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章 皇孙袁庆柏 袁庆柏,这是个有一点子复杂也有一点子特别的姓名。 姓名叫袁庆柏的锦衣少年,漫步在四月的早晨。 四月夏,今日晴,尽管正值早晨,苍穹上那轮朝阳便已显得有一点子燥热。 明晃晃的阳光照耀着神京城的繁华街市。 袁庆柏东张西望,心揣几分新奇。 街道两旁,市廛栉比,商铺鳞次。 有酒楼、客栈、饭馆、米店、书坊、当铺、钱庄。 也有杂货、成衣、茶叶、水果、古董、铁器、棺材等诸多行当。 人烟阜盛,熙熙攘攘,车水马龙,闹闹穰穰。 令人眼花缭乱。 袁庆柏并非孑然一身,身后跟着两名下人,一个叫苏之敦的清瘦中年,一个叫苏寅的壮实青年,两人都穿着方便劳作的短打衣衫。 苏之敦、苏寅是一对父子,两人虽是袁庆柏的下人,却也都是亲戚长辈。 苏之敦是袁庆柏的舅舅,苏寅是袁庆柏的表哥。 “柏哥儿,再往前头去,过了鼓楼就是西城了,可别往远了逛了!” 苏之敦对着正在张望鼓楼的袁庆柏说道。 袁庆柏将目光从鼓楼上收回,转身看了眼苏之敦:“咱们今日就去西城逛逛。” 苏之敦忙道:“这哪成呢,虽说有我和寅小子跟着,倒也不至于叫你被花子拐了去,可保不定会出事,当真如此,我可担待不起啊。” 袁庆柏微微一笑:“光天化日,神京内城,且有表舅和表哥跟着,能出什么事?我又不会主动去惹是生非,去西城逛逛便折返王府了。” 苏之敦叹了口气:“罢,罢!便依了你了,但不可多耽误工夫!” 于是,袁庆柏打鼓楼旁漫步而过,由东城步入了西城。 说是漫步,其实他心中有個目的地。 经桥而过什刹海,继续向西再转向南行三里,路上袁庆柏买了三串冰糖葫芦,自己两串,给了苏寅一串,苏之敦不吃。 苏之敦已急得反复催袁庆柏折返。 这时,袁庆柏终于到达了他的目的地。 这是一条不算长也不算宽的小街,街名宁荣街。 宁荣街倒是没有市廛商铺,而是坐落着两座府邸。 两府相邻,东为宁国府,西为荣国府,皆为国公府的门楣。 在苏之敦、苏寅疑惑的注视下,袁庆柏将吃完的一串冰糖葫芦的竹签扔了,拿着剩下的一串冰糖葫芦,一面吃着一面迈步走进了宁荣街。 先经宁国府,再至荣国府,两府门外皆列坐着一群门子。 袁庆柏驻足于荣国府大门外,咬了口冰糖葫芦,嘎嘣脆,打量了一打量门上大书“敕造荣国府”的匾额。 “请问尊姓?有何贵干?” 为首的门子朝袁庆柏问道。 若非袁庆柏身穿锦衣,还带着两名仆人,让这门子推测其身份不简单,多半是哪家的公子哥儿,这门子问话的语气可就不会这般客气了。 宰相门前七品官,荣国府这名为首的门子,素日可是惯会狐假虎威的,门礼油水没少得。 “我只是路过的。” 袁庆柏简单回了句,便要转身走开。 恰在这时,一名小厮由荣国府府内跑到门外。 小厮对门子们散播道:“生了,二太太生了,是个哥儿!奇的是,这哥儿一落胎胞,嘴里竟衔下一块五彩晶莹的玉来了!” 门子们纷纷质疑小厮的说法。 “哪有人落胎胞能衔玉的!” “就是,你在胡扯什么,发昏了不成!” “若真有此事,那这位哥儿岂不成了神仙下凡的了?” “……” 小厮郁闷委屈:“我没胡扯,真真发生了这般奇事,谁若不信,自己进去打探便知,可别冤枉了我。” 这一幕,袁庆柏瞧见了。 这些话,他也听到了。 “倒是巧了,今日我不过是想来亲眼目睹一下荣国府,目睹一下这个《红楼梦》的主要场所,却遇上了贾宝玉的出生。” “贾宝玉才刚出生,意味着目前的时间线还比较早,宝姐姐估计才两岁吧?林妹妹则还没出生。” 一面心下自思,袁庆柏一面走出宁荣街。 此时的荣国府内,众人因贾宝玉的诞生而欢欣踊跃,言笑鼎沸不绝。 一个如花似玉的少女,正抿嘴微笑地睁着一双明眸,打量着襁褓中一个刚降生的男婴,这男婴是她的同胞弟弟。 她有几分开心,也有几分新奇。 因她是正月初一所生,故名元春。有一种说法,正月初一生的人福大,生日比别人占先。还有一种说法,“初一的娘娘,十五的官”,正月初一生的姑娘是要进宫做娘娘的。 此时的贾元春不会知道,府外宁荣街上有一位穿越人士惦记上了她的贾家。 …… …… 是的,袁庆柏是一位穿越人士。 两天前他才穿入这个红楼世界。 他并未穿成贾家子弟,也并未穿成《红楼梦》里的其他角色,而是魂穿在一位原著没写到的皇孙身上,融合了这位皇孙的所有记忆。 他今生的父亲叫袁嗣绥,乃是当今景安帝的皇三子。 不过,袁庆柏这位皇孙倒也不是很尊贵。 景安帝少年登基为皇,在位几十年,生了三十几个儿子,孙子则已经过百了,虽说有不少夭折,尚在人世的还有七十位皇孙。 三皇子袁嗣绥生了六子,夭折两个,剩下四个,其中包括了袁庆柏。 袁庆柏的生母苏之婉,出身卑微,本是三皇子的奴才丫鬟,由丫鬟上位成为侍妾,生下了他。 苏之婉已于三年前病逝。 加上原主是个懦弱又不喜读书习武的主儿。 因此,袁庆柏不受三皇子这位父亲的重视,更不受景安帝这位皇帝爷爷的重视,也就不算很尊贵的皇孙了。 不过在袁庆柏看来,他好歹穿成了一位皇孙,绝对算是穿了个好胎了。 前世他投胎不好,出生于底层农村家庭,这辈子则穿了个好胎。 穿入古代社会,若没能穿个好胎,也没有离奇的金手指,想闯出大成就其实是很难的事情,别小觑古代人的智谋,也别小觑古代社会的竞争与残酷。 …… …… 三皇子袁嗣绥,已被景安帝封了义勤亲王,也被赏赐了一座王府。 义勤王府位于神京内城的东北区域,国子监的东边。 王府占地面积很大,厅殿楼阁,峥嵘轩峻,还有秀色可餐的后花园。 作为不受三皇子重视的儿子,袁庆柏的住处只是位于内宫西路的一所偏僻房舍,房舍虽偏僻,倒也小小巧巧,是所四合院。 在苏之敦、苏寅的护卫下,袁庆柏由西城宁荣街回到了东城义勤王府。 此刻,袁庆柏独自迈步走入自己居住的四合院,发现三个丫鬟正聚在院中赏花,分别是灵雪、翡儿、翠儿。 灵雪是大丫鬟,天生丽质,姿色不俗,是苏之婉在世时送给原主的,翡儿、翠儿则都是粗使丫鬟。 “三爷家来了?” 灵雪忙笑迎上前,她已十五岁,比袁庆柏长三岁。 好在袁庆柏个子不矮,虽年仅十二,比灵雪短了三岁,两人站一起,几乎是一样的身高。 袁庆柏微笑着点头:“我要换身衣裳去习武。” 灵雪顿了顿道:“三爷方病了一场,目今刚好些,今儿你又出府逛了一圈,若又忙着习武,怕会坏了身子。” 她心里感到奇怪,以前的柏三爷可是个不喜读书习武的主儿,今儿竟主动要习武了。 袁庆柏道:“我的症候痊愈了,不妨事的。” 说完他便朝正房走去,灵雪跟上前,见劝说不管用,无奈地服侍他换上一身习武的劲装。 换衣时,灵雪蹙眉道:“适才柘二爷来过。” 柘二爷,指的是三皇子的二儿子袁庆柘。 袁庆柏问:“他来做什么?” 灵雪道:“也没做什么,见三爷不在便去了。” 袁庆柏换好了劲装,他容貌不差,算得上英俊,配上不矮的个子,不胖不瘦的身材,再配一身习武的劲装,倒是有些英武的气质出来了。 袁庆柏刚要出院门,迎面从院门进来一个身影,是个方脸大鼻、美服华冠的少年公子哥儿,正是袁庆柘。 袁庆柘尴尬了一下:“三弟,你在呢?” 袁庆柏道:“刚家来的,二哥有何贵干?” 袁庆柘道:“倒也没正经要事,我的书房目下不便使用,借你的书房读一会子书。” 用的是命令的语气。 这位柘二爷素来喜欢欺辱原主,是个心高气傲的主儿,也是个贪图享乐的主儿。 因三皇子对儿子们的用度限制严格,四个儿子的手头都不宽裕,花钱厉害的袁庆柘,经常找原主索要财物,懦弱的原主不敢不给。 袁庆柏立刻意识到什么,有了某个推测,心里冷笑,面上笑道:“既如此,二哥便用我的书房吧。” 袁庆柘问道:“伱上哪去?” 袁庆柏道:“去习武场练练射箭。” 袁庆柘有点诧异了,他知道这个三弟素来不喜读书习武,眼下分明不是规定的习武时候,竟主动要去习武,且是在刚病愈之际。 袁庆柘也没多想,心里巴不得袁庆柏离开。 当即,袁庆柘走进了袁庆柏的书房。 袁庆柏则前往习武场,已经确认此间乃红楼世界的他,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在这个世界崛起了…… ------------ 第2章 挽弓惊人 这个世界,明末之前的历史,跟袁庆柏的前世一致。 不过,明朝之后的朝代,并非满人建立的的大清,而是汉人建立的大周。 然而大周在很多地方又相似于大清。 袁庆柏想来,或是因为,曹公写的《红楼梦》虽指出“朝代年纪、地舆邦国失落无考”,但红楼世界的朝代背景主要融合的就是清朝。 大周自开国便有规定,但凡宗室子弟,尤其是嫡系血脉,既要注重读书,也要注重习武。 另外,义勤王府作为亲王王府,可配置二十名王府护卫,二百名王府亲兵,另有长史、散骑郎、典仪等家务武官。 这些人日常是要操练的。 因此,义勤王府内开辟出一块面积挺大的习武场。 习武场位于王府外府东路,相邻着马棚。 当一身劲装显得有些英武的袁庆柏逶迤来至习武场,场上正有二十多名护卫亲兵在习武,或挽弓射箭,或舞刀弄棒…… 护卫亲兵们见袁庆柏到来,纷纷招呼起了“柏三爷”,尽管有些人心中并不情愿,但袁庆柏毕竟是王府的哥儿,是三皇子的儿子。 不过,这群护卫亲兵都知道,这位柏三爷不受三皇子的重视,三皇子以后若能继承皇位,柏三爷倒是能混个皇子的身份,有机会封到郡王甚至亲王,否则以后应该会是个闲散王室,而三皇子夺嫡的几率并不大。 袁庆柏走到唐钺跟前,问道:“唐教头,你手中的弓是十五力的么?” 唐钺是武进士出身,被分配到义勤王府当了二等护卫,如今已是一等护卫,从三品的武官,是三皇子为四個儿子挑选的武教头。 唐钺点头:“正是。” 袁庆柏道:“请唐教头将此弓借我挽挽。” 唐钺诧异了:“柏哥儿,你竟要挽十五力弓?” 十五力弓可不简单啦! “力”是大周的一种重量单位。 大周武举考试,以十二力弓为标准,十五力则属于进阶版本。 能挽十五力弓的人少见,属于体能强健,膂力过人。 能挽十五力弓连发多箭,就更厉害了。 景安帝文武双全,曾能挽十五力弓,连发十三箭,他素来以此自傲。 但这已是多年前他身处壮年的事,如今年迈体衰的他,挽十五力弓已艰难。 唐钺想来,袁庆柏虽身子不差,毕竟年仅十二岁,又素来懈怠习武,想要挽成十二力弓都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这小子哪里能挽成十五力弓哦。 袁庆柏道:“我想试试能不能挽得来。” 在场二十多名护卫亲兵,不少暗自腹诽起来,认为这一刻的袁庆柏可笑。 唐钺道:“柏哥儿,如今你连挽十二力弓都早着,怎能挽得来十五力的?你若要练技勇,也该先试着挽十力弓。” 袁庆柏道:“劳烦唐教头将十五力弓借我试试,只是试试罢了,若不成,我便挽十力的。” 唐钺也不由腹诽了,倒是没拒绝,将十五力弓递给了袁庆柏。 袁庆柏先试了试感觉,然后搭上一根箭矢,用力一挽,给我开! 倏忽之间,十五力弓竟被挽开! 嗖的一声,伴随着一阵闷雷般的声响,风驰电掣,箭矢朝着远处的箭靶飞射而去。 这一箭的风情,令护卫亲兵们纷纷都愣了起来。 这一刻的阳光,仿佛变得格外强烈耀眼了起来。 这一刻的袁庆柏,身上仿佛披上了耀眼的阳光。 唐钺惊得一对眼睛睁大了。 奈何这一箭射偏了,没能射中箭靶。 袁庆柏却已感到满意,因他果真能挽得了十五力弓。 有种热血燃烧的激情,袁庆柏又用十五力弓接连射出十一箭。 结果,共射十二箭,仅有两箭中靶,且没有一箭正中靶心。 “唉,虽说我如今体能很强,可射箭中靶这种事儿,还是要勤学苦练的。” 袁庆柏心中暗叹。 饶是如此,唐钺诸人还是都被惊得不轻。 挽十五力弓且连发十二箭,这已赶得上壮年时期的景安帝了,放眼义勤王府内的二百多名护卫亲兵,能做到这般的都凤毛麟角。 事实上,袁庆柏估计自己现在即便挽特强级的十七力弓甚至十八力弓都不成问题。 他今生不仅穿了个好胎,还拥有一个金手指,那便是体能很强! 适合走武将的路子,可他是皇孙啊! 这金手指倒也算不上很离奇。 不少穿越古代的人士都有这种金手指,跟系统流、修仙流比起来差得太远。 这金手指自然有用,用处也不小,但袁庆柏今生的崛起,主要还是要靠自己,否则也不过是个武力值高的莽夫罢了。 开局的时候,这金手指倒是方便了他,可以让他走捷径往上跃起一段不小的高度…… …… …… 在习武场一番挽弓惊人后,袁庆柏并未沉陷于护卫亲兵的惊叹称赞之中,回到了自己居住的四合院。 他惦记着袁庆柘。 袁庆柘却已离开。 “柘二爷呢?”袁庆柏问灵雪。 “他只在三爷的书房待了片刻就走了。”灵雪如实道。 袁庆柏心里“呵呵”,肯定了自己的某个推测。 其实,灵雪也有着跟他一样的推测,只是灵雪是个稳重的大丫鬟,这推测是可恨的,也是可怕的,她不敢开口说出,哪怕仅是当着袁庆柏的面。 袁庆柏走进书房,来到一个上着锁的柜子旁。 他一面打量柜子,一面心中感叹:“袁庆柘多半是偷盗了里头的财物啊!” 三年前,原主的生母苏之婉病逝时,她恳求了三皇子,给原主留下了一柜子的财物,包括了她生前的一些头面首饰。 鉴于原主当时才九岁,三皇子虽同意将这一柜子财物摆放在原主身边,却将钥匙交给了王妃夏侯氏保管。 夏侯氏便是袁庆柘的生母。 原主有一回就怀疑过,袁庆柘从其生母夏侯氏处得了钥匙,偷偷打开他书房里的柜子,偷盗了里头的财物。 现在袁庆柏推测,袁庆柘多半又来偷盗财物了。 “偷拿我今生的生母留下的财物,此事一旦揭发,三皇子必会对袁庆柘大为不满,甚至会连累到其生母夏侯氏在三皇子心中的形象地位!” “往长远地说,倘若将来三皇子夺嫡当了皇帝,那么此事甚至会影响到袁庆柘继位的几率。” 袁庆柏心下自思。 他知道,三皇子既是严父,也是个严峻刻薄的。 而“子不教父之过”这个道理在义勤王府行不通,三皇子素来忙碌,他最重视的嫡子袁庆柘,主要是交给夏侯氏在教导。 意味着,袁庆柏已掌握了打击袁庆柘甚至王妃夏侯氏的一个把柄…… …… …… 景安帝喜欢让自己的儿子们干政。 他认为,前明之所以亡国,一个重要原因在于,皇帝对皇子们封王封地,将皇子们养成了安富尊荣、声色犬马的酒囊饭袋。 他又重视亲情。 如今的大周朝,不仅太子干政,还有多名皇子干政。 还形成了两个派系,一为太子党,一为皇子党。 三皇子义勤亲王,不是皇子党的成员,而是太子党的成员。 倒不是他对太子有多敬重,他敬重的是父皇景安帝。 他认为既然太子是景安帝任命的储君,他便该追随这位太子储君。 三皇子素来以办事勤劳著称,无愧于“义勤亲王”中的“勤”字,他又是太子党的骨干,自然忙碌。 这日,三皇子忙到夜晚戌时六刻才回王府,回府后便问长史官吕彦忠:“今日府上可有什么要事没有?” 吕彦忠道:“倒是有件事,也不知王爷在意不在意。” 三皇子问道:“何事?” 吕彦忠道:“今日柏三爷到习武场习武,竟挽了十五力弓且连发十二箭。” 三皇子登时冷起了脸:“混账东西!拿这种事和我玩笑起来了!” 三皇子体能不强,尽管也曾勤奋习武,却因天资所限,在武艺上一直泛泛,挽成十五力弓对他而言是奢望,更别说连发十二箭了。 现在告诉他,他年仅十二岁且不喜习武的儿子做到了这种事,他岂会轻易信了? 他知道,一个十二岁的少年若能做到这种事,便是绝对的武艺奇才了。 吕彦忠忙道:“王爷,小的岂敢拿这种事和你玩笑啊。” 三皇子正言厉色:“不是你玩笑,那便是庆柏弄虚作假捣鬼了。” 吕彦忠翼翼小心地解释:“也不像是柏三爷捣鬼,今日习武场上有诸多侍卫亲兵亲眼所见,包括了唐教头,柏三爷挽的十五力弓还是唐教头当面给他使的。” 三皇子诧异了,若是如此,那此事多半是真的了。 不过,他也没有很在意。 今日他着实乏了,若挽十五力弓连发十二箭的不是袁庆柏而是袁庆柘,或是他的四儿子袁庆松,他应该会当即召来考察考察。 可这事儿是袁庆柏做的,三皇子眼下就没这份急切了,准备改日有空再亲自考察不迟。 没再多问,三皇子迈步进入王府内宫,让心腹奴才韦二牛服侍他洗脸泡脚后便就寝,连找妃妾侍寝的心思都没有。 这位已满四十岁的皇三子,是个事业咖,不贪恋美色。 他没想到的是,今日的挽弓事件,翌日便被他的父皇景安帝得知…… ------------ 第3章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 明神宗朱翊钧的外祖父李伟,曾在神京城西郊修建一座别墅,称为“清华园”,又称“李园”。 大周景安帝在位期间,将“清华园”改建成了皇家园林,名为“当春园”。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 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野径云俱黑,江船火独明。 晓看红湿处,花重锦官城。 当春园坐北朝南,既有桂殿兰宫,庄严肃穆,也有瑶台阆苑,巧夺天工。 景安帝深喜当春园,自从园林改建成,平均每年有百余天驻在园中听政,也在园中避暑。 每当景安帝驻在当春园,王公大臣便要忙着在神京城和当春园之间奔波。 这日,景安帝召集好几位皇子,其中就包括了三皇子。 凌晨时分三皇子便起床,为赶路赶时间,也不坐轿,乘着马车离开王府,出城赶到神京城西郊的当春园,进园后逶迤来到了澹定居。 澹定居位于当春园深处,青瓦灰砖,松竹环绕,素雅朴实,景安帝将此处作为他在当春园的寝宫。 澹定居中,景安帝对几位皇子进行了一番训教。 包括了皇长子袁嗣绍,二皇子袁嗣维,三皇子袁嗣绥,四皇子袁嗣纾,五皇子袁嗣绩,七皇子袁嗣绚,九皇子袁嗣络,十一皇子袁嗣纬。 其中,皇长子袁嗣绍便是太子,他刚满周岁时就被立为太子,如今已四十多岁奔五十了…… 这时,七皇子突然斜睨了一眼三皇子,对景安帝笑道:“父皇,昨日儿臣听闻一件趣事,或许父皇听来也会觉得有趣。” 景安帝生了好奇:“何事啊?” 七皇子笑道:“昨日儿臣府上的人和儿臣说,三哥府上的庆柏,年方十二,竟能挽十五力弓连发十二箭了。” 七皇子的王府就在义勤王府附近,他又素来关注三皇子的动静,所以昨日他便听闻了此事,对此他是万万不信的。 眼下他当着景安帝的面故意提出此事,可不是出于对袁庆柏的赏识照顾,而是为了打击三皇子。 太子党以太子为首,成员主要是三皇子、九皇子。 皇子党以五皇子义智亲王为首,成员主要是七皇子、十一皇子。 七皇子是粗鲁莽撞的性子,且跟三皇子有仇怨,素来不放过任何能在景安帝跟前打击三皇子的机会。 景安帝闻言更好奇了:“哦?竟有如此奇事?” 七皇子紧接着道:“据儿臣所知,那庆柏不仅年方十二,且素来不喜读书习武的,身子虽不弱却也算不上魁伟。” 七皇子玩味地看向三皇子:“估量着此事多半是三哥在捣鬼,也不知三哥散播这种虚假之事是个什么意思?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在七皇子想来,这么件小事,却可能让景安帝觉得三皇子虚伪,从而影响到三皇子在景安帝心中的形象地位。 景安帝也看向了三皇子:“此事是真是假?” 三皇子心中迟疑,虽说昨晚他已认为此事多半为真,但此事委实离奇,眼下这种场合,他一时间也不敢断言是真的。 略作犹豫后,三皇子便如实道:“昨晚儿臣忙完公务回府,确实听下头的人说了此事。” “此事并非儿臣在弄虚作假,也并非儿臣故意散播,是真是假,儿臣目下还不得知,本打算得空了再考察的。” 景安帝道:“你这便遣人将庆柏接来,朕倒是想亲自考察考察。” …… …… “父亲召我去当春园?圣上召见我?” 当袁庆柏从一名王府护卫口中得知情况,心中是惊喜的,但并未喜形于色。 他知道穿越成为皇孙袁庆柏的自己,掩藏情绪是一种有必要的技能,现在的他就已开始学习适应。 他预料到,挽十五力弓连发十二箭的惊人表现,会引起三皇子的关注,甚至可能会引来景安帝的关注。 但此事来得这般迅疾,还是有所出乎他的预料,有所超出他的预期。 当即,袁庆柏特意更换一套劲装,跟随王府护卫,骑马前往西郊的当春园。 王府护卫没忘从王府里带上一张十五力弓,这是三皇子的吩咐。 虽已入夏,当袁庆柏进入当春园,便觉得鸟语花香,惠风和畅,沁人心扉。 既因当春园是避暑园林,也因他心情愉悦,知道今日面圣是自己的良机。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啊! 袁庆柏率先见到的是三皇子。 这还是他穿越后头一回面见这位今生的皇子父亲,也是亲王父亲。 这位父亲已满四十岁,容貌身材都平庸。 不过,凭他的身份权势,加上他办事勤劳,性格严峻刻薄,人称“冷面王”,让不少人觉得他颇颇的有威严之势。 “儿子叩见父亲。”袁庆柏恭敬行礼。 三皇子对自己的三儿子打量了一打量,也不废话,直接正言厉色地问:“我且问你,昨日你挽十五力弓连发十二箭,此事是否属实?” “圣上要亲自考察你,你目下务必将实情对我相告,若胆敢有一点谎话,决不轻饶!” 袁庆柏当即将情况说了一番,提到了他虽能连发十二箭,却只中了二箭,且没有一箭正中靶心。 三皇子点了点头:“既真能挽十五力弓连发十二箭,为何头里竟不见你表现?突然就做到这般膂力过人了?” 这个问题袁庆柏已经提前想好了借口,他恭声回应道:“头里我虽然已知晓自己膂力不小,却不知能挽得了十五力弓,也没去尝试,我也不敢张扬膂力。” 三皇子再次点头,他知道原主确实是个性格懦弱的。 “伱且挽给我瞧瞧。” 三皇子让护卫送上特意从王府带来的十五力弓。 袁庆柏接了弓,从容地挽开来。 三皇子心中惊叹,面上却保持淡定:“看来你确实并未扯谎,如此才好,跟我走吧,去见圣上。” 话落,三皇子起身带着袁庆柏前往澹定居。 景安帝正在澹定居里忙着召见大臣商议要事。 三皇子和袁庆柏父子俩等了片刻才见到。 说来倒也好笑,原主作为景安帝的孙子,长到十二岁了,景安帝这位皇祖父仅仅见过他两面而已,且上次见面已是三年前了。 做皇帝的,位高权重,公务繁冗,何况还是一個生了众多子女、有着众多孙子孙女的老皇帝。 今日是这对祖孙的第三次见面。 也是穿越而来的袁庆柏第一次见自己今生的皇帝爷爷。 ------------ 第4章 望蒙圣上抚养训教 景安帝一生喜爱武艺,尽管已至垂暮之年,鸡皮鹤发,还是经常健身习武,当春园中就开辟了习武场。 此时,景安帝带着三皇子、袁庆柏来到习武场。 太子、二皇子、四皇子、五皇子、七皇子、九皇子、十一皇子都跟着一起。 这些太子皇子都是特意要瞧这场热闹的。 袁庆柏趁机特意观察了一番这几位伯叔。 他最关注的是太子。 据他所知,大周没有哪位亲王封的是义忠亲王。 而前世有种说法,说原著里出现的“义忠亲王老千岁”是太子,也不知是不是…… 另外,四皇子袁嗣纾,并未被封亲王,封的是顺郡王,这让袁庆柏联想到原著里出现过的忠顺亲王…… 此时,袁庆柏已在习武场上摆好了挽弓射箭的姿态,景安帝、诸皇子及诸多太监侍卫,纷纷将目光凝注在了他的身上。 七皇子心里已做好打算,一旦袁庆柏失败,便要在景安帝跟前坐实了三皇子弄虚作假,然而结果令他失望也令他错愕了。 随着三皇子的一声令下,袁庆柏挽弓射箭! 昨日的一幕重现,袁庆柏又一次挽成了十五力弓,且连发了十二箭! 跟昨日不同的是,昨日是在王府习武场,今日则是在当春园习武场。 昨日只是当着一些王府护卫亲兵的面,今日则当着景安帝、诸皇子的面。 昨日十二箭只中了二箭,今日则中了三箭,尽管依然没有一箭正中靶心,却是进步了一点子。 “好啊,果真是个身子强健、膂力过人的,不愧是朕的皇孙!”景安帝不禁称赞,笑问袁庆柏:“朕瞧着你目下还有余力的样子,可否再发箭了?” 袁庆柏微微抬头,一双明眸看向皇帝爷爷,恭而有礼地说道:“皇祖父天纵奇材,文武双全,文能安天下,武能定乾坤。” “孙子知道,皇祖父可挽十五力弓,连发十三箭,令孙子好生仰慕,孙子能挽十五力弓,连发十二箭,必是得了皇祖父的遗传。” “而目下纵然孙子还能再发箭,也不敢再发,能连发十二箭,孙子已是满足,岂敢越过了皇祖父的成就。” 听到这番话的三皇子不禁心生赏识,也有所惊奇,他这个素来性格懦弱的庶子,此次不仅展现出了惊人的膂力,还变得勇敢且聪颖起来了啊! 景安帝在位几十年,是位颇有建树的皇帝,他这一辈子,什么样的阿谀逢迎没见识过?岂会看不出眼下这位皇孙在对他献媚讨好儿? 然而他不仅不反感,反而心里喜欢。 既因袁庆柏是个十二岁的少年,也因袁庆柏适才的挽弓表现令他惊喜。 事实上,哪怕袁庆柏不是少年,而是如同太子、三皇子这般的中年人,他眼下这般献媚讨好儿,景安帝也不会反感,会认为是孝道的体现。 历来做皇帝的,没几個不在意自己的子孙对自己的孝道,这涉及到自己的身后事以及皇族国家的传承。 景安帝也不例外。 已至垂暮年迈体衰的他,尤其在意孝道。 他如今其实已对太子不满意,其中一个原因就在于,太子在对他的孝道上做得不好。 “瞧瞧,朕的这个皇孙多好啊,既膂力过人,是天生的武艺奇才,还是个既聪颖又孝敬的。” 景安帝心下自思,没将这话开口说出。 这时,喜上眉梢的九皇子趁机对景安帝道:“父皇,难得小一辈的能出庆柏这样一位习武奇才,深得父皇真传,父皇何妨将他抚养在身边?” “有父皇亲自抚养训教庆柏,庆柏未来必能建功立业,至少也会是咱们大周的一员猛将,为我大周守护疆域甚至开疆拓土。” 此话一出,现场的二皇子、四皇子、五皇子、七皇子、十一皇子纷纷不满。 就连太子都不满了…… 九皇子虽跟三皇子一起同属太子党,事实上,九皇子敬重的并非太子,而是三皇子。 三皇子和九皇子之间,兄友弟恭,兄弟情深。 景安帝现有七十位皇孙在世,其中仅有两位皇孙,被他抚养在自己身边训教。 这两位皇孙自然都不简单。 其中一位,是太子的长子袁庆梁。 另外一位,是五皇子义智亲王的嫡子袁庆棠。 九皇子认为,一旦袁庆柏也被景安帝抚养在身边,意味着对皇子党的压制,甚至能提升他敬重的三皇兄夺嫡的几率…… 粗鲁莽撞的七皇子登时就忍不住了。 七皇子对九皇子道:“好蠢东西!难道你不知庆柏的生母只是三哥的丫头出身?这样的出身,庆柏岂可被父皇亲自抚养训教?我看你是在故意折辱父皇!” 九皇子虽不像七皇子一般粗鲁,却是个性格直率的,而且他跟七皇子之间有仇怨,仇怨还不小,两人也没少在景安帝跟前针锋相对。 九皇子忙反驳:“纵然头里是丫头,后来也成了三哥的侍妾,庆柏难道不是三哥明公正气的儿子?不是父皇明公正气的皇孙?” “若要在这种事上计较起来,我也好,你也罢,都不过是父皇的庶子罢了。” 七皇子怒道:“你……你这是什么话!别胡搅蛮缠!竟拿我和这庆柏相提并论!是了,伱的生母本是贱籍,倒是跟庆柏类似,我可和你们不同!” 九皇子的生母本是“乐户”的后代,景安帝微服私访时跟她相遇。 七皇子的生母则出身于权贵豪门。 九皇子不禁握紧了双拳,对着七皇子怒道:“我从小长这么大,不知被你拿此事讥嘲多少回,今日你竟又一次当着父皇的面如此讥嘲,欺人太甚!” 七皇子冷哼一声:“怎么?难不成你又要在父皇跟前和我动手?” 这两位皇子以前曾当着景安帝的面打过架。 他们敢这么做,一个原因在于景安帝对待他们宽容。 眼看着这两位皇子又要打起来了,景安帝沉声喝道:“都住口!” 景安帝对七皇子、九皇子各瞪一眼,看向五皇子:“你觉得嗣络的提议如何?” 五皇子顿了顿含笑道:“怕是不妥,倒不是出身的干系,庆柏目今仅展现出过人的膂力,箭术却还差得远。” “若仅因这身膂力,父皇就将其收在身边亲自抚养训教,未免小题大做了,如此一来,父皇众多的皇孙们岂不都争着想要这份圣眷了?岂不就乱了套?” 五皇子不同意此事,九皇子不奇怪。 九皇子不承望的是,这时太子竟也跟着附和了:“九弟这提议着实冒撞了,庆柏虽有奇才,目今确实不至于让父皇器重到这个地步。” “大哥你……” 九皇子心里那个气啊,咱们可是一个派系的啊,庆柏若能追随圣上,对你可有利啊! ------------ 第5章 出类拔萃 太子为人高傲,且猜忌心不轻。 眼下这个时候,他主要在意的,并非三皇子属于他的太子党,也并非袁庆柏一旦被景安帝抚养,是对皇子党的一种压制。 在他想来,唯有他的儿子有资格被景安帝抚养。 而且,当一位皇孙被景安帝亲自抚养训教,若是很受景安帝喜爱,就会提升其父亲在景安帝心中的形象地位。 在太子心中,三皇子不过是他的跟班小弟的角色,他绝对不想看到,三皇子夺嫡的几率提升,对他反叛。 这便是眼下太子反对袁庆柏被景安帝抚养的原因所在。 景安帝又看向了三皇子:“你有什么要说的?” 三皇子恭声道:“儿臣诚惶诚恐,岂敢央烦父皇抚养训教庆柏,耗费父皇宝贵的时辰精力。” 这话就回得圆滑了,既没有说袁庆柏没资格被景安帝抚养,也没有恳求景安帝抚养袁庆柏,只是表示诚惶诚恐,展现出了孝道。 景安帝点了点头,心中满意于三皇子的沉稳。 不过,他不喜三皇子的刻薄…… 景安帝又看向了袁庆柏:“你呢?可有什么要说的?” 袁庆柏恭而有礼地说道:“孙子觉得大伯、五叔的话都在理,孙子若仅因一身膂力就被皇祖父抚养训教,委实有愧。” “父亲也说得在理,不该因我央烦到皇祖父抚养训教,耗费皇祖父宝贵的时辰精力。” “我长这么大,一直得到父亲费心费力的抚养训教,就已令我对父亲抱愧在心了。” 话锋一转,袁庆柏紧接着又道:“只是,孙子又委实仰慕皇祖父,十分渴望能承蒙皇祖父的抚养训教之恩。” “孙子斗胆恳求皇祖父,给孙子一次机会,容许孙子今秋跟随皇祖父去承德参与秋狝。” “目今距秋狝还有四个月,这四个月孙子必会苦练骑射,争取秋狝时能有令皇祖父满意的表现。” “设若届时皇祖父满意了孙子的表现,再恳求皇祖父开恩抚养训教孙子,便是对孙子莫大的奖赏了。” 每到秋季,除非有特殊情况,景安帝便会法驾承德,既为整饬戎兵,也为怀柔属国,接见蒙古藩王,另外也会进行秋狝,即围猎。 历来景安帝秋狝,皇孙这块,只带成年的或他亲自点名的。 袁庆柏的这番话,让景安帝对他愈发赏识了,愈发觉得这位年方十二的皇孙是個奇才啊,这番话既再次体现出了他的聪颖,也体现出了他的志气。 此刻的三皇子也是这般觉得。 景安帝对袁庆柏笑道:“你适才展现出来的箭术,可是差劲得很,不过短短四个月,你就有信心把骑射练好喽?” 袁庆柏神态庄严:“孙子必会竭尽心力勤学苦练。” 景安帝点了点头:“也罢,难得你人小志气大,朕便许了你此事!” 袁庆柏忙跪拜感激:“孙子叩谢皇祖父!” 七皇子急了:“父皇,此事不可啊!” 景安帝瞪了眼七皇子:“朕意已决,哪里还有伱多嘴的份儿!” 七皇子:“……” 景安帝的目光扫向了诸皇子,接着道:“为公平起见,今年秋狝,但凡十岁以上的皇孙,想跟去秋狝的都可以跟去。” “届时朕会专门让这群孙子辈的比试一场,若有让朕满意的,或是一人,或是二人,会放在身边抚养。” 这番话出来,本来郁闷的七皇子,眼睛登时就亮了…… 三皇子则有喜有忧。 他喜的是,今日突然发现自己的三儿子竟是如此的出类拔萃。 他忧的是,袁庆柏不能在四个月期间就练好骑射,反倒可能便宜了皇子党,他知道七皇子有一个骑射甚好的儿子。 好在,三皇子听出来了,景安帝只是说届时挑选让他满意的皇孙抚养,而不是说抚养在比试中狩猎最多的皇孙。 意味着,哪怕届时袁庆柏在比试中狩猎不是最多,表现能让景安帝满意,就能获得这份圣眷。 饶是如此,在三皇子想来,此事还是难啦,袁庆柏目今的箭术忒差,更别说骑射了,可距离秋狝仅有四个月了。 别看适才三皇子跟景安帝说他诚惶诚恐,他心里自然是希望自己能有一个儿子被景安帝抚养的。 袁庆柏倒是对自己挺有信心。 他的金手指,可不仅只是一身神力,而是体能很强,既包括了力量,也包括了速度、耐力、灵敏等运动素质。 他练习骑射的效率应该会高。 这不,昨日他在义勤王府试了一回挽弓射箭,今日在当春园再试,就比昨日多中靶了一箭,这是好兆头啊! 而接下来四个月要竭尽心力勤学苦练,这事儿他是很认真的。 …… …… 众人从习武场散去。 袁庆柏紧跟着三皇子、九皇子。 这时,三皇子对袁庆柏道:“你且家去,晚上我回府后再见你。” 袁庆柏则道:“父亲,儿子有一事相求。” 三皇子问道:“何事?” 袁庆柏道:“为便于儿子竭尽心力勤学苦练骑射,争取今年秋狝之时能有让皇祖父满意的表现,求父亲将儿子送入军中待四个月。” 义勤王府的习武场面积挺大,就可以用来练习骑射。 但据袁庆柏所知,夏侯氏可不是个人品好的王妃,也素来厌恶原主,袁庆柘的人品更有问题。 今日他得了这样的彩头,保不定夏侯氏或袁庆柘会捣鬼。 防人之心不可无。 大周有很多宗室子弟夭折,其中就不乏被谋害致死的…… 虽说,因为这样的彩头,夏侯氏或袁庆柘将他谋害致死的可能性甚小,但为了让他不能竭尽心力勤学苦练骑射,不能出人头地,刁难他的可能性是大的。 三皇子又经常在京外办差。 袁庆柏现在不想陷入这种事情中。 男儿志在四方,他今生既然穿成了皇孙,就志在天下,能避免早早让自己陷入家庭纷争,还是避免吧。 他现在只想全心全力争取在今年秋狝中获得景安帝的满意,被景安帝抚养,如此他的人生便就往上跃起一段不小的高度。 只是,这些话他不方便对三皇子直说出来。 三皇子犹豫了一会子,便对九皇子道:“此事九弟安排一下?” 九皇子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笑道:“三哥放心,我保管安排妥当。” 九皇子打小就勤奋习武,也擅长兵法,还曾在军中担任过要职,立过不小的军功,也亲自提拔了一群武官。 ------------ 第6章 王妃夏侯氏 五皇子、七皇子、十一皇子正聚在一起。 五皇子拿着一个成窑五彩泥金小盖钟,呷了两口茶,对七皇子道:“七弟,这回你又冒撞了,险些让圣上抚养了那庆柏。” 七皇子道:“我哪里能想到那臭小子竟果真膂力过人,真是活见鬼了!我本想借此压制一下那冷面王,竟险些弄巧成拙,好在结果对咱们是好事。” 十一皇子附和:“结果确实是好的,谁不知七哥家的庆标,骑射过人,届时多半能在小一辈的秋狝比试中夺冠。” 七皇子笑道:“这倒是真的,我家庆标武艺过人,尤其擅长弓马,膂力或许不如庆柏那臭小子,但论到弓马,不是我吹嘘,放眼父皇的诸多皇孙,就没谁比得上他。” 五皇子干咳了一声:“庆标夺冠的几率确实甚大,但此事也不一定。” “为确保届时圣上抚养的是咱们的子侄,七弟和十一弟将你们十岁以上的儿子都带去秋狝,另外,余下几个月要对他们严加训练。” 十一皇子道:“五哥晓得,我虽有三个儿子,仅有庆柯够了年纪,也不过年方十二,弓马不行,也没过人的膂力,想在秋狝中表现出色,不啻于登天揽月。” 五皇子道:“饶是如此,还是带上。圣上今日说的是挑选让他满意的,或许届时就瞧上了庆柯也未可知。” 七皇子心里不爽了:“哼,哪里有这样的狗屎运,此次必是我家庆标能获取父皇的赏识!” 他没将这话说出,他虽是個粗汉子,眼下倒也不至于将这种话直接说出。 而五皇子心里其实是郁闷的。 五皇子已经三十多岁,王府里除了王妃、侧妃,还有多个侍妾。 然而迄今为止,他却仅生了一个儿子,那便是嫡子袁庆棠,早已被景安帝抚养,此次派不出另一个儿子去参与竞争了。 倘若他能再有一个儿子被景安帝抚养,就会提升他夺嫡的几率。 他也有所担心,若景安帝今秋要抚养的是七皇子或十一皇子的儿子,这两位跟班小弟或许会因此产生夺嫡的心思…… 饶是如此,总好过那袁庆柏被景安帝抚养。 …… …… 在王府护卫的护送下,袁庆柏骑马回到了神京东城的义勤王府,刚回来便被王妃夏侯氏传唤。 夏侯氏三十多岁,保养得挺好,只是容貌不好。 她才几岁时就被景安帝指定为三皇子的正妻,年轻时就不是个美人。 夏侯氏正待在一间屋子里。 屋里有炕,炕上设着炕桌,桌上摆着书籍茶具,靠东壁面西,设着青缎靠背引枕,夏侯氏却坐在西边下首,因为东边是三皇子的位置。 袁庆柘也坐在这间屋子里,正在吃着稀奇些的果品。 这时袁庆柏走了进来,对夏侯氏行礼道:“儿子给母亲请安了。” 夏侯氏并非他的生母,但根据礼数,别说他今生的生母已不在人世,即便在,他也得称呼夏侯氏为母亲,而不是称呼生母为母亲。 在夏侯氏的盘问下,袁庆柏将今日去当春园面圣的情况说了一番,连秋狝比试的事都说了。 夏侯氏听完既惊奇又郁闷。 这个庶子怎么就突然有了惊人的膂力?突然得了这样的好彩头了呢?他今秋不会真在秋狝中有出色的表现,被圣上抚养到宫里去了吧? 袁庆柘忍不住道:“你究竟在捣什么鬼,素来你和我一同习武,从不见你有过人的膂力,突然来的这一身膂力,究竟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了?” 袁庆柏道:“哪里能有灵丹妙药给我吃呢?我已说了,实在是头里我虽已知晓自己膂力不小,却不知能挽十五力弓,没去尝试,我也不敢张扬膂力。” 袁庆柘冷哼了一声:“这话你骗得了旁人,可骗不了我!我瞧伱必是从哪得来了灵丹妙药,头里病得不轻,突然症候就好了,还得了一身神力。” 夏侯氏的眼睛已经亮了。 是啊,这个庶子很可能是吃了灵丹妙药了! 这个时代是很迷信的,连冷面王三皇子都信佛。 灵丹妙药之说,在这个时代盛行。 夏侯氏下死眼盯着袁庆柏,忍不住道:“你快快如实招来,究竟从哪得来的灵丹妙药,那灵丹妙药可还有了?” 她很想自己的儿子也能突然有一身神力,获得圣上的赏识啊。 袁庆柏道:“儿子不敢欺瞒母亲,真没吃什么灵丹妙药,母亲想想,若这世上真有这般的灵丹妙药,又岂会有我的份儿?” 夏侯氏却不信,又逼问了一会子,奈何袁庆柏咬定了没吃灵丹妙药,她一时间也不好动狠,难不成对他严刑拷打? 无奈之下,夏侯氏让袁庆柏离开。 袁庆柏刚走,袁庆柘便忙对夏侯氏道:“他必是不愿让我也吃灵丹妙药,若我也吃了,必能得到圣上的赏识,被圣上抚养,他怕我抢了他的好彩头呢!” 夏侯氏沉默不语,心里则认同袁庆柘的说法。 “哼,一个狐媚子奴几生的,下流没脸的东西,竟妄想爬上圣上的高枝儿。” “若当真让你得逞了,日后岂不连我都不放在眼里了?王爷的王爵岂不是要被你袭了去,就没庆柘的份儿了!” “过几日王爷就要出京办差,届时无论如何也要从你口中逼问出那灵丹妙药来,纵然没有灵丹妙药,也不可让你被圣上抚养了!” “要长长远远的在高枝儿上才算得呢,有我在一天,你就别想出了这王府,更别想进了那皇宫!” 夏侯氏心下自思。 夏侯氏当然很希望自己的丈夫三皇子能夺嫡登基当皇帝,但她觉得这种几率小,目今希望的是,将来自己的儿子袁庆柘能袭到王位。 在大周,将来三皇子去世了,三皇子是可以主动向皇帝提出由哪个儿子袭爵的。 若不主动提出,届时皇帝便会从三皇子的几个儿子里选一人袭爵,虽说一般会选嫡长子,但如果皇帝认为哪个子嗣更适合,也可指定。 夏侯氏想来,倘若袁庆柏被景安帝抚养,那么将来三皇子多半会主动提出让袁庆柏袭爵,即便三皇子不主动提出,皇帝多半也会让袁庆柏袭爵。 如此一来,以后袁庆柘多半会沦为游手好闲的闲散王室了。 这是夏侯氏绝对不愿意见到的。 她打算着等到三皇子过几日出京办差,便找袁庆柏拷问出灵丹妙药,还要刁难袁庆柏,阻止袁庆柏练习骑射。 刁难的法子,她可不缺,比如,叫袁庆柏抄大量的佛经,给袁庆柏的饭食里下点药,让他病倒…… 然而,夏侯氏没料到的是,袁庆柏已提前防备了这一手…… ------------ 第7章 父子,夫妻 今日三皇子依然忙到夜晚才回义勤王府。 回府时是戌时二刻,比昨日要早了半个时辰。 回府后的三皇子,第一时间遣人传唤了袁庆柏。 袁庆柏由自己居住的内府东路的偏僻四合院,逶迤来到了内府中路的三皇子的住处。 三皇子打量着毕恭毕敬站在自己跟前的三儿子,称赞了一句:“今日你在圣上跟前的表现不坏。” 严峻刻薄的他,不喜称赞,习惯的是训人。 眼下他能对袁庆柏有这么句称赞,实在是难得,也实在是他今日因袁庆柏的神力、勇敢、聪颖、志气产生了不小的赏识。 或许也因他心里对这个三儿子有些许愧疚。 今日袁庆柏在当春园当着景安帝的面说,三皇子这位父亲一直费心费力地对他抚养训教。 这话是不实的。 三皇子可不重视这个三儿子。 现在三皇子发现这個三儿子竟是如此的出类拔萃,且是在父亲不疼母亲早逝的情况下成长成了这般,让他惊喜之余也有些许愧疚了。 不过,只是简单称赞了一句,三皇子便正言厉色地切入了正题:“你九叔已安排你去京营。” “明日一早你就去京营,到了京营,由副将岳仲安排你的弓马训练。” “唐教头也会随你一起,下面的四个月,唐教头会竭尽心力教伱弓马。” 袁庆柏恭声道:“是,儿子晓得了,此事劳父亲和九叔费心了。” 他的心里掀起了些许波浪。 竟然是京营! 据袁庆柏所知,目今的京营节度使是贾代化。 贾代化是宁国府贾敬的父亲,贾珍的爷爷。 原著里只简单提了两次贾代化,且提到的时候,贾代化早已去世。 “这么快就要跟原著里的人物产生联系了吗?且要见到活的贾代化了?” 袁庆柏暗想。 说完了正事,三皇子便让袁庆柏离开,并未多聊。 …… …… 袁庆柏刚离开三皇子的住处,王妃夏侯氏便来了。 夏侯氏适才听说,三皇子回府后第一时间传唤了袁庆柏,让她郁闷了。 她可是知道,自从苏之婉死后,三年来三皇子单独召见袁庆柏的次数少得可怜,此前袁庆柏病倒,三皇子也只是问了问情况,都不去探病的。 夏侯氏也好奇,三皇子今晚究竟跟袁庆柏说什么。 于是她主动来到了三皇子的住处。 幸好,她来的时候,袁庆柏已离开,若是两人撞见,她多半会对袁庆柏盘问,又要让袁庆柏费神应付。 打发袁庆柏离开后的三皇子,本想一面看《金刚经》一面等着晚饭。 他确实信佛,而今日他不仅勤奋劳累了,还跟太子发生了矛盾,怄了一场气,到现在连晚饭都没吃。 当他手捧《金刚经》,却看不进去,脑子里一直在想着袁庆柏的事儿。 如此出了一回神。 就在这时,夏侯氏来了。 “有何事?”三皇子对夏侯氏淡淡问道。 夏侯氏故作淡定:“听说王爷回府了,特来瞧瞧王爷。” 三皇子点了点头,故意拿起《金刚经》看了起来。 被晾在一旁的夏侯氏,既郁闷又尴尬,她知道三皇子对她不喜。 尴尬之中,夏侯氏假意含笑地问道:“王爷适才传唤庆柏所为何事?” 三皇子重新抬头看向她,也不隐瞒,将情况说了一番。 夏侯氏听完,心里很不是滋味啊。 什么?竟然要将那庶子送入京营?且一待就是四个月? 如此一来,我的计划岂不就要泡汤了? 夏侯氏愣了一下,又假意含笑道:“庆柏今日能得了这样的彩头,也不枉王爷和我抚养训教了他一场。” 三皇子闻言心里“哼”了一声。 他是个聪颖之人,又跟夏侯氏做了多年夫妻了,早知夏侯氏的人品不好。 他知道,夏侯氏厌恶苏之婉,也厌恶袁庆柏。 他甚至知道,夏侯氏对袁庆柏有刁难苛待的行为。 他早就认为夏侯氏这位王妃德不配位了。 夏侯氏是景安帝亲自为他指配的正妻,是王妃,且娘家强大。 他才一直在克制着自己对夏侯氏的不满。 对于严峻刻薄的他而言,这种克制不容易,但他做到了。 今日袁庆柏得了彩头,眼下这位王妃竟有脸给自己揽功了。 三皇子咬了咬牙关,克制着自己。 夏侯氏话锋一转:“王爷,咱们王府就有习武场,就可以训练弓马,何必让庆柏去那京营,就让他在王府里训练,岂不更便宜?” 三皇子道:“我意已决。” 夏侯氏又厚着脸皮问道:“圣上说十岁以上的皇孙都可跟去承德秋狝,不知王爷是否打算将庆柘也带去?” 三皇子道:“也会带上。” 夏侯氏心里一喜,却也担忧起来:“也要将庆柘送入京营训练?” 三皇子道:“让他在王府里训练便可。” 夏侯氏心里又一喜,她巴不得袁庆柘就在王府训练,去京营她倒不放心。 夏侯氏笑道:“在王府里训练就甚好,唐教头武艺过人,必能教好庆柘。” 不承望三皇子道:“唐教头要跟庆柏一同去京营,我另安排教头教庆柘。” 夏侯氏脸上的笑容登时消散了。 她可是知道,武进士出身的唐教头,乃是王府第一高手,也是弓马最强之人,袁庆柘此前就是在跟唐教头习武。 现在三皇子竟要将唐教头配给袁庆柏,而不是袁庆柘。 耐心已耗尽的三皇子道:“今日我乏了,若无别的事,你去吧” 夏侯氏顿了顿后上前,故作出低眉垂眼的娇羞姿态:“王爷,咱们已有几个月没行房了,今晚由我服侍你吧。” 她不甘心,想着今夜吹吹枕头风,或可让三皇子改变主意,不送袁庆柏去京营,尽管她知道成功的可能性很小。 三皇子直接道:“不用了。” 夏侯氏:“……” 尴尬之中,夏侯氏告退,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很快她又得到了消息,今夜三皇子宿在了何氏的房里。 在大周,亲王除了配有王妃,还可有侧妃二人。 三皇子作为义勤亲王,便有两位侧妃,一位是杜氏,一位是何氏。 何氏只生了个女儿,杜氏则生了个儿子袁庆松。 ------------ 第8章 贾代化的想法 翌日一早,袁庆柏乘坐马车离开了义勤王府。 同行的还有从三品的王府一等护卫唐钺,也就是唐教头。 三皇子还特意送了袁庆柏一匹好马。 另外,九皇子此次将他的儿子袁庆桑也送入京营。 九皇子才三十几岁,却已生了五个儿子,夭折一个,剩下四子仅有长子袁庆桑达到了十岁以上,今年十三岁,比袁庆柏长一岁。 京营位于神京城西南方向的丰台,距离神京城不过二三十里,又称丰台大营,共有三万兵力。 神京城东边又有通州大营,有两万兵力。 神京城东北方向还有长安大营,又称长安营,也有两万兵力。 京营、通州大营、长安大营,合称为“京城三大营”,都是拱卫神京城的军队。 不过,神京城不由这三大营守卫。 守卫神京城的主要是皇宫侍卫、亲军营、护军营以及九门步军巡捕三营。 坐在马车里的袁庆柏,通过掀开的车帘,欣赏着车窗外的风光,尚未欣赏尽兴,马车便已抵达了京营。 副将岳仲迎接了袁庆桑、袁庆柏。 岳仲是九皇子提拔起来的武官,是九皇子的亲信。 此次九皇子托他安排照顾袁庆桑、袁庆柏的弓马训练,他不会怠慢,口中的称呼是“桑大爷”、“柏三爷”。 袁庆桑对此觉得理所当然。 袁庆柏则微笑着说道:“岳协镇切莫再称‘柏三爷’了,此次我来京营训练,对你多有打扰,你也相当于是我的教头,叫我‘柏哥儿’便是。” 岳仲笑道:“既是柏哥儿的意思,那日后我便这般叫了。” 他已四十一岁,比三皇子都要长一岁,又是从二品的副将,称作协镇,让他对袁庆桑、袁庆柏称哥儿,他更自在。 他对九皇子的称呼可是“九爷”。 岳仲看向袁庆桑:“日后我也叫桑大爷为桑哥儿了。” 不承望袁庆桑道:“哥儿姐儿的叫法,我不喜,你还是称我‘桑大爷’为好。” 岳仲:“……” 袁庆柏瞥了眼袁庆桑,没有则声。 他知道袁庆桑的品行有问题,不像其父九皇子。 岳仲忍住心里对袁庆桑的不喜,对袁庆柏笑道:“柏哥儿,贾藩镇提前和我招呼了,说等你们来了,他要见见你们。” 别看京营非同小可,兵力众多,掌管京营的节度使却只是正二品的武官,跟总兵是一个级别。 但京营节度使的地位比总兵要高,称作藩镇,总兵则称作总镇。 袁庆柏笑道:“晚辈理当去拜见拜见藩镇大人。” 袁庆桑也没反对。 当初,大周太祖封了十二位异姓的开国功臣为“四王八公”,其中两位是宁国公贾演、荣国公贾源,这俩是胞兄弟。 贾家一门双国公,俩兄弟的功劳加起来不亚于“四王”。 贾演去世后,儿子贾代化袭了侯爵。 贾源去世后,儿子贾代善也袭了侯爵,后来又因军功晋升国公,意味着荣国府出了两代荣国公。 就连比较高傲的袁庆桑,都觉得贾代化是一個不可小觑的人物。 当即,在岳仲的带领下,袁庆桑、袁庆柏来到了节度署,见到了贾代化。 贾代化已至垂暮之年,鸡皮鹤发,且身子瘦癯,不过配上一身节度使的武官官服,瞧上去倒也有些威风。 袁庆柏仔细打量了贾代化,心里不禁想到:“不知这位贾侯爷贾藩镇还能活多久,以后是不是会犯什么事,被贬成了一等将军……” 原著里提到贾代化是一等将军,提到贾敬是进士出身且袭了爵,后来却跑去城外玄真观一味修道了…… 而据袁庆柏所知,大周异姓功臣的爵位分为郡王、公、侯、伯、子、男,男爵的后面才是一等将军。 袁庆柏想到,或许以后贾代化会犯什么事,这事儿还不小,以致于从侯爷被贬成了一等将军。 贾代化对待袁庆桑、袁庆柏的态度不冷不热,简单见了见两人,便让岳仲安排两人在京营的住宿训练事宜了。 …… …… 今秋的皇孙辈秋狝比试,让景安帝的众多皇子皇孙都欲欲跃试,有的皇孙甚至连马都骑不稳,也要被送去比试。 于是乎,除了袁庆桑、袁庆柏被送入了军中训练,还有其他皇孙也被其皇子父亲安排进入军中。 七皇子的儿子袁庆标、十一皇子的儿子袁庆柯等几位皇孙,还被送入了神京南郊的南苑进行狩猎训练。 南苑是皇家苑囿,是皇家猎场,是皇子党的七皇子掌管的地盘。 七皇子的儿子袁庆标之所以弓马很强,原因之一就在于,这袁庆标经常到南苑里狩猎。 袁庆柏只能在京营训练,皇子党的几位皇孙却能在南苑训练,后者无疑在这一块占有优势。 …… …… 岁月如梭,时光如水,四个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 这四个月,袁庆柏委实受累受苦了,既因他当真在竭尽心力勤学苦练骑射,也因期间经过了热浪滚滚的炎炎夏日。 亏得他的体能很强,一般人哪里能受得住他这四个月的训练强度! 这种训练强度,是他主动要求的,岳仲、唐钺可不敢主动给他这么安排。 凭很强的体能,他不仅受住了这种训练强度,且仅仅只用了四个月,弓马水平就突飞猛进。 他的表现,不仅令岳仲、唐钺以及很多京营官兵都对他赞誉有加,也引来了贾代化的格外关注。 他的表现,也跟袁庆桑的表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袁庆桑训练不努力,且在京营待了不上半月就受不了了要回京,九皇子不许,他才在京营熬了四个月,训练的效果却小,还多次逃避训练。 过两天景安帝就要起身离京法驾承德了。 今日是袁庆柏在京营训练的最后一天。 今日袁庆桑又一次逃避训练,袁庆柏则照常。 此时,袁庆柏正在一面纵马奔腾一面挽弓射箭…… 附近站着贾代化、岳仲、唐钺以及不少官兵。 贾代化一面观望着袁庆柏的英武风采,一面心中赞叹:“这位皇孙真真是习武奇才,才短短几个月,弓马竟能进展到这般。” “虽说他才年方十二,凭他过人的身子骨,以及目今的弓马实力,在皇孙辈的秋狝比试中,已有不小的几率夺冠了。” “而且他还是一个聪颖、勤奋、勇敢的哥儿。” “实乃天纵奇材,有圣上之资啊!” “只是,他父亲三皇子继位的几率小,以后多半是名正言顺的太子继位,纵然不是太子,也多半是五皇子。” “纵然他不会做圣上,袭三皇子的王爵,几率还是大的。” “是不是可以将西府里的元春配给他呢……” ------------ 第9章 法驾承德 贾代化所想的西府,指的是荣国府。 贾元春是荣国府二老爷贾政和王夫人的女儿,是个如花似玉的少女,年纪比袁庆柏短了两岁。 贾代化对袁庆柏强烈赏识。 他也认为将来袁庆柏袭王爵的几率蛮大。 三皇子又是太子党的。 贾家跟太子关系密切,贾敬、贾赦都是太子党的人。 贾代化也认为太子继位是名正言顺的,将来也多半会是太子继位。 因此,贾代化便想将元春配给袁庆柏。 只是,贾代化知道,荣国府的一品国公夫人史老太君,也就是贾母,可是很重视元春的亲事啊,打算着景安帝驾崩太子继位,让元春进宫当妃嫔的…… 倘若袁庆柏确定了以后能袭王位,贾母或许会愿意让元春去当这个王妃。 问题是,现在的袁庆柏,以后袭王位的几率还小。 而若袁庆柏能在秋弥中获得景安帝的满意,被景安帝抚养在身边,那么以后他袭王位的几率就大了。 “柏哥儿首先要能被圣上抚养,然后我再观望观望,觉得此事可行时,我便说服史氏,将元春配给他。” 贾代化心中如此谋划着。 另外,岳仲岳协镇,家里有个年方十一的女儿,只比袁庆柏短了一岁,年纪上也般配,虽说这女儿容貌不算好,岳仲倒也有了将女儿配给袁庆柏的想法。 袁庆柏此次来京营训练,收获不小,弓马实力突飞猛进,获得了贾代化、岳仲这两位高级别武官的强烈赏识,也获得了很多京营官兵的赞誉。 他目前还不知道,他此次竟还让贾代化、岳仲都想将自家的女儿配给他了,其中包括了贾元春! 原著里,贾元春可是进了宫的,还在宫中晋升成了贵妃娘娘…… …… …… 卤簿,指的是皇帝出行时的仪从和警卫。 大周天子的卤簿,最高级别的乃是大驾。 大驾是很少用的,当皇帝敬天尊祖之时才会大驾。 自古帝王统御天下,必以敬天法祖为首务。 仅次于大驾的是法驾,大朝会用的就是法驾。 景安帝去承德,围猎只是次要目的,主要目的则是整饬戎兵和怀柔属国。 整饬戎兵,指的是训练军队。 怀柔属国,指的是接见蒙古藩王。 这就类似于大朝会。 所以,景安帝去承德是法驾! 虽说是次于大驾的法驾,其卤簿就已经极为复杂,花样繁多。 单只拿景安帝的金舆而言,由三十六名太监共抬,设有带护栏的月台,耸着四根盘龙的柱子,景安帝坐的则是须弥座。 从皇城到城门,一路上都是人山人海,金舆所过之处,皆是众人跪拜呼喊“万岁万岁万万岁”的震耳声响。 说不尽的盛大气象,富贵风流。 袁庆柏骑着一匹好马,紧跟着三皇子乘坐的一辆马车。 这匹好马是他去京营时,三皇子特意送他的,业已陪伴了他四個月的骑射训练。 袁庆柏骑马跻身于浩浩荡荡的法驾卤簿之中,看得眼花缭乱。 这就是天子的威势啊! 看到这样的景象,不知有多少皇子甚至皇孙都想当天子做圣上了,其中甚至包括了三皇子,也包括了袁庆柏。 坐在一乘华贵大轿之中的太子,一面看着轿帘外的盛大气象,一面咬牙暗自阴狠地想着:“这回定要让老不死的去死,让这大周天下归我所有!” …… …… 八月金秋,今日又秋高气爽。 骑着马的袁庆柏,随着法驾卤簿出了神京城的城门,很快便见到了天高云淡之下叠翠流金、沃野丰收的景象,感到了赏心悦目。 然而神京城距离承德有三四百里的路程。 浩浩荡荡的法驾人马,行了两日,便遇到了雨天,让袁庆柏又见到了秋风瑟瑟、秋雨绵绵、落叶纷纷、玉露泠泠的肃杀秋景。 这场秋雨也让本就不好走的古道因泥泞而更加难行。 好在三四百里的路程也不算很远。 耗费了十日的工夫,法驾人马便抵达了承德。 提前等候在承德的文臣武将,在承德进行了迎驾。 迎驾的阵势,比起天子出京的阵势,也差不了多少,同样是人山人海,同样是遍地众人跪呼“万岁万岁万万岁”的震耳声响。 伴随着这般的天子威势,景安帝乘坐的金舆,来到了避暑山庄。 从草原而来的诸位蒙古藩王,皆跪在山庄的正门外,愈发衬托得大周天子权倾天下。 景安帝倒也没有太摆架子,当即命令降舆,走向诸位蒙古藩王,打了一番招呼,有通译官随身翻译。 一番招呼过后,景安帝便进了山庄,打算明日再宴请诸位蒙古藩王。 承德避暑山庄,是景安帝在位期间建造,耗时足足十年之久,银子都花得淌海水似的,甚至对国家财政造成了一定的影响,这座山庄自然是气势恢宏的。 以避暑山庄为中心,周围还已经市廛栉比,商铺鳞次,让这块原本荒凉的土地,竟笼上了不少类似神京城那般的热闹繁华。 避暑山庄北边有一座大园子,起的园名倒是似乎不雅,名为牤牛园,牤牛的意思是公牛。 只因这里有一条河俗称牤牛河,牤牛园就建在牤牛河的滩地以及北侧的山坡上。 牤牛园是避暑山庄之外最大的园子。 景安帝不仅将神京城的义勤王府赐给了三皇子,几年前还将牤牛园赐给了三皇子,意味着他对三皇子的圣眷并不小…… 几年来,每当三皇子来到承德,都是住在牤牛园。 这次也不例外。 而作为三皇子的三儿子,袁庆柏自然是跟着三皇子一同住进了牤牛园,而不是跟随景安帝住进避暑山庄。 虽说当袁庆柏来到牤牛园,发现这里的建筑和景色都甚好,但他还是对避暑山庄更感兴趣。 承德避暑山庄啊,前世他就想去看看了,却直到穿越了都没去。 不知这大周的承德避暑山庄,跟前世满清的承德避暑山庄,有多大的差别? 只要他能在此次皇孙辈的秋狝比试中,获得景安帝的满意,被景安帝抚养,那么,他便能住进避暑山庄,跟随着景安帝这位皇帝爷爷了。 想到这里,袁庆柏当即便在牤牛园里练起了弓马。 尽管他的弓马已经强了,他还是想要在秋狝比试之前继续勤学苦练,让成功的希望再大一点。 ------------ 第10章 秋狝比试 景安帝虽已年迈体衰,身子骨大不如前,但他还喜爱着武艺,喜爱着围猎。 当他来到承德避暑山庄,想到即将进行的秋狝,便仿佛燃起了豪情,沸起了热血,干劲不小,兴头挺高。 法驾避暑山庄的翌日,景安帝便在山庄里大摆了筵宴,宴请了诸位蒙古藩王,还跟关系匪浅的老藩王聊起了当年,追忆了往事,抒发了感慨。 只在避暑山庄待了三天,景安帝便迫不及待前往承德围场。 承德围场位于避暑山庄的东北方向,占地甚广,周长超过千里,南北二百余里,东西三百余里,又按照地形划分为六十多个小围场。 如此大的围场中,草木繁茂,群兽集聚,有虎、豺、麋、鹿、獐、狍、猪等等。 这日景安帝来到了围场的行营,行营张着黄幔,驻跸关防复杂严谨。 在行营歇了一宿,翌日一早,景安帝便戎装乘骑,逶迤来到看城。 诸位蒙古藩王,诸位皇子皇孙,诸位文臣武将,皆齐聚在了看城。 景安帝在看城休息过后,又戎装乘骑出了看城,还配上了櫜鞬,他这位年迈体衰的老皇帝,决心要雄风再起,飞苍走黄。 有人提议景安帝今日不射虎,以免发生危险,却被景安帝拒绝。 景安帝这一生亲自射杀了一百多只老虎,甚至还射杀了十几只熊,今日他亲自围猎,若特意将虎排除在外,觉得会少了一些意思了。 这时,方圆三十里之内的走兽,很多都已被围在了看城场,包括了一只虎。 只见景安帝纵马奔腾,挽弓射兽,每当射杀一只走兽,便有众人喝彩,而每当发箭射偏,也不会有谁会喝倒彩。 如此飞苍走黄了半个时辰,景安帝今日再起的雄风便已衰弱,已感到了疲惫,身子骨也难受了,唉,力不从心了,不服老不行啊。 在他处于青壮年时期,半个时辰的飞苍走黄又算得了什么呢。 景安帝依然在坚持,想亲自射杀了那只虎。 终于,又过了片刻,景安帝成功将那只虎射杀,自然是引得喝彩声一片。 景安帝随即回到看城,歇息了片刻,便将诸位皇子皇孙召集到自己跟前。 这群皇子皇孙的人数可真不少啊。 景安帝将为数众多的皇子皇孙们打量了一番后,大声说道:“几個月头里,朕曾有旨意,今年秋狝,让年满十岁以上的皇孙辈比试一场。” “朕业已得知,这几个月,诸位皇孙在为此准备,倒是颇颇的有武举的阵势了,令朕愈发好奇你们的弓马武艺如何。” “目下,这场比试便要展开。” “比试的规矩倒也简单,每位皇孙皆单独下场,狩猎的走兽,无论何种,皆需将一对兽耳割下保管。” “只给你们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通通回到这里,朕会从众皇孙中选一人或二人令朕满意的,亲自抚养训教。” “庆梁、庆棠二人只参与比试,不参与评选。” “朕会遣官兵们于场上防卫监视。” 跻身于众皇孙之中的袁庆柏,仔细听了这番话。 他确认了,景安帝只是说挑选满意的,并非狩猎最多就会被他抚养,关键是要让这位皇帝爷爷满意。 众皇孙纷纷下了看城,都骑马配櫜鞬,也都配刀配行囊,纷纷来到了看城场上。 皇孙中包括了袁庆梁、袁庆棠、袁庆标、袁庆柯、袁庆桑、袁庆柘,等等等等,当然也包括了袁庆柏。 其中,袁庆梁、袁庆棠早已被景安帝抚养,此次只参与比试不参与评选。 此时行围起来的看城场已经没虎,唯一的一只虎已被景安帝亲自殪了,加上有不少官兵在场上防卫监视,众皇孙的安危是可以保障的。 仅仅只有半个时辰,也就是一个小时,时间有限。 袁庆柏抱着分秒必争的心态,在看城场上一面纵马奔腾一面射起了走兽。 很快便有一只鹿被他一箭命中。 尽管这一箭的力度甚大,但因这只鹿的体型不小,这一箭射的又并非致命部位,没有一箭毙命。 袁庆柏策马上前,下马后对鹿补了一刀,又用刀割下了鹿的一对耳朵,装在了行囊里。 然后上马,继续骑射。 很快又有一只獐子出现在他的视野之中。 袁庆柏策马追逐,挽弓发箭,嗖的一声闷响,一支箭矢射向了獐子,这一箭却是偏了一点。 袁庆柏紧接着又发了一箭,这一箭倒是命中了,且是一箭毙命。 正当袁庆柏准备上前收割獐耳,发现袁庆柘、袁庆桑一起从侧面策马而来,袁庆柘口中还喊着:“三弟。” 袁庆柏看向袁庆柘、袁庆桑,待到两人靠近后,又发现袁庆桑突然调转马头,奔向了倒在地上的獐子。 只见,袁庆桑下马,果断将一对獐耳割下,收进了他的行囊。 袁庆柏:“……” 更嚣张的是,袁庆桑在抢夺了一对獐耳后,还骑马来至袁庆柏跟前,咧嘴笑道:“嘿,这只獐子长得倒是肥大,亏得我骑射过人,不然岂能一箭射杀。” 袁庆柏:“……” 他玩味一笑,也不搭理袁庆桑的挑衅,看向了袁庆柘:“二哥为何跟他联手抢夺我的猎物?” 袁庆柘笑道:“连我都爬不上圣上的高枝儿,你却妄想爬到这高枝儿上头去,我偏不让你如愿!” 袁庆柏心里自然是不爽的,却并不展现怒色,反而微微一笑。 显然,袁庆柘是不想让他被景安帝抚养。 袁庆柘、袁庆桑是一对狐朋狗友。 袁庆桑和袁庆柏一起在京营训练了四个月,他知道袁庆柏的骑射已强,而他自己的骑射不好。 袁庆桑便想在比试中抢夺袁庆柏的猎物,为此还找了袁庆柘联手。 袁庆柘则想阻止袁庆柏被景安帝抚养。 于是乎,这对狐朋狗友在此事上一拍即合。 当袁庆柘将他跟袁庆桑的计划告诉夏侯氏,夏侯氏果断同意了,认为此计妙啊,如此一来,袁庆柏这个庶子就爬不上景安帝的高枝儿了。 这一刻,袁庆柏感到可笑了。 他避免着让自己早早陷入家庭争斗,偏偏对方竟将家庭争斗搬到了眼下的秋狝比试中来了。 不过,他并不觉得今日袁庆柘、袁庆桑的联手抢夺,就一定能阻止到他获得让景安帝满意的表现。 且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 第11章 说得好啊 袁庆柏并未找袁庆桑抢回一对獐子耳朵。 他没有动狠,甚至依然没有展现怒色。 他仿佛当袁庆柘、袁庆桑不存在似的,继续分秒必争,全身心投入在自己的狩猎中,而且当他射中了走兽,不再去割兽耳,任由袁庆桑割取。 不一会儿,又有两位皇孙前来抢夺袁庆柏狩猎的猎物兽耳。 这两位皇孙分别是袁庆栋、袁庆杣,都是皇子党的皇孙。 皇子党重视此次的秋狝比试,可谓势在必得,五皇子又是个足智多谋的。 五皇子知道袁庆柏在京营训练的情况,知道袁庆柏的弓马实力突飞猛进,有不小的几率夺冠。 他便动了诡计,特意安排袁庆栋、袁庆杣这两位皇子党的皇孙,在比试时抢夺袁庆柏的猎物兽耳。 又多了袁庆栋、袁庆杣抢夺袁庆柏的猎物兽耳,袁庆桑郁闷也愤怒了。 袁庆柘倒不是很在意,他的主要目的是阻止袁庆柏被景安帝抚养。 袁庆柏也当袁庆栋、袁庆杣不存在似的,还是继续全身心投入在自己的狩猎中,还是不再割兽耳。 可笑的是,袁庆桑、袁庆栋、袁庆杣三人,为了抢夺袁庆柏狩猎的猎物兽耳,发生了激烈的争夺。 半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 短短的半个时辰内,袁庆柏射中的走兽足足有二十七只。 既因他的体能很强,骑射也强了,也因看城场范围不是很大,被围在看城场的走兽却多。 还因他只是射中走兽,而不去割兽耳,不需要耗费这方面的时间。 若他要割兽耳,要跟袁庆桑、袁庆栋、袁庆杣他们抢夺兽耳,那么,半個时辰内他射中的走兽数量就会大减。 射中了二十七只走兽,袁庆柏的行囊里却仅仅只有一对鹿耳。 这对鹿耳还是他从今日猎杀的第一只鹿的身上割下,其他的兽耳都被抢了。 然而,他却对自己此次表现能获取景安帝的满意有着较大的信心…… 做事要分清主次! 此次秋狝比试,主要的可不是谁行囊里的兽耳最多,而是要获取景安帝的满意。 …… …… 半个时辰的比试结束后,众皇孙纷纷带着自己的行囊回到了看城,聚集在了景安帝跟前。 现场对皇孙们的行囊进行了一番仔细的查看统计。 收获兽耳最多的是袁庆标,他的行囊里有十七对兽耳。 袁庆标今年已经十六岁,已经成年,他的体能强,且本就擅长弓马狩猎,又在南苑强化训练了四个月的狩猎,此次比试也没有哪位皇子干扰他。 他能收获这么多的兽耳,在情理之中。 收获兽耳最少的就是袁庆柏了,仅有一对鹿耳。 而由于彼此间的抢夺,袁庆桑、袁庆栋、袁庆杣的兽耳,没有一个超过十五对的,袁庆柘则只有三对兽耳。 对于这样的结果,三皇子心中气愤,却不形于色,九皇子则直接将愤愤不平表现在了脸上。 适才看城场上的比试情况,景安帝、三皇子、九皇子都眺望到了一些…… 景安帝故意对袁庆柏问道:“庆柏,为何你仅收获了一对兽耳?” 袁庆柏坦然道:“不瞒皇祖父,孙子此次狩猎,共射中走兽二十七只。” “只因被四位弟兄抢夺,孙子不愿跟他们动狠,故除了射杀的第一只走兽,被孙子收获了兽耳,其他二十六只走兽的兽耳,皆被弟兄们抢夺了去。” 景安帝看向众皇孙,沉着脸问:“哪四人抢夺了他的兽耳?都往前一步。” 袁庆柘、袁庆桑、袁庆栋、袁庆杣,都紧张犹豫,不过面对圣上的威压,也知道此事瞒不住,还是纷纷站了出来。 景安帝沉声问道:“你们为何抢夺庆柏的兽耳?” 袁庆柘、袁庆桑、袁庆杣都吓得不则声。 袁庆栋则鼓足勇气开口了:“孙子知道,皇祖父曾说过,狩猎如同作战,可用计谋,孙子今日争夺别人的兽耳,便是计谋。” “会用计谋的将军,才是能打胜仗的将军,不会用计谋的将军,纵然个人武艺再高,也不过是莽夫罢了。” 这番话是七皇子交代给袁庆栋的。 曾经,皇子辈的也在秋狝中进行过比试,当时也有抢夺兽耳的情况,当时七皇子被景安帝评定为夺冠,得了重赏,而七皇子主要就是靠抢夺。 也就是在当时,景安帝说了狩猎如同作战可用计谋这话儿。 景安帝对袁庆柏道:“此次比试,你收获的兽耳数量排名垫底,你可有什么说的没有?” 袁庆柏既不急躁,也不展现怒色和郁闷,而是心平气静恭而有礼地回应: “回皇祖父,既是狩猎比试,比的自然是狩猎的数量,若论此,今日孙子射中了二十七只野兽,排在第一,且远多于第二名。” 七皇子登时急了:“这是什么话!圣上分明说了要将兽耳割下才算数,自然就是谁收获的兽耳最多为胜,难道你连你皇祖父的话都不放在心上了?” 呵,论兽耳的数量,他的儿子袁庆标排在第一。 袁庆柏依然心平气静恭而有礼地对景安帝道: “若今日的猎场为战场,若来抢夺孙子兽耳的都是仇敌,孙子便可将他们击杀!如此孙子最终收获的兽耳不会少了。” “但今日抢夺孙子兽耳的皆是宗族弟兄,孙子岂能对他们如此动狠?” “孙子今日参与秋狝比试,虽是立志于在比试中夺冠,但孙子觉得,更重要的还是要取悦皇祖父。” “《二十四孝》上有‘斑衣戏彩’,孙子没能对皇祖父‘斑衣戏彩’,引皇祖父笑一笑。” “今日孙子竭尽心力参与狩猎,让皇祖父觉得孙子的弓马武艺还行,不在诸位蒙古王爷、王公大臣眼前给皇祖父丢脸,这便是孙子今日最大的成果了。” “而若孙子为了兽耳,跟几位宗族弟兄大打出手,甚至酿成了严重后果,皇祖父必会愤怒伤感,孙子就无地自容,唯有以死谢罪了。” 说得好啊! 这一刻,三皇子、九皇子不约而同在心中赞叹。 瞧这番话说的,聪颖,沉稳,孝道,亲情,宽容……这几样景安帝喜欢的人品素质,都有了啊! ------------ 第12章 庆柏让朕满意 曾经皇子辈进行秋狝比试,论弓马武艺和狩猎数量,本该九皇子夺冠,却因七皇子等人的抢夺,让九皇子没能夺冠,反倒是七皇子夺冠。 这一刻,听完袁庆柏说的一番话,九皇子心中赞叹:“当年咱们皇子比试,我被所谓的弟兄们抢夺兽耳,咋就没想到这般解释呢?” “三哥的这个儿子真是厉害啊,更厉害的是,这小子才年方十二!” 景安帝突然沉默起来,沉默之中凝视着眼前年方十二的皇孙,仿佛从其身上看到了少年时的自己。 他少年便登基当了皇帝,那时的他面临着严峻的局势,若非他出类拔萃,要么被权臣架空,要么连大周都不复存在了。 凝视了一会儿,沉默了一会儿,景安帝便有了决定。 只见他巡视着众多的皇子皇孙,大声说道:“今日这场比试,皇孙庆柏让朕满意,自今日始,庆柏便由朕抚养训教。” 三皇子、九皇子闻言都心里大喜。 七皇子急忙问:“父皇,庆标比试夺了冠,你对他不满意?” 景安帝道:“朕仅想抚养训教庆柏,至于庆标,表现也不错,另有赏赐。” 七皇子急忿了:“这……这不公平啊!” 他是真急了,也真愤恨了,这是在搞什么鬼嘛,他费心费力的,为了让他家庆标夺冠,现在庆标已经夺冠了,咋反而比不过庆柏这个臭小子呢! 景安帝瞪了眼七皇子:“朕意已决,毋庸多言。” 景安帝本来说的是,选一人或二人让他满意的,抚养训教。 但今日他甚喜袁庆柏,虽认为袁庆标的弓马武艺好,却对七皇子不满,甚至对皇子党不满。 袁庆栋、袁庆杣,跟袁庆标一样,都是七皇子的儿子。 景安帝推测到,今日袁庆栋、袁庆杣抢夺袁庆柏的兽耳,是七皇子故意捣鬼,妨碍袁庆柏,确保袁庆标夺冠。 景安帝甚至推测到,此事多半是皇子党故意捣鬼。 对于太子党和皇子党,景安帝的了解可不少啊! 此时的袁庆柏,心里松了口气。 别看他适才表现得心平气静,没有急躁,没有展现怒色和郁闷,其实心里多少有些紧张。 现在他放松了,也激动了。 他终究还是做到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若今日没别人恶意妨碍袁庆柏,他凭借真本事,可以跟袁庆标力争兽耳的数量,且有不小的几率胜出。 有袁庆柘、袁庆桑、袁庆栋、袁庆杣四人的妨碍,他若还力争兽耳的数量,就绝对比不过袁庆标,甚至多半不能排进前三。 他还会为了兽耳跟四人动狠争抢,甚至大打出手。 而他知道,景安帝重视孝道也重视亲情。 另外,他跟袁庆柘的父亲可都是三皇子,若他今日跟袁庆柘这位嫡子二哥动狠,大打出手,可能也会让三皇子对他不满。 他便改变了策略。 首先,他竭尽心力去射走兽,用此事证明他的弓马武艺,他是有真本事的。 然后,他用一番动人的说辞,加上自己十二岁的年纪修饰,来打动景安帝。 结果表明,他成功了! …… …… 今年的秋狝为期二十几天,期间景安帝有三次亲自围猎。 除了第一次,景安帝第二次和第三次亲自围猎,都将袁庆柏带在了身边,让袁庆柏跟他一同狩猎。 景安帝因此近距离见证到了袁庆柏的弓马武艺,对袁庆柏非比寻常的体能也有了进一步的了解。 这二十几天,景安帝一直住在承德围场的行营,虽说依然要批阅奏章,处理政务,却也挤出了不少闲暇的时间。 利用闲暇时间,景安帝三次将袁庆柏传唤到他的行营,闲聊并训教。 这三次传唤,让他愈发觉得这位年方十二的皇孙,确实也是个聪颖、沉稳、勇敢之人,还颇有见识,让他对这位皇孙愈发喜爱。 唉,他老了,难得发现这么一位天纵奇材的皇孙,且这位皇孙还有着年方十二的“可爱”,他又本就重视亲情,可不就快速喜爱上了么! 二十几天的秋狝过后,当景安帝由围场返回避暑山庄,便让袁庆柏住在了山庄里的万壑争流宫。 万壑争流宫相邻烟波浩渺斋,烟波浩渺斋便是景安帝在避暑山庄的寝宫。 烟波浩渺斋,名为“斋”,其实也是一座宫殿,这座宫殿,青瓦灰砖,外观素雅,殿内则铺陈华丽,琳琅满目,耀眼争光。 烟波浩渺斋的西稍间,又称西暖阁,是景安帝的寝室。 西暖阁的北侧,楠木落地罩之内,设着寝床。 南窗下设南炕,炕上设紫檀炕案、文房四宝等物,是看书批阅奏章的地方。 这日晚上,景安帝批阅奏章乏了,突然起了下棋的心思,下意识想将袁庆梁叫来陪他下棋。 袁庆梁是太子的第二個儿子,由于太子的第一个儿子早夭,甚至连名字都没有,袁庆梁便成了太子的长子,同时也是景安帝的皇长孙。 袁庆梁自小就被景安帝抚养训教,深受景安帝的喜爱,哪怕如今他已年过二十,已成亲生子,还是依然住在宫中。 哪怕景安帝也抚养了袁庆棠这位皇孙,如今又喜爱上了袁庆柏,在他心中,最喜爱的皇孙还是袁庆梁。 这次秋狝,袁庆梁自然也跟着,景安帝还让他参与了皇孙辈的秋狝比试。 袁庆梁在秋狝比试中的成绩虽比不过袁庆标,也没有袁庆柏那般标新立异的表现,还是让景安帝满意的。 袁庆梁也住在避暑山庄。 他从小到大,多次陪景安帝下棋。 眼下景安帝想要下棋,下意识想到的便是袁庆梁。 不过,景安帝略微犹豫后,便放弃了这个想法,转而让太监去万壑争流宫将袁庆柏传唤过来。 当太监找到了袁庆柏,告知了来意,袁庆柏自然乐意奉陪,视为跟景安帝进一步亲近的机会。 出了万壑争流宫的袁庆柏,跟着太监,走在夜色之中,因天气冷了,夜风扑在身上有些寒意,不过很快他就步入了烟波浩渺斋这座皇祖父的寝宫。 ------------ 第13章 弑君 天气冷了,夜里的风也寒了。 烟波浩渺斋的西暖阁内却温暖如春,且灯火通明,点着好几盏灯火。 饶是如此,景安帝还是戴着一副眼镜,方便看清棋盘上分布的黑白棋子。 这个时代近视的人不算多,不比袁庆柏的前世,近视者的比例可高了。 这个时代没有电视电脑手机之类的玩意儿,读书人的比例也不高,而燃灯的费用不便宜,人们一般早睡早起。 哪怕是读书人,有不少都不在晚上挑灯夜读。 景安帝却近视,也是无奈,想当一个好皇帝,其实是很累的事情,需要勤劳,需要经常晚间办公,如此几十年了,眼睛不坏才怪呢。 勤劳的事业咖三皇子,也是個近视,也戴眼镜。 “庆柏,你是个多才的,棋技竟也不坏。” 景安帝抬头看了眼跟自己对弈的袁庆柏,春风和气地说道。 袁庆柏前世不会下围棋,好在今生的原主虽不喜读书习武却喜下棋,棋技不错,这方面的记忆已被他继承。 袁庆柏抬头对视着景安帝,笑道:“和皇祖父比起来差得忒多,这一盘棋下完,孙子不知输得有多惨。” “只怪孙子脸皮还不够厚,一开始就该觍颜请皇祖父让几个子儿的,如此纵然结果必定还是输,至少会输得好看一点子。” “所幸皇祖父没让孙子下采,若如此,囊中羞涩的我,今晚怕是要输光了衣服鞋袜,赤条条地出去了。” 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他已确定,这位皇帝爷爷喜欢他的献媚讨好儿,而且喜欢他勇敢地放开一些,而不是很拘谨的样子。 这不,景安帝闻言笑了起来:“你毕竟年纪还小,又是个多才的,目今就有这般棋技已是不错,何况下棋终究只是雅事,不可作为你身心的本等。” 袁庆柏低了低头:“皇祖父的话儿,孙子铭记了。” 祖孙俩就这样一面下棋一面说笑,间或夹带着景安帝由下棋引申出的训教。 时间如箭,一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已是夜间亥时,景安帝却意犹未尽,还在继续跟袁庆柏对弈。 这时,景安帝看向了站在西暖阁里的一位年轻妃嫔:“翠香,你回去吧,今夜不用你服侍了。” 这位叫翠香的年轻妃嫔,身量苗条,花容玉貌,虽连嫔都没封到,却也是遍身绫罗,插金带银,珠光宝气。 翠香前年才成为景安帝的妃嫔,受到景安帝的喜欢,以至于此次景安帝法驾承德,将她也带上了。 景安帝今晚本想让她侍寝,眼下又没了这份心思。 翠香不禁脸色变了变,不过马上挤出了笑脸:“圣上今夜有闲情雅兴熬夜下棋,奴婢也替圣上高兴。” “只求别打发奴婢离开,无论圣上熬到什么时候,奴婢都乐意陪着圣上。” 景安帝却道:“不用了,你去吧。” 翠香顿了顿道:“圣上既决意如此,奴婢便告退,告退之前,请容奴婢给圣上和柏哥儿斟杯茶。” 景安帝点了点头,翠香转身走向了一张圆桌。 景安帝正盯着棋盘,琢磨着该如何下好眼下的一步棋。 袁庆柏则看向了站在圆桌旁的翠香。 他发现有什么东西突然从翠香身上掉落在地,翠香忙弯腰捡起,同时转头看了他一眼,显得紧张,翠香斟茶时又偷瞄了他两眼,鬼鬼祟祟的样子。 另外,今晚他和景安帝下棋,翠香一直待在烟波浩渺斋,随着时间流逝,翠香着急了,景安帝打发她走,她的脸色还变了变,被拒绝留下后又说要斟茶。 “难道是在下毒?” 袁庆柏心中推测。 就他对翠香的观察而言,这妃嫔有些像是在下毒啊。 然而,自古至今虽有一些弑君之事,但后宫妃嫔弑君还是罕见的。 翠香这位妃嫔难道要毒杀当了几十年皇帝的景安帝?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袁庆柏还是果断做出了决定。 这时,翠香手中捧着一个填漆茶盘走了过来,盘内摆着两个小盖钟。 她率先将一个小盖钟递向景安帝。 景安帝刚接过小盖钟,袁庆柏便笑道:“皇祖父,孙子斗胆,为安全起见,求伱先叫人对这杯茶试试毒。” 袁庆柏想来,若翠香真的下毒了,听到他这话多半会有所表现,若没有表现没有下毒,他这么做也展现了孝道,景安帝多半不会反感。 说完这话他立刻瞥向了翠香,发现翠香的脸上现出了紧张之色。 “难道真是下毒?” 袁庆柏愈发怀疑。 景安帝愣了一下,眼睛微眯,看向了翠香,也发现了翠香的紧张之色,于是将小盖钟放下:“试试毒也好。” 翠香忍不住了,忙道:“圣上,这茶是奴婢斟的,难道奴婢还会加害你么?奴婢哪来如此大的胆子,又哪来的毒药呢,这试毒就没必要了。” 听到这话,景安帝的脸色阴沉了下来,对着外头喝了一声:“来人!” 翠香登时急了,忙要动手去抢小盖钟,想要喝下这茶自尽,却被反应很快的袁庆柏上前拦下。 袁庆柏迅速抓住了翠香,且用手帕子塞住了翠香的嘴,以防止咬舌。 如此做完,袁庆柏对景安帝恭声道:“皇祖父,情急之下,恕孙子失礼了。” 无论如何,翠香毕竟是景安帝的妃嫔。 景安帝却面带赞赏:“理当如此。” 这时已有三名太监快步进了西暖阁,为首的太监叫陶全,是景安帝的亲信。 景安帝指着自己面前的小盖钟,对陶全道:“试毒。” 陶全会意,他的试毒经验丰富,景安帝的饮食试毒主要就是他负责。 很快陶全便试出了结果,内心震颤,脸色泛白。 天啊,这是出大事了啊,竟然有妃嫔对景安帝下毒! 而且陶全立刻推测到,此事多半是有人指使啊…… 陶全咽了口唾沫,战战兢兢地对景安帝道:“圣上,茶……茶里有毒!” 景安帝闻言看向了翠香,出了一回神。 翠香面如白蜡,冰冷打战,现在她是后悔无益,求死也不能了。 回过神来的景安帝,绷直了身子,仿佛从之前跟袁庆柏下棋时和蔼可亲的爷爷,变成了一位威严不可侵犯的帝王。 众多的侍卫官兵被调动了…… 整个避暑山庄都动荡起来了…… 连三皇子居住的牤牛园也动荡了…… ------------ 第14章 太子坏了事 连太监陶全都能立刻推测到,今晚的这场妃嫔弑君多半是有人指使,景安帝又岂会推测不到? 景安帝不仅推测到有人指使,甚至推测出指使之人多半是他的儿子们,其中最大嫌疑的又是太子。 果真如此,就不止是弑君了,这是弑父篡位啊! 至于无意中参与到此次事件中的袁庆柏,则在想着原著里的“义忠亲王老千岁”。 原著里提到了一次“义忠亲王老千岁”。 那是在秦可卿死的时候。 贾珍想为秦可卿弄一副好棺材。 早年薛蟠的父亲将一副樯木棺材带到神京城,是义忠亲王老千岁要的。 樯木出在潢海铁网山,说是作了棺材万年不坏。 因义忠亲王老千岁坏了事,这副樯木棺材就一直放在神京城的薛家木店。 而袁庆柏早就怀疑太子是“义忠亲王老千岁”。 如果这次翠香弑君跟太子有关,那太子可不就是坏了大事了么! 另外,袁庆柏认为,即便这个红楼世界没有他这位穿越者的存在,今晚这场弑君应该也不会成功。 原著里可是有太上皇的…… 意味着景安帝以后是要当太上皇的…… …… …… 这是一个动荡不安的夜晚。 在景安帝看来,今晚多亏了袁庆柏,若非袁庆柏敏锐谨慎果敢,阻止了翠香对他的毒害,他今晚就要被毒杀了。 他这样的老皇帝,若最终死在了自己妃嫔的毒杀之中,且是死在了弑父篡位之中,可就真真是荒唐可笑了。 当景安帝变成一位威严不可侵犯的帝王,要迅速查明弑君事件,他并未让袁庆柏回避。 袁庆柏一直待在烟波浩渺斋,待在景安帝的身边,因而见证了这一夜的动荡是如何以烟波浩渺斋为中心扩散出去的。 他见证到了,景安帝调动侍卫官兵,一面严防避暑山庄,严控军队,一面将跟随法驾到承德的诸位皇子押到烟波浩渺斋。 对着文臣武将发号施令的景安帝,更像是一位威严不可侵犯的帝王。 天气确实冷了,夜里的风确实寒了。 午夜时分的夜风,扑打在人的脸上身上,有些凛冬里寒风刺骨般的威势。 烟波浩渺斋这座寝宫灯火通明。 里里外外驻守着众多的太监、侍卫以及亲军营的官兵。 正殿外的院子里正跪着一群皇子。 包括了太子党的太子、三皇子、九皇子,皇子党的五皇子、七皇子、十一皇子,以及二皇子、四皇子,等等。 但凡成年的皇子,几乎都跪在这儿了。 这群天潢贵胄,纷纷身子僵冷,既是冻的也是跪的。 诸位皇子的后方,还跪着三位皇孙,分别是袁庆梁、袁庆棠、袁庆柏。 袁庆柏也是现场跪着的众皇子皇孙中唯一还没成年的。 他可不是被命令罚跪,而是主动罚跪。 唉,自己的三皇子父亲都被押来罚跪捱冷受冻了,他做儿子的岂有继续待在温暖殿内的道理? 事关孝道,大意不得。 何况景安帝重视孝道亲情,三皇子又是一位严峻刻薄的父亲。 跪在诸位皇子之中的三皇子,这位严峻刻薄的冷面王,此刻正情不自禁转身看向跪在后方的袁庆柏。 这已是他今夜第三次如此回头看向自己的三儿子了。 “这个儿子真真是個好的,也倒像是我的福星似的。” 三皇子心中感叹。 他已听说了今晚的弑君之事,听说了袁庆柏的救君之事。 意味着,此事过后,本就已受到景安帝喜爱的袁庆柏,将会更加被景安帝喜爱。 另外,结合之前太子的种种行迹,以及今夜太子被押到烟波浩渺斋后过于惊慌的表现,三皇子已推测此次弑君很可能跟太子有关。 而他三皇子可是太子党的啊! 无论景安帝曾经多么重视太子,涉及到弑父篡位,太子必定是要废了的,能不能保住性命都未可知。 这么严重的事件,也必定会波及整个太子党,包括了他三皇子。 庆幸的是,他的好儿子袁庆柏今晚有救君大恩,有这份大恩在,足以让他将功赎罪,让景安帝不至于要惩处他。 再者。 作为事业咖的他,其实也对天子之位有兴趣。 一直以来,他出于对父皇的敬重和孝道,一直克制着自己这份见不得人的心思,全力辅佐父皇任命的太子储君。 若太子沦为了废太子,那么他可就要跟其他皇子们夺一夺天子之位和大周天下了啊! 他不夺也是犯蠢了。 因为他不夺,以后便会是其他皇子当皇帝,他这位曾经太子党的骨干就可能不会有好下场,尤其是皇子党的人当皇帝的情况下。 太子党和皇子党可是斗得厉害啊。 而有了袁庆柏这个儿子深受景安帝的喜爱,有着袁庆柏今夜的救君大恩,他冷面王三皇子夺皇位夺天下的几率是能提升的。 这时,太监戴权火急火燎却又蹑手蹑脚地步入了烟波浩渺斋的正殿。 这一幕引起了院内众皇子皇孙的格外关注,跪着的皇子皇孙们纷纷绷直了身子,太子则显得惶恐不安,面如土色…… 戴权,是景安帝的亲信太监,是大总管太监,是身份最高的太监,有着掌宫内相的称呼,地位比景安帝的御前近侍太监陶全还要高。 今夜景安帝命戴权负责审问妃嫔翠香以及翠香身边的宫女太监。 诸位皇子都多少知道些戴权审问人的手段,那可是不亚于前明的锦衣卫的! 翠香这群人岂能经得住他的审问? 想来眼下他已审问出了结果,忙着来回禀景安帝了。 事实也正是如此。 戴权进了正殿后不久,殿内便动荡了起来。 接着,伴随着一阵凄厉的求饶声,顾启泰被捆绑着由几名侍卫由殿内押出。 见到这一幕的太子,吓得不禁瘫软在地。 顾启泰是南书房大臣,是重臣,也曾是功臣,还是太子的外戚长辈…… 紧接着,御前一等侍卫狄峰带着几名侍卫,走到瘫软在地的太子跟前,冷静地说道:“太子,得罪了,奉圣上之命,将你押往别处。” “我要见父皇,我要见父皇……” 太子一面叫嚷着一面爬起身,要往殿内闯去,却被狄峰果断抓住。 “啪”的清脆一声,太子一巴掌狠狠扇在了狄峰脸上:“瞎了你的狗眼了,竟敢对本太子动手,我打不死你这作死的王八羔子!” 狄峰沉默了一下,对侍卫们沉声喝道:“将太子押走!” 伴随着一阵发疯般的大喊大叫大闹,太子被侍卫们押离了现场…… 见到这一幕的三皇子,心中暗叹:“果然是太子坏了事了!” ------------ 第15章 贾家受到波及 南书房大臣顾启泰被侍卫们拿下。 太子也被侍卫们单独押往别处。 让三皇子已然确定了此次弑君跟太子有关,是太子要弑父篡位。 这一刻,三皇子并未窃喜,反而感到可悲。 既是替太子可悲,也是替自己可悲。 替太子可悲的是,虽说这位太子已经当了几十年的太子了,都已经四十几岁了还没当上皇帝,但如果他当太子当得称职,最终必定是能登基的。 偏偏他当得不称职,没少做蠢事惹父皇不满。 虽说人有失错,马有失蹄,但蠢事做得多了,可就说不过去了。 而这一回,他更是走上了恐怖的邪门歪道,竟要弑父篡位,且是勾结景安帝的妃嫔,勾结自己的外戚长辈南书房大臣…… 三皇子觉得自己的可悲之处在于,他费心费力地追随辅佐了太子多年,结果太子却坏了大事。 而且,此次太子弑父篡位,他事先竟连一点风声都没听闻,可见太子对他有着不小的猜忌心和防备心。 他也做出了预判,以太子的为人和对他的猜忌心和防备心,当真让太子登基当了天子,他这位太子党的骨干皇子,以后可能也不会有好下场。 另外,这次如果不是他的儿子袁庆柏机缘巧合之下立了救君大功,他这位太子党的骨干皇子可能也要受连累受惩处。 这一刻,现场跪着的其他多位皇子,以及袁庆棠这位五皇子的嫡子,纷纷窃喜了起来。 尤其是五皇子和二皇子,心中简直是在狂喜,太子坏了大事了,夺位几率最大的就是他们两位了。 尽管他们都知道,随着袁庆柏这小子的崛起,冷面王三皇子以后夺位的几率也不会小了…… …… …… 顾启泰和太子被侍卫们押走之后,御前近侍太监陶全由殿内走出,逶迤来到三皇子身边,恭敬道:“三爷,圣上传你和柏哥儿一同进去呢。” 能当上景安帝的御前近侍太监,且当了多年,陶全自然不简单,至少见风使舵的本事是不小的。 虽说袁庆柏才被景安帝亲近不久,陶全便已看出这位年方十二的皇孙是个天纵奇材,以后多半会被景安帝所钟爱。 陶全也知道,景安帝对三皇子的圣眷其实并不小,这位老皇帝其实是挺赏识三皇子的,尽管三皇子的严峻刻薄让他不喜。 在陶全看来,以后三皇子夺位的几率不小了。 所以眼下,当陶全面对三皇子,表现出了超出往日的恭敬。 除了三皇子,陶全业已决定,以后要对二皇子、五皇子格外恭敬才好。 …… …… 烟波浩渺斋的明间,面阔三间。 明间之内,北面正中,设有一铺炕,炕上设有明黄色的座褥、靠背、迎手,还有诸多华丽的陈设。 铺炕上方悬着景安帝御笔亲题的“烟波浩渺”匾额。 景安帝正端坐在明黄色的座褥之上,端坐在“烟波浩渺”的匾额之下,脸色甚是难看,金刚怒目一般。 明间之中有南书房大臣侍立。 此时,三皇子、袁庆柏这对父子,一前一后地走进了明间,来到景安帝跟前恭敬地行起了跪拜之礼。 景安帝也不叫三皇子起身。 三皇子不起身,袁庆柏自然也跟着继续跪着了。 景安帝用锋利的目光逼视三皇子,沉声问道:“太子此次勾结顾启泰等人,行弑父篡位造逆之事,你可有参与?” 三皇子闻言忙道:“父皇,儿臣岂敢参与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景安帝又沉声问道:“你事先是否得知消息?” 三皇子道:“不敢瞒父皇,儿臣事先连一点子风声都不曾听闻。” 他紧接着又道:“若儿臣事先听闻了风声,必会加以制止,岂会任由这等大逆不道之事发生!” 景安帝点了点头。 根据戴权对翠香及其身边宫女太监的审问,以及适才景安帝当面对顾启泰的审问,此次的弑父篡位,尚未发现有三皇子的参与。 而且,据景安帝对三皇子的了解,加上今晚袁庆柏的救君行为,景安帝也不觉得三皇子会参与到此次的弑父篡位之中。 景安帝看了眼现场一位侍立的名叫汤承远的南书房大臣,吩咐道:“汤承远,你且将此次弑父篡位之事跟三皇子说说。” 汤承远“是”了一声,当即郑重其事又翼翼小心地对三皇子说起了情况。 原来,此次太子不仅勾结了翠香、顾启泰,还勾结了平日驻守在承德避暑山庄的太监,勾结了长安营节度使章嶅, 还涉及到了贾家的贾代化、贾敬、贾赦…… 此次弑父篡位,主要是太子和顾启泰谋划。 根据谋划,太子提前让驻守在避暑山庄的太监,在烟波浩渺斋的地下埋藏了魇镇景安帝死亡的所谓符箓法器。 这个时代是很迷信魇镇这种事的。 太子跟景安帝的妃嫔翠香,则有着苟且之事。 太子认为,有了符箓法器的魇镇,加上翠香这位近两年受到景安帝喜欢的妃嫔的出手,景安帝是能被成功毒杀的。 一旦今晚翠香毒杀成功,顾启泰便会帮助太子掌控大权。 会让现任前锋营统领的贾赦率领前锋营协助。 也会让长安营节度使章嶅率领长安营兵力火速赶到承德协助。 还会让贾敬去说服其父亲京营节度使贾代化协助。 贾赦、章嶅这两位高级别的武官,都是太子党的人。 贾敬也是太子党的人。 如此一来,太子就能成功上位成为权倾天下的天子了。 只是事与愿违,太子失败了…… 这种事失败了,可真真是坏了大事了。 尽管三皇子之前就已经确定了是太子要弑父篡位,此刻当他听完汤承远的讲述,心中还是掀起了惊涛巨浪,感到毛骨悚然。 这位太子实实是好大的胆子啊! 且不说弑父篡位了,单单是他跟翠香有着苟且之事这一条就惊人了。 袁庆柏则在心中暗叹:“贾家要受到波及了啊!” “如此看来,贾代化多半就是因为此次弑父篡位之事,从侯爷被贬成了一等将军。” “原著里,贾敬跑去城外玄真观一味修道。” “原著里,贾代善分明是二代荣国公,贾赦作为长子和袭爵人,爵位却只是一等将军,且住在荣国府东路隔断开的贾赦院,由二弟贾政当家。” “多半也跟此次波及有关啊!” ------------ 第16章 惊涛巨浪再起 南书房大臣汤承远说完情况后,景安帝便要对三皇子下达皇命,他有重要皇命要三皇子去办。 景安帝正准备开口,这时殿外突然传来五皇子的大喊声:“父皇,儿臣有紧要大事启奏,父皇,儿臣有紧要大事启奏……” 景安帝听清楚后皱了皱眉头,他知道这位皇五子素来沉稳,眼下这种时候,五皇子这般大喊,该是真有紧要大事。 景安帝一时间顾不得对三皇子下达皇命,瞥了眼御前近侍太监陶全:“让他进来。” 陶全恭声领命,将五皇子义智亲王袁嗣绩领进了殿内。 五皇子跪着道:“儿臣有紧要大事启奏。” 景安帝沉声问:“何事?” 五皇子道:“儿臣先斗胆求问父皇,今晚是否是太子犯了大逆不道之罪了?” 景安帝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下意识想到,难道这位皇子党为首的五皇子,在这个时候还要对太子落井下石不成? 太子这次犯了如此大逆不道之罪,他这位老父皇都已动了将其赐死的心思,哪怕不赐死,也绝对要废太子了。 素来沉稳的五皇子,这时候若还要对太子落井下石,岂不是在犯蠢?惹他这位老父皇不满? 景安帝出了一回神,然后点了点头。 不料五皇子道:“启禀父皇,此事有蹊跷。” 景安帝眸子一凝:“有何蹊跷?” 五皇子道:“毓庆宫的太监董修,曾和儿臣告发了一事,他在毓庆宫中挖出了魇镇太子的纸人纸鬼,乃是二哥所为。” “董修怕惹出大乱子,不敢向太子告发,自然更不敢向圣上告发,却也知道此事甚大不该隐瞒,因儿臣管着内务府的差事,他便将此事告诉了儿臣。” “儿臣思来想去,觉得二哥这般行径虽狠毒,终究是骨肉弟兄。” “此事一旦告发,父皇难免严惩二哥,也会伤了弟兄们之间的情义。” “父皇素来关切儿子们,儿臣委实不想拿这事让父皇震怒伤感,继而伤身。” “儿臣也本以为,这魇镇未必管用。” “儿臣便将此事瞒了下来。” “不承望今日太子竟对父皇大逆不道,儿臣心里委实愧疚难安,觉得此事急需即刻启奏父皇了。” 毓庆宫是太子在皇宫里的住处。 景安帝听得目瞪口呆。 三皇子心中又掀起了惊涛巨浪。 袁庆柏都有点傻眼了,这……这可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太子今晚要弑父篡位,手段涉及到魇镇,失败了。 紧接着,五皇子又来告发二皇子魇镇太子了。 袁庆柏可不会认为五皇子告发此事,是为了太子,为了景安帝,五皇子是在为了他自己啊! 太子要废掉了,夺位几率最大的就是二皇子和五皇子了。 五皇子这不是在对太子落井下石,是在乘势而上,将二皇子也绊倒! 这群太子皇子天潢贵胄,可真是够会闹的啊。 瞧这闹的,跟煮沸了的稀粥似的。 这一刻,袁庆柏看着“烟波浩渺”匾额下端坐的景安帝,看着这位老皇帝目瞪口呆的样子,竟觉得这位皇帝爷爷有一点子可怜了。 咋就养出了这么一帮儿子们呢? 景安帝回过神后,又金刚怒目了起来:“此事果真?” 五皇子道:“儿臣岂敢拿这种事诓骗父皇,那魇镇的纸人纸鬼,儿臣带来了承德,父皇若不信,这便遣人去儿臣的下处取来一看便知。” “毓庆宫的董修,也跟来了承德,父皇也可遣人召他来审问。” 景安帝当即一面命陶全带人前往五皇子的住处取东西,并押来董修,一面命御前侍卫将二皇子押进殿内。 二皇子义穆亲王袁嗣维,本来还在殿外一面跪着一面心中狂喜。 既因太子坏了大事,也因他觉得此事多半是他魇镇所致。 他打算着以后再魇镇五皇子和三皇子,甚至幻想着自己登基当天子的场景。 就在这时,有御前侍卫前来将他带进了殿内。 当他进殿,发现殿内的气氛极其严肃,倒也没立刻惊疑,认为如此才正常,毕竟太子大逆不道了嘛。 他对景安帝行了礼,景安帝沉声骂道:“好一个作死的畜生!” 二皇子这就惊疑了啊,这是啥情况啊? 父皇咋对我展现出这般从未有过的严厉,竟还如此骂我?仿佛今晚要弑父篡位的不是太子而是我似的呢? 二皇子愣了一下,便想到了或许是自己魇镇太子之事暴发了。 他惴惴不安了,却故作镇定地问道:“父皇,可是儿臣做错了什么?” 景安帝下死眼将他盯了一会子,也不则声回应。 殿内显得死寂。 死寂之中,二皇子忐忑地跪着。 而三皇子、袁庆柏以及五皇子,一直都跪着的。 就这般死寂了不久,陶全便蹑手蹑脚地返回殿内,手中拿着纸人纸鬼,还带来了毓庆宫的太监董修。 果然暴发了! 本就惴惴不安的二皇子,吓得面如土色,毛骨悚然,魂不附体。 当即,景安帝仔细查看了纸人纸鬼。 纸鬼是五个纸铰的青脸白发的鬼。 纸人只有一個,上面写着太子的年庚八字,赫然是二皇子的字迹。 景安帝气急,饶是如此,心中还是自思:“太子是用符箓法器魇镇朕驾崩,二皇子则用纸人纸鬼魇镇太子,看来这俩的魇镇之物不是从一家得来的。” “太子对朕的魇镇没管用,二皇子对太子的魇镇看来是起了效果了,太子弑父篡位,应该是被厉鬼缠身了。” 如此想完,景安帝盯着二皇子:“你竟魇害太子!你是在妄想着,太子没了,便属你这位二爷最年长,朕便会立你为太子,这大周江山便是你的了么?” 二皇子吓得跪趴在地:“父皇,这些鬼物不是儿臣的,也不知是哪个小人要陷害儿臣。” “是五皇子不是?若是他,便是他见太子坏了事了,要将儿臣也害了,他便能当太子了。” 景安帝看向董修,喝道:“如实招来,敢有一句谎话,要你不得好死。” 董修忙说了起来,情况如刚才五皇子所说,比五皇子说得更详细。 “我打死伱这个王八羔子狗奴才,竟敢和老五合谋陷害我。” 二皇子一面叫着一面起身朝董修扑去…… ------------ 第17章 冷面王执天子剑 陶全反应很快,见二皇子起身扑向董修,忙上前抓住了二皇子,联合其他太监一起将二皇子制住。 景安帝神情冷峻地对二皇子喝道:“事到如今,你还不承认?” “你魇镇太子,居心叵测,歹毒至极,已是大罪!” “目今恶行败露,你若还冥顽不宁,作无用的辩解,又是欺君之罪!” “罪上加罪,难道你要逼朕赐死你这个乱臣贼子!” “赐死乱臣贼子”这几个字宛如雷霆万钧。 二皇子惊得重新跪趴在地,求饶了起来:“父皇素来宽容儿子们,别的弟兄没少犯错,三番屡次都被父皇宽恕。” “所谓人有失错,马有失蹄,儿臣也是撞客发昏了。” “念在儿臣多年来并未犯什么大错,这是头一回,求父皇开恩。” “儿臣发誓日后必当竭尽心力敬孝敬忠,再不敢有一点子见不得人的心思。” 景安帝做了个深呼吸,却呼不出胸中的块垒。 他恨不得将二皇子骂個狗血淋头,却又觉得这么做已无意义。 他咬了咬牙关,沉声喝道:“来人。” 有御前侍卫上前。 随着景安帝一声令下,二皇子被御前侍卫押走…… 见到这一幕,五皇子心中又喜了。 他确实是在乘势而上。 当初他得了二皇子的这个把柄,并未急着用,想等个好时机。 今夜就被他等来好时机了。 尽管他知道,今夜他告发此事,会让景安帝怀疑他是在趁机绊倒二皇子,觊望太子之位和天子之位,但他觉得景安帝不会因此对他很不满。 因为景安帝会认为此事应该在今夜及时告发。 至于此事会不会让太子脱罪,五皇子则不担心。 在他想来,纵然景安帝认为太子是受了魇镇,太子这次如此大逆不道,也绝对要废了,绝对跟皇位无缘了。 古往今来,没有哪位皇帝会让勾结妃嫔外戚一起弑父篡位的儿子继位的。 “真真是天助我也啊! 五皇子心中狂喜。 一夜之间,太子完了,二皇子多半也完了。 尽管还有一个三皇子也不可小觑…… 五皇子已觉得这大周天下多半会是他的了…… …… …… 景安帝让五皇子退下后,对三皇子道:“朕有皇命给你。” 三皇子也不用下跪了,因为一直是跪着的,他恭声道:“请父皇差遣。” 景安帝沉声道:“朕给伱一份名单,并调一些侍卫和亲军营官兵,加上你的王府护卫亲兵,由你率领,再带上朕的天子剑,火速将名单上的人通通拿下!” 说着景安帝让陶全将一份名单递给了三皇子。 只见名单上列着多人,包括了章嶅,贾代化、贾赦、贾敬…… 之前在景安帝的当面审问下,顾启泰将这份名单供了出来。 几乎都是太子党的人。 也有例外,贾代化不算太子党的,但他的儿子贾敬是,太子此次弑父篡位,计划要利用他的。 三皇子心中有些苦恼,这份名单上有人跟他也有交情。 而且,让他这位太子党的骨干皇子,去抓这群太子党的人,相当于是让他一下子跟太子党做了切割。 事实上,这正是景安帝将此皇命交给他的主要原因。 景安帝道:“朕知晓,你和嗣络都跟太子走得近,此次太子大逆不道,本该将你和嗣络也一并拿下。” 说到这里,他看了眼依然跪在殿内的袁庆柏,脸上现出了些许柔和,不过倏忽之间又恢复了威严。 他继续对三皇子道:“念在庆柏立了救朕的大功,也念及你素来对朕算得上敬孝敬忠,朕此次没打算牵连到你头上。” 三皇子忙道:“儿臣谢父皇隆恩。” 景安帝道:“但你须得将功赎罪才好,你拿下这名单的人,便是将功赎罪了。” 三皇子道:“儿臣遵命。” 不遵命也不行啊,这皇命岂是可以违拗的? 三皇子忍不住翼翼小心地问道:“不知父皇是否打算牵连到九弟头上?” 景安帝闻言不仅没反感,反而感到欣慰,想着这位素来严峻刻薄的三皇子,对九皇子倒是重情重义。 心里欣慰,景安帝却板着脸道:“朕此次宽恕了你,已是开恩,你还想让朕宽恕了你的九弟?朕打算将其圈禁!” 三皇子惊得惴惴然,忙跪下央求:“父皇明鉴,九弟也未参与太子此次的大逆不道之事,事先也不知消息。” 景安帝沉声道:“此事你别多嘴,好好办妥差事。” 顿了顿,景安帝补充了一句:“朕会将嗣络禁在其府中。” 三皇子听到这话,放松了一些。 大周宗室的圈禁分为几种。 圈禁在自己的府邸,这算是最好的一种。 可以在自己的府邸自由活动,而且一般有妻妾陪伴,吃穿住用跟平日没多大区别,只是禁止出府,禁止跟外人来往。 这比圈禁在宗人府、皇陵要好多了。 还有比圈禁在宗人府、皇陵更惨的圈禁手段…… 虽说放松了一些,三皇子还是觉得心酸,九皇子费心费力地跟他这位三哥一起追随辅佐了太子多年,结果却被太子坑得圈禁了起来。 也不知要圈禁多久,若是圈禁多年,九皇子该有多熬煎…… 景安帝相信九皇子并未参与太子的弑父篡位,事先也不知消息。 饶是如此,他还是要将九皇子圈禁。 因为九皇子是太子党的。 因为景安帝不想再看到三皇子、九皇子结党营私。 也因为他想看看,没了太子也没了九皇子,三皇子以后会如何行事…… …… …… 已是下半夜。 三皇子走出了烟波浩渺斋的正殿明间。 他的手中执着一把做工精良系着明黄流苏的宝剑。 此乃天子剑! 今夜尚未睡眠的三皇子,接下来却顾不得睡眠,他要即刻率领侍卫官兵以及自己的王府护卫亲兵,逐一捉拿景安帝给他的名单上的人。 比如正待在承德的前锋营统领贾赦…… 三皇子绷直了身子,瞋眸望了望依然跪在院中的一群皇子弟兄,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天子剑。 他仿佛看到了,一剑出鞘,斩断了他跟太子党的瓜葛,斩断了他追随辅佐太子的多年,斩出了一条往后他孤胆冷面王的夺位之路…… 哦不,至少他还有一个已受父皇喜爱的儿子…… ------------ 第18章 元春的亲事 太子袁嗣绍,并非景安帝的第一子。 在袁嗣绍之前,景安帝就已有过四个儿子,但这四个儿子竟都早夭了,且都是一二岁就夭亡。 作为景安帝第五子的袁嗣绍,竟成了皇长子。 袁嗣绍的生母,是景安帝的第一位皇后。 这位皇后生袁嗣绍的时候难产,当天将袁嗣绍生下后就死了,袁嗣绍的生日便是她的忌日。 景安帝跟自己的第一位皇后伉俪情深。 景安帝之前的大周皇帝都不立太子,景安帝却出于对第一位皇后的怀念,在袁嗣绍刚满周岁时,就破例将袁嗣绍立为太子。 袁嗣绍因此成为大周的第一位太子。 以此看来,袁嗣绍仿佛命中注定了要当皇帝的。 然而,他这太子一当就是几十年,当到他都已四十多岁,奔五十的人了,老父皇却还活着,成了他心中的“老不死的”。 他等烦了等累了。 而且,近年来景安帝对他这位太子越来越不满,甚至有废黜太子的说法。 又有五皇子、二皇子等皇子气势汹汹地夺嫡。 这让他的压力很大。 终于,他忍不住谋划了今年秋狝之际的弑父篡位。 他本以为成功几率很大的。 奈何却失败了。 而景安帝其实早就有废黜太子的想法。 他出于跟第一位皇后的情分,出于跟袁嗣绍长达几十年的父子情分,出于对皇长孙袁庆梁的喜爱,也出于宗室朝廷方面的顾虑。 才一直没有将废黜太子的想法践行。 他认为太子不称职,没少做蠢事。 但他没想到,这回太子竟大胆到勾结妃嫔外戚弑父篡位。 饶是他重视亲情,对儿子们宽容,也绝对无法容忍这样的大逆不道。 他不仅果断决定要废黜太子,还起了赐死的心思。 然而紧接着他便得知,二皇子魇镇了太子。 这让他认为,太子之所以要弑父篡位,主要是因为被魇镇了,是撞客了。 他不忍心赐死这个儿子了。 不过,废黜是一定的! …… …… 景安帝本打算在承德避暑山庄多住些日子,因未预料到的动荡,让他已没心思继续待在避暑山庄。 太子坏事后不久,景安帝便回到神京城,明发了废黜太子的诏书。 诏书上写的废黜理由是,太子赋性奢侈,暴戾恣睢,竟类狂易之疾…… 没提太子勾结妃嫔外戚弑父篡位。 此事若明发诏书传播天下,太损景安帝的体面,也会成为史书上的笑柄。 甚至都没提太子结党营私。 却提到了“竟类狂易之疾”。 景安帝认为太子被魇镇撞客了,却也不便在诏书上这么说,便改成了“竟类狂易之疾”的说法。 意思是说,太子啊,他精神不正常,他有精神病啊! 随着太子的废黜,太子党垮塌了。 太子党的人,或杀,或贬…… 被杀的包括了南书房大臣顾启泰、长安营节度使章嶅。 这两位直接参与谋划了太子的弑父篡位,尤其是顾启泰。 被贬的则包括了贾代化、贾敬、贾赦。 这三人都并未直接参与。 不过,贾敬、贾赦都是太子党的。 太子的弑父篡位谋划里,也有对贾敬、贾赦以及贾代化的利用。 贾代化被罢免京营节度使之职,由超品的侯爵一下子降为三品的一等将军。 贾赦被罢免前锋营统领之职,也由超品的侯爵降为三品的一等将军。 进士出身的贾敬,本也有官职在身,也被罢免。 另外,荣国府从此不再由贾赦当家,而是由贾代善、贾母的二儿子贾政当家,此事让贾政的正妻王夫人偷着欢喜了。 …… …… 景安帝和二代荣国公贾代善的君臣感情很深。 少年登基的景安帝,当初能坐稳皇位,贾代善立功不小,贾代善也立过不小的军功。 长子贾赦取字的时候,贾代善还特意求景安帝赏字,景安帝赐了“恩侯”二字,因此,贾赦字恩侯。 贾代善早就去世,临终时上遗本,景安帝除了让其长子贾赦袭了侯爵,还额外赐了其二子贾政当工部主事。 另外,贾赦做官能做到前锋营统领,主要也是景安帝冲着跟贾代善的情分。 前锋营有两千兵力,几乎都是精兵,相当于特种部队,主要任务是保卫皇帝,负责皇帝巡幸时的前哨警卫。 前锋营统领是正二品武官,品级跟京营节度使一样。 …… …… 宁国府的中路正房为宁祥堂,是贾代化的住处。 此时,宁祥堂的堂屋里只坐着两個人。 一个便是贾代化。 他刚从狱神庙里放出来,狱神庙是神京城内的一所监牢。 他本就已至垂暮之年,最近又蹲了狱神庙,还被罢了官职贬了爵位,让他仿佛一下子又老了不少,也憔悴了不少。 另一个是位老妇人,她就是贾母,荣国府的一品国公夫人。 贾母正在对贾代化感慨:“咱们贾府这回遭了祸,你的二品官没了,世爵也大降了,赦儿也和你一样。” “虽说圣上开恩,让咱们东西二府都留着国公府的门楣,你和赦儿还都是一等将军,咱们的家资也都在。” “可这一下子咱们贾府就大不如前了。” 贾代化闻言不则声。 贾母弯腰往前凑了凑,轻声道:“如今我唯有好生调理元春丫头,调理出贤孝才德,等有了新的圣上,我厚着一张老脸把她送进宫里去。” “她若能在宫里封个妃,咱们贾府就很有体面了,也能长远富贵下去。” 贾母大富大贵了大半辈子,她出生于史侯家,后来嫁给荣国府的贾代善,让她很富贵也很有体面。 她也素来爱体面,爱安富尊荣。 她早就打算着等景安帝驾崩太子继位,把元春送进宫当妃嫔。 如今贾府遭逢大变,她为了贾府的体面富贵,也为了自己的体面富贵,便更想这么做,只是新的圣上不会是旧的太子了。 贾代化依然不则声,发怔了起来。 他想到了袁庆柏。 本来他打算着,若袁庆柏争取到被景安帝抚养训教,他再进一步观望,觉得可行时便说服贾母将元春配给袁庆柏。 结果,袁庆柏争取到了,贾代化也听说了,袁庆柏还立了救驾大功。 可太子被废黜圈禁了,贾府受到太子造逆大案的连累…… “世事变幻莫测,这门亲事作罢吧!” 贾代化心中暗叹。 他没想到的是,袁庆柏和贾元春这一对竟然成了,且马上就要定亲了…… ------------ 第19章 赐婚 在景安帝看来,自己的皇孙袁庆柏救了他,立了救君大功,这当然应该重赏啊! 可怎么重赏呢? 难道给袁庆柏封爵? 景安帝有一条规矩,太子除外,他的皇子在没有成年之前一律不封爵,以免少年贵显至骄泰恣意而行。 对待皇孙亦是如此。 哪怕他很喜爱皇长孙袁庆梁,也没在其成年之前对其封爵。 而袁庆柏现在才十二岁,又是最近刚被他抚养训教。 不封爵,难道赏赐大量财物? 景安帝业已赏了不少财物给袁庆柏,可若赏赐大量也不好。 左思右想后,景安帝便决定:赐个婚吧! 本来,袁庆柏的婚姻大事由其父亲三皇子做主。 现在他被景安帝这位皇帝爷爷抚养训教,也就由景安帝做主了。 哪怕他没被景安帝抚养训教,景安帝想做主这事儿,难道还不行? 在大周,皇帝赐婚视为一种重赏! 袁庆梁、袁庆棠都是早早被景安帝赐婚,其中,袁庆梁十岁时就被赐婚。 当初三皇子未满十岁,就被景安帝指定了他和夏侯氏这门亲事。 景安帝也挺喜欢干这种月老的活儿。 于是乎,当景安帝由承德回到神京城,处理了太子党之事,接着便忙里偷闲要给自己已喜爱的皇孙袁庆柏赐婚了。 他命人将权贵名宦之家的年纪上适合配给袁庆柏的女子列出了名单。 这份名单不短,其中就包括了贾元春。 虽说贾府受到太子造逆大案的连累。 但宁国府和荣国府还都保留着国公府的门楣。 贾府又毕竟出了两位开国国公加一位二代荣国公贾代善。 现在也还有贾母这位一品国公夫人,以及两位三品的一等将军。 贾元春又是荣国府的长孙女。 她不上这份名单可说不过去。 景安帝将这份名单看了又看,斟酌了又斟酌。 然后勾选了几个,其中也包括了贾元春。 景安帝对贾代善有些许愧疚啊。 他跟贾代善的君臣感情真的很深,贾代善也是他的大功臣。 而他也知道,贾代化、贾敬、贾赦皆未直接参与此次的太子造逆,贾代化是对他这位老皇帝敬忠的。 另外,因他跟贾代善的关系,太子跟贾赦是从小就来往的,当初也是他认可的。 若非此次太子坏的事太大,让他忍不住严惩太子党,贾府也不会受到这般连累。 而且,贾元春是贾政的女儿,若是贾赦的女儿,景安帝估计就不会勾选。 景安帝在斟酌过后,将贾元春的名字也勾上了。 不过也只是暂时勾上名字罢了,还要问一问模样性格,批一批生辰八字。 当景安帝勾了几个名字,接着便命亲信太监去打探这几位女子的模样性格,要来她们的生辰八字。 尽管荣国府的贾母谋划着以后将元春送进新圣上的后宫。 但是,若元春被景安帝选上赐婚给袁庆柏,贾母倒也觉得是好事。 贾府刚遭受太子造逆大案的连累,景安帝这么做是对荣国府的圣眷,有利于贾府和贾母刚刚大损的体面富贵。 贾代化也在贾母跟前称赞了袁庆柏,还悄悄说了袁庆柏以后多半会是王爷,且三皇子继位的几率已不小,一旦三皇子继位,袁庆柏将来多半也会继位……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元春若嫁给了袁庆柏,以后多半能当王妃,且有机会当皇后! 这让贾母很心动啊! 元春将来若当了皇后,那荣国府…… 贾代化还悄悄说了,若将来是五皇子继位,荣国府或许还要遭祸,因为荣国府已被打上太子党的烙印了,索性趁机攀上三皇子的高枝儿。 于是乎,贾母对太监贿赂了不少钱财。 得了这笔贿赂的太监,便在回禀景安帝时称赞了元春的模样性格,说元春虽年纪还小,就已出落得如花似玉,且有着贤孝才德。 倒也不算扯谎,元春确实就是这般。 这笔贿赂,太监是收得心安理得。 不过,景安帝此次赐婚,女子的模样性格倒是次要的,重要的是家世背景以及……生辰八字! 大周宗室是很在意很信生辰八字的,玉牒只有宗人府和钦天监能接触。 这也是太子、二皇子要魇镇的原因之一,是景安帝迷信魇镇的原因。 皇子皇孙的婚姻大事,都要让钦天监批生辰八字。 冷面王三皇子,对生辰八字简直就是痴迷,他经常在用人的时候让对方上交生辰八字给他,加以考量,加以点评…… 这回,当景安帝得了贾元春等几女的生辰八字,让钦天监批了后,竟得出贾元春跟袁庆柏的生辰八字最合。 好嘛! “代善啊,这难道是你我君臣之间缘分的延续?这下你可以不用怪朕了吧,朕要将你的长孙女配给朕目今喜爱的皇孙了啊!” 景安帝心中感叹。 接着他便命人召来了三皇子和袁庆柏,说了赐婚之事。 父皇的赐婚,三皇子岂敢违拗?他又素来重视孝道,更是痴迷生辰八字。 而且,尽管贾家大不如前,依然是权贵名宦之家。 袁庆柏则巴不得。 他已是活了前世今生的人。 这個时代礼教严格,很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何况他今生穿成了皇孙,且已被景安帝抚养训教。 他可不会觉得,他今生的婚姻大事是他可以自己做主,可以自由恋爱的。 若有这种想法,他可就中二了。 他业已志在天下,志在天子! 他提前就在心里默认了今生的正妻会由景安帝或三皇子指定这事儿,会是他素未谋面之人。 想得到自己喜爱的女子,还怕以后没有机会? 日子还长着,今生的人生是很有奔头的啊。 而现在景安帝给他赐婚了,赐婚的对象竟是贾府的贾元春! 元春好歹是原著里的金钗。 原著里说元春有贤孝才德。 根据原著的描写,贾府的几位姑娘,模样儿应该都是好的,元春的胞弟贾宝玉宛如顶流花美男,元春还当上了贵妃。 她的模样又岂会差了?且有不小的几率是国色天香。 此次景安帝若不是将元春赐婚给袁庆柏,就会赐婚一个袁庆柏所陌生的对象,模样就可能不咋样了。 至于家世背景,袁庆柏认为,凭他自己,加上冷面王父亲,他若还要依赖自己夫人的娘家,就低级了,何况现在的贾家依然是权贵名宦之家。 “熟读《红楼梦》的我,穿入了这个红楼世界,现在又被皇祖父赐婚贾元春,这就是缘分天注定啊!” 袁庆柏心中感叹。 ------------ 第20章 当贾政遇上冷面王 皇城和正阳门之间聚集着诸多衙门,包括了工部。 工部衙门占地面积挺大,赶得上一座王府,不过比起义勤王府要小不少。 义勤王府的占地面积不是一般的大。 这么大的工部衙门,哪怕是正六品的主事,都有一间单独的当值房。 荣国府的二老爷贾政,作为一名工部主事,就在工部衙门有单独的当值房。 贾政自幼酷喜读书,不仅父亲贾代善对他喜爱,祖父贾源更是对他钟爱。 他在读书上倒也有些能为,本打算通过科举走上仕途,只因父亲贾代善临终时上遗本后景安帝额外赐他当工部主事,他便放弃了原先的打算。 贾政为人迂腐,在工部当主事的日子不短了,倒像还不谙世情似的,上班时打躬作揖倒是做得不差,公务俗务上就不得心应手了。 好在其为人还算正派,谦恭厚道,礼贤下士,加上贾府的名门富贵,工部衙门里的同僚们即便有心中鄙夷他的,一般也不会当面讥嘲。 这日贾政照常来到衙门,坐进自己的当值房。 上午时分,工部尚书曹文佑突然来到他的当值房,带笑打起招呼:“存周。” 贾政一见来人是自己的堂官,忙起身打躬作揖:“见过大司空。” 曹文佑笑道:“要贺喜存周了。” 贾政忙问:“何来喜事?” 曹文佑笑道:“宫里来了传旨太监,说是圣上选中了你家女儿,赐婚给皇孙柏三爷,圣上要召你即刻觐见呢。” 贾政眼睛一亮,他知道昨日他府上来了宫里的太监,打探元春的模样性格,要去了生辰八字,说是圣上要选女子赐婚皇孙袁庆柏。 他当时就心里一喜,主要不是惦记着自己女儿以后多半能当王妃甚至可能当皇后的事儿。 迂腐的他,主要喜的是,圣上赐婚是莫大的圣眷,尤其是在贾府刚遭受太子造逆大案连累之后。 但他不觉得此事能成。 现在还真成了! 贾政对曹文佑问道:“可要递牌子的?” 曹文佑感到好笑却忍住了:“圣上召你即刻觐见,又有传旨太监领着你,哪还用递牌子的,你即刻跟着那太监进去便是了。” 贾政忙又打躬作揖拜谢,随即跟着传旨太监出了工部衙门,进了皇城,接着又进了皇宫,逶迤来至内廷的乾清宫。 倒也巧了,景安帝正在乾清宫召见三皇子,贾政在乾清门外等了片刻,被太监领进去的时候,迎面遇上了三皇子。 对于这位三皇子,贾政可是心存敬畏啊。 他可是得知一些关于这位冷面王的事情。 而就在不久前,他还亲眼见证了这位冷面王手执天子剑,带着一群侍卫护卫官兵,从工部衙门里拿下一名侍郎,这侍郎也是太子党的。 贾府的贾代化、贾敬、贾赦也都是被这位冷面王捉拿的。 贾政万万没想到,现在他竟要跟这位冷面王成亲家了…… 一时间哪敢多想,眼看着三皇子越走越近,贾政忙娴熟地打躬作揖:“卑职贾政拜见王爷!” 三皇子“嗯”了一声,见贾政躬身不起,便道:“你直起身来。” 贾政绷直了身子。 三皇子将他端相了端相,问道:“圣上召伱觐见的?” 贾政忙道:“正是。” 三皇子点了点头:“既如此,目下倒不好闲磕牙儿,待你面了圣,再来南书房见我一见。” 贾政哪敢违拗,巴不得能被这位冷面王青睐,忙道:“王爷之命,卑职必当遵谕承办。” 三皇子:“……” 我只是叫你来见我一见,你遵谕承办个啥子哦。 三皇子走向南书房,贾政则继续跟着太监,走进了乾清宫殿内。 乾清宫富丽堂皇,为黄琉璃瓦重檐庑殿顶,座落在单层汉白玉石台基之上,连廊面阔九间,进深竟达五间。 殿内明间、东次间、西次间相通,后檐两根金柱间设屏,屏前设天子宝座。 乾清宫是景安帝名义上的皇宫寝宫,也是他在皇宫里处理政务之所。 不过景安帝真正的寝室,设在乾清宫东侧的昭仁殿,主要在于乾清宫正殿太大了,他睡在这里感到不舒服。 贾政作为开国国公贾源钟爱的孙子,二代荣国公贾代善喜爱的儿子,虽也见过景安帝,乾清宫却是从未进来过,今日是头一回。 而且,上回瞻仰到景安帝的龙颜,已是好久前的事儿了。 贾政蹑手蹑脚步入殿内,也不敢抬头瞧望上方的天子宝座,直接就跪了下来:“臣贾政,奉旨前来觐见,叩请圣上金安。” 不料太监忙悄声提醒:“圣上在暖阁里呢。” 贾政这才翼翼小心抬头望了眼,果然,上方的天子宝座上没人。 贾政也不觉尴尬,忙起身,继续跟着太监,蹑手蹑脚走进稍间暖阁,果见景安帝正坐在炕上,戴着眼镜在看着什么。 贾政忙再次行起大礼:“臣贾政,奉旨前来觐见,叩请圣上金安。” 景安帝瞥向贾政,玩味一笑:“政哥儿起来吧。” 贾政登时感动不已。 也记不得多少年前了,那时他爹贾代善还在世,带他见到景安帝,景安帝笑着称他“政哥儿”。 时隔多年,今日他又听到圣上这般称呼自己了,太感动了啊! 贾政忍住在眼眶里打转儿的泪珠,忙郑重其事道:“贱臣岂敢谬承圣上如此称呼,赖先祖余祯,向蒙圣眷,今日得以面圣,更是荫生辈之幸矣。” 景安帝见他说话一板一眼的,也没兴趣多聊,切入正题:“朕此次召见你,是要当面给你传个口谕,朕意欲将你家小女赐婚给皇孙庆柏。” 贾政忙又跪下行礼:“圣上有此隆恩,臣何其幸矣。” 景安帝道:“从今往后,你和你府上的老夫人,务必好好训教那元春丫头,教出贤孝才德来,再过几年,待两个小辈成了年便成婚。” 贾政又行礼:“圣上之命,臣丝毫不敢懈怠,必将遵谕承办。” 见过了景安帝,贾政哈腰出了乾清宫,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好紧张呀! 他可不会忘了三皇子还要见他,又蹑手蹑脚走向了南书房。 南书房位于乾清宫西南,乾清门西侧,最初是景安帝读书的地方,后来演变成为核心机要机构,非崇班贵檩、上所亲信者不得入。 相当于前明时的内阁。 南书房大臣则相当于前明时的内阁大学士。 大周也有内阁,不过如今的大周内阁,权力比起前明内阁要小了太多。 贾政在南书房见到了三皇子,又是一番打躬作揖。 三皇子正忙着公务,也没心思跟贾政闲磕牙儿,似笑非笑地看着贾政,说道:“将你的年庚八字写给我。” 贾政:“……” 心下纳闷了啊:“这位冷面王突然要我的生辰八字是要干嘛呢?我又不是小女,被要了生辰八字去批婚姻大事……” ------------ 第21章 元春和她的珠哥哥 当贾政出了皇城,都还精神恍惚。 主要却不在于女儿被赐婚且他觐见面圣了。 而是在于三皇子竟是要批一批他的生辰八字。 贾政发怔地踱着,没发现迎面走来一位老同僚。 这老同僚名叫秦业,已年近六十,身子瘦癯,花白双眉下一双黑眸倒还算明亮,显得也还算精神,视力也还行。 秦业望见了贾政,忙上前打起了招呼:“存周兄。” 贾政回过神,见是秦业,和颜悦色地回应:“秦兄。” 秦业拱手道:“恭喜贺喜啊,听闻令千金被圣上赐婚给皇孙了,你还被召去觐见面圣了。” 贾政谦虚道:“客套客套。” 秦业笑道:“可见圣上对存周兄及贵府的圣眷不小,此事当真可喜可贺。” 心里则不禁有些羡慕。 他也希望自己的女儿能被圣上赐婚嫁给一位已被圣上喜爱的皇孙啊! 可惜,他知道这事儿不可能发生。 虽说他的官职品级比贾政还高一级,他是从五品的员外郎,贾政则只是正六品的主事,但他可没有贾政那般显赫的家世。 也因他的女儿比那皇孙袁庆柏要小了三岁,且并非亲生。 他这女儿小名可卿,是他从养生堂抱养的…… …… …… 这日恰是宁国府贾珍正妻朱氏的生日。 朱氏早就在惦记着今年这个生日,因为不久前婆婆和她说了,今年她生日时,要为她在府上的会芳园里摆酒唱戏,热热闹闹一场。 不承望贾府突然遭了祸,老爷子贾代化被罢官贬爵,朱氏的公公贾敬也被罢了官。 又岂好在这时候给朱氏热闹庆生的。 朱氏甚至都不敢提生日的事儿。 好在她婆婆还记得这事儿,请示了贾代化,说只摆酒席不唱戏,且单请荣国府的女眷。 代化老爷子对朱氏这位孙媳妇是满意的,同意了此事。 于是这日,会芳园天香楼里摆了酒席,给朱氏庆生。 不请外人,也不请在京其他亲派的贾家人,单请荣国府的女眷。 贾母本不来的,但就在昨日,宫里来了太监,打探元春的模样性格,要去了生辰八字,让她心里登时有了指望。 指望着元春能被景安帝赐婚给那位叫袁庆柏的皇孙子。 这份指望让贾母近日不好的心情好了一些,加上有些日子没筵宴热闹了,她喜欢这种热闹,今日便也来到了宁国府。 贾母大驾光临,凑朱氏生日的热闹,这让朱氏觉得自己备有体面啊,酒席的席面也摆大了些。 素来喜欢高乐的贾珍,最近也不得不收敛,今日得了这样的机会,他便也趁机摆了桌酒席,请了如今闲在西府的贾赦过来吃酒。 贾敬可没心思跟儿子一起吃酒,他被太子造逆大案连累,罢了官,也蹲了狱神庙,回府后一直颓丧。 会芳园是宁国府的后花园,此园十分齐整宽阔,泉石林木,楼阁亭轩,有好几处骇目的。 天香楼便是一处骇目的建筑,此楼高三层,常用来唱戏筵宴。 此时,宁荣二府的女眷正围坐在二楼的酒席边,一面吃酒一面谈天说笑。 在座的有贾母、贾敬的夫人、邢夫人、王夫人、朱氏,以及如花似玉的少女元春。 贾母怀中还抱着贾宝玉,不断地逗弄着这个不久前才降生的宝贝孙子。 她对这孙子已是爱如珍宝,其中一个原因在于,她认为,这個一落胎胞就嘴里衔玉的孙子来历不凡,保不定是天上哪位神仙下凡来的…… 当下地下还侍立着诸多丫鬟媳妇。 如果此刻袁庆柏出现在这里,便会在心中感叹邢夫人、王夫人的容貌。 邢夫人、王夫人竟都是模样标致的,跟袁庆柏前世很多人以为的形象有差别。 既因邢夫人、王夫人现在才三十岁左右。 也因两人本来就是美人。 这才对了嘛。 贾母可是以喜欢美人著称的,她给自己的宝贝二儿子挑媳妇,若模样差了,哪怕是王家的,她怕也不乐意的。 若王夫人的模样差了,怕也生不出元春、贾宝玉这样的俊男靓女。 而贾赦贪色,邢夫人的家世也不是多好,若她的模样差了,又岂能成为贾赦的续弦夫人? 就在一群贾府女眷齐集闹热之时,突然有下人急忙忙进了天香楼,上到二楼至席前报说:“老太太,二老爷遣人家来传话了。” 不待贾母询问,下人紧接着又忙道:“说是圣上选中了咱们府上的大姑娘,赐婚给那位皇孙了呢。” 贾母登时大喜,这事儿竟真成了啊! 王夫人也大喜,元春可是她生的女儿。 坐在酒席旁的少女元春,则情不自禁低眉垂眼,羞人答答。 朱氏看向元春,堆着笑说道:“这可真真是大喜事,咱们的大姑娘被圣上赐婚,要嫁给一位皇孙了呢。” 众丫鬟媳妇纷纷在旁凑趣儿道喜了起来。 元春愈发害臊,微腮带羞,薄面含嗔,也不则声,起身就走,到了楼梯口,听到背后传来哄堂大笑,又忙提衣笃笃地下了楼, 直到快步走得离天香楼有了些距离,她才吁了一口气。 已是冬季,园中景色萧萧,寒风飕飕袭人。 元春却不觉寒冷,一张小脸有一点子发热。 她伫立水边,呆呆看着风景,心中浮想联翩: “听说那位叫袁庆柏的皇孙,模样性格都是好的,真真如此么?” “日后我嫁给了他,他会好好待我么?” “又说他以后多半是能当王爷的,这是真的么?” “我真的能当上王妃么?” “也不知当王妃是个什么滋味?” “……” 猛然背后传来一声呼唤:“妹妹。” 元春惊了一下,待看清来人是位面目清秀、身形清瘦的少年哥儿,方松了口气,抿嘴一笑,唤了一声:“珠哥哥。” 贾珠上前笑问:“妹妹怎一人在此?” 元春故意岔开话题:“哥哥不在房里读书,跑这儿来倒是做什么呢?” 这位珠哥哥是元春的胞兄,也是王夫人生的。 王夫人共生了三个子女,分别是贾珠、元春、贾宝玉。 贾珠读书勤奋刻苦。 贾珠笑道:“刚得了妹妹的喜讯,特特地给妹妹道喜来了。” 元春又微腮带羞、薄面含嗔了:“连哥哥也来取笑我了?” 贾珠笑道:“这怎么能叫取笑呢?” 他凝视着元春,轻声笑道:“我家大妹妹是大富大贵的命,以后是要当王妃的呢。” 元春愈发臊了起来…… ------------ 第22章 柏三爷回王府 说来倒也好笑。 袁庆柏和元春业已定亲,且是景安帝赐婚。 定亲之前,两人却没见过面。 这也罢了。 袁庆柏的长辈也没见过元春,包括了景安帝,元春的长辈同样没见过袁庆柏,除了贾代化。 这就是古代礼教之一种。 这日十一月初二,是袁庆柏的生日,也是他穿越后的第一个生日。 如今他作为生活在宫里的一位小辈皇孙,又非成年生日和整生日,这生日自然是不会大办的。 好在景安帝对他喜爱有加,就连祖母仪妃都已对他喜爱。 生日这天,景安帝、仪妃都有礼物送给他。 景安帝还特意带着他,跟仪妃一起用了顿饭。 仪妃是三皇子的生母,姓氏为汪。 生日的翌日,十一月初三。 因三皇子请求了景安帝,这日袁庆柏要回义勤王府,王府要给他庆生,同时,荣国府的人会来王府拜访。 三皇子是特意请求在生日后一天让袁庆柏回王府,特意让袁庆柏生日当天待在宫里,以便于景安帝给袁庆柏庆生。 这也是三皇子的一种心机。 呵,别看他严峻刻薄,以冷面王著称,他可不是没有心机的人。 论心机,放眼景安帝的诸多皇子,也就一个五皇子能跟三皇子对打的。 或许五皇子在这块还不如冷面王…… …… …… 一辆马车出了皇宫的北门神武门。 马车周围跟着一名皇宫侍卫和多名官兵。 跟着的皇宫侍卫,名叫赵猷,乃是二等侍卫,正四品武官,武进士出身。 多名官兵则来自亲军营。 皇宫侍卫和亲军营,主要是负责保卫皇帝和守卫皇宫。 其中,皇宫侍卫共有六百多人,亲军营有两千人。 皇宫侍卫各个都是武官,一等侍卫是正三品,二等侍卫是正四品,三等侍卫是正五品…… 亲军营归侍卫处管理,跟皇宫侍卫一样,都相当于天子亲兵。 景安帝已在意袁庆柏的安危。 袁庆柏破坏了太子的造逆,可能遭报复,也可能有其他皇子皇孙暗害…… 景安帝特意安排了一名二等侍卫和多名亲军营官兵负责保护袁庆柏。 尽管景安帝知道,哪怕袁庆柏才年方十二,凭这位皇孙的体能武艺,几個成年人也不会是对手,神京城又对火器弓弩管得很严。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 有侍卫和亲军营官兵保护,景安帝放心些。 此时,袁庆柏就坐在马车内。 另有一女子跟他同坐,此女天生丽质,姿色不俗,正是他在义勤王府时的大丫鬟灵雪。 自从袁庆柏跟随景安帝由承德回神京城,他便住进了皇宫。 他倒也没忘记自己在义勤王府的下人,包括了舅舅苏之敦、表哥苏寅、大丫鬟灵雪、粗使丫鬟…… 自然不便都带进宫。 只带了一个,那便是灵雪。 在侍卫赵猷和亲军营官兵的护卫下,马车出了神武门后穿行在市廛栉比、商铺鳞次、人烟阜盛、车水马龙的繁华街市。 袁庆柏通过卷起的车帘张望窗外。 想着自己眼下的护卫排场,加上被景安帝抚养后这段日子的生活经历…… 这一刻,他比较强烈地感受到,今生的自己是一位凤子龙孙了。 跟车窗外那无数市井之人布衣百姓,虽生在一个世界,却又活在两种世界。 人,生来是不平等的。 这一刻,他又一次庆幸于自己今生穿了个好胎。 “三爷,你为何发怔?”坐在身旁的灵雪柔声问道。 “我在思索一件事。”袁庆柏道。 “何事啊?”灵雪好奇。 “何为人生?”袁庆柏微微一笑。 灵雪:“……” …… …… 马车逶迤抵达了东城国子监东边的义勤王府。 王府大门口有亲兵守卫。 苏之敦、苏寅正在等着,仿佛在等着一位衣锦还乡、载誉而归的亲人。 “柏哥儿。” 苏之敦和苏寅忙上前,一面开心地打招呼,一面扶着袁庆柏下马车。 很快,长史官吕彦忠率领一群家务官和家下人等,迎接如今已爬上圣上的高枝儿的柏三爷回府。 荣国府的人已来了,包括了贾母、贾政、王夫人、贾珠、元春。 袁庆柏进了王府,率先来到内府中路的三皇子的住处,见到了三皇子,也见到了贾政、贾珠。 “儿子给父亲请安。” 袁庆柏先对三皇子恭敬行礼,然后跟贾政、贾珠打了招呼。 此前他已见过贾家的贾代化,此人在原著里早死了。 眼下见到的贾珠,也是在原著里早死了。 他本想好好打量贾政、贾珠这对父子。 只是,当他跟这对父子打过招呼,三皇子便道:“你且去王妃那里,见一见荣府的老夫人,再回此处。” 三皇子适才已亲眼见过了元春。 他对元春的模样感到满意,至于性格,短暂的一面自然还不确定,但这一面元春至少就给他留下了举止娴雅的印象,也就更加满意。 虽说他自己不贪恋美色,还是希望袁庆柏将来的正妻是个模样性格都好的。 因为,袁庆柏已一跃成为他心中最重视的儿子! …… …… 袁庆柏又来到了王妃夏侯氏的住处。 这里可比三皇子那里要热闹。 有王妃夏侯氏、侧妃杜氏、侧妃何氏。 有贾母、王夫人。 还有一群丫鬟媳妇婆子…… 本来元春也在,因不便见袁庆柏,得知袁庆柏来了,她便避到了里间。 其实倒也算不上热闹,人多罢了,气氛却并不怎么好。 这里是王妃夏侯氏为尊,而夏侯氏如今对袁庆柏的厌恶,比起以前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且还多了嫉妒恨。 因袁庆柏果真爬上了圣上的高枝儿。 也因…… 今秋秋狝,袁庆柘在比试中妨碍袁庆柏,事后三皇子亲自对其严审,供出他是不想让袁庆柏爬上圣上的高枝儿,甚至供出此事夏侯氏知晓。 三皇子命人将袁庆柘打了一顿,打得不轻,还训斥警告了夏侯氏。 如今圣上对袁庆柏赐婚,荣国府的人来王府拜访,夏侯氏虽不敢不接见贾母、王夫人、元春,却也实在装不出好脸色好语气。 气氛自然就不怎么好了。 就在这不怎么好的气氛中,袁庆柏来了…… ------------ 第23章 父子双打争位 “儿子给母亲请安。” 袁庆柏先恭敬地给夏侯氏这位自己名义上的母亲行礼。 尽管他知道这位王妃如今多半宛如一条毒蛇一般在盯着他。 夏侯氏真不想搭理眼前这个狐媚子奴几生的没脸的却偏偏爬上了圣上的高枝儿的庶子。 不过现场人多,包括了贾母这位身为一品国公夫人的来客。 夏侯氏倒也不至于蠢到在这种场合过度展现自己对袁庆柏的厌恶嫉妒恨。 但让她装出好脸色好语气,她也委实装不出来。 于是她淡淡“嗯”了一声。 袁庆柏又向杜氏、何氏两位侧妃行了礼,然后看向已经将他端相了又端相的贾母,微微一笑着问道:“这位便是荣府的老夫人吧?” 贾母忙笑道:“是我,是我。” 袁庆柏行礼道:“晚辈庆柏给老夫人请安。” 贾母“哎”了一声:“哥儿真是个知礼的,瞧这见人的礼数,竟比大人行出来的不错,生得也得人意,英姿焕发的模样儿,真真是可爱可怜的。” 这话倒也不是虚伪。 袁庆柏本就算得上英俊,身材也挺好,又一直在习武,眼下穿的又是一身锦衣劲装…… 确实称得上英姿焕发,既有些英俊也有些威武。 “老太太过奖了。” 袁庆柏谦虚了一句,又彬彬有礼地向王夫人打了招呼。 王夫人亦是一番称赞。 夏侯氏已经不耐烦了,淡淡道:“你下去吧。” 贾母、王夫人都心中郁闷。 她俩可都想多观察观察已经定下的元春的夫君。 而且,两人今日自从见到夏侯氏,夏侯氏就一直没给她们好脸色好语气。 虽说两人的分位都比夏侯氏要低。 可她们今日好歹是以元春娘家长辈的身份来的。 何况贾母作为一品国公夫人,分位比起夏侯氏这位王妃也低不了很多。 当然,贾母、王夫人不敢将心里的不满说出来。 “儿子告退。” 说完袁庆柏便走了出去,倒是让贾母、王夫人都有些依依难舍。 袁庆柏心里是想今日就见一见元春的,奈何没办法,礼教不允许。 他也不会迫不及待到今日非见到元春不可。 智者不入爱河,纵然想入也不沉沦,尤其是胸怀大志者! 而这场短暂的见面,就已让贾母、王夫人都对他有了挺好的印象。 也让回避在里间的元春对他的印象不错。 元春并未看见他的容貌,但听到了他说话,也听到了贾母和王夫人对他的称赞。 “今日家去后,要问一问老太太和母亲,他究竟是怎样的英姿焕发,纵然不便自己问的,也要让别人打探来说给我听。” 元春心中谋划着,微腮带羞,薄面生热。 这一刻,她竟不禁有了一点子想让自己快快长大的心思。 …… …… 袁庆柏又回到了三皇子的住处。 贾政和贾珠却已不在此,三皇子让人招待二人去后花园赏景去了。 三皇子则在内书房里等着袁庆柏。 袁庆柏步入了内书房,看见三皇子正盘膝坐在炕上,面对着炕桌,戴着眼镜在看着什么。 不愧是“勤”王,连这一点子时间都不虚度的。 见袁庆柏走进行礼,三皇子转身看向了他,问道:“这些日子你在宫里如何?” 住进了宫里的袁庆柏,三皇子想见他一面都不容易。 事实上,三皇子想见生母仪妃一面也不容易。 虽说这段日子父子俩在宫里遇见过,三皇子也没跟自己的儿子多聊。 今日儿子好容易回府一趟,三皇子自然想好好问问他的情况。 当即,袁庆柏从容自若地讲述了起来。 既不会夸大,也没有藏着掖着,是怎样就是怎样。 算起来,袁庆柏来到这个红楼世界已有半年了。 半年来他跟冷面王父亲的接触却挺有限,不过,他继承了原主对冷面王的记忆,还特意找祖母仪妃详细聊过冷面王。 让他对冷面王已经算得上挺了解。 他业已确立了几条跟这位父亲的相处之道。 其中一条便是:尽量坦诚,不能撒诈捣虚。 他不会低估冷面王的头脑,不会小觑冷面王的心机。 三皇子道:“和我详细说说圣上昨日带你和仪妃一同用饭的经过。” 袁庆柏依然从容自若且坦诚地讲述。 三皇子听完既感到欣慰,又感到惘然。 他已记不清,他跟父皇和生母一同用饭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 事实上,这种事情本就少得可怜…… 最是无情帝王家。 世人说他刻薄,可他的刻薄难道皆为天生? 三皇子出了一回神,不过很快就回过神来,心中的惘然已被克制。 他摘下了眼镜,瞋眸盯着三儿子的双眸,沉声说道:“以后你要好好读书习武,好好对你皇祖父敬孝,你做好了这两件事,便是我的好儿子了。” 袁庆柏郑重其事道:“这两件事正是儿子已打算做好的,今日父亲又当面提了出来,儿子必当竭尽心力做好,不辜负父亲的一番良苦用心。” 三皇子点了点头。 自从太子坏了大事,他执天子剑斩了太子党,就已开始了他孤胆冷面王的争位之路。 虽说他对自己的信心不算小,但他知道,如果自己的三儿子能在景安帝身边进行辅助,一個在外,一个在内,父子联手双打,他成功的几率必然更大。 而他需要这个儿子做的,无非是在景安帝身边好好读书习武,好好对景安帝敬孝。 这也是袁庆柏给自己定下的辅助冷面王父亲争位的方略。 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八个字就可以表达。 那就是:好好学习,讨好爷爷! 此刻,三皇子只是告诉袁庆柏应该怎么做,却不会坦诚地跟这个儿子说明这样有利于他这位父亲争位。 袁庆柏虽定下了自己面对三皇子要尽量坦诚的相处之道,但也不会跟三皇子坦诚地商议争位之事…… 他要这么做就是发昏犯蠢了。 不要跟冷面王讨论那个位子! 这,也是他给自己确立的一条跟冷面王的相处之道。 因为他知道,这么做会让冷面王不喜甚至忌讳。 因为将来,他需要冷面王再将那个位子传给他…… ------------ 第24章 莫非是章总? 灵雪跟着袁庆柏回到义勤王府后,她直接来到内府西路的一所偏僻四合院,也就是袁庆柏在王府里的住处。 虽说袁庆柏爬上了圣上的高枝儿,也已一跃成为三皇子最重视的儿子,但三皇子并未在王府给他安排新的住处。 主要在于,袁庆柏已被景安帝抚养,不在王府里住了,哪怕今日他回了趟王府,也要当日回皇宫。 当灵雪回到偏僻的四合院,有多名来自别处的丫鬟跑来找她,包括了袁庆柘、袁庆松、袁庆树的丫鬟。 三皇子已生有六子,长子几岁时夭亡,第二子两岁就死了,都未齿序,幸好后来的四个儿子都还活着。 分别成了二爷袁庆柘,三爷袁庆柏,四爷袁庆松,五爷袁庆树。 “你和柏三爷住在宫里何处?” “你见到了宫里的哪些贵人?有没有见过圣上?有没有见过仪妃娘娘呢?” “你在宫里每月的月钱有多少?头面衣服有多好呢?” “圣上真真喜爱柏三爷么?” “柏三爷在宫里每天都做什么呢?” “你可真真是行了大运了,柏三爷特特地把你带进了宫。” “……” 来自别处的丫鬟们,纷纷找灵雪打探起了情况,也有羡慕的,也有嫉妒的,恨不得将灵雪取而代之。 倒是让灵雪感到如今的自己也有了不小的体面了。 原本,灵雪作为袁庆柏的大丫鬟,王府里有些丫鬟对她是鄙夷的,认为她跟的主子不好,比不过柘二爷、松四爷。 这些丫鬟没想到,袁庆柏摇身一变,竟爬上了圣上的高枝儿,还特意将灵雪接进了皇宫,于是纷纷由之前的鄙夷变成了羡慕嫉妒…… 灵雪比袁庆柏要大三岁,今年已十五岁,到了及笄之年,已经成年,可以嫁人了,她又是聪明稳重的。 她知道,她的柏三爷爬上了圣上的高枝儿,且现在圣上对柏三爷的喜爱就已不小,意味着柏三爷以后多半能当王爷。 而她作为柏三爷早期唯一的大丫鬟,哪怕以后当不上侧妃也应该会是侍妾。 而且她也悄悄想过,如果三皇子以后争到了那个位子,那么她的柏三爷以后也会当天子。 如此一来,她岂不就是妃嫔了? 虽说她是丫鬟出身,可凭她的资历,加上以后她好好服侍柏三爷,封一个嫔的可能性还是不小的。 灵雪心中已在期待着那一天。 也只是在心里悄悄期待,她不会将这份期待跟任何人说,包括她的柏三爷。 …… …… 出于如今对袁庆柏这個儿子的重视,三皇子今日摆了简单的宴席,既是招待贾母、贾政、王夫人,也算是给袁庆柏庆生。 简单的宴席结束后,贾家人谢了宴便离开。 袁庆柏心中则掂掇起了一件事。 他已得知,贾珠十四岁,今年便已考中秀才,中了秀才后,就跟国子监祭酒李守中的女儿李纨定了亲,打算两年后成亲。 饶是如此,贾珠还在勤奋刻苦的读书,想要尽早中举中进士…… 今日贾珠给袁庆柏的印象也不错。 袁庆柏便掂掇着,是否应该想法子让贾珠活下去。 原著里,贾珠娶妻生子后就一病死了的。 贾珠是元春的胞兄,也就是袁庆柏以后的内兄。 袁庆柏想着,如果贾珠可堪大用,他想法子让贾珠活下去且加以扶持,贾珠既能辅佐他,还能管理贾府…… 不过此事,袁庆柏一时间没拿定注意。 …… …… 送走了贾家人,袁庆柏才得闲儿,来到了自己所住的偏僻四合院。 “三爷,松四爷在你的书房呢。”灵雪对袁庆柏提醒道。 松四爷就是袁庆松,三皇子的侧妃杜氏所生,今年才八岁,长得挺好,面目清秀。 当袁庆柏走进书房,登时眉头微皱,发现袁庆松正拿着一个印章,对着墙壁上挂着的一幅画钤印…… “伱在做什么?”袁庆柏开口道。 袁庆松唬了一跳,转身见是袁庆柏,他忙将一只手缩在了背后,一副鬼鬼祟祟做贼心虚的样子。 袁庆柏皱着眉头上前,看向墙上的画。 墙上挂着两幅画,都是袁庆柏今生的生母苏之婉所画。 苏之婉虽是丫鬟出身,却喜欢画画,画的还不差。 她最喜欢画的是花卉,其次是山水。 留下的画则不多,儿子袁庆柏只有四幅。 袁庆柏带了两幅进宫,还有两幅放在家里书房。 本来家里书房的这两幅画是收起来的。 灵雪回来后见墙壁上空荡,特意将两幅画挂上去了,让袁庆柏看着喜欢。 她如今对柏三爷的服侍可是很用心啊。 此刻袁庆柏仔细查看了一番墙上的两幅画,发现其中一幅被钤上了印,印的内容是“松四爷印”。 袁庆柏盯着袁庆松:“把手伸出来。” 袁庆松以前不怕这位三哥,因为这位三哥身份不如他还懦弱。 而如今这位三哥爬上圣上的高枝儿了。 他母亲杜氏今日还特特地让他来找这位三哥,让他巴结讨好儿。 眼下他被这位三哥严肃地盯着,不由有些怕了。 他没敢违拗,顺从地将手伸出,手中赫然有一个印章。 袁庆柏拿起印章查看,袁庆松则拿眼睛瞟着他道:“三哥,我是觉得你这书房里的画儿挺好,才要钤印的。” 这一刻,袁庆柏心下陡起疑云,想到了一个前世外号叫章总的人…… 莫非是章总? 这么小的年纪,就给自己弄了一枚印章乱盖章了。 估计这枚印章是哪个下人弄给他的吧?要不怎么刻“松四爷印”呢? 袁庆柏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的袁庆松,心中感叹:“如果这个世界的你,真的类似前世的那位章总,那么不好意思了,你的剧本好像被我抢了。” 袁庆松被袁庆柏看得有些头皮发麻,紧张地说道:“三哥,你饶了我这一遭吧,我真真是喜爱你书房里的画儿才钤印的。” 袁庆柏顿了顿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以后你再敢随意在我房里的书画上钤印,就别怪我做哥哥的不饶你了。” “嗯,下不为例。”袁庆松说完一溜烟向书房外跑去。 袁庆柏转身看着他跑出去的身影,玩味一笑。 如果这个世界的你真的类似前世的章总,有了我的出现,以后可就没有那么多国宝级书画落在你手里被你糟蹋了…… ------------ 第25章 御花园咏飞雪诗 这日傍晚袁庆柏就离开了义勤王府,回到了皇宫的乾西五所第二所。 皇宫内廷中路,坤宁宫的后面是御花园。 御花园的东侧是乾东五所,西侧是乾西五所,每所皆为南北三进院,皆为皇子的住处。 袁庆柏便住在乾西五所的第二所。 翌日,一场大雪纷纷扬扬,漫了皇宫,也漫了整座神京。 景安帝有了赏雪的雅兴,于是来到御花园,还让太监叫来袁庆柏和五位皇子,想要一面赏雪一面享受天伦之乐。 景安帝虽已生了三十几个儿子,却已夭亡了十几个。 这个时代的夭亡率高。 活在人世尚未成年的皇子,目今有五人,五人里年纪最大的是二十皇子袁嗣纹,今年十三岁,其他四人都不到十岁。 这五位皇子都住在乾西五所或乾东五所。 当袁庆柏来到已经银装素裹、银霜遍地的御花园,发现景安帝正披着大裘坐在亭中写诗,于是凑上前看了起来。 诗题为《雪》。 细玉轻盈下碧霄,和烟飞霰上寒条。 片才落地溅溅湿,罗绮花纹处处飘。 景安帝也喜爱诗词,这一生已写了超过一千首诗词。 眼下的这首《雪》就写得不错。 “父皇作得一首好诗啊,这样的诗,儿子这辈子都万万作不出的。” 二十皇子袁嗣纹忙献媚讨好。 袁庆柏:“……” 怎么有一种台词被抢了的感觉? 景安帝明知袁嗣纹是在献媚讨好儿,却也受用。 世上大多数的老爷子都会喜欢自己年少的孙子对自己献媚讨好儿的。 哪怕是这辈子见识了无数阿谀逢迎的景安帝,也是这样的一位老爷子。 他也将这种献媚讨好儿当成孝道的体现。 袁嗣纹虽是景安帝的儿子,年纪却只比袁庆柏这位皇孙长了一岁而已。 景安帝对袁嗣纹道:“嗣纹也作一首咏雪诗,让朕瞧瞧你的诗进益了没有。” 袁嗣纹登时紧张起来,他可不是個喜欢读书的,诗词也不咋好。 唉,儿子都说了万万作不出好诗的,咋还让我作呢。 不过,皇帝爸爸发话了,袁嗣纹不敢违拗,一面援笔一面苦思。 也不敢多耽误时间,皇帝爸爸在旁看着呢,耽误久了可不成。 袁嗣纹思索了一会儿便下笔写下一首咏雪诗。 诗题也是《雪》。 密雪纷飞落九垓,银装素裹玉楼台。 寒风凛冽吹不散,梅香满园入梦来。 景安帝将这首诗仔细看了两遍,不至于很糟,但有种东拼西凑的感觉。 他看向了袁庆柏:“庆柏,你也来作一首咏雪诗。” 袁庆柏微微一笑:“孙子已在心里诌了首,只是担忧写出来会被皇祖父责骂。” 景安帝笑道:“先写出来再说,只要不是忒坏,朕便不骂你。” 虽说他喜爱诗词,但在他看来,诗词也只是雅事,不是身心的本等,袁庆柏这个好皇孙,诗作的不好也不打紧。 何况他知道,这个皇孙被他抚养后在读书习武上都勤奋刻苦。 袁庆柏笑道:“怕只怕忒坏了,不过难得皇祖父有心思瞧孙子作诗,纵然因此挨骂也心甘情愿。” 说完,袁庆柏上前援笔写了起来: 首先是诗题,题为《飞雪》,比《雪》多一个字。 一片一片又一片, 两片三片四五片。 六片七片八九片, 才写了三句,一旁的袁嗣纹就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天啊,笑死我了啊,虽说我作的诗不是多好,可跟庆柏侄儿的这首诗比起来,那简直就是天壤之别嘛。 他这也能叫诗吗? 什么玩意儿啊这是? 景安帝都情不自禁微皱起了眉头,尽管他已做好了接受袁庆柏作出烂诗的准备,这可也忒烂了吧? 咋办?朕都忍不住想骂他了! 这时,袁庆柏写下了最后一句:飞入芦花都不见。 嗯哼? 看到这最后一句,袁嗣纹竟情不自禁睁大了眼睛,景安帝双眉下的一双眼睛也亮了起来。 一片一片又一片, 两片三片四五片。 六片七片八九片, 飞入芦花都不见。 这首《飞雪》,如果单看前三句,简直烂得不行,都不能叫诗了。 可第四句一出来,就是神来之笔了。 一下子就让这首《飞雪》成了简单却颇有雅趣的咏雪诗了。 景安帝笑道:“好别致有趣的咏雪诗,庆柏真不愧是个多才的,在这作诗上竟也有这样的怪才。” 袁庆柏笑问:“皇祖父果真觉得此诗不坏?” 景安帝笑道:“当真不坏,朕就喜欢,你是有诗才的。” 袁庆柏笑道:“这倒是孙子的意外之喜了,不擅长作诗的我竟还能诌出一首让皇祖父都喜欢的诗来。” 又笑道:“孙子今日是行了运了,才能诌出这首诗,以后怕是难有这样的好运气。” 先把这话说在前头。 他已预料到,以后景安帝可能多次让他作诗了。 今日他从前世拿出章总的这首诗来应景,算是机缘巧合。 这个世界,明末之前的历史跟他的前世可是一致的。 意味着前世明末之前的诗词,他都不能拿来用了。 而前世明末之后的诗词,他能完整背出来的可不多,包括《红楼梦》里的诗词在内,加起来不知道能不能超过十首? 而现在他自己的诗词水平可不好。 以后还要学习诗词才行啊! 既是为了讨好皇帝爷爷,也是为了自己。 古往今来,有诗词流传的天子可不少,刘邦都能写出《大风歌》。 袁庆柏也不指望自己的诗词水平能有多高,至少不至于糟糕…… 这时,景安帝对袁庆柏道:“庆柏,跟朕去乾清宫,朕要批奏章,你就在旁边读书。” 自从袁庆柏立下救君大功,景安帝对他的喜爱可真是不小。 袁庆柏搬入皇宫的这段日子,景安帝已有不止一次在批阅奏章时,让他待在旁边读书,甚至还有一次在接见王公大臣时,也让他待在了身边。 此刻,袁嗣纹心里不禁有些羡慕了。 他已觉得,他这位在宫里生活了十三年的皇子,在景安帝心中的地位,竟还比不过一个刚被景安帝抚养没多久的皇孙…… ------------ 第26章 王子腾调任京营 皇宫外朝东路,景运门之外,有一片开阔的平地。 在这片平地上,只建有一座独立的大殿,命名“射殿”。 射殿面阔五间,进深三间,黄琉璃瓦歇山顶,四面出廊。 射殿及其所在的开阔平地,可统称为射殿场。 射殿场乃是大周天子及其皇子皇孙练习弓马之地,也是大周武殿试的弓马技勇考试之地。 展眼到了十二月。 这天下午,景安帝来到射殿场练习弓马,没带皇子,倒是带上了三位皇孙,分别是袁庆梁、袁庆棠、袁庆柏。 袁庆梁已年过二十,已成亲生子。 袁庆棠十七岁,去年已成年,也在去年成了亲。 这两位皇孙都依然被景安帝抚养训教,依然住在宫里。 “庆梁,庆棠,你二人的年纪都比庆柏大多了,弓马却比庆柏要差不少,膂力就更是差了太多,你二人还要加强弓马上的习学才是。” 景安帝对袁庆梁、袁庆棠说道。 袁庆梁笑道:“皇祖父,柏兄弟乃习武奇才。” “孙子虽是长了他一些岁数的堂哥,可在习武上着实跟他比不了。” “不过皇祖父的话儿,孙子牢记在心,日后会继续加强弓马上的习学。” 袁庆棠笑着附和:“孙子也和梁大哥一样的心思。”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两人的弓马都是不错的,今年秋狝,两人在皇孙辈比试中的表现,也都是让景安帝满意的。 可袁庆柏在体能武艺上实在是天资非凡,习武又勤奋刻苦,进步神速,如今已在弓马上将两人远远比了下去。 这一对比,景安帝便觉得两人的弓马还要加强习学了。 景安帝对两人都喜爱。 尤其是袁庆梁这位皇长孙,深受景安帝的喜爱,哪怕他爸犯了造逆大事,沦为被圈禁的废太子,景安帝对他的喜爱也没因此减少多少。 很喜爱,又分为两种情况。 一种是娇惯,像贾母对贾宝玉那种…… 另一种是,越是喜爱越是要求高,望子成龙的心思越强。 景安帝对袁庆梁、袁庆棠的喜爱,就属于后一种。 这一刻,袁庆梁、袁庆棠都心里委屈啊。 袁庆棠除了委屈,也有对袁庆柏的反感…… 景安帝“哼”了一声,对袁庆梁、袁庆棠道:“庆柏是习武奇才,这倒是不错,可朕瞧着,他在读书上也是用功的,进益快。” “你们头里年少时,有朕仔细看管着,读书倒也都用功。” “可自从你们成了年成了亲,朕对你们的看管少了,你们在读书上便都懈怠下去了,当朕不知道?” 袁庆梁忙恭声道:“皇祖父训教得有理,孙子谨记在心,日后必当也在读书上用功。” 他心里更委屈了啊,想着自己都年过二十娶妻生子了,也已读书多年了,皇帝爷爷伱不能在读书上还跟要求柏兄弟那样来要求我啊。 袁庆棠跟着附和:“孙子也谨记在心。” 他心里也有着跟袁庆梁一样的想法,不过还多想了一点。 那就是,他认为,尽管自己才十七岁,却已成年成亲,且是被景安帝抚养长大的,现在应该做的是好好干政了。 景安帝训教了一番自己抚养长大的两位皇孙后,对御前近侍太监陶全道:“让王子腾觐见。” 陶全早等着这句话了,领命离开,很快便领着一名武官走了过来。 这名武官穿着从二品的官服,身材魁伟。 他便是王子腾。 贾家、王家、史家、薛家,乃是金陵的四个大家族,合称为“贾史王薛”。 这四家皆连络有亲,一损皆损,一荣皆荣,扶持遮饰,俱有照应。 贾府便属于贾家。 贾母史老太君出自史家。 王子腾则出自王家。 贾政的正妻王夫人也出自王家,是王子腾的妹妹。 王子腾能够荣耀显达,多半仗着荣国府贾代善的扶持。 曾经,贾代善将王子腾安排成为景安帝的御前侍卫。 王子腾做了十年的御前侍卫,最初是御前三等侍卫,后来升到御前二等侍卫,又升到御前一等侍卫。 再后来,王子腾被升迁到京外担任从二品的副将。 而现在,景安帝又将王子腾调任为京营副将,王子腾因此回京觐见。 此刻,王子腾走向景安帝,发现景安帝的身边站着三人,其中的袁庆梁、袁庆棠,他是认识的,另一个少年哥儿,他好像不曾见过。 不过他心里立刻有了推测:“那位少年哥儿应该就是皇孙袁庆柏了!” 他已得知景安帝赐婚袁庆柏和元春之事,也打探过袁庆柏的情况。 王子腾走到了景安帝跟前,跪下行礼:“臣王子腾,叩请圣上金安。” 景安帝也不叫他立刻平身,而是沉声问道:“朕问你,你和所谓的太子党可有瓜葛啊?” 王子腾心里一紧,忙郑重道:“臣不敢丝毫欺瞒圣上。” “臣业已听闻大皇子坏了事,贾府也有所牵连,臣之王家跟贾府有些瓜葛,臣也有一妹嫁在了荣国府,此事圣上是晓得的。” “但臣本人素来跟太子无瓜葛,臣向蒙圣上隆恩,惦记着尽心图报圣上,岂敢有丝毫不轨之心?” 景安帝点了点头,他早已确定,王子腾本人跟太子党并无瓜葛。 景安帝这才道:“起来吧。” 王子腾道:“臣不敢起,圣上有何训教,臣跪着听便好。” 景安帝玩味一笑:“子腾,朕叫你起身。” 王子腾心里一喜,圣上终于又叫他“子腾”了,这才站起身。 景安帝随即问道:“原任上的公务都交割清楚了?” 王子腾忙道:“臣业已交割清楚。” 景安帝道:“你是做了十年御前侍卫的人,是朕亲信的武官,鉴于此,也鉴于你在京外做副将立有功绩,朕此次将你调任京营副将。” 王子腾恭声道:“臣谢圣上隆恩。” 虽说京营副将也是从二品的武官,但比王子腾之前当的那个副将要重要,地位要高。 而且王子腾觉得,景安帝此次安排他做京营副将,或许是为了以后让他接替岳仲做京营节度使的…… 贾代化被罢免了京营节度使之后,景安帝让原京营副将岳仲接任了京营节度使,现在又将王子腾调任京营副将。 景安帝道:“朕有一句话给你。” 王子腾恭声道:“臣洗耳谛听。” ------------ 第27章 王熙凤配给庆柏? 景安帝深邃的眼眸凝视着眼前的王子腾,说出了他给王子腾的告诫: “当初是贾代善将你举荐来做御前侍卫的,朕望你学着贾代善,竭尽心力对朕敬忠效力,决不可对朕有不轨之心,做不好这点,断然没你的好结果。” 王子腾又跪了下来:“圣上的训教,臣铭刻在心!” 景安帝点了点头:“你去吧。” 王子腾当即行礼告退。 走出没多远,他回头望了一眼,恰好望见,那位多半是皇孙庆柏的少年哥儿正在挽弓步射。 嗖的一声,风驰电掣,一根箭矢以惊人的速度和力道,射入了较远处的箭靶,且命中靶心。 “好一个神射手,且是一个有着一身神力的神射手!” 王子腾心中赞叹。 因还不确认那位少年哥儿就是皇孙庆柏,王子腾忍不住找了一名皇宫侍卫打探起来。 王子腾是做过十年御前侍卫的人,且做过御前一等侍卫,这皇宫里的侍卫,他认得的可不少。 “回王大人,圣上今日带着三位皇孙,你说的应该就是皇孙庆柏了。” 侍卫对王子腾悄声道。 王子腾点了点头。 …… …… 王子腾离开皇城后便坐着一乘轿子回家。 他此次回京后尚未回家,因为按照规矩,他应该先面圣。 坐在轿子里的他,思绪万千,感到庆幸。 本来,当身在京外的他得知太子坏了大事,贾府受到牵连,他还担心自己也会受到牵连。 然而他随后又得到消息,景安帝赐婚庆柏和元春,还将他调任为京营副将,这让他喜不自禁了。 他不禁庆幸自己当初没参与太子党。 否则现在的他应该也被罢官了。 他也庆幸当今圣上是一位重情义且宽容的老皇帝。 否则纵然他做了十年的御前侍卫,是老皇帝的亲信武官,且在京外做副将立了功绩,单凭他和贾府的瓜葛,多半也不会被调任京营。 随着王子腾的思绪万千,轿子逶迤朝着王第而去。 在大周,只有公侯以上门楣的住宅,才能被称之为“府”。 公侯以下、三品以上官员的住宅,一般称之为“第”。 王子腾作为从二品的副将,他的住宅就可称之为“第”。 王第是一套三进宅院,别说跟义勤王府比了,跟宁国府、荣国府比起来,都要小了很多。 不过,作为从二品副将的王子腾,能在神京内城有这么一套宅第,已经算得上权贵。 王第位于东城,距离义勤王府倒是不远。 因家里的人已提前得知王子腾要家来的消息,目下家里众人都在等待着这位引以为傲的顶梁柱的归来。 此刻,王子腾乘坐的轿子落在了王第门外。 之前在面圣时还毕恭毕敬、翼翼小心的他,下轿回家却是一副气昂昂、光灿灿的气派。 当他迈步来到二门垂花门,一个少女堆着笑迎上前道:“叔叔让侄女好想,可算是家来了。” 这少女的年龄跟元春差不多,有一双丹凤三角眼,两弯柳叶吊梢眉,年纪不大,却已打扮得彩绣辉煌。 她叫王熙凤,是王子腾的侄女。 王子腾已有一年没有回京。 目下他见到王熙凤,发现才短短一年,这位侄女竟长大了不少,愈发出落得花朵似的了,比起少女时期的王夫人,竟有过之而无不及。 当王子腾跟家人叙阔一番后,心下掂掇起了一件事。 本来他已打算,以后让王熙凤跟荣国府的贾琏定亲。 贾琏是荣国府贾赦的嫡子,本来应该是荣国府以后的袭爵人和当家人。 王熙凤若嫁给了贾琏,再加上荣国府已有了一位王夫人,王家在荣国府的影响力就会非同小可…… 然而如今,贾赦受到太子坏了事的牵连,被罢官降爵,荣国府也已由贾政当了家,这就让贾琏在王子腾心中的地位大打折扣了。 今日袁庆柏给王子腾留下了不浅的印象。 而王子腾根据他了解的关于三皇子和袁庆柏的情况,觉得三皇子以后继位的几率不小,一旦三皇子继位,以后多半就会传位给袁庆柏…… 加上元春被景安帝赐婚给了袁庆柏…… 王子腾便掂掇着,是不是应该放弃将王熙凤许配给贾琏的想法,待到景安帝驾崩,若是三皇子继位,便借助荣国府这条线,将王熙凤配给袁庆柏。 王子腾想来,如此一来,袁庆柏封了王,王熙凤就多半会是侧妃,袁庆柏若当了天子,王熙凤则多半会是贵妃甚至皇贵妃…… 这可比将王熙凤嫁给贾琏要强多了啊。 对他王子腾未来的前途也很有利啊。 …… …… 今年冬天,大周朝堂波谲云诡,叫人捉摸不透。 太子坏了大事,沦为被圈禁的废太子。 二皇子也在同一时间坏了事,也被圈禁了起来。 还有一個受到太子连累的九皇子,同样被圈禁了起来。 皇长子可是当了几十年的太子了,现在突然没太子了,倒是让很多人都不习惯了。 有人认为,景安帝或许会急着任命新太子。 也有人认为,或许景安帝会复立皇长子为太子。 还有人认为,新太子必定是三皇子、五皇子、十二皇子这其中之一。 十二皇子叫袁嗣绛,是三皇子的胞弟,也是仪妃所出。 然而,这位十二皇子却跟三皇子不和,反倒是跟皇子党的人走得近,算是皇子党的。 就在去年,西部发生战事,十二皇子被景安帝任命为大将军率军西征了。 四皇子也有继位的可能,不过可能性小,这位皇子曾坏过事,事儿虽不大,却让他没能封到亲王,到现在还只是顺郡王。 而在今年这个十二月,景安帝又病了一场,有人暗喜,有人担忧,皇子党甚至急不可待在暗地里策划了夺位之事…… 结果,皇子党白忙活了一场,景安帝病了不上十天便好了。 七皇子还为此唉声叹气,心想老不死的真是能活啊。 眼看着再过两天就是除夕,皇宫里已有了不少过春节的喜庆氛围。 然而这一天,景安帝突然发现自己的好皇孙庆柏不见了。 庆柏去哪儿了…… ------------ 第28章 朕的皇孙去哪儿了 景安帝是个闲不住的人,当皇帝的几十年,他一直都喜欢往皇宫外头跑。 去京城西郊的当春园,去承德的避暑山庄,甚至去京外,下江南…… 他这一辈子已好几次下江南。 今年,他由承德回京后,便一直把自己关在皇宫,连当春园都没去,倒是让他憋得慌了。 最近又病了一场,这场病让他愈发有了出宫逛逛的心思。 于是,距离除夕仅剩两天的这天,景安帝想带上他抚养训教的三个皇孙,一起微服出宫。 然而当景安帝遣太监去召唤袁庆柏,不承望太监却带回一个消息:庆柏出宫去了! 袁庆棠趁机告发:“孙子听闻,昨日柏兄弟也出宫了,怎今日又出宫了?” 嗯?景安帝微皱起花白的双眉。 他给了袁庆柏出宫的权力,但要求尽量别出宫。 乖皇孙庆柏理当将这话儿谨记在心才是。 咋还接连两天出宫呢? 今日本皇帝爷爷要带你出去玩儿,你却擅自出去玩了,这哪成啦! “即刻查清庆柏去哪儿了!” 随着景安帝一声令下,御前近侍太监陶全亲自前去调查。 很快便有了消息,陶全对景安帝回禀:“回圣上,柏三爷昨儿去东直门外头布施了,今儿又去崇文门外头布施。” “因圣上近日龙体欠安了一场,柏三爷说要在京城三处地儿连着布施三天,祈福圣上龙体康健多福多寿。 袁庆棠听到这话,心里郁闷了:“这個庆柏可真会想着法子讨好老爷子,这法子我咋没想到呢?让他抢了先了!” 景安帝深邃的双眸仿佛闪烁了一下,略微顿了顿便对袁庆梁、袁庆棠道:“走,咱们爷孙今日就去崇文门外头逛逛!” …… …… 神京内城有九门,分别是北垣的德胜门、安定门,东垣的东直门、朝阳门,南垣的崇文门、正阳门、宣武门,西垣的西直门、阜成门。 其中,进出内城主要的一座门便是崇文门。 还有两天就是除夕,要过年了。 然而这世上却有很多人,不能安安心心开开心心地过一个好年。 比如崇文门外头,距离崇文门不远处,聚集的大群的流民乞丐。 这黑鸦鸦成百上千的流民乞丐,多半都是逃荒而来,多半都衣衫褴褛,多半都面黄肌瘦,多半都愁眉苦脸。 有饿得满脸菜色的妇孺,有冻得浑身僵冷的老弱。 有人在吃着草根,有人捧着破碗喝着不知从哪弄来的不干净的水。 有人哭喊着抱怨老天: “天老爷唉,你瞎了眼,我一家五口或病死或饿死,剩了我带着个三岁大的男娃,天老爷你为嘛这般铁石心肠,要让我全家都死了才善罢甘休么……” 有人喑哑着卖儿鬻女: “这位太爷行行好,买了我女儿吧,我媳妇和儿子都死在逃荒路上了,你买了我女儿家去做丫头吧,十两银子就成……八两……五两,五两也成……” 也有人死了,被收尸人熟练地用破草席卷了抬上板车拉去城外的化人场,而现场的流民乞丐多半都对这一幕不以为意,已经习惯了麻木了…… 现场一片凄风楚雨, 也是一片乌烟瘴气,各种臭味混杂。 叫有良知的人见了心里发瘆。 就在这时,袁庆柏、赵猷及一些亲军营官兵,领着四辆大车来到现场。 两辆大车散发出热粥甚至馒头肉包的香气,还有两辆大车里堆满了棉衣。 成百上千的流民乞丐,登时一窝蜂就围了上来。 有个流民喊了句:“就是这位哥儿,昨天在东直门外布施的,有粥有馒头还有肉包棉衣呢,今天又来这儿布施了!” 此话一出,现场更是躁动起来。 好在有赵猷和一些亲军营官兵护卫,倒也不至于有谁敢强抢。 当即,袁庆柏带着赵猷和官兵们,对流民乞丐们布施起来。 若是老弱病残,可得热粥和肉包,也可得棉衣,其他人可得热粥和馒头。 “多谢哥儿,哥儿是积福行善的好人啊!” “哥儿救了我儿子的命了,我……我给你磕头了!” “……” 有人对袁庆柏感激涕零。 也有人吵闹着让袁庆柏给肉包和棉衣。 还有人喊叫着希望袁庆柏买下自己或自己的亲人。 多少天潢贵胄豪门子弟,身处花柳繁华地、温柔富贵乡,不能同情到人间苦难,甚至对人间困难不屑一顾。 袁庆柏虽是凤子龙孙,今生并未经历这种人间苦难,但他还有一个前世,前世的他经历过类似的苦难…… 眼下,他对眼前这黑鸦鸦的流民乞丐,是能有一些发自内心的同情的。 “天子,天子,何为天子?” “权倾天下者,是天子。” “可让天下百姓吃得饱穿得暖有家住,才更是天子。” “……” 袁庆柏神色严肃,心下自思。 他没有发现,不知何时,附近不远处多了辆马车,车内坐着一位鸡皮鹤发的老人,正通过掀开的车帘望着他。 后面还跟着一辆马车,里头坐着袁庆梁、袁庆棠,两人也都看到了袁庆柏布施的情景。 袁庆棠脸色难看,意识到,本就已深受景安帝喜爱的袁庆柏,这回闹的这出布施,又会让景安帝对其愈发喜爱。 袁庆梁主要想的是,那成百上千的流民乞丐怪可怜的。 袁庆梁下了马车,来到前方的马车旁,对景安帝道:“皇祖父,请容许孙子也去布施布施。” 景安帝心里欣慰,嘴上道;“伱又没准备布施的东西。” 袁庆梁掏出一张银票:“孙子这里有张五百两的银票,可以布施出去。” 景安帝:“……” 他了解这位皇长孙,知道这位皇长孙颇贤,而且有些憨厚,哪有拿一张五百两银票去布施的哦。 景安帝道:“可带有银子?” 袁庆梁眨巴着眼:“只带了两块散碎银角子,都是五两的锭子夹了半边的。” 景安帝道:“你去挑两个老弱妇孺,每人给一块,便算你布施了一场,银票就别布施出去了,五百两的银票一布施,会起乱子的。” 袁庆梁“哦”了一声。 ------------ 第29章 老皇帝之心 正在布施的袁庆柏,突然看见袁庆梁出现,微微一笑着问道:“梁大哥,你怎在此?” 对于袁庆梁这位皇长孙,袁庆柏已颇有好感,了解到这位皇长孙颇贤且有些宽厚,在众多皇子皇孙中仿佛是个另类,也难怪老爷子钟爱他。 袁庆梁道:“和皇祖父一同来瞧你的。” 袁庆柏闻言一怔,忙张望发现了不远处坐在马车里看向这边的景安帝。 袁庆柏将手上拿着的肉包给了一个抱着婴儿的面黄肌瘦的妇人,随即便走向景安帝所在的马车。 “孙子给皇祖父请安,皇祖父几时来的?” 袁庆柏行礼招呼。 景安帝春风和气地说道:“你刚布施的时候,朕……我就到了。” 眼下他微服出行的,自称是“我”了。 袁庆柏今日出宫后,耗费了不少时间准备布施的东西,尽管景安帝比他晚出宫,却几乎跟他同一时间来到这崇文门外。 景安帝笑问:“听闻你布施是为我祈福的?” 袁庆柏道:“正是如此,因皇……因祖父近日身子欠安。” “孙子寻思着,在京城三处地儿连着布施三天,为祖父祈福康健多福多寿,比去道观里打三天平安醮或抄佛经之类的,或许更好。” “祖父赏赐了孙子不少金银财物,孙子平日有祖父抚养,也没多少可花之处,正好趁此机会拿一部分出来布施,也算是祖父体贴百姓了。” “昨日孙子已去了东直门,今日是崇文门,明日又会换个地儿。” 景安帝点点头,心里欣慰。 前段日子他病倒,皇孙庆柏主动对他侍汤奉药了,现又主动用布施的法子给他祈福。 景安帝顿了顿道:“你这份孝心是好的,只是这布施之事,今日你别再做了,若是不小心染了瘟疫,不是闹着玩的。” “今日尚未布施完的,由着侍卫官兵接着布施吧,伱将庆梁叫上,这便跟我回宫,明日也别再布施了,我自会安置这群流民。” 袁庆柏恭声道:“是,祖父的话,孙子记下了。” …… …… 这日景安帝回宫后便立即遣人调查神京城内外的流民乞丐。 经调查得知,目下竟有上万流民乞丐聚集于神京城内外。 这还是仅用了一天时间草草估算的,景安帝知道,真实数字远多于此。 景安帝严令安置这数目众多的流民乞丐,要求过年期间不许饿死冻死一人,严防动乱和瘟疫。 尽管如此,他知道还是难免有些流民乞丐,过年期间会病死在神京城这座异乡。 而且,他也只是严管过年期间,过年之后呢? 而这只是神京城的情况,天下之大,又有多少流民乞丐呢? 除夕前夜,乾清宫上方的夜空,黑得像锅底似的。 暖阁里亮着灯火,火光照耀着孑然一身的景安帝。 这一刻的景安帝,仿佛显得孤独,也让分明有着诸多华丽陈设的暖阁,仿佛显得空落落的。 显得孤独的景安帝,正在火光中沉思着重大的事情…… 他知道,神京城会出现这么多流民乞丐,根本原因是在于,大周天下有了严峻的问题,他这位天子有了严重的失职…… 他在位几十年期间,大周经历了多场大战,哪怕是现在,十二皇子依然在以大将军王的身份率军西征。 尽管这多场大战接连开疆扩土,却也耗费钱粮无数。 而随着他这位天子的年纪越大,他就愈发宽容了起来,这宽容却也转化成了对臣子的宽纵。 如今的大周,吏治败坏,贪官污吏横行,财政亏空严重。 人丁、地亩的双重征收标准,也让无地少地的农民负担大。 官员还任意加派火耗,肆意侵贪。 官绅则不当差不交税。 还有各种天灾。 等等等等。 这些严峻的问题,景安帝其实几乎都知道。 他也想治理这些问题,但他又不狠心去治理,他也老了,力不从心了。 他曾打算放权给太子,然而太子实在是废物,是個酒囊饭袋。 他交给太子的重要事务,太子几乎就没一样能办好的,反倒是太子的跟班三皇子和九皇子这两弟兄,办出了一些成效。 至于皇子党的五皇子、七皇子、十一皇子这三个。 呵,他心里一本账都记着呢。 在他看来,这三位皇子都是争名夺利的一路货色,什么正事要事交到他们手里,都会被他们用来争名夺利,办实事反倒成了无关紧要。 因为如此,五皇子才会成为如今朝堂很多人认为的“贤王”,在朝堂的人心,远胜于其他皇子,包括了没废之前的太子。 呵,虽说朕治理天下确实有些问题,尤其是上了年纪后。 可朕毕竟是少年登基当了几十年天子有着文治武功的老皇帝啊,你们这几个皇子当朕是个糊涂虫不成? 你们这几个儿子的结党营私,朕岂会不知道? 一味地撞木钟! 谁能踏踏实实办实事,谁能办出成效,谁真心对朕敬忠敬孝…… 朕心里也记着一本账呢! 朕可是天子,权倾天下的天子! 这天子之位,朕要给谁,才是谁的,朕不给谁,谁也抢不到! 想着想着,景安帝深深叹了口气。 他心中感叹:“老大是彻底废了,庆梁颇贤,却也不适合当天子,是时候为了朕这位天子也为了大周天下定一位新储君了。” 他有过直接传位给皇长孙袁庆梁的心思。 但是,皇祖父传位皇孙,这不成体统。 而且袁庆梁这位皇长孙颇贤,有些宽厚,却不适合当天子。 而排除了废太子和袁庆梁这对父子,再考虑到皇孙庆柏…… 但他还想再考察一番。 毕竟此事甚大,甚为紧要。 你们以为朕真的老得快死了吗? 告诉你们,朕的身子,朕自己清楚。 朕可不会急着去死,保不定朕还能活十年呢! 袁庆柏没有想到,他此次布施祈福,本意依然是讨好爷爷,也是在敬孝。 然而,此事不仅帮助到了神京城内外的流民乞丐。 也让老爷子下定决心要在太子和皇长孙之外定一位储君了。 老爷子心中甚至已有了较为明确的人选…… ------------ 第30章 冷面王VS贤王 年刚过完,还不到正月十五元宵节。 这日,景安帝将三皇子、五皇子召唤到乾清宫暖阁中。 暖阁里只有父子三人。 连一个太监都没有,连御前近侍太监陶全都被打发离开。 景安帝先用深邃的眼眸逼视着两位皇子,然后便开门见山:“朕这里有件差事,你们谁能来办?” 五皇子忙道:“父皇有何差事尽管吩咐,儿子必会竭尽心力办好。” 三皇子顿了顿问:“不知父皇有何差事?” 景安帝神情显得冷峻:“朕曾让太子清查亏空,此事半途而废。” “目今国库亏空严重,银子却花得淌海水似的,西部又还有战事。” “老百姓没银子就活不成,国家缺银子岂不就有了倾覆之危?” “朕现在想重新清查亏空,且是铁了心要清查。” “先清查京城,再清查全国各地方。” “要让国库至少多出三千万两银子来!” “你们两个,谁来领这差事?” 听说有差事,且如此郑重其事,五皇子本来还心痒痒,认为这差事应该不小,抢到自己手里,便可用来好好地招揽人心。 结果一听是清查亏空,且老父皇铁了心要狠狠清查,五皇子心里就退缩了。 这清查亏空,可是涉及到大周众多的勋贵臣子。 包括了多位皇子、宗室外戚、异姓功臣、南书房大臣、六部长官…… 其中有些人还跟景安帝这位重情义的老父皇感情深厚。 也有些人是真的穷,才借了库银,大周景安朝的俸禄很低啊。 还有人的亏空是花在了景安帝身上…… 五皇子可是知道,几年前太子负责清查亏空,当时三皇子和九皇子还为此得罪了不少人,太子却扛不住压力,半途而废。 不承望现在老父皇又要闹这一出了。 虽说五皇子认为这清查亏空有惊人的油水可捞,但他绝不会接这个差事。 他不可能让国库多出三千万两以上的银子来,那样会得罪太多人…… 那他多年来好容易攒出来的贤王名声,岂不就要因这一件差事废掉了? 他五皇子可是贤王,怎会做这等糊涂事儿。 而让冷面王接了这差事,本来就在朝堂人缘很差的冷面王,人缘这块可就彻底毁了,以后谁还会希望他继位哦…… 五皇子一面想着一面看着三皇子,三皇子也在看着他。 两人对视了一眼。 三皇子见五皇子不言声,没有要接下这负担的意思,便上前一步:“父皇,儿臣愿接下这差事。” 景安帝心里欣慰,花白的双眉却皱着,正言厉色道:“你可听清朕的话了?朕这次是铁了心要清查,从京城到地方,要让国库至少多出三千万两银子来的!” 三皇子略一躬身,郑重道:“儿臣听清了。” 五皇子暗自腹诽:“冷面王接了这差事,以后当我做了天子,纵然我不为昔日仇怨废了他,这大周诸公也要废他了。” 景安帝将五皇子打量了一打量:“嗣绩,你就不想接这差事吗?” 五皇子忙恭而有礼道:“儿臣自然也很想为父皇分忧效力。” “只是三哥抢先了一步,而且三哥曾清查过亏空,经验丰富。” “儿臣唯有不和三哥争这差事,父皇若还有其他差事,尽管交代给儿臣。” 景安帝点了下头:“那你先退下吧。” 五皇子顿了顿才告退。 待到五皇子离开,不待景安帝开口,三皇子便道:“父皇,儿臣心中有想头,不知当讲不当讲。” 景安帝道:“你有何想头,说来听听。” 三皇子道:“父皇英明一世,必是知道这清查亏空的差事很是得罪人,既要得罪很多的人,也要得罪很大的人。” “儿臣今日向父皇开心见诚,儿臣不怕得罪人!” “以前太子没废,儿臣虽跟着太子办事,却因他是父皇立下的储君,儿臣跟着储君办事,便是对父皇敬忠敬孝。” “如今太子没了,儿臣更要一心一意对父皇敬忠敬孝。” “清查亏空,办好了对父皇有大益,对大周有大益,只要父皇大力支持儿臣,儿臣不惜一切,勤勤恳恳办好了这差事,不叫父皇对儿臣失望。” 景安帝闻言出了一回神,回过神后凝视着三皇子:“此事朕会支持伱,朕会将天子剑交给你,放大胆子去办!” 话锋一转,景安帝道:“不过,还是有一些特殊情况,不便逼狠了,比如江南甄家……” 景安帝随即说出了一串名单…… 三皇子哭笑不得。 好嘛,终究还是宽容的老爷子啊,你都强调了这回要铁了心清查,结果还是给出了一些例外的名单。 三皇子顿了顿道:“如此一来,三千万两银子怕是清查不来的。” 景安帝沉思了一会儿,道:“那就至少二千万两银子。” 两人议定后,三皇子便告退。 正要走出暖阁,背后又传来老父皇的声音:“还有句话给你。” 三皇子忙回头:“请父皇训教。” 景安帝微微一笑:“你给朕生了個好皇孙,虽说庆柏跟随朕才不久,已深得朕心。” 三皇子心中一喜,这位冷面王难得绽开了春风般的笑容:“这是庆柏莫大的福气。” …… …… 三皇子独自走出了乾清宫。 寒风凛冽,扑打在他的脸上身上,他却并未瑟缩,反而直起了腰板。 远远地,他望见了正站在南书房门口的五皇子,五皇子也在望着他。 他低沉地“呵”了一声。 他的儿子袁庆柏,不会低估他的头脑,不会小觑他的心机。 而他也不会低估老父皇的头脑,不会小觑老父皇的心机。 他早就知道,想获得这位父皇的赏识,就要敬忠敬孝,任劳任怨。 他以前没打算争那个位子,就已经在这么做了。 现在他自己要争那个位子,更要这么做了。 为了那个位子,他和儿子庆柏,父子双打。 儿子庆柏的方略可简单概括为八个字:好好学习,讨好爷爷。 而他的方略就是:敬忠敬孝,任劳任怨。 五皇子的方略大致跟他是相反的。 这位贤王的方略也可简单概括为八个字:结党营私,广结善缘。 冷面王觉得自己是对的,贤王走错道儿了。 而且,父皇已对他的儿子庆柏愈发喜爱,这儿子已在父皇心中帮他这位父亲刷了不少分了,往后还能继续帮他刷分…… 当然,这种事不到最后就不确定的。 他也知道,若最终不是他继位,而是五皇子继位,那么他冷面王纵然不被直接赐死,也多半会被圈禁,甚至被暗害。 哪怕最终是他的胞弟十二皇子继位,他这位胞兄也多半不会有好下场。 争那个位子,古往今来都是残酷的…… ------------ 第31章 冷面王的儿子们 三皇子领了清查亏空的差事后便离开了皇宫,坐轿回东城的义勤王府。 一路上都思绪万千,主要在想着三件事。 一是那个位子,二是清查亏空,三是儿子庆柏。 以前他不会想到,他堂堂冷面王,有朝一日竟然靠儿子在老父皇那里为他争位刷分。 而且,这儿子不是他的嫡子袁庆柘,也不是他的四儿子袁庆松。 竟是他以前不重视不关心且懦弱不成器的三儿子袁庆柏。 因为这样一份思绪,当三皇子回到义勤王府,情不自禁想去袁庆柏的住处瞧一瞧。 当他走向内府西路的那所偏僻四合院,突然在半路上遇见了自己的另外三个儿子,袁庆柘,袁庆松,袁庆树。 袁庆树正跌坐在地。 袁庆松站在一旁发怔。 袁庆柘则在对袁庆树冷笑道:“早叫你听话些,学着庆松,乖乖把银子给我,我做哥哥的又岂会对你动手?” 恰在这时,三皇子走了过来。 袁庆柘唬了一跳,袁庆松眼睛一亮,袁庆树忙从地上爬起,低着脑袋。 三皇子目光凛凛地将三个儿子打量了一番,双眉紧蹙地沉声问:“你们在做什么?” 三個儿子都噤口不言,神态却不一。 袁庆柘惶恐不安,袁庆松怯生生,袁庆树则拿眼睛瞟着袁庆柘。 三皇子看向袁庆柘,喝问:“说,你在做什么!” 袁庆柘结结巴巴道:“回父亲,没……没做什么,我们在闹着玩儿呢。” 三皇子对袁庆柘喝道:“跪下!” 袁庆柘吓得一跪在地。 袁庆松、袁庆树也吓得跟着跪地。 三皇子逼视着袁庆柘:“究竟在做什么,如实回我,你晓得我素来的脾气,若胆敢有一点谎话,皮不揭了你的!” 袁庆柘虽是个心高气傲的主儿,对自己的冷面王父亲却是怕得很,此刻宛如被猫盯上的耗子。 他栗栗颤抖道:“我……我和两位弟弟闹着玩呢,让……让他们把身上的银钱给我,看他们对我这个哥哥有没有情义,并非真要他们的。” 说着他掏出三块银子,两块递向袁庆松,一块递向袁庆树。 三皇子登时就明白了,袁庆柘竟是在找两位弟弟索要银钱使,袁庆树不给还被推倒在地强抢了。 三皇子当然很有钱。 且不说别的,单说他的一座王府和两座园子,就价值连城。 他除了有义勤王府,有承德的牤牛园,在神京西郊还有一座园子。 西郊的这座园子,距离当春园仅一里许,景安帝取名“圆照园”。 圆照园也是景安帝赏赐给三皇子的。 只是,三皇子不喜奢侈,不贪图享乐,也在用度上对儿子们限制严格。 而袁庆柘年纪虽还不大,却已贪图享乐,花钱如流水, 他每月都要找夏侯氏要不少银钱。 他还找三位弟弟索要财物。 夏侯氏的用度也有限制,而且她虽溺爱袁庆柘,却也不会任意给钱给袁庆柘,知道这么做不对。 袁庆柘偷过夏侯氏的东西,被夏侯氏发现后教训过。 袁庆柘又想了个法子弄钱,那就是偷苏之婉留下的财物。 迄今为止,他已有三次去袁庆柏的书房里偷盗。 第一次偷盗,就被原主怀疑了。 第二次偷盗,被穿越而来的袁庆柏察觉。 第三次偷盗,发生在袁庆柏在京营训练的时候。 自从袁庆柏被景安帝抚养,成了三皇子心中最重视的儿子,三皇子虽没给他更换王府里的住处,却派人看守他的四合院,禁止他人擅入。 倒是让袁庆柘不便再去袁庆柏的书房偷盗。 当袁庆柘今日急着用钱,便找袁庆松、袁庆树索要。 袁庆松、袁庆树都怕袁庆柘。 而且,两人以前都找自己的生母告过状,说被袁庆柘索要银钱,但两人的生母都怕夏侯氏,让他们都忍着此事。 袁庆柘不承望,今日当他找两位弟弟索要财物,却被冷面王父亲当场抓住。 这下可就遭了啊! 此刻,三皇子又对袁庆松、袁庆树审问了一番,确认了他的推测。 三皇子气得脸色发青。 庆柘啊庆柘,伱做哥哥的,理当照顾弟弟们,兄友弟恭才是。 你却找弟弟们索要财物,庆树不给,你还对其动手,将其推倒强抢。 庆柏如今这般成器,你是嫡子且是哥哥,怎就如此不成器? 你们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三皇子咬了咬牙关,顿了顿后吁了一口气,对袁庆柘喝道:“你且跪在此,过会子我再来发落你!” 他又对袁庆松、袁庆树道:“你们两个各回自己的房里跪着。” 袁庆松、袁庆树忙一溜烟跑了。 袁庆柘跪在原地,战战兢兢。 三皇子则继续朝着袁庆柏的住处走去。 翡儿、翠儿这两个粗使丫鬟,见三皇子突然来了,都又惊又喜,忙一起上前恭敬行礼:“给王爷请安。” 三皇子轻轻点了下头:“把正房的门打开。” 翡儿、翠儿忙去开门。 正房三间,中间是堂屋,东间是袁庆柏的卧房,西间是书房。 三皇子踱着方步,先在堂屋里看了看转了转,又到卧房里看了看转了转,若有所思,心怀愧疚。 庆柏这个好儿子,在王府里的住处偏僻简陋了呢! 这时,三皇子踱步进了西间书房。 书房也简陋,没有炕和炕桌,设着一张书案,一个书架,以及一个上着锁的柜子。 书案、书架、柜子都是离世的苏之婉用过的。 三皇子站在书架前,发现了两幅收起来的画,眼睛一亮,打开一看,一幅画的是花卉,一幅画的是山水,都是苏之婉的作品。 三皇子问翡儿、翠儿:“我记得庆柏这里有几幅他娘给他的画,怎只有两幅?” 翡儿忙道:“回王爷,还有两幅,柏三爷带进宫里去了。” 三皇子闻言欣慰,是个有孝心的儿子啊,还特意将生母的画带进了宫。 他继续查看两幅画,发现两幅画上都钤有苏之婉的印章。 咦?怎么这幅山水画上还钤了一个“松四爷印”? 他的双眉蹙了起来,指着“松四爷印”,对翡儿、翠儿问道:“这个钤印是怎么回事?” ------------ 第32章 圈禁袁庆柘 翡儿、翠儿哪敢跟冷面王扯谎哦。 两人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还是胆子大些的翡儿说了:“是……是松四爷钤的。” 三皇子又问:“庆柏许他钤的?” 翡儿不敢则声了。 三皇子沉声道:“快说!” 翡儿、翠儿都吓得跪了下来。 翡儿道:“是……是松四爷趁着柏三爷不在时钤上去的。” 三皇子:“……” 好啊,连这个小四都混闹起来了啊! 这个时代,印章普遍,小人儿家有印章也不算什么错。 只是三皇子刚被袁庆柘气得不轻,眼下发现他喜爱的松小四竟趁着袁庆柏不在时,擅自在苏之婉的画上钤印,便又气到了。 看来今日连松小四也要发落了。 “起来吧。” 淡淡对翡儿、翠儿说了声,接着,三皇子又走到上着锁的柜子前,顿了顿后对翡儿道:“你去王妃那里,将这柜子的钥匙拿来。” 翡儿恭声领命,快步走出四合院,要去找王妃夏侯氏,却在路上遇上了夏侯氏。 夏侯氏已得知儿子袁庆柘闯了祸,这祸对三皇子而言不小,保不定会被打个半死的,她便唬得不轻,要来找三皇子求情。 眼下夏侯氏遇上翡儿,得知三皇子要钥匙,便命人去拿钥匙,自己来到袁庆柏的四合院,蹑手蹑脚步入正房,来到三皇子面前:“王爷,柘儿他……” 三皇子心里腻味,打断道:“别和我提他。” 夏侯氏:“……” 很快,钥匙被送来。 三皇子拿钥匙开了柜子,查看了一番,双眉又蹙了起来。 这一柜子的财物,当初三皇子亲眼看过,苏之婉还说,一些东西是留给她儿子的,还有一些东西是留给她未来的儿媳妇的。 而现在,三皇子发现柜子里少了几件珍贵的东西,这几件东西都是他曾经亲自给苏之婉的。 三皇子看向夏侯氏,眼神锋利:“你偷拿了里头的东西?” 夏侯氏倒是糊涂了:“我怎会偷拿?” 三皇子道:“里头少了几样东西,不是你拿的,难道是庆柏拿的?他找你拿过钥匙了?” 夏侯氏道:“倒也没找我……” 话说到一半便停下,紧张了起来。 她想到多半是她儿子偷的了,她儿子可是连她的东西都偷过的,从她那里偷到钥匙再来这里偷财物…… 三皇子沉声问:“怎不说完?” 夏侯氏故意挤出笑脸:“王爷,怕是伱记错了,并未丢什么吧。” 呵,凭冷面王的头脑和心机,加上他对夏侯氏的了解,登时就看出夏侯氏像是做贼心虚了。 “你果真偷拿了?”三皇子沉声问。 夏侯氏急了:“我真没拿,王爷也忒瞧不起人了,我自己的东西多着呢,嫁妆也值几万两银子的,怎会偷拿这里的东西!” 三皇子一想也是,这位王妃再不好,也不至于跑到袁庆柏这里来偷苏之婉的东西。 三皇子看向翡儿、翠儿:“谁拿了里头的东西?难道是你们偷的?” 翡儿、翠儿又都吓得跪下,惴惴不安,不敢则声。 三皇子喝道:“如实说,不然撵了出去,配给王府死了媳妇的马夫!” 翡儿、翠儿都唬急了。 虽说她们两個都是容貌不标致的粗使丫鬟,可也不想被撵了出去,还配给那死了媳妇上了年纪的马夫啊。 果然是刻薄的冷面王。 翡儿也顾不得夏侯氏在场了,支支吾吾道:“奴……奴婢也不确定是谁拿的,只是……只是柘二爷来过几次,王爷可问一问柘二爷。” 夏侯氏一听这话,忙瞪了眼翡儿,又忙对三皇子道:“王爷别听她胡诌,柘儿来这里瞧庆柏是有的,怎会偷拿东西。” 三皇子“呵”了一声,都气笑了。 他觉得此事多半就是袁庆柘做的了。 刚刚他这位二儿子才犯了大错,还没好好发落的,现在又有了这一出…… 好啊,好得很啊,上天给了我一个庆柏那样的儿子,又给了我一个庆柘这样的儿子,倒是公平呢! “去,叫长史官带几名护卫亲兵,将庆柘押来!” 三皇子对着一名看守四合院的下人喝道。 夏侯氏吓得脸色惨白,心都要跳腔子外了,却也抱着一线希望,希望不是袁庆柘偷的。 很快,长史官吕彦忠带着几名护卫亲兵来到了现场。 袁庆柘踉踉跄跄地跟着。 不用三皇子喝令的,袁庆柘直接跪下。 三皇子沉声喝问:“如实招来,你是否偷拿了柜子里的财物?” 饶是袁庆柘很惧怕这位父亲,眼下也实在是不敢如实招了。 他知道,刚才自己犯的事儿就已够大了,而偷盗这事儿更大,两件事儿加一起,他怕被打死啊。 三皇子冷笑道:“你不招是吧?好,你不招,我这便严审你身边的下人,再遣人去宫里问庆柏,总能查出真相来的。” “当真如此,你可就罪加一等了!” “你自己如实招来,我不打你,若待我查出,可就打不死你这畜生了!” 袁庆柘栗栗颤抖,哆哆嗦嗦地哭求起来:“父亲,是儿子发昏了,才偷拿这里的东西,父亲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夏侯氏面如土色,也跪下央求:“王爷,柘儿他还是小人儿家不懂事,你饶了他这一遭,我以后必会好好管教他。” 三皇子没搭理夏侯氏,继续审问袁庆柘:“柜子的钥匙如何得来的?” 袁庆柘道:“从母亲那里偷的。” 三皇子又问:“你偷钥匙来此偷东西,此事你娘不晓得?” 袁庆柘摇了摇头。 三皇子转头对夏侯氏哂道:“庆柘如此不成器,有你的教养之过!” 夏侯氏:“……” 三皇子看向长史官吕彦忠:“从今往后,严禁庆柘出府,若犯此禁,我先拿你这个长史官问罪!” 说完三皇子便拂袖而去。 夏侯氏吓得瘫软在地。 我儿子这……这是被圈禁起来了啊! 而且,凭王爷的脾气,这一圈禁也不知要圈到猴年马月了! 而且,有了这么一出,以后我儿子哪里还能袭到王位啊! 夏侯氏反应过来后,白眼瞪向翡儿,怪这个粗使丫鬟适才告状。 翡儿吓得低头发抖。 这时三皇子又突然返回,指了指翡儿、翠儿,对夏侯氏沉声道:“这两个丫头,你若敢报复她们,哪怕只是苛待,我也不饶你!” 他冷面王精明着呢,知道今日庆柏的粗使丫鬟得罪了夏侯氏,他可不想这两个粗使丫鬟被夏侯氏报复,庆柏这个好儿子的下人本就屈指可数。 三皇子说完又拂袖而去。 夏侯氏:“……” 虽说这回柘儿有错,可此事更得怪那个狐媚子奴几生的没脸的东西! 这一刻,夏侯氏心中恨极了袁庆柏…… ------------ 第33章 冷面王掌会考府 三皇子目今最重视的儿子已是袁庆柏。 但袁庆柘毕竟是他唯一的嫡子,也算是长子,在他心中的分量是不轻的。 今日他着实被这个嫡子气到了,认定了这嫡子忒不成器。 他下令将袁庆柘圈禁的这一刻,意味着这个嫡子在他心中的地位已大降。 连带着,他对夏侯氏的不满,今日又增了一些。 他心中甚至都有了废掉这位王妃的想法。 只是他觉得现在不便这么做…… 他今日仔细查看了袁庆柏的住处,觉得简陋,感到愧疚。 他也有想法,给儿子庆柏在王府里更换好住处。 不过他也没这么做。 他是个喜欢务实之人。 袁庆柏如今确实不在王府住了,纵然有时回王府,也会当日回宫。 若他冷面王以后争到了那個位子,庆柏便会是他的储君,自然还是继续住在宫里,府邸园子啥的,他也可以随时赏赐。 在他下令将袁庆柘圈禁后,接着又下令罚袁庆松、袁庆树抄书背书,袁庆松还被打了手板,“松四爷印”也被没收…… 这日,松小四红肿着一只手,一面哭着一面在内心哀嚎:“我的印章啊……” 而当袁庆柏下次回王府,三皇子将袁庆柘偷盗的财物加倍补给了他…… …… …… 经三皇子提议,景安帝同意,十五元宵刚过,大周便设立了一个名为“会考府”的新机构,专司审查钱粮奏销。 会考府由三皇子总管,另有一名南书房大臣、领侍卫内大臣、吏部尚书、都察院左都御史共同负责,三皇子还管起了户部。 会考府成为华夏历史上第一个独立审计机关。 会考府设立后,所有奏销钱粮都需经其审核批准。 意味着,会考府剥夺了京城各部院的很大权力,阻止了账目虚列,断了各部院官员的财路,让地方无法徇私舞弊。 如此便堵住了新的亏空,可以“关门打狗”清查旧的亏空。 会考府要求亏空之人,限期完结亏空,不得苛派民间。 而且,会考府先查挪用,后查贪污,追补亏空时,先赔挪用,后赔贪污,每笔账都查清楚,不将挪用和贪污混淆。 如此又堵死了把贪污说成挪用的避重就轻之路。 而若有亏空之人不照做,那可就不客气了啊。 抄家,罢官,发边卫充军,照侵盗钱粮例拟斩…… 呃,景安帝给出的那一串例外的名单,三皇子会酌情对待…… 此次清查亏空,首先在京城展开,再扩大到全国各地方。 显然,这个会考府真真是很得罪人,既得罪很多的人,也得罪很大的人。 被指派到会考府的南书房大臣、领侍卫内大臣、吏部尚书、都察院左都御史,都或多或少有些畏缩。 好在,冷面王三皇子意志坚定,景安帝也对他大力支持。 …… …… 这日,七皇子气呼呼地迈步走进乾清宫,进了暖阁,对着景安帝发起了牢骚,告起了状: “父皇,你不能任由三哥胡来。” “你怎可支持他设立如此霸道的会考府?” “有了这所谓的会考府,咱们大周朝堂岂不乱了套了?” “呵,三哥这次可是狐假虎威了,威风到满京城找人讨债了,倒像是人人都欠他债的,连弟兄们都被他逼着要债。” “父皇素来重亲情也宽容,可三哥倒好,偏偏要跟父皇反着来,这些天将弟兄们逼得都要卖家当了。” “父皇再不管管三哥,收了他这差事,撤了劳什子的会考府,儿子们怕都要被他活生生给逼上死路了!” “纵然父皇不心疼儿子们,也要为大周着想。” “宗室外戚,异姓功臣,诸位大臣,还有全国各地方的官吏,也不知有多少人要被三哥逼债,这么闹下去,大周就要分崩离析了啊!” “……” 景安帝一直似笑非笑地看着这位七儿子发牢骚告状。 直到七皇子住了嘴,景安帝才哂道:“说完了?说完了你可以出去了。” 七皇子:“……” 愣了一下后,他跪下央求起来:“父皇,你……” 景安帝双眉紧蹙目光凛凛,喝声打断:“朕让你出去!” 七皇子:“……” 愣了一下后,他怏怏愤愤地起身出了乾清宫,心中有些不安。 皇子党的五皇子、七皇子、十一皇子等人,私下仔细探讨过了,认为景安帝之前找三皇子和五皇子安排清查亏空的差事,多半是对储君人选的一次考察。 饶是如此,五皇子也并不后悔没接这差事。 皇子党合谋着,要想方设法阻止三皇子办好这差事,认为一旦冷面王把这差事办砸了,天子之位就多半跟其无缘了。 今日七皇子来景安帝跟前发牢骚告状,既是因他真被三皇子逼急了,也是皇子党对老父皇的一次试探。 结果,老父皇态度的坚定让七皇子感到有些不安,素来对他这位七儿子宽容的老父皇,竟展现出了“让他滚出去”这种态度。 “老不死的心里不会已经决定了要让冷面王当储君了吧?” 七皇子心下自思。 “不行,必须要阻止冷面王清查亏空!” 七皇子一面想着,一面去找五皇子、十一皇子商议去了…… …… …… 乾清宫暖阁中。 刚让七儿子滚蛋的景安帝铁青着脸。 他紧蹙的花白双眉之间,似有忧色浮现。 他知道,这个粗鲁莽撞的七儿子只是打头的,接下来会不断有人来找他发牢骚、求情、告状,让他撤销会考府,让他管住三皇子,让他停止清查亏空…… 但他这回真是铁了心要清查亏空,尽管他对三皇子给出了一份例外的名单。 他知道,大周如今急需要清查亏空。 这次的清查亏空,也是他对储君的考验。 他既担忧自己不能坚持下去,也担忧三皇子扛不住压力不能坚持。 想到这里,这位老皇帝吁了一口气。 他援笔在纸上写下了四个字:持之以恒! 顿了顿后,他接着又援笔写了一份,依然是四个字:持之以恒! 一份给自己,还有一份准备给他的三儿子…… ------------ 第34章 皇祖父,这叫热气球 已是二月。 春回大地、桃红柳绿、花香鸟语的时节。 不过气候还是微寒。 冷面王父亲正忙着满京城找人讨债,作为儿子的袁庆柏也没闲着。 袁庆柏除了一如既往认真地读书习武,也在一如既往地讨好爷爷,给冷面王争位刷分,其实也是在给自己以后继位刷分…… 春困,夏倦,秋乏,冬眠,四季如梦。 这日下午,在乾清宫东侧昭仁殿里午睡起来的景安帝,披着明晃晃的春日阳光,踱着方步来到了御花园。 这皇宫里的御花园,其实不算大,比起瑶台阆苑般的当春园要差多了,好在也有泉石林木、楼阁亭轩,在这二月的春天,也算得上秀色可餐。 景安帝在御花园里逛了逛,便走向了乾西五所,来到其中的第二所,正是他的皇孙庆柏的住处。 景安帝悄悄步入内院,被大丫鬟灵雪发现。 灵雪倒也没有多惊奇,柏三爷的这位皇祖父已几次来过此处。 御前近侍太监陶全制止了灵雪行礼,这种情况倒是让灵雪惊奇了,还是第一次遇上。 当灵雪看见景安帝面带微笑蹑手蹑脚地走向书房,既觉得有趣,也替自己的柏三爷自豪。 瞧瞧,圣上有多喜爱柏三爷哦,不仅几次来这里找柏三爷,今日还做出这般蹑手蹑脚的样子来了。 倒是不像圣上,像是普通百姓人家的爷爷要逗孙子玩笑似的呢。 景安帝悄悄来到书房窗外,听见窗内有两人讨论的声音,立刻分辨出,是他的两位皇孙袁庆梁和袁庆柏,不由感到欣慰。 对他而言,皇长孙袁庆梁到现在依然还是他最喜爱的皇孙。 他对袁庆柏的喜爱要稍逊。 而皇长子和皇长孙,都已被他排除在继位人选之外了。 他心中的储君,已比较明确地倾向于三皇子。 若他将来真把天子之位传给了三皇子。 那么,将来的将来,继三皇子之后即天子位的应该就是他的好皇孙庆柏了。 他知道,三皇子是个严峻刻薄之人。 他便担忧,将来三皇子当了天子,这位新的大周天子不善待袁庆梁,让他的宝贝皇长孙没有好下场。 而自从袁庆柏被他抚养,袁庆柏跟袁庆梁的关系就迅速升温,短短几个月,两人便已是兄友弟恭,兄弟感情不浅了似的。 景安帝很乐意见到这种局面。 袁庆梁和袁庆柏越亲密,袁庆梁以后就越有保障啊! 事实上,袁庆柏是主动跟袁庆梁相与交结。 既因他确实欣赏袁庆梁,也是他故意为之。 他知道,他跟袁庆梁的兄弟感情好了,会让景安帝喜欢,也会让景安帝更放心将天子之位交给冷面王,他这么做,也是在刷分啊…… 此刻,景安帝悄悄站在窗外,听了一会子窗内两位好皇孙的讨论,却没能听懂,两个小辈正在讨论的话题挺新奇也挺深奥的。 什么情况? 朕的两位皇孙究竟在讨论什么? 带着疑惑和好奇,景安帝迈步走进书房,这次没再蹑手蹑脚,脚步发出笃笃的声音。 他看见,他的两位好皇孙正并肩坐在书案边,书案上则摆放着一件类似孔明灯的玩意儿。 袁庆柏因为过了年长了一岁,加上穿越以来一直在勤奋习武,如今已比去年刚穿越时多了些英武气质,個子高了一些,身材也好了一些。 正并肩而坐的袁庆梁和袁庆柏,被笃笃的脚步声惊动,一起发现了景安帝的到来。 兄弟俩忙起身对着老爷子恭敬行礼:“孙子给皇祖父请安!” 袁庆柏随即笑着问道:“皇祖父怎来了?” 景安帝和颜悦色地说道:“刚在御花园逛了逛,顺道来瞧瞧你。” 这话可就有些不实了,事实上,老爷子这回是特意来瞧瞧皇孙庆柏,顺道先在御花园里逛了逛。 景安帝笑问:“庆梁怎在这里?你们两个在做什么?” 袁庆梁道:“柏兄弟弄出了一样新奇的玩意儿,叫我来瞧瞧的。” 景安帝指了指书案,微微一笑道:“莫非就是这天灯?” 袁庆柏一面上前搀扶一面笑道:“皇祖父且坐下,待孙子详细和你说明。” 在袁庆柏的搀扶下,景安帝坐在了书案边,双目打量起了书案上摆放的类似孔明灯的玩意儿。 袁庆柏一面指着类似孔明灯的玩意儿一面道:“皇祖父,这便是孙子弄出来的玩意儿,和天灯相似却又不同,孙子称它为‘热气球’!” “热气球?”景安帝嘀咕了一声。 袁庆柏“嗯”了一声:“是的,热气球,孙子这便详细和您说说这热气球……” …… …… 景安帝这位天子的爱好可不少。 他喜欢读书,喜欢习武,喜欢写诗,喜欢狩猎,喜欢旅游…… 他也喜欢美人,要不然咋生了那么多皇子呢。 他还喜欢西学,喜欢科学。 他曾向来到大周的西方传教士学习代数、几何、天文、地理、医学等。 他还利用先进的经纬图法、三角测量法、梯形投影技术等,在全国大规模实地测量,绘制成了《景安皇舆全览图》。 这《景安皇舆全览图》堪称这个时代全世界最好的地图。 景安帝业已知道,他的皇孙庆柏年纪虽不大,却也对西学对科学感兴趣,在这方面还颇有见识,跟他颇有共同话题。 这也是他喜爱这位皇孙的原因之一。 他曾问过庆柏,为何在西学科学上颇有见识。 庆柏给出的主要原因是,他曾遇见过一位西洋人,向这位西洋人请教过一段时日的西学,只是后来这位西洋人离开了…… 景安帝相信了这个说法。 要不然呢?难不成他的皇孙庆柏能天纵奇材到天生就对西学对科学了解? 而正因袁庆柏了解景安帝对西学对科学的喜爱,他便想在这一块做些什么来讨好这位皇帝爷爷,用这种新方式继续刷分。 讨好皇帝爷爷,这可是一门技术活儿啊! 要会花样翻新。 袁庆柏思来想去,决定把热气球给发明出来。 不少穿越古代的人士,都会发明热气球。 袁庆柏前世就对热气球比较了解。 说来倒也好笑。 他是因为好奇,热气球这玩意儿在古代真能研发出来?热气球是咋飞起来的又是咋降落的?人乘坐这玩意儿不危险吗…… 所以才特意研究过。 此刻,袁庆柏详细地跟他的皇帝爷爷说起了热气球…… ------------ 第35章 抄家 在袁庆柏的前世,第一个载人热气球,是由法国造纸商孟格菲兄弟在十八世纪八十年代发明制造,是受到了碎纸屑在火炉中不断升起的启发。 袁庆柏现在将热气球发明出来,便提前了六十多年。 袁庆柏告诉景安帝: 热气球的大气球可以用麻布制作,吊篮则可以用藤条编制,燃料上可以用木炭和侵油脂的棉纤维,也可以用其他。 热气球的原理是热胀冷缩,动力是浮力…… 热气球的安全性还是挺好的,其本身又相当于很大的降落伞。 可以找一些技艺精湛的匠人制造,用猪羊鸡鸭等做实验,确认了可行后再载人。 袁庆柏还告诉景安帝: 因为下月是景安帝的寿辰,届时景安帝必会收到众多贵重的寿礼。 袁庆柏纵然花了自己的全部积蓄,买贵重的寿礼送景安帝,也不特别。 他想送一份特别的寿礼。 而他由孔明灯联想到了热气球,寻思着是不是可以造出一个很大的孔明灯,用吊篮载人,将人载上天。 他想要将热气球造出来,在景安帝寿辰那天,让热气球载人飞天,便算是特别的寿礼了。 人类有史以来还从未有过载人飞天。 而且,热气球可以用于军事侦察,可以载士兵升空,配合望远镜,瞭望观测战场和敌情。 袁庆柏先跟景安帝详细解说了一番热气球,又用他制作的类似孔明灯的热气球模型,现场做了一次实验。 当景安帝听了解说,见了实验,很是心动了。 载人飞天啊,这种事在这个时代可是壮举。 若能做到这种壮举,是能提升天子的威严的,对大周也有利。 何况热气球还能用于军事侦察。 景安帝斟酌过后便对袁庆柏道:“好,朕明日便命人造这热……热气球,若果真造了出来,便是你的一场功劳了。” 袁庆柏笑道:“皇祖父,孙子已说了,孙子弄这热气球的本意,只是想准备一份特殊的寿礼给您贺寿,其次是考虑到作战上的用途,对您对大周有益。” “孙子可并非贪图什么功劳,只希望这热气球能赶在您的寿辰前造出来且试验成功,让您老喜欢一场,也就心满意足了。” 景安帝欣慰一笑。 袁庆梁忍不住道:“皇祖父,可否由孙子总领这造热气球的差事?” 他对这热气球很感兴趣啊。 景安帝犹豫了一下便点头:“可,此事就由你总领。” 他不会让这位皇长孙当天子,希望这位皇长孙能做一辈子的富贵王爷。 既如此,让这位皇长孙负责制造热气球这门差事,也就不算不务正业。 何况,在他这位老皇帝看来,这制造热气球,就是一件不小的正经事。 袁庆柏巴不得由袁庆梁负责此事。 距离景安帝的寿辰仅有一個多月了。 在袁庆柏想来,有袁庆梁这位皇长孙坐纛儿,负责制造热气球,可以避免麻烦,效率会高,会更可能赶得及。 “这位皇长孙大哥如果以后成了一位爱好科研的富贵王爷,倒也有趣……” 袁庆柏一面看着袁庆梁,一面心里好笑地想着。 …… …… 总管会考府清查亏空之事,让三皇子的身心负担很重。 而在二月底,三皇子偏偏又遭遇了一场悲剧。 三皇子生有四个女儿。 第一女和第三女,都是当年生当年亡,只有第二女和第四女活着。 第二女今年二十余岁,是三皇子尚在人世的子女中年纪最大的,这第二女的生母便是侧妃何氏。 第四女两年前才出生,今年才三岁。 就在这个二月底,三皇子年仅三岁的第四女夭亡了…… 饶是三皇子严峻刻薄,面对这种丧女悲剧,也悲痛了一场。 袁庆柏也因此心里不好受,虽说他是一位穿越人士,这位年仅三岁的同父异母的妹妹,他见过的次数也屈指可数,但毕竟是他今生的妹妹。 就在自己的第四女夭亡的次日,三皇子还得忍着悲痛,为了清查亏空的重任,来到西宁王府要债。 大周太祖封了十二位异姓的开国功臣为“四王八公”。 “四王”分别是东平郡王、南安郡王、西宁郡王、北静郡王。 景安帝已下了严令,要求有亏空的皇子和宗室外戚赔补亏空。 有亏空的南书房大臣,都已赔补了亏空。 异姓功臣这块则挺麻烦,难以搞定。 三皇子仔细斟酌后,决定拿西宁郡王开刀,此事业已请示过景安帝。 这日,三皇子执着天子剑,率领众多的皇宫侍卫和亲军营官兵,浩浩荡荡涌到了西宁王府,将整座王府包围了起来。 正在府里的西宁郡王又惊又怒,来到三皇子跟前,黑着脸道:“你这是在做什么?我犯了什么大罪,竟让你劳师动众围了我的西宁王府!” 三皇子冷着脸:“你亏空了二十多万两的库银,我已几回好好和你商议,叫伱赔补这笔亏空,你却不以为意。”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西宁王爷欠的还是国债,何况你西宁王府又并非赔补不出这笔银子。” 西宁郡王愤愤道:“我也和你说了几回,我并非要逃债,只是这笔银子委实是大数目,我一时间赔补不出,让你宽限几年罢了……” 三皇子打断道:“闲话也不必多讲,你企图用宽限来逃债,当我是个糊涂虫,看不出你的鬼把戏不成?” “圣上宽仁,又念彼先祖之功,向来对你隆恩,你却不将圣上放在心上,不将国法放在心上,以为这笔亏空可以不赔补。” “我已和你好说歹说了几回,今日我既已兴兵到此,便不再和你废话,我只问你一遍,限你今日便着手赔补亏空,你愿意不愿意?” 西宁郡王心里急了也怕了,不过还是抱着侥幸的心理。 因为他不认为三皇子这清查亏空的差事能顺利办下去,也因为皇子党悄悄找过他,说了会帮他…… 犹豫后,西宁郡王对三皇子沉声道:“你且住手,我这便进宫面圣!” 三皇子冷哼了一声,当即举起了天子剑,大声喝令:“抄家!” 西宁郡王:“……” 随着三皇子的令下,众多的皇宫侍卫和亲军营官兵融入了西宁王府…… ------------ 第36章 当春园咏春风诗 西宁郡王不承望三皇子竟真敢下令抄他的王府。 面对涌入自家王府的浩浩荡荡的皇宫侍卫和亲军营官兵,尤其是当内府的女眷们受了惊,西宁王爷真急了也真怕了:“我赔补!” 三皇子心里一喜。 他今日拿西宁郡王开刀,虽已请示过景安帝,但景安帝说了,西宁郡王毕竟是开国大功臣之后,当真抄家影响恶劣。 眼下西宁郡王妥协了,三皇子巴不得,当即下令收兵。 西宁郡王则当场拿出价值上十万两的金银,并表示余下的十多万两,以后会赔补,其实还是想拖延逃债。 三皇子则对他限期,限期内不赔补完毕,还会兴兵来抄西宁王府…… …… …… 已是三月。 景安帝离开了皇宫,住进了神京西郊的当春园。 作为景安帝喜爱的皇孙,袁庆柏也跟着一起,且住处被安排在澹定居附近。 这日一大早,景安帝带着袁嗣纹、袁庆柏,一起在当春园里登高楼看日出。 今年已十四岁的二十皇子袁嗣纹,是景安帝五十岁之后生的皇子,成长在景安帝晚年,模样长得挺好,且经常对老父皇献媚讨好儿,在老父皇心里是挺有存在感的。 此时,景安帝、袁嗣纹、袁庆柏,三代人站在高楼上。 只见,瑶台阆苑般的当春园中,春色满园,春暖花香。 远处的山,郁郁葱葱,钟灵毓秀。 遥远处则有旭日东升,霞光万道。 喜欢写诗的景安帝,面对如此良辰美景,又诗兴大发了,于是让太监拿来了纸笔,于高楼中作诗一首: 旭日含新淑,春光覆满屋。 东皇转岁华,融气杂山谷。 诗题为《春》。 写完,景安帝对袁嗣纹、袁庆柏道:“你们两个也各作一首咏春的诗来。” 袁庆柏对此已见怪不怪了。 景安帝不仅自己喜欢写诗,还喜欢让子孙写诗。 而不出袁庆柏所料,自从去年冬天他在御花园写了一首《飞雪》,此后景安帝便喜欢让他写诗了。 他已当着景安帝的面写了三次诗了。 第一次的《飞雪》是让景安帝满意的。 其后的两次,也有一次让景安帝满意,因为也是拿的前世的一首诗,还有一次是他自己写的,不好,景安帝不满意。 今日景安帝已是第四次让他当面写诗。 庆幸的是,这次他又可以拿一首前世的诗出来…… 作为叔叔的袁嗣纹,被景安帝要求先写。 “唉,我是真不喜欢作诗啊,父皇咋就这么喜欢叫我作诗呢,真真是叫我为难哦……” 袁嗣纹心中抱怨,却一如既往不敢违拗。 绞尽脑汁苦思了一会子,他便援笔写下了一首咏春诗: 春风吹青山,旭日照碧宵。 晨光无限好,万物任逍遥。 景安帝仔细看了看,嗯,一如既往不至于很糟,却也一如既往有种东拼西凑的感觉。 这位二十皇子,倒是有些东拼西凑作诗的技术的…… 景安帝期待地看向袁庆柏:“庆柏,下面该你作了,不知这回你能否再作一首让朕喜欢的诗来。” 袁庆柏这回没有多自谦,他对自己这回的诗挺有信心。 他恭而有礼地笑道:“孙子已在心里诌了一首,这便写出来请皇祖父过目。” 说完他便上前,援笔写了起来。 诗题是《春风》,比《春》多一个字。 春风如贵客,一到便繁华。 来扫千山雪,归留万国花。 景安帝、袁嗣纹都不禁眼睛亮了,挺好的一首诗呢! 能不好吗?这可是前世袁枚的代表作。 “好诗好诗呀!” 袁嗣纹忍不住赞叹,瞥了一眼袁庆柏,心想这位侄儿倒是蛮会作诗的嘛。 景安帝春风和气地笑道:“让你作了几回诗了,几回下来,这回你作的这首,是朕最喜欢的,单凭这首诗就该赏赐,你想要何赏赐啊?” 袁庆柏笑道:“作诗是讲究灵感的,一时有了好灵感,便能作出不坏的诗来。” “赏赐是不敢奢望的,只希望以后当皇祖父让孙子作诗,孙子若没了好灵感,作出不好的诗来,皇祖父念在这回的份上,免了对孙子的责怪便是。” 景安帝哈哈一笑:“朕今日心情不坏,走,伱们和朕一同用早饭,用过了早饭,朕带你们垂钓。” 因为清查亏空之事,最近不仅三皇子身心负担很大,连景安帝这位当了几十年天子的老皇帝都有着挺大压力,以至于最近难得有好心情。 今日景安帝心情好,又没有紧要的政务处理,便想偷得浮生半日闲了。 当即,袁嗣纹、袁庆柏跟着景安帝一同吃了早饭,然后又一起来到湖边垂钓起来。 袁庆柏在钓鱼上就不擅长了,前世都没钓过几回。 反倒是袁嗣纹,在这块很擅长,一条又一条鲜鱼,接连不断被他钓起。 不上一个时辰,袁嗣纹便钓了不少鱼,景安帝也钓了一些,袁庆柏的篓子里则只有可怜的两条鱼,其中一条还是小鱼…… 景安帝当然不会因此不满,在他看来,作诗下棋都不该是袁庆柏身心的本等,更别说钓鱼了。 “庆柏今日家去一趟,将这些鱼都送给你父亲。” 景安帝对袁庆柏笑道。 他这是在训教庆柏的孝道,也是因为,他知道他的三儿子最近很累很大压力,心里是有些心疼的。 袁庆柏忙恭敬行礼:“谢皇祖父赏赐。” 袁嗣纹心里郁闷了起来:“凭什么把我钓的鱼让这位侄儿送给三哥呀,哼,也不先经过我的同意。” 也只是在心里抱怨,他岂敢将这话抱怨出口哦。 恰在这时,御前近侍太监陶全急匆匆走了过来。 陶全先看了眼袁庆柏,然后翼翼小心地对景安帝道:“圣上,三皇子遣人过来,说想请求圣上容许柏三爷家去一趟,三皇子家的郡主没了。” 袁庆柏:“……” 就在上個月的月底,三皇子年仅三岁的第四女夭亡后,他便只剩下第二女这一个女儿了。 这第二女二十余岁,是侧妃何氏所出,几年前被景安帝晋封了郡主后嫁人。 然而这才了过了没多久,这第二女竟也没了! 也意味着,袁庆柏今生已无同父异母的姐姐妹妹了…… 他惘然若有所思…… ------------ 第37章 让贾珠活下去 景安帝生了三十几个儿子却没了十几个。 景安帝还生了二十个女儿,目今还在世的竟不到五個。 尽管皇室出现这种情况有其特殊性。 但这个时代确实夭亡率高,人的平均寿命则不高,女子的平均寿命又要低于男子。 像三皇子这种生了四个女儿都没了的情况,并不罕见。 接连没了两个女儿的情况,也并不罕见。 饶是如此,三皇子最近总管会考府清查亏空,这种时候,不到半个月就接连没了两个女儿,还是难免显得蹊跷。 袁庆柏就怀疑有蹊跷。 连景安帝都如此怀疑。 景安帝沉思过后,派遣陶全跟随袁庆柏一同离开,让陶全这位御前近侍太监前去调查事情的真相。 景安帝细心之下,还提醒袁庆柏带上赵猷等侍卫和亲军营官兵,倘若真是有人用谋害子女的手段针对三皇子,袁庆柏也有危险。 然而事实证明,三皇子接连没了两个女儿,并非有人捣鬼暗害。 第四女是出天花没的。 第二女则是病逝的。 也对。 若果真是有人要用谋害子女的手段针对三皇子,那也会冲着三皇子的儿子,谋害三皇子的两个女儿管啥用? …… …… 三皇子跟自己的第二女,父女感情是不浅的。 这个女儿曾跟三皇子一起生活了十多年,给三皇子勾心斗角腥风血雨的人生增添了不少明媚和欢乐,让这位冷面王多次绽放笑脸。 而三皇子给这个女儿挑选的夫婿,并非王公大臣家的公子,挑的是侧妃杜氏的族人杜信。 当时皇子们夺嫡就已激烈,三皇子不想因这个女儿的亲事跟哪位王公大臣亲近。 上个月,面对第四女的夭亡,三皇子就悲痛了一场。 这一回,面对第二女的病逝,三皇子无疑更加悲痛。 而让他愤怒的是,尽管这个时代接连死去两个女儿并不罕见。 在皇子党暗地里的怂恿下,还是有一些人拿此事做文章,宣称是他清查亏空惹了人怨也惹了天怒,应当停止清查亏空…… …… …… 神京城开了不少茶馆。 这些茶馆是上至达官显贵下至贩夫走卒的日常活动场所。 茗香楼,是开在神京西城的一家高档茶馆,消费不便宜。 这家茶馆有二层楼,第二层还有雅间。 这日,面目清秀、身形清瘦的贾珠,在苏寅的带领下,走进了茗香楼,直接上到二楼,进了一间雅间。 这间雅间内只有一位穿着锦衣劲装的英武少年,他正坐在窗边,身上披着一层阳光,显得有些耀眼。 贾珠忙恭而有礼地对着英武少年作揖招呼:“见过柏三爷。” 袁庆柏将贾珠打量了一打量,才微微一笑着说道:“贾兄请坐。” 两人相对而坐,苏寅给两人斟了茶后便退出。 袁庆柏端起茶杯,对贾珠道:“算来今日已是第四回见贾兄了,贾兄无需过于客套,请吃茶。” 说着他自己便呷起了茶。 贾珠顿了顿后也端起茶杯呷茶,目光却落在袁庆柏身上。 袁庆柏呷了三口茶后放下茶杯。 贾珠忙跟着放下茶杯,这才开口问道:“不知柏三爷今日遣人召我前来所为何事?” 袁庆柏说道:“几回见贾兄,倒是看出贾兄的身体似乎不大好?” 贾珠没想到袁庆柏竟提这事儿,也不隐瞒:“不瞒柏三爷,或因长期苦读之故,我的身体确实不大好。” 袁庆柏问:“贾兄不爱锻炼身体?” 贾珠尴尬一笑:“不爱这行,和身体强健武艺不凡的柏三爷比不了。” 袁庆柏又端起茶杯,一面呷茶一面沉思。 原著里这位贾兄之所以早早病逝,多半就在于他打小就开始苦读,又不锻炼,加上娶妻生子,把自己弄出病来,这个时代医疗又不好…… 袁庆柏再次放下茶杯后变得严肃:“贾兄,我有一事要吩咐给你。” 贾珠愣了一下,忙道:“柏三爷请吩咐。” 袁庆柏注视着贾珠的眼睛,郑重道:“我希望你从今往后坚持每日习武半个时辰,或挽弓射箭,或耍刀弄棒,如此对你的身体大有益处。” “虽则读书重要,但你也要学会劳逸结合,别因苦读而过度损害身体,劳逸结合下,读书也会更有效率。” “另外,太医院有位医术精湛的太医和我相熟,我将其介绍给贾兄,贾兄每月都去找他诊断一回身体,以免有了症候不能及早发现诊治。” “男儿立志功名,这是不错的,但保重了身体才能受用好容易得来的功名,试想想,纵然贾兄日后中了状元,身体却不中用了,岂不可惜可叹?” “我业已和你大妹妹定了亲,且是圣上赐婚,日后你便是我的内兄。” “今日这番话,兄弟我是用心良苦,冲着伱我之间的缘分,为了你大妹妹,也因我考虑到或许日后有用得上你的时候。” “贾兄若照着我这些话儿去做,日后咱们或许能亲如手足。” “而若你觉得我这些话儿不对,或是觉得兄弟我多管闲事了,不照着我这些话儿去做,那纵然日后你大妹妹过了门,我也会和你这位内兄疏远。” “现在就请贾兄给我一个确切的答复。” “别临时用谎话搪塞我,要对得起你的良心和读书人的体面。” 贾珠:“……” 他被袁庆柏这一篇话给惊到了,真真没想到,袁庆柏此次见他竟是为了他保重身体之事,且用一种严肃的态度说出了这么一篇话。 贾珠出了一回神,沉思了一会子。 接着,他站起身,略一躬身作揖道:“既然这番话是柏三爷吩咐的,柏三爷又是为我好,我若不从命便是不识抬举了,我会遵照柏三爷的吩咐。” 袁庆柏微微一笑:“如此才好。” 因他有意为之,他业已跟贾珠见过三回,今日是第四回。 虽说他还不确定这位贾兄是否可堪大用,但已确定此人不错。 他希望贾珠不要像原著里那般早早死去。 他也觉得贾珠不早死,对他有利。 所以才有了他今日的这一番用心良苦。 结果还好,贾珠没有不识趣。 不过,纵然贾珠按他今日说的去做,也可能跟原著一样早亡。 且行且看吧…… ------------ 第38章 飞天 这日袁庆柏见过贾珠后,又去见了一位姓吕的太医,说了让贾珠每月都来找其诊断一回身体之事。 大周太医院的太医不少,不过多半都是滥竽充数混饭混油水的。 真正医术精湛的太医却屈指可数,吕太医就是其中之一,经常给宫里的贵人诊治。 袁庆柏习武时受过一点小伤,景安帝出于对他的关心,特让吕太医负责对他诊治。 袁庆柏因此和吕太医结识。 再凭袁庆柏现在的分位,请吕太医每月给贾珠诊断一次,贾珠也会给不少诊金,吕太医自然不会拒绝。 大周太医院的太医,地位不高,也并非只给皇室贵人诊治。 原著里提到了一位王太医。 这位王太医穿的是六品官服,荣国府却可以找他到府上诊治,贾母有一回还开玩笑说,若他诊治得不好,打发人去拆了太医院的大堂。 …… …… 虽然三皇子为第二女的病逝悲痛不小,却也没有因此多耽误他清查亏空的正事。 这清查亏空实在是阻力重重啊! 这日,独坐在当春园澹定居暖阁中的景安帝,双手拿着一份遗本,神色带有哀思。 这遗本是一位几年前乞休的老臣子所上,这位名叫谢鸣凤的老臣子,曾是景安帝的功臣和亲信。 谢鸣凤为官清廉,然而他却也有一笔数目不小的亏空。 以三皇子为首的会考府的讨债,让谢鸣凤既悲伤又惭愧,遂上吊自尽,自尽前给景安帝写了遗本。 遗本中,谢鸣凤以泣泪泣血般的语气,倾诉了景安帝对他的隆恩,倾诉了他对景安帝的忠诚。 也倾诉了他的清廉,倾诉了当初那笔亏空并非花在了他自己身上。 还倾诉了他此次被讨债的悲伤和惭愧。 景安朝的俸禄菲薄,谢鸣凤又为官清廉,虽说以前景安帝给过他一些赏赐,但这些赏赐多半都被他花在了儿女和孙子孙女身上了。 他还不起亏空,觉得无颜存活于世,便上吊自尽,只望景安帝能取消他的亏空,让他的家眷得以安生…… 景安帝将谢鸣凤的遗本看了又看,不由回想起曾经跟这位老臣子之间的往事,心中眼中都有些发酸。 就在这时,陶全来报:“圣上,三皇子来了。” 景安帝轻轻说了一个字:“宣。” 三皇子走进暖阁,恭敬行礼。 景安帝将手上的遗本递出:“这是谢鸣凤的遗本,朕已看过,你也看看。” 三皇子接过遗本,仔细看了一番。 饶是他严峻刻薄,看完这份遗本,心中也起了波澜,不过还是很快平复,镇定地看向景安帝。 景安帝问道:“你有什么想头?” 三皇子恭声道:“回父皇,儿臣当初接下清查亏空这差事,就预料到会有这种事发生。” “此次谢老大人之事叫儿臣惋惜,但他确实有亏空在身,会考府让他赔补,是禀公办事。” “儿臣知道,此事多半让父皇伤心难受了,这是儿臣的罪过。” 景安帝顿了顿又问道:“你觉得清查亏空要不要继续下去?” 三皇子又恭声道:“儿臣斗胆直言,为了大周,此事应当继续,不可再半途而废。不过儿臣听父皇的,若父皇认为儿臣不该继续,儿臣自然会放弃。” 景安帝玩味一笑,心中感叹:“还好,两天前这个儿子还沉浸在丧女的悲痛中,这么快就恢复过来了,适合当帝王的人啊!” 景安帝指了指墙上挂着的一幅字,对三皇子道:“既然朕已写下这四个字,那便照这四個字行事!” 三皇子看向墙上的字,写的是:持之以恒! 这四个字,老父皇写了两幅,自己留了一幅,另一幅已给了他。 景安帝转移了话题:“过两天便是朕的寿辰,庆柏给朕准备了一份特殊的寿礼,你可听闻了?” 三皇子道:“儿臣业已听闻,说是能载人飞天的热气球,庆柏由天灯而想出了此物,只是父皇,这热气球果真能载人飞天么?” 他当面问过儿子庆柏,庆柏已和他详细介绍了热气球,他也信任庆柏。 饶是如此,他还是觉得这事儿吧,它有些不靠谱…… 若是搞砸了,后果可不小啊…… 景安帝笑道:“听庆梁和庆柏说,这热气球已试验成功。” “朕本想先瞧瞧的,奈何庆梁和庆柏这两个小辈竟不让朕先瞧,说是到寿辰那天瞧见才能惊喜。” 三皇子听到这话,感到有趣,可以想象得到当时老父皇吃瘪的样子了。 让老父皇吃瘪的是庆梁和庆柏,是老父皇很喜爱的两位皇孙,老父皇自然不会因此就拿这两位皇孙怎么样,还“乖乖”听了两人的话儿。 景安帝道:“两日后,朕寿辰当日的早晨,咱们一起瞧飞天!” 三皇子忙道:“是,父皇。” …… …… 三皇子的第二女病逝,婆家在为她办丧事。 然而这对景安帝庆寿的影响不大,尽管这位郡主是他的孙女。 他这一生连儿子女儿都死了那么多了,更别说孙子孙女了。 对于他这位重亲情且宽容的皇帝,“最是无情帝王家”这句话有时也适用。 景安帝今年在当春园里庆寿。 寿辰当日的早晨,当春园之中就聚集了许多人。 包括了仪妃以及其他一些妃嫔,众皇子皇孙,众王公大臣…… 当然也有许多太监、宫女、侍卫、官兵。 袁庆柏发明了热气球,袁庆梁坐纛儿负责制造热气球,两人要在景安帝寿辰这天早晨用热气球载人飞天,为景安帝贺寿…… 此事虽还不至于倾动了神京,却已被许多人得知。 今日不少人都是特意来瞧这场大热闹的。 此时,以景安帝为首的众人正在望着袁庆梁、袁庆柏。 袁庆梁、袁庆柏则带着一群匠人,正在组装一个热气球。 单单这热气球的造型就让不少人惊奇了。 三皇子心中则不禁有些担忧,就连景安帝都有所不安。 今天可是景安帝的寿辰,现场又聚集了这么多人在观望。 倘若今日这热气球载人飞天失败,甚至摔死了人,可就不妙啊。 会破坏景安帝的庆寿,甚至会让三皇子吃挂落…… 皇子党的五皇子、七皇子、十一皇子,目下都在现场,都在等着飞天失败…… 而今日这场飞天一旦成功了,呵呵,好处可不仅是让景安帝收获一份特殊的寿礼…… 这时,袁庆柏走到了景安帝跟前,镇定地请示道:“皇祖父,热气球已准备完毕,请您下令飞天。” 景安帝干咳了一声,故作出镇定威严的样子,大声道:“飞天!” ------------ 第39章 议论纷纷惊叹连连 袁庆柏当然知道今日这场飞天是重要的。 一旦搞砸,后果不小,而一旦成功,好处也不小…… 他已竭尽全力做了准备。 虽说名义上是袁庆梁坐纛儿负责制造热气球,事实上却是袁庆柏和袁庆梁一同在监督这事儿。 热气球也已试验了多次。 先是载动物试验,再是载人试验。 只有两次试验没成功,其他多次试验都是成功的,纵然是没成功的两次,也并未摔死试验用的那一只羊和那一只猪。 另外,袁庆柏特意选在景安帝寿辰当日的早晨进行飞天。 因为一天之中的早晨和傍晚,一般风较为平静,气流较为稳定,是热气球飞行的最佳时间。 而今日又是个风和日丽、天高云淡的日子,可谓天公作美了。 …… …… 此时,随着景安帝一声“飞天”令下,一名叫戴锦的匠人站进了热气球的吊篮。 戴锦今年三十多岁,是一名技术精湛的匠人。 就是戴锦率领一群匠人,根据袁庆柏制作的热气球模型以及袁庆柏的指导,研发出热气球的。 戴锦还自告奋勇,要在今日乘坐热气球飞天。 虽说难免有危险。 但是,当着包括景安帝在内众多贵人的面,有史以来第一次当众表演飞天,为景安帝庆寿,这是多大的荣耀啊。 一旦表演飞天成功,景安帝多半会对他有额外的赏赐。 事实上,有好几名匠人都自告奋勇要在今日飞天,这个机会被戴锦得了。 此刻,站进吊篮的戴锦,穿的是纯棉衣物,还戴着纯棉帽子。 这也是袁庆柏的要求,如此,如果热气球失火,可以对戴锦有所防护。 “点火!” 随着袁庆梁的一声令下,匠人们点起了火,热气球热胀了起来…… 景安帝,仪妃等妃嫔,众皇子皇孙,众王公大臣……众太监、宫女、侍卫、官兵……纷纷关注着正在快速热胀的热气球。 很快,热气球缓缓升空,越飞越高…… 景安帝心中既激动又紧张:“飞起来了,真的飞起来了!” 就连冷面王三皇子,都不禁处于有些激动和有些紧张交织的状态。 “这大大的天灯,果真能带人飞天呢,厉害得了不得啊!” “没想到我这辈子竟还能见到这么个稀奇的世面!” “这大天灯究竟是怎么飞起来的?是道术还是仙法啊?太神奇了!” “也不知是哪位高人躲在暗地里正施法术呢!” “若真是有人施了法术,那这人真真是高人了,竟能施法飞天!” “……” 有几個妃嫔在低声议论。 就站在她们附近的仪妃,听到了她们的议论,玩味一笑。 袁庆柏也已跟祖母仪妃详细介绍过热气球,不过仪妃听不懂。 听不懂归听不懂,仪妃却知道,眼前那叫热气球的大天灯,可不是什么高人施法让它飞起来的,凭的是啥力来着,哦对,浮力…… 除了妃嫔,其他众人也纷纷议论了起来…… 七皇子道:“真是见了鬼了,这玩意儿竟真能带人飞天啊,是哪个家伙躲在暗处施妖术呢?” 十一皇子道:“多半不是妖术,这玩意儿能飞,就跟天灯能飞的道理一样。” 五皇子沉着脸低声道:“且继续瞧着,飞是飞起来了,保不定会坠下来的。” 七皇子和十一皇子闻言,不约而同在心里“祈祷”着这一幕的发生,“祈祷”着出现摔死了人的一幕。 三人说着说着,便情不自禁手搭凉棚极目向天上望去。 其他众人也纷纷做出这样的动作。 因为热气球已经飞升到百米高的天上了,竟还在往高处飞升…… 景安帝就显得与众不同了,他的手中已经拿上一个千里镜,这千里镜是皇孙庆柏提前为他准备的。 三皇子手中也拿着一个千里镜,同样是庆柏提前给他准备的。 呵,庆柏讨好皇帝爷爷可是认真的,对冷面王爸爸的孝道也是认真的。 “快,找一个千里镜来。” 五皇子反应过来,忙命人临时去找千里镜。 七皇子、十一皇子也忙跟着命人临时去找。 然而,这当春园里临时上哪找千里镜哦,本来园中是备有千里镜的,已被袁庆柏拿走了。 一百五十米,二百米,二百五十米,三百米…… 热气球还在往高处飞升。 “天啊,这是要飞多高啊?” “我怎感觉像是在看得道高人飞升成仙似的呢?” “飞那么高,那人能回得来吗?” “……” 妃嫔们依然在低声议论。 其他众人也依然在纷纷议论。 因景安帝目下不在意这些议论声,也没人阻止,诺大的当春园中,熙熙攘攘的人群,竟造出了闹闹穰穰的阵势来了。 随着众人的议论纷纷惊叹连连,热气球还在继续往更高的天空飞升。 三百五十米,四百米,四百五十米,五百米! 终于,当热气球飞升到五百米左右的时候,才停止了飞升。 而此时,原本很大的热气球,在当春园众人眼中,已变得很小了。 有千里镜的景安帝、三皇子、袁庆梁、袁庆柏四人是例外。 千里镜在手,热气球我目中有。 这一刻,景安帝不禁在心里赞赏好皇孙庆柏,考虑得真周到呢。 仪妃没有千里镜,正手搭凉棚极目望天。 袁庆柏也想过准备一个千里镜给祖母仪妃。 只是这么做不合适。 景安帝曾有过三任皇后,自从多年前他的第三任皇后崩了后,多年来他都没再立皇后了,不过如今他还有一位贵妃在世。 今日这位贵妃就在现场,现场还有级别跟仪妃相当的其他妃嫔。 若袁庆柏为仪妃准备千里镜,就不妥了。 这时,热气球已经开始从高空中下坠。 景安帝既紧张又期待,一定要让飞天的人平安落地才行啊,可不能在落下的时候出事儿啊…… 五皇子、七皇子、十一皇子依然都在心中“祈祷”着悲剧的发生…… 事实上,袁庆柏心里也有些紧张,但更多的还是期待,期待着热气球带着戴锦平安落地,期待着此次飞天的成功…… ------------ 第40章 吾皇万岁万万岁 “哎呦,朕的脖子酸了!” 景安帝心里悄悄叫了一声。 他已经仰头望天了半晌,还用了千里镜,这对年迈的他的脖子,可是不小的压力。 事实上,现场很多人都脖子发酸了。 饶是脖子酸了,景安帝还是忍着不适,继续抬头望着天上的热气球。 其他脖子酸了的众人几乎都是如此。 而且,搞笑的一幕发生了…… 袁庆梁、袁庆柏以及一群匠人,根据热气球在空中缓缓飘落的情况,朝着可能的降落地点移动而去,准备接应。 景安帝想亲眼看到热气球落地,看到戴锦平安。 于是乎,他情不自禁追上了袁庆梁、袁庆柏。 众人也纷纷想看到啊,加上连景安帝都追去了,众人也纷纷追了上去。 其中包括了三皇子,甚至包括了仪妃等妃嫔。 仪妃等妃嫔是不便见外男的,可偏偏又想跟去瞧热气球落地的热闹,瞧飞天之人是不是安好。 仪妃平日是个端庄之人,但此次的热气球是她的亲孙子庆柏研发,让她格外关注。 几个妃嫔带着一群宫女们,想方设法,既躲避外男又能望到热气球落地…… 一时间,当春园里闹的跟煮沸了的稀粥似的。 很快,热气球飘落得距离地面已经不算很高了。 而眼看着热气球一直在缓缓飘落,已经不大可能发生悲剧了,七皇子心里急得了不得。 七皇子恨不得临时找弓箭来,挽弓给那热气球来几箭,当然,他也只敢在心里这么想想。 由于风小,而当春园很大,飞升到五百米高度的热气球,竟然最终飘落在了当春园高大院墙内的角落里,而没有飘落在园外更远的地方。 不过,就差个几米就会飘落到院墙外头去了。 呵,平安降落了啊! 景安帝、三皇子、袁庆梁、袁庆柏都松了口气,与此同时,心中都生出了强烈的欢喜。 就连三皇子都感到强烈的欢喜了,因为他知道今日这热气球载人飞天的意义非同小可…… 袁庆梁、袁庆柏以及一群匠人,正在高大院墙边的角落里,迎接着平安落地的热气球和戴锦。 待到确认了戴锦安然无恙,袁庆梁、袁庆柏领着戴锦,一同来到已经喜形于色的景安帝跟前。 袁庆柏行礼大声道:“今日用热气球载人飞天成功,特以此向皇祖父祝寿,祝皇祖父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袁庆梁忙跟着大声道:“祝皇祖父圣体康泰,福寿延年!” 戴锦跟着跪下,他倒也想跟着大声说一句给景安帝祝寿的吉利话儿,奈何他的分位太低了,知道眼下没有他开这种口的份儿。 “你们快起来。”景安帝先笑着叫三人起身,然后笑道:“好,好,没想到朕到了晚年,竟还能见到朕的两位好皇孙给朕展示飞天,为朕贺寿。” 景安帝又笑道:“今日这份特殊的贺礼,让朕喜欢得紧啊!” 他不仅对这份寿礼喜欢得紧,甚至都有些想亲自乘坐热气球飞天了…… 他可是個素来有冒险精神的天子,这一辈子没少干冒险的事儿,御驾亲征,狩猎虎熊,微服出行…… 不过眼下这个冒险的想法,他也只是这么一想罢了。 他再有冒险精神,也不会亲自乘坐热气球飞天。 这事儿不保障啊,何况他都已至垂暮之年,鸡皮鹤发了。 事实上,袁庆柏现在研发出的热气球,安全上是有问题的。 在他的前世,热气球被列为最安全的飞行器,安全系数相当高。 而袁庆柏现在研发出的热气球很粗糙,抗风能力不好,持续时间也短,还需要不断改进。 景安帝对袁庆柏问道:“庆柏,你此前说过这热气球可用于作战?” 袁庆柏恭声道:“回皇祖父,这热气球确实可用于作战,配合千里镜在天上侦察敌情战况。” “作战侦察时,可用长长的绳索系着热气球,如此热气球便不会飘落远处。” “作战时还可多备热气球,当一个降落,再升另一个,如此反复,便可长时辰地在天上侦察。” “另外,这回造出的热气球还粗糙,可以改进,改进后危险更小,在空中持续的时辰也能更久。” 景安帝点头道:“如此甚好,有了这热气球,我大周以后在战场上就多了在天上侦察的优势了。” 这时,南书房大臣汤承远忍不住开口了。 只见他高声道:“恭喜圣上,贺喜圣上,今日得了如此特殊珍贵的寿礼!” “古往今来,虽一直都有飞天的传说,可那些都仅限于传说之中,从未有人真正见过飞天,而今日我大周景安朝有人飞天了!” “今日热气球载人飞天,乃是神奇的壮举,预示着我大周正处盛世,也因圣上奉天承运,才能有此等壮举,此乃我大周臣民的福气!” 说完这一番献媚逢迎,汤承远随即跪拜在地,郑重其事地高声喊道:“吾皇万岁万万岁!” 有汤承远带头了,其他王公大臣可不便装傻充愣啊,纷纷跟着跪拜在地,跟着高声喊道:“吾皇万岁万万岁!” 已情不自禁喜上眉梢的冷面王三皇子,也跟着跪拜喊道:“吾皇万岁万万岁。” 其他皇子皇孙也纷纷跟着跪喊。 袁庆梁、袁庆柏见到这种情况,不约而同跟着跪喊:“吾皇万岁万万岁!” 五皇子、七皇子、十一皇子三人,你瞧我一眼,我瞅你一眼,尽管三人都极不情愿,终究还是都跟着跪喊:“吾皇万岁万万岁!” 众多的太监、宫女、侍卫、官兵也都纷纷跪喊:“吾皇万岁万万岁!” 一时间,诺大的当春园之中,“吾皇万岁万万岁”的喊声,山呼海啸,响彻云霄。 尽管景安帝这一辈子经历过很多次类似这样的场面,眼下他还是被这一幕激得热血沸腾,神采焕发。 飞天了啊,壮举了啊,我景安帝奉天承运啊,我大周正处盛世啊,我大周臣民有福气啊…… 我的好皇孙庆柏牛啊,嗯,庆梁此次也废了不少心力嘛…… ------------ 第41章 庆柏对景安的请求 热气球载人飞天,让景安帝如此高兴,自然会有赏赐。 戴锦获得了不小的赏赐,其他参与研发热气球的匠人也各有赏赐。 反倒是袁庆梁、袁庆柏,并无赏赐。 因今日这场热气球载人飞天,名义上是两人给景安帝贺寿。 也因景安帝心中已有了对两人封王的打算,但这打算还得等到将来,等到时机成熟…… 今日这场飞天确实有着不小的意义。 让景安帝收获了一份特殊的贺礼。 也提升了景安帝这位天子的威严,还对三皇子有利。 有利于景安帝、三皇子这对父子正在进行的清查亏空这场行动。 另外,三皇子知道,这场飞天也是儿子庆柏在老父皇心里给他这位父亲的又一次争位刷分。 “我儿都能让人飞天了,我这做父亲的岂能不当上天子?” “无论有多艰难,纵然是闯刀山火海,我也务必把清查亏空这差事办好了!” 三皇子心中立志。 …… …… 岁月如梭,光阴似箭。 展眼过去了两年多,袁庆柏已经十五岁了。 这两年多,他一直都在好好学习讨好爷爷。 只是没再弄出热气球载人飞天这种特殊的新花样。 这两年多,在景安帝一直不断地大力支持下,三皇子一直不断地掌管会考府和户部,清查亏空。 声势浩大的清查亏空,震动了朝堂内外。 算起来,三皇子业已因清查亏空让大周国库多出了大约二千一百万两银子,已经达到当初景安帝定下的至少二千万两的目标了。 而为此,三皇子也着实承受了太大压力,破开了重重阻力。 三皇子记不清,因清查亏空,对多少人抄家,又死了多少人,或许是他故意不去记清这数目。 他在“冷面王”之外又多了两个外号,一个是“抄家王”,一个是“冷心王”。 皇子党虽一直在想方设法阻止清查亏空,这些法子却都没能有多大效果。 这两年多,袁庆柏也一直在关注着贾府,毕竟这是原著的主要场景。 这两年多,贾府也确实发生了几件值得他关注的事情。 贾代化病死了,其死后由儿子贾敬袭了爵。 按照大周袭爵的规矩,贾代化本是一等将军,贾敬袭了二等将军。 一等将军、二等将军都是三品爵位,不过后者比前者要低一级。 贾敬和他的夫人,生了個女儿,取名惜春。 意味着,年纪已不小的贾珍,竟然有了惜春这么个胞妹。 而在两年多前的春天,荣国府的贾政和妾室赵姨娘生了个女儿,取名探春。 这让袁庆柏感到高兴。 他本来还担忧,因他这个穿越者对贾府的影响,会导致这个红楼世界没了探春、惜春了。 这种情况并未发生。 或许是因这里是红楼世界,而他一直在故意跟贾府保持距离,对贾府的影响很有限。 他和元春的亲事,并非他主动为之,是景安帝主动赐婚,在此之后,他也只是跟荣国府的贾珠有几回来往,仅此而已。 若是他主动跟贾府来往,对贾府的影响大了,或许探春、惜春就会没了。 贾敬的正妻是以四十几岁的高龄分娩惜春的,当日难产,惜春降生后,她便死了。 贾敬跟这位夫人伉俪情深。 自从当初受到太子造逆大案的牵连后,贾敬就已心灰意冷,萎靡不振。 夫人的难产离世,让他仿佛看破红尘,待到将夫人的丧事办完,他便住进了城外的玄真观,一味好道起来。 惜春交由贾母抚养。 宁国府的爵位则让儿子贾珍袭了。 贾珍袭的是三等将军,又称威烈将军,不过依然还是三品爵位。 另外,贾珠成亲了,娶的是国子监祭酒李守中的女儿李纨。 这两年多,贾珠一直在遵照袁庆柏当初的吩咐保重身子,但袁庆柏也不知道他究竟能不能活下去,还是会跟原著那样早亡…… …… …… 袁庆柏已经十五岁了,明年他就要跟贾元春成亲了。 而在他成亲之前,按照大周皇室的规矩,会先给他安排两个房里人,让他提前了解房中闺事。 这规矩也并非只是皇室所有,大周的权贵豪门一般都有这规矩,比如贾府。 原著里,贾琏的心腹小厮兴儿说了一句话:“我们家的规矩,凡爷们大了,未娶亲之先,都先放两个人服侍的。” 因袁庆柏是被景安帝抚养训教,且如今景安帝对他的钟爱已不亚于对皇长孙袁庆梁的钟爱,景安帝又挺喜欢干月老的活儿。 景安帝便要亲自为袁庆柏挑两个房里人。 就像当初他亲自点了元春赐婚给袁庆柏。 虽说袁庆柏有灵雪这个大丫鬟,但灵雪不在景安帝的考虑范畴。 不过这次,景安帝先跟袁庆柏说了挑两个房里人的事儿。 十五岁的袁庆柏,身高挺高,身材健壮,却不是壮得吓人的体型,属于英姿焕发,气宇轩昂。 当袁庆柏听景安帝说了要为他挑两个房里人,他却道:“皇祖父,再过一些日子便是武殿试了吧?” 景安帝诧异,爷爷我正在说为你挑房里人之事呢,你这孙子咋突然把话题转移到今年的武殿试了? 景安帝问:“为何突然提武殿试?” 袁庆柏道:“孙子想参与武殿试。” 景安帝:“……” 他感到好笑,和颜悦色地问道:“难不成你还想跟今年的那群武贡士争夺武状元?” 袁庆柏笑道:“倒也不是想跟武贡士们争夺武状元,孙子想参与一番,瞧瞧自己如今是否有武举一甲的实力。” 武举一甲就是武状元、武榜眼、武探花。 景安帝笑道:“据朕了解,凭你的策论武经和弓马技勇,应该是有了一甲的实力了。” 他当了几十年天子,点过不少武举一甲,对武举自然了解。 袁庆柏道:“请皇祖父容许孙子参与一参与,设若孙子这回能在武殿试中达到一甲,孙子对皇祖父还有个请求呢。” 景安帝笑道:“原来你是有所求,说吧,你有何请求啊?” 他已抚养训教庆柏三年,期间庆柏不断讨好他,给过他不少惊喜和高兴,但庆柏还极少请求他。 袁庆柏道:“孙子斗胆说出,只求皇祖父不要怪罪。” 景安帝笑道:“且说来听听。” 袁庆柏道:“孙子请求,设若孙子能中一甲,求皇祖父容许孙子自己给自己挑两个房里人。” 景安帝:“……” ------------ 第42章 武状元袁庆柏 景安帝被袁庆柏的这个请求弄得愣住了。 他没想到,这个素日乖巧懂事的皇孙,这回竟突然提出了这样的请求。 自己给自己挑两个房里人? 这事儿吧,它是有些离谱的啊! 袁庆柏也知道这事儿有些离谱。 但景安帝已对他这位皇孙钟爱,都不亚于对皇长孙袁庆梁的钟爱了。 他也已很了解景安帝,知道景安帝重亲情且宽容,而景安帝这一辈子,在男女事情上是有些不守规矩的。 比如,有不少妃嫔都是景安帝从宫外带进宫,包括了九皇子那位乐户贱籍出身的生母。 袁庆柏推测,当他对景安帝提出这個请求,景安帝是可能同意的,哪怕不同意也不会多不满。 而袁庆柏又知道,景安帝此次是要从品级不高的臣子的女儿中为他挑选两个房里人。曾经景安帝为袁庆梁挑选两个房里人,也是这么做的。 袁庆柏心里便有想头了,他已有了两个自己想要的人选…… 所以,他今日决定试一试。 景安帝将英姿焕发、气宇轩昂的好皇孙打量了一打量。 他似笑非笑地说道:“庆柏,你长大了啊,竟想要自己给自己挑房里人了,这种事儿,当初你父亲可都不敢干的。” 袁庆柏略一躬身,笑道:“孙子只是这么一提,若皇祖父不乐意,孙子自然不会妄为。” 景安帝问了问袁庆柏想如何挑,得知后才道:“好,朕便让你参与今年的武殿试,只是,除非你能展现出武状元的实力,朕才答应你这请求,否则这请求便作罢。” 袁庆柏眨巴着眼,笑道:“皇祖父,那咱们祖孙两个可就一言为定了啊。” 景安帝笑道:“一言为定,君无戏言!” …… …… 这年十月,大周举行武举的武殿试。 武殿试分内场和外场,内场考策论武经,外场考弓马技勇。 其中,外场的考试地点在皇宫内的射殿场,天子景安帝会亲临现场。 这日正是外场考试的日子。 景安帝带领着三皇子和一些皇子皇孙臣子来到射殿场。 此时的射殿场已聚集了人数过百的武贡士,其中还夹着一个“奇怪”的存在,不是别人,正是袁庆柏。 袁庆柏业已参加了内场的策论武经考试。 今日他又来参加外场的弓马技勇考试了。 策论武经考试,经过评选,他的答卷排在了第三名! 自从他被景安帝抚养训教,便一直在好好读书,且有着高水平的老师专门辅导他的策论武经,他在策论武经上的水平已经不低。 武殿试的策论武经考试难度有限。 武贡士们,多半都是壮汉,多半在策论武经上不强。 虽说阅卷者将袁庆柏的策论武经排在第三名,有出于其皇孙身份的考量,担忧排低了让景安帝不喜,但袁庆柏的这个成绩,水分并不多。 而少数在策论武经上强的武贡士,在弓马技勇上则不是很强…… 这有利于袁庆柏获得武状元的成绩。 今日这外场的弓马技勇考试,只要袁庆柏能夺魁,那么,他的内外场综合成绩便可达到今年大周武状元的水平。 此刻,礼部尚书于世修请示了景安帝后,对着武贡士们和皇孙庆柏下令:“外场开考!” 景安帝、三皇子的注意力主要放在了袁庆柏身上。 现场的武贡士们此前都不会想到,有一位没考过武举的皇孙突然挤进了他们的队伍,跟他们一同考武殿试。 自然,这位皇孙成了他们关注的焦点,不少人还都抱着看笑话的心态。 因为对袁庆柏凤子龙孙身份的羡慕嫉妒,也因为这位皇孙虽个子挺高,身材健壮,却不是很魁梧的壮汉,而且才年方十五,不像是武艺很强的样子。 结果让这些人失望了,也让这些人震惊了…… 在今日的马上箭法和步射中,袁庆柏都有着惊人的表现! “他真的是皇孙吗?” “一位皇孙且年方十五,怎有如此惊人的武艺?” “怪道这位皇孙会来参与武殿试呢,一位凤子龙孙竟然有这般好的弓马武艺,他的策论武经应该是不会差的,不知他在技勇上如何了。” “幸好,听说他并不参与一二三甲的评比。” “……” 武贡士们纷纷惊叹。 接下来要考的是技勇,技勇又分两种,一是挽硬弓,二是舞大刀。 现场准备了八力、十力、十二力的基础弓,也备有从十三力到十八力的六种出号弓。 一些武贡士拼命想开十六七力的弓,却不行。 至于十八力弓,虽也有几人尝试,但都失败了。 十八力弓已是大周硬弓的极限,迄今为止能挽成这种弓的人罕见。 今年的武贡士之中,并无如此神力之人。 也难怪,如此神力之人本就罕见,这种人或许不会参加武举,或许参加武举了,却因策论武经差劲而不能中武贡士。 这时,轮到最后一个上场的袁庆柏了。 武贡士们及场外的景安帝、三皇子等众贵人,纷纷集中注意力看向袁庆柏。 袁庆柏直接选了极限的十八力弓。 给我开! 在众人的惊愕下,十八力弓被成功挽开! 景安帝、三皇子都会心一笑,他们知道袁庆柏有这种实力。 接着是舞大刀。 大刀有八十斤、一百斤、一百二十斤三种。 依然是最后一个上场的袁庆柏,直接选了一百二十斤的大刀,做到了左右闯刀过顶、前后胸舞花而不使刀坠地。 又是一片惊愕惊叹…… 场边,景安帝对三皇子招了招手,三皇子忙上前。 景安帝玩味一笑:“庆柏的策论武经被评了个第三,朕仔细瞧了前几名的答卷,庆柏获得这名次倒也不算有失偏颇。” “今日这外场的弓马技勇,庆柏夺魁。” “如此算下来,今年的武状元便是庆柏了,了不起啊,这可是少年武状元!” “只是庆柏不参与评比三甲,他又何须这么个武状元的身份?” “庆柏作为朕所钟爱的皇孙,直接参与武殿试,若被点为武状元,纵然是凭真本事,也会被质疑妄言。” 三皇子点了点头,心想老父皇虽钟爱庆柏,倒也不会在这种事上犯糊涂。 景安帝又道:“既然庆柏已做到了,朕和他的约定便要达成了。” 三皇子哭笑不得了,他业已听说了这对祖孙的约定。 约定便是,庆柏若展现出武状元的实力,便让他自己给自己挑两个房里人。 对严峻刻薄的三皇子而言,这种事不仅是离谱,简直就是离谱嘛! 不过,房里人之事由父皇做主,父皇又钟爱庆柏,且君无戏言。 而且,三皇子业已对自己的三儿子钟爱。 虽心中对此事有些不满,三皇子也只好默认了,要不然能咋办呢? ------------ 第43章 尤氏和秦可卿 武殿试外场考试的当日,经景安帝的钦点后,就直接在太和殿唱名揭晓了一二三甲。 一甲,赐武进士及第,其中,武状元会被授予正三品的一等侍卫,武榜眼和武探花会被授予正四品的二等侍卫。 二甲,赐武进士出身,会选十人授予正五品的三等侍卫。 三甲,赐同武进士出身,会选十人授予正六品的侍卫。 其他未被授予侍卫的武进士们,则都在兵部注册,等待被授为军中武官。 至于获得了武状元成绩的袁庆柏,反倒不在三甲之列。 金榜题名、礼部恩荣宴、上街夸官……这些自然也都跟袁庆柏无关了。 今年的武状元、武榜眼、武探花都对此庆幸,幸亏袁庆柏这位天潢贵胄凤子龙孙不参与评比啊,否则他们的排名就都要降一级了。 但袁庆柏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他证明了自己的实力,在皇帝爷爷和冷面王爸爸心里都刷分了。 而且,他可以自己给自己挑两个房里人了。 …… …… 这日,景安帝将袁庆柏召进了乾清宫暖阁,递了一份名单给袁庆柏。 这份名单上列着很多姑娘的名字及其家世背景,几乎都是品级不高的臣子家的女儿。 毕竟此次只是给袁庆柏挑选成亲前的两个房里人。 虽说景安帝心中已有了对皇孙庆柏封王的打算。 意味着此次选中的两个房里人,以后会是王爷庆柏的侍妾。 甚至于,景安帝心中已有了让皇孙庆柏成为下下任大周天子的打算。 意味着此次选中的两個房里人,到时会是妃嫔,且因早早成了房里人,到时封嫔甚至封妃的几率都不小。 但景安帝此次还是照着当初给袁庆梁挑选两个房里人的做法,让人列出了品级不高的臣子家的女儿。 品级高的臣子家的女儿,可不适合放入此次的名单。 袁庆柏将名单仔细看了看后,心里感到欢喜。 那两个他想要的人选,赫然都在这份名单上,如此便给他省了麻烦。 当即,袁庆柏用笔在名单上将两个名字勾选,然后将名单递还给景安帝。 景安帝看到被勾选的两个名字,花白的双眉不由皱了起来。 其中一位姓尤的姑娘,今年十八岁,比袁庆柏大了三岁,家世还行,父亲是一名六品官儿。 在景安帝看来,这位尤姑娘倒没什么问题,给皇孙庆柏选成亲前的房里人,让庆柏了解房中闺事,女子大个三岁没什么。 另外一位姓秦的姑娘,家世也还行,父亲秦业乃是工部营缮清吏司的员外郎,在大周也可简称营缮郎,从五品的官儿。 只是,这位秦姑娘比袁庆柏小了三岁,这就有些不合适了。 而且,这位秦姑娘是秦业从养生堂抱养的。 景安帝对袁庆柏问道:“你为何选此二女?” 袁庆柏恭声道:“孙子不敢瞒皇祖父,因当初皇祖父将荣国府的姑娘赐婚给孙子,孙子因此和荣国府政公的嫡长子贾珠结识,有过几回来往。” “孙子在和贾珠闲聊时,聊到了尤家和秦家,这两家皆和贾府有来往。贾珠提到,两家的女儿都拜访过荣国府的老太太,模样性格都是好的,让荣国府的老太太赏识。” “此次承蒙皇祖父厚爱,要在臣子的女儿中为孙子挑两个房里人,孙子便想着或许能将尤家和秦家的姑娘挑来。” “孙子也到了对美人有想头的年纪了,此次又并非娶妻,只是选两个房里人。” “所以孙子才恳求了皇祖父,由孙子自己来挑。巧在,这两家的姑娘目下都在名单上。” 景安帝好笑地说道:“你倒是坦诚,这想头都敢跟朕直说了。” 袁庆柏笑道:“孙子可不敢欺骗皇祖父,是这样的想头,直说便是,皇祖父若因此怪罪,孙子就认错,欺骗可不成。” 爷孙俩已相处三年,景安帝又对袁庆柏钟爱,如今的袁庆柏跟景安帝单独相处时已无需过于拘谨,说话可以放开一些,景安帝也喜欢他这种态度。 而袁庆柏知道,他挑了尤家和秦家的姑娘,需要给出一个合理的理由。 景安帝笑道:“这尤家的女儿倒没什么,只是这秦家的女儿,可是比你还小了三岁,又是从养生堂抱养,倒是有些不适合被选为你的房里人。” 袁庆柏笑道:“孙子觉得,成亲之前,房里人有一个便够了,孙子还想在成亲前继续勤奋读书习武,可不能因为这种事耽误了。” “若皇祖父容许,可让这位秦姑娘也进宫来,待他再长个三四岁,再做孙子的房里人也不迟。” 他是故意只回应秦可卿小三岁这个问题,而避开了秦可卿出自养生堂,因为后者比前者的问题更大。 景安帝心下掂掇了一番后点了点头:“也罢,既然朕已承诺了让你自己挑两个房里人,就不该食言。” “那便暂定这尤家和秦家的两位女儿吧,待朕叫钦天监的人批过了年庚八字,年庚八字上若适合,便就让她们进宫来。” 只是选两个房里人罢了,虽说也要让钦天监批生辰八字,但这方面的要求,不会像当初批袁庆柏和贾元春的生辰八字那般严格。 只要尤姑娘和秦姑娘的生辰八字和袁庆柏的生辰八字不是不合就可以了。 本来景安帝还想过,皇孙庆柏此次是不是想给自己来一场当面选秀,召集一些臣子家的姑娘当面让他挑选,若是如此,可就真离谱了。 纵然景安帝钟爱皇孙庆柏,且此次给出了承诺,也不会容忍庆柏做出这种事情。 现在,尽管袁庆柏有对美人的想头,却是根据景安帝提供的名单挑的两个房里人。 这在景安帝这位皇帝爷爷看来,袁庆柏已经比较识趣了。 自己给自己挑了两个房里人的袁庆柏走出乾清宫,心中玩味地想着: “只要生辰八字不出现不合,原著里的尤氏和秦可卿便都是我的房里人了。” “贾珍可就没了尤氏这位续弦夫人,贾蓉也就没了秦可卿这位夫人。” “嗯,我这是一下子把这父子俩都截胡了啊!” 袁庆柏此次给自己挑选的尤姑娘便是原著里的尤氏,秦姑娘则是原著里的秦可卿! ------------ 第44章 秦业大喜 袁庆柏确实跟贾珠聊过尤家和秦家,这是他特意为之。贾珠也确实提到了,尤氏和秦可卿的模样和性格都好,让贾母赏识。 根据贾珠的介绍,袁庆柏得知,现在尤氏的父亲尚未去世,是一名神京城里的六品官。 尤氏的母亲死了,父亲娶了尤老娘做续弦,尤老娘还带来了她和她原配丈夫生的两个女儿,那便是尤二姐和尤三姐。 这也符合原著,原著里对尤老娘的称呼是“尤老安人”,安人是六品敕命,意味着尤氏的父亲是六品官。 原著里,尤氏对丈夫贾珍顺从,却也有才能,能够“独艳理亲丧”,将贾敬的丧事给办好。 用“艳”字形容尤氏,可见尤氏是位美人,而且贾珍贪色,尤氏若不美,贾珍又怎会娶为续弦夫人? 至于秦可卿,这无疑是一位美人,原著里说她鲜艳妩媚似乎宝钗,风流袅娜又如黛玉。 还说,在贾母眼中,秦可卿是个极妥当的人,生得袅娜纤巧,行事又温柔和平,乃重孙媳中第一个得意之人。 还说,秦可卿在贾家,对长辈素日孝顺,对平辈和睦亲密,对晚辈慈爱,对家中仆从老小素日怜贫惜贱、慈老爱幼。 在袁庆柏看来,秦可卿不仅是美人,也是擅长为人处世的。 前世有人根据秦可卿的卧房陈设、葬礼规模,说秦可卿是废太子之女,这说法还得到了不少人的认同。 袁庆柏是不认同这一说法的。 在这個红楼世界,皇长子袁嗣绍被废太子身份的时候,秦可卿都已被秦业养到快十岁了。 而根据袁庆柏对大周皇室的了解,大周皇室的女儿落在养生堂,这种事的几率太低了,更别说太子的女儿了。 前世还有说秦可卿是前明皇室女儿的,呃,袁庆柏更不认同这种说法。 既然秦可卿被列入了此次的名单,便说明秦业知道是要送选皇孙庆柏的房里人的。 若秦可卿是废太子的女儿,秦业不可能让秦可卿被列入此次的名单。 另外,关于秦业的营缮郎这一官职,前世有几种说法,有人说是五品的工部郎中,有人说只是七品的工部小官。 在这个红楼世界的大周,营缮郎是从五品的工部营缮清吏司员外郎,比贾政这个正六品的工部主事还要高一级。 …… …… 这日,作为工部营缮郎的秦业,一早便照常来到工部衙门里当值。 他的住宅在城外郊区,距离皇城外的工部衙门不近,每次从家里到工部衙门上班或从工部衙门下班回家,都有些费时费力。 他今年已经六十岁有余,身子瘦癯,花白双眉下的一双黑眸,还是一如既往算明亮,一如既往显得算精神。 他业已当了几十年的官儿,虽说勤勤恳恳,却因他为官清廉,不去讨好上司,更不喜贿赂,以至于如今他还只是个从五品的营缮郎。 他家里也不富裕,没办法,景安朝的俸禄菲薄,在景安朝做官,若是为官清廉,哪怕是一二品的大员都不会富裕,更别说他了。 但他对此并无抱怨,已感到满足。 他认为从五品的官儿在神京城里虽不大,却也算得上他在仕途上有所作为了,家里虽不富裕,但也能过得去,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加上他已经老了,他现在对自己已经不抱有什么期望了,他的期望放在了自己的女儿和儿子身上。 女儿便是秦可卿,是他从养生堂抱养,因模样性格都是极好的,他又疼爱,便期望着这个女儿能有个好归宿。 此时,秦业正独坐在自己的当值房,却是无心办公,心里在惦记着秦可卿送选皇孙庆柏房里人的事情。 三年前当他得知贾元春被赐婚给皇孙庆柏的时候,他很是羡慕同僚贾政。 虽说他的官职品级比贾政还要高一级,但他的家世比起贾政差了太多,荣国府可是权贵豪门。 所以三年前,当景安帝对皇孙庆柏赐婚,他的女儿秦可卿没资格被列入当时的那份名单。 不过这一次,当景安帝要为皇孙庆柏挑选两个房里人,他的女儿秦可卿也可以名列其中了。 他认为,自己的女儿能成为一位天家骨肉凤子龙孙的房里人,便是荣幸。 而且,他有些了解袁庆柏这位皇孙,知道这位皇孙受到当今圣上的钟爱。 他也亲眼见过这位皇孙,是个英姿焕发、气宇轩昂的。 为官清廉的他,对冷面王三皇子是敬重的,认为三皇子的清查亏空行动很好,对圣上对大周都很有利,整治了贪腐。 他还认为,三皇子多半会是下一任大周天子。 如此一来,他的女儿秦可卿若能成为皇孙庆柏的房里人,以后至少会是王爷的侍妾,且多半会是妃嫔,封嫔甚至封妃,荣耀显达。 这些想法,秦业藏在心里,可不会和人说出。 只是,秦业也知道,他家女儿秦可卿此次被选中的几率很小,因为年龄偏小了,且是他从养生堂抱养的。 正当秦业独坐在当值房中想着这些而发怔的时候,同僚贾政突然出现在门口,对他郑重其事道:“秦兄,宫里有传旨太监找你来了。” 秦业闻言心里登时就是一喜,我家可卿竟然被选中了? 他推测秦可卿多半是被选上了,要不然哪会有传旨太监特意来找他哦。 秦业忙站起身,绷直身子走到当值房门口,迎接了传旨太监。 果然,传旨太监告诉他,圣上已选了他的女儿秦可卿为皇孙庆柏的房里人,三日后宫里便会遣人去秦家接秦可卿进宫…… 秦业心中大喜,这辈子都没贿赂过几次的他,眼下却将自己带在身边的十两银子拿出,给了传旨太监。 秦可卿只是被选为皇孙庆柏的房里人,景安帝自然不会召见秦业。 传旨太监传完旨意后便走了。 贾政对秦业和颜悦色地说道:“恭喜秦兄了。” 秦业喜不自禁:“存周兄客气了,此事虽喜,对你而言却不值一提,令千金可是早就被圣上赐婚给了皇孙柏三爷。” 贾政笑道:“说来倒也是缘分,你我是相与交结的同僚,而你我的女儿,如今竟都配给了皇孙柏三爷。” 秦业笑道:“是啊,这缘分匪浅啊。” 他心中已打算,以后要跟贾政进一步亲近。 虽说他不讨好上司,不喜贿赂,但他疼爱女儿秦可卿,也了解贾政是个为人正派、谦恭厚道、礼贤下士的。 他若跟贾政进一步亲近,以后便可请求贾政,让元春对秦可卿有所照顾,毕竟元春以后是那皇孙庆柏的夫人,会是王妃,甚至可能是皇后…… ------------ 第45章 尤秦进宫 翌日,一场大雪覆盖了神京城,让皇宫银装素裹、银霜遍地。 景安帝却对皇宫里的雪景没多大兴趣,倒是想去当春园赏雪过冬,于是当日就离了皇宫,驻进了神京西郊的当春园。 他不仅夏天会在当春园避暑听政,有时春秋冬也会驻在当春园。 而自从皇孙庆柏三年前被他抚养,三年来,几乎每次他去当春园,都会将皇孙庆柏带着一起。 这次却没有。 因为袁庆柏要留在宫里等待尤氏和秦可卿这两位房里人的进宫。 景安帝驻进当春园的翌日,又是一场大雪覆盖了神京城。 接连两天两场大雪,仿佛将整座神京城都染成了雪白,内城的街道虽有人打扫,街道两旁却积雪甚多。 又是翌日,两队人马由皇宫神武门而出,一队前往神京东郊接秦可卿,一队前往神京外城接尤氏。 …… …… 此时,尤氏正坐在一乘轿子中,轿子由一群太监嬷嬷侍卫官兵簇拥护卫着。 她情不自禁将轿帘轻轻掀开了一角,用一只眼睛望着轿帘外遍布积雪的神京内城街景,望着那些鳞次栉比的市廛商铺和雪天里依然熙熙攘攘的人群。 “真的要进宫了啊!” 她心中感叹,将轿帘放下。 想到即将在宫里见到那位皇孙庆柏,她既期待又紧张。 因她的模样颇为标致,父亲和继母尤老娘,都希望她能嫁给权贵豪门的继承人,如此便能跟着沾光。 然而凭她的家世,权贵豪门的继承人岂会轻易娶她? 后来父亲和尤老娘便降低了要求,只要她能嫁入权贵豪门,哪怕是给年纪大的当家人做续弦都可以。 只是这种机会也难得到。 因为如此,尤氏都十八岁了还没嫁人。 这不仅让她父亲有些着急了,连她自己都有些着急了。 她父亲没想到,她这回竟然被景安帝挑选为皇孙庆柏的房里人了。 因袁庆柏给自己挑房里人这事儿有些离谱,仅有景安帝、三皇子、袁庆柏等几个人知道,对外公开的是景安帝为袁庆柏挑选的房里人。 尤氏父亲感到诧异了,圣上怎会挑中他的女儿呢? 他只是个小小的六品京官,女儿又已经十八岁了。 若说圣上提前见过了尤氏,冲着尤氏的美貌,倒还说得过去,可圣上也没提前见过尤氏啊。 尤氏父亲有些想不通,而诧异之余,更多的是惊喜。 当尤氏得知自己被选为皇孙庆柏的房里人,且听父亲详细说了皇孙庆柏和三皇子的事情后,她也惊喜了。 本来她还以为自己多半等到二十岁了都没能嫁出去,即便嫁出去了,也会嫁给哪位年纪大的权贵豪门当家人做续弦。 相比而言,现在她能进宫做那皇孙庆柏的房里人,就要好多了。 “进宫后你务必要好好服侍那位柏三爷,那位柏三爷受当今圣上的钟爱,日后应该是要当王爷的。” “而且,他父亲三皇子日后当天子的几率大,一旦三皇子日后当了天子,柏三爷就多半会是下一位天子,你就是天子的妃嫔了。” “你可要好好争气,日后争一个王爷侧妃的位子,设若将来柏三爷果真当了天子,你更是要争取当上贵妃甚至皇贵妃,那可就是你的大福气了。” “……” 坐在轿中发怔的尤氏,脑子里正回想着昨夜父亲特意叮嘱她的这番话。 就在这时,尤氏听到轿外传来侍卫官兵的声音,她又情不自禁轻轻掀开轿帘一角看了看,原来已抵达皇宫的神武门了。 她知道,此次她会由皇宫北边的神武门进宫。 虽说目下还在宫门之外,通过掀开一角的轿帘,望着神武门和宫墙,尤氏便能有些想象得到宫墙之内那桂殿兰宫庄严肃穆的场景了。 她愈发期待也愈发紧张。 突然,她发现附近出现了另一队人马,也有一些太监嬷嬷侍卫官兵簇拥着一乘轿子,那轿子里也有一位姑娘在掀开轿帘一角张望。 尤氏和那轿子里的姑娘,隔着一段距离和一些人,对上了目光。 尤氏立刻推测到,那轿子里的姑娘,多半就是此次跟她一同被选上的皇孙庆柏的另一位房里人,是那位工部营缮郎秦业的女儿。 事实正是如此。 倒是巧了,两人竟同一时间抵达神武门,看来要一同见到皇孙庆柏了。 两队人马进入了守卫森严的神武门。 尤氏和秦可卿乘坐的轿子,被抬往距离神武门很近的乾西五所的第二所。 …… …… 袁庆柏自然期待两位房里人的到来,毕竟她们是尤氏和秦可卿。 饶是如此,素来珍惜时间的他,眼下还是坐在书房的窗边读书。 灵雪走进了书房:“三爷,两位房里人接来了。” 袁庆柏点了下头,放下手中的书本,起身走出书房步入内院。 此刻,太监们正在将两顶轿子由外院抬进内院。 因已进了皇宫,且已抵达皇孙庆柏的住处,尤氏和秦可卿都格外端庄了起来,都没再掀开一角轿帘往外张望了。 直到轿外传来灵雪的声音:“二位姑娘请下轿吧,三爷在外头等着呢。” 尤氏和秦可卿不约而同都害臊起来,都有一点子脸红了。 两人都低眉垂眼,在各自丫鬟的搀扶下出了轿子。 按大周宫里的规矩,尤氏、秦可卿此次进宫,可以也只许带一個贴身的丫鬟,尤氏带的丫鬟是金蝶,秦可卿带的则是瑞珠。 尤氏、秦可卿下轿后都情不自禁抬头瞄了瞄皇孙庆柏。 哇,好一个英武的哥儿! 尤氏、秦可卿的脸上又都多了点红润。 她们都对皇孙庆柏的外貌满意。 而袁庆柏也对她们的外貌满意,心中不禁感叹着:“原著诚不我欺!” 只见她们都遍身绫罗,插金带银。 虽说秦可卿如今年纪比袁庆柏还小了三岁,就已可看出是个大美人胚子了,怪道原著里贾珍要对她爬灰呢。 尤氏也是个美人,颜值比起秦可卿也差不了多少。 一个如花似玉、袅娜纤巧,另一个既美艳又优雅。 望着这么一对璧人,袁庆柏心下想到:“贾珍、贾蓉这对父子眼下在干嘛呢?” ------------ 第46章 初见尤秦 连灵雪都被尤氏、秦可卿的美貌惊艳到了。 灵雪素来是个聪明稳重的。 对于此次圣上给她的柏三爷安排两个房里人,而不是让她这位早就追随柏三爷的大丫鬟晋升房里人,她心中虽有些郁闷却并无抱怨,知道这样才正常。 若她的柏三爷没被圣上抚养训教,成为圣上钟爱的皇孙,依然还是义勤王府那个不受重视的哥儿,那么她应该会成为柏三爷成亲前的两個房里人之一。 眼下,当灵雪见到尤氏、秦可卿,不由感到了压力。 这……这一位大姑娘和一位小姑娘,咋都长得这么好看呢? 灵雪素来对自己的模样是有信心的,知道自己天生丽质,姿色不俗,可眼下她觉得自己被尤氏、秦可卿给比下去了。 她也不知此次是她的柏三爷自己给自己挑的两位房里人。 眼下她心中不由感叹:“圣上咋给柏三爷挑了如此标致的两位房里人呢?” “莫非圣上提前见过这二位姑娘,出于对柏三爷这位好皇孙的钟爱,特意挑了两个大美人?” “有了如此标致的两位房里人,以后柏三爷不会疏远我吧?” 灵雪竟有一点子担忧了,不过转而一想:“我家柏三爷才不是这样的爷呢!” 这时,袁庆柏看了眼灵雪,见灵雪正在发怔出神,说道:“灵雪,请二位姑娘上前来。” 灵雪这才反应过来,忙对尤氏、秦可卿道:“这位便是咱们的柏三爷,二位姑娘请上前见礼吧。” 尤氏、秦可卿不约而同低眉垂眼、羞人答答地上前,对袁庆柏行万福礼打了招呼。 “二位姑娘且和我进书房一坐。”袁庆柏看着尤氏、秦可卿,和颜悦色地说道,又对太监嬷嬷们道:“行李使物就别搬了,待会儿我就要带她们出宫的。” 尤氏、秦可卿都不由纳闷,为啥不让搬行李使物?待会儿带她们去哪儿? 说完他便转身朝着书房走去。 尤氏、秦可卿在灵雪的带领下,蹑手蹑脚跟在他的后头。 袁庆柏进书房后坐在了炕上,指了指挨炕一溜三张搭着弹墨椅袱的椅子,对依然低眉垂眼、羞人答答的尤氏、秦可卿笑道:“二位姑娘请坐。” 尤氏忙道:“柏三爷当面,初来乍到,倒是不便坐的。” 袁庆柏笑道:“我请你们坐下,虽说宫里规矩大,你们毕竟是圣上安排给我的房里人,以后也就是一家子。” “这初次见面,若让你们站着,我坐着和你们说话,倒也有些不自在。” 尤氏心里一喜。 既喜于,皇孙庆柏的话中说到了一家子,意味着她们以后是皇室的人了。 也喜于,这位天潢贵胄凤子龙孙不仅是天纵奇才且长得英武,看样子还多半是个不难相处的呢。 本来尤氏还担忧这位柏三爷可能不好相处。 此刻,秦可卿心中也有类似的喜悦。 尤氏、秦可卿都坐在了椅子上,却是都绷直了身子端坐着。 袁庆柏对灵雪道:“给二位姑娘斟茶。” 尤氏忙站起身:“不敢劳烦姑娘,我来给柏三爷斟茶。” 秦可卿也准备起身说这话儿的,只是晚了一步。 灵雪笑道:“二位坐着和三爷说话,斟茶这事儿由我来才好。” 说着她便去斟茶,尤氏重新坐下。 适才院中人多,包括了一些太监嬷嬷,眼下书房中只有四人,灵雪又在斟茶,袁庆柏便趁机仔细打量起了尤氏、秦可卿。 倒是让尤氏、秦可卿又都臊得脸红了。 袁庆柏将二人打量了一会子,待到尤氏、秦可卿接过了茶,待到他呷了两口茶,开口笑道:“二位姑娘进宫路上辛苦了。” 这回秦可卿抢先道:“此次得以进宫见柏三爷,荣幸还来不及,何来的辛苦?” 嘿,这个秦家的姑娘,年纪不大,这讨好儿爷们的本事就已不小了嘛。 尤氏心中玩味地想着,嘴上却不耽误,附和道:“此次能被圣上挑中,追随三爷,是莫大的福气呢。” 袁庆柏笑问:“你们两个怎一同来的?” 尤氏抢答:“适才在宫门外头遇上的。” 袁庆柏点了点头,又跟两人闲聊了几句后,便切入了正题。 他深邃的眼眸凝视着尤氏,说道:“按圣上的旨意,过两日便可给你开脸了。” 尤氏闻言脸又红了,低着头不则声,这话题吧,她实在不好意思回应的。 虽说她已是一位十八岁的大姑娘了,可毕竟还是个闺阁女子。 袁庆柏又看向秦可卿:“至于秦姑娘,因伱年纪还小了一些,在我身边待个三四年再给你开脸。” 秦可卿也脸红低头了,也是不则声。 袁庆柏拿起茶杯又呷了两口茶,然后道:“圣上前日离开了皇宫,住进了西郊的当春园。” “圣上走前吩咐过,待你们今日进了宫,便让我今日就领着你们去当春园,圣上想亲眼见你们一见,你们也会和我一同居住在当春园。” 尤氏、秦可卿闻言又激动又紧张。 天啊,今日才刚来,今日就能见到当今圣上了吗? 两人都听说过当春园的,知道当了几十年天子的景安帝经常住在当春园。 而她们今日便可去当春园见圣上了?还能跟柏三爷一同居住在当春园? 袁庆柏又道:“另外,今日我父亲在西郊的圆照园里设宴邀请圣上。” “待会儿我便带你们出宫,先去当春园见圣上,再和圣上一同去圆照园,我会带你们拜见我的父母。” 啊? 尤氏、秦可卿更激动也更紧张了。 今日才刚来,不仅就能见到圣上,还能见到那位三皇子公公了吗? 两人可都听各自的父亲介绍过三皇子的,两人父亲可都悄悄告诉了他们,这位三皇子以后继位的几率大啊。 也就是说,她们今日可能是一下子见到两位天子,倘若再加上一个袁庆柏,那么可能就是一下子见到三代天子了? 这一刻,尤氏心中如此想到。 秦可卿心中也有类似的想法。 袁庆柏继续跟尤氏、秦可卿聊了一会子,便让灵雪领着尤氏、秦可卿去休息片刻,片刻后便带她们一起出宫去当春园。 袁庆柏已在这乾西五所第二所给尤氏、秦可卿安排了住处。 当即,灵雪将尤氏、秦可卿领到了她们各自的住处休息。 尤氏、秦可卿都吁了一口气。 虽说皇孙庆柏的态度可亲,她们还是好紧张害臊呀,却也都喜不自禁…… ------------ 第47章 三皇子继位几率最大 灵雪将尤氏、秦可卿领去休息后,她随即回到了书房,准备服侍袁庆柏出宫,袁庆柏突然笑问:“灵雪,这三日你怎好几回发怔出神?” 啊?灵雪尴尬起来:“三爷,我错了,再不会了。” 因这三日她脑子里多次不禁想着柏三爷两位房里人的事儿,已经在袁庆柏跟前出了三四回神了,今日因被两位房里人的美貌惊艳,又出神了。 袁庆柏微微一笑:“算起来,你跟尤姑娘是同龄人,今年也十八了,而且你业已追随我多年了。” 他突然伸手轻轻拍了拍灵雪的脸蛋:“待到明年我和贾府的姑娘成亲后,我便找个时机给你开脸。” 灵雪心里一喜,脸上一红,一面低头一面“嗯”了一声。 …… …… 如今大周的朝堂局势跟三年前已有所不同。 三年前,太子坏了大事被废被圈禁,二皇子、九皇子也在同一时间被圈禁,朝堂众人不清楚谁是下任太子。 当时的议论中,被立为新太子几率最大的是三皇子、五皇子、十二皇子。 而现在,三年过去了,景安帝却一直没有立新太子。 不过有一种说法已经得到朝堂很多人的认同。 那便是,三皇子继位的几率最大了,超过了五皇子和十二皇子! 连工部营缮郎秦业都这么认为。 连尤氏的六品官父亲都这么认为。 这三年来,景安帝放了很大的权力给三皇子,一直在大力支持三皇子清查亏空。 尽管三年期间,因清查亏空,抄了不少家,也导致死了很多人。 尽管在皇子党的捣鬼下,三年期间有多名王公臣子上奏非议三皇子。 景安帝一直都在大力支持着三皇子。 虽说三皇子因清查亏空得罪了很多人,也有不少人仇恨他。 但他的清查亏空对大周很有利,整治了腐败,让国库多出了大约二千一百万两银子。 还是有很多人因此认为他是一个很有能力的储君人选。 而去年有一回,一名臣子竟对景安帝提议,采取朝堂推举太子的方式,推举出新太子。 呵,当真如此,推举出来的新太子必然就是五皇子了。 景安帝因此大怒,虽不确认此事是否是皇子党在捣鬼,但他本就已经有了整治皇子党的心思。 此事成为点燃他这份心思的导火索。 从此之后,有多名跟皇子党走得近的臣子,或被调任,或被降职,或被罢黜,或被乞休…… 皇子们会经常宴请景安帝。 最近三年,景安帝赴三皇子的筵宴次数高达十一次,而五皇子尽管在三年期间多次邀请,景安帝却都通通拒绝。 再加上皇孙庆柏被景安帝钟爱之事已在朝堂传遍。 自然而然,朝堂很多人都认为,如今三皇子继位的几率最大了,超过了五皇子和十二皇子。 十二皇子这几年一直待在西部,在西部打了大胜仗,平定了一场叛乱,因此威名远震,景安帝甚至还谕令立碑纪念。 饶是如此,如今十二皇子继位的几率还是比不过三皇子。 他齿序偏小了,排在了十二,且还是三皇子的同胞弟弟。 他在西征前,算是五皇子的跟班,圣眷比起三皇子也差不少。 何况自古以来并非是哪个皇子会打仗就能当天子的。 五皇子甚至都有些后悔了,早知如此,当初他便该抢先接下清查亏空的差事,倒不是想把这差事办好,而是不给三皇子办这差事的机会。 人在西部却一直关注着京城局势的十二皇子,都已经急不可耐了,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 …… …… 三皇子当然也知道,如今自己的继位几率最大了。 但他不会因此沾沾自喜,更不会自得意满,这不是他的作风。 他还是一如既往坚持着自己的争位方略,对老父皇忠诚敬孝,任劳任怨。 尽管他已经让大周国库多出了大约二千一百万两银子了,他还是继续在清查亏空,也继续在敬孝。 他确实对老父皇忠诚且有孝心。 他也知道,争位这种事,不到最后时刻,哪怕他的几率再大,也是不确定的,何况五皇子、十二皇子等皇子,依然还是不弱的竞争对手。 三年期间,他多次宴请老父皇,既是为了争位,也是在敬孝。 邀请老父皇赴宴,也是一门技术活儿。 首先要老父皇欣赏他这位三皇子,然后还要想方设法找好时机好理由。 而就在这两天,三皇子便找了一個好时机好理由邀请了老父皇。 他知道老父皇钟爱庆柏,便打着感谢老父皇给庆柏安排两个房里人的名义,邀请老父皇到圆照园赴宴赏雪。 他还说,如此一来,庆柏便可带着两位房里人,在当春园拜见了老父皇后,就近到圆照园拜见父母。 景安帝欣然答应赴宴。 按大周皇室规矩,袁庆柏纳房里人的时候,是需要带房里人拜见父母的,此后父亲不会轻易见他的房里人,但他的房里人需要对母亲晨昏定省。 夏侯氏便是袁庆柏名义上的母亲。 好在,袁庆柏被景安帝抚养,尤氏、秦可卿倒是不用对夏侯氏晨昏定省…… …… …… 尤氏、秦可卿休息了片刻后,袁庆柏便带着她们出宫,前往神京西郊的当春园。 由于皇宫距离当春园有些远,尤氏、秦可卿此次是乘坐马车出宫前往。 一路上,尤氏、秦可卿都情不自禁好几次掀开车帘一角,张望车外的风景。 虽说她们都并非权贵豪门家的姑娘,好歹两人的父亲都是京官,两人都是有所家教的闺阁姑娘,平日很少出门。 而今日,她们先是被接到皇宫,接着又跟着皇孙庆柏一同前往西郊的当春园,加上前两日的大雪让神京内外都是雪景,让她们都有着旅游般的激动心情。 相比于旅游的激动,她们更激动的还是成了皇孙庆柏的房里人,成了皇室的人,且今日就能见到当今圣上以及那位三皇子公公了…… 激动之中,尤氏、秦可卿跟着袁庆柏一同来到了当春园。 两人都被当春园给惊艳到了。 天啊,这园子也太好了吧,怪道当今圣上多年来经常居住在这里呢! ------------ 第48章 当皇爷爷见到章总 袁庆柏本来在当春园里有自己固定的住处,住处就在澹定居附近,这是景安帝当初的特意安排。 现在,由于他有了两位房里人,在景安帝的安排下,他不再居住在澹定居附近,而是居住在距离澹定居不算近的一所宅院。 袁庆柏顾不得先让尤氏、秦可卿整理行李使物,直接带着二人前去给景安帝请安。 当景安帝见到尤氏、秦可卿,倒是并未惊艳,他这辈子什么美人没见过? 让尤氏、秦可卿退下后,景安帝对袁庆柏笑道:“你倒是会挑,给自己挑了两个模样标致的房里人。” 袁庆柏笑道:“若非承蒙皇祖父隆恩,给孙子安排两个房里人,孙子又岂会有这样两个房里人?” 景安帝笑道:“你父亲只有过六子四女,还没了二子,四女更是都没了,朕希望你以后能多有子女。” 袁庆柏笑问:“这是皇祖父的旨意?” 景安帝笑道:“也算是旨意吧。” 袁庆柏笑道:“既是皇祖父的旨意,那孙子以后在这种事上会努力的。” 景安帝道:“不过你可别沉迷美色,若如此,可就辜负朕对你的期许了。” 袁庆柏收住了笑容,郑重其事地说道:“皇祖父这话儿,孙子谨记在心,孙子也恳请皇祖父放心,孙子不会沦为沉迷美色之徒。” 他心里感到了喜悦。 既喜于,景安帝当面跟他直说这些话,意味着确实钟爱他这位皇孙了。 也喜于,他觉得,此事或许也说明了景安帝心中已认定了三皇子是下一位天子,认定了他是下下一任天子,因此在意三皇子和他的子女之事。 袁庆柏又带尤氏、秦可卿去拜见了祖母仪妃娘娘。 …… …… 这日下午,袁庆柏带着尤氏、秦可卿、灵雪,跟着景安帝一起,由当春园来到了圆照园。 圆照园就位于当春园的北边,两园之间的距离仅一里许。 来到圆照园后,袁庆柏又带着尤氏、秦可卿拜见了三皇子、夏侯氏。 当三皇子见到尤氏、秦可卿,也并未惊艳。 虽说他这辈子见过的美人比起老父皇少多了,但也见过不少。 而且他可是個不贪恋美色的事业咖。 美人?美人是啥?我冷面王专心事业,它不香吗? 此时,景安帝、三皇子、袁庆柏正聚在一起。 景安帝突然对三皇子问道:“除了庆柏,你的另三个儿子,今日可在这圆照园里?” 倒也不算突然,因之前他跟袁庆柏聊到了三皇子子女的话题,他眼下才这么问三皇子。 三皇子忙恭声道:“四儿子庆松倒是带来了。” 二儿子袁庆柘已被圈禁两年多了,到现在还在圈禁中…… 景安帝想了一想才道:“哦,就是那个年庚八字批出来是富贵命的?” 三皇子道:“正是庆松。” 景安帝道:“让庆松来见朕一见吧。” 三皇子忙遣人去传唤袁庆松。 很快,今年已经十一岁的袁庆松走了进来,对着景安帝行起了大礼:“孙子庆松叩请皇祖父金安。” 景安帝登时眼睛一亮,哎哟,这小子长得倒是蛮好的嘛,而且还是一个年庚八字是富贵命的…… 景安帝当即跟袁庆松闲聊了几句,还让袁庆松背了文章,发现袁庆松礼数上很好,记忆力也很好,还挺会对他这位皇爷爷献媚讨好儿的。 这一刻,景安帝考虑到自己心中已经认定的储君人选,竟不禁有了想将这袁庆松抚养训教的想法了。 不过,当他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好皇孙袁庆柏,嗯,还是算了。 朕早已抚养训教了庆柏这么一位好皇孙,庆柏便是老三的儿子,就别再抚养这个庆松了吧。 而袁庆松眼下正用一种仰慕的目光望着坐在上方的皇爷爷,心中在悄悄喊着:“皇爷爷,快抚养我,我也想跟三哥一样被伱抚养……” 终究让他失望了。 景安帝赏赐了袁庆松,便让袁庆松退下了。 全程旁观到这一幕的袁庆柏,心中若有所思啊…… 这时,景安帝让堂内服侍的人都退下,又对袁庆柏道:“庆柏,你也且退下。” 袁庆柏恭声告退,知道景安帝多半是有机密之事跟三皇子单独相商。 堂内只有景安帝和三皇子这对父子了。 三皇子心中好奇,老父皇如此慎重,有何事要跟他单独说的? 景安帝对三皇子道:“今日朕和庆柏说了,说你目今只有四子了,你在子女上不兴旺。” 三皇子道:“父皇教训得是,儿臣在子女上不兴旺。” 景安帝道:“不过,你有了庆柏这么个儿子,倒也不能算你在子女上没有福气。” 三皇子点了点头:“庆柏能得父皇如此钟爱,实属他的大福气,也是儿臣的大福气。” 景安帝拿起茶杯呷了两口茶,才接着道:“朕业已和庆柏说了,希望他以后能多有子女,只要别沉迷美色就是了。” 三皇子闻言心里一喜。 跟袁庆柏一样,三皇子也推测到,老父皇说这话,或许说明了心中已认定了他三皇子是下一位天子了,而庆柏是老父皇心中认定的下下任天子…… 不过这还只是三皇子的推测。 景安帝紧接着用深邃的眼眸凝视了一会子三皇子,然后玩味一笑地说道: “设若朕将天子之位传给了你,以后你再传给庆柏,那咱们大周至少还可以再兴盛两代了。” 三皇子心中大喜。 虽说他已知道自己如今的继位几率大了,但老父皇还从未如此直接地当面跟他聊到传位之事。 这可真真是值得大喜之事啊! 三皇子忙跪拜在地:“父皇这话儿叫儿臣好生惭愧,父皇奉天承运,虽年纪大了,却依然圣体康泰,也必能福寿延年,这传位之事目今不提也罢。” 哪怕心中大喜,他还是展现出了这样一种态度,他素来是沉稳之人。 景安帝将跪在自己跟前的三皇子打量了一番,不知心下自思着什么,突然叹了一口气…… 见到老父皇叹气的三皇子,心中纳闷了,老父皇这时候突然叹气是个什么意思? ------------ 第49章 年纪大的姐姐 饶是三皇子素来有头脑有心机,这一时间也想不通老父皇为何突然叹气,自然也不便问的。 他判断,既然老父皇今日直接当面跟他说了这句传位的话儿,就意味着老父皇心中已选定他继位了,同时想让庆柏做隔代的天子。 虽说老父皇确实依然圣体康泰,不知还要几年才能驾崩,才能让他三皇子继位,但他不会急躁,只要坚持忠诚敬孝任劳任怨,那一天早晚会来。 这日景安帝兴头不小,在圆照园里赏景赴宴听戏,直到晚上才回到当春园,袁庆柏也跟着一起。 已是晚上戌时。 刚将醉酒的景安帝送回澹定居的袁庆柏,于深沉的夜色夜风之中,一面赏着雪景一面回到了自己在当春园的新住处。 三爷回来了! 比袁庆柏先回住处的尤氏、秦可卿、灵雪,忙上前迎接她们的柏三爷。 进了堂屋,灵雪见袁庆柏脸色有些发红,笑问:“三爷今儿喝了不少酒?” 袁庆柏笑道:“圣上和父亲今日都兴头高,都喝了不少,我就喝多了一点子。” 灵雪道:“我且给三爷斟上酽茶,再去厨房叫人做一份醒酒汤儿来。” 袁庆柏笑道:“醒酒汤儿就不必了,有酽茶就够了,夜了,何必让你跑一趟厨房,今日咱们又刚住到这块,对这里的厨房又不熟。” 当春园里的厨房有多个,以前袁庆柏住在澹定居附近时,饮食这块直接由那里的御膳房负责,现在搬得离澹定居远了些,改用别的厨房。 灵雪笑道:“既然三爷心疼我,我便不跑这趟了,只是单酽茶怕是不够的,要不将醒酒石拿给三爷衔在口内?” 袁庆柏笑道:“你又不是不知,我可不爱衔那玩意儿。” 尤氏、秦可卿见状都不约而同想着,这个已经十八岁的大丫鬟,对柏三爷的服侍倒是蛮用心的。 这时,挺亮的灯光下,袁庆柏发现尤氏的脸也有些红润,对尤氏笑问:“你今日也喝了不少?” 尤氏尴尬一笑:“承蒙仪妃娘娘厚爱,叫我多喝了几杯。” 如今不仅景安帝对袁庆柏钟爱,连祖母仪妃都对袁庆柏钟爱。 加上今日仪妃见尤氏、秦可卿的模样性格都挺好,心里喜欢,便让尤氏多喝了些酒,至于秦可卿,因年纪小了点,特意没让她也多喝。 袁庆柏接过灵雪递来的酽茶,呷了几口便站起身:“这里宽敞了,阴冷阴冷的,灵雪去将卧房里的灯点上,我去卧房。” 灵雪“嗯”了一声,忙进卧房里点灯。 袁庆柏对尤氏、秦可卿笑道:“你们跟我进卧房,我还有话儿要问你们。” 本就因微醺而有些脸红的尤氏,听到这话儿,脸色更红,秦可卿也有些脸红了,这就要进柏三爷的卧房了吗? 虽都害臊,两人却都没犹豫,眼看着袁庆柏已起身走进卧房,两人对视了一眼后,便都低眉垂眼羞人答答地跟了进去。 “灵雪,你去打热水,供我洗个脸脚。” 袁庆柏对灵雪吩咐。 待到灵雪离开,袁庆柏看向尤氏、秦可卿:“今日王妃有没有为难伱们?” 尤氏、秦可卿对视了一眼,还是年长的尤氏开口道:“并未为难。” 袁庆柏玩味一笑。 并未为难?以夏侯氏那德行,不为难再怪呢! 好在今日女眷那块有仪妃娘娘坐镇,夏侯氏顶多只是找时机刁难一下尤氏、秦可卿,以后尤氏、秦可卿也不用对夏侯氏晨昏定省,甚至很少见到夏侯氏, 袁庆柏接着道:“今日你们先是被接到宫里,又跟着我来到当春园,拜见了圣上和仪妃娘娘,还跟着我去圆照园,拜见了我父母,还要陪仪妃娘娘、王妃筵宴,都辛苦了吧?” 尤氏忙道:“并未辛苦呢,荣幸还来不及,今儿一天我都像在做梦似的,见了大贵人也见了大世面了。” 秦可卿忙附和:“我和尤姐姐一样的想头。” 袁庆柏又跟二人聊了几句,灵雪便领着宫女将洗脸洗脚的使物热水送来。 眼看着灵雪要服侍自己洗脸了,袁庆柏对尤氏、秦可卿道:“夜了,你们今日又都累了,都回房里歇着去吧。” 尤氏、秦可卿都站起身,不过当尤氏走到门口,突然鼓足勇气回头道:“三爷,我来服侍你洗脸洗脚吧。” 说完她便忙低了头,面红耳热。 一旁的秦可卿不禁瞄了眼尤氏。 厉害啊,不愧是年纪大的姐姐呢,今儿才刚见到三爷,今晚就迫不及待要服侍他洗脸洗脚了,三爷可是说了,给这位姐姐开脸还要过两日呢,这位姐姐不会今晚就要对三爷侍寝了吧? 袁庆柏似笑非笑地打量着尤氏:“也好。” 尤氏心中一喜,款步上前,服侍他洗起脸来。 秦可卿还愣在门口,不知自己眼下是该走呢,还是也提出上前服侍呢。 灵雪倒是识趣,上前拉了下秦可卿的衣袖:“秦姑娘,咱们出去吧。” 秦可卿“哦”了一声,似乎依依不舍地跟着灵雪走了出去。 卧房内只剩下袁庆柏和尤氏。 尤氏实在害臊,以至于帮袁庆柏洗脸洗得不好,袁庆柏自然不会责怪。 袁庆柏坐在了床沿上,由尤氏脱去鞋袜,帮他洗脚,灯光照耀着尤氏红晕蔓延粉若桃花的容颜,真真不愧原著里的那個“艳”字。 袁庆柏弯腰伸手勾起了尤氏的下巴,饧了眼尤氏的双眸,尤氏更是臊得不行,不过还是鼓足勇气跟他对视,双眸之中似有水波荡漾。 也不知是否故意,偏偏这时尤氏还娇声喊了声“三爷”,让袁庆柏都有些酥倒了,也因他今晚有些醉酒的缘故。 不过袁庆柏还是按捺住了心中的些许急切,毕竟尤氏尚未开脸,再得等两日才是跟她的洞房之夜,今晚就让他侍寝,这不合规矩。 袁庆柏用手轻轻拍了拍尤氏红润的脸蛋:“仔细点洗,别发呆了。” 尤氏头一低,“嗯”了一声,双手加了些力道。 待到洗脚结束,袁庆柏便让她离开,倒是让她愈发期待两日后的开脸了。 ------------ 第50章 庆柏神勇救父 尽管这夜有些醉酒,翌日袁庆柏还是早早起了床。 灵雪比他起得更早,尤氏、秦可卿也都已起了。 “三爷,我服侍你洗漱。”秦可卿率先开口。 尤氏瞄了一眼秦可卿,嘿,这个小姑娘倒是蛮会争宠的嘛。 秦可卿先开口了,尤氏倒是不便开口了,否则就表现出争宠的样子来了。 袁庆柏感到有趣,也没拒绝,由秦可卿服侍他洗漱。 洗漱完毕,袁庆柏便前往澹定居给景安帝请安,问候老爷子昨夜睡得如何,今早起来是否头晕…… 就在这时,御前近侍太监陶全火急火燎快步走到景安帝跟前:“圣上,出事儿了!” 景安帝倒是淡定,他这一辈子经历的“出事”可多了,三年前连太子弑父这种事都经历过了。 “何事啊?”景安帝淡定地问道。 陶全瞥了眼袁庆柏,才对景安帝道:“刚得到密报,有一群刺客要趁着三皇子今早回京,在半道上谋害三皇子,而三皇子已在回京的路上了。” 景安帝:“……” 袁庆柏:“……” 陶全这句话,让这对祖孙登时都瞪大了眼睛。 景安帝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竟有此事?” 当春园、圆照园距离神京城并不远,每当景安帝驻进当春园,当春园这里就会防卫严格,何况,神京西郊本就设有军营。 现在陶全竟然告诉他这位老皇帝,有一群刺客要在圆照园和神京城之间的路上谋害三皇子? 陶全忙道:“刚得到的密报,多半错不了。” 袁庆柏都急了,忙跪下道:“请皇祖父派一些侍卫亲兵,由孙子率领着前去解救我父亲。” 景安帝虽也急了,倒还是理智的:“朕让侍卫亲兵去解救便是了,何须由你前去冒险?” 他心中已选定的继位人三皇子目下已有了危险,他一时间可不想让他心中选定的隔代天子也陷入危险。 袁庆柏忙道:“皇祖父,那是孙子的父亲,孝道大于天,请皇祖父成全孙子的一片孝心,若今日遭逢此劫的是皇祖父,孙子纵然不惜性命也会解救。” 景安帝闻言不禁动容,心中感叹,真是个很有孝心的好皇孙啊! 事情紧急,景安帝也不便犹豫,当即命令御前一等侍卫狄峰领着一群侍卫和亲军营官兵,跟着袁庆柏,火速策马前去解救。 其后还会有大群侍卫和亲军营官兵跟上。 驾!驾!驾! 袁庆柏带着狄峰等二十多名侍卫和亲军营官兵,通通策马狂奔。 狂奔在圆照园和神京城之间的路上,狂奔在解救三皇子的路上。 …… …… 杀!杀!杀! 此时呈现在三皇子眼前的一片乱战厮杀的景象。 他这一辈子并非没经历过暗杀这种事儿。 当他三年前接下清查亏空的差事,就做好了自己随时会遭遇暗杀的心理准备,而三年期间他确实遭遇过暗杀,好在被他化解。 只是他没想到,当他今早准备回京忙公务,竟然会有上百名刺客突然在半路上窜出来,纷纷拿着兵器,对他行刺。 这事儿就有些离谱了! 这可是当春园和神京城之间的路上! 不过三皇子转而一想就推测到了,此事应该是有大人物安排,也只有大人物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在这条路上提前布下这么多刺客。 今日三皇子身边只跟着三十多名护卫亲兵,虽说其中有一些身手不凡的,可想要挡下上百名训练有素的刺客也难。 三十多名护卫亲兵和上百名刺客杀成了一片。 “王爷快上马离开此处!” 一等护卫唐钺手握一把大刀,带着另外两名护卫,想要让三皇子上马先逃离现场,然而刺客们却对他们纠缠不放。 倒是让三皇子心里都紧张起来,觉得自己今日可能要被谋害了。 就在这时,三皇子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蓦然回首一望,心中登时大喜,只见儿子庆柏正骑着马,率领着二十多名侍卫和亲军营官兵,纷纷策马而来。 “父亲别担心,儿子来了!” 袁庆柏望见了三皇子,一面大喊一面策马直接冲到了三皇子附近。 杀! 袁庆柏手握一杆长柄大刀,猛地用力,一刀斩向一名刺客。 该刺客挥刀阻挡,然而袁庆柏这一刀的力道甚大,不仅斩开了他的刀,还斜斩进了他的脖子,脖子断开,血色飞溅,该刺客在剧痛之中倒地不起。 袁庆柏翻身下马,手握长柄大刀,又接连斩杀了两名刺客,便已来到了三皇子身边:“父亲快上马!” 三皇子点了下头,被袁庆柏、唐钺护卫着,上了袁庆柏骑来的马。 袁庆柏又让唐钺上了另一匹马,保护三皇子先离开。 三皇子略微犹豫了一下,便跟唐钺一起骑马离开,虽心中担忧儿子庆柏的安危,却也知道这种时候他应该离开,留在现场可不理智。 三皇子策马跑出一段距离后,情不自禁回头望了一眼,望见他的儿子庆柏手握长柄大刀在人群之中厮杀,望见一个又一個刺客被儿子庆柏斩于刀下…… “不愧是我儿庆柏,真真是武艺非凡神勇过人!” 三皇子心中感叹,继续策马朝着当春园狂奔。 很快,前方出现了大群的侍卫和亲军营官兵,有上百人,都骑着马。 三皇子心中一喜,当即也不跑了,亲自率领着这上百名侍卫和亲军营官兵,返回刚才的战场。 当他返回战场时却发现,上百名刺客竟已死了不少,现场到处都是刺客的尸体,剩下不多的刺客正在逃窜,而他的儿子庆柏已经浑身浴血。 三皇子心里一紧,忙来到袁庆柏跟前,关心地问:“庆柏,你伤到了?身上怎这许多血?” 袁庆柏伸手抹了抹嘴角的血色,肃穆的脸上荡开微微一笑:“父亲放心,儿子没事儿,身上的血都是刺客溅上来的。” 三皇子心里一松,觉得儿子庆柏这一刻的笑容甚是可爱。 眼看着儿子庆柏手握长柄大刀,还要去追杀刺客,三皇子忙制止了,大局已定,可不能再让庆柏继续冒险了。 ------------ 第51章 皇祖父的训斥 青瓦灰砖、松竹环绕、素雅朴实的澹定居,眼下却显得格外庄严,里里外外守卫着众多的侍卫和亲军营官兵。 垂暮之年、鸡皮鹤发的老天子景安帝,特意穿上了明黄龙袍,端端正正地坐在澹定居明间的天子宝座上,一脸的肃穆阴沉。 他的心中已无焦急担忧,适才已有侍卫赶来,向他回禀了他的三儿子和皇孙庆柏都安然无恙。 但他的心中充满了愤怒,竟有人胆敢派遣上百名刺客,刺杀他心中选定的继位者,这刺杀的地点竟还在当春园和神京城之间的路上。 他推测到,此事必是有大人物在指使,而这所谓的大人物,有不小的几率是哪位皇子,甚至可能是皇子党合谋…… 这一刻,他已在沉思,倘若是哪位皇子,又或是皇子党合谋,他该如何做了…… 这时,陶全火急火燎又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望了眼上方端坐在天子宝座上展现出天子威严的景安帝,毕恭毕敬道:“圣上,三皇子和柏三爷回来了。” 景安帝眼睛一亮:“宣!” 很快,三皇子、袁庆柏一前一后迈步进入了明间。 景安帝不由眼睛瞪大,眸子一凝,连端坐的身子都向前倾了倾,他看见他的好皇孙庆柏竟然浑身浴血。 适才侍卫赶来回禀时,分明说了朕的皇孙庆柏并未受伤啊,这……这瞧上去怎么像受伤了且还伤得不轻的样子啊? 不待景安帝询问,三皇子和袁庆柏便行起礼来。 “儿臣叩请父皇金安!” “孙子叩请皇祖父金安!” “起来。”景安帝忙道,随即便迫不及待问袁庆柏:“庆柏,你受伤了?” 袁庆柏恭声道:“谢皇祖父关心,孙子并未受伤,这身上的血都是刺客的。” 景安帝心里一松,重新端坐在天子宝座,干咳了一声后,对三皇子道:“究竟怎么回事,你和朕详细回禀。” 三皇子“是”了一声,当即将情况详细说了一番。 尽管景安帝此前已通过侍卫的回禀大致了解了情况,眼下听三皇子详细说来,脸色还是肃穆阴沉得可怕。 心里倒也有些欣慰,三皇子也详细说到了庆柏的表现。 景安帝却故意对袁庆柏训斥:“庆柏今日混闹了!你出于孝道,急着去救你父亲,倒也情有可原。” “可你赶到后,便该即刻和你父亲一同先离开,怎让一名王府护卫护着伱父亲离开,你自己反倒留下来犯险厮杀了?” 袁庆柏忙跪下恭声道:“回皇祖父的话,当时情况紧急,孙子一时间顾不得去想这些,只想着先让父亲脱离险境。” “而孙子的武艺不差,还有那么多侍卫、亲军营官兵、王府护卫亲兵,孙子不觉得自己会受到伤害。” 三皇子也忙跟着跪下:“此事也是儿臣不好,该让庆柏和我一同先离开的。” 袁庆柏忙道:“此事不怪父亲,当时父亲说了句让我和他先离开,只是我正顾着和刺客厮杀。” 景安帝故意“哼”了一声:“别忘了你可是朕的皇孙,是你父亲的儿子,以后可别再亲身犯这种险了。” 袁庆柏郑重其事地道:“皇祖父训教得是,孙子把这话儿记在心里了。” 其实吧,他当时也想过,由他带着三皇子提前离开现场。 但这个想法被他放弃了。 那种情况下,他真不觉得自己会有什么危险。 当时,他就相当于三国里手持方天画戟的吕布,身边还有一群皇宫侍卫、亲军营官兵、王府护卫亲兵,都是训练有素的,且不少都武艺不凡。 这种情况下,面对那么一群刺客,他岂会有危险? 另外,他可是已推测到,不出意外的话,他的冷面王父亲就会是下一任大周天子。 结合原著,他甚至推测到,他的皇祖父很可能在一二年之内就会禅位当太上皇的。 这种时候,难得遇上这么一个讨好冷面王父亲的机会,他当然应该好好展现自己对这位父亲的孝道,让父子感情一下子加深不少,否则岂不就傻啦? 虽说他知道冷面王如今对他这个儿子也很喜爱,但父子之间的来往其实并不算多。 在他穿越之前,原主是不受冷面王重视的儿子。 在他穿越之后,他则一直被景安帝抚养在身边,没跟冷面王住一起。 此次趁机加深不少跟这位严峻刻薄的冷面王父亲的父子感情,当冷面王当了天子,他的日子会更好过不是? 心机啊心机! 身在帝王家,又想坐上那個位子,单凭才能和孝道不够的,还需要心机的。 三皇子若不是心机不浅,哪怕他很有能力,也对父皇忠诚敬孝,也可能不会成为下一任天子,甚至可能被其他竞争者给灭了。 景安帝故意训斥了一番袁庆柏后,说道:“庆柏,你且回自己房里去吧,好好洗个澡。” “你这一身浴血的样子,以为瞧上去很威武很有将军的风采么?哼,朕瞧着倒是怪刺眼怪别扭的!” 袁庆柏心里好笑,脸上肃穆道:“是,孙子这便告退。” 说完他便恭敬退下。 他知道,他背后那个端坐在天子宝座上的当了几十年天子的老皇帝,接下来应该会将此次暗杀事件查个底朝天,也必然会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他也知道,现在的他应该回避这种事情。 今日他已经参与得够了,接下来若还参与,参与越多,就越会展现出阴狠,这对他无益反而有害。 他现在在这种事情上需要收敛,毕竟下一任天子不是他,而是他的严峻刻薄的冷面王父亲。 走出澹定居的袁庆柏,逶迤朝着自己的住处走去,一路上遇到一些太监宫女嬷嬷等人,众人纷纷都被他浑身浴血的样子惊到了。 他却像没事儿人似的,淡定自若地来到了住处。 天啊,三……三爷,你……你这是怎么了? 毫无意外,尤氏、秦可卿、灵雪也都被柏三爷浑身浴血的样子惊到了。 面对三张既惊慌又关切的美丽容颜,柏三爷大手一挥:“去,给三爷打热水,三爷要好好泡个澡,嗯,尤姑娘来服侍吧。” 秦可卿、灵雪:“……” 尤氏:“……” ------------ 第52章 何为人生 已是冬天,且上前天和前天接连下了两场大雪,今日当春园里还遍布着积雪,天气寒冷。 然而此时,袁庆柏住处的暖阁里却温暖如春。 诺大的浴桶里不断升腾着热乎乎的水蒸气,浴桶之中还飘浮着一些花瓣,是灵雪特意撒上的。 虽说袁庆柏并非女儿身,而是一个英武的男儿,却已习惯了灵雪在他的浴桶里撒花瓣这种事。 尽管到现在他有时还会因此联想到前世那些影视剧里古装美人沐浴的场景。 此刻袁庆柏正坐在浴桶里,闭着双眼,看不见不断升腾的水蒸气,也看不见正站在浴桶旁的尤氏。 他的脑子里在回想着之前厮杀的场景。 算起来,他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三年多了。 他拥有体能很强这一金手指,三年多以来也一直在勤奋习武,说他如今武艺不凡并不夸张,连武状元都考中过,尽管并未获得武状元的身份。 就个人武艺而言,他确实强了。 尽管跟那些仙侠武侠里的高手比起来不值一提。 他也曾在承德围场狩猎,不知猎杀了多少走兽飞禽。 然而,跟人厮杀这种事,他三年多都还没经历过,今日还是头一回。 而今日这头一回就是那样激烈,那样腥风血雨。 他当时虽有紧张却并未畏缩,展现出了足够的威武神勇。 他觉得自己已经比较深地融入了这個世界。 他也觉得景安帝今日训斥得对,他今生可是天潢贵胄凤子龙孙,且多半已是景安帝心中选定的隔代天子了。 不出大的意外,他的冷面王父亲会继位,而多少年后也会轮到他继位。 虽说他应该勇敢,却也应该注重自己的人身安危,可以避免以身犯险,就应该尽量避免。 若他今生英年早逝,那该有多遗憾,对得起他穿越这一场吗? 而当他想到将来轮到自己当天子,那个时候,他的皇祖父和他的冷面王父亲应该都已经驾崩了! 那个时候,这个世界就没有抚养训教他并钟爱他的皇祖父了。 那个时候,这个世界也没有冷面王父亲了。 那个时候,这个世界也会没有他的祖母仪妃了。 那个时候,这个世界甚至会没有他的九叔了。 虽说今生的他亲戚众多,但他心中感到亲切且可以依靠的长辈,也就皇祖父、冷面王父亲、祖母仪妃、九叔这几个了。 那个时候,或许他已经有了不少妃嫔,甚至有了不少子女,可那个时候的他,心中会存在着一份怎样的孤独? 孔子云:“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古往今来,长生只是人间的美梦。 自古至今,能活到百岁者都稀有,又何来的千岁万岁? 吾皇万岁万万岁,这不过只是喊出的口号罢了。 有哪个天子能活得到百岁呢? 在他的前世,寿命最长的皇帝便是那位章总,也没能活到九十岁。 而若他将来当了天子,他这位继皇祖父和冷面王父亲之后的天子,为了大周天下,又会有多么的劳累? 景安帝青壮年时期甚至少年时期都算得上勤于政务的。 但他晚年倦政了。 饶是如此,三年来袁庆柏还是亲眼见证了这位老天子的劳累,连倦政了的晚年都是劳累的,何况这位老天子的青壮年时期? 当一位好天子,不可能不累的! 袁庆柏已经预料到,当景安帝禅了位,当冷面王继了位,冷面王应该会是一位很累的天子。 而他未来若真的也当了天子,他应该也会要做一位好天子,也必然会因此受累,不是一般的累。 想到这里,袁庆柏倒是希望自己能不要尚且青春时就当天子,希望皇祖父能多活一些年,冷面王父亲能多活一些年。 何为青春?尽管这个时代这个世界人们的平均寿命不高,但在袁庆柏看来,对他而言,三十岁之前都可以算是青春。 他觉得,除非是遭到了谋害,否则凭他今生的身份和生活条件,加上他的金手指,再加上他会一直坚持习武锻炼,他这一生的寿命应该不会短了。 前世的章总都能活到了八十九岁,他这一生岂能不活到九十岁往上? 三十岁之前,当好皇孙,当好皇子,一面享受着青春,一面对皇祖父和父亲忠诚敬孝,也由这二位扛着天子的负担。待到三十岁左右的时候,他再接过天子的负担,岂不很好? 这是他现在的想法,究竟未来是什么情况,他是否能顺利当天子,多少岁当上,现在当然是未知的。 这时,耳畔传来了动人的娇声:“三爷,你睡着了?” 袁庆柏从沉思中醒来,睁开了双眼,目光穿过升腾的水蒸气,看了眼一直在给自己擦洗的尤氏,轻声道:“并未睡着。” 尤氏嫣然一笑,柔声道:“既然三爷没睡着,便是在寻思着什么了?倒像是睡着了的样子,可否告诉我在寻思什么呢?” 袁庆柏道:“你真想知道?” 尤氏点头“嗯”了一声:“倒是蛮好奇的。” 袁庆柏微微一笑:“我在思索何为人生。” 曾经当他这么跟灵雪说的时候,把灵雪给听愣住了,不知如何接话了。 然而尤氏跟灵雪不同。 此刻尤氏听到这句话,笑着问道:“那么,三爷觉得何为人生呢?” 袁庆柏笑道:“所谓人生,就是要生人,也就是要生孩子,要传宗接代,要一代又一代地活下去,等到给你开了脸,你便可和我一同好好体验人生了。” 仿佛有桃花融入了尤氏的脸颊,尽管害臊,她却低着头“嗯”了一声。 暖阁之中,不仅有热乎乎的水蒸气在升腾,仿佛还有一股奇怪的暖流升腾了起来,愈发温暖如春,跟暖阁外的寒冷冬天,仿若两个世界。 …… …… 开脸,是华夏自古以来的一种习俗,大周也流行这种习俗。 “左弹一线生贵子,右弹一线产娇男,一边三线弹得稳,小姐胎胎产麒麟。眉毛扯得弯月样,状元榜眼探花郎。” 女子出嫁时,会去净脸上和脖子上的汗毛,修齐鬓角,并改变梳妆样式。 一辈子也就开脸一次。 开了脸的女子,脸部会变白,颜值会上升,不再是姑娘了。 原著里,贾琏说过一句:“谁知就是上京来买的那小丫头,名叫香菱的,竟与薛大傻子作了房里人,开了脸,越发出挑得标致了。那薛大傻子真玷辱了她。” 因父亲刚遭遇一场暗杀,袁庆柏出于孝道,提出延迟给尤氏开脸,景安帝却不以为然。 于是这日,尤氏开了脸了。 ------------ 第53章 是谁指使的 对三皇子的这场有些离谱的暗杀,很快就被查了个水落石出。 幕后指使者是皇子党的十一皇子! 眼看着三皇子已成为继位几率最大之人,皇子党真是急了。 而清查亏空让十一皇子损失惨重,让他对三皇子恨之入骨。 于是,十一皇子铤而走险,要暗杀三皇子。 有个名叫吴慎崧的大富商,乃是十一皇子的门下,此人不仅替十一皇子搞钱,也替十一皇子悄悄训练了不少死士。 此次吴慎崧得到十一皇子的命令,调动了上百名死士,潜入神京西郊。 因神京城所在府境对兵器管理严格,尤其是火器,这上百名潜入的死士都并未携带兵器,他们的的兵器都是十一皇子悄悄为他们准备,并无火器。 根据十一皇子的谋划,要将此次暗杀行动造假为,三皇子是因清查亏空遭到了仇家的报复。 然而这场暗杀行动失败了。 有人叛变告密,于暗杀当日早晨,被陶全得知了密报,陶全紧急地回禀了景安帝。 上百名死士中,只有两名带头人知道这场暗杀是十一皇子、吴慎崧指使,其他死士都不知幕后指使者是十一皇子、吴慎崧。 好在,其中一名带头人被活捉,严刑之下招供了出来。 景安帝怀疑,此事不仅是十一皇子指使,而是皇子党合谋,至少五皇子、七皇子事先知道暗杀之事。 然而十一皇子咬定了此事跟五皇子、七皇子无关,两人事先都不知情,五皇子、七皇子也这般咬定。 景安帝要对吴慎崧满门抄斩,其中,吴慎崧凌迟。 十一皇子暂被关押。 真相查明后的这天晚上,三皇子独自一人在圆照园的内书房里喝了酒。 老父皇的诸多皇子之中,三皇子最厌恶的并非五皇子、七皇子,更不是他的胞弟十二皇子,就是十一皇子。 在三皇子看来,十一皇子是个贪得无厌、唯利是图之人,也是一個外饰淳良、内藏奸狡之人,还是一个贿买恶棍、到处称誉之人。 此次十一皇子竟然还指使上百名死士暗杀三皇子。 十一皇子的倒台,三皇子由衷感到欢喜。 何况三皇子知道,凭十一皇子此次犯的事儿,应该意味着皇子党失去了被老父皇传位的可能,除非造逆夺位。 …… …… 景安帝的皇子以及他抚养在身边的皇孙,未到一定年纪之前是要上学的,且上学的时间安排是紧凑的。 一般凌晨就要到上学的书房里早读,早读后上课,中午休息一个时辰,下午习武。 自从袁庆柏被景安帝抚养,三年期间一般都是这样度过。 也有节假日,还会有特殊情况,比如,景安帝某日让袁庆柏不去上学。 而自从袁庆柏获得了武状元的成绩,景安帝便下令让他不用去上学,已经学成了,不过还是叮嘱他要坚持读书习武。 这日凌晨,袁庆柏从睡梦中醒来,伸手轻轻推开了怀中的尤氏,坐起身,耳畔却传来了尤氏的娇声:“三爷醒啦?” 尤氏一面说着一面也坐起身,她已在三天前开了脸,当晚就红了海棠,袁庆柏也让今生的这具躯壳破了壳,昨夜已是两人同房的第三夜。 袁庆柏转头道:“你又比我先醒了?” 尤氏“嗯”了一声:“知道三爷要早起读书,早醒好服侍的。” 说着她便下了床,披上衣服,点上灯火,窗外的天还是黑的,都未蒙蒙亮。 袁庆柏借着灯光,打量了一打量尤氏,尤氏因开了脸,越发出挑得标致了,眼下虽刚睡起,素颜惺忪,却让袁庆柏觉得别有一番动人之处。 袁庆柏笑道:“昨晚上还叫你今早别早起,多睡一个时辰的,你初为人妇,睡不好可不成。” 尤氏一面服侍他穿衣,一面笑道:“还是服侍三爷要紧,至于我,夜里睡不好,白日里还可歇息。” 尤氏又道:“三爷别怪我多嘴,你都是能中武状元的人了,圣上都不叫你去上学了,况且……况且我才做你的房里人。” “伱何不休息一段日子,何必还如此勤奋地读书习武呢?” 袁庆柏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读书习武不是好耽误的正事,你家三爷若因有了房里人就贪图起了享乐,圣上得知后也会不喜。” “一旦贪图起了享乐,保不定就会沦为安富尊荣游手好闲的了。” 不待尤氏回应,袁庆柏接着便似笑非笑地问道:“怎么,难不成你还不够受用?还想让三爷在你身上多下工夫?” 尤氏“呸”了一声,红晕蔓延,微腮带羞:“人家只是关心三爷,不想三爷劳累了,若因此让身子……” 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下,觉得这话儿不吉利。 袁庆柏却听出了她的意思,笑道:“放心,我身子好着呢,没那么容易生病。” 这倒不是他吹嘘,而是事实,穿越以来,他也只是因习武受过轻伤,从未有过感冒发烧之类的症候,大病自然更没有。 尤氏“嗯”了一声:“作为三爷的房里人,我其实巴不得三爷是个勤奋好学大有能为的爷们。” 这时窗外传来了灵雪的声音:“三爷起了么?” 袁庆柏给了尤氏一个眼神,尤氏会意一笑,回应道:“三爷起了。” 尤氏的贴身丫鬟金蝶率先走了进来,服侍尤氏穿衣。 灵雪过了一会子才走进,送来了洗漱用的使物热水。 正当灵雪服侍袁庆柏洗漱的时候,突然有一名澹定居的太监跑了来。 太监对袁庆柏恭声道:“柏三爷,圣上昨夜病了,说今早传你去服侍。” 尤氏、金蝶闻言,心中不约而同感叹,当今圣上对柏三爷这位皇孙真真是钟爱,连病了都要专门传唤柏三爷去服侍。 灵雪对此则习以为常了。 袁庆柏忙问太监:“什么症候?打紧不打紧?” 太监恭声道:“昨夜传御医瞧过了,说是不打紧,只是发热得厉害。” 袁庆柏点了点头,让灵雪取来十两银子赏了太监,便忙忙地离开了住处,朝着澹定居赶去。 ------------ 第54章 祖孙聊天 当袁庆柏来到澹定居,走进景安帝的寝室,发现景安帝正靠在床头,脸色泛白,神色憔悴。 陶全正站在床边服侍景安帝喝汤。 “孙子给皇祖父请安。”袁庆柏行了礼便走上前,从陶全手中接过了汤碗,舀了一勺热汤递送到景安帝嘴边。 对景安帝侍汤奉药这事儿,袁庆柏都已熟练了。 景安帝让袁庆柏坐在床沿上后才喝了口热汤,袁庆柏一面又舀热汤一面问道:“皇祖父身子可还好?怎就突然又病倒了?” 景安帝叹了口气,却不则声,又喝了口热汤。 怎么突然病倒了? 既是气的,也是累的。 因十一皇子谋害三皇子,这几日景安帝可是气得不轻啊,也累了一场,还影响到了饮食睡眠。 袁庆柏道:“皇祖父,孙子可否摸下你的额头?” 景安帝点了点头,袁庆柏这才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发热得不轻。” 景安帝道:“这已是好了不少,昨夜才发热得厉害,被褥都汗湿了换了的。” 这一刻,这位老皇帝竟有些像是孩子生病了诉说委屈似的。 有时候,老人是会像孩子一样的。 袁庆柏一面继续侍汤一面道:“昨夜便该遣人传孙子来服侍的,怎到了今早才传孙子过来?” 景安帝道:“朕不想大半夜的把你叫过来,何况你近日才有了房里人。” 袁庆柏道:“皇祖父体贴孙子,是孙子的福气,不过,皇祖父若想叫孙子来服侍,无论何时尽管遣人传唤,孙子荣幸还来不及,心里岂会因此有一点子不乐意的?” 就这样,袁庆柏一面侍汤一面聊些关切的话儿,一碗汤很快就没了。 景安帝却道:“你就坐这床沿上,陪朕多说会子话儿。” 袁庆柏微微一笑:“皇祖父都病了,除非你赶孙子走,不然孙子可不走的。” 景安帝看了眼一直站在寝室里的陶全:“陶全,你且退下吧。” 陶全恭声“是”了一声,朝寝室外走去,到了门口,又情不自禁回头看了眼袁庆柏,心中悄悄感叹: “不出意外的话,三皇子应该是当定天子了,而眼前这位柏三爷应该就是隔代的天子了!” 他业已在心中决定,以后不仅要对三皇子格外恭敬,还得对柏三爷格外恭敬才好啊…… 陶全离开后,寝室内便只剩下了景安帝和袁庆柏这对祖孙。 袁庆柏道:“皇祖父还是躺下吧,躺下也可和孙子说话的。” 景安帝摇了摇头:“躺着身子不好受,也不便和伱说话儿,这样靠着就好。” 袁庆柏点了点头,又跟景安帝闲聊了几句。 这时,景安帝忍不住感叹起来:“庆柏啊,你将来可一定要光明正大,切莫学你几个大逆不道的伯叔才是啊!” 袁庆柏郑重其事起来:“孙子是皇祖父抚养训教长大的,也一直拿皇祖父当榜样,皇祖父历来对孙子的训教,孙子都谨记在了心里。” 景安帝又感叹道:“朕就是想不明白,你的大伯、二伯、十一叔,也都是朕抚养训教长大的,尤其是你的大伯,朕在他身上可是费了许多工夫心思。” “怎么他们一个个的都这般大逆不道了呢?” “你的大伯,竟然对朕弑父,你的二伯,竟然谋害你大伯,而这一回,你的十一叔又谋害你父亲,朕怎就养出这些個逆子来了呢?” 袁庆柏顿了顿道:“这种事儿,孙子不敢妄言,也不该妄言。” “孙子只想恳求皇祖父,大可不必为此自责,更别为此伤心甚至伤身。” “会出现这种事儿,既在于皇祖父贵为天子,伯叔们属于天子之家。” “也在于人各有异,皇祖父将我的父亲伯叔抚养长大,已是不易。” “至于他们成年后会发生怎样的变化,皇祖父又岂能顾得上?皇祖父连国事都忙不过来呢。” 景安帝继续感叹:“此前朕还叫你以后多有子女,可现在朕转而一想,又觉得子女多了未必是好事。” “你大伯二伯和十一叔大逆不道,也是因朕的子女多了的缘故。” 袁庆柏用毛巾擦了擦景安帝的额头和脸,微笑着说道:“皇祖父这话儿,孙子可不敢接了,既不敢说不对,更不敢说对。” “不过孙子听皇祖父的。” “皇祖父近日才对孙子下了旨意,让孙子以后多有子女的,若皇祖父目下又觉得孙子以后不该多有子女,就再下一道旨意,孙子照做便是。” 景安帝听到这话儿,忍不住笑了,最近几天他好像都没笑了,现在却笑了。 景安帝微笑着说道:“就你古灵精怪,朕只是忍不住发发感慨罢了,可没说多有子女就不好而子女少了才好。” “何况朕叫你多有子女,这旨意既然都已下了,岂好轻易更改旨意的?” 袁庆柏笑道:“皇祖父说得对啊,既然您知道多有子女这事儿不能说不好,又何必因这事儿自责呢?您老虽宽仁,可也别动辄自责才好。” 景安帝又感叹起来了:“这回若非密报来得及时,你父亲多半真就要被那一起子造逆的给谋害了,可见你父亲是个福大命大的。” 是啊,冷面王父亲福大命大,毕竟是天子之命啊。 袁庆柏心里想着,嘴上说道:“我父亲作为皇祖父的儿子,这本就是莫大的福气了。” “至于这回,我父亲能逃过一劫,也是沾了皇祖父的光,是皇祖父奉天承运,才能及时得到密报,及时派人解救我父亲。” 祖孙俩就这般聊着,聊着聊着,景安帝便靠累了,袁庆柏敏锐地察觉后说道:“皇祖父累了,孙子服侍你躺下歇息。” 景安帝点了点头,由袁庆柏扶着他躺下,眼睛也半闭了起来。 沉默了一会子,景安帝又突然睁开双眼,凝视着袁庆柏,问道:“庆柏,你可想念你九叔了?” 袁庆柏微笑道:“孙子不敢欺骗皇祖父,我确实想念九叔,以前九叔待我是亲切的。” 景安帝叹了口气,道:“算起来,你九叔已被圈了三年了,以他那性子,这三年的圈禁够他熬煎的了,也是时候放他出来了。” 袁庆柏心里一喜,老爷子这是要放九叔出来辅佐冷面王了! ------------ 第55章 庆柏释放九叔 当春园名为园,却既是宫又是园,设有一座大宫门。 正值早晨,天正在变亮。 虽说太阳还没升起多高,却可以预见到今日应该是晴天,一个冬日的晴天。 袁庆柏很高兴能在寒冷的冬日看到明媚的太阳,沐浴温暖的阳光。 此时袁庆柏正朝着大宫门走去,身后跟着上百名侍卫和亲军营官兵。 其中包括了以赵猷为首的一群三年来一直负责保护袁庆柏的人。 今日,袁庆柏要带着这群人,一同去办一项皇差了! 这应该算是袁庆柏穿越以来第一回办正经的皇差,而且是一项在他看来挺重要的皇差。 释放圈禁了三年的九皇子归来,辅佐冷面王三皇子,这样的皇差难道还不算重要吗? 就在今早,当景安帝对袁庆柏说了是时候放九皇子出来了之后,景安帝便下令让袁庆柏去释放九皇子。 倒是让袁庆柏诧异了一下,此前他还从未办过正经的皇差,他年纪也还不大,这份差事也本该派给他的冷面王父亲才好。 不过,他当然乐意接这皇差。 对于正派直率的九叔,他是很有好感的。 他也知道,不出意外的话,这位九叔便会是冷面王父亲登基后最重要的亲信臣子。 据他推测,老爷子或许是特意想让他借此机会跟九叔亲近。 他也推测,老爷子或许已经决定要禅位给冷面王了。 他还推测,老爷子或许已经要让他这位皇孙踏入朝堂了,此次的皇差便是他踏入朝堂的第一步。因为他是老爷子钟爱的皇孙,也是冷面王的儿子,他连武状元都考中了,已经学有所成了。 袁庆柏还是挺期待自己踏入朝堂的。 因此,此时他心里是激动的。 此刻跟在袁庆柏身后的二等侍卫赵猷,心里也是激动的。 赵猷负责保护了袁庆柏三年,算得上是袁庆柏的亲信了。 而赵猷觉得,三皇子应该就是下一任天子,袁庆柏应该就是隔代的天子。 现在他还跟着袁庆柏一同办皇差了,这皇差又是释放九皇子。 赵猷已经感受到了一种变天的预兆。 “好好追随保护皇孙庆柏,我赵猷应该是前途远大的,以后至少会升到一等侍卫,保不定还会当上总兵甚至提督呢!” 这是赵猷现在心中的想头。 带着想头的袁庆柏,正走向大宫门。 带着想头的赵猷,正紧紧护卫在袁庆柏的身后。 突然,袁庆柏看见迎面走来了几个人,为首的赫然便是他的冷面王父亲。 三皇子昨夜宿在圆照园,因得知了老父皇病了的消息,便来探望。 三皇子没想到,刚进大宫门不一会儿,竟在路上遇上了他钟爱的三儿子。 这小子,这么一早的,带着上百名天子亲兵,这是要去哪儿? 三皇子发现袁庆柏后,愣了一下,心中疑惑。 袁庆柏则快步上前行起了礼:“儿子给父亲请安!” 三皇子好奇地问道:“你这是要去哪儿?” 袁庆柏恭声道:“倒是巧了,在此遇上了父亲,适才儿子刚奉了皇祖父的旨意,带着勘合,进京释放九叔,本来儿子还准备遣人去和父亲回禀的。” 三皇子听到这话儿又愣了一下。 也难怪他会发愣了,没想到老父皇突然要释放被圈禁了三年的九弟,更没想到老父皇会将这差事交给他的儿子庆柏…… 袁庆柏当即将勘合拿出,递到三皇子面前:“勘合在此。” 勘合,是一种验对的符契,上面盖上印信后分成两半,当事双方各执一半,用的时候将两半符契合并,验对骑缝印信,作为凭证。 袁庆柏眼下拿出的便是释放九皇子的勘合。 三皇子忙接过勘合,仔细看了一番,心中大喜,都忍不住在冷面上展现出了微笑。 三皇子一面将勘合递还袁庆柏,一面难掩喜色地说道:“此事紧要,你可要办好了,也莫要耽误了。” 袁庆柏微微一笑:“父亲放心,儿子省得。” 三皇子打量了一打量赵猷等上百名侍卫和亲军营官兵。 他意识到这是老父皇钟爱庆柏的体现,生怕庆柏也跟他一样遭遇暗杀这种险情,给庆柏安排了这么多天子亲兵。 几天前对他的那场暗杀,可是让他到现在都心有余悸,甚至都有些“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感觉。 他也知道,自从他几天前在当春园和神京城之间的路上遭遇暗杀,老父皇便已下令将整个神京西郊都给严防了起来。 眼下儿子庆柏又带着上百名侍卫和亲军营官兵。 料想不会有危险的。 三皇子放心后才道:“你去吧。” 袁庆柏却并未即刻离去,而是问道:“父亲是来探望皇祖父的?” 三皇子点头:“听闻你皇祖父昨夜病了,情况如何了?” 袁庆柏道:“倒是不打紧的症候,只是昨夜发热得厉害,目下还有些发热,儿子适才给皇祖父侍了汤,皇祖父则当面下旨让儿子去释放九叔,目下应该并未睡着。” 三皇子心想这個儿子是个细心的,正忙着去办重要的皇差,却还不忘将这种事提醒他这位父亲。 袁庆柏没再耽误:“儿子这便进京了。” 三皇子“嗯”了一声,叮嘱道:“多加小心。” 当即,袁庆柏带着赵猷等上百名侍卫和亲军营官兵,纷纷骑着马,离开了当春园。 驾!驾!驾! 上百匹马奔腾在当春园和神京城之间的路上,一路上带起一阵阵的尘土。 群马在奔腾,尘土在飞扬。 就在几天前,袁庆柏才带着二十多名侍卫和亲军营官兵,骑马奔腾在这条路上,当时是去解救他的冷面王父亲。 这才过了几天,今日他又带着上百名侍卫和亲军营官兵,又一次骑马奔腾在这条路上,而这回他是去释放他的九叔。 虽说这回不是去战斗,袁庆柏却仿佛感到自己体内似有热血在沸腾。 因为骑着马,又带着上百名天子亲兵,袁庆柏这趟进京自然是又快又便利。 不到半个时辰,他便来到了九皇子的府邸之外…… ------------ 第56章 九叔归来 九皇子的府邸不小,但也不是很大,比起他敬重的三哥的义勤王府,要小多了。 这座不是很大的府邸,当初九皇子刚住进来时还是很满意的,觉得自己能被父皇赏赐这么一座府邸,已是父皇对他的不小的圣眷。 后来九皇子对这座府邸便有些不满了,因为他知道府内有皇子党的细作,也有其他人的细作,他又难以查清这些细作。 这就让他觉得这座府邸住着不是那么舒适了,有了些许牢狱的感觉。 而最近三年,他更是厌恶了这座府邸。 这座府邸竟真的成了一座牢狱,将他关在了里面,圈禁了三年。 尽管这已是大周宗室最好的一种圈禁手段。 尽管三年期间,他可以在府内自由活动,有妻妾陪伴,吃穿住用跟圈禁之前没多大区别,只是禁止出府和跟外人来往。 尽管就在不久前,他的正妻还给他怀上了一个孩子。 尽管老父皇考虑到了他的安危,不至于让他三年期间被皇子党或是别的什么仇敌虐待甚至谋害。 但以他的性子,这三年的圈禁生涯真真像是蹲牢狱一般,着实熬煎。 他也感到冤枉,三年前太子弑父,这事儿他分明没参与,甚至事先都不知道消息。 而他此前之所以追随辅佐太子,也并非出于对太子的敬重,是出于对三哥的敬重。 他不是太子的跟班,他是三哥的跟班啊! 他虽被圈禁,却也一直能得到府外的消息,得到三哥以及那位侄儿庆柏的消息…… 他知道,三哥如今继位的几率大了。 但越是如此,他也越是焦急。 这么重要的时候,怎能能没有他这位九弟的参与呢? 尤其近日,他听说了十一皇子谋害三哥的消息,让他急不可耐。 …… …… 旭日东升,早晨的阳光洒落在神京城各处,包括了九皇子袁嗣络的府邸。 圈禁三年,九皇子一直都是习惯性地早起,今日也不例外。 此时九皇子已起床,正在后花园里习武。 他打小就勤奋习武,习武已成他的习惯,圈禁三年也没放下这习惯。 这时,突然有下人火急火燎地跑了来:“九爷,圣上遣人来传旨了!” 九皇子闻言愣了下,随即心中大喜,料想多半是来释放自己的旨意,但也不一定。 当即,九皇子放下弓箭,忙忙地快步走出后花园,来到了外府大厅。 他看见大厅内正站着一个锦衣劲装的哥儿,虽说这位哥儿跟他三年前的印象相比差别不小,长大了,英武了,但他还一眼认出是他的侄儿庆柏。 九皇子心中再次大喜,脸上也绽放喜色:“是庆柏吗?” 袁庆柏点了点头。 九皇子道:“三年没见,你竟长得这般英武了,好啊,不愧是三哥的好儿子!” 袁庆柏趁机打量了一打量九皇子。 这位九叔尚且不到四十岁,三年前还是一头黑发的,三年不见,头发竟都有些花白了,脸上也多了一些皱纹,瞧上去比三年前沧桑了不少。 袁庆柏吁了一口气,却郑重其事地说道:“九叔,且先听旨吧。” 说完,袁庆柏站在大厅上方,面南而立。 九皇子会意,忙跪在了地上。 袁庆柏肃穆道:“圣上有旨,皇九子嗣络,即日解除圈禁。” 尽管九皇子已提前预料到了,眼下听到这旨意,还是情不自禁心潮澎湃,眼眶登时就湿润了。 他叩头道:“儿臣叩谢圣上隆恩!” 传完旨意的袁庆柏,这才走到九皇子跟前,恭敬地行礼了起来:“侄儿庆柏给九叔请安了。” 九皇子一面激动地哭着一面道:“好侄儿!” 袁庆柏凝视着九皇子,真挚地道:“三年没见,九叔就显沧桑了,侄儿瞧着心里倒是有些不好受,三年来九叔是否觉得熬煎了?” 九皇子吁了一口气:“自然是熬煎的,就跟蹲了三年大牢似的,岂能好过?如今好了,圣上终于将我释放了。” 说完他便关切地问道:“父皇……圣上的身子是否硬朗?” 在他想来,或许是因老父皇身子不行了,才要释放他出去辅佐冷面王三哥。 别看他性子直率,却是个有脑子的。 袁庆柏道:“皇祖父的身子一向还算硬朗,只是昨夜突然病倒了……” 话还没说完,九皇子便哭喊了一声:“父皇啊!” 袁庆柏哭笑不得,忙道:“九叔且别急,皇祖父此次的症候不打紧,只是昨夜发热得厉害,目下也已好了不少。” 九皇子:“……” 袁庆柏又道:“皇祖父叮嘱我,见到九叔后,让九叔去当春园见他老人家一见。” 九皇子听到这话,又情不自禁哭喊了一声:“父皇啊!” 袁庆柏:“……” 九皇子随即忙不迭道:“走,带九叔去见圣上!” 袁庆柏道:“九叔要不先洗把脸换一身衣裳?” 九皇子道:“不用了,先见圣上要紧。” 说着他便朝着大厅外走去,袁庆柏快步跟上前,心想这位九叔真是熬煎得很了。 当九皇子跟着袁庆柏出府,看见上百名侍卫和亲军营官兵跟着袁庆柏,越发觉得这位好侄儿英武不凡了,心里也有了一种长江后浪推前浪的感觉。 不过他知道,他这前浪可尚未死在沙滩上,毕竟这位侄儿年纪还不大,而他袁嗣络虽沧桑了不少,可依然处于壮年,正是跟着三哥好好干的时候呢。 驾!驾!驾! 一行人纷纷骑马奔向了西郊的当春园。 待到抵达当春园,当九皇子跟着袁庆柏一同进了澹定居,发现三皇子也在这里。 “三哥!” “九弟!” 三年没见的这对兄弟,激动地打起了招呼。 三皇子倒是冷静,打了招呼后便道:“且先进去见过父皇。” 九皇子点了点头,当即跟着三皇子、袁庆柏一同走进寝室,见到老父皇正躺在床上,半闭着眼睛,脸色泛白,神色憔悴。 九皇子情不自禁之下,跪在了地上,哭喊了起来:“父皇啊!” “哭什么哭,朕活着呢!” 躺在床上的老父皇,一面呵斥着一面睁开了眼睛。 九皇子:“……” 袁庆柏心里好笑,行动上倒是不慢,忙上前将景安帝搀扶着坐起。 景安帝深邃的目光看向了跪在跟前眼眶湿润的九儿子…… ------------ 第57章 禅位当太上皇 景安帝深邃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自己的皇九子,发现这个儿子比起三年前沧桑了不少,头发有些花白,脸上也多了些皱纹。 景安帝心里不好受,却是冷哼了一声道:“才圈了你三年,你就变成这副模样了?倘若朕再圈你几年,届时你岂不是比朕还显老了?” 九皇子:“……” 这回连三皇子都感到好笑了。 当然,他这个冷面王在这种场合可不会真的笑出来。 九皇子一面跪着一面拿眼睛瞟着老父皇,哽咽道:“儿臣三年没能对父皇敬孝了,三年了!” 景安帝又冷哼了一声道:“你这是在怪朕圈了你三年了?” 九皇子:“……” 九皇子忙道:“虽说儿臣感到冤枉,却岂敢怪父皇?” 景安帝似笑非笑道:“伱既感到了冤枉,便是心里在怪朕,你心里若不怪朕,又岂会感到冤枉?” 九皇子:“……” 袁庆柏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这一幕,觉得他的皇祖父和他的九叔之间的相处方式倒是有趣。 景安帝儿子众多,但也仅有九皇子,跟他是这样一种有趣的相处方式。 九皇子从小到大没少闹事,多半都是因为他受欺负了才闹的,景安帝则没少对他训斥,也不知从何时起,景安帝便挖苦上他了。 其实,眼下九皇子吃瘪归吃瘪,他心里却欢喜着,知道老父皇对他这种态度,反倒是亲切的体现了。 九皇子绷直了身子道:“儿臣真未在心里怪父皇,今日父皇释放儿臣,儿臣只有感激的份儿。” 景安帝眼下可没有要跟这位皇九子做一席长谈的心思,也不会跟其上演父子情深的一幕。 才说了几句,还都是挖苦的话儿,景安帝便道:“朕乏了,要安歇了,你退下吧,待朕身子好了,你再来见朕。” 九皇子:“……” 他能怎么办?只有诺诺告退了。 三皇子也跟着告退,接下来要跟他的九弟上演兄友弟恭、兄弟情深了。 景安帝也让袁庆柏告退。 寝室内只剩下了景安帝独自一人,孑然一身。 他并未躺下,依然坐靠在床头,发怔之中,冥思苦想着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那就是禅位当太上皇! 其实,他早有了禅位当太上皇的心思了。 最近三年,单单清查亏空这件国事,就让他这位老天子感到压力很大,再加上其他国事,他的身心都吃不消了。 他做了几十年的天子了,现在已经老了,他觉得,自己若继续当这个天子,很快就会累死病死,他可是想多活几年的。 他也知道自己早已不是個称职的好天子。 纵然三皇子清查了亏空,大周现在还有其他一些严峻的问题,需要一个有能为且勤奋的天子来治理,如此才能让大周国泰民安、国运长存。 儿子们夺位争斗这种事,他也看累了,不想再看到了。 他知道,三皇子这三年清查亏空得罪了太多人。 如果等到他驾崩,三皇子根据他的遗诏继位,纵然他在驾崩前做了防范,到时三皇子也可能保不住皇位,可能出现大动荡。 “这天子之位,朕要给谁,才是谁的,朕不给谁,谁也抢不到!” 他绝对不想看到,这天子之位被别的人抢了去。 根据长期的观察,他认为,三皇子可以治理好大周,他也认为,三皇子对他这位父皇是真的忠诚敬孝。 他知道,太上皇和皇帝之间是难免有矛盾的,尤其是,他虽要当太上皇,却也不想一下子就将权力都放给新天子,而是渐渐放开。 这种情况下,三皇子的孝道就很重要了。 另外,皇孙庆柏已是他心中选定的隔代天子,他认为庆柏对他这位皇祖父也是真的忠诚敬孝。 他认为,当他禅位当了太上皇,庆柏可以缓解他和三皇子之间的矛盾。 只是,他本打算再过个一年左右再禅位。 此次十一皇子谋害三皇子,还导致他病了一场,让他决定尽快禅位了! 正当景安帝如此冥思苦想着,袁庆柏轻轻走了进来,关心道:“皇祖父还没安歇吗?” 景安帝道:“不是叫你走了么?怎又来了?” 袁庆柏微微一笑道:“孙子瞧着皇祖父心事重重的样子,又不安歇,倒是不放心的,父亲也不放心,叫我留下来服侍。” 景安帝愣了一下,欣慰一笑:“朕果真要安歇了,不用再让你费工夫服侍的。” 袁庆柏笑道:“服侍皇祖父可是大事,孙子脸皮也不薄,今日非要留这里了。” 景安帝点了点头,笑道:“那你将朕的诗集取来,坐在床边给朕读诗,朕听着听着便就安歇了。” 袁庆柏忙去取来了景安帝的诗集。 景安帝这一生写了超过一千首诗词,他特意挑出了自己得意的一些诗歌,印成了一本诗集。 袁庆柏搬了张椅子到床边,先搀扶景安帝躺下后,他才坐在椅子上,读起了老爷子的诗集。 危楼千尺压洪荒,聘目云霞入渺茫。 吞吐百川归领袖,往来万国奉梯航。 波涛滚滚乾坤大,星宿煌煌日月光。 阆苑蓬壶何处是?岂贪汉武觅神方。 这首《登澄海楼观海》,是景安帝年仅十八岁时所作,写他登上山海关澄海楼所见的景象,表达出了他君临天下的踌躇满志。 城高千仞卫山川,虎踞龙盘王气全。 车马往来云雾里,民生休戚在当前。 这首《登都城》,写景安帝登上城楼所见的景象,当时大周刚经历了战乱,他关心民生休戚。 战马初闲甲士欢,挥戈早已破楼兰。 弥天星斗销兵器,照彻边山五月寒。 这首《班师次拖陵》,是景安帝四十来岁第二次御驾亲征时所作,当时他率领大军击溃了敌军,班师回朝经过拖陵。 行遍江南水与山,柳舒花放鸟绵蛮。 明朝又入邳徐路,凤阙龙楼计日还。 这首《乙卯南巡河工回跸》,是景安帝南巡河工时所作,通过描写大好河山,暗喻了他在河工和民生上的政绩。 随着袁庆柏的读诗,景安帝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袁庆柏却将这本诗集都看完了,尽管这本诗集他已看过多次。 看完后,他看着身边年迈憔悴闭眼安歇的老天子,心中若有所思…… ------------ 第58章 庆柏任领侍卫内大臣 景安帝这次的病确实不打紧,休息了两日,退了烧便好了。 这日,景安帝将三皇子、九皇子、袁庆柏一起宣召到了澹定居,奇怪的是,竟不让三人直接进入澹定居,让三人先候在了外头。 景安帝特意穿上了明黄龙袍,端坐在明间的天子宝座,下方一左一右站着两人,分别是汤承远和戚自章。 汤承远今年五十岁了,既是南书房大臣,也兼着领侍卫内大臣。 戚自章比汤承远还要长两岁,今年五十二岁,是领侍卫内大臣。 这两位都是景安帝很信任器重的臣子。 汤承远、戚自章已提前知道了景安帝此次宣召三皇子、九皇子、袁庆柏的原因,此时侍立在景安帝跟前的他们,皆心绪复杂,神态肃穆。 这时,率先被召见的三皇子步入了明间,望见老父皇端正的模样,他忙上前恭敬行起了大礼:“儿臣叩请父皇金安!” 景安帝却不叫三皇子平身,双眸深邃地打量着跪在跟前的三皇子,直接切入了正题,只听他肃穆地说道:“朕要禅位于你,让你当天子,朕当太上皇!” 三皇子突然听到这话,不禁愣住了。 他可不是袁庆柏,能根据原著提前推测到景安帝会当太上皇。 他压根就没想过这事儿! 这事儿的可能性太低了。 古往今来都没几个太上皇,他不觉得景安帝这位老父皇会禅位当太上皇。 按他的想头,等到景安帝有朝一日驾崩了,才能轮到他当天子,他也预料到了,那时多半会出现一番动荡。 而今日此时,老父皇竟突然告诉他要禅位给他了。 反应过来后,三皇子忙道:“父皇,此事不可啊!” 倒也不算虚伪,这种时候他需要做出这种态度,至少能体现孝道,何况他怀疑这是老父皇对他的考验。 景安帝继续肃穆地说道:“此事朕业已决定,接下来朕有一些事情要和你交代,伱就一直跪着听吧。” 当即,景安帝一件件地对三皇子交代了起来…… …… …… 景安帝足足对三皇子交代了半个时辰,意味着三皇子跪了半个时辰。 哪怕多年来三皇子没少长时间的下跪,此次当他走出澹定居明间的时候,还是有些膝盖疼痛,双腿发麻。 不过他心里是欢喜的激动的。 除了欢喜和激动这两种鲜明的情绪,还有一些混乱的想头。 此刻,三皇子走到澹定居外,看了眼正候在外头的九皇子和儿子庆柏。 九皇子忙不迭上前询问:“三哥,父皇召咱们有何事?” 三皇子道:“父皇宣你进去,你进去后就晓得了,待你见过了父皇,再去找我,咱们兄弟好好商议一番。” 九皇子从三皇子的神态语气中,意识到事情的重要,也没追问,当即走进了澹定居。 三皇子又对袁庆柏郑重其事地道:“庆柏,待会儿圣上也会召见你,待你见过了圣上,也去找我,我也要和你商议。” 袁庆柏恭声道:“是,父亲。” 心中感到了诧异,这位冷面王父亲还很少和他商议正事,眼下却如此郑重,究竟是什么正事?莫非是老爷子决定要禅位了? 九皇子进去的时间比不过三皇子,两刻钟后就出来了。 跟三皇子一样,这两刻钟九皇子也一直都是跪着的,出来时也有一点子膝盖疼痛,双腿发麻。 走出澹定居的九皇子,情不自禁对袁庆柏感慨道:“庆柏,你可真是圣上钟爱的好皇孙呢,日后要好好对圣上和你父亲敬孝啊!” 袁庆柏听到这话儿,便觉得自己的推测多半是对的了。 召见完九皇子的景安帝,接下来召见的便是袁庆柏。 当袁庆柏步入澹定居明间,同样是以一直跪着的姿态,听景安帝对他说了禅位之事以及对他的交代。 对于景安帝突然说要禅位,袁庆柏并不是多诧异,毕竟早就预料到了,刚才在外头也推测到了。 景安帝还说了,让他接下来跟随戚自章,熟悉领侍卫内大臣的职务,待到除夕过后就会任命他为领侍卫内大臣。 对此,袁庆柏也不是多诧异。 此前他接到释放九皇子的皇差时就推测到,此举或许意味着景安帝要让他这位皇孙踏入朝堂。 另外,他也知道,一旦景安帝禅位当了太上皇,就难免会跟冷面王这位新天子之间有矛盾。 他也推测到,他作为景安帝钟爱信任的皇孙,冷面王也钟爱信任的儿子,便会成为缓解太上皇和新天子之间矛盾的重要一环! 任命他当领侍卫内大臣,便在情理之中了。 领侍卫内大臣,为正一品武官,统领侍卫处,管着天子亲兵,也就是六百多名皇宫侍卫和两千名亲军营官兵。 主要职责是负责保卫皇帝和守卫皇宫,若皇帝驻在当春园、承德避暑山庄等地方,也会负责守卫。 目今大周有两名领侍卫内大臣,一位是南书房大臣汤承远,还有一位就是戚自章。 因领侍卫内大臣的职务既重要也复杂,而袁庆柏明年才满十六岁,按景安帝的规矩,皇子皇孙没达成年年纪之前一律不授予职位,哪怕是当初的太子。 所以,景安帝让袁庆柏先跟着戚自章学习熟悉领侍卫内大臣的职务,待到除夕过后再正式授予他领侍卫内大臣一职。 而等到除夕过后袁庆柏被授予了领侍卫内大臣,戚自章就会从这个职位上卸任,转而担任太上侍卫处大臣。 景安帝要设立一个太上侍卫处,专门保护他这位太上皇,供他调遣。 显然,让袁庆柏担任领侍卫内大臣,主要是因景安帝对他这个好皇孙信任,而三皇子这位新天子也会放心将人身安危交给他这个儿子。 袁庆柏也算考中过武状元的人,倒也适合这个职位。 袁庆柏走出澹定居后,便去找冷面王父亲了,适才三皇子可是招呼过了,让他见过了景安帝后便去找他商议。 禅让之事,景安帝暂时只让汤承远、戚自章、三皇子、九皇子、袁庆柏五人知晓,让五人都保守机密。 事实上,纵然这机密泄露了出去,妨碍也不会很大。 ------------ 第59章 隔代天子的待遇 为了保障禅位之事,景安帝已在调整神京城的防卫。 三皇子的安保自然被加强了。 同样被加强安保的还有袁庆柏。 本来,负责保护袁庆柏的天子亲兵,是以赵猷为首的二十一人,其中只有赵猷一名侍卫。 现在,一下子增加到了四十四人,包括了四名侍卫,而且这四十四人是专门保护袁庆柏,没有别的任务。 经袁庆柏举荐,赵猷由二等侍卫被提拔为一等侍卫,一下子由正四品武官升到了正三品武官。 还有两名本来负责保护袁庆柏的亲军营官兵,分别叫樊仲方和胡良彪,经袁庆柏举荐,都被提拔成了正六品的四等侍卫。 还有一名叫熊元的二等侍卫,是新调过来的。 赵猷、熊元、樊仲方、胡良彪,共四名侍卫。 袁庆柏还被配置了八名太监和八名宫女。 这还不算,景安帝还让袁庆柏搬入了年芳斋。 以前,袁庆柏在当春园的住处就在澹宁居附近。 后来,因他有了两位房里人,他搬到了距离澹定居不算近的一所宅院。 这才过了没多久,他在当春园的住处又更换了,这次换在了年芳斋。 年芳斋虽距离澹定居也不算近,却是一座位于湖畔的幽静雅致的宅院,就好比袁庆柏前世的湖畔独栋别墅。 尤氏、秦可卿、灵雪都对年芳斋喜欢不已,觉得这房舍太好,比起柏三爷在皇宫里的乾西五所第二所,还要好不少。 这就是景安帝选定的隔代天子的待遇啊! 哪怕尤氏、秦可卿、灵雪还不知道景安帝已经决定禅位了,却也能通过袁庆柏突然获得的非比寻常的待遇,推测到她们的柏三爷多半已被当成隔代天子来对待了,她们都因此兴奋了。 赵猷也兴奋了。 虽说他料到了早早追随皇孙庆柏的自己前途远大。 却也没料到竟这么快就由二等侍卫晋升到了一等侍卫,且还率领着其他三名侍卫和四十名亲军营官兵,专门负责保护皇孙庆柏。 而且他的柏三爷竟在跟着领侍卫内大臣戚自章熟悉侍卫处的职务了。 他推测,柏三爷多半是要当领侍卫内大臣了,这可是他这皇宫侍卫的顶头上司。 他也通过柏三爷突然获得的特殊待遇,推测到柏三爷多半已被当成隔代天子对待了。 …… …… 这日傍晚,夕阳西下,暮色苍茫。 刚走出戚自章当值房的袁庆柏,正在赵猷和一群亲军营官兵的护卫下,朝着年芳斋走去。 快走到年芳斋的时候,袁庆柏突然停下了脚步。 走在袁庆柏背后的赵猷忙赔不是:“抱歉,柏三爷,卑职不是故意的,卑职一定注意。” 呵,因他贴袁庆柏太近,竟是一不小心将袁庆柏的鞋子给踩到了。 袁庆柏对赵猷笑道:“赵猷,你能不能别这么严肃,也别贴我这么近了?” 赵猷没有立刻回应,而是转头看了眼后面的一群亲军营官兵,他挥了挥手:“且都退到一旁去。” 待到这群亲军营官兵退开,赵猷才对袁庆柏轻声回应道:“柏三爷目今和头里不同了,卑职须得格外护着才成呢。” 袁庆柏笑问:“哦?有何不同了?” 赵猷低了低头:“卑职不敢说。” 袁庆柏也不逼问,继续朝着年芳斋走去。 他知道,赵猷这名侍卫的人品挺好,对他早已忠诚,要不然也不会成为他的亲信了。 年芳斋周围,四等侍卫樊仲方率领着又一群亲军营官兵在守卫。 当樊仲方见袁庆柏走来,忙殷勤地上前恭敬行礼打招呼:“柏三爷!” 也难怪他会殷勤,他本只是一名亲军营的普通官兵,因人品不坏且勇武,被袁庆柏提拔成了正六品的侍卫。 袁庆柏问道:“今日年芳斋可有什么要事没有?” 他今日一大早就去侍卫处习学了,到现在傍晚了才回年芳斋。 樊仲方忙恭声道:“回柏三爷,倒是没什么要事。” 袁庆柏点了点头,也不急着进年芳斋,先走到附近的湖边,欣赏了一会子落日下湖波荡漾余晖的美景,呼吸了一会子格外清新的空气。 随后他回到年芳斋门外,抬头一望,只见匾额上写着“年芳斋”三个字。 他迈步进入大门,脚步橐橐,来到了内院。 尤氏、秦可卿、灵雪等女眷已在内院候着,见他走进,忙一起笑迎上前。 尤氏笑道:“听说三爷有一会子前就回来了,怎现在才进来?” 袁庆柏道:“去湖边待了一会子。” 说完便脚步橐橐地走进了正房,尤氏等女眷紧随其后。 跟女眷们闲聊了片刻,卢谦便领着一群人送来了晚饭。 卢谦是一名太监,自从袁庆柏被景安帝抚养,他便一直服侍袁庆柏,现在是年芳斋的管事太监,也被提拔了品级。 “柏三爷,晚饭送来了,请用饭。” 卢谦对袁庆柏谄媚道。 袁庆柏点了点头,当即带着尤氏落座,秦可卿、灵雪、金蝶、瑞珠则站在一旁服侍,还有宫女执着漱盂、巾帕等物。 按规矩,本来连尤氏都不便跟袁庆柏一起坐着用饭,因袁庆柏现在还没有夫人,他也想让尤氏跟他一起用饭,才让尤氏这般,尤氏推辞不过的。 用饭时倒是没怎么闲聊,这也是规矩。 饭毕,灵雪、金蝶分别用小茶盘给袁庆柏、尤氏捧上茶,这茶却不是喝的,而是用来漱口的。 漱了口,又盥了手,袁庆柏也不急着喝茶,起身走向书房,尤氏会意,跟上了他,还让宫女用小茶盘捧两杯喝的茶一同跟上。 秦可卿、灵雪、金蝶、瑞珠则留下来用饭,她们还没吃。 袁庆柏进了书房,过了一会子才拿起茶杯啜着香茶,尤氏趁着书房里没别人,忍住害臊柔声问道:“三爷今夜可要我服侍的?” 尤氏开脸后前三夜,袁庆柏都和同房的,可三夜过后,袁庆柏便说几日同房一次。 原因在于,袁庆柏认为自己的身体还能好好长长,至少要长到一米八几吧?一米八几在这个世界属于高个了。 此刻,袁庆柏见尤氏双眸之中似有水波荡漾,点了点头:“可以。” 尤氏心中一喜。 ------------ 第60章 冷面王和大将军王 书房里。 袁庆柏正在读书练字。 尤氏坐在一旁,也可读书,也可做针黹,袁庆柏需要服侍时,她便服侍。 很快,用完晚饭的灵雪走了进来。 灵雪看了一眼尤氏,尤氏嫣然一笑道:“姑娘且回房歇着,我在这里服侍三爷,待三爷要就寝时再叫你过来。” 灵雪会意,转身走了。 如此过了一个时辰,到了夜里戌时,袁庆柏便要就寝了,他习惯了早睡早起,何况今晚还要同房。 又过了半个时辰,纱帐之中,依偎在袁庆柏怀中的尤氏忍不住问道:“三爷是不是要当领侍卫内大臣了?” 要当领侍卫内大臣之事,袁庆柏并未告诉女眷。 袁庆柏转头看了尤氏一眼,尤氏低了低头:“人家只是好奇,三爷若觉得我不该问这事儿,当我没说,我给三爷认个错。” 袁庆柏微微一笑:“你怎知道我要当领侍卫内大臣了?” 尤氏眸中灼然生光:“听宫女们说的,果真?” 袁庆柏点了下头。 尤氏喜不自禁。 她可是还听说了,这领侍卫内大臣是正一品的武官。 这倒没什么,以她家三爷的身份,正一品武官也不算什么。 关键是,这官儿可是管着天子亲兵的,是保卫皇帝的。 而她的三爷还如此年轻啊。 而且,此事也让她越发觉得三皇子要继位,她的三爷会是下下任天子。 引以为傲的她,情不自禁伸出双手,搂住了她的三爷,双眸之中又似有水波荡漾了。 她知道,明年三爷就要娶那位贾府的姑娘了,往后三爷还会有其他房里人,应该还不会少。 她很想珍惜现在的时光。 现在三爷只有她一个房里人,秦可卿虽名义上是,实际上却还不是。 …… …… 十一月的一天。 三皇子、九皇子、袁庆柏,三人一同站在当春园的大宫门外。 今日是个阴天,天空阴沉得厉害,加上又是寒冷的冬日,吹着飕飕的寒风,让三皇子、九皇子、袁庆柏眼前的景象显得肃杀。 事实上,三皇子眼下的心情也有些阴沉。 因为他知道,他此时正在等待迎接的那个人不会想让他当天子,甚至可能会闹事,尽管那个人是他同父同母的胞弟。 尽管老父皇已经决定了禅位,甚至都做了不少布置了,三皇子还是难免有一点子担忧,担忧他这位胞弟的归来和闹事,会影响到禅位之事。 因为这位胞弟是军功不小的大将军王,在老父皇心里的分量已经不轻。 否则老父皇此次也不会特意让他三皇子带着九弟和儿子庆柏,一同到大宫门外迎接这位大将军王十二皇子的归来。 除了有一点子担忧,三皇子心中也感到无奈。 他和十二皇子分明是仪妃生的胞兄弟,却是兄弟不和,十二皇子当上大将军王西征前,反倒跟皇子党亲近,算是皇子党的。 这当然是有原因的。 三皇子虽是仪妃所出,出生后却是被当时的一位贵妃抚养。 因为根据当时大周皇室的规矩,仪妃地位低到都没资格抚养自己的孩子。 而抚养三皇子的贵妃,后来被景安帝册封为第三任皇后,不过这位皇后在册封次日就崩了,当时三皇子十二岁。 十二皇子则是被仪妃亲自抚养长大,他从小就跟七皇子、十一皇子走得近。 三皇子和十二皇子的年龄也相差不小,性格差异更大。 十二皇子的性格倒是跟九皇子有些像。 因十二皇子是仪妃亲自抚养长大,又是仪妃的小儿子,仪妃对其偏爱。 相比而言,仪妃跟三皇子之间的母子感情就要差多了。 而仪妃偏偏又钟爱了孙子庆柏,在庆柏的撮合下,近三年倒是让仪妃和三皇子之间的母子感情好了一些,这也是三皇子钟爱儿子庆柏的原因之一。 性格跟十二皇子有些像的九皇子,之所以跟三皇子兄友弟恭,兄弟情深,自然也有一番原因。 九皇子打小就追随着三皇子,三皇子有时还会像父亲一般教导九皇子,因九皇子的生母出生卑微,他没少受欺负,三皇子对他则很好,保护着他。 人生是要讲究缘分的。 性格有些相像的九皇子和十二皇子,一个对三皇子敬重不已,另一个作为胞弟的却将三皇子这位胞兄视为对手甚至敌人。 三皇子其实并不愿跟十二皇子这位胞弟成为对手甚至敌人,但是没办法,这种事情仿佛是命中就已经注定了的。 此时,心情有些阴沉的三皇子,正遵照老父皇的旨意,带着九弟和儿子庆柏,等待迎接十二皇子的归来。 他抬头望了望阴沉得厉害的天空,又仔细感受了一下扑在脸上的飕飕寒风,判断要不了多久多半就要下雨了,一场冬雨降临。 此刻,远方出现了一群人马,因距离还远,三皇子又是近视,眼下没戴眼镜,倒是看不清,但他知道是他的胞弟归来了。 十二皇子虽是大将军王,却长得不是很魁伟,身子武艺都比不过九皇子。 眼下,十二皇子正穿着威武霸气的大将军王的盔甲,骑在一匹神骏非凡的好马上,周围簇拥着不少护卫亲兵。 十二皇子的眼睛倒是不坏,远远地就看清了当春园大宫门外站着的三皇子、九皇子,他的双眉不由皱了起来,脸色仿佛变得跟这个冬日的天空一般阴沉。 因他一直关注着京城的局势,知道三皇子继位的几率最大了,急不可耐了,才打着跟老父皇商议西部战事的理由回京。 他也已得知了十一皇子暗杀三皇子之事,甚至得知了最近神京城的防卫做了调整,判断老父皇真是把三皇子当储君了。 因此,今日他归来这当春园,心情本就因焦急担忧而不爽。 眼下他见到迎接他的不是五皇子和七皇子,而是他视为对手敌人的三皇子和九皇子,心情愈发不爽。 不爽之中,他骑着神骏非凡的好马,笃笃地来到三皇子眼前不远处,高坐在马背上的他,阴沉的脸色变得凛凛,给了三皇子一记锋利的眼神。 然而三皇子近视,看不清呢…… 非常感谢大家的订阅! 本书的订阅目前看来比我预想的要好,也让我感到压力不是一般的大,觉得大家花钱看了,我必须格外注重章节质量,也必须把这本书写好。 好久没感受到这么大的压力了。 三章存稿已修改发完,今天只写了两章草稿,没信心修改好了。 明天一大早起来修改后就发出来。 我会尽全力写这本书,上架后更新肯定比之前要快,有时更新上出问题,肯定不是因为懒惰,恳请大家包涵一下。 给大家鞠躬了! ------------ 第61章 大将军王:儿臣不服 近视度数不低的三皇子,没能看清十二皇子凛凛的脸色和锋利的眼神。 九皇子看清了,但他沉默以对。 袁庆柏自然更不会有什么举动。 三皇子喊了一声:“十二弟,我在此侯了你半晌了。” 十二皇子冷冷一笑:“倒是有劳三哥了。” 说完他翻身下马,直接朝着大宫门走去。 三皇子皱了皱眉,忍着心中的不满,带着九皇子、袁庆柏跟上前。 十二皇子熟门熟路地逶迤来至澹定居。 他发现除了皇长子、二皇子、十一皇子,其他但凡成年的皇子竟然都聚集在了这里,包括了四皇子、五皇子、七皇子。 连二十皇子袁嗣纹都来了,他今年已经十六岁,成年了。 袁庆梁、袁庆棠两位皇孙也在。 是景安帝特意将这些皇子皇孙都召集来的,自然有他的用意。 景安帝也是特意让三皇子、九皇子、袁庆柏三人去大宫门外等候迎接十二皇子,既因如今十二皇子在他心里的分量确实不轻,也因他想让三皇子对十二皇子释放善意。 景安帝允许十二皇子回京的时候,他没想到自己会因十一皇子谋害三皇子之事决定尽快禅位。 倒是巧了,正好可以不让十二皇子再去西部统帅那十多万兵力了。 虽说,以大周的制度,哪怕十二皇子以大将军王的身份在西部统帅着十多万兵力,他也不能起兵造出大的乱子。 但在景安帝看来,这种禅位的重要时候,还是不放十二皇子去西部为好。 此时,景安帝身穿明黄龙袍端坐于澹定居明间的天子宝座,下方一左一右分别站着汤承远和戚自章。 殿外廊下列着多名御前侍卫。 不久前还跟着袁庆柏一同解救三皇子的御前一等侍卫狄峰,眼下不在,近日景安帝已将他提拔为护军营统领,由正三品武官晋升到了正二品武官。 此刻,在景安帝的宣召下,众成年皇子以及袁庆梁、袁庆棠、袁庆柏三位皇孙,鱼贯进入了明间。 一群皇子皇孙之中,身穿大将军王盔甲的十二皇子显得格外醒目。 “儿臣叩请圣上金安!” “孙子叩请圣上金安!” 众皇子皇孙纷纷行起了大礼。 景安帝让众人平身后,他看着自己的皇十二子,和颜悦色地说道:“嗣绛从西部一路回京,风尘仆仆,受累了吧?” 十二皇子恭声道:“倒是累了,只是当儿臣目下见到了父皇,便觉得不累了。” 景安帝点了点头,一团和气地说道:“你且和朕说说西部的情况,正好你的兄弟子侄们在此,让他们听听也有益处。” 十二皇子当即讲述了起来。 讲述了一刻钟,这是长话短说了,否则一刻钟可讲不完。 景安帝称赞道:“这几年着实让伱受累了,你的表现令朕甚是欣慰,不枉朕当初那般信任你,让你去当这个大将军王。” 十二皇子道:“儿臣幸不辱命,否则就没脸再见父皇。” 这时,殿外响起了淅淅沥沥的落雨声,今日的这场冬雨已经下起来了。 景安帝转移了话题,只见他扫视了一圈众皇子皇孙,肃穆地说道:“朕今日将你们都召来,是有件要事宣布。” 五皇子、七皇子、十二皇子听到这话,不约而同都不安了,都推测老父皇这多半是要宣布立三皇子为新太子了。 其他皇子皇孙多半也都这般推测。 当然,三皇子、九皇子、袁庆柏是例外。 汤承远、戚自章、三皇子、九皇子、袁庆柏五人都保守着禅位的机密,没有泄露给任何人。 “朕业已决定,明年正月初一日便禅位于皇三子嗣绥,由嗣绥当天子,朕当太上皇。” 稀里哗啦,殿外的冬雨已经下得大了。 虽说殿外并未打雷,景安帝的这句话却宛如一道震耳欲聋的惊雷,炸响在了殿内,炸响在了众皇子皇孙的耳畔。 五皇子呆若木鸡。 七皇子双目瞪大。 十二皇子既呆若木鸡也双目瞪大。 二十皇子袁嗣纹则张大了嘴巴,心里惊叫着:“我的天哎,老父皇不是要立三哥为太子,他……他竟是直接立三哥为天子啊!老父皇不会是脑子坏了吧?他……他竟然要当太上皇?” 不待众人开口,景安帝接着又道:“你们皆为嗣绥的兄弟子侄,都是一家子的骨肉,朕要你们以后既要敬着朕,也要敬着嗣绥,朕要你们……” 话还没说完,十二皇子便忍不住了,只见他跪下喊道:“父皇不可啊!” 景安帝登时皱起了花白双眉,凛凛地看向十二皇子。 十二皇子跪着道:“父皇圣体康泰,福寿延年,怎可行禅位之事?” “恕儿臣直言,三哥他素来是个刻薄寡恩的,一旦父皇禅位于他,让他得了天子之位,日后他必不将父皇放心上,会对父皇刻薄寡恩,不可禅位啊!” 七皇子也跪下道:“不可禅位啊!十二弟说得在理,父皇可别一时发昏了啊。” 不愧是粗鲁莽撞的七皇子,震惊焦急之下竟当面说他的老父皇发昏了。 九皇子紧张了,生怕老父皇改变主意,双手都攥了起来。 三皇子也有些紧张,不过还是故意保持着镇定。 景安帝冷哼了一声:“朕说了,此事朕业已决定,不会更改!” 十二皇子大声喊道:“父皇!” 景安帝道:“你退下吧,回你府里,西部你就别再去了。” 十二皇子咬了咬牙关,绷直身子大声道:“父皇,儿臣不服!” “论贤良和人心,三哥比不上五哥,论武艺战功,三哥比不上儿臣!” “三哥还素来刻薄寡恩!” “若让他当了天子,他必将是个暴君!” “父皇为何执意要选他当天子?且竟要禅位?” 三皇子听到这话儿,愤懑不小,嘴唇都有一点子颤抖了。 九皇子忍不住想为三皇子说话了,他看了眼三皇子,三皇子也看向了他,给了他一个脸色,他会意,三皇子是在让他别闹。 这种时候,对他们兄弟而言,一动不如一静啊! 景安帝逼视着十二皇子,冷森森道:“你的想头是,朕应该禅位于你了?” 十二皇子道:“儿臣并非这想头,儿臣只是不服三哥,他不该也不能当大周天子!” “混账!”景安帝气得站了起来,居高临下俯视着十二皇子,“你以为你在西部立了战功,朕给你立了碑纪念,你是功成名就的大将军王了,连朕立天子之事都要由你来定了么?” 噼里啪啦,殿外的冬雨仿佛又下得更大了,肃杀得很啊! ------------ 第62章 下诏禅位 殿外的天气肃杀得很,冬雨噼里啪啦下得甚大。 殿内的气氛也已肃杀得很。 面对景安帝愤怒的训斥,十二皇子不由紧张了,知道这位老父皇是真的大怒了。 “来人!” 随着景安帝一声令下,几名御前侍卫鱼贯入了殿内。 景安帝命御前侍卫将十二皇子拿下,押到其府邸圈禁。 “父皇,十二弟是立下赫赫军功的大将军王,今日他说的话儿也都是为父皇着想,你怎可将其拿下圈禁?” “三哥真的不该也不能当大周天子,父皇别再发昏了!” 七皇子竟还不收敛,气呼呼地说道。 景安帝都气笑了:“好,好,看来是朕素来对你们这些个儿子过于宽仁了,你这个老七也早该圈禁起来了!” 声落,他便又下令,命御前侍卫将七皇子也拿下,押到其府邸圈禁。 这还没完。 接着景安帝又下令,将十一皇子圈禁于宗人府! 十一皇子谋杀三皇子失败后,一直被关押。 这一刻景安帝给出了对十一皇子的惩处,那便是圈禁于宗人府,这种圈禁方式比起圈禁于府邸要残酷多了,十一皇子没好日子过了。 终究还是重亲情且宽容的景安帝,若他心狠,此次对十一皇子的惩处就会更严重,以十一皇子犯的事儿,赐死都不为过。 此时,七皇子、十二皇子已被御前侍卫押走。 明间殿内已是寂若死灰,殿外的冬雨还在噼里啪啦地下着,传入殿内,刺耳又诡异。 五皇子的心仿佛在滴血。 他的皇子党完了! 七皇子、十一皇子、十二皇子都被圈禁了起来。 原本声势惊人可跟太子党抗衡的皇子党,现在已被瓦解了。 端坐在天子宝座的景安帝,扫视着剩下的皇子皇孙,冷森森问道:“还有谁要阻止朕禅位于嗣绥的?” 这时,十五皇子袁嗣纯跪了下来。 景安帝花白的双眉皱起,难不成这时候竟还敢有人反抗?而且还是他的皇十五子? 他可是知道,这个十五皇子是个善于审时度势的,平日也跟三皇子亲近。 十五皇子跪下大声道:“儿臣谨遵父皇旨意,日后必当既敬着父皇也敬着三哥,儿臣相信三哥会是一位好天子,不辜负父皇对他的莫大信任和莫大隆恩。” 三皇子不禁看了眼十五皇子,心中感动。 三皇子刚被十二皇子、七皇子那般当面当众鄙夷羞辱,这种时候,十五皇子站出来为他说了这么一番话,怎不让他感动? 四皇子袁嗣纾见景安帝听到十五皇子这番话后脸色好转,他也审时度势,跪下道:“儿臣也谨遵父皇旨意,父皇英明盖世,既决定禅位于三哥,必是深思熟虑的。” 紧接着,众皇子皇孙纷纷表示遵旨,包括了五皇子及其嫡子袁庆棠。 景安帝尤其满意于五皇子的遵旨臣服。 虽说他对五皇子结党营私广结善缘的行为很不满,但五皇子依然是他心中分量不轻的皇子,而且他已圈禁多个儿子,实在不想再把五皇子也圈禁起来了。 此时殿外的冬雨已经停了下来,这场冬雨来得不快去得却快。 “庆梁、庆柏留下,其他人都退下吧。” 景安帝用疲惫的语气说道。 众人告退,包括了汤承远和戚自章,殿内仅剩下了景安帝和他的两位好皇孙袁庆梁、袁庆柏。 眼看着景安帝从天子宝座上站起,袁庆柏忙上前搀扶,慢了一拍的袁庆梁紧随其后。 两位皇孙一同搀扶着景安帝进入暖阁,袁庆柏又给景安帝斟了茶。 景安帝一面啜着香茶一面打量着自己钟爱的皇长孙袁庆梁,心中不胜感慨。 对于皇长孙袁庆梁,景安帝是有些愧疚的。 袁庆梁是他钟爱的皇长孙,是他抚养训教着从小长到大的,也是原太子的皇长子。而现在,他这位皇祖父要禅位了,新天子是袁庆梁的三叔,他甚至选定了隔代天子袁庆柏。 好在,他这位皇祖父只是禅位当太上皇,并未驾崩,他还能活多久,就还能照顾袁庆梁多久。 他也已跟三皇子交代过了,让三皇子登基后便对袁庆梁封王,也让三皇子务必善待袁庆梁。 另外,他选定的隔代天子袁庆柏跟袁庆梁兄友弟恭兄弟情深。 他相信,纵然将来他驾崩了,袁庆梁也会当一辈子的富贵王爷,不至于因废太子长子的身份而遭祸。 此刻,景安帝放下茶杯,深邃的眼眸凝视着袁庆柏,说道:“庆柏,庆梁虽是伱的大哥,年纪比你长了不少,可论聪明才智,他却及不上你。” 袁庆梁听到这话也不郁闷,反倒认为这话在理儿。 景安帝用心良苦地继续对袁庆柏道:“你和庆梁素来亲近,兄友弟恭,朕瞧着也喜欢。” “朕要你们兄弟二人日后能一直兄友弟恭地亲近下去,就好比你父亲和你九叔一般。” “朕也要你日后能善待庆梁,除非他犯了大逆不道的事儿,否则你就别和他兄弟反目。” 这番话说出来,别说袁庆柏了,连袁庆梁都听出,老爷子是选定了柏兄弟当隔代天子,让这位隔代天子善待他呢。 袁庆柏跪了下来,郑重道:“皇祖父这话儿,孙子谨记在心,事实上,纵然皇祖父不这般叮嘱孙子,孙子也早已打算着跟大哥一直兄友弟恭地亲近。” 景安帝欣慰一笑:“起来吧,朕信任你。” 他又情不自禁将站在一起的袁庆梁、袁庆柏打量了一番,心中感叹:“岁月如梭,光阴似箭,朕是真的老了,老到竟要主动当太上皇了!朕真想多活上一些年,如此也可让这两位好皇孙多陪朕一些年啊!” …… …… 翌日景安帝便下诏昭告天下,他要于明年正月初一日禅位于皇三子嗣绥。 诏曰:“自古帝王内禅,非其时怠荒,即其时多故,仓促授受,礼无可采。今国家全盛,其详议典礼以闻。” 意思是,他景安帝并非因怠荒或变故而被迫禅位,他是在国家全盛时主动要禅位的。 他要在明年正月初一举办一场盛大的禅位大典,也是他给自己这位老天子举办的一场盛大的天子退休庆典。 ------------ 第63章 荣国府喜事 景安帝下诏禅位的这日,荣国府里倒是有一桩算得上喜事的事儿。 两年多前的春天,贾政的妾室赵姨娘生了个女儿,取名探春。 而就在今日,赵姨娘又要生了。 本来今日贾政照常在工部衙门里当值,正当他得知当今圣上下诏禅位并为此震惊不已的时候,荣国府有下人跑来对他告知赵姨娘要生了。 贾政便顾不得当值了,忙忙地告了假赶回荣国府,也将圣上下诏禅位三皇子之事带了回来。 贾母、王夫人得知后都心中大喜,喜上眉梢。 那位冷面王果真要当天子了,且明年正月初一就要被当今圣上禅位! 也就意味着,那位皇孙庆柏以后多半要当天子了! 继而意味着,元春以后多半是要当皇后了! 本来,贾母对于赵姨娘今日的分娩还挺关心的,因他偏爱自己的二儿子贾政,巴不得贾政多有子女,也巴不得自己又能多一个孙子或孙女。 本来,王夫人对于赵姨娘今日的分娩,心中有些反感。 当贾母、王夫人得知了圣上禅位三皇子的消息,心思登时都放在了此事上。 两人一起将元春叫到跟前,好好训教了一番,无非是让元春明年嫁给皇孙庆柏后要有贤孝才德,要好好服侍皇孙庆柏。 元春已经长大了,是个遍身绫罗、插金带银、花容玉貌的姑娘了。 当元春红着脸走出贾母所住的荣庆堂,迎面遇上了胞兄贾珠,忙嫣然一笑唤了一声:“珠哥哥。” 贾珠闻声,心中有一点子郁闷。 他早就觉得自己的名字取得不咋好,老是被人喊作“珠大爷”、“珠哥哥”、“珠兄弟”,听上去倒像是“猪大爷”、“猪哥哥”、“猪兄弟”。 他疼爱的大妹妹元春便喜欢唤他“珠哥哥”。 奈何没办法,这名字是老爸给取的,难不成他还能改名不成?他可是个重孝道的。 此刻,贾珠凝视着脸带羞红的胞妹,微笑着问道:“好妹妹的脸怎红了?” 元春闻言尴尬起来,却又素来不喜扯谎,于是敷衍道:“刚在堂里听老太太和母亲训了半晌的话儿。” 贾珠素来聪颖,笑问:“想是说了你和柏三爷的事儿?” 元春脸色又红了:“哥哥别来取笑我,你都是已娶妻的人了,却还老爱取笑我这个做妹妹的,这可不像个为人夫为人兄的样儿。” 贾珠笑道:“是啊,为兄可比不过妹妹你,伱是个好妹妹,待到明年嫁给了柏三爷,也必会是个好妻子。” “猪哥哥!”元春微腮带羞,薄面含嗔。 贾珠继续笑道:“妹妹晓得的,我和那柏三爷有过好几回来往了,据我了解,柏三爷既是个模样英武的,又是个温文尔雅可亲可近的。” 元春听得面红耳热,心跳加速。 贾珠上前两步,悄声道:“今日圣上下诏禅位于义勤王爷,意味着柏三爷日后多半要当天子,妹妹就多半是皇后了。” “我家大妹妹不愧是正月初一生的,果然是个福大的,也果然应证了那句‘初一的娘娘,十五的官’。” 元春低眉垂眼,羞不可耐:“哥哥你……哼,不和你说了。” 说完便忙不迭提衣快步走开。 贾珠望着元春走开的背影,若有所思。 他一直在遵照柏三爷的吩咐保重着身子,虽说成亲娶妻了,如今的身体比起以前反倒好了不少,也没因此对他的学业造成多大妨碍。 “今日这番话,兄弟我是用心良苦,冲着你我之间的缘分,为了你大妹妹,也因我考虑到或许日后有用得上你的时候。” “贾兄若照着我这些话儿去做,日后咱们或许能亲如手足。” 贾珠一直记着当初柏三爷吩咐他保重身子时的话儿,尤其是这两句。 而现在,柏三爷的父亲要当天子了,柏三爷以后多半也会是天子。 这让贾珠都不禁心里兴奋了。 他觉得,他自己成器,再加上柏三爷对他扶持,他可就是前途远大了。 他打小就崇拜着他的祖父贾代善,想跟祖父一样建功立业,光宗耀祖。 自从三年前贾府遭受太子坏事的连累,他更想建功立业。 而他也知道,他的祖父贾代善跟当今圣上景安帝之间的君臣感情很深,景安帝还是少年天子时,贾代善就在辅佐,就是亲信臣子。 现在,贾珠觉得自己拥有了一份类似祖父那般的大好机运,觉得自己可以学着祖父辅佐景安帝那般去辅佐柏三爷。 届时,他的胞妹元春贵为宫里的皇后,而他这位胞兄在宫外辅佐天子,建功立业,贾府的辉煌可就会不亚于当初的一门双国公了! 如此一来,可就真真是光宗耀祖了。 他的祖父贾代善泉下有知,必会很高兴,很为他这个长孙骄傲。 想到这里,贾珠当即转身走向自己的书房,纵然今日得知了圣上禅位的大消息,纵然府上的赵姨娘正在分娩,他贾珠今日也要一如既往地勤奋读书。 他很想考中进士,虽说纵然他考不中进士,有柏三爷的扶持,他也不缺好前途,但多读书也有利于他以后辅佐柏三爷。 当贾珠走向书房的时候,元春已经回到了自己的闺房。 她坐在了镜子前,一面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面在脑子里惦记着柏三爷。 看着自己在镜中的娇美模样,元春心中情不自禁期待着明年的成亲…… …… …… 这日赵姨娘生了个儿子,这儿子便是原著里的贾环了。 贾政为人算正派,也不贪色,最大的爱好无非是跟清客相公们一起闲谈下棋说文论道,喜欢被清客相公们溜须拍马。 他目今仅有一妻二妾,妻是王夫人,妾是赵姨娘、周姨娘。 赵姨娘和周姨娘,也并非他自己给自己纳的妾室,是父母安排,其中,赵姨娘还是荣国府的家生子奴仆出身。 但贾政的子女福气倒是不差。 王夫人已给他生了贾珠、贾元春、贾宝玉。 赵姨娘也已给他升了贾探春,今日又给他生了一个庶子。 ------------ 第64章 皇后不是夏侯氏 袁庆柏一直让苏寅帮他盯着贾府,一旦贾府发生了要事,让苏寅第一时间向他回禀。 这日苏寅到当春园找了袁庆柏,说了赵姨娘生了个儿子。 而就在不到十天后,苏寅又到当春园找了袁庆柏,说了一件贾府的要事,这回说的是贾珍的夫人朱氏病逝了! 袁庆柏听到这消息,倒是愣了一下。 他知道,朱氏是贾珍的原配夫人,也是贾蓉的生母,不过原著里并未提到此人,因为早就过世。 原著里,尤氏是贾珍的续弦夫人,秦可卿是贾珍的儿媳,贾珍还跟秦可卿爬了灰。 现在贾珍的原配夫人朱氏没了,尤氏、秦可卿却都已是袁庆柏的房里人。 可以想见,贾珍必然还会娶续弦,只是不知娶的是何人了,以后贾蓉又会娶何人呢? 这日,袁庆柏见过苏寅后便回到年芳斋,将尤氏、秦可卿看了又看,倒是让二女都心中欢喜,秦可卿还娇羞了一场。 这晚,袁庆柏跟尤氏同房了。 …… …… 为了禅位大典,十二月的一天,景安帝离开了当春园,住回了皇宫。 袁庆柏自然也跟着一起。 几天后,三皇子带着家眷搬入皇宫,却并未带上袁庆柘,要将袁庆柘继续圈禁在义勤王府。 夏侯氏却心里兴奋,因她认为自己一定会被册立为皇后,当她成了皇后,还怕不能让儿子袁庆柘解除圈禁? 她知道,三皇子能当天子,袁庆柏有功劳,但她可不会感激袁庆柏,反而愈发厌恶嫉妒恨。 她甚至都已打算好了,若袁庆柏被立为太子,她便想方设法谋害这个奴狐媚子奴几生的没脸的东西,让她的儿子袁庆柘以后当上天子。 以前她还觉得三皇子继位几率小,一直把心思放在王位上,而自从她听说三皇子继位几率大了,便将心思放在了天子之位上了,王位已瞧不上了。 这日,夏侯氏兴奋地跟着三皇子一起搬入了皇宫。 进了皇宫后,夏侯氏就不满了。 三皇子的妻妾,被安排住在慈宁宫周围的一些小宫殿。 夏侯氏入住的便是其中一所小宫殿,而且,她的这所小宫殿位置偏僻,距离三皇子入住的保和殿有些远。 夏侯氏知道这是三皇子的安排,今日不好开口让三皇子给她调换的,想着等到以后自己当了皇后,便可以让三皇子给他调换住处。 “冬儿,去将庆柏和他的两个房里人叫来,还有那个叫灵雪的丫头,也一并叫来。” “头里他们不和我住一起,倒也罢了,今日我已住进宫来了,庆柏怎不来给我请安?他的两个房里人和那个灵雪,怎不来服侍?” “呵,不知礼数的东西!” “去,叫庆柏来给我请安,叫他的房里人和灵雪来服侍!” 夏侯氏啜着香茶,拿腔作势地对自己的大丫鬟冬儿吩咐道。 她可是已经计划好了,住进宫后要好好刁难袁庆柏,甚至还要苛待尤氏、秦可卿、灵雪,哪怕将这三个狐媚子折磨死了,也不是多大的事儿。 她可是即将登基的新天子的夫人,即将当皇后的呢! 冬儿不敢违拗,当即去叫人了。 片刻后,冬儿便回来了,一副惶恐不安的样子。 夏侯氏又拿腔作势地问道:“庆柏他们人呢?怎就你一个回来了?” 冬儿紧张地说道:“王妃,柏三爷在侍卫处习学,他的房里人,目下都在何侧妃那里服侍着,王爷也在那里。” 夏侯氏登时怒了:“我是王妃,庆柏的房里人不来我这里服侍,跑何氏那里服侍个什么鬼?岂有此理,她们心里没有我这个王妃是吧?” 换了一口气,夏侯氏问道:“王爷在何氏那里?” 冬儿更紧张了,低着头道:“奴婢去传话时,王爷和我说……说让柏三爷往后把何侧妃当母亲,当……当皇后,不让柏三爷给你请安,也不让柏三爷的房里人给你晨昏定省。” 夏侯氏:“……” 这番话宛如惊雷炸响,夏侯氏都呆若木鸡了。 王爷他……他这是不让我这个王妃当皇后? 夏侯氏惶恐不安,面如土色,急得了不得,忙忙地起身快步朝着何氏的住处走去。 当她来到何氏的住处,发现三皇子还在,尤氏、秦可卿、灵雪也都还在。 她喊了一声:“王爷。” 三皇子皱起双眉,气色不善:“伱来这里做什么?” 夏侯氏见他这种态度,当即也顾不得有不少人在场了,问道:“王爷让庆柏将何氏当皇后?” 三皇子不则声。 夏侯氏又问道:“我是王妃,王爷竟不让我当皇后?” 三皇子“哼”了一声:“目下我没心思和你说这事儿,你且回你的住处去。” 夏侯氏都急哭了,她跪下哭道:“王爷,你不可如此待我啊,你没道理不让我当皇后的!” 三皇子心里厌恶,喝道:“我叫你回你的住处去!” 夏侯氏愈发急了,哭喊道:“王爷,我是你的王妃,咱俩夫妻多年,我跟了你受了多少苦累,我……我们夏侯家对你也是有功劳的,你不能要当皇帝了就把我不放心上了啊!” 三皇子听到这话怒上眉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包括他儿子的房里人,夏侯氏竟然说这话,对他而言,简直就是在当众对他打脸。 他虽知道夏侯氏素来有些愚蠢,却也不承望今日竟会蠢到这种地步。 他冷面王岂能容忍这种事? 夏侯氏今日如此犯蠢倒也不奇怪,她可是早就把自己当皇后了的,现在三皇子竟不让她当皇后,让她受到的打击甚大,乱了分寸了。 三皇子站起身,冷森森道:“你若还有点脑子,就立刻回你的住处,给我安分起来,如此我还会念及夫妻一场给你个好下场,我的脾气,你是晓得的!” 夏侯氏唬得发抖,面如白蜡,又愤怒又委屈,然而她确实晓得三皇子的脾气,当即起身,踉踉跄跄地离开。 三皇子气得不行,也觉得丢脸了,没心思待在这里,也离开了。 尤氏、秦可卿、灵雪三人见到这一幕,都不由暗喜…… ------------ 第65章 庆柏秘密立为太子 景安帝可是对皇孙庆柏钟爱得很了。 当他决定禅位给三皇子的时候,就已同时决定了隔代天子是庆柏。 因此他还考虑到了庆柏的出身问题。 庆柏的生母苏之婉本来只是三皇子的丫鬟,且早已病逝。 而三皇子的王妃是夏侯氏,这夏侯氏还有个儿子袁庆柘,袁庆柘算是三皇子的嫡长子,且已经成年。 于是景安帝特意找三皇子详细问了夏侯氏和袁庆柘的情况。 三皇子详细说了一番,包括了夏侯氏德不配位,以前不善待袁庆柏,也包括了袁庆柘勒索年纪不大的兄弟,还偷盗袁庆柏生母的遗产。 景安帝得知后气到了,这还了得! 当景安帝宣召三皇子说禅位之事的时候,交代了一些事情。 其中一件便是,不要册立夏侯氏为皇后,继续将袁庆柘圈禁于义勤王府。 三皇子自然不会违拗,他心里巴不得。 他可是早就有了废掉夏侯氏这位王妃的想头,只是实在不便这么做。 他又岂会愿意册立夏侯氏为他的皇后? 就这样,夏侯氏失去了当皇后的机会。 三皇子则对景安帝提出,册立何氏为皇后,景安帝同意了。 何氏做了多年三皇子的侧妃了,年纪也大了。 两年多之前病逝的三皇子的第二女,也就是那个二十余岁的郡主,便是何氏所出。 何氏是个有德行的,如今又没有子女。 由她当皇后,做袁庆柏的母亲,景安帝自然就放心了。 事实上,三皇子提出让何氏当皇后,也是为了避免自己的儿子们争位,他自己多年来可是受够了夺嫡之凶险苦累。 三皇子可是还有两个儿子,袁庆松和袁庆树,尤其是袁庆松,生母是三皇子的侧妃杜氏。 在钟爱庆柏这件事上,景安帝和三皇子是有默契的…… …… …… 这日,当袁庆柏由侍卫处习学后回到乾西五所第二所,一面啜着香茶,一面饶有兴致地听女眷详细说了今日夏侯氏犯蠢和冷面王发怒之事。 袁庆柏也不禁暗喜。 本来他还担忧,一旦冷面王当了天子,夏侯氏就会被册立为皇后,他和他房里的人,因和夏侯氏住到一起了,就须得对夏侯氏展现孝道了。 他判断,夏侯氏多半会刁难他,多半会苛待他的房里人,甚至于,他的房里人都可能有性命之忧。 他本来还打算动用心机手段的。 现在好了,他的冷面王父亲竟不册立夏侯氏为皇后,不让他和他的房里人对夏侯氏展现孝道,而是要册立何氏为皇后。 而袁庆柘这个家伙,依然被圈禁在义勤王府。 倒是给袁庆柏省了麻烦。 不过,袁庆柏当然还是会防着夏侯氏,他判断这个蠢妇心里多半是想谋害他的,且以后可能将这种疯狂的想法变成实践。 …… …… 三皇子搬入皇宫后没多久便是除夕。 这个除夕,是“景安”这个年号的最后一天。 翌日,正月初一,皇宫里举行了盛大的禅位大典,也是景安帝盛大的天子退休庆典。 同日,大周新天子袁嗣绥穿上了皇帝礼服,举行了登基仪式。 “景安”这个年号终止于昨日除夕! 今日开始启用新天子的年号“承泰”! “承泰”这个年号是景安帝所定,“承”的寓意是,新天子是景安帝禅位让他继承的,“泰”的意思是国泰民安。 今年便是承泰元年了。 从今往后,袁嗣绥不再是义勤亲王,而是承泰帝! 然而承泰帝这个新天子的权力是有限的。 比如,乾清宫仍旧是景安帝名义上的寝宫,承泰帝的寝宫定于保和殿。 事实上,当初景安帝少年登基后就以保和殿为寝宫,住了八年。 皇宫内廷东路的宁寿宫区已在改建,不过预计需要三四年才能改建完成,待到改建完成,景安帝会搬过去。 正月初二,经太上皇景安帝同意,承泰帝尊封生母仪妃为皇太后。按大周制度,仪妃并非景安帝封的皇后,是承泰帝尊封的皇太后,因此以后并不称作“太上皇后”,而是称作“皇太后”。这也和原著相符,原著写到“当今自为日夜侍奉太上皇、皇太后,尚不能略尽孝意”。 而在正月初三这天,承泰帝还要秘密立储,这是景安帝对他的吩咐。 这天,在景安帝的亲眼见证下,承泰帝于乾清宫暖阁之中,御笔亲书了立储谕旨,一式两份。 诏曰:“皇三子庆柏,天纵奇材,太上皇于诸孙之中,最为钟爱,抚养宫中,恩逾常格,朕亦为钟爱,于承泰元年正月初三日立为皇太子。” 一式两份立储谕旨,一份密封于锦匣,安放于乾清宫“正大光明”匾后,另一份承泰帝自己保存。 如此,若承泰帝意外驾崩,便由立储谕旨中的太子庆柏登基即皇帝位! 因太子这种存在给景安帝留下了深刻的阴影,也让其厌倦,景安帝并未让承泰帝明着立庆柏为太子,而是采取秘密立储的方式。 然而,无论是景安帝还是承泰帝,都知道,即便不明着立庆柏为太子,人们也会知道庆柏就是秘密立储中的太子。 因庆柏是景安帝钟爱的皇孙。 因庆柏也是承泰帝钟爱的皇子。 因承泰帝仅有四子。 因庆柏已获得了太子一般的待遇。 也因,景安帝还要庆柏担任领侍卫内大臣,还要庆柏搬入毓庆宫,还要封庆柏为郡王…… 翌日,正月初四,承泰帝任命皇三子庆柏为侍卫处领侍卫内大臣,原领侍卫内大臣戚自章卸任,被景安帝任命为太上侍卫处领侍卫内大臣。 翌日,正月初五,皇三子庆柏由乾西五所第二所搬入了毓庆宫! …… …… 毓庆宫,位于皇宫内廷东路,跟乾清宫之间仅隔着一座斋宫。 毓庆宫是一座长方形的建筑群,前后共四进,面积比袁庆柏之前住的乾西五所第二所大了将近一倍。 正门前星门,门内为第一进院落。 二门祥旭门,门内为第二进院落,其中有惇本殿。 第三进院落中有正殿毓庆宫,这正殿为工字殿,前殿面阔五间,进深三间,黄琉璃瓦歇山顶,后檐明间接穿堂与后殿相通,后殿面阔五间,进深三间,亦是黄琉璃瓦歇山顶。 第四进院落有后罩殿。 毓庆宫本是景安帝当初为太子所建的太子宫。 自从太子被废,这座毓庆宫便一直空着。 而现在,景安帝让皇孙庆柏搬进来了…… ------------ 第66章 不是太子,实为太子 当众人得知袁庆柏搬入了毓庆宫这座太子宫,便纷纷认为袁庆柏要被承泰帝册立为皇太子了。 然而仅仅三天后,承泰帝便宣布不明着立皇太子,采取秘密立储的方式。 而在正月十一这天,承泰帝册封原九皇子袁嗣络为忠直亲王,“直”的寓意是公正、正直。 袁嗣络成为承泰帝亲自册封的第一位王爷。 景安帝册封的亲王,都是以“义”字打头,比如义勤亲王、义智亲王。 而承泰帝册封的亲王,都是以“忠”字打头了。 几天后,承泰帝又一下子册封了两名郡王。 册封袁庆梁为贤郡王。 册封皇三子袁庆柏为武郡王。 袁庆柏只是被秘密立为皇太子,承泰帝在明面上册封他为武郡王,二者之间并不矛盾。 这是景安帝让承泰帝这般做的。 按景安帝的说法:“仍封郡王,盖令谙习政事,以增广识见。” 又过了几天,承泰帝又晋封了一名亲王。 此次晋封的是原四皇子袁嗣纾。 袁嗣纾本是顺郡王,此次被晋封为忠顺亲王。 事实上,这也是景安帝对承泰帝的交代之一。 这位顺郡王,擅长文学书法,也擅长弓马,可谓能文能武。 他还有一定的科学素养,景安帝曾亲自给他讲解几何学,也让他向传教士学习律吕知识,还让他主持测定北极高度,他还奉命主持编纂律吕、历法、算法各书,其成书被景安帝题名《律历渊源》,他还倡议编辑《古今图书集成》…… 另外,景安帝曾御驾亲征时还带上了他,他也立过军功。 只是这位顺郡王也有些毛病。 他喜欢结交文人,吟风弄月,痴迷听戏,养了不少戏子。 他在礼仪上也不行,比如,他曾在景安帝一位妃嫔的丧百日中不守丧仪规制…… 正是因为这些毛病,导致景安帝只给他封到了顺郡王,但他在景安帝心里还是有着不轻的分量。 景安帝也实在不想再看到儿子们争斗了。 当袁庆柏得知顺郡王被晋封为忠顺亲王时,心中感叹了一句:“果然如此!” 他刚穿越的时候,就由顺郡王联想到了原著里的忠顺亲王,就推测这位四叔以后可能会被晋封为忠顺亲王。 现在的事实应证了他的这份推测。 …… …… 承泰元年的正月,大周朝堂流传着一句话。 这句话是:“不是太子,实为太子!” 显然,这句话是在说袁庆柏,意思是,袁庆柏虽没在明面上被立为太子,却应该就是承泰帝秘密立储中的太子。 有人为此欢喜,比如袁庆柏的女眷,比如贾府…… 也有人为此愤恨,比如夏侯氏和袁庆柘,比如袁庆棠…… 还有一个人,不知自己究竟是该喜还是该愁,这人便是王子腾。 王子腾已经当了三年的京营副将。 三年前他便打算着,待到景安帝驾崩,若是三皇子继位,便借助荣国府,将她的漂亮侄女王熙凤配给袁庆柏,如此,王熙凤多半会是侧妃,以后甚至多半会是贵妃甚至皇贵妃。 为此他放弃了将王熙凤许配给荣国府贾琏的想法。 而就在去年,贾琏已经定亲,女方是江南甄府的大姑娘,是甄府当家人甄应嘉的长女甄宝芬。 这甄府可不简单! 甄应嘉的祖母,曾是景安帝的保姆,被景安帝称为“我家老人”。 甄应嘉的父亲,曾做过景安帝的伴读、御前侍卫,还做过内务府的郎中,后被景安帝任命为苏州织造,后又改任江宁织造,他死后,由儿子甄应嘉接任江宁织造。 景安帝好几次下江南,甄府接驾了四次,银子花得淌海水似的,却也因此有了数目惊人的亏空。 三年前景安帝让当时的三皇子清查亏空,给出了一些例外的名单,而景安帝第一个说出的便是江南甄家。 贾府和江南甄府是老亲,又系世交。 三皇子的清查亏空,将甄应嘉吓得不轻,因甄府无力偿还那数目惊人的亏空,好在三皇子并未对甄府威逼,甄应嘉知道是景安帝在照顾甄府。 而当甄应嘉听闻了三皇子继位几率最大的消息,又吓得不轻,担忧一旦景安帝驾崩,三皇子继位,三皇子就会对甄府下狠手了。 怎么办?必须想法子啊,不能等死。 甄应嘉便想到了一个法子,那就是将自己的长女甄宝芬许配给荣国府的贾琏,凭此加深甄府和贾府的联系。 因为贾元春已被景安帝赐婚给了袁庆柏,袁庆柏既是三皇子的儿子,也多半会是下一任的天子。 如此一来,当景安帝驾崩,三皇子登基,便可能会冲着荣国府这层关系而不对付甄府了,纵然三皇子还要对付甄府,甄府也可让贾元春对袁庆柏求情。 甄应嘉觉得这法子甚妙,于是特意安排长女甄宝芬进京见贾母,并对贾赦提出定亲之事,还给贾赦送上了一大笔钱财。 贾赦是个贪色又贪财的,有这么大一笔钱财,对方又是甄府的大姑娘,自然就同意了这门亲事。 贾母见甄宝芬模样挺好,又是甄府的大姑娘,也同意了。 就这样,去年贾琏和甄宝芬定了亲了。 既然贾琏定亲了,王子腾自然不能再将王熙凤许配给他,更坚定了将王熙凤配给袁庆柏的想头。 然而,景安帝在世时,王子腾又不便将王熙凤配给袁庆柏。 因为王子腾是景安帝的亲信,景安帝还告诫过他,要学着贾代善,竭尽心力对景安帝忠诚效力,决不可有不轨之心。 这种情况下,王子腾怎好将王熙凤配给袁庆柏的?如此会让景安帝认为王子腾迫不及待投靠三皇子了。 三皇子也多半不会接受这种事。 可景安帝虽早已年迈,到现在还身子硬朗着。 而现在,景安帝竟然禅位给了三皇子,三皇子成了承泰帝,袁庆柏则不是太子实为太子。 这可就是让王子腾不知究竟该喜还是该愁了。 该喜的是,三皇子果然继位了,袁庆柏果然要当天子的。 该愁的是,景安帝当了太上皇,还没驾崩呢,王子腾依然不便将王熙凤配给袁庆柏。 而王熙凤跟元春同龄,今年已是及笄之年,成年了。 若景安帝还活好几年不驾崩,岂不是要让王熙凤等到二十岁往上了? 在这个时代,超过二十岁还没成亲的豪门大户的姑娘是少见的,已经可以算是“老姑娘”了。 若不将王熙凤配给袁庆柏,又能将她配给谁呢? 王家虽富贵,却也有限,王子腾又是个眼高的,尤其是眼看着三皇子已当了天子,袁庆柏不是太子实为太子,不是特别牛的豪门公子娶王熙凤为夫人,王子腾是不乐意的,特别牛的豪门公子又怎会娶王熙凤为夫人呢? 王子腾急了啊…… ------------ 第67章 王熙凤成了房里人 承泰元年的二月初,承泰帝奉太上皇、皇太后的旨意,册立原侧妃何氏为皇后,原王妃夏侯氏只被册封了一个妃位。 此举又在朝堂内外引起了不少议论。 同样是在这个二月,因太上皇、皇太后考虑到承泰帝后宫妃嫔甚少,要挑选几个秀女充实承泰帝的后宫。 袁庆柏关注到了此事,联想到,原著里贾母应该就是在这个时候将元春送进宫做妃嫔的…… 现在此事自然不会发生,元春早已被赐婚给他,今年两人就要大婚了。 承泰元年,三月的一天,突然有宫里的传旨太监来到丰台京营,说是承泰帝宣召王子腾进宫觐见。 王子腾不由纳闷了,他可是景安帝的亲信武将,承泰帝才刚登基两个月,怎就专门派传旨太监到京营来宣召他? “承泰帝该不是想拉拢我吧?” 王子腾心下自思。 也难怪他会这么想,他可是知道,景安帝虽禅位给了承泰帝,承泰帝这位天子的权力却有限,尤其是在军权上。 这种情况下,王子腾自然就会推测,承泰帝是想拉拢他这位京营副将。 “设若承泰帝当真想拉拢我这名武将,我该怎么办?” 王子腾又不免这般自思。 他倒是想投靠承泰帝,毕竟是新天子,而他认为景安帝这位太上皇没几年可以活了,何况他可是急着要将王熙凤配给袁庆柏,觊望着王熙凤当上侧妃,以后当上贵妃甚至皇贵妃。 问题是,景安帝现在是太上皇,且仍掌控着大权。 他王子腾要是投靠了承泰帝,惹怒了景安帝,岂不就是在作死了? 带着纳闷和纠结,王子腾跟着传旨太监,由丰台京营赶到了神京城,直接进了皇宫,逶迤来至承泰帝的寝宫保和殿。 正在保和殿里勤奋办公的承泰帝,得知王子腾来了后,也没将王子腾召入殿内,反而亲自走出了保和殿,倒是叫王子腾有些受宠若惊。 “臣王子腾,叩请圣上金安。” 王子腾在殿外对承泰帝行起了大礼。 “起来吧。”承泰帝淡淡道,“你随朕去见太上皇,太上皇和朕有一件事要吩咐你。” 王子腾:“……” 啊?原来此次不止是承泰帝宣召我,也是太上皇景安帝宣召我? 倒是让王子腾又有些受宠若惊了。 如此一来,那就一定不是承泰帝要拉拢他这位武将了。 当即,王子腾跟在承泰帝身后,由保和殿来到了乾清宫。 保和殿就在乾清门的前面,距离乾清宫很近。 来到乾清宫后,在得到太上皇景安帝的允许后,承泰帝便直接带着王子腾进入殿内,又进了暖阁。 “臣王子腾,叩请太上皇金安。” 暖阁之中,王子腾又对景安帝行起了大礼。 景安帝让承泰帝坐了下来,这两代天子,一起打量着王子腾,让王子腾不由感到有些紧张,更多的是期待。 他判断,太上皇和新天子一起召见他,多半是有什么好事要发生在他身上。 这时,景安帝对王子腾问道:“你和贾府是否还有着密切的来往?” 王子腾一听这话,不由愣了一下。 景安帝为何突然问他这事儿? 他该如何回答呢? 若是说还有着密切的来往,这好像不好,因为贾府曾被太子坏事牵连,怕会让景安帝不喜,也怕会让承泰帝不喜。 可若说没有密切的来往了,这又不属实,而且,元春可是被景安帝赐婚给了袁庆柏…… 快速思索权衡了一下,王子腾便翼翼小心地说道:“回太上皇,因臣有一妹嫁在了荣国府,臣难免跟荣国府有所来往,不过臣近三年一直都忙于京营军务,倒也算不上跟荣国府来往密切。” 景安帝点了点头,又突然道:“朕要伱和荣国府密切起来,你可有什么法子?” 王子腾听到这话又愣住了。 这是什么意思? 景安帝为啥突然要让我和荣国府加强联系,且是当着承泰帝的面这么说,显然是这两代天子提前商议好了的…… 王子腾又快速思索权衡了一下,又翼翼小心地说道:“本来倒是有个法子可行,臣有一侄女,今年已到及笄之年,而荣国府的贾赦有一子名唤贾琏,若臣将侄女许配给贾琏,便可和荣国府密切起来。” “只是,贾琏去年已和江南甄府的大姑娘定了亲,这法子目今是行不通了。” 这次景安帝也愣了一下:“哦?竟有此事?” 他下意识看了一眼承泰帝:“你可知晓此事?” 承泰帝如实道:“儿臣倒是听说过此事。” 景安帝玩味一笑。 在他看来,这事儿可就意思了啊! 他跟江南甄府的关系不寻常,一直都在护着甄府,而他也知道,若以后等他驾崩了,承泰帝便多半要对甄府下手的,现在甄府竟跟荣国府联姻了…… 承泰帝眼下心中有些郁闷。 事实上,当他刚听闻荣国府和甄府联姻这个消息的时候,心中就有些郁闷了,因为他确实打算着等到景安帝驾崩后要对甄府下狠手,甄府的亏空太大了! 景安帝沉思了一会子后,继续对王子腾问道:“你那侄女今年是及笄之年?” 王子腾忙恭声道:“正是。” 景安帝又问:“模样性格如何?” 王子腾道:“臣这侄女的模样是好的,性格也是好的。” 景安帝又沉思了一会子后,看向承泰帝,微笑着说道:“朕倒是有个新法子。” 承泰帝恭声问到:“父皇有何新法子?” 王子腾听得如坠云里雾里,不知这两代天子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景安帝对承泰帝笑道:“既然王子腾这侄女的模样性格都是好的,年纪上也合适,不如就让其做庆柏的房里人吧。” 王子腾:“……” 这是什么情况啊? 太上皇竟突然主动要将我家的熙凤配给袁庆柏做房里人了? 景安帝都不禁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道:“父皇这法子自然是好的,此事儿臣谨遵父皇的旨意。” 太上皇点了点头,对王子腾道:“那就这般吧,让你的侄女来做武郡王庆柏的房里人。” 王子腾:“……” 说一下哈。 有一些人讨厌王熙凤。 但作为作者,要考虑的主要不是王熙凤人品上的问题,而是,她是原著里戏份跟宝钗、黛玉媲美的金钗,也很出彩,她配给庆柏,本书可以多出看点,何况她还关联到王子腾,王子腾是本书的一个重要配角。 ------------ 第68章 王熙凤和平儿 原九皇子,也就是现在的忠直亲王,自然得到了承泰帝的重用。 忠直亲王并非担任武将,而是被任命为南书房大臣,总管起了会考府和户部,且还有其他重要差事。 景安帝在军权上掌控得紧,他知道这样不好,应该放一些军权给承泰帝。 因为岳仲已经当了三年多的京营节度使,是时候调职了,景安帝要将岳仲调到西部当从一品的提督。 京营节度使一职又空出来了。 景安帝便有了主意,晋升王子腾为京营节度使,让王子腾对承泰帝效力。 如此一来,承泰帝便等于有了京营的军权,景安帝又信任王子腾,觉得王子腾不会对他造逆。 也就需要让承泰帝和王子腾之间密切起来。 景安帝本来的打算是,让王子腾跟荣国府密切起来,因王子腾本就跟荣国府有瓜葛,荣国府的元春则即将是承泰帝的儿媳妇。 见了王子腾后,景安帝临时改变了主意,要将王子腾的侄女王熙凤给庆柏做房里人,如此承泰帝和王子腾便更密切。 承泰帝自然不会反对,毕竟太上皇是要主动放军权给他,让他这位新天子更安心一些。 就这样,机缘巧合之下,王熙凤要成庆柏的房里人了。 倒是让王子腾既惊喜又茫然。 惊喜自不用说,他早惦记着将王熙凤配给庆柏,都不用他自己费心费力去安排了,景安帝竟主动把这事儿给安排上了。 茫然在于,这是为什么呢? 这时景安帝对王子腾道:“朕要提拔你为京营节度使。” 王子腾一听这话,心中大喜,忙跪拜谢恩。 接着,景安帝说了让王子腾对承泰帝效力,说了将王熙凤配给庆柏,是要王子腾凭此跟承泰帝密切起来。 王子腾心中又大喜,这可是大好事儿,可以算是“奉旨抱大腿”了,奉太上皇景安帝的旨意,抱新天子承泰帝的大腿。 以后他王子腾是京营节度使了,他还既是景安帝的人,又是承泰帝的人,他的侄女还是庆柏的房里人…… 前途远大啊! …… …… 王子腾告退后,承泰帝也告退,景安帝则遣人将袁庆柏召来,将王子腾、王熙凤之事说了一番,包括了他如此安排的目的。 袁庆柏听完是有一点子懵的。 王熙凤竟突然也要成他的房里人了? 之前尤氏、秦可卿成他的房里人,倒是他主动争取,可这次的王熙凤是景安帝安排的,倒是类似于当初将元春赐婚给他。 莫非我这一生命中注定了跟原著里的金钗有缘? 袁庆柏仔细一想,便判断此事也不只是因为缘分。 他判断,这个红楼世界,如果没有他这位穿越者的出现,江南甄府就不会跟贾琏定亲,而元春就会是承泰帝的妃嫔,那么此次太上皇为了让承泰帝和王子腾密切起来,就会让王子腾将王熙凤许配给贾琏了。 这思路有一点子复杂,却是合理的。 “王熙凤啊,这可不是德行好的主儿,是个惯会宅斗心狠手辣的,也是个醋缸醋瓮,我的内宅怕是不会安宁了,不过我可不是贾琏……” 袁庆柏心中感叹,若有所思。 …… …… 王子腾今日进宫时,心里还既纳闷又纠结,出宫时心情无疑甚好。 得意洋洋的他,迫不及待回到了自己的王第,以一种比平常更加气昂昂、光灿灿的气派,步入了内宅。 “叔叔今儿不在京营,怎突然家来了?” 王熙凤一如既往堆着笑迎接。 王子腾可是王家的顶梁柱,王熙凤又是长期被养在王第的侄女,王熙凤知道自己有必要对王子腾献媚讨好儿,她也一直都是这么做的。 已到及笄之年的王熙凤,比起三年前愈发打扮得彩绣辉煌,那一双丹凤三角眼和两弯柳叶吊梢眉也愈发鲜明。 此时王熙凤身后还跟着一个花容玉貌的大丫鬟,唤作平儿。 平儿是王熙凤自幼的丫鬟,如今已是王熙凤的心腹大丫鬟,虽是丫鬟,却是个极聪明极清俊的。 王子腾对王熙凤道:“你到我书房来,我有话儿向你交代。” 王熙凤纳闷了,突然有什么话儿向她交代的?该不会是成亲的事儿吧? 当即,王子腾和夫人一起,将王熙凤带进了书房。 书房里,王子腾将事情详细说了一番。 王子腾说道:“那武郡王皇三子柏三爷,不是太子实为太子,此次太上皇让伱做柏三爷的房里人,是给了你一次莫大的机遇。” “按我朝规矩,郡王只可有侧妃一人,而只有王妃和侧妃会被册封,会有冠服,其他的所谓庶妃,都是无册封无冠服的侍妾罢了。” “我今日已被晋升为京营节度使,当今圣上需要我为他效力,有我这位叔叔为你撑腰,你若还不能争取到侧妃的位子,可是说不过去的。” “一旦你能成为柏三爷的第一位侧妃,凭你的模样能为,待到以后柏三爷当上了天子,还怕不能封到贵妃甚至皇贵妃?” “……” 一番话说得王熙凤心动不已。 她打小就开始跟贾府有来往,甚至见过贾琏,觉得贾琏的模样性格都是好的,身份也高贵,加上早有了将她许配给贾琏的说法,她早就惦记着有朝一日嫁给贾琏了。 结果她叔叔王子腾竟不这般安排,贾琏竟在去年跟江南甄府定了亲。 对此她心中有埋怨,也担忧自己以后不能许上好人家,她可是个贪财又贪权的,她心中的好人家,指的是跟荣国府那般的权贵豪门。 现在她突然得知,自己竟被太上皇安排给那柏三爷做房里人了…… 王子腾还告诉她,她可以当上侧妃、贵妃、皇贵妃…… 妈耶,这可真是上天突然给了我王熙凤好大一份机缘啊! 王熙凤暗喜不已地回到自己的闺房,面对好奇的平儿,她将事情详细说了一番并笑道:“届时我带你一同进宫,也让你有机会做那柏三爷的房里人。” 平儿“呸”了一声,转身就走,脸有些羞红,心里也有些期待了。 我平儿竟能进宫服侍柏三爷那般尊贵的凤子龙孙了? 本书目前高订五千多,均订四千多,意味着每章发出来一天就已经有几千人看,这就已经让作者压力大了。 还有少数书友,喜欢盯着每一章每一段甚至每一个称呼每一个词语,找问题发评论、章评、段评,有些有道理,还有些没道理,也有一些挺打击人的话儿,甚至有人让作者太监。 这让作者写作时感觉被放大镜盯着,影响到了写作心态,有时几个小时都写不出一章来,今年几乎就没过年。 作者已在调整身心适应,也明白了,适应这种事也是网文作者的必备能力。 另外,本书没有存稿了,但有十多万字的大纲,根据大纲,后面的写作难度是很大的,越到后面,需要作者有越高的写作效率。 但凡网文,都难免有这样那样的问题。 何况作者水平有限,只能尽自己的全力来写这本书。 再次给大家鞠躬了! ------------ 第69章 秦业贾政升官 景安帝册封的亲王以“义”字打头。 承泰帝册封的亲王以“忠”字打头。 景安帝上一代的大周天子,也就是承泰帝的皇祖父,册封的亲王则以“和”字打头。 其中有一位和端亲王,是景安帝的堂兄。 承泰元年三月,和端亲王去世,因其无子,承泰帝在经景安帝同意后,让十五皇弟袁嗣纯继嗣为后,承袭了和端亲王的王爵。 此前景安帝召集众皇子皇孙宣布禅位时,就是袁嗣纯率先为当时还是三皇子的承泰帝说了好话。 这袁嗣纯善于审时度势,也素来跟承泰帝亲近。 说起来,袁嗣纯跟袁庆柏倒也有些缘分。 自从袁庆柏被景安帝抚养,景安帝除了安排他读书习武,还特意让擅长火器的袁嗣纯教他学习火器。 袁嗣纯既是袁庆柏的十五叔,也算是袁庆柏在火器上的老师。 现在,此人承袭为和端亲王了。 事实上,承泰帝已有让和端亲王担任宗人府宗正的想法,想让和端亲王帮他管好大周宗室这一块。 只是他刚登基不到三月,觉得此事目前还不便跟景安帝提的。 同样是在承泰元年的三月,承泰帝追封了一位公主,便是三年前病逝的他的第二女,也就是当今何皇后的女儿。 …… …… 转眼已是三月底,即将入暑。 景安帝习惯性地搬离了皇宫,驻进了西郊的当春园。 承泰帝也跟着一起驻进当春园,心中巴不得。 他青年时中过暑,从此便怕热,夏天的皇宫是很热的。 另外,景安帝让承泰帝住进了当春园的九经三事殿,这九经三事殿乃是当春园的正殿,既可常朝,亦有一部分大朝的功能,相当于皇宫里乾清宫和太和殿的综合体。 住进九经三事殿的承泰帝,自然更有天子的感觉。 袁庆柏当然要跟着两代天子一起住进当春园,且不说他的其他身份,单单作为领侍卫内大臣的他,就要负责当春园的防卫。 袁庆柏在当春园的住处,依然还是年芳斋。 因王熙凤的父亲在江南金陵,哪怕是景安帝安排她成为袁庆柏的房里人,景安帝觉得也应该先跟王熙凤的父亲打声招呼。 王子腾对此事可是急不可待,当日就遣人快马加鞭送信去金陵,仅仅一个月,他便收到王熙凤父亲的回信,回信中自然不会拒绝,感恩了太上皇和圣上。 于是,四月的一天,袁庆柏亲自派了一队人马前往王第,直接将王熙凤接到当春园。 按惯例,王熙凤只可带一个贴身的丫鬟,她带的便是平儿。 王熙凤可不是安分的,从王第到当春园的一路上,她时不时掀起轿帘一角打量轿外的风景,心情兴奋不已,也很期待见到那位柏三爷。 因袁庆柏正在当值,当王熙凤带着平儿来到当春园年芳斋,迎接她的只有尤氏、秦可卿、灵雪等人。 王熙凤可不是会认生的,趁着袁庆柏不在,她先花言巧语讨好了一番尤氏、秦可卿、灵雪,毕竟初来乍到嘛。 当袁庆柏得知消息后,临时回了趟年芳斋,他可是很想瞧瞧,这个红楼世界的王熙凤究竟长啥样。 “给三爷请安了!” 王熙凤恭敬地对袁庆柏行起了万福礼,直接就喊起了“三爷”,心跳有些加快,想着这位柏三爷果真如叔叔王子腾所言,是个模样英武不凡的。 袁庆柏将王熙凤、平儿带进了书房,也没让王熙凤落座,仔细将其上下打量了一番,没有失望,眼前的王熙凤是个美人,颜值不亚于尤氏,难怪原著里会把贾瑞迷得神魂颠倒。 袁庆柏又将平儿上下打量了一番,见其花容玉貌,气质也不俗,笑着问道:“这位姑娘是?” 不待平儿开口,王熙凤便抢先笑道:“回三爷的话儿,她是我的丫头,唤作平儿的。” 平儿低头蹲了个万福礼:“奴婢平儿给三爷请安。” 袁庆柏点了点头,心中有些欢喜,据他提前所料,王熙凤多半会将平儿带来,但此事也不一定。 原著里,当王熙凤嫁给了贾琏后,平儿成了贾琏的通房丫鬟,极聪明极清俊,既善良也干练,颇为出彩。 …… …… 当袁庆柏在年芳斋里见王熙凤、平儿的时候。 同一时间,承泰帝正在九经三事殿里批阅一份关于工部官员升迁的奏折,跟前还站着工部尚书曹文佑。 奏折中出现了两个跟袁庆柏相关的名字。 一个便是贾政,正六品的工部主事。 还有一个自然就是秦业,从五品的工部员外郎。 贾政已经当了多年的工部主事,秦业也已当了多年的工部员外郎。 因贾政不谙世情,公务上不得心应手,秦业为官清廉,不去讨好上司,更不喜贿赂,两人多年都没有晋升。 此次下面呈给承泰帝的奏折里,对贾政和秦业都称赞了起来,认为两人该晋升了…… 显然,主要是冲着他们各自的女儿和袁庆柏之间的关系。 承泰帝对曹文佑问道:“这秦业和贾政,为官究竟如何?你如实和朕回禀。” 曹文佑不敢隐瞒,当即将实情说了一番。 承泰帝听完点了下头,当即便在奏折上批复,让贾政由正六品的主事晋升为从五品的员外郎,让秦业由从五品的员外郎晋升为正五品的郎中! 他认为秦业是个好的,理当晋升了。 至于贾政,他虽有些不满意,可考虑到元春即将跟他秘密立储中的太子成亲,还是决定将贾政的官职也升一升。 毕竟是太子的王妃,以后是要当皇后的,她爹也当了多年的主事了,将其升成员外郎,届时太子大婚也会更有体面一些。 就这样,贾政成了工部员外郎,秦业成了工部郎中。 当袁庆柏得知此事后,想着,如果这个红楼世界没有他这位穿越者的出现,贾政依然会升员外郎,因为元春会成为承泰帝的妃嫔。 原著里的秦业可则没有升工部郎中,这就是袁庆柏带来的改变了,因为秦可卿成了他的房里人,而不是再过几年嫁给贾蓉。 ------------ 第70章 保住太子位的方略 工部尚书曹文佑走出九经三事殿时,迎面遇上了袁庆柏。 曹文佑还没反应过来,袁庆柏便忙上前恭而有礼地招呼道:“曹师傅。” 曹文佑心里欣慰,忙笑着捧手为礼:“柏三爷。” 心想,不愧是太上皇和圣上都钟爱的柏三爷,天纵奇材,勤奋好学,礼数上也周到,也是个尊师重道的。 承泰帝登基后设立了尚书房,即专门供皇子皇孙学习的学堂。 承泰帝的儿子袁庆松、袁庆树,都入了尚书房。 曹文佑今年已六十多岁了,资历很深。 他十九岁就中了进士,当过浙江巡抚,左都御史,后来当了工部尚书,也兼过翰林院掌院学士。 曹文佑便是承泰帝挑选的尚书房的其中一位师傅。 事实上,早在多年前,景安朝的时候,曹文佑就教过皇子皇孙,算是承泰帝的老师。 袁庆柏虽已学有所成,刚成年就任了领侍卫内大臣,还封了郡王,不用按规矩去尚书房学习,但他还是要不断勤学,尚书房的师傅也都是他的师傅。 袁庆柏素来在意尊师重道,面对曹文佑这样一位资历颇深的师傅,他自然会尊敬着。 “师傅刚面圣了?”袁庆柏对曹文佑笑问。 曹文佑笑道:“面圣了出来的。” 袁庆柏笑道:“知道师傅公务繁冗,学生不耽误你工夫了。” 待到曹文佑离开,袁庆柏才走到九经三事殿外头,发现曾教自己习武的唐钺正在殿外廊下守卫,因不便在此大声,他笑了笑算打了招呼,唐钺还以微笑。 唐钺已由从三品的王府一等护卫升为正三品的御前一等侍卫,官职品级上只升了一级,身份可比以前高多了。 守在殿外的太监,上前问道:“柏三爷要见圣上?” 袁庆柏道:“不是什么要紧事,圣上若忙,我先候着。” 太监笑道:“柏三爷稍候,容奴才进去请示。” 说完便蹑手蹑脚进了殿内。 很快,御前近侍太监窦英走了出来,对袁庆柏行礼:“给三爷请安。” 窦英是承泰帝藩邸时的亲信太监,如今则是御前近侍太监。 袁庆柏道:“圣上忙着吗?” 窦英道:“在批折子呢,三爷要见圣上,我这便进去回禀。” 袁庆柏道:“你和圣上说,不是什么要紧事,我在外头候着就好,待圣上得了闲儿再召见我。” 窦英点了点头,进入殿内,步入暖阁,翼翼小心对正戴着眼镜批阅奏折的承泰帝回禀了一下,照着袁庆柏的话说的。 能成为承泰帝的亲信太监,这窦英自然不简单,知道自己应该讨好庆柏,何况庆柏待他挺好。 承泰帝道:“叫他进来。” 袁庆柏走进了暖阁,对依然在批阅奏折的承泰帝行礼道:“儿臣给父皇请安!” 承泰帝转头看向了他:“庆柏,你有何事?” 袁庆柏恭声道:“倒不是什么要紧事,适才王藩镇的侄女接过来了,儿臣虽知父皇忙于国事,不便打扰,却觉得此事还是理当及时和父皇回禀一声,父皇何时得了闲,儿臣便带她拜见拜见父皇。” 承泰帝点了点头:“待朕得闲时遣人叫伱。” 袁庆柏“是”了一声。 承泰帝道:“你来得正好,朕有一事要吩咐你的。” 袁庆柏道:“父皇请吩咐。” 承泰帝道:“你挑出二十名侍卫和二百名亲军营官兵,尽量挑清正廉洁的,明日你九叔要领着他们去抄家。” 简单的一句话却饱含杀气。 却未透露要抄谁的家。 不过袁庆柏可以推测到,此次抄家的对象应该不简单,否则也不会让九叔亲自率领这么多人去抄家。 他也推测到,父皇这多半是在进一步整治贪腐了…… 其实承泰帝此次有想过让袁庆柏率军去抄家的,转而一想还是算了,虽说他严峻刻薄,被称为冷面王、抄家王,却不希望自己秘密立储中的太子,年纪轻轻就干抄家这种活儿。 袁庆柏恭声道:“是,儿臣必会仔细挑人。” 承泰帝又道:“还有一事告知你。” 袁庆柏问道:“不知父皇要告知何事?” 承泰帝道:“适才朕给秦业、贾政都官升了一级。” 袁庆柏郑重道:“恕儿臣斗胆直言,不知父皇此次给二人升官是否因儿臣的干系,若如此,儿臣请父皇收回成命,儿臣承受不起。” 承泰帝闻言欣慰一笑。 他可是经历过残酷的众皇子夺位的,知道包括前太子在内的一些前皇子们喜欢徇私提拔人,事实上,就连他当皇子时都没少干这种事儿。 但他现在当了天子,就不喜这种事了。 眼下他不过是给秦业、贾政升了一级而已,且是他主动的,庆柏却能有这种态度,这让他感到欣慰。 他觉得庆柏多半是真心的,纵然不是真心,这种态度也让他满意。 “毕竟是庆柏,不是太子实为太子的他,也应该不会因贵显至骄泰恣意而行,更不会像景安朝的太子那般行径。” 承泰帝心中感叹。 因为欣慰,他微笑道:“虽说有你的干系,但以二人的资历都可官升一级了。” 袁庆柏这才道:“既如此,儿臣谢父皇!” 承泰帝点了点头,已打算遣人去问问尤氏父亲的情况,只要还说得过去,也要给尤氏父亲官升一级,毕竟尤氏也是儿子庆柏的房里人,且是第一个跟庆柏同房的房里人。 他是真刻薄,但他并不算寡恩。 能得到他赏识的人,他是会施恩的,比如他的九弟。 而庆柏可是他钟爱的儿子,是他秘密立储的太子。 袁庆柏告退后,回到了年芳斋,却并未进门,而是来到湖畔,一面吹着凉爽的惠风,一面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一面沉思着一件很重要的事儿。 这事儿便是:如何保住自己的太子位! 他当然知道,自己应该就是秘密立储中的太子。 而如何保住这个太子位直到顺利登基为天子,这事儿确实很重要。 他已沉思过多回,每几天就要沉思一回,有种“吾日三省吾身”的感觉。 他要做到对承泰帝忠诚敬孝,任劳任怨,就像以前承泰帝对待景安帝那般。 他还要做到克尽职任,安分守己,属于他的任务,他会全力做好,同时安守本分,尽量别主动去争什么,包括了尽量别去提拔人。 他以前总结的那些跟冷面王父亲的相处之道,也都要延续。 比如,尽量坦诚,不能撒诈捣虚。 比如,不要跟承泰帝讨论那个位子。 他都已贵为太子了,只要他做到了这些,以后应该就能顺利继位。 哪怕以后太上皇和承泰帝闹翻了,承泰帝也不会不让他继位。 何况他判断,太上皇和承泰帝虽难免有矛盾,却应该不会闹翻,太上皇是宽仁的,承泰帝又是他选定的新天子,承泰帝对太上皇则是真孝敬的。 景安朝废太子犯过的蠢,袁庆柏可不会去犯! ------------ 第71章 凤姐被打哭了 侍卫处领侍卫内大臣的职务重要且复杂。 以前戚自章当这个官儿的时候,忙得很。 袁庆柏却跟戚自章不同,因他年纪还不大,景安帝不想他因领侍卫内大臣的职务过多耽误学习,没限制他的当值时间。 也就是说,他在当值时间上是自由的。 当他不当值的时候,会由属下的内大臣、散秩大臣负责侍卫处,有紧要时可随时找他,何况汤承远如今还是南书房大臣,也还兼着领侍卫内大臣。 不过,袁庆柏不会因此懈怠了这份职务,会在勤奋学习的同时,也干好这份职务。 学习依然是他的重要任务,作为储君,理当有深厚的知识储备。 景安帝自不用说了,连承泰帝都颇有文化素养,擅长经史书法,写过不少诗文,还喜读佛典,深通佛理…… 王熙凤来到当春园两天后便开了脸,红了海棠。 又过了十日。 这日下午,袁庆柏没去当值,倒不是他主动不去,是皇太后在当春园里摆戏,特意让他带上房里人过来一起听戏,其实主要是想让好孙子陪伴自己,何皇后也来了。 期间王熙凤说了两个笑话,将皇太后、何皇后都给逗得大笑,皇太后赏赐了王熙凤,还对袁庆柏夸赞王熙凤是个好的房里人,让王熙凤心里兴奋,表面却故作出低眉垂眼、羞人答答的样子。 掌灯时分,袁庆柏带着房里人回到年芳斋后,他便习惯性地钻进书房,王熙凤像跟屁虫一般跟着他,还对灵雪说了句:“灵姑娘,我来服侍三爷就好,你去歇着吧。” 灵雪瞄了一眼袁庆柏,见袁庆柏不则声,她便走开。 书房里只有袁庆柏、王熙凤两人。 王熙凤给袁庆柏斟上茶来,一面看着袁庆柏呷茶,一面笑道:“三爷,有一事我要和你说说。” 袁庆柏瞟了她一眼:“何事?” 王熙凤笑道:“我寻思着,灵姑娘年纪也大了,今年都十九了,比三爷还大三岁呢,她也服侍三爷好些年了,三爷是时候让她清闲清闲了,日后我让平儿来做服侍三爷的丫头。” 袁庆柏闻言淡淡一笑,心中感叹:“凤姐啊凤姐,这就急着宅斗起来了么?” 王熙凤已来了十多天,这十多天袁庆柏特意观察了她,判断她的性格跟原著里的差不多。 别说,王熙凤还挺有能耐,才来了十多天,竟就获得了皇太后、何皇后的喜欢。 因她知道皇太后、何皇后都是端庄之人,便放弃了以前当姑娘时喜欢的彩绣辉煌的打扮,穿着上端庄了起来。 但凡袁庆柏不在家,她便去皇太后或何皇后那里待着,殷勤服侍,献媚讨好。 今日她又当着袁庆柏的面,用两个笑话将皇太后、何皇后逗得大笑,还得了皇太后的赏赐,让皇太后对袁庆柏夸赞了她。 于是,她觉得自己可以了啊,可以开始宅斗了啊…… 她知道灵雪以后会被袁庆柏收为房里人。 虽说她也知道,灵雪这个奴仆丫鬟纵然做了房里人,也应该不会成为袁庆柏的第一位侧妃,但她爱吃醋,她也瞧不起灵雪的出身,想阻止灵雪成为袁庆柏的房里人。 袁庆柏目前就她、尤氏两个实质上的房里人,秦可卿年纪还小,她的计划是,先让灵雪不再是服侍袁庆柏的丫鬟,以后再寻出不是来打发出去,以后还要想法子对付尤氏,将尤氏打压,她自然就是侧妃了…… 但她知道,袁庆柏的身份非比寻常,她也不便现在就让袁庆柏身边没有贴身丫鬟服侍的,便要让平儿取代灵雪。 平儿是她的心腹丫鬟,平儿做了袁庆柏的贴身丫鬟,自然对她有利。 然而,袁庆柏却不是贾琏。 别说袁庆柏了解原著里的凤姐,即便不了解,他也不会被凤姐眼下这种小伎俩给诓到。 袁庆柏却没有立刻动怒,反而一面看着王熙凤一面假意含笑地说道:“这倒是好主意,我也在考虑一事,想着是不是该将你和尤氏的屋子换一换?” 王熙凤心里一喜。 尤氏在年芳斋里的住处,比王熙凤的住处要好不少,袁庆柏眼下这话儿听上去的意思便是,要提升王熙凤的分位,降低尤氏的分位。 王熙凤怎会不喜? 她虽精明,毕竟才到及笄之年,可不会看穿袁庆柏眼下是在故意试探她。 王熙凤道:“按理我才来不久,受不起这样的福气,不过,若三爷真有这份心意,大不了以后我心中眼中都只有三爷,一心一意伺候好三爷就是了。” 袁庆柏点了点头:“那今晚便让我瞧瞧。” 王熙凤故作羞恼地“呸”了一声。 跟对待尤氏一样,王熙凤开脸前三晚,袁庆柏都和她同房,然后便是几日同房一次,而昨晚袁庆柏才跟王熙凤同房的。 这让王熙凤愈发觉得,自己真的可以了,三爷不仅同意让平儿取代灵雪的位置,还真要让她和尤氏换个住处呢! “呵,本还以为三爷这位太子有多了不起,遇上我王熙凤,还不是一个会被降伏的!” “我这才刚来十多日呢,他就被降伏成这样了,以后哪怕他当了皇帝,还不得乖乖听我的话儿?” 王熙凤暗自得意着。 然而…… …… …… “啪!” “三爷虽身份贵重,可也不能这般打我。” “啪!” “三爷这分明是在羞辱我。” “啪!” “伱快住手!” “啪!” “你把我打疼了!” “啪!” “呜呜呜……” “啪!” “我都哭了,你还打?” “啪!” “呜呜呜,求三爷别打了,我认错了还不行么?” “啪!” “呜呜呜……” 夜晚,袁庆柏的卧房先是传出了诡异的打人声和争吵声。 将尤氏、秦可卿、灵雪、平儿、金蝶、瑞珠都给吸引了过来。 六个人悄悄躲在窗外偷听着,听着听着,便都面红耳热,听出来三爷是在打王熙凤身上何处了。 接着窗内就传出了王熙凤呜呜咽咽的悲泣声,而诡异的打人声还没有停下。 “天啊,平日那般温和亲切一团和气的三爷,原来竟是会打女人的啊,这王熙凤才来了十几天呢,究竟犯了什么事儿,竟被三爷这般打哭了?” 尤氏、秦可卿、灵雪、金蝶、瑞珠纷纷有着类似的想法,纷纷在心中感叹疑惑着。 “我家凤姐不会被打死了吧?不会被撵出去了吧?” 平儿则一脸担忧。 ------------ 第72章 帮太上皇修钟 卧房里,诡异的打人声突然停了下来,但呜呜咽咽的悲泣声还在继续。 尤氏、秦可卿、灵雪、金蝶、瑞珠、平儿,依然在窗外偷听。 突然,窗户被推开,将六女都唬了一跳。 待到六女发现袁庆柏正站在窗内冷冷看着她们,纷纷要逃跑。 “都给我站住!” 袁庆柏喝了一声。 六女纷纷站住,纷纷低头,或尴尬或紧张。 “都去我书房里候着!” 袁庆柏又喝道。 六女皆顺从地去了他的书房。 袁庆柏关上了窗户,先将王熙凤警告了一番,又去书房里将尤氏六女警告了一番,警告她们不许传播今晚之事,也特意警告王熙凤不许向皇太后、何皇后告状…… 他今晚这般教训王熙凤,可不是小题大做。 原著可是明确写到了王熙凤是醋缸醋瓮,宅斗上心狠手辣。 原著里,贾琏本有两个房里人,王熙凤嫁给贾琏不到半年,就将这两个房里人都寻出不是来打发出去了。 王熙凤嫁给贾琏时还带着四个陪嫁丫鬟,都或死了或被嫁人,仅剩下了一个平儿。 平儿被王熙凤强逼着做贾琏的通房丫鬟。 因平儿人品好且对王熙凤忠心。 因贾琏作为荣国府的公子哥,连一个房里人都没有,这说不过去。 因王熙凤想让平儿拴贾琏的心,不让贾琏在外头拈花惹草。 王熙凤却又不想平儿和贾琏同房,甚至于,她若发现平儿和贾琏单独待一起,口里就会掂十个过子,平儿和贾琏因此一般不单独待一起。 贾琏但凡多看了房里哪个丫鬟一眼,王熙凤都敢当着贾琏的面将那丫鬟打个烂羊头。 因为袁庆柏了解这样的王熙凤,他觉得自己今日有必要及时将其教训一顿。 王熙凤这才刚来十几天呢,就仗着自己得了皇太后、何皇后的心,开始宅斗了,这不教训,以后还得了? 而袁庆柏用这样一种教训方式,主要可不是出于恶趣味。 这种教训方式,王熙凤不便跟人说的,也不便找皇太后、何皇后告状的。 呵,她要是跟皇太后、何皇后告状说袁庆柏这般教训她,就会被认为是狐媚子,会被认为是在败坏太子庆柏的名声了。 袁庆柏也警告了王熙凤,若敢告状,皇太后或何皇后问起他来,他就照实说她才来十几天就妒忌排挤房里人,这罪名可就大了。 原著里,王熙凤有一回因吃醋和贾琏大闹起来,当着很多人的面找贾母告状,让贾琏吃了一顿挂落,事后还当众给她赔礼道歉。 不出袁庆柏所料,王熙凤被他这般教训一顿后,有些老实了,也不敢和任何人说,不敢找皇太后、何皇后告状。 不过她还是依然经常待在皇太后或何皇后那里,殷勤服侍,献媚讨好。 在她想来,自己已让袁庆柏不喜了一场,就更该讨好皇太后或何皇后,不然,袁庆柏的第一位侧妃多半就是尤氏了。 …… …… 新天子登基,尊封、册封、追封、晋封、封爵之事可少不了。 何况,景安朝的兄弟夺位激烈残酷,承泰帝登基后有必要对兄弟子侄多施恩惠,作为太上皇的景安帝也乐于见到这种情况。 承泰元年的四月,承泰帝又晋封了一位亲王。 此次晋封的是他的六弟,也就是景安帝的皇六子袁嗣纲。 这位袁嗣纲,生母的分位低,他又身有残疾。 他是个有自知之明之人,也是个低调谨慎之人。 尽管他是景安帝的皇六子,齿序较高,却不参与景安朝的众皇子夺位。 景安帝将其封了恂郡王,派给他的差事,他也能恪尽其职,认真办好。 承泰帝对这位六弟的评价是“敬谨小心,安分守己”。 因这位六弟跟承泰帝素无仇怨,承泰帝又赏识他,承泰帝也觉得,自己和兄弟们的仇怨过多,让他在这块的风评不好,有必要改善。 于是,承泰元年的四月,承泰帝在经过景安帝的同意后,晋封恂郡王为忠恂亲王。 这个四月,承泰帝还封了袁嗣绎为恭郡王。 袁嗣绎是承泰帝的十六弟,也就是景安帝的皇十六子。 此次承泰帝不仅封了袁嗣绎为恭郡王,还让其管起了藩院事。 袁嗣绎是承泰帝藩邸时除了九弟外最亲密的弟弟。 袁嗣绎也不参与众皇子夺位,他为人斯文谦恭,品行卓然,擅长书法,还擅长诗词歌赋。 同样是在承泰元年的四月,承泰帝也给袁庆桑封了爵位。 袁庆桑便是原九皇子现忠直亲王的长子,曾跟袁庆柏一起去京营训练,还曾跟袁庆柘联手在秋狝时针对袁庆柏。 承泰帝知道袁庆桑的品行不好,此次对袁庆桑封爵,显然是冲着忠直亲王的情分,但也只是封爵,可不是封王。 …… …… 景安帝虽退位当了太上皇,却还是掌控着很大权力,不过他的公务不比此前他当老天子时那般繁冗了。 勤奋认真的承泰帝,目前的天子权力虽有限,却是扛起了大部分的天子事务,景安帝也对他放心,只有大事要事景安帝才会过问。 于是乎,景安帝有了不少清闲时光。 读书,写诗,书法,下棋,钓鱼,研究科学和西洋玩意儿,找老人谈心追忆往事,偶尔还跟年轻妃嫔同个房,还有庆梁、庆柏两位好皇孙的陪伴…… 这位太上皇的生活过得并不枯燥无聊。 袁庆柏每天都会给景安帝请安,也有所陪伴,既因他自己确实想对景安帝敬孝,也因这是承泰帝交代给他的任务。 承泰帝自从登基,可谓勤政得很,经常一天睡眠五六个小时甚至还不到五个小时。 如此勤政的他,自然不会拿出多少时间陪伴景安帝,他便让儿子庆柏帮他敬孝,也是借此缓解他和景安帝之间的矛盾。 喜欢科学的景安帝,对一些西洋玩意儿感兴趣,比如自鸣钟。 他在当春园澹定居的书房里收藏了几个自鸣钟,有价值几百两银子的,也有价值几千两银子的。 这日下午,袁庆柏特意来澹定居探望景安帝,发现老爷子正戴着眼镜在书房里修理他收藏的一个自鸣钟,脸上都出汗了。 袁庆柏笑道:“皇祖父,孙子来帮你吧。” 景安帝笑道:“也好,我这眼睛不好使,手也不灵活了,这修理自鸣钟的功夫比不上从前了。” 说完他一面揩着脑门上的汗,一面饶有兴致地看着袁庆柏修钟。 袁庆柏很快便把自鸣钟修理好了。 前世他就有些会修理自鸣钟,今生因他知道景安帝喜欢自鸣钟,还特意钻研过这块,也曾帮景安帝修理过两回自鸣钟。 今日景安帝坏掉的自鸣钟,问题也不大。 见袁庆柏轻易便修理好了自己心爱的自鸣钟,景安帝欣慰得笑容可掬。 突然想到什么,景安帝笑问:“庆柏,你记得我写的那首咏自鸣钟的诗吗?” ------------ 第73章 三代天子咏自鸣钟 早在明朝万历年间,自鸣钟这个西洋玩意儿就传入了华夏,也进了皇宫。 但明史里并无相关记载。 或许明朝的皇帝对自鸣钟不是多在意,只当成了摆设。 到了大周,自鸣钟才多了起来,而景安帝早就喜爱上这玩意儿,早年就作过一首咏自鸣钟的诗,还特意将这首诗拿给袁庆柏看过。 此刻,面对景安帝的询问,袁庆柏笑道:“孙子自然记得。” 景安帝又笑问:“可能背得出?” 袁庆柏笑道:“所幸孙子特意背过皇祖父的这首诗,不然眼下被皇祖父这般考问,孙子可就要没脸了。” 景安帝笑道:“哦?你竟特意背过?” 袁庆柏笑道:“皇祖父特意让孙子瞧的这首诗,孙子怎好不背下来的?” 景安帝又欣慰了:“你背给朕听听。” 袁庆柏当即背了起来: 《咏自鸣钟》 法自西洋始,巧心授受知。 轮行随刻转,表指按分移。 绛帻休催晓,金钟预报时。 清晨勤政务,数问奏章迟。 “好,果真还能背得出!”景安帝听完又笑容可掬,“有好几个月不曾叫你作诗了,目下伱也作一首咏自鸣钟的诗出来,让朕瞧瞧?” 袁庆柏当然不会拒绝。 恰在这时,陶全来报:“太上皇,圣上来了。” 景安帝道:“让他进来。” 承泰帝走了进来,袁庆柏忙恭声道:“儿臣给父皇请安。” 承泰帝点了点头,对景安帝恭声道:“儿臣给父皇请安。” 景安帝点了点头,笑道:“你来得正巧,朕正在让庆柏作一首诗呢,你这做父皇的,也顺便瞧瞧你儿子的诗如今作得如何了。” 承泰帝微微一笑:“父皇让庆柏作何诗题?” 景安帝道:“咏自鸣钟。” 承泰帝道:“怎让他咏起自鸣钟来了?” 景安帝道:“适才朕的一个自鸣钟坏了,恰好庆柏来了,帮朕修好了,朕便提到曾经自己作的一首咏自鸣钟的诗,庆柏竟还背出来了,朕也几个月没让他作诗了,便让他也来咏一咏自鸣钟。” 承泰帝笑道:“既是如此,儿臣倒也想瞧瞧他咏得如何。” 当即,袁庆柏站到书案边,背后一左一右站着景安帝和承泰帝。 呵,这回作诗的压力不是一般的大啊! 好在他沉思过后便有了灵感,援笔濡墨写了起来: 《咏自鸣钟》 奇珍来海舶,精制胜宫莲。 水火明非藉,秒分暗自迁。 天工诚巧夺,时次以音传。 针指弗差舛,轮推互转旋。 晨昏象能示,盈缩度宁愆。 抱箭金徒愧,挈壶铜史捐。 钟鸣别体备,乐律异方宣。 欲得寂无事,须教莫上弦。 一诗写完,景安帝不由称赞:“好,咏自鸣钟可不易,你这首虽不算多好,至少不坏了。” 承泰帝道:“确实不坏,只是这最后一句‘欲得寂无事,须教莫上弦’不好,庆柏,你这辈子定要一直勤奋下去,可不能贪图‘寂无事’这三字。” 袁庆柏忙恭声道:“父皇训教得是,儿臣记住了。” 心里悄悄想着,你这勤政过度的父皇,在位时应该就能把大周治好了,等到将来我继位当了天子,虽也需勤政,但至少不用像你这般勤政过度了…… 承泰帝看向景安帝,笑道:“儿臣倒也被勾起了作诗的兴致,父皇若不嫌弃,儿臣今日也咏一咏这自鸣钟,给父皇凑个趣儿,如何?” 景安帝当然不会拒绝。 当即,袁庆柏将书案边的位置让给了承泰帝,承泰帝略一思忖,便援笔濡墨写了起来: 《自鸣钟》 八万里疏域,恩威悉感通。 珍奇争贡献,钟表极精工。 应律符天建,闻声得日中。 莲花空制漏,奚必老僧功。 景安帝看完点头:“你这首也不坏。” 承泰帝笑道:“父皇觉得不坏,儿臣就满足了,这个趣儿算是凑成了。” 承泰帝其实也喜欢写诗文,登基前写过不少诗文,包括了三百多首诗歌,且不少都是咏风花雪月之类的。 这个时代的读书人,有几个不学作诗的呢? 只是,对承泰帝这种事业咖而言,作诗是业余爱好罢了。 此刻袁庆柏看着承泰帝写的这首《自鸣钟》,心中打算着今日就要将这首诗背下来,以免将来承泰帝跟他提起,他背不出来,而背出来了,承泰帝自然会欣慰,就像今日的景安帝一般。 这也算是一种心机了。 这时,景安帝对承泰帝问道:“你此次过来是有何事?” 他可是了解他这个已经当了天子的三儿子,知道这个三儿子当了天子后勤政得很,这点也让他满意。 更满意的是,这个三儿子在勤政之余还能惦记着对他敬孝,不仅每日特意来请安,还特意让庆柏帮着敬孝。 但眼下这个时候,这个三儿子过来,多半是有正事请示他的。 承泰帝也不弄虚的:“确实有一事要和父皇商议。” 景安帝点了点头,当即坐了下来,也让承泰帝落座,对袁庆柏道:“庆柏,给你父皇斟茶来。” 袁庆柏忙斟了两杯茶,递给了景安帝和承泰帝。 承泰帝呷了两口茶便娓娓说了起来。 承泰帝说的是丁税、田赋的问题。 华夏百姓自古以来都要交丁税和田赋,大周也不例外。 景安帝亲民。 他曾说:“朕四次经历山东,于民间生计无不深知。东省与他省不同,田野小民俱系与有身家之人耕种。丰年则有身家之人所得者多,而穷民所得之分甚少;一遇凶年,自身并无田地产业,强壮者流离四方,老弱者即死于沟壑。” 他还说:“为民牧者若能爱善而少取之,则民亦渐臻丰裕。今乃苛索无艺,将终年之力作而竭取之,彼小民何以为生?” 于是,十年前景安帝下旨“滋生人丁永不加赋”! 饶是如此,大周人丁、地亩的双重征收标准还是让无地少地的农民负担大。 此事是严峻的。 承泰帝虽刚登基几个月,就迫切想要治理此事,这次就是特意来找景安帝商议。 当景安帝得知承泰帝的来意,心里欣慰,他也早想治理此事,只是下不了狠心,也力不从心。 此刻,景安帝深邃的眼眸看向袁庆柏:“庆柏,关于此事,你有何想头?” 他想看看庆柏在这种国事大事上有没有好的想头。 承泰帝闻言也看向了庆柏,他也想看看…… 有书友提到,太上皇在世,其皇后该称“太上皇后”而不是“皇太后”。 作者写成“皇太后”,是按原著来的,原著写到“当今自为日夜侍奉太上皇、皇太后,尚不能略尽孝意”。 作者设定为:按大周制度,仪妃并非景安帝封的皇后,是承泰帝登基后尊封的皇太后,因此称作“皇太后”。 ------------ 第74章 庆柏献策:摊丁入亩 虽说袁庆柏早已决定,当太子要安分守己。 眼下却是景安帝主动问他丁税、田赋这种国事大事,承泰帝也在场,便算是对他这位太子的考验。 这种情况下,他当然要有所表现,不然岂不意味着他这位太子在国事大事上无能了? 袁庆柏故意沉思了片刻,才恭而有礼地娓娓道来: “本来,皇祖父和父皇当面,作为孙臣和儿臣的我,不便在这种国事大事上多嘴,既然皇祖父问到了我,我便斗胆说说自己的浅见想头,望父皇包涵。” “皇祖父仁明之政,忧国恤民,十年前下旨‘滋生人丁永不加赋’,诚为善政,亦利国利民之大计。” “只是,目今已过去十年,时过境迁,如父皇适才所言,目今人丁、地亩的双重征税,已让无地或少地的百姓负担甚大。” “富者田连阡陌,竟少丁差,贫民地无立锥,反多徭役。” “我寻思着,或可将丁税并入田赋之中,称之为‘摊丁入亩’,亦或是‘摊丁入地’、‘地丁合一’。” “田亩起丁,田多则丁多,田少则丁少,无田则无丁,计亩科算,各完各田之丁,民间无包赔之苦,编审之年,照例造册,亦无须再加稽核。” “只是,此策虽利贫苦之民,实不利于田多地主,这些地主在审册全部人丁中占比甚小,他们所拥有的田地却占比甚大,此策也不利于通过丁税贪腐的官吏,这些地主官吏必会不悦。” “另外,丁税自西汉以来在我华夏已实行两千多年,若摊丁入亩,也会因此引起不小的非议。” “这摊丁入亩,说来易,实行起来却艰难。” “以上便是我关于丁税田赋的浅见想头,望皇祖父和父皇赐以教正,若有谬误之处,我必当改正。” 恭而有礼地娓娓说到这里,袁庆柏便停了下来,一副等待教正的样子。 其实他还有不少可说的。 他知道,摊丁入亩一旦实施,便会放松对户籍的控制,农民和手工业者可以自由迁徙,出卖劳动力。劳动者有了较大的人身自由,有利于释放社会活力,促进生产发展,还可促进人口增长…… 只是他觉得自己不便说这些,而且,这回他献上摊丁入亩的策略,有所表现,就足够了,说得过多反而可能弄巧成拙,毕竟他是太子,不是天子。 承泰帝心里激动了,不禁用赞赏的目光看着儿子庆柏。 其实,今日承泰帝来找景安帝之前,就已想到了摊丁入亩的策略。 他没有直接跟景安帝提出这个策略,而是打算着,先跟景安帝详细说说丁税、田赋上的严峻问题,引起景安帝的高度重视后,再抛出摊丁入亩的策略,景安帝才更可能会同意。 承泰帝没想到,在他提出这个策略之前,景安帝先问起了庆柏,而庆柏竟提出了摊丁入亩,且考虑得如此详细,他才十六岁啊! 要知道,承泰帝可是苦思冥想好长时间的。 这一刻,不禁用赞赏的目光看着儿子庆柏的承泰帝,又不禁在心中赞叹了一句:“朕真真是有个好儿子,有个好太子!” 景安帝听完庆柏的献策便陷入了沉思,沉思了一会子后,他看向承泰帝,问道:“庆柏的献策,你有何想头?” 承泰帝果断道:“回父皇,儿臣以为庆柏之策甚善,大可行之。” 景安帝吁了一口气:“朕何尝不知此策甚善,朕又没有老糊涂。” 话锋一转,景安帝感叹:“只是适才庆柏也说到了,这摊丁入亩,易言而难行,你这位新天子肩上的负担本就已重,若再急着实行摊丁入亩,负担就更重了,而且朕估量着,想将其推广到全国,需要漫长的时日。” 想实行好摊丁入亩,不仅需要承泰帝投入大量的时间精力,也会让承泰帝又得罪很多人。 承泰帝这位新天子虽才登基几个月,却已经在进一步整治贪腐,包括了进一步清查亏空。 另外,他还在“豁除贱籍”上有所行动。 明朝建文末年,山西、陕西有不少人因未依附朱棣,而被编入“乐户”籍,也就是官妓,这些“乐户”籍如今还有不少后代。 承泰帝已下旨摘除这些“乐户”籍,使他们成为民户,让他们从此不再是贱籍,可以参加科举改变人生。 承泰帝也已打算,以后在“豁除贱籍”上有进一步的行动。 此刻,承泰帝听着景安帝的话,不禁感动地说道:“承蒙父皇为儿臣计之深远,儿臣感激欢喜,亦感到荣幸。” “然儿臣以天下为己任,虽负重前行,虽艰难困苦,亦无怨无悔。” “这摊丁入亩之策,儿臣深知其施行之难,然儿臣志在必行,以期大周昌盛,百姓安居乐业,恳请父皇支持儿臣。” 景安帝又沉思了一会子后才点了点头:“罢,罢,你既有这份心思,朕这做太上皇的便鼎力相助,此摊丁入亩之策,伱可放手施为。” 承泰帝恭声道:“儿臣谢父皇!” 景安帝和承泰帝又商议了片刻摊丁入亩之策后,景安帝便道:“晓得你忙得很,这摊丁入亩一旦实施,你就更忙了,你去吧。” 承泰帝当即告退。 景安帝却喊道:“且止步。” 承泰帝回头:“父皇还有何训教?” 景安帝道:“这摊丁入亩之策,不可泄露是庆柏所献。” 承泰帝立刻就明白了景安帝的意思,微微一笑道:“父皇放心,儿臣省得。” 摊丁入亩很得罪人,这是在保护庆柏。 而且,庆柏毕竟还只是太子,且只是秘密立储中的太子,而不是明面上册立的太子,锋芒太露可不好。 承泰帝走后,景安帝对一直侍立在旁的袁庆柏笑道:“庆柏,可有心思陪朕下棋?” 袁庆柏笑道:“这是孙子的荣幸和福气,皇祖父要这书房里下还是去正殿暖阁里下?” 景安帝笑着说道:“就在这里下吧。” 袁庆柏当即拿来棋盘棋子,跟景安帝面对面对弈起来。 与此同时,承泰帝则已回到了九经三事殿,迫不及待着手起了摊丁入亩。 ------------ 第75章 奴去也,莫牵连 展眼过去两个多月。 已到了承泰元年的七月十五。 再过两天便是袁庆柏和贾元春大婚的日子。 两人的大婚之日定于七月十八,这是钦天监选定的黄道吉日。 眼看着再过两天就要大婚,就要嫁给那位不是太子实为太子的柏三爷,就要去过皇室生活,元春是既期待又紧张,同时还有那么一些惘然。 一旦嫁人了,她便不再是闺阁姑娘,而是成了一位贵妇人。 一旦嫁给了那柏三爷,她想再回荣国府就不容易了,纵然回来,也必然会受到不小的限制。 带着这样一些惘然,这日元春情不自禁想好好逛一逛荣国府,逛一逛这个她从小长大的住处,她的家。 虽已入秋,天气还比较热,好在今日正下着一场蒙蒙细雨,倒是让诺大荣国府融入了一些凉爽。 遍身绫罗、插金带银、花容玉貌的元春,自己撑着一把伞,由闺房里走出,身后紧跟着她的贴身大丫鬟抱琴,抱琴同样也撑着一把伞。 元春自幼系贾母教养,她的闺房在贾母院。 元春和抱琴,一位姑娘和一位丫鬟,一前一后款步走着,先将整个贾母院逛了一圈,然后来到贾母院后院。 由贾母院后院逶迤来到贾珠的住处,贾珠不在家,上学去了,嫂子李纨在家,元春本没打算进屋,却被李纨发现,邀请她进屋。 元春和李纨聊了片刻,主要聊的就是她大婚之事,而元春目下并没有聊此事的心情,略坐了片刻便告辞离开。 元春带着抱琴继续漫步,经过了赵姨娘院、周姨娘院,都没再进屋。 这时,元春来到贾政的内书房梦坡斋外头,看守梦坡斋的小厮见她走来,忙低着头回避到一旁。 元春停下了脚步,对抱琴吩咐了两句,抱琴上前对那小厮问道:“这梦坡斋里目下可有人在?” 小厮回应:“倒是没人,老爷照常去工部衙门里当值去了,清客相公们也没人进去。” 抱琴点头道:“大姑娘要进去逛会子,可方便?” 小厮献媚道:“虽说老爷吩咐小的要看守好这梦坡斋,可既是大姑娘要进去,小的自然不好拦着的。” 抱琴回到了元春身边,将小厮的话儿传达一番。 当即,元春带着抱琴一同步入梦坡斋,在梦坡斋里逛了半晌瞧了半晌。 半晌后,元春带着抱琴走出梦坡斋,接着来到王夫人院,得知王夫人不在此处,而是待在荣禧堂大院。 荣禧堂大院,是荣国府当家人所住的正经正内室,以前是贾赦住的,后来贾赦因受太子大案的连累搬了出去,贾政搬了进来。 这荣禧堂大院四通八达,轩昂壮丽,正房五间,两边厢房鹿顶耳房钻山。 元春来到荣禧堂大院,先进了正房东边的三间耳房之中。 耳房之中,临窗有大炕。 大炕上有猩红洋罽,正面设着大红金钱蟒靠背,石青金钱蟒引枕,秋香色金钱蟒大条褥,两边设一对梅花式洋漆小几,两边小几上也各有陈设。 耳房之中,还有一溜四张椅面西,椅上都搭着银红撒花椅搭,配四副脚踏。 椅之两边,也有一对高几,几上茗碗瓶花俱备。 这耳房便是王夫人时常居坐宴息之所。 此时王夫人正坐在耳房中的炕上,正对一名荣国府的管事媳妇吩咐着跟元春出嫁有关的事务。 自从贾政当家,王夫人便成了荣国府的管家太太,加上女儿元春要嫁给庆柏,王夫人的身份自然尊贵了,也格外体面。 见元春突然来了,管事媳妇忙笑迎起来,王夫人虽未起身,却也笑着招呼:“正下着雨呢,你怎来此了?” 元春嫣然一笑:“我正带着抱琴在府上闲逛,适才逛到母亲的住处,本想给母亲请安,得知母亲在此,便来此请安了。” 王夫人听到这话儿受用,这可是即将当王妃以后当皇后的女儿呢! 元春目下没有跟王夫人多聊的心思,何况还有一名管事媳妇开始对她献媚起来,她也没有这份受用献媚的心思。 不待王夫人开口留她,她接着便道:“母亲这里正忙着,女儿不打扰了,想去荣禧堂里逛一逛瞧一瞧,请母亲恩准。” 王夫人虽不是很聪明,却也能听出,她的这个女儿多半是想在出嫁之前好好瞧瞧这个家,自然不会拒绝:“你去吧。” 元春“嗯”了一声,出了耳房,进了正房荣禧堂。 荣禧堂的堂屋内悬挂着一个赤金九龙青地大匾,匾上写着斗大的“荣禧堂”三字,后有一行小字“某年月日书赐荣国公贾源”,又有“万几宸翰之宝”。 这荣禧堂,元春从小到大进来的次数并不多。 因这里是荣国府当家人的住处,而且,以前是贾赦当家,后来贾政当家时,元春的年纪则不小了,不便轻易来荣禧堂的。 在荣禧堂里仔细瞧了瞧后,元春又有些想进她父亲贾政的卧房里瞧瞧,不过还是果断放弃了这个想法,觉得如此不便。 出了荣禧堂的元春,接着又带着抱琴去了荣国府的后院。 荣国府的后院很大,原著里后来被改建成大观园供贵妃元春回家省亲,而现在,元春即将嫁给庆柏,也不知大观园还会不会出现了…… 荣国府的后院里住着很多下人,元春倒是不便仔细逛,略逛了逛,便带着抱琴返回贾母院,发现胞弟贾宝玉正在院中玩耍。 贾宝玉今年已经五岁了。 自从他出生,元春这位长姊便对他怜爱,已手引口传教授了他几本书、数千字在腹内,两人名分上虽是姊弟,其情状又有些如母子。 此刻,元春招呼了一声:“宝玉。” 贾宝玉看到元春,忙上前打起招呼:“大姐姐。” 元春忙给贾宝玉撑伞:“正下着雨呢,你怎跑屋外玩了?淋出病来了可如何是好?” 贾宝玉低着头,做贼心虚,他是趁人不注意从屋里偷跑出来的。 元春带着贾宝玉进了她的闺房,亲自用毛巾将贾宝玉的衣服擦了擦,又给贾宝玉洗了把热水脸,还亲自送贾宝玉回他的屋里,又去瞧了瞧贾母养在身边的二妹迎春、三妹探春、四妹惜春,才返回自己的闺房。 她坐在镜子前,想着两天后便将跟这座荣国府告别,跟亲人们告别,包括了贾宝玉,不禁眼眶湿润,流下泪来。 “一帆风雨路三千,把骨肉家园齐来拋闪。恐哭损残年,告爹娘,休把儿悬念。自古穷通皆有定,离合岂无缘?从今分两地,各自保平安。奴去也,莫牵连!” 这首原著里写探春远嫁的《分骨肉》,在离别之情上有一些适合今日元春的心情,但她这次的出嫁比起原著里探春的远嫁要好了很多。元春只望,那柏三爷是个好夫婿,不仅能给她荣华,也能跟她鹣鲽情深,鸾凤和鸣。 两天后,七月十八,庆柏和元春大婚了…… ------------ 第76章 大婚 七月,景安帝、承泰帝都由当春园住回了皇宫。 七月十七,袁庆柏和贾元春大婚前一日,荣国府将元春的嫁妆送入了毓庆宫预先布置,嫁妆自然很丰厚。 七月十八,大婚。 一早,袁庆柏穿着吉服,依次去给太上皇、皇太后、承泰帝、何皇后行三跪九叩大礼。 九门提督命令属下清理自皇宫到荣国府的街道。 有随从命妇,提前到荣国府等候,有赞事命妇,提前到毓庆宫等候。 銮仪卫预备了八抬彩舆,轿用红缎帏,由校尉抬轿,有女官跟随。 一名内务府总管率领二十名属官、四十名护军营官兵,护卫着八抬彩舆,到荣国府将元春奉迎到了毓庆宫。 毓庆宫正殿里的婚房布置得很喜庆。 房内到处都是红色,墙上有红布,红布上有大大的金漆囍字,被褥枕头都是红色的,自然也有红烛在燃烧…… 红烛高烧照洞房,花容月貌映烛光。 袁庆柏和元春于婚房中行了合卺礼。 礼毕,众人皆退。 袁庆柏、元春并排坐于床沿。 袁庆柏打量着元春,而元春低头娇羞,双腿并拢。 在袁庆柏看来,元春无疑是个美人,称得上花容月貌,但称不上倾国倾城,比起秦可卿要略逊一筹,跟尤氏、王熙凤差不多。 不过,相比于秦可卿,袁庆柏更喜欢元春的容貌,元春的脸并不瘦,有一点子婴儿肥,身材也不瘦,有一点子丰润,有种袁庆柏前世国泰民安脸的感觉。 这种容貌身材的元春,配上眼下的一身王妃吉服,哪怕她刚到及笄之年,却就已经有了华贵的感觉。 “夫人。”袁庆柏柔声唤道。 元春不好意思抬头看他,只轻启朱唇“嗯”了一声。 袁庆柏道:“你抬起头来。” 元春缓缓抬头,却不和他对视。 袁庆柏近距离端相了端相她的面容,眉黛青山,双瞳剪水,明眸皓齿,白皙的脸上宛如有粉色桃花在绽放。 尽管今生已有了尤氏、秦可卿、王熙凤三个房里人了,其中两个还都开了脸,此刻面对元春的袁庆柏,还是不禁怦然心动。 他伸手牵住了元春的双手,元春这才看了他一眼,却又快速低眉垂眼。 袁庆柏柔声问道:“你名叫元春?” 元春又抬头看向了他:“柏三爷难道还不知我的名儿?” 袁庆柏笑道:“不问你话,伱岂不是一直低着头不瞧我了?” 元春嫣然一笑,双眸晶莹。 袁庆柏道:“日后叫我三爷就行了。” 元春“嗯”了一声,又低下了头。 见元春面红耳热,袁庆柏也不想废话了,春宵一刻值千金,于是双臂一伸,将元春揽入怀中,元春发出一声轻吟:“三爷……” 毓庆宫外,皇宫上方,夜空之中,有云在飘,有雨在聚,很快就酝酿成了一场夜雨落了下来,这场夜雨还不小,打在婚房的屋顶,噼里啪啦作响。 翌日一早,尽管元春身子有所不适,惺忪的脸上似乎还残留着夜间的泪痕,她还是早早起床,亲自服侍袁庆柏更衣。 袁庆柏带着元春依次去拜见太上皇、皇太后、承泰帝、何皇后,袁庆柏依然行三跪九叩大礼,元春行六肃三跪三拜大礼。 这六肃三跪三拜大礼,行起来不易,身子有所不适的元春却行得挺好,加上她的模样气质,让太上皇、皇太后、何皇后都感到满意。 至于承泰帝,也不知他是没仔细瞧元春,还是没戴眼镜瞧不清楚…… “朕的皇孙庆柏颇得美人缘,竟不亚朕少壮时,他的三个房里人和现在的这位王妃竟皆丽人,只是不知啥时候能给朕生一个重孙子啊?” 当景安帝见到元春,心中不禁感叹,倒也有些欣慰,认为庆柏在美人缘上颇有他的风采,也希望庆柏在生子女这种事上也能颇有他的风采。 虽说景安帝被儿子们夺位闹得够呛,但他依然还是希望庆柏能多有子女,毕竟庆柏是他选定的隔代天子,多子当然比少子要好。 行完朝见礼,袁庆柏、元春回到毓庆宫,两人一起坐于正殿明间,尤氏、秦可卿、王熙凤三位房里人对元春这位王妃行大礼。 元春可没有摆架子,也没有拿腔作势,起身上前,亲自将尤氏、秦可卿、王熙凤都扶了起来,笑着说道:“你们三个,我都见过的,如今咱们在这里聚一块儿了,也是缘分一场。” 袁庆柏倒是好奇了:“哦?你和她们都见过的?” 元春“嗯”了一声,简单说了一番。 尤氏、秦可卿都在登门拜访贾母的时候见过元春。 王熙凤则打小就开始跟贾府有来往,见过元春多次了。 此刻,王熙凤表面笑脸,内心则是郁闷、嫉妒的。 自从三个月前她惹怒了袁庆柏,不仅被袁庆柏教训了一顿,而且接下来一个月袁庆柏竟都不跟她同房了,只跟尤氏同房。 一个月过后她便急了,厚着脸皮求了求,袁庆柏才跟她同房,饶是如此,两个月期间也不过才同房四次,比尤氏少了一倍。 另外,王熙凤打小就见过元春,已见过多次,虽说她的身份比起元春差了不少,但她可没有这种自知之明,觉得差不了多少。 现在元春大婚嫁给袁庆柏,成了王妃甚至太子妃,让王熙凤都嫉妒了。 不过,王熙凤知道元春是个贤孝才德的,她早计划好了,一旦元春嫁过来了,她便献媚讨好元春,跟元春亲密。 “王妃,你是个有大福气的,能嫁给咱们的三爷。”王熙凤对元春笑道,又对袁庆柏笑道:“三爷虽分位贵重,能娶到这么一位王妃,也算得上福气,我可是打小就认识王妃的,王妃是个颇有贤孝才德的。” 袁庆柏淡淡一笑,心想:“元春才刚来,凤姐你这就巴结上了?” 虽说他实为太子,毕竟不是明面上册立的太子。 而王熙凤是景安帝安排给他的,关系到王子腾这个京营节度使,王子腾既是景安帝的人,也已是承泰帝的人,承泰帝需要利用王子腾。 哪怕只是出于大局考虑,袁庆柏现在也不便过于亏待了王熙凤。 何况在袁庆柏看来,王熙凤有她的优点,王熙凤机缘巧合地成了他的女人,他也应该对其负责,不能因她犯了一次错误就放弃了她。 不难想见,王熙凤以后多半还要宅斗。 袁庆柏也知道,哪怕没有王熙凤,他的内宅也容易发生宅斗这种事,等他以后当了天子,宫斗更是不可避免。 若以后王熙凤斗得不像话了,自然不会有她的好下场。 ------------ 第77章 庆柏偕元春归宁 袁庆柏和元春的婚事,流程主要是赐婚、纳采、奉迎、合卺、朝见、归宁。 归宁指的是,大婚后第九天,袁庆柏带元春到荣国府,拜望元春的父母,荣国府设宴款待,最好午时前宴毕还宫。 民间也有类似的流程,称作“回门”。 袁庆柏和元春完成了归宁才算婚事告成。 这日便是袁庆柏和元春的归宁之日。 位于西城宁荣街的荣国府,既有正门,也有东西两角门,除非有大事或必要,正门不开,只开东西两角门。 今日,荣国府从正门、仪门、向南大厅、内三门、内仪门并内塞门直到正堂荣禧堂,中路一路各门大开,皆挂着朱红灯笼。 府内各处,帐舞蟠龙,帘飞彩凤;金银焕彩,珠宝争辉;鼎焚百合之香,瓶插长春之蕊。 贾母身着一品国公夫人的冠服,领着邢夫人、王夫人等人,等在荣国府正门外。 贾赦、贾政、贾珍也都穿着各自的冠服,领着贾珠、贾琏等人,候在宁荣街的街口。 这时,一等侍卫赵猷率领着一群皇宫侍卫和亲军营官兵,护卫着两乘八抬大轿进了街口,来至荣国府正门外。 贾母、邢夫人、王夫人连忙跪下,被几个太监快速扶起。 两乘大轿抬进了正门,一路抬到内仪门外方停下,有太监引领着袁庆柏下轿,抱琴和宫女引领着元春下轿。 今日的袁庆柏,以武郡王的身份,穿着郡王蟒袍,戴着簪缨王帽,元春也穿着郡王王妃的冠服。 两人皆显得华贵,且一个英武不凡,一个花容月貌,站在一块儿,仿佛天生一对,金玉良缘。 贾母、贾赦、邢夫人、贾政、王夫人、贾珠、贾琏都已跟了过来。 当即,以袁庆柏、元春为首,众人鱼贯进了内仪门,接着进了荣禧堂堂屋。 袁庆柏抬头发现堂屋内悬挂的赤金九龙青地大匾。 匾上的“荣禧堂”、“某年月日书赐荣国公贾源”、“万几宸翰之宝”等字皆为大周先皇御笔,这里的先皇还是景安帝的长辈。 袁庆柏登时驻足,向着赤金九龙青地大匾行了礼,元春跟着行礼,贾母众人也纷纷跟着行礼。 而在隔壁宁国府的贾家宗祠里,还有其他先皇御笔,“贾氏宗祠”四字则是衍圣公孔继宗所书,还有衍圣公孔继宗所书的一副长联。 宁荣二府不愧都是开国国公府邸。 这时,袁庆柏、元春并排上座。 袁庆柏自然淡定。 元春倒是有些不自在,这荣禧堂她从小到大进来的次数都不多,当然从未上座过,今日只因她嫁了袁庆柏成了王妃,归宁回来就能上座了,而贾母、贾赦、邢夫人、贾政、王夫人皆侍立着。 袁庆柏看向贾母:“老太太快请就坐,已是一家子的人,今日我又是陪着王妃归宁的,无需拘束。” 贾母笑道:“王爷长大了,不仅生得比头里更得人意,也比头里更知礼了,既是王爷发了话儿,那我便厚着一张老脸坐一坐了。” 说完她便坐在了一张楠木交椅上。 这荣庆堂的堂屋可不小,堂内地下有两溜十六张楠木交椅。 袁庆柏又看向贾政、王夫人:“岳父岳母也快就坐。” 这一声“岳母”,听得王夫人心里那叫一个舒坦,登时就喜不自禁了。 贾政却严肃着一张脸,一本正经道:“累蒙郡驾下临,荫生辈何以克当,又岂有贪坐之理?” 袁庆柏:“……” 贾政看向元春道:“今贵人上锡天恩,下昭祖德,此皆山川日月之精奇、祖宗之远德钟于一人,幸及政夫妇。王妃切勿以政夫妇为念,更祈自加珍爱。惟业业兢兢,勤慎恭肃以侍王爷,庶不负王爷体贴眷爱之恩也。” 元春:“……” 袁庆柏笑道:“你我已是翁婿,请岳父快同丈母就坐,你们若不坐,倒是让我和王妃都怪不自在的。” 元春不禁温柔地瞄了眼袁庆柏。 贾政还要推辞:“荫生辈……” 贾母忍不住了,打断道:“既是王爷叫你坐的,伱便从命坐下。” 贾政:“……” 老母亲发话了,孝子贾政便不废话了,带着王夫人一同就坐。 袁庆柏又让贾赦、邢夫人就坐,接着是贾珠、贾琏。 袁庆柏看向贾珠,笑道:“贾兄,今年以来没再见着你了,听闻你没参加今年的恩科乡试?” 因承泰帝登基,今年特开了恩科,于四月举行了顺天府乡试。 贾珠忙起身道:“回王爷的话,因我自知目今学业不精,打算再过三四年,乡试、会试一同考。” 袁庆柏点了点头。 贾珠今年十八岁,不小了,然而考乡试、会试的难度不是一般的大,哪怕他十四岁就考中了秀才,也没信心在十八岁就中举甚至中进士。 再过三四年,他也不过二十一二岁,乡试、会试连着考,若能考中进士,也已经很牛了。 袁庆柏看向贾母:“贾珠兄弟和王妃都和我说了些关于贵府宝哥儿的事儿,这位衔玉而诞者今日可在府上?若在,我倒想见他一见,毕竟已是内弟。” 贾母、王夫人一听问到贾宝玉都激动了,巴不得贾宝玉能被袁庆柏亲近。 贾母忙不迭遣下人将贾宝玉带了来,贾宝玉对袁庆柏、元春行了礼。 只见今年方五岁的贾宝玉,穿着就甚是华贵,身上带着项圈、通灵宝玉、寄名锁、护身符等物。 “脸不大啊,倒是很白,这小脸蛋的白皙,都比得上元春了。” 袁庆柏心中寻味。 前世很多人说贾宝玉是大圆脸大饼脸,只因原著里有句“面若中秋之月”,事实上,这句话是在形容他脸上的气色像中秋月一样,紧接着的“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眼若秋波”才是写他的容貌。 原著里写薛宝钗“脸若银盆”,也是同理,银盆即圆月。 元春正用一种母亲般怜爱的目光看着贾宝玉,才九天不见,她就怪惦记的。 袁庆柏对贾宝玉笑问:“衔的那玉在哪里?给我瞧瞧。” ------------ 第78章 怀胎封侧妃 贾宝玉虽才五岁,却些许懂事了,见袁庆柏问玉,他便从衣内将通灵宝玉取出,上前递给了袁庆柏。 袁庆柏细细地看了起来。 只见这通灵宝玉,大如雀卵,灿若明霞,莹润如酥,五色花纹缠护,正面镌有“莫失莫忘仙寿恒昌”,反面镌有“一除邪祟二疗冤疾三知祸福”。 “这玉究竟咋来的?” 袁庆柏心中疑惑。 本来他还想着,他作为穿越者,当通灵宝玉到了他手里,或许会产生什么特殊反应,或许是个金手指,让他修个仙啥的,结果啥反应没有。 袁庆柏一面故意称奇道异,一面理好彩绦,亲自给贾宝玉戴上。 倒是想让贾宝玉摔个玉给他瞧瞧,也只是这么一想。 等以后林黛玉进了荣国府,贾宝玉就会摔玉了。 袁庆柏笑问贾宝玉读了何书,贾宝玉回答了一番。 袁庆柏看向贾政:“我瞧着,宝哥儿是个资质好的,估量着府上的老太太、太太都甚是钟爱,但吾辈后生甚不宜钟溺,钟溺则未免荒失学业,他大姐姐还期许着他日后能荣耀显达,岳父当好好训教才是。” 贾政忙起身道:“荫生辈必当严加训教犬子!” 贾宝玉听得一激灵…… 贾母心中不禁赞叹,这位太子爷年纪倒也不大,竟就这般稳沉持重了,元春嫁给了他,实乃行了大运。 至于袁庆柏说的不要钟溺贾宝玉的话儿,贾母可就左耳进右耳出了,呵,我的宝贝孙子我不钟溺哪成啊! 袁庆柏对贾宝玉赏赐了东西,然后款款说道:“听王妃说,府上还有她的三位妹妹,她和我提了提三位妹妹的事儿,倒是让我有些好奇,既然她们年纪都还小,可否也叫来让我这做姐夫的见上一见?” 贾母自然不会拒绝,当即遣人叫来了迎春、探春、惜春。 迎春六岁,探春则只有四岁,惜春更小。 迎春一副怯生生的样子,微睨着袁庆柏,探春倒是显得有些勇敢,抬头跟袁庆柏对视了一会子。 袁庆柏将三人打量了一番,看得清爽,心下寻味:“算起来,我都已穿越四年多了,三春却还这么小,薛宝钗、林黛玉都还没进京,不过按时间线推算,大概再过两年林黛玉就会进荣国府了。” …… …… 岁月如梭,时光如水。 承泰元年的秋天很快就过去了。 这个秋天,大周没进行秋狝。 景安帝今年当了太上皇,又年迈了。 至于承泰帝,他说:“朕从朝至夕,殚竭心力,尚恐经理未周,实无暇及于校猎行围之事。” 已是承泰元年的十月。 这日,袁庆柏带着两名太医步入毓庆宫,一位是吕太医,一位是王太医。 吕太医算是袁庆柏的老熟人了。 王太医便是原著写到的王济仁,原著写他医术高且医德好,叔祖王君效曾是太医院的正堂。 因这个时代医疗差劲,夭亡率高,人的平均寿命不高,袁庆柏自从被景安帝抚养,就一直在关注大周的太医院。 就在去年,王济仁进了太医院,被袁庆柏关注到。 今日袁庆柏特意将吕太医、王太医都请来了毓庆宫。 三人来至尤氏的卧房外,卧房入口已被大红绣幔挡住,尤氏坐在幔内,从幔中伸出一只手,指甲上有金凤花染的通红的痕迹。 年纪比吕太医小的王济仁,一面偏着头一面给尤氏把脉,幔内的尤氏既紧张又期待。 王济仁闭目聚眉,把脉半晌,对袁庆柏笑道:“恭喜王爷了,应该是喜脉!” 袁庆柏神色一喜,尤氏心中大喜。 袁庆柏对王济仁笑道:“不是不信任王太医,此事干系大,倒是让吕太医再帮忙瞧瞧,一旦确认,必有谢礼。” 吕太医又上前把脉,同样闭目聚眉,把脉半晌,然后笑道:“看来今日我要找王爷讨个喜钱了,我把出的也是喜脉!” 幔内的尤氏欢喜得了不得,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袁庆柏将准备好的谢礼拿出,吕太医和王太医各五十两银子。 算多了,景安朝一品大员的年俸才一百八十两银子,何况,太医来袁庆柏这里诊断,袁庆柏本不用给诊金。 袁庆柏这次赏得重,既因他心里甚喜,也因他有必要拉拢这两位太医。 两位太医刚离开,一直等着的元春、秦可卿、王熙凤、灵雪等人,便纷纷给尤氏道喜,也没忘对袁庆柏道喜。 尤氏心中却已在担忧了,担忧这孩子保不住啊…… 她的三爷可是实为太子,意味着她一旦生了个男孩且能活下去,那就会是以后的皇长子! 她可是有所了解王熙凤的真实本性了,保不定会对她下毒手,哪怕是元春,都有这种可能,毕竟涉及到将来的皇长子,涉及到将来的皇位,而且,或许会有毓庆宫外头的人来捣鬼…… 这时,袁庆柏说了一句:“你们且出去吧。” 元春领着众人离开,房中仅剩袁庆柏和尤氏。 袁庆柏上前凝视着尤氏,柔声道:“从今日起,你要好好养身子了,我要你好好把孩子生下来。” 尤氏点了点头,双眸之中似有水波荡漾。 袁庆柏突然变得一脸严肃之色,刹那间像换了个人似的:“我会和王妃打招呼,让她务必照顾伱,这毓庆宫里的其他人,我都会告诫,谁若胆敢害了咱们这个孩子,被我发现,处死都是轻的!” 尤氏呆呆看着袁庆柏,眉稜不禁颤抖了一下,两眼迅速汪满了泪。 三爷真好,这么早就考虑到此事了。 “三爷!” 尤氏情不自禁投入了袁庆柏怀中,被袁庆柏抱紧。 呵,我袁庆柏的第一个孩子,且不考虑以后会不会夭亡,至少也要让他或她顺利诞下来。 原著里,尤氏做了贾珍那么多年的续弦夫人,也没见生个孩子,贾珍那般贪色,除了早年生的贾蓉,也没生其他孩子,是不是贾珍有问题啊? 这日,太上皇、皇太后、承泰帝、何皇后便都知道了尤氏怀胎的消息。 因袁庆柏的提议,尤氏被册封为侧妃! 尤氏喜上加喜。 王熙凤羡慕嫉妒恨…… 有不少人问庆柏什么时候才能当天子。 书中要过多少年就不剧透了,书外不会等太久的。 本书很多看点还在庆柏登基之后,比如,将圆照园(圆明园)写成超大型的大观园,比如,金钗们的宫斗…… 朝政这块,景安、承泰两朝不会多写,庆柏当天子后才会细写。 作者知道自己相关知识储备和笔力都有限,每天都在花不少时间学习。 ------------ 第79章 凤姐:我是作死小能手 毓庆宫的一间房里。 窗下是坑,坑上铺着大红毡条,其中一侧立着一个锁子锦靠背和一个引枕,又铺着金心绿闪缎大坐褥,旁边有银唾沫盒。 粉光脂艳的王熙凤,正坐在金心绿闪缎大坐褥上。 花容玉貌的平儿,正站在炕沿边,双手捧着一个填漆茶盘,盘内摆着一个小盖钟,盖钟内是香茶。 王熙凤也不接茶,脸上一半堆着恼怒一半堆着郁闷。 她刚得知了尤氏被册封侧妃的消息,尽管强颜欢笑地恭喜了一番,当她回到自己的房里,便登时变了脸色。 此刻,她见房里没别人,就平儿这么个心腹大丫鬟,实在憋闷的她,忍不住道:“哼,我这肚子怎就如此不争气,倒是让姓尤的那狐媚子先有了!” 平儿知道这主子在气头上,安慰解劝道:“这种事儿讲究个缘分,主子不过是缘分未到罢了,你也甭着急,早晚也是会有的。” 王熙凤没好气:“我不急?三爷封的只是郡王,就一个侧妃的位子,倒是让那狐媚子抢先得了去,没我什么事儿了,我岂不一直都是分位低的侍妾了?” 平儿道:“三爷早晚要封亲王的,届时便能多一个侧妃的位子来了。” 王熙凤道:“也不知要等多少年呢!纵然封了亲王,第二个侧妃也未必是我!呵,这个三爷,我又没犯多大错儿,怎就这般不待见我呢?” 平儿好奇了:“主子,你究竟哪里犯了三爷了?” 王熙凤登时闭嘴了。 关于她因何犯了袁庆柏被打被冷落,她一直没和任何人说,包括了平儿,她也知道,她想排挤灵雪和压制尤氏这种事儿,传开了对她很不好。 沉默一会子后,王熙凤又忍不住委屈道:“初来的时候,我只当三爷是个会疼人的,谁知竟是个冷面冷心的,一点不知人心!” 这话儿平儿可不敢接了,哪怕是私下里,她也不敢排揎袁庆柏。 何况,她倒是觉得袁庆柏是个模样性格都好的,身份更不用说了,放眼整个大周,也找不出比袁庆柏更尊贵的年轻哥儿了。 王熙凤越说越委屈,不禁滚下泪来,平儿见状忙拿手帕子递给她。 王熙凤一面用手帕子拭泪一面哽咽道:“你瞧瞧三爷是怎么待我的!捶了我一顿不算,还冷落我,若非我……我开口求他,他都不和我同房!” “纵然我求了,他和我同房的回数也远比不过姓尤的,若非如此,又岂有姓尤的先有了的道理?” “这回,姓尤的刚把出喜脉,三爷便冷脸告诫我,说我若胆敢心怀不轨,谋害姓尤的或那孩子,处死都是轻的,三爷这是视我为蛇蝎心肠了!” 越说越来气,王熙凤又忍不住道:“姓尤的不就是先有了嘛,是男是女都不晓得呢,纵然生了个男娃,能不能活得长也未可知,怎就让三爷对她如此体贴上了?怎就让她凭此封上侧妃了?我委实不服!” 这时,窗外突然传来袁庆柏冷森森的声音:“伱不服是吗?” 妈呀! 王熙凤唬了一跳,连平儿都唬得呆若木鸡。 袁庆柏冷着脸,脚步橐橐而入。 王熙凤惊惶失色,声音都发颤了:“三……三爷,你几时站窗外的?” 袁庆柏眼中闪着寒森森的光:“你的话儿我都听得差不离了。” 王熙凤扑通一声造膝而跪,两眼汪满了泪,哭求了起来:“三爷,我……我只是随口胡说的气话儿,你饶了我这一遭吧!” 平儿也吓得跪地哀求:“三爷,主子真是在说气话儿,你饶了她吧。” 袁庆柏冷冷一笑道:“今晚到我房里来。” 王熙凤听到这话儿,虽害怕,可心里咋也有一点子期待呢? 就在这日,荣国府的贾琏大婚,娶的便是江南甄府的大姑娘甄宝芬。 这晚是贾琏的洞房花烛之夜。 而这晚,当王熙凤来到袁庆柏房里,发现袁庆柏为她准备了绳、鞭和毛巾。 …… …… 三天后,景安帝、承泰帝又一同搬离皇宫,驻进了当春园。 已是寒冷的冬天了,当春园不仅夏凉也冬暖,遇上下雪还有美妙的雪景。 袁庆柏一如既往跟着一起,也一如既往带着自己的女眷。 这日,王熙凤又恼怒又郁闷了。 元春没嫁来之前,因王熙凤擅长献媚讨好,得到了皇太后、何皇后的喜欢。 可自从元春嫁来,皇太后、何皇后便偏爱元春,王熙凤在两位贵人心里的地位就下降了。 而自从尤氏怀胎且被封了侧妃,两位贵人也偏爱尤氏了。 今早,元春带着尤氏、王熙凤、秦可卿去给皇太后请安,何皇后也在。 恰好皇太后那里新得了不少选进来的贡品,皇太后对元春、尤氏分别赏赐了几件,王熙凤一件也没得。 这还不算,皇太后还将元春、尤氏留下,皇太后、何皇后、元春、尤氏等人抹骨牌,王熙凤主动提出在旁伺候都被拒绝。 让王熙凤是又恼怒又郁闷。 此刻,王熙凤正坐在年芳斋的房里,坐在窗下的炕上。 她对平儿说道:“枉我一直那般讨好太后和皇后,那姓尤的不过是有了,就不仅被三爷看重,封了侧妃,连太后、皇后都对她偏心起来了。” “今日赏赐贡品没我的份儿也就罢了,竟让姓尤的陪着抹骨牌,都不让我留下伺候的,我……我如今倒像个不起眼的宫女似的了!” 平儿不则声,这话儿她不敢接。 王熙凤一面拭泪一面道:“早知如此,我还不如不进宫呢,倒不如嫁给荣府的琏二爷,凭我当了荣府的奶奶,必能大展才能。” 平儿心想:“你这又是气话了,凭你的性子,加上你进宫后长的见识,目今当真让你选,你也多半不会愿意去做那琏二奶奶的了。” 平儿看了眼窗户,轻声提醒道:“主子,你别说了,若又让三爷听到这些话儿,可如何是好!” 王熙凤心里一紧,下意识转身看了眼窗户,窗外好像没人,几天前的那绳那鞭登时在脑子里回荡起来,又不禁脸上发红。 王熙凤道:“上回是我倒霉,才被三爷听了去,今日三爷若还能听了去,他岂不就是阴魂不散了?哪有这么巧的!” 不承望,话音刚落,窗外便传来了袁庆柏冷森森的声音:“真就这么巧了,你想嫁给荣国府的贾琏?” 天啦! 王熙凤、平儿都唬得惊惶失色。 一时间房里寂若死灰,阴惨惨的。 袁庆柏冷着脸,脚步橐橐而入 王熙凤登时就跪趴在了地上:“三……三爷,我这回也是胡说的气话儿,你……你饶了我吧!” 袁庆柏也不废话,冷冷一笑道:“今晚到我房里来!” 王熙凤:“……” 一张脸迅速又白又红…… ------------ 第80章 太后宫中 袁庆柏离开王熙凤的房里后,接着来到秦可卿的房外,本也想先听一听里头的动静,却显得安静,袁庆柏便直接迈步而入。 秦可卿正坐在炕上做一双鞋,瑞珠也在做着针黹,见袁庆柏突然进来,两人忙起身蹲万福:“给三爷请安!” 秦可卿又忙让袁庆柏坐在了炕上东侧,本想亲自给袁庆柏斟茶,袁庆柏让瑞珠去斟,秦可卿站在了袁庆柏跟前。 秦可卿嫣然一笑着问道:“三爷今儿不是早早当值去了么?怎家来了?” 袁庆柏微笑回应:“家来看看。” 他看向炕上西侧的针黹篮子,笑问:“在做鞋?” 秦可卿颔首作答:“再过几日便是三爷的生日了,我没什么好东西送三爷做贺礼,便想自己做一双鞋送三爷。” 再过几日便是十一月初二,袁庆柏的生日。 这时瑞珠斟来了一杯茶,袁庆柏一面呷茶,一面目光灼灼地上下打量着秦可卿,看得清爽。 只见秦可卿穿着月白色棉袄、金银鼠比肩褂、淡黄绫棉裙,明眸皓齿,如花似玉,袅娜纤巧。 算来,秦可卿已追随袁庆柏一年了,长了一岁,比起一年头里更漂亮了。 秦可卿被袁庆柏灼灼的目光盯得不由低眉垂眼,俏脸发红。 瑞珠则心里一喜,笑道:“三爷和主子说话儿,我出去了。” 秦可卿脸色更红,拿眼睛瞟着袁庆柏。 袁庆柏却道:“不用了。” 秦可卿不禁有些失望。 她年纪虽还不大,但在这个时代已不算小了,再过两个月就到将笄之年了,不过袁庆柏可不急,至少要等她到了及笄之年,才会让她开脸。 袁庆柏问道:“今早去给太后、皇后请安了?” 秦可卿“嗯”了一声,抬起头来:“王妃带咱们先去太后那里请安,皇后娘娘也在那里,请过安我便和凤姐姐一块儿回来了。” 袁庆柏问:“王妃和侧妃呢?” 秦可卿道:“太后留二人抹骨牌了。” 袁庆柏问:“太后今日赏赐了贡品?” 秦可卿道:“赏赐了王妃和侧妃。” 袁庆柏问:“你没得?” 秦可卿莞尔一笑:“我没得才是,我分位低,年纪又小,又……又没开过脸的,头里太后、皇后都曾赏过我好些东西的。” 袁庆柏顿了顿道:“算来你已来我这里一年,你可有什么东西要捎给伱父亲的?若有,我遣人帮你送去。” 秦可卿忙道:“不敢劳烦三爷,我也不敢捎东西的。” 尽管秦可卿还没开脸,袁庆柏却已对她挺喜欢了。 她长得确实极美,就颜值而言,元春、尤氏、王熙凤都及不上她。 她年纪不大,却是个聪明乖巧的。 她也有要强之心,竟就懂得收敛,来了一年,也不曾见她争什么,赏她的东西,她受了,不赏她,她也不会抱怨。 她来了一年,头面衣服、月钱和各种赏赐,加起来也值不少银子了,眼下袁庆柏问她是否要捎东西给娘家,她却果断拒绝。 袁庆柏问道:“你家弟弟今年多大年纪了?” 秦可卿道:“五岁了。” 袁庆柏点头。 秦业除了有秦可卿这个养女,还有个亲生儿子名叫秦钟,秦钟跟贾宝玉同岁,是秦业五十多岁才生的,可谓老来得子。 袁庆柏道:“今日我遣人送五百两银子给你父亲,你家里不富裕,有这五百两银子,倒是可以宽裕些,你弟弟也到了好好读书的时候了,让你父亲请一位家师。三爷我赏罚分明,你来这一年表现不坏,该赏。” 心里还有一句话:王熙凤才来半年就表现不好,该罚该教训…… 袁庆柏如今算是身家丰厚了,体己的价值都有好几万两银子了,多半都是皇祖父景安帝赏赐的,如今作为武郡王和领侍卫内大臣的他,俸禄也不少了。 他在花钱上不会大手大脚,既是前世就养成的习惯,也在于他的物质生活已是这个世界顶尖的了,而若花钱大手大脚,可能会让承泰帝等人不喜。 但他并不吝啬,他身边的人,只要表现让他满意,他会有赏赐。 比如他的贴身侍卫赵猷,他的管事太监卢谦,不仅都在他的举荐下提拔了官职,也都获得了他不算少的赏赐。 秦可卿也不推辞,蹲了个万福:“谢三爷。” 她知道,五百两银子对他的三爷而言不算什么,却能改善她娘家的生活,让她父亲帮她弟弟请一位学识高的家师。 袁庆柏本还想多跟秦可卿聊一会子,这时突然有一位太监急匆匆找了来,对袁庆柏道:“柏三爷在这里呢。” 袁庆柏认出这是皇太后身边的太监彭喜,笑问:“是太后叫我不是?” 彭喜笑道:“正是,太后让柏三爷过去,说是有东西要给你。” 袁庆柏点了点头,拿了二十两银子赏了彭喜。 他没少赏赐太监,有些太监他还会亲和对待,比如,景安帝的太监陶全,承泰帝的太监窦英,皇太后的太监彭喜,何皇后的太监于登。 他知道,这对他有利,反之则可能不利。 …… …… 澹泊为德宫,是皇太后在当春园里的寝宫。 当袁庆柏由年芳斋走向澹泊为德宫,一路上,不断有侍卫、太监、宫女躬身垂首给他让道儿。 到了澹泊为德宫的正殿,彭喜先进明间请示了一下,随即,两名守在门外的宫女争着为他打起了帘笼,还异口同声道:“王爷请进。” 袁庆柏迈步进了明间,发现堂内除了有皇太后、何皇后、元春、尤氏,以及一群嬷嬷宫女,还有两位皇女…… 承泰帝只有四个亲生女儿,这四个亲生女儿都没了。 不过,今年他登基后收养了两个养女,意味着他有两个皇女了。 一个是袁婧淑,废太子的女儿,废太子的侧妃所生,今年已十六岁。 一个是袁婧惠,原九皇子现忠直亲王的女儿,忠直亲王的王妃所生,今年十岁。 眼下这两位承泰帝收养的皇女都在这里。 见袁庆柏走进,众人纷纷看向了他…… ------------ 第81章 满堂笑声 头发花白的皇太后正坐在上方。 何皇后坐在一张椅子上。 袁婧淑、袁婧惠两位皇女也都坐着。 作为孙媳辈的元春、尤氏本该站着,只因皇太后考虑到尤氏怀了胎,特让尤氏也坐着,尤氏都坐了,元春也就坐了。 一群嬷嬷宫女都侍立着。 堂内还有两只猫,皇太后养的。 众人纷纷看向步入明间的袁庆柏,元春、尤氏、袁婧惠还忙站起身对袁庆柏蹲了万福,袁婧淑也站了起来,只是未蹲万福。 袁婧淑和袁庆柏同龄,出生月份比袁庆柏要大,如今她作为承泰帝的养女,便算是袁庆柏的姐姐。 作为姐姐的她,眼下本不必站起身,但她性格乖顺,又因生父坏了大事成了废太子,如今被承泰帝抚养的她,行事谨慎。 皇太后慈爱地看着袁庆柏。 何皇后看向袁庆柏的眼神也显得慈爱。 何皇后德行不错,且没有亲生子女在世了,她也知道,她能封上皇后,多半因为袁庆柏,因袁庆柏是储君,封她为皇后可避免争位,否则即便不是夏侯氏封皇后,也会是袁庆松的母亲杜氏封皇后。 自从她当了皇后,对袁庆柏像是对待亲生儿子一般。 袁庆柏走到皇太后跟前,对皇太后、何皇后行了礼,倒也不忘对袁婧淑微笑着问了句:“姐姐也在这里呢?” 袁婧淑龊龊地“嗯”了一声。 袁庆柏对皇太后笑问:“太后宣召孙子所为何事?该不是特特地叫孙子来给您老揉肩捶背的吧?” 噗嗤! 袁婧惠登时忍不住笑出声,她今年十岁,性格活泼,进宫前被忠直亲王及其王妃宠爱着长大的,虽说忠直亲王圈禁了三年,她并未因此受到多大影响,进宫后也受到皇太后、何皇后的喜爱。 皇太后对着众人笑道:“你们听听他这嘴,一来就和我打趣!” 众人纷纷笑了。 袁庆柏笑道:“若非叫孙子来给您老揉肩捶背的,难道又是叫孙子讲笑话逗您老开心的?您老就可怜可怜孙子吧,孙子肚子里本来统共就那么些个笑话,都已被您老听去了,如今肚中比囊中还羞涩。” 众人又纷纷笑了。 元春、尤氏都爱慕地看着袁庆柏,觉得三爷在皇太后跟前的这种态度特酷。 皇太后笑道:“你甭和我贫嘴,这回叫你来,是有好东西给伱的。” 话落,皇太后对侍立一旁的一位宫女吩咐道:“若青,你带人将那件雀金裘取来。” 若青蹲身“是”了一声,领着另两名宫女一同去取东西了。 若青今年十七岁,比袁庆柏长了一岁,花容月貌,楚楚动人,做事干练,颇得皇太后的喜爱。 若青很快将东西取了来,元春、尤氏的眼睛都亮了,连袁庆柏都不禁有种眼前一亮的感觉。 这是一件雀金裘,以黄金制成片金线、捻金线,以孔雀的羽毛捻线,制作而成,巧夺天工,金翠辉煌,碧彩闪灼。 原著里贾母送了贾宝玉一件雀金裘,那件雀金裘就已经珍贵,但比起眼下皇太后给出的这件,应该是要差了的。 皇太后对袁庆柏笑道:“过几日便是你的生日,这件雀金裘是我亲自选上来的贡品,特特地要送你做礼物的。” 袁庆柏笑道:“看来孙子今日又行了大运,得了太后的重赏了。” 他看向若青:“快,拿来给我换上,也好让太后瞧瞧她孙子穿上这件雀金裘是不是合她心意,若不合,她倒还有机会收回去的,否则,一旦我今日将这雀金裘拿走了,纵然她反悔来要,我也不退还她的。” 噗嗤! 袁婧惠又忍不住笑出声,众人又纷纷笑了。 若青当即领着两名宫女上前,要服侍袁庆柏进暖阁更衣。 皇太后笑道:“就在这里换,我瞧着你换。” 袁庆柏便当场换了起来。 虽说只是换一件外衣,袁婧淑还是偏了头,袁婧惠则是直勾勾地看着。 待到袁庆柏换上了雀金裘,满堂一片称赞之声。 他本就长得英武,这件雀金裘又是巧夺天工的华贵氅衣,穿在他身上真真是英姿飒爽。 元春、尤氏的眼睛都仿佛在闪光,心里都有种想上前抱住三爷的冲动了。 皇太后笑道:“倒是怪合你身的,不枉我特特地选了来给你。” 袁庆柏笑道:“孙子谢太后重赏了!” 袁婧惠忍不住开口了:“柏哥哥得了太后这么件好衣服,是不是要说个笑话让太后笑一笑呢?” 她可是喜欢听袁庆柏讲笑话的。 皇太后笑道:“惠丫头这主意好,庆柏是该讲个笑话。” 袁庆柏笑道:“也罢,既是太后开了口,又是惠妹妹提的,那我今日便将压肚底的一个笑话拿出来,太后听了若能笑一笑,便算我今日敬了孝心了。” 众人纷纷饶有兴致地注目盯着袁庆柏。 袁庆柏想了想便道:“有一个书生,读书读到三十好几了,连秀才也没考中。” “眼看着要第八次考秀才了,他终日忧虑不安。” “他媳妇就和他说‘瞧你作文章,如此之难,倒像我生孩子的时候一般。’” “他回答道‘还是你生孩子的时候容易,你生孩子的时候,肚子里已有了孩子,我作文章,肚子里却没有文章,空空如也!’” 哈哈哈…… 众人纷纷笑了,有人笑出了声,比如太后、袁婧惠,有人掩口而笑,比如元春、袁靖淑。 袁庆柏对何皇后笑道:“既然给太后说了个笑话,今日也给母后说一个。” 何皇后面露欣慰,皇太后笑道:“刚刚你还说肚子里没笑话了,现在说了一个,自己还要又说一个了。” 众人更加期待,再次纷纷饶有兴致地注目盯着袁庆柏。 袁庆柏道:“依然是一个书生,自负棋技高超。” “这日他跟人下棋,连输了三局。” “次日,有人问他‘昨日下了几局?’他说‘下了三局。’” “又问他‘胜负如何?’他说‘第一局我不曾赢,第二局对方不曾输,第三局我本想和局的,只是对方不肯罢了!’” 哈哈哈…… 满堂众人回过味后又纷纷笑了。 这个时代,娱乐方式不多,跟袁庆柏的前世比不了。 哪怕是宫里的贵妇们,娱乐上主要就是听戏、筵宴…… 搞笑的娱乐主要就是听笑话了。 袁庆柏眼下说的两个笑话,放在前世或许不是多好笑,但放在这个世界,笑果还是挺好。 其实他肚子里倒是有几个挺搞笑的荤的段子,只是眼下这种场合他不能讲有伤风化的笑话,否则…… ------------ 第82章 元春醉酒 几天后,十月二十九,这日是承泰帝的生日。 天子的生日,便是万寿节。 承泰帝却提前下旨停止朝贺筵宴,甚至决定以后每年生日都停止朝贺筵宴。 又过了两天,十一月初二,袁庆柏的生日,且是他成年这年的生日。 恰好昨日下了场大雪,今日当春园里有好雪景。 景安帝、皇太后今日为袁庆柏做生日,不仅筵宴还摆戏。 直到晚上才散场。 袁庆柏带着元春、尤氏、王熙凤、秦可卿等人回到年芳斋。 王熙凤眼巴巴看着袁庆柏,虽说几天前那晚的那绳那鞭让她记忆犹新,但她今晚很想听三爷跟她说一句“到我房里来”。 元春、尤氏都有这般期待,只是两人的脑海里没有那绳那鞭。 “王妃到我房里来。” 随着袁庆柏的这句话,元春欢喜,王熙凤、尤氏都期望落空。 元春、灵雪、抱琴鱼贯入了袁庆柏的卧房。 袁庆柏却对元春笑道:“今日我兴头高,王妃可有兴致陪我再喝些酒?” 元春不禁莞尔:“难得三爷有这兴头,我自然乐意奉陪。” 两人也不用围桌,面对面坐在了炕上。 灵雪、抱琴在炕桌上摆了上等可吃的东西、稀奇些的果品,也摆了酒。 袁庆柏又打发灵雪、抱琴离开,房内只有他和元春。 袁庆柏举起酒杯,笑道:“今晚这里没有皇子王爷和王妃,只有咱们夫妻一对,鸳鸯一双,来,咱们好好喝一顿。” 元春娇媚一笑,举起酒杯:“我听三爷的!” 两人一面吃着一面喝着一面聊着。 半个时辰后,元春就已俏脸酡红,说出的话儿有明显的醉意了。 元春凝视着袁庆柏,醉眼之中似有水波荡漾,口中沉吟:“今夕何夕,见此良人。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 袁庆柏不禁莞尔。 这句诗出自《诗经》,意思是,今夜是什么夜晚,见到你这良人真欢喜,要问你啊要问你,伱这良人让我如何是好呢! 元春眼下对着袁庆柏沉吟这句诗,就好比袁庆柏前世的女人对男人说“我爱你”。 显然,元春醉酒了,醉得还不轻。 也难怪。 今日袁庆柏过成年这年的生日,景安帝、皇太后又为他做生日,元春心里甚是欢喜,兴头高,在筵宴上本就喝了不少,晚上回来又和袁庆柏喝了半个时辰,一杯接着一杯,醉了并不奇怪。 见袁庆柏只是一面莞尔一面看着自己,元春不乐意了,竟撒娇道:“好三爷,我要听你说一句。” 袁庆柏笑问:“说什么?” 元春又撒娇道:“也说一句这样的话儿。” 哼,人家先说我爱你了,你怎可不回一句你爱我呢? 袁庆柏略一思忖,凝视着元春,沉吟道:“换我心,为你心,始知相忆深。” 这句词是五代词人顾夐所写,意思是,把你的心换成我的心,你才会知道这相思有多深。 元春娇媚一笑,脸色越发红了。 她为两人斟上了酒,又对袁庆柏举起了酒杯。 袁庆柏也没阻止,他倒是觉得,这样的元春蛮新奇也蛮可爱。 他举起酒杯,跟元春又饮了一杯。 元春饧了眼看他:“三爷,我也想怀胎。” 袁庆柏:“……” 好嘛,这越来越直接了。 袁庆柏忍俊不禁地笑道:“你今年才是及笄之年,侧妃可是比你大了四岁,你又才嫁给我几个月,不用急,早晚会有的。” 元春“嗯”了一声:“三爷说的是呢。” 两人又对饮了一杯酒,袁庆柏还喂元春吃了点东西。 这时,元春道:“三爷,我想出去赏雪。” 袁庆柏笑道:“晚上呢,外头也怪冷的。” 元春抓住袁庆柏的胳膊晃了起来,娇滴滴地道:“三爷,人家要赏雪,咱们一同出去赏雪,好不好?” 袁庆柏笑问:“你想去哪赏雪?” 元春道:“湖畔。” 袁庆柏笑道:“湖畔可不便,要不我带你在咱们后院里赏一会子雪?” 元春“嗯”了一声。 袁庆柏将灵雪、抱琴叫了进来,两个丫鬟见到元春醉酒的模样都惊到了,抱琴紧张道:“主子,你喝醉了!” 元春笑道:“醉了才好呢!” 抱琴:“……” 袁庆柏道:“王妃想去后院赏雪,抱琴好好扶着王妃,灵雪去把玻璃绣球灯拿着。” 灵雪、抱琴都诧异地看着袁庆柏,怀疑袁庆柏也醉得厉害了。 灵雪去拿玻璃绣球灯了。 抱琴要搀扶元春起身,然而元春一个趔趄,“哎呀”一声,就要摔倒,所幸袁庆柏出手及时,扶住了元春。 袁庆柏对元春笑道:“我背着你吧。” 啊?抱琴都愣住了,三爷竟要背我的主子?三爷可是未来的天子啊! 元春已醉得想不到这点了,见袁庆柏在她身前弯了腰,她便顺势爬上了袁庆柏的背,还不禁说了句:“三爷真好!” 抱琴都看呆了。 拿来玻璃绣球灯的灵雪也看呆了。 袁庆柏背着元春,抱琴搀扶着元春,灵雪拿着玻璃绣球灯,一同来到年芳斋的后院。 后院不算小。 袁庆柏背着元春,一面在后院里踱步,一面就着灯光赏雪。 “三爷,为何天上会下雪呢?”元春突然问道。 袁庆柏道:“应是天仙狂醉,乱把白云揉碎。” 元春醉眼一亮:“三爷说得真好!” “三爷,为何人喝了酒会醉呢?”元春又突然问道。 袁庆柏道:“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元春醉眼又亮:“三爷又说得好!” 过了一会子,元春对灵雪、抱琴道:“你们先回避,我和三爷待一会子。” 灵雪、抱琴都哭笑不得地看向袁庆柏,袁庆柏笑道:“听王妃的。” 灵雪、抱琴离开了,袁庆柏让灵雪把玻璃绣球灯也带走了。 漆黑的后院中,仅有袁庆柏、元春,袁庆柏依然背着元春,只是没再踱步。 元春道:“三爷,没灯了,这夜色好黑。” 袁庆柏道:“但使两心相照,无灯无月何妨。” 元春不禁紧紧抱住了他,不禁在他耳畔娇声说了句:“能嫁给三爷,真真是我行了大运了!” 袁庆柏心中则在感叹:“平日贤德端庄的元春,竟有这样一面,只是她平日收敛着,今晚醉酒展现出来了!” 袁庆柏联想到了原著里的黛玉葬花,宝钗扑蝶,湘云醉卧,晴雯撕扇…… 现在他亲眼见证了元春醉酒! 若是这个红楼世界没有他的到来,元春就会成为承泰帝的妃嫔,她会很压抑吧? 她就会在省亲时对贾母、王夫人说:“当日既送我到那不得见人的去处,好容易今日回家娘儿们一会,不说说笑笑,反倒哭起来。一会子我去了,又不知多早晚才来!” 想到这里,袁庆柏对背上的元春柔声道:“夫人,咱们该回去了,夜了,该睡觉了。” 元春柔声道:“好,和三爷一块儿就寝。” 袁庆柏忍住笑,背着元春返回卧房。 翌日一早,天蒙蒙亮时,元春醒来,虽有些昏沉,昨晚醉酒的事儿,大致还能想起。 她猛地打了个寒噤,下意识看向枕边,袁庆柏正寻味地看着她:“夫人醒了?还记得昨晚的事儿吗?” 天啊!完了! 我贾元春的贤德没了! 元春猛地要逃,被袁庆柏一把抱在了怀中。 元春蜷缩成一团,用被子紧紧盖住了自己…… 有一回,我在看原著里元春的情节时,突然联想到贵妃醉酒,继而想到,一些金钗有自己的名场面,比如黛玉葬花,宝钗扑蝶,湘云醉卧,晴雯撕扇,若也给元春写个名场面,可以写元春醉酒,这一章便这么写了…… 以后我还会给其他一些金钗写独特的场面。 ------------ 第83章 废太子之死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展眼又过去了一年多,已是承泰二年的十二月。 承泰帝自从登基,一直很勤政,也颇为大胆,继摊丁入亩后,他又弄起了官绅一体当差纳粮、火耗归公、养廉银等几项新政。 官绅一体当差纳粮,就是官绅也要纳粮要服役,但可捐钱抵消徭役。 自明朝开始,举人以上的官绅,会免去一定面积的田税和一定数量服役的丁口,官绅成了特权阶级,朝廷则将这种特权造成的危害转移到普通百姓,压榨普通百姓。 万历年间,张居正曾对此进行改革,实施“考成法”和“一条鞭法”,然而随着张居正的离世,这改革就被推翻。 现在承泰帝弄起了官绅一体当差纳粮。 显然,这一新政又很得罪人,阻力很大。 官绅可是这个时代稳定社会的重要阶层,一旦官绅不稳,政权都会波动。 承泰帝如今在位,凭他的铁腕,官绅都敢跟他对抗,可以想见,一旦他过世,官绅难免会对他进行种种诽谤。 火耗,指的是碎银加火铸成银锭时的折耗,亦称耗羡。 全国各地征收钱粮,本要对百姓加收火耗,因火耗不用上交,地方官员以火耗为名,肆意横征贪污。 火耗归公后,统一征课,存留藩库,地方官府不再自行收取火耗,给养廉银,作为俸禄的补贴。 火耗归公配上养廉银,既能增加大周的财政收入,也能减轻百姓的负担,还增加了外官的薪给。 虽说承泰帝登基两年来,跟景安帝之间有所矛盾,但矛盾并不严重,对于承泰帝的几项新政,景安帝都支持了。 承泰二年,承泰帝还对景安帝提出扩建圆照园,也得到了景安帝的同意。 …… …… 已是承泰二年的十二月。 一年前,荣国府的贾珠、李纨生了个儿子,取名贾兰。 今年承泰帝本也生了个皇子,奈何这皇子刚出生就夭亡了。 而在今年八月,尤氏生了个儿子,成了袁庆柏的第一子,根据大周皇室制度,取名袁延详,倒是没有发生谋害之事,防范做得很好。 袁延详也成为承泰帝的第一位皇孙。 隔代亲这种说法是有一定道理的。 景安帝就钟爱袁庆梁、袁庆柏这两位皇孙, 自从袁延详出生,承泰帝这个做皇祖父的,哪怕很勤政,也没少瞧袁延详,让尤氏暗喜不已,袁庆柏也暗喜,这对他顺利继位有利。 这日,已经十七岁即将十八岁的袁庆柏正在当春园当值,陶全突然找到了他,传达了景安帝的旨意:“柏三爷,太上皇让你即刻护驾,太上皇和圣上要回一趟皇宫。” 袁庆柏诧异:“发生何事了?” 陶全小声道:“废太子病得要不行了。” 袁庆柏点了点头,并未感到意外。 自从五年前皇长子袁嗣绍坏了大事,就一直被圈禁在皇宫里的咸安宫。 业已圈禁五年了。 尽管期间袁嗣绍多次要求见景安帝,都被拒绝,承泰帝倒是见过他,而最近已传出他生病的消息,病情不轻。 袁庆柏率领着众多皇宫侍卫和亲军营官兵,护卫着景安帝、承泰帝,由当春园来到皇宫,袁庆梁也跟着一起。 袁庆柏跟着一同进了咸安宫,见到了躺在床上的废太子袁嗣绍。 这是袁庆柏时隔五年再见到这位废太子。 尽管地龙烧得房内暖融融,此刻的袁庆柏却觉得这间卧房寒森森阴惨惨的。 五年前,作为太子的袁嗣绍,虽说就已四十多岁,但看上去并不显老,气昂昂光灿灿的样子。 五年后的现在,这位废太子头发花白,面色苍白,形销骨立,死气沉沉。 “父亲!”袁庆梁上前造膝而跪。 废太子看向景安帝,愣了一会子两眼便汪满了泪,挤出力气喊了声:“父皇!” 景安帝点了点头:“朕在此!” 废太子又看向承泰帝,挤出力气喊了声:“圣上。” 在太监的搀扶下,废太子扎挣着靠在床头,对景安帝道:“父皇,恕儿臣目今不能给你行礼请安了,儿臣知错了,愧对父皇,也无颜面对列祖列宗。” 景安帝的眉棱抖动,不禁眼眶泛酸。 废太子又对承泰帝道:“臣蒙圣上种种施恩,实深感激。” 承泰帝面有悲色。 废太子又看向跪在床边的长子袁庆梁:“庆梁,你要好好对伱皇祖父敬孝,也要好好对圣上效力啊!” 袁庆柏神色肃穆,不胜感慨。 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若非这位废太子坏了大事,若他能很有耐心,好好当太子,如今的大周天子就会是他了。 但他在临终时做了件聪明的事,当着景安帝、承泰帝的面,没有抱怨,而是抱愧和感恩。 这对他的身后名身后事,对他的家眷,无疑是有利的。 反之,则不利。 …… …… 这日下半夜,废太子便病逝于咸安宫的卧房。 窗外,寒夜深沉,寒风凛冽,檐下有宫灯在寒夜寒风中摇晃,晃得凄凉。 经景安帝和承泰帝商议,追封废太子为义忠亲王! 景安帝封的亲王,都以“义”字打头。 承泰帝封的亲王,都以“忠”字打头。 废太子成了第一个也会是唯一一个被景安帝、承泰帝两代天子一起封的亲王。 之所以追封他为义忠亲王。 在于他临终前表现不错。 在于景安帝、承泰帝都知道,朝堂民间对废太子有许多议论,为了他们这两代天子和大周皇室的体面,也为了在史书上掩盖真相。 另外,景安帝也是为了自己钟爱的皇孙袁庆梁,以后袁庆梁会晋升袭封其父亲的义忠亲王王位,这个王位是景安帝、承泰帝一起封的,以后景安帝驾崩了,这个王位对袁庆梁也能有所保障。 承泰帝还册封袁庆梁的生母为义忠亲王侧妃,由袁庆梁赡养,废太子的其余侍妾,随个人意愿择定居所,丰其衣食,以终余年。 废太子按亲王例举丧下葬,长子袁庆梁克尽子道。 ------------ 第84章 庆柏偕尤氏探丧 废太子之死,让景安帝感伤不小。 景安帝甚至有了释放其他圈禁的皇子的想头,比如七皇子、十二皇子。 不过理智告诉他,不该这么做。 承泰二年的十二月,义忠亲王的丧事在办着。 十二月下旬,景安帝、承泰帝由当春园返回了皇宫。 这是惯例。 因为要回皇宫过年,还会在正月初一于太和殿接受百官贺岁拜年。 过了除夕,便是承泰三年的正月了。 正月下旬的一天,一场大雪席卷了神京城,翌日又是一场大雪。 接连两天的大雪,下得纷纷扬扬、浑浑眊眊、混混沌沌。 让整座神京城仿佛变为一座雪城,银砌粉妆,银装素裹,银霜遍地。 两天大雪的翌日,尤氏父亲病逝于神京外城一条胡同的一所二进宅院里。 袁庆柏曾对贾珠说过一句话:“男儿立志功名,这是不错的,但保重了身体才能受用好容易得来的功名。” 健康和活着,都是人生中极重要的事情。 两年多之前,当尤氏父亲得知尤氏被选为庆柏的房里人,他是惊喜的。 后来他官升一级,由六品官成了从五品官。 一年多之前,当他得知尤氏怀胎且被封了侧妃,更加惊喜。 几个月前,当尤氏生下庆柏的第一子,承泰帝又一次让尤氏父亲官升一级,晋升为正五品官,承泰帝、袁庆柏还各给了一笔赏赐。 尤氏父亲期待着将来尤氏当上贵妃,甚至期待着将来他的外孙袁延详孝敬他…… 然而世事难料,仅仅只过了几个月,他便一病而亡,一命呜呼了。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这句孔夫子的名句,可以换种方式来理解。 理解为:世上的人在不舍昼夜地死去,每天都会有很多的逝者,逝者的生命像流水一样流经人间。 …… …… 这日,袁庆柏偕侧妃尤氏探丧。 上午,一乘八抬大轿离开了皇宫。 轿外,赵猷率领着一群皇宫侍卫和亲军营官兵护行。 轿内坐着袁庆柏、尤氏两人。 尤氏心情颓丧,满面凄容,欲哭无泪。 事实上,自从她得知父亲病亡,业已哭得不轻了,眼睛都有些肿了。 袁庆柏掀开轿帘,看了看轿外的风景,一如既往的市廛栉比、商铺鳞次,尽管雪景甚浓,也一如既往的人烟阜盛、车水马龙。 放下轿帘,袁庆柏对尤氏道:“记得当初你进宫的时候,也是刚下过两天大雪,到处是积雪。” 尤氏“嗯”了一声:“是的,当日坐轿进宫没有三爷陪着,今儿则有三爷陪我坐轿回娘家探丧了。” 袁庆柏对尤氏伸出了一只手。 尤氏会意,将一只嫩滑的手放在了他的手里,被他握紧。 她发现他的手是热的,而她的手有些凉,暖流从他的手涌入她的手。 她的手感到了温暖,心里更加温暖。 八抬大轿逶迤朝着神京外城的尤宅而去…… …… …… 神京分为内城和外城,其中,内城又分东城和西城。 尤家一直住在神京外城。 几个月前,尤氏父亲得了承泰帝、袁庆柏的两笔赏赐后,便迫不及待在外城买了一所二进宅院,卖掉了旧房舍。 尤氏父亲为此颇为欢喜自豪,却不承望几个月后他就病死在这所二进宅院。 此时,尤宅内外聚满了人,连所在胡同都聚了不少人,多半都是听说了袁庆柏偕尤氏探丧而来瞧热闹的。 人们议论纷纷,语声嘈杂,竟显得有些欢欣踊跃。 说来也怪,瞧丧事这种热闹的时候,很多人会嬉皮笑脸,而瞧婚事这种热闹的时候,很多人会冷脸旁观,这是为什么呢? 就在这时,不知何人率先喊了一句:“来了来了喂!” 众人纷纷躁动。 然而,一群皇宫侍卫和亲军营官兵率先涌入胡同,让人们让开了道儿,八抬大轿直接抬到了尤宅二门内的内院。 赵猷办老了事的,又利索地率领侍卫官兵在内院清场。 几乎所有爷们哥儿全被清到二门外,二门则有侍卫官兵看守。 内院仅剩下一群老中青妇人,也有大小姑娘。 袁庆柏这才带着尤氏下轿。 如今已是五品宜人的尤老娘,带着她和她原配丈夫生的尤二姐、尤三姐,一同上前行礼。 尤二姐和尤三姐,都还是年纪小的少女。 尤氏父亲一死,尤氏就没有亲生父母了,也没有亲兄弟姊妹,而尤老娘和尤二姐、尤三姐还要靠她照顾,就这点而言,尤氏是有些可怜的。 原著里,尤氏作为贾珍的续弦夫人,对贾珍顺从,由着贾珍荒淫无耻,尤二姐跟贾珍、贾蓉父子有聚麀之诮,尤氏的娘家情况便是原因之一。 不过现在,贾珍跟尤氏无缘了,尤氏已是袁庆柏的侧妃,而据袁庆柏所知,贾珍的原配夫人朱氏死了才一年多,贾珍便就娶了一位续弦夫人了。 这时,袁庆柏、尤氏步入了正房灵堂,祭拜起来。 身处于灵堂的氛围,看着父亲的棺材灵牌,尤氏涕泪滂沱,泪如泉涌。 尤老娘、尤二姐、尤三姐都呜呜咽咽地放了声儿。 祭拜完,袁庆柏、尤氏进入里间,尤二姐、尤三姐为两人斟茶。 袁庆柏趁机打量起了尤二姐、尤三姐,虽说两人年纪都还小,但可看出都是美人胚子了。 尤老娘一面看着袁庆柏、尤氏,一面在心中觊望着:“以后要让大姐儿将二姐或三姐带进宫才好呢!” 在尤老娘想来,尤氏毕竟不是她的亲生女儿,两人的感情也不算深,现在尤氏父亲死了,她希望自己亲生的尤二姐或尤三姐,至少能有一个进宫,当袁庆柏的侍妾,待到以后袁庆柏登基,便能当上妃嫔了…… 探丧过后,袁庆柏便带着尤氏一同离开。 尤氏作为袁庆柏的侧妃,又住在宫里,还有个几个月大的儿子,不便待在尤宅守灵。 此次探丧,袁庆柏给尤家送来了打祭银五百两,也送来了祭礼。 祭礼上贴着挽联,写的是:武郡王皇三子庆柏敬挽! 尤老娘特意让人将这祭礼摆在了显眼位置! 均订七千多了,作揖感谢。 作者当然很想多更新,但前面有三四章,因为赶更新,写得自己都不满意。 最重要的是章节质量,尽量做到每章发布前自己是满意的。 在此基础上再加快更新。 …… 一些人急着讨论庆柏儿子将来夺嫡之事,杞人忧天了。 乾隆一朝,可是开疆拓土、开拓海外的好时候。 竞争之下优胜劣汰,比元春生一个嫡长子直接定为储君,哪个更好呢? 康熙一朝九子夺嫡,却夺出了一个雍正。 凭庆柏的身体素质,得活多大岁数啊,几个儿子能熬得过他? 还有书友说儿子生早了不好,庆柏不到四十岁,儿子就二十了。 这也是作者故意设定。 这样庆柏才能在青壮年时期就让儿子们去开拓,这不也是看点吗? 火烧圆明园这种大耻辱大悲剧,当然不能再有。 等着看庆柏将来如何在圆照园里指挥开拓。 别只看到某条故事线的前面一小截甚至一个线头就开喷哦。 ------------ 第85章 凤姐怀胎,可卿狐媚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世上不仅每天都会有很多人死去,有很多的逝者,每天也会有很多人诞生,有很多的生人。 就在袁庆柏偕尤氏探丧的这天下午,位于神京东城的义勤王府里有一个男婴诞生,乃是袁庆柘跟其侍妾所生。 算来,袁庆柘已被圈禁了五年,虽说五年来他一直被圈禁在义勤王府,圈禁的待遇却在承泰帝登基后有所改善。 承泰帝登基前,命人严格看管袁庆柘,并未给袁庆柘安排房里人。 承泰帝登基后,对袁庆柘的看管放松了一些,给其安排了两位房里人,还安排其娶了一位正妻。 于是这日,其中一位侍妾为袁庆柘生了个儿子。 这是承泰帝继袁延详之后的第二位皇孙。 承泰帝并未因此就对袁庆柘封王封爵,也没让袁庆柘搬进皇宫。 袁庆柘继续住在义勤王府。 不过,承泰帝解除了对他的圈禁…… …… …… 距离袁庆柘生子仅三天后,承泰三年正月月底,袁庆柏将吕太医、王济仁召到了毓庆宫,经两位太医把脉,王熙凤怀了胎。 王熙凤大喜。 “如今我可是有了,看你往后还用不用那绳那鞭欺负我了,呵!” 王熙凤对袁庆柏道,拿腔作势,颇为得意。 袁庆柏道:“嗯,从今日起,一直到你把孩子生出来,我都不再那般欺负你了,也不再和伱同房了。” 王熙凤:“……” 袁庆柏又道:“正好,秦姑娘今年已是及笄之年,是时候给她开脸了,没了你,有她补上。” 王熙凤:“……” 她心里想骂人,却是不敢骂出口,知道眼前这位三爷不是她骂得起的。 她拿着手帕子,一面拭眼一面哽咽:“好你个三爷,我都有了,你还这般气我,你怎就如此爱欺负我!也不见你欺负那姓尤……侧妃的,更不见你欺负王妃的,哪怕是灵雪,也没见你像欺负我这般欺负她的!” 袁庆柏上前两步,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腕,一只手擦着她的眼睛:“也没泪水啊,假哭有趣吗?” 王熙凤:“……” 袁庆柏知道,王熙凤可不是能宠的女人,他已对她有所降伏,可若因她怀了胎就宠上了她,多半就会让她变成原著里那个她了。 …… …… 穿越六年来,袁庆柏一直在勤奋读书,加上一直有高水平的师傅们教导,他在读书上业已水平不低,策论、诗词、书法等都练得有些火候了。 哪怕现在就让他当天子,这块已不会不合格。 但他依然在坚持勤奋地读书。 活到老,学到老,他早已把读书视为这辈子要勤奋对待的大事。 这晚,袁庆柏在书房里看书看到戌时。 灵雪一直陪伴服侍着他。 去年灵雪二十岁时已开了脸,由一名丫鬟升为侍妾,不过袁庆柏还是让她充当他的贴身大丫鬟,习惯了。 此时,灵雪熄灭了书房里的灯火。 袁庆柏走到殿外廊下,一面呼吸清冷的新鲜空气,一面舒展身体,发现秦可卿的房里还亮着灯,房门还开着一道缝。 袁庆柏蹑脚走了过去,轻轻推开了门,发现瑞珠正坐在外间打瞌睡,头一点一点的,竟是没发现他。 袁庆柏笑了笑,又蹑脚走到里间门口,里间的门也开着一道缝。 他轻轻将门缝推大了一些,朝内看了看,发现秦可卿正侧卧在床,一只手撑着太阳穴在出神,不知想着什么心思。 袁庆柏推门而入。 秦可卿这才发现他,不由惊喜,坐起身来:“三爷怎来了?” 袁庆柏上前坐在床沿,秦可卿要起床,他道:“你靠在床头就好,不用起来。” 秦可卿乖顺地照做。 他掀开了被子,目光灼灼地上下打量着秦可卿。 只见秦可卿穿着一件月白色小褂,下面一条月白色褶裙,现出了白生生的小腿、脚腕、双脚,一头乌黑的秀发垂落。 加上她到了及笄之年愈发出挑得花容月貌、袅娜纤巧。 这一幕落在袁庆柏眼里,可谓秀色可餐,令他怦然心动,似有欲焰烧窜,他不由想到了一个名称:狐媚子。 秦可卿被他打量得面生桃花、低眉垂眼、羞人答答,心中却在窃喜。 外间打瞌睡的瑞珠已被惊动,她来到里间门口朝内看了眼,见到袁庆柏和秦可卿的样子,她喜上眉梢,却不想走开,想偷窥一番。 奈何,她即刻被袁庆柏发现。 “瑞珠,把门关上,不许偷瞧偷听。” 随着袁庆柏一声令下,瑞珠老老实实地关门,依依不舍地走开。 靠在床头的秦可卿,脸上的桃花愈发鲜艳。 袁庆柏抓住了她玲珑嫩滑的双脚,放在了自己的腿上,一面抚摩,一面笑问:“你怎还不睡?” 秦可卿已面红耳热,羞涩忸怩之中,拿眼睛瞟他:“准备过会子就熄灯睡了的,不料三爷这时候竟来了。” 袁庆柏寻味一笑。 最近他几回在夜间戌时瞧见秦可卿房里还亮着灯,而且,今晚他进了秦可卿的卧房,秦可卿分明都躺在了床,却还穿得如此撩人。 他便推测,秦可卿可能是故意要引诱他。 事实正是如此。 秦可卿今年已是及笄之年,她也已来了两年多,跟尤氏一起来的,尤氏连儿子都生几个月了,她却还没开脸,都急不可待了。 秦可卿长大了,有狐媚子的手腕了! 袁庆柏猜到了却不点破,双手从她的双脚往上抚摩。 秦可卿知道时机已到,忍住臊意,身子前倾,双手搂住了他的脖子,娇媚一声:“好三爷!” 袁庆柏在她耳畔笑问:“想开脸了?” 秦可卿的额头在他肩头轻点。 袁庆柏道:“我瞧瞧后日的日子如何,只要不坏,便叫人来给你开脸,后日晚上便是你我的洞房花烛之夜、” 秦可卿鼓足勇气道:“那今晚呢?” 袁庆柏突然推开了她,站起身来,似笑非笑地说道:“规矩不可轻易坏了,今晚你可还没开脸。” 说完他便朝门外走去。 背后传来秦可卿郁闷的“哼”声,心中却期待不已。 袁庆柏回到自己所住的正殿,对灵雪道:“今晚你留下服侍。” 灵雪心中一喜,不禁莞尔。 就是这晚,灵雪被种下了袁庆柏的种儿,她也怀上了胎。 ------------ 第86章 太子不可犯 已是承泰三年二月下旬。 袁庆柘的儿子袁延训已出生一个月了。 “袁延训”这个名字,是承泰帝亲自取的,“训”寓意为教导训诫,这个名字既是对袁庆柘的告诫,也是想让这位皇孙以后能成器,别像他老子一般。 二月下旬的一天,早想进宫却一直没能得到允许的袁庆柘,终于得到了承泰帝的同意,偕妻妾儿子一同进宫拜见。 进宫后,先一同到保和殿拜见了承泰帝。 接着又一同去拜见了何皇后、夏侯氏。 景安帝、皇太后都没有要见这群人的心思。 袁庆柘已满二十岁,或因得了母亲的遗传,长得不咋样,方脸大鼻,穿得却很显摆,美服华冠,还有金玉饰物。 此时,袁庆柘的妻妾儿子待在夏侯氏的住处,袁庆柘则趾高气昂脚步橐橐地来到了毓庆宫。 虽说他被圈禁了五年,对于袁庆柏的事情却很了解,早就羡慕嫉妒恨得快发疯了。 今日好不容易进宫来,他便忍不住想来瞧瞧这位狗屁太子的太子宫,瞧瞧这位狗屁太子的王妃侧妃侍妾们。 他可是听说了,毓庆宫甚是豪华。 他也听说了,袁庆柏的王妃侧妃侍妾各个是美人,还有美若天仙的大美人。 而他作为年长的二哥,却仅有一妻二妾,还都不是美人。 呵,我袁庆柘是当今圣上还在世的皇子里年长的,我母亲本来还应该当皇后的,也就是说,我袁庆柘本是嫡长子,我本该是太子才对啊! 四等侍卫樊仲方正率领着一些亲军营官兵,在守卫着毓庆宫。 袁庆柘走到毓庆宫的正门前星门,冷冷看了眼樊仲方,便要擅入。 樊仲方都愣了一下,这个哥儿是谁?怎如此大胆孟浪? 反应过来后,樊仲方忙上前拦住:“请问是何人?” 樊仲方本只是保护袁庆柏的一名亲军营官兵,后被袁庆柏提拔为正六品的四等侍卫。 他虽不认识袁庆柘,却也知道,这位穿着奢华的哥儿能出现在皇宫内廷的毓庆宫,必定身份不简单,不敢怠慢。 袁庆柘拿腔作势道:“我乃当今圣上的二皇子,地地道道的凤子龙孙,庆柏的二哥,你让开,我进去瞧瞧我三弟。” 樊仲方恭声道:“回二皇子,柏三爷目下不在毓庆宫,在侍卫处那里当值,您若急着见他,烦您去侍卫处。” 袁庆柘愈发拿腔作势:“我也懒得去侍卫处了,我先进去,说不定过会子我三弟就回来了也未可知,若不回,我坐会子便离开。” 说完他又要擅入前星门。 樊仲方再次将他拦下,恭声道:“回二皇子,柏三爷不在毓庆宫,里头有女眷,且有怀胎的,还有几个月大的皇孙,二皇子不便擅入的。” 袁庆柏可是几次叮嘱过樊仲方,但凡他不在,他的住处,除了景安帝、皇太后、承泰帝、何皇后,其他任何人都不得擅入。 何况,樊仲方对这位所谓的二皇子有所了解,也已看出有些来者不善。 袁庆柘不禁怒了啊! 他娘的,我堂堂二皇子,今日又不是来打骂庆柏的,无非是来瞧瞧这毓庆宫,瞧瞧庆柏的美人女眷们,咋竟被一个下三滥的侍卫拦住不放了呢? 岂有此理! 袁庆柘对樊仲方怒骂了起来:“你是什么狗东西,也敢拦我,和我放屁辣臊的,敢管着我的闲事?纵然庆柏在此,也不敢和我多一句嘴的!你可知,几年头里我动手打他,他都只有乖乖受着的份儿!” 樊仲方道:“请二皇子恕罪,卑职只是奉命行职事。” 袁庆柘怒问:“伱让不让开道儿?” 樊仲方道:“卑职恕难从命。” “啪”的一声,袁庆柘重重掴了樊仲方一个嘴巴子。 樊仲方长得强壮,饶是如此,这一巴掌不仅将他掴得偏了头,连身子都有一点子不稳,脸上迅速泛起了红肿的巴掌印。 樊仲方咬了咬牙关:“请二皇子不要为难卑职!” “砰”的一声,袁庆柘一脚踹在樊仲方身上,就要往前星门里闯。 樊仲方喝了一声:“拦住他!” 四名看守前星门的亲军营官兵,忙听令上前抱住了袁庆柘。 袁庆柘大吼大叫:“放开我,你们这起子混帐行子,竟敢和我动起手来了,再不放开,我让你们通通去死!” 毓庆宫里的管事太监卢谦被惊动,急忙忙来到前星门:“怎闹起来了?” 樊仲方快速将情况说了一番。 卢谦也对袁庆柘有所了解,不敢怠慢,忙去找袁庆柏。 太子不可犯! 哪怕你是二皇子,却是被圈禁了五年刚被释放的,你娘以前是王妃,都没能当上皇后,你还到太子宫来挺腰子耍蛮横? 卢谦很快便得知,袁庆柏正在保和殿里见承泰帝。 卢谦略微沉思了一番,判断他的柏三爷应该不喜袁庆柘,应该会想整治袁庆柘,便觉得这是巴结柏三爷的好机会。 于是,卢谦来到保和殿,将情况告知了御前近侍太监窦英。 窦英得知后,略微沉思了一番,也做出了跟卢谦一样的判断,觉得这是巴结太子的好机会。 窦英步入保和殿暖阁,对正跟袁庆柏谈话的承泰帝道:“圣上,有事儿。” 承泰帝看向窦英:“何事?” 窦英恭声道:“二皇子要闯毓庆宫,被守卫的侍卫官兵拦住,他打了侍卫官兵,目下还在毓庆宫那里闹着。” 承泰帝:“……” 袁庆柏:“……” 承泰帝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脑子里窜出了八个字:放纵不谨,又坏又蠢! 承泰帝登时怒上眉梢,喝了一声:“叫唐钺进来!” 窦英忙将御前一等侍卫唐钺叫了进来。 承泰帝对唐钺沉声下令:“你即刻带人去毓庆宫,将庆柘和被他打了的侍卫官兵押过来!” “是!”唐钺肃然听令。 太子不可犯! 实为太子的袁庆柏,虽没有明显的拉帮结派,却已凭他的身份和他平日的做人,于无形之中拉拢了不少人心。 别说袁庆柏的属下卢谦、樊仲方了,就连承泰帝身边的窦英、唐钺,面对今日这种事儿,都是向着他的。 承泰帝也不会允许袁庆柘犯他。 ------------ 第87章 滚出宫 承泰帝并不像景安帝那般宽容,他是真刻薄。 但他是在意亲情的。 他对太上皇景安帝孝敬,也对皇太后孝敬,哪怕皇太后和他的母子感情并不算深。 他对庆柏钟爱,也在意庆松、庆树,登基后就急着为儿子们设立尚书房。 他对九弟等亲密的兄弟也重视。 因此,哪怕他的二儿子袁庆柘让他很失望,被他圈禁了五年,他还是不想放弃这个儿子。 他登基后,给袁庆柘安排了两个房里人,还亲自为其指婚了一位正妻,正妻的来头不简单。 当他得知袁庆柘的侍妾生了个儿子,他是有些激动的,还费心思亲自为这个皇孙取名袁延训。 他还利用此事恳求了一下景安帝,让景安帝同意解除对袁庆柘的圈禁。 当袁延训满月,他便安排袁庆柘偕妻妾儿子进宫拜见。 他甚至还打算给袁庆柘安排差事,历练历练,若袁庆柘改过自新,他会对其封爵。 不承望今日袁庆柘进宫便在毓庆宫闹事了…… …… …… 袁庆柘、樊仲方和四名看守前星门的亲军营官兵,都被唐钺押进了保和殿的暖阁。 樊仲方和四名官兵竟然进了保和殿暖阁,这对五人而言可是荣耀,然而五人眼下却顾不上这种荣耀,都紧张担忧着。 袁庆柘惴惴不安,一面跪着一面恶人先告状:“父皇,儿子好久没见三弟了,怪想念的,适才儿子特特地去见三弟,竟被拦着不许进去。” 承泰帝冷哼了一声,盯着脸上红肿的樊仲方,沉声问道:“究竟怎么回事,你如实说来!” 樊仲方鼓足勇气道:“启禀圣上,适才二皇子来到毓庆宫,说要见三皇子。” “卑职告诉二皇子,说三皇子不在毓庆宫,在侍卫处当值,若二皇子急着见,烦二皇子去侍卫处,二皇子说他懒得去侍卫处,要进毓庆宫。” “卑职便说,毓庆宫里有女眷,有怀胎的,还有几月大的皇孙,二皇子不便擅入的。” “二皇子便……便怒骂卑职,说卑职不该管他的闲事,说即便三皇子在,也不敢和他多一句嘴的。” “卑职请二皇子恕罪,说卑职只是奉命行职事,二皇子便掌掴卑职,卑职请二皇子不要为难卑职,二皇子又脚踢卑职,非要擅入。” “卑职无奈之下便让几名属下一同拦住了二皇子。” “圣上,事情就是这般,卑职不敢有半句谎言。” 樊仲方是个勇武的,且性格耿直,又对袁庆柏忠心。 袁庆柘急了,忍不住怒视樊仲方:“你……你血口喷人,胡说八道!” 袁庆柘忙看向承泰帝:“父皇,儿子并未如此,实是他们欺人太甚,儿子无非是想见见三弟罢了,他们竟就蛮横地拦着我,还先对我动手。” 承泰帝目光凛凛地看向四名跪趴在地的亲军营官兵,沉声问道:“伱们老老实实和朕说,樊仲方所言是否属实,若敢合谋诓骗朕,可就是欺君之罪,朕斩了你们都是轻的!” 四名亲军营官兵纷纷吓得磕头不止,说着樊仲方所言属实。 袁庆柘更急了:“他们在合谋诓骗父皇,他们都是三弟的属下,保不定是三弟吩咐他们来谋害儿子的!” 听到这里,承泰帝已金刚怒目,“砰”的一声,他怒拍了一下炕桌,桌上一堆奏折震动,笔墨纸砚也震动,毛笔还掉落在地。 袁庆柘唬了一跳,身子不由哆嗦起来。 承泰帝逼视着袁庆柘,喝道:“你还敢和朕扯谎!” 袁庆柘栗栗颤抖。 承泰帝冷森森问道:“现在你老老实实告诉朕,他们所言是否属实,若再敢有半句谎言,朕便当没你这么个混账儿子!” 袁庆柘惊恐得不敢扯谎了,也不敢则声。 “说!”承泰帝怒喝。 袁庆柘跪趴在地:“父皇,是儿子发昏了,儿子再也不敢了。” 承泰帝似笑非笑,让樊仲方和四名官兵退下,让唐钺等御前侍卫也退下,让窦英也退下。 暖阁内仅剩承泰帝、袁庆柘、袁庆柏三人。 承泰帝冷森森问袁庆柘:“你今日非要擅入毓庆宫,究竟有何目的?莫非你是想魇镇庆柏?” 他不由联想到当初原二皇子在毓庆宫藏纸人纸鬼魇镇原太子之事。 袁庆柘吓得慌了神了:“父皇,儿子怎会如此,儿子只是想瞧瞧毓庆宫,瞧瞧三弟的女眷……” 这话说出口,将他自己又吓了一跳,忙住了口,一面低头一面拿眼睛瞟着承泰帝。 承泰帝都气笑了:“哈,哈哈!” 凭他的头脑和心机,已然将袁庆柘的心思摸透了! 对庆柏嫉妒,要瞧毓庆宫,还要瞧庆柏的女眷,闹出事来,还跟他这位父皇扯谎,还要反诬庆柏谋害,起了夺位之心…… 承泰帝冷笑道:“好啊,朕竟生了你这么个放纵不谨又坏又蠢的儿子,这可真是好得很啊!” 他大声喊道:“唐钺!” 唐钺忙快步进了暖阁。 承泰帝下达了命令,让唐钺即刻率人,将袁庆柘及其妻妾儿子通通押出宫去,让这一家子搬出义勤王府,搬进别的住处,从此以后,没他的允许,袁庆柘不得进宫! 他倒是想重新将袁庆柘圈禁。 只是,他才释放袁庆柘一个月,还为此恳求过景安帝,现在又重新圈禁袁庆柘,连他自己都感到荒唐。 但他不想让袁庆柘继续住在义勤王府了,脏了他的藩邸! “父皇饶了儿子吧,父皇……” 伴随着袁庆柘的哭求,他被唐钺押出了保和殿。 袁庆柏一直没则声。 他没有帮袁庆柘求情,都不想故作出这种姿态给承泰帝看。 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 他倒是有些庆幸,袁庆柘相当于承泰帝的嫡长子,若袁庆柘是个精明的,便会对他的天子之路造成不小的威胁。 若夏侯氏是个精明的,也会对他的天子之路造成不小的威胁。 好在夏侯氏、袁庆柘这对母子都又坏又蠢。 这日,袁庆柘仅在皇宫里待了一个时辰,短暂的皇宫一时辰游就滚出了宫,接着还要滚出义勤王府。 当夏侯氏得知此事,都被惊傻了。 而不久后,承泰帝便将义勤王府改为行宫,称为勤和宫! ------------ 第88章 杜贵妃的野心 承泰帝登基以来,他的妃嫔在皇宫里的住处,一直都是慈宁宫周围的一些小宫殿,连何皇后都不例外。 何皇后在皇宫里的住处,比起袁庆柏的毓庆宫都要差了不少。 好在,皇宫内廷东路的宁寿宫区已改建两年,预计还需两年便可改建完成。 届时若景安帝不食言,景安帝便会搬入宁寿宫区,与此同时,景安帝的妃嫔们会搬出位于坤宁宫两侧的东西十二宫。 事实上,景安帝并未打算食言。 杜氏,是承泰帝藩邸时的两位侧妃之一,受到承泰帝的喜爱,生了个儿子袁庆松。 若非袁庆柏受到景安帝、承泰帝的钟爱,为避免袁庆松和他争位,如今的皇后哪怕不是夏侯氏,也会是杜氏,而不会是何皇后。 尽管承泰帝登基后没将杜氏封皇后,却封她做了贵妃,比只封妃的夏侯氏还要高出一层。 杜贵妃的年纪比承泰帝小了十多岁,今年才三十三岁,保养得挺好,而且身体挺健康,有长寿之兆。 二月下旬的春天,天黑得比较晚了。 今日傍晚,薄暮格外冥冥,天上有乌云聚集翻涌,眼看着就要下雨。 刚给皇太后、何皇后定过省的杜贵妃,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宫女们服侍她换了身家常衣服,晚饭已准备好了,她却没心思吃,因为儿子庆松要来给她请安,也因为她听说了今日袁庆柘被撵出皇宫之事…… 暖阁之中,南窗下是炕,坑上铺着毡条,其中一侧立着一个锁子锦靠背和一个引枕,又铺着大坐褥。 杜贵妃坐在大坐褥上,啜了几口香茶,将小盖钟递给宫女寄云:“你且退下。” 寄云将小盖钟放在了填漆茶盘上端走。 南窗的窗户开着,杜贵妃一只胳膊肘撑在炕桌上,手撑着太阳穴,漆黑的瞳仁看向了窗外。 窗外的风景并不美妙,且已被她日复一日看了太多遍,没啥好看的了。 她也并非在看风景,只是找个空间大的地方寄托目光罢了。 她一面将目光寄托在窗外,一面陷入了沉思: “夏侯氏愚蠢,她作为圣上藩邸时的王妃,却在圣上登基后连皇后都封不上,甚至连贵妃都没封上,被圣上所厌恶。” “庆柘真真是夏侯氏的亲生儿子,跟夏侯氏一般愚蠢,圈禁了五年才放出,今日进宫就犯到了庆柏,犯到了圣上,带着妻妾儿子,一起被撵了出去。” “本是很好的棋局,却被这对母子下得稀烂,沦落个如此下场。” “我杜贵妃可不像夏侯氏那般愚蠢,既获取了圣上的喜爱,也讨了皇太后的喜爱,和何皇后也相处甚好。” “我还把庆松教养得甚好,庆松读书习武都好,为人处世也是好的,还获取了太上皇、圣上的喜爱。” “另外,早在当初庆柏刚被太上皇抚养的时候,我便已开始善待此子,还让庆松对其巴结讨好儿。” “虽说当初庆松在苏之婉的画上擅自钤印,为此还被圣上惩罚一顿,但此后庆松一直在我的督促下巴结讨好庆柏,两人的兄弟关系是好的。” “以目今的情况来看,庆柏日后是要继位当天子的。” “庆柏当了天子,自然也会善待我,会善待庆松,对庆松封爵封王。” “然而,我心中真真是不甘心啊!” “凭庆松的人品才能,实有天子之资,他的年庚八字,批的也是大富大贵的命,哪怕他日后封上了亲王,也配不上他。” “而且,圣上在登基前,身子骨就不大好了,自从登基,一直为了国事过度劳累,勤政过了头,如今又已是奔五十的人了,还能活多久呢?” “圣上怕是连十年都活不了了,纵然再活十年,庆松也才二十几岁,我虽已年过四十,可凭我的身子骨,或许能再活二三十年。” “设若庆松二十几岁就继位为天子,接掌景安、承泰两朝开创出来的盛世大周,我岂不是能当二三十年的盛世皇太后了?” “如此才真真是大富大贵呢,也不枉我来这人间活一场了。” “何况,人无完人,又知子莫若母,我晓得庆松也是有缺点的。” “设若日后庆柏当了天子,庆松犯了庆柏,或许就会被庆柏整治,虽说庆柏目今看来脾性是好的,可谁知他当了天子后会是怎样的脾性。” “应该让庆松当上天子才好!” “可事到如今,又能有何法子让庆松将庆柏取而代之呢?” 杜贵妃沉思到这里,不禁愁眉苦脸。 她其实是一个甚有野心的女人! 承泰帝登基前,夺嫡几率还小的时候,她就有野心要为自己的亲生儿子庆松争夺王位了。 当承泰帝夺嫡几率大了,她便又有野心要为庆松争夺皇位! 从这点来说,她和夏侯氏是一样的。 只是她不像夏侯氏那般蠢,她一直将自己的野心好好地藏着,且还一直在为了野心行动着! 承泰帝登基前,夺嫡几率还小的时候,她知道夏侯氏、袁庆柘这对母子愚蠢,注定了要坏事,她只要一面获取承泰帝的喜爱,一面好好教养庆松,就可以让庆松将来袭到王位。 只是她没想到,庆柏会焕然一新,迅猛崛起。 她知道自己不能轻举妄动。 她继续好好教养庆松,还善待庆柏,她获取承泰帝、皇太后的喜爱,跟何皇后好好相处,还让庆松巴结讨好庆柏,让庆松获取太上皇、承泰帝的喜爱…… 这些都算是她在为自己的野心做准备。 然而事到如今,她若不采取狠毒的行动,庆柏就会顺利继位,天子之位就没庆松什么事了。 而一旦她的狠毒行动失败了,后果就不堪设想…… 窗外下起雨来,这雨一下起来就挺大,打在院子里噼里啪啦作响。 杜贵妃被雨声惊动,从沉思中回过神,看起了雨水。 恰在这时,她看见她的儿子庆松快步走进了院子,目光霍地一亮,喊了一声:“庆松。” 袁庆松闻声朝窗户看去,发现了杜贵妃,一面喊着一面快步走到窗口…… 钮祜禄氏想搞事啊…… 今夜还有一更。 ------------ 第89章 诗弟不会是诗帝 虽说杜贵妃今年才三十三岁,却已追随承泰帝二十年了。 承泰帝对她喜爱,但承泰帝登基后过于勤政,又选入了一群年轻的妃嫔,以至于承泰帝翻她牌子的回数并不多,每月两三回吧。 她很珍惜每回承泰帝翻她牌子的时间。 但在她心里,承泰帝的分量比不过她的儿子庆松。 承泰帝迄今依然仅有四个儿子在世,庆柘,庆柏,庆松,庆树。 因特殊情况,承泰帝登基后,允许庆松、庆树这两个没成年的皇子,每日都可向他们各自生母请安。 庆松一般每天凌晨就要上学,中午有一个时辰吃饭休息,到傍晚才放学,于是他一般傍晚放学后给杜贵妃请安。 今日便是如此。 此时,袁庆松来到了南窗外,他今年已十四岁,在这个时代,已不小了,十四岁的他,相貌身材都不错。 杜贵妃和袁庆松隔窗相望。 杜贵妃收住了喜色,故意板起脸道:“下着雨呢,怎没打伞?要是淋出病来了可如何是好!” 袁庆松道:“来前并未下雨,走到路上才突然下起雨来的。” 杜贵妃点了点头:“快进屋来。” 袁庆松脚步橐橐朝房里走进。 杜贵妃下了炕,亲自拿着干毛巾帮儿子擦脸擦头擦衣服。 接着,杜贵妃让宫女寄云、寄月摆上一些上等可吃的东西、稀奇的果品,让儿子庆松一面吃着一面和她说话儿。 杜贵妃注目盯着吃东西的庆松,问道:“今儿都学了些什么?可发生有趣的事儿了?” 这话杜贵妃几乎每天都会问,也不厌烦。 袁庆松也已习惯,只见他仰了一下身子,扭动了一番上身,才简单说了一下今日学习的东西,然后便忍不住问道:“娘可听闻今日二哥的事了?” 按大周皇室的规矩,袁庆松只可称呼何皇后为“母后”,对生母杜贵妃的称呼可以是“娘”。 “母妃”这一称呼,书面上有,口头上并不用。 杜贵妃反问:“你也晓得此事了?” 袁庆松道:“听说二哥今日进宫,到三哥的毓庆宫闹事,被父皇晓得了,将他撵出去了。” 杜贵妃严肃起来,郑重其事道:“此事你不许多嘴,多嘴了对你不好。” 袁庆松咧嘴无声一笑:“娘放心吧,儿子可不会犯这糊涂,只是和您说说罢了,可不会和别人嚼舌根的。” 杜贵妃欣慰,心想我这儿子年仅十四岁,就已是个有些稳沉持重的了,无论才学还是人品,都有些庆柏十四岁时的风采了。 唉,既生瑜何生亮啊! 既让我生出了庆松这么个儿子,又为何偏偏还有一个庆柏呢。 若无庆柏,我儿庆松必是下一代天子了! 这时,袁庆松又仰了一下身子,又扭动了一番上身。 杜贵妃问道:“庆松,伱身子不适?” 袁庆松感慨道:“今日习武的时辰比平日要长,我也卖力了,以至于目下身上有些酸胀。” 杜贵妃当即召来了寄云、寄月:“你们两个来给他捏捏捶捶。” 寄云、寄月恭声领命,一左一右,一个帮袁庆松捏肩,一个帮袁庆松捶背。 袁庆松心中得意。 他是故意为之。 他看上了他娘这里的宫女寄月,寄月只比他大三岁,是个容貌标致的,不亚于袁庆柏的灵雪。 他已到了对美人有想头的年纪了,想头还不小。 事实上,他很羡慕他三哥庆柏有那般美貌的王妃侍妾,但他也只是悄悄在心里羡慕着。 袁庆松一面享受着寄云寄月的捏肩捶背,一面继续跟杜贵妃说话儿。 过了一会子,杜贵妃便道:“你该回去了。” 虽说承泰帝允许庆松、庆树每日给自己的生母请安,却要求只能待片刻。 毕竟庆松、庆树的年纪都不小了,不便在承泰帝的后宫多待的。 袁庆松站起身来,瞄了眼宫女寄月,心中恋恋不舍,还是不得不离开。 杜贵妃当然不会忘记让他打伞。 “嗯,明年我就可以有房里人了,届时求一求娘,让娘把寄月给了我。” 袁庆松一面想着一面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他的住处便是乾西五所第二所。 就是袁庆柏搬入毓庆宫之前在皇宫里的住处。 是承泰帝特意让袁庆松住在这一所的。 回到了乾西五所第二所,袁庆松快速吃了晚饭,便钻进了书房,却没有立刻读书,而是援笔濡墨,一面思索一面写起了诗: 《寄月》 美人如玉胜花娇,顾盼生辉映碧霄。 秋水盈盈含笑意,红妆淡抹更妖娆。 他这是抒发自己对宫女寄月的爱意。 一首还不够,于是再来一首: 《寄月》 美婢娇羞立玉堂,轻罗小扇掩红妆。 眉如新月眸如水,笑靥如花映日光。 写完了这两首,袁庆松看向窗外,窗外依然下着雨,只是下得小了,由之前的大雨变成了小雨。 欣赏了一会子小雨绵绵,袁庆松便又来了灵感,援笔濡墨写诗: 《雨》 春雨落满天,檐下串珠帘。 竹叶声声脆,拂面泪涟涟。 加上这一首,袁庆松已经写三首诗了,却还是觉得不过瘾。 袁庆松沉思了一会子,可一时间也不知道写啥了。 突然,灵机一动,他援笔濡墨写起了一首诗: 一片一片又一片, 两片三片四五片。 六片七片八九片, 飞入芦花都不见。 这首袁庆柏少年时写下的《飞雪》,袁庆松甚是喜欢,觉得这诗真好啊,我咋就写不出这么好的诗呢?唉,二哥真有才! 这时,袁庆松打开了一个书匣,匣里摆的却是几方印章。 他挑了一方印章,在除了《飞雪》之外的三首原创诗稿上都钤上了印。 想了想,在《飞雪》诗稿上也钤上了印。 然后他将除了《飞雪》之外的三张诗稿都藏进了一个书橱。 只见,这个书橱里摆着很多诗稿,足足几百张,都是他写的诗。 站在书橱前,看着这么多诗稿,好有成就感! “我才十四岁呢,这一生我必将写诗上万首,哦不,要写几万首!” 袁庆松心中立下了这样的豪情壮志。 事实上,袁庆柏已知道他的这位四弟迷上写诗了。 袁庆柏对此还在心中感叹过:“有了我的存在,这位诗弟不会是诗帝了!” ------------ 第90章 庆柏任议政大臣 这日承泰帝被袁庆柘气得够呛。 不过他还是忙国事忙到傍晚,效率比平日要低了不少。 傍晚时下起了雨。 承泰帝突然收到西部传来的军情,说是准噶尔汗国的军队偷袭了大周的大营,劫了一座粮仓。 承泰帝大怒,恨不得调动大军攻打准噶尔汗国。 不过,西部军权依然在景安帝手里,西部战事必须要跟景安帝商议。 承泰帝来到了乾清宫。 袁庆柏正在乾清宫给景安帝请安,祖孙俩待在暖阁里。 当着袁庆柏的面,承泰帝跟景安帝说起了西部军情。 景安帝听完,让袁庆柏铺开一张地图,根据军情,仔细看起了地图。 承泰帝忍不住道:“父皇,准噶尔委实可恨,策妄狼子野心,儿臣委实想将准噶尔覆灭。” 景安帝吁了口气:“朕又何尝不想?此事若容易,朕早做到了。” 说完,景安帝看向袁庆柏:“庆柏,你对准噶尔有何想头?” 承泰帝也看向了袁庆柏。 虽说此前景安帝、承泰帝曾当着袁庆柏的面议论过西部战事,但眼下还是景安帝头一回问袁庆柏对西部战事的看法,且是当着承泰帝的面。 关于准噶尔,袁庆柏深入研究过。 准噶尔汗国,是噶尔丹在西部建立的君主制国家,是大周的强大对手。 景安帝曾三次御驾亲征噶尔丹,第三次御驾亲征时,噶尔丹败亡。 噶尔丹死后,他的侄子策妄遣使大周,献上噶尔丹的尸体,向大周臣服,策妄成为新的准噶尔大汗。 然而,策妄也不安分,且很有能为,他让准噶尔又强大起来,想闹独立,甚至想攻占整个大周。 在策妄的领导下,准噶尔企图攻占西藏,景安帝发起“驱准保藏”大战,原大将军王十二皇子率大周军队将准噶尔势力驱出西藏。 此后,准噶尔一直在跟大周对峙。 准噶尔之所以如此难对付,主要是三个原因。 其一,准噶尔总人口不到百万,兵力只有几万,但骑兵强大且火器厉害,军中火器配置比例远高于大周军队,甚至有大量的轻型火炮可在骆驼背上使用。 其二,准噶尔的火器不是自己生产,几乎都是从沙俄进口,沙俄大力支持准噶尔跟大周对抗,从中获利。 其三,景安一朝,大周国力有限且局势不稳,而准噶尔位于大周西部且占地面积很广,大周军队在西北作战还会水土不服。 此时,袁庆柏略一沉思,便郑重其事对景安帝、承泰帝说起了他对准噶尔的看法: “回皇祖父的话,孙臣认为,准噶尔乃我大周心腹大患,必须将其覆灭,将西北疆域并入我大周版图,方可永保安宁。” “然而,准噶尔虽不足百万之众,不过数万之师,但其位于西部,且占地甚广,我大周兴兵讨伐,战线绵长,士兵又不服水土。” “又有罗刹国作祟,和准噶尔相互勾结,使准噶尔掌握大量火器,其骑军又骁勇。” “若我大周倾全国之力,费巨量钱粮,应能覆灭准噶尔,只是,我大周恐因此陷入内乱,得不偿失。” “我以为,目今非覆灭准噶尔之良机。” “皇祖父和父皇皆英明,必能使我大周国力强盛,钱粮丰足。” “准噶尔的人口、经济远逊我大周,我大周跟其对峙越久,对其越不利。” “我亦觉得,准噶尔内部或有变乱。” “待我大周足够强盛,可乘准噶尔内乱之际,一举将其覆灭。” “这些便是我对准噶尔的浅见想头,望皇祖父和父皇赐以教正。” 还有一段话,袁庆柏没说,那就是大力发展火器,一旦大周的火器发展起来了,覆灭准噶尔就不是多大难事了。 这事儿他不便提,等到以后他当了天子会这么做。 景安帝听到这里,面露欣慰之色,他头一回问袁庆柏对西部战事的看法,袁庆柏竟就有这般见识了。 就连承泰帝都觉得袁庆柏所言很有道理。 袁庆柏却还没说完。 只见,他突然指了指地图上的青海,郑重道:“另外,我觉得,青海的藩王藏丹津或许有反心,或许准噶尔的策妄会支持藏丹津在青海造乱,图谋青藏。” 景安帝皱眉:“哦?你如何作出这种推测?” 袁庆柏道:“孙子只是根据对策妄和藏丹津的有限了解,作出这种推想罢了。” 事实上,他做出这种推测,主要是根据前世的情况。 承泰帝道:“你前头说的都有道理,只是这藩王藏丹津不至于敢造乱的,他若造乱便是自取灭亡,怎会糊涂至此?” 景安帝顿了顿道:“庆柏虽只是如此推想,这种可能还是有的。” 景安帝对承泰帝道:“目今确实不是覆灭准噶尔的好时机,西部继续对峙,一旦策妄要造大乱,咱们再大军征伐。目今的重点是让我大周国力强盛,钱粮丰足,这是伱擅长的。” 承泰帝点了点头,心中虽不甘,却也知道这是正确的对策。 景安帝看了眼袁庆柏:“庆柏,你且退下。” 袁庆柏当即告退。 景安帝对承泰帝道:“庆柏已十八岁了,朕多次考验他政事,业已确定他在政事上也颇有能为了,你也有所见证,朕有意让他任议政大臣,进一步谙习政事,增广识见,你意下如何?” 承泰帝顿了顿便道:“儿臣也觉得可让庆柏任议政大臣了。” 这话他是真心的。 虽说他觉得袁庆柏才十八岁就当议政大臣过早了,他也有些不想让自己的太子任议政大臣。 但自从他登基,景安帝多次当着他的面考验袁庆柏军政大事,袁庆柏都有好的想头,有时让他都惊奇。 而且他觉得,袁庆柏当了议政大臣,会成为他这位父皇的助力。 议政大臣,顾名思义,可以协议军政大事,相当于南书房大臣。 不同的是,南书房大臣一般由文臣担任,“择词臣才品兼优者”。 原九皇子现忠直亲王,就是议政大臣。 像忠直亲王、袁庆柏这种宗室王爷,要协议军政大事,一般任议政大臣。 杜贵妃有野心,想让她的亲生儿子袁庆松将袁庆柏取而代之。 然而她却不知道…… 这天傍晚,当袁庆松在乾西五所写诗,其中两首还是写宫女寄月,袁庆柏则在乾清宫暖阁当着景安帝、承泰帝的面论西部战事,还要任议政大臣了! ------------ 第91章 太子议政 翌日袁庆柏便被任命为议政大臣。 此消息一经发布,便被众人广泛议论,纷纷认为,这又一次证明了袁庆柏便是秘密立储中的太子。 两天后,承泰帝召集南书房大臣、议政大臣于保和殿暖阁,召开御前会议。 今日这场御前会议主要议的是灾赈制度。 一番热烈的商议后,承泰帝有了决定。 决定以粥赈为主。 决定按口煮赈,也就是,估算统计饥民人口,出粮煮粥发赈,如此便可在最大范围内救济饥民。 决定先初步设定粥赈的期限,再根据实际情况适当调整。 决定根据灾荒和饥民的实际情况增加粥厂和粥粮。 决定明确规定粥厂的位置和距离,近城设粥厂,乡村设米厂。 这时,戴着眼镜的承泰帝看向了袁庆柏:“庆柏,你一直没则声,不知有何想头啊?” 众大臣纷纷看向了袁庆柏。 今日是袁庆柏第一次以议政大臣的身份参与这种御前会议。 眼下则是承泰帝第一次在这种御前会议上问袁庆柏的意见。 袁庆柏略一沉思后,略一躬身道:“启禀圣上,儿臣认同圣上和诸大臣议出的粥赈制度。另外,儿臣有个提议,说出来望圣上和诸大臣赐以教正。” 承泰帝问:“你有何提议?” 袁庆柏恭声道:“儿臣认为,除了适才议出的粥赈制度,或可再加上‘以工代赈’这一条。” “天灾后会有各种工程,可实行以工代赈,令无食小民得力役之资,为糊口之计。” 早在春秋时期就有以工代赈这种事了。 宋朝宋神宗在位期间,朝廷还颁布了以工代赈的诏令。 然而大周并不重视以工代赈。 眼下袁庆柏在御前会议上提了出来。 承泰帝略一沉思,对众大臣问道:“诸臣工认为这提议可行不可行?” 忠直亲王率先道:“启禀圣上,臣认为此计可行。” 汤承远跟着道:“臣亦认为可行。” 忠直亲王乃是首席议政大臣,汤承远则是首席南书房大臣。 这两人都赞成了,加上承泰帝自己也觉得此计可行,这事儿自然便就这么定下来了。 这是袁庆柏当议政大臣后第一次在御前会议上献策。 就这般被采纳了。 让诸位南书房大臣和议政大臣,一起见证了他这位太子的政务能力。 “这位年仅十八岁的太子,救过景安帝,也救过承泰帝,考过武状元,会诗词,懂西学,还发明了热气球,十六岁就任了领侍卫内大臣,如今十八岁又任了议政大臣,且在政务上多半也颇有能为……不是景安朝的太子可比的啊!” 北静郡王心中感叹。 大周太祖封了四位异姓的开国功臣为郡王,分别是东平郡王、南安郡王、西宁郡王、北静郡王,当初“四王”中以北静郡王功劳最大。 今日参加御前会议的乃是第三代北静郡王。 …… …… 几天之后,承泰帝又一次召集南书房大臣和议政大臣于保和殿暖阁,召开御前会议。 这次主要议的是南洋海禁政策。 大周开国后,沿袭明朝制度,实行海禁。 景安帝在位期间,曾设立闽、粤、江、浙四大海关,全面开海,连一向严禁的赴日贸易都在开放范围。 不过,景安帝晚年时期又实行了南洋海禁。 原因在于,自从大周全面开海,每年很多人出海贸易,回来的却只有十之五六,其他人都留居在南洋,也要防范海寇。 南洋海禁,并非全面海禁,但此举严重打击了民间的对外贸易,让沿海的经济日趋萧条,有重金建造的海船,朽蠹于断港荒岸之间,也有不少人或逃亡出海或滋事犯乱。 一直到现在的承泰三年,南洋海禁已持续十年了。 已有不少人奏请解除南洋海禁。 今日这场御前会议上,众大臣对此产生了严重分歧。 北静郡王等几名大臣认为应该解除南洋海禁,实行全面开海。 而以汤承远为代表的几名大臣,主张继续南洋海禁。 承泰帝也主张继续南洋海禁。 这时,戴着眼镜的承泰帝,看向了忠直亲王:“九弟为何一直不则声?” 忠直亲王道:“启禀圣上,臣认为目今还不便解除南洋海禁。” 其实他认为南洋海禁不该继续,应该全面开海。 但他单独跟承泰帝商议过,知道承泰帝很不愿解除南洋海禁。 哪怕他性格直率,今日这种御前会议的场合,他也不会当众跟承泰帝唱反调,唱反调也没用,于是他展现出了对承泰帝的支持。 比起曾经的那个九皇子,如今的忠直亲王已沉稳了不少! 承泰帝又看向同样一直没则声的袁庆柏:“庆柏,你有何想头?” 众大臣纷纷看向了袁庆柏,好奇庆柏这回会是怎样的表现。 袁庆柏略一躬身道:“启禀圣上,儿臣对南洋海禁了解不多,但据适才圣上和诸大臣所议,儿臣心里想的是,目今还不是解除南洋海禁的时候。” 忠直亲王心中感叹:“庆柏机灵啊!” 哪怕是主张全面开海的北静郡王,此刻也认为袁庆柏机灵。 呵,既然承泰帝不愿开海,连忠直亲王都顺着承泰帝的心意了。 袁庆柏便顺着承泰帝的心意,在这种御前会议的场合支持这位父皇,而不是跟这位父皇唱反调。 袁庆柏已经给自己这个议政大臣定位了。 定位就是:承泰帝的助力! 作为议政大臣的太子,时不时在议政时跟承泰帝唱反调,可就傻了,如此,他任议政大臣反而是坏事了。 尽量顺着承泰帝的心意来支持承泰帝,在此基础上,有好的策略就提出。 比如今日,袁庆柏心中认为应该全面开海,但他口头上支持承泰帝,等他以后登基当了天子便可全面开海了。 再比如几天前的御前会议,袁庆柏认为以工代赈是好策略,且承泰帝多半会赞成,所以他才提了出来。 当太子,需要有心机。 当太子且当领侍卫内大臣,更需要有心机。 当太子且当领侍卫内大臣还当了议政大臣,岂能不需要心机? ------------ 第92章 元春急了 这个时代只有农历。 农历三月,便相当于袁庆柏前世公历的四五月。 好时节。 也有好事情。 三月的一天,吕太医、王济仁两位太医,又一次来到了毓庆宫。 灵雪把出了喜脉。 “柏三爷,你是多子多福的,不上两月前才把出您的第二个孩子,今日这已是第三个了。” 吕太医笑着巴结了一句。 去年八月,尤氏生下了儿子袁延详。 今年正月,王熙凤把出了喜脉。 眼下三月,灵雪又把出了喜脉。 “莫非这也跟我的金手指有关系?” 袁庆柏心下自思。 金手指让他有着很强的体能,力量、速度、耐力、灵敏等运动素质都很强。 而且,穿越六年了,他除了因习武受过伤,就没生过病,连感冒发烧都不曾有过。 难道除此之外,还让他容易生孩子? …… …… 袁庆柏来到了保和殿,得知承泰帝正在暖阁里训斥人。 被训斥的是义智亲王,也就是原五皇子。 因有景安帝这位太上皇的存在。 也因义智亲王这位贤王广结善缘,在朝堂的人缘很好。 尽管承泰帝登基后想将义智亲王圈禁起来,却是不便这么做。 相反,他对义智亲王示以优宠。 他让义智亲王办理工部事务,兼理藩院尚书。 不过,两年多来,承泰帝已好几次挑义智亲王的毛病,对其训斥。 今日便是如此。 今日承泰帝训斥义智亲王怀挟私心,播弄是非,动摇百官的意志,搅扰阻挠他的政策。 袁庆柏在殿外等了片刻,便见义智亲王出了保和殿,脸色难看。 袁庆柏恭而有礼地上前跟义智亲王打了招呼,接着便步入殿内暖阁。 刚训斥了义智亲王的承泰帝也脸色难看,见到袁庆柏,虽缓和了一些,但还是显得严肃。 袁庆柏恭声道:“儿臣此次求见父皇,没什么要紧事,只因适才请了太医院的两位太医给儿臣的侍妾灵雪把出了喜脉,理当及时和父皇回禀一声。” 承泰帝愣了一下才问道:“又有喜脉了?” 袁庆柏恭声道:“两位太医都把的喜脉,应该错不了。” 承泰帝点了点头:“朕晓得了,记得要好好保胎。” 袁庆柏当即告退。 其实这也不是多惊奇的事儿。 承泰帝在袁庆柏这个年纪时就已生了两个女儿,第一女未逾月殇,次年还生了第一子和第二子,不过这二子后来都夭亡了。 景安帝就更厉害了。 袁庆柏现在不过才生了一子,有两妾怀胎。 怀胎只是开始,以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平,分娩是难关,活下去也是难关。 不过,待到袁庆柏告退,承泰帝还是不禁微笑了一下,巴不得庆柏能多子女,他能多皇孙皇孙女。 …… …… 西苑,位于皇城之内,皇宫西侧。 曾是明朝的御苑,亦是大周的御苑。 西苑有三海,其一为南海。 明朝永乐年间开挖南海,建了个湖心小岛,命名“南台”。 大周将“南台”改名“瀛台”。 景安帝在位时,曾在瀛台听政。 今日,春光明媚,风和日丽,草长莺飞,绿意盎然。 劳碌命的承泰帝在保和殿一如既往地忙着国事,批阅奏折,召见大臣,下发谕旨…… 作为太上皇的景安帝倒是悠闲,带着几个老臣子,带着贤郡王袁庆梁,一同在西苑游玩,又一同筵宴听戏。 期间追忆了一番往事,感慨了一番光阴荏苒,事过境迁。 正当景安帝在瀛台筵宴听戏时,袁庆柏找来,向他告知了灵雪怀胎之事。 景安帝笑着说了句:“你倒是没有抗旨,这就有第三个了,以后多半是能多有子女的了。” 心中则想到:“庆梁、庆柏这辈子的子女不会比朕还多吧?” 他这辈子可是生了三十几个儿子和二十个女儿。 而袁庆梁才三十岁出头,就已生了超过二十个子女了。 “应该不会,呵,生子女这种事,庆梁、庆柏超过朕谈何容易!” 景安帝心想。 …… …… 袁庆柏回到了毓庆宫,来到灵雪的房中。 灵雪趁着自己被把出喜脉,对袁庆柏恳求道:“三爷,我想求您一事儿。” 袁庆柏笑问:“何事?” 灵雪道:“我已几年没见到翡儿、翠儿了,怪想念的,不知三爷可否安排她们让我见上一见?” 袁庆柏刚穿越时有三个丫鬟,除了大丫鬟灵雪,还有两个不漂亮的粗使丫鬟,那便是翡儿、翠儿。 袁庆柏早就开恩将翡儿、翠儿放了出去,还各给了一笔赏银。 两人当时年纪都大了,留在义勤王府也可能会被王妃夏侯氏苛待甚至报复,两人也都有亲人。 算起来,灵雪已几年没见到翠儿、翡儿。 袁庆柏略一沉思便道:“可以。” 灵雪能有这份念旧情的心思,他倒也乐见,而且灵雪没有亲人。 在灵雪心里,本来柏三爷就是她的全部。 好在今日她把出了喜脉,可以有孩子了。 灵雪喜上眉梢:“谢三爷。” …… …… 从灵雪房里走出后,袁庆柏接着来到元春的房里,故意不让抱琴通报。 他蹑脚来到暖阁门口,见元春正独坐在炕上发呆出神。 “想什么呢?”袁庆柏笑问。 元春吓了一跳,发现是袁庆柏后,忙下炕恭迎:“三爷。” 袁庆柏坐在了炕上,接过抱琴斟上的茶,又让抱琴离开。 他一面呷茶一面笑问元春:“你适才在想什么?” 元春微微低头:“没想什么。” 袁庆柏笑道:“是不是在想怀胎的事儿?” 元春抬头瞄了他一眼,微微点头。 袁庆柏笑问:“如何作想的?和我说说。” 元春柔声道:“倒是不便告诉三爷的。” 袁庆柏笑道:“伱不说我也能猜到,熙凤、灵雪都怀胎了,你急了?” 元春又抬头瞄了他一眼,微微点头。 袁庆柏笑道:“你年纪依然还不算大,不用急,早晚会有的。” 元春不则声。 袁庆柏笑道:“其实,倒是有个法子可让你怀胎的。” 元春眼睛登时一亮:“是何法子?” 袁庆柏笑道:“我寻思着,侧妃、熙凤、灵雪多半都是在她们醉酒的晚上有了的,要不你今晚大醉一场?” 元春:“……” 脸上快速有粉红桃花绽放了。 一年多之前,她醉酒了一场,跟袁庆柏发了场酒疯,让她委实尴尬。 那次之后,虽说她有时有必要喝酒,却对此谨慎了,绝不敢喝得大醉。 袁庆柏多回让她醉酒,她都拒绝,觉得自己理当贤德端庄才是。 元春低眉垂眼道:“哼,三爷又拿这事儿取笑我了!” ------------ 第93章 庆柏第二子夭亡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展眼又过去了大半年,已是承泰三年的十月。 这天,王熙凤在当春园年芳斋诞下一子。 王熙凤大喜。 袁庆柏自然也欢喜,欢喜的同时,却也有些诧异, 原著里,尤氏做了贾珍多年的续弦夫人,一直没怀胎,王熙凤做了多年的琏二奶奶,也只是生了个女儿巧姐。 而现在,继尤氏为袁庆柏生下了第一子袁延详之后,王熙凤生下他的第二子了。 王熙凤不仅大喜,也自傲了起来。 这日,正在坐月子的她,迫不及待对袁庆柏说道:“三爷,我就纳闷了,你待王妃、尤氏、秦氏还有灵雪都甚好,为何偏偏待我严峻刻薄?” “你好狠的心啊!年初说直到我把孩子生出来,都不和我同房了,我本还以为你这是玩话,谁知伱竟是当真的!” “自从我跟了你,我可是一直在费心费力地服侍你,如今更是为你生了个儿子了,从今往后你总该好好待我了吧?还要补偿我才好呢!” 袁庆柏笑了笑:“你要我如何好好待你?又如何补偿你?” 王熙凤竟突然低头有些害臊了。 不过她还是抬起头来,注目盯着袁庆柏,说道:“待我调养好了身子,我要你每隔几天就和我同房一次,哪怕这种事上比不上王妃,也不能比尤氏和秦氏差了。如何?” 袁庆柏都不加犹豫的,果断摇头:“不行。” 王熙凤:“……” 她恼怒了:“为何不行?我都为你生了儿子了!” 袁庆柏道:“侧妃也给我生了儿子了,还是长子。” 王熙凤:“……” 她更恼怒了:“好,且不说尤氏了,咱们就说秦氏,秦氏又没给你生儿子,只因她长得俊一些,狐媚子似的,你就宠着她?” 她可是知道,自从今年年初秦可卿开了脸,便一跃成为除了王妃元春外跟袁庆柏同房最多的,将尤氏都比下去了,在其他事情上,袁庆柏也宠着秦可卿。 袁庆柏漆黑的瞳仁盯着王熙凤,似笑非笑道:“我行事,何须向你解释?” 王熙凤:“……” 她顿了顿,压制了一下心中的郁闷和不满,随即挤出笑脸:“咱们不说这事儿了,还有一事儿,你总得答应了我。” 袁庆柏问:“还有何事?” 王熙凤乍着胆子道:“头里尤氏因怀胎就封上了侧妃,我现在儿子都生出来了,论理也该封侧妃了。” “虽说三爷目今作为郡王,只许有一个侧妃,但待到三爷被封了亲王,便会多一个侧妃的位子,这位子提前许诺了我,总成了吧?” 袁庆柏不禁心中感叹。 这个王熙凤还真是非比寻常,连这种事都直接开口跟他提了。 也难怪,要不怎么是凤辣子呢。 王熙凤可是原著里将贾琏压制住的女人,是荣国府威风八面的管家奶奶,连宁国府的贾珍都求着她帮忙料理秦可卿的丧事…… 所谓本性难移。 哪怕袁庆柏此前已对王熙凤有所降伏,她骨子里还是凤辣子,何况如今她生了个儿子,让她有了这份底气依仗。 袁庆柏这回不是似笑非笑了,而是冷冷一笑:“你想当侧妃,我就要让你当侧妃了?” “何况目今我还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才能封上亲王,你这就迫不及待着让我许诺你当侧妃,也忒急了吧?” “你给我记好了,这封亲王之事,你以后休和我提,更休和别人提!” 说完他便站起身:“你好好调养身子要紧,也好好抚养孩子,你表现得好,日后自然有你的好处,否则就别怪我日后真对你冷面冷心了!” 说完他便走开,背后的王熙凤登时呜呜咽咽放了声儿,这回是真哭了,真的流出眼泪来了。 袁庆柏却没有回头。 王熙凤哭得越发大声了,心中很郁闷很不满。 “哼,好一个冷面冷心的三爷,我都为你生了儿子了,你竟连一个侧妃的位子都不愿许诺给我! “我可是还指望着日后当贵妃甚至皇贵妃的呢,我还指望着我儿子将来能当天子的!” “叔叔啊,此事单靠侄女是不行的了,你可要在外头好好帮衬我才成啊!” 王熙凤不由想到了她的叔叔王子腾…… …… …… 过了不到一个月。 这天,当春园年芳斋里出现了一位逝者。 这位逝者不是别人,便是王熙凤生下的儿子,袁庆柏的第二子。 这个儿子还没来得及取名字,竟然就夭亡了! 未逾月殇! 王熙凤对着儿子小小的尸体,号啕大哭,声泪俱下,如泣如诉,椎心泣血。 站在一旁的袁庆柏,也情不自禁湿润了眼眶。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穿越六年多了,袁庆柏还从未如此刻这般悲痛。 尽管他知道这个时代孩子夭亡是常见的,他也早做好了这样的心理准备。 同样流着眼泪的元春,顾不得自己拭泪,用手轻轻捏了捏袁庆柏的手,将手帕子递到了袁庆柏眼前。 袁庆柏接过手帕子,擦干了眼泪。 这日,元春、尤氏、灵雪、秦可卿纷纷安慰解劝袁庆柏。 就连景安帝、皇太后、承泰帝、何皇后都纷纷安慰了袁庆柏。 袁庆柏则温言软语对王熙凤安慰解劝了一番。 他告诉王熙凤:“没了这个儿子,你还会再生的。” 本来他还想过,或许他的金手指也能作用于他的儿子身上,纵然他的儿子不会有他那么强的体能,身体也不会差了。 而现在,他的第二子竟未逾月殇。 而他的第一子袁延详,天生的身子骨也不大好。 …… …… 又过了不到一个月。 这日,当春园年芳斋里又诞下了一个男婴。 灵雪生出了袁庆柏的第三子! …… …… 十天后。 十二月的一天。 一个少女被一乘轿子接进了荣国府。 细看她的形容: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露目,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 她叫林黛玉,是荣国府贾母的外孙女。 她由扬州进了神京,进了荣国府。 接下来要有一波高潮了…… ------------ 第94章 冬日打雷,暴雨降临 已是承泰三年的十二月下旬。 距离袁庆柘当初被撵出皇宫,已过去十个月了。 距离袁庆柘被撵出义勤王府,也已经十个月了。 十个月来,袁庆柘一直带着自己的妻妾儿子,住在神京东城的一所三进宅院里。 虽说是三进宅院,占地面积不小,但比起义勤王府差了忒多。 每当袁庆柘想到袁庆柏,都羡慕嫉妒恨得快发疯了。 凭什么庆柏那个狐媚子奴几生的没脸的东西,能抢了本该属于我的太子之位! 凭什么那个该死的东西能住在皇宫里的毓庆宫,当春园里的年芳斋,还有娇妻美妾! 凭什么他封了郡王,任了领侍卫内大臣,还任了议政大臣! 袁庆柘真真是不服! 他恨不得杀了袁庆柏,却又没这个本事。 他恨不得将袁庆柏取而代之,却又没得法子。 他只能在快要发疯的时候,砸东西出气,或拿自己身边的下人出气,甚至拿着自己的妻妾出气。 这就是所谓的无能狂怒! 让他惊喜的是,义智亲王,也就是原五皇子,突然派人悄悄联络了他,说要找他商议大事。 说来倒也好笑,他对他的父皇没有好感,反倒对义智亲王有好感。 义智亲王曾给过他一些好处。 他素来认为这个五叔是和蔼可亲的。 他还认为这个五叔很厉害,本有不小的几率当天子的。 这日,神京城上方的天空阴沉沉的,墨蓝色的,竟然在打雷闪电,雷声响彻云霄。 冬日打雷可是少见, 这个时代的人们讲究天人感应,认为冬日打雷是不祥之兆。 有一句谚语:雷打冬,十个牛栏九个空。 还有一句谚语:冬雷不藏,兵起国殇;秋后打雷,遍地是贼。 就在这个打雷闪电暴雨将至的冬日,袁庆柘鬼鬼祟祟地逶迤来到了神京东城的一所宅院,进了宅院后又脚步橐橐进了堂屋。 堂屋内摆着一桌酒菜。 桌旁坐着三人,一个便是义智亲王,还有两个都是美人。 袁庆柘还没跟义智亲王打招呼,眼睛就先亮了,好标致的两个美人儿。 虽说他从小到大也见识过一些美人了,但他上过手的美人,还没有一个及得上眼前这两个的。 “如珍,如瑶,这位就是柘二爷了,当今圣上的二皇子,相当于皇长子,地地道道的凤子龙孙。” 义智亲王笑着介绍了一句。 如珍、如瑶两位美人,忙对袁庆柘蹲万福。 如珍娇笑道:“柘二爷好气派,一瞧你这通身的气派,就知是大富大贵的。” 如瑶媚笑道:“等了柘二爷好半晌,目下可算是见到您了,今日我可是行了大运了。” 袁庆柘见这两个美人殷勤献媚儿,心里很受用,对义智亲王笑问:“五叔这里怎还有两位美人儿?” 义智亲王笑道:“特特地叫她们来服侍你的。” 袁庆柘眼睛又亮了,哈,今日竟还有这种好事儿? 当即,义智亲王让如珍、如瑶一左一右坐在了袁庆柘身边,亲昵地各陪袁庆柘喝了一杯酒,然后便让她们退到外头的厢房里去了。 袁庆柘虽蠢,毕竟满二十岁了,意识到五叔今日真是有大事要跟他商议,且是机密大事。 他忍不住先问道:“不知五叔今日见侄儿,是要和侄儿商议什么大事?” 义智亲王和颜悦色道:“且不急着说这大事,我且问你,伱甘心么?” 袁庆柘明知故问:“有何不甘心的?” 义智亲王郑重其事道:“按理说,你乃是你父亲的皇长子,你母亲曾是王妃。” “然而,你父亲登基,竟不将你母亲封皇后,连贵妃都没封,仅封了一个妃位。” “你这位皇长子就更惨了,被圈禁了足足五年,好不容易释放,进宫拜见的当日就同妻妾儿子一起被撵出了宫。” “甚至连义勤王府都不让你住了,将你撵出了王府,只给你安排了一所连府都称不上的房舍。” “相反,庆柏不过是个丫鬟侍妾所出的庶子,如今竟实为了太子,住在了毓庆宫,十六岁就封了郡王,任了领侍卫内大臣,今年还任了议政大臣,已然是要继位当天子的了。” “且不论你究竟是不是犯了事儿,纵然你犯了事儿,也有‘人有失错,马有失蹄’这个道理,你父亲怎就如此刻薄狠毒地待你?” “你难道甘心如此?” “唉,我这做五叔的倒是很替你不甘,寻思着你心里不知怎么熬煎呢!” 袁庆柘闻言愤愤不平了,他咬了咬牙关,绷直了身子道:“五叔说的是,侄儿很不甘心,父皇凭什么这般苛待我,凭什么就钟爱那个狐媚子奴几生的没脸的东西!可我不甘心又能怎样?我能有什么法子呢?” 义智亲王玩味一笑,拿起茶杯呷了两口茶,才接着道:“此次我叫你来见面,便是有法子教你!” 袁庆柘眼睛一亮:“是何法子?五叔快说。” 义智亲王继续呷茶,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袁庆柘竟跪下央求了起来:“求五叔教教侄儿!若侄儿能将那庆柏取而代之,侄儿必对五叔感恩戴德!” 义智亲王放下了茶杯,对袁庆柘招了招手。 袁庆柘喜上眉梢,忙起身坐到了义智亲王身边。 义智亲王当即将他的法子说了一番…… 袁庆柘听完,心中掀起惊涛巨浪,虽有惊喜,更多的却是惧怕。 他尴尬道:“这个……五叔,这事儿我做不来,我素来怕我父亲的。” 义智亲王注目盯着他:“也不是让你做多大的事儿,这有何好怕的?” “这可是你唯一的好机会,一旦事成,你就会是新天子!” “否则,呵,凭你父亲的刻薄狠毒,你往后还有好日子过?” “保不定你父亲又会圈禁了你,或许还会为了保障庆柏这个储君,处死了你这个隐患!” “纵然你父亲不处死你,待到庆柏继位,他难道会饶了你?你可是犯了他的,而且你相当于皇长子,你活着就是对他的威胁!” 义智亲王肃穆严峻:“你若照着我的法子去做,不仅能当上天子,如珍、如瑶便都送了你,今日你就可在此受用。” “待到你当了天子,大周天下都是你的,什么美人得不到,你也能把庆柏处死了。” 听到这里,袁庆柘极为心动了:“好,五叔,此事我做了!” 义智亲王举起酒杯:“那就祝咱们大功告成!” 袁庆柘举起酒杯,虽心中依然惧怕,但此刻感觉自己已经就是要当天子的人了。 两人又商议了一番后,义智亲王将如珍、如瑶叫来,让两人领着袁庆柘去了厢房。 而此时,一场暴雨已经降临。 义智亲王站在堂屋门口的檐下,一面目光凛凛地看着山呼海啸般的暴雨,一面举起酒杯自饮了一杯,心中喊了一句: “三哥,你欺人太甚,我破釜沉舟,事成自然大好,事不成,大不了就是一死,反正这样下去也难逃一个死字!” ------------ 第95章 元旦朝贺,太和生变 景安帝在位时,曾进行过早朝,又叫御门听政。 不过后来,景安帝取消了御门听政,军政事务一般都是召集南书房大臣、议政大臣召开御前会议商议。 有时会召开御前扩大会议,参与者会多出内阁大学士、六部长官等等,这就相当于是大周的常朝了。 大周当然有大朝,比如元旦朝贺。 大周天子的工作主要是批奏折,这是很繁重的活儿。 想当好大周天子,是需要具备一定的读书功底的,不然连奏折都批不好。 批奏折,配上御前会议,这样一种制度,可以让大周天子的集权程度超过华夏历朝历代,皇权很大。 已是承泰四年正月初一,元旦。 距离承泰帝登基已整整过去了三年。 按惯例,这日有元旦朝贺,此乃大朝会,连太上皇景安帝都会升座。 元旦朝贺的地点自然是在皇宫里的太和殿。 太和殿乃是大周最高级别的建筑,又称“金銮殿”,矗立于皇宫中心处,是皇宫里最大的宫殿,是外朝三大殿之首。 太和殿面阔十一间,进深五间,金黄琉璃瓦屋顶,立柱门窗墙垣等处用赤红,殿内外饰以成千上万条金龙纹,屋脊角安设十个脊兽,共立七十二根大柱。 殿内金砖墁地,明间设天子宝座,宝座两侧列六根缠龙金柱,宝座前两侧设宝象、甪端、仙鹤、香亭。 殿外有宽阔的平台,称为丹陛,丹陛上设日晷、嘉量、铜龟、铜鹤、铜鼎,有高三层的汉白玉石雕基座,周围环以栏杆,栏杆下有排水用的石雕龙头。 元旦这日,承泰帝午夜零时就起床了,起床后吃了意味着“岁岁平安”的苹果,然后在保和殿暖阁进行了开笔仪,又跟景安帝一起向祖宗牌位行礼。 接着,景安帝、承泰帝各回寝宫等待。 天快亮的时候,王公勋贵、文武百官共数百人,聚集于皇宫午门之外,随后被礼部官员引导至太和殿前立位等候。 钦天监报时后,礼部官员到乾清宫和保和殿请景安帝、承泰帝赴太和殿。 此时,午门鸣钟鼓,景安帝、承泰帝穿朝服乘肩舆,先到中和殿升座,接受御前官员的跪拜,然后在中和韶乐的乐声中到太和殿升座。 太和殿内外已经布下了二百一十张宴桌。 其中,景安帝、承泰帝的御宴桌,设在太和殿殿内正中的地平上,殿内还设有一些王公勋贵的宴桌。 其他众人的宴桌,设在太和殿前廊下、太和殿月台前临时支搭的黄幕内、太和殿院内临时支搭的八个蓝布幕棚内。 景安帝、承泰帝在太和殿殿内升座后,中和韶乐暂停,太和殿外响起三声鞭响,随着鸿胪寺官员的排班命令,王公勋贵、文武百官各就其位。 宣表官手捧着表文,和两位内阁大学士一起,来到太和殿下正中,北向而跪,宣读景安帝、承泰帝的表文。 接下来本该是再次奏乐,王公勋贵、文武百官都行三跪九叩大礼,景安帝、承泰帝赐座饮茶,饮茶毕再三声鞭响,朝贺礼仪结束,然后再进行筵宴…… 然而今日,当表文宣读完的时候,太和殿殿内却变故陡生! 站在殿内的义智亲王,也就是原五皇子,趁着殿内外安静的间隙,突然迈步出列,严肃着一张脸,对着景安帝大声道:“父皇,儿臣有事启奏!” 此言一出,景安帝、承泰帝都不禁皱眉,承泰帝还咬了咬牙关,立刻意识到这位五弟今日是要闹事了。 眼下可是元旦朝贺的场合,可不是奏事的时候,义智亲王这一举动是无礼放肆的。 承泰帝看向景安帝,景安帝神色严肃起来,对义智亲王沉声道:“目下正在朝贺,不可奏事!” 义智亲王却继续大声道:“儿臣今日所奏之事甚大,请父皇恕儿臣无礼了!儿臣要奏的是,我大周的承泰皇帝德不配位,刻薄狠毒,祸国殃民,再如此下去,我大周危在旦夕!” 景安帝怒喝了一声:“放肆!” 站在殿内的袁庆柏也咬了咬牙关,意识到今日义智亲王是要闹大事,他这位领侍卫内大臣要发挥作用了…… 义智亲王突然看了眼人群中的和肃亲王,和肃亲王略微迟疑了一下便迈步上前:“老臣附议!” 景安帝不禁瞪大了眼睛。 承泰帝的眼睛半睁,牙关却紧咬,双拳也攥了起来。 两代天子都意识到,义智亲王今日是要闹大事了! 和肃亲王,乃是景安帝上一代的大周天子所封的亲王,今年六十多岁,是景安帝的堂弟。 今日这种场合,连和肃亲王都突然出列附议了,这就已经是大事了。 然而这才刚开始。 接着,义智亲王又突然看了眼人群中的北静郡王,北静郡王也略微迟疑了一下便迈步上前:“请太上皇恕臣无礼,义智亲王适才的启奏,臣也附议!” 接着,东平郡王迈步上前:“臣也附议!” 南安郡王迈步上前:“臣也附议!” 西宁郡王迈步上前:“臣也附议!” 北静、东平、南安、西宁,大周太祖封的开国异姓四王,凑齐了! 景安帝锋利的目光逼视着义智亲王。 义智亲王大声道:“父皇,虽说元旦朝贺之际,儿臣奏事,不合礼数,但儿臣也是无奈之举,今日所奏之事着实重大,为我大周,为天下臣民,儿臣今日是抱着死志来死谏的!” 不待景安帝回应,义智亲王紧接着又大声道:“就在前日,神京竟出现罕见的冬打雷!” “所谓‘冬雷不藏,兵起国殇;秋后打雷,遍地是贼’!” “所谓‘冬雷震动,万物不成’!” “所谓‘冬雷,草木夏落,秋虫不藏,宜死者生,宜蛰者鸣,六畜不蕃,民多夭’!” “此乃大不详之兆!” “儿臣以为,之所以冬打雷,主要便因我大周目今在位的乃是德不配位、刻薄狠毒、祸国殃民的承泰皇帝!” 这番话很是大胆放肆,很是惊人。 殿内的一些王公勋贵纷纷惊到了。 袁庆柏咬了咬牙关,已经在等待旨意调动天子亲军拿人了…… 明日起每章增为四千字。 ------------ 第96章 请太上皇重掌朝政 义智亲王将冬打雷归咎于承泰帝后,接着便大肆论起了承泰帝为何德不配位、刻薄狠毒、祸国殃民。 主要无非是说承泰帝的新政惹得天怒人怨,出了不少乱子,很多官绅不满,说承泰帝是个抄家皇帝,因他死了很多人…… 这时,义智亲王又突然拿出一份诉状,对景安帝大声道:“父皇,承泰皇帝连自己的皇子庆柘都凌虐,连庆柘都认为他刻薄狠毒,儿臣这里有一份庆柘亲笔所写的诉状,诉其父皇凌虐于他!” 此言一出,满殿皆惊,连和肃亲王、异姓四王都惊到了,他们都不知道义智亲王还准备了这一手。 这个时代很讲究孝道,子不言父过。 而现在,袁庆柘这位皇子竟手书诉状诉他的父皇? 义智亲王大声道:“儿臣这就将诉状念给父皇听。” 景安帝喝道:“你闭嘴!” 义智亲王却不以为意,拿着诉状大声念了起来。 这份诉状诉的是承泰帝将袁庆柘圈禁了五年,五年后刚释放,初次进宫拜见,就又将袁庆柘撵出了皇宫,甚至撵出了义勤王府, 景安帝听完看了眼承泰帝,承泰帝终于则声了:“父皇,儿臣倒是想瞧一瞧,这所谓的诉状是否是庆柘所写。” 景安帝点了下头,也没叫太监,而是看向袁庆柏:“庆柏,你呈上来!” 殿内众人纷纷看向袁庆柏,让袁庆柏呈上袁庆柘的诉状,意味颇深啊…… 袁庆柏当即出列,走到义智亲王跟前,接过诉状,呈给了景安帝,景安帝看过后递给承泰帝,承泰帝也看了。 这份诉状确实是袁庆柘的笔迹,上头还有袁庆柘的署名, 若非景安帝在旁,承泰帝便会气笑了。 承泰帝心中就纳闷了,袁庆柘再愚蠢,又怎会蠢到这个地步?竟然写出这么一份诉状,帮助义智亲王,让他这个父皇下台,还背上不孝的罪名! 原因在于: 袁庆柘本就愚蠢,又对袁庆柏极为羡慕嫉妒恨,反感承泰帝,却对义智亲王有好感,认为义智亲王和蔼可亲且很厉害。 前日义智亲王还花言巧语对袁庆柘灌了一顿迷魂汤。 义智亲王告诉袁庆柘,说他已跟和肃亲王、异姓四王等人议定,联合众王公勋贵文武百官,元旦朝贺时推翻承泰帝,推举袁庆柘当天子。 义智亲王还说,异姓四王共同谏言,连太上皇都要听从。 义智亲王还说,承泰帝下台,按规矩该袁庆柘这个皇长子继位,大周皇位只有父传子,不会有兄弟相传,也不会有祖传孙,而袁庆柏不过是丫鬟侍妾所出,且被承泰帝这位废天子钟爱,众王公勋贵、文武百官不会让袁庆柏继位。 义智亲王还说,之所以要推举袁庆柘当天子,是因承泰帝对他、和肃亲王、异姓四王等人严重打压,袁庆柘当了天子可以护着他们,让袁庆柘届时封他们为世袭罔替的亲王。 义智亲王还说,这是袁庆柘唯一当天子的机会,否则袁庆柘不会有好日子过,或许会再次被承泰帝圈禁,或许还会被处死,纵然不如此,等到袁庆柏继位也不会饶过袁庆柘。 另外,义智亲王知道袁庆柘贪色,用如珍、如瑶两位美人引诱。 因此,袁庆柘当日当场写下了诉承泰帝凌虐他的诉状,写完便受用了如珍、如瑶两位美人。 事后他其实后悔了,实在害怕,也觉得此事难成,奈何诉状已写。 呵,被忽悠瘸了啊! 眼下承泰帝虽气得不轻,却还冷静,他对景安帝恭声道:“父皇,儿臣想命人将庆柘带来,让他当面说说这诉状之事。” 景安帝略一思忖便点了点头。 承泰帝当即命御前侍卫火速将袁庆柘带来太和殿。 义智亲王心里暗骂景安帝、承泰帝,竟然临时要将袁庆柘带来问话,好在他对此也有防范,叮嘱过袁庆柘,一旦如此,让袁庆柘务必不要怕事儿。 此时殿外众勋贵官员已议论纷纷,都知道义智亲王在殿内闹大事了,不啻于造乱的大事! 殿外勋贵官员之中,包括了王子腾、贾赦、贾政、贾珍、秦业等袁庆柏女眷的娘家人。 义智亲王可不想等袁庆柘,他跪了下来,大声对景安帝道:“父皇龙体依然康泰,多福多寿,儿臣恳求父皇重掌朝政,废黜承泰皇帝!” 此话如雷声响彻在金碧辉煌、金砖墁地、金柱耸立的太和殿殿内。 仿佛前日的那场冬打雷突然降临在了今日的太和殿。 和肃亲王跟着跪下:“老臣也恳求太上皇重掌朝政!” 北静、东平、南安、西宁四郡王互相看了看,然后一起跪下:“臣等附议!” 这时,一等国公柯铎也出列跪下:“老臣也附议!” 柯铎跟汤承远一样,都是景安帝的亲信老臣,且是承泰帝的舅舅。 景安帝退位当太上皇的时候,柯铎担任的是九门提督,加封太保! 九门提督是正二品武官,是一个很重要的官职,旗下管着九门步军巡捕三营,三万兵力,主要负责神京城的守卫和门禁。 然而就在承泰三年,承泰帝罢免了柯铎的九门提督,削了太保,理由是柯铎结党营私,招权纳贿,作威作福。 不过柯铎依然还是一等国公,今日元旦朝贺,可位列太和殿殿内。 眼下承泰帝都不由紧张了。 和肃亲王是老亲王,是景安帝亲近的堂弟。 柯铎曾是景安帝的亲信老臣,还是承泰帝的舅舅,又是一等国公。 北静、东平、南安、西宁这异姓四王的共谏,就更可怕了,这个才是今日的重头戏。 开国异姓四王当初都立下很大功劳,当初有一种制度叫“四王议政”。 还有一种说法叫:四王共谏,天子重之。 意思是,若四王共同谏言某一事,连大周天子都应该重视。 大周太祖还对四王赐予了丹书铁券,也就是免死金牌,这丹书铁券上写着,只要四王不造逆,诸罪可免! 如今的异姓四王都是第三代,四人中,只有北静郡王担任议政大臣,其他三王都没了议政的权力。 承泰帝登基前,负责清查亏空的时候,异姓功臣这块就是拿西宁郡王开刀,强行让西宁郡王赔补了二十多万两银子的亏空。 承泰帝登基后更是打压异姓四王,虽说北静郡王担任着议政大臣,但存在感越来越低。 异姓四王都做贼心虚,仗着有丹书铁券,他们都犯了事,都担忧,一旦景安帝驾崩,承泰帝不会多在意大周太祖的丹书铁券,会狠狠整治他们。 而且,异姓四王并非世袭罔替,北静郡王的王爵只有四代,东平、南安、西宁的王爵则都只有三代。 异姓四王此次跟着义智亲王合谋推翻承泰帝,还有个重要原因就在于,他们想搏一把世袭罔替,也想搏一把大权大富! 异姓四王认为,承泰帝被推翻,下一位大周天子纵然不是义智亲王,却可能会是原十二皇子或袁庆梁,这二人上位,他们都可获得世袭罔替,都可获得大权大富。 这时,义智亲王又对景安帝大声道:“父皇,当初我大周太祖有言,四王共谏,天子重之!纵然今日父皇不在意儿臣的死谏,念及四王共谏,也请父皇重掌朝政!” 汤承远感到为难了,他倒是想出列支持一下承泰帝,然而义智亲王等人共谏请景安帝重掌朝政,他这时若出列支持承泰帝,或许会让景安帝不满了。 怎么滴,你汤承远已成承泰帝的忠诚亲信了? 殿内之人,感到这种为难的可不止汤承远一个,包括了袁庆柏。 景安帝脸色阴沉,对承泰帝问了句:“伱有何话要讲?” 承泰帝道:“回父皇,儿臣心里有一番话,只是儿臣想先等庆柘来了后问他为何要写诉状,请父皇成全。” 景安帝点了点头。 于是,太和殿内外呈现出极其诡异的一幕。 本是元旦朝贺的时候,却突然被义智亲王掀起的一场共谏打断。 而此时,景安帝、承泰帝坐于太和殿殿内,义智亲王、和肃亲王、异姓四王、柯铎都跪着,殿内殿外则站着数百名王公勋贵、文武官员…… 倒像是这么多人一同在等待袁庆柘的到来。 也不知这是袁庆柘的荣幸,还是袁庆柘的滑稽? 这种诡异持续了足足两刻钟。 两刻钟后,袁庆柘被带到了太和殿。 他本就做贼心虚、惴惴不安。 当他突然被皇宫侍卫找到,得知承泰帝召他到太和殿,更心虚害怕。 当他眼下来到太和殿,身处如此盛大严肃的场合,心虚害怕得一塌糊涂。 他哈着腰蹑手蹑脚进入殿内,发现跪着的义智亲王等人,下意识便认为义智亲王事败了。 面对上方的景安帝、承泰帝,袁庆柘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哆哆嗦嗦道:“儿子……孙子叩请皇祖父金安,儿子叩请父皇金安!” 承泰帝双眉紧蹙,下死眼盯着袁庆柘,将诉状举起:“这是你写的?” 袁庆柘登时吓趴在地,面如土色,支支吾吾:“不……不是,是……是五叔叫我写的。” 义智亲王:“……” 承泰帝沉声道:“你五叔和你说了什么?你竟写这样的东西!” 袁庆柘瞄了眼义智亲王,不知如何回应。 承泰帝沉声道:“朕当初圈禁你,皆因你年少放纵,行事不谨,今年将你逐出皇宫逐出王府,亦因你放纵不谨,不承望你非但没认识到自己的大错,竟还写这样的东西,诉朕凌虐于你?” 袁庆柘毛骨悚然:“上面写的并非儿子的本意,都是五叔叫儿子写的!” 承泰帝沉声道:“好蠢东西,还不快如实招来,你五叔究竟和你说了什么!” “五叔说……说……儿子不记得了……儿子知错了……”袁庆柘栗栗颤抖,吓哭了,饶是他愚蠢且畏惧承泰帝,却也不敢说出义智亲王忽悠他的那番话,说了就意味着他想推翻承泰帝,想当天子,他知道这是死罪! 承泰帝站起身,对景安帝行了一礼,然后对着殿内众王公勋贵,也对着殿外数百名勋贵官员,郑重其事地高声道: “朕承蒙父皇隆恩,得以成为大周天子,复赖太上皇圣威,以推新政。” “自朕践祚以来,夙夜匪懈,宵旰忧勤,每常睡眠不过二三时辰。” “朕为的是什么?为的是延续太上皇开创的大周盛世!承泰,承泰,承的就是个国泰民安!” “朕之新政,为的是富国强兵,整饬吏治,严惩贪腐,归根结底,为的也是个国泰民安!” “朕之此心,天地可鉴,日月可昭!” “义智亲王素来怀挟私心,播弄是非,惑乱百官,搅扰阻挠朕之新政!” “今日他更是怀挟私心,窜通他人,在元旦朝贺大典上,要让太上皇废黜了朕,这不仅是在欺朕,也是在胁迫太上皇,是在欺太上皇!” “和肃亲王,北静郡王,东平郡王,南安郡王,西宁郡王,还有柯铎,尔等今日共谏,既因尔等做贼心虚,违法乱纪,也因尔等谋求功名富贵!” “若今日朕被废,尔等接着是否又要共谏推举一位愿遂尔等蔑视朝纲、贪求功名富贵之欲的新天子?” “你们的这点子心思,岂能瞒过太上皇?岂能瞒过朕?” “义智亲王竟还调唆朕之皇子大不孝,其心之毒,实堪发指!” 高声说完这些话,承泰帝面向景安帝,恭而有礼道:“儿臣素来对父皇忠诚敬孝,以前如此,目今如此,以后也是如此!” “设若父皇认为儿臣这三年的天子当得不称职,便请父皇废黜了儿臣,儿臣必当谨遵父皇圣旨!” 景安帝听完,深邃的眼睛打量了一番承泰帝,又打量了一番殿内众人,还眺望了一番殿外,然后又打量了一番袁庆柏…… 太和殿殿内,寂若死灰。 袁庆柏心中不由感叹:“厉害啊,不愧是以前的冷面王,如今的承泰帝!呵,义智亲王如何斗得过他!” 不过,倘若景安帝自己想要重掌朝政,今日义智亲王给了他一个好台阶好机会,承泰帝多半也不会反抗。 事实上,时至今日景安帝依然掌控着很大权力,尤其是军权这块。 就看头发斑白、鸡皮鹤发的景安帝如何抉择了…… 袁庆柘这种人,无论历史上还是现实中,都是有的。 义智亲王为何把袁庆柘拉进来,下一章会有解释。 ------------ 第97章 袁庆柘死,五皇子死,北静王死 “哈哈哈……” 头发斑白、鸡皮鹤发的景安帝,突然用一阵笑声打破了殿内的死寂。 他一面笑着一面感叹:“今日朕倒是瞧了一出好闹剧啊!” 他又一面笑着一面对承泰帝说道:“承泰皇帝,这三年你这天子当得称职,朕对你是满意的,朕望你保持下去,伱适才的一番话也说得好!” 承泰帝心里一喜。 义智亲王、和肃亲王、异姓四王、柯铎、袁庆柘等人则纷纷面如土色,知道大难临头了。 景安帝看向袁庆柏:“庆柏,将今日闹事的几人通通押下去看管好了。” “是,皇祖父。” 袁庆柏恭声领命,当即带着一群侍卫上前。 义智亲王还不死心,大喊了起来:“父皇,你不重掌朝政,大周危在旦夕,父皇啊……” 景安帝沉声道:“堵住他的臭嘴!” 袁庆柏会意,让一名侍卫捂住了义智亲王的嘴。 义智亲王,和肃亲王,异姓四王,柯铎,袁庆柘,通通被袁庆柏亲自率领侍卫们押出了太和殿,押到了皇宫一处临时关押的场所。 而景安帝、承泰帝继续元旦朝贺甚至筵宴,虽然心里都没了这份心思。 …… …… 当义智亲王被押到关押场所,他仿佛失去了浑身力气,瘫软在墙角,深深叹了一口气。 曾经,他作为五皇子,是皇子党的带头人,跟原太子、原三皇子、原九皇子等人斗了多年。 结果,皇子党大败。 原七皇子、原十一皇子、原十二皇子都被圈禁了起来。 跟皇子党亲近的官员,在承泰帝登基前,就被景安帝整治了不少,承泰帝登基后又整治了不少。 虽说承泰帝登基后,表面对义智亲王示以优宠,实际上却在打压。 义智亲王知道,一旦景安帝驾崩,他必不会有好下场,承泰帝必会狠狠整治他,纵然不赐死他,他也会生不如死。 他实在是不甘心,对承泰帝恨极了,也不愿苟活。 于是这次他破釜沉舟,决定拿命搏一把。 他的谋划是: 承泰帝的新政,确实惹得很多王公勋贵官员士绅不满。 他认为,景安帝当了三年的太上皇了,期间又跟承泰帝有所矛盾,景安帝身体依然还好,应该想要重掌朝政了,只是此事需要一个好台阶。 这种前提下,他联合和肃亲王、异姓四王一起共谏,配上“四王议政”、“四王共谏,天子重之”的名义,便有不小的几率让景安帝废黜了承泰帝,哪怕不废黜,景安帝也会重掌朝政。 而前日的冬打雷,给了他预料之外的惊喜,这所谓的不祥之兆,对他而言是吉祥之兆,可以作为攻击承泰帝的理由,预示着会大功告成。 柯铎则并非义智亲王事先窜通好的,柯铎是临时自己站出来的,因为柯铎知道承泰帝想整死他。 义智亲王之所以把袁庆柘也拉进来。 既在于他认为,袁庆柘这位皇子手写诉状控诉承泰帝,可以增加他成功的几率,而袁庆柘哪怕再蠢,也不敢招供他忽悠袁庆柘的那番话,不敢表明想推翻承泰帝当天子的心思,说了就是死罪。 也在于哪怕他今日失败了,袁庆柘手写诉状控诉承泰帝,也会让承泰帝大丢体面,极大地恶心到承泰帝,以承泰帝的脾性,多半会忍不住要杀子,从而背上杀子的恶名。 结果,今日义智亲王失败了! 失败的主要原因在于,景安帝并不愿重掌朝政,依然认可并支持着承泰帝。 …… …… 义智亲王今日发起的这场元旦共谏失败了。 此事的影响显然不会小了。 就在当日,此事就在朝堂内外迅速传开,引起了热烈的议论。 当日不仅有数百名王公勋贵、文武官员进宫向景安帝、承泰帝朝贺,也有众多诰封女眷进宫向皇太后、何皇后朝贺,其中包括了贾母、邢夫人、王夫人。 贾母、邢夫人、王夫人这日都按品大妆,摆全副执事,进宫向皇太后、何皇后朝贺。 待到贾母、邢夫人、王夫人在宫中领宴回到贾府,便跟贾赦、贾政、贾珍一起议论起了今日的共谏之事。 贾母惊奇道:“怪道今儿朝贺时,皇太后、皇后本还都挺有兴头,突然就都气色不好了,都没让今日过生日的元春见我一见,敢情外朝竟发出了如此大的事儿。” 自从元春嫁给袁庆柏,因她获得了何皇后的喜爱,加上袁庆柏特意给何皇后求过情,每年元旦,当贾母、王夫人进宫朝贺,何皇后都会特意安排元春跟她们相处一会子,今年却没有。 王夫人感到后怕:“阿弥陀佛,所幸今日这场乱子平息了。” 她心里在暗骂着义智亲王那一起子。 呵,竟然要推翻承泰帝,承泰帝若被推翻了,庆柏岂不就可能当不上天子了,那她的宝贝女儿元春岂不就当不上皇后了。 贾母好奇道:“当时太和殿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贾珍笑道:“咱们都站在殿外头,离殿内远着呢,哪能见证到殿内的情景?无非是听人议论来着罢了,但想来当时殿中之气氛必甚紧张。” 贾赦没则声,他心里反感承泰帝。 因当初他受太子造逆的连累,被当时还是三皇子的承泰帝拿下,也因他觉得承泰帝是一位刻薄狠毒的皇帝。 但荣国府的元春是庆柏的王妃,是承泰帝的儿媳,哪怕贾赦反感承泰帝,却也觉得承泰帝当天子对荣国府有利。 贾政忍不住感叹:“造孽啊,想那四王,都跟咱们是世交,此次怎发昏做下这等事来了,也不知会遭受怎样的惩处。” 他心里还有句话没说,那就是,他认为这不啻于造逆。 贾珍对贾政道:“若这回东平郡王被严惩了,二老爷是不是要换下荣禧堂里的那副对联了?” 荣禧堂中挂着一副对联,是乌木联牌,镶着錾银的字迹。 写的是:座上珠玑昭日月,堂前黼黻焕烟霞。 还有一行小字,写的是:同乡世教弟勋袭东平郡王穆莳拜手书。 这副对联是第二代东平郡王写给贾代善的,是贾代善亲手所挂。 而今日参与共谏的是第三代东平郡王。 设若这位第三代东平郡王被定了大罪,遭了严惩,荣国府自然不便继续挂着第二代东平郡王所写的对联了。 贾政顿了顿道:“瞧瞧结果再议此事吧。” 他是重情谊重孝道的,设若此次第三代东平郡王没被定大罪,便不想换下这副对联。 …… …… 元旦这日,景安帝和承泰帝单独相商了一番,一致决定,要惩处义智亲王等人,但对于如何惩处,两人的想法不同。 显然,承泰帝想要狠狠惩处。 让承泰帝心里安慰的是,景安帝这次也没打算过于宽容,认为义智亲王等人这次的行为哪怕还算不上造逆,也是对皇权的严重侵犯,不严惩,承泰帝这位天子就不好当下去了。 北静郡王在皇宫里被关押了两天后,正月初三,在承泰帝的命令下,袁庆柏将其押进了保和殿。 承泰帝严肃着一张脸,指着一壶酒,对北静郡王沉声道:“这壶酒是朕赐你的,别在朕这里喝,免得脏了朕的寝宫!” 北静郡王登时惊慌,跪了下来:“圣上饶命!” 承泰帝冷声道:“你此次犯的事儿不啻于造逆,按朕的想头,抄了北静王府都不为过,你还有脸求朕饶命?” 北静郡王道:“臣要见太上皇,臣有丹书铁券!” 承泰帝呵呵了一声:“你不就是仗着有丹书铁券,此次才敢和义智亲王等小人勾结造逆!朕告诉你,赐死你之事,太上皇同意!” “只是太上皇念及你先祖的大功,也念及他和你的情分,对北静王府留有余地。你饮下此酒,朕会让你儿子水溶承袭北静王爵,否则大周再无北静郡王,也再无北静王府!” 北静郡王知道自己已无选择。 当即,忠直亲王率领着一群侍卫官兵,押着北静郡王回到北静王府,亲眼目睹北静郡王饮下毒酒而亡。 北静郡王的王爵有四代。 这位第三代北静郡王死后,由儿子水溶承袭了王爵。 水溶成为第四代北静郡王。 而朝堂对外公布的是,第三代北静郡王是知罪自尽,连水溶都是这般宣称。 至于东平郡王、南安郡王、西宁郡王,都没遭到严惩。 不过,一旦景安帝驾崩,承泰帝多半要整治三王的。 景安帝是很要体面的,也尊崇太祖,四王毕竟都有大周太祖的丹书铁券。 …… …… 承泰四年的正月初五,承泰帝于保和殿召集众臣,宣诏和肃亲王、义智亲王的罪状,和肃亲王被削去王爵,圈禁于宗人府。 义智亲王袁嗣绩也被削去王爵,圈禁于宗人府,正妻被休回外家。 八个月后,承泰四年的九月,袁嗣绩因呕病死于宗人府禁所! 柯铎被削去一等国公的爵位,抄家,于当春园附近外围筑屋三楹圈禁,长子撤职,次子发配,此后,柯铎死于禁所。 承泰四年的二月,承泰帝还以“性情放纵、行事不谨”为罪名,将皇二子袁庆柘削去宗籍,过继给袁嗣绩为子,圈禁于住宅。 …… …… 袁嗣纯是承泰帝的十五弟,善于审时度势,也素来跟承泰帝亲近。 承泰元年的三月,承泰帝让袁嗣纯承袭了和端亲王的王爵。 承泰二年,承泰帝又让袁嗣纯担任了宗人府宗正,帮他整治大周宗室。 承泰五年的八月初六。 这日,秋风瑟瑟,秋雨绵绵,落叶纷纷,玉露泠泠。 这日,作为和端亲王和宗人府宗正的袁嗣纯,来到了圈禁袁庆柘的住所。 此时袁庆柘又已被圈禁一年半了。 也已被削去宗籍过继给袁嗣绩为子一年半了。 这一年半,他被牢牢圈禁于住处,连妻妾儿子都不许同他在一起,这对他而言实在是很大的熬煎。 今日突然见到十五叔袁嗣纯,袁庆柘目光霍地一亮,登时喜上眉梢,身子一虾道:“十五叔,是不是父皇派你来的?父皇是不是原谅我了?是不是要释放我了?” 袁嗣纯打量了一打量憔悴了不少的袁庆柘,感到可笑,心想你犯了那么大的事儿,圣上又是刻薄天子,早将你削去宗籍过继给五哥为子了,你竟还想得到“父皇”的原谅? 去年元旦那日,袁庆柘在太和殿没敢招供义智亲王忽悠他的那番话。 事后承泰帝亲自审问了袁庆柘,袁庆柘将那番话大致招供了。 因此,承泰帝知道了袁庆柘想当天子,甚至为此写下控诉他这位父皇的诉状,帮义智亲王推翻他这位父皇…… 这么大的罪行,这么大的不孝,足以让承泰帝狠下心来将其赐死。 景安帝不杀子,承泰帝可不会不杀子! 去年承泰帝就想赐死这个所谓的儿子,只是有所不便。 而今日他派袁嗣纯来了…… 只见,袁嗣纯拿出一壶毒酒,对袁庆柘道:“这是圣上赐你的。” 袁庆柘竟还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 好蠢东西!袁嗣纯心中感叹,直言不讳道:“毒酒!” 袁庆柘这才反应过来,唬了一跳:“这是什么意思?父皇为何赐我毒酒?难不成父皇要杀了我?” 袁嗣纯沉声道:“闲话也不必讲了,你喝下这酒吧。” “不,我要见父皇,我是他的皇子,他怎能杀我……” 袁庆柘脸色惨白,惊怖异常,战战兢兢,疯了似的大哭大叫起来。 “你忒婆婆妈妈的了,反正今日难逃一死,死前你就不能豪壮一些?” 袁嗣纯皱眉道,随即一声令下,两名御前侍卫将袁庆柘抓住。 袁嗣纯强行给袁庆柘灌下了毒酒。 其实他不愿干这事儿,毕竟这是在杀承泰帝的儿子,奈何,这是承泰帝对他的命令。 袁庆柘竟打了嗝儿,惊恐万状,很快便倒在了地上,龇牙咧嘴,挣扎蠕动,很快就一命呜呼,死不瞑目的样子…… 承泰五年的八月初六,秋风秋雨秋萧瑟。 袁庆柘被承泰帝赐死,年仅二十几岁,至死无任何封爵! 翌年,承泰六年,袁庆柘唯一的儿子袁延训夭亡,年仅四岁! 这段情节,作者算是用心了。 将清史里的八王议政和红楼里的四王结合了起来。 四王的丹书铁券,参考的是《清太祖实录》里的“今祷上下神祗,吾子孙中纵有不善者,天可灭之,勿令刑伤,以开杀戮之端。如有残忍之人,不待天诛,遽兴操戈之念,天地岂不知之,若此者亦当夺其算”。 连义智亲王、袁庆柘的被惩时间线也跟八阿哥、弘时大致相似。 柯铎的原型则是隆科多。 只是写得有些急了有些仓促,没写出自己想要的效果。 作者会再接再厉。 ------------ 第98章 元春怀胎,黛玉进宫 承泰四年的元旦,义智亲王、和肃亲王、异姓四王发起的共谏,虽说失败了,却让承泰帝大丢体面,极大恶心到了承泰帝。 也确实迫使承泰帝杀了儿子袁庆柘。 不过在此事上,承泰帝耍了心机。 他把袁庆柘过继给废掉的义智亲王为子,然后再杀了袁庆柘。 便有了这么一层意味:朕不是在杀自己名下的儿子,杀的是你名下的儿子! …… …… 时间回到承泰四年的二月。 这天,吕太医、王济仁又一同来到毓庆宫,袁庆柏亲自将他们带到了后殿。 毓庆宫的后殿是元春的寝宫。 卧房入口被大红绣幔挡住,元春正坐在幔内,身后聚集了尤氏、秦可卿、王熙凤、灵雪、抱琴、金蝶、瑞珠、平儿等人。 作为王妃的元春要把喜脉,这可是大事,袁庆柏的女眷都很关注。 元春从幔中伸出一只纤纤玉手,指甲上并未用花染。 端庄贤德的她,很少用花染指甲,尤氏、秦可卿、王熙凤都常用。 此次给元春把喜脉,王济仁、吕太医都格外谨慎。 把脉时,两位太医头偏的角度都大,生怕瞧见幔内的元春,惹袁庆柏不喜,心中则都期待着,因为一旦把出喜脉,袁庆柏便会大喜,他们多半又能得赏赐。 “恭喜王爷,是喜脉!” 先把脉的王济仁笑道。 “王爷大喜,果然是喜脉!” 后把脉的吕太医笑道。 幔内登时传出女眷们叽叽喳喳给元春道喜的声音,其中,王熙凤的声音显得格外突出,也不知她是几分真心几分假意。 终于,元春嫁给袁庆柏两年多后的今天,被把出喜脉来了! 袁庆柏又一次觉得自己的体质容易生孩子了。 原著里元春进宫多年,都未明确写她怀胎。 袁庆柏赏赐了两位太医,让卢谦将两位太医送出毓庆宫。 大红绣幔已被掀起,王熙凤笑道:“三爷快宽慰宽慰王妃,都哭了。” 袁庆柏注目盯着元春,元春竟泪流满面,显然是喜极而泣的。 袁庆柏让众人离开后,伸出双手搂着元春,明知故问:“如此大喜之事,你怎还哭了?” 元春道:“我是太欢喜了。” 袁庆柏笑道:“我早说了,怀胎这事儿,你不用急,早晚会有的,这不,今日可就把出喜脉来了。” 元春“嗯”了一声,抬头瞄他一眼:“谢三爷。” 袁庆柏笑道:“伱是该好好谢我才对,若非我在怀胎这种事上也颇有能为,你这回也不会有了。” 元春不禁“呸”了一声,心想此事也得我有能为才成啊。 袁庆柏笑道:“今日把出了喜脉,这可是大喜,为了庆贺此事,今晚咱们一起醉酒吧?” 元春又不禁“呸”了一声:“三爷就爱打趣我!” 袁庆柏道:“我不是爱打趣你,我是先爱你,才会爱打趣你。” 元春:“……” 她不禁低下了头,脸上发热发红了。 她知道她的三爷并不经常说甜言蜜语,“爱你”这种话儿还是头一回对她说,可见今日她把出了喜脉,他很高兴。 袁庆柏将她抱入怀中,安静了一会子,然后便将她放开,笑道:“我去回禀太上皇和圣上,你自己去回禀皇太后和何皇后。” 元春“嗯”了一声,忍不住道:“三爷,我求您一事儿。” 袁庆柏笑问:“何事?” 元春抬头用晶莹的双眸凝视着他:“今年元旦,我没能跟我娘家的老太太、太太相处。” “我出宫自是不便的,但三爷可否让我娘家的老太太、太太她们进宫见我一见?我怪想念的。” 她实在是想念贾母、王夫人。 她也想念贾宝玉,毕竟在她嫁给袁庆柏之前,她和贾宝玉名分上虽是姊弟,情状又有些如母子,而她上回见贾宝玉还是大婚那年归宁,展眼已两年多了。 但她是个贤德的,知道贾宝玉如今年纪虽还不大,却不便进毓庆宫的。 她知道,此前灵雪把出喜脉的时候,求袁庆柏安排了翡儿、翠儿进宫。 袁庆柏略一沉思便笑道:“难得王妃求我,我自然不会拒绝。” 元春喜上眉梢,忸怩之中伸手捏了捏他的衣袖,低头道:“三爷真好!” …… …… 这日下午,袁庆柏的管事太监卢谦骑马来到了宁荣街荣国府,身边还带着两个属下的太监。 卢谦已来过多次荣国府。 荣国府的门子们可不敢怠慢了他。 有门子进内宅回禀,很快,贾琏、赖大一同将卢谦迎到内宅西路的贾母院,又由贾琏领着卢谦进了荣庆堂。 贾政在工部衙门上班,贾珠上学去了,赖大则是荣国府的大总管。 荣庆堂内挺热闹,聚集着贾母、李纨、甄宝芬、林黛玉、迎春、探春、惜春、贾宝玉以及一群丫鬟媳妇婆子。 甄宝芬是贾琏的妻子,林黛玉才来荣国府两个月。 因卢谦是个太监,贾母没让奶奶姑娘们回避。 卢谦对贾母行了礼便开门见山:“今儿冒昧打扰老太太,是要给老太太道喜的,就在今儿上午,王妃被把出了喜脉。” 此话一出,贾母、王夫人登时都大喜,堂内其他人也多半喜形于色。 尤氏、王熙凤、灵雪都生过儿子了,元春这位王妃却一直没有怀胎,此事不仅让元春着急,也让贾府着急,尤其是贾母、王夫人,这下可好了! 贾宝玉则不禁愁眉苦脸起来。 别看他年纪还不大,在女人这方面,却已有一番自己的见解。 他觉得女孩儿未出嫁才是好的,出嫁了就不好了,生了孩子就更不好了。 唉,我大姐那么好,如今竟也要生孩子了。 卢谦又道:“喜上加喜的是,柏三爷有谕,因王妃思念老太太和太太,明早便会派人接老太太、太太进宫看视,以遂天伦之愿,柏三爷还说了,可多带些女眷,带些丫头也无妨。” 此话一出,贾母、王夫人再次大喜,堂内其他女眷纷纷开始期待着此次能跟着进宫长长见识了,包括了李纨,也包括了三春。 贾宝玉更愁眉苦脸了,他也想见他的大姐姐啊…… 林黛玉倒是没什么期待。 卢谦又跟贾母详细说了说明日进宫之事,也不喝茶,便要离开。 贾母忙让丫鬟去取了一笔银子赏了卢谦,银子不少,荣国府有钱。 卢谦也不推辞,收下了赏银。 卢谦这个太监还不错,不然袁庆柏也不会提拔他。 不过,有几个太监不爱财的?今日这种差事,卢谦得赏银,在他看来是应该的,纵然袁庆柏知道了也不会怪罪他。 贾琏送卢谦出了荣庆堂后,堂内便闹热了起来,有贺喜的,有主动提出想跟进宫长见识的,有趁机奉承贾母、王夫人的…… 贾母和王夫人商议了一番后,决定带上李纨、甄宝芬、林黛玉、三春,每人再各带一个丫鬟。 李纨、甄宝芬都是元春的嫂子,元春也从未见过甄宝芬这位嫂子。 三春都是元春的妹妹。 贾母疼爱林黛玉,想让林黛玉趁机见见元春,进宫长长见识。 而被选中的丫鬟,都喜喜欢欢的,没选中的纷纷心里郁闷了。 …… …… 翌日一早,荣国府门前车辆纷纷,人马簇簇。 贾母独坐一乘八人大亮轿。 王夫人、李纨、甄宝芬每人一乘四人轿。 林黛玉、迎春、探春、惜春都坐着马车。 同行的还有贾母的丫鬟鸳鸯,王夫人的丫鬟金钏,李纨的丫鬟素云,甄宝芬的丫鬟妍儿,林黛玉的丫鬟紫鹃,迎春的丫鬟司棋,探春的丫鬟待书,惜春的丫鬟入画。 以赵猷为首的一群侍卫官兵太监,将贾母一行人接进了皇宫。 进了皇宫后,荣国府众人纷纷端庄,纷纷噤若寒蝉,身处于如此庄严肃穆的桂殿兰宫,连贾母都会端庄,更别说其他人了。 元春领着尤氏、秦可卿、王熙凤、灵雪、金蝶、瑞珠、平儿等人一同迎接了荣国府女眷。 荣国府女眷和毓庆宫女眷,一起聚集在了元春的寝宫。 就在众女眷聊着的时候,袁庆柏突然回到毓庆宫,脚步橐橐步入了元春的寝宫。 他见殿内美人如云,包括了多位原著里的金钗,一个个打扮得桃羞杏让,燕妒莺惭,倒是让他都有一点子眼花缭乱的感觉了。 众女眷有人惊喜,有人惊慌。 李纨、林黛玉就都有些惊慌,都有些不好意思的,她们本以为今日进宫不会见到袁庆柏这位太子爷的。 甄宝芬则眼睛一亮,她早想见一见这位传闻中的太子爷了,今儿竟见上了。 惊喜的还有贾母、王夫人、探春以及荣国府的丫鬟们。 元春、贾母、王夫人本都坐着,袁庆柏来了,她们忙都站起身对袁庆柏行礼,其他众人也纷纷行礼。 袁庆柏回了礼后才跟元春并排上座,然后打量起殿内众女眷,感到有趣。 尤氏、秦可卿、王熙凤竟然以这样一种方式,跟贾母、王夫人、李纨等荣国府的女眷见面了,这下子倒是颇有原著里的感觉了。 荣国府众女眷或看或瞄着袁庆柏。 林黛玉就在偷瞄袁庆柏,一面偷瞄一面在心里偷偷想着:“头里听说这位太子爷是个英武不凡的,今儿一见果真如此。” 袁庆柏对贾母笑道:“今日来得人倒是不少。” 贾母恭声道:“昨儿得了王爷的谕,说可多带些女眷,丫头也无妨。” “府上的女眷便纷纷都想跟着,既想见见王妃,也可长长见识。” “哪能都来呢,今儿带来的这些就已不少了。” 袁庆柏笑道:“昨日王妃把出了喜脉,我甚是欢喜,得知她思念老太太和岳母,我便安排了你们今日进宫,倒是累你们跑这一趟了。” 贾母忙笑道:“王爷快别说这话儿,咱们可担待不起,今儿咱们能来此看视王妃,谢王爷还来不及。” 袁庆柏又看了一圈殿内荣国府女眷,对贾母笑道:“来了这么些人,有我见过的,也有没见过的,不妨都介绍一下,我倒是有兴致多认识你们府上的人,毕竟都算是一家子的。” 贾母当即介绍了起来,她先指了指李纨:“这是王妃她珠大哥的媳妇李氏。” 李纨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还是给袁庆柏蹲了个万福:“给王爷请安。” 袁庆柏点了点头,笑问:“贾兄的身体可好?可还在勤奋习学?” 李纨有点受宠若惊,忙恭声道:“回王爷,他身体倒是还好,也一直在勤奋习学,今年便要下场乡试了。” 袁庆柏笑道:“早听贾兄说过,要乡试、会试接连下场的,想来今年他必能中举,明年便就是进士了。” 李纨更受宠若惊,脸也红了:“谢王爷吉言。” 算起来,贾珠今年已经二十一岁,袁庆柏让他活下去的法子奏效了,只是不知他能不能长远地活下去。 贾母见袁庆柏看向了自己,会意一笑,指了指甄宝芬:“这是王妃她琏二哥的媳妇甄氏。” 甄宝芬蹲起了万福,笑道:“给王爷请安。” 袁庆柏笑着点了点头,没有跟甄宝芬闲聊,而是看了眼王熙凤。 这甄宝芬也是个容貌标致的,不过比起王熙凤要差了一截。 甄宝芬心里失望了,哼,这位太子爷竟一句话都不跟我闲聊的。 这时,贾母指了指林黛玉:“这是我的外孙女黛玉,她父亲林如海在扬州做着巡盐御史。” 林黛玉羞涩忸怩之中对袁庆柏蹲了个万福:“给王爷请安。” 袁庆柏注目盯着林黛玉,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女,不过确实有着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露目,看上去也确实有些像是娇袭着一身之病。 穿越快七年了,他今日可算是见到林妹妹了。 袁庆柏笑道:“这位妹妹我看着面善,倒像是曾见过似的。” 林黛玉:“……” 心里惊奇,这位太子爷咋说出我初见宝哥哥时宝哥哥说的话儿来了呢! 贾母、王夫人也都惊奇了。 探春则忍不住噗嗤一笑。 迎春、惜春本不敢笑的,见探春笑了,也跟着笑了。 也有荣国府的丫鬟跟着笑了。 元春心里疑惑了:“这是什么情况?” ------------ 第99章 要来一个金钗 袁庆柏看向探春,故意笑问:“设若我没记错的话儿,这位多半是三妹妹?” 探春见袁庆柏突然看着自己并问自己,登时低眉垂眼,脸上有红晕蔓延。 贾母笑道:“王爷好记性,她正是三丫头探春,记得上回王爷见她,已是二三年前了,还是当初您偕王妃归宁之时,那时候三丫头还身量未足,形容尚小,如今长了二三岁了,王爷竟还认得。” 贾母看向探春:“三丫头,还不快快给王爷行礼。” 探春忙对袁庆柏蹲了个万福:“给王爷请安。” 袁庆柏注目盯着探春,笑问:“你为何突然笑出声来?” 探春虽有些尴尬紧张,还是鼓足勇气,一面抬头跟袁庆柏对视,一面恭声道:“只因林姐姐两月前来咱们家的时候,宝二哥初见她也说了看着面善,倒像是曾见过似的。” 袁庆柏笑道:“是吗?这倒是巧了。” 袁庆柏重新看向林黛玉,林黛玉本来正忍不住在瞄他,见他又注目盯向了自己,忙低眉垂眼,羞人答答,心中则有些气恼:“哼,这位太子爷咋又盯着我瞧了,别以为你是太子爷,就可以对我无礼了!” 袁庆柏道:“我瞧着,这位妹妹的身体倒像是有些怯弱似的,可常服药?” 林黛玉一听这话,心中更气恼了,觉得这位太子爷更无礼了。 贾母可不会这么觉得,反而觉得人家太子爷关心一下自己外孙女的身体健康,是外孙女的荣幸。 见林黛玉低着头不则声,贾母忙道:“她打一出生就有不足之症的,确实常服药的。” 袁庆柏道:“为何不好好疗治一番?” 林黛玉的头更低了,贾母又忙道:“倒是请了些名医修方配药,皆不见效的。” 袁庆柏道:“我倒是跟太医院里两位医术不浅的太医相熟,一个吕太医,一个王太医。我这里有谁生病,都是找这两位太医来疗治,从不会不见效的,王妃的喜脉也正是这两位太医一同把出来的。” “若老太太同意,我便叫这两位太医好好为这位林妹妹疗治疗治,若能有所见效,自然大好,纵然不见效,也耽误不了多少工夫的。” 贾母心中一喜,虽说她知道林黛玉是天生身子骨病弱,很难疗治,但既然袁庆柏这位太子爷如此称赞吕太医和王太医,这两位太医必是厉害的,也如袁庆柏所言,能见效大好,不见效也无妨。 “既然王爷有此心意,我若推辞便是不识抬举,如此就多谢王爷的恩情厚意了。”贾母恭声道,看了眼林黛玉,“林丫头,还不快谢恩。” 林黛玉又对袁庆柏蹲了个万福:“谢王爷!” 这谢倒是有几分真心实意在里头,虽说她适才对袁庆柏有些气恼,觉得有些无礼,却也知道这位太子爷主动安排两位太医给她疗治,是对她的恩情厚意。 而且,虽说她才进荣国府两个月,就已经有些寄人篱下的感觉了,渴望得到温暖,当今太子爷对她施以这种恩情厚意,便让她心里不由生出了暖意。 也因这位太子爷非但身份极尊贵,且是个英武不凡、才智过人的,否则年纪不大就有些孤高自许、目无下尘的林妹妹,多半就会觉得他在多管闲事了。 袁庆柏对贾母笑道:“老太太接着给我介绍吧。” 贾母会意,指了指站在一块儿的迎春、探春、惜春:“这三个丫头,王爷二三年头里偕王妃归宁都见过了的,是王妃的二妹妹迎春、三妹妹探春、四妹妹惜春,适才王爷也已认出三丫头来了。” 迎春、探春、惜春互相看了看便一同蹲万福,迎春、惜春两人恭声道:“给王爷请安。” 袁庆柏点了点头,笑道:“才二三年不见,三位妹妹皆成长了不少,只是四妹妹身量未足,形容尚小。” 迎春怯怯羞羞,探春嫣然一笑,惜春偷瞄着袁庆柏。 女主子都介绍过了,接下来便是女下人,贾母没再亲自介绍,对自己的丫鬟鸳鸯道:“鸳鸯,你们几个丫头都自己和王爷介绍行礼吧。” 鸳鸯是个聪明伶俐的,闻言忙对袁庆柏恭声道:“奴婢是老太太的丫头鸳鸯,给王爷请安了。” 一面说着一面蹲了个万福。 接着,金钏、素云、妍儿、紫鹃、司棋、待书、入画等人相继对袁庆柏自我介绍且行礼请安。 别看这些只是丫鬟,好几个都是原著里又副册上的金钗,包括了鸳鸯、紫鹃、金钏、司棋,在原著里各有精彩戏份。 众人介绍完毕,袁庆柏对贾母笑道:“适才我进来时就说了,我今日在侍卫处当值,是特特地临时过来看视老太太和岳母的。” “目下已看视过了,我倒是不便多待,一则我要继续去当值,二则我待在这里,让伱们都不便宜了,拘束了你们的天伦之乐。” 贾母忙笑道:“王爷目今已是极尊贵的爷们了,还待咱们如此有礼数,倒是叫咱们怪不好意思的。” 袁庆柏站起身,元春、贾母、王夫人忙都跟着起身。 袁庆柏对元春笑道:“王妃今日好好招待老太太、岳母、嫂子、妹妹们,也别忘了赏赐。” 元春心里感动,莞尔道:“我省得的,三爷快去吧。” 袁庆柏这才在众女眷的恭送中离开。 …… …… 贾母等荣国府女眷进宫见元春,自然不便待久了,早晨进的宫,午时前宴毕便都返回了荣国府。 中午,袁庆柏回到了毓庆宫,将元春带进了书房,和颜悦色地问了问今日元春招待荣国府女眷的情况。 袁庆柏随即道:“当初你过门,只从荣府带来抱琴这一个亲信的丫头。” “抱琴虽还不错,毕竟只她一个。” “咱们这里的宫女虽不少,却又没有你亲信之人。” “目今你已怀胎,我寻思着,你该再有一个亲信的丫头才好。” “今日我见你们府上的丫头倒是不少,也记得你和我说过,你府上的老太太是个惯会调理丫头的。” “你可打发卢谦再去一趟荣府,找老太太要一个丫头进来,如此你便可多一个亲信的丫头服侍了。” “要心地纯良、克尽职任的,年纪也不大的,年纪不大可多服侍你一些年。” 元春心中感动,却说道:“如此又要麻烦三爷了,不过还是作罢吧,我有抱琴一个就够使的了。” 袁庆柏道:“这也不算什么麻烦,纵然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肚子里的孩子着想,多一个亲信的丫头,对孩子也是好的。” 元春愈发感动了。 是啊,多一个亲信的丫头,不仅对她有益,也更能保障她肚子里的孩子。 此前尤氏、王熙凤、灵雪都顺利生下了孩子,王熙凤之子的夭亡,也并非是受人谋害。 但元春已听说了一些后宫争斗的残酷事情,而就在一个多月前的元旦那天,才发生了太和殿共谏这种大事。 她腹中的孩子,若是个男孩,便是袁庆柏的嫡子,是承泰帝的嫡孙子。 应当好好保障才是。 想到这里,元春没再推辞:“既然三爷这么说了,我便不推辞了,谢三爷。” 袁庆柏叮嘱道:“记得要心地纯良、克尽职任且年纪不大的丫头。” 元春“嗯”了一声:“我省得了。” 待元春起身离开书房,袁庆柏寻味一笑,心中悄悄感叹:“希望这回元春要来的丫鬟是袭人。” 他突然让元春找贾母要一个丫鬟,其实有两个原因。 一个原因是关心元春,就是他对元春说的一番话。 还有一个原因则在于,他想让元春要来袭人。 袭人,是原著又副册上排名第二的金钗,仅次于晴雯。 她打小因家里太穷了,被父母卖进荣国府为奴,成了贾母的丫鬟珍珠,服侍过史湘云,后来被贾母给了贾宝玉,做了贾宝玉的首席大丫鬟,因她本姓花,贾宝玉联想到诗句“花气袭人知昼暖”,遂回明贾母,给她更名袭人。 她还早早跟贾宝玉偷试了云雨情,只是结局没能跟贾宝玉在一起,结局多半是,贾府倒台,她嫁给了戏子蒋玉菡。 枉自温柔和顺,空云似桂如兰。 堪羡优伶有福,谁知公子无缘。 袁庆柏对袭人挺有好感,认为这个丫鬟既容貌标致又聪明能干,袭人之于贾宝玉的重要性,就好比鸳鸯之于贾母,平儿之于王熙凤。 一旦元春有了袭人,袭人就会成为她不小的助力。 所以这次,袁庆柏想趁早把袭人要来。 但他又不便直说的,难不成直接对元春说“荣国府有个叫袭人的丫头,是你胞弟贾宝玉的大丫头,你把她要来”? 他都没见过袭人呢。 因袭人目今年纪还不大,原著又写到“贾母因溺爱宝玉,生恐宝玉之婢无竭力尽忠之人,素喜袭人心地纯良,克尽职任,遂与了宝玉”。 所以他让元春找贾母要一个心地纯良、克尽职任且年纪不大的丫鬟。 如此贾母便有不小的可能把袭人送来了。 如果此次送来的不是袭人,袁庆柏以后还会想其他法子要来袭人。 也不知为啥,贾宝玉的姐姐妹妹们,袁庆柏都有一种想“抢”来的心思。 …… …… 就在这日下午,袁庆柏的管事太监卢谦,又一次来到了荣国府,说是元春因怀胎所需,找贾母要一个丫鬟进宫服侍…… 贾母得知后,当即跟邢夫人、王夫人商议了起来。 贾母道:“咱们府上再送一个丫头进宫,对王妃自然有利,如此王妃身边便能多出一个亲信的丫头,只是送哪个丫头进去才好呢?” 王夫人道:“自然要遵照王妃的意思来办这事儿,挑一个心地纯良、克尽职任且年纪不大的。” 贾母道:“是该如此遵照,可咱们府上的丫头虽不少,要心地纯良、克尽职任又要年纪不大的却没几个。” “何况我寻思着,这丫头须也得容貌标致才好,如此,把她送进宫了,便有机会成为太子爷的房里人,有机会以后成为妃嫔,便可长远地做王妃的助力。” 邢夫人、王夫人闻言都点头,心想不愧是老太太,是个在这种事上经验丰富的,竟就考虑得如此周到了。 贾母道:“若要再加上容貌标致这一点,咱们府上的丫头们里,也就袭人最匹配了,可袭人我去年就已给了宝玉了。” 邢夫人笑道:“这倒是有些难办了,只是,咱们自然还是该以王妃的事儿为紧要,宝玉纵然没了袭人,身边也还有其他一些丫头子,何况老太太素来会调理丫头,以后还怕调理不出好的再送他?” 贾母看向王夫人,王夫人道:“正是如此,不妨就将袭人送进宫去。” 因贾珠还活着,且很是成器,王夫人现在对贾宝玉的喜爱,可比不过原著里的这个时候,在她心里,贾珠比贾宝玉要重要。 而且,王夫人对袭人是有一点子防备之心的,因袭人容貌标致,她有一点子担忧袭人成了个教坏贾宝玉的狐媚子。 贾母对贾宝玉溺爱,却也知道邢夫人的话儿说得很有理儿,加上王夫人也赞成,她便没再犹豫了:“既如此,那便将袭人送进宫!” 贾母又对王夫人道:“你去和宝玉说这事儿吧。” 她可不想亲自跟贾宝玉这个宝贝孙子说这事儿,她做祖母的,去年才将袭人给了贾宝玉,现在又要回来,有失祖母的体面哦。 当即,王夫人去了贾宝玉的房里,对贾宝玉、袭人说了一番。 贾宝玉听完都呆住了:我……我的袭人姐姐要没了? 袭人也呆住了。 贾宝玉反应过来后,忙求王夫人别把袭人送进宫,王夫人可不会听他的,反而训教了他几句,他便不敢反抗了。 就在当日,卢谦将袭人带离了荣国府。 袭人心里有喜也有悲,喜的是能进宫了,能服侍元春甚至太子爷了,悲的是,舍不得荣国府,也舍不得她的宝二爷。 当日,袭人进了皇宫,进了毓庆宫…… ------------ 第100章 庆柏力挺承泰帝 傍晚,袁庆柏从侍卫处下值后,先习惯性地到乾清宫给景安帝请了安,随后回到毓庆宫,这才得知荣国府今日送来的丫鬟果真是袭人。 “给三爷请安!” 袭人恭敬地对袁庆柏蹲万福,称呼直接就是“三爷”,是元春教她的。 袁庆柏细瞧这个原著里的金钗,细挑身材,容长脸面,肌肤白腻,俏丽干净,虽说美貌比起平儿要略逊一筹,倒是没叫他失望。 袁庆柏让元春跟他介绍了一番袭人,也确实跟原著描写的那般。 元春心里有点愧疚,觉得自己这回相当于抢了胞弟贾宝玉的大丫鬟,不过这种愧疚她没跟袁庆柏说。 袁庆柏带着元春一起落座吃晚饭。 尤氏、秦可卿、王熙凤、灵雪以及丫鬟宫女们都站在一旁服侍,包括了初来乍到的袭人。 饭毕,袁庆柏漱了口盥了手,起身对灵雪道:“我去瞧瞧延诲。” 灵雪会意,也顾不得自己吃饭了,领着袁庆柏来到她的房里。 灵雪翼翼小心地从摇车中抱起才两个月大的儿子袁延诲,递给了袁庆柏。 尤氏生的儿子取名袁延详。 灵雪生的儿子取名袁延诲。 王熙凤生的儿子未逾月殇,没齿序,甚至没取名。 袁延详、袁延诲便是袁庆柏的长子、二子了。 此刻,袁庆柏抱着二子袁延诲,一面逗弄着,一面跟灵雪聊着袁延诲的情况,不厌其烦地叮嘱务必要好好抚养训教。 灵雪看着袁庆柏这般,心里甚是欢喜,这一刻,觉得自己已是极幸运幸福的女子。 曾几何时,她本以为自己这辈子的命运不会多好了,因为她的原主子苏之婉英年早逝,她的新主子,也就是原主,是个懦弱不成器的。 她没想到,她的新主子竟突然迅猛崛起,竟一跃成了太子爷,而她则成了这位太子爷的侍妾。 这位太子爷不仅文武双全大有能为,也会体贴女人,哪怕对她这个丫鬟晋升的侍妾都关心爱护。 没有亲人的她,便觉得袁庆柏是她在这个世上的亲人,甚至把袁庆柏看得比自己还要重要。 现在,她更是已经生下了两人的儿子袁延诲,让她心里又多出了这么一位很可亲可爱的亲人。 虽说她只是袁庆柏的侍妾,也知道袁庆柏以后要当天子,难免有不少妃嫔,但她觉得,当袁庆柏跟她和儿子袁延诲在一起的时候,他们便是美美满满幸幸福福的一家子。 眼下,她觉得一面抱着儿子逗弄一面跟她聊天的袁庆柏,既是她的好丈夫,也是她儿子的好父亲。 她倒也不会奢望这位太子爷父亲能腾出很多时间这般陪伴她和袁延诲,每月能有几回,她就感到满足。 而自从她生下了儿子,她便已在心里立志,无论如何都要好好抚养训教,也要好好珍惜能够亲自抚养这个儿子的时间。 她知道,一旦袁延诲的年纪到了六岁,按照规矩,袁延诲便不能再跟她住一起,不能再被她亲自抚养。 这就意味着,她能亲自抚养袁延诲的时间不过短短的几年罢了。 好在,哪怕袁延诲到了六岁后不再被她抚养,搬出了毓庆宫,凭她家三爷的脾性,只要她求一求,必会同意让儿子时常探望她。 此刻,灵雪一面看着袁庆柏一面出神发呆了起来。 袁庆柏注意到了她的出神,微微一笑着问:“你在想什么?怎出神了?” 灵雪一直都是个喜欢出神的女子,袁庆柏倒也喜欢她这点,觉得她出神的样子颇为可爱。 灵雪脸色一红,嫣然一笑:“没想什么,只是见三爷抱着咱们的儿子,我心里欢喜。” 袁庆柏笑道:“一面抱着儿子一面和你说话,我心里倒也欢喜。” 灵雪脸色更红,双眸盈盈如水:“谢三爷。” 袁庆柏笑问:“谢我什么?” 灵雪道:“谢三爷给了我这样的好日子,每当想起以前,再想着当下的日子,我便觉得自己真真是行了大运了。” 袁庆柏笑道:“往后的路还长着呢,咱们都还年轻,” 灵雪“嗯”了一声。 袁庆柏抱了一会子二子袁延诲,又去尤氏房里看了看已经两岁的长子袁延详,随后便进了书房,有宫女跟随服侍。 自从灵雪怀胎被把出喜脉,袁庆柏便没再让她充当自己的贴身大丫鬟。 …… …… 在袁庆柏的安排下,翌日上午,吕太医、王济仁一同来到荣国府,给林黛玉诊断了一番。 两位太医将诊断的结果告诉了袁庆柏,说林黛玉属于天生身子骨病弱,两位太医都没本事根治。 “大概能有多少寿命?”袁庆柏问道。 吕太医看向王济仁,王济仁道:“若能好好调养,便可能有三四十岁的寿命。” 吕太医道:“我也这般认为。” 这话说得含糊。 三四十岁?究竟是三十岁还是四十岁呢?而且两位太医显然是往多的说了。 袁庆柏却明白了,纵然他这个穿越者会让林黛玉的命运轨迹发生变化,凭林黛玉的身子骨,也活不到四十岁,甚至可能只能活到二十岁左右。 袁庆柏给两位太医下了命令,让他们每月都去荣国府给林黛玉诊断一回,如同对待贾珠那般。 如此一来,加上林黛玉能好好调养,活到三四十岁的可能性就大了。 若能活到四十岁,就已不算短命,这个时代很多女人都活不到四十岁。 袁庆柏早已打算,一旦他登基,会很重视医疗,届时说不定能有法子延长林黛玉的寿命也未可知。 吕太医、王济仁给林黛玉诊断的诊金,由袁庆柏支付,他让两位太医别拿荣国府的。 对普通人而言,这笔诊金不少,但对袁庆柏而言自然不算什么,却能因此让林黛玉更加欠他一份恩情…… …… …… 尽管承泰四年元旦发生了共谏,让承泰帝大丢体面,此事非但没让承泰帝灰心丧志,反而让他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志向,手段也更加狠辣。 承泰帝自从登基便一直在整治朋党,严禁党争。 和肃亲王、义智亲王、异姓四王、柯铎,之所以受到承泰帝的打压,一个原因就在于他们都结党营私。 今年的元旦共谏后,承泰帝更是狠上加狠地整治起了围绕着和肃亲王、义智亲王、异姓四王、柯铎形成的朋党。 其中,围绕异姓四王形成的朋党,不少是开国勋贵,包括了“八公”,宁国府和荣国府都可算在其中。 不过,考虑到宁国府和荣国府参与不深,且跟袁庆柏关系密切,承泰帝倒是没有整治宁国府和荣国府。 承泰帝还对科甲朋党发动了攻击。 …… …… 元朝时,因朝廷不放心任用汉人治理偏远的西南地区,于是在西南地区创设了土司制度,妥协于西南部族首领,制约汉人。 根据土司制度,西南的土地和人民,归当地土司世袭所有,土司掌控军政民政财政大权,宛如土皇帝,独霸一方,只需象征性地向朝廷缴纳不多的赋税。 明朝延续了这种土司制度,也因此导致西南地区频生动乱。 土司制度,由元迄明,直到如今的大周承泰朝,都是边害。 已是承泰四年的九月。 这日,承泰帝收到云贵总督詹尔廷的奏折,奏折中给出一项重大提议:“云贵大患,无如苗蛮,欲安民必先制夷;欲制夷,必改土归流……为剪除夷官,清査田土以增赋税,以靖地方事。” 此提议便是“改土归流”! 也就是废除西南地区的土司制度,设立府、州、县,由朝廷派遣有一定任期的流官进行管理,让西南地区实行跟大周内地一般的行政制度。 云贵总督詹尔廷还在奏折里说:“若改流得法,必能所向奏效,实云贵边防百世之利。” 承泰帝看完这份奏折,甚为赞赏,其实他早觉得西南地区纵恣不法、危害社会的土司应该治理了,大周的边疆地区应该实现长治久安,废除土司制度,西南地区才算真正属于大周的版图。 此次詹尔廷的奏折提议,甚合承泰帝的心意。 承泰帝知道此事重大,当即便召集南书房大臣、议政大臣进行御前会议,商议“改土归流”的新政。 结果让承泰帝失望又气愤,此新政遭到了多人的反对,就连忠直亲王、汤承远都不站出来替他说话。 忠直亲王、汤承远心里都认为改土归流是好政策。 然而,承泰帝本就已经因一系列新政惹了不少乱子,今年年初又发生了元旦共谏,共谏后承泰帝又强势打压朋党,西部又随时可能打大仗…… 忠直亲王、汤承远都觉得这个时候不便再弄改土归流招惹乱子了。 就在这时,袁庆柏难得主动开口了:“圣上,儿臣有话要说。” “说。”承泰帝看向袁庆柏,心想此次不会连这个太子都要反对朕吧? 袁庆柏郑重其事地说道:“儿臣认为改土归流乃大策良策,势在必行!” “改土归流,罢黜土司,设府置县,乃革故鼎新。” “可削弱割据势力,消除叛乱之源,加强中央集权,亦可为内地民众深入西南从事垦殖、采矿、经商奠定坚实基础。” “于西南实行改土归流,乃当下我大周一统之大势所趋,国家疆域主权之重要表征。” “改土归流一事,非君臣俱有大本领,而又深相知合者,不能办到。” “在儿臣看来,圣上和詹尔廷便是俱有大本领的君臣,且又深相知合者。” “君臣二人齐心协力,改土归流必能见效,创前代所未竟之功。” 承泰帝闻言喜上眉梢,觉得这个跟他曾经一样称呼的“三皇子”、“三爷”真是越发顺眼了,跟他另一个儿子袁庆柘有着天壤之别。 承泰帝看向忠直亲王:“老九,连庆柏都知道此事势在必行,难不成你还意识不到?” 忠直亲王心中无奈,是啊,连袁庆柏都这般力挺了,他这个做九弟的岂能不支持? 当即没再犹豫,忠直亲王恭声道:“臣也觉得改土归流势在必行!” 汤承远也心中无奈,却也跟着道:“臣附议。” 承泰帝心中得意了,庆柏这次竟如此力挺他!太子庆柏,加上首席议政大臣忠直亲王、首席南书房大臣汤承远,再加上以前喜欢跟他唱反调的第三代北静郡王已经被刺死了,改土归流这事儿便就这般议定了。 不过,御前会议后承泰帝还是去跟景安帝说了此事,景安帝也并不反对。 事实上,自从今年的元旦共谏后,景安帝虽在军权上还掌控得紧,其他权力几乎都放给了承泰帝,让承泰帝这位天子有了更大权力,可以更方便执掌朝政,实行新政。 …… …… 改土归流之新政议定后,承泰帝便下旨让云贵总督詹尔廷大力推行。 承泰帝在给詹尔廷的旨意中提到:“改流之法,计擒为上策,兵剿为下策,令其投献为上策,敕令投献为下策,应恩威并用。” 也就是要让西南地区的土司主动接受改土归流,实在不行,再动用下策的武力兵剿。 此后数年,在承泰帝这位天子的强势推行下,在詹尔廷等臣子的实行下,大周在云贵基本实现了改土归流的目标,还将改土归流扩大到了广西、湖南、湖北、四川等地区。 意味着,承泰一朝的改土归流,遍布滇、黔、桂、湘、鄂、川六省。 当然,期间难免出现土司的强势反抗,也就难免出现动用武力兵剿,给当地造成了战乱。 …… …… 就在改土归流新政议定的一个多月后。 承泰四年十月下旬的一天,吕太医、王济仁由太医院来到了毓庆宫,又要把喜脉了。 这回王熙凤又一次把出了喜脉! 就在一年前,王熙凤生的儿子未逾月殇。 一年后的现在,她竟又把出喜脉。 王熙凤大喜。 袁庆柏呆了一下:“……” 这还是原著里的凤姐么?咋这么快又怀胎了呢? 原著里凤姐那么多年也只生了个女儿巧姐。 不知这回凤姐是否能顺利诞下孩子,诞下的是儿子还是女儿,诞下后是否能活下去了…… 一直没书友发现,景安帝的原型康熙,康熙是景陵,承泰帝的原型雍正,雍正是泰陵,所以作者给两人起的年号分别是景安、承泰。 到庆柏登基的细纲都拟好了,从明天开始,争取一天更八千字,本月多半就能更到庆柏登基了。 ------------ 第101章 大周是世界头号强国 王熙凤把出喜脉的三天后,承泰四年的十月二十九,这日元春分娩。 此时,皇宫里技术最好的稳婆,正在毓庆宫后殿为元春接生。 袁庆柏就守在后殿明间,既期待又担忧,心中还感到离奇。 元春竟在十月二十九这日分娩,这可是个很特别的日子,乃是承泰帝的生日,是当今大周的万寿节! 暖阁里传来一阵惊喜的声音,袁庆柏一听便知应该是顺利分娩了。 果然,袭人忙忙地跑到明间,喜形于色地对袁庆柏说道:“三爷大喜,王妃给三爷生了个儿子呢!” 袁庆柏登时喜上眉梢,忙走进暖阁,探望元春和刚出生的儿子。 “恭喜三爷,三爷这回不仅喜得贵子,这贵子身子骨瞧上去还挺好。” 经验丰富的稳婆对袁庆柏殷勤道。 袁庆柏心中更喜。 他的长子袁延详的身子骨不好,二子袁延诲的身子骨也算不上好。 “我这嫡子竟跟我父皇是一样的生日。” 袁庆柏心中不禁感慨。 知道这不是坏事是好事,承泰帝可是个很迷信生辰八字、生日这种事情的。 元春顺利生下一子,消息迅速在宫里传开。 …… …… 承泰帝已登基快四年了,今日已是他的第四个万寿节。 他的万寿节素来都不进行朝贺。 饶是如此,每到万寿节这天,他难免会有应酬,也就格外忙碌。 今日便是如此。 然而当他得知元春顺利产子的消息后,竟情不自禁来到了毓庆宫。 四年来,他来毓庆宫的次数屈指可数,今日这么忙碌,竟还来了。 主要便因这个孙子跟他同辰! 来到毓庆宫后,承泰帝一面打量着孙子,一面对袁庆柏笑道:“倒是奇了,竟在今日诞下的。” 尽管袁庆柏知道承泰帝因同辰而格外欢喜,还是跪了下来请罪:“父皇,儿臣有罪。” 承泰帝明知故问:“哦?你有何罪?” 袁庆柏道:“儿臣不承望这儿子竟和父皇同辰了,倒像是冒犯到父皇似的。” 承泰帝难得笑了笑:“如此更好,从今往后朕便有了一个和朕同辰的孙子。” 就在这时,太上皇景安帝突然也来了,笑问:“庆柏怎跪着?” 承泰帝、袁庆柏忙向景安帝请安,承泰帝笑道:“庆柏在和我请罪。” 景安帝也明知故问:“他请何罪?” 承泰帝笑道:“只因他今日得了个和我同辰的儿子。” 景安帝哈哈笑了起来:“这是好事,说明朕的这个重孙子将来是要成器的。” 承泰帝听到这话更欢喜,这话可是对他的称赞。 “让朕瞧一瞧这个离奇生日的重孙子。” 景安帝说完便瞧了起来,当他得知稳婆说这个重孙子的身子骨瞧上去挺好,也愈发欢喜。 景安帝对袁庆柏笑道:“你倒是蛮会生儿子的,不上四年就生了四个,四个还都是儿子。” 承泰帝点头,认可这种说法。 袁庆柏见景安帝、承泰帝都如此在意今日诞下的嫡子,自然也愈发欢喜。 当元春得知了此事,同样愈发欢喜。 袁庆柏打算趁机再次安排荣国府的女眷进宫看视,并指明依然是上次来的那群人,如此他便可又一次见到林黛玉等金钗。 …… …… 这日,当承泰帝离开毓庆宫回到保和殿,心中却失落了起来。 他想到,从他登基到现在快四年了,儿子庆柏已先后生了四个儿子。 而他虽妃嫔不少,超过二十个,从登基到现在却只生了一个儿子,这个儿子还刚出生就夭亡了。 以至于他到现在依然还是只有四子在世,其中的袁庆柘还被他过继给了废掉且已死的义智亲王,他还对袁庆柘有了杀意。 他也知道,之所以如此,既在于他年纪大了,四十多岁奔五十岁的人了,也在于他为了国事,夙夜匪懈,宵旰忧勤。 唉,朕这个劳碌命啊! 这个天子当着,有时竟觉得还不如当个清闲的王爷呢! 承泰帝本来喜爱袁庆柏的长子袁延详,自从元春生出了跟他同辰的孙子,承泰帝便对这个孙子格外喜爱,倒是让尤氏心中悄悄郁闷。 这个孙子满月后,承泰帝精心为其取了名字,名叫袁延谌。 《尔雅》中说“谌,信也”,意思是相信,又说“谌,诚也”,意思是诚然,另外,“谌”也可解释为真诚、忠诚。 …… …… 展眼已到了承泰四年的年底。 年底的一天,景安帝兑现了当初的说法,偕着自己的妃嫔,一同搬入了皇宫内廷东路的宁寿宫区。 经过四年的时间,宁寿宫区已改建好了。 承泰帝搬出了保和殿,不再以保和殿为寝宫,但他也没有住进乾清宫,而是住进了乾清宫西侧的养心殿,将养心殿作为了寝宫。 他给出的理由是为了孝道,乾清宫是景安帝很多年的寝宫,如今景安帝也依然在世,尽管景安帝将乾清宫让给了他这位天子,他却不敢居住。 这理由自然让景安帝欣慰。 事实上,还有一个原因在于,承泰帝觉得乾清宫住着不舒适,养心殿则是皇宫内住起来最舒适的一座宫殿。 此前景安帝也因觉得乾清宫住着不舒适,虽名义上的寝宫是乾清宫,他的寝室却设在乾清宫东侧小巧的昭仁殿。 养心殿建于明朝嘉靖年间,此后经过了修缮,包括了正殿养心殿、东西配殿、东西围房、后殿、后殿的东西耳房…… 正殿养心殿面阔七间,进深三间,正中三间构成大明间,设有天子宝座,宝座后设有屏风,屏风后有过道,可通向后殿,整体构成精巧的工字殿。 院门养心门,是一座琉璃门,内有三座琉璃影壁,一座木照壁,前院种有十几株名贵树木。 承泰帝搬进了养心殿,他的妃嫔们,包括了杜贵妃,则都搬进了位于坤宁宫两侧的东六宫和西六宫。 因承泰帝不以乾清宫为寝宫,何皇后便也不以乾清宫正后方的坤宁宫为寝宫,住进了养心殿后殿的东耳房体顺堂。 体顺堂只是不大的耳房,何皇后却打着方便服侍承泰帝的理由,选择住在了这里,居住环境比起其他妃嫔要差,承泰帝对此感到欣慰。 包括杜贵妃在内的其他妃嫔,纷纷巴不得能住在体顺堂,因为体顺堂就位于养心殿,这是跟承泰帝住在一起。 何皇后也是有心机的! 因为何皇后不住坤宁宫,她这位“中宫娘娘”的名头便就有些名不副实,“中宫”一般指的是坤宁宫。 承泰帝带着何皇后住进了养心殿,妃嫔们住进了东六宫西六宫,加上景安帝已将军权之外的其他权力几乎都放给了他,这显然让他更有天子的感觉了。 …… …… 承泰五年二月的一天,在一场御前会议上,承泰帝决定废除南洋海禁! 两年前,因不少人奏请,承泰帝召开御前会议,商议过南洋海禁政策,当时坚决不同意解除南洋海禁。 两年期间,一直有不少人反复奏请此事。 这天承泰帝决定废除南洋海禁了,重新开放了闽、粤、江、浙四大海关。 因为闽粤地区的百姓生计很困难,若还继续南洋海禁,恐会引发动乱。 不过,虽然此次承泰帝同意了南洋开海,却是限令出洋贸易之人必须三年内回国,逾期不归,甘心流移外方,无可悯惜,不许其复回内地。 早在两年前,袁庆柏就觉得应该废除南洋海禁。 这个时代,西方国家正在高速展开全球贸易。 自从景安帝开创了大周盛世,大周的综合国力已持续二十多年都算得上是世界第一! 当今世界,前五强国分别是大周、法兰西王国、不列颠王国、沙俄、奥斯曼帝国。 大周作为当今的世界头号强国,若还闭关锁国,进行海禁,便就是国际潮流中的落伍者。 尽管南洋开海会引发问题,但在袁庆柏看来,绝对要好于闭关锁国。 …… …… 承泰五年有闰月,因此,以前于二月会试三月发榜四月初殿试的文科举,今年改在了三月会试四月发榜五月初殿试。 去年中了举人的贾珠,今年三月参加了会试,因袁庆柏比较关注,第一时间得知了结果,贾珠考中了贡士。 紧接着的五月初,贾珠在皇宫太和殿参加了殿试,中了三甲进士。 当承泰帝看到三甲进士中有贾珠的名字,特意将袁庆柏叫到了跟前,说道:“你的内兄贾珠中了三甲进士。” 袁庆柏笑道:“儿臣这位内兄素来是个勤奋苦学的,他中进士倒是并不意外。” 承泰帝点了点头,心下不禁感慨:“贾府还是有出息啊!” 大周开国时,贾府出了两位开国国公,后来贾府由武转文,出了贾敬这么个进士,如今又出了个进士贾珠,贾珠今年才二十二岁。 这说明了贾府的由武转文这条路其实是成功的。 当然,是因为袁庆柏让贾珠活了下来。 承泰帝登基后,严格了对文举进士的选官。 文举的一甲三人,会被直接授予翰林院官职。 二甲三甲的进士,通过朝考才可成为庶吉士,没通过朝考的则候补主事、知县等官职。 庶吉士三年后会进行考核,称为“散馆”,考核优异的才能授予翰林院检讨,正式成为翰林,称为“留馆”,其他庶吉士会被调任。 凭贾珠的实力,可能中不了庶吉士,即便中了也可能成不了翰林。 承泰帝却已决定照顾一下贾珠,先让其当个庶吉士,只要他当得不坏,三年后便将他提拔为翰林。 毕竟贾珠是袁庆柏的内兄,承泰帝又对元春这个贤孝才德的儿媳感到满意,且已喜爱上元春所出的孙子袁延谌。 承泰帝觉得,照顾一下贾珠,以后当庆柏登基,贾珠便可辅佐庆柏。 至于外戚做大这种事…… 呵呵,根据如今的大周制度,外戚危害皇权这种事可不容易发生。 …… …… 荣国府确实已经变大变强了。 元春相当于太子妃,又顺利生下了太子庆柏的嫡子袁延谌,而袁延谌又因跟承泰帝同辰,得到了承泰帝的格外喜爱。 承泰帝还因此又一次提拔贾政,让贾政由从五品的工部员外郎,晋升为了正五品的工部郎中。 这日贾珠又中了三甲进士,消息传回荣国府后,贾母、王夫人、李纨真是喜不自禁,荣国府内欢欣踊跃,言笑鼎沸不绝。 王夫人所出两个儿子,贾珠和贾宝玉,本来她在两个儿子中就偏爱贾珠。 因为贾珠很成器,对比起来,贾宝玉则显得不成器,是个游手好闲的少年哥儿,没有男儿的志向,喜欢在内帏厮混。 如今贾珠中了进士,王夫人便更偏爱贾珠,觉得贾宝玉愈发比不过贾珠。 虽说贾母一直都喜爱贾珠,但她溺爱贾宝玉,在她心里,贾珠的分量比起贾宝玉要差一些。 现在随着贾珠中进士,贾珠在贾母心里的分量已经堪比贾宝玉了。 贾母还没有老糊涂,知道贾珠这样的孙子对荣国府的重要性。 她甚至知道,一旦将来袁庆柏登基,元春当了皇后,贾珠多半会得到重用,如此一来,这对兄妹便会让贾府的辉煌不亚于当初的一门双国公。 “除非日后宝玉也能像他大哥哥这般成器,否则,日后咱们荣国府在爷们这块的顶梁柱便是珠哥儿了!” 贾母心中甚至有了这样的想法。 荣国府在如此变大变强着,对比起来,隔壁的宁国府就显得很差劲了。 贾珍是个安富尊荣、穷奢极欲、游手好闲、荒淫无耻的。 儿子贾蓉也是个不成器的。 最近贾珍为儿子贾蓉定下一门亲事,女方家不是多好,是个小官宦之家,这样一位姑娘,身份是配不上贾蓉的,却偏偏就被贾珍挑中了。 主要原因在于,那姑娘长得美若天仙,贾珍自己看上了,打算着待到贾蓉将其娶过门便好爬灰的。 这就意味着,尽管秦可卿早早就跟了袁庆柏,不再如原著那般嫁给贾蓉,宁国府贾珍爬灰的荒唐之事,竟还是要像原著里那般上演了。 从1700年到1750年,十八世纪的前半个世纪,清朝的综合国力都算得上世界第一,康熙雍正确实厉害。 这对庆柏很有利啊…… ------------ 第102章 大将军王袁庆柏 承泰五年五月下旬的一天,身在当春园九经三事殿的承泰帝,收到西部传来的一份军情奏折,看完大吃一惊,特意让御前近侍太监窦英传来了袁庆柏。 当袁庆柏步入九经三事殿的暖阁,承泰帝的第一句话便是:“庆柏,你的猜测成真了,青海的藏丹津果真造乱了!” 袁庆柏闻言并未惊讶。 “你这便和朕一同去见你皇祖父!” 承泰帝焦急,说完便带着袁庆柏一同走出九经三事殿,前往澹定居。 当景安帝仔细看了军情奏折后,对袁庆柏感叹:“此事果真被伱料中了!” 两年多前,景安帝曾当着承泰帝的面,问袁庆柏对西部战事的看法。 袁庆柏根据前世的情况做出一项推测,说青海的藩王藏丹津或有反心,准噶尔的策妄或会支持藏丹津在青海造乱,图谋青藏。 当时承泰帝还不以为然,认为藩王藏丹津没这个胆子,因为藏丹津造乱便是在自取灭亡。 当时景安帝虽认为这种可能存在,却也不认为此事真会发生。 而现在,此事果真发生了! 根据此次的军情,准噶尔汗国的策妄,支持青海蒙古藩王藏丹津造乱,藏丹津胁迫青海蒙古各部贵族于察罕托罗海会盟,并发动武装叛乱,对于不肯参与会盟的青海藩王,便率军攻打,青海已呈现开始大乱的严峻局势…… “既然藏丹津此次发动了叛乱,便不会罢兵停战,不会接受朝廷的劝谕,青海将会大乱,若不尽快调集大军征讨,青海危,青藏也危。” 当着景安帝、承泰帝的面,袁庆柏给出了自己的看法。 果然,此后一个多月,青海局势的发展又一次应证了袁庆柏的推测。 藏丹津屡犯西北重镇西宁,扣留并杀害朝廷派去调和的钦差大臣…… 七月初的一天,承泰帝再次来到澹定居跟景安帝商议西部战事,景安帝对承泰帝道:“朕要任命庆柏为抚远大将军,让其前往西部指挥平叛!” 承泰帝听到这话竟没有很惊讶。 袁庆柏考过武状元,又当了几年的领侍卫内大臣,个人武艺惊人,军事才能也过人,又预言了青海叛乱…… 这样的袁庆柏很有资格当这个抚远大将军了。 不过,承泰帝担忧道:“父皇,庆柏可是储君,何必让他犯这种险?他要是打了败仗,又该如何是好?” 景安帝道:“正因他是储君,才要让他趁此机会出京历练一番。” “咱们大周的储君若从未外出历练,可不利于将来当天子。” “你登基前可没少出京办差,你年轻时还喜欢微服出行,朕当初可是鼓励你的。” “此次平叛藏丹津,咱们自然会调集足够的兵力钱粮,只要庆柏不发昏,凭他的才能,加上有人辅佐,必能获胜。” “庆柏此战不是胜败的问题,而是看他要耗费咱们多少兵力钱粮,他若能尽快平叛,耗费兵力钱粮不算很多,那便是大胜仗!” 景安帝又道:“此次庆柏任抚远大将军,再调王子腾以参赞大臣辅佐庆柏,命川陕总督甘继先为征西副将军、参赞大臣,命四川提督岳仲为参赞大臣,辅佐庆柏。此次还会以你这位天子的名义,任命庆柏为抚远大将军。” 承泰帝听到这里,有些惊喜,也放心了一些:“此事儿臣听从父皇的。” 不听从也不行啊,军权依然被景安帝掌控着。 承泰帝也知道,自己在军事才能上比不过景安帝。 而且,凭承泰帝对生辰八字的迷信程度,若让他掌控军权,他可是会根据生辰八字的算命情况安排前线武将的…… 以承泰帝的名义任命袁庆柏为抚远大将军,这无疑能释放出一种信号,景安帝已让承泰帝享有军事大权,袁庆柏此次若能打一场大胜仗,对承泰帝很有利,也对他的一系列新政很有利…… 曾经,景安帝任命原十二皇子为抚远大将军出征西部,十二皇子因此成为大将军王。 这次,景安帝以承泰帝的名义任命袁庆柏为抚远大将军,作为皇子和武郡王的袁庆柏,也因此成为了大将军王! 当即,景安帝遣人将袁庆柏召到了澹定居,说了任命袁庆柏为抚远大将军出征西部的决定。 很快,王子腾也被宣召来到了澹定居。 王子腾业已当了四年多的京营节度使,是时候调任了。 当王子腾得知自己被调任为参赞大臣,辅佐大将军王庆柏出征西部,很是惊喜,这可是立军功的好机会,也是跟太子庆柏亲近的好机会。 而且景安帝还直说了,若此次能打大胜仗,便对王子腾封侯,并任命王子腾为九门提督! 虽说九门提督和京营节度使都是正二品武官,但九门提督比京营节度使更重要更尊贵。 九门提督是直接负责守卫神京城的,京营节度使则是负责拱卫神京城。 九门提督是可以经常面圣的,是天子的亲信近臣。 九门提督是有较大几率转为高级别文臣的。 袁庆柏则不由联想到了原著,原著里,好像就是在这个时候,王子腾由京营节度使调任离京的…… 议定后,景安帝让承泰帝、王子腾先离开,将袁庆柏留了下来。 景安帝对袁庆柏笑道:“庆柏,朕曾作过一首诗,今日朕要将这首诗写给你。” 说完他便援笔濡墨写下了一首诗: 《无题一首》 挽弓策马论英雄,漫卷黄沙破帝宫。 文治武功真大略,佩文新谱墨林崇。 写完这首诗,景安帝对袁庆柏问道:“庆柏,你可知朕为何送此诗给你?” 袁庆柏郑重地说了起来:“皇祖父今日特特送此诗给孙臣,必有深意,孙臣斗胆推测一番,若有谬误之处,望皇祖父赐以教正。” “皇祖父认为,能在战场挽弓策马打胜仗的男儿,才是真正的英雄,也才是建功立业的根本,一个雄才大略之人,是文治武功兼备的。” “皇祖父曾几回御驾亲征立下赫赫战功,希望孙臣也能和您一般文治武功兼备。” 袁庆柏知道,景安帝是希望他成为一位如景安帝这般文治武功雄才大略的天子,但这话儿他当然不便直说出来了。 景安帝欣慰一笑:“这只是一层意思,另一层意思,你是天生的奇才武将,若你这辈子都不亲自上战场立军功,朕认为可惜了。” “此次朕任命你为抚远大将军,让你当这个大将军王,就是在给你好机会,你要好好珍惜把握,尽全力打个大胜仗,让朕喜欢喜欢。” 袁庆柏神色肃穆地郑重道:“孙臣谨遵皇祖父之命,必尽全力平叛!” 他知道,这个大将军王对他而言是一次冒险。 他若吃了大败仗,丢了青海甚至丢了青藏,对他而言可就糟糕了,可能影响到他继位,他也有那么一点子可能死在战场。 而一旦他此次打了大胜仗,快速平叛了藏丹津,好处也很大。 凭这军功,他足以晋封亲王,也会让景安帝、承泰帝对他更加赏识,有利于他继位,他继位后也会是一位有赫赫战功在身的天子…… 他能拒绝这次冒险吗? 他不能,因为这是景安帝的决定。 何况,作为一个有大志向的男儿,岂会没有冒险的时候? 景安帝亲手将《无题一首》的诗稿递给了袁庆柏,袁庆柏郑重地收了起来。 景安帝不忘提醒:“朕送你此诗,别告诉你父皇。” 袁庆柏会意一笑:“是,皇祖父。” 承泰帝擅长治国,但他个人武艺差劲,军事才能也不好,也没立过什么军功,这首《无题一首》显然跟他不符。 袁庆柏笑道:“皇祖父,孙臣受了此诗的启发,倒也有了作诗的灵感,想作一首诗回赠皇祖父。” 景安帝笑道:“哦?这倒是让朕很好奇了,虽说朕曾多回让你作诗,可这回朕对你要作的诗是最有兴头的。” 在景安帝的见证下,袁庆柏援笔濡墨写出了一首诗: 《男儿行》 男儿作健向沙场,自爱登台不望乡。 太白高高天尺五,宝刀明月共辉光。 这是前世清朝黄景仁的一首代表作,诗题本为《少年行》,眼下被袁庆柏改成了《男儿行》,借此诗慷慨激昂地表达了自己此次出征的豪情壮志。 “好!此诗好!此豪情壮志更好!”景安帝不由称赞,还笑道:“这份诗稿朕留着了,你应该再写一份给你父皇瞧瞧,也好让他更放心些。” 袁庆柏走出了澹定居,发现太监窦英守在外头,窦英忙上前道:“柏三爷,圣上让我在此候着,说等你出来,便传你过去呢。” 袁庆柏会意,当即前往九经三事殿。 到了九经三事殿,袁庆柏发现承泰帝在对王子腾训话。 承泰帝再四叮嘱王子腾此战必须好好辅佐袁庆柏,必须大胜。 承泰帝又郑重其事叮嘱了袁庆柏,让袁庆柏此次全心全力争取打大胜仗。 承泰帝素来是一位对国事很认真的天子,何况此战无论对他还是对大周都很重要。 承泰帝叮嘱完,让袁庆柏、王子腾两人再仔细商议商议。 袁庆柏道:“父皇,适才在澹定居,儿臣作了一首诗,皇祖父让儿臣将这首诗写出来给父皇瞧瞧。” 承泰帝不禁有一点子不满了:“这时候你还有作诗的心思?” 袁庆柏道:“是一首跟儿臣此次出征有关的诗。” 承泰帝闻言恍然,道:“你便写出来让朕瞧瞧。” 袁庆柏再次将《男儿行》写了一遍。 承泰帝也不由称赞:“好!你此次出征就该有这样的志向气概!” 王子腾趁机献媚道:“柏三爷高才,这首诗也是臣目下心中的志向,请圣上放心,柏三爷有此豪情壮志,此次他指挥平叛,必不会叫圣上失望的。” 承泰帝点了点头。 待到袁庆柏、王子腾一同离开九经三事殿,承泰帝将《男儿行》反复看了又看,然后准备收起,却又没这么做,而是让窦英将诗稿装裱起来,挂在了暖阁里,以此期待着儿子庆柏此次打个大胜仗。 因袁庆柏要跟王子腾再仔细商议西部战事,他带着王子腾前往年芳斋。 到了年芳斋,王子腾趁机道:“柏三爷,可否让我见一见我的侄女?自打我那侄女跟了柏三爷,四年了,我都没见过她了,听闻她马上又要生产了。” 王熙凤跟了袁庆柏四年多了,期间袁庆柏安排过她和娘家的女眷见面,倒是没安排她和王子腾见面。 袁庆柏没有拒绝:“你侄女马上要生产了,肚子甚大,倒是不便让她出来见你的,这样吧,我领你进去见她。” 王子腾感激道:“谢柏三爷。” 袁庆柏命人去内宅通知一下,让女眷们做好回避,然后才领着王子腾来到王熙凤的房里。 王熙凤挺着很大的肚子,见王子腾到来,喜形于色,目中灼然生光:“叔叔让侄女好想,可算是见到您了。” 本来她还不想哭的,这话儿说完,倒是把自己给感动了,加上心中一直有委屈,竟情不自禁啜泣了起来。 王子腾是个爱体面的人,他在景安帝、承泰帝跟前不得不毕恭毕敬、翼翼小心,眼下当着侄女王熙凤的面,他便习惯性地摆出了一副气昂昂光灿灿的姿态,笑道:“柏三爷今日开恩,容我来见你一见,怎还哭了呢?” 王熙凤瞄了眼袁庆柏,可不敢当着袁庆柏的面说主要是因自己这几年受委屈了。 她倒是想单独跟王子腾聊一聊,却也不敢如此,她可是已被袁庆柏有所降伏,对袁庆柏有所畏惧。 王子腾有些分寸,简单跟王熙凤聊了几句便道:“我和柏三爷有要事相商,这里又是柏三爷的内宅,我倒是不便多待的,今日能见一见你,我就满足了,你好生保养身子,我去了。” 王熙凤忍不住好奇:“叔叔和三爷要商议何事?” 王子腾看了眼袁庆柏,袁庆柏笑道:“但说无妨。” 王子腾当即将出征之事说了一番。 王熙凤听完都傻眼了:“三爷要出兵放马?” 不知大家对圆明园了解多少,作者最近研究圆明园的全图和四十景图,实在被震撼了,不愧是集天下园林之大成的万园之园,可比大观园牛忒多了…… ------------ 第103章 竟然把巧姐生出来了 王熙凤傻眼了。 虽说她觉得自己这几年受了委屈,也对袁庆柏有所畏惧,但袁庆柏毕竟是她的男人,她心里也是喜欢袁庆柏的。 她也指望着,靠着她的柏三爷,以后当上侧妃甚至贵妃、皇贵妃的。 现在突然告诉她,她的柏三爷要出兵放马,她下意识便担忧了,设若柏三爷在战场上遭遇不测,她可如何是好啊? 况且她正挺着很大的肚子,眼看着很快要生了,柏三爷却要出兵放马了,这又让她如何是好啊? “正是要出兵放马。” 袁庆柏对傻眼的王熙凤说道。 王熙凤担忧道:“三爷这般金贵的人儿,怎会要亲自出兵放马的?这出兵放马可危险,三爷快求一求太上皇或圣上,好辞了这差事!” 袁庆柏道:“这是太上皇和圣上的决定,你不许胡闹。” 王熙凤委屈道:“我是担心三爷呢,况且我都快要生产了,三爷不在身边陪着,这哪里能成呢!” 袁庆柏道:“定于三日后离京,或许这三日你便生产了,若没赶上,没我在身边陪着,你好好生产便是,虽说我在意伱生产,可还是该以此次出征平叛之国家大事为重。” 说完他对王子腾道:“咱们去前宅商议。” 王子腾点了点头,故意当着袁庆柏的面,对王熙凤劝说了一句:“好侄女,你要懂事明理,不许再闹柏三爷。” 说完便跟着袁庆柏一同离开。 王熙凤呜呜咽咽放了声儿,又哭了。 一直没则声的平儿,给王熙凤递上手帕子后,不疾不徐地安慰解劝了起来:“主子别哭了,三爷说得在理呢。” “这种出兵放马的大事儿,既是太上皇和圣上一起决定的,岂有让三爷推辞的理儿?” “虽说主子生产重要,也不能拿来跟这种出兵放马的大事儿比呀,你若因此闹三爷可就发昏了,会惹三爷恼怒了。” “至于你担心三爷的安危,这也犯不着,三爷好歹是太子爷,这回又是当大将军的,他出兵放马是坐纛儿的,难不成还会亲自上前线跟敌人厮杀?” “我寻思着,既然太上皇和圣上让三爷当这个大将军,此战必是能胜的,一个造乱的藩王,又岂能敌得过我大周的天兵天将?” “我倒是觉得这不是坏事还是好事呢,三爷此次打了胜仗,便是有赫赫战功的了,保不定会晋封亲王的。” “您叔叔这回也能得一份战功,也能加官进爵的。” 平儿安慰解劝王熙凤的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 王熙凤听完,心情登时好了不少。 她破颜一笑道:“你倒是个怪会解劝人的,听了你这番话,倒是让我也觉得是好事了。” “只希望三日内我便能生产,若我生产,三爷却不在身边,我可受不了这种事儿。” 平儿笑道:“何日生产这种事儿岂是强求得了的?若能赶在三日内生产,自然再好不过,若赶不上,主子照样生产,又不会多耽误的。” 说归说,平儿心里还是祈祷着王熙凤能赶在三日内生产。 平儿觉得,有袁庆柏在,王熙凤的生产便更有保障,袁庆柏也能第一时间见到王熙凤此次诞下的孩子。 何况,这个时代,女子生产可是难关,如果王熙凤此次生产出了事儿,袁庆柏在当然比不在要好。 王熙凤也在心里祈祷了起来。 …… …… 不知是不是王熙凤和平儿的祈祷起了作用。 王熙凤果然赶在袁庆柏离京前生产了。 袁庆柏定于七月初八离京。 就在七月初七这天,王熙凤分娩了。 此时,上回给元春接生的那个技术很好的稳婆,正在年芳斋王熙凤的房里为王熙凤接生。 尽管袁庆柏忙着明日出征,还是特意在孩子快要诞下来的时候,来到王熙凤的房里守着。 期待又担忧的同时,他心中又一次感到了离奇。 倒不是离奇于王熙凤竟赶在他出征前分娩了。 而是离奇于今日这个分娩的日子。 今日是七月初七,在袁庆柏看来,又是一个很特别的日子。 原著里,王熙凤就是在七月初七生下了巧姐儿,而且按时间线推算,巧姐儿多半就是在今年七月初七出生的,也就是今天! 这意味着什么? 这是不是就意味着,若今日王熙凤诞下的是个女儿,那就是把巧姐儿给生出来了? 正当袁庆柏对此感到迷惑之际,里间里传来一阵躁动的声响,平儿由里间出来,对袁庆柏说道:“三爷,主子生了呢!” 袁庆柏忙问:“男孩女孩?” 平儿道:“是个女孩。” 好嘛,果然是个女孩! 袁庆柏心中感叹:“竟然真把巧姐儿给生出来了?” 王熙凤却在心中悲呼:“我的命咋这么苦啊!” 袁庆柏已生有四个儿子了,偏偏只有她生的第二子夭亡。 她时隔一年就再次怀胎,偏偏又赶上了袁庆柏要出兵放马。 她赶在了袁庆柏离京前生产,偏偏生下的又是个女儿,而且这个女儿的生日还不好。 她心里很是羡慕嫉妒尤氏,当初尤氏因为怀胎就封了侧妃,生的儿子虽身子骨不好却活下来了,这儿子是庶长子。 她更羡慕嫉妒元春,元春本就是王妃,又生了个嫡子,这嫡子的身子骨还挺好,又跟承泰帝同辰,且跟承泰帝、袁庆柏一样都是老三,是“三爷”。 “论模样,我可不比元春差了!” “论才能,虽说我没读什么书,也没有元春那样的琴技,可我是个聪明能干的,擅长管家管事儿。” “论家世,我虽不如元春,却也差不了多少。” “凭什么元春的命就比我好这许多啊!” 王熙凤一肚皮的委屈心酸,又一次呜呜咽咽放了声儿。 袁庆柏对王熙凤安慰道:“女儿挺好的,我喜欢女儿,何况你这回生下的是我的头一个女儿,是我的长女。” 王熙凤听到这话,心里好受了些,可就是不甘心啊。 袁庆柏又安慰道:“至于说七月初七日的生日不好,我不这么认为,世上不乏这个生日的人过得很好的,这女儿出生在咱们家里,便是大富大贵的命了。” “这样吧,我今日便先给她取个名,就叫‘巧姐儿’,以毒攻毒,以火攻火,遇难成祥,逢凶化吉,就从这‘巧’字上来!” “取了这么个名儿,她既能大富大贵,也多半能长命的了。” “待到她满月后,她的名字便叫袁婵巧!” 原著里,王熙凤特意让刘姥姥给自己的女儿取名,因她的女儿时常生病,觉得刘姥姥长寿且是贫苦的庄家人,取名能压得住,刘姥姥便给她的女儿取名巧姐儿。 现在袁庆柏这般取名了。 而按照大周皇室的取名规则,待到这个女儿满月,正式的名字便可取作袁婵巧。 此事袁庆柏会跟承泰帝说一说,想来承泰帝应该不会反对。 本来,给儿女取名就是父亲的事儿。 本来袁庆柏觉得,因为王熙凤跟了他,而不是像原著里那般嫁给了贾琏,这个红楼世界便不会再有巧姐儿这个位列原著正册的金钗了。 没想到王熙凤竟然还是把巧姐儿生出来了。 只是,袁庆柏心中甚是疑惑:“我的这个巧姐儿,究竟是不是原著里的那个巧姐儿呢?” 按理说应该不是,原著里的巧姐儿,是贾琏和王熙凤生的。 现在的这个巧姐儿,是袁庆柏和王熙凤生的。 可若不是,又怎会如此巧合? 王熙凤偏偏在今年的七月初七生下了这个女儿,年月日都跟原著里的巧姐儿一样的。 袁庆柏不禁怀疑,是不是因为他是极特殊的穿越者,这里又是红楼世界,以至于巧姐儿被他和王熙凤生出来了…… …… …… 巧姐儿出生的翌日,七月初八。 这日,承泰帝亲自将袁庆柏送出了当春园。 接下来,袁庆柏的九叔忠直亲王,率领着一群王公大臣,将袁庆柏、王子腾送了一段不短的距离。 袁庆柏带着大将军盔甲、大将军印出征了。 同行的除了有王子腾,还有一群侍卫官兵充作袁庆柏的亲兵。 袁庆柏的亲兵,本来有四名侍卫和四十名亲军营官兵,四名侍卫分别是一等侍卫赵猷、二等侍卫熊元、四等侍卫樊仲方、四等侍卫胡良彪。 后来袁庆柏将樊仲方、胡良彪都提拔成了三等侍卫,又选了两名亲军营官兵提拔为四等侍卫,补了两名亲军营官兵。 不过此次,这群人,袁庆柏一个都没带上,因为他需要这群亲信亲兵守卫他的女眷。 袁庆柏知道自己女眷的安危很有保障。 他的女眷本就生活在当春园或皇宫。 他此次还特意求了皇太后、何皇后进行照顾。 元春、尤氏、秦可卿、王熙凤、灵雪等人又都是聪明的。 但年芳斋或毓庆宫有赵猷等亲信亲兵守卫,他会更放心一些。 袁庆柏此次出征还带上了几件特殊的礼物。 一件是景安帝亲手所写的《无题一首》诗稿。 一件是承泰帝亲手送的宝刀一把,冲着袁庆柏的那句诗“太白高高天尺五,宝刀明月共辉光”。 皇太后、何皇后则各送了一件护身符。 元春没送护身符,倒是跟景安帝类似,送了一份亲手所写的诗稿,不过上头写的是两句诗。 一句是“今夕何夕,见此良人。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 一句是“换我心,为你心,始知相忆深”。 这是当初她醉酒那晚跟袁庆柏互相告白的情诗。 元春还特意将这份诗稿放在了一只小鞋里,小鞋是儿子袁延谌穿过的。 可谓用心良苦了。 尤氏、秦可卿、王熙凤、灵雪等女眷也各有礼物相送。 …… …… 因西部战事紧急,袁庆柏、王子腾一行人马离京后便晓行夜宿、风尘仆仆地趱行,赶往西部。 就在袁庆柏、王子腾离京后没几天,这日薛姨妈、薛蟠、薛宝钗一家子进京了,是打江南金陵城而来。 薛姨妈本姓王,她是王子腾的妹妹,也是王夫人的妹妹。 薛家一行人此番进京的一个原因是,薛宝钗要参选公主、郡主的入学陪侍,充为才人、赞善之职。 还有一个原因是,薛蟠在金陵城为争抢香菱打死了冯渊。 冯渊是个小乡宦之子,自幼父母双亡,也无兄弟,一个人守着些薄产过日子,酷爱男风,反倒厌恶女子。 这日有个拐子卖个丫头,冯渊竟一眼看上了这丫头,立意买来作妾,立誓再不爱男风,也不再娶第二个,付了银子后,让丫头三日后过门。 不料拐子又将这丫头偷卖给薛蟠,想卷了冯渊和薛蟠的银子跑路,结果没跑掉,被冯渊、薛蟠拿住打了个臭死。 冯渊、薛蟠都不愿收回银子,都想领走这丫头,两人便闹了起来,薛蟠便喝令手下人打冯渊,将冯渊给打死了。 丫头归了薛蟠,并被取名香菱。 薛家此次进京还有其他原因,不必细述了。 薛蟠混名人称“呆霸王”,是个弄性尚气之人,本来他还担心,进京后会被嫡亲舅舅王子腾管辖。 巧在,他将要进京时,得知王子腾离京出征的消息,心中暗喜。 薛家在京中有几处房舍,薛蟠想住在自家的房舍。 奈何薛姨妈却想住在荣国府,既是想得到荣国府的照顾,也是想让薛蟠拘紧些,防着薛蟠纵性惹祸。 最终,因贾母、贾政的挽留,薛家一家子住进了荣国府的梨香院。 就是这般,荣国府又多了薛宝钗、香菱、莺儿三位金钗。 其中,薛宝钗是原著正册里的金钗,是跟林黛玉并列的女主,香菱是副册里位列第一的金钗,薛宝钗的大丫鬟莺儿则是又副册里的金钗。 …… …… 七月十八,这也是一个特别的日子。 就在四年前的七月十八,袁庆柏、元春大婚。 而在今年的七月十八,承泰帝的皇四子,也就是杜贵妃所出的袁庆松,也要大婚了。 这倒是巧合。 今日也是黄道吉日。 今日,袁庆松举行了婚礼。 袁庆柏自然无法出席这场婚礼。 他依然在晓行夜宿、风尘仆仆地趱行,赶往西部…… ------------ 第104章 大胜仗归来 早在承泰二年,承泰帝就对景安帝提出了扩建圆照园的请求,并得到了景安帝的同意。 如今圆照园早已扩建完成,承泰帝却一直没有驻进圆照园听政。 只因景安帝一直在世,承泰帝跟景安帝一同驻在当春园,既能展现孝道,也方便在一些大事上跟景安帝商议。 承泰帝倒是请求过,让景安帝跟他一起驻进圆照园。 已经扩建完成的圆照园,比当春园还要大不少好不少。 但景安帝已经习惯了当春园,不愿驻进圆照园。 承泰帝唯有打算,等到景安帝驾崩,再让圆照园取代当春园。 只是不知景安帝究竟何时驾崩哦……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展眼距离袁庆柏离京出征已经过去七个月,已是承泰六年的二月。 这七个月,西部因为大战而导致众多的生人变成了逝者。 二月是春回大地、桃红柳绿、花香鸟语的时节。 景安帝、承泰帝都驻在了当春园,倒是让附近比当春园更大更好的圆照园显得有些寂寞冷落。 这日,身在九经三事殿暖阁中的承泰帝,又一次收到了太子庆柏自西部加急送来的军情奏折。 承泰帝带着迫切期待的心情,仔细阅览了起来…… 根据此前七个月西部不断加急送来的军情奏折,承泰帝判断,此次庆柏所写的军情奏折必是好消息。 去年七月,袁庆柏、王子腾一行人马由神京抵达了西宁。 当时,征西副将军、参赞大臣、川陕总督甘继先,已经在西宁等待,只是各路大周军队尚未聚齐,西宁城的守军不算多。 当时,藩王藏丹津率领叛军攻破了西宁附近的几处要点,并围攻西宁城。 意味着,袁庆柏刚抵达西宁就遇到了危险。 好在袁庆柏镇定自若,凭城固守,凭热气球的侦查,凭大炮,将叛军击退,且派奇兵夜袭了敌营。 这是袁庆柏的初战,初战便大获成功。 当袁庆柏将这场初战的军情写成奏折加急送回神京城,让景安帝、承泰帝都不禁庆幸了,若是袁庆柏刚到西宁就遭遇不测,那可是既悲剧又荒唐。 初战之后,袁庆柏便没再遭遇什么危险。 在袁庆柏的全面指挥部署下,平叛进展顺利且快速。 而根据今日加急送来的袁庆柏亲手所写的军情奏折,就在最近,在袁庆柏的指挥下,大周军队兵分四路奇袭了藏丹津的叛军营地。 攻打时,藏丹津的部属尚未起床,人不及衣,马未衔勒,猝不及防之下,被大周军队打得一塌糊涂,溃不成军。 此战,大周大胜,杀敌数万,降敌数万,擒获了叛军主要头目数人,擒获了藏丹津的母亲和弟妹,还擒获了藩王藏丹津! 说到擒获藏丹津,此事有些神奇。 此战之中,藏丹津见大势已去,便换上妇人的衣服,带着一些妻妾随从,企图逃往准噶尔汗国投靠策妄。 奇在,袁庆柏竟提前料到藏丹津或许会弄这一出,提前下令大周军队注意防范藏丹津伪装成妇人逃跑,从而将藏丹津擒获。 这场大战,意味着藏丹津造乱的彻底失败! 藏丹津从去年五月开始造乱,短短八个多月的时间,就被彻底平叛! 也意味着袁庆柏率军平叛打了大胜仗! 之所以如此,除了因为袁庆柏这位大将军王的坐镇指挥,也因为甘继先、岳仲、王子腾等将领的指挥有方,因为大周军队的英勇作战。 根本原因则在于,藩王藏丹津的叛军实力比起大周军队差距不小,这场造乱也违背了青海当地的人和。 此刻,承泰帝仔细阅完了袁庆柏亲笔所写的军情奏折,大为激动,喜不自禁地锤了一下炕桌:“好!” 承泰帝下炕,忙忙地前往澹定居见了景安帝。 景安帝见承泰帝满脸喜色地进来,笑问:“瞧你这么欢喜,是不是西部又传来了好消息?” 承泰帝激动地笑道:“被父皇料中了,西部平叛大捷,藏丹津被擒获了!” “哦?”景安帝也登时喜形于色。 虽说景安帝根据此前的西部军情,知道他的好皇孙庆柏一定能打胜仗了,可这么快就大捷且擒获了藏丹津,还是有些出乎他的预料。 承泰帝忙将军情奏折递出:“父皇,这是庆柏写的奏折,请您过目。” 景安帝忙接过奏折,仔细看了起来,看完不禁赞叹:“厉害!这一战打得甚好,不亚于朕当年大败噶尔丹的那场大战了!” “最奇的是,庆柏竟能提前料到藏丹津或会扮作妇人逃跑,提前对此做了部署,从而将其擒获,否则藏丹津便会逃去准噶尔了。” 承泰帝对景安帝问道:“接下来该如何善后?” 景安帝沉思了片刻道:“此战业已大胜,庆柏已得到了历练,又立下了赫赫战功,该让他这個储君回京了。展眼七个月了,朕倒是想念他了,想来你这做父皇的也想念这个好皇子了。” 承泰帝微微一笑,认可这种说法。 景安帝继续道:“既然甘继先没了,四川提督岳仲在此次平叛中立下大功,那便晋升岳仲为川陕总督,加兵部尚书衔,晋封三等公,让其管理川陕甘三省兵权,继续镇守西北,处理善后事宜。” 景安帝凝视着承泰帝:“岳仲算是你的亲信,如此一来,便意味着朕将西部军权交给你这位当今的大周天子了。” 承泰帝听到这番话,心中大喜。 原川陕总督、征西副将军、参赞大臣甘继先,在此次平叛中病逝。 四川提督岳仲则在此次平叛中立下大功,擒获藏丹津的大战,便是岳仲在前线指挥。 饶是如此,这份大功还不足以让岳仲由四川提督晋升川陕总督加兵部尚书衔并晋封三等公。 四川提督,是从一品的武官。 川陕总督,是正二品的文官。 不过,川陕总督可是高级文官,是封疆大吏,身份地位高于四川提督,何况还加兵部尚书衔,还晋封三等国公爵。 景安帝此次之所以如此大力提拔岳仲,除了因岳仲立下了大功,也因岳仲是大周功臣之后,还因景安帝要通过此事将西部军权放给承泰帝。 岳仲当初是原九皇子现忠直亲王提拔起来的武官,是忠直亲王的亲信。 他在当京营副将时,安排照顾过袁庆柏的弓马训练。 后来他晋升京营节度使,再后来又调升为四川提督。 如今他更是要得到大力提拔了。 岳仲确实也算是承泰帝的亲信。 景安帝不禁对承泰帝感叹:“朕是真的老了,身子愈发不好了,怕是活不了多久了,西部军权这块也是时候交给你了。” 尽管承泰帝心中大喜,听到这话还是忙恭声道:“父皇别这么说,您的龙体依然康泰,必能多福多寿的。” 景安帝叹了口气:“唉,岁月不饶人,纵然朕贵为一代天子,在位数十年,又当了几年的太上皇,也难逃衰老和驾崩。” 他接着便道:“今日且不说这事儿,咱们继续议西部善后之事。” “为避免青海再次出现造乱,此次要对相关的行政建制作出改革。” “改西宁卫为西宁府,对青海蒙古各部采取编旗措施,派驻办理青海蒙古番子事务大臣管理青海一切政务,使青海完全置于我大周中央直接管辖之下。” “至于如何处理藏丹津,朕还没想好,你有何想头?” 承泰帝略一沉思便道:“藏丹津此次造乱,居心叵测,给我大周造成了严重损失,理当处死,亦可震慑西部的策妄等狼子野心之辈!” 景安帝点了点头:“那便待到庆柏将其押回神京,当众问斩!” …… …… 跟景安帝商议后,承泰帝回到了九经三事殿,坐在了暖阁的炕上。 他将袁庆柏这次的军情奏折又仔细看了两遍,然后提起御笔,染上朱砂,在奏折的折边敬空处批道: “报捷奏悉,太上皇与朕皆甚悦,汝不负太上皇与朕之重望。汝乃天授太上皇之良孙,亦天授朕之良子也。是擒藏丹津之战,大捷矣!平叛青海既顺且速,自兹青海永得安宁,青海之民得享和平矣,宜大周天下亿万人民共庆之!” 接着,承泰帝指出了如何善后,指出让袁庆柏回京,他将亲自迎接凯旋。 批完袁庆柏的奏折,承泰帝沉思起了此次对有功之人的赏赐之事…… 顺利且快速地平叛了青海,此战确实对承泰帝有大利,这是他登基后的第一次大战,对他的威严和新政都很有利。 经过此战,他这位天子也得到了很大的军权。 除了有亲信岳仲管理西部军权,而且事先说好了的,要对王子腾封侯,任命王子腾为九门提督,他还可以趁机提拔一些武将成为自己的亲信。 比如,史鼎。 “阿房宫,三百里,住不下金陵一个史。” 这句话说的是史侯家,也就是“贾史王薛”四大家族里的史家。 史家是保龄侯史公之后,共分十八房,神京现住十房,原籍现居八房。 贾母便是出自史侯家,是保龄侯史公的女儿。 现在史侯家的当家人是史鼐,史鼐是贾母的侄儿,承袭了保龄侯的侯爵。 史鼐有一个名叫史鼎的堂弟,这个史鼎很厉害,自己凭借军功封到了伯爵,此次他又在平叛青海之战中立了大功。 承泰帝觉得史鼎是可用之才,加上念及史家跟袁庆柏、王子腾的关系,此次打算晋升史鼎的官职,且将其由伯爵晋封为忠靖侯。 如此一来,贾母的娘家史家便是一门双侯了。 一个保龄侯,一个忠靖候。 …… …… 当身在西部的袁庆柏收到承泰帝批复的奏折,便领着王子腾一行人马,押着藏丹津一群俘虏,由西部返京。 去年袁庆柏由神京城赶往西部西宁,耗时不到一个月。 此次返京,不需要那般晓行夜宿、风尘仆仆地趱行赶路了。 但袁庆柏也不想过多耽误,如此怕会让承泰帝不喜。 已是承泰六年的四月。 耗费了两个月的时间,袁庆柏、王子腾一行人马回到了神京城。 两个月的班师回朝,虽然路途辛苦,却也是风光无限,沿途各省总督巡抚等当地官员迎接相送,对袁庆柏很是恭敬,还有沿途各地百姓瞻仰膜拜。 倒是显得袁庆柏像是当今天子似的。 袁庆柏虽享受这种荣耀,心中却一直保持着警惕,知道自己不能沉迷这种事情,更不能因此就骄傲自满,毕竟他还不是天子,纵然以后他顺利继位成了天子,也不能骄傲自满于这种事情。 沿路各省很多官员想给袁庆柏送礼,但袁庆柏一件礼物都不收。 一路跟随着袁庆柏的王子腾,倒是比袁庆柏更享受这种荣耀似的,也偷瞒着袁庆柏收了不少“礼物”,从西部到神京,他一路上收的“礼物”价值都有十多万两银子了。 这还是王子腾收敛了不少,否则他这一路上收的“礼物”价值估计都能有三四十万两银子。 倒也不奇怪,这些送王子腾“礼物”的官员,都知道王子腾此次回京会得到重用,会封侯,会担任九门提督,会成为承泰帝的亲信近臣,而且王子腾和袁庆柏的关系非比寻常。 这么多的礼物,王子腾自然不好携带,他也不敢让袁庆柏知道此事,于是礼物几乎都没有携带,而是打算着事后派人悄悄取走。 事实上,袁庆柏下令过不许收礼,但王子腾并不遵他的这份命令。 除了王子腾,此次跟随袁庆柏出征的其他人,也有悄悄收礼的情况。 水至清则无鱼,大周本就吏治败坏,贪官污吏横行,尽管承泰帝登基后整饬吏治,严惩贪腐,可这种事情不是短短几年就能治好的,甚至可以说,这种事情永远都是难免的。 不过,如果以后王子腾犯的事儿大了,且被承泰帝知晓了,那他多半是没有好下场的。 四月的一天,承泰帝特意由当春园回到了皇宫,亲自迎接庆柏归来…… ------------ 第105章 晋封忠武亲王 这日天气晴朗。 因大将军王袁庆柏的凯旋,神京城显得格外热闹。 伴随着信炮的鸣响,以袁庆柏为首的凯旋人马,鱼贯进了神京城。 袁庆柏穿着威武霸气的大将军王盔甲,盔甲被明晃晃的阳光照得闪闪发亮。 他还骑着一匹神骏非凡的好马,配着一把承泰帝亲手送他的宝刀,身边围着一群亲兵护卫。 看起来威风八面,其实他有些热,已是夏天了。 九门提督旗下的众多官兵,一路上为凯旋人马关防开道。 一路上都是熙熙攘攘的人山人海,都是山呼海啸的欢呼喝彩。 尽管袁庆柏自西部回京感受过多次类似的场景,也对这种事情保持着警惕,尽管眼下他有些热,此时还是不禁感到热血沸腾,显得神采焕发。 当袁庆柏抵达皇宫午门,发现这里聚集了数百名王公勋贵、文武官员在迎接,这阵仗堪比元旦朝贺。 伴随着中和韶乐,已提前等在午门内的承泰帝,乘坐着三十六名太监共抬的金舆,由午门而出,望见了穿着大将军王盔甲格外显眼的儿子庆柏。 一群皇宫侍卫,护卫着承泰帝乘坐的金舆。 隔着一段距离,袁庆柏望了一眼金舆上的承泰帝,便忙跪了下来。 数百名王公勋贵、文武官员通通跪了下来。 承泰帝下了金舆,待到中和韶乐停止,他走到了袁庆柏跟前。 依然跪拜在地的袁庆柏,一脸庄敬之色地恭声道:“儿臣庆柏自西部归来,叩请圣上金安,愿吾皇万岁万万岁!” 承泰帝亲手将袁庆柏搀扶起来,又略一抬手让现场众人都平身,然后近距离注目盯袁庆柏,发现袁庆柏面部的肤色有些黑了,脸上仿佛染着些风霜。 承泰帝心中不禁感到了怜惜,虽说他的个人武艺和军事才能都不好,没立过什么军功,却知道出兵放马很辛苦。 承泰帝对袁庆柏道:“此番你平叛青海既顺且速,立下了赫赫战功,自兹青海永得安宁,青海之民得享和平,宜大周天下亿万人民共庆之!” 尽管这话他在袁庆柏的奏折里批过了,眼下还是故意当着数百名王公勋贵、文武官员的面说出。 袁庆柏恭而有礼:“此番平叛,皆因太上皇和圣上指挥有方,儿臣并无多大功劳。儿臣不孝,九个月没能在圣上身边敬孝,此番回京还劳动圣上亲自迎接,儿臣着实诚惶诚恐。” 此前他已通过奏折两次推辞,让承泰帝不要亲自迎接他的凯旋,说他承受不起,承泰帝却执意要亲自迎接。 既因承泰帝此次对袁庆柏很满意,认为此番战功值得他亲自迎接,也因他要通过这一举动加大宣扬平叛青海,这对他这位天子有利。 袁庆柏眼下展现出的谦逊态度,让承泰帝心中欣慰。 承泰帝本还有些担忧,袁庆柏打了大胜仗,立下了赫赫战功,今日又搞这么盛大的迎接仪式,会让袁庆柏骄傲自满起来。 还好,依然还是那个稳沉持重的太子庆柏。 承泰帝笑道:“你此番打了大胜仗,便是对朕的敬孝,朕今日迎接你是理所当然,且和朕一同进宫吧。” 袁庆柏点了点头,跟着承泰帝一同进了午门。 紧随其后的王子腾,心中羡慕:“何时我也能封上大将军,凯旋归来,得到这样的排场,得到圣上的迎接,那才不枉此生!” 承泰帝不乘坐金舆,带着袁庆柏、王子腾等人,一路由午门走到了养心殿。 到了养心殿,承泰帝让袁庆柏详细说了说平叛青海的情况,虽说袁庆柏在奏折上都写过了,承泰帝还是想听袁庆柏当面说一说。 待到袁庆柏说完,承泰帝又让王子腾说了一番。 接着,承泰帝便对袁庆柏道:“凭你此次立下的战功,理当晋封亲王了,朕这便晋封你为忠武亲王!” 袁庆柏谦逊地推辞了一下,推辞不过才受了。 承泰帝又当面晋封王子腾为忠勇侯,任命王子腾为九门提督。 胜敌壮志曰勇。 这时,承泰帝让众人且去筵宴场所,单独留下了袁庆柏。 父子两人又单独聊了一番,承泰帝突然道:“你晋封了亲王,便可多一位侧妃,朕意欲册封你的侍妾王氏为侧妃,你意下如何?” 按大周规矩,亲王可有两个侧妃的名额,现在袁庆柏晋封了忠武亲王,便可再册封一位侧妃。 对此,承泰帝已有了主意,那就是册封王熙凤,他这么做是看在王子腾的份上,成为九门提督的王子腾,对他的作用更大了。 袁庆柏当然不便拒绝,当然应该以大局为重。 何况,王熙凤好歹为他生过一儿一女,他对王熙凤有不浅的感情了。 又何况,元春是王妃,尤氏是侧妃,他的侍妾则只有秦可卿、王熙凤、灵雪三位,其中,王熙凤最有资格封侧妃。 袁庆柏道:“此事儿臣理当听父皇的。” 承泰帝欣慰一笑。 …… …… 袁庆柏在皇宫领了庆功宴,便跟随承泰帝一同来到了当春园。 他没有立刻回年芳斋探望自己的妻妾儿女,而是第一时间去澹定居见景安帝,却得知景安帝在湖边钓鱼。 袁庆柏找到了湖边,走向了景安帝,景安帝发现他后,对他微微一笑。 袁庆柏忙快步走到景安帝跟前,行大礼道:“孙臣庆柏自西部归来,叩请皇祖父金安!” 景安帝笑道:“起来吧。” 袁庆柏站起身,将景安帝打量了一打量,发现才九個月不见,景安帝就又老了不少似的。 去年他出征前,景安帝的头发还是花白的,现在却给人雪白的感觉了,黑发很少了,隐隐约约了,额头脸上的皱纹也多了。 他心里登时就有了种感觉,觉得眼前这位皇祖父真的活不长了。 情不自禁,袁庆柏的眼中泛起了泪光。 男儿有泪不轻弹。 穿越至今,他流泪的次数屈指可数,眼下的眼泪是出自真心。 对他而言,这个世上最亲的亲人不是别人,正是景安帝。 他穿越后没多久,就被景安帝抚养训教,哪怕后来承泰帝登基,他也依然跟景安帝很亲近,也一直在得到景安帝的训教。 在他心里,景安帝既是文治武功的帝皇,更是和蔼可亲的爷爷,也是他今生最大的恩人。 景安帝见袁庆柏眼中泛泪,和颜悦色地笑道:“伱打了大胜仗归来,这可是大喜事,怎一见朕就哭起来了?” 袁庆柏道:“孙臣实在想念皇祖父,今日得以相见,孙臣喜极而泣。” 景安帝玩味一笑:“你没和朕说实话,朕寻思着,你突然流泪,多半并非因喜极而泣,而是因你瞧着朕比起去年要苍老了不少,心里不好受?” 袁庆柏道:“皇祖父英明,连这种事都瞒不过你。是的,孙臣见皇祖父头发比起去年要白了,额头脸上的皱纹也要多了,心里不好受。” 景安帝笑道:“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嘛,朕终究也是一个世人。” 这话他是故意笑着说的,心里却是不胜感慨。 袁庆柏道:“孙臣不孝,九个月没能给皇祖父敬孝了。” 景安帝春风和气:“你可不是不孝,有你这样的孙臣,朕甚是欣慰欢喜。” “去年你出征前,朕有句话没和你说,当时朕本还担心,你此次出征,可能朕再也见不到你了。” “如今好了,你快速平叛大胜归来,朕还活着,虽老得快不行了,可应该还有些日子可活,还有你敬孝的时候。” 袁庆柏破颜一笑:“孙臣也不和皇祖父说虚话套话,皇祖父活到千岁万岁是不能够的,但活到一二百岁是一定能的。如此算来,等孙臣老了,皇祖父都还好好的呢。” 景安帝哈哈笑道:“你这还不是虚话套话?” 袁庆柏笑道:“这是孙臣心中的期望和祈祷。” …… …… 袁庆柏和景安帝聊了半个时辰后,景安帝便让他离开,让他去给皇太后、何皇后请安,让他去见他的妻妾子女。 袁庆柏逶迤来到皇太后居住的澹泊为德宫,发现何皇后正在这里,于是对皇太后、何皇后一同请了安。 然后才回到年芳斋。 因已提前得知了消息,元春、尤氏、秦可卿、王熙凤、灵雪、抱琴、袭人、金蝶、瑞珠、平儿,以及袁延详、袁延诲、袁延谌,都在等待着袁庆柏,王熙凤还特意亲自抱着已经九个月大的女儿袁婵巧。 当元春见到了袁庆柏,情不自禁哭了起来,既是喜极而泣,也是见袁庆柏脸上染着风霜而心疼哭的。 也有其他女眷情不自禁哭了的。 众星拱月一般,妻妾儿女们簇拥着袁庆柏,鱼贯步入正房明间,众人泣笑叙阔了一番。 下午,袁庆柏带着妻妾儿女一同赴特意为他安排的家宴,景安帝、皇太后、承泰帝、何皇后、杜贵妃等人都赴宴了,袁庆松、袁庆树也参加了。 夏侯氏、袁庆柘这对母子没有参加。 夏侯氏早已被承泰帝圈禁。 袁庆柘则已于去年八月初六被承泰帝赐死。 家宴结束已是掌灯时分,袁庆柏带着妻妾儿女回到年芳斋,对元春说了句:“王妃宿我房里。” 元春心中一喜。 尤氏、秦可卿、王熙凤、灵雪心中都多少有些失落。 所谓久别胜新婚,何况她们的三爷今日是打了大胜仗归来,还封了亲王,尽管她们都知道今晚同房的机会理当属于王妃元春,她们还是都期待着。 这份期待落空了。 不料袁庆柏又突然看向王熙凤:“你也到我房里来。” 此话一出,众人傻眼。 三爷这是什么意思啊? 王熙凤率先想到了什么,心里“呸”了一声,低眉垂眼起来。 袁庆柏接着道:“有件事我要和你说说,说完你再回你房里。” 王熙凤猛地抬头,知道自己误会了,也登时好奇袁庆柏要和她说什么,不会是要封她当侧妃吧?想到这里,她又满心期待了。 果然,当王熙凤走进袁庆柏的卧房,袁庆柏坐下后便对她道:“今日圣上和我说了,要册封你为侧妃。” 王熙凤心中大喜,且还立刻推测到,此事既然是承泰帝提出来的,便多半是冲着她叔叔王子腾的份上。 她不禁回想起了当初王子腾对她说过的一句话:“当今圣上需要我为他效力,有我这位叔叔为你撑腰,你若还不能争取到侧妃的位子,可是说不过去的。” 果然,她这位叔叔发挥作用了。 袁庆柏没对王熙凤解释,不过当王熙凤离开,他对元春简单解释了一句:“圣上是念在她叔叔的份上册封她的。” 对于元春这位王妃,他应该给予一定的尊重。 元春嫣然一笑“嗯”了一声。 袁庆柏笑道:“还没到睡觉的时辰,王妃可有兴致再陪我喝些酒?就喝圣上今日送的葡萄酒,王妃是喜欢喝这种酒的。” 承泰帝跟景安帝有一个共同点,两人都喜欢一些西洋玩意儿。 承泰帝很喜欢西方人带来大周的葡萄酒。 今日承泰帝就特意送了一瓶他珍藏的西方葡萄酒给袁庆柏。 而袁庆柏知道元春喜欢喝葡萄酒。 元春笑道:“我自然乐意奉陪,只是三爷可别叫我大醉,如此我是不依的。” 于是两人面对面坐在炕上,吃着糕点果品,喝着葡萄酒,聊着天。 聊着聊着便聊到了荣国府,元春便提到了薛家住进荣国府之事。 袁庆柏心中掂掇起来:“根据原著的时间线,估计要不了一年香菱就会开脸做薛蟠的房里人,就会被薛蟠这个呆霸王玷辱了。嗯,不能让此事发生,得为了香菱想法子了。” 见袁庆柏突然出神,元春纳闷:“三爷在想什么?” 袁庆柏回过神,笑道:“我在想,久别胜新婚,夫人,咱们该就寝了。” 元春登时低眉垂眼,羞人答答。 袁庆柏下了炕,一把将元春横着抱起,朝着架子床走去。 元春脸色泛红,既是醉的更是臊的,情不自禁轻唤了一声:“三爷……” 夜空中只有一弯浅浅的弦月,仿佛一位未出阁的姑娘,用帕子遮住了大半张脸,却又忍不住偷窥着年芳斋里荡漾的纱帐,纱帐中一对戏水的鸳鸯。 ------------ 第106章 初见薛宝钗 神京东城,勤和宫的附近,有一所四合院,虽说只是一进的,面积不大,装修倒是挺好,加上位于这块地面,价值不小,不是普通百姓买得起的。 这所四合院便是苏之敦、苏寅的家。 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随着袁庆柏的崛起,既是他的下人又是他的亲戚的苏之敦、苏寅都沾了光。 苏之敦、苏寅在勤和宫附近买了所四合院,原配妻子过世的苏之敦,还娶了个有点子来头的续弦,苏寅则娶了个长得标致的妻子。 如今苏之敦是勤和宫的一名管事。 苏寅则一直是袁庆柏的下人,只是他这个下人的日子工作简单,主要就是帮袁庆柏盯着贾府的动静,月钱和赏赐却不少。 但他的日子过得并不轻松,因为袁庆柏早有过命令,命他好好读书习武,习武他倒是乐意,读书就苦了他了。 此时,已经长成二十多岁的壮实汉子的苏寅,正骑着一匹马,跟随着一名袁庆柏派来传唤他的亲兵,一同由东城往西郊的当春园而去。 到了当春园,苏寅逶迤来至年芳斋,进了前宅,见到了袁庆柏。 苏寅忙对正在呷茶的袁庆柏打躬作揖:“给三爷请安。” 以前他和他父亲苏之敦,虽都敬着袁庆柏,对袁庆柏的称呼却都是“柏哥儿”,自从袁庆柏崛起,这对父子在袁庆柏跟前便格外恭敬,不过袁庆柏没让他们用“奴才”“小的”这种自称。 袁庆柏放下了茶杯,笑道:“好久没见了,过得如何?” 苏寅恭声道:“有三爷照顾,咱们一家子自然过得好。” 袁庆柏点了点头:“我出征在外的九个月里,贾府发生了哪些事儿?” 苏寅早有准备,忙说了起来,自然是捡特别的来说。 这九個月,贾府发生的事儿,值得袁庆柏关注的有两件。 一件便是薛姨妈、薛蟠、薛宝钗这一家子进京寄居在了荣国府梨香院,这是去年七月的事儿。 另一件则是宁国府的贾蓉娶妻,这是去年冬天的事儿。 袁庆柏对苏寅问道:“薛家是否有个叫香菱的丫头?” 苏寅道:“是有这么个丫头。” 袁庆柏问:“这丫头什么来头?” 苏寅道:“我听荣国府的下人说,是薛蟠临上京时买的,那薛蟠还为她打死了人,闹了人命官司的……” 苏寅的主要工作便是盯着贾府,他可不敢怠慢,为了探听消息,他已跟荣国府、宁国府的一些管家、管事、仆人、小厮混熟了。 袁庆柏听完点头,确认了薛家、香菱这条线目前为止跟原著是一致的。 袁庆柏又问道:“贾蓉娶的哪家的姑娘?” 此事苏寅也了解,当即说了一番,说女方出自一个小官宦之家,不过长得极为标致…… 袁庆柏听完再次点头,贾蓉的这个妻子并非原著里的人物,但其家世和容貌跟秦可卿类似。 “难不成原著里贾珍爬灰的荒唐事依然还要上演?” 袁庆柏心下自思,纵然还会发生这种事,跟他也没多大干系。 他在意的是如何避免香菱成为薛蟠的房里人。 原著里写到,因香菱模样很好,为人行事也是好的,温柔安静,薛姨妈对她喜爱怜惜,不肯轻易让她做薛蟠的房里人。 在薛蟠死缠烂打地打饥荒下,薛姨妈才摆酒请客,明堂正道地让香菱做了薛蟠的房里人,然而不到半个月,薛蟠便厌倦了香菱,看得马棚风一般了。 原著后来,薛蟠娶了夏金桂,香菱被折磨致死。 难怪连贾琏都说,香菱跟了薛大傻子是被玷辱了。 袁庆柏现在的身份极为尊贵,然而他作为住在宫里的太子爷,不便直接开口找薛家要香菱的,即便要来了也不便带进宫。 袁庆柏赏了苏寅一些银子,让苏寅离开,不忘又一次叮嘱:“我让你好好读书习武,此事你可不能耽误了,以后我用得上你,你若耽误了此事,你这辈子都只能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下人。” 苏寅人品不坏,长得又壮实,读书习武一番,以后袁庆柏便会好好用他,或许可以让他当一名武将…… “三爷的命令,我怎敢不听从,何况三爷这是为我好,我一直都有在好好地读书习武,我爹也一直盯着我呢。” 苏寅恭声说完便告退离开。 …… …… 又是翌日。 上午,王子腾到当春园九经三事殿面了圣,后日他便要正式赴任九门提督,承泰帝吩咐了他一些相关的事情。 面圣完的王子腾,突然找到了袁庆柏,恭声道:“柏三爷,我追随您出征西部平叛青海,得了重赏,承了您的恩情。不知您明日何时得闲儿,我想在家里请个东道,也不请旁人,单请您一人。” 袁庆柏带着王子腾出征了一场,尽管王子腾在他跟前翼翼小心,算得上恭谨,袁庆柏却知道王子腾是个行事狠辣的,且是个脾性有些狂的。 因此,对于眼下王子腾要在家里请他东道,他并不感到奇怪。 袁庆柏略一思忖便笑道:“既然你有这份心意,我不好推辞的,毕竟你我一同出征了大半年,你侄女又已是我的侧妃了。” 他素来谨慎,尤其是他实为太子爷后,一般不会去高级别的文臣武将家里赴宴。 眼下答应了王子腾,是因他和王子腾的关系确实非比寻常,两人刚一同凯旋回来,王熙凤又已是他的侧妃,而且王子腾后日才会正式赴任九门提督。 这种情况下,哪怕承泰帝知道了他去王子腾家里赴宴,也不会不满。 而他想趁机跟王子腾说一说香菱的事儿。 他思来想去,觉得要避免香菱成为薛蟠的房里人,相对其他法子,找王子腾出手要好一些。 王子腾喜形于色:“谢柏三爷赏脸,不知明日何时得闲儿?” 袁庆柏道:“明日午时吧,上午和下午不便宜的。” 自从他出征,便没再担任领侍卫内大臣,此次凯旋回京,虽晋封了亲王,职位上则仅剩下了议政大臣,比起以前要轻松一些。 但他作为议政大臣,有时上午或下午会被承泰帝召见,他可不想明日承泰帝要召见他的时候,却得知他在王子腾家里赴宴。 王子腾点头:“好,明日午时我便在家中恭候柏三爷大驾光临,届时我会遣人来当春园宫门外接柏三爷。” 袁庆柏点了点头:“摆一桌简单的席面便好,不要铺张了。” 王子腾笑道:“好容易请到柏三爷,简单了可是对您不敬了,何况此番我只摆一桌席面单请您的,这桌席面必是要丰盛才不至于怠慢。” 两人又议了几句明日赴宴之事,王子腾便告辞离开。 乘着一辆华丽的马车,王子腾由当春园回到神京城,率先来到了西城的荣国府,直接来至有一门通街的梨香院。 王子腾下了马车,气昂昂光灿灿,也不待门子进去回禀,便脚步橐橐地进了梨香院的院门。 正在梨香院的薛姨妈、薛宝钗,得知王子腾来了后,忙一起迎接,将王子腾接进了内宅正房的堂屋,薛宝钗亲自给王子腾斟上了好茶。 薛姨妈是王子腾的妹妹,薛宝钗是王子腾的外甥女,而且薛家如今需要王子腾的庇护照顾,王子腾来到这里,便把自己当成了当家老爷似的了。 王子腾拿腔作势地问道:“蟠儿呢?怎不见他人?” 薛姨妈道:“去贾家家塾里上学去了。” 王子腾冷笑了一声:“他若真能好好上学,自是好事,可我寻思着,他怕是没这份上进心。” 薛姨妈苦着脸道:“兄长说的是,我家蟠儿是个不成器的。唉,本以为寄居在了荣府,蟠儿还进了贾家的家塾,他便能收敛一些,谁知倒比头里在金陵时更有纨气了,正想求兄长帮我训教训教的。” 去年薛姨妈之所以想寄居在荣国府,一个原因便是,让薛蟠拘紧些,防着薛蟠纵性惹祸,想让荣国府的贾政训教薛蟠。 不料,薛蟠在梨香院住下后,便跟贾家一群不成器的子弟混在了一起,斗鸡走狗,赏花玩柳,常聚赌,好男风,反倒比起在金陵时更不成器。 贾政又不管教薛蟠,贾家的族长贾珍更不管教薛蟠。 薛姨妈趁着今日王子腾来家,便求王子腾帮忙管教,王子腾可是王家的顶梁柱,如今封了侯且当上了九门提督。 王子腾拿腔作势道:“念及伱我间的兄妹情分,我也该管教管教蟠儿,奈何我此番出兵放马立功回京,封了侯且马上便要担任九门提督,公务繁冗,倒是不得这份闲工夫的。” 薛姨妈陪笑道:“兄长是荣耀显达的,是咱们王家的顶梁柱子,自该以你的事业为重,倒是我冒撞了,不该提这事儿的。” 王子腾看向了薛宝钗,将薛宝钗上下打量了一番,让薛宝钗有一点子不好意思,微微低下了头。 薛姨妈见到这一幕则心中一喜,推测王子腾今日突然亲自来到梨香院,多半是为了薛宝钗的事儿。 薛家进京的一个目的,是送薛宝钗参选公主、郡主的入学陪侍,充为才人、赞善之职,也就是让薛宝钗参选公主、郡主身边的女官。 因为自从薛宝钗父亲死后,家里便开始衰败,薛姨妈求了王子腾,王子腾便给薛家安排了这么一条出路。 但这已是王子腾此前的想法。 现在他已封侯,且当了九门提督,成了天子亲信近臣,身份颇为尊贵,又跟太子庆柏的关系非比寻常。 他对薛宝钗便有了新的想法,前日薛姨妈带着薛蟠、薛宝钗去拜访他时,他就跟薛姨妈说过了,要安排薛宝钗成为太子庆柏的侍妾,将来也当个妃嫔,如此对薛家很有利,也对他有利。 这可比让薛宝钗参选公主、郡主的女官要好多了。 此时,王子腾对薛姨妈道:“我已请了柏三爷明日来我府上赴宴,也没请旁人,单请了他,主要便是为了宝丫头的事儿。” 薛姨妈喜上眉梢:“劳烦兄长了。” 薛宝钗愈发低了头,脸上也泛起了红。 王子腾道:“明日上午你带着宝丫头来我府上候着,届时我安排宝丫头跟柏三爷见上一见,凭宝丫头的人品行事,加上我的体面人情,想来柏三爷多半是能瞧上眼的。” 薛姨妈道:“多谢兄长。” …… …… 以前,王子腾位于神京东城的住宅称为王第。 现在,因他封了侯,他的住宅已可被称为“府”。 又是翌日,天气晴朗。 午时,袁庆柏乘坐着一辆马车,由当春园逶迤来到神京东城的忠勇侯府。 王子腾提前候在了门外,恭敬地将袁庆柏迎入了府内,直接迎到了内宅正房的堂屋,今日这场东道的场所就在这里,显得像是家宴一般,一般请客都是在外宅厅里的。 很快,下人们摆上满满一桌丰盛的席面,却只有王子腾和袁庆柏两人入席。 因王子腾今日请客有特别的目的,不仅没请旁的客人,甚至没让王家子弟入席作陪,比如王熙凤的胞兄王仁。 袁庆柏和王子腾一面吃喝一面聊着,如此过了两刻钟,王子腾见袁庆柏竟主动跟他聊起了薛家进京的话题,他便趁机道:“柏三爷,我那唤作宝钗的外甥女,对您甚是仰慕,今日便在我府上,我想让她见你一见。” 袁庆柏听到这番话,心中登时便推测到了王子腾的用意。 好嘛,我这还没主动找你要香菱呢,你竟主动要把薛宝钗送来了? 袁庆柏笑道:“哦?既是如此,那我便见她一见。” 王子腾心里一喜,忙让人去传唤薛宝钗。 很快,薛宝钗款款走进了堂屋,身后跟着一个丫鬟,却不是她的贴身大丫鬟莺儿,而是香菱。 倒也巧了,因莺儿这两日生病,今日不便贴身服侍薛宝钗,薛姨妈便让香菱跟着服侍。 袁庆柏打量起了薛宝钗,只见其穿着一身素雅的裙装,看去不觉奢华,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肤色很白,双眼挺大,剪水双瞳,倒是有几分元春的感觉,也是国泰民安脸,颜值也不亚于元春。 “给王爷请安!” 薛宝钗脸泛桃花,对着袁庆柏盈盈蹲了个万福礼。 ------------ 第107章 景安驾崩前,春游同作诗 袁庆柏微笑着对薛宝钗点了下头。 他又打量起了站在薛宝钗身后的丫鬟,这丫鬟长得很标致,颜值竟不亚于薛宝钗,而且容貌竟有些像秦可卿,眉心中有米粒大小的一点胭脂痣。 难道是香菱? 袁庆柏心里狐疑,故意笑问:“薛姑娘身后的又是哪位姑娘?” 薛宝钗见他问自己,柔声回应:“这是我家的丫头,唤作香菱的。” 薛宝钗转头看了眼香菱:“香菱,快给王爷请安。” 香菱忙怯生生蹲了个万福:“奴婢香菱给王爷请安。” 袁庆柏点了点头,心想果然是香菱,倒是巧了,今日我来王子腾府上赴宴,主要就是为了香菱,眼下竟就见到了香菱,如此一来,倒是给我省事了。 王子腾对薛宝钗道:“宝丫头,上前给柏三爷敬酒。” 薛宝钗心中有些不自在,觉得这样的自己不端庄不矜持,不像个大家闺秀,倒是有些像欢场中女子的作态。 然而她也知道,舅舅王子腾眼下让她讨好的乃是当今太子爷,是世上最尊贵的哥儿,她也愿意为了薛家做这种事儿。 薛宝钗款步上前,来到桌边,先给袁庆柏斟了一杯酒,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对袁庆柏盈盈举杯,挤出笑脸:“敬柏三爷。” 袁庆柏点了点头,拿起酒杯一饮而尽,薛宝钗跟着饮尽。 王子腾道:“宝丫头,你且退下。” 在他想来,今日让薛宝钗见一见袁庆柏,敬一杯酒,就够了,若继续让薛宝钗作陪,就让薛宝钗跌份儿了,真有些欢场中女子的作态了。 薛宝钗如释重负,又对袁庆柏蹲了个万福,带着香菱退下。 王子腾敬了袁庆柏一杯酒后笑问:“柏三爷觉得我这外甥女如何?” 袁庆柏笑道:“模样是好的,行事瞧着也是好的。” 王子腾见袁庆柏挺上路,也不拐弯抹角了,直言道:“不瞒柏三爷,今日我特特让宝丫头见您一见,是意欲让她做您的侍妾,不知柏三爷是否瞧得上?” 不愧是王子腾,这就急着直言这种事了。 袁庆柏道:“我瞧着薛姑娘的年纪还不大的样子,未到及笄之年吧?” 王子腾笑道:“确实未到,若柏三爷瞧上了她,我便吩咐她等着,待她再长个二岁,柏三爷再将她接进宫。” 袁庆柏道:“虽说我已是亲王,却是住宫里的,有太上皇、太后、圣上、皇后娘娘管着,倒是不便从宫外接女子进宫。” 王子腾笑道:“柏三爷的分位何止亲王,几位贵人又都钟爱您,若您真瞧上了宝丫头,日后自是有法子接她进宫服侍的。” 王子腾虽有些狂,却也知道薛宝钗的身份很尴尬。 父亲早亡,又是商贾之女,哥哥薛蟠又背着一条人命,这样的薛宝钗,是没资格进宫做袁庆柏这位太子爷的侍妾的。 因此,在王子腾看来,想让薛宝钗成为袁庆柏的侍妾,只能打动袁庆柏,只要袁庆柏心动了,这事儿就不难办了。 袁庆柏却比王子腾考虑得更多,除了考虑到薛宝钗的尴尬身份,还考虑到,他现在的妻妾中,王妃元春是贾家的,侧妃王熙凤是王家的,就连尤氏、秦可卿都跟贾家有一点子联系,再弄来一個薛家的薛宝钗,就更不方便了。 不过,若他铁了心要收薛宝钗,倒也不会办不到。 思忖了一会子,袁庆柏便对王子腾道:“罢,难为你今日有这番好意,便让你这外甥女先等着,待到年纪大些子,我再想法子接她进宫。” 王子腾既欢喜又得意,觉得袁庆柏答应此事多半是冲着他的体面人情。 不料袁庆柏接着又道:“适才那个叫香菱的丫头,我瞧着也是个好的,届时让她陪着薛姑娘一同进宫,可别将她给了别人了。” 王子腾:“……” 好嘛,我今日是要把宝丫头给你的,你咋还瞧上香菱这个丫鬟了呢? 王子腾转而一想,又不奇怪,香菱确实很标致。 王子腾不禁有些犹豫了,倒不是觉得,香菱是要做薛蟠房里人的,不该给了袁庆柏,在他看来,别说香菱还不是薛蟠的房里人,纵然已经是了,袁庆柏想要,他也会让薛姨妈送出香菱。 他犹豫的是,他的外甥薛蟠为了香菱闹出人命的,这人命官司被应天府知府贾雨村庇护了,贾雨村是他的门下,若香菱以后跟了袁庆柏,岂不是就有可能让袁庆柏知道了此事? 呵,他哪里知道,此事已在贾府传遍了,袁庆柏也知道了。 袁庆柏见王子腾犹豫,笑道:“怎么?此事不成的?” 王子腾登时不再犹豫,想着可以叮嘱香菱别跟袁庆柏说此事,陪笑道:“当然成,怎会不成?既然柏三爷瞧上了这丫头,便是这丫头行了大运了,我定安排她届时跟着宝丫头一同进宫。” 袁庆柏点了点头,叮嘱了一番保密之事。 今日这趟没白跑,不仅预定了香菱,还预定了薛宝钗。 目的达到,袁庆柏也不想多逗留,又跟王子腾喝了几杯酒,闲聊了一些话,就告辞离开。 王子腾恭敬地将袁庆柏送出侯府大门,目送着袁庆柏乘坐的马车在一群侍卫官兵的护卫下从视野中消失,才返回内宅。 当着薛姨妈、薛宝钗、香菱的面,王子腾说了袁庆柏瞧上了薛宝钗之事,还强调了多半是冲着他的体面人情,薛姨妈大喜,连声感激。 薛宝钗也感到了欢喜,觉得一旦她跟了袁庆柏,薛家就有保障了,而且她今日对袁庆柏的印象不坏,她又是个有着青云之志的女子。 王子腾接着又说了袁庆柏瞧上香菱之事。 薛姨妈、薛宝钗、香菱都傻眼了:“……” 薛姨妈尴尬道:“兄长,你晓得的,我家蟠儿为了香菱这丫头闹过人命,对香菱喜欢得紧,这要是把香菱给了柏三爷,蟠儿必是难受的。” 王子腾冷笑道:“我也晓得你素来钟溺蟠儿,蟠儿如此不成器,便和你的钟溺脱不了干系。只是这回伱可别犯糊涂了,柏三爷瞧上了香菱,指明让香菱届时跟着宝丫头一同进宫,难道你还推辞不成?” 薛姨妈道:“兄长说得是,此事万不可推辞。” 王子腾道:“你打发人去叫蟠儿来一趟,此事我亲自和他说!” 薛姨妈点了点头,觉得如此也好,她这个溺爱薛蟠的母亲,可是有些不忍心跟薛蟠说这事儿,王子腾亲自来说,薛蟠也不敢不从。 香菱心中也欢喜起来,她畏惧薛蟠,现在可好了,当今太子爷瞧上她了,她可以不用做薛蟠的妾室了,而且,她很喜爱她家姑娘薛宝钗,可以跟着薛宝钗一同进宫了。 这日,薛蟠被传唤到了王子腾府上,被王子腾当面告知了香菱之事,薛蟠也傻眼了,心中悄悄骂着袁庆柏,却是不敢不从。 …… …… 这日袁庆柏回到当春园后不到一个时辰,何皇后的太监于登突然来到年芳斋,对他恭声道:“柏三爷,皇后娘娘传你过去呢。” 袁庆柏问道:“不知是何事?” 于登笑道:“适才皇后娘娘的一位侄女来了,想来跟此事有关。” 袁庆柏点了点头,已经推测到是什么事。 何皇后早和他说过,她娘家有位侄女,模样标致,待到这位侄女到了及笄之年,便配给袁庆柏,此事业已得到承泰帝的许可。 这种事再正常不过,袁庆柏自然不好拒绝的。 当即,袁庆柏来到何皇后的寝宫。 寝宫里,除了何皇后,还有她的弟媳朗氏、侄女何贞敏,何贞敏便是朗氏的女儿。 见袁庆柏走进,朗氏、何贞敏都站起了身。 “儿子给母后请安。”袁庆柏对何皇后行了礼。 何皇后笑道:“且坐下说话。” 袁庆柏坐下后,何皇后便指了指朗氏,介绍了一下,又指了指何贞敏:“这位便是我的侄女,敏丫头,快上前请安。” 何贞敏上前,一面看着袁庆柏一面蹲了个万福:“给王爷请安。” 袁庆柏心想自己的美人缘确实好,何皇后倒是没骗他,她的这位侄女确实是个模样标致的,纵然模样不标致,他也不能拒绝。 何皇后对何贞敏道:“敏丫头,你且回避。” 何贞敏会意,回避到了暖阁里,却是忍不住偷偷听着明间里的动静。 何皇后对袁庆柏笑道:“我早和你提过敏丫头的,今年敏丫头已是及笄之年了,目今你出征回来了,可以安排你和敏丫头的好事了,你意下如何?” 袁庆柏笑道:“此事儿子自然听从母后的,儿子感激母后为此费心了。” 何皇后欣慰一笑。 几天后,何贞敏便开了脸,成了袁庆柏的侍妾。 不难想见,有何皇后这位姑姑撑腰,一旦袁庆柏当上了天子,必是不能亏待了何贞敏…… …… …… 岁月如梭,时光如水。 展眼又过去了九个多月,已是承泰七年的二月。 这九个多月,袁庆柏的生活显得平静。 他除了议政大臣的工作,便是一如既往地读书习武,还有好好对景安帝、皇太后敬孝,他知道两位老人家都活不长了。 承泰帝也知道,只是他过于勤政,拿不出多少时间精力敬孝的。 袁庆柏的长子袁延详,今年已经六岁,按宫里的规矩,袁延详不再跟父母住一起,搬进了乾东五所,也进了尚书房。 如果袁庆柏不是实为太子,不是住在宫里,他便会住在宫外的王府,这种情况下,哪怕袁延详六岁了,依然可以跟他和尤氏住一起。 这九个多月,贾府也发生了两件特别的事儿。 去年冬底,荣国府收到林如海的书信,书信中写到他身染重疾,要接林黛玉回扬州,于是贾母下令,让贾琏带着林黛玉回扬州,林如海病逝。 而宁国府的贾珍果然对贾蓉的媳妇爬灰了,只是,贾蓉的这个媳妇,并未像原著里秦可卿那般上吊于天香楼。 …… …… 承泰七年二月的一天下午,当袁庆柏在澹定居陪伴景安帝时,景安帝突然起了郊游的兴头,且想让承泰帝、袁庆柏这对父子陪伴。 景安帝让袁庆柏去传来了承泰帝。 当承泰帝来到澹定居,景安帝对他喟然叹道:“晓得你是个夙夜匪懈、宵旰忧勤的天子,朕也对此欣慰,只是朕时日无多了,你也好久没陪朕一同郊游了,今日便和庆柏一起同朕郊游,如何?” 承泰帝当然不会拒绝,他本就重视孝道,何况最近景安帝病了一场,虽说身子又好些了,太医却说景安帝的时日不多了。 景安帝、承泰帝、袁庆柏一起离开了当春园,于当春园附近的郊外游玩,因景安帝执意骑马,三人都骑着马。 农历二月,草长莺飞,堤岸边杨柳郁苍苍的,竹林碧沉沉的。 景安帝、承泰帝、袁庆柏骑着三匹马,行在这春天的郊外。 景安帝突然策马奔驰,快马兜风,承泰帝、袁庆柏忙加鞭跟上,有落花飘落在衣服上,有翩翩飞舞的蝴蝶追逐着马鞭…… 然而仅策马奔驰了片刻,景安帝便喘吁吁,唯有骑马徐行。 这时,三人发现前方有个村子,村口立着一杆酒旗,景安帝笑道:“咱们去酒肆里吃杯酒。” 三人来到酒肆,坐在外头,一面吃酒一面隔着篱笆继续赏景,发现有村里的孩童在放风筝。 承泰帝对景安帝笑道:“儿臣有些时日没作诗了,如此良辰美景,让儿臣起了作诗的兴头。” 景安帝笑道:“目下正是作诗的好时候,你作来让朕瞧瞧。” 当即有人拿来纸笔,承泰帝略一思忖便写下了一首诗: 《春郊》 策马向春田,闲游野趣偏。 飞花时点袂,舞蝶故随鞭。 萍密藏溪鹜,风高戾纸鸢。 酒旗遥入望,茅店古松边。 袁庆柏忙称赞了一番,既是故意献媚儿,也是觉得此诗确实不错。 景安帝对袁庆柏笑道:“庆柏,你也作一首如何?” 袁庆柏自然不会拒绝,事实上,他心里已有了一首极好的诗…… 袁庆柏援笔濡墨写了起来: 《春郊》 草长莺飞二月天,拂堤杨柳醉春烟。 儿童散学归来早,忙趁东风放纸鸢。 此诗一出,景安帝、承泰帝不约而同都眼睛亮起。 “好诗!”承泰帝赞叹。 “此诗甚好!”景安帝大赞。 能不好吗?这首诗可是前世清诗七绝的压卷之作,袁庆柏将原诗题《村居》改成了《春郊》,凭借这首诗,袁庆柏就可能青史留名了。 承泰帝对景安帝道:“父皇何不也作一首?” 景安帝也已有了作诗的兴头,哪怕承泰帝不说,他也会忍不住作。 景安帝援笔濡墨,过了良久才写了起来: 《春行》 爱此融融养育多,平原高下识恩波。 虽然迅速春难住,四季何尝离太和。 这首诗的意思是,融融的春光孕育了大地万物,平原高低之处都沐浴着皇恩,虽然春天很快会逝去,但一年四季都离不开太和之气。 景安帝这是在借景抒情。 大周天下都沐浴着他的皇恩,虽然他这一代帝皇快要驾崩了,但他的影响力将会长远地存在…… 袁庆柏一边品味着这首似乎沉甸甸的诗,一边看着景安帝。 此时,金乌西坠,倦鸟归林。 袁庆柏看见夕阳的余晖照亮着景安帝雪白的头发双眉,照亮着景安帝额头脸上沟壑般的皱纹,照亮着景安帝苍老的身体和身体里一颗仿佛不死的心…… ------------ 第108章 景安帝驾崩,军机房诞生 已是承泰七年的三月。 景安帝又一次病了,且病得挺重。 承泰帝知道老父皇此次多半是熬不过去了。 承泰帝心中有悲但也有喜,喜的是,老父皇一走,他终于可以成为一位真正的天子,终于不再有一位太上皇在上面压着他了。 为展现孝道,承泰帝特意抽了一些时间精力陪伴景安帝。 他还特意对景安帝、皇太后提议,每月逢二六日期,准其妃嫔的娘家家眷入宫请候看视。 理由是,他认为世上至大莫如‘孝’字,他自己对景安帝、皇太后敬孝,而他的妃嫔入宫多年难免思念家人,也该让妃嫔遂了天伦之愿。 景安帝、皇太后认为承泰帝的这个提议甚好,且认为妃嫔的娘家家眷入宫请候看视会有国体仪制的限制,不能惬怀。 景安帝、皇太后便大开方便之恩,除了让承泰帝妃嫔的娘家家眷每月二六日期入宫请候看视,还允许娘家有重宇别院可驻跸关防的妃嫔回家省亲。 于是,何皇后、杜贵妃等人的娘家开始修建园子准备省亲了。 袁庆柏推测,原著里元春就是在这个时候封贵妃的,荣国府也是在这个时候开始修建大观园的…… 袁庆柏推测,原著里元春之所以这个时候封贵妃,跟王子腾有关系,且可能跟太上皇有关系…… 而原著里,荣国府开始修建大观园后,时间线一下子带过将近一年,袁庆柏据此又推测,多半是因太上皇在此间驾崩了。 果然,三月底的一天,景安帝病危! …… …… 这日是個雨天。 当春园的澹定居人满为患,里里外外都挤满了人。 景安帝正躺在寝室的床上,皓发白眉,脸色惨白,骨瘦如柴,气息奄奄。 现场聚集着皇太后、承泰帝、忠直亲王、忠顺亲王、和端亲王、忠恂亲王、忠恭亲王、原十二皇子、袁庆梁、袁庆柏、汤承远,等等。 原十二皇子袁嗣绛,是皇太后亲生的小儿子,皇太后一直对其偏爱。 袁嗣绛在承泰帝登基前就被景安帝下令圈禁,不过,皇太后每年都能见一见这个小儿子。 而就在不久前,皇太后以景安帝和自己都时日无多为理由,让景安帝、承泰帝释放了已圈禁六年多的袁嗣绛。 所以今日,袁嗣绛也出现在现场。 此时,身体极为痛苦的景安帝,侧着头半睁着双眼,一面呆呆地看着自己钟爱的好皇孙庆柏,一面有气无力地唤道:“庆柏啊。” 双眼含泪的袁庆柏忙上前跪在了床边,握住了景安帝枯瘦的手,注目盯着。 景安帝嘴唇颤抖,喑哑着嗓子道:“庆柏啊,朕好冷……” 袁庆柏心下凄然,泪如雨下,双手抱住了景安帝:“孙子给您取暖。” 景安帝艰难地挤出一缕微笑,扎挣着乜斜着眼看向承泰帝,气息微弱地感叹了一句:“朕有个好皇孙,你有个好皇子……大周……盛世……啊……” 说完便闭上了眼睛。 这位文治武功开创了大周盛世的帝皇,就此告别了人间! “皇祖父!”袁庆柏大喊了一声。 “父皇!”忠直亲王紧跟着大喊一声。 承泰帝也情不自禁两眼汪满了泪。 澹定居内外,登时响起呼天抢地排山倒海般的哭泣声。 天空正在下着大雨,仿佛天也在哭泣。 大地正在刮着大风,仿佛地正在叹息。 天地之间的当春园,仿佛成了个混沌世界。 分明是三月春天,却仿佛突然陷入了冷森森的寒冬时节。 …… …… 翌日,承泰帝下旨让袁庆梁承袭了其父亲的义忠亲王爵位。 这是景安帝和承泰帝早就商议好了的,也是景安帝的遗命。 大周宗室的“庆”字辈,本只有袁庆柏一位亲王,现在又多了袁庆梁这位亲王,一个是忠武亲王,一个是义忠亲王。 景安帝驾崩一个月后,承泰帝便下旨对戴权抄家! 戴权是景安帝很多年的亲信太监,也当了多年的大总管太监。 承泰帝却知道,这个戴权号称“掌宫内相”,贪赃枉法,罪恶不小。 承泰帝早想整治戴权了,只因景安帝在世,此事不便。 现在景安帝驾崩,承泰帝便迫不及待对戴权抄家了。 倒是有些袁庆柏前世乾隆死后嘉庆整治和珅的感觉…… 景安帝驾崩两个月后,皇太后汪氏也崩逝,崩逝于当春园澹泊为德宫! 此后,景安帝、皇太后的梓宫,运往遵化的康陵安葬。 承泰帝谕令原十二皇子袁嗣绛留住康陵附近的汤泉,不许回京,也就是将其圈禁于皇陵! 皇太后崩逝的一个月后,秦可卿为袁庆柏生下一子,取名袁延谨。 秦可卿的这个儿子是在景安帝、皇太后崩逝前就怀上,可以生下来,也可以入玉牒。 …… …… 承泰七年的五月,也就是景安帝驾崩一个多月后,承泰帝收到西部加急送来的一份军情奏折,得知准噶尔汗国的大汗策妄也病逝了,其子策零继承大汗。 一直很想覆灭准噶尔汗国的承泰帝,当即召集南书房大臣、议政大臣开御前会议,商议攻打准噶尔汗国。 不过此次会议,包括忠直亲王、汤承远、袁庆柏在内的众人,皆认为目今还不是攻打准噶尔汗国的时候,承泰帝被说服了。 承泰帝打算着,等到准噶尔汗国内乱起来,再趁机攻打。 展眼已是承泰八年的二月。 这日,因准噶尔汗国内乱,承泰帝决定趁机攻打! 承泰帝任命了两位大将军。 一位是靖边大将军费迩,率领北路大军。 一位是宁远大将军岳仲,率领川陕甘的西路大军。 王子腾郁闷了,他想要趁机当大将军,再立大功,也主动对承泰帝请缨了,承泰帝却没答应。 袁庆柏根据前世的情况推测,此次大周攻打准噶尔汗国,结局多半是失败! 奈何承泰帝执意要打这场大战,而自从景安帝驾崩,实为太子的袁庆柏,对承泰帝便格外乖顺恭谨,可不便阻止承泰帝,也阻止不了。 让袁庆柏心中甚是欢喜的是,承泰帝打着用兵西部处理紧急军务的理由,设立了一个极其重要的机构,此机构名为“军机房”! 袁庆柏知道,目前的军机房,说是为了处理紧急军务,承泰帝的真正目的,则是想将军机房变成总揽军政大权的中枢权力机关,想将南书房大臣、议政大臣、内阁大学士的权力都集中到军机房! 一旦如此,因军机房完全是承泰帝掌控的私人秘书处,承泰帝这位天子将会进一步集权,皇权还要大过曾经的景安帝,甚至可以说,承泰帝这位天子想干嘛就干嘛了! 景安帝在位期间,为了加大自己的皇权,采取了一系列措施,比如,他取消了御门听政,他将大权转移到了南书房,他开创了密折制度…… 这一系列措施,让景安帝拥有很大的皇权,超过华夏历朝历代的天子。 正因景安帝加强了大周天子的皇权,才方便了承泰帝实施一系列新政。 然而,承泰帝仍觉得自己的皇权还不够大。 所以这次承泰帝又趁机设立军机房了! 在袁庆柏看来,这对他很有利! 袁庆柏早已打算,一旦他登基,会实施一系列改革,而这一系列改革,需要一个重要前提,那就是,他这位天子要有极大的皇权! …… …… 已经是承泰八年的四月初二了。 这日,忠恂亲王袁嗣纲病逝。 袁嗣纲是承泰帝的六弟,其生母分位低,他又身有残疾,低调谨慎,当初没参与夺位,承泰帝也赏识他。 承泰元年的四月,袁嗣纲被晋封为忠恂亲王。 今日,这位忠恂亲王病逝了。 承泰帝下旨,为袁嗣纲刻碑记功,诏褒其“敬谨小心,安分守己”之秉性。 四月的一天。 在承泰帝的安排下,原十一皇子袁嗣纬在宗人府禁所被折磨而死! 承泰帝登基前,这位十一皇子谋杀他,被景安帝下旨圈禁于宗人府,已经圈禁七年多了,此人是承泰帝最厌恶也最仇恨的兄弟。 现在,承泰帝将其折磨死了! 过了不到半个月,承泰八年的五月初四。 这日又有一位亲王病逝。 这次病逝的乃是忠直亲王袁嗣络,也就是原九皇子! 说是病逝,其实主要是积劳而逝,主要是累死的。 袁嗣络对承泰帝的助力甚大,功劳甚大。 此前承泰帝已下旨,让“忠直亲王”世袭罔替,成了铁帽子王。 此次袁嗣络病逝,承泰帝让其配享太庙,其子袁庆校承袭忠直亲王,其子袁庆樵另封为怡郡王。 袁嗣络的长子则是袁庆桑,此人曾跟袁庆柏一同在京营训练,还曾在秋狝时跟袁庆柘联手妨碍袁庆柏。 承泰元年的四月,承泰帝冲着袁嗣络的情分,曾封袁庆桑爵位。 此后袁庆桑犯了事儿,承泰帝当着袁嗣络的面称袁庆桑“秉性愚蠢,向来不知率教”,袁嗣络便奏请将这个长子圈禁在家。 所以此次袁嗣络死后,并非袁庆桑承袭忠直亲王,也没另封郡王。 不过,承泰帝解除了对袁庆桑的圈禁。 …… …… 袁嗣络死后,承泰帝进一步展开对当年参与夺位的兄弟的打击。 被圈禁于皇陵的原十二皇子袁嗣绛,被承泰帝下旨革去了爵位,将其押回神京城,圈禁于景山寿皇殿。 承泰帝登基前,原七皇子袁嗣绚被景安帝下旨圈禁于府邸。 现在,承泰帝又下旨革去了这位七弟的爵位,仍然圈禁于府邸。 原二皇子自从当年在承德避暑山庄坏了事,就一直被革爵圈禁于宗人府。 至此,景安朝参与夺位的九位皇子,已先后死了四个,分别是废太子、五皇子、九皇子、十一皇子。 剩下了承泰帝、二皇子、四皇子忠顺亲王、七皇子、十二皇子,除了承泰帝和四皇子,其他三个都革爵圈禁着。 …… …… 自从景安帝驾崩,承泰帝便常驻在圆照园,不是当春园了。 已经是承泰九年的二月了。 这日,承泰帝在圆照园的勤政殿召见了已经二十四岁的袁庆柏, 正当袁庆柏准备离开,突然来了个西洋画师,也是被召来的。 袁庆柏来了兴致,站在一旁,看这位西洋画师为承泰帝画画儿。 只见,承泰帝坐在炕上,身上穿着洋装,还戴着一头卷曲的假发。 西洋画师照着眼前的承泰帝画画儿。 平日高高在上严峻刻薄的承泰帝,眼下变装成西洋人的样子,且并不感到别扭地被西洋画师画着洋装画…… 看到这一幕的袁庆柏感到有趣,却是见怪不怪。 他知道,严峻刻薄的承泰帝其实是个变装秀达人。 承泰帝曾变装让画师给他画过蒙古服饰图、喇嘛服饰图、农夫耕织图、东方朔偷桃图,等等。这些画都是实装虚景,也就是说,在画的时候,承泰帝都会做出相应的装扮。 这不,今日承泰帝又变装成了洋人,让西洋画师给他画洋装画了。 承泰帝喜欢这种事,一个原因在于,他这位天子当得实在很累,而且他既不秋狝也不南巡更不御驾亲征,几乎都不出神京范围的,从这点上说可以算是枯燥,变装秀成了他缓解压力追求新奇的方式。 袁庆柏旁观了大半个时辰,承泰帝今日的这幅洋装画便画好了。 承泰帝查看了一番,感到满意,对袁庆柏问道:“庆柏,你觉得此画如何?” 袁庆柏心中感到好笑,嘴上却笑着奉承:“倒是画出了几分父皇的英武。” 承泰帝明知庆柏在故意奉承,心里也受用。 袁庆柏随即告退。 承泰帝在服用了一颗丹药后,便继续忙国事。 承泰帝不仅很信佛,也迷信道家的炼丹,还写过一首题为《烧丹》的诗:“铅砂和药物,松柏绕云坛。炉运阴阳火,功兼内外丹。” 自从他登基,八年多来,没少服食丹药。 倒不是没人劝阻他,但他不听,执拗地认为服食丹药对他很有益。 最近他的身子有所不适,每日都要服食不止一颗丹药…… ------------ 第109章 弑君再现,承泰帝驾崩 就在承泰九年的二月底,承泰帝病倒了! 病得挺重,好几天都不见好转,连太医们都慌张了。 承泰帝也急了,认为自己恐怕时日无多了。 九洲清晏殿,是承泰帝在圆照园里的寝宫。 三月初二的夜晚,承泰帝独自待在九洲清晏殿的西暖阁。 抱病之中,承泰帝盘膝坐在炕上,亲笔写起了自己的遗诏:“自古帝王统御天下,必以敬天法祖为首务……” 这份遗诏写得挺长,超过了千字。 大体分为七个部分。 第一个部分,承泰帝说他蒙受皇考景安帝的圣恩当上天子,深恐不能承担这份重任,他竭虑殚心,朝乾夕惕,励精政治,不惮辛勤,训诫臣工,不辞谆复,为了国泰民安,虽未能全如期望,但已有了一定成就。 第二个部分,承泰帝说他现在身体不适,皇考景安帝托付给他的重任,他虽自信没有辜负,但志愿尚未完成,不免有些遗憾。 第三个部分,承泰帝指定由皇三子庆柏继位。 他写道:“忠武亲王皇三子庆柏,天纵奇材,圣祖皇考于诸孙之中,最为钟爱,抚养宫中,恩逾常格。” “承泰元年正月初三,圣祖皇考当面,朕于乾清宫建储,亲书谕旨,加以密封,收藏于乾清宫最高之处,即立庆柏为皇太子之旨也。” “其后仍封郡王、亲王者,盖令备位藩封,谙习政事,以增广识见。其励精图治,文治武功,必能克承大统。” “今既遭大事,著继朕登基,即皇帝位。” 第四個部分,承泰帝为自己的施政严苛进行了辩护,指出继位者可斟酌更张他在位时严苛的章程。 他写道:“从前朕见人情浇薄,官吏营私,相习成风,罔知省改,势不得不惩治整理,以戒将来。” 他写道:“宽严之用,又必因乎其时……若从前之例本宽,而朕改易从严者,此乃整饬人心风俗之计,原欲暂行于一时,俟诸弊革除之后,仍可酌复旧章,此朕本意也。嗣后遇此等事,则再加斟酌,若应照旧例者,仍照旧例行。” 第五个部分,承泰帝希望臣子们体谅他,好好辅佐庆柏。 他写道:“自今以后,实愿内外亲贤股肱大臣,念朕朝乾夕惕之苦衷,仰答皇考圣祖仁皇帝利益社稷之诚念,各秉忠良,屏除恩怨,一心一德,仍如朕在位之时,共相辅佐,俾皇太子庆柏成一代之令主。” 第六个部分,承泰帝训教了庆柏。 他让庆柏要和庆松、庆树两位兄弟诚心友爱,休戚相关。 他让庆柏要亲正人,行正事,闻正言,勿为小人所诱,勿为邪说所惑。 他让庆柏亲近宗室成员,保护国家贤臣。 第七个部分,承泰帝给庆柏安排了四位顾命大臣。 第一位是和端亲王袁嗣纯,也就是承泰帝的十五弟,承泰帝称他“和平谨慎,但遇事少担当,然必不至于错误”。 第二位是忠恭亲王袁嗣绎,也就是承泰帝的十六弟,承泰帝称他“至性忠直,才识俱优,实国家有用之才,但平时气体清弱,不耐劳瘁,倘遇大事,诸王大臣当体之,勿使其伤损其身,若因此而损贤王精神,不能为国家办理政务,则甚为可惜”。 第三位是大学士汤承远,承泰帝称他“器量纯全,抒诚供职”。 第四位是新晋大学士詹尔廷,承泰帝称他“志秉忠贞,才优经济,安民察吏,绥靖边疆,洵为不世出之名臣”。 承泰帝还说,他可以保证汤承远、詹尔廷始终不渝,将来让这两位臣子配享太庙,以昭恩礼。 遗诏的最后,承泰帝写道:“即遵典制持服,二十七日释服。布告中外,咸使闻知。” 写完遗诏的翌日,三月初三,承泰帝特意召见汤承远、詹尔廷,让这两位心腹重臣看了他的这份遗诏。 汤承远、詹尔廷都诚惶诚恐,都表示承泰帝此次必能病愈,断不至于驾崩…… …… …… 三月初三的晚上,也就是承泰帝将遗诏给汤承远、詹尔廷观看的这晚。 袁庆柏正在九洲清晏殿的西暖阁里陪伴卧病在床的承泰帝。 这时,御前近侍太监窦英领着杜贵妃走进了西暖阁。 杜贵妃亲手捧着个填漆盘,盘上摆着两碗燕窝汤。 杜贵妃对承泰帝恭声道:“圣上,臣妾给您做了您爱用的燕窝汤,您尝一尝。” 承泰帝点了点头,要坐起身,袁庆柏忙上前将他搀扶而起。 承泰帝下意识道:“庆柏侍汤。” 袁庆柏点头,最近承泰帝病倒,一直都是他陪着侍汤奉药。 杜贵妃却道:“圣上,这些日子庆柏日夜对您侍汤奉药,也该让他歇一会子了,目下臣妾在此,这侍汤的事儿臣妾来便是,臣妾特意多做了一碗,让庆柏跟您一起用,好歹也让他补一补身子。” 承泰帝点了点头,没半点疑心,尽管他是个疑心重的人,但他对杜贵妃素来信任,认为杜贵妃甚是贤德。 然而,袁庆柏起了疑心! 尽管袁庆柏也觉得杜贵妃素来贤德,但他为人谨慎,尤其关乎到储君之事。 他对杜贵妃素有警惕,因为一旦他出了事儿,那么,杜贵妃所出的袁庆松就会是储君,也因为他早已认为袁庆松相当于前世的那位章总。 何况,曾经在承德避暑山庄,他就阻止过翠香下毒谋害景安帝,让他对后宫女人下毒弑君这种事警惕在心。 袁庆柏故意对杜贵妃道:“还是由我给圣上侍汤吧,这些日子一直都是我在做此事,目下让我在一旁自己用汤,倒是不习惯的,也失了孝道。” 说完这话,他瞥了眼窦英,发现窦英竟显得有一点子紧张。 杜贵妃微笑道:“你父皇都同意了此事,你就顺了你父皇的心意便是,我作为你父皇的臣妾,好容易得了这么一回侍汤的机会,难道你还要和我抢?” 袁庆柏对承泰帝道:“孝道大于天,望父皇成全。” 说完他又瞥了一眼窦英,发现窦英更紧张了。 承泰帝点了点头,对杜贵妃道:“让庆柏来吧,朕也习惯了。” 杜贵妃微笑道:“圣上,庆柏对您的孝心自是不用说的,咱们都是亲眼所见的,何必还让他尽善尽美?无非只是让他歇一会子用汤罢了,臣妾瞧着您父子二人一起用臣妾做的汤,心里也喜欢不是?” 呵,事情发展到这里,袁庆柏的疑心已经大了。 承泰帝看向了袁庆柏,袁庆柏故意假意含笑对窦英问道:“窦公公,你为何突然慌张起来?” 窦英闻言脸色变了,心都要跳腔子外了。 承泰帝也起疑心了,登时皱起了双眉,对袁庆柏道:“叫人来试毒!” 杜贵妃终于无法保持镇定了,脸色变了一下。 她又故意挤出微笑:“圣上,你我夫妻这么多年,臣妾素来如何,你还不晓得么?臣妾今晚亲手为您做汤,想着伱素来爱用臣妾做的燕窝汤,想让您养一养身子,祈求您龙体康泰的。” 承泰帝已然确定了什么,目光凛凛对窦英沉声问道:“你要害朕?” 窦英吓得面如土色,声音都哆嗦了:“奴……奴才怎敢……” 承泰帝再次对袁庆柏道:“叫人来试毒!” 袁庆柏一面上前保护着承泰帝,一面大喊了一声:“来人!” 有其他太监快步走了进来,袁庆柏让太监去传唤御前侍卫,很快,又有御前侍卫快步走了进来。 承泰帝被袁庆柏搀扶着下了床。 御前侍卫当着承泰帝的面,就在暖阁中对两碗燕窝汤进行了试毒。 结果证明,果然有毒! 两碗燕窝汤都有毒! 这不仅是要弑君,且是要一下子毒杀承泰帝和太子庆柏两个人啊! 这时,杜贵妃突然从身上掏出一小瓶毒药,就要服毒自尽,好在袁庆柏一直在盯着她,忙扑上前打了一下杜贵妃的手臂,毒药瓶掉落在地,毒药泼洒。 宛如当年承德避暑山庄的一幕重现,袁庆柏紧接着又迅速抓住了杜贵妃,用手帕子塞住了杜贵妃的嘴,以防止咬舌。 袁庆柏还不忘对承泰帝恭声道:“圣上,情急之下,恕儿臣失礼了。” 承泰帝点了点头,寒森森盯了一眼杜贵妃,又盯了一眼窦英,杜贵妃心下凄然,窦英则已吓得面如土色,毛骨悚然,浑身发颤…… 诺大的九洲清晏殿之中,仿佛有阵阵寒风飕飕袭人。 …… …… 承泰帝顾不得自己重病在身,就在九洲清晏殿之中,亲自进行了关于今晚这场谋害的审讯,当晚便查明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曾经有一天,杜贵妃发现了窦英跟周贵人有苟且之事。 周贵人是承泰帝的一位妃嫔。 这种妃嫔和太监间的苟且之事,一旦被承泰帝知道,窦英无疑会死得很惨。 杜贵妃以此威胁,加上对窦英许下了重恩的承诺,恩威并施之下,趁着此次承泰帝病重,让窦英配合她谋害承泰帝、袁庆柏,让她的儿子袁庆松继位。 窦英今晚便进行了配合,毒药也是他偷偷从宫外带进来的。 一旦今晚承泰帝、袁庆柏同时用了燕窝汤,就会一起被毒死,承泰帝仅剩下袁庆松、袁庆树两个皇子,而袁庆树比起袁庆松差了太多。 杜贵妃也不会承认是自己谋害,且会让和端亲王袁嗣纯、忠恭亲王袁嗣绎、汤承远、詹尔廷、唐钺配合她。 在杜贵妃看来,和端亲王袁嗣纯是个审时度势、和平谨慎之人,又是袁庆松的火器老师,且跟她亲近,多半会配合她。 忠恭亲王袁嗣绎则是个聪明且宽厚的,也跟她亲近,多半也会配合她。 汤承远也是个审时度势的,为了安稳,为了他自己,多半也会配合。 领侍卫内大臣唐钺,曾是袁庆松的武教头,杜贵妃又素来善待他,多半也会配合。 还有一个新晋大学士詹尔廷,杜贵妃跟此人不是很熟,但在杜贵妃看来,只要她说服了前面四位,哪怕詹尔廷不服从,也阻止不了袁庆松登基了。 别说,杜贵妃的这份计划还挺好。 而且,今晚杜贵妃的表现也挺镇定,胜于当年景安帝的妃嫔翠香。 若承泰帝、袁庆柏果真一起被毒死,袁庆松有较大的几率登基当天子的。 然而,因为袁庆柏的谨慎、警惕、疑心,此事没成! 杜贵妃也提前做好了事情没成的准备。 她今晚在身上为自己准备了一小瓶毒药,一旦事情没成,她便服毒自尽。 她还在她的住处准备了一份遗书,遗书中写明,今晚这场谋害跟袁庆松无关,都是她的主意,请求承泰帝不要祸及袁庆松…… …… …… 夜已经深了。 圆照园中,承泰帝的寝宫九洲清晏殿灯火通明。 承泰帝在殿内亲自审讯杜贵妃、窦英、周贵人、袁庆松以及一群宫女太监…… 殿内还有何皇后和陶全。 陶全本是景安帝的亲信太监,做了景安帝多年的御前近侍太监。 景安帝驾崩后,承泰帝对景安帝的亲信太监戴权抄了家,处死了戴权,却重用了陶全,任命陶全为大总管太监。 袁庆柏一直站在殿外等待着,跟他一同等待的还有领侍卫内大臣唐钺。 这时,殿内突然传出何皇后惊慌的大喊声:“圣上,圣上……” 袁庆柏、唐钺闻声不约而同一惊,忙一起跑进了殿内。 只见,承泰帝躺倒在天子宝座上,何皇后正抱着他哭喊着…… 袁庆柏忙冲向天子宝座,发现承泰帝脸色惨白,竟奄奄一息了! “快传太医!”袁庆柏大声喝命。 然而已经没用了。 当太医赶来,承泰帝已经驾崩,一命呜呼! 承泰帝本就病重,今晚又抱病审讯,且大为震怒,因而猝死,也可以说是,心脑血管疾病致死! “这是我这个穿越者造成的变数啊!” 袁庆柏心中感叹。 在他看来,虽说最近承泰帝病重,但如果不是他这位穿越者的出现,承泰帝应该能熬过这场病,应该还能活几年的。 因为他的出现,改变了这个红楼世界里杜贵妃、袁庆松本该有的命运。 如果不是他的出现,这个红楼世界继景安帝、承泰帝之后的天子,应该就会是袁庆松。 因为他的出现,导致杜贵妃为了让儿子袁庆松继位,今晚展开了这场谋害。 虽说杜贵妃今晚的这场谋害失败了,承泰帝却因此而猝死! 此时,距离景安帝驾崩才将近两年。 此时,距离袁庆柏穿越来到这个红楼世界则将近十二年。 袁庆柏穿越那年十二岁,今年他二十四岁。 本来他还认为,自己可能要等到三十岁左右的时候才会登基。 而现在,年仅二十四岁的他,便要登基成为大周天子! ------------ 第110章 庆柏登基,红楼天子 夜深,月浅,星稀。 承泰帝的突然驾崩,无疑让眼下九洲清晏殿内的众人都震惊了。 包括了何皇后、袁庆柏、唐钺、陶全。 也包括了杜贵妃、周贵人、袁庆松、窦英。 两个太医吓得跪趴在地,其中一人是袁庆柏熟悉的吕太医。 眼看着何皇后嚎啕大哭,涕泪滂沱,双眼汪泪的袁庆柏先镇定了起来,对何皇后柔声道:“母后,父皇龙驭上宾,儿臣和母后一样悲痛万分,但目下还有要紧之事不能耽误。” 何皇后反应过来,也立刻镇定起来,下令让陶全将杜贵妃一干人等关押,务必严格看守,包括了两位太医。 陶全恭声领命。 杜贵妃忍不住开口了,满脸哀求之色:“姐姐,妹妹有事求您,望您念及咱们姐妹这么多年来的情义,得闲了和妹妹一叙。” 杜贵妃和何皇后一起生活多年,承泰帝藩邸时期,两人都是侧妃,情同姐妹,何皇后当了皇后之后,杜贵妃对何皇后巴结讨好儿,私下里何皇后一直都跟杜贵妃以姐妹相称。 何皇后冷哼了一声,推测到这位所谓的妹妹要找她求情了。 只是,你杜贵妃暗藏心机,我何皇后难道就傻了? 今晚你犯了这么大的事儿,意欲谋害承泰帝和庆柏,一位是我的夫君,一位早已被我视为亲生儿子一般,我岂会饶恕你这么大的罪过? “押下去!” 何皇后再次对陶全下令。 陶全忙率领太监们将杜贵妃、周贵人、袁庆松、窦英、太医等人都押走。 今年已经二十岁的袁庆松,惴惴不安,心情颓丧。 杜贵妃今晚的这场谋害行动,袁庆松是真不知道,他也没想到素来贤德的生母,竟会突然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但袁庆松素来对杜贵妃很孝顺,也知道杜贵妃今晚这么做是为了让他继位,他心里虽委屈,倒也没有多怨恨,感叹着自己时运不济。 杜贵妃等人被押走后,何皇后对袁庆柏道:“庆柏,后宫里的事儿,我这做母后的能帮衬帮衬,其他事你做主便可。” 袁庆柏心中感动,对何皇后行了一礼才说道:“母后,儿子寻思着,今夜这种场合该让庆树也在场,请母后传召庆树。” 何皇后立刻明白了袁庆柏的意思,今夜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袁庆柏也要当天子了,袁庆松已不在场,让袁庆树在场,可让袁庆柏更光明正大。 何皇后当即让一位心腹宫女前去传召袁庆树。 袁庆柏则对唐钺喊了一声:“唐大人。” 唐钺正哭得泪流满面,承泰帝跟他的君臣感情深,承泰帝藩邸时期,他便是心腹王府护卫,后来做了领班的御前一等侍卫,再后来当上领侍卫内大臣,今夜承泰帝突然驾崩,他悲痛不已。 不过眼下,当唐钺见袁庆柏叫自己,忙恭敬行礼:“卑职在此!”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眼前的忠武亲王柏三爷便相当于是大周新天子了。 袁庆柏下令道:“即刻严加关防圆照园,派遣六路侍卫,快马加鞭传召和端亲王、忠恭亲王、汤承远、詹尔廷、戚自章、王子腾火速赶来圆照园!” “切记,所遣侍卫尚不知晓先帝龙驭上宾之事,不可对传召之人泄露任何消息,务必火速,不可耽误!” 唐钺恭声道:“卑职领命!” 说完他便躬身离开。 诺大的九洲清晏殿殿内显得死寂起来,承泰帝的遗体依然躺倒在天子宝座上,暂时还不便去动。 袁庆柏安慰解劝起了何皇后。 很快,袁庆树来了。 袁庆树今年已经十九岁,来时他还不知承泰帝已驾崩,当他步入九洲清晏殿殿内,看到承泰帝的死状,登时懵了,大惊失色地问何皇后:“母后,父皇他……他这是怎么了?” 何皇后镇定道:“你父皇龙驭上宾了。” 袁庆树更懵了,反应过来后噗通一声跪趴在地,哀嚎了起来:“父皇啊……” 何皇后、袁庆柏又不禁流泪了。 接下来的大半个时辰,和端亲王袁嗣纯、忠恭亲王袁嗣绎、汤承远、詹尔廷相继来到了九洲清晏殿。 戚自章、王子腾也来到了圆照园,不过这二人没被立刻宣入九洲清晏殿。 陶全、唐钺都回到了九洲清晏殿。 袁嗣纯、袁嗣绎、汤承远、詹尔廷,四人来之前虽都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但他们都推测到定然出了大事,且都推测到可能是承泰帝因病驾崩了。 然而,当他们蹑手蹑脚来到九洲清晏殿,见到承泰帝驾崩的样子,听何皇后、袁庆柏说了情况后,还是纷纷震惊得目瞪口呆。 人来齐后,袁庆柏故意问道:“目下该当如何?” 袁嗣纯、袁嗣绎、詹尔廷都下意识看向汤承远,汤承远乃是景安、承泰两朝的重臣,处理眼下这种事,他最有发言权。 袁庆柏会意,对汤承远问道:“汤大人,你是办老了事的,有何想头?” 汤承远这才对袁庆柏恭声道:“回柏三爷,臣以为,今夜之事属实骇人,务必保密才好。” 袁庆柏点头:“理当如此。” 汤承远接着郑重道:“目下当务之急,是安放大行皇帝的龙体以及宣读遗诏。大行皇帝已亲书遗诏,昨日曾示于我和詹尔廷,此遗诏或藏在此殿,或藏在勤政殿,国不可一日无君,应急请出遗诏以正大统,以防不测。” 袁庆柏点了点头,此前他还不知承泰帝亲书了遗诏,本还打算要去皇宫乾清宫取立储谕旨,有了遗诏倒是不用如此麻烦了。 袁庆柏请示了一下何皇后,何皇后也点了点头。 当即,在何皇后的见证下,袁庆柏、袁庆树、袁嗣纯、袁嗣绎、汤承远、詹尔廷、唐钺、陶全,八人一起翼翼小心将承泰帝的遗体抬到了西暖阁的床上。 接着,八人又一起在西暖阁找起了遗诏。 袁庆柏故意在不大可能藏遗诏的地方寻找,这样显得更光明正大。 很快,汤承远找到了遗诏:“遗诏在此!” 众人一同回到明间。 汤承远站在上方,面朝南边。 何皇后、袁庆柏、袁庆树、袁嗣纯、袁嗣绎、詹尔廷、唐钺、陶全等人跪在下方。 汤承远郑重其事地宣读起了大行皇帝的遗诏:“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自古帝王统御天下,必以敬天法祖为首务。而敬天法祖本于至诚之心,不容一息有间。是以宵旰焦劳,无日不兢兢业业也……” 超过千字的遗诏,宣读了片刻才完毕,这还是因为汤承远内心焦急加快了速度,不然所费时间更长。 尽管袁庆柏知道,遗诏中的储君应该就是自己,还是难免有点子紧张,直到从遗诏中明确了此事,他吁了一口气。 何皇后也是如此。 何皇后当然希望袁庆柏登基,不仅因为袁庆柏相当于她的亲生儿子,也因为,若是袁庆树登基,袁庆树的生母也会是皇太后,且必然会将她这个皇太后比下去,而若遗诏中的储君是袁庆松,那可就荒唐了…… 袁庆树尽管知道自己是储君的几率小得忒可怜,心中还是抱有一丝希望的,眼下当他听完遗诏,那么一丝可怜的希望也落空了,唉! 好在他素来巴结讨好三哥庆柏,父皇的遗诏里也吩咐了三哥,要跟他诚心友爱,休戚相关,杜贵妃今晚又忒大逆不道,势必会连累到四哥庆松,意味着三哥庆柏以后应该会好好待他这个五弟。 遗诏宣读完毕,何皇后、袁庆柏等人皆叩首口称谨遵先帝遗命。 尽管还要去取下安放于乾清宫“正大光明”匾后的立储谕旨,但这一刻,袁庆柏便已是大周天子! “臣汤承远叩请圣上金安!” 汤承远率先对袁庆柏行起了大礼。 袁庆树、袁嗣纯、袁嗣绎、詹尔廷、唐钺、陶全紧随其后。 袁庆柏亲手将他们一一扶起。 当即,袁庆柏领着袁庆树、袁嗣纯、袁嗣绎、汤承远、詹尔廷、唐钺,一同前往附近的勤政殿,何皇后留在了九洲清晏殿。 勤政殿才是圆照园里的日常听政之所,九洲清晏殿则是寝宫,何况今夜承泰帝驾崩于九洲清晏殿,袁庆柏也不便在此听政。 到了勤政殿,在众人的恭请下,袁庆柏坐上了天子宝座。 汤承远等人再次对袁庆柏行起了大礼。 这一刻,端坐在宽大龙椅上的袁庆柏,感到有些恍惚。 我真的已成为这個红楼世界的天子了? 仅仅只用了十二年?我才仅仅二十四岁? 我真的已经飞龙在天、权倾天下了? 袁庆柏已在这个世界做了十二年的凤子龙孙,也相当于做了八年多的太子,且十二年来除了平叛青海的那九个月,其他时间他都待在景安帝、承泰帝身边,对大周天子这一存在再熟悉不过。 饶是如此,这一刻当他坐上天子宝座,接受着几位王公大臣的膜拜,他还是不由感到新奇也感到神奇。 原来这就是当天子的感觉! 眼下这种场合他就有这样的感觉了,当他接受众多臣民膜拜的时候,天子的感觉势必会更加强烈。 恍惚了一会子,袁庆柏便回过神,略一抬手:“诸臣工平身。” “谢圣上!” 汤承远等人站起身,却依然都毕恭毕敬着。 袁庆柏喟然叹道:“朕委实不承望竟于今夜坐在了这里,父皇才五十余岁,怎就龙驭上宾了呢!” 汤承远忙道:“大行皇帝已登仙界,请圣上节哀顺变!” 袁庆柏点了点头,随即便下旨:“谨遵先帝遗命,命和端亲王、忠恭亲王、汤承远、詹尔廷辅政!” 汤承远又忙道:“不敢当辅政之名,请照前例称总理事务。” 袁嗣纯、袁嗣绎、詹尔廷也纷纷恳辞。 袁庆柏允了。 于是,四人不是辅政大臣,而是总理事务大臣。 袁庆柏又道:“和端亲王、忠恭亲王领亲王双俸,汤承远、詹尔廷日后当配享太庙,以昭恩礼!” 汤承远四人自然都欢喜。 这时,袁庆柏对唐钺道:“宣戚自章、王子腾。” 唐钺恭声道:“臣遵旨!” 很快唐钺便将戚自章、王子腾领了进来。 戚自章、王子腾两人都还不确定承泰帝驾崩之事,当他们见到袁庆柏高高在上坐在了天子宝座,都震惊了。 不过两人还是不约而同跪在了地上:“臣叩请圣上金安!” 袁庆柏肃穆道:“先帝今夜已龙驭上宾,谨遵先帝遗诏,由朕登基,戚自章、王子腾听旨!” 戚自章、王子腾恭声道:“臣在!” 袁庆柏下旨道:“今夜朕便要护送先帝龙体回皇宫!戚自章,朕命你即刻领护军营严加关防!王子腾,朕命你即刻调动九门步军巡捕三营严加关防神京城!” 连夜护送承泰帝的遗体回皇宫,主要也是以防不测。 戚自章、王子腾恭声道:“臣遵旨!” 戚自章已是六十一岁的老武将,目前担任护军营统领。 护军营,是一支很重要的军队,兵力一万五千,专司警跸宿卫﹑诸门启闭、锁钥传筹等,皇宫、圆照园的外围都是由护军营守卫。 戚自章曾担任领侍卫内大臣,后来景安帝退位当了太上皇,戚自章改任太上侍卫处领侍卫内大臣。 因承泰帝对戚自章很信任,景安帝驾崩后,太上侍卫处解散,承泰帝任命戚自章担任护军营统领,虽说护军营统领只是正二品武官,却很重要。 值得一提的是,曾经景安帝有位御前一等侍卫叫狄峰,景安帝禅位前,将狄峰提拔为护军营统领,后来又将狄峰提拔为提督了。 对于承泰帝的驾崩,王子腾此刻心里可没有多少悲痛,反而庆幸激动。 王子腾认为,袁庆柏登基了,他往后就更荣耀显达了,也可以随心所欲了,因为袁庆柏不像承泰帝那般严峻刻薄,也因为他跟袁庆柏的关系非比寻常。 袁庆柏又吩咐了戚自章、王子腾几句后,戚自章、王子腾哈腰告退。 汤承远早知袁庆柏是个文武双全、稳沉持重的。 饶是如此,当汤承远见证了袁庆柏今夜的表现,还是有所惊艳,心中感叹:“老圣上,您的好圣孙当天子了,他多半会像您一样文治武功、雄才大略啊!” ------------ 第111章 飞龙在天,先帝传承 三月初四的下半夜,袁庆柏率领着浩浩荡荡的人马,护送着承泰帝的遗体离开圆照园,回到了皇宫,何皇后同行。 回到皇宫后,袁庆柏便在皇宫里尊何皇后为皇太后。 三月初四的白天,对承泰帝的遗体进行了大殓,梓宫停灵于乾清宫。 大周皇室的规矩,大行皇帝的梓宫应该停灵于乾清宫,哪怕大行皇帝驾崩于宫外,梓宫也应该运回乾清宫停灵一段日子,在乾清宫设灵堂祭奠。 三月初五就颁布了大行皇帝的遗诏。 遗诏并未做一丝一毫的修改,就连其中让袁庆柏跟袁庆松、袁庆树诚心友爱、休戚相关的话都保留着。 袁庆柏觉得自己不应该擅自修改承泰帝的遗诏。 若只在遗诏提到让他跟袁庆树诚心友爱,休戚相关,而不提袁庆松,遗诏会显得奇怪。 承泰帝的死亡真相,尽管严格保密了,还是难免会有风声传出,保留遗诏中跟袁庆松有关的话,有利于掩饰真相。 杜贵妃的大逆不道,袁庆松事先也确实不知情。 袁庆柏也不便一上台就惩处袁庆松这仅有的两位兄弟之一。 袁庆柏已跟何太后商议好了,现在该以稳定为重,周贵人赐死,窦英处死,杜贵妃先圈禁,以后让她死在禁所,袁庆松先封个郡王,以后再说…… 三月十三,袁庆柏于太和殿举行了登基仪式,定年号为“天隆”,寓意为天道昌隆。 这个年号是袁庆柏亲自定下,在袁庆柏心里,这个年号还藏着两层寓意,一层是“天龙”,飞龙在天,一层是仿效前世的那位章总。 之后,袁庆柏奉何太后懿旨,册立元春为皇后。 袁庆柏还封袁庆松为谦郡王,袁庆树为瑞郡王。 “谦郡王”这个封号,是希望袁庆松谦虚,不要僭越! 三月下旬,在袁庆柏的特意安排下,承泰帝的梓宫转移至勤和宫永佑殿安放,永佑殿成为承泰帝的殡宫。 待到承泰帝的陵寝建造完毕,才会大出殡。 承泰帝已于去年下旨兴工营建自己的陵寝,本要耗费几年才会建成,只是他没想到,他的陵寝才兴工不到一年,他就驾崩了。 袁庆柏下旨,要求两年内便竣工承泰帝的陵寝。 大行皇帝的梓宫在殡宫停留时间过长不妥。 从承泰帝驾崩到三月下旬梓宫转移至勤和宫永佑殿,期间袁庆柏一面忙着丧事,一面也忙着国事。 国不可一日无君,何况有些政务袁庆柏需要及时处理。 比如,下旨让全国督抚等地方官维持稳定。 比如,让匠人戴锦负责抓紧研发火器。 再比如,下旨让西部前线的靖边大将军费迩和宁远大将军岳仲,暂停主动攻打准噶尔汗国,但务必严加防范。 去年承泰帝决定攻打准噶尔汗国,为此调集了大军。 袁庆柏却推测这场大战的结局多半是失败。 好在,目前为止这场大战尚未对大周造成重大伤亡,袁庆柏还来得及掌控。 当西部前线的费迩、岳仲得知袁庆柏登基,都有悲有忧也有喜。 其中一喜是,承泰帝的军事才能不好,还喜欢批武将们的生辰八字瞎指挥,现在可以避免此事了。 …… …… 丧事期间,袁庆柏情不自禁哭了多回,倒不是虚情假意。 毕竟承泰帝是他今生的父亲,且对他钟爱。 而且,袁庆柏觉得这位父皇既可敬也可悲。 承泰帝登基前,经历了残酷的兄弟夺位,四十多岁才登基,只当了八年多的天子,且其中六年多都有一位太上皇压着他,驾崩得既突然又悲剧。 然而,就是这样的承泰帝,却给袁庆柏这位新天子留下了丰厚的传承! 承泰帝将皇位传给了袁庆柏,且是一個皇权很大的皇位。 承泰帝也传给了袁庆柏一个不差的吏治环境。 承泰帝还将一个实在银五千万两的国库传给了袁庆柏。 这还是因为,平叛青海之战和最近一年的西部用兵耗费了大量钱粮,不然袁庆柏接手的将是一个更惊人的国库。 而如果承泰帝多活几年再驾崩,那么袁庆柏届时接手的国库实在银应该只会有三四千万两银子了。 这些丰厚的传承,是承泰帝夙夜匪懈、宵旰忧勤打拼出来的。 承泰帝在位仅仅八年多,却批阅了数量惊人的奏折,他亲书的朱批字数就达到了几百万字! 驾崩前几日,他病重期间还在忙着国事。 驾崩前一晚,他还抱病亲书了超过千字的遗诏。 承泰帝驾崩后,袁庆柏特意将他的眼镜整理了一番,竟多达近三十副。 为了方便随时取用,这些眼镜被承泰帝摆放在各处,包括了皇宫里的乾清宫、养心殿,圆照园里的勤政殿、九洲清晏殿,承泰帝的銮轿…… “唉,父皇辛苦了,您走好!”已是天隆帝的袁庆柏在心中感叹,“儿臣立志带领大周走向更辉煌的盛世!” 得到了景安帝、承泰帝这两代天子的丰厚传承,大周目今又处于盛世,且是世界头号强国,袁庆柏作为穿越者和新天子,若还不能带领大周走向更辉煌的盛世,可就不像话了。 …… …… 承泰帝驾崩后,袁庆柏因居丧,暂住在乾清宫南廊苫次,何太后住在养心殿后面的永寿宫,如此方便袁庆柏向她请安。 袁庆柏二十七日释服,释了丧服的当日傍晚,他到永寿宫给何太后请安,皇后元春、尤氏、王熙凤、何贞敏、秦可卿、灵雪都在。 何太后特意屏退了其他人,只将袁庆柏、元春留在殿内明间,然后和颜悦色地对袁庆柏道:“今日你已释服了,有件事倒想问问你这位皇帝的。” 袁庆柏笑问:“不知母后要问儿子何事?” 何太后笑道:“我已是太后,你昔日的王妃也已是皇后,不知你打算何时册封又如何册封你的后宫妃嫔?” 袁庆柏道:“打算在先帝龙驭上宾满月后,四月初四那日再大封后宫,至于如何册封,儿子正想请教母后的主意呢。” 按照规矩,后宫当以何太后为尊! 此前袁庆柏册立元春为皇后,还是奉的何太后懿旨。 何太后笑道:“虽说这是后宫里的事儿,我看还是皇帝自己拿主意为好,我是不想干预的。” 何太后是个聪明有心机的,也是个有德行的。 在她看来,虽说袁庆柏将她视为亲生母亲,也对她很孝敬,但毕竟不是她亲生的儿子,她也知道袁庆柏素来是个很有主意的,已决定自己不要过多干预袁庆柏这位皇帝的事情。 袁庆柏笑道:“此事理当听母后的主意才是。” 何皇后笑道:“咱们母子就别在此事上你推我推了,显得客套起来了,你且说说你的主意。” 袁庆柏笑道:“那儿子就说了,若有不妥之处,请母后指教。我打算,将尤氏、王氏、何氏三人册封为妃,秦氏、灵雪册封为嫔。” 何太后心中满意,其实她主要关心的是何贞敏。 袁庆柏也知道何太后主要是关心何贞敏,在他的后宫女人中,何贞敏来得最晚且并未生儿育女,但何贞敏的出身比尤氏、秦可卿、灵雪都要高贵,且是何太后的侄女,冲着何太后的情面,袁庆柏也该封她为妃。 这个时代,孝道很重要,天子更要在孝道上做表率。何太后虽不是袁庆柏的生母,却相当于生母,也素来善待袁庆柏,袁庆柏登基后应该把她当生母一般孝敬着。何况,景安帝、原皇太后、承泰帝、九叔都已离开人世,长辈这块,袁庆柏感到最可亲可敬的便是何太后了。 何太后故意不提何贞敏,笑问:“尤氏和王氏,本都是伱的侧妃,且尤氏为你生了长子,王氏为你生过一子一女,那王子腾又是九门提督,她们二人你怎都没打算封贵妃?” 袁庆柏笑道:“且都先封妃,封贵妃的事儿放在日后再说。” 何太后点了点头:“如此也好。” 何太后对元春问道:“皇后,你认为皇帝这主意如何?” 袁庆柏的妃嫔之事,元春作为皇后自然也有发言权,何太后眼下特意问元春,是在意元春这位皇后的体现。 元春嫣然一笑:“太后和圣上认为如何便如何。” 何太后点了点头,对袁庆柏笑道:“那便依了你的主意办这事儿。” 何太后接着又道:“还有件事也顺便问问,不知你打算何日移居养心殿?也好叫你的女眷都搬到六宫来。” 袁庆柏道:“打算四月初七那日搬入,太后以为如何?” 何太后点头:“此事也依你的主意。” 袁庆柏问道:“不知届时母后想住哪处?是继续住在这永寿宫,还是另选一更好的住处?” 何太后道:“此事我已想好,我倒是喜欢景仁宫,就住那里去吧。” 景仁宫是东六宫之一。 按理说,慈宁宫本是皇太后的住处,事实上却并非如此。 景安帝有一位祖母,景安帝少年登基后尊这位祖母为太皇太后。 这位太皇太后在慈宁宫居住了很多年,也是在慈宁宫崩逝,且在慈宁宫停灵长达四个多月。 景安帝本就很重视孝道,何况这位太皇太后功绩非凡,培养辅佐了景安帝的父亲和景安帝两代大周天子。可以说,少年登基的景安帝能坐稳皇位以及开创大周盛世,离不开这位太皇太后的培养辅佐。 这位太皇太后崩逝后,景安帝出于孝敬,本想将慈宁宫作为她的殡宫,经人劝说后,把她生前钟爱的慈宁宫东侧五间房屋拆卸了,拆卸的建材用于给她建造“暂安奉殿”,也因此,这位太皇太后在慈宁宫停灵了四个多月。 虽说后来慈宁宫依照原样进行了修建,景安帝却又一直将慈宁宫作为他祭奠怀念祖母的场所。 也就没有哪个后宫女眷再入住慈宁宫,包括了承泰帝的生母汪氏。 何太后不便也不想入住慈宁宫,不便是出于敬畏,不想是因为她迷信,觉得慈宁宫那地儿不吉利。 这时,袁庆柏对何太后笑道:“虽说母后不便移居到慈宁宫去,可这东六宫和西六宫都配不上母后的。” “儿子打算明日便下旨,在慈宁宫西侧建一座寿康宫,作为您在宫里的颐养起居之所,要求一年便建成。” “您老今年四月且先移居景仁宫,待到寿康宫建成再移居过去。” 何太后听到这话自然欢喜,这份孝心可是沉甸甸的。 她故意推辞了一番,自然推辞不过。 袁庆柏又跟何太后聊了一会子,何太后便笑道:“你如今贵为皇帝,忙得了不得,倒是不便在我这儿多费工夫,你忙你的去吧。” 袁庆柏却看了眼元春,对何太后笑道:“儿子有事和皇后说的,倒是想把皇后从您这儿领走。” 何太后笑道:“去吧,领着你的皇后去吧。” 当即,袁庆柏、元春一同离开永寿宫,袭人、抱琴等下人跟着。 袁庆柏故意带着元春走向了御花园。 暮色苍茫,夕阳的余晖洒落在袁庆柏和元春身上,一个是英武不凡、气宇轩昂的男儿,穿着皇帝的服饰,踱步而行,一个是花容月貌、端庄典雅的女人,穿着皇后的服饰,款步跟随。 两人走在一块儿,便是这天下最华贵的一对夫妻,瞧上去也般配得宛如天生一对。 算起来,元春已嫁给袁庆柏八年,八年来她和袁庆柏算得上如她当初期望中的那般鹣鲽情深、鸾凤和鸣。 元春今年已二十三岁,在这个时代,已是年纪不小的女人,加上她自从被册立为皇后便更加注重贤德,以至于瞧上去像一位格外尊贵端庄的贵妇。 到了御花园,袁庆柏开口了:“你就不好奇朕要和你说何事?” 元春嫣然一笑:“心中自是好奇的,正等着圣上和我说呢。” 他不说,她便不急着主动去问。 袁庆柏停下了脚步:“你已贵为皇后,朕寻思着,该提拔提拔你父亲和兄长了。朕打算让你父亲担任礼部侍郎,让贾珠担任总管内务府大臣。” 元春闻言惊喜却又有些不安。 此前承泰帝已将贾政提拔到了正五品的工部郎中,将贾珠提拔到了翰林院的翰林。 而现在,袁庆柏刚登基不久,竟就要一下子将贾政提拔为正二品的礼部侍郎,将贾珠提拔为正二品的总管内务府大臣! 元春的不安在于,她知道贾政不擅长公务俗务,贾珠虽很有才能,可总管内务府大臣甚是重要,内务府可是管理宫廷事务的,相当于皇帝的大总管。 元春回过神后便忙推辞,袁庆柏道:“你父亲适合当礼部的官儿,至于贾珠,他也适合当总管内务府大臣,朕目今也无多少信得过的臣子可用,只是,倒要烦皇后对他告诫一番,让他对朕竭力尽忠,可别贪赃枉法了。” 元春再次推辞,推辞不过才行礼谢恩。 不料袁庆柏又道:“另外,朕打算让你弟弟贾宝玉入咸安宫官学,且就在咸安宫给他安放一间房舍住着。” 呵,贾宝玉今年已经十三岁了,袁庆柏可不想让这小子继续在荣国府内宅里厮混了。 元春:“……” ------------ 第112章 龙骑部队和特种部队 咸安宫,是位于皇宫内廷西路的一座宫殿,所占面积比慈宁宫还大。 承泰帝在位期间开设了咸安宫官学,主要用来教育培养内务府子弟和勋贵子弟。 内务府人数众多,除高管外,其他皆为皇室的下人。 内务府的人,是皇室的亲信势力。 咸安宫官学,便是专门从内务府子弟和勋贵子弟中培养国家官员的。 咸安宫官学的学生定额一百名,入学年龄一般为十五岁至二十岁,学习期限为十年,要求十年内在科举上有成就,否则黜退,免费供给学习用品和一些生活用品,每位学生每月还能领银二两,每季领米五石三斗。 由于只有一百个学生名额,而内务府子弟和勋贵子弟众多,咸安宫官学不容易进。 贾宝玉如今作为皇帝的内弟,皇后元春的胞弟,自然有资格入学咸安宫官学,但他今年才十三岁,这点不合格。 不过,袁庆柏指名让贾宝玉入学,难道还入不了? 然而此刻,元春却是有喜有忧。 喜的是,她知道贾宝玉入学咸安宫,对贾宝玉的学业和前途是好事。 忧的是,让贾宝玉在咸安宫住读,这可苦了贾宝玉了。 元春回过神后,对袁庆柏柔声道:“再谢圣上隆恩,只是我家这个弟弟年纪还小,不便入学咸安宫的,我父亲和兄长都已要蒙受圣上的隆恩,不可又让我弟弟蒙受隆恩的。” 袁庆柏微笑道:“朕是想培养你这个弟弟,此事你别推辞了,朕主意已定。” 元春:“……” 袁庆柏随即转移了话题:“皇后想移居到哪处?” 元春道:“圣上觉得我该住哪处?” 袁庆柏道:“长春宫如何?皇后名为元春,住在长春宫,寓意便好。” 元春感动地“嗯”了一声,又一次谢恩。 翌日袁庆柏便下旨,任命贾政为礼部侍郎,并让贾宝玉入学咸安宫住读。 贾政、贾珠都大喜。 贾母有喜有忧,忧的是,让她的宝贝孙子贾宝玉在咸安宫住读,不啻于坐牢一般啊! 贾宝玉则吓傻了,完了,我要坐牢去了,要跟我的林妹妹分别了,还有宝姐姐、迎春姐姐、探春妹妹、惜春妹妹、湘云妹妹,等等等等。 …… …… 大行皇帝驾崩满月后,四月初四,袁庆柏首次大封后宫,尤氏、王熙凤、何贞敏都册封为妃,秦可卿、灵雪都册封为嫔。 四月初七,袁庆柏由毓庆宫移居养心殿,从此,养心殿便是他在皇宫里的寝宫。 同日,何太后由西六宫的永寿宫移居东六宫的景仁宫。 袁庆柏的女眷也在同日跟着搬出毓庆宫,入住了东六宫和西六宫。 其中,元春住在了长春宫,尤氏住在了承乾宫,王熙凤住在了翊坤宫,何贞敏住在了延禧宫,秦可卿住在了启祥宫,灵雪住在了储秀宫。 袁庆柏现在的妃嫔少,以至于每人都能入主一座宫殿。 妃嫔入主的宫殿,都是袁庆柏亲自选定,废了一点子心思。 比如,永和宫和永寿宫这两座宫殿都空着,永和宫是汪太后住过的,永寿宫则是何太后住过的。 比如,让何贞敏住在延禧宫,是因延禧宫就在何太后移居的景仁宫旁边。 同日,何太后、元春等女眷都忍不住来到养心殿,特意为了瞧瞧袁庆柏亲自设计的一套新奇的办公家具,她们纷纷惊奇了。 袁嗣纯、袁嗣绎、汤承远、詹尔廷见到这套办公家具,也纷纷惊奇了。 以前景安帝、承泰帝办公,一般都是盘膝坐在炕上,虽有御案却很少用。 袁庆柏已经穿越十二年了,对这种办公方式已司空见惯,但他不喜欢,这种办公方式也损害身体。 他在居丧期间就将自己早设计好的一套办公家具的图稿拿出,命木匠打造。 这日袁庆柏移居养心殿,他的这套办公家具也已经布置上了。 这套办公家具是:一张很大的办公桌,侧面摆一张副柜,一个办公椅,后面摆一個大书橱。 前世的老板们常用的。 袁庆柏的办公桌、副柜、办公椅、大书橱,都是用珍贵的木材精心打造,匠心独运,精致美观。 这也算是现代化办公了吧? 就在四月初七移居养心殿这日,袁庆柏便下旨,“军机房”改名“军机处”,设军机大臣,任命汤承远、詹尔廷为军机大臣。 因承泰帝才设立军机房一年,目前这个机构的权力还不是特别大。 袁庆柏要将军机处这个完全由他掌控的私人秘书处,变成总揽军政大权的中枢权力机关,进一步加大自己的皇权。 …… …… 已是四月初八,昨夜宿在长春宫的袁庆柏,一大早便起床,元春亲自服侍他更衣后,他便到养心殿读书习武,随后吃早餐,早餐吃完,到景仁宫给何太后请安,请安完毕,又回到养心殿,开始了一天繁忙的工作。 工作主要便是批阅奏折、召见大臣、下发谕旨。 这时,御前近侍太监卢谦领着王子腾步入养心门,王子腾发现养心殿殿外廊下站着领班的御前一等侍卫赵猷,王子腾对赵猷点头致意后步入殿内,拐入了暖阁,当他看到暖阁里的情景,不由愣了一下,圣上咋这样办公啊? 愣了一下他便忙行起大礼:“臣王子腾恭请圣安!” 坐在大办公桌后面的袁庆柏道:“起来吧。” “谢圣上!”王子腾站起身。 袁庆柏道:“朕召你今日觐见,是要说说你此前请缨出兵放马之事。” 王子腾登时期待地问道:“不知圣上是否有意派臣去西部?” 此前王子腾向袁庆柏请缨,要去西部征战准噶尔汗国,其实就是想当大将军立大军功。 袁庆柏道:“既然你有此雄心壮志,朕便成全了你,由你替换费迩,当靖边大将军。” 王子腾闻言大喜,忙跪下谢恩:“叩谢圣上成全臣誓死报国之心!” 袁庆柏望着跪在桌前的王子腾,正言厉色道:“此前朕业已下旨,命岳仲和费迩暂停主动攻打准噶尔汗国,但务必严加防范。你火速抵达西部,替代费迩后,也严格遵照朕的这份旨意,断不可违抗此旨!” 王子腾忍不住道:“臣斗胆问圣上,不知何时方可主动攻打?” 袁庆柏道:“短则一年长则两年,朕便会下旨命岳仲和伱主动攻打。之所以拖延,因朕另有准备,须得待到准备妥当。” 不待王子腾询问,袁庆柏便将他准备之事说了一番,王子腾听完恍然。 袁庆柏又告诫了几句,包括了不许贪赃枉法,王子腾便告退。 据袁庆柏了解,王子腾的军事才能颇高,多半比费迩要高。 原著后来王子腾又升官了,说明多半又打胜仗了。 而根据前世雍正年间对准噶尔汗国的战争情况,袁庆柏觉得,应该撤换掉费迩这位靖边大将军。 而且,让王子腾在西部掌军权,王子腾不可能背叛袁庆柏。 因此,尽管袁庆柏知道王子腾有缺点,此次还是让王子腾替代费迩。 谁没有缺点呢? 作为天子,要擅长权衡臣子的优缺点并加以利用! 王子腾之后,接着觐见的是戴锦。 戴锦少年时便痴迷于机械,从少年到如今四十多岁,期间研发出了好几种火器,是技术精湛的火器匠人,是如今大周顶尖的火器制造家。 十一年前,袁庆柏发明热气球,就是戴锦率领一群匠人研发出热气球的,也是戴锦自告奋勇在那年景安帝寿辰那天乘坐热气球飞天的。 袁庆柏早就计划好了,一旦他登基就大力发展火器。 因此,此前在承泰帝丧事期间,袁庆柏便急忙召见戴锦,任命戴锦为造办处郎中,命其抓紧研发火器! 造办处,全称养心殿造办处,景安初年设于养心殿,后迁出养心殿。 造办处在编制上属于内务府,事实上是皇帝直接指挥,会派一位亲王或大臣担任管理造办处大臣,下设郎中、员外郎、主事、委署主事等官职。 简单点说,造办处是一个专为宫廷交办承造各种东西的机构,集中了大周顶尖的各种工匠,可以研发制造火器、鞍甲、弓箭、钟表、玻璃,等等等等,有工匠三百余人。 袁庆柏的九叔忠直亲王,就兼任过管理造办处大臣。 如今兼任管理造办处大臣的便是和端亲王袁嗣纯。 袁嗣纯素来擅长火器,是袁庆柏、袁庆松、袁庆树等人的火器老师。 戴锦本是造办处的主事,袁庆柏登基后将其提拔为郎中,官升两级。 袁庆柏交代给戴锦的第一项皇差,便是抓紧改进燧发枪! 燧发枪这玩意儿,明朝时就出现了,只是一直以来,燧发枪的性能都不好,作战效果还不如火绳枪。 大周开国至今,一直都轻视燧发枪。 景安二十四年至二十七年,因罗刹国妄图侵占大周黑龙江流域大片领土,景安帝发起了反对侵略、收复失地的自卫战争,称作雅克萨之战,结果获胜。 就是在这次战争中,罗刹国军队的燧发枪,让大周尝到了燧发枪的厉害,然而,因这场战争获胜了,景安帝并未因此就重视燧发枪,而是觉得要大力发展火炮。 袁庆柏却知道燧发枪的重要性,毫不夸张地说,前世清朝在火器上开始落后于西方,就是从燧发枪开始的。 现在还来得及! 袁庆柏早在十一年前就叮嘱过戴锦,让戴锦琢磨如何改进燧发枪,经过了十一年的琢磨,戴锦对此已颇有心得。 袁庆柏登基后,便让戴锦以造办处郎中的身份,率领一群火器匠人,抓紧改进燧发枪,并许诺了丰厚的赏赐,甚至许诺对戴锦封爵,戴锦则向他保证,几个月内便能改进出比火绳枪厉害不少的燧发枪。 此刻袁庆柏对戴锦问道:“朕让你抓紧改进燧发枪,此事如何了?” 戴锦恭声详细说了一番,大致意思是,经过一个月的改进,目今燧发枪的射速已远快于火绳枪,哑火率上也有所降低,只是还需进一步改进…… 袁庆柏听完点头微笑道:“甚好,朕已和你说过的,改进燧发枪,乃是国家大事!一旦你办好了此事,朕除了在财物上有重赏,还会让你加官进爵。” 戴锦忙口头谢恩,随即躬身告退。 袁庆柏端起茶杯一面呷茶一面陷入了沉思。 根据他的计划,一旦戴锦将燧发枪改进到远胜于火绳枪,他的下一步便是设立造办处火器厂,调集大量火器匠人抓紧生产燧发枪,然后装备出龙骑兵,成立一支完全由龙骑兵组成的新军,命名为龙骑营。 将王子腾派去西部担任大将军,再加上有龙骑营,袁庆柏觉得,已经就有挺大几率覆灭准噶尔汗国了。 是的,他要覆灭准噶尔汗国! 准噶尔汗国扰乱大周几十年了,景安帝、承泰帝都很想将其覆灭,很想将西北广大疆域并入大周版图,却都做不到。 袁庆柏要做到,且要在他在位初期就做到! 显然,一旦他做到此事,将会提升他的天子威严,他也会趁机加大自己的皇权,方便他以后的一系列改革。 换而言之,袁庆柏要将准噶尔汗国作为他的垫脚石。 而前世,那位章总登基二十二年后才覆灭了准噶尔汗国,且是趁着准噶尔汗国内乱才覆灭的。 袁庆柏为了进一步提升尽快覆灭准噶尔汗国的几率,他除了要成立龙骑营,还要成立另一支新军…… 这时,继王子腾、戴锦之后,又一位臣子步入了养心殿暖阁。 此次进来觐见的是樊仲方。 樊仲方是袁庆柏的亲信侍卫,勇武,耿直,忠心,袁庆柏登基前已将其提拔到了三等侍卫,袁庆柏登基后,他自然成了御前侍卫。 今日袁庆柏在养心殿暖阁召见樊仲方,让樊仲方受宠若惊,也格外恭敬。 袁庆柏道:“朕有一件紧要的差事交给你。” 说完他便从办公桌上拿起两张纸,其实是他亲书的成立一支新军的方案。 樊仲方翼翼小心地躬身上前,从桌上拿起方案,又翼翼小心地躬身退后,仔细看了起来。 除了龙骑营,袁庆柏还要成立一支新军,命名为健锐营! 健锐营相当于前世的特种部队…… ------------ 第113章 奏折 在袁庆柏的前世,乾隆十三年,因清军攻打金川不利,为了攻下地形险要碉楼高耸的金川,乾隆帝下旨挑选勇健者千人组成特种部队,主要操练云梯攻城之技,后被派赴金川参战,平定了金川之乱。 此后,乾隆帝便将这支特种军队命名为健锐营,设在香山,又称香山健锐营、健锐云梯营。 “别立健锐营,云梯兵千名为一营,统以大臣,专练云梯、鸟枪、马步射及鞭刀等艺,并随侍行围。” 清朝的健锐营,除了参与了平定金川之战,后来还参与了清平大小和卓之战,参与清缅战争,参与了又一次的平定金川之战,参与了廓尔喀之役,参与了平叛白莲教祸乱,参与了血战八国联军,等等。 乾隆帝自诩的“十全武功”,健锐营参与过半。 可以说,健锐营在这些战争中立下了赫赫战功,起到了重要作用。 袁庆柏此次要成立的特种部队,并非前世现代化的特种部队,而是仿效健锐营,且就将这支特种部队命名为健锐营。 算起来,大周的健锐营,比前世清朝的健锐营,要早成立十多年。 而覆灭准噶尔,将会是大周健锐营的第一战。 根据袁庆柏的计划,大周健锐营暂设统领一人,参将四人,暂定兵力两千。 樊仲方便是参将之一。 此时,樊仲方看完了袁庆柏亲书的健锐营方案,不由惊喜。 本来他只是正五品的三等侍卫,现在一下子被提拔为正三品的健锐营参将了,一下子官升了四级。 樊仲方觐见过后,胡良彪、彭应举、任维城又相继觐见。 胡良彪本来也是袁庆柏的御前三等侍卫,此次也被一下子提拔为正三品的健锐营参将。 彭应举、任维城本来都是正四品的二等侍卫,此次都被提拔为健锐营参将。 袁庆柏担任过好几年的领侍卫内大臣,也因此了解了不少皇宫侍卫,还对一些皇宫侍卫有提拔之恩,有利于登基后的他从皇宫侍卫中挑人用人,比如这次,他就挑出了彭应举、任维城。 四名健锐营参将都觐见过后,接着觐见的是忠靖侯史鼎。 史鼎是贾母的堂侄,此前因在平叛青海之战中立下大功,由伯爵晋封为忠靖侯,而现在袁庆柏要让史鼎担任健锐营统领。 袁庆柏对史鼎比较了解,知道史鼎军事才能过人,也有着丰富的战争经验,且在平叛青海之战中追随过袁庆柏。 史鼎也算是袁庆柏的外戚了。 皇室下人、外戚、勋贵,都是大周天子的亲信势力。 至于外戚专权,这种事在华夏历史上经常发生,但大周开国至今还几乎未有过这种情况,因为大周天子的皇权很大,大周的制度有些特别,大周天子的后宫不得干政。 大周的军事制度也决定了掌兵将领很难起兵叛乱。 哪怕王子腾当了靖边大将军,史鼎当了健锐营统领,贾政当了礼部侍郎,贾珠也要当总管内务府大臣…… 袁庆柏也不必担忧跟皇后元春有关的外戚势力专权或叛乱。 接连接见了健锐营的五位武将后,袁庆柏略微休息了一会子,便继续召见臣子。 只见,领侍卫内大臣唐钺和领班御前一等侍卫赵猷一起步入了暖阁。 袁庆柏对唐钺微笑道:“唐教头,你果真要请辞领侍卫内大臣一职?” 唐钺恭声道:“恳请圣上容臣辞任,领侍卫内大臣一职已不该再由臣担任。” 领侍卫内大臣,是直接关系到天子安危的重要职位。 承泰帝登基后,是袁庆柏担任领侍卫内大臣,景安帝驾崩后,承泰帝便任命唐钺担任了领侍卫内大臣。 虽说唐钺和袁庆柏素来亲近,但唐钺觉得,既然袁庆柏已经登基,自己便不适合继续担任领侍卫内大臣,此前已主动向袁庆柏请辞,也可借此表达对袁庆柏的绝对忠心。 袁庆柏对唐钺微笑道:“既然你执意请辞,也罢,朕便同意了此事。不过,你今年刚满五十岁,依然是为朕为大周效力的时候。” “朕已有旨,任命王子腾为靖边大将军出兵放马,便将你调任九门提督,升九门提督为从一品的武官,并加封你为太保。” 唐钺作为领侍卫内大臣,已是正一品武官。 九门提督本来只是正二品武官,现在袁庆柏要将其升为从一品。 这才合理,九门提督这个职位理当是从一品而不是正二品。 前世清朝时期,这个职位是在嘉庆年间才升为从一品的。 饶是如此,唐钺由领侍卫内大臣调任从一品的九门提督,还是官降了一级。 袁庆柏便要加封唐钺为太保。 在大周,太保是正一品的荣誉职位,无实际权力,却很是荣耀。 唐钺心中欢喜,行动上却忙道:“圣上如此隆恩,臣委实承受不起。” 袁庆柏道:“你别推辞了,朕意已决,你曾当过朕的教头,是先帝的心腹臣子,也素来和朕亲近,对先帝对朕都立下过汗马功劳。” 唐钺这才行礼谢恩。 他心里不由联想到了柯铎。 承泰帝登基的时候,柯铎就担任过九门提督且加封太保,然而后来因结党营私,招权纳贿,作威作福,被罢免了九门提督,也削了太保,当他参与承泰四年的元旦共谏后,还被削去一等国公,抄了家,被圈禁,且死在了禁所。 这可是前车之鉴。 唐钺心里告诫着自己,务必要以柯铎为戒。 袁庆柏看向了赵猷:“赵猷,既然唐教头请辞了领侍卫内大臣,朕便升你为领侍卫内大臣。” 赵猷心中大喜,如此一来,他可是由正三品的一等侍卫,一下子晋升为正一品的领侍卫内大臣了。 不过这种事倒也正常,此前唐钺便是如此晋升的。 袁庆柏严肃叮嘱了赵猷一番话后,对唐钺微笑道:“还需唐教头对赵猷指教一番,让赵猷尽快胜任领侍卫内大臣的职务才好。” 唐钺忙恭声道:“指教不敢当,这是臣的分内之事。” 袁庆柏当了好几年领侍卫内大臣,期间赵猷经常跟在他身边,对这一职位早就熟悉,加上唐钺的指教,赵猷必能尽快胜任。 唐钺、赵猷离开后,熊元、苏寅、郭晗、马焕四人一同觐见。 熊元是追随袁庆柏多年的二等侍卫,苏寅是袁庆柏的表哥,郭晗、马焕此前是追随袁庆柏的四等侍卫。 袁庆柏登基后,将熊元提拔为御前一等侍卫,将苏寅提拔为御前三等侍卫,将郭晗、马焕提拔为御前三等侍卫。 赵猷不再担任领班的御前侍卫了,袁庆柏便要让熊元担任领班的御前侍卫,让熊元、苏寅、郭晗、马焕四人一同近身护卫他这位天子。 今日召见四人,便是对此有一番叮嘱。 接下来觐见的便是贾珠。 当贾珠步入暖阁,也对袁庆柏的办公方式感到了惊奇,愣了一下才忙行大礼:“臣贾珠恭请圣安!” 袁庆柏道:“起来吧。” 贾珠站起身。 袁庆柏深邃的眼睛将贾珠上下打量了一番。 贾珠今年已经二十六岁,竟显得有一点子英武,跟他少年时清秀清瘦的样子差别不小,主要便是因他已经多年坚持每日习武半个时辰,或挽弓射箭,或耍刀弄棒。 袁庆柏如今实在很忙,也不废话,直接切入了正题:“朕召伱今日觐见,只因朕要任命你为总管内务府大臣。” 贾珠登时惊到了。 虽说元春已提前知晓此事,却并未透露消息给荣国府,贾珠今日觐见之前,并不知袁庆柏要对他施以如此隆恩。 贾珠本只是个品级很低的翰林,现在一下子被提拔成了正二品的总管内务府大臣,这实在是扶摇直上了。 不过这种事也不是多奇怪,总管内务府大臣相当于袁庆柏的大总管,袁庆柏任命自己的内兄担任这個官职,属于情理之中。 贾珠诚惶诚恐地推辞了一番,推辞不过才谢恩。 袁庆柏严肃地训诫了一番话后,道:“朕特许你今日见一见皇后,皇后也有一番话要告诫你。” 贾珠再次谢恩。 袁庆柏命太监领着贾珠去见元春。 贾珠离开后,袁庆柏想到了贾珍。 贾珍爬灰之事,其实早就被承泰帝知道,只是,承泰帝考虑到袁庆柏、元春,加上这种事自古以来在豪门里就不罕见,包括了大周,承泰帝没有因此就整治贾珍。 袁庆柏想整治贾珍,却也不便拿贾珍爬灰之事为罪名。 不过,若贾珍再犯事,且犯的事儿适合用作罪名,袁庆柏便会整治他了! 袁庆柏甚至想要整治贾蓉。 召见了贾珠后,袁庆柏便暂停了召见臣子,休息了一会子便批阅起了奏折。 明朝时,官员通过题本、奏本向皇帝汇报,题本、奏本要先提交内阁,由内阁再上奏给皇帝,题本、奏本里的事儿,内阁会知道。 大周则不同。 大周除了有公开的题本、奏本,还使用奏折。 题本、奏本、奏折,是有区别的。 公事用题本。 私事用奏本。 至于奏折,又称密折,由景安帝开创,成熟于承泰朝。 奏折一般由密奏人亲自书写,写好后封套、固封、装匣、加铜锁,再用盖有御押的黄纸封口,包以黄包袱,然后递送。 奏折不用先提交内阁,不用由内阁大学士票拟,而是直接提交给大周天子。 若擅自泄露密折和朱批,会有惩罚。 承泰帝曾在告诫臣子:“慎密二字,最为要紧,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可不畏乎?” 景安朝,有密奏权的人还不算多,承泰朝则壮大到一千多人。 奏折的内容则无所不包,大致可分为请安、谢恩、缴批、陈事,其中,陈事折上至国家政务大事,下至鸡毛蒜皮小事。 奏折制度,可以加大皇权,可以提高朝廷的行政效率,可以让臣子之间互相牵制,臣子用奏折告密弹劾,也可避免遭到报复。 但也有弊端,比如,会助长臣子互相告密的风气,大周天子对奏折内容的判断可能受到跟臣子亲疏关系的影响…… 大周没有明朝那样的锦衣卫,但从某个角度来说,奏折制度相当于升级版的锦衣卫。 承泰帝在位时批阅了数量惊人的奏折,多的时候一天就要批阅五六十份,而且,承泰帝批阅的奏折很多都有详细的朱批。 此时,一份奏折引起了袁庆柏的格外注意…… ------------ 第114章 庆柏的帝王术 养心殿暖阁里,袁庆柏正拿着一份奏折,已在仔细阅览第二遍。 这份奏折引起了他的格外注意。 既因写这份奏折的人,也因所奏的事。 这份奏折是宋嘉涵所写。 宋嘉涵现任工部侍郎,兼任顺天府尹。 宋嘉涵素来清正廉洁,敢言直谏,曾上奏折建议承泰帝“亲近兄弟、停止纳捐、西北收兵”,然而承泰帝却素来器重他。 此次宋嘉涵在奏折里建议袁庆柏解除对原二皇子、原七皇子、原十二皇子的圈禁。 在此之前,已有人对袁庆柏建议过此事,但上奏折建议的还是第一次。 袁庆柏将宋嘉涵的这份奏折仔细阅览第二遍后,便御笔写下朱批:“知道了。” “知道了”这三个字,经常出现在景安帝和承泰帝的朱批中。 这三个字挺好用。 “知道了”可以是一种敷衍,也可以是故意不表明态度,比如眼下,袁庆柏朱批“知道了”,会让人难以捉摸,他究竟是赞成还是反对呢? 事实上,袁庆柏已打算释放原二皇子、原七皇子、原十二皇子。 刚登基的他,现在很需要收拢人心,宗室又是重点,原二皇子、原七皇子、原十二皇子被释放,也不会对他造成什么威胁了。 而且承泰帝在遗诏中说了让袁庆柏亲近宗室成员,袁庆柏可以借此为理由。 这是帝王术! 但现在还不是释放的好时候,毕竟承泰帝才驾崩三十几天,袁庆柏打算待到距离承泰帝驾崩满了两个月便释放。 批阅完宋嘉涵的奏折,袁庆柏又拿起一份奏折。 这份奏折是兵部侍郎贾雨村上奏,洋洋洒洒写了四百字,却并无要事,一是请安,二是献媚,三是表忠心。 袁庆柏冷哼了一声,批阅道:“知道了。” 贾雨村的轨迹,跟原著里大致一致。 此人先是靠甄士隐的资助,考中了进士,当上了知府,因犯事被革职,后来到扬州给林黛玉当西宾,又靠林如海,攀附上了贾政、王子腾,当上了应天府知府,再后来又被王子腾举荐成了兵部侍郎。 袁庆柏知道贾雨村是个擅长伪装的小人,只是目前还不是整治此人的时候,毕竟贾雨村是王子腾、荣国府的门下。 …… …… 耗费了一個时辰,袁庆柏接连批阅了二十份奏折,速度挺快。 盖因大部分都是请安、献媚、表忠心的奏折。 有人在奏折里说,已经入夏了,让袁庆柏注意避暑。 袁庆柏朱批:“知道了。” 他倒是想驻到圆照园听政,只因他刚登基不久,还需进一步稳定自己的天子之位,打算再过两个月,自己的天子之位很稳固了,加上承泰帝驾崩百日过了,再去圆照园。 有外官在奏折里介绍了当地的土特产,说想要献给袁庆柏。 袁庆柏朱批:“知道了,不必送来。” 有人在奏折里写了颂圣的御制诗,让袁庆柏指点,更搞笑的是,此人其实是个不怎么识字的武官。 袁庆柏朱批:“你识字通诗与否?系幕客代笔与否?” 虽说大部分的奏折都显得垃圾,但袁庆柏还是乐意阅览,至少密奏人愿意写这些奏折,是对他这位新天子的认可。 事实上,有密奏权的人,若长时间不上奏折,便会担忧被天子遗忘,甚至被天子猜忌,因此,哪怕是上奏“垃圾奏折”,也要刷一下存在感。 这是严峻刻薄的承泰帝将他们逼出来的。 这时,袁庆柏又拿起一份奏折阅览起来。 这份奏折不是“垃圾”,是一位总督上奏,建议袁庆柏废除承泰帝的“官绅一体当差纳粮”。 袁庆柏朱批道:“知道了。” 事实上,此前已有多人对袁庆柏如此建议了。 而袁庆柏已打算要废除“官绅一体当差纳粮”。 “官绅一体当差纳粮”这一政策,在承泰朝实施了好几年,然而也仅仅只是在河南推行,且在河南引起不小的乱子,出现了大规模的罢考科举。 因为官绅是这个时代的重要阶层,这一政策对政权影响很大,甚至可以说,这一政策是对科举制度的挑战,损害到以儒家思想构建的统治体系。 读书人辛辛苦苦读书,绝大多数都是为了中举后享受特权的。 袁庆柏打算实施一系列改革,甚至打算要快速推进工业革命,根据前世的历史,再过三十年,西方就要开始工业革命,袁庆柏想让大周比西方提前而不是落后。 饶是如此,袁庆柏也不能强制执行“官绅一体当差纳粮”,如此他这个天子都可能坐不稳,他也需要利用广大官绅。 另外,承泰帝的其他新政,包括了摊丁入亩,已让大周的财政状况好了起来,袁庆柏现在也没必要靠“官绅一体当差纳粮”增加财政税收。 摊丁入亩,袁庆柏会保留。 官绅一体当差纳粮,袁庆柏会废除。 承泰帝也在遗诏里指出了,袁庆柏可斟酌他在位时严苛的章程。 “宽严之用,又必因乎其时……若从前之例本宽,而朕改易从严者,此乃整饬人心风俗之计,原欲暂行于一时,俟诸弊革除之后,仍可酌复旧章,此朕本意也。嗣后遇此等事,则再加斟酌,若应照旧例者,仍照旧例行。” 袁庆柏可以借此为理由。 这也是帝王术。 不过,此事也不急,袁庆柏打算承泰帝驾崩百日后再废除。 …… …… 已是中午,袁庆柏暂停了工作,吃了午饭。 他亲身经历过两次下毒弑君,尤其是第二次,他自己也是被毒害的对象,他又素来谨慎,当他登基,自然对饮食格外在意,已严加管控了御膳房。 吃完午饭,袁庆柏午睡了半个时辰,便继续忙碌的工作,召见臣子、批阅奏折、下发谕旨…… 唉,当天子真不容易。 好在,前有勤政过度的承泰帝,袁庆柏虽也需勤政,但可以不用像承泰帝那般勤政过度。 这时,卢谦翼翼小心步入了暖阁:“圣上,瑞郡王求见。” 袁庆柏点了点头:“让他进来。” 瑞郡主便是袁庆树。 华夏自古以来会避讳皇帝的名字,不过大周对此事不是很讲究。 袁庆柏登基后便下旨,无论是袁庆松、袁庆树,还是“庆”字辈的宗族兄弟,都不需避讳改名,也传旨天下:“不可为联一人,致使天下之人无庆。” 这种做法,有利于袁庆柏展现正面形象,收拢宗室人心和天下人心。 这也是帝王术。 此时,穿着一身王爷服饰的袁庆树步入了暖阁,看到暖阁里的办公家具,登时眼睛一亮,行完礼后便笑道:“三哥,你这套桌椅倒是蛮新奇的。” 袁庆柏道:“你若喜欢,朕便送你一套。” 袁庆树笑道:“臣弟可不和三哥客气了,谢三哥。” 袁庆柏让袁庆树坐下后,问道:“朕赐你的王府,住着还舒适吗?” 袁庆柏已将原十一皇子的府邸赐给了袁庆树,作为瑞郡王府。 袁庆树笑道:“自然舒适的,此事还得再谢三哥。” 袁庆柏问:“今日你来见朕是有何事?” 袁庆树笑道:“纵然无事,臣弟也想多见见三哥,一则臣弟素来敬重三哥,二则三哥如今当了圣上,臣弟多见见你,对臣弟也有好处不是?” 袁庆柏道:“你倒是坦诚。” 袁庆树道:“臣弟素来在三哥跟前都是这般坦诚的。嗯,其实今日臣弟来见三哥,确实有件事想和三哥说说。” 袁庆柏道:“说来听听。” 袁庆树难得在袁庆柏跟前尴尬起来,不过还是挤着笑脸道:“臣弟不敢瞒三哥,这些日子四哥几回求我,让我帮他向三哥求个情,求三哥让他娘活下去。” 此前袁庆松已自己向袁庆柏求过情,还向何太后求过情,没管用。 袁庆柏严肃起来:“伱觉得庆松他娘该不该赐死?” 袁庆树道:“该!她可是要谋害父皇,也要谋害三哥的。只是,臣弟虽最敬重三哥,可四哥好歹也是我的兄长,四哥几回求我,我瞧他怪可怜的,今日他又来求我,我才忍不住来和三哥说说的。” 袁庆柏冷哼了一声,心里却并不多反感,他知道这位五弟缺点不少,但素来真心敬重他,也素来重情重义。 袁庆树又是跟袁庆松一块儿长大的,他若不帮袁庆松求情,那才奇怪。 而袁庆松素来重视孝道,对她的生母杜氏尤其孝顺。 袁庆柏沉思了一会子后问道:“庆松也进宫了?” 袁庆树道:“在宫外候着,四哥说了,没三哥的允许,他不敢擅自进宫。” 袁庆柏道:“你将他带来。” “是,臣弟这就去。” 说完袁庆树便屁颠屁颠离开了养心殿,没过多久便领着袁庆松一同来了。 袁庆松行起了大礼:“臣弟叩请圣安。” 袁庆柏没让他即刻起身,而是严肃问道:“你让庆树帮你求情了?” 袁庆松、袁庆树都有些紧张了。 袁庆松顿了顿便郑重其事道:“是有此事,圣上,臣弟知道我娘犯了大事,理当处死,只是,无论如何她毕竟是我娘,我素来重视孝道。” “今日臣弟斗胆再次恳求圣上,纵然将我娘圈禁终老,也让她活下去。臣弟愿赴汤蹈火报效圣上。” 袁庆柏心中感叹,不愧是相当于前世章总的人物,聪明且有志气有胆气。 袁庆柏沉声道:“你娘所犯之事甚大,放在别人身上便会满门抄斩了,念及你我之间的兄弟情义,朕可以向太后求求情,只是将你娘终生圈禁,但你得如你所言,对朕竭力尽忠才好。” 袁庆松忙叩头谢恩:“臣弟谢圣上隆恩,必结草衔环对圣上尽忠。” 袁庆柏道:“且先别谢恩,太后同不同意,目下还不晓得。明日上午你再来觐见,设若太后同意了,明日朕让你探望你娘,便算是跟你娘告别了,从今往后你不许再探望。” 袁庆松心里苦闷,却也知道,袁庆柏能做到这样,已是格外开恩。 袁庆松、袁庆树一同告退。 袁庆柏之所以同意此事,有几个原因。 除了妻妾子女,他心里认可的亲人,便仅剩下何太后、袁庆松、袁庆树等屈指可数的几个了,而今日连袁庆树都帮袁庆松求情了。 承泰帝也在遗诏里说了,让他和庆松、庆树这两个兄弟诚心友爱,休戚相关,他善待两个兄弟,也对他这位天子有利。 袁庆松此前从未有过夺位的行为,杜贵妃的谋害,他事先确实不知情。 事到如今,哪怕袁庆松要夺位,也几乎不可能夺位。 而哪怕杜贵妃本是可以长寿之人,将她圈禁在冷宫,且不许袁庆松探望,她也不可能活很久了,估计几年就会死在冷宫。 事实上,如果不是杜贵妃谋害,袁庆柏也不会这么年轻就当上天子。 袁庆柏还可以好好利用袁庆松。 别以为袁庆松只会写诗盖章,他可是才能非凡。 眼下袁庆柏就有件极重要的大事要交给袁庆松去办。 那便是在全国大力推广土豆、红薯、玉米! 土豆,又叫马铃薯、洋芋、山药蛋,明朝时就已传入华夏,很好生长,落地就生根,入土必出芽,也容易饱腹。 早在几十年前,景安帝在位时,福建松溪县就有劝农民大力种植土豆的公告,这也是华夏最早推广土豆的政府公告。 红薯,又叫番薯,来自遥远的美洲,也在明朝时就传入了华夏,且明朝时就已在东南沿海普及, 红薯也很好生长,不需要肥沃土壤,也不需要辛劳照料。 玉米同样是在明朝时传入华夏,同样很好生长,这玩意儿可以种植在大周国土上大量难以灌溉的山丘旱地。 大周目今正处在人口暴涨的时期,粮食问题甚为重要,不解决好粮食,就会有不计其数的人饿死,也会有不计其数的人作乱。 前世,在乾隆时期,土豆、红薯、玉米这些高产农作物大力推广开来,如果没有大力推广这些高产农作物,那么乾隆帝可能会是第二个崇祯帝。 在全国大力推广土豆、红薯、玉米,且要尽快取得高成效,这是一件很复杂很麻烦的事情。 袁庆柏决定将此事交给袁庆松,他相信凭袁庆松的身份和才能,必能办好此事,办好了此事,对袁庆柏对大周都有大利。 相对而言,杜贵妃的事儿就不算什么了。 这依然是帝王术! ------------ 第115章 天子驾到太医院 大周太医院位于正阳门和皇城之间,西侧是礼部衙门,北侧是钦天监衙门。 太医院大门面西,也就是面朝着礼部衙门,大门之上挂着匾额,黑漆书写着“太医院”三个大字。 袁庆柏今日下午见了袁庆松、袁庆树后,便在熊元、苏寅、郭晗、马焕等御前侍卫的护卫下,由皇宫内廷的养心殿一路逶迤来到了皇城之外的太医院。 既因他想活动活动身子,不能一天到晚坐在养心殿里,也因他重视医疗。 袁庆柏故意不让看守太医院大门的门役进去通报,迈步进入了大门。 太医院内有大堂五间,大堂左侧有南厅三间,这南厅三间才是太医们的办公场所。 袁庆柏没有前往大堂,直接来到了南厅。 此时南厅里或坐或站着几名太医,其中包括了吕太医和张友士,太医们见袁庆柏突然出现,纷纷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又纷纷跪下:“卑职叩请圣安!” 太医地位不高,大周开国至今,天子驾到太医院这种事儿,虽说不是没有过,却是屈指可数。 今日袁庆柏突然驾到太医院,且悄悄出现在南厅,让几位太医都惊奇到了。 袁庆柏略一抬手:“都起来吧。” 说完他便坐在了一张空椅子上,几名太医毕恭毕敬地站到了他跟前。 袁庆柏对几位太医微笑道:“说起来,这太医院朕可是已来过多回了,怎么今日你们见朕来了,都做出惊讶的样子来了?” 吕太医恭声道:“一则圣上如今贵为九五之尊,自是跟头里不同的;二则圣上突然驾到,让卑职等人诚惶诚恐,且有怠慢之罪。” 袁庆柏微笑道:“朕故意来得突然,尔等自无怠慢之罪。” 吕太医翼翼小心地问道:“圣上是否要吃茶?” 袁庆柏微笑道:“茶就不必了。” 虽说他不觉得这里会临时给他安排一杯下毒的茶,但还是谨慎为好,毕竟他才登基不久,眼下也并无喝茶的心思。 袁庆柏问道:“王济仁呢?” 承泰帝驾崩的时候,因吕太医在场,导致吕太医被临时关押了起来。 后来,袁庆柏不仅释放了吕太医,还将吕太医提拔成了太医院院使。 太医院院使,是正五品的官,相当于太医院的院长。 袁庆柏还将王济仁提拔成了太医院的右院判,正六品,相当于副院长。 一朝天子一朝臣,新天子登基,曾经跟新天子亲近的人,晋升自然容易。 吕太医恭声道:“启禀圣上,因今日秦业秦郎中病重,王院判诊治去了。” 袁庆柏点了点头,近日秦业病了,袁庆柏得知后,特命王济仁负责诊治。 早在承泰帝登基后不久,就将秦业由工部员外郎提拔成了工部郎中,然而此后多年,承泰帝都一直没再提拔秦业,秦业一直都是工部郎中,主要是因为,秦业年纪太大了。 袁庆柏看向了张友士,微笑道:“张太医,你觉得这里如何?” 张友士恭声道:“承蒙圣上隆恩,让卑职得以入了太医院,岂有觉得这里不好之理。” 张友士是原著里写到的一位医术精湛的医生。 原著里写他“学问最渊博的,更兼医理极深,且能断人的生死”,也详细写到了他给秦可卿诊断。 张友士两年多前进京,目的是给他的独生子捐官,因他是冯紫英幼时从学的先生,他进京后便住在冯紫英家里。 因袁庆柏重视医疗,早就命苏寅找到了张友士,赏了张友士一笔银子,让张友士一直留在神京城。 袁庆柏登基后便任命张友士为太医院的御医,正七品官,可用六品冠戴。 袁庆柏还说了,只要张友士在太医院表现好,便将他那个捐了个知县虚职的儿子提拔为实职的七品知县。 袁庆柏对张友士道:“朕头里给你的话儿,你可要记牢了。” 张友士又恭声道:“圣上的训教,卑职焉敢不谨记在心,必当孜孜矻矻当好这个御医。” 袁庆柏站起身来:“朕要去大堂瞧一瞧。” 吕太医、张友士等太医自然陪同。 很快,袁庆柏步入了大堂,只见大堂里高悬着一首诗,写的是:“神圣岂能在,调方最近情。存诚慎药性,仁术尽平生。” 这首诗是景安帝曾经赐给一位御医的,成为了太医院的院训。 袁庆柏将这首诗仔细看了又看后,对太医们道:“圣祖的这首诗,望尔等既要谨记也要照做。” 吕太医、张友士等太医纷纷恭声称是。 袁庆柏道:“拿笔墨纸砚来。” 吕太医惊喜,知道眼前这位当今的圣上,今日要在太医院留下御笔了。 很快,笔墨纸砚送了来,袁庆柏援笔濡墨,郑重其事地用楷书写下了一句话:“医术乃医者之本,医德乃大医之魂。” 虽是一句楷书,却是写得笔走龙蛇,力透纸背。 穿越十二年来,袁庆柏一直在勤练书法,如今他的书法已颇有些火候。 吕太医献媚道:“圣上这笔楷书写得甚好,这句话也甚好,卑职等人理当谨记照做,卑职恳求圣上,容许卑职将此句装裱起来,日后便悬于这大堂之中。” 袁庆柏点了点头,从身上掏出一方随身携带的印章,在纸上钤了一下,只见钤的是“天隆宸翰”四個篆字。 写完了这幅字,袁庆柏又对太医们训诫了一番,让这群太医务必钻研医术,也要心怀医德。 事实上,袁庆柏对医疗这块已有一些改革的计划,比如,创建医学院,再比如,开设解剖学…… 以后一步一步来吧,医疗这块,一口吃不成胖子。 袁庆柏走出了大堂,准备离开太医院,刚走出大门,遇到了王济仁。 王济仁突然见到袁庆柏,惊得愣了一下,忙上前跪下行礼:“卑职王济仁叩请圣安!” 袁庆柏让王济仁起来后,顺便问道:“你从秦业家里而来?” 王济仁紧张起来:“回圣上的话,卑职正是从秦郎中家里而来。” 袁庆柏又问:“秦业的身子如何了?” 王济仁更紧张了,再次跪下:“秦郎中今日病危,卑职没能将他挽救回来,已经没了。” 袁庆柏:“……” 好嘛,秦业竟然在今天病死了! 转而一想,此事也不奇怪。 秦业今年可是已经年过七十岁了。 按照原著里的轨迹,早在两年前,秦可卿就死了,秦可卿死后不久,秦业也死了,而秦业死后不久,秦钟又死了。 原著所写的秦业死因是,秦钟和水月庵的尼姑智能有了男女之事,智能私逃到秦家看视秦钟,被秦业发现,秦业将智能赶走,将秦钟打了一顿,自己气得老病发作,三五日光景呜呼死了。 而秦钟本自怯弱,又在带病未愈时被秦业打了一顿,加上又见老父气死,悔痛无及,又添了许多症候,从而病死。 据袁庆柏判断,原著里秦业的气死,除了气秦钟和智能之事,可能也是在气贾珍和秦可卿之事。 袁庆柏的出现,改变了秦业、秦可卿、秦钟的命运轨迹。 秦业已比原著多活两年了,现在病死也就不奇怪了。 袁庆柏心中感到有一点子可惜。 他有些赏识秦业,因为秦业为官清廉,勤勤恳恳,因为秦业也算是他的外戚,本可成为他登基后的助力。 奈何秦业年纪太大了,今日又病死了。 袁庆柏本来打算,离开太医院后,再在附近其他衙门里逛逛,突然得知了秦业病逝的消息,他便没了继续逛其他衙门的心思。 袁庆柏命苏寅先去秦业家里帮忙料理丧事,然后在熊元、郭晗、马焕等御前侍卫的护卫下,一路逶迤回到了皇宫内廷,却没有直接回养心殿,而是绕到了启祥宫。 启祥宫是西六宫之一,位于此前何太后住过的永寿宫西侧,这两座后宫,都位于养心殿的后方。 “圣上驾到!” 随着启祥宫太监的一声招呼,秦可卿、瑞珠忙从正殿殿内迎出。 秦可卿行了万福礼后便嫣然一笑着问道:“圣上怎这时候过来了?” 袁庆柏看着秦可卿美丽动人的笑脸,心里有一点子不忍心,不过当他步入殿内坐下后,还是开门见山地说道:“朕刚得了消息,你父亲没了。” 秦可卿闻言愣住了,反应过来后不由潸然泪下,她知道他父亲最近病了,也不觉得袁庆柏会拿这种事玩笑。 袁庆柏道:“朕已命人先去你家帮忙料理丧事了,待会儿还会命大臣过去,另外,朕会安排你家去探丧,今日人刚没了,伱家必是忙乱的,倒是不便的。” 秦可卿感动地跪下:“臣妾谢圣上开恩!” 袁庆柏又道:“你弟弟今年已十三岁了,朕特许他入学国子监。” 秦可卿更感动了,再次谢恩。 袁庆柏想过让秦钟入学咸安宫,不过考虑到原著里这小子和贾宝玉在一起混闹,甚至多半有龙阳之事,还是将秦钟送入国子监吧。 显然,袁庆柏这么做是冲着秦可卿的情分,如果秦钟在国子监里好好读书,是个成器的,以后可以用一用,如果不成器,那袁庆柏自然不会用他。 ------------ 第116章 庆柏驾到荣国府 展眼过去了一个多月,已是承泰九年五月十三。 距离承泰帝驾崩,已过去了两个多月。 距离袁庆柏登基,已过去了整整两个月。 两个多月来,袁庆柏一直待在皇宫,去的最远的地方便是皇城外的太医院。 而且,自从承泰帝的丧事结束,袁庆柏每天都要忙着批阅奏折、召见大臣、下发谕旨…… 好在他的忙碌没有白费。 他的皇位已算是比较稳固,京中乃至全国的军政大权,大致已经掌握。 王子腾已经以靖边大将军的身份去了西部。 戴锦已经进一步改进了燧发枪,已经远胜于火绳枪。 袁庆柏也已下旨设立造办处火器厂,调集了大量火器匠人抓紧生产燧发枪,并且已下旨挑选两千骑兵,用燧发枪装备成为龙骑兵,组建龙骑营。 挑选两千名勇健者组成的健锐营也已成立,正在依据大战准噶尔汗国的需求进行针对性训练。 袁庆柏还下旨全国严控火器和弓弩,尤其是神京城、圆照园所在的顺天府,倒是方便了他这位天子微服出行…… 景安帝在位时没少微服出行,承泰帝年轻时也喜欢微服出行,只是登基后便没做这种事了。 贾珠已经当了一個多月的总管内务府大臣,表现甚好,让袁庆柏甚为满意,也不禁庆幸当初决定让贾珠活下去。 贾珠人品挺好且才能过人,可堪大用了。 袁庆柏业已解除了对原二皇子、原七皇子、原十二皇子的圈禁。 袁庆柏还亲自特意前往景山寿皇殿释放了原十二皇子。 原十二皇子袁嗣绛,也就是袁庆柏的十二叔,承泰帝的胞弟,人品并不坏,且颇有军事才能,他和承泰帝的兄弟不和,是特殊原因造成的。 而且,袁嗣绛也从未厌恶过袁庆柏这个侄儿,相反,他对袁庆柏还挺赏识,尤其赏识袁庆柏发明了热气球,当初他在西部统兵的时候用到了热气球。 此次袁庆柏亲自到景山寿皇殿释放袁嗣绛且态度亲切,让袁嗣绛格外感激。 袁庆柏还特意将袁嗣绛宣召到养心殿,叔侄二人详细商议了一番覆灭准噶尔汗国的大战,商议了长达一个多时辰。 袁嗣绛对袁庆柏改进燧发枪、成立龙骑营和健锐营等举措,大加赞赏,也提出了一些好的建议。 不过,袁庆柏并未打算重用这位十二叔,防人之心不可无,何况是曾跟自己父皇夺位的胞叔。 先让这位十二叔当个清闲的宗室,若这位十二叔以后安静循分,并未生事,袁庆柏才会考虑对其封爵乃至封王。 对待原七皇子也类似。 至于原二皇子,已是个老人了,加上已在宗人府圈禁了近十二年,身心都受到了严重损害,估计一二年就会死了。 谦郡王袁庆松则已出京,忙着推广土豆、红薯、玉米去了。 以后袁庆松会经常待在京外…… …… …… 五月十三的这天傍晚,夕阳西下,暮色苍茫。 作为总管内务府大臣的贾珠,忙碌了一个白天后,坐轿回到了荣国府,刚回来便被贾政召进了外书房。 贾政虽已是正二品的礼部侍郎,工作强度却比贾珠差远了,一般下值比贾珠要早。 贾政对贾珠道:“今日穆家和金家的人又来咱们府上了,一同求了老太太,希望咱们求圣上恢复他们两家的王爵,让他们两家搬回王府。” 贾珠一听这话便不禁皱起了眉头。 景安帝驾崩后,承泰帝便狠狠整治了东平王府穆家和西宁王府金家,废黜了两家的王爵,还让两家搬出了各自的王府。 倒是没有狠狠整治北静王府水家和南安王府霍家。 原因在于,承泰帝不便将开国异姓四王都狠狠整治了,而且,第三代北静郡王早已赐死,第四代北静郡王水溶对承泰帝恭顺,南安郡王自从当年参与元旦共谏失败后,也对承泰帝恭顺了。 袁庆柏登基后,元春封了皇后,贾政一跃成为礼部侍郎,贾珠一跃成为总管内务府大臣,就连贾宝玉都被下旨住读于咸安宫官学,这无疑让贾府显得很是强大辉煌,已不亚于当初的一门双国公。 自然而然,很多人便想要攀附贾府,想要沾光。 前段日子,每当贾珠傍晚下值回到荣国府,贾政的外书房内外都有一群人,都是特意选在贾政下值回府这个时间来见贾政的。 就连贾母那里,都有很多女眷上门拜访。 贾珠知道这种情况不好,跟贾母、贾政“告诫”了一番后,贾母、贾政同意以后不轻易接见外客,然而还是有一些外客让两人觉得不便不见的。 比如,穆家和金家。 穆家和金家都是开国异姓四王之一,都跟荣国府是世交。 此前穆家和金家都已不止一次上门,希望荣国府帮忙向当今天子袁庆柏求情,恢复他们两家的王爵,让两家重新住回到先前的王府。 幸亏贾珠不糊涂,郑重其事地对贾母、贾政说了此事的坏处,让贾母、贾政都不敢插手此事。 贾珠不承望,今日穆家和金家竟又联手一同上门来找贾母求情了。 此刻,贾珠皱着眉头问道:“老太太如何回应的?” 贾政道:“老太太碍于两家的情面,没有当面拒绝,让我和你商议商议。” 贾珠郑重其事道:“父亲,此事万万不可答应,为何不可,头里儿子已详细和您说过了的。” 贾政叹了口气:“我也晓得此事不可,可今日穆家和金家的人和老太太说,圣上自从登基便施行仁政,颇有些当年圣祖的意味,近日还解除了对三位父辈弟兄的圈禁,认为只要咱们求情,多半便能让两家恢复王爵住回王府的。” “老太太碍于两家的情面,觉得若此事当真可行,便让你我帮衬帮衬,毕竟两家都是世交,老太太见两家的女眷也都怪可怜见的,说纵然咱们求情不过的,也断断不至于连累到咱们府上。” 贾珠心中感叹,贾母如今真是有些糊涂了! 贾珠不便直接跟贾政指责贾母糊涂,毕竟贾母是他的祖母,是贾政的母亲,贾政素来重视孝道,对贾母孝顺。 不过,因此事甚为重要,贾珠顿了顿后忍不住对贾政道:“请父亲恕儿子不敬之罪,儿子寻思着,老太太年迈了,加上瞧着咱们府上如今好了,上门拜访奉承她的人多了,难免也有些得意起来了。” 贾政:“……” 嘿,你这个儿子,好大的胆子,竟然当着老子的面批评你奶奶了! 眼下贾珠的这番话,若换做贾珍、贾琏、贾宝玉说的,贾政必然大怒。 然而,贾珠来说就不同了,贾政虽心中不满,却也不至于大怒。 贾政对贾珠这个儿子可是钟爱啊,既因贾珠是他的嫡长子,也因贾珠一贯都很成器,考中进士当上翰林,这可是贾政未实现的梦想,如今更是一跃成为总管内务府大臣,成了当今天子的大总管,让贾政感到分外骄傲。 贾珠郑重其事道:“儿子和当今圣上结识已久,最近一个多月更是经常跟在圣上身边,说是天子亲信近臣并不为过。” “据我看来,当今圣上最是英明不过的,且有着远大志向。” “虽说圣上自登基以来施行仁政,但据我推测,圣上断不至于会宽恕了穆家和金家,宽恕这两家对圣上而言,弊远大于利!” “咱们府上万万不可为了穆家和金家向圣上求情,如此非但不管用,反而可能会连累到咱们府上。” “圣上是咱们皇后娘娘的夫君,又对咱们府上恩重如山,父亲和我理当全心全意对圣上尽忠效力才是。” 贾珠说得算委婉了的,有些话他连对贾政都不便直说的。 在贾珠看来,袁庆柏登基后的所谓仁政,都是对他这位天子而言利大于弊的,事实上,袁庆柏才登基两个月,就已通过一系列策略,包括了一些所谓的仁政,坐稳了皇位,皇权已经不亚于驾崩前的承泰帝了。 贾珠甚至已经判断出,袁庆柏急着覆灭准噶尔汗国,并为此做足了准备,多半是为了把准噶尔汗国当垫脚石,提升他的天子威严,进一步加大他的皇权。 总而言之,贾珠已看出袁庆柏是一位乾纲独断且志向远大的天子! 释放原二皇子、原七皇子、原十二皇子,对袁庆柏而言,利远大于弊。 而宽恕穆家和金家,对袁庆柏而言,就弊远大于利了,袁庆柏不可能同意。 此刻,贾政认真听完贾珠的一番话,认为有道理,不仅不怪罪适才贾珠冒犯贾母的话了,反而不由在心中感叹起来:“珠儿是愈发稳沉持重了!” 贾政顿了顿道:“罢!罢!此事我是不会插手的,老太太那里,你再去好好分说分说,想来老太太也会认为你说得在理。” 贾政又道:“另外,今日宝玉那里又打发人回来向老太太恳求,说是宝玉在咸安宫官学里甚是吃苦受罪,想回来,老太太委实心疼不过,让咱们求圣上开恩放宝玉回来,不再就读于咸安宫官学了,或让皇后娘娘求圣上。” 自从贾宝玉住读咸安宫官学,已两回求贾母让他辍学回来了,今日这已经是第三回了。 贾珠闻言不禁叹了口气,这个老太太,咋事儿这么多啊?咋搞得像当今圣上是咱们家的家人似的,啥事都能去求的? 虽说元春是皇后,咱们荣国府是圣上的外戚,可这跟一家子人是有区别的,毕竟人家是九五之尊啊! 贾政道:“我自然晓得此事不便求圣上的,圣上特许宝玉入学咸安宫,且在宫里头住读,已是莫大的圣恩,咱们岂能推辞的?何况此事对宝玉甚好,老太太对宝玉委实娇惯了。此事,也需你再去和老太太好好分说分说。” 贾政知道,贾珠在贾母心里的分量已经比贾宝玉还要重,也超过了他这个贾母素来偏爱的二儿子。 贾珠点了点头:“父亲放心,我待会儿便去见老太太。” 贾政吁了口气:“唉,你晓得的,我素来不以俗务为要,虽当着这座府上的家,却也素来不大理家的,如今蒙圣上隆恩,当上了礼部侍郎,公务上也繁冗起来了。从今往后,咱们府上的事务,伱多帮我分担些才好。” 贾珠恭声道:“父亲所托,儿子焉敢懈怠。” 事实上,自从贾珠考中了进士,当上了庶吉士,贾政便已经将荣国府的事务多半都交给了贾珠掌管,就连贾母都认同此事,而不是如原著里那般,荣国府的事务多半都是贾琏、几个管家甚至清客相公们在掌管。 贾政眼下这句话,是在进一步放权给贾珠了。 贾珠其实并不想掌管荣国府的事儿,宁愿将时间精力都放在公务上,放在对袁庆柏尽忠效力上。然而没办法,贾珠也知道,他若不好好管着荣国府,荣国府就会成为一个烂摊子。 贾珠也早就想要整治赖大、单大良、吴新登三个管家,因为他知道这三个管家都是贪婪肥己的,只是一直以来有所不便。 现在他已是天子亲信近臣,总管内务府大臣,且今日贾政又进一步放权给他,他便可以在近期内着手此事了…… 他甚至还想整治宁国府甚至整治整个贾家,但此事近期依然不便。 就在这时,微服出行的袁庆柏,突然掀开帘子走了进来,笑道:“你们父子在商议些什么?” “圣……圣上!” 贾政、贾珠都惊了一跳,既因袁庆柏竟突然出现在他们跟前,也因适才两人谈的一些话不便被袁庆柏听去的,让两人都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臣贾政恭请圣安!” “臣贾珠恭请圣安!” 父子俩忙不迭跪下行起了大礼。 袁庆柏直接坐到了炕上,才略一抬手:“起来吧。” 贾珠刚起身便恭谨地问道:“圣上怎突然大驾光临寒舍?” 袁庆柏道:“今日傍晚,朕微服出行,在西城私访了私访,寻思着你们家就在附近,便顺道过来瞧瞧。” 这话不真,他今日傍晚微服出行,其实是特意来荣国府瞧瞧的,可以瞧一瞧这里的金钗了。 ------------ 第117章 荣庆堂见金钗 已是炎热夏季,尽管眼下是傍晚时分,空气还是残留着燥热的气流。 袁庆柏穿着一身便服,拿着一把湘妃竹扇,一面给自己扇风,一面看着眼前毕恭毕敬的贾政、贾珠。 贾珠道:“下人们愈发懈怠了,圣上驾临,竟都不及时通报,让咱们在圣上跟前失了礼仪,有了怠慢之罪。” “是朕不让他们通报的。”袁庆柏微微一笑,“适才朕在帘外站了一会子,隐隐听到你们父子说到了宝玉?” 贾珠心想圣上只隐隐听到了宝玉之事,应该是没听到穆家和金家的事儿了。 贾珠恭声道:“不敢瞒圣上,只因宝玉自小到大有些娇惯,竟是有些不习惯咸安宫官学的住读。父亲和我皆认为无论如何都要让宝玉在咸安宫官学好好读书,这可是圣上莫大的圣恩,对宝玉又是莫大的好事。” 袁庆柏点了点头:“你是稳沉持重的,朕特意开恩让宝玉住读咸安宫官学,宝玉若辍学,可就辜负了朕的好心,也辜负了他大姐姐对他的期许。” 说完袁庆柏站起身:“既然今日朕来了你们府上,理当去见见府上的老太太,走,你们带朕去老太太的住处。” 贾政诚惶诚恐:“岂敢劳动圣上去家母的住处,恳请圣上在此,臣这便请家母来此面圣,圣上若觉得此处不好,臣便让犬子请圣上去荣禧堂,请家母到荣禧堂面圣。” 袁庆柏笑道:“不必如此麻烦,朕去老太太的住处便好。” 说完他便率先迈步向帘外走去。 贾政、贾珠对视了一眼,忙跟上前。 其实袁庆柏这回特意微服到荣国府,除了想瞧一瞧这里的金钗,也是想来此找一找红楼世界的感觉。 袁庆柏有时都会忘了这个世界是红楼世界,尤其是他登基以后,成日家忙着国事。 他并非穿越成贾家的人,虽说曾进过荣国府,却是还从未去过贾母院,而贾母院的荣庆堂可是原著里的重要场所。 此时,贾政、贾珠跟着袁庆柏走出了外书房,只见外书房外站着两名御前侍卫,熊元和马焕,两名侍卫也都是微服。 贾珠见怪不怪,他知道,纵然袁庆柏是微服出行,身边护卫的绝不会仅有两名御前侍卫,必定还有其他一些侍卫在暗处保护。 事实便是如此。 而且,整个顺天府对火器弓弩的管控都已极为严格,若有私藏私携火器或弩箭的便是死罪,加上袁庆柏的个人武艺奇高,袁庆柏在顺天府微服出行,人身安危是很有保障的,更别说在神京城内城了。 …… …… 贾母院位于荣国府内宅西路,上房五间,雕梁画栋,是为荣庆堂,也就是贾母日常起居之所。 荣庆堂两边穿山游廊厢房,挂着各色鹦鹉、画眉等鸟雀,台矶之上坐着几个穿红着绿的丫鬟。 此时贾母正在荣庆堂里吃晚饭,堂内人挺多。 只见,贾母在正面榻上独坐,桌旁还坐着薛宝钗、林黛玉、迎春、探春、惜春五位姑娘,六人在一同吃饭。 邢夫人、王夫人坐在一旁,只是守着,两人不在这里吃饭。 周姨娘、赵姨娘这两個贾政的妾室,以及李纨、甄宝芬这两个贾母的孙媳妇,都立于桌旁布让。 几个丫鬟在旁执着拂尘、漱盂、巾帕等物。 还有一群丫鬟媳妇侍立堂内。 贾府规矩,吃饭时安静为好,所以现场人虽多,却连一声咳嗽都不闻。 就在这诡异的安静之中,突然,一个看守垂花门的婆子火急火燎跑进了荣庆堂,喊了一句:“老太太,快,快,圣上驾到了!” 此话一出,满堂之人皆惊。 贾母都怀疑自己听错了,忙问:“圣上驾到?” 圣上驾到荣国府,这事儿以前不是没有过,且有过不止一次。 但最近一次已是很多年前的事儿了,那时贾代善在世,景安帝驾到荣国府。 婆子道:“正是呢,二老爷和珠大爷正领着圣上过来。” 贾母这才确认此事,忙不迭站起身,领着满堂女眷刚出荣庆堂,便见贾政、贾珠陪着袁庆柏走了过来。 “贾史氏恭请圣安!” 贾母带头行起了大礼,邢夫人、王夫人等人跟着一起。 袁庆柏笑道:“老太太起来吧,都起来。” 贾母众人站起身,贾母诚惶诚恐道:“圣上突然大驾光临,可是折煞我了!” 袁庆柏笑道:“老太太不请朕进屋再说话?” 贾母陪笑道:“是我糊涂了,圣上快请进屋。” 众人众星捧月一般,簇拥着袁庆柏进了荣庆堂。 因堂内正面榻前还摆着饭桌,袁庆柏没让下人们临时撤走,坐在了一张椅子上,一面扇着湘妃竹扇一面看着众人,虽是微服,凭他如今的身份,配上他的外貌和眼下摇扇的姿态,落在眼前众人眼里,真是英姿焕发,气宇轩昂。 王夫人亲自为袁庆柏斟上了一杯茶,袁庆柏却没打算喝。 袁庆柏让贾母、贾政、邢夫人、王夫人落座,跟贾母闲聊了几句,然后对王夫人笑问:“岳母目今是二品的诰命了吧?” 王夫人心里真真是受用啊,瞧瞧,当今圣上当众叫我“岳母”呢,行动上倒是没敢怠慢,起身恭敬道:“承蒙圣上隆恩了。” 贾政升为正二品的礼部侍郎后,王夫人也随之晋升了诰命,目今已是二品夫人,在贾府女眷中,仅次于一品国公夫人的贾母,比诰命为三品淑人的邢夫人要高了。 邢夫人眼下心中郁闷了,连神色都不禁展现出一点子尴尬来了。 她的丈夫贾赦是荣国府的长子,也是袭爵人,以前既是超品的侯爷又是正二品的前锋营统领,后来因受到废太子坏事的连累,罢官降爵,直到如今都没能晋爵,也没能重新做官。 反观二房的贾政、王夫人、贾珠、元春甚至贾宝玉,真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盛。 就在近期,贾赦、邢夫人想让二房帮忙找袁庆柏求情,倒不是想让贾赦重新当官,贾赦不是很想当官,当官多累啊,在家里穷奢极欲荒淫无耻岂不快活?但贾赦想晋爵,甚至想恢复到超品的侯爵。 然而贾珠果断拒绝了,倒不是贾珠冷酷无情,而是贾珠知道此事不可行,贾赦又是个不成器的。 跟王夫人客套了一句后,袁庆柏仔细打量了一圈堂内金钗,包括了薛宝钗、林黛玉、迎春、探春、惜春…… 今日这几位姑娘竟都在此,就连薛宝钗也在。 比起三年前,如今的薛宝钗已长成一个可以嫁人的大姑娘了,美丽,端庄,素雅,肤色也似乎更白了,也似乎愈发有元春的感觉了。 袁庆柏对薛宝钗笑道:“薛姑娘,三年没见了。” 薛宝钗又臊又喜,袁庆柏竟然在这种场合跟她说话,且说的是这种话,真叫人难为情呢! 贾母众人却都不奇怪。 早在三年前,王子腾安排薛宝钗做袁庆柏的侍妾,当时袁庆柏还让香菱届时跟薛宝钗一同进宫。 此事王子腾叮嘱过薛姨妈、薛宝钗、香菱、薛蟠要保密,然而薛蟠却是个大嘴巴,没能保住这个秘密,让此事传播了开来,贾府之人都知道了。 薛宝钗低眉垂眼,羞人答答地款款说道:“今日得以面圣,实乃荣幸之至。” 袁庆柏玩味一笑,眼下这种场合不便跟薛宝钗多聊的,聊这么一句就够了。 他知道,薛宝钗一直在等着他,香菱也是,虽说薛蟠是个呆霸王,三年来倒也不敢动香菱的,薛姨妈、薛宝钗也不会让他动。 因承泰帝的驾崩,袁庆柏暂时还不便接薛宝钗、香菱进宫,以后再说。 袁庆柏看向如花似玉、袅娜纤巧的林黛玉,微笑着问道:“林姑娘,你如今身子可好些了?” 饶是林黛玉孤高自许、目无下尘,面对已是天子的袁庆柏,还是不由恭谨,何况这位天子对她有恩。 吕太医、王济仁几年来一直坚持每月帮林黛玉诊断一回,诊金都是袁庆柏支付,哪怕近期这两位太医分别当上了太医院院使和右院判,此事都没耽误的。 林黛玉行了万福礼,羞涩忸怩地恭声道:“回圣上的话儿,比起几年头里已是好了不少,此事还要多谢圣上的。” 袁庆柏又特意看向探春:“探春姑娘又长大了。” 探春心中一喜,忙行礼恭声道:“探春恭请圣安!” 袁庆柏对贾母笑道:“这探春倒是有几分她大姐姐的品格。” 探春心中更喜,这话本身就是对她很高的评价了,何况还是圣上当着荣国府众人的面说的。 探春虽是贾政的女儿,却是贾政的妾室赵姨娘所出,而赵姨娘是荣国府的家生子奴才出身,为人又粗鄙愚昧。 尽管探春在荣国府里受到贾母的喜爱,她也擅长讨好王夫人,但她在府上的地位并不算高。 袁庆柏眼下的这一句称赞,无疑对探春有利。 探春甚至情不自禁在心中寻思着,袁庆柏是不是瞧上她了?要不然袁庆柏为何没跟迎春说话,而是和她说话,还偏偏称赞她有几分元春的品格呢? 其实,袁庆柏说探春有几分元春的品格,这话儿不真,探春无论外貌还是性格,跟元春都差别不小,只因袁庆柏对探春颇有好感,才故意这么说。 薛宝钗倒是真正有几分元春的品格,无论外貌还是性格都跟元春有些相似。 这时,赵姨娘忍不住开口了,只见她笑道:“圣上,探春是我生的。” 贾母、王夫人登时都心中不满了,嘿,你个赵姨娘,平日里你粗鄙愚昧也就罢了,眼下可是圣上当面,哪有你说话的份儿?说的还是这种荒唐的话儿! 哪怕探春是赵姨娘生的,名义上她的母亲并不是赵姨娘,而是王夫人。 袁庆柏看向贾珠:“不妨将伱的两个儿子都叫来让朕见见。” 贾珠的命运轨迹,跟原著里已有了很大变化,不仅活到现在二十八岁了,而且已经生了两个儿子,长子贾兰,今年已经九岁了,次子贾萱,今年四岁,两个儿子都是李纨所出。 贾珠、李纨闻言大喜,贾珠忙对李纨道:“快将兰儿、萱儿带来面圣。” 李纨对袁庆柏行了个万福礼便急忙离开。 很快,李纨便领着贾兰、贾萱来了。 袁庆柏对贾兰、贾萱都饶有兴致,因为根据原著的线索,原著里将来贾兰应该会成器,而贾萱是原著里没有的,是因他带来的改变而诞生的。 袁庆柏当场考问了一番贾兰、贾萱,果然,贾兰虽才九岁,却已经有些读书功底了,记性甚好,背了诗文,哪怕是年仅四岁的贾萱,也已识字不少,还会背诗,跟贾珠的教养有关。 考问完毕的袁庆柏对贾珠道:“你这二子都是聪颖的,好好教养,将来或都能和你一般成器。这样吧,让贾兰入学尚书房,给朕的皇子做个伴读。” 贾珠、李纨都大喜,贾母、贾政、王夫人无疑也都惊喜了。 贾珠却谦逊道:“圣上谬赞了,犬子何德何能,配不上入学尚书房做伴读的。” 袁庆柏道:“孺子可教也,朕意已决,明日起便让他入学尚书房。” 贾母、贾政、王夫人、贾珠、李纨等人纷纷谢恩,贾兰不用人吩咐的,自己就跟着跪下谢恩了。 袁庆柏又对贾珠道:“贾萱年纪尚小,你好好教养,今日朕是微服出行,倒是没什么好东西可以赏他,明日朕命人送来赏赐补上。” 贾珠推辞了一下,推辞不过才让贾萱磕头谢恩。 贾琏的正妻甄宝芬不由郁闷了,哼,袁庆柏当了天子还是跟以前一样,都不跟她说话的。贾珠、李纨如今的身份地位,远远将贾琏和她比下去了,而且,李纨生了两个儿子,而她只生了一个女儿。 袁庆柏收起了湘妃竹扇,站起身:“天要黑了,朕该回宫了。” 贾母众人忙将袁庆柏送出荣庆堂,一直送到荣国府大门外。 贾政、贾珠还将袁庆柏送出了宁荣街。 贾珠心想:“老太太虽在一些事情上有些糊涂了,可今日面圣倒是表现挺好的,没有擅自对圣上提穆家、金家的事儿和宝玉的事儿。” ------------ 第118章 皇后元春 袁庆柏回到皇宫的时候,已经是掌灯时分了。 卢谦翼翼小心地对袁庆柏说道:“圣上,太后晓得你微服出宫的事儿了,叫您回宫后便去见她呢。” 袁庆柏皱眉:“你去告诉太后的?” 卢谦忙道:“奴才怎敢,是太后适才打发人来叫圣上,奴才得了圣上的吩咐,这种情况可如实说圣上微服出宫的事儿。” 袁庆柏点了点头,当即出了养心殿,向北走到隆福门,进了隆福门,经过交泰殿,由景和门而出,何太后住的景仁宫就在景和门附近。 已经过了傍晚定省的时辰,袁庆柏的皇后妃嫔们都已给何太后请过安,不过何贞敏还待在景仁宫里。 何贞敏本来正一面给何太后捶背一面闲话儿,听宫女通报说圣上来了,她忙停住了闲话儿,却继续捶着背,直到袁庆柏步入,她便起身蹲了个万福,便算是打过了招呼。 “儿子给母后请安!”袁庆柏微笑着行礼,上前对何贞敏摆了摆手,何贞敏会意一笑,将位子让给了袁庆柏,袁庆柏一面给何太后捶背一面笑道:“今日儿子微服出宫了一趟,耽误了母后的召见了。” 何太后转头看向袁庆柏:“好端端的,怎突然想微服出宫了?是不是这段日子在宫里待闷了?” 袁庆柏道:“是有些闷了,也因我今日特意去了趟荣国府,那是皇后的娘家,皇后的父亲和胞兄目今都是朕的心腹臣子,尤其是那胞兄贾珠,这段日子将内务府管得甚好,我去他们家瞧瞧,也有一层勉励的意思在里头。” 何太后点了点头,笑道:“圣祖在位时怪喜欢微服出行的,先帝年轻的时候也喜欢微服出行,后来先帝当了圣上便没再做这种事了。看来你在这种事上倒也得了圣祖和先帝的遗传,才登基两个多月,就微服出行起来了。” 袁庆柏笑道:“母后这话儿说得在理。” 何太后道:“做天子的微服出行,倒也不是稀奇事儿,若按头里圣祖的说法,微服私访了解民间民情还有利于做个好天子。只是,人身安危上务必要防范好,毕竟你如今已是九五之尊。” 袁庆柏道:“母后训教的是,儿子谨记在心。也请母后放心,我在人身安危这种事上不会大意,就拿今日微服出行来说,整个顺天府都严管着火器弓弩,尤其是神京城,加上儿子武艺不凡,又带着群侍卫微服护卫,断不会出事的。” 何太后点了点头:“我是分外关心你才唠叨几句的。” 袁庆柏笑道:“儿子巴不得母后多多训教的,何来唠叨之说?” 这话算是发自真心,家中有一老犹如捡個宝,虽说何太后还不算老,却被袁庆柏当成了一个宝。有何太后,他才不至于成为一个无祖父母也无父母的“孤儿”,有何太后,他这位天子才有展现孝道的对象。 他曾对景安帝、汪太后都展现过不少孝道,景安帝、汪太后驾崩前一年,他特意经常陪伴二老。 但他在对承泰帝的孝道上有愧,既因承泰帝驾崩得很突然,也因他登基后为了远大志向和大周天下,更张了承泰帝生前的一些章程。 在他看来,他好好对何太后尽孝,也算是弥补对承泰帝的孝道了。 站在一旁的何贞敏,见到何太后和袁庆柏这般母慈子孝的情景,心中不由欢喜。她作为何太后疼爱的侄女和袁庆柏的妃嫔,袁庆柏对何太后越是孝顺,显然对她越是有利。 袁庆柏一面继续给何太后捶背一面转移了话题:“不知母后今日召见儿子所为何事?” 何太后闻言突然小翼起来,只见她将殿内的宫女都打发了出去,还对何贞敏道:“敏丫头,天黑了,你回延禧宫去吧。” 何贞敏撒娇道:“侄女想多陪姑母一会子,难不成姑母今日要和圣上说的事儿,还不便被我听去的?” 何太后笑道:“还真不便被你听去的,你去吧。” 何贞敏无奈之下唯有告退离开,她是真好奇何太后如此神秘究竟要跟圣上说什么密事。 袁庆柏也好奇。 待到何贞敏离开,何太后没卖关子,对袁庆柏道:“今儿我要厚着脸皮和伱聊几句秘密的私事儿,你也不要不好意思的,毕竟都是堂堂的皇帝了。” 袁庆柏一听这话便推测到何太后要跟他聊什么了。 果然,何太后问道:“自先帝驾崩,这两个多月,你有无行房?” 袁庆柏坦然道:“先帝驾崩满月后,倒是和皇后同宿了两回,却并未行房。” 何太后毫不怀疑袁庆柏的说法,既因她信任袁庆柏,也因悄悄问过了元春。 何太后款款说道:“虽说按礼数你二十七个月都不能纳妃嫔,一年不能让后宫的女眷怀胎,可这并不意味着你一年都不能和皇后妃嫔们行房的。毕竟你才二十几岁,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一年不像话儿。” “唉,虽说孝道为大,但这礼数未免苛刻了些。圣祖在这种事上的情况如何,我不了解,先帝我是了解的,圣祖驾崩后一年,先帝就有过行房,只是防范之下未出现怀胎的事儿。” “要我说,你如今当了皇帝,后宫里却仅有几位妃嫔,忒少了,且不说和圣祖、先帝比了,就连那些宗室王爷,侍妾多半都比你的妃嫔要多,你该尽快多纳妃嫔,也多生些子女为好。” “只是这纳妃嫔的事儿不好违背礼数的,须得等满了二十七个月才好。” 袁庆柏听到这番话,既感动也欢喜于何太后的开明不迂腐。 按礼数,因先帝承泰帝的驾崩,勋贵官员一年内不许筵宴音乐,百日内不许嫁娶,军民百日内不许筵宴音乐,一月内不许嫁娶。 其中,宗室之人还要求一年内不许怀胎。 而袁庆柏二十七个月内不许纳妃嫔,一年内不许怀胎,但在行房这种事上,并未有明确的规定,即便行房也不要紧,尽量别在一年内怀胎就好,当真在一年内怀胎了,也不会是很大的事儿。 何太后现在的意思是,让袁庆柏行房,但尽量别在一年内怀胎,纳妃嫔则应该等到满了二十七个月的孝期。 何太后这是真正在把袁庆柏当亲生儿子一般啊,连这种事都关心到了,袁庆柏自然感动。 袁庆柏微笑道:“谢母后关心,只是儿子晓得,那些避子的东西并不可靠。而且,像长期在肚脐上贴麝香,喝麝香甚至水银制成的凉茶,都对女子的身子有害的,至于羊肠、猪膀胱、鱼鳔这些东西,都不干净,对男女都不好。” “所以,为安全起见,我还是一年内不行房为好。” 一年内不行房,并不意味着他要忍一年,毕竟还有其他方式,只是这种事他没必要和何太后细说了。 何太后点了点头,感叹道:“你说得也在理,此事还是你自己做主吧,我不过白嘱咐一番罢了。你能如此稳沉持重,还能如此体贴女人,你的皇后妃嫔能跟了你这样的天子,都是行了大运的。” 何太后又不禁感叹:“你晓得的,我疼爱敏丫头这位侄女。” “而我也晓得,你冲着我的情面,早早就对她封了个妃位,否则她是没资格封妃的,毕竟连个子女都没给你这皇帝生下来,反倒是给你生了儿子的秦氏和灵雪,都只封了嫔位。” “我也不瞒你,此事我着急,敏丫头也着急,奈何没法子,敏丫头一年内不便怀胎的,待到满了一年后,你多翻翻敏丫头的牌子,好让她尽快给你生个儿女出来,如此既配上了她的妃位,我看着也喜欢喜欢。” 袁庆柏点头:“母后这话儿,我记住了。” 这就是有人依靠的好处啊,天子的后宫女人,也是讲究这种事的。 比如王熙凤,因为当初有王子腾可以依靠,承泰帝亲自让袁庆柏对她封了侧妃,袁庆柏登基后,她便理所当然地封了妃。 再比如何贞敏,因为有何太后这么一座大靠山,不仅破格封了妃,现在何太后连她生儿育女的事儿都关心到了,开口让袁庆柏以后多翻她牌子了。 继续跟何太后聊了一会子,袁庆柏便告退。 按照来时的路,袁庆柏进了景和门,经过了交泰殿,由隆福门而出,却没有回养心殿,而是绕过了王熙凤住的翊坤宫,逶迤来至元春住的长春宫。 天已黑了,已是夜晚,长春宫里亮着灯火。 袁庆柏故意没让发现他的太监宫女通报,悄悄步入了正殿,又故意没让守在正殿里的抱琴、袭人通报,悄悄来到了暖阁门口,发现元春正侧身坐在炕上,一面吃着荔枝一面出神。 “皇后赏朕几颗荔枝吃?” 袁庆柏一面笑道一面迈步进了暖阁。 元春惊了一下,发现是袁庆柏后,忙站起身蹲了个万福:“给圣上请安。” 袁庆柏直接坐在了炕上,又指了指对面:“坐下吧。” 元春“嗯”了一声,重新坐回炕上,却是坐得端正端庄,而不是像适才袁庆柏没进来前那般侧坐了。 袁庆柏笑道:“朕和你说过几回的,虽说朕如今成了皇帝,你如今成了皇后,你在人前须得和朕端庄的,可这私下里和朕在一起,又何必拘谨着自己?瞧瞧你眼下坐的姿势,你不别扭,朕瞧着还别扭呢。” 元春嫣然一笑:“我也和圣上说过几回了,当了皇后就该有皇后的样子了,须得贤孝才德才好,否则不仅我配不上当这个皇后,也是在丢圣上的体面。” “纵然是私下里和圣上单独相处,我也当恭谨才好,一则,皇后其实也好比圣上的臣子一般,哪有臣子不尊重圣上的理儿?二则,我怕我私下里不恭谨了,惯出毛病来了,人前就会有失仪的时候。” 袁庆柏叹了口气:“你啊,是过于谨慎了,现在你才当皇后不久,如此谨慎倒也忍得,然而,难不成你要这般谨慎一年二年甚至十年二十年?当真如此,你这位皇后可就当得有些无趣了。” 元春抿嘴一笑,不回应他这话儿。 袁庆柏笑道:“哪天非得让你再大醉一场,那才有趣呢。” 元春闻言登时低眉垂眼,心中悄悄“呸”了一声。 袁庆柏道:“皇后是忘了么?” 元春抬头问道:“忘了什么?” 袁庆柏道:“朕适才可是求皇后赏几颗荔枝吃的,皇后口口声声说要对朕恭谨,难不成连几颗荔枝都不愿赏给朕吃?就恁的小气?” 元春心中又悄悄“呸”了一声,却是主动伸出双手快速剥了一颗荔枝递给了袁庆柏,袁庆柏却将头前伸,张开了嘴,元春笑了笑,将荔枝递进了他嘴里。 袁庆柏嚼着荔枝感叹:“荔枝本就风味美妙,甘滋宜人,加上又是皇后亲手剥给朕吃的,就更美味了。” 元春瞟了他一眼,虽知道他在故意打趣她,心中还是感到甜蜜,宛如心吃了一颗荔枝似的。 元春又剥好了一颗荔枝,这回袁庆柏用手接了,一面吃着一面道:“缘分这东西确实奇妙,朕和皇后便是甚有缘分,且不说别的,朕和你都爱吃荔枝。” 元春“嗯”了一声,她很爱吃荔枝,荔枝是她最爱吃的水果,巧的是,袁庆柏也是如此。 袁庆柏因此还想过,元春颇有些杨贵妃的感觉,元春醉酒,元春爱吃荔枝,而且原著里的元春当的便是贵妃。 袁庆柏情不自禁站起身,走到元春身边,弯腰用双手捧住了元春的俏脸,柔声道:“皇后,朕发现你比起几年头里愈发标致动人了。” 元春头一低,闭着眼道:“我年纪大了,又已和圣上成婚多年了,圣上岂会真有这般想法?” 袁庆柏道:“为何不会真有这般想法?这可是朕的心里话。” 说着他便用手抬起元春的头,低头亲了一下。 元春情不自禁放松了恭谨,顺势靠在了他的身上,心仿佛又吃了一颗荔枝似的。 ------------ 第119章 夺情 袁庆柏坐回自己的位子,没再让元春帮他剥荔枝,自己一面剥着荔枝一面道:“今日朕微服出宫,去了一趟荣国府。” 元春还不知道这事儿,眼下听到这话,不禁眼睛一亮:“竟有此事?” 袁庆柏当即详细跟元春说了说他今日微服去荣国府的事儿,包括了让贾兰入尚书房当伴读。 元春听得格外认真,听完格外恭谨地对袁庆柏行了一礼,感动感激,然后关心地提了提袁庆柏微服出行的安危问题。 这时,元春突然低眉垂眼,声若蚊蝇地说道:“今日太后问了我一桩事儿。” 袁庆柏已猜到是何事,却故意问道:“哦?问的何事?” 元春的俏脸仿佛泛起了桃花:“行房的事儿。” 她将太后的问话和她的回应详细说了一番,虽说她要端庄矜持,却觉得这种事还是应该跟袁庆柏汇报一下的。 袁庆柏听完笑道:“适才朕已见过了太后,太后已和朕商议了此事。” 元春不由好奇了,睁大眼睛看着他,却不好意思开口询问。 袁庆柏将何太后和他商议的情况,详细对元春说了一番。 元春听完又一次感动感激,心想三爷真好,都当了天子了,还如此体贴女眷,为了女眷的身子着想,不愿动用那些避胎的法子。 袁庆柏又一次起身来到元春身边,低头在元春耳畔悄悄说了几句,关于其他方式的。 元春忍不住“呸”了一声:“这事儿哪成呢,我若依了你,哪还有皇后的样儿了?” 袁庆柏道:“皇后就不能有敦伦之乐了?难不成皇后忍心让朕忍受一年的?” 元春低着头不则声。 袁庆柏知道她这已相当于是默许了,微笑道:“就这般说定了,养心殿那里还有些奏折,朕且去批了,约摸半个时辰后便过来,今晚就宿你这儿。” 说完他便迈步走出了暖阁。 元春也顾不上送他了,兀自呆坐在炕上,脸上的桃花愈发鲜艳了起来。 …… …… 今日何太后跟袁庆柏说了那么一番话,袁庆柏便相当于可以奉旨敦伦了。 本来袁庆柏今晚准备宿在启祥宫,启祥宫是秦可卿的寝宫,而秦可卿可是早就跟他试过其他方式了。 除了秦可卿,还有其他袁庆柏的妃嫔试过了。 元春则没试过,她要端庄矜持,袁庆柏不想强她所难。 结果元春今日竟然默许了。 于是这晚袁庆柏宿在了长春宫。 翌日凌晨,当袁庆柏习惯性地早起,元春竟顾不上亲自服侍他更衣,倒不是身子有碍,而是实在臊了。 袁庆柏起床后则照常到养心殿读书习武,吃完早餐后给何太后请安,然后回到养心殿开始了繁忙的天子工作。 今日的第一项工作,便是召见一名重要的臣子。 只见袁庆柏出了暖阁,竟然来到殿门口等候着。 这时,李尉被卢谦领进了养心殿院中,发现正在殿门口站着等候的袁庆柏,李尉忙快步上前行起了大礼:“臣李尉叩请圣安!” 袁庆柏上前几步,伸手将李尉扶起:“朕可是特意在此候着你的。” 李尉大为感动:“臣何德何能,圣上如此待臣,可是令臣无地自容了。” 袁庆柏笑道:“咱们且进殿说话儿。” 说完他带着李尉步入殿中,进了暖阁,他在办公桌后面坐下后,让太监给李尉看座上茶,李尉谢恩了一番才落座,却是坐得恭谨。 袁庆柏登基至今,已多次如此热情接见臣子,为了拉拢人心。 这也是帝王术。 显然,能让他这般热情接见的臣子必定是不凡的。 比如眼前的李尉。 李尉,出生于江苏的一户富裕人家,景安年间,他捐了个员外郎,以此入朝担任兵部员外郎,两年后便晋升户部郎中。 承泰帝登基后重用李尉,李尉先后担任云南盐驿道、云南布政使、浙江巡抚兼任两浙盐政使、浙江总督并加封兵部尚书。 在此之后,李尉因遭母丧,丁忧守制。 李尉丁忧守制期间,承泰帝都没忘了他,特意给他加封了太子少傅。 本来还需大半年,李尉才丁忧结束。 袁庆柏却下旨对李尉夺情,命李尉进京。 大周开国至今,臣子丁忧夺情的情况是少见的,因为孝道很重要,大周天子也不便轻易对臣子夺情。 而一旦大周天子对臣子夺情了,无疑便说明了对该臣子的莫大器重。 袁庆柏这次对待李尉,便是如此。 袁庆柏早就认识李尉了,对李尉比较了解,知道李尉虽不是正儿八经科举出身的官儿,而是通过“捐官”这条歪路子混进官场,却是颇有才干,而且,李尉是承泰帝的心腹重臣,也一向跟袁庆柏亲近。 袁庆柏才登基不久,信得过的臣子不多,尤其是高官大员。 他将贾政一下子提拔为礼部侍郎,主要可不是冲着元春的情分,而是因为他绝对信得过贾政,且贾政也有些适合担任这个官职。 就连贾雨村,袁庆柏明知他是个擅长伪装的小人,目前也在用他,因为他是兵部侍郎,且是王子腾、荣国府的门下。 袁庆柏想进一步稳固自己的皇位,进一步掌握全国军政大权,也就需要器重更多自己信得过的臣子。 此时,袁庆柏对恭谨坐着的李尉道:“朕瞧着你的气色不大好,从江苏一路进京,今日一早又进宫见朕,着实辛苦你了。” 李尉忙恭声道:“圣上这话儿,臣担待不起,奉圣上之命进京岂有辛苦可言?” 袁庆柏感叹道:“朕对你夺情,违了你的孝道,本不该如此,但朕刚登基不久,缺乏信得过的臣子。朕对你是很信得过的,且知伱才猷干练,一向实心办事,是先帝的心腹重臣,也对我大周立下过汗马功劳。” 李尉道:“圣上这话儿,臣也担待不起,承蒙圣上厚爱,臣从今往后唯有孜孜矻矻对圣上尽忠效力,鞠躬尽猝,死而后已。” 袁庆柏笑道:“看来这些年来你没少长进,说话已有一点子文绉绉的了。” 李尉也笑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臣好歹当了十几年的官儿了。先帝在时又屡次三番叮嘱臣要读书识字,臣也没敢怠慢,加上臣又爱听人说书的,可不就养出了一点子文绉绉的作态来了。” “其实臣自己倒是不喜欢这样的,只是圣上当面,臣不敢怠慢了。” 李尉不仅是捐官走上仕途,而且他最初担任兵部员外郎时竟然识字很少,他为官十几年,公文甚至奏折几乎都是师爷起草,起草后读给他听,他口述修改。虽说如今他在读书识字上进步不小,但文化水平还是很有限。 偏偏就是这么個人,竟然十几年期间就跃升成为封疆大吏,朝堂重臣。 通过捐官走上仕途的,绝大多数都是贪官和无能之辈。 李尉算是其中的另类了。 值得一提的是,捐纳制度,说白了就是卖官鬻爵,影响很坏,然而这一制度在华夏自古有之,就连承泰帝在位时都没有整顿这一制度。 而袁庆柏已有打算,以后要整顿捐纳制度。 李尉突然收住了笑容,面容悲戚了起来:“说到先帝,臣真真是悲痛不已,自打臣得知先帝龙驭上宾,两个多月来老是不禁回想起曾追随先帝的一幕幕情景,先帝对臣恩重如山,臣却已无法报效了……” 他说着说着竟哽咽了起来,眼中淌下了泪痕。 他的这番作态,虽有些故意,多半还是出自真心实意。 袁庆柏感叹道:“唉,朕也不承望先帝才五十余岁竟就龙驭上宾了,听你这么一说,倒是又勾出朕的悲痛来了。” “臣该死,臣失仪了!”李尉跪了下来,话锋一转,“好在,先帝虽龙驭上宾,却有英明神武的圣上克承大统,有圣上这样的天子,乃是我大周的福气,也是咱们做臣子的福气,更是天下百姓的福气。” 呵,别看李尉文化水平不高,人却很聪明,献媚的本事也不小。 袁庆柏道:“先帝对你确有隆恩,目今先帝的梓宫停在勤和宫,你待会儿便去祭拜祭拜,此事耽误了可是对先帝的不敬,想来先帝也欢喜见到你的。” 李尉听到这话又哭了起来。 这时,袁庆柏郑重其事地说道:“李尉,朕任命你为直隶总督。” 李尉知道这便是在下旨了,本就跪着的他无需再跪下,直接叩着头道:“臣谢圣上隆恩!” 这确实是隆恩,毕竟李尉此前是承泰帝的心腹重臣,而不是袁庆柏的,刚被夺情进京,就被任命为直隶总督如此重要的封疆大吏。 袁庆柏让李尉起身重新落座,又花费了半个小时,对李尉叮嘱了一番直隶总督的事务后,才让李尉告退。 李尉告退后,袁庆柏接着召见了和端亲王袁嗣纯和戴锦,商议了一番燧发枪的制造情况。 袁嗣纯兼任着管理造办处大臣,戴锦如今既是造办处郎中,也负责着造办处火器厂。 袁庆柏很重视燧发枪制造之事。 因为他想尽快覆灭准噶尔汗国。 此事一旦完成,对他很有利,甚至可以作为他登基后的一个分界…… ------------ 第120章 我王子腾有名将之资 去年,承泰帝为攻打准噶尔汗国,任命了两位大将军,一位是统帅北路大军的靖边大将军费迩,一位是统帅西路大军的宁远大将军岳仲。 其中,西路大军主要由川陕甘的军队构成。 北路大军的构成就复杂了,有京师兵,有东北兵,有宁夏兵,有蒙古兵,等等,一共大概四万兵力。 奉天隆帝袁庆柏的旨意,王子腾火速由神京城奔赴西北前线,取代了费迩,将四万北路大军统帅了起来。 准噶尔汗国继位才两年的大汗策零,见大周北路大军突然换帅,而且大周北路大军比起大周西路大军,兵力要少,构成要复杂,策零便决定集中准噶尔汗国的兵力,攻打大周北路大军,如此还可劫掠喀尔喀蒙古。 奈何,王子腾统帅大周北路大军后,严格遵照袁庆柏的旨意,只凭城固守,严加防范,不主动攻打准噶尔汗国。 而准噶尔汗国强大的骑兵,擅长野战,短于攻坚。 这让策零很是郁闷。 不过,策零的才能非凡,比起其父策妄,可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策零想到了一条好计策,那便是引诱大周北路大军出城野战,且对大周北路大军设伏! 为此,策零故意派了一名间谍,让这名间谍被守卡的大周北路大军抓获。 间谍对大周北路大军诈称,策零调集了三万准噶尔军队,要攻打大周北路大军,兵分两路,其中一路军已抵达察罕哈达,而另一路军因故未至…… 此虚假消息,在大周北路大军传开后,几名武将联合请求王子腾率军攻打,如此便可趁着准噶尔军队未集中之时将其歼灭,便可早早覆灭准噶尔汗国,如此,大周北路大军的诸位武将便都会立下赫赫军功了。 “王大将军升帐!” “王大将军升帐!” “王大将军升帐!” “……” 这日,大周北路大军之中,传出了一声声靖边大将军王子腾升帐的军令。 伴随着这一声声的军令,数十名大周北路大军的武将,聚集到了王子腾的中军行辕。 只见,王子腾端坐于殿内正中,身材魁伟,配上一身大将军盔甲,威风凛凛,气势不凡,颇有大将军的范儿。 王子腾下死眼将下面端坐的武将们盯了一番,先说了一番抓获的间谍诈称的消息,然后沉声道:“适才有几名将官一同来见本大将军,让我趁着敌军未集中之时,率军歼灭之。” “我知道,目下有这种想头的,不止这几名将官,在座的必定还有其他人也有这种想头。你们都觊望着早日打下准噶尔,早日立下赫赫战功,荣耀显达。这想头没错,我也有这种想头。” “然而,当今圣上已不止一次下旨,要求我大周军队务必严加防范敌军,却不可主动出军攻打,本大将军离京前,圣上也当面警告了此事,难不成尔等竟要抗旨不成?” “我也已和尔等强调过的,圣上有此旨意,只因圣上另有准备,可确保咱们大周军队一举攻占准噶尔。至于圣上有何准备,此乃国家机密,纵然我为统帅北路大军的大将军,也不可泄密,请诸位随我一同等待旨意。” 这时,一名武将忍不住道:“王大将军,虽说当今圣上有这番旨意,可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卑职认为,目下乃是出军的大好时机,不该错过啊!” “卑职认为,一旦咱们此次出军,纵然不能一举攻占准噶尔,至少也可重创敌军。如此,圣上得知后,岂有怪罪之理?” 王子腾闻言冷哼了一声,正言厉色道:“我已说了,我理解你们的立功心切,可圣上也说了,此旨无论如何都不可违背!意味着,纵然此次我军出兵大胜,圣上多半也会降罪!” “另外,我离京前,圣上还特意叮嘱过我,务必严防策零可能使用引诱设伏之计,我并不认为此次是出军的大好时机!” “在我看来,那名俘虏抓得蹊跷,其所言军情也显得蹊跷,或许被圣上言中,或许正是策零的计策,故意引诱我军出动,让我军陷入野战,或许策零想要对我军设伏!” “当真如此,我军一旦出动,或许不仅不能大胜反倒会大败,如此便罪上加罪,尔等承担得起?” 又有一名武将忍不住道:“虽说卑职敬重王大将军,但卑职实不认为此乃策零引诱设伏之计,王大将军杞人忧天了。” 王子腾“呵”了一声,站起身来:“诸位随我来!” 说完他便领着诸位武将,一同围到了地图和沙盘之前。 王子腾一面指着地图和沙盘,一面详细对诸位武将分析了此次策零引诱设伏之事,甚至分析出了可能设伏的地点…… 一番详细的分析过后,诸位武将多半都被王子腾说服了,多半都认为此次确实可能是策零用了引诱设伏之计。 王子腾分析完后,正言厉色地喝道:“诸位听令!” 诸位武将纷纷跪下。 王子腾沉声喝道:“没有圣上的旨意和本大将军的军令,任何人不得主动出军,有抗旨抗军令者,斩立决!” 不得不说,王子腾确实军事才能非凡,对袁庆柏也足够忠诚,袁庆柏让他担任靖边大将军统帅北路大军,真真是用对人了! 若非承泰帝驾崩,袁庆柏继位,若非王子腾取代了费迩,若是现在依然是费迩统帅北路大军,那么这次费迩就会中了策零的引诱设伏之计。 结果就会类似于前世清朝和准噶尔的博克托岭、和通泊之战。 前世的博克托岭、和通泊之战,是清朝开国之后最大的一场败仗,损失极为惨重,北路大军的高级武将几乎都或战死或自尽,四万大军仅剩两千人。 让雍正帝龙颜大怒,撤换了北路大军的统帅,也让雍正帝放弃了覆灭准噶尔汗国的想法。 因袁庆柏了解这一历史,所以他还特意跟王子腾下旨,让王子腾务必严防策零的引诱设伏之计。 因为袁庆柏和王子腾,此次大周避免了一场大败仗! 王子腾期待着龙骑营和健锐营的到来,那时他将统帅大周北路大军攻占准噶尔汗国,一旦覆灭了准噶尔汗国,他王子腾将会成为战功赫赫的名将…… ------------ 第121章 庆柏改革钦天监 钦天监这一机构发源于秦汉,明朝时更名钦天监,大周沿用明制。 钦天监的主要职能是观察天象,推算节气,制定历法。 如今的大周钦天监,除了有天文学家,还有其他方面的科学家。 比如,担任钦天监五官正的明安途,此人既是天文学家,又是测绘学家,还是当今大周顶尖的数学家。 其实,如今的大周,不仅综合国力持续二十多年算得上世界第一,科学技术也并不比西方落后很多,某些方面甚至还要超过西方。 比如火器,大周就并不落后于西方,尤其是袁庆柏命戴锦改进燧发枪后,大周在火器上已经超过了西方。 数学上,大周如今比起西方要落后,但也没有落后很多。 早在一百年前,明朝数学家徐光启就跟利玛窦共同翻译了《几何原本》的前六卷,提出了实用的“度数之学”,撰写了《勾股义》和《测量异同》。 徐光启还在给皇帝的奏章中详细论述了数学在天文历法、水利工程、音律、兵器兵法及军事工程、会计理财、建筑工程、机械制造、舆地测量、医药、制造钟漏等计时器等十个方面的应用,建议皇帝开展这些方面的分科研究。 大周景安年间,还出了一位世界级的数学大师。 此人名叫梅闻鼎,他毕生致力于天文和数学的研究,在数学上,他综合研究了中西数学,集古今中外数学之大成,一生著述六十多种,其中,数学著作达二十六种。 景安帝很赏识梅闻鼎,仔细阅读并批阅过梅闻鼎著作的《历学疑问》三卷,还在南巡时三次召见梅闻鼎,亲赐“积学参微”四字褒奖,梅闻鼎卒于家乡宣城时,景安帝还特命江宁织造甄应嘉为梅闻鼎治丧营墓。 …… …… 已是承泰九年六月中旬。 距离承泰帝驾崩已过了百日。 就在三天前,袁庆柏已下旨废除了“官绅一体当差纳粮”。 而今天袁庆柏便着手改革大周钦天监了! 上午,袁庆柏于养心殿正殿明间,一下子召见了十多名钦天监的官员,其中包括了监正戴竞贤、监副成昉、五官正明安途…… 现场还有汤承远、詹尔廷、贾珠等人。 袁庆柏当众下旨,设管理钦天监大臣一名,由贾珠兼任,从此钦天监不再隶属于礼部,成为一个独立的机构。 本来,和端亲王袁嗣纯适合担任管理钦天监大臣。 袁嗣纯的理科水平不低,擅长火器,也擅长数学,曾在景安帝的指授下参与修撰《数理精蕴》,担任过算法馆总裁。 然而,作为总理事务大臣的袁嗣纯实在很忙,就连造办处都由他兼管着。 由贾珠兼任管理钦天监大臣,倒也适合。 这个职位,不要求贾珠有多高的理科水平,贾珠的学识很高,政务能力很强,且对袁庆柏很忠诚,这就够了。 袁庆柏又当众下旨,钦天监的监副成昉晋升为监正,监正戴竞贤降为监副,不过,监正的品级由之前的正五品升为从四品,监副的品级由之前的正六品升为正五品,如此一来,戴竞贤的官职品级并未降低。 戴竞贤,别看这是个华夏姓名,其实此人并非华夏人,而是来自西方德国的传教士,因他擅长天文,当上了大周钦天监监正。 戴竞贤对华夏的天文学颇有贡献。 不过,袁庆柏可是打算将大周钦天监朝着前世科学院的路子发展的,他不会让一個西方人担任监正。 成昉就很适合担任监正了,他的理科水平颇高,擅长天文、地理、数学,甚至对物理也有些研究,人品也不坏,袁庆柏信得过他。 袁庆柏还当众下旨,在钦天监下面设立天文所、地理所、数学所、物理所、化学所、生物所,每所设一名所正,正六品官职。 袁庆柏打算,将他所了解的地理、数学、物理、化学、生物方面的知识,传授给钦天监各所。 虽说他的理科水平有限,但配上他的“先知”,是能让大周的科学技术高速发展起来的,至少应该能超过西方。 …… …… 这日,袁庆柏照常在养心殿批阅奏折、召见大臣、下发谕旨。 从早晨到傍晚,又是繁忙的一天。 好在,他不用像承泰帝那般过度勤政,而且他有体能很强这一金手指,他也擅长管理时间和提高工作效率,繁忙的天子工作,他承受得起。 他的工作很重要,毕竟不仅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国家和臣民,但对他而言,生活也很重要,他既会努力工作也会享受生活。 傍晚,因天空正在下雨,袁庆柏撑着一把伞,由养心殿走向景仁宫。 无论明朝还是大周,皇帝在皇宫里行动,都经常乘坐金舆,包括了景安帝和承泰帝。 袁庆柏却并不这样,他在皇宫里行动,很少乘坐金舆,经常步行。 比如眼下,他由养心殿去景仁宫,宁愿自己撑伞步行,既能运动一下身子,也能享受一下散步般的趣味。 到了景仁宫,发现这里聚集着很多人,包括了袁庆柏的皇后妃嫔们。 正是给何太后定省的时间。 虽说现场有很多人,何太后却独自一人在吃晚饭,其他人都是或守在这里,或围着服侍。 承泰帝亲生的四个女儿都没了,登基后的三个养女,包括了废太子之女袁靖淑、忠直亲王的王妃所出之女袁婧惠、和端亲王袁嗣纯的王妃所出之女袁婧柔,都已嫁人且封了公主。 这方面,贾母倒是比何太后要好,贾母那里有姑娘们陪她用饭,比如林黛玉、迎春、探春、惜春,有时还会有薛宝钗、史湘云。 而袁庆柏目前只有一个女儿,便是王熙凤所出的袁婵巧,袁婵巧今年才五岁,等年纪再大一岁,便可交给何太后抚养。 贾母那里有规矩,吃饭时安静为好。 何太后这里也是如此,眼下她独自吃着晚饭,现场尽管人很多,却是连一声咳嗽都不闻。 “圣上来了!” 随着太监的一声呼喊,安静的殿内登时喧闹了起来。 随着袁庆柏的步入,元春等众人纷纷对他恭声行礼,他则对何太后恭声行礼,然后笑道:“今日儿子又要在母后这里讨饭吃了。” 众人纷纷笑了。 因知道何太后用饭时有些孤独,袁庆柏登基后多次陪何太后一同用饭。 何太后忙让袁庆柏入座,让人给袁庆柏摆饭。 袁庆柏一面吃着饭一面对何太后道:“后日若不下雨,儿子便奉陪母后驻到圆照园去,母后意下如何?” 此话一出,殿内众人几乎都激动起来,包括了元春、尤氏、王熙凤、何贞敏。秦可卿、灵雪…… 圣上终于要驻到圆照园去了! ------------ 第122章 圆照园:超大型大观园 承泰帝不喜奢侈,不贪图享乐。 然而,他却为了扩建圆照园投入了惊人的财物人力。 圆照园,建造于景安年间。 景安帝将这座园子赏赐给了当时还是皇子和王爷的承泰帝。 承泰二年,承泰帝想要扩建圆照园,得到了景安帝的同意。 圆照园的扩建,大致包括三个部分。 其一,向南延伸,仿照皇宫,在南面修建大宫门和宫廷区。 其二,向北、东、南扩展,构建曲水岛渚,增设亭榭楼阁。 其三,修建东面的福海景区。 经过扩建的圆照园,占地达到了三千多亩,面积相当于几个皇宫,比当春园还要大不少好不少。 《红楼梦》里的大观园就已规模惊人,宛如世外桃源,然而比起扩建后的圆照园,绝对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占地三千多亩的圆照园,大致可分为三十多个景区,多半都是以水为主题,建筑类型包括了殿、堂、亭、台、楼、阁、榭、廊、轩、斋、房、舫、馆、厅、桥、闸、墙、塔,等等。 圆照园可谓是超大型的大观园,每个景区都相当于“园中园”,相当于一座大观园。 圆照园也可谓是当今大周最大的植物园。 园内有一百多种树木花卉。 包括了松、竹、柳、荷、梧桐、侧柏、国槐、枫树、海棠、山桃、文杏、玉兰、牡丹、月季、菊花、兰花、藤萝,还有引进自江南的梅花与芭蕉、引进自塞北的敖汉荷花与乌沙尔器,引进自五台山的金莲花,等等。 另外,圆照园里还有很多动物,包括了白猿、麋鹿、朱鹮、仙鹤、孔雀、天鹅、五色锦鲤,等等。 然而,这还只是目前的圆照园,相当于袁庆柏前世雍正时期的圆明园。 而前世圆明园在乾隆时期还进一步扩建,那时的圆明园比起雍正时期又要大不少好不少,可谓是“万园之园”。 袁庆柏已打算以后进一步扩建圆照园…… 兴建园林是景安帝很喜欢干的事儿,就连承泰帝都扩建了圆照园,袁庆柏进一步扩建圆照园,实属正常。 …… …… 承泰九年六月的一天,袁庆柏奉陪何太后,由神京内城的皇宫驻进了神京西郊的圆照园。 圆照园内有一個景区名为莲花馆。 莲花馆位于正大光明殿之西,是园中园式的建筑群,四周环水,进出都是走木桥,由四个院落组成,其中,东院为正院。 景安帝驾崩后,承泰帝驻于圆照园,将莲花馆赐予当时实为太子的袁庆柏,此景区成为袁庆柏在圆照园里的居所,袁庆柏居住于东院正房。 袁庆柏登基后,因有所需求,给自己取了个号,号长春居士。 此次移居圆照园之前,袁庆柏向何太后请示过,问何太后想居住在园中何处,何太后问袁庆柏的主意。 袁庆柏便提出,将“莲花馆”更名“长春仙馆”,供何太后居住。 袁庆柏说:“循寿山口西入,屋宇深邃,重檐曲槛,逶迤相接,庭径有梧有石,堪供小憩。于旧时赐居也。今朕为便于日夜侍奉皇太后,以朕之号更名‘长春仙馆’,为皇太后膳寝之所。” 就这样,何太后住在了圆照园的长春仙馆。 袁庆柏御笔亲书“长春仙馆”匾额,悬挂于东院正房的檐下,并赋诗一首: 常时问寝地,曩岁读书堂。 秘阁冬宜燠,虚亭夏亦凉。 欢心依日永,乐志愿春长。 阶下松龄祝,千秋奉寿康。 袁庆柏自己则居住在圆照园的九洲清晏。 九洲清晏,位于前湖的北岸,跟南岸的正大光明殿隔湖相望。 九洲清晏,主要由三进南向大殿构成,第一进为圆照园殿,第二进为奉三无私殿,第三进为九洲清晏殿。 九洲清晏的中轴东,有“天地一家春”,“天地一家春”由数个大小院落构成,这里成为元春等皇后妃嫔的寝宫。 九洲清晏的中轴西,有“乐安和”,袁庆柏选择这里作为自己的寝宫,“乐安和”的西边还有“清晖阁”,是一座上下各七间的二层楼阁,轩宇高敞,很适合避暑,袁庆柏打算以后常在此看书赏景。 袁庆柏在九洲清晏选择“乐安和”为寝宫,既是因为孝道,以前承泰帝将九洲清晏殿作为寝宫的,也是因为袁庆柏觉得“乐安和”住着更舒适。 这就好比,当初承泰帝在皇宫里选择养心殿作为寝宫,而不是乾清宫。 袁庆柏的日常听政之所,则跟承泰帝一样,设在位于正大光明殿东面的勤政殿。 …… …… 圆照园里还设有中央各机构的值房,包括了军机处、内阁…… 因此,虽说袁庆柏移居到圆照园,却不会对他的天子工作造成多大不便。 袁庆柏也不会因为移居到圆照园就懈怠了天子工作。 移居圆照园的翌日,袁庆柏便又下旨进行一项重要的改革。 此次下旨改革的是火器营。 景安年间,创建了一支主要练习枪炮的军队,命名火器营,该营设在神京内城,主要负责守卫皇城。 此次袁庆柏下旨,将火器营迁到西郊蓝靛厂区域。 因为,火器营驻在内城,练习有所不便。 也因为,袁庆柏打算以后每年大部分时间都驻在圆照园,圆照园的防守就尤为重要了。 承泰帝曾下旨在西郊设立圆照园护军营。 袁庆柏此前也已下旨在西郊设立健锐营。 此次将火器营迁到西郊,火器营便可以跟圆照园护军营、健锐营,构成“京西外三营”。 京西外三营,主要职责便是防卫西郊,保卫皇帝。 另外,健锐营和火器营,还可根据战争需要调去前线参战。 安全起见,袁庆柏将极为严格地管控火器营。 比如,将火器营设于一个高大的围墙之中,严控火器出墙。 比如,火器营的高级武将,必须为袁庆柏的亲信。 袁庆柏下旨,要求两年内便在西郊建成火器营的营房,意味着,需要等两年,火器营才能迁入西郊,“京西外三营”才能正式成型。 袁庆柏很重视军权军务,他在军务上还有其他的改革策略。 比如,他已打算,一旦岳仲、王子腾这两位大将军率军覆灭了准噶尔汗国,他便要改革大周水师,既是为了防卫大周,也是为了征战海外…… ------------ 第123章 贾珍犯事,查办贾珍 类似于皇宫养心殿的暖阁,圆照园勤政殿的暖阁之中,同样布置了一套用珍贵木材精心打造的办公设备。 包括了一张大办公桌、一张副柜、一个办公椅、一个大书橱。 匠心独运,精致美观。 这日上午,袁庆柏正坐在勤政殿暖阁的办公桌边批阅奏折。 卢谦小翼步入,俯首道:“圣上,忠恭王爷和贾大人都宣来了。” 袁庆柏道:“先领贾珠进来。” 未几,贾珠步入暖阁,恭敬行礼。 袁庆柏将一份奏折放在了办公桌的桌沿:“这份奏折,你且看看。” 贾珠躬身上前取了奏折,又躬身退后,仔细看起了奏折。 看着看着,脸色渐变。 此奏折乃工部侍郎兼顺天府尹宋嘉涵所上,奏的是,贾珍于不久前纳了一房美妾,问题是,纳妾之日在承泰帝的国孝百日之内。 按礼,承泰帝崩,勋贵官员百日内不许嫁娶。 贾珍作为勋贵,却于国孝百日内纳妾了。 此事可大可小。 违国孝非小事,然此类事并不罕见。 贾珠阅毕宋嘉涵的奏折,跪下道:“臣有罪,请圣上治罪。” 贾珠知道宋嘉涵是当今的直谏名臣,贾珍违国孝本就非小事,由宋嘉涵上奏折告状,就更非小事了,袁庆柏今日为此特意召见他,让他当面阅览宋嘉涵的奏折,多半是有意要惩处宁国府了。 袁庆柏问:“宋嘉涵状告贾珍,你有何罪?” 贾珠道:“宁荣二府皆为贾府,同出一门。” 袁庆柏再问:“你认为此事该如何处置?” 贾珠道:“臣涉罪,不敢谏言,唯请圣上严惩,以儆效尤。” 袁庆柏又问:“此事,你事先知否?若知,为何不制止?” 贾珠奏道:“罪臣事先并不知情,族兄纳妾之日,臣傍晚下值回府方闻此事。” 袁庆柏点了点头,感叹道:“朕自登基,格外器重贾府,此事已在朝堂内外引起非议,尔等贾府之人当端正家风谨慎行事才好,否则易为人所诟病,累皇后之名,甚至让朕因尔等受骂名!” 贾珠再叩首:“圣上所言极是,罪臣委实惶恐。” 袁庆柏又突然问:“贾珍爬灰贾蓉之妻,是否属实?” 贾珠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不安道:“回圣上,此事……亦属实。” 他也不敢问袁庆柏是如何得知此事的,心中感叹着贾珍要完了! 袁庆柏沉声道:“朕早知此事,因念及皇后与荣府之情面,未加整治。然朕有宽容贾府之心,贾珍却无尊敬先帝之意,国孝百日期内竟敢纳妾,此事朕断不可再宽容以待了!” 贾珠叩首不止。 袁庆柏道:“宁府一脉,今何子弟最为贤才?” 贾珠一听这话儿便知道,宁国府将易主了!袁庆柏欲整治贾珍,且不欲贾蓉承袭宁国府的爵位! 袁庆柏道:“你当直言,毋以亲疏而和朕扯谎,须知此事瞒不住的。” 贾珠不再犹豫:“罪臣不敢隐瞒圣上,宁府子弟虽众,然成器者难寻。罪臣观之,唯贾芸可堪一用。” 袁庆柏的出现,改变了贾珠的命运,也因此间接影响到其他人的命运,比如贾芸。 贾芸是宁国府一脉的子弟,今年十八岁,容长脸,长挑身材,生得着实斯文清秀,倒也十分面善,父亲早亡。 若根据原著的时间线,目前贾芸还是个落魄的贾家子弟,一个无业的游民,要等到明年,他会想法子动脑子巴结王熙凤,谋得大观园监种花木的差事。 现在情况则不同了。 自从贾珠被袁庆柏重用,擢为总管内务府大臣,因用人所需,贾珠选贾家子弟中品行优者随身办事,其中一個便是贾芸。 此刻袁庆柏闻贾珠举荐贾芸,心甚欣慰,不疑其因亲疏而举荐。 根据原著,贾芸是个聪明成器的,人品也多半不坏。 袁庆柏道:“宁府此次当整治一番了,你可有异议?” 贾珠忙道:“罪臣惶恐,焉敢有异议。” 袁庆柏颔首:“你起来吧。” 贾珠奉命站起身。 袁庆柏道:“此事朕交给忠恭亲王办理,由他办理,不至于冤枉了宁府。” 贾珠忙又跪下谢恩。 忠恭亲王袁嗣绎,是总理事务大臣之一,至性忠直,操守清廉,才识俱优,聪明持重。 承泰帝在遗诏中就称赞了袁嗣绎,还说他平时气体清弱,不耐劳瘁,“倘遇大事,诸王大臣当体之,勿使其伤损其身,若因此而损贤王精神,不能为国家办理政务,则甚为可惜”。 现在袁庆柏特意让袁嗣绎查办宁国府,在贾珠看来,这是袁庆柏对贾府的照顾了。 袁庆柏盯着贾珠道:“你和伱父亲该清查整治荣府了,包括了仆役,也包括了你父亲的清客相公,清查整治之事,你须得向朕回禀,免将来这些人里头有品行不端者坏了大事。” 贾珠恭声道:“臣遵旨!” 事实上,贾珠本就打算近期整治荣国府的赖大、单大良、吴新登这三个贪婪肥己的管家,只因他近来甚忙,无暇顾及。 他没想到,今日袁庆柏竟下旨命他和贾政清查整治荣国府,而且还要让他回禀清查整治的情况。 这让贾珠不禁担忧了。 倘若荣国府的下人和清客相公之中有犯事的,岂不可能要连累到荣国府? 宁国府倘若被查出有其他犯事的,岂不也可能要连累到荣国府? 袁庆柏故意让贾珠留在暖阁并宣忠恭亲王袁嗣绎觐见。 袁嗣绎觐见后,和贾珠一同告退。 袁嗣绎率领一群天子亲兵去查办宁国府了。 袁庆柏则特意离开了勤政殿,前往九洲清晏之天地一家春,向元春说明了此事,安慰了一番…… 袁庆柏早打算整治贾珍,打算着若贾珍犯了适合用作罪名之事便加以整治。 结果,贾珍这么快就犯事了。 袁庆柏这次便可趁机整治了贾珍,并让贾芸袭了宁国府的爵位和家业,且让贾芸袭了贾家族长之位。 若贾芸很成器,袁庆柏便可增一心腹臣子。 此事也有利于平息袁庆柏登基后格外器重贾府引起的非议。 ------------ 第124章 捉拿贾珍 因元春的命运轨迹发生很大改变,荣国府并未像原著里那般修建大观园。 原著里荣国府修建大观园,占用了一部分宁国府的会芳园。 而现在,大观园没有,会芳园还是完整的。 会芳园是宁国府的后花园,此园面积挺大,齐整宽阔,园中山水相映,泉石林木,楼阁亭轩,也有好几处惊人骇目的,比如天香楼。 天香楼是座三层高的豪华楼阁,常用来筵宴摆戏,贾珍也常在此花天酒地。 自从不久前纳了一房美妾,取名偕鸾,最近这段日子,贾珍几乎天天都会带偕鸾在天香楼饮酒作乐。 昨夜贾珍更是带着佩凤、偕鸾二妾,一同宿于天香楼三楼。 今日早晨,贾珍和二妾一同在天香楼吃了早饭。 随后,贾珍命下人在天香楼的箭道内立了鹄子,当着二妾的面,射了半晌的鹄子,既为了取乐,也为了在二妾面前展现自己的步射武艺和男子英气。 宁国府乃武勋之家,贾珍的爷爷又是贾代化,贾珍自幼习文练武,别的不说,他的步射是不差的。 佩凤、偕鸾这两位美妾都年轻娇憨,见平日没多少英气不像习武之人的贾珍,突然展现出了不差的步射,都喝彩不已,让贾珍的虚荣心得到了满足。 然而,贾珍因多年沉湎酒色,加上年纪也大了,身子骨已大不如前,已经很虚了,强行射鹄了半晌,便精疲力竭,身体不适。 这不,眼下贾珍正躺在天香楼三楼的卧房中,让佩凤、偕鸾给他按摩,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 贾珍对佩凤、偕鸾笑道:“昨个晚上,你二人一同服侍,让我很受用,甚感舒泰,今个晚上还跟昨晚一般。” 佩凤笑道:“老爷若欢喜这般,我自然不推辞的,怕只怕夫人不喜呢。” 贾珍笑道:“何必怕她?我的事儿她可管不着!她若胆敢教训你们,你们尽管和我说,我来管教她!” 贾珍的原配夫人朱氏死了才一年多,贾珍便迫不及待娶了个续弦夫人。 虽说这位续弦夫人不是尤氏,却类似于原著里的尤氏那般对贾珍顺从,管不了贾珍的穷奢极欲和荒淫无耻。 佩凤又笑道:“若奶奶来教训咱们,老爷也帮咱们出头么?” 贾珍闻言蹙额:“怎么?莫非她又教训你们了?” 佩凤道:“倒是没又来教训我,最近老爷日日都和偕鸾在一块儿的,把我冷落起来了,她来教训我做什么?老爷可问问偕鸾。” 贾珍看向了偕鸾:“偕鸾,莫非她教训你了?” 偕鸾低着头道:“几天头里告诫过一回,说我是个狐媚子,叫我不许缠着老爷的,我……我不敢和老爷说,只和佩凤姐姐说了说。” 贾珍“哼”了一声:“她好大的胆儿,一個少奶奶,竟敢管起我这当家老爷房里的事儿来了!” 这里所谓的“奶奶”,指的是贾蓉的妻子,也就是贾珍的儿媳。 这位儿媳长得美若天仙,不下于秦可卿之姿。 当初贾珍选中她嫁给贾蓉,主要便是自己迷上了她的美貌,打算着待她嫁入宁国府,自己便行爬灰之事。 贾珍是这么打算的,也是这么做的。 然而,贾珍跟她爬灰一二年,便对其有些厌倦了。 其中一个原因在于,贾珍认为这位儿媳的性格不好,一二年期间,频繁向贾珍索要财物及其他好处,且管起了贾珍的事儿。 此刻,贾珍对佩凤、偕鸾道:“你们放心,今日我且严词训诫她一番,她若再胆敢教训你们,便没她的好果子吃!” 言毕贾珍忽陷沉思,沉默之中,一面继续享受着佩凤、偕鸾的按摩,一面想着一个鬼主意。 想着是不是今晚让儿媳也来天香楼,跟佩凤、偕鸾一同服侍她,如此,他既可以更受用了,也可以让儿媳跟二妾亲近起来。 “是个好主意啊!” 贾珍想得心动难耐了,准备今日便和儿媳好好说说此事。 就在这时,儿子贾蓉火急火燎来到了天香楼,直接上到了三楼,在门外急呼:“父亲,你在里头吗?” 贾珍登时怒叱:“作死的畜生,怎敢在此喧嚣,大上午的伱来天香楼扰我的清静,仔细你的皮!” 贾蓉又急呼:“出大事了,忠恭亲王领着好多天子亲兵,说是奉旨拿父亲呢,咱们的府邸已被包围了,让父亲即刻过去,否则就会闯进来了!” 贾珍都听愣了:“……” 佩凤、偕鸾则都吓傻了:“……” 须臾,贾珍便带着贾蓉一同由会芳园天香楼来至前宅正院,果见这里聚集着不少天子亲兵,为首的便是忠恭亲王袁嗣绎,贾珠亦在侧。 “见过王爷!”贾珍对袁嗣绎行了礼,便迫不及待对贾珠问道:“兄弟,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贾珠感叹道:“兄长于国孝百日内纳妾之事,已被圣上所知,忠恭王爷奉旨来拿你的。” 贾珍听到这话,竟带委屈之色:“只因这事儿?” 贾珍自然知道,他于承泰帝驾崩百日内纳妾,违了国孝之制,但他不觉得此事会让他遭祸。 因为勋贵官员违国孝之事并不罕见。 贾珍纳偕鸾,也没有张扬大办,而是悄悄将人接进宁国府的。 而且,贾珍认为,纵然当今天子袁庆柏知道了此事,亦无大碍,袁庆柏和贾府关系极亲,也极为器重贾府,袁庆柏自从登基又实施仁政,断断不至于为了“这点子事”就整治他的。 现在当贾珍得知袁庆柏因为这事儿就要拿他,便感到委屈甚至冤枉了。 贾珠竟不知如何回应贾珍了。 贾珠也知道,此事可大可小,袁庆柏因此查办贾珍则又合情合理,怪只怪贾珍自己! “得罪了!” 袁嗣绎对贾珍沉声说了句,便挥手示意,几名皇宫侍卫一拥而上,对贾珍五花大绑。 “兄弟务必救我……” 贾珍很怕也很急了,对贾珠哀求了起来。 与此同时,贾政已回到荣国府,正在跟贾母说袁庆柏下旨捉拿贾珍之事…… ------------ 第125章 贾母的尴尬 今日上午,有贵客登门荣国府拜访贾母。 贵客是出自江南甄府的甄宝芳。 确实称得上贵客了。 江南甄府本就很不简单。 甄应嘉的长女甄宝芬则是贾琏的夫人。 而且,景安帝当太上皇时,甄应嘉特意奉陪母亲,一同进京觐见了景安帝,恳求景安帝给自己的二女儿甄宝芳指配婚事。 甄应嘉这么做,是为了进一步防止承泰帝整治甄家。 景安帝对甄家很仁厚,竟是将甄宝芳指配给了一位宗室郡王做王妃。 甄应嘉还挺有手段,在他的策划下,他的大女儿甄宝芬嫁进了荣国府,他的二女儿甄宝芳又嫁给了一位宗室郡王,以至于哪怕景安帝驾崩了,承泰帝都不便整治江南甄府的。 一位郡王王妃登门拜访贾母,自然是贵客,不过倒也不会比贾母更尊贵。 虽说就诰命品级而言,作为一品国公夫人的贾母,比不过甄宝芳这位郡王王妃,但如今的荣国府可是强大辉煌的外戚家族。 这已不是甄宝芳第一次登门拜访贾母了。 自从甄宝芳嫁成了郡王王妃,她便几次请贾母去她的王府,也几次到荣国府拜访贾母,她是为了甄府的利益故意亲近荣国府。 近日甄应嘉还派了心腹之人来神京城,向甄宝芳传达了一番叮嘱,让甄宝芳以后务必进一步亲近巴结荣国府,为了以后将甄应嘉的三女儿甄宝芷送进袁庆柏的后宫。 作为天子,袁庆柏的妃嫔如今算是很少,一旦满了二十七个月的孝期,必会多纳妃嫔。 已有一些勋贵官宦在为此活动,希望将自家的女子送进后宫去。 江南甄府便是其中一家。 …… …… 此时,贾母院荣庆堂里济济一堂,包括了甄宝芳、贾母、邢夫人、王夫人、李纨、甄宝芬、林黛玉、迎春、探春、惜春…… 按礼数,本该甄宝芳这位郡王王妃独坐上方,甄宝芳却没让如此,而是邀请贾母和她一同坐在上方。 甄宝芳为了亲近荣国府,每当她面对贾母、王夫人,都会放低姿态,不自尊自大,这点颇让贾母、王夫人受用。 “近日家父遣人来京,和我说了,家中祖母分外想念老太太。” “祖母说老太太您是真正大福大贵之人,因为老太太您,贵府目今才会如此荣耀显达,比起国公爷在世时还要兴旺了。” “祖母还说了,若非她年迈体衰,必是要来都中拜访您老人家的,一则叙阔一番,二则沾一沾您老的好福气。” 甄宝芳对贾母笑道。 贾母笑着回应:“老亲家过谦了,我也不好说我是个没福气的,但您家的老亲家才是大福大贵的,比我可还要强出不少。” 甄宝芳笑道:“老太太这话儿才过谦呢,家中祖母虽是有福气的,却又怎能及得上您老?目今都中谁家不知谁人不晓,贵府实在兴旺得了不得,之所以如此兴旺,多半因您老会教养晚辈。” 甄宝芳又特意看向王夫人:“也因府上的二太太贤孝才德。” 贾母、王夫人听到这话儿,心里都很受用,脸上都不禁有点得意起来。 贾母笑道:“主要是家里的晚辈们成器,我这老太婆能有多大点子功劳可言。” 偏偏就在这时,一个婆子火急火燎地跑进了荣庆堂,这婆子不聪明,平日主要负责在贾母院看门的。 这婆子也不顾甄宝芳这位王妃在场,大惊失色地对贾母道:“老太太,不好了,出事了,出大事了哦!” 贾母是个容易紧张受惊之人,然而眼下她却并未立刻紧张,呵,我贾府都如此兴旺了,能出什么大事! 贾母不满道:“没见有贵客在此么?你这般大惊小怪的成何体统!” 婆子继续大惊失色地道:“老太太,二老爷家来了,说是圣上下旨遣人去东府捉拿珍大爷了,二老爷正在院外候着要见您呢。” 贾母:“……” 王夫人:“……” 好嘛,人家王妃才刚称赞咱们贾府如今兴旺得了不得,贾母也才刚说家里的晚辈们成器,突然就上演这么一出了。 甄宝芳都不禁愣了,虽说她刚才的称赞是为了故意巴结贾母、王夫人,但她称赞的那些话儿倒也属实。 贾府如今确实极为兴旺。 元春成了皇后,贾政成了礼部侍郎,贾珠成了总管内务府大臣,还兼任了管理钦天监大臣,贾宝玉住读了咸安宫官学,贾兰还进了尚书房成了皇子伴读,贾赦、贾珍又都有世爵在身…… 甄宝芳还知道,不久前当今圣上袁庆柏还微服驾到过荣国府。 这种情况下,圣上怎会突然下旨遣人来贾府捉拿贾珍呢? 甄宝芳对贾珍不关注,不知道贾珍违国孝纳妾之事。 贾母自然知道,她愣了一下后便推测到多半是因这事儿! 贾母看向甄宝芳,尽管心里感到很尴尬,却故作淡定状:“也不知东府的珍哥儿因何事惹恼了当今圣上,请王妃在此稍候,我且去见见家里的二老爷。” 甄宝芳识趣,忙道:“怎可劳烦老太太的,今日我已够叨扰老太太了,是时候告辞了。” 说完她便站起身,尽管很好奇贾珍犯了何事,却知道自己眼下已不便继续逗留在此。 贾母、邢夫人、王夫人等人将甄宝芳送走后,贾母便迫不及待问贾政:“圣上怎突然下旨拿珍哥儿了?莫非是因珍哥儿违国孝纳妾之事?” 贾政叹气道:“正因此事,当日珍哥儿瞒着咱们偷偷纳妾,我得知后便认为甚是不妥,今日果真因此惹来祸事了!” 贾母郁闷道:“我寻思着,珍哥儿违国孝纳妾,此事可大也可小,凭圣上和咱们府上的亲密,不至于为了这事儿就下旨查办珍哥儿吧?” 贾政面色凝重:“有大臣上奏折揭发了此事,今日圣上宣召了珠儿,并命忠恭亲王率领天子亲兵来东府拿人,目下东府那里不知闹得什么样呢,珠儿正在那里照看着。” 贾母紧张地问道:“会不会连累到咱们西府?” 贾政道:“目下还不晓得,儿子想来,多少会受点牵连。” 贾母:“……” 心里登时就怨上了贾珍,好你個珍哥儿! ------------ 第126章 贾珠当家荣国府 奉袁庆柏的旨意,此次忠恭亲王袁嗣绎率天子亲兵到宁国府拿人,不仅捉拿了贾珍,还捉拿了贾蓉以及赖二等数名宁国府的管家管事。 一干人等均被暂押至狱神庙。 此刻,荣庆堂内,贾母、贾赦、邢夫人、贾政、王夫人、贾珠六人聚首,其他人皆被屏退,包括了李纨、甄宝芬。 贾琏不在家,不知去哪鬼混了,不然这种场合也会有他。 贾珠详细对贾母说了说关于贾珍的情况,旋即对众人道:“老太太、大老爷、大太太、父亲、母亲,今日圣上召见我时,另有旨意。” 贾母急询:“圣上还有何旨?” 贾珠道:“圣上降旨,命父亲和我清查整治家里,包括了下人,也包括了父亲的清客相公。”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包括了贾政。 为避免事泄,贾珠此前并未将此旨告知贾政。 贾母惶恐道:“这……这可如何是好?瞧这意思,圣上莫非还要查办咱们西府不成?” 贾珠安抚道:“老太太且别急,圣上之意,在于防微杜渐,是为了避免咱们家里有品行不端者将来坏了大事。” “圣上今日召见我时说了,因圣上登基后格外器重咱们贾府,已在朝堂内外招致非议,咱们贾府之人当端正家风谨慎行事,否则易为人所诟病,累皇后之名,甚至累及圣上!” “此次宋大人上奏折告珍大哥,便因咱们贾府已树大招风。” “圣上命父亲和我清查整治家里,实乃厚爱吾家,家务清正了,则未来无人可坏其事,亦可免被朝堂之人针对。” 贾母道:“圣上对咱们家确实体贴眷爱。” “只是,咱们家自你曾祖父以来,都是仁厚的,从没有刻薄过下人,突然要清查整治下人,岂不既刻薄了下人,也会大闹一场了?” “你父亲的清客相公们,都是读书人,且并非咱们家里头的,怎好也对他们清查整治的?” 贾珠肃然郑重道:“老太太别怪孙子多嘴,据我所知,咱们府上的下人们,多半都是肥己的,一年一年往他们家里拿。” “尤其是赖大、单大良、吴新登三个管家,皆贪得无厌,唯利是图,历年来也不知从咱们府上贪墨多少去了,清查出来怕是盈千累万、骇人听闻的。” “有些下人,别看在咱们主子跟前作恭顺状,背地里倒是行出主子样儿来了,且有人依仗府中名势,在外头为非作歹。长此以往,既累及咱们府上的名声,也恐怕招致大祸。” “父亲的那些清客相公,别瞧着他们都是读书人,又不是咱们家里头的,然而据我所知,他们也没少从咱们府上贪墨肥己,或也有人仗着咱们府上在外头为非作歹的。” 说着说着,贾珠神色愈加严肃:“纵然圣上此次不降旨,为了咱们府上的安宁,也该好好清查整治一番了。何况今上有旨,岂敢抗旨不从的?这清查整治之事,圣上又命我回禀的。” 一番话说完,贾母沉默了,贾政也沉默了。 贾政和贾母的想法一样,哪怕贾珠说到了下人和清客相公的严峻问题,这对母子也觉得不该清查整治,不欲生事,都宽容仁厚,喜欢和平安稳。 然而偏偏这是圣上的旨意,贾母和贾政都知道不可抗旨。 贾珠看向贾政:“父亲,事不宜迟,迟则生变,也会让圣上不喜,咱们即刻便着手此事。” 贾赦郁闷了。 嘿,我好歹是荣国府的嫡长子,虽说早未当家,可一直还是袭爵人,现在要清查整治家里,你珠哥儿竟要将我晾在一旁?欲遗我于外? 贾赦、贾政皆不喜俗务,原因则不同,贾政之不喜,是性格使然,贾赦之不喜,是贪图享乐,沉溺于花天酒地。 然而这回,贾赦却很想参与其中。 因为他觉得,必能清查出大量财物,有很大的油水可捞。而且,他本身不清白,没少私拿荣国府官中财物,他参与了,便好遮掩的。 贾政尚未回应,贾赦便率先开口:“珠儿言之有理,当遵旨才好,此事我也和你一块儿来办!” 贾珠闻言立刻推测到这位大老爷的鬼主意,心里腻味。 贾政开口道:“纵要清查整治,可又该如何行事?此事可麻烦得很。” 贾珠心中感叹,这个父亲可真是个怕麻烦的。 在贾珠看来,这事儿可不算多麻烦,总管内务府和总管钦天监的差事,那才叫繁冗。 贾珠道:“倒也不难,儿子从内务府调一些亲兵和账房之人,协助咱们清查,清查后,该罚的罚,该撵的撵,好的便留着使,如此,咱们府上便清净了。” 贾赦听这话儿,不禁郁闷了,如此一来,他可就不便遮掩自己的丑行,也不便捞钱了,忙道:“咱们府上的家务事,岂容外人插手的,这可不妥!” 贾珠道:“此次要对咱们家里全面清查,自然不便都用府上的人。请大老爷放心,我从内务府调来的,皆为我的亲信。” 贾赦:“……” 贾政不再犹豫,喟然叹道:“只好如此了。” 贾政不忘对贾母请示:“母亲,你意下如何?” 贾母心绪低落,叹了口气:“罢,罢!这事儿我管不了了,你们爷们自去办理吧。” 一直不便开口的邢夫人、王夫人,此刻不约而同瞩目于贾珠,都有一种荣国府已是贾珠当家作主了的感觉。 …… …… 贾母院的垂花门外,聚集了很多荣国府的下人,包括了四位管家,分别是大总管赖大、二管家林之孝、三管家单大良、四管家吴新登。 贾芸也在此。 此时,贾赦、贾政、贾珠从垂花门走了出来。 贾珠对贾芸招了招手,贾芸忙上前,贾珠对贾芸附耳密语了两句,贾芸领意,快步走向荣国府正院,未几,领着一群贾珠在内务府的亲兵过来。 荣国府的下人们纷纷诧异。 突然,贾珠目光凛凛,如有电闪,厉声叱道:“赖大、单大良、吴新登,尔等跪下!” 赖大三人都唬愣了,赖大忙看向贾政:“二老爷,这……这是何故?” 不待贾政开口,贾珠便又厉声叱道:“放肆!叫你跪下,你没听到吗?岂敢与二老爷饶舌!” 赖大唬了一跳,下意识便跪了下来。 贾珠对贾芸喝令:“将三人都绑起来!” 赖大、单大良、吴新登纷纷大惊失色,惴惴不安,毛骨悚然。 贾珠清查整治荣国府,先从赖大、单大良、吴新登这三个管家开始…… ------------ 第127章 捉拿赖嬷嬷和赖尚荣 荣国府的下人,多达三百余众。 若说哪个下人最有体面,那必是赖嬷嬷了。 赖嬷嬷曾是贾母的心腹,年迈后“退休”了依然还是。 赖嬷嬷生了两个儿子。 长子赖大,是荣国府的大总管,其妻赖大家的,是荣国府权力最大的管事媳妇。 次子赖二,是宁国府的大总管,其妻赖二家的,是宁国府权力最大的管事媳妇。 显然,赖嬷嬷挺有能耐的。 她最大的能耐便是擅长讨好贾母,哪怕“退休”了,也没落下这项特长,比如,常入荣国府拜见奉承贾母;再比如,她知道贾母喜欢美人,便几次献美婢于贾母,其中就包括了晴雯。 赖家很有钱,不是一般的有钱。 赖家在西城有两座豪宅,一属赖嬷嬷、赖大,一属赖二。 赖嬷嬷、赖大所住的宅院挺大,三进的,还有个不小的后花园,不像是奴才家的住宅,倒像贵族豪宅似的。 故意仿效贾母,赖嬷嬷住在家里内宅西路的一个大院落,就连其中的正房都仿效了贾母的荣庆堂。 赖嬷嬷、赖大夫妇都只是荣国府的下人,家里却有着数十名下人,包括了美婢数人。 “有些下人,别看在咱们主子跟前作恭顺状,背地里倒是行出主子样儿来了。” 贾珠此言用于赖家,诚不谬也。 这日上午,赖嬷嬷正在家里打雀儿牌,陪者有赖尚荣夫妇,并一個唤作芙儿的丫鬟。 赖尚荣是赖大的独生子,也是赖嬷嬷的独孙子,因为赖二无子。 赖嬷嬷对赖尚荣爱如珍宝,好比贾母对贾宝玉的溺爱。 赖尚荣一落娘胎胞,赖嬷嬷即求贾母开恩,放了他的奴籍,丫鬟婆子们捧凤凰似的长大,公子哥儿似的读书认字,二十岁时还捐了个州县官儿的虚职,只是今年已二十九岁了还没补上实缺。 主要是赖尚荣自己不想去京外当州县官儿,宁愿在神京城安富尊荣,吃喝玩乐,赖嬷嬷亦不忍使其离别出京。 芙儿是赖嬷嬷的贴身大丫鬟,容貌标致,好比贾母的大丫鬟鸳鸯。 此刻,赖尚荣持着一张牌,对赖嬷嬷笑道:“我这一张牌或许在老太太手里扣着呢,可若不发这一张,再顶不下来的。” 说完便将手中的牌发出,只见是个五饼。 赖家之人常私下里称呼赖嬷嬷为“老太太”,这也是仿效贾母。 赖嬷嬷戴着眼睛瞅了眼五饼,掷下牌来,笑道:“果然在我手里扣着。” 赖尚荣忙道:“哎呦,我不该发这张的,容孙子悔一次。” 说着就要拿回五饼。 赖嬷嬷笑道:“你敢拿回去!谁叫你错的不成?” 赖尚荣笑道:“罢,罢!纵然这回不发错,今日这场牌打完,我必是又要输不少钱给您老的,跟您老打牌就没有不输的时候。” 芙儿插嘴笑道:“大爷当老太太稀罕你那点子钱?原是个彩头儿罢了。” 赖尚荣笑道:“芙儿说得甚是,只是个彩头儿,我也没说老太太爱钱,老太太若爱钱,也不会常赏赐我钱财了。” 赖尚荣一面说着,一面悄悄在桌下用脚碰了下芙儿的脚,芙儿则悄悄瞪了他一眼,俏脸微嗔,赖尚荣嬉笑自得。 在座的赖尚荣之妻章氏,关注到了这一幕,心中怏怏。 章氏早知赖尚荣看上了芙儿,今日也已发现,赖尚荣竟当着赖嬷嬷和她的面,在牌桌下挑逗芙儿,却是只敢在心中恼怒,不敢说出,更不敢斥之。 章氏本是位官宦小姐,当初嫁给赖尚荣,可谓屈尊了。 然而如今,随着荣国府的昌隆,赖家也跟着愈发得意,就连章氏那位做官的父亲,都要巴结讨好赖家。 以至于赖尚荣对待章氏变得随意甚至蔑视,几天前因赖尚荣在外眠花宿柳,章氏不满,被赖尚荣打骂了一顿,赖嬷嬷得知后,反倒把章氏又责骂了一顿,说章氏不该因此妒忌。 此刻,章氏不敢说更不敢斥赖尚荣挑逗芙儿这事,却是忍不住对赖嬷嬷道:“大爷明年就三十了,捐州县官儿也有九年了。” “目今西府兴旺得了不得,我寻思着,是不是可以向西府张个口,给大爷补个实缺的京官儿?如此大爷既当上官儿了,也不用和老太太离别的。” “这倒是个好主意。”赖嬷嬷颔首,看向了赖尚荣,“荣哥儿,你可愿当个京官儿?” 赖尚荣笑道:“孙子原先一直不愿去京外当官,主要便因舍不得和您老分开,留在您身边才好孝敬的,目今若能当个京官,倒是件好事。” 赖嬷嬷颔首:“既如此,我明日便抽空去西府见一见老太太,此事还须向她张口为好。” “西府的珠哥儿是个刻薄的,也素来不待见咱们家,若直接找二老爷,怕也未必管用。” “须得我向老太太张口,这事儿才可能办成。” 赖尚荣笑道:“既然您老要亲自向西府的老太太张口,何妨请大些人情,给孙子谋一个六品京官之职?凭西府目今的兴旺,安排我当个六品京官,想来亦无难处。” 赖嬷嬷道:“你倒是心大,嗯,我就这般和西府的老太太张口,若成了,自然好,若不成,好歹先给你补上个七品的京官。” 就在这时,一个婆子慌张奔入堂内,急道:“老太太,祸事了,有个小厮家来说,圣上下旨拿下了东府的珍大爷,二老爷也一并被拿了!” 赖嬷嬷讶然:“竟有此事?” 忙将回府传话的小厮叫进堂内,小厮细述了情况。 赖嬷嬷道:“真真想不到的事儿,贾府目今都这般兴旺了,不承望圣上竟要查办珍哥儿,不过咱们且别急,西府的主子们必能化解的。” 赖尚荣心念电转,不以为然,心想,既然圣上下旨查办贾珍,且如此兴师动众的,此事多半不会善罢甘休,而一旦贾珍获罪,赖二难免牵连。且不论别的,那小妾偕鸾可是赖二帮贾珍买来的,赖二岂能置身事外? 赖尚荣倒是巴不得赖二获罪,死了才好呢! 赖嬷嬷可是有很多梯己,原待死前分给赖大赖二两家的,而且赖二无子,赖二若遭不测,赖嬷嬷的梯己便可能都是赖大、赖尚荣的了,甚至于,赖二的不少家产,赖大、赖尚荣都有机会霸占…… 赖嬷嬷对赖二这个小儿子很关心,她嘴上说别急,心里却已急了。 哪里还顾得上继续打雀儿牌。 赖嬷嬷忙领着赖尚荣急赴荣国府,想亲自探一探情况。 这对祖孙来到荣国府的时候,恰好是贾珠下令拿下赖大、单大良、吴新登之际,连赖大的妻子也一并被拿下。 赖嬷嬷惊惶失色,颤声对贾珠道:“珠大爷,你这是做何?” 贾珠眉宇紧锁,盯着赖嬷嬷和赖尚荣,目光如寒刃:“你们来得倒是巧了,既然来了,就别回去了!” 说完他便对贾芸下令:“将赖嬷嬷和赖尚荣也拿下!” “珠大爷,我是年高服侍过老太太的家里人,伱怎可如此待我……我要见老太太,找老太太评评理儿……” 赖嬷嬷嚎叫了起来。 贾府风俗,年高服侍过父母的家人,比年轻的主子还有体面。 贾珠却不以为意。 赖尚荣见贾珠心狠手辣,怕了也急了,乍着胆子道:“珠大爷,我非府上的奴才,我是读书人,亦为七品官,你怎好随意拿我?” 贾珠不为所动。 赖尚荣说得有理。 问题是,赖家一家子在贾府贪墨甚重,赖尚荣岂能置身事外? 何况贾珠此次是奉旨整治家务,还拿不得赖尚荣不成? ------------ 第128章 夫天子者,权倾天下 神京城内外分布着不少寺庙观庵,居住在这些寺庙观庵里的僧道尼姑,难以枚举,有度牒的其实只占了少数,绝大多数都没有度牒。 其中有座玄真观,位于城外,此观不大,不过,观之四周倒也青山环抱,翠竹掩映,古树参天,流泉潺潺,香火不算旺盛,也就清幽宜人,是个适合修道的所在。 昔年,因受太子造逆大案的牵累,贾敬心灰意冷,萎靡不振,后来其夫人因生惜春难产而亡,让贾敬仿佛看破红尘,办完夫人的丧事,便住进了玄真观,一味好道,一心想作神仙,只爱烧丹炼汞,余者一概不在心上。 至今已逾十载。 十年来,贾敬每年只在除夕祭祖时回一趟宁国府,除此之外,贾府无论发生何种大事要事,他都不回去的,就连元春嫁给袁庆柏的时候,他都没回去,独孙子贾蓉娶妻,他也没回去。 这日上午,贾敬正在玄真观的一间静室中打坐。 贾蔷飞骑而至玄真观,报说宁国府遭了祸事,求见贾敬。 贾蔷是宁国府的正派玄孙,父母早亡,从小儿跟着贾珍过活,生得风流俊俏,跟贾蓉最相亲厚,常相共处。 贾珍喜好男风,三年前竟是将贾蔷贴了烧饼,丑事传开,被人诟谇谣诼,贾珍为了名声,便给贾蔷分了房舍,命贾蔷搬出宁国府自立门户过活。 贾蔷外相既美,内性又聪明,只是,因受贾珍、贾蓉的影响,他也喜欢斗鸡走狗,赏花玩柳,不是个成器的。 此刻,贾蔷蹑手蹑脚步入贾敬打坐的静室,将情况详细说了一番。 贾敬听完心悸,却对贾蔷道:“我是清净惯了的,不愿意往你们那样是非场中去闹去。我寻思着,西府目今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盛,也不至于不管东府,设若连西府也化解不了,纵然我家去了也无用。” 贾蔷对这番话并不意外,事实上,这回是贾珠派他来玄真观的,贾珠料想到了贾敬的反应,也知道纵然贾敬回去了也无益,只是考虑到贾敬好歹是宁国府的长辈,宁国府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有必要通知他。 贾蔷叹了口气便离去。 静室内,贾敬自怀中掏出一个药瓶,从药瓶中倒出一颗丹药,一口吃了下去,喃喃自语:“红尘纷扰,皆不入我心,唯修道成仙,方为真谛!” 喃喃完便继续打坐。 然而心绪难宁,他不禁老想着贾珍,想着这个独子已被押入狱神庙,想到了当年,他因受太子造逆大案的牵累被押入狱神庙的情景…… 唉! …… …… 上下天光,是圆照园三十多個景区中的其中一个景区。 该景区的命名,源自北宋文豪范仲淹的传世名篇《岳阳楼记》中的“至若春和景明,波澜不惊,上下天光,一碧万顷”。 上下天光的主体建筑为“涵月楼”,这是一座临后湖而建的两层敞阁,楼之前半延伸入水,两翼曲桥架湖,蜿蜒百尺,并在桥上建有亭榭,极为唯美巧妙,人在涵月楼二楼凭栏俯瞰,仿如置身岳阳楼览洞庭湖之壮丽。 这座涵月楼,实乃观赏后湖风光和中秋赏月的佳处。 上下天光和九洲清晏,隔着后湖相望,距离不算远。 这日,袁庆柏特意偕元春一同来到上下天光之涵月楼,目的是为了在此召见贾政、贾珠父子。 此时,忠恭亲王袁嗣绎、贾政、贾珠三人,一同被领到了涵月楼,只见楼外檐上悬挂着袁庆柏御笔亲书的“上下天光”四个大字。 袁嗣绎、贾政、贾珠皆蹑手蹑脚地上了二楼,见袁庆柏正在二楼中写着什么,元春侍立在他的身旁。 三人忙恭声行礼,袁庆柏略一抬手,让三人起身,却并未直接向三人问话,而是继续埋头写着。 写的是:“垂虹驾湖,蜿蜒百尺。修栏来翼,中为广亭。榖纹倒影,滉瀁楣槛间。凌空俯瞰,一碧万顷,不啻胸吞云梦。” 还写有一首结构特别的诗: 上下天水一色,水天上下相连。 河伯夙朝玉阙,浑忘望若昔年。 袁庆柏这是在写圆照园之上下天光的题咏,所题意境深远,书法隽永飘逸。 他已打算,将圆照园每一个景区都赋题咏,以后还让宫廷画师绘制各景区,附己题咏,构成《圆照园景图咏》。 题咏既毕,袁庆柏举目看向贾珠,直入正题:“朕命你清查整治荣府,情况如何了?你如实奏来,不可欺瞒朕。” 贾珠心中担忧,不过还是详尽如实地陈述了情况。 经数日仔细清查,荣国府的奴仆和清客相公,十之七八都有贪墨肥己之事。 情况严重的有赖嬷嬷、赖大、单大良、吴新登、周瑞、戴良、钱华等管家管事,以及詹光、单聘仁等清客相公。 就连贾珠一向信任的二管家林之孝都不免贪墨肥己,只是相比于其他三位管家要好不少。 贪墨最严重的就是赖嬷嬷、赖大夫妇,据大致统计,这三人在荣国府贪墨的财物一共竟高达近三万两银子。 也有多人倚仗荣国府在外头为非作歹的。 比如,赖大就倚仗着荣国府,在外头收购了不少店铺、房产、田产。 袁庆柏看向袁嗣绎:“对宁府贾珍等人的审讯,情况如何了?” 袁嗣绎备述其详。 贾珍于国孝百日内纳妾属实,那小妾偕鸾是赖二买来的。 另外,据袁嗣绎审讯,赖二多年来在宁国府贪墨也甚多。 赖二也倚仗着贾府在外头为非作歹,比赖大要严重,除了收购不少店铺、房产、田产,竟还放印子钱,且还有其他犯法之事。 比如,有一名负债者无力偿还印子钱,赖二便威逼他用女儿抵债。 贾珠听完心惊胆战,这赖二的情况比赖大要严重。 赖大所犯之事,几乎都算家务之失,赖二则还触了律法! 袁庆柏听完冷哼了一声,暗忖果然如此。 前世,《红楼梦》的读者几乎一致认为赖家一家子很贪。 现在的情况证明了此事。 而且,据袁庆柏揣度,若荣国府像原著那般修建大观园,其下人和清客相公,贪墨的财物还会多很多,修建大观园可是贪墨的大头。 贾政不胜惶恐,不禁跪下:“臣贾政有愆,伏望圣上降罪!” 贾珠见状,自然也跟着跪下。 元春都不禁紧张起来了…… 袁庆柏沉思了一会儿便道:“贾珍悖逆国家大孝,不敬先皇,且纵容家奴在外为非作歹,欺压良善,朕决意发彼至边疆效力赎罪。因贾蓉不成器,令宁府一脉之贾芸承袭世爵及家业,赖二则当处死!” “荣府和宁府毕竟同出一门,你父子未阻止贾珍悖逆国家大孝,若说一点子罪责都没有,倒也说不过去,故朕对你父子各罚俸一年,贾赦亦同罚,你父子可有异议? 元春、贾珠闻言都松了口气,袁庆柏对荣国府的处罚算轻了,无非只是罚俸一年而已,荣国府有钱,一年之俸何足道哉。 对贾珍之罚虽重,但元春、贾珠都认为并非坏事,都知道贾珍极不成器,是个祸害,而贾芸是个成器的,由贾芸承袭宁国府,或可重振宁国府,亦有利于荣国府。 贾政则心中戚戚,迂腐正直的他,实不忍心见到宁国府变成这样,不过他忠君之心甚坚,忙道:“罪臣岂敢有异议,谢圣上宽仁!” 袁庆柏又问贾珠:“荣府贪婪之奴仆与清客相公,你如何处置的?” 贾珠道:“该罚的罚,该撵的撵,好的才留着使。” 袁庆柏道:“理当如此,对于这些贪婪无耻之徒,必当严惩不贷!清客相公亦应赔补,如有不从者,你可领着内务府的亲兵捉拿!此外,伱和贾芸一同对宁府也清查整治一番。” 贾珠闻言,心中一喜。 因他要严惩赖嬷嬷、赖大、詹光、单聘仁等人,甚至要抄了赖嬷嬷、赖大的家产,让贾母、贾政都不满,认为他刻薄,而詹光、单聘仁等清客相公,倚仗读书人的身份,又非荣国府之奴,贾政又是好脾气,都死皮赖脸不愿赔补。 今有此旨,事便易办了。 圣上英明啊! 接着,袁庆柏对袁嗣绎吩咐了几句,便让袁嗣绎告退,也将太监宫女等人屏退,仅留下元春、贾政、贾珠。 袁庆柏态度亲和起来,对贾政、贾珠道:“朕此次所以严治宁国府,实因朕对你们贾府格外器重,欲息非议,防微杜渐,免除后患,朕此举,为了你们荣府,也为了皇后,朕的这番苦心,你们父子当体谅。” 他又看向元春:“皇后也当体谅才好。” 元春、贾政、贾珠都感动不已,纷纷跪下谢恩。 袁庆柏走到了栏杆边,凭栏俯瞰着后湖,心中有所激荡。 原著里,贾府是个乱摊子。 而现在,他只是下个旨意,便能肃清这个乱摊子,让贾府“春和景明,波澜不惊,上下天光,一碧万顷”,贾府的命运也在他的一念之间。 这就是权倾天下的天子啊! ------------ 第129章 贾府新一代的崛起 在大周,违国孝这事儿确实可大可小。 宗室勋贵官员违国孝,是不是惩处,如何惩处,主要不是讲法律,而是视天子之意。 此次袁庆柏惩处贾珍,给出的罪名,除了违国孝,还有一条纵容家奴作恶,但依然算重了。 不仅将贾珍发配边疆效力赎罪,竟还将宁国府的世爵和家产授于了宁国府一脉非正派之贾芸,就连荣国府的贾赦、贾政、贾珠亦受连坐,罚俸一年,惩处结果还昭告了天下。 此举大大缓和了朝堂内外对袁庆柏器重贾府的非议。 也威慑到了一些违国孝的宗室勋贵官宦。 比如,忠顺亲王袁嗣纾。 忠顺亲王是景安帝的皇四子,承泰帝的四弟,袁庆柏的四叔。 这位王爷喜好吟风弄月,痴迷听戏,养了不少戏子,也曾在礼仪上有失。 此次他就违了承泰帝的国孝。 按国孝之制,他本该在一年内不许筵宴音乐,然而承泰帝驾崩才百余日,他就已几次悄悄在王府里听戏。 袁庆柏严惩贾珍,就让忠顺亲王受到惊吓,不过也只是些许惊吓,他不会因此就放弃了听戏,也不认为袁庆柏会整治他…… …… …… 且说贾芸,虽系宁国府一脉子弟,却已不属正派,加上其父早亡,母亲又不擅长巴结宁荣二府,以至于多年来,他都是个落魄的贾家子弟。 这种落魄是相对而言的,虽然他家不富裕,可也不算贫苦,毕竟有一点家底,宁荣二府也好歹会接济一点,他娘又勤劳,靠着做针黹能赚些银钱。 贾芸从小到大在贾家家塾里读了一些书,识了不少字,只因贾家家塾习气败坏,他自己也对读书没多大兴致,便没踏上科举之途。 但他胸中有些文墨,加上他外貌不俗,十分面善,又聪颖过人,把握住了贾珠选贾家子弟中品行优者随身办事的机会,被贾珠选中。 他追随了贾珠一段日子,让贾珠对他愈发赏识。 因此,当袁庆柏问贾珠,宁府一脉哪个子弟最为贤才,贾珠料到袁庆柏是在挑选宁国府的继承人,还是将非宁国府正派的贾芸给举荐了出来。 结果,贾芸果真承袭了宁国府的世爵和家产。 贾珍的爵位是三等将军,又称威烈将军。 按大周袭爵之制,贾芸承袭的是都尉,乃四品爵。 宁国府的家产,虽说被贾珍多年穷奢极欲耗损甚多,但依然还惊人。 另按贾家之规,成了宁国府袭爵人和当家人的贾芸,也成了贾家新族长。 贾芸本以为,自己追随了贾珠,便已是行了大运,没想到今又骤然获得这般大的气运,突然天降了泼天的富贵。 贾芸倒是没被这泼天的富贵冲昏了头脑,没因此就骄傲自得,也没打算从此就安富尊荣。 接管宁国府后,贾芸便急忙跟贾珠一起对宁国府清查整治起来,这可是圣上的旨意,耽误不得。 贾芸打算着以后一面好好打理宁国府,一面继续追随贾珠,如此或许还能混个官职,为圣上效力。 …… …… 这日上午,贾芸正在宁国府的外书房里算账,宁国府已经清查过了,跟荣国府一样,府上的下人也是十之七八都有贪墨肥己之事,如贾珠整治荣国府一般,也是该罚的罚,该撵的撵,好的留着使。 突然,贾芸听到宁国府大门外传来喧闹声,由于距离不近,但闻其声,不明其状,欲遣小厮探查情况,这时,大总管焦厚急匆匆来到了外书房。 宁国府有一个年纪比贾母还大的老仆,名叫焦大。 焦大曾为贾代化之仆,从小儿跟着贾代化出过三四回兵,有一回还从死人堆里把贾代化背出,自己挨饿,却偷了东西给贾代化吃,两日没得水,得了半碗水也给贾代化喝,自己喝马溺。 焦大成了贾代化的心腹,贾代化在世时对他器重。 自从贾珍当家宁国府,因为焦大不满他的穷奢极欲,荒淫无耻,也不满赖二等管家管事的贪婪无耻,喝酒喝醉了还会骂人,连贾珍都骂,贾珍便将焦大打发到马棚养马,赖二等管家管事也欺压焦大。 焦大之妻早就没了,儿子焦忠也早没了,他和孙子焦厚相依为命。 焦厚今年二十余岁,尚未娶妻。 贾芸接管宁国府后,善待焦大,并任命焦厚为大总管。 此刻,焦厚对贾芸道:“二爷,您的舅舅舅妈,带着一群人来咱们府外闹起来了。” 贾芸一听,眉头紧锁,心里腻味。 贾芸骤得泼天的富贵,自然引致一些人的嫉妒,近日诸多贾家族人及其他亲友来索要好处,要的最狠的不是贾家人,而是卜世仁夫妇。 卜世仁是贾芸的母舅。 人如其名,这卜世仁实乃不仁之人,甚至可以说不是人。 卜世仁及其老婆,昔日贫寒,靠着贾芸父母的支援,方得发家致富,在神京城开了家香料铺。 这对夫妇却忘恩负义,也极其吝啬,不仅不偿还当初贾芸父母支援他们的钱财,且在贾芸及其母亲急需用钱时,连一两银子都不愿借,甚至吝啬到,舍不得请贾芸及其母亲吃顿饭。 而自从贾芸承袭了宁国府的世爵家产,卜世仁夫妇便纠缠起了贾芸及其母亲,狮子大开口,想要一万两银子,还想到宁国府当大总管。 贾芸念及母亲的情面,念及卜世仁夫妇好歹是长辈,愿意拿一百两银子给卜世仁夫妇。 一百两银子已是挺大的数目,卜世仁夫妇麻溜地收下了,却依然还缠着要一万两银子,要到宁国府当大总管。 贾芸狠下心,对门子下了命令,卜世仁夫妇上门,拦着不放进来。 如此拦了几日,今日卜世仁夫妇竟带着一群人来宁国府大门外大闹起来,这群人里包括了卜世仁夫妇的女儿银姐,也包括了香料铺里的伙计…… “大家来评评理啊!” “头里咱们妹夫没的时候,多亏了咱们两口子在他们家出主意,料理的丧事,后来咱们妹妹和外甥困难,咱们也没少帮助。” “目今他们家行了大运,得了富贵,咱们困难了求他们帮助,不承望他们母子竟不搭理咱们,尤其是我那外甥贾芸,竟让豪奴们驱赶羞辱咱们这对舅舅舅妈。” “世上怎有如此蛆心的外甥,这般冷面冷心忘恩负义六亲不认,哪配得宁国府的世爵家产,哪配当贾家的族长,圣上若晓得了,必整治他不可……” 贾芸来到宁国府大门旁的墙边,隔墙仔细听了听,听到卜世仁老婆大喊大叫的这番话,怒从心起,气得牙痒。 此前卜世仁夫妇就威胁过贾芸,若贾芸不满足他们的要求,便大闹一场,闹到当今圣上知道贾芸是個冷面冷心忘恩负义六亲不认的,贾芸便当不了宁国府的袭爵人和当家人了。 这对夫妇今日果然这般闹了。 贾芸知道,这对夫妇敢这般闹,仗着是他的亲戚长辈,认为他应该会满足他们的要求,平息他们的闹事,而不敢对他们动狠,不敢惊动圣上…… 却不知,贾芸已特意请教过贾珠,贾珠已教了如何应对此事! 贾芸走出了大门。 卜世仁老婆见贾芸出来,故意满地打滚,嚎天动地:“就是这个外甥,如此蛆心,这般冷面冷心忘恩负义六亲不认,哪配得宁国府的世爵家产,哪配当贾家的族长,圣上晓得了必要整治他的……” 卜世仁则故意唱起了白脸,堆着笑道:“好外甥,咱们也不想这般闹的,实是被你逼到了这步田地。” “别怪舅舅多嘴,你小人儿家很不知好歹,头里舅舅舅妈没少帮你们家里,如今你富贵了,帮一帮舅舅舅妈,咱们一家子和和睦睦的,以后舅舅舅妈也必定好好为你卖力办事,你娘看着也喜欢,岂不好得很?” 贾芸“哼”了一声,正言厉色道:“本来,我念及家母的情面,念及你们是长辈,宽容了你们的无理取闹,还给了伱们一百两银子。” “然而你们竟如此死皮赖脸,行小人之事,上门扰乱,辱我名誉!你们当我贾芸是好欺负的么?你们当这世道是小人当道的么?” 贾芸喝了一声:“来人!” 焦厚应声,领着一群奴仆上前。 贾芸厉声道:“将这一起子小人通通拿下,抓去内务府!” 焦厚忙率领奴仆捉拿捆绑卜世仁夫妇等人。 卜世仁老婆见贾芸动真格的,登时大惊失色。 卜世仁惊慌道:“好外甥哎,你怎可如此待舅舅舅妈的,这要是闹到圣上晓得了,你可如何是好?” 贾芸沉声道:“当今圣上英明神武,明察秋毫,你等小人竟敢假天子之威以行不善,莫非活得不耐烦了!” 卜世仁:“……” …… …… 这日,贾芸率领一群家奴,将卜世仁夫妇一干人,押到了内务府,贾珠则将这一干人通通关押。 最终,在贾珠的运作下,卜世仁夫妇以诈欺、侮辱等罪名被关进了大牢,家产也被查抄! 别看贾珠是个读书人,平日也显得温文尔雅,却是个果敢的。 在贾珠看来,卜世仁夫妇这种小人必严治而后快,不严治,以后会死皮赖脸不断纠缠贾芸。 当初,贾演、贾源这对胞兄弟开创了贾家一门双国公。 后来的贾代化、贾代善这对堂兄弟,也都是成器的,尤其是贾代善,成了第二代荣国公。 而现在,荣国府新一代的贾珠已迅猛崛起,宁国府新一代的贾芸也正在追随着贾珠…… ------------ 第130章 报行天下(大章) 已是承泰九年的八月。 这日上午,方叔维翼翼小心步入圆照园勤政殿,手持着一份样报,对袁庆柏恭声道:“圣上,臣遵旨修改了《大周报》,再呈御览。” 早在西汉初年,华夏就出现了邸报,可以说是世界上最早的报纸。 邸报由西汉诞生,历唐宋元明而不废,然而直到如今的大周,邸报都只是用于抄发上谕、臣奏、朝政的,主要供官员阅览的。 邸报算不上现代意义上的报纸,因为现代意义上的报纸有三大特性,一是刊载新闻,二是定期出版,三是面向公众。 而早在七十年前,西方的德国就出现了世界上第一份日报。 二十多年前,美洲那边也出现了《波士顿新闻信》。 反倒是华夏,到现在都还没有现代意义上的报纸。 华夏印刷之术已臻上乘,足堪办报之用。 袁庆柏登基后便着手了此事。 方叔维,本是一名翰林院侍读,从五品文官,年逾四十,学识渊博,忠诚可靠。 四个月前,袁庆柏选中了方叔维,任命为大周报社的社长,定为从四品文官,让汤承远协助方叔维创办《大周报》。 按照袁庆柏的指示,不久前方叔维印出了第一期《大周报》的样报,交给袁庆柏审阅,袁庆柏不满意,提出了几点修改意见。 今日,方叔维复献修改后的样报。 袁庆柏详览样报后,对方叔维道:“此样报可,第一期《大周报》就这般印制,九月初一日发行于天下,以后当不断改进。” 方叔维生怕这次的样报又让圣上不满,闻言松了口气。 《大周报》暂定为旬报,即每旬发行一期,发行之日分别是每月初一、十一、二十一。 内容暂定两大版块,一是新闻,二是副刊。 新闻版块,以报道朝廷要事为主,且每期的头条必会报道大周天子。 副刊版块,相当于文艺版块,刊登诗词、散文、笑话,等等。 虽说在袁庆柏的要求下,报社已尽量使用了小的字体,但相比于袁庆柏前世的报纸,《大周报》的字体还是大不少,哪怕每一期的内容不多,且是双面排版,每一份报纸仍需数张纸。 每一期《大周报》,都会免费赠送于全国各官府、各军营、各官学,还会在全国各驿站和各大书店亏本出售。 每一份《大周报》的成本都不便宜,若想靠这个赚钱,是卖不出很多的。 或许将来可以根据情况提高售价。 袁庆柏创办《大周报》,可不是以营利为目的。 此次创办《大周报》,袁庆柏创制了逗号、句号、引号等标点符号,用以断句。 袁庆柏会下旨,令大周驿站系统全力协助发行《大周报》。 袁庆柏还会下旨,全国各官府、各军营、各官学,都必须集体研读每一期《大周报》。 …… …… 展眼已是九月初一。 这日一早,军机大臣詹尔廷来到圆照园的军机处值房当值。 忽有军机处的属员拿来了一份《大周报》,是今日刚发行的,今日早晨,这份报纸便率先送入了都中各官府、各军营、各官学。 詹尔廷好奇地拿起《大周报》仔细看了起来。 他早知道了《大周报》的事儿,也知道汤承远协助方叔维创办的这份报纸,但他尚未看过样报,很好奇。 只见,报纸分为新闻版块和副刊版块。 头版头条,有袁庆柏署名的贺词:“贺《大周报》创报发行!” 贺词后面,有一篇方叔维撰写的文章《臣方叔维奉旨创办大周报》,文章中介绍了邸报的由来,也介绍了《大周报》的情况。 还提到了袁庆柏下旨创办大周报的目的,是为了方便臣子和广大百姓了解上谕、臣奏、朝政,副刊则是为了让读书人有个展现和交流的平台…… 而事实上,袁庆柏的根本目的,是为了提高他这位天子的威信,方便他的一系列改革…… 头版头条后面,是一篇介绍袁庆柏迄今为止的一些经历成就的文章,该文章由汤承远撰写。 其中写到了袁庆柏天生神力,十二岁入京营训练,因在秋狝中表现突出受到景安帝赏识,被抚养宫中。 写到了袁庆柏年少时发明热气球,载人飞天,用于军事。 写到了袁庆柏曾在少年时考过武状元,先后担任领侍卫内大臣、议政大臣、大将军王,还平了青海之乱。 袁庆柏当初在承德避暑山庄解救景安帝,袁庆柏献策摊丁入亩……这些事儿都没写。 汤承远介绍袁庆柏的文章后面,则有多篇小新闻,这里的小,指的是篇幅小字数少,事实上,是精选出来的一些朝廷要事。 比如,改革钦天监,改革太医院。 比如,贾珍因违国孝和纵容家奴作恶被惩处。 然后便是副刊版块。 这一期的副刊版块很特别,算是袁庆柏缅怀景安帝和承泰帝的专刊。 刊登了当初景安帝、承泰帝、袁庆柏一起春游同作的诗,包括了景安帝的《春行》、承泰帝的《春郊》、袁庆柏的《春郊》,并附有袁庆柏写的相关说明,还刊登了景安帝、承泰帝、袁庆柏各说过的一个笑话。 其中,袁庆柏的笑话,是他曾经在当春园澹泊为德宫给汪太后、何皇后讲过的,是那個书生下棋连输三局的笑话。 袁庆柏还为这个笑话写了几句简短的说明,也算是以此缅怀汪太后,展现她对汪太后和当今何太后的孝道。 詹尔廷耗费了半个小时,细览了第一期《大周报》,心中不禁感叹:“当今圣上实有计谋,这《大周报》对圣上甚为有利啊!” 外行人观其热闹,内行人识其门道。 詹尔廷已然看出,《大周报》的发行,配上袁庆柏的宣教旨意,大有利于袁庆柏这位天子。 与此同时,詹尔廷也不禁有些羡慕汤承远了。 他已经预感到《大周报》会火爆,《大周报》的创办会成为大周乃至历史上的一件要事,而汤承远撰写的介绍袁庆柏的文章,刊登在了第一期上,荣宠莫大焉。 …… …… 神京城里的贵官显宦之府,都会免费赠送每一期的《大周报》。 其中就包括了荣国府。 这日上午,大周报社的送报人,将一份《大周报》送到了荣国府,落在了贾母手里。 贾母觉得这玩意儿真新奇,好奇之下,戴着眼镜仔细看了起来,看到头版头条和介绍袁庆柏的文章,不禁佩服袁庆柏的才能,赞叹是位非凡的天子。 然而紧接着,当她看到报道贾珍被惩处的新闻,便不禁郁闷了起来。 好嘛,珍哥儿的丑事,此前已经昭告了天下,现在又登上这报纸了,真真是让我荣国府都跟着蒙羞啊! 饶是贾母对此郁闷了,还是接着看起了副刊。 贾母的文化水平不低,看得懂三代天子的春游诗,但她的关注点,不是哪位天子的春游诗最好,而是袁庆柏的孝道,竟然想出用这么一种三代天子诗歌笑话专刊的方式来缅怀景安帝和承泰帝,孝心可嘉啊。 贾母又仔细看起了三代天子的笑话,她对这个最感兴趣。 接连看完三个笑话,她不禁笑了三次。 “老太太,上头写着什么,怎让您老笑个不停呢?” 正待在贾母身边的孙媳妇甄宝芬,很好奇地对贾母问道。 贾母道:“上头有三代圣上讲的笑话。” 甄宝芬登时眼睛一亮:“可以给我瞧瞧么?” 贾母将报纸递给了甄宝芬。 甄宝芬仔细看了起来,看到笑话的时候,也不禁笑出声。 甄宝芬可是个饶舌的,当她离开荣庆堂,便将《大周报》的事儿告诉了薛宝钗、林黛玉、史湘云、三春等姑娘们,姑娘们纷纷好奇了。 史湘云是贾母的内侄孙女,她还是襁褓里的婴儿时,父母就没了,她由叔叔婶婶抚养长大,这里的叔叔指的是保龄侯史鼐。 贾母喜爱史湘云,有时会特意派人去史家接史湘云来荣国府。 今日便是如此。 “我找老太太要来那玩意儿,咱们一同瞧瞧!” 敢作敢为的史湘云,当即前往荣庆堂,找贾母要来了《大周报》。 姑娘们环坐共览,都被笑话逗笑了,也都不禁钦佩起了袁庆柏。 “当今圣上真真很有才干,连诗都作得这般好,这首《春郊》可谓经典矣!” 探春赞叹。 薛宝钗、林黛玉、史湘云、迎春、惜春纷纷点头称是。 这群姑娘都有些文化水平,其中,薛宝钗、林黛玉、史湘云、探春还都有着不俗的诗词水平。 史湘云突然对薛宝钗笑道:“恭喜宝姐姐,将来您可是要当圣上的妃嫔呢。” 此话一出,薛宝钗登时害臊,白了一眼史湘云:“你又拿这事儿打趣我!” 心中却窃喜。 林黛玉心里悄悄“哼”了一声,未知何故,对此感到有点子不爽。 探春心里悄悄羡慕,嘴上却笑道:“闲来无事,要不咱们几个,今日便仿效三代圣上,一同作诗吧?” 史湘云兴味盎然,应声附和:“妙极!” 她可是对作诗很感兴趣的。 于是这日,薛宝钗、林黛玉、史湘云、探春几个,一同作起了诗…… 若根据原著,明年探春会在大观园里倡议结诗社,金钗们一同作诗。 现在,大观园虽没了,金钗们却是提前一年一同作诗了。 …… …… 由于神京城和西部战争前线经常有文书加急往来,当第一期《大周报》还没有发行到江南的时候,身在西北前线的靖边大将军王子腾,就已收到了这份报纸,也已收到了必须集体研读的旨意。 “王大将军升帐!” “王大将军升帐!” “王大将军升帐!” “……” 这日,大周北路大军中,又一次传出了王子腾升帐的军令。 数十名北路大军的武将,又一次聚集到王子腾的中军行辕。 王子腾端坐殿内正中,魁伟的身材配上大将军盔甲,依然是威风凛凛,气势不凡,依然是颇有大将军的范儿。 王子腾打量了一番下面端坐的武将们,然后拿起《大周报》,一本正经地说道:“今日本大将军收到了这份《大周报》,奉圣上之旨,我须得与诸将共研读,诸将也须得带领各自所属的官兵们研读。” 接着,王子腾便当众读起了《大周报》…… “汪岳,本大将军奉旨带与你们一同研读这《大周报》,你竟敢打盹?这可是违抗圣命的!” 王子腾读着读着,发现一名叫汪岳的参将听得昏昏欲睡,训斥了起来。 汪岳心中郁闷,他是识字不多的大老粗,王子腾读的内容,他有些听不懂,却是强振精神,违抗圣命这罪名他可担待不起。 其实,现场还有其他武将听得昏昏欲睡,却是都不敢打瞌睡了。 王子腾继续读《大周报》,直到读完三代天子的诗歌才停下,后面的笑话没读了,觉得这种场合不适合读出来,将报纸递给武将们传看。 于是,适才还很严肃的氛围,因为三个笑话,变得乐呵呵一片。 …… …… 有袁庆柏的旨意,配上大周的驿站系统,第一期的《大周报》在短期内便发行到了大周全国各地,包括了西部边陲和东南沿海。 各官府、各军营、各官学都集体研读了第一期《大周报》。 当第二期《大周报》还没发行到江南地区的时候,第一期《大周报》便已在江南地区开始火起来了。 江南地区的文武官员、文人墨客甚至民间百姓,纷纷对这一期的《大周报》展开了议论。 有人议论《大周报》的新奇之处。 有人议论袁庆柏这位当今天子的经历成就。 有人议论朝廷要事的新闻。 也有人议论景安帝、承泰帝、天隆帝三代天子的诗歌或笑话。 还有人的关注点在别处…… 叶天世,今年六十多岁,号南阳先生,江苏吴县人,现居苏州阊门外的上津桥畔,因此又号上津老人。 值得一提的是,《红楼梦》里开篇就写到,苏州阊门外有个十里街,街内有个仁清巷,巷内有个葫芦庙……甄士隐、香菱、贾雨村的故事就是从这里展开的,也可以说,《红楼梦》的故事是从这里展开的。 叶天世出自医学世家,家里世代行医,他的祖父甚通医理,医德高尚,他的父亲医术更精,读书也多,他的表兄亦为医生。 叶天世自幼对医道耳濡目染,有志于此,少时即受家学,禀赋聪颖且嗜爱医学。 他从小就熟读《内经》《难经》等古籍,对历代名家的医书旁搜博采。 他勤奋笃学,且谦逊向贤,经常向他人讨教习学,青少年时期先后拜过师的不下二十人,其中包括一些著名医家,可谓“师门深广”。 他可谓是“贯彻古今医术”。 如今,已经六十多岁的叶天世,已是大周当今的医学大家。 他尤其擅长治疗温病,擅长治疗时疫和痧痘等症,是华夏最早发现猩红热的人,首创温病“卫、气、营、血”辨证大纲,为温病的辨证论治开辟了新途径,且对儿科、妇科、内科、外科、五官科都精通。 叶天世已颇有名气,不仅在江南地区有名,声名还传到了神京城,甚至有人称赞他为“天医星下凡”。 叶天世的儿子叶奕彰、叶龙彰也都是医生。 这日,叶奕彰、叶龙彰一同找叶天世商议起了一件事。 叶奕彰对叶天世道:“父亲,您应当入京,凭您的医术名望,去了京里,多半是能当上御医的。” 第一期《大周报》里有一则袁庆柏改革太医院的新闻,新闻里提到,袁庆柏黜免了多名滥竽充数医术低下的太医,向大周天下诚邀医术高明的医生入太医院,若果真医术高明,便会授予御医之职,正七品官,可用六品冠戴。 这让叶奕彰、叶龙彰都心动不已,都希望老父亲能去当御医,以前是没这个机会,哪怕叶天世医术高明,也进不了太医院,今逢良机,不可错失。 叶天世对两个儿子道:“我已逾花甲,每日伤病盈门,忙于诊治病人,连著述都无暇,又何必去都中太医院?” 叶奕彰道:“父亲,难得当今圣上整治太医院,向天下召集名医,如此重视医道,您去了神京城,便能得见圣颜,还能当上御医,这对咱们叶家甚是有益,对咱们做儿子的,还有您的孙子们,都大有裨益。” 叶龙彰附和道:“诚如大哥所言,父亲,此良机不可失,凭您的医术,进了太医院,以后或许还能当上院判甚至院使,让您的孙子们沾沾您老的光。” 叶天世沉思了一会子,颔首道:“善哉,我便往神京一行!” 本来,连大周太医院的太医都地位不高,更别说民间的医生了,哪怕叶天世是当今医学大家,身份地位也不是多高。 而在这个时代,仕途为尊,人皆向往。 纵然是叶天世这样的名医,心里也是想当官的,而且,叶天世很疼爱自己的孙子们,愿为了孙子们去神京城搏一个官身! ------------ 第131章 四公主:求皇兄救我 承泰帝在位期间收养了三个养女,分别是袁婧淑、袁婧惠、袁婧柔。 袁婧淑是原废太子之女,也就是义忠亲王之女。 承泰四年,袁靖淑封公主后下嫁。 由于承泰帝追封了自己亲生第二女为公主,袁婧淑依此序齿为二公主。 袁婧惠是原九皇子之嫡女,也就是忠直亲王的王妃所生。 承泰八年,袁婧惠封公主后下嫁,序齿为四公主。 袁婧柔是和端亲王袁嗣纯之嫡女,是和端亲王的王妃所生。 承泰八年,袁婧柔封公主后下嫁。 袁婧柔跟袁婧惠同龄,但出生月份比袁婧惠要早,所以序齿为三公主。 这三位公主都算是袁庆柏的皇妹了。 然而,尽管袁庆柏曾经和三位皇妹都住在宫里或园子里,他跟三位皇妹见面却不算频繁。 皇室规矩严格,承泰帝又是一位严峻刻薄的天子,对后宫管理严格。 哪像荣国府,贾宝玉没住读咸安宫官学之前,天天跟姐姐妹妹们厮混。 虽说见面不算频繁,袁庆柏和三位皇妹却都算得上亲近,最亲近的是四公主袁婧惠。 袁婧惠作为袁庆柏九叔的嫡女,进宫前是父母宠爱着长大的,性格活泼,进宫后又一直受到汪太后的喜爱。 她喜欢听袁庆柏讲笑话,曾几次当着汪太后的面让袁庆柏讲笑话。 …… …… 九月初一,也就是第一期《大周报》发行的这天。 寝室之中,绣榻陈设,香气袭人,琴棋书画,显其雅致。 这里是袁婧惠在神京城里的公主府内宅中的寝室。 袁婧惠正待在寝室中,她容貌标致,然而此刻却佳人抱恙,形容憔悴,病容堪怜。 本来她病卧在床,因贴身侍女突然拿了份《大周报》进来,吸引了她,她便抱病起床,坐于窗边炕上,仔细看了起来。 当她看到《大周报》副刊上刊登的袁庆柏的笑话,以前一向爱听笑话也一向爱笑的她,却并未笑出来,反倒是情不自禁滚下了泪珠儿。 犹记得当年,汪太后特意将袁庆柏召到澹泊为德宫,将一件雀金裘送给袁庆柏作为生日礼物。 当时袁婧惠和袁婧淑都在场,就是袁婧惠提议让袁庆柏讲笑话的。 “柏哥哥得了太后这么件好衣服,是不是要说个笑话让太后笑一笑呢?” 当时袁庆柏接连讲了两个笑话,其中,书生下棋连输三局的笑话,便刊登在第一期的《大周报》。 当时袁婧惠听到这个笑话,笑得挺开心。 展眼已隔八载光阴,笑话还是那個笑话,只是当袁婧惠今日从报纸上看到,且看到袁庆柏写下的几句对当时情况的说明,反而潸然泪下。 她感到很伤心很委屈。 虽说那时的她身为承泰帝的养女,要被嬷嬷们教导规矩,但她是幸福的,是个生活在宫里或园子里的少女,有汪太后疼爱,亲生父亲忠直亲王也在世。 而现在,汪太后没了,亲生父亲也没了,她已下嫁,且被一个姓丁的嬷嬷欺凌,觉得自己在公主府的生活就像坐牢一般。 自打当初袁婧惠进宫,丁嬷嬷便负责教导她规矩,去年她下嫁,丁嬷嬷则成了她公主府的管家嬷嬷。 按大周皇室规矩,公主下嫁后,如果待在神京城,便会住进公主府的内宅,而驸马住在公主府的外宅,还会有管家嬷嬷代表皇室负责看管二人。 这规矩本是为了规范公主的言行,维护皇室的体面。 然而,多年来这规矩坑害了不少公主,是导致有些公主无子女的重要原因,甚至是导致有些公主夭亡的重要原因。 有的公主,长期不得跟驸马行房。 有的公主,为了跟驸马行房,连嫁妆都要拿出来贿赂管家嬷嬷。 大周的驸马,不仅要受到这规矩的约束,而且,如果公主比驸马先死,公主府及其相关财产,会被皇室收回,驸马则不能再娶续弦,违者削爵,并收回所有皇室所赐驸马的财产。 大周的驸马可以纳妾,不过公主有权力不让驸马纳妾。 袁婧惠下嫁已经一年,迄今为止,她和驸马行房却仅有六次,连见面也不过才十多次。 每次当她见驸马,都需要贿赂丁嬷嬷,若要和驸马行房,就要贿赂大笔。 一年来,袁婧惠和她的驸马为了见面和行房,贿赂丁嬷嬷的财物价值,已经高达好几千两银子了! 不仅如此,丁嬷嬷还将整座公主府都管控了起来,府中的管家管事,几乎都是她安排的。 最近几日,袁婧惠生病了,想让驸马来内宅照顾自己,丁嬷嬷不允许,前日贿赂了丁嬷嬷一笔银子,才让驸马探望了她一会子。 这当的什么狗屁公主哦,当这样的公主,还不如当初不被承泰帝收养呢。 此刻,正当袁婧惠呆呆看着《大周报》上的笑话,感到很伤心很委屈,丁嬷嬷擅自走了进来,对袁婧惠道:“公主,驸马要来探视,容他进来吗?” 袁婧惠一听便知,一定是驸马今日贿赂了这位管家嬷嬷。 见袁婧惠颔首,丁嬷嬷便将驸马领了进来。 驸马叫塞布腾,蒙古人,其父亲是一位蒙古亲王。 袁婧惠下嫁塞布腾后,并未随驸马去蒙古居住,两人一起长住神京城。 袁婧惠对丁嬷嬷道:“请嬷嬷且出去,我和驸马单独说一会子话。” 丁嬷嬷立刻道:“这可不成,坏了规矩的,本来今日让你们见面就不妥了,我在旁边守着为好,有什么话还不便让我听到的?” 袁婧惠忍住怒火,亲自拿了十两金子递给丁嬷嬷。 丁嬷嬷接过了金子,心中得意,拿腔作势道:“看来是嫌我碍事了,罢了,我便出去一会子,只一会子,可不能耽误了。” 说完才迈步走了出去。 袁婧惠问塞布腾:“你今日给了她多少银子,她让你来探望的?” 塞布腾道:“本要给一百两的,但她说前日才进来探视的,今日又来,一百两不够,我又添了一百两,她才同意。” 袁婧惠点了点头,呵,自己的驸马来给自己探病一会子,竟然就要收二百两银子,而且如果让她别在旁边盯着,自己还要再贿赂十两金子。 她已经忍了一年了。 如果现在依然是承泰帝在位,她可能还会强行忍下去。 可如今在位的是她的皇兄庆柏,她不欲再忍。 她要放肆了,要解救自己,也要整治丁嬷嬷…… …… …… 九月初三。 早晨,袁庆柏照常去长春仙馆给何太后请安。 长春仙馆四周环水,进出都是走木桥。 袁庆柏踏上了木桥,只见身边碧波荡漾,鱼跃鸟飞,而前方岸边,翠竹依依,倒影摇曳,如诗如画。 走到岸上,又见屋宇深邃,重檐曲槛,逶迤相接,庭径有梧有石。 袁庆柏对这长春仙馆再熟悉不过,曾在此居住了一年多,今年以天子的身份移居圆照园后,又日日来此向何太后请安。 袁庆柏熟门熟路地走到了东院,也就是正院,这里是他曾经的住所。 到了东院正房,有宫女打起帘笼,袁庆柏迈步进入堂内,发现二公主袁婧淑、四公主袁婧惠都在此。 袁婧惠是特意跟袁婧淑约好了今早一同进圆照园的。 三公主袁婧柔则居住到蒙古去了,不然今日袁婧惠必定会将三公主也叫上。 袁庆柏先对何太后行礼,然后看向袁婧惠,微笑着问:“妹妹怎来了?朕瞧着你气色不好,莫非病了?” 袁婧惠道:“回皇兄的话儿,我近日确实病了。” 袁庆柏关心起来:“病状如何?” 袁婧惠道:“症候尚且不大,主要是心病所致,若皇兄不救我一救,怕是以后你这位皇帝就再也见不到我这个皇妹了。” 此话一出,何太后和袁婧淑都惊愕了,袁婧惠并未提前告诉两人,她今早进宫是故意逮着袁庆柏给何太后请安的机会诉苦告状的。 何太后沉声道:“惠丫头,不得和皇帝无礼。” 袁婧惠登时跪了下来,眼中含泪,对何太后道:“请太后恕罪,我实在是被欺凌得很了,今儿才鼓起勇气壮着胆子向皇兄求救的。” 她又看向袁庆柏,泪眼婆娑道:“也请皇兄恕罪,念及我好歹是您的妹妹,且听我诉一诉心中积压的苦楚。” 丁嬷嬷就在现场,眼下已唬得心惊胆战。 袁庆柏颔首:“你且起身,有何苦楚,说与朕听。” 袁婧惠却不起身,一面跪着一面声泪俱下地将丁嬷嬷欺凌她的事儿,详细地说了一番,说完竟磕起了头:“皇兄,妹妹给您磕头了,求皇兄援手,救我于水深火热之中,若您不帮不救,我……我恐命不久矣。” 袁庆柏听完,锐目直视丁嬷嬷。 丁嬷嬷吓得跪趴在地,哀嚎起来:“皇上啊,老奴是遵照历来的规矩办事儿,财货虽有拿,却也没像公主说得那般多,这些财货都是公主和驸马说赏赐我的,我才受的,这……这怎么就成索取了呢?设若公主和驸马能遵守规矩,不常见面行房,也就不用赏赐老奴了。” “你欺我不算,今日竟还敢当面欺君!”袁婧惠一句怒叱将丁嬷嬷吓了一跳,又对袁庆柏道:“皇兄,妹妹适才所言句句属实,若有半句谎话,天打雷劈!” 丁嬷嬷已面如土色,身颤如筛…… ------------ 第132章 往事如风,真龙天子 袁婧惠又对袁庆柏道:“柏哥哥,何止是我,二姐姐已嫁了五年,她性子又弱,她的梯己,她的嫁妆,她的年例,几乎都被桑嬷嬷索了去,饶是如此,她还经常被桑嬷嬷辱骂。” 她故意将袁庆柏的称呼变成“柏哥哥”,她少女时期就是这般称呼袁庆柏的。 袁婧惠又对何太后道:“二姐姐晓得桑嬷嬷是母后的心腹,她不敢和母后说,怕说了叫母后不高兴,只和我说了。” 桑嬷嬷也在现场,见袁婧惠突然将矛头转向了自己,惊慌道:“四公主,你……你休要冤枉于我!” 袁庆柏目光如刃,射向桑嬷嬷。 桑嬷嬷心里一紧,跪了下来,却自以为是地说道:“圣上,实是四公主冤枉了老奴,老奴奉太后的旨意,先为二公主的教引嬷嬷,后又为二公主府上的管家嬷嬷,太后命老奴务必严加看管二公主及驸马爷,老奴没敢怠慢啊。” 呵,桑嬷嬷这是故意搬出何太后了,她是何太后的心腹。 《红楼梦》里写到,贾府风俗,年高服侍过父母的家人,比年轻的主子还有体面。 其实,大周皇室也在意这种风俗。 何况,何太后就在现场。 袁庆柏看向二公主袁婧淑:“二姐姐,四妹妹所言是否属实?” 说完他便立刻睨向桑嬷嬷,果然,发现桑嬷嬷正朝着袁婧淑瞪眼,这个老奴,好大的胆子,竟敢当着何太后和他这位天子的面,悄悄瞪眼威胁袁婧淑。 袁婧淑紧张犹豫起来…… 这位二公主性格乖顺,且因当年生父坏了大事沦为废太子,她被承泰帝收养后行事谨慎,多年来也受尽了桑嬷嬷的欺凌,对桑嬷嬷畏惧。 可四字以蔽之,那便是“懦弱可欺”。 倒是跟荣国府的迎春相像,恰好两人都在姊妹中序齿第二。 “二姐姐,都这种时候了,你还不实告皇兄,难不成想被桑嬷嬷一直欺凌下去?你实告皇兄,皇兄多半会为咱们做主,救咱们于水深火热之中。” 袁婧惠见袁婧淑紧张犹豫,急言慰之。 终于,袁婧淑没再犹豫,抽咽着对袁庆柏道:“四妹妹之言不谬,我……我这几年一直受着桑嬷嬷欺凌。” 言毕,泪如雨下。 袁庆柏已满脸怒色,连何太后都神色严肃。 袁庆柏早知道皇室限制公主和驸马的严苛规矩,知道大周公主被这种规矩所坑害,知道袁婧淑、袁婧惠的日子不好过。 他也早就打算改革此事,只是有所不便,易起争议,招人不满,阻力不小,本打算过一二年再改革。 今日袁婧惠拉着袁婧淑一起向他诉苦求救,这对姐妹的境遇,也比他预想中的要严重,他便不想袖手旁观了。 毕竟两人算是他的姐姐和妹妹,而且他觉得,设若这次他袖手旁观,袁婧惠这个四妹妹可能真活不长了。 袁庆柏吁了口气,对何太后道:“母后,让下人们都退下吧。” 何太后会意,下令让堂内的嬷嬷宫女都退了出去。 袁庆柏这才对何太后道:“这些公主府的嬷嬷们殊失体统,儿子意欲整治一番,母后意下如何?” 何太后问道:“你欲如何整治?” 袁庆柏道:“当严查二姐姐和四妹妹府中所有嬷嬷,该罚的罚,好的留在公主府里,削弱公主府管家嬷嬷的权力,使公主与驸马同居内宅。” 大周如今在世的公主寥寥无几,屈指可数了。 景安帝虽生了二十个女儿,还有一个养女,目今却仅有第六女和第十四女还活着,第六女生活在蒙古,第十四女嫁的是汉人,然而这位汉人驸马在十二年前就去世了。 承泰帝则仅有三個养女存于世上,其中的三公主也生活在蒙古。 这一点倒是方便了袁庆柏此次改革。 何太后犹豫起来,她知道,皇室限制公主和驸马的严苛规矩,乃是祖宗所定,历来所遵,这种规矩也于皇室有利,袁庆柏这么做,既坏了规矩,也不利于皇室。 而且,桑嬷嬷是何太后的心腹,就连丁嬷嬷都算是何太后的人,袁庆柏严查整治这两位嬷嬷,会有损何太后的体面。 思之再三,何太后终颔首道:“可!只是,让桑嬷嬷、丁嬷嬷赔补便成了,犯不着再给她们加罪。” 她不想因这种事跟袁庆柏生隙,她也心疼袁婧淑、袁婧惠,毕竟这两位公主都算是她的女儿,但她还是要顾及到自己的体面。 这个时代,贵妇的体面是重要的,这也是贾母那么爱体面的原因之一。 遑论一位皇太后的体面了。 袁庆柏道:“儿子谨遵母后懿旨,不过,桑嬷嬷和丁嬷嬷应即刻拿下为好。” 何太后颔首,当即将心腹太监于登叫了进来,下了旨意。 捉拿她的人,她亲自下旨为好,袁庆柏下旨,也会有损她的体面。 袁婧惠心中大喜,磕头道:“谢母后!谢柏哥哥!” 于登领旨出去后,便领着太监们捉拿起了桑嬷嬷和丁嬷嬷,将这两位嬷嬷唬得魂消魄丧,桑嬷嬷犹不忘求救,哭号道:“太后,老奴冤枉啊,老奴服侍了您多年,对您忠心耿耿啊……” 哭号声从外头传进了堂内。 何太后脸色难看,却没搭理。 袁庆柏故意转移何太后的注意力,对袁婧惠道:“你还不速起。” 袁婧惠这才站起身。 袁庆柏道:“母后与朕一同为你做主了,你当珍爱身子,朕会命太医院王院判为伱诊治。” 王院判指的是王济仁。 袁婧惠忙又蹲身行万福礼谢恩,且又情不自禁流下泪来,不过这次是感动的泪水。 袁庆柏又跟何太后、袁婧淑、袁婧惠说了一会子话,才对何太后请辞,准备往勤政殿开始今天的天子工作,今天的第一项工作便是宣召贾珠,命其严查袁婧淑和袁婧惠府上的所有嬷嬷。 这些嬷嬷是归内务府管的,贾珠是总管内务府大臣,而且,凭贾珠的行事作风,加上他此前有清查整治贾府的经验,必能办好这差事。 袁庆柏走出东院正房不一会儿,忽见迎面匆匆走来一位承泰帝的妃嫔。 这位先帝的妃嫔,姿容秀丽,肤若凝脂,体态婀娜,婉约娉婷。 她是楚贵人,曾经有一个宫女名,叫若青! 若青,只比袁庆柏大一岁,今年二十五岁,长得花容月貌,楚楚动人,也是个做事干练的。 她曾是汪太后的心腹宫女,颇受汪太后的喜爱,在汪太后身边的地位,就好比贾母的鸳鸯。 三年前,因若青年纪大了,汪太后不忍其出宫嫁人,遂将她赏赐给了承泰帝,成了承泰帝的妃嫔。 因她是汪太后恩赐,加上承泰帝对她喜爱,她虽宫女出身,却被封到了贵人,又因她姓楚,便是楚贵人。 大周后宫,皇后之下,妃嫔的等级由高到低依次为皇贵妃、贵妃、妃、嫔、贵人、常在、答应…… 若非承泰帝早崩,若青以后多半还能晋封。 袁庆柏昔日跟若青没少见面,两人之间甚至有过一些亲近的举动。 比如,当年汪太后赐雀金裘给袁庆柏,便是若青服侍他更衣的。 袁庆柏却不知,他早已是若青暗恋的对象。 当汪太后将若青赏赐给承泰帝的时候,若青悄悄黯然神伤,大哭一场,天知道当时她是多想被赏赐给袁庆柏,奈何此事非她所能选择,她甚至不敢也不便向汪太后、袁庆柏透露心声。 自从若青成了承泰帝的妃嫔,她便与袁庆柏再未相见。 承泰帝在世时,若青自然不便跟袁庆柏见面。 承泰帝驾崩后,若青依然不便跟袁庆柏见面。 自秦始皇开始,华夏便有殉葬制度,后来一度废止。 到了明朝,明太祖朱元璋让殉葬制度死灰复燃,存在了近百年,期间为明朝皇帝和亲王们殉葬的妃嫔达数百人之多。 大周开国初期,亦有殉葬制度,景安帝则对此厌恶,他在位时将其废黜,且善待先帝妃嫔,尤其是太妃以上的先帝妃嫔。 承泰帝驾崩后,其妃嫔皆与何太后住在一起,活动范围则受到严格限制,不能随意走动。而且,先朝妃嫔和嗣皇帝,年纪都过了五十岁才能见面。 显然是为了防止发生不伦之事。 不过这规矩也不是很严格。 景安帝驾崩后,承泰帝就遇见过他的年轻妃嫔。 而今日此刻,袁庆柏无意中遇见若青了。 他是无意,若青却是有心。 若青有急事奏报何太后,她知道袁庆柏一般会在这时来给何太后请安,特意在这时过来的。 她倒也没奢望能跟袁庆柏之间发生什么,只是想趁机见一次袁庆柏。 毕竟才二十五岁的女人,心中岂能容易如槁木死灰一般? 能见一次自己长期以来的心上人,尤其是这位心上人目今还当了天子,对她而言,便是慰藉,亦为幸福。 眼下,若青见到穿着天子服饰的袁庆柏,眼睛一亮,心动不已,却是立刻做出惊慌的样子,只匆匆看了数秒,便闪避了起来。 袁庆柏忽见若青,不由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若青已经避开。 他没多想,毕竟他不知道若青一直暗恋着他,纵然知道,他也不会允许自己跟若青之间发生什么。 袁庆柏迈步走开。 待他走开,若青才从匿处走出,却是连他的背影都不敢再顾。 袁庆柏走开没多久,当他正走在长春仙馆外的木桥上时,背后传来了太监于登的呼喊:“圣上留步!” 袁庆柏停步转身看向于登。 于登快步趋前,喘吁吁却恭敬敬道:“圣上,太后叫您再去见她,因慎太妃的身子不中用了,与圣上商议。” 袁庆柏点了点头。 这里的“慎太妃”,指的是夏侯氏,也就是承泰帝藩邸时的王妃,袁庆柘的生母,袁庆柏曾经名义上的母亲。 当初承泰帝登基,只封了夏侯氏为妃,且封的还是慎妃,诫其谨慎小心。 四年前,承泰帝命和端亲王袁嗣纯以毒酒赐死了袁庆柘。 三年前,袁庆柘的独子袁延训也夭亡。 夏侯氏则早就被承泰帝圈禁。 袁庆柏登基后,何太后出于宽仁,加上顾及到,杜贵太妃被圈禁了,释放夏侯氏有利于皇室体面,何太后便将夏侯氏释放。 被释放的夏侯氏,跟承泰帝其他妃嫔一样,与何太后住在一起。 何太后移居圆照园长春仙馆,夏侯氏也跟着一起。 袁庆柏知道,夏侯氏因受到严重打击,身心交瘁,最近还病倒了,眼下听于登说夏侯氏的身子不中用了,并不感到意外。 当即,袁庆柏返回长春仙馆的东院正房,没再遇见若青。 何太后对袁庆柏道:“刚刚得到的奏报,慎太妃身子不中用了,怕是没几天好活的了,我寻思着,咱们也不用待到冬天,明日或后日就住回宫里去,好在宫里为她料理丧事。” 显然,是若青奏报的,何太后命若青照看着夏侯氏。 袁庆柏点头道:“此事全凭母后做主。” 他本打算到了十月冬天奉陪何太后住回皇宫,现在因夏侯氏的丧事,何太后要提前回皇宫,他自然不会反对。 袁庆柏已经很久没见过夏侯氏了。 曾经,夏侯氏说他是一个狐媚子奴几生的下流没脸的东西,说他不配爬上景安帝的高枝儿。 但他现在并不多想以天子之尊去见夏侯氏,以这种方式对夏侯氏打脸。 夏侯氏虽是个可恨之人,如今则已很可悲,且即将离开人间了。 事实上,夏侯氏虽活到了现在,对袁庆柏而言,她却好像早就死了,就跟她早就死了的儿子袁庆柘一般。 往事如风,亦如过眼烟云。 然而,也有一些故人一些往事,会让袁庆柏时常想起,时常想念。 比如,景安帝和汪太后 比如,承泰帝和九叔。 此刻,袁庆柏又一次走在了长春仙馆外的木桥上。 身边依然是碧波荡漾,鱼跃鸟飞。 而他已经鱼跃龙门,鸟入青云,已是真龙天子。 有一天,他也会跟景安帝、承泰帝一样驾崩。 但此日多半尚远,多半会是数十载光阴之后了…… ------------ 第133章 太监杖毙,夏侯氏薨(大章) 当日,在袁庆柏的旨意下,贾珠率领着众多内务府的账务人员和官兵,对二公主袁婧淑、四公主袁婧惠的公主府展开了清查整治,主要就是冲着这两座公主府的所有嬷嬷,尤以桑嬷嬷、丁嬷嬷为主。 九月初五,袁庆柏奉陪何太后,由圆照园住回了代表着无上权威的皇宫。 回宫这日,陶全来到养心殿,脸上仿佛写满惶恐,跪奏道:“圣上,老奴有罪。” 陶全称得上“三朝元老”了,他先是做了景安帝多年的御前近侍太监,景安帝驾崩后,他反而晋升成了大总管太监,也见证参与了承泰帝猝死袁庆柏登基,袁庆柏登基后让他继续担任着大总管太监。 御前近侍太监卢谦和大总管太监陶全,相当于袁庆柏在管理太监这块的左右手。 卢谦追随了袁庆柏多年,有过苦劳也有过功劳,对袁庆柏忠悃。 陶全颇有智谋,会办事儿,审时度势,品行也不错,且早早就巴结上了袁庆柏,袁庆柏自从十二岁那年被景安帝抚养,就开始跟陶全亲近。 眼下陶全却跪在袁庆柏面前自称有罪。 袁庆柏眉头微蹙,盯着陶全问道:“你有何罪?” 陶全奏道:“就在昨日,老奴得知钟粹宫的太监竟有偷盗之事,因晓得圣上今日回宫,便放在今日禀报圣上的。” 袁庆柏眉头紧锁,语气中透出威严:“哪个太监偷盗的?偷盗了何物?” 陶全道:“老奴得知的是,钟粹宫的首领太监张太监偷盗,也有其他钟粹宫的太监偷盗,究竟还有谁,他们都偷了何物,老奴就不晓得了。” “老奴不敢瞒圣上,虽则老奴奉旨,圣上移居圆照园期间,由老奴照看着皇宫,但东西六宫的太监们都是潘公公管着的,钟粹宫又是贵太妃昔日的寝宫,此事唯有先禀报圣上,待圣上的旨意。” 皇宫里,东六宫和西六宫是天子的后宫,这里的太监们都由六宫都太监管领。 《红楼梦》里就写到一个叫夏守忠的六宫都太监,元春封贵妃,就是他去荣国府降旨的,后文还写到一个找荣国府索贿的夏太监,多半就是夏守忠。 袁庆柏在这个红楼世界,还没听说有哪個太监叫夏守忠的,承泰帝在位时的六宫都太监也并非夏守忠,袁庆柏想来,或是因他的出现,间接影响到了夏守忠的命运轨迹。 对于天子,六宫都太监之职甚为重要,这可是直接关乎到天子的女眷,袁庆柏登基后当然不会对此怠慢,命潘信担任此职。 潘信这名太监跟卢谦一样,自从当年袁庆柏被景安帝抚养,就追随了袁庆柏。 数月来,袁庆柏一直驻在圆照园,卢谦、潘信都跟随着,而陶全奉旨看管皇宫。 另外,钟粹宫此前是杜贵妃在宫里的寝宫,袁庆柏登基后将她圈禁到了别处,她的财物多半则存放于钟粹宫,袁庆柏也因此特意没安排自己的女眷入住钟粹宫。 现在钟粹宫发生了太监偷盗,包括了首领太监,陶全还真不好查办。 陶全之所以主动将这事儿禀报袁庆柏,既因他对袁庆柏忠诚,也因他要保全自己。 他知道,此事若由他人告发,那他便可能受到牵连,可能保不住大总管太监的位子了。 太监偷盗后宫财物,不是小事,性质比起偷偷受贿要恶劣不少。 陶全是负责看管皇宫的,又是三朝老太监,并非卢谦那般早就追随袁庆柏的,卢谦也已盯上了他的位子,而据他对袁庆柏的了解,此事他主动坦白,就多半不会受牵连了。 果然,袁庆柏没有怪罪陶全,下旨命陶全即刻审讯查清此事。 当日陶全便查清了此事,钟粹宫共有三名太监偷盗财物,先是首领太监偷盗,此事被其属下太监得知后,又有两名太监仿效。 首领太监偷盗了两次,共偷盗了三件珍贵物品,卖出了几千两银子,另两名太监各偷盗了一件珍贵物品,也都价值不菲。 …… …… 乾清门之外,隆宗门和景运门之间,有一条“街”,称为“天街”,军机处就设在这条天街上。 管理太监事务的敬事房,设在乾清门西侧的庑房里,门朝北开,隔壁就是南书房,之所以设在这里,主要便因距离乾清宫近。 时已掌灯,天色已黑。 乾清门外的天街上却灯火辉煌,如白昼一般。 现场聚集着上百名太监,多半都品级不低,陶全、卢谦、潘信皆在其中。 本来,这种场合贾珠也该来的,敬事房隶属于内务府。 考虑到贾珠正忙着清查两座公主府,袁庆柏没传唤他。 “行刑!” 随着陶全一声令下,六名太监执着棍棒,对偷盗的钟粹宫首领太监及另两名太监,施以严酷的杖刑。 砰砰砰…… 砰然有声,乃杖击之响,在这掌灯时分,在这天街之上,显得尤为刺耳,每一击都伴随着太监的惨叫。 直到将三名太监都杖毙了才停下! 上百名太监目睹着这一幕,纷纷看得胆战心惊,畏之如虎。 陶全沉声道:“圣祖和先帝都曾严治偷盗宫中财物,当今圣上也下过严令,命咱们专心恭敬,不可有违规乱纪之事,违者必从重治罪,决不轻恕。” “如今钟粹宫这三人竟蔑视圣上之旨,行偷盗之事,是自己作死的!” “咱们当以此为鉴,日后务必不可违规乱纪,若有严重坏了规矩的,杖毙都是轻的,是要凌迟处死和满门抄斩的。” 现场的气氛压抑而沉重,众太监无不心中凛然,卢谦、潘信亦不例外。 今日袁庆柏已对卢谦和潘信告诫了一番。 自古以来,华夏之土,皇帝多矣,而阉宦之祸亦多矣。 景安帝那般宽仁的皇帝,在位时都严管阉宦,承泰帝尤甚。 饶是如此,承泰帝还是吃了太监的大亏,他的心腹太监窦英竟跟他的妃嫔周贵人发生了苟且之事,且因此被杜贵妃威胁,配合杜贵妃谋害他,最终导致了他猝死。 袁庆柏继承大统,岂可不防微杜渐? 这个时代,太监对于天子是有必要存在的群体,袁庆柏不便将这个群体给废除。 但他自即位以来,便很在意太监这块,严于阉宦之治,比承泰帝还要严格,也在这块废了不少心思工夫,尤其是针对太监和后宫妃嫔发生苟且之事,一旦发生,太监便会凌迟处死且满门抄斩,无所宽贷。 像这回的情况,三名太监偷盗后宫财物,换做承泰帝,多半不会将三人都处死,袁庆柏则毅然行之。 袁庆柏又故意让陶全监督杖毙,没有亲自露面。 这也算他的帝王术了。 他要在严于阉宦之治的同时,还不让太监们对他这位天子过于怨恨,而是对他怀有敬畏之心,毕竟他需要利用太监,太监又是关乎他及其家眷安危的重要群体。 …… …… 翌日,九月初六。 这日早晨,当袁庆柏去景仁宫给何太后请安时,何太后对他道:“慎太妃意欲见你一面,不知你欲见与否?” 袁庆柏稍作沉吟便道:“此事儿子听母后的,若母后以为不当见,则不见,反之则去见。” 这也是对何太后的尊重了,毕竟夏侯氏曾经是承泰帝的正妻,也曾经是袁庆柏名义上的母亲。 而且按规矩,袁庆柏未满五十岁,不便见先帝的妃嫔。 何太后道:“人死如灯灭,她就要没了,过去的恩怨都要随风散了,你去见她一见也好,好歹她是先帝藩邸时的王妃,算是了结一段旧缘,我和你一同去见她。” 袁庆柏点了点头:“母后既有此意,儿子便奉陪母后同往。” 随即,何太后命人去宁寿宫区开道。 承泰帝的妃嫔们,在皇宫里的住处都位于内廷东路的宁寿宫区,也就是昔日景安帝作为太上皇的住所,而袁庆柏出于规矩不便见这些妃嫔,尤其是年轻的妃嫔。 待到这些妃嫔得了消息都回避后,袁庆柏才跟着何太后一起离开景仁宫,来到宁寿宫区,步入了夏侯氏的住所。 夏侯氏已病入膏肓,无法站立,发白面苍,形销骨立,死气沉沉,跟当初那个在袁庆柏跟前华贵高傲拿腔作势的夏侯氏,判若两人。 夏侯氏呆呆望着眼前穿天子服饰的袁庆柏,眼中充满了复杂的情感,看着看着就情不自禁哭了起来,凄然泣道:“柏……圣上,我……我后悔啊,当初不该那般待你的,我当好好待你的。” 说完这话便痛哭了起来。 在她现在想来,若她昔日善待袁庆柏,她的命运就不会这般悲惨。 为什么很多人临死之前才会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呢? 当初的废太子如此。 现在的夏侯氏亦是如此。 袁庆柏神色肃穆,不胜感慨。 夏侯氏痛哭了一会子,又泣道:“圣上,我……我就要死了,求圣上好好料理我的身后事。” 说这话时,她眼中充满了哀求和期盼。 袁庆柏看了眼何太后,何太后颔首,袁庆柏便对夏侯氏道:“放心,朕会好好料理。” 其声坚定,使夏侯氏心安。 夏侯氏泣道:“谢圣上,谢太后。” 时隔多年,今日袁庆柏再见夏侯氏。 两天后,九月初八,夏侯氏便薨于宁寿宫区,再见了人间,永别了尘世。 袁庆柏并未怠慢她的身后事。 可悲可叹的是,夏侯氏死后,没有一个亲生子女为她穿上孝服,为她举丧,也没有一个孙子孙女。 也可惜。 设若夏侯氏唯一的孙子袁延训没有夭亡,袁庆柏会善待这位侄儿。 …… …… 九月十一,经过数日高效率的清查,两座公主府的清查结果出来了,贾珠遂向袁庆柏详细奏报了一番。 饶是袁庆柏对此做了心理准备,闻之仍不免错愕,继而又怒了。 “朕带你去见太后,伱将此事再向太后奏报一番。” 言罢,袁庆柏命卢谦负责开道,避免贾珠遇见后宫女眷,然后才带着贾珠来到东六宫的景仁宫。 当何太后听到清查结果,比袁庆柏更错愕,也不由生出了恼怒。 桑嬷嬷真真是好大的胆子,惊人的贪婪! 此前四公主袁婧惠所言果然非虚。 已下嫁五年的二公主袁婧淑,她的梯己,她的嫁妆,她的年例,果真几乎都被桑嬷嬷索了去,总计价值竟逾十万两银子! 尤其是嫁妆,一位管家嬷嬷,连自己侍奉的主子公主的嫁妆几乎都给威逼索贿走了,可恶至极! 袁婧淑虽为废太子之亲生女儿,承泰帝却善待她如己出,她也是承泰帝登基后年长的公主,是承泰帝第一个下嫁的公主。 承泰帝虽严峻刻薄,不尚奢侈,对袁婧淑却并不吝啬,赐予了不少嫁妆,袁婧淑的梯几和年例也都不少。 袁婧淑的这么多财物被桑嬷嬷索取不算,桑嬷嬷竟还经常对她辱骂。 而且,袁婧淑府上的管家管事,几乎都是桑嬷嬷安排,其中不乏其亲戚。 丁嬷嬷的情况不用再说了,类似于桑嬷嬷,只是索贿的财物比起桑嬷嬷要少很多,价值数千两银子,因四公主袁婧惠才下嫁一年,也不像袁婧淑那般懦弱可欺。 难怪连何太后都错愕恼怒了。 不过,何太后还是要体面,还是要庇护自己的心腹嬷嬷,对袁庆柏道:“就照我此前说的,让她们赔补便是了。” 贾珠欲言又止,知道自己眼下不便多嘴,看向了袁庆柏。 袁庆柏对何太后道:“贾珠遵照太后的旨意,令桑嬷嬷赔补,然而桑嬷嬷拒不遵旨,不愿赔补,反以太后心腹自居,威胁贾珠。桑嬷嬷不赔补,丁嬷嬷便仗着有桑嬷嬷带头,也不愿赔补了。所以朕想请太后再下个旨意,对桑嬷嬷、丁嬷嬷抄家,方可办妥此事。” 何太后默然良久后颔首:“可!” …… …… 贾珠离开皇宫后,来到了内务府监牢。 桑嬷嬷、丁嬷嬷被临时关押在此。 “贾总管,你快放了我,我再四和你说了,我是太后的心腹,纵然有贪墨之事,你也不能这般待我,我会赔补,只是目今拿不出那许多财货来,我且赔补一万两银子,剩下的我以后自会补上,你这般虐待于我,就不怕惹怒太后么!” 桑嬷嬷见贾珠走到自己的牢房外,忙上前喊道,她才被关押了几天,就已憔悴不堪,起初反复向贾珠求饶,因不管用,便威胁了起来。 而她的打算是,先赔补一万两银子,让自己脱离囹圄,以后总有机会求见到何太后,求何太后宽宥,或许就不叫她赔补了,纵不然,这赔补之事也可以一直拖下去。 承泰帝清查亏空的时候,很多要赔补的人都怀过这般心思。 贾珠心中腻味,冷哼了一声,对桑嬷嬷道:“你心下打的算盘,当我不晓得么?你还是别妄想了!适才我已觐见了太后与圣上,太后已降了懿旨,要将你和丁嬷嬷抄家!” 此话一出,桑嬷嬷大惊失色。 关押在对面牢房里的丁嬷嬷同样如此。 桑嬷嬷情急之下跪了下来,对贾珠哀求道:“我要见太后,贾总管,求求你,让我见一见太后。” 贾珠沉声道:“事已至此,你还妄想见太后?太后又岂会见你?” 说完他便转身走开。 桑嬷嬷仍不甘心,尤不死心,对着贾珠的背影哭号:“贾总管,我要见二公主,二公主必会要见我的,贾总管,求你让我见一见二公主,少不了你的好处……” 对面牢房里的丁嬷嬷,则已吓得颤栗瘫地,体若筛糠,眼神空洞。 当日,贾珠便亲率内务府官兵抄了桑嬷嬷、丁嬷嬷的家,所获颇丰。 桑嬷嬷家里抄出了价值十多万两银子的财物,因桑嬷嬷的家庭不简单,她的丈夫在世时是官员,两个在世的儿子也都是官员,其中一个还是内务府的官员,是贾珠的属下。 丁嬷嬷的情况类似,家里抄出了价值二万余两银子的财物。 二人的家产,除赔补外,尚有盈余。 袁庆柏可不会将盈余的退还二人,桑嬷嬷的家产,悉数给了二公主袁婧淑,丁嬷嬷的家产,悉数给了四公主袁婧惠。 袁庆柏还重新安排了两位公主府上的管家嬷嬷及管家管事。 其中,袁婧淑府上新任的管家嬷嬷和管家,都是袁庆柏的亲信,袁庆柏已严令她们以后不许桑嬷嬷见袁婧淑,也对袁婧淑打了招呼,这么做,是因袁婧淑懦弱可欺,桑嬷嬷必会上门找她求情,让她退还家产。 袁婧淑和袁婧惠,都对袁庆柏感激不已。 “幸亏目今的大周天子是柏哥哥,若仍为养父承泰皇帝,我便多半会继续忍下去,不敢放肆求救,如此,不仅整治不了桑嬷嬷、丁嬷嬷等恶毒之辈,我也多半命不久矣,二姐姐也会一直被该死的桑嬷嬷欺凌下去。” 袁婧惠悄悄在心里这般庆幸着。 事实上,若非袁庆柏,再过不久,这位四公主真会死去! 前世,雍正帝收养的那位四公主,就是在雍正九年十月薨的,年仅十八岁…… ------------ 第134章 庆柏嫡子也要夭亡? 已是承泰九年的十一月,慎太妃夏侯氏的丧事已办完,只是,由于承泰帝的陵寝尚未建造完成,夏侯氏的灵柩也暂且安放在了勤和宫。 曾经,夏侯氏是义勤王府的王妃,如今,她的灵柩回到了更名为勤和宫的义勤王府,待到陵寝建成,届时跟承泰帝的梓宫一同下葬。 对夏侯氏而言,这便可以算是落叶归根了。 虽说夏侯氏昔日跟袁庆柏之间有怨,毕竟曾经是袁庆柏名义上的母亲,在袁庆柏看来,夏侯氏的离世,意味着他在这个人世间又少了一位长辈。 无情岁月逝如风。 长辈们在一个接一个的离世,如秋叶般凋零。 与此同时,袁庆柏的子女们则在诞生和长大,如同春花般绽放。 其中,皇后元春所出的嫡子袁延谌,即第四子,齿序三皇子,今年已经六岁了,按照皇室的规矩,早在今年年初过完春节,袁延谌便没跟元春住一起了,且入读了尚书房,正式开始了他的读书习武生涯。 事实上,这里的六岁还只是虚岁,袁延谌今年才五周岁。 年仅五周岁的袁延谌,就开始在尚书房里苦学,为自己的未来奠定坚实的基础,尚书房的苦学生涯,也会在他的人生中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 袁庆柏心中已经开始筹谋一件关乎大周未来的大事。 那便是秘密立储! 虽说袁庆柏今年才二十四岁,他觉得自己应该还有数十年可以活的,自己这位天子应该会长寿,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哪天他因为意外突然没了,却又没有立储,可能就会引发大乱,他有必要提早为此筹谋。 但他没打算像景安帝当年那般直接册立太子,而是要选择秘密立储这一相对稳妥的方式。 袁庆柏打算秘密立嫡子袁延谌为皇太子! 回想当初,承泰帝进行了秘密立储,然而承泰帝的秘密立储并没有真正保密,人们几乎都知道袁庆柏是秘密立储中的太子。 若袁庆柏近期秘密立储,其实也不算真正保密,也难以掩盖真相,人们不难推测到他立的皇太子是袁延谌。 因为他现在膝下仅有四位皇子,皇长子袁延祥八岁,二皇子袁延诲七岁,三皇子袁延谌六岁,四皇子袁延谨三岁。 皇长子袁延祥是尤氏所出,身子骨不好,但记性很好,很聪明。 二皇子袁延诲是灵雪所出,身子骨也不算好。 三皇子袁延谌是元春所出,身子骨很好,也很聪明,虽才六岁,就已显露出文武双全的迹象来了,且是承泰帝在世时钟爱的皇孙。 四皇子袁延谨是秦可卿所出,齿序第四,且年仅三岁,太小了。 四位皇子之中,袁延谌无疑是最为耀眼的一颗星。 饶是人们不难推测到袁庆柏秘密立储的皇太子是三皇子袁延谌,袁庆柏还是应该秘密立储。 然而,就在这个十一月,夏侯氏的丧事刚办完不久,备受瞩目的三皇子袁延谌突然患了温病。 温病,是中医里的病名,指的是感受温邪所引起的一类外感急性热病的总称,又称温热病,一般外感疾病中除风寒性质以外的急性热病,都属于温病的范围。 温病以发热、热象偏盛、易化燥伤阴为临床主要表现,多数具有程度不等的传染性、流行性。 袁延谌天生好身子骨,长到六岁了,虽说难免生过病,却是屈指可数。 这回他却患了温病,而且病情严重,可谓来势汹汹,让人措手不及。 太医院的吕院使、王济仁、张友士,三大医术高超的太医联手为袁延谌诊治,竟然几天都未见好转的,三大太医都急了,倍感焦虑,都觉得这位当今圣上的嫡子多半要保不住了,难以逃脱此劫了。 元春几天吃不好睡不好,心情沉重如铅,也心急如焚。 这日,神色憔悴双眼红肿的元春,声音带着些许颤抖地对袁庆柏道:“圣上,我……我怕延谌要保不住了!” 说完又一次情不自禁哭了起来,泪水夺眶而出,无法自抑。 袁庆柏心疼地看着心爱的皇后,掏出自己的手帕子,一面上前亲自细心地为元春拭泪,一面柔声道:“朕和你说了几回了,切莫胡思乱想,也别胡言乱语,延谌是朕和你的儿子,天生富贵命,不会轻易没了的,太医们仍在全力诊治,目今说到保不住还为时过早。” 他虽如此安慰解劝着元春,心中却甚为担忧。 因为根据袁延谌的病情,根据吕院使、王济仁、张友士的反馈,袁庆柏知道,尽管三位太医不敢跟他明说,袁延谌却多半保不住,生命已危在旦夕。 他的思绪不禁飘向了遥远的前世,回想起了那位章总。 那位章总登基后不上一年,便秘密立储,将自己皇后所出的二皇子立为了皇太子,然而命运却对他开了一個残酷的玩笑。仅仅过了两年多,这位秘密立储中的皇太子,这位被他寄予了厚望的皇太子,便因病夭亡,年仅九岁,宣称的病因只是轻描淡写的“偶感风寒”。 袁庆柏知道,在这个红楼世界,现在的自己就相当于那位章总。 难不成自己嫡子的命运也跟章总的那位嫡子类似? 他已打算要秘密立嫡子袁延谌为皇太子,可偏偏在这个时候,袁延谌突然患上温病且病情危重,难不成他的这位嫡子也要夭亡了? 袁庆柏心中有着难以名状的担忧,此事若成真,他也必定会很悲痛。 虽说他平日故意不表现出自己钟爱哪一位皇子,仿佛对自己的四位皇子一视同仁似的,但他心中最钟爱的便是袁延谌,这个年仅六岁的嫡子,已经深深烙印在他的心里,仿佛已成为他人生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承泰帝在世时,也钟爱袁延谌这个皇孙,不亚于当年景安帝对袁庆柏的钟爱,这份钟爱源于袁延谌与承泰帝同辰,源于袁延谌是袁庆柏的正妻所生,也源于袁延谌小小年纪就展现出来的文武双全的非凡天赋。 袁庆柏也感到无奈,算起来,他才登基八个月,期间就已经对太医院做了一定的改革,此次又是让吕院使、王济仁、张友士一同为袁延谌诊治,目下看来,这些努力在此次诊治袁延谌这件事上还是起不了效果。 元春强忍着悲痛,特意用平静的语气对袁庆柏道:“生死有命,设若延谌真到了那一步,那也是没法子的事儿。” “倒是这几日,为了延谌,耗费了圣上不少工夫精神,也耽误了圣上的国事。国事为重,请圣上别过于牵挂延谌,更别牵挂我,虽则我现在很担忧,设若延谌到了那一步,我也会伤心,但我受得住的。” 袁庆柏看着元春红肿的双眼和憔悴的面容,心中刺痛的同时,也涌出了一股暖流。 不愧是贤孝才德的皇后元春,都这种时候了,她还顾着关心袁庆柏,甚至还劝说袁庆柏去忙国事。 袁庆柏道:“你能这般作想,朕甚是欣慰,延谌多半能活下去的,纵然发生了不忍言之事,朕会和皇后一同面对。” 这几日他确实因为袁延谌的病情而耽误了国事,做了几天不称职的天子,可他现在着实没心思去忙国事。 或因他才登基不上一年,他这位天隆帝,目今面对这种事,还配不上一位天子应该有的稳沉持重。 一位足够理性的天子,不能沉溺于私情之中,在理性的驱使下,不会因为这种事就耽误了国事,甚至于会将生死看淡,哪怕是自己钟爱的嫡子即将夭亡。 就在这时,卢谦突然在外头恭声道:“圣上,有急事。” 袁庆柏迅速调整心态,恢复了一国之君的威严:“进来。” 卢谦步履匆匆却又分外恭谨地步入,直截了当地奏报道:“吕、王、张三位太医一同求见圣上。” 元春闻言,心里一紧,涌出不安,双目睁大,下意识认为多半是儿子延谌要没了。 袁庆柏也下意识这般认为,心里也一紧,沉声问道:“他们有何事?” 卢谦奏报道:“说是由江南来了一位医术高超的大夫,名叫叶天世的,这名大夫擅长诊治温病,正好可以让他给三皇子诊治。” 袁庆柏、元春听到这个消息,都松了口气,心中的紧张登时都化为了惊喜,心中的寒风仿佛瞬间化为了一阵清风。 “朕去瞧瞧这位大夫,这位大夫这时候突然出现,想来便是延谌的富贵命招来的,多半能带来转机,能治好延谌,皇后且宽心,照顾好自己的身子。” 袁庆柏又安慰解劝了元春才离开。 时节已是冬天,且刚下过了一场大雪,皇宫银装素裹,显得格外肃穆,后宫的宫殿在白雪寒风的映衬下,也显得格外神秘。 一些宫女太监侍卫,纷纷身着厚重的冬装,在雪中走动穿梭,遇到袁庆柏,则纷纷止步,恭谨地行礼。 袁庆柏回到了养心殿的暖阁,暖阁里烧着地龙,精致的窗棂上并非糊的窗纸,而是镶嵌着价值不菲的玻璃,遮挡了外面的寒风,室外和室内仿若两个天地,室外是严酷凛冽的寒冬,室内则仿佛温暖舒适的春天。 袁庆柏于养心殿召见了吕院使、王济仁、张友士,听三人详细说了一番。 事情是这样的。 两个月前,因为第一期《大周报》上有袁庆柏改革太医院的新闻,向大周天下诚邀医术高明的医生入太医院,若果真医术高明,便会授予御医之职。 叶天世在两个儿子的劝说下,决定进京获取一个御医的官身。 于是,叶天世耗费了两个月的时间,由江南苏州来到了神京城。 叶天世来到了太医院,在太医院里见到了吕院使。 吕院使早就听说过叶天世的大名,只是对叶天世不是多了解,详细询问了叶天世一番后,心中一喜。 这位六十多岁的医学大家叶天世,最擅长的就是治疗温病,可以说,是目今大周在治疗温病上最厉害的医生了。 吕院使忙将三皇子袁延谌的病情跟叶天世介绍了一番,叶天世听完给出了很专业的解答,让吕院使都不禁佩服了。 事关袁延谌的生死,吕院使又对袁庆柏忠诚,且对这位三皇子也有些感情,他便忙忙地进宫,跟正在宫里诊治袁延谌的王济仁、张友士商议。 张友士一听叶天世来了,也心中一喜。 张友士是江南人,且跟叶天世有些交情,认为叶天世多半能治好袁延谌。 于是,三位太医联名求见了袁庆柏。 此刻,袁庆柏在养心殿中听吕、王、张三位太医详细介绍了一番叶天世,心中的惊喜愈发浓烈,忙下旨传叶天世进宫给袁延谌诊治。 结果,叶天世不负所望。 几天后,袁延谌的病情便好转了不少。 又经过了十余天的细心调理,袁延谌便已经康复如初。 袁庆柏、元春都大喜,也都庆幸不已。 若非袁庆柏登基后就忙着改革了太医院,且创办了《大周报》,若非叶天世及其两个儿子看到了《大周报》,叶天世此次就不会进京,就不会恰好碰上袁延谌患上严重的温病,就不会给袁延谌诊治了。 虽说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此事却多亏了袁庆柏的明智改革。 虽然人们常说“天意难违”,但在此次袁延谌治病之事上,袁庆柏这位父皇的决策和行动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袁庆柏感到庆幸的同时,也有一些为自己自豪,自豪于自己的明智,也自豪于自己挽救了嫡子袁延谌的生命。 袁延谌康复后,袁庆柏对叶天世授予御医之职,正七品官,可用六品冠戴,并且赏赐了一座位于神京内城的宅院给叶天世。 叶天世的非凡经历和卓越医术,让袁庆柏都不禁由衷叹服。 袁庆柏已经打算,以后重用叶天世这位才华横溢的老医者,让叶天世的医术为他所用,为天下百姓所用。 袁庆柏也进一步认识到医疗改革的重要性,进一步坚定了以后深入改革医疗的想法。 而既然袁延谌已经康复,跃过了一道鬼门关,袁庆柏也坚定了要秘密立他为皇太子的想法…… ------------ 第135章 太后见荣府女眷 先帝承泰帝在位期间,实施了一条成宪,每月逢二六日期,即每月十二日,准其妃嫔娘家家眷入宫看视。 这里的娘家家眷,指的是女眷,男眷自然不成。 袁庆柏践祚后,承其遗制,下了旨意,每月逢二六日期,准许先帝妃嫔娘家家眷入宫看视,与此同时,每月初六日,自己妃嫔的娘家家眷入宫看视。 已是十二月初六日。 虽说严冬腊月寒气逼人,但今日天朗气清,日光明媚。 皇后元春怀揣着一份温暖,因今日荣国府女眷要进宫看视,也因此次圣上特许,荣国府的姑娘们可一同进宫。 荣国府进行了一番商议后,决定此次贾母、王夫人带上李纨、林黛玉、迎春、探春、惜春。 府上的二奶奶甄宝芬为此还郁闷了一场,她很想跟着,却没被允许。 贾母众人下半夜便纷纷起床准备。 此前贾母、王夫人已多回进宫看视元春,但今日之情尤胜往昔,心怀激荡,望眼欲穿。 盖因近日元春之子袁延谌忽染温病,险些早夭,令贾母、王夫人忧心如焚,整个荣国府近日都因此阴霾密布,失去了往日的祥和喜庆 幸而神医叶天世适时出现,妙手回春,袁延谌得以脱厄。 早晨时分,荣国府大门前车辆纷纷,人马簇簇,场面蔚为壮观。 虽说仅有几位女眷进宫看视,随侍者却众多。 贾母独坐一乘八人大亮轿,辉煌显赫。 王夫人坐的仅是一乘四人轿。 她丈夫贾政今为礼部侍郎,儿子贾珠今为总管内务府大臣兼任管理钦天监大臣,女儿元春更是当今母仪天下的皇后。 饶是她如此尊贵不凡了,也没资格在神京城擅乘八抬大轿。 贾母得此殊荣,因其诰命为一品国公夫人,实乃超品之贵。 王夫人则是二品夫人。 贵妇之中,唯有超品夫人以上的存在,方得在神京城乘坐八抬大轿,否则便是违背朝廷法制,可论其罪。 神京城之外,这方面的规制则要宽松一些。 李纨也乘坐着四人轿。 黛玉、迎春二人共坐一辆翠盖珠缨八宝车。 探春、惜春二人共坐一辆朱轮华盖车。 丫鬟们也纷纷乘坐着马车。 有太监、侍卫、官兵拥簇而行,一路上,荣国府众人都没敢大声喧哗,待到进了庄严肃穆的皇宫,入了宫闱森严之地,众人更是纷纷恭谨。 贾母、王夫人、李纨、林黛玉、三春,各携丫鬟,迤逦来到元春所居寝宫长春宫。 元春贵为皇后,却很少拿大,对待贾母、王夫人,又素来尊重孝敬。 她亲自站在后殿檐下迎接,见贾母、王夫人要对她行礼,忙命宫女趋前搀扶,随后对贾母、王夫人悄声道:“圣上在里头候着呢。” 此话一出,贾母、王夫人变得愈加庄重,其他荣国府女眷亦是如此。 元春领着荣国府众人步入后殿明间,见袁庆柏正身着龙袍坐在正中宝座,虽面含微笑,却威严自生,一派天子气象。 “贾史氏叩请圣上金安。” “贾王氏叩请圣上金安。” 荣国府众人纷纷向袁庆柏恭敬行礼,却只有贾母、王夫人自陈氏姓,其他女眷都不够资格。 袁庆柏含笑颔首,令众人平身,赐元春、贾母、王夫人落座,略叙寒暄,便看向林黛玉和三春,心中暗叹:“可惜宝钗没来。” 贾母有想过此次将薛宝钗也带进宫,只是考虑到薛宝钗已是袁庆柏约定的未来妃嫔,跟贾政、贾珠商议后,认为还是不带薛宝钗为妥。 来了的林黛玉和三春,都精心装扮过,都是淡雅中不失华贵,珠翠轻点,罗衣轻扬,配上四人的容貌体态,都流露大家闺秀风范。 当袁庆柏打量四位姑娘,林黛玉、迎春、惜春都不胜娇羞,哪怕是有些男儿气概的探春,也颇为矜持,只是在心中窃喜。 荣府群钗,年岁渐长,而袁庆柏已是她们眼中威严的天子圣上。 袁庆柏简单问了问林黛玉的身子状况,准备再跟探春闲聊两句,不料这时,何太后的心腹太监于登突然到来。 于登见袁庆柏在座,急忙趋前行礼。 袁庆柏开口问道:“太后遣你来的?” 于登道:“太后想瞧瞧荣国府的女眷,命皇后娘娘领着去景仁宫。” 当即,元春领着贾母众人前往景仁宫。 袁庆柏没有跟去,转而走向了储秀宫。 储秀宫是灵雪的寝宫。 袁庆柏的后妃很少,仅有元春、尤氏、王熙凤、何贞敏、秦可卿、灵雪。 元春的娘家自不用说了。 尤氏的生母早亡,却有继母尤老娘进宫看视。 王熙凤的生母不在神京城,有王子腾的夫人代为进宫看视。 何贞敏有生母朗氏进宫看视。 秦可卿虽是秦业当初从养生堂抱养,也有秦业的续弦夫人进宫看视。 最堪怜者,是灵雪,无亲眷。 因此,每月逢初六看视之日,袁庆柏便会心疼灵雪,有所安慰。 …… …… 东六宫之景仁宫,是何太后自己为自己挑选的寝宫。 景仁宫建成于明永乐十八年,初名长安宫,嘉靖十四年更名景仁宫。 大周沿用明朝旧称,并进行过重修。 值得一提的是,景安帝就是出生于景仁宫,因此让这座宫殿多了一层特殊的意义。 当元春领着荣国府女眷迤逦来到景仁宫,发现何贞敏及其母亲朗氏在此,承泰帝的妃嫔若青也在。 何太后见到林黛玉、三春,眸光顿亮,问她们几岁了,细看之下连声夸赞,嘉许有加。 这是在给元春和荣国府情面,元春和荣国府,连何太后都需要重视,有意笼络。 也因四位姑娘都生得姿容出众,亭亭玉立,令人瞩目,何太后目前膝下又无适龄孙女相伴,袁婵巧年仅五岁,还被王熙凤抚育着。 “都是好姑娘,你不知叫我夸哪一个的是。” 何太后一面笑道,一面命人打点出礼物送给四位姑娘,礼物包括了金玉戒指、腕香珠等等。 李纨作为元春之嫂、贾珠之妻,也获得了何太后的赏赐,且赏赐丰厚。 何太后对贾母道:“前些日子,延谌大病,让我着实担忧了一场,他母后更是忧愁,今日难得你们进来了,就多留陪皇后,不急着出宫。” 贾母心内窃喜,忙拜谢隆恩。 接着,何太后、贾母、王夫人、朗氏四人一起斗雀儿牌,这对贾母、王夫人而言无疑更是殊荣。 贾母经常在荣国府斗雀儿牌,常是被奉承的主人公,其他人故意输给她,以此取悦她。 今日这场雀儿牌的主人公显然是何太后,贾母、王夫人一面斗着一面奉承着何太后,都故意输给何太后。 当何太后、贾母斗雀儿牌之际,林黛玉、三春则跟若青聚在一块儿,品果茗,对弈棋。 一番相处下来,四位姑娘纷纷觉得,若青虽是先帝承泰帝的妃嫔,论辈分跟何太后、王夫人是一辈人,却年轻貌美,性情温婉,易于亲近。 就连林黛玉都对若青生出了些许亲切之感。 …… …… 东六宫之承乾宫,是尤氏在皇宫里的寝宫。 当荣国府女眷待在景仁宫之际,承乾宫中,前来看视的尤老娘,鬼鬼祟祟对尤氏问道:“三皇子的症候果真大好了?” 尤氏点了点头。 尤老娘情不自禁叹了口气:“怎就大好了呢?若好不了,才真的好呢!” 尤氏闻言失色,唬了一跳,忙悄声诫道:“娘,这话儿岂是能说的!” 尤老娘低声续道:“我可是在为你着想,若三皇子没了,太子便会是咱们家的延详了。” 尤氏之子袁延详,是袁庆柏的第一子,也是当今的皇长子。 在尤老娘看来,一旦元春之子袁延谌早夭,袁延详便会是太子。 尤氏慨然叹道:“延详自襁褓中就身子骨不好,他能平平安安活下去,我这做娘的就满足了。” 她心里当然巴不得自己的亲生儿子能当上太子,进而当上天子,君临天下,但她知道这种希望不大。 既因三皇子袁延谌活下来了,也因袁延详天生孱弱之躯,非寿考之相,纵然袁延谌不测早夭,袁庆柏若立储君,也多半不会是袁延详。 尤老娘愈发鬼鬼祟祟:“头里我和你说的,让二姐或三姐进宫的事儿,你可要放在心上才是。” 袁庆柏妃嫔稀少,已有些勋贵官宦筹划着将自家女子充入后宫,缔结天家,攀龙附凤,其中包括了江南甄府。 尤老娘更是早就意欲将自己的亲生女儿配给袁庆柏,尤氏并非她亲生,她亲生的是尤二姐和尤三姐。 袁庆柏践祚后,尤老娘头一回进宫看视尤氏,便忍不住跟尤氏说了,让尤氏安排尤二姐或尤三姐进宫,给出的理由是,可以成为尤氏的帮手。 尤氏认为此事不妥,然而尤老娘涕泣求她,她念及去世的父亲,加上尤老娘是她名义上的母亲,她便同意了,说要等到袁庆柏的孝期过了。 眼下见尤老娘再次提及,尤氏心中烦躁,不过还是微微点头:“我晓得。” ------------ 第136章 贾珠管教宝玉 袁庆柏在储秀宫见了见灵雪,有所安慰,旋即到养心殿忙起了国事。 此时他正在批阅一份题本,乃是山东巡抚岳骏所奏。 岳骏此人,值得一提。 他是宁远大将军、川陕总督岳仲的长子。 他是在承泰七年被擢为山东巡抚,当时年仅二十六岁。 如此年轻便掌一省之柄,当了巡抚,虽说放眼华夏漫长历史并非没有过,却是凤毛麟角,实属罕见。 岳骏的仕途如此惊人,主要在于他的家世,其次才是他的个人才具之力。 他先是凭借岳仲长子的身份,成为国子监荫监生,且获得忠直亲王(原九皇子)的格外赏识,忠直亲王在承泰帝面前称赞他甚是老成干练,大有可望,继而让他获取了承泰帝的青睐。 承泰二年,岳骏年甫二十一岁,便被破格任命为西安同知,西安同知是正五品的文官。 后来岳骏擢了直隶口北道,再擢山东布政使,又擢山东巡抚。 承泰帝及忠直亲王,并未看错岳骏。 岳骏确实老成干练,不负所望,自从擢为山东巡抚,两年多来政绩卓著。 尤以剿匪之功,最为人称道。 承泰年间,因重点在河南实施“官绅一体当差纳粮”等一系列新政,激起动乱,兼之天灾,很多河南百姓流离失所,背井离乡,其中又有很多人逃往山东,致使山东匪徒啸聚,匪患猖獗。 岳骏担任山东巡抚后严剿匪徒,剿抚兼施,匪患好转,立下了汗马功劳。 此时袁庆柏正在批阅的题本便是岳骏所奏,奏的便是山东剿匪之事,重点奏了近日捣毁抱犊崮匪窠之捷。 岳骏还在题本中提到一位名叫汪惠的文官,极力扬誉。 汪惠此人,也值得一提。 汪惠今年年仅二十四岁,跟袁庆柏同庚。 他是承泰帝生母汪氏的族孙,也可谓将门之子,父亲担任过从一品提督。 袁庆柏未践帝位前,跟汪惠有所来往,有些情谊,知道汪惠才能非凡,文武兼备,非凡庸之辈。 今年袁庆柏践祚,器重汪惠,将他擢到山东为官,主要是想让他通过剿匪历练为一名擅长军事的文臣。 根据袁庆柏的计划,大周以后会有不少仗要打。 袁庆柏不会缺文臣,也不会缺武将,缺的是擅长军事的文臣,汪惠又是他信得过的人,且年富力强,很有培养价值。 景安帝在位期间培养出了多位名将。 袁庆柏现在也要培养属于天隆朝的名将了。 汪惠到山东莅任才大半年,就已在剿匪上颇有功劳,尤其是近日捣毁抱犊崮匪窠之捷,他表现出彩,战绩彪炳。 此刻,袁庆柏在岳骏的题本上批道: “览奏喜甚,山东匪患猖獗,贻害百姓,损及国本,亟须荡平。” “尔为山东巡抚,竭诚尽力,奋勇剿贼,运筹帷幄,深思远虑,成效显著,不负朕望,亦不负先帝之知遇栽培也。” “望尔再接再厉,持续剿匪,以安山东。又望尔操持廉洁,以清正之身,树官场之范,勿染贪墨,心系苍生,争做大周之名臣楷模。” “汪惠等功臣,报部议功行赏;刘晁等有过者,亦须报部议处。” “另谕汪惠,朕嘉其山东剿匪之功,不负朕之厚望,望其再接再厉,以续前勋。” 批阅完这份题本,袁庆柏放下御笔,微微一笑,喝了一大口茶。 每当批阅到嘉事之奏,袁庆柏一般都会心生喜悦。 今日岳骏所奏题本,已可令袁庆柏浮一大白。 只是袁庆柏素不嗜酒,尤其是在忙国事之际。 于是以茶代酒,遥敬远在山东的岳骏、汪惠等剿匪功臣。 袁庆柏业已筹谋,让汪惠在山东继续历练一年左右,若其表现一直甚好,功绩日著,不懈如初,便将汪惠擢归神京,委以军事要职。 …… …… 内务府综理宫廷事务,机构复杂,总机关称作“总管内务府衙门”,设于皇宫之内,位于外朝西路,东邻太和殿,南邻武英殿。 咸安宫官学也设于皇宫之内,位于内廷西路。 上午,明媚的冬日阳光笼罩着咸安宫,一个十三岁的少年突然从咸安宫走出,行止鬼祟。 只见这少年,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眼若秋波,姿容俊逸,甚是清秀,项上挂着金螭璎珞,又有一根五色丝绦,系着一块美玉。 他便是贾宝玉。 他是咸安宫官学中寥寥数名年龄低于十五岁的学生之一。 眼下贾宝玉本该在咸安宫上课,却鬼鬼祟祟走了出来,走向外朝西路的总管内务府衙门。 一路上他竟没被皇宫侍卫和亲军营官兵阻拦。 盖因侍卫官兵都知道他是当今皇后的胞弟,也是总管内务府大臣贾珠的胞弟,此前他已多次往返咸安宫和总管内务府衙门。 他多次到总管内务府衙门,次次都是有求于贾珠。 比如,让他辍学;再比如,帮他请假。 贾宝玉自幼在姊妹丛中长大,亲姊妹有元春、探春,伯叔的有迎春、惜春,亲戚中又有史湘云、林黛玉、薛宝钗等。 在他想来,天生人为万物之灵,凡山川日月之精秀只钟于女儿,须眉男子不过是些渣滓浊沫而已。 但他也觉得,父亲叔伯兄弟不可忤慢。 荣国府又素来讲究长幼有序,以弟敬兄为常道。 所以贾宝玉尊敬胞兄贾珠。 因贾珠待他亲厚慈爱,他对贾珠倒是算不上畏惧。 然而今年以来,贾宝玉对贾珠畏惧起来,因贾珠当了高官,威严日增,且对贾宝玉督责日严,也多次拒绝贾宝玉的恳求。 饶是如此,今日此时,贾宝玉还是忍不住来到总管内务府衙门找贾珠。 他心怀希冀而至。 正在值房忙着繁琐公务的贾珠,听说贾宝玉到来,便让笔贴式将贾宝玉领了进来,问道:“宝玉,你怎么又来我这里了?” 贾宝玉忐忑不安,低着头不敢拿正眼瞧贾珠。 贾珠见他这副怂样子,便沉起了脸:“难不成你还未醒悟,又想从咸安宫辍学不成?” 贾宝玉一面低头又一面摇头:“我……我不是求这事儿,今日初六,祖母和母亲进宫看视大姐姐来了,我好久没见她们,分外想念。” 说到这里,他才鼓足勇气稍稍抬头:“求大哥哥带我见见祖母和母亲。” 贾宝玉虽习染纨绔子弟之风,却非愚钝之徒,相反,他是个天资聪颖的。 比如,他在闲书、诗词等方面就擅长。 设若他能潜心科举,以后在科举上多半成就不小。 今日他忍不住来找贾珠,其实是因他听下人说了,今日不仅贾母、王夫人进了宫,林黛玉、三春也跟着来宫里了。 他想念贾母、王夫人,倒是不假,但最想念的其实是林黛玉。 他知道不能直陈其意,于是托言想念贾母和王夫人,如此贾珠才可能同意安排他跟贾母、王夫人见面,就能见到林黛玉了。 咸安宫官学对学生管教严格,尤其是住读生。 贾宝玉作为住读生,没有寒暑假,每年只有几个节假日可出宫回家,请假则需有要事方得允许。 贾宝玉最近一次放假,是万寿节,也就是袁庆柏的生日,十一月初二,已过去月余。 贾珠盯着贾宝玉,正色道:“你又想混闹了,老太太和太太进宫看视皇后娘娘,自有天家礼制拘束,又是宫禁森严之地,岂便见你的?何况今日除老太太和太太,你大嫂和几位姊妹也一同进了宫,更不便与你相见了。” 贾宝玉分外委屈,竟不禁默默而泣,泪落无声。 贾珠对贾宝玉是疼爱的,见到贾宝玉这副委屈默泣的模样,倒也有些心疼,安慰了起来:“再过二十余天,便是除夕元旦,届时你便有七日假,到了元宵又有三日假,可安居家中,对老太太和老爷太太好好敬孝道。” 贾宝玉见贾珠口气软了,忙又稍稍抬头,泪眼朦胧看着贾珠,恳求道:“我实在对祖母和母亲想念得紧,求大哥哥怜悯,今日让我见她们一见吧。” 贾珠见贾宝玉如此,登时意识到自己心软,一番心疼成了徒劳。 他深知这個胞弟的脾性,多年来被贾母、王夫人娇惯坏了的,想令其成才成器,非严加训导不可。 他认为,袁庆柏安排贾宝玉破格入学咸安宫,对贾宝玉实乃殊恩一场。 贾政这个父亲,也对他说过“长兄若父,该教导宝玉”的话儿。 为了不负圣上之殊恩眷顾,不负父亲之殷切期盼,贾珠觉得自己有必要在贾宝玉跟前做一个如父般的长兄。 念及此,贾珠狠了狠心,对贾宝玉正颜厉色道:“闲话也不必讲,此事诚不便宜。何况,正当咸安宫授课之时,你逃课来我这里,已是犯了错。” 贾宝玉愕然:“……” 贾珠又道:“上回见伱,问了你的学业,你已背下《大学》《论语》,已在攻《孟子》,多日过去,《孟子》可背会了?我目下便来考考你!” 贾宝玉傻眼:“……” ------------ 第137章 何太后的吩咐 贾宝玉苦着脸,当着贾珠的面,背起了《孟子》。 背了数百字便忽然而止。 贾珠蹙额:“为何停下了?” 贾宝玉愁容满面:“只背熟到此处,后头的尚未背熟。” 这个时代的科举书生,需要背诵四书五经且精研深通。 四书指的是《大学》《论语》《孟子》《中庸》。 五经指的是《周易》《尚书》《诗经》《春秋》《礼记》。 一般先攻四书后攻五经,以四书为五经之阶梯。 四书之中,《大学》又被视为“初学入德之门”,先攻《大学》,次及《论语》《孟子》,后攻《中庸》。 贾宝玉入学咸安宫之前,就已对四书五经略有涉猎,却无一背熟,更无一精研深通。 贾宝玉入学咸安宫之后,虽依旧心不在焉于学业,却因咸安宫官学的管教和贾珠的督责,不得不致力于四书五经。 大半年来,他已将《大学》《论语》熟诵于胸,且深入习学,近一个月已在背诵《孟子》。 然而一个月过去,眼下他却只背得出数百字《孟子》。 贾珠便察知,贾宝玉这一个月又偷懒懈怠,否则以其聪颖,一個月之久,纵不能将《孟子》全书背熟,至少也该背出数千字。 贾珠不禁斥责:“论读书之资,你并不亚于我,目今你年已十三,将及十四,本该正是勉力向学不负韶华的年纪。” “你却仅在攻读《孟子》,且耗费月余才熟记区区数百言,这般懈怠下去,你可就辜负了圣上之殊恩眷顾,辜负了父亲之殷切期盼!” 贾宝玉赧然低首,不敢拿正眼瞧眼前如严父般的长兄。 贾珠认为,贾宝玉的读书之资跟他相比都不遑多让,而他当年十四岁便考中了秀才,反观贾宝玉,诚为逊色。 贾珠突然起身道:“同我走,我送你回咸安宫。” 贾宝玉见状,又一次傻眼,惊愕失色,立刻意识到情况愈发糟糕。 情况演变成了,他逃课离校,遭到贾珠这位严厉长兄的训斥,还要被这位长兄送回学校,这位长兄还是学校管理人员的顶头上司。 咸安宫官学的学生定额虽只有一百人,却设有复杂的管理人员,包括了管理事务大臣、协理事务大臣、总裁、总管、文武教习、笔帖式等等。 咸安宫官学归内务府管辖,作为总管内务府大臣的贾珠,同时也特简为咸安宫官学的管理事务大臣。 贾宝玉惶惧嗫嚅:“我……我自己回咸安宫便可,不敢……不敢劳烦大哥哥相送的。” 贾珠不依贾宝玉,领着贾宝玉出了总管内务府衙门,迤逦行至内廷西路的咸安宫官学,学中诸多管理人员见贾珠亲临,纷纷恭敬招呼。 官学有不止一名总裁,今日一位叫程轼的总裁在当值。 程轼年逾四旬,是翰林院侍讲学士派充为咸安宫官学总裁,论辈分,既是贾珠的科举前辈,也是贾珠在翰林院时期的长官。 虽然贾珠如今位高于程轼,却不会以势自居,没在程轼面前拿大,一番礼遇后,才殷殷嘱托程轼,以后严加管教贾宝玉,不许贾宝玉擅自逃课离校。 贾珠又问道:“今日宝玉擅自逃课离开咸安宫,依例当何惩处?” 贾宝玉闻此言,唬得惶恐失色。 程轼洞察贾珠之意,是想惩戒督责贾宝玉,却不敢惩戒过严,便道:“依例当杖十,只是念及宝玉今日实因思念祖母及母亲,亦未出宫禁,仅是去了内务府衙门找你这位兄长,可从轻发落,仗五即可。” 贾珠却道:“无须宽贷,便依例杖十。” 贾宝玉听得心胆俱裂,用哀求的眼神看向贾珠,贾珠不以为意。 当即,贾宝玉趴在一张春凳上,官学的仆役手执大板,对他打了起来。 咸安宫官学对学生的仗罚,一般不会下手过狠,今日又有贾珠当面,总裁程轼也悄声叮嘱仆役下手不能重了。 这十板子打下来,没让贾宝玉受多重伤势,但还是难免有些疼痛的折磨,也是大丢体面的事儿。 贾珠看着挨打的贾宝玉,心中感叹:“吾为长兄,其难也哉!” 今日贾宝玉之事,贾珠下值回家后会如实告知贾母、贾政、王夫人。 贾珠料到,贾政必会赞同他的做法,而贾母、王夫人难免会有所不满,贾母甚至可能对他有所指责。 …… …… 冬日昼短,酉时始已暮色四合。 酉时始正是袁庆柏的妃嫔向何太后和皇后元春定省请安的时候。 袁庆柏故意等到酉时三刻,天已黑下,来至何太后所居的景仁宫,何太后已用过了晚膳,元春等后妃皆不在侧。 却有一个意料之外的人在此,她便是若青。 袁庆柏诧异。 若青是承泰帝的妃嫔,封的是楚贵人。 按宫闱之制,先朝妃嫔和嗣皇帝,年过五十方能见面,以防不伦之事。 此规虽非铁律,何太后却从未逾越。 袁庆柏践祚已大半年,承泰帝的年轻妃嫔,他仅见过一次。 今年九月,他在圆照园里见到了若青,当时是若青有心为之。 不料今日再次见到若青,且是何太后当面。 此事古怪。 袁庆柏心中诧异,却面若无事地对何太后请安,何太后让他落座后,对他道:“有两件事要和皇帝说说。” 袁庆柏道:“母后有何事尽管吩咐。” 何太后道:“头一件事,涉及楚贵人。” 何太后睨了眼若青,继续对袁庆柏道:“昔日你祖母对她喜爱有加,将她赐予你父皇,不忍她出宫嫁人,她跟了伱父皇,便可留在宫中长侍你祖母,只没料到,你父皇竟急着龙驭上宾了。” “若青今岁二十五,仅长你一岁,且无亲眷可依,成日家幽居深宫,怪可怜见的,我也甚是喜爱她,她又才干练达,便想容她在身边侍奉,不知你意下若何?” 此事不大,却是违了宫闱之制。 何太后竟要这么做,足见她着实喜爱若青。 倒也不奇怪。 若青温婉贤淑,又擅长侍奉,素来颇受何太后的喜爱。 而且,论及昔日,若青对何太后还有恩情,曾帮助何太后跟昔日的汪太后和睦共处。 袁庆柏几无迟疑,含笑回应:“这是母后一片仁慈之心,儿子岂有不愿之理?况且,皇考嫔御之事,原应母后做主。想祖母在天之灵,见母后如此厚待楚贵人,亦必含笑九泉。” 何太后欣慰一笑。 若青感动得泪盈于睫,急趋跪于何太后跟前:“谢太后垂怜厚待,自今以往,我必竭诚侍奉太后。” 何太后让若青平身后,袁庆柏对何太后问道:“未知母后今日要和儿子说的另一件事是何?” 何太后感叹道:“昨儿夜里我梦见你父皇了。” 袁庆柏闻言心念一动,问道:“莫非皇考于梦中有所遗命,托母后交代我去办的?” 何太后道:“倒也算不上遗命。” “你父皇和我都崇佛,昨夜梦中,你父皇指责于我,自他龙驭上宾,我的佛心便不像头里那般虔诚,如此使不得。” “我惊觉他指责得对,既已皈依佛门,当矢志不渝,终身事佛。寻思着,我这辈子能有这般大的福气,也是佛祖菩萨庇佑所赐。” “我便意欲将景仁宫的小佛堂妆点妆点,圆照园长春仙馆的小佛堂也妆点妆点,以供我日常修行之用。” “另外,圆照园建有一处‘日天琳宇’,这处大佛堂一直空置,请一群尼姑住里头,不再空置,也便宜我常到此处礼佛。” “日后我虔诚修行礼佛,也好为皇帝你多祈福,为大周多祈福,我一个妇人,国事上不能替你分担,有此祈福之举,聊表我这做母后的心意了。” 这个时代的人们普遍信佛,大周皇室亦是如此。 大周开国至今不到百年,就已出了两位崇佛的皇帝,其一便是承泰帝,另一位是承泰帝的祖父,夹在中间的景安帝虽算不上崇佛,却也信佛。 大周历代后妃嫔御,少见不信佛的,何太后就崇佛。 袁庆柏不怎么信佛,但眼下他听到何太后这番话,不由心中窃喜。 他巴不得何太后虔诚修佛礼佛,如此会让何太后慈悲为怀,多将心思放在佛事上,也就少放心思在其他事情上。 另外,何太后眼下这份旨意,方便了袁庆柏一件事。 “本来我还在考虑如何安置妙玉,现在好了,正好趁此机会,将妙玉安置到圆照园的‘日天琳宇’。” 袁庆柏悄悄想着,开口道:“这也是好事,儿子又岂有不愿之理?必竭力安排妥当。” 何太后闻之喜悦:“善哉善哉。” 今日她的两件吩咐,袁庆柏都欣然赞成,让她发自内心的欢喜,觉得这是袁庆柏对她孝顺的体现。 吩咐了两件事,何太后让袁庆柏告退。 袁庆柏刚离开,何太后便对若青道:“我容你在身边侍奉,却有一事警告于你。” 若青已猜到是何事,忙跪下道:“请太后垂训。” 何太后道:“往后你难免常见皇帝,你要切记,你乃是先帝之嫔,不可和皇帝有私情之染,否则我饶不了你。” 若青道:“若青岂敢,太后的话儿必谨遵于心。” 她心中有所怅然,但更多的还是欢喜。 早就爱慕袁庆柏的她,从今往后能常见到身为天子的心上人,对她而言,便是从天而降的大喜事,大慰藉。 她不敢妄想跟袁庆柏有私情之染,如此便是贪求无厌,自蹈死地。 ------------ 第138章 金钗场面:妙玉赏梅 妙玉,是《红楼梦》正册十二钗之一。 她是苏州人士,祖上是读书仕宦之家。 她自小多病,买了许多替身儿皆不中用,便亲自入了空门,在苏州玄墓蟠香寺带发修行。 倏忽十有余载,如今她年已十九,父母早已亡故。 两年多前,因听闻神京有观音遗迹并贝叶遗文,她随师父由苏州进京,寄居在西郊的牟尼院,当年冬天师父便圆寂了。 她师父极精演先天神数,有临寂遗言给她,说她不宜回乡,在牟尼院静居,以后自然有她的结果,所以她未回乡。 根据原著的轨迹,因王夫人崇佛,荣国府建造大观园,让尼姑道姑入住,林之孝家的推荐妙玉,王夫人便下帖请妙玉,妙玉入住了大观园的栊翠庵。 根据无名氏写的《红楼梦》续书,妙玉的结局是悲剧,被入室打劫的贼寇劫走惨死,应证了她的判词:欲洁何曾洁,云空未必空。可怜金玉质,终陷淖泥中。 而在这个红楼世界,袁庆柏的出现,间接影响到了妙玉的命运。 荣国府并未建造大观园,妙玉自然就没能入住栊翠庵。 如果袁庆柏不干预妙玉的命运,不难想见,以妙玉之姿容、性情,她的命运多半不会好,多半还是会应证原著的判词。 袁庆柏并未遗忘妙玉这位金钗,早就派人悄悄盯着妙玉,因而知道,妙玉迄今依然寄居在神京西郊的牟尼院。 他近日正在考虑如何安置妙玉,然而,虽说他已是当今天子,贵为九五之尊,此事对他却并非易事。 盖因妙玉是出家之人,是一位美貌女尼。 他安置妙玉,需要一个恰当的理由,否则就会引发非议,有损他这位天子的形象。 现在好了。 他没想到,何太后忽因一梦,要找一群尼姑住进圆照园的“日天琳宇”。 这便给了他安置妙玉的良机。 …… …… 神京颇多寺庙观庵,其中有座不算大也不算小的尼姑庵,名曰牟尼院,坐落于西门外的西郊。 十二月初六这日下半夜,一场大雪笼罩了神京,皓白的雪花在黑夜中纷纭旋舞。 翌日早晨,神京尽染银白,裹上银装,而雪势未歇,继续下着,霏霏然似柳絮飞扬,皑皑乎若云海漫卷,城池内外皆成混沌苍茫之景。 直到上午,这场大雪才停了下来。 西郊,牟尼院。 一位年轻女子,携一个老嬷嬷和一个小丫鬟,从后院迤逦而出,飘飘拽拽地步向院外。 此女姿容秀丽,气质如兰,却是一位带发修行的尼姑,披着月白斗篷,头戴妙常髻,手执尘尾念珠。 她便是妙玉。 妙玉来到牟尼院外,走向一片梅林,尚且隔着十数米,便已有寒香拂鼻。 这片梅林有十数株红梅,多年前由牟尼院的一位老尼栽种,岁月流转,如今那位老尼已辞世数载,却人亡物在,她留下的十数株红梅,又逢岁华,繁花似锦。 妙玉素喜梅花,昔日她在苏州玄墓蟠香寺修行时,既喜欢观赏寺中的梅花,还喜欢收集梅上的雪,用来烹茶,她还给自己的小丫鬟取名雪梅。 如今她已在牟尼院寄居两年多,虽说算得上安稳,也难免有不如意之事。 其中一件不如意就在于,院中无梅,每当她想赏梅,须到院外,而白昼之时,院外熙攘,香客往来,路人络绎,她身为带发修行的女尼,姿容秀丽,出身读书仕宦之家,又清高孤傲,也就颇为不便。 此时倒是她赏梅的好时候。 牟尼院外,一片冰天雪地,且大雪方停,没多少香客路人,傲雪凌霜的梅花也格外赏心悦目。 她飘飘拽拽地步到了梅林,悠然赏梅,只见红梅斗雪,凌寒绽放,色若胭脂,映着雪色,愈加显其神韵。 赏着赏着,她却忽然感伤。 她想念家乡苏州,想念那座玄墓蟠香寺,想念蟠香寺中的那片红梅,也想念亡故的父母和师父…… 想着想着,她便心有所决。 她转身对服侍了自己多年的老嬷嬷道:“孟妈妈,我想回苏州了。” 孟嬷嬷讶然:“怎忽然想回去了?” 妙玉道:“并非忽然,自师父仙逝于此,我便常想回苏州去。” 是的,此念非骤起,只是今日眼前的红梅勾出了她的思念之情,让她终于打定了这份主意。 孟嬷嬷道:“可师太遗言说你不宜回乡的。” 妙玉道:“细数之,距师父仙逝已过两载,我再寄居此地有什么意思?不如归去为好。” 小丫鬟雪梅忍不住插话说道:“说的是呢,不如回去得好。” 孟嬷嬷道:“那咱们便回去,只是不知你要在哪日动身?” 妙玉道:“既已决意归去了,明日即动身,稍顷咱们回院中,便向主持及诸尼辞行。” 孟嬷嬷劝说道:“倒也不用这般急的,大雪天不好行路,何况再过二十多天就过年了,过年在外赶路也不便宜。我看还是等过完年再走,咱们已在此住了两年多,再多住些日子也无妨。” 妙玉闻言蹙额。 她清高孤傲,今日既已决定要走,便欲速行,哪怕她知道孟嬷嬷言之有理,也不愿听从,于是道:“无须等到年后,依我说的,明日即动身吧。” 孟嬷嬷素谙妙玉脾性,知道拗不过的,便点了点头:“那便听你的。” 妙玉转移了话题:“将花瓮给我,我要收雪。” 孟嬷嬷会意,将一個花瓮递给了妙玉。 妙玉素有癖好,喜欢收集梅花上的雪,用来烹茶。 两年多前,她由苏州进京时,特意携带着一花瓮的雪水,乃是从玄墓蟠香寺的梅花上收集。寄居在牟尼院的两年多,她总舍不得用这一花瓮的雪水,一直都埋在地下。 今日她来牟尼院外,赏梅只是目的之一,另一目的便是收集眼前这片红梅上的雪。 “正巧,虽说我不喜这座牟尼院,好歹在此寄居两载有余,明日一别,此生恐不复至,携一瓮此处的梅雪回苏州,以为纪念。” 妙玉言罢,亲自动手收起了红梅上的雪。 孟嬷嬷和小丫鬟雪梅都要帮忙,却被妙玉拒绝。 妙玉清高孤傲且有洁癖,别说年迈的孟嬷嬷了,哪怕是小丫鬟雪梅动手收的梅上雪,她都会嫌弃。 正当妙玉收集梅上雪之际,忽闻一阵脚步声。 一个公子哥在几名仆从的护卫下走了过来。 这公子哥今年二十五岁,容貌不好,却衣饰华丽,尽显贵胄之气。 他叫袁庆桑! 他是老忠直亲王(原九皇子)的长子,少年时期曾跟袁庆柏同赴京营训练,还曾跟袁庆柘联手在秋狝时针对袁庆柏。 承泰元年,承泰帝虽知袁庆桑品行不端,念及老忠直亲王的情面,对袁庆桑封了爵位。 此后袁庆桑犯了事,承泰帝称他“秉性愚蠢,向来不知率教”,他被圈禁在家。 承泰八年,老忠直亲王积劳而逝,承泰帝释放袁庆桑并复其爵。 袁庆柏践祚后,出于惯例,也出于收拢宗室人心,晋封袁庆桑之爵。 今日,袁庆桑坐轿经过牟尼院外的梅林,正启帘赏景,无意中看见了妙玉,眼眸骤亮。 他素耽声色,尽管阅美无数,家中美妾俏婢成群,妙玉还是让他一眼之下怦然心动,既因妙玉是美人,也因妙玉一身出家人的装扮让他觉得别有一番风韵。 此刻,妙玉发现袁庆桑携着仆从走向自己,登时心生不悦,欲避入梅林,不想跟袁庆桑近距离见面。 袁庆桑却笑着喊道:“姑娘留步。” 妙玉故作未闻,以目示意孟嬷嬷,孟嬷嬷心领神会,对袁庆桑道:“公子有何贵干?” 袁庆桑指了指妙玉,拿腔作势故意问道:“这位姑娘是何人?” 孟嬷嬷道:“这是我家师父,在牟尼院带发修行的。” 袁庆桑笑道:“姑娘如此貌美,怎就偏偏入了空门?” 在妙玉看来,这话已属轻薄无礼,是对她不轻的冒犯,她心内戒备,对孟嬷嬷和雪梅轻语:“咱们回院里。” 言罢,她快步朝牟尼院走去,孟嬷嬷和雪梅紧随其后。 “姑娘留步!姑娘留步!” 袁庆桑连呼两声,妙玉头也不回。 袁庆桑冷哼一声,心中暗哂:“一个出家的女尼,竟在我跟前摆此清高之态,今日你既被我遇见,便是咱们的缘分,从此你便是我的人了!” 当即,袁庆桑携着几名仆从,尾随上了妙玉,朝牟尼院而去。 走在前头的妙玉,听到背后跟进的杂沓脚步声,忍不住匆匆回眸一瞥,发现袁庆桑尾随,她心内戒备更甚,暗自思忖:“这招人厌的公子哥,莫非对我心怀不轨之心?” 念及此,她愈发加快了脚步,已成了在雪地奔跑的姿态,跟之前她由牟尼院出来时飘飘拽拽的姿态,形成鲜明对比,显得有些狼狈,跟她素日的清高淡定,也形成了鲜明对比。 而此时,御前侍卫苏寅,正遵照袁庆柏的旨意,骑着一匹骏马,率领着一群侍卫太监,朝牟尼院而来…… ------------ 第139章 妙玉有难 妙玉仓皇狼狈地跑回牟尼院,亟奔后院栖所,心有余悸,悔之莫及。 早知今日会遭遇这么个晦气不详的公子哥,今日就不出院赏梅收雪了。 妙玉忧惧,料想若这公子哥果真对她生了邪念,怕是还会纠缠她,此人可是已经尾随进了牟尼院。 牟尼院的主持是一位老尼,法号惠尘。 牟尼院不是宏构大庵,香客中倒是没有王爷、王妃之上的贵客,但还是有一些贵人香客。 意味着,作为主持的惠尘,需要经常亲自迎接贵客,也经常赴豪门大家。 像惠尘这样的主持老尼,一味静修是不成的,需要讲究仕途经济。 今日大雪天,上午并无贵客来牟尼院,惠尘也不用去哪户豪门大家,得了闲暇。 此时,惠尘正趺坐于一间静室,室中清幽,香烟袅袅。 正当惠尘心入禅定之际,突然被一阵敲门声惊动。 “如此雪天,难不成这时候还有贵人踏雪而至?” 惠尘心生疑窦,唤了声:“进来。” 一个小尼姑轻轻推开门,轻盈步入室内,对惠尘轻声道:“外头来了位贵人,欲见主持师太。” 惠尘问道:“是哪家的夫人? 小尼姑答道:“不是夫人,是位亲公爷。” 惠尘心中微愕,虽说她有时会跟爷们交际,却从未跟哪位亲公交际,怎突然有位亲公于大雪天亲至牟尼院找她呢? 不过,“亲公爷”这三个字让她登时就不敢怠慢。 大周的宗室爵位效仿明朝,却也有所更改,由高到低依次是亲王、郡王、亲公、郡公、镇国公、辅国公,等等。 类似于袁庆柏前世的清朝宗室爵位体系,亲公类似于贝勒,郡公类似于贝子。 袁庆桑现在的爵位便是亲公,在宗室爵位中仅次于亲王、郡王。 惠尘继续问小尼姑:“这位亲公爷可说了出自宗室哪一支的?” 小尼姑道:“倒是没说这个。” 惠尘颔首,当即起身,朝着静室外走去。 …… …… 袁庆桑正坐在一间堂屋中喝茶,翘着二郎腿,就这么個坐着吃茶的姿态,竟就略露纨绔习气。 见惠尘老尼步入堂屋,袁庆桑也不起身,以目睨之,详加审视。 惠尘双手合掌为礼:“阿弥陀佛!不知贵客临门,失敬失敬。” 袁庆桑仍不起身,拿腔作势地问道:“你便是这牟尼院的主持师太?” 惠尘颔首:“正是,请问亲公爷出自宗室哪一支?” 袁庆桑神色倨傲:“家父是老忠直亲王,我乃家中长子。” 惠尘闻言恍然,老忠直亲王是曾经叱咤风云的大人物,是承泰帝的九弟,当今天隆帝的九叔。 惠尘愈发敬谨:“十多年前,我曾有幸瞻仰过一回令尊,当时他贵为九皇子。令尊英武过人,才德兼备,令人叹服。今日我瞧着亲公爷的这番形容气质,颇有几分令尊当年的风采,实为可喜。” 这话显然是在故意吹捧。 袁庆桑容貌不好,身材也不好,跟老忠直亲王比起来差了不少。 惠尘这位空门老尼,颇有些吹捧人的功夫。 这也是顺应时势。 神京寺庙观庵的主持,都或多或少有吹捧人的功夫,尤其是大刹名观的主持,毕竟经常要跟贵人交际。 袁庆桑却不受用惠尘的这番吹捧,虽说他也认为他父亲英武过人、才貌双全,但他对父亲心怀怨恨。 主要怨恨两件事,一是他没能承袭到父亲那可以世袭罔替的亲王爵位,二是他曾被圈禁在忠直王府数年。 袁庆桑不耐烦地说道:“闲话也不必讲,我且问你,这牟尼院中有位带发修行的姑娘,她是何人?” 惠尘心中纳闷,回应道:“不敢瞒亲公爷,本院中带发修行的共有四人,除了一位已年过四旬,余者都还年轻,未知亲公爷所指何人?” 袁庆桑道:“我说的这位姑娘,模样颇为标致,头戴妙常髻、披着月白斗篷的,适才我在外头见她携一老嬷嬷和一小丫头赏梅的。” 闻此言,惠尘已悟,这位亲公爷说的是妙玉了。 惠尘却没有立即回应,心内戒备了起来,通过袁庆桑的言谈举止,她推测袁庆桑可能对妙玉动了邪念。 别看惠尘有些世俗,她是心存慈悲的。 惠尘和妙玉那位极精演先天神数的师父,曾是同出一门的师姐妹,惠尘是师姐,两人情深义重,师妹临寂前托付惠尘照顾妙玉。 若非有惠尘的照顾,妙玉也不会在牟尼院安稳寄居了两年多。 惠尘不希望妙玉被袁庆桑这位亲公爷侵扰。 袁庆桑见惠尘踌躇色变,脸色不悦:“怎不回我的话?” 面对这么一位亲公权贵,惠尘一时间不敢虚言以对,于是道:“依亲公爷所言,想来或许说的是妙玉了。” 袁庆桑道:“妙玉?你且将她传唤来,让我见一见。” 惠尘忍不住问道:“未知亲公爷找妙玉所为何事?” 袁庆桑道:“我先见了她再细说。” 惠尘感到为难,恭谨道:“乞亲公爷宽宥,这妙玉身世殊异,本苏州人士,祖上是读书仕宦之家,只因自小多病,买了许多替身儿皆不中用,才亲自入了空门,于苏州玄墓蟠香寺带发修行。” “两年前,她随师父北上进京,拜谒观音遗迹并贝叶遗文,因她师父是我昔日的师姐,她才寄居在此。她并非牟尼院的修士,且以其家世,居此已逾二年,还极少见香客的,更是未尝见男宾。” “亲公爷金枝玉叶,高风亮节,必能体谅下情,望亲公爷海涵,您若有垂询妙玉的,老尼当为代传。” 袁庆桑色变而怒,这才站起身,下死眼盯着惠尘,沉声道:“你不要聒噪,我要见她,她敢不见!抑或是你未将我放眼里,故意怠慢我?” 不待惠尘回应,袁庆桑冷笑道:“你应该晓得,僧录司是义忠亲王掌管,义忠亲王和我兄弟情深,我有何事找他办的,他没有不允的。” 袁庆桑沉声威胁起来:“你即刻将那妙玉带来见我,我见了她,若果真是之前我遇见的姑娘,我另有指示交代你。不然,我同义忠亲王招呼一声,非但这牟尼院的主持不再是伱,你的度牒也会没了!” 承泰七年,景安帝驾崩的翌日,承泰帝便根据早前跟景安帝的约定,下旨让袁庆梁承袭了其父亲的义忠亲王爵位。 袁庆梁因此成为第二代义忠亲王。 袁庆梁和袁庆柏素来亲近,兄友弟恭,景安帝也曾叮嘱袁庆柏,要跟袁庆梁一直兄友弟恭地亲近下去,好比承泰帝及其九弟。 因为如此,也为了收拢宗室人心,袁庆柏践祚后,给了袁庆梁一些权柄,比如,将僧录司、道录司等宗教事务交给袁庆梁掌管。 僧录司,是执掌寺院僧尼事务的官署。 袁庆桑眼下的这番威胁,倒也不算虚张声势。 袁庆桑确实跟袁庆梁来往亲密,以袁庆梁贤良憨厚的性格,若袁庆桑找袁庆梁下一道命令对付惠尘,却故意不告知真实缘由,袁庆梁多半会答应。 惠尘闻此威胁,心内惶恐,她可不愿失去牟尼院主持之位,也不想失去度牒,度牒可是这个时代出家人的凭证。 惠尘诺诺道:“请亲公爷稍候,我这就去找妙玉。” 言罢,她走出堂屋,神色忧虑,步履匆匆,趋往后院,来到妙玉居住的房舍。 妙玉本来就在担忧,袁庆桑尾随她进了牟尼院,可能会继续找她麻烦,眼下见惠尘神色忧虑而至,登时就认为事情不妙了。 妙玉故意问道:“主持莅临,有何见教?” 惠尘尴尬地询问:“你今日去院外赏梅了?” 妙玉点了点头。 惠尘又问:“赏梅的时候,是否遇见了一位亲公爷?” “亲公爷?”妙玉双目瞪大,她揣度到袁庆桑的身份不简单,却未料到竟会是位尊贵的亲公,惊道:“倒是遇见了一个公子哥,莫非那位看上去二十多岁的公子哥是位亲公?” “可不就是么!”惠尘喟然感叹,“你且和我说说究竟怎么回事。” 妙玉心中厌烦,以她清高孤傲的性格,不想提及袁庆桑,觉得多说此人都是对她的玷污,但她对惠尘尊重,眼下这种情况,她也不得不说。 于是,妙玉将此前在牟尼院外突遭袁庆桑侵扰的情况,言简意赅地说了一番。 惠尘听完愁眉苦脸,叹了口气,道:“这下可糟了,这位亲公爷恐是对你动了邪念了。” 妙玉面现忧色:“他……他想做什么?” 惠尘当即将刚才袁庆桑跟她说的那些话,对妙玉转述了一番。 妙玉听完,忧色愈甚,心中甚是后悔,暗自感叹:“早知如此,我便该提早离京南下的!” 今日她已决定,明日就动身离京,归去家乡苏州。 没料到,竟为时晚矣。 她后悔于,设若她提前下定决心离京归乡,提前离开牟尼院,哪怕只是提前一天,也不会在今日突遭袁庆桑这位霸道亲公的侵扰。 她也再次后悔于,设若今日她不去院外赏梅,也就不会遭遇袁庆桑,猝逢此厄。 妙玉毕竟只是个年仅十九岁的女子,且打小就带发修行,世事经历有限,眼下遇此变故,她已然失去了平日的清高淡定,惊慌失措地问惠尘:“我……我该如何是好?” ------------ 第140章 宫里来人,圣上有旨 面对妙玉求救般的语气神态,惠尘赧然沉默。 像袁庆桑这样的亲公爷,不是惠尘敢得罪的。 沉默了一会子,惠尘尴尬道:“事已至此,我也没有好法子应对。唯有先领你去见他一见,且看他究竟有何企图。设若他果真对你动了邪念,咱们再想法子,他总不至于今日就将你强掳了去。” 妙玉下意识道:“主持怎可如此,我才不要去见这种人!” 惠尘益发赧然,语气竟带上了乞请之意:“我岂不知此事不妥,可今日你若对他避而不见,他必怒不可遏,强要见你,你也避无可避。他还要废了我的主持之位,夺了我的度牒。” 妙玉神色忧虑,心怀踌躇。 她知道惠尘言之有理,她已难免要见那位霸蛮的亲公爷。 她对惠尘尊重感恩,认为今日这场厄难是她引来,不想累及惠尘。 念及此,妙玉喟然叹道:“罢,罢!我便随主持去见他,看他究竟想怎样!若真对我有了邪念,且强横相迫,大不了我死了干净!” 惠尘感叹:“唉,当初你师父有临寂遗言,说你不宜回乡,在此静居,以后自然有伱的结果,你因此才迄今尚未回乡。” “你师父极精演先天神数的,你我皆料想,她所谓的结果必是好的。却不料今日竟忽遭此厄,难不成你师父所谓的结果竟是坏的?” 妙玉低头默然。 “我晓得你心性高洁,但目下你要去见的是位尊贵的亲公爷,且是性子强横的,又或许对你有了邪念。” “你切记要放低姿态,勿露清高之色,惹他动怒。受些委屈,姿态放低了,纵然他对你有了邪念,咱们好好求他一求,或许他便释怀,不复侵扰。” “……” 惠尘谆谆告诫了一番,才领着妙玉由后院走向前院。 …… …… 惠尘去了还不到两刻钟,袁庆桑就已躁不可耐,领着几名仆从,意欲闯入后院,被两个尼姑阻拦。 惠尘、妙玉刚走出后院,恰好看见袁庆桑及其几名仆从跟两个尼姑发生对峙,袁庆桑对着一个尼姑怒扇了一巴掌,斥道:“好大胆!贱尼竟敢阻拦本亲公!” 斥完他发现惠尘朝他走来,惠尘的身后跟着一位带发修行的美貌女尼,正是他此前在牟尼院外邂逅的佳人,目光骤亮,心中暗喜。 妙玉本就心怀忐忑,眼下又目睹袁庆桑逞凶打人的一幕,让她心内惧怕,暗忖这位亲公果真是蛮横之辈。 惠尘见手下的尼姑被打,心中恼怒,却不敢将这份恼怒表现在外,上前恭谨问道:“亲公爷此举何意?” 袁庆桑没立刻回应,而是将妙玉仔细审视了一番,才对惠尘道:“你去了那么久,怠慢了我,我贵为亲公,有多少大事要事等着去办,哪有多少工夫在此闲耗的。” 惠尘无奈,不敢纠缠,看了眼妙玉,对袁庆桑道:“这便是妙玉了。” 袁庆桑盯着妙玉,笑道:“不错,就是她了。” 妙玉低着头,不是因为羞赧,而是不想正视袁庆桑,更别说对袁庆桑行礼招呼了。 袁庆桑见妙玉态度冷漠,不悦地哼了一声。 惠尘道:“亲公爷,您有何垂询妙玉的,目下她就在此,请赐教。” 袁庆桑拿腔作势道:“不请我进屋说话?难不成让我一直站在这外头的雪地寒风中?” 惠尘郁闷,心想分明是你耐心不好,自己从屋里跑出来,还打了本庵的尼姑,又想此人实乃蛮横之徒,老忠直亲王那般德才兼备的英雄王爷,怎就生养出这样一个长子? 惠尘唯有陪同袁庆桑步入堂屋,妙玉厌恶也惧怕了袁庆桑,恨不得转身离去,却是不得不随之入了堂屋。 这间堂屋是牟尼院接待客人的场所,却是环境静谧,陈设雅致,香烟袅袅,平日惠尘常在此与贵客谈禅论经。 然而今日,袁庆桑这位不速之客的到来,让这间堂屋的气氛变得诡谲。 袁庆桑坐下,翘起了二郎腿,对妙玉吩咐道:“你斟茶来!” 妙玉一听这话便羞愤填膺。 她清高孤傲,长到十九岁了,还从未亲手为哪位男子斟过茶,就连她父亲在世时都没享受过这种待遇,盖因她自幼就带发出家,父亲又去世得早。 而且,她素来把喝茶视为高雅之事,烹茶的茶具甚至用水,都极尽考究。 对她而言,袁庆桑用命令的语气让她斟茶,就已是对她不小的冒犯侮辱。 妙玉俯首低眉,身形不动,装作没听见。 袁庆桑见状,神色阴沉:“怎么?难不成我让你斟茶,你还不愿意?竟要抗拒?” 惠尘忙恭谨道:“望亲公爷海涵,妙玉未尝给爷们斟茶的,她也做不好这种事,老尼代她为您斟茶。” 说完她便要动手,袁庆桑打断:“谁要喝你斟的茶?我偏要她斟来!” 惠尘心中叫苦不已,走到妙玉身边,给了妙玉一個恳求之色。 妙玉分外委屈,面对惠尘的恳求之色,袁庆桑的怒容之色,她迟疑了一会子,才咬牙动手斟起了茶,斟着斟着,眼眶泛起了泪光,泫然欲泣的模样。 眼含泪光,妙玉端着一杯斟好的茶,走向袁庆桑,这副含冤带愤却又不得不顺从的模样,反倒让袁庆桑愈发心动,享受其中。 妙玉来到袁庆桑跟前,袁庆桑伸手从茶盘上拿起茶杯,过程中对妙玉上下审视赏玩,令妙玉遍体生寒。 妙玉忙转身走开,回到惠尘背后站立。 袁庆桑嘴角扬起,玩味一笑,也不喝茶,将茶杯放下,对惠尘道:“妙玉姑娘姿色不凡,又值青春,入空门可惜了的。” “今日遇上我,是她的福运,让她还俗,从此跟了我,我不会亏待了她。也不会亏待了牟尼院,愿捐银千两,以充香火之资。” 饶是惠尘、妙玉料到袁庆桑可能动了邪念,眼下听到袁庆桑如此直接粗暴的一番话,两人皆愕然失色。 妙玉羞愤交加,也感到荒唐。 惠尘则见怪不怪了。 惠尘年已五旬,做了四十年的尼姑,她知道尼姑这个群体也会发生千奇百怪的事情,比如,有尼姑跟男人私奔的,有男人花大钱买走尼姑的,也有权贵凭势强占尼姑的。 虽然见怪不怪了,惠尘却觉得袁庆桑这位亲公委实霸蛮。 堂堂一位亲公,且是老忠直亲王的长子,如此金枝贵胄,竟如此蛮横地讨要妙玉,且只愿出一千两银子给牟尼院。 见惠尘愣怔为难,妙玉按捺不住,率先启唇,神色毅然:“我不愿!” 袁庆桑目露凶光,沉声道:“本亲公看上了你,是你的福运,岂有你抗拒的道理?此事你不愿也得愿!” 惠尘苦着脸翼翼小心道:“乞亲公爷宽宥,委实不是我故意怠慢,适才我已禀明妙玉的身世,她非本庵修士,此事我不能替她做主的。” “再者,妙玉自幼皈依佛门,修行已逾十载,她矢志不渝于佛道,岂有骤然还俗之理?求亲公爷体谅下情,垂怜出家之人。亲公爷如此金枝贵胄,若强求此事,也会累及您的清誉。” 袁庆桑愤然起身,瞋目怒视惠尘:“此事我意已决,断无更张之理,闲话也不必讲,让妙玉这便跟我走,这是一千两的银票!” 他从怀中掏出了一张一千两的银票。 惠尘、妙玉都惊惧交加。 之前惠尘还对妙玉说,纵然袁庆桑果真对妙玉有了邪念,好好求他一求,或许他便会释怀,不复侵扰,退一步说,纵然袁庆桑非要侵扰,总不至于今日就将妙玉强掳了去。 而现在,这位蛮横跋扈的亲公,竟急不可耐当场要带走妙玉,这就相当于要强掳了。 这可如何是好? 妙玉切齿,满脸羞怒,下死眼盯着袁庆桑:“此事断然不可,我断不会还俗,更不会跟你走!” 她已有了死志,准备一旦对方动强,就自尽了事。 袁庆桑大怒,拿起茶杯猛然一掷,“砰”的一声,茶杯应声而碎,瓷片四散,茶水四溅,厉声道:“今日我非带走你不可,若再抗拒,休怪我动狠!” 堂内的气氛极为尴尬紧张,剑拔弩张。 就在这时,有尼姑急步来到门口,这尼姑见到堂内情景,疑惑诧异,却顾不得此情此景,对惠尘道:“主持师太,宫里来了人,有圣上的旨意。” 此话一出,惠尘、袁庆桑都诧异了。 竟然有圣上的旨意降到牟尼院? 惠尘急询:“来使可曾言明所传何旨?” 尼姑道:“倒是没说,让主持师太接旨。” 惠尘看向袁庆桑。 袁庆桑紧张起来,他知道他今日在牟尼院所为是恶行,偏偏这时宫里来人对牟尼院降旨,设若他今日作恶被圣上知晓,或许就不妙了。 他生怕惠尘对宫里来人告状,也好奇究竟是何旨意。 他对惠尘威胁道:“我同你一起接旨,切记,适才之事,你不可泄露,只说我今日特来捐资香火的,否则我必不饶你!” 惠尘点了点头,趁机让妙玉退避,又忙命人摆起香案,然后跟袁庆桑一起将宫里来人迎入堂屋。 来人是一群侍卫太监,以御前侍卫苏寅、传旨太监耿卯为首。 苏寅见袁庆桑在此,略显讶异,却顾不得招呼,同耿卯一起走至堂屋深处,南面而立。 耿卯不曾负诏捧敕,只是口内宣道:“圣上有旨:皇太后心向佛门,虔心礼佛,欲延请群尼入居圆照园大佛堂。朕闻知牟尼院惠尘师太佛法精深,请惠尘师太入居圆照园大佛堂任主持之职,并自牟尼院遴选女尼随同。” 惠尘顿感惊喜,这可是天降的喜事。 当今圣上竟让她去圆照园大佛堂担任主持? 还让她从牟尼院遴选女尼随同? ------------ 第141章 圆照园之日天琳宇 “老尼惠尘,遵旨!” 惠尘虔诚叩首,受领了旨意。 旋即,惠尘向苏寅肃然施礼:“老尼拜见苏老爷,请问苏老爷,圣上何以垂青于牟尼院及老尼?” 袁庆柏早就派人悄悄盯着妙玉,盯着牟尼院,所派之人便是苏寅。 为此,苏寅故意同其夫人一起成为牟尼院的香客,常跟惠尘来往。 惠尘思忖,今日会有这样的大喜临门,多半是苏寅向天隆帝举荐了她,所以才有此一问。 苏寅微笑道:“确是我向圣上举荐了师太。” 惠尘感激不已,复又施礼:“多谢苏老爷恩惠。” 苏寅这才看向袁庆桑,笑问道:“亲公爷怎在此处?” 袁庆桑心怀忐忑,却故作镇定:“我今日是特来牟尼院捐资香火的。” 苏寅微愕,他和袁庆桑不亲近,却了解袁庆桑的脾性,知道袁庆桑素来蛮横跋扈,先帝承泰帝称其“秉性愚蠢,向来不知率教”。 这样的袁庆桑,竟会亲自来牟尼院这种不大的尼姑庵捐资香火?且是在这样的大雪天? 苏寅感到奇怪,却没打算过问,他跟袁庆桑不亲近,今日来牟尼院又有圣上交代的正事在肩。 苏寅重新看向惠尘:“圣上的旨意,师太可听明白了?” 惠尘忙道:“老尼恭聆了圣谕,但未知苏老爷是否有其他事宜要交代的?譬如,老尼该从本庵遴选多少女尼偕行?带发修士是否可以入选?何日移居那圆照园大佛堂?” 苏寅问道:“牟尼院现有多少尼姑?” 惠尘据实以告:“算上老尼在内,修行的尼姑凡三十五人,其中带发修行者三人,另有一唤作妙玉的带发修士,来自苏州玄墓蟠香寺的,业已在本庵修行了两年多,苏老爷听闻过她的。” 惠尘是故意这般提及妙玉,希望借此机缘将妙玉一同带去圆照园大佛堂,如此便可让妙玉摆脱袁庆桑的侵扰,避免此次的劫难。 苏寅道:“圣上的旨意,是从牟尼院遴选十二人入居圆照园大佛堂,请师太携十一人同行即可,带发修士可以入选。” “那妙玉修士,祖上是读书仕宦之家,既会经文又通文墨,或能得到皇太后的青睐,你便携她同行。” 惠尘心内窃喜,却故作镇定地看向袁庆桑。 袁庆桑傻了眼:“……” 他想开口制止,却欲言又止,没敢开口。 因他做贼心虚,怕今日他强索妙玉之事被天隆帝袁庆柏知晓。 他知道,袁庆柏跟他这位宗室堂兄素来不亲近,两人少年时还有过仇怨。 他也知道,苏寅既是御前侍卫也是袁庆柏的表兄,侍从袁庆柏多年。 眼下他若制止惠尘携妙玉入居圆照园,苏寅势必要过问缘由,他今日强索妙玉之事便会被苏寅知晓,继而被袁庆柏知晓了。 惠尘见袁庆桑色变却不敢言,心中更喜,对苏寅道:“既如此,老尼遵命!” 苏寅点了点头,继续交代了几句相关事宜,便率领侍卫太监们离开。 袁庆桑满肚子火气,却是不敢再侵扰妙玉,也不敢打压惠尘,毕竟惠尘即将入居圆照园大佛堂担任主持,以后是能经常见到皇太后、圣上的。 “你入居了圆照园,也切莫泄露今日我与妙玉之事,否则我必不饶你!” 仅是再次威吓了惠尘,袁庆桑便愤愤然地狼狈离去,出牟尼院院门的时候,因雪地打滑,他还不小心摔了一跤,更显狼狈。 …… …… 牟尼院后院。 妙玉正待在自己的居所,身边仅有孟嬷嬷、雪梅两位仆人陪伴。 居所内的气氛很压抑。 妙玉神色凄怆,孟嬷嬷和雪梅都惶惧失色。 茶几上正摆放着一杯茶,是妙玉亲自动手为自己斟的。 茶杯用的是她常日喝茶的一只绿玉斗。 烹茶之水,用的则是她两年多前从苏州玄墓蟠香寺的梅花上收集的雪水,两年多以来,她总舍不得用这雪水,一直都盛在花瓮埋在地下。 适才她回到后院第一时间命孟嬷嬷将这一花瓮的雪水挖出,命小丫鬟雪梅烧水,自己则取出毒药,然后亲手斟了一杯茶,将毒药放入茶中。 她已有死志,若今日袁庆桑果真要强掳她,她便饮下这杯毒茶,死了干净。 她洁癖不轻,纵然是自尽,也想以一种洁净的方式。 在她想来,自刎的情状可怖,撞死也情状可怖且难以一撞就死,上吊同样情状可怖且麻烦。 虽说服毒自尽的死状也可怖,却要好过自刎、撞死、上吊,至少这毒药是用她素来视为高雅之事的饮茶的方式服下去的,用的还是她常用的茶具和从苏州玄墓蟠香寺梅花上收集的雪水。 此刻,妙玉走到屋外滴水檐下,看着后院里的雪景。 眼前的牟尼院后院,银装素裹,玉树琼枝,雪覆小径,更显古朴清幽,静谧深邃。 然而,这雪景虽好,却寒冷凛冽,恰如妙玉此刻的心境。 “难道我妙玉今生年方十九就要死在这里?” 妙玉心内喟叹,神色怅惘。 她怕被袁庆桑侵犯,也怕早逝在这座牟尼院,但若二者只能选其一,她宁愿选择后者。 俄而,妙玉望见主持惠尘正踏雪快步走来,待到惠尘走近,她又发现惠尘面带喜色。 “妙玉,有大喜事!” 惠尘一面说着一面趋步到妙玉跟前。 妙玉眸光一闪,问道:“有何喜事?” 惠尘当即将奉旨携妙玉入居圆照园之事说了一番。 妙玉听完不禁喜出望外。 凭她的清高孤傲,正常情况下,纵然是圣上的旨意让她入居圆照园大佛堂,纵然她会遵旨,心内也未必情愿。 现在她则有着绝地逢生、逃出生天的庆幸之感。 惠尘不禁感慨:“果然如你师父临寂遗言,你在此静居自然有你的结果,这结果也果然如你我所想是好的!” 妙玉低首默然,心内深以为然,敬佩起了自己的师父,师父她真是精演先天神数呢! 孟嬷嬷和雪梅也都惊喜不已,待到惠尘离开,这一老一少两位仆人忙恭喜妙玉,雪梅还迫不及待要倒掉那杯毒茶。 妙玉道:“绿玉斗也扔了,不再用了。” 在她想来,这只盛过毒茶的绿玉斗已被污染,不洁净了。 雪梅拗不过妙玉的脾性,却决定将绿玉斗洗干净后悄悄收藏。 这只绿玉斗可是价值不菲的。 …… …… 袁庆柏暂时还不知道今日袁庆桑强索妙玉之事,若知道了,多半会又一次感慨,自己这一生似乎命中注定了跟原著里的金钗有缘。 若非他此次下旨及时,若非苏寅及时赶到牟尼院,妙玉今日恐怕就会自尽,这个红楼世界就会早早失去这么一位原著里的金钗了。 另外,袁庆柏早就有了整治某些宗室之人的想法,其中就包括了袁庆桑,只是此事需要伺机而动, 严峻刻薄的承泰帝,在整治宗室之人这种事上都不会轻举妄动。 言归正传,袁庆柏经过跟何太后的商议,决定延请数十名尼姑入居圆照园之日天琳宇。 “日天”,此乃佛教语,是佛教里大日如来的居所。 “琳宇”,是对殿宇寺观的美称。 日天琳宇,是圆照园的一个景区,坐落于圆照园深处的西南区域,这里柳疏溪清,景致清雅。 日天琳宇是大佛堂,是一处皇家寺院,有中楼两排,西楼两排,每排两层,上下各七间,前后楼之间各有三开间的穿堂楼相连接,东面则有一座供奉龙王的龙王庙,取名“瑞应宫”。 十二月初八,包括惠尘、妙玉在内的十二名来自牟尼院的尼姑,率先搬入了圆照园之日天琳宇。 这日下午,刚搬入日天琳宇的妙玉,就情难自禁来到日天琳宇景区的一片梅林。 是的,日天琳宇景区竟然有一片梅林,且是由上百株红梅构成,蔚为壮观。 昨日那场大雪犹未消融,这片梅林处在冰天雪地,寒香袭人,红梅覆雪,凌寒绽放,愈加显其神韵。 妙玉漫步梅林,一面赏梅一面心内感叹:“真是个好所在。” 虽说今日她才移居日天琳宇,就已喜爱这个地方,尤其喜爱眼前的这片梅林,觉得此处恍若人间仙境,令人流连忘返。 妙玉心内又感叹:“听闻这‘日天琳宇’不过只是此园一隅,这一隅已如此美妙,诺大一座圆照园又该何其壮丽?” 她想逛一逛圆照园,探一探这天下第一园的胜景,只是今日她刚移居进来,不便走出日天琳宇景区,何况圆照园防卫森严,日天琳宇群尼的活动范围自有局限。 “听闻当今圣上年轻英武,文武双全,未知我是否有缘见到他?” 妙玉暗忖。 她听惠尘师太说了,过些日子,待到开春,当今天隆帝多半就会奉陪皇太后由皇宫移居圆照园。惠尘师太还说了,她们这群日天琳宇的女尼,以后多半会常见到皇太后、皇后等内宫贵妇,或许还能见到天隆帝。 妙玉素来不愿见男子。 但她还是情不自禁对当今天隆帝有些兴趣,想见上一见…… ------------ 第142章 天隆帝微服私访 已是腊月下旬年关时节,小年已过,再过两日便是除夕。 神京变得格外热闹,闹市里从早到晚都人潮涌动,声沸尘嚣,有购置各种年货的,也有趁着年关做生意多赚钱的。 虽说大周朝堂还是照常运转,并未放假,作为天子的袁庆柏却是较平日要轻松了一些,国事少了,题本奏折少了,面见的勋贵官员也少了。 皇宫里虽也在筹备过年,袁庆柏反觉冷清了一些,不禁动了出宫的心思,游玩只是次要,主要目的是想亲自探一探神京年关时的民情景况。 于是今日,袁庆柏微服出宫,穿着一身冬日的劲装,足蹬一双千层底布鞋,这劲装和布鞋都朴素,无奢靡之气,饶是如此,凭他英武的模样,搭配这一身,还是有些不俗的气质。 身边跟着两人,一是贾珠,一是苏寅,都是袁庆柏极亲近的心腹。除此之外,御前侍卫郭晗领着其他几名侍卫潜行于后。为配合袁庆柏的微服出行,这群人也都是微服的装扮。 袁庆柏既不乘轿也不骑马,在内城游弋了大半个时辰,又要到外城逛去。贾珠、苏寅都已几回陪他微服出行,对此见怪不怪,不过还是都开口劝阻了他,毕竟外城的安全性比不过内城,袁庆柏则执意要去。 “待到皇位进一步稳固,我会找机会去京外微服私访。” 袁庆柏心内如此作想。 当了天子,微服出行,体察民情,整饬吏治,惩恶扬善……这是他这辈子早就有心怀的梦想,然而当他真的成了天子,却不能轻易做这种事,因为既危险又麻烦。 但他此志未消,待到皇位稳固,朝局稳定,他便会效仿曾经的景安帝,去大江南北微服出行,而非像承泰帝那般,几乎所有的天子岁月都将自己困在了宫苑。 此时,袁庆柏、贾珠、苏寅三人来到了崇文门附近,这里已是外城区域。十二年前的年关时节,此处曾聚集黑鸦鸦成百上千的流民乞丐,一片凄风楚雨乌烟瘴气,年仅十二岁的袁庆柏来此布施,为皇祖父景安帝祈福。 倏忽已过十二年,当袁庆柏再来此处,不禁想起当年自己在此布施的情景,想起当年的景安帝,心中感慨万千。 而今日此处,已见不到多少流民乞丐了。 盖因经过承泰朝的严政严治,大周不仅吏治财政好了起来,百姓生计亦稍得改善。今年年关虽也有不少流民乞丐涌入神京,却不像十二年前那么多了。而且袁庆柏已下令,要求做好过年期间神京流民乞丐的安置事宜,严防动乱和瘟疫。 袁庆柏来到一个胡同口,胡同口两边各摆有一摊,一边是卖汤饼的,一边是卖稀饭豆腐脑的。卖稀饭豆腐脑的摊子坐了一桌客人,汤饼摊儿倒是没客人,并非这家的汤饼不好,因隆冬天寒,露天摊儿生意本就不如春秋时节,眼下又没到百姓的晚饭时间。 这家汤饼摊儿是一对外表朴实的中年夫妇摆的。袁庆柏领着贾珠、苏寅走到汤饼摊儿,妇人忙殷勤地吆喝招待三人落座在一张小木桌边,她丈夫则给三人烹起了汤饼。 所谓汤饼,就是面片汤,这个时代的华夏,汤饼风靡,胜过面条。 不一会儿,三碗汤饼被妇人端送上桌,袁庆柏吃了起来,滋味不坏,虽说比起宫里御膳房做的汤饼差了不少,对他而言却别有一番滋味。他这一生是天皇贵溃,穿越十二年来还极少吃路边摊儿。贾珠的情况跟他类似,苏寅倒是没少吃路边摊儿的。 “你这汤饼摊儿的生意如何?” 袁庆柏用随身携带的手帕抹着嘴,对妇人问道。 “嘿,小本的生意,凑合着过活儿罢了。” 妇人挤出笑脸回道,通过袁庆柏的外貌言行,她觉得这位客人纵然不是豪门贵公子,也多半有点子身份。 凑合着过活儿,意思相当于苟且度日。别说这个时代了,纵然是在袁庆柏的前世,这也是很多人的人生常态。 只是,由于时代的落后,这个时代有很多大周百姓想要凑合着过活儿都不成,大周天下不知有多少人因穷困而活不下去。 袁庆柏又问:“今年年关,神京的流民乞丐多不多?” 妇人有点子疑惑,平日跟她搭讪问话的客人不少,问出这种问题的却罕见。她也没多想,挤着笑脸回话:“这种时节,神京的流民乞丐自是不少的,好在当今圣上下旨妥善安置他们,管着九门的唐军门又是个清正的好官儿,那些流民乞丐生不出乱子,也少见饿死冻死的。” 唐军门指的是唐钺,袁庆柏登基后,将唐钺由领侍卫内大臣调任为九门提督。算起来,唐钺担任九门提督才八个多月,竟能得到眼下这家汤饼摊儿妇人的称赞,足见他这九门提督得了民心,且遵照执行了袁庆柏的旨意。 袁庆柏跟妇人闲聊了几句后,他的一碗汤饼便吃完了。贾珠、苏寅比他先吃完,都在等着他。 “给她五两银子。”袁庆柏对苏寅吩咐,苏寅忙掏出一块五两的银锭,上前递给了妇人,笑道:“多的是我家爷赏你的。” 妇女既惊喜又诧异,五两银子对她已是一笔不小的财富。这一顿三碗汤饼不过才数十文钱,虽说她这汤饼摊儿偶尔会有客人打赏,但她开了十几年的汤饼摊儿了,如此厚赏的却屈指可数。 “哎哟,是我没眼力见了,敢情是位贵客,多谢贵客您嘞!”妇人忙殷勤道谢,她丈夫也趋步上来打躬感谢。 袁庆柏淡然一笑,正准备离开,突然听到汤饼摊旁边的胡同里传来一阵叫骂打斗声,有一个粗嗓子正在愤怒地喊着:“凭你们是谁,也不该欺负她们母女,真真气死我醉金刚倪二!” 贾珠、苏寅忙不迭一前一后护住了袁庆柏,恐有不测。 醉金刚倪二?袁庆柏听清了这绰号姓名,微露玩味之色,对此人有兴趣。 倪二是原著里的人物,是贾芸的街坊邻居,绰号醉金刚,是个泼皮,专放重利债,在赌博场吃闲钱,爱吃酒打架,然而却因人而使,颇颇的有义侠之名,是个尚义侠的。他对贾芸慨然解囊相助,而根据脂砚斋的批语,曹公的八十回后原稿中写了倪二帮助贾芸去探望关在狱神庙的宝玉。 当即,袁庆柏迈步朝胡同里走去,贾珠见状忙悄声劝阻:“三爷慎行,以防险情。” 袁庆柏笑着说了句“不妨事”,走进了胡同,贾珠、苏寅唯有紧跟着他。 胡同里正在发生一场打斗,三个伙计装扮的年轻男子正联手围攻一位壮汉。那壮汉三十岁出头,身躯魁梧,筋肉虬结,粗犷不羁,正在以一敌三的他,目若寒星,凛然有威,尽显刚猛之气,此人便是倪二了。 旁边还站着一个面狭鼻塌形容猥琐的中年男子,此人名叫丁寿锦,是一家成衣铺的掌柜,三个伙计都是他的属下。 不一会儿工夫,三个伙计都被倪二揍得又疼又惧。倪二霸气地睥睨着他们以及丁寿锦,厉声叱道:“见识到我倪二的厉害了?还不速速滚远些,再敢纠缠,我可要下重手了!” 三个伙计不敢骂回去,纷纷看向丁寿锦,丁寿锦拿腔作势地对倪二道:“好,好,你胆大包天,醉金刚倪二是吧?我记住你了,咱们后会有期!”威胁完便带着三个伙计狼狈地走开。 倪二转身之际,发现了围观人群中的贾珠,眸光骤亮,怒容顿消,转而为笑,扬声道:“贾大爷,你怎在此?” 倪二住在贾府的西廊下,其先祖跟贾府还有些渊源,他认得贾珠,贾珠也认得他。 贾珠看了眼袁庆柏,见袁庆柏未有示下,才回应倪二:“我路过此地,老二,你怎在此跟人打架?” 倪二趋前道:“回贾大爷,今日这事怨不得我,我是为这对可怜的母女打抱不平。”一面说着一面指向现场的一对母女。 这对母女正站在一座破旧的小四合院门口,母亲约莫三十许,有几分姿色,女儿十岁出头,天生丽质,只是面黄肌瘦,加上眼下神态紧张,望之楚楚,惹人怜爱。 贾珠再次看了眼袁庆柏,袁庆柏道:“问问原委。” 贾珠会意点头,对倪二问道:“老二,你且将原委说来听听。” 倪二知道贾珠的身份,见贾珠对袁庆柏稍致恭谨,不会想到是当今天子微服出行,只揣度袁庆柏是哪家豪门子弟。 倪二不敢怠慢,忙将事情原委说了一番。 那对母女分别叫何绮、翟晓青,何绮的丈夫翟秀成本是保定府定兴县的知县,去年因积劳成疾而英年早逝,年仅三十二岁。 可恶可恨的是,翟秀成病故后,其胞兄翟秀业对何绮动了不轨之心,何绮不从,翟秀业便对其威逼苛待。 无奈之下,何绮带着女儿翟晓青逃了出来,躲到了神京。 何绮在神京外城租了间房间,在丁寿锦的成衣铺做针黹活计,因实在贫窘,她找丁寿锦借二两银子,丁寿锦说她母女可怜要借她十两,她受了。 还不到一个月,今日丁寿锦便让何绮以身偿债,何绮不从,丁寿锦动强,何绮挣脱逃回出租房,丁寿锦又带着伙计们上门讨债,让她还二十两银子,何绮哪里还得起。丁寿锦是有靠山的,他的主子是一家侯府的大总管。 倪二恰好在此处,遇上了这事儿,便行侠仗义,出手搭救何绮、翟晓青这对母女,跟对方打了起来。 贾珠听倪二讲完,看向袁庆柏,料定袁庆柏必有示下,心内感叹:“这对母女今日是行了大运了,遇上了天子微行,倪二之行侠仗义,也多半能获取圣上赏识。” ------------ 第143章 遇上天子,行了大运 袁庆柏启口对倪二问道:“你打算如何处置此事?虽说你出手搭救了她们母女,也只是暂救之急,彼辈无赖或再来侵扰她们。” 倪二忍不住好奇,问贾珠:“贾大爷,说话的这位爷是何人?” 贾珠肃穆道:“老二,这位是三爷,你不可怠慢,好生回三爷的话。” 倪二确认了这位“三爷”不简单,回应道:“三爷说的是,这事儿也叫我倪二为难,若我倪二是个显贵的,可好生安置她们,可我不过是个泼皮罢了。如今之计,唯有将身上的几两银子都给了她们,我在此护着她们即刻搬离此地,避到别处去。” 袁庆柏颔首,暗忖这个泼皮倪二,不仅是个尚义侠的,也有些脑子。 何绮拉着女儿翟晓青上前,对倪二蹲了个万福,眼含泪光地感激道:“多谢壮士搭救,我听您的,当即搬离此地,只是没脸也不敢再受您的银钱。晓青,速给壮士磕头谢恩。” 翟晓青听到母亲吩咐,便要对倪二磕头,倪二一把拉住了她:“好姑娘,不必向我磕头了。” 袁庆柏再次启口,这回他对何绮问道:“适才听闻令夫曾是保定府定兴县知县,因积劳成疾而早逝,此事属实否?” 何绮恭谨回道:“此事属实,我夫君是承泰五年的进士出身,及第后授予的定兴县知县。他为官清廉且勤于政务,每常睡眠不足三个时辰,三年便积劳成疾,舍了我们母女而去了,被追赠了知府的官衔。” 袁庆柏继续问道:“令夫难道没留下遗产给你?抑或遗产皆被其胞兄夺占了?你怎会贫窘到要找那成衣铺掌柜借二两银子?” 何绮道:“禀爷的话,我夫君为官着实清廉,俸禄或用于公事,或施于百姓,死时并无留下许多家产,银钱不到百两银子。” 袁庆柏闻言不禁心潮暗涌。 州县之官虽小却众多,是大周百姓的父母官。 承泰帝在位时就很重视州县官,以天子之尊召见过众多的州县官。 根据承泰帝施行的养廉银制度,何绮的丈夫翟秀成,作为定兴县的知县,年薪加上养廉银,一年能超过千两银子。而且,尽管有火耗归公的限制,知县贪腐还是容易的,大周有些知县每年贪腐上万两银子甚至更多。 若何绮所言属实,那么,翟秀成这名知县实为难得,宰定兴县三年,死时竟只有那么少的家产,俸禄又用于公事,施于百姓,如此勤政爱民的知县,诚为可贵,值得宣扬,甚至以示天下! 略一沉思,袁庆柏有了决定,对贾珠道:“且将这对母女安顿在你府上。” 贾珠应声称“是”,心想这对母女今日果然行了大运,对何绮道:“你且带着女儿安顿到我家。” 何绮好奇贾珠的身份,未及发问,倪二抢先开口,笑道:“这敢情好,她们住到贾大爷府上,是万无一失的了。” 倪二又对何绮道:“还不快谢贾大爷,贾大爷乃是荣国府的爷们,也是宫里内务府的大总管。” 此话一出,何绮震惊失色,她知道荣国府,也知道内务府,没想到眼前这位路人竟是这样的大人物,此人就如此尊贵了,那么看似分位比此人还高的“三爷”又是什么身份呢?难不成是哪座王府的公子? 震惊旋而化成了惊喜,何绮不暇他顾,跪在了贾珠跟前:“给大人磕头了,大人之恩,没齿难忘。” 翟晓青见母亲跪谢,也随之跪谢:“多谢大人。” 贾珠道:“勿须谢我,当谢的是这位三爷。” 何绮、翟晓青又忙跪谢袁庆柏。 袁庆柏没多耽误,留下了苏寅,让苏寅同倪二一起护送何绮、翟晓青搬去荣国府。 袁庆柏、贾珠先离开,离去途中,袁庆柏让贾珠详细介绍了倪二的情况。 据贾珠所述,倪二的情况跟原著描写的吻合。 另外,倪二的先祖,曾是宁国公贾演的麾下武官,曾追随大周太祖打江山,是一位开国武勋,只是较之宁国府要逊色多了。倪二有位胞兄,名叫倪大,倪大承袭了家中爵位并从军做官,今为九门提督麾下的从三品游击。 这一点,原著没有写到。 原著里,倪二对贾芸说了句醉话:“有什么不平的事,告诉我,我替你出气。这三街六巷,凭他是谁,有人得罪了我醉金刚倪二的街坊,管叫他人离家散。” 而在曹公的八十回后原稿中,倪二帮助贾芸去探望关在狱神庙的贾宝玉。 现在袁庆柏闻悉倪二的身世,恍然有悟,原来这倪二的身世不简单,是一个有倚仗的泼皮。 “那倪二适宜送入健锐营任小武官。” 袁庆柏笑着说道。 “三爷言之有理。” 贾珠恭声应之,倒不只是奉承,他心里实觉这主意不错。 健锐营是由两千名勇健者组成的“特种部队”,凭倪二的体魄武艺,哪怕放进健锐营也是出类拔萃的存在。 贾珠知道,袁庆柏计划将健锐营派去西部参战,倪二初入健锐营便是一名小武官,若能在西疆战争中立功,加以家世之荫,保不定能捞个爵位在身,也保不定未来会是一名级别不低的武将。 因倪二的先祖是贾门旧属,贾珠又赏识倪二的武艺及义侠,贾珠巴不得倪二能够荣耀显达。 …… …… 袁庆柏、贾珠刚离开,倪二便好奇地问苏寅:“贾大爷身边那人是你的主子?” 苏寅点了点头:“正是。” 倪二又问:“你是哪家府上的?” 苏寅笑道:“此事暂且还不便告知,你随我去了荣国府,自会知晓。” 何绮、翟晓青母女的行李使物不多,何绮也不想多耽误苏寅、倪二的工夫,又担忧丁寿锦再来报复,很快就收拾停当,苏寅让倪二叫来一辆大车,将行李使物载上,还叫来一乘轿子,以供何绮、翟晓青母女乘坐。 一行人由外城趋入内城,迤逦来到了荣国府。 荣国府大门外照常列坐着一群门子,因府上如今极为显赫,连门子们都或多或少有些自命不凡了,不过当这群门子见到苏寅,不敢怠慢。 苏寅对门子们笑道:“此次我是奉圣上的旨意和贵府珠大爷的托付前来的,有事与贵府主子相商,不知国丈老爷目下是否在府内?” 倪二、何绮都站在苏寅背后,两人听到苏寅这话,不约而同都大惊失色。 什么?奉的是圣上的旨意? 联想到当今天隆帝是一位年轻天子,适才贾珠又对那位“三爷”恭谨,这一刻,倪二、何绮都立刻推测到,那位“三爷”多半就是天隆帝了! 天啊,竟然有这种事?今日竟遇上天子了? 门子们自然更不敢怠慢了,为首的门子忙恭谨回道:“禀苏大爷,我家二老爷目下不在府内,在衙门里当值,琏二爷倒是在家的,只不知大老爷是否在东院,小的这就遣人去回禀琏二爷,也去找大老爷,还要回禀老太太、二太太,老太太和二太太都在家。” 苏寅笑道:“倒不用这般麻烦,我见一见琏二爷即可。” “好嘞,请苏大爷入内,吃茶稍候。” 于是,苏寅、倪二、何绮、翟晓青进了荣国府大门,坐进了屋内,四人都被献上了茶。 倪二忍不住好奇,对苏寅问道:“那个……苏大爷,你怎说今日是奉了圣上的旨意?” 事已至此,无须隐讳,苏寅肃穆道:“今日你见到的那位‘三爷’便是当今圣上。” 饶是倪二心中已有所料,闻苏寅亲言证实,仍不免惊奇失色。 一旁的何绮也再次震惊不已。 翟晓青虽年少,却慧黠早熟,也震惊到了。 “天啊,今日那位相貌英武的三爷竟是当今天子!” 翟晓青心内感叹,不禁窃喜,觉得母亲和自己今日是行了大运了,或许以后有好日子过了。 俄顷,贾琏、林之孝二人行色匆匆走了进来。 荣国府历经前番整顿,府中仆役的管理层已大易其旧,以前的大总管赖大被抄家撵出,如今的大总管是曾经的二管家林之孝。 当贾琏听苏寅说了事情的原委,岂敢稍懈?忙亲自去向贾母、王夫人禀报,旋即让何绮、翟晓青住在了贾母院后院。 荣国府有个很大的后院,这个大后院有多所房舍,住着很多下人。因何绮、翟晓青此番是袁庆柏下令住进荣国府,贾母、王夫人、贾琏都不敢薄待,特让她们住在了贾母院后院,而不是仆役杂居的大后院。 一时间,荣国府的内宅,因何绮、翟晓青的到来,变得热闹了起来。 林黛玉、迎春、探春、惜春,甚至住在梨香院的薛宝钗,都好奇地跑来看视何绮、翟晓青,当她们得知今日何绮、翟晓青遇上袁庆柏的情况,纷纷对袁庆柏又多了一分好感。 堂堂天子,微服出行,偶遇一对孤苦母女,援手救之,或许还要惩处恶人…… 对林黛玉这几位闺阁姑娘而言,这种事可是既新奇又浪漫的! ------------ 第144章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大周都中官员,下班时间分为“夏令时”和“冬令时”。 自春分至秋分为夏令时,下午四点下班。 自秋分至春分为冬令时,下午三点就下班了。 此为常例,亦有特殊情况。 比如贾珠,因其职司的重要性和特殊性,经常延时下班。 今日便是如此。 贾珠陪袁庆柏微服出行结束,已过了正常下班时间,而总管内务府衙门还有急事等着他处理。一番忙碌后,当贾珠回到荣国府,已是酉时四刻,即傍晚六点,天色已冥,冬夜的寒风刺骨。 倪大、倪二这对胞兄弟已在荣国府等了一刻钟,两人正待在贾政的外书房跟贾政叙谈,忽闻贾珠回府,两人忙趋步到正院里迎接。 贾珠对两人客套了一句:“听闻你弟兄二人已在府内候了片刻?倒是有劳你们等候了。” 倪大忙道:“大人召我弟兄酉时四刻前来,我弟兄不敢迟到,故提前了一刻,倒是打扰到贵府了,也扰了国丈大人,国丈大人留咱们在书房里叙谈了片刻。” 倪大今年三十八岁,比胞弟倪二长了五岁,也是个身躯魁梧的,只是不像倪二那般显得粗犷不羁。 兄弟俩的性格差异不小,倪大性沉而稳,袭着祖上的爵位,且已在军伍宦海打拼二十年,已是九门提督麾下的从三品游击。 贾珠笑问:“我遣人说今日请你们弟兄一个东道,奈何公务羁绊,不得不拖到天黑,你弟兄用过晚饭没?” 倪大恭声回应:“得赴贵府享大人的东道,是我弟兄大幸,岂有用了晚饭再来之理?” 贾珠点头,让倪大、倪二稍候,他趋至贾政的外书房向贾政请了安,父子俩谈了几句,他便返回,领着倪大、倪二进了荣国府中路的向南大厅。 向南大厅内灯火辉煌,摆上了一桌佳肴美酒。 贾珠、倪大、倪二都落了座,倪大率倪二先向贾珠敬了一杯酒后,贾珠对倪二问道:“你是否已知晓,今日那位三爷就是当今圣上?” 倪二道:“晓得了,此刻都还难以置信,未料我倪二竟能有幸遇上微服出行的圣上。幸赖贾大爷头里提醒,叫我不可怠慢了圣上,否则我这粗人不妨头说了不该说的话儿,岂不就冲犯圣上了?” 贾珠莞尔一笑,又对倪大问道:“今日之事,你是否知晓了?” “禀大人,我业已听我兄弟详述。”倪大恭谨回答,又恭谨问道:“但未知,大人位高权重,公务繁冗,今日何以屈尊降贵召咱们至贵府吃东道?” 贾珠敛容正色起来:“你既问了,我便不绕弯了。今日倪二的体魄武艺和义侠之举,得了圣上垂青,圣上意欲授倪二营千总之职,赴任健锐营。” 倪大、倪二听到这话,都不是很惊讶。 倪大已提前推测到,今晚贾珠这般尊贵的大人物,突然邀请他和倪二到荣国府吃东道,或许在于倪二今日得了天隆帝的赏识,天隆帝对倪二有所赏赐,亦或是贾珠青目了倪二,欲提携倪二。 倪二虽没有很惊讶,却发怔起来,他有自己的想头。 他天生体魄强健,又有不俗的家世,若他少壮时就努力,必会有所成就,哪怕比不上倪大,也不至于如此不成器。 然而他在少壮时不努力,又早早染上纨绔习气,久而久之,沦落成了一个泼皮,连胞兄倪大都嫌弃疏远他, 今日他突然机缘巧合得了袁庆柏的赏识,让他入军伍宦海,且授以正六品营千总之职,这让他感到恍惚,也自疑不能胜任。 倪大见倪二发怔,忙道:“老二,还不速速谢恩。” 倪二反应过来,对贾珠道:“贾大爷,我倪二能蒙圣上垂青,实乃大幸,论理当赴汤蹈火肝脑涂地以报圣恩。只是恕我直言,我倪二从没当过官,也从没入军伍,素日是个爱吃酒打架的。忽然让我入军伍还当官带兵,我怕是做不好,也怕我坏了军中的规矩。” 此言反倒让贾珠对倪二愈加赏识,觉得倪二心怀坦诚,这番话也又一次反应出,倪二虽是个粗人,却粗中有细,是个有些脑子的。 贾珠和颜悦色地说道:“老二这话坦诚,今日我特特地请你吃这东道,是有一番话要同你说道说道。” “授你营千总之职,赴任健锐营,这既是圣上对你的赏赐,也是圣上的旨意,你应当感戴,而不可抗旨。” “你混迹于市井,爱吃酒打架,但这是以前的你。如今你已年过三十,蹉跎浑噩了多年,令兄已是步军营的游击,难道你就没有一点子羞愧?” “今日既遇此天赐良机,你便该好好把握,赴健锐营履职,披甲执戈,出兵放马,建功立业,以报圣上之隆恩,以继先祖之武烈,光宗耀祖,如此方为丈夫本色,不枉此生。” “我也不瞒你,健锐营乃当今圣上御极后创立的精锐之师,精挑细选了两千名勇健者构成,圣上欲派遣此营西征准噶尔。圣上要将你送入此营任千总,更见对你的器重,是在赐你建功立业的机缘。” “老二,我贾珠也青目你,而且你倪家先祖是我贾门旧属,我真心盼望你能成器,奋发有为。因此,今日我絮絮叨叨尽言于此,望你别嫌我啰嗦。来,我贾珠今日郑重敬你一杯酒,愿你将来建功立业,荣耀显达。” 说完贾珠对倪二举起了酒杯。 这番长话,听得倪二既有些感动又心怀激荡。 没怎么犹豫,倪二便举起了酒杯,豪迈道:“贾大爷如此青目我倪二,我若还畏畏缩缩,就是不识抬举了。我倪二饮下这杯酒,从今往后好好做个武官,好好出兵放马。” 贾珠道:“好,老二,丈夫正该如此,我满饮此杯,记下了你的承诺!”言罢将杯中酒饮尽。 贾珠心知,人非易改,洗心革面很难,也非旦夕之功。眼下他故意说记下了倪二的承诺,相当于再警倪二,让倪二以后不好违背这番承诺。 倪大看着眼前这一幕,不禁心生感慨。 贾珠今年不过才二十六岁,比倪二要小七岁,比倪大小了十二岁。 贾珠却能在这般年纪如此尊贵,眼下又能如此谆谆善诱倪二,这让倪大对贾珠多了些敬佩之情,认为贾珠能蒙天隆帝之深眷,不仅在于家世,还在于才情性行。 倪大也心有所愧,他这做胞兄的,多年来都没能帮助倪二成器,且还有些嫌弃倪二。几年前因父母都亡故了,他将贾府西廊下的老宅让与了倪二,自己买了套宅院居住,此事表面看是他善待倪二,实则因他想疏远倪二。 贾珠看向了倪大,再次敛容正色地说道:“今日我特特地请你也来吃这个东道,目的有二。” “一则,倪二是你胞弟,今日他遇上这等幸事,你当同喜。” “二则,你于军伍宦海打拼多年,也曾出兵放马立过野战功劳,我记得你初入军伍授的仅是七品把总,今已擢到三品游击了。你历练既深,且稳沉持重,望你以后劝导帮助老二,老二成器了,你这兄长也与有荣焉,你们倪家先祖和你们父母在天有灵,必会含笑九泉。” “今日我贾珠也郑重敬你一杯酒,既是望你记下我这番话,也是望你以后再立功劳,愈加显达。设若有朝一日你弟兄二人都成了天隆朝的名将,我贾门也会与有荣焉。” 这番话听得倪大也既有些感动又心怀激荡。 倪大举起酒杯:“大人今日对我弟兄青目教诲,令我感激涕零,金玉良言我必镌心铭骨。忆我倪家先祖是贾门旧属,今我弟兄又何尝不是大人的门下?门下岂敢受大人敬酒,这杯酒当由门下敬大人。” 不愧是在军伍宦海打拼二十年的倪大,他这番话既显谦恭,又不失机敏在巴结贾珠。若贾珠受了这话,相当于认了倪大、倪二这两位门下,论理就该提携这对弟兄了。 贾珠洞悉其意,微笑着说道:“时移世易,你弟兄二人又皆前程似锦,这‘门下’之称,我是受不起的。咱们的主子都是当今圣上,咱们做臣子的都当竭心尽力效忠圣上。这杯酒还是我敬你!” 贾珠和倪大对饮而尽。 正事说完,贾珠片刻后便结束了今日这场东道。 倪大、倪二告退后,贾珠由外宅走向内宅住处,途中抬头仰望了一番夜空,视野中的夜空有十多颗亮着的星辰。 贾珠心有所感,暗叹:“若这夜空中的每颗星辰,都是天隆朝的一位名将,则天隆一朝能出十多位名将,就了不起了!” 贾珠作为袁庆柏的心腹股肱之臣,他知道袁庆柏在军事上有鸿鹄之志,袁庆柏跟他说过,想要培养出一些天隆朝的名将。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贾珠真心想竭心尽力效忠袁庆柏,在他看来,这既是臣子之分,也是对隆恩之报。 今日他这般招待青目倪家弟兄,有一层原因就在于,他希望这对弟兄里能出一位名将,以辅佐袁庆柏。 他心里甚至希望自己将来也能成为天隆朝的名将…… ------------ 第145章 惩恶 这个时代有种商铺称作成衣铺,是缝制定制衣服的铺子,即裁缝铺。 多年前,阎信在神京外城开了一家信运昌成衣铺,后又在内城和京郊各开了一家,意味着“信运昌”成了三家连锁成衣铺的字号。 定城侯,是大周开国侯爵之一,如今定城侯府的袭爵人和当家人是谢鲸,谢鲸的爵位是二等男,在京营担任游击。 “信运昌”字号的老板阎信,是定城侯府的大总管,也是家生子奴才,相当于昔日赖大之于荣国府。 阎信如赖大一般贪婪,多年来不仅在定城侯府贪墨肥几了不少财物,还依仗着定城侯府,在外头收购店铺、房产、田产,营商逐利,最大的生意便是“信运昌”。 丁寿锦则是阎信属下的一名掌柜,管理着外城信运昌成衣铺,这是阎信最早开设的成衣铺,也是最大的一家信运昌成衣铺。 丁寿锦今年已四十九岁,马上就五十岁了,是一个经验丰富也有经商才华的掌柜,只是此人阴险狡狯且贪色。 二十多天前,何绮找工作,来到外城信运昌成衣铺,被丁寿锦聘用为针黹女工。丁寿锦心动于她的美色,也心动于她的身份,想侵犯这么一位进士出身的官员的遗孀。 何绮实在贫窘,找丁寿锦借二两银子用来过日子,说是预支的工资。丁寿锦觉得是可乘之机,说怜其母女孤苦,要借十两。何绮本不受的,丁寿锦非要借十两,二两反倒不借,何绮才受了。 而在今天,丁寿锦让何绮以身偿债,何绮不从,丁寿锦便动强,何绮逃脱,丁寿锦竟带着伙计们闯到她租住的地方,让她还二十两银子,说多出的十两是利息。丁寿锦的目的,就是胁迫何绮从了她。 类似的事情,丁寿锦曾干过几次了,仅有一次没得逞。丁寿锦本以为这次多半也能得逞,却不料何绮刚烈,且突然杀出一个倪二。 今天下午,在倪二的威慑下,丁寿锦带着三个伙计狼狈地离开。 离开后,丁寿锦找了一个颇有威名的泼皮,意欲出钱让这泼皮帮他对付倪二,不料这泼皮拒绝了,原因是醉金刚倪二不好招惹。 这泼皮将倪二的家世背景告诉了丁寿锦,丁寿锦不禁有些怯意了。 丁寿锦的靠山是阎信,阎信的靠山是定城侯府,而定城侯府如今已大不如前,当家人的爵位是二等男,这是二品爵位,官职则是从三品游击,权势远逊于荣国府。 何况,如此见不得光的事,丁寿锦也不敢找定城侯府庇护自己。 倪二是开国武勋的后代,胞兄倪大是九门提督麾下的游击,自己在神京泼皮圈也颇有威名。 丁寿锦不敢对付倪二,却不会因此就放过何绮。在他想来,倪二不会一直保护何绮。他还想将何绮侵犯,哪怕侵犯不成,也得让何绮还他二十两银子,如此就赚了一笔。 于是这晚,丁寿锦又带着伙计们来到何绮租住的地方,想着已是晚上,倪二必在内城,方便胁迫何绮。 丁寿锦不承望,何绮竟然搬离了,而且邻居告诉他,今日围观的路人中有贾珠这位贵人,何绮搬到荣国府去了。 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将丁寿锦吓得不轻,怎么会有这种事? 丁寿锦犹未知今日围观的路人中有天隆帝,否则惊惧必然更甚。 这夜,丁寿锦没能睡个好觉,辗转床榻,难以成寐,想着若荣国府帮何绮报复他,那他就有大麻烦了。思来想去,心绪纷扰,只能寄希望于,荣国府别来报复他。 他不敢再主动去侵扰何绮,担忧自己被报复的同时,也心疼自己借给何绮的那十两银子。 …… …… 已是腊月二十八,后日便是除夕。 上午,天空漫洒冬雨, 这场冬雨绵绵而落,不绝如缕,寒气侵肌,诺大神京皆笼于冷雨之中,朦胧之间,更显冬意之浓,冬之凛冽。 昨夜没睡好的丁寿锦,待在外城信运昌成衣铺后院的值房里,躺在一张藤椅上,听着窗外的冷雨,心生寒意,忧思与困倦交织。 尽管掌柜忧思沉沉,昏昏欲睡,铺子里的女工们却格外忙碌,年关工作任务很重。女工们在忙碌时,也忍不住窃窃私语,议论丁寿锦和何绮。 有讥嘲丁寿锦图谋不成的,有担忧丁寿锦也侵犯自己的,有羡慕嫉妒何绮得遇贵人住进荣国府的,也有担忧荣国府报复从而影响到自己工作的…… 突然,一群来自顺天府衙的官吏衙役,冒着冷冷冬雨,来到了这家信运昌成衣铺的外头。 “外头来了好多官兵!” “必是来拿丁掌柜的!” “会不会查封铺子?” “糟了,咱们这月的薪水不会没了吧?” “这月咱们加倍辛劳,薪水要是没了,可如何是好啊!” “……” 女工们纷纷惊慌起来。 不待官兵们进门,已有伙计疾趋后院,找丁寿锦报信去了。 “不好啦,掌柜的,外头来官兵啦……” 伙计火急火燎推开房门疾呼。 正在打瞌睡的丁寿锦被惊醒,未明其详,看向伙计:“何事惊慌?” 伙计急答:“外头来了好多官兵。” 丁寿锦悚然而惊,愣了一会子才自藤椅中立起,面如土色,心怀惴惴,要去前铺探视,刚走出值房,便见一群官吏衙役气势汹汹涌进了后院,为首的官员竟身着二品锦鸡官服,乃是工部侍郎兼顺天府尹宋嘉涵。 丁寿锦惶惧交加,趋前对宋嘉涵打躬作揖:“草民拜……拜见宋大人!”他曾不止一次见过宋嘉涵,印象深刻。 宋嘉涵对丁寿锦没什么印象,眸光如炬,逼视着丁寿锦,厉声询问:“你是何人?” 丁寿锦声颤如丝:“草民丁寿锦,是……是掌柜的。” 宋嘉涵面沉如水,语带威严,斥道:“丁寿锦,你欲侵犯已故知县翟秀成之遗孀,居心歹毒,行径嚣张,胆大妄为,本部院奉旨特来拿你归案!” 因宋嘉涵的主要官职是工部侍郎,所以一般自称“本部院”,若他的主要职位是顺天府尹,一般就会自称“本府”了。 丁寿锦闻此言,惊骇欲绝,不仅在于自己要被捉拿,更在于对方话语中的“奉旨”这震慑心魂的两个字。 奉……奉旨? 咋扯上皇帝了呢? 难不成荣国府为了报复自己,竟将这种“小事”奏闻于天隆帝?难不成是皇帝亲自下旨拿我?如此我丁寿锦岂不成了钦犯了?我不过是个掌柜,犯的着这般大阵仗地整治我吗? 宋嘉涵见丁寿锦发傻,厉声下令:“来人,将他拿下!” 几名衙役忙上前,拿绳子捆绑丁寿锦。 丁寿锦不敢嚣叫,不敢反抗,只是哆哆嗦嗦朝着宋嘉涵问道:“大……大人,是……是圣上下旨拿我?” 宋嘉涵怒目视之:“正是。” 丁寿锦唬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紧接着,宋嘉涵又下令将铺中伙计们通通拿下,女工们倒是没捉拿。因今日他受的旨意是拿下丁寿锦和伙计们,也因这个时代,女子一旦进过牢狱,就会损害名节,甚至影响婚事。宋嘉涵也怜悯成衣铺的女工们,都是社会底层的贫寒劳作之女。 …… …… 就在丁寿锦被捉拿的这天,在袁庆柏的旨意下,两路人马离京,一路人马前往保定府定兴县,另一路人马前往山西。 保定府定兴县就在顺天府旁边,距离神京不算远。前往此县的一路人马,在此县详加查访了一番,证实了何绮所言属实,其丈夫翟秀成宰定兴县三年,确实是一位勤政爱民、诚为可贵的好知县。 翟秀成的家乡在山西,另一路人马来到了他的家乡,将他的胞兄翟秀业捉拿进京。 丁寿锦、翟秀业一干人等,皆在顺天府衙由宋嘉涵负责审讯。 宋嘉涵不仅素来清正廉洁,敢言直谏,也对袁庆柏这位新帝忠诚,自然不会稍懈此次的钦案,不仅将此案中丁寿锦、翟秀业的罪名坐实,还审讯出了两人的其他罪行。尤其是丁寿锦,曾数次陷害侵犯民女。 因袁庆柏授意严惩,最终,丁寿锦被判了死罪,翟秀业则要蹲几年牢狱,两人的家产都被查抄,其中一部分给了何绮、翟晓青母女。 另外,丁寿锦有罪行涉及到定城侯府的大总管阎信,阎信受此牵连,亦被逮捕,审结后判监数年。定城侯府的袭爵人和当家人谢鲸,为此向袁庆柏上了一道请罪折子,袁庆柏倒是没有整治此人。 跟内务府的人一样,勋贵尤其是开国勋贵,也是皇室的亲信势力。承泰帝在位期间整饬勋贵都会谨慎,而因承泰帝整治了不少勋贵,也给他造成了不少麻烦。 不少勋贵都已腐化,袁庆柏必然会整饬,只是现在他初登大宝,未及周年,可不便在这时候整饬勋贵。此前他整治宁国府,整治贾珍,因贾府跟他关系紧密,反倒方便。 整饬勋贵,可以算是吏治的一部分。 在袁庆柏看来,对他这位大周天子而言,改革很重要,吏治也很重要,都任重而道远! ------------ 第146章 扬善 已是腊月三十,承泰九年的除夕。 由于袁庆柏处于二十七个月的孝期,除夕这晚,宫内未多张华灯,也未大奏音乐,算不上很热闹,当然也不会冷清,毕竟是阖家欢聚的好时光。 翌日元旦,这天宫里就热闹非凡了,因为按惯例进行了元旦朝贺,这是袁庆柏践祚以来的第一次元旦朝贺。 这日袁庆柏午夜便起床,吃了寓意“岁岁平安”的苹果,然后在保和殿暖阁进行开笔仪,又大祭于奉先殿,谒祖宗之灵位。接着,袁庆柏乘肩舆到中和殿升座,受御前官员跪拜,又伴着中和韶乐至太和殿升座,受王公勋贵、文武百官朝贺,只是此次朝贺没有进行筵宴。 此次元旦朝贺,更有一重寓意,意味着自兹日起,“承泰”年号成了过往,“天隆”年号正式启用,今日是天隆元年的第一天! …… …… 已发行多期的《大周报》,在荣国府很受欢迎,连贾母都爱看。 既因此报会报道天隆帝袁庆柏,报道朝廷要事,也因此报的副刊有诗词笑话,贾母能借此消遣娱乐。 正月十一,新一期的《大周报》发行。 上午,大周报社的送报人照常将一份《大周报》送至荣国府,又被下人直接送进了荣庆堂,交到了贾母手中。 贾母戴着眼镜将这期《大周报》从头到尾细览了一番,看到副刊上的笑话时,情不自禁笑出声来。 坐在堂内的王夫人,对贾母笑问:“老太太,是不是这回的《大周报》又有了好笑话,逗得您开心了?” “这回又有了三个笑话,都逗趣儿。”贾母点头笑道,“这回报道了元旦朝贺的盛况,还报道了翟秀成的廉洁勤政,圣上赞扬其行,让大周的州县官儿以为楷模。” 王夫人微愕,不由好奇:“哦?竟报道了这事儿?” 贾母遂命丫鬟鸳鸯将报纸递给了王夫人,王夫人低头看了起来。她文化有限,但用来阅《大周报》勉强够用,虽说有些内容会看不懂。 王夫人果见,本期《大周报》的头版头条报道了元旦朝贺,紧随其后的一则新闻,就是关于何绮先夫翟秀成。 这则新闻篇幅不短,几与头条相埒,文中详细报道了翟秀成廉洁勤政的事迹,并有一大段天隆帝袁庆柏的评语。 这一大段评语如下: “州县官数广,于朝廷于百姓,皆系其重。民之所恃以安者,州县官;民间之疾苦,州县官当以其所闻达于上;朝廷之德意,亦惟州县官得以布宣于民。” “先皇在时,深察此理,屡以天颜召见州县官,示以隆眷。朕今承绪,欲致国泰民安,当遵先皇之轨,尤重州县官。” “朕今睹大周有翟秀成者,勤政恤民,心甚慰悦。亦慰悦于,如此勤政爱民之州县官,吾大周非独翟秀成一人,尚有多焉。朕望将来,此类州县官日益增多,《大周报》当广宣其人事,以励群僚。” “至于贪赃枉法、废弛政事、荼毒百姓之州县官,实乃民之蠹贼,为天下所共唾,法所不容,必当严加惩治,以儆效尤。” 翟秀成、何绮、翟晓青这一家子的事儿,对袁庆柏这位天子而言,自然只算小事,不过既然这种小事被他遇见了,他就要通过此事惩恶扬善。 此次在《大周报》报道宣扬翟秀成的事迹,便是在扬善,更是在旌表廉洁勤政之吏治。 州县官是吏治的重要阶层,这个阶层一旦大乱,就意味着大周吏治大乱了,而把这个阶层治理好了,大周吏治就不会很差。 当王夫人看完这篇新闻报道,心内有些郁闷。 何绮、翟晓青已在荣国府寄居十余天,王夫人已有些厌恶了。 原因在于,几天前甄宝芬向王夫人告了一状,大致意思是,担忧有几分姿色的何绮勾搭贾赦、贾政、贾珠、贾琏等府上的爷们,其实甄宝芬是怕自己的丈夫贾琏去勾搭何绮。 另外,王夫人业已发现,贾宝玉元旦回家见到了翟晓青,对翟晓青殷勤备至,因此也害怕翟晓青勾搭贾宝玉。 若非是袁庆柏让何绮、翟晓青住进荣国府,王夫人便已想法子将这对母女撵走了。 王夫人本已打算,待到元宵过后,让贾珠安排这对母女离开。眼下看到这期《大周报》,她踌躇起来。袁庆柏如此赞赏宣扬翟秀成,除非袁庆柏主动让何绮、翟晓青离开荣国府,否则怕是会惹袁庆柏生气。 眼下,贾母命人将何绮、翟晓青叫来了荣庆堂,让何绮看了《大周报》。何绮看完感动不已,喜极而泣。 此前她已得知,圣上下旨惩处丁寿锦、翟秀业。现在,圣上又在《大周报》上如此赞赏宣扬她的先夫。 虽然很欢喜庆幸,何绮心内亦有不自在。 她已感受到荣国府二奶奶甄宝芬对她的敌意,也感受到王夫人待她疏冷起来,觉得这荣国府虽富贵荣华,却不适合她和女儿久居。 “设若圣上能对我及女儿赐予安居之所,恩情就更大了。” 何绮悄悄瞥了眼堂内的王夫人,心内如此作想,旋即就自责起来,觉得自己不该如此作想,这是得寸进尺、得陇望蜀了。 就在这时,林之孝家的来到了荣庆堂,对贾母、王夫人恭声道:“老太太,太太,珠大爷遣了人回府,说是传圣上旨意,令翟家母女迁居皇城内的一所房舍,户籍归入内务府。” 贾母愣了一下,随即问道:“何日迁居?” 林之孝家的禀道:“说是即刻就迁去,皇城内的房舍已备好了,让咱们将翟家母女送到皇城外,珠大爷再亲自领着进皇城。” 何绮又一次惊喜了,刚刚她还在奢望着圣上能赐予她和女儿安居之所,转眼之间,这份奢望竟也成真了。 何绮、翟晓青的户籍归入内务府,意味着从此以后这对母女是皇室的下人了,这“下人”可非比寻常,非同小可,乃天子家仆,有不少好处。 比如,母女二人能凭此身份居住在皇城。 再比如,母女二人以后若再遇到类似丁寿锦侵扰的麻烦,可直接找内务府处理。 若翟晓青是男儿,就有机会入学咸安宫官学,而且,哪怕不通过科举,也有机会做官甚至做大官。 而翟晓青作为女儿,到了一定年龄就需要参加选秀女。这点倒是不自由,不过在何绮看来,这点也是好事,巴不得将来女儿能选为天隆帝的妃嫔。 王夫人也惊喜了,好啊,不用自己主动出手的,圣上就已令翟家母女搬出荣国府了,不用担忧这对母女勾搭府上的爷们哥儿了。 王夫人对贾母笑道:“倒是又要恭喜她们母女了,竟得入籍内务府,去皇城里住了,实乃圣上隆恩浩荡所赐。” 贾母点了点头,对何绮恭贺了一番,遂令林之孝夫妇负责何绮、翟晓青的迁居事宜。 薛宝钗、林黛玉、迎春、探春、惜春诸女,得知何绮、翟晓青要迁居皇城,都跑来看视。这群闺阁姑娘纷纷感叹,袁庆柏真是善待翟家孤苦母女,真是一位惩恶扬善的天子。 “记得常携青妹妹来探视咱们!” 送别之际,探春依依难舍。 “好姑娘,我记着呢。” 何绮回应探春,亦显眷恋。 虽说何绮才在荣国府住了十余天,就已对探春颇有好感。 探春和翟晓青同龄,因刚过了年,两人现在都是十三岁,探春的月份比翟晓青要大,两人都慧心早熟。十余天来,探春对何绮、翟晓青母女有所照顾帮助,她也向何绮请教了一些事情。 …… …… 何绮、翟晓青告别了荣国府,在林之孝夫妇等荣国府下人的护送下,前往皇城。 皇宫之外设有皇城,周围筑以高大的皇城墙,墙周长逾二十里,门阙独设,界域分明。皇城内景观密布,既有巍峨的宫殿,又有青砖灰瓦的四合院,既有西苑三海,又有苍翠景山。 此刻,何绮、翟晓青同坐在一乘轿子里。 翟晓青轻启窗帘,看着窗外的街景,对何绮道:“娘,你瞧,外头街上好明媚的阳光呢。” 何绮闻言顾盼窗外,果见冬日暖阳穿云破雾倾洒于街,熠熠生辉,如细金铺地,暖意融融,街上的车马行人及商铺,都被照得发光发亮,令人心旷神怡,忘乎严冬之寒。 何绮此时的心情也如这场冬日阳光一般明媚温暖。 翟晓青在荣国府过了十余天的好日子,虽依然有些面黄肌瘦,较之十余天前要好不少了。眼下她又穿着一件金翠辉煌的斗篷,还戴有首饰,这斗篷和首饰是贾母、王夫人赏的。 这样的翟晓青,依偎在轿窗边,沐浴着明媚温暖的冬日阳光,愈发彰显出了她的天生丽质。 “也不用久待,过个二三年,晓青必会出落成标致的佳人,胜于我当年。今圣恩浩荡,许咱们母女入籍内务府,或许他日晓青得蒙圣选,入了后宫,侍奉君侧,如此也算是报恩于圣上了。” 何绮一面欣赏着女儿的美貌,一面在心内悄悄期许着。 ------------ 第147章 君与臣,兄与弟 国不可一日无君。 帝业繁冗,想当一位好天子,不可能不累。 这个道理,袁庆柏早就明白,早从景安、承泰两代天子身上深刻感受到。 哪怕是过年期间,袁庆柏也只是在除夕那天得了一日清闲,元旦在保和殿进行了开笔仪,就意味着他这位天隆帝已开始了新一年的忙碌。 他已对自己去年的天子工作进行了总结。 他于去年三月登基,一共当了十个月的天子,做了大大小小很多事情,但他自己总结起来,其实三点就可简单概括。 其一,稳定皇位,缓和承泰年间造成的朝堂紧张气氛,调节各方面的矛盾,包括了朝廷和地方缙绅的矛盾,也因此更张了承泰帝的一些章程。 其二,尝试了一些改革,比如钦天监、太医院之革新。 其三,筹备大战准噶尔。 袁庆柏自忖,这十个月的大周天子,他是称职的。虽不像承泰帝那般每常睡眠不过二三时辰,却算得上宵旰忧勤,算得上勤政。而且,他没有自矜自满,也没有耽于享乐。 他也知道,路漫漫其修远兮,他的天子之路还漫长,未来国事纷繁,等着他躬亲探索,勤勉以赴。 时值正月十四,明日即为元宵佳节,又称上元。 上午,袁庆柏待在养心殿暖阁,正批阅着一份奏折。 这份奏折是工部侍郎兼顺天府尹宋嘉涵所上,标题醒目,乃是《臣宋嘉涵为奏军机大臣汤承远、詹尔廷事》! “……汤承远、詹尔廷深受先帝隆恩,先帝遗诏中誉汤承远曰:‘器量纯全,抒诚供职’,誉詹尔廷曰:‘志秉忠贞,才优经济,安民察吏,绥靖边疆,洵为不世出之名臣’,令二人配享太庙,以显皇恩浩荡。” “圣上践祚以来,遵奉遗诏,擢此二人为总理事务大臣,授以重权,寄予厚望。然,圣上御极未及一载,此二大臣竟擅权作威,各树朋党,彼此争名逐利,斗争之势愈演愈烈……” 宋嘉涵的这份奏折,洋洋洒洒写了千字,主要就是弹劾汤承远、詹尔廷擅权植党,斗争愈炽。 袁庆柏仔细审阅了这份奏折,反复审阅了三遍,却莞尔一笑,心中感叹:“不愧是宋嘉涵,真乃当今‘第一谏臣’了,真不怕死啊!” 早在承泰年间,宋嘉涵就以敢言直谏闻名遐迩,多次向承泰帝谏言,有一回还洋洋洒洒写了两千字,建议承泰帝“亲近兄弟、停止纳捐、西北收兵”。 幸而,承泰帝虽严峻刻薄,对宋嘉涵却赏识器重,未尝加以罪戾,不过,对于宋嘉涵的谏言,却采纳不多。 袁庆柏登基后,宋嘉涵继续着“第一谏臣”的作风,短短十个月就已先后二十多次向袁庆柏谏言,所谏之事有大有小。 比如,宋嘉涵谏言解除对原二皇子、原七皇子、原十二皇子的圈禁。 比如,宋嘉涵揭发贾珍于国丧百日中纳妾,谏言惩处。 又比如,因承泰帝驾崩百余日袁庆柏就移居圆照园,宋嘉涵有一次为此上奏折指责袁庆柏,后来又上奏折指责袁庆柏在圆照园居住时日过久。 就在几天前,宋嘉涵上奏折指责瑞郡王袁庆树不务正业,倚仗威势,傲慢任性,肆意妄为。为此,他在宫里被袁庆树当面骂了一顿。 而今日,宋嘉涵又将锋镝对向了汤承远、詹尔廷,将这两位实权宰相一起弹劾,劾的还是“擅权作威,各树朋党”这不小的罪名。 难怪连袁庆柏都不禁感叹此人实乃“第一谏臣”,是个不怕死的。 文死谏,武死战。 像宋嘉涵这样的谏臣,若是放在历史上某些朝代,就会死于直谏,要么被天子处死,要么遭权臣害死。 幸亏承泰帝不是这样的天子,袁庆柏也不是。 跟承泰帝一样,袁庆柏也赏识器重宋嘉涵,既赏识其敢言直谏,也赏识其清正廉洁,还赏识其治政之才。 袁庆柏未因直谏加罪于宋嘉涵,反而保护着宋嘉涵,且心有谋划,以后要利用宋嘉涵整饬吏治,严治贪腐…… 至于宋嘉涵此次的奏折,袁庆柏赞成一半,否决一半。 袁庆柏作为初登大宝的天子,对汤承远、詹尔廷这两位实权宰相很关注,虽说不是事事皆在掌握,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对两人的了解,比起宋嘉涵有过之而无不及。 宋嘉涵在此次奏折中陈述的某些情况只是风闻,未得确证。 据袁庆柏了解,汤承远、詹尔廷这两位宰相,确实已成两派相争之势。 之所以会形成这种局面,一个重要原因就在于,袁庆柏故意为之! 袁庆柏自从登基,一直故意引导汤承远、詹尔廷彼此斗争,互相拆台,他居中调节,不让一人压住另一人,务令平衡,让两人不得和睦共处,更不得互相勾结。如此,有利于遏制两位宰相的权力,稳定他这位新皇的皇位,加强他的皇权。 此乃帝王术! 显然,此事须把握分寸。 此刻,袁庆柏审阅完宋嘉涵的奏折后认为,汤承远、詹尔廷现在还不至于达到“擅权作威,各树朋党”的程度,不过已是时候对两人警告一番了。 另外,袁庆柏早有打算,待到时机成熟,要增加军机大臣的人数,如此也既能防患权臣,又能加强皇权。 …… …… 这日,汤承远、詹尔廷先后在养心殿被袁庆柏警告了一番,警告的语气有些严厉,让两人都心惊胆战了一场。 袁庆柏登基以来一直厚待两人,赏赐颇丰,且不止一次微服到两人府上探视,过年期间就探视过。哪怕有时对两人有不满,一般也是温言相劝,严厉的警告,今日还是头一次。 汤承远、詹尔廷都是忠臣,加上两人都知道袁庆柏警告得有道理,都不会因为这次被严厉警告了而对袁庆柏生怨怼之心,都自省其过。 此事毋庸赘陈。 且说,谦郡王袁庆松为了考查推广土豆、红薯、玉米,去年离京大半年,直到岁末方回京。 袁庆松比起以前,肌肤晒黑了一些,也粗砺了一些,盖因大半年来他在各地奔波着实辛苦,没少上山下田,他的表现则让袁庆柏颇为满意。 过年期间,袁庆柏已跟袁庆松、袁庆树这两位兄弟团聚过。 今日正月十四,袁庆柏传唤两人进宫,陪何太后一同饮酒赏月,明日正月十五则不便宜。何太后在名义上也是袁庆松、袁庆树的母后,对两人都有些类似母慈般的感情。 于是今日下午,当袁庆柏依然在宫内养心殿忙着国事,瑞郡王袁庆树坐着一乘华丽的轿子,来到了谦郡王袁庆松的王府,准备跟袁庆松一同进宫。 此刻,袁庆松、袁庆树正待在书房。 这是袁庆松的内书房,因他好读书,尤耽于诗词之道,这内书房的布置颇为考究。空间不小,却布置得井然有序。书橱书架林立,藏书不少,琳琅满目;壁上悬有名家字画,丹青妙笔;案上置有文房四宝,墨香袭人;又设炉焚香,青烟袅袅;窗外则竹影摇曳,景致幽雅。 袁庆松一面品着香茶,一面对袁庆树道:“五弟,听闻前日你在宫里遇上了宋嘉涵,怪他弹劾你,便将他大骂了一顿?” 袁庆树拿着一个精致的铜胎画珐琅鼻烟壶,打开精美的盖子,用鼻烟勺取出适量鼻烟,用手指蘸取后放在鼻孔下吸闻了一口,才回应道:“骂他是轻的,若非念及他还算个好官,我便要动手锤他一顿了,竟在折子里那般指责我,呵!” 汉人吸闻鼻烟始于明朝,不过,明朝鼻烟进口很少,仅广东有人吸闻。 景安帝在位时开放海禁,西方传教士携了大量鼻烟和鼻烟瓶来到大周,景安帝还找了一群擅长制作鼻烟壶的西方人,在皇宫里制作鼻烟壶。 如今,鼻烟之习遍于大周,玩赏鼻烟壶也成了风尚,鼻烟壶甚至成了某些贵胄豪贾显示身份的象征。 袁庆松见袁庆树当着自己的面吸闻鼻烟,已惯以为常,继续说着自己的想头:“宋嘉涵指责你不务正业,且倚仗威势,傲慢任性,肆意妄为,在我看来,皆非虚言。” 袁庆柏登基后,给了袁庆树议政的权力,然而这位五弟却极少议政,而是耽于享乐,且有一些傲慢任性的行为。 袁庆松继续道:“虽说三哥同你兄友弟恭,然三哥毕竟已贵为圣上,你若长此懈怠骄横,有朝一日闹了大事,或圣上对你失了耐心,恐有祸事了。” 袁庆树将鼻烟壶收了起来,凝视着袁庆松,笑道:“四哥,我是任性惯了的。头里父皇在世,待咱们那般严厉,都未能驯服我,我这性子是难改的。而且,只要我真心敬重三哥,不闹出大事,三哥必能容得下我,且不会防范我有不轨之心!” 袁庆松听到这话不禁怔住,双目直视着袁庆树,心中暗叹:“好啊,敢情这位不成器的五弟,竟藏着这般深沉的用心!” ------------ 第148章 九叔的深谋远虑 此刻,袁庆松从袁庆树的话语中听出了一层深意,却感到难以置信。 袁庆松正视着袁庆树,低声询道:“五弟,听你此话之意,你享乐且任性,莫非还是故意为之的?” 袁庆树哂笑道:“我享乐任性,既因习惯了,也确实因我故意为之。我如此了,才不会被三哥防范着觊觎大权,乃至觊觎那个位子。” 袁庆松闻言再次暗叹,这位五弟果然藏着这般深沉的用心! 袁庆树霍然起身,笑道:“借四哥的笔墨一用。” 袁庆松疑惑:“你要作何?” 袁庆树道:“我作了一首诗,写出来呈给四哥赏鉴赏鉴。” 袁庆松知道,在他们三兄弟中,他耽于诗词之道,三哥庆柏对诗词也喜爱,而耽于逸乐的五弟庆树,虽说也写过一些诗词甚至序、论、赋、杂文,但多半是被动为之,庆树对作诗作文是称不上喜爱的。 袁庆松见袁庆树已步至案侧,他没有立即诘问,跟着走了过去,站在一旁静立观之,看着袁庆树援笔在手,濡墨而书,顷刻间写下了一首诗: 《金樽吟》 世事无常耽金樽,杯杯台郎醉红尘。 人生难得一知己,推杯换盏话古今。 袁庆松虽耽于诗词之道,作诗水平却算不上高,但他品鉴诗词的水平是不低的。在他看来,袁庆树眼下写出来的这首诗可称不上好诗,但袁庆树写完这首诗后说的一段话,却是让他又一次不禁怔住了。 袁庆树哂笑道:“去岁有一日,我陪三哥把盏饮酒,当场作了此诗,特特借此诗向三哥表达我的心意。我也同三哥明说了,此生我得为父皇之子,三哥之弟,实乃几辈子修来的大福气。我这辈子啊,没什么鸿鹄之志,也不求成什么大器,惟愿安富尊荣享乐而已。” 袁庆松愣怔了一会儿,随即微笑着开口回应:“好诗!” 本来不是好诗的《金樽吟》,配上袁庆树的这段话,就称得上好诗了。 盖因,这首诗寓意着,袁庆树向袁庆柏表述自己对大权甚至皇位不感兴趣,无觊觎之心,只想安富尊荣地享乐。 这种前提下,哪怕袁庆树任性妄为,只要他真心敬重袁庆柏,不闹出大事,袁庆柏就能容得下他。 毕竟袁庆树是跟袁庆柏一起长大的兄弟,承泰帝还特意在遗诏中叮嘱袁庆柏跟袁庆松、袁庆树诚心友爱,休戚相关。 如此看来,将这首《金樽吟》称为袁庆树的“保命诗”也不为过了。 重新落座后,袁庆松端起茶杯呷了两口茶,放下茶杯后忍不住感叹道:“未料到五弟竟有这般深谋远虑!” 袁庆树去年才十九岁,又素乏才略,他能有这般深沉的用心,着实出乎袁庆松的意料之外。 袁庆树笑道:“不瞒四哥,这份深谋远虑倒不是我自个儿想到的,是九叔传授于我的。前岁九叔积劳成疾,溘然长逝,临终前特特将我单独召到了榻边,有一番叮嘱给我。” “九叔说,咱们大周下一代天子必是三哥,三哥亦必能成一代之令主。又说我才干有限得紧,且耽于逸乐。既如此,让我对三哥表明此生惟愿安富尊荣享乐而已。我这般表明了,只要我不犯大事,往后便能一直当个富贵闲王,也能保全妻妾儿女的荣华,这样的人生已是大幸了。” 袁庆松恍然有悟。 原来如此,这般深沉的用心,竟是九叔在临终前传授五弟的! 事实上,九叔临终前也特特将袁庆松单独召到了塌边,也有一番叮嘱给袁庆松,当时九叔深刻感慨了他那一代弟兄们的残酷斗争,告诫袁庆松务必要跟袁庆柏诚心友爱,勿蹈前辙,别闹家务,以保皇室和睦。 袁庆松想来,九叔临终前亦必定单独召见过三哥袁庆柏,必定也有叮嘱给三哥,只是这叮嘱是什么,他就不得而知了。 “九叔诚可谓用心良苦,深且远矣!亦诚可谓忠贞敬重于父皇!” “他为了父皇,积劳成疾,赍志以殁,临终前竟犹谆谆教诲咱们弟兄,生怕咱们也兄弟相残,重蹈覆辙!” “也难怪,思及父皇及九叔他们那一代,闹家务闹得忒严重了,父皇也特特在遗诏中命三哥同我及五弟诚心友爱,休戚相关。” 袁庆松心内慨叹。 这时,袁庆树忍不住对袁庆松道:“四哥,你去京外奔波了大半年,考查推广那劳什子的土豆、红薯、玉米,真真是受苦受累了,经常上山下田的,人都晒黑了一圈,额头仿佛连皱纹都有了。” “这还不算,正月一过,你又要离京继续办这差事,凭这差事的繁难,也不知要耗费你多少工夫心思,非竭尽心力不能办好的。” “你不心疼自己,我倒是怪心疼你的。而且,恕我斗胆直言,有你娘那档子事犯在头里,你越是显露才能,恐怕反倒让三哥对你越是忌讳防范。” 袁庆松闻言沉默了起来。 今日袁庆树对他说的一些话,可谓很真挚坦诚的肺腑之语了。 沉默了一会子,袁庆松重新抬头,凝睇着袁庆树,也坦诚地说道:“五弟,我与你不同,三哥容得下你当一世的逍遥富贵闲王,却未必容得下我。” “况且,头里为给我娘求情,我已当面向三哥起过了誓,誓将赴汤蹈火报效三哥,结草衔环对三哥尽忠。” “我寻思着,只要我矢志而行,三哥纵然对我心存芥蒂,忌讳防范,也多半能容得下我,我也想立些功劳,如此将来或许还能得以探望我娘。” 袁庆树也沉默起来,沉默之中他重新拿起鼻烟壶,捣弄一番后,猛吸闻了一口,感叹道:“四哥说得倒也有理,希望三哥能善待你吧。” …… …… 是夜,月如银盘,月华似水,洒落人间。 皇宫内廷的御花园,张灯结彩,灯火辉煌。 月之华与灯之辉交映,映得夜色分外妖娆。 园中也屏开孔雀,褥设芙蓉。 何太后、袁庆柏、元春、袁庆松、袁庆树,以及袁庆柏的长子袁延详、二子袁延诲、三子袁延谌,等等,团聚在一块儿。 皇后元春来了,袁庆柏的妃嫔们倒是避席未至,盖因有袁庆松、袁庆树在场,不便相见的。 这算是一场特别的家宴了。 这场家宴是袁庆柏提议的,主要目的就是展现孝道,携着袁庆松、袁庆树,一同侍奉何太后饮酒赏月,乐享天伦。 袁庆树颇为喜悦,既因享受于此情此景,也因他已获得袁庆柏的允许,许他明日进宫同生母团聚共度元宵佳节。 袁庆树的生母是葛氏,承泰帝在位时,先封葛氏为嫔,承泰八年才晋封为妃,不出变故的话,以后袁庆柏会将其尊为皇考贵妃。 袁庆松心内则有一份黯然,他也很想在明日跟自己的生母杜氏团聚,但他知道此事不便跟袁庆柏启齿求情,袁庆树本想帮他求情,也被他阻止。他知道,当他立了大功,才有希望探视被永久圈禁的杜氏。 袁庆松将这份黯然的心情藏在了心底,不以形色露于外,以免影响到今晚这场特别的家宴。 何太后心内希望袁庆柏能如承泰帝遗诏中叮嘱的那般,跟袁庆松、袁庆树两位弟弟友爱相处。因此,今晚她的兴致格外好,特意跟三兄弟聊了不少他们以前的往事。 这场家宴算得上温馨祥和,其乐融融。 趁着何太后欢愉之际,袁庆柏对何太后笑道:“去岁我刚践祚,就封了四弟、五弟为郡王,母后与我议过晋封他们为亲王之事,我寻思着如今四弟已二十一岁,连五弟都已二十,是时候晋封了,未知母后意下如何?” “这可是好事。”何太后益加欢愉,“不知你打算何时晋封他们?” 袁庆柏回应道:“正月一过,二月之初就下旨。” 何太后笑着点头,对袁庆松、袁庆树道:“你弟兄二人还不快快谢恩。” 袁庆松、袁庆树忙起身趋至袁庆柏跟前,发自真心诚意地跪而叩谢:“臣弟叩谢圣上隆恩!” 因袁庆松的生母杜氏犯了大事,袁庆树则耽于享乐,任性妄为,这俩人本来都以为自己或许不能晋封亲王,即便能晋封,或许也要等上几年。今晚袁庆柏突然开口要晋封他们,对他们而言,可谓惊喜一场了。 袁庆柏这么做,主要出于理性,而非感性,此举对他有利…… 今晚袁庆柏心里还有一件大事,对他而言,这件大事比起晋封袁庆松、袁庆树为亲王,更重要得多。 一更将尽的时候,这场家宴才结束。 袁庆柏亲自护送何太后回景仁宫。 因景仁宫是何太后在皇宫里的寝宫,自是经过了精心装饰。该宫雕梁画栋,飞檐翘角,若翔凤舞龙;门楣之上,瑞兽盘踞,以示祥瑞;殿内陈设,古玩奇珍,琳琅满目,尽显尊贵。 到了景仁宫,进了暖阁,袁庆柏屏退了一众嬷嬷宫女太监。 何太后好奇地问道:“皇帝,你说还有事单独与我相商,究竟是何事?” 袁庆柏凝视着何太后,郑重其事地说道:“母后,我要秘密立储了。” 何太后闻言愕然:“……” ------------ 第149章 庆柏秘密立储 奉先殿,位于皇宫内廷,西邻毓庆宫,东邻宁寿宫区。 奉先殿的院内建有一座“工”字形须弥座,须弥座的前部建前殿,面阔九间,进深四间,须弥座的后部建后殿,面阔九间,进深两间,前殿和后殿之间以穿廊相连,形成工字殿,浑然一体。 奉先殿是大明和大周两朝皇室祭祀祖先的家庙,其建筑格局从明初到如今的大周基本未变,殊异于皇宫里的其他宫院,奉先殿既无左右配殿也无四周廊房,是只有孤立“工”字主殿的院落布局,别具一格。 遵大周制度,不久前的元旦,袁庆柏大祭于奉先殿前殿。今日元旦,袁庆柏则于奉先殿后殿向大周列圣列后上香行礼。 上香行礼之际,袁庆柏在景安帝、承泰帝的神牌前久立凝思…… 礼毕,袁庆柏摆驾乾清宫明间,召开一场御前扩大会议。 参会者包括了和端亲王袁嗣纯、忠恭亲王袁嗣绎、谦郡王袁庆松、瑞郡王袁庆树等多位王爷,也包括了以汤承远、詹尔廷为首的多位大臣。 袁庆柏身着明黄龙袍,端坐在“正大光明”匾额下的天子宝座,高高在上,望着满殿王公大臣,突然正色道: “九年前的元旦,圣祖禅位于先皇,仅隔一日,正月初三,圣祖当面,先皇于乾清宫建储,亲书谕旨,加以密封,收藏于‘正大光明’匾额下,即立朕为皇太子之旨。先皇又于遗诏中云,其后仍封朕为郡王、亲王者,盖令朕备位藩封,谙习政事,以增广识见。” “岁月荏苒,朕躬登大宝已十月有余,距先皇御极之日则已历经九载春秋。虽朕春秋鼎盛,年富力强,然国本之固,当提早建储,以备不虞。” “朕意已决,遵圣祖、先皇所定之制,今日便在这乾清宫中,诸臣工共同见证,朕亲书建储谕旨,加以密封,收藏于‘正大光明’匾额下。今日朕于奉先殿向我大周列圣列后上香行礼时,已虔诚默祷此事,以祈天眷。” 这番话回荡于诺大的乾清宫明间,激荡在数十位王公大臣的耳畔,宛如雷声阵阵,回响隆隆,令这群王公大臣纷纷愕然,相仿于昨晚何太后初闻袁庆柏要秘密立储时的反应。 这愕然主要源于两个方面。 其一,袁庆柏实在年轻,年仅二十五岁,且是虚岁计龄,又体魄强健,情势也殊异于承泰帝当年,当年承泰帝之所以那般急着建储,主要因为上头压着太上皇景安帝。 其二,袁庆柏竟也要采取秘密立储的方式,而不是公开册立皇太子。 不过,众王公大臣转而一想,纷纷都能理解。哪怕袁庆柏年富力强,然世事难料,也有可能遭遇不测,提早建储,可备不虞。而经历过景安、承泰两朝,现在袁庆柏秘密立储才是英明的决定,也遵循了承泰帝的建储方式,公开册立皇太子则不是明智之举了。 建储是天子的权力,别说王公大臣了,哪怕是皇太后,都无权干预。 何况,凭袁庆柏现在掌控的皇权,哪怕有王公大臣斗胆提出异议,也难撼其建储之决。 于是,袁庆柏在众王公大臣的亲眼见证下,端坐于高高在上的天子宝座,御笔亲书了建储谕旨,一式两份。 谕旨诏曰:“皇三子延谌,乃皇考命名,朕之嫡子,皇后所生,聪明贵重,天赋异禀,气宇不凡,昔圣祖、皇考皆钟爱,朕亦为钟爱。于天隆元年正月十五日立为皇太子,以承宗庙社稷之重。” 亲书着谕旨的袁庆柏,思绪万千,数度情难自禁,笔锋微滞。 “怎么这么快就轮到自己立储了呢?” “当年同在这座乾清宫中秘密立我为储君的皇祖父、父皇都去哪儿了呢?” “虽说延谌现在瞧着是个好的,然而他毕竟才七岁,长大后会是什么样的呢?” “我这辈子究竟能活到多大岁数?是遭遇不测而英年早逝?还是能活到七十岁八十岁甚至九十岁?延谌将来会不会比我更早离世?” “我这位天隆帝究竟会让大周成为什么样子?是不是能如我期望中的那般盛世昌隆于这个星球?” 袁庆柏思绪万千,也感慨万千,好容易写完了一式两份的建储谕旨,一份他自己收藏,另一份密封于锦匣,依然是在现场数十位王公大臣的亲眼见证下,收藏于乾清宫“正大光明”匾额下。 说是秘密立储,又确实不算保密。 现场数十位王公大臣,几乎一致推测到,此次袁庆柏所立的皇太子是袁延谌。 尽管如此,此次秘密立储,要好过明立皇太子。 比如,将来袁庆柏若想更易储君,不会很麻烦。 事实上,袁庆柏秘密立储,既是未雨绸缪,以备不虞,也打算着,将来视诸子的成长情况,不断考虑储君人选! 是日,袁庆柏便下诏,将秘密立储之事昭告于天下。 …… …… 延禧宫是何贞敏在皇宫里的寝宫,此宫是东六宫之一,始建于明朝永乐十八年,初名“长寿宫”,明朝嘉靖十四年更名“延祺宫”,大周景安年间重修,重修后改称“延禧宫”,寓意为“迎福请喜”。 此时,何贞敏正待在延禧宫的暖阁,神色阴沉,心怀郁闷。 盖因她已闻知袁庆柏今日秘密立储的消息,也推测到所立储君是皇后元春所出的三皇子袁延谌,她既羡慕也嫉妒了。 迄今为止,除了皇后元春,袁庆柏仅有妃嫔五人。元春、尤氏、王熙凤、秦可卿、灵雪都已育有子女,唯独何贞敏还没怀过胎。 主要在于,何贞敏在承泰六年才许给袁庆柏,又接连遇上景安帝、承泰帝的孝期。而且,何贞敏的年纪不大,迄今也才年方十九。 何贞敏亦自知,哪怕她现在就育有麟儿,也难凌驾袁延谌之上,成为今日秘密立储中的储君。 但她委实不甘心,自打当年她姑姑(即何太后)安排她成为袁庆柏的侍妾,她就有了心念,想着未来将自己所出的皇子扶上大宝,继承为大周天子。这既是她的野心,也是她娘家对她的寄望。在她本人及她的娘家人看来,此事都是有可能成真的,毕竟何太后是她的亲姑姑。 然而现在,何贞敏不禁郁郁不欢,怅然若失了,袁庆柏已秘密立袁延谌为储君,哪怕将来她诞下皇子,想取代袁延谌也很难了。 很难……但还是有希望。 此刻,暖阁之内,仅有二人,除了何贞敏,还有一个姓马的中年妇人,称作马嬷嬷。马嬷嬷是何贞敏的奶娘,何贞敏自襁褓便由马嬷嬷服侍长大,主仆二人极为亲密的,几乎无话不可谈。 马嬷嬷窥其周围,鬼鬼祟祟走到何贞敏身旁,低头俯身对何贞敏轻声说道:“娘娘,您也甭气闷,伤到了身子可不好了。” “圣上只是秘密立了储君,又没明着册立皇太子,尽管咱们都晓得储君人选多半是三皇子了,因没明着册立,三皇子就不会有皇太子的分位!” “我寻思着,三皇子不像个能长寿的,前番他就大病了一场,若非突然冒出个姓叶的大夫,人就没了。纵然三皇子侥幸逃过此劫,日后或许病没了也未可知。纵然不病没了,圣上也会更换储君。想当年,圣祖爷早早册立了皇太子,结果还不是将皇太子给废了,由先帝爷当上了皇帝。” “咱们圣上还年轻,身子骨又极好的,皇子生早了可不是好事儿。若圣上日后也跟圣祖爷那般活到了近七十的高寿,那时三皇子都已年过半百了。况且,这么多年下来,还怕三皇子不犯事惹圣上厌弃?” “咱们大周自太祖至先帝爷,还没有哪位皇帝是皇后所出的嫡子呢,这是大周的气数定好了的!圣上若果真立了三皇子为储君,岂不就是违抗天意气数了?圣上虽贵为九五之尊,也违不了天意气数的。” “娘娘好生调养身子,尽快生出皇子来才是正经。有了皇子,又有太后做倚仗,您生的皇子日后便有机会当上皇帝,到时您就是明堂正道的皇太后了!您啊,这辈子的福气,连皇后她都比不上呢!” 马嬷嬷虽没读过什么书,眼下这番话却说得头头是道。 马嬷嬷的这些话,何贞敏心里都想到了,饶是如此,眼下听马嬷嬷如此安慰解劝,何贞敏还是受用,认为甚有道理,郁闷之情稍解。 “当务之急,是要尽快怀胎。出于孝期的缘故,圣上的后妃一年内不许怀胎,这一年已将尽了。姑母可是早同圣上打过了招呼,说是满了一年后让圣上多翻我牌子的!” 何贞敏暗自思量,心怀着一份斗志。 事实上,这天,尤氏、王熙凤、秦可卿甚至灵雪,都有了嫉妒的心思,都有着类似何贞敏这般的斗志,她们的嫉妒深浅,斗志强弱,各有不同…… 至于皇后元春,并没有多喜悦,因为袁延谌没被明着册立为皇太子,但也算不上失望。 荣国府的这个元宵节,气氛反倒有些不好了,贾母、王夫人等人失望了。 ------------ 第150章 备战:宣教武将和医用酒精 正月十六,当很多人还沉浸在元宵佳节的气氛中,作为天子的袁庆柏,又照常励精图治地忙起了国事。 上午,因袁庆柏的宣召,四名武将一同来到皇宫,于养心殿暖阁里觐见袁庆柏。 这四名武将,其中两人来自于靖边大将军王子腾统帅的西部北路大军,另外两人来自于宁远大将军岳仲统帅的西部西路大军。 三个月前,袁庆柏下旨命王子腾、岳仲各举荐麾下两名武将进京,一共四名武将,要求都忠君爱国,都立过战功,且都才兼文武。 这四名武将已在神京待了两个月,确切地说,是培训了两个月。 培训他们的师傅可不简单,既有汤承远这种军机大臣,也有贾珠这位总管内务府大臣,袁庆柏还特意请出原十二皇子袁嗣绛这位曾在西部立下赫赫战功的原大将军王,为四名武将讲授。 两个月期间,袁庆柏甚至几次拨冗抽空,亲自给四名武将上课。 这四名武将接受培训的内容有些复杂,却可以简单概括为一句话:学忠君爱国之道,学宣讲教化之道! 他们学习了,如何宣讲忠君爱国之道,如何宣讲大周和准噶尔汗国之间的仇恨,如何宣讲大周对西征将士的厚赏优恤,以及如何宣讲《大周报》。 四名武将都已擢升了官职。 升官后的四人,包括了两名宣教将军,两名宣教副将。 宣教将军、宣教副将,是袁庆柏根据大周官制新创立的武官官职。 其中,宣教将军,秩从一品,同提督平级,宣教副将,秩从二品,同副将平级。 而所谓宣教,意思是敕命宣讲教化! 大战准噶尔汗国,袁庆柏是志在必胜,登基虽不足一年,却是筹备之勤,不遗余力。 他特意培训这四名宣教武将,意在强化西疆两路大军之心志教化。 本来他还想培训不少中下层的宣教武官,奈何此事时机还不成熟,准备等到跟准噶尔汗国大战过后再行此事。 明日,四名宣教武将就要辞京返回西部大营。 今日袁庆柏特意召见四人。 “今日特召尔等,非他,惟饯行耳。愿尔等勿负朕望,归至西陲,务遵旨宣讲教化。善者必重赏,不善者必重罚,朕言不妄。” 说完,袁庆柏赐了四名宣教武将各一杯酒,他举觞为四人饯行。 四名武将都感动不已,竟在养心殿暖阁中被圣上当面举杯敬酒践行,可谓隆恩了。 “臣等誓不辱命,必效犬马之劳,以报圣上隆恩!” 四人慷慨陈词,表达决心,尽饮杯中酒。 翌日,四名武将一起离京。 一名宣教将军和一名宣教副将,奔赴西部北路大军。 另一名宣教将军和另一名宣教副将,奔赴西部西路大军。 他们的离京,也意味着,大周和准噶尔汗国的大战之期已近了,战事之云已密布西边天际…… …… …… 正月二十一日,这天是薛宝钗的生日。 贾母、王夫人深知薛宝钗早已是袁庆柏看中的女人,待到袁庆柏过了孝期,若无变故,薛宝钗就会进宫当妃嫔。 这点让贾母、王夫人都对薛宝钗多了一份重视。 贾母、王夫人都想给薛宝钗大张筵席,摆戏庆生。 奈何承泰帝的国孝还不满一年,荣国府不得筵宴音乐。 饶是如此,贾母、王夫人还是要摆酒席,且各挑了一件珍物赠送薛宝钗,作为生日贺礼。 袁庆柏自然不会参与薛宝钗今年的生日,也无心留意此等琐事。 这日下午,神京城的天空下着一场绵绵的小雨,这场小雨既含着残冬的寒意,又蕴着早春的清新,仿佛有一种冬尽春来的寓意。 袁庆柏又一次微服出行,偕贾珠及太医院吕院使,一同出了皇城,复由正阳门出内城,至外城。 袁庆柏乘坐的马车,停靠在外城的一家工厂。 这家工厂进行军事化封锁,哪怕是附近的居民,都不知它是生产什么的。 事实上,这是一家医药厂! 去年有一天,袁庆柏召见了贾珠及太医院吕院使,将医用酒精的创意说了出来,命令研发生产医用酒精。 与此同时,袁庆柏诏令,将外城的一所房舍改建为医药厂,归属内务府管辖,命名为内务府医药厂。 今日袁庆柏就是特意来内务府医药厂考查的。 “卑职叩请圣安!” 内务府医药厂的厂长叫卢骞,原是内务府的一名官员,因其清廉干练,经贾珠保举,袁庆柏将其擢为内务府医药厂厂长。 内务府医药厂目前还简陋,主要就是生产医用酒精。 早在九千年前,华夏这片土地上就出现了最早的人工酿酒技术。 后来,华夏的炼丹术士发明了蒸馏器,出现了蒸馏酒,使酒精浓度得到提纯。继而,高度蒸馏酒被发现可以杀菌防感染。 在袁庆柏的前世,十九世纪初,医用酒精开始在欧洲用于治疗,尤其是外科手术。 现在还是十八世纪三十年代。 经袁庆柏的“发明”,大周的科研人员、太医、匠人共同研发,大周已出现75%乙醇含量的医用酒精了! 凭如今大周的技术水平,研发这玩意儿,难度算不上大。 用烈酒进行多次蒸馏,蒸馏出95%以上乙醇含量的酒精,然后用蒸馏水稀释到75%的乙醇含量,就可以了。 目前内务府医药厂也已生产出不少医用酒精,消毒的效果挺好。 贾珠、吕院使都因此惊奇不已,觉得袁庆柏这位天隆帝真乃“天子”,受命于天,才略非凡,少年时期就发明过热气球,如今竟又发明出医用酒精。 也只有贾珠、吕院使两人知道,医用酒精是袁庆柏亲自发明,对外只是宣称医用酒精出自内务府。 主要在于,医用酒精并非神药,只能消毒而已,若宣称是袁庆柏亲自发明,很多人用了医用酒精会死亡,便难免出现归咎怨怼袁庆柏的声音。 此时,在贾珠、吕院使、卢谦三人的陪同下,袁庆柏仔仔细细考查了目前的内务府医药厂。 考查完毕,袁庆柏感到满意,就在医药厂的一间堂屋中开起了会议。 “当使生产加速,今之速率过缓。” 这是袁庆柏在会议上强调的第一点。 根据他的计划,大周即将对准噶尔汗国发起大战,誓一举荡平准噶尔,将西北广袤土地纳入大周版图。 此战必激烈,伤亡亦必众。 有了足够的医用酒精,对大周的好处是不言而喻的。 事实上,袁庆柏急着发明出医用酒精,主要就是为了大周和准噶尔汗国的大战,医用酒精是他为了这场大战精心准备的又一利器。 当然,医用酒精的用途又不仅于此,它在大周的尽早出现,益国利民,可谓是袁庆柏对大周百姓做出的贡献。 另外,医用酒精还能帮袁庆柏赚钱。 虑及苍生疾苦,袁庆柏对医用酒精的定价不算高,但他会下诏严令,医用酒精只有内务府医药厂可以生产,其余诸司及个人,严禁私造,违者重罪论处。 这种情况下,哪怕医用酒精的定价不算高,鉴于大周之大和人口之众,此等医疗常用之物,必能大卖大赚。 袁庆柏业已定策,这利润全部收归内务府,即他的私人银库,收归内务府后,再从内务府调拨出去,或用作太医院之革新研发,或用作其他国事…… 如此,对他的天子名声有所裨益,也有利于他以后进一步改革太医院。 作为天子,拿私库之资供太医院改革,如此,自然比拿国库之资供太医院改革要便宜。 “‘消毒水’的配方及制作方法,务必严加秘守,时常警诫知情者。” 这是袁庆柏在会议上强调的第二点。 别看医用酒精的配方简单,这个时代却没有精确检测酒精浓度的方法,也就难以得知医用酒精的乙醇比例。 袁庆柏对医用酒精命名“消毒水”,原因之一也是为了保密配方,若叫“医用酒精”,人们便会知道配方有酒精了。 医用酒精的配方及制作方法,也严格保密,知道配方及制作方法的科研人员、太医、匠人本就不多,且被要求不得传于任何人,违者重罪论处。 如此保密,自然是防止私造医用酒精牟利。 袁庆柏本想将“碘酒”研发出来,相对于医用酒精,碘酒更好。 只是,以大周现在的科技水平,提取“碘”实非易事。 前世,直到1812年,“碘”才由法国药剂师首次从藻类中提取出来,又过了二十年,人们才将碘和酒精合在一起发明碘酒,随后,碘酒在美国的南北战争中救了大量生命,继而广布于世。 袁庆柏已下令组建一个“碘酒”科研团队,由一群钦天监的科研人员、太医院的太医、内务府的匠人共同组成,负责从藻类中提“碘”,要求尽早研发出“碘酒”。 一旦“碘酒”研发出来了,对大周以后的军事行动甚是有利,且又有利于百姓,会是袁庆柏对大周百姓做出的又一次贡献。 路漫漫其修远兮…… ------------ 第151章 弹劾与保举 时已正月下旬。 这日上午,袁庆柏于乾清宫明间召开一场御前扩大会议。 参会者包括了数十位王公大臣。 袁庆柏在这场会议上商议了几件要事。 说是商议,其实这几件要事都已在会前决定好了,此次的御前扩大会议,一是颁示成议,二是部署相关事务。 几件要事都“议”毕,轮到众王公大臣主动谏言的时间。 就在这时,忠顺亲王袁嗣纾突然出班,对身着明黄龙袍端坐在天子宝座的袁庆柏道:“圣上,臣有奏!” 袁庆柏看向忠顺亲王,心中不由反感。 忠顺亲王是袁庆柏的四叔,昔为顺郡王,承泰帝登基之初,就将他由郡王晋封为亲王。 袁庆柏登基后,为了稳定皇位加强皇权,他收拢宗室人心,缓和承泰朝的宗室紧张气氛。 其中就包括了善待忠顺亲王,袁庆柏对待这位四叔有些客气,也给与了不小的权力。 然而忠顺亲王的表现却令袁庆柏失望。 近一年来,忠顺亲王懈怠政务,穷奢极欲,溺于声色犬马之中,且有贪赃枉法的行为。 比如,按国孝之制,他本该一年内不许筵宴音乐,然而,承泰帝崩逝未及百日,他就已几次悄悄筵宴听戏,哪怕后来贾珍因违国孝受严惩,他也未以之为鉴,多次筵宴听戏,不顾礼法之禁。 如此嚣张,盖因忠顺亲王对袁庆柏心生轻慢,且认为袁庆柏实施仁政,断不至于为了一些“小事”,加罪整治他这位贵重紧要的亲王四叔。 眼下,袁庆柏见忠顺亲王在这种朝会盛仪的隆重场合出班奏事,心中不由生厌。 但袁庆柏擅长藏情,不动声色。 刚穿越到这个红楼世界的时候,袁庆柏就知道今生的自己需要学习掩藏情绪,藏锋敛锷为必修之课。 经过岁月的磨砺,多年的历练,他的这项本事已颇有火候。 这一点,对他的帝业大有裨益。 袁庆柏忍着心中的厌恶,挤出微笑问道:“忠顺亲王有何事启奏?” 忠顺亲王神色凛然,声若洪钟:“启禀圣上,臣今日要弹劾工部侍郎兼顺天府尹宋嘉涵之罪。” “宋嘉涵为求令名,常劾勋戚大臣,然往往凭风闻而劾,实乃沽名钓誉之辈。” “他这般行径,既耗圣上精力,又致朝局动荡,众勋戚大臣惧担忧被他污蔑而蒙受冤屈。” “请圣上惩处宋嘉涵,勿使此人再扰圣听,祸乱朝纲!” 宋嘉涵就在现场,见忠顺亲王如此狠辣地弹劾自己,并不觉得奇怪。 他知道,像他这样的“第一谏臣”,容易惹来这样的风波,他也为此早做了心理准备。 饶是如此,眼下他是不禁心里一凛,神色倒还算镇定,本来微微低头的他,抬头瞥了眼前方忠顺亲王的背影,又望了眼上方天子宝座上的袁庆柏。 袁庆柏心中对忠顺亲王更加厌恶。 自他登基,近一年来,弹劾宋嘉涵的勋戚官员已不下十人,其中不乏王公大臣,但这些人都是上奏折弹劾。 而眼下忠顺亲王竟在御前扩大会议上当众弹劾宋嘉涵,且辞色甚是锋锐。 袁庆柏知道这必是忠顺亲王故意为之! 忠顺亲王对宋嘉涵厌恨已深,因宋嘉涵多年来弹垮了他门下数人,也先后几次向承泰帝、袁庆柏上奏折弹劾他,而且,宋嘉涵作为顺天府尹,也不给他脸面,整治过他王府里的人。 忠顺亲王是一个量狭记仇之人。 他知道,袁庆柏保护着宋嘉涵,那些弹劾宋嘉涵的奏折,落到袁庆柏手里后,几乎都批复的是“知道了”这简单的三个字。 他故意在今日这场御前扩大会议上当众严词弹劾宋嘉涵,想着如此一来袁庆柏多半不会不给他这位亲王四叔脸面。 自袁庆柏登基,但凡忠顺亲王当庭谏言,袁庆柏都不曾驳过的。 忠顺亲王也知道,近期宋嘉涵相继得罪了瑞郡王袁庆树、汤承远、詹尔廷。袁庆树、詹尔廷都跟他亲近,而且,袁庆树任性妄为,詹尔廷直爽刚毅,两人又都记仇,此前袁庆树还在皇宫里骂了宋嘉涵一顿。 在忠顺亲王想来,今日袁庆树、詹尔廷两人之中,至少会有一人出班支持他,一旦如此,就能确保袁庆柏惩处宋嘉涵了。 尽管心中厌恶,袁庆柏还是挤出微笑,淡定从容地徐徐说道:“忠顺亲王此言似有过偏,朕不以为宋嘉涵扰乱圣听,祸乱朝纲。‘沽名钓誉’之说,加于宋嘉涵并不相称。” 言毕,袁庆柏故意看向汤承远,问道:“汤承远,你意以为何如?” 汤承远略加思索,顿了顿便道:“臣以为圣上所言极是。” “臣观宋嘉涵,清廉正直之臣也,敢言直谏,乃大周臣子之担当。” “宋嘉涵虽常劾勋戚大臣,然其劾多次得到证实,乃正朝纲、清吏治之要举。虽间有风闻而奏,然风闻奏事非违制之行。” 汤承远惯会附和奉承大周天子,而且袁庆柏已告诉过他,说赏识宋嘉涵的清正廉洁等品质,要保护宋嘉涵这位“第一谏臣”,眼下袁庆柏又已率先反驳了忠顺亲王的弹劾。 这种情况下,汤承远自然会选择附和袁庆柏了。 忠顺亲王下意识瞪了一眼汤承远,心中暗骂“此老贼可恶”。 作为三朝元老的汤承远,从景安朝到如今的天隆朝,多次在天子御前反驳忠顺亲王,早已被忠顺亲王记恨在心,忠顺亲王却是莫能奈何。 不待忠顺亲王发言,袁庆柏转顾袁庆松:“谦郡王,你意若何?” 袁庆松几无迟疑,朗声奏道:“臣亦以为圣上所言极是,附议汤大人。” 袁庆柏点了点头,感到满意。 袁庆松为了考查推广土豆、红薯、玉米,卖力辛苦。而且,自袁庆柏登基,他一直是袁庆柏的支持者,明里襄助,暗里也不捣鬼。 在袁庆柏看来,袁庆松才具卓绝,勤勉不懈,且对他忠诚,虽也有缺点,比如,有些贪色,耽于诗词……但这些缺点都不算紧要。 这样的袁庆松让袁庆柏赏识,若非他的生母犯了大事,袁庆柏觉得自己和这位四弟的关系,或可相当于曾经的承泰帝和九叔。 汤承远,相当于宰相。 袁庆松,是袁庆柏的弟弟,郡王爵加身,且即将晋封亲王。 袁庆柏表达了自己的态度,加上汤承远、袁庆松发言支持了,忠顺亲王此次的弹劾也就失败了。 不过,袁庆柏还是挤出微笑对忠顺亲王道:“忠顺亲王忧国忧君,此诚可嘉。” 心里则暗哂,“呵呵”了一声,又给这位四叔记下了一笔账,待到时机成熟,他必好好跟这位四叔算账! 事已至此,忠顺亲王自己可不好再继续弹劾了。 忠顺亲王看了眼袁庆树,又看了眼詹尔廷,见这二人都伫立不动,没有一个要出班附和弹劾宋嘉涵的,心愈怏怏。 忠顺亲王对袁庆树这位侄儿有误解,袁庆树虽记仇且任性妄为,却是真心敬重袁庆柏。 詹尔廷则知道袁庆柏赏识并保护宋嘉涵。 袁庆树、詹尔廷都不会傻到在今日这种场合当众附议忠顺亲王,弹劾宋嘉涵,违背袁庆柏的意志。 议完了宋嘉涵之事,这场御前扩大会议就结束了。 忠顺亲王郁郁而去,心结难解,意绪纷扰。 除了郁闷,他也有对袁庆柏的不满,另外还有了一些忌惮,向来不曾当庭驳过他谏言的袁庆柏,今日竟公然驳了他,这可不是好迹象啊…… …… …… 散会后,袁庆柏将贾珠单独召到了养心殿暖阁,跟贾珠密议了一番内务府的事情。 这时,贾珠翼翼小心地对袁庆柏进言道:“臣意欲向圣上保举一人,,以充内务府主事之职。” 袁庆柏笑问:“哦?你要保举何人?” 贾珠向袁庆柏推荐了多名官员,但极少主动保举的,一般都是袁庆柏主动让贾珠举荐。 贾珠道:“臣之族侄贾芸,去岁蒙圣恩浩荡,得袭宁国府世爵,并承其家业,成为都尉,迄今已逾半载。” “臣一直留心观察这位族侄,见其不以骤得富贵而骄奢,亦无安逸自满之态,反益加勤勉,于宁国府治理有方,且虚心向学,渐成器用,其志在报效圣上隆恩,愿尽犬马之劳。” “故臣今斗胆,保举贾芸入内务府,充主事之职,伏望圣裁。” 袁庆柏闻言,一点都不觉得奇怪,他早料到贾珠会保举贾芸为官。贾珠到现在才来保举,已比他预料中的要晚了。 在他想来,贾珠这大半年来应该是教诲试练了贾芸。 袁庆柏颔首:“贾芸是你们贾家的族长,是宁国府之主,爵至四品都尉,今日又得你这般郑重保举,既如此,让他入内务府做个员外郎。” 贾珠心中一喜。 主事是正六品,员外郎则是从五品,虽只相差一级,权力的差别却不小。 贾珠表面谦辞了一番,推辞不过才谢恩。 袁庆柏突然道:“朕写一幅字,你拿去赐给贾芸。” 贾珠不由愕然。 贾芸还没当官呢,圣上竟就要御笔亲书一幅字赐给贾芸了? 贾珠心内颇感好奇,不知袁庆柏要赐的是什么字…… ------------ 第152章 老奴告御状 “尔当清廉自律。” 袁庆柏援笔濡墨,飒然书下这六个大字。 他习惯了用楷书,相比于草书、行书等其他书法类别,他的楷书是写的最好的。 虽是一句楷书,却是写得笔下生风,宛若龙腾蛇走,力透纸背有余韵。 袁庆柏钤了印,钤的是篆文“天隆宸翰”,古朴典雅,彰显尊贵。 贾珠躬身上前双手恭接墨宝,看了一眼便诚惶诚恐,跪拜于地:“族侄贾芸何德何能,尚未涓埃报效圣上隆恩,竟蒙圣上御笔赐字,实乃三生有幸。” “这幅字必当精心装裱,悬于宁国府正堂。臣定督使贾芸铭记此箴言,入内务府任职后,严于律己,清廉奉公。臣亦当以身作则,共守此训。” 袁庆柏点了点头,沉声道:“告诉贾芸,他若践行,他日朕不吝擢用,若不能践行,朕必严惩不贷!让他慎勿重蹈贾珍的覆辙!” 贾珠再拜稽首:“臣遵旨。” 袁庆柏此次任命贾芸为内务府员外郎,并御笔亲书赐字,实有三因。 一者,慰贾珠之心,贾珠现在是袁庆柏的心腹股肱,而且袁庆柏觉得贾珠会是天隆一朝的栋梁臣子。 二者,据原著描写,贾芸应该是可造可用之材。 三者,内务府管理着袁庆柏的私人财产,根据袁庆柏对未来的规划,内务府权重将日增,而“清廉自律”四字尤为关键之要。 以后袁庆柏会经常亲择简拔内务府属官,并时加监督,严惩不轨之徒。 …… …… 自登大宝,袁庆柏尤重保养,虽说勤政,却不会过度劳累身体。 凭他今生的身体素质,加上好好保养,不出意外的话,今生应该能长寿,成为长寿天子…… 睡眠,则是保养的重要一环。 无论多忙碌,袁庆柏都坚持每天睡眠八个小时左右,即四个时辰左右,而不是像以前承泰帝那般每常睡眠不过二三时辰。 一般情况下,袁庆柏夜间睡七个小时,昼间睡一个小时。 在他看来,午睡是良习,既益于身体,也解精神困顿,提升工作效率。 今日中午,袁庆柏在养心殿午睡了一个小时。 睡醒发现,窗外正下着一场细雨。 细雨霏霏,如烟似织,天地氤氲,景物皆似入了水墨丹青之境。 正月下旬神京城的这场细雨,倒是下出了几分江南烟雨的神韵。 袁庆柏起了雨中闲步的兴致,遂更衣为常服劲装,蹬上鹿皮油靴,带着雨伞,由西华门出了皇宫。 身边只跟着御前侍卫郭晗,也做微服装扮。 西华门外,分布着内务府的三个司,分别是营造司、都虞司、会计司。 其中,会计司主要负责管理内务府出纳及皇庄地亩之事。 会计司南边有一片住宅区,住的几乎都是内务府的人。 袁庆柏撑伞闲步,拐进了这片住宅区的一条胡同,走着走着,发现迎面走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袁庆柏故意将雨伞往上抬了抬,以便于对面那人看清自己。 对面那人看清了袁庆柏,却是驻足愣了一会子才反应过来,惊得目瞪口呆:“是……是圣上?” 袁庆柏莞尔而笑:“是鲁良不是?” 对面那人一听,忙噗咚一声跪在了湿滑的青石板上,捣蒜价叩头,声音颤抖道:“奴……奴才鲁良叩见圣上!” 鲁良,曾是义勤王府的一名田庄庄头,承泰帝登基后,将他擢为内务府会计司主事,管理皇庄。 袁庆柏穿越初期,鲁良还是个五十岁的中年人。 眼前的鲁良已是一个头发斑白、面布皱纹、腰脊佝偻的老头了。 袁庆柏道:“起来吧。” 鲁良继续叩头:“奴才不敢起。” 袁庆柏加强了语气:“朕命你平身。” 鲁良这才颤巍巍站起身,额头及额上的斑白头发都已湿漉漉的,布满鱼尾纹的双目之中也是湿漉漉的,竟是泪盈于眶。 袁庆柏下意识以为鲁良是因激动而流泪。 事实上,此泪兼含激动、委屈、愧疚…… 袁庆柏问道:“你住在附近?” 鲁良伸手指了指附近的一所小四合院,恭谨道:“奴才就住在那所房舍。” 袁庆柏点了点头:“朕去你家坐会子。” 他想跟鲁良聊一聊往事以及旧时义勤王府那群家奴的事儿。 鲁良忙道:“圣上大驾光临,奴才荣幸至极。” 说完,他领着袁庆柏步入他居住的小四合院,引至堂屋,用自己一双苍老的双手,虔诚地为袁庆柏斟上了一杯茶。 鲁良的结发妻子已在几年前病逝,两人育有一女,早已出嫁。 眼下这所位于皇城内西苑附近的小四合院,是当年承泰帝赏赐藩邸旧人时分配给他的。 鲁良的结发妻子去世后,他没再续弦,如今这所小四合院,住着他及三个服侍他的仆人。 袁庆柏呷了两口茶,正欲启口对鲁良问话,不料鲁良跪在了他跟前,痛诉道:“圣上,奴才要检举韦二牛贪赃枉法!” 和颜悦色的袁庆柏,听到这话,脸色登时沉下,展现出了君臣奏对时的庄严:“哦?竟有此事?” 韦二牛,是承泰帝藩邸时的心腹奴才,受到承泰帝喜爱。 韦二牛曾在承泰帝身边服侍多年,有时,连洗脸泡脚这种事儿,承泰帝都让他服侍。 承泰帝还加意栽培韦二牛,让韦二牛读书,且学习账务会计。 承泰帝登基后,任命韦二牛为内务府官员,更迁成了会计司郎中,管理整个会计司。 袁庆柏对韦二牛的印象挺好,认为是个可信之人,登基至今将近一年,并未调任韦二牛,让他继续管着内务府会计司。 不料,今日偶遇的鲁良,突然当面检举韦二牛贪赃枉法。 袁庆柏下意识觉得此事应该是真的。 鲁良是忠厚老实之人,且在会计司管过皇庄,若非韦二牛确实贪赃枉法,他今日不会大胆到告御状。 鲁良又捣蒜价叩起头:“奴才岂敢妄言诬蔑,此事确凿无疑啊!” 当即,鲁良详细说了起来。 据鲁良所述,承泰帝在位时,皇庄这块,韦二牛虽有贪墨,但不严重。 袁庆柏登基一年来,韦二牛在皇庄这块贪墨严重了起来。 韦二牛在京郊密购了一所价值不菲的豪宅,悄悄养着三个女人。 鲁良对韦二牛的这种行为不满。 韦二牛本想用财物对鲁良封口,让鲁良顺从他,鲁良拒不受之。 韦二牛转而对鲁良的女儿女婿设局,因这两口子都嗜赌,韦二牛故意设局让两人欠下了大笔赌债,两人找鲁良要钱还债,鲁良从而接受了韦二牛的提议,在会计司贪墨了二千两银子。 韦二牛又以此事要挟鲁良,声言若鲁良敢有异动,必祸及其身,并累及女儿女婿及外孙。 鲁良不敢检举韦二牛,也不愿继续跟韦二牛同流合污,遂辞去了会计司主事之职。 韦二牛却不放心,生怕鲁良检举,三番五次让鲁良搬离皇城,鲁良皆固辞不受。 近日,因韦二牛再次设局,鲁良的女儿女婿又欠下了大笔赌债,找鲁良要钱还债,鲁良拿不出来。 以上,便是鲁良对袁庆柏所陈情状。 这还只是鲁良所知的,除此之外,想来韦二牛必还有其他贪腐之事。 韦二牛这位内务府会计司郎中,可不仅只是管着皇庄地亩,还管着内务府出纳等事。 “奴才也有罪,请圣上治罪!” 鲁良对袁庆柏哭着叩头。 他本已打算不检举韦二牛,今日突然偶遇袁庆柏,袁庆柏又主动来他家里,让他心绪纷扰,不能自已,告起了御状,他觉得自己这般检举韦二牛,袁庆柏或会宽宥他的罪过。 袁庆柏听完,面色平静,心内却是燃起了怒火,没想到韦二牛竟如此贪赃枉法,而且,贾珠担任总管内务府大臣已有大半年,竟对此事失察。 正此时,院外忽有敲门叫门之声:“鲁老爷在家么?” 鲁良辨其声,知是韦二牛的贴身奴仆,料定是韦二牛又上门找他“商议”搬离皇城之事。 “来得倒是巧了!” 袁庆柏冷笑,对鲁良吩咐了两句,故意同侍卫郭晗一起避入里间。 鲁良去院里将韦二牛领进了堂屋。 韦二牛今年三十多岁,不到四十岁,十多年前,当他还在义勤王府服侍主子的时候,身体还有些清癯,如今则已发胖发福。 韦二牛不知袁庆柏正藏在里间,见鲁良神色不自在,以为只因讨厌忌惮他的缘故。 韦二牛故意客气地跟鲁良略叙寒暄,即切入了正题:“今日我来,是再四恳请您老迁离皇城,头里和你说的,我在京外置了一所豪宅,值一千两银子,依然给你,除此再奉二千两银子。” “我也已和你的女儿女婿议定,他们愿携着你的外孙,同你住一起,你便可颐养天年,又有晚辈陪伴孝敬,岂不远胜于你独居在此?” 鲁良道:“此事不要再提,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搬离这所宅子,我已因贪墨之事愧对先帝爷和今上,实不愿再没了这所先帝爷当年赐的宅子!” 韦二牛的眉宇之间,怒色隐现…… ------------ 第153章 处死韦二牛 韦二牛立刻收敛了眉宇间的怒色。 他意味深长地对鲁良笑了笑,却是笑中藏刀:“不瞒您老,就在今日,你女儿女婿一同来找我,说是又欠下一千多两银子的赌债还不上,求我劝劝您老搬离皇城,小两口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我看着也心疼。” 鲁良知道是韦二牛再次故意对他的女儿女婿设局。前次韦二牛故意设局,让他的女儿女婿欠下大笔赌债,导致他从会计司贪墨了二千两银子,目的是让他同流合污。此次韦二牛再次设局,目的则是逼迫他搬离皇城。 不过眼下鲁良可不会多在意这种事儿了。 鲁良根据袁庆柏的吩咐,故意对韦二牛问道:“你如此贪赃枉法,就不怕贾总管晓得了整治你?还是,贾总管已知情,却和你同流合污?” 这个问题是袁庆柏最在意的。 对袁庆柏而言,韦二牛贪赃枉法,不算多大事儿,设若贾珠和韦二牛同流合污,贾珠也贪赃枉法,且故意包庇韦二牛,那就是大事了。 韦二牛不知袁庆柏此刻正藏在里间,也不知这问题是袁庆柏故意吩咐鲁良问的,而是下意识认为鲁良起了向贾珠检举他的心思。 刚刚收敛的怒色又重新浮现在韦二牛的眉宇间,且蔓延到整个面部。 韦二牛怒容沉声道:“怎么?莫非你想向贾总管检举我?别忘了,你可是也贪墨了二千两银子的!你可不要自寻祸事!纵然你不怕祸事,也该替你的女儿女婿和宝贝外孙着想,别拖累了他们才好!” 此话一出,藏在里间的袁庆柏便已明白,贾珠没跟韦二牛同流合污,否则韦二牛不会这般说了。 韦二牛旋即又故意恢复了和颜悦色:“现在您老眼前有两条路,一条路是坏的,通向祸事,另一条路则是好的。” “只要您老迁离皇城,便可同女儿女婿外孙一同住进京外的豪宅,还可获得我孝敬的二千两银子,替你女儿女婿还了债务,还有不少剩余,你便可安享晚年了。” “另外,待你外孙再长几岁,我便安排他入咸安宫官学,若他能学有所成,自然甚好,若不能通过科举踏入官途,以后我也会安排他做一名笔帖式,依然有着好前途。” 若非今日鲁良突然偶遇袁庆柏,且袁庆柏眼下就藏在里间。 那么,鲁良听到韦二牛这番话,多半会心动之下答应了。 鲁良素来疼爱自己的独生女,更疼爱自己的外孙。 不待鲁良回应韦二牛,这时,里间传出了袁庆柏威严的声音:“韦二牛,你好大的狗胆!” 韦二牛对袁庆柏的声音再熟悉不过,一听便辨认出来,登时惊得心里一紧,忙转头看向里间门口,见袁庆柏脸色阴沉从里间走出,吓得目瞪口呆,整个人都僵硬住了。 鲁良忙不迭朝地上跪去,韦二牛却还僵着。 袁庆柏冷哼了一声,目光锋利地逼视着韦二牛。 韦二牛已面如土色,身体颤抖着噗咚一声跪趴在地:“奴……奴才叩请圣……圣上金安。” 韦二牛的一个贴身奴仆,正在堂屋门口蹲守,被屋内的特殊动静惊动,该奴仆扭头朝屋内探了一眼,见韦二牛跪在袁庆柏跟前,他吓得一哆嗦,略微顿了顿便要转身逃跑,生怕累及自己。 这幕落在御前侍卫郭晗眼里,郭晗忙对袁庆柏道:“圣上,有人逃跑。” 袁庆柏果断下令:“抓来!” “是!” 郭晗领命后迅速冲出堂屋,朝着韦二牛的奴仆追去。 郭晗身体健壮,武艺不俗,且擅长奔跑,而那奴仆很是紧张,加上院门关着,让他耗费了时间开院门,以至于他刚跑出院门不一会儿,就被郭晗抓了回来。 袁庆柏对鲁良喝令:“去传一队护军营官兵过来!” “是!” 鲁良忙领命去传人。 皇宫的外围由护军营守卫,目前护军营的统领是老武将戚自章。 韦二牛吓得捣蒜价叩头,哭着哀求:“圣上,奴才知错了,奴才虽有贪墨事却贪得不多,求圣上念及奴才服侍先皇多年的份上,饶了这一遭吧。” 袁庆柏没搭理。 很快,鲁良领着一队护军营官兵过来。 带队的武官叫贺继昇,是正三品的护军参将。 这贺继昇跟袁庆柏倒是有些缘分。 袁庆柏曾考过武状元,贺继昇便是那届武举的武进士,可以算是袁庆柏的同年了。 后来袁庆柏担任侍卫处领侍卫内大臣,贺继昇经常跟着他办差。 袁庆柏登基后,亲自提拔了不少自己熟悉的武官,因贺继昇文武双全且人品不坏,袁庆柏将贺继昇提拔为护军参将。 如此,既可让袁庆柏对护军营这块更放心,也可让贺继昇在护军营历练,为日后提拔到边疆前线做铺垫。 因这些缘分,加上今日可为袁庆柏办差,眼下贺继昇颇为激动地对袁庆柏跪拜道:“臣贺继昇叩请圣上金安!” 袁庆柏见鲁良招来的是贺继昇,感到一点亲切,当即命贺继昇将韦二牛及其奴仆捆绑看押。 袁庆柏自然没了跟鲁良聊往事的心思,也没了雨中闲步的心思,当即回到了皇宫养心殿,并将贾珠招来觐见。 贾珠来养心殿时,尚且不知缘故,听袁庆柏亲自讲述了原委,不由紧张起来,跪拜在地:“臣有罪!” 袁庆柏沉声问道:“韦二牛如此贪赃枉法,你事先是否知情?还是故意同流合污,包庇韦二牛?” 贾珠恭声道:“圣上明鉴,臣事先并不知情,又怎敢同流合污?但臣作为内务府堂官,对此确有失察之罪,请圣上惩处。” 袁庆柏之前已确认此事,眼下见贾珠一副坦诚的样子,便认定贾珠所言应该属实。 “平身吧。” 袁庆柏脸色缓和,待到贾珠起身,他跟贾珠详细商议起了此事。 先前承泰帝在位时,整饬吏治,严惩贪腐,然而也有所疏漏。 比如,承泰帝在位多年,对内务府这块的整饬一直不严格,导致这块的贪腐一直都不轻。 袁庆柏登基后,忙着其他事务,对内务府整饬有限。 内务府机构复杂,事务繁冗,贾珠掌管内务府才大半年,还顾不上大力整治贪腐,他也不敢擅自在内务府大动干戈。 贾珠确实不知韦二牛如此贪赃枉法。 韦二牛防范做得好,掩盖贪墨的手段高明,加上他的特殊背景,以至于贾珠跟袁庆柏一样,也认为韦二牛是个可信之人。 袁庆柏恨不得即刻在内务府展开一场严肃的反贪风暴。 只是,出于大局考虑,此事目前有所不便。 不过,韦二牛此次是要处死的,以儆效尤。 袁庆柏要求贾珠自今以后仔细关注内务府的贪腐情况,也坚定了以后经常亲择简拔内务府属官并时加监督的想法。 至于鲁良,虽说今日检举韦二牛有功,但他此前确实有贪腐之事,他也已年老体衰,袁庆柏没有重新启用他的想法。 念及鲁良检举有功,也念及昔日情分,袁庆柏让贾珠将鲁良女儿女婿的赌债问题给解决,并保障好鲁良往后的生活,让鲁良得以善终。 …… …… 因贾芸之事,贾珠本打算今日按时下班,傍晚去宁国府同贾芸一起吃晚饭,对贾芸训教一番。 只是没想到,今日突然冒出了韦二牛贪赃枉法之事。 为了处理此事,贾珠今日又加班加点,忙到天色已冥才回到荣国府,贾芸则早已在荣国府等候。 贾珠对贾政请安过后,便由贾芸领着来到隔壁的宁国府, 贾芸业已在宁国府内宅正房宁祥堂摆了一桌酒席。 宁国府当家人摆酒席请客,一般是在外宅大厅。 在贾芸看来,贾珠身份特殊,又被他视为贵人恩人,所以每次他请贾珠来宁国府吃东道,若无外人在场,便会将酒席设在宁祥堂。 何况,今日贾芸已提前得知,因贾珠向袁庆柏保举,袁庆柏任命他为内务府员外郎,对他而言,这又是一份不小的恩情,也是一份不轻的情义。 此刻,宁祥堂内摆出的酒席虽不简陋,倒也算不上奢侈,因贾芸知道贾珠素来不喜铺张浪费,今日入席的又仅有贾珠和他二人。 贾芸恭敬地将贾珠请入宁祥堂,接着便要请贾珠落座。 不料贾珠突然道:“且不忙落座,落座前,我有一样重要东西给你。” 贾芸疑惑:“不知是何物?” 贾珠淡淡一笑,当即命人将袁庆柏御笔亲书的那幅字送上前,贾珠恭谨接过后,迈步走到堂屋正中,对贾芸道:“圣上御笔亲书了一幅字赐你。” 贾芸闻言一惊,不用贾珠提醒,他便忙不迭噗咚一声跪在了地上。 贾珠对贾芸的这番恭谨感到满意,当即将那幅字展开,高声诵道:“尔当清廉自律!” 诵完,贾珠又将袁庆柏今日对贾芸的训诫,对贾芸高声传达了一番,并让贾芸将这幅字精心装裱,悬于宁祥堂。 接着,贾芸恭谨地跪爬上前,从贾珠手中接过了字,情不自禁看了又看,心潮澎湃。 “我贾芸即将是内务府员外郎了,且尚未赴任就被圣上赐了这幅字!” ------------ 第154章 命中注定的一对鸳鸯 贾珠同贾芸喝了几杯酒,期间不断训教贾芸,要求贾芸务必铭记圣上的赐字箴言,入内务府任职后严于律己,清廉奉公。 几杯酒下肚,贾珠已微醺,没打算继续喝,他不嗜酒,很少喝醉。 这时,微醺的贾珠对贾芸问道:“你如今已十九岁了吧?” 最近刚过了年,意味着现在的贾芸已经十九岁。 “是的,大叔。” 贾芸恭声回应,按贾家族谱,草字辈的辈分低,贾芸对贾珠的称呼是“大叔”,对贾琏的称呼则是“二叔”。 贾芸凝视着贾珠,他立刻意识到,贾珠不会无缘无故突然问到他的年龄。 果然,贾珠接着便道:“十九岁了,婚姻大事该尽快安排了。” 在这个时代,男儿十九岁便已是不小的年龄,贾芸作为宁国府袭爵人和当家人,且即将踏入官场,确实该尽快安排婚姻大事了。 贾芸毫不犹豫地说道:“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父亲早亡,关于我的婚事,我觉得还须大叔做主才好。” “我晓得,我如今作为这座东府的袭爵人和当家人,婚姻大事已不是个人的私事,而是关乎到西府,关乎到咱们贾家,须得谨慎。” “头里我已和我娘商议过,说此事须得大叔做主,我娘已同意了,所以此事还得劳烦大叔了。” 贾珠听到这番话,感到欣慰,觉得贾芸能有这种见识和想法,不枉费他大力提拔保举贾芸了。 确实,凭贾芸现在的身份,他的婚事不只是私事,关乎到荣国府,关乎到整个贾家。 贾珠称赞了一番贾芸,随后道:“既然你有这种想法,你娘业已同意,那么,你的婚姻大事,我便好好给你物色安排。” “有一点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那便是,你不适合跟权贵豪门联姻,你可理解为何如此?” 贾芸顿了顿,说道:“我以为,咱们贾府如今已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盛,已引起不小的非议。” “再者,大叔又保举我入了内务府为员外郎,此事势必也会引发非议。” “此种情形下,我的婚姻应该低调,凡事当有分寸,设若我还跟权贵豪门联姻,就有些不知分寸了。” “届时不仅会招惹更多的非议,或许还可能惹圣上不喜。” “这是侄儿的一点想头,不知对是不对,还请大叔赐教。” 贾珠再次感到欣慰,点了点头:“正是如此,也合该如此,望你能理解我的这番良苦用心,别因不能跟权贵豪门联姻而心生怨怼。” 贾芸忙道:“大叔这话儿可就见外了,适才已说了,我的婚姻由大叔做主,大叔费心为我考虑,我又岂能不知好歹?” “况且,我能有今日这般身份家业,多亏了大叔器重提拔,又岂能不顾大局,妄想跟权贵豪门联姻。” 这话发自肺腑。 贾芸本来家境不好,在贾珠的帮助下,他一飞冲天,成了权贵,对贾珠感恩不已,他也是个顾大局识大体的。 贾珠道:“按国孝制度,咱们作为勋贵之家,只在百日内不许嫁娶,却还有个一年内不许筵宴音乐。” “我以为,你当在先皇驾崩满一年后成亲为好。” “如今距离先皇驾崩还不足一年,要过两个月才满一年,咱们也无须着急,我且好好为你物色,你可在今年秋冬大婚,纵然明年大婚也不迟。” 贾芸点了点头,恭敬道:“多谢大叔费心考虑,此事全凭您做主。” …… …… 晚餐结束后,贾芸恭顺地将贾珠送到宁国府大门外,若非贾珠推辞,贾芸便会将贾珠送到隔壁的荣国府了。 送完贾珠,贾芸返回内宅,进了内书房,准备读一个时辰的书再就寝。 贾珠多次叮嘱贾芸要多读书,贾芸自己也有这种想法,他知道,多读书对他有利。 眼看着马上要去内务府当官了,贾芸觉得自己更有必要多读书。 此刻,贾芸来到内书房,发现丫鬟小红正守在内书房,已在房里燃起了灯火,还备好了脸盆和热水。 这丫鬟小红,年方十六岁,穿着几件半新不旧的衣裳,一头黑鬒鬒的好头发挽着个髻,虽不是多惊艳的美人,却是俏丽干净,有几分姿色。 小红是容长脸面,细巧身材,而贾芸是容长脸,长挑身材。 两人在这方面相似。 小红本是荣国府的奴仆,姓林,小名红玉,只因“玉”字犯了林黛玉、贾宝玉的名字,便把这个字隐起来,都叫她“小红”。 她的父母乃是如今荣国府奴仆中权力最大的林之孝夫妇。 此前,贾珍发配边疆效力赎罪,宁国府的世爵和家产都由贾芸继承,贾蓉对此很不甘心,不愿搬出宁国府。 贾母心疼贾蓉,也不想让贾蓉搬出宁国府。 问题是,贾蓉若不搬出宁国府,岂不是违抗了袁庆柏的旨意? 好在,贾珠对此不糊涂,说服了贾政,又同贾政一起说服了贾母、贾蓉。 于是,贾蓉愤愤不平地搬出了宁国府,连带着,贾珍和贾蓉的妻妾都跟着搬出,还有一些下人也搬出,多半是丫鬟。 有的丫鬟被贾珍、贾蓉沾染过的,自然不便再服侍贾芸。 还有的丫鬟是服侍贾珍、贾蓉以及两人妻妾的,也不便再服侍贾芸。 如此便导致宁国府的丫鬟不够使了。 依然是贾珠援助,让荣国府的林之孝夫妇,从荣国府挑选几个丫鬟送入宁国府,其中就包括了小红。 小红不仅被送入了宁国府,且成为了服侍贾芸的丫鬟。 因贾芸尚未娶妻,且连一个房里人都没有,林之孝夫妇希望自己的女儿能成为贾芸的房里人,得一个姨娘的身份。 小红自己也有这种想头,觉得自己有三分容貌,着实想往上攀高。 进了宁国府服侍贾芸后,小红愈发想攀成贾芸的房里人,盖因贾芸既成了权贵,且年轻英俊,性格好,又努力奋进。 因而,小红经常故意在贾芸跟前现弄。 贾芸果然喜欢上了小红,甚至生出了娶小红为妻的念想。 若贾芸没有骤得宁国府的大富贵,还是以前那个生活艰苦的他,能娶到小红这样的妻子,可以算是他的幸运了。 然而现在,凭他的身份,若娶小红为正妻,让小红这么个丫鬟成了宁国府的当家夫人,自然不妥。 哪怕是贾珠,也不会赞成这种事,因为这种事一旦发生,也会招惹非议。 此刻,内书房中,贾芸微微一笑,对小红问道:“你怎在此?” 小红笑着回应:“我猜到二爷送走了珠大爷,必会来此读书的,所以先来此准备一番。二爷且洗把脸,精神精神,才好读书呢。” 贾芸心生爱意,当即在小红的服侍下,洗了把脸,期间,小红的双手在他的脸上触碰,让他不禁心有涟漪。 待到小红用毛巾给他擦脸,两人面对面近距离望着彼此,他心中不仅只是涟漪,仿佛像是荡出了阵阵波浪。 他情不自禁凝视着小红,展现出了喜爱甚至有点痴迷的神情。 这一刻,比起贾芸,小红更加情迷,一张俏丽干净的脸蛋已经泛红,宛若开出了粉色桃花。 小红不禁低了低头,马上又抬起头,勇敢地跟贾芸对视,口中喃喃了一声:“二爷……” 别看她是只是年龄不算大的丫鬟,却是个善于攀附的,且是个敢作敢为的,敢于追逐自己的爱情和前途。 反倒是贾芸,面对眼下这种局面,紧张甚于小红,也没有小红的果敢。 贾芸干咳了一声,说道:“我该读书了。” 说完朝着塌上坐去。 小红心中有所失落,不过还是挤出了笑脸,上前帮贾芸挑了挑灯芯,又给贾芸斟上一杯热茶。 倒了洗脸水后,小红又坐在贾芸附近,一面做针黹,一面陪伴着读书的贾芸,但凡贾芸需要服侍,她就立刻放下针黹上前服侍。 贾芸虽在认真读书,还是多次情不自禁看向小红,想着曾经艰苦的自己,对比如今这样的自己,不禁在心中感叹自己行了大运。 一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 贾芸依然在认真读书。 这时,小红起身上前,关心地提醒道:“二爷,你读书已过了一个时辰了,夜了,该就寝了。” 贾芸点了点头,在小红的陪伴下,回到自己的卧房,又在小红的服侍下,洗了脸还泡了脚。 此前小红曾主动提议要给贾芸暖床,意思是,因为天寒,她先睡进贾芸的被窝,待被窝暖了后,贾芸再睡。 这种事在豪门大户里再正常不过。 只是,贾芸婉拒了小红,甚至不让小红宿在他房里服侍夜间的一应茶水、起坐呼唤之事。 贾芸觉得自己刚成为权贵没多久,不该娇贵,更不该这么快就跟小红发生男女之事。 今夜,小红又一次提议要宿在贾芸房里方便夜间服侍,被贾芸婉拒。 小红无奈之下唯有离开,离开前,她突然拿出一方手帕子,放在了床沿上,对贾芸道:“这手帕子是我绣的,送给二爷。” 说完她红着脸低着头走了出去。 贾芸拿起手帕子看了看,发现上面绣了一对精美的鸳鸯! 他又一次心动了。 心中感叹,虽不便娶小红为妻,却要让小红成为自己的房里人。 原著里,贾芸和小红就结成了夫妇。 现在,虽然袁庆柏的出现改变了不少原著轨迹,贾芸和小红却好像命中注定了依然要成为一对鸳鸯…… ------------ 第155章 贾家丑事 数月之前,贾珍的妻妾搬出了宁国府,贾蓉及其妻妾也搬了出去,还有不少下人跟着搬出。 这么一大群人,自然不便寄居在荣国府。 别说王夫人不乐意了,哪怕是贾母,也不乐意这种事。 荣国府虽大,住在里头的人已很多,腾不出房舍供贾蓉这一大群人寄居。 况且,贾母也担忧宁国府搬出的女人们扰乱败坏荣国府。 贾蓉这一大群人,搬进了宁荣街附近的两所宅院。 这两所宅院是相邻的,其中一所,供贾珍的妻妾丫鬟居住,隔壁一所,则是贾蓉及其妻妾丫鬟居住。 这是贾珠特意安排的。 贾珠深知贾蓉性情,知道贾蓉之贪色不亚于其父贾珍,是个荒淫无耻之徒,而贾珍的妻妾丫鬟几乎都貌美,设若让这群女人跟贾蓉住一块儿,恐生逆道乱常之事。 为了贾府之兴衰,为了贾家之荣辱,贾珠实在操心劳力。 自从袁庆柏登基后大力提拔贾珠,贾家爷们中的顶梁柱,既不是贾政,更不是贾赦,而是贾珠了。 自从贾珍受到严惩,有一个女人的日子很不好过。 她便是贾珍的小妾偕鸾。 贾珍因违国孝纳她为妾受到严惩,以致于在贾母、王夫人看来,她是红颜祸水,丧门之星,贾珍的续弦夫人更是对她恨意深深。 贾珍确实喜爱偕鸾,虽说他受到严惩跟这个小妾有关,但他被发配边疆效力前,特意跟贾母和贾珠打了招呼,不要撵走偕鸾,也不要威逼偕鸾自尽,让偕鸾跟他的续弦夫人住在一起。 贾珍觉得自己被发配边疆效力只是暂时之困,凭如今贾府的鼎盛,保不定不久后他就能旋归京师,届时偕鸾依然可以侍奉他。 贾母、贾珠则都觉得,若是将偕鸾撵走,任她勾连其他男人,不仅是给贾珍戴绿头巾,也会让贾家蒙羞,两人也都不忍心威逼偕鸾自尽。 于是,偕鸾跟着贾珍的续弦夫人,一起搬入了宁荣街附近的一所宅院。 在贾母的授意下,偕鸾被圈禁在后罩房的一间陋室,居住环境类似下人,也没有丫鬟服侍,只有一个嬷嬷看守。 贾母还要求偕鸾持斋诵佛,为贾珍祈福,为贾家祈福。 这还不算,因贾珍的续弦夫人对偕鸾恨意深深,几个月来一直苛待偕鸾。 就连贾珍的其他小妾和丫鬟,也多半厌恨偕鸾,认为是偕鸾害了自己,这些小妾丫鬟也不待见偕鸾。 由此可以想象,偕鸾这几个月的日子有多熬煎,若非她怕死,就会寻短见自尽了。 而就在最近,偕鸾黑暗的日子忽现曙光。 这曙光是贾蓉带来的。 贾蓉早就迷上了偕鸾的美色,如今他畏惧的贾珍被发配了边疆,偕鸾又陷苦海,他便觉得自己有机可乘了。 而且,贾珍爬灰过他的妻妾,他因此对贾珍心怀恨意,想着自己勾搭偕鸾,便算是对贾珍的报复了。 贾蓉并非胆小之辈,原著里他可是敢跟尤二姐行苟且之事,甚至敢教唆贾琏违国孝家孝偷娶尤二姐为二房。 于是,最近贾蓉找了个机会,偷偷教唆了偕鸾,让偕鸾出逃! 偕鸾被贾蓉说动了,她早就对年轻英俊的贾蓉有好感,也很想摆脱当下生不如死的生活,贾蓉还向她保证了,以后会善待她,跟她相爱相守。 这日,逃跑的良机来了。 这日,贾珍的续弦夫人去荣国府巴结贾母了,其所住的宅院看守松弛。 这时,偕鸾趁机由宅院后门溜了出去,随即坐上了一辆贾蓉提前备好的马车,马车快速奔向了神京城东垣的东直门,抵达东郊的一所四合院。 这所四合院也是贾蓉提前备好的。 据贾蓉推测,贾家应该不会大张旗鼓搜寻偕鸾,这种情况下,东郊的这所四合院以后便是他和偕鸾的爱巢,若贾家大张旗鼓搜寻,他再偷偷安排偕鸾住到更远更隐秘的地方。 偕鸾出逃不久,就被看守她的嬷嬷发现,这嬷嬷大惊失色,忙不迭跑去荣国府,向贾珍的续弦夫人禀报。 当贾母得知此事,都不免愕然。 贾珍的小妾偕鸾竟然出逃了? 岂有此理! 贾母怒不可遏,恨不得大肆搜寻,将偕鸾抓回来,但她也知道,若如此大张旗鼓,此事就会广为流传,会让贾家蒙羞,累及元春、贾珠、贾政的名声,甚至可能影响到今日刚去内务府报到任职的贾芸。 再三思虑后,贾母决定派人去向贾政、贾珠通报消息,看看这两位当家爷们有何决策。 贾政、贾珠闻讯,都认为此事不宜声张,派人悄悄搜寻即可。 本来还挺紧张的贾蓉,因此放松了一些,心中甚至有些得意。 这日下午,贾蓉便难耐心中燥热,骑马悄悄到东郊,来到了他安顿偕鸾的四合院。 这所四合院虽位于神京东郊,却是地偏人稀,附近有田野、果园,不远处还有山丘起伏。 贾蓉在四合院门口下马,亲自上前敲了敲院门。 一个唤作妆儿的丫鬟,躲在门后紧张地问道:“是谁?” 妆儿是贾蓉最近才买的丫鬟,专门买来服侍偕鸾的。 妆儿并非美人,身形高大健壮,颇有气力。 贾蓉寻思着,保密起见,不可多遣丫鬟婆子服侍偕鸾,只安排一个丫鬟,而妆儿既可做粗使丫鬟,也可充当贴身婢女使唤。 贾蓉本想给妆儿起名“壮儿”,因“壮儿”不雅,不适合做丫鬟名,才取了谐音“妆儿”。 此刻,面对门内妆儿的询问,贾蓉道:“你蓉大爷在此!” 妆儿闻声松了口气,这才打开院门,恭迎贾蓉入内。 贾蓉对妆儿问道:“人呢?” 妆儿道:“在屋里呢。” 贾蓉点了点头,迫不及待迈步急趋正房,甫至堂屋外,便已瞧见了堂屋里的偕鸾。 望着偕鸾姿容秀丽、体态婀娜的身影,贾蓉激动得心花怒放,步履愈疾,跨门槛而入。 “蓉大爷!” 偕鸾看着面目清秀、身材妖娇、轻裘宝带、美服华冠的贾蓉,心中也激荡,先给贾蓉蹲了个万福,便抬起头来,双眸盈盈似水地凝视着贾蓉。 贾蓉心痒难挠,掏出一块五两的银锭递向妆儿:“赏你的,切记严格保密,日后尽心服侍姑娘。” 贾蓉此前对偕鸾的称呼是“姨娘”,现在却不这般称呼了。 妆儿欣然接过了银锭:“蓉大爷放心,我省得的。” 贾蓉挥了挥手示意:“去屋外守着。” 妆儿会意一笑,走出了堂屋。 贾蓉忙抓住了偕鸾的手,牵着偕鸾步入了卧房。 刚入卧房,贾蓉便将偕鸾紧紧拥在了怀里,对着美人的耳畔呵气说道:“宝贝儿,我可想煞你了!” 偕鸾爱慕贾蓉,且年龄跟贾蓉相仿,性格有些娇憨,又提前料到会有眼下这种局面,因此并不推拒,只是不禁怯怯嘀咕了一声:“大爷,我……我害怕,这事儿若泄露了,我怕是活不成了。” 贾蓉将偕鸾放开了些许,跟偕鸾四目相对,故作郑重地说道:“你尽管放心,我和你说过的,此事不易泄露,纵然泄露了,我也会奋不顾身,安排你逃往更远更隐秘的去处。自今往后,我必会好好疼你爱你,咱们两个要长长远远地厮守才好。” 说完贾蓉便急不可耐地朝着偕鸾吻去,偕鸾开始还有些矜持,不过很快也情难自禁,热情地回应,两人一时翻云覆雨,共赴巫山。 而眼下,荣国府正派不少人在悄悄搜寻偕鸾,贾母、贾政、贾珠等人都在为此担忧着…… 而在距离神京城遥远的边疆,贾珍正在效力赎罪…… …… …… 这日,贾珠未延工时,按时下班后急匆匆回到了荣国府,又急匆匆来到了贾蓉所住的宅院。 “蓉哥儿失踪近两个时辰了?” 贾珠得知,今日下午贾蓉说要出去搜寻偕鸾,结果去了近两个时辰还没回来,这让贾珠心中疑窦。 贾珠故意等了片刻,方见贾蓉回来。 贾蓉见贾珠竟然在他的住宅等着,不禁有些心慌意乱。 贾珠沉声盘问起来:“蓉哥儿,你去哪了?” 贾蓉故作镇定:“去搜寻那姨娘了。” 贾珠又沉声问道:“怎去了这许久?可搜到下落了没有?” 贾蓉道:“我去城外搜寻了,尚未搜到。” 贾珠问:“你怎知她逃往城外去了?” 贾蓉道:“我寻思着,她既然出逃,必是要往城外逃的。” 贾珠双目如炬,逼视着贾蓉:“你去城外何处搜寻的?” 贾蓉愈发心慌:“我……我去了东郊。” 贾珠问:“你怎知她逃往东郊?” 贾蓉道:“我也不知,只是猜测,与其在家里候着,不如去搜寻搜寻。” 贾珠问:“那你为何偏偏猜她逃往东郊,而不是逃往北郊西郊南郊?” 贾蓉语塞了…… 接下来,贾珠又继续问了几个问题,贾蓉的回应愈发显得含糊其辞。 一番盘问过后,贾珠心中暗叹:“看来偕鸾此次出逃多半跟蓉哥儿有关啊!若真如此,我贾家又闹出丑事来了,唉!” ------------ 第156章 庆柏祭拜父皇 贾珠实乃劳心劳力之人。 内务府和钦天监这两块的工作就已繁重。 昨日又爆发了韦二牛贪腐案,此案由贾珠这个总管内务府大臣负责审理,其中牵扯到一群贪腐的内务府人员,有些棘手。 偏偏今日又有贾珍之妾偕鸾出逃之事,而且贾珠推测多半与贾蓉有关。 真是够累的,身体累,心更累。 贾珠知道,韦二牛贪腐案是当务之急,袁庆柏命他尽快审清此案。 但对他而言,贾蓉和偕鸾之事同样不容稍缓,不能任由这两人逆道乱常,败坏贾家的名声,尤恐累及皇后元春和贾政的名声。 贾政的名声也很重要。 贾政本非科举出身的官员,最初是因其父亲贾代善临终时上遗本,被景安帝额外赐予的工部主事官位。 袁庆柏登基后,将贾政破格擢升为正二品的礼部侍郎,就已经引起不小的非议,认为贾政没这种资格也没这种能力。 只因贾府非比寻常,贾政又成了国丈,当时倒没人拿这事儿上奏折劝说袁庆柏。 而贾珍违国孝纳妾之事爆发后,就有数人上奏折说贾政不配当礼部侍郎。 礼部,可是掌礼教的。 贾政作为礼部侍郎,他的家族岂能礼教乱套? 在贾珠看来,今若偕鸾出逃之事果真与贾蓉有关,且两人有了苟且之事,一旦传开,对贾政的影响就不小。 肯定又会有人上奏折弹劾贾政,说不定有人会在御前会议上谏言,届时不仅会让贾政难堪,也会让袁庆柏尴尬,保不定袁庆柏会黜降贾政。 所以,贾珠认为自己有必要迅速处理偕鸾之事。 …… …… 偕鸾出逃的翌日,贾珠虽照常去内务府当值,却是派了一名心腹仆人,令其悄悄跟踪贾蓉。 这名仆人办事颇为机敏,而贾蓉刚得手偕鸾,这日又心痒难耐,一早便又迫不及待骑马前往东郊跟偕鸾私会,鬼混到下午才回来。 贾蓉自以为行事隐秘,殊不知他今日的行踪已被贾珠的仆人窥探。 这日下午,仆人急匆匆将情况禀报了贾珠。 虽说仆人没能进入东郊那所四合院,没能见到偕鸾,更没能见到贾蓉和偕鸾私会的情景,却是让贾珠几乎确定了偕鸾出逃与贾蓉有关,也几乎确定了这两人真有了逆道乱常之事。 于是,贾珠下午三点多就下值了。 下值后,贾珠未回荣国府,而是直接乘坐马车赶赴东郊,来到了偕鸾所住的四合院。 院外,贾珠亲自上前敲门,里头传来丫鬟妆儿的问话声:“是谁?” 贾珠故意道:“蓉大爷遣我来的。” 妆儿又问:“蓉大爷遣你来所为何事?” 贾珠道:“事体紧要,门外不便说的。” 妆儿心中纳闷,不过犹豫了一下后便打开了院门。 这细节就体现出了贾珠的智谋,若非他故意这般说,妆儿就不会开门了。 院门甫开,贾珠遽闪身而入,他的两名心腹仆人亦随之窜入,顿时将妆儿唬了一跳。 妆儿紧张地问道:“你……你们要做什么?” 贾珠语气温和:“我是荣国府的贾珠,是贾蓉的大叔。” 妆儿一听更紧张了,神色慌张起来,虽说她是贾蓉最近才买来的丫鬟,服侍偕鸾才一天,却是已听偕鸾聊过荣国府及贾珠。 贾珠见妆儿的神色,愈发确定了自己的推测。 他逼视着妆儿,神色严肃起来:“偕鸾在此?” 妆儿愈发慌张,支支吾吾道:“我……我不晓得……” 这时,贾珠听到正房传来一阵“砰”的声响,他朝着正房南窗望去,又迈步急趋正房,来到卧房,发现偕鸾正摔倒在南窗下。 原来,方才偕鸾在卧房南窗窥望,发现贾珠来了后惊惶不已,一不小心从南窗下的炕上摔倒在地,造出“砰”的声响。 偕鸾见贾珠已进了卧房,不禁蜷缩于地,面如土色,双目紧张地看了看贾珠,又羞愧地低了低头。 贾珠叹了口气:“你且起来。” 偕鸾却不动,既是刚才摔疼了,也是心惊胆战导致身体发软。 贾珠瞥了眼跟进卧房的妆儿,吩咐道:“将她扶起坐下。” 这一声不怒自威。 当即,妆儿小翼地上前,将偕鸾搀扶而起,又让偕鸾坐在了榻上。 贾珠则坐在了对面,故意等偕鸾心情舒缓一些再问话。 须臾,偕鸾对妆儿道:“给珠大爷奉茶。” 妆儿忙去斟了一杯茶,双手恭捧,递给了贾珠。 贾珠呷了两口茶,转头盯着偕鸾,说道:“你何故出逃?又是何以逃出的?你与蓉哥儿是何干系?皆从实招来吧。你当知道,事到如今,你瞒是瞒不住的,坦白从宽,你眼下告诉我,我或可为你指明一条生路。” 在偕鸾眼里,贾珠乃是威严的大人物,年轻娇憨的她,下意识就不敢抗拒贾珠的盘问。 今日见到贾珠,偕鸾实在惊慌,认为自己活不成了,眼下贾珠却说可为她指明一条生路,让贪生怕死的她复见生机。 于是,尽管羞愧不安,偕鸾还是一五一十将事情原委都告诉了贾珠,包括了贾蓉教唆她出逃,也包括了她已与贾蓉发生了苟且之事。 贾珠已提前料到如此,眼下得以证实,并没有多惊讶,只是胸口气闷发堵,唉,贾家果然又闹出丑事来了! 不行,不能任由这次的丑事传播开来,须尽力掩盖! 所幸者,此事并未触犯律条,掩盖此事也并不违法,贾珠不致因此愧对了袁庆柏。 至于如何处理此事,今日来找偕鸾之前,贾珠就已经想好了。 在贾珠看来,偕鸾是个苦命女子,她先是被赖二买给贾珍为妾,贾珍坏了事后,她又被圈禁在陋室持斋诵佛,遭受苛待,为了好好活着,她在贾蓉的教唆下出逃,与贾蓉发生了苟且之事。 贾珠不认为偕鸾全然无过,但罪不至死。 撵是不能撵的,撵走了偕鸾,偕鸾难免勾连其他男人,给贾家蒙羞,且可能会泄露她和贾蓉的苟且之事。 而且,偕鸾的户籍还在贾珍名下,是贾珍的妾室,撵了她,她就相当于流民,这么一个美貌娇弱的女流民,且是见不得光的,在这个世道,命运可能会凄惨。 贾珠当然更不会成全贾蓉和偕鸾这一对。 思之再三,唯有一策…… 这日,贾珠悄悄将偕鸾带了回去,并将事情原委告知了贾母、贾政。 贾母、贾政皆惊愕而怒。 贾珠提出了自己所想的法子,得到了贾母、贾政的认同。 法子便是,在荣国府的大后院改造出一座小尼姑庵,将偕鸾圈禁其中,从此带发修行! 贾珠并未食言,让偕鸾能够活下去,然而却不会活得好…… 至于贾蓉,贾珠现在还没有好法子管教他,只是对他加以训诫,希望他以后不要祸害到贾家。 …… …… 迅速处理了偕鸾之事,贾珠又抓紧审理韦二牛贪腐案。 不过几天的时间,此案便已审理个清楚明白。 此案,除韦二牛贪腐不轻,还涉及到多名同流合污的内务府人员。 遵照袁庆柏的旨意,二月初三这日,韦二牛就被施以杖毙之刑。 行刑之地有些特别,乃是在皇宫西华门外的会计司衙门口。 是日,众多内务府官员毕集于会计司,现场目睹韦二牛杖毙的情景。这也是袁庆柏的旨意,目的显然是为了以儆效尤。 贾珠亲自监刑。 是日,神京城的天空中忽然下起了雨,不是绵绵的小雨,也不是霏霏的细雨,而是一场滂沱倾盆的大雨。 虽已是二月初,这场大雨却是带着残冬之寒,仿佛一下子将近日冬尽春来的气候又拽回了冬季。 就是在这场大雨之中,会计司衙门口人群攒聚,众内务府官员纷纷围观着正在被施以杖毙之刑的韦二牛。 这场大雨让这场杖毙之刑显得愈发严肃。 砰砰砰…… 噼里啪啦…… 杖击之响和雨落之声混为一团。 现场气氛十分肃杀。 而这时,天隆帝袁庆柏正身处皇宫内的奉先殿,即大周皇室的家庙,他正立在后殿之中,面朝着先皇承泰帝的神牌。 “父皇,韦二牛昔为您藩邸时的心腹奴才,贴身侍奉你多年,深受您的喜爱器重。可惜,他竟辜负了您的隆恩,犯下您生平所恶的贪污腐败之罪,今于西华门外受杖毙之刑。” “父皇,您君临天下时,最所关心者乃整饬吏治。为此您竭虑殚心,朝乾夕惕,一举而挽皇祖父晚年在位时的腐败风气,此乃您最大的功绩。儿臣对此铭记在心,亦知吏治之重。” “然,儿臣志在改革,执政就须稳沉持重。今儿臣登基未及一年,不便大张旗鼓以整吏治,此番杖毙韦二牛,不过是牛刀小试。” “愿父皇在天之灵鉴察儿臣之心,儿臣他日必当大力整饬吏治,严惩贪墨,以延续皇祖父与父皇所创之大周盛世,使我大周国泰民安,且威震寰宇!” 袁庆柏一边伫立一面轻声感叹。 感叹完,他对着承泰帝的牌位上香行礼。 殿外,大雨如注,寒气逼人…… ------------ 第157章 庆柏妙玉初见 二月初三这日,袁庆柏孤身于奉先殿祭拜。 到了二月初五这日,袁庆柏又来到奉先殿,不过此次他领着袁庆松、袁庆树等人。 这日,袁庆松、袁庆树同时晋封亲王之位。 晋封后的袁庆松、袁庆树,分别成了肃谦亲王、肃瑞亲王。 昔日,景安帝所封亲王,皆以“义”字打头,承泰帝所封亲王,皆以“忠”字打头。 袁庆柏亲择“肃”字,作为他所封亲王的打头之字。 肃,可作庄重、严肃之解,可作恭敬之解,还可作整理、整饬之解。 袁庆松、袁庆树晋封亲王的翌日,即二月初六,袁庆柏奉陪何太后,自皇宫移居圆照园。 去年九月初五,袁庆柏奉陪何太后由圆照园住回皇宫,算起来,迄今已历五个月了。 别说袁庆柏及其后妃了,连何太后都觉得继续住在皇宫是熬煎。 别看皇宫威严气派,何太后却不喜在此居住。 皇宫建于明朝永乐年间,迄今已历三百年,虽说期间没少修葺,可这么一座历经岁月沧桑的建筑,难免有陈旧之感。 三百年期间,这座皇宫里不知死了多少人,白日还好些,每到夜间,气氛就会显得阴森。 别的不说,单说何太后居住的景仁宫,三百年期间就死了不少人,包括了后妃、宫女、太监等等, 皇宫虽大,可内廷女眷的活动范围很有限,包括了太后。 相较之下,圆照园的居住环境胜之多矣。 因此,当袁庆柏向何太后提议,以后除特殊情况,每年春夏秋三季都住在圆照园,只有冬季住回皇宫,何太后果断赞成了。 …… …… 二月初七,即袁庆柏移居圆照园的次日,是个温暖的晴日。 几天前那场滂沱倾盆寒气袭人的大雨,仿佛是残冬的最后一次抖擞,今日一轮暖阳,又将气候拉进了春季。 时隔五个月重返圆照园,又值此暖洋洋的春日,让袁庆柏心旷神怡,起了游园的心思,也可放松一下因国事政务受累的心神。 于是,午睡醒来,袁庆柏便游赏起了圆照园,漫步于园中,倒是没有大张旗鼓,仅带着一名贴身的心腹太监。 但见晴日当空,碧空如洗,阳光普照。 诺大的圆照园,三十多个景区,各式各样的建筑,一百多种树木花卉,形形色色的动物,皆沐浴在明媚的阳光中,熠熠生辉。 诸多树木花卉都在阳光中显得生机勃勃。 但也有例外。 比方说冬梅。 此时,袁庆柏已行至圆照园深处,站在一条水道之畔,隔着水道,对面是“日天琳宇”景区。 他望见日天琳宇那边有一片梅林,由上百株红梅构成。 他望见了一片粉红,并非梅林盛放之景,而是梅林凋谢之状,数不尽的粉红色花瓣,在地上铺成了一片,若绮霞之散。 这片梅林都是冬梅,值此春日,却是冬梅凋谢的时节。 袁庆柏并非无意中闲逛至此,实乃有意来到此地,目的是要去日天琳宇,确切地说,是要见一见妙玉。 虽说袁庆柏早就派人悄悄盯着妙玉,后来又安排妙玉住进了日天琳宇,他却还从未见过妙玉其人。 并非不想见,熟读原著的他,穿越来到这个红楼世界,岂会不想见妙玉这位正册里的金钗? 他早想见了,一直忍住了。 因见妙玉有所不便,也因对他而言,见妙玉不过是件小事。 现在他见妙玉的时机已成熟。 所以他趁着今日游园,特意来到了日天琳宇。 此刻,袁庆柏眼前的水道上架着一个木桥,他迈步踏上了木桥,穿桥过水,步入了日天琳宇景区。 突然,他发现凋谢的梅林之中有一个女子的身影。 那女子姿容秀丽,气质若兰,却是带发修行的尼姑,身披月白斗篷,头戴妙常之髻,手执尘尾念珠。 身在林间的她,正低头看着满地铺展的粉红色花瓣,发呆沉思,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莫非她就是妙玉?” 袁庆柏暗自思忖。 为掩饰自己故意安排妙玉入住日天琳宇,袁庆柏除了让牟尼院惠尘师太入居日天琳宇担任主持,并从牟尼院另遴选十一人同行,还指出带发修士可以入选。 如今,日天琳宇共居住着数十名女尼,其中包括了四名带发修士,还居住着一群婆子丫鬟。 眼下袁庆柏见梅林中的带发女尼,姿容出众,气质过人,自然就会猜测她是妙玉,但也可能不是,因为日天琳宇还有其他三位带发女尼。 袁庆柏令随行的心腹太监止步,他独自一人步入了梅林,朝着低头看花发呆沉思的妙玉走去。 此举引起了妙玉的注意,妙玉抬起头看向了袁庆柏。 此前有一回,当妙玉在牟尼院外赏梅,发现袁庆桑朝她走来,她登时心生不悦,欲避之。 而眼下,当妙玉发现袁庆柏朝她走来,她没有不悦。 盖因袁庆柏的外貌气质远胜于袁庆桑,虽说妙玉是带发女尼,但也是个妙龄女子,外貌气质出众的男子对她是有吸引力的。 而且,妙玉登时有了好奇心。 圆照园本就是防卫森严的禁地,位于园中的日天琳宇,因是众女尼所居,平日一般只有宫女太监来此。 眼前突然走来了一位英武不凡、气宇轩昂的贵公子,这让妙玉实在好奇,这位贵公子是何人?怎会出现在此? 联系到昨日当今天子移居了圆照园,这一刻,妙玉甚至有点子怀疑对方会不会就是当今的天隆皇帝? 也只是有点子怀疑,此疑心不大,盖因妙玉不觉得自己今日会遽然得见天子,可对方若非天隆皇帝,又是何人呢? 妙玉双眸凝视袁庆柏,见其渐行渐近,妙玉低首垂眸,随即朝后退却,倒不是想跑,是在用此举示意对方莫再近前。 袁庆柏心领神会,止步不前,望着相距不过数步之遥的妙玉,含笑问道:“想必你是居住在这日天琳宇的修士?” 妙玉略作迟疑,微微颔首,心中想询问对方是何人,却难以启齿,既因矜持,也因性子清高孤傲。 袁庆柏凝视妙玉的明眸,再度含笑问道:“敢问女修士的法号?” 妙玉又略作迟疑,未直接回答,忍不住启唇反问起来:“足下何人?” 袁庆柏笑道:“于此禁卫森严的圆照园中,我一男子能闲庭信步至这日天琳宇,你难道揣度不出我是何人?” 妙玉是个聪慧的,本来她只是有一点子怀疑袁庆柏是当今天子,此刻听到袁庆柏这句话,这份怀疑猛地强烈。 饶是她清高孤傲,还是惊疑之色溢于言表,妙目圆睁,轻启朱唇:“莫非你……您是当今圣上?” 袁庆柏微微颔首,以示肯定。 天啊,他竟真是天隆皇帝,我今日竟突然得遇龙颜! 妙玉呆愣了一下,回过神后,她忙端正身形,行了佛家之礼,恭声道:“佛门带发修士妙玉拜见圣上!” 纵然是妙玉,面对袁庆柏这位天子,也不禁感到威严赫赫。 “果真是妙玉!” 袁庆柏心中感叹,虽说此次他是特意来日天琳宇见妙玉的,却未料到会在此梅林跟妙玉相遇,如此也好,倒省却一番周折。 袁庆柏垂目看了看满地的粉色梅花花瓣,又抬眼重新凝视妙玉,语气温和地问道:“你为何在此打量满地凋零的梅花?” 妙玉倒也没有很拘谨,只是略显羞涩地回应:“我素喜梅花,自打入住圣上的这座园子,常来此赏梅,今见这片梅林凋零,残花满地,不禁生出几分伤感罢了。” 袁庆柏含笑而思。 原著里,林黛玉和妙玉这两位金钗颇为相似。 两人的名字中都有个“玉”字。 两人都来自姑苏,是老乡。 两人都是生来体弱多病,不同的是,妙玉打小就因病入了空门,而虽有癞头和尚要化林黛玉出家,林黛玉父母不愿意。 两人性情相似,都清高孤傲。 两人都对贾宝玉有好感。 设若林黛玉打小就入了空门,她的人生就会跟妙玉相似了。 此刻袁庆柏感到有趣,他由妙玉伤感梅花凋零,联想到了林黛玉。 原著里,林黛玉会伤感花谢,会为此葬花,还创作吟咏了经典诗歌《葬花吟》。 想到这里,袁庆柏对妙玉笑道:“既然感伤花谢,你何不给这些残花一个安身之所?” 妙玉疑惑地看着袁庆柏。 袁庆柏继续笑道:“若任由这些花瓣散落在地,被人脚步践踏了不好。你何不将这些花瓣都扫了,拿土埋上,算作花冢,日久不过随土化了,这叫做‘葬花’,如此既干净,也是你对这片梅林的一番诚意。” 若放在他的前世,他的这番话,十个女人估计十个都会认为他文青病和神经病。 偏偏妙玉很吃这套,甚喜此言,明眸生光,心中欢喜,既喜葬花这种事,也喜当今天子袁庆柏竟是这般高雅脱俗的妙人。 妙玉不禁嫣然一笑:“圣上所言极是,我待会儿便葬花。” 袁庆柏点了点头:“朕要去参观日天琳宇了。” 说完他转身走开,朝着日天琳宇的寺院走去。 妙玉望其背影,怔然片刻,决定即刻返回寺院。 她情不自禁想多瞧瞧他…… ------------ 第158章 赐元春一个景区 袁庆柏走出梅林后,旋踵来至“日天琳宇”的寺院。 主持惠尘得知袁庆柏驾临,亟来迎接,这还是她初见袁庆柏。 因昨日袁庆柏奉陪何太后移居圆照园,惠尘已在筹备迎驾,只是,她本以为会先见到何太后等女眷,没想到今日就突然先睹圣颜。 惠尘诚惶诚恐地说道:“未知圣上今日亲临,未及筹备,怠慢之处,伏望圣上宽宥。” 袁庆柏含笑说道:“无妨,因政务冗繁,朕心神疲劳,见今日这春光大好,遂起了游园散心之念。适才经此‘日天琳宇’,想到有事吩咐此处的主持,特入寺来。” 惠尘好奇:“未知圣上有何事吩咐?” 袁庆柏道:“近日太后将至此礼佛,你宜早作准备,毋得怠慢了。” 惠尘恭谨道:“请圣上安心,老尼必当尽心筹备。” 袁庆柏又道:“再者,朕要为此园中每处景观都赋题咏,有几处已题过了,‘日天琳宇’尚未题,恰逢今日有所诗兴,你引着朕游览一番,朕今日便为此处赋题咏。” 惠尘闻言,岂有推辞之理,忙献媚道:“圣上有此雅兴,老尼倍感荣幸。” 当即,惠尘引着袁庆柏在“日天琳宇”的寺庙游览起来,包括了两排中楼、两排西楼及前后楼之间的穿堂楼,还游览了东面供奉龙王的龙王庙“瑞应宫”。 不愧是皇家寺庙,一番游览下来,连袁庆柏都觉其气派。 袁庆柏不禁忆及承泰帝。 圆照园中之所以会建造“日天琳宇”,主要因承泰帝崇佛。 可惜,“日天琳宇”建成后尚未启用,承泰帝就已龙驭上宾,如今此处被何太后看中,成为何太后的礼佛之地。 居住在“日天琳宇”的尼姑、带发尼姑、婆子丫鬟,几乎都因袁庆柏的到来而惊动。 当惠尘引着袁庆柏游览时,尼姑婆子丫鬟们纷纷跟随,包括了妙玉等四名带发尼姑。 这四名带发尼姑不便接近,都站在稍远处观望。 一番游览过后,袁庆柏步入了一间静室,在惠尘的注视下,他援笔濡墨,写起了题咏。 写的是:“紫微丹地中,立一化城。截断红尘,觉同此山光水色,一时尽演圆音矣。修修释子,渺渺禅栖。踏著门庭,即此是普贤愿海。” 又题诗道: 天外标化城,不许红尘杂。 云台宝网中,时有钟鱼答。 所题意境深远,书法隽永飘逸。 惠尘观袁庆柏所题,赞不绝口,既是故意献媚,也是实心觉得袁庆柏才华横溢,竟能即兴而作此等题咏。 因袁庆柏的御笔亲书要带走,惠尘请示道:“圣上可否容老尼抄录一遍?以供庙中众尼观摩瞻仰?” 惠尘虽身居佛门,却会讲究仕途经济,并非一味静修的出家之人。 袁庆柏自无不应允之理。 惠尘遂援笔濡墨,快速将袁庆柏的题咏抄录了一遍。 事毕,惠尘恭送袁庆柏出寺。 袁庆柏刚离开,众女尼就纷纷迫不及待来到了静室,争观起了惠尘抄录的题咏,妙玉亦在其列。 妙玉将题咏仔细看了几遍,若有所思。 她才情出众,于诗词之道,颇为精通。 在她看来,袁庆柏此次的题咏算不上多好,不过念及对方年轻天子的身份,又念及对方擅长武道,她觉得,袁庆柏能有如此敏捷的诗才,如此高雅的兴致,实属难能可贵了。 她又一次对袁庆柏增添了好感。 此前,她因听闻当今天子年轻英武,文武双全,便情不自禁有些期待一睹天子风采。 今日一见,让她又情不自禁对袁庆柏心生好感,觉得这位天子超出了她的预期,甚至让她有所惊艳。 此前,她在牟尼院外偶遇袁庆桑,让她感到晦气不祥。 今日,她在“日天琳宇”偶遇袁庆柏,则让她觉得此乃幸事。 一个重要原因在于袁庆柏乃天子之尊,哪怕妙玉是带发尼姑,清高孤傲,自号“槛外人”,在她眼里,天子之尊也是具有灿烂光环的。 这日下午,妙玉便亟不可待,带着孟嬷嬷和小丫鬟雪梅,主仆三人到“日天琳宇”的梅林扫花葬花。 这么一大片梅林,上百株梅树,众多凋谢的花瓣铺满一地,尽管有孟嬷嬷和雪梅相助,妙玉也要耗费不少时间精力来葬花。 孟嬷嬷和雪梅都心中叫苦。 妙玉却是乐在其中,自得其乐。 …… …… 袁庆柏离开“日天琳宇”后,逶迤来到了“九洲清晏”。 “九洲清晏”是袁庆柏及其后妃在圆照园里的寝居之所。 其中,位于中轴东的“天地一家春”由数个大小院落构成,元春等后妃寝居在此。 袁庆柏直趋“天地一家春”,迈步走向元春居住的大院落,却得知元春不在此,去了“天然图画”。 天然图画,是圆照园的景区之一。 此景区位于后湖东岸,南部凿池,北部筑院。 其主体建筑是一方楼,楼北建有朗吟阁、竹薖楼、五福堂、竹深荷静,另有静知春事佳、苏堤春晓。 朗吟阁、竹薖楼皆临湖而建,登楼可远眺西山群岚,中观玉泉万寿塔影,近览后湖四岸风光,景象万千,宛若天然图画。 昨日袁庆柏移居圆照园,将“天然图画”景区赐予了皇后元春,相当于赐予了元春一座“园中园”。 “天然图画”景区占地面积不小,风光旖旎,单单这么一个景区,估计就不会比原著里的大观园小多少。 先前,袁庆柏已将“长春仙馆”景区供奉了何太后。 如今,何太后和元春都在圆照园独占一个景区了。 也只有这两人。 尤氏、王熙凤、何贞敏、秦可卿、灵雪等袁庆柏的妃嫔,现在都还没有获赐景区。 赐予一个景区,是一种恩宠,袁庆柏打算以后再考虑赐予妃嫔景区。 虽说元春已得了“天然图画”,但她依然同袁庆柏的妃嫔一起寝居在“九洲清晏”之“天地一家春”,“天然图画”只被她用来读书会客休闲娱乐。 此时,袁庆柏由“九洲清晏”来到“天然图画”,两个景区相距不远。 当袁庆柏来到“天然图画”时,元春正在临湖所建的朗吟阁里看书。 元春自幼酷好读书,不仅自己读书功底深厚,还擅长教授别人。 贾宝玉入学堂前,三四岁时就已得元春手引口传教授了几本书,有数千字在腹内了。 元春所出皇子袁延谌,六岁前也是她亲自教授,以至于袁延谌在入尚书房前就已有数千字在腹内,不亚于当初的贾宝玉。 而元春自从嫁给袁庆柏,因受于皇家规矩的限制,她不敢多读书,直到袁庆柏登基,袁庆柏鼓励她多读书,她才重新享受到快意读书的趣味。 袁庆柏心有惭愧,因他忙碌,嫡子袁延谌长到如今七岁了,他亲自教授得少,元春教授得多。 此刻,袁庆柏故意不让宫女太监传报,悄然步入朗吟阁,将待在阁中服侍的抱琴、袭人惊了一跳,二人忙对袁庆柏行礼:“奴婢给圣上请安!” 正坐在窗边榻上认真读书的元春,闻声才抬头看向袁庆柏,明眸一亮,起身上前行礼后笑道:“圣上怎来此了?” 袁庆柏温柔笑道:“特来瞧瞧你的,在读何书呢?” 说完他走到榻边,顾视案上之书,发现是《西厢记》。 《西厢记》,是元代王实甫创作的杂剧,该剧取材于唐代元稹的《会真记》和金代董解元的《西厢记诸宫调》。 该剧写了书生张生与相国小姐崔莺莺的爱情故事,二人在侍女红娘的帮助下,冲破孙飞虎、崔母、郑恒等人的重重阻挠,终成眷属。 《红楼梦》则写了贾宝玉、林黛玉偷看《西厢记》的情节。 袁庆柏登基后,不仅鼓励元春多读书,还允许元春看一些这个时代对女子而言的禁书,包括了《西厢记》。 元春所持《西厢记》,就是袁庆柏送的。 这也是二人的秘密。 此事不可外泄,设若何太后知道了,或许会对元春有所不满,设若传至朝堂,则是皇后元春的一个污点。 袁庆柏对元春笑道:“此书你不是早就读过了么?” 元春脸颊微红:“虽是读过了,然想再读一读。” 袁庆柏点了点头:“此书甚妙,多读几遍,亦无不可。” 元春不便接这话儿,转而道:“怕只怕此事传了出去,影响我事小,影响到圣上就事大了。” 袁庆柏笑道:“你又说这话儿了,放心吧,你读这种书,只有朕和你及抱琴、袭人晓得,他人一概不知,朕和你不外泄,抱琴、袭人不外泄,外人怎会晓得?” 说着袁庆柏看向抱琴、袭人,严肃起来:“此事你二人须严守秘密,一旦泄露,必对你二人严惩不贷。” 抱琴慌忙跪伏:“奴婢起过誓的,断不敢言。” 袭人也跪伏道:“圣上与主子娘娘待奴婢恩重如山,奴婢纵死,也不作此等忘恩负义的事儿。” 元春睨视袁庆柏,笑道:“瞧你,又吓唬她们了。” 袁庆柏对待后宫的宫女太监,常持严肃之态,包括了元春的贴身宫女抱琴、袭人,王熙凤的贴身宫女平儿。 因此,后宫的宫女太监几乎都对他有着或多或少的畏惧。 袁庆柏是故意如此,他作为天子,有必要于后宫下人之中树立威严。 袁庆柏坐在了榻上,命元春对坐,他接过抱琴斟来的香茶,轻啜了两口后,含笑对元春问道:“皇后以为这‘天然图画’的景观如何?” ------------ 第159章 抚一曲红楼梦 元春回应道:“今日我已仔细游览了此处景观,真真是极好的。我本要同圣上说的,如此佳地,我恐难受用,恐惹来闲话儿。还望圣上收回成命,圆照园中,我能在‘天地一家春’有那么一所院落,就已够受用了。” 袁庆柏微微一笑,心想不愧是元春,端庄贤惠,一如既往。 不过,袁庆柏却已看出,元春虽口出此言,她心里必是极喜爱“天然图画”的。 昨日袁庆柏才将“天然图画”赐给元春,今日元春就迫不及待来到此处读书,还将一张古琴搬了过来。 袁庆柏如此看出,却没这么说,以免元春尴尬羞赧,他只是笑道:“你乃是皇后,怎会受用不起此处景观?朕赐你此处,乃是理所当然,传到了外头,倒是证明了咱们鹣鲽情深,鸾凤和鸣。况且,你又不是不晓得,太后乐见朕赐你此处。” 元春心中欢喜,却是嫣然一笑着说道:“我和圣上直说了吧,适才我说恐惹来闲话儿,非惧外头的,而是忧后宫里头的。” 袁庆柏闻言恍然,猜到元春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元春继续含笑说道:“这后宫里的事儿啊,圣上或比我懂得多呢。虽则我是皇后,圣上此次单赐我这么一处景观,其他姐妹们都没得,难免会有闲话儿的,或有求着或有闹着要圣上也赐景观的,您是赐还是不赐呢?如此扰到了您,岂非就是我的罪过了?” 袁庆柏端起茶杯,再次轻啜了两口香茶,才回应道:“算起来,朕与你已夫妻九年,难道你还不了解朕?朕岂会忧怕这种后宫闲话儿?既然你提到了此事,朕亦不妨明言,圆照园中景观多矣,闲置着可惜,朕已有意日后赐景于妃嫔,然此乃莫大的恩宠,不会轻赐。” 元春点了点头,却说道:“何必如此?圣上且将此处收回,往后我也可常来此,无非是没了一个名分罢了。这诺大一座圆照园,除了几处不便去的,其他景观,我若想去,圣上难道还不愿意?圣上若宠爱哪位姐妹,可许她也常游其他景观,岂不便宜?” 袁庆柏凝视着元春,语气带上了些许强硬:“此事朕业已决定,皇后不必多劝说了。” 元春会意。 事实上,她确实极喜爱“天然图画”,巴不得自己能独占此处景观,能在圆照园中拥有这么一座“园中园”。袁庆柏特意赐她此处景观,也让她打心底感到欢喜幸福。 但她觉得自己身为皇后理当贤惠体贴,才会如此劝说袁庆柏。 现在她已劝说过了,袁庆柏也态度坚决了,她便识趣不再劝了。 袁庆柏的目光从元春脸上挪开,转移到房中摆放的一张古琴上,看了看古琴,目光又回到元春脸上,含笑说道:“朕已有好些日子没听皇后抚琴了,未知皇后今日可有雅兴,为朕抚上一曲?” 贾府四春,元春,迎春,探春,惜春,分别擅长琴、棋、书、画。 是以,她们各自的贴身丫鬟分别取名抱琴、司琪、待书、入画。 元春嫁给袁庆柏之前,还在荣国府做闺阁小姐的时候,是经常弹琴的,她拥有几张好琴,其中不仅有贾母给的,甚至还有贾政给的,连贾政此等迂腐之人,都支持自己的嫡长女习琴抚琴。 几张好琴,都成为了元春的嫁妆。 只是,九年来元春很少抚琴了,因皇家规矩所拘,因元春自持端庄贤惠,因皇宫内不便抚琴,也因景安帝、汪太后、承泰帝相继崩逝带来的孝期。 袁庆柏上次听元春抚琴,是在一个多月前的正月初一,那日是元春的生日,何太后让元春抚了一曲。 此刻,面对袁庆柏的“请求”,元春欣然笑道:“圣上有此雅兴,我自当献丑,未知圣上欲听何曲?” 袁庆柏果断道:“《梦》!” 元春笑靥如花:“今年正月初一,我生辰那日,圣上听我抚了一曲,仅过一个多月,倒不算久的,可若论圣上所作《梦》曲,您可好久没听我抚了。圣上与我心有灵犀,适才您说要听我抚琴,我便登时想到了《梦》曲。” 袁庆柏慨然叹道:“诚然,好久没听你抚《梦》曲了,今日复得闻之,可谓幸事,此曲乃是朕与你共作,意义非凡。” 元春笑道:“能得此曲,实乃圣上之功,我不过略尽绵薄之力罢了。” 言罢,元春款款起身,坐到了古琴旁。 袁庆柏全神贯注、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 这是一张宋朝传下来的珍贵古琴,元春素所珍爱。 但见元春伸出左手抚琴,伸出右手按弦,随着她那白皙纤柔的手指灵巧地弹动,一曲旋律曼妙、意境深远的乐声,恍若溪涧潺潺,流淌而出。 此曲题为《梦》。 曾经有一天,当袁庆柏听元春抚琴的时候,心有所感,忽发奇想,哼唱了一首来自前世的曲子,让元春用古琴奏出来。 这首曲子是八七版《红楼梦》电视剧的配乐《引子》,还有一种版本名为《红楼梦序曲》。 袁庆柏对此曲钟爱至极,以为足可担当《红楼梦》的主题曲。 元春用古琴奏出此曲后,袁庆柏将其命名为《梦》。 此刻,袁庆柏时隔许久又听到元春弹奏《梦》,不禁心生感慨。 此曲又一次提醒了他,他今生所处的是红楼世界,而眼前正为他抚琴的佳人,既是跟他夫妻和睦恩爱了九年的皇后,也是原著里的金钗元春。 一曲既终,元春明眸看向袁庆柏,期待着来自丈夫兼天子的赞赏。 袁庆柏没令她失望,击节而笑道:“妙哉!朕甚爱听之。说来也奇,自你嫁予了朕,九年间抚琴次数不多,近年更是稀疏,然每次听你抚琴,都觉得琴艺日益精进。” 元春心满意足,莞尔一笑:“哪里能够日益精进,我瞧着圣上这是玩话儿,逗趣我呢。” 袁庆柏笑道:“并非玩话,朕实心所感。” 元春轻轻“哼”了一声,竟是不知不觉间撒起娇来了。 她素少撒娇,然一旦为之,就会可爱动人。 事实上,元春也知道自己的琴艺日益精进。 原因在于,尽管她九年间抚琴不多,却常观琴谱,也常坐在琴边练习,只是,她在练习时,手指并不真的按弦,不会发出琴声。 在元春看来,这种练习之法有些滑稽,不符她端庄皇后的形象,遂每次这般练习时都避开袁庆柏,此刻亦羞于启齿。 袁庆柏转移了话题:“今日朕颇有诗兴,皇后可有雅意陪朕游览此‘天然图画’景观,游毕朕将为此景观赋题咏。” 元春知道他要给圆照园的每处景观都赋题咏,也见过他已赋题过的几处,既欣赏他在这方面的才华,也乐意他能有这种雅兴诗情。 她岂有不应之理? “圣上有如此雅兴诗情,我自然乐意奉陪。” 笑着说完,元春便奉陪袁庆柏仔细游览起了“天然图画”。 两人游览了朗吟阁,又游览了竹薖楼、五福堂、竹深荷静、静知春事佳、苏堤春晓,游览了一方楼以及楼前的池塘。 一圈游览过后,两人返回朗吟阁,元春亲自铺纸研磨,袁庆柏则挥毫泼墨,写起了“天然图画”的题咏。 写的是:庭前修篁万竿,与双桐相映。风枝露梢,绿满襟袖。西为高楼,折而南,翼以重榭。远近胜概,历历奔赴,殆非荆关笔墨能到。 又题诗道: 我闻大块有文章,岂必天然无图画。 茅茨休矣古淳风,于乐灵沼葩经载。 松栋连云俯碧澜,下有修篁戛幽籁。 双桐荟蔚矗烟梢,朝阳疑有灵禽哕。 优游竹素夙有年,峻宇雕墙古所戒。 讵无乐地资胜赏,湖山矧可供清快。 岿然西峰列屏障,眺吟底用劳行迈。 时掇芝兰念秀英,或抚松筠怀耿介。 和风万物与同春,甘雨三农共望岁。 周阿苔篆绿蒙茸,压架花姿红琐碎。 征歌命舞非吾事,案头书史闲披对。 以永朝夕怡心神,忘筌是处羲皇界。 试问支公买山价,可曾悟得须弥芥? 这首诗比较长,所用辞藻也华丽,袁庆柏在写的时候,多次停笔沉思,待到写完,此次赋题咏竟是耗费了近半个时辰。 时长不短,元春却是一直站在一旁,聚精会神地关注着,实心觉得袁庆柏在忙于国事政务之余,能有这般雅兴诗情,别有一番魅力。 “此题咏真乃佳作,圣上真真是好诗才,也真真是好书法!” 元春笑着称赞,她是真心喜爱袁庆柏的书法,但她心里窃以为,袁庆柏此次题的诗算不上多好,若让她来题,或能更胜一筹。 这种心中私念,她自不会宣之于口。 袁庆柏坐在了塌上,呷茶品茗之余,对元春笑道:“‘天然图画’如此胜景,皇后难道不想让你的娘家人赏玩一番?” 元春闻言一喜,霎时领悟其弦外之音,不禁用期待的眼神凝视袁庆柏:“圣上莫非要恩准我的娘家人来此赏玩?” ------------ 第160章 荣府女眷进圆照园 元春常持端庄贤惠的姿态,但难免有情绪激动的时候。 比如眼下,当元春听出袁庆柏的弦外之音,情绪激动了起来,凝视袁庆柏的眼神充满了期待。 袁庆柏登基后遵照承泰帝的遗制,下旨每月逢二六日期准许承泰帝后妃的娘家人入宫看视,同时下旨准许自己后妃的娘家人每月初六入宫看视。 因为如此,荣国府的贾母、王夫人已几次入宫看视元春。 昨日二月初六,本该是袁庆柏后妃娘家人看视的日子。 然,因昨日移居圆照园,这场看视取消了,让元春、尤氏、王熙凤等人都有所失落。 此时,元春见袁庆柏有意恩准她的娘家人进圆照园看视,且来“天然图画”赏玩,岂有不激动期待之理? 袁庆柏含笑对元春道:“因昨日移居圆照园,后妃娘家家眷的看视取消了,朕有意恩准过几日进圆照园看视,届时你便可在这‘天然图画’接待贾府之人,领着她们在此赏玩。” 元春听到这话儿,真真激动了起来,顾不得先故意推辞一番,忙对袁庆柏行礼,感激道:“多谢圣上开恩!” 袁庆柏笑道:“你且别谢朕,朕还有话儿没说,待你听了会更欢喜。” 元春明眸闪亮着问道:“请圣上说来。” 袁庆柏故意问道:“你多久没见你胞兄了?” 这里的胞兄自然指的是贾珠。 元春闻言又霎时领悟弦外之音,心中更喜,神色也更喜,说道:“已有三月未见了。” 袁庆柏知道贾珠和元春兄妹情深,曾特许贾珠探视元春,但若贾珠探视,须向袁庆柏提前申请。 贾珠识大体顾大局,知道此事有所不便,因而只申请过一次,已是三个月前的事儿。 袁庆柏凝眸注视着元春,又含笑说道:“过几日荣府女眷进园子看视赏玩之际,可让贾珠随同,另将你的小侄子带上。” 元春听到这话儿,显然更激动欢喜,觉得若还只是口头感谢,都配不上袁庆柏的这番良苦用心了。 元春突然低眉垂首,羞赧地柔声说了句:“今夜我好好服侍圣上。” 袁庆柏会意一笑:“好。” …… …… 几日后。 袁庆柏后妃的娘家家眷,入圆照园探视。 其中,元春在“天然图画”接见荣国府的贾母、王夫人、贾珠、李纨、甄宝芬、林黛玉、迎春、探春、惜春、贾萱等人。 林黛玉和三春都跟着一起。 “圣上与皇后娘娘真真是极和睦的,如此美妙的景观,竟是赐予了皇后娘娘,又一次佐证了皇后娘娘福气极大的。” 贾琏之妻甄宝芬对元春献媚道。 甄宝芬虽是来自江南甄府的大姑娘,性子跟贾府的大姑娘元春比起来却是差别甚大,倒是跟王熙凤相似。 此次贾府众人得以入圆照园探视,甄宝芬主动要跟着,既因艳羡圆照园的华贵,想长长见识,也因想巴结元春,甚至想巴结袁庆柏。 然而,别看眼下甄宝芬口头在献媚元春,她心里却是饱含着嫉妒,觉得自己无论出身还是美貌都不输元春,怎就没有元春这般大的福气?元春能成为皇后,且跟圣上夫妻恩爱,她却嫁给了贾琏,夫妻不和睦。 贾母、王夫人以及荣国府众丫鬟婆子,听到甄宝芬这话儿,都深以为然。 呵,咱们荣国府的大姑娘,实乃福气大的! 元春则只是淡淡一笑,没有开口回应甄宝芬。 元春不喜甄宝芬,她虽跟甄宝芬见面不多,却是对甄宝芬有些了解,知道甄宝芬是个贪权好财喜张扬的主儿。 甄宝芬又对元春笑问:“皇后娘娘,今儿圣上不得闲儿么?凭圣上与您的和睦,以及圣上对咱们荣府的在意,若圣上得闲儿,估摸着是要来此陪您一同见一见老太太、太太的。” 元春听到这话,心里暗自“哼”了一声。 果然是个性子张扬不安分的,这话儿也是你该问的? 圣上是何等尊贵忙碌之人,以前他亲自见老太太、太太,那是他兴之所至,他不见才正常。 莫非你甄宝芬想见圣上才故意这般问的? 元春如此推测。 元春不喜甄宝芬,还有个原因在于,以前当甄宝芬见到袁庆柏的时候,元春敏锐地察觉到,甄宝芬看向袁庆柏的眼神显得古怪,或是媚眼,或是幽怨,这个荣国府的二奶奶,或许在这种事上也起了不安分的心思…… 不过,甄宝芬好歹是贾琏之妻,眼下贾母、王夫人众人当面,元春不想坏了其乐融融的气氛,于是简单回了一句:“圣上正忙着国事,今儿倒是不得闲儿的。” 甄宝芬闻言心中失望。 林黛玉、迎春、探春、惜春也纷纷有些失望,她们本都期待着今日能见到袁庆柏的。 “珠哥哥、大嫂子,萱儿今年已五岁,明年就六岁了,难得今儿见着了他,往后再见就难了,我想趁机考问一番他的才学。” 元春含笑对贾珠、李纨说道。 虽说元春成了皇后,当她见贾珠的时候,若袁庆柏不在,她便会如从前那般喊“珠哥哥”。 贾珠、李纨育有二子,长子贾兰,次子贾萱。 贾兰、贾萱都是元春的侄子。 元春对这两个侄子都喜爱,因她同贾珠兄妹情深,也因这两个侄子都颇有天赋,贾珠、李纨又教养得好。 贾兰去年就入了尚书房,充为皇子伴读,如今虽年仅十岁,就已显露出文武兼备的迹象来了,勤奋学习,读书甚好,连武艺都不差。 贾萱虽年仅五岁,也已读了多本书,有数千字在腹内。 此刻,贾珠、李纨见元春想亲自考问贾萱的才学,夫妇二人都巴不得,二人都对次子贾萱的才学有信心,也都想让贾萱跟元春更亲近一些。 贾母、王夫人也都乐见此事。 当即,元春领着荣国府众人来到朗吟阁,这座阁楼已成为她在“天然图画”的书房和琴室。 朗吟阁中,元春先仔细问了问贾萱读书识字的情况。 贾珠主动对元春提议道:“萱儿会默写三代圣上春游同作的诗,不知皇后娘娘是否有兴致瞧一瞧?” 元春明眸一亮,嫣然一笑:“哦?他小小年纪竟就有这般能耐了?我倒要仔细瞧上一瞧了。” 于是,当着元春的面,贾萱现场默写起了景安帝的《春行》、承泰帝的《春郊》、袁庆柏的《春郊》。 这三首诗曾刊登在第一期《大周报》上,都已成为大周的“名诗”,大周读书人多半都晓得这三首诗,尤其是袁庆柏的《春郊》,深受广大读书人的赞誉,有利于袁庆柏的名声威望。 贾萱竟果真将三代天子的三首春游诗都默写了出来,竟是一字不错。 年仅五岁的贾萱,能做到这等奇事,既是天赋过人,教养得好,也是贾珠特意让贾萱熟记了这三首春游诗,想着或许哪天袁庆柏会亲自考问贾萱,若贾萱将这三首春游诗背诵默写,岂不容易获取袁庆柏的赏识? 去年袁庆柏微服私访荣国府的时候,就曾亲自考问贾兰、贾萱的才学,也正是那次考问,贾兰、贾萱都获得了赏识,贾兰得了入学尚书房充皇子伴读的良机,贾萱则获得了礼物赏赐。 “珠哥哥、大嫂子好福气,兰儿已是个颇有天赋颇为成器的,如今看来,萱儿亦是如此。” 元春欣喜之下,不禁感慨。 呵,瞧瞧我家荣国府,可是后继有人了,虽说大老爷、二老爷这一代不算好,珠哥哥却是个极成器的,而小一辈的兰儿、萱儿又都有了成器的希望。 元春既为贾珠为荣国府感到庆幸,也为自己感到庆幸。 她知道,贾兰、贾萱两个侄子若能好好成长,待两人将来长大,都有不小的机会成为袁庆柏的心腹臣子,对她这位皇后是有利的。 只是,当元春联想到贾宝玉,心中就有些失望了。 相比于贾兰、贾萱,元春更在意贾宝玉,贾宝玉是她怜爱的胞弟,甚至跟她有些如同母子。 贾宝玉也天赋过人,不亚于贾珠、贾兰、贾萱,却不是个有上进心的,哪怕他去年就入了咸安宫官学,今年已十四岁,依然没显露成器的迹象。 考问完了贾萱,元春给了赏赐,随即回避了荣国府女眷,包括了贾母、王夫人,她想跟贾珠单独谈一谈。 贾珠趁机将不久前贾蓉、偕鸾的苟且之事告诉了元春,觉得此事应该让元春知晓。 元春听完苦恼,感叹道:“珍大哥已是那样,如今连蓉哥儿也这般混闹了!唉,他们这一家子委实是作孽!此事,珠哥哥处理得甚好!” 元春旋即叮嘱贾珠:“咱们贾家如今真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盛,连芸哥儿都在内务府当了官儿,往后行事务必谨慎,只是辛苦珠哥哥了,既要忙着为圣上效力,又要费心费力于家务。” 贾珠含笑道:“谢皇后娘娘关心,也请放心,我必会忠心效力圣上,不负圣上眷爱如此之隆恩,也会尽心谨慎于家务。” 元春点了点头,庆幸自己能有这么一位胞兄。 设若没有贾珠这位胞兄在外撑着,她这皇后就会烦恼了…… ------------ 第161章 两位重臣共谏 元春和贾珠单独聊了片刻后,同贾母、王夫人重新聚在一起。 贾母对元春道:“先帝爷在位时,除下旨许后妃家眷每月入宫看视,还许后妃回娘家省亲,为此,当时好几位后妃的娘家都起了园子。不知今上何时能下这份旨意,咱们家必也起个好园子恭迎你省亲。” 承泰帝在位时确有后妃回家省亲之例。 当时是景安帝、汪太后认为,后妃家眷入宫看视有国体仪制的限制,不能惬怀,便大开方便之恩,允许娘家有重宇别院可驻跸关防的后妃回家省亲。 为此,当时何皇后、杜贵妃等后妃的娘家,都耗费巨资建园子用来省亲。 袁庆柏登基后,倒是没下此旨意。 贾母、王夫人都希望能有这份旨意。 皇后元春若能回荣国府省亲,自为荣国府增光不少,贾母也喜欢这样的热闹。 再者,今日贾母见圆照园甚好,心生羡意,也想建一座园子了。 元春道:“圣上许后妃娘家人每月看视一回,已是隆恩,今又许入圆照园看视游玩,恩宠尤甚。咱们岂能得寸进尺,复有所求?再者,圣上登基未及一年,纵有此意,亦不便早下此旨。我倒是巴不得圣上不下此旨。” 说着元春端起茶杯轻啜了两口茶。 贾母迫不及待问道:“莫非皇后娘娘不乐意归省?” 元春道:“非也,只是,省亲之事,声势浩大,恐为圣上添麻烦。家中为此起园子,得耗费多少钱财?还得累老太太、父亲、母亲、哥哥费心劳力。此事亦难免招摇,适才我已与珠哥哥说了,咱们家今正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盛,日后行事,须低调谨慎为要。” 贾珠闻言深以为然,心中赞叹元春愈发成熟稳重。 贾母、王夫人也都知道元春说得有道理,故不再多嘴。 …… …… 这日,荣国府众人早晨进的圆照园,在“天然图画”待了一个时辰,中午离开,元春并未设宴。 后妃娘家人不便在圆照园久留,而且现在国孝未终,一年未满,亦不便张扬设宴。 离开圆照园的时候,甄宝芬心怀眷恋,委实嫉妒元春,却也知道自己是没缘分没机会成为袁庆柏的妃嫔了。 不过…… “我当相助三妹选秀成功,若三妹能为圣上所宠,乃至封为贵妃,对咱们甄家有利,对我也有利。” 甄宝芬心中默默打算着。 江南甄家早就开始筹备甄宝芷选秀之事。 甄宝芷是甄应嘉的三女儿,是甄宝芬、甄宝芳的三妹。 再过一年多,袁庆柏二十七个月的孝期满了后,紧接着必然就会进行选秀,以充实匮乏的后宫。 林黛玉、迎春、探春、惜春四个姑娘及一群丫鬟,在圆照园里的时候,不敢多说话,当她们回到荣国府,咿咿呀呀,热议纷纷。 住在荣国府梨香院的薛宝钗,很想第一时间来打探今日荣国府众人进圆照园的情况,打探袁庆柏的消息。 但薛宝钗随着年岁渐长,愈显稳重矜持,自知若急切打探,恐遭人哂笑,所以没急着来荣国府内宅。 甄宝芬见姑娘丫鬟们在热议,笑着说道:“宝丫头何故不来呢?哎呀,她可也是个好福气的,日后必为圣上的妃嫔,那般宏大美好的园子,日后她是能好好受用的。” 这话儿带着一股酸味,只是,林黛玉和三春都看不出来,若薛宝钗在此,她必能看得出来。 林黛玉本没想这事儿,听甄宝芬如此一说,心中不禁泛起了酸意。 倒不是她贪恋圆照园的荣华,而是她素来跟薛宝钗有较劲的心理。 凭什么薛宝钗将来能生活在那样一座园子里? 而她将来会何去何从? 她的父母都没了,寄居在荣国府,虽说父母留下了不少遗产,但这笔遗产多半都归入了荣国府,疼爱她的贾母已经衰老,以后她嫁人时,贾母若还在世,她的情况或许能好些,贾母若去世了,那她的情况岂不堪忧了? 她以后会嫁给谁呢? 此刻,林黛玉心中泛起了酸意,也怀起了酸楚。 探春也黯然神伤。 探春倒没有跟薛宝钗较劲的心理,但她想在圆照园生活,想在皇宫里生活,她想成为袁庆柏的妃嫔! 她已不是多年前那个袁庆柏初见的小女孩了,已对男女之事关心起来了。 她也因此发现,自己已悄悄爱慕袁庆柏,既爱慕袁庆柏这个人,也爱慕这个男人的权贵…… 她是贾政庶出的女儿,她的生母赵姨娘是家生子奴才出身,为人又粗鄙愚昧,她的胞弟贾环不像个成器的,母子二人都招人嫌。 她心怀高远,渴望摆脱困境,成为人上人。 但她也知道,此念乃非分之想,荣国府已有一位大姑娘成了皇后,难不成她这个贾政庶出的三姑娘还能入后宫? …… …… 袁庆柏本打算今日到“天然图画”陪元春一同见荣国府众人,既是想给元春这份情面,也是想趁机见一见林黛玉、三春等金钗。 不料今日他被一件事绊住了…… 今日,两位重臣一起递牌子觐见。 一位是姜名直,一位是宋嘉涵。 宋嘉涵不用介绍了,乃是工部侍郎兼顺天府尹,是当今大周的“第一谏臣”,近日忠顺亲王在御前扩大会议上弹劾了他,袁庆柏则护其周全。 姜名直也非等闲之辈。 姜名直今年已年过七十。 他中过进士,当过翰林,入值过南书房,历任过顺天学政、翰林院侍讲、直隶巡道、贵州布政使、云南巡抚、云贵总督兼云南巡抚。 承泰五年,他因题本误载密谕获罪,去总督职,仍署巡抚。 承泰六年正月,云南新任布政使李尉,以姑容下属、溺职亏空之名,奏准革去姜名直之职,留滇受审,待查实后另行处理。 此后,姜名直在昆明居行馆三年,专治理学,悉心著作。 袁庆柏登基后,念及姜名直为人诚朴、品德端方,特诏其还京,授予礼部尚书兼国子监祭酒,且担任尚书房总师傅,管理皇子学业。 姜名直有这样的资历,连袁庆柏见他都会有所敬意,既是在敬一位优秀忠良的老臣,也是在敬自己儿子的老师。 然而就在今日,姜名直、宋嘉涵一起递牌子觐见,一起当面向袁庆柏谏言,希望袁庆柏西北罢兵。 理由是,大周为了远征准噶尔汗国,在西部屯大军已久,耗费了很多钱粮,也死了很多人。袁庆柏登基后还下旨让西部两路大军严加防备不许主动出击,在姜名直、宋嘉涵看来,这是在浪费钱粮,虚糜国力。 而且,覆灭准噶尔实为不易,纵能覆灭,大周也须倾全国之力,费巨量钱粮,且恐因此陷入内乱。 所以应该罢西兵! 袁庆柏知道,他登基一年来,朝堂对他的西部决策一直有非议,有人认为大周应速战速决,也有人认为应罢西兵…… 袁庆柏对这些非议不是很在意。 今日姜名直、宋嘉涵共谏,袁庆柏就需要在意了。 袁庆柏听完两人的谏言后,心中郁闷,毕竟两人都是他器重的重臣,却在西部战事上反对他。 郁闷归郁闷,袁庆柏是理智的,知道两位重臣这般谏言并非出于私心,他们的谏言也有道理。 “宋卿,忆昔先皇之时,青海藏丹津作乱,你曾力谏‘罢西兵’。然其结果何如?圣祖与先皇乃命朕为抚远大将军,平叛了藏丹津,保我大周疆土安然无恙。由此观之,你昔日之谏,岂不有失明智?朕今承圣祖、先皇之志,用兵西北,你却又来谏朕‘罢西兵’,不觉有愧?” 袁庆柏故意逼视着宋嘉涵,正颜厉色地质问。 宋嘉涵躬身答道:“此事臣确有昏庸之处,是以不敢轻言再谏罢西兵。今日敢以此言上达天听,实乃臣深思熟虑之果。臣以为,西北之局势异于昔年之青海,实无必要为此继续靡费巨资,折损将士。我大周欲覆灭准噶尔,收复西北,实为艰难。莫若先罢西兵,待时机成熟,再行征伐不迟。” 袁庆柏沉声问道:“哦?你所言时机成熟,究竟何时?” 宋嘉涵陈其策道:“准噶尔之人口、经济,远不及我大周,我大周与之对峙愈久,愈不利于彼,过些年,待我大周足够强盛,而准噶尔业已衰弱,则可一举将其覆灭。” 袁庆柏闻言玩味一笑。 想当年,他曾当着景安帝、承泰帝的面说过类似的话,他说的比宋嘉涵眼下所言更详实。 而今日,宋嘉涵对他说出这番话来了。 袁庆柏非但不怒,反觉欣慰。 宋嘉涵能说出这番话,可见其历经当年教训,于军事上已有些见识了。 袁庆柏不想多费口舌,他盯着姜名直、宋嘉涵,郑重说道:“朕之所以拖延西北大战,盖因朕一直在精心筹备。筹备之一,即组建并训练龙骑营与健锐营。过几日,朕欲校阅此二军,届时你二人可随朕同往校阅,想来待你二人校阅之后,多半不会再坚持罢西兵之议。” 姜名直、宋嘉涵面面相觑。 他们早就知道龙骑营和健锐营,但未曾深究,眼下听圣上的话外之音,莫非此二军真个非同小可? ------------ 第162章 天子阅兵,龙骑威武 又过了几日。 已是二月十六。 这日上午,袁庆柏领着数十名王公大臣,来到了位于神京城西郊的香山。 可不是来赏玩香山风景的。 是来阅兵的! 按大周典制,皇帝每三年举行一次大阅兵礼,此乃皇帝检验军队训练成果、考察军队战斗力的隆重仪式。 大阅兵的地点通常在南苑。 但今日不是大阅兵,是临时性质的校阅。 去年,袁庆柏组建了龙骑营以及具有特种部队性质的健锐营。 其中,健锐营的大营在西郊香山。 龙骑营的大营不在西郊,然而今日全军出动,来到了健锐营的大营,要同健锐营一起接受当今天隆帝的校阅,也就是阅兵。 之所以将今日的阅兵地点定在健锐营的大营,既因健锐营的大营足够大,也因健锐营的训练内容包括了云梯进攻,其大营建有专门用来训练云梯进攻的堡垒。 这已不是袁庆柏第一次校阅龙骑营和健锐营。 他对这两支军队极为重视。 近一年来,他已三次亲自校阅这两支军队,今日已是第四次了。 这第四次校阅颇为特别。 今日既是校阅,也是誓师大会。 袁庆柏已下旨,后日二月十八,龙骑营和健锐营将一起出京,奔赴西北,待两军抵达西北,大周与准噶尔汗国的大战就会正式开启! 另外,袁庆柏前三次校阅两军,皆行事隐秘,今日则领着数十名王公大臣,袁庆柏要让这些王公大臣亲眼见证两军的非同小可,从而支持西北大战,支持他覆灭准噶尔汗国的决策,减少战时朝堂的阻力。 今日是个温暖的春日,暖阳普照。 健锐营大营之外,乃是春日盛景,百花斗丽,万木争荣,田野间绿草如茵,山谷中溪水潺潺,一派生机盎然之景。 大营之内,则是一派庄重肃静的景象。 袁庆柏领着数十名王公大臣,聚集于大营内的阅武楼上。 王公大臣中,包括了和端亲王袁嗣纯、忠恭亲王袁嗣绎、义忠亲王袁庆梁、肃瑞亲王袁庆树等多位王爷,也包括了汤承远、詹尔廷、姜名直、宋嘉涵、贾政、贾雨村等多位大臣。 肃谦亲王袁庆松没来,二月初他晋封亲王后,又出京考查推广土豆、红薯、玉米了。 原十二皇子、原大将军王袁嗣绛,今日被袁庆柏特意请了来。 这位十二皇叔颇有军事才能且颇为了解西部情况,加上其解除圈禁后表现一直安分,跟袁庆柏亲近和睦,袁庆柏让其参赞西北大战。 戴锦也在,就官职而言,他在一群王公大臣中显得不起眼,眼下他却站在袁庆柏身边,他在袁庆柏心中的地位颇高,他是造办处郎中,燧发枪就是他带头研发的。 这时,龙骑营、健锐营两支军队由演武场两侧出动,聚集到阅武楼前,两军中间留一空地,以供天子试射。 阅武楼上,众王公大臣纷纷惊奇了起来。 龙骑营、健锐营平日训练隐秘,校阅也隐秘,众王公大臣中,除寥寥数人,其他人还从未见识过这两支神秘军队,眼下一见纷纷惊奇了。 首先惊奇于龙骑营、健锐营的军容齐整。 军容齐整,这是大周大阅兵时的必然要求。 但今日并非大阅兵,只是一场临时性质的校阅,而龙骑营、健锐营的军容都很齐整,竟犹胜大阅兵时,实为难得。 尤其是龙骑营,两千名骑兵骑着两千匹战马,进场时竟能做到军容齐整,阵型不乱,殊为不易。 能做到这般,自是有原因的。 两千龙骑兵,乃是从大周骑兵中精心挑选出来的。 两千健锐兵,则是从大周军队勇健者中精心挑选出来的,可以说,几乎每一位健锐兵都是百里挑一的勇士。 这两支神秘军队的训练又极其严格。 且不论这两支神秘军队的实力究竟如何,单就军容军纪而言,已堪称当今大周之最,或许也是当今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了。 众王公大臣观之,纷纷惊奇于两军的军容。 除了惊奇于军容,众王公大臣也纷纷惊奇于两军的气势。 单兵能力很强,加上齐整的军容,不乱的阵型,所展现出来的气势,自然就非同凡响。 然而,眼下众王公大臣最惊奇的,并非两军的军容也并非两军的气势,而是两军的装备。 两千龙骑兵都背着一杆造型特别的火枪,正是精心研发出来的燧发枪,这些燧发枪还通通都上了刺刀,称之为“刺刀燧发枪”。 此等火枪,实乃前所未见。 而且,两千龙骑兵都穿着专门设计制作的帆布军服,都足蹬着高筒皮靴,皮鞋上都安装着用来操控战马的马刺。 两千健锐兵中,包括了五百骑兵、一千步兵、五百云梯兵,几乎每人一杆燧发枪,其他装备则不统一。 以前景安帝在位,每当大阅兵,他都会穿上甲胄,骑马而出阅武楼,进行马上试射,会连发七箭,很少有射不中的时候。 承泰帝在位时,每当大阅兵,他虽也会穿上甲胄,却不会亲自进行马上试射。 唉,他不擅长武艺,射得不好,既有失天子威严,也会影响大阅兵的庄重气势。 今日不是大阅兵,袁庆柏却穿上了甲胄,且要亲自进行马上试射。 只见,袁庆柏穿盔带甲,全副戎装,骑着神骏非凡的好马,英姿勃发,于重重防护之下,出了阅武楼,来至龙骑军和健锐军的中间空地。 随即,袁庆柏立马于阵前,对着远处的箭靶,接连开了七弓,七根箭矢相继射出,纷纷射中了箭靶的靶心。 七箭七中,无一射偏! 呵,不愧是曾在十五岁就考中过武状元的人! 多年来,袁庆柏一直都在坚持习武,哪怕是当了天子,也在坚持,虽说当了天子后的习武强度比不过从前,可他的弓马技艺犹自精湛。 “圣上万岁!” “圣上万岁!” “圣上万岁!” “……” 龙骑军和健锐军顿时欢声雷动,喝彩连连。 众王公大臣也纷纷欢呼致敬。 天子试射既毕,兵部尚书施贻驰向袁庆柏奏请阅阵。 施贻驰是景安三十九年的进士,在承泰朝受到重用,是承泰帝的股肱大臣,历任过吏部侍郎、福建总督、两江总督、左都御史、兵部尚书,可谓仕途显赫,备受倚重。 袁庆柏也器重施贻驰,自登基以来,一直未变动施贻驰的官位,让施贻驰一直担任着兵部尚书。 此时,随着施贻驰的奏请,袁庆柏亲阅起了龙骑营和健锐营,由施贻驰在前引导,几名王公大臣扈从。 按大周阅兵典制,这个环节,天子是乘马的。 袁庆柏却放弃了乘马,选择了步行阅阵,如此既能更仔细,也更能展现出对官兵的亲和力。 现场号角嘹亮,军旗飘扬,场面宏大,威武雄壮。 袁庆柏阅阵时很仔细,虽不能看清每一位军官士兵,却是从军阵中发现了不少熟悉之人。 比如,龙骑营统领牛继宗。 比如,健锐营统领史鼎,健锐营四位参将樊仲方、胡良彪、彭应举、任维城。 比如,健锐营营千总倪二。 袁庆柏筹划组建龙骑营和健锐营的时候,果断亲择了史鼎为健锐营统领,但关于龙骑营统领的人选,他颇费踌躇。 犹豫过后,他最终选定了牛继宗为龙骑营统领。 当年,大周太祖封了十二位异姓的开国功臣为“四王八公”,其中一位是镇国公牛清。 如今镇国公府的袭爵人和当家人,乃是牛清的孙子牛继宗,其承袭的是爵位是一等伯。 承泰帝在位八年多,期间整治了不少勋贵,但他对牛继宗颇为赏识,不仅让牛继宗正常袭到了伯爵,还委以军中要职。 袁庆柏之所以选定牛继宗为龙骑营统领,既因他认为牛继宗忠诚可信,也因牛继宗颇有军事才能,还因牛继宗是重要的开国勋贵,开国勋贵是皇室的亲信势力,袁庆柏可以借此拉拢开国勋贵,又可以分化这一块的朋党。 今日受阅之官兵,仅四千余人,相比于每三年一次的大阅兵,阵容不大。 袁庆柏阅阵却用了足足两刻钟,期间跟牛继宗、史鼎、樊仲方、胡良彪、彭应举、任维城、倪二等多位武将,都有亲切地交谈,让这些武将纷纷激动不已,士气得到了鼓舞。 阅阵既毕,袁庆柏回到了阅武楼上。 随着他一声令下,龙骑营和健锐营开始了今日的演练。 首先进行演练的是龙骑营。 只见,诺大的演武场上,两千龙骑兵纷纷下马,分作三轮,依次射击。 “砰砰砰……” 第一轮龙骑兵一起射击,射击完立刻填装弹药。 与此同时,第二轮、第三轮龙骑兵射击。 当第三轮龙骑兵射击完,第一轮龙骑兵已经填装弹药完毕。 于是又可以进行射击了…… 什么是龙骑军? 简单点概括,龙骑军是配置火枪的骑军,却不遵循传统骑兵的战法,龙骑军的战法是,上马驰骋,下马射击,须时刻保持与敌军的距离,遇到了危险就上马奔逃。 不过,袁庆柏组建的龙骑营也是可以近战的。 此时,当两千龙骑兵演练完了射击,随着统领牛继宗一声令下“上刺刀,上马,冲杀”,众龙骑兵纷纷给燧发枪上了刺刀,纷纷跃上了战马,纷纷朝着前方冲杀而去。 此刻,聚集在阅武楼上的众王公大臣,多半都看得目瞪口呆,惊叹不已…… 龙骑威武啊! ------------ 第163章 犯我大周者,虽远必诛 阅武楼上的王公大臣,多半都惊得目瞪口呆了。 不用点燃火绳就能开枪,射速又如此之快,哑火率还如此之低,还能上刺刀冲杀,实乃前所未有,神乎其技! 虽说明朝时就出现了燧发枪,可一直以来都比不过火绳枪,如今燧发枪竟被改良得如此犀利霸气了? 早就听闻圣上命造办处改良燧发枪,本还不以为然,今观其实效,方知精妙! 此刻,袁庆柏扫视了一圈王公大臣,见众人多半都震惊不已的样子,他玩味一笑,没有说什么,继续将心神专注于演武场上。 演武场上,演练完毕的龙骑营开始退场。 方才两千龙骑兵都上刺刀纵马冲杀,导致龙骑营的阵型分散开来,眼下当他们退场,便快速聚集,竟是做到了退场时也军容齐整,阵型不乱,而且退场速度较快,可谓收放自如,真乃训练有素。 待龙骑营退场已毕,健锐营的演练随之而起。 虽说龙骑营的演练威武霸气,可若论变化多端,就比不过健锐营了。 健锐营包括了五百骑兵、一千步兵、五百云梯兵,训练项目较多,包括了云梯、燧发枪射击、火炮、步射、骑射、格斗、山地战、林地战。 袁庆柏甚至计划让健锐营训练操船、游泳,以备水战,因西北大战无需水战,这计划暂未施行,等以后再施行。 此时,健锐营首先演练起了燧发枪射击。 两千健锐兵几乎每人都配置了一杆燧发枪。 他们分作三轮,依次射击。 如同之前两千龙骑兵下马进行三轮射击一般。 在袁庆柏的前世,清朝健锐营也几乎全员装备火枪,其火枪装备率远胜于其他军队,但清朝健锐营装备的都是火绳枪,比起如今大周健锐营装备的燧发枪差了不少。 健锐营演练完了燧发枪射击,接着又演练起了火炮。 炮战也是健锐营的训练项目。 因健锐营作战有时需要火炮配合。 也因景安帝在位期间大力发展火炮,以至于大周的火炮技术和实力,是当今世界最强的,大周军队习惯了运用火炮作战,火炮也在大周以往的战争中起到了重要作用。 演练完了火炮,健锐营又演练起了步射、骑射。 两千健锐兵中,包括了不少擅长骑射的骑兵。 只见这些骑兵纷纷纵马,一面驰骋一面朝着箭靶区弯弓射箭,每一位骑兵都在瞬息之间连发三箭,除寥寥数人出现失误,其他人皆三箭中靶。 这么多的骑兵共演“一马三箭”,实乃惊人之举,哪怕是大周最精锐的骑军,都难以比肩。 更惊人的是,骑射只是健锐营训练的众多科目之一。 步射、骑射演练完毕,健锐营接下来演练起了格斗。 对健锐营而言,格斗很重要,因为这支军队的战法以近战为核心。 格斗无疑是健锐营最擅长的,毕竟两千健锐兵几乎都是大周军队中百里挑一的勇士。 健锐营的格斗训练又分为几种,包括了硬鞭、腰刀、长枪、匕首及徒手格斗。 其中,健锐兵使用的硬鞭较长较重,膂力大的人才能使用自如,一鞭挥下,往往连厚重的甲胄都难承其力。 健锐兵使用的长枪,则是由锻铁打造,长达一丈三寸(三米多),刃长九寸,也只有膂力大的人,方能使用自如。 此时,在袁庆柏及众王公大臣的瞩目下,健锐营于阅武楼前,将硬鞭、腰刀、长枪、匕首、徒手格斗都演练了一番。 接下来演练的是云梯。 云梯是一种用于攀越城墙攻城的战争器械。 古代战争中经常会使用云梯攻城。 健锐营大营设有专门训练云梯进攻的堡垒,该堡垒高达四丈多。 只见,一群燧发枪手和弓箭手,齐向堡垒楼顶射击,在他们的掩护下,一群健锐兵驾驶着一辆云梯,快速搭上了堡垒楼顶,紧跟其后的一群带着硬鞭或腰刀的健锐兵,则快速攀登云梯,很快都攀上了堡垒…… 云梯攻城演练完毕,健锐营没再进行其他演练。 山地战、林地战今日都不便演练。 其实,山地战是健锐营的重要训练项目,是近一年来健锐营耗费最多时间训练的项目。 近一年来,健锐营在依据大战准噶尔汗国的需求进行针对性训练,而西北多山地。 袁庆柏则认为,对健锐营而言,最重要的不是云梯、燧发枪射击、火炮、步射、骑射、格斗等各种项目。 最重要的是一种克难攻坚、英勇无畏的精神! 近一年来,袁庆柏一直在给健锐营灌输这种精神。 有了这种精神,健锐营才是真正的健锐营,才无愧于“这个时代的特种作战部队”称号。 根据袁庆柏的计划,健锐营这支特种作战部队有两种职责。 其一,它是战略预备军,驻守在神京,何方有战争需要它,它就会出征何方。 其二,当它驻守在神京时,也不会闲着,会一面严格训练,一面守卫大周天子。 在袁庆柏的前世,清朝健锐营是乾隆年间的最强部队,乾隆帝自诩的“十全武功”,健锐营参与过半,战功赫赫。 袁庆柏相信,由他组建的大周健锐营,会比前世的清朝健锐营更强大,战功也会更显赫。 今日健锐营不便展现出克难攻坚、英勇无畏的精神,也不便演练山地战、林地战,但今日健锐营演练了其他多个项目,已令众王公大臣多半又一次惊得目瞪口呆了。 老天爷,这健锐营真乃精悍善战之军! 众王公大臣之前还在惊叹龙骑营威武,现在看了健锐营的演练,又纷纷惊叹健锐营威武了。 其实,在袁庆柏看来,“威武”二字用来形容健锐营很贴切,而形容健锐营用“灵巧”二字更为贴切。 威武的健锐营! 灵巧的龙骑营! 这便是袁庆柏近一年来精心筹备的两支神秘军队。 他之所以将西北大战拖延至今,主要原因就是为了筹备二军。 现在,健锐营已经威武,龙骑营已经灵巧,西北大战可以开启了,健锐营、龙骑营将于后日一同离京,共赴西北。 所以今日,除了阅兵,还要誓师! 袁庆柏倒是想发表一篇斗志昂扬的动员演讲。 奈何这个时代没有好的扩音设备,没有扩音喇叭,更没有广播。 为安全起见,袁庆柏又被重重防护着。 哪怕袁庆柏站在阅武楼上敞开嗓子大声呐喊,也只有阅武楼上和靠近阅武楼的人能听见。 袁庆柏倒也无需慷慨陈词。 忠君爱国之道,大周与准噶尔汗国的仇恨,大周对健锐营、龙骑营的厚赏优恤……这些都反复宣教给了健锐营和龙骑营。 健锐营和龙骑营也都配有宣教武将。 不过,袁庆柏还是想在今日这场誓师大会上来点特别的,以壮军威。 只见,他伫立在阅武楼上,望着演武场上聚集的健锐营和龙骑营,大声喊出了一句铿锵有力的誓词:“犯我大周者,虽远必诛!” 这句话出自东汉班固所著的《汉书》。 《汉书》卷七十有云:“宜悬头槁于蛮夷邸间,以示万里,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 此刻被袁庆柏略作更易后喊出,以合时宜。 随着袁庆柏的呐喊,阅武楼上,众王公大臣跟着一起呐喊,接着,演武场上,两千健锐兵和两千龙骑兵也跟着一起呐喊。 “犯我大周者,虽远必诛!” “犯我大周者,虽远必诛!” “犯我大周者,虽远必诛!” “……” 呼声雷动,响彻云霄。 一阵昂扬的呐喊后,袁庆柏举杯在手,众王公大臣也纷纷随之举杯。 当今天隆帝领着众王公大臣,一起向健锐营和龙骑营敬酒,用这种方式向两军致敬践行。 至此,今日这场阅兵和誓师大会落下了帷幕。 意义却不小。 既振奋了健锐营和龙骑营的士气。 也让众王公大臣亲眼见证了两军的非同小可,见证了袁庆柏覆灭准噶尔汗国的决心,见证了大周覆灭准噶尔汗国的实力。 有些王公大臣因此有了别样的心思。 “庆柏为天子未及一年,就已颇有当年父皇的风采。呵,虽说我与三哥兄弟阋墙,却须得承认,三哥他生养出了一个好儿子啊!” 原十二皇子、原大将军王袁嗣绛心中慨叹。 “三哥好生了得,竟将燧发枪改良得如此好,我素来不大关心军事的,然对此亦颇感兴趣,倒是想找三哥要一杆燧发枪耍耍,未知三哥肯赐否?” 肃瑞亲王袁庆树心想。 “怪道头里圣上说待我二人校阅过健锐、龙骑二营,就不会再坚持罢西兵之议,此二军真真是非同小可,圣上筹备西北大战,可谓用心良苦。” 姜名直对宋嘉涵说道,宋嘉涵点头称是。 “大周得健锐、龙骑二营,覆灭准噶尔指日可待,王子腾将立下赫赫战功,愈发荣耀显达,我须得更加巴结于他,以图后报。” 贾雨村思忖。 “圣上曾言,我若办好了改良燧发枪的差事,除了财物上有重赏,还可加官进爵。如今圣上已赏赐了许多财物给我,只待燧发枪在大战中显威,我便也算立了军功,就可加官进爵了。君无戏言,相信圣上必不食言。” 戴锦心怀憧憬。 他渴望升官,更渴望的是封一个爵位。 像他这样的匠人,若能封爵,实在是特殊的荣耀。 ------------ 第164章 将士出征,庆柏祭父 二月十八的上午。 又是一个暖阳普照的温暖春日,仿佛是出征的吉兆。 健锐营和龙骑营的四千将士,浩浩荡荡如江水般出京。 出征吧,威武的健锐营,灵巧的龙骑营! 随着二营一同出征的,还有一支特别的队伍。 该队伍只有六十人,却皆是太医,由太医院的一名院判领队。 他们带着大量医用酒精及其他战场所需的药物。 近岁以来,太医院在不断改革,其中一项是扩招太医。 目今,太医院的太医人数已达二百,包括了院使、左院判、右院判、御医、吏目、医士、医生等职。 其中,院使是正五品官职,左右院判是正六品官职,御医是正七品官职,吏目是从九品的末位官职,医士、医生皆不入品,但医士可得九品冠带。 哪怕是太医院的医士、医生,也可称之为太医。 达到御医级别,才可以给皇室医疗。 以前大周太医院的太医总数不过百余人,且多半是滥竽充数的,真正医术精湛者,寥若晨星。 如今太医总数已增至二百,几无滥竽充数之徒,且包括了多位医术高超的医学大师。 此番为了西北大战,袁庆柏共派出了一百名太医。 这一百名太医分为两队,甲队六十人,乙队四十人。 乙队的四十名太医,早在上个月就出发奔赴西部,这四十名太医负责宁远大将军岳仲所率西路大军的医疗。 甲队的六十名太医,就在今日,随健锐营、龙骑营一同出征,奔赴西部,与靖边大将军王子腾所率北路大军汇合,他们负责北路大军的医疗。 虽说大周在西部分布了北路、西路两路大军,但北路大军将会开辟大战准噶尔汗国的主要战场,也就应该投入更多的太医和药物。 …… …… 健锐营、龙骑营、太医院甲队,正浩浩荡荡涌动在神京城外的驿道上。 驿道两旁聚集了成千上万瞧热闹的百姓,有的百姓是从城里出来的,有的百姓是住在城外的。 现场竟还摆起了几个摊位,有卖汤饼的,有卖冰糖葫芦的,有卖烧饼的……叫卖之声,此起彼伏,更添热闹。 出征的将士和太医们,倒是没怎么受影响,纷纷神色肃穆地行军赶路。 随着离京越来越远,驿道两旁的百姓稀疏了起来。 忽见一位老人,正站在一棵葱茏大树之下。 只见他衣着朴素,发已斑白,面有皱纹,肤色黧黑,然身形魁伟,看上去像是一个壮实的老农。 但他不是老农。 他可是戚自章! 戚自章曾是立下不小军功的武将,后被景安帝召回神京任职,再后来担任侍卫处的领侍卫内大臣。 景安帝禅位于承泰帝后,戚自章担任太上侍卫处的领侍卫内大臣。 景安帝驾崩后,太上侍卫处解散,戚自章转任护军营统领。 而说到爵位,戚自章早已是一等国公。 今年已六十二岁的戚自章,今日特意没穿官服,更没披甲胄。 他不想影响到出征的将士,健锐营和龙骑营的将士中,多名武将都受过他的栽培,不少士兵都追随过他。 今日他只是情不自禁来城外送一送出征的将士,送一送他的儿子。 昔日,当承泰帝准备发动西北大战,戚自章主动请战,遭到了婉拒。 承泰帝婉拒的理由是,戚自章老了,像他这种资历深厚的将领,若派到前线是该当大将军的,承泰帝不想让他担任大将军,而若只当个中层将领,未免委屈了他,前线的大将军也不便领导他。 袁庆柏登基后,戚自章又主动请战,同样遭到婉拒,理由跟承泰帝一样。 戚自章心犹不甘,知道自己无望去前线参战了,便保举自己的儿子戚平安出征。 袁庆柏同意了,任命戚平安为龙骑营的一名参将。 戚自章本来有三个儿子的,一个病死了,一个战死在沙场,如今仅剩下戚平安这一根独苗。 此刻,戚自章站在驿道旁的大树下,身边仅跟着一个老仆,这老仆叫梁逢吉,说是老仆,却也是一名武官。 梁逢吉曾随戚自章出兵放马,立过战功,因他对戚自章忠心耿耿,一直以奴仆的身份侍奉戚自章,岁月如梭,如今这位仆人已跟着主子一起老了。 尽管今日戚自章已刻意低调,还是被行军中的将士认了出来。 “老将军!” “戚将军!” “戚大人” “……” 行军的队伍中,响起了一阵阵呼喊戚自章的声音。 很快,得知消息的戚平安策马来到了戚自章跟前,下马恭声问道:“父亲何故在此?” 戚自章和蔼笑道:“本想悄悄来此相送的,不承望还是被将士认出。” 戚平安闻言,心生感动,跪拜道:“父亲请回吧,儿子已同您老保证了,此番出征,必当奋勇杀敌,精忠报国,不负圣上之恩,亦不负父亲之望。” 戚自章迈前一步,亲手将儿子扶起,和颜悦色,颔首以应。 该说的话儿,他都已说过了,眼下不想再唠叨了。 “你去吧,我且在马车上回避,待将士们过了此段路程,我便回城。” 言罢戚自章便朝着马车走去。 戚平安望着老父亲蹒跚登车,这一刻,他深感岁月不饶人,也深感父爱深沉,不禁热泪盈眶。 “男儿征战,勿伤别离,当为英豪,长戈向敌!” “吾等武勋之家,更当如此。” 昨日戚自章对戚平安的的这番叮咛,言犹在耳。 念及此言,戚平安重新骑上自己心爱的战马,握了握背后背着的一杆刺刀燧发枪,回到了浩浩荡荡的出征洪流中…… 马车上,戚自章掀开车帘,头伸出窗外,又望了一眼自己的儿子,不禁叹了口气。 他反复叮嘱儿子此番出征要奋勇杀敌,精忠报国。 然而,他曾长期在边疆担任统兵将领,深知战争的残酷,他已经死了两个儿子了,其中一个就是战死,他希望他仅剩的儿子戚平安能够平安。 他希望儿子此番在报国建功的同时,能够平安归来。 …… …… 戚自章对儿子戚平安的送别,只是此番出征众多送别中的一幕。 此番,四千将士,六十太医,几乎都有着自己的送别故事。 或受父母之叮咛,或承妻子之忧虑,或负儿女之期盼…… 可以肯定的是,此行凶险,壮士一去,或不复返。 死于西部战争者,定有人在。 好在,朝廷已有优恤之策,以慰英灵。 …… …… 就在健锐营、龙骑营出征的翌日。 二月十九的上午,袁庆柏在圆照园开了一场御前扩大会议。 会上宣布了一项提前定好的决议。 袁庆柏以西北大战所需为由,增强了军机处的职权,扩大了编制,其中,军机大臣由两人增至四人。 新增的两人,分别是汪勤、戚自章。 戚自章不用介绍了。 汪勤,是承泰帝生母汪氏的族侄,在承泰朝备受重用。 袁庆柏登基时,汪勤担任的是总管内务府大臣兼户部侍郎。 袁庆柏登基后,总管内务府大臣由贾珠接任,汪勤继续担任户部侍郎,同时授予侍卫处的内大臣之职。 侍卫处的高层由高到低分别是领侍卫内大臣、内大臣、散秩大臣,其中,内大臣是从一品武官。 而现在,袁庆柏让汪勤、戚自章同列军机大臣之位。 汪勤资历深厚,才干出众,又是汪太后的族侄,曾对承泰帝尽忠,如今则对袁庆柏忠心耿耿。 让汪勤担任军机大臣,有利于袁庆柏对军机处的掌控,进一步加强皇权。 值得一提的是,汪勤有一位族侄叫汪惠。 汪惠今于山东为官,在剿匪之事上颇有功劳,袁庆柏已有意重用。 意味着,袁庆柏祖母汪氏的家族,既出了汪勤这么一位军机大臣,下一代还有汪惠在快速崛起。 …… …… 又过去了十几天,已是乾隆元年三月初三。 这是一个重要的日子。 去年的三月初三,承泰帝驾崩于圆照园。 今年今日,自然就是承泰帝的周年祭日。 因承泰帝的皇陵依然在建造,周年祭日的今日,袁庆柏不用出京祭拜皇陵,倒是省了麻烦,不过还是要好好祭拜一场的。 是日,袁庆柏率领王公大臣、文武百官,齐集于勤和宫。 勤和宫,是袁庆柏刚穿越到这个世界时所在的义勤王府,后被承泰帝改为行宫,称为勤和宫。 承泰帝的梓宫安放在勤和宫永佑殿。 在袁庆柏心中,勤和宫虽是承泰帝的藩邸,却也算是他的藩邸。 袁庆柏登基后,多次到勤和宫祭拜承泰帝。 今日祭拜的阵仗格外大,堪比去年将承泰帝梓宫安奉在勤和宫之时。 勤和宫今由苏之敦掌理,苏之敦是袁庆柏的舅舅,苏寅的父亲。 苏之敦引着袁庆柏及众王公大臣,步入了永佑殿。 袁庆柏又领着众王公大臣一起祭拜承泰帝的梓宫。 礼毕,袁庆柏令众人退下,永佑殿内,遂归静谧。 静谧之中,袁庆柏伫立在承泰帝的梓宫前,想到了昔日他同景安帝、承泰帝共议西部局势的情景: 承泰帝曾说:“父皇,准噶尔委实可恨,策妄狼子野心,儿臣委实想将准噶尔覆灭。” 景安帝则说:“朕又何尝不想?此事若容易,朕早做到了。” 想到这里,袁庆柏对着承泰帝的灵柩,轻声说道:“父皇,覆灭准噶尔,乃皇祖父与您未竟之遗志,儿臣此番誓要替你们完成此愿!” ------------ 第165章 三代天子的战争诗 展眼已是四月十一。 距离健锐营、龙骑营、太医院甲队出京已过去一个多月了。 还须一个多月,健锐营、龙骑营才能抵达西部北路大军的营地。 神京城距离西北实在遥远,长达几千里路途,这个时代又没有先进的交通工具,行军共须三个月,这还是行军加快的情况下,否则所耗时日更长。 今日又到了新一期《大周报》发行的日子。 作为礼部侍郎的贾政,一早照常去礼部衙门当值。 早晨,贾政迫不及待阅览起了刚送到衙门里的新一期《大周报》。 相较于西北战事,他更关注的却是《大周报》。 他最关注的不是“新闻”版块,也不是头条新闻,而是“副刊”。 别看“副刊”是文娱版块,其影响力已不可小觑。 每期《大周报》发刊前都会经过袁庆柏的亲自审阅,包括了副刊。 副刊这块的诗词,唯取精品,不论作者之贵贱。 哪怕是亲王或军机大臣或大学士,若将自己的诗词投稿给《大周报》,诗词不够好,也不能发表。 而哪怕是寒门读书人,若写出了很好的诗词投稿给《大周报》,也能发表,稿酬颇丰。 已有多名寒门读书人因此而诗名远播。 如今,天下的众多读书人,都以能在《大周报》发表作品为荣。 别小看《大周报》的副刊,副刊办好了,能够扩大《大周报》的影响力。 贾政好诗却才疏,又喜欢附庸风雅。 眼看着但凡登上《大周报》副刊的诗词都会引起广泛关注,会因此诗名远播,贾政早就心痒难耐。 只是,出于国丈和荣国府当家人的身份,贾政觉得自己不该在《大周报》副刊上发表诗歌,以免招摇。 就在一个月前,兵部侍郎贾雨村在《大周报》发表了一首诗歌,引起了广泛关注,贾政不禁同贾雨村探讨了这首诗歌。 贾雨村奉承贾政,说他虽有诗才,却未必及得上贾政,若是贾政投稿《大周报》,必是能得以发表的。 贾政心有所动,终于按耐不住,决定投稿一试。 于是,贾政向《大周报》投了一首自己写的诗歌,结果竟没能发表出来。 方叔维这个《大周报》报社社长难做,随着《大周报》副刊的影响力越来越大,能够成就诗名,有不少王公大臣都忍不住将自己的诗词拿出来投稿。 这些王公大臣,方叔维得罪不起。 因此,每当有王公大臣投稿诗词,哪怕写得差劲,方叔维都会拿去给袁庆柏审阅,让袁庆柏亲自毙稿,如此一来,方叔维可说是袁庆柏毙稿的。 这次贾政投稿,便是如此。 方叔维特意将贾政的诗歌拿给袁庆柏亲审,袁庆柏将此诗毙稿,方叔维怕贾政对他生恨,还特意找贾政解释了一番,并勉励贾政,只要贾政能写出佳作,圣上那里必是能过稿的。 近一个月,贾政发奋练习写诗,终于写出了一首自己认为很好的诗歌,又一次投稿《大周报》。 贾政期待着能在本期《大周报》副刊上见到自己的诗歌。 然而此刻,当他迫不及待阅览今日发行的《大周报》,却是有点傻眼,只见本期《大周报》乃是西征专刊。 头版头条是一篇文章,题为《犯我大周者,虽远必诛》。 该文章是袁庆柏授意新任军机大臣戚自章撰写。 文章详细讲述了大周与准噶尔汗国的仇恨,准噶尔多年来对大周造成的危害。 文章指出,覆灭准噶尔,是景安帝、承泰帝两代大周天子未竟之遗志,当今天隆帝誓要替两位先皇完成此愿,大周臣民理当齐心协力完成此愿。 文章还详细介绍了大周对健锐营、龙骑营的厚赏优恤。 其中一条是,大周会建造英灵园,用来安葬供奉所有牺牲的将士。 此诚为壮举。 以往大周牺牲的将士,尤其是普通士兵,会简单安葬,有的甚至埋骨荒野,为人所遗忘。 此次西征,牺牲的将士都可以安葬供奉在英灵园了。 而且,牺牲将士的亲眷,除能得到不少钱财抚恤,还能有诸般优待。 文章还强调了,若有官员胆敢贪墨怠慢此等厚赏优恤,严惩不贷。 如此自然能激励西征将士的士气。 这期《大周报》的副刊,刊登了景安帝、承泰帝、天隆帝三代天子的战争诗,每位天子一首,共三首。 袁庆柏还亲自给三首战争诗都撰写了注解。 其中,景安帝的一首,是当年袁庆柏西征青海之前,景安帝当面给袁庆柏的《无题一首》。 其诗云: 挽弓策马论英雄,漫卷黄沙破帝宫。 文治武功真大略,佩文新谱墨林崇。 袁庆柏对此诗注解道:“昔圣祖与先皇,以抚远大将军之任委朕,使朕平叛青海。离京之际,圣祖当面亲书此诗以勉朕。圣祖之意,以战场挽弓策马获胜之男儿,方为真英雄,亦乃建功立业之本,雄才大略之人,文治武功兼备。圣祖屡御驾亲征,立下赫赫战功,望朕亦能如之。圣祖亦谓朕宜为武将,此生不亲临战场立军功,甚为可惜。朕之所以能平青海,有赖圣祖之叮咛与此诗之激励。” 景安帝曾写过不少战争诗,《无题一首》只是其中之一。 就连承泰帝都写了多首战争诗,好几首涉及准噶尔汗国。 此次袁庆柏选了承泰帝其中一首涉及准噶尔汗国的战争诗,刊登在了这期《大周报》的副刊。 其诗云: 将军跨马拥戈矛,壮士驱车久未休。 一纸捷书期早至,黄金铸印待封侯。 袁庆柏也注解了此诗:“昔先皇之时,国家为准噶尔跳梁,不得已有用兵之举。将帅士伍,枕戈负盾,野宿风餐,先皇每一廑念,食不甘味,寝不安席。因避居便殿,停御宴会,日与廷臣筹计军需,惟冀上苍默佑,师旅早旋,论功颁赏,爰作截句四首以见意。奈何先皇此志未竟,龙驭上宾。今朕选其一,与圣祖之诗并刊于本期《大周报》,以供天下臣民览之。” 这期《大周报》所刊袁庆柏的战争诗,乃是他曾经当面回复景安帝的那首《男儿行》。 其诗云: 男儿作健向沙场,自爱登台不望乡。 太白高高天尺五,宝刀明月共辉光。 袁庆柏对自己的这首诗注解道:“昔圣祖当面亲书《无题一首》以勉朕,朕受启迪,遂当面和诗一首,题为《男儿行》,以答圣祖。圣祖览之,甚悦。是日,朕复于先皇前再书《男儿行》,先皇亦赞朕之志气。朕出征青海之时,圣祖与先皇皆悬此诗于暖阁,以盼朕凯旋。今朕特将此诗与圣祖、先皇之诗并刊于本期《大周报》,感慨系之,怀念圣祖、先皇之深恩。朕心所愿,大周西部将士凯旋而归,亦望我大周亿兆臣民,同心协力。” 此刻,贾政仔细阅览了三代天子的三首战争诗,也认真阅览了袁庆柏亲自对三首诗作的注解。 贾政觉得,三代天子的战争诗都是佳作,配上袁庆柏的注解,更显其妙。 而且,连他这种素不关心战事的人,看到本期《大周报》的西征专刊,都不由有一些热血沸腾的感觉,觉得大周应该覆灭准噶尔汗国。 不过,他依然更关心自己的诗歌。 “本期《大周报》乃专刊,副刊载三代天子之战争诗,吾诗自不便登,望下期副刊,能容吾诗。” 贾政心中期待着。 然而,十天过后,当又一期《大周报》发行,贾政依然没能在副刊上看到自己的诗歌,让他不禁心生失落。 “此《大周报》副刊审稿何其严也?吾诗莫非又为圣上所弃?” 贾政心中疑惑。 事实正是如此。 贾政投稿的第二首诗歌,又被袁庆柏亲自毙稿了。 毙稿的原因是,贾政的第二首诗歌,虽写得不错,却未臻精品,达不到《大周报》副刊的发表标准,而贾府已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盛,若发表非精品的贾政之诗,又会引起非议了。 另外,袁庆柏心中对贾政是有些不满的。 贾政担任礼部侍郎已近一年了,展现出来的能为实在有限,对本职工作之外的国家大事更是少关心。 如西征之事,贾政竟在袁庆柏跟前未尝有片言只语。 贾政还是跟以前一般,仍耽于闲谈下棋说文论道以及被人溜须拍马。 公务上,贾政远不如其子贾珠。 好在,贾政对袁庆柏忠心耿耿,言听计从,袁庆柏尚可加以利用。 …… …… 四月十一发行的《大周报》西征专刊,不到一个月就送到了西部北路大军的营地。 北路大军的宣教武将,带领诸位武将,一起研读了西征专刊,也向广大士兵宣讲了西征专刊,又一次鼓舞了将士的士气。 又过了几天,至五月十八,健锐营、龙骑营、太医院甲队终于抵达了北路大军的驻地,距离二月十八那日出京正好过去了三个月。 这群人马的到来,无疑意味着大战马上开启,王子腾将会率领北路大军开辟主要战场了…… ------------ 第166章 北王西岳,大汗策零 岳仲担任宁远大将军已经两年了。 这两年着实辛苦了他。 最辛苦的倒不是艰苦的西部前线环境,而是来自两代大周天子的施压。 承泰帝驾崩前,喜欢指挥前线大军,偏偏他不谙军事,又笃信武将们的生辰八字,因而,他的指挥成了瞎指挥。 这让作为西路大军统帅的岳仲感到压力甚大。 袁庆柏登基后,则暂停了大战,严令西部两路大军务必严加防范敌军,却不可主动出军攻打。 这又让岳仲感到压力甚大。 要知道,他统帅的西路大军,兵力可是多达十多万,这十多万将士驻扎在前线,环境艰苦,身心受罪,又得安抚将士们的躁动之心,消耗的大量钱粮也让他心疼不已。 近期又发生了一件惨事。 不久前的一天,驻守在吐鲁番的一部分西路大军的军士,难耐盆地的炎暑,加之粮草不继,饮水维艰,以致于军心摇动,士气萎靡。 岳仲急遣兵往吐鲁番运送粮草,然而,途中遭到准噶尔军队的劫掠,粮草驼马尽失,损失惨重。 接着,吐鲁番屡遭准噶尔军队的侵扰,朱成斌驻防的瘦集、高元佐驻防的无克克岭,都被准噶尔军队攻破,驼马粮草被劫掠一空。 面对这种局面,岳仲愤懑填膺,恨不得调动大军攻打准噶尔。 好在,他还是忍住了,且如实将情况奏报到京。 袁庆柏看完奏报,自然不满,批复将朱成斌、高元佐皆斩首示军,却并没有怪罪岳仲,反而安抚了岳仲。 …… …… 五月十八,当健锐营、龙骑营、太医院甲队抵达北路大军驻地的这一天,坐镇西路大军的岳仲,收到了袁庆柏的批复。 袁庆柏此次的批复长达数百字。 岳仲将这洋洋数百字反复看了多遍,竟看得热泪盈眶,既因袁庆柏不怪罪他反而安抚,也因他期待已久的大战终于要开启了! 岳仲不禁回想起了自己初见袁庆柏的情景,恍如隔世啊! 那是多少年前的事儿呢? 岳仲仔细算了一下才算出,那已是十三年前的事儿了。 唉,岁月匆匆,如白驹过隙。 那时,袁庆柏年仅十二岁。 那时,岳仲还在京营担任副将,受当时的九皇子所托,他安排照顾袁庆桑、袁庆柏的弓马训练。 那时,他敬称袁庆柏为“柏三爷”,袁庆柏却含笑道:“岳协镇切莫再称‘柏三爷’了,此次来京营训练,对你多有叨扰,你又算是我的教头,叫我‘柏哥儿’便是。” 从那以后,他便称呼“柏哥儿”了。 那时,他就被柏哥儿所惊艳,惊艳于柏哥儿的超强体能,勤学苦练的精神,以及突飞猛进的弓马水平。 那时,贾代化萌生了将元春配给柏哥儿的念头。 而他也想将自己的一个女儿配给柏哥儿。 只是后来,元春嫁给了柏哥儿,他的女儿却没成。 后来柏哥儿成了实际上的太子,又年纪轻轻登基成了皇帝。 每当他思及昔日欲联姻之事,都有些后悔,后悔当初未竭力促成此事。 否则,如今他的女儿纵非皇后,至少也会是皇妃了。 庆幸的是,他早早跟袁庆柏结下了缘分。 是以,如今作为当今圣上的袁庆柏,对他会有一份亲切之感。 …… …… “岳大将军升帐!” “岳大将军升帐!” “岳大将军升帐!” “……” 这日,大周西路大军之中,传出了一声声宁远大将军岳仲升帐的军令。 伴随着这一声声的军令,成千上万的西路大军将士聚集在一起,众星捧月般,纷纷望向了岳仲。 只见,岳仲身躯伟岸,面色红润,鼻梁高挺,目光如炬,配上所穿的一身大将军盔甲,实在是威风凛凛,气势不凡,大将军的范儿不输王子腾。 岳仲实在是一位天生的武将,他体能过人,食量惊人,临阵时喜欢手持两个大铜锤,两个大铜锤合起来重达百余斤。 此刻,这位宁远大将军,面对着成千上万的麾下将士,高声宣读了当今天隆帝袁庆柏的旨意。 宣读完毕,他便一声令下:“来人,将朱成斌、高元佐斩首示军!” “大将军饶命啊……” “岳大将军,我罪不至死……” 朱成斌、高元佐都心有不甘地叫嚷起来。 然无济于事。 在成千上万将士的见证下,二人皆被斩首,首落血溅。 岳仲望着地上两颗血淋淋的脑袋,心中有些伤感,朱成斌、高元佐都随他吃过苦打过仗,一起历风雨共患难,在他心中,两人既是他的属下,也是他的战友。 设若他在军情奏报中为两人稍掩其过,或许圣上就不会下令将两人都斩首示军了,纵然将朱成斌斩首示军,或会将高元佐降职留用,因为高元佐虽也渎职,比起朱成斌要轻。 但他没这么做,将实情详细写在了奏报中。 他素来认为,作为一位统兵武将,尤其是统帅十几万大军的大将军,应该做到公正威严。 为一己之私情,蔑军法,弃大局,何以为大将军乎? 想到这里,岳仲叹了口气,将目光从两颗血淋淋的脑袋上移开,转身望向了北方…… 王子腾统帅的北路大军,就驻扎在岳仲眼下所在千里之外的北方。 岳仲知道,千里之外的北方,北路大军即将开辟大战的主要战场。 西路大军虽兵力多于北路大军,战力也胜于北路大军,此次却只须起到配合北路大军作战的作用。 饶是如此,任务也艰巨。 想到这里,岳仲又转身望向了东方…… 距离数千里之外的东方,那里坐落着神京,天隆帝袁庆柏在那里。 “圣上啊,臣岳仲必不负厚望,不负大周臣民之期许,此战竭力配合北路大军,誓荡平准噶尔,将西北广袤之地纳入我大周版图!” 岳仲心中起了誓言。 …… …… 岳仲统帅的西路大军,兵力多达十几万,几乎都来自于川陕甘及青海。 王子腾统帅的北路大军,兵力则只有五万多,且构成复杂,有京师兵、东北兵、宁夏兵、蒙古兵,等等。 健锐营、龙骑营的四千将士加入进来,北路大军也才近六万兵力,兵力构成也更复杂了。 统帅这么一支大军,实为不易,何况还要开辟主要战场。 好在,王子腾确实颇有军事才能,也颇有经验了。 跟岳仲一样,王子腾也期待大战已久了。 他行事虽有些骄狂,却在大战之事上颇为稳重。 他谨遵袁庆柏之旨,尽管健锐营、龙骑营已至,他还是又特意等了十天,让健锐营、龙骑营适应环境,并与大军做好沟通。 直到五月的最后一天。 “大军出征!” 随着王子腾的一声令下,北路大军浩浩荡荡地出征了! …… …… 岳仲着实辛苦了两年。 这两年,准噶尔大汗策零的日子也不好过,既要防范大周的攻打,又要费心费力于钱粮之事。 准噶尔的人口、经济远逊于大周,策零的父亲策妄,也没像承泰帝那般,崩逝后给继位的儿子留下大量钱粮。 虽说近一年来大周西部将士耗费了大量钱粮,但大周供应得起,袁庆柏不用担忧大战时钱粮不够。 策零就不同了,近一年来,他麾下的准噶尔军队已缺乏钱粮,为此到处劫掠,劫掠大周,劫掠蒙古…… 他比岳仲、王子腾更希望尽早大战。 奈何,准噶尔军队以骑兵为重,野战则利,攻坚则钝。 策零若率准噶尔军队攻打凭城固守的大周大军,无异于自蹈死地。 唯有智取。 当策零用计谋引诱大周大军出城野战并要对其设伏,大周大军却不上当,只凭城固守,严加防范。 一年了,策零几次引诱,既引诱了大周北路大军,也引诱了大周西路大军,都以失败告终。 策零真真是对此郁闷,却偏偏无可奈何,唯有一边不断袭扰一边等待大周大军主动进攻。 如今,策零正亲自率领近六万准噶尔军队,驻扎在博克托岭和通呼尔哈诺尔一带,此乃大周北路大军进攻准噶尔的必经之地。 策零认为,相比于大周西路大军,大周北路大军易破,而且集中兵力对付大周北路大军,可顺势劫掠喀尔喀蒙古。 这日,策零得到了密探紧急传回的情报,大周北路大军已经出动了。 “终于来了!” 策零不由感叹了一声,担忧反而不多,多的是期待和兴奋。 他等这一天已经一年了。 他相信,由他统帅的准噶尔军队定能战胜大周北路大军。 不过,若是直接硬碰硬,殊为不智,会减少胜利的可能性。 还是需要用计谋,需要引诱大周北路大军,需要对其设伏。 念及此,策零望向了一个方向,那里是博克托岭! 那里山峦起伏,可据高阜冲击。 策零要在那里设伏,要在那里击溃来势汹汹的大周北路大军。 “想灭我准噶尔,景安不行,承泰更不行,天隆这个年轻的狗崽子又哪里能行呢!呵,或许我能把大周灭了,或许我会是第二个成吉思汗!” 这一刻,三十多岁的策零,宛如一头年富力壮的雄狮,却又有着鬣狗般的狡诈…… ------------ 第167章 敌方设伏,我军待兔 靖边大将军王子腾统帅的北路大军,出征行军已九天了。 九天来,不仅没碰上准噶尔军队,甚至连一个侦察兵都没抓到。 行军本就不易,何况是在炎热的夏季,众多军士都或多或少有些心烦气躁了,包括了一些武将。 已是六月初九。 这天,北路大军的其中一路人马,行军到了扎克赛河,在此抓获了一名准噶尔侦察兵。 该侦察兵声称,此地距离察罕哈达仅有三日路程,有一股千人的准噶尔军队正驻扎在察罕哈达。 王子腾闻此情报,登时就意识到,这多半是策零在引诱设伏了! 去年王子腾离京前,袁庆柏就特意叮嘱他,务必严防策零的引诱设伏之计,后来袁庆柏几次三番这般叮嘱,此次开启大战,袁庆柏又一次强调此事。 而且,过去一年来,策零几次引诱北路大军,都被王子腾识破。 因为如此,王子腾对策零的引诱设伏之计,已甚敏锐。 “策零此贼,狡诈非常,屡欲诱我军而设伏,今次恐复如是。呵,此等奸狯之计,安能欺我王大将军?” 王子腾冷冷一笑。 然而,他偏偏要统率北路大军向察罕哈达进发! 既然北路大军已经出动,就宜速战速决,尽早荡平准噶尔,拖得久了,对大周不利。 若策零此次果真又在引诱设伏,北路大军照着他引诱的路线进军,就能尽早对战准噶尔大军。 另外,袁庆柏早预判到,策零若设伏,多半会想将北路大军诱入山谷之地,以便于准噶尔军队包围后据据高阜冲击。 王子腾自己也是这般预判。 那就进军察罕哈达,慎防山谷之地就是了。 于是,在王子腾的将军令下,北路大军向察罕哈达进发。 四天后,当北路大军抵达察罕哈达,并未发现准噶尔军队。 这让王子腾几可确认,此前那名准噶尔侦察兵声称察罕哈达驻扎了千人的准噶尔军队,实为诱敌之计。 为何要引诱北路大军来察罕哈达呢? “圣上真乃军事之奇才,所料果不虚,准军欲于博克托岭设伏也!” 王子腾心中感叹。 袁庆柏也早预判到,策零若设伏,可能会选在博克托岭。 北路大军来到了察罕哈达,继续进军就须经过博克托岭,而博克托岭山丘起伏,便于据高阜冲击。 这次的西北大战,大周实在有利! 大周兵壮将勇,火炮犀利,钱粮充足。 袁庆柏又费时一年,精心筹备了健锐营和龙骑营,以及太医院的医疗团队和大量的医用酒精。 另外,大周类似于前世的清朝,拥有前世记忆的袁庆柏,能够对这场西北大战提前有所预判。 不夸张地说,只要王子腾、岳仲这两位大将军,谨遵袁庆柏之旨,哪怕两人的军事才能都算不上高,这次的西北大战,大周也多半能胜利。 而若王子腾、岳仲在遵旨行事的同时,还都有较高的军事才能,那么,大周若在这次大战中败北就荒唐了,王子腾和岳仲必难辞其咎。 这是袁庆柏对于此次西北大战获胜很有信心的原因。 当即,王子腾统率北路大军继续进军。 这次是由察罕哈达前往博克托岭! 又过了四天,六月十七,这天北路大军又抓获了一名准噶尔侦察兵。 这名准噶尔侦察兵则声称,有两千名准噶尔军队正驻扎在博克托岭。 “果欲于博克托岭设伏!” 王子腾冷笑。 王子腾召集众武将,也不同众武将商议,直接根据自己的策略,对众武将安排起了军事部署。 王子腾将四万北路大军分成了两部分。 一部由两千龙骑兵、四千骑兵组成,负责在博克托岭周围巡逻阻截,无论遇到什么情况,都绝对禁止进入山谷。 剩下的三万多将士,共同组成一部,这一部由王子腾亲自统率,屯于博克托岭的主要出山口,守株待兔。 敌方设伏,我军待兔! 敌方视我军为猎物,想将我军诱入博克托岭的山谷,以便于捕杀。 而我军非但不堕其计,还要利用敌方为设伏而出现的疏漏。 敌方设伏不成,反而因此造成疏漏,自困于博克托岭。 我军重兵屯于博克托岭的主要出山口,另派两千龙骑兵、四千骑兵,利用龙骑兵的灵巧和燧发枪的威势,在博克托岭周围巡逻阻截,迫使敌方不得不从主要出山口杀出,从而陷入我军的包围圈! …… …… 王子腾主要是依靠贾代善的扶持和贾府的资源而崛起的。 因为如此,王子腾身上有着深刻的贾府印记,也可以算是开国勋贵集团的一个代表。 然而,王子腾同与很多开国勋贵都不亲近,其中就包括了镇国公府的袭爵人和当家人牛继宗。 好在,王子腾和牛继宗虽不亲近,却也没什么仇恨。 而牛继宗忠于当今天子袁庆柏,他也颇有军事才能,知道王子腾此番部署是妥当的。 于是,身为龙骑营统领的牛继宗,此番决定严格遵照王子腾的将军令,率领两千龙骑兵,佐以四千骑兵,做好在博克托岭周围巡逻阻截的任务。 六月十七这天,两千龙骑兵、四千骑兵跟大军分兵,开始在博克托岭周围巡逻阻截。 翌日,六月十八,他们就发现了一支千人组成的准噶尔军队。 这支准噶尔千人军都是骑兵,领军的是小策零敦多布。 准噶尔大汗策零麾下有两员大将,分别是大策零敦多布、小策零敦多布。 大策零敦多布,其人足智多谋,战争经验也丰富。 早在景安年间,大策零敦多布就率军击退过入侵亚梅什湖地区的罗刹国远征军,后来他又率军侵入西藏,被大周大军击败,逃回伊犁。 策妄、策零这两代准噶尔大汗,都对大策零敦多布信任倚重。 小策零敦多布,其人勇武善战,也深得策妄、策零两代大汗的信任倚重。 大策零敦多布和小策零敦多布,可谓是“大者善谋小者勇”! 此次,正是他们二人受大汗策零之命,负责率领两万多准噶尔军队埋伏于博克托岭,对大周北路大军设伏。 这日,小策零敦多布得到情报,有数千名大周骑兵出现在博克托岭附近,却不进山谷。 于是,勇武善战的小策零敦多布,亲自率领千名准噶尔骑兵,出山引诱。 此时,两千龙骑兵率先对上了小策零敦多布率领的千名准噶尔骑兵。 “这是什么骑军?服饰奇怪,所持的火枪也奇怪!” 小策零敦多布疑惑诧异,一时间却顾不得多想。 准噶尔军队的火器配置比例,比大周军队还高,且有不少可在骆驼背上使用的轻型火炮。 这种轻型火炮,称为赞布拉克火炮,俗称为骆驼炮。 骆驼炮的形制简易,炮兵可直接骑在骆驼上开炮,也可让骆驼趴下,以骆驼为炮架来开炮,当然,还可将火炮从骆驼背上卸下来开炮。 这次的千名准噶尔骑兵,就带着十门骆驼炮,不多,因为他们这次的任务是要将大周军队诱入山谷。 “放炮!” 小策零敦多布一声令下,十门骆驼炮一起朝着两千龙骑兵轰击。 骆驼炮胜在制造容易,使用方便。 但,可想而知,这种轻型火炮的杀伤力是不算大的。 区区十门骆驼炮,对两千龙骑兵造成的威胁有限。 饶是如此,龙骑营统领牛继宗还是选择退避,两千龙骑兵都是精锐,而眼前这千名准噶尔骑兵必能拿下,何必急于一时而增加伤亡? “退避!” 当小策零敦多布下达开炮的军令,牛继宗则下达了退避的军令。 两千龙骑兵果断听令,纷纷调转马头退避。 这时候,龙骑兵的灵巧就展现出来了,由于装备轻便,训练有素,两千龙骑兵一起调转马头退避,既不混乱又快速。 砰砰砰…… 十门骆驼炮一起开炮,竟是只伤亡了十几名龙骑兵,其中一半还只是受伤并未死亡,这些受伤的龙骑兵,战后可得到太医的救治。 眼看着敌方的炮弹打完了,牛继宗才率领龙骑军重新正面迎战。 只见,龙骑军集结在距离敌方数十步之外,这是刺刀燧发枪射击的最佳距离,近了则易被敌近战,远了则命中率降低。 近两千龙骑兵纷纷下马,作三轮射击。 “砰砰砰……” 三轮过后,又是三轮…… 伴随着近两千杆刺刀燧发枪狂风暴雨般的攒射,不断有准噶尔骑兵死亡,而且很快,准噶尔军的阵型就混乱了。 “难道那就是传闻中大周改良的燧发枪?无须燃火绳,还能连发?” 素来勇武的小策零敦多布,这一刻都被惊愕失色了。 他久经沙场,也谙熟火器,却还从未见识过如此精妙霸气的火枪阵。 他已听闻,大周改良了燧发枪,本还不以为意。 而这一刻,他初次见识到燧发枪阵,竟就不禁感到了惊恐。 “看来咱们是小瞧了大周啊,未料到大周竟能改良出如此精妙霸气的燧发枪,数量还如此之多。” 小策零敦多布心中惊叹。 冷静过后,他便决定火速率军逃入山中了…… ------------ 第168章 初战告捷 小策零敦多布此次率领千名准噶尔骑兵出博克托岭,可并非是要跟龙骑军打硬仗,而是要将龙骑军以及另外四千大周骑兵都诱入博克托岭的山谷。 现在,两千杆刺刀燧发枪狂风暴雨般的攒射,在短短片刻内,竟就射杀了二百多名准噶尔骑兵,且让准噶尔骑军的阵型混乱了。 小策零敦多布都惊恐了。 这种情况下,小 一时间,无数出窍期圆满的强者从各地飞入空中汇聚到一起,整个天空都给人一股压抑之感,让人感觉非常沉重。有些踹不过气来。 白丽让佣人烧了先饭菜,看着白雪狼吞虎咽起来,想起了那时候和姐姐相依为命的日子,终究还是心软了。 那么剩下的理由,自然是显得相当明显……这二十七个魔族国度一时间同步行事,想来已是达成了某种程度的协议,暂时组成盟军。 不是游戏之中的一堆数据,而是真正的物品,就算出了九层塔世界,也能够取出来的真东西。 夏云也正好赶在一炷香燃尽之前完成炼制,只不过还没来得及装进药瓶,索性就一股脑全都仍在地上,看得冷天霜和尘非土嘴角直抽。 其实杨彤的幻境觉醒,现在级别还太低了,需要对方完全放松才可能,就算昏迷也没用的,像这种情况,根本不可能!这个技能真的有些鸡肋,至少现在是这样。 掌影前赴后继的拍到了盾牌上面,倏地消失不见,不知哪里去了。 所以这几日他们都是用镇定剂维持着季语惜的平静,好让她慢慢的消化这份惊恐。 “现在你来了,我就不孤独了。”她的笑容在灯光下刺眼的很,像是一个绝望的人做着最后的挣扎。 “谢谢。”夏花不咸不淡地道了谢,一边喝水,一边眼睛在王依婷和冷逸辰身上转,静待事情的发展。 这么着一来,朝廷是万万不敢在这种时候逼反一个实力强劲的武将了,不仅不会因为张守仁这一次的事变而加以责罚,相反,以张守仁对崇祯的判断,皇帝反而会抚慰他的。 这是我第二次看见红水绿洲,它依然安静的像一块碧绿的翡翠,镶嵌在沙土上,它神秘的面纱,或许这次就要被揭开了。 叶飞嘿嘿傻笑了两声,从中央大道一直往里面走去,如果说火龙大炮是第一座防线,那么一路向里面走去,还有好几道防线矗立在这个空旷的不像话的院子内。 后来我就给我的那些同学打电话,准备临走前见个面,大约能到的有十人左右,地点就约在了广场旁边的一家叫悦来香的饭店。 从莱阳再到招远,一路山脉更多,道路越发难行,但好在是赶到了。 “我说的事你一定能做到的,告诉你,你要是不答应,就给我自己混回蛇洞里面去!”维尔妮娜威胁道。 这一天,紫儿实在按捺不住了,凌玄失踪一个多月,音讯全无,她不知道多少次担心得以泪洗面,若不是方琴及曾念钰多次阻拦,她早已飞回神州大地,寻找凌玄而去了。 凌玄摇头,心中有种十分怪异之感,却又说不出何处怪异,只得仰头望着那一轮红日,苦苦思索。 凌澜急切地跑到地下室去,她知道顾涵浩一定会马上下来跟她见面的。 踩完,祝意还回过头看了一眼芳草集,结果眼睛直直的看到了花梨。 虽然兵部提交的方略议桉他们都看了,但是远不及冯紫英现场口述讲解这么详实生动,更吸引人。 ------------ 第169章 龙骑军再告捷 又过了两天,已是六月二十二。 身在博克托岭的大策零敦多布有些急了。 这位准噶尔大将素来足智多谋,稳沉持重,现在却是急了。 大策零敦多布知道,大周北路大军已识破了准噶尔的引诱设伏之计,非但不堕其中,反乘其隙,将他率领的两万多准噶尔军队困在了博克托岭,迫使他率军杀出博克托岭。 是 “咳!珊儿!云儿!你们在这儿做什么呢?”陶公义煞有介事地咳嗦一声,向两人问道。 一个天仙,至少也有着三级超凡的实力。地仙成就天仙,实力涨幅千百倍,直接就媲美三级超凡层次。 他决定了,他不会放弃的,就算真的让她如此才能留在他身边,那他就陪她一起不吃不喝,就算是死,他也不会放开她的。 他似乎很醉,以至于半撑着身子迷醉地看着他问:“嘻嘻,买单是吧!等一下,我,恶,找给你。”接着他又胡乱地翻他的裤袋,他的行动似乎比他的言语还要来得迷醉,连裤袋的口他都找不到。 马勇等人从未见过大伟这么生气过,哪怕之前因为打架的事儿,或者其他的事儿,就算给他惹再大的麻烦也都沒见过他这样过。 众人一惊,纷纷抬头观瞧,一个破衣烂衫的道士随着话音从空中飘落下来。 冷纤凝愣了一下,就在这愣神间,上官默单手取出怀里的暗器,射向她。冷纤凝后退几步,看着自己肩头的暗器,冷笑一声,正准备再度迎上去,却被人拦腰抱走。 狼宝火红的眸中泛出泪水,忍不住要抽泣起来。都是它,好端端的,为什么要盯着光看? 二十分钟以后,五菱之光开到了辽县已经废弃了几年的一栋烂尾楼附近,随后扎进了后面的胡同,距离烂尾楼二十几米远的地方然后停了下来。 我不由的苦笑了一下,这就是我们天朝的百姓,从来没有自己的思维,只会人云亦云,他们何尝想过,如果我没有真本事,哪敢在这关头来捣乱。 不过是百人队,这样的队伍洛阳郊外数不胜数,要么集结成山贼,要么择明主而投。 此时,闲着无聊的佣人走到茶几边,拿起遥控器,将播着电视剧的电视……换了个台。 唐昊早已经换上了那一套肥大的黄金铠甲,头上戴着黄金头盔,让两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随后,凤羽兽才朝着森林的深处飞去了,转瞬间就已经不见了踪影。 要说这仇喜这一辈子还真没有做过什么昧着良心的事,再加上都一把年纪了,什么场面没有见过,所以害怕也就那么一阵,过了片刻,秋喜壮了壮自己的胆子,从地上爬了起来,颤声说道:“白白姐,你你”。 好不容易逃出去,避上了山,不出所料,此时赵云的队伍正藏匿在山间,然而却不见赵云的人影,一向军纪严明。井井有条的军队竟然有些混乱,几个部曲统领似乎正在争执,也无暇顾及军纪。 见到了这样的情形只有,巨神天尊和圣老才不禁互相之间对望了一眼,两人的脸上都是露出了一抹笑意来。 他风墨尘可是堂堂当今皇上的三皇子,虽说当今皇上对他并不报以厚望,他也不算太得宠,可是他也不能被欧阳家的老太君这样瞧不起才是。 左木铮深吸一口气,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李长空,这次他选择了防守。 ------------ 第170章 真理在大炮射程之内 这日,王子腾得知了龙骑军再告捷的消息,不禁愈加自得。 王子腾觉得,此次再捷,主要功劳依然在他这位靖边大将军的料敌如神,指挥若定。 好在,他并未被得意冲昏头脑,依然以稳重的心态对待此次大周北路大军和准噶尔军队的大战。 大周军队已抓获了一名悄悄离开博克托岭的准噶尔传令兵,严刑逼供之下, 蚀骨的毒钻进肉里,一寸一寸的腐蚀,把干净的血肉都浸染毒药,很痛很痛,可是不痛我就命去看娘亲说过的花花世界。 柳清妍接下来好像极不愿张普探她的秘密,没多久后人就借故走了。 毕竟修真者主修神识,跟魔法师的冥想有些类似,神识越强,那法力就会越强。 想到这里,柯枉突然意识到,自从来到这元素狱以后,自己还从未睡过觉。 不少人感慨道,能聚空气为刀,毁灭性如此强悍,宁州第一高手绝非浪得虚名。 大约一刻钟后,四道光落在了两位元婴老祖身旁,赫然是王璇玑,又带了三位元婴老祖前来了。 我记得回来的那天,听过许多老朋友的过来寒暄的那句“好久不见”,可独独是属于向明乐的那一句,差点让我在那么多人的面前失了态。 “走?头儿,你看好了。”柯枉右拳再度握紧,这次,紫色的光环环绕整条右臂,一股摄人的力量从中散发出来。 “是他,原来是锦苑国际老钱手下的副总呢,后来跟方义新了,在方义新的安排下,长期在碧沙置业当副总,目前是碧沙地产经纪公司总裁……”陈立将张洪庆的情况简单说了一下。 正是有这个法阵的存在,才能让城市内的环境免受外界妖魔的干扰。 古奇有一个大胆的猜想,但他不敢确定,于是躲在树后观察观察。 展凌一走,地上跪着的丫鬟轻车熟路地站起身,急匆匆地将现场处理干净,又打开了窗户,试图将血腥味挥散开,又拉起被子盖住了蕴朱县主的身子,就露出了她的脸。 舒然突然就哂笑出来,突如其来的笑令裴锦年费解,抬头,他发现舒然笑着笑着就哭了,白花花的眼泪在灯光照耀下像一颗颗璀璨的钻石,闪着晶莹剔透的光。 无数流星坠落之际,一头冰蓝色的凤凰从天而降,盘旋在房屋之上,足以遮天的双翼极尽舒展,背后更是出现仙禽,如众星拱月般将之围绕。 这两日发生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甚至还有参与,只要是云瓷吩咐的,他都照办不误,偶尔也会猜测云瓷下一步该怎么办。 无意之间,她在向陈矜传递信息,‘我脸上的巴掌就是桃软打的,这就是她对我的警告’。 要不是她恰好和南星连着线,肯定会去跟杀人魔搭讪,被他当场抹脖子。 “那个男人好帅,可惜是庄主的哥哥,咱们应该没机会。”魅儿把在心里盘算的事直接说了出来。 赵溪玥san值早已超过90点关卡,故而能看见不少别人看不到的景象。 林少对外界毫无感觉,他被精灵的声音感染了,全身的感觉都停留在那一瞬间,他没有管空间是否交叠,只是继续着空间能量的感应。 虽然说这个年代的酒没有多少度数,但是荀靖的年纪毕竟是比较大了,又跟着韩言等人喝了几杯之后,紧跟着打了声招呼就起身离去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又去羊家找他那个所谓的老朋友去了。 ------------ 第171章 健锐营诚为威武之师 大汗策零强令外路准噶尔军队,冒着大周三百门各式火炮轰出的疯狂炮火,向大周大军迫近。 当外路准噶尔军队迫近到可用骆驼炮和弓箭抛射还击的时候,竟是已折损了几千名将士。 真理果然在大炮射程之内! 大汗策零的心仿佛在滴血,被炮阵轰灭的几千名准格尔将士,不少都是精锐,其中还包括了多名武将。 她嘴角勾了勾,就季美琳这个性子,动不动就跳到她面前蹦跶,怎么可能做到“不要太过于激动”? 没有比这更让她满意的了,司氏的法律部出手,那其他人就算想插手也没用。 厨师被叫来的时候,已经听说了发生了什么,心里也很是紧张,面上却故作镇定。 就在此时听到警卫人员喊道:“全体起立敬礼!”话音刚落,周山河带头,徐政委在后、付海东、王全本、李魁、郭成月、陈辉七位军团首长顺序而入进了会议室。 他们的种族能力强大,只要扇一扇翅膀就可以呼唤出沙尘暴。所以这也导致他们所在的现实世界漫天黄沙,几乎看不到其他生灵的踪影。 于是将原本用来进攻比利时的隆美尔的部队也分配了过来,由他们两人的部队共同担当穿过阿登高地、攻破法国人防线的任务。 “以前的事,我刚才不是说了吗,从我醒来就在这里了,那以前也肯定在这里呀,爹爹好笨呢。”烛陵嫌弃的看着江陵。 这几米远的血迹可以证明这一点,他以墙面作为支撑,步履蹒跚的走向了一个方向。 但是他怎么也没想到,他想要的效果竟然会以这么一种荒诞的方式来到他的面前。 “亲爱的,你怎么了?”姬娜见杨逸忽然停下脚步,一脸惊愕的对着几个陌生人发呆,急忙拉拉他的手提醒他别失态。 千应臣微微惊讶,先前钰轩不是还说这位夫子是顶好的,又怎么会让辞了?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为什么会在朱玉润的房间里哭? 宁钰轩坐在马上慢悠悠地带着季曼朝府里走,看着这人的后脑勺,唇角微微弯起。 神明枪与时空·月牙相撞像两个星球相撞一样,瞬间袭向四周散发出一道死亡之波,凡是在这个平面内的一切生物建筑全部被斩为两半。 蓝海三人诧异的出了校长室,虽然不知道校长打的什么主意,但自己好像被录取了。 他是个能担当的男人,刚才被自己打了,也为自己的行为举动道歉。 我们赶到f城xx商场时,我弟他们正在家电区看冰箱。家里的冰箱用了得了五六年了,我妈一直想换掉。 我解了车锁,开了车门,笑道:“其实我一直挺有钱的,以前就是活得太矫情了,也不知道活给谁看。”我冲着他笑了笑,就弯身坐上了车。 千应臣替陌玉侯担当着重任,陌玉侯以带着聂氏去求保胎药的由头出了远门,皇上竟然也没拦着,还派了船。有人说皇帝还真是心疼聂氏,一听是为了她,连陌玉侯这样忙碌的人都可以派出京去。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望着登机口,慢慢的,终于有人开始下来了,先是两个彪形大汉缓缓的走下,停在登机车的左右,眼神十分紧张的瞄着四周。 我又想。退一万步,我们结婚了。那么,不管他是不是正天的负責人,给他生个孩子那是必须的。那么,我衰老的迅速势必加速。 ------------ 第172章 谁说燧发枪不能在雨天开枪的 炮火连天,枪林弹雨,万马呼啸,弓箭攒射,近战厮杀,血肉横飞…… 这日王子腾率领的四万大周大军,跟三万外路准噶尔军队和近两万里路准噶尔军队,在博克托岭主要出山口,杀得惊心动魄,惊世骇俗,惊天动地。 残酷惨烈的战斗,一直持续到傍晚,现场已是满目疮痍,横尸遍野,血流漂杵。 日暮时分,夕阳 要说她到底喜欢上泽言什么了,她真的是说不上来,但是有些人,只是一眼就注定沉沦了。 “下船!”熊荆已经骑在马上,不服明白主人的心意,不惧河水从甲板上纵跳了下去。因为是沙丘,此处的水很浅,仅仅没过了马膝。 摇了摇头,不可能,她怎么修炼也不可能达到师父的水平,一定是她想多了。 朱攸宁原本计划下午请李拓北和扣肉一行出去,答谢他们这次的帮忙。 她像是永远都有用不完的精力,像是狗皮膏药一样,只要见到他就会立马贴上来,怎么甩也甩不开。 帮他清理完胡茬,季子璃又检查他身上的伤口,那天她看到他的身上满是血迹,全身一共有十几处刀伤,回来的当天晚上郑御医已经替他包扎好了,半个月过去了,身上的伤口已经几乎痊愈。 “你何以知晓大敖……”屈乐见了鬼一样从席子上跳起,好在甲士出去的时候把室门关上了。 院落中大体还保留着州府别院的风格,以怪石为主,几人绕过一些弯道,已经看不到原来的路,渐渐走到了最深处。 孙卫国深深懂得太祖的那句话,宜将剩勇追穷寇!这会儿见周长发额头冒汗,半天说不出话来,顿时气势就上来了,伸手咚咚敲了敲话筒,然后重重的哼了一声。 而作为现在的领导班子,没有矿产资源带来的收入,光靠农县本地这点儿第三经济,穷,穷到姥姥家了。 黑色魔人被击溃之后,爬了起来嗷嗷怒叫,他竟然没有逃离,而是一下子带着另外一个强大的魔人。 有些人甚至开始坏心地怀疑,夏皎的异常行为,是被酉咤圣皇重创之后的后遗症——她灵术犹在,但脑子不太正常了。 一时间,房间里,就剩下了四个男人的声音,或者说是四个大少的声音,他们简直可以说是倾囊相授,将自己平日里泡妞整人的法子全部都告诉了张全亮,甚至自己的一些名贵物品给准备拿出来给张全亮充充门面。 甄豁达智商好像退化成三岁孩童,掰着手指,计算陈浩然的资产。 “普通人吃了人参,反而会害了自己,除了天赋问题之外,还要看修行的功法,如果不能将人参之中的药力转化为本体的气血功力,那吃再多,也是无用的!”司空羽道。 “嘿嘿,那就走吧。”孙夕云坏坏的一笑,然后转身对着周梦晴和韩菲菲招呼了一声,起身向着教室外走去。 “今晚有点儿疲惫,不想动了,另外到时替我恭喜叶子。”徐瑞说完抱着手机继续玩游戏。 \t岳炳和史孜是最先恢复镇静的,他们不是灵符师,虽然很受震撼,但还不至于失去理智。 神识扫过之处,仿佛回到了西方的中古时期,教廷、魔法师、圣殿骑士,以及各大贵族,乃是这个世界的统治者。 “正好,让我见识一下传说中的轩辕剑到底有何惊天动地的力量。”诸葛神机话音刚落,双手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