努力,任何一个匠人都有可能让技术进步一个更高的阶层,因此我们向海外迁徙人口的时候,一定要甄别是否是有技术的工匠,一些有特殊技能的工匠绝对不能离开大明的范围。” “现如今陛下收拢了帝王权柄,再有我这兵锋压制,不如趁此机会改革工匠制度,为天下工匠开辟出一条晋升之路,从而激励他们不断发展军备发明创新,确保我大明科技不会裹足不前!” 朱厚照闻言眉头一皱。 “但是这户籍制度,可是太祖高皇帝钦定的,我们要是擅自改动的话……” “哈哈哈……”汤昊笑了,“怎么?陛下现在还要在意你这帝王贤名吗?” 朱厚照一愣,随后没好气地笑骂道:“你这家伙在这儿等着朕呢!” “在意个屁,大不了被那些士绅缙绅骂成昏君!” “那就改,将其定为令,后世子孙任何人不得改动!” 朱厚照也是一个雷厉风行的人,只要下定了决心,就不会犹豫什么。 汤昊见状满意地点了点头。 “其实任何技术只要条件成熟就能出来,最重要的是给技术的发展创造条件,比如说大明的匠户制度,工匠活的生不如死,这样的制度,工匠还有研发新技术的愿望吗?”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是技术要如何传承下去,难道还是如以前一样口口相传,一旦有掌握技术之人突然离世,很可能一项技术就此失传。” “所以,改革工匠制度,开办技术学校,这就是我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而且必须要做的事情!” ------------ 第429章 准备出海 “除了改革工匠制度外,商业也要发展起来。” “朝廷如今的税收,主要依靠农税和盐税,然后就是商税、矿税这些杂税。” 历朝历代都是如此,农税和盐税占了大头,几乎是维持王朝正常运转的主要收入来源。 “最好的方式,以后户部负责征收农税与盐税,而皇室负责征收杂税!” “农税与盐税全部用于发展民生,不必再承担皇室宗藩的供养,以及各项军费开支!” “而这两项则落到皇室头上,用商税供养皇室宗藩以及承担军费开支!” 此话一出,朱厚照顿时眼睛一亮。 他可是清楚,如今大明商税何等恐怕! 这还多亏了汤昊在海外建设发展的海外贸易,将商税提高了千百倍不止,足以与农税盐税相媲美! 如果真是这样割裂开来的话,那也不是不能够接受。 毕竟以商税的恐怖,供养皇室宗藩只是小问题,完全足以承担朝廷的军费开支! 而且这样割裂之后,那就意味着军队成为了皇室的私人武装,任何文臣缙绅都不得插手,他们也没有理由插手。 毕竟所有军费开支都是皇室承担的,相当于皇室养着这些战兵,没花朝廷一分钱,你有什么理由插手? 唯一的问题在于,一旦发起战争的话,那军费可就是一个天文数字了! 以如今的商税数目,真能够承担得起吗? 朱厚照提出了自己的质问,汤昊自信一笑。 “陛下你太小看工商业的魅力了!” “这还只是海外的商税,就足以媲美农税和盐税。” “等到整个大明都进入了工商业发展时代,商税将会比农税和盐税的总和高出百倍不止,那才是大明王朝真正的经济命脉!” 朱厚照听得瞠目结舌。 百倍不止! 这怎么可能? 农税和盐税, 这是历代王朝的经济命脉。 大明王朝也同样如此,靠着农税和盐税成功坐稳了江山。 朱厚照可是过目不忘,做了这么久的皇帝,自然也明白农税和盐税的重要性。 朝廷税收就主要依靠农税和盐税,占了总税收的九成之多。 而剩下的杂税带给朝廷的收入,还不足一成! 当然,那是汤昊没有在海外发展商业之前。 如今海外商业形势一片大好,也因此带来了高额的商税。 但即便如此,商税等杂税也不过占了税收总额的三成,真正的大头还是得看农税和盐税。 要不是靠着农税和盐税,他朱厚照别说什么文治武功了,只怕光是打一次仗,大明王朝就会分崩离析了! 可是现在,汤昊竟然告诉他,商税将来会比农税和盐税的总和高出百倍不止! 这怎么可能啊? 朱厚照难以置信地看着汤昊,惊得头皮发麻。 “野人,你这牛未免吹大了些!” “朕活了大半辈子,从来没有听说过,商税有朝一日会超过农税!” 无怪朱厚照不能够接受,实在是太过离谱了。 中原王朝历来都是推行“重农抑商”的基本国策,这就决定了朝廷税收主要依靠农税,而盐铁专营带来的税收则次一等,二者结合之下成为朝廷税收的主要来源! 商税想要超过农税,除非改变“重农抑商”这条国策,但是这怎么可能呢? 就算商税真有暴利真能够超过农税,朱厚照也绝对不会这么做。 要知道民以食为天,百姓都去经商去了,没人愿意耕田种地,那粮食从哪儿来? 没有足够的粮食,老百姓就吃不饱就会饿肚子! 你敢让老百姓饿肚子,老百姓就敢揭竿而起,造你老朱家的反! 所以“重农抑商”这条基本国策绝不能变,粮食和田地才是王朝的根基命脉! “野人,朕可得提醒你一句,不管你想做什么,重农抑商这一条绝不能变!” “银子虽然重要,但远没有粮食重要,让老百姓吃饱肚子,这是天下头等大事!” 汤昊闻言只是淡然一笑,略显无奈地摊了摊手。 “你想哪儿去了?” “我说了不让老百姓种地吗?” “重农确实是国家大计,我又不蠢怎会去改变?” 朱厚照闻言点了点头,一颗心顿时放回了肚子里。 但是汤昊紧接着话锋一转,又让他那颗心提了起来。 “但是,抑商就不对了,这倒是可以变一变。” “伱也看到了,海外商业的发展,带来了堪称恐怕的惊人商税!” “那你想过没有,有朝一日光是依靠商税和盐税,朝廷就能够养活自己,不必再向老百姓征收农税了!” “到了那个时候,国家工商业发展到了一定水平,老百姓耕田种地不仅不用交税,反而还会得到朝廷的补贴,这样才是真正的太平盛世!” 朱厚照一听这话,顿时瞪大了眼睛,只觉得自己脑袋有些转不过弯来了。 农税直接取消! 百姓种地不仅不用交税,朝廷还予以补贴! 这他娘地……怎么可能啊? 震撼! 无比的震撼! 他根本接受不了汤昊的想法。 老百姓不用交税,种地还有朝廷补贴,那会是一个怎样的盛世啊? “行了,农税的事儿就先说到这儿吧!” “我只是想告诉你,工商业的魅力,远远超出你的想象!” “举個简单的例子,现如今朝廷已经开始建设边防海关,所有人往来出海贸易,都必须按照既定标准交纳关税,这其实也就是商税的一种,而关税的利润陛下有考虑过吗?” “这就好比有无数个微缩版的郑和船队,间隔不停地给大明带来收益,虽然他们船队体量远远比不上郑和船队,但胜在数量多次数多啊!仅仅只是靠着关税这一条,大明商税不久之后就足以超过农税了!” 朱厚照深吸了一口气,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海上贸易的恐怖利润,朱厚照自然清清楚楚,不然他也不会顶着压力让汤昊多次出海打造海外贸易了。 而汤昊提出的建设海关一事,朱厚照起初还有些不太理解,直现在他才终于明白,海关对大明的重要程度! 这他娘地就是一只只下金蛋的金鸡啊! 只要前期把海关建设好了,后期什么都不用做,朝廷就可以躺着收取关税了! 而且这关税可不是什么小数目,看看前宋王朝就是靠着收取海上贸易的商税关税,就能够凭借一隅之地抵抗外邦蛮夷百年之久,就可以知道这关税的恐怖! 等到大明海关正式运行,商税超过农税,绝对不是梦想! 那是否真的有一天,商税可以完全取代农税和盐税,老百姓也不用交税了呢? 难以想象,无法理解! 但是,那绝对是一个真正的盛世! “这些,都是你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为什么?”朱厚照察觉到了不对。 “那你呢?你又要去哪儿?你不会是又想出海吧?” 汤昊目光深邃,神情坚定。 “我要出海去寻常高产粮食作物!” “???” ------------ 第430章 出海之争 “出海?” “高产粮食作物?”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朱厚照满脸茫然地追问道。 汤昊缓缓开口道:“陛下,我大明的粮食庄稼,南方是以稻米为主,北方是以小麦粟米为主,没错吧?” 听了这话,朱厚照愈发感到茫然,但他还是点了点头。 “那陛下你知道小麦、水稻、粟米的产量平均多少一亩?” “除开其他因素不谈,水稻一年可以种两季,平均四石左右亩产;小麦也分为冬小麦和春小麦,平均下来差不多也是四石,粟米就差多了,只有两石亩产。” 这毕竟是常识问题,朱厚照虽然没有种过地,但他过目不忘,所以自然清楚。 “那如果我告诉你,就在那海外一块大陆上面,藏着三种粮食作物,可以轻轻松松地达到亩产二十石、三十石、甚至四十石,你会怎么做?” 朱厚照惊得豁然起身,激动得身子颤抖。 亩产二十石! 亩产三十石! 甚至亩产四十石! 而且还有三种这样的粮食! 这是什么概念? 大明现在登记在册的人口,已有五千万人左右,远超汉唐那些盛世。 然而正是因为人口众多,加上大明连年天灾不断,每年都有数以万计百姓饿死冻死! 比如眼下北方三省旱蝗,百姓都饿得易子而食了,就是因为没有粮食! 若是有足够的粮食,人口非但不会下降,反而会飙升! 什么才叫盛世? 盛世如何评定? 人口! 这就是最终的答案。 朱厚照想要中兴大明,要靠谁来完成? 人! 源源不断的人! 不管是打仗,还是耕种,全都需要劳动力才能实现! 只要有足够的粮食,只要有足够的人力,那他朱厚照就绝对能够中兴大明。 “野人,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这可能是真的吗?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面对这一系列的问题,汤昊没有回答。 大明,确实很需要这三种粮食作物。 因南北气候差异不同,所以北方以种植小麦为主,一个青壮的男人,耕种一亩地,最多能得麦两百多斤,也就是一两石左右。 南方的水稻产量则高一些,可高的也有限,寻常水稻产量平均下来,大概亩产两百来斤,也就是两石左右。 而江南地区,由于河流众多、水位较高,而且土壤肥沃,适于水稻生长,因此水稻的亩产量相对较高,一般在三百斤到四百斤之间,也就是三石到四石左右。 在大明,一石差不多是一百二十斤。 放在后世,水稻产量轻轻松松就可以达到一千斤以上。 可这里毕竟是大明,生产技术落后,远远无法与后世相比。 这就是大明百姓南北的主粮,北方小麦亩产一两石,南方水稻亩产三四石。 所以粗略计算下来,北方一户人家倘若想要维持温饱的话,若是不耕种三五十亩地,这一户几口人,怕是都难以果腹的。 南方一户人家,没有十亩水田,想来也无法维持生存。 正是因为产量较低,所以才会出现那么多的饥民流民。 但问题关键在于,大明王朝正处于小冰河时期,气候只会越来越寒冷,粮食产量也会越来越低,发展到了最后就是根本不足以养活千万百姓子民,然后王朝轰然崩塌! 大明啊,是一个不幸的王朝,因为中国从元朝到清末都是小冰河时期。 所谓“小冰河期”,说得直白点,就是地球气温大幅度下降,连年天灾不断,从而使得全球粮食大幅度减产,由此引发社会剧烈动荡,人口锐减。 大明朝从洪武到崇祯期间,共计自然灾害一千余次,水灾、旱灾、冰雹、蝗灾、大雪、瘟疫……让人绝望而又麻木! 明末清初那段时间,是正式进入了第四次小冰河期,当时气温剧降,整个中国冬天奇寒无比,持续了几十年之久,造成北方干旱,粮食大量减产,形成几十年的社会剧烈动荡和战乱,长期的饥荒是造成战乱无限制扩大的根本原因,也成功葬送了大明王朝! 而现在的大明王朝,也已经开始出现了苗头。 粮食大幅度减产,最严重的后果,就是饥荒! 正德元年,北畿、山东、河南及凤阳、淮安、徐州、上海饥。 正德二年,苏、松、嘉、湖四府饥。 正德四年,南畿、浙江、陕西、湖广府州县卫十四饥。 正德五年,顺天、保定、河间饥。 正德七年,山东饥。十二年,直省州县二十四饥。 正德八年,顺天、青州、开封三府饥。 正德十年,平阳、大同二府饥。 …… 史书上面只留下了轻飘飘一句话。 可这寥寥数语背后,却隐藏着成千上万的百姓冻死饿毙这等人间惨剧! 百姓无粮可食,只能去挖野菜啃树皮,可野菜挖完了,树皮也啃光了,那又该怎么办呢? 易子相食,析骸以爨! 当人吃不饱肚子的时候,当人饿得发狂发疯的时候,他就已经与野兽没什么区别了。 饥荒出现,就会制造大量流民,朝廷无力赈灾,流民就会越来越多,而随着流民逐渐“兽化”,他们为了活命就只能选择揭竿而起、聚众作乱,然后就是烽火狼烟燃遍天下,偌大一个大明王朝将会就此轰然崩塌! 汤昊是后世来人,他很清楚这一点,可他也没有想过什么。 毕竟人力不能胜天,以他一人之力,远远无法改变整個大明王朝的命运! 他也曾想过,在自己有生之年,可以率领大明水师出海,穷极自己一生之力前往美洲大陆,将土豆、红薯、辣椒、玉米这些珍贵粮种全都给带回来,就给大明百姓留下一些足以让他们吃饱穿暖的粮食神器。 粮食作物重要,美洲大陆同样重要! 抛开土豆、玉米、辣椒这些新物种不谈,美洲大陆本身就是一块膏腴之地。 这是一片被老天爷赐福的大陆,那里的物产丰富,土地肥沃,独特适宜的气候,单从地理,物产和气候来论,不得不承认,美洲大陆甚至还要比大明中原要强出不少。 因此,大明子民需要它! 因此,汤昊需要亲自走上一趟! “陛下,消息是真的,就是我们不知具体航线!” “思来想去,也就只有我亲自率领水师出海,前去探寻那片大陆了!” ------------ 第431章 临别嘱托 从倭国横跨太平洋抵达美洲,确实是充满了可行性。 但是这其中需要经历的艰难险阻,不是一两句话就可以说的清楚的! 没有航线,没有海图,不清楚沿途的状况,更不知道那片神奇大陆究竟在哪儿,无论是任何一个大小细节,都可能会覆灭整个船队,致使所有人全都葬身于鱼腹之中! 这才是真正的危险所在! 这些道理,汤昊当然心知肚明。 可是既然来了这大明王朝,那就必须要为百姓子民做点什么。 “现如今蒙古有生力量已经被击溃,蒙古小王子也被斩首示众,大明军民一心,不再对蒙古蛮夷感到畏惧。” “接下来,陛下只要负责做好我前面说的这些事情就行了,因为战兵我不会带走,只带走部分精锐与山东水师,徐天赐会接替我暂时统兵!” “但若是你一去不复返呢?”朱厚照下意识地反问道。 要知道,这个年头,出海远行其实危险极大。 就比如说这出海远行,水道、沙线、沉礁、泥底、石底、水深水浅等等,诸如此类,这是一本很复杂又细致的账,如果掌握不了,就无从在大海中航行,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只会葬身鱼腹! 当年那三宝太监下西洋,一共有二万七千八百多人,每一次船队出海之后,能够回来一大半就不错了,大部分人都是死在了船上,遭遇了各种各样的危机险阻。 当遭遇海上风暴的时候,海路、封船、乘船人三者怎样做到高度一致的配合,才能摆脱危险,逃离困境,避免船毁人亡的悲剧发生,这些汤昊知道吗? “野人,任何人都可以去,但是唯独你不能去!” 皇帝陛下斩钉截铁地出言道:“现在大明的形势大好,可以说是百废俱兴恢复了元气,可这都是在你的兵锋镇压之下!” “一旦你离开了大明,那这些士绅缙绅将会再次冒出头来,你麾下那些骄兵悍将徐天赐能够镇压得住吗?” 这是一个最简单的问题。 徐天赐确实压制不住其余京军战将! 整個大明朝堂,唯独只有汤昊一人才能够做到。 但是问题在于,整个大明天下,也只有汤昊一人才知道美洲的底细,也只有他一人见过土豆、玉米、甘薯、辣椒这些东西是什么模样! 所以,只能由他亲自统帅水师前去。 “陛下,这些粮食作物,对我大明很重要。” “早一日带回来,那么就可以多救活成千上万的百姓子民!” “再者我此次出海,快则两三年,慢则四五年,也不是一去不复还了,这么点时间陛下难道还压制不住那些骄兵悍将吗?” 汤昊笑着反问道。 朱厚照却情绪激动地豁然起身。 “那万一你一去不复还了呢?” “你让朕一个人怎么办?” “怎么面对这满朝文武?” 汤昊闻言一怔,随后笑了笑。 “陛下,现如今您乾纲独断,言出法随,帝王威望足以与太宗文皇帝媲美,所以没什么值得怕的。” “文臣缙绅就算再次冒出头来,杀一批罢免一批,他们也就老实了。” “这些文人骨子里就是下贱,把他们打痛了,他们就老实了,会默默舔舐着伤口,等下一位大明皇帝出现,他们再卷土重来,宪宗一朝就是如此。” 顿了顿,汤昊提到了武勋。 “至于武勋这边,陛下也不用太过担心。” “汤木、安国、徐天赐、邓伯颜等将领都对陛下对大明忠心耿耿,陛下若是不放心可以安插锦衣卫到他们身旁,一旦有任何异动,杀也好废也好,不必顾念旧情!” 这个时代,野心勃勃的武勋,比之文臣更加可怕。 因为安国、汤木这些武勋手中可是掌握着兵权的。 不说什么起兵造反,他们拥兵自重,将九边军镇化为自己的独属藩镇,如那明初沐氏独霸云南,再如那明末李成梁专镇辽东,对朝廷而言都成了尾大不掉的存在! 所以,对待武勋,任何一个帝王都不会掉以轻心。 “此外,臣此次出海的名义,并不会是去探寻什么神奇大陆,只是如往常一般,率军前去济州岛和倭国,消息没有走漏出去,他们自然不敢犯上作乱!” 这就是一个信息差的问题。 毕竟倭国现在成了大明王朝的奴隶国,两国之间来往比之前更加紧密。 信国公汤昊就算出镇倭国,回来也不过几个月的时间,难道他们还敢犯上作乱吗? 汤昊即便离开了大明,可是余威犹存啊! 没人胆敢轻视他这位大明第一权臣! “所以,就以倭国叛乱为名,朝廷派遣信国公统兵前去平叛,倭国全面戒严,战事持续个两三年,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不是吗?” 朱厚照怔怔地看着汤昊。 这个该死的野人,把一切全都谋划好了,把一切全都算计好了! 他早就动了离去的心思,早就想要去探寻那什么神奇大陆! “为什么你非要去不可呢?”朱厚照愤怒地咆哮道。 “难道伱看不出来朕是在担心你的安危,朕不想让你再为了大明去涉险吗?” “野人,你为我大明做的已经够多了,你没必要再冒着生命危险,去探寻那什么神奇大陆……” 汤昊看着情绪激动的皇帝陛下,破天荒地起身上前,直接一把将他给抱住。 朱厚照整个人如遭雷击,直接愣在了原地。 “你知道的,那些粮食作物对我大明很重要,所以我必须去!” “也只有我去,才有希望将这些作物给带回大明!” 顿了顿,汤昊笑着拍了拍朱厚照的肩膀。 “做好大明皇帝,不为其他,只为大明,只为百姓!” “希望我回来之后,可以看到一个繁荣昌盛的盛世大明,那样就不枉此生了!” 话音一落,汤昊径直转身离去。 朱厚照怔愣片刻,随后急忙追了出去。 “野人,你给朕听好了,必须安全地回来!” “如若不然,朕废了你的爵位,还打你的儿子!” 汤昊闻言脚步一顿,随后哑然失笑。 “有胆子你就试试看!” 等到汤昊走远,朱厚照这才一屁股瘫坐在龙椅上面。 “野人啊野人,你如此让朕如何……回报于你?” “张永,传旨,倭国叛乱,着信国公统兵前往倭国,平定叛乱,朕将率领文武百官为信国公……壮行!” ------------ 第432章 离别与启程! 临清。 地处京杭大运河与隋唐大运河交汇处。 北及北京,西抵洛阳,南达杭州,有“繁华压两京,富庶甲齐郡“之称,人口一度号称百万,人称天下第一码头,天下粮仓,是全国著名的商业大都会。 此刻临清码头上面,早已经是忙碌一片。 有早起出发的渔船伴随着真真的铃声缓缓驶出港口,也有踏着清晨阳光返回的渔船,满载着一船的鱼获,在引水员的接引下缓缓停泊下来,随即就有大量的人群拥挤过来,卸货的卸货,买鱼的买鱼。 在离码头不远处的空地旁边还有做小吃的商贩挑着小摊子来这里售卖早点,面条、米饭、包子、炊饼,各种各样,生意也是相当的火爆。 而最大的码头处,此刻已经是人山人海,万众瞩目。 一名名军士往福船上面搬运着物资,这些都是京军战兵之中的精锐,精锐中的精锐,大部分也是曾经追随汤昊出过海的,所以不存在什么晕船的问题。 大明皇帝朱厚照亲率满朝文武前来送行,包括六部尚书、内阁大学士尽皆在此。 大明新报传出消息,倭国有奸贼掀起叛乱,并且声势浩大叛军已经攻克了倭国一半疆土。 在这等局势之下,朝廷只能派遣有着军神称号的信国公汤昊,率军前去镇压这一次倭国叛乱。 只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皇帝陛下竟然会亲率文武百官前来送行。 要知道,帝王对臣子这般礼遇,自大明立国以来,那都是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但是在这正德朝,还偏偏就发生了。 不明内情的百姓士子,只能感慨一声“君臣相得”。 此刻码头上面,朱厚照正拉着汤昊说悄悄话。 “野人,粮种找到了就赶紧回来!” “野人,要是风浪太大太过危险咱就马上掉头回家!” “野人……” 汤昊被他磨磨唧唧地整得不耐烦了。 “行了行了,你烦不烦?” “又不是第一次出海了,别在这儿絮絮叨叨了!” 皇帝陛下被怼得满脸涨红,不过还是耐着性子再三叮嘱。 杨廷和、王鏊等人见状,都是有些哭笑不得。 只是内阁大学士杨廷和现在却有些笑不出来,甚至眼睛都有些通红。 因为昨夜汤昊主动拜访于他,二人交谈到了深夜,他也知道了这一次信国公汤昊出海的真正目的。 根本就没有什么倭国叛乱! 这位信国公,他是要去冒险远航,寻找高产粮食作物! 说实话,对于汤昊,杨廷和的心情一直都很复杂。 杨廷和这位正德帝师,最先进入朝堂视野进入内阁,也正是因为汤昊有意赠送的那本《帝鉴图说》,这才得以顺利进入内阁,仕途更进一步。 但是在这之后,因为自身立场的关系,杨廷和不得不与汤昊展开争斗,尽可能地保护文臣缙绅的权势利益。 可惜伴随着汤昊大破蒙古,甚至生擒蒙古小王子,武将勋贵强势崛起,已经势不可挡了。 这段时间,凶威滔天的信国公汤昊,险些压得满朝缙绅喘不过气来。 可是,汤昊做错什么了吗? 他没有! 相反,他为大明立下了无数功勋! 别的不提,光是一战击溃蒙古有生力量,生擒蒙古小王子,就足够他汤昊青史有名,流芳百世了! 明明已经位极人臣,明明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可汤昊却没有安于享乐,而是冒着生命危险再次出海,为大明探寻高产粮食作物! 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杨廷和难以理解,但不妨碍他心生敬意。 尤其是汤昊给他留下的那些手稿,昨夜杨廷和看后,更是心神狂震! 一条鞭法! 摊丁入亩! 火耗归公! 士绅一体当差一体纳粮! 这些都是足以改变大明王朝政治格局的国策啊! 他杨廷和何德何能,能够得到信国公汤昊的青睐,将这些惊天国策转交到他杨廷和手中? “此次出海,艰险不必多言。” “所以我也不能保证,自己能否安然返回!” “若我不能安全返回,这些利国利民之策,还请首辅斟酌思量!” “首辅若有经世治国之心,当尝试着逐一推行下去,若无,那还请首辅留下这些手稿,给后人留下一个机会。” 这是汤昊告诉杨廷和的原话,也是杨廷和此刻神情动容的真正原因。 或许,世人全都看错了汤昊,全都看错了这位大明忠良! 汤昊也注意到了眼眶通红的杨廷和,笑着向他点了点头。 他不确定自己能否安全横跨太平洋,所以提前留下了这些利国利民之策。 他同样不确定,杨廷和是否有这决心,做一个冒天下之大不韪的改革者,推行这些利国利民之策,为大明百姓开辟出一个真正的盛世。 但是,他只能做这么多了。 至少,杨廷和身为帝师,是不会瞒着朱厚照的。 就算他汤昊回不来了,这些利国利民之策,还是会留在大明,慢慢发酵,等待一個合适的时机,等待一位年轻有为的君主帝王,再顺应大势进行改革。 至于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朱厚照? 汤昊也不知道,这些国策是否符合现如今的大明国情。 杨廷和身为内阁大学士,他对大明国情的了解,超过任何人,包括皇帝朱厚照和汤昊这个武勋。 所以,将手稿留给杨廷和,这是汤昊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 时候差不多了,物资装运完毕。 汤昊同妻儿道别,随后看着自己熟悉的一个个人,一一向他们点头示意,最后看向了皇帝朱厚照。 “不要忘了我们的最初目标。” “中兴大明!” “让大明再次伟大!” 朱厚照红了眼眶,重重地点了点头。 “朕永远都不会忘!” 君臣二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随后汤昊登船,船队缓缓驶离了码头。 在大明王朝的注视之下,大将军汤昊再次踏上了一段未知的征程。 汤昊站在甲板面上,身旁突然多出了两人。 “侯爷,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侯爷,俺也来了!” 看着汤木和常阔海,汤昊没好气地一人给了一脚。 “你们两个家伙真是,放着好日子不过,非要跟着我干什么?” “那侯爷你不是一样吗?”汤木嬉笑道。 三人面面相觑,最后不约而同地大笑了起来。 一如当年,他们初见时那般。 ------------ 第433章 五载时光弹指间! 正德十五年。 大明帝都,紫禁城,乾清宫。 朱厚照正在批阅奏章,他已经蓄起了胡须。 御极天下十五年,正德皇帝早就不再是当年那个荒唐天子了,变得愈发威严可敬,喜怒不形于色。 杨廷和就坐在一旁,他依旧还是内阁首辅,地位无人可以撼动。 除了杨廷和外,还有王鏊、费宏、毛纪、梁储等一众重臣。 五年时间眨眼过去,大明王朝也在君臣配合之下,彻底变了一副模样。 “陛下,这一次河南学子罢考事件影响极坏,他们这是故意抵制朝廷推行的新政!” 内阁首辅杨廷和沉声出言道。 就在一年之前,大明王朝刚刚完成了从一条鞭法到摊丁入亩的过度。 此两策其实都针对朝廷赋税制度的改革。 一条鞭法就是把明初以来分别征收的田赋和力役,即把多种多样的力役,包括甲役、徭役、杂役、力差等等,合并为一,总编为一条,并入田赋的夏秋两税一起征收。 其一,清丈土地,扩大征收面,使税赋相对均平。 仅据部分清丈的结果,就增加了土地近三亿亩,使不少士绅缙绅隐瞒的土地缴了税,朝廷赋税收入大大增加。 其二,统一赋役,限制苛扰,使税赋趋于稳定。 由于赋役统一,各级官吏难以巧以名目,因此贪腐丛弊为之一清,使税赋趋向稳定,百姓子民得以稍安。 其三,计亩征银,官收官解,使征收办法更加完备。 从此,不按实物征课,省却了输送储存之费;不由保甲人员代办征解,免除了侵蚀分款之弊,使征收方法更臻完善。 一条鞭法推行了三年,事实证明这是一次伟大的改革。 自正德十年推行改革起,太仓银库的收入总数,在波动中呈直线上升趋势,不但降低了课税成本,增加了朝廷赋税收入,而且大大减轻了老百姓肩上的负担! 然而任何政策都不是完美的,一条鞭法虽然很是有利,但仍然滋生出了不少的问题。 比如一条鞭法其自身带有很强烈的江南地域色彩,将地域性色彩强烈的地方政策,一成不变地推行全国其他地区,必然因地域环境差别、经济发展水平不同、地方官员维护本地区及本阶层利益而进行阻挠等因素引发矛盾,最终结果就是地方百姓利益受损。 再比如一条鞭法原以征银入官、取用于官,但一条鞭法施行后,并没有达到消除杂役之害的目的,某些地方官府在一条鞭法之外另行增加徭役赋税,巧立名目搜刮民脂民膏。 所以,当朝廷察觉到这些恶劣现象之后,皇帝朱厚照与内阁首辅杨廷和议定之后,决定立刻推行摊丁入亩。 摊丁入亩与一条鞭法相比,最大的区别在于,一条鞭法只是简化收税手续,按土地和人口用货币收税,但没有废除人头税;而摊丁入亩则把人头税废除,只按土地多少收税,可以说摊丁入亩是一条鞭法的进一步发展。 其将丁银摊入田赋征收,废除了以前的“人头税”,朝廷官府放松对户籍的控制,百姓子民和手工业者从而可以自由迁徙,出卖劳动力。 各省地方官府,查清各处地亩多少,按亩均摊税赋。 也就是说,田地最多的人,缴纳最多的赋税! 摊丁以后,无地农民不再负担丁税,这自不待言,少地农民的情况,由于以前按人征丁时,他们人数最多,又经常受到来自士绅缙绅及其他有权有势者的负担转嫁,故其负担远超过按其土地财产应当承纳的比例。 而在摊丁以后,按土地或田赋数均摊丁银,这部分农民土地较少,负担自然较前减轻;摊丁后伴随着士绅一体当差一体纳粮,绅衿优免权取消,他们的土地一例摊银,从而负担丁银的土地数量增加,也使得农民负担相对减轻一些。 然而不管是摊丁入亩,还是士绅一体当差一体纳粮,这都等同于是直接触碰到了士绅缙绅的根本利益,所以此次河南乡试竟然出现了学子罢考事件,公然撕毁了试卷,引起天下哗然。 朱厚照捏着眉心陷入了沉思,显得有些疲惫。 片刻之后,他才幽幽开口道。 “费爱卿,你亲自去河南走一躺!” “该杀的杀,该抓的抓,不要手软!” “摊丁入亩与一体纳粮必须落实下去,任何人胆敢违反,那就杀了他们!” 听见皇帝陛下这杀气腾腾的话语,都察院总宪费宏立刻点了点头。 “陛下放心,臣明白了。” 正当这个时候,张永却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陛下!” “陛下啊!回来了!水师回来了!” 此话一出,朱厚照先是一怔,随后豁然起身。 “你说谁回来了?” 张永气喘吁吁,急忙道:“大将军回来了!信国公回来了!” “大将军已经率船队抵达倭国,不日就会回到大明了!” 回来了! 野人回来了! 朱厚照眼中的泪水瞬间夺眶而出。 五年啊! 该死的野人! 你知道这五年我怎么过的吗? 你终于回来了啊! 一众朝臣也是心神震荡,脑海中不约而同地浮现出了那道魁梧身影。 大明信国公,汤昊! 那个曾经威压朝堂的第一权臣,竟然没有葬身鱼腹丧命大海,他竟然真的回来了! 下一刻,一阵气急败坏的声音响起。 “父皇,汤拓这兔崽子又使阴招!” 一个英武少年郎气急败坏地走了进来,赫然正是太子朱载垕,朱厚照的嫡长子。 紧跟着一個壮得跟小牛犊子一样的少年郎走了进来,没好气地瞪了朱载垕一眼。 “陛下您可别听他瞎说,分明就是力气不如我……” 朱厚照闻言忍不住放声大笑,上前一手揉着一个脑袋瓜。 “别吵别闹,野人回来了!” 野人? 听到这话,汤拓瞬间愣住了。 “陛下,您是说我的……亲爹回来了?” 朱厚照点了点头,满心欢喜地看着这兔崽子。 结果不成想汤拓下意识地捂着脑袋瓜。 “完了!” “亲爹回来了!” “这回要挨揍了!” 众人:“???” 尼玛? 这兔崽子? 简直就是翻版的汤昊啊! 朱厚照没好气地给了他一个暴栗,顺手也给了自己儿子一个。 两小只委屈巴巴地看向对方,随后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拓儿,回去告诉你娘亲,大将军回来了!” “小拓我跟你一起去,姨娘终于可以高兴起来了!” ------------ 第434章 盛世大明(终章) 临清港口,全面戒严。 京军战兵接管了整个临清州的防务工作。 五年之前,皇帝亲率文武百官送别信国公汤昊前往倭国平叛,但是谁都没有想到,这位大明军神竟然一去不返,整整耗时五年之久。 而倭国也被军方全面封锁,除却军方战船之外,任何商队任何私船都不得驶离倭国港口,一经发现当场以谋逆罪论处。 换句话说,这五年期间,倭国始终都被军方接管,除了皇帝陛下之外,任何人都不知道倭国局势如何,也不明白为何区区一个弹丸小国,竟然需要大明军神坐镇五年之久。 直到今日,当皇帝陛下再次率领文武百官抵达临清,望着茫茫大海翘首以盼,百姓子民这才明白,或许这一切的谜团都会解开了。 朱厚照显得有些焦虑不安,虽然他已经从锦衣卫口中得知,野人汤昊安然无恙地回来了,但是没有亲眼见到人,汤昊这心里始终都放不下心来。 “杨师,你说……野人能成功吗?” 杨廷和此刻也有些激动,不知何时都握紧了拳头。 “陛下放心,汤公一定会成功的。” “他这个人,您还不了解吗?如果没有找到那些高产作物,汤公是决计不会返航的。” 听到这话,朱厚照也点了点头。 野人确实是这样的脾气秉性,凡事都喜欢毕其功于一役。 他要是没有找到那些粮食作物,他肯定不会放弃,率领船队返航。 换句话说,这一次野人很有可能……成功了! 高产粮食作物! 亩产二三十石! 要真是有这种神种,那大明当真会进入一个盛世! “来了!” 张永高呼一声。 瞬间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众人立刻停止了议论,下意识地抬头望去。 只见海平面上出现了船队影子,很快越来越近,映入眼帘。 片刻之后,一艘艘战船驶进港口。 引起了阵阵惊呼。 因为这威杨四海的大明水师,此刻竟然宛如一支败军。 是的,败军。 战船破烂不堪。 将士個个带伤。 连那大明黄龙旗上,都有一个破洞! 眼前这一幕,深深震撼了现场所有人。 这可是大明水师啊! 巡戈异域、威压四海的无敌舰队! 他们究竟遇到了什么,以致于变成了眼前这副模样? 朱厚照眼眶瞬间就红了,双拳不自觉地紧握在一起。 张永见状及时提醒道:“陛下勿忧,汤公无恙!” 港口内鸦雀无声。 大明军神,信国公汤昊,回来了! 他这一去,就是整整五年之久。 甚至满朝文武都以为,他们遭遇了什么天大危机,甚至倭国都已经叛乱了。 然而谁都没有想到,他们竟然再次回来了! 哪怕十不存一! 哪怕个个带伤! 哪怕只剩下一支参残军! 可是他们依旧做到了,并且胜利返航! 很快水师主船泊岸,在众人的注视之下,满脸风霜的汤昊,亦步亦趋地走了下来。 朱厚照当即小跑着上前,快步扶住了他。 “野人,你……” “太累了!”汤昊苦涩一笑。 “老子都忘了自己晕船啊!” 听到这话,朱厚照这才终于放下心来,忍不住大笑不止。 野人还是那个野人,他终于回来了啊! “将士儿郎……伤亡如何?” “十不存一,不过我们征服了美洲!” 汤昊眼中充斥着精光,道:“我留下一半兵力驻守美洲,驯服地方土著,朝廷现在可以直接派遣官员迁徙百姓过去,拓荒垦殖,将会成为我大明的海外粮仓!” “陛下,一个真正的盛世,降临了。” 朱厚照闻言泪流满面,狠狠捶了汤昊胸口一拳。 “朕要给你封王!” 正德十五年,信国公汤昊携高产粮食作物还朝,并成功将其推广种植到天下,活命无数,万家生佛,晋升为大明镇海王,大明王朝自开国以来第一位外姓王。 正德十八年,摊丁入亩与一体纳粮政策全面落实,工匠协会于北京成立总部隶属于工部麾下,能工巧匠经过工匠协会审核评定后可逐级进入工部为官。 正德二十一年,朝廷分封诸王迁徙百姓前往美洲拓荒垦殖,大明美洲分朝正式形成,隶属于镇海王汤昊管辖节制。 正德二十四年,天下大治,宇内富庶,赋人盈羡,府县仓廪,蓄积甚丰,至红腐不可食。 正德三十年,正德皇帝朱厚照传位于太子朱载垕,太子即位称帝是为隆庆皇帝,镇海王同期传位于世子汤拓,顺利完成了权力交接。 后汤昊与太上皇朱厚照乘坐巨型福船出海,消失在了茫茫大海之上。 若干年后,地中海巴塞罗那港口,海面之上突然浮现出了密密麻麻遮天蔽日的战船舰队。 还不等西欧土著反应过来,这些高大如城楼的恐怖战船就以一种极其蛮横无礼的姿态强行挤进了港口,将原本停泊在港口的小船碾压成了碎片。 甲板上面,头发花白的朱厚照举着千里镜,满脸嫌弃之色。 “我说野人,这也不行啊!” “什么‘西班牙无敌舰队’,连艘像样的船都没有。” 汤昊懒洋洋地瘫在躺椅上面,懒得搭理这家伙。 “赶紧的野人,咱们干他一把,抢了就走!” “陛下,你还记得自己是大明皇帝吗?” 汤昊没好气地提醒道,朱厚照却满脸无所谓。 “谁是皇帝?我可不是嗷!” “还是当海匪的日子快活啊!” 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