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章 龙渊御都卫 梁岳的武考成绩并不理想。 整个福康坊驻所内共有从卫二十八名,他位列第一。但和那十四名正卫比起来,他的成绩就只在中游。 “唉。” 坐在武场外的门槛上,他仰头望天,长叹一声。 这具身体的基础还是太差了啊。 “阿岳,你叹什么气?”逄春从旁边走过来,随他坐下,疑惑地问了一句,“你考得多好啊,那些正卫都是第二境武者,你才第一境修为,刀法、拳法、箭术就几乎不输给他们,大家都说你是天才呢!” “不如人就是不如人。”梁岳摇头道。 旁人不知道他的追求……只是这样的水平,何时才能转正? 梁岳的身形高大挺拔,颇为出挑,加之相貌英武,眉目舒朗端正,眸光炯炯,看上去就是一副丰神俊逸之姿。 可是在逄春身边,却被衬得十分瘦小。 这厮体魄有如石塔,当真是又高又壮,一双牛眼、鼻直口方、肩宽背阔,走在人群中往往有如呆头鹅立鸡群。 梁岳转头瞥了他一眼,问道:“大春,你排多少名?” “第二十八!”逄春挺胸抬头,嗓门洪亮地回答。 那你骄傲个什么劲儿…… 梁岳不由得一笑。 不过他还是有些纳闷,问了一句:“你这么大的力气,就算武技差些,也不至于排名最末吧,怎么搞的?” “前面都还好,只有射箭一项不好,你知道的,我一向不擅长这个。”大春挠挠头,有些郁闷地讲起。 “老汤弓箭十中零,你会比他还差?”梁岳道。 “那倒没有,我只脱靶了一支箭。”大春答道,顿了顿,又补充一句:“不过它落在了胡统领的屁股上。” “……”梁岳咧咧嘴,欲笑又止。 难怪。 福康坊驻所的统领是小卫官胡铁汉,虽说是第三境武者,一身筋骨不弱于生铁。可是被大春这种天生牛劲的家伙一箭射中,肯定不会太舒服。 胡统领这人又最是小心眼。 给逄春排名最末已经是轻的了,像他们这种从卫,直接踢出去也就是卫官一句话的事情。 梁岳到底还是没忍住笑出来了,然后道:“你这下没有给他射伤吧?” “我的力气你又不是不知道,那还能好得了他?”大春嘭嘭拍了两下自己的臂膀,带点得意道:“噗嗤一下就扎进去了,胡统领的体魄也没抗住!” 梁岳正想附和一句,突然看到地上多了一道影子,好似有飕飕凉风袭来,整个人顿时一凛。 他连忙道:“胡哥铜皮铁骨,岂会被你所伤?想必只是破了些衣物吧。” “不可能。”大春一挥手,“我亲眼看到的,一箭下去,血光迸现!胡统领疼得龇牙咧嘴。” “想必是他背身看着别处,一时不察,被你全力一箭误伤些许,呵呵……”梁岳笑着找补。 “我可还没有用全力呢,咱们驻所这弓石数不够,我也就用了七成力。”大春歪嘴一笑,“没曾想就给胡统领破防了……你总挤眼睛干什么?是不是瞄靶多了眼睛干?” 梁岳连连向大春挤眉弄眼,试图提醒,见他也不觉景,只得大声道:“那实在太不巧了,胡统领英雄人物,素来是我们最敬重的人。今日误伤了他,想必你心中也极自责吧?” “你说什么呢?”大春嘿嘿一笑,“你忘了他屡次让咱们加值巡夜还克扣补贴的时候了……” “咳!”背后突然传来一声重重的咳嗽。 两人连忙跳起来。 一回身,就看到一位身着轻甲、络腮胡子的大汉,绷紧着脸站在他们身后,手扶着腰间佩刀,看起来随时要拔出来砍点什么的样子。 大春一脸惊恐:“胡统领!” 不错,背后驻足偷听的人正是小卫官胡铁汉。 “梁岳这次表现不错,加入驻所不久就能勇夺从卫头名,大有前途。二十八,你的臂力确实超凡,只是弓箭准头差了些,勤加习练也能成大器。”胡统领对两人点评道。 “咦……”大春眨了眨眼,“胡统领你这是夸我?” 他这是恨不得夸嚓一下砍了你……梁岳心中默默道,连名字都不叫了,直接喊二十八,可见胡统领不爽到了什么地步。 “当然了,驻所里谁不知道我大度,区区一箭我怎么会跟你计较?”胡铁汉笑呵呵道,“那个啥,近来坊里不太平,夜间常有火起,我正准备加派两队巡夜。二十八你既然如此勇武,这件差事就交给你吧!” “啊?”大春表情一苦。 巡夜可不是一个好差事。 梁岳悄悄拉了他一把,示意他赶紧接下来,这时候再抗命,担心胡铁汉的脾气会彻底发作。 谁知胡铁汉立刻一转眼,“梁岳!你既然担心他,那就一起去吧!” “啊?” 听闻有伴,大春转悲为喜。只不过痛苦的表情并没有消失,而是转移到了梁岳的脸上。 …… 二月夜高风怒号。 梁岳手持摇曳的火把,走在黑乎乎的坊街上,顶风看着远处,无语凝噎。 “造孽啊!”他心里哀嚎。 他其实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而是一名刚刚参加完高考的学生。作为一名沉迷各类侦探小说、漫画长达两年半的差生,他为了报考心仪的政法大学,在最后半年时间里奋发努力,居然就展现出了惊人的天赋,考到了全省第四的极好成绩。 就这他还不甚满意,直呼不知前三是何等怪物。 可是就在他通过了体检,准备迎接自己美好前程的时候,却被一名酒驾的卡车司机撞飞。再醒来的时候,就来到了这方天地。 一个广袤玄奇的世界。 这里有神鬼妖魔、也有诸般修行,更有无数秉日月精华而生的灵宝仙种,人族中有天赋者开启秘藏,可通天地之力。 西北方是无比辽阔的九鞅之地,那里充斥着秘境险地、妖毒瘴气,由古鞅国分裂出来的九鞅部落占据;东南方则是肥沃的九州大陆,灵气氤氲、人杰辈出,如今属于已传承千年的大一统王朝——胤朝。 他发现自己还是自己,同样的长相、同样的名字,只是身份经历都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 这里的梁岳,是胤朝神都龙渊城内一名光荣的御都卫……从卫,每天最大的期望就是能够转正,可始终遥遥无期。 来到这里将近三个月的时间,他在龙渊御都卫的身份下,逐渐适应了这个世界的一切……包括逄春。 逄春就是梁岳身旁这位大个子,他们二人同是平安巷子出身,自幼便一起玩,如今也跟随着同一名正卫,始终一起行动。 来到十八里驻所之初,大家都不认识逄春的姓氏,只知这是一个叫“春”的男人。 几个月的时间下来,大家都记住了他的全名……大傻春。 有这样一个兄弟某些时候属实是让梁岳很无奈,譬如今夜,他就在逄春的连累之下也受了迁怒,被丢来加班巡夜。 “阿岳,你尝尝我娘烤的地瓜,可好吃了。”走到一个避风的拐角处,大春从怀里掏出热腾腾的的油纸袋,把里面的吃食取出来。 “行啊,正好我饿了。”逄春娘做的烤地瓜向来软糯香甜,梁岳也有些意动,伸出手想要接过一枚。 结果纸袋一打开,里面却是一滩稀烂、黏糊的软黄色物体。 “呀,被我的胸肌夹扁了。”大春一拍脑门,跟着又抬起眼,好像发现了什么很好玩儿的事情,灿烂的一笑:“你看像啥?” “我突然不饿了。”梁岳默默缩回手,道:“咱们认真点盯着,万一有人纵火,可千万不能放跑了他。” “放心吧,要是真有坏人,我一只手就能对付……啊!有鬼啊!”逄春拍拍胸脯,正在夸口,话没说完就变成了嗷的一声尖叫。 梁岳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就见不远处一道绿芒冲天而起,恍惚间竟仿佛一个站起的巨人。黑暗中,好似有一双黑洞洞的眼眶,正在诡异地注视着他们。 “怎么回事?”梁岳立刻道:“过去看看!” 他嚓的一声掣刀在手,便朝那鬼影所在冲了过去。 “阿岳你等等我……”逄春拖着庞大的身躯,虽然被那鬼影吓得不轻,却又不敢独自留在原地,只好紧跟梁岳跑了过去。 梁岳心中自然也有忌惮。 这方天地的妖魔鬼怪绝非虚假,是真切存在的邪祟,他当然也会怕撞鬼。可怕归怕,他记得那鬼影出现的位置是临门街的商铺后院,是有很多坊民居住的。比起有武道修为的他们,手无寸铁的百姓们显然更加危险。 所以他才毫不犹豫,毅然奔赴。 看着虽然近,可街巷里弯弯绕绕,等两人快步到达,那幽绿色的庞大鬼影都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火光冲天! 熊熊的烈火、滚滚的浓烟,仿佛凭空而起,转眼间就已经笼罩了一整个商铺的后院,哭嚎呼喊之声充斥在耳边。 四周的居民被燃烧声与呼救声惊醒,都纷纷披衣提水,前来救火。 明明片刻之前还没有一丝火苗,怎么突然变成了这样? “我睡前明明检查过的呀!这火是从何燃起?” “救命啊——” “是鬼,绝对是鬼物!” 嘈杂声中,梁岳的目光迅速扫过四周,没有见到任何可疑的身影。夜色茫茫之中,风声好似诡异的笑。 莫非…… 真有邪祟作怪? ------------ 第2章 灯笼怪? 【感谢“雨仙齐天”盟主打赏!】 “咳咳……绝对是鬼!我亲眼所见!” 大火在街坊们共同的努力下,总算没有扩散开,被扑灭在了起火的后院里。整座院落几乎烧光了,所幸的是没有人员伤亡。 如此猛烈的火势,也多亏发现得及时。 焦黑的火场内,院主正凄凄惨惨的在其中翻找剩余的物品,逄春靠着力气大在那里帮忙。 梁岳则在四周观察,寻找着关于起火点的痕迹,同时也听着众人关于这场大火的议论。 听到有人笃定地说一定是鬼怪,他看过去,问道:“你看到了鬼物的真身?” “是啊!”说话的男人开始讲述道:“当时我正在后院墙根儿解手呢,就见隔壁酒馆后院突然窜起一团绿光,吓得我一个趔趄,差点栽倒在地上。听说啊,以前城外乱坟岗里常有怨魂一灵不泯,化成灯笼怪去寻找替身,被它撞上那可就要被上身了!” “现在想想,还真有些后怕,腿不住的发软。”这男人表情夸张,听的人好像身临其境,他扶住一边邻居的肩膀,“来扶我一把,我接着说。” 一旁好心的邻居立马搀住他。 “那鬼影凭空现身,紧接着就是一股子浓烟,这漫天大火就起来了。”男人脸上略带骄傲,“要是一般人那不得害怕死?也是我胆子大,赶紧就系上裤子,喊人来救火。要是再晚点,那前面的铺子都要没了!” “你撒谎!”一旁有人大声反驳,“我出来的时候分明看见你没提裤子。” “嗨呀!”男子气得一摆手,“人家在这说邪祟的事情,你管我提没提裤子干什么?” “那也不能撒谎嘛……”反驳的邻居弱弱说道:“我分明看见了……小小一个在那里……” “对对对,难道一定要我把没来得及提裤子的事说出来?”男人直接恼羞成怒,“还有我全淋到手上没来得及洗手的事情,是不是也要说出来?我现在自己还能闻到味道的事情也要告诉你?我不要面子的嘛?” “噫——” 邻居们齐齐嫌弃地后退。 唯有旁边搀他的邻居一个激灵,看着他随着激动还不住摩擦自己胳膊的手,一脸难以置信,眼神仿佛在说:“你就这样对好心人的?” 提没提裤子的事情就不是梁岳关心的了,他早就低头在四周继续搜寻,这时忽然有了发现。 他俯下身,看到一片焦黑泥土里混杂了白色的痕迹。他用一块布将这一坨焦土托起来,仔细观察了下。 神情若有所思。 直到人群中一位中年妇人又说道:“听说对街的裁缝铺前日里也起火了,可惜了那些上好的衣裳料子,烧没了大半。掌柜的想去救一些,半边身子都烧焦了!咱们好好的临门街,怎么突然就犯了太岁了?” 一位看起来神叨叨的老人接道:“听说是咱们这条街底下埋了不少前朝冤魂,现在都化身灯笼怪出来报仇了。” “啊?”周遭顿时一阵恐慌:“那可咋办?” 蹲在地上翻翻捡捡的梁岳,这时才终于站直了身子,他将一包东西揣进怀里,清咳一声,高大的身形与俊朗的面容,在人群中顿时凸显出来。 “咳!” 众人都看了过来。 “诸位街坊,起火的原因呢衙门还会调查,大家先不用恐慌,也不用相信一些捕风捉影的传言。”梁岳朗声说道:“别说什么灯笼怪作祟的事还没确认,就算是真有,这玩意也算不上什么厉害的妖魔邪祟,朝廷要解决它轻而易举。” “朝廷要是能解决,求求快一些吧。”当即便有人哀声道:“不然这日日火起,不知又要轮到谁家,叫我们这提心吊胆的可怎么办哦。” 也有人嘟囔道:“要我说,还不如早几日就将宅子卖了,现在哪还能有那般高价?” “大家切莫恐慌……”梁岳再度安抚:“我们肯定会尽快解决。” 嘭—— 话音未落,背后猛然传来一阵倒塌的巨响,吓了众人一跳,齐齐看过去。 就见原来是逄春,正在帮院主老夫妻清理那些被火烧毁的屋棚。 此刻,一对儿老夫妻正目瞪口呆的看着牛高马大的逄春,一脸苦相:“差爷,不是说帮我们拆烧坏的地方,这我们存酒的棚子也没烧到,你把它推了干嘛啊?” “呀。”大春慌张地挠了挠头,“拆顺手了。” …… 梁岳回到家的时候,天都快亮了。 这一晚上好一顿忙活,救火花了小半个时辰,调查火场花了小半个时辰——接下来大半夜都在帮老夫妻搭建被逄春误拆的酒棚。 可即使如此,他还是先在院中打了一套御都卫传习的虎威拳。 但见得虎虎生风,声势如雷渐涨。 直打到眼中神光迸现、头顶有道道蒸汽一般的白丝升腾,面色如同烧红烙铁一般,隐隐有气焰环绕。 “呼——” 他这才长舒一口气,选择停手。 对于梁岳来说,这个世界最新奇的就是盛行的修炼之风。 这里的武道强者是真的能够以肉身开山碎石、横渡天地,将人体之伟力开发到了一个极恐怖的程度。 更别提那传说中的三教炼气士,掌握着阴阳五行、造化天地的诸般神通,听来就令人无限神往。 不过梁家条件不好,原身能接触到的修行也就是武道,并在十五岁就迈入了武道第一境——气血境。 按理说这也算天赋不错,可这武道第一境的修炼不仅看天赋,更看财富。 寻常人家习武,只能一遍遍打拳练功,来振奋体内气血,使其达到一个沸腾的状态,将丝丝缕缕的体内精气融入血脉中,最终圆满。若能每日都吃些牛羊肉,就算是不错的补充了。 而富贵人家习武,靠服用补充气血的灵丹妙药或是妖兽血肉,很快就可以达到圆满。 所以有钱人一年半载就可跨越气血境,原身修行三年时间,却还只是气血境中期。 没办法。 富人靠药力,穷人靠努力。 不过…… 梁岳感受着气血充盈的状态,只觉神宫之内好似有暖流渗透进去,愈发清明澄澈。虽然近乎彻夜未眠,精神却毫不萎靡。 同样的根骨、同样的虎威拳、同样的缺乏进补,他到来以后,只用不到三个月时间,就练到了气血境巅峰。 他有预感,这个瓶颈应该用不了多久也能够突破了。 因为起初的稍加习练之后,他迅速领悟了虎威拳的神韵,找到了之前练的二十八处微小错误,改进到了效果最好的练功方式。 这也是他能以第一境巅峰的修为,武考比肩众多第二境的原因。 他真正领悟了这套拳法的真谛。 那些靠笨功夫或者吃补药晋升的第二境,根本做不到像他这样练到圆融自如的程度,尽管只是一套最基础的拳法。 有些时候,天赋或许敌不过财富。 但绝对的天赋可以。 梁岳感受着第二境的门槛,新的天地似乎触手可及。若是外人知道他的进境,可能都要为之震惊。 他却兀自不满意地摇摇头,叹息道:“太慢了。” …… 打完拳进屋睡觉,一直到中午才醒来,刚来到驻所,就又被胡铁汉叫了过去。 “胡哥,你找我?” 梁岳一进屋,就看胡铁汉站在桌案后面。 “听说你们昨晚又遇到起火了?”胡铁汉问道:“查出原因了吗?若真是灯笼怪作祟,就让朝廷派炼气士来处理;若是人为纵火,我还得加派人手去蹲守犯人。” “按目前的线索来看,大概率是人为。”梁岳道:“暂时不用蹲守,我已经有了一些头绪,给我些时间,应该能找到真凶。” “哦?”见他胸有成竹的样子,胡铁汉思索了下,道:“那就信你一次,这件纵火案由你主办,办好了记你一大功。” “多谢胡哥信任。”梁岳笑道。 “不用讲谢。”胡铁汉点点头,“不要让我失望就好。” 趁着这时候,梁岳又问道:“胡哥,那如果这次抓到纵火犯,我有没有希望转正啊?” 这正是他最关心的问题。 “这个……”胡铁汉闻言,沉默了下,叹口气道:“咱们御都卫的情况想必你也有所有了解,想要靠这个功劳就转正,恐怕不容易。” “我太了解了。”梁岳也略有些无奈。 他父亲当年战死在云乡国,按照朝廷的抚恤旨意,所有阵亡将士之后都可以获得一个御都卫正职。梁岳身为家中长子,本该成年就当上正卫。 可等他成年来领职位时却被告知,想当正卫可以,但是得等。当初的圣旨上是说了可以给这个职位,可现在正卫没有空缺,也不能硬塞。 你回家等消息吧。 这样往复几次,一直等了一年,才有一位父亲生前的战友点破关节。他说这个正卫的空缺大概率是被哪个权贵子弟占去了,等一辈子也等不来的。梁岳若是想入职,不如主动申请将职位改成从卫,将来有机会再寻求转正。 从卫与正卫,一字之差,天壤之别。 正卫算是朝廷从九品吏,属于是入了官场品级,每月有二三两银子的俸禄。从卫压根就不算职位,跟着巡街能拿点补贴,每月几百文的样子,说好听点是官差,说难听点就是随从。 而且御都卫掌有缉捕刑狱之权,这个权力也在正卫手上。从卫根本没有独立办案的资格,必须得由正卫率领。 只有转正,才能一展拳脚。 当时梁岳急于替母亲养家,便采用了这个建议,果然立刻就被分到福康坊驻所,成为了一名从卫。 可是来了以后才发现,想要转正谈何容易? 晋升无非是两条路,立功和熬资历。 可从卫就是一个干脏活累活的,功劳自有正卫和卫官去领,能有多少分到你头上? 资历就更别提了,驻所老汤今年七十多了,干了六十年从卫,就盼着死之前能转正,不知道还有没有这个机会。 总之一句话,难如登天。 “这样吧,若你当真急于转正,我也给你指条明路。”胡铁汉压低嗓音,道:“去年整个南城御都卫有四个人转正,你可知道他们靠的是什么?” “什么?”梁岳双目微亮。 “纹银三百两。”胡铁汉竖起三指,朝上抬了抬,“送给上面,今年的转正名单准保有你一个。” “办案要紧,我先走了。”梁岳听了二话不说,起身就走。 开什么玩笑? 别说从卫每个月少得可怜的一点补贴,就算是转正成功,一个月也只有二两银子俸禄。得是什么人,能拿未来十几年的收入买官职? “什么态度?”胡铁汉见他这不屑的态度,气得一拍桌子,忿忿坐下,随即猛地弹了起来,痛呼一声:“哦呦……” 他对着梁岳消失的背影,撒气似地喊道:“想要靠立功晋升,你去抓九鞅谍子吧!” ------------ 第3章 你是怎么知道的? 【感谢“情何以甚”盟主打赏!】 二月天,杨柳醉春烟。 龙渊城地处中州,气候四季分明。如今白日转暖,盎然之意弥漫城中,天街南段车水马龙,两侧行人川流,叫卖声、谈笑声不绝于耳。 梁岳身着布衣长衫,坐在临门街的一间茶肆之外,悠然打量着四周,目光隐然如炬。 坐在他旁边的是同样一身粗布麻衣、还有些不大合身的逄春,硕大的头颅低着,肩膀缩着,看起来就是一只鬼鬼祟祟的庞然大物。 对面坐的是一名中等身材、小鼻子小眼的青年男子。 他乍一看虽然相貌平平,可再一看他通体锦绣衣袍,腰间悬着价值不菲的玉佩与沉甸甸的绣金钱袋,就会觉得这整个人的气质突然可亲了起来。 “梁岳,咱们这到底是在这干嘛?”那青年男子出声问道,“要是想喝茶咱们上二楼找个包厢,我什么时候坐街边儿喝过茶,让人看见多掉面儿啊。” 御都卫中标配是一名正卫带两名从卫,说话的男子名叫陈举,正是梁岳与逄春跟随的那名正卫,出身神都四大世家之一陈家。 虽属旁系,可终究是世家子弟,富贵程度不是等闲能比的。 “楼上视线不好,没有这里看得清楚。”梁岳摇头道。 陈举纳闷道:“嫌犯不都是夜里纵火,咱们白天来干嘛?” “谁说夜里的火不可能是白天放的?”梁岳微笑道:“若我猜得没错……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嘁。”陈举对他这种卖关子的行为颇为鄙夷,转而又问道:“我听说老胡让你花钱转正,你拒绝了?” “是啊。”梁岳道:“他让我掏三百两银子,未免太离谱。” “三百?”陈举瞪了瞪眼,“当初我家送我进来,可是花了五百两呢。” 他是世家子弟,也是实打实的第二境武者,想进御都卫一样要花钱,从这一点上来说倒是一视同仁。 可能当朝太子想来当正卫都得交三百两银子。 “嚯,这么说老胡给我的还是良心价?”梁岳回道。 “差不多,他应该是没加码。”陈举点头道:“招纳正职的权力在南城大统领邹放的手上,低于三百两就不可能入人家的眼了。” 他紧接着又说道:“其实这个转正的钱,我可以给你出。” “不用。”梁岳毫不犹豫地拒绝:“我可还不起。” “不是借,是给。”陈举道:“你知道的,我家在族中虽然只是打理生意的旁系,地位不高,但钱财是从来不缺的。助你一臂之力,对我来说也不算什么,谁让咱们是朋友呢?” “真的不用。”梁岳仍旧是拒绝,“情我领了,但花钱买官的事情我绝不会做……我觉得它不合理。” “嗯?”陈举怔了怔,有些意外:“我以为你是个很聪明的人,应该会变通才是。” “有些事可以变通,有些事不行。”梁岳眼神坚定地说道:“即使全世界都同流合污,可不合理就是不合理。” “你……”陈举似乎有些触动,正想再说些什么,梁岳突然在桌下按住他的手臂,目光看向前方不远处,神芒犀利,好像发现了什么。 前方。 一个样貌朴实如老农的人正推着一辆小车,吆喝叫卖着:“冰镇酸梅汁儿……清凉爽口的酸梅汤咯……” 冬季刚过,常有些农户会在自家窖中存一些冰,酿造冰镇的饮品来城中贩卖,还挺受欢迎。 在前方一个街口处,一名风尘仆仆、头戴斗笠的汉子叫住他,“给我来一碗酸梅汤。” “好嘞。” 老农打开厚厚被褥蒙住的冰桶,给汉子盛了一碗酸梅汤,收下三文铜钱,然后推着车子走向街口。 在拐进小巷以后,他从桶里掏出一大块冰,突然抛进一侧商铺的后院里。 动作很快,小巷中没有人,嘈杂的大街上又根本无人注意,看上去神不知鬼不觉。 可远远盯着他的梁岳却骤然目湛精光,低喝一声:“动手!” 三人立马从桌下摸出佩刀,飞快朝那街巷里的推车老农跑去,陈举一边跑还一边喝退拥挤的人群,“龙渊御都卫,都让开!” 可刚刚跑到天街中央,异变陡生! …… 那站在对面街口处、方才买完酸梅汤的斗笠汉子,见三名持刀猛男朝自己这个方向冲过来,忽地抬起头,一双眼中尽是凶芒,如同野兽一般! “死!” 他怒喝一声,将头顶斗笠一把掷出,露出一张带着破面伤疤、凶神恶煞的脸。 这一张斗笠飞向最为高大的逄春,正中他的胸膛,嘭的一声,铁塔一般的大春就被这一击狠狠撞飞出去,如同风筝一样飞出五六丈远才重重落地。 这汉子的突然暴起打了三人一个措手不及,只觉莫名其妙,难道这是纵火犯人同党? 无论如何,他这一下毫不留情,剩余两人肯定也要还击。 陈举当即抽刀在手,他是第二境武者,一举刀已有武道之韵,挥刀若有神念相随,十分凌厉。 梁岳则是默契地从旁辅助,一记扫堂腿攻击这汉子下盘。 铛! 一声脆响,这汉子徒手接住陈举一刀,竟发出金铁之声。接着右手一掌推出,一股气劲隔着几尺远将陈举轰得击飞。 “噗——”陈举干脆利落的吐出一口血倒飞出去,当场重伤,在空中的时候还不忘提醒道:“梁岳小心,他是罡气境!” 罡气境已是武者第四境,罡风离体,凶猛暴烈。没想到这大街上竟藏着这么一个高手,更没想到他会对三人发起突然袭击。 可梁岳听到的时候已经晚了。 他一腿横扫到汉子的小腿,便如同扫到一截铁柱,只觉自己的腿骨一阵剧痛,对方却是毫无知觉一般。 等那汉子击飞陈举,便一低头,俯视着梁岳,双掌立刻如同双鬼拍门,恶狠狠落将下来。 梁岳境界还不如陈举,若是他这一掌压实,恐怕当时就要头颅炸开!一瞬间,他仿佛已经听到了带着死亡味道的呼啸风声。 千钧一发之际,梁岳却毫无惧色,看着汉子的背后,大喝一声:“攻他要害!” 那汉子见这小小的第一境武夫,面对自己丝毫不惧,刹那间还真以为背后有人偷袭,略一分神,将气机分散开来戒备。 接着便发现自己背后什么都没有。 上当了? 就在他分神的瞬间,梁岳没有再做反击的打算,而是就地一个后滚翻,拉开了与这汉子的距离,那股恐怖到令人窒息的压迫感略微消散。 那汉子见此怒火更炽,自己竟受了这弱者的愚弄,眼看就要一步赶将上来。 咻—— 危急时刻,伴随着破风锐响,一道流星般的银白色剑光倏忽而至,自数里之外的长街尽头,带着凌冽森寒的气息。 划裂长空! 嗤! 流光瞬息之间洞穿了汉子坚硬的胸膛,将他整个人带飞,轰然撞到背后的墙壁上。 等梁岳站稳时,发现眼前的阴影已经消失了,那汉子被钉在了十余丈外的砖墙上,生死不知。他的胸口处,插着一柄纯白色的剑,如同月光铸造而成。 哗啦啦衣甲响动,一队带着黑色披风的持刀甲士从四面八方拢上来,将那不省人事的汉子团团围住,只是没有一人上前,似乎在等着什么。 很快,便有一道身影携香风而落。 这是一名着素白衣裙的女子,身形高挑,眸光清冽,眉眼转圜如烟笼月,鼻间一抹驼峰,肤若凝脂,玉面临风。 她自远处飞来,飘飘乎好似仙子临凡,而后呼喇喇落地,条条衣袂悬空。 这从天而降的绝美女子,一下子吸引了整条街上的所有目光,仿佛万千阳光都汇聚在了这一人身上。 不知有多少人在这一刹忘记呼吸。 她落地以后,一翻手,汉子胸前的飞剑便甩落串串血珠,咻地化作一道流光,又钻回她衣袖中,随后她才开口:“于文龙?” 那被钉在墙上的大汉嘭然坠地,艰难地抬起头来,露出那一张刀疤覆面、狰狞无比的面孔,口中含糊地骂道:“诛邪衙门的鹰犬,卑鄙的南人……” “为了潜逃回神都,你居然不惜自毁面容。”女子手中打开一张画像,上面依稀正是这汉子的相貌,只是头发长许多,脸上也还没有那触目惊心的刀疤。 “啊……”大汉双臂撑地,怒吼道:“我跟你们拼了——” 他被多人制伏,依旧死命挣扎,不肯屈服,凶相毕露如同野兽。 “带走!”不用女子下令,周遭甲士取出重重铁索,转眼间将他绑缚严实,一队人押送了回去。 完成了任务,女子这才转回身,看向坐在地上的梁岳,缓步走了过来,同时举起一枚令牌:“诛邪司行走,闻一凡。” 她的声音柔而清冷,与她的气质一般。 “御都卫福康坊驻所,梁岳。”梁岳连忙起身,右腿趔趄了下,而后抱拳回道:“多谢姑娘出手相救。” “原来是御都卫的,不必称谢,都是为了办案。若不是你们将他揪出来,我们诛邪司险些错过重犯,不过……”闻一凡目光在梁岳身上停留了下,带着些许疑惑问了一句话: “你是怎么知道他是九鞅谍子的?” ------------ 第4章 你这人居然如此要强 【感谢“三都、Sate”盟主打赏】 啊? 梁岳听闻此言,脑海里嗡的一声。 我是怎么知道的? 我是听你说了才知道的! 难怪这汉子修为如此之高,原来就是传说中的九鞅暗谍吗?也难怪他见到己方三人带刀朝他冲过去,突然就暴起…… 想来是他心中有鬼,错以为三人是奔着他去的,才悍然抢先出手。 哥儿几个原本是奔后面那推车老汉去的啊,只是路线稍有重叠而已。 没曾想,居然还有意外收获。 “我们也不知道他是九鞅谍子……”梁岳一脸真诚,毅然说道:“只是日常巡街时察觉到此人形迹可疑、隐有凶煞之气,不似良善,便上前查看,他果然心虚暴露……” “眼力很好。”闻一凡淡淡夸赞一声,将手中那张画像递过来。 梁岳接过,原来是一张通缉令,才知此人身份不小。 于文龙,此前身份是六品武安堂行走、军中偏将,在胤朝出征海月国的战事中大肆屠戮平民、杀良冒功,被东海将军凌三思缉拿。 后来经查,发现此人居然是九鞅派来胤朝的多年暗谍之一,这样做的目的除了向上爬,更是为了毁坏军纪、传播恶名、败坏胤朝在诸邻国中的声誉。 用心可谓歹毒之极。 在被押回神都受审的过程中,他居然狡猾逃脱,诛邪司连夜便发了通缉令,在诸城池门口张贴。没想到这厮如此大胆,自己回到了龙渊城,而且为了躲避追查,他直接削发毁容,让人凭画像根本认不出他。 不过他也是有点狠过头了,在梁岳几人冲过去的时候,果决地选择了先下手为强。 但凡出手犹豫一点,说不定都能逃过一劫。 “今日算他倒霉!”梁岳看完,重重说了一句。 在外人听来,这可能是一种自夸,是说他们厉害,罪犯遇见了算他倒霉。 但是,哥儿几个自己心里明白。 这厮是真倒霉。 闻一凡又左手托起一张白色绢帕,右手取出一白瓷瓶,从中倒出三颗丹药在手帕上。 “你们三人都受了伤,这有几颗丹药,可稳固气血、疗愈内伤。”闻一凡将丹药也递过来。 “多谢。”梁岳颔首道。 “等我们将他押回诛邪司,自会去信向御都卫衙门为你们请功。”闻一凡丢下这最后一句话,便转过身,飘然离去。 梁岳托着掌心的丹药,看着她如风拂柳的背影,微微出神。 在他此前的见识中,还真从未见过这般女子,周身自带一股清透无暇的气质,仿佛内外没有一丝杂垢。 不知是否与修行大道有关。 看她神通术法,显然是一名修为有成的炼气士,可能也是这天仙一般气质的来源。 而她方才那跨越十里长街的惊鸿一剑,也实在是令人震撼,让梁岳第一次感受到传说中炼气士的威力。 “梁岳……” “阿岳……” 背后传来两声低低地呼唤,他回头看去,就见逄春和陈举都躺在地上,虚弱地朝他挥舞着手。 “我知道这姑娘很美,但是……”陈举哀声道:“你能不能先把药给我们?” “啥味儿的?”逄春同样朝这边张望着:“我也想尝尝。” “啊。”梁岳回过神,赶紧扶起两位兄弟,将闻一凡的丹药喂给他们一一服下。 陈举将丹药吃到口中咽下,方才惊呼一声:“这是玄门鹿血丹?” “怎么了?”梁岳问。 “这丹药乃是玄门秘制,能壮大气血、开拓经脉,效用极强!一颗少说要大几百两,而且还有价无市。”陈举惊叹道:“这姑娘随手就给了三颗,好阔绰啊。” 梁岳望了一眼那闻一凡消失的方向,内心同样有些诧异。 这女子修为超绝也就算了,容颜还是绝美;容颜绝美也就算了,居然还是出手阔绰的富婆? …… 巷子里那卖冰镇酸梅汁的老农听见身后的动静,回头瞅了瞅,看见官兵拿人的场景,便又连忙转回身。 他似乎心中有恐惧,压低头颅,推起小车,也不再叫卖,快步就穿过巷子,向城门方向走去。福康坊就靠近神都南门,不多时就到了。 他隐在出城的队伍中,并不起眼,眼看就要随人流走出城去。 突然。 一侧伸出一只手,按在了他的推车上。 “你的酸梅汁儿还剩大半,天色也还大亮,这么急着就回家啊?” 推车的老农肩膀一颤,抬头看去,就见一名瘦高俊朗的青年御都卫正噙笑看着自己,另一只手已经掀开了冰桶上的被褥查看,正是梁岳。 “差爷,小人身体不适,可能是遭了病,想回家休息休息。”老农赔笑解释道。 “怎么?”梁岳笑问道:“玩火玩多了?” “啊?”老农眼中满是茫然,反问道:“差爷您这是说什么?” “阿岳!”那边又赶来两个病恹恹的御都卫,正是逄春与陈举。 他们虽然受伤不轻,可是服下闻一凡给的丹药后,确实立竿见影,气血当时便稳固了,还得到了极大补充,如今只剩些许外伤。 此刻逄春的大手里还托着一块布包着的冰块,外面化了一层,内里十分浑浊。 正是方才老农丢入商铺后院的那一块。 “我亲眼看见你将这块冰丢入了人家后院,你还不知道?”梁岳喝问一声:“还不如实招来,究竟为何在福康坊纵火?” “哎呀!”老农噗通跪下,“差爷,小人实在不知你在说什么?” “是啊?”逄春也不解,“他不就把冰块扔进人家后院了吗?冰和火这俩事儿,根本就不挨着啊。” 陈举眨眨眼,小声道:“分在哪儿,有时候也挨着。” “大春,你将那冰块扔到地上。”梁岳对逄春说道。 逄春依言将那冰块摔到一边,倒是冻得结实,这都还没有摔碎。梁岳又抽刀一砍,才将这坚冰切成两边。 里面的一堆白色粉末倾洒出来,落在了地上。 “这是什么?”陈举好奇,想要凑上去看。 “是磷粉。”梁岳忙道:“离远点!” 起初还没什么,可是随着一股风将那粉末吹开,突然就凭空窜起一团绿色火苗,嗤啦啦烈焰伴随着浓烟,顷刻燃起,相当猛烈! “啊!”逄春和陈举俱是一惊。 “此物名叫白磷,一旦暴露在空气中,极易自燃,”梁岳自怀中取出一个小包,打开来,里面是一些混着白色粉块的泥土,“我在昨夜的火场中发现了这个,正是磷粉燃烧后的残留物。” “噢……”陈举发出恍然的惊呼声,“难怪我们晚上抓不到纵火犯!” “不错。”梁岳道:“他在白天假借卖酸梅汤,将桶中包裹着磷粉的冰块抛到商铺的后院,那里多是存放干柴与杂物的木棚。等到夜间冰块彻底融化、水分蒸发,磷粉暴露出来,有些许风吹草动便会燃烧,火势十分迅猛。冰块不仅使磷粉易于搬运,还可以起到一个延时的作用。这就是为什么我们会看到绿色鬼火,也是为什么夜里从来抓不到纵火犯。” “真相只有一个……” “这起火的根源,是他白天抛进去的!” 梁岳一指卖冰的老农,对方顿时瘫坐在地,想不到如此隐蔽的手法也会被发现,神情惶惶。 “你可真行啊。”陈举朝梁岳竖起大拇指,“这要不是你,我一辈子也想不到。” 梁岳轻轻一笑。 没什么。 知识的力量罢了。 …… 三人将这纵火的小贩押回御都卫衙门,先关了起来,他究竟为何纵火,还要再仔细审问。 去找胡铁汉交差的时候,正巧赶上诛邪司给三人请功的信函也到了。 据诛邪司的信函中所言,不是御都卫三人“协助”抓获九鞅暗谍,而是“全凭”三人巡街时的谨慎,才能揪出改头换面的谍子。 这样的说辞,就代表诛邪衙门给他们请的,不是“次功”,而是“头功”。 这让三人很是惊喜。 相比之下,他们抓住福康坊纵火犯的功劳,实在是不值一提了。 胡铁汉看着桌上的文书,沉默许久。 半晌,他才缓缓开口道:“小梁啊……” “我之前是有些急躁,才跟你说了一句气话……万万没想到,你这人居然如此要强。” “让你抓一个九鞅谍子,你真抓呀?” ------------ 第5章 我梁家满门忠烈 【感谢“良禽择木而栖”盟主打赏】 “运气罢了。” 梁岳措辞良久,也只能说出这样一句话。 看似谦虚,实则顶真。 “我这就将信函递上去,为你们请功。”胡铁汉道,“你们这次可属实是立了大功了。” 梁岳笑问道:“那能转正吗?” “可以考虑,不过具体能不能还是看上官的意思。”胡铁汉答道:“毕竟嘛,主要的功劳还是得算在正卫身上,你们从卫身上的分量够不够,不好说。” “胡哥。”陈举将手按在桌上,道:“这次的头功得算他们俩,我只是从旁辅助,给我记个次功就行了,没有也行。” “别胡闹。”胡铁汉立刻道:“你家送你来驻所里也是要让你攒功劳的,这种大鱼可不是常能碰见。” “我没胡闹。”陈举正色道:“梁岳和大春他们更需要这个功劳,我已经是正卫,顶头上司又没死,再怎么急也升不了卫官。而这个头功让给他们,若能立刻让他们转正,这自然最好。” 梁岳感谢地看了陈举一眼。 这次他没有推辞。 逄春也感动地拍拍他的肩膀,道:“陈举,你真好。” “……”只有胡铁汉皱着眉毛,只觉这话虽然感人,但也有些奇怪的地方。 简单聊了几句,三人笑着离开,又去疗伤包扎、歇息了一阵,等到傍晚时分将要回家时,梁岳又去问了一嘴。 “那个纵火犯怎样了?”他问道:“有交代为何犯案吗?” 胡铁汉的表情讳莫如深,“案子已经结了,功劳也给你记上了,你还关心这个干什么?” “我看他不像是自主犯案的样子,背后多半是有人指使,所以想问一问。”梁岳如实道。 这个时代的磷粉可没那么容易制取,应该是朝廷的工部衙门或者是部分修习丹鼎的炼气士,才有可能流传着一些秘方,绝不是一个卖酸梅汤的老农能轻易弄到的。 “咳……”胡铁汉清咳一声,道:“案子就到这里了结,你也不用再关心了。后续的事情,我会差人处理。” “怎么?”梁岳一蹙眉,立刻想到其中关节,“背后主使来头很大?”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有些奇怪,“哪个大人物会派人来福康坊放火?未免太上不了台面了,是江湖势力?” “你小子确实聪明,可也记得要收敛一点。有些话出了这间屋子,你就烂在肚子里……”胡铁汉见肯定瞒不住他,也只好说道:“这次的背后主使是龙牙帮。” “龙牙帮?” 在龙渊城,大概没人不知道这个帮派。作为一个庞大的帮派势力,南城最繁华的几条街都是龙牙帮的地盘,包括红袖坊在内。 就连三岁孩子,也知道龙牙帮的洪老大是南城最厉害的人。 不过他们很少像寻常的市井之徒那样打架斗殴、盗抢闹事,历来安分得很,暗地里给诸衙门上贡从不手软,更不会招惹公门中人。 所以梁岳也是只闻其名,没有机会接触。 “他们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即使谁家商铺招惹了他们,总不会一整条临门街都与他们结仇吧?”他继续问道。 “那你就不需要知道了,连我也不知道。”胡铁汉摇头道:“你只需要记得,咱们想要南城安定,终归得给龙牙帮几分面子。” 他的手又指了指上面,“人家通着天的。” …… 纵火案解决了,晚上不用再加巡夜,梁岳得以早早收工回家。 路过临门街的时候,沿街的商铺都热情地招呼着:“梁都卫!回家啦!” “要不要来碗馄饨!” 酒馆的老夫妻更是热情招呼:“明天来店里吃饭啊,我请客。” “……” 福康坊不大,梁岳帮他们抓住纵火犯的消息,一个傍晚就传遍了。之前大家眼里他只是一个不熟悉的年轻从卫,最多是畏他那身官衣。现在却是帮大家办了实事的人,态度自然不一样,语气都亲切了很多。 不过梁岳心中还是存着一丝愧疚,真正的凶犯并没有办法得到惩处,临门街的百姓也不算彻底安全。 可那都是他能力范围以外的事情了,也不可能硬着头皮去管。 好在今日又阴差阳错立了大功,转正的事情有了希望,心情总是好的。他路过糕点店的时候,买了二斤枣子糕,弟弟妹妹都爱吃。 他家住在平安巷子,离驻所隔着几条街,不算远,片刻便回到了。一进巷子口,就听到了一个嘹亮尖锐的女高音。 “你这该当千刀万剐的畜生,拎着两个粪球儿当眼,也不看看这是谁家的门户!我梁家满门忠烈!岂容你这般放肆……” “再敢过来,我能毁了你!” “方才不还狗叫来着,你倒是回来半步,看姑奶奶拿不拿你的狗腿下锅!” “……” 这声音太过刺耳,将左邻右舍直接就净了街了,原本开着的门窗都接连关上,生怕不小心吃了瓜落。 梁岳连忙几步赶回家门口。 就见自家门前站着一个身材粗壮的妇女,肌肤细腻能看出年轻时候肯定是个美女,只是眼角皱纹与微白发根尽显岁月风霜。 正是梁岳的母亲,李彩云。 平安巷子里头一号没人敢惹的人物。 “娘娘娘……”梁岳上前赶紧拉住她,“这又是怎么了?又是什么人惹着你了?” “没人惹我。”李彩云忿忿道,目光还不依不饶看着另一边巷子口。 “那您这是骂谁呢啊?”梁岳问道。 “骂狗。”李彩云道。 “啊?”梁岳一愣,好么,娘亲跟狗都能对线了? “咱们这是忠烈之家,门户必须干干净净的,这畜生居然敢来咱们家门口撒尿,我骂它都是轻的!”李彩云仍不解气,“我但凡逮住它,我直接给它连根儿煽掉!” “对对对!”梁岳将她推回院内,道:“咱们快回去吃饭吧,我都饿了。” “小芸和小鹏都回来了,就等你了。”李彩云听他这么说,便叉着腰回了屋。 梁家这一间四合院,隔开五六个小屋,厨房内早有准备好了的饭菜,两盘清炒,一碗淡汤。 早年间李彩云给人缝补衣裳拉扯三个孩子,梁家穷困日久。梁岳出去任职之后,多了一份收入,现在还算稍微改善了点,不过也仅仅是勉强糊口。 这也是他迫切想要转正的一个重要原因,若是有一个正卫,梁家的条件就好起来了。 日子虽然清贫,不过一家人的氛围还是好的。 桌边一男一女两个少年人都已经坐好了。 妹妹梁小芸身着一袭粉白罗衣长裙,头发轻轻挽住,素面朝天的脸颊,细眉杏眼,清瘦淡雅。肩颈白皙如美瓷,腰条儿柔顺流畅。 正是长身体的年纪,她的个头儿高挑,身子还显得很单薄,整个人坐在那里气质清新,像是刚发芽的小白花儿。 弟弟梁鹏的长相与小芸有三分相似,面白如玉,眉目俊秀,也是体型稍显单薄,正是个温文尔雅的少年郎。 他们俩是一起出生的双胞胎,今年都十六岁,长得像倒也正常。 只有梁岳这个早两年出生的,生得浓眉大眼,和弟弟妹妹的五官不甚相同。 三人的共同点是面相都很温和,看起来全都是人畜无害的样子。巷子里的街坊们都说,李彩云那么凶悍的人物,居然能养出这么三个秉性纯良的孩子,可真是稀奇。 梁鹏见到梁岳,手指悄悄比了个“三”的手势。梁岳心领神会,轻轻点头,然后不动声色地坐下。 李彩云坐下道:“自从你当了御都卫,整天早出晚归的,咱们家都很少聚齐过吃饭了。” “可不能全怪我。”梁岳笑道:“小芸和小鹏如今学业繁忙,他们也经常回来晚的。” “是啊,你们都长大啦。”李彩云感慨一声,又问道:“你们俩在书院里怎么样,都顺利吗?有没有同学欺负你们啊?” “娘亲,怎么可能呢?”梁小芸温温柔柔地答道:“我们竹林书院只收女孩子,大家都很要好的,书院里先生也很喜欢我。” “我们南山书院的先生都是饱学大儒,院规很严的。”梁鹏也微笑道:“我跟书院同窗都是挚交好友,交游甚欢。” “那就好。”李彩云欣慰地点点头,又看向梁岳,“你怎么样?从卫的活儿很累吧?” “我正要和娘亲说呢,我今日走运,立了小功。”梁岳道:“应该有望升正卫了。” “哎呀,那可是大喜事!”李彩云顿时喜笑颜开。 一家人母慈子孝,其乐融融地吃完了这顿饭。 然后三兄妹将母亲赶回房间,一起收拾完了碗筷,各自回了各自的卧室。等李彩云回到房间,另外三扇门立刻同时打开。 两颗小脑袋一起冒了出来。 左右探探发现一切安全后,梁小芸和梁鹏都凑到了梁岳的房间内。 “怎么了?”三人围着一张小桌坐齐,梁岳便问道:“又开会?” 梁鹏端坐,缓缓答道:“我在书院跟一个同学打架了,他爹是当官的,我担心他报复我。所以想大家商量一下,看看如何应对。” ------------ 第6章 梁家兄妹、以和为贵 【感谢“怼怼兔”盟主打赏!】 自从爷爷死在天峡之战、父亲和叔叔死在云乡之战,梁家就没有成年男丁了,只有李彩云这个娘亲作为顶梁柱。 所谓满门忠烈,没有丝毫虚假。 成长过程中难免有磨难,三个孩子从小就懂事地形成了一个默契,有事先不要跟娘亲讲。因为李彩云丝毫不让人的战斗性格,在外人看来固然是可怕,可在自己孩子眼里,却是十分心疼娘亲。 所以每当在外受了委屈,或者遇到什么困难,兄妹三人会凑起来先开一个小会,看看有没有办法自行处理。久而久之,这已经成为了兄妹三人的习惯。 “具体怎么回事?”梁岳严肃问道。 以弟弟妹妹与人为善的性格,平日里鲜少会跟人发生冲突。所以发生这样的事情,他第一反应便是有人恶意欺凌梁鹏。 “我在书院里原本平安无事,可是近来却有一个女子,平白无故地说她喜欢我。”梁鹏蹙眉讲述道。 “这不是常有的事情吗?”梁小芸道。 梁鹏相貌俊秀、为人儒雅随和,与同龄人比起来更加成熟聪慧,自七岁入学堂起,就不停地有小女孩儿向他表达好感。 他对此的评价从来只有四个字……影响学业。 “可这女子不一样,她样貌和家世都不错,同样有一批自己的拥趸。”梁鹏道:“其中就有那个官家子弟,他自从发现那女子喜欢我,便屡次三番找我的麻烦。” “你没跟他解释清楚吗?”梁岳也问。 “我早就与他言明,我根本不喜欢那女子,也明确拒绝过她。”梁鹏叹了口气,“可他听了之后,更生气了。” “嗯……”梁岳和梁小芸对视一眼,思忖了下,便理解了这种情绪。 自己爱而不得的女神喜欢别人,这已经很让人悲伤了。可她喜欢那人对她还不屑一顾,这可能更让人愤怒。 “我多次忍让,可今日他又伙同三五好友,众目睽睽之下将我书篓夺走烧毁,一众同窗都看见了这场景,我若再不反击,那今后书院里就再无我立足之地了。”梁鹏冷静地说道。 “不错,忍无可忍,无需再忍。”梁岳点头道。 书院中固然是一片远离外界的象牙塔,同时也是一片法度难降的蛮荒地,一旦被大家发现你软弱可欺,那就人人都要上来欺负你一下取乐了。 “可是当时他毕竟人多,我暂时没有出声,而是等到散学之后,在书院门口与落单的他打了一架。”梁鹏继续淡淡地说。 “可你看起来不像打了架的样子?”梁小芸打量了下梁鹏。 若是与人斗殴,好歹应该沾些灰土才是。 “这一架……我是将他脑袋从后面用麻袋套住,用砖头作为武器,跟他的头对碰多次。”梁鹏说道。 “那他还手了吗?”梁小芸问道。 “他企图过,但失败了。”梁鹏比划了下,“我提前钻研了一堂课的擒拿术,将他手臂别住了。” “……” 沉默了一会儿。 梁岳才道:“三弟,按我们御都卫处理案情的说法,你这不能叫打架……应该叫殴打。” 按梁鹏的描述,这架全程不带一点正当防卫,全是单方面的故意伤害。 “你……与他打架的过程,有人看到吗?”梁小芸问道。 “当时大概几百人路过。”梁鹏道:“我当时想过要不要避开人群再动手,可我本意就是要报仇立威,不好特意躲避。” “这一点做得太疏忽了。”梁小芸道。 “其实我此前有考虑过如何善后,我在书院中大考次次头名,他功课一直不堪;我对待师长同窗向来恭顺,他出了名的顽劣难驯;这一次也是他挑衅在先。即使发生殴斗,师长处理起来也该向着我。”梁鹏道:“可我唯独没有料到一点……” “事后一位同窗告诉我,他的父亲是工部主事甄常之,当朝六品官员。” “怎么会呢?”梁岳问道:“你们南山书院不都是城南这片的平民人家,至多有个经商做吏的,怎么会有六品朝官?他不把孩子送到剑道书院,至少也该是文安堂、国子监或者龙渊城那几座有名一点的书院吧?来南山做什么?” “就是没想到这一点,我才会有此疏漏。”梁鹏摇头,似乎有些后悔:“我又打探了一下,那甄常之是六部里出了名的两袖清风,因为太过清廉,又常常乐善好施,家中生计尚且为艰,才将他送来了普通的南山书院。” 显然,他后悔的不是动手,而是动手之前没有调查好对方的家世背景。 “那人现在怎么样,伤得严重吗?”梁小芸又问道。 “不知道,被人抬回家了。”梁鹏答道。 “那看起来是挺严重……”梁岳略微有些犯愁,那可是六品官,就算是工部的,也搭着不知道多少人脉关系,绝不是他一个御都卫从卫能碰瓷的。 “三弟,你要登门道歉。”梁小芸立刻说道:“越早越好。” “小芸说得对。”梁岳也附和道:“这个时候最重要的是争取到他们的谅解,即使对方挑衅在先,可咱们毕竟势弱,目前又不算特别占理。” “即使对方要打要骂,侮辱于你,你也都要忍耐,无论如何要将此事平息。”梁小芸道:“如果你心里有怨气,我们可以过后再伺机报复。但目前来说,我们的姿态一定要放到最低。” “你们说得对。”梁鹏颔首。 三兄妹都是头脑清醒的人,第一时间就达成了共识。 “若要事后报复的话,我最近学到一味药,是两种无毒的药混合在一起,却可以产生让人阳气消弭、阴气日盛的效果。”梁小芸平静说道:“此药无色无味,让他吃了,不知不觉中就可以丧失一切男性能力,变成阴阳人。” “不可。”梁岳赶紧阻拦道:“下药这事儿太容易留下痕迹,而且不过是同学之间一时的矛盾,就毁人一生,未免下手太重……我刚好知晓了一个神不知、鬼不觉的放火法子,到时若要报复,倒是可以用来小施惩戒。” “还是大哥仁善。”梁小芸赞道。 “报复的事情先不急,毕竟这一次也算有来有回,若是对方愿意将此事和平了结,那我也不会再对他有怨念。”梁鹏道:“娘亲常教我们……” 兄妹三人齐声道:“以和为贵。” “那我这就亲笔写一封道歉信,将事情经过言明,表达歉意……同时也要说出真相,他父亲既然是出了名的清官,定然看重官声,如果知道自己孩子有错在先,应该也不会太过难为我。”梁鹏揣测道。 “有道理。”梁岳认可,接着又手抵着下巴,道:“在工部这种油水厚到人尽皆知的衙门,还能有一个清廉的官声,这个甄主事倒也挺厉害。” ------------ 第7章 甄主事 【感谢“天下乌鸦我最白”盟主打赏!】 “这位甄大人还真住在南城啊。” 梁家兄妹都是行动派,确定好计划之后立刻就出门打听了甄家的住址,梁岳带着梁鹏买了一个果篮儿,一起登门道歉。 龙渊城的地价是绝对的北高南低,靠近北面皇城的地方寸土寸金,都是诸司衙门和达官贵人的居所,朝臣一般也都会选择在那里居住,方便日常办公。 东西两片区域因为有两市存在,也都有各自的富人区。 相比之下,南城最热闹的地方就是秦楼楚馆聚集的红袖坊,可地价又不会因为住得离青楼近而贵起来。于是南面就成为了神都龙渊城的穷人区,平民百姓最多的地方。 也不怪梁岳感到意外。 一名工部六品官,不说住北城的豪宅,起码在东西两边弄个庭院不难吧?会出现在南城这一片,当真是稀罕事情。 甄府在南城里都算不得大,门脸看起来与寻常民宅差不多,稍微气派点的是多个门廊。可能顾及到朝臣身份,装了个黑底漆金的牌匾,侧面有一个门房,里面有一名白发苍苍的老人正在打瞌睡。 “老先生……老先生?”梁岳上前呼唤两声,那老人依旧昏昏沉沉,他又大喊了一声:“老先生!” “啊?”那老门房这才惊醒,呆愣愣看着兄弟俩,“有事?” “我们是因为一些家事,来拜访甄大人的,劳烦帮我们通报一声。”梁岳说道。 “啊?”老门房呆呆地点点头,“叫什么名字?” “我叫梁岳,我弟弟梁鹏,是府上公子甄小豪的同窗。”梁岳答道。 “啊?”老门房一抬耳朵,“岳什么鹏?” 梁岳再度提高音量,“梁岳!和梁鹏!” “嗷……”老门房这才答应一声,然后转头颤巍巍走进门廊里去了。 片刻之后,他又一步一拖地走回来,招呼道:“老爷在书房等你们,随我来吧。” 兄弟俩跟上去,穿过一道门廊,就发现这门廊其实有点多余了。甄常之家的院子比梁家在平安巷子里的小院大不了多少。至多就是建筑规整一点,四面屋舍多一些青瓦白砖、飞檐立柱,看起来上些档次,可说到底也只有四五间屋。 院子中央,正跪着一个白布缠头的少年,他看上去受伤不轻,垂头丧气地跪着。当看到兄弟俩进来时,抬头看向梁鹏,目光里立刻充满仇恨:“你来做什么?” “给你道歉。”梁鹏淡然地说道。 然后头也不回地跟着老门房,来到甄家书房的门口。 “老爷子在里面,请进吧。”老门房朝里面一指,然后自顾自离开了。 兄弟俩迈步进入书房,第一眼没见到人,看到的却是一面墙——这甄家的书房装修也很奇怪。 正常大户人家的房间南北通透,至多在中间摆一扇屏风。而这间书房的中央,居然是一堵厚实的墙壁,墙壁一侧尽头垂落的珠帘遮掩着。 这堵墙将一间屋子分成内外两室,外间只有一些花草摆件,内间应该才是真正的书房。兄弟俩掀开珠帘,就见到这颇为逼仄的空间内,摆放了一张桌案、一架书柜。 一名容貌清癯、面容严肃的中年男人正坐在桌案后,手中拿着一封信在看,双目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听见珠帘响动,他便用一旁的书册压住了信纸,然后才抬起头,看向兄弟俩:“是梁鹏和兄长对吧?” 此人自然就是府中主人,工部主事甄常之。 “不错。”梁岳点头,道:“今天我弟弟和府上公子发生了些矛盾,我是特地带他来登门道歉的。” “书院里发生的事情,小豪回家的时候我就问过了。”甄常之道:“矛盾皆因他多次启衅在先,梁鹏的做法虽然有些冲动,但也情有可原,此事两人都有错处,论起来该小豪先道歉才对。我已将他罚跪一个时辰,准备让他明天到书院再与梁鹏好好谈谈的。” “甄叔叔,甄小豪只是有些调皮,他平日里常与同窗这般玩闹,大家都习以为常的。我事后反思,确实是我太冲动了,心中懊恼不已。犯大错的是我,他还受了伤,您还是不要再罚他了。”梁鹏诚挚说道。 只是细细品味,言语之间似乎有些茶里茶气。 梁岳悄悄在内心给弟弟竖了个大拇指。 “他在书院中的顽劣事迹,我早有些听闻,只是没空出闲去管教。这一次让他受些惩治,于他也是好事,梁鹏你不必自责。”甄常之语气温和地说道:“我早就听说过你一直是书院头名,好好专心读书,来日考取功名。我向你保证,小豪今后绝对不会再影响你们的学业。” “甄大人实在太过仁厚,我弟弟以后一定也会与甄小豪好好相处,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梁岳见对方态度如此好,也赶紧笑着说道。 “呵,那样最好,最好他能学到梁鹏的向学之心。”甄常之微笑了下,随即道:“我今日尚存公务未完,此事既然揭过,我就先忙自己的事情了。” “好的,不打扰甄大人。”梁岳应道,将手中果篮放下,“给甄大人带了点水果,不值什么钱,就表达一点诚意。” “此事万万不可。”甄常之脸色忽地撂下,“我为官二十载,未曾收人半文礼物,也没有半分人情往来。若是你要送礼于我,那可就是毁我清誉了。” 梁岳赶紧又把果篮儿提了起来,道:“有甄大人这样的清官,当真是胤朝之幸,那我们兄弟就先告辞了。” 兄弟俩离开时,院中甄小豪仍面对着书房门口跪着,见梁鹏走出来,他口中兀自低声咒骂:“没有爹的东西!这下你高兴了?” 梁鹏云淡风轻地走开,转过身去时才轻飘飘丢下一句:“同喜。” 今日的事情出乎意料得顺利,出了甄府大门,梁岳还感慨道:“难怪甄主事官声好,为人确实和善讲理。这样的父亲,怎么会生养出这样的儿子呢?” 梁鹏摇摇头,同样表示不解。 …… 等兄弟两个回到家,天色也彻底晚了,梁鹏回到自己的房间,梁岳则是留在院中练拳。 依旧是虎威拳,架势展开,立刻是气血蒸腾、凌厉如雷,比前两天的声势大了许多。有这般进境,还要归功于闻一凡所给的那枚丹药。 当时意外揪出九鞅谍子,御都卫三小只都被打伤,梁岳伤得最轻,只是腿骨受挫,没什么内伤。 但那位诛邪衙门的闻姑娘还是给了三枚丹药。 她随手给出来,说是稳固气血,疗疗伤用的,梁岳也信以为真。 结果陈举吃了以后才尝出来,这是相当珍贵的玄门鹿血丹。在补充气血的丹药之中,属于是绝对的上上品。玄门丹鼎一脉不太稀得练这种小丹药,产量不多、市面上流通更少,很多权贵人家都是在自家孩子冲击第二境时,才会去求取几颗。 稳固气血是它最不值钱的效果。 三人服用之后,果然都感觉到自己的气血逐渐充盈,受到了一阵汹涌澎湃地补强! 梁岳此刻再打虎威拳,他已经能感觉到脑海中开始有一头咆哮的猛虎虚影,整个人愈发有兽王之形。 这代表他已经气血鼎盛,直达神宫,在呼啸运转之时能感受到武道神韵,先前的瓶颈已经荡然无存。 只有一层薄薄的隔膜。 随时有可能突破,踏入武道第二层的观想之境! 到达观想境后,便可通过观想神韵来修习各种强力的武道功法,不再局限于拳脚功夫。对武者来说,第一层只是打磨基础,第二层开始才是真正入门,走进了武道的世界。 无论是武道还是三教炼气士,亦或是传说中神秘无比的秘术师,诸般修行都是分为三重大境界——层楼境、宗师境、神仙境。 这其中的第一重层楼境,又分为七层小境界。 每突破一层小境界,便相当于登上一层楼,武道七层楼,足以困住绝大多数武者的一生。 这其中第一层气血境还能看苦功,经年累月有可能突破。到了第二层观想境,就开始要看那虚无缥缈的悟性了。 若无悟性,观想一世无所成也很常见。 梁岳正在刻苦练拳,突听得不远处的天空传来一声尖锐哨鸣,伴随着一道锐利亮光直窜天空。 “有事发生?”他立刻收手。 这是御都卫专有的哨箭,用来召集人马。一支哨箭代表本坊驻所御都卫不论是否当值,立刻前往集结;两支哨箭连发代表南城御都卫都要立刻前往支援;若是三支哨箭连发,那全城御都卫都要立刻出发。 这次的哨箭虽然只有一支,可在福康坊也相当罕见了。 梁岳当即披上官衣、挎上佩刀,急匆匆出了平安巷子,朝哨箭发出的位置赶过去。眼看赶到时,就见到了在街口处迎人的陈举。 “怎么了?”他问道。 “出大事了……”陈举指了指身后的宅子,“工部主事甄常之,死在了自己家中!” “什么?!” ------------ 第8章 凌元宝 【感谢“子车沉琚”盟主打赏!】 福康坊不是没有发生过命案,只是很少。 更何况还是事关朝臣的命案,在整座龙渊城都罕有。六品官的位置不低,是能在朝会上有一席之地的。这就代表着,这桩案定然会惊动皇帝。 但梁岳的讶异,更是因为这个死者。 从兄弟俩离开甄家,回到平安巷子然后练拳,再来到这里,总共也就不超过一个时辰。方才还好端端坐在那里的一个人,就这么死了? 属实有些突然。 此刻闻哨箭而来的福康坊御都卫已经将甄家围住,部分人在院中控制现场,可没有人进入发现尸首的书房内查看。 “怎么不进去?”梁岳问道。 “在等刑部的人来。”陈举答道:“胡哥还没到,咱们这些小的还是别擅动现场。” “御都卫不是也有办案的权力吗?”梁岳问道。 他这也是第一次遇到命案,何况是刚刚见到的人,难免会有想赶紧探查一番的好奇心。 “咱们御都卫虽说也有缉捕刑狱之权,可那是偏向治安维稳的。真遇到疑案命案,还是得交付刑部查办,他们才是干这个的。”陈举解释道:“要是咱们贸然进入现场,说不定到时候刑部办案不力,还会咬咱们一口擅入现场、破坏线索的罪名。” “御都卫和刑部的关系不好?”梁岳问道。 听陈举的口风,这种推诿甩锅的事情肯定没少发生,才会让他有这样的警觉。 同为御都卫新人,他们的经验都不多。不过陈举毕竟出身世家,见多识广,来之前家里人应该也都提点过他诸般事项,所以知晓的会多些。 “以前应该是还行的,刑部人手不够,办案多要靠御都卫帮忙排查蹲守,求到咱们的事情多,态度也还不错。”陈举表情颇有些不爽地说道:“自从梁辅国从刑部尚书上位到当朝左相,刑部的地位就跟着水涨船高,话语权直接冠绝三法司,就连饮马监和诛邪司这些独立的衙门口都要敬它几分,何况是咱们地位最低的御都卫了。现在的刑部的人对御都卫就是吆五喝六,当下人使唤。” “嘶……”梁岳听得咧嘴。 这样听下来,原来御都卫在诸衙门里属于食物链的最底端…… 而自己现在属于御都卫衙门的最底端。 这事儿不能细想。 衙门口的地位,与顶端重臣的地位息息相关。如今朝堂上左相梁辅国执掌兵、刑、工外三部,而刑部又是他最为依仗的起家之地,刑部的人耀武扬威也是正常的。 “其实咱们御都卫一直往上查,老大那是掌管龙渊三卫的定钩王!也不一定就怕了左相大人。”陈举继续道:“可咱们在定钩王手下也是后娘养的,刑部在左相大人手下却是根基之地,重视程度完全比不了。” 禁卫、皇城卫、御都卫合起来是龙渊三卫,分别镇守神都的宫城、皇城、外城三个部分。这三卫由皇帝最信任的定钩王姜镇业执掌,重要程度也是自上而下。 精锐人马都在皇城里,御都卫拿最少的钱、干最繁杂的事,说是后娘养的一点不夸张。 “总之你就记住……”说完,陈举摆摆手道:“遇到刑部的狗腿子,咱们就离远点就完事儿了,省得惹一身骚。” 二人站在甄家大门口说话,也没注意周围。说着说着,陈举突然感觉旁边的人都在看着自己身后,后脖颈莫名有一股冷飕飕的寒意。 他猛一回头,发现身后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名黑衣女子。 她的身量比陈举还要高半分,一双杏眼含着锐芒,正冷冷地盯着他。 这女子肌肤白皙如雪,黑发束在脑后,看上去十分飒爽利落。样貌可谓明眸皓齿,英气勃勃中略带三分冷艳。胸怀满月、长腿细腰,身段颇为出挑,穿一身黑底红衬的劲装,背后缠着用布包裹的一杆长兵刃。 陈举一见对方貌美,登时面露痴笑,“这位姑娘是从哪里来的?龙渊御都卫在此办案,不可擅入哦……” “离我远点!”女子低喝一声。 旋即,就见她走到院子中央,手中竖起一枚令牌:“刑部九品捕头,凌元宝。来此查办命案,闲杂人等退避!” 在她的身后,紧跟着一队缁衣佩刀的人马,持铁索、牵恶犬,气势汹汹、鱼贯而入! …… 那间布局奇异的书房内间,甄常之的尸首悬在房梁上,还没有被解下。 甄小豪在院中跪满了一个时辰之后,发现天色已晚,书房中还未掌灯,便进去查看。一进屋,就发现了父亲吊死在此处。 他当时如遭雷击,跑到门口去呼喊甄家唯一的下人,老门房又出去找人,正巧遇到三名御都卫巡街,这才引来了福康坊驻所的人马。 几名御都卫守在门口,连甄家人都没有再允许进入过,所以尸首至今还挂在那,没有解下来。 刑部捕头凌元宝进入此处时,见到的就是这样的场面。 在仔细查看四周后,凌元宝吩咐属下:“将尸首放下来,仵作验尸,五灵犬寻找有没有真气波动。” “嗷!”立刻有手下捕快牵着那毛色黝黑发亮的高大恶犬,绕着房间内外嗅了起来。 尸体被放到地上,便有专门的仵作上前察验,很快得出结论:“甄大人是被人以硬手段震碎喉骨,并非自缢身亡。” “果然是谋杀啊。”凌元宝喃喃一声。 她走到窗边,仔细看了一下两扇窗的窗栓,都完好无损地插在里面,没有任何毁损的痕迹。 “五灵犬闻过了,没有真气波动,不存在炼气士出手。”另一名属下又来报告道。 刑部的五灵犬对于妖魔气息和修行者的灵力极为敏感,若是有修行者施展神通出手,短时间内很难将气息抹去,那五灵犬就能嗅到。 “没有妖魔或炼气士出手,硬手段所杀,那凶手就是武者。”凌元宝很快得出结论,“修为再高的武者也没有穿墙隐身的手段,窗户没有破损痕迹,那就只能是由门口进入。” 她回过头,问道:“今天都有谁进来过?” 那老门房艰难回忆道:“自老爷回到家以后,只有刑部的廖大人和少爷的一位同窗及其兄长来过……” “廖仲春?”凌元宝眉头微挑。 刑部里姓廖的大人,据她所知只有一位主事,也算是她的上司。 “就是刑部主事廖仲春廖大人,是我家老爷的好友,相交多年。”老门房道,“不过他来的时间比较早。” “是梁鹏!一定是他!”甄小豪突然红着眼睛叫道。 “我一直跪在外面,正对着书房门口!自从他们兄弟俩出去以后,再无人进出过,然后我近来查看时,父亲就死了!”他低吼着:“一定是他们兄弟俩下的杀手!” “梁鹏就是你同窗的名字?”凌元宝问道。 “对,他和我家少爷在书院里闹了矛盾,少爷因此被罚跪在院中。然后他兄长就带他过来登门道歉,老爷在书房中见的他们。确实是从那兄弟俩走后,老爷就再也没出来,也没有人再来过……”老门房缓缓说道。 “他们两个之中有武者?”凌元宝又问。 排除掉其它可能之后,那最大嫌疑的就是这对兄弟了。若他们有武道修为,那几乎可以立刻锁定凶手。 “这我不太清楚,那个小的看起来文文弱弱的,不像是练过武的人。那个大的看起来倒是精气神很足。”老门房十分清晰地描述道。 甄小豪回头指了指门口一人,道:“梁鹏的哥哥长相和那人看起来差不多。” “不是像,就是他!”老门房也回头看了一眼,立刻笃定地说道:“方才来的人就是他,只不过换了一身衣服。” 看他那自信的神情,仿佛是说我的眼睛过目不忘。 门口处,对案情好奇的梁岳正在门口张望,见到老门房看向自己,他微微一笑。 好么。 刚才还岳什么鹏呢,现在上来记性好的劲儿了。 “师父说凶手总是喜欢回到犯罪现场。”凌元宝双目一亮,以拳捶掌,“果然是真的!” ------------ 第9章 密室 “诶?”梁岳闻声一惊。 你们刑部办案有没有这么草率啊喂? 看着凌元宝那一副找到真凶的兴奋样子,他忙出声解释道:“我方才确实带弟弟来跟甄大人见过面,不过他通情达理,并没有计较我弟弟和他儿子的纷争,交谈几句就让我们离开了。不过是小辈之间的一些矛盾,我们何至于对甄大人痛下杀手?” “这书房中的事情谁也不清楚,可如果你们是最后离开这书房的人,之后也没有人能进来,你们的嫌疑绝对是最大的。”凌元宝手托着下巴,认真思忖着说道:“只要甄家人没有说谎,那几乎没有别的可能。” “等等……”梁岳抬手制止她的思考。 假如他不是当事人的话,从推理的角度去想,说不定也会得出这样的结论。 跪在院中的甄小豪起到一个监控的作用,保证正门自他们离开后没有任何人出入过;而书房内的窗扇紧闭拴好,没有被暴力打开过,说明没有武者破窗而入;而五灵犬没有嗅到任何气息,说明没有妖魔邪祟或者炼气士施展神通。 这样排除了所有可能,似乎剩下的那个就是唯一的答案,最后离开的兄弟俩就是凶手! 可他是当事人。 他明确地知道,在两人离开的时候,甄常之还好端端地活着! “凌捕头,可否让我看一下现场。”梁岳深吸口气,沉声道:“我理解你们的怀疑,但我兄弟俩确实没有杀害甄大人的动机,让我检查一番现场,说不定能找到足以证明我们无辜的线索。” “什么意思?”凌元宝目光不善地看着他,“你是怀疑我们刑部的能力?” “对。”梁岳点头。 现在的情况看起来很不妙,要是再不努力争取一下,说不定兄弟俩就要被带走调查了。这死的可是个六品官,是要上达天听的大事。万一皇帝给刑部上一点压力,说不准刑部找不到真凶,就会使什么手段…… 所以趁着现在有机会,他还是想要自己查一查这件案子,看能不能找出有用的线索。 “诶?”凌元宝一瞪眼,没想到对方居然如此坦然地承认,光明正大地表示了对自己的鄙视,顿时有些气结。 你这也有点过于坦然了吧? “哈哈哈,我们御都卫对于刑部肯定是尊重的。只是凌捕头既然要带走我的兄弟,那总得让我们心服口服。”随着一声朗笑,一道宽厚的身影从门外闪了出来。 关键时刻,福康坊驻所的小卫官胡铁汉终于来了。 “胡哥……”梁岳看过去。 虽然平时总说胡铁汉心眼小什么的,可是在外人面前他绝对是护犊子,不会轻易放弃属下兄弟。对方及时赶到,也让梁岳心里多了一丝底气。 “诶。”胡铁汉摆摆手,示意他不必慌乱,又继续道:“梁岳是我们驻所里最年轻有为的从卫,此前刚刚抓捕了一名九鞅谍子。这样立过大功的人才,你们也不能说抓走就抓走,总要让我们御都卫也查办一番。” “他抓过九鞅谍子?”凌元宝再看向梁岳,略有些诧异。 九鞅谍子这四个字,在如今的胤朝可是意义非凡。谁能立上这样一功,自当是被另眼相看的。 “凌捕头若不信,可去诛邪衙门询问。”胡铁汉道。 “好吧。”凌元宝一旋身,让开道路,伸手一指道:“那就许你进来观察一番吧,不过不许破坏任何证物,不然本捕头一定立刻将你拿下!” 梁岳轻轻颔首,然后正色迈步走入书房之中。 …… 这是他第二次进入这件屋子,方才来的时候,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居然会被卷入这样的事情里。 他的目光开始在书房上下游曳,观察着每一件物品。 外间没什么好看,依旧是那些陈设,以及那一堵墙,看起来与来时没有任何不同。 在刑部数名捕快的看守下,他又掀开珠帘,看到了甄常之的尸首和案发现场。 尸首的眼球凸出,血丝爆裂,眼中满是惊惧。脖颈处有塌软的紫色痕迹,显然真正的死因不是上吊。 悬梁的绳索是一段金丝红绸,看起来是十分华贵的布料,质量也确实不错。 桌上放着一本书册,先前来的时候,甄常之正在看一封信,然后用这书册将其盖住,似乎很隐秘。 梁岳走上前,看见书册上写的是《通天塔建造图录》,他想拿开书册看看下面,刚伸手就听到咚的一声响。 凌元宝掌心一横,刀鞘当空旋转而后磕在了桌上,道:“不许碰任何物品。” “我不动。”梁岳笑了下,“那麻烦凌捕头把这本书拿开。” 凌元宝上前,移走书册,就见下方空空如也。 那封信不见了。 梁岳心中存下一个疑点,不过现在紧要也不是这个,而是甄常之究竟是被谁杀死? 现在的情况如果没错,那他们离开之后,这个书房就形成了一个密室。想要破解开,最简单得从密室四周着手。 若是甄小豪撒谎…… 可能性不大,事关最重要的父亲,他即使与梁鹏有仇,也不至于强行栽赃,除非凶手是他自己。 他今天挨了打,回来还要被罚跪。这种严厉的家庭氛围下,爆孝如雷这种事,也不是没有可能发生。 不过…… 梁岳瞥了一眼那边因为悲伤过度脸色青紫、看上去马上就要背过去的甄小豪,摇了摇头,先不说他有没有这个胆子。连梁鹏都打不过的他,也绝对没有这个弑父的能力。 一指点碎人的喉骨,而不伤及皮肉,需要的是对劲气极强的控制能力,梁岳这个第一境武者都没那么容易做到。 凶手大概率修为高于自己。 那正门处没有问题,问题就出现在窗户? 窗栓完好无损地插着,绝对没有任何破损,最先进入此处的是甄家人,也不可能偷偷把窗栓挂上。 梁岳将身子伏低,观察着窗棂细微处,仔细看了一圈后,再低头看地上脚印。只可惜前后进入的人太多,已经将地上尘土印迹都破坏了。 “唉……” 梁岳叹了一口气,对这个时代的人还是没法要求太多,即使是专业的刑部人马。 他如同被一条线牵引着,一直猫着腰看着地下,又掀开珠帘来到外间,终于直起腰,抬头看向上方屋顶。 然后。 梁岳突然露出释然一笑。 凌元宝看着他时而皱眉、时而微笑,还以为他吓得精神不大好了,便小声用较为温和的语气说道:“你若是实在找不到什么线索,就先随我们回去接受调查,不必在此浪费时间。相信我,若你真是无辜的,刑部绝不会错判。” “不必了。”梁岳挥挥手,紧盯着上方,道:“我已经知道凶手是如何犯案的了。” “哦?”在场众人的目光立刻汇聚过来。 “啊?”凌元宝茫然地眨眨眼。 你就这样那样地走了一圈,你知道什么了? “自我们两个离开后,甄小豪的确没有在正门看到人进出过,这一点应该没错……”他喃喃道:“屋内的窗扇全部紧闭,没有外力强开,也没有妖魔或者炼气士……这书房就是一间彻彻底底的密室。” “在这里发生的,是一起密室杀人案。” 梁岳一回身,面对众人,声音朗朗,抬手指道:“真相只有一个!放凶手进来的,就是他!” ------------ 第10章 还原 【感谢“不管不顾不理”盟主打赏!】 刷! 所有人的目光随着梁岳一指,齐齐看向那个方向。那是内间的地上,躺着的正是本案死者,工部主事甄常之。 “小梁,你在说什么胡话?”胡铁汉怔了怔,“你是说死者自己帮凶手的忙?” “他的意思是,如果没有人从外面强行打开过窗户,那也许是有人从里面打开了窗户。”凌元宝目光湛亮,似乎受到了启发,接道:“而能做到这一点的人,唯有当时独自在书房内的甄主事。” “不错。”梁岳朝凌元宝笑了笑,道:“据我猜测,应该是凶手与甄主事有何密谋,不能正大光明见面,才约了这样的方式碰头。而甄主事打开窗户接应凶手进入时,应该是没有想到过,对方会杀自己。” “这个可能性我也想过,可再一想就知道,根本经不起推敲。”凌元宝又凝眉道:“就算凶手是被甄主事放进来的,那他出去以后,又是谁从里面把窗栓挂上的呢?总不能又是已死的甄主事。” “谁说凶手要从窗户出去?”梁岳看了一眼甄小豪,“当时他罚跪一个时辰结束,天色已晚,见书房中没有亮灯才觉得奇怪,便推开门入内查看……彼时屋内的光线晦暗,他应该也没有注意太多东西。” “如果他在进门时抬头看一眼的话,或许会看见……”梁岳又踏几步过去,猛抬手一指书房门槛的上方,“这门上的梁柱处,伏着一个人影!” “啊?”随着他这一指,周遭再度响起惊疑之声。 “凶手是从后院围墙翻入,甄主事给他打开窗户、引入书房。凶手杀死甄主事之后,布置好了现场,将窗栓重新挂好,之后他没有离开。若是此时他开门离开,甄小豪一定会看见。可等到甄小豪打开房门时,凶手就伏在门槛上方,以手脚支撑,待甄小豪进入内间时,凶手才顺势翻越出去,悄无声息地沿着屋檐瓦脊,越过围墙离开。这对一名武者高手来说,就是毫无难度的了。” “甄小豪发现父亲尸首的时候,大概猜不到杀死他父亲的真凶,刚刚就在他的头顶!而帮凶手打开门逃脱的人,就是他自己!” 随着梁岳大声说出对案情的推测,众人眼中尽皆露出诧异之色,而在一旁精神恍惚的甄小豪,脸上露出了后怕的神情,后脊背开始一阵发凉。 原来自己是在凶手的注视下进入书房的? 而且还亲手替对方开了门? 想到头顶有一双阴凉的眼神注视着自己的脚步,他的四肢像是有毒蛇爬过,泛起寒意。如果对方狠毒一些,岂不是连自己一起杀了? 还好他只杀了爹而已。 “这……”凌元宝陷入思考,白净的脸上,五官微微皱在一起。 她从未想到过这样的可能,除了梁岳之外,也根本没有人提出过这样的推测。凶手若真是杀完人后还在此从容等待,那该是多么冷血可怕? 可细细想来,这又十分合理。 “凌捕头请上梁间验证。”梁岳一指。 凌元宝立刻呼喇喇纵身而起,单掌扶住门上的横梁,伏身于梁上。 上来以后,她才感觉不对,一歪头,小声自语:“诶?我听他指挥干嘛?” 不过来都来了,她还是忍不住抬眼一看。 甄家缺少仆从打扫,那梁柱上都是厚厚一层积年灰尘,而在那一片灰尘之中,果然有两片被擦落的痕迹,隐约正是手脚印迹。 “这里确实有人隐藏过的痕迹!”她高声说道。 语气中带着惊讶、恍然,还有些许的佩服。也亏这一名从卫,居然真能破解这密室杀人的手法。 而包括自己在内的刑部人员,居然没有一个想出。 凌元宝没有止步于此,而是将身一跃,又攀着屋檐倏忽间便翻到房顶,身形矫若游龙。她伏低身子仔细去看,屋顶的青黑色瓦片上,果然有两道轻轻的足迹。 “这里也有脚印!”她再度喊道。 下方,胡铁汉两眼放光地看着梁岳,“你小子,真可以啊!不愧是我教出来的!” …… 片刻之后,众人重新在书房中聚齐。此时的梁岳已经扬眉吐气,身份从最大的嫌疑人,一跃成为解开现场手法的功臣。 凌元宝落地之时,看他的眼神中也带着几分钦佩,不过口中仍旧说道:“在最终找出凶手之前,你的嫌疑依旧不能完全消除。我暂时不羁押你们回刑部,但你们兄弟俩都不可以离开龙渊城,要定期来刑部报备。” “凌捕头请放心,我不仅不会离开,还会尽全力帮助刑部破案。”梁岳说道。 他说的这倒是心里话。 因为只要真凶一天没抓到,他们哥俩儿的嫌疑没法彻底洗刷。这种朝臣被杀的恶劣重案,若是圣上震怒,一下给刑部些压力,限期几日破案。说不定他们重压无奈之下,就又将算盘打到自家身上。 只要进了刑部大牢,说不准就一夜之间认了罪,成为了本案真凶。 这种事以前不是没有发生过。 所以为了安全起见,还是得尽快了结此案。 “好。”凌元宝的表情已经柔和了很多,“若你有什么新的想法,也可以随时来刑部找我。” “没问题。”陈举从一旁窜出来,一脸谄媚地笑道:“我会陪他常去看望凌捕头的。” “滚。”她对陈举依旧冷酷。 “诶。” 两人进行了一场干脆利落的对答。 “此案确实有几个疑点……”梁岳没有理会他们,直接说道,“一是甄大人看的那封信,我怀疑和凶手有很大关系,至今没有在现场找到过;二是凶手既然有能力布置这一切,又为何要用如此粗暴的手法杀人?如果他真想将甄大人伪装成自杀的样子,应该不会很难……” 凶手的武道修为不低,如果真心想要将甄常之扮成自杀的样子,那肯定有更好的方法。而不是这样一指戳死,之后再将其悬梁。 这样的伪装像是在骗小孩子,谁上吊会上出那样的伤口?仵作稍一验尸就可发现疑点,不具备任何欺骗性。 如果是凶手激情杀人慌乱布置,倒也说得过去。可看他如此沉得下气的手段,绝对是沉静老辣之徒。 那这样的行为就有些奇怪。 简直…… 就像是故意引你来查一样。 凶手为什么要这样做?或许想清楚这个问题,才能找到真凶是谁。 “将这里所有物品封存,明日再将这屋子好好搜索一遍。再加派人手,调查甄常之平日里的关系,看看他与何人暗中联系。”凌元宝对着属下逐条下令。 这位凌捕头虽然时而有些呆萌,但办案思路也是条理清晰,梁岳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从现场已然是无法锁定凶手身份了,神都城内的武者不计其数,也没法挨个排查,只能从甄常之的平日里的关系网入手。 “等等。”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又制止了一下要给那边桌案书册贴封条的捕快。 “方才凌捕头的刀鞘磕到桌案上的时候,我感觉声音有点不对劲。”他走上前,用手掌在那张宽大的桌案上摩挲了下。 这次凌元宝没有阻止他触碰,而是在旁边静静看着。 不止是她,刑部的所有人员都对梁岳的行为保持了容忍。虽然平日里最厌恶御都卫那帮不懂破案的糙汉毁坏现场,可是这个小小的从卫却是目光如炬、心思机敏。 他已经用方才的表现,赢得了刑部的认可。 梁岳又弯起指头,用骨节敲击了两下。 咚咚。 这下所有人都注意到不对了。 这张桌案好像是空心的? 梁岳四下看看,将手伸到下面去摸,果然摸到一个狭窄的孔洞。他将中指与无名指探入,双指游动探索,很快探到一点凸起,用力一抠。 啪。 桌案中间随之弹出一个抽屉! 果然有机关! 在这匣子里只放着一枚暗铜色的钥匙,在昏暗的光线中,泛着一丝油亮。 ------------ 第11章 墙 【求月票!】 “钥匙?” 看着这突然出现的黄铜钥匙,在场之人都立刻意识到,甄常之既然将此物藏得如此隐蔽,那这定然是锁着大秘密,说不定就是侦破甄常之与凶手之间密谋的关键。 “所有人立刻彻查甄家,挖地三尺也要找到与这钥匙对应的锁!”凌元宝当即下令,刑部与御都卫的人都雷厉风行地动了起来。 甄家也不大,一众人马内外铺开地毯式地搜寻,一直到月上三更,也没有结果。 胡铁汉便道:“凌捕头,看来今晚很难有收获了。我这班兄弟们还要日夜巡街,不如早点让他们回去休整吧。明天你们叫齐刑部的骨干精锐,再来搜寻试试?” 凌元宝虽然心有不甘,但御都卫毕竟不是她的直属手下,而眼下的搜索也确实陷入僵局,也只好应道:“好吧,那便将此处一切封存,明日我再叫长官加派人手前来。” “唉。”梁岳叹了口气。 看来想要早点抓到凶手,彻底洗刷兄弟俩的嫌疑,还没有那么简单。 “唉。”陈举望着那边的凌元宝,也叹了口气。 “你怎么了?”梁岳问道。 “我对凌姑娘一见钟情,她却对我爱搭不理,心中实在苦闷啊。”陈举摇头叹息。 “得了吧,你前几天还说对闻姑娘一见钟情呢。”梁岳懒得理他。 “是啊。”陈举转过头,又道:“若是能让我这辈子娶到闻姑娘,加官进爵我也乐意啊。” “你怎么还连吃带拿的?”梁岳无语。 好家伙。 真看到晚上了,直接进入幻想时间。 “我之前听过一句话,叫‘色是少年第一关’。”陈举慨然道:“我现在面临的正是此关,见到美貌女子便心生爱慕,希望能早日勘破吧。” “我也听过一句话,叫‘男人至死是少年‘,你这一关,这辈子怕是过不去了。”梁岳无情道。 “啊?”陈举顿时满脸绝望。 这边说着,梁岳又左右看看,问道:“大春呢?” 方才他一门心思放在破案上,才发现好像一直都没看见逄春。 “呐。”陈举指了指围墙的阴影处,“从打进来就在那偷懒呢。” 梁岳走过去,就看见大春站在阴影之中,额头靠着墙面,正在那打盹儿呢,一身黑色御都卫制服在夜色中还真不好发现。 “大春!”梁岳喊了一声,见他纹丝不动,又压低声音,悄悄说了一句:“夜宵吃红烧肉啊?会不会太腻了。” “不腻!”逄春的耳朵一下支棱起来,眼睛还没张开呢,嘴里就含糊应道:“我最爱吃红烧肉了。” 等他看清眼前的景象,依旧是在那凶宅之内,顿时失落起来,“阿岳,你怎么骗人啊?” “不这样也叫不醒你啊,马上要收队了,别睡了。”梁岳笑道:“你也真是的,当着刑部人的面就这么偷懒,也不怕胡哥骂你。” “嘿嘿,我这招用过好几次了,夜里出任务就面着壁打盹,咱们这衣服和墙一个颜色,从来没人发现过。”逄春得意地笑了下。 “你可真是个小天才。”陈举调笑道。 听到这句话,梁岳起初也是要笑,可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双眼爆出精芒! 他看着大春,由衷地说了一句:“没错,大春你真是个天才!” …… 那边厢,凌元宝正招呼刑部的人马收工,“今日就暂且到此为止,将此间一切物品封存,别有遗漏。” 她的表情看起来略带几分沮丧。 毕竟今日虽然有收获,可终究没有找到真凶,也没有发现什么隐藏的大秘密。 她刚刚晋升不久,在刑部的一众捕头中资历最浅,今天这是恰巧当值,才第一次接手这般重案。若是破案,那就一举扬名;若是拖到明天,这案子就不一定归她管了。 如此收场,新人捕头难免有些遗憾。 胡铁汉也吆喝着福康坊驻所的兄弟收队,眼看人马都列队集齐了,围墙边突然又跑来三个人,为首的梁岳高呼道:“等一等!我好像猜到甄主事的秘密藏在哪里了!” “嗯?” 凌元宝原本失望的眼中顿时又生出神采,再看过来时,发现还是方才那个从卫。 梁岳。 又是他。 此刻凌元宝眼里的梁岳,简直是周身都散发着光芒。 “哦?你找到了?”胡铁汉同样大喜。 御都卫在刑部面前一直低一头,被认为是不会破案的莽夫,做事从来都是打下手的。今日梁岳屡次在智慧上建功,属实是给福康坊驻所涨了大脸。 “还没,但我有个猜测。”梁岳大踏步直接又回到书房,“诸位随我进来。” 他站在书房中间那一堵隔断的墙壁之前,指了指它,说道:“这书房内原本南北通透的格局,因为这堵墙的存在而生生阻断。甄大人在工部之中负责工程建筑的制图部分,在这方面是专家,尤其不应该犯这种错误。这堵墙出现在他的书房中,就显得更加奇怪。” “你是怀疑……”凌元宝一听这话,顿时也猜到了梁岳的想法,接道:“他在这堵墙里藏了东西?不错,的确极有可能!” 她的声音逐渐兴奋。 进入这房间的人第一眼可能都会觉得这堵墙奇怪,不过只当是某种独特的设计,习惯了之后也就不会多想。 若不是逄春“伪装成一堵墙”的奇思妙想,梁岳也不会联想到上面。 所以这个天才,大春实至名归。 陈举听到梁岳的话,才反应过来刚刚他为何兴奋,也竖着大拇指对逄春道:“名字都叫春的男人是不一样哈。” “嘿嘿。”大春憨憨一笑,挠了挠头。 原来我真是天才吗? “是与不是,打开便知。”那边厢,梁岳朗声说道。 “来两个人!”胡铁汉招呼道:“将这面墙给我砸了!” 当即便有两名拎着铁锤的御都卫壮汉上来,左一下、右一下,开始捶击这面墙壁! 通! 通! 通! 通…… 两名壮汉砸了半天,除了些许灰皮脱落之外,这面墙居然纹丝不动,连裂痕都没出现一条,不知道是用何种方法建造的。 “多半是有法阵在上。”胡铁汉皱眉道。 “都让开。”凌元宝见状,排众而出,喝开两名壮汉,独自面对着这堵坚实的墙壁,大喊一声:“嗬——” 飞起一脚! 轰嘭! 一声巨响,在场之人随着这一脚,眉毛统统忍不住一颤。 好大力。 就见凌元宝这一脚踹在墙上,而后潇洒收回,退后两步。那墙壁第一瞬间没有任何变化,可一息之后,突然出现了一丝裂缝,然后顺着它衍生出一道又一道……龟裂转眼便爬满了墙面。 不管有什么阵法,都被一下大力破除了。 哗啦! 随着碎裂的墙面脱落坠地,里面的真容也显现出来。 “嚯——” 哗然之声也随之响起,旁观之人无不惊叹。 因为在表面消失以后,露出来后面的存在,是一面银光闪闪的墙壁。一块块色泽明亮的长方形银锭,垒在一起堆成了整整一面高墙! 银子,银子,全是银子! 数之不尽。 简直就是一座小型银库! 在场的无论是刑部捕快还是御都卫正卫,一年的俸银都不一定能顶其中一条。甄常之作为出了名清廉的六品主事,想要凭俸禄攒下这么多的藏银,大概要不吃不喝干上几千年。 “我嘞个……”即使是陈举这样见惯富贵的世家子弟,对着这满眼银光,也忍不住恨恨地说道:“甄常之……这孙子死得可真不冤啊。” ------------ 第12章 当面 【感谢“十六月-”的盟主打赏!】 看着这一大面银墙,即使是再见多识广的人,也要震惊上一阵子。 包括甄常之的儿子甄小豪,他对此从来都是毫不知情。以前只知道自己是个没用的官二代,还曾经抱怨过父亲不懂变通,别的官职没他高的人都能让孩子骄奢淫逸,唯独自己处处节衣缩食,还要与那些平民百姓上同一家书院。 万万没想到,父亲可比那些官下手狠多了。 只是…… 你为啥不早说啊? 好消息,发现自己是富二代。 坏消息,马上就不是了。 这些藏银不用说,肯定都会被搬运回国库去,自家是一文钱也花不到。但凡死去的爹别藏那么深,自己还能过几年少爷日子。现在跟着爹受了这些年穷,一转眼他死了,自己还要背上偌大污点,今后再也不可能入朝发展…… 这些想法涌上心头,甄小豪看着父亲躺在银墙之后的尸首,眼中不自觉地浮起一抹怨恨,替代了原有的悲痛。 这么多年一两银子都不花。 藏藏藏。 你藏我奶奶呢? 当然,他的感受无人在意。 在银墙的一边,还存放着一个漆黑色的箱子,表面画着繁复的阵纹,看起来也是祭炼过的法器,没那么容易打开。 凌元宝拿起箱子,用那把铜钥匙试了一下,果然打开了箱子上的锁。 啪嗒。 箱子打开,内里只有一本泛黄的书册,她拿起来翻看了下,看上面字样似乎是一本账簿。她没有多看,而是将箱子再锁上,提在手中。 “这是重要物证,我就带回刑部调查了。”她对胡铁汉说道,接着又看向梁岳,“多亏你了,今日的发现很重要。” “也是为了澄清我们自己的嫌疑嘛。”梁岳道:“希望刑部能早日破案,还我们兄弟俩清白。” “我们会努力的。”凌元宝重重点头。 她看着梁岳的眼神,除了赞许还有感激。 这查获的赃银数量之巨,怕是比刑部过去一年缴获的还多,何况还有那个显然藏着秘密的账簿。即使没有破案,这般战绩也足以让她扬眉吐气了。 而这一切都多亏了眼前这个从卫。 略微思考之后,她又对梁岳说出一句话:“你要不要来我们刑部做事?以你的聪明才智,我可以保你一年之内成为正职捕快,将来升任捕头应该也不难。” “啊?” 凌元宝一句话,把在场御都卫和刑部的人马全都听愣了。 朝廷诸衙门之间的关系有好有坏,挖墙脚这种事情其实并不稀奇。 见到对方衙门里有中意的人才,便施展各种手段拉拢过来,为自己所用,拉拢的手段也五花八门。 或明或暗,或直白、或隐晦,或许以高官厚禄,或诱以醇酒美人。 但绝对没有谁像凌元宝这般…… 姐,你当面挖啊? 梁岳看着旁边瞬间一脸酱紫色的老胡,不由得觉得有些荒谬,谁家当着对方上司的面谈跳槽,这和夫目前犯有什么区别? 当然,这种时候老胡是不好说话的。 “咳。”梁岳清清嗓子,连忙回道:“多谢凌捕头抬爱,只是我此时尚未完全洗清嫌疑,也不好就入职刑部。何况我在御都卫中兄弟熟识、上官器重,也算是颇为舒适,就暂时不考虑另外的去处了。” “可惜了,你这样的人才,在这里当个从卫实在浪费了。”凌元宝好像没发现哪里不对,只是叹声道。 “这个就不劳凌捕头费心了。”胡铁汉一把拉过梁岳,捍卫主权一般道:“小梁升正卫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凌元宝正有些失望,旁边突然窜出一颗脑袋。 就见陈举一脸谄笑:“凌捕头,我愿意去刑部啊。只要能在你麾下,别说做捕快,我当灵犬都行。” “滚。”凌元宝眼皮都没眨一下。 “诶。” …… 刑部的人马拉着车驾回去,御都卫的人马也撤回驻所,两支队伍分别的时候,凌元宝还朝梁岳喊着:“我会尽快把案子了结,到时候你要是想要更好的前途,随时来刑部找我,我很有诚意的。” 看得出来,她确实很认可梁岳的能力。 不过梁岳只能一脸尬笑,回以一声:“好。” 姐。 你的诚意我感受到了。 但你的情商,我真不好说。 胡铁汉对此一言不发,只是绷着脸快步带队离开。一方面是刑部的地位确实压御都卫一头,两方闹了矛盾最后还得是自己吃亏;另一方面,凌元宝虽然看起来是个有点呆的小姑娘,但是她的战力确实惊人。 身经百战的胡铁汉根本不用过招,就冲她踹墙那一脚,就能判断出这丫头大概单挑自己一整个驻所的人不成问题。 很大概率无伤。 所以即使对方当面挖墙脚的行为根本没拿他当人,他还是只能在心里默念几遍莫生气,灰溜溜回到福康坊驻所。 好在梁岳也没有答应那小姑娘,这一点替胡铁汉保存住了为数不多的颜面。 回到驻所以后,他第一时间就叫道:“小梁,你过来一下。” 梁岳走进来问道:“胡哥,怎么啦?” 直到此刻,胡铁汉才露出笑容,“你刚才做得很对,咱们御都卫固然没有刑部那般权重,可胜在安稳。你出身低、根基薄,贸然跑到刑部去,一件事办错了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如果以后你的本事足够了,到时不用别人挖,我会建议你另谋去处的。” “我都懂的,胡哥。”梁岳应道。 胡铁汉所说的他自然也考虑到了,但是最直接的考虑还是,这次立功以后,他在御都卫马上就要转正了。这时候跳到刑部去,还要等有机会再转成正职捕快,相当于反倒是往低了走。 哪有这样子跳槽的? “给你。”胡铁汉从案下抽屉中取出两本册子,丢到桌上。 梁岳看过去,像是两本功法秘笈,一本厚些、一本薄些。 “这次抓到九鞅谍子功劳甚大,你和逄春转正应该不成问题。名额个把月也就批下来了,你们只需要通过一次武力考核就能晋升。”胡铁汉道:“这考核通常就是走个过场,有第一境巅峰修为基本都能通过。但为保稳妥,还是给你们两本功法,拿回去练一练。这都是我自己练过的功法,算是我个人对你们的奖励吧。” “功法?”梁岳一喜:“我们现在已经可以修炼了吗?” 都说气血境只能练形、不能得神,练习太多功法是没什么用的,打一套拳也就够了,例如御都卫的虎威拳。 这时候练太多武技,反而是分心,白白浪费精力。 “按理来说是要到达观想境才能参悟功法神韵,可你们都已达到气血境巅峰,神宫已经逐渐打开了。这个时候开始参悟,其实是有助于突破的。先学其形,再悟其神。”胡铁汉道。 “多谢胡哥!”梁岳笑着道谢。 胡铁汉又介绍道:“这本厚的是我家祖传的《胡家刀法》,共有十八式,你自己修炼即可,千万不要外传。” 说起这本家传功法,他一脸骄傲。 梁岳之前也听驻所里的人说过,胡家祖上出过刀法大宗师,纵横北地几无敌手。这本刀法,想来是十分贵重。 “薄的那本,是比较常见的防御功法《铁棉袄》,我当初花八十两银子在店铺里买的。”胡铁汉继续道:“我胡家刀法极需悟性,对大春的脑子来说有点太过复杂了,让他练练简单的防御功法,多挨点揍也一样能过关。” “胡家刀法……很难修炼吗?”梁岳问道。 “这是自然,不然先祖传下至今,怎么我家还没出过第二个宗师境?”胡铁汉道:“我《胡家刀法》对悟性的要求极为苛刻!” “此刀法共有十八式,我至今也只能参悟到第十二式,过往的家族先辈也最多练到第十七式。最后的第十八式观想图你都不用翻看,以免丧失自信,武道之心受阻。你只需参悟个七八式,也足够将来在第二境横行了。” ------------ 第13章 突破! 【感谢“onepiece、美酒”盟主打赏!】 翌日晚间。 吃过饭后,梁家三小只又齐齐聚在梁岳的房间内,就昨天的事情进行商讨。 梁岳昨天夜里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就没有和梁鹏讲甄常之的死,是今早他去书院之前才告知的,让他一切加些小心。 一直到现在,兄妹三人才有时间坐下来好好聊一聊。 “怎么样?”梁岳向梁鹏问道:“今天去书院还好吗?” “甄小豪今日没来,书院里有一些传闻。”梁鹏面色有些难看,看起来不大妙的样子。 “什么?”梁小芸也问。 “昨天我打了甄小豪,他们都以为我会受到惩治,没想到不仅我没事,反倒是甄小豪没来书院。”梁鹏讲道:“后来有人去打探,说是甄小豪他爹都受了牵连,昨晚刑部的人连夜将甄家抄了。” 因为甄常之贪腐案涉嫌极大,绝不能打草惊蛇,所以他的死和藏银之事都是保密的,外界没有收到风声。可昨晚刑部的人将甄家封锁,又从里面拉出一车东西,这是瞒不过左邻右舍。 自然一夜之间就在城南传开了。 “他们都说……”梁鹏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咱们家和四大世家的梁家有联系,还有人说我是左相梁辅国的私生子……”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梁岳也深感奇葩。 神都四大世家,宋齐梁陈。 这四家都是比胤国更早存在的世家大族,传承数千年,皆有重臣在朝。但凡跟四大世家搭上点关系,肯定是非富即贵。 譬如陈举,他家就是陈氏之中负责打理生意的旁支,仅是旁系,家财就已经数之不尽。 可又不是所有同姓都有关系,梁岳他们家但凡和那个左相大人那个梁家沾上半点关系,也不会沦落到在平安巷子里艰难度日,连个正卫名额都被人占去。 可流言就是如此。 在同窗们的视角看,甄小豪在书院里欺负梁鹏,结果马上被梁鹏暴打,紧接着家都被刑部抄了。他爹甄常之出了名的为官谨慎、清廉如水,几十年从没出过问题,说不是梁鹏背后有点势力,谁信啊? 少年少女的想象力最是丰富,一个左相私生子流落民间的话本戏码立刻被传了出来。 “你没有澄清吗?”梁小芸问道。 “我说了,我绝不是什么私生子。”梁鹏无奈道,“他们都说知道了,然后又偷偷劝我说,私生也不丢人,上位这事儿急不得。” “委屈你了。”梁岳道:“甄常之的案子详情现在不能外传,过段时间调查结束,就可以洗刷你身上的尊荣了。” 梁鹏点点头,又觉得这话有些奇怪。 还有一些困扰是不好言说的,此前书院里也就是一部分女生偷偷暗恋他,偶尔羞涩地瞟上几眼,影响也不大。现在大半个书院的女生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目光完全是炽热的程度。 还时不时有人给他递情书,上课根本没法集中注意力。 太影响学业。 很烦。 “对了。”梁鹏又道:“不知道是不是跟他打架事后受了伤,我今早醒来之后,总觉得每次呼吸都有些头晕,一深呼吸就更是目眩,不如我明天也告个假,去看看郎中吧。” 梁岳挠挠头,“单方面的殴打别人也能受伤?” “不管有没有伤,可以休息一天。”梁小芸点头道:“避避风头也是好的。” …… 弟弟妹妹各自回屋休息,梁岳也来到了院子中。 昨晚从胡铁汉处拿到了那本《胡家刀法》,现在终于有时间修炼了。 现在摆在他面前的重中之重有两个,一个是尽快找到杀甄常之的凶手,彻底摆脱兄弟俩的嫌疑;再一个就是抓紧提升实力,增强自身。在这个大世界里,实力够强,才有立身之本。 对于武道修行者来说,在气血境就已经锻炼筋骨无数次,任何拳脚刀剑的招式都难不倒他们。但想要招式具备杀伤力,最重要的是领悟其中的道韵,将其融入武技之中。 所以这个世界的功法重要的不是招式图谱,而是观想图。 翻开书册,胡家刀的图谱画的便是在一座巍峨雪山之上,男子持刀翻飞,身形矫若灵狐。 一页页翻过去,每一张观想图看过去,都会感受到一股磅礴的冲击感,好像瞬间被拉到了那茫茫冰原之上,眼见寒风中刀光凌厉。 所谓观想,便是观而想之。 呼—— 随着越看越深,梁岳的耳畔开始风声大作,他已经将所有招式记在脑海里,忘却了书册的所在,仗刀在手。 眼前的宗师每一刀动都会伴随着雪山震动,裂冰千里。梁岳虽做不到如此,却也是一板一眼的追随,探寻着其中神韵。 按道理第一境即使能够感受到些许神韵,也不会如此直观,可梁岳就是如此轻易地沉浸到了观想图的世界之中。 张张图画在脑海中掠过,那磅礴的刀势直逼面门。 第一刀! 沙鸥掠波。 第二刀! 鸳鸯连环。 第三刀! 怀中抱月。 “……” 月色之下,梁岳的身形愈发飘忽,渐渐化作灵动的虚影,一时间竟好似满院皆是他的身影,不知究竟哪一个才是真实。 只有他自己才知晓,真实的他正在冰原之上,跟随传说中的宗师学刀。 那位宗师拥有着毁天灭地的力量,一刀挥出,山风呼啸;一刀落地,冰原断裂。偌大一方天地竟好似装不下他,被这一把刀搅弄得天翻地覆! 轰! 再一翻身,数道身形环绕天际,雪山为之崩碎! 第十八刀。 云龙九现! 嗤嗤嗤—— 院中九处地面竟同时出现刀气破坏的深深痕迹,梁岳微闭的双眼霍然睁开,一瞬间爆发出的精芒简直照破深夜! “这应该就是观想境了吧?”他有些兴奋。 此刻的他只觉自身神宫豁然,天地间道韵如同滔滔江水,自己好似临江垂钓,认真感悟便能将其撷于掌中。 方才不知不觉间,竟突破了。 观想境! 突破了这武道第二层,才意味着脱离了粗笨的打熬筋骨,来到了真正修行的门前。 这一切确实要多亏胡铁汉的助力。 虽然此前梁岳就已经在气血境的巅峰,离突破只差临门一脚,可若不是他送来的功法,让梁岳提前开始观想,刺激了神宫关口,也没法这么快打开第二境的大门。 胤朝的武道功法不难买,品质从高到低应有尽有,并不是稀罕玩意。可好买不代表不贵,胡铁汉给逄春那本地摊货的《铁棉袄》都价值近百两,这本祖传《胡家刀法》的价值难以估量。 这个品级的武道功法,让梁岳自己去买是万万不可能的。 他现在只要一闭上眼,神宫之中便会出现那座巍峨雪山,以及山上挥洒的无尽刀光。 这证明他已经将胡家刀的神韵全部领悟! 从第一式到第十八式,无一遗漏。 “等等……” 梁岳内心正满怀感激,想到胡铁汉粗犷的脸,才又突然想起了什么。 “胡哥说哪一式比较难来着?” ------------ 第14章 仙体传说 “莫非我真是天才?” 第二天巡街的时候,梁岳还想着昨夜练功的事情,忍不住喃喃自语。 “嘿,你才发现啊,我早就发现了。”旁边的陈举听见他的话,笑着接道:“旁人都注意不到的东西、想不到的事情,你全都能看出来,我早就觉得你是天才了。” “不是在破案方面,我是说在修行方面。”梁岳道。 “哈哈,我刚突破第二境的时候也觉得我自己是绝世天才。”陈举一副过来人的面孔,说道:“别急着自信,之后再想突破就难了。” “你现在应该算是第二境后期了,你修炼一部新的功法大概要多久?”梁岳问道。 “看功法难度咯。”陈举答道:“简单些的,观想三五天就能得其神韵;难一些的,可能需要个把月。一般超过月余参悟不了的,就这辈子都参悟不透了。” “那要是看一眼就能参悟呢?”梁岳又问。 “你在开什么玩笑?”陈举笑道:“就算是传说中的仙体也不可能吧?” “哦……”梁岳便没多说,而是转问道:“仙体是什么?” “就是有些人天生便具备神异,修行之途上远胜常人。”陈举解释道:“剑道书院曾经将世间出现过的仙体罗列成册,一共有八百余种。” 巡街大部分时间都是无所事事,他便耐心给梁岳讲道:“其中前十是有排名的,像是公认的世间第一仙体,天人息,据说是上古时期李圣所有。” “这种仙体斩杀生灵便可以将其灵性吸收至己身,大幅增强功力,极为可怕。好在李圣之后,再未听闻谁人拥有。” “排名第四的叫太上仙体,据说诛邪司那位闻姑娘就是这般仙体,心无旁骛,生来如神。” “排名第五的神王血,便是当今胤朝皇族的血脉传承,有点类似伱方才所说,受到天地所钟,修炼任何神通功法都事半功倍。在古时候,也曾经叫仙灵体,是在建朝之后才改名叫神王血。” “有仙体的人很多吗?”梁岳又好奇地问。 “自然是万中无一。”陈举道:“而且除了一些背景深厚的人之外,许多天生神异者都会选择隐瞒自己的仙体,害怕引来别人的觊觎或针对,这就使得现世为人所知的仙体拥有者更少了。” “天赋太高还有危险啊……”梁岳道。 “是啊。”陈举道:“前些年听说有个姓石的,长了一副传说中的至尊骨,结果被人生生挖走了!据说啊,还是他家里的亲戚做的!” “这么恶劣啊。”梁岳眉眼一紧。 好在自己看起来好像也没什么天赋神异,只是悟性略高一些,这样应该犯不上引来觊觎。 最多平时低调点就好了。 聊了几句,梁岳又回头看向逄春,问道:“大春,昨天你看的那本功法怎么样了?” “嘿嘿,蛮好的。”逄春憨笑一声,“基本看三眼就能睡着。” “……”梁岳沉默了下,道:“那本书给你的目的是让你练,不是安眠用的。” “啊?”大春一惊:“我以为只有睡不着觉的人才看书呢。” 梁岳无奈地看着大春。 他的世界里除了吃和睡好像没有什么其它事情,某种意义上来讲还真是一个纯粹的人、一個脱离了高级趣味的人。 “我睡着了还梦见一个白胡子老头儿,非得让我打他,就一直打……”大春嘟嘟囔囔地说道。 “还真看不出来。”陈举笑道:“你这人长得浓眉大眼的,天天做梦打老头儿。” 三人有说有笑,正在那里走着,又路过临门街的时候,突然见前方一处铺面前聚了不少人,内里喧哗不断。 隐约有人喊着什么“出人命了!”、“快报官!”之类的字样。 梁岳立刻警醒起来:“过去看看!” …… 发生骚乱的地方,正是前几日里起火的那家小酒馆,开酒馆的老夫妻此刻手足无措地站在店中,满脸慌张。 店中有一男子躺在地上,蜷缩身躯,浑身泛红,双手死死地抓住脖颈,好像无法呼吸一般,身体不停地抽搐,眼看就已经要不行了。 旁边还有两名男子,一人正拿着水壶,咕咚咕咚给他灌水,另一人则叉腰站着,朝人群喊道:“快报官!这家酒馆的酒有毒,我兄弟就要被他们毒死了!” “这不是啊……肯定不是我家的酒啊……”老夫妻在旁边无力抗辩着。 “那难道他喝的是别人家的酒?”男子嚷嚷道。 陈举上前排开众人,喝问道:“都别吵,怎么回事?” 那站着的男子穿一身麻衣布袍,打了不少补丁,一脸混不吝的样貌,见到他们的御都卫官衣立刻来了劲,高声道:“官爷您看,我兄弟好好个人,就喝了他们家一碗酒,就变成这样了!肯定是他们在酒里下了毒!” “这怎么可能啊?”老婆子一脸哭相,“我都不认识他们,无冤无仇的,干嘛给他们下毒啊?” “那就更严重了,说明他们家的酒里就是有毒,谁来都有可能喝到!”男子大声嚷嚷道,“是不是怎么都得把他们带回去严刑审问一番?” 此言一出,老夫妻顿时更加慌了,马上就要一起哭出来。 “该怎么做不用你说!”陈举呵斥男子一声,让他退后,又看向老夫妻,“怎么回事?他真是喝了你家酒以后倒下的?” 这老夫妻在此地经营多年,老实巴交,要说他们会给人下毒,陈举着实不相信。 “这……”老头儿颤巍巍说道:“他们三人来这吃酒,这人刚喝了一碗,突然就倒地不起,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官爷,我家的酒绝不可能有毒啊……不信,我喝给你看。” “哼,他自己喝肯定是没毒的!但是我兄弟喝这碗绝对有问题!要不然人怎么会这样?”男子不依不饶。 “嗬——嗬——”地上那男子灌了几大壶水之后,情况稍稍好转,肤色仍旧通红,但呼吸稍微通畅了些,他用手指着老夫妻,用狭窄的嗓音艰难道:“就是酒……有问题……” 梁岳自从进入酒馆之后,就直接锁定了他,一直蹲在这观察。 此刻见中毒男子没有了生命危险,他才出声问道:“方才喝的那一碗酒,还在吗?” “都叫我掀翻了!”站着的男子一指,那边地上一堆凌乱桌椅,酒壶酒碗都已经碎了,酒水洒了一地。 “你们既然说酒有问题,不知道这都是重要物证吗?你把它们全部打翻,我们怎么查验它究竟有毒无毒?”梁岳看向他。 “这还用证明吗?我兄弟这么大个人,差点死在这!”男子的行为很奇怪,与梁岳对视的眼神一直在眨动,好像在提醒他什么:“有没有问题,你把他们带回去审一下不就知道了!” 梁岳再看看地上虚弱的男子,道:“先不用,要看你朋友究竟是不是中了他家毒,我倒有个办法。” 他站起身,朗声说道:“咱们从其它酒家多买几份酒,都给他喝,看看他有没有问题。若是他喝了都没事,那就说明这家的酒有问题。” “啊这……”老夫妻一听他这说法,顿时急了,“梁都卫,这是做什么?我们分明没有下毒,这这这……” 在他们看来,这个逻辑实在是有些说不通。 别人家的酒没事,怎么能证明自己家的酒就有事了?这梁都卫别是收了这些无赖的黑钱,和他们一起来坑自家吧? 虽然上一次纵火案多亏了他才告破,可是保不准前几天还是正气凛然的人,突然就见钱眼开了。 毕竟财帛动人心。 何况这种事情在御都卫里又不稀奇。 可不知为什么,地上那刚刚死里逃生的男子,听闻这话却连连摆手,奄奄一息地说道:“不行、不行……我绝对不能再喝酒了。” “怎么?”梁岳云淡风轻地问道:“总不至于每家的酒都有毒吧?” 躺在地上的男人听见这话,直接一仰头,发出尖尖的一声:“噶——” 干脆利落地晕了过去。 ------------ 第15章 邹淮南 “呵。”梁岳笑笑,“不敢是吧?” 陈举也看出不对,见对面几人心虚的表情,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看他这症状,哪里是中什么毒,分明是‘病酒之症。’”梁岳目光审视着那两名汉子,“你们抢救他的动作很熟练,对这件事大概是心知肚明,你们来到这里,应该就是有意为之吧?” “官爷,你这是说的什么话?”那一直在叫嚷的汉子此时声音也软了下来,满脸局促道:“我们这哪能拿兄弟的命开玩笑?我们可是结拜兄弟、亲如手足!我都不知道你说那个症它是什么,肯定是误会了。” “是与不是,先把他们带回去调查一下来历。”梁岳对陈举说道。 看几人情状,他感觉这件事情并不简单。 要说是想来讹诈钱财的泼皮无赖,他们不该如此急于见官。而且临门街此前刚刚经历过纵火案,如今又生事端,难免让人产生联想。 至于这人的手段,还真不复杂,他就是单纯的重度酒精过敏,喝了一碗酒便浑身泛红、喉头水肿、呼吸困难,所有表现都不是演的,正因如此才显得真实。 要是装的,肯定没那么容易唬人。 这个世界对于“过敏”可能还没有明确的概念,只是部分医书里记载着所谓的“病酒之症”,症状也不算全面,他这个样子还真挺唬人。 只可惜他遇到了梁岳,稍微一看便发现这人的问题在哪了。 那两個汉子见情况不对,彼此对视一眼,突然转身就跑! 地上晕倒的同伴立马睁开眼,虚弱地喊道:“喂!你们不能不管我啊!” 原来他也是在装晕,这下看队友都跑了不打算带他,这才急的开腔。至于那两位,方才一派关心模样,什么结拜兄弟、亲如手足…… 现在就是两个字。 真不熟。 他们虽然跑得快,可架不住门口站着逄春。没等迈出三步,两人就发现四条腿全都腾空了,干蹬也不见向前。 原来是大春一手一个,像是拎小鸡仔一样就将两人提了起来。 他就像是一尊铁塔矗立在那里,沉默不语地出手,还颇有些慑人。 不过他转过头就对梁岳憨憨一笑,露出两排板牙,“阿岳,我完成任务了。” 刚刚一进屋,梁岳就提醒他站在靠近门口的外侧,见人要跑就出手,果然不费力气地逮住了两人。 梁岳朝他伸出一根大拇指表示夸赞。 “几位都卫,这真是……太感谢了。”那对老夫妻凑上前,连声道谢,御都卫三小只摆手表示客气。 梁岳想了想,将那对老夫妻拉到角落处,小声问道:“近来可有什么可疑的人找上过你们?或者是惹了什么帮派势力?” “这个……”老夫妻回忆了下,回答道:“要说比较可疑的,确实有一个!” “几个月前据说是有一位越州来的行商,大手笔想要买下整条临门街,打造自家的商铺。出的价钱很高,基本都是平时盘店的两倍,差不多有半条街的商户都卖了,伱看他们现在都关门了嘛。”酒馆老翁指了指外面的街,讲述道。 “但是我们这一些上了年纪的老街坊,都是打小继承的祖产,辈辈儿在这里经营,就没舍得卖。他们后面又来过两次,将价钱都提到了三倍,还话里话外有过一些威胁,不过我们剩下老街坊们团结,大家互相通了气,都不打算卖,他们也就再没出现过。” “再之后就是前几天的纵火案,加上今天的事情……”老婆子接着忿忿然地说道:“我早就怀疑,是不是那一票人做的!” “那想要买你们房产的人姓甚名谁、具体什么来历,知道吗?”梁岳问道。 上一次纵火案的犯人已经被带出驻所不知所踪了,只知道和南城势力很大的龙牙帮有关系。可龙牙帮在这里面扮演的什么角色还未可知,不知是收钱办事还是真正主谋。 看这一波又一波的样子,要是想帮临门街的商户们彻底解决问题,还是得搞清楚究竟是谁在背后搞事。偌大的龙牙帮很难作为突破口,如果有一个具体的人,那就好追查多了。 “只知是个南方富商,旁的就都不知道了。”老头子又答道:“不过据卖了店的街坊们说,官府对他们的交接处处方便,来头应该很大。” “好。”梁岳点点头,“我们会尽力调查,最近还是要稍微警醒一些,说不定下次还会有别的人过来闹事。” “唉。”老翁哀叹一声,“他们财大势大,我们这小门户如何和他们斗啊?早知道不如就卖了……” “怕甚么?”老婆子倒是眉眼一横,“咱们一把年纪,也活够了!死也要死在这!” “老人家,请放心。”梁岳郑重道:“我们绝不会坐视不理。” …… “阿岳!” 这边正在说话,就听逄春在门外呼喊。 梁岳赶紧走出来,一出酒馆门就发现另有三名御都卫堵在了门口,正与陈举、逄春二人对峙。 领头是一名瘦长青年,眉眼间倨傲凌厉,同穿一身御都卫的官衣,佩刀的刀鞘上镶着金纹,看起来颇为贵气。 “我是城南总衙的邹淮南,这件投毒案现在开始由总衙接手,你们福康坊的就不用管了。”青年对陈举发号施令道。 “总衙的人?”陈举皱起眉头看着对方,似乎看出了什么。 “没错。”邹淮南朝属下一挥手,“去把这三个人和两名店主一起带回去。” 刚刚送梁岳出门的老夫妻一听这话顿时慌了。 寻常百姓对于衙门天然便有恐惧,尤其不知道对方什么来路,这大庭广众之下还要讲几分理,一旦被抓回去了,还不是要你黑就黑、要你白就白? “等等。” 梁岳上前一步,伸手拦住:“此案已经查明,是这三人借用自身病症,来此无端闹事。现在正该将这三人押回,审问清楚是否有人指使、究竟是何来历。此店家毫无问题,为何要拿他们回去?” “滚。”邹淮南完全不理梁岳说了什么,淡淡斥了一声,“这里还轮不到一个从卫说话。” “邹都卫,我的兄弟也轮不到你来说。”陈举当即不悦,“这案子我们已经办完了,你们要想把犯人带回去也可以,可是无辜店家就没有必要了吧?” “哼。”邹淮南冷冷一哼,“我怎知你们是否与店家勾结,欺压平民百姓?拿人!” 一声令下,身后两名从卫便再度上前。 “住手!”梁岳顿喝一声,同样上前一步阻止,双方顿时剑拔弩张。 “吼——”逄春见有人与梁岳呛声,当即怒吼一声,大步踏出,如同凶猛巨兽,威势吓得那两名从卫接连倒退数步。 从小到大,他一直是梁岳身边的护法金刚。 甚至于有的时候自己受些欺负都不在乎,但有人想跟梁岳动手,绝对不行。 “你要干什么?”邹淮南见他声势骇人,连忙顿喝一声。 “我也不知道我要干什么!”逄春威武霸气地回答,别细听话的内容,单论嗓门还是很有威慑力的。 “冷静!”陈举赶紧拉住大春,又轻轻拉了梁岳一下,小声说道:“这邹淮南的名字我听过,是城南大统领邹放的儿子,今天的事情古怪,想来他们跟这伙人是通着气儿的。咱们搞清楚内幕之前,尽量不要动手。” 梁岳眸光转动,也早看清了场间的形势。 总衙的人马根本不会日常巡街,轻易也不会外出办事,今天突然来到这里,想必就是提前知会好的。 这伙泼皮无赖在这里闹事,等吸引了周围的人群,来几名御都卫现身顺势将店家带走,回到衙门里,就不愁他们再不肯卖铺子。 有这样一个血淋淋的例子在,临门街其它老街坊应该也不敢再顽抗了。 黑白勾结,相当歹毒。 不过唯一意外的是梁岳他们巡街正好途经此处,比总衙的人更早到来,并且火速将案件解决了。那几个无赖可能觉得自己就是串通好的官差,才在那里一顿挤眉弄眼。 马上几名闹事者都要被押走了,他们才姗姗来迟。 现在看起来是有些急了。 “你们还想动手?”邹淮南目光阴仄,“看来福康坊驻所官商勾结严重,是应该上下彻查一番。” “唉。”陈举叹了一口气。 他轻易不想搬出世家名头来阿压人,可今日若不能威慑住对方,事情就不好解决了。 凭他陈家旁系的身份,倒没必要太怵一个御都卫大统领的儿子。他之所以劝梁岳他们冷静,是因为不清楚背后搞鬼的人是谁,才暂时不想扩大冲突。 对方能驱使御都卫总衙的人,来头肯定不小,不好贸然招惹。一旦打起来,把事情闹大了,输赢都不是一个好结果。 不过。 避免动手的同时,言语上倒也没必要惯着对方。 他当即小嘴一张,便如抹了蜜一般。 “呵呵,我叫陈举,你回去可以查一查我是什么出身。”陈举昂起头,针锋相对地说道,“今日谁要是与恶人勾结谁就死亲爹,你敢不敢赌?” ------------ 第16章 云龙九现 “陈?” 听了他的话,邹淮南虽然表情愈发阴沉,可却没有发怒,而是短暂地陷入迟疑。 龙渊城内如此嚣张的“陈”,自然只有那一家。 他身为御都卫南城大统领之子,凭借此身份向来在城南一片横行霸道,无人敢惹。 但越是仰仗什么,就越是敬畏什么,出身是他最大的凭恃,面对出身比他更高贵的人,他自然而然就会心生忌惮。 在宋齐梁陈四大世家面前,他的出身就不值一提了。 不过…… 神都陈家这个年纪的嫡系子弟,不过寥寥几人,他很确定没有任何一位会跑来他们御都卫从底层开始任职。眼前之人即使真是出自陈家,也毋庸置疑只是一名陈家旁系。 若是他自己的事情,出于求稳,说不定就会退让一步了。 可想到那个今日让自己前来的人,他觉得一个区区陈家旁系,不足为惧。 看着面前凛然正气的梁岳,和那边高大悍勇的逄春,邹淮南冷声道:“看来你们福康坊驻所的人真的要好好教训一番了!” 话音未落,他便飞起一脚,朝正面阻拦的梁岳踢了过去! 在他看来,一個小小的从卫,想骂便骂、想打便打。只要不对那个陈家旁系出手,即使过后追究起来,也不会有什么责任,还可以起到威慑对方的作用。 至于这个从卫本身…… 呵。 谁在乎? 一个随从罢了。 二者之中选择对梁岳出手而不是逄春,或许还带着择其弱者的心思,毕竟那铁塔般的壮汉看起来就不好欺负。 简单来说,就是在三个人中选了个看起来背景和实力都最弱的软柿子撒气。 可他没想到的是,对方并不软。 而且还很硬。 梁岳刚刚突破了武道第二境,神念敏捷,眼见邹淮南一脚踹过来,梁岳双目一凝,左手反抄,右手一拨。 嘭—— 虽然将这一脚的劲道化掉七八成,没受任何伤。可邹淮南第二境巅峰修为,气血远强于他,溢散出来的劲气还是将梁岳震退了几步。 “阿岳!”逄春见状猛然暴起,呼喊着就朝邹淮南冲了过去。 他不知道什么谁爹谁儿子,反正打梁岳就是不行! 邹淮南手下的一名从卫离逄春最近,被他突然爆发出的威势吓到,惊慌之下连忙抽刀阻拦。 呛啷一声未绝,逄春一挥手臂,随手一记横肘撞在此人下巴上,一击便将他整个人打得倒飞出去! 一记没有刻意施展的铁山靠。 虽然同是第一境,可是大春的力量超群,同境之内堪称碾压。 这一声抽刀之响像是某种信号,顿时将现场紧张的气氛引爆,另一名从卫和陈举同时拔刀,骤然演变成一场混战。 当啷一声。 陈举凭借着修为优势,一记碰撞也将对方兵刃弹飞。 他如今也十分恼火。 本来还纠结了一下才亮出陈家身份,本以为对方会给面子,谁知道还不如鞋垫子,属实有些丢脸。 与他同时,邹淮南也已经抽刀在手!因为那边逄春如同蛮牛一般冲撞过来,劲风来袭,邹淮南将刀一旋,就要正面砍将过去!劲气呼啸! 双方有着修为上的差距,如果让他一刀砍落,大春绝对非死即伤! 危急之际,陈举将刀一旋,又帮逄春格挡了一记。 铛的一声,双刀碰撞火花四溅,陈举修为本就不如观想境巅峰的邹淮南,何况这一刀挡得仓促,未曾蓄力,当下也被震退数步。 邹淮南这一刀被挡,大春已经撞到近前,他也只得将身一拧,凌空旋转一周,躲过了这势大力沉的一撞。 要是被这牛劲撞实了,即使是他也吃不消。 一旋身之后,他再度横刀,朝着逄春不设防的后背斩去。 陈举也就算了,这两名出身低微的从卫也敢违逆他,还敢对他出手,让他极为愤怒。在场之人属他修为最高,发起狠来全力出手,任谁也不可能拦住! 可当真如此吗? “大春!”旁边传来一声喝,一瀑雪亮刀芒陡然倾泻过来。 邹淮南转眼,就看见方才那名接住自己一脚的从卫,挥刀飞将过来。他没来得及看清梁岳的动作,因为下一瞬,这人就当着自己的面,化作了九道腾跃的人影。 云龙九现! 眼见大春有危险,梁岳情急之下毫不犹豫,就施展了这胡家刀法中最强的一式! 铛铛铛。 嗤嗤嗤嗤嗤嗤—— 邹淮南挡住了其中三刀,可另外六道刀光依旧实打实地落在了他身上,霎时间破风裂帛之声,连成一片。 嘭—— 连天刀光一闪而过,邹淮南的上身衣物俱被斩碎破开,他整个人忽然就半裸了,没等他反应过来,紧接着就是一记窝心飞脚。 邹淮南当空飞起,倒飞五丈后落地,噗通一声,只觉气血一滞,梗得一下说不出话来。 “你……”他半身撑起,一手指着对面的梁岳,无法再吐出完整的话。 此刻他才明白,这从卫哪里是什么任人欺负的软柿子,他简直硬得发烫! 梁岳凌空将他踢飞,而后潇洒落地,淡淡说道:“邹都卫,若你再不依不饶,这几刀砍的就不是衣服了。” “噗——”邹淮南又羞又怒,竟猛地吐出一口淤在心头的血。 两名属下爬起来,连忙架着他离开,三人仓皇逃窜。 “好——” 此时周遭围观的百姓已经有了不下百人,大家议论之下,早看出是非黑白。见梁岳一方大获全胜,顿时响起了阵阵欢呼之声。 …… 可回到驻所之后,三人立马就受到了胡铁汉劈头盖脸的一通骂。 “我就让你们少跟傻子玩!” 胡铁汉愤怒地拍着桌子,指了指陈举,又指了指梁岳,“御都卫之间,当街拔刀!打的还是邹统领的儿子?没长脑子吗?” 逄春在一边解释道:“胡统领,这件事情不怪陈举和阿岳,你给我个面子,就别……” “你闭嘴!”胡铁汉一指他,“伱以为傻子说的是谁?” 逄春也默默地垂头,扁着嘴小声道:“傻子说我……” “我是正卫,这件事我担主责。”陈举漫不经心道:“邹统领要是想要追究,大不了大家都往上捅嘛,难道还叫人打不还手不成?” 胡铁汉绷着脸,络腮胡须一颤一颤,“这种事情是上不了台面的,肯定不会明面上追究。但你们终究要在御都卫任职,以后怎么办?” “此事对方蛮横无礼在先、跋扈出手在后,我们只是被迫反击。”梁岳说道,“实在没有办法,那我们只能离开御都卫了。” “说得轻巧,你们马上就要转正,大好前程,就这么说不要就不要了?”胡铁汉瞪了他一眼,重重吐了口气,才又道:“我一会儿就去城南总衙找邹统领,帮你们几个求求情、道道歉,只要邹统领点头就好。他们原本就理亏,想来也不会太过追究。” 三人闻言,俱是有些感动。 “你们都谁动手了?”胡铁汉又追问道,“谁打了邹淮南、怎么打的,都详细跟我说清楚。” “大家都动手了,不过打了邹淮南的只有我自己,他们都是为了保护我。”梁岳答道。 “啊?”胡铁汉微微惊诧,有些意外:“邹淮南前两年就突破到了观想境,你一个人就能打败他?” “我也突破了。”梁岳道。 “啊?”胡铁汉再度惊讶,心理盘算着梁岳的修为近来增长到底有多快,想了想又道:“可就算刚刚突破,修为、功法的差距也……” 第二境巅峰代表他已经参悟了不少功法,邹淮南能接触到的功法资源肯定也比梁岳更加上乘。而梁岳才刚刚突破,哪有多少时间参悟功法,战力其实比气血境巅峰也强不了多少。 二者差距依旧很大。 “的确如此,我气血远不如他强盛,多亏了胡哥你给我的刀法。”梁岳颔首道:“我用了一招云龙九现,才将他击败。” “啊??” 这一次,胡铁汉惊得厉害、啊得持久,紧随其后是长长的一阵沉默。 胡家刀法第十八式,云龙九现。 自大雪山上那位祖上宗师以后,已经不知多少年没人练成过了。其中观想的道韵有多复杂,他身为胡家后人是一清二楚的。也难怪,梁岳能借此以弱胜强。 可这刀法给他才多久啊? 胡铁汉看着梁岳的眼神从震惊变成疑惑,又从疑惑变成炽热。 那眼神就仿佛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任谁被一名人高马大、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这样盯着,都难免会心里发毛。 半晌,他才缓缓说出一句话。 “小梁啊,你觉得胡哥这人怎么样?” ------------ 第17章 奸计 “嗯?”这次是换成梁岳疑惑了。 他谨慎地打量着胡铁汉,猜测着对方的意图,片刻才答道:“胡哥待我们向来如亲兄长一般,人自然是极好的。” 胡铁汉听他这么说,顿时双眼湛亮地问道:“那我要是让你认我当个义父,你会愿意吗?” “噗——” 此言一出,梁岳三人同时绷不住了。 梁岳慌道:“胡哥,你这何出此言?” “我胡家不知多少年没出一个能练成云龙九现的天才,如今你竟如此轻易掌握,简直就是天命之人!”胡铁汉激动地大声说道:“如今你才第二境,若是将来能踏入宗师之境……不,只需登上武道第七层楼,就足以重振我胡家荣光了!” “这不好吧。”梁岳连连摆手,“大家伙都叫你哥,我认伱当义父,这不矮了一辈儿嘛。” “我让他们管你叫哥,你管我叫义父,大家各论各的。”胡铁汉道。 “不行不行,我娘也不能同意。”梁岳继续拒绝。 “你娘……”胡铁汉蹙眉思忖了下,而后道:“你娘是不是守寡多年了?若她不嫌弃的话,我明日就休妻,将你娘娶回家,这样你跟我改姓也名正言顺。” “嫌弃!我娘绝对嫌弃!”梁岳重重地摇头,脸上写满了抗拒。 老胡真是上头了,这种奇葩主意都想得出来。 他都不敢想,这事要传到李彩云耳朵里,她会用多么恶毒的语句来对胡铁汉进行输出。 “实在不行我跟你结拜兄弟,不对,兄弟又不能改姓。”胡铁汉挠头,又道:“不行我就拜你为义父,只要你改姓胡,我可以跟你姓。” “胡哥,你冷静一下,我们就先回去了。”梁岳一路小跑地拽着逄春与陈举离开,不敢回一下头。 好家伙。 都要倒反天罡了。 不过也可见自己练成云龙九现这件事,对胡铁汉的冲击力有多么大。 这一式刀法,很可能比自己想象的更厉害。 有些功法是只有在低境界时好用,到了高境界就缺乏竞争力的,譬如虎威拳。 而有一些功法,是能一直贯穿修炼始终,境界越高能发挥出的威力越强。云龙九现这一式在初入第二境时,就能让自己下克上战胜第二境巅峰的邹淮南,等到了高境界,想必会有更强大的威力。 这确实是应该感谢胡哥。 但再怎么也不至于到要改姓的程度。 “其实我觉得让胡哥认你当义父挺好的。”出来以后,陈举笑道:“那样他就是我大侄子,我就比较好开口让他把小卫官让给我。” “那我要让他给驻所的饭菜多加点肉。”大春朴素地许愿道。 “还是想想正事儿吧。”梁岳赶紧制止了他们,道:“咱们这次虽然打退了邹淮南,可临门街的事情还是没有解决,说不定那些人以后会有别的阴招。” “总这样下去确实不是办法。”陈举点头道。 “听酒馆的老两口说,这件事是南方来的富商收购临门街的商铺失败,才引出这一系列事情。我们想要守卫临门街的安宁,恐怕还是得搞清楚背后原因,对方究竟为什么非要逼走原有的商户?”梁岳说话的同时,眉峰微微聚起,觉得稍有些棘手。 这确实不像是他们几名御都卫能接触的层面。 可是除了他们,眼下又有谁会去在乎那些临门街的老街坊呢?那对无助的老夫妻只是想守住祖产,却受到几次三番的袭扰。 若是没人管没人问,那世道岂不都要让恶人占了去。 至少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梁岳想要对他们施以援手。而第一步,就是要先了解清楚内里的情况,不能盲目出手。 “说起来,前两日好像族中也有人让我家在南城购买一些房产商铺,这种情况,多半是有什么大动作。”陈举忽然道。 “能打探到内情吗?”梁岳看向他。 “我爹娘八成不会告诉我,嘿嘿,不过我可以找我的狐朋狗友打听一下。”陈举打了个响指,道:“明日我去红袖坊摆一桌酒,你随我一起赴宴吧。” …… 在西市靠近南城的区域,有一座松林坊。 此间林木掩映,居民极少,只有数十座豪华气派的大宅。其中一栋外面还有身着御都卫服饰的官兵内外巡逻,守卫森严。 正是御都卫南城大统领邹放的府邸。 后院卧室内,邹淮南盘腿坐在床榻上,神情颇有些郁闷。 房间内还有四五名平时跟他一起厮混的正卫和从卫,将他围在中间,都是一脸谄媚。 “看到邹少你没事,我们也就放心了。”一名正卫慷慨说道,“你都不知道,听说你受伤时候我有多担心。” “我伤得不重,回来吃点药也就好了。可是今天在临门街,实在是把脸丢到了姥姥家。”邹淮南目光阴沉,“被一個从卫当街打伤,以后我在南城还怎么混?” 立马有人鼓噪道:“敢在南城惹邹少,这不弄死他?” 周围几人纷纷响应。 “别提了。”邹淮南烦闷地一挥手,“我爹刚刚回来了,还把我数落了一通。他猜到是卢家公子给我和龙牙帮牵的线,让我今后少和他们来往,今天的账也以后再算。看他的意思,是打算让我就先忍下了!” “那怎么行!”旁边一人立刻附和道,声音马上又一软,“可邹统领既然这样说,应该也有他的道理吧?” 他们这些人捧着邹淮南,都是看他爹,自然更加不敢违逆邹放的话。 “他说工部近来爆出一桩大案,会牵连多大还说不好,这会儿最好不要和卢家沾边儿。”邹淮南道:“他要是早说,我根本不会帮这个忙,现在再说有什么用?只能白吃一个亏……那从卫归福康坊管辖,那边的小卫官又极包庇属下,亲自过来道了歉,我爹不帮忙,我还真不好报复。” “咱们趁天黑,一股脑扑上去打他一顿?”另有一人提议道。 “猪脑子!”邹淮南瞪了他一眼,喝骂道:“我都不是对手,加上你们几头烂蒜就顶用了?” 不能强权压人,那就只能硬碰硬。 想起白天梁岳那绚烂的刀光,仅凭手边这些人,邹淮南还真不敢去挑衅。 “诶?”这时,先前那名正卫突然举手道:“邹少,我有一计!” 邹淮南看向他:“嗯?说来听听。” 那正卫奸笑道:“邹统领暂时不想追究,估计也是怕事情闹大,牵扯出邹少你与龙牙帮的事情,卷入不必要的麻烦。那咱们可以另外寻个由头,来惩治那从卫一顿啊,不和今天的事情有关联不就好了。” “什么由头?”邹淮南问道。 “咱们总衙边上那座军械库,是存放南城军械的机关重地,各坊统领都要获准才能进入,而且入内绝对不能携带兵器,否则就有造反之嫌。” “明日咱们打探到那从卫家住何处,邹少你趁他回家之前,先过去说他受了重伤,正在衙门口疗伤,让他家人赶紧随你去看。明天正好轮到我和几个兄弟看守军械库,可以将你放进去。然后再给那从卫捎信,就说他家里人在咱们手上,一路将他指引过来。他一个从卫,肯定不懂军械库的机要。” “届时他一进入营地,咱们就放出哨箭,说有人提刀硬闯军械库!团团围住将他拿下,国法当头,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他!”那正卫一边说着,一边自己就兴奋了起来,好像愈发感觉这主意绝妙。 “不错!”邹淮南听得从床上站起来,“到时候给他安上盗窃军机的罪名,还不是任我搓扁揉圆,如何对付都行?想不到以你的智慧,居然能想到这么坏的主意!” “都是平时跟邹少学的!”那正卫继续溜须道。 想到了让自己称心满意的奸计,邹淮南脸上的烦闷一扫而空,转为了歪嘴大笑,得意的笑声直传到松林之外。 “桀桀桀桀桀……” ------------ 第18章 气感 福康坊再向南过几条街,有一座泰安坊,此处是距离南城门最近的坊市。 由于靠近城门,人流量很大,街区上下鱼龙混杂,一般百姓都不愿意住在这里。两边主要是一些商铺与客栈,再向里还有穷人聚集的窝棚,一直以来都颇为脏乱。 可深处却有一座大宅,占据了坊间一角,相当阔气。门脸不算太张扬,只是两扇乌木大门,上面悬着“洪府”二字,进出的人也不多,看起来像是个不大起眼的富户私宅。 在南城有些地位的人才知道,这里才是城南一片的权力中心。因为这座洪府,就是不显山、不露水的龙牙帮总堂所在。 城南乱不乱,洪老大说了算。 外地来的行商若想在这里做一番事业,必须要来这里拜一拜码头。而且不管你是身家如何巨富,都只能从侧门进入,没有谁从正门进过洪府。 至于龙牙帮众,日常也都是从后门出入。 这一日,就有一名不甚起眼的中年货郎,扛着扁担走入洪府后门。到了院中连廊处便将担子一扔,匆匆沿着宽敞石板路向前,来到一座偏堂之前。 上方门匾,写着“豹堂”二字。 “堂主,事情又没成!”货郎一迈过门槛,便高声道。 正座之上,有一名身着儒衫、头戴儒冠的文士,四十许岁年纪,两撇八字胡,看起来文质彬彬,只是眼神中有些阴鸷,目光一抬便让人觉得不大舒服。 此人正是龙牙帮豹堂之主,白止善。 他面容平静地看过来,道:“怎么回事?慢慢说。” “原本派去闹事的几个人已经成了,南城总衙去的那几个御都卫也到了。没等他们插手呢,半路冲出来几個福康坊驻所的御都卫,三言两语就把他们的伎俩戳破了,将人抓了回去。总衙的人去拦,双方还打了一架!咱们找去的人被打跑了,那几个闹事的也被逮了回去。”货郎讲述道。 听他的话,定然是从旁目睹了全程。 “又是福康坊驻所的。”白止善微微蹙眉。 “不错,而且这次抓人的和上一次破纵火案的是同一个人!都是那名从卫!”货郎道。 “那个从卫……”白止善轻轻吹着盏中茶水,眼中光芒明灭。 上一次冰封磷粉纵火的主意就是他想的,原本还颇为得意,本以为等御都卫那群废材破案,临门街的商户应该早就被折腾跑了。 没想到没几天就被人破了。 当时破案的正是一名从卫,而这一次又是此人。 “帮主最近心情不大好,通天塔的消息快要捂不住了,临门街要是再不拿下,未必能落到咱们手里。”白止善喃喃道:“到时候咱们豹堂办事不利,肯定要被责罚。” “最近工部主事被刺杀,凶手迟迟未落网,工部正要被彻查。卢家不出面,御都卫的邹放肯定不会在这时候买我们的账。” “……” “虽然不太想动官面上的人,可区区一个从卫,几次三番坏我们好事,必须得下手了。查一查那从卫家住何处,去虎堂叫几个手黑面生的兄弟,埋伏在他家门口,明日他一回家,立马过去将他手脚打断扔到城外河里,给他一点小小的教训。” “是!”货郎一抱拳,领命而去。 龙牙帮有虎、豹、鹰、熊四座堂口,其中鹰堂负责打探消息、豹堂负责暗中搞事、熊堂负责上下勾联、虎堂负责正面出手。 四座堂口通力合作,才造就如此庞大的势力。在南城宛如巨兽的龙牙帮,岂会让一粒小小的石子硌了脚。 白止善喝了口茶,将杯盏放下。 然后他看着门外远处,幽幽说道:“年纪轻轻的,得知道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 …… “我最近招惹了一些仇家,你们平日里都小心一些。” 回家以后,梁岳又偷偷叫了弟弟妹妹开会,对他们发出了提醒。 因为临门街的事情,他和龙牙帮与邹淮南都有仇怨,不知道对方会不会报复。黑白两道的势力,任谁都要有些忌惮。 他自己大多数时间都在驻所中,加上最近实力增长很快,安全问题倒不是很担心。梁岳比较担心的是对方不讲道义,对自己的家人下手。 “尽量不要一个人单独行动,如果有陌生人叫你们去哪里千万不要答应,在家里如果有危险赶紧向左邻右舍求助……”他叮嘱着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项。 “放心吧,大哥。”梁小芸温柔一笑,“我们俩能保护好自己和娘亲的,你忙自己的事情就可以了。” “没错!”梁鹏也重重点头。 “呵。”梁岳也笑了笑,弟弟妹妹的智慧,倒也确实令人蛮放心。他转头看向梁鹏,问道:“你不是去看郎中了吗,怎么样?” “嗯……”梁鹏顿了下,忽然也露出微笑,倒:“郎中说我没有任何病症,请了一位有修为的炼气士前来,确认我是产生了气感。” “气感?”梁岳和梁小芸同时惊喜出声。 “应该是和甄小豪那一架,是我少有的耗费力气,倒替我打通了气脉。”梁鹏道:“那炼气士说我气感不弱,经脉开阔,不止有炼气天赋,还颇为卓越。” “太棒了。”梁小芸笑道:“咱们家要出炼气士了。” 产生气感,就意味着气脉贯通,能沟通天地——这是炼气士修行的基础。 寻常人的呼吸是感受不到天地间的灵气的,产生气感以后,一呼一吸都能纳入灵气,可能梁鹏先前就是因为这个才会有头晕的感觉。 这灵息太纯了,上头! 世间炼气士的数量如此稀少,就是因为能产生气感者万中无一。 “修行之途艰难,我也不知道自己能走到哪一步。”梁鹏倒是十分淡定,完全不像是其他开启气感的少年人那样欣喜若狂。 “你向来聪慧,一旦成为炼气士定然也悟性超群。”梁小芸鼓励道:“那伱现在可以准备一番,去考取剑道书院了。” “如果天赋足够的话,拜入玄门也不错。”梁岳也说道:“做隐居世外的玄门修者,云顶仙山,高高在上!” 剑道书院是儒教炼气士的圣地,里面都是修行与治学双管齐下的儒修。 而玄门八脉是道教炼气士的正统,世间最古老的传承。 所谓三教炼气士,除去要当和尚的佛门禅宗,现在摆在梁鹏面前的就是儒教与道教两条路。 当然还有传说中的魔教,那个自然是不会被梁鹏纳入考虑的。 据说那些魔教修者都是拿骨血生灵祭炼修为,最盼着天下大乱,因为每逢乱世则魔教兴、每逢盛世则魔教亡。而现在的胤朝正当盛世,百年前魔尊东岳峰又被掌玄天师陈衍道击碎,如今的魔修可以说是销声匿迹,可能许多人都不知道他们的存在。 而儒与道两个选择中,剑道书院除了要有炼气天赋外,读书、做学问的头脑也要有,梁鹏这方面绝对不缺。道教玄门八脉则更为纯粹,只看天赋,稍微差点都不得拜入。 从修行的层面来看,显然是玄门修者地位更高,因为玄门历代神仙境几乎从未断绝,这是儒修传承远远比不了的。 “不。”可梁鹏的语气十分坚定,看来是早已有了主意,“我要考剑道书院,然后依旧参加科举,入朝为官……那才是真正的高高在上。” ------------ 第19章 通天塔 胤朝重臣,多有剑道书院出身。 在这个神鬼妖魔都司空见惯的世界,如果朝廷重臣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那国家社稷也很难稳定。所以越是品阶高的重臣,选拔的时候越会看重修行。同等能力的两个人,修为高的那个就很占优。 若是凡俗之身,就还要专门派强者实时守护,麻烦颇多。 而且朝中剑道书院出身的大臣多了以后,再提拔下属时也会优先选择书院后辈,久而久之,就形成了如今朝堂之上被书院学子占据半壁江山的盛景。 尤其是重臣一列,右相宋知礼、左相梁辅国,以及礼部、户部、吏部三位尚书……皆出自剑道书院。 所以梁鹏想要考取剑道书院,将来入朝为官,也不失为一条青云之路。 梁岳对此没有多建议什么,弟弟妹妹都是聪明人,他们对于自己的未来都有着清晰的规划,不必过多操心。 他眼下还有更需要关心的事情。 福康坊驻所这小小的一亩三分地,近来风波不断。说起来,都是为了临门街这一趟商铺。为了打探清楚这其中的关节,陈举特地宴请了两位好友。 宴请的地点,在红袖坊的妙音阁。 虽然久闻红袖坊盛名,且福康坊距其不过片刻路程,可梁岳还真从没来过这里。第二天傍晚,他随着陈举一起,踏入这片龙渊城里最著名的销金之地。 “二位公子——” 一踏入红袖坊的街口,便有浓重的脂粉香气扑入鼻中,一眼望去两侧街边都是热情拉客的鸨娘,站在门口挥舞着鲜艳的手帕,无不是身段婀娜。 抬头去看,楼阁栏杆处俱是衣着艳丽的好姑娘倚靠栏而立,彩袖飘飘。都不用特意去瞄,就能看到片片光滑肌肤,洁白如雪又衬着金红色的灯火,一颤一颤的着实有些晃眼。 “这味道有些刺鼻,每次来我都不大舒服,阿嚏——”陈举打了個喷嚏,揉揉鼻子,接着道:“过上一两个时辰就会被酒味儿盖住,到时候就还好。” “你应该是对这种气味有些过敏。”梁岳道。 “你说的过敏是什么意思?”陈举不解,“之前那喝酒闹事的人你也这么说,是什么病症吗?” “算是吧。”梁岳解释道:“简单来说就是别人能闻,但是你闻就会身体不适。” “啊?”陈举担忧起来,“原来这是病啊,会死吗?” “症状或轻或重……”梁岳耸耸肩,“这种事情说不好的。” “真可能会死?”陈举顿时有些慌,紧张地问道:“那有药吗?” “目前应该是没有,不过也好办。”梁岳看着四周,摆了摆道:“以后不要再来这里接触这种环境就好了。” 陈举猛一瞪眼:“再不能来红袖坊,那还不如死了!” “……”梁岳沉默了下。 热爱,无需多言。 不多时,两人已经走过了第一条街。 按照陈举的说法,外面那一条街的青楼都是不入流的,所以鸨娘们才会出来拉客。真正上档次的青楼,根本不用那么直白地招揽客人。 妙音阁就是这样一个有格调的地方。 转过街角,前方就见到一座青瓦飞檐的三层雕楼,四面数座阁楼围拢着几座小院,几树常年开发的桃花,随风飞落如雨。 淡淡的丝竹管弦之声,从开着的门户之中汩汩流出。 清幽典雅。 这是此处给人的第一感觉。 陈举轻车熟路地走进去,内里是一座颇为宽敞的大厅,中央一座舞台,几位衣着薄纱的美貌女子乐师正在专心弹奏。四周零零散散坐着几桌客人,看起来都像是在等待什么。 看起来这个时间对青楼来说还是太早,大概刚刚开门。 “哟,陈公子!”一进来,便有嘹亮的呼唤声。 一位三十许岁的丰腴妇人忽然便迎了出来,她身着金纱流裙,腰肢款摆,丰臀摇曳,凑到陈举身边。 “凤娘,我要的包间准备好了吧?”陈举伸手想要揽住对方的腰肢,却被她一扭躲了去。 那凤娘呵呵一笑,“二楼茂竹厅,陈公子的客人都已经到了,乐师舞姬也都候着了。这位俊朗的公子哥,也是陈少的朋友?” 梁岳微笑颔首,没有多出声。 来这种地方办事,他还是缺乏经验,专业的事情就要交给专业的人。 陈举则是如鱼得水,一路打着招呼就走上楼去,看起来进了青楼就像回了家一样。 凤娘送陈举到一座青竹掩映的门前,推开门,便高呼了一声:“姑娘们,上才艺——” …… 厅内一簇一簇的修竹,杂在雅致的装饰之间,乐师们的位置在竹后,身影掩在青色之中。这样的效果就是,看不见人在,可琴筝之响环绕左右。 陈举一进来,四周的乐曲便响了起来,提前到席的两人也起身相迎。 这二人皆是青年,左边一位中等偏瘦,脸颊上有两颗显眼的痣;右边一位矮胖圆脸,看起来倒是有几分喜庆。 “来,我给你介绍下。”陈举一进来便引给梁岳道,“这位是胡鹏胡少,工部胡主事家的公子;这位是苟有苟少,工部苟郎中家的公子。二位,这是我御都卫的同僚梁岳,今日随我一同来见见世面。” 梁岳朝两人点头示意,同时心中暗道,原来是这么个狐朋狗友。 “既然是陈少的朋友,那就是我们的朋友。”胡鹏一边落座,一边客气道:“以后大家常来常往。” 彼此寒暄了一通,聊了半晌闲话,陈举才看似不经意地切入主题。 “说起来,我家里最近好像要在南城买些房产。我在这附近当差,就说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有什么好买的,还出价那么贵,我爹也不告诉我怎么回事。”他挠挠头,“着实有些奇怪。” “哈哈。”胡鹏笑了两声,道:“看来陈少还是不大参与家族经营,这么大的事情都不了解。” “大事?”陈举露出询问的神情。 胡鹏没说话,而是看了苟有一眼。 方才片刻时间,梁岳就已经发现了,其实这俩人也是有着明确的上下关系。应该是因为苟有的父亲是正五品工部郎中,比胡鹏的父亲高一级,也继承到了儿子这里。 小胖子苟有也呵呵一笑,道:“其实也没什么隐晦的,以陈家的地位肯定早就知道了,伯父可能只是怕你外传罢了……南城那边最近的风声,是与通天塔有关。” “通天塔!”陈举诧异,“要盖起来了吗?” 对于这个通天塔,梁岳以前也听说过一些流言。 国师李龙禅曾经提议,要在龙渊城外建一座三十三层高的通天宝塔,凝聚黎民苍生愿力,为当朝牧北帝祈生延寿。 但这个提议被左相梁辅国坚决反对,说是建通天塔劳民伤财,延寿之说虚无缥缈,李龙禅出于私心才是真的。 李龙禅的龙虎堂在神都信众极多,一度闹得沸沸扬扬,四处抨击梁辅国。 不过刨去那些国师的信众,大部分普通百姓还是支持左相大人的,毕竟通天塔就算有用,延的也是帝王的寿,花的却是百姓的钱。 后来此事便不了了之。 “工部联合户部给出了一个完整的方案。建造通天塔虽然花费甚巨,可建成之后能吸引九州四海的信徒前来,对于神都发展也有利好。左相大人看过之后,便不再阻挠,朝堂上年前就已经定下来了,这几个月就是在选址。”胡鹏压低声音,小声说道:“说是在神都附近的六个地址中选择,实则三个月前就定了,就在神都城南面的庆佛原。” “原来如此!”陈举与梁岳同时恍然。 一旦在南面建造通天塔,来往人流巨大,达官贵人无数,那南门附近这些不值钱的商铺立刻就会变成寸土寸金的黄金地段,价值说不定要翻上几十倍! 而在几个月前龙牙帮就已经在谋划购买南城门一趟的商铺,不止是临门街。当时绝对还没定址,甚至皇帝可能都不知道在哪盖呢,龙牙帮就已经知道了…… 这事儿不能细想。 “我说怎么福康坊最近这么不安稳。”梁岳旁敲侧击地说道。 “是呀。”陈举接道:“南城有个龙牙帮,一直在我们那里闹事,现在想想应该也是和要建通天塔有关。这消息捂不了多久了,他们肯定是急着想买下南门的商铺才会这样做。” “龙牙帮啊……”苟有咂摸了下嘴,颇有深意地笑了笑,道:“陈少,我劝伱还是别管他们。” “嗯?”陈举又假装不经意地问:“你们知道它的来头?” “还是不要再说了,我们的地位也不足以知道太多。”苟有轻轻地打断了对话, 梁岳瞥了陈举一眼,示意他可以再深挖一些,对方明显就是知道内情的。 “这个……”陈举正琢磨怎么再问一下,就听外面传来一声锣响。 铛! “文鸢姑娘要表演啦——” 这一声吆喝传进来,打破了茂竹厅内的宁静氛围,胡鹏和苟有顿时都坐不住了,两人双双站起来。 胡鹏道:“陈少,这新来的文鸢姑娘你还不知道吧,昨日一出场便惊艳众人,听说琴技出神入化、相貌美若天仙,她的表演咱们可不能错过。” “是啊,若是能被她选中清谈,那可是大大露脸的好事。”苟有也招呼着:“咱们快去看看。” 陈举原本还在关心正事,此时一听这话,顿时双眼放光:“这个可得见识一下了!” ------------ 第20章 还是你们穷人花样儿多 这位文鸢姑娘的表演就不在楼中了,而是在妙音阁后的几座庭院之一,名唤“沁香园”。锣响一刻之后开始,想要捧场的文人雅士们都匆匆忙忙赶去。 尽管陈举他们听到声音立刻就来了,也还只是混了一个居中的位置,四人围坐一张圆桌。来这里看表演不花钱,可这简单的一张桌价格不菲,属于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小院子里像这样的桌子大概有一二十张,再晚来的即使有钱也只能站在围廊中了。 “还挺热闹。” 梁岳看着廊下密密麻麻的身影,每个人的眼神都十分热切,简直像是在追星。 “嘿嘿,妙音阁当红的乐师和外面那些好姑娘可不一样。”陈举笑道:“受追捧的乐师人气很高的。” “哦?”梁岳问道:“哪里不一样?” 陈举笑道:“外面那些好姑娘嘛,基本给钱就卖。这些当红的乐师嘛,你得在表演才艺的时候勤着点儿来,给打赏的时候出手阔绰一些,吸引她的注意,然后获得和她清谈的机会。清谈的次数多了,双方聊得愉快了,这时候才能够一亲芳泽。” “所以她们的区别是有才艺?”梁岳尝试总结道。 “嗯……”陈举沉吟了下,答道:“是比较贵。” 梁岳笑笑,还真是言简意赅。 他来红袖坊就是为了随陈举打探一下情况,对于什么花魁姑娘也不感兴趣,最多跟着看看才艺见见世面,所以格外冷静,在人群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了。 不多时,院中的舞台上便搭起一面薄纱屏风,那位凤娘款款上台,对着下方的客人们娇滴滴说道:“诸位客官,这是文鸢姑娘来我妙音阁后的第二场表演,大家如此捧场,看来是都听说了她的名头。上一场时因为文鸢姑娘的相貌太过美艳,客官们都无心听曲,所以这一次她要求遮住容貌表演。只有选中清谈的人,才能见到文鸢姑娘的脸。” “那还看什么?”有不满的人开始叫嚷道。 “瞧好儿吧您就。”凤娘抛了个娇俏的媚眼,一扭身下台去了,而那薄纱屏风之后,已经多了一道端坐的影子,只能看见满头簪花,肩颈流畅、玉指修长,看不见五官与体态。 可不知为何,仅仅是这样一道影子,看了就让人感觉这定然是一位出挑的美人。 有时候美是一种感觉,而不只是视觉。 在场很多人都是冲着美若天仙的名头才来的,见这位连脸都不露,都很是不悦,可是这份情绪很快就被淡忘了。 噔—— 随着她拨动琴弦,袅袅如流水般的声响荡漾开,转眼之间,就让方才火热的场子平静了下来。 不是冷场,而是每個人都微瞑双目,沉浸在了一片清新淡雅的氛围中。这琴声好像有魔力,闭上眼似乎看到了高山流水、蓝天白云与年少时的爱人。 仿佛映当年,翩若惊鸿影。 一曲终了,余音久久不散。 半晌,众人才缓缓睁开眼,发出了惊叹之声:“文鸢姑娘的琴声,简直如同仙音一般,我此生从未曾听闻。” “天呐,我想起了那天夕阳下的奔跑,那是我逝去的青春……” “呜呜呜。”陈举一脸悲戚地抬起脸。 “你怎么了?”梁岳问道。 “我刚刚闭上眼,看到了我曾经深爱过的女子。”陈举带着哭腔,呜咽地说道:“文鸢姑娘能不能再弹一曲啊?” “看不出来你还是个情种,还想再怀念一次?”梁岳道。 “不是,曲子一响她们的身影就一个个闪过,曲子完事了还没闪完。这一曲太短了,不够看啊!”陈举叫道。 梁岳:“……” 那屏风之后的文鸢姑娘稍作休息,又接连演奏了两曲,每一首琴曲都能将人带入一个与之契合的场景之中,凭借着神乎其技的演奏,甚至都已经让人忘了来这里的最初目的。 每个听琴的人都好像是来听琴的一样,沉浸在对音律的陶醉中。 一直到凤娘重新走上台,笑呵呵一开口:“诸位客官,文鸢姑娘的才艺就告一段落了,有想要与她清谈的客官们可要抓紧机会了哦。” 铛—— 说罢,一声锣响,将众人又拉回到了沁香园内。 “文鸢姑娘!”看着那屏风后的影子,激动者纷纷发出了呼喊。 现在即使不看脸,只凭这一手琴艺,也俘获一众文人雅士的心,何况她还有貌若天仙的名头。 谁不想去见识下? 一时间院内气氛再度热烈起来,众人纷纷摩拳擦掌。一名小厮端着铜盘,行走在庭院间。 …… “郭公子打赏南海明珠一对!” “张老爷打赏无暇白璧一枚!” “秦公子打赏黄金二十两!” “……” 小厮的吆喝声开始接连响起,每当有人放在铜盘上的物品价值极高,他就会喊上一嗓子。 “这是在干嘛?”梁岳问道。 “打赏。”陈举为他解惑道:“曲儿也不是白听的,乐师表演完后,小厮会下来收赏钱,大家给多给少都行,全凭心意。只是乐师择人清谈时,往往会选那个打赏价值最高的客人,想要去清谈的,出手就会阔绰一些。” “受伤最深的永远是榜二啊。”梁岳感慨一声。 “是啊,我今日来之前没有准备,看来是不好出手了。”陈举指了指前面那几位自信满满的文人雅士,道:“要是前面的出手特别大气,后面的一般就会避其锋芒,意思意思就算了。” “意思意思大概要多少?”梁岳摸了摸自己的钱袋。 毕竟享受了三首琴曲,体验确实不错,他也不准备白听。 “随便给个十两八两银子,也就不丢人了。”陈举道。 “咳……”梁岳没喝水都差点呛到。 你们有钱人都这么意思的嘛? “放心吧,我都给你准备好了。”陈举笑道:“跟哥们儿一起来,哪还能让你花钱。” “不太好吧……”梁岳左右看看,又问道:“是打赏什么都行?” 虽说是朋友,他还是不太想占对方金钱上的便宜。 “是这样的,黄金白银、珍宝字画,有价值的就行。”陈举答道。 “那我有办法了。”梁岳微微一笑。 他唤来背后的侍女,找对方要了一张白纸,从怀中取出自己用炭棒自制的笔,开始在上面抹抹画画。 之前梁岳曾对犯罪素描感兴趣,特地学了一段时间的绘画……大概三天左右,当时那位老师就被震惊了,说他如果走艺术生也绝对是顶尖的。 不过他的兴趣不在此处,掌握了足够的技术之后就没有再钻研了。来到这里,他还是保持了随身带笔的习惯。 嗤嗤嗤一阵飞快地涂抹,等到端铜盘的小厮过来,不过片刻时间,梁岳的笔端下已经出现了一幅屏风后美人抚琴的图卷,正是方才文鸢姑娘表演的场景,几乎分毫不差。 那小厮看到,怔了一下,好像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画,不知道能值多少钱。他到底是没有吆喝,又直接去收了陈举打赏的银两。 胡鹏和苟有此来是有准备的,不过前面那几位出手太猛,他们大概准备不足,所以将怀中的宝贝都收了起来,换成了平平无奇的银锭。 “伱这画的虽然不错,但是值钱吗?”陈举对梁岳有些怀疑,“回头人家查起来,太敷衍的话可是会丢脸的。” 他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子的画,虽然很还原,但是又觉得有些奇怪。 梁岳一脸坦然,“这玩意也不用非得花钱吧?我很用心的!” “嘁。”一边的胡鹏听到,嗤笑一声:“梁老弟,要是丑探花、徐尚书那等价值连城的名家大作,放在这里肯定是能力压群雄。你临时画的东西,就算再用心又能值多少啊?” “行啦。”陈举维护着道:“反正你们两个也没争清谈,不如咱们早些走吧,趁着凤娘还没发现。” “好。”几人一拍即合。 四人一齐起身离开,猫着腰穿过庭院,要从围廊处的人群中穿出去,还颇有些缓慢。廊道中的人虽然也不会有什么清谈的希望,可还是想留下看看热闹,想知道是哪一位豪客会博得美人芳心。 走到一半,就听到那凤娘又重新上台,她绷着脸叫道:“文鸢姑娘今日选中留下清谈的客官是……梁公子!” “噢?”人群中顿时发出一阵疑惑声,所有人都四处张望,想要看一下这位梁公子是何方神圣。 想来应该是四大世家之一那个梁家的吧,不过方才并没有听到吆喝,不知是送了什么? 可是四下看了一圈,好像并没有人站起来。 凤娘继续道:“那位送了亲笔画作的梁公子,在哪里?” “嗯?”直到此刻,梁岳才意识到有些不对,怎么听着这么像点自己的名?他缓缓直起腰,回过头一看,凤娘的手里果然举着一张白纸黑笔的素描画。 “我不服!”那位上来就送了一对明珠的郭公子愤然起立,“这么一幅破画儿,会比我的南海明珠贵重?文鸢姑娘该不会是看这小子长得英俊吧?” 嗯…… 梁岳向对方投去赞许的眼神,哥们儿你虽然素质差了点,但眼神还是不错的。 其实他自己也有一样的疑惑。 就听台上凤娘面色不善,好像憋着气似的:“千金易得,真心难求。文鸢姑娘觉得,梁公子这幅画作一看就是用了心的,她择人清谈的一贯标准,就是用心!”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在红袖坊这么多家青楼,迎来送往的好姑娘数不胜数,都是嘴上要真心、心里要真金,像是这文鸢姑娘这样真选不值钱的物件的,恐怕还是头一遭。 尤其是梁岳身前的胡鹏、苟有二兄弟,都回头瞪大眼睛看着他,那眼神仿佛在说……这玩意儿真不用花钱啊? 陈举更是毫不避讳,一脸佩服地朝梁岳竖起大拇指道:“还是你们穷人花样儿多啊。” ------------ 第21章 诛邪司 为什么是我? 这个问题不止别人疑惑,梁岳自己也同样不解,和那些豪客比起来,自己这幅画不受嘲讽就已经很好了,居然还能被选中? 莫名有种钦定的感觉。 比起什么所谓的“用心”,他甚至更相信是因为自己长得英俊。 可不管怎么样,人家既然选了,他也不好拒绝。 梁岳只能在众人羡慕得咬牙切齿的目光中,随着侍女的指引,去到沁香园内的静室。 静室中袅袅檀香,也隔着一扇屏风,屏风后坐着那窈窕的身姿。 红烛灯暖,佳人在座。 怀着些许的忐忑心情,梁岳绕过屏风,然后就看到了一道美艳动人的身影。诧异之下,瞳孔微微一缩。 貌若天仙居然不是虚言。 屏风后是一宽敞的木榻,上面摆着一张小案,案后端坐的女子身着一袭桃红广袖罗裙,衣领与袖口都绣着金纹,头戴一支金晃晃的簪花,盘着堆云发髻,桃红与赤金,交相映着一张雪白莹润的脸。 这样艳的颜色,哪怕是脸颊上稍有一丝瑕疵,都会被凸显得极为明显,可这女子不止扛住了,还被衬得明艳如火。她的水翦双眸、眼波流转,鼻梁微带驼峰,点绛红唇,无一不是完美。 不过梁岳惊讶的倒不是她的美貌,而是这张脸他见过。 此人正是那位诛邪司行走,闻一凡! 当日曾在街头见过一次的闻姑娘,怎么会成了这妙音阁里的乐师? 当日的白衣白剑,今日的烈焰红裙,变的是风格,不变的是绝世姿容与那淡淡的漠然神光。这样一张明媚的脸,不带一丝表情,直让人想起那一句,艳若桃李、冷若冰霜。 换一次装,感觉便大不相同了。 “坐。”闻一凡抬手,指了指对面。 “闻姑娘……”梁岳谨慎坐下,看看左右,问道:“这是怎么了?” 他当然不会觉得对方是下班以后在做兼职,他第一时间便联想到,可能是诛邪司在这妙音阁内有什么秘密任务。 果然,就听闻一凡答道:“我慢慢与你讲,你不要表现得太慌乱,外面还有人,别露出破绽。” “嗯。”梁岳轻轻点头,虽然目光清亮,体态却一下整个松弛下来,好像真是来与佳人相会的样子。 “你来这里做什么的?”闻一凡先行发问。 但凡是个旁人,听到这话估计都要愣一下。 这里是青楼,来这里除了找好姑娘还能是做什么的? 可梁岳却立刻领会,对方肯定是看出自己的衣着、神态都不像是来寻欢的文人雅士,且一脸正气凛然,到此应该另有目的。 聪明人之间说话,是可以直接省掉很多揣测的。 “近日我们坊间不大太平,我是陪同僚来打探一下消息。”他如实告知道。 “很好。”闻一凡点点头,毫不拖泥带水地问道:“那等下可以帮我一個忙吗?” 要我帮忙? 梁岳微微犹疑,这位闻姑娘当下在他眼里就是神通广大的代名词,对方有什么会需要自己帮忙? 不过他很快便应下道:“闻姑娘何事需要我相助,但讲无妨。” 对方既然开口,肯定是觉得自己能够胜任,这一点无须他过多考虑。 闻一凡投来一个满意的目光,随即又问:“你可知道诛邪司的由来?” …… “是为了清除九鞅谍子?”梁岳答道。 对于诛邪司的来历,坊间是有许多传闻的。 据传二十六年前的天峡之战后,九鞅部族战败,愿意向胤朝称臣。彼时的胤朝久战疲敝,南部边境不宁,便也同意结束了这场战争。 此战胤朝惨胜,打得也是千疮百孔,双方由此进入了延续至今的和平期。 可九鞅部族狼子野心,在正面战争没有能力击败胤朝的情况下,刚刚议和不久,就开始了一个隐秘且庞大的暗谍计划。 他们派出了数以千百计的精英谍子进入九州大地,在暗中了解胤朝、破坏胤朝。 这些暗谍经过数十年的渗透,有些经营商铺产业、有些进入各家书院、有些加盟江湖帮派、有些甚至成为朝堂高层,以各种面貌存在着,寻找着胤朝国土内的一切弱点。一旦有机会就要伸出獠牙,策反官员、窃取机密、煽动造反。 所有能让胤朝混乱的事情,都是他们的目标。 而且他们的组织十分严密,有时候就算暴露了一些谍子,也不会影响其余人的行动。一直到十年前,胤朝才彻底知悉这个庞大的渗透计划。 虽然朝廷立刻开始了清除,可这些谍子已经渗透太深了,朝堂上下任何组织都可能藏有他们的眼线,行动计划每每提前被人知晓,经历了数年努力,收效还是不大。 左相梁辅国上任以后提出了一个方案,引入玄门仙官。 玄门修者隐居世外,一直在仙山之上修炼,且人数稀少,是九鞅谍子绝不可能渗透进入的组织。若是能引入他们的帮助,那就能有一把绝对干净的利刃。 在过往的胤朝历史中,也曾请过玄门修者下山,尊称为“仙官”。不过当时是因为四海妖族暴乱,请他们来清除九州妖患,这方面炼气士要更加专业。 请玄门修者对付九鞅部族,此前从未有过,也不知他们会不会愿意帮忙。 梁辅国亲自登上三清山玉京峰,面见当代掌玄天师陈衍道,最终请下来了陈衍道的亲传弟子陈素。 陈素接下仙官重任,又从玄门八脉中招募人手,组成了现今的诛邪衙门,至今只有两年半的时间。 像闻一凡的官职是“行走”,并没有正式的品轶,就是因为他们都是临时来帮朝廷办事的,迟早都要回返云外仙山。 见梁岳知道此事,闻一凡没有在这上面多费口舌,便继续道:“前几日你见过的于文龙,是我们两年半以来挖出的朝堂中等级最高的谍子,他身上应该有很多机密,可是他进入诛邪司当夜就死了。” “死了?”梁岳有些诧异。 诛邪司应该有很多办法让犯人无法自尽才对,这样的情况下,于文龙都会死,莫非九鞅谍子的渗透能力如此恐怖,已经进入了刚刚成立两年半的诛邪司? “嗯,中毒身亡。”闻一凡没有多说,接着道:“我们没有从他身上挖出情报,可是他的回来,本身就说明了问题。” “不错。”梁岳蹙眉思忖,“他本来已经逃脱,却非要花费那么大力气回到神都,一定是有不得不做的事情。难道是为了通知同党自己已经暴露?不,他们这种组织一定有办法知晓谁出了事情。他回来,应该是有更重要的东西,而这个东西可能只有他自己知道!连他的同党都不知道……或者无法拿到。” “你很聪明。”闻一凡好像有些惊讶于这个从卫的头脑如此灵活,顺着说道:“我们的猜测也是这样,可是于文龙这条线索已经断了。我们调查了他在龙渊城内的所有行动轨迹,除了官面上的来往,与他交往最密的人,就是他在妙音阁内的一名相好,名唤凤蝶。” “哦……”梁岳恍然,“闻姑娘伱来到这里,就是为了接近那个凤蝶?” “是的。”闻一凡道:“我来到妙音阁两天时间,并没有看到她和任何可疑之人来往,应该不会是九鞅谍子。可是暗中潜入她的水波庭暗中搜寻,也没找到任何可能与于文龙有关的物品。我怀疑九鞅谍子也有可能盯着凤蝶,如果诛邪司直接接触她,怕是会打草惊蛇。” “凤蝶这几日都闭门不出,我很难接触到她本人。今日原本有计划,选我们的人来作为清谈的对象,然后争吵一番,借故将他赶到水波庭去,与凤蝶交谈,看能不能找到一些线索。” “可方才弹琴之时,我将神识蕴在琴音之中扫视全场,发现有两名可疑的人似乎在盯着我们的人,我怕他已经暴露。若是再由他接触凤蝶,还是会惊动对方。恰好此时见到了你,因为抓捕于文龙时你立了功,不可能与九鞅谍子有勾结,我才想让你来帮我完成这个任务。” 闻一凡缓缓讲述,说清楚了她选中梁岳的经过。 不过梁岳抬起头,却有些茫然:“我?” 他莫名觉得肩膀一沉。 这种事关胤朝与九鞅之间暗流的大事,也是自己能做的? “你放心,将这枚行随玉符佩戴在身上,你们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能听见,必要时我也可以直接对你神识传音,告诉你如何回答。”闻一凡递出一枚精致的白玉符箓,上面镌刻的复杂的阵纹。 梁岳接过,这小小的玉符触感温凉,好似还带着香气。 这就是传说中的仙家法器? 他将其握住,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从怀中取出一张手帕,递出道:“上次闻姑娘送丹药的手帕,我洗干净了,正想着再遇见就还给你。本以为很难有机会,没想到这么快就再见到了。” 闻一凡垂眸看了一眼他掌心叠的方方正正的手帕,摇摇头道:“不用了,送你吧。” ------------ 第22章 凤蝶 “装什么清高!” 不多时,方才风风光光进入静室的梁岳便推门出来,颇有几分气急败坏。 “不过是抛头露面的乐师罢了,还要让我哄着你吗?”他在门外不依不饶地骂了几声。 “哎呦哎呦,梁公子,这是怎么了?”凤娘闻风而至,赶忙上前询问道。 “你们这的姑娘怎么回事?”梁岳质问道:“都没教过她规矩吗?三两句谈不顺就给我摆脸色,当自己是什么金贵良家女子?” “梁公子切莫动怒,这文鸢姑娘姿容绝世、技艺超群,有些傲气也是正常的。”凤娘腰肢款款,贴凑上来哄道:“她来的日子还短,身契也不在我们妙音阁,我们楼里真不好教训她。梁公子今日也没花费,就给我个面子,不要与她动怒,我给你换个别的姑娘作陪如何?” “哼。”梁岳忿忿一声,又道:“我看在陈举的面子上,不与你们计较。听说你们这里之前有一位名唤凤蝶的花魁姑娘,我要她来作陪。” “唉……梁公子,凤蝶姑娘的身子不大舒服,已经有几日不见客了。”凤娘面露难色,“不如我给你安排一个色艺双绝的?” “这個不行、那个不行,伱们妙音阁莫不是看不起人?”梁岳当即一瞪眼,“真以为我没钱是不是?” 说罢,他大手一甩,从袖中丢出一枚小金锭,当啷一声砸在地上。 “今日若见不到凤蝶,我绝不会与你们善罢甘休!”留下这样一句话,梁岳双臂一抱,端起架来。 “嗨呀。”凤娘却是喜笑颜开,笑眯眯捡起那枚沉甸甸的金锭收入袖中,柔声道:“这哪里是钱的事情?” “我也知道不是钱的事……”梁岳袖中又掏出一枚金锭,光灿灿晃人眼,递到凤娘手里。 “梁公子是陈少的朋友,那就是我的朋友,我的朋友那就是凤蝶的朋友,见一面也是应当的。既然梁公子盛情难却,我就去劝她坚持一番,梁公子且去前厅稍候。”凤娘二话不说,留下一连串银铃般的笑声,扭着腰肢离开了。 梁岳在前厅等着,回味着方才的表演,暗自寻思着拿钱砸人的感觉还真不错。方才他正想怎么找凤蝶姑娘的时候,闻一凡直接给了他最简单的方式。 一枚金锭拍在那里,想见谁都见到了。 不行的话,就再拍一枚。 不过看闻一凡的架势,拿出两锭金连眼都不眨一下,真不知道是诛邪衙门有钱还是她自己有钱。 可能人家玄门修仙的人就不在乎这些吧。 不过片刻功夫,凤娘便又来请:“凤蝶姑娘准备好了,梁公子快过去吧。” 凤蝶姑娘所在的水波庭,临着一片粼粼的池塘,算是妙音阁内最宽敞的庭院,可见她此前在妙音阁内的地位。 在文鸢姑娘出道之前,凤蝶应该是妙音阁花魁的有力竞争者之一。 来到房间门外,梁岳左手暗暗摩挲了一下袖中的行随玉符,感受着玉符上传来的淡淡温润。第一次执行这种任务,心中难免有些微紧张。 闻一凡清冽的声音立刻在神识中响起,“不用怕,我会一直听着你们的情况。” 这种行随玉符是炼气士的神异手段,在一定范围内可以随时传信。不过梁岳没有炼气修为,无法以神识传音回去,所以只能单方面接收来自闻一凡的讯息。 听到她的声音,梁岳的心绪稍微安定下来,然后推门而入。 吱呀。 门一打开,便有一股暖香扑面而来。但见正前方一张宽大的软塌,一位身着艳红纱裙的女子横陈在榻上,薄纱底露出一双匀称的长腿,看上去懒洋洋的。 见梁岳进来,她呵呵一笑,招呼道:“这位公子来的正好,我刚洗了枣,来尝尝吗?” …… “记住你是去干什么的。”行随玉符的那一头,闻一凡立刻面无表情地警告道。 “啊……”梁岳关上门,走进屋,就见屋子里摆着一张果盘,里面是一盘刚洗好的脆枣,还挂着水珠儿。 闻一凡肯定是误会了,可是他又没法传信回去解释,只能笑呵呵道:“凤蝶姑娘这脆枣洗的真是干干净净,看起来颗粒饱满,一定是香甜可口。” 软塌上的女子,自然就是他今日要来寻的目标人物,妙音阁的凤蝶姑娘。 她的脸颊修长白皙,一双弯弯的凤眼,刺金抹胸、披着纱衣,看起来慵懒而妩媚。眼神流转过来的时候,好似带着牵连的丝线,着实是很容易让人心猿意马。 不过梁岳内心是充满正气。 自己本来就是个正派的人,更何况还有闻姑娘的监听,是绝对不可能有任何出格的行为。 嗯。 可是那凤蝶姑娘看着他,却是又媚然一笑:“呆愣在那里干嘛?你来不就是要坐的吗?倒是过来啊。” 说着,她一扬下巴,点了点软榻前的凳子。 “咳。”闻一凡那边清咳一声,再次提醒他注意行为。 “呵呵。”梁岳笑笑,凑过去道:“那我就在你榻边这雕木刻花带着软垫的凳子上先坐下了。” 闻一凡:“……” “你这人说话好有意思,嫲嫲说你脾气大,我怎么没看出来?”凤蝶声线软糯地问道。 “见到凤蝶姑娘,什么气也都消了。”梁岳笑答道。 “那新来的是不如我吧?”凤蝶道:“我这两日没出门,没见过她。不过听姐妹们说,她虽然相貌生得非凡,可极为难以接近,根本不与人交谈。要我说啊,再美能美到哪里去?不还得是知情识趣才是好的。” 梁岳正想该怎么接话,那头闻一凡传音道:“你可以配合她骂我几句,应该可以拉近你们的距离。” “确实!”梁岳当即重重点头,“她长得是不错,可是总臭着一张脸,半点表情也没有,说话也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好似天上仙女一般,哪有凤蝶姑娘这般妩媚风情!不说别的,就光是讲话的腔调就差你万分……” “差不多行了。”闻一凡又淡淡地补了一句。 听这厮的口风,莫名觉得有些不像装的。 “公子是懂女人的。”这一番吐槽果然拉近了凤蝶与梁岳的距离,她将身一拧,从榻上起来,“我来为公子宽去外衣,松快松快再说话。” “啊这个……”梁岳正想推脱一下,凤蝶那边已经上手了,从他背后就要除去外衣,梁岳就要拉住。 一拉一扯间,就有一物从梁岳口袋里掉出,落在了他的腿上。 “咦?”凤蝶姑娘一低头,纳闷道:“你腰间这是什么?看起来又黑又硬的。” “你在做什么?!”闻一凡那边也登时传来质问。 这厮是将什么东西亮出来了? 听起来有些令人害怕。 “这是我画画用的炭笔!”梁岳赶忙高声道,随即将炭笔捡起来,“凤蝶姑娘不要碰,会掉色的。” “公子还会画画……呀!”凤蝶突然尖叫一声:“你摸哪里呢?” “注意尺度。”闻一凡立刻提醒道。 来之前他们就商量好,逢场作戏的有肢体接触是可以的,但一定要把握好尺度,不能惹恼了凤蝶。 也是防止梁岳色心上头,影响任务。 “我碰的是桌布,桌布啊!”梁岳大声道,“凤蝶姑娘你这么大反应做什么?” “你都说了那玩意会掉色,还四处乱摸。”凤蝶微嗔扭转腰身,过去给他取来一张毛巾,让梁岳擦手。 “凤蝶姑娘很爱干净哈。”梁岳讪笑一声。 “那当然了,哪像你们臭男人脏兮兮的。”凤蝶将他擦完手的毛巾放回去,又扭着腰走回榻边。 “梁公子你相貌英俊、出手阔绰、说话也有趣,其实我对你印象蛮好。”凤蝶娇俏地说道:“既然你抬举我呢,今天我也不扭捏,索性就给你一次。” “噗。”梁岳差点站起来,忙道:“这么急吗?不好吧?” 这么直接是绝对不行的。 这不成大秀了吗? “嗯?”凤蝶奇怪地眨眨眼,从身后架子上摸出一管玉箫,“听曲儿还要做什么准备工作吗?” “噢……”梁岳再度松一口气,轻笑道:“原来是要给我来一次才艺表演啊?” “是啊,不然你以为是什么?”凤蝶微嗔道:“梁公子不会以为我凤蝶是一个多么随意的女人吧?” “这个自然不会。”梁岳道,顿了顿,又问:“凤蝶姑娘之前有过相好吗?” “问这个干嘛?”凤蝶一挑眉。 “没什么,就是有些好奇。”梁岳缓缓措辞说道,“我在想,得是出手多么大气的男人,才能博得凤蝶姑娘你的芳心呢?” “呵。”凤蝶闻言失笑,“我也不怕梁公子你知道,我之前是有过一个交心相好的客人,不过他出手可算不上阔绰,现在也不知道死到哪里去了。” 梁岳眼中逐渐闪过亮光,“哦?他没有送过你礼物吗?” “除了些俗气的金银,他还真没给过我什么……”凤蝶自嘲似的,摇了摇头,又道:“噢对,还有这个……” 说着,她的手指向左后肩摸去。 “是什么?”那边闻一凡出声询问。 梁岳的视线正随着看过去,突然,就见凤蝶浑身猛的一抽搐:“嗬呃——” “凤蝶姑娘?”梁岳察觉不对,立刻上前查看,可还是为时已晚。 “啊……”凤蝶一仰头,其间呕出一瀑黑血,接着身子重重向后栽倒,发出一声闷响。 嘭。 ------------ 第23章 动手! “凤蝶姑娘!” 梁岳扑过去,想要将她扶起,可凤蝶胸前已然被黑血浸透,奄奄一息,显然是不活了。 她最后迷离之际,艰难地抬起手,抚摸向自己的后肩。 梁岳顺着看过去,在她白皙的肩膀上是一团紫黑色的纹身,纹的是一朵三头并蒂的狭长奇花,是他此前从未见过的一种花。 方才她说那男人留给她的,莫非就是这个? 不过一晃神的功夫,凤蝶就已经气息断绝。 方才还活色生香的美人,就这么死了。 来不及多思忖,就听外面一阵阵破风之声,嗖嗖嗖嗖,转瞬间梁岳身侧就多了数道身影。 看来是见凤蝶死了,那些在外面监视的诛邪司人马直接不装了,全部现身。 闻一凡也在其中。 她依旧是那一身金簪红衣,美艳绝伦,眼中却有凌厉肃杀之气。 “尚师兄,你们都守在四周吗?”她问道。 “不错。”答话的是一位身着蓝白衣袍、宽额云鬓的青年男子,他鼻梁高挺、眼窝深邃,相貌看起来颇为正派,“这几日我们始终监视着水波庭,绝没有任何可疑之人靠近此处。” 早已经有人将梁岳排开,仔细检查了尸首,而后报道:“她的死法与于文龙一致,皆是中了摧心蛊之毒。” “又是摧心蛊。”姓尚的青年男子喃喃一声。 “那是什么毒?”梁岳问道。 青年男子看了他一眼,答道:“是一种九鞅产出的蛊毒,人服下以后,片刻时间就要被噬穿心脉而亡。可在此之前,不会有任何感觉。” 梁岳得到答案,又转头看向地上香消玉殒的凤蝶,“这段时间她都和我在这里,保证没有吃过任何东西。” 说着说着,他突然有些担忧。 不会自己又有嫌疑了吧? 这段时间是怎么回事,好像走到哪里、哪里就死人? 不过好在闻一凡是明事理的,出声道:“梁岳是我临时请来帮忙的,我又一直用行随玉符与他联系,应该不会有嫌疑。” “我也没有怀疑他,只是实在有些奇怪,这些人究竟是如何下毒的?”青年蹙眉沉思,而后道:“反正凤蝶已经死了,将妙音阁的人都叫过来问一下话吧。” 虽然他们嘴上这么说,但是梁岳知道,只要自己一回去,他们会立刻将自己的身份来历查个底朝天。 毕竟接连两次出现在与九鞅谍子有关的场合,这次还成为了凤蝶临死前的唯一见证者。 而且具备作案嫌疑。 这样的人诛邪衙门要是轻易略过,也不会受到朝廷信任让他们去对付九鞅谍子了。 只不过是因为自己算是被请来帮忙的,而且还没有指向性的证据,所以人家还算客气而已。 不知是不是习惯了,他的心情反倒没有上一次甄常之死的时候那么紧张。 查吧。 随便了。 叫人的功夫,梁岳也与诛邪司的人交谈了几句,知晓了男子名叫尚云海,是玄门化龙一脉的传人。 而闻一凡是玄门御剑一脉的传人,都是八脉之一。 最先到来的自然是阁中管事的凤娘,她一看屋子里站着这么多杀气腾腾的官面人物,再一看地上凤蝶的尸首,顿时脸色煞白。 “这是怎么了?”她颤巍巍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尚云海温声道:“你不要惊慌,凤蝶姑娘可能与一桩案子有联系,被人暗害了。我们叫你过来,是想询问一些情况。” 他的声音也是温和宽厚,让人听了心里安稳。 “啊……”凤娘看看闻一凡,再看看尚云海,“我就说这位姑娘这般模样气度,怎么会来我们这里混饭吃,原来……” “凤蝶此前曾和什么可疑之人接触过,你知道吗?”闻一凡没有多与她寒暄,直截了当问道。 “我不大清楚啊,我只是负责在前面迎来送往,各个院子里的事情,都是姑娘们自己做主的。”凤娘答道:“关于凤蝶的日常事务,你们该问她的贴身侍女才对。” 闻一凡又道:“把她叫过来。” “姑娘——”凤蝶的贴身侍女一进来,立刻扑倒在了尸首旁边,失声痛哭:“姑娘你怎么了?” “凤蝶姑娘这几日的饮食都是由伱照料的,她可吃了什么来历不明的东西?”等她哭了一气儿,尚云海才出声问道。 “应该没有……”那侍女啜泣着回答,“姑娘吃的都是我去厨房取回来的饭菜,是厨房师傅专门给她做的。” “这两日进入水波庭的酒水菜肴,我们都暗中检查过。”尚云海接道:“确实没有问题。” 梁岳自顾自观察着屋内摆设,瞥到一旁架子上摆着的一排瓷瓶,上面都写着“眠香丸”的字样,便问道:“凤蝶姑娘有服什么药的习惯吗?” 如果饮食没问题,那便要怀疑是不是平时吃的药有问题。 “姑娘之前每晚睡前都要吃一粒眠香丸才能入睡,不过近来这味药卖光了,姑娘已经两天没有吃了。”侍女答道:“就因为这個,她才连日失眠,都不愿见客了。” “两天没吃,那也不会是这个药,摧心蛊当时片刻便要发作……”尚云海一时间陷入沉思:“那究竟是哪里来的毒?” “先将水波庭封存,将凤蝶的东西都带回去检查,看看有没有与于文龙有关的物件。”闻一凡依然冷静地发号施令,看起来并没有被死亡与失利影响到分毫。 梁岳又提议道:“闻姑娘之前不是说察觉到有人在窥伺你们的人,可去追查了?说不定会有线索。” “闻师妹传过信来以后,我们就派人跟上去看了。”尚云海答道:“那两人没有任何异常行为,在表演结束后就离开了妙音阁,出了几条街就摆脱了我们的人。绝对也是有修为在身,但与水波庭的凶案该是没有关系。” “这样啊……”梁岳回过头,又是一条无用的线索。 凤蝶已经两三天不见外客,在诛邪司的暗中监视下,这段时间能接触到她的只有凤娘、侍女和自己。 看起来如果有凶手,大概率是在三人之中。 有些头疼。 怎么永远都有自己? 那边诛邪司的人已经准备收尾了,尚云海朝梁岳道:“梁都卫,这次辛苦你了。” “唉。”梁岳叹了一声:“很遗憾没帮上忙,她还当着我的面死了。” “那些九鞅谍子奸诈狡猾之极,若是容易对付,也不会找我们来了。”闻一凡看向窗外的黑夜,目光洞若炬火,“但我们既然来了,就一定会将他们都揪出来。” …… 这一夜,并不平静。 除了红袖坊的妙音阁发生命案以外,稍早些时候,在距离不远的福康坊平安巷子里,梁家的门墙外也来了一伙不速之客。 “这里就是那小子的家,白堂主交代了,打断手脚、扔到城外,大家切记不要露了相。万一事情败露被抓,也只说是临时起意,不要扯到帮里,上头很快就能保你们出来。”一名领头的黑衣人吩咐道。 “放心吧,咱们都是外地招揽的生面孔,那小子就算见到了也保准认不出谁。”一名气息悍勇的刀疤脸笑道。 “不要马虎,现在风声紧,这小子又多少算个官面人物,务必谨慎。”领头人瞪了他一眼,再度叮嘱道。 又一名黑衣人笑道:“屁大个从卫,也算官面了,哈哈。” 领头人皱皱眉,道:“别看任务简单,却很重要,这次要是办不好,白堂主报上去,你们就等着帮主责罚吧。” 对面的几名黑衣人顿时都一咧嘴,不再嘻嘻哈哈。 “一会儿都隐蔽好,耐心等待,御都卫回家的时间也快到了。一会儿有穿御都卫服色的人要进这个门,就立刻动手,绝对不能让他发出任何声音,明白吗?” “明白了!”众人齐齐低声回应。 窄窄一条平安巷子,黑衣人们纷纷隐入梁家门户对面的阴影处,一眼过去居然看不出一丝破绽。 目前得到的消息是那名从卫是第二境武道修为,所以龙牙帮这次派出来的队伍是一名第三境武者带着几名第一境与第二境的打手,基本是是万无一失。 为了确保这件事能百分百隐秘,即使败露了也不会扯到龙牙帮,来的都是外地招揽的凶悍打手,都没在福康坊与任何人打过照面。虽然他们都不见过梁岳,但这样才最安全,说明梁岳也肯定没见过他们。 他们不认识目标是没关系的,都找到了家门口,总不会打错人。 龙牙帮虎堂从外地招的这些人,都是专门干脏事的亡命之徒,个个身上都背着几条命案。他们就像是等待捕猎的虎狼,耐心潜伏在阴影中。 又过片刻,巷子口闪过一道人影。 众人顿时屏气凝神,收敛气息,以免武者澎湃的气血与心跳被感应到。 喀喇、喀喇。 来人踩着石子的脚步声一路靠近,果然在梁家门前停下,举手正要开门。 几名黑衣人看着这背影,正是穿着一身御都卫服色。 目标回家了! 领头人一挥手,发出号令,所有人瞬间就都猛扑了出去。 动手! ------------ 第24章 我到底惹谁了? 邹淮南走得很安详。 …… 他今日是想来报复的,并且为此做了周密的计划。 南城御都卫衙门地位在福康坊驻所之上,他很容易就打探到了梁岳的动向,知道他今天去随人赴宴,会晚些时候才回家。 而梁家住在平安巷子也很好打听到,他当即收拾好出发。之所以亲自前来,是因为他的身份更方便行事,如果是手下那几个御都卫,他们出现在军械库都会有些奇怪,而他有父亲的身份在,即使事后查起来也很好解释。 只要说梁岳受了伤,要家人前去照看,将他家里人骗走,再将梁岳要挟到军械库来,就可以将他彻底压死。 想到这天衣无缝的完美奸谋,邹淮南一路上嘴角都是歪的。 来到梁家门口,他稍微整理了一下表情,换成一副正直且焦急的面孔,脑海里已经想好了说辞,正要敲响房门。 异变突然发生。 没等他的手伸出去,背后忽然传来一阵恶风! 邹淮南也是第二境巅峰的高手,反应自然不慢,当即就返身想要拔刀。 可对方的速度更快,且训练有素、配合得当,他转头就只见到一片黑暗,一个硬实的麻袋已经套了上来,将他脑袋遮住。 而拔刀的手也被人握住,掰向了一边,双腿各自挨了一下狠的,噗通便跪了下来。 “你们……”他连忙就要大喊,本想说你们知道我爹是谁吗? 可对方压根没有给他出声的机会,一记横掌切了过来,将他咽喉打得一阵收缩,当时便呕出血丝来,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内心只有一片茫然。 咋回事啊? 怎么到这就遇到埋伏了?莫非那从卫提前得知了自己的计划? 有内鬼? 可那小小从卫又哪来的这么大势力? 这几名袭击者的修为都与自己相仿,还有一名明显高于自己的强者,不是一般人能组织起来的势力。 很快他就无力思考了,跪倒在地以后,发不出声音,头也被套上麻袋,邹淮南彻底成了砧板上的肉,一群大汉对他进行了惨无人道的殴打。 嘭嘭啪啪—— 轰!嘭! 好一顿拳脚之后,直打得他近乎失去意识。又有两人抓住他的手臂,另有两人抡起大棒,啪啪两声脆响,将他双臂瞬间打断! “啊……”邹淮南被这一下打得清醒了,仰头想要惨叫,可他的喉咙紧缩,又发不出声响,周身冷汗一下透了衣衫。 没等他从剧痛中缓解,双腿也被人如法炮制。 啪啪! 又是一阵骨头断折的声响,邹淮南四肢俱断,再无半分行动能力。 可这些人似乎还不打算放过他,一群人将无力反抗的他扛起就跑了出去,一辆马车已经停在了巷子口,随着众人将他扛上车,马车应声而去。 此时正是宵禁净街之时,大批的人流与车马都拥堵在南城门,赶着要在暮鼓敲完之前出城。这辆马车过去完全不用排队,也不用检查,马夫只是给守城士兵一个眼色,便径直驾车出了城去。 一直来到一条湍急的大河旁边,几名打手才又抬着邹淮南下了车。 路上邹淮南几次企图呜呜咽咽地求饶,与对方沟通,可换来的都只是对方更狠辣的毒打。那套头的麻袋,已经被他的污血与鼻涕眼泪堵满了。 “小子,这次如果你能活下来,记住这個教训。”领头人站在河岸边,冷冷说道:“在龙渊城里混,得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啊? 我几斤几两我知道啊! 邹淮南满心委屈,我就是个靠父亲庇护的废物二世祖,在南城这一小片作威作福,我从来不敢惹比我来头大的人,欺负的都是出身地位不如我的。 已经把欺软怕硬的原则贯彻到底了! 我到底惹了谁了? 诶? 诶诶!? 没等他想清楚,那边领头人已经一挥手,两名大汉齐齐发力,一悠荡,便将邹淮南抛了出去。 “啊——” 在空中的邹淮南终于发出了一声完整的惨叫,叫声中满是不解与迷惑。 噗通! 随即,麻袋落入河中,化作一串泡沫沉落下去。 第二境修行者自然是不怕水的,可他现在身受重伤、手脚尽断,五肢去其四。能不能在这急流中存活下来,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 “不大对劲。” 深夜,梁岳回家时,先在巷子口仔细观察了一下,确定漆黑小巷内没有埋伏才进入。一来到门口,立马就闻到了些许的血腥气味。地上脚印散乱,好像进行过一场搏斗。 他赶紧上前敲门,笃笃笃。 不多时,门里传来梁鹏的声音:“乌蒙山连着山外山。” 梁岳答道:“月光洒下了响水滩。” 吱呀一声,梁鹏打开门,笑道:“哥,你定这暗号究竟是什么啊?” “早年间听到的唱词罢了,怎么样,家里还好吗?”梁岳淡淡带过,转而问道。 “没什么事情,风平浪静的。”梁鹏答道:“咱们是不是过于紧张了?” 因为担心会有人报复自己,梁岳让弟弟妹妹白天都不要自己行动,还定下了晚上开门的暗号,陌生人绝对不要理会。 他甚至将哨箭都留给了梁鹏一支,一旦有危险立刻放出。 即使那样会违反御都卫的条令,总好过家人真受到什么伤害。 不过现在看起来好像是有些多虑了,得罪的黑白两道貌似都没有来报复。 “多谨慎些总好过毫无准备。”梁岳一边走进屋,一边说道:“坚持半个月吧,如果没有情况再放松警戒。” “好。”梁鹏在后面答应着。 “你不是已经觉醒气感了吗?”回到屋子里,梁岳又问道:“书院先生们怎么说,没有教给你一些功法先修炼吗?” 如果梁鹏成为真正的炼气士,他对家里就能够放心多了。 “他们已经联系了剑道书院,过两天会带我去进行考试。”梁鹏答道:“如果通过剑道书院的入院考试,就可以拿到儒教功法修行了。如果不能通过,我就得自己去寻找功法或者另寻师承了。” “入院考试对伱来说肯定是没问题的。”梁岳在考试这方面对弟弟有着绝对的信心:“入学以后抓紧修行,我不在家的时候,你得有保护好娘亲和小芸的能力。” “我会的。”梁鹏颔首。 其实只要考入剑道书院,都不用有多高的修为,那梁家的门户就没有几个人敢惹了。因为书院学子上至朝堂、下至江湖,影响力极大。 得罪一个剑道书院的儒修,代表着可能得罪未来的朝堂高官与他会拥有的一大片关系网,所以谁家如果出了一名剑道书院学子,立刻会赢得极多的敬畏。 让梁鹏也回去休息之后,梁岳又独自一人留在院中练刀。虽然已经很晚了,但是睡觉的时间可以省,每日练功的时间是不能省的。 将十八式胡家刀法又练了一路之后,梁岳才又收刀而立。 这套刀法他已经练到头了,境界不提升的情况下,再练也不会有什么效果。 而在观想境,已经不是单纯的锤炼气血就能够提升境界了,他需要观想诸般功法,以观想图的力量刺激自己的神宫,逐渐壮大神识,再以神念刺激周身筋骨皮肉。等到神识纤毫必至,对肉身的操纵到了一个绝对的程度,也就意味着突破了观想境,到达了武道第三层楼——铸甲境。 所以他当下在第二境所需的任务,就是观想诸般功法,品级越高的越好,因为高级的功法内蕴含的道韵更多、对神宫的刺激也就越强。 今日凤蝶血淋淋地惨死在眼前,对他的冲击不小,加上之前甄常之的命案,一桩桩、一件件都说明了在这个伟力超凡的世界里,凡人的性命多么脆弱。虽然四海九州建立了自己的秩序,可这秩序在拥有强大力量的修行者面前,终究是容易打破的。 唯有强大自身,才是安身立命之本。 之前在福康坊破案,招惹了龙牙帮、又得罪了邹淮南,这让他难以保持岁月静好的心态。在笼罩心头的危机感下,他对于变强的想法也更加迫切。 至少先突破到武道第三层铸甲境,届时皮肉如铁、刀枪不入,应对一些暗里的手段就有底气多了。自己有御都卫的身份在,对方至少应该不敢明着来。 虽然陈举说到了第二境以后再突破很难,不过梁岳觉得……好像还行。 对于有钱人来说,第一境气血是可以靠服药堆上来的,第二境开始要靠悟性与努力,自然就难了。 对于梁岳来说,第一境要靠苦功堆,还有些费力,到了第二境开始要靠悟性。经过这些天的修行,他觉得自己悟性还不错。 比一般人应该强上一点。 而努力是自己的强项。 嗯。 “明天该去驻所寻一门身法。”梁岳喃喃自语。 他现在的刀法造诣在第二境已经算是极强,如果要学新的,正应该寻一门身法与之配合,才能将刀法威力更大的发挥出来。 胡铁汉那里肯定不缺这类功法,只是想到他那副热切样子,梁岳不禁有些犯怵。 要是他再下跪要给自己养老可怎么办啊? ------------ 第25章 闻姑娘送我的 翌日一早,梁岳来到驻所的时候都狗狗祟祟,生怕被老胡发现。好在对方今天上午去南城总衙开会了,他才长舒了一口气。 待到了时辰,就随陈举和逄春二人出来巡街了。 “昨晚怎么样啊?”陈举促狭地笑着,手肘怼了梁岳一下,“跟文鸢姑娘相处的好吗?回家了嘛?” “当然回了。”梁岳道,不过因为和诛邪司的事情不能说,可什么都不说又会引起他们的无端猜想,于是他挑挑拣拣地说着:“就是和文鸢姑娘见面了嘛,聊的还算开心……” “她长得什么样,果然如传闻那般美若天仙吗?和诛邪司的闻姑娘相比如何?”陈举热切地问道。 “确实很美,比之闻姑娘……可谓是毫不逊色。”梁岳笃定地说道,“她给我讲了一些她过去的经历,以及为什么会来到妙音阁……” “什么经历?”陈举问道:“她也是父亲早逝、母亲生病、弟弟读书?” “那倒不是,是她一些不能对外人说的秘密。”梁岳不耐烦地敷衍道。 “都对你讲秘密了,她不会是爱上你了吧?”陈举有些兴奋,“兄弟,你要把握住机会啊,不是每个人都能和这个级别的花魁娘子勾搭上。” “说什么呢?”梁岳失笑,“我们就是一面之缘,以后应该不会再见了,我没觉得人家有那个意思。” “我觉得有门,说不定她就是喜欢英俊的,在这方面你比我都强上一丝,自信点。”陈举拉着一旁一直默默听着的逄春问:“大春,你觉得呢?” “嗯……”大春沉思了下,道:“我觉得我有点饿了。” “嗨呀。”陈举急得抓耳挠腮,“你能不能有点别的追求?” “我再多的追求就是想睡個好觉,最近天天都梦见那个白胡子老头儿,一梦见就让我打他,怎么打也打不疼他,累死我了。”大春一边抱怨着,一边从腰间的褡裢里取出一个油纸包,里面是三枚热气腾腾的烤地瓜,递出来道:“伱们俩要吃吗?” “呵,这老头儿怕不是有什么特殊的癖好吧?”陈举接过一枚,开始剥皮。 梁岳见这次的地瓜很完整,便也拿过来一枚,开始吃,果然又甜又糯,便夸赞道:“婶子烤的地瓜还真是香,百吃不厌。” 逄春傲然一笑:“那当然了,我娘的手艺顶呱呱,我每天吃都吃不腻呢。” “不过整天吃地瓜,不会烧心吗?”陈举好奇问道。 “我娘可聪明了,她告诉我香蕉可以管烧心。”逄春随手一摸,果然就摸出一根香蕉,“所以每次都给我准备一根。” “嚯。”陈举不由得一笑,“你还真是钟爱这些又软又黄的东西。” “等等……”梁岳却突然一抬手,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眼中有精芒明灭:“我好像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陈举纳闷问道。 “我知道下毒的手法了!”梁岳不知是自语还是回答地说了一句。 “什么下毒?你要毒谁?”陈举惊疑。 “哎呀,你别打扰他。”逄春揽住陈举,将他推开。 他虽然也不知道梁岳在干嘛,但是看这样子就知道他在思考。 思考,对逄春来说是一种很崇高的行为。 等梁岳结束思考,也没有对二人做任何解释,而是转身就跑,只给二人留下一句:“我出去一趟,你们继续巡街,不用等我了!” 只留下一头雾水的高矮二人,在街头的风中双双凌乱。 …… 诛邪司因为是新成立的,所以在诸衙门汇集的朝天坊里处于外围。门脸不大,看起来就是一座黑瓦白檐的庭院,隐在青葱树冠之中。 毕竟在这最靠近皇城的寸土寸金的地段,想突然找一个合适又开阔的选址也不容易。 梁岳从城南赶到城北,即使是他脚程不慢,也走了好一阵子。人声喧闹的天街到了朝天坊这一段,就开始逐渐素净,渐渐连个行人都没有了,只剩官府车马。 城北是近天子之地,达官贵人无数,谁没事敢来这里聒噪? 可诛邪衙门外面却正相反。 梁岳一靠近,就被惊到了。 在悬着“诛邪司”三字金匾的衙门口外,三三两两地围拢着一大群人,百来个的样子。这些人皆是看起来十五岁到五十岁之间的男子,个个都衣着华服、非富即贵的模样,不知道是在这里做什么。 梁岳绕开人群,凑到门房处,唤道:“劳烦通禀,我想见诛邪司行走、闻一凡。” “哦?”门房内是一名看起来五十岁左右,头发乱蓬蓬、有酒糟鼻子的胖老头儿,他懒洋洋地瞥了一眼梁岳,道:“找闻姑娘?” “对。”梁岳应道。 “那边儿排队吧。”胖老头儿下巴一扬,指着那方围拢的人群,“让开点儿门口啊,别耽误正常通行。” “不是,排什么队?”梁岳看了一眼旁边那些街溜子似的人群,道:“我来找闻姑娘是有正事。” “这里个个都是来找闻姑娘的,都说自己有正事。”胖老头儿对着那边的人群,不屑地说道:“看你官服就是个最低品级的御都卫,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家里没个三品大员,在这都没有人跟你搭话儿。” 梁岳这才恍然,原来这里聚拢的人都是来求见闻姑娘的。 想想那张脸,也不觉得奇怪。 他取出先前那块手帕,道:“我不是来追求闻姑娘的,是真的有正事。我叫梁岳,是福康坊驻所的从卫,你帮我把这块手帕交给她,就说我猜到下毒的手法了。” 门房接过手帕,看了一眼,再看看梁岳,道:“行,你等我片刻。要是你小子诓人,可有你好果子吃。” 说着,慢悠悠起身去通禀了。 原本看梁岳凑过去找闻一凡,门外那些闲散的人群并未在意,只当是又来了一只癞蛤蟆,最多三两声嗤笑。 可是见那门房居然真的起身去通禀了,众人顿时站不住了,纷纷靠拢过来。 一名锦衣贵公子急切问道:“这位兄台,你给了那门房什么东西,他就去帮你通禀了?我给他黄金白银,他连看都不看啊!” “是啊!”另一位带着玉扳指的中年男人道:“自从来诛邪衙门寻闻姑娘的人太多以后,陈公已经下令不许再通禀找她的消息了,你居然能够破例?” “你究竟给了那门房什么?” 众人围攻逼问,将梁岳逼到了墙角。 “呵呵……”梁岳笑了两声,“我只是给他一块手帕。” “一块手帕?”众人不解,“这有什么稀奇?” “那块手帕也没什么稀奇的,只不过是闻姑娘送给我的而已。”梁岳云淡风轻地说道。 “啊?!” 此言一出,如同石破天惊。 虽然事情真相是,闻一凡拿手帕包裹丹药给了他,他洗好之后再要还给闻一凡时,她不想要了,就说送给他算了。 可省略掉中间步骤,再听到这些追求者的耳中,自然无异于晴天霹雳! 女子送男子手帕,此事听来着实有些暧昧。 “你小子说清楚,闻姑娘何时、何地、因为何事送了你这手帕?” “还说什么?待我斩了这厮!” “衙门之外岂可轻易害人性命?诸位听我一句劝,施以宫刑了事!” “你人还怪好的呗!”梁岳悚然。 想不到这些癞蛤蟆居然如此群情激愤,当即就要对他施以各种惨无人道的行为。 情势瞬间危急! 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就见漫天飞花一闪,遮蔽了所有人的视线。扑鼻的香气中,有人拽了梁岳一把,他的脚步一踉跄。 再抬头时,已经来到了一座宽敞典雅的庭院之内。 “咦?”梁岳疑惑了下。 抬起头,眼前没有诛邪衙门那小小庭院。而是一片青砖铺就的开阔之地,不远处亭台楼阁,瓦檐连绵,建筑格局相当气派。 回头看,明明是诛邪司的门在那里。 可从外面看明明没有这么大。 眼前有一位身着翠衣罗裙的娇俏少女,梳着双花发髻,脸蛋白嫩嫩的当真吹弹可破,一双大眼如同春湖碧波一般,正亮闪闪地看着自己。 “姑娘,这是哪里啊?”梁岳一时有些发懵。 “诛邪衙门啊。”少女甜甜一笑,十分热情,“你不是要来找闻师姐吗?” “这里是诛邪司?”梁岳惊讶,“可是从外面看起来,完全不一样……” “那是障眼法啦,龙渊城的地太小,我师尊设置了禁制,让诛邪司内自成一方小天地,外面是看不出来的。”少女笑着转过身,招呼道:“随我来吧。” “好……”虽然一直都听说炼气士的玄奇手段,可梁岳这还是第一次感受到小天地的神奇,着实有些震撼。 “外面那些人都喜欢闻师姐,烦死了。”少女一边带着他前行,一边碎碎念道:“虽然我也喜欢闻师姐,不过我不讨人厌,因为我们是同门之间的喜欢。我不光喜欢闻师姐、我还喜欢尚师兄……” 她就这样一路絮絮叨叨,将梁岳引到一处厅堂内坐下,而后道:“闻师姐他们在忙,我已经叫人去通知她了,你在这里稍等一下哦。” “好。”梁岳拱手道:“有劳了。” “我叫许露枝,我放个耳朵在这里,你有什么事儿就大声喊我的名字。” 小姑娘转回身,右手在头上一拽,好像是扯下来一根头发,但一晃的功夫就变成了一朵盛开的嫩黄色小花。 她将花枝插在门外的地上,便又蹦蹦跳跳地跑开了。 这就是她说的“耳朵”? 梁岳觉得有些神奇,左右看看,迈步出去凑近那朵小花,仔细观察之下,也没发现和真花有什么不同。 看了一会儿,实在按耐不住好奇心,他便尝试性的轻声唤道:“许姑娘?” “你叫我啊?”许露枝的声音猛然从背后响起。 “啊?你这么快就来了?”梁岳惊讶了下,转头看向少女,玄门炼气士的神通竟如此玄奇!就算能听到,她这过来的也太快了吧? 真有传说中缩地成寸、瞬息千里的威能? 这就是修行者的世界吗? 一个小姑娘都有这般神奇,当真是…… “我刚才去隔壁给你拿了一壶茶,一走回来就看见你蹲在这鬼鬼祟祟地喊我,怎么啦?”许露枝举了举手里的茶壶,热情地问正在脑补的梁岳。 哦。 走回来的呀。 “……”梁岳略微尴尬,半天憋出一句:“没什么,谢谢。” ------------ 第26章 联合断案 在诛邪衙门深处,一栋肃穆楼宇之内。 一位身着官衣、清瘦文雅的中年男人正微笑施礼:“在下谢文西,诛邪司主事。今日陈公无暇赶来,就由我来欢迎二位了。” “这点小事怎敢劳烦陈公,今日就由谢主事吩咐。”一位白袍女子回礼道。 在这间略有些素净的室内,最中央停着两张冰床,寒气森森外冒。冰床上各有一具尸首,分别是粗犷的汉子和美丽的女子,正是于文龙与凤蝶二人。 尸首的一侧也站着两个人。 一位是身着银白长袍、满头黑发垂直腰际的女子,皮肤雪白、目光空灵,手中端着一面圆盘大小的白玉镜子,看起来不似凡物。这女子看不出年纪,站在那里就给人一种超然世外之感。 一位是身着刑部官衣、皮肤粗糙如黑铁的雄壮老汉,眼神锐利无比。 那名叫谢文西的中年主事一一介绍道:“这位是问天楼的玉镜神官,深受大神官器重,今日愿意前来帮忙,可属实是给了我诛邪司大面子。” 那持镜的白袍女子回道:“陈公相请,必不能辞。” 谢文西再道:“这位是神刀仵作王老先生,刑部的首席仵作,四十年来破获大案无数,威名赫赫!” “可不敢当。”老汉微微谦虚,不过看他眉宇间的傲然神色,还是相当受用。 在两具冰床的对面,是诛邪司的三位年轻人。 一位相貌高大宽厚,正是尚云海。 另一位女子相貌白净秀气,身着黑色流苏裙、罩着白纱披肩,腰缠乌飘带、头簪白玉花,站在那里有些怯生生的样子。 最后一位女子一身白衣、不施脂粉,就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却好像有万千光辉集于一身,正是闻一凡。 谢文西又介绍了下三位年轻人:“这位是玄门化龙一脉的尚云海、御剑一脉的闻一凡,是主办这件案子的两位诛邪司行走。这位是丹鼎一脉的传人卫萍儿,卫九姑娘深谙药理,就把她一起叫来了。” 那怯生生的女子没敢抬头,好像很怕人似的,可低头冲着尸体她倒是没什么反应。 “今天将二位都请到这里,是因为我们诛邪司遇见了一桩棘手案子。”谢文西最后指了指两具尸首,“这是潜伏在我军中的九鞅谍子,与其相好的青楼女子,都被同一种剧毒所杀。不知是我诛邪司也被九鞅谍子渗透,还是另有手段下毒。还请几位帮忙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 接下来,尚云海将案情大概描述了一遍,让请来的三位外援有所了解。 最重要的是确定诛邪司内究竟有没有九鞅内应。 诛邪衙门的构成是陈素与其邀请来的玄门八脉弟子,加上一些拨派过来的参与过天峡之战的兵部老卒,保证是一把绝对干净的刀,专门用来对付九鞅谍子。 如果这样内部都出现了问题,那就说明九鞅的渗透能力恐怖至极,事情就严重了。从某种程度上讲,确定于文龙是怎么死的,可能比通过他挖出更多的线索还重要。 这才有今日的联合断案。 否则一般情况下,诛邪司不会轻易寻外人帮忙。 在听完一系列情况以后,那位玉镜神官最先开口道:“我可以先试一试,能不能唤回他们的神魂。不过他们死亡都有些久了,我不确定能重聚多少。” “玉镜神官尽管尝试,不必在意结果。”谢文西连忙道。 大神官北落师门乃是世间三大神仙境之一,坐镇问天楼,素来不太露面。她手下的神官都是修为有成的秘术师,在胤朝的地位崇高无比,即使是诛邪司这样凌驾于诸衙门之上的机构,对他们也要敬上三分。 就见那神官手捧着那面白玉镜,照向于文龙,口中喃喃吟唱着什么古老的字句,周遭的空气中开始嗡嗡作响,好像有什么在与她相呼应。 很快响动扩大为嗡嗡的风声,一缕浑浊的气息聚拢在尸首胸前。 呼应上了! 在那面镜子中,出现了旋涡一般的深流,里面依稀裹挟着于文龙紧闭双眼的面孔。 “呼……”玉镜神官闭上眼,好像与那镜中人相沟通一般。 片刻之后,她缓缓散去神通。 “他死前的情绪有不甘、有愤怒,但整体还算平静。”玉镜神官用空幽的嗓音说道:“他有可能是自尽、或者心甘情愿接受自己的死亡。” 紧接着,她又再次施展神通,去呼应了凤蝶的神魂。 呼—— 风声卷起,又是与方才一样的场景,这一次凤蝶的脸出现在了玉镜之中,只是比起先前的于文龙,反而要更模糊几分。 待神通收敛以后,玉镜神官睁开眼,摇头道:“她虽然死亡时间更近,可她只是凡人,神魂太弱了。我只能感受到,她临死前有很大的悲伤。” “这能让我们对两人死前的环境做出论断。”尚云海从旁说道。 “玉镜神官从神魂找线索,我就从肉身吧。”王神刀见玉镜神官取得的线索不多,便一撩衣襟上阵,从下摆处取出一捆牛皮包。铺展开来,就见上面挂着从大到小的各式刀、钩、针、剪…… 森森寒芒,令人望而生畏。 “都是中毒死的是吧?”他颇有几分迫不及待的劲头,取出一根长银针,先在于文龙心口扎了进去,拔出来。 接着令众人震惊的一幕发生了,王神刀竟直接伸出舌头,去舔了一下针尖,口中还咂摸了下。 “诶!那是摧心蛊……”那位卫九姑娘急的一抬手。 “丫头别怕。”王神刀无所谓地笑了笑,一撩袖子,道:“你看这是啥。” 他的手臂处,有一团隆起的金色血肉,在他小臂上一起一伏,像是身体的一部分,又像是吸血的水蛭。 “啊……”卫萍儿这才又平静下来。 谢文西见状,说道:“上古时楚圣飞升,斩落幻神峰,随之掉落的有十大仙种。其中有一名为太岁根,以日月精华喂养则成仙,食其血肉能解百毒、肉白骨、延年益寿;以生灵血肉喂养则成魔,食其血肉能壮气血、涨修为、使恶念炽盛。神刀仵作这一块,莫不就是传说中的仙太岁吧?” “不愧是玄门中人。”王神刀点点头,道:“这是我当年花费大代价搞到的一块仙太岁,喂养十几年了,没有它我早死了几十次了。” 说话间,他又刺了一下凤蝶的心口,又咂摸了一下味道。 旋即,他对众人说道:“这俩人身上的摧心蛊不是一个味儿,应该不是同一个人下的。” “你能尝出摧心蛊的味道?”卫萍儿有些难以置信,小声问道。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蛊毒这东西最是好分辨,不同人养的蛊虫,味道都不相同。”王神刀道,“摧心蛊在九鞅大概有六七個人能养出来,其中有一半的我都尝过。这两个人蛊虫的来路,绝不是一家。” “也就是说杀于文龙和杀凤蝶的不是同一个人,至少蛊毒的来源不同。”谢文西又总结道。 “不过摧心蛊这个东西,无论是谁养的,一旦吞下发作极快,这一点是不会变的。所以来源一定是死者短时间内接触过的食物或者人。”王神刀又道,“听你们方才讲述的案情,要我说,诛邪司里接触过这男人的刀吏与妙音阁里接触过这女子的人,都该抓起来严刑拷打,必定会有收获。” “王老先生,我们总不能在没有一丝证据的时候就上刑。”谢文西无奈道。 王神刀一横眼:“还要什么证据?这毒就是证据,要我说对待九鞅谍子就该宁杀错、不放过!束手束脚办什么案?” 这就是老刑部人的雷霆手段吗? 在场之人唯有一笑。 诛邪衙门虽然成立这两年多以来干了不少狠事,凌厉之处让朝堂之上的人都为之震惊,可那主要还是在于面对任何人都无所畏惧,该办谁就办谁。而在具体的办案手段上,诛邪司执掌陈素还是讲原则的,不会一味滥用刑罚。 若他真是那种不择手段的做派,这些闲云野鹤的玄门弟子也不会一直帮助他。 “依我看你们这个案子啊,难办。”神刀仵作摇摇头,道:“要真想破案,我只有一个主意。” ------------ 第27章 手法 “什么主意?” 听闻此言,众人的目光汇聚在王神刀的身上。 “你们不如将这两件命案转到我们刑部,由我们来全权办理。”王神刀也许是多年浸淫的煞气,笑起来脸上也带着三分阴森,“保证几天之内就给你们破案。” 听他这样说,谢文西的神情就有些尴尬了。 诛邪司是独立衙门,不受三法司钳制,而且因为上面的看重,地位凌驾于诸司。 因为陈素是梁辅国请回来的,所以在刑部与诛邪司有争执的时候,左相总是叫刑部退让。 这几年随着左相大人水涨船高的刑部,一向是朝廷里最豪横的存在,却总是要对诛邪司忍气吞声,其实是积压了些许不满的。 即使梁辅国再敬诛邪司,也拦不住下面的人有怨念。刑部的人一直藏着心思,想证明给左相大人看,我们刑部自家就足够好用。 诛邪司对于这种隐隐的敌意一向是无所谓,虱子多了不怕咬,反正恨我们的又不止你刑部一家,所以对谁的态度都是高高在上。 他们又不是纯朝堂人,九鞅谍子除干净了,他们自然又回到仙山修行,也懒得处理与其它衙门的关系。 这更让其它衙门看不惯了。 奈何诛邪司确实有本事,能办成其它衙门十年没办成的事情。 这一次请问天楼和刑部的人来帮忙断案,已经算是落了一点颜面,可为了查清楚内部究竟有没有问题,到底还是退了一步。 这也仅仅是请人帮忙而已。 若是真的将案件主导权交给刑部,那代表着什么? 诛邪司办不成的事情,让刑部来? 岂不就是说明刑部比诛邪衙门强了。 我们下山之前这种事交给刑部,我们下山之后这种事还交给刑部,那我们不是白下山了? 而且更严重的是……若是将主导权交到刑部手上,那就算是给他们递了一把刀。 朝堂上下谁不知道,刑部下手有多狠。 远的不说,就说近的。 前几天工部死了一个主事,案件交给刑部去办,结果当天就从他家里搜出几大车白银。 整个工部顿时都沦陷了,被刑部找到借口插手彻查,数十名官员被请去谈话,过往几十年的案牍卷宗都搬了过去。 如今可谓是风雨飘摇。 是生是死,都看刑部能查到多少东西。 一旦被他们抓住一丝漏洞,那工部必将迎来一阵血雨腥风。 现在工部的人估计都恨死甄常之了,你丫的早不死、晚不死,不病死饿死老死马上风而死,非得被人谋杀? 虽然你是死者,可你就没有一点责任吗? 给大家伙带来这么一场无妄之灾。 朝堂上的人历来都有共识,但凡让刑部揪住一点小辫子,就算是让狗咬住了。 把这件有可能事关诛邪司内部人员的案子交给刑部,怎么可能?一旦被他们找到什么借口彻查,不被扒一层皮是没那么容易脱身的。 “办案的事情自然是刑部擅长,不过对付九鞅谍子还是我们诛邪司有经验。”谢文西想了想,答道:“咱们还是应该以合作为主,哪有请人帮忙就全都推给伱们劳心费力的道理。” “说是这样说。”王神刀被拒绝了也没什么所谓,只是傲然一笑:“不过这种线索不多的疑案,龙渊城内除了我们刑部,只怕没有什么人能破了。你们这样想破头,也未必能有结果啊。” 话音未落,就听外面响起了敲门声,有人走进来给闻一凡递上一封密信。 闻一凡看过之后,抬眼说道:“之前提到过的那个从卫,说他可能猜到杀人手法了。” “……”王神刀沉默了下,而后皱眉道:“那個从卫?” 他们都听过案情讲述,知道那个出现过的从卫,本以为他是作为剧情人物出现的,没想到这里还有他的画面。 不过也没有人会觉得一名从卫真能比在场的人强,第一反应便是多半又是一个借机来找闻姑娘套近乎的癞蛤蟆。 反倒是闻一凡自己主动说道:“我看他不像是信口开河之人,可以听一听他的想法。” “这样也好。”谢文西应道:“叫他过来吧。” “好。”王神刀刚刚夸口,就得知了这个消息,语气带着些许讥讽,“我们就来听听这名……从卫有什么高见。” …… 当梁岳被引入这停尸房中,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盛景。 问天楼神官、神刀仵作、诛邪司主事……个个都是龙渊城内分量不轻的人物,视线都十分犀利,直直地向他照射过来,仿佛要将他照穿。 这场面换一般的从卫来,可能话都说不出来了。 可梁岳却是颇为淡定,丝毫没有怯场。 闻一凡道:“你猜到了什么手法,可以说说看了。” 梁岳此前一直在思考这桩案子,骤然被大春的话点醒,如同当头棒喝一般,急忙忙就跑了过来。一直到方才等待的时候,才完全冷静下来,思考自己的推测到底有什么漏洞没有。 见所有人都等自己发挥,他环视一圈,清了清嗓道:“咳,说之前我想先问个问题。” “请讲。”谢文西道。 就听梁岳一开口问道:“这个摧心蛊……它就是一种虫子吗?” “嘁。”王神刀不禁失笑。 还真以为是哪里冒出来的天才,原来是小瘪三。 他之前也担心万一真被这从卫破了案,自己恐怕颜面扫地。现在见对方连这种修行者的常识都不知道,想必是不足为虑了。 只有旁边卫萍儿小声答道:“摧心蛊是虫,而且寿命极短,没有热血就要死亡。它一般是被炼化到丹药中才能保存,被人服下之后会在极短时间内钻破人的心脉,然后融化在里面。” “那既然是有封存它的方法,那有没有什么方法,是能让它在人体内继续被压制呢?”梁岳又问道。 “这……”卫萍儿一皱眉,“我得想想……” 听到他这样问话的同时,闻一凡猛然抬头,眼中一下亮起光芒,似乎想到了什么! “那我先假设,在人服下摧心蛊后,有一种药可以让它在人的身体内继续沉睡,不过是有时间限制,需要定期服用解药,那么……”梁岳缓缓说道,“一旦停止服药,是不是就会突然暴毙?” “嘶……”这番推论让在场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这确实是一个思维的盲区。 他们都习惯性地去想,有什么神不知、鬼不觉地给人下毒的方法,却没有一个人想到,会不会死者早就服下了蛊毒。 某一天不吃解药,就等于吃了毒药! 他讲到这里,就有如醍醐灌顶,足以让人想通接下来的事情。 “我想到了!”卫萍儿突然抬起头,罕见得有些激动道:“用风眠草、冰霜叶加上某一种冰域灵兽心血,应该可以压制摧心蛊虫,让其持续陷入休眠,这是可行的!” 说完,她发现众人的目光都在自己脸上,顿时面色通红,赶紧又低下头。 好像冲着死人就有安全感多了。 “不错……”王神刀沉声道:“完全可行,只是此前没有想到这个角度……” 得到了卫萍儿的肯定,梁岳更加自信,继续推测道:“于文龙有可能是知道自己干的是亡命的勾当,早早就服下了蛊毒,日日服药压制,若有一天出了事,不会连自尽的机会都没有。” “而凤蝶姑娘应该是为外人所杀,若我没猜错,她所吃的眠香丸就是那一种压制摧心蛊的药。所以当她停止服药之后,摧心蛊爆发了出来。杀她的人可能是于文龙安排好的,也可能不是,但八成与卖出眠香丸的药铺有关!他们此刻很可能觉得自己的计划不会被识破,诛邪司若是雷霆出击,说不定会有收获。” “……” 他一番话说完,场间沉默稍许,一时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理清了这个思路。原来看似艰难的案子,只换了个角度,居然轻易破解。 半晌之后,那位玉镜神官才率先颔首道:“很好。” 谢文西赞道:“若推测属实,那梁都卫这可是帮了我们大忙了,真不愧闻姑娘如此信任你。” “哈哈。”那位神刀仵作神色有些灰溜溜的难看,笑道:“我们这一群人在这说来说去,倒是加起来都不如你了。” “我不过是与朋友言谈间得到了一些启发,运气较好罢了,怎敢说强于诸位?不过此事尚且不能盖棺定论,还请诛邪司速速前去验证吧。”梁岳也不居功自傲,只是让他们早些行动。 闻一凡当即转身:“走!” ------------ 求票单章【五一快乐!】 开门先磕头。 啪啪啪。 一转眼已经是入行四年的老作者了,不能再说自己是新人然后怎么样都可以,身上开始有压力了。 写这本书让我感觉比上本更焦虑,可能还是对成绩有更高期待吧。 可是期待出成绩的时候,我又改变了一些写法,这其实是一件比较愚蠢的事情。 一般新作少尝试才是求稳的做法,写以前写过的模式,成绩是有保证的。贸然尝试新的东西,就得承担扑街的风险。 可是我又不太喜欢,我就是比较想每一本书都添一些新东西。 第二本书的时候,就加了第一本没有的恋爱、比赛、修炼等等一些以前没尝试过的元素。 尤其是比赛的元素,一直是我上本书最提成绩的地方,所以这一本我考虑过继续以比赛为主体,搞一些书院大战之类的,穿插一些有意思的少年少女,就跟上本书主线差不多,成绩应该也稳定。 可是想来想去,我还是觉得现在这本书的东西,才是我当下更想表达的。 然后就确定了,这本书的主要元素可能是探案。 欢乐+悬疑的模式我一直挺喜欢,前两本书我就喜欢穿插一些小案件,只不过这一本作为探案为主体,确实是第一次尝试。 也确实会更累一点。 构思案件真蛮烧脑的,但是我没想到更烧脑的是怎么放出来,线索给多少,给读者太少了会有自嗨的嫌疑,读者没有跟随解谜的乐趣;给太多了读者很容易猜出来,又会觉得剧情太简单。这方面我逐渐探索一下,下次尽量把握好。 对了,评论区经常会有说本书像大奉的,我最近也在读大奉,看到大概一百多章的样子。我觉得其实情节和人设什么的不太沾边,可能比较像的是风格和题材? 这个我都习惯了,第一本书都说像东京和尚,第二本书都说像灵剑山,可能某一本书或者某一个人设在这个题材给人的印象太深刻,总会被提起来,随着网文越来越多,这個是难免的。 尤其在仙侠探案这个领域,大奉基本就是标杆了,被人想起来很正常,我是无所谓的,反正像大奉也不是坏事。我之前就说过,能有大奉一半的成绩我就很知足了。 只是卖报老师是我很尊重也很羡慕的作者,所以评论区如果有人提起来,想维护我的也没必要对大奉进行攻击。 我看到吵架的评论都会删除,之前几本书里也都是这么做的,就是说谁好可以、正常比较也可以,这些都没关系。尽量不要在评论区和章说踩一捧一,尤其不要踩别人。 (踩我最好也轻一点。) 刚才就是想到了,简单提一下这个问题,尽量不要在我的书里攻击任何别的作者。我发这个单章的主要目的,还是顺道求一下月票。 哈哈哈图穷匕见。 马上过了十二点就是五一了,咱们新书写了也大几万字,该到冲一冲新书榜的时候了。虽然我不知道现在的新书榜公式具体怎么算,但是多投一点月票总是没错。 本书写到现在的成绩都还不错,我跟编辑开玩笑说是七千铁骑。就是我后台一直稳稳当当的七千追读,几乎是不涨不跌。 不过这段时间是看不太出来问题的,因为还没到曝光的时候,现在看的都是之前积累的读者。大家基本都是老哥们儿,有的甚至是从我上海小黑屋码字阶段就看过来的,ID我都一眼熟,这种对我的容忍度肯定会高一些。 下个月开始,还是要冲一冲,月票榜和新书榜都尽量上一上,增加一些曝光,吸引一些新读者进来看看成色。 不然我自己都判断不出来这本书写得到底怎么样。 这本书我没有说盟主加更的事情,因为上一本的经验告诉我,存稿有限,加更根本加不过来,最后又是欠,耗太多存稿还影响更新质量。 不过,盟主可以少一点,月票可以多一点。 这本书我打算搞月票加更,每满一万月票就加一更,(就是到达一万月票加一更,到达两万月票再加一更这样)。 虽然听起来不会太多,可是对我来说要坚持下来已经很难了。我粗略地计算了一下,觉得这样加更的数量,应该在我存稿的可接受范围之内。 更新问题也一直是我的老大难,我只能说尽量保持稳定,少请假。尤其新书期,是没办法更新太快的,二十万字就要下新书榜了,六一上架之前尽量增加自己的榜上曝光才是最好的。 至少,月票加更这个事情我暂时是可以保证的(毕竟也不会太多),月票给够,加更给够。 以前我都叫大家好兄弟,现在年纪上来了,就不和大家称兄道弟了。 现在看这一单章的衣食父母们。 以及未来刷到这个单章的父母们。 还有可能没看到这个单章的父母们。 投投月票吧。 求求了,再度给大家磕头了。 啪啪啪啪啪。 ------------ 第28章 毒修 【感谢“刑法学人李达康”的盟主打赏】 红袖坊外三条街的安康坊,有一家临街的小药铺,名唤“福田斋”。 这家店门脸不大,来往客人也不多。之前有一味独家药丸很出名,叫做“眠香丸”,治疗失眠有奇效。红袖坊的好姑娘们昼夜颠倒,常有睡眠问题,都会来这里买药。不过上个月掌柜突然说眠香丸的药材没有了,最近都没有再售卖,门庭就逐渐冷落。 这一日,药铺掌柜正在柜台后算账,小伙计在前面看门,突然吹进来一股凉风。 “嗯?”掌柜的是个身着锦缎衣裳、两撇八字胡须的中年人,随着账本被风吹得凌乱,他抬起头,看了看外面。 一位宽额云鬓的青年男子走进来,温声问道:“郎中在吗?” “在。”掌柜的站起身,“客官有什么病症,尽可说来。” “多谢了。”青年走进来,道:“听说你们家有一味治疗失眠的药很有名,还有卖的吗?” “眠香丸的原料一直没有进到,已经有一阵子不卖了。”掌柜的答道。 “这样啊……”青年点点头,又从怀里取出一个瓷瓶,搁在柜台上,“那这一瓶药,是你们这里卖的吗?” “这位客官,药瓶都空了,哪里看的出来?”掌柜赔笑道。 “还有件事。”青年又问道:“前两日,你们可曾去过妙音阁?我好像在那里见过你和店里的这位伙计。” “这……”掌柜的退后两步,笑道:“这种事不太好说吧……” 笑容尚未敛去,他的眼中已经爆出冷冽杀机,看了一眼青年的背后。 那名正在旁边的候着的小伙计突然暴起,袖中不知何时钻出一把匕首来,狠狠朝着青年的背后脖颈处破风刺去! “吼——” 这青年不是别人,正是诛邪衙门的尚云海! 当那小伙计凌厉一刀刺来,他避也不避,喉咙中猛然迸出一声兽吼,声如雷震!随着这一吼,他的上半身轰然暴涨,化作峥嵘兽形态,好似一尊虎头人身的金刚。 铛。 这一刀刺在他的颈间,居然发出金铁交击之声,将匕首的锋刃撞弯了! 这個当口,那药店掌柜一拍身后药架的格子,从弹出的一格中信手一抓,扬出一蓬白色粉末。 尚云海纵身一跃,闪过这一蓬白雾,背后偷袭的小伙计反倒露出了。 小伙计的手最先接触到白雾,当即发出嗤啦啦的灼烧声,他顿时惨叫:“啊——” 还是尚云海凌空一爪,抓住他的衣领将他甩到门外。 此举无疑救了他一命。 而那掌柜的趁这时间已经又翻出一个坛子,一把掀开坛盖,嗡鸣声起,数不清的飞虫从中窜出,个个都有指甲盖大小,转眼化作一团黑雾。 “嗷!”尚云海再度怒吼一声,音波如同无形的浪潮,将片片黑虫震落。原本向他袭卷而来的虫雾,立刻转头向四面八方扩散开来。 而黑云之后,那掌柜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嗡—— 在万千飞虫之中,有一只不起眼的夹杂在大部队里,钻破窗户离开,看起来与虫云中其它的没有什么不同。 可刚刚钻出去,就见一名扎着双发髻的俏丽少女守在房顶,手持一面小铜镜,突然用铜镜的光照射过来,高呼道:“闻师姐,这里!” 铜镜的光照过来,照在的是这只飞虫身上,落在地上的却是人的影子! 这小姑娘正是许露枝,随着她一声呼喊,一道雪亮剑光划破夕晖天穹,流星一般袭来! 嗤—— 一剑破空,血洒长天。 那药铺掌柜的现出原形,胸口被洞穿,颓然坠落在地。 “拿下!” “小心藏毒,他是九鞅毒修!” “先制住神魂!” “……” 呼喝之声响起,长街两侧的行人抄出兵刃,原来都是诛邪衙门的刀吏伪装。一众刀吏围拢上来,铁索长钩、符箓禁制,齐齐压制上来,将这掌柜死死镇住。 直到此时,这掌柜的才发现,周遭的一切都是假的。整座安康坊都笼罩在一片神通术法之内,自成一方天地。而他身处其中,居然都没发现是何时产生的变化。 “陈素……”他口中含糊不清地喊着,“玄门阴阳一脉,好强的手段!” …… 诛邪司内,一直等待着的梁岳,听到闻一凡带回来的喜报,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那家药铺果然是九鞅谍子经营的,我们拿下了谍子两人。”闻一凡说道。 梁岳露出满意的笑容。 这证明他的推测是完全正确的,于文龙一直以来就有落网的准备,所以早就服下了摧心蛊。 而凤蝶是另外的九鞅谍子所害,他们很早就盯上了她,一旦于文龙出事,就要将她神不知鬼不觉地除掉。 为什么? 应该是于文龙有什么秘密被凤蝶知道了。 或者可能被凤蝶知道。 九鞅同党对于他这个相好的又没有什么感情,自然是早早除掉以绝后患。 其中具体缘由,就要诛邪司再去审讯了。 当日药铺中的两人去妙音阁中,或许就是算好了这是凤蝶该殒命的日子,想要去确认一下。不想遇到了诛邪衙门的人,暗中窥伺又被发现,这才赶紧离开。 诛邪司前去抓捕,果然不虚此行。 玉镜神官、神刀仵作都走了,诛邪司大张旗鼓的将二人请来,结果还不如一名从卫,都自觉脸上无光。 “这次我们是秘密抓捕、也会进行秘密审理,所以不能对你进行明面上的表彰,这点比较抱歉,不过这也是对你的一种保护。”闻一凡又道:“我们私底下会对伱的功绩进行补偿。” “我理解。”梁岳道。 以他现在的实力,如果大肆宣扬他接连帮忙擒获九鞅谍子的功劳,那才是要他死。 诛邪衙门向来大方,嘉奖这一块肯定不会真的亏待他。 想了想,他又问道:“那关于奖励,我能提一个要求吗?” 闻一凡道:“你想要什么,尽管说就是了。” 梁岳回道:“我想要一本品级高些的身法秘笈。” 功劳需要保密,自然不能给他提升御都卫内的官职。 钱财上的奖励虽然实际,可他很快就要转正,转正以后已经足够养家,拿再多金银一时倒也无用。 比起升官发财,他现在最需要的是修为上的提升。 诛邪司的人都出自玄门八脉,是人间最顶尖的修仙宗门,无数江湖势力的根脉祖庭。和玄门八脉能接触到的资源比起来,老胡的那本刀法可能都不算什么。 梁岳必须思考,这是不是他接触顶尖功法的此生仅有的机会。 借助闻姑娘的顶级人脉。 “没问题。”闻一凡爽快应下,“我回去帮你寻找一下,明天就送到你手上。” “多谢闻姑娘。”梁岳道谢。 闻一凡道:“是我们该谢谢你才对,谢主事还说想要将你招揽进诛邪司,不过我觉得这并不适合你。若你实力再高几个境界,我可能会邀请你加入,可诛邪司对现在的你来说还是太危险了。” 梁岳点点头,深知对方说的都是实话。 九鞅与胤朝之争,是当今世上最危险的漩涡了。 寻常人参与进去,动辄就要粉身碎骨,连个渣都剩不下。 不说对付九鞅谍子这一群暗中的危险角色,就说和朝中诸衙门的拉扯,若是没有足够的底气,都会死得不明不白。 诛邪司的人敢这样做,是因为他们都是一群世外仙官,本来就是干完这一票就走。 而且他们看似都是年轻人,可背后个个都有人间江湖最顶尖的师门长辈,没有几个人敢对他们下狠手。但凡让他们吃了亏,下次再出手的可就是大能了。 哪怕敌人再强,还能强得过掌玄天师陈衍道吗? 自己这样拖家带口又无师承的普通人,和他们终究不是一路。在自身实力尚且弱小时,还是本本分分地当一个御都卫比较合适。 自诛邪衙门出来,梁岳神清气爽地又回到了福康坊。 驻所里,面对陈举和逄春疑惑的眼神,消失了大半天的他耸耸肩,解释道:“我刚刚看天有些阴了,想起家里晾了衣服还没收。” 陈举抬头看着晌晴的天,太阳还有点刺眼,喃喃道:“这么阴吗?” “而且你回家要几个时辰吗?”逄春挠了挠头。 梁岳一本正经道:“我走的水路。” “啊?”一句话把大春说蒙了,他和梁岳家都住平安巷子,这么多年从没听说过还有水路能回家。 “对了,你听说了吗?”陈举倒是懒得多纠结,反正他也经常旷工去红袖坊玩,走水路还是陆路都没什么稀奇的。 他兴冲冲拉着梁岳说道:“邹淮南出事了!” ------------ 第29章 剑域游龙身法 “前夜他突然失踪了,邹统领发动了好多人手去找,今天早上才在城外河岸边找着他。”陈举说的时候难掩笑意,“他被人打断手脚扔进了河里,多亏撞上了打渔的网,才把他捞了上来。据说啊,到现在还没醒呢。” 梁岳笑道:“这些打渔的,尽捞些不该捞的东西。” 他之前还担心邹淮南会因为矛盾报复,这下好了,对方自己先遭报应了。 “这消息是老胡今天去南城总衙开会的时候知道的,他还说这一批正卫转正的名单下来了,你和大春都在里面。”陈举道:“你们两个只要通过了下个月的武道考核,就可以正式转正了。” “嘿嘿。”逄春咧嘴一笑:“阿岳和我肯定都没问题。” 梁岳也这么觉得,老胡之前说过,考核不过是走个过场,筛选一些真的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正常御都卫,有個第一境巅峰修为就能通过,而他现在连第二境巅峰都能拿下。 三小只正在这一边走路一边闲聊,突然在路过一条小巷时,听到里面的呼喝厮打声。 “去看看。”梁岳左手握住刀鞘,转身进入巷子口。 走到巷子深处一转弯,就见有几名无赖恶汉正在那里围圈殴打地上一名青年男子,拳打脚踢不止。 “住手!”梁岳见状立刻喊了一声。 “御都卫!”那几名汉子见到有人来,立刻转身想从另一边逃走,可逄春铁塔般的身形突然出现。 嘭嘭。 逄春一手一个,直接按着当头两人的面门将他们提了起来,剩余两人抡起拳脚,还想对他动武。 可又是啪啪两声,这两人一拳一脚打在逄春身上,转眼就捂着各自的手脚倒在了地上,口中痛呼:“哎呦……” 逄春的眼神也有些茫然,用无辜的目光看着躺在地上的两人,再看看梁岳和陈举,表情仿佛是遭了碰瓷。 “起来!”陈举过来,顿喝一声:“别装!” “没装……”手臂受伤那个汉子还能站起来,踢到逄春的那个汉子已然是起不来了,他口中嚎叫道:“这位差爷的身子硬得像铁!” 陈举看了一眼逄春,用手戳了戳,发现逄春的周身肌肉还真是无比坚硬,他的眼神中略有一些羡慕。 那边梁岳已经来到了那个被殴打的青年身前,问道:“怎么样?” “没事。”青年站起身来,除了头面处有些擦伤,看起来还真没什么事情。 他身形颇高,一头乱糟糟的长发,盖在下面的脸轮廓方正、双目狭长,样貌英武中带着几分阴冷。 “他都说了没事,就让我们走吧,差爷!”一位被逄春按住的汉子叫道:“我们是义虎帮的啊!” “我管你什么帮?”陈举没好气道:“来福康坊闹事就是不行!” 义虎帮这个名号他们知道,只是压根不在乎。 南城这一片穷人多,这种不入流的地痞帮派也多。平日里靠经营一些私娼、赌场,或者和商铺混些保护费过活。 这种帮派能存在的唯一原因,就是御都卫不方便直接向百姓和商铺收黑钱。 这些小帮派敛财之后,会将部分甚至是大部分收入上贡给所在坊的御都卫统领,完成利益输送,对方给他们提供庇护。只要不闹出什么大事,他们就可以一直在阴影里存在下去。 不过福康坊的胡铁汉不搞这些,帮派们也不敢来这里搞事。这个所谓的义虎帮算是近年南城小帮派中发展最快的一个,可也只是在其他几个坊势力比较大,在福康坊没有任何面子。 “差爷,没闹事。”那被打的青年突然出声,道:“我们就是闹着玩的。” “对!”几名汉子闻声立刻道:“我们就是跟他闹着玩。” “好。”梁岳点点头,道:“那你们走吧。” 说着,将那几名地痞恶汉放走了。几人方才耀武扬威,这么一会儿功夫就连伤带残,互相搀扶着走了。 等他们走远,梁岳才赶上那独自离开的青年,道:“等一下。” “嗯?”那青年男子回过身,疑惑地看向梁岳。 “你可能是怕当面指证受到他们的报复,没关系的,如果他们有欺压良善的行为,你只管对我们讲。”梁岳正色道:“义虎帮算不得什么。” 青年看着梁岳,目光有些微妙,顿了顿才道:“真没有。” 说完,他再度转身离开。 对方好像觉得自己多管闲事儿似的,梁岳也没法再多插手,只能目送着他离开,只是隐约觉得有些奇怪。 等人都走了,他又转过头对逄春说道:“大春,伱的铁棉袄练的不错啊。看那几人的样子,你这皮肉都赶上铸甲境初期的硬度了。” “我也没练过啊。”逄春纳闷地道,“那本秘笈每次一看我就睡着。” “那就奇了。”陈举摸着下巴沉思。 逄春嘿嘿一笑:“也许是吃地瓜吃的吧。” …… 第二天一早,梁岳到驻所时,就看到陈举捂着肚子,一副难受的模样。 “怎么了?”梁岳问道。 “我看大春昨天的表现,以为吃地瓜真能让肉变硬,就多吃了点。”陈举痛苦道:“谁知道那玩意吃多了这么烧。” “呵。”梁岳失笑:“那你感觉有效果吗?” “屁用没有,那玩意稀软的,越吃越软,还爱放屁。”陈举忿忿道。 看着他的表情,大概是有了一段极不愉快的经历。有的时候,人和名字还真就是反着来。 梁岳洞穿了他的想法,劝道:“我劝你还是找正规的郎中。” “你说什么呢……”陈举脸色一红,讪讪地离开。 这边刚说完话,梁岳突然看到空中有一朵白纸鹤,居然如同蝴蝶一样扑扇着翅膀,一路飞到了自己眼前。 看着这玄奇一幕,他瞬间想到了闻一凡。 也就是玄门弟子才有这般手段。 果然他接住那张纸鹤后一打开,里面写着一行字:“来驻所外小巷。” 字迹细瘦清冽,一眼就能看出人的影子。 他不动声色地起身,走出驻所,来到外面小巷里,就看到了一身白衣的闻姑娘。她就那么站在灰扑扑的地面上,也像是高山上盛开着的一朵白昙花。 之所以搞这么神秘,应该也是为他考虑,不被人发现梁岳与诛邪司有过多联系,也是好事。 “昨日你要的身法,我帮你求到了一本。”闻姑娘向来不说废话,直接取出了一本薄薄的书册,上书六个大字。 “剑域游龙身法?”梁岳目光一亮。 “我们玄门修行的都是炼气士功法,你用不了。这是我从神都附近一位修习武道的本门师叔那里求来的,你要求品级高些,这应该算是世间最顶级的身法秘笈了,只是道韵极难参悟。”闻一凡又道。 “没关系!”梁岳无所谓地道:“我多加努力就好。” 他现在对自己的悟性有着绝对的信心,难度大没关系,品级高、威力强才是最重要的。道韵再复杂,无非多参悟一段时间罢了。 闻一凡再道:“这位师叔最近正在寻找传人,若是你能在三个月之内将这身法参悟,我可以向他举荐,让你去做个记名弟子。” “真的?”梁岳一喜。 能当闻一凡的师叔,那是什么级别的人物? 这辈分无一不是玄门大能! 跟着他能学到的东西,绝对比给老胡当爹还要多。 不说实打实能学的,就说身份也不一样。虽然记名弟子跟正式的传人比不了,可这也代表自己有了师承,出去可以借着玄门的名号了。 不,不算借,那样的话自己就是正统的玄门中人! 果然啊,跟着富婆混就是有好处。人家随手给出来的一点人脉和资源,就够自己吃不尽了。 一时间梁岳的心脏砰砰直跳。 不过他很快压制住了自己的喜悦,尽量让情绪平复下来,认真对闻一凡说道:“多谢闻姑娘,我定会全力修行!” 闻一凡略有些犹豫,其实有心提醒一句……你倒也不必太过兴奋,即使有机会能拜入那位师叔门下,也未必是一件好事…… 可是看着他高兴的样子,想着这件事的希望终究渺茫,她到底还是没有说出口,只是轻轻点头,道了一声:“好。” ------------ 第30章 新来的酒家 一天无聊的当值熬过去,梁岳回到家中,准备赶紧钻研一下那本《剑域游龙身法》。 可是一到家,就遇到老娘也兴冲冲地往外赶,“小岳你回来了啊,正好,跟娘出去一趟。” “怎么啦?”梁岳问道。 “临门街有家酒铺关张了,里面的东西全都白送给街坊们,路过随便拿!”李彩云拽着他,一边小跑一边说道:“我刚刚跑两趟了,拿回来一整套桌椅板凳,这趟准备再拿个坛子回来腌咸菜。” “娘,你啥时候还会腌咸菜了?”梁岳纳闷地问道。 “我以前不会,以后可以学嘛。”李彩云极为兴奋,“有白给的东西,总不能不拿。” 好么。 为了白给的醋能特意去学包饺子是吧。 这便宜活该你捡。 不过梁岳心里还是存着一个疑惑,临门街的店铺被收购关了一半了,剩下的里面应该只有老夫妻那一家酒铺,他们可是誓死都不卖祖产的。 莫非龙牙帮又施展了什么手段? 来到街边一看,果然是之前屡遭变故的那一家酒馆。原来的老夫妻已经不见了,店门口站着两名彪形大汉,一个体型宽壮如门板,另一個颔下一撇山羊胡。在那里抱膀站立时,颈间和手臂处露出的皮肤都隐有刺青。 看起来就威势深沉,不似良善。 不过街坊们不在乎这个,反正人家让白拿东西,那就是好人。门口处一条里出外进的长队,大家嘴里念念叨叨的都是祝新老板生意兴隆。 “哎呀,怎么这么一会儿多了许多人。你穿着官衣就别去抢了,不好看,我拿出来你帮我抬回家就好了。”李彩云叫了一声,就冲进去道:“给我留两个坛子!” 梁岳没有在外面干等,而是走到那两个守门的大汉面前,问道:“你们东家在吗?” “干嘛?”那山羊胡大汉凝眉问道,面色极为不善。 “有些事情想打听一下。”梁岳道。 “东家没空!”那门板般壮的猛男粗声粗气地说道,此人和逄春的差距只有矮上几分,更多了一些煞气,看起来着实有些凶恶。 “大虎、二虎!”一旁突然传来一声女子呵斥,“都说过让伱们跟人客气点,怎么还凶巴巴的?” 随着猛男的视线,一位身着玫红衣裤、罩着蓝色开衫的年轻女子走了过来,头上戴着一块红色头巾,随意地包着头发,袖子也松散地挽着,看来刚刚干完活过来。 若是相貌普通一些,穿这套衣服肯定是土气显老,可是女子明眸皓齿、肤白唇红,眼窝如星湖深邃,闪着长长的睫毛,一眼看去艳若春桃。靓丽浓颜之下,身段也是玲珑有致,周身肌肤都有一种看上去就带香的白腻感。 美貌居然将这衣裳都衬得极为亮眼。 所谓荆钗布裙,国色天香。 纵使见过闻一凡这等天仙之相,梁岳依旧有惊艳之感。 “这位差爷,我是这店东家,怎么了?”她笑着迎上来问道。 梁岳不是陈举,自不会因为对方长相而耽误正事,便正色问道:“这店你何时盘下来的?原来的店主呢?” “就昨天晚上。”女子答道:“原来的店主收了钱就走啦,我也不知道他们住在哪里。” 梁岳审视地看着她,缓缓说道:“可这是人家祖产,之前有人出三倍的价格都没卖,怎么会卖给你的?” “很简单啊。”女子微微侧头,“三倍的价格他们不卖,我出了十倍的价格,他们就愿意转让了。” 这样嘛…… 梁岳刚刚还怀疑对方使了什么手段,原来如此单纯。 砸钱不行,那就砸更多钱。 这么多钱都够老两口给祖坟镶上金边了,自然也不会还在乎什么祖产。 不过这女子肯花这么多钱来买这里的店铺,莫非也是收到了什么风声,知道通天塔开建,临门街地价将要暴涨? 就听那女子又说道:“你就是那位小梁都卫吧?我听原来的东家提起了,你们这里近来比较混乱,他们说有事可以找你帮忙,因为你是个正直的御都卫。” “呵,不敢当。”梁岳轻笑一声,“是正规买卖就没问题,那就祝你生意兴隆。” “哎呦,小岳,快来帮忙。”那边李彩云拎着两个硕大的空酒坛走出来,喊儿子去帮手。 梁岳连忙去接过两个酒坛。 “哦哟。”李彩云空出手来,瞥见方才和梁岳交谈的女子,顿时两眼放光,“这是谁家小姑娘啊?你们认识?” “不认识。”梁岳道。 “大娘,我叫祝南音。”女子温柔一笑,“这家店以后就是我经营了,街里街坊要常来捧场啊,慢慢就都认识了。” “那肯定没问题啊。”李彩云呵呵笑道:“女娃子长得好俊俏,成亲没哪?” “没呢,大娘。”祝南音笑答。 “那你看看我儿子……”李彩云正想介绍,梁岳用臂膀一把揽住她,连着两个大酒坛一起拉走。 “娘,咱们别这样。”他小声劝道。 “我问问怎么了嘛?”李彩云道。 梁岳道:“人家可不是一般小店家,出手豪富得很,咱们可不敢高攀啊。” “怎么了嘛?我儿子一表人才的,还马上要升正卫了……”李彩云不依不饶:“正好官商勾……结合。” “我就是当了正卫能有几个钱……” “我不管,我儿子就是棒……” 在李彩云女士的心目里,她的大儿子就是天底下最好的男青年,如果说有谁能和他大儿子相提并论……那就是她二儿子。 正所谓朝廷的边角料,娘亲的小骄傲。 说的就是这了。 看着母子俩絮絮叨叨离开的背影,祝南音微微一笑,似乎觉得颇为有趣。 “大小姐,那就是个官差,跟他说那么多干嘛?”一旁叫作二虎的猛男凑过来,低声问道。 “是啊,比起狗官,最可恨的就是这些恶吏。什么差事狗官都不会亲自做,还不是都得这些恶吏经手?”那叫作大虎的山羊胡也说道,“以前就属他们作威作福、欺压百姓最狠!” “咱们要是想在龙渊城里扎下根,就得忘记自己山上的身份。”祝南音回头瞥了他们两个一眼,接着说道:“我就是普普通通的一个店东家,你们就是两个普通的伙计,不要带有成见。” 她转回身,自顾自说道:“我来这里的目的,一嘛是要拜师;二嘛是要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找到那样即将出世的东西;三嘛,就是想要用自己的眼睛去看看这座神都龙渊城,看看它到底是什么样子。” “还能是什么样子……”大虎转过头,闷闷说道:“贪官横行、奸商遍地,豺狼居于高位,百姓弱似羔羊。” “嗯?”祝南音奇怪地看向他,“你什么时候会说这么文绉绉的话了,长本事了?” “嘿嘿。”二虎一笑,“我知道,不是大哥的本事,是那天军师说的!” “怎么了?”大虎白了他一眼,“就算话是军师说的,我能背下来难道不是本事吗?你能吗?” 二虎眨眨眼,道:“那确实不能。” …… 梁岳和李彩云回到家,就看到梁小芸和梁鹏也已经回来了。 两个孩子已经不知什么时候买了一堆菜,正在灶台边下厨呢。 “呀,你们这是干什么?”李彩云看到,连忙张罗道:“怎么买了这么多东西?” “娘,您就先坐下吧。”梁小芸拉着她落座,然后道:“今天咱们好好庆祝庆祝。” “诶?你们也知道娘白捡了一套桌椅和俩坛子?”李彩云愣了一下,“这事儿也没有必要庆祝得这么铺张吧?” “什么啊?娘亲,我要说的是……”梁鹏回过头,笑着说道:“我考上剑道书院了!” ------------ 第31章 九首墨罗花 “呀!” 李彩云简直被惊喜冲昏了头脑。 二儿子考入剑道书院,前途不可限量,大儿子也马上就要转正成功,梁家这么多年的苦日子,可算是要过到头了。 她连忙到家中牌位前上了几炷香,口中念念有词:“我就知道,梁家满门忠烈,果然是会庇佑我们的……” 不过看到几个孩子对此都是颇为淡定,好像早就知道似的,她纳闷问道:“你们不替小鹏高兴吗?” “高兴!相当高兴!”梁岳和梁小芸对视一样,忙连连点头。 他们俩此前都知道梁鹏要去参加考试,对于他一直都有信心,早就当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自然不会有那么意外。 为了防止娘亲猜到他们私底下有小秘密,还是装出了一副刚刚得知的样子。 一家人又是其乐融融。 到得晚间,梁岳终于是有时间独自钻研功法了。 这本《剑域游龙身法》只有一幅观想图,前面几页都是对于运功窍穴和气机的运用,属于理论部分,是务必精熟的。不过掌握了之后,具体能不能施展出来,还是要看能否参悟后面观想图中的道韵。 文字部分自然难不倒梁岳,他又不是大春,不会看字就困。 身法简谱看起来有些晦涩,上面的种种动作十分随意,其折叠度与柔软度极其惊人。 若是单单看这图册,简直不像是给人类修炼的。 依上面所记载,这部功法的来源确实非人。当年御剑一脉祖师在湖畔斩龙,催动漫天剑域,几乎铺满了大千世界,可那条修为有成的妖龙仍是能找到空隙躲避,一寸鳞片也没有刮到。 那位祖师从中悟出这样一套身法,速度奇快、矫若游龙。 可是身法创造出来以后,玄门上下却少有弟子能够修炼。仔细探究原因,才发现原来是炼气士的体魄不够强,经受不住如此反复的摧折,这部功法也就被闲置了起来。 直到前些年御剑一脉出了位转武道的修行者,这才将它从经阁之中翻出。 随着神识缓缓沉入图中,梁岳的意识也随之来到了一片明秀山水之间,青天之下偌大一片碧湖,碧湖中盘腿坐着一名闭眼的青衣道士。 随着梁岳意识的进入,青衣道士突然睁开了眼,霎时间天地变色! 风声呼啸,湖水颤抖,梁岳隐隐有预感。上一次《胡家刀法》观想图中的那位祖师,和这一位比起来也隔着境界。 若那一位是宗师,这一位至少也是巅峰的大宗师,亦或是传说中的神仙境! 这等人物开创的功法也必然是不同凡响! 轰! 随着青衣道士睁眼,湖水中猛然窜出一道寒光,正是一把凛凛飞剑!紧接着是第二把、第三把……数之不尽,成千上万把! 无数飞剑自湖水中钻出,荡起漫天寒雨!雨幕落下时,无尽飞剑铺开成就的剑海,笼罩了一整座山峰! 青衣道士戟指一扬,剑海如龙,顿时拧成一处,呼喇喇卷向一处!所过之处,山川移形、日月换位,声势骇然惊天动地! 随之而来是一声龙吟,“嗐——” 一道夭矫白光腾空而起,迎着漫天剑域冲杀过来,丝毫不畏惧凛凛然的剑气大阵。 呛呛呛—— 无数飞剑碰撞着朝白色妖龙汇集而去,它乾坤变化,忽大忽小、忽长忽短,宛若闪电一般,好似流水无形。 游龙! 眼看着白龙将要近身,青衣道士再次转动指尖,似乎要催动剑阵更迅疾地狙杀冲阵之妖龙。 梁岳想要再仔细看清,却突然觉得太阳穴一阵刺痛。 “啊……” 噗通一声,他跌倒在地,只觉脑海内一阵眩晕。过了好一阵,满天金星才消散。 “是神识透支了。”梁岳的表情没有丝毫颓唐,疲惫中反而是满满的振奋,“这部功法对我来说有些吃力。” 如果细究的话,不是他无法观想出其中道韵,而是神识不足以支撑这么高强度的观想。即使能观想出情景,神识也不足以演化了。 他一点也不灰心,因为参悟越难的功法,就说明威力越强。 若是最终能修炼到那白龙的形态,那几乎是无影无形、无懈可击! …… 翌日清晨,梁岳醒来的时候,还觉得脑中空虚,精神匮乏。自从修习武道以后,气血补充、神完气足,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的疲态了。 昨天他跟驻所告了假,但还是强撑着爬起来,因为今天是送梁鹏去书院的日子。 剑道书院位于城东琅云山浩然峰,和梁家所在的福康坊距离太远了,他不能再每天从家里上学,而是要去到书院里居住。 梁岳租了一辆马车,一家人一起将梁鹏的行李装上去,李彩云依依不舍地拉着儿子的手,眼看就要出眼泪了:“这怎么这么突然,说走就要走了……” “娘,我很快就回来,每半个月就能回来三天呢。”梁鹏哭笑不得,“而且城东说远也不远,没事儿我还可以回家吃饭。” “唉。”李彩云叹口气,“当初你爹上战场的时候也是说很快就回来。” “娘娘娘……”梁小芸赶紧拦着,“小鹏去剑道书院这是喜事儿,你可说点儿吉利话吧。” 李彩云又叮嘱道:“到了书院有人欺负你就回家跟娘说,知道吗?” “嗯!”梁鹏重重点头。 一直到梁岳驾着车,拉着梁鹏和行李走远了,李彩云还在望着车辙惆怅:“唉,小鹏为人最是和善,这下离家远了,真担心他受委屈啊。” “娘。”梁小芸安慰道:“小鹏自己会处理好的……真不用担心。” …… 车驾缓缓出城,官道两旁春暖花开,处处是葱翠鲜艳景象。梁鹏坐在车辕处,兄弟俩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路上间或有家人领着稚童或少年朝同一方向前进踏青,可能是要去见识一下剑道书院的盛景,春来花好,学子风流。 来到近前,能看到琅云山巍峨气象,浩然峰庄正磅礴,俱是山中雄伟之属。转过来,能看到浩然峰正对面,也是一片高耸山壁处,雕刻了一幅巨大的岩壁画。 壁画的景貌,乃是一朵九枝并生的狭长花瓣,看起来略带几分妖异。 梁岳目光一动,觉得这壁画上的花有些眼熟,便问道:“这雕刻的是什么花?” “那是九首墨罗花。”梁鹏看了一眼,答道:“因为历来九蒂连枝,从前一直是古鞅国的国花。后来九鞅彻底分裂,也都不怎么再愿意提起这朵花了。” “那为何刻在剑道书院的正对面?”梁岳又问。 “是书院先辈们雕刻的。”说起这个,梁鹏的神情稍稍端正。 “四百多年前,九鞅攻入胤朝,一度霸占凉州、西洲、北州数十年,还一直向中州进犯。多亏危难之际大兴帝登基,然后鏖战十年驱赶九鞅,才避免了九州陆沉之危。” “大战中,大兴帝将国都从清都云麓城迁到了神都龙渊城,直面九鞅,亲自镇守国门。在他的提议下,儒圣祖师创办剑道书院,专为朝堂培养书剑合一的儒修。” “之所以在对面雕刻九鞅国花,是为了提醒剑道书院学子们,敌人就在眼前,从来都未远离,九州之耻,不可相忘。” 梁岳听着他的讲述,轻轻点头。 这段历史他也是听说过一些的,不过九首墨罗花,确实是第一次见, 之前他曾见过类似的…… 就在凤蝶后肩的纹身上,可凤蝶那個只有三朵花。 想了想,他又问道:“这种花只有九首吗?有没有三首四首之类的?” “呵。”梁鹏一笑,“大哥你这么纠结这个花儿做什么?墨罗花天生只有九首,哦对,历史上好像有过三首墨罗花,不过只是一个商会的标志。” “好奇而已。”梁岳摇摇头,没有再多问。 马车一路沿着正路上山,在半山腰的书院正门前被拦住。 前方高高立着一尊高大的持剑儒士雕像,剑锋遥遥指向对面山壁的九首墨罗花。 这位也是收复之战能取胜的决定性人物,儒圣祖师。 他与大兴帝年少相识,互为挚友,后来各有际遇,最终共同踏上顶峰、建立太平盛世,早已传为一番佳话。 雕像下方的台上还雕刻着两行金字。 “治国需老成,救世当少年。” 据说是当年大兴帝亲笔所题,用来表彰四百年前收复之战中,那些流血牺牲的年轻读书人的巨大功绩。 在九鞅占据三洲的岁月里,他们试图用几十年抹去胤朝的一切影响,毁掉书籍、诗文、图画,敢用九州文字者皆杀。 是无数年轻人毅然前往,在被敌人占领的疆土上以口口相传、沙土授课的方式,传播属于九州的文化。这让三洲百姓牢记根本何在,时刻期盼王师北上。 这个过程中,不知有多少儒生慷慨赴死。 这番话的意义便是如此,太平治国需要老成持重,国家才不会轻易陷入动荡混乱。倘若生逢乱世,唯有少年血气,方能拯救世界! 马车缓缓停在山门外。 这里有一位青年儒生微笑立在雕像旁,出声道:“梁鹏师弟来得早了一些,还好我也提前到了。” “卞师兄。”梁鹏跳下车,拱手行礼:“当然要提早些到,不敢叫师兄等我。” “我是竹字科的,名叫卞和,梁鹏师弟刚入院,这几天我会带他熟悉山门。”卞师兄又对梁岳说道,“家属和车驾就不能上山了,把他的行李交给我吧。” “卞师兄,我自己搬就好了。”梁鹏连忙道。 “嗨。”卞师兄摆摆手,“何须如此。” 等梁岳和梁鹏把行李都搬下车,他确认了下:“就这么多了是吧?” 说罢,双手一拈决,一道清风环绕着他与梁鹏,以及地上那些行李,倏忽间便挟至半空。 浮空而行,脚下飘忽,梁鹏头一次感受这种玄妙,但神情也还算淡定,当空与梁岳挥手告别道:“大哥,我先走啦,你回家的时候小心一些。”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梁岳则是殷切叮咛。 二人随清风而去,他独自一人驾着车又回来。 下山时,抬头看着对面山壁上的九首墨罗花,梁岳目光明灭,若有所思:“是又不是,一探便知。” ------------ 第32章 通北商会 龙渊城东市后方的一处旧街口,一派寥落景象,石牌底下就是一堆破筐烂布,时而有野猫叫声,不见人影。 此地白天也是人迹稀少,何况傍晚。 据说是因为当年杀的人太多,至今还能闻到血腥气,普通人进去逛一圈了就会觉得不舒服,夜里常做噩梦。 三十年以前,这里曾经是东市里最繁华的一条街,因为此间有一家商会。 “通北商会。” 梁岳沿着这条破败长街走到中段,踢开种种杂物,总算看清了地上那块破碎的匾额上的字。 “没错,就是这。”他又自语一声。 先前听梁鹏说起曾有个商会以三首墨罗花为标志,他回去之后好一通查找,终于找到了这个名字。 四百多年前的收复之战以后,九鞅被大兴帝打回老巢,有几百年的时间里不敢向南看一眼。 只有边境的百姓私下时长互通有无,胤朝这边的百姓用陶瓷、丝绸与生活器物等等,去交换九鞅那边的灵植、药草、野兽肢体等等,来往渐渐增多。 大约五六十年前,出现了一家风光一时的商会,名叫通北商会,他们将胤朝与九鞅的上层打通,将货物直接在九鞅各部与龙渊城之间运送。 通北商会所在的这条街,顿时就成为了东市最火爆的街道,来抢着买货与抢着卖货的人,让这条街昼夜繁华。 不过九鞅那边也不是每一个部落都支持与胤朝通商,事实上,愿意接纳九州文化的部落才是小部分。 通北商会基本只取得了苍龙部、月鹿部、心狐部这三大部落上层的支持,其余部落的上层依旧禁绝九州商旅进入,百姓们就算想要,也只能偷偷从其余三個部落购买。 所以通北商会的标志是九首墨罗花的一部分,只有三朵。 可好景不长,三十年前先帝突然病故,九鞅趁机大举进军西北。 新帝登基直接立年号“牧北”,以证抗击之决心。 西北大战打了四年,最后是牧北帝御驾亲征,在天峡关一举击溃敌军。不仅收复失地,还将九鞅木狼部的领地全部占领,锁死霜北城,让其余八部再难出山。 大战前期胤朝失利,神都之中群情激愤,“通北商会”被举报曾向九鞅走私军械物资,连名字都在自首,最终成员被全部当街斩首。 这一条街,被鲜血染得通红,久久未曾褪色。 此后再无人敢踏入,生怕怨魂缠身,就连东市的正街都迁移了一段距离。 这段历史过去了三十年,早已经被扫到了尘埃堆里,这个三首墨罗花的标记,哪怕是当年的亲历者可能都不记得了,只有寥寥几本记载当年事件的书籍里可能看见。 年轻人中只有极少数涉猎广泛的读书人,才有机会知晓这件事,譬如梁鹏。 于文龙的宅邸,就在东市之外,距离此地不过一坊之地。 梁岳迈过门槛,推开早就摇摇欲坠的大门,进入了商会内的杂乱庭院。 当时凤蝶提及于文龙送她的东西,想要去摸肩膀,这个小动作只有梁岳注意到。 后来的注意力更多都放在了破案上,也没有多想这件事,直到早间听梁鹏提及墨罗花的事情。 此前就曾经分析过,于文龙非得回到神都,极可能是有什么只有他才知道的东西要来拿。 连他的九鞅同党都不知道。 所以那些九鞅谍子才会干脆利落地杀掉凤蝶。 杀人灭口是出于谨慎,可这也暴露了他们根本不知道于文龙的秘密。哪怕仅仅是知道这样东西的存在,他们也不该如此草率出手。 毕竟凤蝶一死,线索就断了。 或许九鞅谍子之间的联系本就不紧密,否则一个落网都很容易牵出一串来,这些年的清除也不会如此困难。 那于文龙瞒着九鞅同党、豁出了性命也要回来取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梁岳踏入庭院之后,里里外外仔细寻了一圈,貌似没有什么藏东西的地方。当初商会成员被杀的时候,肯定也伴随着搜查劫掠,但凡是个箱柜之类的都被砸烂了。 难道于文龙压根就没有藏什么,又或者东西不在这里,亦或是此处另有机关? 那该怎么找? 梁岳站在庭院中,缓缓陷入沉思。 …… 假如自己是于文龙,那在凤蝶身上纹下那个标记是为了什么? 或许…… 是为了留下一个契机。 万一某天自己真的死了,而且来不及取走这里的东西,那凤蝶可能还有一丝希望找过来。 毕竟她是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能让自己感受到真情的人。 至于是出自真心还是假意,有什么所谓呢? 那藏在这里的东西,就一定是凤蝶能找到的。 这样就注定它不会太难。 像是梁岳在得知三首墨罗花的来历之后,直接赶赴了这里,若是有一天凤蝶发现了这个纹身的含义,她也很容易联想到。 可是这里的东西,又不能被别人找到。 凤蝶毕竟是妙音阁里的好姑娘,工种的独特性使得这个纹身的确有被别人看到的可能……而且可能性不低。要是于文龙死了,自己藏起来的宝物再被另一个同道中人拿了。 那他恐怕在阴曹地府的油锅里都要把头埋进去泡……实在太丢鬼了。 所以这个东西藏得也不能太简单。 它必须满足能被凤蝶找到、又不能被别人找到这两件事。 于文龙应该也没有给过凤蝶什么提示,如果他还活着,东西却被凤蝶拿走了,肯定也不能接受。 那要怎么做呢? 他的视线在院中四处扫着,想象着从于文龙的角度,有可能怎样安排。 凤蝶和别人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呢? 她爱钱、爱吹箫…… 忽然。 梁岳的目光落在自己的鞋面上。 这一整条街都多年无人打理,极为肮脏,院内更是积了厚厚的泥土灰尘。自己在这里转了两圈,鞋子就满是灰土了。 他再抬眼去看,最终锁定了侧堂内,一面靠墙的桌上掉落着一面残旗。本来应该也是三首墨罗花的商会旗帜,如今被火烧的没了一半,又只剩一颗钉子固定着,便半掩在了桌上。 梁岳快步走过去,拿起那面残旗。 上面什么也没有,可是梁岳却心中略微笃定,八成就在这了。 他和凤蝶的接触时间极为短暂,对她的了解也很浅显,可他知道凤蝶有一个特点。 她很爱干净。 当日自己的手仅仅是拿过炭笔又碰桌布,就被她训斥一番,要擦了手才行。 那么长的街走到这里来,再踏入这座庭院,鞋上、裙摆沾满泥土。如果是凤蝶,她的第一反应很可能是擦一擦。 可是这里又没有毛巾,唯一还算干净的布就是这面残旗,那她的目光极可能被这旗帜所吸引。 然后呢? 梁岳的目光上下仔细打量,很快又发现了一丝不对劲。 堂内地面上满是积年的灰尘,偏偏桌腿前方有两条直直的痕迹,灰尘要略微比周围薄上一层。 就好像…… 有人拖动过它一样。 且若有人俯身擦拭鞋面,那这里正好是她会注意到的地方。 梁岳握住桌腿,沿着轨迹的方向扯动。 呼—— 随着稍显沉重的木桌被缓缓拽动,桌子紧靠的墙壁下端,居然慢慢升起来了一部分!等桌腿盖住地上的轨迹,刚好露出一个够一人通行的洞口。 有密室! 果然! 这个发现使得梁岳颇为振奋,这说明他的推理过程完全正确。 他在外面瞄了一阵子,见里面好像是一个普通的地下室,狭小且黑暗,没甚特别。 他这才纵身一跃,跳了下去。 啪嗒。 落地之后,看清了屋内全部的陈设。 这里就像是一间小卧室,里面有桌椅,还有一张小床,只是全都陈旧不堪。他靠近那张老桌,上面还有用刀刻着的几句话。 “当年我就在这里,听着父亲母亲在上面被杀死。这一次我回到这里,发誓要让南人血债血偿!” 字迹潦草张狂,虽然没写名字,但是梁岳一下就想到了于文龙被捕时那张愤怒狰狞的脸。 难怪他为了报复胤朝,随时做好了死的准备,意志如此坚决。 原来他就是当初通北商会的后代。 当初通北商会的人被杀时,年幼的于文龙可能是躲在这里逃过一劫,之后不知经历了什么,才成为了九鞅的谍子之一。 梁岳又拉开桌子下面的抽匣,里面有一个锦布裹着的包裹,他将其取出,缓缓打开。 包裹中露出了四样东西。 一张银票、一张古怪的兽皮、一把乌木柄的带鞘长刀和一封信。 ------------ 第33章 收获 这就是你藏得最隐秘的东西吗? 梁岳心中不禁有些感慨。 于文龙住在离这里很近的地方,保证出现任何变故,他都能够先来取走这些物品之后再逃离神都。 可他偏偏是在跟随凌神将出征东海的时候作恶被抓,继而被发现身份的。 当豁出性命冒险回到龙渊城、又险些成功了时,却因为机缘巧合而暴露被捕,最终身死。 他把唯一的信息留给了自己的情人,可又没想到九鞅同党注意到了他们的关系不是一般相好,担心他泄露机密,早已做好了除掉凤蝶的准备。 最终来到这里,拿到他的遗物的,居然是梁岳这个一开始害他暴露的御都卫。 所谓天理循环。 还真的就是一种循环啊。 梁岳将包裹重新裹好,翻回地面,关好机关,把一切恢复原状,才小心翼翼地离开了。即使以后再有人来到这里,同样破解了思路,也不可能拿到这些东西了。 赶在宵禁之前回了家,钻进了自己的小屋,他才开始动手查看这几样东西。 最先拿起来就是那张银票。 梁岳不喜欢钱,他对钱根本不感兴趣。 之所以最先拿这个,是因为这个最容易看懂,就是拿起来看一下钱庄和金额就好了。 这张银票是永顺钱庄发的二百两面额银票,真假没有问题,应该是他给自己最终跑路时预备的盘缠。 整整二百两啊。 除了上次在甄家,这二百两已经算是他在这個世界见过的最多的钱了。 他小心的将其折好,生怕弄皱了一点,贴身放入胸口。梁岳打算也将这笔钱留作自己的应急之用,轻易绝不能动。 没办法,穷怕了。 二百两这个金额对于他们这个家庭来说,是足以称得上一夜暴富的程度了! 将银票收好,他又拿起那张古怪的皮。 这是一张残破且不规整的古皮,像羊皮、灯火下又泛着金光,巴掌大小、很厚实,拿在手里沉甸甸的。之所以说它奇异,是因为这东西看上去已经很古老了,一眼就能察觉到上面的沧桑感,可是当它露出来的时候,却还是能够闻到上面的血腥味儿。 皮张的正面有暗金色的纹路,拼凑起来隐约是一个“斗”字,又貌似与现在的字不尽相同,更像是符箓上那一种画符的图案。 最关键的是,梁岳看着它,总觉得能感受到一股要冲破皮张冲出来的意志,其中的道韵似乎极为强烈。 莫非这也是一幅藏着玄妙的观想图? 梁岳考虑了下,决定稍后再尝试着观想一番,先看下一件物品。 他取出那把乌木柄长刀。 这把刀看其起来也是十分古朴,应该不少年头了,下半截刀身沾了不少泥巴,都干涸了,于文龙也不说擦一擦。 上下看了一圈,都没有什么名字或者标记,他决定拔出来看看。 然后诡异的事情就发生了。 他左手握着刀鞘,右手握住刀柄,稍稍用力,刀柄纹丝不动,依旧稳稳插在刀鞘里。 “嗯?”他纳闷了下。 手上又加了几分劲儿,使出大春吃地瓜的力气。 “嗬……啊!” 最终梁岳用尽全力,居然还是没法将这把刀拔出。 “当真奇怪。” 他翻动着这把乌木柄长刀,入手很轻,看起来材质也不大值钱,怎么就这么难拔?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干脆带上长刀出门,走几步路来到了逄春家。 “阿岳?”已经下了值的逄春见到他来,立马出来迎,“怎么啦?” “帮我个忙。”梁岳把长刀递给他,“看看你能不能拔出来。” “嘿嘿,这小玩意儿,还不是轻而易……唔唔唔……”逄春接过刀,正想随手一拔,就发现手头发紧,居然真就拔不出来。 “等会儿啊,我换个姿势。” 逄春不服气,扎了个马步,双手拉开架势,卯足一身牛劲再度尝试。 梁岳坐在一旁的石阶上看他使劲儿,纯力量角度来说,比大春高一两个大境界的人都未必能强过他,要是他都拔不出来,就说明这把刀真不是自己可以考虑的了。 “啊……”大春正持续发力,突然响起嗤啦一声,旋即就听他惊呼:“开了!” “我看看!”梁岳立刻站起来,凑近一看,刀鞘依然严丝合缝,皱眉道:“哪儿开了?” 逄春声音闷闷地说道:“我裤裆开了。” …… 故事以大春夹着裆、用一个尿急的姿势跑回屋里而告一段落。 而那把乌木柄长刀,依旧没有拔出来。 梁岳悻悻回家,只好把这把刀暂且收起来,留待以后境界高一些再尝试。 不过这反而说明一点,就是这把刀绝非凡物。能被于文龙这般小心收藏起来的东西,果然都是有点玄妙在的。 梁岳最后打开的,就是那封信。 信封纸张看起来还很新,应该是不久之前才被于文龙放进去的,打开一看,字迹颇为娟秀。 “三思。” “展信平安。” “听闻你将要出征东海,纵使海月国小,亦不可大意。兵锋凶险,唯愿早归。” “近日鞅土寒冷,幻神峰附近已然冰封,百兽不至,传信艰难。九鞅的寒冬远非胤朝可比,酷暑时节又远比胤朝炎热,丛林旷野凶险、瘴气万年不消,当真比不过九州大地。” “可我生在此间,万般无奈。只盼冬日早过,春暖花开,还记得当年你我相逢之日便是春光三月,山青草漫漫。” “对了,上次提及的那件事,终于有了结果。那件东西即将出世,好似就在龙渊城南一片,顺着地脉流动,时有时无。几位祭司都曾尝试推演,终究无人能算到。我想换作神都问天楼或者玄门麻衣一脉的人,应该也无法确定位置。” “他们总想让我去帮忙,但我已经白了好多头发了,可不想掺和这些事情。我愿意留在幻神峰,已经是对九鞅最大的回报,祭司们对生命的轻蔑,我真的太厌恶了。” “若是九鞅与九州再无征战,世间人人皆可相爱,那该有多好啊。” “仙乐手启。” 梁岳上下看完一遍,将信纸折起,塞入信封之中,重新放好。 信中那个征战东海的“三思”,不必多想,自然是胤朝军中出过的最年轻的神将,如今正被力捧的凌三思。 寄信的时节是冬天,当时正是凌三思率军出征海月国的时候。 而那个“仙乐”,应该是一位女子,而且身处九鞅幻神峰,绝对不是凡俗之人。 幻神峰乃是上古之时楚圣从天界斩落的,后来被古鞅国当成圣山,现在也是九鞅部落共尊的存在,只有祭司能够生活在上面。 九鞅的祭司与胤朝的神官类似,都是天赋异禀的秘术师,百万人中难寻一名。 这样一位女子给凌三思写情书…… 信息量有点太大了。 只是此信又怎会被于文龙截获? 不过他确实是在凌三思账下行走,又是九鞅谍子,被他发现一些端倪也有可能。 藏下来可能是要留着以后拿来要挟凌三思或者那女子吧,毕竟两边都是位高权重之人,一旦被爆出通敌,后果可能非常严重。 “嘶……”梁岳忽然想到一个可能。 于文龙在军中已经被擒获,可他却能在押送至神都的路途中逃脱。尽管他修为不弱、阴险狡诈,有没有可能也是这封信里的内容起了作用? 这种事情还是不多想了。 反正他不打算掺和别人的事情,也没有要挟别人的心思。 这封信里除了这个八卦之外,最让梁岳注意的,还是那个据说即将要出世的宝物。 究竟是什么东西,能让遥远的九鞅幻神峰都如此上心、多番推演? 而且就在龙渊城南…… 又是城南,怎么城南最近这么热闹? 等等…… 如果这样说的话,这女子寄信的时间不正好是通天塔定址的时间?莫非二者之间还有关系? 梁岳莫名有种感觉,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好像是一张大网,把龙渊城南这一片团团包裹住。 “算了,不想了。”半晌,他笑着摇摇头,“反正有什么宝贝也不会落在我手里,除非它从我家地底下钻出来。” 翻看了一溜十三遭,其实有用的东西就是那一张银票,后面这几样暂时都没什么实际价值的样子。 诶,差点忘了。 梁岳取出那张斗字古皮,整理神识,尝试进行观想。 他将目光与神念集中在古皮之上,凝视着那个字,缓缓下沉…… 轰—— 只一瞬,其中的道韵好似洪流一般冲过来,不,是如同山崩海啸!这是一百幅功法观想图加在一起都不足以媲美的强度。 来得好强烈,梁岳的耳畔甚至都有呼啸声。 突然。 他的意念出现在了一片混沌漆黑的空间里,也有可能是这个世界并非如此,而他的神识不足以演化全貌。 黑暗中,有一个洪钟大吕般充满威严的声音响起,如雷剧震。 “斗!” 又是轰的一声,梁岳两眼一黑,干脆利落地晕了过去。 …… “年轻人,欢迎进入九秘之境。” ------------ 第34章 再查 “啊……” 梁岳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他只觉后脑像是被人打了一棍,生疼。 之前观想剑域游龙身法之时,虽说也曾经透支神识,可也没有如此严重。只能说这张古皮所含的道韵,实在太过可怕了。 仔细回想,他昨晚好像什么都没观想出来,只是隐约见到一片混沌,还有一个人对自己说了句话。 说欢迎什么的。 看来这个东西还是要留待以后再尝试,自己现在的神念去观想,有点小马拉大车的感觉。 属实力不从心。 他正想将这几样东西收起来,忽然发现一点不对劲,“咦?” 抬起手来,他发现手掌心隐约多出了一个“斗”字纹路,呈淡淡的金色,似乎还和自己的神宫有着丝丝缕缕的联系。 怎么回事? 这自然是和那张古皮有关,只是不知是好是坏,梁岳尝试着以神念去催动。 轰—— 金色纹路陡然明亮,像是燃烧的炽焰一般! 而他的周身气血迅猛运转,忽地快了百倍,立刻就有烟气散发缭绕,汹涌战意充斥心头。 梁岳赶紧停止催动,收束神念,掌心那纹路也彻底消失。 好家伙。 这么一会儿快把自己一身的气血烧开了。 这個东西的作用,好像是能让自己的战力在一瞬间内得到爆发,甚至提升一整个大境界? 可它对身体应该也是有害的,毕竟这样战斗稍微持久一点就必然要透支。 莫非,这就是观想这张古皮带给自己的神异? 梁岳将它包裹起来,贴身放好。 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但这东西绝对非比寻常,可以等修为高一些再参悟。 至于那把拔不出来的乌木柄长刀,梁岳就把它和信一起藏在了床头下方。古皮只是还不知道怎么用,这个东西是真不知道有什么用。 将家里都收拾好,梁岳才整理好衣装,去往驻所。 路上他还不禁在想,要说这于文龙还真像是什么故事里的主角,背负深仇、立誓报复,归来以后改头换面,暗藏秘宝。 只可惜这厮太沉不住气。 反倒都便宜了自己。 头晕脑胀地来到驻所,就发现逄春和陈举同样一脸疲惫。 三个人并排坐在驻所外的门槛上,六只黑眼圈明晃晃的一排。 “我是昨晚修炼透支了神识,你们又是为什么?”梁岳好奇问道。 陈举讪笑了下,“我想着红袖坊离驻所比我家近,为了上工方便,昨晚就住在了红袖坊。” “原来是为了上工方便啊。”梁岳笑道:“可真是敬业。” “是啊。”陈举困顿地点点头:“满满的敬业。” “哈——”逄春打了个哈欠,困唧唧说道:“我失眠了。” “啊?!”梁岳与陈举齐齐大惊。 大春会失眠? 这恐怕是比公鸡下蛋、日头西出、陈举戒色、六月飞雪都更不可思议的事情。 要知道,这厮可是随时随地都能站立睡着,闭上眼就是一匹马。 这种人也会失眠? “我也不是睡不着,就是一睡着就又做梦,现在那个白胡子老头儿不叫我打他了,他说……”逄春一脸苦相地讲着,“轮到我了。” “然后他就打了我一拳,我一下就醒了,再睡着又是一拳,这一晚上醒了好几百次吧。” …… “会不会是冲撞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陈举忽然站起来,厉声道:“老头儿!不管你是谁,马上从大春身上下来!” “应该不会,他这一身阳气比日头都旺,鬼要撞上他都得想报官。”梁岳摇头道:“是不是和观想功法有关系,梦里的老人在帮你修炼?” “也有可能。”陈举点头道:“听说以前有个姓萧的,就是捡了个宝贝,里面藏着一个前辈的元神,一路帮他变成了顶尖强者!” “那我去跟他交涉一下,看看能不能让我先好好睡一觉再变强。”大春嘟囔着,自己跑到驻所角落,想要偷偷打个盹儿。 陈举正想也寻个理由偷溜。 一回身,就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他的神情立刻变得谄媚起来,“凌捕头,好久不见啊,我都想死你啦。” “滚。” “诶。” 又是一场干脆利落的对话。 来到福康坊驻所的,正是上一次见过的新晋女捕头,凌元宝。 她依旧是一身黑红相间的刑部官衣,身姿婀娜,细腰长腿,长发在脑后束着,背着那一杆布包的长兵刃。 见到梁岳出来,她立刻迎了上来,眉开眼笑道:“太巧了,到这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你。” 嗯…… 梁岳看看旁边的陈举,一时间不好判断他是什么生物。 凌元宝继续道:“我就是来找你的!” 梁岳眨眨眼,“凌捕头有事?” “不错。”凌元宝拉住他,道:“咱们借一步说话。” 陈举在后面招呼道:“这里又没有外人,伱们俩防什么?” 又来到那个驻所外的小巷子里,凌元宝才道:“我想请你帮我的忙。” 梁岳便道:“那凌捕头请说便是,我要是能帮,一定尽力而为。” 凌元宝便开始倾诉她的烦恼。 原来她是个新上任的捕头,不应该有机会办什么重案的,可谁知上一次六品官被杀案,突然就交到了她手上。 她原本是大为欣喜,认为自己是受到了器重。差事办得也不错,虽说没有破案,可是也查获了几万两的赃银。 但很快她就发现,事情好像有点不对。 原本六品官被杀应该是一件会被皇帝注意的大事,可这大量赃银的发现将事情引向了另一个方向。 左相梁辅国直接上书,要求让刑部介入彻查此案,皇帝当即同意。 刑部的全部力量就都投入到了查工部贪腐去,原本的那件甄常之被杀案,倒是没有几个人注意了。凌元宝依旧负责这件案子,可是她在刑部之内都找不到什么助力,上司也没有多余的支持给她。 甄常之究竟是怎么死的,好像根本没有人在乎! 凭她自己东奔西走,也没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看着同僚们接连取得收获,而自己这个一开始的功臣反倒成了边缘人,凌元宝不禁有些焦急。 这时候她想到了梁岳。 如果说有谁是和她一样想要找到真凶,并且还有点脑子能提供帮助的,大概只有这个御都卫了。 梁家兄弟身上还没洗脱嫌疑,不查出真凶,他们始终要有顾虑。 这也是事实,如果可以的话,梁岳很愿意帮她查出真凶。 听她说完,他便欣然应允道:“可以,那凌捕头先给我说说,这些天你们取得了什么新进展吧?” 说罢,就见凌元宝脸色一红。 她犹豫了下,憋出一句:“毫无进展。” 好么。 敢情您努力这么多天和白玩一样。 梁岳简直都要怀疑凶手是不是就在刑部里面了,不然怎么就把这么大个案子交给这样一个菜鸟捕头? “我又搜查了几次,没有什么别的线索了,你说的信也没找到。又打探了一下甄常之的人际关系,他几乎没有人情往来,更别提与人结仇……”凌元宝微微歪头,“我也是确实没什么办法了,才会来找你的嘛。” “那本册子呢?”梁岳问道。 他记得当日甄家墙体内,除了藏银外,还锁着一本账簿似的书册。 “那就是一本普通的账簿,记载的是甄家的日常开销,我找了几个刑部的账房看,都没有什么线索。”凌元宝道。 那本账簿一度被当成是甄常之贪腐的罪证呈上去,可是几经审查之后没发现什么特别之处,便又丢回了凌元宝这里。反正甄常之被杀案现在由她全权负责,证据也都由她管理,再没有别人关注了。 梁岳蹙眉:“不对。” 这根本不符合常理。 一本没有任何问题的账本,甄常之为什么要锁的那么严实,还把箱子和钥匙分别藏起来? 想了想,他问道:“能把账簿给我看一眼嘛?” ------------ 第35章 灵崖三榜 “喏。” 凌元宝既然求人帮忙,倒是一点也不藏着掖着,直接就将梁岳带回刑部,把那本账簿从上锁的柜子里取了出来,顺便把卷宗一起搁在了他跟前。 梁岳倒是也发现了这位凌捕头的优点,那就是听话。 或者说是用人不疑。 毕竟他现在还没完全摆脱本案嫌疑人的身份呢,直接就把证物和卷宗全交摆这了。然后就坐在对面双手托腮,一副完全托管的架势。 梁岳也不多废话,坐下开始翻看那本账簿。 账册并不厚,上面记载的就是一些甄府的日常支出,略有些零碎,大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甄主事除了俸禄之外也没有别的进项,所以看起来也不复杂。 甄府的日常开销属实很节省,除了父子俩和老门房的吃穿用度,还有甄小豪在书院的开支,基本没有什么别的了,也确实是完全没有任何人情往来。这薄薄的一本册子,就记录了近几年时间的所有账目。 虽然薄,梁岳却看得很慢,好像要把每一个字都仔细认真地看清似的。 过了会儿,凌元宝觉得有些无聊,便问道:“我能帮什么忙吗?” “帮我倒杯水吧。”梁岳头也不抬,十分自然地说道。 “诶?”凌元宝歪歪脑袋,感觉哪里有些不对,但是看他心无旁骛的样子,还是起身去给梁岳倒了一杯茶来。 半晌,梁岳方才翻看完毕,放下账簿,呼出一口气,道:“账目收支都对得上,这点鸡毛蒜皮的实物也没什么核对的必要了,看起来还真是没有任何问题。” “你也看不出问题啊。”凌元宝略微有些失望。 “没事,我再翻翻卷宗。”梁岳微笑道:“这种事急不得的。” 虽然他算是这场凶案的亲历者,可还是有很多刑部的后来调查他并不知情,便又看了一遍卷宗。 案件现场的调查没什么好说的,经过他上一次的推理,已经确定了行凶者是武道高手,高来高走完成了凶案。 想从现场锁定凶手身份是不可能了。 他重点关注的是对甄常之人际关系的调查。 那位死前曾经找过他的刑部主事廖仲春也接受了讯问,说自己去找他就是简单聊了聊近况。二人自幼同窗,感情笃厚,每隔几天便会这样简单碰个头。 至于梁岳提到过的那封信,他完全不知情。 在他这里,基本是没有任何线索的。 可甄常之也没有任何的仇家,他身为工部主事,负责的是审核工程图纸、稽核造价的工作,多年来一直兢兢业业。 但凡有一点不对劲,也不会有如此清廉的官声。 坐在他这个位置,难免也会招惹一些人,的确曾有人告过他收受贿赂,抬高造价。可多次调查后,发现他根本没有和任何人有过私下联系,这些根本都是诬告。 他太干净了! 看过一遍卷宗的人可能都要怀疑……甄常之那几万两白银是不是某一天走路捡到的? 亦或有人趁他睡觉砌到他家墙里栽赃嫁祸的? 一番查看之后,梁岳放下书卷,揉了揉眼,然后抬头道:“暂时确实看不出问题,等我回去仔细想想吧。” “好吧。”凌元宝似乎也不抱什么希望了,说道:“原件你不能带走,不过可以允许你誊抄一份。” “不用。”梁岳笑着指了指脑袋,“都在这里了。” 凌元宝眨眨眼,“啊?” …… 梁岳并没有夸张,经过方才仔细的一番查看,甄常之的账簿和卷宗已经都在他脑海里了。 据说修行到了极高境界,神识强大以后,会有过目不忘的威能。或者是修炼神魂的秘术师,在较早境界也会有这般本事。 而梁岳自然和这些不沾边,只不过是一点微不足道的备考小技巧罢了。在当初看书的时候他就发现,只要把每一句话都在脑海里重复一遍,就可以做到过目不忘。 不过他把这個技巧分享给其他人时,大家普遍都觉得不大实用。 回到驻所的时候,发现所有人都围在一起,热火朝天的讨论着什么。 “怎么了?”梁岳纳闷地问道:“今儿也不是发月俸的日子啊?” “灵崖三榜又有新变动,神都各大酒楼都挂出来了。”陈举回过身,递给他一个小册子,上面一看就是谁自行抄录的潦草笔迹。 “灵崖三榜?”梁岳接过的同时问道:“你们关注这个做什么?” “这不是明年就要夺城之战了嘛,大家就都关注了些。这个时候的榜单有一丝变动,都要引起讨论的。”陈举解释道。 “对哦。”梁岳这才了然。 灵崖三榜是人间江湖的一桩盛事。 在南海有一座灵崖岛,岛上有一座高耸山峰,有一面山壁极为平整,表面俱是光滑温润的玉石,规模惊人,价值难以估量。 这座岛的主人自号“无不知”,没有人见过他的真容,可是每个在灵崖岛撒野的人都会受到他的惩治。 每个月初一,灵崖的玉石山壁都会大方光芒,上面会出现无不知推演算出的三个榜单。 “通天榜”排列人间境界最高的强者。 “幼麟榜”排列二十岁以下境界最高的的年轻天骄。 “仙物榜”排列世间至宝,诸如神兵、法器、灵植等俱在其列。 最近几十年,有越来越多的好事者前往灵崖岛观摩,并定期抄录三榜传回九州大地。经过诸般比对,竟发现南海无不知的推演从未出错。 固然也出现过榜上有名者以下克上的事迹,可此榜本就是依靠境界排列,并不能直接说明战力。 神兵、丹药、符箓、阵法……这诸般外物;还有修行的特性,譬如肉身脆弱的秘术师被武者近身;甚至是当天的身体状态,都有可能影响战力高低胜负。 但境界是实打实的,高就是高。 渐渐的这份灵崖三榜就成为了人间江湖上最具公信力的榜单。 不过这种事只在江湖人之间传得广,梁岳才踏上武道修行没多久,又在公门任职,之前只是在茶楼酒肆听人闲谈讲起过,这还是第一次看见榜单内容。 对于这种事情他向来不太关注,不管上榜的是谁,反正终归不会是自己。 不过陈举既然递了过来,他便搭眼一看,上来便是通天榜。 “通天榜第一,祝人王。” “咦?”他问道:“通天榜的榜首不是神仙境?” 世间三大神仙境,九鞅武神阔牧野、胤朝大神官北落师门、掌玄天师陈衍道,孰强孰弱不好说,可哪一位都不是神仙境下可以碰瓷的。 这一点绝对毋庸置疑。 “嗨,你连这都不知道。”陈举道:“神仙境不上榜的呀,既成神仙境、不在五行中,通天榜排列的是那些走在通天路上的人,而神仙境已经在天之上了,南海无不知肯定推演不出来。” “原来如此。”梁岳点点头。 “所以祝人王这个榜首,其实就是天下第四。”陈举竖起四根手指道。 梁岳道:“难怪霸山贼寇难以对付。” 祝人王的大名自然无人不知。 霸山贼寇雄踞凉州十余年,几乎自成一国,贼首便是祝人王、顾人雄、陆人仙三兄弟。他们在朝廷的悬赏金个个都是天价,也全都是通天榜上人物。 能让兵部那么多大佬束手无策,肯定是有不俗的本事。 通天榜第二名是北派武僧领袖、积雷寺住持韩龙骧。 这位曾经匹马闯神都,挑落武安堂十二位神将,也是个绝世猛人,排第二毫无争议。 朝廷这边排名最高的,乃是当朝国师。 “通天榜第七,李龙禅。” 胤朝国师信徒无数,仇恨他的人同样无数,可无论对他是褒是贬都绝对认可的一点就是修为强大。 榜上一共就七十二个位置,囊括了天下武者、三教炼气士、秘术师,不可能有任何凡俗之辈,个个都是响当当的大人物。 偶有几个没有显示真名,而是以绰号代之。 这是其人本身就隐藏了身份,没有以真实姓名闯荡江湖,南海无不知也不会将其暴露。 这一点做得也相当人性化。 毕竟不是每一个强者都想让人知道自己有多厉害。 扫过通天榜,梁岳又看向幼麟榜的二十岁以下天骄,这里就都是他们的同龄人了。 “幼麟榜第一,冯南绝。” 又是一个耳熟的名字。 据说是武神阔牧野的亲传弟子,六岁就能手撕虎豹,跟随武神修炼十二年,想必未来又是九州强者的宿敌。 看他的名字就能看出来,他对南国胤朝的态度不是那么友好。 “幼麟榜第二,齐应物。” 这个名字梁岳貌似也听说过,好像是剑道书院梅字科的大师兄,也是四大世家之一的齐家子弟。 “幼麟榜第三,邬骑龙。” 这个就不知是何方神圣了,年少天骄不比成名强者那般稳定,突然冒出头来一个也是很正常的。 虽然都是同龄人,可是对于他们来说,幼麟榜有名者也像天上人物,也不会有什么交集,所以他就大概一扫而过。 唯一让他逗留久些的,是第四名。 “幼麟榜第四,闻一凡。” “闻姑娘这么厉害啊?”他不禁说道。 “嘿嘿。”陈举笑道:“而且御剑一脉是玄门杀伐第一,论真实战力,上面三个未必能赢她。” 想起她那一剑西来的凌厉,梁岳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我都不敢想,要是我能登上幼麟榜,哪怕就是个末尾。”陈举艳羡道:“那到时候向我投怀送抱的美女恐怕数都数不过来,我白天三个、晚上四个……不,白天四个,晚上三个……” “确实可惜了。”梁岳笑道:“要是有个人间好色榜,你绝对是榜首。” 幼麟榜只有三十六人,再翻过去,就是仙物榜。 第一个名字就让梁岳的瞳孔收缩,神情略微讶然。 “仙物榜第一,九秘天书。” ------------ 第36章 这何尝不是一种…… 九秘天书? 如果是之前,这个名字不会让他有什么触动。人间第一仙物,和我一个小小从卫有什么关系? 可是昨晚那个听到的声音,分明说了九秘之境什么的。 不会吧。 于文龙……不,龙哥,你不会搞这么大吧? 心脏砰砰跳了两下,他略微平复,又不动声色地问道:“这個九秘天书是什么?这么厉害的。” “具体干嘛用的我也不知道,只知道自从有仙物榜以来,九秘天书一直位列榜首从未动摇。听说这天书可能有九份,九张合一之后才是人间第一的绝顶仙物。”陈举道:“不过可以确定的是,能写在仙物榜上,此物就定然为人所持有。若是深藏某处未曾出世的,是不会将其收录上榜的。” “这样啊。”梁岳颔首。 “像这个……”陈举点了点下一个名字,“就是这一期灵崖三榜最大的变动。” “仙物榜第二,悟道树。” “在人族历史上最重要的圣人有三个,远古时期李圣开天,打破了世间修行的桎梏;上古时期楚圣辟地,开拓出了九鞅大地,还斩落了伴随十大仙种的幻神峰;三千年前庄圣定乾坤,结束了人族暗黑的一万年,建立了人间王朝与玄门八脉的秩序,延续至今。” “而楚圣斩落的十大仙种里,公认最强的就是悟道树。”陈举面容崇敬道:“据说仅仅在此树下驻足片刻,人都能变得聪慧;若是能取下一片叶子泡茶,喝了直接资质升华;要是能日日伴随此树灵气修行,悟性无与伦比,神仙境都会有所裨益。” “三千年前的大战中,悟道树遭到损毁,据说是被另一仙种祝融子引发的神火灼烧,树身毁坏,树魂遁入大地,此后一直杳无音信,仙物榜上也未曾记载。” “而这一次悟道树重新登上仙物榜,而且一举冲上第二宝座,大家都觉得是悟道树魂修复自身,已经再度现世了!” 这又让梁岳想起了此前看到的信上的内容。 那所谓龙渊城南将要出世的宝物,会不会与此有关? 不过这个他也无法求证,只是一些无端的猜测罢了。 将一切都暗自留心,而后他笑着摇摇头:“这些都离我们太遥远了,怎么也影响不到我的一个月几百文。” 闲聊几句,那边有人叫道:“梁岳,胡统领叫你。” “诶?” 自从上次听说他练成云龙九现,老胡激动不已,一度想要倒反天罡。之后梁岳来驻所都躲着胡铁汉走,生怕他再打什么诡异的小算盘。 今天老胡突然主动叫他,实在是让人有些忐忑。 “胡哥,你找我啊。”梁岳讪笑着走进来。 “小梁啊。”胡铁汉的络腮脸上满是笑容,“听说你弟弟考上剑道书院了,恭喜啊。” “谢谢胡哥。”梁岳礼貌点头。 胡铁汉又道:“你们老梁家有这么一个优秀的读书人继承香火,若先人泉下有知,应该也足够满足了。” “应该是吧,小鹏他确实优秀。”梁岳不知道他打的什么算盘,只能心虚虚地应着。 “你说,既然伱弟弟继承香火已经够了,你如果做个上门女婿,你家里应该不会不同意吧?”胡铁汉终于图穷匕见,表明了他的真实用意。 “嗯?”梁岳顿时警觉,抬眼直视着他,“胡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是这样,嘿嘿。”胡铁汉笑道:“我有个侄女,容貌与我有七分相像,可谓是貌美如花。她年龄与你相仿,家资丰厚,若是叫你做个上门女婿也不辱没。你嫁过来以后可以不改姓,但是以后一样是我胡家的人,你看这个办法……” “胡哥!”梁岳猛地跳起来,“我突然想起我家还煲着汤,我去看一眼。” 话音未落,身形已经在驻所外了。 想必那剑域游龙身法即使练成,施展开大概也不过如此了。 好家伙。 现在还想让自己当赘婿了。 他都不敢想,和老胡长相酷似的女子得有多么如花。但凡多问一句,都是对他一脸络腮胡的不尊重。 …… 天黑时分,梁岳又站在院子里练功。 上一次对《剑域游龙身法》的观想虽然失败了,结束以后他感觉自己的神识也有了一点进步。 神识的修炼有点类似于体力的增长,都是在透支突破极限之后,就会有一些进境。这就是观想境多修炼功法的意义,也是这阶段修为增长的方式。 这一次,他凝视着那幅观想图,很快又沉浸到了那片山海之中。 依旧是稳坐在碧湖边的青衣道士,双目一开,日月失色。 轰—— 漫天剑海再次从湖中升起,呼啸而过,撼动天地。而白龙的身影在剑海之中穿掠,不受一丝侵袭,好像他与那无尽的剑海融为一体。 梁岳隐隐若有明悟,最重要的不是白龙的身形,而是每每在它移动之时,天地乾坤似乎都会随之发生微弱的抖动。 这是道韵的力量,也就是天地的规则。 借助它,哪怕再狭小的一丝缝隙,也可以遁入其中,广阔天地、任我遨游。 这就是游龙! 咻—— 当道士发动第二剑,全力催动起剑域时,漫天光影中几乎看不见任何东西,只能看到一缕白光在浩荡的剑气之中,随时都会被淹没,可始终不曾消失。 梁岳的神识努力追随,也只能看清一道模糊的影子,眼看着道士又要全力催动出第三剑。 就在他努力追寻的时候,突然脑海又是一阵刺痛。 神识再度枯竭。 “啊……” 梁岳再度仰面躺倒,感到一阵眩晕。 良久,他才清醒过来,尝试着将右手缓缓抬起,嗤。 一刀挥出,缕缕白气伴随在刀刃两侧,看上去有淡淡的凛冽之意。 通常武者是到了第四境罡气境,才能做到劲气化罡,离体进行远程攻击。不过有一些法门可以让人提前凝聚劲气,达到同样的效果。 剑气便是其中之一。 方才在那漫天剑域之中,观想者的神念虽然主要集中在变化无穷的白龙身上,可对于周遭的剑气,多少也会有一些涉及。 对别人来说可能只是些许道韵背景,对于梁岳来说,这却已经足够了。 很多人觉得剑气是炼气士剑修的专属,其实不然,武者领悟到那股锋锐之气脉,一样可以剑气外放。 这一刀挥出,他突然笑了笑,用刀来施展剑气,这何尝不是一种…… 不。 他笑的是自己身法还没完全掌握,反倒是捎带手把那漫天剑气参悟了几分,确实有趣。 虽然学的是剑气,可施展出来应该叫刀气才对。 这样想着,他翻手又是一刀。 嗤—— 白芒掠过,黑布飘飞。 定睛一看,原来是自己的衣袂被刀气片片割碎。 他虽然能施展出刀气,可却没有控制好,导致锋锐溢散了。主要原因是今日神识失守,方才的观想消耗了太多。 又透支了。 “唉。”梁岳深深叹了一口力不从心的气,垂下头来。 看着地面的碎布,他突然意识到不好。 坏了。 这可是娘亲前两天新扯的布,给他做了这一套衣裳,是庆祝他立功转正的。 没穿几天呢,就让他给割碎了。 李彩云是做裁缝的,手艺好,给梁家三小只做的衣裳向来好看,他们平时也都很爱护。平时弟弟妹妹不小心他还要说几句,没想到今天自己成了熊孩子了。 对他们这种人家来说,布匹衣裳还是颇珍贵的。 不过还好…… 他突然想起自己身上还带着那二百两银票,有这笔钱兜底,这点破布就算不得什么了,也不至于太难过。 那二百两虽然不会花,可是想到就会让人觉得安心。 现在就是需要思考一下,要用怎样的借口才能让娘亲不发火。 “诶,等等……” 突然,看着那些布片,梁岳好像又想到了什么。 “布?” ------------ 第37章 金丝绸 翌日一早,梁岳到驻所点了个卯,立刻就跑到刑部衙门去了。 又是一次城南到城北,见识着龙渊城的天街两侧从简陋到繁华,再从繁华到庄严的转换,每一次走这条路都感受颇深。 南城确实穷啊。 通天塔的建立要是能让南城繁华起来,倒真不失为一件好事。 可是那些人,像龙牙帮与甄常之那样的人,却在利用自己手里的权力,想要将这些红利也侵吞入囊中。 只有贪婪二字可以形容。 甄常之的死或许真的是一个契机。 这样一想,他省吃俭用大半生,贪来的钱一两也没花,全都回到国库了。若是借着他的死,还能将其背后的利益网拔起。 那他这辈子还真是一个有益于国家的人。 只不过是以一种颇为被动的方式。 “凌捕头,我发现甄家的账簿哪里不对了!”来到刑部衙门,他第一时间找到了凌元宝。 “啊?”凌元宝顿时满眼放光,“你想到了?” 昨天本以为梁岳失败了,这令她印象深刻的御都卫神奇不再,凌元宝都要绝望了。想不到他说回去想想,真得能想出结果。 “我来指与你看。”梁岳又叫她翻出了甄家账簿。 “甄常之号称两袖清风,甄家的吃穿用度也极为清贫,唯有一处有些奇怪。”他翻开账簿中的一页。 上面记载着一项甄家购买布匹的支出:五百文购入花布一匹,二两银购入金丝绸十尺,制作衣物。 “哦……这里啊!”凌元宝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但是过了会儿,她又歪过脑袋看向梁岳,“这怎么就奇怪了?” 梁岳解释道:“你们可能不懂穷人的日子,以甄家的吃穿用度,花几两银子购买如此昂贵的绸缎,和其它花销是很不相符的。” 他昨夜看到自己不慎砍碎的布料,感到一阵心疼,这才突然想起,甄家的境况同样清贫,为什么却能购买如此昂贵的绸缎? 这完全有悖于甄常之经营的人设。 事出反常,必有缘由。 “可是……”凌元宝想了想,道:“他身为朝廷官员,万一有什么场合需要穿得体面些……或者逢年过节给孩子做一套好衣裳,不也是正常的吗?而且就算再不符,也就是二两银子的事情啊?” “不止。”梁岳又翻动几页,翻到第二年的下一处。 又有关于布匹的记载:六两银购入金丝绸三十尺,制作衣物。 再翻动下去,每当有关购买布匹、制作衣物的账目时,都会杂着一笔买入金丝绸的开支。 “你们搜查甄家时,可曾发现这以所谓金丝绸制作的昂贵衣物吗?”梁岳问道。 “确实没有。”凌元宝仔细回想,摇了摇头,忽然又道:“啊!甄常之的尸首被发现时,上吊用的绳子就是一段嵌入金丝的绸缎,出现在甄家有些奇怪,当时还以为是凶手带过来的。” “而且最重要的是……”梁岳又翻开那一本卷宗。 “这?”凌元宝逐渐露出惊讶的神情:“每一次甄府购入金丝绸的时间,都是在他经手某個工程的后一个月!” 在察觉金丝绸有一丝违和以后,梁岳在脑海中将卷宗上的时间线与购入金丝绸的时间线做了一下对比,果然发现了这个不似巧合的端倪。 “如果我猜测没错的话,那金丝绸在账目中极可能是种指代,是某种代替钱财的事物。”在凌元宝张大嘴巴的时候,梁岳持续输出道:“或者这就是甄常之收受的贿赂!” …… 凌元宝在证物中翻了翻,将吊着甄常之的那一条绸带也翻了出来。 那是一条内里嵌着金丝的红色绸带,有几尺长,摸起来做工绵密、质感上乘,一看就是极昂贵的布料。薄薄的一条却能承着那么一个大活人,说明质量绝对过硬。 梁岳道:“这种布料我从没有见过,看起来工艺很独特。” “我也是。”凌元宝紧跟着点点头。 “现下我们唯一的突破口,可能是找到这条金丝绸的来历了。”梁岳又道。 在甄常之经营的看似完美的一切之中,这是唯一有些不对劲的地方,他们必须继续深挖下去。 “可是要去哪里找呢?”凌元宝问道:“甄常之已经死了,他的账簿里也没有写明。” “或许有一个人知道……”梁岳轻轻一笑。 甄常之死后,因为始终没有调查清楚家中赃银的来历,对工部的调查也没有结束,所以甄家人也都被关押在刑部大狱里,持续地给他们压力,希望他们有一天能说出有价值的内容——其实也只有甄小豪与老门房两人。 凌元宝带梁岳下到阴暗的大牢内,周遭潮湿恶臭的环境,令他闻之皱眉。还不时有惨叫声从深处传来,随处可见的刑具上都是斑斑血迹。 在这种环境里,被连唬带吓多日,即使没有严刑拷打,人的精神状态也很难正常。 当梁岳看见甄小豪的时候,这个霸凌同窗、嚣张跋扈的官二代,正在地上抠土玩儿呢。 见到梁岳过来,甄小豪猛地窜起来,指着他狂叫道:“我爹是他杀的!我爹一定是他们杀的!放了我,放了我吧!啊啊啊!” 两人理都懒得理他,径直走了过去。 为了防止串供,老门房被关押的地方距离甄小豪的牢房很远。 老头儿看起来稳定多了,坐在那呆呆地看着牢房大门,不知道是不是职业习惯。 他便是梁岳要来找的人。 “大爷!”梁岳在牢房门外,冲着他挥了挥那段金丝绸,“你知道这段金丝绸是在哪里买的吗?” “啊?”老头儿一愣,“金什么绸?” “这段金丝绸!”梁岳喊道。 “金丝猴儿啊?”老头儿大声回答。 “得了吧……”凌元宝一捂脑门,“我们审这老头儿的时候也是这样的,耳朵聋、人也糊涂,根本没法交流。” “这样啊……”梁岳背过身,压低声音对她道:“别的他不知道就算了,要是这金丝绸的来历他再说不出来,留着他也没用了。要我说,你们不如就把谋杀主家的罪名安给他,直接把案子了结了算了……” “是啊,也只好这样了。”凌元宝小声道,“原本还想他说出来就放了他,看来全推到他身上也行,反正他年老昏聩,估计上了公堂都不知道在干嘛。” “隆盛布庄!”尽管二人说这话的时候声音跟蚊子也差不多,老门房伸着脖子探了两探之后,还是立马尖叫道:“这金丝绸是隆盛布庄送来的!” “呵。”凌元宝冷笑一声:“他还真是装的。” “是吧,我就说这老头儿记性未必比我差。”梁岳也道。 原来在来这里之前他就猜到老头儿有可能会装傻,提前和凌元宝商量好了小策略。 老门房摸着脑袋:“哎呦,我这耳朵呀,就是一阵儿一阵儿的。” “都这份儿上了,咱就别装了大爷。”梁岳笑道道:“说说具体怎么回事儿吧。” “嘿嘿。”老门房讪笑两声,说道:“具体我也不清楚,就是记得八年前九月十二号、六年前四月三号、五年前七月六、三年前四月二、去年八月三……都有专人到府上来,给老爷送上一段布匹,就是这金丝绸。老爷什么珠宝古董都不喜欢,就对这段布爱不释手,常放在手里把玩。书房里这一段,就是他常留在手边的。” 梁岳又问道:“那隆盛布庄在哪里伱知道吗?” “这个我真的不知道,我从来没去过啊。”老门房摇头道:“我老了,糊涂咯,也只记得这么多了。” 梁岳由衷道:“大爷,你太谦虚了。” 他认识的一些年轻人,譬如逄某、陈某之流,记性都未必赶得上一个好老头儿,跟眼前这个一比更是不用提了。 只能说人家就是干这个的。 出了大牢以后,凌元宝干劲满满,束在脑后的马尾一跳一跳的,看来是第一次感受到查案的乐趣。 “隆盛布庄!”她挥舞着拳头,“我这就去查清楚它在哪里!” …… 二人走出刑部大牢的时候,忽听得铜锣声响,正赶上前方一骑开道净街。 后方两队带甲轻骑护卫着中央一辆四匹高头大马并排的车驾,声势浩大,队伍缓缓朝刑部衙门行来。 前方一骑到了衙门口,翻身下马,高声道:“左相大人到——” 这是左相梁辅国的车驾? 难怪…… 梁岳轻笑道:“好大的排场。” “诶?”凌元宝则是轻疑一声,“左相大人回来了?” ------------ 第38章 我姓陈 车驾来到衙门前,自有人帮忙掀开布帘,露出一双凌厉的眉眼来。 朝野间不喜梁辅国的人,常说他是鹰视狼顾之相;而左相大人的支持者,则说此乃嫉恶如仇之态。 总之,梁辅国就是这么一个让人望之则生畏的存在。 他的双眉高挑如剑,眸光犀利冰冷,四十许岁年纪,在胤朝历代相位之中都算得上极年轻,正是年富力强之时。身着朱紫团花,束金玉带,已是位极人臣。 一弯腰,走出车厢,早有胡凳备好,等他下车。背后悬着一把金色镰刀的蒙面护卫站在那里,目光沉凝。 而方才喊话至今,不过转眼的功夫,刑部大小官员已经在门前列队候好。 他们内部流传着一句大逆不道的话……刑部衙门口里,即使皇帝陛下来了,也未必有左相大人这般权威。 “左相大人。”刑部尚书耿寿功带头,众人齐齐施礼。 “不必在这,都忙各自的去吧。”梁辅国淡淡说了一句,又看了一眼耿寿功:“你随我来。” 言罢,袍袖一拂,迈着四方步踏入其中。 耿寿功肤色黧黑,面目深沉,亦步亦趋地跟随在上官身后,一路来到他自己的衙署正堂之内。入室之后,也是梁辅国坐在案后,他在案前站立回话。 左相背后的蒙面护卫则守在门外。 刑部尚书已是二品大员,国之重臣。可眼前这位在时,耿寿功却每每恭敬无比。 “最近案子办得怎么样?”梁辅国开门见山,直接问道:“我去东海犒军这几日,拿到了多少进展?” “下官指挥刑部衙门昼夜追查,已经拿下工部郎中一人、员外郎两人、主事四人、令史七人、行走官员五人,以及其余有牵连各部官员十余人。”耿寿功答道。 “不够。”梁辅国只说了两个字。 耿寿功后背微微出汗,躬身道:“卢家经营工部多年,上下铁板一块,即使入狱者也绝不向上揭露。这案子又是诸司监管,没法严刑逼问……” “呵,难怪卢远望始终一言不发,这么沉得住气。”梁辅国笑了一声,“那就继续查,我倒要看看他能忍到什么时候?” “左相大人,工部虽然没有异议,可龙虎堂那边好像有些声音。”耿寿功压低嗓音,道:“听闻昨日国师大人入宫面圣了,今早下官就收到了陛下口谕,让我加紧查办。” 能做到他们这个位置的臣子,自然不会不懂皇帝的心思。 这個加紧查办的意思,就是能查查,不能查赶紧结案。 “李龙禅总惦记着他那个通天塔,如今工部做不了事,他自然着急。”梁辅国目光转圜,“可我就是要让他知道,那座塔,我让他盖,他才能盖……我不让他盖,他连一块儿砖都起不了。” 言语间威压甚重。 耿寿功武人出身,也是有第五境巅峰的不俗修为,可是每当梁辅国泄露出些许的气机,总是让他心神俱颤。也说不清是修为上的压制,还是心理上的威严。 跟随梁辅国十余年也未曾习惯。 没等他接话,梁辅国又问道:“宋知礼这几天出声了吗?” “右相大人说他修炼到了紧要处,上书请闭关七日以求突破。”耿寿功答道:“至今还未曾上朝。” “嘁。”梁辅国嗤笑一声,沉沉说道:“朝中一有事他就能突破,倒也真是厉害。” 窗外。 一树梨花枝头,停了一只毛色黑中透着黛绿的鸟,一双眼亮如宝石,滴溜溜乱转。 忽然一把根部带着锁链的金色镰刀凭空飞掠而来,那鸟儿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恐,未来得及振翅躲避,就被一镰刀切割成两半。 这一刀太快,以至于落地以后,平整的伤口才渗出血来。 “到底是江湖人。”屋内的梁辅国云淡风轻,“在朝堂上贡了十几年,还是爱搞这些不入流的手段。” …… 方才远远望了左相大人一眼,居然隐约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梁岳也不知道这感觉是哪里来的。 这是个狠人。 他默默给这位左相上了一个评价。 朝堂上对梁辅国的褒贬向来不一,许多人说他手段太狠、杀人太多;民间对他的风评却向来很好,大家说他干的都是实事,杀的都是贪官。 一直走到福康坊,梁岳才又想了下自己的事情。 总这样躲着老胡不是办法,也得跟他好好聊聊。他赠自己功法的恩情肯定是不能忘的,将来有机会也得回报。 可不能以那些奇奇怪怪的方式啊。 又是当义子、又是认干爹、又要当赘婿……再这么发展下去,他怕老胡哪天突发奇想,再带着全家来找自己认祖归宗了。 正好会路过临门街那家小酒馆,梁岳就进去准备买一瓶好酒送过去,晚上跟老胡好好聊一聊。 若是以前他肯定不舍得这么破费,可如今他是怀揣一笔巨款,这一些小花销也就不那么心疼了。 想到那二百两,就觉得安心。 那家小酒馆此前简单装修了下,今天刚好重新开张,生意就很火爆,还有人在排队等位置。 比起之前老夫妻开的时候,客人可是多了太多。 究其原因,大概是柜台后面站着的老板娘太过靓丽吧。 祝南音一袭简单的红衣长裤,碎花布盘着头,手里拿着个毛笔在那里记账,随意的举手投足间,都有股子夺目的娇媚。 梁岳站在门口,正想要进去买酒,就听得那边有人醉醺醺叫喊道:“老板娘!过来陪小爷喝一杯可好啊……” 祝南音白了那边一眼,回道:“这位客官,咱们家可没这个招待。” 谁知对方站起来一下扑到了柜台上,是个脸色通红的锦衣青年,拍着桌子喊道:“你要多少钱!我给你!你过来陪我喝几杯……” 他一边说着,一边还要伸手去摸老板娘的脸。 “诶——”祝南音微微蹙眉,后退一步,躲开对方的手,道:“这位客官,你再得寸进尺我可要报官了。” 那边大虎、二虎两个伙计见状,都想过来帮忙,却被祝南音使了一个眼神,脚步都停在原地。 “呵呵,报官?”锦衣青年笑道:“我们家就是官!你是新来神都的吧?告诉伱,小爷姓陈,你出去打听打听什么意思,我家里就有人在御都卫,你看有谁敢管我……” 他一边怪笑,一边居然就想爬上柜台,去轻薄那老板娘。 噗通。 结果他刚爬到一半,背后就伸出来一只手,将他整个人扯着直接摔倒了地上。 “哎呦!”那青年痛呼两声,一睁眼,就看见一身御都卫服色,顿时站了起来:“你是哪里的?” “福康坊驻所,从卫梁岳。”就听对方报上名头,朗声道:“阁下若是再行不轨,我就要拿你回去了。” “哈哈……”那青年一听,忽然笑道:“屁大个从卫,也敢管我?我告诉你,我姓陈!福康坊御都卫就有我家里人,你还想干就滚远点!” 说着,他一只手就推向梁岳。 梁岳不再惯着他,一只手抓着他的手腕,微微发力,直接就将他抛出几丈远,扔到了酒馆门外。 “啊……”那青年惨呼一声,“你敢打我,好啊,有种你就拿我回去,看看咱们两个谁倒霉!” ------------ 第39章 成了 【感谢“麻烦的人生吐槽”盟主打赏】 福康坊驻所的土牢里,那被关在木栅栏后的青年,此刻正一脸凄惶,酒大概也是醒了。 看到陈举进来的那一刻,他一度欢欣雀跃:“二叔公!你终于来了,二叔公,这个从卫他敢打我,你快帮我教训他!” 可紧接着他就听到了对方与梁岳的对话。 “他干嘛了?”陈举问道。 “在酒馆调戏人家掌柜的,还屡次挑衅,叫嚣着让我抓他回来。”梁岳无奈地摊开手,对陈举说道:“我真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要求。” 陈举掩面苦笑。 梁岳又问道:“这真是你陈家人?” “他是个屁的陈家人。”陈举一口否定道:“就是个我娘八竿子打不着的乡下亲戚,恰好也姓陈。近日来神都求学,我跟着见过一面。我在陈家都是旁系,他要是能算陈家人,那路边找条狗都算了。” 梁岳道:“他出门在外可都是打着你们陈家的名头。” 陈举也一脸无可奈何,“就越是这种人,越是爱打着家族名号出去招摇。我们从小都被告诫过要谨言慎行,哪有敢这般嚣张的?尤其神都之内卧虎藏龙,陈家是四大世家里唯一一個当下没有重臣的,我们敢惹谁?名声都是被这种人败坏的。” 梁岳倒也明白,大家族就是难免会有这种苦衷。 陈举继续倒苦水,说道:“这是遇见你了,还好你秉公执法。有时候碰上些昏头的官差,总是抱着宁可信其有的心思,莫名就真的会纵容这些人。几次三番,让他们尝到甜头,就更收不住了。树大招风,什么牛鬼蛇神都想来蹭一下。” “回去还是要好好管教才行。”梁岳道。 “必然的。”陈举又问道:“要关他多久?” 梁岳答道:“他也没犯到什么事儿,最多关上一两天醒醒酒。若是那老板娘肯谅解的话,今天也就能提走了。” “那还好。”陈举松口气,打开牢房,拎着那人出来,呵斥道:“一会儿带伱去给人道歉,态度诚恳点,知道吗?不然我也救不了你个孙子!” “知道了,我知道了,二叔公。”那青年连连点头。 “别叫我二叔公!套什么近乎?”陈举又喝道。 青年又谄媚又不解:“可是您都叫我孙子了呀?” “我那是骂你!”陈举怒道:“怎么还给你骂亲切了?” 看得出来,虽然嘴上在放狠话,他还是想要让对方早点出来的,毕竟也是见过面的亲属。 不过一出去,见到驻所里坐着的祝南音,陈举瞬间就不淡定了。 “这就是酒馆的祝掌柜。”梁岳介绍了下,又道:“祝掌柜,现在是带着他来给你道个歉,看看能不能取得你的谅解。” “呵。”祝南音温柔一笑,“梁都卫你拿主意就好了,我都没问题。” “这个不是拿主意,是要你自己感受他道歉的诚意……”梁岳正想给她解释一下。 就见那边陈举突然闷闷地说道:“你居然敢意图轻薄这么美丽的老板娘……” 他的语调十分沉重,仿佛在压抑着什么。 “啊?”那青年原本就被他拎在手中,站得歪歪扭扭,此刻感觉不对,更是双腿发抖,“二叔公你在说什么?刚刚不是说过一次了吗?” “这么美丽的姑娘,我看见都不敢大声说话,你居然还想让人家陪你喝酒……”陈举的周身仿佛有无形的黑色火焰。 “不是……”青年都要哭了,“二叔公,你别这样,我害怕——” “孙贼!都跟你说几遍了,别叫我二叔公!”陈举突然暴起,一个膝顶撞在青年小腹上,怒声道:“啊打!” “呃……”青年顿时就呕出血来了,无比凄惨地道:“可是你又叫我孙子了呀……” “我特么还是在骂你!”陈举翻手一个铁肘下压,一肘砸在青年的脊柱上,当时将人砸得弯折开来。 嘭! 青年重重摔倒在地上,陈举甩开右脚,无情践踏。 嘭嘭嘭嘭—— 直打得尘土飞扬、昏天黑地,青年起初还在惨叫哀嚎,片刻之后连叫声都发不出一点儿了。 祝南音轻轻扯了扯梁岳的衣袖,小声道:“梁都卫,我感受到他们道歉的诚意了……要不就让他停手吧,别搞出人命来……这诚意是不是有点太重了?” …… 晚些时候,二人将祝南音送回酒馆。 回到了家门前,祝南音施礼道:“今天多谢二位了,为我费了这么多力气。” “没关系。”陈举一甩头发,兀自有些气喘吁吁,裤脚都被血浸透了,一路上都在往下滴,“我一向都是这么嫉恶如仇的。” “看得出来。”祝南音连连点头。 “今后当地有什么人再敢来捣乱,祝掌柜你尽管来找我。”陈举拍拍胸脯。 “好。”祝南音点头,又柔声问道,“梁都卫今天来店里是想干嘛呀?” 梁岳一笑:“没什么,路过而已。” 刚刚帮了人家的忙,他要是说想要买酒,人家肯定就要白送,甚至还有挟恩索贿的嫌疑,所以他反而不好再讲实话。 还是日后再说吧。 “好,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我店里。”祝南音与二人简单告别两句,就转身回到店内。 “大小姐!”山羊胡大虎与猛男二虎早就在店内大堂候着了。 见她回来,大虎疑惑道:“大小姐今日为何不让我出手?我绝对可以废掉那人的子孙后代,还不让任何人瞧出端倪。” “能让别人帮忙,干嘛要自己出手?”祝南音一皱眉,“当着御都卫的面儿,你当别人都是傻子是不是?即使看不出你下的手段,难道过后不会怀疑吗?但凡被人盯上一点儿,我们还怎么方便行事?” “哼,御都卫和他们都是一伙儿的。”二虎也忿忿道:“跟他们过去有什么用,那人现在在哪?肯定已经放了吧?” “怎么说呢……”祝南音道:“放是放了,不过是放在医馆了,用担架放的。” “啊?”兄弟俩齐齐一怔。 祝南音补充道:“这俩御都卫弱是弱了点,不过人还怪好的。” …… “弱者”梁岳回到了家以后,还在为了变强而努力着。 他近来的首要目标,就是参悟剑域游龙身法,希望能顺利成为那个玄门前辈的记名弟子。 若是有一个玄门的师尊,以后自己在这方天地就能够站稳脚跟了。想象一下,但凡遇见危险,高喊一声师父救我,就有白眉飘飘、仙风道骨的好师尊来撑腰。 那场面想想都快乐。 为了这个,他都不再尝试观想那斗字古皮了。 因为那东西实在太耗神识,稍微观想一次,神识当场耗空,转眼就是第二天。 其次是帮凌元宝找到杀害甄常之的真凶,只是这实在是有点大海捞针,得从甄常之的人际关系下手。 现在还不知道能不能找到那个隆盛布庄,即使找到了也不一定会有所收获,实在是有些渺茫。 可是办这种悬案就是这样,谁也不能保证一条线索有没有收获,却每一条线索都不能放过。 稍一吸气,顿时灵台清明。 脑海中的杂念都被屏去,只剩下观想一念。 轰—— 霎时间漫天剑气飞舞,神念又来到了那剑域围剿白龙的湖畔。 白龙依旧在天空上乾坤腾挪,夭矫无形,倏忽间再度被剑海淹没。可随着一声龙吟,他又猛地冲出,还朝青衣道士发起了反攻:“嗐——” 这一次,梁岳终于见识到了青衣道士的第三剑。 咻—— 漫天剑域忽然收束,化作一团光球聚拢在他身前,聚集的剑影越多,光团越发耀眼。 那白龙似乎见势不对,转身就要逃脱。 可道士的光团轰然炸开,漫天剑光飞射,就如同阳光普照,不再留有一丝缝隙! 都这般情况,白龙要如何逃脱? 它很快给出了答案。 飒—— 它龙头一摆,居然透过剑光,直接穿过了一层剑域。 那一瞬间,它穿透了虚空! 嘭。 梁岳的身子重重摔在地上,浑身又被汗水浸透,睁眼依旧漫天金星。 又是过了好久,他才艰难地抬起头,瞥了一眼自己的位置。虽然摔倒了,但是此处距离他方才站立的位置,足足隔了一丈有余。 “哈……” 梁岳笑着舒了一口气。 虽然有些狼狈,但这也算是完整地施展出来了吧。再练习几天,应该就可以熟练掌握,到时候就可以去找闻姑娘了。 回忆这几天的时间,对这部身法的观想确实遭遇了一些此前没有的困难,但艰难困苦、玉汝于成,经过不懈的奋斗与努力,自己终究还是成功了。 也难怪闻姑娘说三个月内参透就能帮自己争取记名弟子名额,这部功法的道韵确实很复杂,参悟难度也确实很高。 自己都整整参悟了三次方才修成。 ------------ 第40章 潜入 南城之所以穷,最主要的原因可能是龙渊城南面多山,路途难行。 城外即使是官道大路,依旧盘旋波折。所以哪怕是南方来的行商,也会优先选择从东西两面入城。久而久之,就衍生出东西两市,南城则成为了贫民聚集之地,治安情况也愈发恶劣,渐渐形成了恶性循环。 出南门沿着官道走上七八里,就会看到一众山峰中的一座,它看起来矮小而普通,以至于都不配拥有一个名字。在这无名山峰的背面山坡处,有一座布庄。 上面悬着的牌匾可以看到,其名为“隆盛布庄”。 “嚯,好大啊。”梁岳仰着头道。 与其叫布庄,不如叫山庄了,掩映在半山葱翠之中,几乎覆盖了整座山坡。 “这座布庄居然在这么偏僻的地方,难怪我打探了好几天,才终于找到位置。”凌元宝也感慨道。 “不过……”梁岳无奈地笑道:“凌捕头怎么又把我拉过来了?你们刑部没有别的人手了吗?” “他们都不顶用。”凌元宝大手一挥,接着又小声说道:“而且他们都去查工部了,没什么人能跟我来查案,我只好找你帮忙了。” “你们为了查工部居然花了这么大力气,到底多大仇啊?”梁岳知道刑部在查工部,可是没想到居然投入这么大力气、花了这么多时间。 这都多久了还没结束。 自然不可能是没有头绪,只可能是在憋个大的。 “你们御都卫离朝堂远,不知道这些也正常。”上山的路途中,凌元宝就给他讲道,“右相大人分管吏、户、礼内三部,左相大人分管兵、刑、工外三部。名义上是这样,但是呢……各部之中都会有自己的势力。” “右相大人是吏部出身,人都是他提拔上来的,所以吏部就是他的地盘,对他言听计从。可礼部和户部两位尚书,相对来说就没那么卖他面子。左相大人也是一样,他是我们刑部出去的,在我们这里一言九鼎。可兵部和工部那两边,就不是那么听话。” “左相大人又不像右相大人脾气那么好,他对兵部和工部早就看不惯了。兵部的镇国尚书齐老爷子自不用说,根本没人能撼动;工部尚书卢远望又是当今国丈,卢妃在宫中很受宠,他也不好对付,这才忍了这么久。这一次工部终于出了问题,左相大人下了死命令,必须得把工部挖个底朝天才行。” “朝堂上也挺混乱的啊……”梁岳一边听着,一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当然了,天底下很难找到更混乱的地方了。”凌元宝道,“我爹就不让我进朝廷,可是我想参军,他又不让,我才……” “才什么?”梁岳听她说到一半,话音戛然而止。 “嘿嘿,没什么。”凌元宝岔开话题,抬手一指到:“你看!” 两人来到了另一侧的山顶,向下看过去,就见那布庄内架着长长的竹竿,晾着五颜六色的布料,呼喇喇迎风招展、彩缎漫天。偌大個庄园,却看不见一丁点里面的场景。 甚至盯着看久了,还会觉得有些头晕目眩。 一段时间里,只看到有两辆马车从正门进入,又从后门出去下山。看不出是什么地方,但绝对不是一座正常的布庄。 “好像是有什么阵法,看来得进去看看了。”凌元宝手搭凉棚看了半晌,而后说道。 她艺高人胆大,梁岳却是对自己的修为没什么信心,笑道:“我这个身手,要不就在外面给你望风吧。” 凌元宝拍拍胸脯道:“伱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 和梁岳接触几次下来,凌元宝越来越感觉这个人好用……就好像是她长在外面的一个脑子,出门不带上的话,总觉得没那么灵光。 不过她也不是不知回报的人,正所谓你帮我、我帮你。 凌捕头已经给梁岳打了包票,以后但凡他有什么需要,她绝对第一个上! 梁岳想着自己这段时间明里暗里难免得罪了一些人,若是能有凌元宝这样一个朋友,倒也是一件好事。至少抛开智商和情商不谈,她是真得很能打。 于是也就从了她。 两人来到山坡左近,寻了个躲避视线的角落,凌元宝道:“我先进去探路,没问题你再进来。” 说着,纵身一跃,转眼就进入了布庄内部。 片刻之后,她在里面小声叫道:“来吧。” 梁岳随之跃进墙壁内,一落地,就见前方亭台楼阁,正是一处后花园似的所在。两人伏低身子,沿着长廊道路前进。此间没有任何人影,两人穿过这一片园林,才来到了类似正院的边缘之地。 未出片刻,凌元宝一挥手,“屏息!” 梁岳立刻随她一起压低身子,贴在墙根下方,隐蔽着自己身形。 顿了顿,他才听到脚步声响,来人应该有两个,脚步轻盈整齐,听着应该也是有武道修为在身的。 不过彪悍的凌元宝自然不会怕,她凑近极小声道:“一会儿你出来吸引他们注意力,我从背后解决。” “记得留活口。”这是梁岳对她唯一的叮嘱。 啪、啪、啪。 脚步声绕了绕,终于来到近前,梁岳深吸一口气,猛地窜出去,高举起双手:“全体目光向我看齐!我宣布个事儿……” 就见一处拱门对面,有两名穿着黑色衣袍、脸上带着黄铜面具的人,这二人见到梁岳的一刹那,眼中都没来得及流露出错愕,背后就闪过一道黑影。 嘭!嘭! 凌元宝的速度快得可怕,梁岳几乎肉眼都没捕捉到,她就已经完成绕后,衔接一左一右两记掌刀,闪电般完成出手。 两个黑衣人倒下去,露出梁岳有些尴尬的面孔,他讪讪一笑:“我还没来得及吸引他们注意力呢。” “好在我已经解决了。”凌元宝拍打两下手。 二人将两名黑衣人拖到一旁隐蔽丛林中,梁岳道:“先弄醒一个。” 凌元宝啪啪两下嘴巴,直接将其中一名黑衣人抽醒了,下手干脆看得梁岳都是一咧嘴。 “嗯?你们……”那黑衣人醒了,正要叫出声。 “闭嘴!”梁岳摘下他的面具,看到的是一张三十许岁的男子面孔,然后一把捂住他的嘴巴:“现在我们想问你一点事情,如果你全部照实回答就没事,千万不要想着撒谎。一会儿我们会把旁边那个叫醒,再问一遍同样的问题,如果答案不一样,你们两个……” 男子的眼中透露出惊恐,赶紧连连点头。 梁岳放下手,第一个问题就问道:“你们在这布庄里是做什么的?” “这里……这里是一座钱庄。”男子尚且有些犹豫,然后就对上了凌元宝要杀人一般地眼神,立马道:“每天都有很多钱送进来,也会有很多钱流出去。” “你认得这个吗?”梁岳亮了亮手里的金丝绸。 “这是凭证。”男子道:“不论是什么人,只要拿着金丝绸过来就可以换成银锭带走,一尺金丝绸可以换成一千两白银。” 梁岳看着手里的金丝绸,忽然觉得有些沉甸甸的。 果然不出所料。 这里是一座地下钱庄,专门储存不知来历的赃银,金丝绸就是换银的信物。既然甄常之也拥有金丝绸,说明这里与朝中的贪腐也有莫大关系。 这种地下钱庄应该是不管拥有者的身份,只要拿着金丝绸来都可以兑银,给很多犯罪提供便利。 与甄常之的死有没有关系却不好说。 他转而又问道:“这钱庄的主人是谁?” “我不知道……”男子摇摇头,许是为了保命,又补充道:“我只知道这里管事的是柳先生,平时我们都听他号令。” “钱庄的银库和账簿都在哪?”梁岳最后问道。 “我也不知道……啊啊啊,重要的东西应该都存放在枢密阁楼处,但是里面有没有你们要的东西我真不知道!”男人刚想再摇头,就看到凌元宝杀人般地眼神,顿时指了一个方向,“沿着这条路一直走,最中间的那座就是。” 嘭。 等他说完,梁岳给凌元宝递了个眼色,又是一记手刀,他再度软软晕倒下去。 “现在怎么做?”凌元宝习惯性地问道。 梁岳视线扫了一眼两名黑衣人,道:“先把他们衣服扒了。” “噫——”凌元宝眉眼一缩:“你想干嘛?” 梁岳转头道:“当然是换上他们的衣服了,你想什么呢?” ------------ 第41章 口令 其实在知晓了这里是一座地下钱庄之后,两人也可以选择不继续向里冒险,直接原路返回去搬来大队人马,将这里查抄一番也是可以的。 但这里距离刑部衙门还有一定路途,一来一回的时间里,如果这里的人发现了同伙失踪,引起警觉,那等官府大部队到了极可能毫无所获。 而且,他们能在离龙渊城这么近的地方开这么大的地下钱庄,说在衙门里没有眼线,梁岳是绝对不信的。 说不定刑部的人马一出发,他们这就得到消息开始转移了。 所以略加思索之后,还是决定继续向前。 如果两人能够拿到此间账簿之类的关键证据,那就能一锤定音。 他和凌元宝直接换上了黑衣人的衣服,戴上了黄铜面具,一起从草丛中走了出来。那两名昏迷的黑衣人则被塞进了草丛里,没有小半天是不可能清醒的。 好在这些黑衣人的衣袍足够宽大厚实,不然凌元宝的身材还真不太好遮掩。 正宗的女捕头黑衣潜入。 两人就这么大摇大摆的,沿着那人指的路走了过去,梁岳还嘱咐她道:“遇到人不用管他们,心态平和正常走路,应该就不会注意到。” 结果就在两人通过第一道拱门,走过一座宽阔且空旷的庭院时,对面迎着走过来另外两名黑衣人。 他们本想仿若无事地走过去,对面的一名黑衣人突然招呼一声:“口令!” 诶? 刚才那小子也没说还有口令这东西啊。 梁岳心里一惊,不过看起来毫无波澜,十分自然地答道:“宫廷玉液酒。” 他说的是如此顺滑、如此流畅、如此自信,以至于对面的黑衣人差点都要转头走人了,顿了顿,才又纳闷地抬头:“这是什么口令?” 嘭!嘭! 话音未落,背后闪过一道黑影,凌元宝已经再度果断出手,将两名黑衣人直接打晕。 梁岳说的,自然是吸引他们注意力。他说什么不重要,凌捕头会给出答案。 “要审问一下口令吗?”凌元宝问道。 “这里太空旷,来往人也多,赶紧藏起来算了。”梁岳道。 他们拖着两个昏迷的黑衣人,再度丢到角落的草丛后面。只要这一阵子不被发现,也就够他们潜入了。 要是这种把所有见到自己的人都打晕的方式,也能算作潜入的话…… 两人继续快步向前,想着赶紧通过这片空旷之地,到一些有遮挡物的地形就比较好施为了。 可怕什么来什么,就在两人眼看要通过另一边拱门时,那头忽地转出两道身影来。 又是两个黑衣人! 这一次,见对方迎面走来,梁岳突然抢先喊道:“口令!” 他本想着以这样的方式,至少能先骗到上半句的口令,不至于接下来再两眼一抹黑。 可没想到,对方黑衣人听见这句话,却一下站住了脚步,冷静地回了一句:“你先说。” 啊? 梁岳万万没想到会听到这种回答。 怎么还耍上赖了? 凌元宝的脾气就不干了,她当即上前一步道:“凭什么?我们问的,你先说!” 对面黑衣人摇摇头,兀自坚持道:“还是你们先说。” “你先说!” “你先说。” “后说是小狗!” “反弹。” 梁岳:“?” …… 忽然之间,两方就在谁先说口令这个问题上出现了纠纷,彼此谁也不肯退让。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甚至还带着几分离谱。 “不行……”凌元宝还在争执,梁岳偷偷推了她一把。 这还有什么好争的,一会儿别人也过来了。 直接动手吧! 在推她的同时,梁岳还点了点头:“好好好,我来说……” 趁着对方的注意力在他身上,凌元宝也已领会,当时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半转身,然后猛的一掠!再次化作一团黑影。 呼!呼! 两道风声几乎重叠响起,两团黑影瞬间完成一次强力碰撞。 轰! 原来是对面那黑衣人在这当口,同样飞掠而起,朝梁岳突然出手,刚好与凌元宝的路径重合。双方同时出手,对轰了一记。 空中发出一声爆鸣! 凌元宝倒退回来,目光凛然,“是高手!” 对面的另一名黑衣人也不袖手旁观,而是戟指一扬,祭出一把银芒闪烁的长剑,剑气锋锐逼人!倏忽一转,便要如流星一般直奔梁岳面门而来。 千钧一发之际,梁岳高呼一声:“闻姑娘!” 嗤。 剑锋在他额前一寸处停住。 梁岳摘下面具,露出面容,对面的两人微微一怔,同样摘下面具。 果然,露出来的是闻一凡与尚云海的面孔。 “是你啊。”方才与凌元宝对轰的,正是那位温润如玉的尚云海,他见到梁岳的脸,也露出微笑。 难怪双方都不知道口令。 原来是两拨潜入进来的撞到一起了。 多亏梁岳认得闻一凡的剑,才没有互相残杀。 “这二位是诛邪司的两位行走。”梁岳赶紧给双方介绍道,“这位是刑部的凌捕头,我们是来查案的。” “我们也是来调查一些东西,居然就撞上伱们了。”闻一凡回道。 凌元宝看着闻一凡的脸,不禁小声说了句:“好美啊。” 她这次穿的一身黑袍,显不出来身段气质,只能突出一张洁白无瑕的面孔,肌肤莹润雪白,仿佛天生打着一层柔光。 尚云海耳目一动,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刚才的动静肯定引来人了。” 他刚说完,外面就传来一阵呼喝声:“这里有异动!过去看看!” 听脚步声是大队黑衣人赶来,至少数十人。 “来的人很多,先走。”闻一凡也道。 “哎呀,还没拿到证据呢。”凌元宝有些不甘心地道。 梁岳突然道:“凌姑娘你先走,我们殿后。” “嗯?”凌元宝一凝眉:“这怎么行?” “没关系,我们不会有事的!你先回去刑部叫人,跑得越快越好!”梁岳推了她一把,催促道。 “好!”凌元宝重重一点头。 她转过身,身法一动,倏忽间有如飞燕,轻轻巧巧地腾跃而起,沿着来路飞奔。 “把面具带上。”梁岳又看着尚云海与闻一凡二人,一边扣上面具一边道。 两人略微一怔,便立刻心灵神会。 一转眼,大队黑衣人从四处汇集而来,就见到前面已经有三人在追逐一道速度极快的身影。 跑在最前面的那名黑衣人还喊道:“有贼人!别让她跑了!” “站住!” “……” 一众黑衣人顿时掏出兵刃,像是一大团黑云一般扑了上去。 凌元宝起初心中还有些过意不去,梁岳的修为比她低那么多,却和另外两人一起殿后。自己说好要保护他,有危险却丢下他先跑,总觉得有些说不过去。 然后她就有些担心地转头一看。 这一眼,她就看见梁岳已经戴上了面具,转过头,呼喊着就朝她追了过来,一边追还一边喊“别让她跑了”! 看起来比黑衣人更像黑衣人。 是那么的尽职尽责。 凌元宝瞬间明悟,原来他是要用这样的方法,让自己给他们引开黑衣人。这样原本四個人暴露,就会变成一个人暴露,他们就可以继续潜伏搜查。 就像是壁虎断尾求生。 虽然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很妙的主意,面临危险时的急智也很让人敬佩,可当自己就是那条尾巴的时候,她属实是开心不起来。 甚至还有点生气。 为什么是我? 明明我们两个才是一起进来的搭档,难道还不如那两个偶遇的人?我们共同办案的羁绊呢! 难不成你和他们才是小团体吗? 还是说你觉得我没有他们有用? 短暂的感动转化为持续的委屈…… 可是在梁岳的带头指路之下,大队黑衣人已经追了过来,局势不容她多想,只能继续掉头飞奔。 最多心里默默骂上一句,“可恶!” ------------ 第42章 守银 在带头追了一段时间后,三人就慢慢混入队伍之中,然后寻了个机会,趁没人注意就又脱离队伍,原路返回了。 多亏凌元宝引开大部队,他们再向布庄中央行进时,路途反倒顺畅许多。三人顺着隐蔽处前行,这才有一丝真正意义上的潜入的感觉。 之所以让她去做那个引走黑衣人的角色,理由也很简单。 第一,她修为够高,绝对能够逃脱。 第二,她智慧不高,留下来也不一定能帮上忙。 相比之下,诛邪衙门的两个年轻人就靠谱多了。 一边前进,梁岳也好奇问道:“你们怎么会来这里的?” 按道理这种地下钱庄,应该与诛邪衙门不发生关系。 莫非这里是九鞅谍子开的? “上一次抓到的那两名谍子,我们进行了审讯。”闻一凡也不隐瞒,直接答道:“他们隐藏在龙渊城,主要任务就是接引朝中罪官潜逃到九鞅。” 梁岳道:“原来这件事情就是这种人在做。” 当年天峡之战后,九鞅木狼部名存实亡,领地如今都已经变成胤朝疆域,现在九鞅实际上八部。这八部之中,有的极为仇视九州,抵制九州流传过去的一切器物和文化,也有的积极向九州学习。 如今九鞅中势力最大的苍龙部,就是最先向九州王朝学习的,他们在领地中建立了许多城池。其中有一座打造了数百年的古墟城,据说是完全仿造龙渊城的设计,繁华之处号称“不输神都”。 虽然这话肯定有夸张的成分,不过这座古墟城集中了整個九鞅之物华,可能在胤朝之外确实是首屈一指的大城。 这些年来一些犯案的罪官,都把逃到古墟城当成自己的一条退路。只要能在被缉拿之前带着赃银逃走,那到了那里一样可以花天酒地。 这些事情坊间都是有传闻的,只是没想到九鞅还派专人来接引这些罪官。 “于文龙就曾在朝中多次帮助他们联系罪官,对于他们这个据点很熟悉,所以他们才担心于文龙跟凤蝶透露过机密。你猜测的完全正确,于文龙的摧心蛊是自己服下的,凤蝶就是那伙谍子所杀。” “不过在审问中,我们还得知了另一个信息。就是他们帮助罪官出逃,代价十分高昂,要付一匹金丝绸。”闻一凡说着,问道:“你既然来了这里,应该知道此物吧?” 梁岳亮了一下手里的金丝绸,感叹道:“那就是十万两白银啊!” 那些罪官交十万两的出逃费,到了那边还能奢侈地生活,可见在任时搜刮的得有多狠。 “不错。”闻一凡颔首,“这座地下钱庄给罪官出逃提供了极大的便利,他们可以把赃银换成金丝绸,全部交给那些九鞅谍子。等到了古墟城,苍龙部会扣掉十万两,剩余的再全部转给他们。而那些谍子如果有需要,随时也可以来这里完成兑换。” “这确实可恨。”梁岳道。 罪官跑路的时候肯定都是轻车简从,隐蔽为主,不可能带着那么大一笔钱。这些地下钱庄大开方便之门,属实是给他们提供了很大助力。 而那些罪官到了九鞅部,肯定是希望九鞅能够战胜九州,他们的罪恶才永远不会被追究。他们会成为九鞅的帮凶,不遗余力地帮助九鞅思考对付九州的办法,成为攻击胤朝的急先锋。 难怪闻一凡他们会来到这里。 这件事情确实比单一一件贪腐案要严重得多。 “所以我们潜入这里查看,发现此间果然有猫腻。现在不止是要除掉这座钱庄,更是想要挖出幕后的人。”尚云海接着道。 说话间,三人已经来到了这座隆盛布庄的中间处。 前方的确有一座三层的小阁楼,周遭有大概七八名黑衣人在把守,看起来肯定是锁着机密。即使方才那边动静再大,这边的黑衣守卫也没有离开。 三人暂时隐蔽身形,观察了下。 “他们存放重要物品的地方应该就是这里!”梁岳道。 “那要进去看一看。”尚云海道。 闻一凡没说话,她的回应是双指向前一点。 嗤嗤嗤…… 袖中飞剑一缕银光化作八道,锋锐剑气咻咻破空,直接就洞穿了八名守卫,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发出声音。八道剑芒盘旋一周后,又合成一道流光收回袖中。 玄门御剑之术,穿完人连血珠都不沾一滴。 然后闻姑娘起身,淡然地迈步走过去,眼都没眨一下。 后面跟着的梁岳心中暗暗咂舌:“好狠。” 人狠剑也狠。 阁楼的门户上有一把锁,一触碰就会发出淡淡的金光,缭绕在左右,看来是有阵法铭文的一件法器。 这自然也拦不住闻姑娘,剑光一闪,铛啷一声,两半的锁头落地。 整个潜入过程没有一点技巧,全是暴力。 一推开门,里面的场景就让三人俱是为之一惊! …… 这阁楼看似有三层,实则只有一层,内里是空的,只是穹顶极高罢了。四周有十几道墙柱,上面都延伸出一道印满了符箓的铁索。 这所有的铁索都连接着一处——在阁楼的正中央,趴伏着一只体态狰狞的庞然大兽,它的通体皮肉粗糙呈紫红色,有大片鳞甲似的凸起,看起来麻麻赖赖。头如巨狮,一张大口格外宽阔,鼻孔同样如此,此时正处于睡着的状态,一呼一吸间吐出的白色烟气在头顶凝结成云。 它趴在那里有近两丈高,一旦站起来,这座阁楼立刻就要被顶满。 “好大一只……妖?”梁岳的惊呼脱口而出。 这是他第一次亲眼见到妖兽。 虽然一直说这世界上存在着神鬼妖魔,可自从上古年间的四大妖地分封完成,除了寥寥几次九州妖患的时间,普通凡人就是很难看到妖物的。 生活在偏僻山野之地的百姓,可能走大运能遇见几百年一次的野生精怪成妖,可那也很快就要被玄门弟子无情剿灭。 而神都四门悬镜,根本不容许任何妖物通过,梁岳这种龙渊城内土生土长的孩子,能见到过妖兽才是怪了。 闻一凡和尚云海当然不会是头一遭见妖兽,尤其是尚云海。他出身于玄门化龙一脉,师门就位于北地荒兽原,那里最不缺的就是蛮荒妖兽。 可他眼前这一只的时候,却还是微微诧异:“守银?” “什么?”梁岳听着有些奇怪。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此妖兽应该就是上古流传下来的一支血脉,名唤守银妖兽。”尚云海讲解道:“此兽好吞食金银以聚敛财气,不过只会将其存在肚子里的一个空间中,若是有人能使它认主,那就可以随时让它吞吐财宝,平时存进去,用时取出来,绝无错漏。上古修士将其大肆豢养以作守财之用,故而得名‘守银’。近几千年来,此兽已经极少出现,很多人都以为它灭绝了。” “可能因为现在的人都缺钱吧。”梁岳喃喃一声。 这大家伙,一看就不是等闲金银的数量能养得起的。 该说不说。 这名字听起来倒是怪吉利。 “所以它就是这里的银库?”闻一凡虽然没见过此兽,却也立刻反应过来道。 尚云海一笑,“应该没错。” 闻一凡目光锐利,当即便祭起飞剑,指尖向前,再度御剑出手。 嗤—— 剑光掠过,便切断了一根符文铁索。 “闻姑娘的御剑术好强。”梁岳感慨道。 自相识以来,他没见过任何能接住闻姑娘一剑的东西。 “当然了。”尚云海微笑道:“闻师妹天生仙体,幼麟榜上有名,这把又是玄门内鼎鼎大名的古剑清秋,怎会不强?” 清秋…… 这把剑狭长素白的剑身,凛冽的剑气,还真是带着一股萧瑟之意。 随着三四根铁索落地,那头守银妖兽好像有了些许感应,硕大的鼻孔内开始喷吐出灼热的气,眼珠也开始滚动,好像马上要清醒过来。 闻一凡继续斩断铁索,好像一点也不担心妖兽醒来以后的收伏问题。 就在一切有条不紊进行的时候,背后突然传来一声怒喝:“敢动我守银妖兽,好大的胆子!” 伴随着一阵恶风。 梁岳回过身,就见一名气势汹汹的黑袍人踏风而来!这黑袍人脸上带着一块白银面具,显然位阶比其他人都要高。 而在他身下,正有另外三道庞大的黑影腾跃而来,伴随着一阵恶风与低低的嘶吼,腥臭的妖风让梁岳一阵窒息! 杀机忽至。 “嗷——” ------------ 第43章 该出手时就出手 “御妖师?” 尚云海一眼看出此人的根底。 与寻常那般豢养宠物似的御兽不同,御妖师是秘术师的一脉分支,能够将神魂祭炼的印记在妖兽幼年时就种入它的体内。妖兽长大以后很可能比御妖师本身战力强横许多,却因为这枚印记存在,会永远受到他的控制。 有些境界高深的御妖师甚至可以将自己的意志直接降临到妖兽的体内,利用那更强大的肉身作战。 有些妖兽成长期可能几百上千年,种入印记的御妖师等不到长大,还可以将其印记传承给后人。 所以世间御妖师极为稀有,却常出现战力远远高于本身境界的奇葩人物。一旦遭遇,往往很是棘手。 即使是比他高一个大境界的人,也不愿意去与御妖师正面交手。 而这名携带着怒火而来的黑袍人,便驭使着三只极凶恶的妖兽冲杀过来。 “嗷——” 左边一只鬃毛如铁的银灰巨狼,带着嗜血的嚎叫,一双血瞳闪着寒光,两次腾跃便跨过百丈的院落,猛扑过来。 右边一只通体如墨的大蝙蝠,一人来高,速度异常得快,倏忽一闪便已经到了近前。 中间则是一头背后插着四只翅膀的雄狮,看起来威势赫赫,无比骇人。 闻一凡与尚云海二话不说,一纵身也迎了上去。 大战突如其来。 梁岳则是一闪身,暂时避开了正面战场。 倒不是什么怕不怕,这场战斗的段位对他来说有些略高了,他甚至都判断不出战斗的双方有多高境界。贸然上去插手,反倒给人添乱。 让他上去三对三捉对厮杀,那纯属是开玩笑了。 他现在需要做的只有两个字,相信。 尚云海飞身而起,在半空中就陡然变幻形态,整个人躯体大为膨胀,发出一声兽王般的吼叫:“吼!” 落地之时,他就已经变成一只半身兽人,肌肉虬结的躯体撞上那头巨狼,虽然体型依旧差很多,但力量却丝毫不输。 轰—— 面对着巨狼的扑击,他双拳一抵,居然正面扛住了,而且一发力还将巨狼凌空掀翻! 巨狼在地上滚了三圈,噗通轰隆一阵乱响,碾碎了外边大片围墙。 “来啊——”尚云海怒吼一声,右拳猛地锤击胸口,嘭嘭乱响。 嚯。 梁岳看的直咧嘴。 这尚兄平日里看起来温文尔雅,一副被人问候父母都不会生气的老实样。一旦进入战斗形态,这么狂野啊? 那巨狼都被尚云海的狂暴惊到了,一时踌躇不前。半空中的黑袍人神情一紧,双目闪烁精光,似乎是进行了催动。 “嗷——”巨狼这才再度双眸血红,飞扑过来。 蹭!嘭! 尚云海腾空而起,当空一记飞踹,直接将那巨狼下颌踢得扬起,喉咙里呜咽一阵惨嚎。 梁岳正躲在柱子后观察战场,没注意什么时候头顶忽然笼罩了一大片阴影。 梁岳纳闷地抬起头一看,顿时又惊讶又好笑。 原来那体型庞大的守银妖兽,不知何时已经被惊醒了,此时正和自己同一個姿势——一只爪子搂着柱子,试图借此遮挡身形,浑圆的大头不知所措,一双大眼滴溜乱转,眼神中的意味仿佛在说……宝宝害怕极了。 “呵。”梁岳一笑。 敢情这体貌狰狞的大家伙也是个胆小鬼。 …… 尚云海那边占着上风。 闻一凡则是以一敌二,同样阵势不输。 那妖蝠双翅一振,吐出一团血色雾气,环绕在身周两丈左右,接着便从雾气中扇出一道血箭,朝闻一凡刺过去。 咻的一声,古剑清秋划破天际,将那血箭斩断。 另一头四翼雄狮想趁机扑杀过来,硕大黑影当空盖住了闻姑娘的影子。 可下一瞬,那剑光已经折返回来。 太快了! 肉眼几乎不可捕捉,剑芒再度飞掠而过,顿了顿,才听见半空中的飞狮妖兽惨嚎一声,震彻四野。 “嗷——” 它左边两根翅膀噗通、噗通坠落在地,整个遮天蔽日的身躯也失去平衡,突然向右侧倒去,轰隆隆滚落几圈。 梁岳看得眸光闪动。 闻姑娘的剑太凌厉了。 根本没有一合之敌! 在一剑斩残飞狮的关口,那妖蝠也猛地冲击过来,前仆后继,试图给闻一凡造成伤害。 好在她的清秋古剑够快,一道寒芒拉回,霎时间化作漫天剑芒团团将自己的身躯围住,那妖蝠刚刚冲过来,差点就要撞上剑墙。 嗤嗤嗤嗤—— 剑墙散开,刹那之间,漫天剑光令人眼花缭乱。 玄门万剑诀! 这个人间幼麟榜上位列前排的女子,根本不是等闲可以对付。哪怕是修炼多年的御妖师,也要惊呼一声可怕。 半空的御妖师见此情状,顿觉危急,目光瞥到一旁的梁岳,忽而露出狞笑。 他双眸一闪,那妖蝠像是收到了指令,原本正在与闻一凡的漫天剑影周旋,半程突然一转,向阁楼的梁岳飞扑过去! 那御妖师早注意到此间有三个人,准备让妖蝠先控制住弱的那个,借此要挟其余两人。 他坐镇此间数年,从未出过事情,不想今日却接连意外。 方才那边响起骚乱,手下说是有人潜入,他立刻带队赶了过去,却还是被那武道修为高强的女子逃掉了。 正在那训斥属下呢,突然察觉到守银这边也不对,又急匆匆赶回来。 被反复拉扯得着实有些狼狈。 今天出了事情,他还不知道会受到什么惩罚,这座钱庄也要尽快转移走。不然一会儿逃走那女子肯定会带人过来。 他必须赶紧拿下这些人!不择手段! 眼看妖蝠向梁岳扑过去,闻一凡却看也不看,而是戟指朝前,清秋古剑咻地就向御妖师本身飞刺了过去。 如同一道银白流星,顿时惊得那御妖师毛骨一悚。 这女子好狠! 她那边的同伴明显不是妖蝠的对手,可能转眼就要被杀,可她压根不理会,而是直接朝自己出手! 可她偏偏又是对的。 妖蝠或许能躲开她的剑,可御妖师相对孱弱的肉身一剑也躲不了!他只得赶紧再度催动神念,将那妖蝠又唤了回来。 “嗬——”妖蝠一声怪叫,当空又兜了一个圈,吐出一口血箭,将那剑光击偏。 这一口吐出后,它周围防身的血雾明显淡了几分,看来是下了血本。 铛啷一声。 飞剑偏离,却也擦着御妖师的肩膀掠过,划出一道血线。御妖师被那股剑气惊到,整个人重重坠落,凌空翻身落在地上。 他当即咬牙站起,拈动指诀,左右手分别竖起双指点在两边太阳穴上。 咻—— 他的双眼顿时冒出颜色不一的神光,一边灰色、一边血色。 而那两只妖兽的眼神也忽地变化了。 方才一直被尚云海压着打的巨狼,忽然一个灵巧翻身,也不嚎叫,双爪利落挥舞起来,隐隐竟有武道之韵。 尚云海措手不及,被巨狼一爪击飞,栽入碎石堆中。 “哈哈哈……”可很快他又狂笑着从烟雾中站起身,“没吃饭吗?就这么点力?” 另一边的妖蝠同样产生了变化,原本就狡黠奸诈的目光变得更加人性化,周遭血雾忽然增多,扩散到了三丈方圆。闻一凡与之对视一眼,妖蝠眼中便有一抹红芒闪过,攻击她的神宫,令她指尖飞剑都为之一滞。 妖蝠猛一冲刺,闻一凡清醒过来立刻手拈法诀,身形忽然凭空掠出数丈距离,堪堪闪过这一击。 是御妖师将神魂降临到了妖兽身上,使妖兽的战力暴涨! 他如此手段,终于稳住了局势。 …… 方才梁岳可真是度过了惊魂一刻。 那妖蝠向他俯冲而来,露出丑陋獠牙的时候,他与那守银妖兽一起跳了起来,动作同步的疯狂向后躲闪。 可就一下,那妖蝠又被闻一凡攻敌所必救的那一剑引走,给他解了围。 梁岳这才松了口气,然后他就发现,那御妖师落地了。 若是他还在天上,梁岳拿他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可他现在脚踏实地,并非不可接近。 而且这人的神魂还都分散到了两只妖兽身上。 远处的呼喊声此起彼伏,眼看着一大群被凌元宝引走的黑衣人又要合围过来。这些杂鱼虽然修为不高,可人数一多肯定还是能起到影响战局的作用。 危急关头。 梁岳的内心突然萌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听说秘术师都是神魂强大、肉身薄弱,一旦被武者近身,即使修为比对方高许多,也会有莫大危险。 何不验证一下? 该出手时,就当出手! 他腰间刚好有此前从黑衣人处夺来的长刀,用着也怪顺手。当即一把抽出刀来,猛地冲了过去。 虽然和其余几人比起来,他是场上修为最不济的,但好歹也是第二境武者。 跨越几十丈的距离,不过转眼之间! 通常来说,御妖师属于秘术师的一种,肉身随境界增长不多。即使是高境界的秘术师,依然会很脆弱。 所以附身妖兽这种手段,他轻易绝不愿意使用,一旦使用了这一神通,那他本人就要寸步难行,极为危险。 而他施展了,就是因为当前已经明确,场间强者只有与他作战的二人。而多余的那一人,不过是一名第二境武者。 御妖师从未把这第二境武者看在眼里过。 只要能够拖到自己那群属下赶来,加以合围之下,这三人必然不敌。 当看到梁岳真的朝他冲锋过来时,御妖师没有感到任何害怕,反而唇角泛起一抹冷笑。 区区第二境,连自己方圆十丈都近身不了,飞蛾扑火罢了。 神念一动,他驭使着妖蝠一挥翅膀,转圜身躯,一道弯刀状血雾猛地挥洒过来。 嗤—— 血雾弯刀飞速掠向梁岳的后背。 这一击看似轻轻巧巧,斩杀十名第二境都绰绰有余了,他绝不可能躲得开。 可是…… 他未曾想到的是,当这一击追踪到梁岳的背后,眼看就要将他切成两半时,梁岳感觉到背后的劲风呼啸、血气直冲鼻端,猛地迈开一步。 飒! 他的身躯与脚步突然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转圜开来,整个人划过一道弧线扭曲的残影,瞬息之间竟已经躲过那道血刃,同时向前窜了一丈多远。 好快。 这是什么身法? 御妖师的心头想起这一个疑问的功夫,那第二境武者已经欺近到了他身前三丈的距离,再上前一步,长刀就要能对他造成杀伤了。 虽然不情不愿,可御妖师还是被迫撤回了神魂,认真应付这个武者。 此举无异于是放弃了自己的妖兽。 啪。 他翻手祭出一枚玉符,啪地捏碎。 喀喇喇一道土墙平地而起,阻拦在梁岳与他之间,只要这堵墙隔绝一瞬,他就有时间再度拈诀御风而起。 虽然取胜已经再无可能,可逃脱总是可以的。 今日之战局居然被这个看走眼的第二境所破坏,实在是有些不甘……诶? 轰的一声,数道刀光澎湃居然冲破了那道符箓催发的墙壁,甚至连阻拦一下都没有做到。 这个第二境居然有如此强力的刀法? 这横扫出来的一瀑刀光,用的正是胡家刀法。 而冲墙而出的梁岳,离着那御妖师还有一丈距离,就在对方的惊骇目光中,再度挥动刀芒。 嗤—— 一道刀气隔空掠过。 素来不以肉身见长的秘术师,在这个时候已经没有别的方法,只能逃窜了。可他绝想不到,一名第二境武者就已经有了远程攻击的手段。 梁岳这一刀毫不留手,刀气纵横! 在这关键时刻,任意一丝手软,都可能左右战局。 那御妖师躲闪不及,被这一道刀气当胸劈中,整个人倒飞出去,血洒当场! 那边闻一凡御剑轻易洞穿了没有御妖师操控的妖蝠,目光扫过来正看到这一幕。 梁岳奔袭而来,一闪、一破、一刀斩! 见到他施展的这些手段,她的眼中顿时绽放异彩! ------------ 第44章 飞来横火 御妖师走得很安详。 …… 旁人不知道梁岳施展的是什么手段,闻一凡可太清楚了。 他这向前一闪,分明用的就是剑域游龙身法! 此前自己将功法交给他时,还说三个月内练成就可以帮他举荐拜师。其实从内心来说,当时她并没有觉得梁岳真能在短时间内参悟此法。 毕竟他才刚到观想境不久,即使悟性足够,神识也不可能足以支撑这么大规模的演化。 就算勉强能够演化一次,此等功法怎么也得观想个百八十次才能参悟——这大概是玄门中的平均水平,这也是三月之期的由来。 可只要天才的玄门,即使最末流的弟子也不是常人可比的,她此前没觉得梁岳能有这个天赋。 万万没想到,现在这才几天时间,他就练成了? 悟性逆天还是神识逆天,他至少得占一样。 而更加令人惊讶的是,他居然还施展出了远程制敌的刀气。虽然是用刀施展的,可闻一凡认得出,那分明就是他们御剑一脉的剑气外放。 梁岳能练成自家剑气的渠道只可能有一個,那就是身法观想图中,那作为背景存在的漫天剑域。 这反倒解答了先前的疑惑,他绝对就是悟性逆天。 已经到了走过路过不能放过,捡着些许残缺的道韵都能演化参悟的地步。 即使如她这般天骄之辈,面对这等程度的悟性,也要为之惊叹…… 好强。 先前只觉得他是一个有些智慧在身的从卫,没想到他的天赋居然如此惊人。 这般资质,别说是当记名弟子,哪怕是给那位师叔当亲传弟子也足够了吧……甚至于还有些可惜。 若不是御剑一脉实在是没有第二个武者,她绝对要将梁岳引荐给旁的长辈。 在她略微诧异的功夫,尚云海也完成了自己的战斗。 失去了御妖师亲自操纵的巨狼,完全不是尚云海的对手,哀嚎之中,被他一个腾跃窜上半空,狠狠一拳砸落,轰然将狼头捶入土里。 生死就此不知。 尚云海这才收敛神通,又重回人躯,面容也重新变回温和谦逊之态。 他一纵身落在那御妖师的身旁,将其拎着后领提起,对方尚且有呼吸,只是被一刀砍得无力再逃。 闻一凡随后而至,双指催发剑气,顺着那御妖师的头颅正中一刺。 “啊——”御妖师仰头惨叫一声,随即头颅软软一歪,彻底失去了意识。 他们自然是要抓活的,她这一指只是将对方神宫刺穿,让他短时间内再难搞鬼罢了。 “第四境的御妖师,就这般厉害了,若是他有第五境修为今日恐怕对付不了。”尚云海稍有余悸地说道。 闻一凡颔首表示认同,又看向梁岳道:“多亏你了。” “就算我不出手,相信你们也可以取胜的,只是时间问题而已。”梁岳笑道。 这倒也不是谦虚。 御妖师这个传承确实厉害,当初闻姑娘杀第四境武者只需一剑,对付这个第四境御妖师却要费不少力气。 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根本没有任何一只妖兽能挡闻姑娘一剑,那御妖师尽力也只是做到拖延而已。 他想等手下们赶过来,靠人数改变战局。再不济有了一群武者护卫以后,他可以将更多神念放到妖兽身上,也能够增加战力。 可是那真能取胜吗? 梁岳持保留态度。 闻姑娘可是都没出汗呢。 …… 至于此间的那票黑衣人。 他们一开始被凌元宝吸引,跟着御妖师一起追了过去,被人逃脱之后又赶紧折返回来。一溜下来刚刚赶到,就看到自家首领被人光速拿下了。 说实话。 有点儿懵。 人生的转折来得有些太快了。 一群黑衣人持刀围着场间的梁岳三人,虽然他们是包围的一方,却更加得瑟瑟缩缩,不敢上前。 半晌,才有一名黑衣人敢壮着胆子道:“放开柳先生!” 闻一凡瞥了一眼他,淡淡说道:“三息之内,弃刀者不杀。” “这婆娘好大的口气,兄弟们!并肩子上……”另一名黑衣人似乎气不过她如此蔑视的语气,拎刀就要冲过来。 嗤。 闻一凡连眼神都没动,古剑清秋凭空掠过,直接将此人洞穿。 噗通。 那人重重倒地。 若是有大哥带着,这些人跟着还能起些作用。如今前面顶着的人没了,就凭这群武者,哪有人能扛一剑? 而且炼气士又不像秘术师那般短板过于强烈,即使他们靠人数堆到近身,炼气士依旧有神通手段可以脱身。 见到这个下场,在场的黑衣人顿时意识到,现在不是要骨气的时候。 叮啷铛啷之声顿时连成一片,纷纷弃刀求生。 也有人不想战也不想降,转过身就要逃窜。 闻一凡只要看过去一眼,就是飞剑破空,连点三人之后,所有人都停止了任何异心。 这女子看似相貌绝美,下手简直就是个活阎王! 飞剑一指,就和阎王点卯有什么区别? 玄门御剑一脉的战斗就是这样,没有什么太过繁复的神通手段,就是靠绝对的速度、绝对的力量、绝对的锋利。 你修为比我弱,那就是一剑洞穿。 你修为比我强,那再多来几剑。 不过片刻,周围的黑衣人就已经尽成俘虏,梁岳三人在这布庄内算是大获全胜。 不远处也穿来了轰然破门之声。 “梁岳,我来啦——” 凌元宝手持红缨枪的身影飞奔而来,身后还带着刑部的大队人马。 梁岳有些诧异,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此时离她脱身也才没有多久,哪怕是再风驰电掣,到刑部衙门一来一回也要不少时间。 她是怎么做到的? 再仔细一看,来的这些刑部人马腿上都贴着黄色的符箓,朱砂字迹隐隐发光,移动速度极快。 想来就是传说中的神行符箓。 也只有依靠此物,才能如此迅速赶来。 眼看场间情况都已经被控制住,就等刑部来收拾残局的时候,闻一凡突然神光一转,好似察觉到了某种危险。 “小心。”她出声提醒。 尚云海正提着那昏迷的御妖师,听到示警已经立刻凝神戒备,可还是阻挡不了。 异变陡生! 一小簇不起眼的紫金色火星不知从何处飞来,精准地落在那御妖师的身上。 轰—— 偌大一个活人,瞬间就被那紫金色烈焰所笼罩! 尚云海当即催动真气想要压制火焰,却发现这火焰根本无法熄灭,反而稍有牵绊就要燃到他身上来。 情急之下他只得将已成火人的御妖师抛出。 有那么短暂的一瞬,御妖师应该在神火灼烧之中醒了过来,可他只来得及瞪大眼睛,根本来不及发出一声悲惨的嘶吼,口鼻眼珠等等五官就都和所有皮肉一起被灼烧殆尽。 甚至都看不出他临死前的情绪,究竟是恐惧还是悔恨。 人甫一落地,已成焦躯。 闻一凡的古剑清秋倏忽而出,顺着火星来的方向追袭而去,如同流星破空数里!嗤—— 可终究一无所获。 根本没有看到行凶者的身影。 转瞬之间,方才还曾耀武扬威的御妖师就被烧成了一具焦骨,那股紫金色火焰也随之消失,好像有灵一般,只为焚他一人而来。 这变故发生的太过突然。 随凌元宝赶来支援的是刑部提刀司主事杨河,一个魁梧刚硬的汉子,跟随他而来的也都是提刀司的人马。 这些人是刑部衙门里最能打的精锐,平时不太负责破案,而是组建来专门对付棘手的悍匪、修者、邪祟之流,个个都是铁骨铮铮的武道强者。 可即使是他们,面对方才眼前骤然出现的一幕,依旧感到脊背发凉。 方才那一点火星,落在任何一个人的身上都不可能活命。 突如其来,无影无形,想到有这样一个人潜伏在暗处,所有人都变得警惕起来。 杨河凑近观瞧了下御妖师的尸骨,深深蹙眉道:“好恐怖的神火!” ------------ 第45章 吐银 “将这些黑衣人锁住镇压,戒备四周!”杨河发下号令,然后取出一枚令箭,道:“看来得请动一位老供奉,才能镇住局面了。” “要请动五老中的一位吗?”凌元宝的表情略显意外,“有这个必要?” “谁知道方才那施展神火的凶手会不会再回来。”杨河摇摇头,一脸的神情严肃。 刑部的人既已接手,闻一凡和尚云海便没有再多出声,而是将注意力放到四周,以神识小心戒备。 梁岳则更关注那具尸首,在那里观察良久。 这具焦骨经过方才短短几息时间的煅烧,就化作了一副极平整的骨架,还带着淡淡的紫色光辉。 看起来十分的阴森可怖。 咻—— 杨河将那枚令箭射向空中,伴随着刺耳鸣叫,炸开了一团极醒目的红芒。 见凌元宝似乎有几分讶然,梁岳好奇问道:“你们说的五老是什么人啊?” “是刑部镇衙的五位老供奉,其中有三位是宗师境修为。”凌元宝解释道:“刑部常与穷凶极恶的亡命徒交手,若是没有宗师坐镇,根本不足以威慑天下。五老在衙门里地位崇高,与两位侍郎都差不了多少,只在尚书一人之下。实际办案中,需要请动他们的时候极少,想不到杨主事如此谨慎。” 听她这样说,杨河转过头道:“这令箭各司主事人手一枚,若非情况严峻我岂会轻动?只是这引来神火之人的修为……” “莫非还有宗师境吗?”凌元宝道。 “不好说。”杨河沉声道:“但极有可能。” “啊?”凌元宝诧异道:“可若是有宗师境高手在此,我们加起来也不是对手,他还为何藏头露尾?” 梁岳从旁答道:“也许他目的已经达到,并不想暴露行迹。” 多余的话他没说。 这出手的神秘人显然是后到的,他来时那御妖师已经被制伏,此间已然暴露,他除了灭口也干不了什么别的。 这人来得如此之快,可能是接了御妖师的传信,也很有可能……是接了刑部衙门里面传出的信息。 这种猜测自然不好当着刑部人马的面来说。 “没错。”杨河颔首道:“此人的目的十分明确,就是杀人灭口。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里除了这个死人之外,其余人等都不知晓背后主使的身份,杀此一人也就够了。” 说着,他又回头看了一眼诛邪司的两人,“除此之外也没什么能做的,纵然是宗师境,难道就敢杀玄门弟子吗?” 凌元宝露出恍然的表情。 梁岳倒是又长了见识,看起来闻姑娘他们的背景,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可靠。 就连宗师境强者见了玄门弟子,都要掂量掂量敢不敢出手。 毕竟玄门的底蕴在这,打了小的引出老的、打了老的可就要引出神仙了。 “唳——” 令箭发出不多时,半空中便传来一声尖锐鸟鸣,一只通体铁灰、翎羽如箭的大号鹰隼滑翔而来,落地一晃,化作一名身着灰衣短打的老者。 老者连眉毛胡子都是灰白各半,一双眼却依旧亮得吓人,身子看上去瘦小干瘪,却又好似蕴藏着火山般的力量。 “嘿嘿,前脚才看你们出门,后脚就把我老头子叫来,还以为有硬仗要打。”老者笑了两声,“怎么回事?” “鹰老。”杨河上前施礼,而后伸手一指不远处的那具尸骨,“您请看,若无宗师坐镇,我不敢轻易动这里任何一个地方。” 被称为“鹰老”的老人一双眼如同带着电光,微一转动,立刻锁定了那尸骨,紧接着便倒吸一口凉气:“嘶。” 顿了顿,他说道:“你的谨慎是对的,这绝非普通神火。当年我见过火正教的教主出手,他所发出的神火但凡沾染绝无伤者,被烧过以后的尸骨都是这般。” “十六年前我在军中,也曾见过这般场面,所以才不敢轻举妄动。”杨河道。 “你们说来说去,这究竟是什么火啊?”凌元宝性子急,见不得卖关子,直接问道。 鹰老缓缓说道:“祝融火。” …… “仙物榜第六,祝融子”。 可催生神火,焚天灭地,不可阻挡,名为祝融火。 听到鹰老的话,周遭一片哗然,闻一凡与尚云海也围拢了过来。 尚云海奇道:“火正教尚存于世?” “当年火正教身为南乡国教,在南乡国破之时已然被尽数剿灭。可教中圣物祝融子却始终没有下落,当时军中就猜测,火正教尚有余孽在世。”鹰老给众人讲述道,“观今日之状,火正教是否有余孽不好说,祝融子绝对是重新现世了。” 梁岳对于什么火正教不大了解,可是他前阵子刚听说过,仙物榜第二的悟道树就是被祝融子的神火灼烧,方才树身损毁、树魂消失。 可见此物虽然排名没有悟道树高,杀伐之力却极度可怕。 未曾想今日居然亲眼见到此物在面前杀人灭口。 这地下钱庄背后的主人…… 到底是什么人? 鹰老又道:“不过也不必风声鹤唳,我可以确定现在周围已经没有宗师境强者,你们可以放心搜查此处。” “是!” 得到他的保证,杨河这才敢带着刑部提刀司的兄弟们,对这座布庄上下进行大搜查。 而那位鹰老则是看了一眼尚云海,道:“老夫没看错的话,你是荒兽原出来的吧?” 尚云海立刻恭敬施礼:“不错,晚辈出自玄门化龙一脉,家师百里穷奇。” “啊,百里的弟子。”鹰老了然地应了一声,道:“我出身西洲飞鹰门,往上查两辈儿也是荒兽原一脉,论辈分伱该叫我一声师兄。” 尚云海轻笑两声,看着对方花白的须发,到底还是没有叫出口。 天下修者、半出玄门。 如今九州大地上的炼气士门派大多数都是从玄门八脉中分出来的,往上一查都是玄门旁系。 这些人往往也最喜欢向玄门靠拢,以证自己的根正苗红。 他们这些玄门弟子在外行走,总是少不了遇见这些,倒是也习惯了。 鹰老又点了点那边的守银妖兽,道:“你有办法让那玩意把银子吐出来吗?” 他见多识广,自然也认得守银,“龙渊城门过不了妖兽,最好是能把藏银取出来装箱,再运回刑部。” “我试试。”尚云海轻轻点头。 那边厢,守银妖兽正老老实实地趴在自己那一栋小楼里,即使周遭围墙破败、铁索断折,它也没有逃跑。 因为刚刚亲眼看过那一场大战,主人又突兀地死在了眼前,它现在害怕极了。 这家伙硕大的头颅趴伏在地上,两只厚厚的肉掌盖在脑袋上,偶尔透过肉肉的指缝儿,用圆滚滚的大眼看一下外面情况。 一旦发现有人看向自己,立刻就要低头装死。 只盼没人能注意自己。 可惜这终究是不可能的。 尚云海走过来,轻轻将手贴在它的头上,然后用自己的玄门秘法向它传递信息。 玄门化龙一脉,修的是身化他物的秘法,体悟诸天万兽,以此感知大道,与妖兽沟通是他们自幼修行的秘法之一。 “呜……” 可是随着他的沟通,守银妖兽却将头颅埋得更深了,好像很不愿意接受似的。 尚云海转回身,道:“它好像不愿意将藏银吐出来。” 鹰老一皱眉:“这畜生的主人都死了,还不肯吐钱?” “它靠藏银的财气修行,一旦吐出来,可能会有损它的道行。”尚云海解释道。 鹰老嘟囔道:“那还真不好办,这玩意现在很稀有了,为了取银杀了实在可惜。可要是它不肯吐银,我们还真不好回去交差。” 梁岳小声建议道:“尚兄,此兽看起来胆子很小,你可以凶一点,吓唬它一下试试。” “凶?”尚云海眉宇间略有不忍,又好像有些茫然。 梁岳见他分明是谦谦君子,压根不知道如何凶人,便又道:“你再变成战斗时那個状态试试。” “嗯……”尚云海点头。 然后催化神通,整个人忽然一震,霎时间化作兽躯人身,体态膨胀、凶焰炽热。 “吼——”他一旦化兽,整个人瞬间变得狂野,双爪恶狠狠拍着胸膛,低吼道:“不把藏银都吐出来,就别怪我了!” 那守银妖兽原本就在瑟瑟发抖,此刻见到他又变成这般凶残模样,当即吓得人立而起,紧贴阁楼墙壁打颤,一双肉爪连连作揖求饶。 看着实在可怜。 “嗷!”随即尚云海又一声怒吼。 守银妖兽原本就小的胆子雪上加霜,再也不敢怠慢,当即肚皮一鼓动,喉咙口发出咯喇喇的怪响,漫天银锭就如同喷泉一样涌了出来! 哗啦啦—— 仿佛天上下了银锭雨,源源不绝的从守银妖兽口中吐到一旁,周围的人都惊呆了! 梁岳此前在甄常之家里已经算是见过了世面,见到了那一面银墙。可是和这里的银两比起来,那一堵墙都不算什么了。 这里是一座银山! 一直到小山垒得都跟它自己差不多高了,守银妖兽方才住口。 它的体型看起来缩了一大圈,虚虚地哼唧两声,倚靠在墙角,以一个瘫倒的姿势仰首望天,仿佛刚刚经历了什么不堪的折磨。 “嚯。”连鹰老见了这座银山,都不由得惊叹。 可是随着守银妖兽喷得越多,他的神情就越来越不对。直到小山垒完,他才走上前,拿起了一块银锭查看。 登时面沉似水,看起来就像是大祸临头了一般。 梁岳看着他面容奇怪,便也偷眼观瞧。 这里的银锭分为两部分。 一小部分看起来新一些,底部印着的字也是有些杂乱,譬如“牧北”、“大胤库银”、“鼎盛钱庄”等等。这些都是市面上流通较广的银锭,底下印的字意义不同,不过都没什么特别。 另一大部分看起来很老,底下印着的字则是统一的两个。 “内帑”。 ------------ 第46章 那是当然的 梁岳顿时明白了老头儿为何面色凝重,悄悄后退两步,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到。 所谓内帑,就是皇帝的内库。 是不会轻易被外人看见的。 胤朝皇帝虽然名义上执掌天下,可国库的钱那都是九州税银、是万民血脂,都得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皇帝虽然也能动用,可进出款项必须经由户部审批,若是大些的支出,还得文武百官都无异议才成。 如果皇帝能随意决定国库钱财的使用,一座通天塔也不会拉扯好几年才定项。 而独属于皇帝自己、可以随意取用的小金库,即为“内帑”。 这部分钱的来源是宗室的拨给、国库定期的拨银,以及皇家自己的产业经营。可以说即使只算内帑,皇帝也是天底下屈指可数的大富翁。 当今的胤帝牧北在位三十年,从未有穷奢极欲之举,内帑基本只负责皇宫后院的日常开支,绝不可能流出这么大一批存银。 如今,这样一座地下钱庄,藏银却多半都是内帑银锭,看上去得有几百万两之巨,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唉。”鹰老沉凝片刻,叹了口气,道:“通知在场所有人,今日之事绝对不许外传。将这些银两分装,秘藏封箱押运回神都,不可擅动。” 那边杨河带人搜查回来,就见到老人如此面容,忙问道:“鹰老,这是……” “咱们怕是摊上祸事了。”鹰老揉揉脑袋,“今天可真是倒霉,为何非是我来趟这趟浑水?” 听他说得夸张,梁岳也有些疑惑。 就算是内帑失窃,那追查贼人也就是了,又不会是他们刑部衙门干的,何至于这么一副飞来横祸的样子? 莫非此事还另有隐情吗? 不过他虽然有好奇心,可什么该听、什么不该听也是有点数的,这种刑部高层都头疼的事情,他可不想掺和进去。 梁岳转身就去找闻一凡与尚云海二人,跟他们站到一处。 反正不管什么事,只要和诛邪司的站到一边儿,应该不至于遭到清算。 此刻闲下来了,闻一凡才问道:“你不止练成了剑域游龙身法,还从中领悟到了剑气外放的法门?” 梁岳一笑:“是啊,运气还算不错。” 尚云海听闻,也略有惊诧,“梁兄你第二境就练成了这套身法?那个在玄门里也算是顶尖功法了!你练了多久啊?” 梁岳被人夸得腼腆,竖起了三根手指。 “三个月?”尚云海道:“那你这天赋完全不输我玄门弟子了,诶?不对,三个月前你根本不可能接触到玄门秘笈。” 他看向了闻一凡,对方轻轻颔首。 尚云海的惊讶再上一层,“你三天就练成了?” 梁岳这才答道:“三次。” 尚云海与闻一凡双双沉默。 他们修的是炼气士传承,没有修炼过这個身法,可任何一部玄门顶尖的功法,道韵繁复程度都是难以想象的。 很少有谁能几次参悟便掌握一门功法。 梁岳不止参悟三次就成功剑域游龙身法,还顺便学了一招剑气外放。 这是什么悟性? 半晌,尚云海微微感叹:“若不是伱修的是武者,我都想直接代师收徒,直接让你做我师弟了。” 闻一凡道:“恰好王师叔要收关门弟子,正在寻觅人选,我想将他举荐过去。” “啊?”尚云海面露忧虑之色,“拜入王师叔门下……” 话说到一半,他又及时住口。 梁岳听他话风不对,便问道:“这位前辈怎么了?” “没什么。”闻一凡摇头道,“只不过这位王师叔在我玄门之中颇为特立独行,可他的修为是实打实的。有这样一位师尊,总好过你现在无师无门。” 梁岳隐约觉得事情可能没有这么简单。 尚云海是温和君子,不会撒谎,让他感觉这么为难的人,怕不是得有什么不靠谱的地方。 可是闻姑娘说的也对,那人哪怕有些许瑕疵,也是实打实的玄门大能前辈,总好过自己孤苦伶仃一人。 这样想着,他就又放下心来。 那边凌元宝看到他们三个聚在一堆说话,顿时又想起方才自己被抛弃的那一幕,当即在背后叫了一声:“梁岳!” …… “嗯?” 梁岳回过头,看到凌元宝气鼓鼓的样子,心道一声不好,这位女捕头终究是反应过来不对了。 他赶紧把凌元宝拉到一旁,小声道:“凌捕头,这次收获颇丰,你又立下大功了,怎么闷闷不乐的?” “我问你,刚才你是什么意思?”凌元宝凝眉道:“为什么让我引开黑衣人,你们三个留下查案?明明我们两个才是一起来的啊!” “这个嘛……”梁岳回头看了一眼诛邪司的两人,又看了一眼凌元宝,道:“凌捕头觉得他们两个有你能打吗?” “嗯……”凌元宝思忖了下,道:“玄门弟子修为定然高强,他们应该只比我差一点。” “那你觉得他们有你聪明吗?”梁岳又问道。 “这个……”凌元宝又是一阵犹豫,而后道:“诛邪司的人应该都智计超群,与我不相伯仲吧。” “那你觉得他们有没有你这么仗义。”梁岳最后问道。 “当然没有!”凌元宝一瞪眼,“我可是使出十二分力气赶路回去叫人的。” “对了嘛!”梁岳拳头一敲掌心,“他们没有你能打、又没有你机智、还没你这么讲义气,出去找援兵这种最关键的任务当然要交给你来做。换成任意一个人,都未必能杀出重围,也不会像你这么快速地找来援兵,所以当时我第一时间就想到让你担当重任!” 听他一阵吹捧,凌元宝逐渐露出飘飘然的笑容,可又有些狐疑地问道:“你不会在骗我吧?” “以你的聪明智慧,我怎么可能骗得到你呢?”梁岳一脸真诚道。 “那是当然的。”凌元宝满意地点点头。 这边刑部又陆续有新的人马赶过来,将一小座银山分装入箱,一车车的运回龙渊城。如此规模的赃银,恐怕几十年罕有,定然要让朝堂震动一下。 那御妖师的尸骨也被小心收好,运回刑部再仔细检查。 祝融子重现江湖这件事,估计也会引起不小的轰动。有这般大杀器在手,修为低些的基本都是无差别瞬杀,实在太恐怖。 可怜那御妖师,朝廷的人都没打算杀他,却惨死在自己人手里。 他们这一脉修行相当不易。 如果说武者天赋百中有一、炼气士天赋万里挑一、秘术师就是百万里也无一个,而能修成御妖师的秘术师更是少之又少。 他们需要自幼便去海外的四方妖地,在妖兽堆里长大,经历千难万险炼化妖兽,才能一步步修行有成。 战力远超同境都是有其付出的。 就这样死了实在有些可惜。 不过在他为虎作伥的那一刻起,就应该知道迟早会付出代价。 刑部还在善后的时候,诛邪衙门的两个人就要先离开了。 他们两个得负责处理那只守银妖兽,将它运到另外的地方看守。尚云海跨骑在守银那无精打采的大头上,挥手向众人告别。 闻一凡则是对梁岳说道:“明天你告一天假吧,我带你去拜师。” 梁岳一听,顿时面露喜色,应道:“好!多谢闻姑娘。” 闻一凡微笑道:“若是顺利的话,以后你就要管我叫师姐了。” ------------ 第47章 拜师云止观 也多亏了从卫的身份,告假这个事情倒是很方便。 如果正卫多日不到肯定是不行的,从卫原本就不在品级内,来一天给一天的贴补。不想来的时候提前知会一声,扣了当日的钱就是了。 随凌元宝进布庄已经请了一天假,如今又请一天,再算上之前的,梁岳这个月当值的日子属实不多,月俸未必能拿到两百文。 不过他现在倒不需要心疼这些了,毕竟怀里揣着二百两的银票。 暖暖的,很安心。 翌日一早。 原本说好了闻姑娘会来找自己,当外面响起敲门声,梁岳出去一看,门外站着的却是凌元宝。 “凌捕头?”他笑着招呼一声,“你怎么来了?” 凌元宝也穿着便服,不过她即使日常也不穿女子装束,而是一袭湖蓝色长衫,依旧束着长发,永远英气勃勃。 “我刚刚去福康坊驻所找你了,他们说你今天没来,我就打听了一下你家的位置。”凌元宝笑道:“我是来奖励你的。” “哦?”梁岳目光一亮。 之前没好意思提,但是立了这么大功、缴获了这么多赃银,刑部肯定要论功行赏的。 他还一度担心凌捕头情商欠奉,忘了提自己那份儿。 现在看来这小姑娘还是蛮上道的嘛。 “其实依我的意思直接把你召来刑部做捕头,省得窝在那小驻所里屈才。”凌元宝说道:“可是上官看了伱的履历,发现甄常之的案子还没处理完,就暂时把这个提议搁置了。这次的事情是严格保密的,刑部也不能直接让御都卫给你升官……我只好又帮你要了些别的奖赏。” “唉。”梁岳微微叹气。 甄常之的案子就在刑部,他们就是再不在乎,也不能把一個有嫌疑的人员招进去当捕头,那样确实太不谨慎。 认真来讲,凌元宝找自己帮忙查甄常之的案子,已经是说不通的了。只能说她足够信任自己,也懒得讲那些规制。 可是这件案子要什么时候才能了结呢? 这一次虽然破了地下钱庄,可那只是他赃银的来源,和这一起凶案应该也没有关系。这下甄常之案所有的线索,都彻底失去了抓手。 要是能当上九品捕头,一个月的月俸就有四五两,还能够带队办案。要是再立功或者熬资历升上八品捕头,那品级上就和老胡平起平坐了。 虽说实权不一定有御都卫一坊主官大,可大家各有专攻,也未必就输给他。 他有些许失望地问道:“那是什么奖赏?” 凌元宝取出一个布兜,道:“主事的意思是奖励你一件提刀司精锐才配的铁罗衣,这是一件带防御阵纹的法器。可我觉得你助我立下大功,这件衣服实在不够,我就自掏腰包给你换成了一件金罗衣。” 她打开布包,里面是一件薄薄的布衫,看上去是穿在里面的内衬。上面穿插着许多网状的金丝线,交织成复杂的阵纹。 铁罗衣梁岳还听说过,据说御都卫的精锐轻骑就是人手一件,是能扛第三境强者全力一击的防御之物。而且比铠甲轻薄许多,可以贴身穿在里面,驻所里的兄弟们对此都是羡慕不已。 至于金罗衣,他听都没听过了。 “这件衣服你穿在里面,能扛第四境武者的全力一击,对于刀剑内劲尤其有效。水火真气的伤害虽然也能防,可就要打些折扣。” 凌元宝嘴上说着,刚要把衣服递过来,就见梁岳一把握住包裹,脸上的失望一扫而空。 “凌捕头,什么也不说了。”他一字一顿道:“以后你就是我最好的好兄弟……不,好姐妹!” …… 凌元宝走后,梁岳转回身走入院内,还没来得及关门,就见娘亲在她屋里向外探头探脑。 “怎么不叫小姑娘进来坐坐?”李彩云含着笑问道。 “人家就是来给我送件衣服,送来就回去了。”梁岳解释道。 “哎呦。”李彩云又笑道::“当初我就是给你爹送了件衣服,我俩才成的。” 梁岳无奈道:“娘,你别多想,这是我帮人家破案的奖励。” “我知道,我当时也说是帮我们家打跑恶霸的奖励。”李彩云目光促狭。 “哎呀,反正不是你想的那样。”梁岳道:“人家可是刑部的捕头,比我高着几级呢,不可能的事儿。” “怎么就不可能了,你就努努力呗,我看这么标致的姑娘错过了再难遇见……”她的话没说完,戛然而止。 因为门外显露出一个身影,穿着一袭白衣,群袂飘飘,隐约间有倾城之态。 “闻姑娘,你来啦!”梁岳招呼一声,便朝李彩云道:“娘,我先出去啦!” 他一边与闻姑娘说着话,一边从外面掩上了门。 李彩云在窗边怔了一会儿,才自语道:“我的太奶诶,刚才我是见着仙女儿了?” “我家小岳要是能讨这么个老婆……”稍作幻想,她忽然一摇头,“不行,他可配不上人家。” 看自家儿子向来带着无限光环的李彩云,终于在这样一个平凡的早晨,失去了信心。 …… “王师叔住在杏花山的云止观,在龙渊城西南七八里,距你家还不算远。” “那可不错。” “以后你若是真拜他为师,可以学他的本事,但别的东西,也要有自己的判断……尤其要记住你自己现在的样子。” “嗯?我现在什么样子?” “一身正气,光明磊落。” “诶?” 闻一凡与梁岳并肩而行,间或淡淡聊上几句,可越说梁岳就越觉得奇怪。 这师父的人品得是多么令人担忧,才会让闻姑娘担心自己跟他学坏? 还真是令人害怕。 就这样一路走出城门。 在城中炼气士不能任意飞行,出了城就没这个规矩了,她直接双指一扬,一卷清风绕着二人,呼喇喇平地而起。 “喔。”离地之时,梁岳忍不住惊呼一声。 但很快他就适应,因为炼气士的御风之法看似飘忽,其实很稳,那感觉有点像是被一只大手攥在掌心。 不出片刻,就已经到了杏花山。 此山因为顶峰开满了彩色杏花而得名,如今正是花开时节,远远看去飞花如雨,颇为繁茂。 一座小小的道观就在半山坡,青瓦白墙,简约净雅。 山顶似乎还有一座建筑,掩映在花林之中,不知其全貌。 二人在道观门外落地,就见此间门户紧闭,里面也没有一丝响动。 “咦?”闻一凡轻疑一声,“先前已经跟王师叔打过招呼了呀?” 正在纳闷的时候,突然两扇门从里面打开,吱呀声响动,仿佛有灵一般。 门一开就显露出里面的一间小院子,院中一个空空如也的圆香炉,正对着的前方就是正殿。殿上供奉着庄圣祖师的塑像,供桌下坐着个颇为挺直的背影。 闻一凡略有疑惑,带着梁岳走了进去。 随着两人踏入,正殿内传来一阵悠扬的吟诵之声。 “物外烟霞为伴侣,壶中日月任婵娟。” “他时功满归何处,直驾云车入洞天——” 伴着殿前青烟袅袅,身着藏青色道袍的人缓缓转过身。就见他古铜色面孔,脸颊清瘦,一双清朗眉眼,留着两撇八字胡,颔下一缕微须,目光温润含笑。 正是一名看上去清风萦怀的中年道士。 这师父的形象上看上去还挺不错,梁岳心中想着,虽然没有那么老,但是一眼就是中年版的仙风道骨。 看起来还蛮靠谱的。 这是他对此人的第一印象。 “不错。”对面的中年道士也微微颔首,“小伙子长得很俊朗,符合我们云止观的一贯传统。” “守义真人,开完门了,我们去哪领鸡蛋嘞。”背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梁岳回头才发现,原来方才在里面开门的是两名看起来有六七十岁的大娘,容颜苍老,都有些佝偻了,一人一边,此时正站在台阶上问话。 “哎呀,你们急什么?”中年道士有些不悦:“不说在门后藏一会儿吗?” “那不问你又像上次一样赖账怎么办嘞?”另一名大娘道。 “行行行。”中年道士赶紧摆摆手,“自己去后厨拿,一人五个,别多拿!” 两个大娘这才心满意足地走了。 中年道士这才又转回头,讪讪一笑:“观内道童近日生病了,临时请了两个侍女,不要见怪。” 他拂尘一摆,搭在肘窝,悠悠说道:“贫道守义,俗名王汝邻。” ------------ 第48章 点金兰 “王师叔,这就是我跟你讲的梁岳。”闻一凡开门见山,向他介绍道:“天赋绝对符合你的要求。” 她又向梁岳介绍道:“这位就是我们御剑一脉唯一一位弃道从武的前辈,王汝邻王师叔,道号守义真人。” “王真人。”梁岳赶紧施礼。 但同时心里也有些打鼓,这名儿听着怎么不老正经的,有点不扛琢磨。 细想一下就是……姓王的你家邻居? “想必你呢,早已听闻过我在江湖上的名号。”王汝邻一挺胸,又拿起腔调。 “这是必然的。”梁岳连连点头,同时心里补充,完全没听过。 “但这些年呢,我在云止观潜心修行,修为更有精进。可当日闲暇一想,我这闲云野鹤多年,竟无半个人来传承我的道统,难免心中遗憾。”王汝邻悠悠说道,“这才动起心念,想要寻一衣钵传人。” “不过呢……”他话锋一转,又说道:“亲传弟子我只要一个就够了,多了我也没有精力教导,毕竟我的心力还是要用来追寻大道。前日里,已经有一个人来找到我了,她的天赋也完全符合我的要求,我已经打算将她收为弟子。” “王师叔……”闻一凡似乎要说些什么。 “诶。”王汝邻一抬手,制止了她的话,然后道:“可是为了给我师侄女一個面子,我还是会给你个机会,让你们二人竞争一番。天资更优秀的那个,才有机会成为我的亲传弟子。输的那个,依旧可以作为我的记名弟子。” “是。”梁岳应声道:“若能成为前辈的记名弟子,对我来说也已是一件幸事。” “这是自然,我在玄门中的地位,想必伱也有所耳闻。”王汝邻问道:“你知道我的绰号是什么嘛?” “这个……”梁岳茫然。 “师侄女,告诉他。”王汝邻瞥了眼闻一凡。 “好。”闻一凡点头,然后脱口而出道:“玄门第一无耻,人间背刺榜榜首,阴险狡诈小郎君,面壁寺终身禁入之人,四百四十三张江湖追杀令拥有者……” “咳咳咳!”王汝邻连咳数声,打断了闻一凡的话,“师侄女你说什么呢?我那么多好的绰号,你怎么专挑别人对我的污蔑讲……说好的。” “好的?”闻一凡好像有些迷茫,思索一阵才道:“是有一个。” 王汝邻一脸无奈道:“对,就那个。” 旋即,闻一凡又说道:“十丈之内,神仙难敌。” …… 梁岳算是知道为何之前闻一凡与尚云海提起这位师叔时,都是那般一言难尽的模样了。 听那一连串的诨号就知道,这老小子可不像啥好人。 可是最后这一个……也属实有些霸气。 神仙难敌。 别管几丈之内吧,都不可能是一般人扛得住的名号。 看着眼前这个一副世外高人模样的道士,方才那些不论是好的坏的,梁岳都很难联想到他的身上。 “呵呵,不过是江湖上的一些虚名罢了。”终于听到了自己想听的答案,王汝邻这才如愿以偿地摆摆手,拿出了一副谦虚的做派。 “……”梁岳和闻一凡双双无语。 少顷,闻一凡说道:“师叔你要如何考校他们,就先说明吧。” “很简单,用点金兰就可以了。”王汝邻答道。 “点金兰?”梁岳自是没听说过,将头转向闻一凡。 闻一凡也为他说明道:“那是三清山玉京峰独有的一种灵植,可以测试人与大道的亲和程度,很大程度上能反映出人的悟性。不过此灵植乃是十大仙种之一蟠桃花所繁衍出的异种,极为难得,玄门阴阳一脉只有在极为看好的传人身上,才会耗费一株点金兰测试资质。王师叔为了此番收徒,竟然就拿出两株吗?” “我这辈子就打算收这一个徒弟,耗费大点怎么了?”王汝邻傲然道。 闻一凡又道:“玉京峰肯把这两株点金兰给你,也是殊为不易了。” “谁说是他们给我的?”王汝邻又是一仰头,“我自己顺手拿的!” “……”二人再度无语。 偷的就说偷的,还顺手拿的,整的好像这点金兰没人要似的。 而且你那么骄傲干什么啊? 不过能从玉京峰偷走东西,本身也说明了他的实力。那可是玄门阴阳一脉的祖庭,是掌玄天师的居所! 方圆百里连狗都不敢随地乱吠、不小心吐了痰都要赶紧拿手擦干净、再大奸大恶者到了那里都要夹着尾巴做人。 敢在那里做贼,很多人连那个心理素质都没有,更别说身手了。 “不过师侄女说得对,点金兰金贵无比,我确实不能浪费在庸人身上。”王汝邻回过头又道:“之前给你的那部《剑域游龙身法》,你参悟了多久?” 看样子是打算先以此判断一下,梁岳到底配不配用一株点金兰来测资质。 梁岳如实答道:“三次。” “三……嗯?”王汝邻刚要微笑,忽然怔了下,然后一探头:“多少?” “三次。”梁岳再度回答。 “稍等片刻。”王汝邻立马起身。 两人在正殿内等待了一会儿,就见王汝邻单手托着一盆艳丽的花株走了回来。 此花长瓣柔和,嫩黄透白,一枝花只有一朵,层层叠叠的开着一大簇,看起来光泽灵动,隐约间带着一股沁人的香气,闻到就让人觉得灵台清明、浊气消散。 不愧是灵植仙株。 只是种在这个破破烂烂的泥烧瓦盆儿里,多少有些暴殄天物的感觉。 梁岳心中暗自腹诽,你灵植偷都偷了,干脆再顺个好点儿的花盆儿又是什么大事? 王汝邻将这盆点金兰放在地上,对梁岳道:“把手伸出来。” 梁岳依言照做。 王汝邻将他的胳膊拉过去,右手双指一划,嗤的一下,梁岳的手腕就被划破,一滴鲜血坠落下去。 呲—— 血滴落在点金兰花瓣的正中心,突然发出一阵嗤啦啦的灼烧声,点金兰的所有花瓣都颤抖起来,一片片合拢在一起,转眼变成一大坨闭拢的花苞。 王汝邻将兀自滴血的胳膊递给闻一凡,问道:“师侄女,你会止血吗?” “诶?”梁岳一瞪眼。 您不会止血就给人割腕啊? 反正就要一滴,那你刺个手指尖不是一样的吗? 闻一凡的表情也略有无奈,伸出双指连点梁岳三处穴位,咻咻咻三声,白芒接连闪过。 “丹鼎一脉的医术神通我也不会,只能暂时封住穴位帮他止血。武者的肌体恢复很快,应该一会儿就愈合了。”闻一凡也道。 “还是真气绵密柔和啊。”王汝邻笑道,“我的武道罡气若是打进穴位,只怕就要将他脏腑洞穿了。” 随便吧。 梁岳闭着眼睛。 你俩别给我玩死了就行。 王汝邻又将那盆点金兰搬到院中的阳光底下,回来说道:“等上一时半刻,也就知道结果了。” 梁岳有些紧张,问道:“要如何看出结果?” “点金兰会借助那一滴血中的灵性与大道沟通,生长出属于自己的载道之仙藤。”闻一凡解答道:“它生长出的藤蔓根数越多,就说明你的资质越强。” “寻常凡夫俗子肯定是一根也生不出的,若是生长出一根仙藤,就可谓人才;生长出两根仙藤,可谓地才;生长出三根仙藤,可谓天才。可这也只是进入玄门的门槛而已,我希望我的衣钵传人,能够生长出四根仙藤!那才是真正的天骄之势。”王汝邻重重说道。 闻一凡问道:“王师叔,你所言此前来过的那名弟子,是生出的几藤兰?” “三藤半。”王汝邻叹息一声,道:“她资质上佳、悟性超群,为人也机敏,若是加以努力,未必不能赶上同辈天骄的脚步。可是比起你们这些幼麟榜前列的顶尖天骄,终究还是差了半筹基础。” “天赋也并非一切。”闻一凡宽慰道。 王汝邻又是一笑:“呵,师侄女你天生仙体,说这话可就不合适了。” 闻一凡回头瞥了一眼那边的点金兰,心中盘算着,若是三藤半的话,梁岳的资质不知道能不能赢。 天骄之辈的四藤兰,在三清山上都属数十年难得一遇,绝对没有那么容易出现。但凡是有三藤兰,已经可以称作是修仙种子了。 梁岳的心情自然要更加紧张,就好像是参加大考以后等待成绩的时间。 王汝邻似乎看出他的不自然,微笑道:“放松点,这个等待的时候,我就先来给你上上课吧。” ------------ 第49章 第一堂课 【感谢“宇宙一级退堂鼓演奏家”盟主打赏!】 福康坊、临门街。 祝南音的小酒馆又早早卖完了存酒,关门歇业了。 “大小姐的号召力真是太强了,隔着几坊都有人慕名而来,就要买咱们家的酒。”大虎说道:“再这样下去,咱们可以靠卖酒养活山上的兄弟了。” “那敢情可好,省得大家再打打杀杀的。”祝南音莞尔一笑。 二虎憨憨地问道:“大小姐你不喜欢跟人打架,为什么还千里迢迢跑来拜师啊?” 祝南音答道:“我不喜欢打架,不代表就可以不修炼。恰恰相反,我修炼得越强,才越有可能不打架。” “啊?”这话对二虎来说显然有些绕了,一时有些宕机。 “很简单的道理,就像让你现在到大街上随便寻个御都卫揍,你敢吗?”大虎问道。 “当然敢!”二虎一挺胸,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打的是御都卫。 “那让你现在来打我一拳,你敢吗?”大虎又问。 “这个……”二虎的胸膛顿时瘪下去,中气没有那么足地说道:“目前是不太敢的。” 大虎这才说道:“大小姐的意思就是,因为我比你强,拳头比伱大,所以你要打我就得掂量掂量,这样我就可以少打很多架。” “噢……”二虎一阵点头,“这下我就懂了。” “不过我不太懂的是,大当家已经是神仙境下第一人了,为什么你要出来拜师?”大虎纳闷道。 “他是通天榜第一,不代表他会是第一好的师父。”祝南音道:“这个师父是三叔推荐我来的,说他的自创的剑心合道之法惊才绝艳,是最适合我的武道功法。” 大虎点头道:“三当家说的,那应该不会错。” 二虎抱着膀子,蹙眉说道:“不过我总感觉那道士不大靠谱的样子,真会是什么剑道强者吗,不会是装的吧?” “你感觉不到他很强吗?”大虎哼了一声,道:“其实就跟看大当家是一样的,第六境的修为,感受不到他们强;第七境的修为,能感受到些许压迫感。等上了宗师境,才是真正能感觉到这些人有多恐怖的时刻。” 二虎听得一愣一愣,“差距有那么大?” “三尊神仙境,压住了芸芸众生,许多人在宗师境一骑绝尘,也始终不得晋升。宗师境界达到巅峰,可称大宗师。两個大宗师之间的战力差距,可能比大宗师与凡人的差距还要大。我们看他们,有如蝼蚁望高山,不知其貌也是正常的。”大虎沉沉说道。 “正是这个道理。”祝南音也道:“三叔说过,当今人间有四大剑修,皆出自玄门御剑一脉。如今的御剑掌门人登云子自然算一个,三叔自己算一个,四俊三奇的剑王孙算一个。而第四个,就是这位守义真人,而且论战力,他绝对不是最弱;若论天赋,他极可能是最强。” “要这么说,那大小姐这个师尊也还不错。”大虎道。 “还没定呢。”祝南音笑道:“人家也是有甄选的,我前日测了点金兰,只有三藤半。若是遇上四根藤的天骄之辈,我就只能做个记名弟子了。” “他声名不显,又是玄门出身,周围都是些炼气士,哪有那么容易就找到武道天骄?”大虎道:“大小姐放心吧,你这个亲传弟子,是板上钉钉的了。” …… 此时此刻,云止观内。 这位人间四大剑修之一,正在给梁岳传授第一堂课。 “小子,你可知道武者对付炼气士与秘术师,最重要的是什么?”王汝邻老神在在。 “近身?”梁岳试探性地回答。 他本人的战斗经验并不多,与炼气士、秘术师的照面就更少了。认真算起来,应该只有前日里刀斩御妖师那一役。 当时之所以能以第二境修为以下克上,靠的就是趁对方神魂附身妖兽时的近身。 “不错!”王汝邻对他的回答很满意,又继续问道:“那你知道,要近身最重要的是什么?” 梁岳不假思索地答道:“身法?” 在他想来,靠身法速度硬吃,自然是第一选择。 “不是。”王汝邻这次摇了摇头。 不对吗。 梁岳思忖了下,又道:“防御?” 靠着肉身体魄的强悍硬扛靠近,也是一个常见的办法,可这样终究要挨打。 “不是。”王汝邻又摇头。 “请前辈赐教。”梁岳正色道。 王汝邻微微一笑,吐出两个字:“交情。” 噗。 梁岳差点没绷住。 一时之间,觉得有些离谱,可离谱中又带着一丝合理。 王汝邻侃侃而谈:“若是摆明车马对阵,谁都会加以戒备。你要靠近敌人十丈以内,自有千难万难。可如果你们是朋友,说请他吃顿饭,那情况就简单许多了。” 闻一凡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走到正殿门外,呼吸了几口院子里的新鲜空气。 “呼……” 她身为太上仙体,本该无情无性、没有一丝情绪才对。可是方才听王汝邻说了几句话,就觉得气血上涌,莫名聚集到了头上。 这种陌生的情绪,莫不会就是传说中的……生气? 殿内的王汝邻还在兴致勃勃地传道,“在这方面你是占了优势的,因为你一身正气,仪表堂堂,天然就容易拉到人的好感。要说这如何和人处交情,其中的门道就大了,所谓酒色财气……” 梁岳听得大为颠覆。 原来拜入玄门的第一课,学的是这些吗? 他回头看了闻姑娘一眼,闻一凡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意念,默默摇了摇头,表情好像在说,不是的。 看王汝邻说到兴头,好像还要再继续讲,闻一凡实在忍不住,说了一句道:“师叔,点金兰应该长好了吧?” “哦?”王汝邻闻言起身,走到院中。 突然。 他的身躯一震,竟然有些呆在当场。 “怎么了?”梁岳心里咯噔一下,莫非结果不好?也连忙走过去查看。 不过他自己看到的时候,竟也一时怔住,“前辈,这是……” 闻一凡见两人神情都有些奇怪,亲身走上前一看,也是双眼瞳孔蓦然一震。 就见那花盆之中,点金兰的花瓣紧紧闭合,已然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周遭不知何时窜出了几根细细的、带着大道纹路的藤蔓。藤蔓上带着细细的叶片,每一片都有着独一无二的道韵。 如方才所说,一藤兰是人才、二藤兰是地才、三藤兰是天才、四藤兰则是天骄之辈! 可现在,那点金兰周遭的藤蔓,有一根、两根、三根、四根……五根。 整整五根仙藤缠绕在一起,王汝邻的目光逡巡一次又一次,看多少次都是这样的结果。 “这是……” “五根仙藤的点金兰!” ------------ 第50章 夺城之战 “五藤点金兰,前所未见。” “自三清山培育出点金兰以来,从没出现过这种情况。” 良久,王汝邻才平复了心情,沉吟着说道。 “现在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点金兰坏了。” “还有一种,这小子是可能人间三千年以来难得一遇的绝世天才。” 之所以说是三千年,因为那是庄圣建立玄门的时间,在此之前还没有点金兰这一异种。王汝邻甚至怀疑,就算让已经飞升的几位人族神圣下来测一下,也未必有这么高的天赋。 五藤兰! 玄门历史上谁人见过? 人间一代无数人中,能有四藤兰级别的天骄也不过那寥寥几个,都是成长起来就可以站上巅峰的人物。 这五根仙藤的水平,成长起来该有多么恐怖? “我觉得后者可能性更大。”闻一凡更快平复下来,冷静分析道:“以他此前参悟功法的天赋表现,能催生五根仙藤倒也说得过去。师叔,恭喜你。” “呵。”梁岳自己也才回过神来,以手抚额,笑道:“这我倒是也未曾料到。” “小子,过来。” 王汝邻突然抓住梁岳的肩膀,忽一纵身,就已经回到了正殿内,跪倒在蒲团上。 梁岳立刻意识到,这是在给自己办入门拜师的仪式了。 实在是有些突然。 就好像是怕他跑了似的。 不过王汝邻刚看到五藤兰,急一些也是正常的。 “庄圣祖师曾言,后辈弟子入我门者,无需叩拜,只需回答一个问题。” “从今以后若是我玄门弟子,当恪守本心、宽仁处世,天下太平则修大自在,九州危急则提三尺剑,不抢、不盗、不淫、不辱、不恃强凌弱、不畏惧强权,以除魔卫道为己任,当视死如归!” “你,能做到吗?” 梁岳面容严肃,应道:“能!” 但是看着王汝邻的脸,他其实有点想反问一句的冲动。 别光问我。 您能做到吗? 不过到底是没敢说出口。 短暂的问答结束,王汝邻搬来个蒲团坐在梁岳对面,道:“好,从今以后你就是玄门弟子了。” “这就……结束了?”梁岳有些错愕。 未免也太简洁了一些。 “呵呵,你大概是不懂炼气士的修行。”王汝邻笑道:“儒家修的是浩然气、佛家修的是慈悲心,咱们道家玄门修的是自在意。” “凡事讲自在,不讲那些繁文缛节。若是失了自在,境界反而还要跌落。” “像我当年……” 说到这,他停顿了下,又摇头轻笑一声。 “这些事情以后再跟你讲,反正你现在跟我修行的是武道,不用在乎这些道心所向的事情。武人心性最是简单,仗剑在手、一往无前,念头通达便是。伱叫我一声师父,今后就是我徒弟了。” 梁岳轻轻点头,郑重叫了一声:“师父!” 王汝邻又说道:“既入我门,从此你就是我唯一的衣钵传人,师徒父子、不可背弃……这是当年我师父跟我说的,你不用在意这個。” “嗯?”梁岳眨眨眼。 这位师父还确实是特立独行。 “我对你的要求只有一个,只要你完成了,以后你继续当我徒弟也好、另投他门也罢、哪怕是要当叛徒也无所谓。”王汝邻缓缓说道:“但是这件事情你必须要给我完成,否则我也不会再承认你这个徒弟。” “什么事?”梁岳的脊背微微挺直,认真问道。 就听王汝邻一字一顿,说道:“我要你参加夺城之战。” …… 梁岳头上缓缓升起一个问号:“我?” “夺城之战?”一旁观礼的闻姑娘跟着听到这个名字,也露出了略微疑惑的神情。 梁岳一头雾水,不明白这与自己拜师有什么关系,王汝邻郑重其事说出来的要求,居然是这个吗? 所谓夺城之战,来自于二十六年前的天峡之战终局。 在牧北一朝以前,九州与九鞅的分界点一直是天峡关,天峡关后便是九鞅木狼部。 九鞅部族以天峡关为起点,每隔一段时间总要南下劫掠,一旦遇挫便再退回。九州王朝强盛时能霸住天峡关,尚有几分威慑。一旦九州势弱,天峡关为九鞅占据,那更是肆无忌惮。 直到三十年前,牧北帝新皇登基,九鞅再度趁机劫掠,没曾想牧北帝如此有魄力,直接举全国之力北上抗击。 此战打了四年,前三年是驱逐胤朝境内的九鞅军,后一年就是胤朝军队反攻天峡关。 此举震惊天下。 内忧外患之极,打退敌人后牧北帝却仍不肯罢手,竟直接命令大军北上反攻! 在后来战事受挫、朝中有些许压力的时候,牧北帝更是御驾亲征,打了那场三个月的天峡之战。 天峡之战一度险象环生,牧北帝自己都屡屡身陷危局,最终到底还是打赢了。胤朝大军长驱直入,将关后的木狼部领地全部侵吞,一路打到了木狼部的最后一座城池——霜北城。 九鞅的领土有些像是一只畸形的葫芦,天峡关是更宽阔的葫芦嘴,霜北城是更狭窄的葫芦腰。 直到此时,九鞅部族才发现牧北帝的用意。 以往的九州王朝据天峡关而守,关口周围极易跨越,其实并不能起到阻敌的作用。而霜北城才是那个,真正能将其余几部堵死在里面的隘口。 他是想彻底卡死九鞅部族南下的可能! 九鞅部族开始疯狂反扑,誓要守住霜北城的出口,而胤朝大军同样不畏牺牲,就是要卡死这里。 双方本来就已经打了四年,又刚刚经历了天峡关那一场,都已是弹尽粮绝之态。全都靠秉着一口气,咬牙死撑。 霜北城简直就像是一个磨盘,无数活人进去变成血肉。 数不清的修行者与普通将士死在此处,可双方还是都不肯放弃,打到最后,军中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哗变。 不知是谁先提出来的,双方进行一场小规模的夺城之战,来决定霜北城的归属。 因为双方的宗师境强者都已经伤亡巨大,再多一个损耗可能都是极大的损失。最后确定的规则是,双方各派出七名二十岁以下的年轻天骄,来进行一场夺城之战。 胤朝派出的七名年轻人,后来被称为“四俊三奇”。 那一战,他们经过一番浴血搏杀,最终为胤朝夺得了霜北城的拥有权,也赢得了天下太平。 连九鞅都为之惊艳。 “南国人物天上星,四俊三奇耀两京!” 锁死霜北城后,九鞅八部再难踏足木狼部的领地,更加威胁不到后方的天峡关,以及天峡关以南的九州大地。 牧北帝一时间成为了雄才大略不输大兴帝的存在。 不过西北大战期间,其余东南诸国也多有趁机袭扰边境,战胜以后,牧北帝又令军神唐嵬一路扫荡过去复仇,破城无数、灭国十余个。 虽然扬了威,可对国力消耗也很大,那边休养了几年的九鞅越想越气,还是觉得不能永久失去霜北城,又卷土重来。 双方打了几架之后,最终又订立盟约。 夺城之战二十年一度,不论是谁取胜,都可以占领霜北城二十年,另一方都绝不能反悔。 由此订立了二十年一次夺城之战的规矩,而第二次夺城之战的时间,就在明年。 夺城之战关系着九鞅与九州的局势关键,毫无疑问,双方选出来的七个年轻人,定然都是幼麟榜上有名的当代天骄。 譬如闻一凡,届时定然会在其中。 而梁岳还是第二境武者。 一年时间。 听起来属实有些天方夜谭。 王汝邻身为玄门中人,除了违法犯罪被逮捕之外,和朝廷应该也没有什么别的牵扯,当年的四俊三奇中也没有他这个人,为何对此这么执着? 有些令人疑惑。 可王汝邻对此的态度却十分坚决,他又重复了一遍:“我收你为徒,你必须代表胤朝参与夺城之战并取胜,否则一年之后咱们各奔东西。” 梁岳略加思忖之后,当即颔首道:“好!” ------------ 第51章 不留名 让一个第二境的徒弟在一年之内达到能参与夺城之战的程度,此事听来属实离奇,但梁岳却选择接下。 理由很简单,这事儿反正稳赚不亏。 王汝邻教自己一年,若是真到达能够参与夺城之战的程度,那自然是好。有机会能为九州参战的话,他是不会拒绝的。 若到时没有那个能力,那也肯定比自己野蛮生长要好,就算他以后不再认自己这个徒弟,也算修行了一年。 终归没有坏处。 “呵。”王汝邻微微一笑,“你放心,你有五根仙藤的绝世天资,加上我的悉心教导,什么幼麟榜上的天骄,都不过土鸡瓦狗。一年之内,我必助你登榜!” 梁岳接道:“闻姑娘自然是除外的。” 将王汝邻的狠话又兜了回来。 “嘿嘿。”中年道士讪笑一声,“这是自然的。” “无妨。”闻一凡淡淡说道:“你们师徒有雄心壮志,总是好事。何况你五根仙藤的资质,我确实望尘莫及。” “可不敢这样说,闻师姐的仙体哪是我能媲美的。”梁岳赶紧道:“何况……天赋也不能代表一切。” “呵。”闻一凡轻笑了下。 不知是笑自己刚刚说的话,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人用来安慰自己;还是笑梁岳见机如此之快,就已经叫上师姐了。 王汝邻大袖一挥:“今日你既拜我为师,那我也不能完全没有一点表示。” 他返身又回到正殿侧面的小门,不多时,捧了一個长长的匣子出来,搁在梁岳身前。 “这是……”梁岳好奇。 王汝邻一抬手:“打开看看。” 梁岳缓缓打开匣子,里面赫然是一把暗蕴光华的长剑。 剑身长四尺有余,通体银亮,隐有龙纹,剑柄处镌刻着三个不起眼的小字。 “这是我年轻时候的佩剑,曾伴随我闯荡江湖多年,今日就送与伱作为一件拜师礼。”王汝邻道:“相信你不会令此剑蒙尘。” “多谢师父!”梁岳大喜道谢。 他捧起匣中宝剑,一握手,居然有些许的嗡鸣之声,隐似龙吟。 “不留名?”他念了一下剑柄的三个小字,“是这把剑的名字?” “算是吧。”王汝邻的笑容略有些古怪。 他讲述道:“当年我请铸剑大师莫无邪为我铸造这把剑,剑成之后天地惊动、河水之中蛟龙聚集,他说这般神剑必须起一个霸气的名字,问我想要叫什么,他直接给我镌刻在剑身上。” “我当时还没想好,就说……不留名就好了。”王汝邻叹息摇头,“他铸剑技艺是极高超的,就是脑子不大好使,直接给我把这三个字刻上去了。” “后来我一想,‘不留名’这三个字也颇有气韵,干脆也就这样了。”他的语气里满满无奈。 那位铸剑大师莫无邪的名号梁岳也听说过,乃是如今的炼兵山首席铸剑师。想不到在王汝邻的口中,居然是这样的评价。 他听着好笑,但也觉得这三个字不错。 利者杀人剑,侠者不留名。 “不留名在御剑一脉的诸多名剑之内,足可以排进前十之属。”闻一凡在旁补充道。 梁岳听得心潮澎湃,能在御剑一脉排上号,那天下宝剑之林定然也排在前列。这样一把兵刃,居然就握在自己手中。 他以指端摩擦剑刃,聆听着阵阵剑吟之响,慨然道:“弟子一定不负重托。” “还不急,这把剑也不一定就是你的。”王汝邻又笑道:“名剑皆有傲气,这把不留名尤其傲骨铮铮,凡夫俗子不可御之,当初我都经历了三次认主方才成功。若是这把剑完全不承认你,那我即使想送给你也没办法。” 梁岳怔了下:“认主?” …… “御剑一脉的剑皆是法器,与寻常武者的刀剑兵刃不同。”王汝邻解释道:“必须经历过认主之后,这把剑才能融入血脉,与你心意相通。而且剑主以心血养剑,剑气也能滋养剑主的修为,二者相得益彰。” “那我要怎么做?”梁岳心头忽然升起一个不好的预感。 果然,王汝邻紧接着就拉过他的胳膊,抄起不留名,一剑再度划破他的手腕。 我就知道…… 梁岳内心默默叹息一声。 剑刃沾血,王汝邻以指尖一划,嗤啦一声,不留名的剑身忽然剧烈颤动起来。 与方才的嗡鸣不同,这一次是呛啷啷的锐利剑吟,片刻之后,剑身忽然亮起光芒,继而咻的飞起,绕着梁岳飞起一周,然后顺着他手腕处的伤口嗤地钻了进去。 “啊……” 他心头一滞,神宫之中忽然又多了一缕异样的联系,能感觉到一股锋锐的气息顺着血脉探入掌心。 不过这股锐气在他的左掌心只停留了一瞬,立刻就受惊似地离开,沿着周身血脉流窜到右掌心,这才安定下来。 这游曳的过程寒气森森,让梁岳心头又是一紧,面色煞白。 那种感觉就像是无双利器擦着脖颈划过,令人莫名的心悸。 “哈,这才刚开始。”王汝邻见他这样,反而笑道:“驯剑的过程与驯马无异,飞剑轻易不会承认任何一个主人,何况你修为又低,怕是要闹上一阵。这一次就算先与它熟悉,下一次再尝试时,就会容易许多……诶?” 他这边正滔滔不绝,忽然发现情况不对。 因为梁岳只颤抖了那一下,之后就安定了下来,不仅没有任何不适的反应,连面色都逐渐恢复了红润。 怎么回事? 王汝邻狐疑地看向他:“不留名走到哪儿了?” “在这。”梁岳举起右掌。 他感觉着掌心的锐意,以神念轻轻催动。 嗤—— 一道剑芒自掌心弹出,宝剑瞬间在手。 好生玄妙。 梁岳内心感叹。 据说世上是有能容纳乾坤的法器,不过只有炼气士或是秘术师才能催动,武者是没有这种玄妙神通的,只能粗笨地带着。 像是凌元宝修为那么高,也要随时背着一杆长兵器。 可这把不留名,却能够与自己融为一体,收放自如。这不是自己的神通,而是剑本身的灵性。 御剑一脉的剑,果然与众不同。 而王汝邻见到此景,却呆愣了两下。 然后他突然暴怒:“你这狗东西,当年折腾的我头痛脚痛、脏腑欲裂,今日为何如此老实?” 起初梁岳还以为他要骂自己,听下去才知道他原来是在骂这把剑。 王汝邻一把夺过不留名,“哇呀呀,你果然是剑啊,瞧不起老子是不是?” 他当啷一声将剑摔在地上,就要拿脚去踩。 不留名咻的一声,旋转躲避两圈,又化作流光飞回梁岳的掌心。 “你把它叫出来,我要跟他单挑!”王汝邻依旧怒道。 “师父息怒,师父别跟它一般见识……”梁岳赶紧去劝。 好家伙。 看起来这师父的脾气也挺暴。 跟一把剑也能对线的? 不过他有感觉,其实这把不留名起初也有兴风作浪的心思,可是一开始进入,就感受到了自己左掌心那物的气息,自此不敢再妄动。 而在自己的左掌心…… 若没猜错,应该就是那已经隐藏了的“斗”字纹路。 还是那个东西更厉害一点嘛? …… 经过一番测试、拜师与赠剑,时候已经不早。 梁岳与王汝邻约好,以后每隔两日便来修炼一次,今日就暂且归家。 闻一凡与梁岳一同离开,梁岳对她自然是千恩万谢。 闻一凡只是浅浅一笑,说道:“努力修行,期待和你在霜北城并肩作战。” 提起这个,梁岳属实是一阵恍惚。 师父是真觉得自己行吗? 如果他都相信的话……那自己好像也没有什么怀疑的理由。 他这样一路回到家,一进平安巷子,就看见梁小芸焦急地等候在门口。 “怎么了?”他上前问道。 “大哥!”梁小芸赶紧道:“出事了,我刚才去了好几个地方都没找到你!” “出什么事了?”梁岳忙问。 小芸平日里是很有静气的孩子,轻易不会这么心急。 就听梁小芸说道:“小鹏被龙牙帮的人抓走了!” ------------ 第52章 有什么事冲着我来 “什么?”梁岳一惊:“你仔细说,怎么回事?” “今日本该是小鹏回家的日子,可是他下午还没回来,方才有一个人来送了信。”梁小芸道:“他说小鹏被他们龙牙帮请过去了,如果要找他,可以去洪府。” “龙牙帮。”梁岳眉峰紧聚。 终究还是来了吗? 之前为了守护临门街的安定,破坏过两次闹事的计划,事后得知都与龙牙帮有关。当时他就担心过报复,不过一直没有到来。 岁月静好到了现在,他们到底还是动手了? 只是为何过了这么多天才下手,是为了摆脱嫌疑?可是他们这都直接说去洪府要人了,也没装啊。 龙牙帮究竟想做什么,他一时间有些想不透。 可对方既然都拿了小鹏威胁,看来他是必须去走一趟不可了。 他略加思忖,便道:“我得尽快去看一眼,免得他们虐待小鹏。你找辆车,快去诛邪衙门找闻姑娘,就说龙牙帮绑架我家人逼我过去,情况危急,请他们快来救我……然后再顺路去趟刑部衙门找凌元宝凌捕头,也这样讲就好。” 此去北城一来一回时间太长,那些混黑道的个个凶残霸道,他担心梁鹏那边遭受折磨,必须得尽快过去,传信的事情就让梁小芸去做了。 “好!” 时间紧迫,梁小芸也没有一丝废话。 巷子口就有店铺有马车,他们有需要时都会租来用,她上前根本不多交代,把钱交了,直接让店家把车卸了。她细瘦的胳膊拉起大黄马,直接翻身而上,骑着马飞奔出去。 “嚯。”店家伙计看见都惊讶了下,“这小姑娘看着柔弱,身手这么利落啊。” 而那边梁岳也迅速赶往洪府。 这龙牙帮的总堂所在,位置倒是不难找。 其实以梁岳现在的人脉,想要找打手,刚上任的师父自然是最佳选择,那個级别的玄门大能,哪怕你龙牙帮上通朝堂,一样翻手就灭了。 可今日毕竟刚刚拜师,还没摸清他的脾性,他也说不好对方会不会就来帮自己。在有别的选择的情况下,他还是优先去找了别人。 诛邪司那边自然是最佳人选,原本自己就帮过他们的忙,现在里面都是自己的玄门师兄师姐,同气连枝,当然不会见死不救。 顺道喊一声凌元宝,也是出于保险起见,若是诛邪司腾不出人手,好姐妹凌捕头应该也会来仗义相助。 而且他们都是有官面背景的,很可能都不用真的动手,也能威慑住龙牙帮。 至于福康坊驻所的兄弟,梁岳压根没想找他们。 最大的老胡也就是个小卫官,过往的种种迹象表明,他在龙牙帮面前是没有一点牌面的。 小芸那边办事绝对是靠谱,而自己现在要做的,就是尽量和那群人周旋。 小鹏…… 坚持住! 心中盘算着,脚下也是生风一般片刻不停。 他来到洪府侧门,见到门前有两名大汉守卫,直接上前道:“我叫梁岳,是来找我弟弟的。” “你弟弟?”一名大汉面色不善,稍微一顿,忽然道:“你是梁鹏的兄长?” “不错。”梁岳冷冷颔首。 “啊,快请。”两名大汉忽然都是一躬身,很客气的样子,其中一人亲自为他引路。 梁岳面对这先兵后礼的一套,没有表示什么,随着便走进洪府。 洪府里面很大,两人弯弯绕绕走了许久,才来到一座十分气派的大堂前。 到了堂前庭院处,那守卫便不再前行,道:“帮主就在里面,还请自行入内吧。” “洪老大在里面?”梁岳疑惑了下。 原来龙牙帮这么重视这件事…… 之前还以为临门街的事情都是什么手下喽啰办的,没想到那位洪老大竟然亲自对付自己。 甚至还有些受宠若惊之感。 “呵。”梁岳笑了下,大踏步便走了进去。 今日便闯进这龙潭虎穴,会一会这位南城的地下龙头! …… 洪府正堂。 上首一张木雕大椅,坐着一名魁梧大汉,五十岁左右年纪,一头寸发半呈银灰色。阔面细眼,轮廓极硬,脸上的皱纹都像是铁打的一般。穿着一身玄色宽袍,坐在大椅上,不动如山。 能坐在这里的,除了龙牙帮主应该不会有别人。 这般威严,也是常人罕有。 门口正对着大椅,中间隔着一条长长的道路,两边俱是手持刀兵的猛男。梁岳一进去,一众湛亮的目光顿时汇聚过来。 这里每个人的修为都不低于自己。 他立刻做出这样的判断。 但梁岳还是面不改色,一步步走向正中,来到堂前近处站定。 “你是来找梁鹏的?”椅子上的男人出声问道。 “不错。”梁岳道:“不是伱们让我来的吗?” “呵,鄙人洪饮胜。”男人露出一丝笑意,“想必你听说过我的名字。” “洪老大的名号,我自然是听过的。”梁岳道:“只是以你的身份地位,使出如此的手段,未免有些掉价吧?” “我也是没有别的办法,不将他请过来,实在解决不了问题。”洪老大的语气倒是客气,只是听在人耳里,难免就带着几分嘲弄了。 梁岳淡然道:“你们有什么招数,完全可以冲着我来,你们道上的不是一直说,祸不及家人。” “冲着你来?”洪老大眉头一蹙,“那怎么行?我闺女也不是谁都看得上,她只喜欢你弟弟。” “你闺女……”梁岳闻言,目光一变,转而有些疑惑:“诶?” “是啊。”洪老大摊开双手,“我闺女看上你家梁鹏,已经有一阵子了。他们俩之前是书院同窗,后来你弟弟跑去剑道书院了,我闺女就一直闷闷不乐的,我本以为她过些日子就好了。谁知她这几天愈发茶饭不思,还总夜里偷偷抹眼泪。” “唉。”他重重叹了一口气,“我这才逼不得已,找人将你弟弟请过来,让他们见上一面,宽慰一下我闺女,顺便看看有没有促成好事的可能。他家里长辈来了更好,咱们直接谈还方便。” “促成好事?”梁岳的神情有些尴尬,一时间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 方才他以为对方是因为自己的缘故,才绑架了梁鹏。 听洪老大这一说才知道,原来是因为梁鹏的原因,才把自己请过来……洪老大好像压根儿就不知道自己是谁? 刚刚还说让对方冲着自己来。 这事儿整的。 两岔了。 但出于谨慎,他还是说道:“能让我先看看我弟弟吗?我想听听他的意见。” 只有见到小鹏本人没事,他才能彻底放心。 洪老大回过头,吩咐手下人道:“去把梁鹏请出来,就说他家兄长到了。” 手下人领命而去,不多时,梁鹏随之施施然走了出来。 他在剑道书院待了几天,看起来变化不小,踏上修行之途后,目光愈发明亮、气质愈发超然,整个人带着一股体健身轻之感。 连个子好像都高了些许。 龙牙帮的喽啰跟在他身后,看起来确实很是恭敬,确实不大可能是受过什么虐待。 梁鹏走过来,一一施礼道:“洪帮主,大哥。” 见到他果然毫发无伤,梁岳这才放下心,问道:“怎么样了?” “洪玉玲的状态安抚好了。”梁鹏轻轻点头。 洪老大笑道:“在把他找来之前,我心里还挺生气的,想着我闺女也就是一时迷了眼,她那书院哪有什么能配得上她的小伙子。可是看了你弟弟之后,见他彬彬有礼、不卑不亢,还真是不错。如今又进了剑道书院,前途无量,我琢磨着……若是他们互相有意,倒还真可以试一试。” “哈哈。”梁岳也回以两声轻笑,朝梁鹏问道:“你自己怎么想?” 梁鹏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洪玉铃确实是个很好的女孩子,心地善良、品貌兼备,我相信会是良配。不过我现下正在书院求学,一个月也回不来几天,又正是该刻苦努力的年纪,感情的事情我觉得为时尚早。我们可以先当朋友相处,其余的以后再慢慢发展。” 话里话外虽是拒绝,可也算是滴水不漏。 梁岳又看向洪老大:“我自然也是尊重我弟弟的意见的。” “哈哈……”洪饮胜大笑两声,“好!我看你两兄弟俱是投缘,今日就设宴摆酒……” 话至此处,异变陡生。 突然,远天一道炽盛的金银二色神芒从天而降! 咻—— ------------ 第53章 兵围 这道神芒宛若拖曳长尾的彗星,突如其来地轰向坐在大椅上的洪饮胜! “嗯?”洪老大双目一凝,周身气机忽然暴涨,身侧三尺瞬间化作山岳一般坚实的领域。 那道金光遭遇障碍,忽然慢了些许,逐渐消磨,弧线也略做偏移,擦着洪饮胜的耳畔射在大椅的椅背上。 铛。 金光灌入椅背,终于显露真容,原来是一根银灿灿的长羽箭,箭尾兀自颤抖。 “敌袭!” 有人暴喝一声,一众持刃帮众瞬间将洪饮胜护住,梁家兄弟俩一下被排斥到外围。 洪饮胜则是霍然起身,气压全部释放出来,如虎踞山! 梁岳心中咯噔一下,不会是…… “吼——”又是一声兽吼传来。 轰嘭嘭嘭! 一连串破墙之声,不过转眼,就见一只狮首人身的半兽人撞了进来,体型接近一丈,肌肉虬结、颇为骇人。 龙牙帮众如临大敌,纷纷上前迎战。 “尚……尚师兄!”梁岳高喊一声,想要阻止双方交手。 可没等他叫停,就有三道白芒飘乎乎悬浮而入,来到龙牙帮众的头顶,众人立刻散开。 梁岳看清这三道白芒原来是三张符箓,符箓来到堂间,突然嘭嘭炸开,化作漫天白雨。 嗤嗤嗤—— 这银色雨滴霎时覆盖了大片龙牙帮众,这些武者沾染之后只觉身子松软,晕乎乎都软倒下去。 有些修为高的,强撑着没有晕倒,也是骨软筋麻,只能连连后退。 而在正堂之外,数十张符箓已经悬浮着包围了整座建筑,接着一齐轰然炸开,化作漫天烈火,屋子顿时被火海淹没。 一蓬桃花又忽然从天落下,被这蓬花雾笼罩的人,一下子感觉自己离开了洪府正堂,来到一片漫天飞花的世外桃源。 阴阳幻术。 洪饮胜目光如炬,高喊一声:“破!” 所有龙牙帮众浑身一颤,被这一声喊醒,幻境瞬间破除。一股强大的气浪扩散开来,将屋外的烈火也顷刻熄灭。 最后,是一道流光忽至。 咻然一声,一道纯白古剑悬至堂间,凛冽杀气令洪饮胜第一次流露出凝重神情。 他顿喝一声:“来者何人?” 那边兽人黑风一转,露出尚云海那张温和面庞。 而那金光撞破的正堂屋顶,探出一颗小脑袋,梳着两个小发髻,娇俏玉嫩的一张脸,正是梁岳在诛邪衙门里见过的小姑娘许露枝。 远远看出去,在庭院另一头的小楼上,不知何时攀上了一位肩挎金色大弓、背一壶银色羽箭的长发少年。 他轮廓刚毅硬朗,双目尤其锐利,眸光遥遥洞穿洪府。 显然方才的破空一箭就是出自他手。 梁岳没见过此人,料想应该也是诛邪司的玄门弟子。 正堂门口忽然露出一道身影,隐约是一名瘦弱的白衣少年,看上去白净秀气,身量不算太高,袍袖极为宽大。 他小慌乱了一下:“呀,到时间了。” 说罢,他翻手又祭起一张符箓,咻的一声,整个人又消失在原地。 该是某种具有隐身之能的灵符。 清风吹过,古剑清秋上也出现了一道身影,闻师姐的一袭白衣踏剑悬空,惊艳场间。 她这一来,整个洪府的气场都随之冷冽肃杀了几分,方才突如其来的一阵乱战也暂时停止。 洪饮胜眼角眉梢杀气隐隐,沉声道:“我不记得曾招惹过玄门弟子。” 闻一凡并不理会,而是低头看向梁岳:“还好吗?” 梁岳讪笑一声:“目前……还好。” …… 破碎焦黑的洪府正堂内,在梁岳的调停下,诛邪司的四個人都显露身形,坐了下来。 “这位是符箓一脉的弟子,李墨。”尚云海给梁岳介绍了一下那位白净少年。 白净少年笑了笑,有些腼腆的样子。 不过从方才的战斗风格中可以看出来,这绝对是个小银币。 “还有那个……”尚云海又指了指远处小楼上的弓箭手,“那是五行一脉的传人,八卦城少主、林风禾。” 那弓箭手见他们指向自己,还挥了挥手打招呼。 “他不下来吗?”梁岳问道。 “他喜欢待在高处。”尚云海笑道。 玄门弟子,还真都是性情中人。 三千年前庄圣建立玄门,便依照神通传承分为八脉。 御剑、化龙、阴阳、五行、符箓、丹鼎、白石、麻衣。 这一代掌玄天师陈衍道便出自阴阳一脉,所以阴阳派在百年间是话语权最大的。陈素身为掌玄天师亲传弟子,才能具有如此强的号召力,一旦组建诛邪司,各脉立刻都将最优秀的弟子派来响应。 诛邪衙门内的八脉弟子,这一下居然就来了五脉。刨去后三脉不擅长战斗的,其实就是战斗人员全部到齐。 也难怪洪饮胜惊疑。 单纯五名玄门弟子就已经相当强悍,考虑到他们背后的师门长辈,就更加令人恐惧了。 “今日实在是误会了。”梁岳这才转过身,来到场间,朝众人道:“这几位都是诛邪司行走,我当时是以为弟弟被人掳走,才通知他们来帮我救人。” 他朝洪老大笑了笑:“我也没想到会来得这么突然……” “哈。”洪饮胜倒是不介怀,“说开了就好,你也是在诛邪司任职?” “不,我是福康坊驻所的御都卫。”梁岳道,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从卫。” “从卫?”洪饮胜又讶异了下。 一个从卫,能有这般权威,将诛邪司这些眼高于顶的玄门弟子调动过来? 仅是一个误会就差点直接把洪府炸了。 这是什么人脉? “叨扰洪府了。”梁岳道:“既然话都说开了,那我们就先走了,今日损坏的东西,府上可以清点一下,晚点我会来赔偿。” “嗨,小梁都卫你这么说话可就打我脸了。”洪饮胜摇头笑道:“这房子我早就想拆了换个格局了,一直懒得动而已。” 话音未落,外边又传来一声惊呼:“帮主!不好了!有一队官兵将咱们洪府包围了?” “什么?”洪饮胜再度起身,“哪里来的官兵?” “是……”那喽啰高声道:“好像是东海神将府的亲兵!” “凌三思的部将?”洪饮胜惊疑:“他不是在东海吗?我出去看看!” 不知什么事竟能引得军队出动,即使他在龙渊城地下世界再有实力,也不得不心生惧意了。 嘶。 梁岳心中一惊,想到了一个可能。 不会吧? 知道你讲义气,不会搞这么大吧? …… 洪饮胜率众出府,梁岳与诛邪司的几人也跟在队伍后面,出去查看情况。 一出正门,就见到门外列着一队玄甲骑兵,个个罩着面甲、马匹披挂,杀气腾腾! 这是真正战场尸山血海中闯出来的猛士,寻常的修行者在这般煞气之下也毫无抵抗能力。 如果对战同等数量、同等修为的江湖人士,屠戮干净就在片刻之间。 若是有阵师主持,催动那千变万化的军阵之法,可能还要更快。 这一队骑兵只有百余人,却仿若有成千上万的气势,在洪府门外列阵,左右街口都再无一人敢靠近。 而他们的带头人,骑在前方一匹烈焰红马上的,乃是一名英姿飒爽束发少女,赫然是手持红缨枪的凌元宝! 她昂然持枪,高声喝道:“呔!老贼,把人交出来!敢有半个不字儿,姑奶奶当即将此处夷为平地!管杀不管埋!” 洪饮胜跨步上前,微微皱眉,“你……该不会也是……” 就听凌元宝高声道:“将梁岳兄弟俩交出来!” ------------ 第54章 原来如此 “我在这、我在这!” 没等洪饮胜回话,梁岳赶紧招呼着就迎了出来。 “你没事儿吧?”凌元宝翻身下马,来到近前。 “我们兄弟俩都没事,今天这个……其实是有些误会了。”梁岳说道,抬眼看了一眼那些煞气森森的覆面骑兵,“这是?” “我今天不是告假了嘛,在家里呢。你家妹子找到刑部衙门,他们帮忙传信过来,我怕耽误时间,就直接把家里的亲兵带过来了。”凌元宝解释道。 梁岳左右看看,这一百骑从北城一路冲刺到南城,估计阵仗巨大,引起的骚乱不可能小。 别是让人以为又打仗了吧? “你家是东海神将府?”梁岳又缓缓问道:“那你和凌神将……” 凌元宝干脆地答道:“我爹。” 好么。 难怪她年纪轻轻、刚进刑部就能当捕头,除了能打之外,原来还有这一层关系。 凌三思曾是胤朝最年轻的神将,一直受朝中力捧,是将来最有可能接班军神唐嵬的人。凌元宝这个背景,属实是深不可测。 不说别的,一般人怎么可能被允许把这么多甲胄齐全的亲兵留在城里? 寻常神将敢这么干,恐怕早就被骂毁了。就算不说有造反的嫌疑,炫耀兵威的指责肯定少不了。 梁岳又很快想起之前在那封信里看到的内容,凌三思与幻神峰上某位女子的暧昧,有心问一句你爹娘感情还好吗?想一想还是算了。 回去就把那封信烧了,当一切都没发生过。 “小梁兄弟。”洪饮胜走上前来,面上惊疑未定,“我只是把你弟弟请过来跟我女儿说说话,没必要搞这么大阵仗吧?” 刚才的玄门突袭他已经接受了,这下又来重骑围府,洪老大实在是没绷住。 把女儿同窗请回来跟她说说话,还特地去对方家里捎了口信儿,是什么很大逆不道的行为吗? 不知道还以为我龙牙帮犯了天条啊。 “是我过分紧张了。”梁岳笑了笑,又对凌元宝说道:“劳动伱们这么多人,实在不好意思了。” “嗨,没事儿。”凌元宝一挥手,“反正我爹不在家,他们留在这就是保护我的。下次你有事再喊我,我的人马依旧说到就到。” “可不敢了。”梁岳赶紧摇头。 本以为凌元宝充其量就是从刑部带几个高手过来,一队骑兵直接这么大张旗鼓的横跨天街,是能惊动朝堂的大事。 轻易哪敢再动? 好在凌神将刚刚东征海月国大胜,这样一件事情,应该不会给他造成太大压力。 他先一番感谢,将凌元宝与神将府亲兵送走,才又返回来面对玄门弟子。 “太辛苦大家了,如此迅速赶来帮我,实在感谢。”梁岳郑重道谢。 尚云海笑道:“玄门弟子,同气连枝,你既拜入王师叔门下,以后就是我们的同门师弟。大家互相帮助,不必如此客气。” 梁岳立刻道:“那就多谢诸位师兄师姐。” 许露枝一喜:“太棒啦,我也能当师姐啦。” “别忘了去云止观修行。”闻一凡只是淡然提醒道。 那白衣少年李墨也道:“等你修为高一些,就也来诛邪司,与我们一起做世外仙官,岂不美哉。” 梁岳颔首道:“一定!” 他又抬头看了一眼高处小楼上那携金弓、挎银箭的少年,发现已经不见人影了。 “林风禾从来就是高来高走的,不用管他。”李墨微笑道:“他说高手,就得在高处出手。” 许露枝嘻嘻一笑,说道:“据说是小时候他一闯祸他爹就揍他,一挨揍他就爬到树上或者楼顶躲着,久而久之就习惯了在高处。” 好么。 这什么先天闯祸圣体。 梁岳内心暗自笑道,同时开口:“那就劳烦帮我转达一下谢意了。” …… 梁岳送走了诸位来帮忙的年轻人,才又走过去和洪饮胜说了几句,之后就带着弟弟回家了。 洪饮胜看着他们的背影走远,方才一拂袖,“回去。” 走回正堂前,就看见整個屋子已经被打得千疮百孔,俨然是要盖新的了。 那些玄门弟子,出手时有够狠,第一轮试探差点就把家给拆了。 不过和那个神将之女比起来,也说不好谁更狠一点。 不多时,那些在外的堂主也都带着手下赶了过来。 “义父!” 最先抵达的是虎堂堂主,洪喜。 他三十左右年纪,一派高大魁梧的青年模样,猿臂狼腰,目带精芒。带着数十号干将冲进来,高声问道:“是谁做的?” “没事。”洪饮胜只是轻描淡写地按按手,让他坐下。 不过片刻之后,豹堂堂主白止善、熊堂堂主柳寒衣、鹰堂堂主何无恙纷纷闻风赶到。 洪饮胜让众人落座,之后才开口道:“福康坊驻所有个叫梁岳的从卫,你们听说过吗?” “嗯?”中年文士打扮的白止善一抬头,与洪喜对了一下目光,道:“先前搞临门街的时候,这个从卫有点小聪明,屡次坏我们的事情,我就把他交给虎堂了。” 洪喜则道:“我已经派手下去将他处理了呀。” 洪饮胜缓缓问道:“如果你们处理过他,那今天差点把我处理了的是谁?” “什么?”众人惊诧。 原来今天攻打洪府的,是那名从卫? “就算他侥幸活了下来,又哪里来的胆子?”白止善疑道。 洪喜忽地站起身,“那我亲手再去处理一次!” “坐下!”洪饮胜顿喝一声。 洪喜立刻再次坐好。 洪饮胜道:“他虽然只是个小小从卫,却能调动诛邪司与东海神将府的人马,背景深不可测。你们以后若是遇见,记得退避三舍。” 刚刚梁岳的表现明显是对龙牙帮极为敌视,才会有这么多行为出现。洪饮胜大概一想,就猜到是不是以前与自己属下有过摩擦。 果然不出所料。 “这……” 坐在这里的都是南城响当当的人物,没想到这辈子居然会听到要躲着点一个从卫这种话。 可当这话是从洪老大嘴里说出来的时候,他们又不得不信。 “我这就去查一下他。”鹰堂堂主何无恙年近五十,看上去中等身材、相貌也不起眼,就是极普通的一个老男人。 可他做打探消息的工作从来都是一绝,是洪老大最器重的耳目,与他说话的语气都与其他人不同。 “我也是这个意思,不过你做事的时候记得注意隐秘一些,不要被人发现了。”洪饮胜叮嘱道。 熊堂堂主柳寒衣是个四十左右的女子,虽是中年,看起来却是肌肤娇嫩、眼波明亮,垂着一头长发,着一身紫色流裙,衬得身段凹凸有致。 交谈一番之后,她提醒道:“帮主,时辰差不多了,该去见张行楷了。城南这一摊子事情,都要交到他手上去办,上面催得很紧。” “嗯。”洪饮胜闻声点点头,“我去看一眼玉玲,然后就出发。” 众人皆无异议,大家都是知道,洪饮胜极为疼爱那位年方十六的独女。若不是他这么宠女儿,今天可能也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对了。”洪饮胜起身后,忽然又看向洪喜,问道:“你最近还在帮卢家少爷做那些事情?” “额……”洪喜滞了下,答道:“他有要求,我们也不好拒绝……” 洪饮胜冷声道:“近来工部自身难保,咱们和他们牵扯太深,已然脱离不开,肯定也会被盯上。卢家这小子就是个祸害,这段时间离他远点。” “是!”洪喜重重应声。 …… 洪饮胜走到后方院落,女儿的房间里,敲了敲门:“玉玲,爹能进去吗?” “进来吧。”里面传来甜甜的一声应答。 就见华美的闺房之内,一名穿鹅黄色束袖流苏裙的少女正坐在铜镜前,将一件件首饰在头上比对,俏丽秀美,容光焕发。 “心情好起来啦?”洪饮胜笑着问道。 “当然啦。”洪玉铃也嘻嘻一笑,“梁鹏说如果我读书用功,他以后回家的时候会常来看我的。” “那小子就那么好吗?”洪饮胜问道:“值得我女儿这么朝思暮想的。” 他完全没有了在外面时那股慑人的霸气,说话都是温声细语。 洪玉铃有些害羞地低头,“他当然好啦,他相貌俊秀、智慧超群,为人又好,我们书院里的女孩子都喜欢他。你不知道吧,他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之前还为我打过架呢。” 洪饮胜道:“还有这事儿?” “嗯!”洪玉铃重重点头,“当时甄小豪那个讨厌鬼,不许他和我走得近,他当天就给甄小豪打得跟猪头一样。” “那他倒是挺有魄力……甄小豪,就是那个工部主事甄常之的儿子?”洪饮胜忽然一皱眉,好像想起了什么,“此事后来如何处理了?” “当时我也担心他们会报复梁鹏,谁知后来甄小豪就再也没敢来过书院啦。”洪玉铃笑了下,忽然转过身,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我听知道内情的同窗说啊,梁鹏其实是当朝左相梁辅国的私生子!” “哦?”洪饮胜面上依旧轻笑,可瞳孔却不易察觉的一紧。 若是今天以前,听到这种话他肯定不屑一顾。 梁辅国何等人物,岂会有这种私生子流落民间的狗血戏码,而且即使是他的私生子,也不可能上这种平民才会上的书院。 他不让女儿去那些官家子女多的高级书院,是担心因为出身问题,女儿会受人欺负。反正也不指望她考状元,就简单读些书就行,才选了个离家近的普通书院。 可是今天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正在纳闷一个从卫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能量,能引得诛邪司与东海神将府纷纷来救。 听到女儿这样说,他脑中的疑惑顿时被解开。 原来如此…… 那些人虽然是哥哥喊来的,真正急着要救的应该还是弟弟,这样一想就十分合理了。 难怪啊。 洪饮胜露出了洞悉秘密的笑容。 ------------ 第55章 这能是八岁? 红袖坊,金玉楼。 龙渊城内只有三个地方不执行宵禁,便是东市、西市与红袖坊。在这香气漫街、灯舞鱼龙之地,每一家大型的青楼都有自己的特色,譬如妙音阁主打的就是乐师。 而金玉楼,最为人推崇的就是私密性。 贵客之间只有互相推荐才能进入,入口在很隐蔽的地方,整栋楼都覆盖在严密的阵法之内,每一条过道与每一座房间都分得很开,客人之间基本也不会打上照面。 因此成为了一些身份毕竟不方便的人或者谈一些机密要事的首选。 龙牙帮帮主洪饮胜与熊堂堂主柳寒衣,便出现在了金玉楼的顶楼,一间装饰极豪华的包间之内。 彩绘屏风,金碧雕梁,桌上俱是价值不菲的醇香美酒。 二人进入房间,就见到已经有另外两人坐在席间,也是一男一女的组合。 男的是一名身穿金褐色缎袍的中年男子,微微发福,带着两撇八字胡,一副精明笑容。 女的则是发髻高盘、簪金戴翠,一张脸杏眼红唇,玉面吹弹,在灯火映衬下,说不出的千娇百媚。 “洪帮主!柳堂主,久仰洪帮主大名,今日终于得见了。”见到洪饮胜进来,男人立刻起身相迎,女人也随之站起。 洪饮胜颔首示意:“客气了。” “张先生,多日不见,略显憔悴啊。”柳寒衣笑着招呼,又顾盼道:“夫人倒是愈发光彩照人了。” “哈哈。”被称作张先生的男人笑着叹了口气,“老夫少妻,我年纪大了、修为又低,比不了你们这些高手,唉……” “官人说什么呢。”张夫人娇嗔地推了他一把。 “没关系,我们都不是外人。”柳寒衣促狭道:“若是张先生实在力不从心,我们帮里多得是精壮汉子,说不定可以帮上一些忙。” “这个就不好冒昧了吧。”张先生一挑眉,“就算我同意,我家夫人也不能同意啊。” “我说的是传授你一些强精壮力的法门,哎呀,你想什么呢!”柳寒衣顿时瞪眼道。 当下欢声笑语,席间也热络了几分。 柳寒衣又道:“帮主可能有所不知,张先生与咱们白堂主,曾经是同窗好友呢。” “哦?”洪饮胜这才抬眼,“还有这桩渊源?” “我也是上次与柳堂主聊起,才知道这件事。”张先生说道:“早先在东崖书院时,我与白子善最为出挑,一度互相较劲。那时候先生们都说我有榜眼之才、他有探花之才,我说是因为我的学识文章强于他,他非说是因为他比我英俊。” “这番无耻嘴脸,确实是白堂主好干的事情。”柳寒衣笑道。 “你们二人都没有参加科举?”洪饮胜直接问道。 因为他们都知道,眼前这张行楷乃是一名商贾,若是真能登榜入朝,没有谁会去做生意。 “嗨。”张先生苦笑了下,“我们两个的命运倒也差不多。” “我是因为家中犯了事情,抄家发配,后来被救出来……为六公子做事。”他幽幽说道,“六公子需要我做一個商人,那我就做一个商人,远赴越州经营十几年。听说白子善在科考场上被人抓出舞弊,赶出考场,听说时我还纳闷,以他的学识何至于此?” “他是被人陷害的。”洪饮胜淡淡说道:“至于陷害他的人,我已经帮他处理了。” “谁能想到呢,兜兜转转,我们都成了替六公子做事的人。”张先生笑了两声,顿了顿,又说道:“近来工部惹了事,公子他不太高兴,好在南城这边已经铺开得差不多了。他的意思是,你们把这片地都交给我,今后就由我来打理。” “嗯。”洪饮胜颔首道:“六公子的命令,我们自然没有异议。” “只是……”他等了一下,才又沉声说道:“城南的产业,我们龙牙帮付出很大方才拿下。现在若是直接全盘交出,那我帮中损耗太多,可能就养不了那么多兄弟了。” “我懂洪帮主的意思,也知道你的顾虑。”张行楷立刻回道:“今天在来这里见伱之前,我在六公子那里已经帮你尽力争取过了。可是如今朝中局势很不好,为了让人救工部,六公子的付出也很多。起码当下,他可能帮不了你们太多,大家坚持坚持,等通天塔建成,一切困难自解。” “这些年我们给工部赚得还不够多吗?”洪饮胜看不出表情,“他们现在还需要别人去救?”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张行楷身子压低,凑近道:“洪帮主,你我都清楚。工部若是倒了,龙牙帮握在手里也没有用;只要工部在,龙牙帮要多少有多少。” 啪。 洪饮胜没有出声,可他掌中的酒杯已然消失。紧握的掌心里,粒粒齑粉洒落。 …… 杏花山、云止观。 梁岳在王汝邻面前的蒲团上,端正坐好,聆听教诲。 对面的守义真人老神在在,面带微笑,一副世外高人的出尘模样。 等梁岳坐好,他便开口道:“今日来传授你一些真本事。” 呵呵。 您也知道那什么酒色财气、套交情不正经啊。 梁岳心中腹诽,口中答道:“辛苦师父。” “我一身的剑道绝学数之不尽,你最先要学的,便是心法。”王汝邻悠悠传道,“寻常武者在低境界时,不太注重心法修行,但咱们这一脉不行。我有一门自创的心法,名为《剑心合道》。” “剑心合道?”梁岳听得认真。 王汝邻道:“当年我修行玄门道法,一朝失了自在意,道心崩溃、境界跌落,我才弃道从武。只是我修行武道与旁人不同,因为曾经修道,所以我将道门心法融入其中,创了这一门剑心合道之法。塑造剑心,内合道韵,闯荡江湖二十年未逢敌手。” “你不要看我名字不在通天榜上,那是我没有一心追求境界的提升。要是真的打起来,通天榜上三十六个人,能稳胜我的应该不超过十个。” “那这剑心合道,该如何修行?”梁岳听得心潮澎湃,出声问道。 王汝邻答道:“先有剑心,而后再合道,至于如何锤炼剑心……白原!” “在!” 正殿门前闪出一位道童,穿着一声藏蓝色道袍,梳着小发髻,浓眉大眼,唇红齿白。背上背着一把青黑石剑,声音童稚清脆。 之前王汝邻说观里道童有事,还以为是吹牛,原来还真有个道童啊。 “随我来。”王汝邻将二人带到院中,让双方隔着几丈远站定,“白原是我收养的小道童,今年八岁,已经跟我学剑三年,也算是记名弟子吧。你虽然来得晚,但是身为亲传弟子,他也可以叫你一声师兄。小岳,拿出不留名与他对决。” “啊?”梁岳怔了下,“打他?” 他看着对面,看上去伶俐可爱,粉雕玉砌般的小道童。 “怎么,不敢?”王汝邻道:“所谓剑心,就是一颗不论对谁都敢于拔剑的坚定之心。不敢对弱者拔剑,和不敢对强者拔剑,二者有什么区别?” 啊? 梁岳又是一怔。 居然还有这种角度的吗? 不敢对弱者拔剑和不敢对强者拔剑……这俩能一样? 怎么感觉荒谬中带着一丝合理。 他看着对面的小道童,轻轻颔首,“那……白原师弟,我失礼了。” 说着,他祭出不留名,仗剑在手。 “出剑!”王汝邻顿喝一声。 梁岳不再迟疑,举起长剑,向上一挥,就想轻轻劈砍一下,有些怕伤到对方。 谁知对面那还在轻笑的小道童,突然出手如电,不知何时已经拔出背后的青黑石剑,迅速抵住了梁岳的剑刃。 铛。 他笑起来有些眯眯眼,小声道:“师兄,不用让我。” 梁岳看他出手速度,似乎还真是有些东西,他虽然才八岁,跟王汝邻练剑三年,真未必会比自己弱。 旋即收手,然后更快的一剑刺出。 嘭! 意识好像终结在出剑那一刻,这一剑落在空处,腹部一痛,他就感觉到自己的身躯抛飞到半空,而后重重落地。 “嗬……”梁岳重重干呕一声,才恢复过来,他抬头惊讶地看着对面的道童,才意识到方才发生了什么。 自己的一剑被格挡,然后又被对方一剑刺中,好在对方用的是石剑,这才没有一剑穿心,而是只将自己点飞。 白原已经重新收剑在背,束手而立,带着一副天真的微笑,十分有礼貌地说道:“梁师兄,承让了。” 他没有看清对面用了什么剑招,可这个速度、力量以及反应能力…… 这能是八岁? ------------ 第56章 白原大魔王 “起来再战。” 王汝邻搬了把椅子坐在殿门口,一边晒着太阳,一边指挥着梁岳再度出剑。 “啊……”梁岳稍一起身,就感觉脏腑剧痛、肋骨也像断了一般,这一剑戳得好狠。而且看小道童那副脸不红、心不跳的样子,多半还是留了手的。 他终于意识到,对方的修为可能远在自己之上。 自己不能因为对方看起来是个小孩子就留手,师父既然让他来做陪练,就不存在伤亡的可能。 彻底打消顾虑之后,他再度抄起不留名,握住这把与自己心意相通的宝剑,朝白原又一施礼。 小道童颔首回应。 梁岳仗剑,再度挥斩,这一次不再留手,将第二境修为尽数灌注其中,抡动剑刃风声肃肃! 铛。 果然不出意外,小道童瞬间抽剑在手,不知怎样动作,就已经格挡住了梁岳的剑斩。 感觉到触感的一瞬间,梁岳已然将身后撤,因为有方才的经验,他内心已经做了应对方案,在剑刃碰撞的第一时间就开始闪躲。 可是他仅仅挪了半步,就又被一剑刺中胸膛。 嘭—— 太快了,根本躲闪不及。 这一剑又重又狠,梁岳感觉自己的胸口几乎要裂开,再度重重倒地,当场呼吸困难。 还是不行吗? 连提前躲都躲不开。 “还能站起来吗?”王汝邻揣着手,在那边云淡风轻地道:“继续。” 想要打死我可以直说,也不是非得用这种方式……梁岳感受着身体的剧痛,内心升起了一丝抵触。 不过很快他就意识到,或许锤炼剑心的意义就在于此。通过一次又一次的挑战,让自己的剑道意志愈发坚韧。 “好……”他强撑着站起来,眼中迸发出浓烈的战意,“再来!” 这一次他离着小道童还有一丈远的时候,忽然挥剑斩落,一股凌厉剑气破风而出! 剑气外放。 我直接不跟你接触,这下总行了吧? 嗖。 可随即就见小道童后脚一踏,化作一道残影掠过,闪过那道剑气的同时,一剑已经直直地点出。 轰—— 这一次梁岳被击飞得更远,直接被轰进了道观的围墙里,烟尘弥漫。 “嚯。”王汝邻在旁边都惊呼了一声,“你直接就用上青天了啊?” 小道童收剑束手,做错了事似的低下头,“是我下手重了吗?” “没关系,就这样。”王汝邻朝他竖了一根大拇指。 烟尘散尽之后,梁岳从墙上脱落下来,感觉浑身的骨头都已经粉碎了一般,连一根手指也动不了。 中了这一剑还没死的唯一原因,可能就是小道童刻意将剑气收敛,没有直击自己的脏腑。石剑上的力量再大,至多也就是外伤。 “好像动不了了?”王汝邻和小道童凑近过来,围观着地上的梁岳。 “不如今天就算了吧?”小道童神情似乎有些不忍。 “这才到哪儿……”王汝邻摇摇头,“去把他那盆点金兰端过来。” 小道童领命而去。 梁岳侧过脸,艰难地说道:“师父你们会疗伤吗?不行还是送我去正规医馆吧。” “放心吧,不会有事的。”王汝邻道:“一会儿还得继续修炼呢。” 梁岳的表情露出一丝茫然。 继续修炼什么? 剑心吗? 那您帮帮忙,把剑柄递到我脸上,我拿牙咬着去戳他一下狠的。 很快,小道童端着那一盆生长着五根仙藤的灵植走了过来。 “点金兰身为蟠桃花的分支,自然不会只有测资质这一个作用。事实上,那只是它附加的一种神异而已。”王汝邻道:“它真正的灵性所在,是仙藤可以结出具有疗愈之能的花叶,修复肢体外伤极为强力。而且因为它是吃了你带有灵性的血液才衍生出的仙藤,所以花叶只对你才有奇效。” 每一根仙藤上只有一片叶子,王汝邻摘下一片,然后喂到梁岳口中。 花叶入口即化,变成一股味道发苦的暖流,转眼便渗透到四肢百骸。梁岳能感受,自己的筋骨、气血都在这股暖流的缝缝补补下,重新被连接到了一起。 “呼……”他缓缓舒了一口气。 片刻之后,他尝试着挪动身躯,原地坐了起来。 “好像真的没事了。”梁岳活动了一下手脚筋骨,看向王汝邻,“点金兰的花叶好生神奇。” “嘿嘿,神奇吧。”王汝邻笑道:“继续。” 梁岳看着对面已经站定了的小道童,顿时露出一副苦相:“啊?” …… 祝南音的小酒馆中,此时也摆放着一株点金兰。 生得娇艳灿烂,三根半的藤蔓呈赤金色的光泽,比梁岳的那一株要更柔美一些。 “这是什么意思?”大虎、二虎看着这盆花,略有不解,“大小姐你去拜师,怎么拿了个花盆儿回来。” 早先祝南音自己去杏花山询问结果,没多久就带着一盆花回来,让大虎、二虎都有些意外。 “我输了。”祝南音淡淡地笑了下,“王真人说他已经收了那個天赋更高的人为亲传弟子,他将这盆点金兰和剑心合道的法门赠予了我,不过仅仅是作为记名弟子,不会太多指点我修行。” “什么?”大虎凝眉道:“真的假的,他真能找到天赋比大小姐更高的徒弟?该不会是因为咱们的出身……” “多少会有一点,他希望亲传弟子能参与夺城之战,这我肯定做不到。”祝南音道,“但那个级别的高手也不至于会骗我。他说另一个人天赋比我强,绝对就是实情。” 王汝邻虽然没有明说,但是胜过她的,自然就是有四藤兰的天骄之辈,输给那样的人,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哼!”二虎忿忿道:“那是他没福气。” 大虎附和道:“就是,咱们几位当家都是通天榜上人物,大小姐肯来找他一个声名狼藉的道士拜师,那是看得起他,他反倒拿捏起来,真是不识好歹。” “没关系的,只是天赋不如人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伱们不用为我打抱不平。”祝南音微笑道:“反正咱们就在这龙渊城长住下来,修行中有问题我也可以去请教他,只要能练成功法就行了,是不是亲传弟子,只是一个名分而已,真的没有那么重要。” 她说得释然,但是大虎、二虎都是常年跟随在她左右,很了解她的性情。 稍晚些时候,大虎将二虎拉到一旁,小声道:“大小姐心高气傲,这次输给别人,她面上不说,心里说不定多难过,我有一个打算。” “你打算做什么?”二虎粗声粗气问道。 “我去找到那个亲传弟子,将他修为直接废了,大小姐不就有机会了?”大虎的眸光狠厉:“点金兰能疗愈外伤,可只要他还没到第五境,我直接将他丹田打碎、气脉截断,任什么灵药也不可能修复。” “啊?”二虎一惊,“不是说那个道士很厉害吗?你要对付他徒弟,能行吗?” 大虎道:“我又不上山,他总不能看到吧?一名武者,再厉害他的神识笼罩也不可能与炼气士或秘术师相比。” “那你知道他徒弟是谁吗?”二虎又问。 大虎冷冷一笑,“我就在杏花山脚下埋伏,那座道观去的人也不多,我看着可疑的人就拦住查一下,自不会放跑了他!” ------------ 第57章 邹淮南的复仇 松林坊,邹府。 邹淮南站在自己宽敞的卧室中,比起之前瘦了一圈,脸色尚且有些苍白,但看起来伤势也已经痊愈了。 只是受过重伤之后,即使恢复好了,精气神也需要慢慢补足。 在他前方,坐着一个身穿一袭白衣的中年人,面目严肃,怀中抱着一把长刀。 “师父,这次请你出山也是迫不得已。”邹淮南满脸委屈与怨愤。 “我前日里被人打断手脚,丢进河中,险些身死,昏迷多日才勉强醒来。若不是我爹为我求来回生大药,恐怕我就魂断九泉了!” “师父,你一定要帮我报仇啊!” 听着邹淮南声声哀求,中年刀客也略有动容,问道:“你爹在朝中不说位高权重,也是一方人物,谁敢对你下此毒手?” “是一名从卫!”邹淮南恨恨说道,“我爹说要先查出是谁对我下手,再行报复。可除了那从卫,根本没有可能是别人!” 他此前想要对梁岳施以奸计,却没想到还没等敲响梁岳家的门,就被一群神秘人兜头蒙住,一顿毒打,险些丧命。 邹放觉得这不像是一个从卫会有的势力,准备好好彻查一番再说,可查了一阵子也没有结果。 那些黑衣人训练有素、来去不留痕迹,即使南城御都卫调动全部力量,也没查出个子丑寅卯。而从邹淮南的仇家着手,也根本想不到他得罪了谁。 对于邹淮南要报复那名从卫的举动,邹放并不支持,他说完全可以等过几日转正武道考核时再下手。 可邹淮南却不想那样,众目睽睽之下,再怎么报复也不可能将他置于死地! 其实,自己被毒打这件事,邹淮南也觉得不一定是梁岳做的。 可是他认为,如果不是梁岳,他根本不会在当天晚上走到那個位置!不论是不是那个从卫做的,至少与他有极大关系。 若不是他当日在闹市让自己丢尽脸面,自己又哪里会想办法对付他?如果不是为了对付他,自己怎么会走到那里! 无论如何,他都要那个从卫死! 自己遭了那么多苦难,又找不到真的凶手,一腔怒火总要有一个发泄口。 梁岳不死,他难消心头之恨! 父亲不支持,所以邹淮南请来了自己的师父,东洲名刀霍司云。 他曾经跟随霍司云修行几年,交了不少学费,后来霍司云闭关准备突破第六境,他们这些弟子都被遣散回家,他才进入御都卫任职。 如今霍司云成功破境出关,正是修为鼎盛之时,刚好作为一个极大靠山。 “一个从卫?”中年刀客蹙眉道:“敢对你下手?” “他不是普通的从卫,他官商勾结、也极有可能与黑道势力有勾连,因为我看到他们欺压百姓、加以制止,他就在闹市当街对我大打出手,简直无法无天!” 邹淮南将污水一桶一桶地倒下去,直听的那刀客横眉立目。 “那我就助你讨回公道!”霍司云横刀而起。 “师父还是要小心,他们最会搞一些阴险鬼域伎俩,咱们还是不要暴露自身。”邹淮南道:“这种小人最是难防,暗中对付他就可以了。” “伱要如何行事?”霍司云看向他。 “我已经派人盯着他了,知道他最近常常出城。”邹淮南咬牙道:“城中做事不方便,咱们就趁他出城,在城外将他堵住,直接将其斩杀!” “直接取人性命,未免太过狠厉。”霍司云道。 “师父!”邹淮南重重说道:“他对我下的也是死手,此时师父若怜悯他,难道就不怜悯我吗?” 霍司云犹豫了下,方才颔首道:“就依你所言。” 邹淮南内心暗自发狠,这一次我要把我承受的,都在你身上讨回来! …… 梁岳已经很久没有巡过夜了,自从前段时间查案以来,经常不在驻所,连三小只一起巡街的时候都少了。 这一日三人一同走在街上,又是六枚行走的黑眼圈。 “我最近一直在挨打,虽然吃了药疗愈伤势,可精气神却很难补足。”梁岳虚虚地说道:“你们又因为什么?” 他在和小道童白原练了几天之后,算是彻底体会到有拔剑的勇气是多么不易了。 当你知道你一出手,轻则骨断筋折、重则脏腑尽碎的时候,还能够向他出剑,确实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而且你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尽头。 难道要到自己能战胜那小道童的时候吗? 梁岳当真觉得遥遥无期。 每天晚上一睡觉,都会梦见自己被小道童一剑捅穿。现在白净可爱的他在自己心里,已经是大魔王一般的存在。 他看向陈举,忽然一转头:“算了,你干嘛就不用问了。” “嘿。”陈举一扬脖子,不服道:“凭什么我就不用问了,你是不是对兄弟有什么偏见?” “你肯定是去红袖坊过夜啦。”梁岳道。 “真神了。”陈举讪笑一声:“你是怎么猜到的?” “……”梁岳无语了下。 这哪还用猜啊。 兄弟根本不是对你的人有偏见,你就是偏见上长了个人。 他看向逄春:“大春还是因为被老头儿打吗?” “不是,我是因为不挨打了。”逄春摇摇头,说道:“我之前每天都做梦被那老头儿打,已经习惯扛着揍睡觉了。他突然不打我了,还真有点不适应。” “哈哈。”陈举促狭地笑了两声,“该不会帮你觉醒了什么癖好吧?” “癖好不知道,不过我发现……”逄春挠挠脑袋,“我好像突破了。” “嗯?”陈举诧异地看过去,“你也观想境了?” “好像是。”逄春点了点头。 “天天也没见你修炼,难道你才是隐藏的天才?”陈举满脸怀疑地说道。 “你才发现啊,我早就发现了。”梁岳笑笑。 大春这梦中练功,好像真有点说法。 以前他娘给他找过练武师父,都说他头脑太过愚笨,连基本的拳法都要教几个月才能记住,虽然天生体格粗壮、气血旺盛都远胜旁人,也没有人愿意带他。 武道虽然常被人嘲讽粗鄙,可修炼起来头脑也还是很重要。 可现在看起来,貌似大春好像根本不用师父教,他看过观想图之后,另有一番机巧造化。 改天可以带他去见一下师父,看看是不是真有什么天赋神异在身。 陈举也道:“大春说不定真有什么梦中练功的天赋,回头我帮你拿几本功法,你再修炼一下试试。” “嘿嘿,好。”逄春也一笑。 路过祝南音的小酒馆时,陈举还特地进去打了个招呼:“祝掌柜,近来可好啊。” “谢陈都卫惦念了,还好。”祝南音柔柔一笑。 梁岳鼻子忽然动了动,好像闻到了一些熟悉的味道,眉头微微蹙起,打量起这座小酒馆中的人。 “几位要坐下喝一杯吗?我请。”祝南音邀请道。 “不了不了,还有公务在身。”梁岳摆手道:“不能饮酒,我们这就走了。” “其实喝杯茶也行啊。”陈举小声道。 梁岳拽着他离开道:“不了吧。” 若是路过一个陈举喜欢的美女就要坐下喝杯茶,那他们巡一天都走不出半条街。 一旁的伙计大虎路过,直接冷声说道:“不喝酒就出去,别挡着门口。” “凶什么嘛。”逄春见他对梁岳态度蛮横,顿时有些不悦。 大虎抬头看了他一眼,虽然逄春的体格庞大许多,可不知为何,被他看了一眼之后,就觉得浑身发毛。 于是逄春紧接着就重重地说道:“出去就出去!” 梁岳瞥了一眼大虎,之前见过此人两次,不知为何,好像他都对御都卫很有敌意似的。不过这毕竟是人家的店,他也没有多说。 他们走后,祝南音白了一眼大虎:“你就不能态度好点吗?看你样子,哪里像个小店伙计?” “哼。”大虎闷哼一声,“我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这些官差,总是压不住火气。” 二虎也小声道:“大小姐,也不怪大哥,当初凉州强征,我们爹娘就是被官差……” “说这个干什么!”大虎喝了他一声,转过身自顾自干活去了。 祝南音看着他的背影,和二虎无辜的表情,也只能叹一口气:“唉。” …… 梁岳三人灰溜溜走了出去,继续巡着熟悉的福康坊,又度过风平浪静的一天。其实像这样无聊的巡街才是常态,会有事情发生的反而是少数时候。 傍晚梁岳回到家中,就见梁鹏过来找他。 “龙牙帮的洪帮主邀你明晚过府赴宴。”他说道:“应该没有什么敌意。” “我猜也是。”梁岳点点头道。 自从上次兵围洪府之后,龙牙帮应该不会再对他们有什么恶意。 不会,也是不敢。 他便说道:“那我明天修炼完,就去看看他们找我有什么事情吧。” 提起明天的修炼,他又有些头疼。 又是被暴打的一天。 翌日清晨,梁岳早早起床,来到了杏花山下。 他仰头看着半山坡的道观,深吸一口气,重新提振起自己的勇气,迈步走了上去。 来吧,白原大魔王…… 不过他不知道的是,晚些时候,一队狗狗祟祟的身影也随着走了上来。 “邹少,就是这里!” ------------ 第58章 取死之道(两条) 杏花山脚下。 随着梁岳的路径来到这里的不是别人,正是邹淮南与他的师父霍司云,身前还有两名他手下的从卫带路。 这两人是被他派去,专门负责打探梁岳行踪的。他们跟踪到梁岳出城,便立刻将情报告知了邹淮南。师徒俩到这座杏花山来,便选在了这里动手。 一队人马走到山路的拐口处,寻了一个隐蔽的位置。 “他应该是进了山坡上那座道观,不太清楚在里面干什么,不过晚些时候他就会原路下山了。”那名探路的从卫说道。 “那我们就埋伏在这里动手!”邹淮南顿声道,“师父,拜托你了。” “没问题。”霍司云应道。 他怀抱长刀,静静矗立在林木之后,目光锐利,只待目标出现。 而邹淮南则道:“我跟他照过面,就先不留在这里了。等那从卫下山,你们指给我师父知道就好了。” 实际他之所以想走,是有自己的一些算计。 上一次的遭遇让他实在有些怕了,他之前就是因为亲自去往梁家,才会如此遭重,所以这一次他想远离战场。 离远点总是好的,不管多么十拿九稳,我先下山,总是安全的吧? 得到霍司云的许可之后,邹淮南转过身,就带着奸笑下山了。 “哼哼。”他一边下山,一边自语道:“我师父堂堂第六境出手,这次你还不死?” 邹淮南一贯欺软怕硬,甚至对于将他毒打的那些黑衣人,他都没有那么恨,因为对方未必是他能报复的。可对于敢在众目睽睽之下让他丢脸的从卫,邹淮南痛绝于心。 想到他今日就要被师父置于死地,邹淮南只觉内心一阵畅快。 走到山脚下路口处,前方一棵大树下,有一名戴着蓑笠、垂着头的大汉正背靠树干而立,口中叼着一根草杆,看不清面容。 在邹淮南路过的时候,对方忽然抬起头。 “喂。”那大汉招呼他一声,“你上山干嘛去了?” 邹淮南眉头一皱。 他生来养尊处优,哪有人这么跟他说话?若是地位高些的人还好,这路边随意一个粗莽的汉子,不知道是樵夫还是农户,也敢这么对他问话。 若是以前,他可能直接一脚踢过去,让对方知道知道高低贵贱。 不过在遭了一次毒打之后,他的性情也有所收敛,不再贸然与人结怨。可是上山埋伏人的事情又不可能说,于是他也没好气地回了一句:“关你屁事?” 谁知这一句话,对方猛然暴起。 那大汉好像只迈了一步,就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恶狠狠问道:“我问你上山干嘛去了!” 这大汉自然就是酒馆里的伙计,大虎。 他在这山路下等候了半天,连个上山下山的人都没有,更别提年轻人了。杏花山荒凉少行人,没有路人也是正常的。 不过这样也好,可以排除很多干扰选项。 刚好此时一個年轻人走下山来,观其气血正是武者,大虎自然觉得此人很有可能就是目标。 眼见这汉子没来由得如此凶蛮,邹淮南的气势瞬间被压制,一股熟悉的感觉笼罩心头。 “等等!听我说!”上一次连自己爹是谁都没说清楚,就已经被人下了黑手,所以这一次他使尽浑身力气,高呼道:“我爹是御都卫南衙大统领,我师父就在山上,伱知不知道他有多厉害?” 总算是喊出来了,他内心松了口气,这下没事了吧? 这话听在大虎耳中,瞬间提炼出了两句重点。 我爹是御都卫大统领…… 我有很厉害的师父在山上…… 他平生本就最恨官差。 何况邹淮南还说师父就在山上,那自然没跑了。 不是你还是谁? 这两句话,每一句都是取死之道! …… 嘭。 云止观内,梁岳再度重重地摔在地上。 不论怎么样,都无法突破小道士的防御,他的那把石剑好像就是能够瞬间出现在任何地方,最简单的格挡、反击,让自己束手无策。 就好像是一种规则。 地面都已经被砸得龟裂,他感觉到周身骨头好似散架一般,不知道断了多少根。 没等他来得及喊痛,就是又一片点金兰的叶片喂到嘴里。 “这东西怎么生长得这么快?”梁岳哀嚎一声。 他甚至已经怀疑人生到了“若是没有点金兰的花叶,是不是就不用挨这么多打”的地步。 “你要庆幸我有灵药催仙散,能加速点金兰生长花叶,你才能恢复这么快。”王汝邻在一旁说道:“当年我锤炼剑心的时候,全靠肉身一天天的恢复,比你多花了不知多少时间养伤。” “师父你当年锤炼剑心,也是这样一次次挨打吗?”梁岳问道。 “当然了。”王汝邻道:“不过我当时不是为了锤炼剑心而一直挨打,而是在反复挨打的过程中,找到了锤炼剑心的法门。” 他仰起头,似乎回忆起了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我辈混迹江湖,难免略有一些仇家。” 真是略有吗? 呵呵。 梁岳暗自腹诽了下。 “当年我境界跌落,一朝落魄。即使东躲西藏,也还是被人搜山检海地揪出来轮番殴打,几次濒死。我就是在这个过程中,忽然领悟了剑心的奥义。” 梁岳想了想他的一身绰号。 这样行事风格的人,确实要修为高些才能活。在他境界跌落的时候,莫要说别人落井下石,人家不往井口里随地大小便已经是手下留情了。 “还有一件事,应该也要告诉你了。”王汝邻又说道:“不知道你这几天发现没有,白原其实一直压制着自己的境界,我让他用的一直是第二境内的修为与你对战,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量,其实都没有超出你的境界。” “什么?”梁岳一惊。 此刻他也恢复得差不多了,才抬起头,讶异地看着对面的小道童。 小道童轻轻点头。 “可是……”梁岳回忆起这几日被他凌虐的点点滴滴,完全感觉对方的力量是碾压自己的。 “你之所以会觉得他比你强,差的就是剑心合道的关键……”王汝邻缓缓说道:“道韵。” “他的剑,是按照天地大道在走,每一击都暗合至理。”他的目光直视着梁岳,“若你真有五根仙藤的天赋,在这么多次的击打后,你应该已经对其中道韵有些许察觉了吧?” 是这样吗? 梁岳闭起眼,回忆起小道童的每一次挥剑。 看上去不急不缓,却就是能够比自己的剑更快、更强。他好像走的并不是直线,而是一种模糊的弧形。 不,不是模糊。 他好像穿越了一片空间似的。 难道那就是道韵的秘密吗? 应该只是道韵的一种。 大道是这个天地的规则,道韵就是它的外显,能被人所感悟到的一部分。而自己看到这一部分,似乎就是一种关乎空间的大道…… 不知不觉中,他双目紧闭,似乎进入了某种沉浸的境界。 小道童白原走到王汝邻身边,小声到:“师父,师兄真的能在第二境就领悟道韵吗?” “不知道啊。”王汝邻一摊手,“反正我不能。” “那你刚才说他可以……”小道童不解。 王汝邻表情无辜道:“我随便说说的呀!” “啊?”小道童歪歪脑袋。 “我只是想让他开始留意而已,或许到了第三境就能有所感悟……”王汝邻手摸着下巴,“谁知道他来真的!” “看样子,他好像真的进入顿悟状态了。”白原的神情逐渐惊讶,“他如果真能在第二境领悟道韵,那岂不是……” 大道,通常被认为是层楼境与宗师境之间的分水岭。 武者对于大道的感悟普遍弱于炼气士与秘术师,可能要到层楼第六境或第七境,才会开始触摸道韵,感悟大道。 而且即使是炼气士或者秘术师,也差不多是要第四境或第五境才能感悟到。其中若是有些天骄之辈,或许能在第三境后期,于一些机缘中感悟道韵。 而第二境就能感悟道韵者,完全超乎了他们的想象,可谓前所未闻。 “那样的话……”王汝邻喃喃道:“只能说我捡到宝咯。” ------------ 第59章 死狗(两条) 当梁岳睁开眼的时候,发现天色已经有些暗了。 “过了这么久啦。”他有些惊讶。 “一朝顿悟,十年春秋,这根本不算什么。”王汝邻的声音从一边传来,“不过你第一次顿悟能有一下午,已经很厉害了。” “这就是顿悟吗?”梁岳站起身,只觉手脚都有些麻了。 “感悟到了什么?”王汝邻又问。 梁岳没有出声,而是祭起不留名,轻轻一划,剑尖在半空中仿佛荡起了一片波纹。 “不错。”王汝邻微微一笑,“这悟性不弱于我当年。” “师父。”那边小道童白原端了两碗炸酱面出来,见到梁岳,随即一笑:“师兄醒啦,那这碗给你,我再去盛一碗。” “我自己来就好。”梁岳忙道。 “没事的。”白原动作麻利,撂下两碗面,自己转身又回去了。 片刻之后,师徒三人坐在道观门槛上,一起对着门口吃面。 梁岳尝了两口,赞道:“味道很不错。” “白原下厨的手艺一向很好。”王汝邻埋头大吃,又抬起头道:“白原,山下好像来客人了,你去看一眼。” “是。” 几句话的功夫,白原居然已经就吃完了一碗面,一纵身就消失在了原地。 梁岳看着这位小师弟的背影,只觉一阵佩服。 据他这几天所见,这个道观里里里外外每一件事几乎都是白原在做,师父就是负责仙风道骨的坐在那里,迎迎三天未必来一个的香客。 这个道观没有白原根本不行。 “白原师弟这么优秀,怎么才是個记名弟子啊?”他诚心发问道。 “呵呵。”王汝邻一笑:“我最强的绝学是不能教给他的,但是可以教给你。” “不能教给他?”梁岳不解。 王汝邻摇摇头,似乎不愿提这个,而是反问道:“你最近有什么仇家吗?” 梁岳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还是说道:“有一两个,不多。” 之前比较担心的龙牙帮,应该已经没事了,洪饮胜晚上还要请自己吃饭。还有邹淮南,不知道他醒了没有。 如果养好伤了,不知道还会不会找自己的麻烦。 应该就是他为数不多招惹过的人。 王汝邻没有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想起龙牙帮,梁岳说道:“我今天可能要稍早一些离开,晚上有点事情。” “可以。”王汝邻也吃完了一碗面,搁下碗筷,道:“白原要晚点才回来,你去把碗刷了吧,刷完就可以走了。” …… 霍司云与那两名从卫在山道一侧的林间埋伏着,倒也不觉得无趣。 这对于江湖人来说实在是习以为常,能修炼到这般境界的武道高手,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而江湖恩怨仇杀,埋伏等待是最习惯的事情。 据说当初有一位武道前辈,为了报复一名秘术师,硬是在他常经过的地方埋伏了七十七天,终于抓到了一次那秘术师与护道者脱节,那位前辈一击得手,立即远遁。 相比之下等个一下午实在算不得什么。 忽然,一阵风卷着落叶吹过。 霍司云蓦地睁眼,眸中略有惊意。 因为在他的气机感应之内,不知何时面前一丈处多了一名小道童,看上去不到十岁年纪,小脸儿粉雕玉砌一般,背后背着一把青黑石剑。 这小道童笑得也和气,“诸位在这里已经守了半天了,师父让我问问诸位,是在等谁的?” “伱师父?”霍司云微微生疑,“是山上这道观的主人?他是谁?” 小道童回答道:“还请先回答我的问题。” 他的出现让霍司云惊疑莫名,反倒是那两名从卫,对他颇为不耐烦,其中一名从卫挥挥手道:“哪来的小孩儿,赶紧回家去,别耽误我们办正事。” 小道童依旧笑问:“还请诸位告诉我,在这等的是谁。” “嘶,你这小孩儿怎么听不懂人话,让你滚没听到吗?”那名从卫怕他暴露己方几人,上前就要将道童推开。 啪。 一道清脆的响声,没看清道童如何动作,那从卫已经腿窝一软,跪在了地上,头软软垂着,不省人事了。 “如果诸位再不说的话,我可就要失礼了。”他笑得还是很有礼貌的样子。 可霍司云已然可以确定,这小道童绝对不简单! 他全神戒备起来,横刀起身,道:“我们来这里是为了等一名仇家,与你无关,还希望你们不要插手。” “你们等的有可能是我的师兄,所以我不得不插手。”白原笑道。 霍司云犹豫了下,似乎实在思忖对这个孩子解释是不是有些丢脸,可想了一下之后,他还是说道:“我们要对付的人只是一名御都卫从卫,应该不会是你这般人物的师兄。” “那没错了。”白原点点头,“诸位,我要失礼了。” “诶?”霍司云来不及多说什么。 话音一落,小道童就已经身化无边残影,一下掠过短短的一丈距离,石剑已然出手! 剑气如龙! 铛! 一声脆响,霍司云将刀鞘弹出,射向白原,接着举刀而起,霎时间风雷震动!无数电光从他的刀刃中爆发出来。 身旁从卫无比惊讶,这可是霍司云纵横东洲的绝技,紫电惊雷刀! 居然对付一个小孩子直接就使出了最强绝学吗? 可下一瞬,让他们更惊讶的事情发生了,白原的残影就已经来到他的身前,霍司云的惊雷没来得及劈下来,石剑的剑尖就正中他的腹部。 轰隆一震,霍司云就被轰入了百丈之外的山壁处,远远只能看见烟尘自那边升腾而起。 “啊!”最后一名站着从卫见状,如同见了鬼一般。 霍司云在他们眼中已经是超绝高手,居然被这小孩儿轻易击飞,自然要吓破了胆。 白原都不追击,只是看过去一眼,眼中利芒一闪,气机磅礴。 嗷—— 仿佛有洪荒巨兽在空气中呐喊了一声,虽然没有声音真的传出,可是那股威压却无比的真实强烈,摄人心魄! 那名从卫刹那间心神剧震,左脚绊右脚,直接大头朝下闷在地上,噗通一声,就此不省人事。 跪着的那名从卫一样,啊呀一声就口歪眼斜地晕厥了过去。 那边厢,霍司云从山壁上脱落下来,只觉五脏欲裂,气血翻腾。 他难以置信地问道:“这是什么剑招?” “上青天。”白原回答道。 “那是……王汝邻的三绝剑之一!”霍司云混迹江湖多年,见识远超常人,对于这个名字并不陌生。 或许常人没听过王汝邻的名字,可对于这些老江湖来说,那位人间背刺榜榜首是足以列入四大剑修的存在,而且是唯一一位武道剑客! 他惊讶地看向山上:“你师父莫不就是王真人?是我不敬,居然敢来他的道观外搅扰,我这就离开,还请饶……” 没等他话说完,白原的身影已经高高跃起,然后一剑斩向他的背后。霍司云翻身一刀举火燎天,再度雷电裹挟,携带着浩浩声势想要阻挡。 可仅仅一记对撞之下,他的宝刀瞬间破碎! 都不是这折断,而是被石剑砸得片片碎裂! 霍司云的刀自然不是凡物,可面对白原的石剑竟如此脆弱! 梁岳若是见到这一幕,恐怕立刻就能意识到,自己的不留名究竟有多坚韧。 嘭! 刀碎以后,霍司云被这一剑劈中侧颈,哀嚎一声,轰然重重倒地。 “我……”他无助地说道:“我知错了,饶了我吧。” “饶了你自然是可以的,只是你得说明为何要对付我师兄。若是受人指使,就带我去找背后指使之人。”白原淡淡地说道:“谁想对付他,我得从根源上消弭掉。” “是……是我一个徒弟,求我来为他报仇。他就在山下等候,我这就带你过去,别杀我。”霍司云再没有半分傲骨,对着一个孩子苦苦求饶。 因为方才这孩子只是简单两剑,就已经碾压了他数十年的苦功!自己的一身武道,居然全无用处,这让他的斗志完全破碎。 “指路。” 白原单手拎起他,如同拎着一条死狗。 他纵身在树枝间腾跃。沿着霍司云指的方向,一路来到山脚下,一直到了那路口处。 都没有看到任何身影。 “嗯?”霍司云大惊,“他明明说就在山下等的啊!” “你撒谎了?”白原的声音很淡,听在霍司云的耳朵里却有如催命魔音。 王汝邻的徒弟,会做出什么惨绝人寰的事情也说不定。 “我没有!”霍司云慌张解释,手臂已经举起赌咒发誓,“我发誓,他方才绝对说下山来等,我真的没有骗你!这样,我带你去他家找他,他可能回家了……” “等等。”白原制止了他的话。 因为他气机散开,在不远处的密林深处,察觉到了一股微弱的气息。 他呼喇喇穿过林木,看到了前方的一条沟壑…… 里面趴着另一条死狗。 ------------ 求追读单章(不要再养了!) 兄弟们! 形式很严峻。 我之前对追读这个事儿一直很佛系,感觉人家读者愿意一口气看还是一章一章看都行,就个人习惯嘛,都无所谓。 今天才得知,原来起点的新书上架活动是按追读来排的,我现在还差一千追读才能有上架活动。 而且报上去之后还得一周左右准备活动,而且追读看的是两天前的,也就是说上架前十天的追读得够数才行。 再而且,六一期间上架大咖太多了,当天不可能排上活动,我是打算提前几天的上架的,这样时间就更紧迫了。 差不多就是最近三天之内我得涨一千追读才够用。 万幸是明天有一个小喇叭推荐,应该能涨一波。 我发这個单章就是想说,求求大家不要再养书了。前两本书都差挺多,我压根不知道,这本书只差一千就能有上架活动,拉兄弟一把! 起码无论什么时候看到这里的,如果喜欢这本书,上架之前不要再养了,咱们涨一波追读,就能有活动上架了。 现在的起点,追读就是爹。 真的挺考验作者的。 但是没什么好办法,就求求大家了,每天追读一下,起码到上架再说别的。 磕头了! 啪啪啪。 ------------ 第60章 熟悉的那条河 【求追读】 邹淮南走得很安详。 …… 上一次被打的时候,他根本来不及说话,就被人封口打断手脚。 这一次他急急忙忙说出自己的背景来历,可令他没想到的是,本来对方还只是有些凶。听完他说出自己的爹和师父之后,目光里已经绽放杀意了。 邹淮南顿时就心里一慌。 不是,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不怕他们吗? 退一万步讲,哪怕你不怕他们,可我又招谁惹谁了?就因为我下山路过看了你一眼吗? 这样脾气未免也太大了一点。 不知为什么,他心头就是莫名有一种感觉,有一种和那天同样的危机感袭来。 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 “放手!”恐惧之下,他反而是先出手的那一个,左手格开对方的手臂,右手就要一拳挥出。 可是他一掌格过去,却发现对方的手腕有如钢铁铸造,反而自己的手掌一下撞得要断掉一样。 而自己的右拳打到对方胸口,嘭然一声,指骨一样剧痛如裂。 坏了。 真是高手。 大虎脸上露出一丝狞笑,同样抡起右拳,一拳打在邹淮南的腹部。 轰—— 邹淮南只觉体内钻进一股劲气,像是天降雷火一般,在自己的丹田之内轰然炸开。 为什么? 他内心哀嚎一声,又升起一道疑惑,对方下的手显然是废他修为而来。 这般手法,未免太过狠毒。 甚至比上一次的那群人下手还要更重! 我到底招谁惹谁了啊? 可这还不算完,大虎又竖起双指,重重戳在他的气脉关窍之处,一下、两下……呼吸之间,就有百八十道劲指一一打在他身上! 丹田是人体气脉中枢,对于炼气士来说是重中之重,对于主修气血的武者来说,虽然也很重要,可重要性没有那么高。 但大虎这些指劲每一道都无比精准地击穿了邹淮南身体的气脉关窍,将他的气脉一一截断,若是气脉断了三两处也只是寻常轻伤,几日可以恢复。可丹田与全部气脉都被截断,他再没有任何气血的存蓄之处。 嘭—— “啊!”邹淮南惨叫一声,周身气血全部溢散,顷刻间炸出一蓬血雾,整个化作一个血人。 待血雾散尽,他已经浑身瘫软,再无任何意识。 大虎将他拎起,阴狠狠说道:“若你爹不是御都卫统领,或许我还留你小半气血,让伱能正常生活。可你偏偏提起这個,观你行事作派,必然也是仗势欺人之辈,我平生最恨你们这种人。” 也不知邹淮南听没听到,他将人高高举起,远远扔到一边的树丛中。 说来虽然话长,可从他截住邹淮南到果断下手,也不过片刻光景。大虎作完案后,右掌一按,风声骤起。 轰隆隆一阵风声平地而起,将周遭砂石血迹全部掩盖。 他左右看看,气机全开,确定了附近没有人看到之后,才将斗笠压低,脚下生风化作一道汹涌残影离开。 一直跑到城外河畔,他才将斗笠与外套全部摘下,扔到了河中,然后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走回了城中。 整个过程干脆利落,好像任何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 当小道童白原拎着霍司云走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番场景。 邹淮南趴在凌乱的树丛里,身下又汇聚成一片血泊,整个人气若游丝,眼看是要不活了。 “这……”霍司云见之一惊。 方才他被白原暴打之际,还有些怨恨这个弟子。 其实他一向知道这个弟子是个纨绔子弟,常常仗着家中势力欺压别人。邹淮南跟他说什么从卫恶贯满盈、自己只是正义报复,其实这些鬼话他这种老江湖根本不可能信。 之所以会愿意来,是因为此前收了邹家不少学徒费,又没有将邹淮南教到出师,多少算是欠了一份人情。 所以当邹淮南拿出一个还算合理的说辞时,他就应了下来。哪怕事后有所反转,那自己就说被蒙蔽了嘛。 这样既还了人情,也不会败坏自己在江湖上的形象。 至于那个从卫,就稍微受些委屈吧。 霍司云此前已经想好了,他也不打算真的杀掉对方,只要逼得对方给邹淮南下跪道歉,让邹淮南撒撒气,也就算了。 此后自己和邹家再无瓜葛,依旧可以回去做自己的东海名刀。 谁知道邹淮南这厮全是假情报。 说好的只是一名从卫,可能与一些黑道势力有勾结。 可王汝邻的弟子,你管那叫黑道? 叫魔道还差不多。 寻常人不知道,可他知道……龙渊城那些黑道给王汝邻叫祖师爷都不配。 这从卫的背景,是整个玄门中最硬那一档! 怀着这样的怨念,他才选择毫不犹豫地出卖弟子,带白原来找他。 可没想到,怎么邹淮南先溜了,也能给自己搞成这样? 看着这个弟子已经倒在了血泊中,霍司云默默在心里原谅了他。 既然你都这样了。 那没事了。 和解。 “你说就是这个人指使你的?”小道童奇怪地看向他。 霍司云道:“没错,他就是我的徒弟。可是他怎么会变成这样的,我也不知道。” 白原看着他的神情,见他不似乎作伪,便点点头道:“就算是我出手也不过如此了,那就不再追究他。你稍微付出一些代价,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 “我……”霍司云顿时又惊慌起来。 我都被你打成这样了,还不算付出代价吗? 小道童没有给他多说话的机会,而是伸出另一只手,揪着霍司云的左臂。 咔嚓—— 他一发力,就将霍司云的臂膀生生扯了下来! “啊!”继邹淮南之后,霍司云也在这里发出了惨痛的嚎叫。 “罚你独臂三年,三年之后才能以气血重生出此臂膀,你有异议吗?”白原将他扔到地上,以淡淡的语气问道。 “没有!”霍司云大声回答。 哪里还敢有异议? 眼前这小道童看起来稚嫩可爱,行事狠辣简直如同一尊魔头,霍司云只盼对方赶紧放过自己。 “好。”白原这才道:“那你们就此离开吧,以后不要再靠近杏花山。” “是!多谢饶命之恩!”霍司云千恩万谢,拖着一条残臂,揪起邹淮南就走。 武者到达第五层金刚境以后,气血外放,能修复体魄、断肢重生。对于霍司云这个境界的强者来说,断臂并不算是多大的创伤,最多花几个月时间用气血重铸一条。 但最可怕的是,那小道童在扯断他一臂的时候,在他断肢处留了一道劲气,让他的气血无法再生断肢,他至少需要三年时间才能驱除掉这道劲气。 能做到这一步,说明那小道童至少是第七境,甚至有可能是宗师境的实力。 恐怖如斯。 霍司云拎着邹淮南一路狂奔,一直逃到了城外望月河边才敢停下脚步,回过头已经快要看不见矮小的杏花山了。 再看看手里的邹淮南,他越想越气。 自己原本刚刚突破第六境,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将来加以苦功,登上第七境的机会很大。若是顺利并且有机缘加持,有生之年未必不敢考虑宗师境。 如今被这邹淮南坑害,就此耽搁三年,再多花一年断肢重生。等他将精气神与武道之心一同恢复到巅峰状态,恐怕要六七年之久。 到时即使还能登临第七境,年纪已经不知道多大了,气血说不定都要开始衰败。 武者不像炼气士或秘术师那样,修炼年头越久功力越强。 武者到达一定的年岁,气血就会开始衰败,到时候战力与境界不跌落就算好,绝不可能有所寸进。即使是大宗师,也逃不过这般宿命,至多会延缓衰败到来的时间。 譬如胤朝的镇国尚书齐昆仑,早已年过百岁,一直保持着强悍实力,也因此成为传说一般的人物。 可即使是他,近些年依旧深居简出,鲜少露面。外界有传闻,兵部尚书的气血终究是要开始衰败了。 岁月,是武道天骄们最大的敌人。 所以一个有野望的武者,一直都要力争天时,在气血未衰败的年纪将境界冲上去。 而这一次受伤,基本毁掉了他此生染指宗师境的希望。 霍司云想到此处,简直咬牙切齿。 他不敢恨那小道童,更不敢恨王汝邻,他只能恨邹淮南。 尤其再转念一想。 明眼人都看得出邹淮南此时已经是废人,自己若是将他送回家,也说不出是谁下的手,他爹恼怒之下说不定还要自己担责。 若是将事情全盘托出,继续将火引到杏花山的话……王汝邻一个道童杀自己都如杀鸡一般,嫌命大才会牵扯进去。 想着想着,他打定主意,干脆不要管算了。 在御都卫的地盘,自己现在这个状态,肯定任人拿捏。可自己如果回到东洲,那御都卫的势力也管不到自己。 即使邹放也不能拿自己怎么样。 对。 爷不管了! 摆烂一念起,顿觉天地宽。 他深吸口气,觑得左右无人,将手里的邹淮南直接一把丢入湍急的河流之中。 “你我好歹师徒一场,我也不杀你,就看你自己的造化吧。” 说罢,霍司云单臂一甩,转身离去。 人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但被扔进去两次可以。 本就奄奄一息的邹淮南落在那条他熟悉的河水中,被急促的浪花砸得翻滚几圈,卷了几个泡沫便消失不见…… ------------ 第61章 卑微的龙牙帮 【求追读!】 梁岳独自走在下山的路上,心情十分愉悦。 今天挨的打比较少,这就足以让他高兴了,何况还进行了一次顿悟,收获颇丰。 这让他明白了剑心合道为何要如此修炼,可能正如王汝邻所说。 想练就绝世武功,就得忍受常人难忍受的痛。 这次离开的也比较早,天色没有暗,一路红花绿草、春光烂漫,远处的望月河波光粼粼,说不出的岁月静好。 很快回到了龙渊城内,来到了城南洪府。 路过正门时,他还习惯性地想要绕去侧门去进。 这时,门口站着的守卫忽然喊了一声:“是梁都卫吗?” “嗯?”梁岳看过去:“是我。” “我们帮主恭候多时了。”一名守卫立刻道:“帮主请您由正门入府。” 另一名守卫则是拍了两下门,道:“梁都卫来了!” 吱呀呀沉闷声响,大门由里面缓缓地拉开,露出洪府的正面的偌大庭院。 梁岳此前也听说过,洪府的正门几乎没有打开过,没想到今日居然如此礼遇。 不过他并没有因此欣喜,而是开始凝眉思索,对方这是怎么了? 平白无故,献此殷勤。 在守卫的引领下,他一路穿过庭院,来到洪府正堂。 前两天才被打到支离破碎的大堂,今日居然已经就建好了,看来他们即使不混黑道,就去老老实实干建筑,也能有不小的成就。 格局摆设与之前完全没有区别。看来洪饮胜之前说自己早就想换格局,完全就是场面话。 也确实多亏对方的情商,不然他来赔的话,还真赔偿不起。 梁岳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却摸了个空,想起因为最近总挨打,那二百两银票都被他放在了家里。 胸前凉凉的。 “梁都卫,你来啦。” 此时堂间摆了一桌宽大的宴席,席间坐了五个人,除了洪老大外,龙牙帮的四堂堂主居然也在。 梁岳不认识其余几人,可看这个局势,对这四個人的身份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洪饮胜招呼一声,然后率众起身,迎着梁岳入座,又给他一一介绍了四位堂主。 “洪帮主今日盛情款待,实在是让我有些受宠若惊。”他说道,“不知叫我前来是所为何事?” 就听那位熊堂堂主柳寒衣柔柔开口,说道:“上一次帮主未曾正式相请,就将令弟带了回来,事情确实做得有事妥帖,给梁都卫造成了麻烦。今日设宴,帮主是想特地给你赔罪的。” “不错。”洪饮胜接道。 “上次的事情确实是我反应过激了,反倒惊扰了贵府,是我该赔罪才对。”梁岳回道:“洪帮主是长辈,可不用跟我太过客气。” “梁都卫能这么说,是你宽宏大量。”洪饮胜正色道:“回来之后我查了一下,发现我帮中兄弟曾经在福康坊惹是生非,与你有过一些矛盾。所以你因为担忧在这里的安危,也是难免的。” 说完,他身子微微向后撤了一下。 两侧的虎堂堂主洪喜与豹堂堂主白止善同时站起,对梁岳低头道:“梁都卫,之前是我们的错,希望你能原谅我们的过错,我等甘愿受罚!” 这又是怎么了? 梁岳心里愈发惶恐。 他怀着一丝疑惑,说道:“二位不必如此。” 在这样一个环境下,他并不觉得这些人是真心悔过。 莫非是上一次展现的实力让他们怕了? 也不至于吧…… 诛邪衙门与东海神将府虽然都是大势力,可龙牙帮上次只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背后又不是没有朝堂大佬。 也不至于怕成这样啊? 还专门设宴因为以前的事情向自己道歉,专为怕自己记恨。 这也太谨小慎微了。 难道龙牙帮是靠稳健存世的? 就见白止善一拍手,后面有人递上来一个宽大的锦盒。 他将盒子打开,露出里面的一株灵植、两颗冰封的灵兽脏腑之物、还有其余零碎药材。 “梁都卫修为已经接近第三境,这是世间一等一的铸甲宝药,化金草、夔龙心肺、三味强筋枝……待伱铸甲之时,定能远胜旁人。”白止善介绍道:“这全是我二人合资,权当给梁都卫赔罪之用。” 嚯。 好大的手笔。 铸甲境突破之时需炼制宝药沐浴,虽然寻常一些的药材也能突破,可越强力的宝药铸甲以后自然效果越好。 近来梁岳在第二境的修为日渐加深,眼看就要到达巅峰,也开始考虑铸甲的事情了,对此也有所了解。 所以他才知道,白止善送来的这几样药材,确实是最顶级的铸甲药方了。即使是鲸湖派、积雷寺、神功帮这些人间一等一的武道门派,也是要核心弟子的级别才能以这种宝药铸甲。 其中最珍贵的便是那夔龙心肺。 现在九州妖兽稀有,想要这些东西都得到四海妖地去猎取,那些修为高强的猎人在妖地拼了性命打来的东西,自然要价十分昂贵。 对当下的梁岳来说,绝对是一个天价。 说不心动是假的。 可他还是冷静地摇头道:“这我不能收,我虽位卑职低,也算是公门任职,收受如此贵重的东西,于理不合。” “梁都卫。”白止善极恳切地说道:“这都是给梁都卫赔罪用的,若是你不收,就还是不肯原谅我们兄弟吗?” “原不原谅都无所谓,只要你们遵纪守法,我也不会主动找你们的麻烦。”梁岳道:“至于这份大礼,我肯定不能收。” 他的态度很坚决。 今天收了龙牙帮的东西,说是赔罪,可这礼物如此贵重,今后若被外人知晓,那就说不清了。 万一龙牙帮再借此要挟呢? 虽说自己一个从卫犯不上人家如此设计,可该有的警惕性还是要有。 洪饮胜语气平淡地道:“梁都卫既然不肯收礼,那你二人就各断一指赔罪吧。” “是!” 洪喜与白止善领命,都完全没有一丝疑义,身后当即就有人递上短刃。 “诶——”梁岳赶忙伸手阻止。 这是做甚呀? 如果他是四大世家的嫡系传人、左相右相的亲生儿子,那洪饮胜这么对他倒是不奇怪。 可自己只是一个从卫,即使上次展现了一点实力,也不至于让龙牙帮这般害怕吧。 卑微的简直像是凌元宝面前的陈举。 到底图什么? 他拦住两人切指的举动,眼看着今日自己不提点条件似乎难以收场,于是说道:“两位堂主自残也不能改变之前做的错事,若是要我完全原谅你们倒也可以,我只有一个要求。” 洪饮胜大手一挥:“梁都卫有任何条件,但提无妨。” “我要你们龙牙帮从此以后在福康坊不能再有任何违法乱纪之举、不得搅扰坊中任何一名百姓,能做到吗?”梁岳字字有力地说道。 “好!”洪饮胜重重应下,“从今以后我龙牙帮众不止在福康坊内老老实实,但凡坊内有任何违反法纪之事,我们只要得到消息,必会帮忙阻止。” 梁岳点头道:“我相信洪老大是一诺千金之辈。” 这样一来,这场宴席才算是平静下来,吃完之后,梁岳便离开这个诡异的地方。 看着他的背影离开洪府大门,虎堂堂主洪喜才道出自己的疑惑。 “义父,他不过是一个从卫,就算是在刑部与诛邪衙门中有几分人脉,也不值得咱们如此惧怕吧?何况这人脉也不知能用几次,咱们这般低三下四是为什么?”他不解地问道。 方才若是梁岳不阻拦,他和白止善的手指可就真得切了。 洪老大的神情绝对不是作假。 “你们不知道也属正常,我无论如何都要让他原谅你们,这是在救你们!以他们兄弟俩的背景,咱们若不取得他的谅解,说不定真是灭顶之灾。”洪饮胜的表情略微舒缓,缓缓说道:“他们兄弟俩背后真正的靠山,极可能是……梁辅国!” …… 梁岳自是不知道自己何时与左相大人扯上关系。 又过了两日,一个重大的日子便已到来。 御都卫南衙校场之上,旌旗招展,随风猎猎。 今天正是转正的武道考核之日。 四周执坚披锐的御都卫列阵环绕,正面高台最上方中央的位置,是一名身着轻甲、罩红披风的中年男子,身姿挺拔如枪,面色黧黑,眉眼犀利、威压深重。 正是御都卫南城大统领,邹放。 这位曾经随着定钩王征战南乡国,立下不俗战功的骑将,如今作为御都卫统领坐镇神都一隅。 在台子的下方位置,胡铁汉带着福康坊的三小只坐在一起,回头看了看邹放的神情,他隐隐觉得有些不妙。 “邹统领看起来不大高兴啊……”老胡喃喃道:“今日的考核怕是不妙,你们两个一会儿都小心点。” “是啊。”陈举回头望了一眼,也道:“他这表情怎么跟死了爹一样?” 逄春接道:“他这种人也不一定多孝顺,我倒觉得像是死了儿子一样。” “甭管他家里死了什么人,咱们确实都得警醒一些。”梁岳道:“尤其之前和邹淮南有过冲突,这段时间他一直没来报复,还怪不安稳的。” “这众目睽睽之下,他也不好给你们明着使手段,最多暗中下一些小绊子。”胡铁汉提醒道:“你们两个万万要加以提防。” 梁岳看着前方的校场,深吸口气,道:“好!” 期盼了已久的转正之机就在眼前,不论会有什么困难,他绝对不会放过! ------------ 第62章 碰瓷? “福康坊驻所,逄春!” 随着一声呼喊,在一边观望了半晌的逄春站起身,活动了两下筋骨,小声道:“阿岳,我有点紧张。” “别紧张。”梁岳和陈举一人一边拍打着他的肩背,鼓劲道:“就像梦里打老头儿那样去打他就行了。” 这一批转正的从卫有五人,逄春排在第二位出场,等他走上校场的时候,周遭的目光都有些讶异。 突破了第二境以后的他体态越发有压迫感,简直像是一座移动的塔。 对面那名派出来的考官都懵了。 这些武道考核的考官一般也就是总衙里的正卫,有个第二境修为,讨好一下上官,就能随机过来客串一下。 之所以需要讨好上官,是因为这是个有油水的活计。 起初参加转正武道考核的人,都会去提前打听一下自己的考官是谁,然后主动去送点真金白银或者礼品之类的。 考官收了好处,抬抬手,也就让他轻轻松松过了。 不过随着这种现象发展得越来越多,现在的考官已经不止是通融送了礼的人,他们会觉得没送礼的就是刺头,会故意卡一下他们的考核。 考官的实力毕竟普遍强于参加考核的人,一旦有心阻挠,考核者就很难通过。 不守规则的人多了,那守规则的那个人,反倒会成为被排斥的异类。 像是逄春,他就没有给考官送过礼。 这名考官本想拿捏他一下,下点狠手让他考核失败。 可是一见到逄春的体貌,考官眨眨眼,忽然改变了主意。 这看上去就像蛮牛成精的考核者,实在有些吓人,自己也不是非收这個礼不可。 “咳。”他清清嗓子,道:“选一件你趁手的兵刃,来与我过上几招……记得点到为止,我怕错手伤了你。” 这心生畏惧的考官,打算和逄春交手试探一番,若是扎手,就赶紧让对方通过算了。 “是!”逄春应了一声。 在一旁的兵器架子上,他挑选一圈,拿了一面圆盾在手。 “呵。”对面的考官见了,不由得笑了一声。 这大个子不拿刀只拿盾,要么就是不通武道的大傻瓜、要么就是不敢对自己下重手,无论是哪种,起码说明自己没有危险。 这样想来,他顿喝一声:“考核开始,来吧!全力以赴!” “好!”逄春大声回应,然后将圆盾横在肩部,侧着身子,迈开大步,轰通通猛冲过去! 他的步幅大、速度也快,对面的考官只觉有那么一瞬间,好像一辆莽兽拉车撞了过来。 躲都来不及! 考官毕竟是经验老道的第二境武者,尽管胆战心惊,依旧第一时间想到了最优解。 他将手中长刀下撩,避开圆盾,刺向逄春的小腹。 如此一来,逄春若是再主动前冲,就免不了要受伤。稍微延缓一下他的冲势,考官就可以拉开空间。 可他万万没想到,逄春压根没看到这一刀。 考官既然让我全力以赴,那我就全力以赴,开足一身劲气撞了过去! 在晋升第二境以后,逄春其实已经很久没有使出过全身力气了,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力气现在有多大。 不过,马上大家就都知道了。 铛。 其实是考官的刀先刺中了逄春,可是仅仅是一个接触,就听咔嚓一声,他掌中的长刀居然在巨大的冲势下折断了! 什么东西? 这人也还没到铸甲境,也不是铁做的,怎么就能把我的刀撞断? 考官先是一小惊,紧接着那带着莽兽狂冲之势撞过来的圆盾,又带给他一大惊。 嘭—— 一声闷响,他的人就飞了出去。 不是抛飞几丈那种飞,而是当空化作一道流星那种飞,带着咻的一声,以及隐隐约约的惨叫。 大春一记娴熟的铁山靠,使全身之力撞过去之后,压根没什么触感,又往前多跑出十几丈,才停下来。 他撤下圆盾,突然露出疑惑的神情:“咦?考官呢?” 场间一片沉默:“……” 半晌,一旁才有人喊道:“福康坊驻所逄春,考核通过!” …… “阿岳!我成功了,嘿嘿。”逄春欢天喜地,活像一座高兴的塔。 “很棒。”梁岳与他一击掌,手上一麻。 这厮力气太大了……接着梁岳就也走到场间,下一个就是他要上了。 “福康坊驻所,梁岳!” 随着一声呼喊,他也登上了校场。看着对面走出来的考官,梁岳面色凝重。 他深知自己的考核或许不会像别人那样简单,之前当街殴打邹淮南,他一直没有报复,很可能就是在等这一场考核。 要提防邹放给自己下绊子才行。 考官看上去中等身材,容颜沧桑,一副老态,看起来得有五六十岁。 或许是军中隐藏的高手……梁岳猜测。 旁人的考官都是正值壮年的御都卫,为何给自己安排个老头子? 江湖上都说越是看起来老弱病残,越是不可招惹,因为对方极可能是隐藏强者。 御都卫里说不定也是一样。 “小伙子,选你的兵器吧。”对面的老考官说道。 梁岳目光审视的看向兵器架,莫非要在兵刃上动手脚? 这把刀……自己在外最惯用的就是刀,对方可能第一选择就是这个。 这杆枪……看起来木质不太结实的样子。 犹豫了下,他还是选了一把长剑。 最近都在跟小道童练习剑心合道,正好检验一下成果。 见他选好兵刃,对面的老人摆开架势,顿喝一声:“来吧!” 梁岳也运气提剑,拿出面对白原大魔王时的认真,大步踏出,来到一丈外便将剑挥落。 嗤的一声,剑气外放! 以防有什么猫腻,他还是决定先试探一波。 对面老者见剑气袭来,似乎有些错愕,将身向右一闪,可躲闪不及,左肩依旧被斩中。嗤啦一声,衣裳破裂,隐约有一道血印。 伤得似乎不重。 梁岳已经后退一步,预防对方有可能进行的反攻。 可那老者却突然一拧身,顺着剑气的劲头凌空翻转三圈,然后重重摔倒在地,口中高呼一声:“哎呦——” “嗯?”梁岳愣了下。 自己这一剑根本只是试探,压根没有全力。就算用了全力,剑气只擦破了左肩的皮,你万不至于转这么多圈吧? 怎么这种感觉这么像…… 碰瓷? 这个熟悉的词汇涌上心头。 难怪叫个老头儿过来,手熟是吧? 外面立刻响起宣布声:“福康坊驻所梁岳,考核通过!” 这就通过了? 提防这、提防那,最后用这样一种突兀的方式结束,梁岳只觉十分离奇。 原来之前都在跟空气斗智斗勇嘛? 虽然不太清楚怎么回事,但是考核通过就意味着能转正了,以后能一个月有二两银子了,终归是一件好事。 带着淡淡的疑惑,他走下校场。没等回到坐席处,就有一名御都卫兵士过来,道:“梁都卫,邹统领请你过去。” “邹统领?”梁岳抬起头,就看到邹放的身影已经不在高台上了,他愈发怀疑,可又不知道怎么回事,也只好带点点头:“好。” 那士兵带着他绕过高台,来到校场之后的一片稀疏林木边缘。 不远处站着一道身影,正是威压极重的邹放。 他的修为不一定是顶尖的高,可是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军中强者,都有一股常人难以企及的气势,同境强者在他面前可能都没有出手的勇气。 看着左右无人,梁岳还真有点担心,不会他要亲自出手吧?那自己还真打不过他。 想想也不会,那么多人看着自己过来的,一个大统领怎么可能完全不顾身份做这种事。 踟蹰了下,他还是走上前去,道:“邹统领叫我?” “梁……梁公子。”那御都卫南城大统领,转过身来第一句话,居然是露出一丝笑容,然后叫了一声公子。 哈? 梁岳被他叫的一懵。 梁公子……这是你该叫的吗? 以南城大统领的咖位,叫我一声小梁已经很抬举了吧? “邹统领这是……”梁岳简直摸不着头脑。 “将伱请过来,也没有别的意思。”邹放轻笑着说道,“刚才外面人多,我想在这里给你道个歉。” ------------ 第63章 卑微的大统领 【求追读!】 在昨日晚间,金玉楼内。 邹放曾与龙牙帮虎堂堂主有过一次私密的交流。 神情桀骜的洪喜坐在一边,冷笑道:“邹统领不是都要跟我们龙牙帮划清界限了嘛?又约我会面是要做什么?” “工部被查,龙牙帮牵涉太深,肯定也在刑部的视线之内。”邹放道:“我御都卫暂时远离你们,也是无奈之举,希望洪堂主不要心存芥蒂。” “没什么。”洪喜摊开手道:“出来混就是这样嘛,若是御都卫出事,我们肯定也第一时间远离,都懂的。” “理解就好。”邹放点点头,又道:“这次约你会面,确实是有一件事想要你帮忙。” 他说话的语气极沉重,听得出来压抑着些许的怒气。 “我儿子昨日又莫名失踪,今早再次被渔夫从望月河下游捞起,伤势比上次还重。修为全废、气血枯竭,我花大代价请了御医前来,可至今还不知能不能抢救回来。即使能救回来,也是个废人了。” “邹淮南出事了?”洪喜蹙眉道:“这是今早的事嘛,我怎么好像之前听说过?” 邹放道:“你听说的应该是上一次。” “呵。”洪喜忍不住嗤笑出声,但马上收敛了下,道:“他是招惹了什么仇家吗?打完丢河里,怎么听着像是我们黑道的手段。” “我查不出是谁动的手,只能查得到,每一次他出去都是为了报复一个人。”邹放缓缓道:“那人是福康坊驻所的一名从卫,每次邹淮南想要去找他的麻烦,都会下场极惨。一次是巧合,第二次……我不再觉得是巧合,那从卫或许有什么势力在暗中保护。” “从卫啊,那不是你们自己人……”洪喜面容轻佻地说,说着说着突然一怔,想起了什么似的,道:“你说那个从卫叫什么?” “梁岳。”邹放答道。 “呵呵。”洪喜神情微妙地后撤几分,“邹大统领主管御都卫,惩治一名从卫还需要别人帮忙?” “我利用手中权力能给他找些麻烦,可是很难置他于死地!”邹放的怒气终于释放出几分,“我不止要他死,还要他与我儿子一样受尽折磨,之后再死。这种事,我手下的人不方便做。” “所以想要我们替伱出手?”洪喜摇摇头,“抱歉,邹统领,这件事我帮不了你。” 邹放道:“我调查过,我儿子之前与他结怨,还是因为要帮你们龙牙帮的忙。现在他被人弄成这样,即使活着也是生不如死,你们应该帮我。” “要是别人肯定没问题,要是这個人,邹统领,我给你指条明路。”洪喜欠身向前,道:“趁年轻,要个二胎。” 邹放面色一沉,不知对方怎么突然说这种混话。 “你这个大儿子就别要了,人也废了,还跟那个从卫结了怨。”洪喜道:“之前我们在福康坊搞了事,我们帮主可是亲自摆酒,还差点让我和老白断指赔罪,就为了让那个从卫原谅。” 邹放闻言,瞳孔收缩,大为惊诧,“这从卫究竟什么背景,让你们龙牙帮都如此忌惮?” 洪喜压低嗓音道:“我们帮主说的,他弟弟是梁辅国的私生子,他这个哥哥……看样子也跑不掉!” “什么?”邹放难以置信:“竟有此事?” “千真万确。”洪喜道:“你以为我们没想过对付他,之前我们下过一次黑手,可人家第二天跟没事人一样,没有人知道怎么回事。” “前几天,我们帮主把他弟弟请来府中跟玉玲说几句话,他直接找诛邪衙门和东海神将府的人围攻!差点把洪府拆了!” “这两伙人看似不是梁辅国的属下,可是那带头的东海神将之女,是刑部捕头。而诛邪衙门,更是梁辅国亲自从玉京峰请下来的,那就是左相手里的一把刀!这两个势力都跟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现在你再想想你儿子的事情,几次三番对付他,还能留条命是不是觉着很庆幸了?” 洪喜一番分析,说得邹放心惊胆战。 难怪自己儿子每次想要对付他,不管计划多周密,都是会离奇的被丢到河里喂鱼,原来是有这一层势力,定然有人暗中保护! 那从卫的背景恐怖如斯。 此子断不可惹! …… 所以在这个时刻,当梁岳站在他面前时,他的内心只有惶恐。 不是对这个年轻人的忌惮,而是对梁辅国的恐惧! 若是不知道这个事情,他还想替儿子报仇。现在出了这个事情,他只希望儿子不要连累自己。 什么邹淮南? 其实我也不是很熟。 不要因为一个不相干的亲生儿子伤了咱们大统领与从卫之间素未谋面的深厚友谊,这才是最重要的。 他的心路历程是这样的,可梁岳对此并不清楚,听到邹放要给自己道歉时,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对方在阴阳怪气。 这是怪自己之前没有亲自登门道歉? 看着也不像啊。 梁岳挠挠脑袋,神都城里最近流行道歉咋的,前几天龙牙帮也整这一出,真让人摸不着头脑。 不过场面话还是要说,他便回道:“邹统领你这是何意?哪有什么要你道歉的事情?” 邹放苦笑了下,“我都懂,有些话不能明说。之前是淮南……邹淮南那厮不懂事,如今他也受到了应有的惩罚,还望梁公子你不要跟他计较。” “呵呵。”梁岳尴尬地笑了笑,“什么惩罚……我怎么有点听不懂啊?” 他是确实没听懂。 但邹放听到这话,立刻理解为对方在撇清身份,下黑手这种事自然不能摆到明面上来说。 “对的对的。”邹放便连连点头,“邹淮南的事情自然跟你没有任何关系,肯定都是别人做的。梁公子可能不知道,他现在已经是废人一个,生不如死……就请你原谅了他吧。” 邹淮南吗? 梁岳虽然不懂他的意思,但听起来总算是个好消息,于是他点头道:“当时我们的矛盾也不大,我只是个小小从卫……啊今天才转正,邹公子不记恨我就好了,大统领你不必如此。” 邹放闻言,略微沉吟,立刻领悟到,对方这是在点自己。 于是他当即回道:“梁公子立功甚多,当一个正卫也确实屈才,给我半年时间,我运作让你去当个小卫官。” “诶?”梁岳一头雾水。 这是干什么? 怎么大统领在这感觉……低三下四的? 越是仗势欺人者,就越是欺软怕硬。 邹淮南的性格也可谓是完美遗传了父亲。 邹放比龙牙帮更靠近朝堂,也更知晓梁辅国的可怕,也就更加恐惧。 “邹统领,你今日为何如此客气?”梁岳总觉得好像发生了什么。 这大统领谦卑的态度,是怎么生出邹淮南那么嚣张的儿子? 邹放眨眨眼,立刻意识到,对方这是在试探自己有没有得到什么消息。 私生子这种事情,自然不可能说明,最好也别暴露自己知道,否则秘密被自己拿捏,谁知道左相大人会不会心中不安稳。 想了想,他答道:“没什么,我看了你的履历,前途不可限量,我向来欣赏这般青年才俊罢了。” “欣赏?”梁岳只觉莫名其妙。 那边突然又传来一声呼喊:“邹统领!小梁!” 原来是胡铁汉见梁岳被叫走,担心邹放会对他不利,特地找了过来。 “铁汉,怎么了?”邹放看向他。 “哦,考核结束了,我们正要回去呢,就出来找找小梁在哪。”胡铁汉答道。 “哈哈。”邹放一笑:“梁都卫年少才俊,实在是我御都卫的明日之栋梁,在你手下是你的福分,可千万要好好爱护他。” 说罢,他也没再多讲什么,笑着就离开了。 邹放走后,胡铁汉问道:“邹统领跟你说什么了?” 邹放此人一向心胸狭隘、睚眦必报,胡铁汉在他手下多年,早是知道他性情的,所以才会担心梁岳。 可梁岳的表情有些呆滞,说道:“我要是说他要提拔我当小卫官,胡哥你会相信吗?” …… 一直回到福康坊驻所,几人在路上也没讨论明白,邹放为何会突然示好。 “有没有可能邹统领其实为人正直,对自己儿子的所作所为也一向看不惯。”陈举猜测道。 他这话说完,三小只对视一圈,纷纷摇头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邹淮南那般做派,他爹是个好人就怪了,何况你来当正卫又不是没交钱。”梁岳笑道。 逄春挠挠头:“有没有可能是他想要个二胎,给自己积积阴德。” “哈哈,不是没有这个可能。”陈举笑道。 这次转正成功,三人自是心情不错,老胡也很为他们开心。 可是一回到驻所,就有人急匆匆跑过来找他报告案子,老胡的脸色顿时就撂了下来。 他面色严峻地喊道:“南城有要案,所有人集合,跟我一起去现场。” “怎么了?”几人问道。 “福康坊又有命案。”胡铁汉道:“死者是越州商会的会长,张行楷。” ------------ 第64章 未亡人 【求追读!】 一队人马匆匆赶往案发地点,梁岳看着老胡急切的样子,跟陈举小声问道:“死的是个商人,老胡怎么比上次甄常之死了都紧张?” 陈举道:“这张行楷的来头很大,可能还真比一个六品官要重要。” 一路上陈举就给梁岳介绍了张行楷的情况。 此人也是书香门第、官宦之后。 早年是个读书人,后来家中获罪,遭发配到越州充军。在那里立功获赦,就干脆留在本地经商,干的是建筑行业。 当时定钩王姜镇业率军灭南乡国不久,胤朝东南越州的版图扩大了许多,朝廷在那里更改府制,重新建城,迁了大批百姓前往。 张行楷就在这股风潮中拿下了很多朝廷的官建项目,在建城这十几年赚得盆满钵满,一跃成为了越州商会的会长,最近才转来龙渊城发展。 这次再回到龙渊城时,他已然今非昔比,从被发配出去的罪臣家属、变成了腰缠万贯的巨富。 据说越州商会有意开拓龙渊城的地产,在南城购买了许多产业。 可惜没等他扬眉吐气,居然就此身亡。 听到这里,梁岳忽然想起此前酒馆的老夫妻曾经说过,要来买临门街商铺的就是一位越州商人。 莫非就是这個张行楷? 龙牙帮收购城南地产的事情,是否也与他有关? 胡铁汉许是听到他们说话,靠近了道:“之前张行楷初来乍到,曾经宴请城南所有御都卫驻所的卫官,席间连工部左右侍郎都来给他站台,摆明了就是在给我们展示实力,让我们以后诸事都行方便。这次他若是自然死亡还好,若是突然横死,又是一桩大麻烦。” 看着老胡忧心忡忡的样子,陈举笑道:“胡哥,我有一计。” “什么?”胡铁汉看过来。 陈举道:“不管是不是横死,咱们就当自然死亡办,不管什么死法都说他是自杀的,这不就没麻烦了。” “你小子……”老胡冷笑一声,道:“是巴不得我的小卫官被罢免,你好上位是吧?” “呀。”陈举嬉皮笑脸,“居然被你猜出来了。” “你这有点心眼儿,但不是很多。”梁岳在旁边道。 一队人马很快来到了一片仓库区,偌大门前悬着“越阳商号”的牌匾,门前早有小厮候在哪里,将御都卫的人马带了过去。 “张行楷无父母亲人、膝下也无子嗣,现在突然死了,这里应该就是他夫人主事。”老胡又道:“一会儿见了张夫人,你们都放尊重点。” 他又重点看了一眼陈举,“尤其是你。” 陈举受到点名表扬,当即仰头道:“关我什么事?哥们儿虽然喜欢美女,但色亦有道,怎么可能对寡妇……” 说着说着,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他们走到了仓库区中间的位置,来到了一处焦黑破败的大仓库前,那里有一群人等候着,有一位身着黑袍的妇人被簇拥在当中。 随着众人到来,那妇人抬脸迎来。 陈举看见了对方的面孔,嘴边的话突然滞住了,停顿了半晌,才自语道:“寡妇……啊……我刚才要说什么来着?” 思忖了下,他一拍脑门,“啊对,寡妇也不是不行。” …… 这妇人身量高挑,穿着一身宽大黑袍,罩着头,掩不住身材曲线浮凸。她一抬脸,露出一张素淡的面孔,虽然未施脂粉,而且哭过之后略有浮肿,可依然眉眼娇媚。 不必说,她自然就是那名未亡人。 后面那座仓库已经塌了半座屋顶,带着许多漆黑的破洞,显然是起过火。 人是烧死的? “张夫人。”老胡上前,道:“我是福康坊驻所的小卫官胡铁汉,咱们之前见过的。” “我记得的,这次有劳胡统领了。”那位张夫人的声音有些沉闷沙哑,想来是哭了许久。 “还请夫人为我讲一下当时的情况吧。”胡铁汉直奔主题道。 张夫人转过身,指着仓库,说道:“当日他就在其中盘账,因为他工作的时候喜欢安静,所以账房们也都不在里面。听他们描述,他突然就开始拿着烛火向着四周引燃,火势大了才有人注意到。” “是有人亲眼所见吗?”梁岳插嘴道。 “不错。”张夫人指了指身后几人,“当时几位账房都是亲眼所见。” 她身后的几个人纷纷点头道:“是啊,当时我们冲进火场想要救东家出来,可他却把我们都打了出来,转身又冲进火场深处。等我们叫来秦护院的时候,火势已经很大了。” 队伍最后站着一位身材高大、短须花白的老者,容貌看起来颇为硬朗,确实一股子江湖气。 此人就是这座库区的护院,秦有方。 他沉沉开口道:“等我冲进去时,库房坍塌,东家被压在里面,已经来不及了……” “尸首呢?”胡铁汉又问。 “就在里面。”张夫人带着众人走进仓库中。 库房里的凌乱应该是清理过,但最大程度的保持了现场。整个地面都被火烧得焦黑,另一边则是残留着许多房顶坠落的瓦石碎片。 一具尸首就停在焦黑的地上,盖着白布,四肢都有些蜷缩,旁边有一个焦黑的烛台。 应该就是为了方便调查,尸体没有被挪动过,只是压在上面的房梁与砖瓦碎石被清理了。 周遭贴了一圈黄色符箓,应该是某种降低温度让尸体保持新鲜的手法,丝丝缕缕的寒气从一圈符箓中渗透出来。 胡铁汉扫视一圈,之后便回头问道:“小梁,伱怎么看?” 梁岳想回一句此事必有蹊跷,又觉得这不是接梗的时候。 他还是亲身上前道:“我来察验一下尸首吧。” 说着,他靠近这冰镇的受害人,缓缓揭开白布。 那边张夫人似乎想要说些什么,胡铁汉先开口道:“小梁是我们驻所最会断案的正卫,不会出什么差错,夫人请放心。” 听到正卫二字,梁岳的嘴角不自觉微微上扬,但立刻收敛起来。 尸体露出的部分遍布着赤黑色的表皮损伤,已然面目全非,梁岳用布垫着,轻轻打开尸体的嘴,发现里面满是灼伤与炭灰的痕迹。 确实是死于火烧。 他又将尸首蜷缩的手掌一一打开,没有发现任何东西,只有左手拇指有一圈白痕。 他抬头看向张夫人:“能确定这尸体就是你丈夫吗?” “可以。”张夫人毫不犹豫地点头。 他又问道:“死者生前可有什么仇家?” “我家官人混迹商场十几年,说没有敌人肯定是假的。可龙渊城这里我们初来乍到,绝不会有什么仇人,越州的仇家巴不得他走,应该也不会追杀到这里来。”张夫人缓缓说道。 “他生前有修炼吗?”梁岳又问。 张夫人再道:“官人有儒修在身,不过很弱,只有第二境。” 梁岳眨眨眼。 第二境就第二境呗。 什么叫很弱呢? 莫名感觉被侮辱了。 不过,别说是第二境的儒修,就算是第二境的狗,也不可能被大火烧死。 张行楷会死在火中,肯定是出了些问题。 他站起身,在四周打量着,问道:“他既然在这里盘账,库房中的货物应该是在的吧?这里是存放什么货物的地方?” “额……”几名账房忽然有些语塞,似乎没想过他会问这个问题,对视一圈之后,才有一人答道:“就是一些易燃的货物,都已经被烧毁了。” 梁岳的眼神自地面扫过,没有出声,而是沿着库房又走了一圈,在砖瓦狼藉的地面上寻找了半晌。 仔仔细细确认过没有什么重要线索遗漏之后,他才回来对着胡铁汉小声道:“胡哥,他们没说实话。” 胡铁汉听他说完悄悄话,轻轻点头,然后对商号内的众人说道:“诸位,若是你们不信任御都卫、不愿意跟我们吐露实情,那我们也很难查案啊。说不得,还会怀疑你们是否有故意纵火的嫌疑。” “这从何说起啊……”众人不解。 胡铁汉冲梁岳递了个眼色,示意他可以开始表演了。 梁岳便一回身,指着脚下的地面说道:“如果这片库房里原本摆放着货物,那内侧与外侧的地面燃烧痕迹根本不会如此均匀。据你们所说大火燃烧的时间并不长,即便火势猛烈,被货物盖住的地方应该不会如此才对。头顶掉落的房梁、碎瓦也不可能落在这种位置。” “可如果里面原本没有货物,那他也没必要进去盘账。那原本存在的货物,是被你们藏起来了,还是被人偷走了?” 梁岳的目光环视众人,在他的注视下,一众账房、护院都露出窘迫的神色,显然是有所隐瞒。 “这库房里面原本的货物,可与张会长的死有关?” ------------ 第65章 正阳雷 【求追读!】 “胡统领,实不相瞒,这座库房内确实有一批货物,在我夫君死亡的大火中消失了。” 面对梁岳的诘问,商号众人纷纷变色,只有张夫人依旧淡定,回答之后,反而展开了反问。 她压低声音说道:“你确定你想知道那些货物是什么吗?” 胡铁汉道:“我得确认它与命案有没有关系。” “好。”张夫人点点头,然后道:“借一步说话。” 她将老胡拉到库房外,小声对他说了些什么。 三小只凑在窗边,偷看着外面的情况。 梁岳竖起耳朵,也听不出什么内容。 反倒是陈举,在那边眯着眼睛演绎道:“胡统领,奴家知错了,仓库里丢的确实是违禁品嘤嘤嘤……张夫人,嘿嘿,你也不希望这件事情被朝廷知道吧?……胡统领,你不要这样……” 逄春在一边惊讶地道:“陈举,你是怎么听到他们说话的?教教我,我也想听。” 陈举瞥了他一眼,道:“很简单啊,你也可以的,首先把自己的劲气集中到耳朵上,气沉丹田、弓步沉腰、凝神静气,然后开始编。” 逄春一直跟着他的指引在做,听到最后突然一怔:“诶?” 梁岳没理会他二人耍宝,自顾自说道:“不过看胡统领的表情,应该是很惊人的事情。” 虽然听不到那边的声音,可是老胡的心事都在脸上,眼珠都瞪得快从眼眶里掉出来了,自然不会是假的。 果然。 半晌之后,胡铁汉从外面回来,然后沉声对众人道:“收工,张行楷死于自尽,记录在册,就不必叫刑部人马前来了。” 陈举傲然一笑:“看吧,还是要用我的计策!” “好厉害,还真被伱预判到了。”逄春惊讶道。 梁岳有些奇怪地看着胡铁汉,好奇他刚才到底听到了什么? 在众人收拾现场的时候,他凑上前问道:“胡哥,这事儿明显有内情,咱们就不管了?将来若是追究起来,不会有责任吗?” 胡铁汉目光微妙地看了他一眼,道:“既然是你问,那我就跟你说一句,你可知道他们这库房里装的是什么?” “是什么?”梁岳纳闷道。 胡铁汉微微顿声道:“正阳雷,整整三百枚正阳雷!” 梁岳瞳孔一震,内心大为惊讶。 正阳雷。 这可是军械! 还是因为他身处御都卫中,才听说过此物。据说是一种蓄满阳火之气的法器,守城之时埋在地下,引爆开来威力巨大。 不过已经几百年没有战事能威胁到龙渊城,所以城中存货并不多。 在东、南、西三座御都卫总衙中,平时各有三百枚的存货。 “其实这些事情,我也早就有所耳闻。”胡铁汉叹一声,“在御都卫里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他指了指大门,道:“他们这些商号,购买这些东西也没有什么大逆不道的用途。只是越州多山,建造工程时开山碎石全凭人力,损耗极大,每每还常有民夫死于山间。正阳雷这种级别的法器,可以大大减轻开山的难度,所以他们有时会从御都卫处购买。” “可这买卖……”梁岳蹙眉道:“风险也太大了吧?” “看似极大,其实一般是没什么风险的。”老胡解释道:“正阳雷的存储期是三年,一旦超过三年其内的阳火不稳,就会有风险,御都卫就必须将其销毁。总衙一般会提前半年将这批正阳雷卖给他们,只要这半年间没人攻打龙渊城,那就不会有人发现。而龙渊城根本不会有战事,这些正阳雷都是白白损耗。总衙拿来牟利,他们拿来开山,也算是物尽其用。” 听他说着,梁岳也明白了这利益链条的存在,还是基于龙渊城的太平。 军械的储备是一定要有的,不可能等战事打起来,才将兵刃、铠甲与诸般法器发到士兵手里。 可龙渊城确实几百年没有过兵锋触及,内里的军械很多都是白白耗过了使用期,然后就集中销毁了。 御都卫统领将快要到期的军械拿去暗中售卖,不久之后再假装销毁,这种事在御都卫中绝对不少。 这存储两年半的正阳雷,绝对不是唯一一种。 因为此事利益巨大,可施行起来,也确实不容易发现。 “而且这种朝廷绝对不允许流传到民间的东西,总衙售出的买家必然也要知根知底。肯定是要确定越阳商号是用于工程,才会售卖。”老胡继续说道:“越阳商号既然能买到,肯定也是有分量足够的人物给做了担保的,可惜……” “如今这样一闹,正阳雷丢失,可出了大事。”梁岳接道。 “不错!”胡铁汉颔首道:“若是这些正阳雷被用到什么大逆不道的用途,这一条线的人都没有好果子吃。” “那咱们什么都不做?”梁岳又问。 老胡一脸无奈,“做什么?把情况上报给总衙吗?” 梁岳如此一想,倒也是。 上面的人肯定先知道消息,而且比他们还急。 不论这批正阳雷是哪个总衙卖的,肯定是三城总衙一起寻找,因为大家都不干净。 “会有人来找到这批正阳雷的,若是没有人找到,那他们就盼着最好别出大事。”老胡一摊手,道:“这件事不需要咱们去做,咱们就当不知道,认张行楷是自杀就好了。至于是谁杀了他、又是谁拿走了正阳雷,不是咱们需要操心的事情。” 梁岳一思忖,还真是这么个道理。 站在老胡的角度,查出了顶头上司的糟烂事,而且上头还不知道有没有别人,属实是装傻最好用。 难怪张夫人敢把这件事告知给他。 那些利益链条上的人如果能找到是谁杀了张行楷,又追踪到了正阳雷的去向,那就一切照旧,当做无事发生;如果他们找不到凶手和正阳雷,那就期待别有大事,否则正阳雷一爆,一条绳上的蚂蚱都要死。 而作为食物链最底层的御都卫驻所,什么不做就是最好的。 “咱们御都卫是整个朝堂的最底层,做事的时候不止要想怎么做,也要想需不需要我们做,如此才能保全自己。”老胡讲述着自己的经验之谈。 这边说几句话的功夫,现场也已经收拾好了,尸体也收敛了起来。 一辆马车缓缓驾了过来,张夫人站到车驾旁边,对胡铁汉道:“有劳胡统领与兄弟们了,晚些时候我会让管家去感谢诸位。昨夜到现在我没怎么休息,就先回去歇歇了,过后还有好些事情要忙。” “张夫人确实辛苦了,也还请节哀吧。”胡铁汉道。 两人互相之间都已经知道了对方的小心思,面上还是讲着官话。 就在车夫掀开马车帘,张夫人准备入内的时候,突然有一丝阴风从里面吹了出来。 梁岳猛然嗅到一丝危险的味道。 这几天跟白原大魔王日日修炼,说没有进步肯定是假的。如今他对危险的反应速度,即使是高一個境界的胡铁汉也未必比得上。 感受到这股阴风,梁岳的汗毛莫名一耸,旋即大喝一声:“小心!” 眼看着车夫与张夫人都在眼前,他没有立刻逃脱,而是一手一个抓住两人,脚下剑域游龙身法全开,倏忽间化作一团残影,倒退着掠出了几丈开外。 紧接着就是一股刺眼红芒自马车中亮起,蕴含着巨大的阳火之能,从中全部爆发开来,炽热无比! 轰隆—— 一声震天炸响,整个马车当场碎裂,马直接没了,化作漫天血雨。 梁岳即使已经第一时间闪开,还是被强烈的爆炸又掀飞出去十丈有余,而后重重落地。 嘭的一声,耳畔嗡鸣,只觉天旋地转。 过了好一阵子,他才看清眼前的东西。 张夫人与那名车夫因为被自己抛了出去,受的伤好像比自己还轻一些,此刻也正茫然。一众御都卫抽刀在手,乱糟糟围在周边。 过了好一会儿,场面才安定下来。 张夫人站起身,对梁岳道:“多谢梁都卫的救命之恩。” “应该的。”梁岳轻轻点头,没有多邀功。 再转回头看老胡,发现他一张黑脸已经彻底变成了炭灰色,正绷着站在那里。 “胡哥,你没事吧?”梁岳憋着笑问道。 “小梁,商量个事儿……咳。”老胡一说话,一股烟气先窜了出来,“下次有危险,也叫我一声。” 梁岳道:“我以为胡哥修为远高于我,应该也能闪开才是……” “行了,我懂。”胡铁汉制止了他的发言,再说下去就丢人了,想了想,他又找补道:“我当然也躲了,只是没完全躲开。” 梁岳岔开话题,问道:“这是什么爆炸,威力如此巨大?” 胡铁汉沉声道:“这就是……正阳雷。” 就是这个吗? 梁岳这才意识到,丢失的三百枚这玩意,究竟有多大的力量。 “看来他们不止杀我的丈夫,还想要杀死我。”张夫人神情毅然,看起来方才的爆炸并没有让她恐惧。 “用不用派些兄弟保护这里的安全?”胡铁汉问道。 “不用劳烦胡统领了。”张夫人面色沉凝道:“我倒想看看他们还有什么手段。” 老胡也就是出于小卫官的职责,客气一下而已,实际这一滩浑水,他根本就不想管。张夫人既然如此说,他自然就坡下驴,招呼着兄弟们收工。 回去先洗把脸再说。 众人正要离开。 梁岳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 一名身着白衣的清瘦少年,眸光清亮,远远行来,正是当日见过的符箓一脉弟子李墨。 他远远就热情地挥手招呼着:“张夫人!我的好姐姐,我又来给你送符箓啦!” ------------ 第66章 金牌销售 “李师兄?” 梁岳看着李墨远远走来,有些诧异。 这位不是诛邪衙门的人吗,怎么也跑来跟张夫人如此亲切? “咦,梁师弟。”李墨见到梁岳也是一笑,“你怎么也在这?” “我是随队来这查案的。”梁岳答道。 “哦对,我姐夫去世了。”李墨看着周围爆炸后的狼藉,问道:“方才发生什么了?” “有一颗正阳雷炸开了。”梁岳道,“好在没有伤亡。” 李墨的鼻子突然动了动,嗅到空气中的味道,一皱眉道:“有阴气符的味道?” 梁岳回想起方才那一缕让自己产生警兆的阴风,“阴气符?” “就是很简单的小符箓,如果刚刚有正阳雷爆炸,那就对了。”李墨玩符箓是专业的,立刻解释道:“正阳雷是阳火聚集之物,遇火反而不会引爆,而是用阴气触动,让其阳火失衡外流,顷刻引爆。” 听他这样解释,梁岳才明白刚刚马车里的正阳雷是怎样引爆的。 应该就是那张阴气符。 在正阳雷上贴好阴气符,等目标靠近的时候再引动符箓释放阴气。这样说的话,目标距离爆炸地点应该不会太远。 他环目四望,就见张夫人走了过来。 李墨见到她,立刻作出悲戚状,哀声道:“我的好姐姐,你可一定要节哀啊。” “唉。”张夫人摇摇头,道:“若是人人都像小李你这么善解人意,我也不会如此劳累了……你与梁都卫认识?” 李墨道:“玄门弟子,同气连枝嘛。” “真是巧了。”张夫人有些惊讶地看了梁岳一眼,说道:“梁都卫居然是玄门弟子?” 梁岳微微一笑:“师父随便收的罢了。” 简单交谈几句,张夫人又回头看向李墨,“小李你这次又带了什么符箓来?” 李墨嘿嘿一笑:“我给你带的好东西可太多了。” 说话间,他在腰间的玉带上一抹。 他这玉带自然就是储物法器,就见他摸出一张黄纸写就的符箓,说道:“这个寒气符啊,我回去以后又改良了一下,在玄冰符文中又加了两笔草木符文。在冰镇姐夫之余啊,还能给他增添一缕香气,保证让他在下面也香喷喷的。我这个添的是茉莉花香,姐姐伱要是喜欢,还能改成别的花儿。” “蛮好的。”张夫人满意地点点头。 “这个改良版的价格呢是五十两一张,姐姐你拿十张我再送你一张,毕竟咱们这关系嘛。”李墨直接取出一沓同样的符箓。 “可以。”张夫人应道:“确实还是需要一些的。” “我这还有特地给你准备的,安眠符。”李墨又取出另一张符箓。 “姐夫走了,你肯定夜夜忧思、辗转反侧,这安眠符可以助你一夜安眠,睡得好、心情就好。”他将符箓塞到张夫人手里,道:“姐姐,你不拿一张,我真的会心疼你的。” “好好好。”张夫人微笑收下。 “这個一百两一张,一张能用七天,我的建议是姐姐你拿八张,来两个月的量。”李墨说着,又取出一沓。 张夫人全部照单收下。 “最后!”李墨又取出一枚白玉雕琢的长条形符箓,边角圆润、约莫两指宽半尺长,看起来终于像成本高一些的样子了。 就听他介绍道:“姐夫走了,姐姐你以后空闺一人,难免会有寂寞难耐的时候,这个就是帮助你……” 张夫人面色一红,忙将这一根符箓推开,“别胡闹,怎么连这都拿出来了?” “诶?”李墨一愣,“姐姐你说什么呢?这是我呕心沥血为你特制的留声符,你可以将喜欢的曲子唱段儿收录进来,不需要真气控制,只要放入水中就可以放出声音。” 说着,他自己又从腰间储物玉带中摸出一个水壶,拔出塞子,将这根留声玉符放进去,玉符忽地亮起微光,有一阵阵悠扬曲笛之声传出。 “啊。”张夫人放下手,“原来是留声符啊。” 李墨有些奇怪,“那你以为呢?” 张夫人白了他一眼,没有出声。 …… 李墨推销了一会儿,留下了一大堆符箓,直接带走了张夫人一千多两银子。 梁岳在旁边看着李墨这疯狂敛财的一幕,一时间惊呆了。 以至于福康坊的御都卫都走了,他还忍不住留了下来,就想看看李墨究竟能够表演到什么程度。 张夫人离开以后,梁岳才忍不住笑着说道:“这符箓一脉的赚钱速度当真令人羡慕。” “嗨,我这算什么。”李墨耸耸肩,说道:“恰恰因为是符箓一脉,我才需要跑来跑去推销。人家真正赚钱的,都是在家里等别人送上门来。” “这样吗?”梁岳对此不大了解。 “玄门八脉里,前四脉御剑、化龙、阴阳、五行,都是主打战斗的。而后四脉丹鼎、符箓、白石、麻衣,以前都是修仙百艺之属,属于杂修。”李墨给他科普道:“可杂修之间亦有差距。” “后四脉之中,只有麻衣一脉不烧钱……当然,他们烧的是命,所以我也不羡慕。”李墨接着道:“剩下三脉,无论是炼丹炼药、制作符箓还是炼器阵法,都是无比烧钱的传承,每一名弟子都要花费大量的材料才能锻炼出来。” “可是他们烧钱也赚钱,丹鼎派炼的丹药就不说了,都随他们心情去炼,不论品类,炼完了扔到市面上,就有大把人抢购;白石派炼造的法器兵刃、阵法建筑,简直供不应求。” “唯独我符箓派不行,因为大多数符箓都是要真气催动,只有炼气士才能用的。这就导致了我们生产出来的东西,市场很狭小,远没有其余两家那么紧俏。” “所以我们符箓派一向很穷,历代掌门人都为了搞钱绞尽脑汁。”李墨腼腆一笑,道:“所以我此来神都,不止是要帮陈素师叔搞诛邪衙门,更是要将我们一脉的符箓宣传出去。让龙渊城的人知道,其实我们也有很多不用真气催动的符箓,是可以让大家去买的。” “李师兄肩负重任啊。”梁岳附和一声。 “嘿嘿。”李墨笑着摇摇头,“可是我做的效果并不好,那些符箓对于凡人来说太过于昂贵,对于武者来说又不太实用,经过我一番探索,终于让我找到了一个合适的群体。” 梁岳回头遥遥看了一眼张夫人的背影,试探性地道:“富婆?” “没错!”李墨嘿嘿笑道:“姐姐们根本不在乎价格有多高,总之有她们想要的用处就行了。甚至有时候实不实用也不重要,能让她们高兴就行了。而且她们有自己的圈子,互相之间还会介绍好用的符箓。现在我已经将神都宗室圈的富婆们打通大半了,从张夫人这里,我想再打开商贾富婆圈的市场。” 看着他踌躇满志、激情四射的样子,梁岳不由得竖起了一根大拇指。 这什么先天钢丝球圣体? 两人正在这闲聊,李墨突然感觉玉带之中一震,随即摸出一枚方形玉符,此时玉符上正闪烁着红芒。 李墨以双指一抹,就听玉符中突然发出声音:“吴莫子现身了,速来东市集合。” 梁岳有些惊奇地道:“这是闻师姐的声音?” “是啊,这是咱们玄门的传信法器。”李墨挠挠头,有些苦恼地说道:“本来还有几家符箓要送的,唉,又要等一等了。” “是有紧急任务?”梁岳问道。 “跟你也有点关系。”李墨笑道:“上一次你不是帮我们捣毁了一个九鞅谍子窝点嘛,他们是负责送接引胤朝罪官出逃的。我们审问之后,得知最近正有一个人联系了他们想要跑路,就是工部首席阵师吴莫子。” 又是工部? 梁岳听着这个名字,回想起之前的案子。 或许就是因为梁辅国对工部的穷追猛打,才让这些工部官员有了危机感,想要找出路。 “吴莫子在那个窝点被捣毁之后,立刻就失踪了,不过他应该没有逃出城。我们在龙渊城里搜了很长时间,现在应该是要有结果了。”李墨又道。 梁岳道:“那李师兄你快去吧,别耽搁了正事。” “唉。”李墨无奈地叹了口气,“我都不是很想做那些正事,我只想搞钱。” “李墨!”对面突然传来一道有些尖锐的女声:“你不想来可以不来!” “大乔?啊!”李墨这才惊觉,“我玉符忘记关了,坏了,刚才说的话都被他们听到了。” 这时,闻一凡清冷的嗓音又重新从里面传出来:“李墨,你可以不来,梁岳在你旁边是吧?把他叫过来。” ------------ 第67章 万金楼 龙渊城,东市。 几条纵横的街道之中,处处都是人满为患,不止是胤朝人,还有东夷诸国、南海诸国的商贾,或走街串巷、或撂地摆摊,吆喝着自己那些稀奇古怪的物件。 能在东市拥有一座门店的,无一不是实力雄厚的大商巨富,而万金楼在这众多门店中,也属较为醒目的一座。 不止是楼高六层、巍峨突出,更是其造型奇诡,楼形有如崎岖山貌,设计十分独特。 万金楼的对面,是一座豪华的酒楼,酒楼第三层的包间内,此刻正聚集着几位年轻人。 李墨带着梁岳推门进入。 一进门,梁岳第一眼看见的还是闻师姐,她端坐在正中的位置,依旧是一袭白衣,如同皓月一轮。 另一个比较显眼的人,是坐在墙边的一名闭目青年。 他的双眼好像是有什么问题,没有睁开,穿一身青色纱衣、素白内衬,面相儒雅、云鬓双垂。 看上去好像是某位请来表演的盲人乐师,手里只差一个二胡。 梁岳认识的许露枝不在,坐在闻一凡身边的是另一位明媚少女,她长发蓬松弯曲有如海藻,肌肤白皙,眼窝深邃、鼻梁高挺,红唇娇艳似火,带着几分异域美感。 尚云海端坐在桌边,见梁岳过来,微微颔首示意。 席间摆着一些菜肴,不过都没有动过,显然他们不是来吃饭的。 “梁师弟,我来给你介绍一下。”李墨很自然地举起手,指了指那位明艳少女,“这位呢叫做乔采薇,是麻衣一脉的传人,我们平时都叫她大乔。她算天算地,厉害得很,就是算不出来自己什么时候嫁人。” “李墨!你又皮痒了是不是?”被叫作大乔的姑娘一横眼。 “略。”李墨朝她吐了下舌头。 大乔捋了下头发,才对梁岳说道:“之前听闻师姐和尚师兄提过你,没想到还挺英俊的哈。” 梁岳礼貌地笑了一下。 李墨凑近小声道:“她特别花痴,像咱们这种相貌英俊的,平时记得离她远点。” “你别以为我听不到!”大乔翻手砸了一个茶杯过来。 “诶——”李墨张手祭出一张黄符,化作一团旋涡状的风墙,将这茶杯稳稳接住,放回桌上:“怎么可以乱砸人家东西?” 吵闹几句后,李墨又指向墙边的闭目青年,“这位是莫求人,白石一脉的传人,他的炼器手艺与阵术造诣都是极高,有什么需要可以尽管跟他提。他眼睛看不见,头脑却是最好用的。” 莫求人双目虽盲,却还是很精准地捕捉到了梁岳的位置,朝他微笑道:“幸会。” “幸会。”梁岳也回礼道。 “林风禾应该也在,就是不知道在哪座房顶上,咱们就先不找他了。”李墨又道。 “呵呵。”梁岳闻言也笑了一下。 诛邪衙门是阴阳一脉的陈素号召玄门八脉一同组建,主力便是这些八脉各自推举的年轻人。虽然他们看上去年纪不大,可是每個人都代表着人间江湖举足轻重的一脉传承。 至此,梁岳也算是将诛邪衙门的八脉传人都见齐了。 在都打过招呼之后,他才看向闻一凡,问道:“闻师姐此番叫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想让你帮个忙。”闻师姐言简意赅。 梁岳内心略有一丝欣喜。 在座诸多年少天骄,居然有什么事是要特地把自己叫过来帮忙的吗? 就听尚云海接着道:“吴莫子的事情你应该有所了解了,他原本是工部首席阵师,却在暗中联系九鞅谍子想要逃到古墟城。上一次九鞅谍子的窝点被我们捣毁之后,他立刻就失踪了。朝廷花了很大力气抓他,还一直没有下落。” “不过龙渊城四周都有大神官亲自布下的的阵法阻隔,他不可能以传送阵法出入。城门四处,诸司都派了人严密监察,他应该还没有机会出城。” “大乔曾多次推演,结果也是他始终就在龙渊城内。今日我们收到消息,他的师弟吴俞子就是这家万金楼的楼主,吴莫子也很可能藏匿在这里。” “所以我们需要有一个人假扮顾客,进去试探一下。”尚云海最后道:“恰好伱在,简直是最佳的人选。” “为什么是我?”梁岳听完,反倒有些不解。 这个事情有什么一定要叫自己来的必要性吗? “万金楼内有隐蔽的阵法,可以测出每一个进入其中的人修为多高。”墙边的莫求人轻声开口,语气悠悠的不紧不慢,“如果有修为高的炼气士进入,很容易打草惊蛇。” 梁岳:“?” 忽然觉得被选中貌似也不是什么好事。 果然。 紧接着闻师姐就说道:“找你来就是因为,你有修为低的优势。” …… 万金楼。 东市之内久负盛名的机关法器店铺,店铺的一楼大厅内摆放着诸多极为精巧的制造。 这一日,一辆雕木金边的马车驶到万金楼的门口,下来一位俊逸公子,他身着一袭华服锦衣,衬得整个人贵气英武,一派鲜衣怒马之姿。 一落车,便引得街上所有女子纷纷侧目。 此人大步一迈便踏进了万金楼之内。 “哎呦,这位公子,来看看什么?”立刻有店中小厮迎了上来。 店内的空间比从外面看起来更加宽阔几倍,应该是有某一种缩放乾坤的阵法。 店内摆放着一根根到人腰际的方台,台上摆着琳琅满目的炼器造物,譬如一直扇动翅膀的铜鸟、万载燃烧的火盆、照上去会出现童年面貌的镜子…… 有很多人在里面闲逛,并不打算卖东西,只是长长见识。不过万金楼也不在乎,只是若有人想触碰这些东西,就会发现伸出手去,却会距离越来越远。 这座楼上有着繁复的阵法,叠加起来的数量足以与天底下最杰出的炼器建筑相比,只不过强度可能略低。 这里面不知道藏了多少传送阵法,吴莫子身在其中,随时都有可能逃遁到他处。就算传送不能出城,可再找他又会花费许多力气。 所以他们一定要注意不能打草惊蛇。 而此刻进入的这贵公子,正是换了一套装扮的梁岳,所谓人靠衣装,他穿上这一套,真就比那些神都公子都要风流倜傥。 这大厅中的物件对他来说是很新奇,可是当小厮迎过来问的时候,他还是负手向前,轻蔑地说了一句:“都是垃圾。” “这位公子……”小厮赶紧谄笑一声:“不如上二楼看看?” “直接带我上六楼,我要见你们楼主。”梁岳毫不客气地说道。 周遭人看他这副作派,都有几分嗤笑。 万金楼主一年到头,亲自接待客人的次数也不多,这不知道哪里来的纨绔子弟,又仗着家里有几个臭钱就不知道天高地厚,肯定又要吃瘪。 “嘿嘿,公子,我们楼主不轻易见客的。”小厮也赶忙答道。 “把这个给他,就说我要造一个,价钱随便他开。”梁岳将一枚玉符丢过去。 “好!你稍等。”小厮看出来者不一般,不敢有丝毫怠慢,小跑着就将玉符送了上去。 片刻之后,小厮气喘吁吁地跑下来,高声道:“公子!楼上请!” …… 万金楼的楼梯也很独特,是一根直插穹顶的青铜立柱,周遭环绕着盘旋而上的阶梯,与每一层楼都隔着相当宽的空隙。 方才那小厮上楼是靠腿跑的,可是梁岳踏上去以后,他却提醒道:“公子,请站稳别动。” 说罢,那盘旋如蛟龙状的阶梯就开始螺旋上升,伴随着喀喇喇的声响,越来越高,一直升到了六楼。 梁岳内心也在感慨。 这些搞炼器的是厉害啊,上下都没有人力拉动,纯靠机械与阵法,这和电梯有什么区别? 轰隆一声响,到达六楼。 入目之处,却没有吴俞子的身影,而是一座巨大的立身镜。 刷。 一声闪烁,立身镜中出现了一道穿着宽大黑袍、长发乱蓬蓬的人影,容颜沧桑、皱纹深陷。 可吴俞子才四十几岁。 会这样也是阵师传承的特色了,不论修为有多高,都会显现出一种远超年龄的衰老。 可能与终日苦熬心血有关。 看着立身镜里的人,梁岳率先问道:“你就是万金楼主?” “我是。”镜子里的人声音沙哑,却很清晰,好像就在你对面似的,他应了一声,然后嗓音突然变得尖锐:“说!是谁叫你来的?” “嘁。”梁岳冷笑了下,皱眉道:“你在说什么鬼话?我送来的枢密你看了,能不能炼,炼不了我就另寻高明。” 镜中人依旧在沉沉说道:“这千阳剑丹的枢密失传数千年,你从哪里拿到的?” “你管我?”梁岳盯着他,道:“我就问你能不能炼造出来?” “你给我的这部分只有不到一成的阵图,我不信你有全部的枢密。”镜中人似乎仍然不信。 梁岳神情不耐,“你这说的跟屁话一样,难道我还把枢密图全给你?你若是能炼,我自会给你全部。看你这副没见识的样子,应该也炼造不了。” 他转过身,就要顺着那旋梯再下楼。 “诶?”镜中人见他真要离开,似乎有些急了,连忙呼喊一声挽留:“站住!” “怎么?”梁岳回头看向他。 就见镜中人似乎内心挣扎了一下,而后道:“炼造千阳剑丹不止需要顶级炼器师,更是要顶级阵师配合。我要的价格会很高,你要做好准备。” 梁岳笑道:“江湖规矩,交给你们炼制,枢密就等于白给了你,你若是再狮子大开口,那就是当我不懂事了。” “呵。”镜中人也笑了下,“看来你也是懂行的,那我就放心了。” “其实价格都好商量。”梁岳道:“只不过……我知道万金楼主人是顶级炼器师,顶级的阵师你能找到吗?” 镜中人稍作停顿,还是答道:“自然可以。” ------------ 第68章 万金楼之战 “但是……”镜中人话锋一转,又道:“我得先知道你的身份。” “我也正有此意。”梁岳道:“如果你们连真容都不露,那我不可能放心将千阳剑丹的枢密告诉你们。” “如果你的身份可靠,我自然也会现身。”镜中人说道。 “可不可靠,就要看你怎么想了。”梁岳缓缓说道:“世间有四大剑修,派我来的人是其中之一。他自己不方便进龙渊城,才叫我来联系万金楼主。” 镜中人沉吟了下,道:“陆?” 四大剑修里,唯一不敢进龙渊城的,自然就是霸山坐第三把交椅的那一位。 梁岳不置可否,态度分明是已默认了。 “也是了,四大剑修皆出自玄门御剑派,也只有他不好联系白石派炼器,才有可能找到我。”镜中人呵呵两声,“那我便现身与你一见。” 说着,前方镜中荡漾起波纹,他的身影从里面走了出来。 “终于见到了万金楼主的真容。”梁岳笑道:“当真不易。” “其实像伱这般带着失传枢密来炼器的,我都该好好接待,只是近来比较特殊,我才会谨慎一些。”万金楼主掀开帽兜,露出那一张沧桑至极的面孔:“阁下如何称呼?” “自幼跟随主家在山中混迹,江湖人称浪子燕青。”梁岳信口胡诌道。 “燕兄弟,既然如今你我真身会面,可以将剩下的枢密交予我查看了吗?”万金楼主又道:“我得看过之后,才能确定是否可以炼制。” “咱们还是依照规矩。”梁岳道:“你与要找的阵师一起,当着我的面查看枢密,不能做任何记录,这样我才能放心。” 万金楼主微微皱眉,道:“我说的阵师就是我师兄,他不太方便露面,我得拿给他看。你可以放心,我万金楼家大业大,绝不会做那种背信弃义、贪图枢密的事情。” “呵,万金楼主的信誉自然是有的,可若你是我,你会相信这样的做法吗?”梁岳凝眸道:“若是你们实在扭捏,那我们也可以另请高明。” 他又作势要转身离开。 “诶。”万金楼主终究还是无法割舍那样一份顶级法器枢密的诱惑,犹豫了下,道:“稍等片刻。” 说着,他就又一转身,再度进入镜面,好似溶于水中。 片刻之后,万金楼主又重新回来,说道:“我师兄说,他最多可以在这法镜之后与我一同查看枢密,不会显露真容。” “藏头露尾,不怀好意。”梁岳顿时不悦,道:“算我错了,不该对你们万金楼寄予厚望。” “请留步——” 随着他这次离开,那镜中终于又荡漾波纹,走出一个人来。 “阁下还请海涵,若非多次确认,我真担心你是为了引我现身而来。”此人同样一身黑袍,不肯显露面孔,听声音与万金楼主年龄仿佛。 在万金楼对面,包间中的目盲青年莫求人忽然侧耳,膝上托着一本书,此刻书页正在无风自动,疯狂翻动。 这一切自然都是他们定下的计策,赌的就是吴莫子和吴俞子这两兄弟会经受不住顶级法器枢密的诱惑,会在千阳剑丹的引诱下出现。 “吴莫子现身。”他蓦地出声,“出箭!” 阁楼顶上,金弓银箭的林风禾居高临下,拈起弓来,箭矢之上绑着一枚玉符,金银二色光芒霍然出手! 咻—— 箭光瞬息射入万金楼内,玉符啪地炸裂开来,刹那间一团银色光球无限扩大,笼罩了整座楼宇! 梁岳清楚地听到对面二人惊呼。 “天级破阵符!” …… 在战斗打响的第一时间,梁岳就翻手捏碎一块白色玉符。 玉符碎裂的一瞬间,梁岳的身形便随之透明,整个消失在了空气中。 这是李墨给他的保命符箓,一枚隐身玉符,好处是不需真气催动、可以瞬发、而且能掩盖气息,就连高几个大境界的人也很难发现。 坏处是……贵。 极贵。 这样关键时刻可以换一条命的符箓,在市场上的价格贵得离谱。好在很多时候都是因为玄门产能不足造成的溢价,真实成本其实没有那么高。 所以梁岳使用这一枚符箓,也没觉得太心疼。 与此同时,万金楼顶部传来一声轰鸣巨响,狮首人身的尚云海带着狂啸砸落下来,他一落地却没有直奔那边吴莫子与吴俞子两個黑袍人,而是一翻身冲向了那边的旋梯顶部。 在顶部的穹顶处,刻着两条真龙的浮凸壁画。 “他要去毁坏万金楼的奇门!”吴俞子喊道。 无论是机关还是法器,核心都是阵法,而记录全部阵法的核心存在被称为“枢密”,拿到了一座阵法的枢密就等于知道了它的全部,包括所有的强势与弱点。 其中最大的弱点,就是能量来源。 一座庞大繁复的阵法,不可能时时刻刻靠人力维持,打造时要么有阵法吸收日月精华或山川地气,要么有某种蕴含庞大灵力的宝物支撑。 而这灵力的来源所在,被称为“奇门”,是阵法里最重要的环节。 一旦破解了一座大阵的枢密,知晓了它的奇门所在,那将其攻破就很简单。相应的,打造阵法的人也会尽量隐藏奇门,在枢密中施加重重迷雾与防御。 阵师之间的较量,通常就是攻击奇门和防守奇门的较量。 而尚云海这一落地,立刻就直奔隐藏奇门的地方而去,属实惊出了吴俞子一身冷汗。 这万金楼全部是他自己亲手打造,是他心血的结晶,对方究竟有什么能人,竟能如此轻易看破他的枢密? 他们有心逃跑,可是对方使用了一枚天级破阵符,他的所有大阵都在笼罩之下短暂失效。 破阵符本就是符师为了克制阵法而创造的符种,可以抑制阵法生效。寻常破阵符还压制不了万金楼,可天级破阵符即使在符箓派内也不多,只有寥寥几人能够炼制,而且成本极高。今日用在这里,属实是付出很大。 诛邪司的人一起出手,他们很快又无暇再顾及尚云海了,因为一道雪亮剑芒紧随其后,直取吴莫子! “符箓派、御剑派都来了……”吴莫子沉声道:“是诛邪衙门!” 在破阵符的威力下,他也无法祭起阵法,只能左手一扬,将黑袍掀起,阻挡这把飞剑。 他的黑袍应该也是某种强力法器,拥有相当坚实的防御能力,可是在古剑清秋的威力之下,还是被一剑洞穿! 嗤—— 这一剑直接穿透了黑袍,将其穿透,铛的一声钉在背后的镜面上。 而吴莫子动作极快,已经从袍子里脱离了出来,才免于和黑袍一起被穿透。 失去了黑袍笼罩,他也显露了真容,看起来身材矮小、发量稀疏,头硕身小,整个人沧桑感极重。和他的师弟吴俞子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好利的剑!”吴莫子心有余悸。 在他躲剑的时刻,身旁的吴俞子则是翻身想逃回镜面之内。 可一串黄符又不知从何处凌空飞来,贴在那黑镜之上,将其玄妙封印。吴俞子一头撞上去,只有哐当一声,被弹了回来。 吴莫子眼看诛邪司众人已在电光火石之间完成合围,一口咬破左手大拇指,将一道血印涂在上面,接着掌心忽然冒出一道纹路,整个燃烧起赤金色的火焰来! 隐约是一道“临”字。 梁岳此时原本正在隐身脱离战场,可当这临字一出,他忽然心中一动,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气息。 在场其他人都不知道这是什么,唯独他可以十分确认,这肯定就是与自己掌心的“斗”字同宗同源的一股力量! 咻—— 燃烧的临字法印金光大放,破阵符仅存的效果瞬间消失,好像被某种神秘力量抹除了! “走!”吴莫子大吼。 吴俞子感受到万金楼重新与自己建立感应,当即手拈法诀,整座楼宇开始疯狂晃动,好似活了过来!周遭墙壁上的浮雕壁画,开始喀喇喇剥离,化作一只只鲜活的妖魔凶兽! 方才一切说来话长,其实都只发生在眨眼之间。 尚云海刚刚冲到穹顶壁画处,那两条真龙也赫然复生,猛然从上方冲撞下来,张开大口要吞噬他的兽躯! “吼——”尚云海翻手缚住一条龙颈,与其缠斗在一起,另一条雕龙也欲张口,远天突然来了一道金光炽烈的流星。 咻轰—— 硕大的龙头被一箭轰爆。 楼外高处的林风禾嘴角斜斜一笑,甩了一下自己的长发。 整个万金楼就像是一座大型的法器,随着破阵符的效果被抹除,吴俞子能够催动起楼中的诸般布置,数不清的机关、异兽纷纷降临。 而吴莫子则趁着混乱,挥袖一摆,脚下亮起一团白芒。 “传送阵。”闻一凡见状,戟指摆动,剑芒再出! 吴莫子身在阵中,本想硬接一剑,就可逃脱,他双手拈决,虚空具现一道光阵壁垒。 可这一剑岂是他能随意接下? 嗤的一声,古剑清秋再度摧枯拉朽,将那光阵瞬间洞穿,紧接着便是吴莫子的胸膛! “啊……”他被这一剑重伤,颓然倒地,顿时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那边李墨挥动符箓,一阵狂风席卷过去,就要将他从阵法中拖动出来。 就在这时,却有一尊巨大虚影从天而降,通体漆黑、形如佛陀,带着无上威压,轰然镇在场间。 李墨掀起的风被这佛像虚影挡住,闻一凡的飞剑想要再攻吴莫子,也被这佛陀虚影挥手阻拦。 咻—— 一剑呼啸而过,将那佛影的掌心也穿了个洞。可稍加迟滞之下,吴莫子的身影已然随着传送阵的光芒一起消失。 虽然有守城的大阵阻拦,他不可能传送出城,但是龙渊城那么大,再想找到吴莫子,又是一番困难。 尚云海此刻已经打碎另一条雕龙,而后飞身跃起,一拳砸碎了龙身背后的黑暗,在其中赫然藏着繁复的阵法图纹! 轰嘭! 奇门被毁,万金楼内顷刻安静。 只有闻一凡的声音冷冷回荡,“杜镰,你们龙虎堂的人是什么意思?” ------------ 第69章 富贵险中求 龙渊城北,一座朱门大户的豪宅之内,凄清已久的宅邸深院之内,忽的喧嚣起来。 咻—— 一片炫目白芒亮起,隐约连成复杂的阵纹形状,倏忽一闪,一个被鲜血浸透的身影显露了出来。 “啊呀……”头发稀疏的吴莫子痛呼一声,内心愤怒无比。 他当初也曾在白石派莫家修行,当今白石掌门人就是他的师父,他道号中的“莫”字就是由此而来。 虽然后来兄弟俩因为世俗之心太重被一起逐出师门,可他始终保留着对师门的尊敬,逢年过节还会往千机岭寄送礼品,只是师父师娘从来不收罢了。 他一直认为自己是玄门弟子,可今日这些玄门弟子攻打万金楼时,却不留一丝情面! 勘破万金楼枢密的,定然就是师父那个瞎眼儿子。 当初刚出生时,被麻衣一脉掌门说此子过慧逆天、必定早夭,无奈之下只好弄瞎了他一双眼睛以损求恕的那个孩子。 而御剑派的那個女娃子,更是丝毫不留手,每一剑都是奔着绝杀自己而来! 可恶。 多亏自己留了诸多后路,在龙渊城内布置了足够多的传送阵法。这座宅子是他早年间买来,专门用来做狡兔之窟的。 只可惜龙渊城有大神官布下的阵法笼罩着,绝不容许传送阵出入,他也只能在城中范围传送,依旧逃不出去。 为了抓捕吴莫子,朝廷派出的力量比当初于文龙大太多了。 当时于文龙只是在城门张贴了通缉令,其实没有人觉得他会回到龙渊城。可吴莫子这一次,已经明确了他就在城内,而他身为工部首席阵师,身上带着的机密也比于文龙一个偏将多得多。 不止诛邪衙门与御都卫,连最为神秘的饮马监都出手,在四方城门暗中驻扎。 这使得他出城的希望极其渺茫。 吴莫子心中暗恨,早知如此还不如当初就自己逃出城去呢。 他出任工部首席阵师有大几年时间,这期间着实贪了不少,日子过得也滋润。 直到前阵子他摊上了一些与国师有关的麻烦,觉得不离开可能要出事,才想要携这些年贪污的巨款逃窜到古墟城去。 原本已经联系好了九鞅谍子的窝点,本该天衣无缝。 谁知道刚刚定下计划,那个之前从未出过差错的九鞅窝点被诛邪衙门端了!吴莫子情知不好,赶紧就躲了起来。 本以为这几天没有消息,风头已经过去了。 谁知道诛邪衙门从来没有放松过对自己的追捕。 同为玄门中人,都不肯放自己一马! 若不是方才那从天而降的黑色佛陀,自己已经被诛邪衙门拿下了。那黑色佛陀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龙虎堂的人,也就是国师李龙禅的弟子。 吴莫子深知,他们也绝不是什么好意。 诛邪衙门只是想抓自己,龙虎堂的人绝对是要自己死! 待传送阵的光芒敛去,他就要翻身起来,去找自己准备好的疗伤宝药。 御剑术造成的看似都是外伤,可清秋古剑留下的剑气在时刻侵蚀他的伤口,不停顺着气脉向内蔓延。 他已经以阵术将肉身伤口压制住,可这伤害太大了。 若不赶紧疗伤,说不定真会殒命。 他恨恨想道:“你们就盼着我千万别活着出了城,要是被我逃出去了,绝对要帮九鞅把胤朝连带着你们这群人全灭了!” 嗤—— 话音未落,就有一声裂帛之响。 有那么一瞬间,其实他是隐约意识到了有异样存在。只是传送阵爆发的真气波动掩盖了一些,而他深受重伤,神识的感知也没那么敏锐。 等他察觉杀气时,已经来不及了,作为一名炼气士、尤其是阵师,他的体魄近身也没那么强大。 随着一柄锐气凛凛的宝剑刺入他的心脏,吴莫子也看到了眼前人的真面目。 正是方才那个华服俊朗的贵公子! 他牙齿缝儿里迸出四个字,“浪子燕青!” …… 就在短暂的几次呼吸之前,梁岳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当时他借着李墨给的顶级隐身符,本来想撤出战团的。他的修为比场间其他人都低,也完成了引蛇出洞的任务,这时候就该离开。 队友也都觉得他应该离开了。 对手也觉得他离开了。 可是撤退几步,就看见吴莫子施展出临字法印后,他的心念一动。 现在没有人注意到自己的位置,有没有可能……偷一波大的? 吴莫子的神识感应肯定很厉害,可是他如今在诛邪衙门的围攻下应接不暇,自己若是能够借助隐身符的生效时间靠近,说不定能够给他造成重创。 仅仅是略微思忖的时间,场上战局又发生变化,闻师姐一剑洞穿了吴莫子,他身受重伤!而传送阵的光芒亮起,他随时都有可能消失。 梁岳突然意识到,一个千载难逢的良机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所谓富贵险中求。 他的剑域游龙身法全开,眨眼间冲入传送阵边缘,这时正值那漆黑佛陀落下,诛邪衙门的人被拦住。 传送阵生效,他就与吴莫子一同被传送到了这庭院内。 第一次经历跨越乾坤的传送,梁岳只觉眼前一阵恍惚,待看清此间景象时,正看到吴莫子就躺在自己面前。 这一剑,绝不可能落空! 吴莫子在有护身宝物或者状态完满时,即使对方是隐身状态,也绝不可能被一名第二境武者刺中。可现下的他护体法袍被清秋剑刺走,身受重伤,又刚刚惊险逃遁,正放松的一刹那。 一剑穿心! “啊——”吴莫子痛呼出声,却没有立即毙命。 他的左手拈着印诀,一道微小法阵笼罩住自己的心口,霎时间心脏处坚固无比,好似化作铁板一片,连梁岳的剑尖都被固定在里面拔不出来。 而吴莫子的右手则拈起另一个印诀,按在地上,方圆一丈立刻扭曲模糊,一股强大的乾坤之力开始挤压拉扯梁岳的身体。 仅仅是一瞬之间,梁岳就听到了自己肌肤与骨骼的撕裂声! 多亏今日穿了凌元宝赠予的金罗衣,可仅仅是一刹那的功夫,金罗衣就也发出喀喇喇的碎裂之声。 不行。 对方的修为还是太强! 就算自己的不留名足够锋锐,能够破对方的防,可刺中了心脏要害都无法令对方毙命。而对方即使重伤在身,也能翻手就将自己磨灭…… 若是能有闻师姐那般剑气,这一剑绝对不会给他机会。可自己修为太低,居然这样都要被对方反杀吗? 剧痛之中,梁岳不能再坐以待毙,怒喝一声:“嗬啊!” 他催动了掌心的斗字法印! 轰—— 第一次在战斗中打开这暴涨修为的法印,一团赤金色火焰由左手燃起而至全身,一身修为顷刻暴涨! “斗字天书!” 梁岳一催动法印,吴莫子也立刻感受到了这股力量。一下子明白了对方为何修为这么低,也要追过来杀他。 死亡的恐怖笼罩着他,让他更加发力,催动掌心的阵法。 虽然不知道如此珍贵的宝物是怎么落在一个第二境武者手里的,可只要杀了对方,自己就能拥有两张天书! 梁岳的身躯几乎被挤压得变形,周身筋骨错位折断,剧痛几乎要冲垮大脑。多亏了这几日和白原师弟练剑,对于这种程度的伤势都有些免疫了。 这反而更刺激了他的斗志。 随着斗字法印爆发开来,他的力量一跃增长一个大境界还多,已然接近第四境!若是平时吴莫子自然不在乎,可此时此刻,对方的掌心握着一把插入他心脏的宝剑! 嗤! “死!”梁岳劲气催动,骤然发狠!双手全力下压之时,嗤啦一声洞穿了吴莫子的阵法,直接将剑柄压到了胸口! 嘭。 掌根重重捶在吴莫子的胸膛,都发出了一声闷响。 “啊……”梁岳也翻身倒地,再难动弹。 这时候要是有一枚点金兰花叶就好了,他在心里默默想着。 方才那一息时间,应该是他生命里最漫长的一次呼吸。 一场短暂却惊险至极的战斗。 若是吴莫子能再多坚持一次呼吸,死得应该就是梁岳了。 他能获胜,要感谢闻师姐,早先重创了吴莫子;要感谢白原小师弟,多日陪他历练;还要感谢于文龙,他的馈赠是自己的起点,方才吴莫子那一声呐喊,让他愈发觉得此物极可能就是九秘天书之一;还要感谢父母,在某个闲来无事的夜晚没有选择出门散散步或者其它的消遣方式…… 大脑放空了好一阵,他才艰难地爬起来。 浑身浴血,他的第一件事却不是疗伤,而是开始在吴莫子的身上翻找。 虽然炼气士能用储物法器,可储物法器有一个最基本的规则,就是它不能存放品级远高于自己的宝物。 像是人间仙物榜上那些仙种法器,都是没法存进储物法器之内的。 究其根由,可能是储物法器的小天地不足以存放太多的灵力。 吴莫子不是像于文龙那样在外遭遇突发情况,他是预谋好的跑路,所以他那张天书随身携带的几率极大。 一番摸索,果然在吴莫子的鞋垫下寻到了那一张熟悉的古皮。 只是上面的字迹变成了“临”。 “呼……”梁岳长舒一口气,轻笑道:“这么矮的个子,居然还是有这么厚的鞋垫在。” 他忍着伤势,拎起吴莫子的尸首,想要先回诛邪衙门。刚来到围墙边想要翻过去,就听见一阵脚步声。 前方庭院入口处,忽地出现一道身影! ------------ 第70章 赌约 万金楼内。 此刻一片狼藉,莫求人破解了此楼枢密,找到了奇门的位置,尚云海直接摧毁了楼内奇门。 吴俞子无法再抵抗,被那佛陀虚影直接攥在掌心。 闻一凡领头,尚云海与李墨站在她身后两侧,林风禾在高处窥视。 在他们的对面,多了一名体态瘦长、面色黧黑的青年,身着白色僧袍,头顶是靑虚虚的发茬,身量很高,如同一杆黑色长枪。 “吴莫子是朝廷重犯,你帮他逃脱,分明是其同党。”李墨看着对面的黑面僧人,怒气冲冲道。 他们追踪多日,好不容易摸到对方可能在的位置,又提前谋划许久,花费这许多力气,却因为这突然出现的人横加阻拦而功亏一篑。 怎能不气? 对面的黑面僧人微微冷笑,“我收到线报,犯官吴莫子就藏身在点金楼,本想谨慎出手,却被你们打草惊蛇放走了犯人。现在你们诛邪司还想倒打一耙,诬陷我不成?” “不愧是国师李龙禅的弟子,就擅长妖言惑众!”李墨斥道。 黑面僧人漠然:“你敢诋毁当今国师?” “骂的就是你们这群妖人!”大乔也飞身而至:“与罪官勾结,祸乱神都,颠倒黑白,生儿子没屁眼儿……” 她是麻衣一脉传人,并不擅长正面战斗,所以方才并不在场。不过到了这战后互相口吐芬芳的阶段,就是她可以参与的时候了。 听着她骂得愈发激情,尚云海小小地阻拦了一下,轻声道:“等陈师叔定夺就好了。” 对面的黑僧人名叫杜镰,是国师李龙禅的首徒。 当年李龙禅入神都献宝,牧北帝将其封为国师,为其兄弟建了一座龙虎堂。后来其弟李虎禅参军,通过武安堂试炼,成为了当今十八位神将之一。 所以龙虎堂其实就是李龙禅一人的道场。 经过十余年的经营,如今龙虎堂下信徒无数,都号称是国师的弟子,不过李龙禅真正的亲传弟子只有寥寥几人。 杜镰在其中名列首位,修为极强。 诛邪司在这两年半的时间里朝堂诸司皆有摩擦,平时一向是占着上风,只有对上龙虎堂时双方谁也讨不到便宜。 所以两边也是积怨已久了。 像这样被龙虎堂破坏的任务,也已经不是第一次。 杜镰只是冷声说道:“你们有能耐就该去抓到吴莫子,在这里与我叫嚣,只能显示诛邪司无能。” 呛—— 一声清锐剑鸣,古剑清秋再度悬空,直指杜镰漆黑的面门。 闻一凡历来没有与人吵架的习惯,她看不惯的人,都是直接出剑的。 “呵。”杜镰目光直视剑芒,讥笑一声:“难道伱还敢对我出剑……” 轰! 话音未落,清秋剑已然化作一道闪电,杜镰不由得眨了下眼,剑光顷刻将他背后那尊黑色佛陀洞穿,虚影轰然爆开。 吴俞子的身躯嘭的一声坠落在地,没等他有所反应,就有一道带着金芒的羽箭飞射过来,铛! 长箭将他的手掌牢牢钉穿在地上,尾羽兀自摆动。 “啊——”吴俞子惨叫一声,高呼道:“我不逃,饶命!饶命啊!” “怎么?”杜镰略有怒意,似乎是为刚才一瞬间的心神震动而气急,“诛邪司打草惊蛇放走主犯不说,现在还要抢夺从犯?莫非你们才是犯官同党?” “多说无益,等我们抓住吴莫子,谁是同党一查便知。”尚云海平静地说道。 说话间,又有两道身影落在杜镰的身后。 左边一个是身着短打僧袍,肌肉虬结如岩石一般,目光凶厉,一颗光头泛着青色。 右边则是位穿着杏黄薄纱开叉长裙的高挑女子,肌肤白皙,长发半挽半垂,云鬓花容,颇为貌美。 “雷震,柳灯儿……”李墨在一边拈着几枚符箓,“龙虎堂三大弟子齐了,今天看来是要打一场了。” “我们可不像你们诛邪司这般横行霸道,也不想与朝廷同僚开战。”名为柳灯儿的女子缓缓开口,“可你们想要抢走我们抓来的从犯,那是不行的。” “这万金楼的奇门是我们的人找到摧毁,吴俞子本就是我们拿下的。杜镰横插一手已经放跑了主犯,现在还敢说是你们抓的人?”大乔怒急,翻手掏出三张纯白脸谱,不知是何法器。 麻衣一脉虽然不擅长战斗,可不代表她完全没有对付人的手段。 如今吴莫子逃脱,再抓住他的希望极可能也在吴俞子身上,他们岂能放走? “打就打。”那光头雷震悍然说道。 眼看双方剑拔弩张,楼下忽然又传来一个声音,“诸位且慢!” …… 众人回眸看去,就见双目紧闭的莫求人缓缓走了上来,背负双手,神情从容。 莫求人走到场间,朗声道:“龙虎堂与诛邪司俱是为朝廷做事,大家不必伤了和气。近来我们之间多有摩擦,其实也只是做同一件事的时候有冲撞罢了,既然今日大家都在,那我有一个提议,我们订立一個赌约如何?” “什么赌约?”杜镰问道。 莫求人在诛邪衙门里也是不经常外出露面,龙虎堂几人对他还真不了解,不清楚这突然出现的瞎子是什么路数。 不过看诛邪衙门另外几人的样子,好像还都挺信服这个瞎子。 “吴俞子交由刑部、龙虎堂与诛邪司会审,得到的信息我们一同使用,就看谁能先抓到吴莫子。”莫求人说道:“哪一方先抓到吴莫子,以后另一方再遇到就退避三舍,不许再有争端,如何?” 他此言一出,龙虎堂一方略微沉默,杜镰回头看向柳灯儿。 李墨出言讥讽道:“不敢吗?不敢就快回家生儿子去吧。” “谁不敢?”雷震怒道:“大师兄,和他们赌!” “好。”柳灯儿颔首,道:“不过要事先说清楚,这赌约只是关于朝廷办案的争端,不能牵涉到其它事务。” “一言为定!”莫求人应道。 双方订下赌约便给各自散开,楼下早有一队刀吏候着,将吴俞子以囚车锁了,押送回刑部大牢,那里自有对付这些修行者的手段。 在回去诛邪衙门的路上,大乔才好奇问道:“莫师兄为何如此自信与他们打赌,可是有抓到吴莫子的把握吗?” 莫求人双手拈决,在众人身周布了一个无形的隔绝声音的阵法,才道:“方才的传送阵我已破解了些许,能大概判断出吴莫子传送到了哪片区域,辅以你的推演,能找个八九不离十。” “太棒了!”李墨道:“还得是莫师兄厉害,咱们快过去吧。” 众人当即施展手段,莫求人翻手祭出一小小罗盘,罗盘上诸多变化,几层旋转始终不定。 大乔取出一杆赤线长香,以秘法点燃,香气升腾出来居然凝成一个半身人形,人形的烟雾钻入那罗盘之中,罗盘终于确定了一个方向。 麻衣一脉最擅长观人测命,这种推演并不是他们最拿手的,不过底蕴深厚,也终归是有一些手段。 “走!” 诛邪衙门几名年轻人飞腾而起,随着罗盘的指引,片刻之后就来到了城北一片豪宅区域。 莫求人大概框了一个范围,道:“就在这几座宅邸之间,他受了重伤,肯定跑不远,分头找。” “好!”大乔兴奋道:“龙虎堂那群人肯定没有我们快!” 几人立刻分开,将神识铺开寻找。 李墨落在一处空旷宅邸的后花园内,正想向前搜索,就见前方亭子里走出来一名华服妇人。 “啊!”妇人见他突然出现,顿时惊呼出声,“你是什么人?” “别害怕,这位姐姐。”李墨立刻露出人畜无害的微笑,温声询问道:“要符箓吗?” …… 那边厢,闻一凡也落入了一座空无一人的宅邸。 神识展开,隐约探查到了后院有气息,她立刻飞身前往,一转过长廊,忽的身形一顿。 她看到了极为震惊的一幕。 浑身浴血的梁岳,正拎着吴莫子的尸首,想要翻越前面的围墙。 他怎么会在这? 竟来得比所有人都快。 听到后面的声音,梁岳也是一惊,当他回头看过来时,正好与闻一凡对视了一眼。 这一眼,他脏兮兮的脸上立刻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闻师姐?” ------------ 第71章 怀抱 【感谢“大道修书0踏雪寻梅”的打赏!】 “梁岳?”闻一凡眸中惊疑莫名。 按照他们先前的计划,梁岳引蛇出洞之后,应该用隐身符逃遁离开万金楼。方才没有见到他,还以为是他走远了,也无暇去寻找。 万万想不到,他居然直接跑到这来给吴莫子拿下了。 这是怎么做到的? 她想到了唯一的可能,在隐身符的效果内,他进入了传送阵? 这也太危险了吧。 就算阵师再怎么不擅长近身肉搏,吴莫子的修为也远不是他能挑战的。 闻一凡走上前去,问道:“你还好吗?” 梁岳笑着答道:“还好。” 旋即他体内的全部力气就好像被抽走了,忽然一软,整个人就栽倒了下来。 “诶。”闻一凡身形一掠,这才赶得上去接住了他。 梁岳倒在闻师姐的怀里,只觉一阵香软清凉,原本只是脚下一软,这下是彻底站不起来了。 闻一凡将真气度入他气脉中查看他体内情况,顿时一阵心惊,他的筋骨体魄扭曲破碎,简直残破得无以复加。 难怪他站不稳,这样还能有意识已经是个奇迹了。 只能说多亏梁岳和白原这些天的对练,他的体魄经过点金兰的繁复锻造,坚韧程度早已非比寻常,这是他自己都不知道的。 若是普通的第二境武者,即使一样穿着金罗衣,也早就让吴莫子的阵法碾碎了。 “先服药。”她托着梁岳躺下,取出一颗玄门塑金丹,喂到他口中。 虽然这是比鹿血丹珍贵百倍的疗伤大药,可她拿出来得毫不犹豫,生怕耽搁半点。 塑金丹重造肉身药效极强,梁岳服下就觉得一阵汹涌的暖流在体内冲刷,将自己错位的气脉筋骨全部调正了,又逐渐渗透到四肢百骸。 不过片刻,他就觉得自己的身体又重新恢复了活力。 只是要将所有外伤全部修复,恐怕还要多补充气血,让它生长一段时间。 “感觉怎么样?”闻一凡轻声问道。 梁岳抬眼就能看到她的侧耳轮廓,透着阳光的晶莹,显示美玉雕琢的一般,没来有的心头一荡。 晃了下神,他才答道:“好多了,只是还有些乏力。” “那你再休息一会儿。”闻一凡托着他,用传信法器联系了其余几人过来。 等待的间隙,她眉宇略有不忍地问道:“吴莫子修为高你许多,你为何如此冒险?” “嘿。”梁岳笑了笑,为了抢九秘天书这种事情不太好说,他只好小声说道:“我想帮你……帮你们的忙嘛。” 这座空旷的庭院因为久无人居,草木都生长得有些过于茂盛了,风一吹来,阴影摇曳,四面八方都是簌簌的响声;围墙外时而有行人的过路声,时而有快马的蹄铁声,又有孩童稚子的啼哭声,全都是近处极清晰的声音。 可梁岳躺在闻师姐的怀里,只觉那些都离他无比遥远。 …… 当他再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个软塌之上,身体的剧痛已经消失,感觉气血都已经恢复了。 以至于他第一时间都没有想起来,自己之前刚刚受了重伤。 略微回忆,他才想起自己经历了多么惊险的一战。 他连忙用手一摸,怀里的的古皮还在,这才舒了一口气。 似乎是听到了动静,有人推开门走进来,一個女子声音响起来:“伱醒啦?” 梁岳抬眼看去,发现也是见过的,正是上一次凤蝶案时见过的那位卫萍儿,穿着一身娟秀的素色马面裙,发现自己看她,立马就将头低了下去。 “卫九姑娘,是你替我疗伤了?”梁岳问道。 “你受的伤势虽重,可都是些外伤,闻师姐给你吃的塑金丹就够用了,我只是帮你喂了些补充气血、加速恢复的药物。”卫九声若蚊蚋地说道。 梁岳道:“那也多谢了。” 他尝试着翻身下床,伸动了一下手脚,虽然力量感还是有些弱,可伤势好像还真是都修复了。 “大家都在正堂,你如果感觉好些了,就也过来吧。”卫九又小声说了一句。 “好。”梁岳欣然应道。 他随卫九姑娘穿过庭院,来到前面正堂,就见诛邪衙门里的八脉传人都在这里开会,还有上一次见过的主事谢文西,那名儒雅随和的中年文官。 刚一踏入,梁岳就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梁都卫,这次又是你!”谢文西一见他的面,当先赞赏道,“拿下吴莫子,你居功至伟。上一次我就说要将你纳入诛邪司,这次说什么也得让陈公下令才行。” “呵呵。”梁岳笑道:“荣幸之至。” 他这两次确实是深刻意识到了,诛邪衙门这些玄门弟子平时都在对付些什么人。 自己平时在福康坊都是抓抓贼、处理一下邻里矛盾,与诛邪司并肩作战这两次,第一次对付的是第五境御妖师、第二次则是第五境阵师。 都是如果不走运,顷刻就要殒命的程度。 自己当前的修为属实是有些弱了。 不过他近来修为已至第二境巅峰,相信突破之机不远,这时候考虑加入诛邪衙门也不是不行了。 “梁师弟,你真得太勇了!”李墨也竖起大拇指。 “是啊。”大乔笑道:“可比某些见钱眼开、败坏玄门声誉的人强多了。” “嘿?”李墨一皱眉,“你怎么又骂我?” “我点你名儿了?”大乔一耸肩。 “那这里见钱眼开的人除了我还有谁?”李墨用理直气壮的语气说道。 “这倒是。”大乔嗤笑一声,“让你去抓人,结果你跑人家后院卖符去了。” 李墨急道:“我那就是冲撞了主人家,缓和一下气氛。” “卖了多少钱?”大乔问。 李墨答道:“五百两。” 说完,他突然捂住自己的嘴巴。 “行了,你们两个别吵了。”谢文西安抚道,“李墨的问题确实要仔好好批评一番,不过他这次也是有贡献的,也算功过相抵。” “是啊,要是没有我的隐身符,梁师弟怎么追杀的吴莫子?”李墨一脸骄傲:“我立天功!” “不要脸。”大乔做了个鬼脸。 “只可惜我修为不够,没法生擒吴莫子。”梁岳反而笑着自责,“没法从他那里审问出更多内容了。” “没关系的。”莫求人坐在桌边,道:“我破解了吴莫子的储物法器,我们正在查看,梁师弟可以坐下一起。” 梁岳这才注意到,一边桌子上林林总总摆了好多奇形怪状的物件。大家围坐在桌子周围,就是在一一查看这些物品。 吴莫子虽然专精阵术,不过毕竟是白石一脉的弟子,诸般法器、材料的收集肯定是少不了的,而且都极为珍贵。 但是。 最珍贵的那件已经在梁岳身上了。 在一堆法器与材料之中,梁岳一眼就看到了一本册子,看着也十分熟悉。 《通天塔建造图录》。 与在甄常之家看到的那本好像是一样的,梁岳信手翻开,瞄了几眼,前面果然是一样的。不过看到后面的时候,他的眉峰忽然一蹙,“咦?” “怎么了?”周围几人纷纷看过来。 经过最近几次的接触,他们内心对于梁岳都极为信服。虽然他修为略低,可其他方面的能力都是顶配。 所以他稍有疑问,立刻就引来了注视。 “这本图录上有些东西……”梁岳有些迟疑地说道,“好像跟我之前看到过的不一样?” ------------ 第72章 阵图 “你之前看过工部的建造图?”谢文西问道。 梁岳答道:“在甄常之的命案现场扫过一眼,只记得个大概。” 当时为了翻找那封信,他是将甄常之桌上的书册都翻看了一遍的。 莫求人问道:“那你能记得哪里不同吗?” “我可以试试,能给我拿张纸吗?”梁岳道。 立刻就有人递过来一张宽大白纸,他从怀里掏出炭笔,在纸上开始涂画。 “梁师弟还会画画儿啊。”大乔两眼带光地问道。 梁岳专注在回忆中,没有出声,闻一凡微笑回应道:“他会。” 嚓嚓之声不绝于耳,不过片刻功夫,梁岳居然真地画出了一大片繁复规整的阵图。他并不懂得这幅阵图是干嘛用的,只是凭借记忆将其还原了出来。 一些边边角角当时看得不仔细,实在是画不出来,他就空了些许,大概复刻了九成八的阵图。 “哇。”身边一阵惊呼之声。 “那么多天以前扫过一眼,你就能记住这么多?”李墨也有些惊讶。 他们玩符箓的对心力的要求也很高,可是也没到达这么夸张的程度。 “当时没太看仔细。”梁岳微微一笑,“也不知道能不能帮上忙。” “我来看看。”莫求人将画接过。 正在梁岳好奇他要怎样看的时候,他伸出手,袖子里立刻爬出一只比拳头还小的黑色小兽。 浑身漆黑、只有一双眼睛硕大洁白,圆滚滚的憨态可掬,跑动时发出“啾啾”的脚步声。 它顺着莫求人的掌心落在画纸上,立刻化作墨水般的一大滩,在整片画纸上游动。 看着梁岳惊奇的眼神,小姑娘许露枝热心为他解释道:“它叫琅琅,是一点仙墨化形成精,现在是莫师兄的读书虫。” “这样啊。”梁岳点点头。 玄门弟子,果然诸多玄奇手段。 在墨水精怪滚过整张画纸之后,莫求人稍作沉吟,说道:“看起来是一幅略有残缺的阵图,一部分阵纹是聚气之用。若是与整座通天塔的阵图比对,应该是在通天塔的最下层有一些布置。我没见过这幅阵图,要复原并且解出具体作用,可能需要一些时间。” “我们直接去工部拿不可以吗?”大乔问道。 尚云海摇摇头,道:“工部现在已经近乎瘫痪了,对外界都提防得很,没那么容易将阵图给我们。而且就算是他们拿出来,多半也是吴莫子这一份。我们若是自己多费力气去偷,还不如静等莫师弟复原。” 谢文西接道:“吴莫子是首席阵师,他手中的阵图,应该是给上面看的。甄常之是工部主事,他手里的阵图,应该是给下面施工建造的。二者不一样,也就是说在通天塔的建造中,有人欺上瞒下。” 梁岳道:“甄常之那份图录应该存放在刑部,我明天可以去看一下。” 他略有些激动,想不到这件事情,居然还能和甄常之的案子联系起来。 若是这样的话,有没有可能又找到甄常之案的新抓手? 在这件事上,他要比诛邪衙门这些人更加关心。 “那这件事你就多加留意一下。”闻一凡敲定道。 现在她对于梁岳独当一面的能力毫不怀疑,完全可以放心的将事情交给他去做。 “好!”梁岳颔首道。 既然准备要加入诛邪衙门,那他自然要好好表现。 而且甄常之、吴莫子、张行楷这三者之间有什么联系,他也属实好奇。若是真能挖出一些甄常之案相关的东西,那就更好了。 …… 他昏迷了一天,自诛邪衙门出来的时候又是傍晚,回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 李彩云极为担心,拉着他问道:“昨晚干嘛去了?我去你们驻所问,只说你跟旁人走了,也不知道去做什么。” “没事的娘,我只是有个紧急任务,我们这临时有事在外耽误几天都是正常。”梁岳没有讲述自己受伤的事情,还拍了拍自己的胸膛,表示自己好着呢。 李彩云点点头,道:“对啊,伱今后是正卫了,这种事情只怕还要更多。” “咦?”梁岳一笑,“你都知道啦?” “你转正成功的消息早就传出来了,不光我知道了,连那些我娘家的亲戚都不知从哪听说了。”李彩云指了指墙角堆的一摞东西,看上去都是些包裹礼品,“今天一整天,多少年不联系的都登门拜访了。有求问能不能把家里孩子送来当从卫的、有问能不能把家里媳妇送去驻所当厨子的、还有说家里小狗聪明,能不能送来当灵犬的。我骂走了一批又一批,还是丢下这么多东西。” “呵。”梁岳无奈地摇摇头,“他们消息倒也灵通。” 这就是转正的魅力吧。 从卫说到底不在品级内,一旦成了正卫,哪怕只是从九品,也有了朝廷品级。 在神都以外的任何地方,祖孙三代连着家里的狗都可以耀武扬威了。 也就是龙渊城里朝堂大佬太多,才仍然需要谨小慎微。 当初梁家落魄的时候,从没听说有这么多亲戚,也没见谁帮扶过一把。如今一朝转正,亲朋好友忽然就又都熟悉了,骂都骂不走。 说来也是有趣。 “明天我就把这些东西一一给他们送回去。”李彩云道:“你既然得到机会,就得好好珍惜,可不能学那些奸恶之徒,搞什么贪赃枉法、以权谋私,你爹活着的时候就最讨厌那种人。” “放心吧,娘。”梁岳微笑道:“我晓得的。” “不过还有一些是给你介绍相亲的,我倒是觉得可以见一见。”李彩云话锋一转,突然说道:“你也老大不小了,如今事业有成,正该早些有个家室、生個孩子。你是长子,给弟弟妹妹打个样儿,等你们都成家了,到时候我对你们梁家的满门忠烈,也就有交代了。” “娘,这个真不用。我这才哪到哪儿,事业还得再打拼呢。”梁岳赶紧拦着,好说歹说,暂时打消了李彩云这些离谱的想法。 “对了。”母子俩聊了一会儿,李彩云又忽然道,“我听街坊们说,咱们附近几条巷子可能都要拆迁,你有听说什么消息吗?” 拆迁? 这又是什么幺蛾子? 梁岳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莫非又与通天塔有关,可这里又不是临门街那种商铺,完全不至于,可能就是普通的城区规划吧。 “我不知道啊,我们御都卫离朝堂远得很呢。”他摇头道。 “唉,在这里住了挺多年了,街坊邻居都熟识,还真不太想走呢。”李彩云叹一声道。 呵呵。 梁岳笑了两声,默默腹诽。 是街坊邻居都骂服了,所以不太想走吧? …… 等回到自己的小屋,关起门来,他先迫不及待地取出了那一张古皮。 上一次还不知道是什么,可这一次他有八成肯定,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九秘天书! 之所以说八成,是因为从吴莫子嘴里听到了天书的说法,可也不能确定他说得绝对准确。 就不提九张合一足以成为人间第一仙物这件事,单说每一张天书带来的法印力量,就极为强大。 自己的斗字法印自不必说,简单直接,暴涨战力。 虽然平时不太好当众施展,可若到了搏命时刻,战力能直接提升一个大境界还多,实在是可怕。 而吴莫子的临字法印,能将天级破阵符的压制直接抹除,应该也是有某种神奇的权能。 梁岳回到屋内,先简单收拾了一下,然后躺倒在床上。 按照以往的经验,以他的神识强度观想古皮,结局应该是倒头就睡,所以这一次他连姿势都摆好了。 一切准备就绪,他才将神识集中,目光看向那“临”字神纹,开始沉浸观想。 轰—— 耳畔的轰鸣声、山洪倾泻一般的道韵,一切都那么熟悉,随即便失去了意识。 隐约又是一个声音在耳边念诵。 “天地造化,九秘之境。” ------------ 第73章 信?! 【明天上架咯】 当他再醒来的时候,果然又是那股熟悉的头痛欲裂、神识亏空。 神宫之内又多了一股莫名的联系,牵引着掌心的第二道法印。他能感觉到,只要心念一动,就能将其催发。 “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他揉了揉脑袋,勉强起身,缓了好一阵子才清醒。 当他祭起这股刚刚出现的力量时,左手掌心立刻浮起一道赤金色的“临”字法印,熊熊燃烧。凭着冥冥中的感知,他也知晓了这股力量的用途。 临字法印,可以抹除一切负面状态! 这个能力好用与否,还要看对负面状态的界定,如果严格来说,魅惑、中毒、流血甚至是疲惫都可以算作某种负面。 如果都能解的话,那就很是强大了。 他尝试着催动,作用于自身,果然光芒一闪,自己头部疼痛与神识亏空都瞬间消失了。 整个人蓦得清爽起来。 经过上一次对斗字法印的应用,他对法印的体悟也有一些加深。这些法印都类似于直接的催动天地权能,对身体没有什么伤害,只不过在一段时间内只能用一次。 关键时刻施展出来,确实可以起到一锤定音的作用。 梁岳对于临字法印的效果也很满意,暗自想着要去多打探一些关于九秘天书的信息。虽说不敢做集齐几张天书的梦,可每多一个法印就能多出一门强大的手段。 这着实令人期待。 简单收拾了一下,他出门先去了刑部衙门。 走过平安巷子与外面的街道时,只要见了面的街坊邻居都会热情地招呼一声:“梁都卫,早啊。” 对于以前关系好的,他还会说一句“叫我小梁就行”;以前关系一般的,他虽然觉得莫名其妙,也还是会回以微笑。 感觉当了正卫以后,世界突然不同了。 路过逄春家的时候,就见他家外面也站着不少人。看来自己的遭遇,他也差不多。 他家的境况比自己家还要惨一点,他自幼吃得多,一個孩子比自己家三个还难养活。逄春娘亲靠着卖地瓜,不知道多辛苦才能将他养到这么大——字面意义上的大。 如果成为正卫能改善他们家的生活,倒也是一件好事。 当然对于贪污受贿这种事情还是要有警惕性的,回头有空得给大春做做思想建设,防微杜渐一下。 …… 来到刑部衙门的时候,凌元宝正在那拧着眉、瞪着眼,嘴里叼着一根毛笔,使劲儿地看着桌上的白纸册子。 “凌捕头。”梁岳招呼道:“早啊。” “呀,你来啦?”凌元宝抬眼看见他,顿时露出喜色。 “我遇见一桩案子,可能需要看一眼之前甄常之案的证物,还在你这吗?”梁岳问道。 凌元宝笑道:“在的,你要什么,我去给你找。” “就是他桌上那份通天塔建造图录,上面似乎有一些疑点。”梁岳道。 “我去帮你找,不过……你能不能帮我把这份文书写了?”凌元宝把册子推过来,笑嘻嘻说道。 “这是什么?”梁岳纳闷道。 “是我们每十天都要写一次的旬报,记录自己这十天里做了什么事情。”凌元宝道。 梁岳便坐下,同时问道:“那伱这十天做什么了?” “什么也没做……”凌元宝小声道。 “诶?”梁岳抬起头,“刑部这么清闲的吗?” “这段时间风平浪静的,根本也没什么大案,偶尔有一件更轮不到我手上。”凌元宝委屈巴巴地说道,“可是这破旬报我还要写,根本不知道写什么嘛。” “那你去帮我找图录,我来写这个报告吧。”梁岳微笑道。 过了一会儿,凌元宝带着那份图录回来时,就看他已经写了满满大几页。 她有些惊讶道:“你怎么写出这么多字的?” “看看吧。”梁岳推过来道。 凌元宝接过册子,看了一眼,“过去十天,属下全面贯彻皇帝陛下的治国方针,在尚书大人的英明领导下,面对龙渊城内的复杂环境与艰巨繁重的治安任务,坚持惩奸除恶、不留余地,从自身精神文明建设做起,坚持克服万难,一切以保证龙渊城长治久安为首要目标,终于圆满完成任务……” “哇……”通读全篇之后,她一脸崇拜地道,“这么多字看下来,我好像真地做了很多事诶。” 可是歪歪脑袋,又有些疑惑。 好像看完一遍下来,也不知道做了什么? 或许这就是梁岳的厉害之处吧! “嘿嘿。”梁岳笑了下,接过凌元宝手里的图录,道:“也就是临时应付下,咱们下次还是得干点实事儿的。” “放心吧,只要一有案子,我肯定一马当先!”凌元宝仰头道。 梁岳笑着打开那本图录,原本是想看看后面那些自己没有注意的阵图。可手指一翻开封册,忽然察觉到有些不对。 这份图录与吴莫子身上那份看起来是一样的。 理论上来讲,这两份就应该完全相同,吴莫子设计的阵图加上工图,共同组成这份图录,才会下发给主事。 可除了甄常之这份的阵图后面多出一部分以外,两者的封皮好像也不相同,甄常之的这份一入指,就觉得稍微厚重一点。 此前他翻看的时候,因为没有看过别份,并没有觉得奇怪。 现在经历过对比,立刻发现了异常。 还有意外收获? 若是在平时,梁岳可能也不会在意这些小小的不同。 可这是甄常之的遗物,是不一样的。关于甄常之,梁岳的心里其实一直存着一个疑问。 那就是杀死他的凶手根本就没有掩盖的心思,这一点从重手段一击毙命就可以看出来。 那既然如此,凶手为何还要伪装密室呢? 他杀完甄常之根本就没必要逗留那么久,一走了之就行了。 办案时发现了门梁处与屋瓦顶的痕迹,证明了凶手是如此离开,证实了梁岳的猜测,所以当时没有多纠结。 可是在那之后他心里就存着了这个疑点。 在他的猜测里,有那么一种可能。 或许凶手压根就没想伪造密室,他在屋子里逗留是在找什么东西,一直找到甄小豪闯入都没有收获,才只好跃上门梁,以高来高走的方式逃脱。 那他想要找的是什么? 甄常之本人最大的秘密就是那一墙的银子与账簿,不过凶手显然不关心,他如果想要钱那直接找甄常之要就好了。 甄常之的身上又没有拷问审讯的痕迹,直截了当的一击毙命,说明对方就是奔着杀他来的。 梁岳猜测对方要找的可能就是那封信。 也许是谁给甄常之送了一封信,信上写明了对方知道了甄常之的秘密,要他打开窗子,等待来人会面。 甄大人,你也不希望那些事情变得人尽皆知吧? 甄常之虽不情愿,却也不得不从。只是他为人谨慎,也存着一个小心思,将那封信藏了起来,上面或许藏着能暴露凶手的信息,一旦出事可以当做证据。 凶手到来以后,也许问了甄常之一些问题。甄常之以为对方不会杀他,可他还是错了。 在他死后,凶手要找的也正是这个。 只可惜没有找到。 …… 会是那封信吗? 梁岳暂时将阵图的事情搁置,转而有些紧张地撕扯开那本图录的封面。这封册的材料不是纸张,是类似于锦缎的厚重布面,还颇为结实。 甄常之的手也巧,不知是怎么包进去的。 梁岳嗤啦啦将其撕开,就见封面里果然垫着一张折好的纸,与封面贴合得很平整,以至于之前从没有人发现不对。 洗清自己兄弟嫌疑、找到此案真凶的证据,难道就在这里吗? “这是什么?”凌元宝惊奇问道。 梁岳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也许与甄常之的死有关,看看就知道了。” 他缓缓打开那封信,一入眼就是相当醒目的一句话: “甄常之,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你已经快要死了。” ------------ 上架感言 好快啊,明天上架啦。 才连载一个月多几天,之前已经发过两次单章了,感言就不说太多了,显得啰嗦。 前面又求月票又求追读的,还是因为这本很想出成绩,很可惜差了几百个追读,没到首订活动的门槛,所以也就提前上架了。 现在就放平了心态,一切以写好有趣的故事为主,不想那么多。 这本书更新其实比之前强了很多,因为有存稿,更新状态很健康,一个月就写到了二十万字。 书籍页能看到日更六千的标签,那是我从未有过的荣耀(骄傲脸)。 希望能保持。 不过明天爆更五章之后,存稿也就耗光了,还是很危险的,我得抓紧再赶出来一点。 其实这本书的前面如果反思的话,写的问题还是蛮多的。 譬如我第一次写探案为主的剧情,相关性写得太弱,前面的案子都好像和主角关系不大,可能就会缺乏一些期待感。 然后目标感也有点差,主角的人设反差还没完全展现出来,缺乏一些追求的东西,搞钱这個人设用了两本,我有点不想再用了,前期就显得没那么突出。 而且想铺的线太多,导致节奏很慢,主角升职、拜师都来得很久。 也没什么金手指,我前两本书一直是靠金手指来拉期待感的,这本直接扔了。 就会显得很平淡。 但是好歹也写到现在了。 上架前一万多的追读,在我三本书里是前期成绩最好的,当然主要还是因为上本的读者基础吧,有七千铁骑打底。 如果说有优点的话,应该就是轻松的氛围延续了下来,也铺出了一些主要人物,御都卫和诛邪司里的青年派英雄都摆在这了,剧情马上就要展开。 老年派英雄出场还比较少,这还是我提前把左相拉出来遛了一次,不然几乎全都没画面。 这本书在我前期准备的时候,就定了想写的是一个江湖庙堂的世界观,重头戏在朝堂上,那些老年派英雄反而是我最先设计好、构思最多的。 后面的剧情我会争取改正缺点、发扬优点,尽量把想要表达的东西展现出来。 如果三本书都看过来的读者应该会发现,我其实有在刻意的逐渐削弱一些会伤害剧情的无厘头属性,想要认真的去展现一些剧情,在找一个平衡的度。 三本书的整活其实是在逐步递减的。 之所以会这样,也是我希望在寻求一些突破吧。因为无厘头和金手指都是取巧的东西,就像佐料,它可以很容易让你这个东西看起来很香,可实际上都是很糟糕的食材。 我一直想要锻炼自己编排剧情的能力,想要把那个食材升级。等到有能力了,再放飞自我尽情整活。 前期的金手指可能会帮助剧情,可是后期就反而会伤害剧情,就像我上本书写到后来,就总有人问为什么书名叫斩妖,主角都不斩妖了? 因为当时想写的剧情就是和金手指的导向会有冲突,所以这本书我就想,干脆我就不要金手指试一下,看看我的能力到底在哪里。 事实证明,我每次想证明自己的时候,都会证明自己很差,哈哈哈哈哈…… 我编剧情的能力就是很弱。 不过! 就算是前期我觉得写的很多缺点、写得很不满意,到现在也还是有一万多的追读,我觉得也足以说明,这个故事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看小说毕竟不是追星,不会看着哥哥姐姐的脸就能满足,不会有人因为是我这个笔名写的就来追着看一个多月。 后面我会改善发现的问题,写的一定会更好,这个才是重要的。 这是一个我没接触过的题材,我写过了之后,如果有一天能写好了,就相当于我的武器库里又多了一项兵器。 虽然我一直开玩笑说想一书爆火,想三十岁以前就进入养老状态……可是我还是会想有一些追求,想多尝试一些没接触过的模式,可能潜意识还觉得自己年轻能进步吧。 这本书会写得很累,前面很累,后面只会更累,但我是有期待的。 之前说过,我写书第一想世界观、第二想人物、第三想剧情,这个世界观只展现出一角,出场的人物也还不多,我相信会越往后越精彩。 毕竟我一直就不擅长前期。 第一本书四千四的首订,现在四万多的均订。 第二本书五千九的首订,现在八万多的均订。 第三本书不知道多少首订,不知道多少均订,看情况吧,希望下一本书的感言里面,我可以在中间填上一个令人不失望的成绩。 加更就按照之前说的,满一万月票加一更,可能比榜上有些爆火书的加更还少,可这就是我比较真诚能做到的范围。 我身体一直不好,每本书写到中期必生大病,后来想想可能就是压力大久了就会失眠,长期这样就会有病,所以我只能在尽量不影响寿命的情况下多加努力。 希望大家谅解吧。 (虽然但是,日更六千我已经很骄傲了。) 感谢我的主编北河大大,从一次次磨开头的时候就一直在帮我参谋,开书到现在也一直全程盯防,及时告诉我出现的各种问题;感谢我的老编辑拂尘大大,这本书虽然不是他负责了,可他还是一直给我很多宝贵的意见;感谢责编培根大大,一直以来尽心尽力,帮了很多的忙。 虽然是人生第三次上架,还是会很紧张。 这玩意可能就像结婚,虽然不像第一次结那么生涩害怕了,可只要是和不同的人,你还是难免会产生期待和惶恐的。 当然我一次也没结过,就是大概猜测,如果有哪位兄弟真结过三次可以给大家科普一下是不是这样。 上架啦、上架啦、上架啦。 以后大家就是货真价实的衣食父母了。 希望各位可以继续支持,给大家磕头啦。 啪啪啪啪啪啪。 明天中午十二点,不见不散! ------------ 第74章 笛声 【后台突然改不了vip状态,救命了,求首订!】 这第一句话,就让梁岳的瞳孔一缩。 他们是知道结局的,此时此刻甄常之坟头的野菜都能割一茬了。可当时的甄常之不知道,看到这句话时可想而知内心会有多恐慌。 而接下来的话,也是让梁岳心中一动。 “你以为越阳商号的五万两白银就那么好拿吗?他们得到了想要的东西,下一步就是要杀你灭口!” 越阳商号…… 梁岳才刚刚处理过张行楷的案子,因为其中涉及正阳雷的部分,老胡选择了明哲保身,没有参与进其中。 虽然张行楷在越州承接大批官建项目,肯定与工部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可甄常之只是龙渊城中的一个小小主事,张行楷又初来乍到,他们双方能有什么大交易? 五万两即使对越阳商号来说,也绝不是一个小数目。 这中间肯定涉及着什么大机密。 “晚点会有人来找你,如果不想死得不明不白,就将东西交给他。伱知道的,除了我上面的人,没有谁能救你。” “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 信上的字不是很多,梁岳回想起当日甄常之看着这封信的表情,那股说不出的凝重,一切就能解释得通了。 他应该是暗中与越阳商号做了某种交易,而这交易被人发现了,用来威胁他。 交易的东西不知道最终给了谁,可甄常之是死了。 上面的人又是谁? 甄常之好歹也是六品官,能让他笃定作为靠山的……说不定就是朝堂前排那几位大佬。 是越阳商号得手以后杀人灭口、还是那写信的人没有遵守承诺,亦或是甄常之没有把握住最后的机会,这都不得而知。 但案子总算是有了新的突破口。 梁岳看完以后,凌元宝也夺过信纸,看了一遍,思忖片刻后问道:“你怎么看?” “只能先查这家越阳商号了。”梁岳答道。 “不错。”凌元宝点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 “前几日我们驻所恰好碰上了这家商号的一个案子,我先以命案为由打探一下,看能不能查到他们与甄常之有什么勾连,尽量不要打草惊蛇。”梁岳道:“如果需要帮助的话,我会第一时间叫你的。” 他很快理清了思路,应该先顺着越阳商号查出他们交易的内容,然后再看看那样“东西”究竟在哪里。 张行楷的命案,恰好就是一个现成的借口。 甚至再往深处想的话,他的死是不是也与那一桩交易有关? 后面这些就只能靠猜测了,还是得调查了以后才知道。 “啊?”凌元宝有些不情愿,“咱们不是搭档嘛,我跟你一起去查就好了。” “那件案子比较复杂,目前是在我们驻所结案了。如果牵扯刑部进来,我担心他们会警觉。”梁岳抬头看了一眼凌元宝。 就见对方一脸的不甘心,扁着嘴道:“是觉得我会拖你后腿的意思吗?” 想了想,他改变措辞道:“更何况,哪有大将先上阵的?前期打探消息这种小事,由我这种小卒来办就好了。如果凌捕头你直接出马,以你的智慧和身手,那凶手肯定闻风丧胆惊慌隐藏,反倒增加了难度。为了咱们的案子顺利,你必须得坐镇刑部中枢!” “嘿嘿。”凌元宝立马露出笑容:“那倒也是哈。” …… 大将凌元宝继续坐镇,小兵梁岳则去往了诛邪衙门。 他准备先把完整版的阵图告知给莫求人。 通报以后,是谢文西出来迎的他,一边向内走一边道,“下次给你也办个行走的牌子,免得回回来还得通报。” “那样倒是很好。”梁岳微笑回道。 路过庭院的时候,他还左右张望了下,没看到其他人……尤其是闻师姐的影子。 略微有些遗憾。 诛邪司里每一个玄门弟子都有自己的阁楼,莫求人喜欢清静,住在角落处的一栋。 谢文西带他走上来,就见莫求人正在桌前,以手扶着那小读书虫,正在专心看一本典籍。 听到两人上楼,莫求人便起身迎道:“谢主事、梁师弟。” “莫师兄。”梁岳打个招呼,也道:“我今日去刑部查看了一下多出那部分阵图,应该可以补全了。” “刚好。”莫求人道:“我才尝试复原了阵图,刚好可以与你印证一下。” “这么快?”谢文西有些讶异,转过头又道:“不愧是莫家最优秀的传人啊。” 当即拿出之前那张图纸,梁岳将欠缺的部分几笔补全,很快就组成了一份完整的阵图。 完成之后,莫求人取出了自己补完的那一份。 二者摆在一起,丝毫不差。 梁岳不懂阵术,不过从谢文西震惊的表情可以看出来,这应该很难做到。 “世间阵图千变万化,虽然差的只是一小部分,可推演错上一点,效果就会天差地别。如此短时间内能将残图补的与原图分毫不差,你阵术一道的造诣怕不是已经可以与老一辈比肩了。”谢文西连连感慨道。 莫求人丝毫没有骄傲,而是说道:“多亏梁师弟画得准确,丝毫没有错误,给我省去了许多困难。他做到的,比我更难。” “你们两个都是世间少有的天骄,哈哈。”谢文西笑道。 “不敢。”梁岳也谦虚一笑,问道:“那这阵图的作用是什么?” 莫求人缓缓说道:“聚拢地脉。” “嗯?”此言一出,其余两人都有些疑惑。 在通天塔底造这样一座阵图,是想要做些什么? “聚拢地气的大阵耗费极大,一旦开动还会引得方圆数百里地脉不宁,甚至有惹来地龙翻身的可能。而这座阵法相当于借助了通天塔的‘势’,以宝塔镇压地脉,可以消弭声势。”莫求人讲解道:“据我猜测,应该是附近地脉之中藏有某种东西,建阵者想要将其挖掘出来,又不想引人注意,这才想到此法来悄无声息地达成自己的目的。” 原本还不知道,可莫求人这话一说完,梁岳顿时就联想到了自己之前曾得到的信息。 在龙渊城南,有一件秘宝隐于地下,随着地脉流动,无法确定其位置。 这个借助通天塔建阵之人,目标极有可能就是这地脉下的宝物! 他瞥了一眼谢文西与莫求人,暂时没有出声。他相信诛邪司背靠朝廷与玄门,应该也有自己的情报渠道,肯定会得知这个消息。 如果这个话由自己贸然说出来,反而会引起怀疑,不好解释消息来源。 果然谢文西听完这些后,沉吟道:“不出意外的话,这大阵应该是李龙禅要建的。” “他与吴莫子交易,让对方替他欺上瞒下、建造此阵聚拢地脉,目标应该就是地脉下的某件宝物。这也是龙虎堂的人为何怕你们抓到吴莫子的原因,他们害怕此事暴露!”他语气肯定地说道。 “极有可能。”莫求人颔首道。 梁岳问道:“那如果将此事捅出去,能够扳倒李龙禅吗?” “具体如何处置,我还是先禀告陈公之后再行定夺。”谢文西看向梁岳,“这段时间你屡次立功,我安排一下,尽快让陈公见你一面,不然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奖你了。” “我也是玄门弟子,都是分内之事罢了。”梁岳笑道。 …… 说实话,什么龙虎堂、地脉秘宝,这些事情梁岳都没有那么关心,毕竟都是高高在上与他无关的事情。 他真正关心的还是甄常之的案子,随着那封信的发现,越阳商号又牵扯了进来,他必须先去探一探。 考虑到张家人这几天可能夜里守灵、白天休息,他决定晚些再登门。 越阳商号的仓库在福康坊,但是张家人居住的宅邸还有些距离,住在靠近东市的一片豪宅区域。 天色将暗,梁岳来到张家门外,直接跟两个门前家丁道:“我是福康坊驻所的御都卫,为你家家主的案子而来,劳烦通报。” “啊……”一名家丁打了个哈欠,道:“请稍等。” 他转身回去通报,另一名家丁在这也是无精打采的样子。 梁岳察觉他们的状态不对,问道:“近来府上可是有什么事情发生?” “没有啊。”那名家丁摇摇头,道“也就死了一个老爷。” “那怎么二位都是一副困顿模样。”梁岳问道。 那名家丁忿忿说道:“这几天也不知道是谁,一入夜就在附近练习吹笛子,断断续续的,听着特别难受,搞得我们都没睡好!” 梁岳眨眨眼,脸上露出微妙的神情。 不敢出声。 不多时,传信的家丁回来道:“梁都卫,夫人有请。” 起点突然抽疯,后台改不了状态,耽误了好久,哈哈哈真是什么事都有,救命了。 (本章完) ------------ 第75章 张行楷的身份 【感谢“松鼠MO”的打赏!】 张家正堂内,挂白悬灵。 一身缟素的张夫人跪在灵前,泪目阑干,面无表情。 “抱歉,又打扰了。”梁岳走过来,坐在她背后的蒲团上,“关于张会长的案子,还有些事情想要确认一下。” 张夫人淡淡地转回身,说道:“不是已经按我丈夫自杀结案了,是胡统领又有什么说法?” “因为上一次来的时候,张夫人你不是也受到了袭击,所以胡统领想让我来问一下今天有没有额外的情况,看看你是否安全。”梁岳道。 “没有。”张夫人摇头,说道:“我已经做了布置,可是目前还没有人再对我出手,可能他们只敢藏在暗中。” “对于凶手可能的来历,您真的没有任何猜测吗?”梁岳道:“如果有一些怀疑的对象,我们也可以去调查。不一定是仇家,对他很了解的朋友也有可能。” 他如此问,是想看看张行楷平时与谁联系得多。 张夫人略有狐疑地看向他,“是胡统领想要你来询问,还是伱自己想来问?” “呵。”梁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被张夫人看穿了,我刚升正卫,其实很想破一件大案证明一下自己。越州商会会长,正是一桩分量足够的案子。” 张夫人目光深邃,沉思片刻,道:“昨日梁都卫救过我的性命,我便也不对你藏私。我可以告诉你一些内情,只是……希望你不要对旁人透露。” “绝对不会。”梁岳答应道。 “其实我是有一个怀疑的对象的。”张夫人忽然问道:“你知道我丈夫为谁效命吗?” 梁岳没有出声,只是带着疑惑看着对方,他自然不知道。 “当年他家中长辈获罪,抄家发配,是工部尚书卢远望救了他。”张夫人缓缓讲述道:“卢远望安排他在越州经商,将官建项目统统交给他做,是为了给六皇子铺路。” 梁岳静静听着,其实内心已有波澜。 胤朝王室中,只有生具神王血才能继承大统。 这一代具有神王血的皇子共有三位。 十几年前牧北帝旧伤难愈,担心自己时日无多,就将其中年龄最大的三皇子立为了太子。当时其余皇子还太小,所以没有什么争议。 后来李龙禅入宫献宝,替皇帝治愈了伤势,一直康健至今。 可六皇子长大之后极具贤名,朝野上下皆有称赞,据说皇帝也更钟爱六皇子,已经后悔了早年草率立储的决定。 剩下的九皇子今年才十三岁,并不具备和两位兄长竞争的能力。 在太子与六皇子之间,废立太子的流言从没有停止过。 而六皇子的母妃就是卢妃,工部尚书的女儿,亦是后宫中极受宠的妃子。 卢远望,就是六皇子的姥爷。 梁岳没想到,张夫人一开口就是一个大的。 一下子就牵扯到了争龙之事。 “卢远望执掌工部,利用手中的巨大权势疯狂敛财,越阳商号就是他的工具之一。他将大多数官建项目都交给我丈夫去做,抬高造价,将国库银全部揣进了自己的口袋。而他聚拢的财富,又有大多数都用来贿赂百官,在朝野上下为六皇子造势。” 张夫人语出惊人,梁岳听着惊讶,强维持表情不变。 这些上层的隐秘可不是他能听到的。 平日在坊间都听说六皇子贤明爱民、文武兼备,若是能当皇帝肯定是一把好手,只可惜晚生了几年什么的。 原来都是卢远望花钱煽动的舆论吗? 如果这些人尽皆知的都是假的,那什么是真的? “他坚持做了十几年,成功将六皇子打造成了风评最好的皇子,这都是重金贿赂的结果。而钱的来源,就是有许多像我丈夫这样的人在九州各地替他经营,越州只是其中最大的一部分,而不是唯一的一部分。在神都城里,这个工具叫做龙牙帮。”张夫人又抛出一个熟悉的名字。 可这个并没有出乎梁岳的意料,龙牙帮一直把持着南城地产,说不是和工部捆绑谁也不会信,区别只是工部占多少而已。 “龙渊城里他们做得更隐秘一些,工部没有直接出面,而是扶植了龙牙帮。所有想要承接官建的商号都必须给龙牙帮输送利益,龙牙帮便可以保他们拿到项目,背后自然是工部的权力。” “可是最近一段时间,龙牙帮出了问题。” 灵堂烛火摇曳,张夫人的神情晦暗难明。 “工部被刑部彻查,龙牙帮近年做得太大,也早被盯上,很难再保全。六皇子想要将龙牙帮切割,断绝与他们的往来。正好越州建城也已经完成了,六皇子就将我丈夫召回神都,想要让他接手现下龙牙帮手里的所有产业,然后将龙牙帮一脚踢开。” 梁岳接道:“龙牙帮应该是不愿意的。” “这是自然。”张夫人冷笑了下,“可他们这类人的命就是如此,看似风光,其实都是借着大人物的势,不过是人家手上的一把刀罢了。如今上面不需要他们,他们能体面的死就已经很好,哪有什么资格说不愿意?” “所以……”梁岳顺着她的话说道,“你觉得杀死张会长,就是龙牙帮的反抗?” “不是我觉得,实情必然就是如此。”张夫人笃定说道:“他们不敢忤逆卢远望与六皇子,只敢对我丈夫下手,来表示他们的不满。” “可龙牙帮的人为什么要盗走正阳雷?”梁岳想不通地问道。 “可能是某种威胁吧。”张夫人道:“这批正阳雷是工部作保,我们才能一直从御都卫拿到。若是逼急了,他们用这批正阳雷做下什么鱼死网破的大事,那工部和御都卫都得有许多人陪葬。” 她的视线转向窗外远处,“梁都卫,你如果想查,就去查龙牙帮吧。” “好。”听她说完,梁岳轻轻点头,“我了解了。” …… 梁岳从张家出来以后,缓步走回福康坊,一路上就在沉思。 张夫人今晚所说的事情确实足够惊人,里面涉及的朝野争斗听起来不像假的。如果梁岳只是站在一个御都卫的立场,说不定确实会被她陈述的事情震惊到,然后不再插手。 可是联系上与甄常之的交易后,张行楷此人肯定没有那么简单。 很简单的道理,他如果一直是工部尚书的工具人,那他想要从甄常之那里得到什么,根本不用私下交易。 他身上肯定有什么隐秘,是张夫人没有说的,不过梁岳也不能急于一时,问多了反倒会引起警惕。 当然。 张夫人说出来这部分,也有可能会撒谎。 梁岳心里默默盘算了一下,好像也可以尝试验证一下她的话。 听了正方发言,再去听听反方发言好了。 怀着这样的想法,梁岳的脚步一转,没有回家,而是快步来到了南城的另一处。 洪府。 上一次来到这里还是洪饮胜带人给自己道歉,虽然至今不知道他为什么如此客气。 他来到正门,向护卫说了自己想要见洪老大。护卫回去通禀不久,上次见过的豹堂堂主白止善迎了出来。 “梁都卫,实在抱歉!”他一脸歉疚地说道:“我们帮主出门去了,暂时不在家中,你看你有什么事情,和帮中事务有关的也可以问我。如果不方便,那就稍等一会儿可以吗?” “问白堂主也可以。”梁岳想了想,道:“我是想询问一些关于越阳商号的事情,你可知晓?” “这……”白止善顿时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有什么不方便说的吗?”梁岳微笑问道。 “唉。”白止善叹口气,道:“若是旁人来问,我自然不会说,可是我们帮主早吩咐过,对梁都卫你要万事皆行方便。不出所料,你应该是为了查张行楷的命案来的吧?” “不错。”梁岳颔首。 白止善左右看看,一抬手,道:“那便请梁都卫随我出去走走吧。” 旋即由他领头,二人走下洪府正门的台阶,来到了外面空旷的街道上,慢悠悠散起步来。 “这话是不方便在龙牙帮内说嘛?”梁岳道。 “有些不太方便。”白止善一笑,“梁都卫可能有所不知,那张行楷与我,十几年前乃是同窗好友。” “哦?”梁岳看向他,“还有这事?” “说来唏嘘,当初我与他各负才学、惺惺相惜,可多年以后他在越州经商,我在神都……唉,听说他回到龙渊城,我还想找机会与他重聚,谁知就此天人相隔。”白止善无比感叹。 “依白堂主对他的了解,此案有可能是谁做的?”梁岳问道。 就听白止善笃定地说道:“此案凶手毋庸置疑,就是他的妻子!” 感谢“松鼠MO”的打赏,成为本书第15位盟主,感谢感谢! (本章完) ------------ 第76章 剑心圆满?【求月票!】 “啊?”梁岳面露疑色,“你有证据?” 这怎么回事? 正方反方突然就互踩了起来。 先前张夫人指称龙牙帮杀人的时候可是十分笃定。 可听白止善的语气,也是无比确定。 “若是旁人问起此事,我绝不会提。可梁都卫你的背景……与能力,是有可能替他伸张正义的,我也相信你是个好人,才愿意对伱说。”白止善沉声说道。 他从怀中摸出一封信,“我二人虽然还没见面,可是他给我写过一封信。信中说他这些年一直为工部敛财,早看不惯卢远望欺压百姓、榨取国库的种种行为,暗中搜集了很多证据,不知该不该将这些东西呈上去。信中还与我约定了见面商议,本该就在昨日。可是我在约定处空等了许久,也不见他过来,当时我就知晓不好……” 梁岳接过信,就见上面的字迹骨架嶙峋。 信上写的果然如他所说,是讲述张行楷这些年一直为工部作恶,内心早已不想再继续下去。他暗中收集了很多证据,不知道该不该向上呈交,想要与同窗白子善见面商议。约定他昨日在城南十八里外望山亭碰头,那里是两人同窗时同游过的地方。 “你叫白子善?”梁岳抬眼看向对方。 “呵,以前是。”白止善垂头苦笑,“后来遇到些事情,就改名叫白止善了。” “你没等到他,又听说了他的死讯。”梁岳又道:“那你为何就觉得是他妻子所为?” 白止善说道:“首先行楷为人谨慎,除了他的妻子之外,我想不到有谁会知晓他的计划。还有那日她受到的袭击,听说她被正阳雷炸的时候,你们御都卫也在场,还是梁都卫救了她?” 梁岳忽尔一笑, 他已经猜到对方想的点与他相同,当日他也曾因为这件事情起疑,但他没有先说,而只是道:“白堂主的消息很灵通。” 白止善继续道:“很简单,如果有人处心积虑盗走正阳雷,打算去做些什么,那他一定会小心将这些正阳雷藏好,留待正用。如果他先用正阳雷炸死了那女子,那事情闹大了,反而立刻就会惹来提防,没有人会做这样的事情。” “除非……这根本就是那女子的一出苦肉计。” 白止善的猜测与梁岳的想法大抵相同,在爆炸发生之后他就已经产生了这样的疑问,只是当时没有说出来。 不过他还是说道:“但这些都是你的怀疑,也不能称作证据。照你说的,工部派人杀他的概率更大。” “没错。”白止善回道:“我所说的证据就在于此,先前行楷回到神都,帮主曾让鹰堂调查他的根底,鹰堂挖出了一件有趣的事情。” “行楷本身没有什么好挖的,可鹰堂查出,他那个夫人曾经是越州歌伎,是卢远望的人替她赎身,才让她接近并嫁给了行楷,她根本就是卢远望安插在行楷身边的耳目!” “竟有此事?”梁岳诧异,“张行楷对于枕边人的来历都不清楚?” “他在越州起家之时,身边的心腹帮手都是工部的人,卢远望在他身边安插人手,查不出真实的底细很正常。”白止善黯然摇头,“想必这一次他就是错信了枕边人,才白白葬送了性命。” …… 自龙牙帮回来,梁岳只觉事情愈发有趣。 张行楷的命案本来就疑点重重,这下子经过双方这一番互踩,直接就变得有些烧脑了。 至于甄常之,深埋在这一团线头下面,更难露出头来。 梁岳可以肯定,他们即使说了假话,也肯定是掩盖在九成的真话之中,这使得信息的真假很难辨别。 首先可以从双方公共发言里提取出一部分。 张行楷是被卢远望刻意救出,安排在越州经商的棋子,以公谋私,赚来的大量金钱都被用来为六皇子经营风评。 这一点是没错的。 而在张夫人的说法里,龙牙帮要被工部切割、而后怀有异心,杀了张行楷表示不配合。 在白止善的说法里,张行楷才是对工部和六皇子有异心,被上面指使张夫人杀死。 如此说来的话,工部倒是成了一个极重要的风向标。 梁岳内心暗暗盘算,倒是可以让刑部留意一下,看看工部在清算谁,那谁就有更大概率说的就是真话。 自己这边却不能太急,虽然很想调查出真相,可是和这些人打交道,稍有不慎就会打草惊蛇。 越是复杂,越要徐徐图之。 第二天,他又早早起床。 今日是上山修炼的日子。 现在任何事再紧要,也不能耽搁了修行,毕竟自己跟师父还有着夺城之战的约定。 一走进云止观,并没有看到小道童白原,就只看见王汝邻趴在观内的墙头上,撅着屁股,偷眼向山顶的方向去看。 武道大宗师耳目之力近乎通神,梁岳也不知道他能看见什么,轻轻唤了一声:“师父?” “诶!”王汝邻像是做贼被发现一样,立刻翻身跳了下来,搓搓手看向梁岳,“你来啦?白原出门去了,晚些才能回来。” “师父在看什么?”梁岳好奇问道。 “没什么、没什么。”王汝邻连声道,而后忽然轻咦一声,与梁岳目光直视,问道:“你近来是不是经历了生死危机?” “师父连这都能看出来?”梁岳有些惊奇于对方是怎么看出来的。 “你的剑心圆满,已近功成,这是白原陪练怎么都达不到的地步。”王汝邻欣慰地笑着,“我还担心若是你一直无法圆满,那我要怎么找人杀你一下,想不到你自己就解决了。” 梁岳:“?” 好家伙。 找人杀一下。 这是一个正常师父能够轻描淡写说出来的话? “剑心圆满必须要经历过生死大危机,感悟到‘勇’之一字,方能剑出无畏。”王汝邻继续道:“勇气才是剑客的第一把剑,想必你现在已经明白了这个道理。” 梁岳回忆了下自己得到临字天书的遭遇,还真是凭借着一时孤勇,才能险中取胜。 恰如王汝邻所说,勇字至关重要。 如果没有对吴莫子拔剑的勇气,那自己什么也得不到。 同时他也发现了这个师父的习惯,他好像不喜欢事前将道理告诉自己,而是让自己先去做,要等有些许体悟之后,他才会一语点透其中关键。 这样的好处是,所有东西都是他自己得来的,感悟很深。 坏处就是,如果无法领悟呢? 那自己可能就什么都学不到了。 “弟子略有所悟。”梁岳颔首,又问道:“那我现在还要修炼什么?” “剑心大圆满就已成功,合道是一条漫漫征程,我至今都在不断融合道韵的路上,何况是你?”王汝邻目光之中甚是满意,“现在已经可以传授你我自创的剑招了” 梁岳正色,基础功法搞定,终于到了练剑招的时候了! “不过……”王汝邻的耳朵突然动了动,又侧向方才那个方向,似乎听到了些什么,半晌才回头道:“你先随我上山顶一趟。” 他大喇喇在前面领路,梁岳满心疑惑地跟在后面,有些纳闷师父要带自己去做什么。临行前,王汝邻还特地去厨房里叠了个袋子随身揣着。 莫非是开春了想要挖些野菜? 二人走到山顶,见到了另一座青瓦环山的素雅建筑,应该是一座尼姑庵。 门前悬着“流云庵”三字牌匾。 (本章完) ------------ 第77章 四俊三奇 【求月票!】 流云庵? 云止观? 一个在山顶、一个在山腰。 梁岳在心里咂摸了一下,师父这个道观开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好像还真有点说法啊。 八卦之火熊熊燃烧,他的眼神顿时玩味了起来。 王汝邻带着他绕过流云庵的正门,来到后院围墙处,偷偷摸摸地贴着墙根竖起耳朵又听了一会儿,才对梁岳说了一句:“一会儿见到人机灵点儿。” “嗯。”梁岳应了一声,不过并不太清楚具体是怎么个机灵法。 是听墙根儿被发现遭人家尼姑追打的时候,跑得快一些;还是万一人家报了官,帮师父顶罪积极一些? 片刻之后,围墙那边忽然穿出来一声笑骂:“老王啊,这都多少年了,你怎么依旧改不了这猥琐作派,咋还跑人家尼姑庵外偷听啊?” “放屁!”王汝邻撸起袖子,对着墙那头喝骂道:“我是怕云儿生气,老子光明正大站在墙边,哪里偷听了?” 对面又传来一个不耐烦的女声,“滚进来。” “诶。”王汝邻立马露出笑容,嘿嘿一声,抓住梁岳道:“跟为师来。” 他揪着梁岳的肩,呼喇纵身而起,一步好似踏出千百丈距离。梁岳恍惚一下,只觉周遭乾坤逆转,再次感悟到了那熟悉的道韵。 这就是乾坤的力量? 等王汝邻落地,他才看清二人已经身处一片竹林之中。 四面看去,远处皆有围墙,看来是已经来到流云庵内了。竹林中有几张石桌,砍了磨平的木桩为凳,坐着几位形色各异的人物。 王汝邻第一眼看向的,是坐在正中的一位女尼。 她着一身青色素淡僧袍,戴着僧帽,帽上别着一朵艳丽红花。眉目明艳,肌肤如羊脂白玉,眸光却是清冷逼人。 看上去应该有一些年纪了,可除了眼里的沧桑之感外,竟没有任何岁月痕迹。 一眼看过来,她应该就是那位“云儿”。 另一位是穿着红金二色袈裟的高大和尚,坐在那里都要比别人突兀许多,面容悲悯,头泛宝光。 第三位是邋里邋遢的老道士,一身破道袍居然比王汝邻的更加不修边幅,头发乱糟糟的披着,脸上黑乎乎俱是污泥,好像几年没洗过脸。 只有最后一位看起来像个普通人,是个穿一袭净色长衫、面白无须的中年人,脸上带着和煦的微笑。 这四人正在围坐交谈,见王汝邻来了,那女尼翻了个白眼,其余三人纷纷露出微笑。 “哎呀,今日是刮什么风,把这几位老友都刮到这里来了?”王汝邻到来,率先打招呼道:“这是我刚收的亲传弟子,梁岳,正好带来给你们见一见。” 他又指着几人给梁岳介绍道,“徒儿你想必听说过四俊三奇的传说吧?这三位便是三奇,簪花尼、风道人、云禅师,这位呢,就是四俊之一的笑无常。” “伱才是三奇!你全家都是三奇!”那脏兮兮的老道人立刻反驳道:“贫道乃是四俊之一。” 那大和尚慢吞吞说道:“我也是四俊之一。” 簪花女尼则是无奈道,“别把我和他们俩排一起,我是俊是奇都行。” “不必争执啦。”那毫无疑问是笑无常的中年人微笑说道,“咱们按照老规矩,谁在谁是俊、谁不在谁是奇。” 听着三人如此交谈,梁岳心中略为震动。 师父带自己翻墙来见的,居然就是传说中的四俊三奇? …… 南国人物天上星,四俊三奇耀两京。 当初在霜北城浴血搏杀,赢下夺城之战,无论是九鞅还是胤朝,这二十几年谁不知道他们的名号? 这般人物居然就在自己眼前。 “徒儿!”王汝邻介绍完,忽然顿喝一声:“这几位都是为师交情最深的朋友,还不跪下给各位长辈磕头?” 听到这话,梁岳的第一反应是错愕。 当初在庄圣祖师像之前,师父都没让自己磕过头,怎么跑外面还玩上这一套了? 不过他下一个瞬间便领悟其用意,立刻大步上前,高声道:“晚辈梁岳,见过诸位长辈……” “诶诶,不必多礼。”那风道人轻一挥手,便有一股清风托着梁岳的身形,让他生生不能施礼。 “不就是想要见面礼吗?”云禅师嘟囔一声,“你这人什么时候有过好心思,还特地带徒弟来见我们?” “嘿,跛和尚,你这说的什么话?”王汝邻一撸袖子,“当着云儿的面如此污蔑我,我可要与你们练两下了。” “师父、师父。”梁岳赶紧拉住王汝邻的衣袖,说道:“可不要因为弟子破坏了你们老友情谊,不值当的事情啊!” “徒儿,你不懂。”王汝邻哀声道:“师父寒心啊,我们二十几年朋友,他们说我是图东西才带你来见人。你知道吗,师父这辈子就收过你一个亲传弟子,本想让你认认诸位长辈……” 梁岳赶忙道:“清者自清啊师父,咱们什么不图、什么也不要,自然几位长辈就明白了。” “咱们自然是什么也不图的,可万一他们非给怎么办?”王汝邻大声道,“长辈第一次见晚辈,要是连点见面礼都不送,那还是为人之道吗?你若不收,那便不是做小辈的礼节,你若收了,那可就是正中他们的抹黑!徒儿,他们这样讲话,为师心寒啊!” “师父,徒儿该有的你都给我了,我什么都不缺,咱们自然什么都不图,这道理长辈们会懂的!”梁岳立刻接道。 “是啊!”王汝邻道:“如今你也就缺一些铸甲境的宝药,譬如什么龙筋木树心、千年鼋衣粉、地魄真精、四颗阳火种子……可这些东西对为师来说不值一提,哪需要向外人去要?徒儿,咱们这就出去宣扬开来,让江湖上的朋友都知道知道,这四俊三奇都是多么看不起朋友的人!” “师父,三思啊!”梁岳顿声道。 王汝邻坚持道:“让我走,别拉我!” “……” 对面四人相对无语。 “别演了,都知道你要什么了。”半晌,那风道人率先摇头道:“你这和上饭馆儿点菜有什么区别?” 云禅师也叹口气道:“算了,歇一会儿吧。我积雷寺里正有一副千年鼋衣,明日我就叫人送来。” “孩子看着不错,可惜跟着你是学不着好了。”簪花尼也摇头道,“地魄真精我来炼化,三天即可成形。” 笑无常看向风道人,问道:“若我给龙筋木,你能弄来阳火种子吗?” 风道人挠头道:“我知道一处阳火巢穴,让我弄两颗,我应该能弄到,四颗可属实有点难为人了。” “那剩下两颗我包了。”笑无常大手一挥,“老王你快坐下吧。” “还得是咱们哥儿几个,我就说咱们一辈子好哥们儿。”王汝邻一听要求都被满足了,当即喜笑颜开,也不哭不闹了,直接寻了个树凳坐了。 梁岳乖巧站在他身后,也不再出声。 “也真看出你宠这徒弟了,你给他配这铸甲宝药,胤朝皇帝要是练武也就不过如此了吧?”风道人上下打量着梁岳,“他能扛住吗?” 越强力的铸甲宝药,铸甲时对肉身的压力也越大,强行提高宝药的品质,甚至有造成伤亡的可能,是以他才有此一问。 “呵。”王汝邻傲然一笑,“我徒弟有神仙之姿!区区一个铸甲境,有什么扛不住的药?” “这么自信?”几人的目光马上都汇聚到了梁岳身上。 被一众大佬如此瞩目,还真是难免有些紧张。 “当然了!”王汝邻一扬脖子,“我培养他是为了参与夺城之战,完成我当年未竟之愿的,岂会是凡俗人物?” “老王,不是我给你泼冷水。”笑无常温声道:“夺城之战只有不到一年时间了。” “你就当着簪花尼的面儿说这种大话。”风道人摇头道,“这小子不过第二境修为,就算天赋再高,一年时间你让他参加到夺城之战里,都绝对没有可能。” 王汝邻冷笑着看向风道人,顿声道:“老疯子,你敢打赌吗?” “你想赌什么?”风道人不甘示弱。 “算了,老疯子。”云禅师劝道:“你在他这吃的亏还不够多吗?咱们什么时候赢过?” “别的事会输,这个事儿怎么输?”风道人又看了一眼梁岳,自信回道:“你信第二境修炼一年就能参加夺城之战,还是信我是庄圣转世?” “让我想想你还有什么东西能赌?”王汝邻蹙眉思索了下,道:“就赌你的神风双翼,敢不敢!” 风道人道:“我这神风双翼可是仙物榜前百级别的保命神器,你拿什么跟我赌?” “拿我的不留名足够吧?”王汝邻与其针锋相对。 “师父、师父。”梁岳在后面弱弱地扯了两下王汝邻的衣袖,小声道:“不留名不是已经给我了吗?” “首先,我们就不可能会输。”王汝邻低声回道,“其次,如果你不能参加夺城之战,那咱们师徒关系就此作罢,不留名我拿回来不也正常吗?” “那我就跟你赌了。”风道人道,“不过提前说好,输了你可不能反悔。” “放心吧。”王汝邻嘿嘿一笑,“以前我可能会跑路,现在我就守在这座山上,哪里都不会走。” 簪花尼一脸厌烦道:“不行你还是跑路吧。” “我要是走了,你遇到危险了怎么办?”王汝邻极其肉麻地说道,“我说什么都得在你附近守护你的。” “咳。”笑无常清咳一声,说道:“不知道你注意没有,最新一期通天榜,簪花尼名列三十二,又进步了几位。” “我不管!”王汝邻挥手道,“在我心里,云儿就是世间最柔弱的一朵娇花。” “滚!”簪花尼似乎终于难以忍受了,左掌一推,霎时间风云变幻,原地突然就没了王汝邻这个人了。 梁岳在旁边只听到一阵呼啸之声,吓得连连眨眼。 往身侧一看,我师父呢? 我那么大的一个师父呢? “你师父就是被打飞了而已,以他的身法一会儿也就回来了,不用担心。”笑无常出声安慰他道。 “好……”梁岳看着眼前几位修为通天的长辈们。 我担心的是我师父吗? 我担心的是自己啊! 他说你们是朋友,我看着感情也一般吧。 谁知道有没有什么旧怨,会不会突然对我下手泄愤? (本章完) ------------ 第78章 暴乱 【感谢大家】 笑无常倒是没有再理会梁岳,而是对其余三人说道,“趁着老王不在,咱们也就把正事敲定下来。如今悟道树即将出世,龙渊城风起云涌,你们究竟愿不愿意出山?” “仅仅是为了争宝倒也无所谓,可如果是跟你干,那可不止是这一件事了。”风道人蹙眉回应,“九鞅与胤朝必有一战,我们还要搅入这趟浑水中吗?” 梁岳站在那里,不由得竖起耳朵。 怎么感觉师父一走,这几位聊的忽然都是人间大事? 师父一来就画风突变了。 云禅师接道:“我比较关心的是,掌玄天师怎么看?” “神仙境有神仙境的立场。”簪花尼说道:“世间三大神仙境,掌玄天师是唯一置身事外的,自然是希望维持平衡。否则九鞅一倒,朝廷恐怕反手就要以王权压过来。可九鞅不倒的情况下,玄门以九州为根基,自然希望胤朝能占上风。” “站在我的立场。”笑无常一字一顿道:“我希望九州山河太平,永无战乱。” “我还是再考虑一下,如果想要跟你一起干,那过几天再来找伱。”风道人答复道,又好似转移话题似的,看向梁岳问道:“你师父给你测过点金兰吗?” “测过的。”梁岳答道。 他又问道:“长出了几根载道仙藤?” “呵。”云禅师笑道:“老王如此自信,肯定是四藤兰天骄之辈啦。” 风道人则道:“若是四藤兰,现下的修为也不会只有第二境,我估摸着他招不着什么好苗子,三藤半也有可能……诶?你举起一个手掌干什么?” 云禅师露出有些难以置信的神情,“你的意思是……一二三四……五根吗?” 不止是他们俩,连簪花尼与笑无常都为之震动,四个人一起围了过来,直勾勾看着梁岳。 梁岳没有撒谎,是因为面对着这些大能人物,他不觉得自己有撒谎骗过对方的可能。 一个小眼神、一个心跳加速,轻易就会被对方察觉不对,还不如真诚一点实话实说。 于是他坦诚地举起了五根手指。 可是实话实说之后,他怎么感觉气氛突然有点奇怪了? 这群通天彻地的大人物,好像一个个都没有很见过世面的样子? “他说的应该是实话,如果不是这般绝代的天赋,老王也不会那么自信能赢你。”云禅师忽然想通了似的,一抚掌道:“是了,这果然又是他的陷阱,我就说他每次打赌都是有算计的!” “哎呀!”风道人则是捶胸顿足,“又上了这厮的恶当!” 想了想,他忽然来到梁岳的面前,急切地说道:“王汝邻他就是个玄门败类、无耻之徒,你若有天骄之姿,跟他修行当真是明珠蒙尘。不如随我回青阳道宫,我立刻将你立为首席弟子,找最好的武道宗师来轮流给你授课,保证你的前途比跟着他好上百倍!” 梁岳眨眨眼,这老道士看着疯癫颠、脏兮兮,原来还是正统的青阳道宫门下,听他意思,还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青阳道宫是人间道门圣地。 与玄门修者的祖庭三清山不同,道宫是属于仙凡共举之所在。论历史悠久,尤在玄门之上。 想来也是,毕竟风道人也是四俊三奇之一,不能因为人家外表不修边幅就将其看轻。 那边云禅师听他这样说,像是也忽然开窍,霍然起身道:“青阳道宫的传承也是炼气士为主,跟我积雷寺的武道怎么也比不了!你如果愿意,我直接代师收徒,让你成为我师父韩龙骧的亲传弟子!” 积雷寺! 北派武僧传承,也是人间武道圣地。 世人皆道鲸州是武道之乡,只因其宗门无数、人人悍勇。可世上最强的武道门派,毫无疑问就是北方的积雷寺。 而积雷寺住持韩龙骧,当年匹马踏入神都、挑落十二神将,神威镇世间,无人不知。 自己能给这样的人当弟子? 听在耳里实在如梦幻一般。 风道人不怒道:“跛和尚!你是不是要跟老道我抢?” “善哉,贫僧只是实话实说。”云禅师单掌竖起,悠悠说道。 “那就让这孩子自己选!”风道人哼了一声。 “任谁选都是我积雷寺武道更强。”云禅师语气傲然。 “……” 两个世间有数的大宗师,为了争谁来抢梁岳这个徒弟的问题,竟然先斗起嘴了。 簪花尼见状摇头道:“若我是修习武道的,都想收这孩子为徒了。不止是让自己有个传人,看这么个神仙种子跟着王汝邻,实在是有些可惜。” 笑无常则是微微一笑,道:“人各有各的缘法。” “二位前辈不要争了。”梁岳笑道:“改换师门一事,我看还是不了吧……” 他这话说完,远处忽然传来一声朗笑:“哈哈哈!我的徒弟怎么可能背叛我?你们两个痴心妄想的蠢货!” 那边一道黑风呼喇喇席卷过来,一落地,赫然是王汝邻现出身形。看这样子,他跑回来得也挺急。 梁岳看了一眼簪花尼,师父这跑的速度越快,就越显得这位前辈的神通越狠。 这是给他推哪儿去了? 风道人见了王汝邻,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打赌之前,也没说明他有生出五根仙藤!” 王汝邻哈哈一笑,“我要不要把他家里几口人、地里几头牛都告诉你?你自己不问,还要谁来说?” “无耻匹夫!”风道人喝骂道。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王汝邻转圈一拱手,“那我就等着诸位好友的见面礼送到了,徒儿,咱们走!” 说罢,他拽着梁岳就离开了流云庵。 看来也是怕待久了再生事端。 这个徒弟可是不容任何人抢走的。 回到云止观后,王汝邻满意地道:“你刚才没有丝毫动摇,令为师非常满意。想必你很聪明,知道为师比他们两个更强对不对?” “没错没错。”梁岳连连点头。 “看得出你肯定也是重情义,不舍得咱们师徒的情分,对不对?”王汝邻又问道。 “这是自然!”梁岳再重重颔首。 不过他内心默默想着,完全不是。 他拒绝的原因只有一个,虽然青阳道宫和积雷寺这两个地方听起来都很具诱惑力,可他真不想出家啊! 不论是当道士还是当和尚,他都是十分抗拒的。 在云止观修炼,除了夺城之战外,王汝邻对他没有任何额外的要求。 老娘可还盼着自己娶妻生子呢! …… 时候也不早了,王汝邻就让梁岳先行回家。这几日便要为他炼制铸甲宝药,让他保持气血旺盛,做好前期准备。 梁岳对此倒是无所谓,他平时也不会做一些亏损气血的事情。 要是陈举多半会觉得很痛苦了。 要么他在第二境能卡好几年呢。 回到城中以后,梁岳盘算着时间还早,打算先去驻所里走一趟,跟老胡说一声自己要办张行楷案的事情。 这件事毕竟要借着福康坊驻所的名义,跟他报备一下也是应有之义。 结果刚到驻所,还没进大门,就见老胡身披甲胄,领着一队御都卫风风火火又要出去。 这是怎么了? 最近坊里的事情怎么这么多? 梁岳迎面走来,便问道:“胡哥,这又是怎么啦?” “晦气!”胡铁汉见是梁岳,当即便道:“工部的人不知道又闹什么幺蛾子,突然要将福康坊几条街道清查拆迁,当地的街坊不干,一大批人闹将起来,现在将工部的官吏都堵在了巷子里,咱们得赶紧过去镇压。” “这么严重?”梁岳眉头一紧。 他想起前几日娘亲才说过,坊里好像有要拆迁的消息,怎么突然就闹大了? 不明就里之下,他也赶紧随队出发,想要跟着一起去看看。 队伍很快赶到临门街外,就见一大堆手持簸箕、扫把的街坊邻居,浩浩荡荡足得有数百号人,正在堵着里面的几名官吏殴打。 外面另有一批官差赶来镇压百姓,街坊们叫叫嚷嚷着奋勇抵抗。 人墙最前面的是一名身材不算高大的中年妇女,可她手里拎着一杆拖把,看起来颇为悍勇。 她一边抡动手中“兵器”,一边高声喊道:“街坊们不要退!这些狗杂碎最是欺软怕硬,咱们得让他们知道咱们的厉害!福康坊里几条街,打听打听谁是爹!” 在她的带头冲锋之下,福康坊百姓爆发出强大的力量,闹得是沸反盈天。闹事的数不清几百人,看热闹得有成千上万。都远远围观指点,既怕波及了自身,又怕错过了热闹。 梁岳刚刚赶到,一看这场景情况,当即惊呼了一声:“娘?!” 早上好呀。 终于结束了,多灾多难哈哈,编辑说这种上架出现BUG的情况几千个也碰不到一次,属实是有些离谱了。 我现在算是彻底干了,一章存稿也没有了,得赶紧努力了,还是存一点的更新状态才会比较好。 谢谢一直支持过来的大家啦。 磕头! 啪啪啪。 (本章完) ------------ 第79章 搬迁 梁岳一来就看到,那站在队伍前面带头的,正是老娘李彩云! 看她那慷慨激昂带领队伍的样子,简直神采飞扬,比缝衣服的时候可兴奋多了。 以前怎么从来没发现老娘还这么有造反的天赋? 他正想上前去将两方人马拉开,忽然目光一扫,瞥见一缕寒光。 先是闹事百姓的队伍中,有几名壮汉不知从哪里掏出的火油,开始四处放火。 而在李彩云对面的官差队伍中,有一人从腰间抽出长刀,趁着众人都未注意,斜刺里就奔着李彩云捅了过去! 两边都在升级! 此间闹事的都是普通百姓,使的也是扫帚簸箕,声势虽大,却没甚伤亡。老胡临行的一路上还都在提醒他们,不许拔刀、不许伤人,切忌将事态扩大。 这人怎敢出刀? 眼看李彩云将要中刀,梁岳再顾不得什么事态,纵身一跃,整个人登时化作残影,掠出十数丈距离。 铛。 那趁乱朝李彩云出刀的官差,只觉眼前一黑,自己的长刀就被格开。 没等他看清是谁出的手,就看见一阵黑风扩散,化作九道残影,嗤嗤嗤嗤嗤—— 纷繁刀光就斩将过来,一蓬血雾爆开,那出手的官差好似破麻袋一样倒飞出去,飞到数丈之外倒地。 梁岳的身影显露在场间,眉眼含怒,神威凛凛! 这还是众目睽睽之下,他留了一丝的手,否则以他现在的修为,那差役当即就要被斩成十段。 “什么人?”对面那伙官差领头的也是一名第三境的武者,见到突然有人窜出来砍飞了自己的兄弟,当即也拔刀出鞘,喝道:“拿下!” 眼看一队官差围殴梁岳,背后突然又爆发一声大喝:“阿岳!我来了!” 一名铁塔般的壮汉轰然撞入人群,一进场,就撞飞了两名官差,将第三人踩在脚下。简直如同一具战车,轰隆隆碾压过来。 那名第三境武者对梁岳出刀,一刀破空,劲气狠厉,本以为稳稳拿下。 却没想到梁岳的反应奇快无比,铛啷一声便格住了自己的兵刃,翻手又是一记刀气外放。 嗤—— 那武者躲闪不及,被刀气当胸刺中! 梁岳眼中尽是淡漠,丝毫没有得意。他这阵子都是跟白原对练、跟第五境搏命,这区区一名第三境武者,根本给他造不成任何压力。 “啊……”那第三境武者痛呼一声,倒退数步,胸前一道血迹。 铸甲境与观想境的区别,除了内劲雄厚以外,便是肉身强度提了一个大层次。是以梁岳的攻击也没有对他造成重伤,可这一刀穿胸也使他失去了战意,心中惊骇难平。 这小子只有第二境修为,怎么如此厉害? 他心中惊疑,一时不敢再向前。 而他那群属下对上逄春同样也是落叶遇秋风一般,强悍体魄随意一抡,便有一两人飞出战团。 最后梁岳又是一记云龙九现,身形飞散,霎时间将所有官差击飞落地。 不过短短几次呼吸的时间,兄弟俩就已经将这一队人马拿下。 一旁的胡铁汉都看得瞠目结舌,口中喃喃道:“他们俩什么时候这么猛了?” 等陈举高喊着“谁敢动我兄弟”冲上来的时候,地上已经只有满地惨叫的伤员了,他悻悻地甩了个刀花,转过头傲然而立,喝道:“哪里来的贼人,敢在我们福康坊闹事,你可真是踢到铁板了!” 对面那第三境武者看向胡铁汉,喝问道:“我是龙渊府衙刀手班头谭武,你们是哪里的人马?” 胡铁汉答道:“我是福康坊御都卫小卫官胡铁汉,听闻此地有人闹事,特来平乱。” 谭武气得胸膛鼓荡,呲呲冒血,怒问道:“闹事的是那群刁民,你手下打我们的人做什么?” “哎呀?”胡铁汉一拍脑门,“打错人了吗?刚才太混乱了,可能兄弟们都没注意。反正咱们都是来平定事态的,达成目的就好了嘛。” 他指了指一边的情况。 原本福康坊的居民都在疯狂对抗官差,御都卫一来,梁岳他们三两下给所有官差都撂倒了,闹事的百姓们反倒愣住了。 啊原来是自己人吗? 本来以为是来打我们的,没想到自己成了看热闹的一方……还真有点无所适从。 场面一下子就平静了下来。 胡铁汉的意思就是如此,反正大家都是来维稳的,伱别管我维的是谁,你就说稳没稳吧? …… 那边梁岳打倒一众官差之后,第一时间回身看向李彩云,道:“娘,你没事吧?” 李彩云撸胳膊、挽袖子,擦了擦汗,“没事儿,这帮孙子战斗力都不如当年的地痞流氓。” 周遭一群街坊鼓着掌就围拢上来,纷纷夸赞道:“彩云,你儿子真能打啊!一看就随你。” “真厉害啊,多亏他护着咱们了。” “成亲没呢?我家……” “诶诶诶。”眼见话题像是要跑偏,梁岳赶紧拦着。 他看着四周,心中也隐隐有些后怕,方才绝对是有人想要将事态扩大。 他目光搜寻一周,方才百姓中鼓动最凶、闹事放火的那几人已经不见了。而那名抽刀的官差,被他几刀砍翻,此刻也已被人抬走救治。 那边谭武还在跟胡铁汉发火,“你手下这两人伤害同僚,我一定要上报府官,治他们的罪!” “场面太混乱,看错了嘛,别跟小孩子计较。”胡铁汉揽着谭武的肩膀,“来,你先去疗伤。” “什么小孩子?”谭武不依不饶,“他们分明是和当地刁民勾结!” “不可能,你想多了。”胡铁汉摆摆手,“我们福康坊官民关系笃厚,大家打成一片而已。” 谭武高声道:“我刚刚都听见他叫那个领头儿的娘了!” “大家讲礼貌随便叫叫的啦,我们这边都这样客气的。”胡铁汉生拉硬拽,将谭武拉到一边去疗伤。 将谭武拉到一旁僻静处,胡铁汉压着他的肩膀飞快说道:“谭班头,咱们俩是第一次见,我不知道你们府衙的人跑这里来干嘛,但是我知道肯定是有人给你们下了指示。我们福康坊的情况你也能看到,这不是任人拿捏的地方,比你想象的复杂得多!你手下人先动的刀,他挨刀子也是应该的,你要再追究,那说不准别人也要追究你了……大家都是帮人办事的,没必要把自己安危搭进去,对不对?” 谭武蹙着眉,道:“府官有命,我们也很难办啊。” 胡铁汉悠悠说道:“你们今天伤这么重,还能办什么啊?” 谭武眨眨眼,似乎突然领悟到了什么,忽然就体力不支,靠着墙根儿坐下,口中道:“我不行了,我不行了!” “快来人!”胡铁汉挥手喊来属下,“将谭班头送去医馆,好生诊治几日,将这些府衙的兄弟也送去。” 御都卫更加了解当地情况,与街坊百姓们更熟悉,平定乱况就顺利多了,好言好语地劝着,将各家都遣散了回去。 就算是凶顽蛮横的,看见方才梁岳他们的刀法,也都乖乖离开了。虽然刀没砍在自己身上,好歹也是知道疼的。 等人群都散开了,才发现人堆里的三四名工部胥吏,都已经被打得不成人形了。 “就是这几个孙贼!”李彩云看见,恨恨地骂道:“挨家挨户地来通知要搬迁的消息,催人赶紧搬走。但凡问些原因的非打即骂!这也就算了,看见人家董老伯的女儿自己在家,还见色起意企图调戏人家。还好我听见哭救声及时发现,喊来街坊将他们收拾了。” 原来老娘还是见义勇为啊。 梁岳闻言颔首,“娘你做得虽然对,可是下次也得注意保护自己,别冲那么前了。” “没事的。”李彩云豪气一笑,“人人都想保护自己,那谁还往前冲了?我就是担心忤逆官府,会不会对你仕途造成影响,所以有些束手束脚。” 嚯。 梁岳想起方才娘亲带头冲锋的样子,这还是束手束脚的? 那要是没有束缚,不得一路打到皇城根儿底下? 梁岳看着那几个死狗一样的工部胥吏,对逄春说道:“找个车,给他们丢到刑部大牢去。” 御都卫不好处理他们,毕竟是上面衙门派来的。 可现在刑部查工部正查得火热,这种杂碎送过去,有一个算一个,谁也别想跑。 只可惜对工部也造不成任何影响。 这种胥吏就和他们之前干的从卫一样,哪个衙门里都养着一堆,根本没有品级,就是专门干脏活累活的。 像是催迁这种没啥油水又繁重的任务,自然就会交给这种人。 可但凡有个正经营生,谁会来干这种事情?最后能来做这些的,就是地痞无赖占大多数。 这种人就靠披着一层官家的皮去作威作福,行事向来肆无忌惮。 有些对朝廷不了解的良弱百姓,还真的会被这些人欺负,可碰上像娘亲这样的猛人,也只能算他们倒霉了。 想了想,梁岳又问道:“那你们知道这几条街为什么要拆吗?” “这几个孙子也没说明白。”李彩云满脸气愤道,“就说什么当年建造的不合规,亮出一纸公文,就要将街坊们全部驱离,给多少补贴还说不清楚,谁会愿意走?” 梁岳深深皱眉,看起来这事情还没那么简单。 福康坊这小破地方,近来可真是多事之秋。 将几名为非作歹的胥吏直接送到刑部衙门,让凌元宝惩治他们,梁岳才又回返平安巷子。 不过没等到家,就见到巷子口等着一个让他有些意外的人。 “白堂主?”他有些意外地看着对方:“是来找我的?” 来者依旧是龙牙帮的豹堂堂主,白止善。 “梁都卫。”白止善微笑道,“听说福康坊里出了一些风波,我这里刚好有些消息,我猜……或许是你会关心的。” (本章完) ------------ 第80章 工部阴谋 【求月票!】 “白堂主知道今日事件的内幕?”梁岳闻言,确实有些兴趣。 龙牙帮是工部爪牙,又有鹰堂这么个专门探听情报的机构,知道的多也是正常的。只是不知道他怎么又这样殷勤,为何主动跑来给自己送情报? 白止善一抬手,道:“聊聊?” “正合我意。”梁岳也回以微笑,两人又沿街慢悠悠走了出去。 “福康坊风波的根由,其实还是在工部。”白止善一边走一边随意地说道,“此前左相大人对工部下手,他们都以为是小施惩戒,会点到为止。可是没想到日子越来越长,刑部硬生生顶着莫大压力,查到了侍郎一级,卢尚书终于坐不住了。” 梁岳点点头,没出声,因为这样听不出来和福康坊有什么关系。 “听说前日里他去左相府登门拜访,应该是想要议和的,可左相大人连门都没让他进。”白止善继续道:“两位朝廷巨擘之间,终究是要开战。” “工部尚书卢远望?”梁岳道:“他能和左相较量?” “别瞧不起卢尚书,我们都知道左相大人厉害,可他跟卢尚书比起来,认真算还是晚辈。”白止善笑道。 说到左相大人的时候,他还特地看了梁岳一眼,目光颇为微妙。 梁岳被他看得莫名其妙。 这目光好奇怪,就好像自己跟左相有什么勾结似的。 “梁都卫听过那首童谣吗?”白止善忽然又问道。 “哪个?”梁岳不知道他在问什么。 “就是城南孩童都在传的那首,关乎朝廷六部的。”白止善道。 “啊……”梁岳笑了笑,看看左右,流畅地背诵道:“刑部狠、工部贪,兵部爱好垒京观;礼部送、户部赔,吏部天官怕过谁?” “看来大家都听过。”白止善也笑道:“虽然有一定夸张的成分,可也有实情在里面。花钱的工部要比管钱的户部更容易捞金,卢家经营工部这许多年,得到的财富是难以想象的,可他们却并没有积累那么多,而是大半都散了出去。卢家隐藏在暗中的人脉,绝对也是难以想象的。” “白堂主是不是有些扯远了?”梁岳将话题兜回来道。 白止善说着一通,倒像是在提醒自己工部暗中的实力,可是这和自己完全没关系啊。 又不是我去和那群大佬斗法。 “呵。”白止善讪讪道:“梁都卫不关心这个哈,那就不说那么多。总之,工部还击刑部的第一招,就在这里。” “之前那么多天,工部一直勉力维持运作,可这两日以来,他们彻底放弃了手头的所有事情。你查我官建,那我就什么都不建,把所有工程搁置;你查我过往贪腐,那我就将所有带疑点的项目都回收,任由你查。” “仅仅两天时间,就有数十名朝廷赏赐的勋贵宅邸准备要被回收,因为工部被怀疑在其中贪腐牟利。包括福康坊这几条街也是一样,都是战后抚恤忠烈才分发的房产,现在查出工部在其中有虚报入簿人数、贪腐官建工款的嫌疑,所以工部就传龙渊府,要带人回收这几条街。” “如果回收过程中,再发生一些暴动民乱,那这笔账……要算到谁头上呢?” 白止善说了一通,梁岳这才明白事情根由。 说白了就是三个字,扩大化。 既然刑部不肯休战议和,那我工部就彻底配合,伱要查什么,我就顺着你查什么,再将其手段扩大无数倍,扰乱民生。 最后在朝堂与百姓看来,都会觉得是刑部滥施酷政,才使得朝野上下怨声载道。 他想起今日那几个人群中煽动混乱的人,与暗中想要对娘亲出刀的人。 如果他们的手段都成功了,那双方的紧张神经都被引爆,福康坊今日必然要爆发一场极为恶劣的流血冲突。 好在自己及时制止了。 想想又有些生气,明明是上层权力之间的争斗,可微小的一次试探,就能让百姓经历如此大的一次风波。 一纸公文,就能让几条街的百姓们流离失所。 这确实是让人很无可奈何的事情,若真的想要平世间之不公,还真得是到了左相那般高位,才有那般能耐。 这样一想,当日梁鹏所说的高高在上,还真有几分道理。 “卢远望……”梁岳念叨了一下这个名字,一番思忖之后,他颔首道:“感谢白堂主与我说这些,今日的福康坊的事情你们龙牙帮有参与吗?” “自然没有。”白止善答道:“当日我们与你约定,在福康坊内绝不违法乱纪,而且若收到消息还要帮忙维护,龙牙帮绝对会坚定履约,我现在不就来了吗?” “洪帮主果然是一言九鼎。”梁岳赞道。 “当然,于我个人而言,也怀着一些期冀。”白止善忽尔正色,道:“梁都卫,我还是希望你能查明张行楷一案的真相,还他一个公道。” “这个案子我的确在调查中,只是比较复杂,一时还没有线索。”梁岳道,“白堂主足智多谋,自己不能去查其中真相吗?” “我不行的。”白止善摇摇头,叹息道:“这个案子也只有你能查了。” 这个话梁岳乍一听觉得有些奇怪,可其实想想也能够理解。 如果龙牙帮与工部没有决裂,那么他们现在还都是六皇子与工部的麾下,白止善怎么可能明目张胆地查这桩案子? 他如果很有心想要替好友报仇,还真是只能暗中向自己通报消息,这可能就是他向自己示好的理由吧? 否则也没有别的原因了。 想到这,梁岳看着白止善的神情也变得有些感慨,虽说作为豹堂堂主他没少干坏事,可是却对十几年前的同窗之谊如此执着,想要为其讨回公道。 还真是每个人都有复杂的一面。 于是他说道,“白堂主你放心,若张行楷真是冤死,我一定为他查明真相。” 即使没有白止善的催促,仅仅是为了甄常之的关联,梁岳也会去将越阳商号查到底的。 更何况现在他对工部的所作所为很是气愤,如果能顺便挖出张行楷搜集的那些证据,就更好了。 白止善则是道:“梁都卫,必要时刻,我们龙牙帮会愿意为你提供一切支持。” 梁岳重重点头。 果然人间有正道啊。 想不到龙牙帮居然也有这么正义的时刻。 而二人分开之后,白止善看着梁岳的背影,也若有所思。 他口中喃喃道:“我都暗示得这么明显了,相信他也能感受到,我们向左相靠拢的诚意了吧?” 风雨飘摇之际,作为龙牙帮的第一智囊,他向洪老大说明了不能把所有鸡蛋放在同一个肚子里的道理。 这一次。 他绝对要撑梁岳到底! …… 是夜,张家宅邸外。 梁岳穿着一身夜行衣,身后跟着另一名身穿素纱黑裙的女子,二人悄悄摸到墙根儿底下,背靠墙壁蹲下。 “卫九姑娘,这次实在麻烦你了。”梁岳回头说道。 在他身后的女子挽着一头乌黑秀发,垂眸看着地面,明明相貌柔和清丽,却总是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 听到梁岳的话,她也是不抬头地回了一句:“没事的。” 这正是丹鼎一脉的传人卫萍儿,卫九姑娘。 她是梁岳从诛邪衙门借来的。 因为今晚他想要偷偷潜入张家,对张行楷的尸体进行一番查验。 法医方面的知识他所知不多,而且这个世界的很多神通、毒物也不是他的见闻能覆盖的,所以他才想到要找专业的人来做专业的事情。 谢文西欣然答应,只说保证安全就好。毕竟这些天梁岳帮了诛邪衙门不少忙,反过来诛邪衙门帮他一次也是理所应当。 有来有回才叫人脉,有去无回那就成了舔狗了。 只不过这位卫九姑娘实在有些怕人,梁岳带她出门得时刻盯着,生怕一不小心她就蹲到角落里躲人去了。 在此处等待时机的当口,梁岳好奇地问道:“卫九姑娘你为什么这样不爱讲话啊?只是性格比较内向吗?” “我……”卫萍儿犹犹豫豫地回答道,“我害怕。” “怕什么?”梁岳满心疑惑。 卫萍儿抬头看了他一眼,立刻又飞快低下头,小小声道:“我怕看人……” 梁岳不解地看着她,社恐到了这个份儿上,已经是心理疾病了吧? “其实人没有那么可怕的,虽然坏人很多,可是大多数都是好人嘛。”梁岳笑笑,闲聊道:“诛邪衙门的大家就很好啊,或许你敞开心扉与人交流,能收获很多快乐呢。” “不是怕这个……”卫萍儿又抬头看了梁岳一眼,发现他依旧看着自己,赶紧就又转过头去。 梁岳奇怪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到底是哪里不对啊? 这姑娘好像也不是针对自己,她跟每个人都是这样的,是觉得人类的外表很恐怖嘛? 而且她方才瞥自己那一眼,似乎也有点奇怪。 不知为什么,让自己那一瞬间有些凉飕飕。 想不通。 似乎察觉气氛有些尴尬,卫萍儿又轻声问道:“我们要什么时候进去验尸?” “再等一会儿。”梁岳指了指院内,“那张夫人每晚会在堂前守灵,我们得等她离开,再趁那段时间去验尸。” “等她离开?”这次换卫萍儿有些疑惑,“你能看到院内的情况?” 张家宅邸很大,这里距离正堂很远,即使是以她炼气士的神识,时刻坚持着探查也会很累。 梁岳一个第二境的武者,哪里来的监察手段? “不急。”梁岳只是神秘莫测地笑着。 又过了一会儿,院子里突然响起了一声呜咽的笛声。 可这笛声又马上停止。 呜……呜…… 忽然又响起来,马上又停止。 断断续续的笛声再现,听来十分奇怪。 “是时候了。”梁岳打了个响指,招呼道:“卫九姑娘,我们走!” “啊?” 早上好呀。 首订快要出来了,估计也就是七千多,不怎么涨了。 比预期的低了不少,不过也还好,至少比前两本都高。其实我还挺习惯首订低点的,感觉写着会有劲头。我回头还是会在书评区搞一个记录贴,就稳稳当当写,看看后续能到什么成绩,嘿嘿。 新书上架,求求月票。 谢谢大家啦。 (本章完) ------------ 第81章 灵前 卫萍儿随着梁岳翻过围墙,一路小心潜伏,跨越重重庭院来到张家正堂外,果然看到庭院中的堂前只有大门外站着两名守卫。 堂内空空如也,夜夜跪在灵前的张夫人不见了。 好奇心似乎战胜了不敢与人说话的性格,卫九姑娘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你是怎么知道她走了的?” “额……”梁岳犹豫了一下,指了指那边笛声传来的方向,道:“里面有内应。” “你真有办法。”卫萍儿弱弱地称赞道。 是李墨有办法。 梁岳在心里默默说道。 他伏低身子,看着门口那两个守卫,问道:“你有什么办法能悄无声息地解决他们吗?” 卫萍儿点头道:“我用瞌睡虫儿试试。” 说着,她一抬手,从袖管中里取出一个瓷瓶儿,打开以后,瓷瓶儿中飞出两只晶莹微小的飞虫,看起来都带着些许灵性。 卫萍儿用手一扇动,两只飞虫就都向那两名守卫飞去。 黑夜之中,小小飞虫毫不起眼,绕了两圈,便各自钻进了一名守卫的鼻孔中。 “啊……” 两名守卫忽然一起打了个哈欠,然后倒退两步,分别软倒在地。 “厉害!”梁岳向她竖起了一根大拇指。 卫萍儿只是侧过头前行,不敢看他。 迷倒了守卫之后,二人脚步匆匆来到正堂,梁岳道:“抓紧时间。” “嗯。”卫萍儿只是颔首。 梁岳双手发力,掀开棺木盖子,缓缓将其推动,哗啦啦移开。 那具被烧焦的冰镇张行楷就显露出来,伴随着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看上去很是安详。 这尸体四周镇了许多符箓,仍然保持着死亡时的惨状,还有道道冰霜凝结。看来李墨的符箓不管价格多贵,质量都是实打实的。 虽说是没有腐烂发臭,可焦尸依旧是狰狞丑陋,卫萍儿见了却不再怕了,神情十分淡然。 当真是个奇怪的女子。 她好像就只怕活人。 梁岳在一边纳闷的功夫,卫萍儿已经从袖中又取出一颗纯白色的丹药,看上去形似玉球,她将这玉球放入了尸体的口中。 玉球好像有灵性一样,顺着尸体的口腔滑动进去,能看出咕噜噜声中有不断下移的起伏。 卫萍儿又打开另一个瓶子,里面有几只小小的金壳虫子,她将其洒落在尸体表面,它们便一一钻入那焦黑的皮肤之中,开始在里面游曳探索。 “这是灵鳅蛊与金角虫,它们可以分别检查尸首的腹内与体表,查看有没有异常的灵气或毒物。”卫萍儿观察之余,小声讲解道。 “不过他死了有几天了,如果有灵气说不定会消散,我也不确定能有结果。验尸的手段我只能想到这两种,跟上次那个神刀仵作肯定比不了。”她小声慢慢地说着。 梁岳从旁恭维道,“我看卫九姑娘伱的手法比他还要厉害一些。” “不行的。”卫萍儿丝毫不接受吹捧。 片刻之后,一只泥鳅似的大虫,约莫有拇指粗细,从尸首的下半身钻了出来,应该就是方才那白玉丹丸所化,体表依旧纯白。 梁岳看的一咧嘴。 哥们儿你死了,什么也感觉不到,就别怪罪我们了。虽说实在是有点冒犯,可这也是为了帮你找到真凶。 坚持坚持吧。 深呼吸……呼吸不了就算了。 放轻松。 卫萍儿以瓷瓶将其收了,摇头道:“体内无毒。” 又过了一会儿,一只只的金角虫陆续钻了出来,体型都大了些许。 “他的确是修行者,体内有些许未溢散干净的真气。”她说道。 她也是一样,将这些金甲虫用瓶盛放,再度摇了摇头。 依旧没有发现。 外面的笛声也停止了。梁岳虽然略有失望,也没有表现出来,只是轻声道:“咱们该走了。” 正要离开,卫萍儿忽然一皱眉:“咦?少了一个?” 梁岳察觉她有发现,立刻也跟着看了过去。 卫萍儿持一根长长的银针在手,神识凝聚,一点点扫探过去,在针尖路过尸首面门时,猛地出手如电! 嗤。 她一针深深刺到尸体的鼻腔下部,挑动一下,出来时上面果然带着一只小小的金角虫。 卫萍儿目光一亮,“真的有东西?” …… 这一耽误的当口,那边就已经传来脚步声,张夫人的呵斥声也响起:“你们两个在干嘛?” 梁岳与卫萍儿俱是一个激灵。 不过还好张夫人应该还没出现在视线里,她只是看到了那两名守卫睡倒在地、鼾声如雷,这才加以呵斥。 “进去躲躲。” 这时跑路有些来不及了,梁岳指了指棺材里面,两个人都手脚麻利地钻了进去,然后推上棺盖。 好在越阳商号家大业大,买的棺材也很足够大,尸首居中,他们两个一左一右,也还有些富余。 不过这毕竟是具焦尸,就算是冰镇上了再加些茉莉香,梁岳也觉得不大舒服。 反倒是卫萍儿,他偷眼瞧过去时,对方十分平静,和尸体挨着也不觉得有什么。 这姑娘的胆子真是一点不小。 听外面的声音,张夫人已经叫醒了那两名守卫。卫萍儿的瞌睡虫不是迷药,两名守卫醒来之后的感觉与睡了一觉是一样的。 “夫人!对不起……”二人齐齐垂头道,“刚才就觉得太困了。” “你们也守了几夜了,困顿也是难免的,明天跟别人换一换吧。”张夫人没有多苛责,便迈步走进了灵堂。 她的脚步声很慢很谨慎。 看来是已经警觉,在四处搜寻哪里不对。 绕着灵堂走了一周之后,她终于走到了棺木前,缓缓伸出手。 听着外面的动静,梁岳二人完全屏住呼吸,都已经做好准备。一旦她推开棺木,那就要进入战斗状态了。 就在张夫人的手刚刚搭在棺盖上时,外面突然有人禀报道:“夫人,卢公子来了。” “他来做什么?”张夫人眉头一皱,收回手,道:“请进来。” 这一打岔,她也不再去打开棺材,而是又回蒲团前跪好,摆出一副冷漠肃穆面容。 过不一会儿,便有一锦衣佩玉的青年男子在家丁陪同下进入,他生得白面细眼,神情轻佻。 来到灵堂之后,他手一挥,吩咐周遭守卫道:“你们都下去吧。” “卢公子,你这是要做什么?”张夫人蹙眉不悦。 “我有一些机密的话要跟你讲,我爷爷吩咐的。”那卢公子沉声说道。 张夫人这才无奈,摆摆手:“下去吧。” 院中守卫随之撤下,只剩下这二人在灵堂中。 那卢公子这才邪邪一笑,“夫人正值妙龄,张行楷这一走,你怕是很寂寞吧?” …… “卢冠旭!”张夫人站起身,断声喝道:“这里是我丈夫的灵前,你在这里说这种话,不怕遭报应吗?” 听他们之前的交谈与她喊出的这个名字,棺材里的梁岳由此断定,这人应该就是工部尚书卢远望的那个亲孙子。 “我怕什么?”卢公子一耸肩,用手拍了拍棺盖,嘭嘭两声,“难道他一生气还能从里面钻出来吗?” “卢公子,举头三尺有神明。”张夫人冷冷道:“还请你自重。” “哈哈哈,跟你开个玩笑,生什么气呀。”卢冠旭大喇喇坐在蒲团上,说道:“确实是我爷爷想问,张行楷搜集的那些东西,你们找到了吗?” “还没有。”张夫人平复了下,答道:“不过请老尚书不必担心,连我都不知道他藏在哪里,那就没有人会知道。” “他手里攥着的,很可能是陛下最忌讳的那些东西,一旦暴露出来大家都要倒霉。”卢冠旭说道:“原本我爷爷是想将整个越阳商号都抹掉,还是我力劝他再给你们一个机会。” 他向前欠身道:“如果再找不到,我也救不了你们了。” “我会尽力的。”张夫人只是淡淡说道。 “不过我还有一个办法。”卢冠旭邪笑道,“虽然越阳商号要消失,可你却不是非得跟着一起。只要你愿意从了我,那咱们以后就是一家人,自然你就安全了。” “卢公子,如果没有其它的事情,就请……”张夫人正想赶他离开,忽然觉得一阵眩晕,站立不稳,当即倒退两步撞在棺木旁。 “是不是头晕?”卢冠旭摊开左掌,掌心夹着一个打开的小方瓶儿,里面似乎是有什么微弱的烟气袅袅冒出。 “这是我重金求来的一缕仙人倒,无色无味。”他一步步靠近,“我早服下了解药,至于你嘛……明早就会醒了。” “来人。”张夫人试图叫喊。 “叫吧,叫吧……”卢冠旭愈发放肆:“我已经叫保护我的供奉守在庭院外面,这里谁也不可能进得来。我看上的女人还从来没能逃掉过,嘿嘿嘿。” 眼看着张夫人似乎软倒在地,失去了意识。卢冠旭来到近前,将手扶在棺木上,抬头看了一眼灵位。 “还是第一次在这种地方,怪刺激的……”他对着灵位淫笑道,“老兄,你再不显灵可就来不及了。” 嘭! 话音未落,棺盖突然大力飞起,轰的一声砸在他头顶。卢冠旭立马就晕了过去,没有一点挣扎。 “我真的听不下去了。”梁岳翻身而起,自然是他掀起棺盖撞晕了卢冠旭。 这什么经典剧情演绎,陈举见了都得骂他一声变态。 卫萍儿则又放出一只瞌睡虫,钻入卢冠旭的鼻孔,说道:“他会比张夫人晚醒来。” “好。”梁岳点点头,“剩下的就让他们自己料理吧,咱们先走。” 说罢,二人自后堂翻窗而出,离开了张家。 不过…… 他们两个才刚刚离开,原本应该昏迷过去的张夫人却突然睁开了眼,目光精亮,哪有半点混沌? 看着二人走的方向,她微微沉吟。 半晌之后,她才站起身,狠狠踢了一脚地上躺着的卢冠旭,口中骂道:“狗东西。” (本章完) ------------ 第82章 筑梦莲花粉 【求月票!】 离开张家,到了一个安全的距离之后,两人的脚步才缓下来。 卫萍儿说道:“我需要花些时间来查验金甲虫测到的是什么,有结果了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多谢卫九姑娘。”梁岳立马道谢:“这一趟实在辛苦你了,都不知道如何感谢。” “你帮了诛邪司很多忙,帮伱一次也是应该的。”卫萍儿垂着头说道,“你不用送我了,我自己回去就行。” “天黑路远,你又怕人,我还是送你回到诛邪衙门吧。”梁岳略有担心道。 这卫姑娘实在不像是能自己走路的样子。 “没关系的。”卫萍儿摇摇头,“其实我……” 她停顿了一下,还是小声说道:“其实我不是怕别人,是因为我自幼修习炼丹术,每见到一样东西都会习惯性地想……它要怎样炼化成丹药、成丹以后会是什么样子?” 梁岳:“?” “见到人的时候也会忍不住这样想,可是我又觉得那个念头很可怕,就想控制自己不要再看……”卫萍儿的语气依旧是柔柔弱弱的,可是她在梁岳心里的形象却瞬间颠覆。 原来以为她是那种社恐的人,整半天她是那种让全社会感到恐惧的人。 她不是怕别人,她怕的是自己看别人的时候压抑不住活人炼丹的冲动啊。 妈耶。 一股寒气凉飕飕升起来,梁岳讪讪笑了两声,“那这样的话……我就不担心你一个人回去了。” 卫萍儿似乎看出他的心虚,赶紧道:“你不用怕的,虽然你的味道确实比其他人香一点,可能成丹品级更高、灵性更强,可是我又不会真的那样做,我不是坏人……” “啊哈哈。”梁岳听到这番安慰,愈发露出哭一样的笑容,“卫九姑娘是玄门丹鼎正派弟子,当然不会做那种事,我知道的。我想起我娘今天还叫我早些回家吃夜宵,吃完夜宵还要晒被子,那我就先走啦。” 匆匆告别之后,他就赶紧回到了平安巷子。 到家的时候,发现娘亲房间的灯还亮着,梁岳轻咦一声,平时这么晚她早就睡了啊。 他走过去敲了敲门,“娘?怎么还没睡?” “唉。”李彩云出来打开门,面带愁容道:“这不是马上要搬家了嘛,我把咱们家的积蓄都凑一凑,看看能租个什么样的宅院。” 工部的回收布告已经发了下来,虽然之前闹出了一些事端,可工部只是将那几个胥吏除名,并没有改变大政策的意向。 福康坊这几百个街坊邻居又不能真造反,只能在这两三个月限期内赶紧搬离。 朝廷给的补贴一层一层扒皮下来,到了他们手里的根本不足以购买同样的新宅。李彩云这些年一个人拉扯三个孩子长大读书,已经殊为不易,更不可能有多少积蓄。 所以她考虑的就是先租一间,暂时度日。 反正自家几个孩子都有出息,等上几年,日子也就宽绰了。 “娘,不用担心。”梁岳微笑道:“我自己也有一些积蓄,咱们可以在附近另置办一套小院子的。” “呵,你才当值多久,能有多少积蓄?”李彩云笑了笑。 梁岳举起两根手指,献宝似的小声说道:“二百两。” “这么多?”李彩云惊讶地看向他,“你犯法了吧?” 对他们这种家庭来说,这无疑是一笔正常来路很难得到的巨款。 “嗨。”梁岳赶紧道:“这是我之前立功的奖励,本来想自己存着的,既然现在有用,那就先拿出来呗。” “这么大一笔钱,在城南买个差不多的小院子是够了。”李彩云顿时大喜,盘算着道:“或者可以还是先租一间,等过两年你们再攒攒,咱们就可以买个大的。” “没错。”梁岳同意道:“这几天你就先四处看看,寻个中意的。” 同时他心里也想着,等入职诛邪司以后,行走一职领的月俸肯定比正卫多很多,到时候再考虑买房就更宽绰了。 看来升职的事情自己还是得抓紧一点。 现在还是需要多补贴家用的。 “好!”李彩云伸出手,“你先把钱给我吧。” “额……”梁岳摸了摸自己胸口,微微不舍道:“现在就要嘛?” “娘给你保管着。”李彩云催促道。 梁岳听着这耳熟的话,不由得满面悲伤。 可娘亲有命,他也只得将那二百两银票交到了李彩云的掌心。 晚上躺到床上的时候,都觉得胸前空落落的,不再那么温暖。 …… 翌日清晨,当工部尚书之孙卢冠旭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家中大床上,随身守护他的供奉赵臣看过来,“你醒了?” 卢冠旭摸了摸自己疼痛的后脑,目光呆滞,木讷地问道:“我怎么在这?” 赵臣是鲸州奈何门的大弟子,随师父奈何刀胡破甲一同为工部尚书卢家效力。师父跟着卢远望倒还好,他贴身保护这纨绔卢冠旭,实在是心中百般不愿。 可师尊有命,不敢不从。 所以他对卢冠旭的神情向来冷淡,只是冷冷说道:“昨夜你叫我为你在张家前院拦住人,然后你就被人抬了出来,说你摔倒了磕破了头,我就将你送了回来。” “对。”卢冠旭这才回忆起来,“我是去张家了,然后……啊!” 他不知一下子想起了什么,突然整个人钻入了被子里,神经兮兮,像是中了邪一般。 “你怎么了?”赵臣问道。 鸵鸟状的卢冠旭从被子里探出一颗头,满眼惊恐地问道:“老赵,我撞鬼了……不,我被鬼撞了!” …… 而梁岳这边,也等到了卫萍儿送来的结果。 从昨夜偷听到的卢冠旭与张夫人的对话来分析,白止善先前的发言又被确认了一部分。 张行楷确实偷偷搜集了对卢家不利的重要证据,卢家也确实在找,可是从那番对话中无法确定是不是张夫人下手杀人。 可是从白止善的行为来看,张夫人的发言也被确认了一部分。 那就是龙牙帮确实与工部貌合神离,不止没有参与他们的行动,还私下将情报透露给了自己。 他们双方的发言至今都是没作假的,就看是谁杀的人了。 诛邪衙门里,卫萍儿将昨夜那只小小的金甲虫剖开,已经查验出了它从张行楷体内带出的成分。 “是筑梦莲花粉。”她小声说道,“吸入以后会让人陷入幻觉,五感尽失、难辨真伪。” “竟是此物。”梁岳有些惊讶。 这东西他还真听说过。 筑梦莲也是十大仙种之一,仙物榜上排名第十三。 据说其花盛开之时乃是世间绝美,可任何生灵只要看上一眼,就会陷入永恒的幻梦之中,再也无法醒来。 筑梦莲现在应该是在南海极乐宫,作为镇宫之宝。而每年极乐宫会将少量花粉与掉落的花瓣拿出来售卖,都是炼化过后效用很强的仙物。 这样说来,张行楷一个儒修在火中被烧死就不奇怪了,他肯定是已经陷入了幻境之内。 可问题就是……谁干的? 梁岳思忖片刻之后,道:“卫九姑娘,还是得劳烦你再跟我走一趟。” 这次在去往张家之前,他先改道去了一趟刑部衙门。 大将凌元宝果然没事做,在那和一只纯黑的高头大犬眼瞪眼,那大黑狗面目狰狞,瞪起来还真是凶恶。 梁岳进去便道:“凌捕头,点齐人马、带上灵犬,跟我去缉凶!” “你找到甄常之案的凶手了?”凌元宝惊喜道,可是并没有起身,而是继续与那黑狗瞪着眼。 “不是那个案子,是另一件凶案。”梁岳一边说着,一边纳闷问道:“你干嘛呢?” “我在和白雪比赛谁先眨眼,我马上就要赢了。”凌元宝道。 “谁是白雪?”梁岳怔了下。 “当然是它啊。”凌元宝指了指对面的大黑狗。 许是晃了它的眼睛,那黑狗眨了下眼,立刻不依地叫了起来,“呜呜呜。” 声音很细,带着些许撒娇的意味。听那意思,好像是在说凌元宝耍赖。 梁岳:“……” 这灵犬看着高大凶莽,好像平时没事儿就生嚼铁链子吃似的,叫声还挺娇气,怪不得叫白雪。 很快点齐了人马,梁岳带着卫萍儿与凌元宝,带着一队刑部的捕快,牵着声势骇人的大黑灵犬,浩浩荡荡来到了越阳商号的仓库处。 仓库的看守不敢阻拦,立马就去知会了张夫人。 不多时,张夫人便带着越阳商号的一大票人马迎了过来,看看梁岳,又看看他身后的人,问道:“梁都卫这又是想做什么?” 梁岳微笑道:“对于张会长的案子,我经过一番调查,觉得还是应该以谋杀案归类。这位是刑部的凌元宝凌捕头,专门来此缉拿犯人的。” “谋杀?”张夫人神情淡然,“那你们是找到凶手了?” “目前还不知道,不过很快就知道了。”梁岳左右看看,道:“还请夫人将商号全员都召集过来。” 张夫人深深看了他一眼,没有反驳,吩咐手下去叫人。 一时半刻便将越阳商号百来人都叫了过来,围拢在中央那座破败的仓库外。梁岳见人差不多了,便站上一个木箱,高声道:“经过我们对张会长尸首的查验,发现他不是自杀、也不是意外死在仓库中,而是死前中了筑梦莲花粉的毒!” 此言一出,周遭顿时议论纷纷。 对于张行楷不可能是死于意外这件事情,商号里的人本来就都是心知肚明的。只不过对于他的死法,这还是第一次听闻。 紧接着,他的下一句话就更是引爆了场间。 “而据我推测……”梁岳抬手一指,“凶手就在你们当中!” 早上好呀。 (本章完) ------------ 第83章 关门,放元宝! 越阳商号内,一时间如汤沸鸣。 眼见人心惶惶,张夫人最先开口道:“梁都卫,你为何如此揣测我商号中人,可有证据?” “且听我细细道来。”梁岳按了下手,示意众人稍安勿躁。 他指了指身后的仓库,“那一日张会长手持烛台引燃库房中的物品,火势大了才引起众人的注意,可去救他时,他却不走,反而将众人打退。一直到秦护院冲进去,而后房梁倒塌,将张会长压在了下面,这是当日的境况对吧?” “不错。”当时在场的账房与护院纷纷点头。 “与此同时发生的,还有一仓库的货物神秘失踪。”梁岳看向护院秦有方,问道:“不知秦护院冲进去的时候,货物还在吗?” 高大硬朗的老者略加思索,答道:“当时应该是未曾见到。” “也就是说货物起火时还在,不过短短片刻的功夫就全部消失了。”梁岳道:“这绝非普通人可以做到。” 秦护院点头道:“肯定是有修行者用储物法器或者传送阵法,才可能短时间内搬运走这么多货物。” “言之有理。”梁岳也同意他的说法。 “可我商号之中并没有炼气士或者秘术师的存在,我们也根本雇佣不起这样的员工。”张夫人道:“所以如果我夫君是为人谋杀,那定然是外来人所做才对,梁都卫为何怀疑我商号中人?” “诶——”梁岳指向她,“张夫人所说并不准确,据我所知,越阳商号内还是有一位炼气士的。” 张夫人的目光忽然一紧,顿了顿,才沉声问道:“是谁?” 梁岳又轻笑了一下,“不就是令夫张行楷本人吗?” “呵。”秦护院回以嗤笑,“梁都卫的意思是,我们东家自己偷自己家的货物?可他如果自己放火,又自己偷走货物,那可不是筑梦莲花粉能做到的,肯定是要有秘术师操控他的神魂才行。” “不排除那种可能。”梁岳反问道:“可如果真有强大秘术师操控他做了这一切,那何必还要用花粉呢?对那个境界的秘术师来说,让他一动不动躺在那里本就易如反掌。” “这……”秦护院被他问住,不再出声。 这时,张夫人若有所思地问道:“所以梁都卫怀疑就是我夫君自己放火、自己盗走的货物?” “我如果没猜错的话,或许那批货物出了什么问题,亦或是有了别的用途……”梁岳没有将正阳雷的存在挑明,而是隐晦地表达,“张会长担心会有责任,于是想了这么一出放火烧仓、假死脱身的戏码。” “假死?”一听到这个,所有人又都抬起头来。 “当然,不是说死的那个就不是张会长。”梁岳道:“而是他的计划,很可能出现了一些问题。” 他的视线在人群中来回,缓缓说道:“应该是有一个本该接应他的人,并没有带来他所需要的替死鬼,反而向他抛了一把筑梦莲花粉。” “张会长躲闪不及,立刻陷入了幻觉之中,在火海里生生殒命。” 他这一番描述,有如身临其境,又让众人都陷入沉思。 片刻后,张夫人又道:“如果真如梁都卫所说,也不一定就是商号中人所做。如果有人暗中做完这一切离开,当时局势混乱,我们一样不会知晓。” “诚然,是有这种可能的。”梁岳与她对视,说道:“可是这个凶手当时并没有取走他的储物法器,这件事是后来做的。” “在张会长的手指上有一圈痕迹,与周围的烧伤完全不同,他应该是有一个扳指之类的法器吧?”梁岳向她问道。 张夫人好似回忆了下,最终点头道:“有。” 这种事情她没必要撒谎,就算她说假话,一件张行楷随身佩戴的法器,肯定不止她一人见过知晓。 “如果是他被烧死之前就被取走,那与周围表皮的痕迹不会相差如此之大。我想张会长还没死时,即使是在幻觉中,凶手也不好直接取走他神念操控的法器。直到后来大火烧过以后,张会长的尸体被挖出来,那个法器才被取走。”梁岳继续讲述自己的推测,“而大火过后,还能接触尸体的不可能有外人,只可能是你们商号内部的人了吧?” “听起来的确是这样。”有人不服道,“可这一切都是你的推测,官府办案也得有证据支持吧?总不能凭着一番推测,就说我们这些人都有嫌疑。” “很快就可以证明了。”梁岳一抬手,指向卫萍儿,“这位就是玄门丹鼎一脉的传人,卫九姑娘。” 在众人的注视下,卫萍儿站了出来,可是她仅仅是抬了一下头,就立马又低下头去,整个人惶恐不安,手足皆是无措。 好像要碎掉了一样。 “卫九姑娘养有一灵宠名唤觅灵蝶,最能区分世间仙种灵气。若是谁曾接触过筑梦莲花粉,那即使过了几个月,觅灵蝶依旧能够将其锁定!” 他顿声说道:“只要让觅灵蝶在人群中飞上一圈儿,那谁接触过筑梦莲花粉就一目了然了!” …… “筑梦莲?” “觅灵蝶?” “玄门丹鼎派。” “我的天呐!” “……” 场间的声音无比嘈杂,越阳商号的人虽然多,可其中大部分也不过就是普通工人。从未想过自己居然会见识到这些东西,纷纷惊奇不已。 绝大多数人都是睁大了眼睛,想要看看这仙家手段有多神奇。 可也有些心怀鬼胎之人,面上露出了动摇之色。 那秦护院便是如此。 在梁岳讲述自己推断的全程,他都绷着脸色,看似毫不心虚。可是当觅灵蝶一出,他的眼神立刻变得晦暗,眼看着卫萍儿就要打开一方玉盒,放出那觅灵蝶。 他的脚步开始缓缓向一侧移动,慢慢蹭到了人群边缘。 可梁岳的视线早注意到了他,立刻出声问道:“秦护院,伱去哪里?” “呵呵。”秦有方笑了下,旋即眼湛精光,转身就逃! 他的武道修为在第四境巅峰,一转身风声猎猎,一步就跨出数丈距离!周遭警戒的几名刑部捕头,根本就不敢上前阻拦。 可是梁岳见此却露出笑容,压根不担心他会跑掉似的。 想逃? 关门,放元宝! 秦有方眼看要脱离人群,前方忽地闪过一道影子,他一抬头,就见一根漆黑棍影出现在他脸上。 凌元宝早已追赶上来,背后长枪抡动,脱离束缚,红缨尚未摆开,一点寒芒先到! “让开!”秦有方怒喝一声,背后抽出刀来,当空架住凌元宝的长枪。 轰—— 凌元宝这一枪势大力沉,秦有方即使格挡住了,也还是被她砸落身形,双脚落地,发出一声巨大轰鸣。 这两人第一波碰撞,就砸出方圆数丈的龟裂。 浩浩风波将距离几丈外的人都掀翻在地。 刑部的几位捕快连忙上前,不是帮忙抓捕秦有方,而是疏散开周围人群,防止他们被余波震伤。 对于凌元宝的战斗力,他们完全没有一丝怀疑。 “嗬!”她口中清喝一声,长枪忽的当空刺出十三道光影,如同乱舞银蛇,向秦有方攒射过去。 秦有方长刀抡动同样密不透风,刀光如同一面银盾,将十三枪一一架住。 铛铛铛铛…… 可每一枪都暗藏罡气,将他刺的连连后退,连退了一十三步。 凌元宝的攻势不歇反涨,整个人弓身箭步,当空跃起,顿喝一声:“出龙!” 她的武道修为同样是第四境巅峰,其实与秦有方相近。秦有方年老气血略有衰败,而她年轻根基尚浅,二者修为确实是旗鼓相当。 而她之所以占尽上风,皆因这东海神将府祖传的凌云枪法,凶猛霸道,无可招架! 随着她这一声喝,枪身罡气尽数凝聚,化作一道夭矫龙形,带着阵阵龙吟将秦有方环绕。 罡气化龙! “吼——”枪龙将秦有方环绕,接着骤然收紧。 秦有方长刀挥动,铛啷啷火光迸现,终究是抵不住长龙之围,轰然声中,整个人在空中旋转数周,而后血淋淋摔倒在地。 呼—— 凌元宝上前一步,枪尖直指向他咽喉,彻底将人拿住。 梁岳等人这才靠到近前,他问道:“秦护院,还没怀疑到你身上,为何就急着逃跑啊?” 秦有方浑身血迹,认命似的闭着眼说道:“这次算我栽了。” “其实我一直最怀疑的就是你,因为当时火中只有你们几个人进去过,而且你声称进去时张会长已经被压在房梁下,那时一切都已经发生,可这都是你的一面之词。在无法撒谎的旁人视角里,你是唯一明面上与张会长产生过单独接触的人。”梁岳缓缓道:“如果张会长有心制造一些假象,那暗中安排另外的人来接应他,很有可能会被你发现,你自己反而就是最好的接应人选。而这,也成了你下手的机会。” 秦有方睁开眼,盯着他道:“你虽然厉害,可也不必太得意,如果不是有玄门插手,你不可能抓住我。” 梁岳的笑容忽然有些不好意思,“玄门觅灵蝶吗?其实根本没有这种神异,都是我编的。” (本章完) ------------ 第84章 无人在意的角落 【求月票!】 “嗯?” 秦有方被捕时神情都没有露出太大的波动,直到此刻,听到梁岳这样说,他终于再也绷不住面孔了。 一张刚硬的老脸露出扭曲愤怒的表情,眼神里还有强烈的悔恨。 他身为一个武者,对于筑梦莲这种东西本就了解不多,方才又听到梁岳都搬出了玄门丹鼎一脉的传人,立刻没再怀疑他所说真假,只觉等那觅灵蝶飞出来自己就要暴露,这才想赶紧趁乱脱身。 原来是上了他的恶当。 看着对面少年人那带着些许腼腆的笑容,仿佛在说“我也没想到真能骗到你,可真不好意思啊”。 秦有方只觉深受嘲讽,一股气血涌向胸前,猛地喷了出来。 “噗——”他竟真地吐出一股黑血! 围观之人被惊得连连后退,梁岳眼见不好,立刻叫道:“卫九姑娘!” 他第一时间也是想这厮被气吐血了?可马上反应了过来。 不可能。 他这是中了剧毒! 卫萍儿立刻上前,双指连点他的胸前关窍,试图封住他的气血流通,可已经来不及了。 秦有方的脸色变为酱紫,血管凸张的如同要爆开一般,双目膨胀充血,一转眼的功夫,马上就要活不成了。 卫萍儿微微皱眉,取出一粒白色凝霜的丹药,给他塞到嘴里服下。然后又取出一把刀,将他喉管划开,将一个长玉瓶打开,瓶口出散出如同实质的精纯白雾,她以术法将那雾气转到秦有方的喉咙处,帮助他呼吸。 可是随之喷溅出来的全都是浓烈的黑血,一落地便嗤啦啦灼烧透了一片地面。 “告诉我,你替谁卖命?”梁岳凑上去,快速问道:“既然他们都要杀你灭口了,伱没必要再替人隐瞒!” 现下有两种可能,一种是秦有方自己眼看跑不掉服毒自杀,可是很少有毒药能来得这么快,他刚刚还在想要逃脱,自然是不可能服毒的。立刻服下就能毒死第四境巅峰武者的毒,世间恐怕不多。 另一种就是已经有人提前给他下了毒,原本毒性可能还没爆发这么快,可方才他与人大战调动气血,毒性立马就走遍了全身。 梁岳更倾向于后者,是以有此一问。 “溪……溪……”秦有方看着他,双手用力捂着胸口,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可是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身子一软,噗通倒地。 死了。 一缕凉风吹过,地上一滩热血渗透下去。 “对不起。”卫萍儿神情歉疚,说道:“太突然了,我没法判断出中的是什么毒,没办法救下他的性命。” “卫九姑娘不必如此,你已经尽力了,今日也靠你出马才能将他诈出来,这本来就怪不了你。”梁岳安慰道。 这时,思忖了一阵的凌元宝在旁边露出困惑的表情,“他都要死了,还有功夫笑呢?” “……”梁岳无语应对。 都这个功夫了,秦有方自然不可能是“嘻嘻”两声。 可他想表达是什么? 仅凭这一两个字真是不得而知。 张夫人走过来,脸色十分难看,“没想到事情闹到最后是他做的,梁都卫,你还要继续查下去吗?” 梁岳看了她一眼,摇头道:“既然真凶已经抓到了,那自然可以结案了。只不过被他畏罪自杀,有些可惜而已。” 张夫人颔首道:“多亏梁都卫替我夫君找到真相,晚些时候我会差人到福康坊驻所为你赠旗表功。” 随后便是善后工作,自有刑部的捕快来进行。 离开之后,凌元宝追问道:“这件案子就这样不了了之了?这人明显是受人指使后被杀人灭口,我们得继续挖出他背后的人才对。” “我也想接着查,他们和甄常之有什么交易,我还没找到一点消息。”梁岳道。 “那你为什么说结案了?”凌元宝不解道。 “如果说我们之前有哪里打草惊蛇了的话,应该就是昨夜来验尸时,闹出了一些动静,这或许引起了幕后之人的警觉。”梁岳分析道,“他意识到有人动了尸首,立刻就对秦有方下毒。” 经过今日之后,他对张夫人的怀疑大增。 因为要是昨晚的事情引起了谁的警觉,那最有嫌疑的自然就是张夫人。 梁岳对她说打算结案,也是为了符合自己之前所说急着立功的人设,暂时将她稳住。 后续再有对越阳商号的调查,就要暗中进行了。 张夫人这个女子的身份一定不普通,无论是筑梦莲花粉还是能毒死第四境高手的毒药,都不是轻易能弄到的东西。 现在梁岳心中的天平已经偏向了白止善的发言。 或许她和秦有方都是卢远望安插在张行楷身边的人手,发现他有异心后便联手将其铲除。可是这样的话又会有一个疑点,那就是张行楷为什么如此配合? 他原本纵火的计划是想做什么呢? 随着秦有方的死,此刻他心中的疑问只多不少。 正阳雷去了哪里? 越阳商号与甄常之交易了什么? 张行楷搜集的关于工部的证据又都去了哪里呢? …… 他随着队伍一路回到城北,卫萍儿最先回到诛邪衙门。 她朝几人告别时,都是怯生生的不敢抬头,转过身就逃也似的匆匆离开。 凌元宝见她走后,才笑着说道:“这个姐姐看上去柔柔弱弱的,让人很想保护她呀。” “嗯……”梁岳笑笑道:“你最好还是先保护好自己。” 他随凌元宝来到刑部,将自己目前掌握到的关于越阳商号的情报都记入了卷宗,到时候呈上去给刑部的高层看一看,他们说不定会对其中提到的那份证据感兴趣。 如果能让刑部全力参与到这起案子里来,他们追查的能力肯定比自己强多了。 自刑部离开后,他才又回转福康坊驻所,将方才发生的一切报给了胡铁汉。 毕竟老胡才是自己的亲上司。 在他打算重新追查这起案子时,就已经跟胡铁汉打过了招呼,毕竟要利用驻所的名义,他总得询问一下,以免给大家带来麻烦。 好在老胡虽然一向怕麻烦,可是对于梁岳的事情都是无条件支持。 别说是对下属,对义父也就不过如此了。 “胡哥,事情差不多就是这样,如果后续再有调查,我会暗中进行。”梁岳全部汇报完了之后,如此说道。 “注意保护好自己。”胡铁汉只是温和地提醒,“越阳商号背后的水很深,我怕你把握不住。” “我会小心的。”梁岳道:“也不是只有我关心这个案子,我也会有助力。” “这个倒是,你现在已经不是咱们一个小小的驻所能装下的了。”胡铁汉的笑容里带着几分欣慰,“证明我一开始没有看走眼,你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哪里。”梁岳挠挠头,道:“都多亏胡哥教导。” “我哪能教你什么,只能尽量给你行一些方便罢了。”胡铁汉道:“知道你这段时间忙,以后你如果外面有事,不必每日都来驻所点卯,有大事我会提前通知你,到时再来就行。” “多谢胡哥!”梁岳喜道。 这段时间确实事情比较多,又是探案又是修行,可为了守住自己的月俸,他还是得每天来点个卯再出门,确实有些折腾。 这时,刚好陈举敲门进入,道:“胡哥,我想告个假。” “又怎么了?”胡铁汉顿时怒目而视,“又告假,你上个月不是请了三天假?干脆每天都不要来好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日夜巡街的时候都经常偷懒,跑去红袖坊潇洒,我都懒得理你,现在还要光明正大的不来吗?好!明天开始你就不要来了!” “不是,胡哥……”陈举一脸委屈道,“我外公死了,我请两天假去参加葬礼。” “给你半天,再多耽误就扣你的月俸!”胡铁汉说罢,甩甩手让陈举出去。 随即,他立刻切换成一副和蔼面孔,对梁岳说道:“小梁啊,你安心修炼,别让公务耽误了正事。以后若是有了成就,记得多帮我们胡家刀法扬名,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嘿嘿。”梁岳讪笑两声,“这是一定的。” “对了,三天后就有个事情是一定要来的。”胡铁汉低头翻了翻,忽然想起来了,道:“通天塔定址已经完成,到时候太子殿下会代替陛下前往参与奠基仪式,南城半数的御都卫要随行护卫,咱们驻所也在其中,你到时别忘了。” “好!”梁岳干脆应道。 他走出门去之后,就见陈举和逄春并肩坐在驻所门槛上晒太阳。当然也不能说是并肩,陈举的肩膀最多到大春的胸口。 陈举对于老胡方才的训斥毫无所谓,他知道扣月俸这种惩罚对他来说就等于默许。毕竟他整月扣光才二三两银子,如果老胡真想罚他,让他多巡街不能去红袖坊比什么都难受。 逄春则是坐在那里有些呆,脸色还很奇怪,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从小到大他的表情一直藏不住事儿,梁岳便坐下问道:“大春,你怎么啦?” “嘿嘿,你也发现啦。”陈举笑道:“我方才问他半天了,他一直支支吾吾不肯说。” “嗯……”逄春犹豫半天答道:“我昨晚做的梦有些奇怪。” “你又练功了?”梁岳问。 “陈举前几天给我拿了几本功法,我就又观想了一下。”逄春左右手食指在胸前一戳一戳,模样甚至还有些娇羞。 梁岳大为好奇:“你究竟是观想了什么功法?” “那本秘笈名字好像叫……”逄春回忆了下,答道:“洞玄子三十六散手。” “呀。”陈举一个激灵,“我怎么把那本儿夹在里面了?” …… 而此时的梁家小院儿内。 梁鹏又到了休沐之日,回到家中,正赶上母亲在收拾东西。 李彩云跟儿子问了问近况,便又接着收拾了。最近准备要搬家,好多杂物得先装起来,不然临时整理不知道要收拾多久。 梁鹏懂事,自然一起帮忙。 李彩云便招呼道:“你去你大哥房里,帮他把里外也收拾一下。他天天早出晚归,自己都没时间打理。” “好。”梁鹏点头应道。 他去到梁岳的卧室,开始打扫收拾,只是擦到梁岳床头时,他发现好像有些奇怪,就掀开看了一眼。 床头的被褥底下,是梁岳之前藏东西的地方,平日不大会有人看那里。 之前的古皮他改为随身携带了,那封信也烧掉了,只剩下一把乌木柄的刀在那。 梁鹏看着那把刀,有些纳闷,大哥在床头塞这么个东西做什么? 他将刀拿起,嗤的一声拔出来,就见那外表有些破烂的刀,内里刀刃居然雪亮,倒映着他温润的眉眼。 忽然星的一声,那刀刃反射的梁鹏双目,似乎飞快闪过了一抹红芒。 “咦?”他轻疑一声,仔细看上去时,又什么异常都没有了。 他也没有多想,只觉是不是眼花,将那把刀又放了回去。 放回了那个无人在意的角落。 早上好呀。 (本章完) ------------ 第85章 单纯的魔修 【求月票!】 翌日,春和景明。 梁岳再上杏花山,云止观内依旧只有王汝邻一人。 “白原师弟去做什么了?”他纳闷道:“怎么好几日了也没回来?” “他不用你担心。”王汝邻只是神秘莫测地微笑,“算算时辰也差不多了,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好吧。”梁岳只得安心等待。 四月飞花,也卷入道观之中,一派芬芳气息。 “我修武二十年,得来三剑。”王汝邻道:“待会儿我可以先演示一剑给你看。” “演示?”梁岳有些疑惑,“没有观想图吗?” “这是我自创的招式,还没烙印过观想图……毕竟我不太会那个,也没有秘术师愿意替我烙印。”王汝邻道。 “花钱都找不到?”梁岳道。 观想图都是需要秘术师辅助进行烙印,可又不是每个修行者都有相熟的秘术师,大部分都是收钱办事,许多秘术师都有这个业务。 怎么到了师父这就不行了? “我在秘术师中间的风评不太好。”王汝邻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曾经给几名秘术师当过护道者,中间有一些小矛盾,发生了一些小误会……想烙印我的功法,必须是境界极高才行,而大能秘术师的圈子又很小,就导致他们普遍对我有些小偏见。” 小矛盾、小误会、小圈子、小偏见…… 听了这些话,梁岳带着小怀疑看向他,“既然是误会,不能让他们本人替伱澄清一下吗?” 王汝邻叹息一声,“死人怎么替我澄清啊?” 破案了。 梁岳心中默默定性。 肯定是师父通过当护道者的方式,暗算过许多秘术师,导致那些人根本都不敢再接近他了。 秘术师的体魄孱弱比凡人强不了太多,而武者的攻击距离近且方式笨拙,这二者都是有着明显的弱点。 所以有一种比较普遍的方式是,秘术师寻找武者作为自己的护道者,双方远近搭配,战力翻倍。 上一次梁岳遇到的那名御妖师之所以没有护道者,是因为他有体魄强大的妖兽,那就是最好的护道者,没有谁会比自己的御兽更值得信任。 秘术师与护道者之间最大的问题,就是信任。 那必须是一个你能够放心将一身安危都交给他的人,许多秘术师与护道者都结为异性夫妻或结拜异姓兄弟,就是因为对于信任的高度需求。 而师父这种人的出现,简直是对这个世界人与人之间信任感的沉重打击,估计背刺榜榜首的名号就是这么来的。 秘术师们自然不可能敢让他近身。 正当此时,云止观外来了一个奇怪的人。 他穿一身黑衣劲装,包裹得很是严实,脸上带着遮住下半脸的面罩,左眼一道弧形疤痕,一看就不似善类。踏过云止观的门槛,看向正殿内的师徒二人,略微停滞了一下。 “嘿,来啦。”王汝邻挥手招呼道,“你比约定的时间早了点。” “我一向没有让别人等我的习惯。”蒙面人听到招呼,这才又走进来,视线打量着梁岳,“是他?” “不错。”王汝邻笑道:“纯纯的神仙种子,说是天骄都有点贬低了。” “好像的确可以。”蒙面人嗓音阴沉。 王汝邻一副卖瓜的架势,道:“你就瞧好儿吧,谁用谁知道,钱带够了吗?” 梁岳:“?” 怎么听着口风不对,这老登不会是给自己卖了吧? 虽然拜师的时候也想过会不会有这一天,但这一天来得会不会早了点…… “自然不会差你的。”蒙面人说着,从腰后取出一个布袋,丢在地上。 铛啷啷一阵响,袋子口敞开的部分,露出的赫然是一堆金锭。 王汝邻这时候才微笑朝着梁岳说道:“看好了,他应该只能扛一剑。” 蒙面人似乎意识到不对,正要有所动作。 可他太慢了。 王汝邻霍然起身,一步踏出,整个人犹如幻影,掠至百丈以外。 那里已是山下,野地中有一棵参天大树,冠盖严密。 树的背身靠着一名黑袍老者,布满细密裂纹的双手,掌心各有五根丝线,正在操控地上一只小小的黑色人偶。 而王汝邻暴起之时,他也有所感应,连忙站起来,转过身,可根本来不及抵挡。 嘭—— 王汝邻的身形穿过,到他身后方才止住。 而那黑袍老者随之僵直不动,顿了顿,才发出一声爆鸣,刹那间一蓬血雾升天。 “呃啊……”他的眼中流露出浓重的怨念与不甘,“你不讲道义,卑鄙……” “老哥,你一个混魔门的跟我一个玄门中人讲道义?”王汝邻从背后推了他一把,“走你的吧。” 噗通。 黑袍老者面门贴地栽倒。 …… 待这黑袍老者彻底殒命,王汝邻又观察了一会儿,确认没有气息,才拎起他的尸首,悠悠然回到道观内,问道:“学到了吗” “学到了。”梁岳点头道:“请君入瓮。” “很好,你已经学会领悟兵法了。”王汝邻满意的一笑,随后又问道:“不过我这次问的是剑法。” “太快了……”梁岳沉吟答道。 方才王汝邻出手那一刻,他已经聚精会神的集中了全部神识,可还是只能跟踪到一丝残影,乾坤波动,倏忽之间他就已飞掠过去。 虽说教的是剑法,可他手中甚至都没有一把剑。 其中神韵,太难捕捉了。 “领略三分就足够了。”王汝邻走过来,忽然伸出双指,按在梁岳眉心。 嘭。 霎时间,一股强大神韵灌入他的脑海,汹涌的道韵由神念打开。 他看到了月光之下,一位白衣剑客醉酒舞剑,剑光一出,天地星月瞬间晦暗。 那白衣剑客的形貌看起来与王汝邻相似,只是还没有那股浑然天成的狡猾,依稀带着些许青年人的意气风发。 “我乘醉意上青天,欲问清风与明月!” “信手一剑可封仙?从此不必朝天阙!” 他每出一剑,便离那天上月轮近上几分,待三剑挥过,一尊大月已然压在头顶。 不是他飞升了。 而是整个天穹都在向他靠近! 可他念到了第四句的时候,整片苍穹都开始崩塌破碎,无数星月砸落下来,轰隆隆世间毁灭。 “啊!” 梁岳叫了一声,睁开眼时,居然已经日头西斜了,他依旧坐在原处,一动未曾动过。 想来方才的场景,是因为没有观想图,王汝邻只能手动将剑意灌入他的脑海里。 这样的好处是创造者亲自灌输的神韵,最为直观真切;坏处可能就是必须王汝邻本人亲传,而且要消耗他的大量精纯剑意。 如果不是只有梁岳这一个亲传弟子,他也不可能用这种耗费极大的方式。 听见梁岳的动静,王汝邻懒洋洋从殿后走出来,看样子是刚去睡了个午觉。 “怎么样?”他问道。 梁岳抬头道:“我看到了剑法,好像有四招,可没等第四招出现就结束了。” “只有三招。”王汝邻仰望日暮天空,“我平生所愿,就是能推演完成那第四剑,可还不得其法。” 他又看向梁岳,“至于你,能学会半招上青天,也就够暂时安身立命了。” 梁岳颔首道:“我会努力修行。” 方才王汝邻的剑意已经烙印在了他的神宫之内,相当于观想图就在自己脑海里,随时可以再次感悟。 在神识足够充沛的情况下。 “这些都是垃圾,我就说魔修都混得活不起了,他怎么还有这么多钱?”王汝邻将那袋子金锭丢在地上,铛啷啷乱响。 不过捡起来仔细去看,原来都是铜铁上色伪造的。 “至于这个……”王汝邻指了指院子里依旧站着的蒙面人:“一会搜刮干净了,你把它和外面那具尸体一起送到刑部去,应该还能换点赏银,我靠这个活着的。” 那蒙面人在黑袍老者死后便一动不动,身体硬邦邦的,应该是一具炼制的傀儡之物。 “云止观的主要收入,原来是赏银吗?”梁岳第一次听说这个事情。 “当然了,这么多天你看过几个香客,要是靠香火钱我不早饿死了。”王汝邻摊手说道。 “我在罗刹鬼市有个身份,平时会引一些黑道或者魔道上的人过来交易,这人就是在罗刹鬼市里联系的,应该是魔教无生门的长老。”他接着说道:“百年前魔尊东岳峰被掌玄天师打碎了,散成骨、血、影三尊,各成一脉传承。五十年前最强大的影尊又被剑道书院镇压了肉身,只剩神魂逃脱,从此销声匿迹。” “如今无生门人在四处求购天赋卓越的肉身,估计是想为影尊夺舍复生做准备。我假意将你出卖,才把这人引了过来。虽然他知道以傀儡探路,可这反倒暴露了他就在不远处。区区一个第六境魔修,操控傀儡时是没法距离太远的。” 区区一个第六境…… 这话听得梁岳五味杂陈。 可又没法反驳,毕竟师父一出手还真是,杀他如杀鸡。 “这几年这么单纯的魔修越来越少了,新生代人又少又难骗,生意很不好做。”王汝邻又唉声叹气道:“揾食艰难啊。” 单纯的魔修…… 梁岳在心中默默感叹,好小众的说法。 可是不得不说,能把钓魔修出来杀做成一门生意,师父应该也是独一份儿了。那玩儿傀儡的老头不可谓不谨慎,可是遇见专业搞诈骗的,也只能自认倒霉。 梁岳正听他说着,天空中忽然出现一抹乌云盖顶。 很快他发觉不对,这道乌云越来越浓,而且只集中在道观这片区域。他猛然抬头,就看见一颗狰狞的大头! 半空中是一条鳞甲呈现古青色的巨兽,头角峥嵘,分明是龙!而背有双翼,足似牛蹄,又不像是纯血真龙。 再仔细看时,它双目紧闭、鼻孔带血,身子无力垂着,竟好像是已经死了? 直到其庞大躯体快压下来时,梁岳才彻底看清,在这龙身脖颈处有一个小小的孩子,一只手托着它悬空飞行,落到了云止观。 正是小道童白原! (本章完) ------------ 第86章 铸甲? 【求月票!】 “这……” 梁岳惊恐地看着天上,白原师弟这是去干嘛了? 轰隆一声巨响,半边山峰都随之一颤,白原将那条龙形巨兽撂在了道观外的空地上,压倒了大片的山木。 之后他才走回观内,见到梁岳时施施然地行礼,“师兄,多日不见。” “别大惊小怪的。”王汝邻也拍了拍梁岳的肩膀,“让他去莽苍山帮你打了一条夔龙而已。” “帮我?”梁岳指了指自己。 王汝邻道:“你铸甲宝药中最重要的一味主药,就是夔龙内丹、辅以心肺,那些东西要买就是天价,我就干脆让他去九鞅打了一条新鲜的。” 梁岳眨眨眼,又转眼看向白原,小道童一脸的纯真可爱。 他发现自己此前虽然已经把这位的师弟尽力往高了揣测了,可好像还是猜低了。 单枪匹马杀进北方妖地,狩猎一条夔龙再折返回来。 听起来属实有点夸张了。 当时龙牙帮赠送自己的那味铸甲宝药,主药是夔龙心肺,已经是世间一流的药方了,师父这直接连内丹都下里面啦? 就算是再没见识,他也知道内丹才是一只妖物身上最宝贵的东西,可能要超过其它部分总和。 心中震撼莫名许久,他也只能说出一句:“实在是辛苦白原师弟了……” “没关系的。”白原微笑着说道,“给师兄帮些力所能及的小忙,都是应该的。” 真是好小的忙啊。 梁岳侧头看看,那条夔龙甚至比云止观还要高许多,横在那里压迫感相当强。 “现在就等最后一味药到了,就可以给你准备铸甲了。”王汝邻道。 师徒交谈没几句,远天忽地来了一道剑芒,落地以后,观门前走入一袭白衣身影。 “呀。”王汝邻顿时喜笑颜开,“师侄女。” 梁岳见了来人,也是目光一亮。 “王师叔。”来者正是闻一凡,她微微施礼,而后道:“我是来给伱送阳火种子与龙筋木树心的。” “哈哈,师侄女你来得正好。”王汝邻道:“那我这就着手给梁岳炼制铸甲宝药。” “这么突然吗?”梁岳稍有些错愕。 他出门之前可没想过今天还有这个环节啊。 “你观想巅峰、剑心已成,晚一天铸甲都是浪费时间。”王汝邻大手一挥,“白原,升火架鼎,熬炼宝药!” 梁岳看向闻一凡,无奈地笑了一下,闻师姐回以淡淡一笑:“祝你成功。” 片刻之后,正堂内支起一尊大鼎,下面架着四颗阳火种子点燃龙筋木引起的炽阳烈火,将整个大殿内都烘烤得热气融融。鼎中诸般灵植仙种,还有地魄真精化成的幽蓝灵液,正在滚滚沸腾。 王汝邻伸手试了试,遇烫又赶紧缩了回来,“嘶!” 接着他便转过身,对梁岳说道:“脱光了进去吧。” 梁岳眼珠子都瞪大了,“师父,你都觉得烫,让我进去啊?” “哎呀,进去就不烫了。”王汝邻不耐烦地摆手道。 死猪确实不怕烫了。 可我现在不是还活着呢吗? 梁岳只觉不大靠谱,可看看闻师姐,再看看小师弟,他们都为了自己的事情奔走,自己要是临阵退缩,未免太过矫情。 当即他一咬牙、一跺脚,今天自己就算不是死猪,这开水也得烫了! 不过这还真不止是开水,王汝邻特地要来仙物级别的火种与柴木,就是为了将内里的地魄真精煮沸,这东西的沸点可比水高多了。 正殿的门被关上,闻一凡不方便观看,又有点担心他情况,就在门外等候。 殿内梁岳脱得赤条条,不过王汝邻也没有让他立刻下水,而是将一罐千年鼋衣捣成的粉泥在身上抹匀,这才让他下锅……不,下鼎。 裹好粉的梁岳觉得自己愈发像一只天妇罗了,事已至此,也只能主动跳下油锅。 霎时间,凶猛炽热的火气钻入体内,将他烫了个一魂升天、二魂出窍。 “嗬——”他翻了个白眼,半晌才清醒过来。 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还真没被烫熟。 “嘿嘿。”王汝邻在旁边笑道:“看你这副样子,哪有剑心之勇?阳火虽盛,可地气属阴,二者经过千年鼋衣粉的阻挡,就能够一瞬间中和,灵性入体的同时,最多有一些小痛苦,不会对你造成任何伤害。” 小痛苦? 就在梁岳刚刚想要吐槽的时候,白原开始动手将夔龙内丹与心肺一一掷入鼎中。 随着通通两声,鼎内的沸腾程度顿时又高一级。 “啊——”梁岳话到嘴边突然变成撕心裂肺的惨嚎声。 “哎呦,这宝药是有点烈啊,连地魄真精都中和不了。”王汝邻摸了摸下巴,“莫非我琢磨的这药方行不通?不应该啊,理论上是可以的啊?” “师父?”梁岳瞪眼看着他,鼎内的热度愈发强烈,简直让人难以忍受。 你现在才第一次试药吗? 整半天我不是猪,我是小白鼠啊。 “坚持住。”王汝邻又道,“白原,去打几桶水过来!” 说完,他又犯着嘀咕道:“该不会真没人能扛住吧?那可就要失败了……” “师父!”梁岳喊道:“你心虚别让我听见行不行?” 随着周遭的刺激越来越强,他真觉得自己快要遭不住了,仅凭意志力在死撑。铸甲过程中扛不住宝药刺激造成伤亡的事情并不少,师父再这样一副不老靠谱的样子,真快要顶不住了。若不是心疼这一锅世间顶级的宝药来之不易,他恐怕早就要跳出去逃命。 啊…… 他咬着牙暗自道,应该会成功的吧? 很快,白原一桶桶地提水进来,浇到鼎中,激起一阵阵嗤啦啦的旺盛烟气,整个殿内缭绕的如同澡堂。 于是就有了这样一番场景。 闻一凡等待得无聊,在院中来回踱步。 “啊!”殿内梁岳的惨叫声响彻云霄。 “徒儿,坚持住!马上就好了!”王汝邻在那里给他加油鼓劲,不停招呼道:“白原,打水来。” 闻一凡听着里面揪心喊声不断,面露不忍之色,问道:“还好吗?” 白原点头答道:“应该还顺利。” 梁岳再度惨叫:“啊——” …… 张家,灵堂前。 房间内孤寂冷清,明明外面都是春意盎然,这里却一片惨淡之色,只有细细的一缕阳光照进来时带入些许暖意,细碎的灰尘颗粒在里面游荡。 张夫人静静跪坐在蒲团上,双目微瞑,不知是梦是醒。 “你倒是跪得安稳。”一个穿着青色袍子的高大男子出现在她身后,约莫四五十岁年纪,背挎长刀,一副刚硬长相。 张夫人这才缓缓睁开眼,“我在等你来。” “呵。”青衣男子冷笑一声,“等我来取你性命吗?” “你敢吗?”张夫人回以一声轻蔑的挑衅:“大人没叫你们做的事,你们兄弟俩是一点儿也不敢做吧?” 青衣男子沉声道:“你明知道杀张行楷是主人的命令,却还是要毒杀我兄长。” 张夫人回过身,看着对方的眸子,说道:“他做事不严密,被人发现了马脚,落在刑部手里一样要想办法杀他,我只是替他提前了结而已。大人也只会说我行事严密,不会像你这样不分青红皂白。” 嘭。 青衣男子咬着牙,脚下的地砖嘭然碎裂,显然身上蕴着极大的劲气。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气他杀死张行楷,没有按照跟你商量好的计划行事。可这都是主人之命,你敢毒死他,敢去向主人表达不满吗?”青衣男子忿忿道。 “这不用你替我操心。”张夫人皱起眉来,似有不悦,“你来这里是要做什么?赶紧说赶紧走,最近我被人盯得很紧。” “你放心,我来得很隐秘。”青衣男子同样面色不善。 二人明显是相对两厌,可又好像因敬畏于某一处无上权威,不敢真的闹翻。 他说道:“主人要我去杀了那名御都卫,他看到的事情有些多了,若是被他继续追查下去,担心他会坏了两日后的大事。只是在那之前我得确认,他是否真的如你所说,是一名玄门弟子。” “梁都卫?”张夫人诧异抬眸,“大人会跟一名御都卫过不去?莫不是你恨他揪出秦有方,自作主张了?” “你刚刚才说过,主人不吩咐的事情,我可能做吗?”青衣男子冷冷道,“回答我的问题。” 既然是那位大人所问,张夫人不敢有丝毫违逆,只得先答道:“他只是一名第二境武者,我之前偶然听过一位玄门弟子说与他同门而已,只是那位玄门弟子看起来也不像正经人,说的话有几分可信尚未可知……梁岳看上去实在不像是有玄门师承,就算有,应该也只是哪位高人的记名弟子吧。” 答完之后,她又补充道:“可他的线索到秦有方应该就断掉了,就算是对我有所怀疑,也不可能从我这里查到任何东西。对他的担心,完全是没有必要的。” “这些就不关我事了,主人认为他知道的太多,那他就肯定知道了什么。”青衣男子漠然回身,“我来找你只是确认这个,既然他实打实只是第二境武者,那我独自出马也就够了。” “大人不怕惹怒玄门?”张夫人急着道。 “他又不在诛邪衙门就职,我于隐秘处下手,谁能联想到我们身上?”青衣男子道。 “哼。”张夫人冷声道:“若是失败了,你最好立刻自尽,不要透露一丝消息。” 青衣男子已经走入庭院中,淡淡回了一句:“恐怕要让你失望了,第二境的蝼蚁,我一刀就可将其瞬杀。” 张夫人静静看着他的身形消失,眉峰始终无法舒展。 虽然梁岳的出现打乱了她的些许布置,可她对这个御都卫的观感始终不错。 可能是因为第一次在正阳雷下出手救了她,第二次又在卢冠旭的轻薄下出手……尽管这两次都是没有必要的搭救。 终归是证明他心性不错。 这样的人如果死了,即使她算不得什么好人,也一样会觉得可惜。 青衣男子的修为与其兄长无异,都是第四境巅峰武者,而且极擅长暗杀。这样的人如果处心积虑的去暗杀梁岳,那他几乎没有幸免的可能。 “唉。” 她回过身,又重新跪回到蒲团上,看着前方张行楷的棺木,叹息了一声。 这世上的好人,似乎总是不长命的。 早上好呀。 (本章完) ------------ 第87章 豁然开朗 【求月票!】 琅云山,剑道书院。 书院学子分梅兰竹菊四科,第一年来的菊字科学子四人一宿,一个大的庭院有四间房,共住十六人。要到第二、第三年才陆续会有成绩优异的学子独立出去住单间,等第四年升到梅字科时才能全都单人住宿。 梁鹏回到书院的时候,同宿的几名舍友都还没有回来,他想省一些车钱,所以徒步走回来的。 因为怕耽搁了时间,所以出发很早。 如今的他有修为在身、脚下生风,不仅不太累,速度也比想象中快很多,倒是比其他人提前了不少回到。 天色薄暮,他没有急着点灯,弯腰放好自家里带来的包袱行李之后,拿起一本书准备去看。 可他的手刚触碰到书页上,却微微滞住。 因为他方才弯腰那一眼,瞥到了自己的影子,觉得有些奇怪。 好像跟自己的动作不太一样。 他不动声色,低头又偷看了一眼,自己的影子在脚下,形态似乎没什么不同。 方才又只是一时眼花? 不对。 昨天拔出那把刀之后他就感觉不对,一桩不对是眼花、两件事合一起,他觉得自己可能出了问题,不知是修炼出了岔子、还是冲撞了什么东西。 好在这里是剑道书院,最不缺的就是修行强者。 他抬脚就要出门,去寻书院中的师长。 忽然,他的影子自行延长,化作一道平铺的人影! 那黑影又裂出眼耳口鼻的形态,化作纯黑的一道人形,出声道:“别走,我知道你看出我的存在了,是要去通风报信吗?” 梁鹏冷静地看着对方,“这里是剑道书院,如果你是邪祟的话,我劝你不要轻举妄动。” “我知道,哈哈哈,这个地方我绝对比伱更熟悉。”黑影开口笑道:“不用害怕,我不会伤害你。” “你现在离开,我当做无事发生。”梁鹏谨慎地说道。 “不急,先听我说一下。”黑影的声音闷闷的,“我曾经被我信任的人背叛,神魂被封印在了那把刀中。” “我虽然艰难脱离了她的掌控,可我已耗尽力量,无法从刀中脱困。我在里面被封印了近五十年,遇到的都是粗鄙的武者,终于有一名炼气士尝试拔出了那把刀。” “我很感谢你。”黑影闷声笑道:“为了报答你,我可以为你实现一个愿望。” “我的愿望吗?”梁鹏淡淡地说道:“我的愿望就是希望你可以找回你自己的肉身,恢复力量。” “咦?”黑影疑惑道:“你人还怪好的,可是……我目前还做不到。” 梁鹏一脸冷漠道:“是啊,你连自己的愿望都实现不了,凭什么能实现我的?” 黑影:“……” 沉默了好一阵之后,黑影才又说道:“你说话挺气人呐。” “抱歉。”梁鹏道:“我还是建议你去找别人,我没有愿望需要你实现。” “不,你有。”黑影再度发出笑声,“我虽然没有了力量,可依旧拥有一些神异的能力,譬如……我能看见你的欲望。” 它幽幽说道:“我能看见,你想要金榜题名、权倾天下。” “你说得对,不过我可以自己做到,并不需要人帮忙。”梁鹏道。 “不不不。”黑影急道:“那就不说那么远的,先说近的,我有办法可以让你的修为突飞猛进,让你有足够的实力去保护你的家人。” 梁鹏看出他貌似没有什么限制自己的方法,起身就要开门出去。 “好好好!”黑影终于急切说道,“其实我也需要你的帮助,我们来做一场交易。” …… “这就是力量吗?” 梁岳在鼎中醒来时,一动未动,却能听见体内气血汹涌流动的声音,好似大江东流,浩浩汤汤。 五指微微动作,便有喀喇喇声响,那是身上涂的千年鼋衣粉已经干涸成一层青黑色的鳞甲,只是其中的灵性已经被吸收了,稍一触碰便会碎裂脱落。 周围的地魄真精灵液也都消失了,只有一片片斑驳依稀残留在鼎壁上,不知过去了多久余温尚热。 “师兄,你醒啦?”白原听到动静,迎了出来。 梁岳揉了揉脑袋,“我这是成功了吗?” “没错!”白原笑着点头,“铸甲很成功,我去叫师父来。” 趁这个功夫,梁岳先出来重新穿好衣服。 他发现自己将身上的鼋衣褪去后,肌肤变成了均匀的古铜色,体魄肌肉看起来也更加凝实有力,道道虬结有如龙筋,透着一股结实的力感。 好像连个子都高了些许。 双手握拳,气血凝结,霎时间劲力澎湃,他感觉现在一拳就能打死之前的自己! 都说铸甲境只是强在对体魄的强化,原来对修为的提升也这么恐怖吗? 这时王汝邻跟着白原走出来,一见到梁岳立马大喜:“徒儿,你还活着!” “……”梁岳无语了下,“果然师父你也不自信吗?” “嘿嘿。”王汝邻袍袖一拂,恢复那副仙风道骨的气派,“我早知道你会成功的,只是那顶级的夔龙宝药连我自己当年都没机会凑齐,头一遭给你用上,为师也不好判断效果。” 梁岳看了一眼外面,天色已经是早上,便问道:“我昏迷了一夜?” “师兄,你在宝药之中浸了两天两夜。”白原告知道。 “啊?”梁岳一惊,“竟然这么久。” “第一天比较惊险,当时你在地魄真精之中几度肉身开裂,我都多次升起心思想要将你捞出来,可你却不愿意。”王汝邻道:“后来的时间,就是你慢慢吸收宝药中的灵性,使其与肉身融合,这都比我预想中要快上一些了。” 梁岳仔细回忆了下,隐约记得好像是有那么一段险象环生的时刻。 不过自己凭着一股执念,坚持不肯离开宝药,一度被煮得自己都闻见肉香了。 闻一凡在他情况稳定下来以后离开,他就在鼎里又泡了两天,将灵液都吸干才醒来。 梁岳感受着现在体魄的强大,由衷道:“多谢师父,多谢白原师弟,都靠你们我才能成功铸甲。” “说到底还是你自己的天赋与意志值得这般培养,不必对我等多加感谢,都是你的缘法。”王汝邻语气平淡地说着,可嘴角得意的一抹笑容却出卖了他。 创造出人间最顶尖宝药,他的心情也很是不错。 简单交谈几句,梁岳忽然想起道:“啊呀,我既然睡了两天,那今日岂不就是通天塔的奠基仪式?” 此前老胡还告诉自己不要缺席来着。 他看看时辰,此时驻所里的人应该已经出发,负责外围警戒的人肯定要提前到达排查,他这个时候直接赶到庆佛原的话,应该还能来得及。 于是他告别王汝邻与白原,离开云止观,匆匆奔向庆佛原。 云止观所在的杏花山与庆佛原都在龙渊城南面,距离不算太远,只是走直线的路上要翻过两座矮山,比较耽误时间。 好在他现在晋升铸甲境之后,体健身轻更上一层楼,两条腿甩开奔跑,自山林间掠过,整个人犹如平地飞驰。 没用多久,他就站在了庆佛原东侧的一座圆山头上。 …… 一路飞奔到这里,他才稍作休息,缓了一口气。 站在这里就能眺望到远处的原野,此刻平原之上已经矗立起一座三十三层高的巨大木架,那就是未来通天塔的雏形,层层叠叠地套着无比复杂的木石结构。 搭建这层塔身对工部来说轻而易举,一批有些修为的工匠不用多久就能完成,最难的是在塔身之上锻造阵法,以工部现有的阵师数量恐怕二十年都完成不了。每当有这种项目,都得从外面招募大量的阵师,工期多快,就看朝廷多舍得花钱了。 还能看见有体型庞大的蛮兽扛着巨木、长石等建筑材料,那边还有几架投石车,直接就将阵法用的材料一箱箱打上三十三层塔顶,每抛出一箱,都像是一团乌云升空,看得人胆战心惊。 不过塔顶也早有修行者催动着阵法,将每一箱材料都接得稳稳当当。 此时远处来了几支黑色的队伍,环绕起整座庆佛原,将高塔上的阵师与工匠们叫停,然后把那些巨兽与投石车也都一个个驱离到边缘。 看来就是御都卫的人马了。 他们负责外围警戒不让人靠近,内里自有皇家禁卫负责,最里圈还会有太子与国师的随行人员,这些都会晚些到来。 梁岳本该赶紧下去与他们汇合。 可是他望着下方的庆佛原,却忽然驻足,想起了一些事情。 铸甲时听师父说过,地气属阴,地脉之气应该也可以算得上是阴气的一种。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心中就隐隐为之一动。 只是当时情况紧急,不由得他多想这些,根本无暇理会那那种莫名其妙的直觉,就在心头存了一个疑点。 现在站在高处远远望过去,他终于明白自己想到什么了。 那是一条模糊的线。 这些天以来,自己遭遇的一切隐隐都与此塔有关。 最初的纵火案,自己得知了通天塔将要建成,南城商铺地价将要暴涨,龙牙帮才在福康坊闹事。 甄常之案,最后挖出了工部给出的阵图上下不同,还得知他曾经出卖某件东西给越阳商号。 凤蝶案,挖出了于文龙的藏宝,也让他得知了龙渊城南部地下隐藏着一件将要出世的宝物,随地脉而动。 张行楷案,他是负责替六皇子打理南城地产的人,越阳商号内消失的正阳雷至今没有下落。 吴莫子案,得知了他欺上瞒下,在通天塔下设计了聚拢地气的大阵,极有可能是国师李龙禅为了聚拢地脉、夺得那件神秘宝物而布置。 这些杂乱无章的事件里,有一条隐隐约约存在的线一直串联着它们,最终引向一个方向。 当这条线在脑海中逐渐明晰,所有的事情都被连在了一起。如果单独拎出其中一件,不可能看清楚背后全貌,也只有梁岳这样经历了这所有事情,了解了所有人的想法,才能将它们串到一处。 好似有一道闪电划过,梁岳只觉周身不由自主地浮起寒气。 原来是这样! 我知道了! 我知道了! 事情的真相绝对是这样! 他心中忍不住想要大声叫喊,现在必须得赶紧去通知所有人,否则将有一个莫大的阴谋得逞! 可就在他想要马上冲下山去的时候,一瀑刀光突然从斜背后凛凛刺来! “死——” (本章完) ------------ 第88章 上半天 [求月票!】 就在梁岳想通了此前发生的事情,想要阻止那最大的阴谋发生时。 杀机忽至! 若不是他与白原对练多日,修为又骤然提升,反应力早已非同一般,这一刀可能直接就要了他的命。 凶狠凌厉的一道刀芒,在还有几寸要刺穿他的身躯时,梁岳猛然察觉危险。丰富的中剑经验告诉他,此时他根本没时间回身。 剑域游龙身法暴起发动,不留名同时带着沛然剑气祭出,铛—— 一声金铁交鸣。 梁岳靠着身法拉开一步距离,横剑在背后抵挡,终于勉强挡住了这一刀。 可是刀上附着的罡气极为强大,还是将他掀翻,向前打了个滚。 对方的修为明显高于自己! 而且有备而来偷袭的他。 好在梁岳的反应够快,才能堪堪避过这必杀的一刀。 他一个利落地翻滚而后转身回头,没等看到行凶者的容貌,迎面而来的就是一蓬白色粉末,瞬间散成白烟! 呼—— 梁岳已经第一时间屏息避免吸入,可这粉末化成的白烟如同有灵性一样,转瞬渗入眼耳口鼻之内,脑海中顿时轰的一声。 数不清的厉鬼妖魔,种种可怖地狱景象在眼前出现,梁岳想要后退,却又发觉双脚发软,竟噗通坐倒在地。 好阴损的手段。 这白烟不知是何物,竟然能在内致幻的同时,在外还让自己劲气消散、骨软筋麻,不论对炼气士还是对武者都能直接瓦解战力。 现在的梁岳看不见眼前的景象,也无法起身反抗,只能坐在地上高声喝问:“你究竟是谁!为何杀我?” “去问阎王爷吧!”这杀手是一名身穿青衣的刀客,相当专业,丝毫不白费口舌,以白烟迷倒梁岳之后,大踏步向前就又是绝杀的一刀! 他修为远高于对方、又是有心算无心,一场准备充分的偷袭,此时正该一刀斩下对方的头颅。 可当他一刀挥落时,却是斩了个空。 只见梁岳身上骤然亮起一道赤金色的光焰,接着整个人蓦然灵活起来,剑域游龙身法再度展开,以一种极诡异地姿势绕开了对方的刀光,同时还站立起来。 临字法印! 此法一经催动,将他身上的全部致幻与中毒效果全部净化,可这只能使用一次,所以他不能给对方第二次机会。 他也看出了对方要杀自己的决心。 今日,不死不休! 不留名瞬间刺出! 此刻他已掌握剑心合道,这一剑带着扭曲乾坤的力量,倏忽间险些刺中对面杀手的面门。 多亏青衣刀客修为更高、速度更快,在剑尖马上刺中眼球时一步后踏,才堪堪闪开此剑,同时长刀旋身劈砍。 铛—— 这是他全力劈斩的一刀,用尽了一身罡气!可梁岳一反手,却还是将此刀接下,而且连被他的罡气震伤都没有! 这是怎么回事? 青衣刀客心中大为震动。 明明此子只有第二境巅峰修为,怎么短短两天功夫,就突破到了第三境? 而且刚刚到铸甲境的人,最多体魄防御强上一些,对他这个级别来说也不会造成什么困扰,怎么这小子的战力强悍这么多? 简直与自己旗鼓相当! 梁岳周身燃烧着另一股光焰,掌心斗字法印闪闪发光。 今日对方选在这人迹罕至的地方杀他,其实也正合他的心意,因为在这里他才可以肆无忌惮地使用九秘法印! “嗬啊!”梁岳顿喝一声,身法展开,一道剑影赫然化作九道。 云龙九现虽是刀法,以剑施展也是一样,瞬间将青衣刀客合围,叮叮当当乱响。 青衣刀客长刀一展,一团澎湃青云喷薄而出,笼罩自己防御周身的同时,觑了个破绽,猛地化作一道匹练,将专注进攻的梁岳轰开。 嘭—— 一声爆鸣,梁岳翻滚着倒飞出去,跌下山坡。 “呵。”青衣刀客发出一声冷笑。 此子着实有些神异,虽然是刚刚晋升第三境,可修为爆发开来却可与第四境巅峰比肩。 可即使他的修为强度跟上来了,第四境的罡气外放却不是他能掌握的,这才是罡气境的关键提升所在。 加上双方战斗经验上的差距,梁岳与人生死搏杀的经历,肯定和这死士没法相比。 是以乍一交手给他造成了一些小小的麻烦,可对上两招之后,青衣刀客就发现了对方的稚嫩。 如此说来,他的实力确实配得上是一名合格的玄门弟子,着实有些神异天赋,来日前途可谓无量。 可惜今日就必须要将你斩杀! 眼看着梁岳翻落山坡,好像有想顺势逃跑的意思,青衣刀客纵身追了上去,丝毫不给他活命的机会。 噗隆隆滚了几圈之后,梁岳忽然一横剑稳住身形。 他在这里卡了一个视野,对方一旦从山坡上探出身来,他会趁对方视线盲区的一瞬间进行反击! 嗤—— 青衣刀客刚刚追赶过来,就见方才连滚不止的梁岳突然自山坡下弹射回来,不留名剑气浓郁,凌厉如风!一瞬间就来到三尺之外! “垂死挣扎!” 青衣刀客暴喝一声,长刀一摆,那道青云罡气再度出现,化作壁垒堵住了二者之间的距离,紧接着便席卷了梁岳周身。 轰!轰!轰! 又是一阵轰鸣声,梁岳被重重轰出十数丈外,浑身鲜血落地。 “呃……”他艰难抬头,心念飞转。 对方是真正的第四境,掌握罡气外放的法门,自己是靠斗字法印强提的伪第四境。 就算修为不弱于他,战力上也完全无法相比,这不是一些小算计能够弥补的。 简单来说,就是力量跟上了,理解没跟上。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或许…… 他的脑海中想起一招,如果能掌握的话,应该可以弥补双方武道理解之间差距。 那个……可能比罡气外放还要厉害。 他想起的,正是王汝邻传授的剑招。 可他只有神宫之中那一道剑意,之前参悟过一次,此时最多再临时参悟一次。 两次。 可以吗? 学得会吗? 能来得及吗? 青衣刀客倒提着长刀,他看出对方已经是穷途末路,便凝聚了一下方才释放的气机,重新运转罡气,准备全力一刀将其击杀,不留一丝机会。 这短暂调息的当口,他终于说道:“也让你做个明白鬼,我叫秦有正,前日里被伱所害的秦有方,乃是我的兄长。” “嗨……”梁岳苦笑了下,“又不是我毒死他的,也不是我指使他杀人的,你还能怪官差缉凶吗?” “我不怪你,你也别怪我便是了。”秦有正话音落地,已经调息完成,罡气重新凝聚。 至此才过三息时间。 砰! 他一脚踏在地上,踩碎了一片山坡,整个人化作一团浩荡青风,恶狠狠冲了过来。 看得出他是真想杀梁岳,每一刀都是倾尽全力! 可就在他出刀的刹那,原本看起来已经有些认命的梁岳忽然双目一抬,眼中亮起湛湛神光,右手握紧了掌心剑柄。 耳边仿佛响?起了悠悠的吟诵声。 我乘醉意上青天…… 梁岳身形忽地掠起,整个人化作一道残影,与半空中那道青风交错而过,凭空一声裂帛之响! 嗤—— 这一剑,人随剑走,带着潇洒的弧度。 青衣刀客重重踏落在地,背对着梁岳,没有转身,而是静静站立了两息时间,才沉沉问道:“这一剑叫什么名字?” “上青天。”梁岳淡淡答道,接着又补充:“不过临时学的,时间仓促我只掌握了半招,就叫上半天吧。” “噗!”青衣刀客骤然吐出一口鲜血,不知是伤的还是气的。 左胸口骤然殷红,一道几乎不可见的伤口渗出汩汩的血液。 方才梁岳那一剑交错,闪电一般穿透了他的心脉,速度之快、角度之怪,离奇中又带着那几分写意,都是他前所未见。 能死在这惊才绝艳的一剑之下,或许也是武者之幸,只可惜,至死都无缘窥见完整的剑招。 上青天? 上一半就够杀你了。 青衣刀客嘭然跪倒,身下迅速汇聚成一个血泊,又无声支撑了片刻,才颓然倒地,再无气息。 而他的背后,梁岳本就遍体鳞伤的体魄,也在左肩处裂开了一道深刻的刀伤。 剑招学得不完整,他也没有完全躲过对方的攻击,好在是避开了要害。 如果是铸甲之前,这一刀他也必死无疑。可经历了铸甲之后,这一刀并不能对他造成致命伤,甚至他能感觉到体内旺盛的气血正在自动修复着伤口。 这一切都要归功于那远超凡俗的铸甲宝药。 梁岳心中对王汝邻的感激又多了两分。 “师父,你说得对。”他口中喃喃道:“果真是学会半招上青天,就足够我安身立命了。” …… 稍候片刻,又补了几刀,确认对方已经气绝之后,梁岳才上前翻转过他的尸首,准备搜一搜。 仔细看对方的脸,和秦有方还真是六分相像。 这兄弟俩应该是属于同一个势力,如果能找到证明他身份来源的东西,或许就能找到那势力的归属。 很可惜,他身上几乎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 除了一把刀,就是在他袖中藏着一个瓷瓶儿,上面贴着“天幻软骨散”的标签,看来就是之前洒出来化作白烟的粉末。 梁岳打开看了下,其中还有一大半,就也揣进了怀里。 在他的另一边袖子里,藏着一捆布包的钢针,看上去寒芒淬冷,八成是有毒的,不知是何作用,梁岳也没敢多碰,只是收了起来。 除此之外,别无它物。 “你真是纯为了杀人来的啊。”梁岳不由得感慨。 这可真是个纯粹的杀手。 出门身上只带兵器,连一两银子都不揣,万一受了伤想租辆车回去都消费不起。 搜过尸体之后,梁岳又略作调息,身上的伤势终于止住了血,可以活动了。他立刻站起身来,重新看向山下。 糟了。 他心里暗道一声。 山下的平原处,鼓声阵阵,旌旗飞舞,一只有半山高的白色巨象背负着一顶奢华的宝座,四周环绕着珠玉纱幔,缓缓来到通天塔的骨架下。 巨象之后,迤逦追随着数不清的信徒,一步一步跟随着,不时跪拜叩首。 梁岳听说过,这白珠宝象正是国师大人的座驾,乃是陛下御赐,可出入神都。 而国师宝座的另一边,已经有黄色冠盖车马停在高台之下,四周环绕着旗甲鲜明的禁卫军,龙渊三卫中最强的精锐。 太子也到了。 奠基仪式马上就要开始了! 现在下去来得及吗? 一股紧迫的危机感油然而生。 如果自己的推测没错的话…… 那三百枚正阳雷绝对就在下面的庆佛原区域,只待奠基仪式启动大阵,凝聚地脉的阵法会一同运转。 地气属阴,聚起之后一样可以引爆正阳雷! 以那日所见的威力,恐怕下方通天塔周边全都无法幸免! 若是来不及提醒,离远一些也许是更好的选择。 可他再一想,老胡、陈举、逄春……福康坊驻所的那么多兄弟都在下面集结,如果自己就这样走了,他们都要身陷危险之内。 不行。 梁岳一咬牙,拖着满是伤痕的躯体,再度飞奔下去,一路烟气如龙! 兄弟们,一定要等我啊! 早上好呀。 按照原本的计划,如果六一上架,这一章是刚好卡在上架前的。结果提前上架,就有些仓促了。 (本章完) ------------ 第89章 神秘势力 【求月票!】 “嗝——” 山坡下的平地边缘,福康坊驻所负责驻扎的区域内,陈举和逄春正相邻站着,陈举刚打了一个长长的嗝。 “嘿嘿,你这不算什么,看我的。”逄春一蓄力,而后打了一个更长的嗝:“嗝——” 陈举不服,道:“我还能,等一下。” “我都不用准备,你看。”逄春傲然一笑,再度打出一个驴一样又长又响亮的嗝,“嗝——” 陈举露出一脸佩服的表情。 背后忽然传来一声顿喝:“大傻春!你在干什么?” 逄春和陈举听到这声音赶紧立正,分开一段距离。 胡铁汉从两人背后杀出来,怒气冲冲道:“台上是太子殿下,台下是国师大人!伱们两个在这干什么?生怕别人听不到吗?怕别人不知道你们两个是饭桶?” 两个人站得很是板正,丝毫不敢回嘴。 胡铁汉骂了一通,才又嘟嘟囔囔道:“该来的不来,不该来的倒来这丢人现眼。” 倒也不怪胡铁汉生气,这次奠基仪式乃是朝中大事,太子殿下都代皇帝前来观礼,国师法驾亲临,许多朝廷要员都在台下坐着。 一眼望过去,贵气如云。 里面的禁卫军一层一层,他们御都卫远远地守在靠近山地的外围。就算只负责外圈的警戒,依旧责任重大。这种事情你做好了不一定有什么奖励,但凡出一点差错,都可能是掉脑袋的大事。 结果他正神经紧绷、巡察四周的时候,看见两个大傻子在那扎堆比赛打嗝儿,任谁都不会有好脾气。 太子殿下正在高台上讲话,万一哪位有修为的权贵远远地瞄一眼这边,一下就看到了这一幕,那他胡铁汉的仕途还要不要了? 见他消了气,陈举才笑笑道:“胡哥你不用太紧张,谁都知道这种仪式守卫森严,谁敢来搞事?之前咱们都里里外外检查过了,总不会有人从山坡上冲下来刺杀吧?” 他身为世家子弟,对这种权贵云集的场合并不如何敬畏。 可谁想话音未落。 就见一路烟尘自前方山坡上冲将下来,速度之快,让人几乎看不清前方带起尘土的那一道黑影。 “戒备!”附近一圈御都卫登时拔刀出鞘。 呛啷啷之声连成一片。 陈举:“?” 还真有? 虽然此处距离通天塔下的贵人们尚远,可御都卫们依旧是肉眼可见的紧张,根本不问来人的目的,就纷纷抽刀在手了。 若是那人敢露出一丝冲撞防线的意思,御都卫们会毫不犹豫的将其乱刀砍杀,不问缘由。 好在那人还是刹住了脚步。 蹭—— 他一路冲得太快,以至于在地上犁出了几丈长的一道轨迹,才堪堪止住身形。 “梁岳?” 见到来人,福康坊驻所的人都露出惊讶的神情。 “别出刀,自己人!”胡铁汉连忙挥手叫道,同时快步迎了上去。 就见冲下山的梁岳浑身鲜血、遍体鳞伤,脸上尘泥血污,好似刚刚经历过一场大战。 “阿岳?”逄春急忙问道:“谁打你了?” 陈举也是有些诧异,“你都这样了,倒是先疗伤再来当值啊,倒也不必要这么敬业吧?” 胡铁汉则是深深感慨,“方才我还心中怪你怎么没来,没想到你都这样了还赶过来,真是言出必行的好汉子,我真该死啊……” 梁岳刚刚经历过生死搏杀的这一副样子,实在是太过惨烈,可他却无暇向众人解释方才发生了什么,而是急切问道:“仪式到哪一步了?” 胡铁汉一指远处高台,道:“太子殿下落下玉印、开启大阵,就算是为通天塔正式奠基了。” 梁岳眼见那边高台上的情况,貌似已经来不及了,只得高声叫道:“这里马上就要爆炸,你们快逃!” 众人闻言大惊,“什么?” …… 高台之上,正站着一名形貌憨厚的男子,面白微胖,眉眼温润,长的一副平易近人的样子,身着一袭黄袍,绣着四爪团蟒。 太子姜洵,牧北帝第三子。 他时年已近三十岁,在他人生的前十几年,都不是被当成储君培养的。他跟随老师读书、与同伴玩乐,从没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 可后来发生了那一件震惊朝野的大案,他突然成为了拥有神王血的皇子里年纪最大的,又正值牧北帝旧伤复发,不得不抓紧立下储君。 一件从未想过的大礼砸在了他头上。 我成太子了? 可他之前十几年养成的性格已经改不了了,支持他的人常说太子宽仁,反对他的人则说太子懦弱。 就这样,姜洵这个没做好准备的太子被赶鸭子上架,又随着李龙禅献宝、牧北帝伤愈、六皇子崛起……一系列事情的发生,使他的处境愈发尴尬。 在他的脸上倒是看不出这么多压力,他看上去就像是一个略有喜感的小胖,站在高台之上讲话时,也没有什么令人敬畏的威严。 “此通天之塔,以后全由国师掌管,万民祈福、九州聚力,同为父皇与天同寿、永镇河山。”他的目光看向不远处的国师,“就请国师多费心了。” 太子视线中的国师,虽然在台下,可因为身处巨象背上,又有高高的宝座,反倒比台上的太子还要高一头。 在珠帘幔帐之后,那道身影模糊不清。 听闻太子的话,前方珠帘缓缓无风自动,缓缓打开,露出一道玄妙身影。 宝座上的人,身着一袭青素僧衣,宽袍大袖,不仅不剃度,反而披头散发,双目阖瞑。身旁还有一小小香炉,其内青烟袅袅。 观其相貌,利眉鹰鼻,脸颊瘦削,身形并不宽厚,可仅仅是闭目端坐就已威压极盛。 珠帘打开之后,此人方才睁眼,眼中神光犹如长夜火炬,照得人不敢直视。 “贫僧必鞠躬尽瘁,为帝王上承天心、下泽苍生,死而后已。”他的声音轻飘飘传出来,却能让庆佛原上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就像在人耳边说话似的。 外围等待的许多信徒听见这个声音,都不由自主地跪了下来,连连叩拜。 “有国师这样的人主持通天塔,是胤国之幸。”太子笑着说道。 说完这一番话,宝座上的珠帘落下,太子也开始准备他的最后一步。 自有人送上一枚玉制的印章,足有人头大小,他捧在手中,沉甸甸的。对于修为不高的太子来说,还真是有点吃力。 在高台前方有一个白石高柱,柱子上有一个空格,与这玉印正好能够契合。 奠基仪式并不代表太子要为通天塔打第一块砖,此间的基础和雏形都早已搭建好,地底大阵只差最后一块,前期准备都做足了。 只要他放下这块玉印,地基大阵启动,整座通天塔的建造就可以从此正式开始,便可以算作奠基。 太子捧着这沉甸甸的玉印,向前方的白石柱走了过去…… 当梁岳到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听到他让众人逃命的说法,胡铁汉耸然一惊,“究竟发生了什么?” “来不及解释了。”梁岳急道,“快离开这!” “就算真要有什么事,我们也不可能逃!”胡铁汉顿声道。 倒不是他对太子殿下多么忠心,而是如果真有大案发生,在场权贵包括太子在内全部殒命,那他们这些守卫人员随着一起死是最好的结果。 如果有人提前逃走,那好一点是经过一顿拷打之后认定为办事不力,当即处死;差一点可能要被认定为奸人同党,三族同销。 听他这样说,梁岳霎时间也陷入沉思。 这时即使大喊大叫前去通报,等消息从外圈传递到高台那一头,也要一时半刻的功夫,玉印早就落下。 如果不多说硬闯的话,内里层层的禁卫军不是吃干饭的。 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时间紧迫,太子只要几步就可以走过去放下玉印,看起来他们做什么都已经来不及了。 可是他内心已经笃定,三百颗正阳雷一定就在脚下的庆佛原! 就在方才他终于理清了一切思路。 …… 起初应该是龙虎堂得知了城南地脉暗藏秘宝的消息,国师李龙禅想要建造大阵争夺宝物,可又怕引动地势被旁人发现。 于是他想了个主意,将这个阵法镇在通天塔下,通天塔上有无数大阵,可以镇压地势,让人察觉不出。 通天塔建成之后就由他主管,别人更没机会发现。 这对工部来说并不难,他找首席阵师吴莫子,应该是一番交易,让吴莫子给他暗中夹带私货。上呈的阵图里没有这个聚拢地脉的法阵,下发建造的阵图里却是多了此阵。 甄常之负责最后审图,派给工匠建造,所以到他手里的阵图就是多了一道法阵的,这一点梁岳后来在机缘巧合下发现。 可是李龙禅建阵聚拢地脉这个消息,到底还是被泄露了出去,不知泄密的是工部的人还是龙虎堂的人。 越阳商号在这时找到了甄常之,从他手中重金购买了一份阵图。不知道甄常之有没有意识到此图的重要性,但他肯定没有抗拒的了五万两的诱惑。 卖出阵图之后,他就死了。 杀死甄常之的人梁岳至今都无法确认,不知道是从他手里购买阵图的人、还是给他写信的人,亦或都不是…… 工部阵图的这一条线到这里,就暂时搁置。 这时候的越阳商号里,也有变故发生。 张行楷这些年一直配合工部给六皇子敛财,始终背离着当初的理想,他到底还是受不了了,想要打倒卢远望的势力。 他一方面给白止善写信,寻求好友的意见;一方面与自己的夫人谋划,想要带着正阳雷假死脱身。 之前张夫人说过,拿这些正阳雷可以对付工部,应该就是张行楷曾有过的想法。 因为这些正阳雷是工部作保从御都卫买到的,一旦拿去做一些大逆不道的事情,那工部和御都卫都要倒大霉。 不知道张行楷带这些正阳雷消失,是为了威慑工部让对方不要轻举妄动,还是真的打算做些什么。 至于他手里究竟拿到了什么证据,会让皇帝忌讳,也暂时不得而知。 总之随着他的死,越阳商号这条线也已完成。 李龙禅在通天塔下建的法阵,与张行楷对工部的反抗,本是不相干的两件事。 可有人将这两条线连了起来。 那是一个神秘的势力! (本章完) ------------ 第90章 飞天大踹 【求月票!】 张夫人与秦有方,包括方才要杀自己的那名青衣刀客,应该都是这神秘势力的一员。 从甄常之手中购买阵图的越阳商号,大概率不是张行楷。 而是他的夫人! 所以甄常之的那封信里说的只是商号名,而不是张行楷。 他们知悉张行楷对工部的反抗之心并将其利用,很可能假死这个计划都是他们给出的。可是在计划的执行中,他们却反手将张行楷谋害。 假死变成了真亡。 之所以要杀张行楷,可能就是因为他们与其目标不同。 在调查这件案子的时候,张夫人还一直试图将自己的视线引向别处。 借着张行楷的死,他们得到了与工部有关的三百枚正阳雷,又早从甄常之手上买到了阵图。 这个阴谋所需的条件已经全部具备。 以越阳商号的便利,想要安插一些工匠去建筑阵法地基、将正阳雷埋入庆佛原地下,并不是什么难事。 届时只要奠基仪式上落下玉印,李龙禅借公谋私打造的阵法随之启动,地脉聚拢,阴气浓重。 正阳雷齐齐引爆! 国师的通天修为或许还能逃脱,太子绝无活命之理。 太子被杀的惊天大案,肯定会去追根溯源查这些正阳雷的来历,就会发现越阳商号、工部、六皇子这一整条线,六皇子谋害太子的罪名肯定也少不了。 胤朝最有希望的两位皇子会一起倒台。 工部会倒、御都卫会倒,国师就算不彻底倒台也会因此遭受重创。 根本没有人会发现,有一个神秘势力在其中推波助澜,就最终完成了这一出阴谋。 因为所有的事情看起来都不是他们做的,他们可以完全置身事外! 梁岳之所以会锁定他们的目标是奠基仪式,还是因为与甄常之的那一笔交易。他作为一个审核工图的工部主事,在与越阳商号没有任何业务的前提下,究竟有什么东西值得卖出五万两的价格。 唯有通天塔的工图。 而越阳商号斥巨资拿到那工图的目的,自然不会是为了去造一座同样的来玩。此时再恰好发生正阳雷的失踪,聚拢地脉的阵法又刚好可以将其引爆……最终指向不言自明。 至于那神秘势力的来头,梁岳猜不出来。 这样做谁会得利呢? 九皇子吗? 他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孩子,母妃也不具备什么有势力的背景,就算会有这些谋划,也不可能找到这些人帮他做事。 九鞅谍子? 这或许是有可能的,只要胤朝乱,对他们来说就是好。 亦或是朝中存在的其它势力。 可这都不重要。 在这些人的谋划中,算计的或许只有太子,充其量带上一些参与仪式的权贵。 梁岳不在乎那些朝堂上位高权重的人,那些权贵随便被炸死一百个,里面至少有九十个是不冤枉的。 他在乎的是那些不在阴谋里的人。 那些内层的禁卫军、外层的御都卫,他们也都存在于这庆佛原上,却没有被算计在内。即使死了,也只是轻飘飘的一句殃及池鱼而已。 可这些人里有他的朋友、有他的兄弟,有他熟悉无比、不能坐视不理的人。 所以他才要飞奔过来阻止这个阴谋! 一念及此,电光火石之间,他的视线忽然落在旁边的一座庞然大物上。 那是一架投石车。 是之前用来往高塔上抛掷材料的,因为担心它有危险,被御都卫拉到了外圈,就在福康坊驻所的旁边。 他忽然眸光一亮,招呼道:“快来帮我的忙!” 在众人惊愕的视线中,他纵身一跃,就跳上了投石车的投射槽之内。 “怎么帮你?”陈举和逄春最先跟他过来。 “陈举调整方向,瞄准那座高台!大春你把绳子拉下来!”梁岳高声指挥道。 轰隆隆—— 一阵闷响之中,偌大的投石车被转动起来,逄春一个人拽着下压的绳索,生生将投石车的车臂拽了下来。 这时陈举已经调整好了弹道。 “陈举。”梁岳高喊道:“斩绳!” 随着他一声令下,陈举将手中长刀高高举起! …… 太子捧着那玉印,走到高台前端,靠近了那白石柱子,石柱顶端有一凹槽,刚好可以放置玉印。下方的基础大阵都已经打好,只差这一个阵眼即可启动。 他虽然有神王血,可早年间不太努力,至今也只有第三境初期炼气士的修为。这玉印内蕴灵力,重逾巨石,对他来说相当不轻松,等他来到石柱前站定时,额头已经有了一丝汗珠。 呼…… 他在内心松了一口气,将这玩意放好,就可以回家吃饭了。 所有人都沉默不语地看着他,这让他很不舒服,不是每个人都喜欢万众瞩目的感觉。 他捧着那玉印抬高,视线忽然瞥见一道黑影。 远远的自原野那头飞来,划着一道圆润的抛物线,在高空降落,越来越接近自己,那黑影隐约还在空中发出呐喊:“住手——” 这啥玩意? 太子的心里冒出一个大大的疑惑。 不止是他看到了,高台附近的人都看到了。 用投石车把自己抛过来,是梁岳能想到最快的方式,可对现场一些人来说,还是太慢了。 太子背后紧靠高台的地方,站着一名白袍黑带的肃穆老者,须发皆白、神光内敛。站在那里好像无人能注意到他,就像是一棵本该出现在那里的杂草一样。 可又没有一丝风吹草动能躲过他的神识。 此人正是太子的护道者,一品皇城供奉胡得鹿,宗师境炼气士。 眼见半空有人飞向高台,胡得鹿的第一反应是想笑。 作为皇城供奉殿里数一数二的强者,他自负责保护胤朝皇室以来,每年都会遭遇数十次不止的刺杀,诸般手法、花样繁多。 可是像这样有创意的也很罕见。 把自己用投石车扔过来…… 若是这种手法也能靠近太子,那九鞅早就把胤朝皇室杀光了。 他单掌一挥,就想将这刺客禁锢于半空,省得影响到奠基大礼,稍后再做处置。 这个蠢刺客,不像是还有后续同伙的样子。但凡有个同伙,应该都会劝他打消这个主意。 可是胡得鹿的神通施展起来,却忽然落了个空,他眼中微露错愕,目光看向了台下坐席中最靠前的那一个。 那里坐着一名身着素衣长衫的中年男子,模样儒雅清秀,脸上带着和蔼的微笑。 “陈公?”胡得鹿一时不解。 因为对方的一次阻挡,那半空中的来客居然就这么落下了。 任谁都没想到。 太子应该也没想到。 他本以为胡供奉可以解决,手捧着玉印继续向前,已经有了下落的趋势,眼看就要盖在凹槽上。 这时再抬眼,就看见一只漆黑的鞋底。 砰—— …… 这一瞬间台上发生的事情,足以震惊神都一整年。 太子殿下好端端地捧着玉印开启大阵,一切本来都有条不紊。 一道黑影突然从远处流星一样飞过来,然后当头一脚。 一记势大力沉的飞踢! 太子殿下白净微胖的脸蛋,被这一脚踹到凹陷变形,真就像被按扁的面团一样,整个人都连带着一起倒飞出去! “啊……” 太子喉咙里发出了错愕、震惊、疼痛、莫名其妙还带着一丝委屈的惨叫声,当即倒飞出几丈远,噗通一声,重重摔落在地。 手里那一枚玉印也哐啷一声,砸在地面。 人仰马翻。 而那飞踢太子之徒呼喇喇落地,但见他一身斑驳血迹伤口,模样狼狈不堪,脸上却带着兴奋的神情,口中喃喃自语道:“还好赶上了。” 此人自然就是梁岳! 他情急之下用投石车将自己抛过来,本来只想引起警觉就好,没想到真就顺利地飞到了太子头顶。 眼看着对方的手里玉印就要落下,他来不及等落地,直接就是一脚。 蓄力俯冲千百丈的一脚! 即使没有特地发力,依旧将太子的脸踢得够呛。 梁岳眼睁睁看着对方嘴里伴着血丝飞出的,还有一颗完整的大牙。 虽然和预想的场景不大一样,可终归是赶上了。 没等他笑容蔓延出来,两侧如狼似虎的禁卫军就扑了上来。梁岳这一脚踢的不止是太子的脸,还是他们的身家性命! 如果太子出了什么事,他们这些人全都得陪葬。 被不知多少股强大的气机笼罩,梁岳完全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动作,而是立刻举起双手:“我不是刺客!” 嘭—— 话都没说完,他整个人就被扑倒在地,数名禁卫强者一人按一只手脚,还有人压在他的腰上,围拢成一座小山一般,再不敢给他任何靠近太子的机会。 这一切发生得都太快了,不过眨眼的功夫,那么大个太子就消失在了原地,变成一堆禁卫镇压刺客。 台下观礼的权贵们看得眼花缭乱,都没想到居然还有这种节目? 唯独一人例外。 就见那素衣男子微笑不变,轻飘飘飞上台,清喝一声:“住手!” “嗯?”一众禁卫纷纷回头,一见来人,立刻全都恭敬道:“陈公。” “放开他。”被称作陈公的男人温声道。 “可这是刺客……”压住梁岳的禁卫们面露迟疑。 若是这狂徒再暴起伤了太子,就算你地位再高,也救不了我们啊。 “听陈公的。”那边厢,太子姜洵在众人的搀扶下起身,脸上一个硕大的鞋印,带着污泥盖不住的红肿淤青。 旁边人都想劝他下台远离,可他轻轻摆脱,反而靠近了对禁卫们下令,依照素衣男子所言行事。 禁卫们眼见太子都发话,便只好松开重重束缚。 身上压着的大山撤开,梁岳这才能够呼吸,抬眼一看,见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笑无常前辈?”他惊喜地看着对方。 方才虽然看不见画面,可他是能听见些许声音的,知道周围的人都对此人很恭敬。 看见这人居然是自己熟悉的,心里就略微有底了。 眼前站着的男人,正是那一日流云庵内,王汝邻带着自己见的几位长辈之一。 四俊三奇中的那位笑无常! “是我。”笑无常看着梁岳,说道:“不过朝堂上还是称呼我的大名……陈素。” 原来是他。 梁岳此前还想过,为何当日笑无常承诺的宝药材料,是由闻师姐帮忙送来。当时急着铸甲,都没时间细问。 原来这位笑无常,就是那位玄门师叔。 钦封云外卿、赐天子剑、诛邪司执掌,陈素! “陈公。”梁岳立刻意识到对方可以替自己撑腰,他立刻掏出身上的诛邪司行走令牌,“卑职查到此间有人意图谋害太子、毁坏大典,赶到之时已经来不及通报,情急之下只能如此行事,还请恕罪!” 陈素看向太子,没有出声。 太子抚摸着自己的伤口,迟疑着看向梁岳,“伱说还有别人要害我?” 什么叫还有别人? 梁岳心说我这可是在救你。 虽然在太子的视角里,可能自己确实是全场唯一刺客。 你上来就给了我一记终极冲刺飞天大踹,牙都踢飞了,还说是为我好,属实有些离谱。 梁岳赶紧顿声说道:“地下很有可能被人埋了正阳雷,又有聚拢地气的法阵,玉印一旦落位,后果不堪设想!” 众人听到这话,俱是倒吸一口透心凉的凉气,视线全都向落在地上的玉印看过去,紧跟着就见到了令人头皮发麻的一幕。 那里有一名人群后方跟着一起冲上台的禁卫,原本一直在台上缓缓走动,好似在四周巡视。 可就在他靠近了玉印落处的时候,突然俯身抱起那枚玉印,向近在咫尺的石柱冲了过去! 太突然了。 当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梁岳身上,根本没有人注意那枚玉印,旁人可能还以为他要将其收走。 等众人听了梁岳的话,注意到那名禁卫时,他已经将玉印按上了凹槽! 梁岳看过去时,同样耸然。 这禁卫是那伙人安插的死士,还是受到了谁人的控制? 护道者胡得鹿一掌挥出,那禁卫吐血飞出,可玉印终究是落了上去。他顾不上别的,一把拎起太子飞身而起。 刹那之间。 层层大阵运转,地底深处轰鸣作响,方圆数十里的地脉感受到牵引,汹涌地气转瞬便要到来! 早上好呀。 开新书之后的第一次通宵失眠到底还是来了,我就知道迟早要有这一天。把章节发了,我再酝酿酝酿看能不能睡,怕错过了十二点的时间,今天就提前吧。 啊啊啊睡不着好痛苦。 (本章完) ------------ 第91章 溪山会 【求月票!】 哦豁! 看见这一幕的时候,梁岳的心里只有这样一个声音。 完蛋。 自己拼了这么长的命,到底还是努力努力白努力了吗? 感受着地底气脉的如潮震动,他甚至都已经看见自己被炸上天的场景了。 不过,终究还是不一样的。 如果没有他提醒,众人只会觉得这是大阵开启的正常波动,不会有任何动作,这珍贵的几息时间就要被浪费了。 可是经过他方才的努力,在场之人都已经认识到,地气一旦到达,所有人都要飞上天。 首先,胡得鹿抓住太子逃离,至少这二人的命运就被改变了。 紧接着另一边巨象宝座之上,一直冷眼旁观事态发展的国师李龙禅,终于出手了。 其实如果正阳雷真地炸开,国师固然死不了,也绝对要倒大霉。因为那聚拢地脉的大阵是他勾结工部所建,因此而出事,他必然要受极大牵连。 固然王朝不太能处死这个级别的大能,可他从此在九州也不会再有姓名。 此时眼见大阵启动,他内心肯定也同样焦急。 珠帘掀起,李龙禅不知如何起身,一步就已经来到了半空之中,双掌拈诀,向下一按。 轰! 一股蒙蒙金光自他掌下发出,化作巨印,登时镇压住轰鸣运转的大阵。 “陈素,我镇压此间,你速速移走所有人。”李龙禅的声音再度回荡。 大阵稍一运转,地气疯狂涌来,就像是山洪找到倾泻之处。这时即使打破大阵,也不能阻止了。 唯一的办法就是强行压制一切。 而李龙禅刚好能做到。 大地仿佛被金刚浇筑,内里无论有任何暗流涌动,一时都无法爆发出来。 台上的陈素不用他说,双指一抹,场间天地改换,霎时间庆佛原上的所有人好像都来到了一片云外天地。 不过是一个恍惚之间,眼前再出现场景时,所有人就都出现在了不远处的一座矮山上。 阴阳转圜,乾坤变换。 他在转瞬之间,将众人纳入小天地之内,再出来时,已经挪移到千百丈之外。 这般手段震撼了所有人。 只能说不愧是掌玄天师座下弟子! 庆佛原上转眼空荡,只余李龙禅一人当空悬立,身下巨象都已消失,他便再不压制,而是将身猛地向上拔了百丈之高。 刹那间。 被压制的一切狠狠爆发开来。 先是第一声如天雷落地的爆鸣,轰! 继而是第二声、第三声……无数声轰鸣连成一片! 轰轰轰轰轰—— 梁岳当日曾经见识过正阳雷爆炸的威力,当时只是凭空炸开,此时地下埋着的正阳雷一起爆发,掀开烟尘无数、雷火漫天,视觉冲击远比当日更强十倍。 数百颗连在一起,更是说不出的震撼。 难怪这东西是守城利器。 而正阳雷的杀伤力又不止是爆炸,炸开之后其内蕴藏的阳火极为澎湃,一颗炸开,方圆十数丈都将为烈火吞噬。 轰轰轰轰轰—— 如今数百颗连环爆炸,整片庆佛原都化作滚滚火海,直欲燎天。 那高高的通天塔雏形在爆炸中就已经倒塌崩碎,此刻被大火淹没,再无一丝残留。 爆炸最密集的地方就是那处高台,在外围的人或许还有可能侥幸逃脱,台上的太子绝无一丝幸理。 山坡上的人看见这毁灭的一幕,脸上被阳火之气炽烤得滚烫,内心却是又后怕得冰凉。如果还坐在那里,真不敢想会是什么样的人间惨状。 众人的视线全部汇聚到了前面那给太子一记飞踢的年轻人身上,目光都不由自主的流露出感激。 谢谢你。 飞踢侠。 …… 烈火未消,梁岳就被叫了过去。 陈素陪着太子立于山坡间,背后那低调的护道者依旧束手沉默。 “还不知阁下姓名?”太子姜洵脸上的肿胀已经平复,只是依稀有些红肿,应该是有皇家灵药涂抹,见到梁岳过来,脸上立刻露出微笑问道。 “卑职梁岳,在御都卫福康坊驻所任职。”梁岳看了一眼陈素,又道:“蒙诛邪司看重,也领个衙门行走之职。” 太子也看了陈素一眼,崇敬道:“原来是陈公培养出来的人,难怪如此勇武。” 陈素笑容不变,淡淡说道:“都是他自己智勇双全,诛邪司也只是选纳人才而已。” 虽然表情没什么波动,可是看向梁岳的眼神却愈发满意。 这一次挽救奠基仪式上的众人,尤其是太子,功比天大。 梁岳懂得把诛邪司放进来,不管陈素需不需要,都会念他几分懂事。 “这一次全靠你救我性命,恩情厚重,不知何以为报,回去一定要上禀父皇,重重地封赏伱。”太子说道,“不过现下可否讲一讲,你是如何发现这番阴谋的?” “都是卑职分内之事罢了,怎敢与太子邀功?”梁岳先是谦虚了下,才又道:“我也是将多起案件的线索整合在一起,才最终发现了些许端倪。过后我会写好文书,将前因后果悉数上陈。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趁着消息没有传出,赶紧去将凶手捉拿。” “你已经知道凶手是谁?”太子大喜:“我与你点一队禁卫,速速前去捉拿!” 当即,禁卫军中分出一队快马轻骑,由梁岳一骑当先,赶往龙渊城张家宅邸。 这是他第一次当街纵马,所过之处行人尽皆远远避让,看过去都是有几分惊奇。 众所周知,龙渊三卫的地位都是由外向内越来越高,禁卫是顶端,御都卫是底端。 这怎么还有一队禁卫跟在一名御都卫的马后? 属实是倒反天罡了。 一队轻骑直到宅邸门墙之外,梁岳利落地翻身下马,道:“警戒四周,别让人逃了,我先进去看一眼。” 众禁卫没有因为他是御都卫而看轻,他们绝对听命于眼前之人。不止是因为太子的命令,更是因为他刚刚救了大家的性命。 梁岳直接大踏步闯进张家宅邸,原本还有护卫出来阻拦,可是看到后面那一队刀甲森森的禁卫,到嘴里的呵斥都变成了“差爷里边请”。 一直来到灵堂,就见张夫人依旧跪坐在蒲团上。 “你居然没走。”见她如此安稳,梁岳反而有几分诧异。 张夫人嘴角露出一抹笑,“天大地大,无非孤身一人,走之何用?” “看来夫人对张会长用情极深。”对方既然没有逃离,梁岳便也坐下,问道:“那又为何痛下杀手?” 起初他也一度怀疑张行楷会不会就是假死逃脱了,可是储物指环那个细节想通之后,就觉得应该不是。 如果尸体是找的替死鬼,何必先给他戴上一个指环再重新摘下? 由此确定张行楷就是被人所害,自然就是张夫人与秦护院下的手。可张夫人对丈夫的态度看起来又是颇为深情,令人有些捉摸不透。 “不是我杀的他。”张夫人摇摇头,“我们的计划只是让他假死,可秦有方却中途下了杀手,我是事后方才得知。” “果然。”梁岳了然此事,又道:“你们谋划这么多,究竟是为了什么?” “呵。”张夫人又是一笑,“梁都卫,说来可笑,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本是官家女,自幼因罪流落,又蒙人搭救,命途波折,只求一隅栖身罢了。谁救了我,我就替谁做事,从没想过为什么。直到遇到我夫君之后,发现我二人身世相似、心意相通,我才开始会想,做这些是为了什么?可还没等我想通,他就走了。叫我做这些事的人是因何要做,我从来都不知晓。” “唉……”梁岳微微叹息一声,向外挥手。 一队禁卫踏进院落,持刀拿人。 “好好交代事情,供出幕后主使,或许还有生的希望。”他只能如此劝道。 虽说此案罪大弥天,可终究没有真的伤亡出现。为了揪出真正的幕后主使,朝廷对张夫人这种棋子网开一面也不是不可能。 可她却只是摇了摇头,笑道:“不可能的。” 梁岳轻轻蹙眉,“你还是要维护背后的势力?” “梁都卫……”张夫人忽然轻声反问,“你听说过溪山会吗?” “那是?”梁岳听到这陌生的名字,正想追问。 上一次秦有正就是吐了一个“溪”字出来后,毒发暴毙,莫非他想说的就是这个溪山会? 可正当此时,心头忽然升起一股熟悉的警兆! 就见一簇紫金色火焰不知从何处飞来,骤然亮起,旋即便落在张夫人的身上。 “小心!”梁岳猛地起身想要将她拉开,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轰—— 是与隆盛布庄那次相同的祝融神火,哪怕仅是衣角沾染一丝,也绝没有逃脱的可能。张夫人霎时间便被紫金色的神火吞没。 梁岳只能赶紧缩回手,与周遭禁卫全都无能为力,眼睁睁看着方才还鲜活的人转瞬化作焦骨。 在张行楷的灵堂前,这对鸳鸯终于还是落得了同样的下场。 半空中突然响起陈素的顿喝声:“昔日威风凛凛的火正教,如今怎么连教主都藏头露尾、苟且行事?” 周遭短暂出现了一阵恐怖的真气波动,似乎是两个顶尖大能交手,应该是陈素将对方拉入了小天地之中,以防殃及池鱼。 很快便有哗啦啦声响,一阵血雨当空落下,洒在院落当中。 片刻之后,陈素的身影也在院中出现 “陈公。”梁岳上前招呼道,“你也来啦?” “你和他们一样叫我师叔就好。”陈素微笑道,而后又说:“我料想可能有此一遭,所以暗中随你前来。只是没想到此人修为不比我逊色太多,这里又是神都闹市,一旦全面斗法,他的祝融火泄露丝毫都可能使百姓伤亡无数。所以我只能略微出手,不敢将他逼上死路。” “这……”梁岳看看地上洒落的那一片血雨,稍有些错愕。 这还只是略微出手? 陈素身上全无伤势,那自然是对方的血,而且都是带着浓郁灵性的精血,流这么多换成弱些的修行者都死八回了。 那你要使出全力得是什么样子? “斩掉他半边身子而已,终究不够彻底。”陈素的笑容里满是可惜,看来没有将对方诛杀着实让他很是遗憾。 他的这张笑脸映着地上的血,莫名有种令人发寒的意味。 梁岳这才隐约明白了一丝“笑无常”这三个字的含义。 (本章完) ------------ 第92章 一棵树 【求月票!】 通天榜第十四,陈素。 虽然修为排在第十四名,可他凭借着一手掌玄天师亲传的阴阳秘术,纯战力至少人间前十,这是公认的。 那名操纵仙物祝融子的神秘强者,多年前火正教的传人,能在陈师叔手下逃脱,至少也是战力强悍的大宗师。 死在他手下的人俱是神火焚身,顷刻化作焦骨,实在有些骇人。 这不是梁岳第一次见到这一幕了。 上一次在隆盛布庄的最后,也是这样一点祝融火降临,将那御妖师灭口。 这人也真是的。 怎么次次都有你? 看来他应该就是那个神秘势力“溪山会”的最后手段,专门用来在最后时刻杀人灭口。不得不说,确实很好用。 也就是这一次遇到了笑无常,才让他碰到了一枚硬钉子。 可这也说明了一件事,那名祝融子执掌者隶属溪山会,就说明之前的地下钱庄极可能也是他们所为! 这两件案子居然也能联系在一起。 这个溪山会,还真是无恶不作。 他正想向陈素询问关于溪山会的事情,对方却好像已经知悉了他心中所想,说道:“那个女子提及的溪山会,你当下先不要多问,对你来说太过危险。” “好……”梁岳话到嘴边,也只能暂且忍住。 陈素又道:“伱随我去诛邪衙门疗伤,之后正式登名入册,以后就算是诛邪司行走了,与其余玄门弟子同等待遇。” “我这就能加入诛邪司了?”梁岳顿时一喜。 陈素说道:“其实早就能了,自你成为玄门正式弟子之日,诛邪司的大门就该对你敞开。只不过因为你师父是王汝邻,我才一直有些顾虑,想着亲自考察一下你的品性之后再行招纳。” 以他修为,只需一步就可凌空回转诛邪司,带上个人也不在话下。 可陈素却朝禁卫要了匹马,与梁岳一同策马,慢悠悠向城北衙门口骑过去。 身后的一众禁卫难受死了,他们对于陈素的惧怕肉眼可见,看上去很想尽快结束这趟路途。可陈素的马偏偏骑得很慢,这对禁卫轻骑们来说无疑是一场长痛。 他们别说超过陈素的马头,连他的马屁股一丈以内都不敢靠近。万一听到陈无常说出什么秘密,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在马上的两人继续着方才的谈话。 “你这一次立下大功,恐怕会一时成为朝中的红人,说不准有多少衙门来招揽你。”陈素嘱咐道:“不过有多少人问起,你一概拒绝就是了,只说已经加入诛邪司。” “是。”梁岳立即应道。 “不过太子要给你封官的话,倒是可以考虑一下。太子殿下秉性纯良,不会有太多阴谋算计,应该是真心报恩。”陈素又道。 “是。”梁岳再度应下。 陈素继续说道:“回头跟王汝邻断绝了师徒关系,投入我门下吧,我收你当个关门弟子。我师尊乃是掌玄天师,到时你就是纯正的玉京峰一脉。” “……诶?”这次梁岳没有立刻答应,这句话听着怎么不对劲? “哈哈。”陈素温声笑道:“我还以为你什么都说是呢。” “也得看情况的。”梁岳不好意思地笑了下,“朝中之事我全无了解,自然唯师叔之命是从,可改换师门这种事……我暂时还是没有考虑。” 毕竟刚刚铸甲成功,而且用的是人间最顶尖的宝药,也算是受了王汝邻的大恩大惠,若是自己这个时候立刻改换师门,那可真是大缺大德。 属于是投之以木桃,报之以刀枪剑戟、斧钺钩叉了。 “居然还重情重义,不错。”陈素倒也不在意,反而夸赞道:“反正你以后在诛邪司行走,都算是我的属下,一样是自己人。” 他笑得和煦温文,完全是一副和蔼长辈模样,看上去就好像你在他吃火锅时把他家里所有的筷子都抢走他也不会生气的样子。 很难想象方才那种斩灭大宗师的杀气,居然也是这个人显露出来的。 …… 梁岳随他回到诛邪衙门,第一时间就被送到了卫萍儿的阁楼。 卫萍儿的住处一层大厅十分素净雅致,但是隔着一堵墙的那头就是她的炼丹室。梁岳到时,炼丹室内正传出天雷地火的轰鸣声,还有不知什么野兽的尖锐惨叫。 陈素让梁岳坐下等待,而后道:“我已经传信给她了,你耐心等一下,我去找谢文西给你登记入册。” 说罢,他就先行离开了。 只留下梁岳自己看着墙那边透过来的忽明忽暗的光芒以及撕心裂肺的惨叫,心脏不由得提到了嗓子眼儿。 其实我好像伤得没有那么重,回去自己恢复几天也行……他在心里默默想着。 可没等他离开,卫萍儿已经走了出来。 “不好意思。”她穿着一身黑衣,上面沾染不少灰尘污渍,看来是专门工作的装束,“露枝有一个小兽朋友受了重伤,让我帮忙救治一下。” “哦……”梁岳这才放心,夸奖道:“卫九姑娘真是医者仁心。” 差点以为她在活体炼丹了。 “那是一只快要通灵的火猴儿,如果救不回来,应该也可以炼丹时取作药用。”卫萍儿又小声说道。 梁岳顿时紧张起来。 啊…… 她给自己疗伤的时候不会也这样想吧? 卫萍儿的鼻子忽地嗅了两下,看向梁岳,“你又变得更香了,是突破铸甲境了?” “哈哈。”梁岳已经快要露哭腔了,“对,侥幸提了一小点境界……” “恭喜你啊。”卫萍儿淡淡说道。 好在梁岳受的都是一些外伤,第三境以后体魄恢复能力也变强,这么久伤口全都已经凝结了。 卫萍儿简单帮他涂了一些药,也就完成了治疗。 “对了。”梁岳又想起自己之前搜到的东西,取出来问道:“卫九姑娘你知不知道这些是什么?” 他将青衣刀客身上搜出的那一包针掏了出来。 卫萍儿以绢布拈起一根,仔细看过之后,断定道:“这是凝魂毒针,刺中人的肌体能直达神魂,让人陷入昏迷。对方修为越高,威力便越小,最高对第五境可能都有明显效果。” “这样啊。”梁岳将毒针收起,与那天幻软骨散放于一处,道:“多谢卫九姑娘。” …… 自诛邪衙门出来,梁岳只觉神清气爽,以后自己就正式成为当朝仙官一员,背靠诛邪司了。 不过此时天色已晚,当务之急是赶紧回家,连着好几日未曾归家,母亲免不了又要担忧。 他一路狂奔回到家中,刚到巷子口,恰好见到李彩云从街道对面走过来,脸上却是带着愁容。 “娘!”梁岳喊道。 “你可算是回来了!”李彩云见到他,顿时关切说道:“这又是怎么了,好几天都没回家。” “我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可多了。”梁岳笑道,在母亲面前,他才放开了露出骄傲的嘴脸:“我突破了第三境,又破获了一起大案,太子殿下很快就要赏赐我呢。” “哎呀,我儿子可真是出息了。”李彩云当即转忧为喜。 梁岳又问道:“你怎么这么晚才回家,去做什么啦?” “去骂房东了。”李彩云言简意赅地回答道。 “哈?”梁岳挠挠头,“还没搬过去就已经开始骂了吗?” “那个狗东西,原本都说好了价格,一听说附近几条巷子都要出去寻住处,立马就坐地起价。”李彩云恨恨说道,“逼急了我就把老李头儿吊死在他门口,看他租谁去?” “隔壁李大爷?吊他干嘛啊……”梁岳笑道。 “要不是他跟我抢,那狗房东也不会提价!”李彩云说道。 “咱们本来也不用跟他抢。”梁岳宽慰娘亲道,“我这回立的功劳极大,绝对能赏我很多钱,到时候咱们都不用在城南买房,直接去城东或城西买一座大宅子!咱们住得都舒坦。” “真的啊?”李彩云这才平息怒火,哼了一声,“还得我儿子有能耐,那老李头儿的儿子除了能给他生孙子,别的跟你真是都没法比。” “诶……”梁岳见这话风不对,赶紧又打岔道:“小芸应该回家了吧,没跟你一起去吗?” “她头有些不舒服,今天下午就从书院回来了,在家里歇息着呢。”李彩云说道。 小芸的头也不舒服了? 梁岳心里嘀咕一声。 上次梁鹏就是头晕然后出现的气感,小芸不会也是吧? 旋即他便笑着摇摇头,父母都不是炼气士,家里能出一个带气感的孩子已经殊为难得。要是三兄妹里两个炼气士,那可真有些逆天了。 梁岳道:“那我去看看,不行就带她去找个郎中,可别拖出病来。” 母子俩就这样说说笑笑,走到巷子内的家中。 一推开门,就见梁小芸站在院子里一株叶片碧绿的细瘦小树下。 她穿着轻薄的对襟上搭、素白纱裙,春风拂过,身影在风里柔柔弱弱,活像一朵清新脱俗的小白花儿。 “小芸呐,你不是不舒服吗?怎么还站起来了?”李彩云立马关心地走过去。 “是啊。”梁岳也道:“外面有风,你还是回去躺着吧。” “娘、大哥。”梁小芸转过头看向他们,漂亮的眸子里满是疑惑,开口问道:“咱们家院子里什么时候多了一棵树?” 早上好呀。 好像是五月最后一天了,顺便求一下月初的月票。 谢谢大家咯。 预祝大家六一快乐 (本章完) ------------ 第93章 这不就是正臣嘛! 【六一快乐!】 诶? 听她这样说,母子俩才双双注意到,院子里确实多了一样突兀的东西。 按理说院子里有一棵小树并不出奇,很多家里都有,梁家院落里也曾经有过,所以他们第一时间才没注意到。 可是自从梁岳开始练武以后,夜夜在院中修习,但凡是露点头的杂草都被削平了,何况是一棵树? 渐渐的,梁家院子里就变得十分空旷了。 可现在还真就有一棵小树立在那里。 此树一看就生长不久,比梁岳高个半头的样子,比逄春可能还要矮点。树冠苍翠、树干深青,每一片叶子都是碧绿颜色。 仔细看过去,不论是叶片还是树身都带着隐隐的光泽,看起来不似凡物。 而且下方一点松散泥土都没有,也不像是别处移植的,貌似就是自己钻出来的。 梁岳可以确定,在自己三天前离家的时候是没有的。 而从母亲与妹妹的话里也可以得知,就在下午还没有呢。也就是李彩云出去骂人的这一两个时辰之间,突然从自家地里窜了出来。 好奇怪。 “是不是方才谁偷偷来栽下的?”李彩云皱着眉道,“咱们家院子就这么大,谁给送来这么个碍事的东西?我这就给它拔了。” “诶——”梁岳与梁小芸一同抬手阻止。 梁小芸道:“我隐约感觉这棵树好像有些……灵性?说不定是什么宝物,娘亲还是先别动它吧。” “不错。”梁岳道:“反正它突然出现在咱们家,应该也是与我们有缘,就再观察两天。” “该不会是什么树妖吧?”李彩云又道,“我之前听说书,有那个树妖姥姥坏得很,尽抓一些女鬼让她们去吸路过人的阳气。” “呵,放心吧娘。”梁岳拱了拱胳膊的肌肉,“要是有妖孽,我可以保护你们的。” 他脸上云淡风轻,其实内心波澜不小。 因为他在树下深吸一口气,能感觉到神宫霍然清明,剑心合道都格外的雀跃,周遭道韵无比鲜活似的。 在这树下感悟道韵,貌似能事半功十倍百倍。 感觉极像传说中的一桩仙物。 上古十大仙种之首的那一棵……悟道树? 想到这个名字,梁岳心脏的跳动都略有加速。 此前就听闻失踪已久的悟道树即将出世,而恰好城南地下有神秘至宝随地脉游走,引得各方注意。 当时他就曾猜测那宝物会不会就是悟道树。 可万万没想到,自家院子里竟然会冒出这么一个东西。 当然,到底是不是悟道树,还需要一番求证。 他提醒道:“娘亲、小芸,咱们家突然出现的这棵树,先不要与任何人提起。万一这是什么宝物,引来别人的觊觎就不好了。” “我知道的。”梁小芸道。 李彩云也道,“放心吧,不管这树是不是宝物,长在咱们家就是咱们家的,旁人一片叶子也甭想惦记!” 梁岳凝视着院中的小树,想了想,道:“我明天写封信给小鹏,让他查一查书院典籍。不……写信容易留下证据,我亲自去跟他说。” 这段时间他看到了几封密信,很多信息都是从信上得来,也让他长了一个记性。 但凡是留在纸面上的东西,都有被人留作证据的可能。 …… 翌日清早,天光明亮。 没等梁岳出门,就先听外面传来了一阵敲锣打鼓声,大为聒噪。 本以为是谁家嫁娶迎亲,一直到有人敲响屋门,梁家的几口人才意识到是自家来了客人。 梁岳顿时紧张起来。 院子里这棵树还没确定来历,这时候若是让人看见,说不定就要坏事。 他连忙打开门,然后一闪身钻了出去,不让外面的人有看见院内场景的机会。 “这位就是昨日立功的梁都卫吧?” 一出门,就看见家门口围了一票人马,领头是一名身着宫人服饰的瘦削老者,听嗓音应该是一名太监,身后跟着几名捧着托盘的小太监。 再往后则是一条长长的队伍,数十名壮汉列队扛着一个个大箱子,将半条平安巷子都堵住了。 两边巷子口都围了许多人看热闹,周围的邻居们也纷纷从家门口探出头来,看发生了什么。 “是我。”梁岳点点头道:“诸位是?” “老奴是东宫太监吴怀礼,到此是为梁都卫送封赏的。”年老宫人笑吟吟地说道,“梁都卫可得请我们进去坐坐,沾沾喜气。” “啊……”梁岳一脸为难道:“家中贫困脏乱,不堪入目,只恐玷污御赐之物。宫中有什么赏赐,就请先放在这吧。” 吴怀礼露出一丝迷茫的神色,不过马上还是保持笑容,高声宣礼道:“梁都卫救太子性命,立下大功,圣上御赐龙符三枚、赏千金!而后还有太子殿下的谢礼,明珠八颗、宝玉四对、玉如意一支!” “另外……”吴怀礼又从托盘上取出一封金贴,“殿下诚邀梁都卫入东宫任太子伴读,特地叫老奴询问梁都卫意下如何?” 一连串的赏赐,砸得梁岳露出难以抑制的笑容。 龙符他之前听说过,乃是常见的御赐之物,是皇家特制的上品符箓,一般有驱邪正气、回春养颜、提振气血、御寒保暖等等诸多功效。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象征意义,再小的官员腰上悬着一枚龙符,也说明他是进入过圣上视野之人,旁人就不敢轻易招惹。 一次性的赏赐三枚,可能是对于此功极为看重,可在官职上又不能给得太大,才这样找补一下。 赏千金之类通常不是真的千两黄金,一般是朝廷特质的混合金锭。可专门打造的御赐金锭,拿出去卖一样远超本身价值,很多人都愿意回收。 太子给送的那些明珠宝玉更不用说,都是宫中之物,肯定价值不菲。 没时间再为二百两银子被没收而感到悲伤了,从此自己也要成为富一代了! 当然最有分量的还是那封金贴,太子伴读。 这可是七品官! 而且不是直接赐官,还询问自己的态度,尊重直接拉满。 此前陈素就说过,太子不会有什么坏心眼儿,他给官职自己大可以收下。 太子伴读是个清闲官职,与诛邪司行走也不会冲突。 于是梁岳接过金贴,顿声道:“太子赏识,卑职岂敢不从?” …… 因为梁岳没有让他们进院子,这一幕都是当着所有街坊的面进行的,周遭围拢的人越来越多,看向梁家的眼神中都带着炽热的羡慕与嫉妒。 都是平安巷子的穷街坊,大家还在这犯愁去哪找新房的时候,梁家这就要一跃成为官家富户了。 简直羡煞旁人。 有心人则是想得更多一些。 梁家都不让宫里的人进院子,直接让他们在外面宣礼,这是要做什么? 这是在示威啊! 和李彩云有过矛盾的纷纷暗道不好,希望她将来不要让儿子帮忙清算旧怨——唯一庆幸的是那么多人,她应该也清算不过来。 隔壁姓李的老头儿则是眼前一黑。 坏了坏了,昨天才跟李彩云有过争执,今天人家就起飞了。 自己这不是造了孽了嘛! 宣礼的队伍将诸般礼品都放下以后,便就回转东宫了。 吴怀礼年老体弱,自有一驾轿子给他乘坐,回到城北又花了不少时间。 等回到东宫时,太子正在殿外迎着。 他白净的胖脸已经恢复过来,看不出那一脚的影子,带着笑容颇为喜庆。 “怎么样?”太子笑问道:“他答应来做伴读了嘛?” “殿下有意,他又怎么可能不答应?”吴怀礼笑眯眯说道,“要老奴说,殿下都没必要问,直接赐官即可嘛。他一个小小的御都卫,能有机会升任七品,陪伴在殿下左右,这不是天大的好事。” “嘿嘿,你哪知道。”太子摇摇头,说道:“他可是玄门弟子,陈公都很赏识的师侄,搭上他也算搭上些许诛邪司。而且他智计过人,来当伴读,对我是很大的助力。” 昨日陈素与梁岳同行策马,这一消息已经与通天塔下发生的大案一同传遍了朝野。 此举自然是在声明,这个崭露头角的年轻人,早就是诛邪衙门的人了。 无论是想要招揽他还是报复他,都得顾及到他陈素的存在。 “殿下真是识人善任。”老太监习惯性地拍着马屁。 太子又问道:“这位新伴读的行事作风如何?有没有给你们塞钱、行贿或者让伱们在我面前美言的行为?” “没有,绝对没有!”吴怀礼斩钉截铁地回答道:“这个梁岳虽然讲话礼貌客气,可办事一点也不讨好人。平日里奴婢们出去颁旨意送赏,人家若有所求,塞个几百两银子;若无所求,也给个十两八两的彩头,再不济请些吃食酒水嘛。他可倒好,不仅什么都没送,干脆连大门都没让我们进!这可真是头一遭!” “好啊!”太子一听此言,顿时喜笑颜开,高兴地说道:“看来是完全不在乎你们的评价,也不懂谄媚讨好他人,这不就是徐师所说的正臣嘛!” “这就是我需要的人才!” (本章完) ------------ 第94章 梁老怪? 【求月票!】 “哎呀,你看这个……” “妈呀,这也是好东西……” “哎哟哟……” 梁家小院内,梁岳又将所有的赏赐都搬进来,还好他力气大,不然还真挺费力。赏赐的大箱一个一个,屋子里差点都堆不下。 娘亲和妹妹在那里开箱检查,一样样看着,不时发出惊呼,满脸都是穷人乍富的喜悦。 “以后娘你就不用再做那些裁缝活儿了,咱们家以后都不愁吃穿了。”梁岳笑道。 “这才哪到哪啊。”李彩云还是说道,“小芸和小鹏都还在书院内,你也还没娶妻生子,以后花钱的地方多着呢,哪能就开始坐吃山空。” “我也升职了呀,以后入朝为官,俸禄就更多了。”梁岳道。 “伱那点俸禄够干嘛的,以后你身份地位高了,衣食住行都得跟上,这些钱也就买一个大宅就没了。到时候要是养下人仆役,给孩子请文武师父,都是大开销。”李彩云一点一点念叨着:“娘帮不上你什么忙了,就尽量自己能养活自己,不给你们添累赘,也就够了。” “哎呀。”梁小芸按了按她的肩膀,“娘能帮我们的地方可多着呢,这个家没有你根本不行。” “咱们买那么大宅子做什么?”梁岳道:“我感觉稍微换个位置好些的院子就不错,而且……” 他瞥了一眼外面的树。 这个院子还不一定能换呢。 若这棵树真是悟道树、并且又挪不走的情况下,那他肯定就不能搬家。 “回头将这些金锭都出手,换成银两存到银号去,明珠宝玉什么的,小芸你捡喜欢的拿两件,剩下的也卖了。”李彩云道:“娘亲帮你保管着,省的你们年轻人有了钱大手大脚。” “咱们这才有钱不到半个时辰呢,就已经开始担心大手大脚的问题了吗?”梁岳顿觉好笑。 他站起身道:“那你们先料理着,我去山上修行,傍晚再去剑道书院找小鹏,正好那时候他应该就上完课了。” …… 诛邪衙门和东宫给的报到时间都是明日,给他一天时间本来是让他养伤的。 可是他受的外伤一夜就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梁岳干脆就不在家休养,直接就去杏花山修行了。 见了王汝邻以后,他也是如此说的。 “我升了官,以后可能就没法坚持隔天来修行,干脆有时间就每天都来。”梁岳简单讲述了下情况,而后说道。 “如此也好。”王汝邻颔首道,“别过分醉心于俗务,耽搁了修为进境就好。” “应该也不会。”梁岳道:“太子伴读是清闲官职,诛邪司行走也是有事才忙的。” “那陈素非得见你立了如此大功,才肯将你招进去,肯定是看你是我徒弟,对你有偏见。”王汝邻冷哼一声道,“好好干,打肿他的脸!” “呵呵。”梁岳讪笑两声,回想第一次见笑无常时,和师父狼狈为奸坑人东西的场景,心说也难怪别人有偏见。 他又笑道:“陈师叔还是很器重我的,昨日还说要收我为关门弟子呢,被我拒绝了。” “嗯?”王汝邻闻言,眉头一皱,“你说陈素要收你当徒弟,你拒绝了?” “没错。”梁岳道。 “哎呀!”王汝邻一拍大腿,“你错过了大好机缘啊!” “诶?”梁岳一怔。 怎么师父还一副很不高兴的样子? “那厮是掌玄天师的弟子,能接触到最顶尖的修行资源,就算他是炼气士、没法将自身绝学传授于你,可只要给你些宝贝就足够你用一辈子了。”王汝邻叹气道:“哪怕是借个背景,也足够你出去横行霸道了呀。” “可是……”梁岳道:“你不是还想靠我参加夺城之战吗?” “这也不耽误。”王汝邻道:“你就答应他,能拿到好处不就得了?至于我这边,你可以私底下再来,该传你的东西我都会传给你的,你该帮我办事也还是帮我办事嘛。” “那不成了骗……”梁岳说到一半,突然意识过来,眼前这人可不就是干这个的! 难怪他痛心疾首。 “你就记住,咱们永远是亲师徒。”王汝邻道:“你在外面跟别的师父逢场作戏,我是不会在意的,只要你能拿到足够多的好处,那就够了。” 好新颖的说法。 梁岳听得直挠脑袋,但也只能点点头:“我记住了。” “师父这些东西,你还得学很久啊。”王汝邻叹息道。 不过梁岳也不觉得可惜。 因为陈素看人的能力肯定比他伪装的能力强,如果他是奸诈狡猾之人,那陈素压根儿就不会有收自己为徒的念头。 他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 不过王汝邻所说确实也有几分道理,以后再有这种事可以多考虑一下。 一番唉声叹气之后,王汝邻又问道:“你的上青天参悟的怎么样了,可有所得?” “我昨天又参悟了一次,只悟透了一半。”梁岳答道:“我能击败那突然出现的杀手,也多亏了这半招上青天。” “一半?”王汝邻眨眨眼。 “对。”梁岳颔首。 “白原,你当初参悟了多久来着?”王汝邻看向一旁的小道童。 就听他答道:“弟子愚钝,花了两年时间,才练成上青天。” “不愚钝了。”王汝邻摇头,说道,“我原以为就算是世间天骄,也得修炼一整年。你参悟两次就悟透了一半,这个事……” 他盯着梁岳的脸,沉吟半晌,忽然双手按住他的脸颊,问道:“你该不会是什么通天榜上的老怪转世重修吧?” …… 王汝邻就是这样一说,表达一下自己的震惊,其实也没真觉得梁岳会是什么老怪重修。 道理很简单。 老怪转世重修会显得天赋好,是因为一些东西他们早都修炼过,对他们来说轻而易举。 而王汝邻自创的剑招,即使对一些通天榜上的武道大能,依旧是足够深奥的。 世间除了九鞅那位武神,谁敢说简单? 都不用等转世重修,就是给那些正值盛年的大能本人也不可能修炼这么快。 而梁岳能做到,除了悟性逆天真没别的解释。 如果他是什么东西转世,那只可能是悟道树转世了。 但这总不是坏事。 在带给师父一些小小的悟性震撼之后,梁岳又被安排与白原练剑,不过这一次对方将自身修为上涨到了第三境。 经历过上次与杀手的一战,梁岳深刻认识到了战斗经验的重要性。若没有此前丰富的挨打经验,即使同样修为,他也早就被对方一击秒杀了。 所以现在他不再抗拒与白原对练,而是战意满满。 当然再次被凌虐了一天之后,他又险些剑心破碎。 白原真得太强大了。 傍晚时分,他又离开了云止观,绕城而行,前往城东琅云山。 从路程上来说,他从南门入城、东门出城,再前往琅云山会近许多。可在城里没法全力奔跑,还不如在城外放开了身形赶路。 第三境武者全力奔袭的速度已经很可怕了,远远看去就是一道滚滚烟尘飞速向前,几乎看不清人影。 梁岳心中暗自思忖,回头得再淘弄一部适合长途的轻功。 剑域游龙身法虽灵活,可它只是近距离对战时用的,长途奔袭不可能一直用这身法。而某些时候,还是有赶路需求的。 像是昨天赶往通天塔的时候,如果自己掌握一种极品轻功,那时间上可能就不用那么极限,也不用非得飞过去给太子一脚了。 心里盘算着事情,一会儿时间也就赶到了琅云山,再度来到浩然峰上。 在大门外通禀后稍作等待,梁鹏的身影从高处落下。 看着弟弟已经能无比熟练地御风而行了,梁岳不由得有些羡慕,“你修为进展不错啊。” “昨日刚刚突破至第二境。”梁鹏微笑道。 “这么快?”梁岳略微讶异。 炼气士的第一层聚气境与武道第一层气血境一样,都是需要积累苦功的笨功夫,或者以灵丹宝药加快进程。 梁鹏自然不可能有什么灵丹宝药,剑道书院也不会给每个弟子都提供这些,居然还能修行这么快,属实是天赋异禀了。 梁岳甚至都怀疑,是不是悟道树一直就在自家地下,自家兄妹每天就躺在那上面睡觉? 只是如今地脉混乱逼得它不得不现世了。 梁鹏低头看了一眼脚下,又抬眼道:“大哥你突然来,是家里有什么事吗?” “家里最近确实出了几件事,不过都是好事。”梁岳递出一枚圆符。 符箓外形极为精致,雕金嵌玉,内里盘龙,手指一触碰就能感觉到一股庞大且平静的灵性。 梁鹏接了过来,道:“龙符?” “没错,在书院是长见识哈。”梁岳笑道:“我昨日立了些小功,这是得的赏赐,一共有三枚。我打算给娘亲和你们俩一人一枚,然后……” 他左右看看,压低声音道:“家里出了些怪事,院子里突然窜出一棵灵性极强的树。我怀疑有没有可能是传说中的悟道树,你能不能去查查典籍,确认一下悟道树的特征,然后随我回家查看一番。” “悟道树?”梁鹏眼中神光闪烁,显然也是大为惊讶,他缓了缓说道:“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 说罢,转身再度乘风而起。 剑道书院有自己的藏书阁,内里有海量的典藏书籍,上至天文、下至地理,找到关于悟道树的记载应该不难。 果然不出片刻,梁鹏便又归来。 等兄弟俩一起回到家的时候,天基本就黑透了。宵禁时刻早就到了,城门已关,好在梁岳有诛邪司行走的腰牌,有自由出入神都的权利。 回到院里,见到悟道树的第一时间,梁鹏的脸上就绽放出神采。 “灵气澎湃、道韵流转……”他快步上前,以手抚摸树身,又轻轻摘下一片树叶,“叶脉有形似大道古篆的纹路。” 他转过头,稍显激动地说道:“大哥,这好像就是悟道树!” 终于确定了。 梁岳笑了笑,可又不太放松地说道:“那它能迁走吗?” “不能。”梁鹏摇头道:“悟道树根植千里、灵通天地,一旦企图挖掘其根,它会再度回到地下。” “这就有些难办了。”梁岳蹙眉道,“工部三个月内就要回收这几条街的住宅,咱们家也在里面。” “不行,大哥。”梁鹏坚定说道:“这座院子一定不能丢!” 早上好呀。 祝大家六一快乐。 六月第一天,月票走一走,求求了求求了求求了! (本章完) ------------ 第95章 小院保卫战 【求月票!】 梁岳的房间内,三小只再度开会。 只是梁小芸一副精神头不济的模样,看起来不舒服好像还在加重。 可梁鹏帮她探过气脉之后,发现她并没有产生气感,看来一家两个炼气士这种事还是痴心妄想了。 不过梁小芸本身心态很好,倒也不失望,接着就来探讨悟道树这个事情。 “首先!”梁岳身为大哥,率先发言道,“我们得先明确有没有守住这棵树的可能,如果守不住,我们不如就将它送出去,换取一些别的奖励,好过以后招来灾祸。” 一番思忖后,梁鹏说道:“是有可能的,因为十大仙种这般至宝都有着屏蔽天机的能力。即使有人以秘术卜算,最多只能推演出一个笼统的范围,不可能明确到咱们家。在神都之内,也没有人会掘地三尺搜查。” 梁岳轻轻点头。 这一点从之前的事情中就能看出来。 九鞅与胤朝这边都有大能发现了地脉中藏有秘宝的事情,可都无法确定这就是悟道树,更加不能精准定位,最多推演出一个龙渊城南的大范围,连城内城外都不知道。 即使是皇帝,也不可能因为一个莫须有的结果,就将这连带半座神都在内的偌大区域地毯式搜查一遍。 国师李龙禅也只能想到一个大阵聚拢地脉的方法。 屏蔽天机,确实是世间灵宝自有的威能。 否则悟道树这个级别的仙种,即使是那几个高高在上的神仙境也会为之心动,根本轮不到现在出世,早就被推演出位置圈起来了。 梁小芸也道:“之后我们可以给它添加一些伪装,这样即使有人不小心见到了,也不会引起注意。” “这样是可行的。”梁鹏道:“除了一部分修行者之外,大多数人即使当面见到,也不会认出这棵树。” “好。”梁岳拍板道:“那我们就确定,要守住这棵悟道树!” 十大仙种排名第一、仙物榜上第二。 悟道树诱惑实在是太大,三小只即使再小心谨慎,终究也还是忍不住想要冒险尝试。 悟道树的神异或许没那么直接,可有它就代表家中的修行者,未来上限不可估量。 想想都令人心潮澎湃。 “接下来的问题就是,我们马上就要搬家,可是这棵树无法迁走。”梁岳又缓缓说道,“我们得解决这个问题。” “必须要让工部收回成命。”梁鹏坚决地说道。 梁小芸问道:“联络街坊们,像上次那样反抗可以吗?” “这是工部与刑部斗争的一部分,他们就希望我们闹,把事情闹大了就可以将责任归咎到刑部身上,所以我们再闹也没有用。”梁岳道:“他们只会巴不得事情愈演愈烈。” “直接提及此事也不行。”梁鹏道,“大哥你如果直接跟太子求情,或许有希望绕过平安巷子,可那样太过执着于此地,很容易会被人发现端倪。” “的确太直接地提出来,有可能会被人发现不对劲。”梁岳沉吟着说道,“而且工部支持的是六皇子,更不可能给太子面子。” 梁小芸适时说道:“那最好是发出这条政令的人倒台,那之前的命令很容易就会被搁置,直到遗忘。” “咱们不可能有杀朝廷高官的能力,所以最好是这三个月内,工部能被刑部彻底推倒。”梁鹏道。 听到这话,梁岳轻轻瞥了他一眼,说道:“即使有能力,我们也不能为了宝物就胡乱杀人。” 他也知道此事不现实,梁鹏不会真地动手。 可他毕竟是炼气士,以后可能成为世间大能的人物,若是养成这样一种思维习性,那就很危险了。 纵然工部之中很难找到一个好人,可具体罪责还需判定,又不是人人该死。若为了宝物就去杀本不该死的人,此举与魔道无异。 稍加犹豫以后,他觉得还是得及时提醒一下弟弟,将这跑偏的苗头掐死。 “是的。”梁鹏并不反驳。 “那咱们只能寄希望于别人吗?”梁小芸微微担忧地说道。 “或许……”梁岳忽然抬眼道,目光中如有火炬般明亮,“想要让工部倒台的话,我们也能出一把力!” …… 在刑部与工部的角力中,他们这种小人物自然是插不上手的。梁岳说出这样的话,是因为他还记得之前的一件事情。 当时工部尚书卢远望的孙子来找张夫人,就曾说张行楷搜集到的那些证据,是皇帝很忌讳的东西,工部显然很怕那些证据泄露出去。 可是张夫人都不知道那些东西在哪里。 如果他们能够找到那些证据,说不定就能给风雨飘摇中的工部致命一击。 尽管目前看来有些渺茫,可梁岳觉得这是一个可以努力的方向。张行楷既然搜集到这些东西,肯定是希望它们能够现世的,他只需要去找到一些线索。 不过,得先找到个理由重新参与到工部案子里才行,这个需要慢慢计议。 第二天。 梁岳已经提前约定好了,上午去诛邪衙门报到,下午去东宫报到。 诛邪司有一个很好的地方就在于,它很自由。 衙门内没有固定的当值时间,如果有任务就随时去做,没有事几天不去也可以。 所以梁岳也不用像在御都卫一样,大清早先去点个卯。 他从城南走到城北,又花了不少时间,来到衙门口时,门房依旧是上次那名有酒糟鼻的胖老头儿。 如今梁岳来过几次,而且还曾经与陈素一同进来过,门房即使不看腰牌也不会再拦他,只在那里打着瞌睡。 一进大门,空间依旧是豁然开朗。 近处青瓦白檐,偌大庭院。远处亭台楼阁,露出一座座漆顶,灵气氤氲,真有几分世外仙山一角的感觉。 谢文西听闻他来了,早已等候在正堂内了,几名空闲的年轻人也在堂间。 “谢主事。”梁岳一进门,先躬身施礼道,“不好意思,让大家久等了。” “无妨。”谢文西和善地笑道,“你自城南来,路途遥远,晚一些也是应当的,咱们诛邪司没什么紧要事情时,是不用来太早的。” “我昨天还正琢磨着,弄一门适合长途的轻功,这样赶路时候还能快些。”梁岳笑道。 旁边闻一凡面露思忖之色,缓缓道:“修炼倒是可以,不过……你为什么不直接养匹马呢?” “啊?”梁岳一怔,旋即一拍脑门。 还真被她问住了。 他这就是穷人思维养成了习惯。 在中州这种地方,养一匹马的费用往往比养一个人还贵,神都城内尤甚。 所以在梁家这种普通百姓的思维里,基本不会有养马这个概念。家里如果有需要用马、用车的地方,去巷子口租借就是了。 昨日当他发现自己有长途奔袭的需要时,第一反应都是自己跑得快些就好了。 可听闻师姐这样一讲,他才意识到。 其实也不是非得用自己的腿哈? 以他现在的身家,买一匹好些的马,日日喂养,应该也不会负担不起。事实上,那些不在城北居住的朝廷官员都是这样的,养一辆马车的开销可比在城北买房节省太多。 只能说,穷惯了。 “要是在北地,我直接送伱一只坐骑都可以,可惜神都城内不能进妖兽。”尚云海笑道。 “咦,那我也要!”乔采薇也笑道:“那回头我们去北地找你玩,尚师兄可得一人一只,不能厚此薄彼。” “我也要一只……”角落里的卫萍儿弱弱说道。 “大乔、卫九,你们俩就别为难尚师兄了。”李墨拍拍尚云海的肩膀,“尚师兄哪能一下子拿出那么多,就给我和梁岳一人一只就够了。” “不要脸。”大乔瞪了他一眼。 大家说说笑笑,倒是将梁岳的尴尬缓解了不少。 诛邪衙门内都是年龄相仿的年轻人,而且俱是玄门出身,气氛确实比朝廷里别的衙门口都要活泼。 聊了一会儿,谢文西将梁岳单独叫出去,与他在衙门院落内走动了下,既是让他熟悉一下环境,也是有些话需要提点。 庭院后的小径幽深,两侧花木茂盛,蜂蝶飞舞。 “陈公不在,他留了一些话要告诉你。”谢文西道:“你对朝堂几乎一无所知,现在一脚就踏入了宫内,难免会有风险。你师父又不靠谱,所以凡事要多加小心。” 梁岳便神情严肃,侧耳聆听。 至于中间夹杂着对师父的歧视,他全当没听到。反正玄门内歧视王汝邻的又不止陈素一个,师父自己在这,都绝不会当回事。 “太子招纳你肯定也带着结交诛邪司的心思。朝中争龙之事你能参与,诛邪司却不能有任何立场。你只要别作奸犯科,陈公随时能护你周全,可要诛邪司做你的官场助力,那是不可能的。”谢文西开口便说道。 太子伴读这个职位,基本没有什么实权,基本就是太子身边的人才储备。将来若是他登基继位,这些就是他的第一批班底。 所以获职的人都会被贴上太子铁杆的标签。 可梁岳却又身兼诛邪司的职位,这就很容易让人产生联想。陈素这话无疑就是在警告他,出门在外不要扯诛邪衙门的虎皮。 可同时也说明了,诛邪司能护住梁岳的安危。 这应该是陈素给衙门内每一名玄门弟子的承诺,梁岳也不例外。 属于是把进退的边界提前给他划好了。 “我晓得的。”梁岳听后连连点头。 “再有就是,谨记持身方正,不要给玄门抹黑。”谢文西也严肃说道,“朝中黑暗有如泥沼,但凡沾染一丝就再难脱身,若你有同流合污的一日,陈公会亲自清理门户,你师父也护不住你。” “绝对不会。”梁岳坚定说道。 “很好。”谢文西这才恢复笑容,“对你的心性,我们都是看好的,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梁岳眨眨眼,问道:“我进诛邪司,能带两个人吗?” (本章完) ------------ 第96章 皇城 【求月票!】 “哦?”谢文西问道:“你想带什么人进来?” “我在御都卫内的两名同僚,我们配合一向得心应手,他们也想随我一起来诛邪司。”梁岳答道。 他说的两人,自然是逄春和陈举。 这个是他之前去御都卫驻所收拾东西兼辞行时,与他们商量好的。 诛邪司的职位和太子伴读能兼任,御都卫就不太行了。 太子伴读月俸十两银,不必日日当值,时间自由;诛邪司行走月俸八两银,不必日日当值,时间自由;御都卫正卫月俸二两银,还要日日点卯、早晚巡街。 三者摆在一起,自然不难取舍。 毕竟御都卫钱少事多,只占了离家近一条。 可是对于驻所内的一干兄弟伙儿,梁岳还是很不舍的。 老胡对自己一向颇为照顾,可他身为驻所小卫官,自然是不可能离开。 随着通天塔一案爆发,南城大统领邹放因倒卖军械的重罪已经下狱了,未来御都卫的架构可能还有变动,说不定老胡也有晋升的机会。 逄春一直都跟在自己身边,把他独自留在御都卫实在是不放心,梁岳便想着将他一起带来。 陈举则是他自己强烈要求的。 “这驻所里完全没个女子,又难得遇见什么大案,要不是有你们两个朋友,哥们儿早就不想干了。早听说诛邪衙门里玄门美女众多,你们两个要是去的话,说什么也得拉兄弟一把!”他如是说道。 “带伱一起也可以,不过……”梁岳还是好心提醒道,“诛邪衙门里的玄门女修,你最好不要打主意,我有点担心……” “担心她们被我迷得神魂颠倒吗?”陈举嘿嘿坏笑。 “……”梁岳默默叹了一口气。 还没进门,也不好就说同僚的坏话。可是诛邪司里的师姐妹们,随便一想哪个都不大简单。 真怕下次再见陈举就变成圆形的了。 听到梁岳的话,谢文西想了想,说道:“诛邪司的审核十分严格,必须得层层筛选身份背景,没有问题方能进入。可以叫你举荐的人明日来报个到,我见一见他们,不过流程绝对不会少。而且他们进来也只能做刀吏、笔吏,从不接触机密的旁务做起,像你一样领行走职是不可能的。” “这个我懂。”梁岳颔首道:“他们的背景绝对没问题。” 诛邪司的审查主要还是针对九鞅,逄春和陈举肯定都没这方面问题。 逄春是忠烈之后,陈举是世家子弟。 而且不说别的,光看他们俩那一个赛一个清澈的眼神,就不可能是什么谍子。 …… 在诛邪衙门逗留了一阵子,过了正午,梁岳又奔赴皇城。 这还是他第一次靠近那龙渊城北的庞然大物,远远看去只觉气派巍峨,离得近了才能感受到那高高的碧瓦朱墙间,浩浩威压如同真龙盘踞,说不出的震撼人心。 这里是真正的伏龙之渊! 一座皇城,内里灵宝、阵法、强者皆数之不尽,说是天地人间最深的一处旋涡也不为过。 可又有无数人对此趋之若鹜。 他自然不能去正门,而是来到皇城东南侧的小门,与守门的皇城卫通报之后,等待了一会儿,便有一辆马车来到了门口。 “梁伴读,来啦。”一名小太监拉着马车,正是昨日吴怀礼身后的一名跟班。 梁岳笑着打过招呼,便在小太监的指引下上了车。 皇城是皇帝办公的地方,大朝会所在山河殿、小朝会所在勤政殿,皆在此处。又有文安堂、武安堂、供奉殿、相国门、饮马监等地位尊崇之所在,要一直再向里走,才是皇家居住的宫城。 而太子居住的宫殿位于宫城东部,是以称为“东宫”。 皇城通宫城的门关要高许多,守卫也要森严许多,高高的宫墙,一眼几乎望不到天。两侧有许多阴翳的影子,不知道藏着什么,一眼看过去只觉隐隐有凶芒刺目。 小太监展示完出入皇城的腰牌,坐在车辕上也提醒道,“梁伴读,以后您进出都是小的来接送,可千万别自己活动啊。这皇宫里比不了外面,一步不慎可就是杀身之祸啊。” “我知道了。”梁岳微笑道:“多谢公公提醒。” “小的名叫吴羁,你唤我小吴子就行。”小太监笑道:“今后你在东宫行走,咱们还会常有来往的。” “吴羁?”梁岳神情有些微妙,欲笑又止,还好隔着车帘,也不会太冒犯,“这名字是昨日的吴怀礼吴公公取的吗?” “是的呀。”吴羁道:“干爹说这代表着没有羁绊,希望我以后无拘无束、自由自在。” “很好的寓意。”梁岳点头道,“人没有羁绊确实会自由很多。” “可是人在宫里哪能自由呢?”吴羁略有羡慕地说道,“我觉得梁伴读你这样在外面的人才是没有羁绊呢。” 我有。 我还留着以后用呢。 梁岳心里默默反驳道。 马车沿着宫墙中间的宽道一路前行,绕了不知道多少个弯,终于来到了东宫处。 一落车,就看到太子带着吴怀礼与一众宫人都在那里等候,当天那名护道者站在人群一侧的暗处,依旧不大起眼似的。 “梁岳!你可算来了,我盼了好久。”一见到他下车,太子立刻欢喜地快步上前。 “太子殿下!”梁岳躬身施礼。 弯腰到一半,立刻就被太子托了起来,“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该是我向你行礼才对。” “太子可莫要折煞卑职。”梁岳也一番客气。 二人客套着的时候,那位护道者也走上前来,问道:“听说梁伴读是玄门弟子?” “不错。”梁岳又转过头答道。 “不知师承哪一脉、哪一位高人门下弟子?”护道者轻笑道,“老夫胡得鹿,供奉殿任职,现专门守卫东宫。早年师承也是玄门分支,说不定还能与你攀上同门。” “我的安危一向由胡先生保护,他是我极敬重的长辈。”太子在一旁介绍道。 “见过胡先生。”梁岳闻言不敢怠慢,礼貌答道:“晚辈师承玄门御剑一脉,恩师王汝邻、道号守义真人。” 他一听话风,就知道是玄门弟子出门在外必不可少的认亲环节,如果能和东宫的这位一品供奉攀上关系,自己以后的安全就大有保障,所以也很热切。 可胡得鹿一听这个名字,忽然面色一沉,“他?” “胡先生可是认得我师父……”梁岳见势不妙,弱弱地说道。 “哼。”胡得鹿冷哼一声,突然就转身离开,又自顾自走去远处了。 “……”梁岳心说不好,看这样子又像是受害者。 看来以后出门在外提起师父名字,还是要小心一些。 背刺榜榜首,难免会“略有几个仇家”。 好在太子也不在意这些江湖恩怨,又引着梁岳向前,边走边道:“今日是你第一次入宫,就不让你陪我上课了,徐师极为严厉,我怕你跟不上也会被责骂。我把我最近学的功课给你带回去,你温习温习,下次再陪我一同上课。” “好的,太子安排的实在是太周到了。”梁岳再次应下。 他来之前特地了解过,太子的首席老师是礼部尚书徐占鳌,剑道书院出身的一位儒修大能,学问造诣也很高。 在国策、经史、诗词、书画方面皆是登峰造极,市面上“徐尚书”题名的书画作品,一幅最高可价值过万两。 可他自任职高官以后,为了避贪腐之嫌,再也不向外出售书画,被认为是文坛的一大损失。 “不周到些不行啊,你可是我唯一一位伴读,我怕你也被徐师骂走。”太子笑道。 “啊?”梁岳有些意外,“只有我一个吗?” “是啊。”太子笑得有些腼腆,“徐师本就严苛,而且因为我身份特殊,徐师要责骂我的时候,也不好直说,就会拿身边的人开刀。之前的伴读,都顶不住压力跑掉了。” 梁岳暗暗留神,这个“严苛”的程度可能比自己所想更加厉害。 接着太子又将梁岳引到了后苑一处所在。 这里应该是东宫的养马场,前方一大片开阔草地,葱翠碧绿。右侧一排马厩,里面拴着十余匹血脉不凡的灵马,个个目光炯炯、气血旺盛。 “昨日听说梁伴读是自城南来皇城,路途遥远,我打算赠你一匹灵马代步。”太子大手一挥,“在这里面选一匹骑走吧。” “这可不太好吧。”梁岳立刻回道:“太子此前已经诸多赏赐、召我伴读也是莫大恩典,怎能再多承大礼?” “诶,跟我客气什么?”太子有些小胖的脸颊一笑起来,两侧便有些许的肉在颤动,看起来十分憨厚,“我这些马匹也都是别人送的,平时出门骑不了这么多,喂养耗费颇多,梁伴读就当替我养一匹,我将来要用的话你再还回来。” 他都如此说了,梁岳再不接受反而像是不识抬举,于是只好应下。 可骤然接受大礼,他又有些惶恐。心中便想着,干脆选一匹最差的,让太子也别出血太多。 这里的马每一匹都不是凡种,有的身带龙鳞、有的头生肉角、更有的已经生出雷电云纹,能释放神通了,鼻子一喷气都是云雾缭绕,堪比炼气士。 梁岳目光扫视一圈,看中了角落里躺在地上打盹的一匹。 旁的马匹都是龙精虎猛,只有它懒洋洋卷在那,精神头不大足的样子。而且看起来没有任何神异,只是一身黑色鬃毛、唯独四蹄颜色纯白,这一点看起来有些独特。 于是梁岳便指着它道:“我便要那一匹睡觉的吧。” 此言一出,周遭忽然安静。 所有宫人的目光都看向太子,太子的脸颊莫名抽搐了下。 梁岳意识到风向不对,赶忙道:“啊我看错了,我换一匹。” “不用,梁伴读果然眼力不凡!”太子望向梁岳的目光里,满是欣赏,“这世上还有你不懂的东西吗?” “哈?”梁岳露出奇怪的眼神。 “这匹踏雪龙驹乃是三年前北地神将送给我的,一身纯正龙血,却无任何显化,很容易看走眼。”太子介绍道:“只有真正懂行的人才能看出来,它的所有灵性都在四蹄,奔腾开来有如腾云驾雾,可日行八千里!” “嘶。”梁岳一吸气。 原来我是懂行吗? 他说道:“不行我还是换一匹吧,不能夺人所好。” “不必!”太子道:“宝马赠英雄,这匹踏雪龙驹在我宫中不得驰骋、日日困顿,我也为之忧神。今后就让它跟随梁伴读,外出闯荡去吧!” 说这话的时候,都能看出他眼角眉梢都向下耷拉着,显然是极不舍的。 可那边已经有宫人牵着马出去准备,是不可能再反悔了。 …… 梁岳看见这副态势,不由得有些慌。 所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 太子该给的答谢昨日就给完了。今天又这般热情,别是有什么麻烦事要交给自己吧? 这个念头没在心里盘旋多久,就知道了答案。 聊了一阵,进了正殿落座之后,太子就又开口道:“我也不与梁伴读绕弯子,其实我这里有一件事,是只有你才能做的,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帮我一个忙。” 果然来了。 梁岳起身道:“太子尽管吩咐,卑职尽力而为便是。” “自你阻止了通天塔阴谋之后,父皇命饮马监对其展开追查,其中也包括工部的事情。”太子道:“事关工部我没有理由插手,不过你身为阻止此案的最大功臣,若是配合去帮些忙,绝对合情合理。” 他面上露出一丝为难的神色,“不知道你还愿不愿意再参与到这个案子里,去帮我彻查工部?” 早上好呀。 (本章完) ------------ 第97章 福星? 【求月票!】 诶? 听到这个话,梁岳脑海里的第一反应就是……太子殿下这人真不错。 自己缺钱,他就送来一大堆的珠宝。 自己缺马,他立马送上来一匹踏雪龙驹。 自己正缺一个理由,想着怎么能参与到工部的案子里,他就立刻来找自己帮忙。 这和亲兄弟有什么区别? 说是及时雨也不为过。 这位太子殿下简直就是上天送到自己面前的福星。 他的内心不由得想笑,可脸上还要抑制,以免暴露得太明显,神情显得十分微妙。 太子见状,却以为他在迟疑,又说道:“其实你不愿意的话,我也可以理解。毕竟我知道你们都把皇子之间的争斗当作一滩浑水,除了骨肉至亲,哪有人敢掺和进来?” “六弟他有卢尚书做外公、背靠工部,给他提供了很多助力,他的文武造诣也都要远高于我,总有人觉得我失势是迟早的事情。” “若是没有这次的事情,可能我自己慢慢都要放弃希望了。反正我一向都是这样的,废立由人,不由自主。可是近来发生的事情,倒是让我看到了几分希望。” 太子站起身,来到梁岳面前,神情十分真诚。 “工部历来亏空国库、中饱私囊,卢远望多年来煽动百官、为六弟造势,中间有太多太多苟且之事。即使刑部查了这么久,也查不到核心,说到底还是父皇不想管。可现如今,父皇终于出手了。” “通天塔案触怒父皇,参与其中的每一环都会严查,刀子一定会捅到工部身上,就看捅得多深。如果能一直查下去,直接将现在的工部推倒也不是不可能。” “工部倒了,那六弟也没了什么倚仗,废立太子毕竟不是易事,他不可能再有机会。”太子的双眼晶亮,句句发自肺腑一般。 “所以现在正是个关键时刻,引导案子的走向就很重要。梁伴读,你是唯一能参与到此案中并且有可能帮我的人。而且伱正直勇武、智计过人,正是能查出背后真相的最佳人选,如果你能帮我这一把,那我会一辈子铭记你雪中送炭之情。” “当然,如果你坚持拒绝,我也可以理解,不会影响你以后东宫伴读的身份,咱们就当今天这番话没说过……” “太子殿下!”梁岳霍然起身,没有等他说完,重重握住太子的小肉手。 “殿下不必再多说,卑职听得出你的真诚,所谓真心换真心。既然你对我如此坦诚,那我也对太子交个实底。” “固然通天塔案是一趟浑水,固然工部背景深厚令人望而生畏……可是,为了神都安定、为了江山社稷、为了胸中的一腔正气、为了太子你的赏识看重!卑职愿意,去参与到通天塔案中、去为太子彻查工部!”梁岳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 “太好了!”太子也紧紧握住他的手,“我就知道你是个正直勇敢的人!” 他激动地回身,“我要与你歃血结拜,结为兄弟!” “别别别,太子,这不合适。”梁岳赶紧规劝。 好家伙。 小胖子还是个性情中人。 他正色道:“卑职愿意为太子继续参与此案,只是具体能查到哪一步,能否查出太子想要的结果,我并不敢保证。但太子可以相信,我绝对会尽力而为,力求将工部的黑暗公之于众!” 一直敲定了对接查案的细节,梁岳才告辞离开。 太子送出正殿,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庭院中,兀自感动地说道:“参与工部案对他全无好处,却有大大的风险,他依然愿意帮我,真乃义士也!” 身后的管事太监吴怀礼小声笑道:“说不定,梁伴读就是上天赐予太子的福星啊。” …… 宫墙深深,不知深几许。 梁岳直到牵着那匹宝马走出皇城,离开了些许距离,才重新感受到清新且嘈杂的烟火气。 他翻身上马,轻轻点了下马腹,它顿时四蹄迈开颠了起来。 相貌俊朗不凡的年轻人,一袭官衣,跨骑乌云踏雪的骏马,所过之处引人纷纷瞩目,好一幅年少得意、春风拂面的画卷。 这画面里唯一的美中不足,大概就是这匹马有点困困的样子,垂着脑袋无精打采。 可能是天街对他来说也不是能驰骋的地方吧,梁岳心想,日后可以带它出城看看日行八千里究竟是多么的风驰电掣。 这匹马的价值可相当不菲。 并不是说它多贵重,而是太子赠马,换的是要自己为他再度牵涉进通天塔与工部案,与赴汤蹈火无异。 是卖命的差事。 若不是这恰好契合自家的诉求,梁岳绝不可能要马、更不可能帮他办这个事情。 只能说是机缘巧合吧,就这样凑到了一起。 通天塔案之所以让人望而生畏,除了水太深、风险大之外,还有一个比较棘手的地方——查这个案子的主力是饮马监,他只能与其合作。 这个势力是出了名的可怕…… 饮马监前身是宫中密谍,职能就是替皇帝监视百官。 不止是神都内的官员,更有那些九州各府的官吏、四方军镇的大将,但凡实权大些,都会受到密谍的监视,否则皇帝不可能放心。 这种活在阴影中的天子耳目,历朝历代都不会少。 直到牧北帝一朝,在即位初期与九鞅的那场大战中,刺探情报极为重要。牧北帝便将九州密谍集中一处,全部撒到战场前后去打探军情,这些熟练工也确实发挥了重要作用。 最关键的天峡一战里,军神唐嵬用险行军,以牧北帝所在的军阵为诱饵,引大批九鞅军前来合围。 胤朝的主力军队则暗中袭杀天峡关,最终一举拿下。 用帝王做饵,这种手段普天之下恐怕也只有唐嵬敢用,也只有牧北帝敢配合。 那一战着实险象环生,若是牧北帝真的被吞下,那即使胤军拿下天峡关,一样没有用处了,战争必然溃败。 可牧北帝偏偏逃出生天。 在军阵危急之时,落魄宗室子弟姜镇业还只是一名中军骑将,彼时九鞅金钩大法师向牧北帝射出九道金钩,胤朝这边护道者只挡住八道。最后一道眼看要擒下牧北帝,姜镇业以身阻挡,主动被穿透,然后用胸膛血肉固定住了那最后一道金钩! 战后姜镇业一举封王,封号定钩,就是表彰他这一次力挽天倾之功。 可险境不止于此,牧北帝重伤逃离的过程中,被九鞅火蛇部的翼火妖骑赶上,身边禁卫全部被射杀。 只有大太监曹无咎护与帝王同骑策马,将牧北帝护在怀里,用脊背挡下了十余道毒火箭。 一直逃到西北饮马河边,才彻底摆脱了敌军。曹无咎将牧北帝放在地上,独自去河边清洗伤口。牧北帝此时恰好睁开眼,见到了曹无咎满背疮痍,大为感动。 回到神都后,牧北帝将密谍全部归拢起来,重新成立了一个新的谍探机构,覆盖九州与海外诸国,范围更广、势力更大、权能更高。 而这个机构,就叫饮马监。 之所以叫这个名字,就是因为执掌它的人便是当年饮马河边舍命救下帝王的曹无咎。 据说每一名朝廷官员在饮马监内都有厚厚的一摞卷宗,平日里监中密谍不太显露,可一旦现身行事,立刻就要凌驾于诸衙门之上,手段酷烈残忍。 所以朝堂中人都对这些人又恨又怕,“阉党误国”的声音从没有停止过。 按理说诛邪衙门现在的职能,本来也该是饮马监负责的,可它平日里搞监视、刺探、暗杀都很拿手,因为这些都不需要与朝堂百官配合。 寻找九鞅谍子这种需要与诸衙门配合的活计,他们就干不好了……主要是其它衙门都对饮马监太抵触,不愿意与他们合作。 这才有了诛邪司的出现。 虽然其余诸司也都不大喜欢诛邪司,可是与饮马监一比,诛邪司居然显得和蔼可亲了起来。 饮马监有多招人恨,由此也可见一斑。 而梁岳马上就要和这些“阉竖”共事。 想想还真有些小紧张。 …… 一路慢悠悠回到家中,将马先拴在门外,一推门,就见到里面堆了不少砖,梁鹏和娘亲正在砌墙。 “回来啦。”李彩云招呼道,“小鹏想了个主意,如果贸然加高围墙会显得有些奇怪。咱们正好也该买匹马了,干脆就在院子里盖一间马厩,刚好能把这棵树挡住。” “不错的想法。”梁岳称赞道。 “其实还是有些瑕疵的。”梁鹏擦了擦手,道:“这棵树现在这么高还好,如果以后再长高起来,那这座马厩就要盖得比咱们住的屋子都大了……马住得比人阔气,怎么想都有些奇怪。不过眼下先糊弄一段时间,倒还可以。” “如果是太子殿下赏赐的马匹,是不是就正常了?”梁岳微微一笑,将那匹懒洋洋的灵马牵进来。 家里人盖一座马厩的想法,还真是与他不谋而合了。马厩里用墙隔开一片空间,将悟道树框住,刚好可以遮挡视线,剩下的地方依旧用来养马。 虽然这样一来院子里的空地就会很小,但也无所谓。 马匹一进屋,吁律一声响鼻之后,忽然一瞪眼,马头挺直,精神了起来。 “呀。”李彩云惊喜道:“太子殿下送了你这么好的马?” “毕竟大哥救了他的命嘛。”梁鹏说道。 “正好你在这。”梁岳笑道:“我还不知道叫它什么名字,就由你这书院学子给它取个名吧。” “好。”梁鹏应下,沉思片刻道,“前人曾有诗文赞这乌云踏雪之相,所谓大漠长天蕴灵秀,黑云踏雪无影踪,不如就各取一字叫它……大黑吧!” “……”梁岳沉默了片刻。 还在那又吟诗、又据典的,还以为你要拽什么文采。 以为要玩个秀的,结果来了坨大的。 旁边李彩云忍不住说道:“小鹏,不是娘说你,诗文啥的娘不懂。但是以前咱们家在乡下的时候,村儿里十条狗有八条叫这名儿,剩下俩还是因为色儿实在不一样。” 梁鹏神情凝固了一下,转过身道:“我去看看姐。” “那大黑就大黑吧。”梁岳笑了笑,问道:“小芸怎么样了?” 李彩云露出一丝愁容,“还是头晕,请好几个郎中来看过了,就是瞧不出什么病,也不知怎么办才好。” 梁岳闻言,眉峰也缓缓聚起。 (本章完) ------------ 第98章 大哥仗义! 【求月票!】 家人在院子里忙活的时候,屋子里的梁小芸正在经历一场玄妙历程。 连日以来的大脑眩晕愈发严重,她现在已经完全无法活动,只能一直躺在床榻上休息。昏昏沉沉之间,她好像睡了过去,又迷糊地醒来。 “娘……” “娘……” 她呼唤了两声,李彩云却不理会,梁小芸只好自己翻身起来,她发现自己的混沌之感好像消失了。 可一站起身,她就发现了一件可怕的事情。 她回头一看,床上仍然躺着一个“自己”,而自己明明站在屋内空地上! 怎么回事? 一瞬间,她甚至想到自己是不是死了,魂魄离开了躯体。 可是床上的自己呼吸很是均匀,明显不像是一具尸体,她这才稍稍放心。 梁小芸想要推门出去,喊家里人过来看,可手一接触门,就直接穿透了过去。 她立刻觉察到,现在的自己是虚体,躺在床上那个“自己”才是真实的肉身,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样倒也方便,她直接向前一纵身,穿门而过,来到院子里。 转了几圈,正在干活的家人果然都看不见她,她想去叫娘亲,这时梁鹏又推门出来,口中说道:“姐姐还没醒。” 梁鹏的腰间悬着一枚龙符。 那是梁岳给的,梁小芸自己也有一个,本来没什么特别。 可在眼下的梁小芸看来,那枚龙符却是灿若烈阳,道道金光喷薄而出,形成一个光团,炽烤的梁小芸浑身刺痛。 “啊……”她连连倒退。 龙符的驱邪辟阴之效极强,梁鹏方圆三丈之内她都无法驻足。 一路躲到大门口,她正在想该如何办,门口拴的那匹马却突然抬头,打了个清亮的响鼻:“吁律律——” 鼻中喷出两团灼热的阳气,梁小芸惊呼一声,就被吹飞十几丈,落在了平安巷子的路口处:“啊——” 落地以后她发现自己轻飘飘的,居然没什么大事。 可现在发生的事情实在太过奇怪,她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是好。满大街的行人车马,没有一个能看见她,还有人径直从她身上穿过去。 难道自己真的死了吗? 就在她惊慌失措的时候,不远处突然传来一个极为清晰的惊疑声。 “咦?” 一名少年人忽然出现在她眼前,视线盯着她,眼神与旁人都不同,显然是能看到她的存在。 他穿着一身普通的棕黄色布衣,脚下一双草鞋,肌肤莹白如玉,一双眼极为明亮,简直有如暗夜天星。 “第一次灵感就能元神出窍,好强大的天赋。”他对着梁小芸说道。 梁小芸看向这唯一能感知到自己存在的人,问道:“你能看见我?你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嘛?” 草鞋少年笑道:“不必害怕,你这是迈入通灵之境了,未来人生大有不同。我暂且帮伱归体,明日你到城外落霞山来寻我,到时我指你一条明路。” 说罢,他伸出双指,不知怎的就已经来到梁小芸面前,指头戳在她额头。 嘭。 梁小芸就感觉一根箭射中了额头似的,整个人重重向后栽倒,倏忽间已经飞回了自家屋内。 隐约听见少年的声音在耳畔回荡。 “你不来也没关系,可若是想来的话,就不要对任何人讲起这件事,否则你是见不到我的!” …… “啊!” 梁小芸忽地惊醒,发出一声喊。 “小芸!”李彩云和兄弟俩推开门,一起冲了进来,脸上俱是担忧。 “怎么了?”众人齐声问道。 “我没事。”梁小芸擦了擦额上的汗珠,道:“做了个噩梦,吓醒了。” “感觉还好吗?”李彩云上前揽住女儿,“头还晕嘛?” 梁小芸轻轻动了一动,发现自己真没有什么不适的感觉,微笑道:“我好多啦,可能是前阵子没有休息好,好好睡一大觉就没事了。” 几人围着关心了一阵,发现她好像真得没什么事了,才又都撤出去干活。 有梁岳和梁鹏这两兄弟在,盖一座马厩自然不是大事,一会儿功夫也就弄好了。高高的马厩中间隔了一道墙,完美的将悟道树挡在了里面。 这座马厩的规模看起来确实要比他们的卧室都大,可外人问起的话,梁家人也有话说。 太子殿下的马,住得宽敞点怎么了? 踏雪龙驹恐怕不知道,自己还没入住,马背上就已经多了一口黑黑的大锅。 梁岳将刚刚得名“大黑”的踏雪龙驹牵进去,发现它居然不困了,精神矍铄的在那里转圈。 他猜到是与隔壁的悟道树有关系,不过一匹马也泄不了密。虽然天生灵性强,可这一匹马距离化形成妖也还有很远,倒也不必太担心。 到了晚间,梁岳又去奔赴另一场宴席。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小院保卫战的第一步,自然是要搞清楚福康坊的回收项目究竟是谁提出来的、又是谁在负责? 梁岳在工部之中唯一的人脉,大概就是陈举的那两个狐朋狗友了。于是他让陈举帮忙,今晚设宴再叫一下二人。 虽然是以陈举的名义,可因为是梁岳提出的,所以地点没有选在红袖坊,而是定在了城南最气派的一座酒楼——福鼎轩。 此地的规格一点不低了,若不是如今小小的发家致富,梁岳路过的时候都不会朝里面看上一眼。 福鼎轩的包间内,梁岳依旧是与陈举同行,一到达却发现,那二人已经在房间里等候多时了。 两个人都有一些变化,胡鹏的神情不再轻佻倨傲,反而躬着身很卑微似的。苟有的胖脸都瘦了不少,眼神中还有一丝憔悴。 “哟。”陈举一进屋,便问道:“哥儿俩又来这么早啊?” “嘿嘿,来得早些,免得你们等了嘛。”胡鹏起身笑道。 苟有同样起身相迎,神态恭谨,“陈兄,梁……大人,既然你们都到了,那就叫他们上菜啦。” “不用你们操心,当然是我来安排啦。”陈举也笑道:“这么客气做什么?” 胡鹏与苟有的脸上都有带着几分苦涩和尴尬的笑容。 梁岳猜测,可能是因为自己身份的变化。 上一次聚会的时候,这两个官二代其实都不大看得起自己,只不过因为是陈举带过来的朋友,才给自己些许面子。 可现在自己已经是太子伴读、诛邪司行走,俱是大有前途的职位,他们的心态应该也有变化。 等一应菜肴酒水上齐,陈举才提杯道:“这一次请大家吃饭呢,是因为哥们儿我马上要转去诛邪司任职了,这多亏了梁岳。胡少和苟少也都是我最好的兄弟,以后大家还是互相扶持、多多照应。” “一定的!”胡鹏、苟有纷纷举杯应和。 几番恭维祝福之后,梁岳正想着该如何将话题引到工部上去,反倒是胡鹏先开口了。 “其实我们今天来呢,除了给陈少庆祝,也是有些许的请求,想要拜托梁大人。”他举着杯,细声细气地说道。 “诶。”梁岳道:“胡少你叫大人就太生分了。” 这俩兄弟,和之前的反差实在太大了。 “梁兄!”胡鹏又重新叫了一声,才道:“这一次你孤身阻止通天塔案的英勇事迹,我们都已听闻,还听说……你会与饮马监联合追查此案?” 梁岳闻言微微一笑。 果然官场上是没有秘密的,下午才和太子敲定,把消息递到饮马监,晚上就已经被他们知道了。 “毕竟是我最先发现的端倪,对此案略有一些了解,配合他们调查一下罢了。”梁岳淡淡说道。 “唉。”苟有叹了口气,“饮马监昨晚便传唤了一批与此有关的工部官员前去,我们二人的父亲,也都在其中。” 这样啊。 梁岳瞬间了然,明白了二人为何如此卑微。 看来是有求于自己了。 胡鹏接道:“饮马监那个地方,大小官吏只要进去,无罪也要去半条命、有罪根本无全尸。梁兄,我们现在都惶恐不已,只求你能不能帮忙打探一下其中情况,不求救人出来,就看看安危可好?” 梁岳暗自思忖,目前通天塔案与工部有关的部分,一是帮助别人暗中加建阵图,不过那是吴莫子一个人的事情;二是给越阳商号做担保,从御都卫购买军械正阳雷。 阵图那面吴莫子已经死了,这条线也就断了。他们父亲进去,多半是和越阳商号有关系。 可作保这个事情,肯定是卢远望主导的,他们这些下面的就算有参与也是从属,说不定就是被推出去背锅的。 问题就是,能不能推倒工部尚书这座大山。 这得看皇上的心意,也要看能不能发现新的证据,仅就目前这些事情来看,工部参与的程度恐怕还不足以让皇帝放弃卢远望。 卢远望不倒,那他们这些底下的官员多半就要背全锅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梁岳与狐朋狗友的战线还真是统一的。 见他在这沉吟,苟有适时地推出一个小信封,递到梁岳手边,“梁兄,给你添了周折,这是我们兄弟的一点心意。” 信封不薄,里面装的应该是银票之属。 “咳。”梁岳直接一拂袖,看也不看,就将信封推了回去。 胡鹏与苟有的面色瞬间僵住,心里也凉了半截。 他们两人的父亲官职不上不下,平素出去摆摆谱还行,可真放到神都朝堂上,一个五品官、一个六品官,还真没有那么大分量。 这一整天他们也求了许多以前交好的叔伯,可得到的结果都是碰壁。如果是别的地方也就算了,那可是饮马监,谁敢帮他们探视捞人? 所以听说陈举邀约的时候,他们是怀着最后一丝希望来的,想看看梁岳能不能帮忙。 果然还是不行吗? “苟兄你这是做什么?”梁岳义正言辞,道:“咱们结识在先,我尚且只是一名从卫时,你们都拿我当好友,如今能帮你们做些事情,我又岂会扭捏不愿?钱,我不会收。但忙,我肯定要帮!明日我去饮马监,便帮你们探查一番两位长辈的情况。” “啊?”胡鹏和苟有惊讶地抬起头,看向梁岳的眼神满是难以置信。 世上竟有这样仗义的人吗? 这和及时雨有什么区别? 胡鹏与苟有当即离席,纳头便拜,“梁兄,你就是我们二人一辈子的好大哥!” 梁岳赶忙扶起,“胡兄、苟兄,快快请起,不过真心换真心而已。” 一番诚挚交心之后,梁岳才又提道:“朝中都说工部铁板一块,如今你们父亲出事,卢尚书没有什么表示吗?” “唉!”苟有深深叹口气道,“卢家如今自顾不暇,肯定先保全自己啊。” “也是。”梁岳点点头道,“工部也是有些倒霉,先是甄常之出事,引来刑部追查这么久,如今又有通天塔案。此前和刑部的事情,可查出了个结果?” “还没有。”胡鹏摇头道:“大哥你有所不知,左相大人太厉害了,起初还以为他是要查命案,后来才知道,他就是要把工部的老底一桩桩、一件件全都翻出来!” 苟有道:“他一开始抓的都是些底层官吏,卢家也不计较,只盼他早些结束。可渐渐地抓一个办一个,雷厉风行。前阵子卢家才反应过来,左相大人就是要告诉工部的人,卢家已经护不住他们了,尽早投诚才有活路。卢家不得不开始反击,如今工部项目全部瘫痪、旧的项目也要回收清查。朝野上下现在对左相大人已经有怨言,说刑部太过酷厉,才闹得动荡不安。” “这个我也有所感受,我们家平安巷子的宅子马上也要回收了,都没给几两补贴。若不是我这突然立功,恐怕都要流离失所了。”梁岳颔首道,顿了顿,才又问:“也不知这么阴损的事情是谁在做。” “应该是工部左侍郎郭崇文,他是卢远望手下的急先锋。”胡鹏忿忿说道,“我们两个的爹也都是在他属下任职,如今出了事,他却不管不顾,哼!” “啊……”梁岳看似不经意地说道,“那这样说来,你们父亲的事情,没准还是受他指使啊?” “呵呵。”苟有冷笑道,“虽然我不知道饮马监因何拿下我爹,可他只是一名员外郎,哪能接触到需要饮马监出手的事情?若是有,自然是有人指使。可总得有人担责,若非要推一个人出来,自然是下面的人。” “二位兄弟!”梁岳慷慨道:“原本我是想跟着混一混不惹是非就好,可为了你们的父亲,看来必须要将此案向上一查到底了!” 胡鹏与苟有眼含热泪,重重握着梁岳的手,“大哥仗义!” 早上好呀。 本来这一段想写韦小宝似的那种结拜仙人,四处结拜收一堆小弟,不过很快有几条评论说太草率了,那就改一下算了,不要这段也行。 (本章完) ------------ 上一章有修改 上一章末尾有修改,就是结拜那个设定取消了。本来想搞个韦小宝那种结拜仙人四处小弟之类的人设,不过刚出就有几条评论说不太好,太草率了之类的,那两个人咖位也不太够,我觉得也有道理,就删改了一下。 应该有一千多個最早订阅的没改过来,大家刷新一下。 ------------ 第99章 头号黑刀 【求月票!】 这两日因为家中的事情,梁鹏没有急着回剑道书院。直到今日上午有授课,他才一早赶回。 御风飞过在清晨的山间,春风鼓荡衣衫。 他寻了个僻静没人处,忽然落地,将腰间的龙符搁在一块石头上,人则是走到另一边的阴影底下。 “出来吧。”他平静说道。 “啊……”一声极不爽的叫喊,他的影子这才扭曲成形,化作那小黑,“为何一直用那枚符压制我?” 梁鹏此前就已经发现,这黑影或许曾经是很强大的修行者,可是如今他的阴魂实力很弱。 日光稍微强盛些时,他都无法显形。 而梁岳送的那一枚龙符,更是能将这阴魂压制得死死的,根本无法露头。在不想让他看到一些东西时,这倒是一个很好的手段。 “谁都要有一些私密的时刻,总不能时时给你看着,你没有别的去处吗?”他问道。 “我只能依附在影子里生存,每一次融入都要耗费很多力量,若是离开你再去融入别人的,那我就近乎彻底消散了。”黑影怒气冲冲说道。 “那伱就只能被压制一下了。”梁鹏丝毫不留情面,“你知道的,咱们之间不可能做到绝对的坦诚。” “为什么不能?”黑影问道:“咱们既然相遇就是缘法,那天不是已经说好了,你给我想要的、我给你想要的。” 梁鹏淡定反问:“那你能告诉我你的来历吗?” “到合适的时候我会告诉你的!”黑影顿声说道。 梁鹏冷笑一下,“魔门影尊?” “嗯?”黑影忽然一滞,陷入短暂的沉默。 片刻之后,他才道:“你压制我的时间,是去查我的来历了?” “我没那么无聊,还特地去查,这种事情稍微一想便猜得到。”梁鹏的语气云淡风轻,“你这种将阴魂融入影子的手法,本就是一些魂修专属的手段,现在修炼这个的不多了。而你又有看穿人欲望的能力,与百年前的魔尊东岳峰的传闻相似。且你说你被封印了近五十年,魔门影尊销声匿迹的时间也差不多。” “呵。”黑影这才笑了一声,“被你发现了。” 梁鹏又继续说道:“你之所以融入我的影子,应该也不止因为我是炼气士,想必是要来剑道书院寻回你被镇压的肉身吧?借助我的身份,才有可能让你靠近后山镇魔崖。” “……”黑影无言以对,没想到算计全都被猜透,半晌才道:“话都让你说了,我还说什么?” 梁鹏回道:“我既然与你说这些,就说明我不会去告发你。但你我之间需要分出一个主次,我不希望今后让你做些什么,还要提防你给我挖坑使绊子。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你帮了我多大的忙,我也会给你相应的回报,我们之间的交易绝对公平。你说过你是遭人背叛,而且丝毫不想去找你曾经门人弟子,应该也是觉得魔门同道无法信任。现在你应该记住,我是你唯一可以信任的人。” “好。”黑影的语气严肃起来,“我会与你公平交易。” 梁鹏这才点点头,“你好好想一想吧,回去以后,我要你上一次说的强魂丹方。” 话说完,他就走过去拿起龙符。 “啊——” 黑影再度被龙符压制,只能痛呼一声,狼狈蛰伏。 …… 第二日一早,梁岳收拾好行装,穿好一身诛邪司白衣,牵出踏雪龙驹,又奔北面皇城去了。 依旧是在侧门通报之后,这一次他直接被领到了皇城深处的饮马监衙门。 门墙深冷,廊高且寒。 这里看起来位于高高的宫城墙下,阴翳冷暗,阳光万年照射不到似的,偶尔有一两个身穿黑衣红衬劲装、腰间佩长刀的人员进出。 梁岳在前门通报过后,站在那里等的功夫,一双眼就在不住地观察,心里暗自琢磨着,这里的人是每个都受过一刀、没有羁绊了吗? 那可是挺惨啊。 难怪看起来阴气这么重,可能想起阳字会伤心吧? 片刻之后,门廊之中走出一名守卫,道:“梁大人,这边请吧。” 说着,将梁岳引进饮马监的衙门内。 刚刚走进门廊,就听见里面有惨叫之声传来,凄厉悲恸,令人闻之不忍。 那守卫倒是面色正常,一边走还一边对梁岳说道:“梁大人,我还是提醒你一下,负责跟你对接的是我们监里的头号黑刀,曹义大人。他脾气很差,动辄就要杀人,你平时要多小心一些。” 梁岳来之前已经了解过,饮马监内办事的主要有两类人。 暗中行事的名为“鹰眼”,正面作战的名为“黑刀”,品级皆在八九品之间。自己身为七品太子伴读,论级别是比他们高的。 不过也不是任何地方都论品级,在饮马监里,五品以下莫名死了可能都不会有个水花。 所以梁岳绝不会心生倨傲。 可这守卫的话,说什么动辄杀人,可能就有恐吓的嫌疑了,他也没有当真。 守卫将他带到一间黑铁牢狱之外,隔着门上栅栏,就见一名身材高瘦的年轻人,背对着牢门,正将一把黑刀缓缓插进一名被绑在柱子上的犯人胸口,口中沉沉地问道:“再问你一次,招不招?” “啊——”犯人哀嚎痛呼,“我招!我全招!你倒是问啊!” “还要我问?”年轻男子冷哼一声,“你还是不诚心啊。” 说着,他手中的刀慢绞了一圈,看的外面的梁岳都随之咧嘴。 “可是大人你不问,我要招什么啊……”犯人面色发白,眼看已经是要不活了。 “把你所有犯过的事情写下来,但凡有一件和我们掌握的对不上,那你最轻是个凌迟。”年轻男子冷冷说道,接着把刀一拔。 嗤—— 顿时血如泉涌。 “给他续命。”他转回身,用抹布擦了擦刀刃,丢在一旁,将黑刀归鞘。 梁岳此时才看到,这心狠手辣的年轻人长相居然还颇秀气,双眉修长、一双凤眼,白净清瘦的脸颊。 若不是方才见到他折磨犯人的一幕,说是不谙世事的清贵公子哥梁岳也会信。 年轻人走出牢门,见到梁岳,道:“东宫来的梁大人?” “不敢称大人,太子身边新晋的一名伴读罢了。”梁岳很客气地说道。 “我叫曹义,你也可以叫我曹二十七,随你顺口就行。”年轻人神态随意地说道,“通天塔案由我义父亲自主办,你是阻止此案的大功臣,对这里面的门道也更了解,所以让你参与进来。义父很忙,这段时间我来与你对接,你提供的所有信息,都会由我报给义父。” “劳烦了。”梁岳又道:“那个……工部虞衡司郎中苟大观与主事胡连山,这二人可在此处?” “苟大观,应该是在隔壁间受审,至于胡连山……”曹义指了指方才他出来的牢房,“这个就是。” “啊……”梁岳看了看那个正在抢救的血人。 “怎么了?”曹义问。 “没什么,有人托我来看看他们的近况而已。”梁岳摇头道,“不会影响查案。” 看了一眼他就算完成胡鹏、苟有的托付了,回去也能有个答复。 兄弟,你爹没事,还变得心胸更开阔了。 这样说会不会没那么残忍? “放心吧,我们饮马监没有官场上传的那么可怕。”曹义轻轻笑了一下,“有用的人,在我们这里绝对死不了。” 顿了顿,他又小声补充了一句,“虽然他们自己可能觉得死了比较好。” 梁岳回以礼貌的微笑。 第一次见识到这种人,确实会有一些不适。可接下来还要和他配合,也只能尽量相处。 “走,我请你吃个午饭吧。”曹义忽然大喇喇说道,“趁着办案时有配额,咱们出去吃些好的,一边吃一边聊。” 刚见过那血赤糊拉,还能有胃口吃饭的? 梁岳感觉怪怪的,还是应道:“那在下就却之不恭了。” 曹义自去饮马监中牵了一匹灵马出来,在皇城门口,见到梁岳的踏雪龙驹时,不由得赞叹一声:“好马。” “大黑是太子殿下赠的。”梁岳微笑道。 “它叫大黑?”曹义看了一眼梁岳,“这名字起的也太不用心了。” “呵呵……”梁岳讪笑两声。 心说你那曹二十七又能好哪儿去? 不过他也知道,对方应该是曹无咎的第二十七名义子,这名字就是个编号。 并肩策马的时候,曹义又问道:“这件案子你有什么思路吗?” 梁岳道:“我在文书中已经记述了前因后果,里面提到的‘溪山会’,你们可有了解?” “不了解。”曹义摇头道。 “这个组织势力应该不小,在朝堂里也有影响,饮马监完全没接触过吗?”梁岳有些意外。 曹义沉吟道:“或许是我权限不够吧,饮马监里的卷宗我也不是全部都能翻阅。” 梁岳点点头。 不论鹰眼还是黑刀,说到底都是办事人员,这种存在很大风险的人就不可能掌握太多秘密。 秦有方与张夫人都提及过这个“溪山会”,应该不会是骗人,这个隐藏在暗中的庞大势力一定存在并影响着很多东西。 如果它能一直存在并且一直不为人知晓,只能说它的实力比想象得更加恐怖。 不过梁岳把信息告知饮马监也就够了,闹到如今这个地步,也不需要他去跟什么黑暗势力斗法。 他这次带着的任务,是彻查工部。 他心里盘算着,要怎么把案子的苗头引到工部身上。 曹义一抬头,看见一家颇气派的酒楼,便道:“就这家吧。” 梁岳也无异议,二人便翻身下马,叫店小二将马拴了,一起进入酒楼中。 坐下以后,店中便有伙计端上来两碟小凉菜,各自在二人面前摆好,而后问道:“二位客官,吃点什么?” 梁岳没有出声,毕竟是对方先说要请客。 他现在虽说家里不困难了,可也没必要抢着买单。 可曹义看着桌上的几碟小菜,却是脸色一阴,“这是什么?” “这是本店赠送的爽口小咸菜……”伙计有些奇怪,赶紧答道。 “我问你这是什么……”曹义的目光愈发阴沉。 “这是?”伙计看他盯着那咸菜,战战兢兢答道:“这是辣白菜啊,小店自制的,味道绝对没话说啊。客官你要是不喜欢,不吃也就是了,小店也不收费。” “这是腌的咸菜是吧?”曹义的眼神中,升起浓浓一片黑影。 梁岳眉毛一跳。 好强的杀气! 今天好像看不见别人的章说,大家就照常发,等恢复了就都能显示出来了。 (本章完) ------------ 第100章 天生将种 【求月票!】 眼见这位官爷身上杀气愈发浓烈,店中伙计都要吓哭了。 梁岳赶紧劝阻道:“曹兄,息怒,咱们出门在外不要太多想,你快把这两碟菜换了!” “是是是……”店伙计连忙撤了两碟小菜,浑然不知方才发生了什么。 “呼。”曹义长舒一口气,“多亏你拦住我,我有时看到一些东西,是会难以自控,你知道的,我们……” “能理解。”梁岳默默点头,没有羁绊的人敏感一些也属正常,他岔开话题道:“我们还是聊案子吧。” “好。”曹义同意道。 梁岳便说道:“关于此案的思路,其实我有两条。” “一条是从在通天塔底建阵的人着手,这个我在文书上没写,地下大阵极有可能是国师李龙禅与工部阵师吴莫子串通修建的。可是因为没有实证,我没敢把这个怀疑写进去。” “另一条就是从正阳雷着手,工部到御都卫的这一条线上。” “那个溪山会想要策划这一场阴谋,必然要满足得知两条线的事情,并且能深度参与其中。” 听着他的分析,曹义一直没有出声,只是颔首附和,看来对他的分析都是尊重的。 梁岳继续说道:“龙虎堂那条没有实证的线,我们可以暗中调查,知道国师与吴莫子的交易的人也不会很多,目标容易锁定。” “工部那条线,越阳商号里的几个人都已经摆明了是溪山会的人,可他们都是被作为工部的暗子安插进去的,也就是说安排他们的人极可能有问题。” “这绝不可能是五品官、六品官能做的事情,肯定要向上查……”梁岳伸出食指向上指了一下,“伱们饮马监敢查到哪里?” “嘁。”曹义嗤笑一声,“你放心,四海九州除天子之外,饮马监不惧任何人。” 话音未落,方才那伙计又端了两碟菜上来。 “二位客官不喜欢辣白菜,小的给你们换了新切的萝卜根儿!”他谄媚地笑道。 “切什么根?”曹义双眉一凛,杀气再度迸发。 “萝卜根啊。”店伙计手一抖,两碟小菜差点掉桌上,“刚一根根儿切的,新鲜得很!” “我刀呢?”曹义反手就要拔刀。 “曹大人、曹大人……犯不上,不知者无罪啊!”梁岳赶紧扑过去拦着。 好家伙。 你这是什么敏感羁? 一点儿相关的字眼儿都听不得呀。 之前那个饮马监守卫说曹义脾气不好、动辄就要杀人,他还觉得有点夸张了,毕竟一番交流下来觉得曹义还挺好说话,为人大喇喇不太计较。 现在算是发现了,在特定场景之下,这话说的一点都没错。 那店伙计惊得连连发抖,“官爷,这又是怎么了?” “快把这两碟菜也拿走!不要再送咸菜了,赶紧把你们的招牌菜上来。”梁岳大声道:“不要腌的东西,也不要菜根儿!” “是是是!”那店伙计赶紧把那一盘小萝卜根也端走。 “呼……”又过片刻,曹义才舒一口气,道:“不好意思,又失态了。” “没关系,都能理解。”梁岳悲悯地看着他,小声道:“不过有些事,过去就过去了。” “我尽量克制。”曹义也道。 平复了下,他才又说道:“你所说龙虎堂的线,我回去禀报义父,派人去暗中打探一番。至于工部的这条线,我们现在已经盯上了一个人。” “谁?”梁岳关心道。 “工部左侍郎,郭崇文。”曹义说出一个名字,“他曾为越阳商号站台,给贩卖正阳雷作保也是由他主导。只是那几名属下官员不肯吐出他的名字,我们不能直接对一名侍郎下手。义父已经派人去越州查了,如果查出安插人手进越阳商号的人是他,那我们立刻就将其抓捕。” “这个人……”梁岳听到这个想要的名字,手指点了点桌子,“必须严查!” 正当此时,一名貌似是店中掌柜的中年胖子走过来,手里端着一盘菜,身后跟着方才那小伙计。 “二位官爷,听说两位刚刚发火了,是小店伙计愚笨、招待不周。”掌柜的一说话先笑三分,看起来还颇为亲近人,“我做主,赠送两位一盘本店的招牌菜,辣炒牛鞭。” 梁岳绝望的双眼一闭。 拉倒吧。 这饭我不吃了。 …… 午饭没吃到,拉着曹义还费了不少力气,将他送回皇城脚下,梁岳赶紧就回去了。 皇城脚下,都不能说皇城根儿。 不过好歹事情都说完了,饮马监的人手都已经开动。现在一方面是等他们后续的进展,另一方面梁岳自己也得努力,他准备自己去寻一下张行楷搜集过的罪证,这一点是饮马监不太关心的。 他们的主攻目标还是溪山会,查工部也只是顺便,为了挖出里面藏着的钉子。 不过在那之前,他先去了一趟诛邪司。 今天上午陈举和逄春来诛邪司报到,不知道他们两个能不能通过考察。出于避嫌,梁岳并没有陪他们一起到来。 等进了诛邪衙门,就看到陈举正在院子里对着一朵小花儿浪笑,“哎呀,许姑娘你年纪这么小,我就叫你一声妹妹啦。嘿嘿,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啦。” “你干嘛呢?”梁岳上前纳闷地问道。 “我在跟许妹妹聊天啊。”陈举看着眼前的花草说道。 “许姑娘?”梁岳瞄了一眼,大概猜到了怎么回事。 许露枝是陈素的弟子,学的是阴阳一脉神通,会些幻术是最基本的。估计是被陈举骚扰得烦了,才略施小计。 陈举这个修为,一点障眼法足以迷他三天三夜了。 “那你俩唠着吧。”见谢文西在正堂,梁岳也不耽误陈举,又迈步进了大堂。 “你这两个朋友都还不错。”一见面,谢文西便笑着说道。 “真的?”梁岳笑了笑,“谢主事你也不用看我面子说好话,其实我都知道,他们立场上固然没问题,智慧和品德上肯定还是有欠缺的。” “这无所谓。”谢文西摆手道,“这个姓陈的能力上差了点,不过他说他每个月不用领月俸,还可以给诛邪司捐点钱,我想让他进来也不是不行嘛。” 噗。 付费上班啊。 梁岳回头看了一眼陈举,原来跟花花草草说话还是花了钱来的。 “那个叫春的。”谢文西激动地竖起大拇指,“他居然有一副仙体!” “什么?”梁岳惊讶道:“大春有仙体?” 虽然之前就知道他一练功就能梦见老头儿这件事有些离奇,觉得他颇有些神异在身上,可也没想到居然那么高。 毕竟他的天赋和悟性都不是很明显。 谢文西介绍道:“这种仙体称为霸王体,是天生的神将种子。” “不过他的情况也有些奇怪,天生将种是藏不了的,一落生就异于常人。可他却不显山不露水,头脑也有些不灵光,若不是方才我们仔细检查了他的体质,可能还发现不了。” 霸王体…… 天生神将种子…… 梁岳内心浮现出大春的身影,总觉得很难和仙体这样的字眼联系起来。在记忆中搜寻时,大春小时候好像也是普通的傻大个儿。 会不会也和悟道树有关系? 其实这棵树的树魂一直在平安巷子下面,所以巷子里的孩子很容易天赋异禀? 想来是有这个可能。 那现在悟道树就在自家里,待久了该不会娘亲都生出一副仙体吧? “那大春现在去哪里了?”梁岳又问道。 “他回家找他娘去了。”谢文西笑道:“他说要把这个好消息第一时间告诉他娘,然后再告诉你。” “可真不愧是我的好兄弟。”梁岳也笑着说道。 …… 在诛邪衙门转了一圈,没看到闻师姐,也没发现有什么事情要做,他便又骑着马溜达出来。 一路来到龙牙帮总堂所在的洪家,通报去找了一下白止善。 这位豹堂堂主很快就被叫了出来。 看到梁岳以后,他的目光中带着明显的艳羡。 “听闻梁都卫高升成为梁大人了,果然是年少有为,意气风发。”白止善拱手道。 当初听到梁岳这个名字的时候,他还只是个小从卫,居然这么短时间里就成为了七品伴读。 白止善心中默默感慨……除了自身的努力之外,还得是有一个好爹啊。 “运气罢了。”梁岳也拱手施礼,“今日来找白堂主,还是因为张行楷的事情。” “行楷?”白止善怔了下,“他的仇不是报了吗?” 下手谋害张行楷的张夫人与秦有方都死了,在查不出幕后主使的情况下,他们也确实没法再做什么了。 “可是他的心愿还没了。”梁岳说道:“他临死前给你写信,不就是希望能够将工部的罪证公之于众吗?可现如今,卢家还好端端的在那里。” 白止善左右看看,又拉着梁岳走远,这才说道:“梁大人,那罪证工部也一直在找,你们也在搜查,可谁也找不到啊。” “我不久之前想通了一件事情。”梁岳突然道。 他先抛出了一个疑问:“张会长既然写信给你,询问你证据是否应该拿出来,可他又为何选择在前一天假死?假死之后再四处行动、与你会面,这肯定会增加暴露的可能,明明可以提前一天做这件事的。” 这个疑惑确实困扰了梁岳一段时间。 “嘶。”白止善陷入沉思。 “我有一个猜测,有没有可能他压根没有想见你。”梁岳说道:“他只是想把那份证据交给你,由你来决定要不要公布出来。可是由于他在被监视,他自己也意识到了,所以没有办法说得太清楚,否则证据就传不出来。” “你的意思是……”白止善推测道,“那封信里暗藏玄机?” “如果在他知道那封信可能会被人看到的前提下,那他在里面一定藏了一些什么信号,是别人看了没有问题,可是你一看就会懂的。”梁岳道。 当时那封信他也看过,大概就是描述张行楷内心的挣扎,约白止善在城南十八里外望山亭会面。 梁岳同样没有看出任何问题,可如果猜测的没错,那白止善应该能懂里面的一些信息才对。 之前他还怀疑是不是白止善对自己有所保留,今日这才来此一问,不过看样子并不像。 “他藏在信里的?”白止善的神情忽然像是中了一箭,哑然片刻,才发出声音道,“啊,我知道了……” 早上好呀。 (本章完) ------------ 第101章 同窗 【求月票!】 城南十八里外,望山亭。 这是一座位于山峰顶部开阔处的小亭子,不大,但诚如其名。一眼望过去群山俯瞰,尽在囊中。 山风浩荡扑面,有几百里外神江的湿润气息。 白止善将梁岳带来此处,遥望远山,微笑着说道:“这就是他约我见面的地方,我们的书院就在对面山峰的半山腰,名叫做半山书院。现在已经停办了,我三年前去看过一次,杂草丛生。” 梁岳看了看旁边的亭子,道:“这里不像是能藏东西的样子,如果有人能看到他的书信内容,这里肯定也都被搜查过了。” “不是这里。”白止善露出一种沉浸在回忆里的笑容。 “那时候我们两个是书院里功课最好的,彼此之间惺惺相惜,却又彼此竞争,历来院考都是我们两人在争第一名。”他缓缓讲述道:“我们常开玩笑,鼓励对方少学多玩。” “半山书院比不得剑道书院,能修行儒道神通之人极少,不过寥寥三两之辈,我们经常互相约着一起练习御风。就从这望山亭起始,依着山路向前,有茫茫的田野,那里摔下去也不会疼。” “有一次他约我来这望山亭御风玩耍,也说在这里等我。我到了却发现他不在,等了半晌之后,我怒气冲冲去找他,才发现他偷偷躲在书院后山的坡顶背诵经史文章,好生狡诈。” “呵。”梁岳闻之也是一笑。 果然是一起同过窗。 好友玩乐的叫嚷使我安然入睡,好友翻书的微响让我彻夜难眠。 “这件事便成为了我们之间的一个小典故,经常会提起。半山书院的日子,我们俱是意气飞扬、满怀壮志,日子过得很快乐。”白止善的笑容慢慢又收敛,“可临近那一年科举之际,他因家中获罪,流放越州。” “而我因为不肯为权贵子弟代考,直接被诬陷抄袭,逐出考场,永不录用。” “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 山巅的风打乱鬓发,他的眼中依稀有点点星芒。 好像眼前的人不再是龙牙帮豹堂堂主白止善,而是半山书院的年少俊彦白子善,与他惺惺相惜的挚友一同,在这亭前对群山宣扬着济世救民的理想。 少年意气,挥斥方遒。 “行楷啊。”白止善叹息一声,“我们终究还是没有再见过,我留在神都,他远赴越州,可是十几年过去了,经梁大人你提醒我才发现……原来我才是走远的那个,他才是留在原地,没有动过的人。他还记得当初的故事,可我险些就忘记了。” 梁岳沉默不语。 那两人当初就和他现在一样的年纪,大概也有着与他差不多的理想。 他们都撞到了属于自己的南墙。 活着的那个变了,不变的那个死了。 自己以后的路途大概也会有这样的艰难。 那自己会变吗? 或许要到了抉择的那一刻才知道。 他也长舒一口气,道:“那他给你留下的东西,应该就在他当初偷着背书的地方吧?” “去看看。”白止善站起身,御风而起。 梁岳骑乘踏雪龙驹,追上去丝毫不费力气。 不过大黑依旧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看起来随意迈动几下腿脚,虽说不会被落下,可也没有那种全力奔腾的力量感。 梁岳有些纳闷,在原野上驰骋都提不起兴趣吗? 那你喜欢哪里? 一路来到对面山峰。 半山腰果然有一座荒废的书院旧址,已经破败的不成样子。在书院后山的坡顶,有一块光滑的青色巨石,上面能坐三四人的大小。 “就是这里。”白止善指道。 梁岳上前推了一下,这巨石果然有些松动,根基不稳。 他浑身发力,轰隆隆将巨石推开,下面正有一个方正的小坑。坑里正躺着一枚玉简,和一封书信! 信上写着几行瘦骨嶙峋的字。 “子善吾友。” “一别十余年,伱我沧桑,不知心意。” “若你依旧诚心为卢家所谋,那储物玉简中的东西,你交予他们,可换取一世荣华。若你不忘当年望山亭前旧话,替我将此物公之于众,可如愿矣。” “恕我大费周章,只因时境艰难,不知明日生死,望还有相见之日。” “张行楷留。” …… “看来张会长就是预料到危险,才会假死脱身,虽然对于这个计划也没有十成把握,还是选择了相信自己的夫人。在那之前,他决定将这些证据托付给你。”梁岳缓缓道:“可他没想到在那个组织之中,他的夫人也同样身不由己。” “唉。”白止善望着书信怔怔出神良久,才又捧起那枚玉简。 他将玉简之中储存的物品取出,发现是厚厚的一大摞书册。 梁岳与他一同翻看。 上面记述了卢家在越州亏空建造款项,致使堤坝不牢,江河年年泛滥,两岸百姓深受其苦。工部却因此可以年年拨款建堤,成为一个源源不断的款项。 开山建路、修缮官道亦是如此,修建官道的商号都是工部定好的,钱款给出去立刻就会有七成返到官员手中。商号自留一成,用剩下的两成修路,自然只有表面样子,年年破损。这样反而可以常坏常修,财路不绝。 越州建新城,打造城池过程中强征南乡国旧民,将本应付给的民夫钱款侵吞,致使南乡旧民生怨,十余年来造反多次,大量百姓无辜身死。因为常有民患,建城进度也多拖延了数年,朝廷拨款屡次增加。 一桩桩、一件件,数之不尽。仅是越州一地,所犯之罪罄竹难书。 可凭这些可能还不足以扳倒卢家,毕竟皇帝手握饮马监,对于越州发生的这些事很难说他被蒙蔽了多少。只能说如果换一个人执掌工部可能还要更差,卢远望这些年才能坐得安稳。 最具杀伤力的应该是后面记述的钱款流向。 卢家攫取大量利益,都用来输送给朝中官员,让他们在朝野上下为六皇子美言造势,煽动舆论,左右争龙之事。许多官员因此上书,已经算得上是欺君。 想来卢家最怕的,就是最后这件。 身为皇亲国戚,一切尚且安稳的情况下,皇帝不会忌讳你贪腐。可如果你已经可以左右朝野论调,蒙蔽皇帝的视听,那就是很危险的事情了。 白止善说道:“行楷看似给我留了一个选择,但是我根本没有选择,不论是为了他还是为了当初的自己,这份证据我都要交出来。” 梁岳在一旁点点头,表示赞同。 如果是白止善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发现的证据,他可能还会稍加犹豫。可自己在这里看着呢,他如果有隐藏证据交给卢家的心思,必须得过了自己这一关才行。 何况如今的工部摇摇欲坠,就差最后这临门一脚了,白止善是聪明人,这个时候还效忠卢家,多少有点国之将亡还净身入宫的意思。 “这是不是也算我立了一功?到时候卢家倒台,龙牙帮肯定也会受到清算。”白止善看向梁岳,“梁大人,到时候希望你能保我一命。” “我会将此事说明。”梁岳道。 他肯定不会以自己的身份去拿出这份证据,卢家在朝廷里树大根深,撒钱多年、亲友无数,自己一个小喽啰跟人正面硬刚,纯属自找麻烦。即使卢家倒了,也可能会有人替他报复。 他也不准备交给太子,因为太子身边的人太少,也很容易锁定到自己。而且太子毕竟稚嫩,手腕跟官场老狐狸差得太远。 这份证据,他准备交给刑部、交给左相梁辅国。 他并不想从中领功,只要工部倒了、能守住悟道树就好,所以功劳全部都给白止善也无所谓。 白止善将证据统统收回玉简内,才又递给梁岳。 “白堂主今日既然做出抉择,那你之后不如就与我合作,若有什么工部的新罪证、或者派给龙牙帮的新行动,你都及时通知我。”梁岳又拉拢道。 “让我做你的眼线?”白止善一笑。 梁岳回以笑容,“为了张行楷嘛。” …… 拿到证据以后,梁岳马不停蹄,直接回城奔刑部衙门而去。 来到城北朝天坊、刑部衙门之外,远远就看到这里人头攒动,好多人拉着大字横幅叫叫嚷嚷,夹杂着“狗官”、“酷吏”的骂声,还有向衙门口丢烂菜叶与臭鸡蛋的。 梁岳在人群外观望,就见刑部大门紧闭,对这些闹事者丝毫没有反应动作。 “怎么回事?” 他略微有些纳闷。 要知道,“刑部狠”可是在龙渊城里深入人心的,如今不止敢有这么多人上门闹事,刑部都不敢做回应。 实在是有些奇怪。 不多时,从另一个方向的街道上涌出来大批御都卫的官军,人数众多,俱是手持刀枪利刃。 示威的人群却丝毫不怕,依旧聚在一处,也不冲击衙门与官兵,御都卫一到便束手就擒,任由他们将人一个个押起来。 这伙人约莫有小几百,就这么老老实实被御都卫逮捕,被一串串地押走了。 梁岳眉头微皱,等场面平定了,才来到衙门外,敲门通报。 等了片刻他进入其中,又找到凌元宝的座位时,就见凌大捕头正在座位上鼓着眼睛生气,一副忿忿不平的样子。 “凌捕头。”他笑着招呼了一声。 谁知,凌元宝见他来了,不仅没有笑脸,反而更生气的一把撇过脸去,鼻端发出重重一声:“哼!” (本章完) ------------ 第102章 那你道个歉吧 【求月票!】 “诶?”梁岳上前坐下,纳闷道:“是谁惹你生气了?” “很多人!”凌元宝闷闷说道,又瞪了梁岳一眼,“包括你!” “我?”梁岳略有疑惑,“我怎么了?” “你之前怎么跟我说的?”凌元宝气鼓鼓道,“伱说让我做主将,坐镇中枢。你做小卒,去收集情报,有了信息就告诉我一起行动。可是越阳商号的案子明明是我跟你一起查的,你查到东西却不告诉我,自己一个人就去当英雄了。” 她大眼睛瞪着梁岳,问了一句:“你是不是都在骗我?” “当然没有!”梁岳第一反应就是立刻否认。 接着他一脸严肃地说道:“凌捕头,你听没听过一句话,叫做‘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凌元宝面带狐疑,“怎么?” “之所以这样,不就是因为情报没法传递那么快吗,若要每件事情都禀报你之后再行动,难免会贻误军机。”他缓缓说道,“当时我是在去庆佛原驻防的途中想通了前因后果,紧赶慢赶才赶上了阻止一切发生。如果这个时候我再来通知你,那岂不是什么都晚了?” “凌捕头。”梁岳停顿了下,反问道:“你应该不会是一心想要立功、完全不顾他人死活的那种人吧?” “当然不是。”凌元宝立马辩解道,“我只是觉得我们是搭档,你有事应该叫我一起行动嘛……” “那我就放心了。”梁岳颔首道,“咱们当然是黄金搭档,可有紧急情况时,自然一切以大局为重。我就知道,凌捕头不会是那种不懂事的人。” “这肯定啊,我当然懂大局为重了!”凌元宝一仰脖子。 梁岳又问道:“那你是觉得我是那种贪图功劳、不讲义气的小人?” “倒也没有啦……”凌元宝又小声答。 “那不就是了。”梁岳摊开手,追问道:“那你生我的气,要么是你有问题、要么是觉得我有问题,现在你还觉得你生气对吗?” “好像是有一些不妥。”凌元宝挠挠头,脸上带着歉疚和疑惑,“可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觉得不太对劲嘛。” 梁岳大度道:“那你道个歉,这件事就过去了吧。” “对不起嘛。”凌元宝也不嘴硬,又嘟嘟囔囔说道:“你太聪明了,我总怕你觉得我傻,有事情都不愿意带我。” “凌捕头,我不许你这么说自己!”梁岳一脸认真,慨然说道:“你在我心目中就是刑部最有能力的捕头,没有之一!我若不是相信你的能力,又岂会每次都找你来帮忙?你也要相信自己,你……就是最棒的!” “真的?”凌元宝的眼睛逐渐睁大,好像看见了光。 “千真万确。”梁岳目光坚定,同时说道:“就像这一次,我就又带着一个无比重要的事情来了。” 作为能跟逄春成为好朋友的人,梁岳有着充分的与这类人群相处的经验。 三言两语,立马平复了凌元宝的小情绪。 “什么事情?”她又激动地问。 梁岳压低嗓音道:“我拿到了有可能会扳倒工部卢家的重要证据,我必须保证它会被交到左相大人手里。我可以将这个重任,交付到你手里吗?” “这么重要的证据?”凌元宝也略显严肃,“这可是大功一件,你为什么不亲自交给左相大人?我可以帮你安排见他一面。” 如果是一个普通的捕头,说安排跟左相大人见面之类的话,梁岳只当他会是吹牛,你自己一年到头都未必能求见几次。 可凌元宝的背景在这,她说的绝对就是实话,说不定她能来刑部任职都是因为家里跟左相关系好。 “不用。”梁岳摇头道,“这次的事情我不想领功,到时你就说,这份证据是已故的越阳商号张行楷,交给他的昔日同窗——龙牙帮的白止善,白止善再交到你手里。你不必提及我的名字,只要记住他们两个的姓名就好。” “怎么可以这样?”凌元宝道:“我真的不是因为没有功劳才生你气的,你不用这样补偿我。” “这不是补偿,我有我的理由。”梁岳重声说道:“我不缺这一点功劳,只要正义能够得到伸张就好。” 他之所以不想提自己的名字,一方面是怕报复,另一方面也是他为了将证据发挥最大作用,选择将证据交给左相大人,而不是目前自己最亲近的太子。 他怕太子知道也会多想。 何况自己刚刚因为通天塔案立功封赏,即使再多这一点找到证据的功劳又能做什么? 凌元宝犹豫了片刻,才点头道:“好!” “嘿。”梁岳笑道:“这种事我从来都想着你,咱们俩是不是一辈子好哥们儿?” 凌元宝才又恢复那副豪气,“必须的!” “那下次可不许生我气了。”梁岳又道。 “哎呀。”凌元宝略微腼腆,“其实我也不是单纯的生你气,主要还是因为外面那些人。” “那些闹事的?”梁岳想起方才见到那些。 “是啊!”凌元宝一提起来,兀自有些气急,“这几天已经有四五波人来刑部衙门外闹事了,我们连门都不敢开。我说出去将他们抓起来,哪怕不抓,打一顿也是解气的呀。上面却只让紧闭大门,然后叫御都卫来拿人,我们就像缩头乌龟一样躲在里面受气。” “呵呵。”梁岳轻轻笑道:“刑部的长官经验丰富,你就听他们的嘛。” 方才看到那些闹事者的时候,他就觉得不对劲。 像是之前福康坊那次暴乱,主要群体都是附近街坊,即使是有一部分坏人在里面煽风点火,可是大部分群众都是无组织的,动作不可能整齐划一,面对官差也会惧怕。 可刑部外面闹事这些,一个两个行动统一,清楚地知道事态大小的界限,也分得清各衙门之间的差异。 见到御都卫他们立刻束手就擒,人数众多的情况下,御都卫也最多羁押他们几日。 可如果是刑部的人出手,恐怕他们就会越发激烈,直到发生流血冲突。事情一闹大,刑部酷吏的名声当场就会坐实。 这些人的行为太理性了。 如此理性的人,又怎么会在事态不明的时候就跑到衙门口外面游街呢? 除非是有人组织起来的。 工部在六部之中论权势几乎最小,可论搞钱堪称第一,这些显然都是卢家组织起来的反击。 梁辅国在朝堂上的名声一向不大好,这段时间每天都有大量的奏折参他迫害工部。这样闹的次数多了,出现流血纷争、坐实操纵酷吏之名,那他在民间的声誉也会被抹黑。 民间的舆论比官场上的更容易煽动,坊间百姓怕官又恨官,梁辅国口碑好是因为他杀贪官多。一旦口碑发生反转,人设崩塌也是大家最爱看的事情。 届时朝野上下都希望一个人倒台,那左相很可能真的熬不过卢国丈。 官场之上扑朔迷离,这段时间刑部严查工部,将小半个工部的人都下了狱,看似是占尽上风,可其实也如履薄冰。 说不准一着不慎便全局逆转。 好在刑部尚书也是聪明人,知道不让刑部的人出手,另叫御都卫来解决问题,将事态影响尽量缩小了。 以梁辅国的手腕,梁岳相信自己那些证据交到他手里,足以成为杀死工部的那把刀。 自己明日就要随太子上课了,还得早些回去准备,剩下的事应该不用自己操心。 …… 龙渊城北,落霞山。 阳光穿过浓密的叶片,疏疏落落地洒在地面,脚步轻轻踩上去,会有一层枯叶塌陷的喀喇喇声响。 梁小芸穿着一身利落衣装,将马拴在山下,徒步沿着山道向上。 落霞山很大,她也不知道那个草鞋少年在哪里,可对方既然只说了这个地方,那应该就代表来这里就可以找到他。 她也考虑过会不会有危险,可是她最近一段时间都有一股冥冥中的预感,像是能预知未来的梦,又好像是某种指引。 对于落霞山,她总感觉这是一场机遇。 所以思考过后,她还是决定前来赴约,听听对方怎么说。 当她的脚步踏入此山范围的同一时间,脑海忽然就想起了一个清朗的声音,“你果然来啦。” 梁小芸不知这声音从哪里来的,却也轻轻“嗯”了一声,予以回应。 旋即,她的脑海中就出现了一片立体的山中图景,这番图景里有一条格外清晰的道路,像是有一个视角引领着她前进。 好神奇。 她心里惊讶了下,面上没什么表情,顺着图景里的指引缓缓上山。明明她也没有修炼过,可是走这些荆棘山路就好像完全不累似的,颇为反常。 健步如飞之下,她很快就来到了半山腰。 在林间一片开阔的坡地上,满地落叶聚集,仿佛苍深的地毯。 那布衣草鞋、肤色莹白的少年,静静站立在林边,对着空地发呆。 梁小芸走出来,他才抬头与她对视一眼,而后说道:“相传万年以前,有一道玄妙霞光从天而降,就落在这里。当时这里还是一座平原,后来不知何时多了一座山,就被称为落霞山。” 梁小芸看着对方,也不知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却也用心听着。 “此后世间就多了秘术师这一脉传承,很多人都说,那落下的霞光就是天上神明降世,为人间带来了打开神宫的秘钥。” “只可惜这钥匙太过罕有,百万人中都未必能有一人觉醒。”少年露出微笑,“你说你得有多幸运。” “我能成为秘术师?”梁小芸眸光闪烁,出言确认。 “而且是秘术师中天赋异禀的一个。”少年赞许道,“一般秘术师产生灵感,最多有些心灵感应、做些先知梦境,而你,居然直接能够元神出窍,此般天资,可谓万年罕有。” 梁小芸听到自己居然有这样的天赋,也没有喜形于色,而是平静地说道:“原来是这样,我确实不懂这些,当时还很害怕。不过还是要多谢你救我,你让我前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个吗?” “不止。”草鞋少年挠挠头,笑得有几分腼腆,“其实我还想收你为徒,一直不知道怎么开口,额……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拜师吗?”梁小芸看着对方,“可是我都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我告诉你,你可不要跟别人讲哦。”少年答道,“我的名字叫轩辕十四。” 早上好呀。 (本章完) ------------ 第103章 狂 【求月票!】 祖庙,问天楼。 龙渊城北有一片绝对的禁地,那里是供奉皇室先祖的地方,除非有需要祭天祷告的重大场合,否则任何人都不得靠近。 可就是这样的地方,却有一群人可以自由地生活在其中,人人敬仰。 祖庙之中有一座黑石铸造的七层塔楼,石壁上满是宛若星辰的光点,不知是什么特殊的材料融入了其中,好像能吸收周围的光线。 只要踏入方圆数百丈的范围,就感觉周围都暗了下来,只有此楼矗立。 问天楼前有一尊天女塑像,是一名薄纱飘飘、满面圣洁的闭目女子,手中举着一个黄铜打造的星盘,朝天承露。 在此楼的第六层,有两名女子。 其中一人黑发垂腰,皮肤洁白,手中持一玉镜,正是梁岳曾见过的玉镜神官。 而另一名则白兜罩头、长袍罩体,只露出一张素净平和的面孔,手中持一色泽通透的琉璃长尺。 “琉璃师姐。”玉镜神官说道:“如意的事情,真的没有一丝余地了吗?” “她与人私通,企图偷盗承露仙盘,已是大罪。好在我及时发现,才制止了她的行为。可她不服管教,反而逃出问天楼。”对面的琉璃神官语气冰冷,不容置疑,“我已通报朝廷,一旦抓住她,就是死罪。” “可她……”玉镜神官似乎还想说什么,可最终还是沉默。 又过了会儿,她才又说道:“问天楼已经七年没有进新人了,我们这些老人走一个都是很大的损失。如果可以的话,不能让她禁闭反省吗?” “若是师尊在此,我也会替她求饶。”琉璃神官道,“可现在是我替师尊执掌楼中律法,绝不能有一丝容情。” 玉镜神官满面无奈。 她们这些问天楼的神官,看似高高在上,实则并不能轻易外出,也不许有凡俗欲望,能接触到的东西极少。身边为数不多的同门,都是她们数十年朝夕相处的人,感情笃厚。 少了任何一个,都会伤心至极。 就在二人的对话将要结束的时刻,一缕星光忽然自头顶洒落。 上方与外界的材料一样,是漆黑的石壁屋顶,点缀着星辰一样的细碎光点。此刻骤然放出光亮,每一粒光点都好似活过来了一般,开始旋转发光,漆黑的石壁,骤然化作无尽银河一般深邃。 “师尊!”两名神官齐声呼唤,“您醒来了?” 问天楼的第七层没有楼梯也没有门户,只有大神官北落师门苏醒时,才会出现这般异象,两层之间方可连通。 下面六层楼是楼,上面的第七层,就像是另一方天地了。 北落师门平素一直在上层沉睡,似乎是某种闭关修炼的手段,只有大事发生时,她才会苏醒。 譬如现在。 伴随着漫天星辉降临,两位神官仿佛置身天外宇宙。 旋即,她们耳畔同时听到一个遥远而空灵的声音:“他回来了。” …… 翌日,东宫书阁。 明黄宽敞的一间书房内,书阁两面墙壁俱已打通,只有雕木框,一侧对着院落,一侧对着园。 正前方是一张小黑木板,堂下两张并排的书桌,太子坐一边,梁岳坐在另一边。东宫近侍都在门廊外候着,不敢靠近。 倒也不是尊卑有别,而是徐尚书讲课时,他们都不想靠近。否则谁不慎发出一些声响搅扰课堂,动辄就要被打骂训斥。 课堂气氛实在太压抑了。 先生还没到,太子就已经坐得笔直,不敢大声说话了。 他小声对梁岳说道:“你是第一次上徐师的课,不清楚他有多恐怖,一定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他随时可能会对你提问,但凡懈怠一下,我都救不了你了。” “之前那些伴读都是这样走的?”梁岳看着小胖子紧张得直颤的脸颊,感觉那位徐尚书的可怕应该不是虚的。 “是啊!”太子道:“徐师不会赶人走,可是骂人是真狠!一旦他发火,伱就赶紧跪地求饶,还能少挨一些。骂得多了,任谁也受不了,之前的伴读都是被骂到主动辞官的。最可怕的是,你们都被骂走了,他就只能骂我一个了,我又不能走。” 骂人再狠,还能比我娘狠? 梁岳对此倒是持怀疑态度。 “卑职一定多陪太子坚持一些时日。”梁岳顿声说道。 “嘿嘿……”太子正要笑。 突然后面近侍招呼道:“徐大人到——” 太子的表情立刻从“嘿嘿”变成“不嘿嘿”,绷直了脸,正襟危坐。 梁岳有样学样。 就听大踏步声音由外至内,一名身穿朴素儒者长衫、身材高大威武的男人迈步进入,他眉高眼深、鼻梁英挺、面带肃容,约莫五十许岁年纪,颔下一缕长须。 “徐师!”太子立刻起身相迎。 不用多说,此人自然是当朝礼部尚书、太子太师,同时也是世间有名的大儒,徐占鳌。 “太子殿下请坐。”徐占鳌颔首回应,接着又看向同时站立的梁岳,“你就是新来的伴读?” “学生梁岳,拜见太师大人。”梁岳赶紧施礼。 虽说胤朝的太师更多是个虚职,并无实权,徐占鳌主要还是作为礼部尚书为人所知。 可眼下这个场合,肯定还是要叫这个身份更合适。 “好好表现,希望你和之前那些愚钝之徒不一样。”徐占鳌一挥手,示意可以坐下。 梁岳这个名字近来朝堂上也算个小红人。 毕竟阻止通天塔案是不小的功劳,连带着也会将那个小御都卫传开一下。 何况他又与陈素策马游街,接着晋升太子伴读,代表着诛邪衙门与东宫可以通过他联系上,这时候即使是再小的人物,也会有大作用。 朝中的有心人肯定会留意这个名字的。 可在这里似乎还是没什么排面。 也不是针对梁岳,以往那些太子伴读也不乏重臣之后,但是在徐占鳌的眼中,只要来了课堂上,那就没有什么特殊,学得不好都是牛马。 所以徐占鳌都懒得寒暄两句,直接开始授课。 两名学生赶紧落座。 前方徐占鳌低头,取出一本厚厚的册子,道:“之前已经通知过,今日研读陛下早年所著《平鞅九策》,都提前预习了吧?” 两名学生都去书篓中取书册,太子的手却忽然一僵。 “糟了……”小胖子额头的冷汗当时就冒了出来,心中暗道:“昨夜睡前还在翻看,将第一册落在枕边了。” 他赶紧回头看向近侍,希望他们能替自己取回来一本。 可此去路途遥远,徐师一旦发现不对,自己立刻就要被教训。粗心大意、治学不谨,向来是徐师最痛恨的毛病之一。 怎么办? 就在小胖子急得满头大汗时,一本书册突然递到桌上。 太子诧异地看过去。 原来是梁岳看出不对,将他的书迅速搁在了太子手边。可他也只有一本,如此一来,梁岳的桌上就空空如也了。 可他却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好似无事发生,抬头坦然看着徐师。 好兄弟…… 太子立刻意识到,梁岳这是牺牲了他,来保全自己。 若不是怕徐师发现不对,感动的泪水登时就要夺眶而出了。 可梁岳没了书,今日恐怕要迎来一番狂风骤雨了。 不过他今日是第一次来,如果道歉态度诚恳的话,可能徐师也不会下嘴太重吧? 果然。 等徐占鳌抬起头,看见太子桌上有书,而梁岳桌上没有,面无表情地问道:“你的书呢?” 梁岳下巴一抬,理直气壮地仰首,答道:“没带。” 啥? 太子整个人都呆住了。 好兄弟。 你这么狂的吗? …… 上课忘记带书,多么严重的事情,你这个天经地义的语气是怎么回事啊? 你是不是还是没理解徐师有多可怕? 梁岳尚且淡定,旁边的太子已经急得要焦了。 徐尚书瞥了一眼这个年轻人,可能有那么一瞬间,都觉得他是不是来捣乱的。 “我应该提前报知过东宫今日要教授的课程吧?”徐占鳌问道。 糟了糟了。 太子两只肉拳攥紧,知道这是徐师骂人的起手式了。 梁岳微笑道:“《平鞅九策》学生都已记在心中,所以觉得不带书册前来也无所谓。” “哦?”徐占鳌平静地看着他,“那你背诵一下。” 梁岳话一出口的时候,太子就在心里哎呦一声。 你就老老实实说忘了就是了,让徐师教训几句,事情也就过去了。 非得撒谎干嘛啊。 《平鞅九策》是当初牧北帝登基时,在朝中幕僚的辅助下,费数月写出的总结性国策。其文对于胤朝与九鞅的分析极为深入,鞭辟入里、要点颇多,是以名传于世。 当时九州内外对年轻天子尚且持有怀疑态度,直到几年后大战终结,才证明平鞅九策所言俱是真理。 不过此文也不是各大书院的教学书目,最多就是研究策论之时让学生们通读,没有人会去特地背诵它。只有对太子这个特殊的学生,将来需要治理国家,徐占鳌才会把这个作为重点课程。 前两天才把授课内容给梁岳,他能有时间看完就不错了,全文将近两万字,怎么可能都背下来? 若是别的好说话的先生,可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让你过去了,徐师可不会让你如此蒙混。 果然,徐占鳌直接让他起立背诵。 梁岳居然就真地站了起来,流利开口道:“先皇殡天,四海同殇,夫蛮九鞅,犯我边疆。朕宣此战,举千年国仇、万载难销之宿怨;奋九州之力、百战不怠之决心。方有群臣献言、百官进策,现集我胤国贤才,付诸九策施行,但无不胜之理……” 洋洋洒洒,万八千言。 他居然真能一字不落地背下来? 太子在一旁听得都呆住了,他是不知道背的是真是假,可是当着徐占鳌的面,梁岳但凡错一个字,徐师肯定不饶他啊。 听了大半晌,梁岳背到后半段的时候,徐占鳌抬手制止,示意他停下,面上依旧不见表情,说道:“看来你是准备了。” “既然来东宫学习,自然要提前预习。”梁岳谦虚地笑了下。 “光死记硬背也没有用,你要脱离书册学习,必须得将九策融会贯通,我提起任何一点都能立刻在脑中检索得到,加以标记理解。”徐占鳌又继续道,忽然提问:“你知道‘内施德政、战亦可败;内施暴政,战无可胜’的含义吗?” 梁岳几乎不加思索,直接回答道:“关键在于人心。” 接着他便侃侃而谈,看的旁边的太子与后面的侍者们全都目瞪口呆。 “德政之下,百姓安居乐业,对国家朝廷有归属感,便会对异族同仇敌忾。即使有一城一地之失,九州同仇之下,必定有光复之日。若是为了战事横征暴敛,压榨百姓,即使战胜了敌人,国家混乱、百姓流离,不再有归属感,那朝廷便失去了根基。一时的胜利,会带来更大的损失。” “譬如凉州霸山……”说到这,梁岳停顿了下,不好意思的一笑,“抱歉,学生失言。” “没事,接着讲。”徐占鳌的面色却缓和了许多,眼中颇有神采:“你说得很好。” 旁边太子看得眼里星光隐现。 啊。 原来真的有人可以在徐师面前对答如流的嘛? 真的是有人可以得到徐师认可的啊? 梁岳真得好厉害。 我也不错,一下就选中了让他来当伴读。 嘻嘻。 (本章完) ------------ 第104章 师生 【求月票!】 得到徐占鳌的首肯,梁岳又继续道:“凉州的演变其实可以完美呈现这句话,早年间凉人以血勇闻名,身为抵抗九鞅的最前线,丁壮从军伍、妇孺随徭役。西北大战的胜利,凉州百姓出力最巨、流血最多。” “可西北大战数年,凉州打得千疮百孔、十室九空,战后却又没有得到及时的休养生息,才会酿成后来霸山之乱。如今霸山贼寇难除,其实就是凉州百姓对国朝失去了归属感。朝廷在西北之战后,继续东征西讨,虽势如破竹,却失去了半个凉州。” “战无可胜这一句,正应了后面那一句,‘国之胜,非胜也;王之胜,非胜也;民之胜,方胜也’。细数古来大国,绝不会因一城一池而亡,皆是由百姓离心而灭。” “好!”徐占鳌终于露出喜色,看向一旁的太子,道:“太子殿下听懂了吗,你怎么看?” “啊?”太子看着梁岳侃侃而谈的样子,正在满心羡慕,听到自己突然被点名了,顿时就一个激灵。 他不是说得挺好的吗? 我怎么看…… 我就坐在这里老老实实地看呗,如果有把瓜子儿就更好了。 小胖子又不敢怠慢,赶紧起身点头道:“我觉得梁岳说得对!” “他说得确实对。”徐占鳌道:“霸山这件事上,陛下不止一次承认过,当年的抉择可能就是错了。兵锋虽盛,苦战劳民,如果及时休养生息,凉州血勇就不会变成霸山贼寇。所以即使是雄才大略如陛下,也是会做错事情的。太子殿下,做错事情不可怕,只要及时承认,便可重回正道。你若是犯了什么错误,主动承认,我可以不训斥你。” “唔……”太子也不是傻子,自然听出他这是在点自己了,扁着嘴说道:“徐师,是我错了。我忘记带书,还拿了梁岳的。” 梁岳这才意识到,这个徐师的修为恐怕很高。 自己还以为方才的动作神不知鬼不觉,结果对方都不需要抬头,早就有所察觉。 还真是伱在底下做什么,老师在讲台上都看得见啊。 “很好。”徐占鳌听到太子认错,满意地点点头,“既然殿下承认了,那回头把《平鞅九策》手抄十遍,此事也就过去了。” “啊?”太子释然的笑脸瞬间变成遭重的哭脸。 原来不骂你不代表不罚你啊? 人生的悲欢就都是来得如此突然。 …… 课间休息的当口。 徐占鳌负手而立于园栏杆旁,梁岳站在他侧后方。 太子殿下则在座位上发奋抄书。 有的时候梁岳看着他,真的很难意识到这是一个快三十岁的人。尤其是在人心叵测的皇家,居然能一把年纪还像孩子一样,属实有些神奇。 不过想一想当今的胤朝皇帝,再看看眼前这位太师大人,好像也能理解一些了。 他的长辈们都太强势了。 雄才大略的父亲、霸道严厉的老师、文武双全的弟弟…… 太子的整个生长环境都一直在被人保护着,同时也压制着。他只能多听别人的话,自己尽量少做一些事情,才会什么都不做错。 做的事情少,自然就得不到历练。 站在这个储君的位置,倒也不能说他错。毕竟他已经是太子了,只要不犯大错,就是最有可能笑到最后的那个人。 “你博闻强记、学识过人,为何要去御都卫当值?”徐占鳌忽然出声问道,“如果参加今年的科举,岂不是前途无量?” 他既然如此问,自然是很熟悉梁岳的履历,看来还是提前做了调查。 “学生家境贫寒,祖父、父亲、叔父尽皆为国战死,母亲一人养家。我早些当值,才能帮忙母亲分担重担,抚养弟妹。”梁岳如实答道。 “有些可惜。”徐占鳌道:“一朝登科、金榜题名,方是入朝正道。你如今虽然也立下大功获伴读之位,可将来升了官,难免还是会被人轻视。好在还有诛邪衙门给你作为后盾,不过玄门仙官的身份,也无法助你再进一步。” 梁岳知道对方说的都是实话。 胤朝官场里科举出身的人多了,自然就形成了一股风气。 靠家中势力入朝的权贵子弟,或者是梁岳这样凭功劳入朝的武人,都会处于鄙视链的底端。 而这些科举出身的官员中,根据不同的书院或是不同的科举排名,其中也有区别。 像徐占鳌这般剑道书院出身、又是当年科考榜眼入朝的,简直就是鄙视链的最顶端,各个维度的人上人。 也难怪他总带着一股傲气。 不过梁岳并不在乎这个。 如今他玄门弟子的身份进可攻、退可守,若是在朝中发展不顺,大不了一走了之。 如果真是科举出身,反倒就没有那么自由了,难免会一入朝就囿于同榜、同院、师承等等,被迫有了派系。 现在完全不用顾那些。 老子是仙官,哪管你们这些哩个啷? 于是他答道:“学生能有今日,已经心满意足,十分感谢朝廷与太子殿下。至于更高的大志向,也不敢奢求。” 徐占鳌道:“你若是今年应考,以你才学,不说榜上前三,至少三甲之内定有你姓名。你如果有心,我可以帮你安排书院名师,助你攻读备考。否则见明珠蒙尘,我总是于心不忍。对太子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梁岳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没反应过来对方的点拨。 眼前的人是礼部尚书,四年一度的科举正是由他主持。 这些年来,朝廷中很少有人会主动靠近太子,太子也不大会拉拢别人。所以只听闻有某某官员是六皇子铁杆,可很少听说有谁是太子铁杆。 太子一派的大人物,也就只有这位礼部尚书了。因为有太师的身份,自动就被绑在了太子的战车上。一旦太子登基,那他凭借这层身份,立刻就会拥有无限尊荣。若是太子失败,那他的地位也会一落千丈。 所以徐占鳌绝对是希望太子好的。 他这么热心推荐自己去参加科举,应该就是想自己以这一途径入朝,更容易参与到一些实权官职里,将来可以给太子提供助力。 否则自己现在的太子伴读是个毫无实权的虚职,诛邪司行走更是个远离朝堂中心的仙官,对太子的助力也有限。 只要自己愿意应考,那以自己的能力和这个礼部尚书的老师,前途绝对是不会差的。 可梁岳实在是不大愿意。 他现在这几件事已经忙得不可开交了,哪还有功夫备考? 相比之下,他还是觉得努力修行更重要。 比起科举,他也是对强大自身之后参加夺城之战更感兴趣。 所以他还是婉拒道:“老师如此看重,实在令学生惶恐。可学生毕竟出身玄门,日日修行已经耗费大半精力,又要随同诛邪司办事,实在是没有多余的心力了。” “唉。”徐占鳌拍拍他的肩膀,“人各有志,我也不勉强你。无论你在江湖庙堂,记得有我这个老师就好。” 梁岳闻言,颇有些感动,立刻回道:“多谢徐师!” 不再称呼太师大人,而是与太子一样的称呼。 以他现在的身份地位,徐占鳌自然不可能是图他什么。恰恰相反,这位礼部尚书说出这样的话,是在告诉梁岳,以后出门可以用徐占鳌学生的身份自居了。 不再是伴读与太师那种套近乎的关系,而是真正的师承弟子。 这是一种很大的认可! 事实也确实如此。 虽然现在的徐占鳌看起来老成持重,可如果有人熟悉他,肯定会记得他年轻时候就以狂傲闻名。 他出身世家,在剑道书院中就是同代最卓越的弟子,唯一一次失败,是后来在科举里输给了剑道书院中另一位不显山、不露水的弟子——现今的户部尚书孟守愚。 后来入朝以后徐占鳌也是晋升最快的新星,二十几年官至礼部尚书,在文坛同样才华横溢,书画造诣冠绝当代。 各方面都惊才绝艳的徐占鳌,眼里从来没有凡人。世间能得到他认可的人,少之又少。 可是今日一见到梁岳,那一股子外表谦虚、内怀傲骨的气质,以及足以支撑他自信的才华,都令徐占鳌感到熟悉。 徐占鳌看着侃侃而谈的梁岳,满眼都是自己年轻时候的影子。 这才有了爱才之心,有意让他参加科举,仅仅一面就承认了他的弟子身份。 这一边师徒定调的时刻,那边正在抄书的太子抬起头来,见到这一幕,忽然有些怔怔出神。 啊? 原来徐师也可以笑得这么欣慰、这么开心,这么喜欢一个学生吗? 原来他也可以拍晚辈的肩膀啊。 原来师生之间画面也可以这么温馨。 呵呵。 真好啊。 为什么我有点想哭? 虽然这里是东宫,虽然是我跟徐师学习了多年,可是……或许我才是多余的吧。 突然有点想离开这个伤心的地方。 再见了徐师。 今晚我就要去远航。 …… 自皇城中离开以后,梁岳牵着马朝前走去,要离开皇城根儿一段距离才可以纵马。 今日心情不错,得到了礼部尚书的赏识,代表以后在朝中又多了一道人脉。虽说这种赏识没那么值钱,可那毕竟是当朝大佬之一,多少人想混个脸熟都不得门路。 当今朝堂若是排座次,徐占鳌不说能进第一排,至少第二排是稳的。等将来太子登基,那他这个太师之位立马开始金光闪闪,必然稳坐第一排。 这个太子伴读,当得果然不亏。 看似实权不如一个九品小官,可接触到的都是顶尖人物。 正当他准备上马的时候,后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马蹄响。转过头,就见皇城方向走出来一辆四马并拉的车驾。 随着马车出现,后方还有一队御都卫轻骑随时护送。 梁岳见过这辆车驾。 它的主人正是当朝左相梁辅国。 皇城附近是见世面哈,刚还在想徐师在朝堂上至少稳坐第二排,这就来了一个稳坐第一排前列的超级大佬。 梁岳看着这辆车驾朝着自己的方向行来,他牵着马向侧面让了让。 同时还在心里吐槽,要么说朝堂上左相最狂呢,这么宽敞的广场,就非得往自己这面走。 可他让过之后继续向前走没几步,就见那辆车驾横着从前面绕过来,突然挡在了他的面前。 一名背着一把金色镰刀的蒙面护卫,站在车边,朝梁岳吐出简短的两个字。 “上车。” 早上好呀。 (本章完) ------------ 第100章 霸道左相 【求月票!】 不得不说,左相大人的威名实在深入人心。 虽说梁岳自认为向来没惹过他,和他手下的刑部也算得上关系不错,可他的第一反应还是紧张了下,想着自己是不是犯了什么事儿。 可再转念一想。 完全不会。 自己是犯了何等的泼天大罪,值得左相亲手来制裁自己? 八成还是与那份证据有关。 虽说自己跟凌元宝强调过不用提及自己,可是元宝大将办事,是不能指望她太靠谱的。 这样想着,他心情不那么忐忑了,便坦然迈步登上车驾,旁边已然有人掀开车帘,露出里面一双如电的目光。 嚯。 好亮的眼神。 这一眼差点给他照得倒退回去。 好在梁岳心里没鬼,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车驾很宽大,一边是门,左右三边座位,都铺着锦缎软垫,中间的空处甚至能放得下一张饭桌。 这辆马车是有些奢华在的,不过梁辅国身为梁家家主,这种规格已经算是很低了。也没有人会觉得这一辆马车,就能说明左相大人贪腐。 梁辅国就坐在车厢最里面,脊背笔直,眉眼凌厉,不动如山。 “左相大人唤卑职有事?”梁岳上车便施礼。 “坐。”梁辅国开口吐出第一个字。 梁岳坐到一旁较远的座位上,抬起头,目光毫不闪躲的与梁辅国对视。 “你送来的证据我已经收到了,很关键。”梁辅国说道,“如果这次能斗倒卢家,算你大功一件。” 果然。 梁岳讪讪说道:“卑职不为求功,只想尽一些微薄之力罢了。” “你确实很奇怪,这也是我今日想要见伱的原因。”梁辅国说道,“我很感兴趣,是不是真的有人不在乎名利功劳,一心想要匡扶正义?” “不敢这么说。”梁岳虚虚地笑了下,“卑职也是怕遭报复,便想着只要证据交出来就行了。” “你未免有些看不起我。”梁辅国忽然道。 梁岳惊疑道:“卑职岂敢?” 梁辅国嘴角露出一丝笑,分不清是冷笑还是什么,“第一,即使你让凌家丫头不要提及你的名字,可是拿到这么重要的证据,我肯定要让人查明来源,你觉得你骗得过我吗?” “第二,如果我要斗倒卢家,又岂会给他们留有一丝一毫报复别人的机会?” 梁岳附和道:“左相大人威武。” 几句话下来,梁辅国给他的感觉就只有一个。 他好拽。 “不过你既然不想显露姓名,那我也会尊重你的意愿,不会跟任何人提及。”梁辅国一双眼洞若观火,应该也明了梁岳不止怕报复这一个理由。 他继续说道:“但你终究立了功,帮了我大忙,你现在可以说一个心愿。” “啊……”梁岳怔了一下。 这个实在没有料到。 怎么一股子霸道总裁的味道? 可是不得不说,这种话从当朝左相的嘴里说出来,就是很有信服度。好像自己真的提出任何离谱的愿望,他都可以帮自己实现似的。 自己要说什么愿望? 梁岳的大脑在一瞬间检索了自己目前的需求,想要工部倒台,这个愿望不用许,梁辅国已经在推进了。 想要参加夺城之战,完成和师父的约定,可这个即使是左相也没法控制吧,又不能真得太出格。 至于升官发财什么的,梁岳又没有那么紧迫,而且靠自己的力量也能做到。 这个问题反倒难住他了。 见他有些犹疑,梁辅国道:“不急,你回去以后可以慢慢想。将来若有所求,尽管来找我。” 片刻之后,马车停下。 梁岳从车上下来,施礼之后转身离开。大黑早有身后轻骑替他牵着,他接过缰绳之后道了声谢。 …… 梁辅国的许诺,分量可以说是相当重。 只要别是太离谱的心愿,譬如来一句什么我想当皇帝、我想和你结拜之类的,应该就都可以。 说白了人心里应该有杆秤,这次的功劳值多大的奖赏,提出的要求终归是得差不多的。 左相的权势笼罩范围还是相当大,这对许多人来说,都是一个可以飞黄腾达的机会。 是得回去仔细琢磨一下。 梁岳正要上马离开,忽然隔着马背看到了一个熟人。 白止善。 这位豹堂堂主隔着一条长街与他对望,静静站在那里,眼里带着一丝丝奇怪的得意,神情好像在说……果然被我逮住了吧? 见到梁岳朝他招手,他才走了过来。 “白堂主?”见他走过来以后,梁岳招呼了一声。 “我本想去诛邪衙门寻你,刚好看到你的马在这车驾后面,我想你应该在车上,就随着走了一段路。”白止善说道。 他望了一眼远去的车驾,微微一笑。 “那是左相大人的车,我刚刚……”梁岳正想说一下情况,反正将证据交给左相这个事情也没必要对白止善保密。 可他才一开口,对方就忽然抬手道:“梁大人不必跟我讲,我都懂的。” 嗯? 你又懂了什么? 梁岳见他又这副架势,十分奇怪,没理会他,继续说道:“我把那些证据都交给左相大人了,这件事还是希望你保密一下。” 他让白止善代为保密,和他不想显露身份的理由是一样的。 可根本不用他解释,白止善愈发了然地点点头,“应该的。” 怎么就应该的了? 梁岳只觉他的脸上写满了“懂”字。 以前都没发现这位白堂主居然还是个懂王。 不过既然都说好了保密,也没必要纠结,他又问道:“你跑这么远来寻我是有什么重要事情?” “是的。”白止善微微肃然,说道:“我得到消息,郭崇文要跑!” “哦?”梁岳也认真起来,“怎么回事?” 工部左侍郎郭崇文,之前才让饮马监重点查他,已经要跑了吗? 如果他出事了,那平安巷子的回收清查应该就没那么容易推进了。这对自家来说,还真是一个好消息。 白止善道:“他借助我们龙牙帮的力量打听门路,寻了一个出城的路子,所以我才得到了消息,第一时间就来告诉你了。” 龙牙帮现在还处于工部的控制之下,对于地下江湖更加熟悉,工部官员想要跑路借助他们的力量倒也正常。 可郭崇文现在虽然没有被通缉,可应该还在饮马监的监视之下,那么容易就能跑? 出于谨慎,他还是想听听白止善怎么说,问道:“你知道是什么路子吗?” 白止善说道:“红灯巷子左手第十三家,有一处暗门子。那里有人专门走水路偷送人出城,今晚就有一艘船走,江湖上的人犯了事很多都会走这个路子。” “好。”梁岳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白止善这才笑道:“若是有功,日后在左相大人面前,还请替我多美言几句。” 梁岳其实有一些纳闷,我自己都不一定能见到左相几次,能有多少机会替你美言? 不过梁辅国既然神通广大,当然也不会错漏了白止善的功劳。为了鼓励他的行为,梁岳还是轻轻颔首。 “放心,左相大人漏不了你的功劳。”他笑着说。 “那是自然。”白止善拍了下梁岳,“我绝对相信你。” 他之所以心甘情愿给梁岳当暗线,为的就是这个。搭上了他,就等于搭上了梁辅国。 梁岳挠挠头。 虽然他说的是好话,可还是感觉怪怪的。 为了避免误会,他还是解释道:“我和左相大人没什么关系。” 白止善听到这话,只是连连点头:“对对对,当然的。” (本章完) ------------ 第101章 一起来 【求月票!】 梁岳第一时间又折返回皇城,去往了饮马监。 来到饮马监的门前,正遇上急匆匆赶出来的曹义,见到梁岳,他有些意外地问道:“你怎么来了?” “郭崇文是不是跑了?”梁岳问道。 “你怎么知道?”曹义惊诧,“我才刚收到消息。” “你们有伱们的鹰眼,我也有我的线人。”梁岳笑问道,“饮马监看着的人,怎么也会看丢?” “事情很古怪。”曹义略有几分挂不住面子,说道:“他今早上朝的时候还是好好的,下朝以后,他就一直没有走出皇城。等我们的人发现不对,派人进皇城寻找时,他就彻底不见了,应该是皇城之中有人接应他。” 饮马监的总衙虽然就在皇城,可是皇城这种地方恰恰是他们监视的盲区。皇帝活动的区域,不是这些密谍能够随意进出的。 可郭崇文会在皇城里消失,确实很奇怪。 上朝、退朝都是那一道大门,按道理只要在那里守着,郭崇文总要出来。他就算躲在皇城里,也是逃不出去的。 除非有人在里面帮他脱身。 梁岳道:“我的线人告诉了我一个地方,可能是他会去的,不如你陪我去看看?” 曹义看向梁岳的眼神更多了几分认可,好似在说东宫派来的人果然不简单。 不止是能知道人跑了,还知道比饮马监更多的情报。 当下两人一起出了皇城,不过在路过诛邪衙门的时候,梁岳好似突然想起来了什么,说道:“咱们俩要去那个地方还有点不行,太容易打草惊蛇了。” “那还要带什么人?”曹义问道。 梁岳道:“稍等,我去叫一个朋友。” 他闪进诛邪衙门里,将陈举拉了出来。 陈举这两天刚到新衙门,正是想好好表现的时候,每天穿得干净利落,早早就到衙门里来开屏,企图吸引诛邪司内的玄门女修。 可惜除了大乔以外,其余女弟子根本都不正眼看他一下。 乔采薇看他也不是为了别的,是因为她说很少见到这么经典的“八月桃花”之相,得好好看一看,当温习相术了。 陈举还开心地去问八月桃花是不是说他桃花运很多,大乔说没错,命里全是桃花,但全都是烂成泥的,才叫八月桃花。 陈举依旧开心,他说不管相书上说是好命坏命,能让大乔姑娘多看我几眼,那就是好命。 大乔让他滚。 梁岳去找他的时候,他也正好闲着,直接就被拉了出来。 “这位是饮马监的曹义曹大人,我们要去执行一个任务,没你不行。”梁岳道。 “什么任务?”陈举一听就来了精神,“我居然如此重要?” 梁岳道:“我们要去红灯巷子找人,但是我们俩的样子一看就不像是会去那种地方的人,得带上你才像样子。” 所谓红灯巷子,其实并不叫这个名字。 它是红袖坊后身的一条小巷,里面没有坊里那种大的青楼,都是一家家独立的暗门子,也就是私娼。 这种暗门子不敢立招牌,就在门上挂一个红灯笼,示意可以接客。 梁岳一身正气,曹义一脸阴气,如果光是他们俩走进去,有心人确实一眼就能看出不对劲。 可有陈举这样一个人在,三个人的平均气质都会变得猥琐很多,顿时就与整条街都契合了。 …… 很快,三人来到红袖坊背后,那一条青石板铺地的狭窄小巷子。 前方众多狭小门脸前悬着的一排红灯笼,不时便有一两个鬼鬼祟祟的人上前轻敲其中某一户的窗扇,对内交谈几句之后,便被打开门迎进去。 曹义小声道:“说实话,我还真是这辈子第一次来这种地方。” “那可太遗憾了,曹兄。”陈举为人自来熟,这一路上已经和曹义搭熟络了,轻笑道:“你没机会吃猪肉,总得看看猪咋跑。” 梁岳不忍道:“看了也是平添伤心,没有这个必要吧?” “反正差的也不过是那三两息的事情,其余都一样嘛。”陈举耸肩道。 “真能一样吗?”梁岳不信。 陈举也摇头道:“当然具体我也不懂,要是给我割那么一刀,我早就不活了。” 梁岳赞道:“要么人家饮马监的厉害呢。” “是吧。”陈举道:“心理那么强大,这么说曹兄他们才是真汉子。” 曹义深吸一口气,吐出来,道:“求你们了,干正事儿吧。” 他也是人生第一次听见有人敢在自己面前谈论这个。 真是两个活爹。 可现在还要靠梁岳的情报找人,他也没法翻脸。 就算气得吐血也只能都咽回去。 “好好好。”梁岳推了一把陈举,道:“去吧。” “跟哥们儿走就完事了。”陈举一马当先走到巷子里,自然是如鱼得水。 他按照梁岳所说,走到左手边第十三户,一扇黑色小木门之前,娴熟地敲响了暗号,三轻一重。 啪、啪、啪。 笃。 …… 在他们到来前的早些时候,这间暗门子内,也有一场交谈。 一名身着黑衣的汉子大喇喇坐在椅子上,笑道:“你就在这好好干,我保证神都里挣钱比你在北州那多十倍。” 对面则是一名二十许岁的女子,本身样貌尚可,脸上抹着不少廉价脂粉,倒是看起来有些奇怪了。 她有些纳闷地问道:“这地儿这么好,之前的人怎么不做了?” 那汉子道:“人家干了两年就攒够钱,回家买几亩地,盖一栋小楼,当土财主去了。你也干上两年,回去也是一样的。” 暗门子也不是一个人说做就做的,那样得让人欺负死。 这里一样是有帮派势力笼罩,管红灯巷子的叫野狐帮,在龙渊城里势力不大,就守着这一条巷子,可赚钱绝对不少。因为有官面上的人物罩着,也没有别的帮派来抢。 今天上午,这里原本的租户离开了,野狐帮的人不能让房子空着,立马又招来了另一名好姑娘坐镇。 这女子内心忐忑,道:“就是怕龙渊城的客人会不会和我们那里不一样啊?听说这大城里人都开放,好多人都有奇怪的癖好。” “嗨,都是两条腿的人,能有什么不一样的。”汉子摆手道:“客人有什么要求,你就尽力满足。他要是提出很过分的,你就让他加钱。” “好吧……”女子只好点头。 正当此时,外面响起了敲窗声。 “快去吧,机灵点儿。”汉子催促道:“第一单客人说什么也得拿下来,来个开门红。” “嗯!”女子答应一声。 接着熟练地转换面容,变成一脸媚笑,打开一缝窗户,“是哪位贵客啊?” 就见窗外是三张颇年轻的脸。 俊朗、阴狠、猥琐。 那张猥琐的脸凑过来笑道,“姑娘,我们是专程找来的,干那个事情的,你知道吧?你这里什么价格?” 此人正是陈举。 他要来打听的,正是跑路登船的价格。 可他这副气质,女子又不明就里,自然而然的以为他们只是普通的文人雅士,目光扫视一圈,问道:“是哪一位客人要来?” 红灯巷子里常有这样的事情,狐朋狗友一起进来,各自选一个暗门子进,过后再一起离开。 第一单生意,她肯定希望顺利一些。 心中盼着除了这个猥琐的,另外两个谁来都行。 结果就听陈举一挥手道:“我们一起来。” “三个人一起?”女子微微惊讶。 早就听说龙渊城里的人都开放,没想到第一单就让自己遇到了。 “对呀。”陈举颔首道。 “那……”女子暗自咬牙,心想第一单生意,好歹也得接下,于是也应道:“得加钱。” “没问题。”陈举嘿嘿笑道,“钱绝对不会差你的。” “嘿嘿。”女子也露出笑容,“有钱就好,快进来吧三位哥哥。” “快什么割?”曹义忽然凝眉怒目,一拳捶在窗框上。 嘭的一声。 梁岳赶紧去拉住他,“曹兄,息怒,不是那个意思。” 女子吓了一跳,忙问道:“这是做什么??” “诶——”陈举也在中间拦着,劝道:“姑娘,我这个朋友早年间是在宫里行走的……有些词听不得……” “太监也一起来?”女子立刻领悟过来,大为惊讶。 奇怪一点也就忍了,可这也太奇怪了吧? “这有什么?”梁岳道:“他在宫里待不下去了。” 他自然说的是曹义要和他们一起跑路,可是女子一听,却只当是这太监也内心躁动。 她一番左思右想,太监就太监吧,还能省点事呢,当即一咬牙道:“不是不行,还得加钱!” 三人闻言还有些纳闷。 怎么太监跑路也受歧视? 莫非是怕宫里的人有问题,沾染什么大的因果? 可为了登船,还是应道:“没有问题。” 反正只要抓住郭崇文,钱都不是问题。 “好,你们先进去吧。”见事情谈妥,梁岳便道:“我去把我那匹马牵过来,应该没关系吧?带上它的话,我也可以加钱。” 女子这下彻底瞪大了眼睛,满是难以置信。 “马也一起来?” 早上好呀 (本章完) ------------ 第102章 登船 【求月票!】 “不行不行!”女子用力摆手,“牲口绝对不行!加多少钱都不行。” 好家伙。 这小子长得人模狗样的,原来属你最变态! 他们俩一个多人、一个太监,你直接把牲口都整上来了。 刚刚还说呢,都是两条腿的人,能有什么不一样的? 这马上就来个不一样的。 龙渊城可真是给人开眼界啊。 这个要求实在是击穿了女子的底线,当即坚决反对,摆出一副宁死不屈的架势。 梁岳见她反应那么大,也不再坚持,“好,那就不带呗。” 他就是想着这一登船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说不定会到哪里,大黑被留在巷子口他有点不放心,可以的话一起带上去也挺好的。 没想到对方居然如此深恶痛绝。 可能是他们的船比较小? 于是三人敲定,女子就打开门,迎了三人进来。 梁岳进屋观察了一圈,一楼颇为素净,看起来有些空荡,好像刚搬进来还没添置东西。 二楼上才是卧室,女子走到楼梯口处,回身问道:“你们是一个一个来还是一起来?” “啊?”三人对视一圈。 梁岳看她实在有些专业,犹疑着问道:“姑娘,伱说的是上去……来哪个?” “多新鲜。”女子失笑,“你们来干嘛的?” “我们是来上船的啊。”梁岳道。 “你这是哪里口音?”女子好奇道。 “不对劲。”梁岳当即摇头,“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在这里接客的?” 女子有些羞涩,扭头道:“人家还是头一回出来做。” 就听呛啷一声,再转回头时,就见那面相阴狠的年轻人已经拔出一把黑刀,横在自己眼前,吓得她惊呼一声:“啊!” “你不是联系登船的人,谁是?”曹义冷冷问道。 “我不知道……”女子都快吓哭了,“你们到底是要什么花样啊?我都听你们的还不行吗?” “谁安排你在这接客的,带我们去找他。”梁岳赶紧道。 他看这女子的样子,确实不像撒谎,这里的痕迹看起来也像是刚刚有人搬走。 说不定是联系登船的人刚离开了。 所以他第一时间就要去找这里的管理者。 “好。”女子带着哭腔应下:“这里是野狐帮管的,我带你们去找他们。” 巷子里自然有人镇场子,若是有人闹事,野狐帮的人第一时间就会出来平事。 当下,女子就领着三人由后门出去,小巷子里七拐八拐,来到一处庭院之外。 “他们就在这。”她弱弱一指。 曹义目光环视一圈,接着纵身一跃,呼喇窜入院落内。 旋即就听里面传来“啊!”、“嗷!”、“呃!”的惨叫声,噼啪之声不止。 片刻之后,大门便被人打开了。 曹义坐在院落中央的一张椅子上,旁边跪着二十来名大汉,一个个都浑身伤痕、老老实实,不敢有丝毫忤逆。 一名大汉瘸着条腿,颤巍巍过来开门,然后赶紧又回去跪着。 而给女子安排房屋的那个头目,此时就趴在曹义脚下,被一只官靴踩着头。 就听曹义冷冷问道:“之前在她那个屋子的人,去哪了?” “我不知道……”那小头目气息微弱地答道:“我们只是收租摆事儿,和她们都不熟的。” 曹义直接站起身,一刀砍翻旁边跪着的一名喽啰。 嗤的一声,血光迸现。 惊得周围所有人都惨叫着躲避,可又不敢站起来。这个男人方才展现的武力,实在是太过强悍,他们加在一起也不足以反抗。 何况方才他轻而易举就打断了每个人一条腿,现在他们跑都没法跑。 “我再问你一遍,他们去哪了。”曹义冷声道:“如果你还不知道,我就再杀一个,都杀光了就到你。” “我真的不知道!”那小头目瞪着眼睛,都要吓得疯了,尽力嘶吼道:“我只知道她爹在后面望月河上有条游船,他闺女负责在这里联系人登船!因为他们给的租金多,帮主就让他们在这住下了。” 曹义抬眼,看向梁岳。 “带上他,咱们去望月河。”梁岳道:“你从饮马监叫人来将他们押走,别走漏了风声。” …… 将入夜时,望月河畔。 波光粼粼的水面倒映着两岸的灯火如龙,蜿蜒流过的望月河穿过龙渊城的大片城区,这般晴朗的夜里,水面上游船画舫众多。 只是这些船只都是出不了城的,河流的上下游都被厚重的城墙堵住,只留下方水道。而且水下也有密集的阵法防御,保证没有人能浑水摸鱼。 可只要是阵法,就要有人控制,有人控制就会有门路可走。 一艘规模不大的游船旁,站着一名穿一身蓑衣的船夫,容颜沧桑,脸色黑黢黢的看不清长相,个头不高。 他垂着头坐在那里,旁人家的船都客人极多,可他的船却很久才有一两个客人登船。每有一人上来,他便抬眼打量一下,目光敏锐,接着点点头示意对方可以登船。 过了一会儿,船上还没有几个人的时候,他就突然站起身,似乎要准备开船了。 “等等。”这时另一边突然有个人影闪出来,“老郑,还好你还没走。” 船夫顿时凝目看去,见到来的是熟人,才又松弛下去。 来人正是那名野狐帮的小头目,此时周身清爽干净,看起来毫发无伤。 “你怎么来了?”船夫似乎不太卖他面子。 “我这不是有事儿求你嘛。”野狐帮的小头目凑近,道:“我们帮主有两个小兄弟,犯了事,现在全城追捕。还好你没出发,给他们几个带上。” 船夫盯着他看了几眼,看得小头目尴尬地笑了笑。 半晌,船夫方才说道:“叫他们来吧,不过船舱没有位置,只能在甲板,价钱也得翻一倍。” 小头目一皱眉,“咱们好歹认识几年了,怎么这个时候还宰兄弟一把?” “不是宰你,临时上人风险太大。”船夫也道:“我要不是干完这一票就打算收手了,绝对不可能帮你这个忙。” “我给我们帮主说翻一倍,但是只多给你五成,行不行?”小头目盘算着说道。 船夫这才点头道:“成。” 小头目朝那边一挥手,走过来两个鬼鬼祟祟的年轻人,都穿着黑袍子,帽兜扣得很严实,一个个藏头露尾。 船夫大概扫了一眼,一个样貌颇为俊朗,另一个则有几分阴狠戾气。 这二人,自然就是梁岳与曹义。 像这样需要严肃认真的场合,带陈举还真不如带大黑,就让他先回去了。 船夫一指后面的船道,“上去吧,就在甲板上找个地方坐,不许乱动、不许进船舱,不许打听别人的事情。” “我们懂规矩的。”梁岳应了一声。 两人一前一后登船,那面船夫接过小头目递过来的银票,拇指一搓,心里有数,这才又跟上来。 小头目挥挥手,看着游船开动,破水走远了,这才返回。 来到岸边不远处的一家茶楼里,茶楼内一张桌子上,坐着数名身着饮马监服色的黑刀。 小头目走过去,立刻露出一张哭脸,“几位官爷,小的表现还可以吗?可以把解药赏给小的了吧?” 原来他被曹义抓走之后,饮马监的人就给他喂了剧毒,三个时辰不服解药便会肠穿肚烂。 这才有他精湛的演技。 “不急。”一名黑刀瞥向远处的游船,“等他们回来再说。” “啊?”小头目惊道:“万一他们有些意外,那我还要陪葬?” “能给曹公的义子陪葬,也是你的荣幸。”见他这副哭丧的脸,几名饮马监的人反而露出快意的笑容。 小头目颓然坐在地上,带着哭腔说道:“我还没有孩子呢,我不想绝后啊!” “嗯?”几名黑刀闻言纷纷抬头,投来犀利的目光。 小头目还没等反应过来哪里不对,就被一只官靴印在脸上,嘭! 紧接着是四五只不同的官靴,噼啪嘭啪之声,连绵不绝。 当过宦官的朋友都知道,绝大多数人都是自年幼入宫,全是没机会留后的。他当着一众饮马监“阉竖”的名字说这话,属实有些扎人了。 …… 登船之后的梁岳,先是与曹义一同安静在甲板上坐了一会儿,谨慎观察四周。 甲板上除了他们,还有另外三个人。 对面坐着一男一女,也都用厚重的袍子遮挡面容,男子的身材高瘦,露出一抹云鬓,看得出相貌不俗;女子身材窈窕,露出的手部肌肤也是极为白皙,仿似透明。 看起来是一对俊男美女的组合。 一边角落有一位老者靠墙盘坐,露出的面孔沟壑极深,不知要经历多少风霜才能如此。袖子半遮半掩的手背与手掌上,也都是细细麻麻的裂纹。 会在这里坐船出逃的人,都不是一般人。 即使是寻常通缉令上的逃犯,大幅度改换一下面容,也是有机会混出城的。毕竟城门口的守卫每天看成千上万人,根本不太能认出每一个逃犯的细微变化。 完全无法出城,就说明门口有人专门盯着他去抓,肯定就是第一等的重犯。 当然,如果事情再大一点,那就又不一样了。 像之前的吴莫子,就是因为身负太多朝廷机密,而且还有心逃往九鞅,直接就是诸司联合,往死里抓捕。这种情况下,就是连这种出城的船都不敢收的。 毕竟搭这一个人,就有可能毁掉一整个财路。 所以这里的人,应该都是犯了大事,会被某个衙门追缉,可还没到举朝之力的程度。 观察了片刻,游船也开出了不短的距离,远远都要看见城墙了。 曹义小声道:“得想个办法进到船舱里面,看一下郭崇文的位置。” (本章完) ------------ 第103章 凶杀 【求月票!】 郭崇文是一名第三境儒修,如果打草惊蛇,引得他惊慌逃窜,也会稍微有些麻烦。 一名炼气士在一心逃跑的情况下,可用的神通术法还是挺多的。尤其他一向位高权重,说不好有什么保命的准备。 所以梁岳与饮马监此前商议好的计划,就是不要贸然搜查,先上船,瞄准了郭崇文的位置再动手。 城墙内外一直都会有饮马监的人跟着,只要他们看到郭崇文,那他基本就跑不掉了。 听到曹义的话,梁岳瞄了一眼底部船舱里。 这艘船平时应该也不会拉太多人,舱底只有左右两个狭小的房间,中间一条过道。他们在船头坐着,由过道可以通往船尾,老船夫独自在船尾控制方向。 船内格局就很简单。 贪官就是贪官,跑路的规格都要比别人高一点,可以独占一个船舱。 这么短一段水路,舒不舒适倒是无所谓,最重要的是私密性。买得起船舱,就可以避免与人面对面的窘迫。 略加思忖,梁岳便道:“咱们吵个架,假意厮打一番,觑机撞开一间船舱的门。” 他的想法是,两间舱门都打开太过刻意。如果撞开一间是郭崇文正好,如果不是,那郭崇文大概率就在另一间。 曹义颔首同意,“好。” 两个人正在酝酿,准备吵架。 忽然听得那边的一男一女发出了争吵声,他们起初也是窃窃私语,可是说着说着音量就逐渐变大。 “你不要再说了,我的一切都被你毁了!”女子抱着头,痛苦说道,“我真不知道,当初为什么会信你的鬼话!” “伱为什么要这么说?”年轻男人扶住她双肩,道:“当初我与你商量的时候,你明明也没有拒绝!” “那都是我鬼迷心窍!”女人摇头道:“你根本就没有为我想过。” 男人冷声道,“你要是这样想,那我也没办法。” 一旁梁岳和曹义酝酿的吵架被他们打断,见到这番场景,梁岳眼珠一转,递给曹义一个眼色,便凑过来道:“这位姑娘,咱们冷静一下,凡事都得好好沟通不是。” 男女两人一起转头,奇怪地看向他,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能混到这船上的都什么人,还能有劝架的好心? 曹义方才接收到他的眼神,也跟着起身道:“你为什么劝这姑娘,而不劝那个男人?难道不是他的问题吗?” 梁岳皱眉道:“就这么几句话,你能听出谁的问题?我就感觉姑娘的情绪没那么稳定,劝她好好说话而已。” “如果不是这男人做了什么,这位姑娘又怎么会被逼得发狂呢?”曹义反驳道。 梁岳声线拔高,带着怒气说道:“你怎么就已经知道谁对谁错了,我只是劝他们好好沟通,这样才能知道谁对谁错!” 曹义同样面带怒容,“那你凭什么劝姑娘稳定,不劝那个男人?明明就是他的问题比较大。” 看着他们两个对吼,一男一女都有点愣住了,左右跟着摆头,不知道怎么回事。 听着听着,怎么又绕回来了? 眼看事态不好,那男子反而起身劝道:“二位,我们没有什么大事,你们不必如此……” 女子也蹙眉,淡淡说道:“我们的事情不劳二位关心。” 一开始被劝架的对象,倒出来开始劝别人了。 可这一架却劝不住。 梁岳吼道:“这姑娘的反应更大,我就劝她稳定一点而已,你怎么就知道谁的问题?” “如果不是这男人的问题,这姑娘怎么会这么不稳定?”曹义也嘶吼着反问。 两人仿佛在进行一种循环。 梁岳终于再也按耐不住,怒骂一声:“我去你的吧!” 抡起一拳,就将曹义打飞出去。 嘭—— 曹义飞出几丈远,斜斜地撞在左手边的舱门上,将船舱门嘭的一声撞开。 “啊!”里面传来一声稚童惊呼。 梁岳的目光赶紧看进去,就见船舱里的空间很小,只有一张可供一人平躺的床铺,一张小小的茶几,上面摆着茶水糕点。有门无窗,门上方有一个人脸大小的气口,看上去阴暗逼仄。 里面有三个人,并排坐在床铺上。 一个身穿白色僧袍的中年和尚,光头锃亮,眼角略微带几缕皱纹,相貌平和温润。 一个身穿桃红长裙的妇人,肌肤白嫩、身段丰腴,看上去端庄稳重。 他们俩中间坐着一名穿小花袄的男童,看模样五六岁大小,也是圆乎乎白净模样。 曹义撞破门,那小男娃吓了一跳,这才惊呼出声。 “二位施主。”那僧人立刻站起身,将美妇人与孩子护在身后,目光打量了下外面情况,沉声道:“无论你们有何矛盾,请不要打扰贫僧一家三口。” 这话听起来好奇怪。 不要打扰贫僧一家三口…… 梁岳也来不及细琢磨,当即道:“抱歉。” 船夫正好从船后赶过来,怒喝道:“都回去坐着!” 曹义站起身,和梁岳互相对视了一眼。 经过这一闹,他们大概能够确认,郭崇文是在右手边的房间里,马上就可以雷霆出击,冲进去直接动手! …… 可这时,船已经靠近了城墙,忽然开始下沉。 船夫朝众人说道:“马上就要出城了,希望大家都安稳一点。都是背着事儿出来的,就不要再惹新的麻烦。” 他重点看了一眼梁岳与曹义,继续道:“今天是我最后一次跑这趟船,做完你们这一单,我就收手了。所以希望今天风平浪静,大家都顺顺利利地出城。” 他说完话,就开始手持一枚玉符,双手拈诀。 船的两侧忽然开始升起黑色罩子,有阵法在暗中运转,真气澎湃,将整艘船都笼罩在里面。 船内的光线蓦然暗了下来。 怎么回事? 梁岳瞬间醒悟,原来这是一艘潜艇啊。 这艘船出城的原理,应该就是将船体沉下去,顺着河道出城。 原理很简单。 难的地方在于河道中有密密麻麻的大阵,一旦触发肯定会把这艘船磨灭成齑粉。既然能通过,说明他们在城上的守军之中定有内应。 四门守卫定期轮换,可能是其中某一位或者几位守将开辟的这个产业,庇护重犯出城,按人头收取高额银钱。 果然,完全合拢的小船加速下沉,应该很快就能通过城墙下的水道。 正当此时,突然听到轰隆一声。 好像船体受到了什么震荡! 轰隆隆—— 紧接着是一阵更加剧烈的震动,船身飞快下降,轰然撞到了一团柔软的东西里,才彻底停止。 黑暗,还在持续。 咻—— 那名女子最先放出光亮,她的袖中似乎藏着什么秘宝,催动起来,七彩琉璃霞光大放。 紧接着船夫也点燃一支火把,立在船头,将众人笼在暗黄色的火光之中。 光芒明灭摇曳,带着几分诡异。 见有了光,女子第一时间收了神通。 “怎么回事?”年轻男子喝问道。 船夫面色紧绷,道:“方才应该是有人毁坏了船上的阵法,致使船体坠落到了河道上。” 他们现在的样子,应该是船被密封住,之后整个扎进了河底沙层里,就像是一枚槟榔插进地里。 “能修复吗?”船头那位黑袍老者第一次睁开眼,嗓音沙哑问道。 “我出不去,也无法拿到材料修复阵法。”船夫摇头道。 “那我们自己游出去?”年轻男子说道。 “绝对不行!”船夫厉声道:“此处正在城墙之下,四周笼罩着无数法阵。一旦没有船头的规避符纹,你们会瞬间被磨灭掉。如果有宗师境实力,应该可以冒险尝试。” 此言一出,顿时鸦雀无声。 船夫继续道:“安心等待,待会儿就会有人来救我们。” 船舱内的和尚一家三口也走出来,美妇人有些慌乱的样子,怯生生问道,“我们还能出城吗?” “可以的。”船夫站在中间,坚定道:“很快城头守军就会发现,咱们就可以获救了。” 还真自信。 城头守军发现墙下有不明船体偷渡,不是直接摧毁而是搭救。 果然是有勾结。 梁岳原本一直默不作声,眼见除了郭崇文以外的所有人都在这里,忽然高声道:“是谁毁坏了阵法?” “这……”船夫回头看了一眼船尾,缓缓道:“方才黑暗中不好判断是从何而来,可多半是我们船上的人干的。” “我就知道!”曹义也霍然起身,“有人不想要我们走,想要大家都死在这,把这个人找出来!” “老夫也很好奇,是谁想把我们留在这里。”黑袍老者也沙哑着说。 年轻男女已经和好,彼此依偎着,没有再出声。 那边一家三口,美妇人和孩子都躲在和尚身后,瑟瑟发抖,和尚则是面色颇为沉稳,安然站立。 梁岳走到右手边船舱处,边走边道:“这里面的人为什么始终不敢露面?我看他的嫌疑最大!” 说罢,他一脚踹开屋门,喝道:“出来。” 这下倒是不怕郭崇文会跑了,大家都被困在城墙下的阵法中,上天无路、下地无门。只要他还在船上,就只能束手就擒。 砰! 可是随着被一脚踢开,他却忽然怔住了。 因为那狭小的船舱内,确实有一名身着锦衣的中年男子躺在床铺上,可他直挺挺的一动不动,双目望天,胸前一片殷红,鲜血一点点顺着衣袖滴到地上,尚且温热。 俨然是已经死了! 曹义来到他身后,看了一眼,低声道:“此人就是郭崇文。” 还是晚了一步。 “死了?”船夫来看到,顿时面沉似水,一脸倒了大霉的表情。 见到死了人,船上其他人也都慌了起来,只有那黑袍老者依旧安稳坐着。 “是方才那片刻黑暗之中发生的事情。”梁岳看向众人,目光如炬,沉沉说道:“凶手,应该就在我们之中。” 早上好呀。 记录一下,开书以来第二次失眠通宵。 爬起来先干活了,把章节发了看晚点能不能睡,我现在睡不着是真的会爬起来码字的,都不是玩梗了。 看来我真得弄一些药物治疗,放假期间的好睡眠再也延续不下去了。 这本书我每天更新字数比以前多很多,工作时间也会长不少,睡前码字到晚点就会失眠,几乎是固定的了,也没什么好办法。 唉。 大家就投一投月票,当给可怜的作者一丝温暖的鼓励吧,感谢了。 (本章完) ------------ 第104章 杨雄石秀 【求月票!】 “这……”船夫满面犹疑之色,显然事情的发生令他始料未及。 突然出现的凶案,使得这水底深处的阴森气氛更添一层。 那边打坐的黑袍老者说道:“年轻人,你说是船上人做的,可有证据?说不定就是另有强者出手呢?” “不太可能。”年轻女子忽然出声道:“舱内有真气波动,死的是一名炼气士,死前还释放过神通,应该是有所反击。如果是在黑暗之前死的,我们肯定都会感应到的。只有在黑暗的片刻中,借着船身阵法运行的巨大波动,才有可能掩盖。” “船身没有任何破坏的痕迹,如果死亡时间是在入水以后,那大概率就是船上的人出手。”梁岳补充道:“因为我们现在位于城墙下,周围的阵法就是纯天然的保护。” “不过……”年轻男子说道:“咱们都走到这一步,谁杀的人也不重要了吧?也许就是彼此之间有私仇呢?” “可如果不是呢?”梁岳道:“若凶手单纯地想杀一个人,把船弄沉干嘛?完全可以趁着黑暗杀了人,之后一走了之。可他既然弄沉船,就说明很可能不止有一个目标。” 此言一出,船上的人纷纷打量着面前的人,都拉开了距离。 梁岳与曹义站在一处,年轻男女拥在一起,和尚一家三口站在一处,黑袍老者独自打坐,船夫站在中间。 年轻女子附和道:“我们应该将凶手找出来。” 年轻男子则是面露难色,“大家都是这个境况,何必找麻烦?” 女子立马瞪了他一眼,他只好闭嘴不言。 “那咱们大家表个态,想不想找出凶手?”梁岳说道:“如果都不想,那就算了。如果想找的人多,那我们可以试一试。” “我同意。”曹义第一个响应他。 年轻女子也举起手,同时道:“反正我只知道,凶手大概是不希望我们找他的。” 年轻男子听到这话,顿时也举起手。 那边中年和尚略有为难,“贫僧只是想与家人安然出城而已,这位施主寿终于此,也是他的命数,何必再起波澜呢?” 他们一家三口没有表态,那边黑袍老者也皱眉道:“老夫懒得管这些,谁想要杀我,尽管来试试就好了。” 四对四。 一时间,两方支持的人数相同。 所有视线都看向中间的船夫。 “唉。”船夫长叹一口气道:“我就是想安安稳稳跑完这一趟船,然后就收手回家养老了,怎么非要有这种事情呢?” 他环视众人,道:“那我给个提议,就在咱们获救之前,如果能找出凶手,那就一起对付他。如果找不出,那就算他命大,如何?” 听他说这话,众人纷纷点头认可。 “找凶手是我提出来的,就由我来主导吧。”梁岳道:“你们可以监督我的行为,如果对我有任何怀疑,可以立刻提出来。” “没问题。”船夫认可道。 “那我先搜一下现场。”梁岳进入郭崇文所在的船舱,道:“你们也检查一下船舱前后,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最好两个陌生人一组,互相监督。” 在他的引导下,这艘各怀鬼胎的船上,一时都开始找起了线索。 …… 在船夫与曹义的陪同下,梁岳进入舱内。 郭崇文的尸首表情惊恐,双目外凸,显然是受了不小的惊吓。 在他的左手在握着一支笔,翠玉铸造,隐带锋芒,应该是一枚品级不低的法器。 想来他逃跑的路上也很惶恐,这件法器就藏在袖中,随时应对袭击。可即使如此小心谨慎,依旧是在黑暗中受到了袭击,他只来得及释放一道神通,就被利刃破胸而亡。 他胸前的伤精准刺穿了心脉,但是创口不大,看起来不像是刀剑一类的锋芒,倒像是一把小小的匕首之类。 梁岳上下看看,还见到地上有两块黑色的碎片,看起来像是人的皮肉,捡起来用手指捏一捏,又很硬。 这材料看起来略有几分眼熟。 “像是人皮?”曹义说道。 “可人哪里的皮肉是这么硬的?”梁岳凝眉沉思。 “不会是……”曹义缓缓猜测。 “不是的。”梁岳断然摇头。 他有心解释一下,不是这种硬法。可是转念一想,毕竟是曹义阔别多年的知识盲区,说多了也平添伤心,便没有再提。 将这两枚碎片用布包起来,梁岳又抬起头,仔细搜了一下尸首。 郭崇文的腰带镶玉,带着缕缕灵气,正是一件储物法器。 船夫在一旁盯着道:“他的东西一会儿拿出来分,伱们可不要妄想吃独食。” 他跟着进来,防的就是这一手。 “放心吧。”梁岳笑道。 最后,三人带着储物玉带与法器玉笔走了出去。 甲板上的人们也一无所获,早就放弃了,聚在一起。 黑袍老人应该是始终没有动过,依旧端坐在那里,双手笼在袖中,老神在在。 僧人一家三口也是依偎在一处,不大关心的样子。 不过梁岳本来也不指望他们出力。 “呵。”那年轻男子微微带些嘲讽,道:“两位神探可有什么收获?” “收获颇丰。”梁岳将两件法器搁在地上,招呼众人过来围坐成一圈。 “我说你们俩怎么如此热心破案,原来打的是这个算盘。”黑袍老者也邪笑道:“能买得起船舱的人,储物法器里的好东西肯定不少,我取出来,咱们大伙儿平分?” “不急。”曹义一把将其按住。 梁岳微笑道:“那咱们揪出凶手以后再分不是更好?还可以少切割一份儿。” “哦?”僧人看向他,“这位施主有锁凶的头绪了?” “略有一些。”梁岳看了一圈众人,道:“大家既然在这里相聚,便是缘分,我想听听你们因何登船,以此来判断一下是否有杀害死者的动机,可以吗?” “这个不太方便吧?”美妇人第一个反驳道。 “何况你怎么就知道人家说的真的假的,小娃,你这法子纯粹是浪费时间啊。”黑袍老者嗤笑。 “判断真假是我需要做的事情。”梁岳眼光锃亮,“我会用我分析得出的线索,来与你们说的话相印证,撒谎的人自然是凶手的概率更大。” “今天我们相聚在这里,自然没有谁是干净的。”曹义也说道:“讲一讲倒也无妨。” 他们俩这个提议,让在场所有人的面色都变得有些难看。 虽说大家都是犯了事儿才来的,可也没有谁愿意那么坦然地告知旁人自己的底细。 “呵呵。”黑袍老人冷笑道:“那就从你们俩先开始吧。” 梁岳微笑颔首:“可以。” …… 曹义看向梁岳,他也不知道梁岳为何提出这么一个建议。 要短时间内编出一个经得起推敲的瞎话,其实也没那么容易。万一被人诘问两句,很容易就露馅。 到时候两个人原本一直较高的身份,反而会不做好。 在众人视线汇聚过来时,梁岳忿忿开口道:“我兄弟二人会登上此船,完全是因为一对奸夫淫妇!” 这一句话顿时就引起了大家的兴趣。 奸情人命,最是引人好奇。 就算他是编的,众人也想听听他能编出多离奇的故事,权当无法下船时的解闷儿也行。 “我俩都是道上混的,虽然年轻,靠着手硬刀狠,也闯出了一点名堂。”梁岳讲述道,“小弟名叫杨雄,我这位兄弟人送诨号‘拼命三郎’,大名叫石秀。” “我本有一个情投意合的妻子,名叫潘巧云,成亲数年,本以为也算恩爱。谁知她竟趁去寺庙上香时,与庙里一个叫如海的和尚勾搭到了一起。” “嗨呀!”曹义听的一头雾水,可还是适时的一拍大腿,捧哏道:“气煞我也!” “我平日里在外打拼,都没注意家中起火。还是我这兄弟告诉的我,他带我前去捉奸,将那奸夫淫妇堵了个正着,我二人一刀一个,将那狗男女杀了个痛快!” 梁岳信口胡诌,也不担心这里的人听说过这个故事,编得极其流畅,没有丝毫停顿,几乎看不出任何破绽。 曹义也配合地喊叫,“我就说他们俩有事儿,你还不信。” “兄弟糊涂。”梁岳拍脑门道。 说罢,他朝众人一耸肩道,“那和尚有些背景,被人报了官府,龙渊府当即派人来拿我们。我们又杀了几个官差,这才无奈私下跑路。” “倒也杀得痛快。”船夫嘿嘿笑道,接着又看向一旁的僧人,“和尚,你呢?” 可就见那中年僧人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好像很是尴尬。 黑袍老人手拢袖子,也道:“大家都一起讲,你扭捏什么?” 半晌,在众人的催促下,他才憋出来话。 就听他说道:“贫僧是神都城外降缘寺的和尚,我家夫人……原本是一位兵部员外郎家的正妻。她来我们寺里求子,我出于善意,就帮着给了她一个孩子……” “当然,她求子之心比较迫切,就多求了几次,一来二去我们就有了感情。有了孩子以后,就也没停下求子的过程。” 他讲话的过程里,美妇人一直捂着小男娃的耳朵,好像是怕孩子听着。小男孩儿不停眨着眼睛,似乎对外面的世界很是好奇。 “前阵子,我们求子被那个员外郎发现,当即就要遣兵马来拿我们。我们这才被迫逃跑,来到这艘船上。” “你们大家评评理,他当时也是同意夫人来求子的。他们就只说想要一个孩子,是谁的重要吗?” 听他说完以后,众人的眼神便精彩起来。 看看梁岳,再看看这僧人,脸上都带着促狭的笑意。这样两个人聚在一起,简直就是宿命般的相逢。 梁岳和那僧人则是一起垂着头,沉默不语。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本章完) ------------ 第105章 傀儡师 【求月票!】 接着轮到那青年男女。 他们俩此刻都正面对着众人,能看出男子剑眉云鬓,颇为俊逸。女子也是一头瀑发,眼眸空灵,样貌出众,在一起着实般配。 那年轻男子开口道:“要说实话也无所谓,其实我们的故事很简单。她是某个秘传门派的弟子,她们门派严禁私欲,不许门下弟子与人相爱结合。而我们两个一见钟情,私定终身,如果不想被她的师门处置,就只能尽快逃离。” 和之前的奸情人命比起来,这对儿年轻人私奔的纯爱故事就略显枯燥了。 他讲述完之后,那黑袍老者则说道:“你们一个两个都是些什么小儿科,老夫就给你们撂个实底儿,我是替人屠灭了一户人家,遭到官面通缉,这才落跑的。” 众人挨个说完,那年轻男子看向梁岳,又问道:“如何?” 年轻女子看到梁岳的眼神,再看看黑袍老者,微微颔首:“可以。” “这些都是他的傀儡。”梁岳盯着黑袍老人说道,“方才让你们一个一个讲故事,就是为了看他的动作。牵丝控偶之术下,傀儡缺乏自己的思想,一旦遇到难题就必须由他以牵灵丝控制。” 可这女子眼下似乎是不打算放过他。 “其实伱们说了什么不重要,重点是要你们说。”梁岳神情自信,“要分析凶手是谁,其实并不难。” 在七彩霞光的控制下,这黑袍老人很快便晕了过去。 只有那黑袍老人依旧端坐,问道:“你见过无生门的人?” 黑袍老人双手一掀开袍服,下方突然冒出吱吱呀呀的怪叫声,令人毛骨悚然。 就见梁岳突然一抬手,放出一蓬白色烟雾,瞬间笼罩了老者。 黑袍老人曾经遭遇过问天楼的秘术师,吃过苦头,知道这些人有多可怕。所以才没有了后续的行动,打消了将所有人赶尽杀绝的念头。 天幻软骨散! 对第五境强者也能有些许作用的迷药。 就见数道黑影窜出,速度奇快,道道有如黑风,伴随着瘆人怪笑,猛地朝众人攻去! 方才黑暗中女子在袖中祭起玉如意,既是为了照明,更多是为了自保,防止黑暗中有人会有异动。 这厮有些过于自信了。 原来这些黑影都是一尺来高的黑色猴子,手中都带着刀剑利刃,其大小与郭崇文身上的创口刚好可以吻合。 黑袍老人的气机更多锁定着女子。 虽然他从头到尾一直端坐在那里,可如果是傀儡师,完全不需要自己动作。 那一对男女中,女子凝视着黑袍老人,看来是有出手的打算,男子则身子靠后,完全一副事不关己的冷漠。 梁岳松了口气。 可与此同时,僧人护在背后的美妇人与孩童,突然一起抽刀,向梁岳突刺过来! “你收回玉如意,我收回黑猴子。”黑袍老人道。 看来钻进气窗杀人的就是此物! 极速刺杀之下,郭崇文只来得及放出一道神通,就被当胸一刀。 所以他提前就给了曹义眼色,让他绕后反偷袭。 那些傀儡霎时间仿佛被施了一道定身咒,虽然不足以让所有傀儡都停止动作,可它们的速度都变慢了百倍,身形这才显露出来。 “你们……”船夫与那年轻男子都为之震惊。 因为方才这些话讲出来,是个人都知道十句话最少有九句假。不惜花费重金来这里偷渡跑路的人,怎么可能就犯这么点小事? 如果说从这些话来判断,那他们这里除了黑袍老人,就没有哪个是纯粹的坏人。 其中一只黑猴子猛然炸开,爆炸强度极大,将整个船舱都震的一颤。 方才那僧人一家向自己靠近,绝对是想觑机偷袭。 女子冷冷盯着他,沉默不语。 正当此时,梁岳忽然暴起! 他一个诡异莫名的身法,忽然就滑到了黑袍老人的身前丈许距离。 “呃……”他惨嚎一声,目眦欲裂地瞪着身前两名年轻人,“杨雄、石秀……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了俩!” “哥,你往后站站。”梁岳赶紧按住他的肩膀。 对于杨雄与石秀这两个粗鄙武人,他其实并没有放在眼里。 曹义的武道修为与凌元宝近似,都是第四境巅峰,虽然肯定算是高手,可要说让眼前这魔道老者都莫名忌惮,肯定还是不够的。 她也确实震慑住了老者。 他的刀本就快如幻影,又是有心算无心。 他修为已经到达第五境,失去的肢体固然可以用神通催生出来,可那需要很多时间,不是一时半刻能做到的。 炼气士第五境的体魄也已经很强大,如果梁岳与此人单挑,即使是以天幻软骨散偷袭得手了,一击也未必能破了对方的防。 “嗯?”船夫看向他,“你听到这些,就能找到凶手?” 他们与黑袍老人根本就是一伙的。 梁岳道:“此物在近些年应该很少见了,因为这是无生门炼制的傀儡表皮。想来应该是有人操纵体型较小的傀儡,从气窗进去刺杀了舱门之中的人。” 若是有手段高强的傀儡师在船上,那身边的每个人都有可能是被操纵的,随时炸开都有可能。 这样说着,众人的目光又都锁定在黑袍老人身上。 “反正他们本来也想杀我。”黑袍老人盯着年轻女子看,口中狞笑,“听说进问天楼的每一位神官都会选一件本命交修的法器,此后便以此为号。这位姑娘,应该是叫如意神官吧?” “有道理,如果船舱破了,那大家都要倒霉。”梁岳朝前走了几步,来到两人中间,举起双手分别对着二人,反而像是一个和事佬,“那你们各自撤回神通,然后都不许再出手。” “你这样想倒也可以。”梁岳看向船夫,道:“事发的时候船老板就在我们身边,气机也都锁定在我们身上,如果我们两个有所动作,一定是瞒不过他的。” “也可以暂时存疑,咱们接下来再看。”梁岳说着又取出那布帕包着的两枚黑色碎片,问道:“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吗?” 呛啷一声! 曹义拔刀在手,杀机笼罩老者,冷哼道:“算你有些眼力。” “好!”那边年轻男子十分惜命,赶紧答应下来,说道:“如意,停手吧。” 他走到过道处,指了指郭崇文的舱门,道:“这个门是从里面反锁的,上面只有一个狭小的气窗,连孩子都过不去,从这个角度来想,我们两个武者其实可以排除在外。” 这速度梁岳能招架两三只,曹义能招架三五只。一旦多了的话,他们都会危险。 多亏年轻女子玉如意一挥,口中清喝道:“定!” “那你怎么又改变主意,想要隐藏下来了?”梁岳问道。 偷袭! 不能叫阴人,应该叫兵法。 可他现在却不是单打独斗。 但是令他们也没想到是,那边曹义早已经悄摸摸退后几步,黑刀一抡,直接将那僧人右臂砍断,接着大刀一挥,将凑过来的美妇人与孩童都砍翻在地。 刚才开启阵法之前,船夫确实是怕他们闹事,所以一身气机锁定在二人身上。 “不错。”老者颔首道,“我本是这样打算的。” 听到这话,他缓缓点头,给梁岳作证道:“他们两个动手的可能性确实不大。” 众人迅速躲闪,才堪堪避开,那船夫高声喝道:“你疯了?将船舱阵纹炸破,你也不可能活!” 轰—— 那一枚玉如意再度华光大放,一团七彩霞芒将他笼罩!他周身好像失去了控制,突然再难动弹分毫。 就听面前传来一声顿喝:“斩他双臂!” 梁岳与曹义双双退避,挥动刀剑抵挡,顷刻间铛啷啷乱响,火花四溅。 “啊?”此言一出,在场之人纷纷站起身,彼此间霍地拉开距离。 他看向另外的船夫与年轻男女,道:“我与你们无仇无怨,今日只要杀这两个小子,你们不要插手!” 第一次尝到阴人的甜头。 这些都是之前处理那名无生门长老与傀儡时,王汝邻告诉他的。 黑袍老人压根不惧他,反正第三境武者也没有罡气外放的手段,正要挥手将其击飞。 在场众人都有些不信。 不过眨眼之间,就有三五只黑猴子被斩碎。 眼看着局势慢慢缓和,年轻女子和黑袍老人都密切盯着对方,慢慢都撤回了神通。 “有幸见过一次。”梁岳与他对视,道:“也是那次让我知道了一件事情,魔门傀儡师中,最强的练的是元神万化之术,而普通的练的是牵丝控偶之术。隔空控偶所用的牵灵丝锋利异常,每一个的双手都是布满伤痕。” 王汝邻不止对付正道,其实他对付这些魔道中人、搞黑吃黑才是真正一绝。 再仔细观察,这一家三口但凡有些复杂动作,他的手也俱是如此。 中年僧人朝梁岳靠近道:“杨雄施主,咱们先合力将其拿下!” 老者声音阴沉地说道:“因为我发现,这船上有一个令我都感到忌惮的强者。” “啊——”老者刚睁开眼,就已经失去了双掌,他怨毒吼道:“你好卑鄙!” 嘭嘭嘭—— 旋即,中年僧人高高举起右手法印,似乎要施展什么神通。 他转眼看向那边的年轻男女,看来是那二位中的一个了。 梁岳也高声道:“若你们袖手旁观,待会说不定会被他各个击破!” 男子兀自还在犹疑,那年轻女子却二话不说,祭起一枚霞光七彩的玉如意! “果然!”黑袍老人恨声道:“你是问天楼的人!” “你看得倒细致。”黑袍老人终于有些坐不住了,他发怒道:“原本还想与你们相安无事的坐到结束,这都是你自找的!” 呼—— 只有短短一刹那,可也已经能决定生死了。 …… 他下手之黑,不用多说。一家三口,顷刻化作满地零散。 在梁岳正面冲过来的时候,曹义也已经侧面冲刺过来,黑刀破风,嗤啦斩断了老者伸出来的一双手掌! 那遍布裂纹伤痕的一双手,噗通掉在船板上。 有女子的助阵,梁岳与曹义也双双发威,一个挥动黑刀,一个祭起不留名,开始爆砍空中的黑猴子。 梁岳微笑着站起身,“我已经有判断了。” “原本你就没打算藏吧。”梁岳直言道:“将船上阵法弄坏,不就是想趁乱将所有人都杀光吗?” 而且这些魔修平时就好算计别人,自己被算计的时候,其实台词也都差不多,只能说是天道好轮回了。 梁岳瞬间抬手,三枚迷魂钢钉先射向老者,黑袍老人一拂袖,便有一具黑铁人偶出现在身前,将三枚钢钉没收。 兵法有时候是挺好用的哈,跟着师父混,没有一点本事是白学的。 但梁岳曾见过一位玉镜神官,知道老者说的是对的。 现在没有双手,他就没法再操纵傀儡。 “好!”梁岳颔首应道。 黑袍老人继续道:“我手中还有八只黑猴子,自爆的威力方才你们也看见了,绝对可以将这船上的阵法炸开。此前毁坏阵纹,也是黑猴子做的。如果你们愿意收手,那咱们继续相安无事,等待离开。反正里面死的是个狗官,也与你们非亲非故。要是你们还要继续,那就只有同归于尽一途了。” 如果傀儡师不控制,那傀儡只能进行一些简单的问答。方才他就注意到,僧人编故事时,老者的手一直笼在袖子里。 “呵呵。”老者微眯双眼,“无生门已蛰伏数十年,想不到你这毛头小子还会知晓这么多事情。也怪我做事不够隐秘,藏得不够深。” 黑袍老者立刻屏息封闭口鼻,那白烟却诡异地钻入他七窍之中,给他带来了短暂的幻觉。 “哇呀呀!”黑袍老人愤怒不已,当即催动法诀,五指一握。 “未必吧?”中年僧人道:“方才是你一脚踹开的舱门,如果这个门其实没锁,你假装推不开,也是一样的。” 嗤嗤嗤—— 他展示了一圈,众人不是摇头便是沉默不语。 突然,周遭再度剧烈震荡了下! 伴随着轰隆隆声响,封闭的船身好像被什么东西绑缚住了,接着缓缓上升! 早上好呀。 (本章完) ------------ 第106章 你例外 【感谢“潘少520”盟主打赏!】 “终于有人来救我们了。”船夫喜道。 他走船出城好几年,虽然也发生过一些流血事件,可是没有比今天更离谱的。 如果不是这女子在船上,恐怕那魔修真要杀光所有人。 如今的他心有余悸,只想赶紧跑完这趟,然后回家金盆洗手。 梁岳与曹义则神情镇定,上面不止有守城士兵,应该还有饮马监的人才对,他们也不担心上去以后没人接应。 唯有那对男女的神情略微慌乱。 梁岳心中默默思忖,那女子如果是问天楼的如意神官,莫非真是与人私奔出来的? 众人的想法各不相同,场面上突然维持住了诡异的沉默,一直到周遭的压力消失,轰的一声,船舱落地。 撤去护罩,他们也终于重见天日。 接着一眼震惊。 此时的游船已经被提到了城关之上,宽阔的城墙上,四周围满了长枪短弩、符箓法阵,一层层的披甲劲卒围在四周,刀枪相对。 船夫怔了一下,觉得有些不对劲。 正常情况下,上面的人明知道是自己的船,拉船的时候肯定要找个僻静处,带的兵卒肯定要越少越好,才不会走漏风声。 怎么…… 围了这么多守军? 人群之中站着一名金盔金甲的魁梧将领,看装束应该是今日的城门守将之一。 龙渊城四门每日要有四名神将分别坐镇,而一面城墙要分成四段,每一段还得有一名监门将军严加巡察。 神将在城门上主要是“坐镇”,坐在那里镇守中枢。而十六位监门将军则是要在自己负责的一段城墙上来回巡视,不能有一丝懈怠,要辛苦得多。 兵部共有四十余名监门将军,每个人可能要一两个月才能轮换到来守一次这截水道之上的城墙。 这就是他们趁机敛财的时候。 此刻众目睽睽,船夫没有喊人,而是一步上前,道:“小人的游船不慎被卷入城墙下水道之中,多谢诸位军爷出手相救……” 他本想给出个可以对外讲的理由,让对方顺势而下,可不等他话说完,那金甲将军踏步上前,闪电般抽出腰刀,噗—— 一刀,便将这船夫捅了个对穿。 “呃……”鲜血顷刻从口中冒出,船夫艰难地开口:“将军……” “对不住了,兄弟。”那金甲将军伏在他耳边,轻轻说了一声,旋即抽刀归鞘。 那想要金盆洗手的船夫,就此倒地毙命。 他就是这监门将军亲自派出来的属下,本以为见到对方就心里踏实了,谁知就这么死在了对方刀下,最后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此时,那监门将军背后的甲士让开一条道路,才有几名身着劲装、腰佩黑刀的身影走上前来,正是饮马监的人。 “有贼人企图自水道偷渡出城,守城军士发现,成功将其擒获。”那金甲将军朝着几名饮马监黑刀说道,“其余人等,现在交给饮马监处理。” “有劳秦将军了。”那几名黑刀淡淡说了一声,便径直走到曹义身前,齐齐施礼道:“大人。” 看来他们出水之前,这些饮马监的人就已经来到这里与守军交涉了。 曹义点点头,道:“尸体和人都带回去吧。” 那位如意神官和她的情郎,眼见此刻已经彻底无法悄然离开,那年轻女子终于不再隐藏,亮出手中玉如意,说道:“我乃问天楼神官,奉大神官之命出城。” 那位秦将军看着她,漠然说道:“如意神官,问天楼的通缉令刚刚发下来,您已经被革去神官之名了,诸司一旦遭遇,须得立即逮捕。” 话音未落,一众长枪甲士呼喇喇围拢上前,百十道锋锐直指二人。 这是神都的城墙,有着大量甲士与无数阵法,即使是宗师境强者想要强闯也要掂量掂量, 何况是他们俩? 二人与周围守军对峙片刻,最终也只得束手就擒。 曹义当即下令道:“秦将军,将问天楼的人押回祖庙,再派一队人押送这魔修随我回皇城,不要出纰漏。” “是!” 明明监门将军是正四品职,却老老实实地听曹义这个饮马监黑刀的号令。 …… 回返的路上,梁岳小声问道:“那监门将军显然是趁职务之便私下放人出城,监守自盗,如此恶劣,你们饮马监不打算处置他吗?” 曹义微微一笑,“陛下叫我们探,我们饮马监就是耳目;陛下叫我们杀,我们饮马监才是爪牙。这些事情我都会报上去,除非有命令,否则饮马监也不会处置任何人。” “原来如此。”梁岳道。 这番话让他意识到,饮马监与诛邪司、刑部这三者是不同的。 刑部是公器,是为黎民百姓赏善罚恶,一切要以国家为本。可毕竟根基在朝中,还要受很多朝廷里的掣肘,有些时候不能做到完全的善恶分明。 诛邪司也算是公器,可根基在玄门,所以做事可以更加肆无忌惮,完全以善恶为准。这可能也是梁辅国上三清山的原因,本质上是向外借刀。 可饮马监就是纯粹的私器,是帝王本人的耳目爪牙,根基就来自于王权维护统治的需要,不分善恶,只为皇帝一个人服务。 所以很多时候他们做的看似是一件事,其实目的大不相同。 “而且……”曹义又深沉地笑了笑,“我猜这个人会没事的。” “为什么?”梁岳问道。 “义父说过,拿住一个人的错处,不杀他,他才能听话。若是拿住一个人的错处就要杀,那就没有人会听我们的话了。”曹义道。 他觉得与梁岳颇为投缘,这才多讲几句。 这个太子伴读看起来一表人才、很是正派,但办起事来阴险狡猾,打起架来不择手段的……很对胃口。 梁岳了然地点点头,大概明白他所说的意思。 像是今日那个姓秦的守将,若是饮马监揭露此事将他杀了,再换另一个守将过来,那新来的人不会买饮马监的账。 可如果饮马监不揭露此事,只是留下证据,那这名守将以后就要听饮马监的话,让他做什么就要做什么。 他一名将军要听一个黑刀的号令,就是因为他的生死都拿捏在人家手里。 说白了,这还是私器的做事逻辑。 可就是这种逻辑,才让饮马监人人畏惧,行事简单。如果真的一心为公,在官场上很多事情反而不能做得很顺利。 甚至于站在皇帝的角度,可能也是如此。 犯了错的官员,留着把柄在手里却不杀,他会感恩戴德,更加忠心的为你所用。比起那些持身端正的官员,反而更听话、更好用。可能也正是因为这样,贪腐多年的卢家才能始终执掌工部。 听起来似乎有内在的道理,可站在梁岳的立场,却不能认为这是对的。 走到一个岔路口的时候,他说道:“曹兄,我家就在城南,就不随你回返皇城了,明日我再去饮马监看看伱们审讯的结果。” “好。”曹义颔首道:“这一趟多亏你了,要不然平白被郭崇文跑掉,我们都要倒霉。回去之后,我一定为你请功。” 多亏了梁岳的情报,好歹抓回来一个魔修刺客,还有一个意外之喜的问天楼神官,总可以免于一些责罚。 饮马监不止是对外人狠,对内部也是出了名的严苛。 “大家通力配合而已。”梁岳谦虚一笑。 曹义定在马上,看着梁岳骑着那匹乌云踏雪的宝驹远去,良久方才回转马头,重新赶上队伍。 两人各走各路,扬长而去。 …… 梁岳回到平安巷的巷子口时,正遇上对面走过来一名柔弱女子,仔细一看,居然就是梁小芸。 他连忙翻身下马,问道:“小芸?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他是傍晚才上的游船,经过那一番折腾,已经是宵禁时分了。平时妹妹从书院一回来就回到家中,此时见她回来晚了,梁岳便有些关心。 梁小芸只是柔柔一笑,“最近课业紧,我在书院里耽搁了一会儿。” 她在夜风里裙摆飘飘,笑容温婉,眼神略多一丝空灵,整个人依旧满是清新的气质。 梁岳看着妹妹,感觉有些奇怪。 她身上有一股莫名熟悉的气息,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最近自己忙于杂务,和弟弟妹妹相处的时间都很短,还真不太了解他们最近都有什么经历,改天要好好聊一聊才行。 他与梁小芸一同回家,正想再多问问,路过大春家门墙时,就见墙头露出一双眼睛,“阿岳!你回来啦?” “大春!”梁岳也笑着回应。 逄春站在那里,比墙还要高几分,眼睛平视就能越过围墙。 刚好见到梁岳回来,他立刻迎出来,笑道:“我一直想找你呢!这两天都没见到你。” “嘿嘿。”梁岳也笑道:“我已经知道你的好消息了,天生的神将种子!” “这个你都知道啦。”大春挠挠头,道:“多亏你带我去诛邪衙门,我才能测出来仙体,我太感谢你了。” “咱们说什么谢?”梁岳摆摆手,“而且是你先有仙体,才能测出来的,又不是我给你的。” “反正我娘就让我好好感谢你一下嘛。”逄春道:“诛邪衙门的人都很好,谢主事还说有时间帮我引荐一位神将拜师呢!不知道我到时候能不能成功。” “神将?”梁岳眼睛一亮,“那也太好了,能拜师成功的话,你可就前途一片光明了。” “只是有个机会,还不一定就能成呢。”逄春害羞地低头,“我这么傻乎乎的,哪个神将会收我?” “那可不一定。”梁岳道:“说不定人家神将就喜欢心性质朴的人,对了……你这几天没事多上我家坐坐,就什么也不干,多待会儿也好。” “我可不敢去。”逄春嘟囔道:“最近李大娘有些奇怪,我每次去找你,都不让我进门,直接就把我赶走了。” 李彩云的行为是梁家人一起商量好的,以后就不要让外人进门,以免悟道树被看出端倪。 可梁岳想的是,大春多去逛逛,说不定能多沾染一些悟性。 至于逄春会不会看出悟道树的端倪…… 大可不必担忧。 就算没有伪装,把一棵悟道树明晃晃立在那,大春看见了也只会说一句……阿岳真不愧是你啊,家里种的树都比别人绿一点。 他对好朋友的智慧有着足够的信心。 于是梁岳拍拍大春的肩膀,“我家别人不让进,但你例外。” 逄春听到这话,顿觉一阵感动,重重道:“阿岳,我跟你好一辈子!” 感谢“潘少520”的盟主打赏,成为本书第16位盟主! (本章完) ------------ 第107章 我下山来只为杀 【端午快乐!】 一进院门,大黑立刻就兴奋起来,就好像终于下班回到家的打工人,迫不及待的就往自己的马厩里钻。 梁岳将今日所发生的事情,一一写在文书上记录下来,是要明日上交到诛邪司的。 不过第二天一早,他先来到了云止观。 王汝邻坐在那里,笑眯眯听他讲完昨日的战斗,才老怀大慰地说道:“你终于开窍了。” 梁岳淡定吹捧道:“追随师父多日,总该耳濡目染一些。” 那边小道童白原在清扫院子,撂下扫把来给两个人泡了壶茶,一人倒上一杯,然后又回去接着扫地。 什么时候茶杯空了,不用自己伸手倒,他又会立刻出现,将杯盏满上。 王汝邻道:“世间修行者总说武人粗鄙,有时候也觉得未尝没有道理。既然不如炼气士与秘术师那般神通灵便,自然得多动些脑子。那些摆开架势硬往人家身前冲的,不是傻瓜是什么?” “师父说得对。”梁岳深以为然地点点头,道:“弟子此次来,也是想问一下,哪里能弄到一些强力的陷阱、暗器。” 昨夜对黑袍老人的取胜,让他意识到了暗器这个东西真得好用。之前缴获的天幻软骨散与毒针并不多,他想要找渠道丰富一下自己的储备。 “到了我这个境界,外物就没大用了,更多的是智慧上的博弈。所以你对此物不能太过依赖,还是要注重修炼自身。”王汝邻道:“不过宗师境之前还是可以用一下的,你来找我要属实是找错了地方,世上最会炼制暗器的,恰恰就是伱的同僚。” “白石一脉?”梁岳立刻反应过来。 他此前觉得炼气士用的都是法器,就没想到白石一脉那里去。 “是啊。”王汝邻颔首道,“白石一脉的机关、阵法、暗器、法器……都是人间一流,难有出其右者。他们手里造出来的,绝对是效果最好的。” “我知道了。”梁岳应道。 王汝邻又问道:“你的上青天参悟如何了?” 提起这个,梁岳略微皱眉,道:“我感觉已经悟透了九成九的剑招,可总是差着一丝神韵,无法完全练成。离最后一步,好像总是缺一些东西。” “因为你缺乏一种道韵,即使完全知晓,也总是无法做到。”王汝邻道,“上青天除了你之前领悟过的乾坤道韵之外,还有一种道韵,你能感觉出来吗?” 梁岳思考了一下,试探着答道:“风?” “不错。”王汝邻道:“这一剑是我当年酒醉后信手一挥,就此得来。其中意蕴除了乾坤之大,还有风之潇洒。要参悟风之道韵,也需要机缘,纵使你悟性逆天,没有合适的机会总是无法悟透的,这种事也急不得。” “弟子明白了。”梁岳欣然受教。 因为他之前的修炼之路实在太过顺利,突然卡在这里其实他是不习惯的。可领悟道韵没有参悟观想图那么容易,是需要遇到机缘而后顿悟的。即使悟性再强,最多是机缘来的时候抓得更准,也无法虚空原地顿悟。 现在能做的也只是调整好自己的心态。 因为今天还有别的事情,他只练了半天的剑法,下午就又骑马奔赴城北诛邪司。 …… 到达诛邪衙门后,他先将记录昨夜的文书交给了谢文西。 谢文西收下以后,还在说道:“小梁啊,你现在还住在城南吗?如今你常去宫里,又要来诛邪司,不如在衙门里也给你安排一个住处?” 在神都城房价最贵的地方安排住处,这本来应该是个福利。 可梁岳却连连摆手拒绝,“多谢了,谢主事,但是真不用。我和家里人一起住还挺好的,就把住处安排给更需要的人吧。” 当然,和家里的树一起住也挺好……他在心里默默补充道。 自谢文西那里出来,他就又找去了莫求人的阁楼。 一身文衫的莫求人正在那里以“琅琅”看书,梁岳走到了屋子里,他才收回读书虫。 “梁师弟,可是有事?”莫求人起身迎道。 “莫师兄,确是有事情找你帮忙。”梁岳道:“我最近出去办事会用到暗器,听说白石一脉炼器最强,就想着在你这能不能寻一些我能使用且威力大的暗器。” “暗器?”莫求人道:“我们炼制不多,但还是有的。” 说着他便转身,引梁岳上楼,来到二楼。有一个隔间内专门放着一些各式形状的储物法器,他拿起其中一个布袋模样的。 从这些储物法器上就能看出来,白石一脉的富裕确实不是骗人的。 “第三境能使用的暗器,顶尖的大概有这几样。”他先从其中取出一颗鸡蛋大小的紫色雷珠,说道:“火引双雷珠。” 看着梁岳好奇的眼神,他介绍道:“在江湖上有一种很常见的雷珠,徒手投掷即可炸开。我师尊觉得威力太小,上不了台面,便稍微改进了一下。” 他轻轻摇晃,就听那雷珠里面有轻微的磕碰声。 梁岳问道:“这是?” “以往的雷珠里面就是一枚雷胆,砸中哪里就会炸开。我师尊在里面放了两颗雷胆,中间用红莲火种填充。火种激发以后会包围两颗雷胆,这时候在撞击爆炸,威力巨大。”莫求人说着,想了一下,道:“大概就和你见过的正阳雷差不多。” 梁岳的眼睛张了张。 正阳雷的爆炸威力大,他一向是知道的,那可是人头大的一颗。可这比寻常鸡蛋还要略小些许的雷珠,就能有那么大威力,确实有些厉害。 而且用法简单,直接劲气激发火种,掌心一丢就可以。 也是某种意义上的掌心雷了。 “很强。”他由衷说道。 莫求人微笑了下,又取出一个袖箭似的小筒,看样子似乎绑在手腕上的,筒子上有密密麻麻的孔洞。 “血雨梨花针。”他再介绍道:“这种针专破护体罡气,一旦发射以后,第一时间会先射出一根‘哨针’,力道极大,射中武者体魄可以让其罡气集聚于一处。而后数百根‘毒针’会射遍浑身上下,再强的防御功法,也总有其薄弱之处。” “上面是什么毒?”梁岳问道。 “这一套还没淬毒,你可以去找卫九师妹要一些强力的毒药,这一点丹鼎一脉肯定更强。”莫求人建议道。 “好!”梁岳应道。 “最后这个是我本人改良的。”莫求人又掏出一物,搁在桌上。 此物看起来金灿灿、华丽丽,好像是一截尺许来长的金色羽毛,仿佛神鸟身上掉落的一般。 “我叫它‘凤凰翎’,可以贴在腰间或者背后,稍加牵引便可将全部羽毛射出。每一根羽毛的头部都是灵金打造,锋锐非常。根部还有一枚红莲火种,飞射出的瞬间就会爆燃,化作火箭。如果数十根翎羽全部击中,即使是第六境强者也有可能被杀伤。” 梁岳摸了摸这凤凰翎的表面,只觉灵性流转,感觉已经很接近法器了。 他不由得慨叹道:“莫师兄你不愧是玄门天才,造的这些暗器简直没有任何缺点。” “不。”莫求人认真道:“它们还是有一个缺点的。” “什么?”梁岳抬起头。 就听莫求人缓缓道:“很贵。” …… 梁岳从莫求人那里走出来的时候,神情略有些恍惚。 火引双雷珠二百两一颗、血雨梨花针一千八百两一套、凤凰翎三千两一件。 而且雷珠和凤凰翎都是消耗品,如果给自己装备齐全,没有七八千两根本下不来。 他现在对白石一脉的“来钱快”算是彻底有实感了。 而且这还是玄门师兄弟的友情价,基本就是造价。白石一脉的人炼器,一向是用最好的材料、追求极致效果的。 如果外人想买,价格至少还要翻一倍。 难怪这些暗器威力这么强,市面上却几乎看不到。 江湖上的人打打杀杀无非就是为了求财,巨资买这种暗器,那还不如就老老实实不打架了。 如果他没有钱的话,也就彻底不纠结了。可偏偏他之前立功得了不少赏赐,这些钱也是拿得出的。只不过自己的家产都在娘亲那里,要拿出来恐怕还得费些力气。 正在他考虑的时候,忽然又来人通报,陈公要见你。 梁岳便又去往陈素的正堂。 就见对方坐在桌案后面,正在看自己那封文书,依旧是一脸和善的笑意。 “来啦。”他笑着摆手,“坐。” 等梁岳坐下,他便问道:“你受东宫举荐、与饮马监联合办案,记录办案的文书交给我做什么?” “我毕竟是诛邪司的人,在衙门外做事也得给师叔过目,以防偷懒嘛。”梁岳微笑回道。 陈素看了他一眼,道:“有事情看不惯就直说嘛,咱们诛邪司不必讲那些弯弯绕。” “嘿。”梁岳被人戳破心思也不意外,有些腼腆似地说道:“晚辈只是不知道怎样做比较好。” “跟我走。”陈素直接起身,道:“我教教你诛邪司该怎么做事。” 二人备马出门,直奔皇城方向而去。 梁岳不知道他要去哪里,但是跟在师叔背后,终归是有安全感的。 两马并行,陈素眼望着前方,口中闲聊似地说道:“一名监门将军,这些年利用自己的权力,不知道放走了多少穷凶极恶之人、不知道敛了多少钱财,若是人人都这样做,那龙渊城内谁还敬畏王法?犯了事撒腿一跑不就得了!” “确实如此。”梁岳深以为然道。 “长此以往,百姓不再信任王权国法,民心崩溃、国将不国、必有灾殃。这些蛀虫死不足惜,就怕到时候还要连累普通百姓受罪。”陈素继续道:“这就是为什么说……以权谋私是世间大恶。” “陈师叔说得有道理。”梁岳依旧点头附和。 “饮马监包庇下这一桩事,其实不难想清楚,无非是要借此掌控朝堂。因为人人皆恶,所以有些恶就成为了他们争权夺利的筹码,还美其名曰……权谋算计,呵。”陈素的语气平淡,说的内容愈发尖锐。 他带着些许不屑,又补了一句:“狗屁的权谋算计。” 一路来到皇城脚下,陈素自己入皇城无需通报、不必下马,但是为了将就梁岳,他也将马拴在了城门处。 入皇城后步行片刻,便来到了他们的目的地。 这里有一座气派威严的衙署,一眼看去阳气旺盛,与饮马监的阴气森森反差极大。 衙署上横挂御笔亲题的三字大匾,“武安堂”。 胤朝军人心目中的圣地! 陈素带着梁岳,朝武安堂走去,口中又说道:“当初梁辅国上三清山时,对我说……王朝千年,供奉了太多神仙;朝堂之上,尽皆龙虎之臣!” “当时我只回了他一句……” 在武安堂大门前,陈素脚步微微停顿,风拂面门,依旧是一张温和的笑脸,可是口中吐出的言语却字字锋锐。 “我下山来只为杀。” 早上好呀。 端午又来啦,祝大家端午节快乐,天天开心! (本章完) ------------ 第108章 镇国尚书 【求月票!】 皇城,武安堂。 满朝文武的最高荣誉有两个,文安堂大学士与武安堂神将。 这其中神将的名头更响亮。 因为文安堂评选的是文人,评学问、文章、政绩、国策……终归是有不同见地的,有人认可就有人不认可。可武安堂评选神将就简单多了,十八道试炼,一道一道打过来,成则封神! 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便是此理。 而武安堂执掌,便是当朝兵部尚书,齐昆仑。 朝野上下也称之为镇国尚书。 “虽然我不喜欢那些权谋算计,可是他们要玩,咱们就得玩得比他们强。”陈素继续道:“实力弱小,先保存自身,不能强出头,这个做法是对的。等到有实力了,再杀伐果断。对好人菩萨心肠,对恶人雷霆手段,方是正道。” 像是监门将军这种武将,说高不高、说低不低,在齐昆仑面前说不值一提倒也可以。 “不算计不行啊,给你们这些都料理好,我死了以后才能面对你们老梁家满门忠烈。”李彩云回道。 与此同时。 “老爷子,又来拜会您了。”陈素微笑施礼道。 “自然是对您的敬重。”陈素笑道:“兵部的事情,我诛邪司不好越俎代庖。至于人怎么处置,也得是由您老说了算。” 梁岳便跟随他一起过去凑热闹。 “啊?” 梁岳嘿嘿一笑,“我只是跟在陈师叔背后摇旗呐喊罢了。” 因为头顶上有六部、有诸公、更有皇帝陛下,名义上说是执掌龙渊府,实则就是个处理杂务、谁有命令都要听的跑腿人。 师父是在江湖恩怨上,看似不择手段,可他从来不会背刺好人。 …… “可不敢。”陈素摇头道:“老爷子就是上了年纪了,容易心软。您年轻时候杀伐果断的事迹,我们可都是听着长大的。” …… 齐昆仑深深看了陈素一眼,方道:“你不愧是笑无常。” “您老这是说什么呢?”陈素一抬手,掌心出现一封信,再一抖手,那封信便轻飘飘飞到了齐昆仑的面前,“我属下的小师侄帮你抓出一个军中蛀虫,这不是好事吗?” “不错,这是其一。”陈素道:“我自然可以直接下手,他们都说不出来什么。可是曹无咎那阉人自觉掌握了一颗棋,被我就这么拔了,肯定会心有不甘。其二就是,如果我下手,就得把人抓回来办事,不可能在城墙上当着众军的面就杀了,没有这么好的警示作用。而武安堂的人,也得恨我越俎代庖,直接无视他们办案。” 梁岳也不遮掩,直接道:“陈师叔不要怪罪我就好。” 齐昆仑低眼一扫,将整张信上的内容看完,瞬间了然于心。 “龙渊府?”陈素一眼看出那衙门所在,一勒缰绳,道:“过去看看。” 开门走出来的衙役,和里面关注着事态的龙渊府官,听到一半就都傻掉了。 “我这就将他革职下狱,等候发落。”齐昆仑当即道。 虽然四品的级别已经很高了,可是武将与文臣不一样,品级相对来说都会虚高一些。衡量武将地位高低,最重要的是看两点,一个是自身修为、一个是手中兵权。 “老爷子。”陈素劝道:“证据确凿,众目睽睽!若是处理起来再拖泥带水,伱说那些兵士心里军纪何在啊?” 脸色也登时沉了下来。 入门是一道雕刻着百战画卷的夸武长廊,两旁浮雕的内容是胤朝建国以来的每一场大战。 “老爷子,这可不是我的意思,这是您军法严明。”陈素淡淡一笑,“不过你若是真在乎我的意见,以权谋私、监守自盗、恶贯满盈,这种人如果多拖一天,都起不到杀一儆百的作用。依我来说,今日就立即在城墙之上通报罪状、当众斩首,以平悠悠之口。” 百姓若有冤屈自然该击鼓状告,可我一个四品府官,你来我这告当朝国丈、二品尚书。 穿过长廊,来到武安堂的中心,有一座很宽的门户。门后自有人推开,就见房间内是开阔的大厅,厅堂之后一张横开一丈多的大桌案,案后坐着一名魁梧如山的老者。 这几日梁家将此前赏赐之物变卖了,都变成了好存储的银票。基本只留了几枚御赐龙符,与几件将来留着给女儿出嫁时要戴的珠宝。 “不用给我戴高帽,军中有这般蛀虫,是我失职。以后诛邪衙门但有发现,一样直接通报给我,我统统惩处就是。”齐昆仑沉沉说道,“有你们这些仙官,对朝廷倒真是一件好事。” “呵。”齐昆仑不由得一笑,“那依你意思,我这就奏请陛下,秋后问斩?” 齐昆仑语调沉沉,开口道:“你来找我,九成是坏事,说吧。” 这个道理,他近来感悟越来越深。 齐老爷子之所以能以一介尚书身份跻身朝堂第一排,除了资历深厚、功劳无数之外,最重要的就是他还执掌武安堂。 唯独龙渊府的府官,堪称最憋屈的京官了。 这样一个人坐在那里,就如同一座山。 “受教了。”梁岳颔首道。 “咱家穷了这么多年,可算是一朝翻身,你哥哥以后娶媳妇的彩礼、你以后嫁人的嫁妆,你和小鹏以后还要考学、买房……开销地方可还多。这些钱得替他锁好,不能轻易动。”李彩云口中说道。 马背上,陈素又开始闲问道:“你可知我为何要让武安堂来办事?” 和去城隍庙告太上老君有什么区别? 让我主持公道,我主持你四舅姥爷! 远远看到这一幕的陈素倒是饶有趣味,口中喃喃自语道:“梁辅国终于出手了啊。” 从某种方面上来讲,他甚至觉得陈素与自己的师父王汝邻是一类人。 直到府衙大门打开,两名衙役走出来,喝问道:“何人击鼓?” 府官乃是府城的军政主官,放在外面都是一府之长、说一不二的人物,实权极大,给个王爷都不换。 陈素来到门前,微笑着通报之后,稍等了片刻,便有守卫引领,带两人进入。 “你在文书中写明交给我,分明是怀着让我出头的小心思。”陈素笑道:“不过我不讨厌这种小伎俩,反而很欣赏。” 是一名身着锦绣衣袍、气质深沉的中年男子,正在一下一下地敲着府衙门外的鸣冤鼓。 “所以这样让武安堂动手,饮马监说不出怨言、军方也不会记恨、还能警示后来者,一箭三雕。”梁岳立刻道:“陈师叔高明!” “不不不,你才高明。”陈素笑着看他。 她操持家业大半辈子,都是在算计几文几文的小钱,哪里见过这么大数目?是以十分谨慎,将那厚厚一摞银票翻过来倒过去地数,最后才小心翼翼锁好。 “哎呀,娘。”梁小芸轻笑道:“这才什么时候,就算计那么多了。” 老者一身甲胄,体格恐怕比逄春也就低半头,白发苍苍,一丝不苟地束发戴冠,身披厚重的玄色甲胄。 那男子才放下鼓槌,收手一甩袍袖,整理好了才道:“南州商会会长杨磐石,告工部尚书卢远望以权谋私、欺君罔上,勾结黑道势力龙牙帮横行神都。凡是承接官建商贾,必须向龙牙帮缴纳巨额银钱,才能得到工部指派。我这里有南州商会百家商号联合血书,求龙渊府主持公道!” 枪戟如林,尸山血海。 他在玄门与朝堂上地位再高,在齐昆仑面前都是晚辈,对方毕竟是世间为数不多与他师尊几乎平辈的人。 片刻之后,大功告成的陈素已经与梁岳又骑马回往诛邪司。 梁家的小院落内,李彩云正和梁小芸一起美滋滋地数钱。 “避免与饮马监冲突?”梁岳猜测道。 片刻后,他才说道:“一个四品监门将军,你直接处置了就是,何必来找我?” 在这个身份之下,胤朝每一名神将都可以算作是他的门徒,不知多少将领曾受过他的教导,军中威望无人能及! “哼。”齐昆仑翻手一扣拍桌案,“就按你说的办!” 譬如现在。 “齐公高义!”陈素顿时一拱手,高声恭维道。 坏人奸,好人就要更奸;坏人狠,好人就要更狠。 就见龙渊府衙外面围观者里三层、外三层,最中间是通通通的鼓声如雷。 不动不言之时,有如狮虎蛰伏于丘山,将整座厅堂的气压都拉得极重。 除了胤朝镇国尚书之外,自不可能再有别人。 二人策马眼看回到诛邪司,忽然看前方一座衙门口外人山人海,好像有大事发生。 多亏二人都是修行者,耳目超凡,又骑在马上,比众人都高一截,才能远远看到发生了什么。 想了想,她将钱箱子放到床下,将两块砖掀起来,藏进底下的窟窿里,又将砖头严丝合缝儿地盖上。 陈素则是在朝堂斗争中,日日勾心斗角,杀的都是恶人。 “让我们主持公道?” 一双横眉阔目,目光沉凝,不怒自威。 “说什么呢?”梁小芸揽住母亲,“娘亲得活一百岁呢。” “反正不管活多少岁,娘在一天,就帮你们守着这些财。”李彩云叉着腰,道:“谁也不许动!” (本章完) ------------ 第109章 真能接回去吗? 【求月票!】 在龙渊府衙赶上杨磐石状告工部的热闹之后,梁岳又来到南门城墙下,这里也有另一场热闹。 “监门将军秦骁,滥用职权、勾结贼人、罪无可赦!今奉齐公之令,于城墙之上斩首示众!以后诸军将士,需以此为戒!” 随着一声长长的通报,两名大汉将已经被打断手脚、捣毁丹田的秦骁拎上城头,当着下面万千百姓与身后所有守城将士的面,一杆屠刀扬起。 “不可能、不可能!”秦骁口中兀自叫喊,“我随定钩王攻克南乡国,我为神都守城十余年……陛下不可能杀我,你们凭什么……齐公,我知错了,齐公!你们等等,我九年前曾在武安堂听齐公讲武,我也是齐公门下、我也是武安学徒……” 嗤—— 一刀落下,人头当空,鲜血飞溅。 底下的民众纷纷拍手叫好。 欢呼声响成一片。 秦骁昨夜被饮马监找上的时候,属实是有些紧张的,可是饮马监的人走之后,他反而就放松了。 因为饮马监的人接受了自己宣扬的事实,就代表曹无咎不会杀自己,陛下应该也不会。自己虽然犯了错,可又不是谋反,只要以后对陛下忠心耿耿,他是有可能不追究的。 他毕竟在朝中混迹十几年,也懂一些官场规矩。如果要追究,那当晚就该有饮马监的黑刀将自己押走,如果当晚没事,那就是没事了。 可谁知道这事儿还有后劲? 至死秦骁也没明白,齐公是怎么想起来杀自己的。 他不知道,饮马监虽然讲官场规矩,可场间却有不讲那些规矩的人。 梁岳来这里并不是看热闹的,而是曹义约他在此处见面。 一直看完砍头的场面,曹义才似乎有些心满意足地笑了一下,勒马回身,道:“痛快。” “其实我昨晚想要揭发此事的时候,还有些犹豫,这会不会影响你在饮马监的发展。”梁岳也微笑道:“可我很快就想明白了,伱那番话,分明就是故意对我说的。” 当时若非曹义着重跟他强调,这位秦将军不会受到惩治,梁岳可能还想不到这一层,也就不会让陈素出手。 想来,当时曹义肯定也是带着用意。 梁岳将此事隐晦地告知陈师叔,未尝没有曹义给予的灵感。 “呵。”曹义回道:“你身上有一样我很羡慕的东西,你知道吗?” “我当然知道。”梁岳毫不犹豫道,“不过这种事你也该看开点,这东西没就没了,人生也不是没有别的乐趣,日子总得过。” “……”曹义无语片刻,瞪了他一眼,才道:“那就有两样。” “另一样是什么?”梁岳问道。 “是一股气,一股正气!”曹义道:“世上有这股正气的人不多,因为持身太正的人往往诸事不顺,久而久之不说同流合污,至少和光同尘。而你正直无畏,却能一路顺遂,这本身就是令人羡慕的事情。” “可能是我运气比较好吧。”梁岳淡然一笑。 “如果可以,我也想做这样的人,可惜我不能。”曹义悠悠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入宫吗?” 梁岳自然摇头。 饮马监肯定查过他,可他又没空去查饮马监的人。 “我家原本是北地的农户,那年有一名大官致仕归乡,看上了我们村子的一片地。他让村长帮忙传信,让我父亲跟他签一个转让地契,将田产以极低的价格卖给他,在他名下可以免去赋税,依旧由我家耕种,他只从免掉的赋税里抽两成,说是给乡亲们的福利。” “可田产转让之后,他却食言,要在上面盖一座园林景观,将我们几户农家直接赶了出去。”曹义此时说来,眼中兀自有寒芒,可仅仅是一闪而过,语气就稍显平淡了。 “我家去官府告状,可人家有田产地契,我父亲被诬为刁民下到牢里,又交了银钱才放出来。一家人成了流民,沿途乞讨到的龙渊城,实在活不下去了,正巧看到城外有宫中招人的告示。本来是我大哥想去的,可他过了年纪,只好让我去,那年我才六岁。” “当时我本是不愿的,可爹娘跟我说,进了宫就不用再饿肚子了,而且玄门有秘法,我将来混出头了还可以把砍掉的东西接回去。”他微微苦笑,“就这样,我才同意进宫。” “真能接回去吗?”梁岳问。 曹义答道:“够呛了。” 他眼望苍天,“而且当时才那么小,就算现在接回来,又能顶什么用呢?” 梁岳有心说一句你这时候就别嫌弃大小的问题了,可想想又没太忍心,只是说了一句:“节哀。” “而且重点也不是这个!”曹义瞪了他一眼。 我说我童年的凄惨经历,你问我还能不能接回去? 梁岳抱歉地缩了缩脖子,笑了下。 曹义这才继续说道:“进了宫以后我也常被人欺负,起初我都不敢还手,后来有一次我实在伤得太重,我觉得我再不反抗迟早被他们打死,不如先打死他们。于是我趁一天晚上,用偷藏起来的刀,将那些欺负过我的小太监全都杀了。我在家的时候见过杀鸡,按住头一抹脖子,其实都差不多。那一刻我才明白,原来你怕恶人,恶人也怕你,大家都一样。” “后来呢?”梁岳问道。 “我没想到,我杀了七八个小太监,居然没有被治罪,反而被带到了饮马监,第一次见到义父。”曹义道:“我的人生是因义父而改变的,他说我有天赋也有心机,正适合饮马监。” “从此以后我就跟随义父修行,第二年他就带我回了老家,我才知道那名大官只是一名六品官。义父调查出他十几项罪名,直接在家里就杀了他,杀这个级别连上奏都不用。义父又将我父母与哥哥送回老家生活,那时我就立誓,我这条命都是义父的。” “所以……”梁岳意识到他讲这些的目的,“你有些时候也是身不由己。” “在阴影里厮混久了,人就会变的见不得光,所以我很羡慕你。”曹义忽尔笑道:“有些我做不了的事情,你可以做。” 我倒也没做过,你可以羡慕陈举,他做得多。 梁岳内心不厚道地想。 同时口中说道:“曹兄,顺应本心就好。” 曹义又道:“那无生门的魔修审讯完了,他是在罗刹鬼市接的暗花,有人给出时间地点悬赏,要他来杀郭崇文。” “也就是说,郭崇文逃跑的路线,悬赏的人完全知道。”梁岳思忖道:“或许就是助他逃走的人。” “我也是这样想的。”曹义点头道:“杀人灭口。” “那郭崇文的储物法器里呢,有搜出与溪山会有关的东西吗?”梁岳又问道。 “没有。”曹义摇头,道:“而且越州的人回来了,确认了越阳商号那几个人,就是郭崇文安排进去的。” “所以他很可能就是溪山会安插在卢远望手下的一颗棋,那个通天塔案中连通两条线的关键点。”梁岳稍微有些懊恼,“我们险些就能抓住他了。” 如果郭崇文真是溪山会的,那他们这个势力确实有些可怕。 不仅有大宗师境界的杀手随时候命,随时清除威胁,连皇城内部都是他们笼罩的范围。所图谋的,也都是左右国运的大事。 背后究竟会是什么人? 可线索至此又断掉了,罗刹鬼市的暗花,悬赏发布者根本无从查起。如果官府能介入到那片地下世界,那它就不能叫罗刹鬼市了。 可能就要改名叫夜市什么的,卖些小吃。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意外之喜。”曹义道:“我们不是还抓住一对私奔的男女吗?女的是问天楼神官,经过审讯,那男的很可能与九鞅谍子有关。” “哦?”听到这个,梁岳顿时来了兴致。 这倒确实可以称之为意外之喜。 …… 北地神将府。 逄春站在宽阔府邸的演武场中,面前有三个人。 一个身高背阔、有如铁塔的汉子,一张脸刀砍斧剁一般硬,双眼微眯,鼻梁如山脊,皮肤暗黄粗糙如岩石。 他坐在一张大椅上,体格比旁边那个站着的人还要高。 身材样貌,倒是与对面的逄春如出一辙。 他盯着逄春看了半晌,缓缓说道:“看上去体格不错,就是长得丑了点。” 旁边站着的是一名形似仆人的黄衫老者,体格瘦弱,头顶微秃,一缕白须。 老仆看看逄春、再看看坐着的大汉,两张近似的面孔,旋即说道:“与将军你的容颜比起来,确实是逊色了几分。” 逄春站在那里没有出声,稍微有些紧张。 因为坐在那里的那个男人,就是赫赫有名的北地神将,齐量海。 谢文西站在稍远一些的地方,并不参与进来。齐量海愿意看看逄春是否符合自己收徒的标准,已经是给诛邪司一个面子,即使是陈素也不能干预他是否真的要收。 齐量海一扬下巴,“老杨,你去试一试他。” “是要我与他试招吗?”老仆问道:“我们境界差距悬殊,我怕他受伤啊。” “你把修为压制到和他同等境界,试一两招,差不多就能判断出来了。”齐量海道:“把握好分寸。” “是。”老仆应了一声。 接着他走到逄春面前,个头也就到逄春的胸口,大春要看他还得低头。 老仆似乎看出逄春的拘谨,说道:“小伙子,你先全力打我一拳试试。” “啊?”逄春闻言一惊,“这不好吧?” “没关系。”老仆温和笑道:“我已经将修为压制到与你相同,不会震伤你的。” “可是我……”逄春还是犹豫道:“我力气很大的。” “哈哈!”齐量海朗声笑道:“越大越好,不用怕打伤他,他筋骨硬实得很。” 逄春看了一眼谢文西,见他也默默点头,便道了一声:“好吧。” 既然对方坚持,为了通过考核,逄春还是决定按照他们所说的做。 老者背负双手,一副高人风范,逄春咬紧牙关,接着右拳抡起,狠狠打出。 风声呼啸如雷! 轰嘭—— 一声震天响,老者的胸口猛的一顿,背后衣衫鼓起,双眼瞬间外凸。 逄春打完,立刻抽身后退,惶恐道:“老人家,你没事儿吧?” “没事。”老仆咬着牙,牙缝儿里迸出来几个字道:“现在换我打你了,你运好功。” 原本只是试招,可在挨了这一拳后,老仆整个人的呼吸都紧了,神情也变了。 他眼里好像有火。 大春立刻扎好马步,全力运起铁棉袄,等待对方的击打。 就见老者运气片刻,之后一记重拳狠狠击出。 嘭! 同样闷声一震。 可逄春脸上表情不变,老仆的右肩又是一顿。 他收手而立,恢复了那一副高人微笑,然后朝齐量海走回去。 齐量海也面带笑容,问道:“你感觉怎么样?” “不错。”老仆点头称赞。 然后头也不回地走过了齐量海,继续向外走。 “诶?”齐量海回头叫道:“老杨,你去哪?” “我去看看药房伙计,几天没见了,怪想他的。”老者的声音幽幽飘过来。 说话间,有一滴滴的血迹从他身前掉落,发出嘀嗒、嘀嗒的声响。 齐量海赶忙问道:“老杨,你是不是在吐血啊?” “没有。”老者隔空挥挥左手,“天热上火而已。” “那你觉得这个徒弟要不要留下?”齐量海又问道。 老者的语气略带几分凶狠,“绝对不能让他走!” 早上好呀。 有月票的投一投,谢谢了谢谢了。 (本章完) ------------ 第110章 我选闻师姐 【求月票!】 问天楼内。 第六层之上,以如意为名的年轻女子跪在地上,脸上有着淡淡的漠然,一副心如死灰之相。 玉镜神官站在她身侧,面带不忍。 琉璃神官则是素容立于前,以毫无感情的声音开口道:“你那情郎已经招供,是受人钱财收买,方才来引诱于你,盗窃仙盘、叛楼出逃,你作何感想?” “识人不明,甘愿领罪。”如意轻声回道。 “伱的错就仅仅在于识人吗?”琉璃神官语气忽的严厉,“问天楼教养你十年,你却里通外敌,背叛师尊……” “琉璃师姐。”如意稍稍抬头,道:“当日若我真铁了心要盗走仙盘,你又怎么有机会发现呢?” “如意,你是说你有悔过之心?”玉镜神官在旁问道。 如意道:“我只是说,我没有对不起师尊。当时我鬼迷心窍,想要替他盗走仙盘,可是在触碰到仙盘的刹那间,我心中动摇,终究不愿如此行事,这才独自逃离。你看到我的时候,其实我已经打算离开了。” “师姐,如意说的对吗?”玉镜神官问道。 琉璃神官依旧面色冷峻,“即使你有心悔过,可是否宽恕你的死罪,还要看师尊如何决断。” “不。”如意摇头道,“我并非求饶,背叛问天楼,我心甘情愿领死。” “如意!”玉镜神官眉头蹙起,沉声道:“你年纪尚小,不要冲动。” “玉镜师姐,我没有冲动。”如意说道:“我们进问天楼时,都曾在师尊面前立下誓言,从此摒弃凡俗种种,不念七情六欲,一心修行敬神。可我背弃了誓言,我再也忍耐不了这种孤寂的生活,如果不能有感情,我宁可死。” “你……”玉镜神官撇过眼去,似是不忍心再看她。 问天楼神官的戒律与僧侣类似,十分严苛,唯有一心苦修。 “那就请师尊来决断吧。”说着,琉璃神官一回身,跪倒在上方玉阶之前,“弟子琉璃,恭请师尊!” 随着几名弟子一起跪拜,玉阶忽地发出光亮,紧接着便是头顶的繁星屋顶,转瞬之间,再度化为银河星辰。 轰—— 满堂星光之中,有一道身影自银河浮现,缓缓下落。 那是一道虚蓝色、半透明的影子,是容貌中带着圣洁的少女,与外面那尊神像有几分相像,身着衣袂飘然的长裙,双目之间是纯白的颜色,其中一抹蓝光氤氲。 这道虚影降临,三名弟子都深深拜伏,不敢抬头直视。 “如意。”虚影口中发出一声召唤。 她叫的不是这个人,而是她身上的那件神物。就见那枚玉如意自动漂浮出来,飞到了头顶银河中去。 旋即,虚影伸出一指。 这一根手指在落下的过程中,逐渐化作凝实,透着白玉一般的颜色。 垂头的如意神官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主动抬起了头,眼中含泪,口中呼唤了一声:“师尊。” 接着一指落下,她的周身骤然被蓝光笼罩,须臾过后,一切又恢复正常。 噗通一声栽倒在地。 仔细看的话,她的眉眼隐约都发生了一些变化。 “她后悔曾经许下的誓言,我就给她一次反悔的机会,让她走上另一条路。”虚影的声音同样缥缈悬浮。 玉镜神官暗暗松了口气,师尊没有杀如意,只是抹去了她十年得来的所有记忆和修为,甚至还有身体上的成长与变化,都回到了来到问天楼之前的样子。 她以后可以在外面生活,一切重新开始。 好歹是还活着。 虚影又继续说道:“你们放出消息去,问天楼要重新在九州之内,遴选神官。” …… 诛邪衙门。 谢文西与玄门八脉的弟子凑在一起,正在议事。 闻一凡、尚云海、乔采薇、卫萍儿、李墨、莫求人、许露枝以及新来的梁岳,坐在大堂两侧,人员齐整。 梁岳小声向旁边的李墨问道:“林师兄不来吗?” 李墨伸手指了指上面,道:“他能听见。” 梁岳抬头看了一眼屋顶。 好家伙。 就连开会都在高处啊? 来到诛邪司这几天,他见得最少的就是那位五行一脉的林风禾,那哥们儿一向是高来高走,实在是行踪成谜。 想象着他趴在屋顶尽力偷听下面谈话的场景,莫名还有些好笑。 这时就听谢文西道:“既然大家都到齐了,那我就开始。” 梁岳赶紧坐好,不再偷偷说小话。 谢文西道:“梁岳在与饮马监一同办案时,意外抓住了一名问天楼的神官,她被人蛊惑出逃,险些盗走问天楼的承露仙盘。那名诱她叛逃的男子,在审讯之中交代了一些事情,极可能与九鞅有关,饮马监就把他交给了我们。” 见大家都看向自己,梁岳露出了一抹谦虚的微笑。 这时候也能看出陈素的明智了,如果此前诛邪司就那么杀了城门守将秦骁,很可能会和饮马监关系闹僵,那对方也不可能如此配合把线索和人交给他们了。 正因为他让武安堂出的手,和饮马监的关系就没有恶化。 谢文西继续说道:“经审问,他已经交代了全部过程。” 那名诱骗如意神官的男子,名叫朱攀,本是一名来神都赶考的书生。此前两试不中,这已经是他赶考的第三次了。 他一向无甚才学,但因相貌端正,诓骗了不少妇人给他资助,可以说是个专业吃软饭的。 进京赶考也不指望真地考到什么,只是他必须宣扬这么一个口号,才会有人愿意给他花钱。考不中没关系,回去就说官场黑暗、奸臣当道,像他这样有才华的青年都壮志难酬,更吸引一波怜爱。 这一次来到龙渊城,本来以为又是一次简单的落榜而已。谁知前阵子,有一名神秘男子找上他。 男人给了他一笔钱,让他去引诱一个女子,只要那女子上钩,就有更大一笔钱财。 朱攀一听,这属实是专业对口了,要到了那女子信息之后,便开始了自己的行动。唯一的难点在于那女子身份特殊,是一名问天楼的神官。 他按照神秘人的安排来到一场福阳公主府的集会,果然和如意神官有了接触的机会,一番交谈,他发现这位神官大人也不是完全的清心寡欲。 这事有门儿。 果然不久之后,他就以一个志向高远的落魄书生形象,令如意神官坠入爱河。 可这个时候,神秘人又交给他一个任务。 让他去诓骗如意神官盗取承露仙盘。 朱攀原本不想接,这可是掉脑袋的事情,可对方直言,已经给他身上下了蛊。 这件事你去做,我们可以给你更多的钱,到时候还可以在古墟城给你安排一个官职,让你过理想的生活;如果你不做,那你立刻就要死。 无奈之下,朱攀只好花费了大量时间,一步步将如意神官诓骗入局,让她帮自己盗取承露仙盘,两个人私奔过好日子。 可万无一失的计划,最终却还是失败了。 他只好和如意神官跑路,谁知道跑路时候还遇见朝廷的人,属实是流年不利。 这厮被抓到饮马监后,根本就不用上刑,一股脑就把所有事情全都交代了。为了戴罪立功,连自己老爹和三舅妈那点破事儿都抖落了个干净。 饮马监便也没有为难他,简单上了十八套小中刑罚,确认实在是没有什么隐瞒,便将人送到了诛邪司。 送过来的时候还有个大概的人形,在走出饮马监的犯人里,属于是相当不易的了。 听完大概的案情简述,大乔蹙眉道:“可是他这条线上只有一个神秘人,他又没有联系对方的方式,还怎么往下查?” 闻一凡说道:“给他提供条件的人,都很可疑。” “不错。”李墨附和道,“神都之中的权贵集会,很少会有人邀请问天楼神官,福阳公主府那次很可能有人在暗中操控,可以调查一下其中有没有猫腻。” “是个思路。”谢文西微笑道:“梁岳啊,既然是靠你得来的线索,那此案就由你来主办吧。” “好!”梁岳欣然接下。 这是他正式加入诛邪衙门以后,得到的第一次办案机会,颇有些跃跃欲试。 谢文西又道:“你想和谁搭档,自己挑一个吧。” 诛邪司办案,一向是两两搭档。后期如果有需要,再召集其他人手帮忙。 梁岳初来乍到,还没有一个比较固定的搭子,刚好大家也都有空,这才有机会让他挑选。 李墨举起手,主动请缨道:“我去过福阳公主府,对这个圈子比较熟悉。” “好。”梁岳微笑着道:“那我就选闻师姐与我一道吧。” (本章完) ------------ 第111章 福阳公主 【求月票!】 梁岳选闻一凡的理由很简单。 她很能打。 这段时间他对诛邪衙门内的人员都有所了解,主要战力无非就是闻师姐、尚云海以及头顶的林风禾,其余李墨、大乔、许露枝、卫萍儿这几个算是辅助人员。 莫求人就不用说了,人家还是个残疾人士。 梁岳本身第三境修为,可能连几个辅助都不如,起到的作用更多在智力上,当然得搭配个主战力。 这些人里最能打的,非闻一凡莫属。 至于李墨对福阳公主府的了解什么的,需要的时候可以找他问嘛。办案的时候万一遭遇危险,梁岳有点担心他会一个隐身符直接溜了,自己可顶不住。 除此之外他也承认,也有那么一丝丝的理由是因为闻师姐长得好看。 可仅仅是一小丝。 嗯。 闻一凡微笑了下,道:“那就由我随你一同。” 在办案之前,他们先打探了一下那位福阳公主的来历。 不查不知道,一查还真精彩。 福阳公主是当今皇帝陛下的第十四个女儿,牧北帝对皇子封王这个事儿一直磨磨蹭蹭,至今不肯给个说法,这也是太子之争一直没有敲定的重要原因。 可对于女儿的封号,他却是给得十分痛快,已经封了一大串的公主出去。 这位福阳公主就是其中比较知名的一个,她之所以广为人知,是因为面首众多、情人无数。 皇家规矩是公主成亲以后才可以离开皇宫,外出建府居住。而这位福阳公主自从成亲以后,就爱好呼朋引伴、召集聚会,是神都之内头一号的交游广泛。而她在聚会上如果相中了哪个美貌男子,也会迅速和对方勾搭在一起,成了朝野上下闻名的多情公主。 据说皇帝因为这个事情还多次训斥过她,后来她干脆连年节都不回宫了,彻底放飞自我。 她毕竟身份尊贵,而且这些年也积攒了不少人脉,在神都权贵圈子里,多少都要给她一些面子。 这多情公主的聚会,为什么会邀请问天楼的神官,确实是个疑点。 不过福阳公主身为皇帝的亲女儿,就算父女关系不大好,勾结九鞅的可能性也不大,多半是有旁人算计。这一点,应该可以找她当面问个清楚。 恰好李墨去公主府卖过符箓,当下众人便定计,就让李墨带他们俩去探问一番。 商量好计划,三人便立刻开始了行动。 福阳公主府也在城北处,一座占地极广的大宅,即使在皇室后裔中也算得上相当气派。 三人到达以后,李墨去门房前道:“我叫李墨,之前来过府上,这两位是我诛邪司的同僚。烦请通报公主殿下,就说我们想来向她求问一些事情。” 那门房去通报,很快就返回,道:“三位请进。” 另有下人引着三人穿过庭院,来到内院的一座偏厅内等待。 这公主府属实奢华,不止是庭院中雕梁画栋、琉璃碧瓦,风格有如皇宫一般。仅仅是这样一座不常有客人的偏厅,其中装饰都是金纱红幔、古董字画。 整体华贵典雅,看过去一尘不染。 梁岳去过数次东宫,那里的装饰规格和这里都无法媲美。 如果按皇子、公主的月俸配额,肯定是不够维持这般奢侈生活的,更遑论她还豢养面首、夜夜笙歌,不知道这位公主殿下的进项是从哪来。 “真阔气啊。”李墨也慨叹道。 “她还有自己经营的产业吗?”梁岳好奇道。 “应该没有吧,她哪有时间做生意啊。”李墨道。 三人坐在这里,一等就是一个时辰。 闻一凡微微蹙眉,眼望远处道:“这位公主殿下打算什么时候来?” 李墨见状,便出去问道:“有人吗?公主殿下在忙什么?” 门口下人便帮着去问,片刻之后回返,答道:“殿下说她随后便到。” 三人又耐心等了半个时辰,迟迟不见人至,天色已经快到黄昏了。 闻一凡霍然起身,来到门口,问道:“公主殿下在哪里?” “这个……”门口的下人没有出声,只是目光下意识看向一个方向。 闻一凡道:“跟我来。” 说着,一缕剑芒出袖,咻然破空而去,沿着那个方向疾驰。这道飞剑就像是她的耳目,所过之处,尽收神识之内,帮她探到了下面的景象。 …… 公主府的前庭正堂外,偌大的宽敞庭院中。 一名身高腿长的女子穿一身短打劲装,腰间扣着束腰,显得胸满臀圆,腰胯曲线惊人。四肢都绑着束袖,中间露出一截截被勒得有些凸出的白皙皮肉,尤其是大腿部分,浑圆匀称。 她的长发也高高扎起,露出润白色的耳廓与脖颈,眉眼娇媚,转圜间含嗔带俏。唇色莹润,就好像樱桃皮肉。 左手张弓,右手搭箭,瞄准着面前的靶子,一箭放出。 噔! 箭矢中靶,却只是下侧边缘,没有环数。 “哎呀!”女子有些娇嗔的一跺脚,腿上的肉随之一颤:“练了半天,都射不中。” “公主殿下莫要心急,你第一天学射箭已经能张弓落靶,已经超过很多人了。”旁边一名男子道,“我看你还是很有天赋的。” 这男子二十许岁年纪,身姿挺拔英武,浓眉大眼,猿臂狼腰,也是束发短打,一派阳刚之气。 女子看向他,忽尔一笑:“林教习,伱可真好,怎样都夸我。” 此女不是别人,正是这府中主人,福阳公主殿下。 而那男子则是武安堂的一位弓箭教习,名叫林琮,也是个颇有前途的年轻武者。 见到福阳公主这娇嗔一笑,风情万种,年轻人顿时心神摇曳。 眼见他神情痴迷,女子却又一扭身,转头道:“我看用靶子练习没有压力,我练得太慢了。” 她随手一指旁边一个侍女,道:“你过去,把盘子里的苹果举过头顶。” “啊?”侍女闻言一惊,可在公主淫威之下,又不得不从。 她挣扎着拿起苹果,走过去,可看见对面的福阳公主搭弓瞄准时,却还是忍不住害怕战栗。 “你抖什么?”福阳公主一瞪眼。 这时林琮在一旁劝道,“公主殿下,活靶确实更加难以瞄准,不如还是换回来吧。或者弄几只鸡鸭、兔子之类的,在院中当活靶也不错。” “怎么?”福阳公主斜眼看向她,“怜香惜玉啦?那今晚让她陪你?” “呵。”林琮忙笑道:“公主殿下这说的哪里话……” 话音未落,福阳公主忽然松开手指,手中箭矢嗖的离开! 对面侍女已然吓得哭了出来。 咻—— 一道清亮剑芒瞬间掠过,将箭切断。 啪嗒,两截的箭支掉落在地。 “什么人?”福阳公主一凝眉,转眼看去。 就见那边月亮门处走过来三名年轻人,当先一位女子凌空飘落,白衣胜雪,戟指一扬,剑芒便又回返她的袖间。 “公主殿下,是我啊!”李墨招呼道:“这两位都是我们诛邪司行走,方才不是说有点事想要问你嘛。” “不是让你们在偏厅等吗?”福阳公主神情不悦。 “我们都等了快俩时辰啦。”李墨赔笑道。 他倒不是因为诛邪司的事情求着对方,纯粹是因为对方是他的大金主。之前福阳公主曾花重金在李墨这买了大量没用的符箓,绝对算是他的好大姐。 “我在这与林教习学射箭,抽不开身嘛。”福阳公主揽住那林琮的一只胳膊,“你们要问什么,不行就在这里问吧。” 那边闻一凡先去扶起了那哭泣颤抖不止的侍女,轻拍肩膀安慰了两下,才又走过来。 这边则是梁岳上前道,“在这问也行,请其余人等先回避一下吧。” 福阳公主浑身用力贴近林琮,道:“林教习不是外人,有什么当着他面问就行。” 那位林教习笑得有些尴尬,看样子应该是想走的,可又被公主贴得怪舒服,一时间进退两难。 梁岳也只好微笑看向他,“这是诛邪司的机密案件,阁下真的要听吗?” 林琮自然是知道诛邪司的名声,眼见对方的笑容就好像是说……那你想好了哦,听完了可就走不了了哦…… 他当即就想抽出胳膊离开。 可福阳公主偏偏不让他拔出来。 “大胆!”就听她厉声对梁岳道,“你们打扰我的事情,还敢在我公主府里威胁林教习,当这里是你们可以撒野的地方吗?” 说罢,她抡起右手,一个耳光就要朝梁岳抽过来。 梁岳随手一拦,便将她手腕擒住,道:“公主殿下,还请配合。” “你……”福阳公主似乎还要说什么。 不过她没来得及说完。 刚刚走到近处的闻一凡,本就眼光不善,眼见她对梁岳出手,当即面无表情地挥起一掌。 啪!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就听无比清脆的一声响,一记巴掌重重地打在福阳公主脸上,将她整个人打得倒飞出去,摔出一丈多远,方才跌倒在地。 周围的人都愣住了,包括福阳公主自己,也许是疼的、也许是气的、也许是惊的,总之半晌没有爬起来。 那林教习看着闻一凡,神情有些许惊悚。 目光仿佛在说……你真打呀? 就见她仍是面无表情,轻轻举起一面令牌,冷声道:“再次警告你,诛邪司办案,三息之后若你仍不离开,视为故意阻拦。” 早上好呀。 刚经书友提醒,老书《请公子斩妖》最近上线五折团购活动,感兴趣的可以去看一看,嘿嘿。 (本章完) ------------ 第112章 淫贼心理学 【求月票!】 林教习走了,连滚带爬走的,到门口把马扛起来就跑,不敢有一丝耽搁。 一边是公主殿下,皇帝的亲女儿;一边是玄门仙官,专门对付九鞅谍子的。 两边哪个都不是他能惹得起的,他只是一个小小武安堂的教习,因为相貌俊朗偶然被公主相中而已。 本想着勾搭一下公主也不吃亏,她本就貌美,说不定还能给自己一些向上的资源。 如今遇着祸事,自然就是第一个脚底抹油。 梁岳和李墨面面相觑,对闻一凡的行为也感到有些震惊。 那大小是个公主,还指望着对方办案,闻师姐真敢下手啊…… 她真的是没有一点怕在身上的。 两人只能在心里默默点头。 要么人家是姐呢。 公主府内也有护卫与供奉,起初见是诛邪司的人马办案,都没有敢阻拦。后来等福阳公主被闻一凡打飞了,一众赶紧过来将公主围住,也依旧没敢立即动手。 “公主殿下!”府中护卫将她搀扶起来。 就见福阳公主的头发不知何时都披散开,猛一抬手,道:“扶我回房间。” 她又指了指对面的诛邪司三人,“你们也进来。” 闻一凡倒是云淡风轻,一脸坦然地跟着去往正堂。 公主府正堂内的装饰愈发华丽,一整间的桌椅俱是龙栖木打造,色泽深沉、隐有龙气。此木极为昂贵珍稀,据说皇帝的寝宫里才有这样全套的配置。 这公主殿下,真是豪气惊人。 半晌,福阳公主才又换了一身华丽的朱红抹胸宫裙重新现身,胸前一抹饱满莹白,分外晃眼。 梁岳和李墨都忍不住多看了一眼,闻一凡忽然回头,他们俩赶紧一个看天、一个看地。 “你居然敢打我。”福阳公主摸着脸,语气却笑吟吟的,对闻一凡道:“这么多年,从没有人敢打过我。” 她的脸上应该是抹了些脂粉掩盖,可是依旧掩不住浮凸的巴掌印。 “冒犯了。”闻一凡只是淡淡地回答。 语气随意得就好像走路不小心踩了你一下脚,说声不好意思似的。 可福阳公主也不着恼,反而忽然说道:“不知为什么,感觉挨打的那一瞬间,有些酥麻、还有些舒服。” “……” 此语一出,将三人都干沉默了。 梁岳依过往的见闻,猜测这可能是某种特殊的癖好。 闻一凡和李墨都是两个玄门好少年,哪里能想到那么多,只觉此人无比奇怪。 “呵。”福阳公主又是一笑,道:“伱们要问什么,说吧?” 挨了一巴掌之后,态度也有了很大转变。 看来真是被打舒服了。 当然,也有可能挨了一下想清楚了,她还真拿对方没什么办法。其他人敬畏你公主,怕的是皇家血脉,怕的是你跟皇帝说小话。 人家玄门仙官怕什么? 反正都是你皇帝请我来帮忙的,大不了,我们拍拍屁股回山上修行,这一片罗烂就留给你们自己处理好了。 公主本身又没有什么实权、也没什么修为,哪有报复的能力? “此前你府中集会,是否曾邀请过问天楼的如意神官?”梁岳问道。 “嗯……”福阳公主懒懒倚在榻上,回忆道:“好像是有一次,具体哪天不记得了,应该是几个月以前。” “为什么?”梁岳问道:“此前也有邀请问天楼神官的习惯吗?” “就那一次。”福阳公主回答道,“问天楼那帮神官都跟尼姑似的,我邀请她们干什么。那次是因为我夫君之前冲撞了阴物,请如意神官驱过邪,这才将她邀请过来,就是稍作感谢。” “所以邀请她是你的主意,还是别人提议的?”梁岳精准地问道。 “是我夫君提议的。”福阳公主皱着眉道,“会有什么事吗?” 梁岳又道:“还不确定,驸马此时可在府中?” “没有。”福阳公主懒洋洋答道:“那个死鬼整天出去厮混,我都有一个月没见到他了。” “姐和姐夫都是江湖儿女,一向不拘小节。”李墨小声说道。 后来经他解释,众人才明白,原来福阳公主的驸马张吉,那也是个不一般的人物。 福阳公主在家里勾三搭四,他在外面也是花天酒地,主打一个各玩儿各的。 回到家以后两个人依旧相敬如宾,甚至一同参加集会,各自给对方推荐目标。 公主多情、驸马浪荡,任谁都要说一声般配。 梁岳听了都直呼前卫。 他们这婚姻状态,真是领先时代好多年。 …… “他要是犯了事儿,我可以帮你们把他叫过来问话。”福阳公主无所谓地说道,“不过我觉得以他的胆量也犯不下什么大罪。” 梁岳沉吟了下,若是驸马果真与九鞅有联系,这样大张旗鼓地叫他,肯定就会引起他的警觉。 于是他开口道:“驸马应该是没有事的,我们只是想见他一面了解一些情况,公主殿下何时可有再召集聚会的打算吗?不如到时将驸马叫回来,给我们引荐一番。” “哈,没问题。”福阳公主爽快地答应道:“今晚我正要请一些好友集会,只可惜我原本的男伴被你们吓走了。不过如果你们来参加的话,一个没用的男人,走就走了吧。” 她随意摆摆手,倒是十分洒脱。 当即三人就先回到诛邪衙门通报情况,商议今晚的计划。 众人聚齐以后,依旧是谢文西先道:“根据你们报上来的情况,公主府中的集会人数会很多,倒是不好当众下手,我们只能将驸马引到私下里问话。” “如果他没有修为的话,就很好办。”大乔说道:“卫九那里有真言灵雾,喷上一股,就能让他乖乖说真话。” “可以让人完全不能撒谎吗?”梁岳惊奇问道。 如果丹鼎一脉真有这般灵药,那许多悬案、疑案都好解决了。 这个时代办案最大的困境,就是取证手段太少,很多时候犯人的口供不能取信,探案就会陷入僵局。 所以才会有那么多严刑逼供,因为除了打之外很多办案者都缺乏行之有效的手段。 可是一旦允许动用刑罚,就又很难避免一个屈打成招的问题。有时候给执法者滥刑的权力,比放纵犯罪更加可怕。 诛邪司内一向是不用刑罚逼供的。 当然,像是驸马这种身份,任谁也不可能在只是些许怀疑的情况下就对他用刑。 如果有真言灵雾这种东西,那可作用太大了。 “效用没有那么强大……”卫萍儿小声回道:“只是会让人神宫失守、灵台放松,在这种状态下更容易不设防,说出的话有九成可信吧。如果是秘术师或者其他道行高深的修行者,就完全起不了作用了。” 经她解释,梁岳才知道这东西应用比较少的原因。 首先就是很珍贵,只有丹鼎一脉才会炼制,其次是这东西不能起到十成十的作用,有时候也不能完全作数。 而且遇到修为高些的就没有用了。 可对福阳公主夫妇这种没什么修为的人,以及眼下这个情况,倒是正好适用。 李墨又道:“福阳公主的聚会都是一群人在厅中饮宴,如果有男女看对了眼,便独自去客房洽谈。要将那驸马张吉引走,需要有个姑娘出马才行。” 闻一凡道:“我来。” “不行的。”梁岳摇头道。 “嗯?”几人看向他。 就听梁岳说道:“你们不了解淫贼,我给你们叫一个进来。” 说着,他喊了一声陈举,叫道:“过来帮个忙。” 将陈举叫进来以后,梁岳介绍道:“我的兄弟陈举加入诛邪衙门已经多日了,相信大家对他的为人秉性应该都有所了解,说是一个较为典型的淫贼,大家应该都不反对吧。” 众人纷纷点头。 陈举:“?” 把哥们儿叫进来就是为了当众羞辱嘛? 梁岳又朝他问道:“如果闻师姐对你说她喜欢你,叫你去一旁的房间单独聊天,你会去吗?” “当然不会啊。”陈举说道。 “为什么?”众人纷纷疑惑。 “我不配啊!”陈举一摊手,道:“她必然是对我有所图,不是图财就是害命,总之绝对不是图色,这是毋庸置疑的。”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 好么。 这淫贼心理学演绎得也太真实且生动了。 “所以闻师姐去引驸马走,反而会打草惊蛇。”梁岳说道。 “说得对,那我来吧。”大乔自告奋勇道。 其实除了她也没别人了,诛邪衙门里剩下的两个姑娘,许露枝还是个没太长开的小姑娘,卫九姑娘……让她抬起头跟陌生人说句话已经很艰难了,更别提什么勾引。 谢文西又道:“除了引开驸马之外,我们还需要一个男子出马,将福阳公主也引开问话。关于她身上的疑点,也还是要确认一下,最好完全排除。不能因为她将驸马抛了出来,就彻底放弃对她的怀疑。” “咳。”李墨清咳一声,微笑道:“我与福阳公主最熟悉,而且我看在座之中,我的相貌也是较为突出的一个,不如就我来吧。” “好。”谢文西点点头,道:“梁岳,这个重任就交给你了。” (本章完) ------------ 第113章 权贵的快乐 【求月票!】 是夜,公主府。 灯彩光明,金碧辉煌,笙歌舞乐声达四坊,冲天的酒香引得飞鸟盘旋。 “啊哈哈……”福阳公主此时穿一袭红缎抹胸、薄纱披肩,织锦的裙子衬出身段婀娜,裸露的大片肌肤看上去香软柔滑,穿梭在人群中,发出银铃似的笑声:“我看看这是谁来了!” 一名身着锦缎长衫、唇边两缕淡须的中年男子踏入厅堂中,他面皮白净,五官英挺,也看得出皮囊底子不错。 可是浮肿的眼袋、浑浊的眼神,无不彰显此人的生活放纵、身体虚浮。 “公主殿下,臣来迟了。”男子轻佻一笑,揽住福阳公主滑腻的肩膀,“还望公主莫怪啊。” “死鬼。”福阳公主媚眼一翻,“一走就个把月不着家,看来这里是留不住你这驸马爷了呀。” 眼前这男子,正是福阳公主的正牌驸马,张吉。 虽然野生驸马众多,可他与公主殿下的关系却依旧笃厚,两个人纠缠着说了半天小话,张吉才转过身引出后面的人。 随他一同前来的是一名身量挺拔的年轻人,一头蓬松舒展的劲发,剑眉英武,眸光明锐,看起来带几分桀骜之气。 “你看这是谁。”张吉朝公主问道。 “呵。”福阳公主微微一笑,“怎么?又想引荐美男子来讨好我?” “福阳姐姐,我是姜炎。”年轻人似乎有些窘迫,连忙说道。 “啊呀。”福阳公主诧异地看着少年,道:“定钩王世子姜炎?小东西,长这么大啦!” 牧北帝与定钩王同辈,定钩王世子也与这些皇子、皇女同辈,不过年纪稍小一些。 “世子殿下六岁就到鲸州拜师,一直苦修十二年,这不是明年就要夺城之战,才提前回到神都准备。”张吉笑道:“我今日偶然遇到,就邀请他一起来赴宴了。” “哎呦,这给孩子苦坏了。”福阳公主笑道:“上次见他的时候,才那么一点大,现在都这么高了。待会儿给你介绍两个漂亮姐姐,咱们好好快活一下。” “嘿嘿。”姜炎不好意思接话,只是呆呆挠头。 只是他偷偷看着四周,早已两眼放光了。 也不怪他,就见大厅之中随处俱是方桌酒水,往来服侍的都是身着薄纱、若隐若现的美貌少女,而席中宾客也都是衣着艳丽、裙袂飞扬的女子,男子则是宗室权贵、朝中新锐之流,不乏年轻俊朗之辈。 一眼看过去,俱是靡靡之色。 哪个年轻人能禁得住这种场面? 诛邪衙门的几个人一样看得眼花缭乱,不过他们毕竟是带着任务来的,所以稍显冷静。 “权贵们的快乐真是想象不到啊。”李墨笑着感慨道。 “伱很危险。”大乔在旁边冷冷说道:“不要被山下的酒色腐化,回头山上的师门不要你了。” “说什么呢。”李墨反驳道:“我向道之心从未动摇!” 诛邪衙门的年轻人个个相貌不凡,稍加装扮之后,愈发光彩照人。 闻一凡无需再打扮,依旧是一袭白衣,反而戴上了一层薄薄的面纱,以免引起太多关注。她静静站在角落,仿佛隔离在此间之外。 乔采薇着一袭紫绣罗裙,身上缀着道道的流苏珍珠,映得眼窝如星辰,璀璨耀人。在今日宴席上的女子中,难找出比她更夺目的存在。 这番打扮引来了不少周围的男子想与她攀谈,都被她三两句之后就找借口溜开。 在跟李墨简单交谈几句之后,她又再度走开,如同翩翩流连的花蝴蝶。 四个年轻人不能有太多交集,会引起旁人的注意。 梁岳一身锦绣黑金衣袍,同样贵气难挡,与闻师姐一样,他也在一旁默默观察。 眼看宾客到齐,福阳公主笑眼盈盈走上台前,高声道:“今天来的有老朋友、也有新朋友,还是话不多说,大家尽情欢乐就好,歌舞起,点香!” 公主府中豢养的男女舞者纷纷上场表演,四角都有侍者摆上香炉,各点起三根粗大的香烛,袅袅青烟一飘起,偌大厅堂内都荡漾着迷幻的味道。 梁岳闻到这青烟,顿觉有些恍惚。 有点奇怪。 他刚想去问问这是什么,就见招呼好众人的福阳公主来到面前,“怎么样?” “多谢殿下配合。”梁岳低声说道:“我的同僚会去找驸马问话。” “我不是问你这个。”福阳公主好似有些轻飘飘的,目光迷离,半身依靠过来,“我是说这宴会怎么样?” “饮食都很美味,歌舞也很精彩。”梁岳答道,他闻着那青烟不过片刻,就觉得有些头晕,便又转身说道:“我出去透透气。” “随我来。”福阳公主笑着拉住他,带着他走到庭院中,向右一转,推开一间大屋的门,道:“进来。” 梁岳迟疑了下,第一时间本想拒绝,可转念一想,自己本来就是要引她出来问话的。 这不正好达成目的吗? 只不过她没需要自己引诱,反而主动过来勾引自己,让场面显得有些奇怪而已。 就当殊途同归吧。 于是他便迈步进入屋中,这里应该是福阳公主的卧室,宽敞程度比之方才的大厅也差不了多少了。 屋内摆设奢华之极,仅那一面山水屏风就能换城北一栋大宅。 不过一进来他就感觉有些失算,这里的青烟味道,居然比大厅里还重,一息之间就令他头脑恍惚、心跳加速,无端竟还有一些飘飘欲仙之感。 这香不对劲。 这帮人都不对劲! 这青烟虽然闻起来好似无毒,可怎么让人飘忽还有快感,不会还能成瘾吧? 梁岳心里警钟大响,修为运转暗自戒备。 “我见过的男人多了,不过玄门仙官还没试过。”福阳公主甩掉披肩,只剩一道抹胸,这条抹胸显然不太够大,溢出大片的白肉,灯光下简直晃眼。 “公主殿下,还请自重。”梁岳顿声道。 “呵,都到这一步了,还假正经啊?”福阳公主呵呵一笑,“也好,你就这样。像白天那样,你来打我,我还想再试试。” 她转过身,从桌下摸出一堆物件,一件件搁在桌上,当啷乱响。 有蜡烛、皮鞭、绳索等物…… 好家伙。 真齐全啊。 不得不说,公主殿下的探索精神是令人敬佩的,一个傍晚就准备齐这么多道具。 不过等她一回头的时候,就见梁岳凑上前来,口中突然多出一个竹管,喷出一道白雾。 呼—— 烟气蒙蒙,将福阳公主罩住了刹那。 “额……”她的眼神瞬间从迷离变成彻底的茫然,脸上露出傻乎乎的笑容:“这是什么?” “这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有一些话想问你。”梁岳轻声问道,:“你与九鞅谍子有联系嘛?” “什么谍子?”福阳公主笑道:“我只试过胤朝人,从没试过九鞅人,我感觉他们臭。” “那你知道驸马张吉与九鞅人的关系吗?”梁岳不理会她,继续问道。 “张吉和九鞅人什么关系?我不知道……”福阳公主呆呆地答道:“我根本就和他不熟,你今晚留下,我让你来当驸马。” 真言灵雾虽然让人放松,却不是完全没有意识,反而她现在心里的真实想法会被放大,伸出手就想去拉梁岳。 “公主殿下,莫要失了皇家体面。”梁岳赶紧按住她,沉声劝道。 “呵,皇家体面?”福阳公主突然冷笑一声,“皇家有什么体面?当初我就是撞见大哥和叶妃的苟且,才会……” “公主殿下!”梁岳赶紧捂住她的嘴。 回头真该让卫萍儿改进一下这真言灵雾,能不能让她问什么说什么,没问什么不要乱说? 他还真不知道当今朝堂上有一位大皇子。 牧北帝的孩子中,只有三、六、九皇子是有神王血,有资格进入储君序列的。 其余皇子也不过是闲散宗室,地位和福阳公主差不多,多半都有个去处。譬如二皇子,就在南州打理皇家生意,可大皇子是做什么的,却从来都没听说过。 但是皇家排序又不可能从二开始排,那位大皇子一定存在。 莫非就是与她说的事情有关? 至于叶妃,梁岳知道这个人,是牧北帝极宠爱的一位妃子,她的孩子就是九皇子。 据说叶妃相貌极美,也没什么亲族,所以牧北帝很怜爱她,一入宫就给她封了贵妃。 这事儿不能细想。 他也不好奇。 为了堵住福阳公主的嘴,也为了打探另一件事情,梁岳便又问道:“其实我还有一个疑惑,就是你每天生活这么奢侈,你的钱都是从哪里来的啊?” 福阳公主露出一副神秘莫测的微笑。“我的钱啊……” 早上好呀。 (本章完) ------------ 解释一下bug问题 有兄弟评论说梁岳不用临字诀解香这个事情是逻辑bug,我必须解释一下,这个评论有十几个人点赞真的给我破防了,应该还会有很多人这样想。 我昨晚写到这的时候,是有明确的思想活动,想着用不用提一下,会不会被人问,后来想应该不用吧,这章字数已经很多了,就不要太啰嗦了。 结果一念之差…… 这個事情很好想通啊,她当着一大厅人的面点着的,难道会是什么毒药吗?有什么用临字诀解的必要吗?万一被人感应到那就很危险,根本就没有这个必要。 那个香是什么后续也会说,但是可以预见不是什么立刻要命的东西。 天书法印只有很危险的情况或者没有外人的情况下才能用,算是最基础的设定,也是有理由的。 主角会晕倒显然就是跟那个香气没有关系,因为所有人都闻了,只有他晕倒,肯定是因为别的原因啊。 至于是什么原因,也是需要后续探索的。 我当时就是嫌啰嗦,没有写太多的解释,结果一下子就被质问住了,感觉好难受啊。 你要说写到现在有没有什么逻辑不顺畅的地方,肯定是有的,我也尽力在弥补,但是这里真不是,哥们儿! 下次我争取把所有点都阐述明白,如果再有争议,我再解释吧,这种题材应该是难免的。如果是我错我就改一改,没错我就说一下。 好难受,明明我可以多写点字解释清楚的,当时怎么就嫌麻烦了。 啊啊啊。 好歹都发单章了顺便求一下月票吧。 磕头了,啪啪啪。 ------------ 第114章 消失 【求月票!】 在梁岳被福阳公主带走以后,角落的闻一凡本想跟上去,确保他的安全。 可是那边的大乔也有状况发生。 随着四角的香烛点起,青烟弥漫在厅堂之内,所有客人都逐渐迷离放纵。 一位手持酒杯的中年男子突然扯住大乔,“姑娘,随我去谈谈心啊……” “放开!”大乔挣扎开道。 对方却不依不饶,纠缠上来道:“你来不就是有这个想法吗?我跟你说,我绝对比别人强……” “不好意思,请你让开。”大乔冷冷说道。 那边的两名诛邪司同僚都想过去救场时,驸马张吉突然出现了,他一把拉过那名男子,说道:“宋公子,咱们这儿讲究个伱情我愿,这位姑娘不愿意与你谈心,你还是另寻心仪吧。” 见此间主人维护,那男子骂骂咧咧的就走了。 “抱歉,姑娘。”张吉回过身,微笑道:“弄脏了你的裙子。” 原来方才醉酒男子被拉走时,酒水溅到了大乔的裙摆上。 “没关系。”大乔见目标出现,立马变得温柔起来,小声道:“多谢你出手相救,不然我真不知怎么办才好。” “我也算是这里半个主人,怎么能让宾客受委屈呢?”张吉笑着说,“随我来吧,我叫侍女给你换一条新裙子。” 大乔犹豫了一下,才含羞带怯地说道:“好……” 说罢,张吉便带着她也出了大厅,穿过庭院,去往另一间客房。公主府内偏厅、卧房极多,估计就是为了这种集会准备的。 闻一凡与李墨隔空对视一眼,她指了指另一个方向,示意让李墨去盯着梁岳那边,自己去跟大乔。 梁岳办事可以令人放心,福阳公主也不是主要目标,他应该一会儿就能结束问话,让李墨去看着就可以。 大乔这边情况比较危险,闻一凡便亲自过去盯着了。 张吉带大乔进入的这间屋子,与福阳公主那间一样,都弥漫着那股青烟的浓郁气味。 “姑娘稍等,我这就叫侍女去给你拿裙子。”张吉说道。 “诶。”大乔等他转身要离开的时候,突然叫了他一声。 张吉又回过头,“怎么……” 话没说完,就有一股白色烟雾笼罩到脸上。 张吉的目光登时混沌茫然起来。 啪! “贱人,还以为我没看到你故意往我裙子上泼的酒?”大乔二话不说,先给他脸上来了一记响亮的耳光。 “好疼。”张吉痛呼躲闪。 大乔拎住他脖领,把他揪回来,又问道:“你与九鞅人有没有联系?” 能当驸马的人,身份背景自然都是严查过的。 张吉出身南州士族家庭,这一点是当初饮马监都确认过,应该没有错。所以大乔没有问他是不是九鞅人,只问他有没有联系。 诛邪司在办案过程中,不代表胤朝人就没有嫌疑。甚至于他们抓住的谍子里九鞅人只占少数,更多的是帮九鞅办事的胤国人。 这些人或为威逼、或为利诱、或因愤世嫉俗,破坏起国家来丝毫不比那些真正的九鞅人手软。 “没有……”张吉弱弱答道。 “那你当初为何邀请问天楼如意神官来参加你们的集会?”大乔又问道。 张吉答道:“我之前曾请她来帮我驱邪,临走时她多看了我一眼,我怀疑她对我有意思,便想请她来看能不能勾搭一番……” 啪! 又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直接将他抽晕了过去。 “不要脸。” 大乔拍打两下掌心,迈步走出屋子,关上房门,只将晕倒的驸马留在了里面。 “怎么样?”闻一凡上前问道。 大乔摇头道:“他不认识九鞅人,请如意神官来也只是巧合。看来,这条线也要断了。” 闻一凡道:“去看看梁岳的情况。” 张吉这边没有线索,福阳公主那里本就希望渺茫,确认过之后,他们也该叫上另外两个人一起离开了。 可是等来到福阳公主的卧室外时,就见里面灯火通明,屋内却看不见一个人影。 “怎么样了?”大乔问道。 李墨在屋外僻静处,小声道:“看不见人影,他们俩好像躺到床上去了。” “说什么呢。”大乔怼了他一下,“你当梁师弟和你一样没有操守吗?” “我经常有操守啊……”李墨自顾自嘟囔了一句。 闻一凡直接将神识探入屋内,依旧没查看到任何人影,便径直推开了房门,闯了进去。 屋子里有着浓郁的青烟味道,绕过屏风,就见床榻上也空空如也,根本没有梁岳和福阳公主的身影。 “嚯。”李墨看见桌上摆放的蜡烛、皮鞭等物,发出一声惊呼,“这么大场面?” 闻一凡凝眉道:“出去找找。” …… 而此时的梁岳,正处于一处地宫之中。 原来方才福阳公主在真言灵雾与迷罗香的双重状态下,已然是兴奋且迷离,对他没有任何隐藏。 就见她手持一盏烛火,走到床榻边,在后面的墙上某处连拍了三下,室内顿时响起轻微的隆隆响声,床帐后居然打开一道暗门! “过来。”她笑眼盈盈地招呼道。 梁岳略加思忖,福阳公主应该没有理由暗算自己。 她已经配合的将驸马叫了过来,洗清了自己身上的嫌疑。这个时候对诛邪司仙官下手,是完全没有必要的事情。 所以她现在的状态应该是真实的。 这样想着,梁岳便随她一同走了进去,想要一探究竟。 暗门后是一道向下的阶梯,她秉烛下行,火光只能照亮脚下的路,前方仍旧是一片漆黑。走了许久,才终于落到平地。 “呐。”福阳公主用灯火引燃一旁墙壁上的火把,整间地下密室霍然亮起。 呼—— 她兴奋地说道:“这里就是我的宝藏。” 就见这密室相当开阔,顶部极高、边际极远,几乎可以说是地宫。难怪公主府建得这么大。面积稍微小一点,连这地下空间都覆盖不了。 而在这巨大的密室内,纵横蔓延的是一株株造型奇怪的树木,其树身呈苍青色,树干曲折扭曲,延伸出来数不清的长藤与枝杈,互相交织在一起,再垂落回地。树干上的叶子十分稀少,看起来都光秃秃的。 这地下居然是密密麻麻的一片小树林。 “这是?”梁岳问道。 福阳公主缓步前行,说道:“这是迷罗花木,你所看到的这一片,其实都只是一棵而已。迷罗花木只需要用足够的血肉喂养,几年时间就能衍生出这么大一片林子。我们将它的妖魂催眠,让它不断生长,作为我们的摇钱树。” “这株灵植很昂贵?”梁岳道。 “它不贵,甚至一文不值。”福阳公主道:“迷罗花木是白虎城周边生长的妖木,进山的猎妖者见到就要将其毁掉,都快砍绝种了。几年以前,没有人知道它们的价值。” “可后来有人给了我一个药方,用迷罗花木的树叶与筑梦莲花粉相结合,加上另外几味辅药,就可以制造出方才你闻到的那样东西。”福阳公主笑呵呵道,“迷罗香。” 梁岳微微蹙眉。 果然! 难怪他之前就感觉这东西不对劲。 里面居然还有筑梦莲花粉的成分,迷罗花木他不知道是什么,筑梦莲花粉可是知道的。那玩意迷幻效果极强,之前张行楷就是中了一蓬花粉,连被活活烧死都醒不过来。 不过这迷罗香里的筑梦莲花粉剂量应该很小,致幻的效果并不强烈。 “迷罗香能让人产生飘飘欲仙之感,若是吸入得多了,还能进入绝妙的幻境,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快乐。”福阳公主道,“我们起初在南州试验,也是这样在集会之时给人体验,很快就在南州大户之间流传开来,后来即使我们卖得再贵,他们也还是抢着来要,现在已经供不应求。” “这个东西是会上瘾的吧?”梁岳冷声问道。 “是啊,谁会不想快乐呢?”福阳公主转回身,“尤其是闻着迷罗香,再去做一些别的事情,快乐加倍。” “那此物对身体有没有损害?”梁岳又追问道。 “当然没有。”福阳公主断然说道。 梁岳对此持保留态度。 这迷罗香从一开始就勾起他的一些回忆,让他充满了警惕性。 和那个东西太像了。 后续应该让卫九姑娘来验一下,是不是对人有损害,如果有的话,必须得禁止才行。 这样想着,他说道:“公主殿下,现在我知道了,咱们该上去了。” “上去?”福阳公主眯着眼睛看向他,“我就是特地带你下来的啊,你不觉得这里很像荒郊野外嘛?” “额……”梁岳眨眨眼,“然后呢?” “我喜欢野外。”福阳公主随手一扯,身上衣物掉落,整个人登时变得赤裸。 “公主殿下!”梁岳立刻转过身,说道:“卑职来到此地只因好奇,全无冒犯之意,还请殿下自重。” 一边说着,他一边快步向前走去。 可没等走出几步,就听背后传来一声尖叫:“啊——” 第一时间他还以为是福阳公主在搞什么小伎俩,想骗自己回去,还没打算回头。可下一瞬间,他就察觉到了不对。 周遭冒出一股奇怪地气息,妖异蓬勃,带着灵性。 梁岳此前在隆盛布庄时曾经从守银妖兽与那几只御兽身上感受过。 妖气! 他回过头,就看见福阳公主背后的几根迷罗花木伸出长藤,将她整个人捆绑起来,高高悬空! 怎么回事? 心下虽有犹疑,可人总是要先救,梁岳纵身跃起,不留名沛然出鞘! 嗤—— 剑气喷薄,刹那间斩断数根藤蔓,福阳公主当空坠落。梁岳脚尖挑起地上衣物,直接将她兜住,将这一条白肉裹紧提在手上。 “哈哈……”福阳公主显然是迷离过头了,居然还在笑,觉得很有趣似的,口中兀自说道:“你好勇猛啊。” “这是怎么回事?”梁岳没空理她,喝声问道。 这么一会儿功夫,这里所有的树藤都夭矫而动,当空挥舞起来! 这棵妖树好像活了。 “我不知道啊。”福阳公主答道:“明明树中妖魂一直在休眠,不应该苏醒!” 这其中一定有福阳公主也不知道的异变发生,梁岳一时也顾不上探究原因。 无数妖藤都好像醒了,挥舞着朝他们窜了过来,好似在捕猎一般。如果再拖延下去,只怕妖藤会越来越多。 他一手拎着公主,一手仗剑开路,直奔前方出口而去! (本章完) ------------ 第115章 怎么回回都有你? 【求月票!】 嗤!嗤!嗤! 剑光漫天,梁岳一记云龙九现,将前方纠结成墙的妖藤都斩断,继续快步向前。 背后传来一阵低低的咕噜声,好像是地下有什么东西钻回来了。在剑斩妖藤时他回头瞄了一眼,顿时一阵心惊。 原来是最中央那处迷罗花木的树干,已经高高拔地而起,而其中间部位,赫然有一张扭曲诡异如人脸的存在。 那张衰老干枯的脸颊,正在吸取汁液似的迅速饱满起来,紧闭的双眼也在缓缓睁开! 这树干散发出的妖气浓烈,梁岳之前没有对付妖物的经验,不想等它彻底醒来,转头就加快了自己向前冲刺的速度。 这地下室都以密闭的阵法打造,四周透不出半点气息,就没有人能发现来救他们。 梁岳掌心不留名舞成一团剑瀑,将所有伸过来的妖藤都斩断在地,后面那人面树干迅速生长,快速延伸过来,好像要将二人吞入口中! 危机之中,梁岳到底还是来到了门前长阶处,他将福阳公主向上一扔,“去开门!” 之所以让她独自去打开暗门,是因为背后的人面树干已经追到了! 梁岳毅然回身,对着那挥舞无数妖藤而来的硕大人面,目光一狠。 必须将其阻击。 就见他身形一闪,不再后退,反而迎着妖藤冲了上去! 嗖嗖嗖。 一矮身、一拧腰、一旋转。 他以极诡异的姿势接连闪过十余道妖藤,正是剑域游龙身法!眼看距离那人面树干只有几丈距离的时候,梁岳双脚一蹬! 上青天! 飒—— 一道清风拂过,虽然是尚且差一丝圆满的上青天,可一剑掠过,那人面树干忽然一滞。 “嗬——”那人面口中居然发出诡异似人的凄声惨叫。 一道裂口自人面中央出现,青绿色的汁液迸现出来,那人面转眼便失去了声息。 赢了? 这是来到这个世界以来,梁岳的第一次斩妖。没等他心中升起成就感,就见地上的妖藤突然接连炸开。 嘭嘭嘭…… 每一道妖藤炸开都会有汁液与浊气四溅,其浓郁程度远非屋中的迷罗香能比。 原来这迷罗花木死后还会自爆! 梁岳的神经再度绷紧,飞身向上掠去,背后爆鸣声连成一片,偌大的地下密室眨眼间就被汹涌的毒气堆满。 一股浓烟如同浪潮般,尾随梁岳席卷过来。 现在的他就像是潮头的一叶小帆。 这迷罗花木本就能令人晕厥,如今临死前自爆出的毒气,梁岳只觉闻一口都要睡上三天。 必须逃掉! 眼见前方已经出现了一隙亮光,应该是福阳公主已经打开了门,他身形如龙、掠作残影,呼吸之间就已经冲到了门前。 眼看就要出去之时…… 突然! 暗门缝隙中伸出来一只手,掌心拈着印诀。 轰! 这股印诀出现得实在太过突然,带着如雷一般的真气,在虚空中爆发。 梁岳立刻举剑对轰,剑气应该是触及到了对方的掌心。 可剑气接触到对方的同时,那股真气也爆炸开来,将梁岳轰然撞回毒潮之中。 浓烈的毒气侵袭,霎时间,他的大脑就开始出现幻觉。 危机之中,梁岳也顾不得九秘天书暴露的风险——反正只有隔着一道墙的那神秘人在,对方知晓九秘天书的概率应该也不高。 临字法印,瞬间启动。 轰! 一股光焰闪过,梁岳的灵台恢复清明,一举冲破暗门! …… 嘭的一声,当他撞破那暗门重新回到卧室的时候,深吸了几口气,方才回过神来。 然后再一看眼前,福阳公主正玉体横陈,赤条条躺在冰冷的地面上。 不对劲。 梁岳晋升武道第三境以后,对气息的感应已经极为敏锐,此时他突然感觉不到福阳公主的气息。 他上前翻转过福阳公主的身躯,就见她颈部有一道青紫手印,赫然已经停止了呼吸。 哦豁。 被人掐死咯。 “糟了。”梁岳将她尸首抬到床上,用被单盖住,一把推开门喊道:“来人!” 他现在最担心的事情,就是所有人都看着福阳公主与自己离开,会将与她独处的自己当成凶手。 所以他必须找到在外面盯梢的李墨,询问他方才的情况。 片刻之后,直到府中侍者、护卫都围拢了过来,诛邪司的三人才姗姗来迟。 “你们刚刚没在外面接应吗?”梁岳有些急切地问道。 李墨摇头道:“我们方才进了屋子,发现你们不在,就出去寻找了一圈。” 梁岳一拍脑门。 这事儿赶的。 那个密室做得确实格外封闭,在外面根本察觉不到一丝气息。 现在唯一能给自己作证的人也没了。 大乔也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方才她带我进入了那边那个密道,里面有一只觉醒的迷罗花木,我将其斩杀之后刚想出来,遇到了一个神秘人袭击我。等我再度冲出来时,就见到公主倒在了地上。”梁岳简短说道。 他在抓紧时间,仔细检查福阳公主的尸首。 一会儿刑部的人来了,就不一定会给他验尸的机会了。 可尸体身上的信息很少,他仔细查看了周身上下,只在福阳公主的掌心看到了些许古怪的痕迹。 在她的手掌心,有几个铜钱大小的圆形痕迹。 “被扼住的人濒死前会疯狂挣扎,她肯定是抓到了凶手身上的什么东西。”梁岳沉声道。 直到此时,驸马张吉才晕乎乎地赶过来,一进来,见到躺在那里的公主尸首,立刻放声痛哭道:“公主啊——” “你我说好要做一世夫妻,怎么伱就先行归了西啊……” “我的公主啊!” “驸马,节哀。”梁岳回头看了一眼闻师姐,投去一个询问的目光。 自然是问张吉有没有问题。 闻一凡轻轻摇了摇头。 在她们的查验中,张吉是没有问题的。 于是梁岳又问道:“公主殿下生前可有什么仇家?” “公主为人最是热情好客,哪里会有什么仇家啊。”张吉搂着福阳公主的尸首,继续大哭道。 …… “都让开,刑部办案,闲杂人等都让开!”这时,外面响起了一声有些熟悉的吆喝。 梁岳回头,见到来人果然是自己熟悉的好搭档,凌元宝。 凌元宝见到梁岳也是一喜,“呀!你们也在啊。” “怎么公主府这么大的案子也是你来处理吗?”梁岳也笑道。 “时辰太晚了,只有我在当值啊。”凌元宝摊手无奈道,转而又小声道:“还好有你在,我就不用费脑子了。” 梁岳有心说一句,亲爱的元宝,我们是不能耗费不存在的东西的。 不过眼下也不是俏皮的时候。 就听凌元宝又问道:“现在应该怎么处理?” 一见到梁岳,她立马就习惯性地托管了。 梁岳站起身,摸着下巴沉思了一会儿,道:“首先,将公主殿下的遗体与现场保护好,不许任何人破坏这里的任何物件。将现场清空之后,再进行仔细搜查。” 他这边说着,凌元宝就开始赶人。 她最先将张吉拉了起来,道:“去去去,不许触碰遗体。” 张吉委屈巴巴地说道:“我是驸马。” “驸马也不行!”凌元宝坚持贯彻着听梁岳话的原则。 梁岳说了要将现场清空,那所有人都得走。 管你什么马,汗血宝马也不行! “第二,将参加晚宴的宾客全部找出来,登册记录之后再让他们离开。在破案之前,每个人都不许出城,必须严密监视。” “好!”凌元宝这边答应着,便风风火火地派属下去抓人。 这可苦了那些宴席宾客。 原本找好了搭子,正趁着飘飘欲仙的劲头在那里分分合合。 这突然就被一群持刀捕快破门而入,惊慌之下都不知道应该挡屁股还是挡脸。 “第三,公主府原有的侍者、护卫、供奉等人,另寻一处安置,必须挨个问话,打听清楚福阳公主生前的人物关系。” 梁岳总觉得,福阳公主的死,多半与那迷罗香有关。 “没问题。”凌元宝颔首,又问道:“对了,你们是来做什么的啊?” “也是来查案的。”梁岳举起双手道:“还有第四点呢。” “什么?”凌元宝问道。 “把我也押回去吧,虽说我知道我自己是无辜的。”梁岳道:“可是站在办案的角度,我应该又是嫌疑最大的人。” “啊?”凌元宝一惊,“怎么回回都有你?” “我也想知道呢……”梁岳同样无语。 自打今年以来,他的运道好像就有点奇怪。 总是会意外撞进一些凶杀案里来,成为嫌疑人之一,譬如之前的甄常之、凤蝶…… 真就是回回都有你。 “对了,别忘了搜查现场如果有重要发现,记得把卷宗拿给我看看。”梁岳一边随刑部捕快走远,还一边道:“顺便帮我带份早点,谢谢。” 早上好呀。 (本章完) ------------ 第116章 三爹拍门 【求月票!】 福阳公主死了。 是一名诛邪司仙官干的。 这个消息在宾客之间传开,随着他们的离开,迅速又蔓延到了整个神都权贵圈子。人们传播起这种劲爆的消息,比传通天塔案更有动力。 据说被发现的时候,两个人都赤条条躺在床上,边上丢满了重口小道具,福阳公主还是被活活掐死的。 这番场景一描述,立刻便有香艳的剧情在脑海中自动展开。 风骚多情的美貌公主与年轻力壮的武者仙官,在激情探索新鲜事物的过程中,武者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力气如此之大,直接错手将没有修为的公主掐死了。 这个走向好像合情合理? 简直是能写进艳情话本里的故事了。 “不对!”刑部大牢中,面对着询问,梁岳摇了摇头:“我当时是穿着衣服的,我们没有……发生关系。” 他的头脑逐渐恢复清明,也开始思索着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牢房外面,谢文西与刑狱司主事廖仲春站在一处,另有笔吏随时记述着梁岳的口供。 廖仲春就是当初甄常之的那位同窗好友,五短身材、面色微黑,浓眉圆眼,身上有一股肃穆之气。 “你好好回忆一下,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有没有证据能证明你的清白。”谢文西关切地说道。 这件事看起来确实是证据确凿,当时大把人看着福阳公主将梁岳带走,又大把人看着福阳公主死在卧室中,他就在旁边。 至于中间发生了什么,又偏偏没有人看见——尽管大家都觉得这不难想到。 唯有诛邪司的人知道这里面的古怪,他们几次去房间中寻找,都发现空无一人。 里面是肯定有猫腻在的。 可是首先诛邪衙门的人,供词能被取信几分并不好说,毕竟他们是同僚,是有包庇可能的。 而且即使那个时候屋子里确实是空的,也一样不影响梁岳的杀人嫌疑。 无论如何,他都是最后和尸体躺在一起的人。 梁岳尽力去回忆,却好像脑海里有一堵墙,他只要去想昨晚的事情,就会嘭地撞在墙上。 再怎么去想,他都只能想到问福阳公主钱财的来由,后面就丝毫记不起来了。 莫非是与吸入的那股青烟有关? 不会。 在场那么多人都吸了那股烟气,也不可能唯独自己有那么大反应,光福阳公主吸的就不比自己少。 肯定是在问那个问题之后,自己与福阳公主遭遇了什么。 今年到底是怎么回事? 梁岳颇有些苦恼。 从甄常之开始,到凤蝶案,他身上的嫌疑就没断过。 之前的起码还是选择之一,这一次更离谱,直接成为了无可争议的头号嫌疑人。 真是造孽了。 事情虽然是诛邪司发现的,可他们显然不能自己断案,按流程还是交由刑部处理。 于是梁岳就来到了这大牢之内。 不出意外的话,等案子报进宫里,要是找不出别的有力线索,梁岳这个杀害公主的罪名是跑不掉了。 福阳公主毕竟是皇亲国戚,就算按错手杀的来算,恐怕也难逃一命偿一命。 不行。 梁岳暗自咬牙,得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才行。 于是他忽地抬起头,说道:“我要见左相大人。” …… 清早,陈素正接过备好的马要出门,就在诛邪司的门口见到了一个人。 “老王?”他笑着招呼了一声:“来了怎么不进门?” 街对面站着一名穿着有些陈旧的中年道士,正双手拢在袖子里,静静站在那,一副世外高人做派。 正是王汝邻。 “我怕你不欢迎我。”见陈素走过来,中年道士才伸出双手,一拂袍袖,道:“我是来邀请伱的。” “邀请我做什么?”陈素问道。 王汝邻吐出两个字:“劫狱。” “呵。”陈素失笑,“你这是干嘛,因为梁岳的事情?” “当然了,我就这么一个亲传弟子,不管出了什么事,我可不能让他死。”王汝邻道。 “谁跟你说他会死了?”陈素质问道。 “我都收到风声了,他杀了一公主,已经在刑部大牢里了,这还不是杀头的罪?”王汝邻说道:“不过没关系,我都计划好了。你带我进去,帮我赚开牢门,我直接挟持狱中看守,让他放出我徒弟,再带着他杀出来,你不用动手,别拦着我就行。我在霸山那边有点人脉,白原会备好车马,我们南下到神江边,然后走水路迂回北上进入凉州,绝对万无一失。” 陈素听得眉毛跳了两跳,不禁道:“你这么快就做好了这个计划?” “行走江湖嘛,这种脱身计划我有几十套备用。”王汝邻随意地道。 “还好你先来找我了,你这个计划我看是用不上了。”陈素笑道,“我带你去见个人,上马!” “嗯?”王汝邻怔了下。 片刻之后,陈素在前面骑马,王汝邻坐在他身后,两个世间战力顶尖的大宗师一颠一颠地骑行在神都街头。 王汝邻双手无所适从得再次拢回袖子,略有些无奈,“我说你们诛邪司偌大个衙门,就不能再给我找匹马吗?” “那不是耽误事儿嘛。”陈素道。 两个人一路颠着来到了一处素净地界,宽敞长街上空无一人,全都是一户人家的院墙。走了好远才走到正门处,就见上方悬着两个金字大匾:“梁府”。 两人没等下马,就见侧面有下人牵着一架宽敞气派的马车走了过来,正门打开,当朝左相梁辅国在蒙面侍从的护卫下,龙骧虎步,大步迈出。 “左相大人!”陈素又笑着招呼了一声,翻身下马。 “陈公。”梁辅国看见陈素,似乎并不意外,可又看见陈素后面与他同乘一马的道士,饶有趣味地问道:“这位是?” “梁岳的师尊。”陈素答道。 “贫道守义,玄门御剑一脉,见过左相大人。”王汝邻也翻身下马,施礼道。 “久仰。”梁辅国一拱手,随即邀请道:“你们找我应该是为了梁岳的事情吧?我正要去大牢看他一眼,二位随我同车而行?” 陈素笑而拒绝:“不了吧。” 王汝邻则已经靠近梁辅国几步,道:“我可不想再与你同乘一马,像什么样子?” 梁辅国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陈素,道:“既然守义真人都说了,陈公也莫要客气。” “可。”陈素这才微微颔首。 三人先后登车。 梁辅国身后的蒙面护卫,看着车驾帘子落下,目光莫名地闪烁。 “左相大人应该知道,我们诛邪司行走,是绝对不能这么死的。”一上车,陈素就说道。 “放心。”梁辅国道:“只要查明公主不是他杀的,我绝对不会让他枉死。” “我们的意思是……”王汝邻道:“即使查出来的结果是他杀的,他也不能死。” 陈素道:“这是你的意思,我没参与。” 王汝邻强硬道:“现在你必须有这个意思。” 陈素目光左右一点,忽尔冷笑一声,“早知你是这个意思,我不会带你来。” 这时梁辅国说道:“我见过梁岳,依我看来,他不可能杀人。” 话音落地,车中短暂的沉默了下。 紧接着,三人相视而笑。 …… 梁岳只是向狱中主事要求见左相大人,没想到一下子来了一串儿老男人。 王汝邻、陈素、梁辅国。 见到这三个人同行而至,梁岳心里一下就安稳了。 不管怎么样,这三个大爹在这,自己的安全至少能保证。 他们一路走来,大牢之中不明就里的狱卒与其它犯人都大为震惊。 龟龟,这犯人竟然能让陈公与梁相一同驾临? 来头有些吓人了。 “徒弟!你要是被冤枉的,你就喘口气儿。”王汝邻上前道,接着一回身,“你们看,我就说他是被冤枉的吧。” “别闹了。”陈素摇摇头,认真问道:“当时你明明是去执行诛邪司的任务,为何会与福阳公主同榻,而公主又身亡了?究竟是怎么回事,当着左相大人的面,梁岳你一五一十地说清楚。” 梁岳沉沉说道:“我只能回忆到……我用真言灵雾问她问题,可是最后一个问题我不记得她怎么回答的了。当我再醒来时,就已经是天亮。但是我可以肯定,在我有意识的时间里绝对没杀人,杀死福阳公主的凶手一定不是我。” 王汝邻接道:“我徒弟说不是他,就一定不是他。” 梁辅国不置可否,道:“仵作已经验过尸,确实有玄门的真言灵雾在,而且福阳公主死前确实没有受到过侵犯,死因就是重手扼颈而亡。你是唯一出现在现场的人,目前看起来案件很明晰,你怎么解释?” “刑部的人也已经查验过我的身体。”梁岳忽然道:“有查出我是为什么会晕倒的吗?” “检查的结果是你中了迷罗木的毒。”梁辅国道:“在宴席现场和福阳公主卧室内,都有大量的迷罗香,此物就是以迷罗木作为主材料制成,所以你会中毒并不奇怪。” “不对。”梁岳蹙眉道:“宴会中点燃的那几根香确实很古怪,能让人神志恍惚,似乎还有催情的作用,可那绝对不足以让我晕倒。以我的体魄,如果我都晕倒了,那宴会上大多数的人应该都要比我先躺下。” 随着武道修为渐深,他对自己的身体状态有着愈发清晰地把控,知道什么状态会让自己晕厥。 那个青烟的剂量,除非他生嚼几捆香烛,否则都不可能失去意识。 “以你的视角来看,发生的事情可能确实难以解释。”陈素道:“但是以查案的角度来看,你绝对是嫌疑最大的人。如果想要脱罪,必须要再查出新东西。” “左相大人,我想要见你就是因为这个。”梁岳道,“之前你说可以替我完成一个心愿,我想现在是该用的时候了。” “哦?”梁辅国道:“你想让我救你?” “不,我只是想要一个机会。”梁岳道:“我想自己查这件案子!” 早上好呀。 (本章完) ------------ 第117章 此子类我 【求月票!】 梁岳这一句话,让在场三位大佬都惊讶了下。 这属实是没有想到的要求。 还是王汝邻最先开口道:“我徒弟要这么做,肯定是有他的理由。” 他现在的立场很明确,就是无脑维护。 或许两个人成为师徒时间还不长,可是王汝邻内心很相信这个徒弟。 他太知道坏人是什么样了。 所以更知道梁岳是一个很纯粹的好人。 现在玄门在看他的态度,朝廷在看玄门的态度。 他坚决保梁岳,诛邪司看在他的面子上也会保;诛邪司保梁岳,朝廷看在诛邪司的面子上也会保。 这样梁岳才有救。 所谓借势,不外乎此。 这也是今日他一上来就与陈素表明态度,并且在车上与二人对谈一番的目的。 他越坚决,陈素越坚决;陈素越坚决,梁辅国越坚决;梁辅国越坚决,皇帝那里就越有希望。三人在车上经过那一番相互试探,都明确了彼此的态度。 这个人必须保。 这股坚决就是自王汝邻而起。 梁辅国闻言则是蹙眉道:“你这样做会很麻烦。” 比起王汝邻,他更熟谙官场规矩。 他要保梁岳其实没有那么难,刑部作为第三方在查案过程中造出一件有力的证据,他的嫌疑也就洗白了。 梁辅国不是那种行事务必方正的君子,只要他认定梁岳无罪,那要救人就不必在乎手段。 同样如果他认定谁有罪,杀人也不必一定要符合律法。 可是如果梁岳坚持要自己查案,事情就不一样了,那代表他一定要查出一个最真的真相。 届时万众瞩目,他就没有第二条路走,属实把自己架上去了。一旦给了梁岳这个机会,他再查不出真相,那就万事休矣。 陈素问道:“你既然有这个决心,应该有自信的来源吧?” 他半步玄门、半步朝堂,既明白王汝邻的坚持,也明白梁辅国的顾虑,他现在可能是最理解梁岳心境的那个人。 设身处地去想,如果他处在和梁岳相同的境况下,可能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可前提是自己要有足够的自信。 听到三个大佬分别开口,梁岳才答道:“我有一些推测。” 三人都看向他,示意他可以讲一讲。 …… 在梁岳醒来的时候,虽然头痛欲裂、状态昏沉,又突然被诛邪司的刀吏破门而入,看起来很像被当场逮捕。 可好在进来的是诛邪衙门自己人,他还是要求对方暂时不要打扰,稍微查看了一下现场。 “首先,床榻整洁干净,除了两个人躺在上面造成的些许凌乱之外,没有任何挣扎与打斗的痕迹。被掐死的人死前如果意识清醒,一定会剧烈挣扎,而现场太干净了。仵作如果没有从公主体内也查验出毒物,那最有可能就是……那里不是第一现场。” “而这也能与诛邪司几位同门的所见对得上,昨夜大部分时间里公主卧房内并没有人。至于中途去了哪里,我不记得……” “为什么要转换现场?可能是为了造成我杀了公主的假象,或许也有其它不可告人的原因。” 梁岳进入推理的状态,整个人的气场都强大起来,三个大佬也都静静听着。 “其次,关于我消失的记忆。”梁岳继续说道:“要先确认一下,迷罗花木的毒会导致这种症状吗?” “不会。”陈素答道:“迷罗花木是一种妖木,会让进入林中的人晕厥,然后以木藤将其捆绑吞噬。失去记忆什么的,并不存在。” “那就是了。”梁岳颔首道:“我并没有遭遇外伤,也没有中其它的毒,那为何会失去记忆?肯定是有人动了手脚,既然他们这样做,反而说明我应该看到了什么东西。” “待会儿我希望能让卫九姑娘来看望我一下,尝试替我医治。”梁岳道。 “没问题。”梁辅国直接应允。 “第三,既然我看到了东西,为什么凶手不直接杀我,反而大费周章?”梁岳忽然道。 他自问自答道:“他留着我,就是想要将事情嫁祸给我。我去公主府本就是为了查案,如果我也死了,诛邪衙门肯定会加大力度顺着这条线深入查下去。可留着我,视线会被转移到我的身上,原本的案件也会被这命案掩盖,诛邪司与朝堂的关系也会被挑拨。以后诛邪司再去哪里查案,都会倍受阻力。” “是谁最怕诛邪衙门?” 梁岳缓缓说道:“九鞅谍子,大概率是他们。” “没错!”听他一番推理之后,王汝邻第一个捧场,“这就是九鞅处心积虑的阴谋!” 陈素白了他一眼,继续道:“还是那句话,你有自信能查出真相吗?” “我有。”梁岳道:“这件案子极可能牵扯九鞅谍子,那诛邪衙门来查是最好的选择。既然都交给诛邪衙门了,不如干脆让我自己来办。敌人怕我们查哪里,就代表哪里有问题。顺着福阳公主府中本来存在的疑点,追查下去一定有收获!” 他将目光转向梁辅国,“就是不知左相大人……” “我当日就说了,会实现伱一个心愿。”梁辅国道:“我自不会食言。” “那太好了。”梁岳喜道,“现在就可以开始行动。” 他面对着三个大佬,突然开始发号施令起来。 “左相大人,那就劳烦你尽快入宫,替我争取这次机会,由我自己来追查此案。”他先对梁辅国说了一句。 接着梁岳又看向陈素,“陈师叔,就劳烦你回去以后尽快让卫九姑娘过来,看看能不能替我寻回记忆。另外公主府一定要保护好,不止现场,任何地方都不可以让人破坏。当晚参加宴会的宾客,一定都要监视好,不能让任何一人潜逃出城。” “放心吧。”陈素应道。 梁岳最后看向王汝邻,道:“师父你快些回到云止观,白原师弟应该已经做好饭了,晚了怕放凉了,他还要再热一次。” 王汝邻一抬头:“诶?” 直到三人走出了刑部大牢的正门,陈素才轻笑道:“咱们三个不论混的是庙堂还是江湖,好歹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就由他一个毛头小子指派?” “呵。”梁辅国也笑道,“这有什么?我年轻的时候,一样这般指派别人的。我看此子类我,前途无量。” 王汝邻手拢在袖子里,扁嘴道:“我徒弟当然是像我了。” 对于梁岳给他的唯一任务是回家吃饭,这位正牌师父尚且有些意气难平。 …… 皇城,勤政殿。 胤朝皇帝办公的地方有两个,一般大朝会在山河殿进行,殿宇恢弘广阔,能容纳神都百官,龙椅大座高高在上。 不过所谓“上朝”其实并不是每日都有的环节,牧北帝年轻时曾经十日一朝,动辄就要额外加开大朝会议事。近些年他年岁渐长、身体又不好,改为了每月初一、十五大朝会,有时事情少还要取消。 不过他也并不懈怠,每日依旧坚持工作,只不过地点是在皇城最靠近宫城的勤政殿。这是一座舒适的小殿,类似御书房。百官有事便报到相国门下的左右两座衙署,二位相国会在下午时分会整理一天的事务,统一汇报给皇帝。 这种只有左右相与一些重臣有机会参与的,又被称为小朝会。皇帝可以起晚点,花些时间来听个汇报、做些决断,很快又回到皇宫里厮混,就舒服很多。 这一日,勤政殿中站着的只有两人。 一位身着朱紫袍服,面皮白净、眉目清秀的中年文臣,目光清澈透亮,面带微笑。因为相貌俊雅的原因可能显得有些脸嫩,看起来和这身官服似乎并不相衬。 可此人却是胤朝当今的百官之首、文武班头,也是神都四大世家之中宋家的当代家主——右相宋知礼。 左相分管兵刑工外三部、右相分管吏户礼内三部,看起来似乎平分秋色。 可因为吏部执掌大权在右相手中,所以左相很难影响到右相的权力,右相却可以在左相的外三部行权,是以右相地位绝对高于左相,是当之无愧的一人之下。 但是,在这一代的左右相中,情况似乎又有些不同。 宋知礼与梁辅国在剑道书院时就并称双璧,二人又同期入朝,几乎同年入主相国门。梁辅国对宋知礼全无敬畏,在朝中行事狠辣,出了名的雷霆手段。可宋知礼却一向以老好人著称,常负责弥合矛盾、劝止争端,一旦朝中有大事发生,他往往明哲保身优先。 朝中一有大事,他就能突破修为,也是有些神奇。 是以几年下来,朝中百官怕左相多过右相。 二人虽未争斗过,可众人都觉得宋知礼没法压过梁辅国。天然高半头的右相,在他这里沦落到双方至少是平等了。 此时与宋知礼站在一处的,自然便是眉眼深邃、目光犀利的梁辅国。 这两位同窗站在一起,看起来相差十岁不止。 “一会儿陛下来了,我要求件事,你给我帮帮腔。”梁辅国身形面目不动,口中低声道。 宋知礼也是一样,看似安静站立,口中则小声道:“你要说什么?” “一会儿听就是了,反正不会对你有害,能不能帮忙?”梁辅国道。 “嘿。”宋知礼轻轻一笑,“难得左相大人还有请我帮忙的时候,我肯定给你这个面子啊。” 梁辅国道:“我家来了一批南州送的螃蟹,很不错,事成的话请你来吃。” “还得事成了才有酬劳?”宋知礼微微瞪眼。 “不然呢?”梁辅国理直气壮。 “罢了,反正我早知你这副嘴脸。”宋知礼哼了一声道。 朝野上下的人只知左右相是书院同年,在朝中政见时有不同,各自都有行事作风大相径庭的一派党羽。 可少有人知,他们背地里私交甚好。 两人正在那里闲聊,突然殿外传来一声吆喝。 “圣上驾到——” (本章完) ------------ 第118章 没有半点瓜葛! 【求月票!】 “臣等恭迎陛下!万岁天安!” 两个中年人立刻正经起来,恭恭敬敬地施礼,低头垂目。 一位身着衮龙袍的男人自门口进入,利落地走到桌案后,坐到了椅子上。他容貌清瘦,面色带着些许不健康的暗沉,也可能有明黄衣袍显黑的缘故。 剑眉、凤目,神光沉凝,五十许岁年纪,唇下微须。 单看样貌,这个清癯瘦弱的老男人似乎也没什么可怕之处。但他仿佛自带一股无形的威严,令两位重臣都为之局促,一双眼扫过阶前,好似有雷声滚动。 此人自然就是当今胤朝皇帝,在位三十年的牧北帝,姜铎。 其雄才大略之处,是公认胤朝千年以来的历代帝王中能排进前三的存在,也只有地位崇高的开国太祖与五百年前中兴社稷的大兴帝能功过于此。 他的身后跟着一名身材高大魁梧的老太监,白发苍苍、锦衣戴冠,眉目鹰扬,默然立于帝座背后。 若非是锦衣大太监的装扮彰显身份,他这一身威武之气简直不像宦官,而像是军中大将。 正是牧北帝身边最受信任的饮马监执掌,人称皇城暮虎,曹无咎。 其余侍者皆肃立在外,不敢进门。殿内这四个人,便代表了九州胤朝的权力最中心。 凡人近之如近龙虎,会有心惊肉跳之感。 “咳。”牧北帝先是咳了一声,而后道:“平身。” “谢陛下。”左右二相这才齐齐站直身子。 曹无咎手持一托盘,走下阶来,宋知礼与梁辅国将自己袖中的奏折都摆在盘上,由曹无咎呈到皇帝桌案前。 牧北帝打开奏折,缓缓翻看,神情不悲不喜,看不出半点情绪。 片刻之后,他才搁下一份奏折,道:“孟守愚执掌户部十几年,国库愈发盈余,四方赈济从不犯难,这样还有人屡屡攻讦,真是有些过分了。” 宋知礼道:“户部掌国库,乃是重中之重,难免受人瞩目,多方监督也是好事。孟尚书持身正直,从未有贪腐谋私之举,这是大家亲眼所见的。只是一部之事务繁多,上下难免有疏漏处,有人质疑也是正常,这不正是御史言官的职责所在吗?” “朕只望他们确实是为了朝廷好,而不是出于私心、党同伐异。”牧北帝说道。 此言一出,宋知礼闭口不言,梁辅国默然站立。 纵使孟守愚德高望重,可言官挑错就是本分,小喷几句而已,皇帝本不应放在心上。 别说孟守愚了,就连牧北帝的亲妈,也没少被言官骂。 之前从没见他在意过,今日却着重提出来。 这个时候说这种话,恐怕就略有深意了。 既然眼前这件事无足轻重,那么在皇帝心中,出于私心、党同伐异的是谁呢? 放下宋知礼的折子后,他又拿起了梁辅国的折子。 “南州商会?”牧北帝念了一下,抬眼看向梁辅国,好像刚刚才得知这件事情一般,说道:“一个商会会长敢状告当朝工部尚书,应该也是逼得急了。” “杨磐石状告卢国丈一事,是义愤之举还是无中生有,尚未可知。”梁辅国面无表情,回道:“待龙渊府查过之后,才能知晓真相。” “龙渊府哪里敢查当朝国丈?”牧北帝直接道:“正好刑部不是查工部贪腐案查了许久,此事就移交刑部并案处理吧。卢贵妃也找朕埋怨你很多次了,左相还是早些将此案了结吧。” “臣领旨。”梁辅国应道。 “至于福阳的案子……”牧北帝看到后面,又沉问一声,“凶手不是已经抓到了,还有什么需要商议的必要吗?” 他眸光晦暗,似乎隐有哀伤。 福阳这个女儿小时候活泼可爱,一度是他最喜欢的孩子,可自从发生了那件事…… 她愈发离经叛道,自己也只能眼不见为净。 可无论再怎么不遵管束,也都是自己的孩子,如今她突然死了,牧北帝还是会为之痛心。 “现场被抓住的人名叫梁岳,就是此前阻止通天塔案,曾受过陛下封赏那个御都卫,现任诛邪司行走、太子伴读。”梁辅国回道。 两旁的兽口金炉青烟袅袅,阳光斜斜铺洒进来,殿中稍微安静了一会儿。 牧北帝思忖了下,道:“就算他救了朕的儿子,难道就能杀害朕的女儿了?即使是玄门弟子,背后师长也该讲理才是,不会因为这种事不满吧?” “他的师尊与陈素今日一起找到了微臣门前,他们的意思是,人不他所杀的。臣也亲自去听了梁岳的抗辩,确有几分道理,只是还需证据证明。”梁辅国缓缓道:“若要让其师门长辈服气,案子还需彻查。” “那查就是了。”牧北帝道:“其中若有蹊跷,也该还人一个清白,更不能让真凶逍遥法外。” “梁岳的意思是……”梁辅国又道:“他想自己查这个案子。” “自己查?”牧北帝皱了下眉。 “他之前能阻止通天塔案,就是因为智计过人、心思敏捷,是查案的一把好手。”梁辅国道:“如今事关身家性命,他不放心将此案交予旁人……” 这件事听起来实在是有违常理,身为左相,不当场驳斥这种奇葩要求,反而转达到皇帝耳中,说明他起码是认可了这件事的。 恐怕朝中也只有梁辅国敢这样做。 陛下,你亲生女儿被人杀了。 而且现场相当不堪入目。 现在我打算让最有可能是凶手的人来自己查这件案子,给他自证个清白的机会。 我知道这可能不太合情理。 但你给兄弟个面子成吗? 但凡换第二个人站在这,怕是立马就要喜提九族泉下大团聚。 “难道刑部的人探案都不如他不成?还是说他怀疑刑部的人不够公正?”牧北帝沉声问道。 梁辅国停顿了下,没有立刻回话。 宋知礼适时开口道:“陛下,臣觉得此计可行。” “哦?”牧北帝转眼看向他,“右相有何高见?” “诛邪衙门自成立以来,在铲除九鞅谍子一事上屡立奇功。可对于这些玄门仙官,历来封无可封、赏无可赏。如何奖励他们这件事,陛下有时会让微臣想主意,可微臣对此也颇为苦恼,如今难得有显示恩宠的机会,妥善处理,可令玄门仙官对朝廷更加归心,此为其一。” “玄门仙官处事向来我行我素,与诸司关系不睦,其中就包括刑部,对于刑部有些许的不信任,倒也正常。这个时候正好可以让他们与刑部合作,展示其公正严明,弥合诛邪司与刑部之间的关系,此为其二。” “而这梁岳敢提出如此要求,臣觉得反而也体现了他内心坦荡,若是想要假造伪证脱罪,反而不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只要由诛邪司同僚查案即可,何必亲自查办无端引人瞩目?可见他想要查明真相之心,分外强烈。或许最有可能查出杀害福阳公主真凶的人,就是他自己。令福阳公主九泉之下能够安息,此为其三。” 宋知礼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地说了一通,最终总结道:“是以臣觉得此事可行,只要名义上以刑部为主办案,实际上行监督之责,令其不可有逾越法度之举即可。” 牧北帝听他所言,微微点头。 若是仅聚焦于这一件案子,让最大嫌疑人查案确实离谱。可若是像右相说的,站在与玄门的关系上来想,这确实是一个不错的机会。 视角一转换,本来离谱的事情好像也没那么奇怪了。 梁辅国听着也颇为佩服。 不得不承认,在语言的魅力这一块,他是远远不如宋知礼的。 “右相所言有理,朝廷与玄门的关系向来微妙,行些非常手段倒也可以。”牧北帝最终答应道:“朕就给他三天时间,若能查出真凶另有其人,那自然还他清白。若是没有旁的内情,那即使是玄门仙官,也得伏于王法。” “对了。”牧北帝又突然转向梁辅国,“此子姓梁,不会与伱有什么关系吧?” 梁辅国立刻否认道:“陛下明鉴,此子与梁家没有半点瓜葛!” …… 不久之后,左右二相并肩从勤政殿中走出,在一队皇城卫的护送下行到门前。 一直到各自登上各自的车驾时,皇城卫方才退去,梁辅国对宋知礼轻声说了一句,“晚上来家里吃螃蟹。” 宋知礼则是拽住他的衣袖,小声道:“你太急了,工部党羽已经剪除到侍郎一级,本是大获全胜。如今直接对卢国丈下手,陛下明显不悦,赶紧收手吧。” 梁辅国只是简单回了四个字:“静观其变。” 顿了顿,他又说道:“既然你有顾虑,那螃蟹就等事情结束以后再来吃。” 简单说了几句,二人便各自登车。 梁辅国登上车驾时,就见那背着金色镰刀的蒙面护卫看着自己,也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他便问道:“金镰,你有话想说?” “左相大人。”蒙面护卫道:“属下本不该多嘴,可是出于你的安全起见,还是该提醒你一下。” “什么?”梁辅国问道。 “下次你不可轻易令人近身,尤其不可轻易令人登车。”蒙面护卫叮嘱道:“此前登车那二人,诛邪司陈公与你熟识,也就算了。可那陌生道士,属下望之只觉难测深浅、气机窥探更觉心惊胆战。若他要对左相大人下手,属下恐怕……救之不及。” “哈哈。”梁辅国朗声一笑,拍了拍护卫的肩膀,“金镰你放心,我有分寸。” 顿了顿,他又补了一句:“只要我不想死,世上没有人能杀我。” (本章完) ------------ 第119章 小麻烦 【求月票!】 落霞山。 一只小白兔正在林丛中潜行,忽然一个激灵,浑身抽搐,紧接着竟人立而起。 眼珠转动间,变得鲜活灵动。 如此招摇自然吸引注意,很快树丛中传来簌簌响声,一条灰毛野狐猛然窜出,张开利爪獠牙,就要将这兔子捉住,饱餐一顿。 可那站立的兔子面对体型数倍于自己的对手,竟怡然不惧,眼看野狐就要飞踢过来,白兔猛然窜起,接着一记凌空飞踢。 嘭! 这一脚,将野狐直接掀翻在地,摔了个仰面朝天。 野狐立刻又爬起来,甩了甩头,似乎有些懵。 虽然兔子的力气不够,并没有给它造成重创,可这一记飞踢显然超出了它的认知。 野狐趴伏在地,仔细观察片刻,再度猛然出击! 嗖! 兔子又平地一蹬,翻过身子,从野狐身上划过。借着它自己冲过来的速度,略带锋锐的爪子一记滑铲,将野狐肚囊划出深深的一个口子,登时鲜血淋漓。 野狐嗷地叫了一声,撒腿就跑。 妈耶。 这里有兔子会武功! 狐狸逃走之后,那只小白兔忽然又是一个激灵,重新趴伏在地,眼神又变成滴溜溜乱转的样子,噌噌噌,贴地逃走了。 “很好。”不远处的山坡上,响起一个温和的声音,“你的天赋果然惊人,才修炼这么短时间,就能元神附体了。虽然因为你修为不足,只能附身一些灵性微弱之物,可将来境界提升以后,就可以省去很多功夫。” 一位穿布衣草鞋的少年站在山坡顶上,正是那位轩辕十四。 而身着碎花裙裳的梁小芸坐在一块青石上,正将双手从眉间收回,微微闭目,休养精神。 片刻之后,她才睁开眼,道:“我近来总觉得心绪不宁,也不知是怎么了。” “成为秘术师后,天生灵感,有时候会对即将发生的事情、或身边亲人发生的事情,有所感应。”轩辕十四微笑说道:“你的心绪,可能是因为伱大哥的遭遇吧。” “我大哥?”梁小芸怔了下,“他怎么了?” “他现在应该在刑部大牢里,不过安全不用担心。”轩辕十四道。 “什么?”梁小芸略微惊诧:“你从哪里知道的?” “就像当时看到你元神离体一样,我总有办法看到的。”轩辕十四微笑道。 对于他的神秘莫测,梁小芸也已经习惯了,当时也并没有再追问。 梁岳是今早才被下狱的,事态尚且不明朗,诛邪司也就没有去通知他的家人。反正他近来经常夜不归宿,梁家妇女们也没怎么担心。 梁小芸是此时才知道大哥出事。 虽然轩辕十四也说他安危暂时无恙,可梁小芸依旧没有再修炼的心思了,赶紧就回城去牢中探寻梁岳。 …… 梁岳此时正在狱中等待梁辅国的好消息,突然听到脚步声,还以为是传旨的人来了。 结果抬头一看,居然是妹妹。 “小芸?”梁岳一愣,“你怎么来了?” “大哥!”梁小芸凑到牢门前,小声道:“我想和你单独说说话。” “这个……”梁岳看向背后的狱卒。 狱卒无奈地笑了笑,理论上当然是不允许的。 可是这位可是刚刚才由左相大人与诛邪司执掌一同来探望过的,都说好了待会儿就要出去。主事大人还特地交代过,他在这里要自己多行照顾。 还有什么好说的? “谁在那边喧哗?”这狱卒突然对着走廊尽头的空气大喊一声,然后就飞奔过去,消失在了拐角。 走廊尽头的犯人听到这一声吼,全都瑟瑟发抖。 “好了,现在可以说了。”梁岳道。 “此事说来话长……”梁小芸阻止了下措辞,说道:“其实我这阵子拜了一个师父,他一直在教我神通秘术。” “秘术?”梁岳一惊。 妹妹什么时候成为了修行者,而且还是最稀有的秘术师,他竟全然不知。 “因为他一直让我保密,我的修为也不强,就还没跟你们讲过。”梁小芸道,“方才我师父突然跟我说,你有些麻烦,我就赶紧来看看你。” 梁岳一头雾水,“你师父是谁?为什么会知道我的情况?”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知晓,可能就是神通广大吧。”梁小芸道。 梁岳想想还觉得有些好笑。 自家一共兄妹三人,如今自己是武者、小芸是秘术师、小鹏是炼气士,原来是两开花,现在倒是三开花了。 占了个齐全。 梁岳有些纳闷道:“你什么时候踏入的修行道,我竟全然没有感知。” “因为师父教了我一个秘术法门,可以压制自己的神识,平日里看着与凡人无异。”梁小芸笑了一下。 “无异凡人?” 梁岳忽然蹙起眉头,若有所思。 梁小芸不知晓他心中所想,问道:“哥,你这次的事情严重吗?” “有人嫁祸给我一桩小案子,其中有一些小误会,我可能需要花些小功夫去解开。”梁岳道:“不过都不难办。你回去也不必跟娘多说,我很快就可以回家。” 如今他接触到的事情,跟娘亲讲了也帮不上忙,不如不要让她担心。 梁小芸点头表示理解,“我不会告诉娘亲的。” 说起来,好像这也是梁家三兄妹共同的性格,有事喜欢自己扛,都不喜欢跟家里人讲。只有当自己实在处理不了时,才会三兄妹碰头开个小会。 这边他正安抚妹妹呢,大牢里又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梁岳,你可真行啊!杀公主这种大案,你居然能自己查!命令已经下来了,让我与你配合,在诸司共同监督下,三天之内必须找到真凶!” 这风风火火的喊声,正是梁岳的老熟人,大将凌元宝。 “要是三天时间不能找出真凶,你就麻烦了!” 人还没到,一连串的呼喊就已经到了。 等凌元宝到了近前,才看到牢门这边还站着梁小芸,她这才讷讷地笑了笑,“呀,你妹妹也在啊。” “哥,这是怎么回事?”梁小芸惊道:“杀公主?什么三天?多大麻烦?” 梁岳看着元宝,叹了口气:“你可真是我的好搭档啊。” 早上好呀。 前天淋了一小点点雨,都没当回事,结果昨天就恶心、后来还发烧了,我这鬼体质实在是太脆弱。吃了点药,还是坚持完成了更新。 投一张月票给作者治病,谢谢了。 (本章完) ------------ 第120章 还是斩了吧 【求月票!】 入夜,城北一座府邸中。 这里就是诛邪衙门安置公主府所有人的地方,上到驸马张吉,下到侍女家丁,都在这里居住。院子外有一队队的刀吏内外巡逻,名为保护他们的安全,实则监视他们的动向。 嗖嗖嗖—— 突然有一串冷箭射出,正在一座小院外警戒的几名刀吏应声倒地。紧接着,几个黑影悄无声息地窜了进来。 院内只有一间房,正是驸马张吉的居所。 睡梦中的张吉忽地睁开眼睛,好似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利落的一翻身,躲藏到了床底下。 屋外脚步声细细碎碎,好像有许多人围着屋子似的,张吉目光湛亮,关注着周围的动向。 嘭的一声。 有人踹开房门,一队人马持刀冲了进来,乱刀对着床铺就开始砍。 转眼将床上被褥砍碎,才发现人并不在。 为首的蒙面人一摸床褥,尚且有温热,立刻道:“人没走远,出去搜!” 一众黑衣刺客似乎要退出去,张吉默默舒了口气。 可那最后即将转身离开的蒙面人首领,突然顿住脚步,然后长刀一抡,一股劲气澎湃,翻手一刀轰然将床板斩开! “看到你了!” 轰—— 床下藏着的张吉顿时显露出来,他立刻露出满脸惊慌,“啊——” 随着蒙面人靠近,他口中愈发高声呼喊:“杀人啦,救命啊!” “呵呵。”那蒙面人冷笑一声,“叫啊,看看有没有人能来救你。” 他似乎不是很急,一步步逼近过来。 张吉则连连后退,很快后背撞上了墙,砰然一震。 “好汉,我应该没惹过谁吧?”张吉额头冷汗直冒,“你们何故追到这里杀我?” “伱惹过谁,你自己心里应该清楚!”蒙面人厉声道。 “别杀我,我给你钱!我可以给你很多钱!”张吉连连求饶道,见对方手下一缓,他继续道:“出来混无非就是求财,我把全副身家都分你一半!” “给钱可以。”蒙面人点点头。 张吉听着这话风有商量,便道:“那给了钱你就不杀我?” 蒙面人断然道:“照杀。” “我……”张吉再也忍不住口吐芬芳的心。 “受死吧!”黑衣人顿喝道,话音未落,手中钢刀已经举起,利刃寒芒,照亮了张吉半边面庞。 呼—— 刀风呼啸,这把刀就在张吉额前一寸处,突然停下。 “嗯?”蒙面人手掌颤抖,只觉手臂被人控制住,不能发力似的,“怎么回事?” “给你机会你还不要。”张吉口中冷笑,面色从方才的惊恐瞬间切换成冷静阴厉,“想不到吧?需要人救的是你!” 蒙面人连连后退,才露出张吉身前的景象。 原来他右手拈着一道印诀,左手举起了一枚玉符,表面上有兽首浮雕,正在闪闪发光。 蒙面人武道修为不弱,可被这光芒照耀,居然无法再控制自己的半边身子。 随着张吉法诀一转,蒙面人的右手居然抡起钢刀,抹向了自己的脖颈! 他口中高呼道:“你是秘术师!” “去死吧。”张吉冷声道。 嗖—— 就在蒙面人即将死于自己手中的时候,一道凌厉金芒隔空掠过,瞬间射落了他手里的钢刀,接着还击中了张吉手中的玉符。 咻! 玉符光芒大作,居然没有破碎,而是将那金光照得寸寸破碎,露出内里真容。 那是一支长长的箭。 诛邪司,林风禾的箭! 箭光与玉符对峙,短暂地僵持了一下。 紧接着便有一道雪亮白芒从天而降,如流星般滑过一道弧形,刺入屋中。 张吉正在催动玉符抵消那支箭的灵力,这一道剑芒忽尔杀来,根本没给他任何抵抗的机会。 嗤。 剑芒轻而易举便洞穿了他。 眨眼功夫,刚刚才暴露高强修为的秘术师张吉,就被一柄雪亮长剑钉在了墙上。 古剑清秋。 …… 一群人冲入屋舍之中,那蒙面人扯掉遮掩,原来是诛邪司内的一名刀吏首领,有第三境武道修为、又在军中征战多年,绝对算得上是一把好手。 可在张吉面前,几乎毫无抵抗之力。如果真是他们一对一,方才那一下早就被结果了。 但他真正的敌人却不是眼前这个,而是暗中窥伺的诛邪司行走们。 射箭的是远方高处的林风禾,御剑穿人的自然是闻一凡。 方才被冷箭射倒的人纷纷从地上爬起来,有说有笑,原来都只是一场戏。 “你们……”张吉虚弱地闭上眼,“居然中了你们的计。” 他自忖已经足够谨慎,时刻都以秘法压制神识,人前未曾透露过半点。没想到,还是被引了出来。 在进入的人群中,梁岳一马当先,走在前面,微笑道:“我们自然是知道了驸马的根底,才敢对你下手的。事已至此,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张吉神情复杂地看着他,顿了顿,道:“可我还是想知道,我是哪里暴露了?让你猜到了我的修为。” “因为公主卧房内有密室、密室里藏有迷罗花木这件事,知道的人应该并不多。”梁岳道:“而且有机会在里面做手脚、让迷罗花木苏醒的人,就更少了。” “福阳公主在南州大户之间售卖迷罗香,敛财无数,而你恰好出身南州士族。刚刚我们查了一下,当初她确实是借着随你还乡的名义才去的南州居住,在你的帮助下才将迷罗香推广出去。” “也就是说在售卖迷罗香这件事情上,你绝对是她的同谋。” 梁岳这边说着,那边他们已经将张吉放了下来,以封印压制住修为,再牢牢锁住。 “如果是外人,不太可能选择在密室内做手脚这种方法,你的嫌疑最大。” “原本怀疑你勾结九鞅,经过真言灵雾的测试以后,本来已经可以打消诛邪司对你的大部分怀疑。但修为高深的炼气士与秘术师都可以让真言灵雾无效,加上这次的凶案。突然又让我有了一丝猜测。” “会不会是你勾结九鞅、隐藏修为、杀死公主、嫁祸于我?” “可没想到你是秘术师,而非炼气士。”梁岳的语气有些遗憾。 这样就说明,张吉不是那个杀死福阳公主的人。 …… 张吉说道:“我确实是秘术师,可我只是不想让别人发现我的修为而已,这有什么错?除此之外,你说的什么勾结九鞅、杀死公主,我一概不知。我也不知道你们诛邪司为何如此大张旗鼓,隐藏修为有罪吗?” “你还嘴硬?”闻一凡目光一寒,“或许公主不是你杀的,但你通鞅叛国已是死罪,当斩!” “闻师姐。”梁岳劝道:“给他个机会。” 转过头,他又说道:“驸马爷,这你就是太小瞧我们了。既然都已经到了来试你修为的地步,我们又怎么可能不提前查探清楚别的?” 闻一凡在旁边出声道:“不如直接斩了算了。” 张吉方才就是被她一剑洞穿,此刻总觉得这女子虽然相貌极美,可身上杀气浓得可怕。 若是别人说,他可能还不会怕。 可闻一凡这样讲,他不禁通体一寒。 “不急。”梁岳再度劝阻,“说不定他能说出一些我们没有掌握的事情,还有戴罪立功的机会。” 接着,他伸手向后一指,道:“我们诛邪司里就有玄门丹鼎一脉弟子,她查到了迷罗香的来历。这迷罗花木燃烧的味道会成瘾最早就是九鞅水猿部的人发现的,他们以此来进行祭祀。十几年前有昂日部的蛊师以此炼制出最早的迷罗香,可是没过几年就被九鞅禁止,应该是发现了此物对人有害。可又过几年后,这东西就出现在了胤国的南州,由你们夫妻二人带回去。驸马爷,你这迷罗香的药方是从哪里来的呢?” “我不知道!”张吉知道参与贩卖迷罗香一事无法抵赖,高声道:“是公主殿下拿出来的。” “福阳公主临死前,曾经亲口对我说,是你给她的方子!”梁岳顿喝道。 其实他当时听公主说的是,“有人”给了她一个药方。 为了让张吉吐露实情,梁岳才篡改了这个发言。 因为他可以确定,在这件事上,一定是张吉欺骗了公主,而不是公主欺骗了张吉。 既然张吉和九鞅有联系,那要么他就是那个“有人”,要么那个人就是他安排的。 张吉忽然滞住,哑然了下,道:“不可能……” 他内心也在怀疑,梁岳是不是在诈自己。 梁岳道:“福阳公主对迷罗花木根本不了解,应该是你告诉她这种妖树生长在白虎城的吧?其实迷罗花木更多是长在九鞅境内的莽苍山,可你为了不引起她的警觉,还故意隐去这部分,只提白虎城一地。” 当时福阳公主给他讲述的时候,说迷罗花木是长在白虎城附近的妖木。 可后来跟卫萍儿询问时,梁岳才知道,迷罗花木生长在妖土外围,四大妖域皆有。 而白虎城因为气候寒冷,所以生长得很少,莽苍山才是迷罗花木最多的地方,这也是为什么九鞅人能够最早发现这个东西。 梁岳不怀疑是福阳公主故意撒谎,一方面是她当时中了真言灵雾,另一方面是她本来就没有说这句话的必要,哪怕没有真言灵雾的效果在,她也可以选择不讲这花木的来历,反正自己又没问。而不是讲了,却又要隐去一半。 所以他相信福阳公主在迷罗香这方面,肯定是受到了一部分蒙蔽,她接收的信息应该就是如此。 张吉跟她隐藏,自然是怕她联想到九鞅地界,毕竟她身为皇室子女,不大可能随他通鞅。 “看来他什么都不打算招了,我看还是斩了吧。”闻一凡已然戟指准备祭剑。 “等等!”张吉高声大叫,他咬了咬牙,道:“我做了什么,我可以都告诉你们。但我没有通鞅叛国,更没有杀公主!” (本章完) ------------ 第121章 不都是这样吗? 【求月票!】 “我之所以隐藏我秘术师的身份,是因为我这一身修为,都来自于一个神秘的师尊。” 张吉卸下防备,缓缓讲述道。 “原本我只是一个来神都赶考的南州士子,可是意外邂逅了公主,居然被钦点成为驸马。如今的朝堂,成为驸马就代表仕途已经断绝。可我又无法拒绝,由此也心灰意冷。成亲以后她放浪形骸,我也毫无办法。” 在胤朝官场上,基本只要当了驸马,就不会再有掌握实权官职的机会。不知是为了防止外戚干政,还是怕公主家庭地位变低。 所以有前途的年轻人基本都不愿意迎娶皇家女子。 不过像张吉这样本来就没考出什么好名次的,能搭上公主有个闲职,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他家在南州士族中也不算什么高门大户,当初年轻貌美的福阳公主能配他八个来回带拐弯儿。 谁又能想到,公主殿下成亲后就暴露出热情好客的本质了呢? 在当时,他是真没什么资格、也没什么理由说拒绝。 “那段时间,我十分颓废。”张吉回忆起来,脸上还有一丝痛苦。 这一点倒是可以理解。 毕竟福阳公主好客的程度有些夸张了,他又管不了,有些症状也是正常。 出门走不了草地,吃饭不能看见青菜,严重点可能看太阳都是绿色的…… “也就是这个时候,我遇到了我师尊。他说我有秘术师的天赋,并且真帮助我开启了灵识。这让我燃起了新的希望,仕途无望,是不是修行一途能有所成就?”张吉继续说道,“他除了要求我保密之外,传授我神通秘术从不要任何回报,起初我真以为他是世外高人。可后来,他开始对我提出要求。” “一开始是让我帮忙打探一些事情,虽然有些敏感,可为了让他继续教我,就也帮他做了。他教我的神通秘术与问天楼的不同,修炼进境极快,所以我不敢忤逆他。” 闻一凡凝眉小声道:“这多半是有代价的。” 张吉点点头,道:“我后来也发现些许不对,我有时会头痛、心神不宁,这个时候他就给了我迷罗香,说我是修行进境太快所致,这个可以缓解我的症状。” “在我逐渐离不开迷罗香之后,他就给了我一株迷罗花木与药方,让我与公主尝试炼制此物,并贩卖到南州去。我给公主推荐之后,她也极为喜欢,便按照师尊所给的计划,以陪我返乡的名义,在南州居住了一段时间,借集会之机,让许多南州士族都染上了迷罗香。” 听到这里,诛邪衙门的众人都已了然。 若是张吉没有撒谎,那他这个师尊应该就是九鞅谍子。 “通过贩卖迷罗香,我与公主大发横财,对师尊也越发信服。可这时他却让我们故技重施,将迷罗香在神都铺开。”张吉叹息一声,道:“但几年时间过去,南州那边已经有长期闻迷罗香的凡人患上重病,修行者的境界普遍不涨反跌,此物之害恐怕不轻。我担心在神都贩卖会出大问题,便不愿意再帮他们做事。” “可公主答应了,她疯了,居然要撇开我另寻旁人合作,在神都贩卖迷罗香!” 对于他这部分发言,诛邪司的人都持着一个保留态度。 在供词里将罪责都推给死人,洗白自己的身份,这种操作太常见了。至于他到底有没有他说得那么正义,还得再查。 “帮他联系如意神官那件事,是我帮师尊做的最后一件事。”张吉接着说道:“我本想就此以后不再与他联系,也已经多日不回公主府。可是今天公主跟我说,她寻到了一个新的合作方,可以在神都大力铺开迷罗香,要我回来一起谈。我害怕她再这样下去,出了事迟早会牵连到我,于是我就想回来看看是谁与她合作。” 张吉停顿了一下,目光在人群中扫了一圈,大概是没看到大乔。 他接着又道:“可是我在宴会中被你们的人引走,居然还以真言灵雾来试探我。我虽然躲过了,可也没有时间去调查公主联系的是谁。” …… “除了你们两个,还有谁知道公主卧室里的那个地下密室?”梁岳又问道。 “没有了。”张吉摇头,“你应该是第一个她带去的外人。” 不一定吧…… 梁岳对此也持有保留态度。 福阳公主可是蛮喜欢那种荒郊野岭的感觉。 “杀死她嫌疑最大的人,依旧是伱。”张吉凝视了梁岳一眼,看起来对他所说的话也不尽信。 “没想到公主跟你说过那么多事情,我的隐藏都没有了意义。我这些年确实做了不少错事,可我当时的确不知情,你所说的那些我更是没有做过。” 听他讲完这长长的一段话,梁岳沉默思忖了一阵。 不止是梳理现在的信息,还要甄别他话中哪些是可信的,哪些是不可信的。 首先,他说自己做过的事情,应该确实就是做了的。 他承认的这些都很巧妙,譬如在不知情的境况下帮忙贩卖迷罗香、邀请如意神官。 这些事情听起来,好像确实不算是死罪。 但是仔细一想就能发现,他肯定是故意掩盖了一些东西。 就好像他告诉公主迷罗花木的产地,只说了白虎城,故意不提莽苍山。虽说也没撒谎,可听起来就完全不一样了。 梁岳能确定,他一定有杀公主的计划。 迷罗花木的异动八成就是张吉所为,他应该是做了一些手脚,让迷罗花木的封印松动,闻到生人气息就会苏醒。 本就只有他与福阳公主知道这个密室,他又许久不回来。这样一来,只要福阳公主下去,就会被妖木所杀。 他生怕福阳公主在神都之内卖迷罗香,出事会牵扯到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以此法造成公主意外被杀的假象,是合理的。 如果再往深了想…… 想要在神都继续卖迷罗香是谁?想要收手的人又是谁? 这都不能完全确定。 若是他想要在神都卖迷罗香,而公主不肯,还有心戳穿此事,他下狠心将公主杀掉也未尝不可能。 这样一来,那他和九鞅谍子的牵扯可就深了。 …… 张吉被诛邪衙门的人先押了回去,他身上的事情可以慢慢审。反正确定他有罪,具体背了多少事儿,慢慢查就是了。 但他最关键的一点没撒谎,那就是他确实不是杀公主的凶手。 就算当时他没有被打晕,也不至于带上一名炼气士再来杀人。 当晚的时间线…… 应该是自己与福阳公主下密室的时刻,闻师姐他们那边对张吉采取行动,然后又来卧室寻找过,没看到人影。 而密室里边出事时,正赶上那名神秘炼气士到来,杀了公主,将自己打退回去。 临走前梁岳还问过张吉,对于公主找好的那个谈生意的人有没有线索,张吉摇头说只知道是在当晚的宾客当中,可还没来得及问。 想着想着,晨光微亮。 “呼……” 梁岳吐出一口浊气。 “放宽心。”闻一凡在旁边说道:“至少现在已经排除了嫌疑最大的人,下一步的方向也很明确。” “嗯。”梁岳颔首道:“摸排应该也快出结果了。” 另一边,一直跟随在梁岳身边的凌元宝忽然一愣,“什么结果?” 她感觉自己好像突然漏了一块,刚刚听完故事,还等着梁岳思考完给自己讲讲案情呢,怎么就出结果了? 闻一凡说道:“张吉没有杀人嫌疑,无论他有几分真话、几分假话,凶手基本已经可以锁定范围了。” “没错。”梁岳道:“这一夜辛苦诛邪司的同僚们,摸排了当晚所有宾客。” “怎么锁定的?你们啥时候商量的?”凌元宝懵懵地问。 闻一凡轻声解释道:“宴会当晚公主府的供奉和护卫一直在外围把守,外人进入很难。但是内部活动自由,所以凶手的很可能就在宾客之中。” 梁岳补充道:“那名凶手的修为虽然强于我,可也有限,要突破公主府的外围警戒应该并不容易。所以大概率就在当晚宾客之中。在这边的行动之前,闻师姐就已经让他们开始摸排了。” 闻一凡继续道:“只要筛选出当晚的宾客中有多少炼气士、各自是什么境界、并且有没有不在场的证据,都排除掉之后,剩余的目标应该也不会太多。” “是啊。”梁岳微笑道:“现在才过去大半天,时间应该是充足的。” “哦……”凌元宝眨眨眼,用拳头捶了下手掌,“原来是这样啊!” 顿了顿,她挠挠头道:“你们是怎么能……这么快就想到这些事情的?” 梁岳与闻师姐对视一眼,二人异口同声道:“不都是这样吗?” …… 当晚梁岳就在诛邪衙门内休息,第二天一清早,谢文西就带着一份结果匆匆赶来。 “兄弟们连夜摸排,查出了结果。当晚参加了宴会、没有不在场证明、并且有第三境以上炼气修为的人,一共有四个。” 他一一说道: “龙虎堂首徒,杜镰。” “南派禅僧,周玄慈。” “赶考士子,魏康年。” “定钩王世子,姜炎。” 早上好呀。 总有人催我读者群的事情,紧急建了一个,前两天都忘同步了。 感兴趣的朋友可以进一进。 (本章完) ------------ 第122章 王爷驾到 【求月票!】 “听起来……”梁岳蹙起眉头,“好像都有点难查啊。” “嘿。”谢文西笑道:“都这个节骨眼儿了,难不难都得一个个排查过去。” 梁岳接过文书,上面详细记载了这几个人的大概情况,就是诛邪司掌握的情报与他们最近的动向。 “龙虎堂首徒,杜镰。” 这个自不必说了,上一次在万金楼一战中,杜镰插手诛邪司对吴莫子的追捕,使他靠阵法逃走,后来还和诛邪司的人打赌谁先抓到犯人。 这间接促成了梁岳追杀吴莫子,拿到了第二张九秘天书。 从这个角度来说,他也算是梁岳的一个贵人。 按理说龙虎堂是国师座下,也算是僧侣,本不该出现在福阳公主这种以淫乱著称的集会上的。 不过国师一脉所修行的禅法,好像不在乎这个。 当初李龙禅本是禅宗面壁寺的弟子,因为犯了大杀戒、失去了慈悲心,境界一朝跌落的同时,也被逐出山门。 一般人到了这一步也就没法再修行了。 即使是王汝邻那种天赋,失去了道门自在意之后,也只能改修武道,以惊才绝艳之天赋重回宗师之境。 可李龙禅也是个绝世狠人,他居然自创了一套“唯我真禅”,不仅恢复修为,还更进了一步! 这“唯我真禅”的奥义是顺应己身、慈悲待我。 简而言之,就是我自己也是人,对我自己好也是一种慈悲,修此禅者应该先满足自己的心意,再去行善助人。 这样一来他的诸般行为都可顺心意、成为“慈悲待我”的一部分,他后来的人生也顺风顺水,入神都献宝成为国师,修为一路飙升直至如今的通天榜第七位。 他的弟子们同样修行“唯我真禅”,主打一个善待自己。 与南派禅宗那严苛繁杂的戒律比起来,龙虎堂的戒律几乎可以等于没有。 可不剃度、饮酒肉、娶妻生子、升官发财…… 偏偏人家这样修行,道行也能日渐走高,追随龙虎堂的信徒也越来越多。 面壁寺即使再看不惯,也只能不承认他佛门传承的地位,丝毫没有别的办法。 反而是李龙禅有朝廷撑腰,权势滔天,将南派禅宗打压得日益艰难。 杜镰身为国师首徒,也是此理,名义上虽是佛门中人,可龙虎堂弟子历来不以佛门戒律自缚,来这里虽说有些奇怪,倒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 “有没有可能龙虎堂就是福阳公主找到的新合作对象?”梁岳思忖道,“他来这里就是为了谈合作。” “有这种可能。”谢文西颔首道。 梁岳又顺着看向第二个名字。 “南派禅僧,周玄慈。” 噗。 他一下有些没绷住。 “这玄慈和尚是面壁寺的弟子啊?”梁岳不禁笑道:“福阳公主是故意的吗?把这么两个和尚请到一处来。” 他之所以这样惊讶,是因为龙虎堂与面壁寺的关系,不说亲如一家吧,也可以说是水火不容。 请俩和尚也就算了,还是俩有世仇的。 谢文西道:“他为何会来,也是一个疑点。” 如果说龙虎堂弟子来到这里有些奇怪,但还能理解。面壁寺弟子作为纯种僧侣,来参加这种集会可就一点都没有道理了。 当日如意神官来的那次,性质还和这一场不一样,只属于简单的饮宴,否则她也不可能待下去。 禅宗和尚来参加淫乱聚会,回去寺里不是得把壁面穿? 这一点到时候确实要着重调查。 接着看下去,这周玄慈还是面壁寺年轻一代里较为优秀的一个,当前位列幼麟榜第三十四位。 虽说是倒数第三,可那是天底下修为最高的三十六个年轻人,在里面排倒数第三。 底下已经压着数万万的人了。 他出身南州三大世家之一的周家,却自幼被送入佛门。 南派僧道的惯常叫法是俗名加法号,这位就是如此。玄慈是他的法号,俗家姓周,所以叫周玄慈。 梁岳忽然想到,还好师父是北方人。 …… 下一位魏康年的来历就显得有些平平无奇,他出身南州寒门,这一趟是来赶考的。 张吉同样是南州士族出身,就邀请了一些同乡士子参加集会,算是拉拢人心的一种手段。以后这些士子金榜题名,他就提前混了些交情。 “这个人也有点意思。”谢文西道:“监视的人发现他白天在城南摆摊儿算命,晚上就去参加权贵人物参加的饮宴,也不干别的,到了就吃、吃完就走,疑似是去……蹭饭。” 梁岳纳闷道,“他不也是大族出身,混得这么惨?” 就算是自家以前困难的时候,也不至于这样啊,他可还是有修为在身的炼气士,想赚钱应该并不难。 与神都四大世家差不多,在南州的清都云麓城,也有清都三大世家,是为齐、魏、周。 同样是千年世家,因为没有皇帝在头上压着,这三姓在清都的影响力可比那四姓在神都的影响力还要大。 即使只是魏家一个小小分支,也不应该这么困难才对。 “他家情况特殊,一直不被魏家嫡系接受,还备受打压,日子过得很苦。去查他的人打探到,他是清都城里的著名穷人。”谢文西道。 “嚯。”梁岳感慨一声。 翻到最后一位,就有些犯难。 当日饮宴时,他就注意到了那个年轻人,定钩王世子。 应该算是当日集会上身份最尊贵的人,一直作为全场最中心,以至于杜镰、周玄慈这种大腕儿都被掩盖了光芒。 没办法,福阳公主虽然是皇帝的女儿,可只是众多子女中的一个,完全无甚实权。从实际地位上论,肯定都没有这位定钩王的唯一子嗣高。 如果不出意外,他可是将来要继承世袭罔替之王位的人。 定钩王之所以将他送到远离朝堂的地方修行,应该也是看出现在争龙之事悬而未决。一旦继承大统的人选最终定音,那他肯定会让姜炎追随新帝,说不定还能继续执掌父亲留下的龙渊三卫。 因为姜镇业走的就是这样的路线,朝堂之人都有评价,他的兵法、武道、手腕在诸神将中都不算很强,却能拥有今日凌驾众人之地位,靠的就是一个“忠”字。 姜炎显然也是沿着这样的轨迹培养的。 “事情要是他做的,那查起来会很难办。”谢文西道。 “再难办也得办啊。”梁岳霍然起身,“那就从他先查起,我去见一见这位世子殿下。” 已经过去了一天时间,本以为张吉是个结束,谁知只是个开始。 现在要抓紧每一天时间了。 他走到庭院中,诛邪衙门给凌元宝准备的房间就在他同院隔壁,方便她随时监督梁岳有没有异常举动。 不过…… “凌捕头!”梁岳敲了几下门没有得到回应后,以最大音量喊着:“起床了,咱们得去干活儿了!” “嗯?!” 一头长发炸成鸡窝一般的凌元宝从床上猛地弹起上半身,惺忪睡眼之中满是痛苦,她推了推自己的脑袋,似乎清醒了些,才发出一声哀嚎。 “昨晚睡那么晚,今天起这么早啊——” …… 凌元宝虽然困顿,但洗漱的速度很快,估计也是知道梁岳时间紧迫,生怕耽误了他。 以至于走出房门的时候,双目尚且没有神采。 梁岳倒也不在乎,反正她的大脑转不转效果差不多,只要她的躯壳能动就可以了。 两人正要走出诛邪司大门,忽然听那边一阵马蹄声响。 一大队人马朝这边奔了过来。 这支队伍几乎占据了半边长街,左右两边各一队劲装轻骑,箭满壶、刀在鞘,俱是一水儿的御都卫精锐。 中央簇拥着两匹龙鳞宝马,这种马的体型极大,比周围的战马都要高上一头不止。头顶生角,双目竖瞳带火,口中生的是一口獠牙。 寻常骑士根本无法压制此马的凶性。 前一匹上坐的是一名宽肩长臂的奇伟汉子,横眉凤目,脸颊轮廓锋利,眼中神光慑人。体型高大威猛,穿一身四爪凶蟒袍服。上身端坐马上,不摇不晃、脊背笔直,所过之处人人敬畏躲避。 后一匹上则是锦衣华服的英武少年,只是此时垂着头、阴着脸,没有几分鲜衣怒马的意味。 这大队人马来到了诛邪衙门前,蟒袍汉子一勒马,翻身落地。周遭轻骑早已提前一步下马,纷纷在门外列队拱卫。 “王爷大驾光临!卑职未曾远迎,实在罪过,怎不提前知会一声?”谢文西收到消息第一时间就赶了出去,恭敬说道:“陈公出门去了,尚且还没回来。” “我不是来见诛邪令的。”被称为王爷的男人,按着身后少年的肩头,将他拽了过来,道:“本王今日,是押送逆子来诛邪司受审!” “哦?”谢文西闻言略有惊讶,说道:“世子殿下只是诛邪司未曾确认的几人之一,还不至于就有杀人嫌疑。我们上门去问询就是,怎劳王爷如此兴师动众?” 这突然杀到诛邪司的男人,原来就是当今统领龙渊三卫、朝堂中位高权重的定钩王,姜镇业! 而他身后那少年也是梁岳当晚所见的,世子姜炎。 姜镇业凝眉展目,带着儿子走到诛邪司院中,高声道:“此子不遵家教,与不正之人混迹。惹来麻烦又不肯如实交代行踪,不严加管教实在不行。今日我就借诛邪衙门这一方地界,好生补一下你的教化。” 说罢,他顿喝一声:“跪下!” 姜炎不敢抗辩,嘭地双膝跪地。 呼的一声,旁边人递上一根漆红大棒,姜镇业高高抡起。 “我问你,福阳公主被杀当晚,你究竟身在何处?诛邪司的人询问,伱为何语焉不详?”他厉声问道。 诛邪司众人围观,也没有插手,就由着他在此审问。 “父亲!”姜炎沉沉说道:“孩儿绝不是杀人凶手,只是我的去向……我真的不想说。” 轰嘭! (本章完) ------------ 第123章 孽障 【求月票!】 这一棒落下,震惊四座。 此前众人还存着定钩王是不是带儿子来做做样子的心,现下看来,真的是下重手在打! 姜炎浑身一震,脸色蓦然猩红,脖颈颤抖,似乎要有鲜血喷出来。 不计姜镇业的王位军功,他本身就是当代武安堂十八位神将之一,武道大宗师的修为。再这样来两棍,姜炎恐怕不死也要半残。 大家倒也能理解为什么他要把儿子带来诛邪衙门打了,不是为了作秀,而是在家给人打死了还真不好解释。 “王爷,不至于吧?”谢文西劝道,“要不还是等陈公回来再做计较。” “本王教训儿子,你们帮做个见证就好,不必劳烦陈公了。”姜镇业冷冷道,又低头看着儿子:“你还不肯招?” 姜炎颤声道:“父亲,我真的没杀人!我……我只是不想说我去了哪里而已,你若实在想知道,我私下告诉伱成吗?” 呼—— 姜镇业也不答话,当时又是一棍。 轰嘭! 这下比方才打得更狠,因为姜炎已经没有办法再凝聚真气防御了,直接被一棍拍出了几丈远,重重扑在地上。 “有何不能见人之事?”姜镇业这才喝道:“还要我替你遮掩吗?” “嚯……” 围观的诛邪司众人无不惊叹。 难怪世子殿下在外修行十二年从未回家,看这架势,他但凡在家住上一段时间,未必还能活过十二年。 都说父爱如山,这力度跟山也差不多了。 “王爷,不能再打了。”谢文西连声劝道,“就算真是杀人凶手,无非也就是死罪。你再打下去,世子殿下当时就要遭不住了呀!” “起来!”姜镇业高声喝道。 他的嗓音沉重如雷。 “送你修行十二年,还未见什么名堂,一回来就学人宣淫取乐。牵扯进如此重案之中,还不肯吐露实情,难不成你真是凶手吗?还想隐瞒什么?” 随着他一声声责骂,姜炎双手撑着,从地上艰难支起,血水涟涟。 “父亲……”他回过头,目光中同样隐含愤怒,“你若实在要我说,那我便讲了。” 你早就该说了。 围观群众都是一阵腹诽,非得打到这样才说是图什么? 还能有比杀公主更严重的事情? 嘭的一声,姜镇业将大棍杵在身旁。 就听姜炎说道:“昨晚在集会之上,福阳公主安排了两名侍女,让她们服侍我……可是我,我思前想后,有些紧张。在进房之前,我就离开了公主府。” “离开了?”姜镇业的眉宇舒展,又问道:“那你去哪了,可有证人?” 不在公主府,至少说明儿子绝不会是杀人凶手,嫌疑可以洗清。 “我自然是回家了,不过我刚到街口,就看到你的车驾,轻车简从……从另一边离开。”姜炎缓缓讲述道:“我当时纳闷,这么晚了你出去干什么,出于好奇,我就远远跟了上去。” “我出去办了点事情……”姜镇业说道。 “最后我看到你的车驾停在城东一座小庭院外,我正想要不要进去找你的时候,就看见另一辆车也停在了门口,张统领的夫人从车上下来了。我回来当天接风洗尘,你都给我引荐过的,不会认错。”姜炎道:“我正好奇她进去干嘛,过了约莫半刻钟时间,她就出来了。” 听他这样说,在场之人的表情都忽然变得微妙起来。 官职是统领,又到过姜炎的接风宴,想来是龙渊三卫中下属的夫人啊。 这个定钩王…… 哦呦。 “咳。”姜镇业面色一变,道:“我们谈了些事情,都是公事。” “后来见她走了,我就想我先回去吧,想在你之前到家。”姜炎继续道:“可是我没想到,林将军的夫人也到了,她也进去待了半刻钟,又出来了。” 众人纷纷别过脸去,不敢正面看着定钩王,也不敢笑。 每个人都是一副绷紧面孔的严肃。 场面凝重的如同一场葬礼。 “我们洽谈公事,时间有限,自然安排得紧密些。”姜镇业咬着牙。 “她前脚刚走,后脚陆副将也来了。”姜炎的眼神中兀自带着难以置信,“他可是个彪形大汉。” 看来父亲的行为对他单纯的世界观造成了巨大的冲击。 也难怪他对谁都不想说。 确实有些尴尬。 “这个谈的真是公事!”姜镇业近乎低吼道。 噗。 诛邪司的人都向内堂退去,每个人都装作很忙的样子,生怕当着定钩王的面笑出来。 “王爷,差不多了。”谢文西连声道,“世子殿下所说如果属实,应该也足以作为佐证。” “我可以做他的证人?”姜镇业神情晦暗莫名。 “如果后续有需要,我们会去找世子殿下所提到的其他人取证。”谢文西也努力绷着脸,说道:“当然我们会尽量避免这一环节。” “好。”定钩王点点头,瞪了一眼姜炎,“孽障!回家!” 姜炎一脸生无可恋。 我说我不说,你非让我说。现在我说了,你叫我孽障。 唉。 眼看姜镇业要大步走出诛邪司门口,众人的脸上才逐渐露出笑容。 随着他突然一回头,所有人的笑又瞬间收敛! 姜镇业狐疑地扫视了一圈,接着道:“今日之事,还请诸位不要外传。” “定钩王请放心!”谢文西带头道:“我们诛邪衙门的人向来守口如瓶。” 后面一众人马纷纷胡乱点头。 姜镇业再转身,迈过门槛。 众人的笑容再度蔓延。 姜镇业忽然又转头,所有人再度收敛笑容。 “也不要笑可以吗?”他问道。 “王爷放心!”谢文西道:“我们诛邪衙门全都是玄门与朝堂中的精锐,绝对不苟言笑。” 姜镇业这才又转回身,带着伤重的儿子策马领军,回返王府。 一队人马刚刚走出没多远,诛邪衙门里就传出了逐渐升高的笑声,直到冲破云际。 空气里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 玩归玩,笑归笑。 待定钩王走远以后,谢文西看向梁岳,“方才那一出,你看是真的假的?” “我看不像演的。”梁岳道:“可以问问当晚公主府的侍女与护卫,世子殿下是不是真得离开了。堂堂一个王爷,就算要为儿子脱罪,也没必要用这种……自污的方式吧。” 如果是自污,他这污得也太彻底了。 一整套流程半刻钟。 传出去真是足以让定钩王颜面大扫地。 “从朝中对王爷‘雅好人妻’的评价来看,确实可信度很大。”谢文西点头道。 “朝中还有这种评价?”凌元宝顿时抬起好奇的大眼睛:“还有别人的吗?” “咳。”谢文西清清嗓子,道:“时间紧迫,你们快去办案吧,下一个想要查谁?” “第一难办的解决了,就该去找第二难办的了。”梁岳道:“我们去龙虎堂。” 凌元宝有些不甘心,道:“就一两句话的功夫,你说说还有谁嘛?” 她的八卦之火熊熊燃起,俨然是不好熄灭了。 可谢文西却只当听不到似的,自顾自走开道:“哎呀,陈公养的花儿一上午才浇一壶水,我去再补两壶。” 梁岳连拉带拽,才将凌元宝带走。 二人骑上马直奔龙虎堂。 那里是当初牧北帝给李龙禅兴建的道场,原本只是一座佛堂大小。后来随着信徒越来越多,国师大人将周边接近一坊之地都占了,变成一座相当宏大的寺庙。 每天都有许多信徒从九州各地赶来,在国师大人修行的道场内朝拜。运气好的时候,还能见到一眼国师的宝相。 梁岳二人到的时候,也早有诛邪司的探子在门口接应。 “龙虎堂里面有国师的神通在,我们监视不了,只能在前后门守着,确保杜镰没有离开。”两名探子汇报道。 像他们这种监视,其实意义不大。以杜镰的修为,很容易在庙里离开也不让人发现。 可原本诛邪司还不能确定凶手是谁,他要是突然潜逃,那倒省功夫了。 “我们去找他当面聊聊。”梁岳说道。 他与凌元宝二人将马交给探子料理,大摇大摆地走进了道场内。 四周俱是金碧辉煌的庙宇建筑,最中间有一座围绕起来的庭院,那里才是最初的龙虎堂所在。现在是李龙禅及其弟子修行之所,并不对外开放。 而周围的佛殿群落,满是朝拜的信徒,可谓人山人海。 梁岳二人走到靠近龙虎堂的范围时,就见前方排着长长的一条龙,许多模样虔诚的信徒都在领什么东西。 凭借着超强的目力,他看出那好像是香烛。 梁岳察觉一丝不对,拉住身旁路过的一人问道,“这位师兄,请问你们前面是在领什么啊?” “师兄有礼了。”对方也礼貌回应一声,而后温声告知道:“大家在前方领的,是国师大人开过光的莲华香。” “嗯?” …… 此时的剑道书院内,梁鹏也在面临一场挑战。 他在一座矮小山峰之后,头顶蒸腾两条气龙,呼吸之间气龙在口鼻盘旋,颜色愈发凝实。 这两条龙在此蓄养翻覆,愈发壮大,一直到如山雾一般将他笼罩,整个人的面庞都被笼罩得看不清楚了。 半晌,他猛一睁眼,深吸一口气。 呼—— 那两条气龙被他猛地吸入口中,整个人胸腔内轰然一震,好像有风雷汇聚于胸口。 他戟指朝前,隔空一点,舌尖轻叱一声:“来!” 嗤。 一根树杈应声折断,飘飘落入他手中。 他握着树杈在手,凌空划动,再喝一声:“去!” 虚空之中,他画下的那道光影连成一片符文字样,瞬间飞出,打在地上。 轰的一阵声响,符文落地之处燃起一片火苗,在山间草地上铺开,还有扩散的趋势。梁鹏随手一拂动,一阵强风席卷,将那片火苗又吹灭。 身下黑影里传来赞叹声,“即使我当年那般惊才绝艳,突破第三境的速度也没你这么快,你小子,居然真成了!” 早上好呀。 (本章完) ------------ 第124章 没有这么黑 【求月票!】 琅云山不知名的山峰上,梁鹏露出一丝满意的微笑。 山间的清风撩动他的鬓角和衣袂,发丝飞扬之间,神情全无骄傲,眼角眉梢却又满是少年得意。 “多亏了你对我的帮助。”他淡淡地道了声谢。 “我也没帮上什么大忙,不过帮你搞了几颗丹药而已。”黑影很少听他夸自己,居然还有些不好意思了似的,“以你的天赋,如果修炼我秘传的功法,定然修炼速度还要加快,一日千里不在话下!” “我不可能修炼伱给的功法,这是一定的。”梁鹏声音温和,语气坚定地说道,“我必须一身儒家正法,才能得到所有人的认可,沾了魔功,一世脏污。而且修炼你的功法,我怎么判断得了你有没有骗我?这风险太大了。” “算了吧。”黑影慨叹道,“你小子比猴儿还精、比狐狸还滑,我哪里能骗得了你?” 他这番话,多少是有些出自真心了。 这些日相处下来,每每他有些许隐瞒或欺骗,梁鹏都能准确地抓住他的漏洞,然后以龙符惩罚于他。 时至今日,他都已经快要被这少年驯服了。 好像除了安心帮助梁鹏修炼、等待他帮自己重塑肉身之外,真的没有别的出路了。 好在看起来这小子不会让他等太久。 一开始他才刚刚踏上修行路,这才多久啊,他居然已经突破到炼气士的第三层楼了。 炼气士第三境名为“神通”,顾名思义,到了这一境界,才能够真的施展神通术法。 从这里也能看出来三种修行的区别。 武者从第一境开始就已经能提升战力了,第二境武者杀穿百十个凡人毫不费力。 而炼气士第一境与凡人差别不大,第二境开始能掌握一些简单的真气运用,到了第三境才是真的踏入神通门槛。 秘术师最为夸张,前两境都与凡人区别不大,要到第三境开始才会显露玄奇,第四境是个转折点。此后每提升一境界,战力都提升巨大。 精气神三种秘藏的修行,能显著看出前期强势与后期强势的区别。 也正因为这个区别,世人猜测三大神仙境之中,最强的有可能就是胤朝大神官北落师门。因为秘术师这种后期传承,第九境能有多强大谁都不敢想象。 不过三大神仙境彼此之间没有交过手,真相究竟如何也不能确定。 梁鹏感受了一阵自己修为的增长,握了握拳,口中道:“这样我就更有把握参加今年的科举了。” “你真要今年就参加科举啊?”黑影讶然道。 此前听梁鹏说过,他还以为是随口说说而已,没想到这小子真这样打算。 胤朝科举分为两场,在各府城的考试中拿到推介名额的人、与各大高级书院出身的弟子,都可以参加秋天的秋闱,相当于是一场海选。 来自五湖四海的儒子们共聚一堂,最后选出数千名最优秀的,再参加转过年的春闱,层层选拔。 过了秋闱这一关,就算是半步踏进了官场。这些人即使春闱时不上榜,也已经可以获得尊荣,在各府担任笔吏甚至小官了。 而春闱登榜者,三甲共百余人,便是四年一届的朝堂新秀。 以梁鹏的天赋,如果在剑道书院学习四年,参加下一届科举,那几乎是手拿把掐的事情,也是代代书院学子的一贯履历。 虽说参加科举不限次数,可以先去体验一下,四年后再全力冲击。可看梁鹏的意思,只要参加就绝不会是走个过场。 他曾说过要拿状元的。 不论有没有状元,一旦真的上榜,进了官场,就不能再在书院修行了。 这样算下来,他在书院里学习的时间,满打满算还不到一年。 “如果届时能够再突破一层,那我就有足够的信心。”梁鹏道。 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胤朝科举不止看学识,考生的儒道修为也是一个重要的参考标准。 历代状元几乎都是儒修,而非凡人学子,而且修为普遍不低。 “这个倒是有可能……”黑影说道:“可你急什么呢?在书院积蓄四年,岂不是更好?” 梁鹏眼望青天,缓缓说道:“人寿苦短,只争朝夕。” …… 龙虎堂外。 梁岳跟路过的人打探了一下这莲华香的来历,原来是这几日道场才出现的,由国师大人开光的佛前香烛。售价比寻常香烛稍贵一些,但是效用出彩许多。 在室内点燃一根,闻着袅袅青烟,信徒们即使再心烦意乱也能安定下来,灵台清明,坦然入睡,常常醒来就是第二天了,所以又被称为“明日香”。 第一天买的人还不算多,可自此发现效果这么好,这几天排队购买的信徒与日俱增。 “听起来和迷罗香没什么关系。”凌元宝说道。 迷罗香的效果与此恰好相反,不是让人心神宁静,而是让你兴奋躁动,能一直癫到第二天。 可梁岳总觉得这二者之间像是有些联系。 福阳公主刚想与人在神都合作贩卖迷罗香,龙虎堂就出现了这莲华香。杜镰出现在集会上,福阳公主紧接着就死了…… “咱们带几根回去验一验。”梁岳思忖之后决定道。 可他询问了几个买到莲华香的信徒,没有人愿意转让到手的香烛,即使加几倍价格也不卖。 这种事也不可能摆出官威强买,无奈之下,梁岳只能让诛邪司的探子来帮忙排队。等他与杜镰谈完话出来,应该也就差不多了。 这漫漫一条长龙,除了莲华香火爆之外,可能也与前面的人有关系。 在前方大殿中主持售卖莲华香的,是李龙禅的三弟子柳灯儿。 她身着素黄色嵌着金箔条纹的修身长袍,盘着发髻,露出白皙如玉的肩颈曲线,笑容甜美,站在那里给每一位信徒递上香烛。 属实是吸引力拉满了。 相信哪怕她卖的不是这具有奇效的香烛,而是穿过还破洞的臭袜子,一样会有大把人抢着排队。 在龙虎堂的几名弟子里,柳灯儿确实是人气最高的。 也不止因为是肤白貌美吧,主要是前两位都是凶神恶煞大汉,相比之下她的温婉柔和肯定更得人心。 梁岳交代好排队的人,就与凌元宝去敲开了那边龙虎堂的大门。 “诛邪司行走,梁岳。”他亮出令牌,“想来找杜镰禅师询问一些事情。” 门房的弟子回去通报之后,回来便十分客气地施礼开门,道:“请随我来。” 龙虎堂的内层就是一座有许多小佛堂的大院,佛堂中都有前殿与静室,杜镰有属于自己的佛堂,那名门房弟子将二人引到前殿,便告辞离开。 这座佛堂光线晦暗,杜镰本就肤色暗黑,还穿的玄色僧袍,隐在角落处,肉眼几乎难以辨别。 “二位,请坐吧。” 他忽地开口,还吓了元宝一跳。 …… “杜镰禅师。”梁岳坐到蒲团上,瞥了眼杜镰的手臂,开门见山道:“应该知道我们来找你,是为了福阳公主的案子。” “我知道,之前已经说过,此案与我无关。”杜镰答道。 “可是你并没有告诉我们的人,你那晚为何而去、身处何地、有无人证。”梁岳道。 “我为何去的与你们诛邪司无关,我也不想告诉他们。”杜镰的回答相当冷淡,“至于当晚在哪里……我到了公主府,很快就离开了。” “为什么?”梁岳问道。 杜镰冷冷看了他一眼,道:“因为你们。” “哈……”梁岳轻笑一声。 对于诛邪衙门和龙虎堂打赌的事情,他是知道的。 当时莫求人耍了个心机,在有把握追踪到吴莫子行迹的情况下,让龙虎堂的人定下了赌约,看谁先抓到吴莫子。 其实龙虎堂的人在打赌时,也未尝没有一些小算计,可能他们背后也有手段能锁定吴莫子的位置,否则也不会在诛邪司围剿时赶到得那么及时。 可他们两方都没想到的是,梁岳追了上去,还将吴莫子斩杀了。 这也就使得龙虎堂输掉了赌约。 他们也确实是守诺,之后在别的场合与诛邪司的人打了照面,都是掉头就走。 看来在公主集会上也是有一样。 好在查案时他没有来一句退避三舍,然后转身就走。 “可是我们询问了公主府的门外的护卫,你离开的时间极可能是在福阳公主死亡的时间之后。”梁岳道:“你离开了大厅,却没有立刻出府,这段时间你去哪了?” 杜镰皱了皱眉,道:“我与人打了一架,但是我不确定这个人会不会给我作证。如果他撒谎,那我会很被动。” “是谁?”梁岳道:“你可以放心,我们也不会就让人这般诬陷你。” 杜镰道:“面壁寺的弟子,周玄慈。” “你们两个遭遇了?”梁岳一抬眼,这件事情在双方之前的供词里都没出现过。 如果他们俩能互为人证的话,倒还真是一件好事,这样就能排除掉两个选项了。 “没错。”杜镰说道:“我出去的时候,刚好他进来,我们互相说了几句,然后斗了一番禅法,我赢了。” “这件事我们会去查证的。”梁岳点点头道,“如果时间线对得上,那你的嫌疑就可以大大减轻了。” “好。”杜镰颔首道:“我之所以如此配合,是给你的面子。如果你感兴趣的话,案子结束以后可以来龙虎堂多聊聊。” 嗯? 梁岳一怔。 对方这好像是……在招揽自己? 杜镰又补充了一句道:“我师尊对你的印象很不错。” 难怪。 梁岳这才明了。 想来是因为当日通天塔的案件。 李龙禅假借造塔夹带私货,在地下建阵想要聚拢地气,将地下的秘宝吸引过来。可是被人阴谋算计,差点害死太子。 如果太子死了,那他麻烦就大了。 多亏了梁岳一脚飞踢,这一脚踢活了太子,也把李龙禅险些倾倒的国师之位踢回正了。 太子没事,那私自建造大阵这件事就算不得二两重,事后牧北帝对其小施惩戒,这件事也就过去了。 应该就是那个时候,李龙禅对这个横空出世的御都卫留下了不错的印象。 只不过他下手慢了,当天梁岳就被陈素带着策马游街,与诛邪衙门绑定在了一起。 龙虎堂自然不可能再去找一个诛邪司的人卖好。 现在可能是看梁岳在诛邪司过得不好,身陷危机之中,龙虎堂才又生出了挖墙脚的心思。 走出佛堂之后,凌元宝问道:“你看他说的是真话吗?” “这个尚且不知,不过我有九成可以确认,凶手不是他。”梁岳语带笃定地说道。 凌元宝好奇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那天我看到了犯人的手掌,虽然在掌心雷的遮掩下,有些没看清形状,但是……”梁岳断然道:“绝对没有这么黑。” (本章完) ------------ 第125章 红尘炼心 【求月票!】 在龙渊城西,有一座松间寺。 位于神都附近最广袤的树林之中,周遭古木参天,掩映朱门。寺中僧众几乎从不出林,因为外面就是通往神都的官道,车水马龙、一线朝天。 站得高些,就能望到那座无上繁华的城池。 这座松间寺,算是禅宗向北传道时最早的一批寺庙,比现今的很多南派寺院更古老。一些禅宗弟子路过神都时,便会来此处借宿。 周玄慈就在这里居住。 他以世家子弟身份遁入佛门,自不会缺钱。来这里住宿,是奉师父之命在此听经学法。 梁岳和凌元宝找上门来的时候,他正在山门前扫地,这也是老规矩了。 吃人家的、住人家的,帮人家劳动是应有之义。 远远他就抬起头,看着二人走过来,单掌竖起,口诵一声:“阿弥陀佛。” “玄慈禅师。”梁岳走近,微笑道:“在下诛邪司行走,梁岳。这位是刑部捕头,凌元宝。” 这位名列幼麟榜的和尚十分年轻,也就十八九岁,身量略高、体型偏瘦,一套颇宽松的素白僧袍,穿在他身上显得有些空荡荡的,双手笼在袖子里。 相貌端得是仪表堂堂,斯文俊秀,有几分唇红齿白的意味。放在龙渊城里,绝对是大姑娘、小媳妇儿们最推崇的诵经禅师。 “二位想必是为了福阳公主的案子而来。”周玄慈一伸手,“请坐。” 他指向的是刚刚扫干净的一片白石高阶,梁岳二人也不避讳,就那么席地而坐了下来。 仰目所及,俱是古木苍松,颇有一番心旷神怡。 难怪人家选在这里清修。 “此前诛邪司笔吏来问话的时候,你说的是,当晚在公主府内稍加逗留,宴席结束就离开了。”梁岳复述道。 “不错。”周玄慈点头承认道。 “可我比较好奇的是,你为什么会去?”梁岳发问,肩后露出凌元宝亮晶晶的一对儿大眼睛。 两个人对此都极为好奇。 “说来惭愧。”周玄慈轻笑了下,先是反问道:“二位可知道,松间寺为何要建在这龙渊城附近,却从不许弟子入城吗?” “为何?”梁岳道。 周玄慈讲道:“那是因为红尘炼心,必须靠近诱惑,方能抵御诱惑。身处龙渊城旁,眼见繁华景象,这是诱惑。在最繁华处修最清净,此乃炼心。若是从未接触,何谈抵御呢?” “所以玄慈禅师你集会也是同理?”梁岳恍然。 “是的。”周玄慈道:“小僧出身士族,与驸马有过一面之缘。他偶然得知我来了龙渊城,就也对我发出邀请。我出于炼心的目的,方才前往。红尘炼心,须得直面诱惑,扛住了,方有进境。” “可是……”凌元宝好奇地探头问道:“那要是扛不住呢?” “无妨的。”周玄慈答道:“失败了那就下次再炼。” “哈。”梁岳没忍住轻笑了下。 好家伙。 那要这么说,我有个姓陈的朋友,他最喜欢这个红尘炼心的环节,只是从没成功过。 并且屡败屡战、百折不挠。 他转而问道:“那伱在这中间,都和什么人有过交集?” 周玄慈沉默了下,终究还是答道:“我进入公主府后,最先见到的是龙虎堂的杜镰。” 他缓缓说道:“小僧身为面壁寺弟子,与龙虎堂的异端历来互有仇怨。当日遭遇,他冷言冷语,我亦有所回击。接着我便与他斗了一番禅法,败了。” 败给了世仇的龙虎堂弟子,让他亲口讲出来还是有些难为的。 这一番斗禅都没有别的见证人,杜镰当时就担心玄慈不愿意说实话,证词就会对他很不利。 好在周玄慈还是有佛门弟子该有的修养。 他输给杜镰其实也不能算丢脸,他虽然在幼麟榜上,可在这一代的面壁寺算不上首徒。而杜镰现在是因为年纪超了,想当初也是榜上天骄。 新天骄输给老天骄,不丢人。 “后来呢?”梁岳道:“你进入大厅以后,行程也交代的不是很清楚。” “我因为路上耽搁了一下,进去的时候就有些晚了。只有几位女施主在场,其中两位都想与我单独谈谈。我想红尘炼心,自然越难越好,就跟二位女施主说……不如一起。”周玄慈答道。 他说这话时,虽然神情坦然,可目光中的局促,能看出他也不是全不在乎。 “禅师厉害。”梁岳竖起大拇指,“上来就挑战高难度。” “到了房间之后,小僧打坐修炼,清心静气。二位女施主百般挑逗,最终失败,她们有些嗔怒,问我进了房却对她们无动于衷,是意欲何为?”周玄慈继续道:“小僧答,是希望二位助我修行。” 停顿了一下,他接着道:“她们就对小僧进行了一番极为污秽的辱骂,小僧实在抵受不住,仓皇离开了公主府。” 红尘炼心,抵住了色欲,没抵住谩骂。 还是得多练。 梁岳听完默默腹诽道,心里想的只有一个字。 该啊。 …… “我怎么感觉这几个有嫌疑的没一个正常人?” 走出松林,策马回到官道上,凌元宝发出了由衷地感慨。 “确实。”梁岳附和一声。 父爱如山的姜炎、退避三舍的杜镰、红尘炼心的周玄慈……或多或少都有些离谱在身上。 这一趟查案的过程收获不多,但是乐趣满满。 他又说道:“那就希望最后一个是正常人吧。” 绕到城南,是梁岳颇熟悉的地界。 魏康年平时就在城南一家客栈居住,白天出去街上摆摊算命,晚上出门四处蹭饭。 不过根据探子的情报,今日他并没有出街,而是一直在客栈中休息。 梁岳他们俩辗转多地,到此处的时候已经临近黄昏了,不过时间紧迫,还是想尽量在这一天之内问过所有人。 来到客栈,他按照惯例,对前面伙计说道:“店里是不是有一位赶考的魏康年魏公子,麻烦通报一声,就说诛邪司找他问话。” “哎呦,官爷。”伙计殷勤道:“那小子就在后院儿柴房住,不用通报,小的这就领您去。平时我们去取杂物,都是推门就进,哪有通报的说法。” 梁岳一边随着他走,一边笑道:“听说这位是清都城里的著名穷人,还真没错。” “可不真真儿的吗?”伙计说道,“听说他每天就夜里去大户人家蹭一顿饭,白天一直不进食。我们老板可怜他,那天早上说剩的两个馒头给他吃,人家还不要!您猜他怎么说?” “不受嗟来之食?”梁岳猜测道。 “什么呀。”伙计摆摆手,“那位爷说,你能供我一顿早饭,还能供我一辈子早饭吗?我不能养成坏习惯。” “嚯。”梁岳和凌元宝一起惊叹了声。 这位可真是穷出境界了。 来到后院柴房,伙计乓乓敲门,很快就有一青年男子打开房门。 但见他一袭青色宽袍,内罩着白色儒衫,穿得倒是蛮齐整,长相也是五官周正,一副清稚面孔。 可这房间里着实乱得有些过分,满地的柴木杂物,没个桌椅床榻,也不知他是住在哪里。 “二位,可算来了。”此人笑脸相迎,正是清都考生魏康年。 “你知道我们要来?”梁岳回以一笑。 魏康年亮出掌心几枚玄色古钱,道:“在下不才,略通几分占卜,每日醒来先给自己卜一卦。” 梁岳注意到他手掌处还有一道浅淡的疤痕,只瞄了一眼,便挪开视线。 走进房内,打量着四周,问道:“那你今日的卦,是吉凶祸福?” “卦象说我今日有死劫,唯一的一线生机是贵人相助。”魏康年笑着说道,神情轻佻,不太严肃,说出来这般话语也不知是真是假。 “所以你就在等贵人上门?”梁岳倒是觉得此人也挺有意思。 “没错。”魏康年颔首。 “我们是前者还是后者,尚未可知呀。”梁岳悠悠笑了一下。 简单的寒暄与自我介绍过后,他才开口问道:“想必你也知道,我们来的目的就是调查福阳公主案。当晚在福阳公主府,你去干嘛了?” “吃东西,还偷偷带走了一点儿。”魏康年挠头答道。 “可为什么你想不到一个能给你作证的人?”梁岳追问道。 “因为我是躲在外面吃的。”魏康年答道。 “为什么?”凌元宝发问。 魏康年看了他们两个一眼,道:“当日的公主府四处房间都点着一种迷香,会让人亢奋疯癫,久了会对身体有害,我不想闻到它。” “你知道迷罗香?”梁岳直视着他的眼睛。 魏康年没有躲闪,只是点点头道:“我知道,而且我父亲就是因此而死。” “哦?”这让对面两个人都警醒了下。 “那东西在南州流行几年了,最早着迷的那批人,有一多半都非死即疯。”魏康年道:“据说南州有人想要上书,可奏折都出不了清都。你们龙渊城里的人,不知道也正常。” “你见过福阳公主吗?”梁岳忽然又问了一句。 “没有。”魏康年否认道:“我只是一个寒门子弟,哪有资格认识他们?驸马邀请所有南州士族时,将我捎带上了而已。” “那……”梁岳继续问:“你知道南州的迷罗香是由福阳公主与驸马卖去南州的吗?” 魏康年的目光忽地隐晦,好像将其中精光藏了起来。 没等他说话,外面突然传来一声破风之响。 嗖—— 那是一枚篆刻着符文的短羽箭。 屋内三人身手都算了得,同时闪避开来,羽箭钉在了地上,紧接着便绽放红光、一声爆鸣。 轰! 竟炸开满屋流火。 这一记爆炸之后,是密密麻麻如飞蝗一般的符文短羽箭,顷刻间乱射入屋内! 轰轰轰轰轰! 刹那间,杀机四起! 早上好呀。 (本章完) ------------ 第126章 金钱的力量 【求月票!】 胤朝军中有一种硬弩发射的短羽箭,箭矢上有符文法阵,射中敌人就会炸开,威力极强,名字叫做“羽裂箭”。 军中劲卒随身携带的弩机通常都是单发,只有三支箭。 能连发羽裂箭的弩机被称为火神弩,其在军中的地位比正阳雷还要高许多,毕竟正阳雷的应用没法那么灵活。 现在城南一家小客栈的柴房,居然能引来这般羽裂箭的攒射,显然是有一架火神弩在外面。 梁岳与魏康年对视一眼,一瞬间,两个人的眼神都有充满诧异,传达出来的含义都差不多。 哥,你造反了? 眼看着这射进来的羽裂箭要是统统爆开,三个人几条命也不够炸。 梁岳和凌元宝同时向外一窜,凌元宝撞破一面屋墙闪了出去,梁岳则是身子诡异一绕,居然画了个弧形从窗口钻出。 魏康年将身一转,化作一道浑白色的旋风,噌的一下也席卷出去。 轰轰轰轰轰! 小小柴房顷刻间化作乌有。 只余下满地燃烧的碎片。 逃开的三人几乎同时回身,锁定了不远处的一座高楼。那里离这间客栈很近,位置上居高临下,楼宇间的一个窗口开着,那里正是火神弩发射的方向。 此时楼上的弩机已经收了回去,可是杀机还没有消散。 十余名蒙面凶徒突然从四周围墙外翻越进来,手持钢刀利刃,个个气血沸腾,修为不凡。为首一个手持双刀,仅露出一双眼内,俱是悍勇之色,他扫视院内,顿喝一声:“统统杀光!” 梁岳他们本就不知道这伙凶徒是冲谁来的,此刻听对方这样说,把自己也囊括在目标之内,自然奋力抵抗。 凌元宝最为勇猛,长枪一甩,便将包裹的布匹震碎,接着一点寒芒便刺了过去。 咻—— 罡气外放,枪芒如龙。 这女子一只手,推着一条杀气凛凛的白龙而去! 那手持双刀的凶徒神情一紧,情知碰上了硬茬子,身子一翻,双刀罡气化作两只羽翼一般,恶狠狠扑夹下来。 轰! 刀翼夹击枪龙,双双轰鸣破碎,溢散的气浪中俱是锋锐,周遭被殃及的人浑身立刻出现了血道。 凌元宝与那蒙面人的脸上也都出现了血痕,但她异常悍勇,一步不退,长枪一抡,又是如山岳一般的一记重劈! 蒙面人双刀架住,罡气如盾。 轰! 又是一声轰鸣,蒙面人居然被震退了数步,眼中满是震惊。 眼前这个小丫头,修为虽然不如他,可力量强得可怕!他登时收起轻敌之心,祭起一身修为,燃起一身气焰! 而另一头,那些蒙面的喽啰也个个都是强手。 三人齐齐持刀杀向魏康年,就见他依旧是身形化风,嗖地绕到一人身后,右手祭起一团浑浊劲气。 掌心雷! 轰嘭—— 这一雷,夹杂着飓风,如同漩涡一般,威力巨大,轰然直接将一群扎堆蒙面人炸翻!当场被炸得全都高高飞起,抛飞到了不同的方向。 这才是真正的上青天。 梁岳余光一扫,见到这一幕,眼中掠过一道精芒。 不过他也没有时间仔细思索,因为杀向他的黑衣人同样很多。 他手中仗起宝剑不留名,剑气喷涌,剑域游龙身法施展开来,配合云龙九现,这些黑衣人虽然与他修为相差不多,可所过之处依旧难有一合之敌。 而魏康年足有第四境炼气士的修为,在人群中同样游龙一般,指诀一拈,风刃与掌心雷交替呼啸而出,根本没有黑衣人能近身。 不出片刻,二人已经将近半数的小喽啰打倒在地。 梁岳这才有空闲,在靠近魏康年时问道:“你会掌心雷?” 魏康年答道:“我虽是读书人,可传我神通道法的师父却是道家高人。” “你们两个混蛋!有空就来帮忙,不要在那边聊天啊!”另一边的凌元宝高声叫道。 原来自从蒙面人爆发出金色气焰之后,一身修为暴涨,力量大到她也招架不住。 尽管她的凌云枪法犀利凶悍,也给蒙面人造成了不小的麻烦,可对方此时爆发修为,显然是第五境中期的武者,她还是做不到越境取胜。 梁岳见状,对魏康年道:“伱顶一下!” 说着,撇下这边的喽啰,身形一跃,便以自己最强的剑招冲杀过去,一式近乎圆满的上青天! 飒—— 蒙面人双刀带火,正狂砍乱削,逼得凌元宝步步倒退。 见梁岳飞身而来,抽出左手刀,当空一旋,铛! 这一刀精准格挡住了梁岳的剑刃,刀上巨力将他整个人带得旋转了一圈。 梁岳当空失去平衡的节骨眼,蒙面人右手刀逼开凌元宝,接着重重剁了下去!要将梁岳一刀两断! 呼。 可哪有那么容易,梁岳若无准备,又怎么会冲向修为比自己高这么多的强者? 他凌空翻身之际,左手袖中一蓬白色粉末朝对方面门打了过去,瞬间化为烟雾。 “退!”蒙面人暴喝一声。 他周身气焰立即凝实,罡气化作铜墙铁壁一般,正是武道第五层金刚境的威能。 梁岳打出的天幻软骨散,即使化作烟雾也没有进入他的口鼻之中,被顷刻震散。 但这好歹也为梁岳争取了一些时间,他来得及翻身落地,第一下却不是躲闪,而是再度抬起手臂,左袖中忽有一蓬银光攒射而出! 咻咻咻咻咻—— 密麻的破空之声连成一线锐鸣,统统打在对面的蒙面人身上。 血雨梨花针! 一记哨针先钻破罡气壁垒,因为劲力太强,蒙面人的周身气焰不自觉凝聚过去。可接下来便有成百上千穿透力更强的毒针打过来。 就算其中仅有半成毒针成功突破了他的罡气防御,也有几十枚! “啊——”蒙面人痛呼一声。 虽然这些针即使突破了罡气,也不至于穿透他的血肉宝甲,最多在皮肤表层挂着。可他能明显感觉到,针尖上有一股阴冷如毒蛇般的毒力,须臾之间,已经钻入他的血脉,让他周身一冷。 当日在莫求人那里询问之后,梁岳不止买了那几套他推荐的暗器,还去卫九姑娘那里寻了最适合的毒药与之契合。 卫萍儿没有给他中之即死的剧毒,一方面是她心善,一方面是剧毒对于强者很难奏效。 梁岳会用暗器偷袭的人,肯定修为强他不少。那些当即毙命的毒,对强者都需要很大剂量。 要毒死第五境的武者,药的剂量至少是能毒死一山坡的大象,这种量是不可能涂在针上的。 而且致死的毒药生效没有那么快,万一耽搁一会儿,就够对方反杀了。 所以她推荐的是一种可以渗入气脉丹田的奇毒,玄冰蚕液。 这种毒药抹在兵刃上,一旦伤了对方,便会进入血脉。对方中毒以后不动还好,若是再催动真气,那毒药遇之便会凝结成银白色的细小丝线,渗入气脉丹田之中,将其腐蚀洞穿,直至销魂蚀骨,痛苦无比。 是以这玄冰蚕液又被称为销魂白丝,是一种能迅速瓦解对方战斗力的毒物。 人间最顶级的暗器配人间最顶级的毒药,妥妥的金钱的力量,哪怕是第五境的强者,中了也要遭重。 现下这蒙面人便中了玄冰蚕液,可他显然对这种毒药缺乏了解,在感觉到阴气之后,依旧高举钢刀,想要先将梁岳这无耻之徒斩于刀下。 “卑鄙小人,受死吧!”蒙面人盛怒挥刀。 在修为上他有碾压的差距,如果是单挑,那他斩杀梁岳再去解毒也来得及。 可梁岳又不是和他单挑。 那边刚刚被他一刀逼走的凌元宝,再度持枪杀了回来,一道罡气化龙呼啸间将蒙面人缠绕住。 吼—— 龙吟震天响,将他身躯环绕住,轰然收缩。 蒙面人挥刀斩破龙气,毒力顷刻入骨,一阵巨大的痛苦侵袭,让他“啊呀”一声,周身气焰骤然弱了五成。 梁岳瞅准时机,一个地滚翻,剑气上撩,将蒙面人的腋窝刺穿,鲜血迸现! “啊……”蒙面人痛苦嘶吼:“我杀了你……” 这个地方可能不致命,但是绝对剧痛。 他真的恨死这个专门搞阴险偷袭的小子了,看上去浓眉大眼、一身正气的长相,一出手全是鬼蜮手段,没一招不是卑鄙无耻的。 可他对此又没有办法,他现在无法催动浑身真气,一运功体内就像有无数毒虫在啃噬。 凭着对梁岳的一腔恨意,他双刀齐齐抡起,想着哪怕死也要跟这个恨人的玩意同归于尽。 可凌元宝哪会给他这个机会? 梁岳吸引了全部仇恨之后就顺势后退,以一种诡异的身法绕开。 自己只需全力奔跑,剩下全都交给元宝。 元宝救我! 蒙面人还要再追,凌元宝从背后就是一枪破风。 轰! 蒙面人挥刀抵挡,可聚不起罡气,直接被一枪点飞十数丈远。 他浑身是血,翻滚着落地。 “好配合。”梁岳朝凌元宝竖了一个大拇指。 他现在感觉自己随着经验的增加,在战斗中愈发得心应手了,一步步领略到了师父所说“兵法”的魅力。 凌元宝却眉眼缩紧,神情有些一言难尽。 方才梁岳那些手段她也看在眼里,封烟、袖箭、淬毒、偷袭……实在是没有一丝武道尊严。 身为一个骄傲的武者,她一时间也没法立即接受。 需要给自己做一会儿心理建设才行。 她此刻就在内心不停地告诉自己,他只是打起架来有些阴险,人还是很正义的。 没错。 …… 梁家院子里,李彩云坐在摇椅上,刚刚吃了个西瓜,微微后仰。 现在的日子虽说好起来了,可三个孩子也都不着家了。 一开始是小鹏出去书院念书,然后是小岳去诛邪司当值,现在最贴心的小芸也经常在学校补功课。 “唉,都忙吧。”李彩云幽幽叹息一声,“忙点好啊。” 若不是孩子争气,光靠自己给人缝衣裳,家里哪能有这么好的日子过? 想到自己优秀的大儿子,她就一阵欣慰。 一场大功,直接挣下了几十年的家底,街坊邻居们别说多羡慕了。现在走出门去,谁不恭维她两声? 都好一阵子没有人敢跟她吵架了,在街坊骂仗里纵横半生的李彩云,这么久没出手,甚至还感觉有些寂寞。 以后小芸、小鹏也都有出息了,自己可就彻底不用操心了。 对了。 埋在砖地下的小金库好几天没检查过了,不知道有没有被耗子啃、被虫蛀什么的,得拿出来看看。 闲着也是闲着,数一数。 想着她便转去了屋里。 片刻之后,梁家室内传来一声震天的尖叫。 “啊——” (本章完) ------------ 第127章 南州士族 【求月票!】 片刻之后,三人合力将所有的黑衣喽啰都放倒。 场面终于平静下来。 这时梁岳才注意到,原来围墙外早就聚了一大圈鬼鬼祟祟围观的人。这里虽说不是什么热闹地段,可搞这么大动静,天又没黑透,没人看见就怪了。 对于围观群众来说,不危险的热闹就光明正大看。 危险的热闹就偷偷摸摸地看。 包括附近御都卫驻所的人马,其实早就到了,可这种战斗对他们来说太过高端,根本插不上手,只敢在一旁看着,等待更强的援兵到来。 这些杀手应该本来是想火神弩一发连击,就将魏康年与柴房一起毁了,根本不用费事。哪怕没杀掉,逃出来的他也肯定狼狈不堪,一个第五境武者带一群小弟来补刀,绝无疏漏。 也就是几息之内,便能解决战斗,事了拂衣去。 可他没想到里面有三个人,而且都如此身手高强,亲自上阵打了这么久,最后还被拿下了。 这下战斗结束了,梁岳朝那边御都卫的人挥挥手,叫他们过来。那伙御都卫大概十几人,带队的小卫官也就是第三境武者,所以十分谨慎。 梁岳说道:“我之前也是御都卫,就在离这儿不远的福康坊驻所,大家都兄弟。” 这样一说,一众肃然的御都卫们才放松下来,“兄弟你以前是在老胡的手下?那我们有交情的啊。” “胡哥是我的好大哥啊!”简单攀了些交情,梁岳才道:“我现在任职于诛邪衙门,办案过程中遇到这伙杀手偷袭,还好没被他们得逞。这些人还有这里的战场,还要劳烦诸位处理一下。” 他以前在御都卫,也经常干那些帮人打扫战场的工作。 现在来到了朝廷生物链的最顶端,终于也可以指挥御都卫了。 那小卫官拍拍胸脯道:“兄弟你放心吧,人往哪儿押、事儿怎么办,你尽管吩咐就是了。” 那边魏康年走过来,小声道:“梁兄,能商量个事儿吗?” “怎么了?”梁岳问道。 “伱能借我点儿钱吗?”魏康年道:“店家收留我在柴房借宿,不收我房钱,本是好心。可如今因为我的原因,反倒让人家蒙了损失,我不能一走了之啊。” “你还怪讲道义。”梁岳笑了笑,“借你钱可以,那你之后可得给我交代实情。” “好。”魏康年认真地点了下头。 然后梁岳就转过头,笑着看向凌元宝,“凌捕头,你能借我点儿钱吗?” “多少啊?”凌元宝问道。 “二十两。”梁岳道。 他的钱之前都被娘亲收走了,手头只留一些日常花销。前阵子买暗器的时候,还是偷偷问了小芸藏钱的位置,悄摸摸去拿出来的。 之所以不告诉娘亲,是怕她心疼。 虽然买暗器、买毒都是必要的开销,娘亲应该不会阻拦,可是这些钱在她眼里可都是未来的大房子、大马车,看见消失了一大半难免会心疼。 梁岳想着先不跟娘亲说,以后再立功得了奖励的时候再告诉她。反正那些钱都在地底下埋着呢,娘亲应该也不至于守财奴到没事儿就拿出来查一遍。 这暗器的质量也没有令他失望。 只能说钱确实不是白花的。 凌元宝从袖子里随手掏出一张银票,道:“我出门就带了些散碎银子和一张银票,你拿整的去用吧。” 梁岳接过来一看,好家伙,一百两一张。 不愧是神将府的大小姐,拿出来眼都不眨一下。 梁岳将它递给魏康年的时候,对方也是惊叹一声:“嚯,这都够买我命了。” 魏康年拿着钱去给店掌柜赔了柴房和院子,本来一脸愁容的掌柜听说赔了二十两,顿时死死握住这读书人的手,仿佛是看见了他亲儿子一样。 他那座死去的柴房,肯定是值不了这么多钱的。 完成了善后,魏康年才走回来,将找回的八十两还了,道:“我就跟你们回诛邪衙门说吧,那里才安全。” 三人一起回了诛邪衙门,谢文西安排人去审问那些活着的杀手,又找了一个单间给魏康年。 他左右看看,坐在椅子上,笑道:“我这辈子都没住过这么好的房间。” “如果喜欢的话,你应考之前都可以住在这里。”谢文西说道。 “不用了。”魏康年摇摇头,道:“我应该用不上了。” 他在众人问话之前,就抢先说道:“你们猜得没错,福阳公主就是我杀的。” …… 这一句话,让对面三个人的神情都紧绷起来。 虽然说了他会如实交代,可这也交代得太直白了吧? 甚至办案人员还有点没做好心理准备。 还是凌元宝最先有所反应,她悄悄看了眼谢文西,小声问:“谁猜得没错,你猜到了?” 谢文西摇摇头。 凌元宝又看向梁岳,“你猜到是他杀的了吗?” 梁岳没回答她,而是直直地看向魏康年,问道:“为什么?” 谢文西也示意他展开讲讲。 “这几年南州有许多人都死于迷罗香,我爹身体残疾,每逢阴天下雨就剧痛无比。有人说迷罗香能止痛,我娘就给他买了一些试了一下,果然有效果,他就开始长期用迷罗香。到了后来,人都变得疯疯癫癫的,不闻就会发狂,可我家境本就贫困,为了给他买迷罗香几乎是倾家荡产。” 魏康年收起一贯戏谑的嘴脸,认真讲述道。 “去年的一天,他偷偷一个人出去,投河自尽了。” “我当时就已经知道迷罗香是福阳公主与驸马带来的,只是还没想过报仇。直到我这一次进京赶考,有魏家的人联系到我。” 他着重强调了下,“是清都三大世家的那个魏家,我娘就是魏家人,不过因为她强行嫁给了我爹这个百族之外的军中小兵。他们一直都不认我娘,也不认我。” 对于他所说的这个“百族”,在场三人都是有所耳闻的。 南州那边对于血缘宗族看得很重,三大世家曾经联合编纂过一本《九州高门录》。 上面将天下世家大族划分为三六九等,列出了总共一百个高门大族。 清都三大世家与神都四大世家排在第一等,其下有二十三族排在第二等,再下有六十九族排在第三等,再算上凌驾于诸高门之上的皇族,一共是一百个世家大族。 他们觉得高门大姓的血统自古流传,比寻常人更高贵,百族之外的都是下等人。不许族中子女与百族之外的人通婚,如有违背,便会逐出族谱、百般压迫。 魏康年家受到的,想必就是这个待遇。 不过这个高门百族在南州最为盛行,越向北越不认这些。 在南州,对于族姓的审视已经到了一个离谱的程度,即使你更有钱、更强大、官职更高,可我的族姓比你高,那我就瞧不起你。 清都三大世家的子弟,在南州历来高高在上。 但出了南州就不太吃得开。 像神都内的四大世家虽然也被列为第一等,可是他们更认可真正的实力。 可能是因为神都四大世家都必须有官场势力,想要在朝中有足够的声望、拉拢足够的人心,就不能不尊重贤才。 对此梁岳是认可的。 历史的轨迹告诉我们,如果一个朝代到了以出身来划分人上人、并且阶级壁垒牢不可破的时候,那就离走向灭亡不远了。 其实道理也很简单,底层需要上升通道。 你们这些只会投胎的虫豸占一部分也就算了,如果你想要彻底堵死,那对不起。 真正能力出众的人都有很强的野望,有着强烈的卷点什么的需求……卷不了考试,那就卷造反。 要是整个胤朝都和南州那些人一样血统论,《高门大族录》迟早变成一本生死簿。 屋中静谧。 那边魏康年继续说着。 “魏家的那个管事说,如果我可以完成刺杀福阳公主的任务。那他们可以保举我在本次科考中登榜,还能分配一个回到清都的实权官职。我娘想的话,还可以将我们俩都列入族谱。” “我本就痛恨卖迷罗香的人,也就同意了。” “可眼下显然是那群南州士族的人想要杀我灭口,他们不想遵守诺言。”魏康年略有忿忿地说道,“我当然也要将他们供出来。” “详细说说你杀福阳公主的过程。”梁岳说道。 “我按照他们提供的情报,先参加宴会,再偷偷溜出来,到达福阳公主的卧室。我听着里面没有动静,想着她是不是还没回来,我本打算就进去等她。可刚刚翻窗进去,就见她从一个密室暗门中逃出来。”魏康年缓缓回忆道。 “我便上前将她掐死,这时暗门内又要有人冲出来,我害怕被发现,就施展了一记神通将他打了回去。” “明知暗门里有人,你为什么不杀了他?”梁岳又问道。 魏康年摇头道:“我不想胡乱杀人,当时密室内迷罗花木的毒气很浓,都已经要溢出来了。他又没看到我的脸,将他打回去也就够了。” “对了。”说着说着,梁岳忽然又一转话题,“你认识周玄慈吗?” 魏康年眉头一皱,犹豫了下,才道:“见过几次,略有熟识,怎么了?” “若仅仅是略有熟识的话……”梁岳沉声说道:“你为何要替他顶罪呢?” 早上好呀。 (本章完) ------------ 第128章 真凶 【求月票!】 夜已渐深。 周玄慈早已扫完松间寺前后石阶上的落叶,回到佛堂内,静坐诵经、拈动佛珠。 可不知为何,他念诵经文的声音越来越快,佛珠转动的频率也愈发快,清秀的眉头逐渐紧皱。 “玄慈禅师,心有点乱啊。”背后忽然响起一个清朗的声音。 周玄慈回过头,就见梁岳又来到了寺庙内,已经站在了空荡的庭院中。 “心境不清,尚有杂念。”周玄慈回道,“需再多加修行。” “你还能够继续修行,有的人就不行了。”梁岳走上前来,在佛堂内的另一个蒲团上坐下,说道:“刚刚魏康年已经认罪了,是他杀了福阳公主。” 周玄慈双眼一抬,略有诧异,旋即又低下去,摇头道:“他不会杀人。” “哦?”梁岳道:“你很了解他?” “我们是自幼一同长大的玩伴,虽然后来各有修行,联系不多,可彼此的性情是了解的。”周玄慈缓缓道。 “你了解他的性情,那伱觉得他会不会受南州士族的收买、去刺杀福阳公主?”梁岳忽然问道。 “我觉得不会。”周玄慈道,“他娘亲最大的愿望是让他参加科举、衣锦还乡,他很孝顺,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去做那般危险的事情。” 月光洒落庭院,佛堂内灯火明亮。 二人相对,僧人的眉眼低垂,语气却笃定。 “我也觉得不会是他。”梁岳说道:“虽然他一开始就刻意在我面前透露了一些事情,譬如他父亲死于迷罗香,当着我的面施展掌心雷。可不一样终究是不一样,没有谎言是天衣无缝的。” “你能看出他在撒谎?”周玄慈问。 梁岳道:“因为他终究不是真正的凶手,所以他不知道一件事……当天那个被掌心雷打退回密室内的人,就是我!” 周玄慈目光淡定,好像对此并不意外似的。 “第四境的炼气强者神识已经很强了,对气息的感知也很强。如果他真的是那个凶手,那即使他当天没有看见我的脸,第二次见到我的时候,应该也有所感应了。因为当时他刻意收敛着气息,我却没有。”梁岳说道。 武者对气息的感知本就不如炼气士,而当天对方又刻意收敛,所以他梁岳再见到凶手时认不出很正常。 可他当时气焰蒸腾,正是气息全部外放的时刻,对面的炼气士即使没有打开暗门看一眼他,再次见面也可以立刻辨认出来气息。 “如果魏康年知道我就是那个人,大概不会当着我的面施展掌心雷。”梁岳笑了笑,道:“他的掌心雷,威力太大了。” 当天他挨的那一下掌心雷,虽然是同一道神通,可不论是威力还是样式,都与魏康年发出的不同。 “据我猜测,他应该和凶手的关系密切,听凶手讲起过当时的场景,所以想要用一些蛛丝马迹来引起我的怀疑。”梁岳分析道:“到了诛邪衙门,他再从容认罪,坐实我们心里的猜想。以报复南州士族为由,将他知道的案情一交代,合情合理,也不会有过多波澜。” 很可惜。 来调查此案的梁岳,就是那个被掌心雷打退的大冤种。 他们这些有嫌疑的人应该都听说过一些关于此案的传闻,比如某个诛邪司的倒霉蛋被当成最大嫌疑人入狱,所以诛邪司要彻查此案。 他们绝对猜不到,眼前这个追查案件的人,就是那个倒霉蛋本蛋! 如果换成第二个人,可能都会如他所愿。 可魏康年施展掌心雷的一瞬间,梁岳就认出他绝不会是那个人。 后来他认罪的时候,梁岳的内心也有了计较。 明明不是他,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自然是想要替人顶罪。 总不能是穷日子过够了,想找个机会重开一把试试水。 再怎么样他都是第四境炼气士,算得上天才了,还马上就要参与科举,前途无量。 那个真正的凶手肯定也在诛邪司调查的序列当中,不然他根本没有必要这样。在其余三个人里,毫无嫌疑的杜镰可以排除,姜炎的嫌疑极小,魏康年也没有给他顶罪的理由。 事实上,四个人都见过之后,梁岳本就是觉得玄慈和尚嫌疑最大。 而他也来自南州清都城,正是魏康年可能会认识的人。 此前之所以会怀疑周玄慈,最初的契机是因为他与杜镰的斗禅。 “之前我就有一个疑问,玄慈禅师。”梁岳问道:“与你交流之后我觉得你的性情宽仁和善,很有佛门高僧的风范。为何与杜镰几句斗嘴,就已经发展到了要斗禅的地步呢?” …… 斗禅这件事,不理解的很容易当成是斗法或者辩经。 梁岳也是回去以后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它是综合了二者、相当凶险的一种行为。双方要就自己修炼的禅法进行比拼,既有讲经论心,也有神通互搏。 哪一方输了,都很有可能会对自己所修禅法产生怀疑,严重一些,修为都有可能止步不前。 这是用自己的一身修行在斗。 虽然杜镰与周玄慈没有演变到那般地步,可是几句话不和就开始赌斗,还是在别人的府邸里。 龙虎堂的人再嚣张,杜镰也不至于如此行事。何况玄慈也是禅宗弟子,心性修养本都是极好的。 双方都是来别人家里赴宴,再不济也该过后约定时间再斗。 除非是他故意挑起,而杜镰本就脾气不佳,这才会即刻动手。 梁岳觉得这件事会有些许的反常,可事出反常就一定会有缘由。 为什么? 如果说是二人中的一个,需要这个时间点上发生这样一件事情,这样他就可以解释他的迟到,那就合理了。当时就算没有碰上杜镰,周玄慈应该也会寻另一个人耽搁一阵子。 杜镰斗禅获胜后就从大门离开,而玄慈是继续向里走,不过他先到的是公主卧室,在杀完人之后,才从容去往宴席大厅。 这中间只要注意躲避行人,花费的时间对他来说不会太多。 现在人对于时辰没有太精确的计算,他这段行动的轨迹完全可以用斗禅那件事来掩盖住。 可这仅仅是梁岳的怀疑,还不能算现场实证。 如果说有什么现场的实证,大概就是福阳公主掌心的那圆形印记,比对之后梁岳大概可以确认,那个形状应该是玄慈胸前的佛珠。 福阳公主临死前,应该挣扎着抓住了那个东西,才会留下印记。 听到他的问话,周玄慈答道:“还是心境不够,一时有了嗔念。” “不知你的嗔念是对龙虎堂弟子,还是对福阳公主。”梁岳凝视着对方的眼神,说道,“我还有一个请求,玄慈禅师,你能让我看一眼你的右手吗?” 当日那凶手施展的掌心雷,威力不算强。如果是魏康年今日展现的那般威力,那梁岳就不可能仅仅是被击退,他很可能就要被打成重伤了。 而那凶手的掌心雷威力之所以弱,他有一个猜测。 一种可能是凶手的修为就是比魏康年差很多,可这种道行敢单枪匹马跑来刺杀公主也是奇怪;另一种可能是凶手实力虽强,可这掌心雷并非他熟练掌握的神通,而是为了掩盖身份而仓促施展的别家术法。 后者的可能性显然更大。 如果是一名佛门弟子,怕暴露自身而施展道家神通,那就说得通了。 而恰恰就是因为威力没有那么强,所以梁岳的那全力一剑,剑气也有伤到对方。 最初见周玄慈时,他的右手就一直笼在袖子里,从未拿出来过。 而魏康年却故意划坏了手,还将疤痕显露出来。 短短几天时间,又不是第五境武者,剑气伤口应该没有那么容易愈合。只要周玄慈的右手也有疤痕,那梁岳就完全能确定他就是凶手。 虽说也只是他心中确定,不能当做决定性证据。 可锁定目标之后,追查效率必然更高。毕竟查案的过程中,大多数时间就是浪费在排查其余可能性上。 一旦知道他就是凶手。 一方面是可以针对性地调查,比如他对公主府内地形如此熟悉,是从哪里得来的地形图;现场或尸首上有没有他身上留下的独特的痕迹,用五灵犬或其它手段进行气息的采集;他日常有没有透露出杀人的倾向,与他周围的人进行交流。 另一方面是单独的缉拿审问,甚至可以让问天楼参与,像之前玉镜神官那样。 神官身份尊贵,排查凶手的时候你肯定不能随便使唤人家,可确定真凶的阶段就可以请动一次了。 秘术师在审问中能起到的帮助极大,实际上,高阶秘术师根本就是有搜魂的能力,可以直接从人脑海中搜取出自己想要的信息。 这一点让刑部与饮马监这样的衙门眼馋到发狂,他们日常办案要是有这个手法,很多问题就都可以简单粗暴地解决了。 但是问天楼从不会给朝廷提供这样的帮助。 修为极高的秘术师又不好培养,江湖上第四境、第五境的秘术师就已经是珍稀动物了,能达到宗师境的简直凤毛麟角,他们自己实在是欲寻无门。 问天楼之所以不愿意提供这种帮助,是因为搜魂之后的人基本就废了,神宫被强行突破搜索,人即使还活着也会变得呆傻、疯癫。 哪怕只有一丝冤枉好人的嫌疑,对神官们来说也是一个极大的负担。 假如给刑部或者饮马监这种出了名狠辣酷厉的衙门开了口子,可以帮助他们搜魂,想想也能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这个人不肯招供,搜一下;这个人有重大嫌疑,搜一下;这个人眼神儿不对,搜一下;这个人在我家门前吐痰,搜一哈;这人敢诋毁官府,搜一哈。 搜完发现冤枉了好人。 呀。 可真是不好意思啊。 恐怕神都街头要有不知多少傻子扎堆。 目前,唯一能请动问天楼神官进行搜魂的,朝中只有陈素一人。 这还是看在掌玄天师的面子上,只会对一些极重要且确定了身份的九鞅谍子动手。 像是这种命案,而且还是有面壁寺背景的天骄周玄慈,就不可能上这种手段了,最多是一些常规讯问手法。 不过效果也都不错,应该不难确认凶手身份。 总而言之,一旦确定了就是他做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面对梁岳的要求,周玄慈忽尔一笑,举起他的右手,掌心处果然有一个淡淡的剑刃伤口。 他淡淡说道:“我跟你回诛邪司吧,人确实是我杀的。” (本章完) ------------ 第129章 如愿以偿 【求月票!】 诛邪司内。 魏康年与周玄慈被安排在离得不远的两栋阁楼内,分别进行审问。 说是审问,其实“审”的部分不多,主要是“问”,两名凶手对于自己犯案的经过都交代得十分配合。 诛邪司主要是听两名凶手的供词,看哪个更可信一些——可信的那个就是凶手。 虽然这话听起来有点奇怪,但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 两个人都坚持是自己杀了福阳公主。 魏康年的之前已经听得差不多了,梁岳现在就在玄慈和尚这边。 “玄慈禅师,讲讲你为什么杀福阳公主吧。”他开始谈话道。 “详细说吗?”周玄慈问道。 “可以尽量讲得详细一些。”谢文西点头道。 他知道梁岳查案厉害,但是没想到效率这么高。 一个人犯的案子,一天能抓两个凶手回来。 周玄慈毫不犹豫,开始讲述道:“我出身周家嫡系,是清都三大世家之一。我母亲是魏家人,常带着我回娘家,在魏家我结识了两个很要好的玩伴,一个是魏家大小姐魏诗礼,一个就是家中仆妇的孩子,魏康年。” “魏康年说,他母亲是被魏家逐出去的?”梁岳提出疑问道。 “他家的情况比较复杂,他母亲原本也是长房之女,因为非要嫁给一个族姓低微的城头驻军,被魏家逐出家门。起初都还好,可过了几年他父亲因意外伤残,他母亲突然要开始养家。魏家便不许城中其它店铺雇佣她,让她无法做工谋生,只能回到魏家做一名仆妇,想以此羞辱来逼她与丈夫和离,跟家族认错。” 周玄慈对魏康年的情况倒是颇为了解,由此也能看出,他们确实是至交好友。 “可他母亲说什么也不肯抛弃爱人,一直在魏家默默忍受,供养丈夫和孩子。也是那段时间,魏康年随着母亲来到魏府后院,由此也结识了我们。” “那几年间,他被欺负我们会替他出头,我有功课他们也会帮我完成,一直到后来我生了一场大病,遍寻名医也险些救不回来。是我师父路过清都城,才出手救下了我,他说我天生福薄命弱,合该当十年世家少爷就要殒命。如果想活下来,只能从此随他皈依佛门,不再享周家一米一水。” “我就此离开清都城,随师父前往面壁寺修行。中途有几次回家,都是在门外远远看一看。魏诗礼和魏康年他们两个,听说也都各有际遇,没再见过面。” “再之后就是前阵子,我遵师命来到松间寺修行。” 周玄慈端坐在那里,十分沉着地讲述,语调淡然没什么波动,就好像是说别人的事情似的。 他混乱的心境,好像突然就平复了。 看来之前的心境失守,就是因为魏康年替他认罪,而不是因为别的。此时坦然交代,又恢复了一颗平常心。 “当时我在这里遇见了周家的人,一番长谈之后,我知道了迷罗香的事情,以及周家的一个计划。” “在贩卖迷罗香一事上,三大世家并非铁板一块。驸马张吉的家族与齐家交好,在南州贩卖迷罗香的渠道主要靠齐家打通,收益也让齐家获利颇丰,齐家人不想中止。可周家与魏家没有得利,家中都有人因此丧命,所以他们很想禁绝此物。” “齐家传递情报加上福阳公主贿赂运作,这件事始终没得到皇帝的重视。两家便想自己解决问题,他们想从源头着手,直接杀死福阳公主。计划就是找到魏康年,让他觑机动手,许诺他科举入朝、重归族谱等等。” “可我知道,两家绝不会言而有信。魏康年只会被当成一个弃子,朝廷查得严就将他抛出来。”周玄慈笃定说道。 梁岳点点头,他自然是知道的。 那伙杀手如果不出意外,应该就是南州士族派出来灭口的。 “我想魏康年有可能也知道,他的父亲死于迷罗香,他本身应该就想刺杀公主,这才与两家一拍即合。当我知道了这个计划时,就去阻拦他,可他去意已决。” “为了阻止他,我想了一个办法。”周玄慈又道:“我想我提前找到福阳公主,将她杀掉,那两家的目的可以达到,魏康年也不必涉险。我与他不一样,周家不会出卖我,可是……计划中途出现了一点意外。” “我?”梁岳笑道。 “不错。”周玄慈颔首道:“卧室内有别人我是有所预料的,本以为打晕就可以了。没想到你作为当事人还能追查此案,并且迅速就排除了张吉,又锁定了我们。我想魏康年应该也是怕你继续下去,真的就将我查了出来,这才急着站出来顶罪吧。” 事实上,他说得也真没错。 在魏康年跳出来之前,梁岳最大的怀疑对象的确已经指向周玄慈了。 “对了。”周玄慈又道,“我对伱出手时并非因为对掌心雷修炼不熟,才导致威力不够。小僧修行十数年,一个掌心雷倒算不得什么难事。是因为我心中觉得你是无辜的,对无辜之人出手时,慈悲心动摇,佛门修为便会降低。” 炼气士的修为很是玄妙。 好的时候可一日千里,坏的时候也可一朝跌落,所以炼气士的心境才极为重要。 儒家浩然气、道家自在意、佛家慈悲心。 其中慈悲心的特性就是对作恶者出手时,雷霆万钧;对无辜者出手时,绵软无力。 唯一一个例外,就是李龙禅跌落境界后自创的唯我真禅。 杀起好人来也是一个干脆利落,念头永远通达。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李龙禅也是一个当之无愧的旷世奇才。 …… 自周玄慈的阁楼走下来,梁岳又来到魏康年的房间内。 他的面容平静,带着一丝无奈,“你找到周玄慈了?” “不错。”梁岳颔首道,“他已经承认了所有事情,确实是他做的。” 魏康年苦笑了一下,“就凭一个掌心雷?” 就在方才,他已经得到了解释,知道自己是在哪里彻底暴露的。 “你确实不太走运。”梁岳道。 “是啊,我真没想到那个人就是你,否则我说什么也不会在那里自作聪明。”他叹息一声。 “你还要参加科举,还有母亲在家等着你,替人顶罪这种事本就不是你该做的。”谢文西规劝道。 “嘿。”魏康年又是一笑,“他从小就是这样,觉得凡事都可以罩着我,什么事都可以扛。这桩事情明明是我接的,他非要替我把事情做了,本来罪就该是我的,我扛一次又有什么?” 梁岳见他二人如此,略有些称奇,问道:“你们真的只是自幼交好,中间多年未见?” “七八年吧。”魏康年回忆了下,“那段时间我家里变故很多,年纪又小,只会一个人偷偷哭。幸亏认识了两个新朋友,才能支撑我活下去。虽然后来分开了许久,可重逢之时,大家都还是一样。” “朋友嘛。”他双眼带光,悠悠说道:“志同道合者,此生能有几人?天南到海北,十年如一日,也就是相逢一笑的事情。” 说话时他语带怅然,仿佛是想起当初魏家后院,一同折枝作剑、抄书跑马的孩童;又好像是想到了这几年彼此分别的成长岁月,为之感到无限遗憾。 他提起朋友时这副面孔,倒是让梁岳想起了大春。 哪怕十年不见也不担心对方会有所变化的挚友,确实一生也难有几人。 “所以我还是希望,就当他没有出现在这件事情里,就依我是真凶法办。”魏康年道:“一切本该就是这样的,他们贩卖迷罗香,本就该杀。我替父报仇,慷慨义愤,不畏生死。” “唉。”谢文西长叹一声。 明明是两个惊才绝艳的年轻人,却怎么都要折一个,亲眼目睹的感觉确实让人不好受。 走出阁楼之后,他又转而道:“好在是案子终于查清了,你也就此安全了。” “可我也开心不起来。”梁岳摇头道:“福阳公主与驸马张吉在南州贩卖迷罗香,敛财无数,害了不知多少人。南州人求告无门,愤而杀之,算错吗?” 谢文西闭口不语。 梁岳的疑惑令他不敢多言。 在坏人作恶时,你这朝廷法度隐而不现;现在好人杀了恶人,你这朝廷法度又跳出来惩罚好人。 那你这法度究竟是保护谁的? “别想太多。”谢文西道:“等陈公来做决断吧。” 他在朝中多年,见的事情自然比梁岳多。 很多事儿就不能细想。 二人将案子卷宗交到陈素那里,陈素还没到,他们等待了片刻。 不多时,陈素回来,一进屋就说道:“抓住的那批杀手审出来了,都是神都附近的亡命徒,收了钱来杀人的。领头那个是清都城周家的死士,嘴巴很严,我亲自出手才问出来。你们那边呢,有什么进展?” 梁岳将卷宗呈上。 见到福阳公主的案子有了最终结果,陈素顿时一喜。可看了两人的面容,他又有些奇怪,“你们怎么都闷闷不乐的?” “陈公先看吧。”谢文西道。 陈素看着卷宗,便理解了两人为何不见喜色。 “他们说的话都能与咱们得到的情报相印证,应该没有假的。”谢文西道:“周玄慈与魏康年,确实是两个极好的年轻人。” “这样啊。”陈素再看一眼手里的卷宗,忽然一翻,两份卷宗就像变戏法一样凭空消失了。 他将身子向后一仰,微微摊开手。 “驸马张吉一直与福阳公主配合贩卖迷罗香,祸害南州、罪大恶极。福阳公主想要将迷罗香卖到龙渊城,张吉生出恐惧,担心事情败露牵连自己,遂起杀心。” “这些都是真相对吧。”陈素自顾自地问着,“那不如……” “我们就让他如愿以偿?” …… 北地神将府中。 此时梁岳的挚友大春,正在一张石桌前抱着膀子,瞪着一双牛眼……生壮气。 在他的对面,是一身练功袍的神将齐量海,同样的宽肩如墙、体型如塔。 “你小子……在干什么?”齐量海上下打量着大春,没有好脸色地问道。 “我在生气!”大春气鼓鼓地答道。 齐量海问道:“为何生气?” 逄春挺起胸膛,问道:“为什么不让我吃饭?” 齐量海也一瞪眼,“让你练骑射,你把马都累吐了,除了老杨的屁股之外,就没射中一箭旁的,你还好意思吃饭?” 早上好呀。 (本章完) ------------ 第130章 孝顺 【求月票!】 逄春这些天的日子过得可谓水深火热。 齐量海的弟子不多,好容易逮到这一个天生的神将种子,也没什么坏心眼,自然就把对方当成衣钵传人全力培养。 当然很快他就发现,这小子不止是没有坏心眼儿,他就是没心眼。 若天下心眼共有一石,逄春不仅不分,还要倒欠两斗。 趁着这段时间闲在家里,齐量海将自己一身军阵本领尽数传给逄春。刀枪剑戟、斧钺钩叉,挨个给他练了一通。 逄春别的练得都很好,基本教什么功法睡一觉就能掌握个八九不离十,唯独射箭一道,他实在有些离谱。 这一天射了有数百箭,取得了五百三十六空地、三百四十二院墙、四老杨的喜人成绩。 让齐量海实在头疼。 穿一身棕黄布衣的老仆站在一边,嘴角向下,眉眼皱皱着,满脸都是委屈。 虽然他的修为比逄春高很多,即使被射中了也不会重伤,可是这厮一身牛劲,不留神就要被破防。 谁身上多个血窟窿也疼啊。 齐量海培养逄春,便是想让他将来与自己一样上阵杀敌的,武将若没有一手骑射功夫,在战场上定然要被人拉扯。 “知道你为什么射不中靶吗?”他拧着眉、瞪着眼,大声呵斥道:“你的眼神就不对!你瞄靶的眼神就不够集中,注意力总是涣散到别处。集中,哎呀,不是让伱斗鸡眼!装傻子给谁看呢?” 齐量海气急败坏。 其实这个问题也不是他第一个发现的,梁岳早就发现了。 老早他就看出逄春压根没有注意力这种东西,是不可能将精神放在任何事情上超过三息时间的。 噢也不对。 能让他集中注意力的只有一件事。 吃。 齐量海兀自孜孜不倦,道:“你得集中你全部的神光去瞄准靶子,盯着它、将你全部的精气神倾注过去、要有野性……对,没错!就是这种眼神!” 随着他的教诲,他看到逄春的眼神逐渐发生变化。 齐神将以为自己的授课有用,逄春已经抓住了精髓,正想再趁热打铁,突然发现好像不对。 逄春看着的根本不是自己,而是稍微偏移些的另一个方向。 “老杨!”齐量海转头看过去,立马发出怒喝:“我正教徒弟呢,你非得在校场上啃鸡腿儿吗?” 原来一边的老仆站了一会儿,不知从哪掏出一个油纸袋,里面有一只烤得喷香的大鸡腿儿。 逄春盯着的正是那条鸡腿。 目光贪婪而专注。 “对不起,嘿嘿。”老杨站起身,点头致歉,“我马上出去吃。” “等等。”齐量海看了眼鸡腿儿,又看了一眼逄春的眼神,眉头一皱,吩咐道:“叫后厨给我备些吃的来!” 不出片刻,在齐家校场上已经支起了十几根高高的竹竿,每一根竹竿上都用细绳吊着美食。 有烧鸡、烤鸭、猪蹄、肉馕、羊排…… 都是后厨精心制作的,流油带酱,香气扑鼻。 地下是一张大布兜着。 本就饿着肚子的逄春,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小子,今天你的饭就在那里。”齐量海嘿嘿狞笑道,“你只有一张弓、十支箭,在二百丈外,射落什么吃什么。若是什么都没射中,那别怪我让你饿肚子了。” “嗯?”逄春一听,神情确实紧张起来,看着远处美食的目光变得无比凝重。 射箭,难吗? 难如登天。 可若是不中便没饭吃…… 嚯啦一声,大春翻身骑上那匹神将府内最高大、可驮着他依旧有些显小的骏马,张弓搭箭,走马而过。 嗖嗖嗖嗖—— 在二百丈外一线,快马出箭,箭矢接连划破长空,破风声中,细绳应声而断。 接连九样美食随之坠落,最后一箭逄春略显犹豫,选择了绕到侧面,斜刺里射出一箭,箭锋擦断两根细绳! 一只烤鱼和一只熊掌同时坠落。 齐量海与老杨同时瞳孔放大。 还以为这小子连射九箭手软了,原来是在那纠结点什么菜呢! 逄春最终选择的结果是全都要! 一旁的老仆惊呼道:“神箭将军再世啊!” 转过头,他又对齐量海道:“将军,哪怕儒生祖师复生,也未必能比你更会教导徒弟了。” 老杨所说的神箭将军名为林羿,是五百年前有名的神将,以神箭无敌著称。一箭能射八百里,直落天狼,后世人往往见到神箭手都会这样说。 而儒生祖师当年创办剑道书院,亲自教授的弟子无数,个个贤才,后世儒生也都以他为师表,被当做为师之典范。 齐量海满意地伸手在胸前捋了捋自己并不存在的胡须,一副高深莫测之态,悠悠说道:“古人云,一个猴儿一个拴法,什么屁股配什么裤衩儿,诚不我欺也。” …… 诛邪衙门内,案件也最终有了定论。 最终还是驸马张吉扛下了所有。 陈素身为诛邪令,就算是有心放那两个年轻人一马,也不可能是头脑一热就去欺上瞒下了。 这一晚他很忙。 有几波神秘人进出他的阁楼,不知是和哪些人谈妥了条件。 首先他这样做除了救人之外,定然还会有别的好处。至少南州士族那边,肯定愿意为此付出一些价码。 而陈素运作此事,当然也少不了要付出代价。 朝堂上身居高位的人没有傻的,只有谈好价码以后,人家才愿意装傻。 里外算下来,应该也是赚的。作为玄门中少有的熟悉政治手腕的人,陈素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给诛邪司谋取利益的机会。 最终结果是,魏康年、周玄慈,包括那个周家死士在内,都被人领了回去。 在走之前,陈素还找他们都谈了一番话。 周、魏两家要杀魏康年,本意可能也是造成一种他是真凶却被灭口的假象,以此来保住周玄慈。 可见二人在家族中的地位。 魏康年本来就是被魏家逐出家谱的一支,一直是不被承认的。他的天赋虽强,也还不足以让家族低头。 而周玄慈身为嫡系,又挂上了面壁寺的背景,本身还是登上幼麟榜的天骄,就得到了绝对的力保。 那些背后发号施令的世家老爷们大概是没有猜到,魏康年本来就想牺牲自己来保周玄慈的。 这些少年之间的友情与意气,大老爷们应该无法理解也不敢相信。 这桩案子告一段落,梁岳也总算能松一口气。 至少是不用考虑跑路到霸山的路线了。 但事情还没有彻底结束,张吉背后那条九鞅谍子的线,还需要再审再查。福阳公主联系的那一条在神都城内贩卖迷罗香的线,也需要继续追查。 以这夫妻俩为轴心,应该有一批人要遭殃。 龙虎堂贩卖的那种莲华香,梁岳已经交给了卫萍儿研究。分析其中的成分是一件碰运气的事情,快的话可能三两下就摸清了,慢的话可能一年半载也查不清楚,这种事情急不得。 都得等结果。 梁岳不想在诛邪衙门里干等的,他准备先回家一趟。 之前危机一直没有解除,时间紧迫,他也没有空闲回家,回去了也不知怎么跟母亲解释。 这下事情结束了,他也该回去看看了。 回到梁家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他本想偷偷回房睡,明早就再见娘亲。 可是他进门时院里还没人,刚刚回身插上门,就看见老娘的身影出现在了她房间门口。 “嚯。”这个突然出现将梁岳都吓了一跳。 从小就是这样,三兄妹在屋子里读书学习的时候,她从来不会出现。 可只要有谁稍微懈怠了一下,她的身影立马就会在窗前或者背后出现,带着阴冷的气息与死亡般的凝视。 好像娘亲天生就会某种比剑域游龙更强的身法。 “娘……”梁岳讪笑一声,“这么晚还没睡呢?” “睡不着。”李彩云幽幽说道。 “怎么?”梁岳问道:“天气热啦?” “热。”李彩云撇过头道:“本想买两个西瓜解解暑,可是一想家里钱都没了,还是不用了,忍一忍吧。” 哦豁。 梁岳一拍脑门。 到底还是被发现了。 “嘿嘿,我给你买。”梁岳赶紧道:“反正我还能再赚嘛,我这次又破了一个大案,奖励少不了的。” “娘亲知道你懂事。”李彩云的神情这才缓和,道:“你拿钱去买兵器,娘亲当然不会阻拦嘛。要是能让我儿不受伤,那花多少钱都值得。可是你何必偷拿呢,要不是我问小芸,还以为家里遭了贼呢。” “这怎么说呢……”梁岳憨笑道:“你现在知道钱没了,难受嘛?” “嗯……难受肯定是有一点的嘛。”李彩云道:“毕竟那么大一笔钱,都够你成亲以后独自买房置地了。” “就算你知道了我的真实目的,只要钱没了,还是会心疼的。”梁岳道:“除非你不知道钱没了,才不会难过。所以我晚几天告诉你,你就少难过几天嘛。我是心疼娘亲,想让娘亲少难过一段时间,所以才会这样做的。” “诶?”李彩云听的一愣一愣的,好像有道理。 是不是还得夸你两句孝顺? “那你小时候饿急了从地上捡吃的,我也不该告诉你那是羊粪的,这样你也不会到现在都一提起来就难受。”她思忖着说道。 “娘你少提几次就好了。”梁岳赶紧又将她推回去。 回到家里,心就安稳了,睡得也香一些。 在外面终归没有这么踏实。 等他一觉醒来的时候,就已经是天光大亮。 这时外面突然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梁岳开门一看,居然是白止善。 这位龙牙帮内的头号谋士此时神色仓皇,急切地说道:“梁大人,救救我!” (本章完) ------------ 第131章 小心有诈 【求月票!】 “怎么了?”梁岳赶紧推了他一把,“快出去说。” “诶?”白止善愣了一下。 不是。 这个时候不应该是快进来说吗? 你这人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我妹妹和娘亲都在家,我怕吓到她们。”梁岳解释道。 悟道树的事情当然不能说,只能以梁家妇女们作为借口了。 白止善也无暇和他纠结这个,来到梁家对面的巷子凹角处藏着——当初他派来那帮打手也是藏在这里的。 就听他说道:“梁大人,前段时间我就想来找你,可是遍寻无果,听说你也出了事情。现在我实在走投无路了,好在伱回来了。” “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你慢慢说。”梁岳安抚道。 白止善平常是相当从容的人,能让他这么着急,可能事态发展确实有些严重。 “自从南州商会的杨磐石状告卢国丈以后,皇帝将此事交予刑部并案追查,刑部直接顺着龙牙帮查了上去。卢国丈的意思是要龙牙帮承担一切,想将全部罪责都推给洪老大与已死的工部侍郎郭崇文,说是他们内外勾结,才做下工部的所有案子。”白止善飞快讲述道。 “洪老大不愿意背这个黑锅,他料到卢国丈会对他下手,可是没料到洪喜背叛了他。洪老大险些被杀,在鹰堂何无恙的舍命相救之下,方才负伤逃走,现在不知下落。而他的女儿洪玉铃,却落到了卢家手里,他们想要用女儿逼他现身。” “此时龙牙帮被卢家的人控制,精锐都在洪喜手里,我与柳寒衣无奈,只得与他们虚与委蛇,假意愿意帮他们作伪证,证明是洪老大与郭崇文勾结。暗地里我们找到了洪喜关押大小姐的位置,我出手将她救了出来。虎堂的人应该很快就会发现,所以我与大小姐分开逃脱,由我负责将人引开。”白止善回头看看,再道:“他们很快就会追上来,我来不及去城北的刑部衙门,只能躲来你这里了。” “嗯?”梁岳眉眼一凛,“你是说虎堂的人马上就要追过来?” 这几天他自顾不暇,还真没注意过龙牙帮的态势。 没想到也是风云突变。 “应该很快,可能还有卢家的人。”白止善道。 梁岳急道:“那你怎么不早说?” 白止善一摊手,“是你让我慢慢说的呀。” 梁岳当即不再废话,回身叫道:“小芸!” 梁小芸走出来,梁岳赶紧道:“你先别去学堂了,骑着大黑去诛邪司报信,让他们派些高手尽快过来。” “好。”梁小芸一点不废话,点点头就过去牵马,同时嘴里说道:“但是我今天有很重要的考试,回头学业不合格,你要帮我跟娘解释。” “放心吧。”梁岳道:“一次考试肯定没有白堂主的命重要。” 梁小芸淡淡地瞥了白止善一眼。 她那看垃圾一样的眼神,就好像在说“这真不一定”。 白止善忙道:“我知道很多有用的情报,帮了梁大人不少忙的。” 梁小芸的眼神方才转变成“这还差不多”的样子,将马绳解开。 大黑也是喷着鼻息,一脸的不情愿。 这匹马原本在太子的东宫,野性难驯,因为不能出去驰骋而不满意,整日倦怠;而来到梁家之后,性子直接大翻转,每次拉它出门都很不情愿,恨不得整天在马厩里趴着。 从野马突然就变成一匹宅马了。 这一切的转变自然是因为悟道树,在悟道树隔壁的单间,但凡有点灵性的物种,谁住这都不愿意出门。 于是梁小芸瞪了它一眼,目光里隐有寒芒。 大黑立刻窜了起来,吁律律叫了两声,重新化身乌云踏雪龙驹,还半蹲下来,神情中满是讨好的意味。 怂样儿。 梁岳无奈地摇摇头。 不过自从成为秘术师之后,小芸的眼中神芒确实愈发犀利了。 梁小芸策马而去,梁岳则拉着白止善就往一边走。 “你不让我躲进去?”白止善问道。 “他们可能会猜到我家,我安排你躲在近处。”梁岳扯着他来到大春家门口,砰砰敲门,“大春,在吗?” 逄春硕大的体型晃晃悠悠从门里出来,见是梁岳,立刻打开门笑道:“阿岳,怎么啦?” 梁岳对逄春家很了解,知道他娘亲应该是一大早出摊儿去了,只剩他一人在家,稍微洗漱收拾才会去神将府修行。 “大春,帮我盯一下他。”梁岳将白止善推进去。 “好!”逄春顿时一脸严肃,一双眼立刻以野性而专注的眼神看向白止善,一动不动。 他新近掌握了对“盯”这个字的理解,肯定能很好地完成这个任务。 白止善被他这眼神看的一阵毛骨悚然,冥冥中突然就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只烤鸡或者一个屁股,好像马上就要被洞穿似的。 “不是让你凶他。”梁岳连忙解释道:“是保护好他,别让人找到了。” 安排好这一切,他就来到了巷子口。 …… 城南一线,一批凶悍莫名的人马浩浩荡荡走过长街。 虎堂堂主洪喜穿一身短打,露着一双肌肉虬结、力量感十足的臂膀,眉眼桀骜,此时隐有怒气。 他身后跟着百十号人,都是龙牙帮里的好手、虎堂的精锐,其中还有数人牵着恶犬,拉成一排穿街而过,所过之处人人避退。 这时有一架车马迎面而来,在不远处停下,下来了两个人。 一个是身着锦衣的阔少,看上去怒气冲冲,正是卢家的大少爷卢冠旭。在他身后跟着一个怀抱长刀的黑衫护卫,正是奈何门的弟子赵臣。 卢冠旭快步走到洪喜面前,虽然实力比他高上许多,可洪喜还是低下了头,“卢少爷。” “废物!”卢冠旭迎面就是一顿痛骂,“一个小姑娘都能放跑了?你们还能干什么吃?” 他之所以如此生气,除了那洪玉铃是他们要挟洪饮胜现身的重要筹码之外,还因为他垂涎洪玉铃的美貌。 可是爷爷严令在洪老大出现之前,不能伤害洪玉铃,他就一直等着。 谁知煮熟的丫头就飞了。 “那白止善假意归顺,暗中打探到了关押洪玉铃的地点,把兄弟们骗过了!”洪喜皱着眉,有几分委屈地说道,“我之前就对国丈大人说过,他们都是洪饮胜的嫡系,是不能信的。” “你意思是我爷爷的错?”卢冠旭一瞪眼。 “不敢。”洪喜赶紧再低下头。 他曾经是整个龙牙帮最有天赋的少年,被洪饮胜认为义子、倾尽资源栽培,如今是第六境的武道强者。 说没有傲气,肯定是假的。 尤其是面对卢冠旭这么个一事无成的纨绔,他是打心眼儿里瞧不起对方。 可谁让人家投了个好胎? 哪怕卢冠旭再无能,他爷爷是当今国丈,他自己和宫中六皇子是同辈兄弟。如今形势比人强,洪喜也只能低头。 “能把他们抓回来吗?”卢冠旭又问道。 “我们正在找,有人看到白止善跑进了福康坊,我们已经把这里大小街道都围住,绝对跑不了他!”洪喜重重说道。 “尽快!”卢冠旭不悦地沉声说道:“声势闹得这么大,时间久了别有麻烦。” “卢少爷,其实我有一个猜测。”洪喜献媚似的说道。 “什么猜测?”卢冠旭问道。 洪喜双眼精亮,先小声试探道:“我要是这次立了功,此前国丈大人说的,让我认他当义父的事情……” 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此前卢国丈曾经暗中向他许诺,等洪饮胜倒了,会亲自将洪喜收为义子,让他统领新龙牙帮。 洪喜这才干脆利落地背刺旧义父,投向新义父。 可事情办得有瑕疵,抓洪饮胜没抓住,反倒让他跑了。卢国丈承诺的认子之事,就暂且搁置了下来,本想用女儿将洪饮胜逼出来以后再拿下,这事儿依旧能成。 谁知事情办得又有瑕疵,现在洪玉铃又跑了。 瑕疵满身的洪喜不免有些担心,自己会不会被卢家放弃,这才趁机问了一句。 可卢冠旭却只是一横眼,“滚!” 洪喜笑容一滞。 “你还想认我爷爷当义父,我叫你一声叔你敢答应吗?”卢冠旭喝骂道。 洪喜赶紧解释道,“不是啊,卢少爷,咱们各论各的。” 卢冠旭的吐沫星子都要喷出来了,“你也配?要是这次能把洪玉铃抓回来,还则罢了。若是抓不回来,就你们几个,都得死!” 洪喜被骂得一愣一愣,也不敢再拿捏,赶紧打岔道:“那白止善之前就和一个姓梁的御都卫眉来眼去的,我就怀疑他是不是暗中投了梁辅国,现在看来很有可能。他来到这福康坊,也极可能是要去那姓梁的家里。” “姓梁的?”卢冠旭听到这个敏感的姓氏,顿时冷静下来,“是梁家人?可梁家嫡系怎么会住在这个地方?” “我们之前调查过……”洪喜顿了顿,凑近小声道:“他们兄弟极有可能是梁辅国的私生子。” “啊?”卢冠旭一惊,脖子下意识地缩了一下,但旋即又想起什么,刻意挺起胸膛道:“梁辅国现在都被我爷爷打得闭门不出,他一个私生子还能翻起什么浪花?” “嘿嘿,卢少爷你敢说这样的话,我们可不敢。”洪喜道:“所以你没到之前,我没敢带人过去。” “头前带路!”卢冠旭的仪态十分嚣张,“我倒要看看现在这龙渊城里是姓卢的大,还是姓梁的大!” 不过面对可能的梁辅国私生子,他其实还是提起了警惕,一名属下偷偷脱离了队伍,飞快前去报信搬兵。 剩下的大队人马,如同一线黑云一般,在他们的带领下,呼喇喇来到了平安巷子。 走到巷子口处,没等进去。 远远就看到了那里站着一个人。 一名相貌俊朗、身着官衣的年轻人站在那里,眉眼含笑,正静静等待着他们。 长街莽莽,虎狼环伺。 数百人对一人。 他却怡然不惧,淡淡站立于此。 “卢少爷,他就是梁岳。”洪喜低声道。 卢冠旭面目不善,只觉这小子好像隐隐有种熟悉感,不知为何,一看见他自己的后脑壳就开始痛,可是自己又没有见过此人。 好生奇怪。 面对着这来势汹汹的虎堂凶徒,梁岳面带微笑,反而先朗声开口:“诸位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卢冠旭一扬下巴,示意洪喜上前搭话。 洪喜上前一步,道:“这位是卢家的大少爷卢冠旭,我们来此是要追查龙牙帮叛徒白止善。梁都卫……额不,现在该叫梁大人了,你该不会插手我龙牙帮的内部事务吧?” “当然不会。”梁岳一侧身,抬手指道:“卢少爷的到来令我小小平安巷蓬荜生辉,我特此出来相迎。至于你们那叛徒身在何处,诸位就请进来自己搜吧。” 看着他身后空荡荡的小巷,洪喜面露犹疑,靠近卢冠旭,小声说道:“卢少爷,此子奸猾,小心有诈。” 早上好呀。 开书以来第三次通宵失眠,好难受啊…… 照例先发章节,一会儿困了再睡。 觉得作者可怜的好兄弟,投投月票助力作者睡个好觉吧。 磕头了。 (本章完) ------------ 第132章 你什么圈子? 【求月票!】 平安巷子口,气氛不太融洽。 龙牙帮的人马陆续赶来,几乎将对面长街都堵塞住。个个黑衣劲装、腰揣利刃,眸光凶狠如狼。 凝重的气氛如同黑云压城。 可山岳一样沉重的威势面前,梁岳却十分轻松,一脸笑意,张手请众人进去搜查。 听到洪喜的提醒,卢冠旭一瞪眼,压着嗓音道:“用你说?” 他也上前几步,与梁岳隔着半条街,遥遥相对,回道:“听说你是梁辅国的人?看来今日是要与我作对了。” 虽然没有直接点破私生子的关系,可也表示了我知道你的根底,语气中隐隐带着威胁。 “这话是从何说起。”梁岳则是微笑回应,“我与左相大人略有交集而已,也不想和卢少爷作对,伱们大批人马浩浩荡荡地来抓人,我就请你们进去搜查,这有什么不对吗?” “你可莫要使诈。”卢冠旭盯着他说道。 如果巷子口没人,或者梁岳拦在这里躲躲闪闪,那他们肯定要一窝蜂冲进去,将白止善揪出来。 可梁岳站在这笑脸相迎,一副生怕你们不进去搜的架势,反而就让他们有些忌惮了。 对于这个名字,卢冠旭也不是完全没印象。 之前通天塔下飞踢太子,正是这厮的杰作。 工部作为正阳雷买卖的担保方,险些因此吃了瓜落,自然比较关注这件事。 后来还是郭崇文跑路,才把事情都让他背了。 如今杨磐石状告一事,卢国丈的意思也是让龙牙帮与郭崇文一起背了,做成一个内外勾结的局面。 没办法,谁让你是死人呢? 反正也不能再前行了,你就多负一点重呗。 我们活着的岁月才能静好。 在卢冠旭的印象里,这个梁岳就是一个有些智慧、立过大功的小人物。可一和梁辅国联系起来,就难免令人害怕。 此前梁辅国一直压着工部打,将半个工部的官员都抓进了大牢,搞得卢家人惴惴不安了好久。 简直闻梁色变。 一直到杨磐石点名道姓地告了爷爷的状,爷爷反而抚掌大笑。 “这个梁辅国,到底还是年轻,太过急功近利。”卢远望如是说道,“他越急着想老夫倒台,老夫就越是倒不了。” 果然此举让皇帝有些抵触,几乎是明示梁辅国早些结案,不要牵连国丈。 可梁辅国依旧不依不饶。 这才有了这几日朝堂上的风云突变,有官员弹劾左相,皇帝对这些奏章不置可否,不再像以前一样维护左相。 朝堂百官立刻像闻到血腥味儿的鬣狗,纷纷出动弹劾梁辅国。 梁辅国意识到风向不对,近两日已经闭门不出。 在他以往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官场生涯中,从没出现过这样的避让。 这一仗,因为梁辅国走急了的一步棋,看起来是卢家要赢了。 可卢家也拿梁辅国没办法,最多是把龙牙帮和郭崇文推出去,保全自身就已经算是胜利。 所以他才这么急着要找洪饮胜。 作为龙牙帮里唯一能与卢家联系的人物,他是死是活、还是主动认罪,关系着整个局势。 此时这个与梁辅国关系极为亲近的人站在这,是否代表梁辅国已经知道洪饮胜的事情? 还是说更进一步,他已经找到了洪饮胜,准备让他转作证人,这才来救洪玉铃? 以梁辅国的心机算计,那这个小巷子里说不定埋伏着多少刑部的兵马,就等他们闯进民宅搜查,立刻就现身将自己拿下。 见到对面的人如此犹豫,梁岳继续催促道:“卢少爷,搜又不搜、退又不退,是何缘故啊?” “你不要跟我耍这些手段,本少爷不会上你的当!”卢冠旭本就在烧脑算计,此时顿时有些暴躁地回复道。 “你急什么……”梁岳挠挠头笑道。 “卢少爷。”洪喜忽然拱手道:“我愿意作为马前卒,带队进去搜人!” 他是在方才片刻之间想清楚了,自己转到卢家麾下以后,几件事都办得不太妥当。想抓住这个机会表现,立下些许功劳。 “好!”卢冠旭果然一喜,有人愿意冒险探路,他自然同意,“洪堂主……不,洪帮主,你大胆进去,有我卢家给你做后盾,我看谁敢拿你如何?” “是!”洪喜顿声应道,目光看向了巷子口。 他别处再如何不堪,修为都是实打实的第六境武者,神芒一扫,让梁岳有种被洞穿的感觉。 不行。 援兵还没来,平安巷子前后都被围住,白止善逃不出福康坊。 这时候他们冲进来,他马上就要被抓走了。 空城计唱不下去,得换方案了。 梁岳一念及此,突然放声大笑道:“哈哈哈,你们可真有意思,就是进一个小巷子而已,还要瞻前顾后,莫非……是担心里面有埋伏吗?” “梁公子,我们担心什么,你不知道吗?”洪喜沉声说道。 “我知道。”梁岳向前走动,同时说道,“那干脆这样,我就与你们站到一处。一旦巷子里有埋伏,你们立马乱刀将我砍死,如何?” “呵。”卢冠旭冷笑一声,“梁公子不要说这样的话,我们可不敢动你。” “卢少爷,不管你信不信,其实我根本就没想与你们为敌。”梁岳靠近的同时,脸上露出和善的笑容,“我听说过你的名号,一直将你当做同道中人。” “谁是你的同道中人?”卢冠旭一凝眉,发现对方又靠近几步,抬手道:“你不要离我那么近。” “卢少爷可能不知道我。”梁岳脸上忽然流露出一丝贱兮兮的神情,道:“可卢少爷你阅美无数,实在是我辈中人的翘楚啊。我们一个圈子里的朋友,都很仰慕你呢。” “哦?”卢冠旭露出狐疑之色,“你们什么圈子?” “我有个好友叫陈举,卢少爷你听说过吗?”梁岳问道。 “啊。”卢冠旭这才恍然一笑,“确实听说过这么一号人物,也是淫贼圈儿里小有名气的世家子弟。” 果然啊。 梁岳内心感慨,真就是多个朋友多条路。 陈举甚至都不是世家子弟圈儿里小有名气的淫贼,而是以淫贼圈儿的身份被熟识。 “你既然是他的朋友,那应该确实是圈儿内人。”卢冠旭点点头道。 几句话的功夫,洪喜似乎看出苗头不对,在旁边道:“卢少爷,不要跟他浪费时间。” 他毕竟是打小混迹江湖的,更能看出梁岳的目的。 “洪堂主,我与卢少爷聊几句,你怕什么?”梁岳顿声喝道,“是怕我将你曾想过投靠刑部的事情说出来嘛?” “我什么时候想过?”洪喜顿时急道:“卢少爷,你不要听他挑拨离间,他就是要拖延时间放走白止善!” “你不止讲过,你还说卢冠旭这厮垂涎美貌寡妇、连亡故属下的妻子都不放过,简直禽兽不如!根本不能安心追随。”梁岳接着大声说:“这种话你不说我怎么会知道?” 卢冠旭听到这里,立刻也有些急了,看向洪喜,“你又怎么知道的?” 上次张家灵前那件事,是他心里一块病,除了赵臣和张家应该就无人知晓才对。张夫人如今都死了,怎么会从洪喜口中传出去? 现在被人当众戳了痛处,他自然要跳脚。 洪喜瞪大眼睛,“我根本就不知道啊!” “呵。”梁岳又冷笑一声,“若不是你虎堂的人配合,洪玉铃一个弱女子又怎么可能逃掉?仅靠没有心腹手下的白止善吗?卢公子,他是不是也说过要认你家里人为义父的话?” 这就是他纯粹的猜测了。 因为认义父这种事情,只有一次和无数次。 “我先将你这厮拿下,让你再胡言乱语!”洪喜被栽赃得暴怒,顿起凶意。 他一身修为燃起,如同莽荒巨兽吐息,一股灼热气焰顷刻爆发开来。 武道第六层,龙虎境! 到此境界者肉身蕴含无穷巨力,一身气血堪比上古凶兽,一步踏出背后有武道虚影伴随。 刹那间,梁岳只觉自己好像成为了一头巨兽的猎物,好似无从逃跑一般。 可他也不需逃跑。 咻—— 梁岳激怒洪喜自然不是无端之举,而是就在方才,耳畔响起一声传音,他才会如此施为。 就在洪喜暴起的同一瞬间,一道雪亮白芒划破长空,正抵住他的前冲之势。 剑芒临身,洪喜挥动右拳,燃起赤红气焰,一拳打碎了那剑光! 紧接着便是第二剑、第三剑…… 霎时间成千上万的剑光如同寒芒瀑布,哗啦啦向他胸口攒射而来!洪喜虽然双拳如风,挥动便能震碎数十道剑光,可架不住漫天光影凌厉且密。 这一下不止阻住了他前冲的势头,还将他打得连连后退。 万剑诀! 来的自然是梁岳最信赖的闻师姐。 方才他上前拖延时间时,耳边就听到了闻一凡淡淡说的一句,“我们来了。” 师姐到了,他底气大增,这才敢激怒洪喜。 而另一边,一道炽热金芒轰然由斜刺里射向护卫赵臣。 他双眸一紧,长刀顷刻出鞘,划出一道弧形,正斩在金芒尖端,嘭的一声。 一根长长的箭矢落地,赵臣也被一箭射退十步。 在这两大高手双双被逼退的同时,梁岳也骤然发动,剑域游龙身法一窜而出,残影一掠忽地来到卢冠旭的面前。 卢冠旭也懵了。 本来他站在赵臣与洪喜两名强者身后,安全感十足,突然间二人都退了十几步,就相当于他向前了十几步。 突然就暴露了出来。 啥意思? 卖我? 一念闪过,梁岳就已经到了眼前。 不,准确地说,是梁岳的鞋底。 这一只踹过太子肉脸的大脚,带着几乎凝实的劲气,轰然印在了卢冠旭的面颊上。 嘭! (本章完) ------------ 第133章 嚣张 【求月票!】 梁岳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卢冠旭。 他一边套着交情靠近,一边暗自算计着与卢冠旭的距离。因为他左右洪喜与赵臣二人靠得太近,才一直不敢动手。 等闻师姐他们抵达,他便立刻开始激怒洪喜,就是为了搅乱局势,让他的气机都锁定在自己身上,诛邪司的玄门弟子们才好突施冷箭。 虽然没有提前沟通过,但是双方配合得依旧默契。 闻一凡以第五境的炼气士修为,强悍逼退第六境武者的洪喜。林风禾在高处的遥遥一箭,同样让赵臣全力阻挡。 这时梁岳和卢冠旭就落入一个单挑的境地了。 二人的单挑大概是五五开的样子——就是梁岳查五个数的时间,能打倒五个卢冠旭。 他一记身法接凌空飞踢,直接将卢冠旭踢得斜抛出去,梁岳又一拉他的衣襟,将他当空又拉了回来。 噗通一声撂在地上,右手不留名伴随缕缕剑气窜出,剑锋犀利,搭在了卢冠旭的脖颈上。 “都住手!”他清喝一声。 那边洪喜和赵臣此时正双双站定,见到这一幕,顿时四只眼睛一起瞪大。 “梁大人,不要冲动!”洪喜高声道:“这可是卢国丈的亲孙子,你杀了他,也得一起陪葬!” “我用不用陪葬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他一死,你们都得陪葬。”梁岳冷声说道。 在他背后,闻一凡凌空飞起,衣袂飘飘,收回古剑清秋,剑芒悬于身前。 尚云海也通的一声落地,还没有变身成兽人形态,情绪还算稳定。 远处房顶上,依稀可见林风禾的身影。 诛邪衙门这也算是精锐尽出了。 一大群龙牙帮的人马呼喇喇围拢上来,将几人团团围住,却也不敢靠得太近。 因为梁岳踩住卢冠旭,高声道:“都别动!谁再向前一步,我先斩断他命根子!” “啊,这不行,这个真不行!”卢冠旭赶紧高声呼救:“你们都退后!一帮废物,快退后快退后。” 一众手下赶紧后退几步,扩大了包围的圈子。 卢冠旭趴在地上,肿着半边脸,大牙都飞出去了几颗,满脸血污地哀嚎道:“快来救救我啊……” 听得周围的龙牙帮属下都是一愣一愣的。 究竟是退后还是来救救伱啊? 指令有点冲突了。 赵臣上前一步道:“不如咱们商量一下,你放了卢少爷,我们这就退去。” “你们先统统散开,我自然就放了他。”梁岳则是回道。 反正他的本意就是阻止他们进入平安巷子,只要这些人都离开,他也不是非得为难卢冠旭。 方才那个情况,他只有拿住卢冠旭才能制住场面而已。 不然这么多人一起涌上来,场面一混乱,就算是几位玄门弟子一起出手,也不好阻止。 这里也要感谢一下师父。 武者近身的最好手段是交情,此言诚不我欺。 可他不放卢冠旭,龙牙帮的人又怎么敢走?万一卢冠旭有个三长两短,他们都要跟着倒霉。 局面正在这里僵持住的时候,远处又传来一阵马蹄声震。 …… 卢冠旭此前就曾派人去传信。 工部是没有属于自己的打手的,官面上能调动的只有几名胥吏和龙渊府的衙役。 卢家势力再大,最多也就豢养几名供奉与护院,不可能成立一支自己的私军。这也是为什么他们扶植龙牙帮,因为很多事情需要人手来做。 所以卢冠旭的传信是给宫中,卢家没有自己的军队,可宫中的势力有。六皇子风头正盛,自然不缺提前向他靠拢的武将。 就听马蹄如雷,一支御都卫轻骑排开人群,数十匹快马驮着披坚执锐的骑士,踩着龙牙帮的人就冲了进来。 龙牙帮的人丝毫不敢有反抗,本来他们就是混黑的,对这种官面势力有着天然的惧怕。何况那些高头大马,一看就是杀气腾腾。 领先骑将高声道:“吾乃御都卫轻骑统领黄文阳,听闻此间有暴徒逞凶、惊扰街里,一干人等速速束手就擒!” “黄将军,救我!”卢冠旭一见他顿时高呼道。 可没等他话音落地,远处就有一道金芒飞射而来,宛若彗星扫尾,划着长长的弧线。 黄文阳还没勒住马,就被这一箭射了个措手不及,挥刀想要阻挡,铛的一声,手中长刀就被一箭射落。 当啷啷兵刃落地。 只能说林风禾这一箭也没想真的杀他,只是要煞煞他的威风,不然以这位统领的修为,大概是挡不住的。 “谁敢袭击本统领?”他惊慌中兀自强硬喊道。 一众轻骑将统领团团围住,架起圆盾,戒备了好一会儿。仓皇之下,那股子锐气也就没有了。 “诛邪司办案。”此时,闻一凡也亮起一道令牌,道:“此间确实有暴徒逞凶没错。” 她的目光环视一周,看向那些龙牙帮的喽啰,“这些人我们抓不过来,还劳烦黄将军将他们都缉拿归案吧。” “诛邪司?”黄文阳看了一眼卢冠旭,又看了一眼那边的洪喜,略有几分错愕。 他收到宫中消息,说是让他来此帮忙抓龙牙帮叛逃的一位堂主,怎么局面就变成这样了? 我来的时候也没跟我说是这么个活儿啊? 早知道就不接了。 上来就铛的让人射了一箭,一抬头发现对手是诛邪衙门。 谁想惹这些人? 这几个小爷、小姑奶奶办事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难怪敢踩着卢家少爷在这叫嚣。 他提前向六皇子表忠心,是为了将来有发展,可不能为了这个影响仕途。可不管怎么样,得先把卢冠旭救出来。 于是他高声道:“御都卫自不会放走凶徒,你们先放开卢少爷。” 梁岳笑道:“你看错了,是卢少爷方才身处龙牙帮凶徒的裹挟之中,我将他解救了出来。” 他一把将卢冠旭拎起来,问道:“卢少爷,这些人都是黑道帮众,你总不会跟他们是一伙儿的吧?” 卢冠旭的表情眼看就要哭出来了,“不是,当然不是。” “好。”梁岳撒开手,道:“那就劳烦黄统领保护卢少爷、顺带抓捕犯人了,我们会在这里看着你办事的。” 周围的龙牙帮众一听这话,忽然都觉得不对,彼此对视了几眼,都有些慌乱。 怎么这帮人三言两语的,我们就成犯人了? 梁岳刚松开卢冠旭,突然又一把将他扯过来,低声道:“卢少爷以后还请离福康坊远一点,不然……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我知道!我知道!我再也不敢了。”卢冠旭含糊着连连点头。 刚才被不留名搭在脖颈上的时候,他是真感觉到死亡离自己无限接近,人生第一次感受到这种恐惧。 他也是真的不想再见到梁岳。 姓梁的人都太可怕了。 “对了。”放开卢冠旭后,看着对面蠢蠢欲动的龙牙帮众,梁岳又朗声道:“我们诛邪司要在平安巷子里搜查,闲杂人等都不许进入。但凡踏入一步,视为阻碍办案。” 在留下了一个“可以试试看”的眼神之后,几名诛邪司的年轻人转过身,缓缓回到巷子里面,丝毫没有回头。 好嚣张。 龙牙帮的大批人马与刚赶来的一众御都卫轻骑,黑白两道一起看着他们的背影,都是恨得牙痒痒的,却没有一个人敢跟上去半步。 他们就这么当着百来号人的面,打了一顿卢冠旭,然后大摇大摆地走了。 卢冠旭捂着脸,缺了牙的口中一直含糊地哭诉着什么,周围几个人听不懂,只能一直跟着点头安慰。 就这样站立了半晌之后,有人小声朝黄文阳问道:“统领,咱们现在该干嘛?” “干嘛?”黄文阳铁青着脸,“抓人啊!” …… 进入巷子口后,梁岳带几人来到大春家里,见到了白止善。 一见面,白止善便竖起大拇指道:“梁大人方才的表现真是智勇双全,几位都可谓是英雄出少年。” 刚才那一番对峙的时间虽然短,可确实是有几分凶险。龙牙帮封锁了平安巷子前后,一旦如狼似虎地冲进来,那他根本无处逃脱。 多亏梁岳先是空城计、接着又擒贼先擒王,直接将卢冠旭拿下了。 龙牙帮的人混的是黑道,他们可以不在乎诛邪司的身份,可是他们得在乎卢冠旭的性命。 而后来赶到的黄文阳是官面人物,对诛邪衙门又存有敬畏。 闻一凡让御都卫轻骑去抓龙牙帮的黑道打手,更是一招神来之笔,直接让这两伙人都尬住了。 御都卫骑兵不可能轻易动用,虽然暗地里是六皇子安排他来,名义上肯定是缉拿要犯、搜查龙牙帮逃犯之类的借口。 现在我诛邪司直接要求你抓龙牙帮的人,你如果不动,那很容易被人拿去做文章。 就这样一物降一物地控制住了局面。 这群年轻人,无论智慧还是修为都很了不起。 白止善的夸赞并非吹捧,而是由衷的佩服。 “都是师姐师兄们厉害,我才有底气的。”梁岳朝两边拱手,恭维了一下几名玄门弟子,还不忘朝一边高处的林风禾一拱手。 好像祭慰什么在天之灵似的。 “先别急着说这些。”尚云海道:“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洪玉铃,若是她落在卢家手里,那洪老大还是要受他们要挟。” 如果是他们找到洪玉铃,也可以借此联系洪老大,让他来刑部作为重要的证人。 “是啊。”提起这个,白止善的眉头锁紧,“可是我怕我落在他们手里会受到拷打,我又很没有骨气,很容易出卖大小姐……所以我当时根本没问大小姐她要逃往哪里。” 众人一同陷入沉思。 虽然白止善的行为很有自知之明,可也带来了一个问题,现在他倒是没事了。 又该去哪里找洪玉铃呢? 早上好呀。 (本章完) ------------ 第134章 一家人 【求月票!】 琅云山上。 梁鹏戟指驭使一页书纸,那书纸放着银光,当空滴溜溜乱转。 掠过一棵树木时,嗤啦一声,有点点木屑落下,看上去好像什么也没发生。可如果仔细看过去,会发现树干有一半都被切开,只是因为断面极薄,所以看不太出来。 “考试同科头名,就奖励这么个小玩意儿,这剑道书院忒也抠门。”身下黑影讥讽道。 “一次月考而已,算不得什么大考,自然不会有什么重奖。”梁鹏耐心地催动着薄如蝉翼、利比快刀的书纸,逐渐与它建立联系,同时说道:“而且书院的模式就是如此,想要法宝,还是得自己努力。” 剑道书院培养的学生,优势是在于多。 没有哪一家宗门能够像书院这样,每一年都教出一大批的学子。 可劣势也很明显,那就是没法将资源集中,每一位弟子能获得的资源都相当有限。 他们不是那种师徒父子的传承,先生养什么儿徒、爱徒,关系极为密切。 书院的学子不止有一位教习先生,也只有四年的缘分。一旦离开书院,未来你愿意认这个先生,依旧可以回来看看。若是不再认书院里的先生,他也不会强迫你做什么。 这一点在建立之初就已经定下基调。 别的宗门建立的目的是为了延续本门传承、将自家宗门发扬光大,而剑道书院是要为王朝培养贤才。 所以书院内的学子们想要获得灵植、法宝等资源,一方面是通过月考、季考等考试获取,另一方面就是在书院里帮先生们做工、完成一些分发的任务,通过贡献换取报酬。 当然,最方便快捷的手段还是家里支持。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行万里路不如家财巨富。 在这一点上梁鹏显然是不具备的,别说有钱的爹了,他家就不趁个爹。 之前梁岳立功行赏的那些看起来多,自己买一套暗器装备就消耗了不少,如果真拿出来供养一个炼气士依旧捉襟见肘。 事实上,除了底蕴深厚的玄门弟子之外,普天之下的绝大多数炼气士都是处于一种缺乏足够灵植与法器的“穷修”状态。 “如果你想获得丹药、灵植、法器,其实也可以自己去罗刹鬼市淘弄。”黑影又提出建议道:“那里的东西价格都要比市面上便宜不少。” “便宜的东西肯定也有缺点吧?”梁鹏并不上头,冷静地问道。 “嘿嘿,那里毕竟是黑市嘛。”黑影道:“里面的东西良莠不齐,可能捡大漏、也可能上大当,不过有我在,这一点伱可以放心。我在江湖上混了这么多年,眼力绝对没问题。” “你拢共修行那么多年,相当长的时间都是另一个人,再除去被镇压的岁月,真的很多吗?”梁鹏问道。 “诶诶诶!”黑影气急败坏,“你这人说话怎么……哪疼扎哪儿?” 他原身是魔尊东岳峰,近百年前被掌玄天师打碎成血、骨、影三尊,影尊才有意识。五十年前肉身与神魂分别被封印,里外里算下来,单论他影尊的意识,被镇压的时间还真比自由的时间长,一辈子大半时间都在坐牢。 扎心归扎心,不过他所说的罗刹鬼市,梁鹏还真是有思考了一下。 在剑道书院中他也听说过此地,据说是一处类似修行者黑市的神秘之地,在法度完全监管不到的地方,买家卖家俱是一些法外狂徒。 只有你不敢想,没有里面不敢卖的。 属于是妖魔邪祟、地下修者的聚集地。 就在他思忖的时候,远处有一道黄光咻地飞过来,飘悠悠落在梁鹏手里,上面是一枚竹简。 “有人找我?”梁鹏认出这是山门处传信用的。 打开一看,就见竹简上刻着三个小字。 “洪玉铃?” “哟?”黑影促狭地笑了声:“小相好儿?” 梁鹏没有出声,默默一伸手,远处的龙符便被收了过来。 “啊——”黑影最后只留下一声惨叫。 …… 在山门处见到洪玉铃的时候,她披散着头发,漂亮的面容遮遮掩掩,衣裙上有翻山越岭的污损痕迹,神情十分凄惶。 “梁鹏!”她抬眼见到一身儒衫的少年出现,立马飞扑过来。 “怎么了?”梁鹏托住她双肘,温声问道。 洪玉铃又上前一步,颤抖着双手将他抱住,好像受惊的小兔子,口中啜泣道:“我不知道应该去哪里,我不知道怎么办了,我只能想到来找你……” “别急。”梁鹏这次没有推开她,而是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抚道:“这里是剑道书院,很安全,你慢慢说。” 洪玉铃这才逐渐恢复平静,依旧是有些失魂落魄地说道:“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前天下了学堂就有两个帮里的熟人来找我,说我爹要带我另一个地方吃饭,我就去了。可到了以后他们就将我关起来,说是等我爹答应什么事情才可以放我出去。” “今早天没亮,白堂主来将我带了出去。他说我爹现在暂时藏了起来,洪喜是叛徒,我不能相信帮里任何人,必须先保证自己安全。可是我又不知道该去哪里,我想……你说不定可以帮我。” “你是对的。”梁鹏轻声说道。 如果是正常的普通人,可能他会劝对方去找官府。可洪玉铃这种家庭,抓她爹的人说不准就是朝廷的人,再去报官极有可能是自投罗网了。 沉吟了片刻之后,他说道:“现在我不了解发生了什么事情,还没有办法给你提建议。我待会儿下山去找我大哥,借他的力量打探一下发生了什么,然后再回来通知你。我在山上帮你安排一个安身的地方,你先等我一段时间。” “嗯……”洪玉铃抓着他的衣袖,“你要下山吗?你能带我一起走吗?” “不能。”梁鹏说道:“剑道书院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你先不要离开。” …… 福康坊里,梁岳与诛邪衙门的人一起走出巷子。 “我们与刑部一起寻找洪玉铃,争取抢在卢家的人之前。”闻一凡说道。 “总是麻烦师兄师姐,真是太不好意思了。”梁岳笑着说道。 “你既然加入了诛邪衙门,就跟我们家里人是一样的,不必这么客气。”尚云海回道。 他这次虽然跟着赶来,不过并没有得到出手的机会,局势就被平定了,还颇有几分遗憾。 “嗯。”闻一凡颔首表示同意:“我家人都不在了,现在诛邪司就是我的家。” “我也一样,家人都去世了。”尚云海道:“咱们这些孤儿就得互相关照才行。” “我家里人可好好的呢……”梁岳弱弱地说道。 好么。 差点把自己捎带进去。 这么说的话,“跟家里人一样”这件事只有自己是吃亏的。 “哈。”尚云海忙找补道:“梁师弟自然与我们不同。” 梁岳小心地问道:“玄门收弟子的时候,会特地有这方面的考虑吗?” 他不知道是玄门就好收一些没有家人束缚的弟子,还是说修道之人真有什么五弊三缺、天煞孤星的说法,待久了会克死身边人。 “要是你修行时间长一些,应该会听说过一些的。”尚云海说道:“我们都是修仙世家的后人,我家族世代居于荒兽原附近监视妖兽动向,父母是在一次兽潮中意外殒命。” “闻师妹的家族也是上古修仙世家,传承上万年,出过许多名动人间的大人物。可惜很多都为了守护九州而陨落了,至今只剩闻师妹自己。” 他说的时候,话语里并没有多余的情感,听起来很是平静,好像在讲旁人的事情似的。 修行世家有代代血脉积累,出现修仙种子的概率确实也更高。 实际上这种积累出来的绝对天赋才是大多数,像梁家这种上一代没有修行者,突然冒出三个天才,才是逆天的事情。 说完,尚云海发现鞋子的绑带有些松了,就蹲下来紧了一下。 “原来如此。”梁岳递过去一个充满敬意的眼神。 闻师姐也淡淡地说道:“我娘生下我不久就去参加了一场斩妖大战,从此再没有回来,在我之前,她是闻家的最后一个传人。当时她给我取名一凡,就是希望我能做一名凡人,普普通通、平安一世。” 虽然她说得很平淡。 但梁岳还是能体会到其中的惨烈悲壮。 一个家族世代都有人为守护九州而陨落,到最后几乎要凋零殆尽。父母对孩子唯一的寄望就是让她能做一世凡人,平平安安。 可她不仅不平凡,反而生来有绝世的容貌,外加一具天生的太上仙体。 也不知是福是祸。 “闻师姐。”梁岳略有些动容,道:“我们永远是一家人。” “嗯。”闻一凡轻轻应了一声,又道:“你也不用觉得可怜什么的,闻家人的使命本就是守护,我已经接受了。” “我只是很敬佩。”梁岳由衷说道。 两人并肩朝前走着,没有再多说话,春风也默默而过。 身后的尚云海刚蹲下紧鞋带,一抬头发现两个人已经走出巷子口转弯了。 “诶?” 他小声叫了一下。 怎么我低头紧个鞋带的功夫,你们就走这么远了? 都不看我一眼的。 那我…… 还应不应该跟上去啊? (本章完) ------------ 第135章 卢家人 【求月票!】 三人一起去往诛邪衙门,又通知了不远处的刑部,大队人马一起外出寻找洪玉铃。 大乔用上了麻衣一脉的占卜手段,却只看到一片浓雾。 “目标身上的天机被屏蔽了。”她如是说道。 “该不会已经落在卢家手里了吧?”众人略有担心。 “不会。”闻一凡神识放开,看着周围大街上一部分奇怪的人群说道:“他们也还在找。” “他们”指的自然是卢家的人马。 卢家此时也发动了全力,道路两旁龙牙帮的人、龙渊府的人,还有一些被他们收买的御都卫的人,都在明里暗里沿街巡视,这些人显然都是在寻找洪玉铃。 因为工部和刑部双方的全力发动,整座龙渊城的气氛都为之紧张了起来。 一场大战,似乎要以洪玉铃的消失为导火索,就此开启了…… 寻找了一天无果,傍晚时分,梁岳才回到了家中。 一进门就闻到阵阵扑鼻香气,他笑着道:“今天什么好日子,怎么打火锅了?” 以前梁家要逢年过节,娘亲才会赶晚去菜场淘一些便宜的肉和菜,将零碎东西一股脑丢进去煮火锅,热热闹闹又好吃。 三小只都最期待这个。 “这不是小鹏今天回来了嘛。”李彩云在那里正忙活着下肉,“快洗手上桌,等了你半天了,正想着要不就先吃呢。” “我也就回来吃个饭,一会儿可能还要出去忙。”梁岳道。 卢家如此重视洪玉铃,就说明洪老大手里肯定有他们忌惮的东西,反倒让刑部这边也不能放松。 为了打倒工部,他也只好多加加班。 现在已经不是为了守护悟道树了,而是自己又与卢冠旭结下了梁子。 当时飞踢他、放狠话的时候,都是抱着卢家马上要倒的信心,如果真让卢家站住了,说不准他们以后就要报复。 而且卢家把持工部坏事做尽,张行楷这样的义士平生夙愿就在于此,就算为了这个,他也应该卖卖力气。 更不用说跟左相梁辅国的关系亲近这件事了。 “大哥这也太辛苦了。”梁鹏说道。 “没办法,当差嘛。”梁岳笑了笑,又道:“你呢,今天也不是休沐之日,回家做什么?” “说来有些不好意思,我是来请你帮忙的。”梁鹏也微笑了一下,“不知道伱有没有空。” “什么事?”梁岳问道。 梁鹏一边夹起一条青菜,一边说道:“是我之前有个同窗,叫洪玉铃,你还记得吧?她找到我,说她家里出了点事,我想让你帮忙查查出了什么事情。” “你把碗放下!”梁岳突然一脸严肃道。 “嗯?”梁鹏怔了一下,放下手里的碗筷,飞快把嘴里的青菜吸进去,看向大哥,“怎么了?” 梁岳问道:“洪玉铃现在在哪里?” “我把她安置在书院的女子院落了,临时借了一间屋子给她。”梁鹏道。 “我去叫人,快带我们去找她!”梁岳已经霍然起身,急匆匆将脱下挂在一旁的官衣又重新穿上,嘴里兀自说道:“怎么不早说?” 梁鹏则有些无辜地眨眨眼,“我在家里等你很久了,你没回来呀。” 李彩云刚端了一盘菜上来,见两个儿子突然都要走,立马有些不悦道:“怎么你才刚回来,就连小鹏都一起带走了?” “娘!”梁岳边走边斟酌着说道:“情况有点复杂,就是……小鹏有个以前的女同窗找到剑道书院去了,我得赶紧去看看那个女孩儿。” “呀?”李彩云也一激灵,“都找上门去了?那我是不是也得去见见呀?” …… 朱门坊,卢家庭院。 此坊之所以得名,是因为临近皇城,俱是王公大臣、当朝权贵的宅邸居所。在一众豪宅之中,卢家其实算不得奢华,甚至可以说简朴。 工部尚书家的府邸,只有简单的几进院子,后面带着花池的小园林,都带些古意。 这座宅子本就是三百多年前建造的,换了少说数十任主人。历代主人也都只是修缮,没有翻新重建过,所以就会显得有些旧。 二十多年前,任工部左侍郎的卢远望的女儿被选为妃子,才被赏赐了这一座大宅。在那之前,他们一家都只是住在一个小庭院里。 若仔细探寻,当年的卢远望其实与甄常之有些像,都是以清廉闻名的。 “方才我来时路过前院,似听到冠旭在那里哭泣,这孩子又是怎么了?” 四季常开的荷花池旁,身着一袭华丽锦缎宫裙的女子缓缓走过,口中闲聊问道。 她露出的面容与肩颈肌肤白得在日头下反射阳光,一头高高的堆雪发髻,金钗玉簪,相当繁琐。可精致薄削的肩却稳稳的,步子迈得极平,看不出半点摇晃。细眉杏眼,眼睛大而明媚,波光柔如春水。 虽然她走得端正,身后依旧有四名宫装侍女紧紧跟随,生怕她略有失足似的。 与女子走在一排,只略微落后半个身位的,是一名满头苍劲白发的老者,穿着藏蓝色的衣袍,缓步踱着,一样四平八稳。 观这女子的体态脸型,倒是和老者有六七分相似。 “自己办事不利,让人打了,回来哭诉,想让家里人给他报仇。”老者叹口气,道:“可咱们卢家小门小户,就算让人欺辱了,忍一忍也就算了,哪能说报复就报复?” 女子回眸一瞪眼,“偌大个神都城里,难道还有敢欺负咱们卢家的人?” “你这些年在宫中,外面的事情我向来不愿意与你讲,只怕你心直口快,与陛下说了去,影响了你后宫的处境。”老者道:“其实近来……咱们家已是风雨飘摇了。” 他说这话时,还瞥了眼后面的四个侍女。 侍女们只是垂头跟随,盯着女子的脚,好像一点没听见二人的交谈一般。 “父亲不必担心这些,陛下疼我,向来是怕我受了委屈的。”女子走到湖畔一处亭子前,一搭手,便有侍女扶着她落座。 老者随之坐在对面,屁股只搁在半个椅子上,身子坐得很直。 女子虽叫他父亲,可他却很恭谨似的。 因为这老者正是此间府邸的主人,当朝国丈、工部尚书卢远望。 而面前的女子,则是他的亲生女儿,宫中的卢贵妃。 若不知女子身份,只会当她是二三十岁的明艳美女,根本想不到已经是四十大多的人。也难怪这卢贵妃在后宫,能得皇帝恩宠数十年。 “唉。”坐稳了以后,卢远望才又开口诉苦道:“我说与你这些,你万万不要与陛下讲,心系外戚,终归是不好的。” “父亲!”卢贵妃有些急切道:“咱们家到底受了什么欺负,你就与我说嘛,我有分寸的,都不跟陛下讲就是了。我是您的女儿,总不能离了家,就把我当外人了吧?” “好……”卢远望道:“你能回家一趟不容易,本想都与你说些开心的事情,可咱们家最近实在是不大顺意。起初可能是我在朝中行事不谨慎,有哪里忤逆了左相大人吧,近来刑部就有些找我们工部的茬,拿下了工部近半数的人。” “那梁辅国还是你的晚辈,怎么的官职高了,就无法无天了?”卢贵妃气道。 “官场不论年纪,他身为左相,我受他管辖,也是应该的事情。工部内里确实有些贪腐案件,这些属下官员的手脚不干净,是我监察失职,受些责罚也活该。可没想到,竟有一群商贾告我黑白勾结、以权谋私,是朝中巨贪!”卢远望提到这些,言辞有些激动,“天地良心,咱们家的情况你也清楚,我贪那些钱做什么用?” “我自小与普通百姓家的女儿都没什么不同,父亲做官从来没图过半分富贵,诬你贪腐,当真是黑了心。”卢贵妃跟着骂道,“这个梁辅国,平时陛下还常夸他忠正……” “诶!”卢远望抬手制止道:“可不敢妄议陛下……” 顿了顿,他又沉声道:“陛下日理万机,被奸人蒙蔽也是有可能的。” “哼。”卢贵妃与他对了个眼神,说道:“可不是吗?陛下就是心地仁善,才会容忍他这么多年。” “那些也都罢了,反正都是朝中的事情。”卢远望继续说道,又压低了一些声线:“可是今早冠旭出门,却被一名太子伴读无端殴打。我后来去问,他说那人原来是梁辅国的私生子……” “就一个私生子也敢打我的侄子?”卢贵妃一拍桌案,“这也欺人太甚了!” “梁家势大,反正我是不想再与他们斗了。”卢远望目光明晦难测,道:“索性年纪也大了,明日我就打算去朝中请辞,告老还乡。给左相大人认个错,也就是了。” “父亲!你若是走了,哪还有信得过的人给陛下掌管工部?”卢贵妃道:“这位子交给外人哪里能放心?” “傻孩子。”卢远望慨叹道:“我占着这位置几十年,招人嫉恨啊!” 卢贵妃凝眸道:“不行,还反了他梁辅国了?等我回了宫,非得找陛下去说道说道!” “万万不可!”卢远望重重说道:“只要你在宫中没事,我也就放心了。这些年咱们卢家也没少风光,这一次就打碎牙齿和血吞吧,我多退一步,离开朝廷也就算了。” 他的话音沉重,震得水波涟漪阵阵。 池底几条小鱼噌地游开,好像要去哪里报信一般。 …… 待卢贵妃带着几名宫女走了以后,卢远望才收起了那副满腹委屈的面孔,眸光变得冰冷生硬。 半晌后,亭外阴影中传来一个声音:“得到消息了,那女孩儿被诛邪司的人找到了,又是那个姓梁的小子。” “花了那么多钱,养了一群废物,还不如梁辅国的一个私生子!”卢远望皱眉道,“那明日上朝只好行险了……” 早上好呀。 (本章完) ------------ 第136章 臣绝对没有奸淫寡妇 【求月票!】 山河殿,大朝会。 随着宦官的一嗓子吆喝,大殿门打开,满朝公卿陆陆续续地走进偌大殿宇之中。 金碧连天,朱紫成群。 龙椅之后是山河腾龙之壁,据传一旦遇刺,壁中能飞出九条神龙护佑皇帝平安。 尽管大殿广阔,也装不下这许多朝官,只有五品以上是能够进入殿里的,剩余的都要在殿外列队等候。 当然,每一次的大朝会主要还是前几排大佬们的舞台,后面的百官们如果没有提前安排好的任务,轻易不敢直面皇帝递上奏折。 平时有事,奏疏呈到相国门就好了。 不过今日朝中的气氛不同以往,殿中许多人或是心事重重、或是跃跃欲试,好像都要在今天有所表现似的。 很多人都看着前方那个背影。 左相大人接连三日闭门不出,今天赶上大朝会,果然也来了。 大殿内的群臣们不敢大声打招呼,只敢交头接耳,小声蛐蛐。 莫名有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感。 待群臣到齐之后,殿前的宦官又是一声吆喝:“圣上驾到——” “陛下万岁天安!”群臣当即躬身施礼,整整齐齐。 胤朝不施行那么多的跪拜大礼,只有在极少数时候,臣子才会跪拜君王。 可能是因为世间修行者太多,修为在身,王权难驯。 也就是这一代牧北帝凭借早年间的功绩能威伏万国四方、令群臣俯首,历代帝王中手段弱些的,根本慑服不了朝中的文臣武将。 牧北朝第一排的这些大佬,放在以往任何一代,都是足以成为倾朝权臣的存在,也就是梁辅国对陈素说过的那样。 朝堂之上,尽皆龙虎之臣。 也只有在牧北帝的王座下,他们才能如此和谐地共处。 高阶之上,牧北帝着龙袍、戴金冠,一步步走上龙椅,背后曹无咎亦步亦趋,不敢逾越半点。 在龙椅上坐定之后,牧北帝一挥手:“众卿平身。” 呼喇喇群臣齐动。 曹无咎高声道:“朝会开始,群臣有本启奏——” 这递奏折也是有规矩的,太监喊完了这一声之后,一定是第一排有本的大佬先喊,之后才轮到第二排、第三排…… 后面的小喽啰们得等一等,看前面的大佬没出声,再拿出自己的奏折。要是太监刚喊完话,你第一个跳出来抢,那下一次朝会就不一定有你了。 果然,曹无咎喊过之后,第一个声音是从第一排发出:“陛下!” 走出队列的,赫然正是当朝国丈、工部尚书,卢远望。 “老臣有本要奏。”他垂着头颤巍巍说道。 “国丈有何事要奏?”牧北帝问道。 “老臣年过七十,人老体衰、耳目昏聩,今日自请辞官、告老还乡,还望陛下准允。”卢远望缓缓说道。 “咦?”殿下一片惊疑之声。 没想到,今天一上来就有这么大的。 卢国丈虽然七十来岁,可一直是人老心不老,之前把持工部稳如泰山。今天突然就要请辞了,恐怕是另有文章。 毕竟大家都懂,如果他真心要走,完全可以私下上书,没必要在大朝会上公然宣布。 真正的离开是不会大喊大叫的。 朝官众多,哪怕卢家与梁家势力再大,也只是各占据一部分。此刻不知道要发生什么、怀着看热闹心态的人,还是占场上的大多数。 他们的目光就在两个大佬之间来回游移,仿佛是期待一场好戏,内心很可能都默默在喊。 打起来、打起来! 皇帝目光沉吟,还未表示可否。 殿下就有一官员排众而出,急急说道:“陛下,国丈大人管理工部多年,老成持重,鲜有疏漏。若是骤然离任,恐怕于国朝不利。” 另有一人道:“陛下,臣斗胆一言,国丈大人怕是因为近来工部遭受的不公待遇而心灰意冷。国丈大人忠心耿耿、为朝廷劳累多年,不可使其寒心啊。” “都退下。”牧北帝一挥手。 那两名出列的官员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窜回本队,闭口不言。 除了一阵风之外,什么都没有留下。 “朕何时说过要准允国丈的请辞?”牧北帝转眼看向卢远望,“眼下工部越是多事之秋,国丈越要坚守,否则岂不有了畏难而退之嫌?” “陛下。”卢远望再度躬身,“老臣所在工部,如今已有近半数官员下狱、政务停办多日,此皆是老臣识人不明、治官不严之责。陛下若另择贤才,统领工部,想必会更加妥帖。” “陛下!”又一名后排官员窜出来,叫道:“近来工部的乱象,依臣之见,非国丈之责,皆乃左相大人党同伐异、排除异己,对工部官员胡乱打压所致!” “放肆。”卢远望顿喝一声,“工部属下官员有贪腐乃是实情,怎敢污蔑左相大人?” 噗通一声,那官员直接跪下。 “陛下明鉴!”他头贴着地,高声道:“工部负有散财造物之责,大小官员贪腐,乃是三法司监管不严,岂能全怪国丈大人失察?刑部办案俱是酷刑,哪有人能不屈打成招?若是陛下允许,可将工部官员的供词翻出,察其真伪。臣斗胆,愿与左相大人一一对质!” 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梁辅国的背后,至今他一句话没说,却已经被推到了风暴中心了。 不过自从他对工部展开攻击以来,步步紧攻、咄咄逼人,工部至今才反击,已经很能忍了。 这般场景并不令人意外。 梁辅国身侧的宋知礼偷瞥了他一眼,神情略有担忧。 都是站在朝堂顶尖的人,稍微一想就大概猜到了卢远望用的是怎样的手段。 应该是有些工部的犯官在下狱之前就得到过卢远望的交代,在供词中夹杂一些虚假的事情。 这样刑部得到的记录里,本就是会真假夹杂,如此大批的官员下狱,刑部不可能将每件事都彻查清楚,对于官员招供肯定有多少记多少,毕竟正常情况没有人会故意多说罪名。 到了现在,卢远望安排的人再挑假的地方来诘问,就会得出刑部严刑逼供、屈打成招的事实。 卢远望不知在多久之前就已经谋划到了这一步,不可谓不老练。 面对这官员的质问,梁辅国仰首看向皇帝。 牧北帝沉默了下,旋即一声呵斥,“退下!” 那跪倒的官员颤抖了下,立刻又匍匐着回到队列,这才站起身来。 梁辅国这才出列、躬身,开口道:“启禀陛下,刑部彻查凶杀、贪腐等案,俱是分内之事。若因此惹得国丈大人不悦,臣内心甚是愧疚。国丈大人若果真辞官,那臣保举工部右侍郎蒋维田升任尚书。” 噗。 听到他这话,看热闹的大臣们有九成都没绷住。 不愧是左相大人。 够狂。 卢家一伙儿在那里借着辞官一事,一哭二闹三上的,梁辅国不光完全不理会对方的攻击,还顺势举荐新的尚书。 翻译一下就是一句话,好走不送。 一下就显得卢家方才的明枪暗箭都像戏台上丑角一般。 这彰显了梁辅国强大的自信心,就好像一个三岁孩童在面前舞刀弄枪,梁辅国只翻了个白眼。 你看我理伱吗? 完全的蔑视。 但这样做也有一个问题,这可是在朝堂上,当着皇帝的面。 若是皇帝像以前一样维护你,那你这么狂当然没有问题。可是自从梁辅国对卢国丈本人开炮之后,皇帝已经不那么维护左相了,明显是要他吃一次瘪。 再这么狂,真不会让陛下不喜吗? “呵……”牧北帝也没想到他这样的回答,似乎是有些气笑了,伸手指了指他,“朕的好左相啊。” 卢远望偷眼观瞧,眼中露出一丝精芒。 梁辅国仿佛从出生第一天就开始狂,那就看看你死的那一天还能不能这么狂? 察觉到皇帝的情绪之后,卢远望也上前一步,噗通跪倒,“陛下!既然左相大人也应允,那便请让老臣回归乡里吧!” 随着他这一跪,身后十数人像是得到了什么信号一般,噌噌噌都窜了出来。 “陛下圣明!臣以死鉴,该走的不是国丈大人,而是权臣梁辅国!” “启奏陛下!臣要参左相梁辅国结党营私、专权跋扈、欺辱朝臣,全无臣子之礼!” “陛下,臣要参梁辅国对官员上刑、伪造罪证、屈打成招、欺上瞒下!” “臣要参梁辅国贪腐公帑,收受贿赂,实乃祸国奸臣!” “陛下,臣要参梁辅国奸淫寡妇、玷污烈士遗孀!” “……” 一时间,足有十余名大小官员排众而出,举起自己早已写好的奏折,对着左相梁辅国一顿猛烈攻击。 这还只是第一批,一旦梁辅国露出稍许颓势,相信后续弹劾的奏折会像雪花一般飞落在皇帝案前。 毕竟他这么多年得罪的敌人,可不止卢家一派。 牧北帝凝眉于龙椅之上,喜怒难测,沉沉问了一声:“左相,你有何话说?” 梁辅国的回答只有一句话,就听他缓缓答道:“回陛下,臣绝对没有奸淫寡妇。” 这一下,十成十的官员都绷不住了。 场面又紧张又好笑是怎么回事? 左相大人这是被人弹劾麻木了嘛,怎么都这样了还蛮不在乎的样子。 参了你这么多罪名,合着您就听着一条奸淫寡妇? 你倒还挺在乎名节。 现在朝中大臣们的感受是,最难受的时候,莫过于想笑而不能笑。 可正当此时,梁辅国又说了一句:“对于臣的弹劾,陛下可由人调查。不过在那之前,国丈大人若想辞官返乡,还需把案子料理干净。在工部案中,臣有一位人证要传。” 阶前曹无咎问道:“左相大人欲传何人上殿?” 梁辅国朗声答道:“城南龙牙帮帮主,洪饮胜。” (本章完) ------------ 第137章 晚了 【求月票!】 在山河殿的外面,有一处偏殿,殿中是一间间阴暗的小隔间。 那些无权上朝、却又要等待传召的人,经过提前的重重搜检之后,就会在这里等待。当轮到你上殿之时,就会有小太监过来领路,带你穿过宽阔的广场,登阶入殿。 此刻龙牙帮的帮主洪饮胜就坐在其中一间房里,外面的阳光打在地面上一格格的,是这室内为数不多的光线。 他一身宽厚身板,坐在小椅子上颇有些局促,看起来不大舒服。正不时地左顾右盼,好像等待着什么。 洪饮胜会出现在这里并不奇怪。 此前他虽然一直潜藏起来,但在城中一定有自己的门路与眼线。毕竟经营龙牙帮多年,就是再不济也会安排自己的后手。 等洪玉铃被救出去,他第一时间就确定了女儿的位置,并联系上了诛邪司的人。 诛邪司便将洪饮胜与梁辅国请到了一处,进行了一番密谈。 第二天,他就来到了山河殿外。 不知过了多久,一名身材瘦高的侍卫推门而入,垂着头道:“该你上路了。” 洪饮胜瞥了他一眼,道:“不应该是太监来传召吗?” “伱还挺懂规矩。”那侍卫忽然一步踏入隔间,反手关上了门,抬起脸来。 那是一张中年男人的面孔,四五十岁的样子,瘦削苍青,左脸有一颗黑痣。 “奈何刀,胡破甲。”洪饮胜的口中念出一个名字。 “哦?”那侍卫略有些意外,“你不该见过我,虽然我见过你。” “卢远望除了上朝,一直把你带在身边,谁不知道?”洪饮胜说道。 “那你既然听说过我的名字,就该知道你要死了。”被称作胡破甲的男人冷笑道。 洪饮胜叹了一口气,眼中略微带着一丝失望的神采。 嗤—— 一瀑大江倾泻般的刀光,照亮了整间暗室。从外面看过去,好像一道闪电自窗内划过。 这是属于宗师的惊艳一刀,浓缩了大江那样宽的一道刀气,才能不惊扰外面任何人。 一刀曾破三百甲。 胡破甲也由此而得名。 可今日这一刀过后,却好似无事发生。 屋内依旧晦暗,桌子在它原有的位置,椅子也是。 只有洪饮胜的手势变了,他左手拈着一个印诀。 “阴阳乾坤术。”胡破甲的眼中掠过一丝惊芒,他飞身后退,“你不是洪饮胜!” 轰—— 周遭的天地忽然大变,他的身躯一下就来到了一片山清水秀的世外桃源,远处有漫山遍野的桃花。 桃花林中站着一名面带微笑的白衣男人。 胡破甲曾随卢远望见过那个人,他也无数次听说过那个人的名字。 笑无常,陈素。 “果然是你!”胡破甲握紧手中长刀,仿佛只有它能给予自己些许勇气,“你和梁辅国是一伙儿的!” 能变幻身形面孔、又能转换天地乾坤,唯有玄门阴阳一脉的大神通才能做到。 “在对付你们这些奸臣走狗的时候,我们确实就是一伙儿的。”陈素也不否认,笑着说道:“你除了保护卢远望之外,还会帮他铲除异己、谋害忠良,刀下杀生不少。今日死在这里,应该没什么遗憾吧?” “不!”胡破甲大声道:“陈公,我帮卢远望只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我不知他是在为非作歹。你饶我这一次,我以后绝对不会再帮这些奸臣做事!” “好啊。”陈素笑着颔首,“只要你能打赢我,那我就给你悔过的机会。” “陈公,你这说笑了……”胡破甲的额头流下一丝冷汗,“我哪里能够胜你?” “是啊,你又哪里能够悔过呢?”陈素摇摇头。 “陈公!陈公饶我一命,我可以帮你们做事,我愿为你效犬马之劳!”胡破甲连声求饶。 可陈素的声音却悠悠回荡在这一方天地。 “刀不加颈,不信天理;报应当头,方知正道。” “晚了。” 漫天飘落的桃花,在陈素背后缓缓飞扬凝聚,聚成一根手指的形状。在他的天地里,他就是天道法则一般的存在。 飞花摘叶皆可杀人。 胡破甲一身修为,自然不肯跪地等死,可他连跟陈素拔刀的勇气都没有,而是返身用出浑身罡气,狠狠一刀破空, 吼—— 这一刀斩出了惊天巨浪蛟龙,夭矫而去,砍开了这方小天地的壁垒! 远远能看到另一边的暗室虚影,空荡荡,依旧如二人离开时的样子。 胡破甲将身一纵,如同利箭一般,化作残影向外掠去。 而陈素那桃花一指,就那么慢悠悠的追上去。 好像要给他逃掉了,可是在他临穿过裂缝的一瞬间,那一指仿佛穿过了空间,突然就降临在了他的身上。 “啊——”胡破甲惨叫了一声。 心中满是悔恨。 这种人,不死总是不知错的。 反而当人提及正道时,会嗤之以鼻。只有在报应加身这一刻,他才会相信世上真有天理。 万千桃花,刹那间吞噬了他的头颅。 暗室里响起了噗通一声。 …… 片刻之后,一具无头尸体穿着洪饮胜的衣服,趴伏在室内,血流满地。 而“胡破甲”则推门而出,大步走了出去。 在他离开后,门两侧很快涌上来几名小太监,开始打扫屋子里的尸首与血迹。 为首的一名青年太监低声说道:“速速清理干净,不要留一丝痕迹。” 说罢,他转过身一路小步快走,穿过广场,来到大殿内高阶的下方,远远向阶上的曹无咎叨咕了一些什么话。 曹无咎回过头,来到正阶前,对着下方的梁辅国说道:“左相大人,你要传召的那位证人,在偏殿里自尽了。” “啊?” 这话一出,周遭顿时哗然。 梁辅国垂首沉默,暂且没有出声。 旁边的宋知礼凝眉而立,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其实他比任何人都更早察觉到不对。只是作为今日的局外人,右相保持了自己一贯的做派。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能站在这里的都是人精,看风向的能力是最基本的。 一个被传召到山河殿旁偏殿里待召的人,他就是不可能死的。 如果他要想自杀,他来作证干嘛? 如果不是自杀,那谁有能力来这里杀人? 只有一种情况下,这个证人有可能死。那就是皇帝陛下同意他死了,他就可以死。 在工部与刑部这件事情上,其实皇帝的态度一直不难猜。 很多大臣早就看出来了,皇帝是对工部多年来愈演愈烈的贪腐有所不满,所以才同意刑部的调查,借此敲打一番卢远望。 敲打也很有成果,工部官员入狱过半,卢家人受惊不浅。 到这就够了。 皇帝是不想换掉卢远望的。 首先他是当朝国丈,是他喜爱的卢贵妃的父亲,有这样一层关系。 其次他这些年干得很稳当。 工部虽说贪了一些,可是给皇家做的任何事情都做到了。包括霜北城防、越州建城、鲸州修堤、南州水利……这诸多国家大事,卢远望都完成得很好,没出任何差错。 除了这一次通天塔案工部的一些小动作险些酿成大祸以外,卢远望过往数十年为官生涯的履历从表面看起来是不错的。 比起那些或有异心、或无才能的官员,这位国丈是一个用着很舒服的人。 这一点谁都看得出来。 可是奇怪的地方就在这里,梁辅国看不出来吗? 他将矛头直接指向卢远望,已经是颇为冒失的行为。皇帝当面提点过他,旁敲侧击地警告过他,种种行为都足以让他警醒。 杨磐石状告的事情是真的假的、龙牙帮上面的人到底是郭崇文还是卢远望,皇帝不在乎,或者说,皇帝不可能不知道。 他就是想给卢国丈一个改过的机会,因为他一时也找不到第二个用着这么舒服的人。 可梁辅国就是不依不饶。 这简直让朝堂百官们怀疑,左相大人是不是暗中得到了皇帝的什么授意? 否则为什么头这么铁? 可眼下这证人一“自尽”,真相顿时明了。 就是梁辅国得了失心疯,不顾一切地要铲除卢国丈,到底是触怒了陛下了。 莫非此人真是在朝中狂久了,不知天高地厚了? 总之,这一下是实打实的让朝臣们看清了梁辅国的势弱。 “陛下!”这一次打破沉默的是第三排的一名官员,刑部左侍郎沐春和,他躬身说道:“证人自尽,其中恐怕另有隐情。左相大人所言真假尚未可知,不如今日暂且将两案一同搁置,待刑部彻查之后再给结果。” 他这话一说完,后面许多朝臣的眼珠子都红了。 沐春和是刑部侍郎,刑部一向被认为是梁辅国的自留地,里面都是他的铁杆人马。 可这时窜出来这个人,讲的话却相当艺术。 看起来好像是在帮梁辅国挽尊,可他要彻查两件案子,哪两件? 一件自然是卢远望贪污案,可是你们刑部一直在查,查了这么久就有一个证人,还嘎一下就死掉了。 这句话就是废话。 另一件自然就是对梁辅国的弹劾。 皇帝还没说要立案派人调查梁辅国呢,你直接给定了性了,这是何居心? 沐春和这跳出来,分明是推了梁辅国一把。 他是在和梁辅国切割! 刑部侍郎一级的人物,都做出了表率,说明梁辅国手里肯定是没有东西了。 毕竟他现在不是在跟卢远望斗,如果单纯是跟卢远望斗,那他早就赢了。 他是在跟皇帝斗! 这沐春和也是个聪明人,想来是怕被当成梁辅国同党被清算,才一下子跳出来暗戳戳反踩了一脚。 听他这样说,后面带着任务来的、对梁辅国本就有怨气的、就喜欢痛打落水狗的一班大臣们更加忍不住了,恨不得跳起来弹劾梁辅国。 “陛下,微臣要参左相……” “陛下,微臣主动请缨,抄左相家产……” “陛下,微臣要与左相单挑……” “……” 一时之间,朝堂之上群情激愤,简直成了对梁辅国的弹劾大会。而那些平素很是强硬的左相一党,都战战兢兢、闭口不言,没有反踩一脚的已经是有骨气。 吵嚷了大半晌,牧北帝才瞥了一眼曹无咎。 曹无咎扬声道:“群臣肃静——” 百官登时噤声。 牧北帝将目光又落在梁辅国脸上,问道:“梁卿,你还有什么要说吗?” 梁辅国淡淡说道:“臣还有一个证人。” “哦?”牧北帝轻疑一声。 曹无咎也摇摇头,这是梁辅国之前未曾报备的。 就听梁辅国说道:“请宣太子伴读、诛邪司行走,梁岳上殿。” 早上好呀。 昨晚又一宿没睡,不过这次不是失眠,是通宵把之前的那个案子给大改了一遍。 编辑说后台数据就是在那里断崖下跌,那部分章节应该是出了问题,就改了一下。基本变动就是取消了主角被人迷晕那个设定,别的变动不大,但是改起来也挺累人,搞了好久。 还是先发章节,然后去睡一觉,真怕时间长了通宵成习惯。马上这一卷完事,结卷以后打算请几天假好好调整一下。 觉得作者努力的,投投月票吧,谢谢啦。 (本章完) ------------ 第138章 干得漂亮 【求月票!】 梁岳之前从未想过,自己这么快就有机会登上这朝堂大殿。 而且是以如此万众瞩目的方式。 他先前没有报备、也没有在偏殿等待,而是先以太子伴读的身份到的东宫。 太子见到他,立马关切地问候了一阵。 先前听说梁岳和福阳公主的事情扯上嫌疑,他还担心了一阵子。只是身为皇家中人,在案情未明之前不好参与,才没有去探望他。 如今案件结束,真相大白,他也很为梁岳开心。 一番嘘寒问暖之后,梁岳也问候了太子近来如何。 太子的一张肉脸立马皱在一起,委屈巴巴地说道:“最近因为你不在,徐师的心情不大好,上课更喜欢骂人了。还是因为你不在,他就只能骂我一个。” 梁岳内心觉得有点可怜又有点好笑,立马拱手道:“卑职今后一定多来东宫履职。” “嗯。”太子郑重地点点头,“可不能骗人。” 他那幽怨的小眼神,一瞬间让梁岳都有点觉得,这里不是东宫,而是冷宫。 等了一会儿,一切按照计划行事。 宣人的小太监就来到了东宫,将他引到了皇城山河殿内。 在朝堂百官疑惑不解的眼神中,这个相貌英武俊朗的年轻人走上殿前,施礼道:“卑职参见陛下。” “你就是通天塔前救下太子的那个年轻人?”牧北帝面露一丝微笑,点头道:“朕很喜欢伱们这些玄门的少年英雄,左相让他上殿,是要做何证言?” “臣想请他代一个人发声,那个人已经无法再来到殿前了,所以要人来替他说话。”梁辅国道。 “谁?”牧北帝问。 梁辅国答道:“一个名叫张行楷的读书人。” 当初把证据交给梁辅国的时候,梁岳是没想自己露面的,他本来想要隐去自己在这个事情里的存在,只当证据是白止善交给刑部的就好。 可梁辅国看过里面的证据之后,改变了主意。 他原来也是想要最大地削弱卢家的羽翼,以后再找机会铲除根基。可仔细研究张行楷收集的证据之后,他觉得足以将卢远望彻底锤死。 要想一锤砸死他,那就需要做一个局。 要打一个大大的窝。 打窝之后由梁辅国自己来讲这个故事就不合适了,他需要另一个人来帮他收网,来证明这个故事的真实性。 梁岳当然是最好的人选。 这份证据就是他拿到的,而且他又是玄门仙官。 玄门正派的弟子在普天之下的口碑都很好,普遍被认为是正人君子——除了极个别人以外。 所以由玄门仙官拿出来的证据,也会被认为更具有真实性。 而且有些话,涉及皇家最敏感的争龙之事,也只有玄门弟子才敢说。 寻常官员肯定是不敢沾染这些事情的。 之前梁岳不愿意显露自己,是有点担心卢家报复与太子挑理。 可梁辅国这一手,足够直接将卢家势力一网打尽,报复的事情就不用怕了。 六皇子的根基彻底倒台,太子想必只有开心的份儿,应该也不会太在意自己将证据交给谁、跟谁更亲近这码事。 所以他斟酌之后接下了这个露脸的机会。 听到张行楷三个字后,卢远望那垂低的眼眸中,分外阴翳。 牧北帝倒是流露出几分兴趣,“好,那你就讲讲吧。” “咳。”梁岳清了清嗓子,当着皇帝与文武百官的面,开始讲述道:“卑职知道这个名字时,尚且在御都卫中任职,得知了管辖地内有一名越州商会的会长惨死,便前往调查。” “此人便是张行楷。” “死了?”后方朝臣窃窃私语,方知此人是个死人,难怪来不了。 梁岳继续道:“在后续的调查过程中,我逐渐了解到了此人的生平,颇为唏嘘。他出身官宦世家,是半山书院最优秀的弟子,本有一个锦绣前程。可是十几年前,他因家中获罪而受到连累,发配越州。” “在途中他被人捞了出来,不仅帮他免去刺配身份,还给了他一份产业,不过是帮别人打理。”梁岳看向卢远望,“那份产业就是借着越州建城的东风,借工部之职权从中敛财,他作为商贾敛到大笔钱财,再返还给那份产业的主人,那个人叫做六公子。” “嚯。”身后响起一片嗡鸣声。 越州建城……工部职权……六公子,这指向性也太强了。 “满口胡言。”卢远望终于忍不住,沉沉说道:“十几年前,六皇子殿下方才几岁?就能如此行事?你要攀诬旁人尚可,敢污蔑皇子殿下,即使是玄门仙官,也要谨言慎行!” “国丈大人,你急什么?”梁岳微笑了下,“我还没说完呢。” “哼。”卢远望意识到自己打断别人的话,略有失态,便一拂袖,不再出声。 可这里确实触动了他心中最在意的地方。 在他的算计里,即使自己死都可以,但是六皇子不能受一点影响。 那是卢家有朝一日腾飞的关键。 梁岳与当朝重臣一番答对,丝毫没有怯场,继续侃侃而谈道:“张行楷在做这些事情的过程中,逐渐产生了动摇。对方虽然是他的恩人,可他替对方做的却全都是以权谋私、有损国朝的坏事,因此损失的公帑、死去的南乡国民,不计其数。可背后的人却不顾这些,他们眼里只有冰冷的利益。” “张行楷决定不能再这样下去。”梁岳握紧拳头,语调逐渐慷慨起来,“他开始着手收集幕后之人做这些事情的证据,一直到今年,他自觉已经足够了。可是他依旧恐惧,因为那些人的势力太大了,他害怕。他也曾彷徨过,他询问过他的夫人、询问过同窗好友,可还没有等到最终的答案,他就死了。” “现在他们夫妻俩都被人杀了。” 这里梁岳略微耍了一个小伎俩,其实张行楷夫妇的死都是张夫人背后溪山会所为,与卢家最多只是有些许关联。 可是这样讲出来,却好像他们就是因为收集证据而被卢家所杀一样。 带着一点煽动。 果然这些话说完,大殿上鸦雀无声。 之前群臣抢着攻讦梁辅国的时候,大家还能笑一笑,因为朝堂上你来我往的炮轰本来就是少不了的事情,都已经习惯了。 这些事都是摆在明面上的,不管哪方赢了,都不会将对方彻底踩死。 可是现在不一样,这小仙官一上来就爆出来卢国丈与六皇子的事情,这种事都是私底下的,很少会被人搬上台面。 一旦搬上来,那就必须是刺刀见红、不死不休。 看来今日左相与卢国丈,必然要倒一个了。 梁岳稍微停顿了这一下,继续道:“好在张行楷将自己生前所收集的证据都交付给了好友,被卑职在破案过程中获取,兹事体大、不敢妄动,我便将其交给了左相大人。” 他一通输出结束,便看向了梁辅国。 方才一直默默听着的左相大人便立刻接棒,举起一份奏疏道:“张行楷所搜集的证据,尽在此处。” 小太监来将奏章递到皇帝手中,梁辅国则给群臣讲述。 “其中记述着卢家多年来在越州的所作所为,以权谋私、为祸一方,说是国之巨贪毫不为过。可卢国丈多年来一直生活简朴,卢家子弟也甚少奢靡,那这些钱都花在哪里了?” 他这一问,铿锵落地。 身后不知多少朝臣的目光随之一颤。 “其中记述,这些年来卢家向神都内四百余名官员输送过巨额银钱,令其在朝中支持卢家、为六皇子美言造势。陛下可以令人比对,是不是每有一笔银钱进账,就有一份奏折入宫。” “草菅人命、笼络朝臣、上蔽天听、动摇国本!”梁辅国一字一顿,“卢远望所犯乃是欺君之罪!不死,不足以平民愤!” 嚯—— 朝中百官的心里同时响起一声惊叹。 本以为今天是卢国丈奔着梁辅国来的,原来是梁辅国对卢远望的杀局! 就算皇帝之前再不想动卢远望,这些证据也足以改变他的看法了。 若仅仅是贪腐,他可能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工部尚书这个位置你换十个人来,九个半也是贪的。 可钱不能这么花啊。 你贪朝廷的钱,然后贿赂朝廷百官,让他们给六皇子说话,支持六皇子上位,造成一种众望所归的假象。 一进一出,这和花皇帝的钱买皇帝有什么区别? 以后六皇子上位再继续器重你,你再把这个模式循环一遍,岂不是想让谁当让谁当? 干脆皇位给你坐算了。 皇帝看到的东西都被一人所把持,这是绝对不可容忍的。 梁岳偷偷抬眼瞧了一下牧北帝,他的神情依旧不悲不喜,但想来内心正在受到冲击。 再看梁辅国,也是面无表情地站在那。 不得不佩服,这些能当上位者的确实都是有几分功夫,起码从面上看不出他们一丝情绪。 这要是自己被满朝官员狂喷这么久,压抑了半天,打窝到最后一个反手收网,应该都恨不得要跳起来挥拳庆祝了吧? 梁辅国似乎是注意到了梁岳的目光,脸没有转过来,但是朝服大袖遮掩下的左手,向他偷偷比了一个大拇指。 小子。 干得漂亮。 (本章完) ------------ 第139章 锦衣郎 【求月票!】 今日能够大获全胜,张行楷十几年搜集证据自然居功至伟,梁岳能找到证据也是最为关键。 可梁岳细细思忖,只觉梁辅国的手法也很值得他学习。 若是自己将证据交给太子,很可能他就简简单单递给皇帝,那皇帝就有足够的空间来私下处理这件事。 卢远望或许还能用一个体面的方式告别朝堂,而那些属于卢家势力的官员可能也就是暗中贬谪或再不升官,这件事也就悄无声息地结束了。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梁辅国用自身打窝,一步步向后退,引得卢家势力倾巢出动,方才上蹿下跳攻击他的那些人,个个都是榜上有名者。 众目睽睽之下暴露,按理说必须予以重罚,以儆效尤。 这些人该有怎样的下场? 卢远望微暝双目,脸色已经有些灰败了。 在他蓄势想要全力一击的时候,想不到竟中了对方的计策。 当初他知晓张行楷搜集了很多对自家不利的证据,正想要逼他交出来时,他就死了。随着张家夫妻都已殒命,他也始终没找到那些东西,卢远望本以为那些证据会随之永远隐藏。 没想到竟在一个最关键的时候给了自己致命一击。 果然,梁辅国这种人就不可能退让半步,如果他退了,那你更要小心。 可惜如今的卢远望再想反悔已经来不及了。 官场就是这样,一步踏错终身错。 牧北帝看着手里的一条条记录、一个个名字,联想起曾经看过的一封封奏折,目光愈发漠然。 这些年来,确实常有官员上书褒奖六皇子,理由各自不一。 “陛下,六皇子文武双全,实乃天骄之姿!” “六皇子谦逊勤学,有人君风范!” “陛下,我支持六皇子,他能带领胤朝打向九鞅!” “……” 原来这些都是假的吗? 那什么是真的? 砰! 奏折被他重重合上,牧北帝将目光看向卢远望,“国丈还有什么要说?” “老臣……”卢远望跪拜于地,“唯遵圣命。” “工部尚书卢远望,贪腐巨甚、结党营私、暗谋国本,其罪不可尽数。”牧北帝语调缓慢地说道:“暂且罢官削爵,下至天牢、听候查办,待查清罪状,一应处罚。” 他又抬眼看向前方百官,“凡收受贿赂、与之结党者,一同下狱候审,尽皆查办!” 这一句下狱,前方官员轰隆跪倒半片。 可见这些年来,收过卢家钱的朝廷官员数目究竟有多么可怕,很可能证据中记录那些都还不是全部。 牧北帝接着说道:“左相梁辅国锄奸有功,传诰嘉奖,同时负责着手重建工部。工部右侍郎蒋维田暂代尚书一职,配合左相公务。” 朝堂上风云变幻,胜败已分之后,一转眼就是结算画面了。 败方下狱查办没什么好说的,就算是要死,也得把罪状都查明白了。万一现在急着斩首了,将来查明真相以后发现砍错了,应该车裂或者凌迟呢? 胜方首先就是梁辅国。 虽然他之前有些惹了牧北帝不喜,但看得出牧北帝这么多年器重他,对他还是很相信的。 一看梁辅国掏出的证据,明白了他的用心,立刻就开始找补。 胤朝的传诰嘉奖,大概就是将其功绩发往九州七十八府,各地皆布告表彰,类似于通报表扬。 对于梁辅国这种封无可封的大臣,也就是这种精神层面的奖励还能用了。 下面的一句其实才是真正的奖赏。 你之前保举蒋维田为尚书,那我就全按你的意思来,让伱名正言顺主管工部事务,可以如愿以偿将其攥在手里。 梁辅国听完,果然目湛精光,躬身施礼:“谢陛下!” 牧北帝又看向梁岳,道:“诛邪司行走梁岳,搜证有功、为国锄奸。擢升六品仙官,赐锦衣。” 梁岳对于这些不太了解,但是感觉到身后炽热且羡慕的眼神,也一施礼:“谢陛下!” …… 大厦之倾,须臾之间。 朝堂上一度人多势众的工部卢家一党,一夕之间土崩瓦解,快得令人咂舌。 第二天朝廷的封赏就到了诛邪衙门。 “哇哦。”陈举艳羡道:“锦衣郎!兄弟这下可是真发达了。” 御赐的锦衣全名称为“鸣凰玉锦衣”,上面刻着金彩祥云纹路,一展开在日光下游走着丝丝缕缕的彩光,腰间镶着一枚温润玉符,内蕴深沉的灵性。 这锦衣是比龙符更高一级别的御赐物,通常是立极大功劳、或者之前已经赏赐过多次龙符的人再立功,才会得到一件锦衣。 这衣服不止看起来威风漂亮,还是一件防御极强力的法器。据说遭到攻击时,玉符中的金凰之魂力会苏醒并发出尖锐鸣叫,能扛第六境武者的全力一击。 获御赐锦衣,就可以在本职中拥有一个前缀,譬如宦官以后就可以叫锦衣大太监、武将就可以叫锦衣将军。 而梁岳以后就可以称为锦衣仙官。 其实以他这一次的功劳,应该还不足以得一件锦衣。毕竟梁辅国如果不叫他上殿,只说是自己手下的小老弟提供证据,也不会有人在意。 可能是前一次救太子的功劳,在六皇子的背后势力倒塌之后,含金量又有所上升。 有一丝追加的味道。 这才给梁岳提为了六品仙官。 既然要擢升六品仙官,那这件鸣凰玉锦衣就必须是配套的了。 因为六品仙官的称号就叫做“锦衣郎”。 诛邪司行走没有品级,是因为还没有立大功。等立下功绩以后,也会有品级的封赠,虽然主要是荣誉性质居多,但也可以作为一个对仙官功劳的评价。 譬如陈素一来就被封为二品仙官,称号是“云外卿”。 而一品仙官的称号是“九州令”,就不是轻易能得到的了,必须得是立下过拯救人间九州的天大功劳才行。 “我们来得这么早,居然最先成为六品仙官的是梁岳。”李墨笑道:“今天可得请客大吃一顿。” “你就会坑人。”大乔推了他一把,又看向梁岳道:“快穿上看看。” “啊?”梁岳略显羞涩,“在这换吗?” “没事儿,我们都闭上眼。”小姑娘许露枝用手捂住眼睛。 “梁岳,你别相信她,她最爱偷看人!”李墨叫道:“这里除了莫师兄谁也不能相信。” 梁岳心说这笑话也太地狱了,和请曹义吃白斩鸡有的一拼。 但莫求人也不着恼,只是慈祥地笑着:“李师弟,我虽偷看不了别人,但我却知道你偷看别人的事情。” “还有这事儿?”众人立马围了过来。 “莫师兄,你不要乱说,我啥时候……”几双凶狠的眼神瞪过来,李墨顿时慌了。 “上一次乔师妹在刮腿毛,我路过她阁楼外时,有感受到你隐身符的气息。”莫求人一本正经地说道。 “你小子……”大乔正想骂李墨,突然察觉不对,看向莫求人,“莫师兄你怎么知道我在刮腿毛?” “我猜的。”莫求人道:“因为你一推演就会长腿毛,每次卜卦之后总会在屋子里偷偷刮。” “你怎么连我推演会长毛都知道?”大乔的神情很崩溃。 麻衣一脉推演天机,凡施展此道都会有天谴,每个人遭天谴的方式不一样。 在乔采薇身上就是毛发生长旺盛,泄露的天机越深,毛发长得越厉害。 这是她最大的秘密。 谁家美少女的裙子底下满腿黑毛啊? 万万没想到,李墨和莫求人斗嘴,丢大脸的是她。 “咦?”莫求人一皱眉,“我听尚师兄说的啊?我以为每个人都知道。” 尚云海连忙道:“我听闻师妹说的,我也是以为大家都知道。” 闻一凡眨眨眼:“我听李墨说的,我也是……” 李墨则道:“我听卫九说的!我想她都知道了,应该大家都知道了,就好奇地想去看看是不是真的。” 卫萍儿则小声说道:“我听露枝说的……她非要给我讲。” 乔采薇怒视许露枝,“你是不是又偷偷在我房间里放眼睛了?” 小姑娘立刻将头埋下去,“乔师姐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她年纪小,活泼好动,正是好事的年纪。经常会将施了神通的“耳目之物”放置在诛邪司各处,窃取大家的八卦。 “你还装可爱!这都第几次了?”大乔过去捏着她的脸,“只要让你看见的事情,三天之内诛邪司里连狗都能知道!” 诛邪司一座阁楼的高处,一头长发的背弓少年林风禾正抱着膀子、背靠梁柱,听着下方的吵闹声,他不由得有些好奇。 他喃喃自语道:“这群人聊啥呢?” “要不下去听听?” “不行,还是得保持高人风范。” …… 梁岳还是找了个房间,工工整整将鸣凰玉锦衣穿好。 他本就相貌英武,此刻锦衣加身,贵不可言,更有利落潇洒之气,一亮相便让众人大为惊艳。 大乔称赞道:“太棒了,梁师弟原本只比李墨英俊十倍,穿上这身儿至少比李墨英俊一百倍!” “不是,你……”李墨又突然中了一箭。 就在这时,陈素自庭院外走过来,也赞道:“不错,有我年轻时候的风范。” “能有陈师叔三分风采我就满足了。”梁岳微笑道。 “你们几个,多跟人家学学。”陈素笑呵呵地点了点旁边几人,转过头又对梁岳道:“走,陪我去找一趟梁辅国。” “又去找左相?”梁岳问道。 “嗯。”陈素面容严肃下来,“卫九解出了莲华香的药方,事情有点蹊跷。” 早上好呀。 (本章完) ------------ 第140章 乌灵种 【求月票!】 龙渊城头。 一位身姿绰约的美妇穿一身素色衣袍,半身罩着黑纱,站在城门楼的一处角落,望着远处一排车驾,潸然泪下。 “贵妃娘娘。”身后有侍女小声道:“说好出宫半个时辰,得抓紧回去了。” 这美妇人转过脸,正是宫中的卢贵妃。 此前在卢家后院时,她还是面色红润、容光焕发,此时却憔悴消瘦,眼中满是黯然。 对于在后宫里的她来说,一夜之间仿佛天塌了。 在朝中引为支柱的父亲突然下了狱,在宫里备受期待的儿子突然失了宠,虽然牧北帝待她的态度没有变化,还对她多有安慰。 可是卢贵妃明确地知道,再也不会和从前一样了。 在皇帝这里,她的情面已经用光了,以后不会再有夫妻情分,就只是皇帝与妃子。 牧北帝没有问她,就猜出了她心中所想,也替她做到了。 他没有杀卢远望。 卢国丈被罢官削爵、抄没家产、贬为庶人、子孙世代禁入科举,勒令三日之内回乡,终身不许再入神都。 以他犯下的事情来说,这般处罚已经可以说是大大从轻。 换成其他任何一个人,最轻是个斩首。 卢远望还可以带着亲族家眷,回返乡间,卢家在东洲也是大族,颇有一些田产。 “唉。”卢贵妃这样想着,叹了一口气。 至少活着,也还不错了。 她知道父亲最大的心愿,就是让六皇子继承大统。 他从来不贪财也不喜奢华,之所以利用工部疯狂敛财,就是为了帮六皇子运作国本,想用权力来换取更大的权力。 他已经站在了朝堂第一排,虽然是靠末尾的位置,可那已经是他所能达到的极限,基本不可能再向前挪一两个顺次。 卢远望想要的是卢家整个飞升,成为与宋齐梁陈一样屹立不倒的千年世家! 这是一场豪赌,成功了卢家从此一步登天,失败了满盘皆输也要接受。 只恨天命如此吧,姜泷虽然优秀,可终究出生得晚了一些。若是现在来立太子,那支持自家儿子的人肯定占大多数。 谁让他当年还太小呢? 卢贵妃自己倒是没有那么大的野心,她只希望父亲和儿子都平安也就够了。 或许就是因为她是这样的人,才依然能在明面上维持原状,起码没有被牧北帝降罪。 虽然以后再也见不到父亲了,可是想到他能在家里当一个悠闲的富家翁,贻享天年,倒也能够放心。 就这样吧。 待那一排车驾彻底消失在视线中,卢贵妃也转过身,默默下了城楼。 …… 梁岳随陈素来到梁府大宅,未及下马就已经有一批仆人迎了出来,替两人收好马匹,引入正门。 一进入梁府大院,扑面而来就是庄严厚重之气。 庭院屋舍尽皆乌青瓦顶,沿路绿木葱葱,一路上的家仆都列队而行,垂首低眉。阴影处杀机隐现,高墙背后不知藏了多少阵法与守卫。 这守备比起皇宫来恐怕也有一拼,只不过面积没有那么大罢了。 不愧是千年世家的老宅,那些一朝发迹的高官,底蕴根本无法与之相比。 走了一段路,来到正院,就见到梁辅国一身常服站在门槛前相迎。 “呵。”陈素远远一笑,“怎劳左相大人亲自出门迎接?” “助我拿下工部的大小功臣齐至,出来迎一迎怎么了?”梁辅国也笑道。 他缓步走上前,拍了拍梁岳的肩膀,“大功臣穿这一身锦衣,颇有我当年风范啊。” 梁岳嘿嘿一笑,心说这些大佬说话怎么都一个味儿。 陈素一凝眉,“合着我是小功臣?” “不然呢?”梁辅国反问道:“你只是杀了一个宗师境而已,小岳做得可就多了。” 某种意义上来讲,他这话也不能算错。 在宫中埋伏杀胡破甲并且脱身,这件事确实困难,除了陈素的神通修为外也没几个人能做到,可这并不是这一次取胜的关键。 要说关键还得是张行楷的那些罪证,若没有梁岳,大概就石沉大海了。 梁辅国带梁岳上殿,可能也存着些许奖励的心思。 上次许给他的一件事情,在福阳公主案里就用了,梁岳也没落到什么实惠。这次带他上朝堂露露脸,还能捞一份官家御赐。 只能说一切都在梁辅国的预料之中,昨日大殿中的种种,他早已算尽了。 在卢远望看三步的时候,他已经看出了五步,所以他会赢丝毫不意外。 寒暄几句,三人在正堂内落座,梁辅国才又问道:“诛邪令大驾光临,应该是有要事吧?” 陈素也直接说道:“上一次查迷罗香顺着查到了龙虎堂,现在有了些发现。” 听他提到龙虎堂,梁辅国的神情认真了几分。 国师李龙禅平素和他也不对付,同样是他在朝堂上的政敌之一。 其实在陈素下山之前,梁辅国在朝堂前三排就没有几个朋友,基本都是敌人,这也是他为什么要上三清山请陈素。 就是为了寻找助力。 事实证明陈素也确实是一把快刀。 “龙虎堂给信众发出的莲华香,内里主药同样是迷罗花木,但辅药不再是筑梦莲花粉,而是换成了一味奇怪的灵药……乌灵种。” “这个东西实在是有点邪门,我诛邪司里的丹鼎一脉弟子都是试验了许久方才找出。”陈素说道。 “这个东西功效是什么?”梁辅国问。 虽然不知道他的修为有多强,但肯定是极高深,连他都不知道乌灵种,可见这东西确实是有一些邪门。 “这是早年间南州黑巫用来控制士兵的手段,乌灵树也是一种极为珍稀的妖木,它散播出去的乌灵种极为细小,被山间走兽吸入,那野兽的神念就会被他所控制。后来黑巫将乌灵树炼化,让麾下士兵服下炼化过的乌灵种,就可以控制其神念,让他们无法叛变。” 陈素解释道:“现在的莲华香,就是一种可以入侵他人神念的巫药。” 在胤朝南方有一神秘的乌云国,国中主流修行是巫术。 以狭义的说法,胤朝将国土划分为九州;而以广义的说法,九州是指天峡东南的这一整片大陆,上面除了最大的胤国,还有许多小国。 乌云国就在广义的南州地界。 因为隔着莽莽山岭,两国交集不多。只有一些南方边境的土著村民,有可能与乌云国边境有往来。 千年之前九州大乱的时候,在乌云国内被排斥的黑巫一族趁机在南州发展势力,意图建立黑巫国,一度闹得很大。 后来胤朝建立,花了近百年时间才将黑巫的影响彻底清除。 三十年前西北大战的时候,这伙一直不安分的黑巫又越境来南州闹事,军神唐嵬南征北战的时候,路过捎带脚就又灭了一次,都没记在连破十余国的战绩里。 因为接触不到,所以南州以外的胤朝人,对巫术这种东西都没什么概念。 “信众又不是士兵,李龙禅要入侵他人的神念做什么?”梁辅国略微疑惑。 就算你龙虎堂信众再多,能占龙渊城里的多少?大多数又都是些普通人,不具备什么战斗力的。 控制他们还能造反不成? “多的就不知道了,只知道这件事情很反常。”陈素道:“若不是我们有丹鼎一脉的人,可能都发现不了他在做什么。” “查。”梁辅国吐出一字,而后看向陈素,“你来找我就是这个意思吧?” “当然。”陈素微笑道:“只不过这事儿毕竟在我们管辖之外,所以动手之前还是得左相大人伱点头。” “若果真毒害我神都百姓,谁知道是不是九鞅的阴谋?”梁辅国眼神犀利,“你尽管查就是了。”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陈素点点头,得到满意的答复,就想要离开。 “不急。”梁辅国忽然阻拦道,“你们既然来了,就陪我一起去看场好戏。” 在他神秘的笑容里,陈素与梁岳随他一同走出去,在院子外早有一辆黑色的车驾候着。 与梁辅国平时那辆奢华的车驾不同,这辆马车显得简朴低调许多。 陈素与梁岳随他一起上了这辆黑车。 三人同乘一辆车,还有一些拥挤。 马车由他的贴身护卫驾着,从一个不起眼的小门离开梁府,自东门出城,走了很远,来到了一处荒僻的山坡之上。 “到了。”梁辅国说了一声。 停车以后,三人一起下来,梁辅国问道:“金镰,那边还要多久?” 蒙面护卫看看时辰,答道:“应该就在半个时辰以内。” 梁辅国点了点头,回身笑道:“那咱们就在此稍候吧。” 梁岳俯身向下看过去。 下方是官道上较为荒凉的一截,隐约可见道上还有崎岖巨石拦路,巨石上坐了一个人,两侧山壁下隐约还有几个人影,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他心里有了一个猜测。 陈素好像早就猜到了梁辅国要做什么,笑着轻声说道:“你果然是这样。” 梁辅国眼神有缕缕寒芒,道:“就该是这样。” 不多时,远处有一排几辆车驾,沿着大路缓缓行来。 (本章完) ------------ 第141章 真相 【本卷终章】 卢家的车驾上,卢远望坐在居中的车内,绷着脸,不悲不喜。 他自十余岁参加科举,二十余岁入仕为官,官至工部侍郎,以他的出身与能力来说就算是到头了。 一直到后来女儿入宫为妃,才打开了新赛道,由此一跃成为当朝国丈,跻身朝堂第一排。 历经风雨近五十年,他见惯了朝中的人事更迭。 不知有多少人一朝发迹又转瞬落魄,你方唱罢我登场。现如今,他对于成败已经能看得开了。 可心情终究是好不起来的。 昨天所有的荣誉,都变成遥远的回忆。 辛辛苦苦已度过半生,今夜又重走入风雨。 唉。 唯有一声长叹罢了。 其实正因为见惯了大起大落,他才会有那般野望,想要让卢家飞升,亲手将家族变成那样足以传承千年的世家。 唯有这样的世家,才永远不会输。 就像现在的梁辅国、宋知礼、齐昆仑…… 他们背后都有无比深厚的底蕴,永远不会像自己一样一败涂地。即使输了,世家也可以很快捧起来一个和他们一样的门面。 可惜啊。 卢远望正内心怅然,忽地晃了一下,是车驾突然停住。 “怎么了?”前方车驾里,卢冠旭不悦地喝问道。 “老爷,前面……”车夫犹疑地说道。 卢远望掀开车帘,就见前方道上凸起的石块顶端,坐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身材枯瘦矮小的老者,穿一身破衣烂衫,头发灰黄稀疏,面色脏污,脸颊上有一团刺青。 看着像是乞丐,又似是黥面之人。 “老头儿,你是什么人?为何在此拦路?”卢冠旭跳下车,上前喝问道。 他这已经是收敛很多了,换成以前的卢家少爷,可能直接派手下将这老头打一顿丢到路边。 老者手里提着一个酒坛,咕咚咚灌了两口,懒洋洋道:“怎么才来呀?” “嗯?”卢冠旭顿时察觉不对。 对方好像是有备而来。 卢远望唤道:“冠旭,不要与他争执,我们绕路走。” 卢冠旭也早察觉不好,赶紧要返身上车。 可是一旁山壁又跳下来几个人,脚步很快,转眼就将卢家车队围住。 看上去有壮若蛮牛的大汉、有长发遮面的瘦子、有挑着扁担的货郎、还有撑着黑伞的老妪…… 这些人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脸上都有一团乌黑刺青,似是曾经刺了字又抹去了。 卢家的护卫们也赶紧下车,将车驾团团护住,谨慎地盯着这些人。 卢远望供养奈何门多年,门主胡破甲也一直是他的贴身护卫,门下弟子同样追随效力卢家。 虽然胡破甲在昨日失踪,可奈何门剩下的弟子依旧感念卢家恩德,愿意护送他们至东洲老家再离开。 不得不说,虽然卢远望为了敛财害了不少人,可他在给钱这方面也确实很大方,着实交下了许多人。 见状不好,卢冠旭逃也似的回到车上,反倒是卢远望看这情况,不再想要离开,施施然走下了车来。 “我听闻梁辅国掌管刑部时,会将修为高强的死刑犯人偷偷留下来,将其招纳至自己麾下。这些人汇聚成一个组织,名叫‘刑徒’,只对他一人效忠,死心塌地。”卢远望悠然说道:“想必诸位就是吧。” “梁公只会将我们这些身怀冤屈之人救下,真正的大奸大恶之徒,即使修为再高,也绝对不会姑息。”撑伞老妪平静地回答道。 卢远望所说不错,他们都是各负绝技的江湖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落狱,将要蒙冤而死。 梁辅国在调查清楚之后,会将这样的人暗中救下,收为己用,作为他自己一支藏在阴影中的势力。 在刑部多年积攒下来,如今这支势力已然十分强大。 “呵。”卢远望摇头,轻笑道:“可我已经败了,他让你们来杀我,未免坏了规矩。” 历来朝堂争斗,赢者通吃、败者退场。 除非是极为惨烈的斗争,否则第一排的大佬互相之间不会赶尽杀绝。 因为伱不知道来日自己会不会落得同样的下场,离开朝堂,政治生命结束也就够了,没必要再追着砍一刀。 给别人退路,也是给自己退路,这样双方都体面。 卢远望自觉自己与梁辅国没有斗到那个血海深仇的地步,他也从没想过报复,梁辅国不该有这么重的杀心。 “梁公猜到你会这么说了。”石头上坐着的老者说道,“梁公想对你说……像你这样祸国殃民的奸臣如果可以安稳退场,那朝堂百官只会觉得这是一种鼓励。所以为了九州胤朝的将来,卢国丈你非死不可。” “而且……” 老者的声音逐渐阴厉,“从你贪污作恶的第一天起,就该做好全家死绝的准备才是。” …… 至此,卢远望终于明白了。 为何自己与梁辅国全无仇怨,他却盯着自己不放,非要将自己斗倒还赶尽杀绝。 只不过是因为自己最好斗而已。 梁辅国他不是要打倒某一个敌人,他要的是颠覆整个官场,他要建立属于他的新规矩! 他终于明白这个人想干什么了。 这简直是疯狂。 明明出身世家,拥有自己最艳羡的资源与背景,他却想做打破这一切的事情。 “梁辅国……”卢远望又咬着牙念了一声,双目微闭,似乎艰难接受了自己将要殒命于此的真相,才又睁开眼。 “那你们杀我一个也就够了,放我身后的家人与护卫离开吧。”他近乎带着些许祈求,“他们在其中是无辜的。” 老者却只是冷笑着反问:“卢国丈,你以权谋私得来的钱财,他们没有得利吗?你草菅人命换来的地位,他们没有享受吗?” “你们……”卢远望的目光骤然绝望。 话音未落,从他座下的大石旁又走出一人,体魄魁梧,卢远望也很熟悉。 赫然正是洪饮胜,他闪身出来,也喝问道:“卢远望,当初若是你杀了我,难道会放过我女儿吗?你那孙子想做什么,我一清二楚。当初他借着洪喜那厮,强掳民女、夺人清白、害人性命的事情,难道少做了?你家里从上到下,连一条狗都不可能无辜!” 见到他,卢远望好像彻底放弃了生的希望,哀声道:“既然你还活着,那胡破甲想必是死了。” “哼。”洪饮胜冷笑一声,“让你失望了,国丈大人。当日入宫的根本不是我,左相大人要战胜你,也根本不需要我,只是用来迷惑你罢了。” “我与他约定好,只要你死,我就会去投官认罪,为我以前为虎作伥的罪孽接受惩罚。”洪饮胜又继续说道:“今日我就是来做个见证的。”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荒凉大道上的风骤然肃杀,最先发动的是撑伞老妪,她的黑伞骤然飞出。 这竟是一道法器,伞下有数百道黑金刻符,在她手中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此刻笼罩到车队顶上顿时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 在这片响声中,无数黑金斑斓的灵蛇喷涌而出,张开一口森寒毒牙与粗壮的身躯,缠绕撕咬每一名车队中的人员。 “啊——”惨叫声顿时响彻四野。 刑徒之中俱是高手,否则梁辅国也不会刻意招揽,而卢家最强的供奉已经折损在了宫里,剩下的这些护卫就有如待宰羔羊。 这些杀手做起最熟练的事情,便如秋风扫落叶一般。 …… 片刻之后,黑车又缓缓出发,一路回到龙渊城。 沉默了一阵子后,陈素说道:“你当初跟我说,胤朝有三大患,贪官、宗室、世家,说你要为王朝拔疮。现在看来,还真是要一个个整治过去?” 梁辅国回道:“路远途难,唯有尽力而已。” 陈素投去一个敬佩的眼神,只说了四个字,“愿为臂助。” 梁岳则是以袖子笼着,递给了梁辅国一个条子。 梁辅国低头一看,是一张刑狱文书,应该是当时廖仲春批给梁岳的、准许他暂时外出。 福阳公主的案子早已完结,这张条子早就没用了才是。 可是梁辅国看着上面的字迹,又看了一眼梁岳,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放声大笑:“哈哈哈!好小子,还真厉害。” 梁岳目光狡黠,没有出声,只是面露微笑。 陈素则是略有疑惑,“你们两个在笑什么?” 梁辅国摇头,讳莫如深地说道:“这是我们两个之间的秘密。” “没错。”梁岳小声道,“秘密。” 陈素的目光狐疑,在二人身上游走,不由得问道:“我怎么越来越感觉你们两个像了?最近朝中有传言,说梁岳是你的私生子,该不会是真的吧?” “胡说八道!”梁岳与梁辅国异口同声地说道。 那张条子,上面是廖仲春的字迹。 而梁岳当初从甄常之遗物里翻出来了一封信,凶手没有找到,却被他找到了。 当梁岳看到廖仲春批的那张文书以后,忽然就明白了一切。 上面的字迹是一样的。 这一整场推倒工部的大戏,原来从头到尾,都是梁辅国自导自演罢了。自己索求许久的甄常之案的凶手,也就在眼前。 真相就在这一场放声大笑中,随风散去。 早上好呀。 第一卷完结啦,两个多月没休息过,每天拉满,终于结卷了。 (本章完) ------------ 请假条 开书以来的第一张请假条来咯。 从打四月份开书以来,整整两个多月每天都在工作,一直没休息过。 真得有点疲惫了。 最近通宵失眠的频率越来越高,可能身体又开始遭不住了,终于坚持到结卷了。 请三天假歇一下,然后准备一下第二卷的剧情。 从第一章写到现在发现了很多问题,下一卷会尽量改善。 首先是很多人说的探案剧情的问题,我会减少比重,再多设计一下,如果不够精彩,确实没必要写那么多。 然后是人物太多的问题,下一卷会增加人物互动日常的比重,让大家都多露露脸,节奏也能不那么赶。 第一卷因为有主线大纲,我总是很急着推剧情,现在想想可能是大纲束缚了我(确信)。 下一卷开始会更自由了(没大纲了)。 我一直在一个比较沉重深刻的主题和轻松愉快的氛围里寻找平衡,过程确实是有点累,是我写得最努力也最痛苦的一本书。 也不知道图什么,哈哈哈,可能有一些想表达的东西,就希望讲这么一个故事吧。 我最近就总跟编辑大大说,下本书一定要彻底放飞自我,好好奖励一下自己。 但是在那之前,还有很漫长的一段痛苦旅程要走。 我会继续努力的。 下一卷也会尽量追求中途不请假,等结卷了再休息。 请假三天,七月一号恢复更新。 假如。 我是说假如啊,大家在这三天里依然把月票投给我的话。 那我一定会泪目的。 投月票看作者猛男落泪。 谢谢大家咯。 磕头了。 啪啪啪。 ------------ 第1章 我生性就不爱笑 【求月票!】 “守法朝朝忧闷,强梁夜夜欢歌。损人利己骑马骡,正直公平挨饿。修桥补路瞎眼,杀人放火儿多。” “我到西天问我佛,佛说,我也没辙!” 啪! 人影错落的茶楼之中,一段抑扬顿挫的定场诗后,说书先生撂下木块,捋动短须。 “列位看官,今天咱们不说别的,就说说神将凌三思平定东海的故事。正所谓,一杆龙枪定海月、八千虎贲擒番王!” 他这边说完,还等着欢呼声起。 却不想底下看客们却不买账,反而许多人都发出了嘘声。 “自七天前海月国投降的消息传回来,整座龙渊城的茶楼酒肆都在传其事迹,爷们儿耳朵都听起茧子了!”有人吆喝道,“今天再不讲点儿新鲜的,你可别想要赏钱!” “没错!”旁边人附和,“前两天我们在隔壁煦风斋就已经听完了全本儿,你就别再重复了。” 说书先生暗自咧嘴。 想不到这短短几天时间,同行们就已经编好全段儿故事,甚至都更完全本儿了。 现在这帮同行,速度快得离谱,创作好像一点儿瓶颈都没有,可真是令人感到害怕。 好在他也是经验丰富的老先生,立刻开口道:“那我就给列位讲个新鲜的,保证在别处都没听见过!” “好!”下面人这才又一阵捧场。 那老先生就开口道:“今天咱们就讲一个玄门仙官辣手摧花、福阳公主惨死床榻的故事,不过列位咱们可说好,今日这故事出得我口、入得您耳,出去可别给我四处乱传,里面涉及宫廷秘辛,小老儿也怕沾染麻烦。” “福阳公主?”有人问道:“那不是驸马所杀嘛?昨日刚看到那驸马在菜市口斩首示众。” “嘿嘿。”说书先生怪笑一声,“要么说是秘辛呢?那驸马不过是代人受过,皆因真正的凶手来头极大,出身玄门!若非小老儿我有些门路,可还无从知晓这些。” 不过依旧有人质疑,“就算是玄门中人,难道杀害公主就能脱罪?你这故事编得忒也离奇。” 不用说书先生反驳,一旁自有看客说道:“玄门有掌玄天师坐镇,陛下难道真能因为一名不受宠的公主,去杀玄门弟子不成?” 那质疑者则道:“咱们胤朝有大神官坐镇,还有百万大军合阵可抵神仙境,更有九龙归一神王血!这么多手段,掌玄天师都无比忌惮,否则玄门弟子哪里会这么低调?伱们怎么的,真当玄门的都是天上仙人了?” 啪! 又是一声响木压言。 “诶——”上面的说书先生出言阻止二人的争论,道:“列位的疑惑,都在故事里,就且听我细细讲来。” 不得不说,这先生讲故事的功底极为深厚,一波三折、包袱众多,底下看客们都是听得笑声连连。 茶楼掌柜的在人群后听了半晌,见反响不错,这才又放下心来。 他请这说书先生坐堂就是来拉人气儿的,这老头子若是表现得不好,不能让看客们开心,他必须得扣钱才行,所以盯得很是严格。 转过身四下一看,掌柜的发现角落里有一名独自坐着的年轻人,剑眉星目,颇为俊朗的长相,看衣着也蛮光鲜。 这位客人此时正低着头,一副不大高兴的样子。 掌柜的不由得有些担心,凑过去道:“这位客官,怎么大伙儿都听得高兴,您在这闷闷不乐呀,可是觉得这说书先生不好笑?” 年轻人看了他一眼,缓缓摇头道:“我不笑,是因为我生性就不爱笑。” ……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诛邪衙门新晋仙官、太子伴读、守义真人开山关门大弟子、左相梁辅国的绯闻私生子,梁岳。 也是这故事的主人公。 说书先生讲到一半,他便起身离席,走出茶楼。 长街之上也是处处欢腾,因为东海之战大胜,凌三思不日就要回转神都。二三十年前的神都百姓都习惯了时常传回的胜利消息,如今承平日久,倒是很久没有听过这些了,可能都想起了曾经的峥嵘岁月,所以心情也格外激动一些。 “真是离谱。”梁岳走上街才小声吐槽。 他之所以去那座茶楼,是因为此前张吉招供,说他那位极有可能与九鞅有关系的师父就常在这家茶楼休憩,每次与他传递消息都选在那里。 诛邪司找不到那人丝毫踪迹,梁岳便根据他的外貌描述做了一张画像。 画像中的是一名四十许岁的中年男人,云鬓微须,瘦脸凸嘴,看起来有点刻薄的样貌。 梁岳闲暇时就在此处逛逛,想着碰碰运气。 不过也没什么收获。 想来也是应该的,九鞅谍子的消息灵通、行动敏锐,历来稍有风吹草动就能逃脱。这一次公主府里那么大的动静,他们应该早就隐藏起来了。 梁岳对此也没存着太大指望。 谁曾想还见证了那说书老头儿的传谣现场,碍于任务,还真不好暴露身份去阻止他。 那说书先生讲的,就是前阵子权贵圈子里盛行的艳情传闻,不过随着张吉伏法,这种传闻也就沉寂了,谁知道今天在这传出来了。 可能那说书先生是此前听说过一些流言,以此为基础编纂了自己的故事,后来澄清案情后就作废了,今日没办法才又掏出来讲。 “底下那些人也是,怎么多离谱的谣言都有人信?”梁岳又忿忿自语。 说张吉杀了公主这件事确实是叫他背了黑锅不假,可绝对不是给梁岳背黑锅,更不可能是因为惧怕玄门。 胤朝皇帝怎么可能因为怕谁的势力而不敢追究亲生女儿的死? 姜家能稳坐皇室之位千年,肯定是得有自己的实力。 如果王朝对于神仙境毫无限制能力,那不就成了傀儡,江山岂能安定千年之久。 事实上,姜家在建朝之前,也是传承千万年的修仙世家,底蕴无比深厚,这才有在九州混乱中一朝定鼎的实力。 在成为九州正统王朝之后,有了大神官北落师门的支持,江山的确更加稳固。 可这并不代表,人间王朝就全靠大神官庇护。 正如之前有位看客说的,胤朝摆在明面上的能对抗神仙境的手段,有两个。 一是阵法,百万大军可结成无上杀伐大阵。 军阵之法能够将千万人的力量集聚于一处,漫天星辰聚拢,光辉可掩星月。 传说九州百万大军若是齐齐列阵,就能让阵中将领拥有可敌神仙境的力量。 只是要神将级别的体魄才有可能承载这样的加持,而且不知道能撑多久就要爆体而亡。 二是神兽,九州气运真龙归一。 五百年前的儒圣祖师曾花费大力,帮胤朝皇室建造了九座大阵,九州各占其一,又请了九条真龙作为气运神兽分别镇守。 以九州气运豢养真龙,真龙吞吐修行增长修为,也能让大地山河气运愈发强盛,二者互相促进。 这九座大阵有一个终极秘法,就是当国家危亡时,可由神王血传人强行征召九龙,暂时合于一身。 此举相当于将九州气运合于一处,同样可以短暂对抗神仙境。 诚然,上述二法各有各的缺陷。 凑出百万大军这件事本身就难如登天,现今的胤朝在历史上都算是强盛之时,军士数量也就勉强能够达到,可也需要戍守九州。 若有朝一日将所有大军合于一处,中间费多大周章不说,边境也将处处空虚。除非真是国朝将灭,才能如此不管不顾。 百万人结阵一事,是只存在传说中,现实古来未有。 而征召气运神兽,就意味着国运为之动荡,一番大战可能就打掉九州几百年气运。一旦气运衰颓,那洪水、地震、海啸、山崩……种种天灾将接踵而至。 所以同样是不到亡国之际,不可能催动此法。 可即使代价巨大,这也是能够让神仙境忌惮的手段,足以让他们也不愿与王朝轻易启衅。 何况人间有三大神仙境,本身就是一个稳定的框架。若是哪一个贸然出手,损耗了修为,很可能要被另外两人合力吞噬。 可以说,在人间大格局不变的情况下,神仙境几乎就是不可能出手。 天下太平的诀窍就在于制衡。 面对世间神仙境,王朝当然没有绝对的压制力,可也要有足够的实力,才能够上桌参与到这个局中。 牧北帝对于张吉背黑锅这件事,到底知不知道,梁岳内心也存着疑惑。 因为南州士族是在迷罗香这件事上吃了大亏,杀福阳公主本就是报复,这个时候让这件事默默过去,作为一种安抚与补偿,是很有可能的。 如果牧北帝明知真相却默许了此事,那这才是唯一的原因。 说皇帝连自己亲女儿被杀了都不敢惹玄门,实在有离谱。毕竟他们只是玄门仙官,又不是什么驻胤玄军。 梁岳心里暗戳戳地想道:“下次再见到那老头儿,得找机会绊他一跤。” …… 这样不紧不慢地回到诛邪衙门,刚迈步进门,突然就听里面传来一声爆响。 轰隆—— 震天响动,一团黑雾噌地就从一座阁楼顶上升腾起来。 “敌袭?”梁岳的动作顿时紧张起来。 这时就听门房那酒糟鼻老头儿无所谓地说道:“别担心,应该又是卫九姑娘炼药而已。” 梁岳转过头来,有些诧异地眨眨眼,“卫九姑娘炼药,会有这么大阵仗?” 他来的这几天,已经知晓了老者姓秦,从打诛邪衙门成立就在这里看门,和大家都很熟悉。 “嘿嘿,这就看出你新来的了。”门房秦老头儿一笑,“诛邪衙门里,只有卫九姑娘炼药才会有这么大阵仗。” (本章完) ------------ 第2章 当个粗鄙的武夫也挺好 【求月票!】 “哈?” 梁岳怀着些许疑惑和敬畏,缓缓走进院落之中。 就见偌大的庭院里,陈举正满院子乱跑,极兴奋的样子,口中高喊道:“噫!我中了!我中了!” 梁岳纳闷地问道:“你中什么了?” 这时李墨从一旁追出来,手里举着一张黄符,匆匆叫道:“他中毒了,快按住他!” 好么。 还以为是陈举中举,敢情是毒气泄露。 梁岳赶紧快步上前拉住陈举。 陈举虽然只有第二境修为,但是此刻爆发出来的力气还挺大,梁岳也是发了七八成力气才将他擒拿住。 李墨快步赶上,一张黄符贴在陈举脑门上,这一下,他整个人忽然就站着不动了。 梁岳问道:“他这是中了什么毒?” “嗨。”李墨一声长叹道:“卫九这几天就研究龙虎堂那个香,也不知道研究出什么东西来了。我刚刚不提防被黑烟扑了一下,当场就想脱衣服了。” “这个……”梁岳不由得为之咂舌。 怎么感觉卫九姑娘也在搞一种很危险的研究,听起来比之前的迷罗香效果更猛的样子。 只能说不愧是丹鼎派弟子。 炼什么都纯。 再向里走,就见诛邪衙门内正经历着一阵混乱。 数十人在宽阔的楼阁之间跑来跑去,口中不时发出呜咽怪叫,有的还一边跑一边脱衣服。 不过持续的时间很短。 主要是这场爆炸来得很突然,当时正有一些刀吏、笔吏之类的在衙门里活动,猝不及防之下吸了黑烟的人当场就都兴奋了,开始四处乱窜。 其余人抓猪似的抓了半天,才把所有吸入此药的人都控制住。 好在对于卫九姑娘炼药炼出问题这件事,大家好像都已经习惯了,都有比较丰富的处理经验,没有丝毫慌乱。 不多时,一排脑门贴着黄符的人被排列在破碎的阁楼下,齐刷刷的在这好像什么赶尸现场。 卫九姑娘本人依旧是那副柔柔弱弱的样子,好像没有受伤。 她穿一身素色对襟的开衫,配白色长裙,垂着头在那里,小声地接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谢文西赶到以后,沉着地安慰她说道:“九姑娘你不要自责,炼药出差错总是难免的……大家也都习惯了,先快给他们喂解药吧。” “那个,我……”卫萍儿也不抬头,声若蚊蚋地说了一句,“我道歉就是因为……还没研究出解药。” “……”场间全都沉默了一下。 “不过没关系的,一会儿药效过去就好了。”卫萍儿道:“暂时不会有什么事情。” “那就好。”谢文西这才放心。 “就是有可能会成瘾,过后如果不再服药会很痛苦,可是继续服药久了就会身体衰败。”卫萍儿又说道。 “我的姑奶奶诶……”谢文西露出一脸哭相。 咱这时候能别大喘气吗? 这起起伏伏的是在干嘛呢? “我这几天一定研制出解药,让他们恢复。”卫萍儿又赶紧转着圈鞠躬,小心翼翼地道歉。 梁岳认识她这段时间,已经悟出这位九姑娘是什么人物了。 主打的就是一个看似卑微,实则高危。 虽然本性就是一个柔弱善良的小姑娘,可是因为出身丹鼎一脉,对于炼丹有着近乎偏执的狂热。 可谁要是看她怯生生的样子就小瞧她,绝对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上一次陈素让她研究莲华香,她接连奋战多日,终于解出了里面的主要成分。 可仅仅是这样也还是无法还原全部的功效,不知道李龙禅拿这东西到底想干嘛。陈素就让她尽量破解其中全部成分,争取也能做到炼制。 这也是这一次爆炸的原因。 看来中间是遇到了一丢丢的困难。 谢文西点点头,平静了下,道:“那你这几天主要研究一下救人的事情,复刻莲华香的事情不急。陈公已经在联系南州那边看能不能找来黑巫了,如果有精通巫术的人来,应该更能猜到李龙禅的目的。” “好。”卫萍儿乖巧点头。 谢文西指挥着人善后,不多时便将现场收拾好了。多亏诛邪衙门处在陈素布下的禁制之内,外面的街道城池与衙门内并不相通。 不然这一通黑烟冒出去,半片城北都危险。 收拾好残局之后,谢文西才又转过头道:“梁岳,伱跟我来。” …… 谢文西虽然官职只是一名主事,可他在这里干的都是大管家的活儿,属实有些劳心劳力。 刚打理好那边,又将梁岳叫回堂内,说道:“你上一次画出的画像,有消息了。” “哦?”梁岳顿时一喜,“这么快?” 根据张吉的描述进行模拟画像这个操作是他提出来的,如果有收获的话,又是梁岳一件功劳。 “也不确定是不是那个九鞅人,我们把画像发给了每一名探子,让他们外出时留意,恰好有一人在两江府办事时,就见到了一个身形样貌类似的人。”谢文西道:“他没有打草惊蛇,立刻将位置报了回来。像是你画的,这件事就你去办好了。” “没问题!”梁岳道。 “待会叫上闻姑娘,你们俩一起出这次任务。”谢文西又道。 “就我和闻师姐一起吗?”梁岳笑了笑,谦虚道:“哎呀,我的修为浅薄,要是拖师姐后腿可怎么办啊……” “那不行我再给你们派一个人?”谢文西闻言说道。 “倒也不用。”梁岳赶紧指了指外面,“大家都挺忙的,这种小事就别劳烦那么多人了。” 那边有人去通报了下,没过一会儿,闻一凡便白衣飘飘踏风而至。 “刚刚西市那边有人报官,说疑似有九鞅谍子出没。我去确认了一下,是有两个人在路上吵架,一个骂另一个是狗养的,被一个刚来神都的越州人听到了,还以为那人是九鞅的,赶紧去报了官。”闻一凡淡淡地说道,“因为这事儿耽误了时间,所以来晚了一点,现在我们可以出发了。” 梁岳听着也是不得不感慨,在情绪稳定这方面,闻师姐确实是异于常人。 这种离谱的事情,平常人回来应该早就骂骂咧咧了。 也就她还能如此平静地叙述一遍。 “没耽误,都是公务嘛。”梁岳笑道:“我也才收拾好。” “那就好。”闻一凡点点头,“咱们抓紧时间、即刻出发,顺利的话,一天之内就能往返。” 两人这边风风火火地赶场出门,那边李墨还在配合着一个个把赶尸队伍的符箓揭开,卫萍儿则一个个小声道歉。 全都是自产自销的忙碌。 梁岳内心默默说道,这个家没有闻师姐根本不行。 他还正想去牵马,就听闻一凡说道:“别骑马了,两江府路途不远,骑马没有御剑快。” 说着,她将古剑清秋祭起,长剑化作弧光,咻地延展开来,化作一丈来长的一柄大型光剑。 闻一凡踏剑而上,示意梁岳随后跟上。 玄门弟子都是炼气士,平时出门都可以一同御剑乘风。 只有梁岳师承王汝邻,是个粗鄙武夫,在第六境以前都没有凭空飞行的能力。 想要赶路的话,只能无奈地蹭闻一凡的飞剑。 没错。 很无奈。 “实在是太不好意思了。”梁岳又是腼腆一笑,一纵踏上剑身,就感觉脚下很是结实,很有安全感。 就听闻一凡说道:“抓着我的腰。” “啊?”梁岳闻言犹豫了下,“这不太好吧……” “如果你能站稳的话,不抓也可以。”闻一凡也没坚持。 接着一道剑芒破空,古剑清秋扶摇直上高天,掠过城池,转眼划破长空。 “啊……”梁岳在飞剑升空的一瞬间,就已经没坚持住,双手忙环住闻师姐的腰际。 不握不知道,闻一凡看着身量高挑,腰却极细,平日里掩在宽袍大袖下,也看不太出来身材。 此刻只觉盈盈一握,隔着薄裙也有丝丝冰凉,令人没来由心头一荡。 好像……当个粗鄙武夫也还挺好? 意识到自己的念头,梁岳赶紧闭上眼。 心里暗暗咬牙。 梁岳啊梁岳,别忘了你是个正人君子! 如今不过是一起出去办案,让你搂一下腰而已,再正常不过的接触,你在这胡思乱想什么? 不要让闻师姐觉得你是个孟浪轻浮之人。 平静。 一定要平静。 他在这心念飞转的功夫,脚下的飞剑也结束了升空的过程,逐渐平稳下来。 御剑飞行的过程中,有一道剑气弧光撑开,形成一道屏障,为剑上人破开天风云气。这层剑气弧光极为耗费真气。 若是一个人御剑,完全可以身化剑光与本命飞剑合一,可以省很多力气。可带着一个人,就必须要用这种费力的方式,对剑主修为消耗极大。 两江府即使再近,也是跨城的长途御剑。 也就是闻一凡这种御剑派天骄,才能做到如此轻松写意。换一个人,可能根本承受不了这种长途带人御剑的消耗。 飞剑在高空平稳之后,她不仅气息依旧舒缓,还有余暇察觉到梁岳的情况。 旋即她微微蹙眉问道:“你很害怕?” 梁岳答道:“没有啊。” “那你为何心跳如此之快?”闻一凡疑惑道。 她不太懂人的诸般情绪,在她的认知里,人无端心跳剧烈就是恐惧的表现。 而梁岳现在的心跳简直哐哐作响。 “啊我……”梁岳的脸色噌的一红,顿了顿,答道:“没错,其实……我可能是有点恐高。” “那你可以抓得再紧一点。”闻一凡道。 她能感觉梁岳的手就是虚虚地搭在自己腰上,并没有很实。 “好。”梁岳应声,抓得更用力了一点。 再握紧一些,就能感觉到闻师姐腰不止柔软纤细,还蕴含着很大的力量在里面,十分紧实。 不愧是太上仙体。 片刻之后,闻一凡又蹙起眉头:“你这人好生奇怪……怎么抓得越紧越害怕?” 早上好呀。 月初第一天,早点更新,大家投投月票呗,感谢啦。 (本章完) ------------ 第3章 我的眼睛就是尺 【求月票!】 两江府。 位于中州与东洲的边界处,得名是因为浩浩神江流过此地后分为两条,各自东流入海。 因为龙渊城这个特殊的庞然大物存在,中州其它府城基本都不太繁华,只是作为拱卫龙渊城的附庸而存在。 唯有两江府因为漕运发达,还稍微富裕一些。 飞剑在城外落地以后,梁岳长舒了一口气。 方才那一段旅程对他来说着实有些疲惫,紧张与窃喜的心情交杂,尽管再努力克制,也还是难免心猿意马。 反倒是全程御剑的闻一凡很是平静,完全看不出有什么疲态,她瞥了一眼梁岳,问道:“你脸怎么这么红?” 方才她一直背对着梁岳,虽然能感受到他的心跳,还真看不见他的面色。 “啊?”梁岳心中一紧,怕被闻师姐发现自己的小心思,赶紧虚虚地道:“我这不是想着马上要去办案了,精神焕发!” “咦,怎么又白了?”闻一凡又问。 她眼睁睁地看到,梁岳的脸色因为心虚,又产生了变化。 “可能刚刚天上罡风吹得有点冷。”梁岳赶紧解释道。 同时心里暗自慨叹,可真是太丢脸了,怎么一见到闻师姐就藏不住心事儿呢? 可是他这样想,就又是忍不住老脸一红。 闻一凡大为好奇道:“怎么又红了?” “一落地就暖和了,我又精神焕发!”梁岳尴尬地笑了笑道。 接着不等闻一凡再问,他赶紧催促道:“闻师姐,咱们快进城吧,我的脸色不重要,还是抓九鞅谍子要紧。” “嗯。”闻一凡点点头,但还是补充了一句,“你可能身子有点虚,还是得多练功。” 在她看来,自己一路御剑都有屏障阻挡天风,梁岳还在自己背后,都能被吹成这样。 他的修为还是太弱了。 虚就多练。 梁岳:“……” 怀着沉痛的心情,他与闻一凡沿着官道走了片刻,来到了两江府城门。入城之前闻一凡依旧用薄纱遮面,挡住面容。 龙渊城百姓吃过见过,见到美女还不至于太夸张。在神都以外的地方,她还是要稍作遮挡,以免受到太多关注,不便行事。 不过闻师姐的美貌显然不是一张面纱能挡住的,入城时依旧引得两侧守军与行人纷纷侧目。 若是寻常一些的美貌女子,说不定还会有守城兵痞或者地痞流氓要口花花两句,甚至毛手毛脚揩些油。 可美到这种程度的,反倒没人敢靠近,只敢远观。 因为是个人都能看出她气质不凡,在这个修行者超凡脱俗的世界,底层的坏人其实并不好当,一定要有眼色才行。 随意招惹仇家的小杂鱼早都灭绝了。 闻一凡这种美人,就像是额头上写着“生人勿近”四个大字,属于是离着十丈远就知道自己惹不起的。 入城之后,沿着主街走一段路,来到了稍微热闹的地段,道路一旁有座酒家,那里就是与探子约好的接头的地方。 两人一走进去,那边就有一人招了招手。 诛邪司几位行走或许不认识全部的探子,可底下探子们都是认得他们的。 那探子是一副货郎打扮,看起来有些年轻,应该是兵部老卒的后人。此时一身青衣小帽,脚下放着扁担与货箱,看起来就是走街串巷累了在此处歇歇脚。 两人坐过去,探子立刻小声道:“诛邪司刀吏伍小七,见过二位行走。” “兄弟辛苦了。”梁岳颔首回应,之后道:“目标现在在哪里?” “就在对面茶馆儿。”伍小七说道:“我本是来两江府跟另一桩案子,突然看到那人与上面发下来的画像极相似,就赶紧通报了。他从城外一间土地庙里出来的,不知来这茶馆中做什么。” 因为张吉的师尊是修为高强的秘术师,所以诛邪司把他的重要性排得很前,每一名探子都发了画像,一旦看到务必通报。 伍小七就将手头的事情都放下了,专心跟这一边。 “人现在还在?”梁岳瞄了一眼对面茶楼,可是对方坐的位置并不好观察。 “我一直盯着门口,应该还没出去。”探子答道:“不过我没敢盯得太紧,情报里不是说那人是秘术师吗?神识想必很灵敏,我怕盯得太紧会打草惊蛇。” “做得很好。”梁岳夸赞了下对方,左右看看,说道:“那我过去探一下吧。” “小心。”闻一凡简单叮嘱了一声。 …… 对面的茶楼名叫“悦然坊”,是个颇清雅的地儿,没有说书唱戏的吵闹,只有一桌桌清静闲谈的客人。 梁岳进入茶坊之后,一眼就锁定了目标。 在另一个方向的靠窗座位,赫然有一名算命先生模样的中年男人坐在那里,瘦削脸颊,与画像有七八分相似。 五官样貌都能和张吉描绘的大致对上号。 他抱着一个收起的布幡,背后有个书箱子,看起来风尘仆仆。 梁岳只瞄了一眼,拢了些许信息之后,没有再多看,而是自己也坐下来,点了一壶香茗,细细品了一会儿。 不多时,就见一辆马车自门前停下,一名身着玫红缎裙、头顶簪花的美貌妇人走了进来。她进门好似不经意地扫了一眼,然后就朝那算命先生走过去。 “先生是算命的?”女子落座,轻声问道。 “算前世今生,解人间宿命。”算命先生悠悠答道,“这位夫人,应该是要算姻缘吧?” 女子的肤白唇红、眉眼明艳,轻轻一笑道:“先生你猜错了,我已经有姻缘了。” “夫人的确正缘已至,可近来却颇多波折,需要度过一段艰难时期,此后方能顺遂一生。”算命先生说道。 “那要多久才能度过呢?”女子肃容问道。 算命先生缓缓说道:“不出半月,待雨过天晴。” 女子闻言微微皱起眉头,可还是很快舒展,起身丢下二两碎银,道:“多谢先生了。” 说罢,起身呼喇喇离开茶坊,又上马车离开。 他两人短短一番交谈,都压着嗓音,在这茶楼之中并不起眼,与其他喝茶聊天的客人似乎也没什么不同。 梁岳看似望向街边,实则竖起耳朵听着那边的内容,也没听出个所以然。 只是直觉上感到有些不对劲。 正在思忖的时候,那算命先生收起物件,转身离开。 …… 待他出门上街以后,梁岳也回到了对面的酒楼。 “刚才乘马车来的那个女人看见了吗?”梁岳问道。 伍小七道:“穿红裙、肤色白、大眼睛,胸围二尺五、腰围一尺八、臀围两尺七的那个?” “嚯。”梁岳诧异地看着他:“伱这眼睛就是尺?” 方才那女人出现在他们视线里的时间应该不长,能报得这般精确,这眼力着实惊人。 “嘿嘿。”伍小七腼腆一笑,“我们干探子的,眼神好点是应该的。” 梁岳竖起一根大拇指,接着道:“查一查她的来历,有车驾的应该不难查,看清标识了吗?” 这个时候能养得起马车的都是有钱人,在两江府内这样的富户应该不会太多。而且很多大户人家都会在自家马车打上专属的纹章、标记之类的,以作区分。 梁岳方才的方向看不见,所以才问他。 “那没留意。”伍小七干脆利落地回答道。 梁岳看了他一眼,又试探性地问道:“拉车的有几匹马?” “呀!”伍小七一拍脑门。 “……”梁岳无语了下。 好么。 转瞬即逝的三围丝毫不差,偌大一驾车马全没看见。 你这眼神儿还是有选择性的。 说不定连是骡子是马都不知道。 “我看到了。”闻一凡道:“待会可以大致画出来。” “还好有闻姑娘。”伍小七正有些紧张,这才松了口气,要不然他当着上官的面只看女人耽误了办事,可就不大好了。 他正想要看向闻一凡,转过一半的脸。闻一凡立刻瞪了他一眼,冷冷说道:“你别看我。” 语调中隐含杀气。 “是。”伍小七顿时一凛。 “这个算命先生多半就是那个九鞅秘术师,他们之间可能有什么密谋。”梁岳说道。 作为一个算命先生,此人行止着实有些怪异。 “张吉的修为就不低,他师父的修为应该在第五境以上,我们不要轻举妄动。”闻一凡道:“锁定他的位置,我来叫人。” 他们两个来这里,主要是为了确认对方的身份。 一旦确认了是九鞅谍子以后,就要叫大批人马或顶尖高手前来行动。 这种级别的强者多半还是要陈素亲自来的,别人来很难保证稳妥。 就算陈素再厉害,也不可能稍微有些疑点就亲自来查看,那样把他一个人掰成五份儿都不够使。所以前期的打探情报、确定情况等等才要派小辈们来。 现在对方很可能是第六境、第七境秘术师的情况下,别说梁岳他们俩很可能不是对手,就算是能打得过,为了周围百姓的安危,也不敢贸然动手。 曾经有过惨痛教训,一位魔门的第七境秘术师在遭正道围堵时,逃入了一座城池之中,以神识控制了半城的百姓替自己作战,造成了巨大伤亡。 一个强大的秘术师能对凡人造成的伤害,远比武者和炼气士更大。 闻一凡以传信法器给诛邪司那边发去消息,伍小七则说道:“那边就是土地庙的方向,他可能是要回去。” 梁岳说道:“咱们散开跟上去,千万不要惊动了他。” (本章完) ------------ 第4章 我就喜欢有尊严的人 【求月票!】 他们三人佯装互相不认识,各自走着自己的路,都隔着大概一条街的距离,缀在那算命先生的背后。 然后远远看着那算命先生走进土地庙中。 “我去后面盯着。”闻一凡撂下一句,便独自绕了过去。 三人都有些紧张,毕竟对方是有可能接近宗师境的秘术师,其手段是神秘莫测的。闻一凡都不敢用神识探查,以免被对方感应到。 他们就这样在三个方向远远观望着这座小破庙,确保对方没有离开。也就过了一刻钟的时间,陈素就已经赶到了。 想必是用了什么能跨越千里的大神通,这对他来说并不难。 见到他的身影,梁岳长舒一口气。 有他在,什么敌人也翻不起风浪。 陈素只是低低问了一句:“在里面?” “对。”梁岳道:“至少没有明面上走出来。” “我进去看看。”陈素面带微笑,大摇大摆地朝前走去。 对于他的行为,梁岳他们就没有一点担心了。 通天榜前列的强者出手,不把那九鞅谍子的屎打出来,算他拉得干净。 可陈素进去以后却一点动静也没有,就这么过了片刻,里面才传来他淡淡的声音。 “进来吧。” 三人闻声而入,就见狭小的土地庙内,只有陈素一人,神台上一座笑容可掬的泥胎神像。 完全没有什么秘术师的影子。 “呐。”陈素指了指墙角一张折叠在那里的青色纸人,“人家用的分身术,来的只是一个纸人。之所以在这土地庙,应该是要靠这里香火气拢魂,他可以在这里操控分身,正主估计施完法就走了,修为顶多是第六境巅峰。” 此前王汝邻曾经说过,傀儡师和傀儡是有距离限制的,这种纸人分身也一样,距离越远对施法者的修为要求越高。 借着土地庙里的香火气,那秘术师才能够在城外操纵分身,陈素也由此能判断出对方的道行。 “原来如此。”梁岳凝眉道:“那他来到两江府的目的,应该只是为了传讯。” 对方既然施展了这般一次性的手段,就说明他来这里只是为了传那一段话。 闻一凡忽然问道:“那他有可能发现我们的存在吗?” “不会。”陈素摇头道:“分身不是本体,没有那么强的神识,你们追踪纸人来的,没道理被发现。只是九鞅谍子本身就狡猾,习惯性如此行事而已。” 梁岳听见闻一凡这样问,就知道她和自己想到一起去了。 他接着说道:“那样的话,我们虽然抓不到谍子,却可以从与他接触的那人身上着手,寻找那女子的踪迹。” 陈素此前已经了解他们方才所见,便颔首道:“好,那你们留在这继续追查。” 说罢,他又单手拈决,攥起一团光球,左手取出一个净瓶来,将那光球塞入瓶中。 他将此瓶递给闻一凡,说道:“这里藏着我一道神通,你们若再遇到那秘术师,再第一时间通知我。若是来不及,可以用这神通将他制住。” 留下神通之后,陈素便又回转龙渊城。 …… 伍小七将两人送到一间客栈,便又自去通知诛邪司在附近的情报网,叫他们去查那女子身份。 在梁岳要去开房间的时候,闻一凡忽然道:“要一间房就可以。” “啊?”梁岳听见这话手都是一抖,“这……这不好吧?” “我晚上都是去房顶借月华修行,不会在房间内待着,没必要单开一间。”闻一凡道。 “这样啊。”梁岳讪笑了下,“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闻一凡问。 “我还以为是诛邪司没钱了呢。”梁岳答道。 两人就开了一间顶楼的上房,屋内装饰倒也颇精致。时辰本就不早,略微吃了些东西,天色就黑了。 闻一凡飞身由窗口掠出,来到青瓦层叠的屋顶,坐在上面开始运功修行。 今夜有些云团,月光稍显暗淡,不过这也不影响她牵引月华。 就见闻一凡双手拈决朝天,鼻端吞吐白息,气息逐渐笼成一团雾气,雾气之中出现点点星辉,凝聚成一道道的月华光线打在身上。 照得她肌骨透亮,如同一尊琉璃白玉。 体内的浊气也随之消散殆尽。 一口气长呼而出,闻一凡才睁开眼,看着在旁边瓦片上注视她的梁岳,开口问道:“伱不去休息吗?” “我为闻师姐护法。”梁岳道。 “你不必担心我,我引月华锻体时,神识远比平常更加清明,不会有危险近身。”闻一凡说道。 “哈。”梁岳笑道:“反正长夜漫漫,无心睡眠,在这坐一会儿也是好的。” 闻一凡也不是爱墨迹的人,当即不再多说,继续自己的修行。 梁岳看着她在那里牵引月华,只觉十分神奇。 所谓日精月华,都是隐藏在日月光辉中最为精纯的人间灵气,若是能借此修行,远胜过吐纳寻常山川草木灵气。 不过限制修行者的门槛,就是日月光辉普照万物,要将其中灵气剥离出来、加以凝聚吸收并不简单。 可梁岳看着她的吐纳之法,貌似也并没有多玄妙,用武者罡气应该一样可以做到。 反正待着也是待着,他便尝试着跟着做了一下。 将罡气吐息出去,如同一张大网,打捞着月光中的灵气吸回体内。不过片刻,便有一道道晶莹当空凝聚,化作一道月华入体。 梁岳体内的气血当即燃烧起来! 轰。 原来这月华灵气极为寒冷,他强行运转气血,才勉强将其炼化。 虽然过程有些冰寒,炼化以后,只觉血脉中有一股流水般的柔和灵力渗入四肢百骸,无比舒服。 结束后他睁开眼,就看见闻一凡正奇怪地看着自己。 她缓缓问道:“武者要到突破第五层金刚境时,才会引日精月华锻体,你现在才第三境,就已经能够修炼此法了?” “我没修炼过啊……”梁岳眨眨眼,道:“我就是有点无聊,看你在那边吐纳,有样学样而已。” “你就看我运了一次功,就学会了?”闻一凡有些难以置信似的。 “是啊。”梁岳点头。 闻一凡沉默了一下。 脑海里大概是回想了一些自己过往的修行回忆,不知是喜是悲。 片刻之后,她方才叹息一声,道:“论悟性,我确实远不如你。” 要让一个天生仙体的一代天骄承认不如人,是很困难的一件事。 梁岳赶紧道:“都是闻师姐做得好,我才能看懂的。” 闻一凡微笑了下,又道:“以后你想学什么神通,可以直接问我,不用……嗯,不用找借口在这偷学的。” “啊?”梁岳一怔。 我啥时候偷学了? 原来闻师姐觉得我在这里看你,是为了偷学神通吗? 不是。 你这……什么冰冷无情的钢铁直女啊? 月光之下,他的脸色再度变得红一阵、白一阵,好在这个时候的闻一凡再度开始牵引月华,看不见他的变化,否则又要精神焕发。 …… 翌日清早。 梁岳自床榻上醒来的时候,闻一凡已经精神饱满地站在一旁,还带来了一份新鲜的早餐。 看得他颇有些羡慕。 炼气士是可以用修行来代替睡眠的,可武者不行。 武道强者虽然也可以连日不眠,但想要恢复气血精神,一定要有足够的休眠,不然体魄就无法修复。 若是能省下来每天睡觉的时间来修行,那他就可以在悟道树下不眠不休,梁岳自忖那样的修炼速度又能快上几倍。 不多时,伍小七也过来了,带来了调查的结果。 他说道:“那女子身份不低,是两江府镇守将军的夫人。” 梁岳闻言,面色略微凝重。 一座府城地位最高的官僚自然是府官大人,主管财政民生诸般事务,而其下便是镇守将军与刑狱官。 一个主管守城军事,由各州军镇直接统领,不受府官辖制;一个主管刑狱司法,同样独立不受上官限制。 镇守将军手下的兵卒虽然也就是城墙上那几百号人,仅做日常防卫之用。可在一座府城里,已经是最强大的军事力量了。 这样的人家中亲眷与九鞅有联系,那极可能不是小事。 伍小七又带来第二条情报,“我们还打探到,镇守将军府这几天正在招下人,我打算混进去探一探。” 梁岳思忖道:“还是我去吧。” 伍小七虽然是专业的探子,可他的修为只有第二境,这种危险莫测的任务,梁岳觉得还是自己先去比较好。 毕竟他还有诸般保命手段。 闻一凡自是不可能去伪装成下人的——主要还是吃了长相的亏。 当即定下了计划,梁岳就换上了一身有些破烂的粗布衣服,把头发也弄得脏乱了些,去往镇守将军府。 在将军府的后门,果然看到了一张招收下人的告示。 他敲开门,等一个家丁打开门后,便问道:“劳驾,请问咱们将军府是招下人吗?” “不错,你等等。”那家丁闻言便去通报。 片刻之后,叫来了一个大腹便便、管家模样的人。 “你小子想要来应聘家丁?”这管家一双眼上下打量了梁岳一下,道:“我们将军府可只招两江府里素质最高、能力最强的家丁,你有信心吗?” “有!”梁岳顿声答道:“我从小的理想就是成为两江府最强的家丁!” “精神头还不错。”管家满意地点点头,一转身道:“来参加选拔吧。” 跟他走到庭院中,梁岳才看到,院子里已经有六七个人列成一排,在等待选拔了。 看来这将军府的家丁,还真是个紧俏活儿。 见他走进队列中来,其余参选者也都目光不善地看着他,目光里隐有敌意,梁岳只是微笑回应。 就见那管家走到前方台阶上,高声道:“列位,你们都想进来做事,可是今天很抱歉,只有一个人能成为将军府里光荣的一员。” “我要选出你们当中最优秀的那个!” 他走下台阶,口中继续说道:“告诉我,你们的优势在哪里?” 第一名候选者大声道:“我可以当牛做马!” 第二名候选者随之高声说道:“我可以白天黑夜都干活,还可以比别人少要工钱!” 管家满意地点点头,看向第三个人。 第三个人咬牙道:“我不止能干家丁的活儿,我还能读书认字,可以当书童!我还略通武道,可以当护院,我一个人能干三个人的活儿!” 其他人的眼里顿时都露出忧虑。 这不光是卷工作量、卷工钱,连学历都卷起来了。 形势越来越严峻了。 第四个人闷闷说道:“东门护院林管事是我大伯,他说跟管家你打过招呼的。” 管家默默不语,点了点头。 第五个人则瞪着眼,问道:“爹,那我啥也不会,还能选上吗?” “闭嘴。”管家不悦的一皱眉。 第六个人见状面色凝重,想不到连关系户这个赛道都卷起来了。 等管家看向自己时,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高声道:“爹!虽然我与管家您素未谋面,可不知为何,我见你第一眼起就想叫你一声父亲,可能是为您的风姿所倾倒,我愿为您养老!” “哎呀,搞这些干什么。”管家嘴上呵斥着,脸上却不禁露出微笑。 接着,他的目光就瞟了一旁的梁岳:“你呢?” 梁岳昂首挺胸,一脸正气,语调铿锵地说道:“我觉得,找工作是一个双向的选择,我们这些参选者也要有自己的尊严和骨气,不能一味放低自己。” “好。”管家翻了个白眼,露出厌烦的神情。 就在他马上要转过身的时候,梁岳突然从袖子里掏出一块四五两的银块,当啷丢到地,而后指着地面说到:“管家,您的银子掉了。” 管家看了他一眼,将地上的银子捡起来,面色瞬间转为喜悦,又重复了一句:“好!” “我就喜欢有尊严、有骨气的人!”他一把抓住梁岳,“你果然就是我在寻找的最优秀的家丁!” 其余几名候选者顿时如丧考妣,彼此对视了几眼,神情仿佛在说……你们看吧,迟早会卷到付费上工这一步的。 选中之后,管家一边带梁岳去领衣服,一边叮嘱道:“在咱们将军府当家丁,最重要的就是记住一点……” 他沉沉说道:“不要靠近后花园的那座湖。” 早上好呀。 这章又四千多字,放以前都当二合一了,我现在可真是太努力了。 (本章完) ------------ 第5章 这素质未免太低了 【求月票!】 上学的时候每到考试之前,老师都会说一句……这里是重点,必考,你们看了就有十分,不想考好的人千万别看。 现在的梁岳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管家说这种话,属实是等于给他划了重点了。 “后花园的湖是吧?”梁岳点点头。 “对。”管家压低嗓音道,“我不能白拿你的钱,必须给你提醒到位。伱可知我们府里为何要招人?就是因为这几天已经有三个不知死活的,夜里路过了后花园,第二天就被发现死在了湖里。” “居然有这种事?”梁岳略加沉吟。 几天之内死了三个下人,这不算是小事了,将军府里没有一点风声传出来,说明这些人的死绝对见不得光。 那座湖里究竟有什么? 看来必须要去探一探。 “总之你千万别不当回事,记住了吗?”管家又着重问道。 梁岳颔首道:“记住了。” 经过管家的反复强调,他已经打定主意今晚行动。 管家这才满意,又带他去后院换好了仆从的衣服,认了一下住宿之处,最后才交代他的任务。 “咱们将军府的家丁人数众多,每个人的活计不多,你平时就在这侧院负责打扫。早晚务必检查一遍,因为老爷每天清晨傍晚都会路过此处,若是看见脏污落叶,可是要罚你们的。只要把这里打扫干净,那你白天夜里偷点懒都无所谓。剩下的就是老爷在这会客的时候,你们得在门外候着,随时等候吩咐。” 一番话听完,梁岳这才明白为何这么多人抢着来将军府当下人。 这里确实是钱多事少,对于两江府的人来说离家也近,这种工作卷一些也是正常的。 管家正在那边给他交代活计呢,就听那边传来一阵喧闹声,管家踮脚看了一阵,赶紧就迎到院门处,满脸堆笑道:“老爷,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啊?” 来人正是两江府的镇守将军黄元成。 他身量不算高大,穿一身锦袍,肤色铜黑,面容肃穆,四十许岁年纪,大踏步走入连廊。 “待会儿郑家公子要来拜访,吩咐人备茶。”黄元成说道。 “是。”管家立刻应下。 待黄元成走入堂中,他立刻去招呼丫鬟备茶,又对他们几个院中家丁挥手,指着梁岳道:“刚刚还没来得及问,你叫什么名字?” “梁岳。” “那你以后在府中就叫黄岳,叫你记得答应。”管家撂下句话,转身匆匆去忙活了,口中吆喝着:“黄磐,你去把树边的落叶扫了!黄蝶,你记得换上好的茶叶,待会上茶小心些,郑公子可是和神都里的王爷有亲戚的。” 他们这边收拾好没多久,果然就有一名客人自连廊那头走来。 看样貌是个衣着华贵的富家公子,生得体格胖大,走几步路,脸上就带着一层油光。手里拎着一把折扇,不住地摇。 “郑公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勿怪啊。”黄元成来到门外等候,迎面说道。 “哎呀,黄将军这样说就折煞我了。”郑公子回道,他收起折扇,朝身后一点,“初次来府中拜访,小小礼品,不成敬意。” 他身后有随从提着一个箱子,随着他一点,有人打开箱盖,就见里面明晃晃的一小箱白银,少说上千两。 黄元成不动声色,拉着他到堂中落座,问道:“郑公子如此盛情大礼,可是有什么要驱使黄某的地方,但说无妨。” “呵呵。”郑公子笑了笑,说道:“我在城外盛渔村的那档子事,想必黄将军也有所耳闻。不过是路过看中一个渔娘,我稍加强迫,她竟直接跳水求生,谁知道一个常年在水边的人,就这么淹死了。本来府官大人和刑狱大人都帮我把事情压下来了,就算作是意外赔钱了事。谁知那群刁民竟不依不饶,不仅四处宣扬,还要进神都去告御状。” 他眉毛皱了皱,“其实就算他们去神都城告状我也不怕,可就怕人言可畏,风言风语传出去就不知道是什么样子了。你知道的,我是替我叔父在这边打理生意,若是影响到他老人家的事,那可就严重了。” 黄元成神情微妙,“所以郑公子是想让我帮你阻拦那些告御状的村民?” “不错。”郑公子眼中闪过一丝厉芒,“我已收到消息,他们打算今晚趁夜启程。正好入夜集群、行踪诡异,就当做山匪杀上几个,应该也说得过去。叫得最欢的几个死了,那群刁民也就老实了。” “抱歉。”黄元成将那一箱银两推回,“这个忙我怕是帮不上郑公子,我部下士兵都是为了守城之用,连夜出城这种事风险太大了。” 郑公子一听这话风就知道黄元成是搪塞他。 两江府在中州腹地,临近神都,这里的士兵一辈子也未见得能打一次仗。谁还能趁你出去干个私活儿的功夫,去把城池攻下来? 这摆明了就是不想帮忙,找的一个借口。 他之所以想请官兵,而不是自己找人下手,就是想要这层身份。 官军、衙役这种人,打杀了百姓更好开脱,很容易就找到个合情合理的解释,反而栽到那群刁民身上。 要是请些黑道或者杀手来做事,杀那么多人就是一桩大案,事后肯定还要追究,难免有些麻烦。 可黄元成不愿意出手,他也不能强迫。 当即起身道:“送出的礼,哪有退回的道理?黄镇守就请收下吧,烦请替我保密就好。” 即使没帮忙,他也没将这千两白银收回,就那么甩手离开了。 黄元成却不显得高兴,而是看着他的背影离去之后,发出冷冷一声:“哼。” …… 刚一入夜,将军府就安静下来。 梁岳靠在此前约好的围墙一道裂缝处,轻敲三下,对面也凑上来一个人影。 “口令。”他先说道。 对面的人开口道:“素胚勾勒出青花,笔锋浓转淡。” 梁岳接道:“瓶身描绘的牡丹,一如你初妆。” “没错。”伍小七在对面压低嗓音问道:“梁仙官,你这口令是什么诗啊?怎么感觉有点奇怪,却又朗朗上口……” “我家乡流传的诗词,你没听过正常。”梁岳道。 “你不是神都人吗?”伍小七闻言一怔,“我也是神都人啊,怎么没听过?” “神都也很大嘛,咱们不得拜的老乡,先说正事。”梁岳道:“将军府里有个湖不大对劲,我准备今晚去探一探。另外你们在外面查一查,两江府里有没有一个姓郑的公子势力很大,是个胖子,平时应该没少欺男霸女。他今晚要谋害一伙儿想进神都告御状的渔民,你们抓紧查一查,咱们一定要阻止他杀人。” 伍小七将他交代的事情一一记在心里,点头道:“我知道了,闻仙官说她要去与你一起行动。” “闻师姐?”梁岳问道:“她不是在外面接应吗?” “闻仙官说,她担心遇到危险,在外面来不及出手。”伍小七又传道。 梁岳再问:“那闻师姐现在在哪呢?” “我在这呢。”就听呼喇一声,闻一凡穿着一袭黑色紧身衣,轻飘飘落在他身后。 敢情你就在墙对面啊,梁岳心中默默吐槽了下,那还找人传话是不是有点多余…… 闻一凡好似猜到了他心中所想一般,说道:“我才到,方才寻了个地方换衣服。” 她穿着一袭黑衣,更衬得一张脸光洁莹润,如同玉盘一般。 两人汇合,便开始一起行动,梁岳在前面带路,小心朝后花园湖泊处探去。 一路上夜风微凉,周遭静谧无人。 不知道是不是这几日死人的事情影响,将军府的家丁侍女没有一个敢出门,尤其不敢到后花园。 两人一路好像散步,特别顺利的就来到了后花园的最深处,那里有一片很大的园中景观湖。月色下泛着清亮的乌光,粼粼而动。 闻一凡神识笼罩湖面,只觉湖水之下有哗啦啦的波纹荡漾,说道:“下面有东西。” 梁岳左右看看,道:“我去试探一下。” 他朝前一直到湖边,一路都假装不经意的样子。 随着他靠近,那水中的活物却突然沉寂了,似乎是忌惮他的到来,一下沉到了水底。 梁岳走到湖畔,左右逛了下,见还是没有声响,他干脆踢了一个石块落水。 咚的一声。 听起来这湖水不浅。 不过石块落水,依旧没有反应,对方就连气息都收敛了。若不是闻师姐早用神识探过,可能梁岳还真以为底下没有东西。 只能说下面那位脾气还挺好。 梁岳站在那里稍加思忖,忽然开始作势解开裤腰带,好像要在湖边小解。 这下那水中的活物忍不了了。 你在这晃来晃去一点不尊重我也就算了,还往河里扔石头我也忍了,现在还要随地便溺。 这素质也未免太低了吧? 就听轰隆一声,漫天水瀑掀起,一条色彩斑斓的大鱼猛地窜了出来,一张开猩红大口,便有满口如同剑戟铺就的獠牙! 远处的闻一凡清喝一声:“水妖!” ------------ 第6章 就送你们一句话 【求月票!】 原来这将军府的秘密,竟然是在湖中豢养了一只妖物! 难怪之前有家丁连日死亡,定然都是在湖边被这水妖所害。 眼看一张巨口笼罩了自己的头颅,梁岳毫不畏惧,不留名顷刻出手。 如今他第三境武者的修为加上诸般功法,只要离开了神都那个卧虎藏龙的环境,出门在外也可算是可以独当一面的高手。 嗤—— 他毫不留手,最强招式上青天立刻用出。 就见他身形划出一道残影,飒地掠到几丈高的半空,而那鱼妖的唇边则是被划开一道深深的伤口,有鲜血洒出。 可这还是轻的,紧随其后的便是一道雪白流光。 咻! 闻一凡的古剑清秋,霎时洞穿了鱼妖的腹部。 “哊——”鱼妖发出一声怪叫,转头又砸回了湖水中。 噗通! 清亮的湖水转瞬被鲜血染红。 “死了吗?”梁岳谨慎地盯着湖面,不敢放松。 两人都不敢贸然下水,鱼妖在水中的战力与空中不可同日而语,这有可能就是对方的圈套。 稍微沉寂了片刻,水底陡然爆响,随即亮起红芒,一道红色流光咻然破空,速度奇快地朝左侧掠去。 闻一凡当即御剑化为虹光,紧随其后。 “追!” 红白两道光芒一前一后,先后落在不远处一座庭院中。 闻一凡收敛虹光,飘然落地,未待寻到那妖物踪迹,就见房门推开,里面冲出一道凌厉人影。 呼—— 这人身法极快,来得风声烈烈,一拳打出龙虎虚影! 闻一凡瞬间飞剑化盾,无数光影围拢,挡住了这一拳,嘭然炸响。 她飞身后退到屋顶。 就见那杀出来的院中人显露身形,赫然是镇守将军黄元成,他虽穿着一身简易睡袍,可浑身气血熊熊燃烧,背后武道虚影凝结,依旧威风凛凛。 一城镇守,第六境龙虎武夫,威势如山! “何方宵小,敢犯我家门?”他顿喝出声,字字如同雷震。 府中守卫、护院都被这声势惊动,纷纷围拢了过来。闻一凡神识一扫,再寻不见那妖物踪迹,当即也没有露面,而是一转身飘飞离去。 “想走?”黄元成踏步追上房顶,可追上已然看不见对方踪迹。 他瞥了一眼卧室大门,返身又跳落回来。 “夫君,怎么了?”门后站起一道黑影,怯生生地问道。 黄元成摇头道:“没事,小毛贼而已。” 在将军府外,梁岳、闻一凡与伍小七三人很快汇合。 “闻师姐,你没事吧?”梁岳问道。 方才他慢了一步,赶到的时候就见到闻一凡已经走了,他便暗中离开,没有露面。 “我没事。”闻一凡摇头道:“只是那妖物肯定就在那院子附近,我不敢确定镇守将军是否与那妖物有勾结,就暂且离开了。” “黄元成啊……”梁岳沉吟了下,“我明天再探一探,将军府的情况有些复杂。之前还以为是九鞅谍子的事情,想不到还和妖族扯上了关系。” 白天见黄镇守拒绝了那郑公子的要求,他对其印象还不错来着。不过知人知面不知心,也不能就确定其一定没有和妖物勾结。 “方才我让兄弟们出去探了一圈,两江府里确实有一位有名的郑公子。”伍小七道。 “细说。”梁岳道。 伍小七便讲述道:“此人名叫郑坎,是海东侯的侄子,仗着叔叔的权势在两江府里相当跋扈,确实是个欺男霸女的主儿。前几天他乘船路过一座盛渔村,对一位渔娘图谋不轨,那渔娘跳海逃生,结果就淹死了。这事情闹得很大,盛渔村的人都很团结,他们抬着尸首来府城闹了一阵,府官最后判的是意外而死,让郑坎只赔钱了事。可能渔村里的人不服气,便想上神都告御状。” “我偷听到,盛渔村的人想要今夜出发,他打算去截杀那伙渔民。”梁岳道。 “我们不能坐视不理。”闻一凡立刻说道。 梁岳自然也是这样的想法。 可伍小七却有些顾虑,“我们正在查镇守府,这时候要做到什么程度?是救下那些渔民,还是彻底惩治郑坎,若是做得太招摇,会不会节外生枝?” 梁岳微微一笑,说道:“惩恶扬善,管什么主干还是枝节?” “不错。”闻一凡颔首,道:“有干除干,有枝削枝。” …… 夜里,一艘小船悄悄靠岸。 “大伯,就这么上神都,真能告御状吗?”一名衣衫破旧的年轻人,面露心虚之色,“咱们可是连衙门口朝哪儿开都不知道啊?” “你鼻子底下的孔儿是出气的吗?”最前方领头的是个面庞黑硬的老汉,他也是破衣烂衫,看上去体格结实,“我就不信这世间还没公理正义,他姓郑的能在两江府上下勾结,还能在龙渊城只手遮天?” “可这……”那年轻人还有些犹豫。 后面另一位老者出声道:“九娃子,你媳妇儿被人害死了,我们这帮老的都咽不下这口气,伱怎么还瞻前顾后?” “唉。”那年轻人叹口气,道:“十三叔,我这是怕那郑坎势大,咱们斗不过他,反而遭殃啊。” “怕什么?”队伍最末的老者也道:“我们趁大夜绕了个圈从江上出来的,他安排在村口监视的人根本看不到。等他发现不对劲,咱们都已经到龙渊城了。” 这一行四人,除了那死了媳妇的九娃子,便是村长大伯和他的六叔、十三叔。 几人走出没多远,突然前方亮起一团火光。 “嗯?”大伯以手掩目,察觉有些不对,立刻道:“躲起来。” 可还是有些晚了,就听噌噌噌几声,便有数道黑影将他们围住,个个都是手持钢刀的蒙面人。 领头一个拿着火把,照亮场间四名渔民,扫视一圈,道:“是他们四个,一个不少,可以杀了。” “不对呀!”九娃子赶紧窜出来,喊道:“我跟郑公子说的是,拦住我几个叔伯就行,告御状不成就不会再惹事了,他说了不会杀人了啊!” “九娃子!”前方村长一脚将他踹倒,厉声问道:“是你告的密?” “大伯,我也没办法啊。”九娃子哀声道:“咱们一伙儿打渔的,哪能斗过那侯爷的侄子。他给了我很多钱,我能再娶很多媳妇,我就不想再追究了。” “狗养的!”后面六叔也骂道:“花儿那女娃跟了你,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村长应该是有些武道修为在身,从身后抽出短刀,恶狠狠道:“老子跟随唐将军走南闯北灭过十几国,你们这群狗养的也敢劫我,不怕死的就上来!” “老家伙蠢到家了。”蒙面人首领冷笑一声。 他们来之前自然是打探清楚情报了,这领头儿的村长确实当过兵,不过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 这么多年他也就是个第二境修为的武者,一把年纪气血肯定还有衰退。 杀他也就是一眨眼的事情。 可不知为什么,在这老汉盯上自己的那个瞬间,心中居然不自觉地产生了一丝惊惧。 这些尸山血海里闯出来的军阵血勇,真不可用常理视之。 “动手!”蒙面人首领顿喝一声,想要赶紧解决这些村民。 眼看钢刀就要临颈,忽有一道银光破空而来。 咻咻咻—— 剑光空中穿梭数次,朝着几人团团冲过来的蒙面杀手们纷纷一顿。 紧接着,颈项处都迸发出一条殷红血线。 噗通之声汇成一片。 “这……”蒙面人统领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再看看对面一动未动、口中噙笑的老汉,“你这是……什么神通?” 莫非情报有误,这老汉竟还有不为人知的大手段不成? “嘁。”村长满是不屑地冷笑一声,口中气势磅礴地朗声道:“不妨告诉你,我也不知道!” “那你说这么大声干嘛?”蒙面人统领一时气结。 看你满脸霸气的样子,还以为是你干的呢。 他左右看看,却不见剑光来处,料想是遇到了类似御剑一派的传承,当即不愿再久留,转身就想逃脱。 可回过头,就见到一名手持长剑的年轻男子自他身后走了出来,“方才不是很凶吗?怎么这就想逃了?” “玄门炼气士?”蒙面首领还是几分眼力的。 这年轻男子自然就是梁岳,他朝前一指,道:“炼气士在那边。” 蒙面人回过头,就见一名身着黑衣的女子飘然落地,一身气息深不可测。 虽然这女子样貌极美,可他没心思关注这个,因为他能察觉到方才出剑的就是她。顷刻间斩杀数人,依旧如此淡漠。 是真正的杀人不眨眼。 在他们的杀手行里,能做到这般杀人如杀鸡的都属老天爷赏饭吃。 “二位少侠,我与你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们若是想要保住这几人,那我这就离开,当今日一切都没有发生。”蒙面人强作镇定说道。 “你想就这么离开,哪有这种好事?”梁岳说道:“为什么留下你的性命,还没看明白吗?” “呵呵。”蒙面人也朗笑一声,“你们应该是想让我带你们去找背后指使的人吧?” “不错。”梁岳问道:“可以商量吗?” “哼。”蒙面人昂首挺胸,一副凛然不惧的样子,大声道:“我就送你们一句话!” 随后,就听他掷地有声地说道:“杀了他,可就不能杀我了!” 好么。 以为你多硬气呢。 梁岳被他闪了个趔趄,没好气地挥挥手道:“那就劳驾了,头前带路吧。” 早上好呀。 ------------ 第7章 浑身是宝 【求月票!】 此时的郑坎正在家中欣赏舞乐,堂前舞姬翩翩。 他的视线随之游走,猥琐而贪婪。 郑坎丝毫不担心派出去的人,截杀几个渔民罢了,要是这都干不好那他们就死了算了。 只是几名渔民横死,又是一场大案,他需要再打点一次刑狱官,才能将其做成悬案。两江府的刑狱官是出了名的贪,很不好打发,所以郑坎才想去请黄元成出手。 谁知黄元成居然不肯帮忙。 装什么清高? 来日一定要请在神都的叔叔运作一下,将他这镇守将军撤了,给他点颜色看看。 郑坎走之前将银两留在镇守将军府就是在留钩子,等到需要的时候,这千两白银就可以作为捅死黄元成的一把刀。 “一群刁民。”郑坎忿忿地念叨一句。 说来说去,当时那渔家女从了自己不就好了? 要说她也未必比自己府上这些歌舞姬美貌多少,只是他家里细糠吃多了,想要找找不同的刺激罢了。 谁知她那么刚烈,直接就往水里跳,水性还那么差,那么快就淹死了。 这才搞出后面那么多事情。 他在两江府横行惯了,此时不悔恨自己不该强迫别人,反而恨别人不从自己。至于杀那一群渔民,他也只算计着后续料理需要多少钱,丝毫不在意那几条性命。 几个平民百姓,死了便死了嘛。 他也不差钱,这些年替海东侯在两江府打理生意,他的身家就像他的身材一样,早已肥得流油。 海东侯姜镐早年间为西北大战筹集军饷、输送钱粮,后来在东洲开拓皇室生意,可谓劳苦功高。近年来就在龙渊城安心享乐,把自家的事情都交给子侄辈料理,两江府这个漕运中枢是他很看重的一处。 郑坎的父亲早年间追随海东侯,后来为保护侯爷而死,海东侯就将他带在身边抚养长大。名义上是侄子,实际上两人的关系和义父子都差不多,所以海东侯才会如此信任他,让郑坎来负责两江府。 在龙渊城可能他还要夹一下尾巴,可在两江府,他有这般又大又硬的靠山,行事历来肆无忌惮。 而且他觉得好日子都是父亲的死换来的,这是他应得的。 就在欣赏歌舞的时候,那边管事从不起眼的角落凑上前来,郑坎立刻心领神会,是派出去的杀手办完事了。 那管事靠近他的肥头大耳,低声说了几句话。 “他们还回来了?”郑坎面露不悦,“不是说让他们办完事就拿钱走人吗?” “那杀手说有要事向公子禀报。”管事说道。 “哼。”郑坎不大高兴地站起身,随管事向偏厅走去,一边走还一边摆手,“我去去就来,你们接着奏乐……” 来到偏厅,就看到那杀手头头依旧黑衣蒙面,可他身后那七八名杀手却只剩下两人。 “出意外了?”郑坎问道。 杀手头目看向他,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悲悯,同时重重地点点头:“嗯,太意外了!” 郑坎皱眉问道:“怎么回事?” 这时,杀手头目身后的一名蒙面人开口道:“你奸淫良家不成,反倒将其害死,又勾结府官、刑狱想要将此案压下。村民们不依,想要上神都告状,你居然想直接派人截杀。郑坎,伱做这些事就从不畏惧天理吗?” “你有病吧?”郑坎反口就骂,朝杀手头目问道,“你这哪找的手下,这么有正义感,做什么杀手?” “刚刚认识的……”杀手头目讪笑了下。 “嗯?”郑坎转过头,意识到了不对。 然后就看到对面的黑衣人飞起一脚,这一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速踢中了他的两腿中央部位。 在郑坎这上下脂肪近乎可以形成无死角防御的肥硕身躯上,仅有几个为数不多的弱点,而这里无疑是弱点中最弱的一处。 咔嚓。 空气中响起清脆的蛋壳破裂声,紧接着郑坎的庞大躯体凌空飞起,倒着飞出十丈有余,重重撞在了墙壁上。 轰嘭! 整座偏厅都随之一颤。 在墙上拍出一个宽阔的油印之后,郑坎才又轰然坠地。 “公子!”厅外的护卫哪里料想得到这一幕,见此情景纷纷冲上前来护住,可脚步刚刚迈开就又停下。 因为有千百道剑光轰然撞破房顶,哗啦啦倾泻下来,每一名护卫都被数十道剑芒环绕,顷刻间陷入剑牢之内,不敢再动。 那两名伪装的杀手,正是梁岳与伍小七,而闻一凡就在外围策应。 此刻拿下郑坎,他们也就都不装了。 府内自然也有修为高些的供奉,见势不对立刻赶来,可是在屋顶见到了衣袂凌风的闻一凡,她手拈剑诀,遥遥一指,古剑清秋便化作万千光影。 “玄门弟子?”那名供奉立刻迟疑了下,身形止住,暂且观望。 他一名炼气士在这府中做事,纯是图财,若为此招惹了正统的玄门弟子,可就没必要了。 郑坎躺在地上,双手捂着小郑坎,身子不住地抽搐,眼泪不自禁地流下来,“你们是什么人?敢私闯我郑家宅邸,伤我……要害,简直胆大包天!” “胆大包天?”梁岳一步步走过来,“你欺男霸女、杀人放火,可谓无恶不作,你都无所畏惧,还说别人大胆?我看你才是真正的胆大包天。” “我……我叔叔是海东侯,我是为他做事的,你们不知道吗?”郑坎勉强起身,咬牙道:“你居然敢打我……” 嘭。 梁岳的回应是又一脚踢在了他下腹丹田,将他一身劲气踢散。这样郑坎这庞大身躯就再也没有半分力气,只能颓然倒地。 “啊……”郑坎喘着粗气,嗓子里发出哑然的声音,“我一边说你还一边打……” “海东侯很了不起吗?”梁岳举起一面令牌。 郑坎看了,顿时哑口无言。 上面写着“诛邪司”三个大字。 海东侯的确了不起,他虽然没有什么实权官职,但是在皇族宗室之中德高望重,是能直接跟皇帝说得上话的人物,在朝中人脉也极广。因为当年的合作,与诸多文臣武将关系都不错。 朝中敢不给他面子的人,不多。 可诛邪司恰好是其中之一。 诛邪衙门的人谁的面子也不给。 伍小七走过来,说道:“咱们还有别的事情,诛邪司的身份不好处置他,送到官府去又容易暴露……” 听着他的话,郑坎连连点头,“不如就把我放了吧……” 这时,闻一凡的声音飘过来,“那不如直接杀了?” “诶?”郑坎一个激灵。 “直接杀了太便宜他了,派人将他扭送回神都,送到刑部衙门去。”梁岳早就想好了处理他的办法,“相信左相大人是知道该如何利用他的。” “不要……”郑坎躺在地上,凄惨地叫道:“咱们无冤无仇的,你们离开,我可以给你们钱!求求你们,饶了我吧。” “那些被你欺压的人向你求饶的时候,你也会放过他们吗?”梁岳忽尔反问一句。 啪! 不等郑坎回答,他反手一记手刀,直接将他砍晕过去。 不杀他,是想要从他身上审出更多东西。 他横行霸道这么多年,干过伤天害理的事情肯定不止这一件。 而且,从他身上说不定能挖出两江府官场上下、甚至是龙渊城那位海东侯的料,远比让他直接死更有价值。 可以说,只要落在梁辅国手里,这头郑坎就浑身是宝。 那杀手头目在他们动手的时候,就已经悄悄蹭到了窗边,见他们的注意力都在郑坎身上,他寻了个时机,转身翻出窗扇,就要逃之夭夭。 可没等他逃出三步,就有一道如电般的剑芒倏忽间洞穿了其身躯。 “啊……” 这手上沾染了无数鲜血的杀手头目,死的时候同样双眼圆睁,不肯瞑目。 …… 郑家的事情料理得很快,把郑坎带出来,交给诛邪衙门的人运回去,他们又重新来到了将军府外。 “府内的妖物阴气很重,可能来自玄冥海。水妖修为没大成时,必须定期回到水中休养。它平时极可能是化成人形隐藏在府中,夜里再去湖水中浸泡。”闻一凡对妖物的了解更多,便对两人讲述道。 上古年间的人妖分流,一共划分出四大妖地。 分别是莽苍山、玄冥海、白虎城与君炎岛。 其中玄冥海位于北地以北,是海族水妖的聚集处,与九州人族的交集最少。 毕竟其它几座妖地,起码是在陆地上。 正因如此,中州一座城池的镇守将军府中,出现来自玄冥海的妖物,是很诡异的一件事。 “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妖物显形?”梁岳问道。 之所以有此一问,是因为妖物一旦化形,收敛起妖气,那很难发现其与人族的区别。如果它不主动做一些会泄露妖气的事情,那肉眼与神识是万难分辨的。 龙渊城外就四方都悬着照妖镜,保证没有妖物能进入城门。可照妖镜那般法器极为珍稀,世间所存不多。 闻一凡取出一捆银针,说道:“我这里有一盒显妖针,可以分辨妖物。” “如何分辨?”梁岳仔细看了几眼。 “将此针刺入人身,若是人族,会直接晕倒,即使是修行者也会感到中毒眩晕。可若是妖族,那不会受任何影响。”闻一凡道。 “咦?”梁岳纳闷道:“这东西听起来怎么好像是针对人族的?” 闻一凡道:“其实就是一种针对人族的迷药,妖气天生便能解此毒,所以妖物完全不怕。丹鼎派的前辈发现了这种特性之后,将它应用到了此处。” “先辈们的智慧真是无尽的呀。”梁岳慨叹道。 这个显妖针,听起来是没有照妖镜那么好用,毕竟你不可能路过每个人都上去给一针。可如果有了确定的目标,那还是很好发挥作用的。 他将针包收起,笑道:“那我明日就去将军府中试一试,看看妖物隐在何处!” ------------ 第8章 你不要欺人太甚! 【求月票!】 翌日一早,梁岳便带着显妖针开始了行动。 依旧是他在明处探查,闻一凡在暗处策应,这两天下来,他们已经找到了一个比较舒服的配合模式。 虽然经历了昨夜不小的骚动,可将军府中的守卫并没有加强,所过之处依旧颇为空旷。可能是黄元成自负修为,毕竟他在这两江府里已经算得上是顶尖高手。 也有可能,他就是心里有鬼,不敢在府中放太多的人。 真相如何,一试便知。 梁岳一早就直奔主院而去,因为昨夜那鱼妖就是落在了那附近。鱼妖受伤不轻,落地处多半就是它的藏身之所。 一路上,梁岳就在观察每一名路过的仆从与护卫,看他们的精气神,像不像受过大伤的样子。 结果刚到主院门外,就见管家在门外喊了一声:“黄岳!” “嗯?”梁岳是怔了一下,才意识到他是在叫自己。 就见管家气冲冲走过来,道:“谁叫你擅自离开侧院的?你今天早上扫地了吗?就出来瞎逛!” “我看那地面颇为干净,想着出来溜达一圈。”梁岳微笑道。 “别的地方都能走,这可是老爷和夫人居住的主院,哪是你可以乱逛的?”管家绷着脸道:“快快离开。” 梁岳便问道:“主院是不准随便出入的吗?” “这是自然。”管家解释道:“除了夫人的贴身婢女,也就是老爷和我能够进入这里。” 说这话时,他的胡须微微翘起,似乎是带着几分傲然。 “这样啊……”梁岳点点头,那这就好办了。 话音未落,不等管家再开口,他右手曲指一弹,咻,一根银针扎进管家的颈间。 “嗯?”管家只觉脖子一痒,伸手想要去摸,可没等摸到,就晕乎乎倒在地上。 既然平时下人都不准出入这间院子,以黄元成的修为,那只妖物一旦泄露妖气,肯定不是对手。所以它日常在将军府中,肯定是用化形后的人身行走。 梁岳只需要给每个能进入这座庭院的人都来一针,那妖物大概率就在里面。 将管家拖到一边草丛里藏好,梁岳才又大喇喇走入院中。 一进去,迎面就撞上两名侍女。 “伱是什么人?”作为夫人的贴身侍女,其中一人立刻严厉喝问。 “我是来送东西的。”梁岳立刻答道。 “送什么?”二人怀疑地看着他。 此人虽然长得高大英俊,不像是坏人,可他穿的只是家丁服色,是不该出现在这里的。 “这个。”梁岳稍一抬手,又是两根银针同时射出,将二女放倒。 “都不是啊……”他口中喃喃一声,继续向里走去。 偌大庭院的尽头,就是将军府的主卧室了。黄元成已经一早出门,现在应该只有镇守夫人在。 而梁岳最为怀疑的对象,就是她。 毕竟从一开始来到将军府,就是为了调查她与九鞅秘术师的联系。又恰逢鱼妖出水,落在这庭院中消失,让人很难不多想。 唯一疑惑的地方是,若夫人果真是玄冥海来的水妖,那她与九鞅联系是要做什么? 走到门外,就听里面有一个虚弱的声音唤道:“珍珍、莲莲!你们两个去哪了?怎么还没回来?” “夫人。”梁岳唤了一声道:“打扰了。” 他迈过门槛,就见一间极宽敞的卧房内,有鲤跃龙门的透亮屏风,里面床榻上躺着一个女子。 “你是什么人?”听到他的声音,床上的女人立刻窜起来。 梁岳绕过屏风,就见穿一身白缎睡衣坐在那里的,赫然正是当日在茶楼中遇到的女子,虽然不施脂粉,依旧是明眸皓齿,姿容艳丽。 “夫人对我应该不陌生吧?”梁岳笑问,“昨晚的事你还记得吗?” “你是哪里来的狂徒?”镇守夫人立刻横眉怒道:“我哪里会曾见过你?再不速速退去,我要喊护卫来将你……” 咻。 同样的流程,没等她说完话,梁岳就弹指将一根银针就射在了她的肩头。 “这是什么?”镇守夫人凝眉喝问。 “显妖针,能辨认出妖物的法器。”梁岳沉沉说道:“夫人,别装了。” 中针之后,她毫无反应,已经说明了问题。 “呵。”镇守夫人冷笑一声,“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中了显妖针之后,人族会眩晕,妖族才能解毒。”梁岳道:“这里也没有外人,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镇守夫人凝视他半晌,说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一定要与我为难?昨夜我就一直忍让,根本不想对你出手,若不是你愈发过分……” “夫人,若你真是良善之妖,我就想问一个问题。”梁岳道:“希望你能如实回答。” “什么问题?”镇守夫人道。 梁岳问道:“你与九鞅有何关系?” “你……”镇守夫人的眸光瞬间缩紧,似乎一下紧张了起来。 梁岳道:“若你答不出来,那可能就要劳烦你随我们走一趟了。” 镇守夫人的双手缩回袖中,神情凝重。 气氛剑拔弩张。 就在这当口,庭院中传来一阵脚步声,远远就听见黄元成暴喝道:“何方贼人,敢闯我将军府的卧房!当真胆大包天!” 就见一身官袍的黄元成,不知何时收到消息,竟迈开大步飞奔回来,转眼来到门口。 眼见他要冲过来,闻一凡也呼喇喇落地,举起令牌,清喝道:“诛邪司办案!” 看到这一面令牌,黄元成冲刺的势头骤然止住,脚步忽的一顿。 “诛邪衙门的人?”他拧着眉,闷声道:“那你们为何要屡次三番袭我内宅?” “我们不是针对你,黄镇守。”梁岳道:“而是因为你家夫人,她是一只妖!” “什么?”黄元成大为惊诧,双目圆睁,问道:“你为何如此说,可有证据?” 梁岳道:“我刚才已经用玄门法器显妖针刺过,若是人族一针就会眩晕,妖族却全无感觉。你看看,你家夫人中针以后,仿若无事……诶?” 他话说到一半,转过头,就见方才还十分清醒的镇守夫人不知何时已经躺倒在床上,双目紧闭、呼吸均匀,俨然是晕倒了。 “喂!”梁岳一个箭步窜上去,“你不要装晕啊!” 眼见对方无动于衷,他抡起手臂,啪啪啪啪啪…… 一顿耳光左右来回,在镇守夫人白嫩的脸上就抽开起来。 她倒也是个狠人……不,狠妖。 脸都快被梁岳抽变形了,硬是不吭一声。 “你在做甚么?”黄元成看着眼前一幕,满脸难以置信。 大概他这一生也不可能想到这么一天,会有一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毛头小子,在自己家、当着自己的面,大大方方地抽自己老婆耳刮子。 他是那么理直气壮,以至于黄元成都有些犹豫,到底该不该阻止他? 眼见耳光无效,梁岳向后一退,一把将镇守夫人的小腿抬起来,右手握拳、凸出中指,“夫人,再装可就别怪我无情了!” 放了一句狠话,对方没有理会。 梁岳一咬牙,中指立刻按到她的脚心,对着各个反射区猛攻。 镇守夫人的脸色肉眼可见的涨红了,可都到了这样的地步,她还依旧是闭着眼睛。 “不是……”一边的黄元成愈发呆滞。 这夫目前按脚又是怎么一回事啊? “有种。”梁岳也道:“我倒要看看今天你能装到几时。” 说着,他就伸出手去挠镇守夫人的腋下。 这下她终于再也忍不住,唇角向上一弯,接着睁开眼来。 “你小子,不要欺人太甚!”她摆脱梁岳的束缚,跳到床下,满面怒气。 “够了!”黄元成终于再也忍不住,顿喝一声,就要突破上前,护住自己妻子。 闻一凡祭起飞剑,古剑清秋立刻直逼黄元成前额。 她以第五境炼气士的修为面对第六境武者,丝毫没有畏惧。 “黄镇守若是还不相信,那就请随我们一起回龙渊城,到照妖镜前验证。”她口中说道。 “不必了!”镇守夫人一挥手,顿了顿,叹了口气道,“夫君,我的确是妖。” 早上好呀。 昨天又花了很多时间修改了一下上架前的情节,把一些拖沓的部分删掉了。 主要就是祝南音手下大虎截杀梁岳,二打邹淮南那一块,那段是完全删的,其它地方基本没变,就是删了一些冗余,看过的基本没影响。 就是让上架前的情节更精简一点。 ------------ 第9章 鱼妖 【加更】 “夫人?” 黄元成闻言,张大眼睛看向妻子,满眼都是难以置信。 镇守夫人目光黯淡,说道:“夫君,这些年我的确是骗了你。” “可是你……怎么会?”黄元成一时间语无伦次。 “以你修为,可能也早已发现了些许端倪,只是不愿意往我身上联想罢了。”镇守夫人哀声道:“我此前与伱说的身世来历,都是假的。” “啊……”黄元成以手扶额,连连摇头。 神情仿佛在说……那什么是真的? “其实我本体就是来自玄冥海的鱼妖,十年前有一场大风暴,我被冰潮带入了九州地界的江水里。”镇守夫人缓缓讲述道:“我当时迷迷糊糊没有想太多,就朝着温暖的方向一直游……对,虽然我出身玄冥海,但我其实一直很怕冷。” “后来游到了神江之中的时候,不知道你记不记得……”她目光温柔地看向黄元成,“当时我不慎被一张大网捞起,船上是一群胤朝的将士。别人都欢呼说要将我做成晚宴,只有一位少年将军说……这大鱼看起来有些灵性,修行不易,还是将它放了吧。那个人,就是你。” “我记得。”黄元成重重点头,嗫嚅着道:“当时我正随军征伐海外,连吃了一年的鱼。结果回到内陆之后,那些接应的军士还要打渔吃鱼,我很不情愿,就装作好心说把它放了吧……这样他们打的鱼不够多,晚上就可以吃别的了。” “啊。”镇守夫人一怔,“原来只是馋嘴吗?” “嗯……”黄元成点点头。 镇守夫人尴尬地笑了笑,“我只当你年少英武,又慈悲心肠,当时便对你有了好感。其实之后几天里,我一直跟着你们的船,一直到了这两江府。” 她捋了下发丝,继续道:“后来一位修为高深的秘术师发现了我,他传给了我一道秘法,让我可以化成人形。我很高兴,因为这样我就可以上岸去找你了。” 梁岳听到此处,心中一动,说道:“是不是你在茶楼里见的那个?” “不错。”镇守夫人承认,而后道:“我花费了很多周折,才打听到你就在两江府驻扎,还精心策划了与你的初遇。当时你策马巡街,我佯装不慎冲到你马前,你直接将马掀翻来保护我……那一刻我就知道,我没有选错人。” “我记得。”黄元成也说道:“当时马前突然冲出来个人,我以为是来碰瓷的,本想直接踩过去。可仔细一看,是一名美貌女子,我才将马扯翻在地,护住了你。” “啊。”镇守夫人眨眨眼,“原来是见色起意吗?” “嘿。”黄元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后来我被地痞流氓围住,又是你现身打走他们替我解围。”镇守夫人继续道:“虽然其实我也能收拾他们,可一旦暴露妖气,在人族城池里说不定就会有危险。所以你出现的那一刻,我真觉得十分有安全感。” “两江府里的黑道都要给镇守府交例钱,当时他们没交份例,还敢经营私娼赌档,我是专门去教训他们的。”黄元成又道。 “啊,黑白勾结?”镇守夫人这才了然:“救我只是顺便?” “巧了吗这不是。”黄元成挠挠头。 镇守夫人绷着脸,好像今天才发现,原来这个夫君最大的魅力就是自己的想象力。 “夫人,不好意思打断一下。”梁岳道:“你回忆里有没有一些别的东西,比如那个交给你化形秘法的秘术师,他有没有交代给你一些任务、还有府中之前遇难的几个家丁,都是谁杀的。” “反正今日我也走不了,那些我自会与你们讲。”镇守夫人转过头,又道:“夫君,我这一去,恐怕就无法再回来。无论如何你我夫妻情分多年,你能再抱我一次吗?” 黄元成看着眼前人,也毫不吝惜地张开怀抱。 镇守夫人缓缓拥入他怀中,眼看着二人依依惜别,她突然眼中闪过一丝猩红厉芒,整个人身覆盖上一层鳞片,妖气瞬间爆发! 她的上半身猛然化作一颗带着血盆大口的鱼头,张开獠牙就要将黄元成一口吞噬! 危机之下,黄元成周身气焰陡然升腾起来,第六境修为运转,巨力在拳,一拳将这鱼妖击飞。 轰嘭! 如雷震般的一声爆响,镇守夫人轰然撞破几层院墙,飞落出去。 院外墙边,管家正晕倒在那里。 一阵轰鸣声后,他迷糊着睁开眼,就看见一只鱼头人身的怪物穿着夫人的衣服,躺在自己身边。 “我肯定是做梦了。”管家念叨一声,翻了个身,重新躺倒。 异变来得太快,等梁岳二人追出来查看情况时,就见那鱼妖已然殒命。 方才还活色生香的镇守夫人,转眼就毫无气息了。 闻一凡凝眉看向黄元成,目光闪烁。 “多谢二位提醒,否则我竟不知家宅之中藏有妖孽。”黄元成走出来,面沉似水道:“我亲手将此妖轰杀,不知诛邪司可还满意?” …… 城外江水中,有一叶轻舟。 船上有一名算命先生打扮的男人正在垂钓,他的旁边还跟着一个梳着朝天髻的小男孩儿,五六岁的样子,同样服色。 看起来是先生带着的小徒弟。 两个人泛舟江上,悠然垂钓,一幅无比闲适的画面。 男人坐在船上,钓竿忽地抖动了一下。 他似乎心有所感,微微瞑目,五指在手中拈动。 片刻之后,他才睁开双眼,悠悠说道:“玄冥海的棋,被吃了一颗。” 孩童一脸茫然地看着他,好像不懂他在说些什么。 算命先生看着他的眼神,揉了下男娃的脑袋,说道:“走,咱们得去办点事情。” 就见小舟突然快速向岸边划去,甚至一度在水中浮起。这时才能让人看清,原来船下有一只大鼋,背负着小舟飞快前进。 一转眼,师徒二人就已经站在了岸上。 “师父,咱们去哪里呀?”男娃稚声稚气地问道。 “去杀人。”算命先生的语气十分平静,“杀两个搅局的人。” 上个月最后一天,我晚上十点看月票数的时候是九千八百多,不知道最后有没有破万,就算破了吧。 之前说好是一万月票加一更,就一直记着呢。 正好昨天因为改了前面的文,时间仓促,感觉前两章没太写好,有点粗糙。就抓紧再码了一章,把加更发了。 谢谢大家上个月的支持,这个月我会继续努力的! ------------ 第10章 人妻克星【求月票!】 “怎么又死了个夫人?” “唉。” 梁岳细细回想了下,自己这一段时间所见过的人妻们,从一开始的凤蝶——假如非独家人妻也算的话,到后来的张夫人、福阳公主,再到现在镇守夫人。 真是见一个死一个。 这是不是也算某种意义上的“人妻克星”? 离开镇守府以后,他就在默默摇头慨叹。 伍小七则是在府外迎上两人,问道:“二位仙官,怎么样了?” “黄元成绝对不对劲。”梁岳笃定地说道,“他这个杀人配合得太完美了。” 方才他们本是想缉拿镇守夫人。 此前因为没有证据,只能暗中调查,现在她妖族身份确认,他们完全有理由可以将她拿回去。 接着是黄元成想要阻拦,不清楚是他不明就里还是另有缘由,然后镇守夫人表现得很配合,看起来是要主动坦白一切然后配合离开的样子。 谁知她坦白之后,突然暴起想要杀黄元成,这一下来得太过突然。 实在是有些反常。 他们与鱼妖交过手,知道它的实力,黄元成第六境武者即使站在那里不动,这鱼妖一击都未必能破防。 即使偷袭又能如何? 果然她就被黄元成反杀了。 看似是丈夫杀妻子,其实更像是她主动求死。 如果黄元成主动杀她,就会有杀鱼灭口的嫌疑。 可眼下这般,局面就变成了……诛邪司查出镇守府内有妖物,妖物企图谋害镇守将军,被镇守将军反杀。 黄元成一下就干净了。 鱼妖要杀他,就此倒洗清了同党的嫌疑。这下诛邪司没有了正面调查他的理由,只能暗中查探。 他毕竟是兵部任命的一城镇守将军,不可能在无凭无据的时候直接缉拿。 闻一凡看向伍小七,说道:“我们回去以后,要劳烦你们在此多停留一段时间,继续监视黄元成。” 他们本就是为了那九鞅秘术师的线索前来,如今镇守夫人一死,黄元成应该也会蛰伏很久。他们不能一直耗在这里,是时候回去了。 “没关系。”伍小七嘿嘿笑道,“我们兄弟就是干这个的。” 诛邪司是一个庞大的衙门,除了有名有姓的仙官以外,其实这些没有姓名的刀吏才是绝大多数。 他们完成的任务,要比玄门弟子们更杂也更累。 回道客栈收好东西,伍小七又道:“二位这就要回返吗?这几天在两江府都没好好逛逛,不如我们出去吃点本地特色?” “饭就不吃了。”梁岳笑着拒绝了对方出差期间公款吃喝的邀请,而后说道:“不过我确实有个地方很想去看一下,要不然心里总存着一个疑惑。” “哪里?”其余两人看向他。 梁岳答道:“盛渔村。” …… 盛渔村就位于北门江的转弯处,这里风景秀丽,物产丰美。 村子里的百姓们守着这条江打渔,日子过得其实不错。盛渔村的村长当过兵,村里人也团结,在他的带领下周围村子都不敢跟他们争夺。 他们独自霸占了一大片江域,算是两江府这一片最富庶的村落之一,周围村子的百姓都很羡慕他们, 可是面对郑坎这样高高在上的权贵,他们依旧毫无反抗之力。 九娃子的家里,白事棚子还在。 事情发生本就没有多久,村长说要给花儿报了仇,才把她尸首下葬,所以棺木就停在家中。 九娃子跪在一旁,兀自哭得很伤心。 一方面可能是夫妻感情确实不错,另一方面是村长他们打的确实狠——昨晚回来以后,老哥儿几个把这个小叛徒狠狠地教训了一顿。 那几个老头儿的拳脚又黑又硬,他现在哭得不痛才奇怪。 “诸位大人,请恕我……不能施礼。”九娃子抽泣着艰难站起,一瘸一拐、鼻青脸肿的,从浮肿的视线里勉强挤出一丝视线,才能看清众人。 “没事。”梁岳赶紧示意他不用起身,“我来就是想检查一下你家夫人的尸首,对于她的死,其实我有一丝疑惑。” 每个人听到这件事的时候,都会有些不解,一个生活在水边的渔娘,怎么会那么容易淹死? 梁岳也不例外。 “好。”九娃子自然不敢违逆,就找来工具,将棺木又打开。 死了几天的尸首,一打开已经有味道了,还带着肿胀和尸斑。可怜她生前也是十里八乡有名的漂亮女子,转眼就变成这副模样。 梁岳丝毫不在意,仔细的翻动尸首的手脚,一一检查,同时问道:“她生前的水性怎么样?” “花儿自小也是我们村里长大的,游水当然没问题。”九娃子答道:“她闭着眼也能从渡口游回家。” “那你们没有怀疑过,她为什么会淹死呢?”梁岳又问道。 “那还用问吗?肯定是郑家那禽兽没说实话!”九娃子忿忿说道:“他说花儿是自己跳水,然后不慎淹死的,怎么可能?肯定是他们打了她,她才会游不回来啊。” 梁岳对此存疑。 因为他问过那杀手头目,他们来之前得到的信息也是这样的。以郑坎无法无天的态度,他都派人拦路杀渔民们了,没必要跟杀手再美化自己的行为吧? 而且这些事他府中随从属下肯定都有参与,目击者很多,他没必要撒谎。 所以郑坎说的,他想要轻薄那渔娘,渔娘跳水逃走,之后意外淹死……这部分事情应该是可信的。 而且这一番检查,死者的尸首上确实没有外伤。 也正是因此,梁岳才会思考,渔娘的意外,会不会跟别的事情有关? 譬如水妖。 在看到镇守府湖中的水妖时他就想过,来到两江府的水妖,会不会不止有这一只? 片刻之后,他的目光落在死者的脚踝上,那里似乎有一道勒痕,与尸斑的痕迹明显不同。 看那环绕的形状,更像是一根绳子或者一根触手? 闻一凡同样对尸体没有任何异样的感觉,直接伸出手触碰了一下那个部位,“有些许腐蚀,像是沾染了妖气。” 对于梁岳的思路,她一向抓得很快。 “死者是在哪里落水、又在哪里被捞上来的,可以带我们去看看吗?”梁岳站直询问道。 “就在村外渡口那里,我带伱们去。”九娃子立刻应了下来。 对于妻子的死,他当然也希望查明真相。 之前会背叛村里人,并非是他心里不在乎妻子。 而是他觉得,即使他们到了龙渊城也不可能斗得过郑坎的靠山,所以才想要退让。可村长脾气刚硬,绝不肯受人欺负,他被裹挟其中,心里害怕,才会告密想要让郑坎派人把他们打退回来。 谁知道郑坎那么狠毒,直接想要将人全杀了。 说白了就是因为怕。 这其实就是郑坎们希望达到的效果,他们想要让普通百姓温顺如绵羊,想让所有人畏惧他们,即使遭受欺压也不敢求取公道,那样他们才可以永无后顾之忧的横行霸道。 …… 九娃子带他们来到了村外一片开阔的渡口,这里在一处延伸出水的山坳背面,江面澄澈,水波明亮。 岸边停着几艘大小不一的渔船,远处也是风帆猎猎。 “我娘子当时在船上整理东西,郑家的大船由此地路过,那禽兽就看到了她。”九娃子忿忿地说,他又指了一下不远处的江面,“她应该就是在这里跳下去,然后想绕着山游回去,可是最后飘回去的只有尸体。” “下去看看。”梁岳直接跳了下去。 闻一凡与伍小七随后跟着,但是九娃子腿脚不灵便,就留在岸上等他们了。 “你怀疑这里藏着水妖?”闻一凡问道。 “有这个猜测。”梁岳看着滔滔不绝的江水,说道:“如果镇守夫人说的都是真的,那像她一样来到这里的水妖,会只有一条吗?” 在胤朝地界,妖物害人是大事。 一旦发生,务必马上清除。 伍小七笑道:“检查细致一点总是好的,若有妖物,将来也免得其他百姓受伤害。” 话音落下,忽有一阵清风拂过。 闻一凡目光陡然锐利,一把拉住梁岳,“小心,周围气息不对劲。” 梁岳没有察觉到什么,但一听她说,也立刻持剑戒备起来,环视四周,“莫非真有妖物?” “好像不是妖……”闻一凡的神识铺开,搜寻着一切可疑的蛛丝马迹。 正当此时,异变陡生! 两人背后的伍小七忽然露出狞笑,手握一柄短刃,恶狠狠朝梁岳后腰刺来! 嗤。 半缕衣角飘飞。 多亏了闻师姐的提醒,让梁岳保持了警惕,刀锋临体时,他意识到不好,剑域游龙身法倏忽一摆,便化作残影躲开。 这一刀才没刺中他后背,而是从衣角穿过。 闻一凡回身一指,指尖真气凝结,正点在伍小七的额间。 噗通一声,他的身躯重重倒地。 “是秘术师。”她冷静地说道,“与境界高强的秘术师交手,修为弱的人很容易被对方操控神魂,会起反作用,先让他昏迷一阵吧。” 说罢,她又将视线投向梁岳。 “我没事!”梁岳领会她的意思,连忙高声道:“我能帮你的忙,肯定不会被控制的!” 好家伙。 原来在闻师姐眼里自己也是累赘吗? 二人才对谈两句,空中就响起一个悠然的声音。 “此江辽阔气象,正合天骄埋骨。二位死在此处,倒也不算辱没了。” ------------ 第11章 下等马 【求月票!】 随着这声音响起,周遭的天地好像产生了巨大变化。 天空上的白云迅速退散,周遭江水平复,没有半点波澜,前方山间的草木风声、虫鸣鸟叫,都再不剩半点。 整个世界都变得寂静了。 只有这一句话传到耳中,二人抬头遥望,就看到了对面山峰顶处的两道身影。 正是那名茶楼中的算命先生,此时他身边还跟着一个梳朝天髻的孩童,一大一小两个人,站在山峰顶上,正居高临下俯视江岸。 “果然是你!”梁岳朗声回道:“如果我们没猜错,阁下应该就是驸马张吉的师父吧?还不知如何称呼?” “我收过很多徒弟,里面或许有他一个。”算命先生微笑道:“你们可以叫我……玉骊江。” 此言一出,就可确认此人是九鞅谍子无疑了。 在胤朝活动的九鞅谍子都会选取一种家乡的东西作为代号,而玉骊江是九鞅三大河之一,北三部的取水命脉。此人能占到这样一个代号,应该也说明他地位颇高。 一直以来,九鞅谍子都是在躲避诛邪司的追捕,这主动出击的倒是头一次见。 咻—— 就在这一问一答的功夫,一道流光突然从算命先生背后射来,眼看就要将他穿透,却在一尺外的地方停住。 剑身颤抖不止,当空龙吟嘶鸣。 正是古剑清秋。 原来在梁岳问话的时候,闻一凡趁机出手,御剑偷袭。 只可惜还是没有骗过这第六境秘术师。 闻一凡能感觉到,对方的神念十分强大,正在想要强行抹除自己在剑身上的痕迹,夺走自己的飞剑。 她双手指诀变幻,剑光陡然暴涨,化作一团白芒,接着轰然炸开! 嗤嗤嗤…… 漫天剑影爆出,霎时间将算命先生笼罩! 他双目一缩,神芒隐现,漫天的剑芒都为之停滞,接着一个个的调转剑锋,与闻一凡控制的剑光内斗起来。 而在这个当口,梁岳已经飞身而上! 山峰虽在远处,可崖壁陡峭笔直,他身法全开,冲上去也不需多久。只要闻师姐能拖住那人片刻,他就可冲上去近身战斗。 他有近身杀秘术师的经验,虽然上一次那个只是第四境,可在近身弱这方面,秘术师应该是不变的。 梁岳对话的时候,闻一凡偷袭;闻一凡对攻的时候,梁岳冲锋。 二人虽然全程没有说一句话,可这般配合却着实默契。 山顶的剑芒之争分外激烈,一转眼,算命先生控制的剑芒数量已经压过了闻一凡,将她掌控的剑芒一一击碎,接着呼喇喇卷起一阵寒风,朝已经冲刺到半山腰的梁岳斩杀过去! 闻一凡双指反转,清喝一声:“疾!” 御剑一脉追求的就是力与速的极致,在神通变化上或许没有那么精巧,可只要出手就是杀招。 在她这一声喊后,两旁地面突然窜出一道剑芒,直取算命先生头颅! 原来在方才的剑芒大战中,她偷偷藏下了古剑清秋的本体。 算命先生微微一笑,戟指竖起,闻一凡眼前忽然一黑,脑海之中好像被人重锤了一拳,清秋剑也悬于半空。 算命先生想要摘下清秋剑,可这剑居然如同有灵性一般,忽的一绕,避开他的手掌,隔空飞回闻一凡身畔,继续守护剑主。 同一时间,他的神念被牵扯走,冲向梁岳的漫天剑光也就此散去。 就这样,一道残影飞掠如龙,梁岳顺利登临陡峭的山峰!矫健身形,飞跃而起! 眼看着就要接近了秘术师。 那算命先生身旁的孩童突然双目猩红,纵身提起,口中发出一道尖锐嚎叫:“嗄——” 他来的速度奇快,如同一团黑风,梁岳挥剑抵挡,就听当啷一声。 不留名遭受重击,他身躯飞落,在半山壁蹬了一脚,方才站到了一根树杈上。而那孩童如影随形,嗖地飞跃过来,一团黑风不依不饶地追杀梁岳。 妖物。 速度极快的妖物! 难怪这秘术师没有带护道者就敢行走江湖,原来他身旁这个孩子就是他的护道者。 嗖嘭! 一记狠辣的爪击,梁岳被重重击退,飞落回崖壁之下,连退十数步。 而黑风敛去之后,那孩童也露出了自己的真面目,原来是一只体型瘦小、毛发长且尖锐的黑色猴子! “是烈风猴。”闻一凡认出此物,道:“此乃生长在玄冥海岸边的一种妖兽,速度极快,能在水下捕猎蛟龙。” “嚯。”梁岳的右手兀自颤抖,“这猴子居然还能下水?” 众所周知,猴子不善水战。 这只猴儿居然还能下水,那肯定是不简单。 而远处的玉骊江也露出微笑,“太上仙体果然厉害,神宫清明、无懈可击,我的神剑都无法重创你。” 他所说的“神剑”并非是一把实体的剑,而是秘术师的第四层便是“铸兵境”,会将神念凝聚成兵刃,在神宫之中性命交修。 也是从这时候起,秘术师才变得强大,因为他有了入侵别人神宫的能力。 如今他已经是第六境,神念所凝成的兵刃已然非常强大。 方才闻一凡在与他遥遥对战之中,灵台神宫被他神念所凝结的无形之剑轰击,险些就要失守。多亏她神识澄澈无暇,才抵住了一击,依旧是眩晕了好一阵方才清醒。 若是换作常人,肯定已经陷入无边的森罗幻象之中。 在无声之中,她也是险象环生,甚至比梁岳被烈风猴追击时还要凶险。 “闻师姐,我有个想法。”梁岳凑近闻一凡,悄声说道,“既然我打不过这个护道者,伱打不过那个秘术师,不如咱们交换对手如何?” …… 梁岳的想法很简单。 因为他从速度到力量全方位被烈风猴压制,而闻一凡从修为到神通也全面被那算命先生压制。 属于是自己这面的下等马打不过对面的下等马,自己这面的上等马也打不过对方的上等马。 那干脆就换一下对手,让自己的上等马打对方的下等马,反而可以取得优势。让自己的下等马去打对方的上等马,然后……自求多福。 闻一凡听到这话,也迟疑了下,“你能顶得住吗?” 梁岳重重一点头,“顶不住也得顶。” 这个时候,看起来也别无他法了。 “好。”闻一凡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没有再废话,而是祭起清秋剑,向天一散,再度化作漫天剑影,就朝那烈风猴飞刺过去。 烈风猴速度极快,一瞬间就从飞剑的包围圈里冲出来,向她飞掠而来。 可剑光如影,立刻又追了回来,再度将它团团围住。 “嗄!”烈风猴怒吼一声,双爪抡飞,一道道击碎剑芒。 而梁岳则继续身法全开向前,想要再次冲上崖壁! 面对他的冲刺,玉骊江只是露出一丝冷笑。 有意思。 他平生还是第一次见第三境的武者就敢向自己发起冲击。 随即神念微微一动。 轰! 梁岳就感觉自己的脑海里有一柄大剑插了进来,神宫马上就要破碎了一般,眼前一黑,无数幻象就升腾起来。 可他没有停止脚步! “咦?”玉骊江倒是略微轻疑。 以第三境武者的修为,不可能扛得住自己神剑一刺,应该直接神宫炸裂,化为废人才对。 他这才将神识落在梁岳身上仔细一探,发现对方周身燃烧起了一层赤金色光焰,将他的修为向上提了一大层境界。 现在梁岳的气息已经接近第四境巅峰! 难怪能扛住自己一剑而不死。 这是什么灵力? 好强。 莫非用了什么类似天魔解体的透支神通不成? 玉骊江虽然微微惊疑,可也不至于因此而忌惮。毕竟梁岳就算猛提一大层境界,也还和他差着档呢。 对方这匹下等马如此冲上来,除了自杀式拖延时间之外,他想不到有什么作用。 那边闻一凡虽然也祭起漫天剑光,压着烈风猴在打,可妖兽毕竟皮糙肉厚,何况它本身实力也胜过梁岳很多,不至于一时半刻就被杀死。 二者比较,一定是这个来自杀的武者死得更快。 呵。 玉骊江心中冷笑一声,双指一动,祭起一道法器,那是一面青铜宝灯,随着他灵力催动,灯上燃起一缕黑色火焰。 呼—— 黑火一起,当即就有一道虹芒笼罩到下方的梁岳身上,让他身形一滞。 这黑炎魂灯乃是他傍身的法宝,专门照人神魂,魂魄不够坚韧的,能够直接被驱逐出体外。 魂灯笼罩的同时,梁岳的身上就被照出蓝白二色,魂魄马上就要飘飞似的。 千钧一发之极,他身上穿着的锦衣也燃烧起来! 一声金凰锐鸣,响彻九霄! “嗐——” 随着这一声清鸣,一道金凰魂影冲天而起,替梁岳挡住了一刹黑光。 鸣凰玉锦衣! 这珍贵的御赐宝物,大概没有几个人像他这样,得到没几天就将其中凰魂激发出来了。 将这第六境秘术师的一击完全挡住! 靠着这金凰魂影的抵挡,修为本就大增的梁岳又一大步踏出,再度登上了崖壁。 此时他距离玉骊江只有几丈的距离! 可是这短短几丈,再一步就能跨过的距离,此刻却有如天堑。 因为玉骊江的双眼看向了他,其中闪烁着幽幽蓝光,梁岳的身体顷刻就失去了控制。 他的神魂一黑,再醒来时,就回到了神都城的家中。躺在床榻上,松软舒适。 好像刚才的一切都是一场噩梦。 可是…… 梁岳记得,他正在与闻师姐并肩奋战。 若是换了旁人,即使神魂再坚定记住也没用,因为他的修为根本不可能突破第六境秘术师的幻境。 但梁岳可以。 他的双眉一展,临字法印瞬间驱动。 轰! 在对面秘术师愈加震惊的眼神中,梁岳的身上再度亮起一团璀璨光焰,霎时间驱除了他体内所有负面效果。 临! “这究竟是什么法器?”玉骊江发出喝问,“绝对是仙物榜上的至宝!” 他凭多年江湖经验,就能猜到梁岳用的必然是人间顶尖的宝物。 否则凭什么能让一个修为远逊于自己的人,脱离自己神念的束缚! 可他眼中神色不是惊惧,而是兴奋。 因为只要杀了这小子,这宝物马上就要变成他的了。 即使此时梁岳又上前了一步,已经来到了一剑就可以斩杀他的距离,玉骊江的眼神依旧不是害怕,而是玩味。 仿佛看着囚笼中困着的野兽。 好像就等着梁岳一剑斩杀他,然后再欣赏他大喜大悲的神情变化。 可是…… 梁岳大概要让他失望了。 因为梁岳并没有挥剑,而是从腰中掏出了一个净瓶。 此物是陈素交给闻一凡,专门让她留着对付眼前人的,里面装着陈素的一道神通。 只不过这道神通离他越近才越有效。 方才那番打斗下来,梁岳发现两人如果这样打下去,他们可能连近身都做不到,所以才有这一番冒险。 刚刚就在他凑近说话的时候,闻一凡已经心领神会,将净瓶悄然塞到他身后。 由他来完成这个最艰难的冲锋。 所以他的目的其实不是扛住多久,也不是过来送死拖延时间,而是要来到这里。 啪。 随着梁岳捏碎净瓶,本该出现在他脸上的大喜大悲,由对面算命先生的眼中迸现出来。 你还真以为我是来送死的? 真当爷是下等马啊? 梁岳自忖有双九秘法印与鸣凰玉锦衣加持,闻师姐都未必能够冲到自己这么近的距离。 净瓶中冒出一道白光在天地间炸开,周遭一切轰然破碎。 秘术师的第六层名为“灵域境”,这个境界的每个人都打造了属于自己的“灵域”。 敌人会在不知不觉间被拉入他们的灵域内,这里发生的一切都是虚假的,敌人越挣扎就陷得越深。 方才如果梁岳杀了那个“玉骊江”,得到了一场容易的胜利,两个人再信以为真的话…… 那他就会永远和闻师姐两个人一起陷入这个幻境中,再也出不去了。 虽然这件事听起来也没有那么可怕…… 但总归是不好的。 而陈素给的这道术法,便是阴阳一脉的逆转神通,乾坤倒转、化虚为实,专门针对第六境秘术师最强的手段灵域。 霎时间,眼前的算命先生破碎,而新的一个算命先生出现在了眼前。 两个人的区别就是眼神,那一个眼中满是玩味,如同戏弄猎物的猫。 而眼前这一个,终于出现了恐惧,像是被猫追到的老鼠。 他要死了,终于知道怕了。 “陈素!”玉骊江口中喊出那个真正给他致命一击的名字。 梁岳这一次冲击,算到了自己的所有底牌,可他却没有正视这个第三境的武者。 在他将梁岳当成下等马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死了。 不留名高高举起,瞬间化作九道剑锋,同时刺向头、下体、颈、下体、心、下体、丹田、下体、脊柱。 梁岳没有杀过这么强的修行者,担心对方还有什么手段,于是直接催动云龙九现,九剑同时猛攻对方浑身所有要害。 嗤嗤嗤…… 这一剑,要斩断玉骊江! 早上好呀。 ------------ 第12章 七情咒 【求月票!】 玉骊江走得很安详。 …… 在被陈素的神通打碎灵域的那一刻,他最强的依仗被瞬间破除。 原本只是十分戏谑的心态,反正这两个年轻人如何挣扎都不可能在灵域中杀掉他,此刻陡然逆转。 而梁岳的云龙九现,满目剑光,瞬间就来到了面前。 他这一剑来得极为阴险毒辣,一旦中了,要么死、要么生不如死。 玉骊江身为久经江湖的第六境强者,纵使是猝不及防之下,也没有乱了阵脚,而是立刻施展了自己的应对。 他抬手祭出一枚玉符,挡住了第一道剑锋,随着玉符被斩破,便有一团青芒笼罩了他,瞬间带着他的身躯又退后了十余丈。 缩地成寸! 这玉符之中藏着的正是这样一道神通,乃是他的保命手段。 对于他这个级别的秘术师来说,拉开这个距离,就足够保命了。无论是以神通反杀对手,还是转身逃脱,都够他施为。 可是。 下一瞬,他就发现情况和想象的不一样。 因为梁岳在云龙九现落空之后,立刻再起一剑,身形一矮,忽地纵身而出,化作一道残影。 上青天! 这一次,不再是残缺版,而是完整版的大成上青天。 就在刚刚,烈风猴化作一团黑风对着他恶狠狠一通追打,在被打得十分狼狈的同时,梁岳也隐隐感觉到了一丝明悟。 之前王汝邻说他的上青天,欠缺的就是一丝风之道韵,需要一次顿悟。 在悟道树昼夜不停地影响下,梁岳本来就是打个喷嚏都有可能顿悟的体质,感受到这一丝道韵,立刻就补全了上青天的最后一环。 风之一道。 此道存乎于天地之间,乘风而行,天地借力;逆风而行,徒增坎坷。 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在冲向这秘术师之前,他就已经掌握了完整版的上青天。 王汝邻的上青天可瞬息百里,宗师以下如杀猪狗。梁岳做不到那么强,可在十几丈这个距离内,他的残影一步跨过。 嗤—— 一剑从玉骊江的腰腹之间横切而过,几乎将他腰斩,只留了半边皮肉相连。 “啊!”这九鞅谍子之中地位极高的人物,痛呼一丝,颓然坠地,鲜血迅速离开身体而去。 万万没想到,今日居然会栽在这样一个年轻人手里。 江湖上一直流传着一句话,所谓天骄,是不受境界束缚的。 就是说每一位年少天骄不止修行速度快,还都该有越级挑战的能力,才配得上这个名号。 可是越级挑战也要讲道理吧? 你一个第三境武者,越这么多是不是有点过分? 如果他知道了梁岳施展的这些手段都是什么的话,可能就不会这么奇怪了。 九秘天书之二,仙物榜排名第一的世间至宝。 完整的仙物榜第二悟道树的加持。 加上王汝邻自创的三大绝剑之一。 更何况武者面对没有护道者的秘术师,本就是有所克制的。恨王汝邻的秘术师绝对比炼气士更多,就足以说明这个问题。 而临字法印面对最擅长神念攻击的秘术师,同样是极度克制。 这么多元素加在一起,简直是耍赖一般的存在,做不到才是奇怪。 梁岳上青天落地以后,只觉脚下一趔趄,也跌倒在地。 斗字法印持续的时间太久了,从起步冲刺开始他就燃烧着一身修为,此刻也是枯竭了。疲惫的感觉稍一袭来,整个人都瞬间亏空,再也提不起一丝力气。 好在他不是一个人。 在他背后,闻一凡也一直关注着他的动向。 在御剑牢牢压制烈风猴的同时,她也一直在努力朝那边靠拢,只是烈风猴时不时便要来一次不顾伤势的反扑,让她无法迅速过去与梁岳并肩作战。 其实梁岳暗示要由他承担这个冲刺的任务时,闻一凡是有过一瞬间迟疑的,因为她不知道他要怎么做到。 可是看他笃定的眼神,她还是选择了相信。 他一向是一个值得相信的人。 果然梁岳没有让她失望,不仅完成了任务,还大大地超出了想象。 如果在十丈之外就打碎灵域,那玉骊江完全可以从容逃脱,若是在五十丈之外,那他甚至可以重整攻势,二人说不定都逃不掉。 谁知梁岳居然做到了完全近身,在对方遁逃之后,还能追杀上去将其重创。 刹那间,万剑凌空,她以剑芒为牢,将烈风猴死死压制在里面。之后飞身飘落到山峰顶上,先是看了一眼倒地的梁岳。 梁岳微笑了下,“我没事。” 她这才转头看向另一边躺倒的玉骊江,此刻他面色苍白,身下一片血泊。虽然未死,可也再无一战之力。 闻一凡翻手,掌心便多出了一根长长银针,仔细看去的话,还能看见这银针上隐隐镌刻了许多符箓。 衙门里捉到境界高强的秘术师,都会用这种符针钉入灵台,将其神宫锁死,这样才能保证他无法再搞鬼。此刻她要做的,就是这样的事情。 这个级别的九鞅谍子,活捉自然比杀死好一百倍。 玉骊江已然无法反抗,可是当闻一凡将长针刺入他头顶的一刹那,他眼中突然闪过一丝奇异的神色。 旋即,银针刺入处就发出一线白芒。 咻—— 闻一凡的身躯好像被什么击中了一般,为之一颤。 “年轻人,我怎么可能被你们活捉呢?”玉骊江淡漠地说了一句,不悲不喜:“我的神宫之内早就种下了七情咒,侵入我神宫的人就会遭受反噬,七情炽盛而死。临死前能带走你这样一位夺城之战上的强敌,也算是我对鞅国最后的贡献吧。” “幻神峰、玉骊江……”他口中喃喃,似乎沉浸入了回忆之中。 “澜沧山的花该开了吧?” 头顶被刺入处所发出的白芒愈发旺盛,好像马上就要爆炸开来! 而闻一凡中了其中种下的七情咒,顿时连退数步,紧闭双目,似是有些恍惚。 梁岳再顾不得体内空虚,强撑起最后一丝力气,上前一把搂住闻一凡的腰肢,抱起她转身就跑! 果然,没等他跑出山顶的范围,背后就传来一声剧烈的轰鸣声。 轰! 玉骊江的躯体整个爆炸开来,粉身碎骨,到处都是,死状无比安详。 …… 爆炸笼罩了整座山峰。 一股巨大的力量从背后袭来,将梁岳直接轰飞出去,当空坠落! 他的修为耗尽,根本无力再做挣扎,只能将闻一凡抱在怀里,接着高高落下! 在半空之中,他听到闻一凡口中发出一声惊叫:“啊——” 闻师姐紧紧搂着梁岳,周身颤抖,似乎很害怕的样子。她的修为好像也消失了,就那么任凭二人坠落。 这让梁岳有些担忧。 她之前绝对不会这样的。 该不会中了那七情咒,一会儿真的会死吧? 现状不容他想太多,一转眼两个人就重重砸落在江面上,耳畔又响起轰然一声巨响。 江水之中,他几乎无力再控制身躯,方才一场战斗早已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只能在水中勉力控制身躯,并且紧紧抱住状态不对的闻一凡,让她不至于被水卷走。 可就在这混乱的当口,两点红色星芒在不远处亮起。 烈风猴! 闻一凡受伤之后,清秋古剑也失去了力量来源,被烈风猴打落在地。而这只妖猴发现自己的“师父”死了,双眼立刻爆发出猩红色的愤怒! 它的智力大概就只相当于五六岁的孩童,只认师父一个人。此刻见他被人所杀,唯一的念头就是替他报仇! 愤怒的烈风猴纵身入水,朝水面漂浮的梁岳二人就冲了过来! 下水之后,它的速度不降反增,一道黑影噌噌蹭迅疾如风,转瞬就来到身前。若不是那一双满是猩红的眼,梁岳可能都没注意到。 这货还真成了一只水猴子! 不愧是能下海捕猎蛟龙的妖物,怎么游的比鱼还快? 眼看着烈风猴就要飞扑过来,梁岳抬手就是一颗雷珠丢了出去。 轰隆! 滔滔江水中,火引双雷珠炸开,直接将烈风猴掀飞出去。 梁岳转过身,在后方的逼迫下,奋力向前划去。 可烈风猴很快又重追上来。 它受伤也不轻,先前强留闻一凡就是付出了被清秋剑洞穿几次的代价,身上几个血窟窿还在不停流血。又被雷珠炸了一下,周身皮毛焦黑。 可它依旧嚎叫着向梁岳飞速追来,这种捕猎的感觉,更激发了它的凶性,让它完全感受不到疼痛。 眼看着那两个逃窜的人族就在眼前,梁岳似乎已经失去了反抗的欲望,只是背对着烈风猴,不停向前划着。 一双猴儿眼中露出残忍的光芒。 “嗄——”它怪叫一声,噌地窜出水面,向梁岳背后飞扑过去! 眼看就要被它的利爪撕碎,梁岳忽地抬起手臂,后背衣衫咔嚓撕裂,露出一道紧贴在背后的机关。 莫求人的得意之作,人间顶级暗器,凤凰翎。 咔嚓。 清脆的机括声被水流声所掩盖,数十根翎羽齐齐射出,正在凌空前扑的烈风猴只来得及双爪击飞前两道羽箭,后方数十根箭全部攒射在它躯体之上。 红莲火种当即爆发。 轰轰轰轰轰—— 刹那之间,地动山摇。 ------------ 第13章 师姐别这样 【求月票!】 当梁岳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艘船的舱里,穿着一身干爽的粗布麻衣。 “啊……”他一起身,只觉后背剧痛,脑海中也是一阵眩晕,忍不住痛呼了一声。 “梁大人,你醒啦!”旁边响起一个惊喜的声音。 他转头看去,就见之前曾见过的那位村长,正站在船头卷渔网,听到声音走了过来,见到自己醒了,满脸都是笑意。 梁岳这才想起来,自己与闻师姐经历了一番生死搏杀,将九鞅谍子玉骊江铲除,之后落入江水又被他的护道者烈风猴追杀。 自己在气血枯竭的情况下,用背后的凤凰翎完成了一次反杀。 可是因为凤凰翎爆炸的点离自己太近了,就也被轰飞出去晕倒,之后就不知道被水流冲到了哪里。 “闻师姐。”想到这里,梁岳立刻站了起来。 “嘿嘿,你说那位长得跟天仙似的闻大人吧?”村长又笑了两声,“我家婆子给她也换了干净衣服,在后舱休息呢,不过她好像比你醒得早一些,刚刚来看过伱一次。” “那就好。” 得知闻师姐没事,梁岳才稍松了一口气。 可不免又有些担心,她被玉骊江神宫之中种下的七情咒反噬,不知道会不会有大碍? 心下担忧,他就站起身来,准备过去查看一下。 这艘渔船不算大,船头船尾隔着底舱,中间有两个舱室,高度不足以让他站直。他就矮着头,从船头的这个舱室探出身来,朝船尾看去。 正巧船尾那边的舱室也探出一颗头来,秀发盘起,用一根竹钗随意挽着,零落几根散在白皙颈后。素面朝天的一张脸,白皙透亮,仿佛自带一层柔光,眉目间灵气氤氲,如流转的山水,正是闻一凡。 二人隔着一条过道,刚好对望了一眼。 闻师姐当即便笑靥如花,“我听到响动,便知是你醒了。” 梁岳见到这笑容,忽地愣了一下。 “你怎么了?”闻一凡见梁岳突然呆住,便矮着身子自船舱通道间走了过来,有些担心他的情况。 她穿的也是粗布衣裳、棕麻袍子,可身形高挑窈窕,肌肤莹白若玉,行摆间依旧霞明玉映。 这世上是真的有人,披着破麻袋也像天仙的。 “我没事。”梁岳赶忙答道,又问了一句,“闻师姐,你没事吧?” 他之所以呆了一下,是因为认识闻一凡这么久了,何曾见过她这样笑过? 以往她一直是如同冰霜塑就,历来只有淡淡的表情。事实上,她那微乎其微的表情应该都是出于礼貌。 太上仙体在绝大部分时间,应该是一丝情绪波动都没有的。 船舱内,梁岳手撑着坐在地上,闻一凡则过来蹲在他身前,一双春湖般的眼睛仔细的上下打量,盯着梁岳猛看。 梁岳被她看得面皮发烫,问道:“闻师姐,你这是在干嘛?” “我怕你之前用了什么透支寿元的神通,看起来……好像没什么大碍?”闻一凡看过之后才放下心,舒口气道:“之前你去对付玉骊江,爆发出来的修为那么强,我还以为是有什么代价呢。” 正常来说,爆发超过一个大境界的修为,肯定是要付出代价的。 可这就是九秘天书的强悍之处吧,即使只是其中的一道法印,依旧神威强大,而且无副作用。 “我没什么好担心的啦,都是一些外伤。”梁岳轻笑道,“你之前中了他神宫内藏的七情咒,他不是说会……” “会死吗?”闻一凡又是眉眼弯弯的一笑,“我中咒的时候是眩晕了一阵,可是在船上醒来之后,就觉得没有大碍了。我猜想,应该是与我的太上仙体有关。” “七情咒是能够将人的情绪放大千百倍,喜怒哀惧爱恶欲,人之七情的产生本就会劳心劳力。一旦被催动放大,那稍微有一丝情绪,就有可能会使五脏不堪重负、神魂片片破碎。” “可我天生太上仙体,本就是无情无性,极少有情绪波动。他的七情咒,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 闻一凡说完,向前走到船头,站直了身体,迎着霞光,满面轻松。 “我现在只觉得自己的修为损耗了许多,好像有所跌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补回来。除此之外,再无其它。” 看着她的笑颜,梁岳不由得感到一丝奇怪。 当真没有什么影响吗? 或许她自己没那么容易察觉,可是在外人看来,此刻的闻师姐简直像换了一个人一样。 甚至梁岳都不敢肯定,她真的还是她吗? …… 后来和村长聊了一下,才知道原来他们是在打渔回返的路上,见到江里隐约有两个人影,就把二人捞了上来,发现居然是救命恩人,赶紧好生照顾了半天。 若不是遇到了他们,梁岳他们真不知要漂到哪里去。 这样想来,倒也算是善因结善果了。 如果当初不救下盛渔村的几个人,说不定就没有今天这艘船,那两个人也不会被搭救了。 在百般道谢之后,二人让渔船又把他们送回渡口那里。 伍小七依旧在岸边石滩上昏迷着,没有被人发现。他的修为也是太低,闻师姐随手一指,就能让他晕倒那么久。 先前灵域降临的时候,九娃子作为凡人,一瞬间就晕倒了。不过他是在上面的路边昏迷的,应该是被村民看到送回家去了。 二人先将伍小七唤醒。 “嗯?”他一醒来,立刻激灵地起身,道:“有敌袭?” “那已经是几个时辰以前的事情了。”梁岳拍拍他的肩膀,“放轻松。” “哦……”伍小七揉了揉自己的脖颈,道:“二位仙官已经将敌人解决了?” “不错。”梁岳颔首道:“来的就是我们之前找的那个秘术师,已经被诛杀了。” “什么?”伍小七一惊,“陈公不是说那是个第六境秘术师,你们两个人就将其斩杀了?” 闻一凡朝梁岳努了努嘴,“都是他的功劳。” 梁岳的嘴角微微挑起,不过还是很快压下去,说道:“是我与师姐通力合作的结果啦,哎呀,只是可惜没有生擒。” “那人在九鞅谍子之中的位次肯定不低。”伍小七顿时激动起来,“如果在两江府将他杀了,那我也有一份功劳啊!” “当然。”闻一凡笑道:“若不是你留心认出了他,我们根本不会过来。” “嘿嘿。”伍小七感激道:“这样我就有可能调回神都了,可都多亏了二位神勇。” 梁岳又问道:“他说他的代号叫玉骊江,你听过吗?” “玉骊江?”伍小七闻言,思忖了下,道:“我们的情报网里没有这个代号,不过以他第六境秘术师的实力,和之前在神都犯下的事情,此人很可能是峰下十二将之一。” “峰下十二将?”梁岳还没听过这个名字。 闻一凡给他解释道:“九鞅谍子中,最顶端的存在代号是‘幻神峰’,代表着九鞅的圣地。在幻神峰之下,有十二个位次最高的谍子,各自统领一方大局。十二将之下的所有谍子,都是单线联系,彼此之间都不知道身份。峰下十二将个个行踪诡异、身份成谜,我们在之前两年半的时间里也只杀过一个,还有一个见过了但没留下来。” “难怪他会在自己的神宫中留下那般布置,九鞅是绝不可能允许这种人被生擒的。”梁岳闻言道。 “是啊。”闻一凡抬起头,忽然有些微微怅然,“还是我的修为不够,若是能早些发现他的后手,另寻应对,说不定……” “闻师姐这样想就不对了。”梁岳出言打断她,笑着说道:“世间之事,哪有可能尽在掌握。不说我们,就说掌玄天师他老人家,又岂是事事都算计的到呢?” 听他这样说,闻一凡又转头微笑了下,眼望远处,道:“现在我不能御剑回神都了,咱们得找一辆车马。” “这个交给我来办就行了。”伍小七拍着胸脯说道。 就见他走到前方高处,吹响一阵唿哨。不多时,就唤来了一只灵鸟,他写了一张纸条带出去,接着喊道:“稍候片刻,车马就到了。” 梁岳仰头看着那只飞鸟离开。 不提防旁边草丛里簌簌一声响动,闻一凡忽然惊叫一声,跃到他身后,“啊!” “怎么了?”梁岳立刻凝眸看去。 “有……有蛇。”闻一凡指着草丛中的一角。 水边多蛇,草丛里果然有一条黑红相间的斑斓小蛇,约莫一臂长,很细,在那里趴伏着。 梁岳右手祭出不留名,剑尖一挑,就将那条蛇丢到了远处。 闻一凡这才松了口气。 梁岳并不怕蛇,但他此刻的神情依旧很紧张,小声说道:“师姐,你别这样。” “怎么了?”闻一凡盯着那条蛇,颤声问道。 “我……”梁岳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我有点不习惯。” 原来方才闻一凡惊惧之下,右手下意识抓紧了梁岳的手掌,此刻还死死地攥着。 “呀。”她也是经梁岳提醒,才意识到这件事,赶紧松开了手,背转过身去,脸色也是瞬间红了。 向前拧了几步路,她才柔声说道:“不好意思啊,我……我也不知怎么了,可能那七情咒对我确实有一些影响……” “没关系。”梁岳看着自己的左手,后知后觉地感到有一丝温热,顿了顿,又低声说了句:“挺好的。” 伍小七那边送完信,一回过头,正想再喊一声,突然就看到了这样一幅画面。 夕阳西斜,霞光满地的江畔小路上。 英武俊朗的少年站在那里,看着掌心,脸上一丝傻笑。清丽出尘的少女背对着对方,挽着长发,低头抿嘴不语。 不知是不是晚霞映照的,两个人的脸色都很红。 “不知道为什么……”伍小七挠了挠头,疑惑地自语道:“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多余了呢?” 早上好呀。 ------------ 第14章 海东侯 【求月票!】 龙渊城内,长街熙攘。 街上好像涌进了许多外地来的游人,车马并行,孩童欢闹,摆摊的商贩、行走的货郎都比平时多了几倍。 “好热闹啊。”梁岳掀开车帘,见到此景,不由得说道。 他们的马车夹在街道车流里,前进的速度十分之慢。 “已是五月中旬,应该都是来参加彩衣节的吧。”帘子外驾车的伍小七笑着说道:“今年的彩衣节最后一天,还会有凌神将大军凯旋的仪式,到时候肯定盛况空前。” “对哦。”梁岳这才想起彩衣节这一桩事情。 胤朝有一个独特的节日,据说还是四百多年前那场收复之战中留下的传统。 当时九州子弟近乎人人参战,武者为军士,凡人运辎重,家家户户都有男丁参战。经过多年鏖战之后,其中牺牲者超过大半。 后来彻底战胜归家时,已经过了很多年了,许多人战死都没有通报。当时的家中女眷便会在城外日夜等待,盼着男人回家。白天里身着彩衣,希望家人归来时一眼就能看到,夜里则手提灯笼,照亮回家的路。 据说有人就那样彩衣提灯,等待了几年,可始终没有等到家人回归。 后来这就成为了一个传统,每到五月中旬的夜晚,胤国的女子们便会彩衣提灯,走一遍从城门口到自家的路。即使斯人已逝,也要让亡灵归来。 这项传统经过几百年的演变,逐渐成为了现在的彩衣节——每年五月十五这一天,姑娘们会穿上最漂亮的彩缎衣裳、手提灯笼,在街上游玩。 街道上有诸多表演,舞狮子、耍杂技、扭秧歌、竹马戏、打铁花…… 还另有一项活动,是沿街的家家店铺门口都会悬一朵“飞花”,就是将一束花高高挂起,让小伙子们爬上去采摘。越是有名的酒楼店铺,悬的飞花会越名贵美艳,争抢采摘的人会越多。 这一项应该是让人牢记尚武精神,勿忘国耻。 再后来就演变成了,年轻的小伙子们如果相中了哪一位姑娘,就为她去摘一朵飞花,赠予佳人,相邀同游。 现在的彩衣节已经变成了,除了祭奠英灵之外,更多是年轻人互相寻找意中人的节日,因此反而长长久久地流传了下来。 正所谓,“五月神都流彩霞,素腕提火映飞花”。 彩衣节最热闹的地方自然就在龙渊城,所以会有很多附近的中州百姓、甚至是其余几州的闲人,专门来这里游玩观赏。 “不过我们诛邪衙门的人,都只能在房顶看的。”闻一凡带着一丝丝落寞说道。 举国欢庆的时刻,就是衙门中人最紧张的时刻。 龙渊城人人出游,街上的人数以百万计,这最快乐的时刻,也是偷盗、抢劫、猥亵等案最高发的时刻。所以每年这个时候,朝廷诸司都会提起十二分警惕,将全部力量投入维护秩序。 莫说刑部、御都卫这些人日夜守候、轮替不止,诛邪司和饮马监这样的衙门也是要各自紧盯。 “那咱们今年告个假,也去逛街游玩。”梁岳轻笑道。 “可以嘛?”闻一凡的目光亮亮的,小声问道。 梁岳也压低声音,说道:“咱们就说受伤了嘛。” “对哦。”闻一凡也偷笑了下,“我确实受伤了嘛。” “没错!” 他们两个像是课堂上的两个后排学生一样,脑袋凑在一起交头接耳,前面的伍小七又是好一阵无语。 我说哥姐,车上拢共就仨人,你们整这一出防谁呢。 是气氛到这了还是就拿我当外人? 马车就这样缓缓推进,一直到了城北方才松缓些,加快了速度,回到诛邪衙门。 一回去,谢文西就快步迎了出来。 “哎呀呀。”他满面春风,笑着道:“我们的两位大功臣回来了呀。” “谢主事,可别这样说。”梁岳连忙拦住他。 “接到你们的消息,我就立刻去查证了,那玉骊江确是九鞅谍子的峰下十二将之一。”谢文西握着他的手,“你加入诛邪司不久,就除掉了一名这样的人物,实在是令人惊叹。” 虽然梁岳总是令他惊叹,他都已经没那么容易受惊了。 可这一次还是意想不到。 梁岳则是正色道:“还是靠闻师姐坐镇,我才有立功的机会。闻师姐中了那人的咒术,需要赶紧查看一下她的情况。” “已经请了问天楼的神官前来,伱们随我来。”谢文西同样紧张闻一凡的境况,早在开口之前,就已经领着两人进入正堂了。 “我没事。”闻一凡展颜而笑,“谢主事你不用担心我,我好得很呢。” 谢文西看到她这么灿烂的笑容,也怔了一下,然后赶紧加快了脚步,口中喃喃道:“看起来情况不大对,得抓紧治疗!” 闻一凡:“……” 谢文西第一眼看到还以为她确实没有大碍,看她这样一笑,确实太反常了。 在进门的路上,梁岳又抽空问道:“郑坎交给刑部了嘛?” “这个……”谢文西稍稍皱眉,“人确实是送到刑部衙门了,不过左相大人并没有见到他,此人当晚就死在了刑部大牢中!” …… 望月河上,水波温柔。 一艘漆红点金的画舫缓缓行过,顺着河湾向前,船上歌舞声绵,原来是甲板上乐师正在演奏。 而在金碧华丽的舱室内,只有两个人。 一位是身穿黄色锦袍的老男人,五十许岁年纪,宽肩厚背,坐在锦墩上,体型颇为壮硕。面貌也是宽脸细眼,皮肤粗糙黧黑,虽然衣着、配饰看起来都价格不菲,可人身却没有半点贵气。 在他对面,则是一位身穿黑袍的人,应该是刚刚坐下不久,才用手脱掉套头的帽兜,露出一张极硬朗的面孔。看起来是个三十左右的中年男子,古铜色面皮,轮廓刚毅、浓眉大眼,头发在脑后束了个辫子,颔下一缕短须。 “满虎兄弟这么短时间就赶过来,舟车劳顿,怕是累坏了吧?”对面的锦袍男子倒了一杯酒,遥遥举杯:“满饮此杯,为你洗尘。” “还好,修武之人不怕累。”名为满虎的男子面无表情地回答,也是斟满酒杯,回应道:“可汗急着要的那批货,本就已经延期,却又失约未至,不知道海东侯这边有什么变故?” 对面的锦袍男子,居然就是当朝海东侯,姜镐。 “呵呵。”海东侯笑了两声,回答道:“是我们在两江府的人出了问题,他犯事被刑部抓了,我付出了很大代价,把我在刑部中唯一一个眼线动用了,才解决掉他。我担心他们会盯着两江府,所以暂时没有敢派人接手那批货物。” “刑部?”满虎目光低垂,眼露疑色,“你们胤国的刑部是不是掌控在左相梁辅国手里?听说,他是一个很可怕的人。” “说得没错。”海东侯眼神中闪过一抹冰冷,转瞬即逝,“梁辅国就是一条疯狗,被他咬上的人要么掉一块肉、要么就得挥刀砍下他的狗头!可我没有砍他脑袋的实力,就只能切掉我自己的肉。满虎兄弟,我杀掉的是我从小养大的侄子,跟我儿子也差不多了。” “我懂,应该就像可汗与我一样,虽然不是亲生父亲,却胜似父亲。如果不是很信任的人,你也不会让他经营两江府的生意。”满虎见他这样说,也微微颔首道。 在九鞅大地上,能称为可汗的人只有九个,分别是九部的首领。 满虎若是九鞅可汗子侄辈的人物,那身份应该也不会低。 海东侯叹息一声,“唉,你能理解就好。那批货物只要在两江府装船,就会一路顺畅抵达金羊部,你可以叫可汗不必担心。不过装船的时间肯定会晚一点,希望你们不要着急。” “可汗很急,否则也不会派我过来。”满虎凝着眉说道:“九鞅各大城池,尤其是古墟城里的食盐、铜钱与香料这几样,大宗的货物一直都只有我们金羊部在供应。可是近来水猿部不知从哪里弄出大量货物,在古墟城里低价售卖,抢占我们的市场。我们这个时候如果不与他们争夺,反而断了货源,那市场就要都被他们抢走了。到时再想争夺回来,又要花费不少力气。” “咦?”海东侯闻言,心生疑惑,“西海与霜北城每年通过的货物我一清二楚,不可能有另一家的大宗走货才对?” 九鞅与胤朝近几年一直是禁绝通商的状态,可是与从前的通北商会一样,官方不允许,那民间自会有人将其补足。 将胤国的精致商品运到九鞅,将九鞅的原始材料运回胤国,这种“走私”行为其实一直没有禁绝。 惯用的手段就是用储物法器等携带少量货物,一来一回翻越高耸天峡,虽有凶险、动辄殒命,但获利颇丰,所以冒险的人向来不少。 而这其中最大的走私客,就是多年来打理皇室生意的海东侯。 禁令禁的都是民间百姓,像他这样的官面人物,渠道宽广、人脉通天,能直接派船通过西海一线,打开霜北城防,拥有的资源和赚钱的体量都不是那些单打独斗的走私客能比的,而且自己还全无风险。 九鞅与胤朝通商的道路,除了天峡关的陆路之外,还有两条水路。 一条是出霜北城绕西海,与胤国西洲相连;一条是直接走北海,离胤国北州很近。 可是前者在霜北城被胤朝锁死以后,已经禁止通航。后者则是要穿过水妖聚集的玄冥海,那更是凶险,基本不可能做到。 海东侯有自信,自己绝对是唯一一个能打通西海和霜北城这条路的人。 那另外的大宗货物是从哪里来的? 他一时间陷入沉思。 ------------ 第15章 我可做不了这个主 【求月票!】 诛邪司内,一缕蓝色光芒收敛。 一袭白袍的玉镜神官收起手中法器,略称奇道:“九鞅幻神峰施展的七情咒,是极刁钻毒辣的咒法,可这种情况我确实生平仅见。的确是因为你的太上仙体,七情本就微弱,这样经过七情咒的催生,反倒是来到了与普通人无异的范围。此刻的咒法已经被你消化掉,我也没有什么可解。” 她握住闻一凡的手,看着她的眼睛,说道:“若是以后你就这样子,伱能接受吗?” “其实我自己倒是没怎么察觉变化,可是大家可能都觉得我像换了个人。”闻一凡微笑道:“若是就这样,其实也没什么,无论是无情无性还是有悲有喜,我都是自己罢了。只有一点,我的境界一直在跌落,已经到了一个极弱的地步,如今只剩下……第三境。” “嗯?”在旁边守着的梁岳忽地抬起头,好像蹲在路边突然被人踹了一脚似的。 “你们玄门的修行,我不大懂。”玉镜神官思忖着说道:“道家修自在意,会不会是你失了太上性情之后,没有那股自在了呢?” “为什么?”闻一凡同样不解,“我并没觉得道心有何束缚。” “个中缘由,我也无法解释。”玉镜神官歉然一笑,“可能要你们玄门的长辈才能为你解惑了。” “没关系,多谢玉镜神官。”闻一凡站起身,恭敬施礼。 玉镜神官又递给她与梁岳各自一枚丹药,“你们的神宫都有不同程度的损伤,今晚睡前吃下此丹,好好睡上一觉,明日自然修复。” “多谢神官!”梁岳也跟着一施礼。 “那你就好好修养,近来先不要急着出去走动了。”谢文西叮嘱了一句,然后就去先送玉镜神官离开。 他们离开之后,留下的梁岳也蹙起眉头。 本想着若是咒法影响,那他的临字法印恢复之后,说不定可以帮助闻师姐解咒。毕竟事关紧要,而且就算不想在人前暴露,也已经在她面前暴露过了。 可如果像玉镜神官所说,咒法已经都被吸收,那他也应该无法解开。 临字法印驱除的是负面状态,比如之前玉骊江给他施加的精神幻象。假如这咒法已经改变了她的正常状态,那临字法印就是没有办法的。 问天楼神官都没办法,若是九秘天书再解不开,那闻师姐以后都要如此了? 好像……也不是不行呢? 这样的师姐更加生动鲜活,少了几分仙气,却多了几分人气。 “你不用为我担忧啦。”闻一凡见他沉思的模样,以为他也在忧虑,笑道:“毕竟是第六境的秘术师,能将其诛除已经很难得,全无代价才不正常。” 到了第六境这个级别,秘术师已经开始展现优势了。 闻一凡第五境炼气士就敢硬刚第六境武者,可面对第六境秘术师根本没有一战之力。 他们二人合力,居然战胜了有护道者的玉骊江,这已经是很惊人的战绩。 只有这种程度的损伤确实称得上幸运。 “好。”梁岳随之颔首,道:“那你就在诛邪司里好好修养,小小难关,肯定难不住师姐你的。” 自闻师姐的阁楼离开,他便想先回家去报个平安,毕竟转眼又离家多日。 在诛邪司门口,又遇到了刚送完人的谢文西。 谢文西拉住他说道:“你先别走,陈公正要见你呢。” …… 梁岳没走出去门,就又被带到了陈素的阁楼。 陈素好像也刚回来不久,身上还穿着云外卿的袍服,坐在桌案后面,正沉思什么的样子。 见梁岳进来,他才又露出一丝笑容。 “小岳啊。”陈素笑得极为和蔼,“本来你成为锦衣仙官之后,些许小功已经无需再奖赏。可这一次铲除十二将级别的九鞅谍子,确实是诛邪司建立以来的罕有之功。我想来想去,不知该如何奖励你,不如问问你自己,可有什么想要的?” 听到这话,梁岳眼睛一亮,言简意赅地答道:“钱。” “哈?”这直接的态度让旁边的谢文西都是一怔。 毕竟玄门弟子里这么坦诚要钱的可不多。 梁岳当即抱怨道:“这次虽说杀了谍子,可是我的损耗可不少,修为上的就不说了。光是损失的暗器,就价值不菲。我那些可都是莫师兄那里拿到的顶尖好货,那价格,陈师叔你知道吗,谢主事你知道吗……” “我知道、我知道。”陈素举起手,笑道:“那我了解了,这样……以后你装备的所有暗器,咱们诛邪司包了,如何?” 梁岳闻言,立刻竖起一根大拇指,“陈师叔,大气!” 他一伸手,又摸了摸自己的衣袖,“哎呦,你看看,我这袖子都破了个洞,可真是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 “没事的。”陈素正要摆手。 就听梁岳又叹口气,说道:“都是因为朝廷赐我那件锦衣,在此战中发挥了重要作用之后,也随之破碎了。若是没有它,恐怕我早已殒命,只可惜那般荣耀……” “此事报上去,陛下肯定也是要嘉奖的,帮你再讨一件锦衣易如反掌。”陈素失笑,赶紧说道。 “嘿嘿,那可太好了。”梁岳又说道:“还有闻师姐……” “闻姑娘可不能许给你啊!”陈素面色一紧,随即又碎碎念道:“我可做不了这个主,当然你如果真心实意,也不是完全不可能。不过她那个师父不是省油的灯,这种事儿我没法帮你提亲,得让你师父去……” “陈师叔,你想什么呢?”梁岳道:“我是说给我奖励的时候,别忘了闻师姐的功劳,记得也替她要一份儿啊。” “嗨。”陈素这才松了口气。 奖励的事告一段落,他才又说道:“还有件事,得让你帮我个忙。” “陈师叔有什么需要我?”梁岳问。 提起这个事儿,陈素的笑容就浅了些许,“前些日子为了帮卫九解开莲华香的药方,我找人在南州寻了一个黑巫。现在黑巫本就稀少,又都藏得很深,找这样一个精通黑巫术的人不容易。可是在来神都的路上,这个人被杀了。” 梁岳思索了下,道:“是龙虎堂干的?” “八九不离十。”陈素颔首,之后说道:“这说明李龙禅那厮肯定是有黑巫在背后做帮手,消息不会是从诛邪司泄露的,他一定在南州黑巫那边有眼线。而且他怕我们找到黑巫,洞悉他的目的。” “那现在怎么办?”梁岳问道:“我们还有新的渠道找到黑巫吗?” “有。”陈素笑道:“其实在龙渊城里就有一个地方,能够寻到黑巫帮忙,只是我对那里不熟悉,所以第一时间没有想到。” 梁岳忽尔一笑,道:“罗刹鬼市?” “果然聪明。”陈素夸赞道。 和梁岳说话就是很省力,只需稍微解释一下,他自然就能想到你要做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 “陈师叔想必也是听说过我师父的事迹吧?”梁岳说的时候也憋不住笑。 王汝邻打入魔修内部,在罗刹鬼市里混到了一个长期铺面,专门趁着与魔修做生意的机会钓鱼执法。 这件事着实有些炸裂。 “当然知道,而且十分佩服。”陈素道:“我就想让你去找他帮个忙,进罗刹鬼市寻一名黑巫来。” 梁岳听他说这话,眼神中露出玩味的笑意,身子向后一仰,“我可做不了这个主啊。” 陈素找他去传话,就像找家里小孩儿去跟大人传信似的,就会好说话一点。他要是直面王汝邻,以守义真人那雁过拔毛剔骨下锅蒸熟的性格,肯定得榨他不少油。 可梁岳虽然在诛邪司当差,可跟自家师父也是亲的,他一下想通这个关节,自然不会随便帮陈素开这个口。 陈素要是自己去找王汝邻求帮忙,那就是地狱难度。 他看梁岳这个态度,也无奈地笑了一下,“看来你跟王汝邻混这一段时间,确实是学坏了不少。你放心,他觉得什么条件合适尽管开,咱们亏不了他的。” “那我这就去传个话。”梁岳笑着答应了一声,利落起身,大踏步走出门去。 他出了诛邪司,还是先回家里报了个平安,然后拉起十分不情愿的大黑,骑着他出了城。好好一匹乌云踏雪龙驹,来梁家小院之后一步也不愿意跑,待的体膘都厚了三层,快变乌云踏雪龙猪了。 大黑一路颠着来到云止观外,可是远远就看到观门紧闭,不知道怎么一回事。再向近前,就听到了一阵叫骂之声。 梁岳立刻翻身下马,偷偷地看过去。 就见一名女尼叉着腰,站在云止观门前,大声喝骂道:“王汝邻,你这个不要脸的,你有本事偷东西,你有本事开门呐!” 梁岳看这尼姑,颇有几分眼熟,分明是之前那位三奇之一的簪花尼前辈。 师父偷了人家什么东西? 就见簪花尼怒气冲冲,继续喊道:“你再不把偷我的衣物还回来,我就将你这破观夷为平地!” 早上好呀。 ------------ 第16章 偷衣 【求月票!】 城外,落霞山。 穿着一身湖蓝色裙裳的梁小芸忽地睁开眼,眼中尚且有一丝白芒未消,片刻方才散去。 “你的修炼速度简直惊人。”对面坐在一棵高高树杈上的轩辕十四,眼带欣赏地说道:“灵识铸就,开辟神宫,建造华府。只需要将华府壁垒建成,也就算踏入了秘术师的第三境,这天赋在世间入秘者,堪称前三。” 秘术师第三层名为华府境,在掌握攻击他人的神通之前,要先将自己的神宫打造得坚固稳定,如同神仙洞府一般,是以称作华府。 “另外两个是谁?”梁小芸并不骄傲,反而开口问道。 轩辕十四轻挑嘴角,“一个是我,一个是问天楼里那位。” “你是她的敌人?”梁小芸突然说道。 “呵呵。”轩辕十四闻言一笑,沉默了片刻,才道:“你怎么猜到的?” “世人皆知大神官举世无双,伱把自己与她并列,当然也很厉害。可这样厉害的秘术师,胤国内却没有人知晓你的名字。”梁小芸声音清脆,“你是不敢,还是不能?” 其实这并不难猜。 世间秘术传承只有三大脉,神都问天楼、九鞅幻神峰、南海极乐宫。 能够修行到极高境界的秘术师,肯定离不开这三家,而极乐宫是魔门分支,幻神峰是九鞅圣地,说是问天楼的敌人都不为过。 “你之前从来不问我的来历,我以为你是漠不关心,原来是想到了个大概。”轩辕十四摇摇头,似乎觉得眼前人颇为有趣,“不过你肯定猜不到真相,我和她不止不是敌人,反而还是……” 他回头遥望了一眼龙渊城的方向,止住了话头,接着说道:“你或许不知道我的名字,但你们的皇帝肯定知道。我不是你们胤国的敌人,但我的徒弟、徒弟的徒弟,很多人都是。就在前两天,你大哥还杀了一个可能算是我徒孙的人。” 梁小芸的眼神里闪现好奇,可她并不去问那些,只是道:“那你收徒究竟是为了什么?” 言语间听起来,轩辕十四对于自己的徒子徒孙好像也没什么感情,可是这些天他教导自己的时候,确实是尽心尽力。 很难揣测他的目的。 “当然是为了传承。”轩辕十四答道,不过多的也没有说,只是单手举起,一抹蓝光在他掌心凝聚,化作一枚黑铜铸造的面具。 “你已经接近华府境,可铸造最强大的华府需要一味稀有材料,叫做月宫麝。此物市面上是买不到的,你拿着这个面具,去一个叫罗刹鬼市的地方,或许可以找到这种材料。” “罗刹鬼市?”梁小芸接过面具,生出一丝朴实的疑惑,“去倒是可以,但是,我拿什么买?” “对哈。”轩辕十四一拍脑门,“我忘记了,你和我以前那些徒弟比,确实算得上是一个……穷人。” 他再一翻手,又凭空出现了一枚玉符。 “如果真有月宫麝的卖家,你就将这枚玉符给他就行了。” 梁小芸略有些奇怪,因为这个师父以往给她的印象都是神通广大,而且很闲。 一般需要什么东西他一翻手就拿出来了。 让自己去买的确实是第一次。 接下来就听见轩辕十四说道,“我有一些事情,要离开这里一段时间,你拿到月宫麝之后,就自行打造华府即可。待你突破之后,我大概就能回来了。” 他目光悠远,看向南方。 “有些欠了很久的账,得清一清才行。” …… 世间的师徒各不相同,有的师父出钱出力,有的师父违法乱纪。 梁岳来到云止观外,就见到簪花尼堵着云止观的门破口大骂,里面的王汝邻一声不吭。 他听到簪花尼的内容,还正纳闷呢,师父啥时候还整上这套业务了? 以前的王汝邻最多看起来眼神猥琐一些,可一直守着上面流云庵也是老老实实的,不像是个变态啊。 不提防簪花尼神识灵敏,一回头,就锁定了他。 “前辈……”梁岳看她目光犀利,顿时觉得不好,可已经晚了。 簪花尼一抬手,便有一股狂风席卷,将梁岳拦腰卷过去,接着按住他的肩头,对观中叫道:“王汝邻!你徒弟在我手里,你再不出来,我就撕票!” “前辈,你可是出家人,不能杀生。就算不是出家人,也不能走上违法犯罪的道路啊。不就是让我师父出来吗?我帮你。”梁岳压低嗓音规劝道,接着又抬起头,高声喊道:“师父!救命啊!簪花尼前辈真的会杀人的啊!” “徒儿!”里面立刻传来王汝邻的回应,“我教你这么久,牺牲的时候到了!你忍一下,她修的是慈悲心,不会真的杀你的。” “她不会杀我,但是会废了我修为啊!”梁岳高声道,“你不出来把话说清楚,我可就没办法参加夺城之战了!” 簪花尼一听这话,顿时眸光一亮,道:“对!你不出来我就废了他的修为!” 她刚刚都没想到这一茬,正戳王汝邻的软肋。 毕竟是修慈悲心的,没有那么多坏主意。 说完,她朝梁岳点了点头,“你这小子的坏心眼儿果然跟你师父一样。” 梁岳闻言讪笑两声。 就当这是夸奖吧。 他倒也不是想帮簪花尼诓骗师父,主要也是没办法,这么耗下去,自己什么年月才能帮陈素办完事情啊? 片刻之后,云止观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小道童白原的身形出现在门口,一脸认真又稚声稚气地说道:“师父请簪花尼前辈入观。” “哼!”簪花尼放开梁岳,一拂袍袖,“我需要他请吗?” 说罢,迈开步子踏进道观庭院中。 这位肤白貌美的出家人尽管剃光了鬓发,依旧不减风姿,明眸皓齿,行走间衣袂飘飞,僧帽上簪着一朵红花。她站在院中,一双杏眼怒气冲冲瞪着王汝邻。 王汝邻坐在道观中,绷着一张脸,很不高兴的样子。 两人互相对视半天,白原站在门口,丝毫没有掺和的意思。 梁岳暗暗叹息一声,唉,这个家果然还得我来出马。 于是他走到二人之间,对着王汝邻先说道:“师父,簪花尼前辈说你去人家庵里偷衣物,应该是有误会吧?你绝不会做这种龌龊之事,对吧?” 说这话的时候他还真有点没自信,毕竟师父的下限在哪里他真不了解。 可不管是不是误会,你总得给个解释,要不然事情怎么了结呢? 就听簪花尼先道:“我家弟子亲眼看着架上的衣物消失了,还有一股黑风直奔你云止观,不是他拿的,还能是谁拿的?” “就是我拿的!”王汝邻也气鼓鼓说道。 “师父!”梁岳顿声道,“你可以不说话,但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有可能被当做呈堂证供啊!” 王汝邻一把抓出几件皱巴巴的僧袍,看样子是挺旧的,都带着水洗泛白的颜色。 “你们流云庵弟子的僧袍上,为什么会有剑气谷内龙泉花的气息!”王汝邻愤然质问道,“我一生修剑,这种世间独一份的天生剑气,我绝不会认错。” “我流云庵弟子的衣服上有什么气息,关你什么事?”簪花尼反问道。 王汝邻嘟囔着道,“没事儿干嘛去剑气谷,剑气谷有谁啊?” 簪花尼毫不避讳地承认,“陈素托我帮忙,去剑气谷请姜铖出山,我们都是多年交情的老友,走一趟怎么了?” “你……”王汝邻双手环在胸前,一歪脸,“你明知道我最讨厌那小子,你非要跟他来往。哼,都怪陈素那厮,为何不找别人帮忙?他就是存着坏心!” “大家都是好人,只有你存坏心!”簪花尼也没好气地说道。 “等等,我听明白了。”梁岳连忙举起手。 他右掌指向簪花尼,“前辈你是因为陈师叔所托的公事,去剑气谷里请另一个人出山,所以弟子衣衫上沾染了那里的独特剑气。” 左掌再指向王汝邻,“师父你是感受到了那股气息,觉得簪花尼前辈去找他,你不开心了是吧?” 王汝邻听他这样问,憋得老脸一红,臀下蒲团一扭,背转过身去,可鼻孔里还是哼出一声:“嗯。” 梁岳算是彻底搞懂了。 整半天自己师父这是跟簪花尼前辈吃了别人的醋了。 他在流云庵下守了这几十年,虽然簪花尼一直不给他个好脸色,他也坚持不懈。可簪花尼去找别人,他就有小脾气了。 这才拿走了那几件衣服。 要不然以他的功力,真偷东西怎么可能被看到影子? 怎么一把年纪了……还整这一出。 “这样的话,弟子我就要说你两句了。”梁岳先对王汝邻道:“簪花尼前辈都说了,她是因为受陈师叔所托,是公事嘛。又不是她私人原因去找人家,而且就算是私人原因,咱们也没有理由生气啊。” 他凑上前去,压着嗓音:“师父你放心,簪花尼前辈绝对不会和那人有私情的。” “你怎么这么肯定?”王汝邻抬头看他,颇有些委屈巴巴的。 梁岳悄声道:“师父你想啊,她要是真与那人有私情,怎么还会带着弟子去呢?” 之前的章节有的评论,感觉好像有些读者对封建社会的想象很极端化。 厉害的皇帝就是全知全能,朝中有坏人就是皇帝无能。 事实上发展到现代社会都依然是贪官污吏遍地,可是历史上任何一个封建王朝都比这差几百倍。 不是说朝中有坏人坏事,皇帝就一无是处。也不是说有好皇帝在,王朝里就可以没有坏人坏事。 当然,主要原因肯定是我表现得不够好,没有能让人信服的描写,才没传达出想要的效果,没有说读者不对的意思。 就是想起来了单纯的一句,在有的情况下,想法还是尽量不要非黑即白、非天即地的,不然看什么都会有点奇怪嘛。 ------------ 第17章 往事 【求月票!】 “嘶。”王汝邻一听这话,顿时眨了眨眼,“也有道理啊。” “师父你就是关心则乱了。”梁岳直起身子,大声说道:“簪花尼前辈是出家人,怎么会和人有私情呢?你肯定是误会了,还不给她道个歉?” 王汝邻借坡下驴,也走到院子里,悻悻说道:“云儿,是我多想了,对不起。” “拿来!”簪花尼一把夺回那几件僧袍,凝眉道:“我没有必要与你解释,但伱若是再凭空臆测毁我清誉,我定不饶你!下次再敢到我流云庵来偷盗,我必拆了你这破观!将你徒弟统统暴打一顿,再剃度成和尚!” “诶?”梁岳和白原对视一眼,同时头皮一凉。 不是。 你跟他怄气,剃我们头发干啥呀? 你倒是打他本人啊。 难道是怕他爽到吗? 在他们茫然无辜的眼神中,簪花尼怒气未消地离开了。 不过好歹经过梁岳的三言两语,也算是解决了这两位长辈的纷争。 王汝邻这边阴天转晴,喜滋滋地坐在蒲团上,口中念叨着,“都怪陈素那厮,差点离间了我和云儿的感情。我早就说四俊三奇里他最不像好人,果然是这种平时总笑眯眯的家伙,都是最可恨的!” 他恨恨地说了几句,才又看向梁岳,“我的好徒儿,终于又回龙渊城啦,我看你好像是找为师有事的样子?” “啊……”梁岳话音一顿。 师父刚那般咒骂完陈素,他哪里还能开口说陈素请他帮忙的事情,在气头上肯定不成啊。 想了想他还是先打了个岔,说道:“师父,你和簪花尼前辈以前是有什么故事啊?我看她对你的眼神,分明也是藕断丝连的。” “是吧!”这么一说,果然挑起了王汝邻的兴致,他一拍大腿,“我就说她看我也不清白。” 可是兴奋了片刻,他就又稍有些落寞,道:“唉,可是说起来,我们俩确实是错过了太多。” 听他有开讲的意思,一旁的小白原假装打坐,也暗戳戳伸出耳朵来听。 “事情还要追溯到二十年前,第一次夺城之战的时候。”王汝邻坐在蒲团上,讲起了那过去的故事。 “当时老疯子、跛和尚、云儿还有我,我们几个都是世外修行者,在一次斩妖除魔的大战中结识,彼此引为知己。那时云儿还没有遁入空门,而是南州柳家大小姐,她一个修行世家的千金,偏看中了我一个北地出身的穷小子,我们两人暗戳戳的情投意合。” 也是,梁岳听到这,心里默默地想,队伍里一个和尚一个道士,也只能喜欢师父你了。 “我们四个一同游历人间、行侠仗义,度过了两年快乐的江湖时光,一路来到了龙渊城。” 提起这些,王汝邻的脸上也泛起了温暖纯真的微笑,仿佛回到了那个他还不是背刺榜榜首的时候。 “而在龙渊城里,我们遇到了另外三个人。” “陈素出身神都陈家旁系,自幼遭受排挤,后来投到掌玄天师座下修行十余年,彼时他正归家复仇,扬眉吐气。” “陆星台高中探花,却心中不满,郁郁寡欢,还因那神都之中仅次于我的俊美相貌,被朝中一位公主相中,险些被选成驸马。他整日装疯卖傻,涂脸自污,这才躲过一劫,就此也落下了个‘丑探花’的名号。后来他上过战场,因为相貌过于柔美,无法威慑敌军,干脆戴上一枚凶兽面具,彻底坐实了这个称号。” “苏合卿风头正盛,是龙渊城里最出彩的大青衣,可少有人知,她在台下其实也是惊才绝艳的修行者。白天在戏台上倾倒神都百姓,夜里换上夜行衣劫富济贫。” 介绍完几个好友,他重重慨叹一声:“彼时神都,天骄云集,也是我们最意气飞扬的好时光啊。” “咦?”梁岳闻言沉吟了下,问道:“可这样说来,你们七个人不就是四俊三奇?师父你应该就是那位剑王孙才对啊。” 王汝邻听到这个名字,面色阴沉了下,才道:“剑王孙不是我,而是我师弟姜铖。他是当朝皇帝的亲弟弟,自幼被送到御剑派修行。” “当年我们几人在神都结识,真可谓相见恨晚。不久后传出夺城之战的消息,我们都觉得是为我七人量身定做,果然,我们就打败各路竞争者,成为了胤国参与夺城之战的人选。只待一起修炼三个月,就要去霜北城参战。” “我与云儿甚至已经相约,此战获胜,便归家成亲。” 还有这种事? 梁岳惊讶地看着王汝邻。 难怪师父如此痴情,还真不是单相思,两个人真有一段儿啊。 不过获胜就成亲这种旗既然插了,那应该就是成不了的。 “可是……” 果然王汝邻的神情转为黯然,语气沉重起来。 “在夺城之战还有三天就要开始的时候,我收到了一个消息。” “我在北地家乡的父亲因为一伙恶吏强加赋税,不肯听从,被活活殴打致死!”他重重说道:“当我回到家时,只看到了他的尸首。” “这……”梁岳眉峰一蹙,觉得有些奇怪。 参与夺城之战的人,朝廷肯定是要将他们的族中亲眷都好好保护起来,保证其心态平和。就算朝廷不做,十里八乡总会传扬开来。 怎么会有人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搞这种事情? “虽然朝廷很快将那伙人尽皆斩首,希望我继续出战。可我当时只恨不得胤朝覆灭,哪里还有心思参战?那几天里,我在北地大开杀戒,屠杀了许多贪官恶吏。陈素他们来找过一次,试图劝阻我,可我满脑子都是杀杀杀,根本不愿停手。那时候江湖庙堂很多人来阻止我,都被我反杀,我最早的一批仇家也都是那时结下的。” “夺城之战在即,他们也只好回去参战。我缺失的位置,就由临危受命的姜铖补上,也就是后来人们称颂的剑王孙。” “他们虽然胜了,可却也是惨胜,人人重伤,几乎都有境界受损。云儿受伤最重,她头上中了一箭,险些殒命……就是因为我不在,彼时姜铖的修为逊色我不少,若是我在,肯定能护她周全。” “夺城之战胜了,我与他们却已经分道扬镳,他们是四俊三奇耀两京,而我在北地成为了朝廷的头号要犯。在江湖上也因为杀了很多人的同门和亲属,落得声名狼藉。直到三年之后,云儿再次找到我。” 说到这里,王汝邻的眼中已经满是哀伤了。 “那时的她已经剃度出家,我才知道原来她当初重伤濒死,是佛门大能出手才将她救下,从此她遁入空门改修慈悲心。她的头上留下了一个永远无法愈合的疤痕,她戴上僧帽、添了一朵花,盖住了那里。” “她来找到我,只甩给我一个卷宗。那是当年案件调查的结果,我才知晓,原来当初夺城之战前,九鞅针对我们几个都耍过鬼蜮手段,企图乱我们道心,只有对我的有效了,险些真得让他们由此取胜。打死我父亲那几个恶吏,全部都是九鞅收买渗透。” “此事时隔三年方才查清,可我们再也回不去了。她因为我的失约险些丧命,而我也身背无数通缉。” 难怪。 梁岳心里也就此了然。 王汝邻继续道:“一方面怪我年轻冲动,没有查明真相。一方面也是当时的北地着实恶劣,那时我家乡一直流传一句话……” “若将北地官吏不问缘由刀刀斩尽、个个杀绝,冤死的绝不会超过一成。” “所以当这件事发生的时候,我从没怀疑过真伪。” 听他这样说,梁岳也多了几分理解。 当这种污浊成为常态的时候,便不能怪百姓对朝廷失去信任,以王汝邻的出身,更是见惯了这种事情。你说这次是敌国的阴谋,那每一次都是吗? “我又去九鞅大杀了一通,在那里更是处处死战,我根本就是想死在那里的,只想临走前多杀几个九鞅人。可我知晓真相后,境界一直在跌落,最终身陷重围……还是云儿他们几人出手,将我从包围之中救了出来。” “被他们救回的我,已然道心破碎。若是当初因我失约而败,胤国失去霜北城,此后边关战事所死的怨魂,岂不都有我一份罪孽?而云儿受到的伤害,更是我一生难以弥补。脑子里存着这样的念头,我再也无法心意自在。” “之后就是曾与你说过的,境界跌落之后,无数仇家追杀,我置之死地而后生,反而领悟了剑心合道。” 王汝邻讲述完这些,悠悠长叹一声。 “所以我才想要让你参与夺城之战,因为当初的缺战一直是我心中一个遗憾。”他殷切看着梁岳,“我希望你能替为师弥补那个遗憾,在这一次夺城之战的取胜中,能有我出的几分力,我便满足了。” 梁岳郑重地应下,“弟子必全力以赴!” 他确实没想到,看起来放浪无耻的师父,居然还有过这么一段年少意气的时光,这中间经历的家国天下的挣扎,确实也颇为唏嘘。 估计当初剿杀他的那些人也没想到,那个少年侠客王汝邻道心破碎了,站起来的却是无耻阴比王汝邻,对人间的祸患更大了。 早知道这样,当初还不如不惹他。 “好了,呵呵,陈年往事,说来徒增一笑。”说完自己的故事,王汝邻才又问道:“你有什么事情?可以说了。” 梁岳这才开口道:“诛邪司想要进罗刹鬼市寻个精通黑巫术的人,陈师叔说你应该能帮上忙。” “嘿。”王汝邻傲然一笑,“那他可算是找对人了。” “我就说师父你肯定可以。”梁岳赞道。 “我不止能进去,我还能把你们送进去。”王汝邻道,“罗刹鬼市乃是当初掌玄天师荡魔以后,剩下的魔门同仁……魔门余孽们,共同建立的地下秘境,在其中隐藏身份,进行一些物品交换,互帮互助。” “想进入罗刹鬼市,必须拥有罗刹鬼面。而想获得鬼面,只能靠引荐,必须由已经拥有鬼面的人进行推荐,在经过审查之后,只有罗刹王和二十七位魔门宿老才有资格发出鬼面。” “师父你能帮人引荐?”梁岳问道。 他知道王汝邻是有进入资格的。 “不止。”王汝邻嘴角一歪,“我就是那二十七位宿老之一!” 早上好呀。 ------------ 第18章 大计 【求月票!】 不知道为什么,当王汝邻说出这样的话时,梁岳居然没有觉得太惊讶。 什么魔门宿老,不就是一群在地下搞事的坏分子,能坏得过我师父的有几个? 对此他只能竖起大拇指。 师父,牛的。 “按理说啊,太平盛世魔门式微、纷争乱世魔门强盛,百年前掌玄天师扫荡之际,正是魔门应该衰落之时。可三十年前西北大战起,中间有十年时间两国混乱,本该是魔门突起之时。之所以依旧没有风浪,就是因为掌玄天师当初杀得太狠了,沾边就死,给老一茬都杀没了。三十年前开始补充的尽是新人,修炼到今日,方才有些战力。现今的魔门,其实绝对不弱。” 王汝邻讲起魔门现在的境遇,可谓头头是道,十分了解。 不愧是魔门宿老。 “当初魔尊东岳峰被打碎,化作骨、影、血三尊,分别开创骸骨寺、无生门、血炼宗三大传承。百年以来暗中发展,骸骨寺化整为零,混在佛门弟子中,正赶上如今佛门昌盛,他们也跟着大肆发展,实力强大。” “血炼宗则在海外生根发芽,在东海与南海诸国改头换面,不乏被引为国教的分支,此前海月国的贼寇背后就有他们的影子。” “可最强大的还是无生门,影尊虽然被书院镇压了肉身而后消失,可东岳尊的发妻屠山妖后仍在,她带着无生门大部转投九鞅发展,在那边混得风生水起。” 屠山妖后的名字梁岳并不陌生。 通天榜第六,屠山氏。 不说别的,就凭她能活过天师荡魔,实力就肯定毋庸置疑。 何况在魔门全部销声匿迹的年代,她还能如此明目张胆地挂在通天榜上当一个活招牌,就更加能够说明问题了。 通天榜作为一个人间顶尖修为榜,虽然懂行的人都知道这不能完全代表战力,譬如师父就不在榜上,可他自信在榜者能胜他的不超过十个。 可在天下人的眼中,通天榜上的存在还是很有代表性的,毕竟是人间修为最高的七十二人。刚刚踏入修行界的新人,当然也会倾向于选择榜上强者所在的传承。 而天师荡魔,也会顺着榜单从上往下开始杀。 王汝邻老神在在地说道:“据我推测,牧北帝的身体近些年越来越不济,这一次夺城之战后,鞅国与胤国之间恐有一战。到时散落各地的魔门弟子肯定又要聚齐,回到胤国境内共襄盛举。九州大地,又要进入勃勃生机、万物竞发的时刻。” “于是我提前布局,在二十年前就混迹罗刹鬼市,用假身份拜了一位魔门宿老为师。在十年前成功得到他的信任,成为他的接班人……三天之后,那名宿老在钓鱼时失踪,我就递补成为宿老之一。” 梁岳闻言会心一笑,敢让王汝邻当接班人,那你当然离死不远了。 如果有一天师父当了太子,那皇帝一样不出三天就得驾崩。 “到时如果魔门再起,那我就是玄门在其中最大的卧底,给掌玄天师领路自然不在话下。等我立了大功,小小的御剑派掌门我都看不上的。”王汝邻一甩衣襟,豪气纵横,“将来我接掌玄天师的班,你来接我的班,岂不美哉?” “师父高瞻远瞩,弟子佩服。”梁岳由衷说道。 难怪。 平时每次来看师父都是一副懒洋洋不干正事的样子,原来都是背地里在那边下功夫。 白天在这里一边接待香客、一边打盹儿,晚上就跑去罗刹鬼市里当魔门大佬。 不过你最好是卧底。 别是出于热爱。 说罢,王汝邻回到后院,片刻之后取了两枚黑铜面具出来。 “这两个罗刹鬼面给伱,拿着以后千万小心。”他将东西递给梁岳,叮嘱道:“罗刹王极为神秘,我这么多年都没有看清他的真身。你们在鬼市之中做事最好不要太出格,可以杀人越货,那在鬼市里不稀奇,但是千万别暴露正道身份,那样就会容易引来罗刹王的注意。如果遇到危险,就到讲义斋来寻我,我不方便跟你们一起行动,却可以庇护你们一下。” 他一副谆谆教诲之态,简直如同一个担心孩子的老父亲一般。 “弟子记住了!”梁岳连连颔首。 同时看着王汝邻的目光也略微感动。 谁说师父不正经? 他只是平时看着无耻自私了一点,可真的在危险面前,还是很担心弟子安危的嘛。 紧接着就听王汝邻说道,“毕竟你们的鬼面都是我发的,我会有连带的责任。万一真暴露了身份,你们的死活事小,影响了我的前途事大。我在魔门宿老之中算是年少有为,努努力还有望取代前排的四大元老之一,你们不要在这个关键时候拖我后腿。” 梁岳:“……” 王汝邻:“这次我就不要陈素的报酬了,算他欠我个人情。你告诉他,把姜铖那小子弄回来,就给我好好盯着他。” 梁岳:“知道啦知道啦。。” 王汝邻:“你初次进入罗刹鬼市,千万一切小心。” 梁岳:“哦。” …… 回到诛邪司,陈素听梁岳讲了下王汝邻的话,他也是连连赞叹。 “老王就该走这条路。”陈素高度赞扬了王汝邻的卧底计划,“他和别人不一样,确实不应该把才华浪费在正道上。” 梁岳心下好奇,还是小声问了一句:“陈师叔,我师父以前真的也是满腔热血的少年侠客?” 对此,陈素的回应只有四个字:“听他放屁。” “他确实经历了家庭变故、情感挫折、道心破碎……置之死地而后生,但他可不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变得无耻的。”陈素一脸的难以启齿:“从他少年游历江湖的时候起,就是出了名的阴险狡诈。风道人和云禅师那个时候和他一起闯荡,有七成理由是想盯着他,怕这么一个天赋卓绝的坏种误入歧途。” 果然啊。 和梁岳猜想得差不多。 哪有什么一夜变成老阴比,那可是需要丰富的理论和实践经验的。 只是小阴比老了而已。 说完王汝邻的事情,陈素又道:“既然在罗刹鬼市里还要靠老王庇护,那你辛苦辛苦,这个差事也由你参与吧。” “没问题。”梁岳说道。 “我会派卫萍儿来主办此事,她对于药理和巫术比较熟悉,最适合完成这个任务。”陈素三言两语间点好了将,“你们两个好好配合。” “卫九姑娘啊……”梁岳想起卫萍儿,略微沉吟。 她在丹鼎方面的知识储备当然没问题,可是她那副见人不敢说话的样子,在罗刹鬼市的恶劣环境里真的能够做事吗? 不免有些担心。 “不用担心她,她虽然看着柔柔弱弱的,但办起事来很值得信任。”陈素抬眼道:“我反而有些担心你,诛邪司给你的差事太多,会不会耽误你修行?王汝邻可是对你寄予厚望啊……” “目前还好。”梁岳笑道:“如果一味苦修,空有修为,没有战斗经验也是不行的。帮诛邪司办事,对我来说也是一个历练的机会。” 这说的倒是实话,战斗经验在生死搏杀中的重要性,丝毫不比修为低。 他此前在这方面相当匮乏,经过这些日子的锻炼,确实进步了不少。 陈素闻言,凝眸看向梁岳。 梁岳忽然觉得一阵隐隐的不舒服,似乎对方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气血经脉。 这就是被强者气机窥探的感觉吗? 就这一眼,惹得陈素惊呼一声:“你已经快要第四境了?” 在他的感知里,梁岳的气血鼎盛,罡气凝实,分明是要突破到武者第四层罡气境的迹象。 初次见他的时候,还只是一个刚刚起步的第二境。 这才过了多久啊? 知道你天赋超群,可就算是五藤兰,未免也来得太快了吧? 而且他知道梁岳这段时间的状态,他是东奔西走,几乎没怎么闲着,最多晚上抽空练一下功。 就这样还能有这般远超同代的修行速度,那些所谓天骄知道真该吐血了。 梁岳腼腆地笑了下,“还需努力一阵子呢。” 对于第二境就已经领悟了剑气外放法门的他来说,罡气境确实不难。 到了罡气境就能做到罡气外放,真正地施展一些强大的武道神通,他也是极为期待,平时抽出时间就会多加修炼。 最重要的原因应该还是悟道树的存在。 在悟道树旁修行,事半而功百倍。 这还只是它最不起眼的一个威能。 “呵。”陈素目光中带着些许不可思议,半晌方才道:“起初老王说要一年时间内让你参加夺城之战,我们都觉得他痴心妄想。如今看来,他还真有可能给我们所有人一个惊喜啊。” …… 晚间时分,梁岳与卫萍儿都准备好一身宽大套头黑袍,出了城门,向城外走去。 在无人能见到的荒僻之地,他们带上了那个黑铜面具。 罗刹鬼市之所以能延续百年,是有其原因的。首先,它就没有一个固定的入口,自然就不容易被找到。 他们带上面具,在昏暗月色中漫无目的地前行。 片刻之后,前方突然出现了一点红色星芒! “赤鬼迎罗刹,森罗秘境开!” ------------ 第19章 如鱼得水 【求月票!】 荒野林疏,有鬼夜哭。 远方一点红色星芒,风声呼号之中隐约有厉鬼哭嚎,待它飘忽间靠近了,才看清原来是一只血红色的硕大灯笼怪。 山间鬼火形成的灯笼怪从来都是幽绿色,这血色的他们都是第一次见,可这正与王汝邻所说的口诀相符。 先前王汝邻就曾说过,罗刹鬼市是一片独立的秘境,没有固定的位置。想要进入它也很简单,在夜半时分出城,戴上罗刹鬼面走到荒野僻静处,自会有赤鬼前来接引。 这血色灯笼怪,想必就是所说的那只“赤鬼”。 二人便安然等待那鬼火靠近,片刻之后,血红灯笼怪停在了两人身前约莫一丈的位置。血光映亮了他们脸上面具,反映出奇异的光芒,隐有纹路流转。 轰—— 停顿一息左右,灯笼怪忽地爆开,化作一团赤焰缭绕的虚空门户,丈许宽大,内里是一片漆黑。 卫萍儿似乎有些怕,迟疑了下。 梁岳微微一笑:“没事的,有我呢。” 说着,率先迈步进入。 卫萍儿随后也踏入其中。 刹那间,随着一股乾坤倒转的恍惚感,两人就进入了一方秘境天地之内。 没等看清周围的一切,就有道道灼热的目光汇聚过来,梁岳抬头一看,就见眼前是一座类似城关似的石砌门楼,上面只有从右往左的两个大字。 “森罗”。 若不是梁岳来之前已经知道了此地乃是罗刹王开辟的秘境,名为“森罗”,还真有可能将这两个字看反。 不过都是卖东西的地方,也不耽误。 城墙上没有守卫,只有环绕在城头的十只硕大眼珠,每一只都有一人高,内里是邪异燃火的竖瞳,瞳孔左右转动,盯着每一个进入城门的人。 此怪名为“十目妖”,乃是森罗秘境的守门精怪。外面的赤鬼只负责接引,而十目妖则是审查这些鬼面是不是属于佩戴者自己。 每一位宿老给出鬼面时,都需要佩戴者的一丝神魂作为牵引,若是有外人夺走鬼面戴上,就会在这城门前被十目妖逮住。 他们两个的鬼面是根正苗黑的魔门宿老给出的,自然不会有问题,很顺利便迈入了城关,踏入了真正的罗刹鬼市之内。 “啊——” 一进入城关,传入耳畔的不是叫卖,而是一声哀嚎。 梁岳抬眼看去,就看见混乱的街巷角落,一位身穿黑袍的瘦弱男子背后生出十余只粗长根须,斑驳棕黑,如同什么恐怖植物的根茎一样。 另有一名半身赤裸的魁梧汉子,被那些根茎道道穿透,口中满是惨叫:“上师饶命!我再也不敢了,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啊——” 随着他一声声惨嚎,那十余条根须一鼓一鼓,似乎将他体内气血尽数抽干。 这魁梧汉子迅速干瘪成一具皱巴巴的尸体。 那瘦弱男子这才甩开尸首,转身就快步朝城门走来,梁岳二人连忙让开道路。 这男子看上去体格瘦小,方才展示出的一手修为却很强大,应该在第六境甚至第七境之间。别说是在魔门,就算是放在整座九州江湖,都算是一流高手之列了。 毕竟宗师强者哪里那么容易遇到? 可即使是这般高手,走得依旧十分急促,分明是他轻易杀了对手,却搞得好像他吃了亏似的,匆匆忙忙就出了城。 这其中道理王汝邻也给梁岳讲过。 在罗刹鬼市内,除了店铺内有主家维护秩序,街道上是没有人管的。不管是强买强卖还是杀人越货,只要你有实力,都可以做。 可是这样做的人却不多,因为没有人敢轻易暴露自己的实力。 大家都收敛气息、隐藏实力,谁也不敢先动谁。可你一下子当街杀人,若暴露了你是第五境,那每个第六境、第七境的人都会将伱标记,列为“可杀”的范围。 即使再强,不要轻易暴露修为,算是罗刹鬼市里的法则之一。 “嘁。”有人看着那大汉的尸体冷笑一声,“蠢货。” 接着随手甩出一点火星,一团黑色火焰立刻窜了起来,将其燃烧殆尽,只余淡淡的些许残灰在地。 偌大一个活人,转眼就消失了。 可没有任何一个人同情他。 听道路两边摊贩的议论,原来是这瘦弱魔修自打进来就是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买东西的时候讨价还价,直接暴露了自己的境界和财产。 卖货的大汉就心动了,以为这是一个新来的肥羊,便悄悄尾随到城门,想要杀人越货之后立马离开。 没想到那瘦弱魔修立刻展现出强大修为,一把将他反杀,倒将他的东西抢了。 原来是一个来钓鱼的。 看周围摊贩们态度,这钓鱼的手法算不得新鲜,只能说大汉才是那个新来的肥羊。 “确实很野性啊。”梁岳喃喃一声,又道:“卫九姑娘你别怕,咱们办完事情就走。” 话音未落,他就听见身旁的卫萍儿发出小小的一声惊呼。 “真灵骨粉?” …… 罗刹鬼市内的布局与龙渊城的东西两市无异,几条纵横交错的街道,两侧道边都是铺着毛毯摆摊的小贩,后面则是大型的商铺。 能在这里拥有商铺的,都是实力或势力非凡之辈。街巷上即使再混乱,只要进入商铺就能得到安全。 摆摊小贩们与东西两市的区别就是并不叫卖,只是安静坐在那,将出售的商品一样样摆出来或用木牌写好,供路过的买主挑选。 卫萍儿的目光一直在各样商品中游走,没出几步,就看到了一个让她略有几分兴奋的东西。 那是一个盘坐在地、体态佝偻的老者,同样周身套着袍子、脸上戴着鬼面,看不出来长相。 在他身前摆着一些带着泥土的老物件,另有一个小罐子,罐子上贴着“真灵骨粉”的封条。 她快步走过去,蹲下身子,问道:“这骨粉多少年、什么修为?” 佝偻老者缓慢地说道:“八百多年前,极可能是宗师修为的炼气士。我亲手炼化,保证没掺一点旁的。” “我可以看看吗?”卫萍儿问道。 “当然。”老者抬起手,为她打开罐盖。 里面装着的是一罐黑金色的粉末,带着些许碴状物。 梁岳这才看出来,这玩意好像就是骨灰啊? 卫萍儿看了看,就将罐子递了回去,默默起身走了,老者也不挽留,只是继续坐在那等待下一个买主。 “怎么了?”梁岳问道:“那是什么?” “真灵骨粉就是古代强者的骸骨炼化以后的粉末,在炼一些丹的时候效用极好。”卫萍儿低声给他解释道:“可是正道早就禁用此物了,只有一些古代遗留的,偶尔还能使用一下。” “既然效用好,为什么禁,有忌讳吗?”梁岳问道。 “因为真灵骨粉最好的年份是一千到三千年之间,灵性沉淀入骸骨,又还没有挥散。那时候的妖兽骸骨不好取得,人族强者的骸骨多是盗墓取来的,引发了一阵挖坟掘墓之风。盗墓猖獗的时候,各大世家、宗门的祖坟都被盗窃过。大家就联合起来,禁绝了此物在世面上的流通。” “嚯。”梁岳轻笑道:“刚才那大爷看着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原来还是个倒斗的。” “他是骗子。”卫萍儿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丝轻微的愤懑,“他那罐子里都是假货,就没掺一点真货。” 难怪刚才她兴奋地过去,又默默离开。 原来是货不纯。 不过两人说几句话的功夫,走过了半条街,卫萍儿又突然脚步一顿。 “麒麟精血?”她嘀咕道,“此物有至阳至烈灵性,极难获得。麒麟一族又有某种天赋权能,可以感受到同类血脉。一旦使用,很可能在未来遭受麒麟一族的报复,所以极为罕见。” 她好奇地凑过去,盯着透明玉瓶里一颗兀自左右滚动似乎想要逃离的赤金色血珠,诧异出声:“这居然是真的?” “瞧你这话说的。”摊贩是个五短身材的黑袍人,他咧嘴嘿嘿一笑,“我卖麒麟血的,难道还能卖你猪血、牛血不成?” “这要多少钱?”卫萍儿问道。 “八百颗回气丹。”摊贩开价道。 回气丹是江湖上流传很广的一种丹药,对于武者、炼气士、秘术师都有一定效果,可以短时间内迅速补充真元,在战斗中作用很大。 而在修行者之间,也可以作为硬通货交易,在罗刹鬼市里也是最受欢迎的等价物。 要兑换成金银也很容易,外面卖的回气丹根据品质不同,一颗可能在八十两到三百两之间。 所以这摊贩要的价格,着实是很高昂。 卫萍儿直接摇头道,“这东西风险很大,不值这个价,最多也就是三百颗回气丹。” “嘿嘿。”摊贩又笑了两声,“您是懂行的,不过那是外面的价,咱们都到了这罗刹鬼市,买的都是外面见不着的东西。您想要拿走,少说得四百五十颗,让我有得赚才行。” 卫萍儿断然道:“就三百颗,我可以用丹鼎派最精纯的回气丹跟你结账。” “丹鼎派的丹?”摊贩闻言,犹豫了下,道:“那也得三百五,你不知道我这是怎么来的……” 卫萍儿再不看一眼,起身就走。 没等走出五步,那摊贩叫道:“诶诶诶!回来回来,三百就三百吧。” 片刻之后,卫萍儿带着一些狡黠的微笑,带着那颗时刻想要越狱的血珠,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你有信心他会留你?”梁岳问道。 “当然。”卫萍儿道:“这东西风险很大的,他只要带出去,就有可能引来麒麟一族的报复,不是每个人都有时刻屏蔽天机的能力。三百颗回气丹已经不少了,他有出手的机会肯定会卖。其实我估计可以压到二百出头,但是那样的话,我怕他心生怨恨,尾随咱们。咱们后面还要办事,还要对付他就很麻烦。反正炼制回气丹对我来说也不是很难,给他就给他了。” 梁岳听着她在这侃侃而谈,突然感觉有一丝不对。 不是。 你怎么这么熟练啊? 好像卫萍儿从一开始和外面一样的低声细语,已经逐渐兴奋且自信了起来,看她刚才讨价还价的过程,还哪有一点怯生生的样子。 简直如鱼得水,就跟回家了一样。 看着她目光锃亮地打量着周围,好像一头外出狩猎的狼,完美融入了周围的魔修之中,梁岳不禁内心打鼓。 咱们能别看了吗?赶紧办完事回家吧。 我有点害怕了姐。 早上好呀。 刚刚突然发现欠费断网了,搞了几分钟,不好意思。 ------------ 第20章 德高望重 【求月票!】 进入罗刹鬼市的卫萍儿,突然就变成了一个机敏、开朗、自信的小女孩儿。 这是出乎了梁岳预料的。 有时候人戴上了面具,反而像是摘下了面具。 这集市上卖的很多东西,都是有奇效但外面被禁的,身为炼丹师的她毫不掩饰自己的渴望。 可被禁总有被禁的原因。 譬如那真灵骨粉,如果保真的话,那倒斗大爷起步就够判两百年;而那颗麒麟精血,也没有什么正规途径能够得到,被麒麟一族发现就等着被报复一辈子吧。 后来她又看了将要绝种的安魂木枝杈、九鞅某部图腾灵兽的肢体、甚至还有用皇家神王血炼制的琥珀。 这些东西加一块,就算砍完十次头还能再余出几十年的刑期。 好在她也没带那么多的资金,这才止住了把这些东西统统打包带走的想法。梁岳都担心她这副什么都买一买、看一看的架势,会不会太过露富,惹来有心人的觊觎。 卫萍儿则是淡然一笑,“不会的,我看的每一样东西都是品级很高的仙物,寻常修行者根本认都认不出。若有人看到,只会觉得我修为极高,不敢轻易招惹。” 梁岳闻言,就也不再催她。 毕竟人家的自信是有专业知识做基础的。 这样走走看看两条街,他们才找到了今天的目的地。 一间在转角处不是很起眼的店铺,门户阴暗,内里传出阵阵不知为何物的刺鼻味道。门外墙上悬着一张鲜血浸透的皮毛,皮毛下的墙面上隐有一套复杂的符咒与阵纹,由三根铜钉钉在上面。 上面的招牌反倒极不起眼,只写着“灵巫堂”三个歪歪扭扭的字。 “这是一个巫咒。”卫萍儿扫了一眼,说道:“是诅咒在店中偷盗、抢劫者,将修为跌落、浑身溃烂而死。” 她这段时间因为莲华香的事情,钻研了一阵子巫术,是以很有一番了解。 两人也不是来做贼的,自然大大方方,迈步进入这阴暗店门内。 店中柜台后是一面墙的货架,架子上都是些瓶瓶罐罐,偶有一些探出边角的物品,尽是什么蹄、爪、内脏、头颅之属,还有一只酷似人手,一眼过去邪气森森。 一名身着黑色毛皮大氅、头戴一顶棕绒毡帽的人站在那里,同样带着罗刹鬼面,捂得严严实实,看见有人进来,便开口问道:“有什么需要?” 梁岳看了他一眼,就感觉自己已经要出汗了。 也真亏是修行者寒暑不侵。 卫萍儿上前递上一张信纸,道:“想来补全一份巫药方子,不知阁下是否知晓此物。” 她那上面写的是已经解出的几味莲华香主药,包括迷罗花木和乌灵种在内。 “我修行黑巫术二十余年,只要是巫药相关,应该都略知……”柜台后的黑巫一边夸口,一边拿起信纸看了一眼,话音戛然而止。 顿了片刻,他才又问道:“你这是想炼什么药?” “就是此物。”卫萍儿拿出一根莲华香。 “你这……”黑巫目光顿时变得迟疑,“这东西很麻烦啊。” “解不出吗?”卫萍儿也不废话,抬手就想要抽回信纸,“那就算了。” “诶——”黑巫躲开她的手,笑了两声,“要补全这张药方不难,难的是我不清楚你来历,不知道后续有什么麻烦。” “我给伱一百颗回气丹,都是丹鼎派炼制。”卫萍儿直接开价道。 如果只是补一份巫药药方,这自然已经是很高的价格了。 可那黑巫却稍显犹豫。 “我与你明人不说暗话,这莲华香背后是龙虎堂,我不知道你要研究它的药方有什么目的。黑巫之间的圈子很小,若是有什么后果,他们很容易找到我。”他话里话外还是顾虑。 “两百颗回气丹,买一份药方,不行我们立马离开。”卫萍儿不理会他的话,略带霸气地说道。 “成交!”那黑巫欣然同意。 卫萍儿是懂行情的,知道就补全药方来说,这已经是很高的价格,对方完全没有回绝的余地。 什么风险……都进罗刹鬼市了,还怕什么风险? 那黑巫便提起笔来,在纸上簌簌书写,很快便将几样宝药补全。 卫萍儿将一个储物袋扔到柜台上,他就也将药方递了上来。药方这种东西,看一眼就能记住,收钱之前肯定不会让人提前看。 “你这药方是错的。”卫萍儿只是扫了一眼,立刻就说道。 她之所以能一瞬间辨认出来,是因为这与她之前错解的一份药方一样,都是很具迷惑性的答案,但是最后却炼制不出莲华香。 “你可不要血口喷人。”那黑巫收了钱,立刻变脸,冷笑道:“莫不是想在我店里闹事不成?” 嘭! 这次轮到梁岳出马了,他上前一把拍在柜台上,沉声道:“是真是假你自己心里清楚,我朋友绝不会看错。若是敢诓骗我们,讲义斋你知道吧……” “你们认识讲义翁?”那黑巫忽地惊问。 讲义翁? 梁岳听到这个名字怔了下,莫不是师父在这里的诨号? 但他气势不变,昂首挺胸,“我们的关系,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嗨,你们早说呀。”黑巫笑道:“他老人家在这罗刹鬼市里德高望重,若是由他来做公证,那我们也不必互相猜疑。” 德高望重? 梁岳和卫萍儿反倒都疑惑了下。 不会搞错人了吧? 这听起来不像是形容师父的词啊。 思忖间,黑巫已经走出了柜台,说道:“那你们随我去讲义斋,在他老人家面前,我绝不会再有任何隐瞒。” 他当即关门闭店,然后带着二人走到对街,那里有一座宽阔的门店,上悬“讲义斋”三个大字。 正是王汝邻此前所说他的地盘。 店中没有商品,前厅只有一名身量矮小的孩童,站在那里似是迎宾。 这是谁自然不用多说。 梁岳见了暗自腹诽,好家伙,白原师弟这个童工不止在道观里受压榨,还是日夜两班倒啊。 “诸位。”见三人进门,带着鬼面的孩童轻轻施礼,而后问道:“因何事而来?” “请讲义翁来做公证。”那黑巫回道。 “好。”孩童反身推开门,一抬手,“请进。” 在门后,是一座空旷的厅堂,桌案上摆着烛火,火光后有一道安然而坐的身影,背对着众人。 随着大门打开,那人轻声吟诵道:“独自行来独自坐,无限世人不识我。唯有城南老树精,分明知道神仙过……” 吟哦过后,一缕青烟自旁边铜炉中升起。 梁岳心中笃定,这个说话的调调儿,自是师父无疑了。 旋即,此人便转回身来,询问道:“几位请我来,是要公证何事啊?” 那黑巫恭敬施礼道:“讲义翁,这二位说他们认识你,我便想来请您为我们的交易做个公证。” “不错。”讲义翁悠悠说道:“他们都是我的子侄辈,绝对可以相信。” “那太好了。”黑巫这才彻底放心,说道:“他们想要龙虎堂莲华香的药方,那可是黑巫之中最强大的势力古冥洞给李龙禅的。在我们黑巫之中,即使不是古冥洞的属下,也不敢与他们作对。所以他们从我这里得到药方的消息,一定不能泄露出去。” “你们能保证吗?”讲义翁看向梁岳二人。 “可以。”梁岳颔首应道,接着又开口:“我们必须保证这份药方是真的。” “你能保证吗?”讲义翁又看向那黑巫。 黑巫信誓旦旦道:“绝对保真。” “好。”讲义翁露出满意的眼神,“那现在公证成立,不论是买方泄露卖方身份、还是卖方以假货诓骗,我都将代替对方进行追究,至死方休。” 那黑巫十分严肃,看起来是真的很尊敬这位讲义翁。 梁岳在绷住神情的同时,内心又有些感觉荒谬。 谁能想到正道之中有名的玄门之耻王汝邻,在罗刹鬼市整上这一套业务了。 无耻败类王汝邻,德高望重讲义翁是吧? 充分说明了什么叫生淮南则为枳,生淮北则为橘……主打一个反向生长。 待完成公证,那黑巫才放心地说道:“我之所以一直不敢说出真正的药方,是因为里面涉及一味古冥洞秘传的灵植,祖灵魂芝。” “此物只有古冥洞才能出产,一旦说出来,就等于是暴露了他们的存在。” “先前给你的那份药方,只要加上祖灵魂芝,就可以炼制出这样一根可以在人脑海中注入神念的香烛。”那黑巫又多说了几句,道:“修行者可能不受影响,可凡人吸入这香烛之后,会在魂灵深处被种下神念。” “乌灵种与祖灵魂芝相结合,可以让持有乌灵母树的人影响吸入者脑海最深处的想法,对母树持有者产生最真切的信仰,将所有愿力都汇聚过去。” “这应该是我们黑巫祖录中记载的一种远古时期成神的方法,可是至今从未听闻有人成功。因为乌灵种与祖灵魂芝都是侵入人神宫的异种,同时进入会引起神宫的强烈反噬。要么是它们被清除出去,要么是人逐渐混沌而亡。可加入了这一味新药以后,好像有所改变。” 听到这里,梁岳终于意识到了李龙禅的目的。 那黑巫颤抖着说道:“他要在人间……香火成神!” ------------ 第21章 白夜狐 【求月票!】 听着这黑巫的解释,李龙禅的目的也暴露了出来。 乌灵种的作用是入侵神宫深处,将神念种进去,而那一味祖灵魂芝可以让人产生最虔诚的信仰,这二者结合理论上就可以在人的脑海中造出一个神明来。 可它们两个结合的破坏性太大,会引起人体的排斥,这也是为什么自古以来巫族用这个方法从没有成功过。 但再加上一味迷罗花木,做成香的形式,就可以为人体所接受了。 因为迷罗花木的作用就是麻痹神宫,使人体感到愉悦。 巫族人世代生长于南州,大概没接触过北方妖地的迷罗花木。可是在当今这个时代,有心人的研究下,这一味莲华香终于产出了。 香火愿力这个东西其实在修行界不算稀奇。 人的心念是有力量的,修行者的神念一动,轻则御物破空、重则移山填海。凡人的心念虽然改变不了现实,可积少成多、聚沙成塔,依旧会有改天换地的强大力量。 在佛道二门之中,不乏借用神佛香火之力作为臂助的神通。 可那是属于神佛的,修行者终究只是借用而已。李龙禅这一遭,是想自己成为那个人心中的神。 听起来属实有些天方夜谭。 卫萍儿也凝眸道:“这样说来,若是他的信徒足够多、汇聚的愿力足够强大,他真的有凭借此法晋升成神圣的可能!” 梁岳沉吟片刻,又抬眼问道:“那以如此手段成神,对那些提供香火愿力的百姓会有伤害吗?” 黑巫看了他一眼,嗫嚅着说了句,“这是额外的问题了。” 看他的意思,应该还是想加钱。 可卫萍儿却直接答道:“当然是有的,之前那两味药就是因为侵入神宫有害,才会被排斥。现在加了迷罗花木,只是麻痹了神宫,并不代表危害会减小。人的愿力若是自然产生,那一定在神魂承受范围之内。可若是被强制产生,那施加的愿力过多,人的神魂都会被透支,魂魄弱些的人……甚至会神魂衰弱而死。” “那李龙禅此举,是将无数人当成他香火成神的燃料啊……”梁岳内心微微震撼。 李龙禅若真想要达到香火成神的目的,那必然是要将莲华香铺开到极广的范围,龙虎堂在神都的坚定信徒肯定不够用,必须要扩散向四海九州,至少也要数百万之众。 这其中会有多少人因此而伤亡? 他又看向那黑巫,“那此法有解药吗?” “这个我属实不知道了,起码我不知道解药怎么炼制。”黑巫看向前方,“讲义翁,我知道的都已经说了。” 讲义翁淡淡地说道:“你可以离开了,今天的事情大可放心,没有任何一个人会知道是你透露的。” “我放心。”那黑巫嘿嘿笑道:“罗刹鬼市的人谁不知道,您之所以叫讲义翁,就是因为您讲义气!重道义!” 在吹捧了一顿之后,他才转身离开了讲义斋。 待此人完全离开以后,那一直端坐案后的“讲义翁”才咧嘴一笑,“怎么样?为师在这混得不错吧。” 梁岳朝他投去敬佩的目光,“师父你就是干这个的。” 卫萍儿打断了他们的师徒对话,说道:“龙虎堂的莲华香已经售出多日了,现在很多信众以外的神都百姓都开始购买莲华香安眠祈福,我们必须阻止他。” “情况很严峻。”王汝邻说道:“已经有很多人吸入莲华香多日了,李龙禅可以说是掌控着这些人的生死。如果强行对他下手,他完全可以用这些人来做人质,让我们不敢对他出手。” “我们需要解药。”梁岳道:“要在李龙禅察觉到之前,解开神都百姓体内的莲华香之力。” “伱们快些回去告知陈素,让他从丹鼎派找人帮忙吧。”王汝邻道:“事急从权,顾不得什么忌讳,得找玄门里的老家伙过来了。” “嗯。”卫萍儿轻轻点头,“若我师父在,说不定可以找出解药。” 二人当即就要回返,去向陈素通告这一情况。 可刚刚走出讲义斋,就听见街道之上一阵叫嚷。 “罗刹宫那边贴告示了!” 此声一出,就见满大街的人都往罗刹鬼市中央汇集过去。许多摆摊的人都匆匆收了摊位,生意都不做了也要跑过去。 梁岳见状,回身向白原问道:“他们这是去做什么?” 白原解释道:“罗刹宫贴出告示,往往就是罗刹王有了什么需要。若是能与罗刹王做成一笔交易,可能比平时一年的报酬都丰厚,所以他们都去争抢。” “原来如此。” 梁岳他们现在对此没兴趣,只想快些离开。可逆着人流走到了大门处,才发现城关大门突然关闭了。 “咦?”二人眉头齐齐一皱。 罗刹鬼市的规矩是,在天亮前三刻,中央罗刹宫内会敲响钟声,所有人就要离开。 在天亮那一刻,城中大门才会关闭。接着罗刹王会用神力扫视全城,依旧留在森罗秘境中的人,就会死。 在这之前,城门不该关闭才是。 莫非是城中有什么变故? …… 毕竟他们正道弟子的身份还是有些敏感,在不知晓城门关闭是针对谁的情况下,出于求稳,二人还是回到了讲义斋。 “德高望重”的王汝邻当然会收留他们。 回来以后,街道外又传来一阵喧闹,先前涌向罗刹宫的大批人流又开始四散开来。不过依旧是没有人认真做生意,大家都开始穿街过巷,神识铺开,似乎在寻找什么。 许多魔修放出神通,张牙舞爪地扫视着每一个角落。 王汝邻让白原出去打听了一下,回来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罗刹王的灵宠白夜狐走丢了,他贴出告示,只要有人能够在天亮之前找到并送回罗刹宫,可以得到城中一座店铺作为奖赏。”白原汇报道。 “嚯。”王汝邻闻言,感叹一声:“好大的手笔。” 罗刹鬼市里的店铺可不是那么容易开的,有钱也没用,得有足够的修为和势力。有相当多的人,都曾经申请过想要在鬼市内开店,但失败了。 现在街上的每一座店铺都是经过罗刹王和宿老们的审查,或者干脆就是他们自己开的,背后都有相当强大的实力。 所以长久以来,不要在店铺内闹事,已经成为鬼市内又一条法则。 而为了维护这一法则,商铺的左邻右舍之间有时也会互相帮助镇压闹事者,就是为了让这个规矩深入人心。 在这里拥有一家店铺,在魔门内就是实力与地位的象征。 得到了这个奖励,即使自己不拿来经营,光是转手卖出去,都能获得一笔不菲的报酬。 梁岳好奇道:“既然这里的商铺如此珍贵,那罗刹王的这个灵宠有什么不凡之处,值得这般寻找?” 王汝邻也有些纳闷,“我见过几次那只白夜狐,据说它是来自玄冥海边的妖兽,有黑白两种形态。开心时是白狐,温顺可爱;不开心就会变成夜狐,黑暗嗜血。要说修为也没有多高,看品相更不是什么上古血脉,可能就是单纯的感情比较深吧。就这么一只小妖物,罗刹王还给它配了四个仆从。” 卫萍儿道:“这么多人都没找到,会不会是被盗走了?” “不大可能。”王汝邻摇头道:“罗刹宫在鬼市里是禁地,如果有人胆大包天闯进去,也该盗走一些更贵重的东西,盗罗刹王一只灵宠做什么?” 梁岳看着外面乱糟糟的人群,道:“希望他们快些找到吧,不要真拖到天亮。” 可事情偏偏不遂人愿。 外面的魔修虽然人数众多,可经过飞天遁地的四处寻找,却始终没听说谁找到了那只白夜狐。 “这小东西这么难找?”梁岳皱起眉头,忽然问道:“罗刹王在自己的秘境中,难道没有监察天地的能力吗?” “按理说是有的。”王汝邻答道:“不然我为何让你们千万小心?因为不知何时罗刹王就会扫视过来,一旦被他发现不对,那便大事不好。” “可此时却偏偏没有用……”梁岳喃喃一声。 他走出去,目光顺着街道看过去,就见那座高耸的罗刹宫露出尖端一角,骨架狰狞。 “我有一个想法。”他转过身,对卫萍儿道,“卫九姑娘你在这里稍候我片刻,我去去就来!” 话音未落,他就逆着街道上四处搜寻的人流,直奔中央罗刹宫而去。 他的想法很简单,这么多魔修找起东西来,近乎搜天检地,却依旧寻不到那只白夜狐。要么是它有什么超凡的隐匿神通、要么就是它躲在一个所有人都搜不到的地方。 前者的可能性不大,因为师父都说了,那小东西的修为不高,连化形的能力都没有。如果是后者的话,那个地方会是哪里? 恰恰就是那个禁地,罗刹宫。 所有人都不敢进去,是因为他们觉得罗刹王在里面,对此充满敬畏。可是如果罗刹王真的在森罗秘境之中,哪里还需要这么多人百般寻找? 所以梁岳有个猜想。 会不会罗刹王此时根本就不在自己的秘境里,或者他在,却也没有办法施展神通。而那只消失的白狐,并没有离开太远,依旧躲藏在罗刹宫内? 随着快步向前,他很快来到了鬼市的中央,周围已经没有什么人了。 眼前是一座墨色峥嵘的宫堡,檐角嶙峋凸起,满是凛凛邪气! 早上好呀。 ------------ 第22章 捡漏 【感谢“这B班就非上不可吗”打赏】 稍早些时候,在罗刹鬼市的城墙外。 梁鹏隐在暗处,打量着城关墙壁上偌大的十只妖目,不免有些忌惮。 毕竟这是他第一次接触这个完全陌生的环境。 而且他的鬼面也不是正常途径得来的,而是一张仿制的面具,由黑影附着上去。 “直接走过去就行。”面具里的影尊发出低低的声音,“我的鬼面绝对没有问题。” “这么有信心吗?”梁鹏嘴上说着,身形也依旧是走了过去。 “嘿嘿。”黑影笑道:“当年要不是有我点头,这罗刹鬼市都不可能建起来,我当然有进门的能力。” 话说着,梁鹏果然就穿过了城门,没有任何障碍。 罗刹王想要建立一个魔修之间互通有无的集市,在初期自然需要三大势力的支持,给予三尊的权能大些倒也正常。 不过说影尊不点头就建不起来,多少也有些夸张的成分。毕竟这罗刹鬼市开得红红火火,参与者已经不止于魔门弟子,证明就是有很多人需要这样一个互通有无的地方。 踏入鬼市之内,梁鹏的视线立刻也被其中琳琅满目的货物吸引。身为书院正宗弟子的他,平素见过的法器也多是光明正大之属,哪有鬼市里这么多邪异之物。 “那些一眼看过去十分玄奇的商品,你是不用看的,兜里那几颗丹药什么都不够换。”黑影适时地发出提醒,“咱们就找一些破损、无用的正道法器,看看能不能捡个漏就好。” 梁鹏口袋里只有此前在书院中做任务换取还有师长奖励的一些回气丹,若是在书院的百宝堂兑换,怕是一件正经法器也买不到,这才想要来鬼市碰碰运气。 若是有两件趁手的法器,那他就敢接一些稍有危险的任务,实力增长得可以更快。 逛了片刻之后,黑影传来提示,“你去看看右手边那个摊位,上面有一个紫砂小壶,还带着污泥的那个,你去问问价。” 梁鹏闻言,走过去那个摊位前蹲下,摆摊的是一个体型肥壮如肉山的大型魔修,往哪里一坐相当有威慑力。 梁鹏上下打量了一圈,先指了指中间一把古铜小剑,“这个什么价?” 大魔修答道:“三百年前的符剑,应该还能用三五次,收伱三十颗回气丹,等价的物件也可以。” 梁鹏又看了眼旁边的紫砂小壶,问道:“那这个呢?” “也是同一批的物件,三百年前的法器,灵性很足。”魔修回道:“这个收你十五颗回气丹的价。” 梁鹏凝眉沉思了一会儿,道:“你这符剑的灵性只够用两次,这小破壶也只能说出个灵性足,实际上根本没有阵纹,摆明了是个只能喝茶的器皿。你应该是跟几个强者倒了个当年大能的斗,分了些许零碎吧?我也不叫你白费力气,这两个东西一起,我二十颗回气丹拿走,怎么样?” “嘁。”那魔修嗤笑一声,“道友你这么懂行,想必也是来历不凡,十几二十颗的回气丹跟我在这计较什么?二十颗绝对不行,你想打包拿走,至少得二十五颗。” “懂行才没有当冤大头的道理。”梁鹏漠然回道:“二十五颗打包,若是我不要这破壶,单拿这符剑,你给个良心价?” “单拿符剑,至少也得二十颗。”魔修道:“我这可是宗师境炼气士的墓里出的,大能所用之物,岂会凡俗……” “也就是说拿这小壶五颗就够了?”梁鹏不听他说完,直接拍出五颗回气丹来,“我就是想淘个破烂回去养小鱼,这要是不行,那我就不要了。” “嘿?”那魔修一听他这么算法,当时愣了一下。 你小子挺会算账儿哈。 不过他转念一想,这小破壶确实没大用。 对面这人说得很准,这就是他前阵子跟一群魔门大哥去挖坟掘墓,从一个大能墓里淘出来的。因为他辈分最小、实力最弱,他拿的时候就只剩下这几件破烂了。 拿这小壶是因为它灵气最足,可是拿回来看了好几天,上面确实是没有一点阵纹,材料也普通,除了装水喝茶没有一点用,这才摆出来卖。 要是实在没人相中,估计就是到时候别人买什么东西嫌贵了,他饶这么两件破烂出去。 有人愿意出回气丹来买,就已经不错了。 这样想着,他还是摆摆手,“拿走吧、拿走吧,这可是叫你捡着了。” 梁鹏便拿着这小壶离开。 走了以后,黑影才笑笑道:“看吧,我就说这里好捡漏。” 梁鹏问道:“这小壶是有什么神异?” “你别看这东西看起来好似毫无阵纹,实际上它就是没有任何作用。”黑影答道。 “……”梁鹏脚步一顿。 这话有点费琢磨。 “它的神异之处就在于,这是一个上古时期曾经长伴于神圣手边的器具,至今壶嘴里还能渗出一丝沧桑古意。三百年前死的那大能,多半也是因为这个才收藏的,只是这帮小喽啰不识货罢了。把此物放在手边,常常观想,但凡悟性足够,能从里面观想出一丝上古神圣气韵,你就赚了千百倍不止啊。” 听他这样说,梁鹏才满意的将这小壶收起,继续向前。 可是他没走出几步,就听旁边有人吆喝着:“罗刹宫里贴告示啦!” 紧接着,四周的摊贩们就全都将东西收归储物法器,匆匆向中央罗刹宫赶去。 “怎么回事?”梁鹏好奇地看过去。 黑影懒洋洋说道:“应该是罗刹王有什么要求,他身为森罗秘境的执掌者,手指缝儿里漏点什么也够这些人抢了。反正现在捡漏也捡不到了,你要是好奇,也可以跟过去看看。” 梁鹏便也顺着人流走过去,同时问道:“这罗刹王是什么来历?在魔门之中地位很高吗?” “不大清楚,此人很是神秘,是在陈衍道荡魔之后出现的,一现世就联络众多魔门残余势力搞了这个罗刹鬼市。能掌控这么庞大的一个秘境,修为必然不低。而且荡魔之后的魔门同道都藏得死死的,生怕被陈衍道找出来,它却能如此准确地找到我们,着实是有些手段在身上。”黑影讲述道:“不过据我所知,他好像与……屠山氏那个臭婆娘很熟悉,两个人还不知是什么关系,当初罗刹鬼市的建立,她也是鞍前马后的帮忙。” “屠山妖后?”梁鹏听他提起这个名字,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思,便不由得一笑,“当初封印你的那个人就是她吧。” “自然是她,旁人我怎么可能信任?”黑影闷声闷气地说道,“当初我们三个诞生之后,都是只有原身东岳峰一部分的记忆和情感,我是对她感情最深的。虽然那两个狗东西还想跟我抢,可她却坚定地随我走了,当时我还一度很感动。” “谁知就在我被剑道书院封印了肉身之后,十分狼狈地回去找她,她却立刻就想要将我神魂镇压,夺我在无生门的权位。” “现在无生门在九鞅那边发展得好像不错。”梁鹏接了一句。 “懦弱之举!”黑影冷哼一声,“分明是怕了陈衍道,才将大好九州让了出去,躲到那荒僻之地。” “你在的时候不怕陈衍道吗?”梁鹏问道。 “当然怕。”黑影的语气十分不悦,“你说的话总是让人很难接你知道吗?若是以前,在我手下你都活不过三天。” “好吧,不好意思。”梁鹏轻描淡写地道了个歉,“不过我还是得说一句,你别忘了我是剑道书院弟子,要是我早出生几十年……封印你的人说不定就是我。” “哇呀呀!”黑影的痛处接连被戳,气得直想跳脚,可惜他连脚都没有。 这样说着,梁鹏走到了罗刹宫前,远远看到了那份告示的内容。 此时周围的魔修们都已经散开,各自去铺天盖地寻找很久了。 “寻找白夜狐?”他念叨一声,“估计也轮不到我,那么多魔门强者在呢,找到了也是给自己徒增麻烦。” “你小子就这点好,虽然很贪,但是又很知进退。”黑影夸赞了一句,“知道什么时候该贪心、什么时候该理智,才是最聪明的人。” “一会儿若是城门开了,也差不多可以离开了。”梁鹏返身道:“今日淘到这砂壶,已经算是很大收获。” 可是在这鬼市里又逗留了许久,周围的魔修已经四处搜寻,有的为了抢一个疑似的小兽还大打出手,最后发现依旧不是目标。 梁鹏的眉头缓缓蹙起,“这些人全都没有搜到?这罗刹鬼市里有没有什么无法进入的禁地之类的?” “哪有那种地方,没法进去的也就是眼前那座罗刹宫。可告示既然是罗刹宫发出来的,白夜狐自然不可能在那里。”黑影分析道:“罗刹王在自己的秘境之中有通天彻地之能,怎么可能被一只小狐狸骗到?” “是啊。”梁鹏点了点头,“罗刹王既然如此强大,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找到?有没有可能,罗刹王根本就不在秘境内。” 他突然问道:“你进过罗刹宫吗?” 黑影的声音忽然一颤,“啊?” 感谢“这B班就非上不可吗”的盟主打赏,成为本书第17位盟主,感谢好兄弟。 ------------ 第23章 仙种 【求月票!】 梁小芸看到月宫麝的时候,属实惊讶了一下。 硕大一块麝囊,正面满是纯白色的毛发,根根流转着灵性丰沛的光泽,反面是一块带着七彩霞光的肉块,覆盖着一层晶莹剔透的光膜。 一眼看过去,就能感受到上面清寒极致的灵气。 若是将此物仅仅用来增强华府,她甚至都会觉得有些暴殄天物。可这样炼化出来的秘术师,必然远超其他。 这里是罗刹鬼市最高规格的店铺之一,异兽堂。 里面有来自天南海北的灵兽,活的死的、整体还是部分都有。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们猎不到。 譬如这月宫麝,是属于九鞅月鹿部的图腾灵兽,月宫鹿。 一只月宫鹿一辈子只能产出这么大一块麝囊,是他们储存灵性最多的地方,一旦挖出来不死也会变成凡鹿。 所以九鞅月鹿部是严禁猎杀的,对此的保护力度极大。 可月宫麝乃是世间顶级的灵药,价格很是高昂,就总是会有止不住的强者跑去猎杀。他们这样做,只能在一定程度上禁止,顺便抬高了月宫麝在市面上的价格,让盗猎者愈发疯狂。 比如梁小芸看到的这一块,在异兽堂中就是几样镇店之宝中的一个,开口近乎天价。 可她并不担心。 价格不是她需要考虑的问题,她只需要说我想买这块月宫麝,然后将轩辕十四给的那枚玉符拿出来。 异兽堂的人接过那枚玉符之后,突然面色一变,略带几分惊骇地看着梁小芸,说道:“原来是屠山妖后的使者,早说妖后有需要,我们早就把宝物送过去了,何须亲自来取?” 屠山妖后身为当初罗刹鬼市建立时就出力不小的四大元老之一,甚至可能是之首,在鬼市中的权威某种程度上是超过罗刹王的。 罗刹王虽然执掌森罗秘境,可他的身份太过神秘,几乎没有公开露过面,也不知道他具体有什么势力。 而屠山妖后接手无生门以后,立刻转走九鞅,将宗门经营得风生水起,是为当今魔门风头最劲的第一势力。像异兽堂这种在九鞅也有发展的店铺,还要多仰仗她的帮助。 当初无生门还有一些执着于迎回影尊的遗老,依旧在胤朝九州流连,至今早已销声匿迹了,即使没死绝也只剩小猫三两只。 更可见不是无生门的传承强,而是屠山氏本人强大。 梁小芸闻言则是怔一下。 啊。 原来我是屠山妖后的使者吗? 这枚玉符既然是屠山氏的信物,那怎么会在轩辕十四的手里?这说明他绝对和九鞅无生门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不过她心下虽然疑惑,表面确实轻轻点头,“劳烦了。” 不出片刻,那掌柜便将月宫麝小心取出,装入一件储物锦囊里,连同锦囊一同相赠道:“已经记在妖后的账上了,使者请慢走。” 梁小芸接过储物锦囊,将锦囊连同自己的玉符一起收回,离开了这家店铺。 在出门以后她还盘算了一下,既然用这块玉符可以赊屠山妖后的账,可不可以再多薅一些羊毛? 想想她还是觉得算了,做人不能太贪心,师父给自己时就让自己拿一份月宫麝,自己只拿这一样东西就够了。若是再多算计,说不定会沾惹什么自己扛不住的因果。 不过她很快就见罗刹鬼市中四处骚乱,摆摊小贩都开始搜寻白夜狐,她便找了个角落小心躲避,希望这个骚乱早些过去,她也能早点离开。 这里乌烟瘴气的环境,还是让她不太舒服。 可是等待了一阵子之后,骚乱还没有结束,她看着远处的罗刹宫,若有所思。 …… 罗刹宫虽然是禁地,可其实守卫并不算严密。或者说,里面就没有什么守卫,也没什么防御的阵法。 理由很简单,整个森罗秘境都是罗刹王的,他在其中威能无限。即使是在外面修为高于他的人,在他自己的秘境中修为也要矮上三分。除了神仙境,恐怕还真没有谁自信能在这秘境里胜他。 那他费力气建阵法做什么,防神仙境吗? 梁岳绕到罗刹宫的后面,寻了一个无人注意的地方,纵身一跃便翻了进去。 能听到宫殿内凌乱的脚步声,应该是罗刹宫里的仆从,也在慌乱地寻找白夜狐,只是人数很少。偌大一座宫殿之内,总有很多死角。 他抬起头,看向最高处的钟楼。 方才师父说过,只有在每一日天亮之前,提醒众人离开时,才会敲钟。除了那个时间,是没有人可以上钟楼去的。 梁岳便沿着墙壁噌噌爬行,转眼就跃到了钟楼之上。 他的思路很简单,既然那么多人找了如此久都没找到,肯定是在他们都不敢找的地方。所以越是禁地的地方,可能性就越大。 这种思路就类似于如果龙渊城里进了反贼,那他藏在祖庙问天楼的第七层是最不可能被找到的,因为没有人敢去大神官住的地方搜。 当然,怎样躲过大神官,就是他自己的事情了。 那些罗刹鬼市中混迹的魔修,其实未必想不到这一点,但是他们和梁岳这样的新来者的区别就在于,他们不敢质疑。 尽管罗刹王有可能不在,他们也不敢去赌概率,因为他们对罗刹王的敬畏太深了,这股敬畏足以让他们不敢踏入罗刹宫一步。 可是新来的人显然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 梁岳来到钟楼上,就见四周围墙极高,一侧有一个楼梯口通向下面,而在正前方悬着一口古朴沉重的云纹古钟。 就是这口钟,每天提醒秘境内的人鬼市即将散场。 如果说钟楼里有什么地方能够藏一只狐狸,那或许只有…… 他看向那口古钟。 可他刚刚迈开脚步,就见另一个方向,一缕清风伴随,另一名身着黑袍的修行者飘飞上来。 梁岳登时警惕起来。 对方毕竟是魔修,他不敢不作提防。可是又不敢抢先出手,担心暴露修为反而让对方没有顾忌。 就在他为之迟疑的时候,对方先开口道:“别出手,我可以走。” 咦? 对面倒是比他先怂了。 看起来这新来的胆子也不太大的样子,直接准备把这片区域让出来了。 如果对方真心要撤走,倒也是一件好事。只是梁岳背靠墙壁,小心谨慎地盯着,怕对方是迷惑自己,暗中又想出手。 就在那新来的准备退下去的时候,另一个方向,呼喇喇又有一个身影飞腾上来。 这人一落地,蓦地看到已经有两道黑影站在这里,显然也愣住了。 但原来的两人倒是松了一口气。 因为三角形具有稳定性。 这样一来,谁也不敢贸然出手了。一旦你对其中一人出手的时候,第三人就有可能趁机杀了你。尤其是在这样的环境中,谁也不知道谁的修为有多高。 钟楼上,三个互相不知道修为、也不知道对方是否存有敌意的人,最好的方案是怎样的? “大家能想到一起也是缘分,不如一起搜?”梁岳开口提议道,“等搜完了这里,我们就可以分道扬镳。” 隔着鬼面,他的话语瓮声瓮气,倒真有几分魔门老怪的味道。 “嗯。”另外两人都同意了这个计划。 反正白夜狐也不一定真地藏在这里,都只是一个猜想,只要确认了里面没有东西,那就可以安然离开了。 大家坏聚好散。 可他们刚刚各自迈出一步,就听古钟内传来一道风声。 嗖。 一道凌厉的黑影从中跃出,落在地上,赫然是一只通体漆黑的长毛妖狐。黑暗中除了一双晶亮的蓝白色妖异眼瞳,其余肢体几乎完美隐入了黑暗。 看来就是王汝邻所说的“夜狐”形态。 “我原以为我的计划可以骗过所有人。”这只夜狐突然开口,发出了颇为成熟的嗓音,“我打开了罗刹宫的窗户与门,又返回钟楼躲避,还以为所有人都会去外面寻找。罗刹王难得不在,这本是我绝佳的机会。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多人识破了我的计划。” 听到夜狐说的话,梁岳觉得它可能不是一只灵宠那么简单,它所想的也不仅仅只有逃走。不然它大可以趁事情没有闹大的时候悄悄离开,而不是躲在钟楼里,将所有人的视线都转移出去。 这只夜狐很狡猾。 它绝对另有图谋。 他看了一下另外两人,在互相没有表态的情况下,他不敢先出手暴露自己的修为。若是被他们俩发现自己只有第三境修为,那自己可能要吃亏。 而另外两人在互相对视几次后,也不敢先出手,似乎都有忌惮。 眼看局面僵持,还是夜狐开口打破沉默:“我看得出来,伱们彼此之间也不熟识,都不敢先对我出手,被旁人钻了空子。那不如我提一个主意,可以帮你们了结这般局面。” “讲。”另外一人开口道。 夜狐居然发出了类似冷笑的声音,说道:“我知道有一桩发生在罗刹宫内,由罗刹王做公证达成的交易,是有魔修要将一株仙种卖给九鞅人。他不敢当面交易,决定由罗刹王代他收取报酬,之后将仙种放在一个地方,由那个九鞅人自己去取,拿到了以后罗刹王再将报酬给他。若是你们就此离开,并且再不妨碍我,我可以将这个消息告诉你们。” “可以。”梁岳最先应下。 “可是……”夜狐沉沉说道:“这种消息,你们应该希望我只告诉一个人吧?” “不。”三个人突然异口同声的说道。 梁岳说不的想法很简单,他觉得自己的修为有可能不占优势。若是夜狐以此作为驱虎吞狼之计,那对自己很不利。 可没想到,对面两人居然与自己同样想法,三人连说不的时间点都十分默契。 “你们……”夜狐有些犹疑,“我都怀疑你们是不是一起的了。” 顿了顿,它才说道:“好,那我就告诉你们。若是你们任何一人转头通报我的位置,那我就将此事捅出来,你们谁也得不到仙种。” “好。”三人再度默契地点了点头。 接着都有些奇怪地看向另外两人,觉得好似莫名的心有灵犀一样。 可真奇怪。 夜狐似乎也觉得挺奇怪,它的身躯收缩,眼中幽光湛亮,说道:“那株仙种会在彩衣节时,被藏在龙渊城内鼎盛楼的飞花盒子里。你们只要夺下那家的飞花,就可以拿到那一株仙种。可是参与交易的九鞅人肯定也会去抢夺,你们能不能抢到,就看自己的本事了……” 早上好呀。 ------------ 第24章 妖?【求月票!】 在得到这个消息以后,三人各自退去。 梁岳回到讲义斋,第一时间就将此事告知了王汝邻。 这一次仙种的消息与之前的九秘天书、悟道树不同,那些都是他遇到机缘,凭借自己的手段就能拿下,当然是越保密越好。可这次争夺仙种,不是他一己之力能够做到的,就需要引人求援。 相比之下,王汝邻身为他亲师父,是要比诛邪司更加亲近一些,梁岳才选择了先告知他。 “仙种?”王汝邻听到这个消息,眼睛顿时为之一亮。 “这事儿你可不能告诉陈素他们,咱们悄悄地拿下,看看是什么品类。十大仙种就没有废的,不管是什么,都能让你大受裨益。”他盘算着道:“白原进不了城,马上就是彩衣节,到时候我亲自陪你走一趟。” 师父既然出马,那此事当然十拿九稳。 梁岳对仙种的事情不再担心,反倒捕捉到了关于白原的字眼,“白原师弟他……” 进不了龙渊城的,大概只有门口贴着的通缉犯或者过不了照妖镜的妖物了。 “人族哪有八岁孩童就有这般战力的?”王汝邻道:“白原其实是出身妖族,只是化形八年,要论真的年岁,比我都要大个十几倍不止。其实伱听他的名字,也不难猜出来他是什么妖。” 梁岳其实内心也早有猜测,只是担心太过冒昧,所以一直没有询问确认过。 此时见白原在一旁笑眯眯听着,应该也不在意人提及,他便也顺着话茬说道:“白原、白猿,师弟他应该是……” “没错!”王汝邻颔首道:“白原他就是一头鹿妖。” “……”梁岳沉默了一小会儿。 还以为是一头练剑的白猿呢,白原这两个字和鹿有什么关系吗? 咋的,你也看过名著吗? 就听王汝邻解释道:“九鞅月鹿部的圣地名为玉桂原,那里是月宫鹿生活的地方,当月光洒落时,玉桂晶莹如雪,便是一片白原。听到这两个字就想起鹿,不是很正常的吗?” 到底哪里正常了? 这联想也太强行了吧! 梁岳内心默默吐槽,正常人都会觉得你是猿才叫白原吧,你是鹿应该叫白鹿啊。 “我虽是妖族出身,可一心追随师父修行,希望师兄不要介意我的身份。”白原诚挚地说道。 “当然不会。”梁岳拍了拍他的肩膀,“只要秉性纯良,是人是妖,又有什么关系呢?” “嘿嘿,这个自然。”王汝邻也朗声笑道:“我王某人的徒弟,能有什么坏心眼?” 嗯…… 梁岳对此话存疑,可是碍于身份又不太好反驳。只能在心里默默念一句,白原师弟出淤泥而不染。 和我是一样的。 师徒三人在内间说了好一阵小话,卫萍儿则在大厅待着,但她也不觉得有什么,人家同门师徒有话说很正常。 她只是一个人在那里摆弄自己淘到的东西,眼中光芒闪烁,看来已经在思考回去以后如何炼化了。看她意犹未尽的样子,对于这一次罗刹鬼市之行被打断还有些许遗憾,说不得以后还要再来,将这里当成一个快乐老家。 又过了许久,罗刹宫内响起了钟声。 城关大门终究还是打开了,一众魔修失望地离开,梁岳几人也随之走出城门。门外荧荧鬼火,数之不尽,戴着鬼面走出去便有一只血红灯笼怪迎上来,打开门户。 离开森罗秘境之后,王汝邻带白原回到云止观,梁岳则是与卫萍儿连夜回城,到诛邪衙门将事情真相禀告陈素。 龙虎堂的莲华香,实则是要享人间香火! 陈素闻言也是眉头微蹙,“世间三位神圣已经把路堵死了,这厮倒是真会另辟蹊径,让他找到了这样一条道。” “还不知他打算利用这香火愿力做什么,若是他打算以此强行成神,那可能会对吸用莲华香的百姓造成极大伤害。”梁岳道:“得找一个妥善的方法阻止他才行。” “呵,放心吧。”陈素沉思了下,便又恢复笑容,让他不必担忧,“既然到了可能事关神仙境的地步,那就不必我们操心了。我这就传信回三清山,将此事禀报师尊。等师尊有了指令,我再进宫去见皇帝。” 世间三大神仙境,肯定都不希望再多一个能与自身平起平坐的人。 大神官背靠胤朝,与九鞅武神阔牧野存在对立,掌玄天师虽然身在九州,可皇权与神权之间也存在制衡,他肯定也不会帮助大神官对付阔牧野。 因为一旦九鞅倒了,那朝廷下一步的矛头,可能就要对准玄门。 现有的状态对他们来说,都是最平稳的框架。一旦世间多了一名神仙境,也不知道会对谁不利。除非是那个神仙境是九鞅人,那阔牧野可能还会支持。 可李龙禅身为胤朝国师,若是由他来打破这个格局,那恐怕是所有人都不希望看到的。 …… 陈素既然说了会传信掌玄天师,那梁岳他们自然就不担心了。 天塌下来也有个儿高的顶着呢,何况掌玄天师不仅能顶着,他还能一只手给天打漏,再缝缝补补或者干脆换个新的。 从陈素的阁楼里走出来,天色已经大亮了,算算日子,今天正是五月十四号。 也就是说,今晚庆典就将开始了。 彩衣节的庆典一般持续三天,由五月十四开始,热闹三个晚上。现在虽是大清早,外面就已经开始有喧闹声,大人们在忙着准备、孩童们已经在四处奔跑欢闹。 今年的庆典最后一天还会有东海大军的凯旋仪式,那更是举国欢庆的重头戏,届时一定盛况空前。 梁岳更在乎的,自然是夺飞花的仪式,这些都是由今晚开始的。 他本打算回家好好休息一会儿,为晚上的活动养精蓄锐。可正往外面走着,就见闻一凡脚步轻快地走过来,擦肩而过之后小声道:“跟我来。” “嗯?”梁岳回头看了一眼闻师姐的背影,便跟了上去。 就见她走到一片阁楼后的角落里,仔细打量了四周之后,才停住脚步,回身看向梁岳。 “怎么啦?”梁岳也跟着过来。 面对着闻师姐一双灵光氤氲、好像会说话似的眼睛,他还是有点不太习惯。 “最近彩衣节很热闹嘛,我想出去逛一逛,可是大家都不让。”闻一凡微微皱着五官,“他们怕我不习惯中了七情咒以后的状态,遇到什么事情容易出意外。可是你也知道嘛,我的状态与普通人没什么区别。” “我也觉得师姐出去逛一逛应该没关系。”梁岳笑道,“不过大家的担忧,也是出于关心你嘛。” 他开口就是主打一个谁也不得罪。 “我也不能整天闷在诛邪衙门里嘛,太无聊了。”闻一凡忽尔抬额一笑,“你帮我一个忙吧?” “怎么帮?”梁岳问道。 “谢主事让露枝看着我,她就在诛邪司内布置了很多耳目,一直盯着,我没法出门。”闻一凡说道:“你有没有办法能转移一下她的注意力,我好趁机溜出去。” “这个……”梁岳稍加思忖,“让我想想。” …… 片刻之后,梁岳与陈举二人凑到一起,看起来神秘兮兮的样子。 不过他们好像并没有注意到,在他们碰头的地方后面,就有一朵迎风飘摇的小黄花,带着些许的灵性。 “把我叫过来神神秘秘的,是有什么劲爆消息?”陈举眼光湛亮地问。 “当然了,这事儿可不能我一个人知道。”梁岳拉了他到近处,小声道:“不过我告诉你了以后,你可千万别跟别人说。” “放心吧,哥们儿的嘴你还不信嘛。”陈举立刻拍胸脯保证。 而在不远处许露枝的阁楼内,正在屋子里百无聊赖的小姑娘突然翻身坐起,微微闭眼,侧起耳朵,将神识凝聚过去。 就见二人背后那朵小黄花儿,都微微凑了过去。 “我前两天听说,我家那头发生了一起伦理大案。”梁岳压着嗓音,缓缓讲道:“是有一个卖炊饼的街坊,天生身材极矮,相貌丑陋,却娶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娘子。” “咦?”陈举纳闷道:“又穷又丑,怎么娶美娇娘,莫非是有什么过人之处?” “那我是不知道,他那娘子原是一个大户人家府里的丫鬟,因为相貌出众被主家看重,想要纳为小妾。可那府里偏偏是大娘子主事,就把她发卖给了相貌丑陋的卖饼的,原本俩人也是在过安生日子,谁知那卖饼的却有个弟弟,是一名捕头,曾徒手打死猛虎,你猜怎么着……” “啊?她还勾引小叔子?”陈举一拍大腿,“这妇人姓甚名谁,我可想结交一下。” “那你是想晚了。”梁岳接着讲道:“……” 他说的奸情人命、一波三折,陈举边听边捧哏,更加效果非凡,听得背后那朵小黄花都快歪到地上了。 一直到故事听完,陈举才抚掌嗟叹,“这一对奸夫淫妇,我可当真要引以为戒。” 有人听书看乐子,有人听书照镜子。 想来他是代入了大官人的角色。 梁岳算着时间肯定够了,便起身道:“这大官人家里的故事也颇为精彩,以后有机会再给你讲。” 陈举便追过去道:“反正现在也是闲着,你就现在说说呗。” “不行。”梁岳笑道:“我得走了,出去有点事情。” 陈举失望的叹息一声。 而阁楼中的许露枝也随之发出同样的叹气,“唉。” 她收回注意力,兀自有些遗憾,这故事实在太短。 不过,她很快就又皱着眉毛,抬起头,“不对,闻师姐去哪里了?” ------------ 第25章 师父? 【求月票!】 “怎么这么久?” 诛邪司外的青砖后巷,是一条僻静的小路,梁岳穿过去,就见到了在那边等候的闻一凡。 她穿着一身朴素的薄长青衫,长发束起,以一张青巾覆面,打扮着实是很低调了,将面容尽数遮挡。虽然也无法遮盖那清丽绝伦的气质,可至少能在人群中不那么扎眼。 “这不是给人把故事讲完嘛。”梁岳回应道,“讲一半就断在那里多不好。” “你还怪讲道义。”闻一凡也露出浅浅的笑容,眉眼弯弯。 看得出来,出门放风让她的心情很好。 “快走吧,今天的街上可比咱们回来那天还要热闹!”梁岳快步追了上去。 作为帮助闻一凡“越狱”的条件,他的要求就是自己必须全程陪同。 一方面是因为闻师姐现下的状态毕竟是与以往不同,的确是存在风险的,自己仅仅是帮她偷溜出来的话,万一出点什么事情都要跟着摊责任。 所以他才要跟上来,可以起到保护的作用,确保闻师姐别有什么异状发生。 另一方面,是他突然也想逛街了,刚好一起嘛。 嗯。 就是这样。 两个人先后从小门悄悄溜出诛邪司,汇合之后就加快脚步来到街上,暖融融的微风拂面,莫名有一种私奔的快乐。 此时街上商贩往来,游人如织,着实喧嚷繁华。 闻一凡边走边说道:“我之前从未觉得这些街巷、小吃、卖艺……是如此有趣的事情,是中咒以后我才发现,原来周遭如此精彩。甚至就连蓝天、白云、花木、微风……这些东西都比以往更加鲜明,好像就突然有了颜色。” “或许太上仙体既是天赋,也是一种束缚吧。”梁岳看着她开心的样子,不由得也露出笑容。 “我想尝尝那个。”她突然一指前面的一个小吃摊,正在卖一种晶莹软糯的提篮莲花羹,看起来光泽可人,盖着一两枚花瓣,不知味道如何,卖相可是不错。 “那咱们就尝尝。”梁岳随之道。 二人凑过去打了一碗,闻一凡翻手就摸出一块金锭,想要给老板付账。 “哎呦,姑娘你这是干嘛?”小摊老板直接吓出了一脸苦笑,“我们这小本生意,哪里能找得开。” “闻师姐,咱们稍微收敛一点。”梁岳连忙拉住她。 买碗小吃拿金锭出来也太吓人了,够把这一条街的小摊都包下来了。 “可是我出门只带这一点钱应急的。”闻一凡顿时蹙眉。 梁岳翻手取出几文钱,帮她把账付了,接着回身笑道:“没事,这不有我呢吗?” 闻一凡又是轻笑了下,“谢谢啦。” 梁岳大手一挥,看着满街小摊,道:“闻师姐你就随便买,今天全部由我买单。” 美人当前,豪气顿生。 在这条街上,他还是有豪气的资本的。 在去罗刹鬼市之前,他还特地多带了两千两的银票傍身,怕有能花销的地方。现在还没来得及放回去,就在身上揣着。就这些小吃摊,随便吃也吃不穷他。 不过闻一凡也不是那种占便宜的人,她也只买了这一份小吃,吃了就发现不大合口味。 她常年吃那些仙山上的食物,口味清淡如水、喜食灵气,这些佐料很重的路边小吃其实是吃不惯的。不过别人请客的,她还是坚持吃完了。 二人接着在街上逛,就见几名身着绚烂彩衣的年轻女子结伴挽手从同一个门口里出来,莺莺燕燕,好不欢快。 闻一凡当即看过去,就见那家店名为“佳人坊”,正是一家制卖衣裳的店铺,看起来富丽堂皇。 她顿时有了兴趣,“进去看看?” “好啊。”梁岳欣然应允。 两人一踏进店门,就见其中令人眼花缭乱,全是各式各样裁剪精巧的彩色衣裙,显然是为了迎合当下的彩衣节。 闻一凡像是第一次逛这种成衣店似的,拉起几件顺眼的衣裳,左右翻看。 那店中老板娘迎过来,口中惊呼道:“我的天娘诶,我卖了这十几年衣裳,可还从未见过这么标致的人物哟,简直如同画上的天仙一般。” “谢谢。”闻一凡被她夸得不好意思,腼腆小声地道了句谢。 老板娘打量了一眼旁边锦衣在身、仪表堂堂的梁岳,接着道:“我这些年帮宫中公主、各府小姐都做过衣裳,可从没见过姑娘伱这模样气质,这些凡俗衣物哪里配得上你,随我来。” 说着,她一把拉过闻一凡,将二人带上二楼。 此间的衣物就少了许多,每一件都单独挂在一个木框内,镶金点翠,华丽无比。 闻一凡看着,果然要比下面的还漂亮许多。 那老板娘大手一抬,指着最前方悬着的一件彩衣,道:“那件衣服是十二位裁人花了两年时间方才织就,前日里一位侍郎家的女儿要买,我都没有卖给她,我怕辱没了我的设计。姑娘,这件衣服正该穿在你身上!” 她的口气很大,不过这老板娘能在龙渊城北开这样一家华贵的成衣店,看起来她本人也是一名修行者,想来是有些来头的。说出这样的话,也不一定就是吹嘘。 顺着她所指的方向,二人见到了前方墙壁最高处嵌着的那件衣裳,道道丝线都有七彩华光,好似凤凰翎羽。裁剪修长得体,隐约带着些许灵性,居然犹如仙家衣品一般。 “这……”闻一凡眼中光芒流转,显然这一眼也是喜欢上了。 “来,试一试。”老板娘招呼伙计将衣裳拿下来,又将她推进了试衣的小间。 在等待的当口,她笑眯眯看着梁岳道:“我就喜欢看你们这样的神仙眷侣,这件彩衣不止过节能穿,将来你们成亲时候也可以当礼服呢。” “这是……这是说的什么话。”梁岳的表情顿时绷不住似的笑了笑,连忙解释道:“我们不是……那个……” 没等他支支吾吾地说完,就听哗啦一声,闻一凡自试衣间内走出。 整个楼层都沉默了片刻。 她平日里穿得都是极尽素淡,以免太过惹人注意。此时穿上这精心裁制的裙裳,一身彩衣绚烂,更显得露出的肌肤霜白明亮,一时间说不清是衣衬人还是人衬衣,只觉好似有凤凰展翅于暗室,映得人满眼光辉。 “怎么样?”她略带期冀地问,目光如星。 “简直太美了。”梁岳慨叹道,“老板娘,这件衣裳多少钱,我们一定要拿走。” “要我说也是,这件衣裳简直像是为这仙女儿量身定做的!”老板娘也带着丝丝惊叹,接着给出了一个如梦如幻的报价,“这件衣裳的标价是两千两,不过我看与这姑娘有缘,就收你们一千八百两。” “噗。”梁岳这一下彻底没绷住。 “这么贵?”闻一凡虽然对金银没什么概念,可也知道这个价格实在有些离谱了。 “我说实话,我们这里都是给达官贵人们制衣的,价格都不低,但绝对一分钱、一分货。这衣裳的材料都是南州最顶级的七彩丝,时时刻刻色彩都不同,光原料就将近一千两了,还不算那么多师傅的手工呢?我本是想做这样一件衣服来当镇店之宝,只给人看、不给人穿的。”老板娘诚挚地说道:“今日这是见着姑娘你,我才想要让你穿走,若是换了旁人,决计是想都不要想。” “算了。”闻一凡摇摇头,虽然隐含不舍,可眼神还是很坚定,“这件衣裳太贵了,我带的钱不够……” “别说了。”梁岳咬着牙,突然一挥手,顿声道:“包起来吧。” …… 福康坊,平安巷子。 梁小芸回到家中,立刻就被娘亲逮住。 虽然她已经提前编了是去同窗女孩儿家住一夜的理由,可是李彩云还是免不了担心,大清早就看着院门口守着。 见到女儿,她才笑道:“你可算回来了,担心死娘了。” 梁小芸柔柔笑道:“娘别担心,我这不是好好地回来了吗?” “女孩儿家家的,不像你大哥、小弟那么皮实,娘难免会忧心嘛。”李彩云握着她的手,又撩撩她的头发,满眼欢喜。 “嘿嘿,那我以后一直陪在娘亲身边。”梁小芸安抚娘亲道。 李彩云稍微放心以后,又不免问道:“你昨晚……真是去姑娘家了?” 梁小芸见她有刨根问底的话头儿,立刻眼珠一转,岔开话题道:“娘,昨天我大哥回来报平安的时候,我看见他好像又偷着进你屋了,你看看钱少没少。” “是吗?”李彩云回身走进屋,来到那地砖处,口中还说道:“这全都是你大哥拿命搏回来的赏银,其实他就是都拿走也应该。娘只是怕他年轻守不住,胡乱花销了,才替他保管的……” 一边说着,一边打开匣子一看,果然就只剩一些散碎银两了。 李彩云的嘴角瞬间弯下弧度,可口中还是安慰自己道:“没事的、没事的。” “你大哥是懂事孩子,他是怕娘伤心才不告诉我。他不会胡乱花钱,拿走这钱是要买那些保护自己的兵器,肯定都是要花在正途的。” …… “今天太谢谢你了。”晚些时候,闻一凡提着装衣裳的盒子,回到了诛邪司门外,“我回去就拿钱还给你。” “闻师姐这样说就太见外了。”梁岳摇头道,“说好了今天都由我买单,不必这样客气。” “这毕竟价值不菲。”闻一凡坚持道。 “同门之间不必如此,你要是想感谢我,回头请我吃顿饭就好啦。”梁岳微笑说道。 蓝天白云,风朗气清,两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并肩而行。正想再绕到后门回去,一转过街角就发现有一名身着黑白道袍的老道士站在街中,面目方正、眉眼淡薄,相貌看起来很是严肃。 一见到此人,闻一凡的笑容忽然收敛,立刻站直了身子。 看到两个人有说有笑的样子,这老道士眉宇间更是升起一股薄怒之意。 梁岳看见此人,也觉得有些奇怪,正想着闻师姐怎么了? 就听那老道士先沉声开口道:“你就是王汝邻那个倒霉徒弟?她的七情咒就是和你一起办案的时候中的?” 闻一凡马上回应道:“我中七情咒和梁岳无关,反而是他救了我。师父,你不要这样说他。” 旁边的梁岳闻言神情也是一紧。 师父? 早上好呀。 ------------ 第26章 老登 【求月票!】 闻师姐的师父,梁岳也曾听说过。 御剑派掌门、通天榜第二十一位、人间四大剑修之一,赫赫有名的登云子。 四大剑修曾经都是御剑一脉的同门弟子,登云子、王汝邻、陆人仙、剑王孙。这四人之中登云子是首徒,王汝邻也得叫一声大师兄。 每每提起这位师兄时,王汝邻的语气里也是满满的忌惮。 能让他正视的人可并不多。 虽然登云子在通天榜上的位次是二十一,可剑修历来战力远超境界,他上面那二十个人恐怕谁也不敢说能稳稳胜他。 可以说这位无论从修为、战力还是江湖地位,都是妥妥的人间顶级,当得起正道大能这个称呼。 眼下这样一个人物,就压抑着怒气站在你面前,用一副看黄毛的眼神看着你,任谁能不心生畏惧? 梁岳面上表情不变,也是赶紧恭敬施礼,“晚辈梁岳,拜见师伯。” “哼。”登云子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又看向闻一凡,“陈素说你是偷溜出去的,怎么受了伤不好好休养,还偏在这时候出去?是不是这小子蛊惑伱的?” “师父!”闻一凡蹙眉道:“我虽然中了七情咒修为下跌,可并没有什么伤损,也不需要卧床静养。是我嫌在诛邪司里憋着太闷,才想出去走走的,梁岳怕我有危险,就一路跟着保护我,你不要总说他嘛。” “他修为也没见得高到哪里去,能保护你什么?”登云子转回身,走进诛邪衙门内,看来刚才就是神识扫到了徒弟回来,特地来等的。 背后的闻一凡和梁岳对视一眼,各自咧了咧嘴,也只好随他过去。 不多时,在诛邪司堂前,汇聚了三位长辈。 陈素居中主位,面带微笑,招待来宾。右手边便是登云子,一脸肃容,凝眉不语。 左手边则是一位慈眉善目的中年妇人,约莫三四十岁年纪,看起来皮肤白腻,眸光清亮,与年轻人无异。卫萍儿就站在她背后,模样乖巧。 想来应该是丹鼎派的长辈。 果然,就听陈素介绍道:“小岳,你应该没见过这两位。这一位是御剑派掌门登云子前辈,是闻一凡的师父。这位则是丹鼎派的薛白芷前辈,是卫萍儿的师父。” 梁岳随着他的介绍,再次一一施礼。 薛白芷的名字他也是有印象的,在通天榜第六十九位。 这个排名或许不算高,毕竟也是人间修行者最顶尖的人物了。可这位前辈还有一个比修为更厉害的事情,那就是……她与掌玄天师近乎同龄。 也就是说她现今已经一百大几十岁,看起来却还是如斯年轻,真可谓是驻颜有术。 所以她这一脉在丹鼎派里辈分高得吓人,也正因如此,他们这一脉才多称呼顺次,像是卫萍儿就都叫她九姑娘,意思就是薛白芷的第九个弟子。 若是认真论起来,丹鼎派当代掌门都得管卫萍儿叫声师叔。 至于玄门其它几脉跟她们论就没那么严谨了,大家就都是看年纪、看入门时间之类的,不必那么细究辈分。所以梁岳管卫萍儿叫师姐,也没有什么大问题。 施礼过后,登云子的心事儿都在脸上,显然是对梁岳有些意见,故而只是淡淡点头。 薛白芷则和蔼地颔首道:“听说王汝邻收了一位天赋惊人的徒弟,看这模样也是一表人才,跟他实在可惜了。” 现在梁岳已经习惯把“跟王汝邻可惜了”这种话当成对自己的一种夸奖和肯定,所以只是腼腆一笑,也不反驳。 也没什么好反驳的。 师父平日里的所作所为,确实让当徒弟的在外战时抬不起头。总不能说他老人家虽然在正道里不干好事,可是在魔道之中有口皆碑吧? 就只叮嘱说一句,您老以后在外面闯了祸事,别把徒弟的名字报出来就好。 陈素道:“这次请薛前辈来,既是在信中所说,想看看能不能研制出莲华香的解药,也是想请你帮闻姑娘看一下,能不能医治好她所中的七情咒。” “我来看看。”薛白芷将闻一凡唤过去,抬手搭在她脉搏处,神念流转,查看情况。 片刻之后,她握着闻一凡的手道:“这姑娘的身体如今确实看不出有伤,七情咒已经在神宫中消融,解是没什么可解了。若是要寻回修为,只怕还是要从道心处着手,不过……” 她思忖了下,又道:“她天生太上仙体在,若是用药激发仙体威能,说不定可以盖过七情咒的术法。给我几天时间,或许可以一试。” 薛白芷抬眼看着闻一凡,眼神中带着一丝心疼,好像熟识似的。 听到她有办法医治,梁岳心中还有一丝默默地小失落。 不得不说,现在的闻师姐要比先前那个更好相处,更像一个活生生的人,她自己好像也更开心一点。 “好。”陈素起身道,“那二位就暂且在诛邪司内居住几日,师尊的指令已到,我这就入宫。” 薛白芷是被请来炼药的,登云子则是来看望徒弟的,虽然状似严厉,但可以看得出,他对闻一凡这个徒弟还是很关切的。 陈素走后,登云子又详细询问了当日情形。 闻一凡简单讲述之后,着重提及道:“我中咒皆因自己不够谨慎,与梁岳全无关系。在我中咒之后那段时间里,还是他在一直拼命保护我,师父你不要再怪他了。” 登云子此前一直以为是梁岳修为低才没帮上闻一凡的忙,至少是有所拖累,如今听了详细情形,知道自己有所误会,便也稍稍缓解。 他对梁岳道:“既是如此,倒也不怪你。你谨记来日好好修行,多走正道,莫要什么都学你那师父。” “晚辈明白的。”梁岳应道。 登云子走出几步,又补充道:“你这孩子还算明礼懂事,我先前对你态度不好,不是因为你,你不要往心里去。主要还是因为你那师父,我想起他就烦……” 他这话音还未落地,就见诛邪衙门的庭院正门走进来一人,身穿青色道袍,双手笼在袖子里,一副仙风道骨做派,不是王汝邻是谁? 王汝邻走到院中,一抬眼便看见了正堂门外的登云子,当即微微挑眉,口中唤了一声:“老登?” …… 皇城,勤政殿。 陈素上殿之时,堂间已经摆好了一个座椅,在他施礼之后,牧北帝一指椅子,示意他坐下说话。 其余朝中官员,在面君陈奏之时,万无对坐之理。哪怕是一品大员、王侯将相,再权柄滔天在这里也是要站着回话。 因为朝官在皇帝面前,都是臣子,都是要跟着皇帝混饭吃的。 可仙官不一样,人家毕竟是外人,相当于是来帮忙的。不论是请来除妖还是请来抓谍子,都属于是义务劳动,人家干完活就回去修行,不在你朝堂的体系里吃饭。 外人尊敬你,那你自然也要对人家客气一点。 仙官这个模式除了借力之外,其实有一个很重要的意义在于,加强双方的联系。 如果人间王朝与世外玄门没有任何联系,只是知道彼此的存在,那很多时候就会有摩擦。修行者讲究替天行道,官府也讲究维护秩序,可这二者之间又经常会冲突。 若是长期缺乏沟通和联系,那王朝与玄门之间的关系就会越发疏离,直至对立。 历代掌玄天师也都明白一点,那就是真正要维护九州山河的秩序、要天下太平,那不是靠他们这些玄门修者就能做到的,他们需要王朝这个庞然大物的存在。 可就是因为一个国家太大了,很容易滋生癣疾虫豸,就需要有人给王朝拔疮。 陈素来帮梁辅国,不止是出于对他的帮助,其实更多也是出于自己的需要。 玄门与王朝之间的关系,就是如此微妙。 一方面存在共同的追求,那就是四海九州的太平气象,是双方都需要的;一番又存在避不开的对立,如果玄门势力太强,那皇权的地位就会降低,王朝要受人钳制。若是王朝势力太大,那玄门这些修行者就无法再如此自由,也无法再对皇权的肆无忌惮进行制约。 而且双方其实都清楚,一旦某一方取得了压倒性的力量优势,那都不可能再容忍对方存在主权。可在双方都无法压倒对面的时候,他们又是绝佳的合作伙伴,可以针对九鞅这个共同的敌人。 一切算计的基础,其实都是力量。 而最具决定性的力量,就是神仙境。 胤朝要是再有机会多出一个神仙境,那可能就会打破双方的力量平衡,彻底改变现有格局。 这也是陈素今天到来的目的。 首先,他得确认牧北帝对这件事是否知情。 “陛下。”陈素正色道:“龙虎堂在神都之内大肆售卖一种莲华香,宣扬有安眠补神之效,可点醒佛心。对于此事,不知陛下是否知晓?” 牧北帝坦然道:“我知道,莲华香嘛。我也跟国师修佛,自然也用过。” “那……”陈素道:“那莲华香内有巫药秘方,吸收多了,就可能会被李龙禅操纵神念,陛下是否知情?” “这个我也知道一些。”牧北帝看了一眼身旁的曹无咎,之后说道:“若是操纵神念,未免有些夸张,无非就是在心中塑造一位有如神祇的存在,凝聚香火愿力,为其祈福延寿、提升修为而已。” 陈素接着道:“此法是脱胎自南州黑巫秘术的香火成神之法,一旦强行催动,可能对受他操纵的百姓有大害,如此流毒甚广,不得不防。” 牧北帝的眉峰稍聚,沉吟了下,才道:“陈卿不必担心此香会对百姓有害,也不必担心国师会强行催动,存着借此成神之念,因为这香火愿力的归集之处……” “是朕。” ------------ 第27章 开启 【求月票!】 龙虎堂内,磬声鸣响。 国师李龙禅坐于青纱帐后,在帐外有三名弟子打坐,此时他们都缓缓睁开眼睛。 “我虽然弟子众多,可最得力的终究还是你们三人。”李龙禅悠悠说道:“杜镰入门最早,天赋足够,可限制你再向前一步的,便是一颗禅心。唯我真禅,你只修得唯我,尚未悟透禅心。” “弟子受教。”帐外肤色黧黑、身形高瘦的杜镰微微颔首,恭谨听教。 “雷震刚猛有余,慧根不足,是以我教伱结合武道入法,修南北结合之禅。可若想再有所进,还需增进慧根、开启明悟。”李龙禅继续说道。 对面的秃头雷震挠了挠脑袋,听了片刻,最后问了一句:“啥意思?” 旁边的柳灯儿轻轻一笑,杜镰则是低声道:“师尊说你笨,需要增长智慧。” “啊?”雷震凝眉惊诧。 紧接着,李龙禅又道:“灯儿的情况与雷震恰恰相反,他需多思、你需少思。你明慧过人,却又容易因此所累,思虑过甚,禅心不执。” 一头瀑发盘起,神态娴静的柳灯儿也轻轻点头,“弟子受教。” 李龙禅又道:“莲华香即将要往神都之外推行,你们三人这些日子就操劳一些,替为师四处奔走。待通天塔建成,一朝香火凝聚,便可大功告成,龙虎堂此后百年尊荣无虞。” “师尊。”柳灯儿忽尔问道,“弟子有一事不明。” “何事?”李龙禅看向她。 柳灯儿发问道:“师尊得到了香火之法,分明可以自行成神,为何要将此法献于陛下?” 她这话问出来就有些大逆不道了,不过在这间静室内,听到的人都不觉得奇怪。 李龙禅沉默了下,而后反问道:“你们知道陛下为何信任我吗?” “师尊当年献仙种于陛下,为他延年益寿,此为救命之恩,陛下自然要信任你。”这一次是杜镰所答。 李龙禅缓缓讲述道:“我早年便为旧派佛门所不容,是靠着自创唯我真禅,方才开辟出一条大道。成为国师之后,天下崇佛,我又为道门所不容。至于儒门文士,更是因龙虎堂所谓的惑上敛财行径,视我如天下大害。” “为儒释道三家所摒弃者,除却魔门,也就是我们这一脉了。” “可正是因为如此,在陛下眼中,我才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若是我背靠其中任何一门,都不可能有今时今日之地位,因为陛下知道,除了他我再无别的靠山。” “否则仅凭一个救命之恩,如何换得帝王十数年的器重?” “这在朝中叫孤臣,就是皇帝最喜欢的一类臣子。而我在这九州江湖,也可算作孤修,无同门师长,弟子中也无顶尖强者作伴,所以我才能贵为国师,有今日之尊。可这也正说明我之处境,孤立无援。” “师尊的意思是……”柳灯儿揣测道:“陛下是因为龙虎堂三教皆敌的处境才器重我们,若是您试图以香火成神,三教修行者都会横加阻拦?” “不错。”李龙禅颔首道:“人间将要多出一个新的神仙境,这件事想要瞒过头顶那三位,当真是太难了,在得到其中某一位的支持之前,不可能有人做到。否则只要任何一位略微出手,新的神圣就将被扼杀在晋升的前夜。” “而我,几乎是不可能的。” “看似此法是为陛下做嫁衣,实则这件衣裳穿在我身上,就会变成丧衣。” 兽口铜炉之中,缕缕青烟上扬,李龙禅披散的发丝拂动。 他对自己的境遇有着清晰的认知,如果说陈素是梁辅国请下山的一把刀,那他龙虎堂又何尝不是牧北帝提起来的一把刀? 在人间传道,专为对抗三教炼气士而存在。 这些年龙虎堂的势力蓬勃发展,看似在九州之内坐拥信徒百万,可这都是朝廷扶持的结果,随时可以撤去。 在真正核心的力量上,他知道饮马监一直盯得自己很紧,所以从来没招揽过一名哪怕到了宗师境的属下。 这些年他早熟悉牧北帝的手段,这位帝王驱驰任何人做事都是从不加以束缚,让你做什么,你就可以尽情发挥,是以手下重臣看似个个执掌大权。 可是一旦有了逾矩之举,那雷霆顷刻降下,再没有一丝回寰的余地。 正因为朝堂之上皆是龙虎之臣,所以没有谁能只手遮天。只要牧北帝点头,任何人都可以死。 若他想瞒着牧北帝悄悄凝聚香火愿力,那一旦事情败露,本就孤立无援的他再失去头顶唯一的庇护,那最好的下场是被掌玄天师顷刻镇压。 可是…… 李龙禅收敛了自己的欲望,将这份香火愿力献给了牧北帝。 那他从此在胤朝就立于了不败之地。 两次为帝王续命,而且从今以后他还会执掌凝聚香火最中枢的通天塔,在这座王朝中,再没有人任何人可以动摇他。 没错。 通天塔建造的最初,就是要为牧北帝祈福,凝聚苍生愿力。 他没有骗任何人,只是有很多人都不相信他,也不了解他的方式。 “唯我真禅,为我是为众生,为他人也是为我。”李龙禅最后低吟一声,“此功既成,唯我不败。” …… 片刻之后,三名弟子并肩走出禅室。 在离开庭院之后,雷震开口道:“师尊方才说的事情,你们怎么看?” 杜镰答道:“师尊算计深远,我们自不能及,只照他所命行事即可。” 柳灯儿点点头,道:“师尊屹立朝堂十余年,自有他的谋划,我们身为弟子,哪能尽数看透?” “不是。”雷震摸了摸脑袋,问道:“我是想问,你们也觉得我笨吗?” “……”杜镰和柳灯儿双双沉默了下。 随即,杜镰突然问道:“今天是彩衣节庆典的第一日啊,三师妹你要不要去逛逛?” 柳灯儿欣然应允道:“好啊。” 雷震怔了怔,“不是,你们?” …… “老登,你是什么时候来的?”王汝邻大喇喇地迎上去,对着登云子嘿嘿笑道:“怎么到龙渊城也不说来找师弟叙叙旧。” “哼。”登云子一拂袖,半转过身,“我和你没什么好叙的。” “怎么啦?”王汝邻又挪到他的正面,笑嘻嘻道:“还是因为上次我让你带我觐见掌玄天师,说想要回归玄门,半路捡到两株点金兰就跑了的事?” 登云子瞪瞪眼,“你还好意思提?” “嗨呀。”王汝邻道:“我想去见掌玄天师,本身也是为了点金兰,那我直接就拿到了,既省了咱们的功夫、也不耽误他老人家时间,多好的事情。” “你……”登云子指着他,憋了半晌,说出一句:“师门不幸,出此无耻之人,以后不要叫我师兄!” “我也没叫啊,我不叫的老登吗?”王汝邻摊手疑惑。 登云子懒得再理他,转身看了眼闻一凡,“咱们走。” “老登!”王汝邻招呼道:“我来是想找我徒弟去逛彩衣节的,你们要不要一起逛逛啊。咱们御剑派正统,都很少凑齐了。” 登云子毫不理会,只是跟闻一凡说道:“近来街上鱼龙混杂,你就先不要出门了,安心在家中静养,尤其少跟他们师徒往来。” 梁岳眨眨眼,“诶?” 里边怎么还有我事儿呢? 闻一凡悄悄回头和他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略有无奈。 待登云子和闻一凡离开,王汝邻才摇头慨叹道:“老登这人,就是太死板。那我偷点金兰,也是为了御剑一脉培养人才,怎么还记恨上我了?” 梁岳弱弱地说了一句,“也不能全怪师伯……” “当然,也有我的责任。”王汝邻道:“问题是我以前名声有点差,要是没他领着,不一定能上去三清山,这才请他帮忙嘛。” 说得好像现在您名声就好似的。 梁岳讪笑了下,道:“那咱们这就准备去彩衣节?” “也对,正事要紧。”王汝邻转过眼,忽然瞥见堂中坐着的薛白芷,立刻又是一个箭步窜过去,叫道:“薛前辈!我是小王啊,还记得吗?上次找您求的灵植……” 薛白芷没有回话,而是一翻袖子,爆开一团彩色雾气,整个人顷刻就消失了。 梁岳这下算是看明白了,在玄门正统里,陈素是个不那么讲规矩的,还能和师父在一块混迹。其余的玄门正统修行者,真是不敢让他靠近一点儿。 玄门之耻这个称号真没叫错。 “嗨呀。”王汝邻悻悻地笼了笼袖子,“薛前辈也有事儿哈,那咱们就出发吧。” 此时天色已近傍晚,有些等不及的姑娘已经身着绚烂彩衣、提着盈盈灯火,上街游玩来了。商家们联合请的游街社火队伍还没出发,天街两侧已经有很多人在等待。 商铺的飞花要等过了夜半,也就是到了第二日才会悬上来,还没到争夺的时候。但街上的年轻武者都已经开始摩拳擦掌,等不及展示自己的修为了。 师徒俩离开诛邪衙门,还没走出多远,突然听得一声炮响。 嘭! 一驾高大的、几匹马拉着、载着各种杂耍卖艺的大车自北城起始,燃着烈火踏过天街。 彩衣节庆典,开始了! 早上好呀。 一早上起来有点吓人,我爸妈昨天把车钥匙丢了,找了一圈没找着。 今早去发现车里被翻了,本来就没什么东西,倒也无所谓,但是里面还多了一把片儿刀,就有点吓人了。 应该是钥匙就丢在车附近,被人捡走了,后来又来打开的,就是放把刀不知道要干嘛。已经报警了,不过警察来就把刀拿走了,也没查啥别的,不知道能不能有结果。 ------------ 第28章 飞花 【感谢“hhh呵呵呵”的打赏!】 神都盛景,彩衣鱼龙。 彩衣节庆典的车驾缓缓自北向南,所过之处,锣鼓喧天,彩缎飘飞,好不热闹。在城北一座酒楼上,最上等雅间之内,此时正聚集着数名年少俊杰。 梁鹏随着卞和到来时,就见到此间内坐着一名身着靛蓝色织锦长衫的贵公子,面白如玉,眉目清朗,玉簪云鬓,正眼望着楼下的彩车经过,身后还站着两名随从。 见到二人进入,这人立刻起身相迎。 “齐师兄。”卞和则唤道:“这位就是我与你提过的梁师弟,这一科里最优秀的学子。梁师弟,这位就是齐师兄,他的大名不必我再介绍了吧。” 早先他就对梁鹏说过,晚间有个局,可以带他去见见书院内名声最响亮的当代首席,齐应物。 就算他不说,齐应物这般风云人物,也是书院学子不可能不认识的。 梁鹏一袭儒衫,微微施礼,“久仰齐师兄大名。” 齐应物一身矜贵气中,又带着书生儒雅,当即十分客气回应道:“梁鹏师弟,你的名字我也听书院师长们提起过多次了,今日相见,着实一表人才。” 月初刚刚更新了新一期的灵崖三榜,相较于通天榜,幼麟榜的变动会更频繁。 不过齐应物还是稳坐第二,依旧仅次于九鞅的冯南绝。 也好在三榜都是每月初一更新,要是再晚几天,排名第四的闻一凡就要从榜上彻底消失了,说不得还要引起一番震动。 现在幼麟榜第二的齐应物,应该算是实打实的胤朝年轻辈第一人,未来夺城之战的领军人物。 而他的出身同样显赫,是正宗的神都齐家长房,镇国尚书齐昆仑一脉的重孙。可以预见,只要不遭遇意外,那他未来必然是齐家的执掌者。 这样的人身上却没有一丝倨傲之气,面对书院中的师弟也是仪态谦和。 落座之后,齐应物微笑道:“今天我在此宴请东洲与鲸州的几位江湖侠少,特地请了二位师弟来一起作陪,也让他们看看我们书院学子的风采。也感谢两位师弟,愿意给我这个面子。” “诶——”卞和一抬手,“齐师兄你叫我们来是看得起我们,可不要如此客气。赴此宴既能增长见闻,又能结识江湖上的年少俊杰,我们可都求之不得呢。” 这话绝不是客气,齐应物组的这种局,来的都不会是凡俗人物,确实是结交人脉的好机会。 虽然人家肯定都是冲着齐应物的名号来的,可能与他同行的书院学子,肯定也会受到重视。齐应物找来的卞和与梁鹏,确实也是各自那一科中最优秀的存在。 梁鹏在此间年纪最小,便没多言语,只是默默听着看着。 三人交谈几句,就听门外脚步声响,又有几人进入。齐应物再度起身迎接,二人随之站起。 走进来的人大概有六七个,果然都是一副游侠打扮,明显都拱卫着领头的二人。 左边一个是身材魁梧高大的男子,剃着青黑寸头,脑壳轮廓略方,面部线条同样刚硬笔直,如同刀剑削成。肤色铜黑,眼窝深邃,穿一身棕黑布袍,四肢束袖。 一眼看过去,给人的感觉就是硬。 若不是唇边淡淡的绒毛尚存稚气,恐怕很难让人把他与“年少俊杰”这四个字联系到一起。 右边则是一身着翠绿衣裙、素白长裤的秀丽女子,身高腿长、眸光灵动,皮肤凝白如羊脂,脸上噙着浅浅的笑意。背后背着一把宝剑,露出剑柄处缀着金穗。 这女子一进入室内,便令整个屋子瞬间明亮起来。 “吴少侠、赵姑娘。”齐应物上前,温声道,“二位是一起来的?” “没有啦,只是在楼下恰巧遇到了而已。”绿衣女子盈盈一笑,“龙渊城的彩衣节果然热闹,我在外面流连,险些就错过了时间,还是听吴家哥哥叫我才想起来上楼。” “嘿。”那姓吴的硬朗少年笑了一声,道:“巧了。” 这边各自落座,齐应物回头介绍道:“这一位是鲸门少主吴撼鼎,这一位是东洲赵家的大小姐赵新竹,二位都是第一次来到神都。” 梁鹏随着其余人一起施礼相见。 与齐应物一样,这二人都是背景显赫且自身卓越之辈,后面的都是同行的伙伴、随从之类。 鲸门自不必说,正名应该叫做鲸湖派,乃是鲸州武道圣地。而鲸州号称武道之乡,自三岁孩童到八十老翁,近乎人人修武。这个武道之乡的名头,根源其实就在鲸湖派。 当年九州暗黑之际,是一位姓吴的武道大宗师自西南传道天下,掀起了人间修武变革的浪潮,为开辟崭新时代奠定了基础。 而西南一州,自此也冠以他名,改为鲸州。 鲸湖派就是这位大宗师当年所建立的门派,于人间地位超然,至今已传承数千年。 吴撼鼎身为鲸门少主,本身也位列幼麟榜第十,与齐应物同为九州第一等天骄之辈。 东洲赵家是平海府里最大的皇商,亦是九代传承的武道世家,同样负有盛名,与鲸门吴家是世交。 赵新竹出身如此名门,相貌秀美,自己又在新一期幼麟榜上排名第三十一,正是春风得意之时。 不知有多少江湖侠少,都将赵新竹当成自己的梦中眷侣。 梁鹏淡然旁观,很快就发现了吴撼鼎与赵新竹之间的气氛有些微妙。 这位鲸门少主沉默寡言,每次说一句话时都会不自主地瞄向赵新竹,赵新竹回看他时,他又会不自觉地躲闪。 分明是心中有意。 不过这位赵家大小姐性子开朗,与谁交谈都是言笑晏晏,对他似乎没什么两样。 他们的宴席正对着栏杆,落地窗扇之外便是繁华街景,对面是一家名叫“云仙阁”的酒楼。庆典才开始不久,云仙阁上下已经围绕了许多等候和围观之人,整条街的人流倒有一半是在这里。 赵新竹瞄到对面的牌匾,忽然道:“齐公子在此设宴,倒是十分方便啊。” 齐应物颔首道:“赵姑娘应该也对神都的飞花有所了解吧。” “来之前当然做过功课。”赵新竹笑道。 吴撼鼎见他二人提及,便问道:“这里有什么特别?” “吴家哥哥,可在彩衣节上抢过飞花?”赵新竹问道。 “当然。”吴撼鼎略带几分傲然,“我在鲸湖城内抢飞花,从未失手过。” 赵新竹便解释道:“龙渊城里最出名的飞花,便是这云仙阁。据说每年准备的都是奇花异草、珍稀灵植,价格向来不菲。传闻今年云仙阁为制作这束飞花更是豪掷万两白银,大家都很好奇究竟是什么奇花值得如此高价。” “历年来龙渊城内最多人争抢的飞花,就是这云仙阁。”齐应物也道:“我们在此观礼,正能见到最精彩的场面。若是二位有心加入,也很方便。” 赵新竹眸光闪亮,道:“这云仙阁飞花万众瞩目,拿到便能在神都扬名,我当然是想要的。” “那我去抢来给伱。”吴撼鼎立刻说道。 “若是由人抢到送我,我当然也会高兴。”赵新竹昂首道:“不过我最想要的,还是自己亲手夺来。” 齐应物笑道:“那我就祝二位旗开得胜。” “齐公子你不抢吗?”赵新竹转眼看过来。 “我前年就拿过云仙阁的飞花了,不好屡屡与人争夺。”齐应物答道。 赵新竹劝道:“之前不是我与吴家哥哥都没来,这一次我们到了,你就一起来嘛。” “这……”齐应物略显犹豫,“我之前可没这个打算。” 吴撼鼎也看向他,说道:“既然新竹都这样说了,齐公子就也一起来参加吧。” 他眼中光芒闪烁,倒是隐有几分战意。 齐应物这才云淡风轻地道:“那既然二位盛情邀请,我便一同参与一次吧。” 卞和闻声,从旁说道:“今晚的云仙阁可是有福了,能有几位在此争抢飞花,必定引来全城人的关注。明日此事就会传遍龙渊城,成为一段佳话。” 另有人高声道:“这是自然,以往的云仙阁就算再火爆,又何曾有过两位幼麟榜前十争夺?何况还有赵大小姐这般修为与美貌双绝于世的侠女,今夜肯定是要将龙渊城内的光辉尽数夺走了!” 齐应物则笑道:“那不如卞师弟你们也一同参与,也在其中留名。” 卞和连忙推辞道:“我就不了吧,哈哈,我去年夺到过揽月轩的飞花,也算是达成所愿了,再不想参与争夺。” 揽月轩虽然不及云仙阁这般火热,可每年花在这上面的钱也有上千两,算是火爆程度第二等的飞花。而且很多在云仙阁这种大热飞花上争夺失败的,也会转而投向揽月轩这种战场,所以有时候竞争强度也很大。 他能拿到一次揽月轩的飞花,也确实值得骄傲了。 卞和又对梁鹏说道:“倒是梁师弟你从没抢过吧?不如参与进来玩一玩。” 梁鹏道:“我修为微末,如何敢与诸位竞争?待会儿我准备去拿一道鼎盛楼的飞花,也就心满意足了。” “哈哈哈……”此言一出,席间立刻响起一阵欢笑之声。 若说别处,他们刚来龙渊城的或许还不知道,可鼎盛楼就在他们视线所及之处,是云仙阁隔着半条街的一座酒家。 看情况已经濒临倒闭,门脸有些破败,想来都快倒闭了,也不会在飞花上费多少银钱。 这种飞花都是正经修行者懒得去拿的,或许谁家小孩子会一走一过尝试着摘一下,拿来玩耍取乐。 和那种全神都瞩目的热门飞花比起来,实在是有些登不上台面,更配不上书院学子的身份,所以在场之人只当他在玩笑。 …… 与此同时,身穿道袍的王汝邻与换了一身黑衣的梁岳,也已经来到了街边。 “这鼎盛楼……看起来不太鼎盛啊。”王汝邻喃喃道。 “他们以此作为交易形式,肯定不敢选太火爆的飞花吧,万一被路人夺走岂不糟了?”梁岳轻笑道。 “那倒是。”王汝邻道:“这样倒也好,方便确认谁是来交易的九鞅人。有为师在,你就放心去争夺吧。若是这飞花能被别人夺走,为师的王字倒着写!” 感谢“hhh呵呵呵”盟主打赏,成为本书第18位盟主,感谢感谢。 ------------ 第29章 火爆 【求月票!】 诛邪司内。 闻一凡坐在阁楼的阳台处,凭栏眺望,微风吹拂。 可惜诛邪衙门内自成天地,她看不到外面的景象,只能听见些许门口处传来的叫嚷声音,这在平日里是从未有的。 城北这一片衙门云集之处,正常哪里有人敢来此间喧闹?也唯有这彩衣节时,才会减少顾忌。今夜就算是皇城之中,一样张灯结彩。 可自己只能在这阁楼中静养。 若是从前,她肯定不会有任何情绪。 或者说之前的闻一凡根本就不会有想要去凑热闹的念头,她自己就会选择独自修行。人间种种繁华,全如过眼烟云。 太上仙体之所以强大,除了对修行速度的加持之外,最重要的天赋是在于道心。 修道之心无旁骛,对敌之心无喜怒。 可眼下受了七情咒的影响,她开始有了普通人的情感,种种杂念也随之而来。 名为“落寞”的情绪也产生了。 就在她独坐凄清的时刻,视线中突然出现了几个人影。 “闻姐姐!”许露枝一手提着灯笼,一手用力挥舞着,出现在楼下的空地处。 “露枝?”闻一凡神情转圜。 许露枝扎着一双马尾辫,穿一身彩衣罗裙,在灯火映照下说不出的娇俏可爱。 在她身后,容颜明艳的大乔身着一袭长身彩裙,勾勒着婀娜腰身,同样手提一盏薄黄灯笼,笑容灿烂:“闻师姐,快来啊!” 乔采薇身后站着卫萍儿,她默默地仰首,向闻一凡露出微笑。 “你们?”闻一凡略微激动,站起身来,扶栏俯瞰:“你们怎么来了?” “我们早就商量好了,要一起出去游玩,当时你情况未明,便没有跟伱讲。”大乔招呼道:“现在你不是没什么事了吗?那就快下来吧。” “可是……”闻一凡迟疑道:“陈师叔和我师父都不许我……” “哎呀!”许露枝摆手道,“你忘了是谁负责看守你了?” 小姑娘一副豪气干云的模样,“我辛苦取得我师父的信任,为的不就是今日吗?” 原来是这样吗? “我们偷偷出去、偷偷回来,我就说你们都在我阁楼里帮我炼丹……”卫萍儿也小声说道。 闻一凡看着三个小姐妹,忽尔一阵感动,方才的落寞都转成了喜悦,竟觉眼眶一酸。 这感觉又让她有些陌生且恐惧,因为自有记忆以来,她从没有哭过,全然不知这为何而产生。 无措之间,看见三人还在下面挥手,她又赶紧回应道:“那等我一下,我换了衣服就下去!” 她转回身,从衣柜中取出梁岳送给自己的那一套彩衣,很快便换好了衣裳,重新回到了栏杆处。 这一亮相,顿时看得下面三人一阵惊呼,“哇——” 闻一凡彩衣临空,衣袂当风,飘飘间分明是真有仙子降世。 乔采薇夸张地叫道:“我突然有点后悔叫你一起了,这样一比下来,我们都不见了啊。” 许露枝则更加兴奋道:“闻姐姐,快下来,我要牵着你的手走。” “我来了。”闻一凡飘飘落地,也燃起一支灯笼,几个小姐妹互相拉手并肩,由后门走出了诛邪衙门。 她们的背影与灯火,在夜色中如同结群翻飞的彩蝶,温暖而绚烂。 而在远处,陈素的阁楼中,三位玄门师长也在聚首。 登云子目光凝视远处,眉头紧锁,道:“就任由她们出去胡闹?其他几个人倒是没事,可我徒儿……” “小登啊。”薛白芷面带着慈祥的笑,突然开口道,“就由她们去吧,江湖之大,还不是要靠弟子自己闯荡。这种时刻一生又能有几次呢?错过了今年,就不知下一次还能不能聚齐如此多的好友了。” 她说着,眼中忽然涌上一抹悲伤。 “这不是她眼下的情况特殊吗?”对方开口就拿出了长辈气势压人,登云子一向最讲规矩,还真没什么办法,只能无奈抗辩道。 陈素则笑道:“师兄,失去太上仙体,并不是失去了一切。闻姑娘的智慧依旧远超常人,只是需要感受各种陌生的情绪罢了。又是和几个同门一起,不会有事的。” “唉。”登云子叹息一声,兀自有些不放心,想了想,道:“我还是跟过去看看,既然你们都不让我阻止她,那我就暗中保护是了。” “哈哈。”薛白芷也不禁一笑,“好,那你就去吧。不过小心点别露了头尾,打扰了孩子们的兴致。” 他们也看得出,登云子虽然严厉,可属实是真的关心弟子。 在这一点上,他们可能都不如他。 “那我走啦。”登云子留下一声,便化作一缕夜风而去。 …… 临近子夜,鸟啼声倦。 往日的龙渊城早该万籁俱寂,长街当空,只有御都卫间或巡街而过。可今日的灯火辉煌,人声鼎沸,正到热闹时候。甚至有一些人已经提前睡了一觉,就等看晚上的节目。 有好事者专门游走在各大酒楼之间,专门传递一些关于飞花的消息。 “有积雷寺的武僧在素缘斋外出现,这倒也是传统了。” “定钩王世子在临江阁,看来今晚要争夺那里的飞花了。” “有西洲豪侠在金戈台外聚集,那里的飞花也必然精彩。” “等等……那是齐应物?齐家公子!” “还有鲸门少主吴撼鼎!赵家侠女赵新竹!” “速速来到云仙阁,这里必然是今晚最精彩的去处!” “……” 子时将要过半,正是飞花将要悬起之时,对面雅间内的齐应物几人互相示意一番,便共同由阳台飞身而出,落在了云仙阁的门外。 那片空地属于将要争夺飞花的人,而这几位年轻天骄一经落地,立刻引起了周遭的轰动,消息立刻传到了四面八方。 齐应物一出场,自然就决定了这里必然是全城分量最重的舞台,何况还有吴撼鼎与赵新竹,个个都是重量级。 不多时,就听一骑快马蹄声,一红衣公子跨乘骏马而来,身后数名随从跑步紧跟,其鲜衣怒马之态,正是定钩王世子姜炎。 “世子殿下也来了!”有人吆喝道:“看来的今晚的光辉,尽数都在云仙阁了!别处已经全无看头。” 这消息传得飞快,转眼间,就有无数人向这前后两条街巷涌来,期待着即将到来的飞花。 赵新竹看着这人山人海的簇拥,微微露出一丝笑意。 她想在神都扬名,要的就是在万人中央露脸。 而不远处街头的鼎盛楼,则是完全相反的无人在意。 王汝邻已经隐去身形,等待一会儿飞花之时再出手给梁岳帮助。 梁岳独自靠着对面店铺的门廊,看着破败的鼎盛楼门面,默默等待着。可目光转动间,突然看见了一个人影。 “小芸?”他喊了一声。 原来人群中有一道身影在近处徘徊,正是妹妹梁小芸。 她倒也没穿彩衣,而是一身灰白素色衣裤,看起来十分利落的装扮。 “大哥!”梁小芸见到梁岳,顿时一喜,上前道:“我一直等你回家,有要事想与你说,可是你一直没回来。好在现在看见你了,也来得及。” “什么事?”梁岳正要问,突然见旁边又走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梁鹏虽然与齐应物他们同行,可是并没有在云仙阁外逗留,而是悄悄逆着人流来到了半条街外的鼎盛楼观察情况。 正巧就见到梁岳与梁小芸。 “大哥,姐姐,你们都在!”梁鹏同样面露喜色,“这样就太好了,我正有事要和你们说。” 梁小芸看看时间快到了,说道:“我的事情比较关键,还是我先来说。” 梁鹏道:“不,一定是我的事情关键。” 梁岳见二人争执,便道:“不知道你们有什么事情,但我有一件事,先叫你们知道吧。” 兄妹三人突然都有了旺盛的倾诉欲,这在以往可是颇为少见的。 就在他们三个将要吐露真相的时候,旁边又突然传来一声呼喊:“梁岳!” “嗯?”梁岳转过头去看,目光当即一亮,“闻师姐?” 就见闻一凡穿着那身华丽彩衣,手提一个灯笼,正向自己走来,说不出的光彩照人。 她旁边还跟着乔采薇、卫萍儿和许露枝几个大小美女,都有夺目姿容。只是因为闻一凡太过耀眼,这才第二眼才能看到。 她们几人后面跟了一大票的人,那些人也不敢上前搭讪,只是默默顺流跟着。 “真巧啊,你们都在这。”梁岳笑着招呼道。 “我们本来是想去云仙阁那边凑热闹的,路过正好看见你们家兄妹几个在这。”大乔说道:“你们不打算去看热闹嘛?” “不了吧。”梁岳看了一眼鼎盛楼,“我们就在这随便拿一个飞花,意思一下也就行了。” “好。”闻一凡颔首道:“那我也不过去了。” “啊?”许露枝道:“闻姐姐,咱们不去那边看啦?” “你们想去也可以啊。”闻一凡微笑道:“不过那里人太多了,在这里清静一下也好。” “闻师姐……”梁岳见她留下陪自己,内心忽觉一阵感动,可同时也觉得事情会变得有些复杂。 梁鹏和梁小芸的神情也变得有些紧张。 果然。 街边很快响起了好事者的声音,“玄门御剑派的闻仙子在鼎盛楼外,彩衣绝尘,有如天仙!” “闻仙子!闻仙子今年也出现了?” “啊!是我最仰慕的闻仙子?对不起了赵姑娘,我要去那边了!” “除了闻仙子,还有数位玄门年轻一辈,俱是诛邪司仙官,都在鼎盛楼外!” “闻仙子太美了,我根本看不见旁人。” “……” 这一番叫嚷之下,才刚刚策马赶到的姜炎压根就没有下马,只稍稍停顿了下,就又朝前而去。 “世子殿下原来是也是要去鼎盛楼!” “……” 鼎盛楼与云仙阁只隔了半条长街,传递消息自然很快,引流也更加方便,顿时大批人马都被吸引过去。起初只是闻一凡单人之功,可后来被引过去的人越来越多,想参加飞花争夺的人也都过去了。 “西洲豪侠们转道来鼎盛楼了!” “书院学子也在鼎盛楼!” “龙虎堂的弟子也来了鼎盛楼!” “……” 在人群中央的齐应物、吴撼鼎、赵新竹三人,只觉周遭的人海在片刻之间,就变得愈发稀薄。 齐应物目光远眺,微笑道:“那边好生热闹,听说有玄门弟子?难怪梁师弟突然说要去鼎盛楼,不如……我也过去看一看。正好这里的飞花,就不与二位争抢了。” 他早看出吴撼鼎有意赵新竹,本就不想与他争夺,此时正好有借口脱身。 说着,随着他身形飘动,这边原本就少了许多的人群,再度被牵引。 “齐家公子也去鼎盛楼了!” 这一下,彻底动摇了云仙阁这边的根基,吴撼鼎和赵新竹名头再亮,毕竟还是外来的,和年轻第一人的齐应物也比不了。 围在二人外面的,只剩下为数不多的、坚定的支持者。 赵新竹方才还是众星捧月,此刻见那边闻一凡的名字响起,几乎片刻之间就将所有人都拉了过去。 她眼望那边,忿忿然一跺脚,“吴家哥哥,咱们也过去!” “啊?”吴撼鼎怔了下,当即道:“好,你要哪一家的飞花,我便给你抢哪一家就是了。” 说罢,两人也飞身而去。 这下云仙阁外本就不多的人群,彻底都随之离开。 而鼎盛楼外的梁家三小只,都露出了一丝尴尬的笑容。 梁岳看着笑靥如花的闻一凡,此生第一次理解了“最难消受美人恩”这句话。虽然闻师姐因为自己驻足,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 可是…… 这快要倒闭的鼎盛楼,突然就火爆了起来! 早上好呀。 感谢“白水豆腐花”盟主打赏,成为本书第19位盟主,感谢好兄弟。 ------------ 第30章 第一战 【求月票!】 转眼之间,一条街风云变幻。 前半夜还人海环绕的云仙阁,突然就变成了无人问津之地。只剩下些许想要捡漏的江湖人还围在外面,店内一直听着外面通传消息的掌柜叫苦不已。 彩衣节是一年内关注度最高的盛事,他们历年花大价钱打造飞花,就是想引来一些天骄侠少在此争夺,留下一些佳话,将云仙阁的名气打出去。 这番经营在往年也是成功的,让云仙阁几年之间就成为了神都之内排在前列的大酒楼之一。 可今年花费重金打造的飞花,却突然落在了空处。 他们在准备每年的飞花之前,都会把一条街的店铺先问个遍,若是有两家都想重金打造飞花,往往就会协商一下,今年你让、明年我让,很少会近邻相争。 云仙阁掌柜视为劲敌的,都是在不同坊的那几家大型酒楼。 谁知道那快要倒闭的鼎盛楼,到底有什么奇特的魔力,怎么就把玄门的闻仙子给吸引过去了? 前一刻还在为齐应物和吴撼鼎这一批天骄出场而感到兴奋的云仙阁掌柜,真真是体会到了人生的大起大落。 而鼎盛楼出去悬飞花的伙计同样吓了一跳。 原本他们酒楼已经因为经营不善快要倒闭了,今年彩衣节都是最后一年,差点就不准备飞花了。最后还是大家商量着决定有始有终,才随便弄了点花束对付对付。 本以为出来不能有什么人在呢,差点迷迷糊糊错过了时间,结果爬上房顶就看见外面人山人海,都在那焦急地等着,好像要把他们家酒楼吃了。 这伙计吓得腿直颤,差点脚下打滑从房上摔下去。在前后左右几条街的人的注视下,摇晃了好几次,才用那一根长竹竿将一个红绳绑好的黑色匣子吊了起来,高高竖起,比房顶还要高出两丈有余。 之后他就一溜烟跑下去,通知掌柜的这个见鬼般的消息。 掌柜的,先别急着卖家具。 咱们家好像要火了! 而此时周围店铺的飞花早就悬上去了,只是还没有人去抢,或者有小猫三两只在那里争夺,也根本无人在意。 周围鼓噪着窃窃私语声,“谁第一个上?” “不知道,看谁想露脸呗?” “闻仙子在这,没人上我就去了。” “拉倒吧,你去就不叫露脸了,那叫现眼。” “……” 寻常的飞花没有那么多人争,自然也没所谓先后顺序,上房打几轮擂台,赢下了就拿下来。毕竟就是个娱乐项目,谁也不会真地拼命,就是过个手玩一玩。 可这种火爆的飞花,先上场的就会吃些亏了,想赢可能要多打好几场,消耗过大有可能被实力不如自己的人“截胡”。可就是因为这样,若是能一直连胜夺得,就会被认为是一件相当露脸的事情。 扬名正该如此。 眼下数位幼麟榜上的天骄在,这第一个登场的位置,暂时还没人敢抢。可若是再拖一拖,那可能就要有别的英雄好汉出头了。 场间稍一骚乱,就听有人顿喝一声:“我来!” 呼喇喇一阵风声,就见一道穿着劲装的利落身影,在万众仰望之间落上房顶。此人容貌硬朗,目光坚实,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如磐石般的硬感。 “鲸湖派、吴撼鼎!”这相貌老成的少年当众一拱手,“请诸位赐教!” 幼麟榜第十,鲸门少主吴撼鼎! 这个身份,当得起头一个露脸了,底下立刻响起了一阵阵欢呼之声。 “北州蟒拳法传人胡炳,来会一会鲸门少主!”骤然听得一声大喊,一道身影隔着街凌空飞来。 吴撼鼎目光骤然锐利,原地一旋身,一道回旋踢,噌地轰出一道浑黑色劲气,其疾如利箭出鞘、其形如苍鹰凌空,呼啸之间,正中那蟒拳法传人的身躯。 嘭—— 那人没等落在房顶上,就被一脚凌空踢飞,撞进了隔壁街的一家阁楼上。 “嚯!”场间一片哗然。 这鲸门少主好凌厉的腿功。 梁岳看着这吴撼鼎的随意一踢,隐隐也有几分明悟。 这就是到达罡气境之后,武者能罡气外放,将凌厉劲气离体,打击远处的对手。 虽然没有炼气士和秘术师的神通范围那般远,可武者罡气凌厉霸道,也不是他们能比拟的。 一上来就是这么强大的对手,今日要拿下这鼎盛楼的飞花,突然就变成地狱难度了。 吴撼鼎一脚落地,再度稳稳站定,气定神闲。 可下面那些修为不济的人,就再也不敢上场了。他这一击都不让人落地就给踢飞了,分明就是警告底下的人,臭鱼烂虾就别来耽误时间。 他想要的是有价值的对手。 吴撼鼎的目光转了一圈,最后还是落在了自己的来处,齐应物与赵新竹那里。 这是在向书院首席挑衅吗? 虽然二者一个幼麟榜第二,一个幼麟榜第十,还是有几分差距的。可都在这个级别,中间的修为差距未必能决定战力。 吴撼鼎显然是不服齐应物! 场中有好事者,已经从双方的视线对碰中脑补出了一场大戏,想好明天的小道消息该怎么传了。 可齐应物还没动,反而是另一边响起一声,“我来会会你!” 呼的一声,一团带着炽烈之气的风席卷过来,转瞬间出现在了房顶另一端。 来人穿一身深红色袍服,头上缠着灰色头巾,看不清面容,只露出一双眼睛,听口音好像是来自西北异域。 胤朝的彩衣节常能吸引四海九州各地的游客,边关城池除了军镇之外,每年这个时候都有许多异国人参与彩衣节,分外热闹。 其中有实力雄厚者,来到龙渊城参与也没什么奇怪。 可这番邦人敢挑战吴撼鼎,那可就有些胆大了。 这一亮相,吴撼鼎就看出对方实力不凡,微一抬手,示意对方自报门户。 那番邦人口中道:“北地无名人士,只想见识一下鲸门的高招。” “好。”吴撼鼎目光凝重,盯着这来者不善的无名氏,双手握拳,周身一震,刹那间骨骼响动如雷鸣,一个顿步就冲刺处来。 残影如龙! 吼—— 风声中依稀有兽影呼啸,要将来人顷刻轰杀! 速度太快了,他也许是看出来人是炼气士,想要迅速近身凭借修为抢占先机。这种小擂台上的决斗,武者自然是占最大便宜的。 实战中若是双方同为高境界修行者,那武者想要靠近百丈之内都要花费些力气。 但那无名氏却无丝毫畏惧,而是浑身燃火,刹那间甩出一条火蛇如鞭,呼啸缠绕住吴撼鼎的身形。吴撼鼎毫不避退,硬顶着火蛇的缠绕,周身罡气炽热,阻挡一切攻击,悍然杀到了无名氏的面前。 轰! 一拳,将其躯体轰爆! 那无名氏的身子被打爆化作燎人烈焰,将吴撼鼎的罡气近距离压制了些许,那些缠绕着的火蛇趁虚而入,瞬间刺破了防御。 吴撼鼎翻掌握住火焰尖端,一掌劲气催发,又是轰然炸开,漫天烈焰! 战斗才不过开始一息时间,就好像已经进入白热化,吴撼鼎满身是火,一身气焰凛然,望之有如神魔。 而那无名氏却又由火光重新聚散,化作完满身形,出现在了吴撼鼎背后,重新拉开了距离。如同没有实体一样,十分诡异。 吴撼鼎目中闪过一丝疑惑。 而场下的齐应物则是眼神一紧,若有所思。 无名氏再度现身,又催发出九条火蛇,带动炽焰腾腾,直蒸的下方所有观众都是面上火辣。这股火焰,与方才的普通烈焰大不相同,似乎是某一种带着妖气的邪火。 方才第一条火蛇只是试探,这才是真正的攻击! 九道火蛇横空,瞬间堵塞了所有的前路,吴撼鼎若想躲避,似乎只能向后,离开屋顶这片狭小的范围。 可他的选择却偏偏不是向后,而是向前! 但见他双臂一震,轰然聚起一团气焰,在背后凝做一尊高大光影,隐约是他披甲横眉模样。 武道法相! 这分明是第六境才能有的神异,可他以第五境巅峰的修为催动出来,依旧威力无穷,只能说天骄不能以境界度之。 催发出法相护体,吴撼鼎再度脚下一踏,飞身前刺,一拳迎着最前方一道火蛇,就恶狠狠轰杀而去。与他本体一同,那法相也挥拳出击。 轰轰轰轰轰! 刹那间就有六道火蛇被他轰碎,其余三道火蛇攀附上法相的臂膀,不住噬咬灼烧,却无法侵蚀其分毫。 而吴撼鼎也已经趁着这个机会,再次来到了无名氏的面前,法相双目打开,武道神光照射,一双眼如同一双日月,让任何神通诡异再难隐藏。 面对气势汹汹摧压而来的吴撼鼎,那无名氏这次没有再以神通闪躲,而是忽地祭起一件法器。 那是一颗拳头大小的红玉龙头,被他当胸祭起,瞬间化作一颗张开口能够吞下成人的硕大龙头,正对着吴撼鼎,巨口打开,轰然吐出一团烈日般的火球! 吴撼鼎避无可避,法相全开,双拳以霸王举鼎之姿,硬碰硬的撞了过去! 轰隆隆隆—— 震彻半边城的轰鸣爆炸,仿若有一团蘑菇从鼎盛楼上升起。 下方梁鹏眼疾手快,御物术施法一招,将那飞花匣子拉下来压低,躲开了烈火喷薄。 否则的话,恐怕那小小的木匣顷刻就要被炼化了。 烈火之中似乎胜负已分,可是看不清赢的是谁。 围观群众都惊呆了。 这种强度的斗法,在以往的彩衣节里已经属于是难得一见的大战。可是在这鼎盛楼上,却只还是刚刚开始而已,若是一开始那有点搞笑的蟒拳法传人不算,这也就是正式的第一战。 要不要打得这么凶啊? 咋的。 伱俩赌命啦? ------------ 第31章 邬骑龙 【求月票!】 半晌,待得硝烟散尽。 吴撼鼎的身形出现在远处的另一座楼顶,方才的爆炸力量太大,还是将他推走了。可就听啪嗒一声,那红玉龙头也碎开一道裂纹,坠落在地。 一件上品法器也被吴撼鼎轰裂开了。 从抢飞花的胜负上讲,他应该是输了,毕竟身子已经落在了房外。 可是从此战实际上讲,他的体魄强悍、法相坚实,并没有受伤,只是衣衫有些焦黑。而那无名氏却有一件珍贵法器被打碎,反而是吃了些亏。 幼麟榜第十的吴撼鼎,还以为他的目标是齐应物,居然一上来就落败了? 短暂的寂静之中,齐应物双目如炬,看向那无名氏,说道:“炽焰游神术、六翼蟒毒火……阁下想必就是九鞅火蛇部的天骄,邬骑龙吧?” “啊?”此言一出,满场哗然。 那无名氏见他直接道破自己姓名,索性也不遮掩了,将挡面的布巾一撤,露出一张高额深目、双瞳泛蓝的异域样貌。 “不错,正是我。”他于夜风中冷然一笑,“此番南下,正是想见识一番胤国天骄的手段,希望你们不要让我失望。” 见到此人承认,周遭成千上万的目光顿时从惊骇变成了敌视。 幼麟榜第三,邬骑龙! 九鞅火蛇部炼气士,明年夺城之战,他肯定也是要作为九鞅主力登场。 霎时间,无数道气机升起,都锁定在他身上,好似一道道羽箭,要将此人万箭穿心、射杀于此。 “怎么?”邬骑龙又是一声笑问,“你们胤国自诩泱泱大国,就是这般气量?我来参加你们国家的盛会,擂台上打不赢,还想一拥而上?” “胤国对朋友有对朋友的气量,对敌人有对敌人的手段。”齐应物淡淡笑了一声,飞身而起,落在了屋顶上,“不过邬兄也可以放心,胤国有的是人可以在擂台上赢伱,在下应该就是其中之一。” 见到齐应物登场,周遭的气机也都平复下来。 某种程度上,齐应物的人望在此地足以号召群雄,他既然决定在擂台上决胜负,那也不会有人出手。若是他喊一声,不必给鞅人面子,大伙儿并肩子上! 那立刻就会有至少上百人对邬骑龙出手。 至少齐应物现在的表现,展现出了一代领军人物的风范,主动扛起了上擂台的责任。 至于输赢,就还要再看了。 邬骑龙瞄了一眼悬在高空的飞花,眼中露出一丝不甘。 方才他本有机会趁着所有人不注意,在烈火弥漫时摘下飞花匣子,立刻远遁。即使那时齐应物再道破他的身份,众人也来不及阻止他离开。 可方才那飞花匣子居然被人护住了。 若是他没有丝毫遮蔽,在大庭广众之下取那飞花匣子,实在太过明显,是根本拿不走的。 他上台行险,求的就是那样一个机会,居然被人发现! 他瞥了一眼台下的一名书生模样的少年,看起来也是剑道书院的弟子,应该是齐应物的同门,就是他破坏了自己的计划。 莫非齐应物已经猜到了自己的目的? 邬骑龙内心升起一团阴影,只觉此刻事态已经大坏。 齐应物见他神情犹疑,便又微笑道:“邬兄此刻身处异国、暴露身份,若是无法专心擂台,难免输得不够心服口服。在下愿与你打上个赌,只要这次赌斗你赢了,由我齐家派人将你护送至霜北城,保你回到火蛇部,如何?” “嗯?”邬骑龙皱了皱眉,似乎不敢相信对方如此好心,又道:“那若是我输了呢?” “那我要你六翼蟒毒火的配方。”齐应物说道。 闻他所言,周遭众人都发出叹服之声。 六翼蟒毒火是火蛇部的秘术,此火具有异毒,在火蛇部中亦是只有极少数强者才能修行。一旦被沾染,灼烧还是其次,其中火毒会附体噬骨,难以尽除。 在胤朝军中,曾经有许多军士被此火烧伤,身体上留下了再也无法恢复的残疾。 可是经历数百年,胤朝还是没有找出此火的解药,无法减轻其伤害。 若是能知晓修炼此火的药方,那对于找出解药就大有裨益,将来不知道会有多少胤国将士受益。 邬骑龙眼中闪过一丝犹豫,片刻之后,稍一顿首,“一言为定!” 在敌国之中,虎狼环伺,这一战对他来说无比艰难。可火蛇部人向来生猛,越是这种环境,越是能激发出他的凶性! 他决心要与此强敌决一死战。 …… 梁岳在下方看着房顶上的连番大战,只觉局势有些不对。 这个邬骑龙显然就是罗刹鬼市里交易的鞅人,不知将仙种售卖与他的人是谁。也不一定就是鼎盛楼的人,毕竟对修行者来说悄悄替换飞花匣子或者藏匿东西进去十分简单。 本来他们将仙种藏在这无人问津的飞花盒子里,邬骑龙一走一过就能拿到,就此离开龙渊城,这计划倒也可行。 没想到因为白夜狐透露了消息,让自己在内的三个人得知了这件事情。 应该还有两名魔修来到此处才对? 梁岳的目光左右巡弋,就见梁鹏凑了过来,低声对他说道,“大哥,这个飞花一定要拿下。” “哦?”梁岳早就看出弟弟有些不对,此刻心中隐隐有些怀疑:“为什么?” 梁鹏极小声道:“里面装着的是一份仙种!” “这样啊。”梁岳淡淡地点了下头,魔修一号确认了。 梁鹏看着他的样子,反倒是他有些疑惑了,大哥怎么这般淡定? 好像早就知道了的样子。 没等他想清楚,就见梁小芸也凑过来,对他们说道:“那盒子里装着的是一份仙种,咱们一定要拿下!” 梁岳和梁鹏对视一眼,各自点点头:“嗯。” 这下轮到梁小芸疑惑了。 你们不惊讶吗? 梁岳愈发觉察不对,魔修二号好像也找到了。他挠挠头,看向弟弟妹妹,“你们都是怎么知道的?” “我……”梁鹏看着大哥,再看看姐姐,也觉得有些不对。 “我们?”梁小芸看向他们两个,也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梁岳叹口气,道:“我说两个字,夜狐。” 此言一出,三人心中瞬间明了。 兄妹三人彼此对视一番,彼此都有些奇怪的感觉,就好像虚拟世界认识的网友一见面发现是自家兄弟一样。 顿了顿,梁岳又轻声道:“那种不好的地方,以后还是少去。” “没错。”梁小芸附和道,“可是这份飞花一定要拿下来。” 梁鹏颔首同意。 梁岳握了握自己的拳头,他掌心有着师父给留下的一点帮助,原本只是为了赢下那个鞅人而布置。 现在突然多了如此多的强敌,突然有点不一定够用了。 得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才行。 要不然拿不到仙种事小,师父的王字可就要倒着写了。 …… 再抬头去看屋顶的战斗时,已经上升到了另一个层级。 齐应物与邬骑龙都是第五境巅峰修为,双方略有参差,齐应物排名稍高,可整体相差不多。 原本以为是一场旗鼓相当的战斗。 可齐应物一出手,就是煌煌天威,以指为笔,凌空划字,一道道字符朝邬骑龙轰击过去。 “吾……” “善……” 邬骑龙以九道火蛇挡住第一字,接着便有第二字、第三字绵密而来,齐应物的气脉还越来越连贯,威力越来越强。 “养……” “吾……” “浩……” “然……” 一道道金光字符带着天地压力摧杀过来,远远将邬骑龙压制的动弹不得。 他眼见再这样下去,一旦连成句子文章,齐应物的气脉贯通,自己决计再抵挡不了。夜月之下,他心中发狠,九道火蛇拧到一处,化身一道巨大火蟒。 他踩踏火蟒之头,高高飞跃而起,左手祭出一张弓,右手拉弦,瞬间拉出一道凌厉火箭,顿喝一声:“去!” 呼—— 这一箭带着列烈火势,躲过齐应物的金字光符,从上狙杀过去! 而他踩踏的火蟒在中了一道字符之后,被轰然撞翻,当空倒退,险些消散。 这一道,也是火蛇部最擅长的秘法,蟒毒火箭! 利箭来势汹汹,带着极强的穿透力,可只要被它破防,蟒毒火便会入体。 刚刚信手划出一字的齐应物,面对着来势刁钻的一箭,依旧从容,他翻手在空中划了个圈,凭空便出现了一道弧光裂隙。 咻—— 这一箭自光圈中射进去,便就此消失。 与此同时,邬骑龙的背后,一道火箭探出头来。 轰! 他见机得快,翻手以长弓一挥,将自己的火箭轰爆,略带一丝狼狈地下坠。 乾坤术法! 齐应物这一手,已经有玄妙大道在内,完全不像是第五境能够施展出的神通了。 就在邬骑龙下落的刹那间,看起来一直不紧不慢的齐应物突然目湛精光,噌的一步踏出,身子须臾来到了邬骑龙的身下,抬手便是五道金索,将其牢牢缠住。 轰嘭! 原来金索都是他五指发出的神芒,这一掌,将邬骑龙直接压在身下! “好——”下方瞬间响起山呼海啸般的叫好声。 齐应物这一战,如此轻易胜了邬骑龙,属实是打出了胤国的风采。 “邬兄,你输了。”齐应物微笑说道:“是否愿赌服输?” 言下之意,若不依约交出六翼蟒毒火的药方,那他肯定是走不了了。 邬骑龙被他单掌压制,竟丝毫动弹不得,也意识到自己与对方差距巨大,远非展现出来的修为。 他咬咬牙,翻出一枚玉符,道:“给你。” 齐应物接过,检查了一番,料想如此仓促的时间,他应该是无暇造假的,这才松开手,道:“多谢,就不送邬兄了。” 不用他说,邬骑龙一个翻身落地,在周遭的嘘声中,一溜火光狂奔出去。 在明面的擂台上,起码他不会死。 可是在回到九鞅的一路上,不知会有多少追杀。 他现在半只脚已经踏进了鬼门关! 这一趟付出了巨大代价,却没有拿到仙种,又输了一份蟒毒火药方出去,当真是赔了好几个夫人又折兵。 可他甚至连悔恨的时间都没有。 只有快逃! 齐应物施施然站直身子,下方的万众欢呼,他这一战不止是赢了强敌那么简单,还为国争取了利益,当得起这般拥戴。 在这声浪稍息之际,台下响起一个声音:“齐公子的神通果然厉害,我也想来领教一下!” 早上好呀。 ------------ 第32章 一剑 【求月票!】 眼见齐应物与邬骑龙那一场大战,大大涨了胤国的脸面,还赢回了一份蟒毒火的药方,面子里子都到位了。 在这火热气氛下,或许就让齐应物这般赢得本次飞花也是众望所归。 梁岳这边还正犹豫着,要怎么开口去挑战呢,毕竟这时候去挑战的人多少要承担一些压力。 旁边就响起了一声朗喝。 众人着眼看去,就见一名劲发飞扬、剑眉锐目的年轻人飞身登台,一身嵌金红色织锦衣裳,看起来意气风发。 正是定钩王世子姜炎。 “吁——”场下果然响起一连片的嘘声。 定钩王再大势力,总不能派御都卫来台下挨个抓人,所以这些人并不畏惧姜炎家的权势。因为他挑战的是刚刚才踩头鞅人、取得大胜的齐应物,有嘘声是难免的。 梁岳反倒对这位世子殿下产生了一丝敬佩。 因为这个时候任谁上台都会被嘘的,他至少有冒这大不韪的勇气。 也就是姜炎位列幼麟榜第二十九,还算是有这个上台的实力,若是换个旁的无名小卒,恐怕嘘声要比现在强烈千百倍。 齐应物见姜炎登台,微微施礼,“见过世子殿下。” 姜炎也不多说,直接抱拳拱手,“请赐教。” 虽然同是出身顶级权贵之家,年龄又相仿。可姜炎自幼在鲸州炎拳谷修行,与齐应物并未见过,彼此只是互相闻名。 此番出战,显然也是有在神都扬名之心。 齐应物并没有施展神通,而是摆开架势,后退两步,看意思是让姜炎先出招。 姜炎也不再墨迹,双手一抬、握拳、燃火,刹那间化作一双燃烧着熊熊烈焰的神拳。 鲸州炎拳谷修的是道武合一之法,虽是炼气士,可也兼修武道,将二者融合,达到提升杀伐威力的目的。 这一点与王汝邻的剑心合道有异曲同工之处,区别不过是在于融道于武还是融武于道。 姜炎修炼的,就是以武道佐炼气,一双火拳甩开,烈火摆动拳架,大踏步跨过屋顶,向齐应物轰杀而去! 面对又一个玩火的对手,齐应物的应对却完全不同,他没有以乾坤术法避开锋芒,而是翻手凌空一划,一道符文凌空。 “冰!” 瞬间一股含着冰霜之气的符文当空推去,在姜炎的双拳烈焰到来之时,嗤啦啦便将其削弱,冰火对碰,强者留存。 看来齐应物是想要靠双方的修为差距,硬生生磨灭姜炎的火法。 可姜炎却不想与他对拼,而是一翻手,武道凌厉,刹那间千百道拳影将符文轰碎,拳风织成一道火网,就要向齐应物打去。 齐应物再退一步,右手兜底划了个半圆,口中清喝一声:“禁!” 姜炎的拳头再穿过那弧光去轰击齐应物时,上方火焰居然消失了! 齐应物左手再一抬,一道掌心雷与他拳锋正对,轰然将姜炎炸退两步。 禁法之法。 这已经是炼气士中极深奥的道术,他这显然就是让一定范围内的火焰湮灭。 方才面对邬骑龙时并没有施展,可能是因为修为没有明显差距,亦或是对方的六翼蟒毒火品级较高,所以不一定能奏效。 可面对姜炎时,他显然要自如多了,此禁法一出,姜炎的火焰无效,攻击出来的伤害都要磨减少九成。 姜炎见势不对,目光中闪过一丝纠结,接着便转而坚定,顿喝一声:“燃!” 就见他背后、臂膀、半身逐渐亮起一道墨绿混金色蜿蜒神芒,好像是身上纹了一道夭矫龙图一般。 这光芒一亮,他的双臂顷刻燃起墨绿神火,衣袖瞬间消失。 齐应物似乎看出了什么,神情掠过一丝惊讶,可终究没有张口,而是将身一旋,陡然消失在原地,出现在了姜炎背后。 又是乾坤术法。 当齐应物施展出这一招时,起码说明他接不住姜炎的拳! 他虽然没有道破,可下方众多江湖人,还是有人见多识广,当即喊出声道:“是七色藤!这是仙火!” 此言一出,闻者惊哗。 世间十大仙种,有其一名为“七色藤”。 位列仙物榜第十六名。 之所以排名靠后,是因为它常年分为七根,每一根都能融入人体,为宿主带来比寻常仙体更强大的神异能力。譬如这墨绿仙藤,便能燃起仙火;还有赤红仙藤,能令人力大无穷…… 传说七色藤一旦合一,便能神威盖世,可绝大可能是宿主经受不住,化作顽石。若是宿主能够扛住七藤合一的威力,便可化身当世金刚,万劫立于不败。 自七色藤现世以来,还未听闻有谁能扛住七藤合一,此般景象也只是传说。 这姜炎祭出的,赫然便是一株当世仙种! 虽然比不得悟道树那种完整的,可是和单一的九秘天书一样,威能依旧强大。 他这一道仙火祭起,连齐应物都不敢招架。 “世子殿下,可以停手了。”齐应物闪身至屋顶另一边,立刻抬起一掌,阻止姜炎继续追击,口中说道:“我接连施展大神通,消耗已然不轻,必定抵挡不了你之道武合一。这一战,我甘拜下风了。” 此言说罢,齐应物微微抱拳,接着转身飘然归去。 他没有等打得狼狈不堪再停手,从始至终,都保持住了潇洒之态。 尽管这也算弃战投降,可他先前面对鞅人时那番强硬自信的姿态,已然俘获了大多人的敬仰。此番不战,大家也只当他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内战认输怎么了? 只要外战能够支棱起来,那就一切误会都能解除。 齐应物落地以后,周围甚至响起了一片片的掌声,为这位年轻一代的领军人物鼓掌。 可以预见,今夜过后,齐应物大胜邬骑龙的消息,肯定会很快传遍大江南北,成为坊间闲谈的彩衣节传奇佳话之一。 可姜炎站在屋顶就有些尴尬了。 他当然对着劳什子飞花没兴趣,他只是想趁着今日之机,在最大的飞花舞台上证明自己,让神都人认可他的实力。 正因如此,他才硬着头皮挑战齐应物。 为了战胜他,还提前当众施展了自己为夺城之战的选拔准备的后手,绿仙藤。 可对方并没有给他太多展示的机会,在他爆种的第一时间就从容退场了,还带着满场掌声。这让他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多少有些憋屈。 反而是他这个胜者,突然无人关注了。 姜炎站在那里,渴望着再来一个够分量的强敌,让自己展现一下实力,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他环视着下方形形色色众人,期待着一个对手,口中问道:“还有谁?” 可被他扫到的人,却纷纷摇头。 本来抢飞花就是个娱乐性质的擂台,刚才有外族人在,打得拼命一些也就算了。 这大家都是胤国人,你还是世子殿下,而且连仙种这般杀器都祭出来了。 谁还跟你玩? 齐应物都不跟伱硬拼,他多聪明啊。 他是真完全打不过吗? 他是看明白了,跟你个搏命状态的世子殿下打,输赢都得不了好啊。 现在这情况,不是谁上去谁大傻瓜? 鼎盛楼这价值不知有没有盒子贵重的飞花,就由您拿走吧。 玩儿去吧。 眼见没人登台,姜炎真得有些急了,要是就这样带着一份飞花走,那他真的要吐血了。他来这里是想证明自己的实力,想来扬名,你齐应物轻飘飘下台了,我刚暴露出来的仙种倒成了没必要的笑话。 不要这样吧? 再来一个厉害的,就一个。 求求了。 就在他几番期盼地环视之中,梁岳还是踏前一步,将身一纵,呼喇喇跳上台去。 “世子殿下。”他一拱手,“在下斗胆,来领教你的神功。” “是你?”姜炎看着眼前这个人,自然是有几分印象的。虽然不是幼麟榜上的强敌,可也是玄门弟子、诛邪司仙官,算是个有几分实力的对手。 最重要的是,他给了自己又一次机会展现实力。 这一刻,他的眼中满是感激。 “嘁。”下面也有一些不屑的嘲讽声响起。 当大家发现这两个人认识,就都觉得猜到其中缘由了。 这小子上去摆明了就是故意给定钩王世子踩的,肯定是要给世子殿下一击战胜,展现他的仙火,缓解几分尴尬。 根本就是溜须拍马的行为! “他肯定是故意上去送的,就是想让世子殿下赢!”有自觉看透一切的大聪明叫嚷道。 下面闻一凡听到这种声音,忽然出声道:“梁岳他不会的!” “啊?”那大聪明回过头,发现反驳他的人是闻一凡,愣了足半晌,方才傻笑一声,“嘿,闻仙子跟我说话了。” 而这个当口,屋顶上的战斗已经开始了。 姜炎深切地看了梁岳一眼,不管是否出于有意,他都觉得梁岳可以用一场酣畅淋漓的失败来给他解围。 于是他一抬手,道:“你先出招吧。” “好。”梁岳祭出不留名,神情严谨,摆好架势。 王汝邻在他右手掌心留了一道剑意,本是为了打败那个鞅人用的。没想到风云变幻,最后站在台上的成了姜炎。 梁岳深吸口气,一剑挥动,将那剑意摧出。 轰—— 一道弧光闪过,天地忽然变色,好似圆月当空。 ------------ 第33章 两剑 【求月票!】 姜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台的。 他只记得自己出于道义,让梁岳先出招,梁岳就远远挥出了一剑。 那一剑带着圆月弧光,看似并不如何强大,却轻轻巧巧地落在他身上,若非仙藤突然爆发出一团火焰护住了自己,那可能自己就要被斩伤了。 可仙藤也被斩破,轰然爆炸声中,姜炎倒飞出场,落在地上。 懵了好一阵。 半晌,他才清醒过来。 啥啊? 咋回事啊? 我还以为他是来帮我解围的。 整半天是来踩我下台的。 可是我还是没有展示实力啊,我依旧没有证明自己……或者说也证明,证明了自己就是很弱。 姜炎仰望着台上静静站立的梁岳,一阵怀疑人生。 梁岳甚至都没看他一眼。 或许他是觉得战胜自己太容易了吧,根本不值得说话,是一个不值一提的对手,姜炎悲哀地想着。 我的仙藤,还根本没有全力施展过一次啊…… 他的胸膛翻涌,几欲吐血。 与他一样震惊的,还有下方无数观战者,大家都以为他是上去送的,最多简单露个脸,然后就会被姜炎的仙火击败。 万万没想到,梁岳会胜。 更没想到他会以这样近乎瞬杀的方式取胜。 在场之人没有几个能看出这一剑有多玄妙,就只是单纯觉得有一种恰到好处的舒服感。就好像他这一剑到了,姜炎迎上去中剑似的。 可有人拍世子殿下的马屁正常,难道还会有人值得世子殿下去拍他的马屁吗? 难道这人还是当朝太子不成? 而且此人一剑斩落世子,当场闭眼,十分藐视的样子,简直太嚣张了。 得有多大背景,才敢对世子殿下如此傲慢? 一时间,关于此人身份的猜测在人群中迅速流传。 事实上,梁岳没有看他,并不是因为傲慢,而是他此刻正微暝双目,陷入一场顿悟之中。 方才王汝邻留在他掌心的那一剑很巧妙,确实就是第三境巅峰的修为,看起来威力像是梁岳能发出的。可其中蕴含的技巧与大道,妙至无穷,若不是有大宗师修为的人,根本难以看出其精巧。 由梁岳掌中发出后,他瞬间明悟了那是何种剑意。 我乘醉意上青天,欲问清风与明月。 第二剑,问月! 灼灼明月,随剑而行,其中交杂着的道韵,乃是更进一步的乾坤大道,与寒光冷冽的明月大道。 而多亏了闻一凡此前偶然的点拨,他此前已经有过对月华的接触,此刻圆月当空,他也看清了其中的道韵。 当着四方看客的面,估计谁也想不到,这个获胜之后便闭目而立的人,居然是在顿悟。 大家都以为他在装。 一剑将世子殿下斩落,摆一个炫酷的姿势被万众仰望。 虽然有人看不惯这种行为,可是也没什么好办法,谁叫他真的装到了呢?这一剑的威力可是实打实的。 随着月华在体内流动,梁岳觉得自己的各个关窍都在松动,好像突破至罡气境的契机就在眼前了。他很希望自己能一剑将这些月华挥洒出去,同时突破这些关窍。 他有一身罡气,无处发泄。 再来一个对手吧。 梁岳此刻竟然产生了与世子姜炎同样的想法。 他有一股郁结的劲气,想要借着一股战意,一股脑都挥发出去! 而与此同时,台下的赵新竹也在打量着梁岳。 她是想拿到飞花的,所以出于算计,她想要做那个最后出手的人,至少是让前方的强敌都消耗消耗。 赵新竹没有那种我天下无敌的豪气,她觉得认真盘算之后以弱胜强,同样是实力的证明。在这群人中,她的实力就是做不到连胜夺飞花,那只要最后赢了,也没什么丢脸的。 所以她一直耐心等待着,吴撼鼎、邬骑龙、齐应物、姜炎……这些被她视作劲敌的对手,居然都下台了,这绝对是她意料之外的事情。 最后留在台上的,居然是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物。 他肯定不是幼麟榜上天骄,看他起身的位置,似乎与那玄门的闻一凡同行,莫非也是玄门弟子? 赵新竹内心隐隐猜测,认真感知着梁岳的实力,觉得他大概是第三境巅峰到第四境之间的气机,修为比自己弱上将近一个大境界。 之所以能赢姜炎,也许是姜炎过于托大,猝不及防,被他那有些邪门的一剑刚好扫落。 她经过一番权衡,自觉若是不轻敌,自己战胜他的几率很大。 而在场下,似乎也没有什么强者等待出手了。 此时登台,正是时候! 于是赵新竹左右看看,身形起落,落在屋顶,抱拳拱手,“东洲赵新竹,来领教阁下剑法!” …… 来得好! 见到赵新竹落下的瞬间,梁岳内心几乎要欢呼出来,一腔战意汹涌澎湃。 不过出于对台上对手的尊敬,他也轻轻施礼,“请赐教。” 呛啷啷一声龙吟响,赵新竹拔剑在手,一抹雪亮银光映照月辉,如同一抹流水在手。 “剑名‘寒流’,小心了!” 赵新竹虽在幼麟榜上,也是名声在外的侠女,却丝毫不倨傲。通报一声之后,长剑寒流甩开,铮然破空而来! 赵家祖传剑法一出她手,漫天雪亮剑芒远远便覆盖了梁岳,不留一丝空隙! 眼看着他似乎就要被剑芒剿杀,梁岳的双目陡然爆出一团精芒,口中顿喝一声:“来!” 随着这一声喊,他口中吐出的都是剑气,整个人倏忽间化作一抹残影,从剑网之中寻了个险之又险的角度,居然就迎着赵新竹的利剑窜上半空! 上青天! 他来得太快,赵新竹几乎没有时间反应,若是不收剑,那长剑极可能洞穿对方,自己也会被对方斩伤。 这完全是两败俱伤的打法。 抢夺飞花而已,赵新竹自然不想如此,旋即收剑回防,一道青芒凛冽的剑气便斩在剑身。 铛—— 一声金铁交鸣,掌心传来震动,赵新竹被这一剑斩退数丈,她凌空翻转,不想落在屋顶以外的位置。 可梁岳紧跟着又挥出一剑。 上一剑时他的修为还是第三境巅峰,而这一剑出手时,他的气机就是实打实的第四境了! 他居然在偷偷突破! 赵新竹被对方的气焰变化震惊到,连忙挥剑再挡。 可这一剑却不再好挡。 此剑与方才斩落姜炎的一剑相同,只是技法更加粗糙一些,三丈之外横扫开来,划过一道圆月弧光! 天上一轮圆,地上半弯月! 这一剑来得无比刁钻,却又凌厉而势大,铛—— 赵新竹再挡一剑,居然被硬生生击飞了手中的兵刃! 世上并没有那么多能在二十岁前突破第五境的年轻人,到了幼麟榜三十左右这个名次,基本就是第四境巅峰修为了。像是之前梁岳见过的周玄慈,与眼前的赵新竹,都是在此境界。 在梁岳突破到第四境的瞬间,借助着那股锐气,他与赵新竹的修为差距远没有看起来那么大。而问月这一式,身为王汝邻三绝剑之中的第二剑,属实精妙无比。 防不胜防! 弧光一闪,待赵新竹眼前剑芒掠过,重新看清情景时,梁岳已经落在了自己的对面,长剑寒锋,就在自己身前。 “赵姑娘。”梁岳微微一笑,“承让了。” 赵新竹怔了怔,下方众人同样鸦雀无声。 若说方才一剑横扫姜炎,还有一丝运气的可能,这又是两剑击败赵新竹,绝对不可能掺一点儿假了。 这个年轻人绝对就是硬实力! 力压了两个幼麟榜上的人! 太强了。 一个名不在榜的人,居然能接连战胜两位幼麟榜天骄,而且第一个还是有仙火的世子殿下。 绝对是又一名横空出世的年少天骄! 梁岳内心同样欣喜。 他此刻已然完全突破了第四境,若说以前与年轻一辈天骄比较,他还差上许多,可能得靠诸般外物才能追赶差距。 那现在的他是实打实的凭借自己的力量,战胜的赵新竹。 没有九秘天书、没有暗器、没有阴险手段,就是纯凭本事。 这至少说明他有了与前排那些人争锋的资本,毕竟,他追随王汝邻修行至今也不过几个月而已。 在四面八方的诧异目光中,他缓缓收剑,退回几步,再度看向台下。 还有谁? 在他眼神的询问中,终于再没有一人上台。 毕竟幼麟榜天骄都折得差不多了,而最后两个榜上有名者都是瞬败,很难说清这个横空出世的武者上限究竟在哪里。 下方那些人即使再想扬名,也无所谓在此时自取其辱。 “若是无人挑战,那这飞花,就归我了!”梁岳朗笑一声,一道劲气击断绑绳,将飞花匣子击落。 啪。 飞花匣子落在手中,下方立刻响起一阵欢呼之声。 虽然鼎盛楼的飞花不值钱,可是夺得这飞花的过程,可是含金量极高,轮番登场者,无一不是头角峥嵘之辈。 今夜过后,梁岳将作为新的天骄之名为之称颂! 在漫天喝彩之中,梁岳看向了台下。 一身彩衣的闻师姐站在那里,视线温柔而雀跃。 早上好呀。 ------------ 第34章 给谁? 【求月票!】 “看吧,我徒弟不错吧!” 在不远处的一座阁楼阴暗角落,王汝邻指着那边屋顶的梁岳,开怀大笑。 梁岳能做到这一步,属实是也出乎了他的预料,本以为他准备的一道剑意少了,赵新竹再登场梁岳就要失败。 王汝邻都做好自己不顾脸皮,蒙面抢夺飞花匣子的准备了。 没想到梁岳居然临场顿悟,先破境界、再学问月,一气呵成。 他啧啧赞叹:“懂不懂五藤兰的含金量啊?” 王汝邻对面屋檐,登云子则是面色稍微有些不善。他本是为保护闻一凡而来,旁人发现不了,他却第一时间发现了这里藏着一个强大气息,立刻过来查看。 就发现了这个自己最讨厌的师弟,正在那里一边挥手一边叫自己老登。 登云子担心他有什么不轨企图,便站在十丈外与他相对而立,重点盯防这厮。 “哼。”听闻他的话,登云子冷声道:“天赋是不错,可惜遇人不淑,终究难成正道。” 王汝邻笑道:“要说我们师徒俩的缘分,还得多亏你的宝贝徒弟引荐呢。我师侄女可就比你懂事多了,知道小岳这样的绝世天资,就得我这般名师指导。要我看,这俩孩子也挺登对,不如让他们凑一凑?” “妄想!”登云子立刻一甩袍袖,“我徒弟是要追求大道、登临太上的,第九境都不是她的上限,有朝一日若得机缘,她未尝没有飞升的可能。岂能因凡俗之事,耽搁修行?” “飞升?”王汝邻耸耸肩,“古往今来神仙境众多,飞升者能有几人?太上仙体就算再强,和以往那些神圣又能有哪里不一样?” “我徒弟当然不一样,她是闻家后人!她在蟠桃花中孕养百年,她……”登云子正要反驳,可说了几句,看到王汝邻嬉皮笑脸的样子,突然又觉得有些无力。 这种赖皮蛇一样的人物,你辩赢了他又能怎么样? 从小到大都是如此,伱跟他说的哪怕再有道理,待你滔滔不绝讲完之后,王汝邻也只会一捂耳朵:“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然后转身就跑。 “我不必与你多说!”登云子又一转身,看向屋顶那边。 旋即又看到了让他血往上涌的一幕。 正是梁岳战胜之后,取下飞花匣子,向下方看去。闻一凡站在那里,盈盈而望,二人好一番对视。 气氛到了。 彩衣节争抢飞花的目的,本就是为了送给心仪的女孩子。 所有人都注视着他们两个,一个是月华满身的最终胜者,一个是彩衣绝世的温柔仙子,这一切好像正是话本故事里的剧情。 此时正该定情。 “这小子要做甚么?”登云子闷声道,“他要是敢把那飞花给我徒儿,你不要怪我立刻出手,将其一剑穿心!” “人家两个郎才女貌,轮到你个老登来反对?”王汝邻不屑道。 同时他的眼神也直直地看着那边,略有些紧张,担心徒弟不会一个性情,真把那装着仙种的飞花盒子送出去吧? 屋顶上,梁岳心中确实有这样的想法。 在无数道视线的仰望之中,他与闻师姐的对视稍显粘稠,立刻就烘托出了暧昧的氛围。 月色之下,粉红一片。 若依寻常的剧情,好像这个时候正应该将这飞花盒子给她,表明自己一番心迹。可心跳又不争气得疯狂加速,脑海中八百个念头冒了出来。 若是将飞花盒子递过去,闻师姐拒绝了怎么办?即使她没拒绝,可自己若是趁她七情咒未解时赢得芳心,会不会有乘人之危的嫌疑? 在种种杂念之中,梁岳飞身落地,正来到了闻师姐的面前。 “恭喜你。”闻一凡微笑道。 “还要多亏闻师姐的鼓励。”梁岳也笑了笑,继而道,“你不是说喜欢这飞花吗?那这一束就送给你吧……小芸。” 在一众炽热的目光环绕下,他话锋一转、身子也一转,将手里的飞花盒子就递给了旁边的梁小芸。 梁小芸立刻接过,应道:“谢谢大哥!” 啊。 对面的闻一凡怔了怔,先前一番对视,她还以为梁岳会将飞花送给自己。 虽然不值钱,可那是代表心意的仪式啊。 她还好一顿紧张,脑海中预想着若是他将飞花递过来,自己要不要接受。若是不接受,该怎么维护他的自尊心;若是接受了,自己七情咒尚且未解,还不知该怎么办? 所以她表面看似平静,其实暗地里也是心乱如麻。 完全是此前从未有过的心理状态。 梁岳转手将飞花给了梁小芸,她其实也偷偷松了一口气。 可是随后一丝隐隐的失落,也免不了地产生了。 人家将飞花给妹妹也无可厚非,是很正常的行为。自己本来也还在犹疑,即使递过来也不一定会接受,那为什么会有失落呢? 她的脑海中不由得升起疑惑,对自己的情绪产生了不解。 这感觉可真奇怪。 “吁——”周遭也响起了一阵嘘声,本以为能在见证一场天骄崛起的大战之后,再见证一对天骄结合的名场面,没想到梁岳搞了这一手。 对此感到最满意的,大概就是远处随时准备出剑的登云子了。 小老头儿紧张了半晌,见梁岳将飞花给了妹妹,这才悻悻撂下手,口中喃喃道:“算他识相。” 王汝邻嘿嘿一笑,“没关系,孩子们还年轻,来日方长嘛。” …… 龙渊城里的飞花正在落幕,而毫无收获的邬骑龙就已经在一路向北的路上了。 逃!逃!逃! 现在邬骑龙的满心都只有这一个字。 什么仙种,都没有逃命重要。 一条六翼飞腾的火鸟划过夜空,一身暗色的火焰缭绕,在夜色里并不显眼。这是火蛇部的图腾神兽六翼火蛇的血裔,飞翔速度奇快。 火鸟背上除了邬骑龙,还有他的护道者,一位身着灰黑色袍服的肃穆老者。 火蛇部对继承人的培养有如养蛊,奴隶部族出身的邬骑龙虽然在展现了天赋之后,得到了重点培养,可族中还有很多人盯着他。 这一趟之所以亲自来也是不得已,毕竟事关仙种,他身边并没有可以相信的人。若是让旁人来取,未必还能送到他的手里。 本以为是一趟没有风险的旅行,正好趁着飞花大战的机会,还能观察一下来年夺城之战的对手。 千算万算,也没有算到的是,那鼎盛楼怎么就因为一个女子驻足,而成为了龙渊城里最火的飞花战场! 说好的隐秘交易,没了。 虽然他不得不承认,那叫闻一凡的女子是很美。 可是……你们胤国人就这么没有深沉吗? 见到个美女就非得扎堆来看? 想到此处,他气得就要吐血。 本想再行一次险,蒙面登台,趁乱取走飞花,谁知被人觉察到了目的。 他能逃窜出城,已经是胤国人顾及颜面了。若说后面没有追兵,那他肯定不信。只盼护道者驾驭这火鸟,能够快过追杀来的胤国人。 今天的事情就处处都透着诡异,邬骑龙思前想后,忿忿说出一句:“是不是有人泄密了?” 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自己的行为好像都在被人搅局。 “不可能。”护道者面色同样阴沉,“我是在罗刹鬼市与罗刹王当面谈的交易,他绝不可能做这种事情。若是那魔修不守规矩,罗刹王也肯定不会饶了他。除此之外,就连部族里都没人知道交易的消息。” “可恶。”邬骑龙回头望了一眼。 此时火鸟已经远离了龙渊城,眼看要掠过中州边界了,似乎可以稍微放下一些心。 可就在收回眼神时,他突然瞥到了些许不对。 远处天际,一缕寒芒缓缓出现,接着便以越来越快的速度追赶上了他们的火鸟,如同一团盛大流星。 带着寂灭的杀意。 “齐昆仑!”那护道者大吼一声,纵身一跃,跳开火鸟背上,双掌张开,聚起一团火盾就要阻止这流星降临。 轰—— 可这道光芒有如星辰降临,直接碾压了下来,瞬间便将这护道者吞噬,下一瞬再吞噬了火鸟。 远方天空的一点火星,就此湮灭在了半空中。 在龙渊城的北边墙上,一身重甲的镇国尚书齐昆仑,左手持一张与他近乎齐高的玄铁大弓,一看就知道这把弓一定重到夸张,弓弦还在微微颤抖。 右手则是已经垂落,两指中段稍有勒痕。 “你们火蛇部人不是喜欢射箭吗?”老尚书口中冷笑,“那我就用一箭送你们回家,莫说我们胤国人不通待客之道。” ------------ 第35章 暗黑一万年 【求月票!】 平安巷子,梁家。 此刻已至深夜,彩衣节的喧嚣也终于静了下来。李彩云上了些年纪,已经不在乎这些,傍晚出门热闹了一会儿,早早就睡了。梁鹏和梁小芸都是趁她睡着了,才偷偷离开的家。 三小只回来的时候,也静悄悄没有惊动她。 现在梁岳房间的小桌上,摆着鼎盛楼飞花的盒子,三人团团坐下,紧张且激动。 “谁来开?”梁鹏轻轻一笑。 “我来吧。”梁小芸站起身,慢慢打开盒子,咔哒一声。 匣子打开,里面装着一束鲜红艳丽的花簇,边缘有些焦枯,可能是先前被烤的。倒也算新鲜好看,估计能值个几十文钱,符合鼎盛楼的身价。 她将这束花取出来,又敲了敲匣子的底部,咚咚两声,果然是空的。 梁鹏在一旁出手,直接以一道真气割开了这层木板,露出一个窄小夹层,在夹层中果然藏着一个布袋,打开袋子后,露出一株湛蓝色的藤蔓,上面还依稀带着几片叶子。 “七色藤?”三人同时认出这株灵植,略微有一点失望。 亏得早先姜炎的施展,让他们对七色藤的威能有了一定了解。此物虽然也有特异威能,可要说与完整的其它十大仙种相比,肯定是有所不如。 不过想想也是,谁若是得到了威能强大的完整仙种,怎么可能拿出来交易? 梁鹏特地从书院借出来一本书,上面详细记载了十大仙种的来历与作用,他翻动书页,道:“蓝仙藤的作用是……隐匿。” “将此藤融入体内,催动时可使人气息内敛、无形无迹,即使修为高出几个大境界也不一定能发现。”他说道。 “这倒是不错。”梁岳闻言,点了点头,“隐身之能,关键时刻能发挥巨大作用。” 梁小芸说道:“大哥你平时常出入险地,这仙藤正适合你用。” “可我本来修为就比你们强……”梁岳略有一丝犹豫。 因为他自身已经藏了两道九秘天书,底牌颇多,没必要再跟弟弟妹妹抢仙种。 梁鹏颔首道:“大哥,我们两个确实用不上。若是其它仙种,说不定还要权衡,就这根仙藤的神异来说,确实是最适合伱用。” 毕竟他们两个一个跟随师父默默修炼,一个在书院里静静修行,都不会涉及太危险复杂的环境。 只有梁岳在诛邪司中任职,不论是对付朝中奸党还是九鞅谍子,都要应对很多危机。这一个隐身之法,确实可能用到。 梁岳稍作沉吟,便也不再矫情,只是笑道:“那我以后若有好东西,再拿来给你们分。或者你们需要什么,以后就来跟我讲。” “好。”梁小芸柔柔一笑。 梁鹏则是又取出两本书,道:“大哥,这是你让我帮你查的一些史书,关于楚圣时期和暗黑一万年的现存记载,都在这了。” 梁岳顿时一喜。 他之前托弟弟帮他在书院找几本史册,正想要了解一下相关的事情。 又简单交谈几句之后,弟弟妹妹便回到各自的房间,将仙藤留下来给梁岳炼化。 不过梁岳没有急着开始炼化仙藤,而是先翻开了那本书册,简单浏览了一番。他对于那段历史最好奇的地方就在于,九秘天书的来历。 可是寻常书店里,根本找不到任何关于那段时期的记载,他这才想到了书院,觉得里面说不定会有记述。 果然。 …… 关于九秘天书的历史,要追溯到上古楚圣后期。 梁岳看着书籍中的记载,才知道原来在上古时期,人族的修仙文明就已经发展到了一个极度发达的地步。那个时候的炼气士数量,要远远多于现在,而人间的灵气与资源也都能负担。 在楚圣末期,人间繁荣昌盛,九座最大的仙门管理四海九州,王朝的作用被无比淡化。只是由于某些微妙的亲族关系,依旧作为象征而存在罢了。 那时候的政体,类似于仙门共治与王朝并存的“君主立仙制”。 人妖分流也是在那个时期由楚圣完成的,由此人族与妖族自古以来的纷争,看起来也好像解决了。 没错,只是好像。 因为那时期的所有繁荣与和平,都建立在一个基础上,楚圣在世。 作为上古神圣中最出名的一位,他为世界带来了颇多变化,很多东西在当时看来都是远远领先时代的。他留在人间的时候,这些东西都很好地执行了下来。 可他终究要走上飞升之路。 楚圣在飞升之前,斩落了幻神峰,将自己至强的造化之力也留在了人间。为了防止这股力量被人滥用,他将造化之力封印在了一个隐秘之处,将地图分为九份,分别给到当时最强大的九座仙门。 让他们在人间面临灭世危机之时,再联合取出造化之力抵御,否则不许将地图合并。 这地图就是九秘天书。 “原来九秘天书之所以位列仙物榜第一,是因为蕴含着这个大秘密。”梁岳此时方才知晓,“天书合一,就能找到造化之力。” 可是在他离开之后不久,人间的走向就发生了偏离。 九座仙门成为了人间权力的执掌者,凡人的地位也越来越低,逐渐增加的炼气士阶层成为了人上人。 凡人成了出产修仙种子的土壤养料,没有修行天赋的绝大多数人受到欺压、奴役,到后来简直等同于牛马。 这世上没有任何一种制度是完美的,即使楚圣留下来的也不行。只要掌权者失去制约,必然会带来阶级的分离与自上而下的压迫。 能拯救世界的,只有每一代受压迫者自己的奋斗。 那个仙门共治时代,被称为暗黑一万年。 其中刨去初期各大仙门还保持正义的时代,以及后期反抗战争的时代,中间至少有数千年的时间,是炼气士高高在上,凡人卑微低贱,掌权者手握着强大的力量,看起来完全无法反抗。 直到仙门时代的后期,九座大仙门互相之间攻伐混战,凡人也趁机得到了发展的机会。 吴圣在西南传道,将武道功法传承下来,由鲸门传人流传出去。 武道修行其实古来有之,可是在从前只被认为是当不了炼气士才去习武的粗鄙传承,为人所不屑。可是在那个时代,人们发现许多人都可以修行的武道,正好能够让他们获得反抗的力量。 武道传承如火种一般,逐渐形成燎原之势,九州与九鞅的凡人们通过习武增强自身,以绝对的数量优势,经过近千年的反抗,终于推翻了仙门的统治。 九秘天书也就此遗失。 后来反修仙成了一种普遍的浪潮,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炼气士都被当做异端,地位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仙门崩塌之后,人间又重新接续了从前的历史轨迹,回到了王朝时代,又过了几千年。 直到三千年前,九州王朝混乱,妖族又一次入侵。 庄圣横空出世,率领一众炼气士弟子击退了妖族,这才帮炼气士赢回了生存的权力。他建立玄门,带炼气士们在世外修行,再不参与人间事务,打消人们对于暗黑时代重来的恐惧。 此后的人间框架又重新稳固下来,形成了王朝治理四海九州,玄门远离世外,同时予以制约的局势。 因为庄圣给玄门争取到的崇高地位,暗黑一万年的历史便不再被广泛提及,以免引起普通百姓对炼气士的敌视。但在朝廷、书院这些地方,这段历史依旧被牢牢记忆着,时刻提醒掌权者,要遏制炼气士的发展,不可让他们势力过大。 因为炼气士数量少且力量强,他们与普通百姓的群体是割裂的,不像武者这般可以广泛存在。一旦掌权者代表的是少数群体的利益,那暗黑的教训历历在目。 梁岳看过以后,也有一种感觉。 人间王朝之所以淡化暗黑一万年的历史,可能也是因为其中迸现出来的反抗精神,太过伟大,波澜壮阔,对皇权来说就有些敏感了。 那种精神如果广泛存在于百姓的心中,那以后任何掌权者企图固化阶级、压迫底层,都会遭到一记铁拳的迎头痛击! …… 与此同时,城中街道上。 繁华褪去以后,只剩下一地零落的垃圾,与寥寥几名巡街的人员。 凌元宝就在其中。 她拧着眉头,神情略有几分不快。 因为就在刚刚,她已经听闻了几次关于梁岳在鼎盛楼大发神威的传言,将他描绘的有如横空出世的当代天骄一般。 明明前不久还只是个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小兵嘛,怎么就突然这样厉害了? 凌元宝不至于嫉妒梁岳,她郁闷的点在于,身为刑部捕头,她是不能参与飞花的。城中飞花火爆的时候,他们要时刻在四处巡游警戒,以免出现重大案件。 若非如此,今夜岂不是她也有机会成名? “嗨呀。”凌元宝想象着自己去抢夺飞花的场面,想到痛快处,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 而就在不远处的街角,黑暗中,一双眼睛在静静地凝视着她。 凌元宝似乎心有所感,突然回过头去。 那双眼也瞬间消失…… 早上好呀。 推荐一本朋友的书。 陈弈穿越到妖邪横生的玄幻世界,开局被人逼迫沿街乞讨,幸好获得了一个每日能加点一次的石碑,无论职业还是武学,他都能以最快的速度学会。 他凭此,用自己的双拳开辟出了一条无敌的速通之路! ------------ 第36章 仙藤 【求月票!】 看完了那段史书,梁岳也终于了解了九秘天书为何能镇压世间万物,成为仙物榜头名。 九秘合一,造化之力。 虽然他不知道造化之力是什么,可就从楚圣将其留下是为了给后人抵御灭世危机来看,这股力量绝对无比强大。 可他手中只有两张,距离完整的九秘天书还有相当遥远的距离,也就不想那么不切实际的事情。 眼下是要先将这道仙藤炼化。 有过上次炼化不留名的经验,梁岳已经知道要怎么做了。 他戟指一划,将右手掌心刺破,以流血的手掌握住仙藤,将自身神念去与蓝色仙藤沟通。默默冥想片刻之后,整株蓝色仙藤就发出了隐隐的光辉,似乎在做回应。 咻—— 若是姜炎看到这一幕,估计要爆哭出声。 当初他为了炼化那墨绿仙藤,割了几十次手掌,在诸多阵法的加持下,方才勉强炼化。一直到今年才能略微驱动,也只能坚持片刻。 怎么有人可以一次就成功的? 假的吧? 随着光华愈发浓烈,仙藤忽然化作一道流光,整个钻入梁岳的掌心。 梁岳的右掌心本存着一把不留名,在仙藤入体的瞬间,不留名的剑气陡然爆发,好像要与仙藤斗一斗似的。 可下一瞬,仙藤也爆发出一股汹涌的洪荒之气,立刻镇住了不留名的剑气,不留名立马收敛起来,灰溜溜窜到了梁岳的胸口。 梁岳感受着体内变化,都不禁默默吐槽,这不留名也太没有排面了。 好歹也算是当世名剑,怎么谁逮谁欺负? 这仙藤可丝毫不敢往左手的两道法印那边靠拢。 不过梁岳思忖了下,还是决定协商一番,让仙藤换个位置。 毕竟之前一催动不留名就出现在掌心,还挺方便的。以后在胸口的话,自己用之前还要把剑吐出来? 感觉不太卫生。 他以神念引导着,将仙藤牵引到自己的肩背位置,化作一道蓝色纹路爬在那里,如同一道过肩龙。 而后不留名才又被引回右掌心,回到原处的不留名还有一丝丝雀跃、挑衅的情绪传过来,梁岳能清晰地感受到。 仿佛在说,你再能打又怎么样,主人的右手还不是专属于我的? 梁岳赶紧压制了它。 可别再挑衅了,自己体内这些天书、仙种,个个都是古老的狠角色,万一打起来,自己可不一定能压制得住。 不过蓝仙藤毕竟是上古仙物,人家还是有深沉的,并没有与不留名这小东西计较。 在爬上梁岳肩背之后,很快就与他的神念捆绑到一处,建立了冥冥之中的联系。 梁岳稍一催动,便知晓了其神异。 这仙藤不止是能让自己隐身那么简单,而是蕴含着大道纹路,能让自己在天地大道之中达到一种“消失”的境界。 仿佛世间有虚实世界,这就是进入虚界的钥匙。 可是催动这枚钥匙也需要强大的灵力与神念,梁岳将一身修为凝聚,也只够片刻消耗,而且中途不能停止。一旦开始就要消耗近半的神念,之后持续消耗,若是停下了,那就再无法开始第二次。 在大约一天的时间里,梁岳只能施展一次。 他迫不及待地尝试了一次,随着神念驱动,咻的一声光芒闪烁,他的身躯瞬间虚化,消失在了房间里。 只有梁岳自己能够看到,他依旧处于原地,周遭的一切都变成了海浪一样的线条,虽然看得清晰,可就跟隔着一层薄幕似的。 梁岳缓缓向门外走去,抬手想要推开门,可是他的手出去了,门却没有推动。 他对虚实之道又多了几分明悟。 整个人向前迈步,轻易就穿透了家门。 门外,是梁家的小院。 悟道树依旧静静立在那里,大黑盘踞在马厩中,也在睡觉,一张马脸居然满是肉眼可见的幸福笑容。 自从来到梁家以后,它只要回到马厩里就都是这个表情。 随着梁岳靠近,它好像有所感应,微微抬了下头,左右晃了晃,可马眼里却并没有看到东西。 梁岳朝它踢了一脚,也是从它的马臀上穿过,接触不到实物。 看来在这个化虚的状态下,外界不能感应到自己的同时,自己也无法对外界产生影响。 隐身战斗的美好愿景倒是破灭了。 目前若是他在战斗中进入隐身的状态,就只有一次出手的机会。一旦出手,就会显露出身形,再无法化虚。 他在这思忖了一阵,突然就感到神念一阵枯竭,再也驱使不动仙藤。他赶紧撤去神通,以免晕倒在这里。 可在大黑的视角里,就有点恐怖了。 方才感觉到似乎有人的气息,可抬起头来仔细看什么也没发现。刚刚低下头准备继续休息,主人突然就出现在了身前! 它被惊得“吁律律”一声窜了起来,硕大的马眼里满是惊恐。 见鬼了! …… 翌日清晨,梁岳睡醒,只觉神识完满,又重新恢复好了。恢复神念的最佳方法,果然还是睡眠。 收拾洗漱好后,他正准备去诛邪衙门当值。 骑着出趟门不情不愿的宅马大黑,溜溜达达出了平安巷子,就见到凌元宝也骑着一匹快马朝这边赶过来。 “凌捕头?”梁岳招呼道。 “嘿。”凌元宝笑道:“听说你昨晚在抢飞花时出了好大一番风头,已然是龙渊城内的新晋天骄了呀,我是专门来找你的。” “伱这么快就收到消息了?”梁岳诧异于流言飞传的速度,这才一夜啊,转头又笑了笑,“这么点事何苦让你亲自上门来恭喜?” “谁说我是来恭喜你的,我是来找你帮忙的。”凌元宝说道:“今天一早我就收到一起报案,有个女子说她昨夜被一名道士趁乱猥亵。据说那道士就来自城南一座道观,我想着你对这片很了解,就想问问你知不知道在哪里的。” “哪座道观?”梁岳听见城南、道观、猥亵这几个字眼,心里顿时咯噔一下,急忙问道。 按理说他以前也不会担心这个,可是最近师父都开始偷人家尼姑庵的衣服了,说不准是有些压抑。 若是有些过激的举动也不出奇。 “叫云虚观。”凌元宝道。 “云”字一出来,梁岳都在心里纠结要不要大义灭亲了,好在后来有变化。 他松了口气,立刻道:“这个观名我不知道,不过开道观的都要在衙门口登记,御都卫里也是都有备案的,我陪你去一查便知!我倒要看看,什么道观敢如此胆大包天!他还带个云字,这字儿是谁都能带的吗……” 嘟嘟囔囔的,他随凌元宝一路并肩骑行过去。 凌元宝自然乐得如此,“好啊,我们人手本就不足,你正好随我搭个伴。” 因为皇帝修佛,所以龙渊城左近的道观数量不多,局限在城南一片的就更少了,想要查到它并非难事。 回到了福康坊驻所,凌元宝去查卷宗,梁岳则立刻被熟悉的兄弟们围起来,询问他昨晚的事情。 胡铁汉对此表现得尤为兴奋,“听说你近来仕途顺利,已是六品仙官,如今又成为当代天骄之一,真不愧是我胡家刀法的传人啊!” “啊哈哈……”梁岳笑了两声,“确实都是胡哥给我打下的基础好,才能小有成就。” 胡铁汉顿时喜不自胜,顾盼左右,“你们听到了吗?他学的是我正宗的胡家刀!有多正宗?这么说吧,我都不会!不是,什么我天赋差……是我的胡家血统没那么纯!因为我娘不姓胡,你懂吗?” “……” 这边叙几句旧的功夫,凌元宝又风风火火地走出来,招呼道:“走吧!云虚观距离不远,就在城外十几里,咱们这就去将那道士捉回来问话!” 梁岳应了一声,也随她前往。 两人胯下都是宝马,出了城,不消片刻就来到了一座高山之下,半山腰隐约一座林间道观,大门紧关着,上方牌匾写着的正是云虚观。 他们一路来到观门外的林子中,方才停马。 “等等……”梁岳一抬手,翻身下马,仔细观察道:“这道观有些不对劲。” “怎么了?”凌元宝问道。 “彩衣节前后龙渊城人流最大,正是香火旺盛的时候,寻常道观恨不得黑夜白天都开门,迎接香火银钱。这大白天的,此地居然观门紧闭,定然是有什么猫腻在。”梁岳分析道。 “会不会是那道士心虚,已经畏罪潜逃?”凌元宝猜测。 “这道观规模不小,其中不可能只有一个道士。哪怕有一个犯事逃了,其余的也得营生啊。”梁岳示意她稍安勿躁,快步向前道:“我去探一探。” “还是我去吧。”凌元宝下意识地说道:“我修为比你……” “我可以的。”梁岳回头一笑。 凌元宝忽然怔了下。 这才意识到,梁岳如今也已经是第四境修为,而且身怀玄门绝技,战力未必会比自己差。 自己一不留神,还以为他仍旧是那个需要自己保护的小兵梁岳呢。 莫名还有些失落是怎么回事? 也不能怪自己不习惯,这才过去多久?他就已经从初见时的第一境窜到如今这个地步了。 自己的境界几乎还没什么变化呢。 不是我修行慢,纯粹是他进步太快了啊! 想着想着,凌元宝转而有些生气。 真的是。 快得令人讨厌。 ------------ 第37章 袭杀 【求月票!】 梁岳之所以自告奋勇去探路,自然是因为他新获得的仙藤。 刚刚到手就有一次实战使用的机会,他自然不能错过。在绕到道观的侧面后,他催动仙藤,整个人咻地化作虚无光影,从原地消失。 自此之后每一息时间都会耗费他不轻的神念,所以要抓紧时间。 呼的一声,他直接从围墙穿透进去。 就见道观内的庭院空荡荡的,砖面与草地有些脏,好像是发生过什么骚乱,隐约还带着几分血腥气。 不对劲。 他快速来到正殿,就见正殿的神像倾倒,依旧没有任何一道人影,四面都很凌乱。 这里发生了什么? 怀着这样的疑惑,他又来到了后院,在这里见到了令他震惊的一幕景象! 密密麻麻十数名道士,都已经被杀,尸体堆叠在后院一角,俱是遭重兵刃开膛破肚、斩断肢体,死状相当残忍。 这是为什么?何等深仇大恨,需要这般灭尽一观。 可是看凶手杀人的手段与四周的血迹,似乎就是将人随意赶到此处,然后信手杀尽。 没有什么报复的感觉,不像是仇杀。 杀人并不是他的最终目的。 梁岳又看了眼地上的血迹,看上去还很新,兀自有些热气,分明死亡不久,凶手的踪迹却找不到了。顺着带血的脚印向前看,一路只到围墙边。 凶手杀完人立马就走了? 四周没有翻箱倒柜的痕迹,他的目标应该也不是金帛财物。 一念及此,梁岳忽地看向外面。 凶手的目标该不会…… 从一开始就是来办案的人? 他赶紧又狂奔出去,一路穿过数道围墙,果然一出观门就看到了一场战斗。 凌元宝正在林中等待的时候,突然察觉到些许的血腥气,她直觉敏锐地向斜上方看去。 就见一旁的树木上方突然跃下一道人影,带着桀桀怪笑!阴风阵阵! “桀桀……”这是一道极矮小的身影,脑后梳着一根鼠尾辫儿,带着一张红白脸谱。手中挥舞着的却是一把宣花大斧,劈砍下来时,带着能将半座山都劈开的迅猛罡气! 好强! 来人修为远高于她,又是偷袭。 凌元宝判断形势很快,第一时间没有选择硬拼,而是长枪出手,一道龙形罡气迎了上去,稍稍迟滞那道斧芒!而她整个身形一滚,迅速躲开那道开山之劲。 轰—— 大斧罡风落地,刹那间在地上劈出数十丈长、数丈宽的一道巨大鸿沟! 这还只是此人的信手一劈,他又怪笑一声,将斧一抡,呼喇喇削倒方圆十数丈的树木,罡气再度恶狠狠截到凌元宝身上! 凌元宝这次来不及再躲,只能横枪运劲阻挡,轰! 又是一声爆鸣,她被砍地倒飞出去,鲜血自口中吐出! 此人绝对是第六境巅峰修为的武者! 每一斧都带着浓烈强劲的杀意,罡劲雄浑无比,她根本无法抵挡。 落地之后翻了几个滚,凌元宝转身就想逃跑,顾不上脏腑欲裂的伤痛,朝山下狂奔而去! 仅仅中了一斧,还是有所抵挡的情况下,就让她身负重伤。 完全不可敌。 “桀桀……”那矮小身影又尖笑一声,凌空跃起,大斧就要远远斩去! 正当此时,他的背后却响起一阵嗡鸣声! 咻!嗖嗖嗖—— 一连串破风之响,如同蜂鸣一般,使得这矮小身形浑身一震! 血雨梨花针! 正是化虚状态的梁岳来到对方背后,第一时间偷袭出手。 他所猜测得不错,这矮小怪人的目标就是凌元宝,杀了那一道观的人只是顺手而已。本想待她进去以后偷袭,见她没有进入,这才亲自找出来杀人。 这怪人身为第六境武者,气机十分敏锐,可是他在自己的感知内明明没有任何人影,却突然窜出一道针来,属实是让他也惊了一下。 梁岳之所以选血雨梨花针,是因为龙虎境武者肉身已然强悍无比,在他几种暗器与手段里,最有可能破防的就是这个了。 一击之后,不论中没中,他的身形已经显露出来,立刻就转身遁走! 第一针命中之后,矮小怪人的身子一震,可更多的毒针打过来,却依旧没有完全破掉他的防御,只有几针能够浅浅钉在皮肉上,其余的都铛啷啷弹飞出去。 这也是不意外的。 第六境武者的肉身比起同境的炼气士、秘术师来说,真的是强悍太多了。 挨了这一击之后,这怪人稍微迟滞了下,没有立刻追击。 因为梁岳的突然出现令他暗自心惊,一般这样能悄无声息来到自己背后的,都是要修为远高于自己的人才行。可看此人一击遁走的架势,又不像是强者,出于谨慎,他多观察了几眼,才确定梁岳的修为确实只有第四境。 应该是有什么潜行的神通秘宝。 他当即不再顾得上梁岳,而是转过身接着去追凌元宝。 凌元宝身受重伤,本就跑得不快,即使先逃窜了这片刻时间,也很难回到龙渊城。怪人循着地上血迹,身形掠作残影,一路猛追上去。 眼看着前方已经看到了下山路上的凌元宝,怪人再度发出狞笑,就要举起那比他自身还高的大斧。 可斜刺里又杀出一匹快马来! 梁岳跨骑大黑,横着穿掠过来,一把拉起凌元宝,“上马!” 他将凌元宝拉到身前,驾马狂奔而去,全力奔驰的乌云踏雪龙驹,当真宛若一团黑风。 “哇呀呀。”怪人怒喝一声,再度甩开双腿,奔腾起来隐有龙吟虎啸之声! 可梁岳根本感觉不到背后的杀机,因为此刻全力飞驰的大黑,让他感觉十分陌生!自这匹马到自家以来,这大概是它第一次用尽全力,平时都是溜溜达达的状态。 这也太快了! 驮着两个人,让第六境强者都追不上。 要知道,第六境强者的肉身已经能比肩龙虎神兽,寻常妖兽是比不过的。 即使是纯血龙驹,这般速度也实在惊人。梁岳隐隐猜测,应该是在自家与悟道树朝夕相伴,大黑的境界也在增长,才会有这般逆天神速。 城南的旷野上,就见两道黑风一前一后,你追我赶,一时间竟僵持住了。 不过片刻时间,大黑又窜上一座矮山,山上有杏花颜色。 矮小怪人尾随着猛冲上去,同时心中升起一丝残忍杀意,这二人明显是慌不择路了。 在旷野上你龙驹跑得快,在崎岖山路还能跑到哪儿去? 可没追出几步,他就看到前方路中央多出了一个比自己还要矮一丝的身影。 那是一个小道童,背着一把石剑,静静站在那里。 怪人远远看着,气机稍一感应,心中立刻炸起一团惧意。凡人眼里看或许只是一个小孩子站在那,可他去感应,分明是趴伏了一只恐怖凶兽! 嗤—— 他的脚步猛地插进土里,在地上犁了几丈远,硬生生转过身,一瞬间改换方向,掉头就跑。 这道童自然就是白原,这座山就是杏花山,云止观的所在。 都在城南,本就距离不远,梁岳策马回到此处,要比回城近上许多。 我来这找师门,你来找什么? 眼见那怪人转身逃窜,白原只能遥遥举剑,身形一矮,蹭—— 整个人化作一道青色残影,施展出他从王汝邻处学到的绝剑,上青天! 数百丈距离,一道青云划过。 嗤! 那怪人只能发得出一声惨叫,“啊!” 也亏他见势得快,但凡再慢一丝,这一剑必然将他劈为两半。如今只将他腰肋剖开一半,洒落漫天鲜血,仓惶消失在天际。 …… 这一番突如其来的袭杀,实在是有些令人心惊。 很快,白原将二人一路护送到城门口。 梁岳将凌元宝带回城里,送到了诛邪衙门。之所以没送回刑部,是因为诛邪司里有丹鼎派的药师,疗伤绝对比别处强。 此时的凌元宝已经濒临昏迷了,一路上在她还有意识的时候,梁岳也问过她有没有什么仇家,得到的都是否定的答案。 在刑部办案,若说没有得罪那些亡命之徒,那是不可能的。 可要说谁会派一名如此强者处心积虑的做套杀人,那实在是想不到。 这怪人的手法属实是穷凶极恶,大概是知道了凌元宝要去云虚观,直接就先一步赶到将内里的人都杀光了。这说明他至少从城里开始,就一路在跟踪凌元宝。 他的目标十分明确,手段也极度残忍,要不是梁岳恰好随行,凌元宝今日恐怕难逃一劫。 谢文西闻讯也很快赶来,和梁岳一起焦急地等待了下,片刻之后,薛白芷从房内走出来,说道:“不用担心,都是外伤,上了些药,将养些时日也就好了。” 谢文西这才放心。 这事儿要是和诛邪司完全无关也就罢了,可即使伱是救人的,万一没救回来,人死在诛邪衙门,那说不得也要受到一些牵连。 凌三思马上就要携东海大胜之势回归,这时候他的宝贝女儿要是出事了,肯定要上上下下大肆追究。 “我已经派人给刑部和兵部去信了,既然情况稳定下来,那咱们就暂时把人保护好,等他们来领就是了。”谢文西笑了笑,“如此也算一桩好事。” 梁岳则是在一旁垂眸沉思。 凌元宝的遇袭,有没有可能正与她父亲有关? 是海月国的报复,还是什么别的? …… 而就在消息传出去不久,有一条四翼蛟龙自东洲边界腾空而起。 这蛟龙四只羽翼张开,遮蔽五丈有余,浑身青鳞、绑缚重甲,颈间一道混元铁索,锁链握在龙背上的男人手中。 此人一身暗光沉沉的甲胄,头戴紫金冠,眉眼锋利,面目瘦削英朗。左手握龙颈铁索,右手提一杆乌黑重枪,一身冲天杀伐之气,说不出得威风凛凛! 早上好呀。 ------------ 第38章 凌三思 【求月票!】 凌元宝不出一个时辰就醒了,梁岳进去探望,就见她一身素衣躺在那里,气鼓鼓的样子。 “怎么了?”梁岳问道:“凌捕头怎么刚醒就跟人生气?” “我当然是气那个矮子。”凌元宝凝视前方,眼中杀机涌现,“以后别让我逮到他,不然一定把他面具拆下来,狠狠踩他的脸。” “你先安心养病吧,这个不急。”梁岳劝道。 何况,万一对方要是个变态,这没准还有奖励他的嫌疑。 “我之前办的案子里,应该没有这种仇家,八成是和我爹有关系。”凌元宝又说道。 “有可能。”梁岳也有这个猜测,“凌神将征战东海,大胜而归,难免有一些人暗中生恨,又不敢光明正大的对付他,就只好对你下手,你以后出门办案还是要小心一些。” “哼。”凌元宝忿忿地道:“无胆鼠辈!” “既然伱伤势稳定了,待会儿就往神将府里送个消息,派人给你接回去吧。”梁岳又道:“免得家里人担心。” “除了我爹,我家也没什么亲人。”凌元宝摇头道,“倒不用担心这个。” “嗯?”梁岳确实对凌家的情况有几分好奇,毕竟之前看到过那封信。不过她没提起过,梁岳也一直没好意思问,此时听她这样说,便忍不住问道:“神将府只有你们父女俩?” “是啊,我自小就没见过娘亲。”凌元宝答道:“我爹说,她生下我之后就死了,这些年一直是我们来相依为命。” “这样啊。”梁岳面上平静地点点头,心里则是不禁产生了一些胡乱猜测。 幻神峰上写信的那个仙乐公主,当年与凌神将短暂的相交一段时间,就此南北分隔。有没有可能就是那一段时间的相处,留下了一个孩子啊? 不过凌元宝对此显然是不知情的,梁岳也不可能多嘴去说,只是自己在心里默默头脑风暴。 两人交谈几句,突听得外面一阵喧哗,似是有什么人进入了庭院。 梁岳起身出去查看,就见一位身披重甲的英武将军,带着一身凝重煞气,在谢文西的陪同下大踏步走进来。 “就在这里。”谢文西一边指路,一边又说道:“这位梁岳是我们诛邪司的六品仙官,也是凌小姐的好友,这次多亏他在,才能救凌小姐一命。” 听到这样说,梁岳自然就能猜出来,来人便是东海神将凌三思,他赶紧微微施礼,让开道路。 这位新晋的军中第一神将,着实威武霸气,不经意间扫人一眼都威压深重,隐含杀气。 按理说,凌三思应该正在率军回神都的路上,还有一段距离。居然这么快就赶过来了,看来确实是很关心这个女儿。 凌三思也朝梁岳一颔首,道:“我在元宝写的家书里,听过几次你的名字,这次多谢你了。” “应该的。”梁岳笑着回道。 凌三思走进屋子,就见方才还颇有精神的凌元宝,突然就侧转过身去,以背对着门口,一声不吭了。 “元宝儿?”凌三思唤了一声,却没有任何回应。 他回头看了一眼诛邪司众人,目光带着询问。 梁岳小声道:“她身体上应该没有大碍了,可能是心理上不大舒服。” 凌三思这才放下心,语气稍微和缓,道:“元宝儿,你醒了吗?” “还没有。”凌元宝闷闷地答道。 凌三思终于露出笑容,“爹知道你生气,想要随我一起出征。可是爹就你一个宝贝女儿,哪能把你带到战场上去?你也理解我一下嘛。” “哼。”凌元宝这才翻过身来,道:“我留在这里也没见得多安全,还是因为你倒霉。” “你不是一直想要骑兽吗?我这次从东海抓了几只龙爪隼,等你伤好了就给你驯养一只。以后你出城就骑乘着它,有危险也好脱身。”凌三思微带讨好地说道。 凌元宝眼珠转了转,又一侧头,“只会事后补救,若不是梁岳恰好与我同行,那我修为低微的,可就没命啦!” 凌三思又凑上前几步,说道:“你困在第四境巅峰已经很久了,我之前是怕你修为进境太快,会心高气傲,生好勇斗狠之心,才没有出力帮你破境。我这就准备最好的锻体灵药,助你突破到金刚境,提升修为!” 凌元宝这才勉强瞄过去一眼,带着一丝傲娇地说道:“你这风尘仆仆的,不知道赶了多远的路。肯定也累了,快坐下歇会儿吧。” 凌三思这才抹了把汗,这赐个座儿,可比宫里难多了。 “只是从中州边界赶回来,也不远。”凌三思坐下,见她态度转晴,也开心笑道:“要不是路上倒霉,遇到暴雨塌山,不得不改走水路,今天我们本就该回到龙渊城了。” 一直在门口看着不敢插话的谢文西也说道,“归朝大军尚且在北门江上,凌神将让他们自行乘船,自己一门心思担忧凌小姐,一路风驰电掣赶回来的。” “北门江?”旁边的梁岳听到这个地方,忽然眼中闪过一道光芒。 这个地方他并不陌生,前不久自己就是在那里杀的玉骊江,闻师姐也是在那里中的七情咒。 只是当时还有些许疑点没有解决,他一听到这个地名,记忆立刻就被唤醒了。 似乎有哪里不太对? …… 龙渊城外,一处山高林密之所,藏着一栋隐秘阁楼。 阁楼二层之上满是鲜血,身材矮小、头戴脸谱的怪人蜷缩在地,口中痛呼不止。 在他旁边站着一名身长腿直、体态曼妙的女子,穿一套开叉的高黑裙,戴着黑白脸谱。正居高临下,用一种淡漠的目光看着那矮小怪人。 “怎么搞这么惨?”女子冷冷问道。 “我去刺杀一个目标,她身边跟着一个搅局的小子,他将人救走了不说,还把我引到了一处埋伏之地。那里有一只化形妖兽,道行极深。若不是我见机得快,肯定就回不来了。”矮小怪人口中乱叫着说道。 “那你为什么不疗伤?”女子皱了皱眉,“把我裙子都弄脏了。” “为什么不疗伤,难道是我不想吗?”怪人咬着牙道,“那妖兽的剑气极强,在我伤口处驱散不开!” 他的腰际有一半都分离着,内里有白色剑气在嗤嗤游走,不停向内侵蚀。他的气血修复了一分,就会被侵蚀一分,根本无法疗愈。 “那怎么办?”女子问道:“现在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可没空闲给你办丧事,你要死这了,我就随手把你埋在这附近啦。” “你特么的……”怪人忍不住口吐芬芳,说出半句话,又强行压抑着道:“你都想到要怎么埋我了,就没想过帮帮忙吗?” “噫——”女子露出嫌弃的眼神,“你身上太脏了,我不想碰你。” “你能不能做个人?”矮小怪人怒道。 “啧。”女子挑眉看向他,“你这是求人的态度吗?” 怪人用力一拍地板,“你到底有什么条件,开就是了!我现在这般凄惨,若是一个时辰之内没有人帮我压制住剑气,让我以气血恢复肉身,那我就元气耗尽、必死无疑了。不论你说什么,我都不可能拒绝。” “我知道你们几个筹划了一件大事,你得告诉我你们的计划。”女子直接说道。 “唉。”怪人无奈地说道,“那件事是玉骊江和青蛇谋划的,如今玉骊江死了,就都是青蛇主事,你们俩一直不对付,我这才不敢叫你。若是你真想掺和进来,那我便告诉你就是了。” “青蛇打通了玄冥海的门路,请了一群海妖助阵,想要在水上截杀胤国军中的海月国王室。”他有气无力地说道:“只要海月国王室覆灭,那即使胤国说是外人做的,也没有人会信。东海诸国都将兔死狐悲,认定胤国对他们都将赶尽杀绝。” 女子眼中露出一丝盘算的神色,片刻之后说道:“你对幻神峰起誓,我帮你疗伤,你就带我参与计划。” “这……”怪人为难道,“我都说了是青蛇在主导那边的事情。” “哼。”女子冷笑一声,“你们怕她,我可不怕她。” “好!我黑木山对幻神峰起誓,只要铃骨蝶帮我疗伤,那我就带她去参与这次的计划。”怪人没有反抗的余地,立刻竖起三根手指发誓。 女子这才半蹲下身,右手双指按在怪人的腰际,一抹莹玉颜色的真气缓缓摧出来,一经触碰,便与伤口上的剑气发生激烈碰撞,在方寸之间你来我往。 残余的剑气被牵扯住,怪人则抓紧这个珍贵的机会,蓄起一身气血,来恢复被斩开的肉身。 第六境武者肉身强悍,在残余剑气被压制住的情况下,他的血肉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复原。经过半个时辰的填补,终于恢复了原样。 他也好像脱力了一般,整个人敞开成“大”字,瘫倒在地板上,无力地哼哼着:“若下次再让我见到那小子,不将他剥皮拆骨,我誓不为人……” “别说那些没有用的,带我去你们埋伏的地方。”铃骨蝶冷漠地催促道。 怪人哀求道:“让我恢复一下气血,你不用太心急。埋伏地离这里不远的,就在两江府外的北门江上。” ------------ 第39章 王室 【求月票!】 时辰将要入夜。 波涛汹涌的江面上,十余艘大型楼船斩浪向前,船上旌旗招展,俱是王师气象。 在中央的那一艘船上,有一名锦衣环佩的少年人长身玉立,他额间一抹绑带,面如冠玉,唇红齿白,端得是皮囊俊秀,一身贵气。 也许是因为连日暴雨,江中水位大涨,远处波澜如墨。他站在船头,前后左右望去,尽数是异国旌旗。 双眼不由得浮起一抹悲伤。 “哥哥。”背后传来柔柔一身呼唤。 就见一身着锦缎长裙的少女也走出来,这女孩儿明眸皓齿、肤色玉嫩红润,额前环着一串珠链,眉眼明艳灵动,可谓是人比花娇。 一对兄妹看起来都是十七八岁年纪,正略带几分稚气。 “枫花?”少年回过头,有些诧异,“你还没休息?” “我睡不着,想出来透透气,就见到你了。”少女走到他身边,关切问道:“你还在为了海月国忧心吗?” “唉。”少年叹息一声,“兵败国破,沦为阶下之囚,谁又能不忧心呢?” “可父王不是说,胤国皇帝不会拿我们怎么样的。他们为了向东海诸国展示他们上朝的仁慈,会让我们再回到海月国,最多就是留下……”说着说着,她的话音突然顿住。 今日父王所说,是胤国会让他们依旧回去为王,但是应该会留下王室的质子。 沉默了下,少女忽又说道:“等到了龙渊城,我来替伱留下!反正我早就向往神都得繁华了。” “呵呵,怎么行呢?”少年为她的天真笑了一下,“我是未来要继承王位的人,他们一定会留下我。不过你不用担心,若是我留在胤国,正好让他们见识一下我们东海男儿的风采。我萧虎南的名字,要传遍胤国的大街小巷!” “哥哥你的名字本来就无人不知!”少女略带崇拜地说道。 海月国王室姓萧,这一点可能在胤朝都很多人不知道,毕竟东海诸国嘛,一群小国抱团而已,谁在乎他们的国姓? 即使海月国是其中最大的一个,那又能有什么区别? 可提起萧虎南这个名字,确实很多人知晓。 幼麟榜第十九,萧虎南。 身为当代天骄之一,他的名字确实可能比海月国君的更为人知一些。 近些年来东海边境常不太平,可能与魔门东渡有关系,像血炼宗那样的魔门传承,在九州大地混不下去,跑到东海诸国去,居然都能混成国教。在他们的鼓动下,一些略有修行的野生炼气士与武者,就会跨海来到胤朝边境劫掠。 也可能与二十年前的战争有关系,那时候胤国与鞅国在西北大战,东海沿海的国家趁机登陆九州,想要趁乱瓜分胤国。结果那边战事结束以后,唐嵬抽身出来,反手就是一个灭国之征,一路下来连破十余国。 那时候被杀得哭天喊地的遗孤,如今正成长到壮年,对胤朝都有敌意。 在这样的背景下,东海诸国的贼寇屡次侵袭沿海城池百姓,其中尤以海月国为甚。这些贼寇犹如海盗,上岸劫掠,不等胤军到来就下海奔逃,来去如风。 东海海岸线绵长,实在是不好根除。 胤国屡次向海月国提出要求,让他们治理国中贼寇,想要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可海月国君不知是无力治理还是不想治理,终究是没有行动。 在经历了一段时间的沉默之后,胤朝给出的回应简单而粗暴。 既然你治理不好麾下的臣民,那我来替你治。 凌三思率领东洲军镇的大军,数万人马,乘楼船海兽,浩浩荡荡跨海登陆海月国,言称要替海月国剿匪。 这样一支军队到来,灭国都嫌手重,你说只是来剿匪? 任何一个国家都不可能任由这样恐怖的军队在自己国内横冲直撞,海月国便据城抵挡,企图将胤朝大军阻拦在外。在那段时间里,战局风云变幻。 起初是来自西岸敌国的侵略大军进攻海滨城。 然后是九州胤朝的强悍军队攻占十数座海月国城池。 最后是海月国君打开国都城门,邀请胤朝无双神将凌三思入内坐镇指挥剿匪。 凌三思用几个月的时间便轻易攻占了海月国,又花费了一些时间将其国内的血炼宗与流寇清剿干净——他们来的目的本来就是这个来着,攻城拔寨的理由只不过是海月国不许他们通过罢了。 一切都顺利完成以后,凌三思又送上国书,“邀请”海月国王室全员往龙渊城一游,共同感受胤朝彩衣节的繁盛。 名为邀请,可谁都知道,分明就是俘虏。 所谓参加彩衣节,想必就是在大军夸武游街时,在后方囚车里扮演战俘的角色。 实际怎么回事谁都知道,可又有哪个人能拒绝这样诚挚热情的邀约呢? 海月国王室全员,欣然前往。 作为国君唯二的两个孩子,萧虎南与萧枫花也难逃此劫。 虽然海月国君猜测自家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最多也就是作为阶下囚,受一些面子上折辱,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可路上的变动,还是会让他们感到担惊受怕。 譬如昨日大军前行路上遇到山洪爆发、泥石堵住前路,为了赶上彩衣节之期,凌三思便下令,只带三千精锐,由陆路改为水路,日夜兼程。 到了水上就更没安全感了,因为楼船倾覆、不小心死了十几个王室成员这种事,听着实在是有些合理。 海月国君方才为了平复大家的担忧,才将家人们召集到船舱中,开了一个小会,主要就是为了打消那些疑虑。 可这生死操控在别人手中的感觉,实在是不大好。 萧虎南望向远天,默默握住拳头。 心中暗自立誓,此生绝不会再受这般折辱! 没等他内心将壮志抒发干净,就听水下轰隆一声巨响,楼船忽然剧震了一下! 轰嘭! 前后楼船上的胤军立刻行动,三息之内,便有一排排披甲执弩的精锐士兵围满船沿,有炼气士挥舞法旗、施展神通,一团烈日般的光芒升腾而起,瞬间照亮了大片水域。 一眼惊心。 在被照透的水下,密密麻麻盘踞了不知多少夭矫身形,看似好像池水中汇聚而来的游鱼。可是这其中的每一只,都有几丈大小的庞然身形,这一片成百上千只聚在一起,连成一片黑影。 恐怖之极! 随着被光芒照亮,水下的妖物们纷纷躁动起来,齐齐向上窜来,用身躯恶狠狠冲击上方的楼船! 轰轰轰…… 大片妖物一起冲击,胤朝的楼船底部顷刻冒出黑芒,那是船身上加固的防御阵法,一旦被突破,那整座船就会马上碎裂! 更有凶残无比的妖物直接窜出水面,张开利爪獠牙,就要猎杀船上的人族。 好在楼船上的胤军也都是东海精锐,虽然变故来得突然,可是应对也算得当。他们的弩箭射入水中会减缓威力,当即换成一颗颗沉重的黑色水雷。 此雷与正阳雷类似,撕掉符箓,遇水后三息时间就会爆开。 一批水雷沉落,江中立刻响起连串的爆炸声,窜起连天水柱!溅起来的水里,还夹杂着妖物的肢体与鲜血! 可这一波打击没有让妖物退却,反而更激发了它们的凶性,接连冲击之下,第一艘楼船再也经受不住,轰然炸裂,船身将士纷纷落水。 这些精锐士兵都是有武道修为在身,可是落到水中,肯定无法和这些水妖相比,顿时被杀伤了不少。 而水妖最集中攻击的,就是正中央,承载着海月国王室的楼船! 军中数十名炼气士也坐镇此处保护,合力支起大阵守护楼船,同时以法器入水,剿杀下方的妖物。可妖物们越杀越凶,前仆后继,攻势相当凶猛。 眼看着前方的楼船一艘艘破碎,海月国王室众人的心情也开始沉到谷底。 萧虎南朝旁边的将士要了一把长刀,也随之加入斩杀出水妖物的行列,作战十分勇猛。可砍来砍去,水下妖物根本不见减少! 海月国不像九州大陆的人,对于海妖的了解还多一些。 他回过身,向军中炼气士的首领说道,“将军,这样下去不行的。这伙妖物一定有人指引,得找到指挥它们的人,否则我们的楼船迟早也会被撞破!” 那军中炼气士是个四十许岁的清瘦男子,同样身着甲胄,在一众士兵的环绕中。 听到萧虎南的话,他身子忽然一僵,接着喀喇一声,一张脸以极诡异的姿势扭转过来,双眼化作诡异的青色竖瞳,“你是要找我吗?” 早上好呀。 ------------ 第40章 他要鞅人死【求月票!】 这炼气士一双竖瞳,邪气森森,哪里还有半分寻常模样? 分明是被人控制了! 萧虎南惊得倒退几步,周遭护卫的将士也随之退开,几人出手就想要将这炼气士暂且制住。 可下一瞬就又有一把大斧从天而降,以横扫千钧之势,排开一片将士。来人身材矮小,脸上带着一张红白鬼画脸谱,正是此前刺杀凌元宝的怪人! 与她同时落下的,还有一名黑衣鬼脸的高挑女子,落地的同时,伴随着一片黑色羽蝶在裙摆后飞扬,所过之处接触到的将士纷纷眩晕倒地。 “你怎么把她也带来了?”那青蛇操控的炼气士首领一双邪魅眼眸看向矮小怪人,口中问道。 “我身受重伤,亏她助我疗伤,不带她过来不行啊。”怪人十分无奈地说道。 “哼。”青蛇发出一声冷哼,也不管那女子,自顾自道:“别捣乱就好。” “呵呵。”代号为铃骨蝶的黑衣女子发出一串笑声,“我来就是要看看,咱们谁能杀了海月国君?” 她翻身出手,所过之处黑蝶环绕,翅膀一振便有剧毒释放出来,周遭的将士纷纷难以抵挡。 另外两人也不甘示弱,齐齐就朝船舱中杀过去。 周遭楼船上的精锐将士都在与水妖搏斗,失去了炼气士支援,他们只能与满江妖物近身搏杀,十分艰难,更腾不出手来支援。 眼看就要被三人杀到船舱前,一道瘦弱身影持刀迎了出来,正是海月国公主萧枫花。 一舱王室权贵,面临生死危机时,最勇敢的竟是一名小姑娘。 “枫花!”萧虎南见妹妹居然持刀出来迎战这几人,顿时急切地扑上去。 他能名列幼麟榜,武道修为也算精湛, 只可惜那面三名袭击者的修为太高,萧虎南未曾落地,就被那矮小怪人手持大斧,反手一劈,当啷一声,就将萧虎南斩飞出去。 这还是他重伤之后,虽然以气血疗愈,依旧是修为亏空严重。如若不然,这怪人一斧就足以让萧虎南重伤。 紧接着再一斧,就要将萧枫花斩杀! 少女的眼神中满是坚韧,可当寒芒降临时,也不免有了几分恐惧。 萧虎南被劈翻,后脚落地,用力一蹬,就要冲上前去帮妹妹挡着一斧! 呼—— 千钧一发时刻,一道身影忽然从天而降。 他迎着萧虎南来的方向,飞起一脚,就将萧虎南当面飞踹回去,避开了斧刃锋芒。 紧接着落地时,又一把将那少女身躯拉开,拽倒向另一个方向。 噗通一声,萧枫花被来人拉着滚了几滚,怔怔抬起头,就看到一道身着锦衣、容颜俊朗的身影站起来,挡在了自己身前。 对方那持斧怪人见到这年轻人,声调陡然尖锐:“是你!” 刚刚从他斧下救走一人的,赫然就是早先策马救走凌元宝的那个年轻人,在他痛不欲生的时候,还曾咬牙立誓,再见到一定要杀他。 可这次再见来得似乎有些猝不及防了。 这小子分明在龙渊城,是怎么突然赶过来的? 此人自然就是梁岳。 梁岳一脚飞踢,踹开萧虎南,又一拽也救下萧枫花,面对着三名比自己高出几个境界的强者,丝毫没有畏惧,只是毅然站立在舱前,阻挡住三人前进的脚步。 因为他的依仗就在头顶。 被人一脚闷在脸上的萧虎南只觉头晕脑胀,脸上火辣辣的疼,一抬眼看见妹妹也被那人救了,这才稍稍放心。 正在惊疑这突然杀出来的人是从哪里来的,就觉天空中似乎笼罩了一片阴影! 他抬头一看,就见道道黑云遮天蔽日。 那是一支特殊的军队,每一名骑士都踏着一头狰狞黑虎,而虎身之上双翼雄壮,腾飞于空,足足数百人! 他们自北门江面上掠过,左手拽住铁索拉紧飞虎,右手则提起一枚石壶,向下一掷。 黑漆漆的石壶在下落的过程中就腾起烈火,蹭地照亮天空!三百余枚火壶一同落入水中,顷刻连成一片,将水面与水下相隔绝! 这火带着玄门秘制的火种,有驱赶妖兽之能。 “是飞虎军?”铃骨蝶语调惊愕。 在这神鬼妖魔的时代,每一个国家都会训练一些飞天作战的空天军。而胤朝的空天军中,最精锐的一支便是神将李虎禅率领的飞虎军。 虽然只有不到千人,可每人都有强悍的修为,坐骑是李龙禅自白虎城驯化带回的飞天妖虎一族,是当今天下成建制的空天军中坐骑最强的存在。 此刻来的虽然只有几百,可是飞掠一圈之后,数百飞虎齐齐嘶吼,声震得江面沸腾! 下方海妖本就被烈火阻隔,又被飞虎恫吓,第一次产生了原始的恐惧。 那被青蛇操控的炼气士首领突然瞪向了铃骨蝶,沉声道:“是你走露的消息?” “伱莫要胡言乱语!”铃骨蝶立刻愤怒回击。 “我们行事周密,不曾透露半点风声,今日除了你以外,计划没有任何疏漏。”青蛇连声道:“不是你泄密又是谁?” 龙渊城的飞虎军自然不会平白调动,此间的战斗才持续不过片刻,怎么就来得这么快? 分明是早有准备! 也难怪她有所怀疑。 铃骨蝶见情势不好,当即道:“我懒得与你废话,自己行事不周,就不要胡乱攀咬。” 她本是想来抢功,谁想突然局势急转直下,当即一旋身,化作一蓬黑蝶飞散。可未等她走远,就听天空一声龙吟,呼喇喇一股滔天杀气便飞落下来,将她又生生逼了回来。 最先赶到的是李虎禅的军队,可在飞虎军最前头领路的,却是一条四翼蛟龙。 蛟龙背上呼啸而来的,正是东海神将凌三思! …… 原来就在不久之前的诛邪司,谢文西一句话让梁岳又想起了两江府这个地方。 此前就存着一些疑点,那镇守夫人已然死得干脆,自己和闻师姐不过是去看一眼渔村女子的死因,就招来了玉骊江的杀机。 若说他是为了镇守夫人报仇,实在有些牵强。 这几年九鞅谍子死在胤国的可不少,也没听说要为了报仇而出手。他们只会在乎实际利益,若是为了仇恨出手,再有所折损,那就更得不偿失,不是一个成熟谍子会做的事情。 而那镇守夫人本身是一只水妖,不过是经玉骊江点化成人形,也难说有什么密切关系。 最大的可能,应该就是梁岳和闻一凡的调查,将要触碰到什么玉骊江害怕被发现的点,这才悍然出手杀人。 而那个点应该就在北门江。 原本梁岳还有些想不通,一个渔家女的死、一条江,能藏有什么秘密? 可听凌三思所说,山洪暴发、大军改路,三千精锐改道水路入神都,他忽然就厘清了思路。 或许镇守夫人只是玄冥海水妖的其中之一,负责与陆地上的九鞅谍子联系。而更多的水妖,已经藏在北门江的拐角处,等待着它们的任务。 那渔家女入水之后,应该就是路过那里,被妖物纠缠,才死在了水中。 而玉骊江怕他们发现的,就是北门江里的藏着的大批水妖!这些水妖提前埋伏在这,目标绝对就是这一批军队押送的海月国王室! 一旦海月国王室被杀,那东海诸国人人自危,都不敢再向胤朝投降。 胤国攻打海月国,本就是为了威慑。要将东海诸国一个个打过去,那根本不现实。若是海月国的王室死了,那就彻底失去了立威的意义,反而是结死仇。 届时九鞅人若是再假扮贼寇扰乱海岸,那胤朝和东海诸国都会被逼得剑拔弩张,谁也不相信对方会缓和局势,海波就此难平。 鞅人的阴谋,绝对就在于此! 梁岳想破这其中的关节,立刻就对凌三思和谢文西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凌三思闻言一震,深觉他所分析的一切都极有可能,立刻去往兵部调人。 诛邪衙门虽然也可给予帮助,可除了陈素之外,其余人员不一定有实力扭转这人妖混战的大局面,还是大军出马更靠谱一些。 于是梁岳就陪同凌三思奔赴兵部,调来了奔袭速度最快的李虎禅与飞虎军。 胤朝在龙渊城外有专门的养兽场,负责豢养那些军中妖兽、坐骑,当即兵部齐昆仑一纸调令,城外龙虎升腾! 凌三思带着一腔怒火,骑乘四翼蛟龙,一龙当先飞冲出去,李虎禅率飞虎军紧随其后。 这些人之所以对凌元宝下手,显然就是为了调开凌三思。知道他对女儿极为关切,一旦知道女儿出事必然独自赶回龙渊城。这样军中缺乏顶尖强者,他们才好施为。 可现在他们对凌元宝的刺杀失败,又被凌三思知悉了计划,此刻赶来战场的,就是一个怀揣暴怒的凌三思! 自蛟龙背脊跃下的凌神将一身燃烧气焰,杀气浓重到看他一眼都觉得刺眼。等到距离稍近,水下的那些海妖都开始肝胆剧震,不敢有丝毫纠缠,掉头就想逃离。 上上下下的所有人都看出来了。 今日凌三思杀来这里就只有一个目标。 他要鞅人死! ------------ 第41章 青蛇 【求月票!】 当看到气焰如神魔一般的凌三思杀来,船上三名九鞅谍子瞬间的反应如出一辙。 “大家并肩子上!”三人口中齐齐喝道。 在喊出这句话的同一时间,刚刚化蝶纷飞又被逼回来的铃骨蝶一转身,化作一道黑芒窜进了江水之中。 而青蛇占据的那炼气士身子忽然一软,就此跌倒在地,青蛇的神魂显然也撤走了。 只有身材矮小的黑木山呆立在原地,独自面对满身怒火的凌三思。 “天杀的。”他口中喃喃一声。 不是他不想跑,而是没想到那两个队友跑得那么快! 这时候就显出武者的劣势了,人家一个炼气士、一个秘术师,一道黑风说逃就逃了。他只能两条腿傻傻地跑,自然就吃亏。 而凌三思来得如此之快,显然不给他迈腿的机会。 轰! 一霎之间,凌三思落地,寒芒刺出烟尘,眨眼便将那矮小的身形洞穿。 黑木山大斧根本来不及挥动,就已经被他挂在了重枪尖上,高高举起,一股罡气封住了浑身穴窍,竟一动也不能动。 只一枪! 黑木山的脸谱随之跌落,露出一张形容枯槁的老脸,原来他的体态似孩童,只是天生长不大罢了,真实容貌已然衰老至此。 眼看他就要被凌三思生擒,丹田之中忽然发出一缕红芒。 身为九鞅谍子中级别仅次于幻神峰的十二个人,他们是绝不可能容许自己被人生擒的,当初来到胤朝时,就都在身上施加了禁制。 此刻遭到俘虏,黑木山身上立刻就有禁制要炸开! 凌三思见对方口中露出狞笑,情知生擒无望,干脆枪尖一震,嘭—— 反正也活捉不了,与其让他被禁制所杀,不如自己下手爽一下。 黑木山身躯爆裂,化作漫天血雨,凌三思立刻又将目光投到水下。 漫江海妖正想逃窜,若是被它们流出北门江,对上下游的百姓都是极大的威胁。 就见半空之中,有一玄盔重甲武将,跨骑火虎,面目凶煞,一双虎眼,身躯肌肉如龙虬结。他顺着上游妖物追杀过去,身子须臾投入水中,发出嘭然一身巨响。 略迟滞一息之后,滔天水浪轰然卷起,将企图逃往上游的全部水妖都席卷了回去! “嗬——” 这凶莽神将,就是国师李龙禅的弟弟,李虎禅! 他单人独断一面江水,凌三思便可以放心追往下游,入海的方向。 但见一杆长枪入水,如同活龙闹海,霎时间无数水妖如无力游鱼般被挑起,哀嚎之声响彻两岸。 有两名神将坐镇,之前落水与仍在船上的将士都镇定下来,爬到岸上寻找立身之处,之后以弓箭、水雷帮助神将猎杀妖物。 一时间,北门江这一段成了一个巨大的捕杀水妖的猎场,就好像是在这里打了一个巨大的窝,随意出手都能有所收获。 眼看凌三思入水之后,枪出如龙。 “吼!”忽有一道凛凛青芒腾空而起,一口朝他吞噬过去! 那是一条长数十丈的莽莽巨蛇,一身青鳞道道泛着如符文般的纹路,竖瞳之中闪烁恐怖凶芒。 好大一条青蛇! 此前这条巨蛇并未现身,应该是在外围坐镇,此刻骤然出现,连凌三思都感觉到一丝威胁。 他大枪一甩,卷起百丈江水之龙,恶狠狠劈斩下来! 轰隆—— 妖氛冲天,横江砸蛇。 这一刻的凌三思如同天神下凡,其威令人胆寒。 在中央楼船上偷眼观察战局的海月国王室人员都目瞪口呆,直到此时他们才知道,自己的国家之前在和一个什么样的人战斗。 若是胤国军队稍有失利,凌三思单枪匹马杀到国都去将他们生擒了也不是不可能! 这是他们第一次庆幸,自家输得如此之快。 那青蛇体型虽巨,挨了这一下也七荤八素,硕大头颅沉入江底。可它的身躯好像不受自己控制,头颅沉江的瞬间,巨大蛇尾不受影响地横扫过来,卷向凌三思。 凌三思一枪出手,旧力方竭,只得纵身一跃躲闪。 他这一闪,算是稍微绕开前路,数十条水妖鱼贯而出,趁着这机会得以逃亡。 可获得逃生机会的水妖并没有太多,因为马上凌三思就又横划一枪,嘭然掀起滔天巨浪如墙,直接将水路斩断十丈。 一枪断江! 已近乎天人! 两枪,就此断绝了后续所有水妖的生路。 楼船上,梁岳正望着凌三思的身影惊叹,憧憬着自己何时能有这般神武。 旁边忽有一道亮晶晶的目光看过来,“你如此年轻,也是胤军将领吗?” 梁岳低头看去,原来是方才那个有点呆的海月国王室少女,贼人凶猛,她不仅不躲,反而还迎上去。若不是自己见机得快,恐怕她就要成为唯一被杀的王室成员了。 听到她问,他便自报家门道:“诛邪司行走,梁岳。” …… 大战的收尾工作进行得很顺利,在李虎禅与凌三思两名神将的前后围杀之下,数百只水妖被胤军在一个时辰之内剿灭。只生擒了几只灵智强些的,作为活口审讯,其余的全部斩成零碎。 其实胤军也多年未与妖魔作战,一遭遇难免胆寒心慌,这就体现出将领的重要性了。但凡有一名神将坐镇,麾下将士就能发挥出全部实力,不再惧怕妖魔。 何况二位神将还如此勇武。 只可惜那青蛇带着数十条水妖,强行逃出了生天,沿着北门江东去就是入海口,一路很难再拦住它们。 那代号“青蛇”的九鞅谍子,本身修为应该是在第七境巅峰或者宗师境,并不算顶尖强者。可她是秘术师,所以能驭使可与大宗师一战的蛇妖,战力远超本身。 这便是秘术师的强弱分明之处了,若是被武者近身,即使低一两个境界也能对他们造成威胁。可若是有护道者或御兽在时,又能与高一两个境界的人交手。 混战之中,那铃骨蝶也不知去向,这些高级别的九鞅谍子必然都有自己的一套脱身手法,否则诛邪司这么多年也不会只除掉一个。 这一次能杀掉那矮小怪人,已经算是极大收获。 最重要的还是剿灭了这诸多水妖,暴露了玄冥海与九鞅的勾结。这一手暗棋暴露出来,本可以给胤朝带来一次重大损失,却被他们完全粉碎了阴谋。 这一次保住海月国王室,那胤朝东海边境就又安全了,反而还会使东海诸国看清,究竟是谁在其中搅弄风雨。 “凌神将啊……” 海月国君这才惶惶从船舱中走出来,这位国君大人看起来四十许岁年纪,穿一身素衣,有些发福,不过看眉目年轻时候应该也是颇英俊的长相。 他颤着手靠近凌三思,“多亏你及时赶到,不然我们一家恐怕就要殒命在此了。我们几条性命倒是小事,若是惹得以后两国边境不平,可真是罪过了。” “是凌某失职。”凌三思顿声道:“这伙贼人袭击了我女儿,引我先返回神都,这才在此袭击。多亏我们诛邪司的人洞悉其阴谋,这才调兵赶来。” 他用手引了引一旁的梁岳。 “怎么能怪凌神将?都是贼子太狡猾!”海月国君连连点头道:“天朝诛邪司的名头我们也听说过,好像都是些年轻的玄门弟子,果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梁岳谦虚一笑:“职责所在罢了。” “你这趟立功,倒是将我救了。”凌三思颇有些后怕地说道,“若是果真让他们阴谋得逞,那我罪责就大了。” 梁岳笑道:“凌神将是我长辈,私下里我该叫伱一声叔叔的,为你尽几分力也是晚辈应该嘛。” “这个确实,哈哈。”凌三思笑着拍了他一下。 海月国君在一旁暗自留神,觉得凌三思和这年轻人的关系好像不一般。 李虎禅率领飞虎军一路在高空盘旋护送,楼船不到一夜时间,驶过了北门江,来到了龙渊城外。 一直到走下了船,脚实打实踩在陆地上,不远处就能看见龙渊城的外墙,海月国王室的人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负责前来接待的,赫然是礼部尚书徐占鳌。 原本海月国这种级别的王室,又是俘虏,根本用不着他这位尚书大人亲自出迎,属下一位鸿胪寺卿出马也就够了。 可是江上遇袭险象环生,事情就又有变化。一方面派出一位重臣前来,可以安抚其情绪;另一方面,现在对海月国王室好一些,更可以让他们将来帮忙宣扬天朝恩德,九鞅狡诈。 毕竟你们袭扰边境那么久,又打了一仗,胤国都没杀你们。而那些鞅人为了挑起战争,就想将你们一网打尽。 两相对比,谁更值得亲近一目了然。 如此一来,原本让海月国王室参与游街的计划,自然也取消了。经历这番刺杀,反而让朝廷换了思路,对海月国转为怀柔。 见徐占鳌亲自来迎,海月国君也是受宠若惊,上前一阵寒暄。 说了一番体面话之后,众人一同入城,徐占鳌又将目光投向队伍一旁的梁岳。 “你这阵子都没怎么去东宫读书,我还想找机会训你几句。可看你又立大功,应该也是在忙着办案,那就饶了你吧。”他按着梁岳的肩头,亲切地说了几句。 看得出,对于这个学生他是真挺喜欢,可惜梁岳这这段时间一直四处奔忙,去东宫的时间实在寥寥。 海月国君看了一眼两人,问道:“梁仙官还是徐尚书的弟子?” “我还兼有一个东宫伴读的职位,徐师在东宫执教,是以我有幸成为徐师弟子。”梁岳微笑回道。 “这样啊。”海月国君又多看了他几眼。 明明只是一个诛邪司行走,都不算正八经儿的朝廷中人,背后居然与这么多朝中大佬有关系,还有太子那边的背景,这年轻人属实不凡。 不可小觑。 早上好呀。 ------------ 第42章 赢! 【求月票!】 北方,玄冥海。 人间四大妖地,都有自己的王者。 南海君炎岛的主宰是麒麟皇,据说它是一头道行深厚的火麒麟,麒麟一族镇压君炎岛数万年,传承至今;白虎城的这一代王者是黑山君,是上一代白虎王与一只黑虎结合而生的孩子,虽然是黑白混血,生出来的却是纯粹的黑虎;莽苍山的至高存在是玉龙神,亦是修炼岁月悠久的一条墨玉真龙。 可这四大妖王中公认最强的,却是玄冥海的永夜王。 传说中永夜是人间最古老的妖物,甚至曾经见过楚圣。随着寿元悠久,它愈发深居简出,已经不太出现。最近千年来,都没有人见过永夜的真身。 这一天,一位人族踏足到了玄冥海的最深处。 这里有一座漆黑的岛屿,四处都覆盖着严寒的黑色冰霜,修为不济的存在稍微沾染一些都会被冻毙而亡。 来人穿一身僧袍,却是披头散发,眉眼间满是凌厉神色,毫无慈悲之意。 随着他踏足此地,一股寒风吹来。 呼—— 劲风如刀,削肉刮骨,来人只一翻手,寒风又瞬间平息。 任由他走到岛屿中央,一个黑色的洞口前,洞中是如镜面一般的黑色壁垒,倒映着来人的身影。 “九州胤朝国师李龙禅,前来求见永夜君王。”他顿声喝道。 原来今日到玄冥海中央来的,正是胤朝国师。 半晌之后,没有任何回应,又过了片刻,才有一道光影自洞壁镜面处浮现,好像是一名人族女子,可随着那人躯缓缓探出洞壁,又带着半截鱼尾。 这女子只有半身是人,披散着黑色长发,肌肤雪白,睁开眼发现她一双瞳孔也是黑洞洞,颇为慑人。 “已经有数百年未有胤朝人踏足玄冥海,国师所为何来?”人鱼女子出声问道。 她的声音不像是从口中发出的,而是环绕在周围的风里,悠远凄冷。 “阁下是?”李龙禅先询问对方的身份。 “我是永夜尊上的鲛仆,负责向玄冥海四周传达它的旨意。”人鱼答道:“玄冥海内有任何事,也都由我向尊上禀报。” “我承胤国皇帝陛下的旨意而来,要亲自面见永夜君王。”李龙禅字字坚定地说道。 “我需要先知晓你来的意图,再决定是否要报给尊上。”人鱼则是冷声回答。 看起来,双方都对自己的主上带着无比尊敬。 李龙禅一拂衣袖,顿声道:“昨日一众玄冥海水妖出现在我胤国水域,协助九鞅贼子攻击我胤国楼船。皇帝陛下派我是来询问永夜君王,是否玄冥海以后要与九鞅结盟?” 他此行,正是为了先前的水妖一事而来。 四大妖地之中,君炎岛离谁都十万八千里,跟鞅国与胤国都无联系。 白虎城距离胤国更近,也是胤朝联系最密切的妖地,诸多军中妖兽都是从白虎城中驯养而来。 莽苍山在九鞅境内,玉龙神更是一直被苍龙部视为图腾,所以向来支持九鞅。 唯有玄冥海特别,西边是九鞅大陆,南边是九州大陆,与两边都有接触。此前的玄冥海一直是中立,并不参与任何人族对立。 若是永夜君王要倒向九鞅,那对胤朝是极不利的事情,因为那就说明九鞅能够通过玄冥海的水域,获得另一个通往九州的通道。 霜北城不再能锁死他们的出路。 而且永夜君王实力强大,真的与胤朝为敌的话,并不好处理。 这才有李龙禅今日的质问。 若是旁的妖物助鞅,可能国师大人直接就要不问缘由出手镇杀了,也就是玄冥海这般势力,胤朝也不敢随意出兵。 “此事与尊上无关。”人鱼简短答道。 “嗯?”李龙禅露出狐疑神情,“永夜王不同意,玄冥海的妖物敢与九鞅合作?” 人鱼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说道:“尊上不在玄冥海,它已经离开了一段时间。玄冥海中的诸妖王曾多次前来求见,都未曾得见尊上。它们怀疑尊上是否已经陨落,才有诸般不敬之举。只待尊上回归,必定对叛逆之徒施以讨伐。” “也就是说,帮助九鞅是个别妖王的行为,不是玄冥海整体的决策?”李龙禅确认道。 “正是如此。”人鱼道:“尊上对于你们人族的纷争,毫无兴趣。” 李龙禅点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转过身,他走出几步,忽然又回头道:“若是永夜王需要帮助,可以与我联系。我们胤国朝廷,很愿意与它结交。” …… “能成为胤朝的附属,对我们小小岛国来说也是莫大荣幸啊!” 皇城之中,海月国君面对徐占鳌,神态极尽谦卑。 此刻他们在走出勤政殿的路上,刚刚觐见完牧北帝。 方才在殿上,徐占鳌只是稍稍代皇帝提了一下,以后有可能让海月国作为胤朝的附属国而存在,海月国君立刻欣然应允。 其实他们现在就算说不想附属,又能怎么样呢? 胤朝十八神将中的一个、九大军镇中的半座,就能将他们海月国秋风扫落叶般攻破,胤国之前不打他们的唯一原因,可能就是劳民伤财、得不偿失。 另外因为九鞅的存在,胤国还需要在意一下在诸国中的舆论。若是轻易伐城灭国,师出无因,容易让九鞅逮到把柄,联合诸国一起围攻。 方才胤朝提出的附属国待遇相当宽厚,年年进贡、岁岁称臣,王室子女择其一人常驻神都为质,还能和胤国太子一同上课。而上国也会给与附属国庇护,保护它的安全。 实际上,原本胤朝提出的条件可能要更严苛一些,譬如海月国岛上必须有胤朝驻军、质子必须是海月国太子、还需要代代和亲、纳贡力度要大上很多之类的,可是经过鞅人的那一次刺杀,情况突然有所转变。 原本的威慑计划变成了怀柔拉拢,海月国确实也对胤国产生了由衷的臣服。如此一来,双方反而形成了一种双向奔赴的局面。 以如此小的代价成为胤朝附属国,那以后在东海那一片,我海月国岂不是更加横着走了? 原本海月国在东海实力虽然算是最强,可对周边还是很有一些忌惮,现在彻底没有担心了,但凡有谁敢惹我,当时就报告给胤朝爸爸,天兵顷刻便至。 从此以后我就是东海一霸! 想到这,海月国君都想由衷地说一句。 谢谢你,鞅人。 虽然这一战伤了不小元气,可是从国君的角度来说,此次胤国的攻打其实也未必是坏事。之前国中贼寇甚多,他真的是不想管吗? 那些野生武者与炼气士在胤朝都敢烧杀抢掠,在本国又怎么可能是安顺良民?可是海月国君掌控的力量,不足以在本国内肃清那化身国教的血炼宗与朝中的权贵势力。 那些人上下勾结、不尊王法、自成派系,海月国君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只恨铲除风险甚大,这才容忍多年。 和这些虫豸在一起,怎么能够治理好国家? 如今正好借着胤国这一次攻打,将那些不服管教的力量一次清剿。这下他再回到海月国,剩下的就是一个干干净净的朝堂了。 所以站在他的角度,其实还想说一句。 谢谢伱,凌三思。 借助天兵肃清朝野,此为一赢;因为刺杀降低了成为胤朝附属的代价,此为二赢。 我海月国赢了两次,正所谓双赢。 海月国君怀着一连串的窃喜,走出了皇城,徐占鳌又道:“我还要去东宫给太子上课,就不多送了。宫人会引国君前往万国署,这段时间会有禁卫和诛邪司来负责你们的安全,大可不必再担心刺杀之事发生。” “多谢徐尚书,您请便。”海月国君笑呵呵地挥手告别。 他对胤朝内部诸司颇为了解,知道由诛邪司来负责自家安全,自然大可放心。即使胤国内部有什么龌龊,也绝不会出在诛邪司身上。 这段时间,正好可以自由活动,在胤国内结交一些人脉。 以他国君的身份,想要与人结交相当困难,毕竟无数双眼睛盯着看,不会有胤国重臣轻易与他来往。 可这趟又不能白来,总要在龙渊城里结下一些善缘,最好活动的就是他的子女。若是能交下一些龙渊城内大家族的传人,或者是一些来日前途无量的朝堂新秀,就再好不过。 风物长宜放眼量。 十年二十年之后,这些人就会胤国朝堂的中坚力量,届时海月国想要从胤国取得些好处,就很简单了。 他看上的第一个人,就是梁岳。 毕竟往大了说是有一份救命之恩在这里,更容易勾搭。 现在就是要确认这个年轻人,有没有这份价值。 他腰间玉璧一扯,就塞到了前方引路的宦官手中。 “呀。”那宦官身子一颤,慌道:“国君大人若有吩咐,但讲便是,这可是折煞小的了。” “没关系,公公收着。”海月国君十分贴心地拍了拍他的手,又道:“我想打听一些事情,怎好白白劳动公公呢?” “国君是想打探什么消息?”宦官虚握着那玉璧,一时不敢收下。 “我就是有些好奇,今日有一位姓梁的仙官,救了我孩儿性命。他既是玄门弟子,又与凌神将与徐尚书相熟,究竟是什么来头?”海月国君问道。 那宦官一听这话,顿时收了玉璧,贼贼一笑,“国君大人,这事儿你可问对人了。若你问别人,或许还不知道,可我前日里恰恰听过一个内幕消息。” 他神情鲜活,如同亲眼所见一般,讲述着一个消息。 “这梁仙官为何能在短时间内平步青云,从一个平平无奇的御都卫,得到如此多重臣的青睐?” “因为前不久啊,他与当朝左相大人相认了……” ------------ 第43章 泛舟 【求月票!】 “梁仙官是胤国左相的私生子?” 海月国王室的车驾中,听到这个消息的萧枫花眨眨眼,表示了相当的惊诧。 就在前不久的救援之中,她还以为那是个普通的年轻武将,结果发现对方是朝廷仙官、玄门弟子,又与神将凌三思交好,还是徐占鳌的弟子。 这背景叠得实在是有些多了。 原来一切的根源在这里,左相的私生子。 这样说来,一切就都好解释了。 “胤朝左相梁辅国,可是出了名强硬的人物,他有必要生孩子却不承认吗?”萧虎南则产生一定的怀疑。 海月国君老神在在,分析道:“据我猜测,恰恰是因为树敌太多,他才需要在外面放一支血脉吧。否则若是有朝一日倒台,自家嫡系都会被连累,在外面的这一支受到玄门庇护,还能存续下来,这是千年世家的大智慧啊。” 他旁边的海月国正宫王后突然一眯眼,“咋的,你还想学学?” “我可没有!”海月国君赶紧一瞪眼,“王后你怎可对我有这般揣测?” “没有就好。”王后轻轻哼了一声。 海月国君这才安稳下来,继续道:“我只是说,虎南和枫花你们两个,可以与这些玄门仙官多交际交际。在龙渊城的这段时间,多结交一些世家大族的子弟,和这些人的交情好了,将来咱们海月国的日子也会好过一些。” “好!”萧枫花听话地点头,“这段时间,我会多多走动的。” 萧虎南则是握紧拳头,“任何人的交情,都不如自家拥有一个大宗师坐镇来得安稳。我一定要刻苦修行,将来自己作为海月国的庇护。” “伱先把脸上鞋印儿擦一擦。”海月国君瞄了他一眼,说道:“你自小就心高气傲,在咱们那是无所谓。可是在龙渊城里,可不能再有傲气,得弯下腰来与人相处。你想让海月国挺胸抬头,就得先学会低头才是。” “嗯。”萧虎南闷闷颔首,也不知听进去没有。 车驾慢悠悠的,由皇城来到了城北万国署的所在。这里是各国使臣来到龙渊城时,统一居住的所在。远远望去一片红砖碧瓦,亭台楼阁,也颇为气派。 在属于自己的庭院之外,海月国王室众人纷纷下车。 因为鞅人此前的行动,胤朝对海月国一行人的保护做得很严密,尽管是在龙渊城内,依旧有大批禁卫随行。诛邪司也派了数名仙官,负责贴身保卫。 梁岳、尚云海、大乔、许露枝、李墨,以及无处不在的林风禾。 除了在家帮忙炼药的卫萍儿、行动不便的莫求人以及受了伤的闻一凡,其余人基本都派来了。 王室众人下车之后,梁岳上前道:“在这庭院之中,诸位可以自由活动,但是如果想要离开,还是要与我们知会一声,由诛邪司陪同出行。毕竟鞅人狡诈,在这龙渊城内也未必不会搞鬼。” “我们晓得,就是劳烦诸位仙官了。”海月国君微笑道。 那边萧枫花说道:“明天是彩衣节最后一天,听说会特别热闹,我们想出去逛一逛,附近有没有什么好去处啊?” 尚云海答道:“在这万国署附近,就有一片清波湖,此时正值湖水清澈之际,清波湖上泛舟是神都人很喜欢的活动。” “好呀。”萧枫花又将脸转向梁岳,“那明日我们就去清波湖上泛舟,劳烦梁仙官与我们同去啦。” “我等自会随行保护。”梁岳应道。 说来还有几分好笑,现在的王室子弟们还好奇彩衣节活动,想看有什么节目。假如没有刺杀那件事,他们差点就成了节目本身了。 原本明日的夸武游街,后面是要押着海月国王室一起的,因为情况变化才取消了。 简单交谈几句之后,将众人送入庭院之内,禁卫把守进出门户与高处楼台,诛邪司则是男女分开,在院内紧盯护卫。 期间萧枫花不时找梁岳询问一些事情,攀谈甚欢。 缀在队伍后面的许露枝眼珠一转,感觉事情并不简单。 …… 当晚,小姑娘趁换班的时间溜回了诛邪司,来到了闻一凡的阁楼内。 就见闻一凡正在房顶,照常修炼功法,吞吐月华。只是在失去仙体以后,她总觉得修行的感觉与以往不同,微微皱眉。 “闻师姐,我有个事情要报给你。”许露枝凑近了小声说道。 “什么事?”闻一凡缓缓睁眼,微笑着说道。 “是和梁岳有关的事情。”许露枝嘻嘻笑着,“我想着以你们的关系,应该告诉你一声。” “你说什么呢?”闻一凡面色稍红,“我们哪有什么关系?你不要乱想。” “这样啊,那我可能猜错了。”许露枝一拍脑袋,“我还以为你们两个最近关系暧昧,所以海月国公主约他明天湖上泛舟的事情,我得告诉你呢。” “你当然猜错了,我们哪有什么暧昧关系。”闻一凡凝眉说道:“不过你可以讲讲,我对同僚的事情也蛮好奇的。” “嘿嘿。”许露枝传起八卦,立刻来了精神,凑近蛐蛐道:“就是今天他们去救人,听说梁岳很是神勇,救下了海月国太子和公主,他们就对他很信任。那个公主看他的眼神,看起来都怪怪的,刚才临走时候,还特地说明天要去清波湖泛舟,要梁岳去保护她,我觉得这事情不是很简单……” “有什么不简单的?”闻一凡摇摇头,“自然是你想多了,人家既然是梁岳救下来的,对他更信任一些也没什么嘛,你可不要胡乱传些谣言,败坏了旁人声誉可不好。” “我知道了,本来想叫你一起去看看他们有没有事情。”许露枝扁扁嘴,说道:“那既然师姐你不关心,那我就先回去啦。” “我自己中的咒术还未解,关心这些做什么?”闻一凡笑道:“不过……” “我感觉再这样闷头修炼,似乎对于我解咒并无帮助。既然你们人手不够,那我明天就帮你们一起去执行任务好了。” …… 翌日上午。 清波湖畔游人众多,但一群容貌出挑的少年少女在人群中还是分外惹眼。 萧枫花身着一袭彩缎长裙,应该是为了彩衣节临时去采购的。此前他们作为战俘来龙渊城的时候,大概是没有心情准备漂亮衣裳的。 微风之中,她长发飞扬、双肩莹润,着实是肤白貌美。 萧虎南则有些兴趣缺缺地站在那里,是被妹妹硬拉过来的。 原本他对于什么结交胤朝年轻人并不热心,可是萧枫花觉得自己和梁岳单独出行,会显得有些怪异。而且诛邪司保护他们也是男子随行男子,女子随行女子,这才把萧虎南也拽了过来。 于是这出门的一行四人就是,萧虎南、梁岳、萧枫花、许露枝。 来到清波湖畔,萧枫花正举目寻找游船的时候,许露枝突然朝一个方向招手,喊道:“闻师姐,这边!” “闻师姐?”梁岳顺着她的招手方向看过去,就见一袭白衣的身影缓缓行来。 正是闻一凡。 不止是他,萧虎南见到这突然行来的倩影,也是眼前一亮。 梁岳笑着招呼一声,“你怎么来啦?” 闻一凡清清淡淡地说道:“我怕你们忙于游玩,耽误了任务,来帮帮忙。” “可是你的修为跌落,还能……”梁岳略有些担心。 “怎么了?”闻一凡微笑道:“你升了第四境,就瞧不起我们第三境的人了?” “怎么会。”梁岳赶紧摆手。 那边萧枫花忽然招手道,“船在那边!” 小码头边,泛舟的游船一艘能坐两人,相对划船,所以这里泛舟的都是年轻男女。 萧枫花率先登上一艘小舟,叫道:“梁仙官,你过来陪我一起吧。” 梁岳怔了怔,“这不好吧?可以叫许师妹……” 萧枫花微微蹙眉,道:“我与她们不熟悉嘛,这又到了水上,还是你在我会放心一点。” “啊……”梁岳犹豫了下,回头看了一眼闻一凡。 闻一凡淡淡说道:“职责所在,既然人家有要求,我们也不好拒绝。” 梁岳这才放下心,随萧枫花登船,相对而坐,将船划了出去。 “他真去啊?”许露枝顿时眯起双眼,在一旁小声道,“咱们快也上船。” 萧虎南那边正怀着些许期待,将目光投向闻一凡,就见她与许露枝二人已经登上了一艘小船。 “不是……”萧虎南不由得怔了怔。 我妹妹是海月国王室,需要保护,难道我是孤儿吗? 就见许露枝挥挥手,道:“你上船吧,有人会跟你一起的!” 萧虎南举目四望,有些呆滞,“哪有人啊?” …… 清波湖上,小舟荡漾。 闻一凡与许露枝坐在船上,偷眼观瞧那边梁岳他们那艘船,轻声说道:“我的神识比之前弱了太多,听不清他们说的话了。” “有我呢。”许露枝笑着取出了一枚玉瓶,放在船中央,里面传出来断断续续的交谈声,赫然正是梁岳他们的声音。 “你在船上也放了耳朵?”闻一凡讶异道:“什么时候放的?” “我都没碰那艘船,当然没法放。”许露枝嘻嘻说道:“可是我在湖里放了耳朵。” 就在梁岳他们的小舟旁边,一尾金灿灿的鲤鱼紧紧跟随,一点响动都害怕落下…… 而在闻一凡他们的船后面,萧虎南一个人划着小舟,满脸苦相。 在他对面,小船的尖处,赫然站着一名长发背弓的少年,一脸冷酷。他并不坐在座位上划船,而是蹲在船身最高的翘起处,睥睨地看着四周。 正是平时看不到人影,但是需要时永远会在的林风禾。 方才许露枝说有人跟他一起,萧虎南还纳闷哪有人,结果下一瞬他就出现了。 “不是……”萧虎南奇怪地看着林风禾,“哥们儿你从哪里冒出来的呀?” 早上好呀。 ------------ 第44章 游街 【求月票!】 清波湖上,阳光明媚、水波温柔。 梁岳坐在萧枫花的对面,体态微微有些僵硬,总感觉好像有谁在盯着自己。 闻师姐的到来是他意料之外的事情,不过就算闻师姐没来,他也不敢有丝毫逾矩之举,即使对面的海月国公主看起来眼睛亮晶晶的,很是崇拜自己的样子。 可能在她看来是救命之恩,可是在梁岳看来,不过是众多小功劳里的一个罢了。 不值一提。 船上沉默了一阵,还是萧枫花先开口道:“那位闻姐姐生得好美啊。” “确实。”梁岳颔首表示认同。 “早先我就在幼麟榜上看见过她的名字,是我们女孩子的榜样呢。”萧枫花柔柔笑道,“梁仙官与我同乘一船,闻姑娘不会生气吧?” “啊?”梁岳被她问的一愣,笑了笑,说道:“我们同为诛邪司行走,保护公主本就是职责所在,闻师姐怎么会因此生气?” “那就好,我看她方才的眼神不大开心的样子,还以为你们……”萧枫花说着,露出促狭的目光。 “公主不必多想。”梁岳没有澄清也没有承认,只是简单说道。 因为他们俩确实没有什么好澄清的,可是也没有什么能承认的,正是一个比较模糊的阶段。 这个时间怎么说都不太好。 不过萧枫花的话还是让他有些担心,闻师姐看起来不高兴吗? 他回头往那头望了一眼,就见闻一凡背对自己,许露枝则是正面朝着自己,目光中带着些许警告。 气氛确实有些奇怪。 于是他又将身子坐直了一点,尽量向后挪了挪,拉开些与萧枫花的距离。 “闻姐姐毕竟是仙子一般的人物,有些脾气也是正常的。”萧枫花又娇怯怯说道:“不过若是因为我让梁仙官受误会,那我会心疼你的。” “咳!”听着她这茶味极浓的发言,梁岳忽然昂起脖颈,义正词严地说道:“公主殿下,自上船以来你好像就很在意我与闻师姐的关系,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伱,闻师姐是我进入玄门与诛邪司的引路人,没有她就没有我的今日,所以我心中对她怀着浓浓的感激与敬佩,我不希望你对她有任何恶意的揣测。她不是善妒的女子,更不是满心挂在男人身上的姑娘,这对她来说无异于是侮辱。” “我确实一直都很仰慕她,可这只是我单方面的心思罢了,闻师姐并没有给过我回应。全神都、全天下,和我一样仰慕闻师姐的男子很多很多,她不可能每个人都予以回应,所以我并没有奢求能有机会与她如何,这就是我们两个的关系。” “你有句话说得很对,闻师姐她确实是很值得女孩子学习的榜样,可她最优秀的点就在于,她有自己所追求的大道和理想,并且一直在为之奋斗。在这过程中的她,才是最吸引人的。” “你说的会不会生气什么的,实在是太看低她了,我忍不住才想说这样几句。若是侮辱我无所谓,可让我听见有人贬损她,请恕我无法容忍。”梁岳一脸正气,“若有冒犯之处,还请公主殿下见谅。” 萧枫花被他说的怔怔半晌,方才忽尔一笑,“梁仙官可真是世间少有的好男人,能被你这样的人仰慕,闻姐姐必然也是极好的人。我之前说的话,的确有些冒犯了,我确实该道歉。” 她原本确实对梁岳有几分好感,只是也没到什么心有所属的地步。之前听了父王的话,此时想要尝试着结交一番而已。 恰好见到闻一凡如此紧张地赶来,女子的嗅觉让她感觉到这俩人的关系有些不正常,这才出言试探。 没想到她稍微试了几句,梁岳直接来了这么正气凛然的一段发言。 倒是让她一下羞臊了。 这下她也没心思再与梁岳泛舟,划了一会儿便靠岸,匆匆走上陆地了。 梁岳随她上岸,之后二人在河边等了一会儿,闻一凡与许露枝也靠了岸。 就见闻师姐一双眼看过来时,眸光分外温柔,好像带着几分感动。许露枝则是朝他竖了竖大拇指,说道:“不错。” “许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梁岳问道。 “没什么。”许露枝笑嘻嘻拉着闻一凡又走向一旁。 梁岳见她们走开,这才悄悄舒了口气。 呼。 好险。 在萧枫花茶言茶语之初,他也不想撕破脸皮,只心说不回应就算了,也没必要得罪对方。 谁知道他目光转圜的时候,在水中发现了些许不对。 诛邪衙门的大家常说,许露枝才该叫八卦城的传人,她那一手耳目神通偷起八卦来属实令人防不胜防。可她在水里放耳朵的经验显然不多,还是露出了些许马脚。 谁家鲤鱼仰泳啊! 一直探出半个身子追着船游,活脱脱就是许露枝凑着耳朵过来听八卦的样子,都恨不得要伸到船上来,坐在俩人中间听。 要是这个异常都发现不了,那梁岳还怎么当仙官保护重要人物? 也是发现了许露枝放着耳朵偷听之后,他才毅然决然,慷慨陈词。 …… 再度上岸之后,萧枫花与萧虎南兄妹俩走到一处。 萧虎南见妹妹一脸不快,便问道:“怎么了?那小子不行?” 萧枫花摇摇头,“恰恰相反,就是他人太好了,才让我有些失落。” 她抬头看了眼哥哥,发现萧虎南也一脸不快,便问道:“哥哥是怎么了?” 萧虎南的嘴唇抽动了下,十分委屈地说道:“他们这诛邪司,好像没有一个正常人!” 方才他与林风禾同舟,问对方从哪里来的。 林风禾答:“从来处来、到去处去。” 他问林风禾也是诛邪司仙官吗? 林风禾答:“本是后山人,偶作前堂客。” 他问林风禾会不会好好说话。 林风禾答:“不对知音,枉费舌尖。” 他问林风禾不装能死吗? 林风禾答:“生亦何欢,死亦何苦。” 每句话都是带着悠悠嗟叹的高人语调,听得萧虎南欲仙欲死,恨不得当场就将对方踹下水去。 一直到船靠了岸,林风禾才留下一句,“若遇危难不必惊慌,抬眼望天,我自会出手。” 说罢,呼喇喇化作一道风去了。 听到哥哥的遭遇,萧枫花也是眼露同情,和自己的尴尬比起来,他的经历好像更令人抓狂。 一行人闲散逛着,又来到了天街,就见前方人山人海,恰好是入城的军队到了。 神将凌三思率领着前队精锐三千人,在全龙渊城百姓的簇拥下,由南城门入、一直到城北皇城根,夸武游街,横跨全城!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阁楼上的姑娘们纷纷将绢帕、红绸向下抛出,想让它们挂在将士的枪尖上。 在二十年前,这样的盛况在龙渊城内经常上演。那段时间的胤朝军队南征北战,伐城灭国,每当凯旋,就会这样全城夸武,使全城百姓与有荣焉。 一晃几十年过去,天下太平日久,神都人都已经怀念起那时的激情与荣光了。 这次凌三思征海月国,论含金量肯定比不得当初的大胜,可依旧给到了很高的规格,可能就是为了再凝聚一次人心。 一队队胤朝兵马旌旗猎猎、重甲在身,一身血腥煞气盈天。 萧虎南与萧枫花远远看着,心中百感交集。 他们险些也要在这队伍之中了。 虽然海月国王室被摘了出来,可游街的队伍总要有战俘。凌三思便将俘获的另一位重犯,海月国灵宝教主押了出来。 重重铁索符箓镇压的囚车之中,押着一位披头散发、面容枯槁的男人,与数名教中长老一同,在将士队伍之中一同前进。 魔门血炼宗在东海诸国改头换面,许多传承都换了名字发展,成为了某国国教。 海月国的灵宝教就是如此,往根子上查都是血炼宗的传承,修炼的是拿活人与妖兽肉身炼器那一套,比如江湖上最有名的万魂幡,就是血炼宗的成品之一。 因为这些血炼法宝可以迅速提升修为战力,得来的更加直接。他们在九州王朝是人人喊打,可在海外那些道法不兴的地方,更可以直接快速夺权。 萧虎南此前就看灵宝教十分不惯,这灵宝教主不敬国君、不遵王法,国中草寇倒有七成是他麾下。如今看此人沦为阶下之囚,也有几分畅快。 梁岳直到此时才有机会凑到闻一凡身边,关切问道:“闻师姐,这两日感觉如何?” “你不用担心我的。”闻一凡柔声道:“薛前辈已经找到为我解咒的药了。” ------------ 第45章 胎灵草 【求月票!】 “啊?” 梁岳闻听此言的第一时间,心中居然是淡淡的惆怅。 这段时间鲜活的闻师姐,属实是让他有些喜欢,若是再变回之前冷冰冰的样子,可能就不会再有感情了。 可是他也知道自己不能自私,抛开他的感受,有太上仙体的闻一凡才是玄门、朝廷、诛邪司乃至于她自己所需要的样子。 才是幼麟榜第四的当代天骄。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闻一凡看着他的神情,似乎是明白了他的感受,淡淡笑了一下,“你放心,即使是恢复了太上仙体。可我相信,有些事情我也不会忘记的。” 这段时间的感受实在是有些奇妙,很多情绪的出现连她自己都不知因何而来。 譬如那天汹涌的北门江中,见梁岳护着自己在水中搏斗的急切。 譬如当日他将飞花给与别人时,心中丝丝缕缕的失落。 譬如今日听说他要与萧枫花湖上泛舟时,自己心中的小小别扭。 譬如方才听他慷慨讲述那一番话,不知从何而来的喜悦与感动。 情不知所起。 微小的情绪也不知为何。 这些如同烟花一般在心中盛放的喜怒哀乐,对她来说都是此生仅有的体验。 即使是以后又恢复了仙体,她想她也不会忘记这些感受。 两人相视一笑,眼眸中都是些许明媚。 周遭仿佛有悠扬的音乐声响起,笛声婉转,映衬着两个年轻人的一点灵犀,深情对望。 “等等。”梁岳转过头,看向一旁的许露枝,“许姑娘,你干嘛呢?” 就见许露枝口前横着一管笛子,正在吹奏。 原来方才的音乐声不是仿佛,就是她吹出来的。 听到梁岳发问,她这才拿下来,笑道:“我这不是给你们配个乐曲嘛。” “可真是辛苦伱了。”梁岳失笑道。 待大军游街过后,彩衣节的重头戏就算是都过去了,几人也回转万国署。之后诛邪衙门就传来消息,将梁岳召了回去。 他连忙回去以后才得知,原来还是因为闻师姐的事情。 薛白芷将谢文西、梁岳与卫萍儿聚集起来,说道:“我这几日研究唤醒闻家女娃太上仙体的药方,已经有了定论。只是目前还欠缺两味主药,需要你们帮我去找。” “薛前辈,但说无妨。”谢文西道。 若是能帮闻一凡解咒,诛邪司自然不遗余力。 “第一味是悟道树叶。”薛白芷一开口,就让梁岳心中一动。 “悟道树虽消失多年,可各大势力中或许还有一些古时留存的树叶,我可以回去玄门求取一番,可能会有收获。”薛白芷接着说道。 “实在太劳烦薛前辈了。”谢文西又道。 “她是闻家后人,又是玄门小辈,我帮她是天经地义的,不必这样客气。”薛白芷笑笑,继续道:“第二味便是胎灵草。” “胎灵草?”卫萍儿闻言惊诧了下。 梁岳和谢文西不知其意,就等待师徒二人解释。 薛白芷便大概讲述了一番,原来这胎灵草是十大仙种之一人参果的衍生之物,能助人寻回一点胎中之灵,回归混沌。 虽是仙种之属,可却是魔门炼药、修炼一些魔功所需的灵植,所以玄门对其打击甚严,见到便要销毁。 只有一些魔修还在偷偷栽种。 此物在正道市面上是不可能求取到的。 “又要去罗刹鬼市?”梁岳立刻领悟到,这可能就是找他们来的用意。 “不错。”薛白芷道:“听说你和萍儿上一次在罗刹鬼市颇为顺利,你师父在那里还有些人脉?” “嘿嘿。”梁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岂止是有些啊,我师父在那里的人缘可比在正道好多了。 谢文西道:“那这次就又要辛苦你们了,这对帮闻姑娘解咒,至关重要。” 梁岳颔首道:“义不容辞!” …… 一回生,二回熟。 再次进入罗刹鬼市,二人就已经轻车熟路了。 来到龙渊城外,等血红灯笼怪前来迎接,打开进入森罗秘境的门,进入鬼市之后,径直来到讲义斋。 因为事先已经跟师父打过招呼了,所以王汝邻和白原也早来到这里等候。 不过再进入鬼市时,梁岳发现四周摆摊的人好像少了一些,气氛看起来也要比之前紧张,每个人都在谨慎地打量着周围,好像经历了什么变故。 来到讲义斋后,他便问道:“这里是有什么事情发生吗?怎么感觉比上次来的时候更压抑了?” 重新化身讲义翁的王汝邻说道:“上一次你们来过之后,确实发生了一件事情。那走失的白夜狐没有离开,反而躲在罗刹宫中,趁着秘境清空、宫中人都出去找它的时候,它又回返盗走了罗刹王的一件至宝,之后才离开。罗刹王因此大发雷霆,鬼市之中人人自危。没什么要紧事的,都会避避风头,现在还来这里的,都是急有所求的。” 上次梁岳兄妹三人齐齐找到了白夜狐,可是因为换取了仙种的消息,并没有选择暴露其所在。 那只白夜狐果然是有谋划。 大概了解了一下,梁岳又转回正题,说道:“之前跟您说的胎灵草,可有结果?” “我已经利用我的渠道发出消息了,如果谁手中持有胎灵草,自会找上来的,你们只需耐心等待便是。”王汝邻略带骄傲地说道:“前些年玄门打压太狠,这东西现存不多,谁有也不一定愿意拿出来,也就是我还有这个威望吧。” 梁岳竖起大拇指。 您老在魔门中的威望,我们都是服气的。 果然没有等待太久,就有一伙黑衣魔修找上了门。 “讲义翁。”对方也是一上来就恭敬施礼,“听闻您需要胎灵草,我们手中有两株,可以作为交易。” 王汝邻依旧是那副高人做派,端坐在案后,缓缓转过身来,说道:“是我的一位弟子想要此物,他只需要一株,你们可以自行商量价格。” 接着他稍一示意,白原去将梁岳两人带了出来。 “既然是讲义翁的弟子,那绝对是可以相信了。”对方直接说道。 “这是自然。”梁岳也学着师父的腔调,说道:“你可以叫我……呼保义。” 这一听就一脉相承的名字,大大增加了对方的信服度。 就听那魔修说道:“那我们也不说假话,阁下想必也知道,现在胎灵草极为难寻,我们开的条件可能会高一点。” “这没问题。”梁岳答道:“只要你们开价,我们就可以商量。” “我们不要宝物、也不要丹药,我们需要阁下帮一个忙。”那魔修道。 “哦?”梁岳问道:“想必不是一件小事?” “确实是有几分棘手的事情。”对方道:“我们教主被胤朝军队俘获,我们想要找人帮忙,将他从狱中解救出来!” “劫狱?”梁岳诧异,“你们教主该不会是……” 那魔修顿声道:“海月国,灵宝教主!” 早上好呀。 ------------ 第46章 越狱 【求月票!】 “你们要救灵宝教主?” 此言一出,周围的人都有些惊讶。 毕竟这人是被胤军捉拿,游街之后押入刑部天牢,进去的人还从没听说有活着出来的。一般按照魔门经验,人都进那里了,你就盼着他早点重开得了。 哪还有的救? 对于外面的魔修来说也是如此,大家都来混魔教了,哪有那么深的情谊,小弟进去了就换一批小弟,老大进去了就换一个老大,搞这一套是要做什么? 王汝邻悠悠说道:“我插一句嘴啊,诸位,这可不像是咱魔门的风格。” “唉。”那魔修哀叹一声,道:“我们本也不想如此冒险,可我们教主精通一门血煞之法,我们这些亲信都被他种了血煞在体内。如果他死了,我们在天涯海角都要与之陪葬啊!” “血煞?”王汝邻思忖道:“那不是血尊的独门绝技?哦对,灵宝教主是血尊的亲传弟子,你们不能找他师尊救他吗?” “这个……”魔修犹豫了下,说道:“我们来之前自然拜见过血尊大人,他老人家只说了一句话……他叫我们教主亲自去找他求救。” “噗。”梁岳不由得一笑。 果然是魔门作风。 想求救,可以啊,伱让他亲自来。 可是他被关在牢里,就是找你去救他。 他想求救都不亲自来,未免太没有诚意了! 什么师徒? 不相干。 想了想,他又问道:“那你们目前有计划吗?若是硬冲刑部天牢,那与送死又有何区别?即使是再想要胎灵草,我也不可能跟你们去送命。” “我已经有了一个可行的计划。”那魔修立刻答道。 “说来听听。”连梁岳都有些好奇,究竟是什么手段,能将那般重犯从监管严密的天牢里救出来。 “想要直接杀入天牢,肯定是不行的。”那魔修讲述道:“天牢由刑部主管,刑部主事的不是尚书,而是梁辅国。若是能让梁辅国低头,自然就可以将教主救出。” 梁岳与王汝邻对视一眼,师徒俩都觉得这话有些奇怪。 这话说的就好像,只要将如来佛祖打倒,就可以取得真经一样。 别说满朝文武,就算是牧北帝,也未必能让梁辅国服气。你都能让梁辅国低头了,你去当皇帝好不啦? 梁岳接着问道:“有没有具体一点的手段呢?” 那魔修凝视了他一眼,才说道:“你既然是讲义翁的弟子,那肯定是可信的,我将计划告诉你,你绝对不可以透露出去。” “有我师父的名誉担保,兄弟们大可不必担心。”梁岳十分严肃地说道。 “我们打探到,梁辅国虽然向来以六亲不认著称,可他在外面有一个私生子,可能是为了避免来日受他牵连,才一直没有相认。他对这个私生子,可是特别关心。我们打算绑架这个私生子,让梁辅国就范,用我们教主来交换。”那魔修断然道。 听完他的话,梁岳隐隐觉得有些不对。 “这个私生子……”他抬眼疑惑,“不会是叫梁……” “姓梁名岳,此人原本在御都卫任职,短短几个月内,就已经成为诛邪司六品仙官、太子伴读,若无梁辅国关照,怎么可能如此迅速?”那魔修笃定地道。 梁岳面具下的面孔一阵收缩。 不是。 这事儿都传到海外魔门去了? 都哪得到的消息啊。 他有心澄清,梁岳升职靠的可都是他自己的努力啊!可是自己一个罗刹鬼市的魔修,怎么能对梁辅国的家事那么了解? 难道跳出来说我就是当事人? 他犹豫着正想如何劝说他们放弃这个计划,就见王汝邻大手一挥,斩钉截铁道:“你们这个计划绝不可行!简直天真。” “什么?”魔修闻言一惊,“讲义翁何出此言?” “呵。”王汝邻冷笑道:“若是梁辅国是如此易于就范之人,他能在胤朝官场树敌无数,依旧屹立不倒吗?” “那可是他的亲儿子……”魔修迟疑道。 “他若是想要儿子,早可以有十个八个,梁辅国的心性,可比咱们魔修更冷酷。”王汝邻道:“何况那梁岳我虽不了解,可我知道他师尊是玄门中当世第一剑修王汝邻,名驰宇宙、晃动乾坤的大人物,你们轻易对付他的徒弟,可真是叫活腻歪了。我敢打赌,若是你们果真对梁岳下手,他死不死不知道,你们不出两个时辰就要全军覆没。” 梁岳无语了下。 都这时候了还不忘夹带私货呢? “可是……”那魔修咬着牙,“即使不做也要死,做了也是死,那我们还不如搏一搏。” 师父忽悠了半天,这个时候,梁岳又接力忽悠道:“其实也未必如此艰难,要说劫狱,我也有一计。” …… 不久之后,梁岳与卫萍儿就将消息带回了诛邪衙门。 胎灵草有,但是要劫狱。 “我已经与他们敲定了计划,只待实施了。”梁岳自信满满道。 “你指的是和哪边敲定了?”谢文西听得有些疑惑,“是和魔修,还是和刑部?” “自然是和魔修。”梁岳道:“刑部那边还是要沟通一下的。” “当然了。”谢文西只觉此事有些棘手,皱眉道:“刑部那边会不会同意还不一定,毕竟那是参与过游街的重犯,若是真冒些风险,被他逃掉了,那可是大疏漏。” “不能和左相商量一下吗?”梁岳沉吟道。 “你可以亲自去找他聊一聊。”谢文西忽然笑道,“你去提的话,成功率可能会高一点。” “为什么?”梁岳不解。 该不会什么私生子的谣言,已经传到连诛邪衙门的同僚都信了吧? 这摆明了就是没谱的事情啊。 “因为你之前帮过左相大人的忙啊,当时上殿参卢远望,若不是你有勇气,说不定还没那么简单。看得出来,左相大人对你的欣赏远超旁人。”谢文西认真道。 梁岳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见他说的好像是实话,也确实有些道理,便点点头道:“那我去跟左相大人提一下。” 其实要说诛邪司里去找梁辅国最有希望的人,自然就是陈素。 毕竟玄门弟子下山这件事上,梁辅国就欠着陈素一个天大人情,所以陈素的要求他都会尽量满足。 可是北门江水战刚刚结束,九鞅谍子在境内闹出这么大事情,陈素又忙着去追捕逃走的水妖,又要去与诸司处理后续事宜,正忙得不可开交。 能不麻烦他的情况下,最好还是不要去打扰他。 梁岳就这样肩扛重任,来到了皇城相国门。 左相的衙署外有一排各部官员在等待,可是看见梁岳来了以后,那原本耷拉着脑袋的门房,突然来了精神,立刻就进去通禀。 不多时,就有小吏出来,将梁岳迎了进去。 前面的官员看着这插队行为,也没有觉得有丝毫不对,都一脸理所当然的神情。 连梁岳自己都很奇怪,相国门的人对自己这么热心做什么?我只是一个六品仙官,这三品四品都蹲在地上乘凉呢,会有一种我在搞特权的感觉啊? 梁辅国也真是的,他通报你就立马让我进啊? 前面排队那些人得怎么想…… 衙署规模不小,梁辅国办公的屋子一进去就极开阔,四周装潢规格很高,雕梁画壁。正前方的左相大人端坐案前,威严深重。 这里也能看出不同主官的性格,据说同在相国门下,右相宋知礼的衙署就十分朴素,房间不大,摆设也很简单,极尽低调之能事。 也不能说梁辅国就喜好奢侈,只能说他没有那种谨小慎微的性格。 “左相大人,我在外面排着队也可以的。”梁岳有些受宠若惊地道:“这样进来让别的官员看着多不好。” “无妨,我正想去找你们诛邪衙门呢。”梁辅国头也不抬,看着案上的一份书册,眉头紧锁,“就是陈素这两天忙,一直见不到人。” 原来是因为他正好有事要找诛邪司,也让自己代为传达了。 梁岳这才知道,为何自己进来得这么顺利。 可是外面那些人不知道啊。 这种话又不太好当面说,难道要开口说左相大人你注意点对我的态度,最近外面都谣传你是我爹? 若是开玩笑的时候聊两句还好,可工作状态的梁辅国,远比平时气压更低,让旁边的人也会有些微的窒息感。 想想也正常。 毕竟谁上班时候能开心的起来啊。 “是啊,陈师叔确实忙碌。”梁岳沉吟了下,道:“你找他有什么事,我回去就代为转告。” 他的想法是,若梁辅国恰好有求于诛邪司,那就太棒了。 这样大家两相交换,就把事情办成了。 要是如此,就像做生意一样,自然是让梁辅国先把条件说出来,自己才好权衡。 可梁辅国毕竟不是普通人,他即使分着心,一样毫不犹豫道:“你先说,你来是要做什么的?” “呵呵。”梁岳见自己从对方这里怕是占不到一点便宜,干脆笑了笑,直接说道:“我来是想和您商量一下,明晚想去刑部天牢一趟,不知道方不方便。” 梁辅国回道:“这个好说,去干什么?” 梁岳小声道:“劫狱。” 梁辅国从案牍册中抬起头,额头挤出一个川字:“?” ------------ 第47章 都是自己人 【求月票!】 “事情是这样的……” 梁岳连忙将闻师姐中了九鞅谍子的咒、与自己在罗刹鬼市与魔修做交易的事情简单陈述了一下,自己师父在那边德高望重这种细节自然是略过的。 认真讲的话,闻一凡受伤是为国对抗九鞅,属于工伤。而她本人也是不久后夺城之战的主力,帮她疗伤也是朝廷的一件大事。 所以为她疗伤出力本就是朝廷的义务。 只是要策划一出魔修越狱这个事情,兹事体大,需要诸司协调罢了。尤其是那灵宝教主身份非同一般,是在神都百姓众目睽睽之下入城的。 都是为朝廷效力,你不能拆我家的墙,堵你家的窟窿啊? 也就是刑部由梁辅国主事,他与诛邪司关系密切,这才能来问一问。要是换了别的衙门,是万万没得商量的。 梁辅国听他这样讲,思忖片刻,道:“事情当然可以做,闻姑娘身为玄门弟子,不能被九鞅谍子毁了前程。她需要任何旁的灵药,也都可以开口,我全力帮她解决。” “只是既然是做戏,那就得确保人走了以后还能抓回来,这个需要你们计划好,需要人力物力都可以跟我讲。” “当然,既然要帮伱们的忙,那作为交换,诛邪司也得帮我一个忙,这个事情需要陈素拿主意。” 听完了梁岳的事情,他也终于肯说自己的条件。 “我可以帮左相转达给陈师叔。”梁岳直接表示自己做不了主。 就听梁辅国道:“之前你送来刑部那个人犯,两江府的那个,被杀了。不过你放心,是我故意留给他们的破绽,现在我已经抓住了对方的手脚。只需要等一个契机,我就能将他钉死。” 梁岳一听就领悟,那个“他”指的应该是海东侯。 之前听说那犯人在刑部大牢里死了,梁岳就有些纳闷,若是在外面就算了。可是刑部大牢,已经进了梁辅国的地盘,还能被人施展手段? 而且事后没有任何风浪。 这未免太不符合梁辅国的行事风格。 现在看来,这果然才是左相做事的风格。所有你觉得他吃了亏的时刻,其实都是他在打窝。 “那个契机,我不好出手,需要你们帮忙。”梁辅国道:“我给你们一个时间、一个地点,去帮我抓个人。抓住以后也先不要声张、不必上报,我会去处理。陈素答应我把这件事办了,那劫狱的戏就好商量。” “好,我去问陈师叔。”梁岳颔首道。 此前虽然说陈素是梁辅国请下来的一把刀,可大多数时间,诛邪司的行动都是自由的,不受刑部的约束。 只要有九鞅谍子,诛邪司绝不手软。 双方之间的关系,更像是君子间的心照不宣,而不是一切听从梁辅国命令行事。 可是这件事,显然是要将诛邪司当做私器来用一次了,以陈素的傲气,未必会同意,至少也要拿捏一下。 难怪梁辅国要作为条件来谈。 这些江湖庙堂的顶级大佬之间,关系微妙得很。 不过梁岳不操心这些。 他只关心闻师姐。 …… 刑部,天牢。 所谓天牢,就是刑部大牢最深层,关押重犯的地方。在这里的不是朝廷重臣,就是身怀高强修为的江湖大佬,寻常的小喽啰,想在这里混一个床位都很难。 灵宝教主就是其中之一。 在天牢中段的一间牢房里,他以跪姿被压制着,周身穿着条条铁索,丹田与气脉统统有符箓石钉刺透,两杆铁钩穿着琵琶骨,高高悬起。 刑部为了防止这些强者越狱,向来是没有什么人权好讲。 牢中狱卒每一刻钟来回巡视一次,务必保证每一名犯人都没有任何不轨行为。其实以这种状态压制的人,想自己挖个鼻屎都是痴心妄想,又能有什么行为? 披头散发的灵宝教主跪在那里,重重地喘着粗气,瞳仁灌血,满是恨意。 他是魔门血尊的亲传弟子,在海月国经营多年,终于混成了国教之主,大权在握,巅峰时就算国君也要忌惮他三分。可胤朝天兵一至,瞬间瓦解了他们的战力。 像他这样的人,是没经历过当初在九州时期被围追堵截、活不下去才东渡出海那段岁月的,所以还企图与胤朝天兵碰一碰。 结果交手没出二十个回合,就被凌三思生擒活捉。 “啊……”他低低吼道,“凌三思,若我有逃出生天之日,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隔着厚厚一层石壁,旁边牢房的大佬闷闷回应道:“省省力气吧,每个新来的都像你这样喊,压上三天就老实了。” “哼。”灵宝教主回应道,“我乃是魔门血尊的亲传弟子……” “巧了吗不是,骨尊是我亲爹。”隔壁大佬说道。 “哦。”灵宝教主不再出声。 “别说是咱们了,就算是三尊亲自被镇压在这里,也不可能逃得出去。我刚来时候闹得比你还凶呢,现在只要还能活着,就庆幸吧,起码说明咱们对梁辅国还有用。”那人显然是已经老实了,叹口气道:“想重见天日,是纯属痴心妄想了。” 灵宝教主其实也清楚现实,听他如此说,愈发满心绝望。 可正当此时,两名前来巡视的狱卒经过,在路过灵宝教主的牢门前,其中一名狱卒突然暴起,一掌手刀将另外一名狱卒切晕。 而后他凑近问道:“是海月国的灵宝教主?” 灵宝教主猛地抬眼,“是我。” “自己人。”这狱卒戴上一张罗刹鬼市的面具,道:“是你属下与我交易,让我来救你的。” “你能救我出去?”灵宝教主难以置信地道。 这狱卒自然就是梁岳,他取出钥匙解开牢门,上前徒手拔出灵宝教主丹田处的石钉,嗤啦一身,鲜血飞溅而出。 “啊!”灵宝教主惨嚎一声。 但他知道,对方是在帮他,这样虽然让他受伤,可也使得他能够运转一丝修为。 梁岳又取出一枚血色玉壶,递到灵宝教主的身前。 正是他们血炼宗的法器,炼魂壶。 灵宝教主自己的法器自然都被收走了,他的属下便将此物交予梁岳,也算是信物,更是给他傍身。 他一见此宝,果然确信了梁岳的身份,当即手握炼魂壶,运转修为将其中炼化的生魂驱动起来,一缕缕鬼影缠绕身躯,哗啦啦铁索颤动,嘭嘭嘭连串声响。 不过片刻时间,他就已经挣脱了所有束缚。 这就是为何刑部要压制得如此严密,对这些宗师境的炼气士来说,稍微放松一丝束缚,他们立刻就能打开缺口脱困。 “怎么出去?”浑身鲜血淋漓、元气大伤的灵宝教主,精神却是无比振奋,站起来问道。 “随我来。”梁岳头前领路,带着他向外走去。 旁边那老大哥见状,高呼道“诶?都是魔门同仁,能不能带我一个?” “呵。”灵宝教主冷笑一声,“你就在这痴心妄想吧。” 说罢,带着笑嚣张离去。 梁岳领他一路向前,矮着身子穿过一条细小路径,来到天牢闸口。 这里有一道万钧断龙闸,遍布阵法,厚重有如山岳。 灵宝教主见状,尝试以真气催动,发现这闸口纹丝不动。而周围一样是铜墙铁壁一般,完全无法打碎。 看来想要外力强行劫狱,根本是不可能的。即使是有人里应外合,想要从此处逃脱也是难如登天。 “怎么办?”他急着问道。 就见梁岳抬手,示意他稍安勿躁,道:“别急。” 不多时,就听喀喇喇一阵声响,那闸口向上轰隆隆升起,一隙光亮缓缓在眼前放大。 门居然自己打开了! 闸口完全升起以后,灵宝教主才看见,门后有一同样戴着鬼市面具的人,正在操纵机括,升起闸门。 他不由得错愕了下,“这……” 梁岳一边快步走,一边回头淡然道:“不用怕,自己人。” 灵宝教主怔了怔,“都是自己人?” 早上好呀。 书评区有一个给咱们三清山征文的福利,参与活动截图就能抽奖,现在参与的人不多,中奖概率很高,大家可以去试试。 ------------ 第48章 刑部是你家开的? 【求月票!】 “嚯。” 灵宝教主闻言惊叹,这小子果然有些势力,不止能混进天牢内部,还能在闸口这么重要的位置放上自己的人。 不知道自己那些属下,是怎么找到这么厉害的帮手的? 看来之前给亲信都种下血煞是对的,若非性命危急,他们绝不可能这样卖力气来救自己。 梁岳带着他出了天牢闸门,外面就是普通牢房,一路沿着阶梯向上,又走出牢房大门。狭窄逼仄的通道,完全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只要稍微有两人把守,外面就不可能打得进来。 可一直到要走出牢房正门了,都没有巡视的狱卒。 灵宝教主惊疑道:“你把所有狱卒都杀了?” “当然不会,我只是买通了牢中主事,拿到巡逻路线,避开了而已。”梁岳这边说着,话音未落,面前的通道尽头突然出现了一个年轻狱卒的身影。 梁岳顿时瞳孔一紧。 这绝对是计划外的失误,按照跟梁辅国安排好的剧情,这个时候所有狱卒都应该躲起来才对。 事实上,那狱卒的出现也确实是意外。 他本来在休息的地方躲得好好的,却突然感觉尿急,算算时间来得应该没有这么快,就偷偷去上了个茅房。谁知道回来的时候,正从那里路过。 “有人!”灵宝教主本就神经紧张,见到有狱卒路过,当即抄起炼魂壶,就要将对方顷刻炼化。 虽然只是一个狱卒,对付起来不成问题,可是对方一旦喊出一嗓子,大牢中一定有坐镇的刑部宿老,到时再想脱身就难了。 “慢着。”梁岳赶紧按住他。 下一个瞬间,就见那迈出一步的年轻狱卒,突然满脸慌乱的又倒退了回去。 看他的表情,比越狱被发现的二人还慌呢,压根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别说叫喊了。 对方表现得比你还怕,并且撤回了一只脚。 “这……”灵宝教主纳闷地指着那边,“这是怎么回事?” “也是自己人。”梁岳一本正经道,“这是我带进来负责望风的,他刚才出现,就说明前路通畅。” “这也是?”灵宝教主满脸迷惑。 一个两个的,全都是你的人。 那刑部的人呢? 敢情这刑部衙门是伱家开的? “不计划周密,我怎敢以身涉险?”梁岳淡淡一笑,“放心走吧。” 说话间,两人又穿过几道长廊,来到了大门之前。 刑部牢房的正门也是几道重型铁门,都有阵法加持,固若金汤。若不打开阵法,是万难突破的。 可灵宝教主这下再也不慌了,只是左右看看,期待地说道:“想必这里也有自己人吧?” “这里没有。”梁岳摇摇头,道:“因为这个我自己就能开。” 说罢,他单手举起一枚印符,在门前一晃,铁门轰隆一震,接着便喀喇喇向外打开,一缕月光随之披洒进来。 灵宝教主不习惯地挡了挡眼睛,等大门打开,就见门外的街上也是空无一人,只有一辆马车候在那里。 梁岳带他径直走过去,道:“上来吧,这马也是自家的。” 车上没有车夫,梁岳让灵宝教主上车,自己在前方一甩鞭子,啪的一声,车驾向前驶去。 此时已经入夜宵禁,可这辆马车在天街飞驰,却没有任何一人查问。 快到城南时,灵宝教主眼睁睁看着几个御都卫人马在他们身侧的坊市巡逻,见到这辆车与车上的梁岳,却视而不见一般。 “御都卫也是?”灵宝教主瞪大眼睛。 哪怕停下问两句,梁岳再敷衍过去,他都不会这么惊讶。 这得是有多熟啊? “之前那些还没那么熟,这些是真的自己人。”梁岳悠悠说道。 福康坊驻所于他就像是一个家一样的所在,里面的说是家人也不为过。 灵宝教主一脸茫然,满心都惊诧于现在九州魔门的发展,对朝廷的渗透居然已经到了一个如此从上及下的地步。 后续的城门口守军轻易放他们过去这件事,已经无法再触动他了。 习惯了。 现在即使梁岳将他送到胤朝皇宫住上一宿,甚至安排个妃子伺候一宿,转天再跟他说皇帝也是自己人,他都不会有任何意外。 一直到城外约好的一座码头边,梁岳才叫他下车,之后站在水边高声道:“一条大河波浪宽!” “风吹稻花香两岸!”伴随着一声暗号回应的,是哗啦啦水声响起。数名魔修从河里窜出来,以真气蒸干衣物,飘飘落地,当即半跪施礼,口中高呼:“教主!” 灵宝教主直到此刻才从幻灭中感觉到一丝真实,“是你们……真是你们,我终于见到我的自己人了。” …… “呼保义兄弟不愧是讲义翁的高徒,真是神通广大!”一名魔修激动地说道,“我们方才还在忐忑,没想到你真的能够将教主救出来!” 其实在这之前,这伙魔修对梁岳一直是存着提防的。 讲义翁的弟子又如何? 他毕竟不是讲义翁本人,值得魔门同仁们无条件的信任。圣人的徒弟还可能有坏种呢,大家都是在罗刹鬼市里认识的,连脸都没见过,怎么可能不怀疑? 是以他们原本与梁岳约定的是在码头上会面,却偷偷潜入了水下,就是想看看他带来的究竟是教主还是追兵。 一直到看见灵宝教主本人之前,他们心里都是没有底的。 没想到,这小子居然真将教主带出来了。 既然将灵宝教主带到了这里,他们便不再怀疑有作假的可能了。朝廷即使为了抓几个魔修下圈套,也不可能放任他将教主这个级别的重犯带出城,但凡出了点差错谁来担责? 刑部又不是他家开的。 “不过是些许人脉罢了。”梁岳轻笑了下。 旁边的灵宝教主则感慨道:“讲义翁的大名我亦有所听闻,今日一见,岂止是神通广大,简直是神通无比广大!我魔门之中,卧虎藏龙,已至于此。我辈若依旧蜗居一隅,何异于坐井观天?只盼有朝一日,我也能杀入九州,与各方英雄逐鹿。” “教主此番历经劫难,归去之后修为必定能再上一层楼!”几位魔修立刻拍马屁道。 “海月国以后怕是不能再发展了,灵宝教该何去何从,诸位确实可以再想一想。”梁岳道:“只是眼下还算不得安全,大家需要即刻动身,我安排了船,可以直接送各位出海。到时刑部即使反应过来,派出强者追捕,也拿你们没有办法了。” 灵宝教主握住梁岳的手,诚挚说道:“呼保义兄弟想得实在周到,你们才是真正的魔门,与你相比,我们灵宝教实在是不值一提。此番一别,他日再会,必定报答重恩。” “呵,大家都是魔门同仁,何须如此客套?”梁岳摆摆手,笑道:“何况这一次我也不是没有酬劳……” “对!”后面魔修自储物法器中取出一枚锦盒,递给了梁岳,“呼兄请查验。” 梁岳打开一看,果然是一株看上去干瘪枯瘦,却灵性无比充沛的灵植。 与卫萍儿所描述的胎灵草毫无差别。 灵宝教主一看,却凝眉不满,道:“我记得当初我种了两株胎灵草,你们跑路的时候都收起来了?” “没错。”那魔修讨好似的说道:“教主有命,属下们自然收拾妥当。” “那为什么只给呼兄一株?”灵宝教主顿喝一声,“好像我灵宝教抠门,对待救命恩人都如此小气?两株都拿出来,都给呼兄带走!” “是!”那魔修立刻将另一株胎灵草也拿出来。 “这这这……”梁岳接到手里,口中连声道:“这如何使得,大家都说好了价码……” 他再开盒检查一番,没有任何问题,嘴上还是在说道:“实在太客气了,这不是折煞了我……” 紧接着便将两株胎灵草都塞进怀里,同时还不忘说道:“这我真不能收。” “诶——”灵宝教主抬起手,道:“呼兄,今日与交了你这个朋友,痛快!” “教主大气!”梁岳拱手道。 说话间,远处一架木筏顺流飘至岸边,木筏上一个撑篙人,戴着斗笠,压低帽檐,不露面目。 “船到了,诸位,都说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既然如此,我就不送了。”梁岳挥挥手,“大家保重!” 一众魔修看着这木筏,面面相觑,“这就是你安排的船?” “嘿嘿。”那撑筏人怪笑两声,“你们这就不懂了吧?我这船才快呢。” “这玩意能出海?”一名魔修质疑道。 “时间仓促,哪有大船,就委屈诸位将就一下吧。”梁岳也劝道:“大可以放心,这船夫都是自己人,保证没有问题。” “呼兄的自己人,那肯定就没有问题。”灵宝教主现今对梁岳毫无怀疑,一听他说是自己人,当即就飞身上了木筏。 一行人仅仅是站上这筏子,感觉它在水中就已经摇摇欲坠。 不过那撑筏人手中竹篙一撑,居然还真麻利的把木筏调转过来,排水而行,看起来真有几分功夫在身。 “既然是呼兄弟的朋友,那便是我的朋友,兄弟你如何称呼?”灵宝教主出声问道。 那戴着斗笠的船夫微微一笑,“鄙人陈素。” ------------ 第49章 青阳道宫 【求月票!】 有些人走了,他也许永远都不回来,但也许明天就回来。 灵宝教主隔壁的魔门重犯就体会到了这句话的含义。 他之前还对灵宝教主冷嘲热讽,结果对方一转眼就被人救走了,转过头还对他回以嘲讽。 谁知道一宿还没过完呢,灵宝教主又回来了,一样的姿势、一样的镇压,只是脸上更多了一些茫然与懵懂。 “哈哈。”隔壁魔修笑声爽朗,“咋的,出去解了个手就回来了?看不出你还挺爱干净啊。” 灵宝教主嘴唇颤动,半晌只说出一句话:“江湖险恶,人心叵测啊。” 什么呼保义? 根本就是诛邪衙门的走狗,把他折腾那么大一圈出去,就是为了胎灵草和抓他外面的属下,转眼就把他亲手送到了陈素的船上。 那可是陈素啊。 就在刚刚,木筏之上,听到这个名字的一瞬间,灵宝教主都没敢往那方面想,还在笑呵呵说道:“兄弟,你这名字听着有点耳熟。” 头戴斗笠的陈素一边向前撑着筏子,一边继续道:“我是玄门弟子。” “哈哈哈!”灵宝教主大笑着回头,“我就说嘛,想起来了,诛邪衙门里有个叫陈素的,是掌玄天师亲传弟子,整天笑眯眯的,杀人老狠了。这兄弟也是玄门出身,还跟他重名,真巧啊。” 后方魔修附和着笑道:“是啊,真巧。” “不过陈素这名字也没什么特色,重名倒也正常。” “是啊,我们村里都有三个叫这个名字的,玄门那么多弟子,重名不奇怪。”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强颜欢笑着,似乎都极力想撇开自己脑海里那个恐怖的想法。 陈素又笑着补充了一句道:“我确实有个名叫陈衍道的师尊。” 噗通一声,灵宝教主彻底崩溃了,直接跪倒在木筏上,“哥,伱别说了,我害怕。” “没事。”陈素笑呵呵的,仍旧持续着撑船的动作,前方黑洞洞一片,看不清去路,“这一次算你立功,乖乖跟我回去,说不定能从五马分尸减罪到四马分尸。” 灵宝教主见他专心划船,似乎没有回头的打算,突然大喝一声:“跑!” 他奋起一身残余的全部修为,祭起那炼魂壶,刹那间千百怨灵俯身,带着几名手下一同向外窜去。 轰! 就见滔天大浪席卷而起,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他们拍了回来,重新七荤八素地落在筏子上。 前方终于瞥见一隙天光,就见陈素划啊划,居然带着几人划出了一方小天地,恍惚一闪,又回到了刑部大牢前的空地上。 那筏子早已消失不见,只剩下面带微笑的陈素在那里负手而立,用下巴朝前点了点,“走吧哥几个,看在这趟帮了我一点忙的份儿上,自己进去,还能算你们自首。” 几个灵宝教的魔修互相对视几眼,当即争先恐后地朝前冲刺过去。 这下再进刑部衙门,可就没有那么空旷了,至少百八十个强悍狱卒严阵以待,当场将几人拿住,重重镇压,放进他们应该进入的监狱里。 在被压制的过程中,还有魔修发出不解的疑问:“讲义翁的弟子,为什么会骗我们?” “那小子肯定是与正道勾结!欺骗了讲义翁!”另一名魔修喊道。 “没错!”旁边的魔修附和:“左相狡猾又残忍,陈素残忍又狡猾,这都是他们联手做下的圈套!” 一众魔修被骗得道心破碎,齐齐高呼道:“无耻!” …… 青阳山,道宫。 同为人间道门圣地,道宫与玄门不同的地方就在于,更加接地气。高山石阶之上,上山进献香火的人排成长龙,络绎不绝。 尽管这一代牧北帝崇佛,可那也只是在中州或者北方有影响,南方受神都影响较小,信仰道门的数量依旧庞大。 玄门只有炼气士的修为传承,对于弘扬道法就不太注重了。 只是道宫之中也是有炼气士的,而且历来不乏强者,虽然和玄门比不了,其底蕴深厚处还是要远胜旁的修者势力。 在后山深处的隐居殿中,一名青衫老道缓缓行出。 他看上去身量不高,一头白发、戴着道冠,脸上皱纹堆叠,看得出已经老得不成样子。可也就是目光明亮,步履矫健,行走带风。 进入殿宇中,就看到玄门丹鼎一脉的薛白芷正在那里,静坐冥想。 “薛药师。”老道一见她,立刻呵呵笑了起来,“真是令人羡慕啊,咱们这一辈儿人,活着的都不多了,你居然还能如此青春,当真驻颜有道。”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方法,只有一个诀窍而已。”薛白芷睁开眼,也笑着回应道:“你想学,我可以教你。” “哦?”老道在她对面盘腿坐下,“愿闻其详。” 薛白芷缓缓说道:“多行善事,自有善报。” “哈哈,你的意思是老道我做的好事还不够多?”对面的老道士哈哈大笑。 “应该是还差一点。”薛白芷道:“我这里有一件送上门的善事,正好可以给你做。” “嗨。”老道一摆手,“咱们都认识百多年了,说话还这么拐弯抹角干什么?需要帮什么忙直接讲,能帮的我自不会拒绝。” “我就知道天符道长侠义心肠,可比你那些抠门小辈们强多了。”薛白芷向外望了一眼,说道。 “看来你是在他们那里吃了瘪,这才想起我这个老友啊。”老道士思忖道,“我估摸着你这事儿不会太容易。” 薛白芷道:“闻家那个女孩儿,因为中咒失去了太上仙体,我要炼药救她。可是现在差了一味主药。我回玄门找了一圈,打听到只有你们道宫里还有存下的,就想来求用。结果你那个徒孙,现在的道宫掌教,直接给我拒绝了。” “你要的该不会是……”老道眉头一皱,“悟道古叶?” “没错。”薛白芷笑道:“就是这东西,怎么样?” “嘶。”老道面色变得难看起来,“悟道树已经三千年没有出世,世上现存的悟道古叶用一片少一片,道宫留着这树叶,是想给后辈天骄弟子在破境时开悟的。你知道的,这些年我们的后辈越来越比不过玄门,他们小的压力也很大。你却想要走这重要的希望,去救你们玄门的弟子,这……” “行就行,不行就不行,废什么话?”薛白芷听他话里话外没有要答应的意思,当即变脸,“当初闻姐姐对你们那么好,闻家对人间贡献那么大,我们玄门花了多大力气才保住这个孩子,让你稍微出点力的时候,就唧唧歪歪了。她才死了一百多年啊,就人走茶凉了?” “好一个才一百多年,你再晚点来别说茶凉,我都要凉了。”老道以手掩面,十分无奈道。 沉吟片刻,他悠悠说道:“你别怪我多考虑一些,一方面从前闻姐姐对我们确实有恩,可一方面道宫现在着实挣扎,我又隐居多年,不问道宫事务。若是一开口就要插手小的们定好的事情,难免也惹人厌烦。不如这样,我想一个两全的法子你看可以吗?” “说吧。”薛白芷眯眼看着他。 “悟道古叶可以给你们,但是闻家那女孩不是太上仙体吗?让她恢复之后,转来我道宫修行,做我道宫弟子。这样她既能恢复,我道宫也能多一位天骄传人,如何?” 老道目光精亮,“只要闻姐姐的孩子能好好的,你们玄门也不在乎她在谁门下吧?” 薛白芷面无表情,道:“老东西,你们这是趁火打劫啊?” 早上好呀。 ------------ 第50章 养颜符 【求月票!】 “时间就是今晚……” “地点是海东侯府?” “我们要抓的人是,九鞅金羊部的使者!” 入夜,海东侯府之外,梁岳、尚云海、李墨、许露枝、大乔几人凑在一处,看着梁辅国给的指令。 李墨的神情有些震动:“海东侯通鞅?” “也没什么好惊讶的吧?”梁岳看着他的表情,不太意外地道:“海东侯执掌边贸多年,渠道广、路子野,要说朝中有谁最可能通鞅,他肯定在怀疑之列。” “不,我是在想……”李墨茫然眨眨眼,“海东侯夫人是我最大的客户之一,宗室夫人圈子的符箓都是她帮我引荐才卖出去的,要是海东侯出了事,我有一半的人脉可就白经营了。” “这小子和目标有利益关系,我建议先把他抓起来。”乔采薇第一个举手道。 “我那是去打通关系,提前作为内应。”李墨反驳道:“待会儿我就先进去,咱们里应外合。” “确实可行。”梁岳点头道。 李墨是有些特长在身上的,哪里有富婆哪里就有他,这种需要潜入权贵府上的任务,带上他准没错。 尚云海打开一张画像,在梁辅国提供的情报上,甚至都将目标的容貌详细画了出来,那是一张棱角鲜明的鞅人脸庞,一个三十许岁的男子。 据说是金羊部可汗的外甥,很受器重的人物。 对于梁辅国能搞到他的行动路径,他们也不觉得奇怪,九鞅在胤国有这么多谍子,胤国也不可能不往九鞅派人。哪怕只有九鞅谍子的十分之一,那也是相当庞大的数目了,带回些情报是正常的。 按照梁辅国的要求,他们要在确认目标进入海东侯府之后,再将他当场擒拿,将人押回去。 这让任务增加了些许难度。 但是这样做的理由也不难想到,与其说是抓这个九鞅使者,不如说他的目标就是海东侯。 只有让诛邪司这个第三方在海东侯府里,当众把那个九鞅谍子擒下,才能将火烧到海东侯身上,在外面就起不到这个作用了。 “有人过来了!”许露枝提醒道。 她早就在侯府几个门户都种了耳目,但凡有些风吹草动,都能第一时间收到知晓。 几人立刻顺着她的指引,来到侯府的侧门,就见一排车驾由此进入,车上似乎拉着很多货物,看不见里面的人。 “不确定目标是不是在里面。”尚云海道:“确实要李师弟出马了。” “嘿嘿。”李墨一笑,“瞧好儿吧你们就。” “我和你一起去。”梁岳起身道。 李墨一个人在侯府中不方便探查情况,是需要有一个人随行的,梁岳此刻有仙藤在身,干这种事情最拿手。 不多时,他已经乔装成一副随从模样,跟在李墨身后,来到了侯府正门。 “劳烦与夫人通报,就说符箓派李墨带着她要的符箓来了。”李墨到门房前说道。 “哦,是李符师,请进吧。”那门房看起来对他是很熟,都没通报,直接就叫来了一个小厮,将他们二人带到后院去了。 只不过海东侯府很大,正门与侧门隔着也远,他们这一路是看不到那边情况的。 “一会儿我拖住她,你寻个机会出去办事,见到人就叫他们攻进来。”李墨小声道。 “好。”梁岳轻轻应了一下。 来到一座灯火通明的庭院内,那小厮施礼退下,将二人带到堂前。 就见堂上坐着一名身着蓝色长纱裙的中年妇人,看起来得有四十许岁,脸上多了些纹路,可体态白皙丰腴,似露非露的,还有几分妩媚的味道。 见到李墨的第一时间,她便露出笑容,“小李啊,怎么过了这么多天才过来?” 李墨大喇喇上前坐下,回道:“我这不是给姐姐伱想辙去了吗?你说说你,长得这么美,已经和二十来岁大姑娘没差了,还非得要脸蛋儿看起来和十六七岁的小姑娘一样。要我说,你这正是最美的年纪,本来就没必要嘛。” “哎呀。”海东侯夫人听他这一番“训斥”,笑得愈发合不拢腿,“哪个女人不爱美,小李你就别说我了。既然你这回找上门,想必就是有办法了呗?” “这是自然,嘿嘿。”李墨一翻手,取出一沓符箓,看上去是一张大圆形的符纸,上面还都贴着封皮,道:“这是我回去改良以后的养颜符,上面的符文和材料都是我精心调配的,而且没有修为也可以用。” “呀。”海东侯夫人接过符箓,仔细看了一下,“这要怎么用啊?” 李墨演示着,撕掉了符箓上面的一层封皮,底下的符箓表面十分水润。 “就将这一面敷在脸上,一刻钟就好。”他介绍道。 “敷在脸上的符箓吗?”海东侯夫人大为惊奇,拿在手上端详片刻,又疑惑道:“可是这样敷在脸上会不会很闷?” 梁岳在旁边看着好笑,李墨可真是个符箓小天才。 之前发明的遇水发声符,就极具奇思妙想,这次干脆把面膜做出来了。 他便出声建议道:“只要在眼部和口鼻的位置剪下几个小孔,就可以透气了。” “诶,没错!”李墨用拳头一捶手掌,“这样就可以解决了。” 他一边看着海东侯夫人将这片养颜符贴好,一边又取出一瓶小丹药,说道:“这是我让丹鼎派的同门帮我配制的驻颜丹,有从内部调理气血、维护肌肤的功效,保证从内到外,将姐姐你啊调理得无比通畅。” “那可太好了。”海东侯夫人贴好了面膜……不,养颜符,随即仰在哪里,享受地说道:“确实敷在脸上就凉丝丝的,好像有灵性在渗透进来。” 梁岳见她开始进入状态,用眼神示意李墨,找个借口把自己支开。 李墨表示领会,正想说些什么,突然就听海东侯夫人先吩咐下人道:“你们都出去!小李啊,让你这个随从也先出去,我和你说点体己话。” 说罢,还抛来一个拉丝的眼神。 “嗯?”李墨汗毛一耸,突然感觉有点不对。 常年在富婆圈混迹的他,不是没经历过这种场面,立刻意识到海东侯夫人这个开场是要做些什么。 他赶紧回头看向梁岳,用眼神传递一道信息:“情况不对,你先别走。” 梁岳则用眼神回了一道信息:“这是好机会,你顶住。” 李墨:“哥们儿顶不住啊。” 梁岳:“顶不住也要顶。” 李墨:“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梁岳:“嘟、嘟、嘟……” 海东侯夫人又瞥了一眼李墨,“你们俩在这眉来眼去的干什么呢?” 梁岳应道:“小的这就退下。” 他走出院门,就见夫人院里的下人们都很熟练地躲到远处门廊外,在院子外等待召唤。 看来海东侯夫人干这事儿不是第一回了。 不过李墨肯定应付得来,他一个炼气士,再怎么不济也不至于让一个凡人女子给强迫了。要是真发生什么,只能说他是半推半就。 梁岳也来到门廊外,他与那些侯府下人本就不熟,就装作有些尴尬的样子绕到院墙后面,眼看着没人注意到自己,他立刻化作黑夜里的一道风,嗖嗖几声,腾跃之间,朝主院奔去。 来之前他们都看了侯府的布局,要找到海东侯会客的主厅并不困难。 临近中庭之时,他启动仙藤,倏忽间整个人化作虚无,径直跃上对面屋顶,轻飘飘停留在上面。这种时候他要很小心才能停留,稍不注意就有可能会把身子穿过房顶,若是那时化虚的状态突然结束,可就太尴尬了。 隔着一座院落,他看到对面正堂之内,身材宽大的海东侯窝在锦榻之内,由美人伺候着按肩揉脚。 而对面的座椅上赫然是一名面庞刚硬的九鞅男子,正是他们所要寻找的目标! ------------ 第51章 离开? 【求月票!】 海东侯府的厅堂之内,满虎的神情有几分不悦。 “侯爷,我们可汗说了,必须要有更低的价格和更多的货物!”他急切地说道:“如果不能将水猿部彻底打垮,那我们以后没得赚,就会撤出古墟城的市场,那你也不会再有合作伙伴了。” “稍安勿躁。”海东侯窝在软乎乎锦榻上,状态十分松弛,悠悠说道:“满虎兄弟,我们胤国有一句古话叫作,有多大屁股、穿多大裤衩儿,不知你听过没有?” 满虎摇摇头,心说这胤国古人听着也挺没文化的。 不过他依旧保持了沉默,想看海东侯准备说些什么。 “在我看来九鞅想要吞并胤朝,就是一个不自量力的行为,因为你们现在的实力最多自保,根本不可能支撑伱们南下。也正是因为如此,我才敢卖给你们物资。”海东侯道:“可是你们在北门江搞事情,让陛下很是震怒,若非没有造成实质性的伤害,现在两国之间怕是又要重启战端了。” “江上的事情,与我们金羊部无关。”满虎凝眉道:“我们派到胤国的谍子也是各部之中最少的,我们只想做生意,对打仗根本没有兴趣。” “可你们是一个整体!”海东侯的目光稍微凌厉了下,“不能说激进的人在那里做下破坏两国和平的大事,你们温和的人就在这里毫不影响。即使我相信你,可是朝廷会相信你吗?现在朝野上下都在盯着九鞅,我这个时候再往西海出船,那就是在找死!” 满虎思忖了下,慢慢说道:“侯爷,我们才是一个整体。” “哈哈,当然啦。”海东侯笑道:“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就是想要赚钱,过去、现在未来都是一样的。可眼下这个时机,不适合做这样的事情。我正在追查穿过玄冥海给九鞅出货的人是谁,只要被我查到,就能从源头断了他们的货源。你放心,他们要抢就让他们先跳一段时间,能笑到最后的,肯定还是我们。” “那好。”满虎颔首道:“我回去会跟可汗解释清楚。” “我在朝中也会尽力运作,消弭北门江事件的影响,尽量平息争端。”海东侯又补了一句,“这几天朝中的主战派甚是活跃,我光是与他们周旋就劳心劳力了。希望可汗在鞅国那边也多出几分力,只有两国长久和平,才是对我们最好的状态。” “我们明白。”满虎道:“九部集会时,可汗从来都是阻止与胤国交恶,只是我们鞅人的部族不像你们的朝堂那般……” “若是两国大战,你们金羊部就算不出兵,出的钱粮要占前三,说话的分量理应很重才对。多说无益,满虎兄弟,你们还是好好想一想吧。”海东侯说完,便轻轻一仰,做出了送客姿态。 满虎微微蹙眉,可又没说什么,默默起身离开。 海东侯这一次的姿态与以往完全不同,直接让自己来他家中会面,言语中也不再那么客气。 显然是因为北门江的事情,朝中压力增大,他对金羊部也有了些许意见。 金羊部显然不可能像他说的那样冰清玉洁,即使再怎么从通商中获利,也不可能有直接抢来得方便。表面上互相贸易往来,背地里的小动作肯定也是没少搞的。 至少像海东侯话里话外暗示的那样,其余九鞅谍子的活动,金羊部绝对有钱粮资金的支持。 再怎么说,金羊部也是九鞅之一,鞅人亡胤朝之心从未平息,只是看能不能逮到机会罢了。 他这一次态度倨傲,拒绝出货,自然也是对金羊部的敲打。 满虎转身,走出庭院。 梁岳看着时机已到,等他走出侯府再行动就没用了,于是显露出身形,高声喝道:“动手!” 满虎一仰头,就看到一手持利剑的凌厉身影从天而降! 这人像是完全凭空出现,属实惊了他一下,可还没等他取出兵刃招架,远天的一道银白色星芒率先赶到! 咻—— 这一道流星飞落,直奔面门而来。 他翻手掣出一弯金刀,蓄满劲力,铛地砍在流星正前方! 嗤嗤嗤气焰磨灭之声,稍加僵持,他才看清这居然是一道箭矢。 没等他完全格挡住第一支箭,第二道赤红色流星又飞速射来!咻—— 满虎只得让开第一支箭,以袍袖将其硬生生拍到一旁,再提刀斩向第二箭,想要将其轨迹撞偏,可轰然声响中,这一箭居然炸开,顿时将他掀得人仰马翻,凌空飞起。 第三道金色流星瞬间从火焰之中又窜出来。 三箭连发! 这一箭他再也无法抵挡,嗤的一声刺破胸膛,将他狠狠钉在了海东侯府的门墙上! 此时梁岳飞身赶到,一剑抵住满虎的脖颈,将其彻底制住。同时心中暗暗惊讶,林风禾的箭术和修为又有增长,越来越可靠了。 屋内海东侯已然震惊莫名,翻身站起,数名供奉高手团团护住他。 眼看满虎被抓,他出声喝止道:“谁敢在我侯府造次?” “诛邪司办案!”一身顿喝,就见从正门处闯进来的尚云海与乔采薇也突破一众护院,直直冲了过来,亮出诛邪衙门的令牌。 海东侯闻听,面色顿时大变。 李墨此时听到信号,也已经悄悄赶了过来,几道符箓将那满虎镇压住,与梁岳一同把人押了下来。 “侯爷,我们打听到你府上这客商是九鞅谍子,你应该是不知道他的身份吧?”尚云海声音肃然地问道。 “我……”海东侯看着眼前几名年轻人,内心默默盘算,最终还是叹声道:“自是不知。” 若是叫府中供奉强行出手,未必没有从这些人手里将满虎夺回来、甚至把他们全部格杀在这的可能,但诛邪司既然出手,而且如此干脆利落,那就一定是有了精准的情报。 即使将这些行走都除掉,自己的事情依旧是掩盖不住的。 何况他们背后还都有玄门大能长辈,负隅顽抗毫无意义,不如想想如何撇开嫌疑。 尚云海的话无疑就是给了他一个思路,若自己只当他是一个普通行商,完全不知他是九鞅人,也就可以解释了。但这个说法略显苍白,就看那些人将满虎擒住以后,从他嘴里能套出多少东西。 自己一概不认是没有用的,还要看拿住他的人愿不愿意放过自己。 可对方既然说这样的话,是不是就有商量的余地? 毕竟说到底,这满虎也算不上九鞅谍子,他只是一个来做生意的商人而已。与诛邪司抓谍子的业务,也不发生冲突。 诛邪司为何雷霆出手,将其擒获,也还有待探究。 在不明就里的情况下,海东侯还是选择了退让。 “这段时间侯爷请不要离开龙渊城,我们回去审讯之后,若有新的情况,还要通报侯爷。”尚云海让众人先离开,最后又对海东侯说了一句。 从诛邪司的人突然出现,再到他们全部离开,全程也不过片刻,当真是来去如风。 海东侯望着夜空深处,面色沉凝如铁。 …… 顺利将目标带回了诛邪衙门,本该是开心的一件事,可是回到诛邪司正堂以后,梁岳却察觉大家的脸上都有一丝淡淡的忧色。 “怎么了?”他直接对众人问道。 许露枝扁着嘴,小声到:“闻姐姐好像要离开了……” 早上好呀。 ------------ 第52章 拯救师姐大计划 【求月票!】 “为什么?”梁岳神情一紧,忙追问道。 刚给众人宣布完这个消息的谢文西,同样面色不佳,叹了口气,说道:“薛前辈去青阳道宫求取到了悟道古树叶,可道宫开出的条件是要让闻姑娘转投道宫门下,这才肯拿出悟道古叶帮闻姑娘恢复仙体。” 悟道古叶这种仙物,是能够让天骄弟子更上一层楼的关键之物,道宫提出这条件也无可厚非。只要你闻一凡变成我道宫自己人,那就可以使用我道宫的资源。 玄门对弟子门庭没有那么苛刻的要求,否则也不会有玄门弟子满天下开枝散叶。修为有成的玄门弟子,各脉山门本就不会刻意挽留。 会对闻一凡感到不舍的,其实只是他们这些诛邪司行走罢了。因为她一旦转投道宫,新师门肯定要有自己的安排,不可能让她再和玄门仙官们混在一起。 你改换门庭之前就在这当仙官,要是改换门庭之后还在这当仙官,那你这门派不是白换了? 诛邪司几个年轻人在一起相处几年时间,感情笃厚,自然满心不舍。梁岳来的时间虽然短一些,可闻师姐对他也有至关重要的意义。 听闻这消息,他眼中闪过一丝犹疑的神光,转过头,便走出正堂,向闻一凡的阁楼走去。 阁楼的屋顶,闻一凡正穿一袭素色衣裙,屈膝坐在瓦片上,手肘撑在膝盖上,下巴搁在掌心,怔怔地看着远处。 她似乎感应到梁岳的到来,微微笑道:“我就知道伱会来找我的。” “听说师姐要走了,我就赶来问候一下。”梁岳见她状况还好,便也不着急,施施然在她身旁也坐下。 诛邪司外面虽然看不到里面,里面却能望到外面的龙渊城夜景,乌黑黑的夜色里几点萤火般的光芒,应该是拿着火把的御都卫在巡街。 极远处有几条灯火通明的街市,应该就是东西两市与红袖坊。 繁华神都,好不热闹。 “没什么,人间无不散的宴席嘛。”闻一凡淡淡地说道。 “是啊,以后还能再见就好。”梁岳也微笑道。 两个人共同看着一个方向,在夜风里静静地眺望远处,沉默了少许,突然又共同发出声音。 “其实我也不想走……” “不走行不行?” 两个人的声音重叠在一处,彼此都有些错愕,对视了一眼,旋即又一同错开目光,都有些局促。 “我……”闻一凡断续说道:“若是从前的我,不会有半分不舍,可是现在这个状态,难免会有些惆怅。我虽然心里知道,只要恢复了仙体就可以再不受其侵扰,可现在的感受是骗不了人的……我不想离开诛邪司,我很喜欢和大家在一起的时间。” “好。”梁岳点点头,“那就不走。” “可是也没办法啊。”闻一凡无奈地笑了笑,“总不能去强抢人家的悟道古叶吧?师父先前已经来找过我了,他说他同意我改换门庭,只要心存正道,在天涯海角都是玄门弟子。我想我们也是一样的,只要……只要大家互相记挂着,以后还有很多再见的机会……” 她在风里轻轻淡淡地说着,可转头看向梁岳时,他竟好像一句也没听进去,已经径直站起了身子。 “既然你不想走,那咱们就不走。”梁岳口中喃喃着,眼睛里满是思索的神情,就下了阁楼。 闻一凡有些奇怪地看着他的背影,良久,才叹了口气。 转过头,再看向远处,眼里又是一些不加掩饰的留恋。 但是没关系。 只要恢复了仙体,那以前的心境就会回来,这些就都没关系的。 …… 梁鹏急匆匆赶回家的时候,就看见梁岳盘腿坐在院子里,对着那棵灵气氤氲的宝树发呆。 大黑窝在一旁,一双马眼十分谨慎地盯着他,总感觉这个人族要对自己的宝贝树树图谋不轨似的。 “哥,这么急着把我叫回来,怎么啦?”梁鹏问道。 “开会。”梁岳抽回目光,简短说道,带弟弟进了屋子。 梁岳、梁小芸、梁鹏,三大天才少年齐聚一堂。 “我有一件事情想要和你们商量,是关于悟道树的。”梁岳扫视一眼弟弟妹妹,神情严肃道:“如果你们不同意,我就不能这样做。” 接下来他简短的将闻师姐的事情讲述了一遍。 对他们来说,一片悟道树叶无足轻重,大黑还没事儿总想找机会啃几片儿呢。可若是赠出悟道树叶,就有一定的风险暴露,那样可能会给梁家带来危险。 但是不拿出悟道树叶,那闻师姐就要远走。 “也就是说……”梁小芸一脸认真,“如果不取出悟道树叶,我们的未来嫂嫂就要走了。” “什么嫂子,你们不要误会。”梁岳忙道:“闻师姐是我的引路人,对我有恩,于情于理我都不该袖手旁观。” “如果不是自家人,那我不同意送出悟道树叶。”梁鹏断然道。 “你可以当成是。”梁岳又道。 “嘿。”梁鹏这才一笑,“彩衣节的时候我就看出你们苗头不对了,大哥差点就要把那飞花直接给了她。” 梁岳一瞪眼,梁鹏又赶紧道:“既然要送,那就得想一个不暴露悟道树的万全之法来送。” “不错。”梁小芸接过话茬,“不暴露我们的身份,又要让这片叶子来得合情合理。” “我也是这个意思,如果要赠出悟道树叶,那就得想个完善的策略。”梁岳道,“我想,或许可以借助罗刹鬼市。” “是个好主意!”梁小芸道:“我们俩可以在鬼市之中乔装,售卖悟道树叶,这样哥哥你拿到它就不会被怀疑了。” “这样太直接了,如果只卖给大哥,那诛邪司的人又不是傻子。若是在鬼市中公开售卖悟道树叶,也容易惹来麻烦,毕竟世上已经三千年没有悟道树叶出现了。”梁鹏思忖道:“要怎么能够让诛邪司的人信服,却又能让罗刹鬼市的人不察觉呢?” 梁岳也为之沉吟。 主要还是诛邪司里聪明人太多,稍有不慎,就容易被大家看出是故意为之。 若是大家都和大春一样,那就方便多了。 自己直接找一片破树叶往河里一丢,然后找一个人假装河神窜出来,“小伙子,你掉下河里的是这片破树叶、还是这东方树叶、还是这一片悟道树叶呢?既然你这么诚实,那就都送给你吧……” 胡思乱想的功夫,梁小芸凝眉道:“最大的麻烦,就是罗刹鬼市里贩卖的东西一定要摆出来,这样很难不被人察觉,如果能偷偷摸摸交易就好了。” 梁鹏道:“可那样就会被诛邪司的人怀疑,不知道卖的是什么,为什么大哥要去买?” “咦?”梁岳忽然眼前一亮,“我有个想法,谁说买的人一定要知道买的是什么呢?” ------------ 第53章 惊喜 【求月票!】 翌日清晨。 梁岳来到诛邪司,一路上都带着笑容,胯下的马则是一脸怨气,好像昨晚发生了什么让它很不愉快的事情。 但是在进门之前,梁岳还是收敛了一下,转换了一套郁郁寡欢的面容。 若是被人看见自己太开心,就很难解释了。闻师姐都要走了,你还能这么喜气洋洋,难道之前一直对她有意见? 进入诛邪衙门后,他先是日常闲逛了几圈,接着便去往了卫萍儿的阁楼。 “卫九姑娘。”他一进门,便提出了一个要求,“前几日与血炼宗修士打交道时,我看他们那血毒颇为可怖。以后说不定会遇到他们报复,我想要请你炼制一味解毒丹,不知可有此类?” 卫萍儿沉思了下,道:“血毒门类诸多,要提前准备解毒丹,最好是‘净脉丹’,此丹可以肃清入侵血脉内的毒素。” “好啊!”梁岳一拍手,“那就此丹最佳。” “可是要炼制净脉丹,得有一味‘血狼内丹’作为主药,此物颇为珍稀,而且无法长时间存放,我这里也没有储备。”她抬头道:“不如今晚咱们再去一次罗刹鬼市,寻找一下吧。” “这倒是可以,就是给你添太多麻烦了。”梁岳不好意思地说道。 “没关系。”卫萍儿忽地露出一丝期待的笑容,“我也挺喜欢去罗刹鬼市的。” 她这话可不是客气,每次卫九姑娘去逛鬼市,都有一种两眼放光的兴奋感。就好像是自己以前满脑子不合法的奇思妙想,终于找到了一个能被收容的地界。 遍地知音,处处原料,简直是快乐老家。 梁岳会来找她,当然也是故意的。这个净脉丹的提议是梁鹏出的,当时兄妹三人需要想一味能将卫萍儿勾引到罗刹鬼市的药,梁鹏直接说出此丹,言明血狼内丹珍稀,放置一段时间还会异变,即使是丹鼎派弟子也不一定会日常储备。 至于他为何对这些正魔两道的东西都了如指掌,梁岳和梁小芸并没太怀疑,毕竟他是兄妹三人里唯一一个接受正规宗门教育的。 剑道书院里藏书甚多,梁鹏又是爱看书的好学生,见识广一些并不奇怪。 于是当晚,梁岳和卫萍儿再度搭档来到罗刹鬼市。 鬼市中的街道一如既往,两边摊贩众多,来往魔修沉默地穿行。 其实如果仔细统计进出罗刹鬼市的人,会发现数目可能比全天下魔修加起来还要多一些,就算审核再严格,还是会有很多魔门以外的人前来做生意。 毕竟总有很多见不得光的需求在。 二人在此地逛着,寻找血狼内丹的踪迹,想着如果外面没有,那就找一些狩猎妖物的店铺去看看,说不定还能定制目标。只是那种店铺通常都会贵很多,即使卫萍儿财大气粗,也没必要花些冤枉钱。 两人走着走着,卫萍儿突然看到一处无人问津的摊位,露出好奇的神色,“那是什么?” 来到摊位前,就看见上面摆着两个黑漆漆的方盒,完全感受不到里面是什么,外面也没有标注。而在旁边的牌子上,只写着两个大字。 梁岳佯装不知地念叨一声:“盲盒?” …… “试试手气吗?”摊贩遮得严严实实,不过听声音好似比较年轻,介绍道:“三枚回气丹可以拿走一个盲盒,里面或许是无用之物,也可能是普通灵宝,甚至有可能是仙物……” “哈哈。”梁岳笑道:“三枚回气丹就想买仙物,伱这也太能骗人了。” “良心盲盒,童叟无欺。”摊贩回道。 这时,另一名身材瘦小的修者走过来,看了看,指了其中一个道:“给我拿一个吧。” 听声音还是个女子。 摊贩便收了丹药,将盲盒递过去。 这女修接过盲盒,打开一看,突然哇哦一声,“居然是一枚古代剑符。” 她将那宝物收起,开心地离开,三枚回气丹买到这东西,绝对算是超值了。 卫萍儿转头看了一眼,又对梁岳说道:“要不咱们也买一个玩儿?” 梁岳凝着眉,“感觉像是骗人的啊。” “才三枚丹,试试嘛。”卫萍儿很感兴趣似的。 梁岳这才同意道,“好吧好吧,那就拿这个吧,留到最后的说不定还有惊喜。” 此时摊子里只剩最后一个盒子,摊贩便将这盲盒递过来,接着道:“都卖光了,我也该走咯,诸位明天想买请趁早啊。” 说罢,收起东西就起身离开了。 卫萍儿将盒子接在手中,只觉轻飘飘的,她顿时皱了皱眉,“不会是空的吧?” 可靠近时,隐隐约约又能够感受到些许灵性,才打消了这个怀疑。 随着她缓缓打开盒子,瞳孔也逐渐张开,嘴巴随之张大,“这是……” 梁岳也凑近过来看,露出惊讶的神情,“这东西看起来灵性很足啊,是什么?” 卫萍儿突然将盒子盖上,收进储物法器里,再抬眼去找那人的身影时,已然消失不见了。 她用难以置信的语气道:“真是太惊喜了!” …… 他们此行动作很快,回到诛邪衙门时,夜色刚刚过半。 一进去就看见大家都聚在庭院中,气氛很是欢快。 梁岳看着还纳闷了下,怎么大家都提前知道好消息了? 就见人群中的闻一凡面带微笑走过来,说道:“你们回来啦,刚好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们。” “我们也有个好消息想要告诉你!”梁岳同样说道。 “还是我先说吧。”闻一凡抢先道。 “好。”梁岳颔首同意。 就听闻一凡说道:“我不准备离开玄门、离开诛邪司了,我想要留下来。” “嗯?”梁岳闻言,问道:“你已经不打算要道宫的悟道树叶了吗?” “没错!”闻一凡笑道:“我想了很久,我觉得即使没有仙体,我也可以追求大道!如果没有仙体就不能够修炼到顶峰,那说明我的一切都是仙体带来的,这会给我道心蒙上阴影。我不会为了它,而放弃任何东西,这本就是我的一场历练。” 听到闻一凡的话,梁岳微微动容。 难怪大家这么开心,原来是在没有悟道树叶的情况下,她还是选择留下了。 这才是真正有大意志的修行者,不假任何外物,凡有挫折皆为历练,只仗一颗千锤百炼的道心,便可踏上顶峰。 “不过,有点可惜。”梁岳也笑道:“你的历练可能要提前结束了。” “什么意思?”闻一凡不解。 旁边卫萍儿的声音兀自有些颤抖,“闻师姐,我们拿到悟道树叶了!” 说着,她取出那个黑盒子,打开来看,里面躺着的赫然一枚玉光莹润的圆满叶片。 众人为之惊诧不已,薛白芷都被惊动,急匆匆赶了过来,看到那枚悟道树叶,她的目光陡然亮起。 “小九,你这叶片是哪里寻到的,怎么如此新鲜?”她百余年修行的心境,难得出现波动。 因为她过往见到的几次悟道古叶,都是三千年前剩下来的,即使保存再好,也会出现灵性的流逝、叶片的干瘪枯萎,甚至有的已经快要枯黄成泥了。 可这一片如此莹润饱满…… 简直就好像刚刚从树上摘下来的一样。 这就不是一片叶的事情了! 说明悟道树果真已经重现世间! “说出来也是有些奇怪……”在众人无比震惊的目光聚集下,卫萍儿挠挠头,弱弱地道:“这是我开盲盒开出来的。” 早上好呀。 ------------ 第54章 嫁祸 【求月票!】 刑部,内堂。 在诛邪司将满虎押走,却没有对他下手时,海东侯就察觉到了事情有一丝不对。 果然在第二天,他接到了刑部衙门的书函。 自此一切了然。 陈素是梁辅国借来的刀,朝廷中人早已默认了这一点。如今诛邪司帮梁辅国做些私活儿,也没什么好惊讶的。 海东侯的心反倒安稳了一些,因为依梁辅国的性格,只要还愿意见自己,那就有得谈。若是不想和你谈,那恐怕早就下死手了。 之前他对卢家穷追猛打,一直到灭了人满门,可都没跟卢远望谈过一次。 当下正是对九鞅渗透十分敏感的时期,这时候如果将自己密会鞅人的事情爆出来,自己就算不死,未来的路也断了。梁辅国手里攥着这张牌,所图绝对不小。 临走前,海东侯还对夫人叮嘱道:“梁辅国此番找我,必然包藏祸心,他要求的事情我未必全能答应。如果说出一个不字,我可能就回不来了。这些年我攒下的家财,一直不敢让你掌管,是怕你偷了去养野男人,如今也该将它们都交给伱了。若我当真回不来,你一定要好好抚养孩儿,即使再找男人,也别委屈了孩子们。” 海东侯夫人哀怨道:“侯爷说的这是什么话?若你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追随你而去!” “唉。”海东侯叹了口气,完全不理她,夫妻这么多年,他还能不清楚自己妻子什么样吗? 还随我而去…… 别我这边有了三长两短,你那边立马也凑个三长两短就好了。 他之所以一直不管,一是因为妻子娘家势力大,二是因为……他也这样。 皇家传统,各玩各的罢了。 也就是如今突遭横祸,他才不得已将这个家托付给妻子。 海东侯将腰间一枚玉符交给夫人,叮嘱道:“凭此信物去南门仓库,可以打开我这些年藏下的全部家私。如果我出事,你就带着它们回娘家,别在龙渊城久留了。” 交代完了后事,他才启程出发。 来到刑部内堂,果然是左相大人端坐于椅后,在错落照射进来的阳光中,静静等待着。 “侯爷。”梁辅国一伸手,“请坐。” “不敢。”海东侯颇为恭谨道:“我如今是戴罪之身,左相问话,我还是站着答吧。只是我有一事不明,人明明是诛邪司抓的,为何交由刑部审讯,又是左相来问话呢?” “因为此前曾有几桩案子,皆与侯爷有关,刑部并案处理罢了。事关重大,底下人不敢经手,才由我亲自来办。”梁辅国悠悠说道:“海东侯是宗室贵胄,于国有功,我真是不想追究,之前的事情都尽量压下来了。可这一次诛邪司抓的人,我实在不敢压,这才将侯爷请过来商量对策。” 海东侯神情有些古怪,差点都想笑了。 真是绝了你个梁辅国。 你特么还成大善人了是吧? 怎么寻思说的这些话,我犯的事情多,你都帮我压下来了?这辈子如果你会帮人压什么东西,那只能是棺材板! 都说官场上笑面虎多,可笑面阎王也不多见。 海东侯咬着牙,虚虚地说道:“左相大人仁善,朝野上下是尽皆知晓的。这其中或许有什么误会,左相大人若能先知会我一声,我或许可以解释清楚。” “我也正有此意。”梁辅国轻笑道:“之前两江府那个郑坎,据说是你的子侄一辈,一直在帮你做事。他在那里欺男霸女、无恶不作,被诛邪司的人送到我这里来了。结果没过夜,死了。” “那孩子确实是帮我打理一些事情,不过他在两江府,平日里如何行事,我也不大了解。既然如今都已经死了,那也就……”海东侯缓缓说道。 “坏就坏在他死了。”梁辅国打断他的话,继续说道:“若是他还活着,小施惩戒我也就交给侯爷了。可是犯人死在我刑部大牢,这般恶事,我岂能不严加调查?谁知一查之下,发现是一名牢中刑狱官员收了巨额贿赂,毒杀了他。那官员拿到钱之后,当晚就带家人想要逃出龙渊城,好在我经过一番抓捕,还是把人押回来了。” “押回来一审,他胡乱攀附,居然说是侯爷你指使的。”梁辅国直视着海东侯,“如何交易、如何下毒、如何逃脱,都说得清楚明白,那供状若是拿出来,对侯爷你很不利啊。” “这是栽赃嫁祸!”海东侯高声叫道,“左相大人可不能受蒙骗。” 在刑部中安插的那眼线,就是为了这种关键时刻用的。他自觉事情做得天衣无缝,原来早就在梁辅国的掌握了吗? “这当然是栽赃嫁祸。”梁辅国表示同意,接着又道:“那死者是侯爷你最爱护的晚辈,侯爷又不会违法乱纪,怎会对他下手?” “对啊。”海东侯连连点头,“郑坎他爹是为了救我命死的,我亲口答应他,一定要把郑坎当自己儿子养,这些年来,那就是我的亲儿子一样啊!我怎么会杀他?” “这话我是信的。”梁辅国忽然调转话锋,“不过这个侯爷亲儿子一样的郑坎,却交代了他这些年一直有装一些违禁的货物,由两江府上船,沿着水路一直向西,自西海出关,贩卖到九鞅去。” “我的人按照他的话,查封了几艘货船,船上的东西触目惊心。除了寻常货物,还有我胤国秘制的精金、弓弩、机关、雷火之物,皆由此流到了九鞅。郑坎犯这罪,可是八条命也不够杀啊。” 听到梁辅国这样说,海东侯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他瞪着眼睛道:“这个真是栽赃嫁祸!” 聊到这里,他才突然明白梁辅国想要做什么。 郑坎的口供已经被拿到了,自己才收到消息,分明就是骗自己去动用暗子杀他,让自己罪加一等! 这样自己有了杀人灭口的罪行,那郑坎的口供就更显得真实了,他供出的那几条船上,有什么东西都会更可信。 梁辅国就趁机往里面加了料,添了一大堆的违禁品。 要知道,他与九鞅做生意只是想求财,不是想掉脑袋!虽然金羊部高价求取多次,可他从来没有贩卖过军需相关的违禁品。 他不是傻子,知道什么能碰、什么不能碰。 仅仅是与九鞅暗中通商,凭他以前立下的功劳,不大可能会死,最多罢官抄家。可若是贩卖军需,即使是他海东侯,也难逃灭门之祸。 梁辅国想要他死! “自然。”梁辅国的眼神中带着一股戏谑,“加上这一日从你家中擒住九鞅使者,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对海东侯处心积虑的嫁祸,我相信圣上明察秋毫,必能还侯爷清白。” “左相大人!”海东侯重重地喊了一声。 在这个时期如果他与九鞅这件事闹到朝堂上,那无异于直接将他宣判死刑。梁辅国既然做,那就肯定做得没有痕迹,即使陛下内心相信自己也没有用。 事情一旦摆到台面上,那海东侯不死绝不足以平民心。 到时候没有人能救他。 他经过一番思忖之后,反倒冷静下来,沉沉看着梁辅国,“你有什么条件,直接说吧,不必再威胁我了。” 局势很明朗,梁辅国一环套一环的出招,已经将自己套成了板上的肉,若非想让他做些什么,随时都可以将他吃掉。 自己干脆就躺平好了。 梁辅国要的就是他这般万念俱灰的态度,直到此时,他才收起戏弄的姿态,露出那一副为人熟悉的冷硬面孔。 “你死不死不重要,我只要你交代两件事情。”梁辅国说道。 “但凭吩咐。”海东侯垂眼答道,已然是被击穿了。 “第一,我要你交出你背后的名单。”梁辅国直言道:“我知道你这些年所得,大头都是给背后的宗室宿老们分了,自己留下的只是一小部分,我要你把他们的名字一个个写下来。” 海东侯看了梁辅国一眼,即使是建朝以来权势最大的左相,他也不觉得能够撼动那些人。 想了想,他觉得梁辅国此举可能还是为了威吓自己。只要有自己交代的名单,那关键时刻拿出来,自己必然会被清除掉。这一手,应该是为了让自己保密而已。 这样想着,他颔首道:“可以。” “第二,我要你回忆一件事情。”梁辅国忽尔转为一字一顿的语气,“十六年前南征云乡国,你负责军需后勤,有一场大败之后,你负责善后。我想,你手里应该留有证据吧?” 海东侯的目光陡然冒出深深的恐惧,“你想做什么?绝对不可能,你想将这件事挖出来,是在找死!” …… “你想做什么?” 诛邪衙门里,闻一凡也正向梁岳问出这句话。 方才梁岳突然叫她过来,一脸神秘兮兮的样子,让她很是好奇。 “闻师姐你不是马上就要恢复太上仙体了吗?有些情绪波动比较大的事情,趁今天让你体验一下嘛。”梁岳嘿嘿笑道。 “那你进房里做什么?”闻一凡不解。 梁岳答道:“这件事情还是在房间里做比较舒适,很少有人在外面的。” ------------ 第55章 北征 【求月票!】 “二条!” “碰。” “啊啊啊……我刚刚要吃的!” “等等,我又胡了是不是?”闻一凡略带几分懵懂地撂下牌。 房间里,梁岳、大乔、李墨、闻一凡,四人围坐在一张牌桌旁,正在热火朝天地打麻将。 原来梁岳听说闻师姐从前很少有这种娱乐,想着趁她恢复太上仙体之前,都带她体验一下。 可是…… 闻一凡看向梁岳,略带几分不理解,“这分明就是一个很冷静计算的游戏嘛,哪里情绪波动大了?” “你看他们的就很大嘛。”梁岳指了指对面。 就见大乔骑在李墨身上,正在恶狠狠地掐着他的脖子:“你明明早就抓到二条了,为什么不早打啊,留着也没用!早点打闻师姐不会胡牌,我也能吃到了!” “呃啊……”李墨翻着白眼,艰难说道:“明明是你一直盯着我打,搞得我牌很烂,这张才出不去的……” “好像是有一点。”闻一凡不由得说道。 梁岳失算的一点在于,闻师姐之前说过,她只是变得有情绪了,而不是变傻了。 这句话是很正确的。 她的大脑只要运转起来,依然是顶配的。虽然是第一次坐在牌桌上,可是很快就领悟了规则,并且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大乔和李墨两个人,完全不是她的对手。 梁岳凭借着脑力勉强能不输给她,可是她还有新手最强的武器……运气。 即使两个人的牌面同时成型,大乔和李墨的炮章总是点给闻一凡,而点不到自己身上。 “可是伱赢了都不开心吗?”梁岳又奇怪地问道。 闻一凡茫然地眨眨眼,看着抽屉里一摞银锭,“赢钱有什么好开心的?” 梁岳一拍脑门,漏了这茬儿。 闻师姐不说视金钱如粪土,至少也是不太当回事儿的。玄门弟子、闻家后人,别说从来没缺过钱,就算没钱也不可能饿死。 她的脑海里根本就没有金银的概念。 打完牌,几人又各自离开,梁岳将闻师姐送回她的阁楼,在楼下即将分别的时候,闻一凡忽然说了句:“谢谢你。” “嗯?”梁岳问道:“谢我做什么,我可没故意让你赢。” 闻一凡笑了笑,没有再多说什么。 这悟道树叶来得蹊跷,长辈们都怀疑是哪个大势力暗中藏有了悟道树,知道消息之后愿意来帮她一把。 可能是出于对玄门或者对闻家的感念,但又不想暴露悟道树在自家手中的事实,才想了这么一个法子。所以玄门长辈们出于江湖道义,决定不去寻找这个悟道树的主人,而且将这件事隐瞒下来。 否则一片新鲜的悟道树叶片,足以在人间掀起轩然大波,即使是神仙境都会心动。 可闻一凡却有不一样的猜测,她觉得悟道树可能不是在什么势力的手中,或许只是一个普通的年轻人。 她记得梁岳那天跟她说了一些奇怪的话,之后就和卫萍儿一起去了罗刹鬼市,由卫萍儿带回了这枚叶片。虽然看似和梁岳没太大关系,可他想要引导卫萍儿应该也没有那么难。 或许师长们觉得他一个入玄门不久的年轻弟子不可能有这么大本事,可闻一凡却觉得梁岳身上有很多神奇之处,他做出什么事都不是很奇怪。 当然,背后究竟是不是像她想的那样,她不在乎,也无意探究。 她在乎的是,他愿意冒这么大的风险将叶片拿出来。 这就够了。 …… 晚些时候,诛邪司行走们又都被聚齐。 梁岳左右看看,发现不太参与日常行动的莫求人都来了,看来是有重要任务。 “今日所说之事务必保密,不可以透露出去。”谢文西先提醒了一句,才说道:“朝廷有计划准备要派兵北征,北州军镇出三万兵马,下月便要启程。” 北征? 听到这话,玄门弟子们都诧异了下。 胤朝军力一直是北重南轻,北方那几个国家一直被压制得不成样子,一个齐量海坐镇就让他们不敢动弹了,从来都没有什么打的必要。 打赢了也就是一片冰天雪地的荒原,还要兴师动众、劳民伤财。 是有什么大事发生? 李墨先问道:“胤国向北,打谁啊?” 谢文西道:“这一次要直接打去玄冥海。” 此言一出,四座更是惊讶。 万年以来,人族与妖地之间不是没有互相征伐,只是次数极少。 要么妖地出现神圣,才敢窥探九州。而妖地四处祸乱时,九州也会敲打一番。 可攻打玄冥海还是头一遭。 毕竟人族进入妖地,天然就会带着几分劣势,玄冥海又是苦寒之地,气候格外恶劣。 最关键的是,人家玄冥海都是水妖啊! 你人数再多,一转头妖物都下水了,你难道还能追下去不成? “玄冥海一部分水妖与九鞅结盟,让开水路,并且来九州作乱。陛下派国师与三名神将率军远征,意在帮助亲近胤国的几位妖王,击败亲近九鞅的妖王。”谢文西解释道,“所以此战只出精锐,定下计策,只为斩首妖王。” 若是在有内应的情况下,寻机会只为杀某一位妖王,这样听来还靠谱一些。 胤朝这几十年里对九鞅的策略就是这样,我不直接打你鞅国,但是谁敢帮你搞事,我就打谁。对人是这样,对妖也是这样。 西海和天峡关两处都在胤朝自己控制下,即使是有内鬼走私,也知道些轻重,不会运输太过分的违禁物。 可玄冥海那条路无人监管,让九鞅放肆地通行,说不准就要将什么带回去了。 更有甚者,像是这次的水妖。 若是有一天九鞅偷偷大军过境,胤朝都没那么容易得到消息。 “可是前日里捕获的那名金羊部使者,他招的供词中透露了一个消息,九鞅在北地军镇中有谍子存在。”谢文西继续道:“若是不将谍子找出来,这次出征有可能被提前泄露,那大军深入玄冥海就会很危险,所以需要我们提前去往北州军镇,将谍子挖出来。” “他既然都招供了,没有多说一些?”大乔问道。 “那使者在金羊部只负责对外经商,而北州军镇的谍子,也不是金羊部的人,所以他不甚了解。还是金羊部因为商战,调查对方货物来源时,打探到的一些消息,得知军镇中有谍子存在,能传递消息。”谢文西解释道。 刑部对那满虎肯定是威逼利诱,让他多交代一些东西,说不定还能减轻刑罚,这才使其知无不言。不管有没有关系的,全都吐露出来。 “大军即将开拔,这时候才抓谍子,会不会晚了一点?”莫求人道。 “是啊。”谢文西颔首道:“因为出征是先定下的,消息是后得到的,现在要大规模的筛查肯定已经来不及,这才想要让我们出手试一试。若是我们不行,可能计划就要改变,会多费很多功夫。” 一众年轻人纷纷点头,都意识到这一次重任在肩。 “我们最多只有十几天,时间紧迫,可以路上再商议策略。除了闻姑娘需要闭关疗伤之外,其余人一起出动。”谢文西发号施令道。 “是!”众人齐声应和。 …… 此去北州路途遥远,为了快些赶路,需有一只坐骑才行。 众人先来到了神都外的养兽场。 说是神都外,但为了避免妖兽惊扰百姓,其实已经距离龙渊城很远了。未等靠近山峰,就听见其中吼叫之声不绝,附近没有一丝飞鸟野兽踪迹。 “我们这么多人长途飞行,需要选一只体型庞大且耐力强的鸟类妖兽。”尚云海对于妖兽最为了解,一进入养兽场就推荐道,“最好是选一只军中用来运送关键军需的负山鹏。” 养兽场两边区域辽阔,用秘制的铁栏与铁网在中间拦出了一条过道,供人通行。 没等他们找到目标,就听一声哀鸣从一旁传来。 梁岳听着熟悉,转眼看去,就见一只稍显干瘪的大头妖兽靠在铁栏旁,用一副幽怨的目光看着他们。 “咦?”他露出一丝笑容。 这妖兽也是熟妖了,乃是之前布庄里被俘获的那一只。 正是久违的守银! 早上好呀。 ------------ 第56章 军镇 【求月票!】 “都给它饿瘦了呀。”梁岳笑着说道。 “这守银妖兽不喜肉食,专爱吞食金银,以财气修炼,我们喂不起它啊。”前面养兽场的领路人也无奈道,“这阵子我们正琢磨着,要上报长官,将它献入宫中或者送给哪位王公大臣,别在我们这平白再养死了。” “那它从来了以后就一点没有进食?”尚云海问道。 出身化龙一脉的他,对于妖兽是有一些同理心的,如果不是作恶的妖物,他都会怀着一丝关切。 “也不是,这东西对于财气很敏感。”那领路人提起这个,愁眉苦脸道,“刚来的时候我们不知道,只要怀里揣着一点钱财,就会被它扑倒啃食,生生抢走。后来我们都把金银存放起来,谁知它还学会了偷,好几次都把我们藏起来的钱给偷走了。而且怎么也不肯张口,到了它嘴算是就没了,我们都怀疑它是守银还是貔貅。” 他说起来委屈,可是守银看起来也很委屈。 它本来过的是什么日子? 虽说是被锁在地下钱庄里,可是它天生也不好动,就是每天张口就有大笔的银锭送进来,财气足足的,小十几年就赶上别的守银几百年的修行。 如今过的这叫什么苦日子? 每天靠偷靠抢,甚至有时候靠捡,才能获取微不足道的一丝财气。 在守银妖兽的观感里,已经不是不好搞钱的问题了,简直像是大环境突然倒退回了蛮荒时期。 看着“小”家伙哀怨凄婉的眼神,作为破坏它美好生活的罪魁祸首,梁岳丝毫没有负罪感,只是暗自目光闪烁,似乎想到了什么。 不过眼下更紧急的自然还是北州军镇的任务。 众人很快就看到了负山鹏,这玩意儿不愧自己的名号,一身灰白翎羽,合上趴在那里,就和一座小山没什么两样。随着召唤,张开翅膀一煽动,便有狂风平地而起。 “好大呀。”众人惊呼出声。 “会不会有点夸张了?”李墨问道。 这鹏鸟双翼展开,恐怕承载个数百人都没问题,他们这几个人坐在爪子上都行。 “路途遥远,若是空间小那在上面会很难受的。”莫求人颇有经验地说道。 片刻之后,伴随着轰的一声震响,众人坐在羽毛有些硬的负山鹏背部,飞向高天。 此去北州,着实路途有些遥远,不像是去两江府那样快捷。即使是有坐骑,也要在中途休息一次,第二天再启程,次日方能抵达。 坐久了确实就不太舒服,在负山鹏的背上来回溜达几圈,大家聊聊天,这才好转。 李墨闲侃道:“以后有钱了,我就包几只负山鹏,专门往四海九州拉人,几个月的路程,一两天时间就能到达。我算过了,一次拉上一百人,每人几两银子的路费,十几年时间就能回本儿,剩下的就是纯赚。” 梁岳闻言觉得好笑,附和道:“那你还要在负山鹏上安排几名年轻侍者,给长途的旅客送些饮食酒水。” “可这天上并不会一直平稳,但凡稍有颠簸,负山鹏翻转腾挪,别说凡人,修为低些的当场就要摔下去粉身碎骨。”尚云海问道:“这种情况怎办?” 就像他们乘坐的这只鹏,大概是一只幼年鹏,虽然体型已经很大,可飞行途中上下飘忽,确实没有那么稳。相较于大鹏,小鹏飞上天还真没那么安全。 好在大家都是炼气士,梁岳的武道修为也已经算是高手,还能稳稳坐在上面。 李墨思忖了下,说道:“付钱的人死了,回本的速度确实会慢。这样,在中途掉下去的,可以按落地的位置,只收到那段距离的路费,多余的钱我一概不收,够讲道义吧?” 好家伙。 梁岳听了直竖大拇指,太讲道义了哥。 到了晚上休息的时候,众人才体会到这负山鹏的第二个好处。 它双翼宽阔,夜间向下一罩便是一片很私密的空间,如同一座极宽大的帐篷。一左一右,刚好男子一侧、女子一侧。 梁岳看着这情况,主动请缨道:“那夜间就由我来负责放哨吧。” “不用。”尚云海抬手指了指天上,“有林风禾呢。” “他也来了?”梁岳已经很久没有因林风禾的存在而惊讶了,这一次又找回了熟悉的感觉。 “当然了,不说是除了闻师姐,大家都来了嘛?”大乔也笑着说道。 “可是……”梁岳看了看负山鹏,“方才也没见他。” “你以为他平日里一直在高处,都是在哪待着?在城里有房顶,城外又不会每一次都有房屋树木给他栖身。”李墨道:“他身为八卦城少主,有自家安排的灵宠坐骑,不用操心他。” 经众人讲述,梁岳这才知晓,原来林风禾才是众人之中背景最深厚的那个。 玄门八脉之中,除了掌玄天师所在的三清山阴阳一脉,就要数林家的八卦城五行一脉势力最大。所以林风禾才会从小心高气傲,自觉与常人不同。 诛邪司众人也不常知道他在哪,但是只知道需要的时候,他的箭一定会到。 “听起来好像是挺玄妙的。”梁岳笑笑道。 “你这样觉得,他的目的就达到了。”李墨道:“他说不定每天憋着都不敢入厕,就在上面盯着,怕错过一次及时出箭的机会,在咱们心目中的神秘形象就破灭了。” 嗖—— 话音未落,就见一支长长的箭矢瞬间破空,钉在了李墨的身前。 李墨挑了挑眉毛,当即不再出声。 梁岳朝天上挥了挥手,微笑道:“那就辛苦林师兄了。” …… 翌日清晨,大家简单收拾了下,吃了些食物,就又重新登鹏起飞。 这下天空中的寒气都重了许多,若不是修行者,万万受不了这股森寒罡气。负山鹏无法普及的理由,就又多了一个。 又飞了一个上午,才终于能够看到前方地面上群山之前,一座白茫茫军镇影子,仿佛缭绕在云雾之中。 这是军镇周围阵法在起作用,从高空是无法探测其中虚实的。 胤朝在中州枢纽处与其余八州边境,分别建立了九座大军营。 每一座大营都有十万余军士驻扎,围绕着这些人,外围会发展出一个有各类商贩、店家、将士亲眷等等聚集成的生活区域,不亚于一座小城池,只是没有自己的城墙而已。 这片区域才是通俗意义上的军镇。 若是九鞅谍子在军镇里,那其实无关紧要。可要是混入了军营里面,那就值得忌惮了。 负山鹏在距离北州军镇还有大几十里的地方就降落了,以免太过显眼。 在这里有诛邪司的暗探接应,众人一落地,梁岳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伍小七?” 这接应的人一副货郎打扮,模样颇为年轻,脸上笑吟吟的,正是此前在两江府一起办过案的伍小七。 “梁大人,又见面了。”伍小七嘿嘿一笑,道:“诛邪司刀总,伍小七,见过诸位。” “伱升官儿啦?”梁岳笑问道:“你之前不是说想调回龙渊城吗?” “上一次不是借你们二位的光,立了一点小功,上面就给了我两个选择。”伍小七道:“要么调回神都城,还是做刀吏;要么来北州待几年,能升个小统领,我一想我这不是还年轻,正应该来看看咱们九州的大好风光嘛。” “恭喜啊。”见到熟人,梁岳感觉还是颇为亲切。 打过一圈招呼之后,伍小七将众人接上一座宽阔的大马车,围坐在一圈,在车上就给众人讲起了北州军镇的情况。 “这军镇里可是相当复杂。”他开门见山说道,“我来的时间也不长,可是至少接触过好几伙儿外部势力了。北地诸国派人来渗透是难免的,鞅人那边也不住地派探子。那些犯了事儿的黑道儿或魔修,还有要进玄冥海狩妖的猎人,都把这里当中转之地,有好多都在这销赃,是以修行者也极多,成分很难判断。” “那军营里的情况你了解吗?”梁岳问道。 “那就不清楚了。”伍小七答道:“军营看管很严,里面的将士每一旬才能轮到两天出营放风,只许在军镇范围活动,远行都需打报告。只有日常采购的火头营、辎重营,是能够每日有人进出的。我收到上面消息,说军营里有谍子的时候,当真是有些惊讶。就连咱们诛邪司要往里安插人都很难,得跟兵部联系才行,真不知道九鞅的人是怎么插进去的。” “九鞅的人比我们耐心多了,可能已经花了十几二十年的时间来渗透,建立自己的谍网。在这方面,他们确实要比我们更老道。”莫求人出言道:“所以我们一旦进入军镇,行事一定要谨慎,万勿打草惊蛇。” “军镇上的事情我来安排就好了,不过军营里面我确实帮不上忙。”伍小七道:“兵部那边按要求,给咱们派了三个进军营名额,咱们怎么安排?” “我、李墨与梁师弟,我们三人用假身份进军营查探。”在负山鹏上,几人就已经聊好了任务分配,尚云海便说道:“大乔、卫九和露枝三人用假身份在军镇之上打探消息,莫师兄隐在暗处居中调度。” ------------ 第57章 火头营 【求月票!】 胤朝军制十人一伙,有伙长领队;数伙为一队,设立队正;数队为一旗,设立校尉;数旗为一营,由一营将军统领。 在北州军中,有二十余营的兵马,各有司职。 其中大的譬如铁卒营,足有两万多人;正常些的譬如几个骑营,都是几千人;小的像是火头营,只有数百人……统统加起来,凑足了十万兵马。 九州军镇加上各府镇守麾下的少量守城军士,是正经八百的养着百万大军。 而且胤朝的军队不事生产,每日在军中操练,只为战时杀敌。这样训练出来的职业军人,才能战力无双,虽然境界受困于天赋和资源,不一定很高,可是每一个军中武者,打同境界的普通武者三五个跟玩儿一样。 若是性命相搏,可能战力差距还要更大。 在这样庞大的将士数量背后,当然也要有强大的生产力作为支撑,好在是有神通道法的世界,农耕、畜牧这些最基础的领域肯定也有受益。 礼部有专门的官员负责监察九州天象,维持风调雨顺。也有炼气士改良稻种、饲料,使其年年增收,这些细致的方面,都算是修行改善生活的一部分。 十万武者,即使低境界占了绝大部分,每天也是要吃大量肉食来增长气血的,饮食上的讲究很大,这些都需要火头营的人操心。 所以在胤朝的军营中,火头营的人地位很高。 这一日,北州军的火头营内,就来了三位新人。 “咳,都过来集合了。”火头营的营房中,一位胡子灰白的老伙长,敲了敲手里的锅,将众人聚集过来。 此间是军营中诸多大厨房里的一个,灶台黑漆漆的,空气里弥漫着油渍味道。 “一起来欢迎一下咱们新来的三个新兵。”老伙长张罗着说道:“这是尚大、李二、梁三,哥儿仨是从南方来参军的,以后就是咱们弟兄了。” 就见尚云海、李墨与梁岳三人,自老伙长身后走出,朝面前几个老火头军笑了笑。 那六七个火头兵露出的却不是友善的面容,而是带着些许敌意。 老伙长对此也是心知肚明,警告似的说了一句,“这哥儿几个都是简校尉推荐进来的,都是一家人,以后和和气气的。” 简单介绍了一下,他就离开去忙了。 只留下手下一众火头兵在这里,面面相觑。 老兵中显然是以一位肥头大耳、体态雄浑的胖子为首,他剃着个光头,脑后的肥肉一层褶儿,走起路来五花三层的乱颤。 “新来的。”他一脸豪横的走过来,点了点梁岳几人,“我们这儿的规矩,刚来的不能出去采购,得在营房里打满三个月的杂。你们一会儿先把灶台擦干净,马上师父要开始准备午饭了,别误了事儿。” “另外。”他又眯起眼,露出威胁的态度:“别以为简校尉塞进来的就有什么了不起,这里的人哪个没点儿背景,我姐夫就是巡营将军!可别想在这里扎刺儿。我叫王胖子,你们可以叫我大师兄,在这里除了师父就是我最大,明白吗?” “嘿嘿,晓得。”三人脾气很好地笑了笑,捡起一旁的抹布,开始擦起灶台。 那个简校尉是兵部曾经的刀吏,自幼家世清白,是绝不可能与九鞅勾结的人之一。诛邪司的人想安插进军营,明面上安排他们的人官职得不高不低,高了显眼、低了没用,就选中了这么个人物。 不过现在看,这个官职还是有点低了,让这伙儿老兵都不是很忌惮。 诚如王胖子所说,能进火头营的都是有些背景的。 这里地位高、难度低、油水厚,属于是人人想进的肥差,自然轮不到普通大头兵。尤其是采购这一手,一进一出就有不少银钱。 通常火头营里外出采购的任务,都是每天两人轮流去做。可梁岳他们来之前只有他们几个人轮,现在多来了三个人分润,他们老兵自然就不乐意。所以王胖子才蛮横威胁,直接剥夺了三人采购的权力。 “要不要教训他一顿?”李墨小声问道:“有这厮找事,咱们没法行动啊。” 他们认为九鞅谍子若是混进来,最有可能的就是火头营和辎重营,因为这种营房都是经常有机会外出。而其余兵营是固定十天才能出去一次,传递消息颇为不便。 这才混进火头营开始查起。 可如果有这伙老兵压着,行动就有诸多不便。 “不能动手。”尚云海说道:“我们不能确定谁是九鞅谍子,甚至有可能就藏在这几人之中,若是暴露修为,那肯定就会打草惊蛇了。” “那就只能用武力以外的手段了。”梁岳微微一笑道:“我有个办法。” 三人这边交头接耳,那边突然就有一个破抹布甩过来,“在那蛐蛐什么?好好干活!” “诶!”三兄弟连忙答应一声,散开各自去干各自的事情。 擦完灶台还要拖地、搬菜、运米,原本十个人干的杂务都安排给了三人,属实是忙得不轻。 …… 一入夜。 军营中的一伙军士睡一间营房,长长的一条大通铺,王胖子的鼾声如雷,一个人占据了三四个人的位置。 他正在那里酣睡,突然觉得有些不对,耳边似乎响着什么呛、呛、呛的声音…… “嗯?”王胖子惊坐起来,就见自己的面前,蹲着那个白天新来的梁三,脚下放着一块磨刀石,正在喀喀磨一把光亮的菜刀。 他再一回头,发现背后也有两个人,各自拿着一把菜刀在磨。 “你们要做什么?”王胖子惊问。 “哎呦。”李墨刀一错手,道:“伱小点儿声喊啊,差点吓得我刀磨偏了。” “你看着点儿!”王胖子吓得瞪大眼珠。 “别担心,看着呢。”梁岳笑道:“王哥你派给我们的活儿太多,我们干不完,趁晚上把刀磨磨而已。” “你们可不要乱来……”王胖子被三人包围,惊得缩成一团,不敢张扬,“我姐夫是巡城将军,喊一声他的人就能到。” “我们干活儿而已,你喊什么?”李墨笑得也阴仄仄的,他薅下一根头发,朝刀上一吹。 嗤。 吹毛立断。 “大师兄,你尽管睡吧。”尚云海也一本正经说道:“这里是军营,我们难道还敢害你吗?” “谅你们也不敢!”王胖子此时完全清醒过来,也凝眉瞪眼的发狠,当即又闭眼躺下,打算跟三兄弟较较劲。 可闭着眼,耳边就不停传来嚓嚓声,那菜刀磨得锋利无比,一直悬在那里,着实让人睡不踏实。 良久,王胖子又坐起来,“你们不用睡觉吗?” “我们活儿太多了,不敢睡啊。”梁岳笑道。 “明天我把杂务都分派开,不会都压给你们了。”王胖子沉声道:“新兵刚来,干些杂务都是正常的,你们何至于此?” “当然不至于,没关系的。”梁岳继续道:“王哥你明天不是还要早起去采办吗?十天你得去五天,实在是太辛苦了,早点休息吧。” “你们还想去采办?”王胖子咬咬牙,道:“好,那就按照轮值,把你们也加进来。” “这还怪不好意思的。”梁岳笑笑,道:“那就谢谢大师兄了。” …… 翌日一早,看着轮值采办的表上名字被改了,其余几名火头兵都围到王胖子面前。 “大师兄,这咋回事啊?”他们纷纷出声道,“怎么这几个小子刚来就被加进来了?” “进营第二天就能去采办了?我当时熬了半年呢!”有人叫道。 他们可都是熬了几个月甚至一年才得到了王胖子的准许,成为了他的自己人,排上了外出采办的机会。眼下看到有新来的立刻排上,当然就不依了。 王胖子面色铁青,可又不好说自己昨晚被人威胁,心里有些怂了。有人天天一晚上不睡觉就在你枕头边上磨刀,谁能受得了? 就算不磨刀,哪怕光盯着你也受不了啊。大家都在一个营房住着,要是这几个小子心黑一点,总有下手机会的。 他这才先退让了一步,想着以后再找机会惩治他们,可这跟手下就没法解释了。毕竟大哥一露怂,以后人心可就散了,不服管的不仅仅是那三个人。 正想着该如何搪塞过去,就听路过的李墨嘿嘿一笑,“你们还不知道大师兄为什么对我们好吗?” “为什么?”众人回过头。 在王胖子紧张的目光里,李墨一挥手,顿声道:“因为他善!” 早上好呀。 ------------ 第58章 伪装者 【求月票!】 “这军镇之中属实繁华啊。” 梁岳和尚云海持着火头营的采办敕令走出军营,来到热闹的街市之上。进入军营之前一直在思考如何寻找谍子,都没注意到这镇上的景象。 此时走出来,才发现入目之处俱是人声熙攘,街巷处处都有摆摊贩货者,形形色色皆有。龙渊城内管制的严,尽管人也多,可是都井然有序,不会有这般混乱的烟火气。 按照约定,他们最先来到的是一处小巷口,这里坐着一位儒雅的盲人青年,旁边竖着一杆黑布,上书三个大字:“看手相”。 梁岳见到不禁一笑。 盲人摸骨、算卦、按摩都常见,盲人看手相这个赛道的竞争者大概不多。 这青年自然是莫求人。 “大师,你这看手相是如何看法啊?”尚云海坐下问道。 “将双手都伸出来,放在桌上。”莫求人答道。 尚云海依言摆放,就见莫求人侧过头,轻一凝眉,道了声:“右手。” “啊?”尚云海一惊,道:“这你怎么看出来的?” 莫求人微微一笑,神秘不语。 “我来试试。”梁岳也坐下,伸出双手,摆在桌上。 莫求人再度侧头凝眉,接着眉头一挑,似乎有些惊讶道:“双手。” “神了。”梁岳笑道。 尚云海带着三分惊讶四分羡慕两分难以置信地看了梁岳一眼,旋即甩甩头,道:“还是先说正事吧。” 梁岳也不再废话,向前一倾身子,压低嗓音:“军营里风平浪静,暂时还没有什么苗头。像咱们之前说的那样,估计是得从军营外下手,你们摸排有成果吗?” 在进入军营之前,他们就已经定计,在营中活动不方便,他们先尽所能扎根。 而营外镇上的人则对周围商铺人家进行摸排,因为谍子虽然在军营里,可传递消息不可能走出太远,就在军镇上必然有人接应。 军镇上一眼看过去人虽然多,常驻者其实不多。 而作为九鞅谍子的接应点,一定是长期定居在军镇内的。 镇上主体就是一些商铺和将士亲眷,这都是很好排查的类型。他们打算的是先在其中摸出第一批可疑对象,进行重点监控,届时再在军营中展开计划。 “镇上常驻人家千余户,探子们排查之后,现将近百户列为可疑,加以监控。露枝也都摆放了耳目,已经叫她留心,若有异动,肯定能第一时间发现。”莫求人答道。 “好。”梁岳点点头,“那我们先去许师姐那里看看。” 虽然许露枝年纪最小,可他入门最晚,日常还是要叫师姐。 …… 离开莫求人这边,两人继续前行,到了一处墙边的菜摊这里。摊子后卖货的是一名衣着土气的小丫头,梳着两只羊角辫,看上去眼神清澈,不是很能算明白账的样子。 “咳。”梁岳蹲下身,问道:“伱这菜摊怎么一个光顾的都没有?是不是露了什么破绽?” “没有啊。”许露枝也有些纳闷道:“刚才还有很多阿叔阿婆在这里挑呢,他们还问我这菜怎么这么水灵饱满,不会是用了什么药肥吧?” 胤朝此前出现过,有人用魔修炼制的灵药融于水中去浇菜,种出来的蔬菜有如翠玉,品相极好,自然被抢购一空。可是买菜的人吃完之后,却觉得身体不适,有诸多病症。 是以买菜的时候看见品相很好的蔬菜,大家反而会担心。 “那你怎么说的?”尚云海问。 许露枝一仰头,道:“我就如实说啦,我们用的都是自己的肥料,分量都放得足足的。” 她所说的自己,自然就是玄门种菜用的正品灵肥,能给蔬菜更加灵性,是修行者们平时吃的东西。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说完他们就都掩着鼻子走开了。”许露枝嘟嘟囔囔说道。 “嗯……”梁岳沉默了下,而后道:“也好,没人光顾,也省得你暴露。” 尚云海问道:“你放置耳目之后,可有收获?” “那收获可太多了。”提起这个,许露枝登时来了兴致,“我听到对面那家裁缝铺的老板和隔壁牛肉铺的老板娘有奸情,牛肉铺的老板又和三条街外糖果铺的老板娘有奸情,糖果铺的老板和楼上房东有奸情,可房东太太又和一位名叫阿宾的少年租客有不清不楚的关系……” 听她洋洋洒洒说了几条街的劲爆八卦,梁岳和尚云海都沉默了半晌。 片刻之后,尚云海才沉吟着道:“可是这样说来,糖果铺的老板和楼上房东都是男的吧……” “重点是这个吗?”梁岳赶紧把话题拉回来,“咱们是来探谍子情报点的啊,你留意这些做什么?” “嘿嘿。”许露枝不好意思的一笑,“虽然与谍子无关,可是听到了难免好奇嘛。” “至少说明我们监听的范围足够广……”梁岳往好处想道。 “现在我们的计划还没有展开,你只需要继续盯着耳目就好了。”尚云海道:“我们再去见过大乔,若有情报,再行交流。” “好。”许露枝小脸认真地应道。 她外出办案的机会不多,这种尤其适合她发挥的场景也不多,加上北州军镇民风奔放,确实有很多劲爆八卦,小姑娘此时觉得正是自己大展身手的时候。 …… 离开许露枝的菜摊,转过两条街巷,就看到一处巷子口前排着一条长队。 “大乔的烧饼摊应该就在前面,怎么堵住了?”梁岳纳闷道。 他拍了拍前面人的肩膀,问道:“兄弟,你们这是排什么呢?” “嘿嘿,你们还不知道?”前面那排队人笑道:“巷子口有个新来的烧饼西施,大家都想趁着去买饼的机会,与她接触接触啊。” “嗯?”二人眉头一皱,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 “让开让开!”梁岳当即取出敕令,“军营采办,都让一让!” 周围的人虽然对于这种插队行径极为不齿,可整座军镇都是依附于北州军营存在的,在这里自然是北军最大,根本没有人敢与他们作对,大家也只能敢怒而不敢言。 直接挤到最前面,二人才看到,大乔身着一袭流纱长裙,身段婀娜、长发飘飘,在这漫天风沙的北地,属实是过于姿容艳丽了。 难怪军镇上这些糙汉子心动。 要不是这里离军营近,恐怕有些人要直接图谋不轨了。 借着买饼的由头,二人凑上前,梁岳低声问道:“乔师姐,你这是在做什么?” “我想着我打扮得靓丽一些,多吸引一些客人来买饼,我可以趁机打探一些消息嘛。”大乔挽了挽头发,略带懊恼地说道。 “那成果怎么样?”梁岳问道。 “饼果然卖得很好。”大乔一指前面的队伍,说道。 “不是……”梁岳一脸无奈。 诛邪司的靠谱程度一石,闻师姐独占八斗是吧。她一不来,你们都在这弄啥嘞? “关于九鞅谍子的情报还没打探到什么,不过我了解到一个地方。”大乔忽然神秘兮兮说道。 “哪里?”两人问道。 大乔微笑道:“军镇中央的快活楼,我听客人说,那里虽然看似只是一处黄赌毒聚集的消遣之地,可暗地里有许多情报掮客汇聚,在那里可以买到各国的信息。” “哦?”梁岳与尚云海对视一眼,“这倒是个有用的消息,我们马上就去看看。” “可以。”大乔点点头,道:“不过你们走之前能不能帮我个忙?” “什么忙?”梁岳又问。 “帮我想个办法,让这些人别来了。”大乔不厌其烦道:“今天一天就够了,要是每天都有这么多人来,我真的要烦死了。可是我又不能随意换身份,否则容易被察觉。” “嗯……”梁岳想了想,道:“我试试。” 说着,他与尚云海转过身,突然大声嚷嚷道:“这家的饼不能买!买回去会被伙长打的!” “为什么?”尚云海心领神会地问道。 “我吃出来了,这饼是用洗澡水做的!”梁岳生怕后面的人听不到似的,卖力喊道。 一路骂骂咧咧,将此事宣扬开来,二人才奔赴军镇中央。 那里有一座三层高的圆顶围楼,金顶碧瓦,远远看去极为醒目,在这军镇之中算是极为奢华的所在。靠得近了能闻到门窗透出浓重的脂粉香气与酒气,纵使白天也有欢笑喧闹之声,牌匾上悬着三个大字。 正是快活楼。 ------------ 第59章 快活楼 【求月票!】 北州军中有能力带家眷来定居的毕竟是少数,十万将士中大多数都是独居于此、又是气血旺盛的武者,是以每次轮休的时间,最急的事情只有一件。 那就是献爱心。 没错,军镇上来来往往的人口,得有三四成是家境贫寒、孤苦伶仃、流落江湖的可怜女子,走出营房的汉子们毫不吝惜对于她们的资助。 只恨不得能把三条腿掰开使,这样能多帮助几个好姑娘,苦点累点在所不惜。 快活楼就是军镇内第一等消遣之地,其内不仅有文人雅士的聚会之所、有赌档、甚至还曾有迷罗香出没,属实是黄赌毒聚齐了。 “二位军爷,头一回来我们店里吧?楼下大堂还是楼上包间?想吃什么、玩什么,您就尽管吩咐小的。” 梁岳与尚云海刚一踏入,就有店中伙计迎上来,热情接待。 快活楼内的空间极大,一楼是偌大的一座厅堂,怕不是能同时容纳几百桌客人,看来就是单纯吃饭的地方。中央有一座大舞台,可能晚些时候会有表演。 二楼三楼都是环形中空的构造,从一圈圈围绕的包间内,也能看到楼下的演出,而且视角更好。 要上了二楼才能选店中女子陪同,赌档则是都在三楼,向上依次吃喝嫖赌,把客人兜里那点银子都给安排的明明白白。 二人在一楼大厅坐下,先打量了一下环境,没有急着展开什么行动。 周围的人看起来也都是普通酒客,没有什么形迹可疑之徒,更不像是所谓的谍子与掮客,莫非要上楼才行? 正在他们观察四周的时候,二楼突然传来一阵叫嚷声。 就见在几名快活楼伙计的围拢下,一名身穿军袍的粗壮大汉扯着一红衣女子的胳膊,将她拽下楼,一把丢在地上。 “军爷,军爷莫要动怒。”伙计们连声规劝。 可那大汉显然修为不低,根本不是他们能够阻止的。 “你们快活楼窝藏鞅人,莫不是里通外敌?”大汉指着那女子怒声问道。 这一场喧闹,自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就见那女子颓然倒地,衣衫半掩,茫然无助,伏于地面丝毫不敢反抗。 “军爷!”另一名伙计连声道,“我们楼里怎么会有鞅人呢?您肯定是误会了。” 那大汉冷哼一声,道:“我是从凉州军镇调来的,在霜北城驻扎了六年,岂会认错鞅人?” 他一把举起女子胳膊,在她手腕处有一个细细的弯曲纹路,似是某种刺青。 “九鞅火蛇部自小便会给族人纹在身上的蛇图,你若是九州女子,为何会有这刺青?”他厉声喝问。 “我……”那女子被吓得瑟瑟缩缩,一直颤声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军爷。”楼中一位掌柜迎了出来,道:“这是我们楼里买来的北地奴,就算是鞅人出身,也是被发卖的奴隶,军爷就莫要与她计较了。” “不行!”大汉喝道:“九州之土,鞅人都该全部打杀!尤其这军镇之内,若是九鞅谍子,岂不容易泄露机密?” “我不是……”女子连连摇头求饶道。 掌柜凑上前,小声道:“军爷看起来是个大人物,我们东家和北军豹骑营的陆冲将军是八拜之交,不知道军爷可否识得?” “我才刚调来北州军,我谁也不识得!”那大汉瞪眼道,“我只知道杀鞅人,若是你家店没问题,那就赶紧自行将这鞅人处置,莫要让我动手!” “唉。”店中掌柜暗道一声晦气。 在这军镇上做生意,他们自然也晓得什么事情敏感,肯定不敢从九鞅买人。没想到这北地诸国买来的人,还混着鞅人。这女子手上的纹路也不显眼,他们之前都没发现。 如今既然被揪住此事,也只能自行将这女子打杀了,买她的钱就当平白打了水漂。 他皱着眉挥了挥手,自有伙计领会,就要将这女子拖出去处置。这大厅之中宾客众多,当然不能在这杀人。 女子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命运,凄厉着声音喊道:“我真的不是!我不是!不要杀我……” “住手!” 在这生死之际,旁边响起一声清喝。 就见两名年轻军士走了出来,俱是气度不凡,一副英武样貌,正是梁岳与尚云海。 就听梁岳率先出声道:“这位大哥,大抵似乎误会了。” “哪来的毛头小子?”大汉不悦地白了他一眼,“伱意思是我看错了?” “当然不会,只不过这女子应该不是谍子。”梁岳上前,扶起女子的手腕,再度亮出那个纹身,说道:“火蛇部确实会给族人自幼纹上蛇图,但是随着孩童长大,他们会将蛇图逐渐扩大补全,而不会是保留在这极小的规模。” “所以她这纹身,应该是在尚不记事时就刺上的,之后一直没有机会补全,说明她应该就离开了部族,极可能是被卖掉了,难道九鞅将不记事的孩子都派来做谍子?” 梁岳放下她的手臂,又继续侃侃而谈,“何况,最简单地想,若是九鞅谍子,又怎么可能保留自己的刺青?火蛇部的谍子,当然是要处理掉刺青以后再派出来。” 大汉被他说得无言了片刻,兀自咬牙道:“可她到底也是鞅人,鞅人就该死!” “这位兄台,你有忠君爱国之心是好,可行事之中,尚需理智。”尚云海颇为冷静地劝告道:“鞅人之中,也是平民居多。贵族好战而贪婪,可他们的平民很多也与我们九州百姓一样,只想安安稳稳生存。不分善恶地滥杀,逞了一时之快,只会加深两国之间的仇恨,使鞅人中的良善之辈也憎恨胤国。” “不错,你若是有报国之心,自可苦修强身、上阵杀敌,何须在这里欺辱一个无力反抗的柔弱女子呢?这岂是我九州男儿该所为?”梁岳接道。 那大汉被说的脸色有些挂不住,深吸口气,才又道:“你们二人什么来头?在这里替鞅人辩护?” “我们也不过是刚调到火头营的新人,路见不平,出声规劝罢了。”梁岳答道。 “哼!”大汉顿时又横起眉眼,“两个火头兵?也敢教训我?” “兄台!”这时,二人背后又有人朗声开口,“这二位兄弟好言相劝,谈何教训?何况我胤国是文兴之地,讲圣人礼法。我辈虽是武人,也要通江湖道义,不可仗势欺人。先前他二人言之在理,若你再不依不饶的,可就不是好汉之举了。” 梁岳回头看去,就见这站出来讲话的人,看上去年纪也不大,三十许岁,面貌瘦削英朗,气质挺拔。同样一身军袍,看起来品级不低,因为他的腰间悬着一个锦袋,那是朝廷赏赐给武将的虎符袋。 也就是说此人至少也是个将军职位,不论大小,手下肯定统着一哨兵马。 那大汉似乎也看出此人来头不小,当即闷闷说道:“好,受教了。” 说罢,也不再饮宴,转身就走出了快活楼。 那女子自有伙计带走,给她治疗伤势,场面这才平静下来。 “多谢将军出言解围。”梁岳二人回过身,施礼道谢。 “二位仗义执言,是侠义之举,我不过是起身效仿罢了。”这男子伸手邀请道,“若不介意,二位可登楼与我同席,闲谈一番。” 梁岳二人对视一眼,倒也都不推辞,便随那人走上二楼包间。 言谈间,知晓了此人名叫卫中州,乃是北军骑将,曾入过武安堂进修,也算是军中年少有为的人物。 此人倒也是颇有江湖任侠之气,即使是梁岳二人明面上的身份是火头军,可他也毫不倨傲。 “我方才听闻尚老弟所说,其实深有感触。”席间,卫中州叹口气,说道:“西北大战已经过去数十年,军中仍然战意汹汹,尤其是很多与我同辈的年轻将领,恨不能立马杀入九鞅,屠尽鞅土。” 胤朝军中主战派与主和派的矛盾一直激烈,这一点梁岳在御都卫时就有所耳闻。 以齐昆仑为首的一系老将,曾经与九鞅作战多年,反而是力主维持现在的和平态势;而近年崛起的一系新人,很多没有参加过当年的大战,可都是见证着父辈的荣光成长起来的,都渴求着建功立业,一直在力荐主动开战。 “胤国与鞅国都是独占一陆之大国,岂能轻易杀尽对方?纵使将九鞅破国灭族,那我胤国又要付出多大代价?”卫中州唏嘘道:“大国之战,在于人心,唯有内施德政、外展圣行,让九鞅平民无不心向胤国,那才有终战之日。可许多军中将领并不在乎这一点,他们只想自己的军功。不晓得一旦开战,百姓又会有多少苦楚。” “至少军中还有卫兄这般心怀百姓的将领。”梁岳表示认同道。 与卫中州畅谈一番,时间不早,二人便也离开快活楼。 只是返回军营的路上,路过大乔的烧饼摊时,二人看到了令他们无比惊讶的一副景象。 眼前的队伍密密麻麻,一条长龙甩头多次,堵住了整条街。 北州的民风奔放,此刻有了更具象的认识,先前宣扬了她是用洗澡水做的饼,本来是想让客人望而却步,结果现在…… 人更多了! 早上好呀。 ------------ 第60章 计划开始 【求月票!】 尚云海的眉头轻轻颤抖,似乎对这种行为很不理解,想要尊重,又有点无从尊起。 两人故技重施,再度拿着采办敕令冲到前面,梁岳问道:“这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啊!”大乔瞪大了眼睛,“准备卖三天的饼,今天一天就卖完了!要不我明天干脆不来了吧?” “你今天声势这么大、生意这么好,突然消失难免令人起疑。”梁岳思忖道:“我再试试吧。” 说罢,他转回身,呸呸两声,高喊道:“这饼真得不能买,我之前尝错了,不是洗澡水的味儿,这是洗脚水的味道!” “啊?”后方闻言者人人震惊。 “不是,哥们儿。”有人狐疑地问道:“你怎么什么味儿都能尝出来啊?” 梁岳一瞪眼,指了指自己手里的敕令,“我是军中火头兵,自然什么食材都要尝一尝,有何奇怪?” 这样解释完,后面众人的表情更奇怪了。 梁岳和尚云海赶紧落荒而逃。 在诛邪司暗探的另一处据点中,早就安排好了他们一天时间才能采办好的一车菜肴,他们顺路过去取走,推着就回到了营房中,时间上刚刚好。 今日留了李墨独自在营房中,还不知他和火头营的军士们相处的怎么样了。那王胖子号称是巡营将军的小舅子,也说不准会不会报复。 未曾想,等二人回到营房的时候,就见到火头营的人已经在忙碌地准备晚饭了,个个汗流浃背,唯独没有见到李墨的身影。 “我兄弟李二呢?”梁岳对众人问道。 其余几人从灶台中抬起头,都是一副阴沉的面孔,王胖子没好气地说道:“跟师父在里边儿呢。” 梁岳和尚云海走出厨房后门,来到休息的营房内,就见李墨正在一脸谄媚地给摇椅上的老头儿扇扇子,同时口中说道:“我还知道龙渊城东市旁边儿有一湖,湖边上都是老太太在那聊闲天儿,里边随便抽出一位来,那都是上过大殿、面过圣上的主儿。家里老头儿多半都死了,平时不愁吃、不愁花,就缺点真心的陪伴。师父你这一表人才的小老头儿过去,还做的一手好菜,那不是乱杀?” “哎哟。”老伙长笑得眼睛没了,“我在龙渊城还哪里敢说会做菜,这点粗糙手艺,也就是在军中受用。” “别介啊,您老这手艺,跟宫里御厨比那差的就只有一点。”李墨正色道,“食客!” “御厨做菜给皇帝吃,您老做菜给将士们吃。但是伱说做出来的东西有啥不一样,肯定是差不多。”李墨一本正经地胡诌,“而且我觉得啊,要是做一样的菜色,比如今儿你拿手的那道珍珠翡翠白玉汤,你让宫里大厨来,他做的能有你好?打死我也不信。” “可不敢这么说,也就是……术业有专攻,略有几个拿手小菜而已。”老伙长喜色连连。 梁岳和尚云海在旁边听得头皮发麻,李墨这厮,难怪能成为符箓派的销冠,果真是有两把刷子在身上。 之前以为他哄富婆厉害,现在才明白,他只哄富婆只是因为这最赚钱。必要的时候,别管男女老幼,哄起来都是一样的。 站了半天,老伙长才注意到他们,招呼道:“梁大、尚三,你们回来啦,正想跟你们宣布好消息呢。” “老伙长,我是尚大、他是梁三。”尚云海纠正道。 虽说是假名不重要吧,你也不能可着心情随便叫啊。 “啊,尚……梁三,随便吧,阿大阿三,这小李以后就是我的入门弟子了,和外面那些粗笨学徒不一样。”老伙长拍了拍李墨的肩膀,“如果你们仨不是亲生的,那我建议以后小李当老大。” “那就不用了,师父。”李墨赶紧拦着他。 他觉得李二这名字挺好听的,李大这名头听着让人无端觉得有点不吉利。 李墨在这里把老头儿哄得高兴,一天没干一点活,那两兄弟又出去采办了。新来的三个人没干一点营房的活,所有杂务和做饭的正事都落在其余几人肩上,所以大家脸上表情都很不爽。 尤其晚饭后老伙长还宣布,要收李二当入门弟子,众人更是惊讶。要知道,之前就算是学了老伙长最多手艺的王胖子,也没得他入门啊。 李二还假惺惺地拱手,“师父怎么当着大伙儿的面就给宣布了,我初来乍到就成了入门弟子,几位师兄们不会生气吧?” 老伙长一瞪眼,“生气又怎样?我倒要看看,谁敢找你麻烦!” …… 靠着李墨这一手哄老头儿,哥儿仨在火头营内也算找到了靠山。 也是听李墨说他们才知道,别看这老头儿只是个伙长,那是因为他没有武道修为。 单论厨艺,他在整个火头营都数一数二,资历也是火头营最深。当初西北大战的时候,就在军中做饭,若不是手艺实在好,想让他多教几个徒弟,哪有这把年纪还留在军中的? 这个伙长,是跟许多将军都说得上话的。 入夜,三兄弟走出来碰了个头。 “外面都已经布置好了,明天就可以开始计划。”尚云海道:“等兵部那边的信传来了,就看外面的情况了。咱们在军营里要配合兵部的人,看看内部有没有形成谍网。” 他们最开始就定下了计划。 等军营里和军镇上的人都铺好以后,兵部会传来一道假军令,命北州军三天之内紧急开拔,前往霜北城。 虽然没有说开战,可是十万大军突然行进,必然是有莫大企图。若军中果然藏了九鞅谍子,那肯定会想办法将信息递出去。 而且行军令只会发布给校尉及以上的军衔,底层将士是不会得到消息的。这样更可以确定,九鞅谍子的范围有没有真正威胁到北州军。 因为说实话,在这个年代底层将士里被安插谍子,是很难查出来的。胤朝百万大军,纵使每一个都审查了身家清白,可九鞅只要愿意去布置,想要安插一个小兵也难度不大。 在任何军队里,都是难免的事情。解决的方法也很简单,只要让底层将士不知道真正的计划就行了。 如果九鞅谍子是一个最底层的小卒或者伙长,甚至于是个队正,他都很难对北州军造成什么重大伤害。因为他只会在前一夜甚至出发之前,突然得到将要行军的命令。 去哪里、做什么、走哪条路,底层将士是一概不知的,只能茫然跟着走。 这种情况下,他临时想要传递消息很难,即使能传递也没有什么好传的。 真正有伤害的就是校尉及其以上的重要军官,有些大的校尉管着几百上千人,或者立过军功,就可以有将军封号了,算是军队的中坚力量。 在军事行动之前,他们是要全盘参与计划的制定与执行,知晓行军打仗的全部意图。如果这种人里混入了九鞅谍子,那就可能在关键时候给胤军造成重创。 曾经的于文龙就是这样一个存在,不过好在凌三思打的是海月国,不是九鞅。而且他的作战计划,不止于文龙知道,其实海月国也知道。 凌三思也没藏着掖着,就是慢悠悠行军、攻城、破城,恨不得路线都是直的。 差距过于悬殊的情况下,你泄露军机又有什么用? 对海月国来说,和死亡倒计时没有任何区别。 所以诛邪司这次来,针对的就是北州军中上层里可能存在的威胁。而底层将士里的谍子,能找到就找,若是找不到,就记着这件事,等以后有机会再处理也可以。 只有上层军官能得到这个消息,如果里面存在九鞅谍子,那他只有三条路。 第一,亲自外出传递。 军镇上的可疑住户都已经被诛邪司监控,若是他亲身行动,那就可能会露出马脚。 第二,在军营中传递给下线,由下线外出传递消息。 那名高级的谍子,很可能已经在军中发展或纳入了别的同党。这种情况下,由底层将士出营传递消息,被发现的概率就会小。 对此他们的办法是,让兵部派了很多人手来,以协同作战为名,暗中散开监视。对于每一位军官接触过的人,都注意是否出城、与谁接触。 这一点看起来好像监视难度大一些,但实际上也就还好。因为在接触到紧急且机密的军令后,各营军官们本来就是会聚在一起讨论,大大小小、一层一层的会议,散开的人不会很多。 第三,就是将消息隐秘地传播开,让军中的人都知道,那样不必亲自接触下线,也可以放出消息。 这一点就要他们盯紧四周,谨防流言的来处。而梁岳他们作为消息面很广的火头兵,正可以监控军营内的舆论风向。 …… 翌日天明,计划有条不紊地展开着,军营中进来了一队兵部的车驾,多了很多陌生面孔。 老兵已经嗅到了不一样的味道。 这时,老伙长走进营房内,环视一圈,而后说道:“我今日听说了一个传言,情况很严峻。” “嗯?”三兄弟立刻警醒起来。 莫非兵部的人刚到,消息就已经散出来了? 这也太快了。 就见老伙长一脸严肃,说道:“外面有传言说,咱们火头营把洗脚水都当成食材,还说是火头兵有亲口传出去的,这简直是胡说八道!” “即使是在西北荒漠、茫茫大洋,这么多年以来,我们也从没这样做过。传出这种话的人,就是在败坏我们火头营的声誉!你们最近在营中留意一下,究竟是谁说出过这样的话?” 老伙长咬牙切齿:“他最好别被我抓到……” ------------ 第61章 小院 【求月票!】 “……” 那帮排队买饼的人嘴还挺碎。 你抢洗脚水就抢呗,还瞎传什么闲话? 但这种时候梁岳自然是不可能承认的,当即随着众人一起义愤填膺地说道:“肯定是别的营房的人干的,咱们伙自然不会这般,真是败坏我们火头营的名声!” “哼。”老伙长忿忿不平,又转而道:“今天我来掌勺,做几道拿手好菜,让他们看看本事。李二,你来跟我学着。” “好嘞。”李墨立即答应一声。 那副谄媚的样子,看的那些老火头兵又是一阵无语。 有老伙长坐镇,这一天厨房里自然是风平浪静,梁岳和尚云海也在旁边打下手,采办的活儿由旁人去办了。 又过了一天,要看计划成果的时候,才让李墨去央求了下老伙长,由梁岳与他一同出去采办。 二人出去以后,这一次没有再一路沟通过去,而是直奔诛邪司在此的总据点,一间客栈。看似迎来送往,实则其中多半都是诛邪衙门的探子,三楼最大的包间便是一处集会之地。 卫萍儿、许露枝、莫求人今日也都在这里。 李墨的眼睛左右扫了扫,问道:“大乔呢?” “她的烧饼摊生意太火了,离不开。”伍小七答道:“我们怕她突然离开,会引起动荡,就让乔姑娘先留在那里了。” 相比之下,莫求人的盲人看手相、许露枝的自家肥菜摊,都没什么人光顾,走不走的,也没人在乎。 梁岳又露出凝重的表情,“都说了是洗脚水,还有人买啊。” “有,比昨天还多了几倍呢。”伍小七也凝眉点头。 “真是糊涂。”李墨则摇头叹息道,“尚师兄是正人君子,不懂得这些,若我在场,肯定会阻止你们用这种理由的。这可能每劝退一个真心想吃烧饼的,就会吸引来十个真心想尝鲜的。” 众人:“?” “还是先说正事吧。”莫求人将话题拉了回来,道:“昨天兵部发出军令以后,北州军各级军官都表示了惊讶,但都严守命令,没有透露消息。而昨晚到现在,走出到军镇外的只有三人。” “是谁?”众人聚拢过来。 许露枝取出一份名单,上面有三个名字,详细记述了三个人的行为,还有诛邪司对他们个人信息的调查,做得十分详尽。 “参谋将军陈烈,去了一家裁缝铺。” “轻骑营副将卫中州,去了快活楼包间。” “辎重营校尉冯玉官,去了一座神秘庭院,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人。我们已经将那里严密监视,只是为防打草惊蛇,还没有进入查探。” 梁岳从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那个轻骑副将,应该就是昨日那位与他们把酒言欢的卫将军。 从昨天的接触来看,他觉得那应该是一位光明磊落之人,不像是心中有鬼的谍子。 虽然这不会影响对他的任何调查,但是在心理的排序上,就会把他的嫌疑稍稍靠后。 “这位陈烈……”他看了看几人的信息,“是神都陈家重要分支的子弟?” 从辈分上看,这人还是陈举的叔叔。 现今的世家大族培养弟子,第一等是从文,出仕拜相;第二等是从武,执掌兵权;第三等才是经商,供养族人。 这人被送入军中培养,在家族中的重要性肯定就比陈举他们经商那一支高。 综合看来,这人是九鞅谍子的概率最低。 也不是说世家子弟就不会通鞅,卖国求财的事情他们有可能做,可是这种十分重要的谍子,肯定都是九鞅自己人。 而下面两个人里…… 他正想说什么,就听噔噔噔脚步上楼,一位探子推开房门禀报道:“冯玉官又离开军营,奔那座庭院去了。” “如今正是紧要时期,出军在即,他不在军中筹备,屡屡外出为何?”莫求人道:“此人纵不是谍子,也必然有些蹊跷,须得查探一番。” “走!” 梁岳一马当先,走出客栈。 如今诛邪司这几位行走里,他已然成为了那个主战力量。 …… 在军镇西面的一座庭院外,诛邪司的探子已然监控了一天。 那座小院外壁爬着藤蔓花朵,看起来修剪得颇为雅致,环境还不错。 “这里一直没有人出来过,除了冯玉官也没有人进去,他修为也不低,我们没敢靠得太近。”负责监视的探子说道。 “辛苦了。”梁岳点点头,道:“我先进去查探一番,待会看我信号。” “小心。”随他前来的李墨和许露枝等候在外面,各自捏着手段,随时准备支援。 梁岳绕到庭院后面,将仙藤催发,倏忽一闪,人便进入院子内。 这小院儿内部也是花草芬芳,周围散乱着些许泥土,砖明瓦亮,看起来有生活的痕迹。梁岳在门墙外侧耳听了下,屋内没有半点声音。 冯玉官明明刚进去不久,这就消失了? 怀着一丝疑惑,他径直穿入卧房内,就见其中粉红幔帐,仕女屏风,从里到外干净整洁,住的分明就是个女子。 可是屋内仍是没有任何人影。 奇怪。 梁岳仔细检查一周,确认此间无人。 只是不知道是此间有密室、密道,亦或有传送阵法之类的东西,能让里面的冯玉官凭空消失。 绝对有问题。 梁岳解开化虚状态,朝空中丢出一张符箓,嘭的一声,一道白色焰火在空中炸开。 这道符的意思是没有危险,可以进入。 不多时,李墨和许露枝从正门进入,诛邪司几名暗探在门口戒备。 “进来的时候就没有一个人影,里面应该有出去的法子,咱们一起搜一搜。”梁岳对他们说道。 “好!”许露枝答应一身,手拿一张白纸,一条条撕碎,旋即握在掌心,翻手结印,再一洒出。 呼喇一身,散碎在空的纸屑就都变成一只只白色蝴蝶,替她飞到屋舍的每一个角落去探查异常。 李墨则是取出一张黄符,竖在身前,屋内屋外的走动,“这是玄门感气符,此间但凡有一丝真气波动,或有阵法、法器,此符立刻就会燃烧。” 可他走了半晌,也不见任何响动。 梁岳没有那么多花哨手段,采用的是比较古朴的传统搜查法。 他看了一眼客厅内底部有茶渍的杯盏,再看了看卧房内凌乱的床榻,最后视线看向院子中的花卉,若有所思。 正当此时,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呼喊声。 嘭嘭几声响,几名诛邪司的探子就撞破大门,飞了进来。 随后就有一名身着青色劲装的中年女子,盘一头利落的发髻,背后背着包袱,手提一杆狼牙大棒,恶狠狠冲了进来,口中哇呀呀大声喝道:“纳命来!” 这人来得突然,举棒便打,三名年轻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李墨和许露枝双双后退。 梁岳身为武者,自然第一个迎上去,抽剑迎击,铛啷一声,剑身嗡嗡颤动,险些脱手飞出。 这女子不知道什么来头,端得好大气力! “伱是何人?”他口中喝问,同时罡气运转,上青天顷刻出手! 嗤—— 残影一闪,那女子横过狼牙棒,居然硬生生接住了这一招,毫发无伤。 “你们还敢问我是谁?”女子横眉立目,大棒再度轰然落下。 轰隆! 梁岳堪堪闪过,整座地面都在刹那间龟裂。 女子拎起大棒,依次指了指三人,“你们谁是冯玉官的姘头?是她,是他,还是你?” 早上好呀。 三清山活动抽奖那里中奖的兄弟,还有两个没有进粉丝群给我发地址,还有一天时间,再不报地址我们就得视为放弃啦,那边催我呢。看到的话,赶紧进群啦。 ------------ 第62章 密室 【求月票!】 “等等?” 梁岳看着这武德充沛的彪悍女子,略带一丝疑惑地抬起手。 “这位大姐,你是不是搞错了。”许露枝也举起手,解释道:“我们也是来找冯玉官的,此前可与他从未见过。” 女子忽一瞪眼,“你叫谁大姐呢?” “这位……夫人?”梁岳迟疑着说道:“你可是冯玉官的妻子?” “不错!”女子将大棒在地上一顿,恶狠狠说道:“吾乃鲸门传人吴红莲,正是冯玉官的结发正妻。” 梁岳方才看她言谈气势,就像是来捉奸的,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再看她武道功法路数,分明就是鲸门正统,又姓吴,如此彪悍就不足为奇了。 “那咱们可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他露出笑容,正想缓和一下气氛。 “谁跟伱们一家人?”吴红莲又没好气地怼了他一句,“你们快些将冯玉官交出来,否则我绝不会与你等善罢甘休。” “吴女侠切莫误会。”梁岳温声道,“且听我道来。” 他心下念头飞转,若是实话实说,冯玉官有谍子嫌疑。那此女身为冯玉官发妻,不知还有几分感情,若是协助冯玉官逃走,以她的身手,还真不太好处理。 此间局势模糊,想要蒙混她也得小心。 于是他稍加思索,计上心来,口中说道:“我乃是中州人,前日里刚成亲数月的妻子说回家探亲,一去不返。我还以为她出了什么意外,一路仔细寻来,才得知她在这北州军镇另与他人相好,这才不再回家。所以我打探到了这里,想要找到这对奸夫淫妇。” 果然,听了他的话,吴红莲的怒气转眼消散。 甚至于看着梁岳的眼神中,还带着些许同病相怜的共情。半晌,她点点头,道了声:“要坚强。” “吴女侠你前来寻夫,是否与我目的相同?”梁岳又道。 “不是很一样。”吴红莲沉沉说道,“我不止是要找到这对奸夫淫妇,我是要杀了这对奸夫淫妇。” 三名年轻人的眉毛同时跳了跳,被她眉宇间突然掠出的杀气惊了一下。 都说鲸州是武道之乡,果然名不虚传。 随后吴红莲才跟众人讲述了一下她的故事,“我出身吴家正统,爹娘怕我受委屈,便替我招了一个家境贫寒的夫婿,正是那冯玉官。” 三人一齐看看她,再看看她手里的狼牙棒,心说老两口可真是多虑了。 “我们成亲之后,他确实对我百依百顺。还沾光修炼了鲸门传承,有了一身武道修为,他自此便起了参军闯荡的心。我家也全心全意地支持他,利用家里的资源和人脉,扶持他一路高升,一直到去年他调来了这北州军镇。南北遥远,我二人只能书信往来。我有些担心他,便托过路的江湖朋友给他捎些东西,谁知那朋友回去以后却告诉我,他在这军镇上养了一个外室!” “我当即便上坐骑找了过来,若此事为真,那我不杀他,绝难解我心头之恨!” “真是太过分了。”许露枝嘟囔一声。 与她同时,李墨也捶胸顿足道:“哇呀呀,气煞我也!吴家姐姐你放心,我们搜遍军镇,也要将这个负心汉给你找出来!你这般青春貌美、一往情深,他居然还辜负你,真该天打五雷轰劈碎了他!” 吴红莲被他说得感动,叹口气道:“无非遇人不淑,你们这些年轻人,能明辨是非,我心里也安慰了些许。” “姐姐怎么还叫我们年轻人?你看起来分明就和露枝差不多大。”李墨连声吹捧,将吴红莲说得止不住眉开眼笑,浑然都要忘了自己是来做什么的。 梁岳看着周围的环境,则是说道:“若我没猜错的话,冯玉官应该还在这院子中。” …… “嗯?”吴红莲凝眉看过来,“他没跑?” 梁岳一边四下环视,一边暗中思忖。 如今看来,冯玉官鬼鬼祟祟来这里,说不定是因为别的理由了。 家中妻子凶悍,他还豢养外室,可不得是偷偷摸摸。今日急匆匆来这里,可能也是因为得到了妻子到来的消息,通知外室躲藏。 泄露军机的嫌疑就下降了。 不过他毕竟在军令下发后有过多次外出,想要将他嫌疑完全排除,总得将他本人找出来问话。 “我们一直监视着院墙的外围,四面都是只有人进,没有人出。”梁岳分析道:“而方才我进房时查看了一下,屋内茶杯尚有新鲜茶渍,床铺也略微温热。说明应该方才床上还躺着人,应该是这时冯玉官进来,榻上人给他倒了杯茶,两人说了几句话,就急忙消失了。前后时间很短,他们没有很多时间商议,应该是早有准备。” “床上的人不就是你娘子吗?”吴红莲纳闷道:“你怎么如此冷静?” “嗯……”梁岳沉吟了下,答道:“习惯了。” 吴红莲看着他的眼神,由共情转为了深深的怜悯。 这小伙儿看着浓眉大眼的,没想到还是个绿帽子王? 梁岳敷衍了下,将视线重新投入院中,他之前就觉得院里那一片花圃有些奇怪。 因为这小院处处整洁干净,一尘不染,说明屋主定是个极喜欢干净的人。可这花圃周围却散乱了一些泥土,没有收拾。 如果说走得匆忙还没来得及收拾,好像也不大合理,因为这些土壤看着还很新,否则也不会有那股子泥土的芬芳气味儿。 要是在一个脏乱的院子里看到这些泥土,可能他也不会留心,可是偏偏是在这样的干净的环境里。 带着些许怀疑,他绕着那花圃走了一周,仔细观察了一圈泥土散落的痕迹,最后视线聚焦到一片区域。 “吴女侠,你若是想找你丈夫,可以试着朝此处打一棒。”他指了指那里说道。 吴红莲人狠话不多,当即大棒一抡,当空虎虎生风,带着恶劲落下! “住手!” 下方突然传出闷闷一声喊。 呼! 狼牙棒在离地面一寸处的地方停住,风声戛然而止。 就听嘭隆隆一阵异响,那片花土中居然升起五尺方圆的一块板子,看起来是用隔绝气息的材料制作,用了不少心思。 而那板子下方,是一片丈许见方的空间,赫然是一个地下室! 梁岳观察到的泥土散落痕迹,正是这门板抬起时,散落出来的。而地下空间中站着一名军袍男子,他一脸凝重的举起板子,不敢让吴红莲的大棒打下来。 而地下室的角落中,还缩着一名娇小的素衣女子,她轻轻抬脸,带着哭腔问道:“你不是说你娘子很笨,不可能找到这里,一会儿就会走的吗?” 那军袍男子有修为在身,能听到外面的情况,于是瞪了她一眼,道:“这不是还有你相公在这吗?” ------------ 第63章 罗红奴 【求月票!】 片刻之后,冯玉官与那娇小柔弱的素衣女子一同走出密室,并排站在众人面前。 他相貌生得还真是不错,剑眉英目,面白清瘦,难怪出身贫寒也能娶到吴红莲这样的世家女子。 旁边那素衣女子体态玲珑,白皙纤瘦,脸颊上散落着几缕碎发,看起来年纪不大,真有几分惹人怜爱的架势。 不过落在吴红莲眼里,自然是一副标准的奸夫淫妇样貌。 她恶狠狠瞪了一眼冯玉官。 冯玉官倒也了解,一仰头,说道:“军服在身,不可轻跪。” “那就脱了!”吴红莲顿喝一声,“给你脸了是不是?” 噗通。 强硬了仅仅一息的冯玉官,被这一声吼,立刻脱去军袍,穿一身内里的衬服,跪在了妻子面前。 旁边那素衣女子稍显茫然,左右看看,正想跟她一起跪下,就见吴红莲手一指梁岳,“你不用跪我,你该去找他。” “嗯?”那女子不解地看了一眼梁岳几人。 方才冯玉官说她丈夫的时候,她就已经奇怪了。 “咳。”梁岳笑笑道:“吴女侠伱先处理家事,我们不急。” 吴红莲也无心理会他们,朝着冯玉官冷笑一声,“你躲得倒是快。” “买这座院子时,就想过你可能有一天会来,早就做好准备了。”冯玉官低声道。 “呵呵。”吴红莲盯着他,“那你做好死的准备了吗?” 冯玉官毅然昂首,道:“红莲,我对不起你,今日你就算将我们打杀在这里,我也不会怪你。” 那素衣女子眉毛一跳,小声道:“你别带上我啊……” 冯玉官却越说越大声,“当年我与你成亲,也曾想过要全心全意的与你携手一生。可是时日一久,在那个家中我感受到的只有压抑,即使我再努力地证明给你们看,你们还是都看不起我。我是在逃避出来以后,才找到了做一个男人的乐趣。我和小怡在一起,才明白什么叫真爱,我们山盟海誓,同生共死……” 名叫小怡的女子对着吴红莲连声道:“当时气氛到了,就是随便一说……” 冯玉官激动地站了起来,“我确实受过你家中的恩惠,能有今日也都是拜你们所赐。你现在就动手吧,让我们去九泉之下相爱!” “你不要听他发癫啊……”小怡都要哭出来了。 这男的怎么完全不理人,就在那自说自话。 “真行啊。”吴红莲脸上露出戏谑的表情,“这些年你但凡在我面前这样敞开心扉的硬气一次,我可能都会高看你一眼。可惜你只敢偷偷摸摸,到了这时候才说实话。” “在来的路上我确实很气愤,可是到这以后我却改变了主意。”她看了一眼梁岳,“这小兄弟被人戴了那么多次绿帽子,依旧如此淡定,我这有什么好气的?” “姐你说你的就行。”梁岳赶紧小声道。 “你若不气……”冯玉官犹豫着说道,“我们也可以一起生活,以后你做大……” “滚吧,今天也是时候了。”吴红莲断然道:“冯玉官,你我夫妻至此,恩断义绝。从今以后你能混成什么样子全凭本事,我不帮你也不毁你,休书过后我会让人送过来。” 她最后留下一个漠然的眼神,便转过身,飒然离开。 “姐太潇洒了噢。”李墨对着她的背影赞道。 冯玉官看着妻子离去的决绝,却突然眼露茫然。 一直到吴红莲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梁岳才上前,举起令牌道:“冯校尉,诛邪司办案,有些事情需要请你们回去问一下。” 冯玉官的神情又转而震惊,看看梁岳,再看看身旁的外室,“你本家相公居然还是个诛邪司行走?” …… 一直到了诛邪司的据点,冯玉官才意识到,他被查是因为九鞅谍子的事情。 脸上的表情顿时放松多了。 看起来被误会通敌叛国什么的,的确没有发妻杀到给他带来的压力大。 他的陈述很简单,自从到了北州军镇以后,他就在这里结识了这位小怡姑娘,她家中父亲早亡、母亲重病在床、弟弟又要读书,她被迫到快活楼陪侍,来的第一天就遇到了冯玉官。 冯玉官被她的柔情蜜意打动,重金替她赎身,养作外室。每日都要花一刻钟出营,来与她缠绵一番,感情如胶似漆。 昨日也是听说了即将奔赴霜北城的军令之后,他赶紧来与情人私会。 本想着今日就不来了,结果他安排在外的眼线报来消息,他娘子果然杀了过来,他这才匆匆赶去,与情人一同藏了起来。 按他对吴红莲的了解,她多半是找不到这里,搜寻无果之后肯定会冲去军营。 他走时候已经在营里安排好了,吴红莲如果来问,就会得知他三天前就外出执行任务了,这样便可暂时躲过一劫。 谁知道如此周密的安排,又碰上另外一伙来调查九鞅谍子的人,轻易将他的小算计戳破了。 事已至此,他只能徒呼奈何。 看得出来对于吴红莲的离开,他表现出来的不是解脱,反而是一种颓然。 经过几番对照,他的陈述与那小怡姑娘的陈述,以及之前吴红莲的话,都是能够印证的,他通鞅的嫌疑倒是不大了。 这下子卫中州反而成了那个嫌疑最大的人。 梁岳三人又马不停蹄来到快活楼。 卫中州常在此地一个包间内独自饮酒,也差不多是他每次外出唯一的活动。三人花了些钱,便让伙计带他们进入了这座包间。 这里空间不大,只有中央一张桌案,屏风后一张软榻,看起来和别的包间也没有什么不同。 不过今日他并没有来。 “如果这里面有什么猫腻的话,那接应他的人应该就在快活楼,肯定是通过什么机密手段传信。”梁岳再度四下打量此处,思忖着可能存在的方式。 他们正在里面搜查时,外面突然响起敲门声。 “进来吧。”屋内应了一声之后,就见一个身着红色纱裙的女子走了进来。 “是你?”梁岳见他熟悉。 此人身量高且瘦,骨相瘦削,长发柔顺,正是当日梁岳与尚云海从那大汉手中救下的鞅人出身的女子。其实若仔细观其容貌,还是能看出些许鞅人特质的。 “罗红奴,拜见恩公。”这女子入门就要下跪。 梁岳赶紧将她扶起来,说道:“姑娘你不必如此,当日不过举手之劳罢了。那种境况下,即使我们不救你,也会有旁人救你的。” 这名叫罗红奴的女子摇了摇头,又唤了一声,之后突然说道:“恩公,我知道你们在找什么!” 早上好呀。 ------------ 第64章 菜谱 【求月票!】 “哦?” 听她这样说,诛邪司的三人都是轻轻震动了下,心中难免产生怀疑。 莫非是自己的行为太明显,连一个楼中侍女都能看出来,还是说这女子的身份特殊? 梁岳镇定道:“说来听听。” 就见罗红奴认真分析道,“你一个火头营兵士,级别低、军饷少,就算能贪墨一些采办钱,又能有多少家资?几次三番来快活楼,又不寻欢作乐,那肯定另有所图。” 她的话说得倒是有几分道理,梁岳细细思忖,自己行事确实有些漏洞。不过这其实无伤大雅,因为认识他们的人、知道他们是火头兵的人与关注他们来快活楼做什么的人,都是极少的。 可能也就是因为之前救过这女子,她才会略微关注下自己的动向。 而且即便凭借这些,也不可能就猜到众人的目的。 紧接着,那罗红奴又继续推理道:“你们在军中就是厨子,来这里还能是为了什么?所以你们图谋的东西,一定就是这个!” 她从腰后取出一个厚厚的册子,看起来满布油渍和污秽,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快活楼大厨的菜谱!” “……” 场间沉默了一下,诛邪司来到的三小只刚刚还担心自己哪里暴露了,此时听到她这样说,都有几分哭笑不得的情绪。 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该说什么。 罗红奴见他们都不说话,还以为自己猜中了,又说道:“恩公救了我的性命,我想我肯定要报答伱,就趁便利将这大厨的菜谱盗了出来。这样一来,你们就不用再费心费力了。” “嗯……”李墨笑道:“罗姑娘,你的出发点好的,但是我建议你不用出发。”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你还是趁早把这菜谱放回去吧,大厨辛苦半辈子写了本菜谱,丢了不得急哭了。”梁岳也扶额苦笑。 “我猜错了吗?”罗红奴的脸色顿时羞臊起来,连忙后退道:“不好意思,是我想太多了。我看你们进了这间屋子,还以为你们和大厨有关系。” “嗯?”梁岳听到她这话,倒是敏锐地捕捉到一丝信息,“这座包间和快活楼大厨有什么特别的关系吗?” “好像是有一位将军只在这座包间吃饭,大厨说他是很懂菜肴的食客,所以每一次都会亲自上菜。”罗红奴解释道。 “那将军可是上一次也为你说过话的那位?”梁岳顿时追问。 “是……”罗红奴被他突然认真的目光吓到,小声回答。 “你这菜谱是哪里拿的?”梁岳霍然起身,一边做出向外走的态势,一边又问道。 “就在陆大厨的卧室,他白天都在后厨,没时间回去,我就偷偷拿了出来……”罗红奴有些茫然。 说不是冲着菜谱来的,那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莫不是冲着大厨本人来的? “带我们去看看。”梁岳让罗红奴指路,招呼着许露枝和李墨起身出门。 路上他还跟罗红奴打听了一下,快活楼的主厨名叫陆饕,不是北州人。快活楼老板在当初开业时摆下擂台,广招天下名厨,许以重金,最终陆饕以诸多绝技取胜,还一时传为佳话。 陆大厨在楼内地位很高,居住的房间规格也很高,位于后面一座颇豪华的庭院内。 梁岳的仙藤化虚今日已经用过,还不能立刻开启,好在庭院内也没什么看守,估计也没想到有谁会对一个大厨的地界动念头。 三人轻易便翻越墙头,来到了陆饕的卧室内,就见屏风后一排书架,上面摆着诸多书册,各式都有,估计罗红奴的菜谱也从这里偷的。 再看床铺之上,枕边也放着几本书,赫然是什么《论武十策》、《北州军演》、《两年半成就名将》之类的,全部都是胤国有名的兵书。 这一个厨师不看菜谱,却看上兵法了? …… 李墨那边翻阅架上书册,发现也都是些寻常书籍,比较奇怪就是里面夹了一张北州的地形图,不是全图,看样子就是自中州关口到北州军镇这一段路。 莫非是有什么图谋? 可在旁边再没什么与之有关的东西。 他们仔细搜索了一番后,并没有发现能立即拿人的铁证,梁岳没有急着动手,而是让许露枝在房中放下了一个隐蔽的耳目。 而思忖之后,他也没有将手里的菜谱放回原处。 若对方果真是九鞅谍子,那肯定对于房中每一件摆设都有明确的记忆。他们搜查的时候尽管小心,也肯定会有不易察觉的小细节。 如果房里丢了点东西,那反而比较好解释。 再翻出墙,梁岳特意提醒道:“罗姑娘,今日之事烦请替我们保密。” “一定的。”罗红奴颔首道。 梁岳当下想好,这姑娘好心帮忙,等此间事了,完全可以让诛邪司出面给她赎身,还她自由。 离开快活楼之后,梁岳感觉此间脉络已经稍加清晰,若怀疑为真,那就是卫中州自军营中探听的情报,通过楼中大厨传递,回去之后就对这二人加强监控,只要找到实证便可立即动手。 在路过大乔的摊位时,三人想与她通通气,转过头就见这一条街依旧是人山人海,远远能看到大乔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站在摊位前。 本以为自己是来当探子的,一着不慎,变成烧饼西施了。 “这些来买饼的人也是奇怪,说是洗脚水他们就信。”梁岳感慨道:“他们也不想想,大乔就两只脚,一天怎么洗出那么多水来?” “你不懂。”李墨一副内行样子,“只要有一双玉足,哪怕是在河里涮了一下,那整条河水都是香的。” 许露枝:“……” 梁岳赶紧冲她摇摇头,“咱们不听这些。” 难以想象这些变态言论,会对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造成多大冲击。 人群后面,梁岳故技重施,掏出自己的采办敕令,高声道:“让一让!让一让!火头营采办!” 可这一次,却没有那般奏效。 因为他们正在排开队伍,向前插队的时候,突然横出来一名两鬓微霜的魁梧男子,他身后跟着几名精壮汉子,个个眼湛精光,很不好惹的样子。 这人声音洪亮,顿喝道:“老子一个骑营将军还在这里排队,你们几个火头兵还想插队?滚后面去!” ------------ 第65章 拿人 【求月票!】 三人只得灰溜溜离开。 罢了,反正还没到需要她施展身手的时候,就先在这赚钱吧。多卖几个饼,诛邪衙门的资金也能充足一点。 回到据点,他们将快活楼的情况多说明了一下,让诛邪司加派人手,重点盯防这边。 之后再出发前往裁缝铺。 参谋将军陈烈和裁缝铺这条线,基本是嫌疑最轻的,所以他们也没有太紧张,就是随意去查看一眼。 这家裁缝铺是专门修补军袍的,军中每日操练,衣裳磨损严重,有的随意打个补丁就行,有的讲究一些,就会送出来缝补。 裁缝铺的柜台后面是个笑脸盈盈的圆脸小姑娘,穿一身锦缎衣裳,腰间悬着一块玉,看起来热情洋溢。 “姑娘,你们掌柜呢?”三人转了一圈之后,向那女子问道。 “我就是。”小姑娘答道:“几位客官有什么需要,跟我说就行。” “咦?”许露枝纳闷了下,“之前不是一个秃头大叔,还和……” 还和隔壁牛肉铺的老板娘有奸情来着,话到嘴边,她还是没说出来。 “噢,我把这家店盘下来了。”小姑娘答道。 几人对答了一番,看这小姑娘好像没什么不对劲,确实只是简单盘了家店,他们才离开了裁缝铺。 结果刚走出去,就见到伍小七匆匆找过来。 “卫中州不见了!”他带来的就是这样一道消息。 “什么?”梁岳眉头一皱,“怎么回事?” “刚刚你传回消息以后,就有探子来报,说他领着一支兵马,外出剿匪去了。”伍小七道。 “北州军镇附近还有山匪?”梁岳一听就知道这事儿不对劲。 哪伙英雄好汉这么大胆,跑军镇附近啸聚山林啊? 这和耗子在猫窝旁边聚众淫乱有什么区别? “据说是有探报距此不远的白林山有山匪聚集,伪装成官军劫掠商旅,他就领命出去了。”伍小七也有些急切,“可白林山在北边,我们的人沿着官道向北,却没有看到这支兵马。” 想在军营里监视人不容易,探子也不能跟得太紧,他这出兵又极突然,确实让诛邪衙门有些措手不及。 “南边呢?”梁岳忽然想起在快活楼大厨房里看到的那幅地图,主要就是军镇以南至中州关口的地形。 “都散出去找了。”伍小七答道。 “快活楼那边也别等了,赶紧拿人!”梁岳当即发号施令,“卫中州既然有所行动,那另一边说不定也准备跑了。让探子重点搜查去往中州方向的官道,去军营传信,让北州军镇派兵随时准备支援。” 正如他所说一样,快活楼的主厨陆饕是在逃跑途中被抓获的。 他压根就没想回住处,而是借着采买的机会,想要换装逃遁。诛邪衙门的探子早就盯着他,自然不可能被他溜走。 对于陆饕的突击抓获与审讯在进行,可是这边梁岳他们就不能等消息了。 那边探子传回,在通往中州方向的一条山路上,确实看到了行军痕迹,三人即刻动身,又追了过去。 距离不算远,李墨直接给他们一人来了两道神行符,化身残影,倏忽间掠过军镇,朝那个方向疾追过去。 顺着探子的指引一直向前,不多时,就听到了前方的兵马厮杀声! …… 在前方山下的官道上,有一支同样是胤朝军马护送的车队,约莫三五百官兵夹着两辆车驾,正在缓缓前行。 突然有一彪骑兵自山坡上出现,直接冲锋下来,给这队官兵造成的伤亡惨重,多亏他们也是训练有素的精锐,才没有被立刻杀得丢盔卸甲。 一次骑兵冲锋下来,剩余的官兵不足二百,正在结阵抵抗,苦苦支撑。 而车驾中走出一位身着常服的中年人,他一身肃正之气,凝眉立目,顿声喝道:“你们是谁的麾下?想要造反吗?” 可惜他本身修为不高,在这混乱的军阵中,根本无法吸引所有人的注意。 骑兵的箭头是一位神勇的青年将军,他手持一杆长枪,跨骑云纹烈马,所过之处无一合之敌,斩杀这些军中精锐如同砍瓜切菜一般。 眼看就要突破阵型,后方车驾走下来一位铁塔般的壮汉,这大汉见状不对,当即掣出一张大弓,拈弓搭箭。 嗡嗡嗡—— 当即弓弦破风,便有三支携着巨力的羽箭直飞那将军面门。 将军挥枪横挑,当空便有一片云雾般的罡气笼罩,虽然没有完全阻住箭矢,却也偏移了它们的方向,使其射往别处。 那将军纵马,再度向前飞跃人群,半空中突然又射来一支箭。 咻—— 这次的箭就与先前不同,不止是纯粹的劲力,而是带着强横的赤色真气,如同一团飞火流星,轰然撞向那将军。 持枪将军回身一点,轰! 一身爆鸣,火团当空炸开,他策马横移些许。 稍一迟滞,便有三人从天而降! 一道残影率先出手,带着无比锋锐的剑气,瞬间掠过将军的身侧,交错之下,将其肩甲豁开一个深深的开口,有丝丝血迹渗出。 这残影翻身落地,赫然正是梁岳。 而另一边,李墨也横空出现,他抬手便打出一套符阵,滴溜溜当空旋转,让阵中人的动作突然变得缓慢无比。 底下厮杀的一众军士,突然都迟钝了起来。 而许露枝则是抛洒漫天花瓣,令一众马匹头晕目眩,再难承载骑士。 以幻术迷惑千余人对她来说压力有些大了,可迷住这些马倒是不难。 梁岳落地以后,朗喝震彻全场:“北州军镇的将士们!不要被奸人迷惑,伱们杀的都是胤朝自己的官军,此前不知无罪,此时若再动手,形同造反!” 这话一出,那些冲锋的骑兵顿时动摇起来。原本胯下马匹就不听使唤,自身行动也莫名迟缓,心中信念再一动摇,战场瞬间就被瓦解了。 双方各自停下手来。 若是让诛邪司三人去对付一千骑军,肯定是困难的。可若是要他们暂时让战场降温,将真相公之于众,那倒是可以尝试。 因为底层士兵不能得到明确的军令,只能跟着长官的指挥走,这才造成了眼下情况。这些士兵都不想造反,只有率军的将领有异心。 那马上的骑将看着梁岳,面无悲喜,淡淡说了一声:“梁兄,你们果然不一般。” “卫兄。”梁岳也看向他,“你也出乎了我的意料。” 马上之人,正是轻骑营副将卫中州。 他以剿匪为名取得兵符,却将军队带到了这里,截杀护送胤朝重臣的车队。若不是被诛邪司及时拦截,恐怕今日就要被他得逞。 二人正对峙之际,后面又传来一声惊喜的呼喊:“阿岳?” 梁岳回头一看,也露出笑容:“大春?” 早上好呀。 最近更新确实比之前少了,因为大纲写没了之后,日常倒是好写,再有这种推理主线的情节,就很容易卡住,来不及全盘规划好就要更新了,一更新就两眼一抹黑。 之后如果再有这种情况,我宁可提前请一两天假,也要把一段剧情想好之后再写,不然就乱七八糟。 又是新的一个月啦,祝大家八月开心,顺顺利利。 ------------ 第66章 王者归来 【求月票!】 那方才朝卫中州射了几箭的铁塔壮汉,赫然就是逄春! 原来他也在这个队伍中,梁岳心下颇为惊喜。想想大春拜了神将齐量海为师,他本就是北州军镇之主,大春会来这里倒也正常。 现在也不是叙旧的时候,他又回头看向卫中州,“卫兄,军镇的援兵顷刻便到,你还是束手就擒吧。” 卫中州目光深深的一笑,忽尔一掣手中缰绳,胯下宝驹腾空而起,手中长枪顷刻散作漫天寒影流光,笼罩了梁岳在内的方圆十数丈,锋芒骇人无比! 梁岳气机之中,只觉好似冰山倾倒,无从躲闪,他在霎时间做出判断,再度催动上青天,整个人化作残影迎面直击过去,从卫中州身侧掠出。 嗤—— 光影交错,二人位置转圜,硬是被他找到了一条生路。 可卫中州的马蹄落地之后,也不返身追击,而是继续向前方杀去,此刻他面前有列成一道人墙的十余名军士,再向后就是那车架上站着的官员。 “贼子敢尔!” 官军首领同样是个彪悍武将,抽刀在手,催马迎击,二人双马迎面对撞,背后各自升起一团莽荒光影! 武道法相! 轰! 两尊跨骑巨兽的法相当空碰撞,短暂地僵持了一刹,那官军首领的法相便开始龟裂、破碎,转眼片片崩飞于天。 不堪一击! 梁岳这才看出卫中州的真实修为,分明是第六境的武道强者,而即使对面同为第六境的将军,在他面前都如此脆弱。他若是真心想杀自己,恐怕不会给自己两次上青天的机会。 方才交手,他都对自己留了情的。 法相的对撞,卫中州赢得彻底,对面武将连人带马抛飞出去。 可当卫中州再度杀向前方,却发现眼前繁花飞掠,不见路途,正是许露枝的幻术。他挥枪一扫,便将眼前一切迷障破除。 可再抬眼时,那位官员已经不见了。 他气机一扫,瞬间重新锁定了目标,原来就在数十丈之外,由一个少年人带着逃走了。 那人正是李墨,他看出卫中州只想杀那一个人,便趁着方才稍微迟滞的那几息时间,冲过去给了两张神行符,拖着那官员便发足狂奔。 “想走?”卫中州顿喝一声,再度催马,宝驹一跃,风声呼啸! 眼看他窜出几丈高,之后端起掌心枪,将手中长枪恶狠狠掷了出去! 轰—— 这是真正的枪出如龙,带着风雷交杂的气势,凭空追击过来!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箭矢流星从远处射来,带着长长的尾光,想要阻止他掷出的长枪,却稍加触碰便崩飞弹开。 这一枪,铺天盖地而来,似乎要将李墨两人一同碾碎! 生死关头,李墨大喊一声:“八千两!” 啪! 伴随着一声轻微的玉佩碎裂声,一抹浑白色光罩凭空出现,遮挡在二人身前。 这光罩带着浓厚灵性,居然生生挡住了第六境强者的全力一击,虽然在枪尖撞击下,也是碎裂开来,可终究是挡住了,为两人再度逃走争取到了宝贵的一丝时间。 可下一瞬,卫中州的马蹄也落在刺入地面的长枪旁。 他的修为太强了,在场根本没有人是他一合之敌,在这里左冲右撞,完全拦之不住! 十丈之外的那两道背影,对于一个第六境强者来说已经太近了,他拔起长枪,锋芒处凝聚白龙! 嗤—— 就在他马上要大功告成之际,一缕白色剑芒倏忽间从天而降,穿过浩荡山岭! 铛! 他连忙挥枪阻挡这一剑,枪头锋锐堪堪抵住,可这来得无比迅疾的一剑,依旧让他心头一凛。 再转眼看时,那剑芒凌空退后,具现出一道女子身影。 这女子一身剑光宛若仙子,一袭白衣,长发飞散,样貌如神却如有冷霜覆面,衣袂当空说不出的清冷离尘。 “闻师姐!”许露枝第一个叫出声。 不错。 来者正是玄门御剑一脉首徒,诛邪司行走,闻一凡! 而她此时显露的气息远比先前强横许多,赫然已经有第五境巅峰,无限接近第六境炼气士。 面对第六境武者卫中州,气势已然丝毫不落下风! 梁岳见到这身影,也是心情复杂。 闻师姐不仅解咒归来,修为还有所长进,而且在此地及时出手挡住劲敌,真可谓王者归来。 可既然她修为不退反进,那就说明七情咒对她的影响完全消失了,她又变回了以前那个没有感情的太上仙体。 …… 眼看着有人拦住了卫中州,李墨带着那名官员又撤到了近百丈外,一众护卫官兵重新追上来,他这才停住脚步。 那官员只是个有些入门修为的炼气士,筋骨加强不多,这一趟折腾下来,感觉周身就像散了架。 可他还是强撑着施礼,道:“兵部左侍郎吴宣炳,多谢诸位救命之恩。” “在下李墨,我等乃是诛邪司行走,阻止九鞅谍子的阴谋,本就是分内之事,吴侍郎不必多礼。”李墨也彬彬有礼地回应。 “那个……”吴宣炳又好奇道:“方才李仙官你口中喊的八千两,是什么意思?” “是我方才释放的符箓,名唤七宝琉璃护身符,是我的保命之物,相当珍贵,用一枚造价就得四千两。你也看到了,它能阻挡第六境强者全力一击,绝对物超所值。”李墨道:“我喊的,是吴侍郎伱过后需要付给我的价格。” “啊?”吴宣炳讶然。 李墨一眯眼睛,“当时生死存亡,我没来得及和你报价,就做主放了出来。吴侍郎,你不会不结账吧?” “自然不会。”吴宣炳讷讷说道:“只是我虽为官多年,攒下的家产却也不多……八千两,实在有些负担不起。李仙官,可否依照成本价,算我四千两?” “吴侍郎,这已经是成本价了。”李墨一脸坦然道:“一枚四千两,方才给咱们俩一人用了一枚,这才能保住两个人。我是为了救你才挨打的,你总不能不管我那一份儿吧?” “这……”吴宣炳挠挠头,“好像也有几分道理。” “不过呢,回去我会让诛邪司的探子调查一下,若你果真是清正廉明的好官,那我也不会要你这天价,到时候逼得你贪污受贿,反倒不美。”李墨拉过头,小声道:“届时若你真没钱,我倒是有个别的方法抵账。” “什么方法?”吴宣炳问道。 李墨带着狡黠的笑:“你没钱,总有夫人吧?” “用夫人抵债可万万不能啊!”吴宣炳立刻惊恐道,“我家糟糠之妻,都一把年纪……” 从眼神中就看得出来,他的确是很抗拒了。 “不是,你想什么呢?”李墨拍拍脑门,无奈道:“我的意思是,你家夫人肯定有自己的一个贵妇圈子,你们军中将领的那些夫人,我还都没接触过。可否让夫人替我引荐一番,我不做别的,只是想售卖符箓,到时候卖出去的可以给你家夫人提成,何时凑够八千两,咱们便两清,如何?” “这……”吴宣炳略有几分为难,可想一想自己确实拿不出钱来,这也算是个说得过去的法子,只好应道,“好吧。” “嘿嘿。”李墨见已得逞,为之一笑,“合作愉快。” ------------ 第67章 卫中州 【求月票!】 前方战场中,眼看着时间所剩无几,军镇援兵随时会到,卫中州的眸光也变得逐渐阴沉。 方才差之毫厘没有杀掉吴宣炳,此刻又有强敌悬于近前,似乎已经山穷水尽。可他面上却突然露出一股决然之意,周身忽然亮起一团血色气焰! “赤焰燃血术!”吴宣炳一眼认出这般秘法,再度惊慌起来。 这是胤朝军中传下的一种压榨体脉修为的禁术,能让武者瞬间爆发出远超于自身的力量,持续短暂时间。但对体魄伤害极大,过后可能要休养一年半载方能恢复元气,甚至有可能落下终身残疾。 是让将士们遇到破釜沉舟的决战时,再用来提升自身战力的。 卫中州此刻居然施展出来,可见他杀自己之心有多么决绝。 他忽然觉得这百丈距离也不够安全,转过头想要再逃一段距离。 但李墨却一把拉住了他,依旧轻松地笑道:“放心,虽然这位将军看起来很强,可拦着他的……是我们闻师姐啊。” 眼看一身血色赤焰的卫中州杀过来,闻一凡的回应一如往常。 戟指扬天,古剑清秋顷刻出手,化作一道浩荡白芒,所过之处的地面草木都有冰霜凝结! 这一剑来势汹汹,卫中州也不敢肉身硬扛,长枪横扫,铛的一声碰撞,嗤啦啦剑芒分散,瞬间化为一座剑光囚牢! 万千剑影,同时狙杀! 嗤嗤嗤嗤—— 卫中州长枪化作一团弧光,硬生生杀了出来。可他胯下宝驹就没有那么好命,在剑芒中爆成一团血雾,挥洒落地。 “啊……”他嘶吼一声,径直朝闻一凡杀了过来。 对骑兵来说,坐骑就是他们最亲的战友,此刻眼见如此下场,再加上赤焰燃血本就会令人变得暴躁,他整个人都升腾起狂躁的杀意。 可闻一凡依旧目光冰冷,绕指回剑,朝卫中州背后猛刺过来! “嗬!”卫中州顿喝一声,长枪如龙,似乎就要拼着在剑光临体之前将她刺穿。 电光石火间,剑芒追上了卫中州,噗的穿透甲胄,刺穿了他的背。可他的枪却没有刺向闻一凡,而是猛地一甩,借着剑芒的冲劲,再度向吴宣炳杀了过去。 这一调转枪头,令人措手不及,吴宣炳与李墨俱是眼中一慌。 赫赫威压,瞬间落地,只隔着短短几丈距离,仿佛抬手就要将他们碾碎! 可此时插在卫中州背后的清秋剑却是一闪,又爆发出一股巨力,将他身形强行改变,提前垂直落下,轰然钉入地面! 一声爆鸣,隆隆作响。 卫中州趴伏于地,重伤难以再起。闻一凡这才落地,挡在他面前,冷声道:“诛邪司办案,再敢挣扎,格杀勿论。” 话语中的寒意慑人,加上方才强悍的剑气,令周围官军都噤然无声,半晌才想起自己的身份,一齐围了过来,将卫中州控制住。 “闻师姐!” 诛邪司几人围拢过来,查看闻一凡的情况。 “没事吧?”闻一凡抬眼,对着三人问道。 “多亏你及时赶到。”梁岳微笑答道,又关切地问了句:“你完全恢复了?” “嗯。”闻一凡淡淡点头,没有看他,又转而道:“多亏这一次七情咒,让我有所顿悟,修为居然又有增长。应该在夺城之战前,就能突破至第六境。” “哇哦。”许露枝兴奋道:“闻师姐果然是最厉害的!” “那师姐你怎么突然过来了?”李墨又问道。 “我出关以后,见伱们还没回来,担心你们在这里会出问题,就想过来帮忙。刚好路上看见这里混战,就出手了。”闻一凡又答道。 梁岳见她一直不与自己目光接触,觉得有些奇怪,默默转回头,又走到那边大春那里,“你怎么在这车队里啊?” 逄春嘿嘿一笑,“我师父说马上要出征,我近来修行不错,也是时候去战场上历练历练了,就让我和吴侍郎的车队一起过来。” 梁岳不禁有些担忧,大春可能还不知道,他第一次上战场,就要去玄冥海打水妖。 这历练会不会太快了? “你上战场以后,可千万要保护好自己。”梁岳略有担忧地说道。 “没关系的。”逄春道:“我也很想当武将上阵杀敌,可师父说这次让我待在大帐里,给他当谋士。他说我虽然很勇武,可是怕我的智慧浪费了,只好让我在后方委屈一下。” “……”梁岳忽然沉默了。 可以理解齐量海是为了保护徒弟,让第一次上战场的他先留在后方观战,感受一下氛围。 可是把“谋士”这两个字和大春联系起来,终归是让人感觉有些荒诞。 “嘿嘿。”逄春傲然一笑,“这次出征,你就等着看我神机妙算吧!” 梁岳难以言说到五官紧缩。 不是。 这合适吗? …… 北州军镇的支援来得很慢,一直到官军打扫完了战场,他们才姗姗到达。 卫中州带来的那千余轻骑被带了回去,他们应该是没有罪责的,虽然杀了百多名官兵,可这罪责显然是在主将身上。 轻骑营副将卫中州自不必说,死罪难逃,他头上的主将对他如此信任,恐怕也要受牵连。 诛邪司借用了北地军镇的大牢,将快活楼主厨与卫中州这一条网上的人全部关押了进去进行审讯。 那边几位诛邪司行走先碰了头,大家见了闻一凡,都很是欣喜,一番关心过后,才一起前往军营中。 “他都承认了。”众人一到,伍小七就把审讯结果报了上来。 “卫中州的父亲是胤国人,他母亲是鞅人,出生在鞅土,是近二十年前被派来胤国寻亲的,那个时候他就带着九鞅谍子的任务。” “后来习武参军,一直官至轻骑营副将。今日去截杀吴侍郎,是想破坏胤军去往霜北城的计划,给鞅人更多备战的时间。” “这样吗?”闻一凡看着卷宗,眉头轻皱,“他苦心孤诣潜伏二十年,升到如此位置,就为了这样一个理由暴露身份?” 轻骑营是北州军精锐,即使是一名副将,也算是军中的重要高层。 他能接触到很多胤军机密,如此轻易暴露,看起来属实有些草率。即使是第一次看到卷宗的人,也会觉得奇怪。 何况梁岳和尚云海与他饮宴交谈过,知道此人言谈间是崇尚两国和平、厌恶刀兵的,可他此次行事却如此冲动急躁,完全不像当日的平和之人。九鞅谍子先后两次在胤国境内搅弄风云,一次刺杀海月国王室、一次刺杀当朝兵部大员,这肯定要引起民愤的。 朝廷若不出兵,恐怕难以有所交代。 这完全与他当日所言相悖。 可若他所说都是假的,当时两人又没暴露身份,他何必跟两个火头兵装相呢?就算看出两人像是诛邪司探子,最好的方法也是直接远离,而不是当面演戏吧? “我能去见见他嘛?”心中有所疑惑,梁岳便问道。 伍小七便引他来到牢房内。 就见此时褪去铠甲,还没来得及换囚服的卫中州颓然坐在那里,鬓发潦草,神情平静。他的腰间有一枚玉佩,梁岳见到,忽然露出一丝若有所思的神情。 “梁兄。”卫中州见他到来,抬眼一看,率先露出微笑:“想不到,你们竟然是玄门弟子。” “我也没想到你是九鞅谍子。”梁岳也摇头道:“当日你我交谈,你一腔热血希望家国太平,着实骗过了我们。” “呵。”卫中州道:“只不过你我家国不同罢了,胤国与鞅国之间迟早要有一战,我希望到时候你可以去战场上,多阻止一些滥杀无辜。” “作为可能是亲手挑起这场战争的人,卫兄你说这样的话,不觉得奇怪吗?”梁岳审视着他。 卫中州却闭上了眼,对此无甚辩驳,淡淡说道:“卫某,唯有一死而已。” 早上好呀。 ------------ 第68章 裁缝铺 【求月票!】 折腾了一天,等从军营牢房中出来,已经快入夜了。 “齐神将到了,就在门口。”离开的时候,伍小七突然走过来,小声说了一句。 诛邪司几人便稍稍提振精神,迈步走出牢门,就看见门外将士一字排开,中间有一身着重甲的巨汉领衔,大春就陪在他身侧。 两尊铁塔般的大汉,凑在一处好像是什么双子塔一样。 “哈哈!”那重甲巨汉自然就是齐量海,难怪他能封为神将,光是站在那里,带给人的威势就与众不同。同样是人,别人看他就好像怪物似的。 比起青春版铁塔大春,成年版的铁塔齐量海煞气更重,即使笑容满面,依旧让人心生敬畏。 “多亏了诸位小仙官,识破了九鞅谍子的阴谋,否则吴侍郎出了什么差池,我难辞其咎!”齐量海朗声道谢。 “分内之事罢了。”尚云海出声应道。 有闻一凡在场的时候,玄门弟子里自然她最大,可她不太爱说话,所以寻常往来就由尚云海答对。 “不愧都出身玄门,果然俱是天骄之姿。”齐量海又夸赞一声,接着看向梁岳,“我徒弟说你是他最好的朋友,一条巷子里长大的,你们巷子可真是出人才啊。” 梁岳躬身施礼,“多谢神将夸奖,大春与我不是兄弟、胜似兄弟,他能拜入神将门下,我也为他高兴许久。” “这般情谊难得,你们以后可得多多互相照应。”齐量海寒暄一番之后,直接切入正题,道:“今日所发生的事情,我是希望伱们诛邪衙门能代为保密,暂时不要外传,包括……” 他粗大的手指朝天上指了指。 “齐神将,这些事情我们肯定要报给陈师叔,其中若有关窍,还请你与陈师叔商议吧。”尚云海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 北州军镇出了内鬼,差点闹出大乱,齐量海当然不希望事情闹大,否则于他声望有亏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事情还有可能闹得很大。 一州军镇不止一位神将,而是正副二人。 齐量海修为强、军功高、又出身显赫,是齐昆仑的嫡系后辈,所以这个军镇正帅位坐得稳稳的。可这件事情一旦爆出去,那个一直虎视眈眈的那个副帅难免要从中做文章。 他个人的事还是小事。 九鞅谍子前不久才刺杀海月国王室,这又狙杀朝廷三品大员,闹得如此厉害,胤朝要不要予以报复? 朝野上下,如何才能服众,这是个大问题。 若再来一些有心人从中推波助澜,说不定就要直接开战,届时战火重燃,又要民不聊生。 镇国尚书齐昆仑是军方的一把手,也是定海神针般的人物,所有想要开战的声音都被他压制着,是最大的和平派,齐量海自然与他同一阵线。 这次偏偏是齐量海的北州军镇出事,属实有些尴尬。 齐量海听他这样说,也不着恼,哈哈笑道:“陈素我自然会去找,只是说其中内情,诸位暂时不要对外人讲就是了。” “这个齐神将可以放心。”尚云海道:“诛邪司对于任何案情都是绝对保密的。” “你们当然是信得过的,哈哈。”齐量海笑得洪亮无比,“你们这般也算立下大功,就算明面上不能有何奖励,我齐某人心里也是感激你们的。” 一位神将记下对诛邪司的人情,其实要比什么奖励的分量来得都重,即使不报什么功劳,几人也不会有想法。 玄门弟子来组建诛邪司,本就不是因为什么功劳。 “明日我在营中大摆宴席,正式给诸位答谢。眼下我还是先去看看我的爱将……那个九鞅谍子。” 提起卫中州,齐量海也不掩饰他的黯然,能做到轻骑营副将那个位置,必然是他极器重的人,这也没什么好避讳的。以卫中州的年纪,将来积累些军功,再进一步是板上钉钉的事情,齐量海肯定是当成未来的左膀右臂来培养的。 这样的将军,每一个损失他都会心痛,何况是以这种方式。 可他越是这样,梁岳心中的疑云越重。 卫中州在齐量海心中地位不低,很可能是九鞅谍子在胤朝军方的最高级别探子,居然就这么暴露了。他若将来做到高位,对九鞅的意义,岂不比今日杀一个兵部侍郎大得多? 这究竟是为什么? …… 齐量海带着大春走入牢中,一边走还一边小声教育道:“看看人家玄门的年轻人,脑子多活泛,跟人家多学学。” 大春还有些不服气的嘀嘀咕咕:“我只承认阿岳比我聪明……” 梁岳听见了也有些汗颜,内心不知该高兴还是该悲哀。 有些时候,得到一些专属的承认反而会让你怀疑自己。 “那咱们自己先去庆祝一下吧,此间事了,成功阻止了谍子的阴谋!”开拓了商业版图的李墨率先提议道,“咱们吃点好的。” “好啊!”大乔兴奋道:“我听他们说快活楼的主厨手法了得,比神都的一些大酒楼还好呢,正好尝一尝!这几天卖饼可给我累坏了。” “额……”众人对视几眼,看着她的眼神都有些怜悯。 最后还是李墨说道:“还是在军营里吃吧,让我新师父下个厨。那个快活楼大厨今天被我们抓了,和卫中州接头的就是他。” “啊?”大乔一脸颓丧,“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一直在卖饼。” “至少你在卖饼界也是一个传奇,说明你干一行成一行。”莫求人安慰道:“不像我的手相摊,几天来都没人光顾。” “莫师兄,我说什么来着,盲人看手相这事儿它听着就不靠谱。”大乔则是回道。 许露枝则小声嘀咕,“我的菜摊卖得也不好。” “肥料和洗脚水毕竟还是有区别的,受众比较小也正常。”李墨笑道。 众人在这有说有笑的时候,梁岳却独自离开道,“你们先去,我有点事情想去看一眼,晚点再去找你们。” “有什么线索吗?”尚云海问道。 “也不是,就是我还有一丝怀疑。”梁岳道。 他独自离开军营,现在可以显露真实身份,就自由多了,直接大摇大摆拿诛邪司腰牌出去就行。 军镇上都没有城墙,自然也没有宵禁,只是入夜以后不能靠近军营百步之内,违者一箭警告、二箭射杀。 再向前走到镇上,很多酒肆都还开着,其它的铺面夜间还是关门居多。 梁岳来到了白天里到过的那间裁缝铺,果然也已经关门,他绕到后院,蹭地窜上围墙。 之所以再次暗探此间,只是因为一个细节。 他注意到卫中州佩戴的那枚玉佩,和裁缝店里的那个姑娘腰间悬着的,好像是一样的,至少极为相似。 当然,也不排除北州就是流行这种式样玉佩的可能,可他心中存有关于卫中州行为动机的一道谜云。又恰逢这个出现在卷宗上的裁缝铺,有那么一丝丝关联。 他还是想再来确认一下。 在后院屋顶,他看到了隔着小院房间的窗户,窗内有一个映出来的影子,看身段是个女子,正在裁剪衣裳,应该就是白天那个姑娘, 观察了片刻之后,没有什么异常,梁岳正思忖着要不要找她当面问问话。 突听得笃笃敲门声响。 那女子走到院门处,开门一看,门外站着的是个一身锦衣的英武男子。 她立刻欢喜唤道:“陈大哥!” ------------ 第69章 围追 【求月票!】 这男人的脸,梁岳从画像上见过,正是那个陈家子弟,陈烈。 “雪君,我是来给你送药的。”陈烈走进院中,取出一个包裹。 “咦?”被称作雪君的姑娘问道,“你不是前天刚送过一次,我还没吃完呐。” “有军令下来,我可能马上要随军出征,一段时间都不能再过来看你。提前多送些药过来,免得伱的药断了。”陈烈温声道。 “这……”雪君默默感动,半晌才道:“陈大哥,你可真好。一直给我送这么珍稀的药,还帮我开铺子,帮我找哥哥……” “没什么。”陈烈轻笑,“都是些力所能及的事情,那我就不打扰你了,天色也不早,早些休息吧。” “嗯。”雪君点点头,眼看陈烈要走,又唤道:“陈大哥!” “怎么啦?”陈烈回身问道。 雪君垂首道:“我就是在想,这么长时间我大哥都没有消息,会不会是已经阵亡了……”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但只要还没有明确的信息传出来,那我就当他活着帮你找就好了。”陈烈答道:“就算北州军镇没有,说不定另外八个军镇有呢?放宽心。” 说完,他便离开了院子。 听完他二人交谈的梁岳,隐隐若有所思,在陈烈离开后不久,他也跳下屋顶,从外面敲响了门。 “你又回……”雪君激动地打开门,发现却是一张更加英俊一些的脸。 正是白天时候来过的几个年轻人之一。 “这位客官,是还有什么事情吗?”她的神情淡定下来,细声问道。 “诛邪司办案。”梁岳亮出一块腰牌,道:“有些事情想要询问一下。” “诛邪司?”女子应该是听过这个衙门,但是并不熟悉,面带一丝疑惑,但还是将梁岳让了进来。 进入院中以后,梁岳便问道:“你是不是一直在找一位亲人。” “是的!”雪君眼眸稍稍亮起,“我大哥卫忠他十几年前离家参军,之后便杳无音信。后来父母都去世了,我就一直在找他。” “原来如此……”梁岳点点头,“那方才来的陈将军,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你说陈烈大哥,他是将军吗?”卫雪君诧异了下,“我之前来到北州军镇找我大哥的时候,突然染上重病,差点死了。是陈大哥遇到我,帮我寻医问药,将我性命救了回来。之后他就一直照顾我,还帮我打听我大哥的消息……这位长官,你是有关于我大哥的消息吗?” “有可能是,但还不能确定,只是先来找你了解一下。”梁岳最后又问道:“我能看一眼你的药吗?” “这个。”卫雪君将刚刚放起来的包裹取出来打开,里面是一包包放置好的药材,梁岳本想问能不能拿一包回去,还没开口,卫雪君已经小心翼翼提醒道:“很贵的。” 梁岳想了想,没有拿走整包,只是拈了一撮,想着回去给卫萍儿验一验。 问话结束后,他正想告辞离开,突听得一阵风声,来势不对。 咻咻咻—— 他来不及回头看,一把抓住卫雪君,朝前猛地一窜! …… 轰轰轰轰! 一蓬箭雨射入,又纷纷炸开,顷刻间将院落房屋尽数摧毁。 梁岳见识过这种兵器,火神弩、羽裂箭! 这一次不知是几弩齐发,才有这般声势! 多亏他如今修为提升很快,及时反应过来,拉着卫雪君逃过一劫,轰然炸响之中,二人已经窜到了另一边的院墙上。 大火之外人影闪动,隐约听见有人顿喝:“两个都不能放跑!” 梁岳顾不得回头,将卫雪君提在手中,噌噌前冲,瞬间掠过几座院落,这才看清身后追着的,居然是一队骑兵! 两侧街巷,共有数十名军中轻骑在追逐,手中长弓劲弩、刀枪剑戟,俱是森亮发寒。 眼看要到这一排房屋尽头,前方又是街道,就见街上已经站着一名手持关刀的披甲大将,一身气势宛如山岳,独身拦在此处,有如铁索横江,给人一种无法穿越的窒息感。 但两侧骑兵追得紧急,弩箭不断,俱是军中精锐,梁岳无法在带着一个人的情况下与他们缠斗,只能选择向前! “纳命来!”那关刀大将顿吼一声,大刀抡起,声势盖天,一道十余丈的青色刀芒劈头盖脸斩将下来,梁岳避无可避,只能硬扛! 他翻手掣出不留名,一道半月弧光迎难而上。 问月! 轰—— 罡气碰撞,轰然将他身下的屋舍震成粉碎,劲气一直贯穿了数座庭院方才终结。 而那关刀将军出刀之后,猛然一横,铛然交鸣。 原来是梁岳施展问月之后,紧接着就是一记上青天,残影飞掠而去,斜刺那将军右肋。 虽然他挡住了这一剑,可梁岳的身形再出现时,已然在他背后。 此时入夜,街道之上行人本就不多,呼喝声起,更是都纷纷避让,若是从高空俯瞰,能见到四方街巷俱有骑兵纵马,其疾如风。 梁岳紧紧抓着手中的卫雪君,这么多骑兵,起初的目的显然不是为了杀自己。 居然都是为了这一个小姑娘而来! 这其中一定牵扯了什么大事,而他心里已经隐约有了一个猜测。现在他要做的,就是带这姑娘逃出生天! 他一直在往人多地方逃窜,希望能让那些军兵有所忌惮。可他们却横冲直撞,毫不在意被人看到,颇有些无法无天。 梁岳这样一直循着人群来到快活楼,眼看对面又有一队骑兵堵截过来,前方已经无路可逃,他带着人轰然撞入一间窗扇之内,进入了快活楼! “包围此楼!”立刻就有命令传出,一众骑兵将快活楼团团围住,还有专人布置阵法,令人无法逃脱。 梁岳冲入快活楼中,惊得一众人仰马翻,他一直向楼上跑,想要拖延些时间,所有人都退避之际,忽有一个声音在旁边房间里叫了声:“恩公?” “嗯?”梁岳侧眼看去,居然又是罗红奴。 他耳听着下方喧嚷,情知那群军士马上就要冲进来搜查,忽而计上心头,说道:“罗姑娘,帮我个忙。” 片刻之后,他带着手里的人再度向上,很快来到了楼顶。 四面都有金光高墙筑起,宛若铜墙铁壁,将他困在快活楼这一片区域内。他也不再逃遁,而是手持一张黄符,向天空中掷出,嘭然一道焰火炸开。 紧接着,那手持关刀的将军便带着人冲了上来,将梁岳和卫雪君团团围住。 “住手!”梁岳回身顿喝道,“你们知道我是何人?” “兄弟,我不知道你是何人,但你碰了不该碰的事情。”那关刀大将面色阴沉,“今日便只能殒命于此了。” 梁岳一亮腰牌,“我乃诛邪司行走、玄门弟子!” “嗯?”果然诛邪司的身份一亮出来,就让那关刀将军神情一变。 这个身份最麻烦的地方就在于,每一个玄门弟子的背后,都有一个修为难测的师长。若是他死了,背后师门很可能不会讲那么多法理规矩。 你给他安什么罪名、将现场布置成什么样,没有意义。 谁杀了我徒弟,我就杀谁。 可稍一犹疑,他便再度凝眉道:“只要大计能成,死又如何?今日我亲手杀了你二人,来日纵使将我头颅奉上,也无甚可惜!” 说罢,他提刀便要上前! “你杀不了!”梁岳又是一声喝。 接着,他将身侧披头散发的卫雪君拉出来,她拨开乱发,亮出面容,赫然是罗红奴的面庞。 原来就在刚刚上楼的时候,梁岳求她帮了个忙,与卫雪君互换衣裳,与他一同上来。而真正的卫雪君,则在楼下偷偷躲好。 这并不是让她代人赴死之计。 如果是卫雪君在这里,那她和梁岳二人都要死。可这里的是假的,那仅杀一个梁岳浪费时间又毫无意义。 “雪君姑娘刚才在路上就被我抛下了,早已逃脱。”梁岳高声道:“你们此刻速速退去,还有逃生的机会。” “不对!”关刀将军大喝道:“方才在路上他没有机会换人,那女子肯定就在这楼里,搜!” 可就是迟滞这片刻的功夫,梁岳的目的就已经达到了,原本就不是想彻底骗过他们,仅仅是拖延时间而已。 他刚刚一声令下,就有一抹赤红箭芒,在远天如流星般飞来! 梁岳不由得一笑,来得好快。方才发出信符,还以为得等待一阵,谁知这才转眼功夫,林风禾已经出手了。 果然是遇到困难抬眼望天,这一箭永远都在。 早上好呀。 ------------ 第70章 真相 【求月票!】 一箭袭来,那关刀将军抡动兵刃,轰然砸在箭光正面,将箭头震碎,落在地上。 随即便有数道黄符从天而降,在一众兵士的头顶炸开,砰然溅出一蓬黄雾,闻到的士兵顿时觉得四肢一软,头脑眩晕。 李墨与卫萍儿的身影自对面屋顶出现,随着一声兽吼,化为兽人的尚云海扑入布阵的军士丛中,左右横突,数百骑兵都畏之如虎,不敢上前。 那关刀将军见状,正要亲自下去搜查卫雪君,忽有一道白茫茫剑光飞掠而来,铛! 他挡住此剑,第一次露出了倒退几步的不敌之相,眼中也露出一丝惊慌,“好强的剑气!” 呼—— 白衣飘飘的闻一凡落在梁岳身前,目光淡漠,盯着这将军,“敢动我诛邪司的人,不知天高地厚。” 说着,她还回头看了一眼梁岳的手,梁岳手上兀自抓着罗红奴。 见闻师姐回头,他一个激灵,赶紧将手撒开。 闻一凡这才又转回去。 那关刀将军见诛邪司好汉全伙在此,情知今日已难有收获,尽管眼中不甘,但也无可奈何,只得转身想要离开。 “站住!”闻一凡顿喝一声,“让你走了吗?” “你还待如何?”关刀将军回眸凝视,“我有半营骑兵在此,你还敢……” 嗤—— 闻一凡的回应只是一道更加犀利的剑光。 说实话,有一丝偷袭的嫌疑在。 可御剑一脉本就重在一剑既出的速度与力量,趁敌不备时出击,是他们的分内之事。 若是换个人偷袭,绝不可能有这般强势。 那关刀将军被这一剑直接洞穿了护心镜,远远刺出数十丈,一直到后背撞在了对面阁楼的屋顶上,这才止住身形。 整个人被钉在高空,再难动弹。 梁岳在后面看得暗暗咂舌,从他见到闻师姐的第一天起,她就是喜欢钉人,一直到今天也没变过。 罗红奴看着也感觉心惊胆战,赶紧又拉开了几步与梁岳的距离,大概是看出这两个人之间有些不对劲,恨不得立马撇清关系。 主将被穿,剩下的士兵面面相觑,不知该大伙儿并肩子上,一同对付这样貌绝美的女魔头,还是赶紧逃走,去把自家将军摘下来。 就像失了领头羊的羊群。 关键时刻,长街那边传来一声呐喊,“齐神将到!所有北州将士放下武器,原地待命!” 听到这一声呼喝,那关刀将军绝望的闭上了眼。 到底还是拖到齐量海察觉了一切。 呼喇喇军甲声动,前不久刚刚见过面的齐量海跨骑凶兽而来,背后一众精兵强将伴随,分明是要打硬仗的架势。 快活楼上下的北州将士见状,虽有踟蹰,可还是畏惧齐量海声威,纷纷放下了武器。 “好啊,好啊!”齐量海来到楼前空地,左右望望,气得大笑道:“轻骑营出了个卫中州,重骑营立马就有个沈威扬,伱们一个接一个的造反,生怕北州军镇太平是吧?” “神将……”那被钉住的关刀将军艰难开口,“末将不敢造反,末将只是……擒拿九鞅谍子的亲眷……被人阻拦。” “还真是个好借口。”齐量海冷笑道:“就算是擒拿九鞅亲眷,谁给你们的调令?谁允许你们私自率军出营?莫不是以为我是瞎子,在这军镇上什么都看不到?我不在这里的时候,你们又该有多嚣张?” 他这话就是意有所指了。 军营不能没有神将镇守,他不在的时候,这里自然是由北州副帅、神将薛国重坐镇。 此时那关刀将军已经被人解下,跪倒在齐量海的坐骑之前,凄惨道:“情急之下,未来得及请到调令……” 他到现在还只是认未令调出营的罪。 这自然是按律当斩的罪状,可在军镇的日常中,总有一些时候是需要紧急出兵,可又来不及申请调令的。一般主将也不会苛责,事后补上就好了。 但他今日的情况显然不同。 齐量海目光一一扫过那些士兵,沉重如山。 最后又看向诛邪司众人,“诸位仙官,想不到一天之内,要蒙你们两次及时出手,阻我北州军镇之乱。” 众人又都看向梁岳,因为这次的事情皆是因他而起,大家都是为支援他而来,其实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梁岳上前一步,“事关九鞅,本属分内。卫中州一案或许另有隐情,还请神将准许彻查。” “查!当然要查。”齐量海怒气冲冲,“我很想知道这北州大营里,究竟有多少心怀鬼胎之辈!” …… 军营牢房内。 早已面如死灰般沉寂的卫中州,突然见到梁岳再次到来,觉得有些意外。 “梁兄,还有话没说完?”他露出一丝微笑。 事已至此,他能与人交谈的机会应该不多。 梁岳坐在他对面,隔着一层牢门,出声道:“方才我出了一趟军营,镇上有一家裁缝铺,新来的店主是位姑娘。她好像生了大病,有人去给她送药。” 听见他这样说,一直面无表情的卫中州,第一次露出些许惊慌与紧张的神色。 “我去找她问话,她说她在找参军之后便杳无音信的哥哥。结果没说几句,便有人想要来杀我们。”梁岳如实讲述道,“卫将军,你可认识这位叫卫雪君的姑娘?” 卫中州深舒口气,仰面闭上眼,沉默了一会,但还是忍不住问道:“她还好吗?” “暂无大碍。”梁岳答道:“很多人追杀我们,多亏我诛邪司同僚来的及时,才将人救了下来。那些人在军营中势力很大,应该不是一天两天,卫兄,你可曾与他们有过联系?” “我……”卫中州依旧有些犹疑。 “雪君姑娘已经被救下了,我诛邪司有丹鼎一脉传人,确认她不是患病,而是中了一种异毒,需要常年服用解药镇压。但是现在既已获救,只需假以时日,就可为她解毒,你不必再担心。”梁岳又道,“你只需将真相说出,其余事情自有我们处理。” “好。”卫中州沉吟片刻,似乎下定了决心,最终说道:“我确实是九鞅谍子,这一点并未冤枉。” “我父亲是当初驻守边疆的军官,母亲却是九鞅木狼部人。彼时西北大战还未开始,他们的结合并没有那么为世所不容。可是在我母亲刚刚怀孕的时候,鞅人突袭天峡关,父亲参战,母亲则滞留在了部族之中。二人就此分开,此生再未相见。” “所以我出生就在木狼部,刚刚记事的时候,就跟着经历了木狼部被胤国攻占,族人流亡落魄。母亲不敢提及父亲是胤朝军人的事情,我自小就与每个木狼部的孩子一样,恨极了胤国人,认为经历的所有苦难都是他们造成的。” 他沉沉地讲述着自己的身世,时而露出微笑,好像忘记了身处牢狱之中。 “在我十岁出头的时候,就已经是附近部落中最出色的孩子,这时有部族的长老找到了我,他们说我是去胤国做谍子的绝佳人选,他们说这是……为了部族。” “也是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我的父亲是我最恨的胤国军人,而我现在还要去投奔他。为了鞅国,为了部族,我接受了这个任务。于是经过部族的安排,我跋山涉水,找到了我的亲生父亲。” “他对我好像没什么感情,只是给了我一口饭吃。他已经有了新家,有了新的妻子和一个女儿,她们反倒对我很好,一直很照顾我。在胤国成长的过程中,我渐渐发现,好像胤人与鞅人也没什么两样,大家所希望的都是和平。” “我在那个家里长到了十六岁,父亲就丢给我一纸文书,举荐我去了军中,告诉我以后不要再回来。我知道他为什么不想见我,他是怕看到我就会想起娘亲,娘亲是被他故意抛弃在九鞅的。当年那个时候,他怕影响自己的前程,不敢带回一个鞅人妻子。” “于是我就成为了一个胤朝军人,一路升迁,似乎已经忘记了鞅人的身份。在这中间,我被迫给谍子传递过几个无关痛痒的情报,其余全无贡献,可能是因为我的内心已经动摇了。我有时候也会问自己,是不是还那么恨胤国?在我真切地接触了这么多胤国人以后,我似乎已经不再恨他们了。战争一旦开始,他们和曾经的我一样,都是受苦受难的人。” “直到有一天,陈烈找到了我。” ------------ 第71章 军神 【求月票!】 “参谋将军陈烈。”梁岳示意自己知道这个人,让卫中州继续说下去。 “他是神都陈家子弟,在军中颇有势力,原本我们只是点头之交。可那天突然他找到我,说他已经知道了我的秘密。”卫中州接着说道:“后来我才知道,他是遇到了来找我的雪君。而且,还通过雪君调查了我的过往,暗中调查很久之后,确认了我身为谍子一事。” “当时我以为身份败露,最多身死而已,只希望他们能放过雪君。可不曾想,他们却用雪君来威胁我,让我做危害北州军的事情。” 卫中州凝眉道:“到那一刻我才知道,他们的目的不是抓到谍子,而是挑起战争。” “在朝堂和军中一直有一股势力,他们一直在暗中推波助澜,想要让九鞅多做一些有轰动性的大事,借此让胤朝声威受损,挑动人心。最终的目的,就是要两国开战。” 他说的话让梁岳也有所沉思。 从前没有注意过,可现今回头想一想,确实很多事情好像都有一些疑点。 譬如上一次的北门江水妖截杀海月国王室,数千水妖一路潜入胤朝水域,沿途就没有任何人发现吗? 它们在两江府隐藏那么久,真的没人发现过半点异常? 两江府的镇守将军黄元成,与妖物为妻那么久,就真没有看出什么端倪? 若不是自己及时悟出了些许脉络,喊人阻止了这一次截杀,那海月国王室覆灭,胤朝国威受损,肯定也不能白白忍受,肯定是要对九鞅进行报复的。 两国大战,说不定已经开启了。 “这一次大军将要开动,兵部侍郎前来监军,若是中途被九鞅谍子截杀,必然是轰动朝野的大案。届时朝廷必然要予以报复,边关和平岌岌可危。”卫中州的声音也弱了下来,“我百般不愿,可他们拿住了雪君,我也不得不做。若不是有你们阻拦,那两国战火重燃因我而起,真乃千古罪人。” “卫兄所言,我们会加以查证,雪君姑娘的安全可以放心,我们会保护好她。”梁岳站起身,顿了顿,又道:“你有什么要跟她说的吗?今日以后,可能未必有机会了。” 卫中州所犯条条都是死罪,即使他有很多身不由己,可是站在律法的角度,未必能给他网开一面。 “不必了。”卫中州摇摇头,“我改名换姓就是不想再让自己的事情牵连到他们,如今到底还是难以避免。就跟她说我已战死,不要再记挂就好。” 梁岳轻施一礼,之后走出牢门。 大营之中灯火通明,无数持火披甲的将士,来往于各个营房之间,对一些参与了此事的人进行抓捕。 这一夜,北州军镇相当混乱。 …… 龙渊城,霸山侯府。 当初军神唐嵬战功卓著,震古烁今,牧北帝想要给他封王,唐嵬却回答:“霸山未除,何以封王?” 他一生征战大小数百仗,未尝一败,只在征讨霸山叛贼之时,打了个两败俱伤的平局,至此引为平生之耻。皇帝给他封侯时,他也是上书请愿,将自己的封地划到霸山,借此来表示自己平定反贼之决心。 只可惜,自那句“何以封王”之后,他已经十余年没有再领过兵了。当初年少成名的九州军神,如今也已经蹉跎到了近五十岁的年纪。 霸山侯府的门常年关着,一方面是唐嵬很少出门,另一方面也是没有人敢来拜见。 唐嵬的身份太敏感了,他在西北大战力挽狂澜,东征西讨灭国十数个,在军中积累的威望空前。若不是将他冷藏十余年,军中恐怕不会有别的派系,全都是他的追随者。 很多人都看得出来,牧北帝是忌惮唐嵬。 朝堂之上,尽皆龙虎之臣,但牧北帝不怕,他可以驱使这些人。唯独唐嵬,是他平生唯一忌惮的臣子。 这一日,霸山侯府的大门却开了。 停在门外的,是左相府的车驾。 侯府正堂,唐嵬穿一身素衣,形容瘦削,身量不高,肌肤略白,相貌颇为温文,倒像是一个书生。 这副形象可能不符合很多人对军神的幻想。 当年即位不久的牧北帝,在大殿上初次看到那有些腼腆的小将时,恐怕也没想到他会是那个助自己威震天下的人。 “左相大人驾到,有失远迎,还请恕罪。”唐嵬面带微笑,轻声说道。 在他对面坐着的,赫然便是当朝左相,梁辅国。 “恭喜侯爷。”梁辅国则是一开口,便笑着说了一句。 “哦?”唐嵬面露疑色,“不知唐某何喜之有?” “我是来恭喜侯爷,不日便可出山,重掌帅印。”梁辅国呵呵笑道。 “左相大人,可不敢妄言此事。”唐嵬轻轻摇头。 其实世人皆知唐嵬盼着重掌兵权,征伐凉州霸山寇,甚至西北直捣鞅国。可这事除了皇帝开口,谁说也不行。 他自己尤其不行。 “我所说并非妄言,只是劝侯爷早做准备而已。”梁辅国笑道,“朝堂局势变幻莫测,非侯爷出山不能平定军中。” “左相言重了。”唐嵬道:“武安堂有齐老尚书坐镇,稳如泰山,何须我这小山出马?龙渊三卫由定钩王执掌,有他在,神都坚如磐石,又哪里能乱得起来?” “齐老德高望重,可却缺乏进取;姜镇业忠心耿耿,可惜志大才疏。”梁辅国毫不顾忌地说道,“若国中真有大事,还得是霸山侯出马,方能平定。” “左相大人。”唐嵬忽而面色一沉,“我知你雷霆手段,有莫测之威,可伱如今大张旗鼓来到我家中,莫非是有何阴谋,要将我也拉下水吗?” “侯爷扬名天下之时,梁辅国只是书院中一学子,当时便已仰慕军神之威名。如今时局混沌,百官喑哑,国家看似繁花似锦,实则已到了危急存亡之秋。若要整顿朝堂,朝中有我,而军中,也需有一擎天之柱。” 梁辅国依旧未曾言明事态,只是看着唐嵬的眼睛,十分诚挚地说道。 “侯爷可愿助我一臂之力?” 早上好呀。 ------------ 第72章 入楼 【求月票!】 诛邪司全员凯旋,陈素在衙门里给他们办了一场盛大的庆功宴。 “这一次你们不仅揪出了九鞅谍子,还顺带将北州军镇的内鬼全部挖了出来,属实劳苦功高。”谢文西举杯庆道,“恭喜诸位!” “不过这北州军镇可真是够乱的,我们走的时候还在那抓人呢,连抓带审,两天了都没结束,也不知道要闹到什么时候。”李墨感慨道。 “胤朝军镇,北重而南轻,精兵强将都在北面三镇,甚至不逊色于中州,心怀鬼胎的人就要多些。”陈素淡淡说道,“不过那些事与我们无关,咱们只管抓谍子就好了。” “想不到除了九鞅谍子,居然还有那么多人希望军中乱起来。”莫求人微笑着叹了一声,“可真是人心叵测。” “其实……”陈素犹豫了下,还是对众人说道:“主战未必是祸乱天下,主和也未必是为天下太平。” “据我所知,朝中的主战派所持的观点是,胤鞅两国迟早要有一战,那趁现在胤国实力占优,处处领先,早战好过晚战。若等鞅国发育些年头,九州未必能再有必胜实力。” “而朝廷中有相当一部分老派将领,已然凭借军功晋升,地位稳固,自然不希望再重新洗牌,这才会不愿再开战火。” “你们在北州军镇遇到那些人,用的手段固然是错的,心思也可能不好,可不代表他们想要走的方向不对。” 梁岳听陈素的话,隐约好像意有所指,便出言问道:“朝中主战派的领袖,是哪一位神将?” 陈素停顿了下,答道:“自然是唐嵬。” “军神唐嵬?”大乔听到这名字,纳闷了一下,“他不是都闭门不出十几年了吗?” “闭门不出不代表没有忠于他的势力,唐嵬当年在军中的影响力如日中天,到如今依旧有很多年轻一辈奉他为神明,是仰望他的荣光方才参军。各大军镇的中高层将领,也有许多是他当年的旧部,依然愿意为他卖命。像你们在北州军镇遇到的那件事,除了他以外,我想不到还有谁能同时调动那么多他人麾下的将领。” 陈素沉沉分析道,“而北州军镇的副帅薛国重,正是唐嵬当年的先锋将军,一手推举他成为武安堂神将。” “那我们这一次做的事情,究竟是对了还是错了?”梁岳忽然有些犹疑。 “当然是对的。”陈素笑道:“朝堂上的很多博弈,本就没有黑白之分,只是理念不同。我们不理会他们的争斗,坚守自己的职责,何错之有?” “嗯。”闻一凡也轻轻说了一句,“自行其道即可。” “不错。”陈素颔首,“世间有万千大道,每一条都可登临至高。谁能说哪条路是对是错,无非是自行其道,同路相帮、争道相杀,朝堂和修行,在这一点是殊途同归的。” “闻师姐说得对。”梁岳立刻举杯奉承道。 闻一凡却只是瞥了他一眼,没有出声。 气氛有些尴尬。 许露枝似乎是看出席间忽然冷下来,小姑娘出于好心,想要说些缓和一下气氛,便问道:“梁师弟从北州赎回来那个姐姐,是也要加入诛邪司吗?” “……” 这话一问,周围的空气好像更冷了。 半晌,梁岳才尬笑两声,“罗姑娘是九鞅出身,又头脑活络,帮我们做个探子还是挺不错的。当然,这一切还要谢主事把关。” 谢文西不明就里,只听说梁岳在那边帮了一个青楼女子赎身,还以为内里有什么猫腻,又见闻一凡面色冷漠,顿时一挺背脊,“我也就是代为考核,真的是否纳入还得陈公定夺。” 陈素多精明的人,当场说道:“这种小事伱们商量就好,就别让我费心了。” 眼看话风越来越奇怪,李墨赶紧一举杯,“都在酒里。” 众人齐齐仰头饮酒,不再出声。 …… 闻师姐出关以后这几天,梁岳确实感觉很奇怪。 你说她要是完全和以前一样淡漠无情,偏偏对自己又总是冷眼相加,好像是刻意回避似的。你要说她还有感情,可又总是一副冰霜模样。 真是搞不懂。 但可以确定的一点是,现在的闻师姐,与中七情咒之前还是不一样。 在诛邪司庆祝过后,梁岳又赶紧回到家中,他请了一天假,准备明天好好在家待一天。 这段时间跑出几千里之外,娘亲肯定惦念。 果然回到家中时,虽然已经有些晚了,母亲却还是在房中长吁短叹,一副愁容。 见到梁岳回来,她才稍微露出喜色,“呀,小岳回来了。” “娘,孩儿离家久了,让你这般愁苦。”梁岳内疚道。 “啊那倒不是,我发愁是因为小芸也要走了。”李彩云干脆利落地摇了摇头,“你妹妹她说她要进问天楼!” “什么?”梁岳也是一惊。 他之前接触过问天楼的神官,那可不是普通人说进就进的地方,一方面是遴选严格,不容易被选中;另一方面戒律森严,进去了也未必是好事。 “我说不动她,这孩子看着柔柔弱弱,可自小就最有主意。”李彩云道:“她能听进去你的话,你明天多帮我劝劝她吧。” “好。”梁岳点点头。 翌日清早,李彩云、梁岳、梁小芸,三口人凑在一起严肃地开了个家庭小会。 “问天楼戒律严格,轻易都不能外出,更不能成家,你去那地方做什么?”梁岳不解问道。 梁小芸则是神情淡然,“问天楼的神官在九州之内遴选新人,恰好选中了我。我如今修行秘术一脉,除了问天楼,世间哪还有更好的去处?” “外出之事我特地问过,神官说我天赋出群,如果愿意进入问天楼,可以准许我几天回家探亲一次。而男欢女爱之事,我本就不感兴趣,哥哥,若是能追求大道修行,这些都是可以舍弃的,不是吗?” “妹妹说得好像也有道理。”梁岳看向娘亲。 李彩云一皱眉。 “可话又说回来……”梁岳一转头,再看向梁小芸,“进了那地方就与出家无异,妹妹你可要想好,千万不能一时冲动啊。” “哥哥拜入玄门的时候,可曾想过冲动?”梁小芸反问道,“问天楼背靠大神官,甚至有机会拜入其门下,比你在玄门投的师尊又如何?” “你要比师尊,那我不跟你比。”梁岳弱弱回头,比师父这个事儿确实是打在他的软肋上了,他再看向母亲,“妹妹好像也是有规划的。” 李彩云一瞪眼。 “但话再说回去,娘亲思念你也是难免的嘛。你独自修行还好,一旦踏入问天楼,以后难免会参与到江湖、朝堂的斗争中,凶险难料啊。”梁岳又朝梁小芸道。 梁小芸则是目光坚定,“或许娘亲对于我的期望,和对大哥与弟弟的期望从来都不一样。娘亲会希望男儿可以光耀门楣、可以建功立业,对我的期望就只是健康幸福,能陪在父母身边就好。” 听她这样说,李彩云的目光闪烁,似乎是被她戳中了心事。 “可娘亲是不是也在乎一次,我是怎样想的?”梁小芸继续道,“我自认天赋不逊于人,娘亲供我入学十年,教我读书识字,却不能参加科举,可谁说女子不能有大志向?如今踏上修行道路,大道公平,我想追求一次,方能不留遗憾。” 李彩云听着女儿的话,不由得潸然泪下,“乖女儿,是娘不好了。” “娘亲不要这样说,女儿虽然离家,可也在龙渊城,之后一定会常常回来看你的。”梁小芸与娘亲相拥而泣。 “这样就好了……”梁岳见大家达成一致,正想笑着说些什么。 就见母女俩一同转眼看向他,仿佛他是这个空间里唯一碍眼的人。 “……”梁岳悻悻退后,“好吧,那我不打扰你们母女惜别了。” ------------ 第73章 切磋 【求月票!】 他离开家,一时还真没有去处,想了想,就出城去杏花山见一见师父吧。 也有段时间没有去云止观了,梁岳便骑着大黑,一路溜溜达达到了山上,刚到这里,就看到门口停了两匹毛色异常鲜亮的宝马,一匹满身鳞纹,一匹头生双角,俱是威武雄壮。 大黑见了它们,却是打了个嘹亮的响鼻,一副不屑的眼神。 这厮自打进了梁家之后,一出门比在太子东宫还要高傲,谁家坐骑都看不起的样子。可能在马的世界里,没有你什么太子和庶民的概念,但是对于悟道树这种宝物是有认知的。 那两匹马见了大黑,也是如临大敌的模样,纷纷甩鼻扬蹄,十分得躁动不安。 梁岳特地将大黑牵远一点,免得几匹闹矛盾。然后才进入观内,进去就看见正殿内,师父正在与人交谈。 王汝邻端坐在蒲团上,白原侍立于一旁,对面则是一位白衣长发的中年男子,披散的黑发中夹着两缕白鬓,剑眉星目,样貌颇为不凡。 此人身侧也有一名少年剑客,束发背剑,明眸跃动,英气勃勃。 “哎呀。”王汝邻看见梁岳,顿时招呼道:“正说我徒儿呢,他倒自己找过来了。” 那中年男子回过身,微笑道:“师兄的弟子果然一表人才,难怪他们提起都赞不绝口。” “哪里。”王汝邻谦虚道:“不过是有我当年半分神韵罢了。” 梁岳:“……” “来,徒儿,我给你介绍一下。”王汝邻将梁岳拉过来,亲切说道:“这位就是我的挚交好友、当年与我最好的师弟,出身皇族,江湖人称剑王孙。” 他说到“剑”字的时候,重音咬得格外重。 梁岳一听这名字,那不是师父之前提起过的仇敌吗?怎么还成挚交好友了? 但转念又一想,倒也合理。 对师父来说,这两个概念也就是一线之间。 “这位是他的徒弟,幼麟榜上有名的天骄,顾怀英。”王汝邻又指着那少年剑客说道。 幼麟榜第二十三名,顾怀英。 梁岳见过这个名字,不过近日才知道,原来是剑王孙的弟子。 “还有不久就是夺城之战的选拔,我带弟子过来,就是想冲击一下夺城之战。”剑王孙温声道:“以他在幼麟榜上的排名,胤国这边在他之上的不止七人,可若论实际战力,或许又有不同,这才让他尝试挑战一次。” “那肯定的,咱们剑修的战力就是远超同境。”王汝邻笑道:“我徒弟压根榜上没名,可是他参加夺城之战也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哦?”剑王孙笑了笑,“师兄对于自家弟子如此自信?那不如让两个小辈切磋一下,看看夺城之战的竞争压力有多大。” “夺城之战能有啥竞争。”王汝邻摆摆手,“当年不过是随便打一打,也就选上了,毫无压力嘛。” “这个倒是。”剑王孙点点头,“我都没打也选上了。” 王汝邻暗自咬咬牙,“徒弟,那你就过去和顾师侄切磋一下,记得点到为止啊。” 梁岳算看出来了,今天这两个老的在这面上和平,暗地里都往对方肺管子上扎。自己不动手,就让徒弟互相掐。 剑王孙也道:“徒儿,那伱就与梁师弟过过招,记得同门情谊为重。” “对,千万不要伤了和气。”王汝邻笑眯眯说着,同时又问道:“我听说顾师侄早就想和你们这些御剑一脉的同门亲近了,尤其是你们闻师姐,对吗?” 顾怀英的脸上忽而露出一丝腼腆,“当初远远瞥见过一次闻师姐的风采,若能有机会与她见面,自然是好的。” 梁岳冲师父点点头,那我懂了。 王汝邻提这个的意思很明显,那就是往死里打。 …… 在云止观的小院里,梁岳和顾怀英摆开架势,拉开数十步距离,彼此一拱手。 “得罪了!”顾怀英先喝一声,戟指朝天,背后长剑呛啷啷祭起,剑气沛然,一看就是当世名剑。 而梁岳则是将不留名祭出,盯着对方的飞剑,气机锁定。 武者对炼气士,最重要的就是近身。 首先就得扛住对方的第一波攻击,否则不可能有靠近的机会。 所以他的目光盯着顾怀英的手,随时关注他的变化,同时脚下向前迈近,一步两步…… 眼看梁岳迈出快十步,顾怀英指诀变幻,瞬间出手,咻—— 剑气如龙,御剑术顷刻便洞穿过来,与闻师姐常用的那一招差不多。 梁岳对此已经有了预计,在他剑芒将至的前一瞬,长剑横扫出手,一道弧形剑光掠过! 问月! 铛。 作为他目前的最强杀招,问月的攻击力自然不弱,即使面对修为高于他的顾怀英,也有一碰之力,铛啷啷将其飞剑撞偏数丈远。 机会! 梁岳觑得一线时机,猛然顿步上前,身法展开,整个人化作一道残影般掠过。 顾怀英剑在远处,空门大开,却似乎不慌,而是双指一摆,刹那间飞剑幻化漫天剑影,从后面向梁岳袭来! 看这速度,绝对是他的飞剑先将梁岳捅成筛子。 可梁岳却丝毫不惧怕似的,眼看就要被剑气临身,他突然朝王汝邻大喊一声:“师父助我!” “嗯?”顾怀英不由得一惊,还能师父上场? 他的视线转到王汝邻那里仅仅一刹,发现王汝邻正在那里背手站着,哪有出手的意思? 坏了。 顾怀英心里咯噔一下。 果然,隔着十丈距离外的梁岳,在喊完这一声之后,猛然发力,身躯瞬间加速到模糊,一道上青天顷刻发动,霎时便已来到了顾怀英的身前。 若是顾怀英没有被这一下牵扯气机,全神贯注,自然可以施展遁术身法逃脱。 可此刻剑光临近,再施法已然来不及,他只能拈决以指为剑,竖起一层虚空剑气屏障,希望能阻挡梁岳一刹。毕竟梁岳的修为低于他,只要阻挡一下,那他的飞剑归来,就可取胜。 可面对他雄浑的剑气屏障,梁岳的上青天碰撞上去,居然丝毫不落下风。 轰—— 一声爆鸣,剑光便撞碎了屏障,梁岳的衣衫被剑气割开数道破口,人却已经来到了顾怀英的面前。 这里是上青天的极限距离,他算得十分精准。 在顾怀英慌乱的眼神中,梁岳收剑换手,一个旋身,就揪住了他的后脖颈。 啪。 被揪住命运后脖颈的顾怀英立刻被制伏,整个人眼中带着一丝茫然。 剑修之间的战斗,就是如此电光石火,转眼便分出了胜负。被梁岳提着的顾怀英眨眨眼,再看看面色不善的师父,兀自有些茫然。 咋回事儿啊? 啊? 还带这样玩的啊? 而获胜的梁岳则是在他耳边微微一笑,“顾师兄,承让了。” 早上好呀。 ------------ 第74章 连马都会兵法 【求月票!】 面对顾怀英的茫然,剑王孙却表现得相当淡然。 “你修为高于梁师侄,又有炼气士对武者的优势,知道为什么会输吗?”待顾怀英回到近前,他才出声训话。 “我……”顾怀英支支吾吾。 想说不是因为梁师弟耍诈嘛。 可人家和师父也就在对面,这能说吗? 犹豫之下还是没有说出口。 最后他小声道:“因为我有轻敌之心……” “轻敌?”剑王孙摇摇头,“即使让你与梁师侄重新再对战一次,你严阵以待,依旧会输,知道为什么吗?” 顾怀英确实是很乖巧的徒弟,即使是对师父的话存有异议,也没有当众反驳,而是抬眼问道:“为何?” “因为伱缺乏变通之计。”剑王孙当着王汝邻的面就说道,“当年在御剑派修行时,每次切磋师兄总是能胜我,当时我也是满心不服,觉得他搞的都是些阴谋诡计,上不得台面。可直到我去参加夺城之战,大意中计险些断送了战友性命,我才恍然大悟,人生哪有这么多公平的擂台给你打?修行者在每一处战场上,都要拼尽全力。” “当年若是师兄参与了夺城之战,绝对不会有那么大的危机,究其根源,还是我经历的生死搏杀太少。现在很难将你扔到一个草莽的环境中历练,所以带你来这里,就是想让你明白变通的重要性。” “我在师兄这里吃了许多次亏,才领悟到这个道理。而你今日若能体悟,那便能少走很多弯路。”剑王孙侃侃而谈。 虽然他话里话外都是对王汝邻的推崇,但是梁岳无端还觉得有些丢脸是怎么回事? 因为外面都是些卑鄙无耻的人,所以今天让你先来体验一下顶级的无耻,以后你就要小心啦……听起来像是这个意思。 但又不确定,再听听。 王汝邻那边却是一脸如临大敌,掩面道:“坏了,给他偷师了。” 梁岳小声道:“师父放心,咱们的兵法他只能学到皮毛,绝对领悟不了精髓。” “那倒是。”王汝邻点点头,“这小子看眼神就有点呆,貌似也不足为虑。” 听着剑王孙的教诲,顾怀英的神情从一开始的不解,渐渐变为受教,深深颔首几次,接着道:“师父,我明白了!” 剑王孙这才露出满意的神色。 若不先让徒弟来王汝邻这里体验一次什么叫无耻,还真担心他以后遇上这种人吃亏。 待他训完话,王汝邻才走上前说道:“敢情你们师徒俩来我这学东西来了,那是不是得交点学费啊?” 剑王孙又笑了笑,“师兄,那我就告诉你一件重要的事情。” “我们这趟回来,都是给诛邪衙门来当供奉的。”他缓缓说道,“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都不会离开。” “这有什么?”王汝邻撇撇嘴,“陈素当初请疯道人和跛和尚的时候,还是当着我面请的呢。” “你还没意识到问题吗?”剑王孙促狭道:“不止是风道人和云禅师,还有丑探花、醉青衣,都回来了。” 王汝邻眨眨眼,忽然觉得事情有些不对,“酒蒙子也回来了?那你们七个人不就聚齐了?陈素这是什么意思,原来他唯独没有邀请我,把我当外人?” “我们此行除了给诛邪衙门当供奉,还有另外一个任务,那就是给夺城之战选拔人才。”剑王孙继续道:“届时朝廷会主持选拔大典,由我们七人作为评选,自九州遴选英杰。” “靠北。”王汝邻骂了一句,“这种事,陈素压根就没有告诉我!” “他可能怕你知道以后,要求我们给你徒弟黑幕吧。”剑王孙笑着摇摇头,“总之你别告诉他这个消息是我透露给你的,你要做什么,我就不管了。” 说罢,他转回身,带上徒弟,道了声:“告辞啦。” 师徒二人一起出了云止观。 梁岳与白原一同出去送客,就见顾怀英出去以后突然一怔,“师父,咱马呢?” “嗯?”剑王孙一皱眉。 顾怀英高声道:“我们的马没了?” “刚刚就拴在这里的啊……”白原指了指门前的空地,也有些茫然,举目远眺,气机铺开,才发现远处山坡底下躺着两匹气息奄奄的宝马龙驹。 众人赶紧围过去看,发现两匹马身上都是成片的伤口,好像是被另一匹马踹的。 梁岳意识到什么,赶紧跑回云止观外,看着站在那里仿若无事的大黑,拧眉道:“你这厮,打别人马了?” “唏律律……”大黑叫了两声,哒哒挪动位置,刨了刨后蹄,又回到自己位置,一顿晃脑袋。 梁岳看它表演半天,大概理解了它想表达的意思。 刚才它好端端站在那里的时候,那两匹马朝它脸上扬土挑衅,它气不过才悍然反击,将两匹马踹到了山坡下。 在它的眉骨处,确实能看到一些泥土。 看起来说的有理有据。 而在山坡那边,剑王孙和顾怀英也在对两匹伤马进行询问,“你们两匹马,就是被一匹马踢下来的?” 两匹伤马颤巍巍地表演了半天,二人才看懂。 原来是刚才那匹大黑马踹了它们一脚,之后就一直朝这面跑,它们就一起追,就在两匹马稍微拉开距离的时候,那匹大黑马突然回身,一个回马蹄,凌空回旋踢,直接将第一匹龙驹踢下了山坡。 接着它就回过身,和另一匹马表示和解,另一匹马便在坡边探头查看同伴情况,不提防被大黑马冲过来偷袭,也撞了下去。 两匹马被一匹马干掉了。 “不是。”顾怀英看得满脸迷茫,“这云止观里,怎么连马都会兵法啊?” …… 送走了剑王孙与顾怀英,梁岳又重新回到道观里。 王汝邻施施然坐在蒲团上,才夸奖道:“不错,没有给我云止观丢脸。” 梁岳嘿嘿一笑。 丢脸这个事儿,不同的人还真是定义不一样。 用方才那种方式取胜,可能有的师父才会觉得丢脸吧,但兵法大家王汝邻只会骄傲徒弟得了真传。 “你之前突破第四境有些突然,后来又很快离开龙渊城,都没有时间传你锻体之法。”王汝邻转过头又说道,“今日就来传授你玄门的锻体之术吧。” “我之前跟闻师姐学了一点,近来都有在修习。”梁岳如实答道。 说话间,他抬起一只手,缓缓凝聚日精,一层金光聚在掌部。 之前在第三境的时候,就已经跟闻一凡学过此法,都是出于玄门,与王汝邻要教的也没有区别,后来突破了,正好就用得上。 王汝邻看着微微诧异,这徒弟也太省心了。 三流弟子教也不会,师父闹心;二流弟子多教才会,师父费心;一流弟子一教就会,师父放心。梁岳这显然已经是一流之上的境界了,不教也会? 师父很容易伤心啊。 而且…… 王汝邻看着梁岳凝聚这一道日精月华,筋骨凝实的程度,沉沉说道:“你这锻体的程度,已经第四境中后期了?难怪方才能够打赢,你根本不是初入第四境的实力,反而是距离第五境更近。” “可能是学会这凝练之法较早,就提前积累了一些。”梁岳谦虚一笑。 “寻常人都是越向后修炼速度越慢,你怎么境界越高修炼速度越快了?”王汝邻觉得这实在不合常理,凝眉发问:“你家里该不会是有……” 梁岳稍有些紧张,“什么?” 就听王汝邻道:“该不会是有祖坟冒青烟吧?” ------------ 第75章 天南海北 【求月票!】 嗨。 莫名害我紧张了一下。 梁岳内心默默翻了个白眼,又在云止观内,听王汝邻指点了一阵子修行,这才施礼离开。 王汝邻虽然在人品上不好恭维,在修炼上确实是天赋卓绝,尤其还有过炼气士的修行经历,他的很多感悟都是世间武者很难想到的。 梁岳经他指点,对于前路便十分明晰。 自云止观离开后,便又回到了家,结果在家门口看到了陈举。 这厮依旧是穿着一身锦绣华服,长着一张其貌不扬的脸,转头看向梁岳,有些茫然,“我说我来找梁岳,你娘说……他不在家。” “我说我是他朋友,可以进去等他吗?” “你娘不止不让我进,还说……他没朋友。” 他挠了挠头,“你在伱娘眼里是什么很差劲的人吗?” “哈哈……”梁岳虚虚地笑了两声,“可能我娘觉得我比较孤僻吧。” 娘亲肩负守护悟道树的重任,当然不会让外人进家门,尤其是一些看起来不三不四的人,这当然是不能明说的。 他揽着陈举的肩膀将他拉往巷子口,问道:“陈少怎么突然来找我了?” “我这不是要离开龙渊城了嘛,就来跟你告个别。”陈举有些落寞地说道。 “啊?”梁岳诧异,“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要走?” “嗯……”陈举沉吟了下,道:“其实和你们在北州的行动也有关系,嫡系的陈烈获罪,极可能要处死,家里正在全力救他,希望也不大。有些人觉得是诛邪衙门将他揪了出来,不太高兴。我父母怕我受迁怒,想着让我离开诛邪衙门,去南州经营家族生意。” “我行事的时候确实没考虑过你们家族这方面。”梁岳道。 “没关系,陈家那么多族人,你也不能因为我一个旁支照顾那么多人。”陈举笑道:“何况我可能本来就不适合在官场上混,在御都卫或者诛邪司放浪一段时间,也没有人会理我。要是真混到了朝堂上,怕不是几天就要出事。今后我也看清了,安心做生意就好。” “倒也是个出路。”梁岳也道。 二人沿着长街漫步走着,倒也很久没这样闲聊过了。 “其实最近我一个人留在龙渊城,就想过这个事情。”陈举悠悠说道,“以前你和大春都是跟在我手下的从卫,可现在你们一个拜入了神将门下,一个成了诛邪司的红人,都是前途无量。我却转到诛邪司做了一个刀吏,依旧碌碌无为。” “有时候我也会想,我家世比你们强那么多,为何发展却差那么多?”陈举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后来我终于想通了……” “因为我没本事。” 梁岳拍拍他的肩膀,有心安慰一下,又不想打断他。 陈举继续道:“那我就想通了,若是让我这样没有本事的人因为家世出身就能窃据高位,那这胤朝岂不是覆灭在即?只有你们这样的人混得比我好,才说明国家蒸蒸日上。” 梁岳听得微微动容。 以前一直觉得陈举就是一个脑袋空空,整天只有女人、睡觉、和女人睡觉这三件事的纨绔子弟。想不到,他也会有这么细腻的想法,也会思考人生。 “我就去做废物该做的事情嘛。”陈举倒是一脸坦然,“正好发生了这件事情,父母让我去接手生意,我就去呗。正好听闻南州女子温柔细腻,我早就想见识一下了,这次没有家里管束,桀桀桀……” “……”梁岳沉默了一下。 对你的称赞果然不能太早了啊。 摆烂一念起,顿觉天地宽了是吧。 陈举的低落只是一时的,很快就又变得踌躇满志,“以后咱们兄弟仨,一个执掌军权、镇守边疆;一个腰缠万贯、富甲一方;一个权倾朝野把持中央,整个胤朝迟早要是咱们哥儿几个的天下!” “必然的。”梁岳口中附和。 但心里默默地想,大春在边疆当谋士……你在青楼做生意……我在诛邪司得罪人,我们都有光明的前途。 “只可惜大春不在,等他从北州回来,我应该已经南下了,以后有机会再重聚吧。”陈举又摇摇头,“今后天南海北,见面不易,我这些宝贝正好只留给你一个人。” “什么宝贝?”梁岳问道。 这厮还能有什么好东西留下来? 就见陈举拿出一沓金箔信函,“这是柳月阁的贵宾凭证、这是酒衣楼的、这是麝香葡萄坊……拿着这封凭证进去,不仅能打折,还可以优先挑选喜欢的好姑娘……” 梁岳一把握住他的手,“你要是以后还想有机会与我重聚,就把这些东西留给别人吧。” …… 梁岳与陈举畅聊了许久,自打进入诛邪司以来,俗务繁忙,都没机会再像以前一样,沿路巡街,闲聊胡侃。 这次倒是找回了以前当从卫的些许感觉。 回想过去这半年,当真是发生了很多改变。虽说如今一路晋升,颇为顺利,可最好的朋友却再难同路了,大家天南海北,不知多久才能重逢。 可人生总是这样的,现在能与梁岳同行的人,变成了诛邪司的玄门弟子们。 他与陈举、大春能做的就是,无论多久以后重聚,大家情谊不变,这就够了。 第二天,梁岳来到诛邪司,就又收到一个消息。 “左相大人要见我?”他有些意外。 梁辅国主动递信函来诛邪衙门,请梁岳过去一叙。 虽说他与左相见面不少,可这么正式的邀约可不多。毕竟梁岳的级别太低,想见他随意召唤一声也就行了。 如今这么郑重其事的,反倒让梁岳有些慌。 他这是要说什么? 阿岳,近来朝堂上有些谣言,说你是我私生子。我来澄清一下,这不是谣言? 怀着些许不解,梁岳还是赶往了相国门。 这里依旧是排着一条长队,九州各府官员都有,见到梁岳的一瞬间,大家又都是纷纷让开前路。哪怕有些不认识梁岳的,见到旁边的人都主动让路,便也跟着让开了,生怕得罪了什么惹不起的人。 “不是……”梁岳有心说一句,你们不用这样,我和左相大人没关系。 可没等他解释,就已经有门下小吏走了过来,“梁仙官,左相大人等你许久了。” 周围人纷纷露出了然的微笑。 看看,这待遇。 能让左相大人等这么久的人,估计世上不多吧。 梁岳一阵头疼,真不用这样啊。 可也没办法,人家都来请了,他也不能不去,只好随着人走进了梁辅国的衙署。 梁辅国依旧在那里审阅案牍,见他进来,才稍稍抬头,“请你来,是想借用你的才智为我做一件事情。” “左相大人抬举,有什么事直接吩咐我不就好了。”梁岳微笑道。 “因为这件事情有些风险,你可以不做,但是和你也有些关系。”梁辅国看着他,缓缓问道:“你想知道你爹是怎么死的吗?” 早上好呀。 ------------ 第76章 云乡之战 【求月票!】 “我爹?”梁岳双眸一闪,略有疑色。 梁家满门忠烈,认识他的人多少都有听说,梁辅国更不会不知道。当初自己将卢家的证据交给他时,他保准就将自己查得底朝天了。 父亲在南征之时阵亡这件事,莫非还有什么蹊跷? 不过虽然心思转了很多,他一开口还是如实说道:“他当初在南征云乡国时,为国捐躯。” “我听说按照当年的抚恤旨意,你应该成年之后立刻就可以获得御都卫正职,可是却白等许久不得空缺,是有这事儿吧?”梁辅国忽然又问。 “的确有这样一段时间。”梁岳颔首道。 “当年我在刑部时,就接过这样一桩案子。有当年的烈士家属告到刑部来,说御都卫侵占抚恤、不予职位,我亲自经手查过这件事。”梁辅国缓缓道,“后来发现,此事与权贵子弟侵占职位并无关系。不是说没有,只是那个数目,绝不至于让如此多的忠烈之后得不到空缺。” 梁岳听着他说的话,也略加思忖。 “我便做主追查下去,经过大力去查,果然发现了其中蹊跷。那就是,得到御都卫那里准备出来的空缺,和实际上应该获得空缺的人数,是完全对不上的。龙渊城中的烈士后人,要比旨意给出和御都卫准备的人数多许多。你说,这是不是一件怪事?”梁辅国悠悠说道。 “实际阵亡的将士数目,和报上去的伤亡人数不同?”梁岳立刻领悟了他的意思。 梁辅国笑着点点头,对于他的敏锐很满意,“当初姜镇业自中州、南州、越州三大军镇各自抽调六万人马,带甲合计十八万。而整个云乡国带甲不过五万,且将士精锐程度绝比不了我天朝。我查阅了兵部卷宗,此战三个月灭了云乡国,大军一万余人受伤,六千多人阵亡。” “这个战绩虽然和带十万人就能连灭十几个国家的唐嵬比不了,可也算是不错。而且云乡国民心尚在,老幼妇孺都曾上城抵抗,实际参战的人数很多,以这样的代价取胜是可以接受的。” “可是……” 他的笑容逐渐收敛,“我在走访了许多当年的老兵之后,得出了一个惊人的真相。南征军实际阵亡的数目远远超过报上来的数字,至少有三万人的死亡,被隐瞒了。” “居然是这样?”梁岳为之一惊。 谎报伤亡,转过为功,这可是欺君之罪。何况是这远远超过上报的数量,姜镇业居然就敢隐瞒下来? 梁辅国继续道:“我发现以后,与你一样惊讶。云乡国的情况复杂,战争时机并不成熟,当时朝中反对此战的声音很多,难度也很大。若仅仅是伤亡超出预计,姜镇业还不至于大胆隐瞒。他之所以如此行险,我猜有两个原因。” 他要说的原因,梁岳也猜得到。 首先,这么大规模的隐瞒,皇帝不可能不知道。 果然就听梁辅国讲述道:“当年我虽官小,却也上得朝堂,对那时候的局势有些印象。” “彼时霸山侯唐嵬卸兵权不久,许多旧部都盼望他重新出山,可陛下忌惮其威望才能,不敢再让他带兵。” 他私底下跟梁岳说话,已经完全不避讳了。像是这种心照不宣的朝堂秘辛,就这样直白地讲了出来。 既然想让梁岳介入到这种危险的事情里来,自己再遮遮掩掩就没必要了。 “军中威望资历唯一能与唐嵬抗衡的,乃是镇国老尚书,可他老人家是坚决反对云乡国之战的。言称西北大战平息未久,国家再启战衅,劳民伤财,弊大于利。” “可陛下执意要打这一仗,他就需要一把能握在自己手里的剑,来替他在需要的时候东征西讨。”梁辅国道:“一直到这时候,定钩王方才被委以重任。” 这一点梁岳之前也有了解,姜镇业在西北大战中虽然因替陛下挡金钩而封王拜将,可他在军中威望不足,手下势力一直不大,只是稳步提升而已。 是到了云乡国一战,才首次被推到三军主帅位置,拿下云乡奠定地位,归来不久便升为龙渊三卫执掌。 南征云乡国就是他最重要的一层金身。 “因为有这一层关系,所以姜镇业此次出征只能胜,不能败。即使过程中有不光彩之处,也要尽力掩盖。” 梁辅国这里说的,就是君臣之间的博弈了。 彼时牧北帝正值盛年,军中的新巨头唐嵬令人忌惮,老巨头齐昆仑虽然放心,可是常常与自己不是一条心。这样两个人掌军,他自然难以接受。 最令人放心的自然是皇族宗室,可即使是宗室中能力最强的将领姜镇业,能力依旧远远不如唐嵬。 即使如此,也只能强推。 智勇仁恕,姜镇业独占了个忠。 恐怕要一直到姜镇业执掌龙渊三卫,成为军中仅次于齐昆仑的一大巨头,牧北帝才能安然入睡。 “再有一点……”梁辅国沉声道,“我当时就怀疑,是不是姜镇业在此战中指挥有误,是由他直接导致了这些将士的阵亡,才会如此害怕此事公之于众。” “就在我想要追查下去的时候,宫中有人传话,让我停止查办此案。”梁辅国露出一丝嘲弄的笑,“原本只是一件抚恤不力的案子而已,居然查出如此多秘辛,无端惹人厌烦。当时我的地位还不足以违抗宫中的意思,所以我将此事记下,卷宗封存,一直到了今日。” 梁岳听着他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说现在他的地位已经可以抗旨了? 他今天说的话可真是都不能细想,一会儿一爆。 “就在前不久,伱们帮我拿下了海东侯。”梁辅国继续道,“他恰好是当年南征的军需官,我从他这里,又得知了一些当时的内幕,正印证了我的猜想。” “原来当初南征大军兵分三路,因为齐家势力主要在北方,而且路途遥远,所以南征是从中州以及南州、越州这三大军镇选人。可越州军镇率兵前来的主将,便是唐嵬旧部,柳时英。” “西北大战打得惨烈,陛下敢于放权,有能力的将领就要多带兵,这才战胜九鞅。可这也导致当年军权集中,除了齐家势力就是唐嵬旧部,很难完全避开。” “姜镇业亲自统领中州兵马,另外两支左右辅助,一共是兵分三路,同时向云乡国都城进发。按照计划,应该是在都城之下集结,由主帅带领一同攻城。可没想到唐嵬旧部兵强将勇,虽人数最少,却最先打到了都城之下。” “姜镇业担心柳时英攻城太快,那样第一个破都灭国的大功就落不到他头上,便令军需官停止运输越州军镇的粮草辎重,越州军镇的将士行进速度快,军中存粮本就不多,加上缺少攻城法器,这样一来便无法进攻。同时他自己加速行军,率领三万精兵绕过城池,直奔都城,无论如何也要抢先立功。” “可被他丢下的三万后勤军,却被前后城池中埋伏的云乡国军截杀,全军覆没。” 大军行进之时,恨不得一万精兵就要有三万民夫押运,而胤朝军中亦是如此。六万大军之中,能有三万精锐已是不少,另外三万便是负责后勤的随行兵士,负责押运物资、照顾伤员、传递消息等等事务。 眼看大功在前之时,姜镇业为了争功,轻骑简从,就将所有后勤人员都扔在了那里,属实是将他们推进了火坑。 这些人不遭遇敌人还好,一旦遭遇了大批敌军,无论是装备还是武道修为,都没有优势。何况还是中了埋伏,便就此全军覆没。 就像是战士为了抢人头,直接追进了敌方高地,将脚步迟缓的辅助留在了敌人丛中,实在是有些离谱。 “由此他如愿以偿立下大功,可是那三万后勤兵卒,却永远留在了云乡国,连获得抚恤的机会都没有。因为圣旨虽然下了,可一旦大规模抚恤,那就很容易暴露出实际的阵亡人数。” 梁辅国看着梁岳的眼睛,“十六年了,还没有人替那三万将士说一句话。” 今天有事耽误了,夜里窗户玻璃自爆了,今早来人换玻璃,又赶上停电,反正手忙脚乱的,耽误了上午码字的时间。 先发一章,下一章晚点码完再发。 ------------ 第77章 寻人 【求月票!】 事后姜镇业成功灭国以后,又返身将云乡残军全歼。 战场上的士兵本就不能窥见全貌,是以前队的三万精锐,可能也不知道剩下的人去哪了。只有为数不多的当年老兵,会知道剩余那三万人全部牺牲在了战场上,可是这些老兵也并不知道姜镇业报上朝堂的阵亡人数。 这样一个朝堂内外的信息差,才多年来没有人质疑姜镇业的功勋。 “我从海东侯那里确认了这个消息,也得到了一纸军令。”梁辅国取出一封泛黄的信函。 梁岳拆开查看,发现上面写的字样,便是命海东侯暂缓运送粮草辎重给前方越州军。 这个证据自可佐证方才的事情。 “海东侯收到军令以后,不敢不从。可他又担心战事不利,会拿自己开刀,所以将此军令一直留在手中,有朝一日可用以自保。不过仅凭这一封军令,还不足以定姜镇业的罪。”梁辅国再道。 军令只能说明他确实给过越州军掣肘,但不能直接说明他害死了三万将士。 “既然他敢如此隐瞒,事情肯定处理得很干净,除了当年亲历的人,恐怕没有谁能指认他的罪责。”梁岳沉沉说道。 姜镇业此举,瞒下但不一定欺上。 甚至于很可能是皇帝直接帮忙处理的首尾,从户籍、军册方方面面,能入卷宗的部分肯定是没问题的。 梁辅国也说了,当初是多方走访了一些老兵,才拼凑出一个真相。 “没错,要说当初那三万人里有谁逃脱了,我只知道一个。”梁辅国接着他的话,说道:“那就是彼时的监军曹通,他当时受伤,随后勤军马一同慢行。后来有人亲眼见到他回到了饮马监,可不久之后就又消失了。” “他是曹无咎的干儿子,应该不会被灭口。我怀疑他就是因为此事,隐姓埋名,躲了起来。” “饮马监的人?”梁岳垂眸沉吟。 若是能有一个亲历者自然是好,可饮马监是曹无咎执掌,绝对忠于皇帝,和姜镇业属于同一阵营。 要让这样的人出来作证并不容易,何况还是一个隐藏起来的人,连找都未见得能找到。 “情报还是有一些的,我在饮马监的眼线打探到,就在两年前,曹无咎七十寿辰,有人送过来一尊金佛,落款便是‘义子通’这三个字。”梁辅国道:“由此金佛着手,说不定能查到曹通的下落。只要能找到这个人,那我就有办法让他作证。” 梁岳看向他,“左相大人唤我来,是想将此事交予诛邪司?” “陈素为人精明,眼下正是夺城之战的关口,他不会希望玄门和朝廷关系疏远。对于此事,他至多是不支持、不反对。”梁辅国露出微笑,“可是这件事情如果由我牵出来,那又会被当成是党同伐异、朝堂之争,就会偏离主题。所以我才找到你,你既是忠烈之后,又一样可以代表诛邪司。” “你可愿意接下这个任务?” 面对梁辅国的问询,梁岳也回以一笑。 “这固然是个人嫌狗厌的任务,可能也会有很多麻烦,但是……”梁岳露出坚毅的眼神,“如果能为那些死去的人讨一个公道,那我义不容辞。” “好!”梁辅国扔出一块令牌,“过程中如果需要帮助,刑部的人马随伱调遣。” …… 说实话,梁岳总觉得梁辅国身上有一种活够了的气质。 在这个世界,抛开形成制衡的神仙境的存在,那皇帝依旧是最高权威。尤其是如今的胤朝,牧北帝君威仍在,纵使唐嵬那般人物,也还是闭门不出十几年。 可是梁辅国就偏偏要在牧北帝的雷区内反复横跳。 上一次卢远望的事情,他就触怒皇帝,最后拿出证据翻盘。 事后皇帝放卢远望一条生路,让他养老,梁辅国却不同意,直接派人半路截杀。 对于重视权威的皇帝来说,这种挑衅的力度,恐怕和卢远望收买大臣蒙蔽皇帝也差不多了。 不动梁辅国,可能一是因为他势大根深,背靠梁家;二是还没揪着一个够分量的错处,不足以除掉左相这个级别的人;三是梁辅国的能力确实强悍,将外三部事务处理得清楚明白。 现在他一个人将刑、工两部牢牢攥在手里,权力在某种程度已然超过了右相宋知礼,却还在往兵部插手,想扳倒姜镇业。 从朝廷博弈的角度来看,你很难想象得到这个人是在做什么,就好像是在一步步作死似的。 可从公理正义的角度来看,梁岳却能够理解他。 梁辅国做的事,从出发点上很像是一个理想主义者。虽然不知道结果会如何,但他希望会是好的,也愿意去为他出一份力。 给梁岳的令牌,是一枚刑部调令,凭此可以号令一部人马。不过如今肯定以秘密为主,梁岳也不可能大摇大摆调出一群捕快去满大街地搜。 他只从刑部调了一个人。 “嗯?”被叫出来的凌元宝,狐疑地打量着梁岳,从上到下,最后用难以置信的语气问了一句,“我要听你号令?” “嘿嘿。”梁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扬了扬手里的令牌,“是啊凌捕头,情况变了。” “……”凌元宝好一阵无语。 这才几个月的功夫,怎么他成将军,我成小兵了? “但是凌捕头你放心,我绝对不会随意驱使你。刑部这么多人马,我只叫你出来,可知道是为什么?”面对着不情不愿的凌元宝,梁岳又开始循循善诱。 “为什么?”凌元宝怀疑地问道。 梁岳笑道:“自然是看中你的智慧!” “刑部其余人在凌捕头面前,统统都不够看,只有你是我最信任的伙伴。”他天花乱坠地说道,“此案若没有你,我决计无法解决。” “啊?”凌元宝呆呆地愣了下,“我这么重要呢?” “当然了。”梁岳颔首道,“现在我就要发挥你最大的优势,去帮我先探探路。” 他选择让元宝出来帮忙,一是因为她值得信任,刑部别的有可能是旁人眼线,唯独元宝不可能。就不说自己与她这么久的交情,光从脑子上来说,就没有人会派这样一个人来当卧底;二就是因为她有一点特质,初次见面就给梁岳留下了深刻印象。 “我最大的优势?”凌元宝又眨了眨眼,“是什么?” 梁岳答道,“凶!” 凌元宝低头看了一眼。 “不是,是凶恶的凶。”梁岳怕她想歪,赶紧解释道,“东市有一家金店,我需要你去恐吓他们一下,将他们幕后的老板震出来。来,给我一个凶狠的表情。” 凌元宝一龇牙,“呃啊!” “不错,就这样!”梁岳朝前一指,“保持住,咱们出发!” 早上好呀。 ------------ 第78章 凌捕头大闹金楼【求月票!】 在东市最显赫的街道处,有一家暗红朱漆、门面开阔的楼阁,上悬“周老福”三字牌匾。 门庭虽然豪气,可客人却不多,往往半天才开一次门扇,迎一两位衣着矜贵的来客。行人这才能觑机瞥得里面一角,见一些金碧辉煌的世面。 有些店就是不靠人流赚钱的,来一位贵客,就顶旁家半年的生意。 作为东市最著名的金楼,周老福做的就是这样的生意,专门为达官贵人订制金玉首饰。不求最好,只求最贵,如今名气做起来以后,能戴一件周老福专门打造的首饰,在神都上流圈子里也是颇有面子的事情。 久而久之,店里也经营起了自己的人脉关系,在达官贵人的层面也有了一席之地,即使是王侯夫人来了,也不敢太过倨傲。 这一日,店中却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就见一位身着刑部官衣的女捕头,拧着眉、瞪着眼,大摇大摆走进了周老福金楼。这女捕头相貌虽然明艳,可神情着实有些可憎。 此人自然就是凌元宝。 “这位捕头。”店中立刻有小厮迎上来,“是来买金器,还是办事情?” “呵呵。”凌元宝微笑道,“你看我像来做什么的?” 那小厮眼珠一转,答道:“捕头大人是要来问话?” “怎么?”凌元宝忽一瞪眼,“我看起来像是买不起你家货的人嘛?” “不敢不敢!”那小厮被吓得赶紧倒退几步,连声道:“捕头大人若要买金器,请上前挑选,我楼中应有尽有……” “你家东西一个比一个贵,我一个小捕头俸禄当然买不起。伱让我挑,莫非是暗讽我贪污受贿?”凌元宝又问道。 “捕头大人,小的万万不敢啊。”那小厮口中连声求饶,可神情也不见如何慌乱。 在东市开店,见的世面多了,多大的腕儿都有,一个捕头确实不至于让他们如何惧怕。 听着这边喧闹,另一侧很快有一位掌柜走了过来,两撇小胡须,一身铜钱纹锦缎衣裳,看起来颇为老成。 “这位捕头,可是有何需求?”掌柜一挥手,让小厮离开,亲自上阵迎道。 “我确实是要买些金器,你家是不是能订制?”凌元宝扫了他一眼,旋即问道。 “这是自然,一切都按照您要求打好,保证手艺是龙渊城最好的。”掌柜温声道。 “那来吧。”凌元宝一挥手,“给我切十斤金饼,每一枚都要十两重,不能有丝毫偏差。” “啊?”掌柜略微诧异,“金饼?” “怎么着,切不了?”凌元宝一瞪眼,“那你家还叫什么手艺最好的金楼?切不了我可要翻脸了!” “可以可以。”那掌柜的赶紧点头,同时眼中露出怀疑神色。 切金饼这个事情当然不是太难,而是太简单了。 周老福做的是订制首饰的活计,切金饼这种粗笨活儿,你若有金子,随意找个铺子也就割了,来找我们做什么? 而且一切就切十斤,那就是黄金百两。 听起来就有点奇怪,咋的,弄这么多大饼子,是要回去当早餐吃? “不过……”掌柜压低声音道,“除了金价,我们店里向来是按两收取手工费的,就算工艺简单,这费用也不会减……” “钱?”凌元宝啪地抽出一沓银票,“你自己看够不够。” 掌柜的接过一看,顿时满眼放光,“捕头大人,这边请。我们当着您的面现场量、现场称,绝无半点虚假。” 每个客人都有一个专属的单间,里面有个小小柜台,柜台后面已经有金楼的人拎着一箱黄金过来。切金的师傅是一名炼气士,虽然修为不高,可是能雇佣炼气士做工,本身就说明这里的规格。 毕竟炼气士和那满大街都有的武者不一样。 这炼气师傅从箱子里取出一根圆圆的小金棒,看样子已经提前准备好形制了。贵人们会随身携带的“金饼子”,说是饼,可实际上也没多大,更像是一枚稍微厚一点宽一点的金币。凌元宝要的一斤一个,比日常用的还大些,也不过是掌心就能托住的小圆饼。 就见他指尖聚起一道锋锐,细细从金棒上削下一层,这边削落,锦帕托住,那边掌柜就拿过来用小秤去称,分量丝毫不差。 片刻,便将十枚金饼切好。 那炼气师傅有些意犹未尽,问道:“用不用雕个纹路?” “客人没要求,咱们就不用动。”那掌柜的将金饼装好,问道:“这位捕头,您可满意?” “嗯……还不错。”凌元宝轻轻点头,也不多看,直接道:“再给我切十斤金锭,每一枚都要十两重,不能有丝毫偏差。” 那炼气师傅皱皱眉,似乎有些不理解。 周老福的手工费极高,花这钱来做这种简单的活计,纯属冤大头。可是既然客人有要求,他也只能照做。 当即又去取了一块整金,也不用模具,直接徒手就划出金锭来,一块块果然又是分毫不差。 “您过目。”那掌柜又笑呵呵承了上来。 “不错。”凌元宝又是瞥了一眼,继续道:“再给我来十斤,细细地切作臊子,每一丝都要一样重,不能有丁点偏差。” 那炼气师傅一听这话,顿时就急了,“切金饼、金锭都还能用,你把这金子剁碎是要做什么?莫非是在消遣我?” “你管我?”凌元宝一瞪眼睛,“我就是要拿回去当饺子馅儿,不行吗?” “这位捕头!”那掌柜终于沉下脸,“您是刑部衙门任职的,我们都敬您三分。可您要是在我们店里找茬生事,我们东家也识得一些您的上司……” “你在威胁我?”凌元宝目光忽的一寒。 轰—— 那掌柜只觉得眼前一黑,下一瞬,自己的身形就已经出现在了门外大厅,坐在地板上一阵发呆。 再看那房间,墙上多了一个人形大洞,想来是自己被丢出来时撞的。凌元宝这一手也颇为精妙,将人掷出去撞穿了墙壁,可人身却毫发无损。 房里剩下那炼气师傅见状,眼神跳了跳,转身想逃,可又犹豫了一下,想把桌上的金子收走。 凌元宝单手一拎,下一瞬,伴随着轰然声响,他就也出现在外面,和那老板肩并肩了。 在凌元宝面前,一个修为不高的炼气士,和普通人也没什么大区别。 “你们这还敢号称东市第一金楼,这么一点小要求都满足不了,又不是给不起钱,莫非是看不起人?”凌元宝也走出来,口中道:“那我今天可就要翻脸了!” 眼看事态紧张,上方楼梯口突然有一名身着锦袍的汉子走出来,气势深沉,修为不弱的样子。 “这位官爷。”但他没有出手,而是开口唤道:“我们东家请您上楼一叙。” 凌元宝冷哼一声,转身大喇喇随他走上楼梯,一直来到二楼尽头处一个房间。 宽敞的桌案后面,坐着一位衣着朴素的清瘦老者,他穿一身暗褐色长衫,须发皆白,看起来年纪已经不小。 “呵呵。”老者见她进来,先笑了笑,“小店招待不周,还请恕罪。只是不知我们这简陋小店,是得罪了哪一位官爷?” 他问的十分开门见山,一个捕头肯定是不敢来这里如此嚣张的,他怀疑凌元宝有人指使合情合理。 事情也确实如此。 凌元宝打量了老者一圈,问道:“你在这里能做主?” 老者颔首道:“小老儿不才,就是这金楼的东家,这里都是我的产业。” 凌元宝问道:“你就是周老福?” 老者又笑了下,道:“我叫周大生。” ------------ 第79章 喜欢演 【求月票!】 “你能做主就行,找的就是你。”凌元宝打了个响指,不多时,门外又走进一人来。 老者看见走进来的又是一个年轻人,还有些错愕,本以为这次来的就算不是正主,怎么也得是个级别高一些的官。 “周老先生你好,在下诛邪司行走,梁岳。”来人倒是十分从容,大喇喇坐在了周大生对面。 “诛邪司?”听到这个名字,周大生面露思忖之色,似乎想不起来自己与他们会有何交集。 “想见伱,其实是因为有一桩很重要的案子,与你们金楼有些关系,所以想来问些事情。听说您老平时不太露面,所以才用这种方式见你,还请见谅。”梁岳的语气倒是很客气。 “无妨。”周大生又露出笑呵呵面容,“二位有什么想问?只要老夫知道,一定全力配合。” 他也知道诛邪衙门办的都是九鞅相关的案子,所以就放了心。 这么大一家金楼,专门服务达官贵人,平时一些见不得台面的事情肯定会见识一些,要是遭到盘问那些,他还真要打起精神。 “前年宫里的曹公公大寿,有人在你们这里订了一尊金佛,做工精良、相当贵重,有这件事情吧?”梁岳直接问道。 周大生收敛表情,思考了下,才点头道:“确有此事。” “我想知道,那尊金佛的买主是谁?”梁岳又问。 “这个……”周大生凝眉不语,片刻方摇头道:“我们不知道,当时只是有人拿了订单让我们做,之后再送到皇城中。他出手很阔绰,直接预付了钱款,我们也没法盘问客人身份。” 嘭。 凌元宝突然一拍桌子,狠狠说道:“老头儿,你要是明知却包庇的话,将来我们找到了人,是要算成从犯的,你知道吗?” 周大生淡然回道:“我们打开门做生意,本就是牛鬼蛇神都有,难不成还每个人都要调查一番?二位官爷若是不信,自可去我楼内询问伙计。” “欸。”梁岳一摆手,示意凌元宝冷静,之后道:“那周老先生若是再想起什么,记得随时提醒我们。当然,如果我们后续再有发现,说不定也会再来,你可能不知道……” 他身子前倾,压低嗓音道:“这件事情很大,包庇也有可能会掉脑袋的。” 周大生目光阴翳,看不出什么,只是轻声道:“我知道了。” 话也说完,梁岳便起身离开。 门外手下将二人送出门口,看着他们背影转出街角,才又回返金楼。 而走出门的凌元宝问道:“咱们现在该做什么?” “回去盯着,你看前门,我看后门,如果有伙计出去报信,就将其拦截。”梁岳说道,见凌元宝想要回身,赶紧提醒道:“别回头!” “现在八成会有人盯着我们,咱们绕一圈再回去。”梁岳一边向前走,一边说道。 “可要是没有人报信怎么办?”凌元宝问道。 “那就等一等。”梁岳道:“那尊金佛不说是价值连城,也绝对当得上镇店的宝贝。打那么大一个物件,我不信他们敢不知道客人身份就开工。万一客人中途跑了呢?万一收到的钱有问题,事后要被追回呢?至少得是有一定分量的人作保,他们才会接这个活儿。现在我们敲了山,就看会震出什么了……” 两人绕过条街,感觉背后没有盯梢了,才又分兵两路,各自去金楼前后,寻个隐秘处盯着。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就见之前那个唤凌元宝上楼的锦袍汉子,果然小心翼翼地出门去了。 …… 梁岳便悄悄跟了上去,龙渊城内人多眼杂,他没有急着出手。看此人行迹匆匆,是奔着东城门去的。 在转过一道空巷子时,梁岳忽然追上去,喊了一声:“谁的钱袋掉了?” “嗯?”那汉子下意识回身低头。 梁岳剑域游龙身法,掠作一道残影,呼喇喇上前一脚,嘭! 那汉子反应也快,抬手便挡住他一脚,可没想到梁岳劲气如此之大,竟被他踢得一个空翻倒退。没等站稳,梁岳飞身赶上,双指一戳,便震散了他丹田罡气。 汉子一口气提不上来,周身一软,被梁岳反身压在墙上,再动弹不得。 他能被周大生选为贴身护卫,武道修为自然是高强的,只是如今的梁岳早已今非昔比,寻常江湖人根本不够看了。 “说!”梁岳顿声喝道:“你形迹可疑,要去哪里?” “我想出城而已,为何拿我!”那汉子叫嚷道。 梁岳沉声道:“你如此匆忙,可是要去给九鞅谍子报信?私通敌国,我先拿你下狱!周大生我们不能随意缉拿,你一个护卫,难道也会有人救?” “我没有私通九鞅!”那汉子真以为他要办的是九鞅的案子,便交代道:“是我们东家让我去城外采石场,询问一些事情。我们金楼,与九鞅绝对没有关系!” “什么事情?”梁岳问。 “就是……”汉子嗫嚅道,“他让我问采石场的陈校尉,当年那金佛到底是给谁做的,为何会与九鞅扯上关系?在这件事情上,我们金楼都是不知情的。” “好啊。”梁岳撒开他,“那就劳烦阁下与我回去一趟吧。” 这次再回到周老福金楼,梁岳的神情就完全不一样了,没有了先前的客气。 “周老先生,看来你这包庇罪名是坐实了呀。”他慢悠悠说道,“看来你这金楼是开不下去了,是死是活……还得看你配合的程度了。” “直接下狱算了,狱里自有刑罚等着他!”凌元宝恶狠狠说道。 “二位也不必再唱红脸白脸,事已至此,我知道的事情自然会都告知于你们。”周大生苦笑了下,似乎是没想到会栽在两个年轻人手上。 “那尊金佛,是御都卫的陈校尉来联系的。”周大生讲述道,“他之前在我们家打过几次金器送给上官,算是熟识的贵客。可那金佛价值极大,即使是有他作保,我依旧是担心不稳,他直接抬了一箱子金银过来,预付了钱款,我这才敢叫工匠们动手。” “干我们这行,接触的达官贵人多,许多人收礼送礼都是不能对外透露的,帮客人保密自然是最基本的操守。” “采石场的陈校尉……”梁岳念叨了一声。 得到答案之后,他们提醒了一下周大生保密,就离开了周老福金楼。最终也没有追究老头儿什么责任,之前那些都只是恐吓而已。 毕竟他们此次办案要秘密进行,稍有不慎就有可能打草惊蛇。 “我们现在要去采石场吗?”凌元宝问道。 “当然要去。”梁岳点头,“不过不能以这个身份去……” 凌元宝挠了挠头,“你最近好喜欢演啊。” 早上好呀。 ------------ 第80章 这里没有法律 【求月票!】 城郊,采石场。 龙渊城外的采石场就是一个劳动改造的地方,起初是大牢里犯人太多了,就把一部分关押的送过来挖石料。后来采石场深觉这种不要钱也不必在乎死活的劳工好用,规模也渐渐扩大,需要的犯人越来越多,反倒是管刑部要人了。现在有时候,甚至要从周边城府运些犯人过来。 与刺配边疆不同的是,因为采石场在神都附近,所以看守特别严密,绝对不能容许犯人逃脱。 刑部没有那么多人手镇守这里,采石场的守卫由御都卫负责。犯人虽然是刑部抓的,可一旦送到采石场来,那就归御都卫管辖。 是以这里也是关押犯人的地方,却是御都卫的地盘。 有点类似一种针对犯人的三角贸易。 随着采石场区域的扩大,里面的犯人也越来越多,御都卫也只能负责外围镇守,做不到方方面面的严格管理。 久而久之,这里俨然自成一国。 这一日,刑部又押送了新的犯人进入,一队穿着囚服的人被前后锁着手脚,串成一串带了进来。 周围是大片大片的荒山石脉,一个个灰头土脸的人拿着铁器在四处敲挖,铛啷啷的声响连成一片。偶尔有守卫来回巡曳,但整片采石场规模很大,大部分时间都是一个缺乏监管的状态。 新来的这一队犯人,有的垂头丧气,估计是没有修为或者刑期较轻的,本想在牢里混过一段时间,不想被送到了这里,人身安全都无法再保证。 还有一些则是眼放精光、跃跃欲试,可能是比较能打或者刑期较重,已经等不及来到这个充满着勃勃生机的自由之地,和天下英雄共襄盛举。 这其中尤其以一位相貌俊朗的年轻人为最,他的神光敏锐,低眉扫探四周。虽然也披着头发,只露半张脸,却不知是因为太过英俊还是有精气神,有种和旁人格格不入的感觉。 这年轻人便是梁岳。 前面几名牵着铁链的官差由御都卫守卫带着,将新犯人们一一打散了,分派到一支新的队伍中。 “你!” 终于轮到梁岳时,那守卫呼喝了一声。 “去这边,十二队。”守卫给他松开双手,脚镣未放,又对那边干活儿的一个人说道:“张大年,你带带这个新来的。” “好嘞!”那手执铁钎的人一脸土黑之色,笑容奸猾,回身应道。 等官差队伍走后,张大年立刻扔了手里的铁钎,看着眼前站立的年轻人,微笑道:“小子,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哈。长官叫我带带你,那我就教教伱这里的规矩。” 说话间,其余干活的人也都放下手里的物件,围拢了上来,一个个黑黑的脸,带着不善的眼神看着梁岳。 “第一。”张大年竖起一根手指,邪魅笑道:“这里的人都是犯了法才进来的,在外面王法都管不住爷们儿,在里面就更没用了。这采石场里,是没有法律的!” “没有法律啊……”梁岳喃喃一声,“那就好办了。” 说罢,他飞起一脚,铛地挣断脚镣,一脚踢在了旁边半人高的山壁大石上。 嘭! 一声闷响,大石表面轰然出现大片龟裂,逐渐爬满上下周边,接着化为齑粉,仿佛水流一样缓缓倾泻下来。 “……” 看见这一幕,场间集体沉默了一下。 梁岳转眼看向张大年,“你接着说。” 这一眼看过去,张大年已经换上了一副热情的笑脸,“第二,这里没有法律,只有爱与和平。采石场内的宗旨就是团结友善,大家像亲人兄弟一样相处。兄弟看着挺年轻,我斗胆叫你一声哥哥。” “来。”他把上衣脱下来铺在旁边地上,“哥哥,坐下说。” …… 御都卫管理不过来这许多犯人,就将犯人编成小队,每队挑一名能打的设立成队长。队长负责管理手底下那十来号人,一旦闹出事也都最先被追责。 张大年便是这第十二队的头儿,他也有个第二境的武道修为在身,镇压这几个手下戳戳有余,可一眼就能看出,梁岳的境界不是他能碰瓷的。 旁人虽然看不出梁岳的修为在什么境界,可看张大年那谄媚的嘴脸,也知道要比他高出许多,便都十分乖顺。 众人围坐在梁岳周围,张大年问道:“哥哥这般好身手、好样貌,又年轻,想来也是出身不凡,是如何沦落到此处的?” “唉。”梁岳长叹一声,“我原本也在军中效力,大小也算个教头。只恨有一名上司家的纨绔子弟,无端相中我家娘子,竟当街调戏。” “这我如何能忍?登时便将他痛打了一顿!” “打得好!”一众犯人纷纷挥拳叫好。 “可是他们家中毕竟势大,他爹竟阴谋算计,收买了我的至交好友,骗我带兵刃闯进了军械库。我不慎中计,情知不好,干脆将那卖友求荣之辈刺杀。亏得军中有赏识我的将军求情,这才没有死罪,只判了个终身在此受刑。”梁岳继续道。 “杀得好!”张大年率先赞叹,“咱们好汉子,就该快意恩仇!只恨没有将那小畜生一道杀了!” “我若有脱身之日,定不会饶了他。”梁岳也重重说道。 忿忿之态,浑然如真。 这边正围圈说话,那边又有两名彪形大汉走过来,呼喝道:“张大年!你们队的石料还没交数!” “呀。”张大年一个激灵,赶紧起身道:“二位大哥,我们今天来了新人,多聊了一会儿,打的石料不够。交了数我们自己就要缺了,能不能缓一天,我们明天再补上?” 那大汉一皱眉,张大年立刻凑过去,从裤裆里摸出一枚散碎银两塞过去。那大汉这才转嗔为笑,点点头道:“那明天可别忘了。” 说完话,便又朝下一处采石点走去。 “怎么回事?”梁岳见张大年一脸郁闷地回来,便出声问道。 “咱们这里每天都有固定份额的石料要交,交不上就是偷懒,会被抽鞭子,严重的还会吊在营房门前暴晒。有的老大不愿意干活,就将石料的任务分派下来,让我们每天拿一部分给他交数,把他那份一起干了。”张大年解释道,“每天采石场要求的份额已经很高了,我们全天不敢偷懒,也就勉强刚能够完成自己任务。还要给他们往上交数,就更得累死累活。” “那确实有点过分。”梁岳颔首道,“这里有的犯人势力很大吗?” “当然了,大家实力参差不齐,能打、人多的自然就是老大。”张大年道:“不过哥哥你的实力也不弱,在这里应该也是能立棍的。待会我带你去见一下罗老,若是他认可,你当了老大,我们以后就不用被欺负了。” “罗老?”梁岳知道立棍就是宣布自己要插旗当老大的意思,可是对于这个流程有些不解,“当老大还要让人批准?” “没错。”张大年道,“采石场里有几十个老大,但是他们都很敬畏罗老。若是他不点头,在这立棍的都要被周围人围攻。只有罗老点了头,别人才不会动你。” “这样啊……”梁岳道:“那这么说,这位罗老在采石场里地位很超然了?” 张大年神秘兮兮地道:“罗老的来头没人清楚,但就这么说吧,连管这里的陈校尉,有时候都要请罗老帮忙。” “好。”梁岳便起身道:“那我们就去拜见一下这位罗老。” “哥哥你肯定没问题的。”张大年嘿嘿笑道:“罗老最赏识像你这般的年少俊杰,只要你不姓梁,保证没问题!” “嗯?”梁岳顿时警觉,“姓梁怎么了?” “据说罗老最恨的人就是梁辅国,就是梁辅国当年还是刑部尚书的时候,将罗老送进来的。所以在这里,罗老看见姓梁的就要惩治一番。”张大年说着,又觉得有些不对地问道:“那个……哥哥你不姓梁吧?” “当然不姓。”梁岳一本正经答道:“我姓林,兄弟们一般叫我豹子头。” ------------ 第81章 洪老大 【求月票!】 采石场的占地面积属实是很大,张大年带着梁岳翻过大大小小七八座山包,才来到一处阴凉的所在。 这里和他们那苦哈哈暴晒的场地完全不同,是在一处背阴的山壁处,有一个不知道是特意掏出来还是天然形成的山洞,反正已经开凿得十分规整。 山洞门口站着两名看上去气息深沉的男子,应该是罗老手下的护卫,张大年上前说了几句好话,又塞了一枚银子,对方才进去通报。 “在这里还能用钱?”梁岳方才就有些纳闷,这下终于忍不住问道。 “当然了。”张大年露出肉疼的表情,“陈校尉为什么对家属探视那么大方?还不是为了让他们有机会送钱进来。” “可是在这里即使有金银又能干什么?”梁岳再问。 “用处可多了,交不了数、惹了老大,给钱就能免挨打;招揽兄弟、孝敬守卫,都是要给钱的。要是没钱又不能打,那可就惨咯。”张大年摇头道。 “这钱不可能带出去吧?就算拿到手里也没处花。”梁岳又道,将来就算是能出狱,肯定也是要搜身的,不知道这些老大在这里敛财是想做什么。 单纯地买通守卫? 那不至于这样全员敛财吧?又不是每个人都有这种需求。 “嘿嘿,带是带不出去,可花的地方倒是不少。”张大年贼溜溜地笑,多了就没有再说了。 梁岳还想再多问一些的时候,门口的护卫通报回来了。 “罗老同意见你们了。”他淡淡说道,“里面好几位老大在,说话小心点。” “多谢提醒。”张大年点头哈腰的,好像能进入这山洞就是什么莫大荣耀似的。 梁岳随他进入,就见这山洞还蛮深,一进去是个类似前厅的地方,两边站了七八个眼中精光四溢的汉子,一个个肌肉鼓涨,一看就都不是善茬。 再向前过一道门扇,才是正堂。 一位身量不高、穿着白衫的老者端坐在前方正座上,看上去面目温和,还带着几分慈祥。 左右各有几位穿着囚服,气势不凡的汉子,应该就是采石场里的几位老大。见到张大年带着梁岳进来,纷纷投来审视的目光。 梁岳见过的大场面多了,面目从容,怡然不惧。 张大年就有些畏畏缩缩,他以往就算有机会进这个山洞,也是当小弟跟在别人屁股后面,哪里这么站在当中过? “罗老。”但他还是先开口道,“这是我们队里新来的豹子头林哥。我们兄弟几个想以后跟着他混,不敢贸然行事,特地来见见您老。” 梁岳也不倨傲,施礼道:“晚辈听闻罗老大名,今日前来拜见,冒昧之处,还请海涵。” “呵,不错。”正座上的老者点点头,“看起来一表人才,怎么进来的?” “杀人。”梁岳答道。 将方才与众人的说辞又讲了一遍,这都是他来之前就编好的,能一一对照得上,自然不会出纰漏。 “听着倒是个被人构陷的忠义之辈。”罗老面露微笑,“诸位觉得如何?” 底下几个老大自然是面色肃然,采石场里的势力已经很多了,他们当然不希望再来一个强敌。 可罗老表情嘉许,当然也不会有人不同意。 就听一粗莽汉子道:“罗老只要点头,以后大家都是兄弟。不过采石场里山头多,不止我们这几个。林兄弟能不能站得住脚,还是得看实力。” “我也不想踩别人的山头,就跟身边兄弟安稳度日即可。”梁岳表示自己没有野心,其余老大的表情这才好看一些。 如果只是在张大年那一个小队混,那别人也懒得理他。 另有一位大哥说道,“林兄弟这样和善的,来多少大家也欢迎,可像那洪老大那般……” 周围人纷纷点头,看来今日这群老大聚在这里,是在声讨谁了。 听到洪老大这个熟悉的称呼,梁岳不由得心中一动。 正在这对谈的功夫,外面突然传来一阵笑声。 “哈哈哈!”就听一个略有些熟悉的嗓音,朗笑进入,“张大年你小子,我说今天怎么敢不交数,原来是有了新老大。我正说采石场里什么人都敢当大哥,就该整顿一番,不想还立了个新的!” 说话间,就见一双臂青筋如龙的青年大步进入,囚服被撕去了两袖,头发随意地盘着,眼中神光慑人。 “洪老大?”张大年见到此人,立刻如同耗子见了猫一样,哆嗦着说道:“我可不是故意不交数,实在是误了时辰,再交就要挨鞭子啦!” 梁岳的目光看过去,眼神一缩。 原来这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此前龙牙帮的堂主洪喜! …… 洪喜当年是洪饮胜的义子,受龙牙帮资源培养,一身武道修为卓绝。可后来却又拜入卢远望麾下,背刺了义父洪饮胜,险些害得洪家灭门。 在龙牙帮被清剿以后,他也被刑部逮捕。因为帮龙牙帮办事结识了不少高官,手里攥着不少料,所以很多人帮他运作。加上又不是主犯,没那么多人盯着,就真保住了一条命。 虽说以后也不可能再出去,可丢到了这采石场来,倒也符合他的调性。 他仗着当初混黑道的手段,很快又在此处立棍当了老大,混得风生水起。能打、兄弟多,进来几个月时间,就将周围几个老大打得苦不堪言。 今日这才聚在这里跟罗老声讨他。 不想被他收到风声,也赶了过来。 洪喜张狂笑着,走入这山洞,可见到梁岳的面容之后,笑声却戛然而止。 好像一下忘了今天是来干嘛的。 梁岳神情淡定地笑了笑,“洪老大?” 洪喜面色一变,立即对前方道,“罗老,他是官差!” “不错,我曾经是官。”梁岳直接承认,“可是现在我进了采石场,和大家没什么不一样。” “不可能!”洪喜急道:“我认识他……” 他知道梁岳的底细,确信他不可能落狱,更不可能来采石场,绝对会另有目的。 “不止认识,你还与我有仇!伱下狱也与我有关。”梁岳顿声道:“可那是你我二人之间的事情,今日在这里,我希望你能给罗老面子。出了这个山洞,你要怎么报复,我都接着!” 他这话说得豪气顿生,周围几个老大也都为之露出赞许的眼神。 看来他们对洪喜都是同仇敌忾。 “罗老,你听我说……”洪喜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可梁岳抢先道:“听你说什么?你我二人的事情与罗老能有何关系?难道你还要说我是梁辅国的儿子吗?” “他真实身份是……诶?不是……”洪喜听他说完,忽然一怔,他怎么把我的台词抢着说了? 顿了顿,他才又道:“没错,他就是!他就是梁辅国的私生子!” 他顺着梁岳的话茬一说,周遭顿时响起了几声噗嗤的笑。 因为梁岳抢先说了,他这样一说出来,反倒没有人相信。 罗老白了他一眼,重重说道:“胡闹!” 早上好呀。 ------------ 第82章 小阁楼 【二合一】 “罗老……”洪喜眉头紧蹙,一时间陷入窘迫。 他好像不知怎么说,才能让这些人相信自己。即使报出梁岳的全部身份,这些人也会觉得是自己在构陷他。只有让他们自己去查,反正这小子一时半会应该也没法跑。 于是他说道:“罗老你手眼通天,可以去查他的身份。他若不是梁辅国的私生子,我自把人头奉上!” 梁岳也大声与他对呛,“我若与梁辅国有半点血缘关系,叫我天打五雷诛灭!” 他当然敢发这样的誓,因为他的父母十分清楚明确,母亲和当朝左相没有半点瓜葛。所有的那些谣言,都不过是起源于一些小小联想,经过一次次的巧合印证,结果就成了真的一样。 洪喜见他这般笃定,冷笑两声,“好,你够狠。” “放肆!”罗老沉沉喝了一声,“小林的事情,我自会派人去查。洪喜,今日诸位老大聚在这里,倒是在商议你的事情。” 原本洪喜刚来时,修为高绝、手段强硬,迅速就收服了一票小弟。罗老也很欣赏他,给了他不小的纵容。 可是他近来对周围众老大的地盘都开始了吞并打压,大有要一统采石场的势头,罗老这才觉得不对,本就想要敲打他一下。 像罗老这样地位超然又懒得经营势力的人,就是要靠一众势力对他的尊敬,形成一个平衡。如果采石场里只剩下洪喜一个老大,那以他的跋扈性格,还怎么可能会尊重他这样的老家伙? “我什么事情?”洪喜凝眉扫视,竟没有一个老大敢与他对视。 “伱初来乍到不久,屡次侵吞别人的地盘,让那么多人给你交数。根本不拿原来的前辈们当回事,莫不是真以为你在这采石场里天下无敌?”罗老喝问道。 洪喜轻佻哼了一声,他还真是觉得自己无敌。 他毕竟是第六境武道修为在身,修为比他高的,大概也不会被送到采石场来。周围那些老大不过都是些第四境、第五境的修为,怎么和他抗衡? 但凡有个能与他势均力敌的,也不至于要跑来罗老这投诉。 “好。”罗老看出他的态度,点点头,道:“既然你觉得自己够厉害,那你就回去准备。这一次,我会站在他们那一边。” “罗老!”洪喜闻言,还是有些许忌惮。 旁人他都不怕,可是对于这个老头子,他还是有些不知深浅。 自打来了之后,洪喜就一直在打听罗老的来历。 听闻他当初也是在刑部担任要职,在和梁辅国的夺权中落败,落得个终身入狱的下场。至于他在这里的超然地位是靠曾经的人脉还是靠自身实力,他就不清楚了。 可以说采石场里他唯一没自信必胜的人,就是这一位。 “我对你没有丝毫不敬,可是凡事总要讲究个公平不是?”洪喜有些怨气,道:“我实力强、兄弟多,他们打不过我,就来这里找你告状。那若是我打输了,他们会把地盘还给我吗?” “你实力强当然可以吃大头,但是你想让别人一点也吃不到,这是不行的。不止我不同意,你去找陈校尉,他也不可能同意。”罗老悠悠说道,“我对你说这话,也是为你着想。” “呵呵。”洪喜再度环视在场众人,点点头,道:“既然罗老发话,我当然要听。只要这些人别来招惹我,我也不会再找他们麻烦。” 罗老又道:“小林的事情我也会尽快派人查证,在有结果之前,你不能对他动手。” 洪喜又狠狠应道:“好!” 看来是洪喜的话也让罗老产生了一丝怀疑,需要派人去查一查梁岳到底是不是和梁辅国有关系。可今日主要还是为了打压洪喜立威,所以在明知他与梁岳有仇的情况下,就是不让他报复。 梁岳想在采石场立棍插旗的事情,倒是需要拖一拖了。 …… 自罗老那里回来,梁岳倒也不担心。 采石场里毕竟闭塞,就算他再如何消息灵通,想彻底查清梁辅国有没有私生子、姓甚名谁,和自己有没有关系……没有个两三天时间是下不来的。 而自己在这里寻找曹通,估计这两天也够用了。 他先前已经跟张大年问了,张大年也算是采石场里的老人,路子颇广,可是对于曹通此人,是一点也没有印象。 梁岳之所以会猜测曹通藏于此处,是因为陈校尉帮忙买金佛的事情。 什么情况下会需要让一个管采石场的校尉出面? 应该就是他身处其中,不方便自己办事。 曹通躲起来本身就是因为知道定钩王的事情,曹无咎担心他被灭口,这才让他消失。可曹无咎也是铁杆的皇帝忠犬,与姜镇业是一边的,两人之间八成也有通气。 让曹通躲在御都卫监管下的采石场里,留他一条性命,极可能是双方互相妥协之后的结果。 只是他在这里或许已经改名换姓,或者干脆就不与寻常犯人在一处,这样盲目打探无异于大海捞针。还是得从知道他存在的人着手,采石场里只有陈校尉是必然与其有联系的。 梁岳来这里打算要找的,就是陈校尉。 于是他又向张大年问道,“陈校尉平时在哪里?” “嘿嘿。”张大年忽然笑得极暧昧,“陈校尉当然是在小阁楼了,他平日就在那里办公,老大你想去啊?” “是的,你帮我指下路。”梁岳道。 “急什么,去小阁楼当然要晚上去,现在这个时间根本不开门。”张大年又道。 “嗯?”梁岳隐约觉得事情有些不对,“什么办公地点白天不开晚上开?” “老大你就别装了,你那是想找陈校尉吗?”张大年也就是一脸“我都懂”的笑容。 说话间,两人就回到了干活的地方,他们都开始叮当开凿山石。梁岳也不好再多问,他也不是坐视别人干活的人,也拿着工具跟着忙活了一下午,以他的修为,自然其他人凿得快,一下午就干出别人几天的量。 到了晚上,棚里放饭,梁岳正想过去领,就被张大年拉住了。 “老大,你怎么能吃这个?跟猪食一样。”他满是嫌弃地说道。 梁岳看向他,“不吃这个吃什么?” “反正待会儿要去小阁楼,咱们就去那里吃就行。”张大年拍拍胸脯,“以后还得靠你罩着我呢,今晚我请你!” 果然和梁岳猜测的一样,那小阁楼应该就是陈校尉开起来,给采石场的犯人提供违规消遣借以敛财的地方。 他笑问道:“你很有钱?” “可不敢说。”张大年赶紧小心看看左右,而后道:“家里怕我在里面吃亏,送进来了一点而已。” 梁岳好奇道:“那你应该家境也不错,是因为什么进来的?” “嗨。”张大年摆摆手,“我做的营生就是把别人暂时用不上的钱财聚集起来,拿去开些产业,钱生钱而已。” 哦? 看不出来,居然还是搞金融的? 梁岳道:“这不是像钱庄一样吗,听着也不违法啊。” “还是有一点微小差别的。”张大年略有腼腆,说道:“钱庄那不是等着金主上门存钱嘛,我们的金主一般都是躺在那,看着我们把财宝搬走。而且他们确实用不上钱,我有了收益之后就也没还,可能这一点做得不对吧。” “你们这些金主,是不是一般都躺在木头匣子里,有时候看着还挺露骨的。”梁岳问道。 “老大你说得全对!”张大年道:“你说说,这些人是不是用不上钱?我拿去花一花,不也算是物尽其用吗?” 好么。 以为你是干金融的,原来是干摸金的。 那进来倒是不冤。 “我平时都藏得死死的,生怕露富被人盯上。不然像我们这种实力弱的,转眼就要让人抢走,这也是看你来了,有人罩着,我才敢去消遣一下。”张大年颇有些可怜巴巴的语气。 梁岳表示赞同道:“在这种地方,藏好一点确实很重要。” “嘿嘿。”张大年略带几分傲然道,“反正就这么跟你说吧,我哪怕脱得一丝不挂,你也找不到钱在哪。但是我一抬手,几百两银子不在话下。” 梁岳眨眨眼,点头道:“那你藏得是蛮深的。” …… 自罗老那里回来以后,洪喜也回到了自己的地盘。 现在周围一大片山头都已经归他管辖,在这里开采石料的人都得向他交数。交不上石料也没关系,那就交钱。靠着过硬身手,在这一片没有人敢违抗他。 这是他即使在罗老面前也敢嚣张的资本。 可是当他来到一座小山包上,神态却突然变得恭敬了。 在这座山头的背阴处,一个身着囚服的老人正躺在一块大石上,悠哉地睡午觉。他看上去五十许岁的样子,未见白发,虽然同样身处这满是灰土的环境中,却是鬓发整洁,脸颊干净。 洪喜站在边上,安静等待了一会儿。 半晌,老者方才缓缓睁开眼,“嗯?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叫我?” “义父,我看您老睡得香,没忍心打扰你。”洪喜谄媚笑道:“我就在这等了一会儿,也没多久。” 在对待干爹这方面,他确实颇为专业。 “哈哈。”老者笑了两声,“你小子倒是有心,老罗那边怎么说?” “那些人果然抱团去找了罗老,罗老威胁我若是再抢他们的地盘,就站在他们那一边跟我对打。”洪喜道,“我担心他实力强,没敢和他翻脸。” “呵。”老者冷笑一声,“他当年不过一鹰犬而已,来到这里倒是作威作福了。” “义父,你知道他的来历?”洪喜立刻凑近问道。 看样子自己打探许久没结果的事情,义父是知晓的。 “他当初是刑部几位宿老的领头人,修为确实不弱。原本刑部宿老地位崇高,对他们已经足够尊敬了。可他居然还想借此施压,插手刑部事务,培植自己的党羽势力,与刑部的官员夺权。”老者笑道:“谁知道逼走了一任刑部尚书之后,再上任的是梁辅国。” “他还想与梁辅国斗一斗,结果没用多久,就被斗到了这里。” “原来如此。”洪喜这才了然,点点头,内心寻思着,看起来果然还是义父的来头大。 他对于义父的身份同样不甚明晰,只是当初刚到这里时,他横扫周边所向披靡。只有眼前这老者,他白天要求对方交数,晚上就收到了陈校尉的警告。 不想死就对他尊敬点。 洪喜立刻意识到这老者来头相当大,连陈校尉提起时都是很敬畏。他敏锐的义父嗅觉立刻动了起来,觉得这是一个绝佳机会。 在找义父这方面他确实是有天赋的,一开始他的目标是罗老来着,想要跟对方套套近乎就提出拜义父这件事。发现眼前老者以后,他立刻就转换目标,专攻此人。 老者原本还不愿意理他,可架不住他软磨硬泡,非要给自己养老,一来二去才勉强答应下来收了他这个义子。 洪喜有些什么事来请教义父,往往都是有答案的。久而久之,愈发加深了他对眼前老者深不可测的印象。 他知道,这个爹,认对了。 经历过卢远望的事情,让他明白,认对爹,很重要。 “对了。”提起梁辅国,他又笑道:“还有另外一个事,我刚刚在罗老那里见到了一个人,居然是梁辅国的私生子!” “嗯?”老者忽一凝眉,道:“谁?” “那人绝对是梁辅国的私生子,如假包换!我在外面和他打过交道,消息来源十分可靠。”洪喜笃定地说道,“可笑那罗老将梁辅国引为仇敌,却被他的儿子骗得团团转,我都说了他还不信。” 其实就算罗老不警告,他也并没有考虑报复梁岳的事情。 开玩笑,梁辅国的儿子,即使是真有大仇,他也不可能考虑去报复,除非是活够了。 何况他和梁岳要说有什么大仇,那真算不上,直接的接触也不过是当初阻止了他抓白止善而已。现在回想当时那件事,他其实从根本上就认错爹了。 梁辅国才是真正的大爹。 卢远望和他比起来,实在是有些不够看。 所以洪喜对梁岳真正的敌意来源,其实是出于一丝嫉妒。 凭什么? 我在这里寻寻觅觅,就为了找一个好爹,凭什么你天生就有? 可这一丝嫉妒,并不足以支撑他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告诉罗老,是想让他动手,如果他不动手,洪喜自己绝不可能对付梁岳……反而以后看见还要躲着走。 “梁辅国?”老者眼眸陡然深邃。 “怎么?”洪喜见状,有些紧张地问道:“义父你也和他有仇?” “没有。”老者摇摇头,可眼中神光明灭,显然是在思考什么。 片刻之后,他抬眼看向洪喜,对他提出了这些日子以来的第一个要求,“你去帮我办一件事情……” 早上好呀。 祝大家七夕快乐,这张写二合一,不是为了偷懒,是对大家的一种祝福。 祝大家今天都能有与自己合一的人。 (认真脸) ------------ 第83章 飞头 【二合一】 夜色中的采石场内侧,有一座灯火通明的小阁楼,隐藏在山壁之后,需要爬上一座山坡才能看见。 站在坡顶,依稀就能听见里面的欢声笑语。 “陈校尉在采石场里开了这小阁楼,准许外面的家眷送钱进来,就是供大家在这里消遣。每日在这里吃苦受罪,大家盼的就是晚上这一会儿功夫,哪怕再贵也忍不住想来。不过也不是每个人都有条件来这里的,除了有钱,还得是有势力庇护的人才行,像是我以前要是来上一次,恐怕立马就要被人盯上,隔天就要遭勒索了。” 张大年一边领路,一边给梁岳做着介绍。 阁楼只有两层,外面看上去还有几分简陋,看起来盖得很随意。唯一的优点是占地很大,反正采石场里大把荒地。 门口处有两名守卫,见到他们过来,立刻横起目光打量,张大年赶紧又掏出银子打点左右,这才进来。 “这种地方不止陈校尉发财,跟着他的一票兄弟也得发财,才能长长久久,所以每次进来都得先交这一份门票钱。”进门以后,他回头笑道。 有这么一个懂规矩的人跟着,梁岳也感觉很省心。 一进门,就是喧闹嘈杂的几张大赌桌,一群犯人围在那里,赌得眼珠通红。场间还有浓妆艳抹的女子穿梭其中,在这里的好姑娘未见得多年轻漂亮,但是采石场里的犯人也不挑,一样愿意为她们花大价钱。 “各个老大一般都会进包间,里面会安静一些。还能操办饮宴,想吃什么玩什么,都可以提要求,只要花够钱,都有人帮你从外面弄进来。”张大年指了指厅堂那边的包间,“要是真有钱的啊,在这坐牢比在外面还舒服呢。” “难怪那么多人都运作想要来采石场。”梁岳这才明白原因。 “陈校尉就在楼上,老大你要是想要见他,就可以上楼,让护卫通报一声。”张大年又道,“不过每天都有很多老大想见他,要不是拿着厚礼,恐怕没机会进门。” “没事,我已经备好礼了。”梁岳微笑道。 “嗯?”张大年打量了一下梁岳前后,“你也会藏了?” “我可不会伱那招。”梁岳赶紧撇清嫌疑。 逛了一圈之后,他不想在这一层久留,想要赶紧上楼。 他需要见一见那位陈校尉,转达一下梁辅国的意思,这也是他来这里的目的。如果是从正规途径登门找人,很容易引起有心人的警觉,这样以犯人身份来,就比较隐蔽。 可就在这时,突然听见乓的一声! 一团黑影猛地撞破窗扇,飞了进来。 起初还没有几个人注意到,这里每天的打架斗殴事件也不少,众人只当是又有什么乱子。 可看过去的人却都惊呼出声! 原来这撞进来的,赫然是一颗乌黑头颅!头发乱糟糟遮住脸面,因为飞的速度很快,一时看不清长相,隐约还闪烁着一层黑光,带着一股子诡异的气息。 一颗会飞的人头? …… 梁岳见到这一幕,也略微惊讶,但暂时没有出手,只是拉着张大年后退到墙边,静观其变。 那乌黑头颅飞到厅堂中央时,终于引起了所有人的惊觉,下面的犯人们纷纷抬起头,有人大喊一声:“什么妖怪?” “是人头!”犯人中不乏武者,直接将手头酒壶掷出去,正中那飞头。 可就听铛啷一声,酒水四溅,那颗头颅毫发无损。 下方有修为高者,抬手便用散碎金银飞出,咻的一声,正中那飞头眼眶,罡气极强,可也难伤其分毫。 反而是旁边有人喊道:“你拿钱砸它干嘛?” “你不见此妖物坚硬异常?不用金银硬器,如何能破其防御?”出手者回道。 “那你拿自己的钱砸啊,拿我的做什么?”旁边的人大声道。 出手者沉默了下,道:“我的钱有用。” “去你的吧!”旁边的人一怒,便和他先厮打起来。 场面混乱之极,那飞头在半空悬了一息时间,好像在找什么目标。紧接着定住,忽然双眸处亮起金光,朝着下方一扫。 咻咻—— 两道金芒如同飞箭,将下方一人胸膛狠狠穿透! “啊!”那人惨叫一声,倒地哀嚎,“救命啊!” 梁岳见这飞头伤人,不再坐视不理,当即飞身而起,凌空一掌凝聚罡气,就要将其击落! 嘭! 可这飞头躲也不躲,任由他一掌打在面门,居然只是被砸飞出去,看上去依旧没有什么伤损。 “好硬?”梁岳落地以后,也惊讶于这头颅的硬度,若非神铁铸造,就一定是经过百般祭炼。 门外与二楼的护卫也都听闻动静赶到,看到这飞头,纷纷拿长枪刀刃与劈砍,砍得火花四溅,依旧是难以破防。 飞头被打出几丈远后,再度锁定地上那伤者,忽地张开口,“呼——” 一团炽热烈焰喷出,瞬间将那人头颅灼穿,再听不见哀嚎之声,显然是不活了。 当众杀完人之后,这颗飞头掉转回去,又撞破门墙飞遁。 一来一回,杀人即走,这么多人居然拿它没有任何办法。 再看地上那人,已然被毒火灼穿头颅,烧得面目全非,脸上模糊一片。身下一圈血泊,模样凄惨无比。 “这是怎么回事?”众人围拢过来,都觉得匪夷所思。 “采石场四周都有严密阵法,很难有外来妖物作乱,莫非是咱们采石场里面出妖了?”有人惊惶道。 “什么妖物?分明是巫族飞头术!”有见多识广者,当众说道:“肯定是咱们采石场里来了巫修。” “飞头术?”众人闻言惊诧。 经过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梁岳也知晓了这飞头术的来历。 据传是巫族之中的一门邪术,他们认为头颅是人身体上最强大的部位,拥有最强大的灵觉与最坚硬外壳。它不止不是弱点,反而身体才是累赘。 经过代代钻研,还真被他们研究出这一门神通,可将头颅离体而不死,而离开身体的头颅经过祭炼修行,强大无比。 不仅能飞天遁地、杀人放火,而且只有一颗头,来去如风,速度奇快。 最重要的是,它变得很硬,完全难以破防。 但是这样的飞头术弱点也极其鲜明,首先就是剩下的肉身,必须得有信得过的人看护,一旦肉身出一点事情,头颅久不归位,也会衰亡而死。 二是头颅是强点也是要害,一旦在外战斗时遇到比自己强得多的人,头颅被打破,当场就要死亡。 也就只有巫族那些邪门的修行者,能琢磨出这么多的古怪神通。 “嘿。”张大年小声道:“要是我们当初会这门神通,都不会被抓了。只需要挖个小小的盗洞,根本没人能注意到。” “可是那样的话,你要用什么把金主身上塞的那些宝物取出来呢?”梁岳也小声质疑,“用嘴吗?” 张大年想象了一下那个场面,顿时打了个寒颤,“那可不行。” “都退后!”几名御都卫的守卫持刀围住尸首,屏退纷乱的众人,暂时让场间安静下来,又有人喝问道:“谁知道死的是谁?” “我知道。”旁边有人举手道:“死的是陈和,听说是陈校尉的侄子。” 几名守卫纷纷皱眉,面色不佳。 陈校尉也是出身陈家的旁系,属于是和主家关系不大,但也能攀个亲戚那种,要比陈举还旁几倍。 而这名陈和则是在族中更近一些的旁支子弟,因为犯了事要坐几年牢,才运作到神都采石场来。陈校尉一直想找机会向陈氏主家攀附,立刻就拍胸脯照顾这位子侄。 陈和虽然实力不强,但是靠着家族钱财支持和陈校尉的特殊庇护,在这里混得也是颇风生水起。 今日他死在这里,还真是有些麻烦。 若是旁的犯人,就是死上十个八个,陈校尉估计也不在乎,可这一个死了,就足以让他大发雷霆。 “我去禀报校尉,你等在此守好现场。”其中一名守卫说道,接着就噔噔噔跑上楼。 梁岳好奇地看了眼上面,底下这么大的动静,上面的人就一点没听到? 他招呼了一声张大年,道:“咱们也上去。” “呃好。”张大年正在那看热闹呢,被他叫了一声,立刻也跟上。 …… 上了二楼阶梯,梁岳才发现此间内有乾坤,每一道阶梯上都有符文阵法,应该是某些隔绝声音气息的阵纹。 若没有这些阵法,只怕底下夜间吵闹,上面的人也受不了。 刚登上楼梯口,就见到数名持刀守卫堵在那里,面对来人,虎视眈眈。 梁岳赶紧道:“我们有要事求见陈校尉。” 一名守卫警惕地盯着他,道:“去门外等待,等人通报。” 梁岳与张大年通过此处,沿着五步一守卫的长廊走了过去,尽头是一处候客的大厅,厅内有许多座椅。厅堂另一边的门,才是陈校尉的房间。 看来是要见他的人,都得在此处等候通报。 梁岳一进大厅,发现这里居然有好几位熟人。 在厅中最前列的,赫然就是他白天里见过的罗老,罗老不远处坐着的,是一脸嚣张的洪喜。 见到梁岳进来,罗老微笑示意,洪喜则是好似心虚一般地低下了头。 有些奇怪。 后排有两位不认识的犯人,看气势做派应该也是采石场里的老大。 其中一人抱着个匣子,很宝贝地护在胸口;另一人则是身后站着两名黑袍罩住通体的神秘人,看露出的眼睛应该是女子。 看来是一位献宝物,一位献美人,都是来讨好陈校尉的。 最后面的一人,梁岳也认识。 此人端正坐在那里,一头长发,面容阴冷,目光中带着些许寒意。见到梁岳的瞬间,却是露出一丝玩味的眼神。 梁岳见到他,也不由得一笑。 这偌大个采石场,怎么进来以后这么多熟人? 此人正是饮马监的曹义。 之前梁岳与他一同办案,觉得他身有正气,还是个不错的人。 两人对视一眼之后,梁岳坐到他旁边,笑道:“在下姓林,诨号豹子头,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曹义。”曹义想来是没有什么父子谣言的困扰,也懒得改名换姓,直接报上真名。 “哦?”梁岳问道:“曹兄是来做什么的?” 曹义淡淡道:“寻人。” 说罢,他又反问了一句:“你呢?” “和你差不多。”梁岳心中提前警惕,曹义也是曹无咎的干儿子,与曹通虽然隔着几十年,但也是干兄弟。 他来这里莫非也是来找曹通的? 可想想又不对,既然是曹无咎让曹通躲起来,最起码他自己要知道曹通的所在吧? 何须再派人来找? 莫非发生了什么事情,让这一切也脱离了饮马监的掌控?亦或曹义来这里另有目的,只是一桩巧合? 两人坐在一处,各自思忖,都没有再出声。 片刻之后,一名守卫走出门来,道:“陈校尉处理完事务了,请罗老入内。” 他所说的事务,应该就是方才楼下的那件事情。 罗老起身入内,开门的间隙,梁岳能见到,里面金色的地毯,隐约有一道身影坐在屏风后。 过了一阵子,罗老走出,瞥了一眼洪喜,脸上带着些许冷笑,缓缓下楼离开。 接着那守卫又走出门,道:“陈校尉请马老大入内。” 这一次,洪喜的面色微变。 因为他来得更早,排位明显是在那马老大前面的。陈校尉却让后来者先进去,这是什么意思? 看来先前罗老与他说了什么,并且起到了作用。 那捧着个匣子的男人笑着进入,这一次交谈的时间要短很多,马老大喜滋滋地走了出来。 守卫再度通报,“请薛老大入内。” 那位体格宽厚的男人带着他身后的两名黑袍女子,一同进入了门内,在他进门时,可以听到里面发出的爽朗笑声。 可是过了一会儿,那薛老大却又一脸憋屈地走了出来,身后那两名黑袍女子紧随其后,看起来送礼并不顺利,还挨了斥骂。连带着那两名女子,三人都垂头丧气。 不知是陈校尉对礼物不满意,还是他提了什么要求触怒了陈校尉。 守卫再度出现,道:“请曹先生入内。” 曹义起身,朝梁岳点头示意,之后也走了进去。 这一次的时间也很短,不知道曹义与他说了什么,出来以后面色微微阴沉,似乎有些不满。 但再不满也比不上前排的洪喜,他依旧坐在那里,大马金刀靠在椅背上,可神情已经没有那么嚣张了,反而是有些郁闷。 曹义走后,守卫再度出现,道:“请洪老大入内。” 晾了洪喜许久之后,陈校尉终于还是通知他进去了,看来还不是完全放弃他,只是想挫一挫他的锐气。 洪喜这才露出一丝笑意,可就在他随着守卫上前,推开门扇的一刹那,屋子内突然传来重物倾倒的声音。 噗通! 梁岳听到这声音,以及感受到一丝火气,顿时察觉不对,他快步上前,与洪喜一同看见了一片凌乱的场景。 眼前屋内,屏风倾倒,桌椅破碎。 一具被烈火灼烧的面目全非的尸首趴在地上,身上穿着军服,倒在一片血泊中,死状与先前楼下那人一模一样。 而一颗黑漆漆的头颅正撞破窗扇,飞向屋子外面! 又是那颗飞头! 早上好啊。 这两天的情节比较难写,坐在那里没有思路,来来回回构思了好久才想出个大概,所以写得很慢。一度想过要不要请假,最后还是弄出两章二合一,好歹更出来了。 更得晚还少,还是得道个歉。 不过把案件构思好,后面就能顺利一些了。 ------------ 第84章 诈骗【求月票!】 看到那飞头将要逃窜,洪喜又紧追上去,飞起一拳,背后龙虎法相升腾,轰然砸在那头颅上,隐约有喀喇喇裂响。 可即使是第六境强者的一击,居然依旧没有将那飞头留下。 眼看着那东西就从窗口遁走,隐入遥遥夜空,洪喜忿忿一声,“哼!” 待他回过身时,走廊上冲过来的守卫已经将屋子团团围住,包括中间陈校尉的尸首。先前房门打开时那一幕,走廊里的人都看得到。立刻有人吆喝着冲出去追那飞头,可那东西来无影、去无踪,连洪喜如此强者都没追上,何况是这一群修为不如他的守卫? 梁岳看着那群人自窗户窜出去,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突然身子一动,来到窗边,也跳了下去。 就见下方也是一片砂石地,上面有一个个凌乱的脚印,很多都是方才的守卫们踩的。梁岳低头仔细看了几眼,目光若有所思。 再抬头时,就有几名守卫追下来,持着刀刃威胁道:“休得离开!” “我不走。”梁岳嘿嘿一笑,又随着他们回到了楼上。 方才在场的洪喜、张大年、梁岳,包括刚刚走的曹义都被带了回去,看来是怀疑他们几个也可能与陈校尉的死有关。 在场发号施令的是陈校尉的副手,采石场御都卫的二号人物,一个体型略胖的中年卫官。他看上去神情有些紧张,额头已经沁出细密的汗珠,看着眼前几人,道:“将他们都押进大牢,等明日上官来了再审吧。” 看来他是不打算自己查案,来担这个干系了。 可梁岳却出言道:“长官,破获凶案最珍贵的就是刚刚发生这段时间,场中线索最多,难道您就打算空等?” “闭嘴!”那卫官怒喝一声,“这哪儿有你们这些犯人说话的地儿?” “该闭嘴的是你!”曹义突然顿喝一声,亮出身份腰牌,“饮马监黑刀统领在此,此间既然校尉身亡,那此案暂时由我来接手。明日御都卫上官到来前,由我来调度查案事宜,你们有意见吗?” “饮马监?”周围几名御都卫听到这名头,顿时惊得两股颤颤。 要知道,饮马监就代表皇帝的耳目! 他们看到的东西,就是皇帝会看到的。御都卫在此藏污纳垢,滥用职权敛财,没想到居然被一个饮马监的人混了进来。 若是陈校尉在,说不定还能运作一番,再不济有人顶锅。 可眼下陈校尉恰合时宜的成了死鬼,若再追究起来,要知道,他们在这里面都没少分钱。 曹义环视一周,又威胁道:“若伱们配合号令,这里的事情可以都算在陈校尉身上,不会追究从犯。若是你们阻碍查案,那定然数罪并罚。” “卑职愿意配合!”由那卫官领头,一众御都卫顿时服服帖帖。 曹义的饮马监黑刀统领,从级别上并没有比那卫官高,可就是靠着一手恩威并施,成功拿下了大权。 “大人,咱们现在该怎么做?”那卫官变脸之后,凑过来谄媚笑道。 “待我考虑一下。”曹义示意他稍等,之后看向梁岳,十分自然地问道:“你怎么看?” 周围的御都卫都一阵无语。 你那叫考虑吗? 用别人的脑子想自己的问题?在考场上跟老师这么说,当时就给你抓起来。 梁岳也料到他要问自己,便一抬手,“这位大人,咱们借一步说话。” “不借!”那卫官蹙眉道,“大人问你话,你就老实回答,给你脸了,借这借那的。” “滚。”曹义不悦地瞪了他一眼。 “好嘞。”那卫官立刻转身溜溜远离。 …… 曹义带梁岳到一旁隔间,道:“关于此案,你可有头绪?” “略有一些。”梁岳笑道:“不过你要是想让我帮你破案,你也得跟我说句实话。” “你想知道什么?”曹义问道。 梁岳直接问道:“你来这里究竟是来找谁的?” 曹义深深看他一眼,旋即道:“来找我义父多年前的一位义子,他应该就在这采石场里,可是却突然没有了音信。我义父担心他遭遇不测,便派我来寻找,唯一知道他下落的人,是陈校尉。” “那你方才见到陈校尉?”梁岳眼中光芒明灭。 若是如此说来,曹义来找的正是曹通,可是他们之间的联系应该并不密切。 极有可能那位饮马监执掌是担心定钩王对曹通下手,所以才派曹义来寻人,确认安危。 “见到了,可是他不太配合。”曹义皱眉道,“我与他说任何事,他都只装傻推脱,让我明日再来。” “这样啊……”梁岳猜测道,“你之前从未见过陈校尉是不是?” “当然。”曹义颔首。 “既然你对我如此坦诚,那我也不瞒你。”梁岳道:“你最好先派人封锁整座采石场,不许任何人进出。然后再让人好好确认一下,死者是不是陈校尉。” 说完,他就转身想要离开。 曹义又问道:“那你来到这里的目的,又是什么?” “我不是说了吗?”梁岳一笑,“和你差不多。” 曹义似乎猜到了什么,顿了顿,而后说道:“那咱们就来比一比,看谁先找到想找的人。” 晚间,梁岳和张大年安稳回到了一群人住宿的营房。 路上他便又打听道,“那马老大和薛老大,各自是什么来头,你了解吗?” “这个还真不太了解,只知道他们都是陈校尉的心腹。洪老大来之前,这里地盘最大的就是他们俩,所以他们也是与洪老大对抗的主力。”张大年叹息道,“要我说,还真不如让他们两个继续管,起码交的数没有那么多。自从洪老大管咱们这片,交的数比之前多了一倍,可真是太累了。” …… 翌日清早。 昨夜的风波已经很快传开了,陈校尉被杀的消息在采石场里传遍,顿时人心惶惶。 陈校尉执掌采石场多年,虽然只是校尉官职,可这里土皇帝一般的权力,可真是给个将军都不换。他即使有升迁机会,也都推托不肯离开。 这里的犯人也都习惯将陈校尉当成这里的山大王。 不想他居然如此暴毙。 虽然御都卫已经派大批人马连夜封锁了采石场,不许任何人进出,可刑部还是送了几个新犯人进来。 其中有一个容貌儒雅的年轻人,闭着眼,被引到梁岳他们这一队。 “张兄,给你介绍下,我的好兄弟……鲁达。”梁岳指着他说道。 这年轻人,正是玄门白石一脉传人,莫求人。 张大年凑上来,热情打听道:“鲁兄弟是因为什么进来的呀?” “我在街上给人看手相。”莫求人答道。 “啊?”张大年诧异,“看手相现在也犯法?” “不是。”莫求人摇头道:“我被告的罪名是诈骗,因为我其实看不见……” ------------ 第85章 现身 【求月票!】 莫求人来了以后,梁岳便道:“张兄,你知道那薛老大在哪里吗?” “薛老大的地盘离这不远,老大你要找他?”张大年有些犹豫道:“那薛老大虽然实力不如洪老大,可脾气不比他小。对陈校尉就是百般逢迎,对我们这些普通犯人非打即骂。” “不用怕,有我在,谁敢打你?”梁岳拍拍他肩膀。 张大年便不再多说,带着梁岳和莫求人去寻那薛老大,翻过一片山头,便是另一处场地,山壁间的人影密集一些,都在叮当做工。 绕过山正面,侧面就有一处阴凉的空地,可见三五个汉子正在此处纳凉,也不做工,只是闲聊。 中间被簇拥的一个,就是昨夜见过的薛老大。 他躺在一处打磨光滑的大石上,斜斜地倚着,状态慵懒。 见到梁岳他们走过来,此人目光警惕起来,一个眼色递过去,身旁小弟纷纷起身,喝问道:“哪里来的?做什么?” 梁岳微笑道:“想找薛老大问几句话。” “也不是什么人都配和我说话的。”薛老大淡淡说道。 他的不配合倒也在预料之中,梁岳没说什么,只是身形忽然一纵,一拳便将面前的汉子放飞几丈远,反手一肘,将刚扑过来的汉子当胸顶飞。 后面两人见状,居然都从后腰拔出短刃来,采石场这种监管,他们能带进来利器也不奇怪。 但梁岳也不怕,飞腿一扫,干脆利落将两人一同荡飞。 三拳两脚,便将这几个汉子随意收拾了。 之后再看向薛老大,依旧是笑问道:“我现在能问几句话吗?” 薛老大不知何时已经从大石上坐了起来,拍了拍旁边的位置,只说了一声:“坐。” 之所以一言不合就动手,是因为对于这种欺软怕硬之徒,这是最简单的方式。伱要是跟他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说不定费大把力气他还要诓骗你一下。 上来先打一顿亮亮肌肉,他立马就会服帖很多。 “我最想问的就是一个问题。”梁岳直言道,“陈校尉去哪了?” 薛老大面色不变,眼神轻轻一转,道:“我不知道你问我这个做什么?陈校尉昨晚不是死了吗?当时你也在场。” “就是因为我也在场,所以我才确定陈校尉没有死。”梁岳笃定地说道。 薛老大好似震惊,道:“你为何敢如此肯定?” “很简单的一个道理,陈校尉在明知道楼下出现飞头术杀人的情况下,却没有安排增加任何守卫,也不做任何提防,就那么让飞头又杀掉了自己。”梁岳道:“他如果是这般大意,怎么可能掌管采石场这么多年安然无事?” “你说的有点道理,但是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薛老大转过头,低低说道。 “薛老大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吗?”梁岳微微蹙眉,道:“如果陈校尉没死,那他只有一个离开的可能,那就是你们联合起来耍了一个小诡计。” “那颗飞头根本不是外来的,而是就在陈校尉的屋子里。当时在场修为高的人很多,如果那颗飞头像在楼下那样破窗而入,早就会引起警觉。而窗户上的痕迹也可以佐证这一点,只有破出的痕迹,却没有破入的。”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马老大献宝的那个匣子,里面应该就是那颗头。” “而你带来的那两个人,其中一个面貌看似女子,其实却是男人,而且体型与陈校尉近似。陈校尉体态清瘦,要伪装成女子也没那么难。你在跟陈校尉交谈出来以后,那两个人就低头掩面,因为其中一个已经换成了真正的陈校尉……曹义从没见过陈校尉,所以他不知道他见的那个人,并非正主。” “你这根本都是猜测!”薛老大不耐烦地挥手道:“不用再跟我说这些捕风捉影的东西。” “薛老大,你得想清楚一点。”梁岳道:“现在我来跟你说,你说是捕风捉影。等到饮马监的人来跟你说,你可就没有这么硬气的机会了。你早点说出来陈校尉在那,对你自己也好。” 听到饮马监的名字,薛老大显然是慌了一下,陷入一丝犹豫。 正当此时,那边砂石之中突然窜起一团乌光。 又是那颗飞头! …… 嗖—— 那飞头腾空而起,冲着几人杀来,双目一闪,就放出两道金光,直奔薛老大射来! 梁岳抓着薛老大,向前一扑,躲过这飞头的金芒,同时口中高呼道:“鲁兄!” 前方莫求人虽然目盲,可神识灵敏,早察觉到有飞头升起,双手一招,便有一架二胡出现在他手中。 张大年在出事第一时间就缩到一边,看见梁岳高喊,莫求人出手,还以为他是个隐藏高手。 结果见他一招手掣出二胡,顿时有些焦急,“嗨,敢情你是来配乐的!” 莫求人一拉弦,立刻有涩哑的声音响起,那半空中的飞头听了,居然为之一滞。 随着他弦拉得越来越急,飞头的挣扎也越来越剧烈,似乎要脱离某种控制一般。莫求人侧耳寻了半圈,突然向侧前方一指,道:“在那边三十五丈!” 梁岳顺着他指的方向,瞬间飞掠而出,不留名同时在手,剑气汹涌溢出,声势猛烈无比。 绕过那边山壁,果然见到一个缩在石坑后的身影,正在双手凌空运转印诀,像是在对抗着什么。 此人正是昨日那马老大! 梁岳的现身,让他悚然一震,手抖了一下。 那边的飞头瞬间落地,发出咚的一声响。 这边马老大转身就想逃,梁岳也不出剑,飞身一踢,嘭—— 这一脚正中马老大的头颅,将他踢得侧飞数丈出去,七荤八素地跌倒在地。 梁岳将他拎着走回来,与那薛老大丢在一处,两个人面面相觑。半晌,薛老大才发问道:“老马,你要杀我?” “这这……”马老大支吾了下,才重重叹口气道:“这都是校尉让我做的呀,我不敢不从。” 那边莫求人拎起那颗飞头,双手摸着检查了下,微笑道:“应该是西洲傀儡门的手艺,材料很好,但是做工糙了点。若是技艺再精进些,也没那么容易被我扰乱灵识。” “这是咋回事情?”张大年这才从一边探出头来。 不得不说,这厮属实是有些专业素养在身上。 这么一小会儿功夫,他已经在石地上挖出个大洞了,又用一块石板掩好,简直是先天盗洞圣体。 “昨夜我接触这头颅的时候,就察觉有些不对。”梁岳说道:“若真是传说中的飞头,那总该有些痛觉才是。可就连洪喜那般强者全力一击,都无法令其发出半声呼喊,更像是一件死物。而且飞头术肯定不需要像傀儡那样近距离操控,施术者离战场越远便越安全,可我就在小阁楼的外面,就发现了一些奇怪的脚印,更像是有人离得很近在操纵。有了这些猜测,我便请了我这位精通炼器的朋友,果然发现了不对。” 他看向地上的马老大与薛老大,“两位大佬,来说说是怎么一回事吧?” 早上好呀。 整个第二卷就没写几个案子了,怎么还有人说写探案集。我现在也不乐意写案子,费心费力也写不好。就是剧情到这了,应该有一个保持一些氛围,很快就结束。 ------------ 第86章 热门专业 【求月票!】 “薛老大先说吧……” “马老大先说吧……” “你先,你年纪大。” “正该你们小的先来……” 在梁岳灼灼逼人的视线下,面临招供这个难题,两位老大还谦让了起来。 “别争了。”梁岳不耐烦的一挥手,“怎么还整上尊老爱幼这一套了?长相英俊的先说!” “这一切都是陈校尉指使的,我二人都……”马老大立刻开口,就要招供。 “去你的!”薛老大一拳砸他面门上,将他按在身下,“诸位,这回得听我先说。” 那马老大一看就是炼气士或者秘术师,玩神通的。刚才离得远薛老大不是他对手,现在近身就攻守易势,马老大只能忍气吞声。 “我是这采石场里的老人了,自打十九岁来这里挖石头,快三十年,陈校尉都没我来的时间长。”薛老大开始讲述道:“在他来之前,这里就是一片无人在意的荒蛮之地,每天都要死上个把人,事情不闹大根本没人管,闹大了就来人杀一批。前些年西北大战胜了,又大赦天下放走一批,只有重犯才继续关押。和我同期的犯人,基本就不剩下几个了。” “这里的改变就是自陈校尉来了以后才有的,他整顿秩序,又开办小阁楼。虽然是从我们这些犯人身上搜刮钱财,可也让人有了奔头,起码只要愿意拼,还是能有享受。所以我们这些老人,都很服气他。” “前阵子洪喜那小子来了,他仗着修为高横行霸道,想要当整个采石场的老大。我们哪里能容他,可又打不过……”说到这里,薛老大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所以只好去找罗老和陈校尉撑腰。” “陈校尉说让我们帮他办一件事情,事后他会将这姓洪的解决。他让我帮他做的,就只是帮他带人进去,再帮助他离开。我不太清楚他要做什么,可是出于这些年对他的信任,我才听从了他的命令。” “我们出来混,就要讲义气,所以刚刚你来问的时候,我绝对不能告诉你。”薛老大重重说道,“可他居然不信我,派老马来灭我的口!这我就忍不了了,我所说句句属实。” “得了吧。”马老大在一旁忍不住反驳道:“陈校尉就是料定你口风不严,这才派我来灭口!” “我当初被施了十八般酷刑,折磨得不成人样,都没把我同伙的兄弟们供出来!否则我只是盗个墓而已,何至于终身拘禁于此?”薛老大高声道。 “那是因为他们没用对方法,只有酷刑,但凡用上一丝美人计,你扛得住吗?”马老大质问道。 薛老大理直气壮:“五十岁以上我绝对扛得住!” “要求还怪高的。”梁岳按住他,示意马老大道:“你可以开始讲了。” 张大年倒是颇为眼亮,凑过去捅了一下薛老大,“哥,你也是倒斗的?” “没错。”薛老大颔首道:“正经卸岭力士传人,兄弟八百,移山填海。” “在下摸金校尉,幸会幸会。”张大年上前握住他的手。 薛老大不由得也露出精光,“寻龙分金看缠山?” “一重山是……”张大年话没说完,就被梁岳一把扒拉开了。 “都到这里了,可别再想以前那门道了,好好改造,将来出去还有好日子。”梁岳没好气地说道:“尤其是你张大年,啥身手还学人倒斗,被抓是便宜你,要不迟早出事。” “嘿嘿,哥,我知道。”张大年赔笑道:“我以后绝对再也不找金主借钱了。” 看着梁岳背过身去,薛老大撇撇嘴,小声道:“有时候我都想不通,金主都没说有意见呢,官府这帮人多管闲事干嘛?” “谁说不是呢……”张大年也小声蛐蛐道。 梁岳看出他也不是有心再干盗墓的活计,而是发现自己是带着任务来的,以后不能长期庇护他。所以才有心和薛老大套近乎,以后好有个人罩着。 薛老大地位高、实力强,最好的地方在于刑期长,绝对能把他安稳送走。 于是他也懒得再理,直接对马老大道:“陈校尉怎么交代你的?” 马老大叹口气,道:“我和他还不一样,他只是佩服陈校尉。而陈校尉对我有救命之恩,当年采石场最大的一场争地盘之战,死了几十号人马,我也差点被人活活打死。是陈校尉亲自出手救我下来,还送我出去医治。可能他也是看我的傀儡术将来有用,可这份恩情我是要记在心里的。” “我自幼在傀儡门做学徒,最大的理想是能拜入白石门下,可造化弄人,我后来却做起了墓葬生意。专门就是给人在墓里打造机关,防御盗墓贼。” 薛老大回头看了眼张大年,“你说我应不应该揍他?” 张大年不敢大声附和,悄悄点点头,用表情表示同意。 “那你怎么进来的?”莫求人出声问道。 “我后来觉得这样来钱慢,想到个路子。”马老大道:“我卖人机关的时候,悄悄留一个印记,这样我就可以找过去。然后破解了我自己的机关,就可以轻而易举拿到里面的财宝。” “……”梁岳沉默了一下。 敢情盗墓这行当现在还是热门专业? 殊途同归了属于是。 薛老大和张大年听了,同时抬眼,薛老大伸出手道:“敢情兄弟也是同道中人,那我道歉。” “刚刚我也对你出手了。”马老大也怀着歉意说道。 “嗨!不说那些,都兄弟。”薛老大一把揽住他的肩膀。 张大年也凑过来道,“过往就不说了,未来咱们哥仨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强。” “行了行了,说重点。”梁岳把俩人拉扯开,让马老大继续讲。 “陈校尉前日对我讲,他可能有一件杀身大祸,需要我帮忙。我说需要我做什么,自然但凭驱使,可他说……”马老大声音颤了下,可见当时的确非常震惊,“要我杀他。” “我大惊失色,忙问怎么一回事?他这才说,需要诈死逃生。要借用我的傀儡术,打造一颗能迷惑众人的飞头。” “昨夜他让我将飞头先送进去,之后在阁楼外等待,等他现身再出手。我听从他的命令,先杀了一个他的亲族,这样可以摆脱一部分怀疑,之后在外等待。果然没过多久,他就穿一身黑袍出现了。” “我不知道阁楼里剩下的人是谁,但他让我出手,我就下了杀手。他之所以要伪装飞头,可能就是因为传说中的巫族飞头术,最喜欢攻人头颅,更利于让他隐藏身份。” 莫求人道:“你的傀儡手艺很扎实,巧思不多,但大道至简,看得出有一定天分且勤奋修炼过。若经名师指点,其实是有拜入白石一脉作为记名弟子的机会的。” “你还评价上了。”薛老大道:“我兄弟那必然是能进白石派啊,何止是记名弟子?” “不。”马老大拦住他,说道:“这位少侠虽然看着年轻,可他的傀儡造诣远胜于我,否则刚刚也不能如此轻易截掉我的飞头。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应该是……” 他缓缓说道:“一个盲人吧?” “……”梁岳和莫求人一起沉默了下。 还以为你看出莫师兄的身份来历或者什么其它了不得的东西了呢。 他是盲人这件事不明显吗?难道他这么长时间一次眼不睁是因为困了? 顿了顿,马老大才又叹息一声说道:“眼盲之人的傀儡造诣都远超于我,那我再在此道钻研还有何意义?” “没事,你好好交代,把陈校尉现在的位置报出来,我可以引荐见一位白石派的传人,甚至还能让他指点你几句。”梁岳上前安抚道。 “真的?”马老大猛地抬头,“你不骗我?” 莫求人微笑道:“林兄所言,句句……” “你别说话。”马老大指了他一下,示意他闭嘴,之后上前握住梁岳的手,“我马上就交代,这辈子若是能见见白石派传人,和他说几句话,我真是死也值了。” “不是……”莫求人欲言又止,最终放弃张口。 ------------ 第87章 对不住了 【求月票!】 相比于薛老大,马老大确实是心腹,因为只有他知道陈校尉的位置。 当几人赶到的时候,就见到在一片背阴的山壁旁,站着一名同样身着犯人服的男子。他身形面容俱是清瘦,眼中微微带着一股漠然。 见到此人,薛老大的脚步一停,面容中流露出一丝恨意,“陈校尉,我对你没有任何出卖,你却找人杀我,枉费我对你一腔忠义。” 看来此人就是陈校尉正主了。 他轻笑了下,“也是无奈之举,我的小伎俩如此轻易就被人看破,也是我没想到的。事已至此,我也唯有一死而已。” 若是一切都按照他的安排进行,那应该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飞头吸引,他就可以趁机逃遁。可是没想到突然杀出来一个饮马监的人主事,将查案的重点放在了他身上,他一时就无法离开采石场。 更没想到的是,这里还有一个更厉害的人在追查他。 “没有人想要让你死。”梁岳走上前道,“陈校尉,我们只是想问你一件事情。”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那与让我去死无异。”陈校尉摇头道,“曹通这些年躲在采石场,给了我不少好处,我二人相交莫逆。所以我这一次才愿意帮他逃脱,虽然失败了,可我也绝对不会出卖他。你们想要找他,除非踩着我的尸首走过去!” 梁岳:“?” 虽然话说得很铿锵有力,可是你明明全都交代了啊。 原来事情起因是曹通想要逃脱,失去了联系,饮马监才来寻人。陈校尉明知道肯定会找到自己身上,于是才策划了这一场假死,想和曹通一起离开。 现在曹通应该就躲在陈校尉后面的山坡内,要不然也不叫“踩着他的尸体走过去”。 琢磨一下他的动机,大概是陈校尉如果直接出卖曹通,那就会惹怒定钩王和曹无咎两人,所以才装这一下吧。 得到了这些信息,梁岳便道:“将他拿下,咱们进去找找。” “不必了!” 就在众人将要动手时,那边突然传来一声顿喝。 就见洪喜手持利刃,架在一老者脖子上,将他挟持了出来。 陈校尉沉喝一声:“你要干什么?” 洪喜朝梁岳喊道:“我知道你要来做什么了,你是不是来这里抓我义父的?” 梁岳看向被他擒住那老者,问道:“曹通?” “不错,我就是隐姓埋名躲在这里十几年的曹通。”老者在刀刃之下,表现得相当淡然,“或许我十几年前就应该死了,动手吧。在这杀了我,也算是有个了结。” “那可不行。”洪喜道:“姓梁的!你要答应让梁辅国还我自由,我就将人交给你!” “没问题。”梁岳直接应下。 “孽障!”老者怒骂一声。 洪喜嘿嘿笑道,“义父,对不住了。” 在他的概念里,义父这种东西本身就是消耗品。花一个洪饮胜,换了前途,如今花一个曹通来换自由也没什么稀奇。 只有卢远望那个没用的东西,不止什么都没给他,还换来了牢狱之灾。 就在他眼看要将人带到梁岳这边时,异变又生。 嘭—— …… 就见一团黑风猛然从旁边窜出,洪喜察觉自己被一凝重威压锁住,正待翻身逃离,就被那黑风撞上,嘭然一声响,整个人就飞上天空,高高飞起重重落下,坠地之后当场重伤吐血。 第六境武道强者,居然被人一击就打成了这样! 再看那团黑风消散,显露出一道身形,正是罗老! 原来他的修为如此恐怖,梁岳暗暗心惊。 “嘿嘿。”罗老单手擒住曹通,对梁岳笑道,“小子,没想到你居然真是梁辅国的私生子,外面都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只有我们在里面的才不知道。” 梁岳凝眉道:“我与左相毫无关系。” 曹通见罗老出现,眼中又闪烁出一丝希望,“既然他是梁辅国的儿子,你生平最恨之人,那万不能让他们得逞。今日你护送我离开,我保你自由。” “那可不行。”罗老断然拒绝道,“我若是想走,早就能走了,难道这采石场还能拦得住我?” “我在这里苦耗,是为了等一个机会,我想要重返刑部,我想告诉别人,我失去的东西一定要亲手拿回来!”他的语气同样顿挫有力,“而现在,就是这样一个机会。” 他再看向梁岳,“小子,你回去给梁辅国带个话,就说……我知错了。” “啊?”事态发展又一次超乎众人想象。 原以为罗老查他的身份,是要借机报复,敢情是要道歉吗? 确认你是不是他儿子,省得道歉传达不过去。 “若是让我回到刑部任职,我愿意辅佐左相大人,我虽年迈,可多年来从没有放弃苦修,修为不退反进。”罗老继续道:“左相若有我相助,必然如虎添翼!” “这些话我都会帮你传达,相信左相大人也会同意你的请求。”梁岳道:“你先将人交给我。” “不行!”曹通高声道:“梁辅国绝不会信守承诺,你杀了我!会有人帮你达成心愿。” “嘿嘿。”罗老对此的回应就是两声冷笑,“对不住了。” 就在他押着人准备来到梁岳身边时,忽听得一声锣响,一群守卫斜刺里杀出,将场间众人团团围住。 曹义的身影走了出来,看着梁岳,淡淡说道:“我就知道,只要盯着你,一定可以找到想要找的人。” “呵。”梁岳笑了笑,“我可以理解成夸奖吗?” “当然。”曹义走上前,对罗老说道,“罗长空,当年你就是输给了梁辅国,若是有的选择,也不想在他麾下吧?将人交给我,饮马监可以许你高官厚禄。” 罗老目光闪烁,显然也是在盘算,怎样做才能将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他当初的职位也不低,对朝堂上的诸般情况很是了解,曹无咎和梁辅国,这两条大腿选哪个,还真是一个值得权衡的问题。 跟梁辅国混,无疑会失去尊严;可跟着饮马监混,说不定失去的东西就更多了…… 可这时,梁岳却看向曹义,轻声道:“兄弟,对不住了。” “嗯?”曹义微微一怔,不知他是何意。 梁岳顿喝一声:“出来吧,诸位!” 就见周围沙土之中突然冒出道道罡气,将一众御都卫卷倒,砂石如同暗器一般四散,数道身影突然出现,从天而降。 罗老眼中也冒出一丝惊惶,因为他能察觉到来人的修为极可能不在他之下。 “我猜到这里的情况会比较复杂,所以提前叫了一些帮手。”梁岳缓缓道。 他本想靠自己的力量解决这件事,可在发现曹义以后,他就觉得这里的事态有些复杂,所以除了莫求人以外,还额外唤来了一些帮手。 一声号令,场间风云突变! 梁辅国给他的令牌,可以调动刑部一切人马,也包括他手下那批暗中的强者。 刑徒! 早上好呀。 ------------ 第88章 少主 【求月票!】 梁辅国手下的刑徒,个个看起来灰头土脸,刺青污面。穿着囚服隐在这采石场中,可能潜伏十年也不会被发现。 毕竟让刑徒来伪装犯人,绝对算是专业对口,都有着丰富的生活经验。 跟这里面的老刑徒比起来,终身监禁的薛老大都算是情节轻微。 曹义见到这一幕,情知不好,有这些人在,凭自己的力量恐怕很难带走曹通了。 梁岳轻声说道:“曹兄,以你的立场,现在晕过去比较好。” “确实。”曹义也看清了形势,点点头,“劳烦了。” 嘭。 不知何处飞来一颗飞石,正中曹义的后脑,将他击晕在地。 刑徒是梁辅国的秘密,虽然饮马监肯定是知道的,可是这件事绝不能挑明,除非哪天皇帝打算彻底清算左相势力了。在这之前,见到刑徒带走曹通是一件很尴尬的事情。 还是异变突起就被打晕更好解释一点。 罗老目光锐利,左右一扫,忽而见到一个熟人,“高渊,你现在居然也为梁辅国做事了?” 漫天烟尘中,闪出一高大健壮的身影,汉子刀砍斧凿般的脸庞上,斜斜的一道刀疤,目光森寒冷漠。 “当年我在寒州军中,因长官庇护当地恶霸为非作歹,闹出事端,企图让我背黑锅,一怒之下打杀了长官,逃亡山中。是你带人追了三天三夜,在雪山之中将我擒获。”健壮汉子沉沉说道:“那时你应该以为我就死了。” “梁辅国将你们这些人都凑在一起,当真是胆大包天。他以为自己是谁,有权替陛下赦免死囚?”罗老冷哼一声。 “天地之间,自有公理。”一名持着黑伞的老妪走出来,道:“我们这些人不死,就是为了替左相大人将这公理继续伸张。” “说得好听,还不是为人鹰犬,助他争权夺势。”罗老颇有些不屑。 “跟他废什么话?”一名货郎模样的瘦弱汉子高声道:“大家并肩子上,将他拿下便是。他若是敢杀人质,那就将他抽筋扒皮,魂魄塞进你那黑伞里折磨。” “嘿嘿。”老妪阴冷一笑,“老太婆这把伞已经多年不收生魂,今日再开开荤倒也无所谓。” “住手!”罗老凝眉顿喝一声,怒道:“你们急什么?我又没说不把人交给你们。我只是想说,人交给你们,记得让梁辅国回头把我放出去。” 他有些气愤于这些江湖人不通规矩,还不兴人嘴上硬气两句了? 就想谈谈条件而已嘛。 “你的话我肯定会转达给左相大人,至于答应与否,还是要看他的决断。但你这次立下功劳,绝对不会让你白白出力,这一点罗老你不用担心。”梁岳劝道。 算是勉强给了罗老一个小台阶。 罗老这才露出满意的神情,“还是你小子说话中听,那看在你的面子上,人就交给你。” 梁岳自己走上前,将人从罗老手里接过来。他在场修为较低,是比较能让罗老放下戒备的人。 擒住曹通之后,才发现他一身气脉都已被罗老锁住,否则也不至于如此任人摆布。 梁岳先将一颗丹药塞进对方嘴里,同时口中道了一句:“得罪了。” “这是什么?”曹通眼见事已至此,反倒有些平静。 “三日定魂丹,是我从丹鼎派要的丹药。”梁岳笑道:“效果就是服下此丹后,三日之内任何剧毒入体都无法害你。” 因为之前出过人落狱以后被下毒或者自己藏毒自尽的事情,这次梁岳干脆就提前备好手段提防,找卫萍儿要了这个预防毒药的灵丹。 虽说没有千日防贼的,可在特定的某些时间,这个丹药还是能起到很大作用的。 “哈哈。”曹通笑了两声,“你倒真不愧是梁辅国的儿子,心思缜密、手段刁钻,颇有其风范。” “那就是个误会……”梁岳顿时有些尴尬,连忙解释道。 正值此时,那老妪走上来,说了声:“少主,这个人交给我们就可以了。左相大人在相国门等你,你现在就可以去见他。” 听到她这么喊,曹通的眼中也露出玩味的神光。 就好像在说,大家都挑明了,你还装什么? “不是……”梁岳赶紧回身道:“前辈,你叫我什么?” “噢,梁仙官。”老妪赶紧改口,“老太婆糊涂咯。” 梁岳这才点点头,道:“此次劳烦诸位了,那此人就由你们押送回去吧。” 一众刑徒转身离开的路上,还能听到那位蓬头垢面、手持酒壶的老者教训那位老妇人道:“你在胡说什么?这种事怎么能在外面乱讲?” “我以为是真的嘛,毕竟左相大人何曾将刑徒交给外人……”老妪小声辩解道。 “就算是真的,也不可以乱说。”老者警告道。 “我知道了……”老妪连连应声。 梁岳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听着随风飘来的声音,一时间欲哭无泪。 …… 离开采石场后,他又来到相国门。 依旧是排队的官员自觉让路,梁岳干脆就直接大步往里走了,反正他即使谦虚,一会儿梁辅国也会派人来唤他。 果然他直接就插队进了公署,很快来到梁辅国的对面。 “差事办得不错。”左相大人面带笑容,“说实话,我都没想到你能这么快找到曹通。他消失这么久,我也想过会不会躲在采石场里,可里面鱼龙混杂,又不能一一筛查。主管的校尉又是御都卫的人,必须速战速决不能惊动他的上面,难度不小的。” “也是运气比较好,正赶上曹通与陈校尉合谋,想要摆脱御都卫与饮马监两边的控制,彻底逃离采石场。”梁岳也只是谦虚地回应,“如果不是陈校尉诈死反倒失去了御都卫的靠山,可能还要想办法与他周旋一阵。” 他说的也是实话,要不是曹通和陈校尉突然闹这一出,把他们放到了孤绝境地,那梁岳肯定不敢大动干戈地抓他们。 “他们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因为自从我拿下海东侯却没有宣罪以后,宗室就对此很是警惕。”梁辅国道:“与海东侯有牵连的人,都开始着手清理痕迹,包括姜镇业。当年他在云乡国的事情,海东侯是为数不多的见证者之一,他当然也要有所动作。曹通一直盯着外面的消息,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 “姜镇业只要产生怀疑,那曹通就会担心自己的安危,此举乃是敲山震虎。正因为他们一定是乱的,才叫你此时去查。”梁辅国神情中是淡淡的运筹帷幄。 梁岳听他说完,这才明白此番用意。 这一连串的操作,原来都在梁辅国的预料之中。他或许没法预料到那么精准的细节,可对于事态发展的大方向,基本都在掌握之内。 在他拿下海东侯的那一刻,事情就只有这一种走向。 定钩王不敢赌梁辅国不知道曹通之事,曹通不敢赌定钩王没有杀人灭口之心。所以曹通就只能跑,他一跑,就没有了靠山,梁岳就可以趁机以比较小的代价抓到他。 中间过程当然少不了梁岳出力破局,可梁辅国对大局的谋划确实堪称精妙。 “此次借了你诛邪衙门的身份,官面上不能褒奖你,我私人给你一些答谢吧。”梁辅国取出一枚腰牌,铛啷一声放在桌上。 梁岳拿起一看,就见此牌流转暗色金光,正面一个“梁”字,背面则是“四海通达”几个字。 “这是……”他看向梁辅国。 梁辅国道:“这是梁家高层核心才会有的腰牌,权柄仅在家主与族老的级别之下,在九州七十八府的梁家任意产业,都可以随时抽调很大一部分人力物力。我族中目前有这个级别腰牌的不超过二十个,年轻一辈更是只有三两人。你拿着这个牌子,一文钱不带,走遍天下不成问题。” “这会不会太贵重了。”梁岳顿时有些犹豫。 其实他想的还不是价值的事情,而是拿了这个牌子,以后私生子这事儿不是更加解释不清了? 梁辅国却只是摆摆手,“安心拿着就是。” ------------ 第89章 选拔战 【求月票!】 从相国门出来,梁岳沿街走没多远,就回了诛邪司。 来到陈素的阁楼时,他正好在。 “陈师叔。”梁岳敲门进入,面对陈素,一时间还真有些语塞,想了想,还是道:“我这次没有经你允许就去帮左相做事,若你要怪罪……” “我怪罪你做什么?”陈素带着些许纳闷,轻笑道:“我都听莫求人说了,你事情做得很好,何错之有?” 其实如果换个别的衙门、别的上司,当然是要怪罪梁岳的。 因为他用的是诛邪司的身份去做事,却是当梁辅国的打手,而且还是掺和进一件很可能引起朝堂震动、会得罪很多人的大案里,这说不定会给诛邪司带来麻烦。 可陈素既然这样说,那就代表他认可梁岳的做法。 “其实你答应梁辅国帮忙之后,他就给我写了信,你父亲在云乡国牺牲,你想探知真相无可厚非。即使和你家里人没关系,只是出于道义,这件事也应该去做。”陈素道:“我若是不支持,又怎么会同意莫求人去帮你呢?” “多谢师叔体谅。”梁岳也随之一笑。 “诛邪司不用你担心,我们这些人都不在朝堂上混,最不怕的就是得罪人。这段时间打击九鞅谍子的效果很好,你立功不少,若是这样下去,再有几年时间或许我们就可以功成身退了。”陈素语气带着几分关切,“我反倒是担心你。” “我?”梁岳抬眼。 “我们这些人都是自山上来的,自然又回山上去。可你是龙渊城里的人,本就在朝堂之中厮混,现如今即使离了诛邪司,你看似也是前程似锦。如果将来没了诛邪衙门,你是想随我们一起离开,还是留在朝堂,这是个问题。”陈素缓缓说道。 这倒是梁岳从没想过的。 他潜意识里总觉得诛邪司和其它衙门一样,会一直长久存在于此,或许也有解散的一天,可是没想到会这么早。 可能这个诛邪衙门对里面的玄门弟子们来说,只是红尘炼心的一个过程。 可是对自己来说,却是当一份职业来做的。 这就是他们观念上的最大差异,不是每个公门职务都是铁饭碗的。 固然现在自己有东宫的关系、有梁辅国的关系,可是一旦没了诛邪司,自己该何去何从呢?这段时间与大家相处,他早已把这里当成了第二个家。 要离开朝堂,去混迹那虚无缥缈的“江湖”? 还是留在这里,继续像现在这样做事。可没有了诛邪司的背景,自己还能这样顺利吗? 这确实是该好好思考一番的问题。 “若是你留在朝堂,以你与太子的关系,应该也能有不错的前途。可是你和梁辅国牵扯太深,我担心总有一天会出问题。”陈素直言不讳。 看来他对梁辅国的未来也不看好。 “若是你和我们一样远离朝堂,可你从来没有经历过山上修行、混迹江湖的日子,一旦没了公职,回归师门,大家肯定都要回到各自师门。旁人就算了,你师父……可是王汝邻啊。” 陈素的眉头紧锁,满是隐忧,似乎没法帮梁岳想到一个很好的出路。 仿佛是梁辅国和王汝邻这两个选择,在他看来就是屎味儿的臭豆腐和臭豆腐味儿的屎。 不管什么味儿,臭豆腐终究还是吃的,可屎就是屎。 “我自己也思考一段时间,此前倒真还没想过这个问题,我还以为诛邪司能多开几年呢。”梁岳回道。 “我辈修行中人,固然有匡扶道义之心,可终究不能牵扯红尘太深,钻研大道才是最高的追求。”陈素叹道:“江湖与朝堂,终究还是两条路。” “对了。”他又道:“我有位师侄今日前来,正要与闻一凡切磋,你可以去观摩一番。夺城之战的选拔下个月就要开始,多了解一下对手是很重要的。” …… 诛邪司前的空地上,正远远围着一群人,紧张地等待着,梁岳来得正是时候。 夺城之战是在明年春天,时间上还充裕。但在这之前,朝廷会先通过擂台战的形式,选出最顶尖的七位天骄,组成最终参战的队伍。 因为到时候的战斗是团体战,所以众人还要一起闭关修炼一段时间,彼此磨合些时日。 为了预留出足够的闭关时间,参战名额的选拔,就定在了下个月。 这几天如果上街就能看到,龙渊城里也分外热闹,来参加选拔战的少年天骄肯定是极少数。可是这些天骄都有各自的拥趸,还有很多来观看擂台的爱好者,再加上一些鱼龙混杂之辈。 之前彩衣节的时候人虽然也多,可那都是普通百姓为主。近日神都里的热闹,多是江湖人。 寻常百姓就算打架斗殴,至多互动些拳脚。可江湖人脾气暴烈者多,一打起来还劲气乱飞,属实有些难以控制。御都卫和刑部的人马,为此又是加班加点,日夜巡防。 前来参加选拔战的天骄,彼此之间若有熟识,或者亲友间有联系的,都会互相挑战,提前切磋一番。 就像是之前剑王孙带弟子去云止观那样。 一方面是提前了解对手,一方面也是提升自己的状态,类似热身赛。 今日诛邪司里迎来的就是这样一位,玄门阴阳一脉嫡传弟子,是陈素师兄的徒弟。 幼麟榜排名第八,王彦堂。 “我在来龙渊城的路上偶遇了面壁寺的玄救和尚,他幼麟榜排名虽在我之前,可切磋下来却是我胜了半招,所以闻师妹还请不要因我排名低于你而有所轻敌。” 空地之上,一蓝衫男子长身玉立,面容清朗,颇有些风度翩翩的意味。 “不会。”对面的闻一凡依旧白衣赛雪,风华夺目,神情冷冷淡淡,“我会全力以赴。” “好,那就得罪了!”王彦堂顿喝一声,双手拈起印诀,比斗顷刻开始。 他情知御剑一脉的厉害,即使是再有风度,也不敢先放任闻一凡出剑,而是上来先施展一道神通。 就见他印诀展开,周围立刻蒙上一层朦胧模糊的光罩,好像是先给自己套了一层防御。之后才又变幻印诀,具现出一道巨大的凶兽光影。 闻一凡的风格如同一贯那样,没有那么多花里胡哨,直接戟指朝前,一道白色剑芒顷刻出手! 嗤—— 在那凶兽光影攻过来之前,她的飞剑就流星般洞穿了王彦堂体外的护罩。 可随着那光罩波纹一闪,倏忽间又从他背后的光罩外透了出去。 看来同为玄门弟子,他对于御剑一脉真的是很熟悉,施展的都是很克制的手法。先套防御,而且不是普通的护盾,而是扭转乾坤类的术法,即使剑气再强也难以击破。 紧接着便是那凶兽凌空飞起,朝闻一凡恶狠狠扑杀过去! 眼看巨大的爪牙光影真气凌乱,当头压将下来,闻一凡却毫不慌乱,只是面露一丝思忖,接着召回飞剑。 可是她的飞剑看起来好像赶不上凶兽扑杀的速度。 眼看着就要被巨口吞入,而飞剑只在半路,闻一凡周身忽尔闪出一道法相,好似有衣袂升腾的天女蓦然出现,接着随她身形一同向前。 咻—— 光芒一闪,那法相连同她整个人都与飞剑对撞,融为一体。 紧接着白芒倒转,以比刚刚更快十倍的速度飞速掠过! 轰! 在场之人都是修为不弱,可依旧没有几个人看清了清秋剑的轨迹。就是感觉眼前刺眼白芒一闪而过,紧接着远处一座硕大假山轰然爆开。 闻一凡身形显露,飘飘落地,神情淡然。 而这边的王彦堂仍旧在光罩之中,可是目光却带着几分愕然,口中喃喃道:“天女法相?” 随着他难以置信的眼神向下,就见一缕衣带在空中飘荡两周,而后落地,断口十分齐整,几乎找不到一丝一缕的参差。 这就是御剑一脉的风格。 一剑不行,那就再来一剑。 你有很强的防御,那就试试我更强的一剑。 早上好呀。 ------------ 第90章 剑气锻体 【求月票!】 随着闻一凡的取胜,远远观战的诛邪司众人也露出了些许惊诧的神情。 闻师姐会赢这件事没什么特别的,在他们的认知里,满状态的闻师姐本身就很少会输。可是她方才施展出来的手段,分明是第六境炼气士才会有的法相外显,而且是品阶极高的天女法相! 眼下闻一凡的修为,莫非已经到达了法相境? 雄心壮志的王彦堂,没想到自己如此迅速地落败,显然有些信心受创,茫然的轻施了一礼,“多谢指教。” “承让了。”闻一凡飞落回来,淡淡回应。 诛邪司众人围拢上来,连声恭喜,许露枝好奇问道:“闻师姐,你已经突破第六境了?” “还没有。”闻一凡摇头道:“还差一丝突破,不知何时顿悟。只是已经很接近,才提前领悟了法相真身。” 许露枝又凑过去安慰了一下王彦堂,“王师兄你也不必伤心,我们大家本来就没觉得你能赢的。” “啊?”王彦堂怔了怔,“你是在……安慰我吗?” 小姑娘连忙找补道:“我的意思是,输给闻师姐是很正常的事情,你没必要为了这个难过,反正一开始就都知道会输的嘛。” “我……”王彦堂顿了顿,还是体面地笑了下,道:“闻师妹的剑道修为确实强悍,我弗如远甚。” “嘿嘿,当然了。”许露枝也笑道:“闻师姐这还是之前中咒耽误了许久修行,本来她现在能更强的。” 王彦堂哑然片刻,只有一声叹息。 在许露枝来安慰他之前,他还觉得不是自己弱,是闻一凡太强了。经过她一番安慰,已经成功的让他开始怀疑自己过往的修行了。 在山上闭关苦修究竟是不是对的,怎么人家一边在诛邪司历练、一边养伤还能比自己强这么多? 难道我是什么很愚笨的人吗? 梁岳混在人群中,一起替闻师姐高兴,并没有太主动凑上前。可在众人慢慢散去之后,闻一凡忽然看向他,说了一声:“你随我来。” “嗯?”梁岳不知为何。 可闻一凡转身便走,他也来不及细问,就跟在她后面一同离开。自闻一凡恢复以后,这还是她第一次与自己单独相处。 一路回到她的阁楼,来到厅堂之内,闻一凡才指了指地上的软垫,道:“坐。” 梁岳老实坐下,抬头看着她。 就见闻一凡也坐在他对面,两人离得极近,梁岳能看清她毫无瑕疵的肌肤,带着淡淡的细嫩光泽。 “别发呆。”闻一凡突然叫了他一声,将梁岳的眼神重新唤回来,“选拔战时间近了,你不是想参与夺城之战吗?我来帮你以剑气锻体。” “剑气锻体?”梁岳不知这是什么流程,一时有些迷惑。 “手给我。”闻一凡伸出一只手,抵住梁岳伸出的右手,她的手掌白皙细长,碰上有丝丝凉意,“待会儿凝聚精神,随着我的剑气运转气脉即可,不要抵抗。” 说罢,她的掌心便有缕缕剑气渡到梁岳体内。 异种剑气入体,梁岳身体的第一反应就是将其排出,可是他很快压制住这种反应,安然接纳闻师姐的灌注。 闻一凡的剑气凌厉冷冽,所过之处冲刷着他的气脉,让人在有针扎般痛感的同时,气脉也随之开拓补强。梁岳渐渐明白她的用意,经过这样的一遍遍刺激,自己的气脉会获得显著的增强。 王汝邻之前没有这样帮他,因为这种事情只有炼气士能做,因为炼气士的剑气更加绵柔温和,若是武者的霸道爆裂之罡气,加上王汝邻的强悍修为,一走一过就要将梁岳气脉炸得寸寸断裂。 可是…… 闻师姐为何要这样帮自己呢? 是因为猜到了之前的悟道树叶有可能是自己拿出来的,还是她并没有完全恢复绝情绝性,对自己还是有一丝的…… “集中精神。”闻一凡的呵斥声突然传来,“你今日怎么这样容易走神?” “是。”梁岳赶紧恢复专注,不敢再胡思乱想。 一直过了一个多时辰,运转了数次大周天之后,闻一凡才收回剑气,缓缓睁开眼来。 梁岳一睁眼,就也对上了她的目光,恍惚间竟觉得有点温柔。可是仔细一看,那一抹柔光又消失不见。 “你的气脉需要恢复一段时间,七天之后你再来。”闻一凡语气平静地说道,“剑气锻体好处颇多,尤其在锤炼基础的时候裨益最大。你师父转修武道,大概没法帮你锻体,我来帮你一段时间。” “多谢师姐。”梁岳道谢,可沉默了下,又忍不住问道:“你为何要如此帮我?” 闻一凡回道:“我亲手将你带入玄门,自然要帮你留在这里。按照当初的约定,若是无法参加夺城之战,你与王师叔就不再为师徒,不就成了我引荐不明?” …… 离开闻一凡的阁楼后,梁岳兀自有些恍惚,只觉右手冰冰凉凉,似乎那股触感仍在。 他暗自下定决心,这段时间一定在悟道树下好好修炼,不能让闻师姐的期待落空。 自诛邪司离开,他就去了一趟云止观。 王汝邻依旧是懒洋洋在那里,但是见梁岳到来,他便有了些许精神,“选拔战马上开始,有信心吗?” “弟子必然尽力拼搏。”梁岳只能如此说道。 “我这里有上中下三策,三策并举,可保你拿到夺城之战的资格。”王汝邻老神在在说道。 “哦?”梁岳听他这样说,便认真倾听。 “夺城之战不止是有七人参与,还会定两个人候补,万一意外发生,可以随时顶上。先选的七人一定要经过擂台赛,可那两个候补的人就可以由评审团挑选。”王汝邻道:“我的上策便是,咱们若是擂台不胜,便给那几个评审挨个送礼,争取一个候补的资格。之后再想些办法,让其中一人无法参与,到时候你就能顺利替补登场。这个方法平滑自然,不容易被注意到。” “……” 虽然梁岳料到王汝邻可能有些不正经的法子,可是没想到会这么不正经。 “师父,这不太好吧。”梁岳道:“若是我确实技不如人,搞这些内幕不是反而起了负面作用,违背了你要为夺城之战出力的初衷啊。” “你这样说也有道理。”王汝邻稍加沉吟,“这个办法虽然稳妥,可整体来说确实不是好事。可要是这样说来,我的中策也不太好用了。” “中策是什么?”梁岳问道。 王汝邻道:“直接去找你擂台赛的对手,威逼利诱,让他们都输给你就好了。” 好么。 梁岳一捂脸。 不愧是魔道巨擘讲义翁,一点好招儿没有啊。 ------------ 第91章 大问月 【求月票!】 “师父,直接说下策吧。”梁岳毫不犹豫地放弃了上中两策。 “人脉和手段都不行,下策自然就是努力修行了。”王汝邻道:“你之前虽然已经顿悟练成问月,可你练成的只是‘小问月’,威力不足,面对强敌时做不到一招致胜。若你能在此基础上彻底顿悟‘大问月’,同境之内足可无敌。即使面对修为高于你的,也有一战之力,拿下名额应该就稳妥了。” 原来这是下策吗? 梁岳算是从王汝邻身上看到了社会风气败坏的原因。 其实当初梁岳能突破第四境并顿悟小问月,已经令王汝邻颇为惊喜,并没有对他提出太高要求,怕他过于急躁,反而有损修行。 可是此时只有小问月属实不太稳妥,王汝邻才会这样说。 “弟子这段时间会努力参悟,争取在选拔战之前顿悟大问月。”梁岳认真道。 “好。”王汝邻点点头,“你这段时间就不要出门了,朝堂那些俗务先放一放,专心修炼。一个月之内,若能顿悟大问月,大事可成。不过即使不能也没关系,未必就没有机会,也不要太急躁。顿悟这种事情就是,越急于寻找,可能就越找不到。你在那里慢慢修炼,它说不定突然就来了。” “弟子晓得。”梁岳颔首应道。 聊完正事,王汝邻才又问道:“你是不是经历过剑气锻体了?” “不错。”梁岳如实答道:“方才闻师姐帮我进行了一次。” “哦?”王汝邻好像有些诧异似的,“是师侄女帮你的啊?我之前还想叫老登帮你找个修为合适的同门,助你剑气锻体,没想到她亲自出手了。那你回头记得,买些好的灵植灵药送给人家。” “剑气锻体会有很大损耗嘛?”梁岳问道。 “这是当然,将全部剑气助你开脉锻体,对她的损耗也不会小。”王汝邻道:“可修为高你太多的也不能帮你锻体,剑气太强会直接伤你经脉。她的修为倒是正合适,可她也要准备选拔战,屡次损耗难免耽误修炼,咱们不能让人家吃亏啊。” “我明白了。”梁岳应道。 原来闻师姐还是牺牲了她的修行,来帮自己锻体吗? 梁岳心中微动。 离开云止观,他就赶紧策马归家,一回家就发现,梁鹏也在家里。 “怎么这次回来这么早?”他问道。 “我是回来城里报名参加科举的。”梁鹏答道。 “今年就参加?”梁岳有些意外,之前也大概知道弟弟的想法,不过他如今毕竟是在剑道书院修行,也这么急着参加科举就有些让人意想不到了。 “试一试嘛。”梁鹏笑道:“就算这一次不行,下次也更有经验。” “也有道理。”梁岳道。 弟弟妹妹都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很正常,只要没有什么大坑,任由他们自己去走就是了。 现在他们各有各的奋斗。 …… 他当前最要紧的事情,自然是参悟王汝邻所说的大问月。 作为三剑中的第二剑,问月的难度比上青天要大不少,之前的顿悟有一定运气成分,可也只是小问月而已。 但梁岳并不担心。 顿悟这个事情,对别人来说或许是偶然事件,像中彩票一样稀有。可对他来说,是大概率事件。 入夜。 天上悬着一轮缺月,梁岳坐在悟道树下,听着微风沙沙吹动树叶的声音,脑海清明。 他在心中默默观想王汝邻种下的剑意,从中感悟“问月”所蕴含的大道,但旋即有一丝困惑。 没错啊。 问月所需乾坤大道与明月大道,自己俱已领悟,二者结合着实威力不凡,可却没有那么多变化。 大道都在这,又从哪里求变呢? 即使要顿悟,也不知该悟些什么,明明大道都已经在了,要怎么无端由小变大? 思忖片刻无果,梁岳仰头看向天空。 一弯弦月挂在那里,月色温暖昏黄。 “咦?” 突然,梁岳好像发现了什么,轻咦了一声。 他盯着天空那轮弦月,周遭清风拂过,片刻,他突然起身尝试凝聚月华。吐息一阵子之后,他又霍然开眼,眼中精光大放。 “没错!变化就在月亮上!”他兴奋自语道。 明月大道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大道,此前他在彩衣节上观想顿悟的明月,乃是十五的月亮,是一轮圆月。而今日所观想的,是一轮缺月,二者的月华气息并不相同。 圆月神光完满,无缺无漏,适合防御;缺月弧光锋锐,寒气凛冽,才适合攻击。 自己之前参悟的是满月,根本无法发挥出问月最大的进攻威力。 没错,就是如此! 一念顿悟,他周身气息陡升,翻身而起,一剑在手,朝天一挥。 高达十余丈的天空上,闪过一道纯白肃杀之弧,简单而迅速,看起来并不显眼,可其中蕴含着的森寒杀意,却远远胜过他之前见过的任何剑招。 大问月! 马厩里的大黑见到这一幕,惊得马眼一颤,倒退了好几步靠在墙上,瑟瑟发抖。 龙驹灵性强,它能明确感受到,梁岳这一剑若是落实,一百匹踏雪龙驹也挡不住。 翌日清早,梁岳就急匆匆又赶往了云止观。 王汝邻见到他,微微皱眉,“不是让你这几天就在家参悟大问月,就不要乱跑了吗?一个月的时间相当紧迫,你再这么……” “师父,我练成了。”梁岳答道。 “再这么浪费,哪还有……”王汝邻正说着,话音突然一滞,“你练成甚么了?” “大问月。”梁岳起身,出剑,再度朝天一挥。 嗤—— 冷冽弧光出手,当空划过寒芒。 王汝邻的眼神一颤,犹如昨夜的大黑一般。不过他怕的当然不是这一剑的威力,而是惊诧于梁岳的悟性。 就算是五藤兰,也有些超乎想象了。 昨天才跟你说有这么个东西,让你自己回去琢磨一下,今天一早就成了? 这可是自己三绝剑的第二剑,练成了这一招,在宗师境以下基本都能做到同境无敌的剑招。 就这么轻而易举地练成了? 如果梁岳练不成,他可能会跟着着急。可是你这么快的练成,也确实有些挑战认知。 王汝邻有些茫然了。 他甚至怀疑,有没有可能老天爷让自己悟出这些剑招,就是为了给梁岳去练? 否则我苦心孤诣创的绝世剑招,你就这么轻轻松松练成了。一向自负天资绝世的王汝邻,第一次在心中生出一丝奇怪的念头。 凭什么呀? 早上好呀。 ------------ 第92章 请辞 【求月票!】 在龙渊城内各路天骄汇聚、热闹非凡的时候,关注朝堂的人便为之减少。很少有人知道,此刻的胤朝皇城内也有一番暗流涌动。 这一日梁辅国结束政务,走出相国门,需要步行去皇城门口乘坐车驾。就在他带着护卫穿过长长的夹道时,远远便看到前方有一支鲜红衣袍组成的队伍。 为首的是一名锦袍乌冠、身材高大的老年太监,须发虽白,精气却足,一双眼灼灼而视。 “曹公公。”梁辅国隔老远便笑而拱手。 能让左相大人先施礼的人,天底下也没有几个,可若对面是曹无咎,便没有什么不合理。 “见过左相大人。”曹无咎也立刻回礼。 这位执掌饮马监的大宦官跟随在皇帝左右,已经有多年未曾走出皇城一步了,更没有曾经那股雷厉风行的杀伐。是以近些年的曹无咎,都被称为“皇城暮虎”。 在他背后站着一众干儿子,如雁阵排开,威风凛凛。 梁辅国走上前来,施施然问道:“曹公公难得离开陛下身侧,是在这等人?” “老奴就是在这等左相大人的。”曹无咎直言道。 “哦?”梁辅国也不惊讶,只是问道:“曹公公是有何要事,不直接去公署里说,却半路在此拦我?” “老奴送左相大人出皇城,顺便说些话而已。”曹无咎一抬手,示意梁辅国同行。 二人缓步并肩,向皇城门处走去,梁辅国的护卫与曹无咎的人马都缀在身后五十步,各成队列。 曹无咎这才幽幽开口,“我有一个干儿子,早年间与我颇为亲近,后来犯了些事情,被关入狱中。近来听闻左相大人将他押走了,不知所为何事,能否将他交还于我?” “曹公公说的是曹通吧?”梁辅国也不与对方打哑谜,直接说道:“他当年在南征之时身为一军监军,可将士全军覆没,唯独他一人逃脱,这其中必然有些蹊跷,我们总得审讯过后才能放人。不过既然是曹公公的干儿子,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们不会用刑,更不会让他死,曹公公绝对不用担心他的人身安危。” “我这不成器的干儿子,受了多年牢狱之灾,说不定会有诬告之举,他说的话许多做不得数,左相大人可要仔细辨别。”曹无咎又道。 “事关重大,刑部必然会查到铁证如山。”梁辅国断然道。 “左相大人。”曹无咎微微皱眉,顿了下,直接说道:“此事我已经禀过陛下,陛下的意思是,此人可以交由饮马监来审理。” “曹公公,你毕竟与此人有些牵连,届时不论查出什么结果,都难免受人怀疑。这种不讨好的事情,还是让刑部去做吧。”梁辅国拒绝道。 眼看着皇城门就在眼前,曹无咎停下脚步,身后远远跟随的人群也随之停止。 “不讨好的事情你已经做了太多了,梁大人。”他的语气变得有些冰冷,“老奴真心劝你一句,即使不为你自己着想,总该为梁家的子孙后代想一想。” 梁辅国回以一笑,“梁家的子孙已经因家族享了很多不该有的福分,即使因家族而死,好像也没什么可惜。曹公公,我也劝你一句,该体面的人,就让他体面地走,要是不想体面……” 剩下的话他没有再说,而是转过身,挥了挥手。 背后护卫人马呼喇喇跟上去,饮马监的人则是与曹无咎停留在原地,两方隔着皇城一门,泾渭分明。 …… 梁岳在家中苦修了大半个月,这段时间里没有去诛邪司,也没有去云止观。每日只是在悟道树下运功修行,钻研武道。 其实他之前每晚回家也都是这样,只不过那时候还会外出办事,如今日夜兼程地修炼,为选拔战而冲刺。 通常情况下,若是以境界为目的,就像是那些山上的修行者一般,只需一味的闭关苦修即可。把别人做其它事情的时间都拿来修行,境界总会领先一点。 可是那样得来的修为就难以尽数发挥。 若是以战斗为目的,梁岳之前的修炼模式就很好。夜间苦修,白日里战斗历练。在战斗中经验带来的助力,有时候要比境界还重要。 所以他之前一直没有用那种闭关苦修的模式。 现在这样子,是因为他在这个境界的经验积累已经足够,要在选拔战来临之前集中提升一下修为了。 再出家门时,已经是七月了。 选拔战没有几天就要开始。 不过他最先收到的消息,还不是关于选拔战的,而是朝堂上的一桩大事。 就在前不久,定钩王姜镇业上朝,上书请辞,想要专心追求武道。陛下准允,命神将凌三思暂领龙渊三卫。 听到这个消息,梁岳便明白,南征一案终究是有了结果。 梁辅国没有像对待卢远望那样,在朝堂上当众将对方一击致命,而是选择给了对方一个较为体面的退场方式。 或许也是因为姜镇业的实力终究强于卢远望太多,他暂时还没有办法彻底将其压死,只能先将对方赶出朝堂,取得阶段性的胜利。 可他这真的是胜利吗? 固然以曹通和当年的事情作为要挟,能让对方退步,可是退出这一步可不是姜镇业,而是皇帝。 恐怕经历这一次以后,皇帝与左相的关系也要彻底分裂了。 朝堂上的博弈梁岳也参与不太进去,站在他的立场,当然会支持梁辅国的所作所为,只是难免也有一些担忧。 姜镇业的下台,给龙渊三卫也带来了一番风云突变。 凌三思一直是在外征战的神将,在三卫之中素来没有自己的人马,一段时间里可能龙渊三卫实际的指挥权还是在宗室手中。可他也绝不会是甘为傀儡之辈,至少最重要的禁卫与皇城卫,肯定会经历一番清洗。 反而是御都卫没有那么重要,像是老胡他们驻所那些兄弟,八成是会安抚一下继续当职。 这也是为什么贪官好打、恶吏难除。 上层的目标大,出现事情可以很快锁定到精准的人。可是底层的这些御都卫,即使每天干些鸡零狗碎的坏事,也不会有人大动干戈去清除他们,毕竟下面的人成千上万,想另外找一批愿意干这些脏活累活的也不容易。 所以上面的统领换来换去,下面的驻所兄弟们倒是安安稳稳。 神都百姓们最在乎的还是身边的事情,定钩王倒台这种大事,最多讨论几天。可身边随处可见的江湖人和擂台打斗,倒是吸引了绝大多数的注意。 梁岳一走出家门,就感受到了那一股火热的氛围,就听街上有好事者沿路高喊道:“南宗面壁寺的玄救和尚要与北派积雷寺的武僧圆生对打,就在城外庆佛原!” “佛门南北之战,明晚就开打!” “鲸门少主再战神都,此番他要挑战齐应物!” “灵崖三榜换榜了,玄门闻一凡登上幼麟榜第二名!” “……” ------------ 第93章 新榜 【求月票!】 大战将要开启之时,灵崖三榜的又一次更新自然引人注目。而这一次的变化,也比平时要多。 仙物榜是没有变化的,毕竟法器、灵植什么的也不会修炼,偶有一件新的仙物现世,想要超过那些霸榜多年的上古神物也不容易。 通天榜最大的变化,则是第三名有所更替。 榜首依旧是祝人王,第二名依旧是积雷寺的韩龙骧。 第三名却产生了变化。 通天榜第三,补天客。 原本的第三名八卦城主退到了第四位,第四名书院山长则退到了第五位,后面的屠山氏、李龙禅等等依次后退一名。 这位补天客原本也在通天榜上,只不过是处于第四五十名的区间。虽说通天榜上的多数都是世人尽皆闻名的大能,可也有一部分是没有人认识的神秘人。 人家有可能隐姓埋名专注于修炼,不混迹江湖自然就不会为人所知。 可是这一次突然蹿升到通天榜第三,肯定是有了重大突破,一下就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一时间,“补天客究竟是谁”的疑惑弥漫在了许多人的心头。 变化最多的自然是幼麟榜,年轻人成长速度快,可能一夜之间提升了境界,立刻就要从无名氏到榜单前列。 第一名依旧是九鞅的冯南绝,不知道他究竟是何境界,居然如此稳压两座大陆的天骄。 第二名换成了闻一凡。 梁岳看到这个名字,就猜到她应该是已经彻底突破了第六境。这个境界的炼气士,别说是在年轻人里,即使放眼天下,也算是绝对的高手。 在为她高兴的同时,梁岳因为自己境界提升带来的兴奋也减少了几分。 虽然自己修炼的速度已经很快了,但是和闻师姐一比,还是有差距啊。 还得练。 想要追上闻师姐,还得更努力才行。 原本第二的剑道书院齐应物退后到了第三名,这倒没所谓,可之后的邬骑龙却直接跌落了数名,出现在了第七的位置。 这一点倒是让梁岳有些诧异。 不是说邬骑龙掉得多,而是惊讶于他居然还活着。上一次彩衣节他亲自来龙渊城交易仙藤,阴差阳错被自家兄妹三人截胡,还暴露了身份,之后快马加鞭逃命去了。 事后听说镇国尚书亲自出手将其射杀。 居然没死吗? 不过想来这种天骄出来冒险,身上都会带一些无比珍贵的保命之物,捡一条命倒也正常。排名退后这么多,就说明他境界即使没跌落,这段时间应该也在重伤休养,没法修炼。 算是减少了很大威胁。 之前彩衣节上的表现,九州这边除了齐应物,还真没有人能胜他。虽说现在闻师姐恢复了修为,八成是能赢的,可九鞅那边还有更狠的冯南绝呢? 面壁寺的玄救和尚排到了第四名,他原本是第五,如今上面少了人,自然顺延上升。 现在的第五名换成了九鞅土雉部的天骄,苏幼鹏。 对于此人,梁岳就不大了解了。 胤国这边对于九鞅的天骄,最熟悉的肯定就是冯南绝,其余人知之不详是正常的。若是能参与到夺城之战中,自会有探子送来的情报,详细地列述他们的修为与生平。 排名第六的是九州这边的人,名唤鄢神兵。 此人同样露面不多,十分神秘。 传说武安堂曾经为了夺城之战,专门进行过一次计划,自十几年前开始准备培养一批年轻的人间杀器。可最后因为种种原因,能到达幼麟榜水平的只有鄢神兵一人。 属于是军方的秘密武器了。 排名第七的便是之前跌落的邬骑龙。 排名第八的是前阵子被闻一凡两剑击败的阴阳一脉王彦堂,如今正在诛邪司闭关苦修。 排名第九的也是九鞅人,名叫萧目云。 排名第十的也就是梁岳之前见过的鲸门少主,吴撼鼎。 …… 这就是如今幼麟榜前十的分配,其中六个胤国人,四个鞅人。 一直以来的榜单排名都差不多是这样,毕竟胤国占据着人口和资源的双重优势。 尽管看起来胤国人多,可战力也不能简单的以榜单来计算,何况冯南绝一直镇压同代,必然是有强悍之处。在邬骑龙没跌落的时候,他们一直占着前三中的两席。 至少从场面上看,两方都没有绝对优势。 选拔战也不是以榜单排名选人,而是很公平的擂台赛,排名前列的未必能稳压后面的人。两方都普遍认为,只要登上幼麟榜的天骄,都有机会被选中。 乾坤未定,一切皆有可能。 幼麟榜后半段的变化更大,毕竟这段时间很多人都在苦修。之前有些人不在意修为境界,如今埋头修炼一段时间,窜上去就是很正常的事情。 在榜单的尾端,就登上了一个从未出现过的新名字。 幼麟榜第三十名,梁岳。 上面就是排名第二十九的尚云海,下方则是第三十一的赵新竹,都是熟人。 看着自己的名字,梁岳的嘴角不由得微微翘起,很快又被他克制住。 本想以一个无名小卒的身份和你们相处,没想到却被这榜单给我爆出来了。好吧,我也是当代天骄之一,我不装了。 这段时间的苦修果然有效果。 不到一年时间,从一个驻所里的无名小卒修炼到如今幼麟榜上有名,想来真是一个神奇的经历。 但是自己不能骄傲,毕竟上面还有二十九个境界比自己高的年轻人,其中胤国占据一大半。想要从选拔战中脱颖而出,还是需要经历重重苦战。 真正的大师,都要保持一颗学徒的心。 何况自己现在真的就是武道界的一个小学生而已。 心头些许的窃喜,转瞬便被他抹去,换成了一副不悲不喜的平常心。 没有什么好高兴的。 多日未曾出门,他依旧是先赶往了诛邪司。来到诛邪衙门的时候,最先看到了许露枝。 小姑娘热情招呼道:“梁师弟,你来啦!” 梁岳以一副淡然的神情点了点头,“没错,我的确是第一次登榜,第三十名。虽然排名不高,但是也很满意了。” 早上好呀。 ------------ 第94章 南北之战 【二合一】 庆佛原。 梁岳随几位诛邪司的年轻人一同来到此处,就见四周青山环绕,原野之中一座擎天高塔,巍峨耸立。三十三层檐角峥嵘,透着无上威压庄严。 通天塔的大体已经要完成了,只剩内部的细节,所以外面依旧有御都卫把守,围着围栏。 之前梁岳曾在这里飞踢太子,也算是他在胤国朝堂的成名一战。 后来通天塔一事从卢远望手中又移交到新的工部尚书手里,迅速就完成了工程。 因为有妖兽和修行者的存在,建筑速度极快。只是其中的繁复阵法不是能够缩短时间的,即使有许多阵师在忙碌,也还要几个月才能完工。 届时牧北帝将可以通过此塔凝聚祈福愿力,借此修行香火延寿。因为皇帝的修为不高,没有透支香火成神的风险,所以玄门对于此事没有阻拦。 他只是想多活两年,就由他去吧。 胤朝当下的情况,牧北帝多活一段时间,对于四海九州的稳定也有好处。一旦牧北帝驾崩太子即位,说不定又会重演当年新帝登基时的动荡。 可是对于那搀有乌灵种的香火,售卖已经悄悄停止了。应该是掌玄天师传递了什么消息,让牧北帝不得不放弃了这个计划。单纯地凝聚愿力,虽然效果差上不少,可也不是不能修炼。 时辰未到,这里已经乌泱泱围满了人。 现在就是这样的,只要两个成名的天骄愿意将挑战时间公开出来,立刻就会引来一群好事者围观。这其中还会有很多梁岳这样的,也打算参加选拔战的年轻人。 可以说每一位天骄都有可能是他们的敌人,有机会了解敌人的战斗,当然就要前来观摩。 梁岳一眼望去,就看到了几位熟悉的身影,在人群中卓然而立。 譬如之前见过的鲸门少主吴撼鼎,还有新近跌落到幼麟榜第三的齐应物。剑王孙的弟子顾怀英也远远站在那里,不过没有看见他的师父。 事实上,对于通过公开的擂台战来选拔参加夺城之战的人选,曾经有人提出过异议,认为这会让九鞅有机会了解到胤国参战天骄的实力,容易做出针对。 他们觉得应该秘密进行才对。 可是很快就发现这意义不大,因为每一位天骄的成长都是公开透明的,只要登上幼麟榜或者因为其它事情成名,就会引来大量的关注,免不了要当众出手。 所修的功法传承、擅长的神通术法,这些终归隐藏不了。 干脆不如就公开擂台大选,在万众瞩目之下,选出最能扛住压力的人。 不过朝廷还是做了两手准备,武安堂在军方专门训练了一批年轻人,他们所有的修行和成长都是秘密的,不透露出半点风声来。若不是鄢神兵登上幼麟榜,可能这个计划都不会为人所知,到时候那批秘密训练出来的人,必然也是争夺名额的劲敌。 像是这种暗中培养的秘密武器,想来九鞅那边肯定也是有的。 “嚯。”李墨忽然叫了一声,“好亮。” …… 发出这个呼喊的不止他一人,随着此次对战的两名年轻僧人出场,明媚的阳光均匀洒落在两颗光头上,仿佛是两团光源互相靠近。 不过同样是发亮的光头,彼此之间也有些许差别。 面壁寺的玄救和尚,俗家姓陈,身材修长,穿一袭素白僧袍,剑眉星目,相貌俊逸出尘。 而对面来自积雷寺的圆生和尚,则是一袭紧身束袖灰布僧衣,虎背熊腰,头顶都有青筋道道,肤色略黑。面庞刚硬方正,横眉圆眼,一看看上去就好像能手撕虎豹,颇有几分慑人的威势。 这二人一出场,陈玄救立刻就引来阵阵呼声,其中女子居多。 他在幼麟榜排名第四,成名几载,在南方人气鼎盛、拥趸无数,无人可出其右。此番来到龙渊城,居然也有如此多的支持者。 而圆生和尚就要差上不少,他幼麟榜排名第十五,没有那么火爆的人气、成名也稍晚一些。世人只知道他出身积雷寺,是韩龙骧的徒孙,别的并不了解。 即使是全部忽略掉出身、修为、名气那些,光看长相,陈玄救都要比圆生和尚顺眼不少,一颗英俊的光头和一颗凶狠的光头放在一起,自然是支持他的多。 “佛门南北之争,不知道谁能赢啊。”众人在场下旁观,也是兴趣盎然。 大乔笑道:“我支持陈玄救。” “哼,你就喜欢英俊的。”李墨从旁讥讽,“肤浅。” “怎么了?”大乔横了他一眼,“不喜欢英俊的难道喜欢你吗?” “我……”李墨怔了怔,正想反驳,忽然又摇摇头,“不对,我怎么就不是英俊的了?” 梁岳朝闻一凡问道,“闻师姐觉得谁能赢?” “单这二人看来,陈玄救修为略高,又是炼气士,自然赢面略大。”闻一凡分析道,“可王彦堂师兄说他都能赢陈玄救半招,我有些不敢判断了……” “呵呵。”梁岳笑了笑。 还好王彦堂不在这,要不然听到这话得多受伤。 好像他是什么很没用的人,陈玄救能输给他,就不配和顶尖天骄竞争了似的。 不经意间,梁岳又瞥到一旁许露枝捧着一支向日葵,问道:“许师姐,你拿的这是什么?” 许露枝答道:“王师兄在诛邪衙门闭关苦修,可是又对这一战的对手好奇,就让我替他带一只耳目来,让他可以看到两人的战斗。” “……”梁岳尴尬了下,笑道:“王师兄也在啊。” 那朵向日葵点了点头。 梁岳又问道:“王师兄能听清我们聊天吗?” 那朵向日葵摇了摇头。 梁岳放心道:“听不清就好。” 至少王师兄还是个体面人,知道装一下。 在诛邪衙门的一处阁楼静室内,王彦堂盘坐在蒲团上,强忍泪水,眼含精光,口中喃喃:“等我出关之时,绝对要把我失去的尊严拿回来!闻师妹,你等着吧,下次再向你挑战,我绝对要……” “接你三剑。” “嗯……”似乎是意识到这话说的有点没志气,他咬了咬牙,又发狠地补充了一句:“甚至是四剑。” “等着!” …… 在周遭的万众期待下,这场佛门南北最强天骄的大战,终于还是开始了。 圆生和尚一抱拳,“得罪了。” 陈玄救则是微微单掌竖起施礼,“阿弥陀佛,圆生师兄尽管出招。” 因为两人都属佛门,但不在同宗,年龄又相仿,是以互称师兄表示尊敬。 圆生和尚凝眉瞪眼,呼喇喇摆出一个拳架,刹那间有淡淡的墨色法相升腾。有修为在身的人,甚至能看清那是一双盘踞在一处的龙虎! 武道法相,他修为已经距离第六境不远。 果然现如今排名前列的天骄之间,修为差距极小,都是无限接近第六境。圆生虽然看似排在十几名,可只要他一朝顿悟,说不定立刻就能冲上前五。 陈玄救双手拈诀,一尊琉璃宝瓶虚影最先出现在身侧,做好防御。看他施展神通时,背后也有缥缈罗汉虚影,看来同样是无限接近第六境,和上个月的闻师姐一样。 二人之间的修为差距,是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 “来了!”圆生和尚暴喝一声,大步一踏,轰然窜出近十丈,带着天崩地裂般的威势,一脚就踏出扩散到场外的大风波! “慢着!”陈玄救突然一抬手,示意圆生和尚止步。 圆生和尚单脚一顿,猛然停住,问道:“怎么了?” 陈玄救快步上前,俯身从圆生和尚脚下,轻轻拈起一只蚂蚁,托在掌心,远远一送。便有一股清风托举着那蚂蚁,飞到场地之外。 “师父曾有教诲,我辈出家人,扫地恐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罩灯纱。”陈玄救轻轻朝圆生和尚施礼,“圆生师弟,你的停脚拯救了一条无辜生命。” 圆生和尚虽然气势被刹住,有些面色不佳,可听对方这样说,还是回以一礼,“都是出家人应当做的。” 二人一番交谈,之后又各自退后,重新开始战斗。 圆生和尚再度暴喝一声,“小心了!” 说罢,轰然再度飞掠出去,身形如龙,穿过半边场地。 “且慢!”陈玄救忽然又抬起手来。 “又怎么了?”圆生和尚再度急刹,瞪大了眼睛。 就见陈玄救走到他身前几步,单掌一划,从地面取出一条蚯蚓,“若是圆生师兄你再向前一步,就要将他踏为肉泥了。师父曾有教诲,出家人慈悲为怀,不论生灵大小。” 圆生和尚长舒一口气,沉沉说道:“应该的。” 实际上北派武僧还真没有那么多讲究,南派禅宗悟道修心,北派武僧卫道除魔,积雷寺里但凡能成长起来的高僧,没有哪个不是一路杀出来的。 像是陈玄救这么讲究的,属实是少见。 “吁——”周围的观众被来了两次寸止,也是纷纷不爽,发出了一阵嘘声。还好来看打斗不需买票,不然可能观众们就要大喊退票了。 陈玄救自带的拥趸再多,也没有看热闹的路人多,即使有为他辩解的人,声量也盖不过大众。 二人重新拉开距离,圆生和尚活动活动筋骨,高声道:“玄救师兄你以神识好好扫探一遍,方圆百丈可别再有什么活物了。” “没有了。”陈玄救温声答道。 “好,那我来了!”圆生和尚又又又暴喝一声,大踏步跨越十丈距离,飞身而去。 “等等。”陈玄救忽尔又一抬手。 “不等了!”圆生和尚怒道:“我师父也有教诲,再一再二没有再三!” 他又一步跨越,已然穿过二十丈距离,再一步,就能够攻到陈玄救肉身了。 就见陈玄救双手陡然化为烈火金刚印,一道燃火长剑出现在掌心,向前一抵。 圆生和尚居然就感觉这火剑直奔自己心口而来,无从躲闪的感觉,像是有某种因果的牵引。 只能倒退或者硬扛! 他瞬间做出了判断。 积雷寺武道一往无前,自然没有后退的道理。圆生双臂一抬,以霸王举鼎之势汹涌前锤,双拳合成一团光弧,重重撞在那火焰长剑之上。 轰! 火剑炸开,火海中穿出圆生的身影,他满身带火,拳风如雷震,恶狠狠一拳轰杀过来。 纵使是一头山岳般的妖兽,挨了这怒火充盈的一拳,也要当场倒毙。 可陈玄救却只是轻轻吟哦一声:“烈火金刚,其焰不灭。” 在圆生和尚的拳头砸到敌人之前,他背后漫天纷飞的火焰瞬间凝结成一尊烈焰金刚佛影,面目眉眼依稀竟与陈玄救相似。 这烈火金刚身锁定了圆生,一掌呼啸印落下来。 它距离圆生和尚更近,绝对要比圆生更先完成攻击。圆生和尚的回应是一步不躲,背后衣衫猛然炸开,片片碎裂,露出盘龙踞虎的一片刺青。 在烈火金刚的巨掌落下之前,他刺青上的龙虎忽然一同睁开了眼睛! “吼——” 龙吟虎啸交杂在一起,虚影升腾,与那烈火金刚对撞在一处。 轰隆隆隆! …… 巨大的爆炸声响起,光影、火焰交杂在一处,仿佛一朵奇异的花盛开于此,炫目光芒刺得周围观众都纷纷闭上眼睛。有修为在身的人去都努力地看过去,试图第一时间分清场间胜负。 一直到片刻之后,焰火与烟尘才缓缓散去,露出场中景象。 就见圆生和尚赤裸上身,露出一身肌肉,虬结刚硬处如岩石雕琢,保持着前冲出拳的姿势,拳头离陈玄救只有一寸之遥。 陈玄救身前的宝瓶法印已经被他打碎,只剩本身站在那里。 可他却无法再向前一步了。 因为脚下窜出的无数树藤将他牢牢捆缚住,身躯难以动弹半点。这些树藤不止怀有巨力,且无比坚韧,还有一丝丝让人筋骨松软的毒素。 “圆生师兄,方才我第三次喊等等,是因为我察觉到你心绪乱了。”陈玄救缓缓说道,“战不可急,急则失察。若是你巅峰状态,绝对可以察觉到,我施展的不是两道法印,而是三道。” “琉璃宝瓶、烈焰金刚……还有须弥生树。” “我本欲叫你等等,调整好心态再行战斗,可惜你求战之心过于迫切。所以这一战你并没有败,而是我一开始的两次喊停影响了你的心境,若是正常对战,我落败的可能很大。今日,咱们就勉强算个不胜不败之局,如何?” 他的声音温和,让场间的躁动渐渐平复,也让所有人明白了情况。 可圆生和尚却是摇头。 “输了就是输了,积雷寺有打不过的人,没有输不起的人。”圆生和尚直视对方,“以后若有机会,我会再行挑战,希望你不要拒绝就好。” “随时恭候。”陈玄救轻轻施礼。 这一战结束的速度也算很快,可是看的效果确实雷火交加,颇为震撼,所以大家也算是满意而归。 梁岳看得也是颇为意动,能在万众瞩目之下与顶尖天骄对战,属实是一桩令人憧憬的事情。尤其他刚刚突破,正是想寻些强者大展身手的时刻。 不由得也在心中盘算,要不要找谁挑战一番? 可是这对手不能太强,像是幼麟榜前十那几位,自己的实力应该还不足以挑战。输了可能有损道心,赢了也要底牌尽出,不太划算。 太弱也不行,起不到任何历练的作用。 得找谁呢? 他一边想着,一边就要与诛邪司众人离开,这是,就听远处有个清脆的女声忽然唤道:“梁仙官!” “嗯?”梁岳转眼看去,就见前方一背剑女侠,姿容靓丽,款步而来。 正是当日曾败给自己的东洲侠女,赵新竹。 在她身后同行的一众人,果然还是吴撼鼎他们那批鲸州侠客。 “赵女侠。”梁岳回礼,不知对方有何来意。 就见赵新竹面带微笑,目光晶亮,开口道:“我要向你挑战!” 早上好啊。 ------------ 第95章 挑战 【求月票!】 “哦?” 周围原本准备退场的观众们一看,顿时又都来了兴致。 又有热闹? 附近百八十个听清了内容的,都盯着梁岳看他会不会答应;外圈很多没听清内容的,都在问发生了什么事;再远处许多看到旁边人停下了,就立马也跟着停下,跳起来问怎么了怎么了? 面对赵新竹的挑战,梁岳露出一丝谨慎的微笑,“赵女侠是想找回上次的场子?” “上一次我输的心服口服,只是回去修行了一些时日,想要看看自己有没有长进。”赵新竹说得也很周全,“不知梁仙官愿不愿意给我这个机会?” 我可太愿意了。 他正想找个有实力又别太有实力的对手,检验一下自己闭关之后的成果。 简直是刚打瞌睡,那边就送来个赵新竹。 梁岳内心一百个同意,但为了防止对方发现不对,他还是很小心地考虑了一下,之后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不接倒是不礼貌了。” “好!”赵新竹一口敲定,“那明日正午,我在城外望泉山等你。” 二人简单敲定了挑战的时间地点,便就跟着各自的队伍离开,那边听到信息的人又转出去传播。 幼麟榜的新晋第三十名,诛邪司仙官梁岳,接受了第三十一名东洲女侠赵新竹的挑战。 不过这个战斗显然就没有南北佛门大战那么有噱头,而这两个人排名也低了一点。和同期也会有的其它天骄对战相比,吸引力稍弱了一些。 有人就对此不屑一顾,笑道:“嘿呦,整半天就是三十打三十一。这种实力的对局,谁想看啊?” 虽说幼麟榜、通天榜在普通人眼里都是一辈子难以企及的高度,可大家看多了前列的神仙打架,自然就觉得后排的是菜鸡互啄。 那传话的人则是被他不屑的态度气到,怒道:“你懂个屁?这两个人一个是东洲赵家的大小姐,一个可是当朝左相的私生子!身份都不一般,要不是夺城之战,你能看到这等样的人物给你在台上打擂?” “啊?”那人讶然,“左相梁辅国可是我最崇敬的人物,他居然有私生子?这消息我怎么从未听过?” “嘿,就说你孤陋寡闻。整个神都朝堂上,早就传开了。”传话者冷笑一声。 “保真吗?” “顶真!” “那我可得去看看了,得支持梁相的私生公子一波。” “……” 虽然幼麟榜末尾的战斗不吸引人,可这两个人的身份有些特殊,还是掀起了一阵波澜。 如今的梁岳在龙渊城里也算个不大不小的名人,是他通天塔飞踢太子、彩衣节勇夺飞花等等积攒下来的名气。世间天骄成名不外乎此,极少数是在超级大的舞台上一鸣惊人,大多数还是经过大大小小的战斗百炼成钢。 毕竟那种大场面可遇而不可求。 而这一次的选拔战和后续的夺城之战,无疑就是超级大场面,若是能参与进来,自然可在一夜之间扬名天下。 这其中影响力最大的自然就是夺城之战,其中差别可以从师父身上看出来。选拔战的时候他与其他几人一同,都是横压同代获得了名额,可就是因为没有参加到真正的夺城之战中,现如今他已经查无此人了。 而“四俊三奇耀两京”却永远的流传了下来。 …… 回到诛邪衙门之后,陈素也把年轻人们叫过去开了个小会。 “这一次咱们这里参与选拔战的,闻一凡、尚云海、梁岳,你们近期就不要理会诛邪司事务了,专心备战就好。”他对三人微笑道,“扛起玄门大旗的任务就交到你们肩上了。” 诛邪衙门中,如今在幼麟榜上的有五位。 闻一凡排名第二,胤国天骄中修为第一,又有剑修传承,战力爆棚,参加夺城之战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莫求人排名第十二,莫师兄只是目盲,其余都是顶配。修为历来不低,但是由于所修传承和身体缺陷的缘故,不太参与战斗,这一次也没有参与选拔战。 林风禾排名第十七,他虽然整日神龙不见首也不见尾,整个人就是一个消失不见的状态。但是身为八卦城少主,天赋毋庸置疑,可能躲起来也会偷偷努力。 尚云海排名第二十九,作为诛邪司的主要战力之一,化龙一脉的传承最适合正面战斗。尚师兄虽然排名也不高,可在擂台赛上未必会输给那些修为高于他的人。 最后就是排名第三十的梁岳。 莫求人不参与夺城之战梁岳是知道的,但是林风禾他就不太清楚了,于是回头看了一眼阁楼外的屋顶,“林师兄也不参加吗?” “他应该是会参加选拔战的,毕竟是一个扬名的机会。”李墨道:“但是这种擂台赛对他不太友好。” “因为林师兄是修弓箭的?”梁岳道。 “不是。”大乔笑着摇摇头,“是因为打擂台赛的条件是,你必须站在擂台上。这对林风禾来说,太痛苦了。” “……” 想想倒也对,想要打擂台,你总得站上去。林风禾到时候习惯性的往高处一跳,立刻淘汰。 玄门弟子本身就是天赋最好、底蕴最深厚的那一批,幼麟榜上三十六人,其中有十名玄门弟子,占比已经算是比往届少了。剩余几人就是像王彦堂那样,并没有参加诛邪司的。 “选拔战上不能使用暗器,武者可以携带一件兵刃,炼气士和秘术师可以携带一件法器,夺城之战也是一样。”陈素又看向尚云海,“现在只有你是不用兵刃的,可以让莫求人帮你打造一副铠甲,用以加强防御,这样不会浪费机会。” “可以。”尚云海颔首,“那就有劳莫师兄了。” “没关系,我也该尽一份力。”莫求人轻笑道。 夺城之战对于兵刃和法器的限制是从上一届就开始的,毕竟年轻人之间比不得通天榜大佬那种斗法。境界稍低的时候,暗器、符箓之流还能起到很大作用。 若是不加限制,很容易就会变成军备竞赛,比谁研制的暗器、法器更加厉害,失去斗法原本的意义。 但这样也让李墨这种道具流的选手彻底退出了舞台。 不能用暗器其实也让梁岳深感受到削弱,可王汝邻教给他的兵法本来就不是以暗器为主,仅仅是小幅削弱,倒也还能玩。 …… 散会之后,闻一凡又对梁岳说道:“你明日与赵新竹对战,我看她的气息比上一次彩衣节时增强了许多,可能修炼了一些秘法,你要小心。” “我会的。”梁岳应道。 闻一凡又问:“你这段时间为何都没有来找我进行剑气锻体?” “因为我听师父说这种锻体会消耗你的修为,选拔战在即,师姐你才是重中之重。”梁岳答道:“不能为了我损耗修为。” 闻一凡摇了摇头,“没关系,这种程度的损耗不足以影响我参与选拔。” 好自信的语气。 梁岳听着她这平淡且霸气的发言,感觉也只有闻师姐说这种话才不会显得太嚣张。 “我自然相信闻师姐的实力,但你也可以信我一次。”梁岳回以一个同样自信的微笑,“没有剑气锻体,我一样可以打败敌人。” 阳光之下的庭院中,两人相对而立,衣袂飞扬,眼中的神光无比相似。 闻一凡微微有些恍然,不知从何时起,他身上也多出了这样一股气。 属于真正天骄的气质。 ------------ 第96章 心魔 【求月票!】 翌日,望泉山。 龙渊城西有一眼有名的清泉,据说是曾经有真龙破土,留下了这一处泉眼,涌出的泉水清澈甘冽,灵性十足。因此山上泉眼出名,常有人来此游览,这座山也被称为望泉山。 历来天骄赌斗都会选在城外,既是怕损坏民宅,也是怕官府阻拦。而龙渊城外诸多风景名胜之处,也是他们最喜欢挑选的地方。 譬如昨日的佛门南北之战,就选在了庆佛原。来日若有人提起,就可以说当年庆佛原之战中,陈玄救与圆生和尚如何如何,传播出来很符合大家对传奇故事的期望。 将来很多游人路过时,也会提及此事,渐渐就将自己的名气与此地的名字绑定。 若是选在一些边角地点,以后一提起来叫什么牛屎沟决战、马家堡子对决,那就会令传奇程度大打折扣了。 所以赵新竹选这个望泉山也是有心的。 此地清幽静雅,名气足够,又没有被别人“冠名”过。若是能在今日打出一场精彩的对决,那以后“望泉山之战”就成为她赵新竹的专属了。 距离正午还有半个时辰,她就已经在望泉山顶的亭子上等候了。待会时间一到,她再飞落到山坡下的空地处去,营造一种高人出场的感觉。 世上哪有那么多不早不晚的恰好,每一位踩点降临的江湖侠客,暗中都是提前许久的等待。 赵新竹着一身翠绿色劲装,红飘带束发,背后背着寒流剑,英姿飒爽。看来是特地精心打扮过,眼角眉梢还有淡淡的妆容。 还有半个时辰,她就已经开始望着那边的空地山路,看着渐渐增多的人群,露出些许的紧张神情。 “赵女侠放心吧。”身后人群中有一身着华服的少年,笑道:“我已经令我家所有的酒楼商号,将你二人决战望泉山的消息传遍了龙渊城。本来还怕大家不感兴趣,可那位梁仙官还与当朝左相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我正好让人将这个消息散布出去,这下噱头立马就有了。” “难怪这么早就来了这么多人等候,原来还有这一层关系。”吴撼鼎眼望山下说道。 这一圈人由两部分组成,一群是以他为中心的鲸州侠少,另一群就是以赵新竹为核心的东洲商贾世家,像是说话那少年,就是家中在龙渊城也有不少产业。 为了帮赵新竹这一战造势,他们也算是煞费苦心。 想来想去,这一战最大的噱头还是梁岳的身份,所以就就将此事大肆传扬开了,效果也立竿见影。 原本梁辅国疑似有私生子并且还在诛邪司当仙官这件事,是从御都卫里传出来的,在卢远望倒台后逐渐蔓延到整个朝堂。但为官者毕竟还是有些谨慎,不会大肆传播,只是偶尔提醒一下身边人。 可他们这次为了造势,就将这消息广泛传到了大街小巷,迅速就蔓延开来。 梁辅国在民间的口碑极好,胤朝百姓都觉得他是立身正直、手段凌厉的好官,可以说如果官员有人气,那梁辅国或许一个人可以单挑整个朝堂。 这样一个人的私生子,居然还是修为强大的玄门弟子,幼麟榜上天骄,大家当然想要来看看。 “辛苦大家了。”赵新竹感谢道,转而又笑道:“如此大的阵仗,若我又输了,那可当真颜面扫地。” “平常心即可。”吴撼鼎起来站到她身旁,道:“你已掌握我鲸门剑法,纵使他现在修为高你一线,也不可能再是你的对手。玄门炼气士传承固然底蕴深厚,可玄门的武者传承……” “绝不可能有我鲸门强。” …… 正午将至,山坡空地外已经围满了看热闹的人。 此处地点选得极为巧妙,观众一层一层沿着山地排开,有如不同层次的台阶座椅,能容纳的人数和观看体验要比昨天庆佛原都好得多。 等梁岳随着诛邪司众人入场的时候,周遭突然响起了一阵欢呼声,“喔——” “嗯?”梁岳狐疑地打量着四周,不理解他们在欢迎什么。 自己何时有这么多支持者了? 昨天赵新竹挑战的时候,周围还没有几个认识自己的人呢,怎么这阵子就突然给面子了,中间发生了什么? 他对自己的认知很清晰,之前在大众面前最露脸的事情就是彩衣节飞花,可是受限于规模,飞花的观众也就是那几条街。旁人固然听到了他的名字,也不会认识他的脸,更别提成为拥趸。 说实话,今天能来这么多人看,他真的没想到。一个幼麟榜第三十,一个第三十一,这俩谁输谁赢,无非争个末尾,谁在乎啊。 而能有这么多人支持自己,他更是没想到,赵新竹的支持者总不可能喊自己的名字吧?那边还有口误喊出梁辅国的,可真奇怪。 甚至都有女子朝自己抛媚眼儿了。 但那些都是外物。 梁岳深吸口气,平复心境,之后走到场中。 随着呼喇喇一阵风声落地,赵新竹靓丽的身姿出现在眼前,比起上一次彩衣节对打时,她明显多了几分沉稳,修为进境看起来也不小。 “赵女侠。”梁岳拱手施礼。 “梁仙官,今日不论谁输谁赢,希望都不要影响选拔战的心境。”赵新竹说道。 其实她劝梁岳的话,就是她想对自己说的话。 上一次踌躇满志的想要扬名,结果被一个未登幼麟榜的无名小卒两剑斩落,她险些道心破碎,一度无比怀疑自己。 后来她仔细调查了一番,得知梁岳是玄门弟子,施展的也是王汝邻自创的三绝剑之二,绝非普通的两剑。 痛定思痛之下,她直接上了鲸湖派,吴撼鼎为她引荐了一位剑道名师,闭关苦修了一阵子。 这段时间她不止突破了第五境,还练成了鲸门剑法绝学,斩天风。 那位名剑客都为之震惊,她居然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掌握斩天风,在剑道方面的天赋可谓卓绝。 可赵新竹知道,她的天赋只能说是优秀,真正支撑她这段时间进步如此之快的,是耻辱心。 当众输给梁岳这件事,始终深深刺痛着她的心灵,让她无法介怀。这也是为什么,再次来到龙渊城之后,她第一时间就向梁岳发起第二次挑战。 若是过不去这个坎儿,那她以后修炼的时候会被那失败感一直笼罩着。 梁岳就要变成她的心魔了。 尽管出关以后发现他的修为居然也有进步,还反超自己成为了幼麟榜第三十,可那又如何? 不过是几个月时间,他的修为既然进步这么多,就说明他专注于境界的提升。而自己则是境界与剑法的双重进步,在剑法不输给他的情况下,这微弱的修为差距也可忽略不计。 赵新竹心中暗暗发誓,在神都扬名之路,就要从上次失败的地方开始! …… “赵女侠,请出招吧。”梁岳掣剑在手,顿喝一声。 毕竟上次是自己获胜了,所以这一次让赵新竹先出手,也是理所应当。 “小心了。”赵新竹也不谦虚,略微镇定心境,径直抽剑出手,霎时间便有一抹寒光掠过天际! 斩天风! 鲸门绝学之一,浮空掠影,几乎看不清剑芒! 好快! 人群中有见识广博者,惊呼出声:“她居然练成了这个难度极高的剑法绝学……” 眼看赵新竹的身形化作残影,几乎不可捕捉,梁岳仗剑起手。 不论对方怎么来,他只打算用一剑应对。 自练成这一招之后,他还没在实战中应用过,而这一次,正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一身气焰燃起,修为运转,金光氤氲,周身像是有一层日月精辉的铠甲。而在这气焰中的梁岳挥剑一扫,弧光横扫身前十余丈范围! 与小问月相比,大问月的杀伤范围扩大许多,管你有多灵活,我只一剑横扫! 当啷! 就听一声脆响,赵新竹的身形落在梁岳身前一丈多远的地方。 这里已经是剑锋可及,对于武者来说,很近了。 可两人都没有动手。 因为赵新竹是踉跄着落地,寒流剑横在身侧,阻挡了方才梁岳那一记突如其来的大问月。 而现在的剑身,已经只剩一半的剑刃了,切口齐整,灵气四溢。 寒流剑,断了。 作为一个剑客,剑刃都如此轻易斩断了,自然没有什么再对决的必要。赵新竹有些呆滞,方才那一剑,是她此前从未见过……好强的威力。 半晌之后,她才意识到。 我又输了? 上次是两剑。 而这次是……一剑。 早上好呀。 ------------ 第97章 抄家 【求月票!】 什么啊? 赵新竹抬头看着对面的梁岳,就见他施施然收起剑,谦逊有礼地抬手,“赵女侠,承让了。” 已经结束了。 战斗的终结过于突然,以至于不止赵新竹自己,连周围的观众们都没有反应过来。 这啥啊,传得沸沸扬扬的,两个人排名又相近,还以为能势均力敌打一阵子呢。走了半天山路过来的,这就又要走回去。 呆了半晌,赵新竹才怔怔地起身,莫名又觉得这感觉有点熟悉。 上一次彩衣节的时候,她耐心等待了大半场,以为正该自己扬名的时候,被梁岳两剑打败,直接就懵了。当时的梁岳还不出名,自己也不知为什么会输。 过后反思是因为对方施展的剑招过于强势,而且自己从未见过,这才在修为占优的情况下输掉。 所以自己才去往鲸湖派,在那里闭关苦修,一边提升到了第五境,一边修炼绝学斩天风。 斩天风以速度见长,施展开来漫天剑光刺破苍穹,这样即使梁岳再施展上青天,也无法逃脱它的笼罩范围。 可以说修炼这一门剑法也有些许针对的心思在。 可是万万没想到,计划跟不上变化。 一出关发现,梁岳跑自己上面去了。 她明明记得,彩衣节的时候他才刚刚突破第四境,怎么这就第五境了? 有那么一瞬间,赵新竹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她甚至还找人调查了梁岳的过往,发现他在今年以前都是一名默默无闻的从卫,就是从这一年开始拜入玄门,之后修为如同窜天猴一样猛涨。 不到一年时间,就已经成为了当世天骄。 这种崛起速度简直逆天。 但是,赵新竹依旧认为自己有希望获胜。 很简单的道理,一个人的时间精力是有限的,你既然修为提升这么多,每天应该没什么时间做别的了吧?而我修成了新剑法,修为相同的情况下当然有信心。 所以她才毅然再次挑战梁岳。 本来想的是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谁曾想,刚起身就被梁岳又按了下去。 两剑变一剑。 不仅没进步,还倒退了。 “这是什么剑法?”良久,她才问了一句。 “大问月。”梁岳答道,“上次那一剑的变招。” 其实小问月和大问月不能说是进阶版,二者针对的情况不同。 小问月弧光锐利、范围较小,适合单体攻击;大问月弧光浩荡、范围极大,适合笼罩扫荡。 ?TTan?c o 只能说大问月这一招正好克制她变化万千的斩天风,管你多花哨,我给你扫一剑就完事了。 赵新竹想问一句你这招练了多久,可想想还是算了,这些就有可能涉及到别人的修行私密。可她心里却是有无法抹去的疑问,那就是这个人的修行天赋究竟有多高? 能在这么短时间内跨越境界、参悟剑法还能在诛邪司给朝廷办案,难道是有什么法宝能替他整日修炼,修为还归他所有,才让他能做这么多事? 赵新竹甚至都怀疑,这个人是不是守着悟道树修炼啊。 周围的观众们倒是没她这么多心理活动,在他们看来,二者的幼麟榜排名接近,应该就是实力相差不多。 如今梁岳一剑取胜,虽然有些惊讶,但也没那么太值得惊讶。 只是今日之后,梁岳的名字会彻底传扬开,被纳入和那些顶尖天骄相提并论的行列了。毕竟这不是简单的取胜,而是完全碾压,碾得稀碎那种。 只有实力高一两个大层级才有可能做到。 不说梁岳能不能赶上幼麟榜前十那一批,起码这个问题已经可以探讨。 在赵新竹的茫然之中,周围的人渐渐散去。 吴撼鼎上前,站到她身边,说道:“他的修炼速度确实快得离谱,不止修为进境快,这一剑也威力也大大增加。此次落败,并不是你的问题。” “我知道,可是……”赵新竹的眼中闪过犹疑,“我是不是永远也赢不了他?” 吴撼鼎眉头一皱。 坏了。 这下心魔彻底坐实了。 …… 这一战获胜,梁岳虽然开心,但也没有太过兴奋。 毕竟赵新竹早就是自己的手下败将,这次赢了是理所应当的事情,输了才要感到奇怪。 这一战最重要的还是检验了自己练成大问月之后的强度,师父说得丝毫没错,掌握这一剑之后,自己在同等修为之中几近无敌。 但能不能在选拔战中脱颖而出,还是有待考量。毕竟自己只是幼麟榜第三十名,前面有大十几个修为比自己高的胤国天骄,后面还说不定藏着哪些黑马。 与众人一同回诛邪司后,还没来得及庆祝,谢文西突然将他叫住,又派给了他一个新任务。 “抄家?”梁岳诧异,“这也要我们去办?” “本来是不用的,可海东侯私通九鞅,又是我们诛邪司抓捕的人,案子在我们这边。”谢文西道:“所以抄家的时候,我们诛邪司也要参与进来,与刑部人马互相监督。” 随着姜镇业倒台,海东侯的判决也很快下来。 私开贸易,与九鞅通商,是违禁大罪。但贩卖俱是丝帛瓷器等物,只为敛财,不涉及军械机密,念过往于国有功,免除死罪。 最终判了个削爵抄家,流放南州。 这个判决其实蛮有讲究,虽然是抄家流放,可是流放的地点不同,待遇也不同。 胤朝当下最危险的流放之地,自然是西北凉州,天峡关与霜北城一线。那里山高路远、蛮荒生僻,又不知何时就要开战,随时都有殒命的可能。 其次就是北州与寒州,二州就是泛称的北地,北地苦寒,此处流放常常冻毙而亡。 接着便是越州,其中大半土地都是新近开拓的,虽然物产丰茂,可遍布崇山峻岭、毒虫瘴气,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而南州在其中算是一个较好的选择,此处气候温暖,城池繁盛。 即使是身无分文,寻一处山水垂钓砍柴,总不至于饿死。 而海东侯这些年经营的产业都在北方,自东洲向凉州一线,在南方没有任何根基势力。他想要在这里东山再起,也是绝不可能了。 不杀定钩王,是因为杀不了;不杀海东侯,就绝对是梁辅国手下留情。 看来是因为他招供配合,梁辅国到底还是网开了一面,没有要他性命,只要他以后别再有翻身的机会就行。 原本梁岳是不应该再理会诛邪司事务的,可这件案子本就是他跟着的,抄家又不耗多少时间,是个人人爱去的肥差,谢文西就也让他去一趟了。 “你多带些人手,一定要紧紧盯着,别漏了什么关键的东西。”谢文西提醒道,“因为这两次的事情,宗室那边对咱们诛邪司已然颇有微词,私下里都传咱们是梁辅国的私军。若是办事再有何疏漏,很容易被他们抓住把柄。” ------------ 第98章 在这? 【求月票!】 第二天,梁岳便带着诛邪衙门的一队刀吏来到了海东侯府。 昔日华丽的府邸,如今也是一片凄凉。 这种事情在龙渊城并不少见,皇城外的那些豪宅,尽数满朝权贵,往往几年便要易主,少有三十年不变之宅邸。朝堂风波险恶,上下生死,都属寻常。 海东侯的夫人身着一袭朴素袍服,带着几个孩子,身后是府中一众家人,站在大院中默默等候。 有些下人惊惶垂泪,她便会一眼瞪过去,“哭什么?这次侯爷……我家夫君没死就已是幸事,给我笑!” 刑部的人马已经将此间团团围住,只等梁岳一到,便要开始抄家。 “梁仙官。”刑部带头的是一名面露精明之相的中年男人,脸上笑容十分谄媚,“小的是刑部主事沈忠明,这次侯府抄家由我来与您配合,全听梁仙官差遣。” “沈主事,我们诛邪司来主要是尽监督之责,以及排查与九鞅有关之物,还是由你们刑部做主。”梁岳有些不太习惯对方的谄媚,笑了笑道。 曾几何时,一部主事还是让他们兄妹三人望而生畏的存在,如今在自己面前的姿态却如此之低。 按理说他只是诛邪司行走,就算有什么太子伴读、六品仙官的名头,对刑部也没有统辖权。刑部的人,大部分还是与诛邪司不睦的,更不至于讨好自己。 唯一的理由,只能是因为那虚无缥缈的谣言。 这也是梁岳不适应的原因。 “这是自然,事情还是要我们去做的。”沈忠明连声应道,“到时候抄出来的东西,再由梁仙官你仔细审查,看看哪些是与九鞅有关的,你就带回去。” 抄家之中的门道,谢文西昨天也跟梁岳提点了一些。 一般官吏们最爱做的,就是这种抄人家产的活计。因为高官权贵家资无数,没有谁家的财产全堆出来,是能和账上严丝合缝的,终归要有些误差。 动手的喽啰们随手揣上一件两件,也没人在意。主办的官员们报上去一些误差,也很正常。懂些规矩的官员都知道给审查的上司拿大头,整个流程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沈忠明这显然就是在给梁岳卖好,让他先挑,剩下的他们刑部人马再分。 可是梁岳对这种事情是没有兴趣的,他只是挥挥手道:“沈主事,你们抓紧开始吧。我们诛邪司的人,待会儿自会进行排查。” “好!”沈忠明回过头,吆喝道:“兄弟们干活了,手脚放干净点,要是把和九鞅有关的证物拿走了,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他这就是明着提醒了。 一般都是抄家之中顺手就拿走了,可这一次事情与九鞅有关,诛邪司还有个统一审查的过程。若是你顺手拿走的东西,恰好与九鞅有关,那诛邪司就没机会排查到,很容易出麻烦。 他这提醒一句,就是示意大家别急着动手。 能混到来抄家的都是刑部熟手,自然一点就透,当时纷纷应和着就冲了进去。 侯府下人纷纷慌乱不已,唯有海东侯的夫人站在那里,目光漠然,仿佛与己无关似的。 梁岳之前见过她,知道这位夫人也是出身世家大族,要不然也不能与海东侯各玩各的。这一次海东侯抄家流放,妻子孩儿随后也要跟着一起启程,路上肯定少不了吃苦。 可是看她淡然模样,倒是完全无惧。 这倒让人有些刮目相看。 …… 鸡飞狗跳抄了半晌,刑部捕快们从海东侯府中抄出一大排的箱子,里面装的纹银、金锭、珠玉之器、奇珍异宝,直教人眼花缭乱。 等全部堆在那里以后,沈忠明才将账本呈上来,“梁仙官,海东侯府的账簿在这,东西都在这里,全都能对得上。” 梁岳接过账本,一边翻看,一边让诛邪司的刀吏们上前检查,看看有没有与九鞅相关的物件。 在他翻账本的时候,周围的刑部捕快们就纷纷露出焦急之色,看向沈忠明。 沈忠明则是微微摇头,示意属下不急。 一直到梁岳看完账本,又在院子里缓步查看地上器物,刑部的人愈发急切。 沈忠明实在忍不住出声提醒道,“梁仙官,这账本完全对得上,可真是少见。以往我们去抄家,有个万八千两的误差都是正常,大得甚至有几万两误差,不知道被那些犯官运去哪里,哈哈。” “这样啊……”梁岳点点头。 他情知沈忠明这是在点自己了。 自己不拿,沈忠明就不敢拿,沈忠明不拿,底下的刑部捕快们也不敢拿。 他们现在就盼着自己拿个大头,他们好跟着混个小头,像以往那样。 可梁岳却没心情理会,他轻蹙眉头,在院子里转了两圈,又来到沈忠明身边,沉声道:“侯府这账簿没有问题吧?” “没有啊。”沈忠明答道:“这都是最开始就封存了的,侯府的人绝没有时间调换。” 梁岳面露疑色。 按照账簿上所写,侯府内所存金银价值十余万两,加上珠宝玉器,房契田产,一共有二十万两出头的财产。 这当然不是一笔小数目。 可对于海东侯这种常年经营宗室产业又走私犯禁的人来说,这点数目可能不够他一年的收益。 “这也太少了……”梁岳喃喃道。 沈忠明这才明白,原来这位少爷不拿,是因为嫌少。 难怪都说他是左相大人的私生子呢,果然是真的。 要真是住在平安巷子的普通人,见到二十多万两早就疯了,哪会有这么大胃口?这分明是背地里身份显赫,才会有这种眼界! 沈忠明便解释道:“梁仙官不必怀疑账簿的真伪,也许是海东侯生活奢靡,支出甚多。这些年他背后也有其他宗室之人的庇护,肯定也分润出去不少,甚至他拿的才是小部分。家产没有看起来那么多,也是正常的。”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梁岳依旧不信海东侯会只有这么多家产。 要是只赚这么多,他哪至于劳心劳力搞走私,但凡一个五品以上官员,或者是一些重要位置的小官吏,背地里身家都不输给海东侯了。 不止是让海东侯携钱财逃掉,他更担心抄上去的钱太少,事后会被有心人抓住把柄,用来攻击刑部和诛邪司。 “那今日就先这样,明天可能需要做些别的事情……”梁岳喃喃道,之后抬起头,“沈主事,让你的人照常回归就可以了。但是先别上报,明天再说。” “明天梁仙官要做什么?”沈忠明问道:“今日不能结案?” 就听梁岳说道:“今天不行,我需要守银。” “啊?”沈忠明更加愣住了,“在这?” “当然不在这。”梁岳道:“在城外养兽场。” 沈忠明挠了挠头,那地儿可全是妖兽……这啥癖好啊。 只能说…… 不理解,但是尊重。 ------------ 第99章 拦截 【求月票!】 龙渊城外,养兽场。 梁岳先去找陈素要了一份手书的命令,之后才又来到此处,此时太阳已经要落山了,山上的妖兽都较为安静。 此间的守卫看过陈素的命令之后,立刻恭敬道:“仙官大人是要领哪一只妖兽?下次无需特地劳烦诛邪令大人,你们带着诛邪司腰牌自己来领就行。” 那刑部主事沈忠明一直跟着梁岳一起办事,看到这一幕只觉天方夜谭。 养兽场的人啥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这里只有外围的是普通守卫,内里的都是专门修行御兽之法的豢兽人,也只有这些人才能保证养兽场的安宁。 这些豢兽人都是朝廷雇佣来的,封一个类似“弼马温”之类的小官职,政治上没什么前途,都是图钱而已。所以不太买朝堂百官的面子,要是没有礼部特定衙门的批文,就算是左右相的面子也不给。 是以调用妖兽极为麻烦,不可能说什么我今天着急想用,随时就来牵走一只,必须报到礼部层层审批。 但凡有些急事想不按流程走,就只有一个字,没门。 朝堂上对这些豢兽人的评价普遍是,对人像兽、对兽像人。 但唯独有个例外,就是诛邪衙门。 上一次他们来借坐骑,就是只有陈素写的手书一封,实际上养兽场不应该借出妖兽的。 可是这些豢兽人都是出自玄门化龙一脉的传承,尚云海还是其中有些人的师叔,他们对于玄门弟子都有天然的崇敬。 这才有沈忠明现在目瞪口呆的一幕,他这才明白,原来不是这些豢兽人“对人像兽”,而是他们压根就没拿自己当人。 “多谢。”梁岳道:“我想要借用守银妖兽。” “那只?”守卫眼睛忽然一亮,“要借多久?” “就明天,日落之前我就将它送回来。”梁岳回道。 “唉。”守卫似乎有些失望,叹口气道:“若是梁仙官能将它多带走一些时日就好了。” 梁岳笑问道:“它现在还是会偷盗钱财吗?” “防不胜防。”守卫摇头道:“只要在我们这养兽场内有任何金银之物,哪怕是放在储物法器内,也根本拦不住它。这东西看着胆小如鼠,可偷盗金银的时候,真可谓是胆大包天。一会儿我带你们去守银妖兽居住的地方,你们一定要看好自己的钱袋。” 梁岳身上本来也没几两银子,自然也不紧张,倒是沈忠明立刻捂紧了自己的荷包。 守卫带着两人来到了上次见过的,守银妖兽所在的园区。 就见小山一样的妖兽趴在地上,一大坨肉瘫在那里,完全生无可恋的样子。听到些许响动,似乎是闻到了生人气息,它猛地抬起头,一双大眼中露出些许希望的光芒。 如今的梁岳已经不再惧怕这大家伙,上前摸了摸它的头,笑道:“明天帮我办件事,事成之后,可以奖励你一些金银,怎样?” “吼……”守银听懂了他的话,连忙重重点头。 “不过你这么大的体型,好像不太方便办事,能缩小一点吗?”梁岳又问道。 “吼!”守银低吼一声,立刻摇身一变,体型缩小到两尺长短,变成小小的一只了。 那守卫见此恍然大悟,“我们还纳闷他是怎么钻出去偷窃的,原来还有这一手变幻!之前在我们面前,它可从来没有显露过。” 守银妖兽的大眼一跳,似乎意识到自己暴露了。 梁岳赶紧拍拍它的大头,说道:“没关系,这一票干成了,咱们以后再也不用偷东西了。我想你也不是故意要偷窃的吧,只是需要财气修行,可在这里又给不了你。” “吼吼吼!”守银妖兽连声低吼,看来是被梁岳说到了心坎里。 上古时期的守银妖兽是与古代大能修者合作,主人将银钱储宝物存在它这里,它借此修炼的同时,也可以帮主人看守财物,万无一失,因此才得到了此名。 只是现在没有人往它这里存钱,它才不得已开始四处偷盗。要是像以前一样躺着就有钱赚,谁想站起来干活啊? 梁岳见它乖巧,便拎着它的后颈,将它抱在怀里,说道:“那我就将它带走啦,明日再送回来。” “晚点送回来也没关系的。”守卫像是送走一尊瘟神一样,催着梁岳带走它。 出了养兽场,梁岳与沈忠明也分道扬镳,“今日有劳沈主事了,守银一事,还请你替我保密。” “放心吧,梁仙官。”沈忠明保证道,“我们绝对守口如瓶。”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 只是走出没几步,突然脚步又一顿,自语道:“诶?我的钱袋呢?” 梁岳怀里的守银妖兽抬眼望天,一脸懵懂无知可爱状。 …… 第二天清晨,自南城门走出的人群中,有一队人马格外显眼。 一队兵丁护送着几辆马车,沿着官道前行。这些官兵名义上是押送犯人,可应该是被打点过了,所以对于马车的行进丝毫没有催促,只是沿途看护,看起来倒像是随从。 这正是海东侯一家流放的队伍。 若是寻常犯人,别说坐车了,那是要徒步行走、带上手铐脚镣,稍慢几步就要挥鞭喝骂的。 就算现在削爵罢官,海东侯毕竟也还是宗室中人,有人关照倒也正常。但是车驾走出没多远,就被另一支队伍拦截住了。 正是梁岳带着的诛邪司刀吏。 “且慢。”他一马当先,拦住了前行车驾,“诛邪司办案。” 押送的官兵纷纷让开,不敢阻拦,马车帘掀开,海东侯硕大的身躯走了下来。 他经历了几日牢狱,又遭逢此劫,神情明显有些颓唐。 可也仅此而已,毕竟是还活着,他的眼神中也带着些许释然的平静,抬头看梁岳时,张口便问道:“梁辅国又想怎么样?” “咳。”梁岳清咳一声,道:“我是诛邪司行走,奉朝廷之命对犯官姜镐进行抄家,罚没所有财产。” “昨天不是已经抄过家了吗?”海东侯夫人自后面走下来,几个孩子瑟瑟缩缩地躲在车上,她脸上表情十分不悦。 “我怀疑犯官早有准备,在财产方面有所隐藏。”梁岳直言道,“所以想要花些时间,再进行一次搜查。” “梁仙官!”海东侯的声音突然变重,“我姜镐虽罢官削爵、流放南州,可也不是任人欺侮之辈。抄家不净是你办事不力,我家中产业尽皆罚没,若有缺漏,只有可能是你们办案官员贪墨,岂有屡次三番搜查的道理?” “抄家不净确实是我的过失,事后自然可以追究我的错处。但比起这个,我觉得让你们将所有财产留下来比较重要。”梁岳只是轻轻一笑,挥手道:“再搜一次!” 之所以昨日不当场发难,是因为海东侯他们若有准备,就不可能将财产藏在家中,肯定是放置在了别处。昨天在侯府里再怎么搜,是不可能搜到的。 可是今天他们已经要离开龙渊城,而且无法再回来。如果有剩余的财产,那这个时候就该带上了。 一众诛邪司刀吏上前,如狼似虎的将几辆车驾又翻找了一遍。 片刻之后,纷纷回报,依旧是一无所获。 海东侯目光阴冷,道:“我一定会求人上书,追究你们的责任。” “不急。”梁岳此时依旧从容,一挥手,“上守银。” ------------ 第100章 藏宝 【求月票!】 眼看着有人抱着那一坨妖兽走上前来,海东侯隐约察觉事情不好,立刻道:“梁辅国都已经愿意放我离开,你却在此不依不饶,究竟是何用意?” 在他看来,依旧觉得梁岳是和梁辅国一体的。 梁岳冷冷道:“左相大人放你们离开,可没有让你们带着钱财离开。” 既然抄家,就一定是抄得倾家荡产才行。 梁岳之所以如此笃定,自然是因为守银妖兽已经饥渴难耐了。它的一颗大头拱来拱去,恨不得立刻就从抱着的人怀里钻出去。 在刀吏撒手的一瞬间,守银妖兽猛地窜出去,噌噌噌绕着海东侯的车驾转了三圈,身形好似一团黑风。 最后叼着一个水壶跑了过来,急得两眼放光,看来是里面有东西,可它却拿不出来,想要让梁岳帮它取出来。 梁岳接过一看,这水壶似乎是牛皮缝制,容量很大,拎在手里沉甸甸的,一摇起来有闷闷的水声,看起来颇为朴素,确实像是赶路人会带的。 以他对气息的感知,也察觉不出有任何异常。 可是守银妖兽既然这么急,那就一定有它的原因。 再抬眼看海东侯,他们夫妻俩的样子比守银还急一点,海东侯夫人目眦欲裂,直接就想扑上来抢夺回去。 海东侯将她拦住,回身道:“梁仙官,做事没必要做绝吧?我就这样离开,以后与神都官场再无瓜葛。可若你如此行事,那可就彻底将我逼上绝路了……” “方才你不是也说了,抄家不净是我办事不力?”梁岳完全不理会他的威胁,冷笑了下。 这就是诛邪司的底气。 海东侯为宗室经营多年,肯定还有很多人脉在神都,即使人到了南州,若全力调动一些势力,依旧会让人很麻烦。 可诛邪衙门不在乎你这么多,你有人脉你就去用,看看谁能压过掌玄天师就完事了。 “而且这也不是绝路,这是你们本来就该走上的路。抄家流放对你们来说已经是网开一面,还想心存侥幸,那就真是有些不知好歹了。” “好了,放犯人离开。” 他这才施施然让开道路,示意流放队伍通行。 可海东侯夫人还哪有心思离开,她歇斯底里一般嚎叫道:“姓梁的!我记住你了,你不想让我们一家好好走,我也绝不会让你好过!” “够了,夫人!”海东侯凝眉,拉住了她,可他自己也是两眼发黑,竟倒退两步,栽倒在车辕边。 一时间鸡飞狗跳,几个孩子也跟着哭喊喧闹。 看着这一幕,梁岳才明白。昨天海东侯夫人之所以淡定,不是因为她见惯风浪,而是她没有真得心疼。 今天自己拿走的,才是真的会让他们倾家荡产的东西。 海东侯这些年借身份之便疯狂敛财,如今已然获罪,还想将这些财产带走,哪有这种好事? 对这种人绝不能心慈手软,因为在受到足够疼的惩罚之前,他们是永远不会知错的。 …… 梁岳将那水壶带回了诛邪司,交给莫求人。 “这里面应该是海东侯藏起来的家产,是不是有储物的阵法?我看不出来。”他询问道。 莫求人目虽盲,心却亮,双手摩挲片刻,打开水壶将其中的水都倒了出去,而后道:“这应该是一件专门定制的法器,设计的很巧妙。” “这牛皮内侧是阻隔气息的阵法,可以将里面的法器隐藏住。而在水壶底部镶嵌了一枚白玉,那是真正的储物法器。只要在里面装上水,即使神识再强大的人,也不可能察觉出异常。”莫求人啧啧称奇道。 “他可真是煞费苦心,若不是我请了守银妖兽出来,真是不可能找到。”梁岳笑道。 “我还道你如何发现,原来是守银妖兽出马,那就难怪了。”莫求人道:“它对那冥冥之中的财气十分灵敏,这倒是瞒不过它。” “那就请莫师兄将里面的物品都取出来吧。”梁岳道。 “好。”莫求人点点头。 他运转真气稍加破解,便打开了这储物法器,接着催动神识将其中的东西一一取出。 最先取出来的,便是屋子里几乎放不下的箱子,一箱箱全都是白花花的纹银,肉眼一扫就得有昨天的四五倍之多,估摸得有上百万两。 “嚯。”梁岳摇头慨叹道:“虽然猜到会有很多,可是真看见的时候,还是会吓到。” 这还只是金银,紧接着莫求人又取出堆成小山的一群小匣子,里面都装着灵植宝药之类的物品。 梁岳便找人将卫萍儿唤来辨认,卫萍儿看见这场面,也是好一顿震惊。 “龙涎正阳草,有强肾壮阳之效,有价无市,几乎求购不到,十分贵重。” “大漠磐石花,有硬化血肉、强筋壮阳之效,价格极为昂贵。” “九转益精丹,有补精壮阳之效,价值连城……” “云纹虎兽根……” “行了。”梁岳抬手制止了她,道:“我算是看出来了,这一堆东西,不论值多少钱,其实都只有一个功效是吧?” “没错。”卫萍儿脸颊微红,小声说道:“都是壮阳用的。” “估计这些东西价格昂贵,都是被海东侯这种人炒起来的。”莫求人笑道。 梁岳则是心里小声嘀咕,难怪海东侯夫人如此好客,连李墨都不放过。 “啊,还有这个。”卫萍儿指了指最朴素的一个黑色木盒,“这个比较特殊,这是仙种!” “什么?” 梁岳看向那个打开的盒子,就见其中有一截看上去干巴巴没甚光泽的黄色藤蔓,一眼不注意都容易认作草根。 经卫萍儿提醒,他们才注意到,其中有极为深沉的灵性在流动,这股气息……与自己之前见过的七色藤很像。只是与自己的蓝仙藤不同,这株黄仙藤看上去枯萎干瘪,不太起眼。 果然,就听她接着说道:“这应该是七色藤中黄色仙藤,炼化以后可以硬化身躯、金刚不坏,某种意义上来讲,也有壮阳之效用……” …… 南下的马车上,海东侯与夫人各自坐在马车一角,双双眼眸失神,与先前的镇定淡然判若两人。 昨天抄家没有什么幺蛾子发生,都以为这一劫已经躲过去了。以后就算回不到龙渊城,也可以拿着一大笔钱在南州呼风唤雨。 可谁能想到呢? 一家人吃着火锅、唱着歌,开开心心出着城,突然就叫梁岳带着一只呜嗷乱叫的守银给劫了。 “我的钱啊……”海东侯夫人口中喃喃,心如死灰,“没了,全没了。” “我的药啊……”海东侯则是满脸悲怆,“完了,全完了。” 早上好呀。 ------------ 第101章 抽签 【二合一】 诛邪衙门内,众人聚在一块,商量着这些东西的归属。 “金银我希望能拿出一部分给守银妖兽,它这次帮我立了大功,我之前答应找到财宝会分它一部分。”梁岳道。 “没问题。”陈素做主道:“反正守银妖兽就在养兽场,也是朝廷所属,我跟礼部那边商量一下,在有明确监督的情况下,在它那里存几十万两应该可以。若有需要,也可以再取用出来。” 顿了顿,他又道:“剩余那些壮阳功效的灵植,你们都用不上吧?” 随着他的目光环视,每看向一个人,那个人就会连连摆手,“用不上、用不上。” 这个时刻但凡露出一丝迟疑,都容易当场社死,几个男的摇头都摇得无比坚定。 “那就也都上缴了,接下来就是这根仙种,咱们是一定要留下的。”陈素道,“既然是梁岳搜到的,如今又要参与选拔战,不如就给他炼化。” 听到陈素这样说,梁岳内心是欣慰的,起码说明诛邪衙门内十分公平,不会侵吞你收获的宝物。 可同时也有一丝遗憾,因为七色藤这种东西,是没办法同时炼化两根的。 你要么只炼化一根,要么就将七根合一,炼成传说中完整的七色混元藤。而梁岳已经炼化了蓝仙藤,在之前的历练中也多有建功。 此时这根黄仙藤,他是炼化不了的。 思忖了一下,他说道:“陈师叔,诸位,我觉得这根仙藤,应该给到最需要它的人。” “嗯?”众人齐齐看向他,莫非仙种在前,他还想拒绝吗? “我修习武道,前不久刚刚突破第五境,日精月华入体,有金刚不坏之能。”梁岳握了握拳,展露修为,“这与黄仙藤的威能其实有一些重合,这根仙藤给武者会有点浪费。我建议不如给闻师姐,她剑道修为卓越,同代几近无敌,唯一可能算作弱点的就是近身体魄。若是再有此仙藤护体,便可立于不败之地。” “这……”陈素凝眉道,“你说得也有道理,如果要从最好的利用来说,或许是这样。可是你要知道,仙种这东西,可遇而不可求……” 我觉得还好吧,梁岳在心里默默地想。 在他的视角看来,睡睡觉都能从家里冒出来一棵悟道树,也没那么不可求。 而且给闻师姐,他也不会心疼。 闻一凡听了梁岳的话,却连连摇头,“你不可感情用事,这七色藤虽然只是仙种的分支之一,可也是重要臂助。既然有机会得到,你不应该放弃。” “闻师姐。”梁岳毅然道:“我这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做出的决定,是对我们诛邪司最好的选择。为了来日夺城之战的胜利,我觉得你也不应该拒绝。” “梁师弟说得有道理。”尚云海颔首道:“若是闻师妹觉得有所亏欠,日后有机会再补偿他就好了。” 闻一凡看向梁岳,目光微微明灭。 梁岳又轻轻一笑:“真的没关系,给你和给我都是一样的。” “好。”她终于轻声应下。 …… 几天时间一晃过去,到了选拔战开始的日子,地点被选在了城外的大军校场。 第一天没有擂台,只是有一个开幕的仪式,所有报名参与的人会被聚到一处,通知选拔战的规则与抽取自己的对手。 武场之上,旌旗招展。 诛邪衙门的几位年轻人到来的时候,里面已经有百来号人。闻一凡、尚云海、梁岳,这三人一出现,立刻吸引了满场的目光。 当然,主要是闻师姐。 作为现在的幼麟榜第二、九州胤朝第一,她几乎是板上钉钉地拥有一个名额,加之容貌惊艳绝尘,自然引人注目。而且有玄门分支出身的年轻人,也会把几位玄门弟子当成核心靠拢。 人群会不自觉地分成几个圈子,最前方的一派以书院齐应物为中心,右侧一部分以禅宗陈玄救为中心,左侧一部分则是以鲸门少主吴撼鼎为中心。 诛邪司几人一到,立刻就也有一群人凑了过来。 “在下万仞山云阳观,李传云,见过几位师兄。”一位道服青年率先施礼。 “西洲玄鹤门,方冲,师门传承来自化龙一脉。” “九剑帮,陈之远,师门出自御剑派。” “……” 一群年轻人打过招呼之后,便开始互相寒暄,反倒是中间的诛邪司三人出言甚少。他们主要还是起到一个旗帜的作用,除了玄门弟子,没有谁能将这些道门修者团结过来。 至此,儒释道武,泾渭分明。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人数较少的小团体,譬如定钩王世子姜炎周围的几名宗室子弟,就都显得势单力薄了。 姜镇业失势之后,姜炎的神情也没之前那么意气风发,看到梁岳出现时,他的眼神中还有一丝敌意闪过。 又过片刻,听闻一声锣响,铛—— 众人闻声便安静下来,随之一位身着朱紫官袍的朝廷重臣缓缓登场,此人梁岳颇为熟悉,正是礼部尚书徐占鳌。 “诸位天骄少侠,感谢你等愿为九州出力,参与夺城之战。” 徐占鳌上来没有什么废话,简单寒暄两句,直接就开始了宣布规则。 “此次夺城之战的选拔采用最简单的擂台赛制,一共有一百二十六人报名,按照原定计划,我们让位列幼麟榜前十的六位天骄暂且轮空。其余一百二十人按照修为高低排出四等,甲等与丁等对战、乙等与丙等对战,获胜者再如此比拼。两轮之后,轮空的六位再参与进来,进行对决。再过两轮,剩余九人,我们会从中选出七名正式人员与两名增补人员。” 梁岳听着这个赛制,也觉得还算合理。 幼麟榜前十那几个绝对算是最大的种子选手,轮空两轮倒也正常。甲等打丁等,可以最大限度避免强强对决,以免有遗憾发生。 毕竟选拔战不是为了娱乐,而是为了真正选出强者出征,不必搞什么让强者爆冷早早淘汰的剧情来博眼球。 若是连修为明显低于自己的对手都赢不了,那说明这个人的战力确实是够弱,被淘汰了也正常。 “擂台之上虽要尽力,但大家也要注意点到为止,不可故意杀伤对手。曾经的四俊三奇几位前辈,会专门作为评审监督战斗,同时也保护你们的安全。” “下面就请叫到名字的人依次上台抽取自己的字牌,抽到相同字牌的人,便是下一战将要遇到的对手。” 徐占鳌快速宣布完规则,便走下了高台,自有几名手下官员上台,放了四个箱子在那里,各是“甲乙丙丁”四个字。 梁岳如今的修为在幼麟榜上是第三十名,可在这评级中,是毫无疑问的甲等。 他的名字的很快被叫到,上去从“甲”字箱中抽取了字牌,他们的对手都会是“丁”字箱中的人。 抽完签下来后,梁岳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木牌,上面镌刻着三个小字,“五十八”。 也就是说自己要在第五十八名登场,一百二十人只有六十轮对局,这是相当靠后的数字了。 大家对自己的字牌都保密得相当好,生怕泄露了以后,可以让敌人有机会调查自己,提前做出应对,所以大家都不知道自己的对手是谁。 正在他左右观察的时候,台上响起了“林风禾”的名字。 第一声下来,无人回应。 那喊名字的官员又叫了一声:“林风禾?” 这一次,就听远处呼喇喇一阵风声,一道身影倏忽间飘落至台上,一脸冷峻的林风禾二话不说,从箱子中抽出一块牌子。 可他之后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将那块牌子朝空中一举,高声道:“我叫林风禾,出身玄门八卦城。我的顺序是第二十三,无论谁是我的对手,你现在可以开始研究我了……虽然没有用。” 说罢,他呼喇喇向天空一纵,再度御风而去。 “……”留下一地鸦雀无声的人。 “这位也是玄门弟子?”旁边有人不由得问道:“他一直都这么嚣张吗?” 闻一凡、尚云海和梁岳同时摇头,异口同声道:“不是很熟!” …… 抽完签,几人就又回转诛邪司,结果一回来就见到林风禾蹲在院子里的花坛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林师兄?”梁岳纳闷道:“你怎么蹲这儿了?” 林风禾扬了扬下巴,道:“房顶有人。” 几人抬眼看去,这才发现正前方的阁楼顶上,一左一右站着两道身影。 敢情是地盘被人占了,他才不得已上花坛的。 那两道身影也各有些奇异,左边那人长身玉立,穿一袭素色宽袍,仪态风流,脸上带着一幅狰狞鬼脸面具。 右边那人着一袭深青色流纱长裙,身长而纤瘦,长发披肩,颈如美玉,肩如雕瓷,眉细而直、眼圆而润,相貌英气之中又带着几分媚意,是个一眼就无比惊艳的美人。 两人就这么相对而立,沉默不语。 底下很多人仰头看着,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还是庭院中央站着的陈素最先开口道,“二位,站了有半个时辰了,下来喝口茶吧。” “不累。”鬼脸男子淡淡回应道。 “他不累,我也不累。”青衣女子立刻说道。 “我累了,我累了行吧?”陈素招呼道:“我脖子都看酸了,你们到底能不能下来?” “可以。”鬼脸男子道:“你先下。” “凭什么?”青衣女子轻哼道:“你先下。” “你看,你就是什么事都要和我争。”鬼脸男子道:“即使是毫无意义的事情。” “即使明知毫无意义,你也不肯不争,不是吗?”青衣女子道。 “一起下,好不好?”陈素无奈道,“孩子们都看着呢,你们别这样了。” “好,一起下。”鬼脸男子点点头。 青衣女子也随即道:“可以。” 说罢,二人一起纵身一跃,又都落回原地。 鬼脸男子笑道:“你看,我就知道你骗人,你肯定不会乖乖下去的。” “我为什么骗你?还不是因为知道你会骗我。”青衣女子回以冷笑,“你果然没有一句实话。” “反正我也骗不到你,说不说实话又有什么关系呢?”鬼脸男子说道。 “你知道你谁也骗不到就好。”青衣女子哼声道。 “你们骗到我了,骗到我了呀!”陈素在下面喊道:“加起来快一百岁的人了,你们能不能成熟一点啊?还搞这一套呢怎么?” 底下许露枝看着这一幕,也发出了灵魂的疑惑,“为什么谁都不肯先落地呢?” “他们不是不肯落地,是不肯认输。”梁岳说道。 “落地怎么就认输了?”许露枝十分不解。 “他们这一看就是有很多爱恨情仇,感情的事情,很复杂的。”梁岳道。 闻一凡循声看过来,轻轻说了句:“你很懂啊。” “我一点也不懂。”梁岳赶紧摇头。 两人就这么争执了半晌,最后才在陈素的说和下,一同落地、一同走进了屋子、一同坐下,谁也不肯领先,也不肯落后半步。 “来,这二位你们应该都没见过,也是当年四俊三奇中的人物。”陈素介绍道,“丑探花、醉青衣。” “原来是二位前辈,久仰大名。”一众小辈赶紧施礼道。 “呵,不必多礼。”丑探花随手摸出一把青绿色叶片,道:“这须弥树叶是我前不久从面壁寺讨要的,不算贵重,给你们当个见面礼。” “多谢前辈!”小辈们赶紧行礼感谢。 醉青衣见状,立刻排出一堆小罐,道:“这听风蛊虫是我自南州得来,平时做任务时拿着防身。” 这个礼物看起来比须弥树叶珍贵些许,那丑探花面具下的眉头微皱,又掏出一瓶丹药,“这开明丹可增加悟性,你们拿去吃着玩。” 醉青衣不甘示弱,反手掏出一坛酒,“这灵猴献酒,悟道之时喝上一杯,增加大道亲和。” 丑探花霍然起身,将自己的一双鞋脱下来,“我这天门履,位列仙物榜上,可平步青云、须臾踏天……” 醉青衣起来就开始脱自己的那件流纱裙,“我这……” “诶诶诶——”陈素赶紧拦着,“二位,心意都是一样的,这玩意可不用攀比啊。再这么下去,你们俩都得光着出去了。” 好说歹说,将二人劝回,只各自送了一份儿礼,之后他揉了揉太阳穴,“是哪个天才想出来让你们一起去办事的?” “哼,原本是我去这个任务,他非要跟来。”醉青衣道。 “明明是该我出马,你硬要抢夺,最后才变成两人一同。”丑探花反驳道。 “行了!行了!”陈素拍了两下桌子,道:“究竟查出什么来了,快说。” 二人对视一眼,这才同时开口道:“这次选拔战里,混进了九鞅的谍子!” 早上好呀。 ------------ 第102章 画圈 【求月票!】 翌日清晨,气朗天清。 选拔战的第一轮比试就在大清早开始,第一天毕竟是有六十轮比试,不早些开始,可能天黑都打不完。 修行者们自然没有睡不睡得好这一说,大不了一夜不睡也不会影响状态。这可苦了来看热闹的观众们,想要不错过任何一场比试,必须起个大早,因为出城到校场还得走相当长的一段路。 若是放弃前面几场比试,自然也可以。 但因为选手的顺序都是保密的,你不知道自己想看的参赛者究竟排在第几位,所以一旦是某个人的支持者,还是要天刚蒙蒙亮就向这边赶。 诛邪司的年轻人们也是早早的来了,坐在校场周边的看台上。除了几位参赛者,李墨他们也都来帮忙加油助威。 当然,除了助阵之外,他们也有额外的任务。 早先陈素忙于其它事务的时候,四俊三奇中其余几位也调查了一件大事。他们追查到一个九鞅谍子窝点,有所收获,审讯出有另外一伙九鞅谍子已经渗透到选拔战之中,意图在此处搞鬼。 只是九鞅谍子各条线之间的联系极少,他们也不知道那伙人的具体计划。 但选拔战针对的都是胤朝的少年天骄,即将去参加夺城之战的重要人物,是不容有失的。诛邪司众人猜测他们应该会在后两天才发动,因为前两天的时候幼麟榜前六名并没有下场,他们出手也触及不到最关键的人。 所以在前两日内,诛邪司的年轻一派们在明,四俊三奇这些老一辈英雄在暗,会力争将九鞅渗透进来的谍子提前揪出来。再不济,也要在异变发生时立刻阻拦。 李墨左右打量四周,向大乔问道:“你不能卜算出个大概范围吗?” “推演不是我的强项,我只能确定校场之内有异常。”大乔收起三枚铜钱,而后道:“不过看面相我擅长,谁是好人谁是坏人,我一眼便知。” “那你多看看。”李墨道。 “我一直在看,已经有所收获。”大乔指了指远处风姿潇洒的齐应物,“像这种,一看就是好人。” 又指了指那边一个面色漆黑的粗莽大汉,“这个一看就是坏人。” “不是……”李墨似乎找到了她看面相的依据,“纯看脸啊?” “你在说什么废话?”大乔白了他一眼,“我一个看面相的,不看脸看什么?” 交谈几句的功夫,选拔战的第一轮对正式开始了,昨日负责抽签的那礼部官员再度登台,吆喝道:“请抽到‘一’字牌的两位选手登场!” 直到登台时,选手们才会暴露自己的顺序。 两位抽到第一位出场的选手各自跃起,落到了台上。 左边一位身着劲装僧袍,一颗光头青筋凸起,面目之上满是悍勇之色,赫然是积雷寺武僧圆生和尚! 他在之前的挑战中输给了南派禅宗陈玄救,应该正憋着一股气,想要好好展现一番身手,目光都显得有些冷漠凶厉。 可惜陈玄救不在,他只能将一腔火气撒在眼前对手的身上。 他名列幼麟榜第十五名,修为自然是在甲等之列,抽取的对手就是丁等,是在场修为倒数的人。 登台的是一名看上去稚气未脱的书院学子,刚刚突破第四境的儒修,这儒生呆呆地看着对面,挠了挠头,“啊?我打圆生?” …… 观众们很快就发现第一天的比赛观赏性并不高,乙等打丙等的对决偶尔还有些能看的,修为差距不至于必胜。甲等打丁等真的是纯粹的碾压,那几名幼麟榜上的人气选手,几乎都是一招秒杀对手。 比试的进展很快,一个多时辰就来到了第二十三轮对局。 “请拿到二十三字牌的选手登场!” 随着一声吆喝,两名选手登台,底下顿时响起一阵呼声。在众多无聊的对局之后,总算来了一对稍微有些噱头的。 欢呼的来源就在于左边一头长发的林风禾,他目光冷漠,似乎根本没有看自己的对手。 而他对面的似乎是一名江湖刀客,虽然年纪不大,已经满面风霜,脖颈处依稀透出深深的刀疤。 昨天林风禾主动报出自己的顺序,让他的对手来研究自己,不知道这名刀客有做多少功课。 所以当林风禾登场的时候,绝大多数人都在为他的对手助威,不为别的,只因为这个玄门弟子真得太能装了!大家出于最朴素的心理,都希望他能被狠狠打脸。 可他们没想到的是,这只是开始。 就见那刀客拱手道:“神功帮,骆寒锋。” “八卦城,林风禾。” 在回礼之后,林风禾突然戟指聚气,在自己身边划了一个几尺方圆的圈,将自己框在了里面。 “我修为比你高,这样打不公平。我就站在这个圈里不出去,这样若你能赢我,也算你的本事。”他淡淡说道。 听到这话,玄门其余几人又是一阵掩面叹息。 梁岳算是明白这哥们儿为什么整天在高处蹲着了,他要是一直在大家身边晃悠,真是容易挨打。 一露面就是无尽的装逼啊。 这番藐视对手的行径自然也成功惹怒了那名刀客与场下的观众,众人纷纷呼喊:“砍他丫的!” 那刀客呛啷一声,抽刀在手,沉沉说道:“那就还请小心了,毕竟刀剑无眼。” 铛! 话音落下,便有一声锣响,示意比斗开始。 那刀客二话不说,一个箭步便冲上前来,身形飞掠间,隐隐有虎狼之形。十丈长的擂台,对于这样的人来说就是三两步的事情,而只要近了身,即使炼气士的修为更高,武者也不是没有获胜可能。 所以这种擂台赛,其实武者是会稍微有些优势。 可是林风禾面对着疾冲而来的刀客,却是丝毫不惧怕。在对方还有三步远时,信手一张,掣出左手金弓、右手银箭。在对方还有两步远时,拈弓搭箭,蓄满弓弦。 很快,那刀客来到只有一步距离,凛凛寒锋已然直扑面门,刺痛脸颊。 林风禾手指一撒,嗤—— 一缕炽热长虹出手,极近距离轰杀过去。 那刀客其实早有提防这一手,他身形一拧,便有如灵猿腾跃一般躲过这一箭,身形划过一个折角,朝林风禾再度冲杀过来。 而林风禾却依旧不躲避,看来是真不打算离开那个圈子。 接下来众人就知道了他为何如此沉稳,因为那看似被躲开的箭芒,在空中呼啸一声,忽又追随折返过来,再度射向那刀客。 此时空间太小,事发突然,他已经来不及再躲,只能硬扛这一箭。 在他此前的调查中,只知晓林风禾擅长的法器是弓箭,却没说他是这样的箭法! 轰! 当空一声爆鸣,那刀客被狠狠轰飞出去,在距离林风禾只有咫尺的地方,与他擦肩而过。 噗通,摔落在地时,他兀自有些茫然。 险些就以为自己能赢了,原来差距这么大。 林风禾获胜以后,睥睨全场,一言不发,接着静静转过身,腾跃御风而走。留下默然的场间,与一脸无语的诛邪司众人。 “真是受不了了。”李墨摇着头,恨恨说道:“太装了,我都想上去打他一顿。” 梁岳则是道:“现在我相信你们说的,他每天躲在高处是被他爹打的了。” ------------ 第103章 卸甲 【求月票!】 林风禾之后,尚云海也迅速解决了自己的对手。 炼气士在擂台上略微吃亏,却不包括化龙一脉。尚云海在此处不必收敛,凶兽化形可以直接化作完全体,一旦施展仅是身躯就占据半边擂台,稍微向前一冲,对手就被撞到了台下。 因为存在太多碾压局,这六十场对决所用的时间远比想象中要少,轮到第五十八的梁岳时,时间才刚刚下午。 “请第五十八轮对决的选手登场!” 听到这声音,梁岳便跳上擂台。可是对面的选手,却是没有出现。 “第五十八轮对决的另一位选手,请登场。”那礼部官员又喊一次。 都比了一天,临到此时人却消失,属实有些奇怪。下方响起窃窃私语,隐约有什么“左相儿子”、“黑幕”之类的字眼传入耳中。 现在梁岳对于这些捕风捉影的东西已经麻木了,随便吧。 我们玩的就是黑幕,怎么了? “若是再不登场,视为选手弃权……”那官员又喊了一声。 正当此时,校场大门那边轰隆隆冲进来一队骑兵,当头一个铁塔般的壮汉,高声喊道:“不好意思,让一让!我来晚了!” 他胯下骑着一匹似乎有些不堪重负、狠狠喘着气的高头大马,除了因为他本身魁梧之外,可能也是因为他身上那一副沉黑如墨色的厚重铠甲。 梁岳见到此人,目光随之一亮,“大春?” 来人轰然落到台上,而后也惊喜地呼喊一声,“阿岳?” 这骑马赶来的大汉正是逄春,二人多日未见,只有上次在北地军镇偶然遭遇一次。这一见面,自然分外亲切。 可是在这擂台上,他们对视一眼,梁岳有些意外道:“你抽的字牌是五十八?” 逄春亮出一个木牌,道:“我昨天抽签没来得及赶到,我师父让军中同僚帮我抽的号码,特别吉利。嘿嘿,阿岳你站在这里是在迎接我吗?” “我……”梁岳被他问得语塞了一下,点点头道:“我当然是在迎接你,顺便……也是来参加这场比斗。” “啊?”逄春思忖半天,才想清楚,“原来你就是我的对手?” “没错。”梁岳苦笑了一下。 既是为大春这熟悉的智慧感,也是为命运的捉弄。 谁能想到通往夺城之战的第一关,就是自己的好兄弟呢? 大春如今的武道修为是第三境巅峰,在所有选手中都是垫大底的,自己会抽到他倒也正常。 一般连个第四境都没有,也不会过来尝试参与选拔,那与丢人现眼也没区别了。可是齐量海既然让大春来了,肯定是有他的理由。 而且出于梁岳对大春的了解,他这天生将种的霸王体,实际战力肯定远超修为。所以眼前的大春,真不一定是个好对付的。 “既然遇到了,咱们两个就各凭本事。”梁岳笑着说道,“你打我的时候可不要留手。” “好!”逄春也憨笑了下,而后点头道,“我虽然肯定打不过你,但是也会尽力的。” …… 铛! 随着一声锣响,比斗开始。 梁岳和逄春都没有急着出手,而是互相观察对手。这段时间以来,他们对于面前的人进行了什么修炼,都没有那么了解了。 梁岳仗剑在手,不留名剑气喷薄,气机寻找着逄春的弱点。 而大春则压低身子,赤手空拳,按照规则他只能带一件祭炼过的兵刃或者法器。若他手中没有武器,那他携带的应该就是这套铠甲了。 停顿片刻之后,还是逄春率先发动攻击,他大踏步迈开,好像一座横移的山脉,轰隆隆就冲撞了过来。 威势极为慑人。 场下的观众看着他周围气焰,都为之一惊,这是第三境该有的气势? 梁岳轻轻一笑,看来大春跟齐量海是跟对了,属实学到了一些东西。他将剑一横,上来就施展出自己最强的剑招。 大问月! 嗤—— 弧光掠过,大半边擂台都被笼罩住,想要冲过来的逄春避无可避,直接抬起手臂,以甲胄加厚的护臂部位挡住了这道剑气。 锋锐虽然挡住,可强劲的剑气依旧险些将他扫倒,大春一个翻滚,卸掉劲力,接着斜向再冲过来。 看上去他没有受什么伤,反倒是梁岳,在剑气斩中他那身铠甲的瞬间,突然感觉到有一股雷电般的灵力钻入体内,嗤啦啦震得自己右手一阵麻痹。 反震? 他猜到了大春那身甲胄的作用。 以这铠甲的防御力与大春皮糙肉厚的气血,若是想要对此甲进行破防,那恐怕自己要先被震晕过去。 他猜得一点不错,逄春身上的铠甲名唤雷棘重甲,乃是齐量海曾经穿过的甲胄,除了防御之外,确实是有对受到的伤害进行一部分反弹的威能。 嘭!嘭! 在他右手麻痹的一息时间里,逄春连跨两大步,已然重重地冲到面前,一双大拳以霸王举鼎之势,狠狠轰向梁岳! 若是中了这一拳,梁岳至少要飞出五十丈外。 可眼下看似他已经被逼到一角,没甚躲闪空间。眼见就要被泰山压顶般击中,梁岳却是抬起右手,顿喝一声。 “卸甲!” 飒—— 一道黑影陡然掠过,自大春肋下划过,锋锐剑芒带着裂帛锐鸣。 等逄春一拳打空,再回身看时,梁岳已经来到了他的背后,身形飘忽如鬼魅。 “阿岳,小心!”逄春再喊一声,猛地抡起一条腿,一记风声呼啸的回旋踢,狠狠砸向梁岳的头颅! 而梁岳的回应则是又一声,“卸甲!” 嗤! 逄春的一脚再度踢空,等他找到梁岳的位置时,发现对方再度持剑划过他的肋下,又回到了方才的擂台边缘。 一来一回。 两次上青天。 逄春刚刚想再回身攻击,突然感觉身上一轻,轰隆两声响,上身的甲胄居然砸落在地,溅起一阵尘土。 原来梁岳方才两次上青天,没有攻击他的铠甲,而是以锋锐剑气直接斩断了铠甲的连接处,将他甲胄卸了下来。 虽然没了重甲护体,但逄春同时也是没了束缚,身子陡然轻便。他没有认输,而是抡起一拳,再砸下来! “嗬啊——” 面对逄春的重拳,梁岳依旧没有选择硬碰硬,而是身形一划,施展了第三次上青天! 飒—— 境界提升之后,他的修为也大大增加,以前一次上青天就足以耗尽他的罡气,此时接连三次施展却依旧丝滑。 他再度来到逄春背后,有样学样的飞起一脚,嘭! 这一脚正中大春的后背,正借着他向前挥拳的势头,将他硕大体魄踢出擂台,落地时砸出轰然一声巨响!离得近的几个观众都被弹了起来。 灰头土脸的逄春很快又从擂台边缘探出头来,他脸上的笑容好像自己赢了一样开心,喊道:“阿岳,你赢啦!” “嘿。”梁岳伸出一只手,将大春又拉了上来。 场下则是一阵欢呼之声,在今日的对决之中,这算是少有的场面上打出紧张刺激感觉的比斗。 尤其是那些选手们,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他们完全能判断得出,逄春的力量和速度绝非第三境巅峰的程度。即使是高他一两个大境界的武者,都未必有他这体魄。 他的战力着实超出境界许多,是有跨境一战能力的天骄,若是换一个别的对手,说不定真可以作为黑马逆袭。 只可惜他遇到了梁岳。 梁岳那几次上青天的施展炉火纯青,每一次的躲闪与出剑都在关键位置,这才堪堪避开了大春的每一次攻击。 但凡挨上一下,即使是高出他两个大境界,也不可能吃得消。 校场看台上,赵新竹看着梁岳带着笑容的脸,目光阴翳,“他又赢了……” 旁边的吴撼鼎劝道:“很多人都赢了,很多人都输了,你不用特别在意他。在这一次的选拔战中,他不是最可怕的那些人之一,放平心态。” “嗯,我放平了。”赵新竹点点头。 “那如果能选的话,你是想打闻一凡还是想打梁岳?”吴撼鼎道。 “闻一凡。”赵新竹毫不犹豫地说道。 吴撼鼎掩面无奈。 早上好呀。 ------------ 第104章 计策 【求月票!】 第一轮的比试结束,基本少有爆冷,修为占优的一方都迅速获胜了。即使是有以弱胜强的事情发生,也是在乙等对丙等的比试里,甲等对丁等全无败绩。 毕竟越级挑战这种事情没有那么容易出现,在大家的概念里,这是天骄的必要条件之一。可若是真正天骄,修为又怎么会落后同龄人那么多? 最后获胜的六十人又进行了一场抽签,抽取明天的对手,梁岳抽到了刻着“三”的字牌,明日的出场顺序要很靠前了。 这边散场以后,梁岳立刻找到了逄春,大春与他聚在一起也很高兴,上来就是一个熊抱。 嘭嘭两声,梁岳觉得自己的脏腑随之震荡了两下,赶紧抬手:“行了行了……” 得亏刚才擂台上没有让大春打到自己,出于自小对他的了解,梁岳就知道他的力气绝对是超出修为很多的。要是别人对上大春,或许想着他第三境巅峰修为,让他打一拳也没事。 那绝对就要出逝了。 “咳!”撒开以后,梁岳平复了一下,才问道:“你不是跟北州军出征了吗?怎么还有空回来参加这个?” “嘿嘿,我师父说这是个难得的历练机会,让我来和九州各地的天骄交交手。”逄春笑道:“没想到压根就没遇到别人,一上来就打你,然后就输掉了。” “那前线战事不紧张?”梁岳问道。 上一次他们离开以后,北州军内部完成一波清洗,之后应该就去出征玄冥海了。兵部战报一直都是绝密,很多人都根本没听说过这一次出征。 “很顺利。”提起这个,大春眉飞色舞,“我师父带着十万大军出征,有归顺于我们的妖王引路,提前都知道了与九鞅合作的那几个妖王的位置,一路杀过去,我走之前已经连斩三名大妖王了。十万大军结阵,主将一刀就能将那妖王斩杀,场面壮观极了!” 大军结阵,主将会受到阵法灌注,自身战力得到十倍百倍的提升。想来逄春也是看到了齐量海大发神威的场面,才如此心潮澎湃。 “那你有没有上阵杀妖?”梁岳见他兴奋的样子,便又问道。 “那没有。”逄春摇头道,“我师父说我的智慧对于出征更加重要,让我安心当一个谋士,我在智囊团中一同出谋划策。这次出征如此顺利,也离不开我的计策。” “你真出谋划策了?”梁岳一直觉得让大春当谋士,只是齐量海不让他上阵的一个借口。 “当然了。”逄春虚空摸了摸自己颔下并不存在的胡须,而后竖起三根手指,道:“我为大军出了三条计策,均被采纳,效果显著。” “都是什么?”梁岳好奇问道,心中也不免有些怀疑。 莫非他真是个天才? “我献的第一条计策,是西红柿炒蛋应该多加些糖,做成甜口,这样大家会更爱吃。”逄春一副运筹帷幄的自信模样,“师父采纳以后,果然营中将士吃的西红柿炒蛋更多更香,心情也更好了。” “啊……”梁岳闻言怔了怔,“这个计策啊。” “这只是开始,我后来还献上了至关重要的第二条计策。”逄春微微一笑,“夏季行军,军中解暑常用绿豆汤,可只有这一种口味,喝久了难免乏味。我献计增加了芋头椰汁、番薯糖水、红豆沙等口味,只可惜北方没有杨枝甘露……将士们喝了果然心情愉悦,再无燥热。” “……”梁岳眨眨眼,“这个倒是确实很关键。” “但还比不上第三条计策。”逄春傲然道:“在大军进入玄冥海之后,军粮补充困难,大家就要省吃俭用。我将家中秘方献出,做成地瓜干,大家带着地瓜干行军,简单方便还好吃。” “你这三条计策,都没离开火头营啊。”梁岳不由得笑道。 “正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大家吃得好才能打得好嘛。”逄春侃侃而谈。 “有道理。”梁岳点点头。 不得不承认,自己之前是低估大春了。正所谓垃圾就是放错了地方的资源,大春放到火头营,一样可以是一个好厨……啊不,好谋士。 …… 当晚梁岳在逄春家中,与他们母子一同吃了顿饭,之后才回家。明日一早,大春还要启程返回北方,他们相聚的时间也不多。 大春还有点可惜陈举不在,他们福康坊驻所的三小只,一时是没有机会聚首了。 成长就是这样,曾经每天都能待在一起的好兄弟,突然就连聚齐都成了奢侈。 翌日一早,梁岳再次离开家门,前往校场。 今天虽然只有三十场对决,可是场面会比之前均衡一些,每场打斗的时间可能会更久,所以依旧开始得很早。场下观众也明显多了一些,看来都是更喜欢看强者对决。 甲等与丁等的胜者都是甲等,乙等与丙等的胜者多是乙等,所以今日差不多就是甲等与乙等打,彼此之间的修为差距没有那么大,爆冷的概率就大很多。 第一场一开局,就是修为甲等的一位道宫弟子,输给了一名北派武僧。 北派武僧除了积雷寺外,其余传承都有些声名不显,这来自不知名寺庙的年轻僧人拳法刚猛、势大力沉,硬是将那道宫弟子的神通打碎,生生顶飞了出去。 梁岳看着那年轻武僧,只觉其眉宇间有一抹凶戾之气,不似正道。 不过报名夺城之战的人礼部肯定都审查过来历,门派本身是肯定没有问题的,只是这些弟子有没有可能是早早潜伏进去的,这个就说不准了。 正好此时有九鞅谍子的一码事,他便在心中暗暗留意了这个年轻武僧。 两场对局过去之后,很快就轮到了梁岳出场。 “抽到第三场对决的选手登场!” 梁岳循声飞身而起,落在台上。这一次他的对手也来的很及时,就见一团黑风窜上台,显露身形。 也是一名僧人,身着墨蓝色劲装,光头,目光凶悍,满面刚硬。 这人梁岳也见过,赫然是李龙禅的二弟子,雷震! 看到雷震的时候,梁岳露出了一丝惊讶神情,似乎完全没想过会在这里遇上他。 “嘿嘿。”雷震露出一丝狞笑,“怎么?吓到了?” 诛邪衙门与龙虎堂向来关系不好,雷震对他也极不客气。 “确实有一点。”梁岳点头承认,欲言又止了下,最后还是看向一旁的礼部官员,问道:“咱们这是必须二十岁以下才能参加的擂台,没错吧?” “没错。”礼部官员似乎很理解他的疑惑,看向雷震,说道:“我们都会严格的审查真实年龄,绝无弄虚作假的可能。某些选手,只是长相老成一些而已。” 雷震:“?” ------------ 第105章 老成 【求月票!】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雷震顿时有些急道。 虽然没有指名道姓,可是自己的对手当着自己的面质疑年龄的问题,这和直接的人身攻击有什么区别? 关键是你这个礼部的人怎么还附和他? “选手有权在比试开始前提出自己的质疑,不要多想。”礼部官员安抚了他一下。 梁岳也是解释道:“雷兄追随国师多年,我才有此一问,没有冒犯的意思。” “我十四岁拜入师尊门下,至今五年,刚过十九岁生日不久。”雷震摊手道:“我看起来不像吗?” 不像。 梁岳嘴上不出声,内心默默回应。 “别问了,开打吧。”那礼部官员也不再看他,默默避开视线。 “你们这……”雷震摸了摸自己光头,“我看起来很老吗?” 梁岳心中腹诽,你看起来像是那种有个十九岁的孩子,都得被人说一句要孩子晚的那种人。 但他也没有回答,而是一样避开眼神,不想再谈这个话题。 雷震在这里得不到想要的回答,回身看向台下观众,高声问道:“我看起来不像十九岁吗?” 与台上的两人如出一辙,被他视线扫到的观众们也纷纷避开目光,不敢与他对视。 用沉默代替了所有的回答。 “哇呀呀……”雷震气得直拍脑袋。 还是台下站着的柳灯儿喊道:“二师兄,别受他们影响!调整好心境,开始比试!” 杜镰也沉声道:“别想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雷震看向自己的大师兄和三师妹,将最后的希望放在自己人身上,问道:“你们说,我长得老吗?” 杜镰和柳灯儿沉默片刻,同时避开眼神。 雷震:“……” 锣声响起,比斗开始,打断了雷震的四处质问。 他一脸悲愤地回过身,“我今日一定要将你扒皮抽筋!” 梁岳叹口气道,“雷兄,这也不能怪我,我只是稍微提出了一个疑问而已。相貌这东西爹生娘给的,你也别太介怀。” “啊!看招!”他的话似乎并没有起到安慰的目的,雷震悍然大吼一声,就冲了上来。 梁岳的神情顿时认真起来。 不管脑子好不好使,雷震的战力是实打实的。这几年龙虎堂就靠这三个小的出门办事,但凡有一个弱些,都不可能与诛邪衙门分庭抗礼。 虽然他没登上幼麟榜,可修为绝对是榜下最顶尖的那一批,而实际战力肯定还要更高。 就见雷震飞扑过来的途中,周身就有一道道形似符文的印记蔓延,转眼铺满了周身,连光头上都遍布此纹,所到之处发出蓝金二色交织的光辉,隐隐有佛光普照。 梁岳见他声势如此骇人,第一时间不想与他近距离碰撞,不留名一挥,小问月立刻施展出来。 嗤—— 一道锐利弧光,当面朝雷震劈斩而去。 雷震躲也不躲,半身佛纹汇聚到右手,轰然爆出金光,一拳轰在小问月的弧光上。 嘭! 刹那间佛纹破碎,剑气也消散。 梁岳与雷震都略微惊诧了下,没想到对方这一击如此强劲。 不过这一次碰撞也让他看出了雷震的底细,虽然看似是要近身战斗,可是他毕竟还是炼气士,体魄并不强大。只是周身覆盖的佛纹威力很大,让他气焰汹汹。 梁岳当即脚步一迈,剑域游龙身法展开,迎着雷震就冲了上去! …… 见到梁岳上前与自己近身战斗,雷震露出一丝狞笑。 他虽然是炼气士,可修炼的龙象法纹、金刚加身,一向是擅长近身战的。即使是武者,也不可能在短兵相接时胜过他。 于是他一步迈开,悍然对着梁岳就是一拳! 这一拳风声赫赫杀来,梁岳却不与他正面碰撞,而是再度施展出自己最先掌握的剑招绝学。 上青天! 嗤—— 身形化作残影飞掠,又从雷震身侧穿了过去。可雷震的反应极快,瞬间加强了左侧的防御,这一剑斩在他的护体佛纹之上,虽然将那层屏障斩碎,可也没伤到他的根本。 梁岳回身再一剑,铛! 雷震挥拳撞在剑身上,将梁岳的剑气震散,其中巨力,让梁岳倒退了四五步,脚下为之一顿。 梁岳观察着雷震的动作,目光谨慎。 经过又一轮碰撞,他发现对方的佛纹生长很快,一层被打碎了之后,立刻就会有新的一层接替过来。凭自己的实力,不足以将其破防。 也就是说,如果不能连续攻击同一个位置,那自己永远无法杀伤他。 而雷震此时却是精神振奋,他修为运转,催生出的佛纹越来越多,整个人身周都笼罩着一层虚无缥缈的金刚之影。 经过先前的碰撞,他已经测出了梁岳的强度。此人刚刚突破第五境,修为不算太强,剑气虽然锐利,但连续性不强,不足以攻破自己的龙象法纹。 差不多是将其一击破之的时候了! 雷震心中做此念头,一身真气澎湃运转,身周金刚轰然凝实,万千佛纹流动! 因为他维持佛纹消耗的真气很大,如果缠斗下去,一层层的被打碎再生,他坚持不了多久。所以在试探出对方大概修为以后,他立刻就要毕其功于一役。 眼见雷震的气焰陡然升腾,似乎要开始决战,梁岳也猜测到了对方的意图。 他修为比自己略低一线,却有如此强大的神通,进可攻、退可守,那弱点一定是在于持续时间。 如果他想求稳取胜,那应该尽量游走闪躲,与雷震缠斗一番,待他修为耗尽就可以了。 可是梁岳不想这样。 他觉得眼前的雷震还不足以到让他避其锋芒的地步,经历了这段时间的闭关,他除了大问月和境界的提升之外,还有一些旁的领悟。 在悟道树下,他将自己现有的剑招结合,创造出了一个新的招式。 正好在此尝试一番。 嘭嘭两声巨响,金刚雷震悍然杀来,半边擂台都被他的蓝金色真气充斥着,一拳压下来,不给梁岳留一点躲闪的空间! 当然,若是梁岳想躲,凭上青天依旧可以闪避。 可他偏偏不避。 而是纵身一跃,身形瞬间化作九道! 云龙九现! 而在九道梁岳身形分开的瞬间,其中每一道都再度向前飞掠,化作一道黑色残影,一共九道残影上上下下从金刚虚影前后穿过。 飒飒飒飒—— 金刚雷震带着一身巨力,想要轰杀梁岳,可是梁岳的每一道身形都已化作残影,根本无法选中,无法攻击。 前前后后、上上下下,每一道残影都来回三次,肉眼根本无法捕捉,台下观众看到的只有模糊的梁岳持剑身形,在雷震身周四处都是。 可是根本无法看清本体在哪里。 “好强的剑招……”下面的武者们已经眼绽精光。 他们完全能看得出这一剑有多可怕! “他都什么时候练的这些招数啊?”就连诛邪司这边,大乔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梁岳闭关这段时间,是不是进步太大了? 闻一凡眼中绽放异彩,轻声说道:“毕竟他是五藤兰的天赋啊。” 在台上台下的震惊之中,一直打完了一整套剑招,梁岳才重新回到原地。 而雷震依旧维持着原样,呆呆站在那里,似乎一切都没有变化。 可是看着梁岳,雷震却再也挥不动他的拳头了。 嗤啦啦…… 火花一样的电光自他的金刚虚影上裂开,上方佛纹寸寸碎裂,瞬间崩开,就像是破碎的瓷器一样陡然炸破。 而雷震本人身上瞬间多出了无数剑痕,嘭地坐倒在地。 他用最后一丝力气抬起头,看向梁岳,“这是什么剑招?” 梁岳略加思忖。 他还真没给这一招取名字,只是之前在悟道树下修行时想到的,若将云龙九现与上青天结合在一起,会有多大威力。 云龙九现能分出九道身形,上青天飞掠时近乎无敌,九道身影同时施展上青天,而且每一道都能施展三次。 相当于瞬间挥出二十七道上青天,这是他目前修为的极限,瞬间将体内罡气清空,威力巨大自然毋庸置疑,而敌人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上青天加云龙九现…… 梁岳微笑回道:“这是我自创的剑招,就叫……青龙剑歌吧。” 早上好呀。 ------------ 第106章 背身 【求月票!】 “雷震居然输了。” 对于这一结果,很多人感到难以置信。 梁岳虽然从修为上看是占优的,可雷震毕竟是国师弟子,成名已久,在龙渊城内横行,也屡屡战胜修为强于自己的敌手。很少有人觉得刚刚突破的梁岳就能够占据优势,方才场面上雷震也足够强悍。 可梁岳突然施展的自创剑招,一出现就惊艳了所有人。 “好强……”赵新竹双眼放空,喃喃说道:“他依然在越变越强,果然我永远都赢不了他。” “不要心存此念,你越这样想,越是会让他成为心魔。”吴撼鼎宽慰道,“赢不了又如何?下一轮他若是遇到一个强点的对手,一样会败北,可能你都遇不到他就晋级了。” “希望如此吧。”赵新竹闭上双眼,尝试着挥去脑海中那个影子。 她年少天骄,也算是江湖上有名的侠女,自幼便是充满骄傲的。对于自己的实力,她不是没有认知,如果输给闻一凡、齐应物这些人,输多少次她都不会难受。 可就是遇到梁岳这两次,每一次都是在她以为必胜的情况下,对方突然修为暴涨将她战胜,那种被打脸的失落感着实折磨着她。 眼下她显然不再是梁岳对手,所以不敢再想此次选拔战有报仇的机会。只希望之后的擂台之上,不要再遇上他。 对于吴撼鼎所说,她又何尝不懂? 可是心结难解,除非真的让她赢过一次,否则这个心魔是不可能除掉的。 “来日方长。”赵新竹长舒一口气,缓缓平复心境。 只要这次不再遇上他就好了。 杜镰和柳灯儿将雷震搀扶下来,他周身都被剑气划出深深的沟壑,鲜血淋漓。好在护体佛纹强悍,这些也都只是皮外伤,柳灯儿将手印在他背后,轻轻将一缕柔和金芒笼罩他周身,伤口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愈合。 “灯儿,你待会儿也有比试,不用耗费修为替我疗伤。”雷震虚弱说道。 “好。”柳灯儿闻声颔首,便收回自己疗伤的手掌。 “啊……”雷震怔了怔。 我就客气一下,你真就收回去啊?太听劝了吧。 但他好歹是一条硬汉,话都出口,也不能再说你给我浅治一下,只好自己运功止血疗伤。好在梁岳还是留了几分手的,没有在剑刃上附着太多的剑气,疗伤难度没有那么多。 虽说打擂的时候一般不留手,可附着剑气这种事情,在当时造成的伤害差不多,只会在过后增加疗伤难度,属实没有必要。 半晌,他才呼出一口浊气,睁开眼,看着面前的师兄妹,有些愧疚地道:“对不起,我给龙虎堂丢人了。” “没事的。”杜镰安抚道:“你悟性太低,卡在瓶颈许久难以突破,修为孱弱,落败是早已知晓的定局,第二轮输与第三轮、第四轮输不会有任何区别。这些都在师尊预料之中,他也不会怪罪你的。” “……”雷震沉默了下。 有这种师兄妹真是自己的福分,说话办事一个比一个暖心。 柳灯儿似乎是有些心不在焉,她没有看着雷震,而是目光巡视四周,像是在寻找着什么。最终眼神定格在远处一名北派武者身上,对方面容肃穆站立,眉宇间隐约有一股压抑的戾气。 像他这样的人,场间不止一个。 柳灯儿左右望了几眼,神情若有所思。 …… 梁岳过后不久,又见林风禾登场。 他不知从何处而来,飞身落在台上,立刻迎来台下的一阵嘘声,“吁——” 就在几天前,神都百姓对林风禾的印象还是一个神秘的幼麟榜第十七,只知道是玄门弟子,没见过他出手。经过这两天的表现,他成功的变成了校场观众心目中的公敌。 这个人……真的太能装了! 快点来个人给他收走吧! 每个人心中都是这样的想法。 在他对面的对手是一名身着长袍的道宫弟子,面目虽然稚嫩,气质也算沉稳,一看就是个正统修行出身的天才弟子。可面对林风禾时,这弟子也有些紧张。 输给别人也就输了,再有名气的人也有可能输,像是刚刚龙虎堂的雷震就输了,身为成名强者,其实也没什么所谓,反正夺城之战只要七个人。 可输给林风禾不一样,你不知道他会搞出什么幺蛾子,你但凡输了半点,都有可能成为他装这一波的背景板,被讲究一辈子。 果然,在登台之后,林风禾直接一转身,背对着这名道宫弟子,朗声道:“只要能让我转过身来,就算你赢。” 真是日了你了。 那名道宫弟子露出一副无语的神情,你哪来这么多套路啊?就好好的打,输就输赢就赢不行吗? 台下的观众如同预料中的那样,被他这副做派再次引爆,纷纷给那名道宫弟子助威叫喊:“赢他!” “太能装了,我受不了了,你不打败他就不要下来了!” “给他屁股来一脚!” “……” 底下的助威声落在这道宫弟子的耳中,反而是一种压力。他之前只是乙等修为,对上幼麟榜前列的林风禾,本来就是下等马。现在突然这么多人希望他赢,他拿什么赢? 这种内心的挣扎最终转变为愤怒,道宫弟子的双眉拧紧,顿喝一声:“那我就不客气了。” 他双手拈决,猛一前推,就见擂台轰然破碎,林风禾脚下钻出百十道青藤,将他团团围住,瞬间就要绑缚成粽子!这些藤蔓上都有千钧之力,还有些许毒素,一旦被绑紧就不可能再挣脱。 而在这擂台上,空间本就不算大,这样的范围性控制神通,是最难躲避的。 可以看出这道宫弟子的修行极为扎实,一出手就是最针对的神通。 但是林风禾却没有躲闪的意图,在道宫弟子施法的同时,他也张弓搭箭,右手掣出三根羽箭,朝着高空直直地射了出去。 咻咻咻—— 三道流光升空,没入云层。 就在那些青藤将绑住的瞬间,第一道流光在空中划了个弧线,又重新砸落下来。 原本淡淡的光辉,此刻化作一道锐利的白金色弧光,带着呼啸风声,锐鸣刺耳。 道宫弟子见状,无暇乘胜追击,而是赶紧变换印诀,脚下立刻升起一层密麻的青藤,延伸至头顶纠缠在一起,将他牢牢护住,如同给自己垒了一个坟头儿似的。 轰! 第一箭带着强大声势轰落,白芒与青光剧烈摩擦,最终消散在半途,露出了卡在青藤上的箭矢。 可一箭刚过,第二道黑色箭芒又瞬息落下,带着令高空云朵凝结的深寒之气,恶狠狠砸在这青藤屏障上,再度激出浓烈的的青绿之光。 缠绕在林风禾身上的青藤都随之缩回,可见那道宫弟子抵御这两箭的压力有多大。 片刻之后,这黑光方才消散,青藤之上铺了一层厚厚的坚冰,可终究是将这一箭也挡了下来。 但连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第三箭又紧随而至。 这一箭,是赤金烈烈的飞火流星! 轰隆—— 一箭落下,半边擂台都被火焰笼罩,刹那间离得近的观众都被气焰掀翻,周围的礼部高手立刻结阵,将气浪全部抵挡了下来,让其没有扩散。 一时间人声惶惶,满座惊诧。 待硝烟散尽之后,就见那一边连擂台都没有了,更别说其上的道宫弟子。而左边只剩一小截的擂台上,依旧有一个人背对而立,神情淡然。 ------------ 第107章 十二 【求月票!】 又被他装到了。 很生气。 但是又有点帅。 比起上一次虐菜取胜,这一次的对手显然是很有实力的。那道宫弟子的神通很适合擂台战,如果不是运气不好遇到林风禾,他很可能杀到第三轮甚至第四轮。 可是这样的对手却又是被他轻松战胜,只能说他的硬实力完全配得上幼麟榜第十七这个名次。 虽然是一名弓箭手,可是他在正面硬碰硬的擂台上有如此强劲的实力,这样的人一旦到了夺城之战的比赛中,肯定能大放异彩。 经此一役,居然有相当数量的人被林风禾征服了。 一个人如果纯装高手,那肯定是令人厌恶的;可如果确实是高手,那就没什么了。 我有这个实力我也装。 可林风禾却不在乎下面的喊声是欢呼还是嘘声,在得到自己获胜的通知之后,他点点头,便纵身而起,又不知道飞往哪儿去了。 “诶!”那礼部官员招呼一声,没来得及,弱弱说了一句,“待会儿还要抽签啊。” “没事,他没走远。”底下大乔替他说道,“他估计就是在附近哪个高处蹲着呢,一会儿抽签立马就能回来。” 这一次尚云海比得最晚,但也是毫无波折地拿下了对手。之后又过两场对局,今日的三十场比赛就全部结束了,获胜的人再度登台抽签。 可这一次,抽签的重要意义就不同了。 之前都是安排的强者打弱者,抽来抽去爆冷的几率也不大,可是第三轮开始,胤朝位于幼麟榜前十的六个人就会加入进来,剩下的人也都是连胜两轮的强者,基本都是甲等天骄。 在这里面无论怎么抽,都是强强对决,若是运气不好抽到那种妖孽人物,可能就要直接告别擂台。 再登台时,难免会有些紧张。 闻一凡最先上去抽签,她登台以后,满场欢呼久久不息。看得出来,闻师姐虽然还一场没打,可是人气依然是最高的。 之后便是齐应物,他身为齐家世子、书院首席,人气同样爆棚,比闻一凡也只是略逊一筹。 后面几位人气就要逊色不少,尤其是那位武安堂培养出来的鄢神兵,根本就是第一次在众人面前露脸。 他的身量不高,体态笔挺如枪,五官不甚出彩,可面容冷峻,身上带着一股子寒意,有种人如其名的感觉。 登台的那一瞬间,目光一扫,让周围的观众都为之一窒,全场都安静了下来。 鲸门大少吴撼鼎在前十后面的几个人里,算是拥趸蛮多的了。毕竟鲸门武学流传天下,只要是武者或多或少都受过一些鲸湖派的传承,对他都有几分香火情。 可吴撼鼎却是面无表情,上一次彩衣节他在龙渊城尝到败绩,引为耻辱。后来回到鲸门,赵新竹闭关苦修的同时,他也没有闲着,同样刻苦修炼了一段时间。 如今来到这里,就是要在龙渊城重新证明自己。 在那之前,他不会有一点骄矜之心。 六位种子选手上前抽完,才轮到其余人依次上台。 赵新竹抽完之后,回到原地,对吴撼鼎问道:“你是多少?” 吴撼鼎露出自己的字牌,上面一个“六”字。 “我刚好是你的两倍。”赵新竹笑了笑,露出自己的字牌,上面一个“十二”的字样。 …… 校场散开之后,柳灯儿循着几名北派武者的踪迹,缀在后面默默跟随,看到那几人前后进到了同一家客栈。 她在客栈外一条小巷里观望片刻,正想上前,突然背后响起一道阴冷的女声:“你鬼鬼祟祟跟过来做什么,不想活了?” 柳灯儿正想回身,那声音又道:“别回头,除非你想看见我现在用的躯体。可是我不保证你看到之后,我不会杀你灭口。” “哼。”柳灯儿冷笑一声,可终究没有回身,而是面朝前方,低声说道:“我看到他们的样子,就知道是吃了你的蛇果。我来找你是想说,你若有计划,我可以帮你。” “不必了。”背后的声音十分不屑,“每次你只要掺和进来,那计划一定会失败。即使不怪你,你也是那个扫把星。” “你的计划总是不周密,若让我提前帮你参详一番,那肯定会有所填补。”柳灯儿说道。 “说得还不够清楚吗?我不相信你。”背后的声音变得愈发冷冽,“我不知道幻神峰为何将这么重要的位置交给你这么个小丫头,可我对你并没有信任。你只需要当一切都没发生,好好参加你的选拔战就可以了,一旦能挤掉一个胤朝人,那就是天大的功劳。我这边,不需要你操心。” 柳灯儿沉默了一会儿,道:“那你若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随时跟我讲。如果有对选手不利的计划,记得不要波及到我。” “大可放心。”背后的人只回了四个字。 之后那道气息便消失了,柳灯儿在原地站了半晌,才回过头,果然就看到一片空空如也。 她的眸光缩紧了下,似乎有些阴翳,接着又看了一眼那边的客栈,便走上街若无其事地离开了。 …… “经过这两天观察,我们锁定了大概几名参加选拔战的选手,感觉有些不对劲。”大乔将一张张图画贴出来,都是她找出不对之后,梁岳现场素描出的人像,十分逼真。 “经过调查,他们的共同点是都来自北方,出身二流宗门,都是想来历练一下而已。可都发挥出了超过以往的实力,一路杀进了第三轮。”李墨接着说道。 “他们还有一个共同点,是都住在同一家客栈附近。”许露枝补充道。 “这确实有些蹊跷……”谢文西点头道,“我立刻派人对他们的背景进行调查,看有没有和九鞅勾结的可能。校场那边你们继续盯紧点,有四俊三奇坐镇,他们不可能明着搞鬼,多半是暗中有什么阴谋,一定小心提防。” “嗯。”大乔应道:“我们会的,一定让他们安心参与比试。” “你们都闯进第三轮擂台,着实是一件喜事。”谢文西又笑了笑,“你们都抽到了几号,不会有内战吧?” 尚云海露出自己的字牌,上面是一个“七”字。 闻一凡取出字牌,上面是“十六”。 梁岳正要取出自己的字牌,就见一支箭“铛”的射落在地上,上面带着一枚“二”的字牌。 他立刻就松了一口气,笑道:“看来咱们是不会有内战了。” 说罢,梁岳取出自己的字牌,上面写着“十二”的字样。 只要没有内战,即使输了也不会太痛心,而且大家还有全员晋级的可能性,众人都放松了下来。 诛邪司内一时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早上好呀。 (本章完) ------------ 第108章 归海 【求月票!】 龙渊城北,白鱼山。 此山上有一道环峰溪流,名为灵溪,盛产一种灵性十足的银白色游鱼,山峰因此而得名。因为这座山距离皇家祖庙与问天楼很近,过往一向是皇室专属的垂钓之地。 不过几十年前这片地被赏给了一位无官无职的素人,盖了一座归海山庄。 日暮时分,在白鱼山的脚下停了一辆车驾,看起来平平无奇,不过是一匹凡马拉着一座没甚装饰的车厢。有几分年迈的车夫佝偻在那里,目光暗淡。 可随着远处一支队伍行来,车驾中的人也走了下来。 他穿着一袭白衣儒衫,衣袂临风,虽是中年模样,依旧眉目清明。若是有朝中大臣在此,定要为之一惊。因为这看似没什么出奇的车上,走下来的赫然是当朝右相。 同时也是宋家当代家主,宋知礼。 当今世间真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 远处那支队伍也来到近前,就见前方百十名男女奴婢开道,簇拥着中央一座奢华无比的车驾,四面开阔,掩着金丝缠纱、梁柱雕龙画凤,拉车的是一头五彩斑斓异兽,满身祥瑞之气。 眼见宋知礼的身形在前,这支队伍也缓缓停住。 片刻,队伍中走出一素衣孩童,上前朗声道:“我家主人邀右相大人登车一叙。” 宋知礼随他前行,来到队伍中段,车驾之前,悠悠笑道:“时隔多年,师兄终于再回龙渊城,我等盼望久矣。” “这些年游历天下山水,处处盘桓,倒是不舍归家,当真罪过。”车上的人也呵呵笑道。 宋知礼轻飘飘飞落到车上,就见这车架极为宽阔,他坐在一边锦榻之上,中间隔着一张方桌,桌上摆着美酒瓜果,对面才是车驾的主人。 一位身躯清瘦、着织锦黑衣的中年男子,许是太瘦了,脸颊微微内凹,云鬓金簪,眸光清亮。看年纪他要比宋知礼大上一点,同样的笑容温和。 “师弟贵为当朝右相,我车驾未至,便来此等候,若是叫人知晓,不免会说闲话啊。”宋知礼登车后,男子轻笑道。 “我即使什么都不做,依旧免不了旁人毁誉,就任由他们说去吧。”宋知礼颇为看得开,一摆手,道:“我与师兄情谊深厚,我能有今日也多亏当年沈相提拔,若不来迎接一番,如何能过意得去?” “呵呵。”男子转而又问道:“这几年师弟过得如何?朝中可还太平?” “愚弟惫懒,身为右相却不能稳定朝局,这段时间神都属实不大太平。”宋知礼答道:“不过我本人过得倒还不错,屡屡顿悟,修为常有进境。” “师弟动辄突破的名声,我在江湖之远倒也听说过。”男子又是一笑。 宋知礼同样笑道:“当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不过我也听说了,朝中不太平和师弟你倒也没多大关系,主要还是那一位不太安静。”男子接着道。 “师兄说的莫不是……”宋知礼抬眼问道:“梁辅国?” …… 在白鱼山向东不远,隔着祖庙,有一座老林山。 山中俱是千百年的参天古木,若非胤朝世代派人压制,怕是早就有树木成精了。朝廷在此地放养了不少的妖兽,让他们野生野长,保留凶性,与养兽场的驯化模式大不相同。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这里是一片被皇家作为猎场的存在。帝王若有雅趣,便要来一场大型的春狩、秋狩,率王公大臣入内打猎。 不过牧北帝身有旧伤,常年不来狩猎。也只有一些皇室宗亲,没事会三五成群来此围猎。 在老林山的顶端,有一座三层木楼,内里灯火通明。 七八位身着黄白衣袍的老者齐聚于此,围着一张圆桌,俱是面色沉凝,似是在讨论什么形势严峻的事情。 最当前的一位须发皆白,长眉垂颈,一袭白袍明亮,微瞑双目。 听着前方的几位老人七嘴八舌在讨论什么,半晌,他才将掌心的手杖在地上敲了敲,发出笃笃响声,场面立刻平静下来。 “诸位。”长眉老者缓缓道:“有个消息不知道你们收到没有,沈归藏回神都了。” “什么?”听到这个名字,在场的老者都颇为诧异。 “自西北大战获胜以后,他便离开神都,每次回来都是朝中有大事发生。”一位在场老者猜测道:“莫非是陛下又要有大动作,这才再度将他召回?” “是了。”另一位老者附和道:“沈归藏虽然名义上是一介布衣,可他自幼与陛下一同长大,陛下对他极为倚重。每有大事之前,必定会叫他商议。” 长眉老者嘴角微微挑动,“他号称天下第一聪明人,为陛下屡献奇谋,陛下相信他是正常的。所以他回到神都,我们可以确定一件事情,那就是陛下又要杀人了。” “陛下要杀谁?”对面的老者眸光微动,“如今夺城之战在即,不可能对九鞅动手。四海平定,霸山也颇为安宁,会让陛下急于出手的人,恐怕就在朝中,莫不就是梁辅国?” 听他这样说,几位老者的神情同时振奋起来,看来都把梁辅国引为仇敌。 “我也是这样想的。”长眉老者微微颔首,“梁辅国先杀卢国丈、又驱定钩王,这都是陛下最为信任的左膀右臂。他这般连连挑衅,陛下即使再大度,怕也容不下他。” “那我们就不用出手了?”有的老者对此为之欣喜,“这几天想对付梁辅国本就让我们很头疼,若是陛下亲自出手,那何须我们再想计策?” “不!”长眉老者断然道,“我们还是要出手,正是因为陛下要动,我们才要让梁辅国愤怒,这样他才会露出破绽。如若不然,陛下也没那么容易拿掉他。” “那我们……”听到还是要出手,几位老者都有些忌惮似的,“该怎么办?” 他们这些皇室宿老历来是躺在皇家祖荫之下乘凉的,乍一让他们办事,一个两个还真有些瞻前顾后。 之前皇室的面子就是定钩王姜镇业,里子就是眼前的长眉老者,如今姜镇业倒了,他们都这群人聚在一起就是为了商量个办法对付梁辅国,也是为了求自保。不然等这阵风头过去,没有了朝中的顶梁柱,他们这些一个个吃得脑满肠肥的宿老,迟早要被梁辅国当猪杀。 可梁辅国又让他们很忌惮,这才如此筹划多日。 长眉老者看向对面的一个人,道:“姜镐传回信来,诛邪司帮梁辅国办事,很多时候都是他那个私生子从中牵线。我们想要让梁辅国愤怒,那就从他这个私生子开始!姜铤,你府上不是重金养着一位来自西洲的咒术师,让他动手。” “既然他喜欢杀人全家,那我们也不必和他讲什么祸不及家人……” ------------ 第109章 夜咒 【求月票!】 入夜。 梁岳在院中吐息月华,到达第五境以后,日精月华铸炼身躯,逐渐将他体魄打造的如同金刚一般,内里杂质随着吐息过程缓缓消散。 在悟道树下,他的修行速度也远超旁人。 悟道树虽然不能很直接的帮你修炼加速,但是它可以让你迅速领悟到功法中的诀窍,找到最佳的修炼方式,进入一种玄妙的通灵顿悟状态。 是以事半功倍。 可今日不知怎的,他吐息之时,逐渐觉得有几分困顿。他脑海中的念头缓缓转动,心想莫非是近日连番擂台,有些身心疲惫了? 不知不觉间,他就垂头睡去。 恍恍惚惚。 再睁眼时,就发现自己身处一片血腥战场之上,前方漫天黑雾笼罩,一尊庞大如山的披甲凶兽在那里挥舞大斧,每一次劈斩都令大地开裂,无数人类将士死亡。 千军万马猎妖王! 尽管前方死伤无数,可数不清的骑兵依旧结阵向前,战马蹄声轰隆隆震天响,而最前方的一骑,赫然是身若铁塔的逄春。 “大春!”梁岳惊呼道。 这显然是在送死! 果然,那妖王挥舞大斧,下一瞬就迎着逄春狠狠斩落! 轰—— 刹那间,山崩地裂。 梁岳想要冲上去查看逄春的情况,突然,那妖王的眼似乎望向这边。梁岳可以清晰地感觉到,它好像在与自己对视。 不好。 他的心头笼罩上一层阴云,转身就想逃脱。 可正如他所预料的一样,那妖王猛地纵身跃起,大斧高高举起,以开天辟地之势头,重重落下! 轰隆…… 梁岳只听得见半声炸响,便就此眼前一黑,失去意识。 我死了吗? 脑海里响起这样一个念头。 可很快他又觉得不对,尽管眼前一切无比真实,可他心头保持着无比清明,记起了自己明明在院中修炼,如何来到这一片天地? 若是自己相信自己死了,是不是就真的死了? 是幻境,而且是非同寻常的幻境。如果自己不是坐在悟道树下,那可能无法保留这一丝灵识,会把眼前一切都信以为真,那就绝无清醒的可能。 这样一丝警觉升起,他情知自己必须得破局才行。可是尽管他保持了清明,神识的强大却依旧不足以破开这层幻幕。 心思电转,他想起了临字法印。 看来不得不使用了,他心念一动,左手亮起金芒。 咻! …… 老林山中,阁楼顶上。 地板上以不知什么妖兽的血液画着繁复的阵纹,渗透出缕缕凶气,中央摆着一个草人,头顶插着一根银针,烛火明灭,氛围阴森。 “噗——”身着黑袍的咒术师猛然仰天喷出一口鲜血,倒着跌倒在地。 “怎么回事?”门外一众老者推门进入,就见到这一幕。 “有古怪……”那咒术师气息奄奄,看起来受了极大的反噬。 “你一个第六境咒术师,对一个第五境的武者施咒,还会失败?”那名为姜铤的老者沉声问道。 “他虽然刚入第五境,神识不强,但是却有一股极强大的灵性庇护。我始终没法将他全部牵引入梦,咒法施加得不彻底。”那咒术师一说话,便有血沫渗出,“这也无所谓,只要将他困在咒梦里,我慢慢也可以将他磨死。可他不知怎的,爆发出一股极神异的力量,硬生生斩断了我们的联系。这……这中间肯定有古怪,他不可能是普通的武者。现在咒术反噬,我……咳咳,性命危矣。” 咒术师也是秘术师所属的一支传承,极为歹毒。 他们施咒防不胜防,手段隐秘且强大,但是相应的付出代价也很大。一旦咒术开启,相当于向上天献祭,只能成功、不能失败,一旦失败就要由自己承担咒术的全部后果。 所以咒术师从来不会对同级强者轻易施展咒术,哪怕梁岳是个炼气士,这名咒术师都不会轻易出手。可梁岳仅仅是个比他低一个大境界的武者,他这才放心出招。 没想到在这里翻了车。 “普通的武者怎么可能叫你对付?都说了这是梁辅国的私生子。”长眉老者面沉似水,“想来是他身边有梁辅国给的法器或者护道者,这也正常。想对他动手,只能想些别的法子了。” …… 梁岳不知道自己让一名咒术师受到了反噬,他只知道自己做了一个危险的梦,动用了临字诀方才逃脱。 第二天一早,便来到了诛邪衙门,将此事告知了众人。 “这听起来像是咒术,西洲那边流传的一脉传承。”莫求人听完,立刻想道:“若是你在梦中被杀,信以为真,恐怕就真的要殒命。” “为何对我出手?”梁岳不解道。 “夺城之战在即,难保九鞅不会有什么黑手,除此之外……”陈素似乎想说什么,但想了想,欲言又止,还是说道:“我们会去调查一番咒术师的事情,这几天你就住在诛邪司,不要回家了。” 梁岳其实也想到了,有没有可能是因为梁辅国吃瓜落。 毕竟如果是针对夺城之战的选手,他目前的修为和表现,根本还排不上前列,不至于成为一个需要专门刺杀的对象。 反倒是梁辅国那边树敌无数,如果真有人觉得自己是他儿子,对付自己来发泄一番,也是可能的事情。 这样可太冤枉了。 当然,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可能,毕竟梁岳知道自己身上的隐秘宝物不少,说不定被人觊觎上了也没准。 所以他也没多说什么,自己只要与诛邪司的人一同行动,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 “对了。”他又皱起眉头,“我的神识虽然从那梦里挣脱出来,可依旧受了不轻的伤。我现在好像没法施展任何催动罡气的招数,能不能帮我医治一番。” 武者的神识虽然不强,可不代表不重要。 他们施展的招数只要用罡气参与,那与炼气士、秘术师的神通就是一样的,都得神识来调动。 如果没有神识,那真的就只剩下拳脚功夫了。 今日已经是选拔战第三轮,如果不用任何剑招,那自己应对强敌会很困难。 “我看看。”卫萍儿立刻上前,双指点在他额前,以神识探入查看。 片刻之后,她微微摇头,“你的神宫被人入侵时打开了一道缺口,虽然很微小,可是恢复也需要时间,今天的选拔战恐怕赶不上了。” “可不可以让选拔战推迟,只将梁岳那一场延后就好。”闻一凡问道。 “这个恐怕很难。”陈素也面色不佳,“如今已经打到了第三轮,各方都盯着今日的擂台,我们开这个口,很可能会被质疑。到时候万一夺城之战有任何差池,诛邪司……乃至玄门声誉都会受损。” “不必了。”梁岳微笑了下,道:“那我就这样去比试吧,也不是不能打。” ------------ 第110章 整活 【二合一】 第三天的校场,可谓热闹之极。 看起来前两天没有重量级选手,到底都还是小场面,今天才是真正的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红旗招展…… “好多人啊。” 诛邪司的人都坐在擂台前的看台坐席处,看着底下人头攒动的样子,多少有些震撼。即使是选手们自己,大概也猜不到会有这么多人想看自己的比试。 其实这里的观众也不一定就是哪个选手的拥趸,很多可能就是纯粹的爱看热闹罢了。 对于龙渊城百姓来说,这可是二十年方有一度的盛事,错过了这一村儿,还上哪找一堆豪门天骄来打擂给我看? “人多且杂,那几个可疑的人要盯得紧一点,以免他们突然暴起伤害到无辜百姓。”谢文西小声叮嘱道。 大乔、李墨、许露枝这几个没有比试的纷纷点头。 谢文西又单独看了一眼莫求人,补充道:“你听得也仔细一点。” “……嗯。”对于这贴心的提醒,莫求人顿了顿,而后颔首回应。 今日只有十八轮比试,时间很充裕,所以开始得也没有那么早。眼看着日头逐渐升高,才招呼第一轮比试的选手登场,随即便是一声锣响。 铛! 第一轮登场的就有重量级,乃是武僧圆生和尚对战一名武安堂出身的军方武者。武安堂培养的这些人,修为不一定有多高,但是个个出手刁钻狠辣、敢于搏命,任谁对上都会极为难受。 除了种子选手鄢神兵之外,这次还有两名军方武者杀入第三轮,若不是遇上圆生,他或许还有进入下一轮的可能。 很可惜。 积雷寺的人打胤朝军方是老传统了,当初云禅师在神都吃了亏,师尊韩龙骧直接杀了过来,一个个打过去,挑落武安堂十二员神将,留下一段传奇故事。 面对这悍勇强硬的对手,圆生和尚的应对也很简单,你敢拼、我也敢拼。 你扛着我的拳头也要还我一拳,那我扛着你的拳头再还你一脚,我体魄与力量皆强于你,怎么打都是你吃亏。 之前这军方选手屡屡能以弱胜强,靠的就是这股气势将对方震慑住,趁着对方畏手畏脚的时候抢占先机。可圆生和尚丝毫不怕,有一股同样悍不畏死的气势。 两个人轰轰轰拳脚碰撞数十记,就好像提前商量好了谁躲谁孙子一样,全都硬扛着接下来。 最后是圆生和尚一记重炮轰在对方下颌,将人重重打飞坠落台下,比斗这才结束。北派武僧屹立于台上,浑身同样血迹斑斑,但双眼亮得吓人,好像这一场打得极为酣畅。 台下观众也是纷纷叫好,第三轮的比试就是不一样,一上来就是这般拳拳到肉的强者对决。 圆生和尚目光凶悍,突然间指了指看台上的陈玄救。 熟悉他们恩怨的观众立刻猜到,他这似乎是对于上一次的当众落败不服,此举立刻引爆了场间。若是下一场又是二者对决,那定然是极火爆的场面。 开场第一局比试将校场点得火热,随着第二场的召唤声响起,林风禾的身影出现在台上,立刻又有连天的欢呼声。 展现出超强实力的林风禾,出场迎来的不再是倒彩。 大家反而都在期待他又能整出什么新活儿。 而他的对手,也不再是无名小卒,而是幼麟榜第二十三名,顾怀英! …… 不错,站在林风禾对面的英武少年,就是剑王孙的弟子,之前曾来到云止观挑战的顾怀英。 他来到云止观的时候,被修为不如自己的梁岳好好上了一课。后来剑王孙又带他挑战了几名当代天骄,增长了不少战斗经验。在前两轮的比试中,顾怀英的发挥相当不俗,都是以碾压之势战胜对手。 这一次两个人遇上,对他们双方来说都不能算是好签。 但顾怀英信心满满。 随师父历练这段时间,他挑战了很多人,各种各样的对手都见过了,再不会中什么阴谋算计,再登上擂台便觉得心应手。 虽然对方幼麟榜排名第十七,比他高上些许,但只要没差出大境界,修为之间的差距就没那么明显。他是剑修,对方却是弓箭手,在擂台上他是占尽优势的。 在看到对方登上擂台的一刻,顾怀英内心自觉是胜券在握的。 可林风禾只是淡漠地看了他一眼,便扯出一条黑布,忽然蒙住了自己的眼睛,道:“这一场,我让你一双眼。若扯掉黑布,就算我输。” 这一句话,直接把自信的顾怀英听愣了。 啥意思啊? 你是一个弓箭手,不用眼睛看,盲射? 炼气士虽然有神识,可在真正的高手对决中,肉眼的感知也是必不可少的,神识不能完全代替视觉。否则修为更高的莫求人也不会在下面坐着,就是因为目盲会很大程度影响他的战斗。 如今林风禾这一下,与自废神通有何异? 顾怀英自诩见过各种各样的对手,可这样的他是真没见过。 “喔——”下方观众却是连连叫好。 看来林风禾不止是和比自己弱的人装,面对强者时人家装得更大,这就很涨好感度了。还有人担心过他面对同级别的对手,会不会就没有活儿了,现在算是彻底放下了心。 在同级对手的擂台上,突然来这么一手,嚣张程度要比之前更胜十倍。 铛! 一声锣响,战斗开始。 顾怀英面对这厮彻底的藐视,只觉有些愤怒,他顿声道:“若你不敌,大可扯掉黑布,我不会有意见。” 说罢,他将掌心飞剑祭起,口中轻喝一声,“小心了!” 嗤—— 最简单的最犀利,御剑术出手,一道流光瞬间划破虚空,直奔林风禾前胸而去。 虽然对手的行为很诡异,可顾怀英依旧谨慎,没有任何留手的意图,这一剑,就是奔着洞穿对方去的! 可是林风禾却好像早有预判一样,脚下一跺,猛地窜起一道土石壁垒,横在他身前。 噗的一声,顾怀英的长剑穿过壁垒,可剑气消磨大半,紧接着就被一层密密麻麻的青藤缠绕住。 五行术法! 林风禾一直拿着弓箭,时常会让人忘记,他乃是八卦城少主,家族传承的就是玄门五行一脉。此前,他的五行神通最多是给弓箭附着灵气。 直到此刻众人才发觉,原来他除了弓箭术,五行术法一样修炼得炉火纯青! 顾怀英的长剑陷入控制短短一息时间,他的脚下就也冒出道道粗壮的青色藤蔓,这一招,与上一场林风禾面对的那名道宫弟子神通类似。 原来林风禾自己也会。 可顾怀英也没那么好对付,他飞身而起,戟指后拉,召回飞剑。飞剑返身立刻化作凌厉的漫天剑影,嗤啦啦将追上来的青藤全部割碎! 可地面很快又冒出汹涌的赤黑色烈焰,道道火柱喷出,让顾怀英无从斩断,只能凌空躲闪。 他意识到自己在这里闪避毫无意义,这样下去迟早会有中招的时刻,必须得攻击到林风禾,才有可能战胜对方。 于是他纵身向前,手持长剑,一剑隔空刺向林风禾! 可就在他的剑锋指过去的瞬间,林风禾“噗”的一声,身形没入地下。 遁地术? 顾怀英身形一转,不敢踏足擂台,凌空悬浮,以气机感知林风禾的所在,剑气瞬间挥洒过去! 嗤嗤嗤……轰! 剑气攒射在地面一处,瞬间爆炸轰鸣。可擂台为了应对选手们的神通,做得极为坚硬,他的剑气根本无法深入地底。即使能到达,也被削弱了许多。 与此同时,一道石柱轰然离开地面,朝他飞射而来! 顾怀英随手一斩,那石柱哗啦啦破碎,可是其中却藏着一道土黄色的锋芒。里面包裹着一支长箭! 噗。 顾怀英一时不察,只能以左手凝聚真气抵挡,瞬间被洞穿了掌心。虽然吃痛,但勉强也将这一击挡住。 对方隐入地下,利用五行术法的掩盖放箭,这样的战术属实让他有些防不胜防! 这简直是耍赖。 可很快他就发现,更耍赖的事情还在后面呢。 哗啦啦地面攒动,数不清的石柱突然一起飞了过来!他祭起漫天剑影,将一道道石柱斩碎,大部分背后都没有箭矢,可藏着箭矢的小部分又令他应接不暇。 这坚石打造、又带着阵法的擂台,就像是林风禾的一面天然盾牌,自己的所有攻击都被削弱,而他却可以借此不停放箭! 林风禾这一遁地,直接就立于了不败之地。 难怪他如此嚣张地蒙眼作战,原来是想到了这样一个无解的战术。 顾怀英心中发狠,即使你躲在地下,也不可能超出擂台的范围,那我就将整片地面都打碎,看你躲到哪里去? 他稍微蓄力,剑诀起手,一道巨大剑芒轰隆隆横压下去,就要将一点点将这片地表碾碎! 又有无数石柱飞出,想要阻挡这庞然剑诀。可顾怀英蓄积了一身真气在其中,威力巨大,石柱根本不足以影响,稍一触碰就被弹飞。 眼看剑气压到地面,顾怀英眉头凝住,狠狠下压。 可就在这时,一道弹飞到他头顶的石柱却破碎开来,里面露出黑布蒙眼的林风禾身影。 台下瞬间响起一片讶然惊呼。 顾怀英还是听到观众的呼声,才意识到对方出现在了自己头顶,可这自然为时已晚。 就见林风禾抡动一张金弓,带着呼啸风声,嘭的一声砸在顾怀英的后脖颈。 毫无防备的顾怀英被这一弓,直接砸落到擂台之外,不省人事。也不知道是摔晕过去了,还是不愿意醒过来。 而获胜的林风禾高高悬空而立,根本都不落地,只是随手一拽,扯掉眼前的黑布,淡淡地说了一句:“我赢了。” 说罢,转身潇洒的御风离去。 …… 场下观众纷纷被他的风采折服,许多之前骂他的人都开始为此鼓掌叫好。 倒是诛邪司的几位熟人,依旧是看不习惯他这副做派。 “真可恨啊,又叫他赢了。”大乔咬着牙说道。 “坏了,不会叫他就这么杀进夺城之战吧。”李墨则道:“我不敢想到时候看他在那装,我会有多生气。” “没空为林风禾的晋级而懊恼了,马上就要轮到尚师兄和梁师弟的对局。”许露枝道。 大家都看向梁岳,为他有几分担心。 神宫受损、只余肉身的他,无法施展招数神通,要如何战胜强敌,属实是有些令人担忧。 但是昨夜的刺杀事发突然,等他调息结束,再来到诛邪衙门,已经是今早,不可能再临时叫停这一天的选拔战。 其实参加之前几轮选拔战的选手,其中相当一部分,或多或少都有一些伤损。可是擂台不会因为你受伤就推迟,或者说选拔战考验很重要的一方面也是意志。真正的夺城之战相当漫长,很多时候都是要带伤作战的。 他这神宫受损的程度,未必有其中一些人严重。 当然,也有梁岳咖位不够的一点原因。 若是幼麟榜前十那些种子选手,还有可能破例将比试推迟,可他并没有展现出足够压倒性的实力,自然也不好因他而破例。 梁岳自己倒是颇为淡然,“即使不能用剑招,我也不弱的,放心吧。” 他对自己的实力有一个较为明晰的认知,在不施展诸般剑招的情况下,若是遇到幼麟榜以下、即修为低于自己的那些人,还是有一战之力的。 毕竟在悟道树下修行许久,他对于招式的理解也远胜旁人。 可如果是登名幼麟榜的天骄,与他是一个级别、甚至高于他的修为,那想取胜就很难了。 毕竟人家也都会有自己压箱底的绝学。 所以他现在就是赌一个气运,现在剩余的三十六位选手中,幼麟榜上的有十七位,差不多就是半数。如果自己运气够好,那还是有机会晋级。 这次的对局大多势均力敌,打得都比较久,等到第七位的尚云海登台时,已经是下午了。 他的对手是幼麟榜第二十五位的鲸州龙门刀传人,一位常年混迹西南的武道天骄。 这些鲸州武者都极为傲气,自诩为武道之乡出身,即使面对玄门弟子也毫不怯场,何况尚云海的幼麟榜排名要低于他。 双方又是一场硬碰硬的对轰大战,最后尚云海新铸造的铠甲都被打碎,方才勉强赢下一场惨胜。 可他本身受伤也是很重,不知道明日的对局还能否度过。 之后是书院首席齐应物的对局,作为本届人气第二名的选手,他几乎没费什么力气,神通都没施展几个,就轻飘飘赢下了对手,充分展现了深厚的实力。 又过几轮,终于来到了第十二局。 听到召唤之后,梁岳带着些许的紧张,纵身跃上擂台。擂台那一面,很快显露出一个身形。看到这个人,梁岳忽而一笑。 她身着一身水绿劲装,背后背着一把新剑,头上盘着双发髻,一副江湖侠女打扮。 不幸的是,这次的对手果真是幼麟榜上的人;可幸运的是,这个人赫然是老熟人赵新竹。 被梁岳当众击败过两次的苦主。 “呵。”梁岳不动声色地招呼了一声:“好巧啊,赵女侠。” 对面的赵新竹则是看似神情漠然,实则是两眼发黑,怔住有一会儿了。 她想了很多可能,也没想到自己真的会这么倒霉,又遇到了这个人。 这里有三十多个选手,为什么偏偏是他? 难道一定要接连羞辱我这么多次吗? 赵新竹的心里响起无数个疑惑。 吴撼鼎在下方暗道一声不好,以赵新竹的实力,若是遇上幼麟榜以下的那一半选手,都是有可能取胜的。即使是幼麟榜上的人,很多也可以拼一拼。 可遇到的偏偏是击败她两次的梁岳,她的战意明显溃散了。 吴撼鼎大声喊道:“拿出你全部的本事,不留遗憾就好!” 声音传到赵新竹的耳朵里,她的目光逐渐坚定,咬了咬牙,“不错,不留遗憾!” 梁岳看着对方坚毅的眼神,暗道一声不好,若是就这么开始对决,她恐怕很快就会发现自己的破绽,自己没有上青天和问月,不可能是赵新竹斩天风的对手。 眼看着她重燃斗志,梁岳沉吟了下,忽然从衣袖上撕下一条黑布,之后像林风禾那样,蒙住了自己的眼睛。 “赵女侠,我已胜你两次,再全力与你对战,不免有些无趣,不如我也蒙住眼睛。”他朗声道:“只要扯掉这条黑布,就算我输,如何?” 底下的观众都听得愣住。 不是,你们玄门弟子都这么能整活儿吗? 蒙眼这种癖好,还不止一个人有? 观众们看到这一幕,还只是有些疑惑,这梁岳之前的表现看起来也不像那么嚣张的人,怎么到了第三轮反倒染上坏习惯了。 可对面的赵新竹看到这一幕,心情就有些崩溃了。 我知道我没有什么获胜的可能,可是你一定要这样羞辱我吗? 第一次两剑赢我,第二次一剑赢我,第三次若是再蒙眼赢我,从今以后我还怎么在自称天骄、还怎么在江湖上混迹?以后无论过了多久,提起赵新竹的名字都会伴随着梁岳俘虏的标签,再也摆脱不掉了! 你这是要毁了我呀! 早上好呀。 ------------ 第111章 诛心 【求月票!】 随着梁岳将眼睛遮住,赵新竹的神情突然变得委屈起来。 下方观众有些不理解两人之前恩怨的,还会有些茫然,为什么对手蒙眼,赵女侠这么难过啊? 有清楚两人之前遭遇的,就会跟着解释一下,此前赵新竹已经被梁岳击败过两次,这次她基本是必败的。梁岳此举,与羞辱无异。 如果是在之前,可能还会有正义之士说一句,稳赢就稳赢,这样侮辱人就没意思了。 可是经历过这几天林风禾无尽的装逼,观众们的心态也有所扭转,现在大家比较认可的是,强者就应该狠狠地羞辱弱者! 所以梁岳此举,在场间的稍加沉默之后,又引来阵阵欢呼。 “干得漂亮!” “赵女侠,赢他一次!” “我支持左相大人!” “……” 这些叫喊声如同一记记重锤,锤得赵新竹心中愈发烦闷堵塞,想到以后这个场面会伴随自己的整个生涯,她连手都开始有些颤抖。 吴撼鼎在下方深深拧着眉头,连声道:“不好。” 他很了解赵新竹最大的弱点在哪里,其实这种自幼有些天赋的世家子弟都相差不多,在温室里成长,看似修为卓绝,其实真扔到江湖上未必能活过三天。 一旦遭遇强敌,他们的缺少防备、战斗经验不足这些弱点都是次要的,最薄弱的还是心态。 尤其赵新竹,她太想年少成名了,以至于每一次当众比斗都会让她有很大压力。这种压力会影响人的道心,干扰她的判断,一旦遭遇颓势就会彻底失去理智。 否则的话,上一次输给梁岳其实正常,双方硬实力已经存在差距了。可第一次输给梁岳的时候,她至少是不该输得那么干脆,分明就是事态超出想象之后,就失去应对能力了。 高手对决,瞬息间的判断能够决定生死。 而道心清明、头脑冷静,才能时刻保持准确判断,这也是闻一凡的太上仙体为何如此强大。除了平时修炼不会有七情六欲侵扰之外,战斗的时候也能永远镇定沉着。 “不要被外界扰乱,保持平静!”吴撼鼎高声喊道,“最差的结果也只是输掉擂台而已,不要想太多。” 赵新竹听在耳中,也知道这个道理,她是聪明人,自然知道如何宽慰自己。 可是真的只是输掉擂台而已嘛? 三次输给同一个人,方式越来越耻辱,这可不是简单的落败。 哪怕遇到闻一凡、齐应物,输了也就算了,为何偏偏是他? 就在赵新竹的彷徨与挣扎之中,一声锣响,擂台开始。 铛! 这声锣响好似打在赵新竹脑中的一根弦上,她听到立马一个激灵,退后三步,拔出剑警惕地看着梁岳,眼中满是忌惮。 可蒙着眼的梁岳却只是微微一笑,“赵女侠,不必紧张。你大可先出招,我接着便是。” 可他越是这样说,赵新竹就越是恐惧。 只有强者才会如此从容。 他根本就是想戏耍自己,看着自己用尽手段之后依旧无可奈何,再把自己当做扬名的踏脚石。 可恶啊。 赵新竹的情绪在百转千回之后,又转为了一股愤怒。 我在东洲苦修十余年,本该作为万人仰慕的天骄侠女出道,扬名四海九州,如今却落得如此尴尬窘迫境地。这一切都是眼前之人所赐,若不是遇见他,自己肯定不会如此难受。 想着想着,赵新竹咬起牙:“我跟你拼了!” …… 梁岳虽然蒙着眼,可是气机上也能感知到,赵新竹的气焰忽然炽盛起来。 对方似乎要出手了。 这可不行。 如果赵新竹真被刺激到上来拼命,就会发现自己根本拼不过她,反倒胆气就要壮起来了。 这个关口,梁岳忽然又朗声道:“赵女侠既然心中有所忌惮,那我再加一码。” 说着,他以剑气在身周划了一个四五尺大的圈,自己站在当中,施施然向着赵新竹,“我就在此圈中与你比试,若是出圈一步,也算我输。” 咔嚓! 就像是一道闪电劈在脑门上,赵新竹的脑海里嗡的一声。 怎么还有活儿? 你们玄门弟子是受过什么培训吗?上来都是这一套。 那个林风禾起码是对不同的人用不同的路数,你这又蒙眼又上圈儿,怎么都在我一个人身上用啊? 她都不敢看台下,完全可以想到观众们的表情会有多兴奋,若是这一战自己真输了,极有可能会成为选拔战里传扬最广的一场战斗。 赵新竹的呼吸都瞬间急促了。 从小到大,自己何时被人这般看不起过? 这简直…… 太过蔑视了。 果然如她预料的那般,下方的观众们都为之沸腾了。 “太装了,太装了!就算赵姑娘是他的手下败将,也不能这样看不起人吧!” “极致的羞辱,那个八卦城少主起码是个弓箭手,他是武者啊!不出圈靠什么赢?” “但是他上一次战胜赵新竹,用的就是一道范围极远的剑气,估计还是想用那一招吧?他这样做,总有他的道理。” “我支持左相大人!” “……” 即使不去看,这些议论声也会传扬进耳中,赵新竹白嫩的脸颊开始浮上一抹红色,不是气焰蒸腾的红,而是气血上涌的红。 看台上那些与她同行的那些东洲世家子弟和鲸州侠少们彻底看不下去了,小团体开始喝骂道:“阿西巴,你小子不要太嚣张!”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你如此羞辱人,以后别叫我们逮到!” “玄门弟子了不起吗?赵姑娘,说什么也得砍他一剑!” “有种打完别走!” “……” 可梁岳也不是没有自己的亲友团,玄门弟子们也立刻站起来,他们也大概能猜到梁岳为什么这样做,自然不会让他声势弱了。 大乔高声道:“就要嚣张,怎么了?别等打完,谁不服现在就过来!” 李墨抬手贴在耳边,做出听不到的手势,“哪里狗叫?” 以他们两个为主力和对方对喷了几句之后,闻一凡霍然起身,目光淡漠地扫视过去。 那边的小团体立刻哑火,包括吴撼鼎在内,没有一个人敢和闻一凡对视一眼,只敢低下头嘟嘟囔囔。 没办法,现在闻一凡从人气到实力再到人品都是毫无疑问的年轻一代领军人,之前幼麟榜上被齐应物压一头的时候,就有人说她是剑修,战力超过境界很正常,讨论她和齐应物谁才是九州第一天骄。 如今修为超过齐应物,算是彻底终结了讨论。 当她站出来的时候,自然没有敢再放肆。 可下面的人不敢放肆了,台上的梁岳却是在为所欲为。 感受到赵新竹的心态似乎有所动摇,他摇摇头,又笑道:“赵女侠,都这样了,你怎么还不出手?那不如……” 说着,他突然又背转过身去。 “我最后再让一手,此次擂台我绝不回身,一旦转过身去,就算我输!” “哇——”下方一片哗然。 如果说蒙眼和画圈对他的限制还没那么大,这转身对武者的限制就太大了。毕竟你不像人家那样释放神通,在哪里都行。 这样打起来,你难道能用屁股出剑吗? 一时间,所有人都开始怀疑,这梁岳得是多有自信,才敢这般限制自己? 而不远处的某棵树木上,蹲伏着的林风禾缓缓皱起眉头,“真过分。” ------------ 第112章 愤怒 【求月票!】 在最近三天里,林风禾用了三种套路,分别装出了不同的风采。 可谁也没想到,梁岳在一场比试里就全都用上了! 这一层套一层,哪怕是差着一个大境界,应该也能打一打试试了吧? 可再看对面的赵新竹,她却是怔怔立在原地,肩膀微微颤抖。 梁岳的第一次让,让她觉得愤怒;梁岳的第二次让,让她觉得茫然;梁岳的第三次,却让她觉得伤心。 经过前两次的交手,她能够了解到,对方并不是一个不谨慎的人。事实上,她过后还补过对梁岳的调查,知道他是最近半年才崛起的玄门新秀,比起武力,他在诛邪司里更以智慧著称。 这样一个聪明的人,当然不会无端这样做,他肯定是就觉得能够赢自己,才会做出这般举动。 原来自己这么弱吗? 在家中苦修那些日子、在鲸湖派钻研剑法的那些日子,自己一直都在憧憬着一鸣惊人、扬名天下的场景。可真到了龙渊城才发现,原来自己这么弱吗? 别说那些排名在吴撼鼎之上的天骄之辈,只是梁岳这样一个玄门新秀就可以随便碾压自己,对自己肆意凌辱。 可自己却连出手的勇气都没有,因为她心里明白,一旦出剑,必输无疑。 在众目睽睽之下丢脸还不是最伤心的,最伤心的是原来自己之前所有的努力都是白费力气、所有的憧憬都是白日做梦。 自己从来都不是什么天骄…… 赵新竹悲哀地发现了这个现实。 看着眼前蒙眼转身站在圈里的梁岳,她越想越气,一股子酸楚突然就涌上鼻头,眼泪再也掩不住。 就算我很弱,你也不用这样一次又一次吧? 简直是不拿自己当人。 你想靠羞辱我成名,我偏不跟你打! 一念及此,赵新竹已经战意全无,她带着哭腔重重喊了一声:“你欺负人!” 说罢,一转身便跳下了擂台,哭着跑出了人群。 “新竹!”吴撼鼎喊了一声,回头忿忿地看了梁岳一眼,转身便追了上去。 看台上的选手与四周的观众们看见这一幕,都感觉有些惊讶,又觉得有几分在情理之中。 赵新竹也只是个十八九岁的小姑娘而已,面对必输的局面与对手连番的羞辱,心理上承受不住也属正常。 反倒是这个梁岳,确实有些过分了。 能赢就赢呗,非要装,非要羞辱对手。 一次就算了,还两次,两次不够还来三次,人家小姑娘当然受不了,到底是把赵新竹弄哭了吧? 周围观众对梁岳的情绪,在一次又一次的叠加中,终于也变成了纯粹的愤怒。 上台的礼部官员对于事态发展也有些没预料到,奇怪地看了梁岳一眼,通报道:“第十二轮比试,梁岳取胜!” 梁岳长出一口气,摘掉眼罩,就发现四周都是带着些许敌意的目光。 他惭愧地笑了笑。 确实是有些不好意思,刚才自己的表现他也知道,要是他坐在台下看见那一幕,也会想给自己来上一脚。 可是不这样又没办法,他也怕赵新竹真的动起手来啊。 他微笑着下了擂台,走回诛邪司的看台处,就见玄门弟子们都撇开视线,不拿正眼看他。 “我……”他刚想说些什么。 就听闻一凡说道:“你现在不要与我们说话。” “没错。”许露枝点点头,“虽然知道你有苦衷,可刚才的你,看起来真是太令人生气了。” 李墨也道:“梁师弟,我们都理解你,你也要理解我们。你刚才简直就是三重林风禾,很难想象有多可恨。”大乔重重道:“看见你就生气。” 莫求人轻轻点头,“听着也生气。” 尚云海去疗伤了,如今就只剩下卫萍儿没出声,梁岳便笑道:“还是卫九姑娘对我最好……” 卫萍儿垂着头,小声说道:“你最近几天离我远点,刚才我已经想好三四个丹方了,我怕我忍不住。” …… 就在梁岳“战”胜赵新竹的同时,刑部大牢里。 一位浑身是血的白衣人被丢在地上,他向前努力爬了几步,口中连连道:“大人饶命,饶命啊……” 在他身前的阴影之中,站着一道笔直的身影,看不清面目,只能看清轮廓锋利,一双锐利的目光洞穿黑暗。 此人正是一身官袍的梁辅国。 “你好歹也是西洲小有名气的咒术师,安心传承自身术法,也能混得不错。何苦非要来神都闯荡,落到这样一番田地。”梁辅国淡淡说道。 “小人知错了。”那白衣人极为虚弱,目光暗淡,好似命不久矣,“求大人饶命。” “你在定南侯府当供奉,替他们出手杀人,不问缘由。”梁辅国继续道:“如今咒术反噬,生死危机之时,他们不仅不救你,还想将你直接诛杀灭口,是我的人救了你。” “而你现在不向我感谢救命之恩,却向我求饶,好生奇怪。” 梁辅国俯下身,“我若想你死,直接不管你不就是了?” 那咒术师听闻此语,眼中迸发出一丝希望的亮光,“左相大人愿意救我?” “我可以救你,你被咒术反噬,无非就是需要一位高阶秘术师替你弥补、再找一位药师替你疗伤,我都可以找到。”梁辅国悠悠道:“但是你活了以后,要对我有用。” “小人甘为牛马,任凭左相大人驱驰!”那咒术师用全身力气翻过身,开始重重地磕头。 诚如梁辅国所说,他之前是给皇室宗亲当供奉,受侯府供养,只需偶尔出手,隐秘地杀掉一两个人,日子过得倒也舒服。 直到昨天夜里,杀那个少年失败。 他遭到咒术反噬,性命垂危,原本只要付出一些代价,还是能抢救的。可是侯府不仅不愿意为他找人疗伤,还担心他会泄密,派人追杀他。 他的护道者为了救他,被乱刀砍死,只剩奄奄一息的咒术师自己逃了出来。 若不是被刑部的人抓过来,恐怕他也要死在外面。 “呵。”梁辅国笑了笑,“像你这样的人,我手底下养了很多。安心给我做事,不用担心我会报复你。我知道,之前他们要你杀的人,你以为是我儿子……” “尽管我解释过很多次了,我和那小子毫无关系。” “但无所谓,反正你没有真地杀掉他,而且你只是一把刀,我真正要报复的,还是出刀的人。” “那人和左相大人没关系?”咒术师略有几分讶然。 他从侯府那边得到的情报,都认为那小子必然是梁辅国的亲子。 “这种没来由的事情越描越黑,我都已经懒得解释了。”梁辅国摆摆手,“那一群皇室养的蛀虫,就连算计我都算计不到正处,就是和那群乌合之众在一块,你才会如此凄惨。” “不过,就算那人和我没关系,他们的行为依旧让我很愤怒。” 梁辅国目光阴冷犀利,照的那咒术师不敢抬头。 “你得帮我一个忙。”他缓缓道:“他们死了,你才能活。” 早上好呀。 (本章完) ------------ 第113章 安慰 【求月票!】 梁岳和诛邪司的人说了几句话之后,又看了看赵新竹离开的方向,道:“我还是去看一眼赵女侠吧。” “我跟你一起去。”闻一凡起身道。 她并不是有多热心,这显然是怕对方愤怒动起手来,梁岳一个人过去吃亏。还有几轮比试才到她,出去走一趟倒是无所谓。 于是两个人一起走出校场,没走多远,就在官道旁的一处树荫下发现了他们。 吴撼鼎将外套铺在地上,讷讷地蹲在一旁,轻拍着赵新竹的肩膀,无声地安慰着。 看到梁岳他们走过来,吴撼鼎立刻露出警惕的神情,起身将赵新竹护在背后,沉声道:“你们来做什么?” “我是来给赵女侠道歉的。”梁岳略带歉意地道,“方才在擂台上多有不敬,还请赵女侠恕罪。” 他这副样子倒是让对面两个人都有些奇怪,方才在台上那么嚣张跋扈的,怎么这一会儿又变成了温良恭谨的态度? 怎么,你们玄门也讲究“台上无大小、台下立规矩”? 可咱们这是擂台啊,又不是演出舞台。 在台上说我是你爹,在台下变谦谦君子,最多也就是逗观众一乐,还有啥用啊。 “如果你是因为我哭了所以来道歉,那大可不必,我只是一时没控制住。”赵新竹闷闷地说道,“如果你是因为方才的行为,那即使你道歉我也不会原谅你的,以后如果我修为比你强了,一定会再次向你挑战。” 看来她稍微平复之后,并没有道心崩溃,依旧保持着进取心。用这种带着哭腔的语调说着这么硬气的话,还真有几分可爱。 梁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其实方才在台上那些表现,都不是有意对赵女侠进行羞辱。只是我昨夜被人刺杀,神宫之中受了一些伤损,无法催动剑法神通。若是与赵女侠正面对战,定然是不能取胜的,所以我才不得已出此下策,用这样的方式来打消赵女侠的战意,属于是用了卑鄙手段,胜之不武了。” 虽然云止观的传承就是卑鄙无耻,但梁岳毕竟还做不到像师父那样坦然使用“兵法”,赵新竹与自己无冤无仇,起码将真相告诉人家,好好道个歉,也算是略微弥补。 “……”赵新竹闻言怔了怔,抬眼看着梁岳,半晌才道:“你是说……我本来能够赢你的?” “十有八九。”梁岳道:“以我目前的状态,肯定不是赵女侠的对手。” “这样啊。”赵新竹面色稍稍平静,目光垂到地面,喃喃道:“那就没关系啦,本来你实力就强于我,若是趁着你意外受伤,我把你赢了,那才是胜之不武呢。是我自己道心不稳,才会中了你的计策,从这个层面来说,还是我输了,我本来就该输……” “赵女侠。”梁岳看着她的样子,小声道:“想哭就哭吧。” “谁要哭了,你……”赵新竹扁着嘴看了他一眼,一双大眼里瞬间就蕴满了水光,再也绷不住了,“哇——” 这一开腔,赵新竹彻底地开始嚎啕大哭,丝毫不再顾忌侠女形象。毕竟,说到底也就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她这一哭,就持续了好一阵子,完全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官道上也不是没有旁人路过,不止一两个人探头看向这边,怕不是都以为他们在拐卖良家妇女了。 梁岳看了一眼旁边的吴撼鼎,用眼神询问着,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吴撼鼎则是回给他一个无奈的眼神,似乎在说,你弄哭的,我能有什么办法? 两个男人面面相觑的时刻,还是后面闻一凡上前一步,突然将赵新竹揽入怀中,轻声道:“别哭了。” 她的话就像是有某种魔力一样,赵新竹的嚎啕声顿时开始减弱。 她好像察觉到自己被冰凉馨香的气息包围着,泪眼模糊地看着闻一凡的脸,很快就眨眨眼,哭势停了下来,呆呆地道了声:“闻……闻姐姐。” 闻一凡淡淡说道:“胜败乃兵家常事,重头来过就好了。” “嗯……”赵新竹乖巧地点点头。 闻一凡拍拍她的肩膀,松开怀抱,道:“我一会儿还有比试,就不多逗留了。赵姑娘,振作一点。” “我会的。”赵新竹莫名的有些星星眼。 眼见闻一凡如此轻松的就解决了问题,梁岳也与她一同回到校场,路上带着一些纳闷,“为什么闻师姐你这么容易就可以劝住她?” “我也不知道。”闻一凡摇摇头,“但是我一直都是这样安慰人的,每一次都可以。” “那我如果哭的话……”梁岳开始畅想。 “只有女孩子可以。”闻一凡瞥了他一眼,眼神好像在说……你在想屁吃? 梁岳:“哦。” …… 回去之后,比试也才打完一场。 第三轮的强度比之前大很多,几乎每三场里面就有两场都是鏖战,打完下来的选手全是伤痕累累。不过好在只要是外伤,再重也好医治,不会影响明天的比试。 又等了一阵子,才到第十六场对局,闻一凡的比试。 当她一袭白衣出现在擂台上时,下方的观众瞬间为之沸腾了。等了大半天,终于等到了玄门的闻仙子,校场好似被点燃了一般。 而在她对面登场的,是一名来自北派黄石庙的武僧,穿一身粗布麻袍,束袖绑腿,看起来刚硬之极,眉宇间一股戾气。 梁岳看着这个人,突然一皱眉,道:“这是不是就在咱们的可疑名单之中?” 他记得,诛邪司重点监控的几名北派武者之中,就有这人一个。 “不错。”许露枝说道,“另外几个都已经淘汰了,只剩这最后一个。” 梁岳略微有些担心,“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好几位前辈宗师在此坐镇,闻师姐修为又高,不会有什么问题的。”李墨道。 大乔盯着那武僧的面庞,道:“此人气息灰败,庭有血光,分明是要殒命的面相,是有些古怪。” 众人都警惕地盯着擂台四周,但凡有异动,都可以第一时间出手。 而在看台另一边,刚刚晋级了第四轮的柳灯儿也是面露疑色。 她一双妙目在人群中流转,寻找着那个身影,可终究还是无果。 “青蛇……”她口中低语道:“你究竟想做什么?” ------------ 第114章 蛇蛊 【求月票!】 铛! 一声锣响,闻一凡看着对面的武僧,毫不犹豫地祭剑出手。 若是正常打擂,在实力有绝对优势的情况下,她可能还会稍晚些出手,给对方一个展现实力的机会。可眼前这个对手是诛邪司怀疑名单之中的人,她担心会有变数,所以不想做任何拖延。 力求直接解决战斗。 咻—— 古剑清秋化作流光,奔着对方的胸膛电射而去,而对方大步一踏,轰然闷响中闪身,躲开正面飞来的一剑,继续向闻一凡冲来。 可如今的闻一凡甚至不会给他摆脱飞剑的机会,清秋一拉而回,瞬间便追上对方的背影。 嗤! 这一次,那武僧躲也不躲,丝毫不肯减慢前冲的势头,任凭飞剑刺穿身躯。这一剑从后刺入,前胸探出,毫无阻碍地穿透了敌人。 可对方却毫不在意似的,继续大步前冲,距离闻一凡已经仅有两步距离。 她依旧冷静,指诀变换,刺入敌人身躯的飞剑陡然冒出澎湃的白芒,丝丝缕缕的剑气渗透入那武僧的浑身经脉,如同一张大网。 如果他再强行运功,那一身气脉都会断绝。 擂台之上不好杀人,这已经是极强力的劝退手段了。 可那武僧却好似浑不在意,一双眼发出猩红光芒,好像死也要冲到闻一凡近前似的,又迈出了一步! 嘭! 这也是他落下的最后一步,因为随着一股劲气运转,他的周身气脉彻底被剑气刺破,整个人顿时瘫软下来。 可是在他倒地之前,左手袖间猛地甩出一道弧光! 那是一抹巴掌大、半月形的弯刀,滴溜溜旋转着,速度极快,嗖地掠过闻一凡的身侧,伴随着“嗤”的一声轻响。 她的衣袖被这飞刀割开,几缕白色布屑飞落。 可是在袖子的缺口下方,她光洁玉润的肌肤却没有半点破损。 这一刀汇聚着对方浑身全部的劲道,即使是第六境武者挨了,也不一定能毫无伤损。可是闻一凡偏偏刀枪不坏,连皮都未破一点。 她瞥了一眼看台上的梁岳。 这自然是他赠予的金刚藤建功,在炼化了那一株黄仙藤之后,如今的闻一凡肉身强度丝毫不弱于同境武者,甚至犹有过之。 一旦催动仙藤,顷刻身化金刚,炼气士的最后一个弱点也将被补全。 对手颓然倒地,眼中全无悲喜。 似乎他拼着气脉尽废的代价,只为砍闻一凡这一刀,也不觉得惋惜似的。 …… 第三轮的对决结束后,第四轮的比试将在祖庙的山下进行,打完了以后,选出参与夺城之战的天骄人选将立刻跟随皇帝一同登山,进行祭天仪式。 所以第四轮比试的阵仗,要远比前三轮大得多。 不止皇帝会率领文武百官到来观战,诸如玄门、积雷寺、青阳道宫、鲸湖派这种大宗门也都会受邀观礼,场面十分隆重。 有些被淘汰的人依然会去观看比试,有些远道而来却失望而归的,在今天就会离开龙渊城了。 柳灯儿在完成下一轮的抽签以后,便很快走出了校场。 她一路静静前行,观察着前后左右都无人跟踪以后,才施展神通,掠作一团黄色光影,飞速来到城南数十里外的一处山谷中。 此处清幽宁静,丛林掩映,十分隐蔽。 她进入以后,掩在一棵树后偷偷观瞧,就见那几名神情怪异的武者果然在此山谷的空地上站立成一排,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片刻之后,一名身着青衣的年轻女子自山谷深处走出。 她生着一张鹅蛋脸,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年纪,相貌稚嫩,与沧桑眼神极不符的样子。 青衣女子扫视了一圈几名武者,突然道:“出来吧,你在他们身上偷偷洒了花粉,还以为我闻不出来?” 柳灯儿闻言,便微微一笑,从树后飞出,飘然落地,“我这行随粉无色无味、又全无痕迹,你是如何发现的?” “我没发现,只不过依你的性子,不做些小手脚,是不可能的。”青衣女子笑道,“一猜你就会以这样的手段跟上来。” “嘁。”柳灯儿嗤笑,“原来是虚张声势。” “这是料敌先机。”青衣女子道:“你跟上来,我管不了。可你若是再敢捣乱,我绝不会饶你。” “我只是好奇你要做什么?”柳灯儿问道:“是否与明日祖庙之战有关?我也要去参与第四轮对局,说不定可以帮你些忙。” “你只需什么都不做,已经是在帮我的忙了。”青衣女子冷漠道。 说着,她突然一挥手,面前几名武者的眼中都亮起青光,各自有一颗青绿色的光团从他们口中吐出。 青衣女子将这些光团吸入鼻端,她的眼中也亮起一闪而过的光芒。 紧接着,就见她的面目飞速转变,变成了一个个青年男女,咻咻咻变幻莫测,足有四五张脸。 柳灯儿看着她的面孔变换,发觉都是白天里参加选拔战的人,应该正是与这几名武者对战的选手。 其中正有吴撼鼎的面孔存在。 “你的蛇灵,现在取一滴血就可变化?”她猜测到了缘由。 “不错。”青衣女子结束变幻,平复了状态,突然又瞪向其中一个气息虚弱的武者,“只有这个,把自己拼废了都拿不到一滴血。” 她看向的,正是与闻一凡交手那名武僧。 青衣女子的眸光一闪,那武僧头颅嘭然爆开,如同烂西瓜一样破碎,身躯兀自站立了许久,才软倒在地。 “若是能取到闻一凡的脸,说不得能让胤国这边乱上一阵子。”她忿忿说道。 “可惜。”柳灯儿也道:“若是能让闻一凡参加不了夺城之战,我们就必胜无疑。” “呵呵。”青衣女子看了她一眼,“我们本来就是必胜的,我在这里做的计划,只是为了报复而已。” “因为陈芝鹏?”柳灯儿问道。 这件事在胤朝传得不多,但九鞅那边早已沸沸扬扬。 幼麟榜排名第十四的九鞅天骄陈芝鹏,被胤国谍子刺杀陨落,九鞅在夺城之战中,无疑损失了一员大将。 不止是他,胤朝针对九鞅有可能会参与夺城之战的十余名年轻天骄,都进行了有组织的刺杀,只是大多数都失败了,只有两起成功。 胤朝这边传得不多,可能只是因为胤国不喜欢宣扬自己的隐秘行动。 事实上,自从九鞅在胤朝派出大量谍子的计划暴露以后,胤朝也对等报复,派出了许多谍子前往九鞅。这些年九鞅各部乱象频发,与胤朝的谍子活动绝对脱不了干系。 双方的谍战打到如今,经常是你策划一件大事,那我立刻就要搞一件大的予以还击。 “就是因为那件事,幻神峰让我予以报复,明天我才要出手。若非如此,我们只需静静等待夺城之战开始,就可以看到胤国人惊愕的面孔。”青衣女子冷笑道:“冯南绝一人,便可杀光胤朝这群所谓天骄!” 早上好呀。 ------------ 第115章 琉璃境 【二合一】 神都北面,挨着皇城的那个方向有一片皇家禁地。 最中心的位置是一座巍峨高耸的山峰,有阳光的时候,远远看去,整座峰头都是日光沐浴的颜色,宛若纯金打造。修行者一眼望去就能感受到其中汹涌澎湃的龙气,即使是普通人,靠得近了,也能隐约听到地底传来的龙吟之声。 胤朝天下有九座养龙大阵,豢养着当年儒圣祖师引来的九条气运真龙,中州太皇山这就是最中央的一座。而在太皇山顶,就是胤朝姜家的祖庙,周边还包括大神官隐居的问天楼、皇室宗亲祭祀的灵血殿等等。 这一日,一辆奢华车驾缓缓通过外围的禁军阵地,由龙驹牵引,向问天楼方向行进。 车内,梁岳有些局促地笑道:“我已经服了丹鼎派的药了,一天时间应该足够伤势疗愈,左相大人不用如此费心的。” “丹鼎派毕竟是炼气士一脉,对于神宫伤势,还得是问天楼的人比较拿手。”对面的梁辅国倒是颇为放松,他看着窗外风景,随意说道:“你毕竟是因为我受的连累,我肯定要给你负责到底。” 方才就是他亲自到诛邪衙门将梁岳叫了出来,告知了他昨晚刺杀的真相。果然就跟猜测的一样,是有人想对梁辅国展开报复,可又无从下手,这才由梁岳开始泄愤。 不过动手的人是谁,梁辅国并没有告诉他。这一点梁岳也不操心,以左相大人的性格,即使没有报复到正主身上,他也肯定会以最极致的方式进行还击。 对此两人都很无奈。 梁岳在各种场合解释过,梁辅国也在朝堂上下辟过谣,可是这个时代谣言传播开的速度比澄清的速度快太多了。又没有一个公开发声的渠道,总不能梁辅国发个刑部公告、或者梁岳在明天的擂台上公开喊话,说我们没有父子关系吧? 而且即使那样做,别人也会觉得你欲盖弥彰。 除非梁辅国当众承认,自己二十年前曾有过入宫当太监的计划,虽然后来改变了主意,但准备工作已经完成,根本不可能生出孩子来。 车驾停在问天楼前,梁辅国带着他下了车,梁岳也第一次见到这座奇楼。 七层玲珑的塔楼,外层宛若黑石铸造,泛着莹润的乌光,外面矗立着一座圣洁天女塑像,不知是否就是传说中的那位大神官。 楼前已经站了两位白袍神官迎接,一位披着白帽,身材高挑,看上去年纪稍长,另一位则是娇俏少女,看起来目光也更灵动一些。 “小芸?”梁岳见到妹妹,顿时一笑。 这段时间她确实是可以定期回家,细细算下来回家的次数可能比他还多。不过这还是第一次,在问天楼看到妹妹。 梁小芸也是轻轻一笑,兄妹俩没有急着打招呼,毕竟他们都只是小辈。 梁辅国先对那位年长神官招呼了一声,“琉璃神官,怎还劳你亲自出迎?” “左相大人驾到,自然要以礼相待。”对方回道。 原来这位就是现在执掌问天楼事务的琉璃神官,大神官不出现的情况下,她就是此间管事。 “事情都提前说过了,梁岳受的伤在神宫壁垒处,虽说静养即可,可他马上就要参与重要的擂台战,没有时间仔细恢复,能不能帮他修复?”梁辅国直接问道。 “左相大人开口,自然可以。”琉璃神官微微颔首,而后道,“何况他与我这问天楼的小师妹,还是血亲。” “那就太好了。”梁辅国哈哈一笑,二人便随着琉璃神官进入问天楼中。 …… 问天楼内宽敞明亮,大厅与过道的内壁都是纯白颜色,每一层都有极为开阔的厅堂,周围一圈房间。墙壁上隔几步便有一个奇怪的印文,不知为何,梁岳看着那图案,总有一种被人刺透的古怪感觉。 而掌心的两张法印,也随之微微发热。 “你们毕竟是外人,不能登楼,今晚你就在这边的房间住下。”琉璃神官安排道,“我会送你进入琉璃境界,让你吸收其中灵蕴,可蕴养神魂。” “不过琉璃境中灵蕴飘忽,极难获得。若是天性愚笨,在琉璃境中可能一无所获;若是悟性高超,说不定还能有所顿悟,让神识强度大大增长。你只能待到天亮,能不能恢复伤势,也得看你自己的造化。” “好。”梁岳施礼道:“多谢琉璃神官。” 稍后梁辅国与梁小芸双双在外等候,只剩梁岳跟随琉璃神官进入一间静室之中。 问天楼的装修风格相当纯粹,整个房间只有四面墙壁,其余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梁岳依照琉璃神官所说,盘腿坐于中间地面。之后就见琉璃神官举起手中的七色琉璃长尺,祭起到半空中,画下一个圆,将梁岳框在其中,而后光芒盛放。 咻—— 随着光华一闪,恍惚之后,眼前已经是另一番景象。 稍后,琉璃神官退出静室。 梁辅国再次道谢,“这次真是劳烦你了。” “举手之劳而已,左相大人不必多礼。”琉璃神官摇头道。 “我知晓琉璃尺中的灵蕴都是历代神官辛苦炼化,此番送人进去,一定会有损耗。”梁辅国笑道:“你不要任何回报,我总得多谢几句。” 琉璃神官淡然回答道:“没什么,他不过一名武者,吸收一夜,又能有多少损耗?” 说着,她便对梁小芸说道:“你就在这里看着吧,如果他有什么异样,及时通知我。” “嗯。”梁小芸点头答应。 之后梁辅国离开问天楼,乘上车驾离开太皇山,琉璃神官则登楼自顾自修行去了,梁小芸守在梁岳所在的静室门外。 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安静祥和。 …… 而身处琉璃境中的梁岳,正在眼带惊奇地打量着这一方天地。 仙物榜第二十七,七色琉璃尺。 琉璃神官这宝尺,是问天楼内代代传承的宝物,内含秘境并不稀奇。可是这秘境的样子,实在有些奇特。 梁岳只觉自己端坐在一片澄澈湖泊之上,明月当空,头顶的天空上有许多飞舞的如同大簇萤火一般的灵火,不知是不是就是那传说中的“灵蕴”。 其形态果然飘忽,虽然就在头顶盘旋,可当他想伸手触摸,那灵火却会立刻远远退避开来。 “有很浓的灵性。”梁岳自语道。 一眼就能看出来,这灵火不是生硬追逐能够取得的东西。若是强行飞身去追,估计累死累活也碰不到几点火苗。 他又低头看向水面,发现一件有些奇怪的事情。 那就是天空中的那些灵火,在水中并没有任何倒影。澄澈湖面上,只有一轮月亮的影子。 怎么回事? 莫非这些灵火都不是真实存在的? 梁岳的内心猜测,同时寻思着自己要怎么才能抓到它们。 可在这里枯坐也无济于事,想了想,他决定还是起身一试。 看着周围盘旋的许多灵火,他端坐许久,之后在一缕灵火路过头顶的时候,猛地窜起来,手迅速握住其中一簇,那火苗毫无热感,反而冰冰凉凉。这灵火没有实体一样,在接触到手指的一瞬间,哧溜便从指缝间滑开。 不止那一簇灵火溜走,头顶的无数灵火都四散开来,奔向远处。 而梁岳在这琉璃境的水面上,活动并没有那般灵便,若是去追逐,不知多久才能再追到一缕。 他看着这些在空中游曳的灵火,突然觉得这些东西的形态,看起来有些眼熟,有点像……鱼? 这样想着,他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琉璃境、琉璃镜,会不会这里根本不是真正的琉璃境界?或者说,只是其中一部分。 沉思片刻之后,他猛地躺倒,身子在水面上砸出一片涟漪,月轮随之一阵荡漾。 这水面确实有些问题,他将浑身罡气凝聚,翻身用力,向下一掌。 嘭—— 终于,他的一只手臂穿透了过去,紧接着就是周身都随着前进,整个遁入了水底。 不。 当他整个人都穿透过来以后发现,这里依旧是一片湖泊,自己依旧躺在水面上。 只是这一次湖水有了边界,在岸上,有一位头戴蓑笠的老翁在那里垂钓。 这里看起来才像是真正的一方天地。 之前觉得奇怪,原来是因为自己在的才是水底。 梁岳站起身,向那老者走过去,一经靠近,不用他问,那老者先悠悠开口道:“已经许久未有人来到此处,年轻人,你就是被琉璃神官送进来的那位疗伤者?” “正是。”梁岳问道:“敢问老人家是……” “老朽是这七色琉璃尺中的器灵,枯坐数千载,欲求一超脱。”老者笑呵呵说着,忽然将钓竿递给了梁岳,“既然是琉璃神官送进来的人,又能来到这镜湖之上,那你就该有一场机缘。” “这垂钓的,就是灵蕴?”梁岳问道。 “不错。”老者轻颔首道,“灵蕴喜欢与天地道韵相融,而这钓竿与垂钓者,是他们离开镜湖的唯一机会。悟性越高的人,就能吸引到越多的灵蕴。琉璃神官只给了你一夜时间,不要浪费了。” 梁岳闻言,也不再耽搁,只是道了一声:“多谢了。” 说罢,他接过钓竿,学着老者的样子坐下。 老者在旁边道:“这里的灵蕴有一些是大神官时期就已经衍生出来的,灵性丰沛,寻常人根本入不得眼。我日日在此垂钓,已有三年一无所获,可见此处灵蕴之刁钻。” 一看就常年钓鱼的,空军都能说成鱼的问题。 梁岳内心默默道,但嘴里却是微笑回应:“那晚辈能有一丝收获就心满意足了。” 话音未落,钓竿刚刚伸入水中,就感觉有一股灵火撞了上来,顺着丝线蔓延,顷刻便窜入梁岳的体内。 轰。 他就感觉神宫之内轰的一声,好似受到了洗涤一般,一瞬间甚至有一些恍惚。 一息之后,方才清醒过来,感觉灵台清明少许。 没错,这就是灵蕴,是高阶秘术师炼化出来的最精纯神念。他们将自己日常炼化的神念储存在这琉璃境中,等待修行或战斗时取用,代代累积,才形成了这样庞大的一个规模。 旁边的老者沉默了一下,道:“居然一坐下就有灵蕴上钩,你小子的悟性什么样不知道,运气倒是不错。” “可能就是侥幸。”梁岳笑道。 话音未落,他又是周身一抖。 第二道灵蕴窜入体内。 “我的……悟性……也就是平平常……常。”梁岳一句话没说完,整个人已经颤抖了三四次。 老者凝眉看着他,问道:“你是问天楼弟子?不对啊,问天楼里向来没有男徒弟……可你为何会对灵蕴有如此强的吸引力?” “我……也……不……了解……”梁岳颤声答道:“但是……我感觉……这里……的……灵蕴……还挺……热情……” 老者半晌没出声,之后才道:“你先别说话了,我要是有你这个吸收灵蕴的速度,别说三千年,有两年半我就超脱了。” “你再说话,我怕我忍不住嫉妒。” 他身为一个专业的器灵,轻易不会有生气、嫉妒这些情绪。 除非忍不住。 事实上,梁岳也确实说不出来话了。 因为周围的灵蕴似乎都感觉到垂钓的人有变化,开始争先恐后的拥挤过来。 若是他依旧在水下,就会看到恐怖的一幕,无数的蓝绿色萤火汇聚在一处,覆盖了整整半边水面! 梁岳身上的火焰,彻底无法熄灭了。 轰! …… 当他再睁开眼的时候,就见到自己仍旧身处静室之中,面前是面色微微含着嗔怒的琉璃神官,身后带着梁小芸。 “琉璃神官,天亮了?”梁岳问道。 “还没有,才三更天。”琉璃神官道。 “那怎么……”梁岳眼带疑惑地看向她。 明明说好一整夜的,怎么半宿就停了? 琉璃神官的眼神有些惊讶,又带着一些怒气,你说怎么停了? 本以为你就是一个神识愚钝的武者,进入琉璃境都不一定有收获,即使有,也不会太多。 谁知道你进去就开始猛猛地吸,才到三更,琉璃尺的器灵就传来警信了。若是让你吸完一整夜,怕是几千年积累的灵蕴都没了。 “差不多了。”琉璃神官沉沉说道,“再吸收多了,怕你无法炼化,反而不好。” “这样啊。”梁岳微笑道:“有劳神官挂念。” “你就先好好休息吧。”琉璃神官说道,而后带着梁小芸出了门。 走出静室以后,她才看向梁小芸:“不是让你有异样及时通知我吗?” 梁小芸眨巴眨巴眼,“可是他只是在正常的吸收灵蕴,好像没什么异样啊?” 琉璃神官道:“你也进过琉璃境,知道正常吸收灵蕴是什么样子的。他身上都着火了,还叫没有异样?” 梁小芸一脸无辜,“我大哥悟性好嘛,他平时修炼就是这样子的啊……” 早上好呀。 ------------ 第116章 庙前 【求月票!】 翌日,万里无云。 祖庙前是一片极为开阔的广场,平整白色石材,雕刻着道道纹路,却没有一丝裂痕,好像是一面完整的石头嵌上来的一般。 今日此地,旌旗漫天。 广场外停着一辆辆鎏金华贵的龙车凤辇,趴伏在车前的俱是头角峥嵘的珍奇异兽,这是专门豢养、能够出入龙渊城与皇城门户的帝王坐骑。 皇帝带着几位身俱神王血的儿子正在祖庙之中先行参拜,一众后妃与宫人等在外面,明晃晃衣着鲜明。 文武百官自有一方观礼席位,各大宗门前来观礼的队伍也已经坐到了专属的席位上,头上都遮挡着一片锦黄高棚,广场外围是一众禁军环绕。现如今的龙渊三卫执掌凌三思满副披挂,威风凛凛坐镇一方。 稍晚些时候,山下的大阵会打开,允许平民进入观礼。广场的这一侧边缘,又会是人山人海的景象。 梁岳溜着广场的边缘,来到玄门这边的坐席里。诛邪司这边,反正也要邀请玄门观礼,就将他们的师长都邀请来了。几位年轻人都坐在自己师长的后面,显得分外乖巧。 在前一排,王汝邻赫然在列,就坐在登云子的旁边。 梁岳坐过来以后,王汝邻回头笑问:“怎么来这么晚?” “出了一点小意外。”梁岳回答道。 昨晚梁辅国安排他在问天楼疗伤,琉璃神官大方拿出自己的法宝,将他送进其中的小天地琉璃境。本以为梁岳不过是一个武者,撑死了能吸收多少灵蕴? 万万没想到。 不用一夜,半宿她就受不了了。 刚过三更天,梁岳就将琉璃境内多年积攒的灵蕴吸走一半,若是再等他到天亮,那七色琉璃尺就要被掏空了。 不过是帮个小忙的事情,不慎变成了这样影响问天楼传承的大事,天一亮琉璃神官就将梁辅国又叫了回来,和他商议这件事该怎么善后。 梁辅国倒也大气,直接袖子一挥,“本来说好让他在这里修养一夜,那既然如此,剩下半夜的时间我们就不要了。” 琉璃神官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大清早把你叫过来,显然不是想听你说这种话的。 梁辅国当然也不会真的这样做,否则的话,谁还分得清他和王汝邻? “是我带他来疗伤的,没想到让问天楼蒙受损失,这部分自然由我来弥补。”梁辅国云淡风轻,“只要在我能力之内,需要付出什么代价才能补偿这次损失的灵蕴,任凭琉璃神官吩咐。” 这才是讲究人解决问题的态度,毕竟人家是帮他的忙,现在有损失了,他不可能去跟别人斤斤计较。要是那样的话,以后不可能再有人真心实意帮他了。 琉璃神官开出的价码自然不小,毕竟是要弥补上千年积攒的灵蕴,灵蕴一时半会儿肯定是回不来了,只能用别的方式来置换。 梁辅国当真就如先前一般大气,不论琉璃神官要什么他也不还价,林林总总的宝物加起来,偿还了损失灵蕴的价值。 待琉璃神官开完价以后,他直接道:“给我几天时间,我必定将这些宝物全部送到问天楼。” 琉璃神官这才缓和下来,“虽然这一次有些意外,可也不是坏事。实在是没料到梁岳的天赋能有如此卓绝,那些灵蕴如今都在他神宫之内,即使一时吸收不了,也会随着他修为提升慢慢炼化。估计今后他的神识强度,能达到一个极可怕的程度。不止是在武者之中,同境秘术师肯定也不如他,你属实是有一个好……” 说着,她好像自觉失言,顿了顿,道:“有一个好晚辈。” 琉璃神官满意地离开了,她前脚刚走,后脚方才还十分豪气的梁辅国就露出肉疼的表情。 “你小子……”他忿忿看向梁岳,“可真有本事啊。” 梁岳嘿嘿一笑,你要不变脸,我还真以为这些东西对左相大人来说不值一提呢。 “这次好处都被你捞了去,代价我都出了。虽说就是我主动帮你的,可是这多出来的部分,你也不要想吃干抹净就走。”梁辅国盯着他道。 梁岳被他看得发毛,讪笑道:“和左相大人比起来,我可是个一穷二白的……” “夺城之战以后,不论输赢,你都来刑部兼个职。我可以给你个主事位置,正好发挥你的才能,不给我干几年活儿,休想就这么算了。”梁辅国说道。 “这个没问题。”梁岳欣然应下。 原来是要自己去刑部兼职打工,他现在确实可出卖的也只有劳动力了,这样说不得还能升官,又不用掏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处理完这个“小插曲”之后,他便与梁辅国一同步行前往祖庙前方广场。虽说都在同一座山上,可这太皇山巍峨崎岖,山路盘绕,又不能飞行,走过去还是花了一些时间。 …… 刚落座不久,就听闻轰隆隆三声炮响,场间顿时安静下来。 牧北帝率领一众嫔妃子女,来到广场正前方的坐席,之后就示意典礼可以开始。 礼部尚书徐占鳌亲自登上高台,诵读了帝王文稿,那边观礼的百姓们也慢慢多起来了,拖家带口三五成群,都是一副兴趣盎然的面容。 虽然此处山高路远,可不仅能见到庙堂江湖上的许多大人物,还能看到各路天骄最终对决出夺城之战的人选,来的人很快就汇成熙熙攘攘的人海。 有热闹看,无惧山海。 诵读完文稿之后,徐占鳌又取上来一个白玉打造的签筒,道:“今日对战人员会由我来一一摇出,来保证公平公正。待会儿我念到名字的人,上台开始对战!” 虽然他声称公平公正,可是知道些内幕的人都了解,让他手摇就是防止出现强强对决的情况。虽说进入到这一轮的选手都很强,可是你要是抽出闻一凡对齐应物,两个人必须淘汰一个,众目睽睽之下,这如何是好? 如果要设计更复杂的赛制或者朝廷安排对局,都是费心费力又不讨好的,不如就让他摇签的时候稍微注意些。只要别让最强的那几位种子碰到,那即使他们遇到别人输了,也没什么可惜。 这种为了选出最强的队伍,大部分随机、小部分干预的抽签,参加的选手们即使知道,多半也都是能接受的。 就见徐占鳌摇动签筒,哗啦啦几下,坠出一支写着名字的玉签,他捡起来念了一声:“尚云海!” 第一场对决就是尚师兄,玄门几人都略有担心的看向他。 他昨天的比斗里受了不轻的伤,虽然现在外伤治好了,可伤损的元气没那么容易补足,需要时间修养。现在又第一个上场,实在是有些不走运。 “多加小心。”陈素叮嘱道,“不行就下来,咱们玄门这一次参加的人很多,不用拼命争胜。” “嗯。”尚云海点点头。 “尚师兄一定可以的!”大乔看着他,笑着说道,“我看你神光盈面,今日虽有刀兵凶险,可最终定能取胜。” “借你吉言。”尚云海微笑回应,之后纵身飞跃上高台。 阴阳一脉的王彦堂之前一直在诛邪衙门借宿闭关,如今也随着坐在此处,他这些日子与诛邪司的人都相处得不错,便也笑道:“既然乔师妹都说了,那我打包票,尚师兄必定能旗开得胜!” “必然如此。”诛邪司众人纷纷给尚云海助威。 那边徐占鳌在他登台之后,便又摇出第二个名签,高声道:“王彦堂!” 王彦堂:“?” ------------ 第117章 幻火 【求月票!】 众人也是没想到,刚刚才说这一次参加的玄门弟子不少,转眼就有两个碰上了。 这种就不可能是徐占鳌特意安排的了,只能说是实在不太走运。王彦堂上台时也是有些哭笑不得,刚刚在底下祝尚云海旗开得胜的时候,可没想过对手恰好会是自己。 但既然上了台,就肯定要全力以赴,两人对此都有一个明确的认知。 铛的一声,战斗转瞬即开始。 尚云海抱拳拱手,“王师弟,请赐教。” 王彦堂回以一礼,苦笑道:“事已至此,我等便全力以赴,决个高下吧。不论谁赢,都不要丢了玄门的颜面。” 诛邪司的年轻人不由得都为尚云海捏一把汗。 这一场玄门内战,他们肯定是倾向于尚师兄能赢,毕竟跟他更熟识一些。 可是从场面上来看,王彦堂的优势很大。即使不说尚云海之前的伤损,仅仅看二人完满的实力对比,幼麟榜第八的王彦堂也远远超过第二十九的尚云海。 王彦堂的境界在第五境巅峰,无限接近第六境。 而尚云海只是第五境出头,可能接近中期。 双方互相施礼之后,选拔第四轮的首战就此打响。尚云海率先拈诀化身,上半身陡然转为猛虎,蹭地冲杀出去,瞬间便掠出十余丈距离。 眼看要被他快速近身,王彦堂将身一转,一阵白烟升腾,原地他的身形霍然消失,只剩一头与祖庙同高的莽荒巨兽在原地,张开血盆大口,恶狠狠就要将尚云海吞下! 阴阳一脉号称千变万化,但弟子修行初始都只能选一门类逐渐入手。像许露枝就是主修花草,变身也是草木之属,对于耳目窃听有奇效,战斗就不大擅长。 王彦堂主修的则是凶兽,战力超强。 忽略掉之前被闻一凡瞬杀的战绩,他的实力绝对当得起幼麟榜前十的位置。 这一出手,便是惊天动地,让远处观众都发出一片惊呼。 “吼——” 眼看巨兽以吞天之势袭来,尚云海将身一摇,身上虎头陡然转为漆黑犬头,他鼻端一动,万缕灵息,身子陡然腾跃开来。躲过巨兽吞噬的同时,返身就是一爪,攻击向擂台的另一侧。 那里光华一闪,王彦堂的身形显化出来,双指印诀变动,旁边的巨兽消散,而他则瞬间身化巨猿,一拳轰出,与尚云海硬碰硬打了一记。 轰! 尚云海的犬身被一拳轰飞,翻了两个滚,才在一侧擂台边缘站直起来。 此刻他已经恢复本来面目,身上颇有些灰尘,“咳咳……” 尚云海轻咳两声,皱眉道:“我身上有旧伤,久战恐怕不是你的对手。这一战我若不行险,恐怕难有取胜之机。王师弟,待会若有冒犯,还请恕罪。” 王彦堂占得一丝上风,丝毫没有倨傲,只是一抬手,“尚师兄有何神通,尽管施展。” 就见尚云海双臂展开,整个人身上猛然浮现出一抹白金色的光芒,双眸燃起火焰,发出震天响的一声嘶吼:“吼——” 转瞬之间,他已化作一头三丈长、一丈高的白色巨兽,看其头角神鳞,分明就是传说中的麒麟巨兽! “化龙一脉的变化之术,身体变得越彻底,意识也会随之兽化。所以尚师兄从前只愿半身化兽,不愿全身变化。”李墨在台下解释道,似乎想起了什么,一副心有余悸的表情,“他一旦全身化兽,那场面极为可怕……” 梁岳回忆了下,彬彬有礼的尚师兄,一旦半身化兽就会开始口吐芬芳,十分猖狂,看来影响确实不小。 台上,王彦堂看见这麒麟出世明显怔了一下,化龙一脉的变化也是有限制的,想要变化越强的妖兽,所需要的天赋悟性越高。 尚云海不声不响,居然能参悟麒麟变化? 这已经是世间最顶级的神兽了! 不容他多想,那麒麟眼含怒火,已然生猛飞扑过来! 王彦堂眼露一丝惊慌,双手连动,身前猛然具现出七八头形如楼宇的巨兽,阻挡在尚云海的前路上,水火风雷,诸般天赋神通齐齐喷吐! 轰—— 可随着尚云海一口白色吐息,这些巨兽瞬间全都被寒冰封锁,冻得坚实,一息之间,巨大的麒麟利爪已然出现在王彦堂的面前! “住手!” 陈素顿喝一声,身形已然出现在麒麟头顶,一掌将其定住,这神兽再无法动弹分毫。 而后他看了一眼有些恍惚的王彦堂,道:“你输了。” “我……”王彦堂似乎有些不甘心,“我还有阴阳遁法……” “你的遁法躲不开麒麟追索,若是他的攻击落下,我怕我们出手也来不及救你。”陈素凝眉道:“现在的他……可不会留手。” 那边白色麒麟被陈素控制住,兀自在奋力挣扎,低吼不止,看来已然完全失去了尚云海自己的本心控制。 王彦堂感到一丝后怕。 方才若是陈师叔不阻拦,自己真的会死? …… 王彦堂下台以后,陈素又一指点在麒麟眉心,将其收入自己的小天地之内。 变化之后的尚云海虽然他可以控制住,可要让他变回原样也没那么容易,只能等他自己真气耗尽、神通中止。 这也是尚云海为什么很少用这一招的原因,即使战胜了敌人,可过后说不定会把自己人一起打杀,容易造成更大的麻烦。 陈素之前的警告,其实也是让他谨慎变身。可终究还是好胜心占了上风,尚云海还是用了。 这一场大战,在陈素插手下草草收尾,不免令观众们有些失望。 可这也能说明即使是玄门内战,大家也是在真刀真枪地搏命,属实是全力以赴。也让人对接下来的战斗,有了更大的期待。 高台之上,短暂修复之后,徐占鳌再度登台,摇动签筒。 啪嗒一声,掉出一枚名签,他拿起之后念道:“姜炎。” 定钩王世子,姜炎! 一袭红锦华服的世子殿下跃上高台,比起之前见时,他的眉眼神光愈发沉凝,没有之前的飞扬跳脱,整个人好像淬炼了锋芒一般。看来这段时间定钩王虽然不顺,可对于姜炎来说,是有历练作用的。 他的修为确实也有进境,在最新的幼麟榜已然登临第二十一位。要知道,他还有仙藤傍身,战斗力绝对能跟前排的拼一拼。 徐占鳌再摇一签,拿起这枚名签,他忽然微微一笑,“梁岳!” 哦? 梁岳看向台上,自己最后一个对手,就是这定钩王世子? 只要战胜他,就能参加到夺城之战,完成师父给定下的目标…… 而姜炎听到梁岳的名字,同样双眼放出光彩。 他看着梁岳从下面跃上高台,目光里满是熊熊的战意,“我的对手是你,这可真是太好了。” “我也觉得不错。”梁岳淡淡回应。 “我还没有能力让梁辅国如何,就在你身上先找回来吧。”姜炎凝视着他,“这一战我绝不会留手。” “虽然我和左相大人没甚关系,可是定钩王的事情我确实出力了,你记恨我也可以。”梁岳道:“而且如果说我爹和定钩王有仇,这倒是真的。该找回来的人,是我不是你。” 在问天楼里修复了神宫的他,如今圆满无缺,战斗力恢复到了巅峰状态,正是自信满满。 姜炎却也同样如此,他面色甚至有一丝狰狞,“我这几个月闭关苦修,历尽艰险,终于练成了传说中的幻火神通,正该拿你试手,来吧!” 早上好呀。 ------------ 第118章 暴打 【求月票!】 梁岳见他这副嚣张模样,内心暗暗地提起警惕,他的自信肯定是有所来由,不会无缘无故。 此战务必万分谨慎,绝对不容有失。 随着两人交谈几句,比试也正式开始,铛的一声锣响。 姜炎毫不试探,一出手,就是最强神火!周身蜿蜒的墨绿神纹再度亮起,化作道道神火喷薄而出,顷刻便将整座舞台充斥,化作一方墨绿火域。 梁岳也将剑域游龙身法全开,化作一道掠出的残影,嗖嗖嗖向姜炎逼近。 姜炎却并不理会他,双手印诀一转,空中的墨绿神火随之团团爆炸,轰轰轰轰—— 每一团神火爆开都会伴随着汹涌的火气四溢,隐约间似有道道灵性,梁岳能察觉到自己的神宫好像在受到些许冲击,可是这些冲击过于微弱,以至于他的感受不是很明显。 若有若无。 或许就是这神火中夹杂了一丝的精神攻击,而自己的神识在问天楼补强之后,已经不会受影响了吧? 可一轮大爆炸之后,姜炎却露出一丝讶异面容。 他看着距离自己不到十丈的梁岳,忍不住问出了一句:“你还能看见我?” 梁岳奇怪地看着眼前的姜炎,“我不应该看见你吗?” 咋的,你也会隐身? 姜炎一时无语,内心略有些震动。 他修习这幻火神通,是王府之中多位教习共同研究之后想到的,最适合他的一门术法。 他此次也是肩扛重任而来,不止代表着定钩王府,更是整个皇族的希望。上一届皇室宗亲中还有一个剑王孙参加,这一次若是他无法参与,那皇室就彻底被排除在夺城之战以外,自然极为重视。 当时距离选拔战只有几个月,而他修为已过第五境,再刻苦增长修为对于战力提升意义不大,而短时间也只够修炼一门神通。 而他的仙藤神火灵性充足,很适合修行这幻火神通,修成之后每一缕火焰之中都带着幻法。哪怕是被火气沾染到,都会身陷幻觉之中,任由他攻击。 虽然修炼的过程苦难很多,但只要练成,就可以短时间内将战力猛地拉高到可与顶尖天骄较量的层次。 事实也果然如此,在之前的选拔赛中,姜炎靠着这神通还击败了一名幼麟榜排名高于自己的强者,因此对这门神通充满自信。 可眼下火气一爆,梁岳却浑然不受影响,他自然有所惊疑。 但没关系,这还只是第一轮攻击,火气缭绕而已。 一旦沾染到神火本体,他不信梁岳还能这般淡定。 于是姜炎双手一搓,神火在掌心凝实成一杆墨绿神兵,正是一杆锐利龙头长枪!枪身条条神纹清晰无比,真如实体一般。 他挥舞长枪,将枪头向梁岳一点,梁岳见他要与自己近身交战,正觉趁心,便没闪躲,而是迎了上去。 眼看兵刃将要对撞时,那长枪口处的龙头却猛然张开,一道神火再度喷薄而出!轰—— 梁岳直接身化残影,上青天瞬间出手! 飒—— 就见一道残影掠过,姜炎的身形凌空翻了几转,嘭然落地,连连倒退几步。 他的肋间一抹淡淡血迹,俨然是受了伤。姜炎眉头微皱,左手以神火在伤口一抹,硬生生将血止住,接着再看向梁岳。 梁岳也不是完全没有被攻击到,他的衣袂处兀自带着几缕神火燃烧,他反手将这一角衣裳割掉。看得出,手臂处也有些许火烧痕迹。 在这火焰爆发处与姜炎近身缠斗,想完全不受影响几乎是不可能的。 可是他如今已经是金刚境武者,沾染些许火焰对他的伤害也不会很大。只要别被那神火正面吞噬,应该不至于输掉这场比斗。 但姜炎看着却已经瞪大了眼睛。 “你已沾染神火,为何……”他眼神中满是难以置信。 梁岳明明就是一个愚钝武者,神识强度再强又能强到哪里去?被自己的神火沾染,就算是第六境的修行者,也要稍加恍惚吧。 你完全不当回事儿是几个意思? …… 梁岳不知道他心里这些哩个啷。 此时他已经发现了姜炎的神火中带有幻法侵袭,可是自己的神识刚刚经历过史诗级加强,根本无惧这小小幻术。 而且他还发现了一件事,那就是随着神火中的幻术攻击,自己对于灵蕴的炼化速度也加快了。昨晚吸收的海量灵蕴,其实只有小部分被自己的神宫所吸收,大部分还是储存在那里,需要缓慢地炼化。 可能是因为有神念方面的攻击,神宫加快了对灵蕴的吸取速度,与姜炎对轰一次之后,自己的神宫反而更加坚实强大了。 这倒是个炼化灵蕴的好机会。 怀着这样的想法,梁岳没有再施展上青天,而是将身一纵,挥舞着不留名,云龙九现骤然施展,围绕着姜炎,顿喝一声:“再来!” 轰! 姜炎虽是炼气士,可在鲸州宗门修炼,对于武道修行也有钻研,属于类似尚云海那样的体修。 面对梁岳的近身劈砍缠斗,他应对得也颇为娴熟。 绿火神兵挥舞得滴水不漏,带着烈烈火焰威势,挡住梁岳的一剑又一剑。对于这种战斗他也是乐得看到,因为打得越久,梁岳受自己幻火神通的影响就越强。 可是就一直这样叮叮当当打了半晌,他终于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情。 那就是梁岳好像完全不怕幻术! 他不是神宫防御稍强,他是完全不怕一点,即使是被漫天神火包围,他也只是躲避那个火势灼烧,对于其中隐藏的幻法毫不在意。 当姜炎终于认清这个事实后,内心甚至还有一点委屈。 我千辛万苦练这个幻火神通,难道对你来说就这么不值一提吗? 他咬起牙来,不再纠结于幻术,即使没有这幻火加持,他依旧是有仙种在身的幼麟榜天骄,战力仍然不容小觑。 “嗬啊!”姜炎暴喝一声,双手握住的神兵猛然炸开,将梁岳的身形轰退。接着他不再以神兵对敌,而是双手握拳,各自燃起一团神火,以双拳直接轰了上来! 这才是他自幼修习的炎拳谷神通,以硬碰硬! 梁岳见他如此,情知对方已经到了爆发的时刻,不能再拖。掌中不留名起落之间,身形猛地窜出。 飒—— 又是一记上青天,姜炎这一次翻手挥拳,轰在梁岳残影的侧面,挡住了这一道剑气。 可是梁岳依旧与他拉近了距离,两人在半空中贴近。 长剑一翻,又是一道锐利弧光出手,小问月! 姜炎双拳一推,以神火轰然对抗剑气,爆炸之后剑气消散,他的周身神火也随着削掉。 此时二人距离只有一剑,梁岳将不留名直直刺来,姜炎双掌发力,猛然从两侧拍住剑身,将其夹住!神火再度发力,空手夺白刃! 梁岳见他浑身真气凝聚于双手,忽地撒手,翻身一脚飞踢,凌空踹在了姜炎的面门! 这一脚飞踢,上踢皇亲国戚、下踢妖魔鬼怪,当真是好用之极。 姜炎毕竟是炼气士,体魄哪里能跟武者硬刚?这一脚实打实踢在胸前,直让他气力一断,掌心也失去了维持,不留名当空坠落。 但梁岳并不接剑,而是挥起双拳,左一拳,嘭!右一拳,嘭!左边再一拳! 嘭嘭嘭嘭! 半空落地这个时间,看似很短,可是梁岳几乎是骑在姜炎腰间,双拳连连挥舞,化作残影,数不清多少记重拳就砸在了姜炎的身上。 一直打到最后落地之时,溅起来冲天的一阵烟尘! 轰隆—— 两人的身形都被掩在烟尘内,半晌才散开。 就见不留名落地正好插在姜炎的脸颊侧面,尚且在呛啷啷颤抖。而姜炎被这一通暴打,已然面目全非,接近不省人事。 梁岳突然抬头,看了一眼台下坐着的定钩王。 姜镇业面色严肃,看不出悲喜,坐在皇室宗亲的席位中,不知为何,周围空空荡荡。 梁岳就那么看着定钩王,最后一拳高高抬起,重重落下,轰! 这一拳轰在脸上,彻底让姜炎失去了意识。 梁岳这才站直身子,拔剑、收剑,昂首下台。 ------------ 第119章 大火 【本卷终章】 “师父。”梁岳下台以后,径直来到王汝邻面前,“弟子侥幸,不辱使命。” 王汝邻呵呵笑道:“完全没有出乎为师的预料,虽然你刚入门时修为极低,可是只要肯耐心听从为师教导,一年时间参与夺城之战,说是易如反掌并不为过。” “差不多得了。”旁边登云子道:“是你运气好,遇上了弟子天赋异禀,与你有何干系?” “这么有天赋的徒弟怎么不找别人?专门拜到我门下?”王汝邻哼了一声,“还不是我贤名在外?” “要不是我徒弟引荐,你上哪儿找他去?”登云子没好气地说道。 不过是运气好遇见个天赋超绝的弟子,你还装起来了。 同时他看了眼闻一凡,不禁有些惋惜。怎么自家徒弟就把这么个神仙种子引荐到王汝邻那里去了?实在是明珠暗投。 闻一凡对此也很无奈。 当初梁岳只是一名第二境修为的小从卫,自己偶然遇到觉得他颇有天赋和正义感,想让他当个玄门的记名弟子而已。 除了王汝邻,哪一脉收徒会这么随意? 谁知道梁岳后来的发展如此惊人,他这个成长速度,即使是放眼整座玄门,那也是绝无仅有的。 两个师父在那斗嘴,梁岳坐到后排,闻一凡的旁边,两个人倒是颇为和谐,闻一凡轻道一声:“恭喜啊。” “没有闻师姐就没有我的今天,还得多感谢你才是。”梁岳笑道。 “你本就是真金,在哪里都会发光的。”闻一凡淡淡说道。 之后的战斗继续一轮一轮进行,参与夺城之战的最终选手也一个个出线。 林风禾遭遇了他选拔战以来的第一场苦战,与对手鏖战半晌,还是靠着五行遁术才勉强过关。 此时众人也已经看清,他的箭术只是方便远程攻击而已,其实他真正拿手的绝活,还是五行遁法,不愧是八卦城少主。 齐应物依然是轻飘飘取胜,从头到尾都没显露什么强大神通,感觉赢得十分随意。 鲸门少主吴撼鼎也战胜了对手,这也是一场苦战,双方都受了重伤,下场就立刻送去治疗了。 军方的鄢神兵出手凌厉,险些一击将对手杀了,对手吓得道心崩溃直接认输。 剩下的就是两个佛门选手,北派的圆生和尚与南派的陈玄救,两个人并没有遭遇,各自战胜了自己的对手,获得参与夺城之战的名额。 此时决出的参与夺城之战的人共有八名,只待最后一轮对决结束,再选出第九人,就全部组队完成。 不过这九人也不是全都能参与其中,到时会再经历为期数月的闭关修行,从中选出最佳的七名人选作为主力,剩余两人作为候补人员。 之所以设置候补,可能就是怕王汝邻那种情况再次发生,到时候再临时寻找人员颇为仓促,这一次不一定能有剑王孙救场。 最后剩下的一轮对决,便是玄门的闻一凡与龙虎堂的柳灯儿。 这两位都是当世有名的美女,人气爆棚,很多人就是冲着看她们来的,没想到就留在了最后。 尽管柳灯儿是国师弟子,修为精湛,可对手毕竟是闻一凡,当今九州天骄第一,还是没有人觉得她能赢。 柳灯儿自己对此似乎也看开了,如果她运气好遇上稍弱一些的对手,说不定还有取得名额的机会。可是随着对手一个个被抽走,只剩下她和闻一凡两人,那就等同是失去了希望。 可她依旧斗志昂扬的来到了台上。 闻一凡有太上仙体,绝不存在轻敌蔑视之举,简直是最让人放心的选手。 见她站起身,四面八方都传来了一阵欢呼声。 两位女子一人身着白衣、一人身着素锦,隔着擂台,遥遥相对而立。 …… 就在这场万众期待的对决将要开始时,另一边天空忽然亮起明晃晃的火光,由于火势巨大,映透了半边太皇山,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怎么回事?”牧北帝转脸问道。 不多时,便有前去查探情况的宫人快速跑回来,高声道:“禀陛下!灵血殿中突起大火,在那里准备祭祀的三十二位皇室宗亲,全部在火海中没有出来,生死不知!” “什么?”牧北帝霍然起身。 祖庙是供奉祖宗牌位的地方,姜家的先祖可以上溯到上古楚圣时期之前,诸多先祖灵位都在庙中,规模宏大。 可是除了帝王和身负神王血的皇子之外,祖庙是不许任何人进入的。其它皇室宗亲如果想要祭祖,就要进入灵血殿去,那里祭祀的是姜家流传的神王血脉。 当皇帝进入祖庙祭祀时,皇室宗亲们也要在灵血殿中一同举行祭礼。 宗亲们祭祀的次数远比皇帝多,他们应该很熟悉祭祀流程才是,中间不可能出现任何问题。如果有什么意外,那一定是有人下手。 擂台上的对局还未开始,当即便被叫停,禁军依旧留在此处压阵,在场诸多修行者都跟随着皇帝一起前往灵血殿那边查探情况。 大批人马浩浩荡荡地赶过去时,就看到已经有守卫将士和炼气士在此救火了,火势已然只剩些许残留。 可是偌大一座灵血殿,也被烧得破败漆黑。 “不过片刻功夫,就能烧成这样?”牧北帝凝眉问道,“这是什么火?” 有皇家供奉立刻回禀道:“陛下,此乃当初云乡国的祝融火!”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 梁岳看到这把火的时候,原本极为怀疑梁辅国。 因为他之前先拿海东侯,再驱定钩王,铁定是招惹了皇室。之前刺杀自己的事情,梁岳猜测很可能就是皇室宗亲所做。以梁辅国的性格,不可能不报复。 可是在祖庙那边人山人海的时候,隔着半个山头,就把皇室宗亲一把火烧了,这事儿未免太恐怖,梁岳一直不敢出声。 可若是祝融火,那又可能与之前那神秘的的溪山会有联系……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溪山会牵扯很多官员的贪腐之案,如果说里面是梁辅国主导,那梁岳绝对不相信。 若与梁辅国无关,那溪山会这伙人突然对皇室宗亲下手,又是为了什么? 偌大谜团,骤然在心中升起。 不多时,又有进入火场查看情况的人前来禀报,“陛下,在灵血殿准备祭祀的三十二位皇室宿老全部遇难,无一幸免!” “啊?”满场震惊。 这可是胤朝前所未有过的大事,皇室宿老拢共才多少个,除了改朝换代以外,哪有机会一次死这么多重量级的皇亲国戚? 若不是灵血殿祭祀,光是把这些人聚在一起都很难。 这究竟是何人,居然做下如此泼天大案? 早上好呀。 想了一下,这一卷还是在这里结束吧,下一卷再引出正式的夺城之战和后面的主线剧情,不然那些东西太多了,写下来这一卷太长太长了。 ------------ 卷末总结兼请假条 又结卷啦。 和上次一样,中间全程没请假,现在请假三天。 第二卷写的没有第一卷那么难受,当时抓心挠肝想情节效果还不好,每天都感觉很痛苦。 这一卷可能是因为没有大纲了,感觉回到了最开始写小说的时候,每天临时想到什么情节什么烂梗都用一下,还挺愉快的。 不过依然存在一个正与谐之间的纠结,有的时候无厘头过火会被说,有的时候沉重无聊也会被说,总是在二者之间摇摆。 不过慢慢我也想清楚了,还是得先把章节写的有意思是第一位。 那种正剧的风格终究不大适合我,我还是擅长那种会让人感觉有点神经的搞笑。强行转变风格,我自己也不大舒服,也是这本书成绩不好的主要原因吧。 虽说第一卷有点失败,导致后续成绩肯定是起不来了,但是第三卷开始我还是会尽量多花点心思,走回搞笑为主这条路线上来。 不管成绩怎么样,我得先让自己写得开心起来,嘿嘿。 祝大家九月一切顺利,开开心心,等我回来。 惯例磕头。 啪啪啪。 ------------ 再请一天 请假几天出去玩了一趟,昨天下午回来,本来已经准备好大纲写了一点了,但是刚刚又感觉不太好。 再多请一天假吧,好好设计一下,等开卷了就不请了。 明天恢复更新。 磕头了! 啪啪啪啪啪。 ------------ 第1章 溪山会的来历 【求月票!】 “你可真是狠啊。” 在龙虎堂对面的一座清静茶楼之中,柳灯儿坐在一方隔间内,背靠纱帘,低声与另一边的人交谈。 “以前我还道你只是修行时间比我长,现在才知道,你确实是够狠辣。”她的语气里带着些许玩味,“三十二位皇室宿老,基本就是姜家皇族在朝堂上有些地位的,你都给一锅端了。” “你但凡用脚趾想一想都知道,这件事情不可能是我做的。”背后的人声音不悦,“这些吸血的姜家皇室后裔越多,对我们九鞅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我巴不得这群废物长命百岁,子孙满堂。” “那你当天去做了什么?”柳灯儿问道,“正是你说要去搞些乱子的时候,这件大案就发生了。” 那声音回答道:“我本想用那鲸门少主的容貌去打杀一两个皇族小辈,没想到,我潜入灵血殿的时候就看见侍卫统统昏倒在地,似是中了咒法神通。我意识到事情不对,以神识向内查探时,只感觉到其中有两股极强大的气息,都不是我能够对付的。于是我赶紧退开,走了没多远,大火就燃了起来。” “能让你感到极为强大,都不敢靠近,应该不是普通的宗师境吧?”柳灯儿道。 三天前太皇山上发生了那一起大案,耽搁了她与闻一凡的斗法,一直到深夜才重新举行,她不出意外地落败。 不过在擂台上她也展现出了相当的实力,令不少观者为之惋惜。若是柳灯儿的签运好一些,抽到更弱的对手……譬如那个定钩王世子之类的,很大可能就一举出线了。 在与梁岳那一战之后,姜炎的口碑地位直接被打到了臭水沟里,因为在台上他的表现实在是有一些奇怪。对于他最强的幻火神通被克制这码事,旁观者自然是不懂的,大家只觉得姜炎像是发了癔症,跟梁岳打两下便要碎碎念几句什么,最后被一通暴打成猪头,丢尽了皇室子弟脸面。 好在那一天失去脸面的皇族不止他一个。 整整三十二位皇室宿老在灵血殿被杀,一把祝融火,不止脸没了,全身都焦了。 太皇山外都有大阵,平素不可能有人进出,只有那一日允许大批百姓上山观战。能在灵血殿中悄无声息杀人的大能,事后混入人群中根本无从查找。 至于是谁做的,根本也不用调查。 祝融火此前在神都出现过了几次,都与一个叫“溪山会”的组织紧密联系。此前的地下钱庄、通天塔案都有此人的影子,甚至于还牵扯到更早之前的…… 如今的朝堂正是风声鹤唳,文武百官人人自危,知道新的风暴即将来袭。 柳灯儿身为龙虎堂弟子,不可能不知道这些进展,说背后的“青蛇”杀了皇室宿老,不过是揶揄她一无所获罢了。 “肯定不是。”青蛇听到她的话,略微思忖,摇头道:“那天灵血殿里的那两个人,至少都是顶尖大宗师,即使不在通天榜,也肯定是接近。即使他们在互相对峙,注意力都在对方身上,我也不敢再靠近半分。” …… 刑部衙门。 虽说已经将目标锁定,可当天在太皇山上的人依然都要做一个问话,依照嫌疑高低,问到玄门弟子的时候,已经是三天以后了。 在进行完常规的问话以后,梁辅国又单独将梁岳叫了过去。他依旧是占着人家刑部尚书耿寿功的衙署,大喇喇坐在那里。 他见到梁岳,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灵血殿的事情,你是不是怀疑过是我做的?” 被他一语戳中心思,梁岳讪笑两声,道:“他们既然死于祝融火中,自然是溪山会的恶徒所为。” “这是当然。”梁辅国满意地点点头,“既然你之后要来刑部任职,那对于未来一段时间刑部的重点,你应该也有个数。”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陛下已经下旨了,要在朝中彻查溪山会党徒。” “朝中?”梁岳捕捉到这两个字。 “嗯。”梁辅国微笑道:“不然你以为在布庄案与通天塔案之后,为何对溪山会的缉捕依旧没有摆到明面上来?就是因为这股势力,根基就在朝堂之中。” “左相大人早知道他们?”梁岳听他话风,好像对这组织颇有了解似的。 可之前自己在调查通天塔案时,没听人提起过一点。 “既然陛下已经决心对付他们,这些事情自然也可以摆到台面上。”梁辅国悠悠道,“溪山会的成立,最早应该是在剑道书院之中。” “书院?” “剑道书院附近有一座灵溪山,常有师生相约在溪畔垂钓,谈天说地。”梁辅国讲述道。 “溪山会的雏形就是在那时产生,也许只是两名学子闲谈,觉得朝中百官有制约皇帝的职责,帝王权柄,不应过大。可帝王权力是集中的,臣子的权力却是分散的,天然就要在斗争中处于下风。他们大胆地想,若是能有一个组织将臣子的力量联合起来,或许就可以构建一个由朝堂臣子主事的国家,皇帝的权柄被削弱以后,也可以作为一个象征和仲裁者存在。” 梁岳听着这番构想,对于他自然不会有什么冲击,可是在两百多年前的胤朝,应该是很大胆的思想。 “后来这些学子真地进入朝堂,便开始践行当初的想法,暗中结党,组成了溪山会。”梁辅国继续道:“他们经过百十年的发展,已经在朝堂中拥有了很大势力。臣子共治,由左右相主事,掌握权柄,虽然皇帝的权力弱化,可对于天下长治久安,有百利而无一害。” “这种朝堂秩序的暗中发展,一直持续了两百年,当时溪山会的存在,其实已经谈不上秘密。只是在当今陛下登基时,发生了西北大战。” 事态的发展不难猜到,和平时期权力需要分散,战争时期的权力却需要集中,牧北帝自然成为了那个集天下大权的人。而且他御驾亲征,平定九鞅,也为自己赢得了巨大的声望。 等到天下太平之时,再想将他手里的权力夺回去,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陛下肯定是知道溪山会存在的,他直接让溪山会当时的领袖、西北大战中同样立下大功的沈相致仕还乡,启用新人,暗中将其势力打散。原本都还只是怀柔手段,一直到有一件事的发生,才让陛下第一次对他们痛下杀手。” 梁辅国在那里讲得兴致勃勃,梁岳听得津津有味。 正待他往下说,梁辅国忽然又问道:“依你的性子,听到这,是不是要觉得他们都是好人?” “说来总是如此,可也不能全看他们说了什么,得看他们做了什么。”梁岳道:“至少我目前接触到的这几次,他们说是穷凶极恶也不为过。” “这就对了。”梁辅国笑着颔首,“其实在我初入朝堂时,他们就曾派人接触过我,这一套说辞,也是那时这些人跟我讲的。” “可是我很快发现,他们并非自己所说的那样正义。”梁辅国眼中流露出一丝不屑,“也许前人初创的目的与他们所说的一样,可是当溪山会势力庞大以后,这个组织的人也开始结党营私、党同伐异,为夺权罔顾江山社稷,为敛财同样不择手段。” “那时我便心中有数,和这群虫豸一起,怎么可能治理好国家?” ------------ 第2章 玉玲珑 【求月票!】 梁岳点点头,这才符合他认知中的梁辅国。 梁辅国虽然同样不择手段,可他做这些事,出发点绝不是为了自己,也不是背后的梁家。或许他和当初构想溪山会出现的那些书院前人,才是同样一类人。 那些偏离了初心的虫豸,确实不配和他相比。 “陛下对溪山会的暗中打压,一直持续了十余年,直到后来内帑案的发生,才彻底让陛下雷霆震怒,第一次痛下杀手。”梁辅国又道。 “内帑案?”梁岳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 不过对于地下钱庄中的内帑藏银,他是有印象的,不知道与那有没有关系。 “当时霸山贼寇作乱,唐嵬最后一次出征,正与祝人王决战。可是当时连年征战,九州钱粮都已紧缺,关键时刻,陛下令大皇子携内帑银数百万两秘密离开神都,前去购买物资,支援霸山战场。可大皇子的队伍离开神都后,就此杳无音信,连人带钱一同消失。” 梁岳听到这里,忽然想起太子曾经说过的,他一开始也没想过会当太子,顿时就串了起来。 原来是这样,早先还有一位大皇子。 等等…… 他忽然又想起,之前福阳公主曾在恍惚状态下,说出她曾眼见过的皇家秘辛,什么大哥与叶妃苟且。 就是这位? “大皇子十四岁就随军征战,十八岁时已经是文武双全,英姿勃发。当时朝野上下都觉得,他将来也必然是一代雄主。”梁辅国目光中露出一丝追忆,“可随着内帑消失之后,百般寻找也不知所踪,最后只能认定是被奸人所害。” “当时他是秘密离开神都,路线与去向都只有一小部分朝臣知晓,若是有人存心暗害,那自然就在其中。可那些人大都是朝中重臣,陛下不可能统统诛杀,查来查去,最后就查到了溪山会的头上。” “他们的目的并不难猜,陛下在西北大战中受了重伤,始终无法痊愈,都说他寿元不久。而怀有大略的大皇子又被害死,那就只剩下头脑愚钝、性格懦弱的三皇子能被封为太子,到时候朝堂又会落入溪山会的控制之中。” “他们想要一个好摆布的帝王,便下此黑手。可霸山战场因为钱粮未到,唐嵬终究差了一口气,没有拿下祝人王,最后双方各自伤亡惨重,打了个不胜不败的平局。凉州匪患一朝未尽,自此便根深蒂固。” 这些事情都是朝堂上层的秘辛,若不是梁辅国说,可能梁岳一辈子也不会知道,原来当初霸山一战背后还有这些暗流涌动。 那位三皇子,也就是当今的太子……想起那位脸上带着鞋印儿的小胖子,梁岳觉得他是个挺好的人,可是要当皇帝或许确实会显得有些过于良善。 “那次之后,陛下以雷霆手段对朝堂上进行了一番清洗……可终究是不太彻底。”梁辅国摇摇头,“陛下的手法是只诛首恶,不斩从犯,溪山会的几名骨干重臣被查出来,纷纷斩首诛灭。可一些边缘人员,他还是以怀柔手段,震慑为主。” 看起来,他对于牧北帝的手法还是不满意。 毕竟当时溪山会在朝中蔓延开的势力太大,如果沾边就杀,可能朝堂上就要去掉一大半的人,朝廷就要瘫痪了。 可只诛首恶,就难免有除恶不尽的情况。 “陛下擅长打仗,御驾亲征时杀伐果断。可对于朝堂上的战争,未免还是太仁慈。”梁辅国慨叹一声之后,接着道,“那次之后,百官对溪山会避若蛇蝎,提都不敢再提,这个名字成为了朝中禁忌。可不过十余年,这些人又结成了一股庞大势力。若我没猜错,他们应该是又找到了新的领头羊,必然就在朝中前两排。不然对于通天塔这些大事,不可能提前那么久布局。” 朝堂前两排…… 梁岳听着他的话,默默思忖着都有哪些人。 左右二相、六部尚书,再加上几名功勋武将,可都是跺跺脚风云乱颤的人物。 这些人里但凡哪一个倒了,都会引起一番震动,若是溪山会的领袖在其中,那可真是很严重的事情。 “上一次通天塔案、这一次灵血殿大火,都说明这些人只要不被杀光,是不可能收手的。”梁辅国面露杀气,“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刑部与饮马监都会在朝中彻查溪山会势力。估计夺城之战结束了,这边也不会结束,你要有心理准备。” “是。”梁岳颔首应下。 但他心中还有一个疑问。 溪山会不论是为了限制皇权,还是为自身牟利,他们杀那群皇室宿老做什么? 那就是一群仗着祖荫、趴在王朝身上吸血的蛀虫,可是顶着皇族名头,谁去杀都会惹来麻烦。即使放在那里,一群废物也影响不了什么局势。 毕竟皇室的门面定钩王姜镇业,已经下台了。 他前面之所以怀疑梁辅国,就是因为他有动机,不止是和皇室有仇。也只有梁辅国,才有这个给王朝拔疮的志向。 溪山会这群暗中搞事的人,突然杀这么多皇室宿老,完全没有理由。 这件事看来要等真相大白以后,才能得到一个答案了,在这里想是不可能想清楚的。眼下他最要紧的事情,也还不是这个。 …… 在休养了三天之后,参与夺城之战的人马也要集合在一起修行,一直到正式开始前这几个月时间,他们都会聚在一处。 翌日一早,诛邪衙门内,九人聚齐。 闻一凡、林风禾、尚云海、梁岳这四个是诛邪司的玄门弟子,陈玄救与圆生和尚,这两颗光头交相辉映,鄢神兵出身军方,吴撼鼎是鲸门少主,最后是齐应物这个书院首席、齐家嫡系。 九名出身各不相同的少年人,站在院中空地上,俱是意气风发。 而在他们身前,站着身着锦绣官衣的徐占鳌,面容肃穆,他的身后是一僧一道。 道士有些邋遢不羁的样子,正是风道人;和尚身形高大,瘸了条腿,正是云禅师。老一辈的四俊三奇,会全程参与到他们这次的修行当中。 徐占鳌轻咳一声,开口道:“夺城之战的事宜本是兵部与礼部共同负责,但齐老说本次参与之人中有齐家子弟,他不便露面,就由我全权主持。” 他一抬手,指间拈着一颗翠玉镂空的小球,内里有一点金芒。 “此物名叫玉玲珑,其中妙用,日后会向你们说明。但在这几个月里,它只有一个作用,就是作为你们的考核标准。” “我们会给你们九人安排层层修行与试炼,按照你们修行过程中的表现,优秀者便会得到相应数量的玉玲珑。在修行结束以后,玉玲珑数量最少的两个人要作为候补,其余七人参与夺城之战。” 听到他这样说,众人的神情都略有些兴奋。 能站在这里的年轻人,没有一个是惧怕挑战的。恰恰相反,他们都喜欢面临挑战,因为这正是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风道人迈步向前,嘿嘿笑道:“姑娘小子们,第一道修行,便是要去我们青阳道宫的秘境,青阳洞天之内。想必你们都做好准备了,那就跟我走吧!” 早上好呀。 ------------ 第3章 青阳洞天 【求月票!】 修炼乾坤之道的强者大都会有自己的秘境,譬如陈素的小天地。而一些大型宗门也会有自古传承、代代经营的秘境,每一代的人都会对其进行修缮,久而久之,便成为了灵气氤氲的一方世界。 小些的称作福地,大些的则称为洞天。 青阳道宫所传承的这一方秘境,就称为青阳洞天。 洞天入口,就藏在山林莽莽的道宫后山之内。这一日,就见天风呼啸,呼喇喇卷过高耸山峦,平地上陡然现出众人身影。 风道人一马当先,带着夺城之战的修行队伍,来到山壁的一处裂隙之前。 礼部尚书徐占鳌亦在其中,梁岳看了他一眼,问道:“徐师随我们来到这里,朝中事务都没关系吗?” “夺城之战是重中之重,其余事项可以暂且放下。”徐占鳌道:“何况若是真有急事,我书院的术法虽不及道宫神通这般方便,可我独自回到神都还是很快的。” 徐占鳌身为剑道书院出身的炼气士,且修为绝对不弱,他刚才的话还是有些谦虚的。书院的儒教神通极为擅长远遁,跨越数千里的距离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这一点只有对武者不太友好,王汝邻都已经那么高修为了,遇事还都只能腿儿着去,最多就是跑得快一些。 不过梁岳想的是另一层,如今龙渊城内风云激荡,朝廷对溪山会的清算正在大肆进行。徐占鳌在这个时候出来,对此事全不关心的样子,是不是代表他与溪山会无关? 要知道,书院出身的大臣都是重点怀疑对象。 不过以梁岳对徐占鳌的了解,他为人清高孤傲,还真不一定能看得上溪山会那群暗中搞鬼之辈。 那边厢风道人傲然而立,指着身后的山壁道:“这里就是青阳洞天的入口,待会儿诸位随我进入,第一阶段的修行就由此开始。嘿嘿,不是老道我夸口,我们青阳道宫这座秘境,在普天下的洞天秘境之内也可以排进前三之属。各位来到这里,绝对是一桩造化。” 云禅师呵呵笑道:“这一次道宫都没有弟子参加,依旧愿意将洞天拿出来供你们修行,当真是侠义之举。” “……”风道人闻言为之一滞,“跛和尚你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脸上的傲然也被这一句话轻易抹除,转而变成无奈甚至还有点委屈的样子。 我能有多骄傲? 不堪一击好不好。 青阳道宫之前的地位一直远远不如玄门,这几百年间天下太平,其实一直在明里暗里与玄门争夺地位。无论是传承、规模还是底蕴,其实道宫都已经不输玄门,他们差距最大的就是一点。 掌玄天师。 道宫没有第九境强者坐镇,就永远不可能有玄门的崇高地位。 但是他们可以将眼光着于未来,掌玄天师也总会有陨落的一日,到时候新的第九境出现在哪里,就要双方的天骄之辈进行比拼了。 如果青阳道宫声量更大,招揽的天骄弟子更多,到时候的机会也就更大。 这些年青阳道宫一直在加强与朝廷的合作,意图就是在于此处。朝廷代表的就是九州百姓的基础,谁的影响力更大,那自然就更容易吸收到具有天赋的修行种子,未来也就更广阔。 玄门与朝廷的合作,同样也是出于这一点考虑。 只是比肩玄门这件事任重而道远,道宫的想法也只是个美好愿景而已。这一代的夺城之战,玄门出线四个人,而道宫无一参选,就说明双方的天骄储备的差距依旧巨大。 风道人叹了口气,转回身道:“随我来吧。” …… 但见他来到山壁前,双手拈诀,顿喝一声:“六丁六甲,助我开门!” 旋即便是轰隆隆一阵巨响,裂隙两侧的山体真像门户一般缓缓滑开,露出一方彩霞流转的门户。 风道人带着众人穿过那道七彩屏障,倏忽一闪,便重新来到一方世界色彩鲜明的世界。一抬眼便是连绵无尽的万丈高山,彩霞青云,有灵禽仙兽高飞于天,真彷如传说中的仙家天地。 “刘丁儿……”风道人先是朝左边招呼了一声,又朝右边招呼了一声,“刘甲,辛苦你们俩啦。” 在这两个方向,各有一身披金甲、两丈来高的力士,威武雄壮宛若天兵,身前各有两道铁索,连着山壁两头。众人看了,觉得惊奇之余也有一些无语,还以为你在念咒,整半天在那叫门呢。 “职责所在,不道辛苦。”刘丁和刘甲两兄弟嘿嘿笑道。 他们说完,又猫着腰、撅着屁股,使劲儿拉着铁索将两侧山壁轰隆隆拉上,嘴里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看得出来,即使对他们这般体型来说,拉动两座山壁依旧十分吃力。 合上山壁之后,俩人各自“嗨哟”一声,靠着山体坐下歇息。 “刘丁和刘甲曾经是道宫中的弟子,天生神力,后来在一次斩妖除魔时肉身被毁,神魂衰微。我师尊就帮他们在洞天之内重塑了肉身,虽然获得了不朽体魄,可再也不能离开青阳洞天。便干脆留他们在此地,给来人开门,也省的只有掌教才能进来。”风道人解释道。 说完,本就要引着众人进去,闻一凡忽然道:“林风禾呢?” 众人左右一看,原本齐全的队伍,果然少了一人。 “这小子刚才在外面明明就在队伍里,怎么一晃眼的功夫就不见了?”风道人纳闷道。 “这位师弟他平素就不大合群,常常特立独行。”尚云海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歉,而后道:“是否可以出去寻找一番?” “当然得把人找齐,不然怎么开始第一道试炼?”风道人掩面道,“刘丁刘甲,再助我开一次门……劳烦了。” “啊。”坐在地上休息的两名金甲力士一听这话,各自深吸一口气,道:“没问题。” 说罢,又站起来,前脚蹬地,双臂发力,各自向后拽着铁索,“嗬啊……” 随着他们呼哧呼哧地发力,两侧山壁再度被打开,重新露出那七彩屏障。众人穿过屏障出去,就见林风禾等在原地。 “你干嘛去了?”风道人皱着眉问道。 “我方才去小解了一番,回来就发现你们都不见了。”林风禾回答道。 “下次离开队伍记得报一声。”风道人没好气地说道,转回身还嘟囔着:“我们那时候,没感觉队伍这么难带啊。” “那是因为你在队伍里。”云禅师小声回道:“当时你跟王汝邻你们几个,可比这难管教多了,在野外的时候,总说要偷偷出去找女妖精……” “诶诶诶。”风道人赶紧拦住他,“怎么什么都往外说。” 凑齐了人,再回到秘境内,他回头看了一眼瘫坐在地的两位力士,道:“刘丁儿、刘甲,可以关门了。” “好……”两位力士应了一声,爬起身来,再度猫着腰、撅着屁股,吭哧吭哧地拉上了山壁。 明显能看到,这次合上门,两个人都趔趄了。 “辛苦了,我回去一定给你们带几头肉食。”风道人笑道。 “职责……所在,不……不辛苦。”两兄弟躺在地上应道。 一行人便继续沿着大路朝前,向着前方最近的一处仙山行去。 “今日你们试炼的地点就是这三阳山,这座山有三条上山的路径,每一条都通向半山腰一座妖王洞府,你们要分为三组人马……”风道人指着高山,正在讲着,突然一顿,“呀,我好像忘记找掌教要令旗了。没有令旗,没法子号令洞天内的妖王。” “跟妖王说一声不行吗?”云禅师问道:“反正该怎么进行试炼,跟妖王都知会过了吧?” “那不行,没有令旗,妖王不听任何人号令。”风道人摇摇头,“怎么能坏了道宫规矩?” 云禅师道:“那你快去快回吧,时辰都不早了。” “好。”风道人一旋身,就已经又回到了洞天门户处,笑道:“刘丁儿刘甲……” 两位金甲力士带着哭腔,闷闷地应了一声:“啊?” (本章完) ------------ 第4章 初次试炼 【求月票!】 风道人倒是的确回来的很快,去道宫前殿取了令旗,立刻就一道风又赶了回来。 可是金甲力士两兄弟估计巴不得他晚点回来,没等喘几口气呢,就见风道人又闪身进来,讪笑道:“辛苦了、辛苦了。” “职……责……所在,也就是……略微辛苦。”两兄弟终于改口。 他们那边再度吭哧吭哧关门,风道人则是赶了回来。在这期间,云禅师已经对众人讲完了试炼内容。 “夺城之战不是个人战斗,而是团队作战,你们之间的沟通协作特别重要。所以接下来的修行中,会有很多内容是让你们进行合作,培养你们的默契与团战的能力。” “今日的第一道试炼,便是让你们三人为一组,分成三组,上山除妖。”他指了指山上,从下面能看见前方深山有一条上山的路径,在半山腰分成三条,快到山顶时又合归一处。 “在半山腰的亭子处,会有一只树精老者,他会给你们讲述每一只妖王,先到的人可以进行挑选,被选的路径就不能再走。” “三只妖王的实力参差,相差虽然不大,可也有强弱之别,需要你们自行判断。打过妖王之后,最先到达山顶的一组,每人加两颗玉玲珑;第二组到达山顶的,每人加一颗玉玲珑;最后一组或者打妖王失败的,没有玉玲珑。” 云禅师讲解完规则,众人纷纷点头表示领悟。 能修行到天骄之列的,理解能力肯定都没有问题。如果天赋绝佳但头脑不行,也很难站在这里。 “至于你们的分组,我们已经提前分好了。”徐占鳌这时接过,取出一份名册,拿给众人去看。 他们应该是有意将玄门的人拆开,毕竟他们本来就已经熟识,如果再分成一组不止对别人不公平,也不利于和其他人熟悉。 闻一凡、鄢神兵、圆生和尚三人一组。 齐应物、吴撼鼎、林风禾三人一组。 陈玄救、尚云海、梁岳三人一组。 单从实力来看,似乎不是很公平,闻一凡那一组显然是最强的,梁岳他们这一组显然是最弱的。 但徐占鳌又补充道:“你们不用纠结与谁一组的问题,因为在以后的试炼中,你们会与每一个人都搭档分组,今天不过是第一次而已。” 听他们讲完规则,九名年轻人便自觉地按分组站好。 梁岳对自己的分组其实也挺满意,与尚云海自然不用多说,那位玄救和尚看起来也是颇和善的人,倒是不用担心沟通问题。 不多时,风道人便取完令旗回来,说道:“我上山去跟妖王们打招呼开始试炼,你们一会儿见到山上彩光,便是试炼开始,抓紧上山就可以了……嘿嘿,提醒你们一句,上山的速度在这一关也很重要。” 其实不用他说,众人也可以想到。 毕竟试炼的内容就是比谁先到山上,前半段先上山可以率先做出选择,后半段先登顶直接决定了胜败。 梁岳对两人道:“一会儿你们不用管我,直接先用神通上山吧。” 在上山速度这方面,武者肯定是拖后腿的。毕竟炼气士一道风就飞走了,武者却还要拿腿去量。 尚云海左右看看,却道:“即使是这样,纯拼速度,我们也肯定赢不了闻师妹与齐应物。不如我带着你们两个一起,我们即使无法最先到达半山腰,起码最先开始一起除妖。” 这倒不是看不起陈玄救,而是面壁寺的神通在速度这方面,确实没有玄门和剑道书院那么擅长。 陈玄救倒是不反驳这个,只是抬眼看着山顶,问道:“青阳道宫豢养数百年的得道之妖,我们一次试炼,就要将其打死?” 看来他与圆生和尚打斗时不是装的,他的慈悲心确实很重。 “不用担心。”徐占鳌回答道:“这青阳洞天内就是魂灵不朽,才会带你们来此试炼。即使你们真的杀了妖物,或者死在了这里,只要部分肉身尚存,就可以重新复生。这一点,是外面比不了的。” 众人闻言,这才了然。 难怪会将这里选做试炼的地点,如此便可放开手脚。 话音未落,忽见山顶一道彩色霞光,咻地升腾而起。 开始了! …… 众人虽然看似松弛,实则大半气机始终锁定着山顶的情况。此刻彩光一起,数道光芒瞬间爆发出来。闻一凡身化剑芒第一个出动,领先所有人直奔半山腰而去,带起凛凛寒风呼啸。她凭借着修为与神通的双重优势,根本没有人可以追赶得上。 与她同组的鄢神兵与圆生和尚两个武者也开始飞奔上山,化为两道残影,速度同样奇快。 齐应物双手拈诀,一步迈出,身子瞬息间已经到达数百丈外,看似步伐慢悠悠,实则暗藏乾坤妙法。他到达山顶的速度,未必会比闻一凡慢多少。 而同组的吴撼鼎自是飞奔不提,林风禾则是选择了遁地而行,一道灰尘细线迅速前进,速度居然不慢多少。 唯有梁岳他们这一组,尚云海将身一拧,体型暴涨,背后生出一双羽翼,就见他将身一低。 “梁岳、玄救,你们上来。” 其余两人也不扭捏,直接踩到他背上,尚云海羽翼一振,成了坐骑,三人一同向半山腰飞去。 虽然比不上其它炼气士那么快,可一定快过那几位武者。 不到片刻功夫,闻一凡已经到达半山腰的分叉口处,这里有一座古朴山亭。 亭子里有一位头顶树冠的棕衣老者,正在闲坐悠悠品茶,见闻一凡落地,老者开口道:“山中鄙陋,无以待客,还请稍坐歇息。” 闻一凡直言问道:“老人家,我想知道山上妖王的信息。” 老者微笑道:“你们该是三个人一起来才对。” 闻一凡瞬间领会,这一道试炼的意图就是团队协作,她抛下队友独自到来这里,是没有意义的。眼前老者的意思,显然是要等三人聚齐,才会通报信息。 可她显然不是放弃优势的人,听到老者这样说,她的长剑呛啷啷祭起,“若是老人家不肯告知,那就别怪晚辈不客气了。纵使此间可以复生,想必也需要些时间,不如就让我们三组人都不知晓信息的情况下随机选择。” 她原本占有优势,若是依照老者的意思而来,说不定还会变为劣势,此时自然不同意。 剑锋凛凛,树精老者被惊得颤了两颤,道:“不是,这是道宫定的规矩……” “道宫有道宫的规矩,我有我的。”闻一凡轻声道,“我数三声,三、二……” “左行见龙,云雾重重;直行见虎,山风险阻;右行见豹,黑烟道道!”树精老者像是烫嘴一般,高声将信息高喊出来。 闻一凡听完,不加思忖,直接奔着右侧山路行去。 老者这才松了口气,道:“这是哪里来的杀星,还以为在这是个轻松的活计,差点连我一起宰了……” 她前脚刚走,后脚就见一位俊秀儒雅的华服公子出现在山林来路,见到他,恭敬施礼道:“晚辈齐应物,见过老人家。这里的妖王信息,是由您老给出?” 树精老者见这年轻人彬彬有礼,心中暗道一声不错。 起码看这样子,不会连自己一起打。 于是他轻咳一声,重新摆谱道:“你们应该是三个人一起来才对。” 这年轻人自然是齐应物,他一听这话,同样也领悟到了老者的意思。可是时间紧迫,先到的闻一凡已经消失,不知是选择随机上山还是有别的办法得知了信息,他自然也不想等。 于是齐应物双手在袖中一抹,取出一枚红色玉丹,“这是一枚有五十年修为的草木元丹,晚辈偶然所得,无甚大用,不知老人家您是否用得上?” 树精老者见了,眼睛为之一亮,这年轻人,果真不错。 什么道宫规矩? 我的规矩就是规矩! …… 当梁岳他们三人一同到达时,就见到一位满脸带笑的和煦老者,坐在亭子里喜滋滋地品茶。 见到三人,老者立刻一挥手,指了指左边那条山路:“这边有条会吞吐云雾的龙裔,你们快去吧!别耽误了老夫修行。” 早上好呀。 (本章完) ------------ 第5章 各显神通 【求月票!】 这个结果并没有出乎梁岳他们的预料,以到达这里的速度来说,他们这一组确实是最慢的,没有选择很正常。 他们的计划本就是三个人一起行动,能比其它组更快合力除妖。 身为坐骑的尚云海直接方向一转,就冲着左边的山路冲了过去,沿着高林遮蔽的林间路飞速前进,很快来到了一处雾气湿重的所在。 前方密林间有一片遍布黑淤的空地,看起来像是一处沼泽。伴随着阵阵妖风呼啸,虽然尚未现身,可他们要打的妖王应该就在此处。 三人于此间落地,谨慎打量着四周。 “既然此间魂灵不朽,不用担心有杀生之虞。”陈玄救念叨了一句,“那待会二位替我掠阵即可,这妖王就由我来打头阵吧。” 他们虽然没有听到龙虎豹的消息,可也能猜到这只龙裔有可能是三只妖王里最强的,大概会很棘手。如今陈玄救主动要承担重任,倒是让人高看一眼。 如此关头,也不是废话的时候,尚云海和梁岳各自点头,“我们一定全力配合。” 话音未落,就听一声震颤人心的龙吟,若是修为低些的,只怕被这吼声贯耳都要陷入晕厥。 “嗐——” 狂风大雾伴随而至,白雾中夹杂着刺鼻的黑色烟气,一缕黑影倏忽闪过,自三人背后突然窜出。 “在这边!”尚云海最先察觉。 “我来!”陈玄救突然顿喝一声,右手一拈诀,具现出一道巨大的白色剑身,剑身燃烧着熊熊的金色火焰。 般若锋兮金刚焰! 自他们背后窜出的并非真龙,而是一只丈许高大,背生双翼,通体青铜颜色的龙裔,一颗狰狞龙头,竖瞳之中燃烧着冰冷的龙火。 此妖于白雾中突然出现,近乎悄无声息,寻常人根本提防不得。 可尚云海好像早已预判到它会由此出现一般,陈玄救闻声光头调转,双眸湛光,火焰巨剑凌空便劈斩下去! 这声势将妖王也惊了一下,不敢上前硬扛,呼喇喇一旋身便消散。 “在那边!”尚云海再度指路。 原来他不知何时已经变换面容,化作一颗狗头,循着气味便可追踪妖迹。 梁岳对他十分信任,一道上青天顷刻出手! 飒—— 剑芒所至,那龙裔果然现出身形,避无可避之下,双爪一翻,与梁岳碰撞了一记,铛! 不愧是守关妖王,爪牙锋利非常,硬是扛住了这一记上青天。 可这仅仅是第一击,紧接着陈玄救的巨剑已然抵达,轰! 这一剑来得十分迅猛,妖龙依旧不敢抵挡,将身一闪,化风远遁出数丈远。梁岳紧随其后,一记问月发出,咻—— 妖龙只能合拢双翼抵挡,小问月锋锐,瞬间将它双翼豁开一个深切的伤口,依稀有血迹渗出。 它将身一拧,再度消失不见。 这妖王体魄强悍,又有一手来去如风的神通,果然不太好对付。 只稍稍落空刹那,尚云海突然大喊一声:“在我这!” 大概是那妖王意识到,必须得先除掉这个能发现自己位置的狗头,才能对付那边两个人,立刻就奔着尚云海杀了过去! “无量!”陈玄救突然顿喝一声。 哗啦啦一只巨大佛手自尚云海脚下破土而出,将他周身拢住,妖王的身形果真就出现在头顶,一爪轰在佛手之上,发出一声爆鸣。有佛音震颤,妖王身躯为之稍稍滞住刹那。 好机会! 此时梁岳已经飞身赶上,三人都是天骄之辈,虽然第一次联手,可是战斗之间的衔接做得非常好,根本没有给妖王各个击破的机会。它只要攻击谁,另外两个人都会随时支援。 也正是因为如此,妖王虽然道行强悍,依旧觉得处处艰难。 眼看梁岳一道剑气就要实打实斩在妖王身上,那边突然传来一声暴喝:“住手!” 就见一根齐眉棍突然杀出,格挡住了他的剑芒。 轰! 爆炸之后,妖王清醒过来,再度化风隐于雾中。 而那挡住梁岳一剑的人,手持一根齐眉铜棍、顶着一颗虬结光头,赫然正是北派武僧圆生和尚。 “圆生?”三人看向他,立刻领会到了他的用意。 他又不是大傻瓜,当然不可能是迷路了。他会出现在这里并且阻挡梁岳,那就只有一种可能,这是他们的战术。 闻一凡、鄢神兵与圆生和尚三人一组,这三人的单挑能力都是极强的,合在一起反而有些浪费。 也许他们的战术就是由闻师姐一人前去斩杀妖王,其余两人分别进入剩下的两组场地,阻止另外两组除妖。这样能最大化释放三人的战力,只要闻一凡自己能够干脆利落地击败妖王,那他们就一定是第一。 梁岳都能想到,这一定是闻师姐提出的战术。也只有她这样对自己实力极为自信,又相当冷酷无情的人,才会在第一道试炼里就用这种方式取胜。 “抱歉了诸位,我不能让你们如此顺利的斩杀妖王。”圆生和尚面色生硬,宛若掌心那条齐眉铜棍。 梁岳毫不犹豫,上来就是一剑大问月! 铛—— 圆生和尚横棍挡剑,依旧被强劲的剑气轰得倒退数步。 “我来拦住他,你们快些击败妖王!抓紧时间!”梁岳叫道。 在击杀妖王的战斗中陈玄救是主力,而尚云海要负责指路,他只是从旁掠阵,现在要有人牵制住圆生,自然要他来。 林间的雷火轰鸣之声再起,忽然又热闹起来。 …… 山顶上,徐占鳌负手而立,微微点头:“不愧是闻家后人,天生便有领袖群雄的风范。让他们进行这些复杂的试炼,本来就也是为了锻炼他们在各种境况中运用智计的能力,而她一上来就领会到了。” “确实不错,夺城之战本就复杂,并非纯粹的战力比拼,这方面倒还真要多跟王汝邻学习。”风道人夸赞之后,又有些惋惜地摇摇头,“可惜当时让她来我道宫修行,没能成功。” “你们那纯属是想瞎了心了,玄门怎么会将这样一个极可能在掌玄天师以后扛旗的天骄人物放给你们?”云禅师从旁说道。 “也只是差一点而已,不知道他们又从哪里弄到了悟道树叶。”风道人道:“我当时去打听,陈素跟我说是下面弟子搞什么……开盲盒开出来的?呵呵。” “掌玄天师法力无边,弄到什么都很正常。”云禅师道。 他们在山顶俯瞰全局,能看到各组的全部进展。 三只妖王的实力相差其实没有很多,只是妖龙有一道雾里化风的神通,滑不溜手,不太好抓到,打它会浪费很多时间。 而那边的虎妖风格刚猛,大开大合,齐应物与它正面对敌,能打个平手,估计花些时间也能磨死。林风禾一到,就完全占了上风,可当他们组的吴撼鼎再来时,情况反而有些变化。 这三个人谁也不服谁,都想要当主力去击败虎妖,吴撼鼎正面抗着虎妖,林风禾与齐应物在后面输出,原本应该不难解决战斗。 可是吴撼鼎激战太酣,根本没有给他们留出释放神通的当口。这个时候如果施展术法,很容易连他一起打。 齐应物还在出声提醒,林风禾直接放箭擦着吴撼鼎的肩膀去射虎妖了。 他们也不是争抢,而是分不出主次,齐应物出声指挥,吴撼鼎不太理会。林风禾是压根听不到,同组的伙伴都不知道他在哪里、箭是哪里射出来的。 这就导致三人的进度慢了些许,结果鄢神兵又从一旁突然杀出来,险些将齐应物重伤。他们也没有抉择好先打捣乱的人还是先除妖王,局面一时就有些混乱。 相比之下,闻一凡那组就很听指挥了。 在试炼开始前,她就已经放话,让两个队友去给其他组增加难度,自己去对付妖王就可以。 圆生和尚略微有一些迟疑:“你确定这里的妖王可以一个人对付?” 闻一凡只是看了看周围两组人,“我相信他们设置关卡时一定会把握好难度,如果是他们三个人能对付的妖物,那我一个人肯定可以。” 一股子沉重的霸气,让两名队友根本无法拒绝。 事实也果然如她所说。 现在的她面对着一只周身鲜血淋漓的豹妖,已经只差些许就要取胜了。 那只通体斑斓的花豹伏地,看着对面那个稳稳当当站在原地的可怕女人,一双豹眼带着些许惊恐。 躲过去,一定要躲过去。 它在心里默默念着。 念头刚过,就见一道剑芒猛地从地下窜出,带着凌厉寒光,豹子将身一扭,化作一道流光,朝闻一凡扑去。 可剑芒速度太快,半空便将那流光截击而中。 嗤—— 一缕血光升空,豹妖颓然坠地。 “格老子的,又没躲过去……” ------------ 第6章 话又说回来 【求月票!】 铛铛铛铛铛—— 密林之中一阵金铁交击之声,梁岳的剑气与圆生和尚的罡气在呼吸之间已经有数十次碰撞。圆生和尚越战越勇,气血熊熊燃烧,化作一团人形气焰笼罩在身周。 梁岳的修为差他些许,武技更是较积雷寺有些生疏,如果纯拼武道肯定不如。数次碰撞之后,就感觉有些手软筋麻。 可是与这样的武道强者对战,却让他感觉到一股酣畅淋漓,越斗下去,就越能领悟到“斗”字的真谛。有一股昂扬意志,隐约弥漫在他的气脉之中,让他也是越战越勇。 此时梁岳才恍然明白,原来九秘天书不是简单的法印那么简单,那只是它们一个最明显的作用。 不明显的却是那一股意志,“斗”字法印代表的便是悍勇无畏的战意。 这样说来,“临”字法印代表的或许是面临艰难险阻却不放弃希望的意志? 他一边打着一边思忖,眸光愈发亮起。 对面的圆生和尚也是打得酣畅之余,只觉有些奇怪。一开始还能感觉到对方的罡气与武技都不如自己,不久应该就能取胜,若能吸引到对方两人甚至三人来对付自己,那就算是牵制大成功。 可是打着打着,梁岳的劲道越来越重、反应也越来越敏捷,眼中逐渐有光彩。 怎么好像突然顿悟了似的? 可是自己也没用什么特别的秘法,这里也没有什么含着道韵的场景,就这么普通的打一打也能顿悟? 这有点说不过去吧。 梁岳对于什么顿悟已经没有概念了,这对他来说也只是一些普通的小领悟罢了,在家的时候动不动就会发生,完全没有什么特别。 他们两个这边正在诡异地僵持,突然背后传来一声震天吼。 梁岳的第一反应是尚师兄又急了? 若是尚云海再施展一次那天的完全化形,解决妖王肯定没问题。可是事后要解决他,实在有些艰难。 可分出些许气机一看,并不是尚云海,而是陈玄救。 玄救和尚见时间流逝,依旧没有解决妖龙,彻底不再压抑自己,将身一拧,化作一尊烈焰腾腾的法相金刚。 顶天立地,威严盖世。 金刚一掌落地,周遭的雾气尽数被驱散。 梁岳和圆生和尚这边的战斗都被惊得停止,圆生口中喃喃:“这是第五境能有的神通?” 当日他与陈玄救的对决,事后回想,还以为他几次三番的为了杀生而停手是在消磨自己的战意。如今看来,他完全没有对自己用出最强的手段——说不定也是怕杀生,只是怕一不小心把自己打死了。 而在青阳洞天这个地方,陈玄救才可以放肆施展。 不过他的金刚法相虽强,应该也持续不了多久,毕竟他是以如今修为支撑超越本境界的神通。 可在尚云海的指引之下,要消灭妖王已经够了。 就见一双满是火焰的金刚手掌狠狠落地,接连数次,就将那妖王擒拿在掌心。 金刚烈焰将它灼烧得嚎叫不止,口中叫喊似乎是在求饶,陈玄救正要发狠握住掌心,将那妖王除去,可又似乎心有不忍。 梁岳却突然道:“且慢!” “嗯?”陈玄救与尚云海都看向他。 “尚师兄,你是不是能与它沟通?”梁岳问道。 “能。”尚云海点头道。 梁岳笑道:“那你让它帮我们一个忙,我们不止不杀它,事后还有好处。” …… 闻一凡解决了豹妖以后,又化作一道剑芒,向山顶飞掠而去。 她自信其它组解决妖物的速度一定没有自己快,何况还有两名队友从旁掣肘,只要到达山顶,那他们组一定是头名。 飞掠一阵子之后,她已经隐约看到山顶的亭子尖端了。 可就在此时,远处突然窜来一阵黑风。 还有妖物? 她将身一拧,紧急停住,那黑风砸落在地,露出身形,原来是一只丈许高大的龙裔妖物。 “嗬——”龙妖低吼一声。 若闻一凡能听懂龙吟,就会知道它说的大概是……对不住了,有人许给我一颗宝丹,只要我赶上来并且拖住你,等到他们到达就可以。 可惜她不懂,否则反手丢给这龙妖两颗丹药,它也就让开了。 可她看出了龙妖眼中的敌意,于是古剑清秋瞬间出手,一道流光险些就将那龙妖洞穿! 龙妖将身一闪堪堪避过,接着一旋身化作黑风消失,此间雾气越来越浓重。在没有尚云海指方向的情况下,即使是闻一凡,也要花费不少力气。 她却也是没有想到,打完了一只妖物以后,居然还要再打一只。 就在她与龙妖在雾中缠斗的时刻,尚云海带着陈玄救与梁岳再度飞掠而来,远远还有一个圆生和尚苦追。 圆生和尚玩了命地奔跑,只想赶紧来告诉闻一凡,他刚刚见证了一个极为丑陋的阴谋。 你那个玄门的小师弟,留了龙妖一条命,还用丹药收买它,让它以速度优势来山路上拦截其余人马,不许任何人登上山顶。 你那个玄门的师兄,在中间给当的翻译。 你们怎么都这样啊? 圆生和尚只感觉和玄门的人相处多了,就显得好像自己的头脑不灵活似的。 闻一凡见这场景,自然不难猜到怎么一回事,她目光直视着梁岳,仿佛在说……这一定就是你的主意。 梁岳则是大大方方迎着她的眼神,反正闻师姐也派了人来捣乱,无非是你做初一、我做十五而已。 而在山顶上,三位长辈看着这一幕,也是六只眉头紧皱。 虽说为了夺城之战,支持他们玩战术。 可话又说回来,你玩的这战术是不是也太脏了点儿? 闻一凡起码还只是利用队友,属于合理分配人手。齐应物最多也就是贿赂一下妖物,你们这直接集二者大成,把妖王给分配了。 “这合理吗?”云禅师拧着眉问道。 “按照咱们之前定下的,好像没有什么不行。”风道人也嘬着牙花子道。 “我觉得梁岳做得不错。”徐占鳌悠悠说道,“能想到利用关卡本身的妖王,也说明他智计过人、头脑灵活嘛。” 云禅师默默补充道:“不愧是王汝邻的徒弟。” 早上好呀。 ------------ 第7章 人呢? 【求月票!】 在去往山顶的路上,梁岳还颇为好奇地问了一下陈玄救,“玄救禅师既然修为如此强悍,是怎么输给我们玄门的王师兄的?” 倒也不是说王彦堂弱,只是相比之下,空有境界而没怎么经历过实战的王彦堂,在幼麟榜前十里的战力确实算是最低一档。他之前说陈玄救曾输给他半招,如今看来实在有些不可信。 只是他也犯不上吹这种牛,这种事情又没法撒谎,此事应该是确实发生了。 “王彦堂?”陈玄救回忆了下,说道:“我与他切磋当日,恰逢山林中有飞鸟钻出,我担心闪避之后,他的神通伤到无辜鸟兽,便没有躲闪,硬接了他一记神通。玄门神通确实强悍,我只接下了一半。” 原来如此。 王彦堂也不能说是撒谎,只是选择性地陈述了一部分事实。 尚云海在下面说道:“玄救禅师对慈悲心的修行确实到了一个难以企及的境界。” “不敢当。”陈玄救轻笑道:“慈悲之心,人皆有之,我所践行不过是小慈悲罢了。玄门弟子斩妖除魔,助朝廷诛邪,不都是一种大慈悲?诛一恶则扬百善,在我看来,你们人人慈悲……” 话音未落,就看见了前方雾气中的龙妖与闻一凡。 见到三人,龙妖发出委委屈屈的一声吼叫:“嗐!” 尚云海道:“它说前面拦着的是一个女魔头,我们再不来,它差点就死掉了。这个任务对它来说,相当艰难,当时就不应该接下来,实在是太后悔了。那个女魔头每一剑都是奔着杀它来的,威力强大,根本难以躲闪。” 梁岳笑道:“按这个说法,前面那位确实是玄门弟子里最慈悲的。” 闻师姐下手真的重,居然让妖王都害怕了。 “嗐嗐嗐嗐……”那龙妖又是一通呜嗷乱吼,叫嚷了半天。 尚云海道:“它说得加钱。” 顿了顿,他自己说道:“这个倒是没问题,承诺的妖丹可以给它两颗。” 化龙一脉与妖兽打交道最是熟稔,对于想要收服的妖物,一向是有数种妖丹宝药用于收买妖心。这次的主意虽然是梁岳出的,可妖丹都是要尚云海拿出来,对他来说也不算贵重。 至少妖龙提前到达,阻止了闻一凡片刻时间,这就达成了他们的目的。 云雾之中,闻一凡悬空而立,看着这边三人以一个诡异的形式一起飞过来,影子在雾气中像是什么奇行种。 陈玄救最先脱离了这个组合,他独自御风而行,朝前方山顶飞去。 而梁岳和尚云海落地,面对着闻一凡,梁岳高喊道:“玄救快走,我们来挡住闻师姐!” “你们小心。”陈玄救留下一句,转身就欲离开。 也只有面对闻一凡,才会在二对一的情况下,让他提醒那两个人小心。 闻一凡的队友也在飞奔过来,他们即使三个人一起出手,也未必能迅速击败她,所以这是最好的选择。 可是闻一凡又岂会让他轻易离开? 眼见陈玄救要独自脱离队伍,她双手一拈诀,长剑呼啸间化作漫天光影,清喝一声:“留下!” ……万剑诀一开,无数凌厉剑芒朝最前方的陈玄救席卷而去。 陈玄救不得已回身,施展宝瓶法印,琉璃屏障遮挡在前,剑芒瞬息而至,过于密集的撞击打出轰然声响,眨眼之间就将他那屏障击打得快要爆开。 根本阻挡不住! 陈玄救的修为不可谓不强,可面对闻一凡的剑诀,抵挡不了片刻便要失守! 关键时刻,尚云海化身猛虎体魄飞扑而来,闻一凡才抽出一缕气机,以剑影成盾,挡住尚云海的一爪。 铛! 一击撞在剑盾之上,密密麻麻的剑芒立刻四散开来,锋芒无一例外对准尚云海。出于对闻一凡的了解,尚云海已然翻身躲闪,果然下一瞬,剑影如龙朝他攒射而去,刹那间便转守为攻。 那边陈玄救压力稍减,立刻祭出两只金光佛手,一手揽住剑芒,另一只手朝闻一凡包拢过去。 这自然不可能将她制住,她将身一扭,立刻身化剑芒,直直洞穿佛手,就朝陈玄救劈斩而去! 而尚云海那边刚刚躲开剑影追击,背后飞奔而来的圆生和尚也追赶而至,齐眉铜棍悍然打将下来!尚云海翻身,二人又斗至一处。 武僧棍硬,虎爪如钢,碰撞起来铛啷啷火四溅。 那边陈玄救眼看剑芒临身,立刻落地,外化金钟,嗡鸣佛音之中将自己牢牢罩住。 嗤! 闻一凡的剑芒径直刺透钟身,剑身刺入一半方才停止,接着光华一闪,她身形出现在钟壁之内。 陈玄救完全没想到她会用这样的方式,一名御剑派的剑修,突然冲进来和你近身肉搏,属实有些违反常识。 可闻一凡就这样做了,她抡起一拳,就朝陈玄救砸了过来。 陈玄救的反应不慢,一瞬间他心里也闪过很多念头。双方同为炼气士的情况下,对方毕竟是个女子,而自己是男人,气血旺盛。如果近身作战,那自己应该有取胜机会,至少可以弥补一些修为差距。 于是他便没有闪身出去,而是摆出一个招架的姿势,准备接住闻一凡这一拳,然后再予以还击。 看得出来,闻一凡出拳的速度极快,拳架也稳,应该是特地练过武技。而陈玄救身为佛门炼气士,可是从未钻研过这些,他稳稳当当摆出一个格挡的架势,然后没来得及反应,对方的拳头已经穿过去了。 猝不及防之下,他顿时就被一拳打在脸上。 说实话。 他想过这一拳可能会疼。 但是没想到会这么疼。 闻一凡的拳头虽然不大,可是就像金刚铸就一般,好硬、好重。 嘭! 这一拳轰在面门,陈玄救顿时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不晓得天地人间如何,脑海中嗡的一黑,仰面栽倒过去。 伴随着噗通一声,面前的年轻僧人栽倒在地,闻一凡才拧了拧手腕。多亏了梁岳给的这金刚藤,弥补了她最后一丝短板,现在她的近身战斗实力同样不输同境武者,相当强悍。 等等…… 想起梁岳,闻一凡才惊觉忽略了他。 战斗纠缠了小半刻的功夫,他人呢? (本章完) ------------ 第8章 黑幕 【求月票!】 “这小子,可真是狡猾啊。” 山顶上,徐占鳌看着一路狂奔过来的梁岳,满意地笑了笑。 风道人和云禅师则是相对无言,半晌,风道人才小声道:“我怎么感觉看到王汝邻年轻时候了?” “不。”云禅师摇头道:“王汝邻那厮一看就不是好人,这小子看着满脸正气的,迷惑性更强。” “我们是太了解王汝邻了,说不定在有些不了解他的人眼里,同样觉得他看上去就可靠呢。”风道人猜测道。 “总之……”云禅师摸了摸下巴,“对夺城之战来说,有这样一个人终归不是坏事。” 原来方才梁岳与尚云海落地,假意要牵制闻一凡,让会飞的陈玄救率先来到山顶。 可当闻一凡出手阻拦陈玄救的一瞬间,梁岳立刻开启隐身状态,火速朝山上狂奔而来。 这是他们一开始就商量好的战术,让最受关注的陈玄救前去诱敌,而唯一不会飞的他来作为真正上山的人。 对于隐身仙藤的存在,他觉得没有隐瞒的必要,后续的夺城之战中也可能会使用。毕竟仙藤这个东西吸引力没有那么强大,何况他还是有玄门和朝廷两重背景在身,不至于暴露出来就被人垂涎。 但是九秘天书的机密他还是要牢牢守住,不能被有心人发现了。无论是法印本身,还是集齐了有可能得到的造化之力,诱惑都太大了。即使是最亲近的人,他也不想轻易告知。 于是就这样一个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计划,让他轻而易举绕过了众人登顶。 看起来很简单的计策,但是用起来却很有效。 就是抓住了所有人都会有的一个惯性思维。都觉得会让最快那个人上山的时候,最慢的那个人就容易被忽略,反而可以更快达到目的。 “耍了些小聪明,侥幸取胜。”梁岳谦虚地笑着回应。 “一次两次是小聪明,可若是每到不同境况都能迸发出新的灵光,那就是随机应变,世间聪慧莫过于此。”徐占鳌眼中全是赞许,“何况你本身修为进境飞快,说明你并没有被聪明所累,知道真正的根基在哪里。” “徐师过奖了。”梁岳连连道。 “你小子之前就认识徐尚书?”风道人不知晓梁岳在东宫曾经跟徐占鳌学习的事情,但听徐占鳌话里话外对梁岳全是吹捧,终于听出有些不对。 “徐师与我是单纯的师徒关系。”梁岳答道。 “他的确是我弟子之一。”徐占鳌拈须微笑,“不过二位可以放心,这绝不会影响我在试炼中的公正性。” “这是自然。”风道人笑道,同时心中暗道一声,这家伙人脉挺广啊。 不止拜了王汝邻入了玄门,还在朝堂上与左相、礼部尚书都关系匪浅,属于是江湖庙堂两门抱了。 “对。”梁岳乖巧地站在徐占鳌身侧,点点头,“我们的试炼里是不可能有黑幕的。” “没错。”徐占鳌拍拍梁岳的肩膀,一派师徒和睦的模样。 当闻一凡与圆生和尚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有那么一瞬间,真的会怀疑梁岳是不是被徐占鳌给接上来的。 …… 山亭之内的石桌上,摆放了九尊瓷瓶,分别贴着九个人的名字。 徐占鳌当着所有人,给梁岳、陈玄救和尚云海的瓷瓶内放了两颗玉玲珑,玉球入瓷瓶,叮当作响,声音清脆好听。接着闻一凡、鄢神兵和圆生的瓷瓶内各放了一颗玉球。 “是我有了疏漏,抱歉。”闻一凡对二人说道。 鄢神兵摇摇头,“胜败乃兵家常事,不可责于同袍。” 圆生和尚是眼见着那一幕发生的,便说道:“我也没有留意。” 至于剩下三人,就什么都没有了。 林风禾、吴撼鼎二人都是一脸不忿,看起来彼此还有些不服气。 齐应物则是面带微笑,他在这队伍里也颇为无奈,本身是并没有和这两个队友争先的,可是这两人有些散乱,如果他不承担起领袖责任,那便要在试炼中落败。可当他想要发号施令时,另外两人又不卖他面子。 着实有些难办。 “陈玄救呢?”梁岳看着列队的八人,突然发现自己的队友少了一个。 “他被闻师妹打了一拳。”尚云海道:“送出去救治了。” “……”众人看向闻一凡,纷纷有些沉默。 原来她不止飞剑狠,拳头都这么狠啊。 这次试炼之中,受伤最重的人还就是陈玄救,他被闻一凡那一拳砸得属实有些狠。什么妖王,打起来哪有这么强的伤害? 可是这么强的闻一凡,居然还是输了。 众人看向梁岳的眼神愈发带着些许敬佩。 “你们在试炼中的表现,我们都看在眼里。”风道人开始点评道,“梁岳这一组不必多说,团结协作,随机应变,表现非常好。” “闻一凡这一组你们表现也不错,只是中了一些小算计,下次要注意。” “齐应物你们这一组……”他看向林风禾与吴撼鼎,“互相谁也不服谁,不肯团结,最后的结果就是落败,你们回去之后自己想清楚。” 云禅师则是宣布了接下来的修行计划,“在下一次试炼开始之前,我们会针对你们每个人暴露的问题,为你们制定相应的修行计划。” “梁岳你最缺的还是修为,我们从面壁寺借来了十轮钟,钟内的时间流速比外面慢十倍,你可以在其中加紧修行。” “尚云海不敢完全化形,皆因心神不稳之故,需要磨炼心神;陈玄救与齐应物战意不强,这段时间你们在佛前幻境中双双死战,激发斗志;圆生刚猛有余,机智不足,需研习兵法。” “鄢神兵要多与同伴沟通,敞开心扉,你与吴撼鼎、林风禾你们三人一样,太过自我。这段时间你们同宿一寝,昼夜相处,培养一下情谊。” “闻一凡……” “好好休息,夜里莫要着凉,多吃点,有什么需求随时跟我们提。” “……” “你们有七天时间修行,一定要抓紧这些时日提升自我。”风道人忽然狞笑了下,“如若不然,七日之后的第二道试炼,一定会叫你们道心破碎!” 看着他的笑意,众人心头忽然升腾起一阵毛骨悚然之感。 早上好呀。 (本章完) ------------ 第9章 寒暄 【求月票!】 青阳道宫作为夺城之战队伍修行的第一站,给他们照顾得相当周全。在寻常弟子轻易都不许踏足的后山,特地给他们开辟了一处别院,还按照他们的需求,安排好了一人间、两人间和三人间。 大多数人还是住单人间,齐应物和陈玄救一同修行,就住了两人间,三人间则属于鄢神兵、林风禾和吴撼鼎这三个兄弟。 此刻,房间内的气氛正有些尴尬。 三人各自撂下自己的物品,坐在自己床榻边的椅子上,都背对着堂中的空地,各自沉默。 林风禾很不舒服似的,眼睛总往高处瞟,可是这间屋子不知道是不是特地处理过,连横梁都没有一个,实在是没有他的栖身之地。 鄢神兵则是一脸淡然,他在军中可能早习惯集体生活,对于陌生人也只是惯常处之。他沉默不是因为尴尬,只是不喜欢说话罢了。 吴撼鼎颇有些坐立难安。 他本人不是沉默寡言的性子,只是自幼习惯了众星捧月,来到夺城之战的队伍中,自己突然成为了实力极可能是倒数的一个,内心难以接受。 之前的试炼中他才急于争先,想要表现自己。 能修炼成为同代人中的佼佼者,没有人会是傻瓜,他当然知道团结协作才更能取得胜利。 可是身为天骄之辈,他就是保有一种任何时候都想要争先出手的锐气,这样即使失败了也不后悔,再努力修行就好了。 他准备明天天不亮就起床修炼,看看寅时的青阳道宫是什么样子。 其实这样的人如果有一个就还好,可他们的团队里刚好有两个。林风禾与他一样,也是很想突出自己的表现,这就产生了冲突。 虽然有齐应物这个甘愿牺牲的人,可他偏偏又是队伍里实力最强的。 吴撼鼎知道这两个队友对自己肯定是有所不满的。所以被强行安排在与林风禾一个房间,让他多少有些局促。 三人对面朝着桌案,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大半晌,还是鄢神兵率先开口。 他虽然不爱说话,可是面对着有些奇怪的团队氛围,责任感极强的他还是决定先来打破僵局,进行一些日常的小寒暄。 就见他酝酿了下,稍加措辞,而后开口道:“你们吃过人肉吗?” 林风禾、吴撼鼎:“?” 见两人都不吭声,鄢神兵只当他们对自己的话题感兴趣,接着道:“我们从小就在武安堂修炼,后来去军中经历生死,为了让我们克服对杀人的恐惧,长官就让我们去对付越境劫掠的九鞅探马,那次……呃……” 见对面两个人都瞳孔颤抖,鄢神兵感觉有些不对,便又改口道:“那你们试过剖出刚死之人的心脏吗?握在手里还是能跳动的,攥紧了就会……” “哥。”吴撼鼎打断了他,“要不我们还是先做一下自我介绍吧。” 看得出来,鄢神兵的出发点是好的,是想打破尴尬。可是不会说话的人,沉默或许真就是更好的选择。 他成功将屋子里的气氛由尴尬转为诡异了。 我们毕竟只是刚刚见面,之前虽然互相知晓但是从没有过交流,你说这些不免有些太“日常”了。 还是从不那么日常的自我介绍开始吧。 这时,就听旁边的林风禾背对二人,霍然起身,悠悠念道:“万古青天不归客,唯我只手覆红尘,在下八卦城……” 见他突然起范儿,鄢神兵与吴撼鼎都诧异了下,旋即内心同时冒出一句话,到嘴边又被强行压抑住。不是。 谁问你了? …… 嗡! 风道人掌心托住一口小金钟,猛地抛出,便化作一座房屋大小的金光虚影,当空滴溜溜乱转。金钟之上浮凸纹路极多,最显眼的是均匀分布的十道光圈,随着钟身一同流转。 “这十轮钟乃是面壁寺的法器,每一道光轮都可以催动时间,你进去之后,外面一天、里面十天。你在内安心修炼六十天,才是下一次试炼的日子。以你的天赋来说,两个月,应该至少可以修炼到金刚境中期。” 风道人侃侃讲述道。 梁岳仰头看着那金钟光影,施礼道谢:“有劳前辈了。” “都是为了夺城之战,不必言谢。”风道人呵呵笑道:“你知道的,现在你的修为实力在团队中都是垫底的,虽然我很希望你能替王汝邻完成夙愿,也看好你的智慧在夺城之战中一定可以起到重要作用,可空口白牙不能服众。你必须要付出比别人更多的努力,将差距追赶上来才行。接下来的试炼,可都不简单,你想取得玉玲珑万分艰难。” “晚辈必然竭尽全力。”梁岳坚定颔首道。 “走过去吧。”风道人一挥手。 梁岳走到钟下,就听轰然一阵巨响,大钟重重落地。 周遭光影倏忽一闪,天地变色,眼前一切瞬间变化。在外面看只是一座房屋大小的钟身,可是梁岳进来以后才发现,这里至少是一座城池的范围。 其内奇异草、树木参天,看起来并非灵植,可散发出的灵气却极为浓厚。 好似一方世外桃源。 又多出了六十天时间,这让他格外心安。 其实对于大多数的天骄来说,六天和六十天的意义没有那么大。因为其他人多半都是困在第五境的瓶颈处,需要的是顿悟,要多加经历,等待着某一个契机的到来。 闭关苦修反而是最没用的东西。 可梁岳不同,他的优势在于境界低,可进步的空间就大。 先前他只是第五境初期,凭借苦修,至少可以一路提升到第五境巅峰,才会面临跟其他人一样的困境……或许也不会有困境。 总之,现在的他,只要修炼就能进步。 所以十轮钟这种修炼模式只适用于他一个人。 可惜的是闻一凡已经是第六境初期,炼气士到了第六境,就也不是苦修能有所提升的了,她同样需要经历顿悟。 否则若是能和闻师姐一起在这里过两个月,梁岳不敢想自己会有多快乐。 看着这方天地外围笼罩的十道光轮,在里面看来,有如星云光晕一般广阔,梁岳也深感玄妙。这样一圈东西,居然能够改变时间的流速,好生神奇。 若是自己能参悟其中奥妙,将时间大道运用到剑上,那可就太好了。 看着看着,他突然眉头一皱,若有所思。 咦? (本章完) ------------ 第10章 加钟 【求月票!】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来晚了些许。” 随着一阵大喇喇的道歉声,一阵黑风落地,云禅师与王汝邻的身影一同出现在道宫后山。 “这次叫你来我们可是付了钱的,耽误的时间都要扣除费用。”风道人翻了个白眼,说道。 “这也不能全怪我,谁让你们非叫大和尚去找我,也不带个坐骑去,几千里的路,我俩腿儿着过来啊!”王汝邻长呼一口气。 “我不是去面壁寺了吗?”风道人答道。 “你去接我,让大和尚去面壁寺不行?”王汝邻道。 “他一个积雷寺弟子,去面壁寺,是借东西还是抢东西?”风道人没好气地道,“谁叫你当初放弃三清大道,改修粗鄙武夫,现在知道累了吧。” “嘿。”王汝邻直撸袖子,“那咱们来过过招,让你看看我粗在哪?” “时间紧迫,我可不与你耍小孩子脾气。”风道人顿时弱弱说道。 王汝邻继续叫嚣:“谁怂谁是狗。” 风道人一瞪眼:“反弹!” “差不多得了,你们俩。”云禅师挥袖打断他们的斗嘴,道:“这次请你来是帮我们积雷寺的那个弟子修行,补强一下他缺失的部分。” “哦?”王汝邻笑道:“你们积雷寺号称北派武道圣地,也有武学上的问题需要我来补强?” “不是武道上的问题,让你帮他补的是……兵法。”云禅师道。 王汝邻一皱眉:“这玩意看天赋的,我怎么教?” “你收敛着点就行。”风道人接道:“差不多让他学机灵点,别学的五毒俱全就好了。” “就几天时间,也不至于。”云禅师道。 “没问题。”王汝邻又道:“那先让我看看我徒弟吧。” “你来晚了,他刚刚已经进入十轮钟修行了。你想见他,至少得等六天以后。”说着,风道人自袖中取出那枚金钟,可一拿出来,他便瞳孔张大,“诶?” 隔着金钟光壁可以看到,其中的梁岳笔直站立,微暝双目,身周有无形的道韵漩涡围绕,周遭灵气以他为中心汇聚。 云禅师也眨眨眼,“他这是……顿悟了?” 风道人大为惊奇,“他进去还不到片刻,就算里面十倍时间,也就是一个时辰左右,居然就顿悟了?” “呵呵。”王汝邻则是老神在在地摇头,“这你们就不懂了吧,我王某人的弟子,顿悟就像呼吸一样简单。” …… 十轮钟内的梁岳,的确是有所收获。 方才看着钟壁上的光圈,他发现悟道树对于自己似乎是有一些影响。长期在悟道树下修行,现在即使离开了那里,他感觉自己也还是更容易看到流转的道韵。 在那一道道光轮之上,他就隐约感觉到了那围绕着的时间道韵。 似乎外面的时间就像是一条河流,每当通过一道光轮时,便会被加速一次,而离开的时间河流同样如此,流出便会被减慢一次。 如此一来,钟内的时间便成为了外面的十倍。 而这一切玄奇,都是通过光轮上那道韵完成的。 光阴顺逆,在乎其中。 他尝试着想要将那道韵采撷下来,用手是不行的,只能去观想、去参悟。至少他看到了,就已经拥有了顿悟的前提。 此间无日月,不知过了多久,他再睁开眼时,双眸亮得可怕。“时间。”梁岳悠悠念了一声,张开掌心,忽地甩手,看不见手掌轨迹如何行进,就已经出现在了另一处。 这一掌看似很慢,却又很快。 他将不留名祭出,剑光一闪,便已横移挥斩,好似凭空划过一样。 “我对于道韵的掌握,不足以施加这样玄妙的一道光轮,但是我可以将其凝聚在剑身,让我的剑势难以捉摸。”梁岳对于将其融合在武道之中,有了些许感悟。 纯粹的快或者慢都容易破解,而忽快忽慢、如快如慢,让人预料不透,才是最为强大的。 或许这就是快慢剑的奥义。 这样想着,他向前打出一路剑法,剑光忽而凌厉迅速,忽而一停顿,接着瞬息出现在几丈之外,形如鬼魅。 而在金钟之外,三名老一辈天骄都露出了诧异的神情。 即使是对徒弟天赋有所了解的王汝邻,同样震惊不已,“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将时间无涯的大道领悟些许,而且已经融入了武道之中。若是再假以时日,说不定他自己就能领悟我的一剑封仙!” “那已经是你三绝剑的最后一剑了吧?”云禅师喃喃道:“若是他能在宗师境前掌握三绝剑,是不是也很可能,完成你没完成的那一剑?” “不知道。”王汝邻摇摇头,“我只知道如果他领悟了一剑封仙,那不论他在什么境界,宗师境以下绝对不会再有敌手。” 风道人不懂武道,不知道这代表什么,但是他也知道王汝邻的一剑封仙有多强。 王汝邻自创的三绝剑,上青天、问月、一剑封仙。 就是靠着那第三剑,他才有“十丈之内、神仙难敌”的诨号。 这是王汝邻这般绝代天骄压箱底的招数,若是梁岳在宗师境以下就领悟出来,他的悟性该有多可怕? 怕不是顿顿都吃悟道树皮炒树根吧? 他甚至觉得有些可怕。 越是曾经的天骄之辈,越能理解这其中的逆天之处。 这时,王汝邻推了他一把,道:“你们的报酬我不要了,换一个条件。你再给我徒弟加几道光轮,让他修行的时间久一点。” “好。”风道人点点头,即使王汝邻不说,为了夺城之战的胜利,他也应该这样做。 就见风道人左手托起金钟,右手掌心蓄起三道白色光轮,掌心一翻,扣在金钟之上。 “小子,我来给你加个钟!” 咻—— 在金钟内的世界里,梁岳只见外面的星云光晕突然又增加了三道,那股道韵愈发浓厚! …… 与此同时,在道宫山下的一家火锅店里。 鄢神兵、林风禾、吴撼鼎三人,围坐在一锅热气腾腾的红油之前,脸上都带上了些许松弛的微笑。 吴撼鼎笑道:“我爹说的果然没错,培养友谊最好的无非四样,一起扛刀枪、一起同过窗、一起坐过牢、一起吃过红油火锅。” “听着好像不是很押韵?”林风禾敏锐地注意道。 “讲究这么多干嘛。”鄢神兵也微笑道:“二位贤弟,快吃吧。难怪他们都说来到这地界,就是该吃火锅的。对了,看到这我想起来,你们吃没吃过……” “没有!”林风禾与吴撼鼎齐齐瞪大眼睛,“哥,别说了,快动筷吧!” 包间之内,一时间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早上好呀。 (本章完) ------------ 第11章 或许这才是幻境? 【二合一】 千里荒烟,白骨盈野。 兵马厮杀之声回响在空荡血腥的山谷之中,一队残军,两百来人,结成一座弯月大阵,杀机凝聚在一处,成弧形围拢住背靠山壁的两个年轻人。 那阵眼加持的主将身着一套云纹黑甲,手持长矛,凶神恶煞,每一道枪击都伴随着凛凛黑风。 呼—— 又一枪刺来,杀气扑面。 一身脏污僧袍的年轻人双目泛红,但早已气力衰竭,他单掌举起,不再施展什么神通,只用一层金光包裹,便徒手抓向那长矛锋锐! 嗤。 他的掌心被刺穿,可他左手死死握住锋锐处,不肯放松丝毫。 而他旁边一名华服破碎的公子哥,也带着浓浓死志,握着掌心一把断刀,翻身而上,一把捅进那主将胯下坐骑的颈间。 噗的拔出,热血飞洒。 龙驹倾倒,那主将落地,两名年轻人嘶吼着扑上去,三人缠斗在一处,后面结阵的将士围拢上来,一时间喊杀之声震天。 过了不知多久,山谷中才安静下来。 数不清的尸体堆叠在一处,好似一片死地。片刻后,其中一具尸体被推开,浑身血污的公子哥爬出来,又反身将后面的年轻僧人拖起。 “我……”年轻僧人气息奄奄道:“恐怕要长留于此,你可独自前行。” “等真的山穷水尽时,再说这话不迟。”公子哥说道。 他们二人来霜北城熟悉情况,正赶上九鞅攻城,他们被安排护送一队百姓撤回内地。却被九鞅骑兵赶上,一路转战,眼睁睁看着所有的百姓都被屠杀殆尽,最终只剩他们二人。 国仇家恨,野火丛生。 这让他们对鞅人军队积累了刻骨的仇恨。 这一路遇到了不知多少鞅人,早先时他们连上千人的大军阵都斗过,否则真气也不会枯竭至此。后来辗转流亡,遇上了不少股残军,才打到了如今这个境地。 如今两个人都是目光坚毅,好似经历过了某种打磨。 可刚刚才走出山谷,就看到对面又有一支军队,已然列好长阵等待,巨大的黑盾之后,满是弓箭手的箭矢。 森森寒气,直冲云霄。 “又是鞅人。”公子哥喃喃道:“看来真要留在这里了。” “你身份尊贵,若是肯投降,说不定还有一丝生机。”年轻僧人道。 “因为我是齐家子弟吗?”公子哥轻轻一笑,“正因为我是齐昆仑的孙子,我才绝不可能投降。国盛之时享尽尊荣,国危之时就该率先赴死,这才是世家子弟该做的。若是我这样的人降了,那还有谁肯上战场?” “今日……” “死国矣。” 话音落下,他将无力动弹的年轻僧人放下,手握那不知哪里捡来的一截断刃,悍然朝前方的军阵冲了上去! 这个一向温文尔雅的书院首席,人生第一次发出如此高昂的嘶吼!他顶着漫天箭雨,硬生生冲到了盾阵之前,一掌爆开一面巨盾,砍死了两名鞅人士兵,之后才被六七杆长枪捅穿了身躯。 而背后的年轻僧人,早已在不知何时悄悄气绝。 …… “你们醒啦。” 齐应物与陈玄救双双睁开眼睛,看着眼前静默而立的簪花尼姑,再看看活生生的同伴,记忆逐渐涌现出来。 原来是之前风道人评价他们战意不足,便找簪花尼来给他们布置了一场佛前幻境。 在幻境中他们会忘却这部分记忆,将其中的一切都当成真实的。簪花尼的修为远高于他们,自然不会被他们找到破绽。 于是,他们就在其中经历了一场无比真实的国仇,眼看着鞅人屠戮的场景,激发起了内心的血性。 虽然经历的一切都是假的,可是两人目光中的锋芒,却是实打实的锐利了。 “好在这一切都是虚幻。”玄救幽幽说道:“战衅一启,生灵涂炭,实在太过可怕。” 修行慈悲心的他,在幻境中冲杀之时,内心的挣扎应该比齐应物强烈许多。 “你们的意志都很坚韧。”簪花尼道:“风道人说让你们在幻境中修行六天,我本以为你们最多四五天就会坚持不住。想不到一直到最后一刻,你们都还在奋战,我不得不强行催动幻境将你们杀死。” 他们这六天的经历,她身为缔造者自然了如指掌,也看出这些年轻人并不缺乏战斗的意志,他们只是需要一个能激发出这一切的环境。 “但是你们要知道,如果在胤朝与九鞅的斗争中我们处于下风,那这一切可能立刻就会成真。当年的西北之战、五百年前的九州沦陷,都远比你们所见更加惨烈。”风道人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他笑着看向两名有些许蜕变的年轻人,“出来吧,透透气,和大家汇合一下,这就要给你们讲下一道试炼的事情了。” “好。”两人随他一同走出静室。 一走出去,眼见阳光明媚,这才将心头的阴霾彻底驱散。 没等感慨,就听那边叫嚷,走出这一间院子,就见山坡上有三道人影在那里吵闹,似乎在争执什么。 正是鄢神兵、林风禾与吴撼鼎这三人。 “他们果然还在打。”齐应物对于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这三兄弟这几日感情愈发笃厚,正在商量结拜事宜呢。”风道人脸上带着运筹帷幄的笑容。 “啊?”这下轮到两人惊讶了。 就听那边,鄢神兵斩钉截铁说道:“我年龄最大,实力最强,自然是大哥。你们两个谁不服,可以与我单挑。” “你当大哥我没意见,但我凭什么是老三?”吴撼鼎道:“我既然与林风禾同一天生辰,那就该按出生的时辰算嘛,我一清早就出生了,你还能早过我?” 林风禾抬眼望天,慢悠悠说道:“我记得我出生时,天色晦暗,子时刚过,所以我比你早。” 吴撼鼎瞪眼道:“你出生那天就有记忆?” 林风禾道:“人与人的体质并不相同……” “二位贤弟,这有什么好争的?”鄢神兵道。 “如果排名无所谓的话,要不我来当大哥?”吴撼鼎试探性的一问。 鄢神兵一板脸,“那单挑。” 林风禾自顾自道:“不管谁当大哥,我都只想当二弟,这个名头听起来就很无敌。” 吴撼鼎也有些赌气,“不行,我才不当最小的。” 眼看气氛僵持,因为一个排名的原因,三人结拜眼看就要告吹。 “我有一计。”关键时刻,还是鄢神兵出来承担责任,他分别指着两人道:“你是老二,你也是老二,你们两个都是老二不就好了。” “这玩意还能有两个?”吴撼鼎表示怀疑。 “这有什么所谓?”鄢神兵道:“咱们自己明白不就是了。” “我也无所谓。”林风禾抬眼望天,白云悠长,“总之我是二弟就行了。” “好!那便来吧。”鄢神兵一撩袍服,率先跪下,其余两人紧随其后。 “苍天在上、厚土为证,我兄弟三人今日结拜于此。我,老大,鄢神兵。” “我,老二,林风禾。” “我也是老二,吴撼鼎!” “兄弟三人,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今日盟誓,永不背弃!” 简单的仪式结束,三人喜气洋洋,鄢神兵转头拱手:“二弟,二弟。” 林风禾也拱手道:“大哥,二弟。” 吴撼鼎同样点头拱手,“大哥,二弟。” 三人一时间其乐融融。 但是在外人看来,这一幕无比诡异。 齐应物惊讶的倒不是三个人有几个二弟的问题,毕竟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可是这三个人能相处得如此和睦,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 和自己一队的时候,吴撼鼎和林风禾简直都要内讧了。齐应物不是没有尝试过缓和,可是他们都不太接受沟通交流。 是怎么做到今天这样的? 莫非鄢神兵有什么独特的沟通技巧? 风道人似乎看出了他心中的疑问,说道:“山下锦官府的火锅很出名,他们最近每天吃一顿。” “这就够了?”齐应物愈发疑惑。 “当然。”风道人笑道:“没有一顿火锅解决不了的事儿。” …… 这边正喧闹着,那边圆生和尚也走了过来。 “你也回来啦?”风道人招呼一声,“这几天跟王汝邻修行的怎么样?” “守义真人高深莫测,这几日我当真受益匪浅。”圆生和尚认真答道。 “不错,以你的实力,若能学到他几分奸猾,还是很有前途的。”风道人点头道。 “什么奸猾?”圆生和尚眨眨眼,“守义真人这几日教我的都是些交朋友的手段,可没什么阴险狡诈之计。” “太对了,就是这个味儿。”风道人赞许道:“看来你是学到精髓了。” “守义真人说他还有事情,梁岳还在十轮钟内顿悟,他就不来见弟子了。”圆生和尚转告道。 “梁岳这一顿悟就悟了六天,十轮钟里就是两个月,着实有些长了。”风道人将金钟放出来,与众人一同查看他的状态。 “两个月?”一直云淡风轻的陈玄救,听到这话终于瞪大了眼睛。 就见金钟之内,梁岳闭着双眼,手握长剑,不时挥动,剑尖带着诡异的弧度,忽而在东、忽而在西,完全捉摸不透。 隐约有玄妙道韵在上流转。 顿悟指的就是突然福灵心至,想明白了一点什么东西。 如果是宗师境以上,有一点灵光参悟几个月甚至几年都正常。但在他们这第五境、第六境,基本没有什么东西是需要参悟这么久的。 想通了就是想通了,想不通也早就醒了。 他能顿悟两个月,只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一悟再悟。 一个顿悟想通了,又开启了下一个,源源不断地悟下去。 续上了。 而且一续就续两个多月,那能叫顿悟了吗?这简直就是日常吧。 是不是有哪里不太对啊? 圆生和尚看着金钟内梁岳的样子,不由得摇动光头道:“不愧是守义真人唯一的亲传弟子,我的悟性果然不如他远矣。” “这也不怪你。”风道人同样觉得难以置信,“在人族的范畴之内,我还没见过谁的悟性可以与他相比。” 齐应物看着眼前顿悟两个月的梁岳,再看看一脸机灵像的圆生和尚,听着那边鄢神兵他们大哥和俩二弟其乐融融,总感觉有哪里不太对劲。 他转头看向陈玄救,面带狐疑:“你说有没有可能……” “嗯。”陈玄救与他有着同样的想法:“或许,这里才是幻境。” …… 梁岳之所以会顿悟如此之久,是因为他走上了一条很艰难的路。 在领悟了关于时间的道韵之后,他突然脑子闪过一道电光,对于王汝邻种入他脑海的观想图,有了更深一层的领悟。 “信手一剑可封仙,从此不必朝天阙!” 三绝剑的第三招,一剑封仙。 时间大道就是推开这一招的大门,他在脑海中一次次的看着观想图中王汝邻的动作,那一剑,看上去好似的确是信手挥洒,可其中的剑气却玄妙无比,看上去绝非武者能够发出。 这道韵复杂的,分明像是炼气士的大神通。 他甚至都很难看清其中究竟有几种道韵。 在此之前几万年,都没有一道武技能够如此复杂。也只有王汝邻这样修行炼气士的天才,再弃道修武,对两条路都无比通透,才有可能创出这样的绝学吧。 反复看了不知道多少次,梁岳依旧没有看清其中的全部道韵,只能看到一部分,但他终于明悟了一件事。 这一剑不是杀招,而更像是一道封印。 一剑封仙,似乎是为了压制什么而存在。 “看来这一剑对我来说还是太难了。”在看了几千几万次之后,梁岳终于暂且放弃了观想,睁开眼来。 他随手划动一剑,只觉道韵流转,已然随身而动。 看来方才观想的时间里,自己的手一直没有闲着,也在随着观想而动弹,无形中倒是将新参悟的时间道韵完全融汇了。 再一摸自己的胡子,只觉已经长得随风飘荡了。 整个身体的亏空感随之袭来,顿悟观想本就是极耗费精神气血的事情,他又持续了太长时间没有补充,如今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我这是顿悟了多久?”梁岳这才意识到,自己沉浸在精神世界中的时间,远比自己以为的要长。 就在他惊讶时,金钟缓缓开启,光华一闪,野人一般的梁岳就看到了眼前各有变化的一群人。 “大家……”他左右看看,“六天过去了?” “对你来说,是两个多月已经过去了。”风道人笑着说道,“你这一次顿悟,可真是好久。” “什么?”梁岳一惊。 想了可能会很久,但是没想到这么久。 “好了,既然人齐了,那我们就前往下一道试炼所在的魔人谷,给你们讲一下第二道试炼的规则。”风道人挥挥手,“将其他人也都叫过来吧。” “等等。”梁岳赶紧举起手,“我还是想先去洗漱收拾一下。” 他心中默默补充了一句……在闻师姐来之前。 在获准之后,他赶紧离开正院,前往自己的居所。 可是怕什么来什么,刚出院门,就在廊道上遇见了闻一凡,一袭白衣,款款而来。 “呀。”梁岳有些尴尬的一捂脸。 闻一凡远远走来,看到他这样子,微微侧头,“这样子倒也蛮硬朗。” “嘿嘿。”梁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正想说些什么。 就见闻一凡忽然祭出清秋剑,在他脸上一划。 嗤啦啦剑气贴面划过,将他一脸胡须扫了个干净,分毫没有伤及皮肤。 “但还是这样看着顺眼。”闻一凡又道。 梁岳不由得有些发怔,“闻师姐……” 这举动虽然随意,但还是有些暧昧的。 但闻一凡毫无表情的面孔,又让他有些搞不清楚,她是个什么态度。 他二人这一照面不要紧,后面的齐应物也坐了六天,正要回去洗漱一番。刚走出来就远远看见了这一幕,他眉头一皱,只觉分外奇怪,赶紧又返身回去。 后面的陈玄救险些被他撞到,问道:“怎么了?” 齐应物摇头道:“玄救,你绝对猜不到我看见了什么。” 顿了顿,他说道:“我看见闻姑娘在给梁岳刮胡子。” 陈玄救也眨了眨眼,“果然,这里就是幻境!” 早上好呀。 ------------ 第12章 魔人谷 【二合一】 “百年前魔尊东岳峰与掌玄天师大战,当时的他已经踏入半步神仙之境,即使面对真正的神圣也并非没有一战之力。虽然最后落败,这一战还是打得很惨烈的。” “后来他被掌玄天师打碎,三道化身散开逃遁。而洒落的那一身精纯魔血,落入河流土地之中,影响了当地一个村落。村子里的百姓,人人入魔,在外界将成祸害。” “道宫前辈就将整个村子都迁入了青阳洞天之内,让他们在其中世代生活,缓缓净化魔气。在谷中还藏有一柄镇魔兵,是为了防止有魔人作乱而放的,如今也到了回收的时候。给你们的第二道试炼,就是拿回镇魔兵,依旧是分为三组,哪一组先拿回镇魔兵,就可以得到五颗玉玲珑,如何分配,由你们自己做主。” 青阳洞天的一处高山之上,风道人指着不远处一片云封雾锁、不得窥探的地界,缓缓给他们讲述了第二道试炼的规则。 魔人谷。 “只是找一件东西?”众人对这个试炼的内容暂时存疑。 之前风道人可是说过这次试炼极可能让他们道心破碎,想必是藏着什么大坑才对。 “我能告诉你们的只有这么多,其它的就需要你们自行去探索了。”风道人嘿嘿一笑,“之前分组名单已经发给你们了,你们各自从不同的方向进谷,穿过迷雾阵势,试炼就算开始。” “去吧!” 随着他一拂袖,三阵狂风将众人送往了不同的地方。 梁岳这一次的队友是齐应物与陈玄救,其实就是上一次的团队换掉了尚云海,由齐应物顶上。某种意义上来讲,也算是一种补强。 而且陈玄救之前刚与齐应物在幻境中并肩作战,两个人的默契都没问题,沟通上也可以简单很多,梁岳对这个分组大体满意。 只是他感觉,这两个人的眼神都有些奇怪。 陈玄救和齐应物看向自己时,目光中好像都带着一丝隐隐的……钦佩。 莫非是我连续顿悟两个月的壮举震撼到了他们?梁岳内心默默揣测。 在进入云雾之前,他便先拱手道:“齐兄,玄救禅师,两位修为都高于我,这次试炼就仰仗二位了。” 这属于是先客气一下,顺便也是把团队里的指挥权交了出来,毕竟这两个人都是团队里境界前三的强者。 梁岳昨日出关之后,稍加体悟,发现自己的武道修为也在不知不觉中升到了金刚境中期。看来在参悟道韵的同时,气血运转也有所加快,并没有耽误修行。 可即使这样,他的修为依旧和两名队友相差甚远,在这个团队里属于是抱大腿了,自然也不会抢着想出风头。 赢才是最重要的。 “不不不。”齐应物连忙也拱手施礼,“梁兄虽然修为暂且落后,但智勇双全、心思缜密,过人之处更是我等不能企及。你们之前已经合作过一次,我这次就唯二位马首是瞻便好。” 陈玄救也连连摇动光头,“我之心性尚有不足,需要多加历练弥补,关键时刻还是要靠二位拿主意。” 三人在这里十分客气,一时间居然互相推托起来。 “二位做主。” “你们二位做主。” “不不不,还是由你们做主。” “……” 齐应物经历了上一次的濒临内讧之后,简直不敢相信居然还有这么好的团队氛围。三人来回拉扯了一段时间以后,最终还是他做了主。 “咱们进去以后,多加商量,随机应变。”他笑着说道。 “好。” 三人彼此颔首,之后一同进入迷雾之中。 …… 团队氛围好的不止他们一组。 鄢神兵、林风禾与圆生和尚一队,三人起初的气氛也是有点尴尬,都没出声。 修为最高的鄢神兵意识到自己又该承担起这个破冰的责任了,毕竟他和林风禾现在是熟人,只有圆生和尚是新来的,他们也该欢迎一下。 于是他左右看看,恰好此时前方幽林之中飞进去一道灰色身影,于是他问道:“你们吃过蝙蝠吗?” 林风禾:“?” 圆生和尚犹豫了下,不知道他这话什么意思……这是在威胁自己? 如果是以前,他可能会当场发怒。但是在跟王汝邻修行了几天之后,他学到了一个心法。 如果是朋友,那就和对方交好关系。如果是敌人,那更要先和对方交好关系。 所以,顿了顿,他还是友善地答道:“哥,我吃素的。” “改天一起吃火锅。”鄢神兵点点头,道:“你昨天回来得晚,可能不知道,我们三人已经结拜了,林风禾现在是我二弟。你在我们团队里,就顶替了吴撼鼎的位置,咱们团结合作。” “嘿嘿。”圆生和尚笑了笑,“那我就是老三呗,两位哥哥要多提携我了。” “不。”鄢神兵摇摇头,“你也是二弟。” 圆生和尚又是一怔,“这玩意儿还能有两个?” 想想他又是一笑,“随便吧,反正几个对我来说都无所谓。” …… 相比之下,闻一凡那边团队氛围或许没有那么好,但是进入云雾的速度却很快。 这一次她与尚云海、吴撼鼎同队。 尚云海自不必多说,既是她的玄门师兄,也是诛邪司的老搭档了。可是吴撼鼎这个心高气傲的鲸门少主,他们都是第一次打交道。 好在闻一凡掌握着一些带团队的小技巧,知道该如何沟通。 “试炼之中,好好配合,我们可以一起赢。”她看向吴撼鼎,语气平淡地说道,“如果你不听指挥擅做主张,我会先解决你再完成任务。” 她说这话时是那么的云淡风轻,丝毫没有给人威胁的感觉,就好像是说吃饺子就得配老陈醋那样自然。 但吴撼鼎听得却是双眉一凛。 谁要是觉得这语气不可怕,可以自己来闻一凡面前试一试。 他敢跟齐应物不服,敢跟鄢神兵叫板,可是在闻一凡面前,却是一点不敢龇牙的。因为这位姐,他没有一丝战胜的可能。 旁人可能还顾忌一下他鲸门少主的身份,可是这位玄门的太上仙体,将来最保守也是御剑派的接班人,搞不好还有可能是掌玄天师的接班人。 还真不用在乎他的身份。 可是就这么应下,又有点丢面子。虽然心里有点气,但又没法反驳。 于是他就以沉默代替了回答。 好在团队里还有尚云海这个老好人,他微笑劝慰道:“闻师妹不是那个意思,她说的解决是指……大家坐下来好好谈一谈,不过我相信不会的,经历过上次的挫折,想必吴少侠也会有所进步的。” “我一定……”眼看有台阶,吴撼鼎正想先下来。 就见闻一凡回头补充道:“我说的是用剑解决。” 一句话,吴撼鼎的表情又僵住了。 你不给我台阶就算了,别人给我的小台阶,你还啪一脚就给踢走了。 多过分啊! 难道一定要我服软才行吗,那我面子往哪放? 旋即,就见吴撼鼎快步上前,看着闻一凡,目光冷冷,沉声说道:“闻姑娘,你等着……” 在闻一凡缓缓抬起的眉眼中,他丢下一句掷地有声的话。 “我这次一定听指挥!” …… 云雾之中没有什么陷阱,似乎只是为了掩盖内里的气息。可出于谨慎,梁岳三人还是走得很慢,毕竟这种地方每一步都可能有危险。 走了半晌,方才见到前方透亮。 一步迈出,连离开了云雾的区域,脚踏在一片落叶之上,有喀喇喇的声响。 “诶?” 入目所及的场景,让三人都有些诧异。 这是一片低矮青山环绕的小山口,两旁林木成排,秋风吹过,落叶纷飞,黄绿交杂。 在山口前方的开阔通道之前,整齐站着得有两百来号人,男女老少都有,纷纷举着彩旗花束,好像在列队欢迎似的。 站在最前面的是一名身着棕黄布袍的老者,他双手拢在袖子里,笑眯眯道:“哎呀,几位少侠终于到了,我们南谷村的百姓可算把你们盼来了!” 接着他一招手,背后锣鼓之声响起,一阵欢庆,“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三人想过很多进来以后的景象,诸般危险都猜测过。唯独没有想到,居然是这样热情的场面。 梁岳仔细探查了一番,发觉这些人气息都没有异样,确实就是普通未经修行的凡人。齐应物与陈玄救这两个炼气士都没察觉出什么,他便也放下了心。 “老丈,你们这是做什么?”他上前打招呼问道。 “昨日就有青阳道宫的仙长传信来此,说将有少侠来此取走镇魔兵。”那老者激动地上前握住梁岳的手,“我们可是盼星星、盼月亮,就等你们来这啊。” “镇魔兵?”梁岳抬眼扫视一圈,果然是男女老少都翘首看着他们,“取走此物,为何让你们如此期待?” “少侠,那镇魔兵是为压制谷中魔气放置,既然可以取走,不就说明我们的魔气净化得差不多了,可以重见天日了?”老者兴奋地说道:“我们自打百年前被迁居到这魔人谷中,已经有几辈儿人没有离开过了,若是有生之年都走出此地,真是死都值了!” “原来如此。”梁岳点点头,问道:“那你们可知道镇魔兵藏在何处?” “就在那源山之中。”老者回身,指了指近处青色山石的背后,露出的一角远处山峰。 “我们这些年繁衍生息,已经发展出了四个村落。分别以东南西北四谷村命名,我们这里就是南谷村,四个村落夹着的那座山,就是源山,据说当年魔气就是从山上面流下来污染村子的。现如今那里也是魔气最重的地方,山上鸟兽皆有魔化,镇魔兵就在那座山中压制。”老者指引道:“其实整座魔人谷,尚且有魔气存在的就是那里了,我们这些村民啊,早就恢复正常了。” “那我们就去尝试取走镇魔兵。”梁岳道:“至于这能不能让你们离开此地,虽不敢保证,但也会尽力帮你们争取。” “少侠!”老者闻言,眼角隐约有老泪甩出,“成与不成,你们都是我南谷村的救星!” 说罢,他又一挥手,“诸位将要入源山作战,路途艰险,还请饱餐战饭,再行上路吧!” 随着他这一招手,几名膀大腰圆的村中女子端着一盘盘乌漆嘛黑的菜肴走了上来,看得三人一阵皱眉。 “这是……”齐应物发出疑问。 “这些都是我南谷村的特产。”老者一一介绍道:“地瓜焖蛇羹、红糖焗鼠肉、清蒸黄鼠狼……” “我来之前吃过了。”不等他说完,齐应物就回身道。 “我吃素。”陈玄救毫不犹豫说道。 老者殷切地看向梁岳,“少侠,我们连夜准备的,或许鄙陋,可一番心意……” “老丈!”梁岳毅然说道:“时辰已然不早,正事要紧,不能耽搁。我们早取出镇魔兵一时,或许村民们就能早离开一时。将这些菜暂且放在这里,在它们凉下来之前,我们就取宝归来,到时再吃不迟!” 话音铿锵落地,三人转圈一番施礼,飞也似的逃往了山中。 可算是知道这里为啥叫魔人谷了,终归是有些理由的。 望着他们的背影,老者对村民感慨道:“三位少侠真是好人啊,看给他们急的。” 南谷村不算大,以三人的脚程,没用多久就穿越了村落,来到了源山脚下。果然一靠近就能感觉其中阴气森森,透着一股邪魔气味。 “看来真正的试炼是在这里了。”陈玄救单手拈起指诀,额前一缕金光闪动,“若是镇魔兵在这山里,那应该是在魔气最浓的地方。” “不错。”其余两人也表示同意。 “那就随我前行吧。”陈玄救率先迈步道:“但要小心,前路黑气森森,估计潜藏着不少妖魔。” 正说着,才刚踏上山路几步,就见前方窜出一颗狰狞狼头,眼冒红光,带着贪婪的嘶吼声扑了出来! “吼——” 感受着这股扑面而来的阴森混乱之气,梁岳忽然觉得一阵熟悉。 在罗刹鬼市之中,都弥漫着这般气息。 这就是最纯的魔气! 早上好呀。 ------------ 第13章 魔将 【二合一】 嗤—— 面对飞扑而来的魔物,梁岳一记上青天,身形飞掠而出,瞬间将那狼身劈斩成两段。 而齐应物在旁小心戒备,随时准备应付其余魔物。三人都悟性超凡,不用互相沟通,自然就形成了一个最适合突进的阵型。 陈玄救以佛门神通指路,便尽量少让他出手。梁岳身为武者在前开路,齐应物作为炼气士远程辅助,并且提防四周。 斩杀魔狼之后,三人便保持着这样的阵型继续向前。 林深路险,没走几步,又有一株参天巨木突然散发魔息,四周藤蔓支持甩动起来,想要将三人束缚住。 梁岳挥剑斩断所有伸出来的树藤,齐应物则是抬手引诀,一道玄雷从天而降,咔嚓劈在树身之上,引起熊熊大火。 “啊——”那巨树发出闷声惨叫。 随着哀嚎之声,它的身躯也开始鼓动膨胀,似乎马上就要爆炸开来。 “小心!”陈玄救看出它的身体内的魔气正在剧烈膨胀,立马出声提醒,三人一同后撤。 轰隆! 接着树身便发出巨大的轰鸣爆炸之声,笼罩了方圆十数丈的范围,统统化作一片魔焰火海。 陈玄救在闪避的同时,瞥见一旁树杈上有一只呆呆的松鼠,面对着火焰和爆炸似乎有些错愕,没有动作,眼看就要被火海吞没。 他便抬手将那松鼠揽了下来,落地时托在掌心,将其救下。 可等他再看一眼那松鼠时,原本看起来有些傻傻的呆萌小兽,突然一龇牙,露出两颗狰狞獠牙,双目变得通红,张开牙齿就要给他来一口狠的! 嗤。 旁边梁岳直接将剑刃顺嘴捅了进去,同时不忘一挑,将那松鼠丢飞出去。 果然其躯体在半空中轰然炸开,有一团魔焰升腾。 “这鬼地方的东西,都要小心些,一打就爆。”梁岳提醒道。 话音未落,不远处一朵不起眼的小白花陡然炸裂,轰然散出一团毒气。 齐应物挥手施展神通将其驱散,补充一句道:“不打也爆。” “唉。”陈玄救叹息道:“看来此山中生灵皆已入魔,凡有灵识,尽是杀意。” 但凡入魔的生灵,不论是人还是妖,都是极危险的存在。因为他们会彻底失去理智,为了杀戮不顾一切,哪怕自爆也在所不惜。 这也是魔门一直被严厉打击的原因,不止是他们有些修行的方式邪门,而是这些魔修存在就是一个巨大的隐患。 魔修在修炼过程中,一旦被魔气吞噬神宫,就会化作如此的怪物,不分是非敌我,只为杀戮而生。 而他们入魔的概率又略微有些小高——只要持续修炼下去,十个可能有九个要以入魔收尾。 好在很多魔修会被正道铲除、被同行背刺、被以为是同行的正道背刺……其中一半可能在入魔之前就要死掉,这才拉低了些许概率。 但因为修行简单、增长很快,依旧有很多人前赴后继,加入魔门的大家庭。 若是果真天赋异禀,一直修炼到最后,魔修的巅峰就是当年的魔尊东岳峰。 他的体魄已经被打碎,仅仅是洒落的魔血就能将此地污染百年,衍生出这么多怪物,可见全盛时期的东岳峰究竟有多可怕。 陈玄救瞥了一眼远处的天色,只见日头开始西斜,出言道:“此地越晚,魔气越盛,只怕入夜以后更加难以对付,我们得加快脚步了。” …… 好在源山并不算高,三人修为精湛,一路虽然小心提防,登山的速度却也不慢。 在晚霞染透之前,就已经来到了临近山顶的一处洞窟前,内里幽黑深邃,魔气森森,一看就是潜藏了大魔头的洞穴。 “此山魔气最浓郁的地方,就在这洞窟深处,看来咱们非得进去不可了。” 随着陈玄救的指引,三人毅然踏入洞窟。 踏入之后,才看清里面的些许情况。一进入是很开阔的一片洞穴,像是一个小型广场,四周都是光秃秃的黑石,难怪一丝光线也没有。 在那头另有一个洞口,看来里面还有路。 不过在这片洞穴的中央蹲坐着一个人,他的穿着看起来像是山中樵夫,面貌不大清晰,因为脸上都是魔气集聚形成的黑色纹路,手中拿着一柄小斧。 说不定真的是在山上砍柴的樵夫,遭遇魔气浸染,就此留在了此处。 在三人靠近之前,他的口中一直在念叨着,“再砍不到柴,婆娘就要生气咯。” “快些砍柴回家,娃儿等不及吃饭了。” “拿着柴去换米和菜……” 随着三人的脚步缓缓靠近,他突然抬起头,看着三个年轻人,露出一丝狞笑:“柴来了。” 见他似乎还有一丝灵识残存,比外面那些魔物好点,梁岳便问道:“阁下,可知镇魔兵在何处?” “镇魔兵?”樵夫站起身,拎起手里的小斧头,恶狠狠道:“镇魔兵就在里面,你们来拿吧!” 说罢,他的身子忽然爆发出一股浓烈的黑色气焰,朝着三人猛冲过来! 梁岳挥剑迎上,硬碰硬对拼了一记,当啷一声响。 不留名撞上那看上去破破烂烂的砍柴斧,居然被轰然斩退,其中蕴含的巨力将梁岳震开十丈有余,险些直接飞出洞口。 齐应物神通展开,乾坤分界,虚空画了个圈,将这樵夫困在里面。 他向前一冲,好似撞在了一个无形屏障之上,波纹一荡,身躯又从另一侧回到圈内。 但外面的神通却能打进去,齐应物与陈玄救联手,道道白芒与金光飞舞,都穿过那无形屏障,落在了樵夫的身上。 嘭嘭嘭嘭—— 他被打得轰鸣不断,喊声连连,一蓬蓬的黑气逸散出来。 看来齐应物与玄救在幻境中历练时,确实没少并肩作战,两人配合极为默契。 眼看着圈内的黑气越加浓郁,就在充斥满整片空间以后,顷刻间爆发开来,轰隆巨响! 轰! 这一炸,黑雾弥漫。 三人迅速后撤,雾气中陡然冲出一道身影,挥舞短斧,速度奇快,斩向齐应物。之前那一轮攻击,好像对他并没有造成什么影响! 齐应物脚下生风,身形一拧,呼啦消失,出现在了洞口边缘。 另一边金刚拳至,陈玄救催动法相,一拳将其躯体轰飞,撞在洞壁上。金刚法力带着封印之效,让他一时不能脱身,可也只是能坚持一瞬的时间。 可这就够了,梁岳紧随其后,长剑寒光,一剑刺穿了那樵夫的胸腹之间。 魔气自伤口疯狂泄露,令人心神动摇。 陈玄救与齐应物仅是远远的沾染了些许,就已经眼前恍惚,忙念咒稳定神宫。 梁岳却好像没有受到丝毫影响,依旧神识清明。 这一点令两人很是惊讶,不知他为何神念如此强大。他们只是沾些边,梁岳可是对着喷啊? 在用不留名将人钉在墙上以后,梁岳毫不顾忌魔气,而是催动自身剑意,以锋芒下切,要将那樵夫身躯切成两半! “啊——”樵夫也发出一阵惨叫。 眼看梁岳就要大功告成,那樵夫身上突然爆出一道黑光,硬生生将梁岳弹开。之后他将身悬空,整个人黑气狂涌,身躯发生变化,居然又长出两颗头颅、四只手臂! 方才的普通樵夫,转眼化作三头六臂、通体漆黑的魔神一般人物! “我为魔将,镇守南方!谁敢通行?”变身之后他的目光好似都不再茫然,而是纯粹的凶煞,“纳命来!” 这三头六臂的魔将与先前再不相同,就见他单手一挥,便有一道半月形的黑芒打出,六只手呼吸之间可以打出满天黑光,落地便会炸开。 一时间,整座洞窟之中都没有三人的存身之地! “不对劲,先撤出去!”梁岳喊道。 现在这魔将的状态,显然不是他们能够对付的,再多待一会儿,三个人都要交代在这里。 可就连想退出洞穴,都无那么简单。 陈玄救悍然爆发,单手拈诀,祭出金刚法相,发出洪钟大吕般的一声顿喝:“叱!” 法音一出,有金色波纹凭空扩散,阻挡住了黑芒一刹。 三人趁这时间,一起飞身出洞。 那魔将倒也不追来,一旦离开洞口,再看不到里面的情况,也不会再受到攻击。 好像他存在只是为了不让人通过这洞窟,而不是纯粹为了杀戮,而外面这些魔物略有不同。 …… 此时已经有浅淡的月轮升空,源山之上处处魔气流淌,浓郁的几乎要变成实质的溪流。 周围就连一株没有灵识的草,都透着隐约的杀机。 “今日若是无法通过,还是先下山休整,明日早些再来。”陈玄救道:“夜间有黑暗和月阴加持,魔气太盛,根本无法对付。” 梁岳点点头,“至少这一次试探出了这魔将的底。” 难怪风道人说他们在这一关有可能道心破碎,这山上的魔物也太强了一些。仅仅是一个镇守的魔将,还没遇到可能存在的大魔王呢,就这么难以对付。 他一个小头目,还整上二阶段了。 齐应物微微蹙眉,“以这魔将的实力,趁天明我们或许能够对付。可他背后若另有魔头,实力肯定强它许多,合我们三人,恐怕也难以消灭。” “有没有可能……”梁岳思忖道:“这一关其实是让我们合作?” “你是说找其它组的人员?”齐应物也想到了这一层,道:“只是通关只有五颗玉玲珑,若两组合作至少要六个人,如何分配倒是一个难题。” 陈玄救道:“若是能通过试炼,我可以不要玉玲珑。” “这个倒不急,不需要抢着牺牲。分配的事情可以晚些再谈,我们得先看看别人想不想合作。”梁岳道:“我猜他们的进度应该和我们差不多,也不太可能通过魔将这一关。我们下山以后,就去另外的村子寻一寻他们。若是能跟闻师姐他们合作,那应该可以通过。” 他会有这样的猜测,是因为他们组的实力也算数一数二,配合也没问题。可三人合力都这么难对付一名魔将,另外两组的表现即使强也不会强到哪里去。 “很好。”齐应物也附和道:“你正应该找闻姑娘合作。” 梁岳听他的话风有些奇怪,道:“我首要考虑找闻师姐合作,是因为她实力强悍,而且也可以不受魔气影响,绝对是最强的战力。” “对对对。”齐应物和陈玄救双双颔首,“当然是因为这个。” 梁岳:“?” 下山的路比上山还要难走,因为此时入夜,山间的魔物都红了眼睛,四处巡曳、互相杀戮。 它们连魔物之间都在自相残杀,一旦遇到生人,自然就陷入疯狂。 三人又是一番血战,才杀出重围,回到了山下。 刚走出山路口不远,就见南谷村的那村长带着一群人等候在那里,见三人下来,立刻上前关心道:“三位少侠,如何了?” “说来惭愧,山上魔将难以对付,我们没有通过,可能要等明天了。”梁岳如实答道。 “无妨,白天那些魔物的实力会大大减弱。”老者笑道:“早先就让你们在村子里歇息一夜,明天再趁早去上山。快随我来吧,休息的地方和酒菜都给你们备好了。” “多谢。”梁岳道声谢,接着道:“酒菜就不必了,我们想去其它村落寻找同伴合作,不知该怎么走?” “这个好说。”老者笑道:“几位少侠劳累半宿,先来吃些酒菜,休息一下,晚点我叫人给你们带路。” “酒菜真不必了。”梁岳再次着重拒绝。 “唉,好吧。”老者叹了口气,好像很遗憾似的,“几位少侠帮我们大忙,却不享用我们一餐一饭,实在是有些过意不去。山路复杂,夜里难行,我带几位精壮亲自为你们引路。” 说罢,他回身吆喝几声,叫来了几个壮汉,打着火把,带着三人走向另一个方向。 这魔人谷范围很大,其内处处是古木遮蔽,丛林深厚,飞到天上都看不清路途。若不是有他们这些当地人领路,想要找到其它村子还真没那么容易。 七绕八绕的走了半晌,周遭愈发林深幽静,连鸟兽之声都不见了。终于,在前方看到一个有些破败的村落。 梁岳四下看看,忽然问道:“老丈,咱们这是去的西谷村?” “对呀。”老村长应道。 “不对吧。”梁岳微笑道:“我怎么感觉这里血腥气有点重,西谷村死了很多人吗?” “那我就不知道了。”老者的笑容有些尴尬,指了指前面,“反正那里就是,你们找到自己的同伴之后,自己问他们呗。” 梁岳却道:“老丈,你们扮得很像,确实也一度骗过了我们些许。但你们这些村民,还是有一点破绽。” 老者一脸疑惑,“少侠你在说什么?” “既然你们收到了道宫的传信,得知我们要来,如你所说,取走镇魔兵你们就会获得自由。”梁岳悠悠道:“可是几代人没有离开过的你们,并没有对外面的世界表现出任何的好奇,也丝毫没体现出将要离开的欣喜。你们的兴奋,更多是因为我们的到来,在于我们几个本身。” “我想要么是道宫给你们传来的信息与你所说不同,要么就是你们本就不可能出去……”梁岳一字一顿道:“因为你们根本,魔气未消!” “呵呵。”老者忽而阴翳一笑,“本想直接在酒菜里下药将你们放倒,可谁知你们连清蒸黄鼠狼的诱惑都能抵御,我这才不得已带你们来到此处。” “……”听到他这话,三人都沉默了一下。 敢情您还真觉得那是好菜呢,但凡整碗酱油泡饭说不定都有人能上当好吧。 “我一身干干净净,你凭什么说我魔气未消?你再聪明,还不是被我骗来了这里。”老者的声音又转为愤怒,“我的儿,出来吧!” 随着他一声吼叫,背后的村落里陡然传出一阵沉重的脚步声! 早上好呀。 ------------ 第14章 那你们是什么? 【求月票!】 破败村落,魔焰汹汹。 随着老村长一声呼喊,自他背后的村落内隆隆脚步声响,窜出百十道狰狞可怖的身影。 这些大多看似是人形,可又有诡异的畸变,譬如有的通体漆黑、头生双角;有的青面獠牙、一头赤发;有的生了两颗头颅,各自发出尖锐鸣叫;有的生着一双肉翅,当空腾跃。 若说这里是魔人谷,那才符合梁岳他们的想象,这些人才是一眼看上去的“魔人”。 这些魔人之中气焰最强的一个,是生有一双横翼、肌肉鼓胀如同磐石的巨汉,他在队伍之前一马当先,飞速向前推进。 明明他们才是埋伏的一方,可是看这些魔人的状态,个个红着眼玩命奔跑,好像跑得慢一些就会死一样。只能说他们受魔气浸染真的太深了,对生人的渴望着实强烈。 眼看这些人来势汹汹,梁岳三人都摆开架势准备迎战。 他之所以带着怀疑,还跟老村长走这一路,就是想看看这村子里藏着怎样的秘密。果然现在看来,这里都不是什么干干净净的村民。 “哈哈哈!”老村长指着前方的梁岳众人,“儿子,将他们拿下!” 话音未落,就见前方那横翼魔人张开大手,将他拦腰抓住,继续向前疾飞。 “诶?”老者急道:“我让你抓他,你抓我干什么?” “爹!”那魔人急切答道:“村子那头来了个女魔头,见人就杀,我们根本拦不住。耽搁一下她就要追上来,来不及废话了!” “啊?”老村长怔了怔,“她是魔头,那咱们是什么?” “只要能活着,咱们是什么不行?”横翼魔人呼喇一振翅,便从梁岳他们三人头顶飞越过去。 其余魔人也同样,完全不理会三人,就那么散开从他们两侧奔跑过去。 “不是……”梁岳他们三个都已经做好战斗准备了,结果发现这些魔人就是路过,一时还有些意外。 但那老村长把他们带到这里显然是要下手的,这些无论如何都不会是好人,于是梁岳一返身,“还想走?” 飒—— 一道青色残影便追上那老村长的儿子,剑气森森,直指其双翼。 那横翼魔人不得已翻身,一双长翼扇动,便有凌厉风刃发出,与梁岳的剑气撞在一处,碰撞得嗤啦啦作响。 这魔人实力果然不弱,梁岳凌空蓄力,小问月顷刻出手! 咻然锐响,一道血红色弧光划过,眼看锋芒难挡,距离太近根本闪避不开! 那横翼魔人不敢以自身双翅抵挡,一抬手,直接将掌心里的亲爹抛了上去。 嗤! 一声裂帛之响,那老村长的双腿直接被削断,鲜血挥洒,一个人分成三份坠地。 “干你娘啊!” 在被抛出去的瞬间他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被斩了一剑坠落之时,他才意识到自己被儿子拿来当挡箭牌了,怒骂出声。 可惜这种辱骂对那横翼魔人好像没什么攻击性,他借着亲爹的“掩护”,翻身便逃窜开去。 突然释怀的孝,骂声盘旋在半山腰,爹在随风飘啊飘。 …… 但即使是这样,他最终也没有逃出去。 转过身来,就见万丈金光平地起,一尊巨大的金身法相横亘在前方,拦住了所有魔人的去路,法相单掌推出,口中重叱一声:“退!” 一言既出,所有百十号魔人的身形仿佛同时被这一掌推动,莫名后退十步左右。 而齐应物正在当空施法,画下一个大大的圈子,这一下正好够他完成神通,将所有魔人都困在里面。????不过一个照面,三人就将所有的魔人都困在了此地,一个也逃不掉。 正待关门除魔,就见那村落之中飞出一道白芒,瞬息之间便横跨长空,来到此处。 那些魔人一见此境况,纷纷哀嚎出声,“完了呀,她来了!” “救命啊!” “天塌了,死定了这次!” “……” 梁岳对这剑气自然是熟悉无比,一见其远远飞掠而来,就知道来的是闻师姐。 如果是她的话,也难怪这些魔人如此惧怕。 闻一凡御剑凌空,见这些魔人被困住,当即剑诀一甩,数万道凌厉剑芒悬空,密密麻麻遮蔽天月。 “干得不错。”她淡淡说道。 接着就要催动漫天剑芒,将这些魔人统统狙杀。 “不要啊!”全体魔人连反抗的想法都没有,逃又逃不掉,全部都跪倒在地,叩头求饶。 青阳洞天内固然神魂不朽,可是旁的人死了,道宫有可能会给他们重塑肉身复活。对他们这些魔人来说,道宫可不一定会愿意付出那么多资源复活他们。 “你们这些没种的东西!”坠地以后的老村长见到这一幕,气得直咬牙,“我们魔人谷宁死不屈,怎能向人轻易下跪,站起来!杀了他们!” “闭嘴吧,老东西。”一名身躯如蛇的魔人恶狠狠瞪了他一眼,“有能耐你先站起来!” 老村长趴在地上,双腿尽断,都不知道落在了哪里,听到这话气得血都冒得多了一些。 好在梁岳走过来将他一把提起,以罡气封穴,帮他先止住了血。这老者本就身量不高,如今提起来更像是提一个小水桶似的,随手就丢到圈外的众人面前。 闻一凡将万剑悬空,继续威胁着圈内那些魔人,自己也落地来到近前。 “我们来到西谷村,也是有人将我们骗来此处,想让这里的魔人对付我们。”她说道,“不过那个村长已经被我杀了。” “说说吧,老村长。”梁岳看向地上的南谷村村长,“这是怎么一回事?” “还能怎么回事?”老者哀叹一声,“我们在这青阳洞天之内,还能真敢做什么恶事不成?无非都是道宫仙长给的任务罢了。” “是道宫的人让你对付我们?”梁岳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老者答道:“在你们来之前,就有仙长传信,说有一批历练者将至。若是你们要上源山,那就给你们指路。若是你们在村子里,那只要拿下你们,无论是生擒活捉还是统统杀掉,都可以换取更多的资源。所以我们四个村子才都会想方设法,想要对付你们。” “那这里是怎么回事?”陈玄救问道:“你不是说这里的百姓都已经没有了魔气?” “白天迎接你们那些,正常生活在四方村子里的,都是普通人。”老者继续回答道:“可是魔气对我们的的影响……仍然在,村子里出生的孩子,就会有一些概率会变成这种畸形的魔人。他们形态可怖,但战力强悍,性情暴躁易怒,杀性也重,我们就将这些孩子放在这荒村之中养着。” 受魔气影响,这些魔人肯定都是杀性极重的,与普通人生活在一起,说不定哪天一兴奋就给家里人连皮带骨吞了。 不过…… 梁岳抬头看了一眼,发现在闻师姐的万剑诀威胁之下,这些魔人全都跪在那里,脸上或是惶恐、或是谄媚的笑容,眼神都清澈极了。 看来万剑诀倒是清除魔性的一剂良药。 “还有。”梁岳又问道:“山上洞窟里的魔将都是怎么一回事,看起来他们也像是村子里的百姓。” “那个……”老者忽然有些嗫嚅,犹豫了半晌,道:“此事就说来话长了。” (本章完) ------------ 第15章 谁会上当啊? 【求月票!】 月夜的荒村旁,一群魔人瑟瑟发抖地跪在那里。 几名年轻人则站在一旁,听没有腿的老村长讲述那过去的故事。 “当年那魔血从天上落下,浸染了附近的山林与河流,让我们村子里的很多村民都发生了异变。其中最大的一个魔头,他想要吞噬了我们全部村民,将魔气汇聚于一身,让自己更强大。” “后来是道宫仙长出手,将我们整个村子迁进了这青阳洞天之内。而那魔头,被一杆镇魔兵压制,无法离开自己的洞窟。” “青阳洞天很大,道宫仙长也不是经常来查看情况。就有一些人起了歹心,他们不想一直待在这里净化魔气,他们想去救出那魔头,与他一同逃出洞天,出去放肆。” “那几个魔头的旧部入山去寻他,从源山之中又得到了力量,回来想要将我们这些村民全部杀了,将魔气都给予魔头,来让他突破镇魔兵的封印。好在最后关头道宫仙长发现了他们的阴谋,出手救下了我们,将那几人与魔头一同封印在了洞窟之内。” “我们这些安安稳稳等待净化魔气的,已经过了百年,几代人的传承。而山上那魔头与几名魔将,都是不朽不死,一直被封印在那里的。镇魔兵封印着他们,你们要取镇魔兵,一定要将他们统统杀死才行。” 听着老村长讲的这些事情,梁岳的眉头微皱,好像想起了什么。 不过他也没有出声。 老者讲完,闻一凡点点头,道:“那我可以动手了吧?” 说罢,就要催动万剑将那些魔人狙杀。 “女侠!”横翼魔人重重叩首道:“我们生在魔人谷,不是我们的错啊。袭击你们也是道宫的意思,我们何罪之有?只求女侠饶我们一命,我们以后再也不敢冒犯了!” “别人都可以饶,这小子绝不能饶!”老村长发怒,指着他道:“连亲爹都能拿来挡剑,这孽畜不杀不足以正天理!” “爹!”横翼魔人高声回道:“你不过是少了两条腿而已,就如此记恨,想要儿子的命吗?” “放的什么狗屁,就两条腿而已?我当初就不应该生你!”老者气急败坏。 “你生我用的也不是这两条腿啊。”横翼魔人委委屈屈。 “我咬死你!”老者怒极,就想爬过去和儿子单挑。 “……” “这些人可以先关押在这里,等我们拿到了镇魔兵,再回来处置。”梁岳对闻师姐建议道。 诚然,若真是如他们所说,生来便被魔气浸染也不能算是他们的错。 要认真往上去数,是魔尊东岳峰的罪过,死了都要贻害人间。甚至掌玄天师也有一些过错,战斗之时没有顾及到周边百姓,也没有注意到善后事宜。 可这些生在此处的百姓天生是无罪的。 要对付他们,如果真是道宫的意思,那也无可厚非。 但是梁岳又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这些人真像他们说的一样干干净净? 他内心略有怀疑。 暂时先搁置在这,晚些再回来处理,是比较稳妥的方案。等对这座魔人谷的了解多一些,再下判断,反正他们也跑不了。 闻一凡点点头:“嗯,这样可以。” 这里的事情刚刚告一段落,就见荒村之中又跑出来两个人,正是尚云海与吴撼鼎。 “闻姑娘,村内都搜查完了,没有魔人剩下。”吴撼鼎道。 闻一凡应了声:“不错。” 看他一副唯命是从的样子,让齐应物感觉十分陌生,与自己同队时他要是这个状态,上一次哪至于输得那么惨? 他看了看闻一凡,莫非闻姑娘也是有什么带团队的秘诀? 吴撼鼎和鄢神兵能结拜,和闻一凡也能如此顺从,只有跟自己一队时不听号令。 齐应物不禁有些怀疑,莫非真的是自己的问题? 就在这时,梁岳问道:“你们是不是也已经打过魔将了?” “不错,那魔将很难对付。”尚云海道:“我们在得知他背后还有魔王之后,就没有力敌,暂且下山了。” 梁岳微笑道:“那看来我们想的一样。”????“若要合作的话,唯一担心的就是分配的问题。”尚云海道:“但只要先完成任务,这总能解决。再不济到时候抓阄,也总好过大家都失败。” “正是如此。”齐应物也道。 陈玄救回头看了眼另一个方向,“不过,此地村民如果怀有异心,那鄢神兵他们那一组是不是也有风险?我们需不需要去看一眼他们。” “没有这个必要吧。”梁岳道:“这魔人谷的村民都没有什么修为,战力强的就是荒村里这些魔人。只要不被下药,就没什么危险。可他们当地这些饮食,谁会上当啊?” …… 鄢神兵睁开眼的时候,就看见自己身上绑缚着一层层的铁索,体内还穿着数道铁钉,压制着自己的气脉修为。 一抬头,就看见圆生和尚在自己对面,与自己同样遭遇,一样刚刚醒来。 魔人谷的村民或许是普通百姓,但他们的药不是。 他们有丰富的对待村中魔人的经验,手里的灵药都是当初道宫发下来的配方,足以放翻修为高上许多的修行者。 “你不是吃素吗?”鄢神兵问道:“怎么也会中招?” “我恪守戒律,当然没吃肉。”圆生和尚道,“我就喝了点酒。” “……”鄢神兵无语了下,“身处秘境之内,怎么一点戒备心都没有?” “你还说我。”圆生和尚道:“你还是武安堂出身,怎么这么不小心?” “唉。”鄢神兵叹息一声,“我确实知道不该吃陌生人的食物,可是……那清蒸黄鼠狼确实让人忍不住想尝一尝。” “你别说了。”圆生和尚一脸痛苦,“我酒劲儿没过呢,再让你说吐出来。” “咦,二弟呢?”鄢神兵忽然道。 “林风禾?”圆生和尚左右看看,“好像宴席一开始他就不见了,据说他喜欢一个人上高处待着,脚不沾地。” “若是二弟没有中招,那他对付那些没有修为的村民应该不难。”鄢神兵皱眉道:“他去哪里了?” 两人没交谈几句,就见那之前欢迎他们的东谷村村长,带着几名手持钢刀的壮汉走进院落之中。 “几位少侠,对不住了。”这村长口中依旧客气,“我也不想如此,可是道宫的仙长有命,让我对付你们。我们魔人谷都是些普通百姓,哪里敢不听从?” “你们要做什么?”圆生和尚沉声问道。 “道宫仙长说不论是生擒还是杀了你们,都有奖赏。”村长笑道:“我们在村中寻了许久你们那同伴,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我担心再把你们关在这夜长梦多,只好先将你们杀了,反正在这洞天之中,也会有仙长复活你们。” 若是被杀一次,就算不会真死,肯定也会大伤元气,而且本次试炼就肯定失败了。 若是凡人凡铁,肯定都破不了他们的防。但是魔人谷的村民显然不同,他们这里的兵刃也都是特殊祭炼过的,想来是为了对付那些入魔的村民,此刻却都用在了二人身上。 眼看着杀机将至,突然,一道流光自远天破空而来! 咻——轰! 院落中猛地炸开一团亮光,远处房顶上,多出了一道身影。在众人惊疑的目光之中,果然是林风禾登场。 “二弟!”鄢神兵道:“你果然在。” 圆生和尚则是叫嚷道:“你怎么才来啊?” “我早就到了。”林风禾淡淡回应道:“只是一直在等。” “等什么呢?”圆生和尚不解道。 “等他们对你们俩下手。”林风禾目光笔直锐利,“只有关键的最后一刻出场,才最显锋芒。” “……”圆生和尚沉默了一下,还是没忍住道:“都这功夫了,就别整这一套了吧?!” 早上好呀。 (本章完) ------------ 第16章 道心破碎? 【二合一】 翌日天明,两组人马汇聚一同上山。 这次的上山路就简单很多了,梁岳、吴撼鼎和尚云海三个顶级前排,闻一凡、齐应物和陈玄救三个顶级炼气士,一路横推着来到山顶洞窟处,连能略微阻止一下他们的怪物都没有。 时辰尚早,他们就已经进入了洞窟之内。 这一次他们进的是西面对应的山洞,洞中有一个手持钓竿、头戴蓑笠的渔翁模样的人,他坐在窟内一处大石之上,钓竿向下垂着,口中自顾自念叨着:“钓着鱼才能回家……” “钓不到鱼不能回家……” “钓着鱼才能回家……” 看他双目猩红的样子,真不知道这执念强烈到了什么地步。按照村民的说法,四方魔将都是随魔王在这里守了几百年,那他岂不是在这里钓了几百年? 想想还有些可怜。 可怜到梁岳都不忍心上去提醒一声……大哥,你是不可能钓到鱼的。 因为你这是陆地啊! 当看到一众年轻的冒险者入场时,他突然转过头来,露出一丝狰狞的笑容,“鱼来了。” 这些魔将显然原本就是普通村民,被大量的魔气侵染入脑,导致现在实力虽然很强,可已经没有了自我意识。 闻一凡他们这组昨天已经打过了一次眼前的魔将,再对付起来自然也是驾轻就熟,就见他们熟练的分开两角,吴撼鼎与尚云海各自从两个方向飞扑上去。 那渔夫猛地起身,甩动钓竿,数百道黑色丝线窜出,每一道的尖端都十分锋锐,朝着两人刺穿过去。 闻一凡适时出手,祭起剑芒无数,呼啸涌向那渔夫,逼得他将丝线全部迎向前方,抵御她的剑芒攒射。这样一来渔夫两侧空虚,吴撼鼎与尚云海瞬间已然完成近身。 吴撼鼎剑招凶猛,尚云海化身猛虎,同样悍勇无比,两人一左一右,劲力同时打在那渔夫两肋。 嘭嘭! 两下便打出大量的黑气,这些黑色魔气粘稠如水,向四面八方扩散开来。沾染到的人,依旧是会有魔性入脑,受到精神攻击。 受影响最大的自然是冲上去的两人,在后方输出的闻一凡暂时并没有接触魔气。而那魔将被二人打中之后,神通也都为之一滞。闻一凡趁机祭出更多剑芒,对着他的胸膛电射而去。 嗤嗤嗤嗤嗤—— 无数剑芒自胸膛穿刺而过,掀起漫天黑气有如浪涛翻涌,尚云海和吴撼鼎迅速退开,回到众人身旁。 整套操作行云流水,看出是顶级天骄的战斗意识,仅仅一次就已经找到了对付这魔将效率最高的方法。整个过程,都不需要梁岳他们这一组人出手。 但是很快,那被无数剑芒透胸的魔将浑身发出黑芒,轰然炸开! 轰隆—— 一声巨响之后,魔将身躯异化,浑身鳞甲、通体漆黑,变成了一只纯粹的魔物! 好么。 这大哥钓不着鱼,自己变成鱼了。 梁岳内心默默吐槽一声,同时催发不留名,到了他们出手的时候了! …… 周遭魔气如海,而那魔将化身如鱼,一身鳞甲在其中游曳,倏忽间便来到了最前方的吴撼鼎面前。 “嗬啊——”他怪吼一声,双臂带着锐利的长鳍,狠狠划过。 尽管早有准备,但因为速度太快,他依旧慢了半分抵挡,右臂被狠狠划过。 但吴撼鼎意志也算坚毅,受伤之后第一时间不是后退,而是顿喝一声,咬牙前冲,一把将剑锋刺在了这魔将的胸口。 可随着铛的一声响,带着罡气的剑锋依旧被挡住,无法破防。 他们面对的这个渔夫魔将,变身后的问题就是鳞甲太过坚硬,唯一能破防的只有闻一凡的剑气。可是他的速度又很快,其余两个武者不能帮她提供有效的控制,她的剑芒也无法很精准地落在魔将身上。 所以他们上一次才会暂且退走。 可这一次却不同了,吴撼鼎只是稍微抵挡了一刹那,就有一道金光圆圈自脚下升起,将那魔将暂且困住。 自然是齐应物的禁锢神通。 那魔将似乎意识到不好,召唤无边魔气环绕过来,想要强行突破乾坤,可陈玄救的佛身法相顷刻便起,一掌压在圈上,将他魔气震荡驱散。 与此同时,闻一凡的无数剑芒穿过光圈,破空来回,在这魔将身上先是打出叮叮当当的乱响,转眼就有黑鳞飞散,接着就有魔血溅出。 “啊——”魔将惨叫一声,向前一窜,轰然撞破了禁锢他的神通,飞速逃遁。 可化作黑影的魔将刚刚站稳,就有另一道残影追逐了上来。 梁岳的上青天! 嗤—— 这一剑正穿透了他被闻一凡切割破碎的伤口处,汹涌剑气喷出,将他整个洞穿,魔血乱喷! 可即使是当面喷出的魔血,也无法动摇梁岳丝毫,任你魔性如何冲击,他的神宫壁垒稳如泰山。 “啊!”魔将怒吼哀嚎,对方的神魂坚如磐石,他张开双手就要给眼前的梁岳进行肉体上的毁灭,可没等他双手落下,随之而来的就是一道雪亮剑芒。 咻—— 剑光如龙,古剑清秋瞬间洞穿了魔将的面门! 时间仿佛停滞了一下,胸口一剑、脸上一剑,身上插着两把剑的魔将僵硬了下,之后踉跄后退,嘭的一声撞在洞窟大石上。 “我……”最后时刻,他好像恢复了些许意识,口中喃喃自语道:“还没钓到鱼呢……” 都这时候了还想这事儿呢啊。 人家樵夫起码想想老婆孩子,你这真是有心魔了哥。 梁岳腹诽着拔出长剑,挥洒掉上面一溜魔血,回身笑道:“果然合作起来就轻易多了。” “主要还是靠闻师妹,我们不过是从旁辅助而已。”尚云海道。 “大家的出力都很重要。”闻一凡立刻说道。 其实明眼人就看得出来,她的剑气破防自然是最重要的,但如果搭配像齐应物这样有控制神通的炼气士,再加上梁岳这样速度极快,能和对手缠斗的武者,才能够最大程度地发挥出她御剑术的威力。 不出意外的话,这将是夺城之战上胤国队伍最强的一个组合。 “趁着天色还早,我们抓紧向前。” 闲聊几句之后,众人看向山窟深处的另一个洞口,如此干脆利落地解决掉魔将,也让他们有了些许自信。 毕竟背后的魔王实力肯定远超魔将,如果对付魔将就已经耗尽太多力气,那要挑战魔王就有点痴心妄想了。 见前方黑洞洞,定是那贼巢穴。 众人一起动身,吴撼鼎受伤暂时退后,梁岳与尚云海二人头前探路,顺着漆黑山洞一路前行开去。 …… 走了约莫几百步的距离,前方透露出一团光亮,小心翼翼走过去,看到的却是一片安宁祥和的场景。 洞穴出口,是一处明亮的厅室,周遭木质雕梁、红烛灯台,书架上摆着满满一架的各式书籍。在桌案的正后方坐着一名年轻书生,看起来面色苍白,身体不大好的样子。 眼见众人进入,他忽而抬眼,微笑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诸位光临寒舍,不知所为何事?” 虽然他看似面目和善,可此间显然已经没有别的活物,这源山之上镇压的魔王,看来就是这年轻书生了。 “想来求取一物。”尚云海答道:“听闻这山中有一镇魔兵,可是在此地?”????“镇魔兵?”那书生听到这话,突然眉头一皱,好像有些许痛苦,“你们要镇魔兵?那东西……你们要干什么?啊……” 看来是走完过场,要开始动手了。 梁岳第一时间上前,阻挡可能出现的意外情况。 可是书生没有冲杀过来,而是猛地仰头,发出一声喊叫:“死——” 他只喊了一声,可是这声音却在数个洞窟之间反复回荡,眨眼间化作混沌嗡鸣不止的一道魔音,从四面八方不停灌入众人耳中。 刹那间,天旋地转。 即使是闻一凡的太上仙体,在这般神魂冲击之中依旧一阵心神摇晃,晕眩不止。 而梁岳的神宫壁垒虽强,也能感觉到强烈的冲击,引得一阵阵头痛,脑海中的神火加速消化。虽然不至眩晕,可也稍微愣了刹那。 就在这刹那间,他突然发觉脑后生风,连忙向前一滚,回身看去,居然是双目猩红的尚云海向他挥出一拳! “尚师兄!”梁岳大喊一声,意识到这魔音之中有迷惑人心的力量。 不止是尚云海,吴撼鼎与齐应物也都中招,双目散发红芒,对身边人发起了不分敌我的攻击。 闻一凡有太上仙体,状况比他们好些,但身上也散发出浓重戾气,飞剑隐隐想要下杀手。 陈玄救则是盘膝打坐,以此来对抗魔音入脑。 中招的三人恶狠狠扑来,梁岳只能闪身躲避,就在他们手忙脚乱的时候,那书生突然动了。 就见他霍然起身,背后弹出一双黑翼,轻轻一振,瞬息来到闻一凡身侧,一掌击出。 闻一凡的反应不可谓不快,飞剑瞬间结成剑盾,挡住了这近身一掌。 可是那书生仿佛有移山倒海般的力量,轰地炸散剑盾,将她震得倒飞出去,整个人跌入来路洞窟之内。 “拖住他一息时间,我来唤醒大家!”打坐的陈玄救突然睁开眼,朝梁岳说道。 我? 梁岳有那么短暂的迟疑一下,闻师姐都被一下打飞了,我来顶住他? 可是情况危急,也容不得他说不行,这种时候,顶不住也只能硬顶。于是梁岳飞身掠起,半空中化作九人,一道青龙剑歌瞬间出手! 这算是他目前杀伤最强的招数,只是施展一次就会将一身修为全部耗尽,所以平时很少用。都到了这个时候,也就顾不得这些了。 九道梁岳的身影同时施展上青天,对书生开始了来回剑斩,可没等任何一剑临身,书生突然双手高举,释放出一股强烈的魔气波纹! 轰—— 梁岳直接被弹飞出去,九个一起飞出去,在空中就散掉八个。 落地时,发现闻师姐就在旁边。 她方才被震飞,稍加调息,刚刚坐起来。两个人对视一眼,都感觉到一股无力。 这魔王的实力未免太强了。 第六境的闻师姐即使对第七境的强者说不定都有一战之力,对他却完全没有还手的余地。 这力量绝对已经是踏入宗师境的级别! 宗师境与层楼境之间的差距,完全不是数量能轻易抹平的。 好在他也算是挡了一下,陈玄救的神通有机会施展,他双手结印,舌灿莲,顿喝一声:“醒来!” 霎时间,金光绽放、佛音贯耳,将周遭魔音短暂压制。 中招的三人纷纷醒来,茫然一瞬,便立刻看清了形势。 就听入口处闻一凡清喝一声:“先退!” 听到她的话,众人毫不犹豫,同时转身就走。 如果别人喊快走,大家可能都有犹豫一下,因为一个人打不过,不一定所有人都打不过。但是闻一凡如果喊快走,那大家绝对不会迟疑,因为她打不过,就代表绝对打不过。 “想逃?” 那书生见众人纷纷掉头就走,一身燃起气焰,双翼轻振,登时便追了上来! “想要拿走镇魔兵的,都要死!”他的嘶吼仿若疯狂。 齐应物回身立起一道无形屏障,封住洞口,掩护众人撤退。 那书生第一下碰壁,撞在屏障之上,第二下便随手一掌,打破了屏障的阻隔,继续衔尾追来。 看那架势,当真不死不休! 轰轰轰轰轰—— 一路爆鸣,众人使尽了浑身解数,终于艰难逃出洞窟。 从山洞中窜出的那一刻,身后的书生也停住了脚步,他好像无法离开这座山洞。这应该就是镇魔兵压制的作用,如果真的让他离开这里,哪怕是在青阳洞天中,恐怕也没那么好处理。 这也救了众人的性命。 此时的一众年轻天骄们个个挂彩,伤得重些的譬如吴撼鼎,干脆就躺在地上起不来了,胸前一个大大的凹陷,那是被书生反手一掌的结果。 他们的成长历程不说未尝败绩,起码都称得上一路顺遂,此时被人像打狗一样追着打出来,多少都有些沉默。 这试炼真的可以完成吗? 这个疑惑开始像阴影一样笼罩在众人心头。 …… “没错,就是这样,怀疑自己,屡次挑战,然后道心破碎!” 魔人谷外的风道人,从面前的一桩法器宝镜之中窥见众人的样子,脸上露出兴奋的笑容。 “这魔头的实力如此强悍,根本不是他们能够对付,即使九人合力,也未必能够挑战。”徐占鳌发问道:“这种试炼真的有意义吗?” “当然有。”风道人狞笑道:“这些人都是被人捧着长大的天骄,如果不能把他们的傲气削减,怎么让他们在团队中服从号令?一个人与一个团队的战斗截然不同,让他们意识到自己力量的弱小,是必然的关口。” “是这个道理。”云禅师颔首道:“当初我们一开始也有合作,但心里其实依旧都觉得自己最厉害,谁也不服谁。还是要经历了类似的试炼,才意识到团结协作的重要性。当初我们被打的,比他们还要惨一些。” “嘿嘿,他们只是略有侥幸,清醒的人比较多。”风道人继续道:“再去挑战,只会一次比一次惨!我们当年的道心破碎,必须让他们也体会一次!” 他们这样说,徐占鳌就理解为什么风道人如此兴奋了。 原来是自己淋过雨,就把别人的伞撕烂。 …… “怎么办,要把另一组人也叫上吗?” 良久,齐应物打破沉默,皱着眉说道。 “看起来好像没有什么意义,即使再多三个人,反而容易多出被他操控的破绽。”尚云海道。 接着又是一阵沉默。 经历过方才的惨败,还不得不继续挑战,着实让这些天骄少年心情沉重。 不怪风道人之前那般渲染,想要打败如此魔头,这实在是太难了。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气氛压抑到了极点的时候,梁岳突然站起身,微笑道:“诸位,我有一计!” 早上好呀。 (本章完) ------------ 第17章 这对吗? 【求月票!】 源山洞窟之内,一切恢复如常,书生依旧温和坐在那里,好似先前没有那么多不速之客来过。 这时,洞口突然又窜出一个俊朗的年轻人,看着他,直接跳过所有的过场,上来就喊道:“我是来拿镇魔兵的!” “镇魔兵?”书生听到这三个字,顿时眼中泛起红芒,起身便发出魔音贯耳! “死——” 这年轻人,便是才从洞中逃出去不久的梁岳。 他此番单枪匹马杀来,好似要独自挑战魔王似的。可书生的魔音一出口,他却掉头就跑,毫无战意。 若是旁人,可能受到魔音影响,心神稍微动摇,就要被这魔王追上,没有队友帮忙掩护的情况下,瞬息就要身陨。 可梁岳如今神魂强大,却丝毫不受影响,只顾一路夺命狂奔,身后的魔王尽管速度飞快,想要追上他也没那么容易。 除了魔音之外,书生也没有远程攻击的手段,控制不住梁岳的情况下,只能振翅狂追。 每次他快要追上的时候,梁岳都会掠出一记上青天,瞬间拉开一段距离。 将这追击的剑招,完全拿来当逃命手段用了,居然也挺好用。 眼看着前方就是洞口,梁岳一个箭步,窜了出去,落地翻滚了几周,气血激荡不止。刚才逃跑的过程太过惊险,即使他无比灵活,依旧挨了一掌,伤得不轻。 好在接下来就不是他的事情了。 离开洞口之后,魔王受镇魔兵压制,无法离开,只能在洞内边缘愤怒嘶吼。可没等他吼声落地,脚下却突然升腾而起一团光芒! 齐应物双手拈诀,全力催动,一身真气汹涌澎湃。 这可不是他临时施展的禁锢神通,而是众人合力布置的乾坤大阵,威力远胜先前。虽然这魔王实力强悍,可要困住他一时半刻,也不是难事。 陈玄救与他配合十分默契,大阵出现的同时,朗朗佛音开始回荡,法相诵经之声有如洪钟,嗡嗡充斥大阵,将书生身上的魔气压制到最低。 与此同时,闻一凡祭起无数飞剑,漫天光影升腾而起,恶狠狠朝书生呼啸而去! 嗤嗤嗤嗤—— 他在对抗佛音之时,魔气削减,免不了被飞剑临身。单一的一道剑芒可能给他造成不了太大伤害,可成千上万的飞剑来回穿刺,依旧将他击打的黑气狂涌。 梁岳在旁调息,吴撼鼎与尚云海同样出手,虽然他们也都擅长近战,可不代表没有远程攻击的手段。 武者第四境就能够罡气外放,何况是第五境的吴撼鼎。就见他双掌运劲,蓄势前推,自幼习得的诸般武道统统砸将过去。 “排云掌!” “亢龙有悔!” “排山倒海!” “如来……” 旁边的尚云海也是诸般妖兽幻影,齐齐幻化扑上前去,这不像是他平时施展的化身之法,而是单纯一道幻影进行单次的攻击,伤害同样不弱。 “暴龙神!” “狂野猩!” “猛虎王!” “金铁……” 轰隆隆之声不绝于耳,闻一凡居中,三人合力输出,不过片刻时间,将那魔王打得哀嚎不绝。 这就是之前愁云惨淡之际,梁岳想出的计策。 敌人的确很强大,论纯实力可能要达到宗师境,绝非他们能够对付的。 但是任何敌人都有其弱点,这魔王的弱点同样很鲜明。首先就是他灵识不全,魔性越强,大脑就越会被杀戮所充斥,其余神念也都会被杀死,成为纯粹的杀生工具。 只要在他面前提起镇魔兵,就会立刻激起他的杀戮意识。????其次就是很多人可能会忽略的,魔王被镇魔兵所束缚,没办法离开山洞。 而这恰恰成为了梁岳利用最大的点。 他的计策便是,由他自己去引怪,将魔王引到洞口来,以乾坤大阵困住,众人站在他无法攻击到的地方,全力输出。在只准挨打不准还手的情况下,即使是宗师境强者也不可能扛住他们多久。 当然,这计策可行是建立在,他不受魔音影响的基础上。 换了旁人没有掩护,即使是太上仙体,也很难单独从这魔王手下逃脱。他的魔音在整座洞窟内回荡,即使是动作稍加缓慢,都会被他追上,下场只有死路一条。 梁岳这个想法,算是用自己的长处,狠狠地攻入了魔王的短处。 果然效果拔群! …… “这对吗?” “这对吗?” “不是,你别拦着我,我就是去问问他们怎么想的,这么欺负一个文弱书生!这对吗?” 在魔人谷之外,风道人撸胳膊、挽袖子,就想冲进去教训一下这帮小子。 他们辛辛苦苦设计的试炼关卡,是这样给这些年轻人破的吗? 说好的百折不挠,说好的道心破碎呢? 刚刚还信誓旦旦地说要让这些年轻人经历和自己当年一样的磨难,这么一衬托,就显得他们当年跟大傻瓜一样。 风道人当场就破防了。 徐占鳌和云禅师在旁边大加阻拦,徐占鳌劝道:“忍一忍,风道长,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可他们能想到办法,这不也是好事吗?” “对啊。”云禅师颔首道:“而且他们也没有违反规则,我们没有理由下场阻拦啊。” 风道人忿忿地看着他,“这难道不卑鄙吗?” “确实是有点卑鄙。”云禅师挠挠光头,“可你忘了吗,梁岳是王汝邻的徒弟啊,卑鄙些不也是正常的吗?” “这倒是……”风道人长出一口气,兀自有些不平。 “风道长稍安勿躁,这一次没有达到让他们遭遇挫折、磨练心性的目的,下一次的试炼我们再加高难度就是了。”徐占鳌微笑道:“想让他们输,这还不简单吗?” 风道人抬眼道:“不错,还是徐尚书你想得周到,这次不行,下次补回来就是了。” 他又重新看向面前的宝镜,“梁岳,你小子给我等着!下次一定让你道心破碎,我说的!” 云禅师看着他这副模样,不由得摇了摇头,梁岳会不会碎不知道,感觉风道人是有一点微微碎了。 也不能全怪他,风道人好胜心很重,当初他们参加试炼的时候,就属他被整得最惨,创伤最深。 如今好容易成为了出题人,能够看着别人经历试炼、看着别人受折磨了,结果输的还是他。 这多少有些令人难以接受。 说着,他指了指另一边,说道:“起码这里我们还是能达到一些目的。” 在画面另一边,鄢神兵、圆生和尚与林风禾三人,终于清理了山上的怪物,来到了东边洞口,一进去,就见到一个一身魔气、扛着锄头的男人等在里面。 看见他们,男人阴仄仄地抬起头,好似有些困倦似的。 “哈哈哈。”圆生和尚笑道:“咱们抓点紧,魔王还在!” (本章完) ------------ 第18章 魔人谷事 【求月票!】 轰—— 不得不说,这书生的体魄实在是强大。几人联手轰击半天,只是削弱他的魔气,依旧无法彻底将其击败。 而他转回身,经过数次重手击打之后,终于将乾坤大阵破开,主持大阵的齐应物面色一白,一口血涌上喉头。 眼看书生转身要逃,若是被他回去休养伤势,众人这一阵的努力又白费了。 坐地调息许久的梁岳突然踏入山洞之内,大喊一声:“我要镇魔兵!” “啊!死——”书生的魔性再度被触发,转身就要冲过来灭杀梁岳。 可梁岳迅速一步退出洞口,闻一凡他们又进行了一轮轰击。 魔王转身再次要走,梁岳又上前,“镇魔兵!” “啊——” 如此反复,梁岳一步洞里,一步洞外。 我又进来了。 诶,我又出来了。 洞窟里的吼声不绝于耳,“镇……” “死……” “镇……” “让我死吧……” “镇……” 没有了乾坤大阵的控制,他只能如此反复拉扯魔王凶性。看得旁边队友都一阵阵皱眉,面露不忍之色。 什么魔王,分明就是一个被魔性控制、又被魔兵封印,走不了又出不来,被反复拉扯不停放血的可怜人罢了。 就这样一直磨到闻一凡他们都累了,快要打不动了,那魔王身上终于再没有魔气涌出。 嗤—— 随着一剑洞穿身躯,魔王的胸膛溅出纯黑色的血液,整个人颓然跌倒在地,气息奄奄。 “成了?”陈玄救睁开眼,问了一句。 他之所以闭眼不是因为施法念咒,而是不忍心看他们折磨这书生……实在太残忍了。 一个山中魔王,被欺负到这种地步,属实有些惹人怜悯。 “别急,魔物狡诈,我再试一次。”梁岳上前,试探道:“我要拿镇魔兵?我拿走啦?喂?你再不起来我进去啦,我不仅拿走镇魔兵,我还要挠你痒痒,噢诶!” 后面众人的眼神都有些复杂,魔王狡诈? 和你小子一比,他单纯的像一张白纸。 “不用再试探了……”书生忽然坐起身来,艰难地撑住石壁,靠在那里,露出一丝微笑,“谢谢你,帮我从魔性中解脱了出来。” 见他面色惨白、目光清明,神情已然如同常人一般,众人这才放心。 梁岳道:“那阁下现在可以告知,镇魔兵所在何处吗?” “就在这里……”那书生一撩衣领,就见他心口处,插着一杆青铜铸就的诡异兵刃,好似是一杆青铜杵,一半已经没入体内。 “我本想用镇魔兵诛杀自己,可是这法器也做不到,它只能助我压制魔气。”书生缓缓说道:“我也只好带着它一起留于此地,正好可以帮我压制过盛的魔性,否则我担心自己可能总会动逃脱此处的念头。” “你是主动留在这里的?”他的话让梁岳有些疑惑。 “是啊。”书生道:“当年全村都被魔气浸染,是我上道宫求助,青阳道宫才能及时出手,在造成恶果之前将村子封印到此处。也多亏如此,村中百姓才能全部保存。”????“可是大家在这里,净化魔气的速度太慢,我不想以后村子里的世世代代都失去自由。于是我让大家将所有魔气都灌输到我一个人身上,这样大家就可以离开了。” 原来是这样吗? 听到他这样的讲述,让众人都有些惊讶。 在外面那老村长的故事里,山中这位可是十恶不赦的大魔王啊。 “我没跟大家讲的是,我打算承载全部魔气之后,再用镇魔兵自尽,这样魔气就和我一起烟消云散了。可谁知,我还是失败了,我没法死去,只好一直存在于这里,以躯体封印着这些魔气。” “若不是你们将我一身魔气暂时打散,我恐怕也没法恢复清明。在这混沌之中,我已不知道过了多久。” “你们想拿走镇魔兵,现在就可以拿走,但是那样一来,我身上的魔性会失去压制,我担心自己……”书生望了一眼洞窟之外,“会生出想要逃脱的念头。” “这个镇魔兵……”齐应物略显犹豫道:“究竟能不能拿?” 就在这时,洞外又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你们当然可以拿!” …… 就见一脸阴沉的风道人与云禅师、徐占鳌一同走了过来,这三个主持关卡的长辈,神情截然不同。 徐占鳌一脸欣慰笑意,云禅师略微有些哭笑不得,风道人则是纯粹的垮个批脸。 “其实当初东岳峰的魔血落入山林河流之内,本来一段时间就会消散,根本影响不大。是有人发现去河水中沐浴魔血,会获得强大的力量,尽管这力量会伴随强烈的杀念,可当地村民们还是没有经受住诱惑,统统去沐浴自身,获得魔气。” “当时就是这书生上山通报情况,道宫先辈才能够及时出手将村落封印在此处,只是后来这村中的境况演变,是谁也没想到的。” 风道人沉沉开口讲述道:“那些村民将所有魔气都灌注到他身上,就想要离开此地。可是当他们做完这样的事情后,道宫先辈发现他们魔气虽除、魔性未消,可能是被魔气勾起了贪嗔痴之念,也可能本来就是邪念丛生之辈。一旦出去,必然要为非作歹。” “后来村中出生的孩子多有魔化,也证明了这一点。” “于是道宫先辈将这些人多留了一段时间,想要让他们魔性尽消之后再还他们自由。可这村中百姓却觉得是书生诓骗他们,将他们的魔气都归于己身,用来达到不死不朽的目的。” “他们开始想要冲上源山,将自己的魔气与力量都讨回来,再度成魔,想办法逃离此地。” “外面的四个魔将,就是想要阻拦他们这样做,结果被活活打死的四个人。书生将他们化作魔将,镇守此地,就是为了防止那些村民再来想要取走他身上的魔气。” “对于他们所做的一切,其实道宫中人都有所知晓,只是他们起初也算是无辜被魔血波及,所以不能将他们尽数诛灭,只能静静等待魔性消失。可在这里越久,这魔人谷中的魔性反而越来越重。该如何处置这一村人,道宫之内对此其实也没有定论。” “这次将这里设置成你们的试炼之地,也是有心重新观察一番这里的情况。果然,此间村民根本魔性未消。” “我并没有让他们对付过你们,只是说你们如果拔出镇魔兵,那以后源山的魔王就会被彻底消灭。他们果然不想让你们对付魔王,还想要有一天拿回自己的魔气,亲身成魔。” 听完风道人说的事情,众人一时都有些沉默。 这魔人谷就像是一个大型的人性实验现场,魔性与人性都在这里得到试炼,他们的试炼反而是最不复杂的一场。 顿了顿,风道人又道:“经过了百来年的观察,魔人谷里唯一没有被魔性影响的,反而是你这浑身魔气的存在。所以道宫内部已经决定,这次试炼之后,就带你离开这里,修行道宫心法、成为道宫弟子,助你压制体内的魔气。” “什么?”书生闻言,露出惊讶的神情,“我可以吗?” “你一直都可以。”风道人终于露出一丝微笑。 梁岳问道:“那我们的试炼就算成功了,对吗?” 风道人瞥了他一眼,笑容突然消失,闷闷哼了声:“嗯!” 脸上的表情写满了两个大字,等着! 诶? 梁岳不禁有些纳闷,我招你惹你了? 好生奇怪。 早上好呀。 (本章完) ------------ 第19章 团魂 【二合一】 在完成任务之后,随之而来的就是玉玲珑分配的问题。 到了这一步,风道人的神情才有所缓和,他冷笑一声,取出五颗玉玲珑,托在掌心,道:“你们合作取得的五颗玉玲珑,该如何分配,你们六个人自行计较吧。” 此言一出,众人也稍加沉思。 合作的时候就没有敲定好怎么分配的问题,眼下真的到了这个关口,还真有些为难。 这又不像是把五杯水分给六个老登那种傻瓜问题,毕竟水可以倒来倒去汇进一个容器,哪怕混点唾沫进去给老登们喝也没关系。 可是五颗玉球就是五颗,没办法拆成六份,永远不可能做到平均。 尚云海道:“合作一开始,我们就说过,不行可以抓阄解决。” “可是这样很容易不公平。”陈玄救道:“万一到时候有人正好缺这一颗,却没有得到,而有人不缺这一颗,却得到了。我上一轮有两颗玉玲珑,我觉得这一轮我可以让出来。” “这样更加不公平。”吴撼鼎也摇头道:“这次能击败魔头,你的佛音对抗其魔性极为关键,我的贡献是最小的,我不拿玉玲珑才合理。” “这样也不好,根据自己的贡献让出玉玲珑,看似高风亮节,可吴兄你本身就是没有玉玲珑的,可能比别人更需要。而且真的按照贡献来排,那后面再合作就难免会出现在试炼过程中就争抢表现、以及事后争论谁贡献更高的事情,所以这样做并不好。”梁岳对这个说法也给予了否定。 “那我建议咱们不如直接签一份契约。”齐应物道:“就咱们六人之中,若是最后有人是倒数两名之内,那玉玲珑个数最多的人需要拿出一颗,给那个最少的人。虽然只有一颗,可也要白纸黑字认真对待。” “这个倒是可行的……”梁岳抬眼看向风道人,只是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同意。 果然,就见风道人坏笑着驳回道:“这当然不行,玉玲珑怎么能是互相赠送的东西?那样的话,要是闻一凡和梁岳两个人勾结,闻一凡实力强,挣来玉玲珑都给梁岳一半,梁岳再弱不是也能被她带进去?” “风前辈,你这个说法?”梁岳听得不禁皱眉。 “就是举个不恰当的例子。”风道人抬手道。 “确实不恰当。”尚云海道:“梁师弟现在是玉玲珑最多的人,他完全不弱。” 虽然他是在帮梁岳说话,但是梁岳依旧内心很想吐槽,你光否定后半句啊? 不澄清一下我和闻师姐勾结的可能性吗? “总之,你们当下敲定的玉玲珑归谁,就必须归谁,事后不能再更改。”风道人强调道。 搞这一手的目的本来就是给他们挖了个坑。 根据他们当年的经验,天骄的性格本来就都是要强争胜,不肯让人。总要经历过争端,才能知道团结的重要性。 原本以为这一关他们一定会三组合作,是九个人分五颗玉玲珑的。如今只需要六个人分,已经出乎设计者的意料了。 虽然目前看下来大家的表现还都挺好,都在谦让,没有争执,可哪能这么容易让他们过关? 还是再碰撞一下才好。 最好能撕起来,抢得人头猪脑,最后再不破不立,建立起坚固的情谊,这才是他作为设计者想要看到的。 “那就我不要吧。”闻一凡道:“我实力最强,少一颗对我来说无所谓。” “这样更不行了,那相当于用闻姑娘的实力来替我们兜底,这对没有参加合作的三位非常不公平。”吴撼鼎道。 他虽然是这里面玉玲珑最少的,兜底肯定会让他得利,可是他的两个兄弟还在外面,他肯定不希望自己独自跟别人抱团获益。 情况一时陷入僵持,众人都愿意自己不拿来获取利益,可是又都很难商议出一个公平的法子。 就在这时,梁岳忽然道:“诸位,我有一计。” “哦?”众人看向他,“你又有计?” “我有个想法,咱们不能按照贡献分配,是因为这样有可能会影响下一次合作中的表现。那咱们不如就引入一轮新的竞争,由新一轮竞争中的表现来评定由谁拿到这个玉玲珑。”梁岳侃侃而谈道。 风道人内心暗暗赞许,不错,就是要你们竞争! 打起来,打起来! 可旋即又听梁岳说道:“这比试的内容不能由修为决定,绝对公平公正,每个人获胜的概率相同,但还必须有一定的竞技性,纯靠运气的话和抓阄就没有区别了,最好是既有合作也有对立,过程中大家还能彼此交流,增进感情……” “世界上哪有这么完美的比试?”陈玄救纳闷道。 “有,而且在青阳道宫也很流行,那就是……”梁岳大手一挥,“麻将!” 听到这个答案,众人先是沉默了一下,接着彼此对视一圈,眨眨眼,一同点头道:“中!” 吴撼鼎道:“那不如先一起吃顿火锅,然后再去打麻将,我们上次探到一家很不错的店。” 看着大家突然开始其乐融融地讨论去哪里吃火锅,打麻将之前要不要先洗个澡的问题,风道人突然觉得画风又有些走偏。 说好的不破不立呢? 为什么你们直接就团结起来了呀?我甚至看见了熊熊燃烧的什么无形火焰,那是团魂吗? 不是。 为什么我们当年踩过的坎儿,你们都直接跳过去了呀? …… 话分两头。 在那边开开心心商议去哪里吃喝玩乐的时候,鄢神兵他们这边可就惨了。 “二弟,你们先走,我殿后!” 漆黑洞穴内,就听鄢神兵顿喝一声,一身罡气化作坚实护盾,狠狠抵在前面。 轰—— 这是他们第三次对付这魔头了。????一开始的魔头只是挥舞锄头,掀起碎石气浪。圆生和尚与鄢神兵顶在前面,由林风禾在后面放箭输出,很容易就将那魔头打倒。 可没曾想倒地之后的魔头没有死,反而是魔气喷涌之下再度变身,身上生长出了无数触手一般的藤蔓! 等再站起来时,他的身躯已然变得相当庞大,千百条藤蔓扎入地下,轰隆隆引动大地,魔气如同喷泉一般。一道接一道的藤蔓钻入地底,之后从他们的脚下窜出,一旦击中就会被束缚住。 无数藤蔓纵横交错,几乎密不透风,没有一丝进攻的空间。 三人对付这变身后的魔头,完全找不到还手的余地,只能暂且退下。 再度失利之后,他们退出山洞商议。 “不行啊。”圆生和尚拧着眉头,“这家伙变身之后实力太强大,不像是我们三个人联手能对付的,是不是需要找其他组的人合作?” 鄢神兵也道:“看起来好像是要这样,那我们去找他们?” “不。”林风禾站在树杈上,遥望远天,出言拒绝道。 “怎么?”鄢神兵仰头问道:“二弟你不同意?你是觉得我们能打过去?” “打不过去。”林风禾回道:“但抱团之事,不可主动。” “这事儿还分什么主动和被动?”圆生和尚不解道,“要是真有骨气,就咱们三个生打,不找人帮忙。你出去找人抱团和留在这让别人找你抱团,不都是一样的吗,有什么好讲究的?” 林风禾俯身,一捋长发,才悠悠说道:“没面子。” 圆生和尚翻了个白眼,看向鄢神兵,眼神大概在说……这人不纯有病吗? 鄢神兵回以一个无奈的眼神,好像在说……我二弟有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就我见证的起码得有七八天了。 “那咱们就在这等一等。”圆生和尚也只能妥协道。 鄢神兵看向远处,道:“我也不相信他们在没有我们三人的情况下,能够打通这座魔窟。我们安心在这里等待,他们应该很快就来找我们帮忙了。” “好!”圆生和尚颔首道,“那咱们休整调息一番,待会儿再试一次,说不定爆发一下就打过去了。” “可以。”鄢神兵同意道。 三人其实都不是愿意服输的性格,看向这洞窟,眼中都有汹汹战意。无形的团魂,在兄弟之间一时也燃烧了起来。 “打他!”圆生和尚大吼道。 可就在刚刚燃烧起来的当口,就看那边飞奔来一道身影,似乎是吴撼鼎,就听他远远招呼道:“大哥!二弟!” “是二弟。”鄢神兵指着那边,对林风禾说道:“二弟,你看,二弟来找我们了,他肯定是来找我们合作的。” 林风禾微微点头,露出运筹帷幄的笑容。 随即,就听吴撼鼎凑近了叫道:“大哥,二弟,快跟我走吧,晚了赶不上吃火锅了。” 鄢神兵、林风禾、圆生和尚:“?” …… 青阳洞天内的试炼在进行时,北方一片荒原之上,明月高悬,夜凉如水。 一青一白两道影子,缓缓自其上掠过,看起来她们都是在缓缓踱步,可身形飘忽间,每一步都好像有百余丈距离。两人偏偏又保持着同频,并肩的距离始终如一。 “姐姐会亲自来胤国,我属实没有想到。”青衣女子的面容在月光下极为模糊,明明她就站在那里,却好像你越努力越看不清她的面孔似的。 “那怎么办呢?”白衣女子则是银簪高高束起一个发髻,其余黑发如瀑垂在背后,依旧能到腰际。面容温婉洁白,眸光映月,气质如同神女一般。 她反问一句,接着轻声说道:“胤国刺杀了我们的天骄,可我们却没有任何报复,八部首领都对这件事情很不满。我不得不亲自出山,才能平息他们的怒火。” “我上次都已经杀上了太皇山,想要搞些乱子出来。”青蛇道:“我本想杀一两个皇室的重要人物,可我没想到胤国人对自己人下手更狠,他们直接将三十二名皇室宿老全杀了。姐姐,我要是再出手,说不定引起注意就回不来了。” “呵。”白衣女子轻笑了下,“你呀。” 她遥望天月,说道:“咱们的谍子计划早年一直在布局,自十年前开始,确实给我们提供了很大帮助,带回了很多重要情报。可是近两年,自从诛邪司成立以来,费巨大代价养成的谍子一个个被清除,为了对抗诛邪司,你们索要的资源也是与日俱增。各部其实都有怨言,不想再继续这个计划的声音,已经渐渐多了起来。咱们如果不做出一些成绩,那幻神峰可能最终真的会停掉谍子计划。” “那他们就后悔去吧。”青衣女子冷哼一声,“三十年过去了,那群脑满肠肥的各部首领又忘了跟胤国打仗有多难。或者他们根本就不想打仗,就这样收着胤国的钱,将咱们鞅土的资源贱卖出去,维持自己的奢华生活就够了。跟这样一群虫豸一起,怎么可能战胜胤国?” “那样的人毕竟只是一部分,如果里面真有人与胤国勾结,幻神峰会动手的。”白衣女子道。 “我懂的,那种虫豸哪个国家都会有,无非是多少的问题,就看谁下手杀得狠。”青衣女子道:“我担心的是,胤国最近对他们下手了,贪官、宗室……这些会让国家衰亡的蛀虫,原本我们两边都是一样多的,可是最近胤国不停的在杀。我听有些朝堂上的谍子说,现在胤国已经有一部分官员开始不敢收贿赂了!哪怕只是一小部分,这风气对我们来说也极为危险。” “最近的局势看起来是对我们不利,所以我来了。”白衣女子道:“那些毕竟都是长久的事情,眼下的事情是,只要夺城之战我们获胜了,那就可以立刻占据上风。届时无论胤国是和是战,我们都能占据先机。” “上一届夺城之战,出过那样的事情,这一次胤国还会有漏洞吗?”青衣女子疑惑道。 “凡事总会有弱点的。”白衣女子指了指远处,那边已经可见一座巍峨山寺,就建立在高耸入云、岩石狰狞的巨峰之上。 “他们的队伍下一步会来到积雷寺,咱们就在这里提前布局,等待他们。” 说着,她忽然又回头,看了一眼中州龙渊城的方向。 “陈素,这一次我一定要赢你!” 早上好呀。 (本章完) ------------ 第20章 看你们造化 【求月票!】 吴撼鼎:“八万。” 闻一凡:“吃……” 梁岳:“碰!” 闻一凡瞪了他一眼,梁岳虚虚一笑,道:“公平公正。” 尚云海:“二万。” 闻一凡:“吃……” 梁岳:“碰!” 闻一凡又瞪了他一眼,梁岳不好意思地转过视线,“闻师姐,牌桌无同门。” 吴撼鼎:“五万。” 闻一凡:“碰!” 说罢,她看了一眼梁岳,好似在说,这次你没法抢先了吧? 梁岳则是一脸抱歉的笑容,“我好像……胡了。” 嘭。 闻一凡的手重重放在桌子上,打到这种情况,即使是太上仙体,也要有些火气了。上一次将她气到怒形于色的,还是王汝邻的第一堂课。 只能说梁岳确实学到了一些精髓。 事实上,他们这场牌局已经无关玉玲珑了,只是单纯的恩怨局。 起初可能像陈玄救、尚云海这样谦让的人,还存着一些让的心思。可是两把打下来,全都面色通红,彻底上头了。哪怕不争玉玲珑,也要争一口气。 在经过六个人轮流上场的激烈角逐之后,决出来的最后一名正是陈玄救。 他还是由于慈悲心太盛,总是不忍心针对别人,又被别人疯狂针对,才落得了这个下场。若是在战场上,这些天骄自恃身份,都不会这样欺负一个佛门弟子。 可是在牌桌上,不好意思,就算亲爹也得不择手段的赢。 即使是陈玄救,后来也光头直冒红光,恨不得时光倒流,回到牌局开始的时候,一定不存任何恻隐之心。 被淘汰之后,他只盼着赶紧再来一次。 虽然已经决出了最后一名,可是剩下的众人依旧乐在其中,准备决出第一名再结束,就这样一直打到了天亮。 事实上,牌局不论是什么时候开始的,结束都是天亮。 最后一局打下来,梁岳身前的筹码已经堆了一大堆,尚云海输掉了自己的最后一枚筹码,牌局宣告解散。 “难怪你提议打麻将,原来你这么厉害。”齐应物笑道。 梁岳道:“如果大家觉得不公平,那我们下次可以换一个项目……” “不换!”众人异口同声。 大家的想法都差不多,要是因为输这一次就换项目,岂不是彻底服了软?你可以说我修为弱,但是不能说我牌技差! 决定了玉玲珑的归属以后,大家又找到风道人,将分配情况告诉了他。 如此分配完,玉玲珑的数量是梁岳三颗、尚云海三颗、陈玄救两颗、闻一凡两颗、鄢神兵一颗、圆生和尚一颗、齐应物一颗、吴撼鼎一颗。 林风禾……是零。 看到自己空荡荡的瓶子,林风禾毫不颓唐,只是冷冷一笑,“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 众人赶紧上前捂住他的嘴,不敢让他把这句台词说完。 看着大家嘻嘻哈哈在那里大闹,风道人一脸无语,“这玉玲珑如此重要,你们就这般儿戏,可真是……” “如此总好过内讧吧。”梁岳回道:“大家都是队友,若是因为一枚玉玲珑就彼此争执不下,甚至大打出手,置队友情谊于不顾,那才是孩童行为,太过幼稚了。” 风道人被他说得老脸通红,手指着他就想反驳,颤巍巍没说出话,就被云禅师拦住了。 “他们又不知道咱们以前那些事,你现在生气不就暴露了吗?”大和尚压低嗓音说道。 “对,我不生气。”风道人听他说得有道理,便点点头,露出一副满面通红的笑容,重新上前道:“你们在道宫的试炼就告一段落了,接下来的修行会到积雷寺进行。不过在走之前呢,我们青阳道宫有一份礼物送给大家。” 他们早先就知道这次修行是巡回进行的,几座大型宗门都会有所参与。不过才待了十天,乍一听闻就要离开道宫,还真有几分不舍。 毕竟才刚喜欢上这里的火锅与麻将。 云禅师看出大家的情绪,上前劝慰道:“我们积雷寺也是人杰地灵的所在,在我们那虽然不能吃肉,但是寺里的冬瓜汤配窝窝头也是一绝,绝对不次于此间美食。” “……”众人听完更伤心了。 鄢神兵皱眉道:“那确实没什么吃头。” “大哥你就别说这话了。”吴撼鼎按住他。 窝窝头配汤再怎么也比清蒸黄鼠狼强,要是按你的口味来,大家都别做人了。 “好啦!”风道人招呼道:“大家先随我过来吧。” 他将众人又带进青阳洞天,这几天门口的刘丁儿、刘甲两兄弟属实是加了不少班,平时洞天之内根本不会进这么多人。 道宫的洞天大多数时候都是广袤而冷清的,没有那么多人能进入,否则魔人谷的村民们也不会整天策划逃离。 风道人将众人卷挟到洞天深处一片高山之上的林木之间,此处灵气氤氲,流芳溢彩,当真有一股仙家园林的样貌。 这里的树都是一种叫不出名字的高大树木,没有枝杈旁生,只有树冠处叶片翠绿,有的悬着一颗彩色果实。树身上的纹路仔细去看,蕴含着颇多道韵纹路。 “这里是道宫先祖打造的修道林,每一棵树都是当年先祖自龙族求取而来的悟道树异种,名为道缘树。虽然没有悟道树那般神异,可此树所结的道缘果,能够帮修行者升华自身气脉。无论是炼气士的真气还是武者罡气,服下道缘果后都可以有所进阶。” 风道人指着前方的树木与果实,对众人讲述此间神异。 “当然,此物也不是随意采摘。” “这里有十年生的道缘果,还有百年生的,以及最珍贵的那一枚千年道缘果。你们需要在林中静静参悟,采撷道韵,与哪一棵树呼应上,那枚道缘果会自己掉落来找你。所谓‘缘’字,正在其中。” 他微微一笑,“参悟只有一次机会,两颗道缘果不会选择同一个主人。能取走一颗什么样的道缘果,就看你们自己的造化了。” 听到他这样说,梁岳不由得挑了挑眉毛。 这话听着有些熟悉啊。 又看自己的造化? ------------ 第21章 是它们主动的 【中秋快乐!】 众人进入林中,各自散开,盘膝打坐,自不必多说。 梁岳坐下以后,先是仰头望了一眼上空,只觉树冠遮蔽之下,钟灵之气蕴养在一处,每次呼吸都有心旷神怡之感。空气之中道韵流转,浓郁得不需仔细参悟都能感觉到。 可真是个好地方啊。 想必道宫也是花费了很大力气,才能打造出这么一片修道林。 据说古时候的仙门,都是在这样的仙山洞府修炼,难怪那个时候修为有成的炼气士多。而现在天地间的灵气就没有那么浓郁,所以炼气士才少,而武者就成为了主流。 天地灵气变少的原因,只在道宫、玄门这样的大型仙门内部会有所流传,传说是因为……神仙境太多了。 上古时人间只能供养一位神仙境,留出来的灵气足够大批炼气士修行。而现在的天地间足有三位神仙境,形成制衡的同时,留出来的灵气就变得十分稀薄了。 每每有一位神仙境陨落以后,世间天骄数量都会迎来一个井喷式的增长,修行者破境也会变得更容易。 所谓修炼,修到高处免不了都是一场抢夺。 这一点和朝堂上也是很像,权力只有那么多,我想要多一点,就必须从你手里抢过来。 这些年梁辅国打倒那么多的政敌,也不全都是十恶不赦的贪官奸臣,有些也只是因为挡住了他成为权相的路,不得不踢开而已。 思绪飞转间,林间的道韵也逐渐明晰开来,据风道人的说法,他们只能选一道呼应。 梁岳稍加抉择,决定尝试一下最强大的那一道,说不定就是他所说的千年道缘果。若是能拿走这一颗,绝对是此次道宫之行最大的收获。 他试探着去参悟那一团道韵,对他来说这是最熟练的事情,在悟道树下待习惯了,现在他都不知道自己的悟性被提升到了什么程度,总之道韵对他来说简直就像是肉眼可见的一样清晰。 即使是看似最强最玄奥的道韵,也不过片刻功夫,就已经参悟结束,与他无形中的神识凝为一体。 隐约听见身侧传来嘭的一声,应该就是那一枚道缘果落地了。 梁岳便想撤回神识,去服下自己的果子。可没等他将神念分离出来,忽然就有另一股道韵撞了过来,几乎是硬生生地融入了他的神念之中。 诶? 梁岳不解,不是说两颗道缘果不会选择同一个主人吗? 可送上门的道韵,不要白不要,他当然也不会拒绝,稍加参悟,再度融为一体。 这一抹道韵参悟结束之后,他只觉周围数不清的道韵飞冲过来,就像是争抢一样,从四面八方撞过来与自己融为一体。 不是。 你们这是做什么呀? 慢点,慢点,太多了,装不下了。 不是,你们一个一个来呀! …… “呼——” 齐应物缓缓睁开眼,长舒一口气。 在他身前,已然坠落了一枚不知从何处而来的道缘果。此果人头大小,外皮粗糙,有许多看起来像是流星锤的尖刺,看起来果肉还不少,一个就能吃饱了。 他参悟的是一枚百年道缘果,看起来纹路深厚,他已经很满意了。 那枚千年道缘果,他没有去尝试。 毕竟很简单的道理,如果是寻常天骄都可以参悟走的道韵,那根本不可能留存千年之久。 不远处是闻一凡,她依旧在打坐参悟,看来有可能是在尝试那一枚千年道缘果。 除了她以外,视线所及的其他人也都已经睁开了眼。不过大家都有些惊讶的样子,以一副目瞪口呆的神情看着远处一个地方。 齐应物好奇地转过去,接着他也瞳孔扩张,神情诧异。 在众人的视线里,他们看到了一个…… 被一大堆道缘果埋起来的人。 …… 风道人他们还守在林外,怕进去打搅了年轻人们悟道,所以没有靠近。 这群人里又没有弼马温,道缘果用蛮力也摘不下来,他也不担心所有的果子都被摘了吃了。 正在等候着他们出来,就见远处一道清风,一位容貌沧桑、目光明亮的老道飘然而至。 “师父。”风道人见了此人,立刻唤道:“您老怎么来了?” 这人正是比道宫掌教还要高一辈儿的天符道长,在宗门之内德高望重,如今的道宫高层过半都是他的弟子。 不过天符道长就在后山潜心修行,不太插手道宫事务,风道人都有几年没见过他主动出门了。 “我怎么来了?”天符道长凝眉道:“我察觉到修道林内有异动,就过来看看。” 青阳洞天的令符只有两枚,一枚主令符在掌教手中,副令符就在天符道长手中保存,这也是风道人为何每次都要请掌教钧令而后让刘丁儿、刘甲开门。洞天之内有何异象,他们都能够第一时间察觉。 “有何异动?”风道人转头看过去,“今日是参与夺城之战的弟子们在此参悟,掉几枚道缘果是正常的。” “你师父我还没老糊涂,夺城之战有几个弟子?”天符道长没好气地问道。 “九个。”风道人回答。 “那为何现存九十颗道缘果落下了七十六颗?”天符道长道。 “什么?”风道人一惊,转身就朝林中飞掠而去。 几人冲入林中,就看见了其余天骄正在那里瞠目结舌。 天符道长止住脚步,没有上前,只在远处眼含深意地看着这个场景。 在林木中央,梁岳正拨开把自己埋住的大堆道缘果,还一边在揉着脑袋。 “疼死我了,全砸头啊。”他口中还嘟囔着。 “小子,你做什么?”风道人气急败坏,冲过来喝问道。 “我?”梁岳一脸茫然,“我照前辈所说,参悟道韵,求取道缘果啊。” 风道人指了指这一地散落的道缘果,“这么多,全是你求下来的?” “不不不。”梁岳捡起地上体型最大、道纹最深的一颗,道:“这颗是我主动参悟下来的。” “那剩下的呢?”风道人又问。 “剩下的……”梁岳挠挠头,十分无辜地说道:“全都是它们主动的,我是被迫的呀。” 早上好呀。 又是一年中秋,祝大家阖家团圆,健康安乐! ------------ 第22章 还说不是? 【求月票!】 “听你这意思,还是道缘果逼你的?”风道人盯着梁岳,目光依旧不善。 修道林对青阳道宫来说至关重要,只要这座林子在这里,道宫弟子就有一次升华真气、提升实力的机会。若是能参悟百年道缘果的天骄,获得的收益会更加显著。 虽然相较于有机会进入这里的道宫弟子来说,修道林里的道缘果数目是超出很多的。可是多余的道缘果又不是秋天过了就掉下来烂掉。几十年的道缘果可以进阶成百年的,几百年的可以进阶成千年的,只要小心蕴养下去,迟早整片林子都会生机勃勃,道宫也会繁荣昌盛。 梁岳这一趟,直接将其中道缘果引下多半,修道林至少需要几百年的功夫才能恢复元气。而这几百年间,道宫弟子进入此林的门槛必然要调高,影响深远。 “唉。”梁岳叹息一声,“我只参悟了一抹道韵,剩下的道韵就朝我扑过来,我拦也拦不住。风前辈,我只要我最开始参悟那枚就行了,其余的我都不要。” 周围其他年轻人听了,愈发觉得奇怪。 他们参悟道韵的时候,都像是傻小子求姑娘,上赶着凑合,最后才能搭一个回来。 怎么梁岳往那一站,就有大把的道缘果往上生扑? 这事儿简直不能细想。 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儿。 “你以为我不想吗?”风道人没好气地说道,“可是道缘果都是认主的,虽然平时都是只会落下一枚……总之,只要落下的道缘果,除了你吃之外,其他人拿到都是没有用的。” “这……”梁岳闻言,满脸愧疚,“这该如何是好?我真没想过会闯这么大篓子,让道宫蒙受了如此损失。” “我也没想过啊。”风道人哀叹一声,“不然我就在林子里盯着你们了。” 不止他没想到,任谁也是想不到的。 毕竟道缘果这么多年都是一人一枚,到梁岳这突然就变得可以三宫六院了,属实是超出了认知。 这时,后面观察许久的天符道长才走上前来,“不必纠结此事了,既然道缘果一齐落下,说明它们选择了梁岳小友,这是他的机缘。之前就说过,既入此林、全凭造化,九州有此造化非凡之人,也是我们的福气。” “这位是我师尊,道宫辈分最高的天符道长。”风道人介绍道。 一众小辈齐齐施礼。 对于道宫这位老前辈的名字,他们或多或少都有所听闻。 尤其是玄门弟子,他们都有印象。远的不说,就说近的,上次闻一凡中七情咒时,趁机提出让她加入道宫的,就是这位老登。 天符道长此时看向闻一凡的眼神,同样是笑意盈盈,“你的样貌和你娘亲有七分相像,想起上次见到闻姐姐,已经是百多年前的事情了。” 闻一凡轻轻点头,对于老一辈的事情,她也不太了解。 梁岳在旁边倒是微微一动,之前听说过,闻师姐好像出生之时因为某些原因,在蟠桃内沉眠了一百年才长大。当时他还想过,那这样算的话,是不是闻师姐都得一百多岁了? 但是转念一想,既然她能参加夺城之战,就说明她的年龄肯定没问题。 那一百年应该是不算在年纪里的。 而且退一万步讲,她长得美又有实力,哪怕真一百多岁怎么了? 打过招呼之后,天符道长才又对风道人吩咐道:“你给他们讲一讲道缘果的吃法,让他们抓紧炼化,之后还得启程去积雷寺呢。那边规矩多,可不像咱们这里如此好说话,让他们提前过去适应适应。” 听到这话,众人又是一阵担心。 积雷寺的规矩森严,他们也是有所耳闻。尤其是寺中住持韩龙骧,通天榜前列的大佬,曾经痛打一众神将的猛人。和青阳道宫比起来,确实更有威慑力。 ……????风道人应一声,便转过头说道:“好,那拿起你们的道缘果,我来教你们怎么吃,以及如何炼化。” 说罢,他又看向果农一样站在大堆道缘果前的梁岳,“你拿起一个就行了。” 方才光顾着震撼于数量,差点都忘了这小子把唯一一枚千年道缘果都弄走了。想到这里,风道人不由得一阵心痛。 本来还想着多追究一下,怎么也得让玄门出点东西补上,可师尊突然出面让他不要追究,风道人也只好作罢。 可能他老人家有别的算计吧。 众人拎起那浑身尖刺、形状类似不规则圆形的道缘果,圆生和尚笑道:“此物好像榴莲啊。” “放肆。”风道人一皱眉,怒斥道:“道缘果乃是我道宫先祖三上莽苍山,从上古龙族那里求取而来的仙种分支!岂能与那些世俗水果相提并论?你这样说,简直是对先祖的功德不敬。” 圆生和尚面容一凛,道:“抱歉,是我唐突了。” “下次注意就好。”风道人也不多说,继续道:“道缘果这般仙种分支,有自己独特的吃法,我现在就来教你们,仔细听好了。” 大家都认真起来,听他讲述。 就见风道人指了指一枚道缘果的外皮,道:“要以锐器顺着皮壳缝隙部分,不要割太深,以免伤了果肉。插入些许,向外一拧,将外壳撬开即可。” “这不还是和榴莲一样吗?”圆生和尚不解。 “嗯?”风道人立刻凶狠地瞪过来。 “不不不,里面肯定不一样。”圆生和尚赶紧又捂住嘴。 “当然不一样。”风道人说道,“道缘果内部的果肉是分成一房一房的,数十年才有可能长出一房肉,所以数十年期的道缘果最多只有三四房。而数百年期的道缘果,最多可能会有六房肉,若是再多,那就很难生长了,逼近千年期……至于千年道缘果有几房肉,我也不知道。” “……”众人沉默少许,面面相觑。 片刻之后,全都绷不住了,齐声道:“这不就是榴莲吗?” “确实六房肉不少了。” “没区别啊……” “放肆!何止是放肆,简直就是放肆!”风道人跺着脚高呼道:“你们知不知道,道宫先祖为了培育这仙种分支,付出了多大的努力!他们日日夜夜,熬干心血,才为后代弟子留下了这宝贵的灵植。你们言语间如此轻浮,是对它的亵渎!” 他叫嚷了半晌,说得大家都不敢再出声,这才也沉默下来。 威严的目光扫视一圈,风道人这才又说道:“行了,知道错就好。你们打开自己的道缘果吧,先把果肉开出来。” 大家动手尝试开出果肉,气味略有些难闻。 闻一凡微微皱鼻,“怎么是臭的?” 风道人随口答道:“闻着臭,吃着香甜。” 众人异口同声吼道:“还说不是?!” (本章完) ------------ 第23章 天大机缘 【求月票!】 面对众人义愤的面孔,风道人也只得无奈地摇头,“行行行,你们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吧。” 看众人将果肉都取了出来,他便说道:“吃完之后,腹中便会有火气生起,将那一团火气存住,炼化入自身气脉。届时你们原本的真气与罡气都会与之融合,进行升华。根据道缘果的品级,升华会有强有弱。” 这时,旁边一个声音问道:“是要将果肉全部吃完吗?” 风道人答道:“不错,一定要将全部果肉吃完之后,再进行炼化,因为升华的机会只有一次,不可反复。” 而后,他才注意,问这话的正是梁岳。 梁岳手里捧着一颗超大不知有多少房肉的千年道缘果,呆呆地问道:“你是说,我要把这六十几颗榴……道缘果,一顿都吃完?” “当然,而且你要抓紧时间。”风道人脸上颇有些幸灾乐祸,“若是拖得太久,道火太盛,怕你压制不住。” 其余人的表情都变得有些丰富起来。 全是嘲笑,没有一点同情。 让你一次引这么多道缘果,看你能不能扛得住吧。 接着众人便开始服下道缘果肉,各自进行炼化。 这果肉味道果然香甜美味,入口即化,但是吃多了会有点黏腻。他们吃上半个觉得刚好,吃完一整颗的果肉就稍有些反胃了。 而梁岳要吃整整六十几颗。 他们甚至有的没有急于吃完自己的道缘果,而是看着梁岳,想要看他怎么一口气吃光。 可还能怎么办呢? 都说了是机缘,难道还能浪费不成,梁岳只能尽力胡吃海塞。 进来之前说看自己造化,原来是看自己多能造。 吃到一半的时候,他就觉得除了反胃之外,还有一股丹田火起、难以压制的感觉。他不得不分出大多数的罡气来压制这股火气,只是吃多了确实上火。 风道人看着他满脸痛苦的样子,幸灾乐祸之余,还有几分唏嘘。 以往道宫弟子进入,最大的难题都是参悟道缘果,后续的炼化也会费很大心力。对这小子来说,从参悟到炼化,最大的困难可能就是吃光了。 只能说实在是离谱。 还得是尚云海心地良善,没有在那边看热闹,主动上前帮忙,帮梁岳剥开道缘果,将果肉一块块递到他面前。 “多谢尚师兄。”梁岳谢道。 尚云海轻轻皱眉,道:“不必多谢,梁师弟你还是……先不要跟我说话,榴……道缘果的味儿太重了。” 梁岳:“……” 只怕等这些道缘果吃完,自己要迎风十里飘臭气吧。 足足吃了小半天,才终于将所有的果肉吃完。好在这些果肉进入体内就会化为气而存在,否则光撑都撑死了。 吃完最后一块果肉的第一瞬间,梁岳就盘膝打坐开始炼化。 此时他体内的火气已经澎湃到,眼里已经有红光了。 按照风道人此前传授的心法,将火气引入气脉之中。而梁岳体内这股道火之旺盛,恐怕比他本身的罡气修为更强一点。 炼化出来能有怎样一番景象,没有人猜得到。 ……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圆生和尚、吴撼鼎他们这批就比较早醒来。 正常来说,武者对大道的亲和毕竟是和炼气士差一点,他们参悟的道缘果品级也不可能赶上炼气士。 鄢神兵修为比他们略高,天赋也更强,所以参悟得更久一些。 圆生和尚一聚气,掌心一抹暗金笼罩,他说道:“我升华成了浑金罡气,更为坚韧,也更为锋锐。”????吴撼鼎则是一挥拳,“我升华成奔雷罡气,爆裂有力,更胜从前。” 之后鄢神兵和尚云海、林风禾他们一批醒来,各自也都有所提升。 陈玄救与齐应物还要再晚一些,作为闻一凡之下的最强天赋,他们在炼气士中都是顶级天骄,获得的增益自然也更大。 一直过了两个时辰,闻一凡才缓缓睁开眼,她指尖一扫,便有一抹清气掠出,锋锐凛冽。 “我的真气升华为清虚真气,远胜从前。”她轻声道。 “清虚真气?”齐应物略微诧异,“那好像是大宗师之境才能炼化出的真气吧,已经无限接近传说中的仙气了。” “我都不敢想,梁岳炼化出的罡气会有多强。”圆生和尚不无羡慕地看向远处的梁岳。 众人也没有在这里等他,反正风道人、云禅师和徐占鳌都守在这里,也不会有什么问题。梁岳又不知道要炼化多久,毕竟一颗千年道缘果就比众人的品级都高,何况还有那么多其它的。 他们就出去吃火锅、打麻将,消遣一番等着他。 谁知道这一等,就等了三天三夜。 到了第四个白天,梁岳才缓缓睁开眼来。 他醒来以后,看到的第一个人,便是那位道宫的天符道长。 “梁岳小友,感觉可好?”老道士笑眯眯地问道。 “很好。”梁岳目光湛亮的起身,整个人的精气神好像都有变化,“还是要多谢道宫的馈赠。” “算不得馈赠,是道缘果选择了你。”天符道长摇摇头,“你可知晓道缘果为何能升华气脉?” 梁岳恭敬道:“晚辈不知。” “其实道缘果就是吸收天地间的道韵生长,而时间久了,道韵便会衍生有灵。它们本身无法修炼,就会选择有天赋的人相融,是想借你气脉成道。道缘果成道之机渺茫,必须得是随着宿主一同超脱才行。” “之所以遇到你如此反常,想必就是因为他们都觉得你与大道亲和,将来超脱的机会远胜旁人。这种情况,说实话,万年来未曾有过。” 天符道长认真看着梁岳,“说明你是普天之下最被大道认可的人,这种认可,很多时候连你自己都发现不了。” 梁岳嘿嘿一笑,心说被不被大道认可不知道,反正是被悟道树认可了。 道缘果之所以如此反常,他觉得可能也与悟道树有关系。毕竟修道林都是悟道树的分支后代,自己身上有悟道树的气息,可能这才是它们反常的原因。 天符道长继续道:“这正是我们道宫需要的人才。” “其实道宫继续多年,底蕴丝毫不逊色于玄门,唯一差的,就是我们没有神仙境坐镇。”天符道长抛出橄榄枝,“你在玄门追随的师尊是王汝邻,跟他修行,绝对不如随我修行。我可以亲自将你收为弟子,到时你入门就与掌教平辈,一切资源都随你取用。” “前辈,这……”梁岳讪笑了下,“玄门待我不薄,我不能……” “不要急着拒绝。”天符道长摆摆手,“只要你今天点头,我立刻就可以送你一桩天大机缘。” 说话间,他从怀中储物法器内摸出一个锦盒,锦盒之上符箓层层,封存着不知什么宝物。 “此物在人间已然近乎绝迹,不知道多少人想要求取。只要留在手里,那将来你任何时候遇到突破不了的瓶颈,都可以用此物参透……” “只要你点点头,这件世间珍宝就是你的。” 说着,他缓缓打开手中的锦盒,里面露出一枚古旧、破败、但灵性依然丰沛的干瘪树叶。 “这是……”梁岳瞳孔一缩。 “这就是传说中的,悟道古叶!”天符道长注意到他惊讶的表情,露出微笑,“如何?玄门给不了你吧,是不是很难不心动?” 看着这道宫小心翼翼封存的宝物,梁岳怔了一下。 之后嘴角忽然微微一翘。 早上好呀。 (本章完) ------------ 第24章 他要你就给? 【求月票!】 面对梁岳微微勾起的嘴角,天符道长忽然觉得有些奇怪。 那种感觉有点像是自己当年初出茅庐时,年少轻狂,在某次天骄集会上放出豪言,世间天才无非尔尔,以我之天资,必能率领青阳道宫登顶九州。 席间有一位名叫陈衍道的年轻人,也是这样笑的。 没理由啊? 这可是悟道古叶,极可能是世间唯一留存的上古悟道树叶片。其珍稀程度,连一个玄门小弟子都震撼不了? 旋即,就见梁岳摇头道:“天符前辈,请恕晚辈不识抬举,不能接受道宫的招揽。” 拒绝之后,他继续慷慨陈词:“固然道宫许以我重宝,可玄门待我有恩,若无我师父领我入门,我又怎么可能有机会站在这里,被道宫注意到?若是我能因利而离开玄门,有朝一日岂不是也会因利而背叛道宫?我拒绝并非轻视道宫,而是为了心中道义。即使今日我的师门不是玄门,而是一无名宗门,我一样不会有半分犹豫。前辈,此事还请休要再提。” 开玩笑。 但凡天符道长拿出来的是个别的宝物,他可能都得心痛一下,唯有这样东西,对他是一点诱惑力没有。 一片陈年悟道古叶? 我家马没事啃的都是新鲜的。 天符道长看着他侃侃而谈的样子,微微出神,待他说完,方才笑道:“如此也好,以你心性天资,来日必成大器。真是羡慕玄门,为何总是能养出这般真龙?” 顿了顿,他挥手道:“你先走吧。” 梁岳的背影离开修道林之后,风道人的身形闪出来,来到天符道长身边,“这小子倒是有几分骨气。” 他的眼神里也带着几分欣赏。 平心而论,若是自己年轻时遇到有人以悟道古叶诱惑,即使拒绝,可能也做不到像梁岳这般毫不犹豫。 “不能让他就这么走了。”天符道长忽然说。 “啊?”风道人看向师父,“他可是要夺城之战的,咱们强行把他留在道宫?这也没有意义啊,何况玄门的人,咱们利诱还行,要是威逼……” “你想什么呢?”天符道长皱了皱眉,似乎对弟子一把年纪却还如此愚钝有些生气。 “咱们虽说也要为夺城之战出力,可不能出这么多啊,这一届夺城之战连我道宫子弟都没有。他若是入我道宫门下,还则罢了。他既然不肯入门,这些自然要讨回来。”天符道长吩咐着,“刚刚我不跟他讲,是因为他一个年轻人,根本不可能付得起这些代价。你抓紧走一趟,直接找他师门,说什么也得要到差不多的账。” “他的师门?”风道人一听这话,面色顿时有些为难,“玄门内部松散,即使找上三清山,肯定也会被推到灵峰观御剑门,御剑门八成还是要推到云止观,那王汝邻已经不是铁公鸡能形容了。” 他都能想到自己若是去云止观要账,王汝邻会是怎样一副嘴脸。 “又不是我吃的你家道缘果,你来找我要什么账?” “谁跟你说那是我徒弟了?他还没参加夺城之战,最多是个记名弟子,要是随便指点过他几次就是徒弟,那我老王岂不是遍地都是徒弟?” “谁说是亲传的?表的!” “……” 看着风道人困惑的神情,天符道长略有些不悦:“要不了?” “嘶。”风道人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稍稍侧头,道:“我想起一件事,这个账好像……能要。” ……????相国门,左相衙署。 梁辅国近日的笑容越来越少,衙署内的气压也低得可怕,左相大人路过时,周围的官员小吏都不敢抬头。虽然他不会拿下属撒气,可是左相大人一旦发火,那就绝对不会是无的放矢。 谁没有一两件心虚的事情? 其实梁辅国近来的紧绷,是他们这些亲近下属也不理解的。 前面跟他作对的政敌,卢远望一出神都,在龙渊城外的官道上被马匪截杀,死了;姜镇业这个手握重兵的王爷,退了;那些皇室宿老举行个祭祀的功夫,也死绝了。 现在的梁辅国环视朝堂,除了不大管事的右相,和德高望重的镇国尚书,没有哪个人还有资格与他呛声了。 明明是前路扫尽的时刻,他却沉闷下来,属实让人捉摸不透。 这一日,他下朝回来,坐到桌案之后,面前站着那位戴着面具、背着金色镰刀的护卫,“还是没找到溪山会的根子?不是已经给了你们线索。” “相爷,溪山会在朝中藏得太深。”金镰答道:“兄弟们努力在挖,依旧挖不到根底。可能他们内部的人,都不知道内幕消息是从哪里放出来的。” “这群胆大包天的狂徒,如今却如此谨小慎微。”梁辅国摸着下巴,思忖道:“领头的人肯定秉性严谨。” 想着,他又将身子向后一靠,“我就说沈归藏这个时候回来不对劲,朝中最近势头诡异,太平静了。总感觉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你们行事也小心些。” “那咱们在霜北城的布局?”金镰略有担忧似的。 “照常推进。”梁辅国道:“敲掉这最后一根钉子,才是我放手施为的时候。就算有些风险,但既然做了,总要做绝。” “对了,今日还有一封从青阳道宫来的信,相爷可能需要先看一下。”金镰从一沓信件中抽出一封明显不一样的,上面的封条隐隐似符箓,一旦拆开绝对不能复原。 “青阳道宫?”梁辅国纳闷了下,“我和他们有何关系?” 说着,他亲启信件,打开一看,片刻后,不由发笑。 “梁岳这小子,也真有本事。在问天楼吸了人家大半的灵韵,在道宫又吃了人家一大半的道缘果。”梁辅国又有几分疑惑,“可我不知道的是,他们为何叫我来赔?” “那梁岳的师尊名叫王汝邻,上次您见过,是有名的泼皮、无赖、混不吝、背刺榜榜首、玄门第一无耻之徒……”金镰开始如数家珍地介绍起王汝邻。 “行行行。”梁辅国摆摆手,制止他,“他师门怎么样我也有所耳闻,我纳闷的是,就算他师尊不能赔,他们为何叫我来赔?” 金镰沉默不语,不过眼神的含义倒是颇为直白。 那老师找不着,就找家长呗。 “你别这么看我,你跟了我也十多年,还不知道我的为人?”梁辅国蹙眉道:“我怎么可能真有什么私生子养在外面?” “是。”金镰颔首道,“既然相爷与那小子没关系,那这种无理要求咱们就不予理会。” “不。”梁辅国忽然一笑,“既然他们要,那我就给。” “嗯?”金镰怔了怔,“他要你就给?” (本章完) ------------ 第25章 先天混沌罡气 【求月票!】 离开修道林的梁岳没有急着与小伙伴们团聚,而是先找了个僻静之处,感受了下自己体内的变化。 在炼化了几十颗道缘果的灵性之后,他得到的当然不会只有打嗝儿时候那一股臭气。 现在的他,只觉自身丹田气脉之内流动的罡气沉缓而有力,带着一股沧桑意味。如果不是自己体内的,感受到这个气息,他可能还觉得是哪一件上古宝物上的残留。 他举起掌心,微微用力,便凝聚起一团混沌颜色的罡气。 将这团罡气随手丢出去,便听轰然一声响,平地被炸出一片深坑。 好炸裂的力量。 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先天混沌罡气? 在融入道缘果之前,他们都做了些功课,知道气脉的升华也分为几个等级。 最常见的就是融入阴阳五行灵性,将来施展神通便能附带相应灵气的效果,威力有强有弱。 而比较罕见的就是升华为先天气脉,有清虚真气、混沌罡气等等,这是仙气之下的顶级气脉,可以让修行者施展的每一道神通都有质的飞跃。 而武者的先天混沌真气,则是几乎可以与炼气士的仙气媲美的极品气脉。 据说人间只有九鞅武神才拥有这等气脉,是他突破神仙境之后,才能够将一身气脉转换为先天混沌。一口气便能崩山摧岳,横跨四海。 梁岳现在当然没有九鞅武神的体魄与修为,可是如果论气脉的质量,倒是十分接近了。 他觉得自己现在气脉的等级即使不是先天混沌,也差不了多少,随着将来修行渐深,迟早是可以升华到那个级别的。 怀着试验一番的心思,他以这全新的罡气催动上青天。 嗖—— 一阵凌厉的掠风之声,他突然自林中窜出,所过之处浓厚的黑色残影有如游龙。一回头,发现自己居然划过了三十余丈的距离。 而两侧的树木凌乱破碎,都只是被他溢散的剑风剐蹭而已。 杀伤与速度的增长何止数倍? 他又将剑锋一挥,硕大一道弧光凌厉,直接笼罩了前方大片林木,嗤啦啦应声倾倒。这接近五十丈的笼罩范围,即使是同境界的炼气士,也不一定能将神通释放这么远,效果着实有些恐怖。 这意味着作为一名武者,他甚至可以在跟同境界炼气士对打时放风筝,逼炼气士来拉近跟自己的距离。 那场面想想就有些好笑。 怀着些许的小激动,他回到了道宫后山,来到众人居住的院落。实力大增以后,还真想赶紧找人切磋一下,练练手。 结果一落在院中,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竟然是源山洞窟中的那位大魔王。 如今他一身魔气被道宫以术法压制,整个人看起来愈发儒雅随和,还有几分俊秀。 当然,他人的帮助只是一时的,想要真正战胜魔气,他必须得靠自己的修行,将自身真气压过魔气才行。否则用不了一年半载,他体内的魔气还会再反弹回来。 只是这些时间也够用了。 …… 这书生来到院落中,便微笑着向众人做自我介绍。 “我俗家姓张,如今拜入仙师风道长门下,成为他的第三名亲传弟子。”书生缓缓说道,“师尊赐我新名,张三云。” “嗯?”尚云海有些奇怪地问,“为何不是随风字?” “我怎敢和师尊同字。”张三云道:“而且师尊说了,我们这一脉,风字就是比云字高一辈儿。” 梁岳左右看看,还好云禅师没有在这里。 看不出来,风道人和云禅师俩人成天出双入对的,还要玩这卑鄙的伦理哏。????“恭喜。”齐应物道:“张兄受魔气折磨百年,终于脱困。不知今日来找我们,是所为何事?” “我来此地,一是为了感谢诸位。”张三云道,“当日若非诸位少侠的到来,恐怕我还是没有契机脱身。” “不必多礼。”尚云海道:“是张兄你秉持大义,打动了道宫前辈们。” “我这里有些许谢礼,小小意思,还请诸位收下。”张三云递出一个小瓶,里面有许多丹药。 “这是我自身所驱魔气炼化出的化魔丹,常人服下,可以在短时间内爆发出强大的力量,同时伴随着杀心大增。平时虽然无用,可若是身陷重围,或者是需要拼命的时刻,还是可以起到一些帮助的,诸位可自行分配。” “多谢。”尚云海接过那瓶子,里面的丹药数量是刚好九个人的,事后可以刚好分开。 张三云继续道:“二呢,也是为了挑战。” “挑战?”一听这话,众人又认真起来。 “虽然当日身为魔头,可被诸位以……那种方式击败,心中难免郁结。师尊说长此以往,容易成为日后修行的心中魔障。他让我来找诸位再挑战一番,无论输赢,都可以解开心结。”张三云恳求道,“所以请诸位,接受我的挑战。” “你想打他们一顿报复就直说呗。”圆生和尚笑道:“打你这事儿我可没参与啊,我们就不必了吧?” 鄢神兵也默默后退,林风禾在房顶也默不作声。 他们虽然没见过魔头,可是也知道他实力超群,那两组人是用了极卑鄙的手段方才将其击败。 这个时候可没有必要来挑战自己,万一真的道心破碎了呢? “诸位不用担心,我魔气被压制以后,只余下一个体魄强悍,实力已大不如前。”张三云道。 吴撼鼎上前道:“我当日受了伤,根本没怎么动手,我就不参与了。” 陈玄救竖起单掌道,“阿弥陀佛,贫僧当日只是以佛音驱散魔气,并未出手攻击。” 齐应物点头道:“这样说的话,我只是负责以乾坤神通困住你,我也没动手。” 他们都没有信张三云的鬼话,宗师境的实力,即使只剩肉身,也是宗师境的肉身。如今没有镇魔兵的压制,他们拿什么打? 即使是天骄之辈再有敢战之心,也没必要接受这种挑战。 那不纯属没苦硬吃、没打硬挨吗? 尚云海左右看看,“我当日虽然出手了,可也不是我亲自打的,都是妖兽化形攻击。” 闻一凡倒是凛然不惧,淡淡说道:“我打了,我可以接受你的挑战。” 众人在背后偷偷竖大拇指。 闻姑娘是从来不会怕的。 “若是只挑战一人的话,其实我更想挑战那位当日上前挑衅我的少侠。”张三云回道:“若是我心中魔障有一石,他一人就要独占八斗。” 也不怪他记忆深刻,实在是当日梁岳拉仇恨的手段过于有效,别说容易有杀心的魔头,就连背后的队友们都忍不住生气。 何况事后他还知道了,整件事都是梁岳的主意。 于是…… 刚刚踏入院落的梁岳正在那边走边看热闹的,听见这话,忽然脚步一顿,“诶?” 早上好呀。 (本章完) ------------ 第26章 道宫之月 【二合一】 院落之外,云禅师看着风道人,问道:“这是你安排的吧?否则你那弟子刚刚离开魔人谷,怎么敢轻易向玄门弟子挑战。” “哼。”风道人忿忿道,“我只是鼓励他打破心魔而已。” 那书生倒也没撒谎,此举确实是为了他打破心中魔障,免得以后想起来就道心滞碍。 但要是没有风道人的鼓励,他铁定也是不敢这样做的就是了。 至于其中有没有风道人被梁岳反碎道心后的一点小小报复心在,就说不好了。 总之,梁岳一踏进院子,就听到了这样的话。 “啊?”他看着眼前的书生,“你挑战我?” 乍一听这个话属实有些离谱。 “不错。”书生问道:“梁少侠来得正好,不知道你可否给我这个机会?” “你别找他,我来与你单挑。”闻一凡上前道。 她挡在书生与梁岳之间,修长的身影如同一座高山,相当有安全感。 但反应过来之后的梁岳还是走了几步,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没关系,我可以。” 两个人言语之间,并肩站在了一处,看着对面的书生,梁岳朗声道:“我接受你的挑战!” 闻一凡看向他,“你……” 梁岳与她对视一眼,微笑道:“我可以。” 闻一凡顿了顿,轻轻点头:“嗯。” 她相信梁岳不会做鲁莽的事情。 齐应物看着他们两个人之间微妙又和谐的气氛,瞥了一眼陈玄救,脸上露出的神情大概是……你看,我就说吧。 陈玄救的眼神也微微促狭,好像是在说……阿弥陀佛,果然如此。 “多谢梁少侠。”书生立刻道谢。 他们这次挑战,对于他是有益处的,可对梁岳却没甚好处。梁岳愿意答应,他也喜出望外。 “这里施展不开,别打坏了道宫的建筑,咱们去后山林谷之中吧。”梁岳主动说道。 书生看着他转身先行的背影,暗道这梁少侠看起来倒真是光明磊落、心思细腻之人,之前与自己战斗时,可能只是被逼无奈吧。 当时自己入魔严重,他能想到那样的战术来对付自己,虽然站在自己的角度感觉无比憋屈愤懑。可站在他们这些年轻人的阵营,其实也说明他智谋出众。 这样想着,他原本想起就会冒出的那一股郁结之气,倒也松了一半。 书生心中已经暗暗想好,待会儿自己只要稍占上风,便停手不打,算作平局,不要误了梁少侠的道心才是。 毕竟他们是要代表胤朝去打夺城之战的,这才是于国于民有利的大事,自己一时修行,不值一提。 他虽然在魔人谷中困了百年,可依旧心思坦荡,这也正是道宫愿意在他身上大力气的原因。 梁岳的自信也引起了众人的好奇心,大家一同来到后山林谷之中,此间俱是参天古木,林荫茂盛,空谷之中满是穿林风声。 书生与梁岳隔着数十丈的距离,遥遥相对,互相拱手施礼。 “梁少侠,得罪了。” “张兄尽可以放手施为,不必担心。”梁岳微笑回道。 …… 梁岳之所以接受此番挑战,有两个原因。 一是诚如对方所说,若是会给他留下修行的心魔,那实非梁岳所愿。要是打一架能让对方心魔消除,那梁岳很乐于去做这件事。无论输赢,他都不会有什么心理障碍。 二是他也看出对方没有了魔气,实力大幅下降。刚好他有了先天混沌罡气,正想与人切磋,这时候来了一个实力很强的对手,焉有拒绝的理由? 书生一抬手,“梁少侠请先出手吧。” “好,承让了。”对方毕竟实力强,梁岳也不谦让,既然书生让他先出手,他便率先出招。 就见梁岳凝神运气,而后……掉头就跑! 书生看到梁岳转身的一瞬间,有那么一下的恍惚,这场景有些相似? 可是我现在已经不受镇魔兵束缚啦,你跑有什么用? 虽然心下疑惑,可他还是追了上去,若是不追的话,这架就打不成了。 但见他身形一窜,化作一道黑风,追了上去。 眼看双方之间的距离迅速拉近,梁岳突然回身,一剑隔空斩出!大问月! 这一剑的威力让在场之人都为之一震,好强。 他们之前都见过梁岳的剑招,此时威力暴涨,自然是罡气升华起效。看来他那么大量的道缘果,真不是白吃的。 轰—— 漫天血色弧光笼罩过去,书生的身形瞬间被笼罩,被斩落在地。 虽然一击得中,但梁岳并没有觉得这一件就可以击败对方,只是稍稍停顿了一息时间。 果然从尘烟之中转瞬便窜出一道黑风,恶狠狠向梁岳冲来。 书生全身破损,但精气仍旺,来袭的速度不可谓不快。但梁岳转身就是一道残影飞掠数十丈出去,上青天! 早先他还有魔气在身的时候,就差了分毫,没追到以上青天逃遁的梁岳。因为魔头没有任何身法神通,只纯靠蛮力奔袭。 现在魔气被压制,梁岳的上青天反而距离更远了,此消彼长,要摆脱他自然更简单。 一记上青天窜出之后,梁岳速度极快,返身又是攻击范围最远的一剑,大问月! 与单体威力更强的小问月相比,大问月斩在敌人身上的杀伤可能没有那么强,但是胜在距离更远、覆盖范围更大,更加稳妥。 在追梁岳的同时,书生很难闪开这样铺天盖地的一剑,直接又被轰然斩落下来。 这一次,他落地以后,没有急着立刻追过来,而是开始了思考。 梁岳似乎就是要用这种战术,一次一次消耗他。虽然他肉身强悍,即使挨了两剑也没有失去行动能力,可这样的剑一直挨下去,多强的肉身也遭不住。 可是假如不追的话,梁岳的剑气攻击比他的肉身攻击距离远太多了,根本碰不到对方。反过来如果自己逃跑,那梁岳追上来的速度也会很快。 只能继续追。 用自己的肉身去扛对方的剑气,消耗到他罡气枯竭,再用不动上青天为止。 也不怪他之前没想到,谁能想到他一个武者突然化身炼气士一般,开始远距离出剑了。而且比起之前在洞窟中,他的逃跑速度也大大增加。 书生觉得自己解开了封印,可以一雪前耻,谁知道版本突然更新了? 好在梁岳施展的上青天与大问月一看就是极其耗费修为的剑招,他的气力应该用不了多久就会枯竭。 没错。 只能如此。 书生当即定计,再度飞身上前,我不相信你不会累! …… 小半个时辰之后,书生浑身血迹斑斑,狼狈不堪躺在地上,眼神呆呆望着天空,喃喃发出一声疑问:“你真的不会累啊……” “嘿嘿。”不远处的梁岳笑了笑,“多亏了道宫馈赠,修为略有提升。” 在消化了那么多道缘果之后,即使此物本身最大的功效不是补充修为,梁岳的境界也有所提升,如今已经很接近第五境后期了,这段时间可谓是飞速增长。 但之所以战斗时间如此持久,最主要的原因倒不是修为涨了,其实是因为先天混沌罡气过于精纯。 消耗同样多的罡气,原来可以释放三五次剑招,现在却可以释放三五十次,自然就变得持久了。????其实打到现在,他也差不多罡气枯竭。若是他表现出来一点虚弱,说不定对方还能站起来再打两个回合,那就不一定胜负了。 所以梁岳才一直表现得十分从容。 要战胜这肉身远胜于自己的敌手,也没那么简单的,可终究还是做到了。 “我输了……”书生欲哭无泪。 打起来他才明白梁岳为什么不在院子里打,非要跑到后山来。 这里地大且开阔啊! 在院子里他逃跑障碍物多,稍微阻拦一下,自己未必就追不上。在这里他绕着山跑,自己根本沾染不着半点。 这样想来,梁岳是在接下挑战的一瞬间就已经想好了对付自己的战术? 如此心智,也当真是恐怖如斯。 这小子看起来一脸正气,算计起来比谁都厉害,自己输得也不冤。 只是…… 自己前后加起来只打到他半招,就莫名输了两次,实在是有些憋屈。 原本是想起来那次被人痛殴就会难受,现在好了,被人痛殴的回忆又增加了。 一直在后面旁观的众人也都是一阵无语,梁岳战胜书生这个过程,实在是让他们有些脊背发凉。换成自己,要是被人这么连着打两次,真是要当场崩溃了。 打不过就算了,可是一直碰不到,白白被打成这样,实在是…… 而且梁岳怎么总是能第一时间找到敌人的软肋,第一时间以己之长,狠狠地攻敌之短? 一个念头从大家心里不约而同的升起,那就是宁可打闻一凡,也不要招惹梁岳。 跟闻一凡打,输了就输了,最多肉体上受伤害。跟梁岳打,心灵上也得不了好啊。 离开之后的书生踉跄来到风道人面前,讷讷说道:“师父,弟子无能,没能战胜。” “唉!”风道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方才他与云禅师也远远看了全程,真是恨不得亲自下场,“你跟他拉扯啊,拉扯着打不就有机会了。” “我一直在拉扯啊。”书生也颇为委屈。 云禅师悠悠笑道:“不怪他,梁岳确实有些过人之处。你想压他一次,看来只能等我积雷寺出手了。” …… 明天就要离开青阳道宫,今夜众人在院落中聚会。 院子里立着一个烤炉,大家拿着各式各样的小串在烧烤,把酒当歌。 梁岳坐在房顶上,遥望着天上一轮圆月,前方是旷谷青山,令人心胸豁然,“这些天忙忙碌碌,还是第一次坐在这里,静静欣赏道宫的景色。” “你是第一次,我们在这欣赏三天了。”鄢神兵拎着一把烧烤过来,递给他。 “多谢鄢兄。”梁岳接过,瞥了一眼,感觉上面的东西有些奇怪,问道:“你这是烤的什么啊?” “蚂蚱。”鄢神兵道。 “我不饿。”梁岳将手里的烧烤又递了回去。 “这还有蜈蚣呢。”鄢神兵又道。 “更饱了。”梁岳赶紧推开他。 鄢神兵一脸你怎么欣赏不了美食的样子,拿着一把串又去给别人发。 不得不说,他这人不错,有什么好吃的都愿意分享。 可是有些时候,自私点也未尝不是好事。 “在饮食这方面,大哥是有些独特的癖好。”一旁的林风禾道。 梁岳看着坐在不远处的他,笑道:“平时很少跟林师兄坐在一起聊天。” “是啊。”林风禾点点头,“平时你很少上房顶。” 意思早上房顶早能看见你了呗……梁岳不由得一笑。 就见林风禾仰望天月,突然说道:“其实我自小就不知道……该如何和人相处,一直躲到高处。进诛邪衙门以后,跟大家相处得虽然不错,可还是有这个习惯。” 梁岳倒是第一次听他这样真情流露,可能是因为自己来得晚,所以并不熟悉林风禾,于是他便笑道:“没关系,想和你交流的人,自然会上房顶来找你的。” 话音未落,就见闻一凡飘然飞上屋顶,坐在了自己身边。 “闻师姐。”梁岳的身子蓦的有些僵硬。 回头一看,林风禾的身影瞬间就消失不见了。 嚯。 跑得好快。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跑。 房顶上一转眼只剩下梁岳他们两个人,闻一凡看着他,问道:“你怎么不下去吃?” “这里风景不错,我想多看看。”梁岳答道。 “我听说,你答应了梁辅国去刑部做事。”闻一凡道:“那等到诛邪司解散以后,你是不是依然会留在朝堂?” “还没想好。”梁岳如实道,“我想等诛邪司的任务完成之后再决定吧。” 闻一凡点点头,没有说什么。 顿了顿,梁岳又问道:“闻师姐,之前中七情咒的时候,那些事情,对你现在有没有影响?” 这是他心底一直有的疑问,因为这段时间闻一凡虽然恢复了太上仙体,可是他还是觉得有些奇怪。 好像她大多数时候像从前一样,某些时候又忽尔好像七情咒没有消散似的。 “嗯……”闻一凡想了想,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啊,那就不知道吧。 梁岳也没有再问,两个人并肩坐在那里,背影融入苍穹明月,好似一幅美丽图画。 空气中好似有悠扬的笛声响起,就借这月光,将你我照亮…… 鄢神兵走过去,递给齐应物一把串,“别吹笛子了,来吃点东西吧。” 齐应物放下手中的长笛,看了一眼他手里的串儿,立刻道:“我应个景儿,一会儿再吃。” 说罢,立刻又重新吹奏起来。 “唉。”鄢神兵叹了口气,送了一圈,一根串儿也没送出去,独享这美味的烤蜈蚣属实有些遗憾。 不多时,圆生和尚又喝醉了酒,要跟陈玄救挑战,尚云海一个人在那里拉架,劝得满头大汗。鄢神兵他们三个结拜的兄弟伙儿看热闹不嫌事大,在那一边烤串儿一边喊打起来。 梁岳坐在闻师姐的旁边,享受着这带着一丝悸动的宁静。这个时候别说底下有人打起来,就算有人在底下暴打他师父,也别想让他动弹一下。 星月之下,院落之中热闹与宁静交杂。不管明日还有什么新的征程,今夜都无需多想。 袅袅笛声如水流。 少年壮志不言愁。 早上好呀。 (本章完) ------------ 第27章 八十八铜人 【二合一】 一大早,风道人和云禅师就来将众人唤醒,集结准备出发去积雷寺。 好在大家都是修行者,不然昨晚聚会之后又起早,恐怕精神都要遭不住。年轻人们站成一列,依旧神采奕奕。 风道人先来到梁岳身边,小声说道:“你摘走的道缘果,左相已经给你赔了。以后不用觉得对道宫有亏欠,好好修炼就行了。” “左相大人?”梁岳诧异,“他为什么会帮我?” 他也曾想到过道宫应该不肯善罢甘休,可是自己要参加夺城之战,他们又不能难为自己。去找自己的师父要账,那更是幽默之举。 所以稍加思忖,这件事也没必要担心。 可他真没想过道宫会找到梁辅国头上。 而且就算找上去了,左相来一句赔不了,这不就完事了? 你真给啊? 这可真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梁辅国绝对不是冤大头,可他出于什么目的这样做,梁岳一时还有些茫然。仅仅是为了收买自己吗,可上次问天楼给出的代价已经足够了。 实在有些猜不透。 面对梁岳的疑惑,风道人只是一脸了然的笑了笑,神情好像在说……他为啥帮你,难道你还不知道吗?大家都这么熟了,还装。 面对他奇怪的笑,梁岳也只能说:“左相大人可真是热心肠啊。” “对对对。”风道人连连点头,接着走开又去交代后续事宜了,只留下梁岳自己在原地无语。 什么意思? 整的好像我在骗你似的。 风道人来到众人面前,高声道:“诸位,道宫之行就此结束了,这些日子不知道你们在这里待得怎么样。如果喜欢的话,以后还可以常来,青阳道宫永远欢迎你们。接下来咱们就要前往积雷寺,那里与我道宫不同,寺风彪悍之处,想必你们也有所耳闻,我给你们一个忠告,到了那里一定要步步小心、谨言慎行……” “嗨,说的什么话。”云禅师大袖一挥,“搞得好像我们积雷寺是什么妖洞魔窟似的,大家放心,我们寺里大家都很正常、很热情的。” 众人看向圆生和尚,“是这样吗?” “这个……”圆生和尚迟疑了下,似乎有些摇摆,“起初我也觉得寺里大家都很正常的,可是跟你们待久了以后,我感觉好像……” “咳。”云禅师清了下嗓子。 圆生和尚眉目一凛,“都很热情是真的,咱们就去吧,绝对让你们感到宾至如归。” “……” 他不说还好,这样一说,反倒让大家心里的疑云更浓。 搞啷个嘛? 但就算心里再打鼓,该去也还是要去的,在座各位都是自小不知怕字怎么写的各路天骄,不可能因为小小疑虑就怯战。 旋即,风道人召唤一团云雾,裹挟着众人升空,再度跨越九州南北,往北地积雷寺而去。 路程很长,即使是风道人的修为,也要腾云许久,这也是为什么他们大清早就要出发。好在大家的身子骨也都算硬实,能让他敞开了加速。 天顶罡风凛冽,吹拂面门如刀。 至少也得是到了他们这个境界,才能扛得住大宗师全速飞行带来的撕扯。 …… 即便如此,他们中途落地休整一次,到达积雷寺时也已经是第二天。 差不多正午时分,前方出现了那万仞巍峨的高山,山上草木稀疏,看起来都是灰蒙蒙的巨岩,顶端矗立着堡垒一般的山寺。寺身皆由山顶滚雷石打造,无比坚固,看起来像是蹲伏于上的洪荒巨兽。 可靠近时,又能感觉到一股庄严宏大的佛意。 积雷寺的规模很大,几乎占据了整座山的山顶。风道人将云雾落在山门之外,而后散去。 寺中大门早已打开,就见一位身披灰白袈裟的高大中年僧侣,带着身后一排年轻僧侣列队相迎。个个光头之上青筋醒目,一身肌肉鼓胀坚硬,好似山岩铸就的身板一般,排排站在一起颇有视觉冲击力。 “可云师兄。”中年僧侣朝着云禅师一施礼。 “师弟……”云禅师面色有些羞臊,“不是说了,外人面前叫我师兄就好,我这法号多少有些拿不出手……” 众人在后面听得好笑,原来云禅师的法号是可云吗? 听起来确实是有些秀气,配上他高大威猛的身材,颇为反差。 “抱歉,师兄,我忘记了。”那中年僧侣道了声歉,接着转过头朝身后的队伍说道,“贫僧可悟,奉住持师尊之命,在此恭候诸位。” 噗。 队伍中响起一片没绷住的声音。 梁岳心说云禅师你害羞个什么劲儿,你这师弟的法号比你更好笑,人家也没说避讳啊。 “可悟师弟,就按照计划来吧。”云禅师点头道。 “是。”可悟颔首,回身抬手,道:“诸位,请随我来。” 看着他背后那一排排的猛男,众人目光谨慎,随着他在大片灼热视线的注视下,一同登阶入山门。 梁岳踏足此地的第一个感觉,就是阳气重。 整座山寺都是修习武道的精壮汉子,比太阳还阳,一人吐一口气,能把一般的鬼王直接喷死。武道高手的目光有如实质,简直是像把他们放在火炉中炙烤。 这种无形的压力,都不是一般人能够受得了的。 好在他们也都不是一般人,没甚表情的随可悟一路前行,转到一处偏院,可悟指引道:“此间是弟子膳食之处,给诸位备好了斋饭,大家远道而来,先简单吃些。山寺鄙陋,没甚精贵,希望大家不要嫌弃。” “多谢款待。”众人自然施礼道谢。 开门一看,里面还真是有一间厅堂,里面摆着一张大桌,桌上是各种各样的素菜。虽然没有荤腥,但看得出也是精心准备的,颇为丰盛。 看到真的是请吃饭,大家这才放下些许戒心,围坐在桌边。 起初还是仔细查看了一下,饭菜还是没问题的,估计积雷寺也不可能用餐食下毒这种手段,便没再警惕,开始吃了起来,味道倒是还真不错。 可悟禅师站在一旁,说道:“诸位就先安心用餐,稍后会有人来安排诸位。” “安排?”刚吃了几口的梁岳听见这个词,隐约觉得有些奇怪。 可悟禅师站在那里,也没什么表情,实在是让人捉摸不透。 正在怀疑着,突然听到外面铛的一声钟响,静谧的四面八方突然有阵阵喊杀声响起! “嗬啊!” 整齐的一声暴喝,四周的屋墙瞬间坍塌,露出一根根齐眉铜棍。 数不清的僧侣陡然从四面八方窜了出来,他们周身都涂满了金铜之色,上面隐约有密密麻麻的符文,闪闪发光。这些人直接将四面墙壁全部撞碎,将众人团团围住! …… 异变陡生,众人立刻停下碗筷,祭起兵刃反击。 这一瞬间的变化,他们根本来不及沟通协调,只能凭借本能做出反应,这时就看出众人之间的默契。????梁岳和尚云海第一时间将闻一凡护住,两人一左一右迎住来犯之敌。而闻一凡负责在后方飞剑输出,万剑诀祭出,横扫过去,铛啷金铁之声不断。 这些人的身上好似有一层护体金光,利器根本难以穿透。即使是以大力将他们击退,还是能够立刻冲上前来。 好强的防御! 陈玄救与齐应物凑到一处,齐应物划圈框住二人,陈玄救召唤法相还击,配合得行云流水,都是在幻境征战中打出来的默契。 鄢神兵和吴撼鼎同样背靠背冲杀上前,远处不时有一支飞箭支援,原来是林风禾不知何时已经登上了外面高高的院墙上——也说不定他本来就在那。 唯独落单的圆生和尚则是高声喊道:“诸位同门,自己人……哎呀!啊!” 在被几记狠狠的闷棍敲在光头上以后,他终究是认清了现实,怒吼道:“哇呀呀!一群秃驴,我跟你们拼了!” 可悟和尚不知何时已经退走,只剩这些金身僧侣在此,个个体魄如同金刚,出手带着千钧力道,武技又十分精湛。一个都很难对付了,这里至少有百八十个,顿时让众人狼狈不堪。 几个小团体渐渐都被淹没,勉力维持才没有被群殴成猪头,可也都摇摇欲坠。 圆生和尚第一个遭不住,他被打得浑身青紫,跳到墙上高声喊道:“这是我们寺里的八十八铜人阵,金刚不坏、力大无穷,很难对付,顶不住就随我撤!” 八十八? 梁岳听到这数字险些眼前一黑,人家都是十八,你们直接来个超级加倍。 扩招力度这么大嘛? 眼看着要顶不住了,他们也只得跟着圆生和尚逃走。 但是想逃也没那么容易,那边圆生和尚吆喝几声之后,立刻就有几名铜人抡着大棒就朝他追了过去。圆生和尚也没法再等待大家,只好先行跳下围墙逃生。 众人此时都被分割在一块块小战场中,只能各自翻出院墙,往不同的方向逃遁,边战边退。 梁岳三人亦是如此,尚云海高喊道:“你们两个先走,我来殿后。” “尚师兄,不用殿!”梁岳叫道。 尚云海回头一看,梁岳一记上青天窜出数十丈,闻一凡身化剑芒转眼飞掠不见,只有他还落在后面。说什么殿后真是多余了,只管尽全力跑,他一定在最后面。 他当即施法催出一双羽翼,双翅一振,迅速飞远。 原本他逃得可能还比梁岳快,可是梁岳如今的上青天距离大涨,脱离战场的速度绝对快他许多。 他们三个虽然不认识路,可是只管一路奔逃,后面的铜人倒也追不上。这积雷寺内有禁飞的阵法,飞行无法越过两侧的墙壁,只能在夹道之中穿梭,层层迭迭的墙壁有如迷宫一般。 跑来跑去,他们三个都险些失散。 可他们还算是好的,毕竟没有挨打。 那边鄢神兵他们三个就没这么顺利了。 林风禾一直在院墙上放箭,即使有铜人去追他,也抓不住他。屋墙顶上简直就是他的统治区,在上面五行遁法施展开来,根本沾不到他的衣角。 地上的两个人都是武者,攻击距离本来就短,所以被铜人围拢的很彻底。 对付这些铜人,反倒是吴撼鼎更得心应手一些,因为他的鲸门武道大开大合,可以将铜人击退,拉开一些空间。 鄢神兵的武道修为专精于杀人技,习惯性攻击咽喉、头颅、心脏、关节这些要害部位。可是对铜人来说,浑身都覆盖着护体金光,根本无所谓要害。 他只能在人群中闪转腾挪,颇有几分狼狈。 眼看着情势危急,他也高喊道:“二弟,你掩护二弟先走!我给你们殿后!” 吴撼鼎闻声便排开面前的铜人,跳上院墙,刚想逃走,就看到鄢神兵被数根铜棒夹住,整个人无法动弹。 他见此情状,目光一凝,顿喝道:“放开我大哥!” 忽地跃下院墙,返身又杀了回来! 随着吴撼鼎解围,鄢神兵感觉压制稍有松动,立刻返身一脚,正踢在后面的铜人下体。那个铜人明显浑身一颤,倒退几步。 鄢神兵立刻明悟。 这里的铜人都是男铜,即使是周身金刚不坏,可是你打他其它要害可以,打他胯下还是会让他心生忌惮,这是刻在骨子里的印记。 发现这个软肋所在,他立刻矮下身来,攻击专往下三路招呼,招招致命打击。 如此果然让那些男铜人都忌惮不已,居然真被他杀出一条血路! 眼看着就要逃出此地,突然,外面又响起一声钟响。 铛—— 刚刚还如狼似虎杀过来的铜人,瞬间如潮水般退去。 “诶?” 被打得有些发懵的几个年轻人看着空荡荡只剩一片废墟的院落,面面相觑。 寂静之中,那位可悟和尚又走了出来,悠然道:“方才那八十八铜人阵,是我积雷寺中守卫紧要之地的精英弟子。派他们出来,也是欢迎诸位的一个小仪式罢了。诸位能在他们的攻势下坚持这么久,不愧是天骄之名。好,现在请随我来,我给诸位安排住处。” 好么。 你们积雷寺都这么欢迎人的啊。 年轻人们现在算是理解风道人之前的话了,还真是善意的提醒。上来就好一顿揍,属实是给了他们一个下马威。 跑出院落,在别处逃窜的几人也被追回来,众人被分配了住处。 九个人住在三个相连的院落,各自都有一个单间,房间看起来颇为简朴,不过大家也都不挑。 北方入秋,天色晚得很快,安排完,再收拾一下,就已经有些暮色了。 可悟和尚留下一句:“明日还有修行内容,诸位还请早些休息。” 便转身离开了。 众人凑在一起,互相吐槽了几句积雷寺的离谱行为,便也各自散去,修炼一番之后休息。这一日劳顿,属实需要好好休养一番。 梁岳神完气足,早已不需太久睡眠,入夜依旧在独自运功,继续增进修为。 一直到夜半,他才准备躺到床上,稍加休息。 可身子刚刚挨着床铺,突听得外面一声熟悉的钟鸣。 铛—— 梁岳神情一紧,“不是吧……” 还来? 他希望自己的猜测是错的,可很不幸,紧接着便有一阵熟悉的呼喝声响起。 隔壁院子里,正在鼾声如雷的圆生和尚猛然从梦中惊醒,高声叫道:“真是自己人!我是圆字辈的,我也是光头!” “啊!” 早上好呀。 (本章完) ------------ 第28章 可鉴 【求月票!】 这一夜,又是无眠。 九名年轻人在各自的房间中,不像吃饭的时候还能立刻抱起团来,被分开各个击破,境况比白天时候更惨。八十八个金刚不坏的铜人,突然从四面八方杀进来,几乎十个打一个。 实际情况是其他人那里都是九名铜人打一个,而鄢神兵那里有十六个铜人,围殴他一个。 所以事后受伤情况最重的也是他,尽管他已经尽力闪转腾挪的保护自己,依旧被打得卧床不起,浑身涂上灵药、缠满绷带。 在铜人们退去以后,大家都带着或轻或重的伤势,就在他鄢神兵的房间里聚集,商议起这件事来。 “看来以后这个铜人阵很可能陪伴我们一段时间,我们必须商量出一套应对他们的办法。”齐应物脸上带着些许淤青,鬓发凌乱,那副贵公子的气度多少有些受损。 “没错。”躺在床上的鄢神兵冷静点头。 身为军方专门训练出来的战争工具,他不会因为自己的伤痛产生半分情绪波动,只是很平淡地讲述着自己的对敌技巧。 “我在战斗中发现,他们的护体金光几乎没有弱点,唯一的软肋便是下体。对那里进行攻击,他们会有心理上的恐惧,自然就会退避。” 众人听着他的经验,再互相看看大家身上的伤,大概就明白了为什么只有他被打得那么惨。 属实是有理由的。 梁岳开口道:“他们的出现全无规律,那我们就不能落单,我建议我们依旧是三人一组绑定。无论任何时候行动至少三个人,这样铜人阵出现时,我们可以互相掩护、共同进退。” 他也挨了几棍子,不过赖于上青天的灵活,加上本身又是武者,体魄强悍,所以就无所谓。 “的确,白天我们聚在一起的时候,要比今晚应对得更好一点。”尚云海道,“那不如依旧是我与闻师妹、梁师弟一组。” “我们三兄弟还是一组吧。”吴撼鼎道。 林风禾虽然也是玄门弟子,但这几天和他的大哥、二弟确实感情处得不错。 齐应物与陈玄救二人默契自不必多说,只是圆生和尚有些尴尬,南北佛门历来纷争颇多,他本人也曾向陈玄救挑战。虽然这段时间没有明说,但心里还是有在暗自比较的。 突然让他和陈玄救去组队,多少有些张不开嘴。可是眼下那边都分好了队,如果他不和齐应物、陈玄救同行,可就要落单了。 这时节,还是陈玄救先开口道:“圆生师兄与我们一同,正好可以让我们多一位武者,这样很好。” 他与齐应物两个炼气士,之前确实被人突破禁制之后就很难应对。多一位武者当前排,对他们的确是很有用,这倒不是假话。 但他这么说主要还是缓解了圆生的窘迫。 圆生和尚立刻笑道:“有我在前面,你们就放心吧。” “还有一点很关键。”分好了组,鄢神兵忽然又道一声,吸引了众人视线,就听他吐出两字:“地形。” “我们对积雷寺完全不了解,撤退的时候没有章法,而他们对这里了如指掌,追击时就会很从容。”鄢神兵道:“我们需要一份积雷寺的地形图。” 众人纷纷点头,果然专业的人才能想到专业的事。 “这个交给我。”圆生和尚拍拍胸脯,“这里我可太熟悉了,待会儿就给你们画出来一份儿。除了后山禁地,没有哪里不能给你们看。” 有圆生和尚这个带路党,他们行事也会方便很多。 梁岳又道:“那铜人阵的成员平时一直都是这样吗?他们的金身若是某种符纹烙印,那是不是在不战斗时就会卸下?我们只做防守终究有些被动,有没有可能找到他们的老巢,主动出击?” “这一点我倒是不太了解,但是我可以去打听一下。”圆生和尚有些惊讶于他的思路,“在我们寺里从来没有人敢去主动招惹铜人们。”????“铜人们也不会在寺中弟子吃饭睡觉的时候突然冒出来打你们一顿吧?”鄢神兵道:“我支持正义反攻,主动出击!”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梁岳沉吟道:“等我们对这些铜人了解足够多了,自然就不会再惧怕他们。” 圆生和尚听着他们对谈,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这群人可都不是什么软柿子,不可能任由铜人阵这样每日袭扰。自己和他们厮混过这阵子之后,再回到积雷寺不会被报复吧? 随着他们在此一阵商议,天色也渐渐亮了。 可悟和尚的身影再度出现在院落之外,轻声唤道:“诸位,第一天的修行开始了,请随我前往弥勒殿。” …… 积雷寺身处北地边缘的荒僻之处,不近城池。 寺中僧侣平时下山采购,只有山下一座摩云镇。靠着来往积雷寺的僧侣、武者、信众支撑,这座小镇在这地界居然也成了颇繁华的所在。 这一日,一位身形高大修长的白袍僧人,缓缓自闹市中走过。 在摩云镇上,和尚是没什么稀奇的,积雷寺弟子众多,每天都要有人下山。只是这位年轻僧人不止体型突出,面目轮廓也是刚硬俊朗,眉目下颌都好似白石雕琢。 所过之处,引人侧目。 若是知道他的身份,估计过路人眼里的目光会更盛。 积雷寺住持韩龙骧的关门弟子,可字辈最年轻的一位僧人,可鉴。 他二十出头的年纪,修为已近宗师,寺中僧众常遗憾他早生了几年。否则这一届夺城之战的领衔者,必然就是可鉴师叔。 相比之下,僧人旁边的那位布衣书生就显得有些不起眼了。 他穿着普通的儒衫,面貌也算清秀,但是在僧人的光芒衬托下,他细瘦的身材很难引起旁人注意。此时正在前面一边领路,嘴里一边说着什么。 听他说完,僧人才淡然问道:“施主,你说你三天前成亲,成亲前家中从未闹过妖怪,成亲后家中每夜都有妖物作祟?” “不错。”书生点头。 “你与你家娘子仅仅相识两天便成亲?”僧人又问。 “不错。”书生又点头。 “而且妖物作祟时,你家娘子从未一同出现过?”僧人再问。 “不错。”书生再点头。 “那有没有可能……”僧人缓缓提出一个猜测,“你家娘子就是那个作祟的妖物?”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书生这次十分断然的摇头,语气斩钉截铁,无比自信。 “施主何以如此确定?”他的自信令僧人都有些不自信了,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遗漏了哪里。 书生用一股理所当然的口气,道:“因为我家娘子貌美如!” (本章完) ------------ 第29章 这里就是大殿 【求月票!】 僧人:“?” 书生那天经地义一般的态度,让他一度有些恍惚,好像这二者之间真有什么联系似的。 对方似乎看出他的疑惑,于是书生又加以解释道:“我家娘子长得那么好看,出门让人看见都是行善积德。她愿意嫁给我,当真是让我日日笑得合不拢嘴,心情也好了,睡觉也香了,读书都更有劲头。你说谁家妖物,会做这种好人好事?” “这好像也没做什么吧……”僧人默默说道。 他也觉得事情有些古怪。 世间妖物俱在四大妖地,九州之中但凡有些精怪,也都在山川湖海、荒蛮之地,很少有敢到人族聚集之地的。 摩云镇虽然算是偏僻小镇,可这里紧挨着积雷寺啊。 能化成人形的妖物至少也修炼了几百年,怎么可能不知道避开修行者? 今日这书生突然就找到他,问他是不是积雷寺弟子,自家似乎有妖物作祟,希望他能来帮忙除妖。可鉴自然不会坐视不理,便随他前来,之后书生就讲述了自己的经历。 他前几日外出时乘船,遇到一对姐妹,甚是貌美。恰好当时下雨,那对姐妹下船之后将伞借给了他,他第二天前去还伞。 两人一见钟情、再见倾心,当即便海誓山盟、决定成亲。 他们都无父母在世,婚礼倒也简单,可婚后几日都有些奇怪。他夜间总是听见房梁上有窸窸窣窣的声响,有一次还见到了一条长长拖曳的蛇尾。 所以他怀疑自家进入了妖物。 可鉴对此只有一个疑问,“摩云镇附近都是干枯岩石山地,你在哪里坐的船?最近天旱,已经大半个月没有降雨,你又是赶上的哪一场雨?” “诶?”听他这样一问,书生也有些迷糊,“我当时就觉得那条河突然就出现了,那艘船也是就那么停在那,那场雨也是说下就下了……这一切都像是安排好的,莫非……” “嗯。”见他好像也意识到了,僧人点头予以肯定。 接着,就听书生重重说道:“莫非我们的缘分真的是上天安排好的,我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没错,肯定就是这样!” “……”僧人沉默了下,而后道:“罢了,此时多说无益,我随你回去看一下就知道了。” 随着书生七拐八拐,来到了他位于摩云镇边的家。这里是一座小院,门前方是一片桑树林,院后方是一片柳树林,院子里还种着两棵大杨树。 “娘子,妹妹,我回来啦。我找了积雷寺的大师,来帮咱们处理邪祟。”书生招呼一声,而后推开了门。 可鉴第一眼就看到了院中有位青衣女子,依偎在杨树下的躺椅中,一袭贴身的长裙,身段尽显,面目妖冶,眼神魅惑。 而随着他们进入,另一位白衣女子也从房门内走出,她一袭白裙,看不出年纪似的,面貌温婉光洁,有如天女。 圣洁的妻子,妖艳的小姨子。 难怪书生打死也不肯相信她们会是妖怪。 更难怪他会被迷成这样一番模样。 “大师,这位是我娘子、这位是我的妻妹,她们姐妹俩相依为命,成亲后,我们就都住在了一处。”书生介绍了一声。 两位女子纷纷温柔施礼。 可鉴看了两个女子一眼,之后便转过视线,目光如电扫视这座院落。 片刻之后,他说道:“施主,你这家中没有妖气。”????“啊?”书生一怔,“莫非都是我们虚惊一场?” “这倒不是。”可鉴瞥了一眼女子,“没有妖气,却有妖人。” “这……”书生看了一眼那边两位貌美的女子,再看一眼家中房屋院落,“这院子里整日只有我三人一同居住,娘子和妻妹她们两个都不可能是坏人,这妖人莫非……是我吗?” …… 与此同时的积雷寺中,九位年轻人已经被引到了弥勒殿中。 他们各自坐在一个蒲团之上,风道人和云禅师就站在他们背后。 云禅师悠悠讲述:“我积雷寺弟子修炼武道,绝不可重外而轻内,所以修行心境对我等至关重要。这弥勒殿就是寺中弟子炼心之所在,在此地打坐冥想,可入佛前之境,窥见心魔。” “只有战胜了自己最大的心魔,才能够在此后的修行与战斗之中无往不利。” “人的心魔各异,强弱不一。这既是一场修行,亦是你们在积雷寺的第一场试炼。”风道人接着说道:“最先醒来的人可以获得两颗玉玲珑,第二到第五名可以获得一颗玉玲珑,后面四人没有玉玲珑。所以你们一定要多寻找破解心魔之法,争取早早醒来。” 陈玄救与齐应物对此并不陌生,之前簪尼帮他们进入过一次佛前幻境,当时历练的是他们的斗志。 可此时要直面心魔,肯定还是不一样的。 在讲述完规则之后,云禅师走到佛像侧面,握住一根撞柱,道:“冥神静气,钟声一响,佛前境开。你们再看到的,就是困住你们之物了。” 梁岳也随之默默冥想,同时心中还有几分好奇。 自己的心魔会是什么? 修行之路走过来,他自问好像没有什么让自己特别挫败的经历——他更擅长让别人感到挫败。 他也没对什么东西有所执念,既不贪财、也不好色。 会困住自己的是什么? 铛—— 在梁岳的好奇之中,他缓缓睁开眼来,看到的,还是这座大殿。 自己的旁边端坐着闻师姐,几位年轻人坐成一排,大家都闭着眼。 他用手摸了摸闻师姐的脸颊,清凉如玉。 “这幻境倒也真实。”他轻笑一声。 帮师姐将一缕发丝撩到耳后,他才又站起身来。 就见风道人也在背后,而云禅师依旧站在钟前,两个人都在注视着自己,一切与现实一般无二。 “困住我的,莫非就是现在?”梁岳思索着其中的禅机,“我该做些什么,才能够脱困呢?” “你什么都不用做,因为你压根就没有进入佛前境。”风道人面无表情地说道:“这里就是大殿。” 早上好呀。 (本章完) ------------ 第30章 成亲 【二合一】 梁岳:“……” 完啦。 虽然说和闻师姐之间一直有那股朦朦胧胧的暧昧,可他很少当众表现过,更别说动手动脚了。方才真的以为是幻境,他才敢伸手碰师姐一下。 现在你跟我说我没进去? 那这一幕岂不是都被人看见了,风道人、云禅师……梁岳在心里盘算着自己一个人把他们俩灭口的可能性。 盘算了一下,他觉得自己要完成此事有那么些许的小难度。 于是梁岳摇摇头,“不,说不定你们也是幻境的一部分。就是在乱我道心,干扰我的判断。我需要出去逛一圈,再判断一下这里究竟是不是幻象。” 说着,他就想走出门去。 风道人一伸手,将他拦了下来,“你小子,还想溜?是不是幻境,我不信以你的神魂感知不出来。” 梁岳只能尴尬地笑了笑,“这是为什么,是有什么意外吗?” “其实在道宫的时候我就想过这个问题,因为当时你表现出的神魂太强了。”云禅师答道:“佛前境说到底也只是一种幻术,能演化人的心魔而已。如果你的神魂过于强大,那肯定是无法拉入幻境的。只是没想到作为一名武者,你的神魂强度竟然真得恐怖如斯。” “别被他打岔了。”风道人眯着眼睛看向梁岳,“你刚才伸手伸得挺自然啊,我要是告诉老登,你说他会不会把你的手给剁下来。” “登云子师伯最是爱护晚辈,怎么会如此行事呢?”梁岳虚虚一笑,“而且相信二位前辈应该也会给我一个改过的机会吧,以后我一定好好约束自己的行为,即使是在幻境之中。” “这就对了。”风道人满意地点点头,带他这么多天了,屡次三番被这小子打乱自己的部署,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吃瘪,这让风道人莫名有种终于赢了一局的感觉。 虽然不知道赢在哪里。 他接着说道:“放心吧,我们两个都不是什么长舌之人,方才你的小小逾矩之举,我们都不会说出去的。” “多谢二位前辈。”梁岳道谢,而后又转而问道:“那我的排名应该怎么算?从某种意义上讲,我是不是也算是第一个醒来的?” “这……”刚刚感觉赢了的风道人,一听这话,顿时凝起眉头。 对啊。 怎么又给他拿第一了? 虽然也不是自己跟他比,可是又觉得莫名输了一局是怎么回事? 想了想,他说道:“这个不太好说啊,毕竟我们比的是从幻境中打败心魔醒来的速度,可是你压根就没有见到心魔。” “我没一起没进入幻境,也不是我的责任啊。”梁岳一摊手。 我也想进入幻境,可是你们的幻境太菜,都没法把我拉进去。 那我能有什么办法? 云禅师看向风道人:“有道理啊,不如问问徐尚书怎么评判?” “有这个必要吗?”风道人双手拢在袖子里,蹲到了一边,“徐尚书肯定向着他啊。” “嘿嘿。”梁岳又是一笑,“那我就侥幸得了个第一?” …… 闻一凡在进入幻境之前,也曾好奇自己的心魔是什么。 毕竟在太上仙体的概念里,就不应该存在这种东西,她唯一的执念便是修行得道,除此之外再无杂念。 稍一恍惚之后,她的思绪为之停顿,似乎忘记了片刻之前的一切,突然就置身于一片锣鼓喧鸣的热闹所在。 眼前一派红纱彩缎,挂满了横梁立柱,来来往往的人群俱是笑容满面,席间觥筹交错。前方一座矮台,台前悬着大大的双“喜”字。 好像是人成亲的现场。 “闻师姐!”那边响起招呼声,闻一凡看过去,发现是许露枝在叫她。 诛邪司的玄门弟子聚集在一桌,都在笑着朝她招手,她便也过去坐下。 大乔笑道:“你怎么才来啊,差点就错过最重要的环节了。” “我……”闻一凡正想解释,却一下想不起来自己方才做了些什么,也不知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她目光环视一圈,转而问道:“梁岳呢?” 诛邪司的人员齐整,只有他不在,闻一凡便有些好奇。 “嘿嘿,他现在当然是在堂后准备啊。”李墨道,忽而伸手一指,“他们出来啦。” 就听一声锣响,梁岳的娘亲和另外一对老人坐在台前高位,而身披一身红色喜服、胸前带着一团花绣的梁岳满面笑容的走了出来。 在他的对面,则是一个蒙着盖头的女子,着一袭红锦、带一身金饰,来到了梁岳的身前。 原来今日是他的婚礼吗? 闻一凡莫名觉得心中一缩。 自从太上仙体恢复以来,她又回到了以前熟悉的漠然心境。可是在这漠然之中,就像是被人种下了一颗种子,总是在一些不经意之间,冒出些许枝芽来。 这颗种子就是梁岳种下的。 因为他,自己心中总是蓦地迸发出一些奇怪的触感,那是她之前未曾有过的情绪,连她自己也搞不太清楚是什么。 台上响起喊声,“一拜天地——” 看着他在台上与人对拜,闻一凡心中突然升起一股冲动。 她想祭剑出手,将台上那对男女一同刺穿,这个想法让她自己都有些诧异。 为什么? 多亏太上仙体的缘故,这股情绪不会直冲上她的头脑。她可以像旁观者一样,仔细端详着自己心中的这颗种子。 她感觉到,这颗种子衍生出来的第一种情绪,是怒。 随着“二拜高堂”的喊声响起,台上新人又对父母对拜。 闻一凡察觉到,自己的心绪在起初的急怒之后,又转为失落的空荡感,只想转身就走,离开这个地方,不想再见证他的爱情。 反正终成眷属的是他,自己只是嘉宾。 这颗种子的第二种情绪,是悲。 可心中一直有个声音告诉她,应该直面这一切,她不记得自己要面对心魔这件事,可却隐约感觉自己好像要经历什么试炼似的。 她开始时刻提醒自己,别逃避。 “夫妻对拜——” 在最后一拜,她又冒出一个新的冲动,想要冲上去挑开那新娘的盖头,看一看她究竟长什么样子。 种子衍生出的第三种情绪,是妒。 可她终究没有那么做。 她只是静静地感受着这些情绪的产生,然后再看着它们的转变,好像在参悟某种道法。 冷静而克制。 “送入洞房——”随着最后一声喊,新郎与新娘牵着红绸缎,一同步入后堂。 看着那背影离开,闻一凡的内心又冒出一股强烈的不舍感,好像只要这个背影一旦消失,就此生再不会与自己有任何交集。 那股浓烈的失去感,仿佛心头剜肉,让人难以接受。 梁岳的身影一步步走远,后堂的门户漆黑,他越是靠近那扇门,那股疼痛感就越强烈。一度几乎压制不住,产生了冲上去将他拉住的冲动。 但闻一凡依旧一动未动,她对于自己产生的这些强烈情绪感到陌生,但是依旧保持着清醒。 轰—— 刹那间雷声如耳,好似天地崩塌。 …… 再一睁眼,闻一凡又回到了弥勒殿内,偌大佛像在前,两侧是其他年轻人,左边的位置空着,方才被压制的记忆都冒了出来。 方才的一切恍然如梦。 原来是心魔。 她回过头,就看到梁岳和风道人站在一处。果然,能胜过自己的只有他。 “闻师姐。”他们的表情都有些惊讶,梁岳出声问道:“你哭了?” 听他这样说,闻一凡才意识到,自己的脸上有两滴泪在缓缓下滑,不知何时出现。她伸手轻轻抹去,没说什么。 “你这是在幻境中看到了什么?”风道人也好奇地问,“居然能让太上仙体流泪。” 闻一凡摇摇头,示意并不想说。 接着就听风道人促狭一笑,“对了,有件事你应该要看一下。” 梁岳顿时眉眼一凛,转头看向他,用眼神予以示意……风前辈,你说好了不讲的。 风道人则是回了一个得意的目光……对啊,我不讲。 说罢,他直接将门口悬挂的那枚法器铜镜摄入手中,以神通祭出光华,里面正是方才殿中的景象。 闻一凡抬眼,就看到梁岳摸自己脸颊那一幕。 梁岳以手掩面,你个老壁灯,不说,直接放录像是吧? 风道人得意的笑,这铜镜放在这,本是想记录他们醒来的顺序,以免有些细微差别,肉眼难以判断,确保公平公正。 没想到正好录下了这一幕。 在屡次试图让梁岳道心破碎,最后却被反破碎以后,他现在对梁岳只有纯粹的恶意。有机会让这小子吃瘪,怎么可能放过? 闻一凡淡淡地看完这个画面,然后对着很期待会发生什么的风道人,说了一声:“哦。” “嗯?”风道人的笑容戛然而止。 闻一凡就这样站起身,而后静静站到后面,看起来云淡风轻。 这就完事了? 风道人看着她,好歹揍这小子一顿啊,你这平静的样子,我会以为你也对他有意思啊喂。 梁岳见闻师姐毫不在意的模样,也露出些许笑容,与她站在一处,一副我俩天下第一好的嘴脸。 “闻师姐,我压根没进去幻境。所以实际上你才是第一,待会儿那颗多的玉玲珑应该给你。” “不用。” “那咱们一人一半。” “……” 看着他们在那闲聊,风道人愈发来气。 这种熟悉的感觉,与当年和王汝邻他们共同游历江湖时一模一样。有些牙痒痒,又没有什么好办法。 不是。 到底有没有人能治他一下啊? …… 同样是陷入幻境,有人是历练心魔,有人则是陷入危机。 在院落之中见到两名女子之后,可鉴就意识到了不好,可能是进了陷阱。 这两名女子不是妖,但她们修行的路数看起来很邪门,一身气息虚无缥缈,更像是九鞅那边的传承。 再联想到近期参加夺城之战的少年团在积雷寺修行,这两人恐怕是另有所图。 所以可鉴在第一时间摆出悍然迎敌之态,双臂一振,肌肉鼓胀,嗤啦啦震碎衣衫,露出一身浮凸如白岩的肌肉。 “这和尚皮囊倒是馋人。”青衣女子呵呵笑道,并没动作。 白衣女子手指轻轻一抬,祭起一根细小的银针,盘旋在指尖。 眼看二人似乎在等他冲上去,可鉴和尚反身就跑! 这两人显然是有备而来,他若是硬碰硬的去对拼,那纯属不智之举。现在就该回头去山上,将此事报告师尊,才是正经。 白衣女子却是轻轻一笑,“我们专门在此地迷惑摩云镇上的人,让他找积雷寺的僧侣来,就是为了不惊动任何人来借一具躯体。虽说有些没想到他找来一个修为这么强的,可这若是能叫你跑了,也未免太过愚蠢。” 可鉴转身冲出院门,一步就能踏出十余丈,速度不可谓不快。 但瞬间他就发现,自己冲出去以后不再是熟悉的街道,而是一片莽莽冰原,冰天雪地。 幻境? 他心中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在自己踏入院落的一刹那,恐怕就已经中了她们的幻术。能这样悄无声息将自己拉进来,恐怕这个布局者少说也是宗师境的修为,甚至有可能是顶尖大宗师。 这白衣女子的身份绝对不俗。 自己今日恐怕难以幸免。 但即使如此,他也没有放弃搏斗,而是将身一转,背后升腾起罗汉法相,一拳打向这方天地的气息最薄弱处。 轰—— 这一拳打下去,即使是大宗师的幻境,也说不定能被他打出一丝裂隙! 但白衣女子没有给他这个机会,玉指轻弹,一道银芒倏忽而去,叮的一声,银针便没入可鉴的额头。 他的身形忽地顿住。 “你喜欢这具皮囊,就把它交给你了。”白衣女子轻声道,“这根定魂针能压制他神魂三天时间,你要在这三天里把计划完成。” “呵呵,没问题。”青衣女子站起身来,忽而化作一道烟气,青烟顺着那银针的一点缺口,缓缓渗入可鉴和尚的头颅。 转眼间,他的双眸就亮起一团青芒,之后归于平静。 “三天,可鉴。”和尚的嗓音里冒出女声,“够用了。” 早上好呀。 ------------ 第31章 换家 【二合一】 齐应物一睁眼,看到的是一片金光闪闪的牌位。 他跪在地上,眼前不再是佛像,而是家中的祠堂。他每年都可以随家中长辈进入其中祭拜一次,所以对这里无比熟悉。 齐家祖上出过无数响当当的名字,父亲自小就告诉他,身为齐家嫡系,一定要像这些祖先一样扬名立万,才能够担得起家族的厚望。 所以他从来都是为了不辱没先祖而努力的,都不敢妄想超越。 这份压力属实是沉甸甸的。 他不记得自己为何而来,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左右打量一番之后,他站起身来,转身走出祠堂。 刚一出去,就看见父亲严厉的面孔。 “废物!”他顿声喝骂道:“夺城之战失败,科举也落第,你这些年修行、读书,到头来都学了些什么?” “啊?”齐应物一怔。 原来已经败了吗? 不止是夺城之战,就连科举都失败了……怎么会这样? “你还敢站起来,回去跪着!”父亲又指着祠堂内喝道,“不跪满七天七夜,如何能求得先祖原谅?” 齐应物又乖乖回去跪倒在牌位之前,心中满是颓唐。 原来自己全部都失败了? 那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一念及此,他只觉天地昏暗。 失败一直是他最害怕的事情,为了获得别人的认可,他一直谨小慎微,想要做一个符合所有人期望的人。所以他不希望那些对他抱有期待的人失望,他想要获得胜利。 可人生总是会失败的。 想着想着,他又想起了一些别的什么。 夺城之战失败了,那一同参加此战的同伴们呢?他们是否也会因为这一败,一蹶不振。 绝对不会。 闻一凡、梁岳、鄢神兵、陈玄救……这些拥有真正强者意志的年轻天骄,大概只会把这次失败当成人生中的一次砥砺。 那自己为何要如此沮丧? 难道是自己不如他们?还是因为自己是齐家人? 若是齐家传人的身份让自己道心受到束缚,那这出身岂不是还成了拖累?即使是先祖,断然也不会希望看到如此境况。 这样想着,他霍然起身,大踏步就走出了祠堂。 父亲还在外面,看到他又走出来,再次凝眉发怒:“你怎么又站起来了?莫非还没有悔过之心?” “爹。”齐应物微微一笑,“凡事只需尽力,若是终得一败,又何须悔过呢?” “你……”父亲被他问的一滞,而后道:“你是不知道夺城之战与科举考试,都是多么重要的事情吗?这些事情你失败了,那你人生……” 对此,齐应物只是淡淡反问:“那又如何?” 说罢,他转身离开院落,准备去书院之中见见师长,然后在城中逛一逛,散散心。 刚一走出齐家大门,就有一股刺目强光涌来,让他不由得用手遮住眼睛。 待光芒敛去之时,眼前又变成了金身佛像。 在他醒来之时,众人都已经醒得差不多了,只有林风禾兀自闭着眼睛,满面痛苦的表情。 大家正站在他旁边,猜测他究竟遇到了什么心魔,居然会让一向没什么表情的他难受成这个样子。 “呵。”齐应物又轻笑了下,“看来我还是失败了呀。” …… “只要能够突破心魔,其实排名先后都不重要。”风道人悠悠笑道,“对你们以后的修行与人生,都是大有裨益。” “的确。”齐应物颔首道。 他很少表现出自己的内心,但是他一直很害怕失败。 作为齐家嫡系、书院首席、九州第一天骄的时候,他承受了太大压力。所以他一直力求体面,甚至不敢接受挑战,因为他担心自己一旦失败,整个人生都会为之崩塌。 幼麟榜排名被闻一凡超过的时候,其实他内心有暗自松一口气。因为他不再是那个需要被万众瞩目的“九州第一”,他可以不那么被人注意。 所以他也很羡慕闻一凡的强悍,她即使承受着再大的重量,也依旧毫不在乎,永远冷静,从不会受到影响。 想到这里,他看了眼闻一凡,发现她似乎也在沉思着什么。 太上仙体也会有心魔吗? 齐应物不禁有些好奇。 在之前,这个问题的答案或许是没有,但是经历过方才的幻境,闻一凡也看见了自己心中的魔障。 那一次中七情咒的经历,在她心中埋下了一颗种子,或许是永久的,或许以后会消失,她也不知道。 好在心魔并没有对她产生影响。 在那些情绪于心中发芽的时候,若是她受到了影响,有所动作,那她就不知何时才能醒来。 可恰恰是她克制住了,什么都没做,才是战胜了心魔。 与心魔的战斗很多时候都不是真刀真枪的战斗,而是要真正的不受它影响,才能获得胜利。 譬如此时的林风禾,就正处于他认为世间最恐怖的场景之中。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睁眼就发现自己睡在八卦城的卧室内,好像之前的事情都记不清了。而一转头,就看见自己的床头围了一大群人。 笑意盈盈的娘亲正指着自己,“这孩子这两年去了诛邪司,回家的时间越来越少,也只有过年这阵子能回来待几天。大伙儿想看看他啊,就趁现在多看看,别管他睡不睡觉了。” 林风禾强绷起精神,微暝双目,用悠然的声线道:“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 啪。 娘亲一巴掌扇在他脸上,“这孩子,好好说话。” “娘……”林风禾转为满脸惊恐。 一群婶子、叔伯围拢在床边,热情地向他打着招呼,“风禾啊,在龙渊城那边待得怎么样,习不习惯啊?” “诛邪司做事累不累啊?累也得忍一忍,和同僚们搞好关系,熬过这几年当上官就好了。” “有没有中意的谁家姑娘啊?没有的话我有个侄女,温柔贤淑……” “……” 七嘴八舌间,娘亲眼见他不说话,又怼了他一下,“你这孩子怎么这样?跟长辈们大大方方的……” “救命,救命。”林风禾不住地后退,缩到床榻的角落,内心疯狂呐喊:“你们不要过来啊——” …… 等林风禾醒来的时候,天色都要黑了,其他人都出去吃了一圈饭再回来。 他的神情中带着几分木讷,很难说是战胜了心魔,还是在心魔的蹂躏下麻木了。 “好。”风道人打了个哈欠,“既然大家都醒了,那我们就来结算最终的玉玲珑数量吧。” 第一个醒来的是梁岳,毕竟他压根就没进幻境。 第二个是闻一凡,她战胜心魔的速度很快,太上仙体在这方面优势还是很大。 第三、第四、第五居然是圆生和尚、鄢神兵和吴撼鼎,这三个武者各自从心魔中解脱得都很快。如果圆生和尚还是因为佛门弟子有这方面造诣,那剩下两个纯粹是因为心思单纯了。 按照风道人的话说,“正常情况下,脑子越简单过这一关越快。” 而尚云海、陈玄救和齐应物这三名炼气士,都排在他们后面。 最后一名林风禾毋庸置疑。 根据之前宣布的规则,第一名两颗玉玲珑,第二到第五名一颗,后面四名没有。 梁岳现在的玉玲珑总数已经来到了五颗,后面闻一凡有三颗、尚云海有三颗、陈玄救两颗、鄢神兵两颗、圆生和尚两颗、吴撼鼎两颗、齐应物一颗。 林风禾……依旧是零。 玄门三名弟子遥遥领先,尤其是梁岳,属于一枝独秀。不过算上林风禾之后一平均,可能就没有那么多了。 大部队普遍还是两三颗的样子,大家差距还不是很大。 梁岳不敢有丝毫骄傲,毕竟这几次试炼他都算是找到了取巧的手段,若是稍有不慎,一两次试炼失手,领先优势也就不在了。 云禅师给众人的瓶中放完玉玲珑,还是劝慰道:“领先的不要自满,现在大家差距都不大。落后的也不要心急,接下来的试炼努力就好。” 风道人看向林风禾,说道:“不过你还是要急一下的。” “呵。”林风禾歪嘴一笑,“接下来我将一次不输并且出线……” 接着他一个闪身,躲过想要堵住他嘴的手,带着潇洒的笑声就飘然离去,不知飞到哪处墙上面去了。 他明明是零,为什么可以这么装? 众人看着他的背影,脑海中不由得产生了相同的疑惑。 等结算完玉玲珑,天也彻底黑了下来。大家回到了自己的住处,在返回院落的路上,他们各自对视一眼,互相都点了点头。 “按照原计划?”齐应物小声问道。 “嗯。”闻一凡点头。 梁岳也悄声道:“林风禾应该也已经开始了,大事上他不会掉链子。” “阵法材料我也已经备好。”齐应物道。 “我没问题。”吴撼鼎颔首。 众人互相确认一番,都带着一丝神秘的笑意,回到了各自的院落之中。 在黑暗中,似乎有一双眼在注视着他们。可这样静谧的夜,似乎也看不出半点不同。 …… 梁岳回到自己房间的第一时间,就瞬间催动仙藤,虚化穿透墙壁,朝积雷寺深处迅速奔袭过去。 原来就在昨晚,他们已经确定了反攻铜人们的计划。 他在圆生和尚的描述下画出了详尽完整的地形图,发现他们居住的院落,与后山入口的金刚坛之间有相当长的一段距离,要穿越整段前山。 也就是说互相之间有什么事情,是来不及很快救援的。 而铜人们金刚不坏的阵眼,就在金刚坛之中,那里才是他们护体金光的来源。 梁岳立刻想到了一个经典的战术,换家。 他对众人讲述了自己的想法。 “我有一计。”他率先说道,“我们派几个人,在他们不察觉的情况下,潜伏到金刚坛周围。一旦铜人们出发,我们算好时间,在他们打我们院落的时候,我们进攻金刚坛,破掉阵眼。” “这样院落中战斗的人,应该也可以取胜。” “此计可行,但问题就是,外面一定有人在监视我们。”鄢神兵道:“我们要怎么绕过他们的视野?” “你们之前见过,我有一门隐身的神通。”梁岳道:“应该可以。” “只有你一个人应该不行。”林风禾也道:“我的五行遁法应该也可以。” “我可以用乾坤阵法送一个人去远处,我要主持阵法,所以我自己不行。”齐应物随即说道。 “我来吧。”吴撼鼎主动请缨道。 他之前也没少铜人的打,何况自己大哥鄢神兵都被打成了那副样子,他也有报仇之心。 “可还有一个问题。”齐应物道:“铜人出击的时间是没有规律的,我们怎么判断时间?” “对于这种没有规律的事情,最有效的方法就是蹲守。”梁岳道:“我们明日修行结束之后,就启程在金刚坛外埋伏,什么时候他们出去了,我们什么时候动手就是了。反正我们白天有修行内容,他们明日要出击的话,那一定是在夜里。” “那就辛苦你们三个了。”鄢神兵看着他们说道。 “你们这里人少了,一旦打起来很快就会被发现,你们千万要顶住才是。”梁岳道。 经过一番周密部署之后,他们敲定了这一次换家的战术计划。 而试炼结束,回到院落的第一时间,他们就开始了行动。 梁岳以虚化的状态溜出去,林风禾的五行遁法难以捉摸,而且他本来就不经常在众人眼前出现,同伴都找不到他,何况是监视院落的僧人。 而吴撼鼎来到了齐应物房间内,也利用他布置好的乾坤阵法被送到了一个远离院落的地方,三人从不同的方向,一同来到了金刚坛外。 前方一座偌大佛殿,后方是看不见里面模样的一座庭院,应该就是金刚坛的所在。 梁岳静静躲在佛殿外的山石之后,就等里面的铜人出来,便立刻潜入进去。虽然没看到自己的两个同伴在哪里,但是他相信他们也不会有问题。 等待的时间没有很长,夜色过半,佛殿之内陡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一群周身带着金色漆纹的僧人列阵跑了出去,动作极快! 果然,这里就是他们的老巢。 铜人出动了! 早上好呀。 ------------ 第32章 金刚兽 【求月票!】 在铜人队伍出发片刻以后,梁岳自阴影中闪身出来。 积雷寺中僧侣分为一个个的堂口,譬如戒律堂、讲经堂、护法堂等等,而负责镇守后山入口的铜人大阵,则属于铜人堂。 各个堂口之间各有彼此的事务,也就是说铜人堂里的主力就是这八十八铜人,不会有什么别人帮忙镇守。现在铜人们倾巢出动,这堂口里应该正是空虚之际。 此时虚化状态已过,梁岳从大门口径直走上去。 在圆生和尚的情报里,铜人堂四周都有阵法环绕,想要潜入说不定还会中招。从正门大摇大摆走进去,反而是最安全的。 啪啪啪。 梁岳上前一拍门,就听里面响起一声,“谁啊?” 一位灰袍僧侣打开门扇,看起来面目年轻,应该是此间打杂的弟子,看到梁岳的瞬间,他眼神茫然了下。 梁岳则是微微一笑,“不好意思,得罪了。” 他闪电般出手,嘭的手刀切在这小和尚的脖颈处,将他打晕,便径直穿过前庭,来到后面的空旷院落处。这里没有留下哪怕一个铜人把守,看来僧人们是真没想到他们的反攻来得这么快。 大院之中一座环绕金色符牌的高台,层层叠叠,垒至数丈,灵光大放。 应该就是铜人阵的核心,金刚坛。 在坛顶有一根雕着玄金铭纹的法杵,上面悬着一枚枚的玉符,每一枚玉符之中都流动着淡淡的金色光华。 按照圆生和尚所说,只要拔出那根法杵,就可以暂时破掉铜人阵,将那层护体金光散去。 此地既然无人,梁岳立刻就要上前拔杵。 可就在他纵身飞跃向金刚坛时,忽有一声嘶吼传来,坛顶金光大放,虚空凝成一只两丈余高的金刚巨兽,其形如狮,剑齿似龙,额前一对狰狞鼓起的圆包,看起来像是要马上长出角来。 果然这么重要的位置不会全无防御,虽无铜人在,却有异兽把守。 梁岳仗剑在手,面对眼前的金刚兽,稍稍沉凝运气。 对面巨兽却不等人,再度嘶吼一声,立刻飞扑过来! “吼——” 声震之处有如惊雷炸响,摇晃天地,梁岳在它飞扑的空挡一记上青天,化作黑色残影,自巨兽腹底掠过。 嗤! 他就像是一记滑铲,锐利剑气本该将此兽开膛破肚,可却只划出一道激燃飞扬的火花。 梁岳立刻做出判断,此兽的护体金光比铜人身上的更强,根本不是他这个境界的人能破掉的。凭实力想要战胜此兽,几乎不可能。 金刚兽的行动也是灵活无比,转过身来便是一掌,梁岳剑域游龙身法闪身躲过,咻的一声只在原地留下残影,被这巨兽一掌拍碎。 嘭!一掌落地,方圆几十丈的地面都为之震动。 正当此时,一道白金星芒飞射而来,正中这金刚兽的脊背,发出铛的一声脆响! 看到这熟悉的天外一箭,梁岳就知道,是林风禾到了。 “吼——”可这一箭除了更加激怒它,也没有什么作用,根本无法破防。 门口处再度窜出一道人影,就见吴撼鼎手持长剑,飞奔而来,口中高呼道:“我来助你!” …… 梁岳闻声立刻一指旁边的高台,道:“去拔出法杵,我来拦住它!” “好。”吴撼鼎一声应下,立刻改道,不再来对付金刚兽。 经历了这段时间的相处之后,不止是他,现在整个少年团的人都对梁岳有一种盲目的信任。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梁岳这样说一定是有他的道理。 自己照着做就行了。 当吴撼鼎冲向金刚坛时,那巨兽立刻双目神光扭转,锁定了他。完全不顾梁岳的挑衅,身形一矮,就要蓄力飞扑过去。 以它的速度,这一下根本阻拦不住。 梁岳眼见它完全不理会自己的攻击,一心只想守护金刚坛,而自己的攻击也确实无法破防。如果任由它如此,那他们不知道要耗多少时间才能破了这座阵法。 自己必须将它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吼……”那金刚兽稍加蓄力,就要扑向吴撼鼎,口中正闷闷低吼。 陡然间,就见梁岳又是一记上青天,飞掠到金刚兽的斜侧胯下,一记小问月,最为锋锐有力的攻击,正斩在了金刚兽的下体处! 铛—— 在关键时刻,他想起了鄢神兵曾经说过的话。 即使是有护体金光在,对于要害部位都完全不顾,可还是有一个地方是会让铜人们产生忌惮的。 他赌这头狮子也是公的! “嗷呜——”金刚兽的低吼猛地转为一声有些尖锐的惊叫。 即使是脑海中中被植入的守卫金刚坛这个神念,此刻也已经被那种天性中的恐惧所压倒。它夹着后腿飞跳起来,回身怒气冲冲看向梁岳,双目化作猩红。 梁岳稍稍松了口气,但马上又提了起来。 好消息是,赌对了。 看来这金刚兽同样十分在意那里,它的仇恨成功被转移到了自己身上。 坏消息是,太对了。 它的仇恨似乎过于浓烈,虽然也可以理解,可是看起来着实有些危险…… 原本的金刚兽只是为了守护这阵法,现在梁岳从它眼神中看出了浓烈的杀机。 逃! 他的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字。 转身就是一记上青天,飞掠向前,果然下一瞬,金刚兽横冲直撞地杀了过来,再也不顾什么别的,必须要将眼前的小小人族撕碎嚼烂! 轰隆隆—— 梁岳只觉背后气息压迫愈发强烈,根本无法转向,只能向前跃过院墙而去。 而那巨兽直接撞破了院墙,一路飞奔而来,再也不管自己要守护些什么东西了。 这个牵扯的当口,吴撼鼎已经成功跃上金刚坛,将手握在法杵之上,向上一提,只觉这法杵有万钧之重。 还没那么简单。 “我需要一些时间,你……”他本想说你再坚持一下,一抬头,就发现梁岳化作一道绵长的黑影,带着那金刚兽撞破院墙出去了,他的话转为怔怔的问句:“你要带它去哪里啊?” “我也不知道我要去哪里……”梁岳高呼道:“告诉闻师姐,我不是孬种——” ------------ 第33章 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 【求月票!】 吴撼鼎看着梁岳被追杀出去的身影,眼中满是敬意。 他永远承担最难的任务,面临最危险的境况,做出最大的贡献。在青阳秘境里是这样,在积雷寺也是这样,团队里有这样一个人,就是很安心。 总是向你索取,却不曾说谢谢你。 自己也要加把劲了。 吴撼鼎一咬牙,将浑身劲力运上,口中清喝一声:“嗬啊——” 轰…… 法杵被他一寸寸抬走,上面的玉符震动,法杵铛啷啷的响声,如同风铃一般,整座高台都在晃动。 轰嘭! 在法杵被彻底拔出的一刻,金光破碎,一股巨大的涟漪横扫整座铜人堂。 吴撼鼎被整个掀翻,坠落在地,但他脸上却露出一丝笑容。 之前在这个团队里他一直没有什么表现,以他要强的性格这是难以接受的。所以昨晚他才会抢着想要这一次机会,就是想做出一些自己的贡献。 在佛前幻境之中,他遇到的心魔就是在团队中默默无闻,成为不被人在意的一个。 可他很快就领悟出,要出头不是比别人强多少,而是比之前的自己更强。只要能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做出贡献,那就是值得敬佩的人。 自己做不到像梁岳那样智勇双全,那就安心听他指挥,也可以通过完成自己的任务,获得自己的荣耀。 譬如现在。 铜人堂的阵法可能有百来年没被破过了,上面的玉符都代表着各个铜人,其实只要将上面对应的符摘下来,就会有一名铜人失去护体金光。可圆生对此也知之不详,直接让他们把法杵拔出来了。 在阵法破碎的一瞬间,积雷寺里确实发生了一些变化。 …… 少年团居住的院落里,原本正进行着一番苦战。 随着钟声响起,铜人们又从四面八方杀了出来,不过这一次他们很快就发现,人数不对。 院落中只剩下六名年轻人,很快就缩到一处,抵御铜人们的攻击。 立刻就有铜人反应过来,“不好,那三个消失的说不定去了铜人堂!” 意识到后方空虚的铜人们立刻就想派一部分人回撤,可这时就轮到几名年轻人不想让他们走了。 闻一凡直接祭出万剑大阵,单人独力施展开漫天剑阵,虽然无法破防,但是将他们困于剑阵之中片刻还是能做到的。 齐应物也将自己的乾坤阵法与其配合,咬牙扛住铜人们的攻击,也不让他们离开。 眼看着情况不对,铜人中有领头者高喊道:“先将他们拿下再回去!” 也不是他想要这样,而是只能这样。他们低估了这些年轻人的纠缠,不将这几人打倒,他们根本无法离开这里。 虽然交过几次手,但是六个人抵御这么多铜人的攻击,还是有些狼狈。 鄢神兵上次已经被打得很惨了,伤势还没完全痊愈,又是被一通乱棍群殴。尽管他在人群中闪转,身法相当利落,依旧是扛不住数不清的铜棍劈头盖脸打下来,个个力沉如山。 他转头朝圆生和尚喊道:“来顶一下!” 正好看见圆生和尚被打得抛飞起来,重重摔在自己身后,仰头看了他一眼,“啊?” “算了……”鄢神兵摇摇头,继续咬牙硬顶。 可终究是敌人太多,小院一点点被压缩,最后六个人几乎就是被围在一个圈子里,鄢神兵、圆生和尚与尚云海拿命硬扛,身后齐应物、陈玄救与闻一凡尽力输出。 眼看就要被突破,再也无法抵敌之际。 突然,铜人们躯体上的金光一震,全部破碎开来! 啪啪啪啪啪—— 这突如其来的变动让敌我双方都怔了一瞬,闻一凡最先反应过来,“梁岳他们成功了!” 她飞身而起,古剑清秋刹那间再度化身千万,无数剑芒环绕。 一众失去了护体金光、臂膀赤裸的铜人们见状,顿时为之凛然,齐齐喊道:“先撤!” 可这就由不得他们了,无数剑芒袭来,在失去了金光之后,罡气根本挡不住闻一凡的剑气,沾着就是一道血痕,穿过去就是窟窿。 当然,闻一凡还是留了手的,没有重伤铜人们,只是将其一路驱赶,打得极为狼狈。 之前受了委屈的鄢神兵下手要更狠辣一些,在人群中不知道用了几次猴子偷桃和撩阴飞腿,直打得男铜们哭爹喊娘。 在被铜人突袭两次之后,众人终于迎来了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 …… 狼狈回到铜人堂之后,僧人们就看到了丢在一旁的法杵、失去金光哭唧唧的金刚兽、以及被撞得一片狼藉的院落。 “这群小子,可真是无法无天。”有人怒道:“咱们这金刚坛可是门中要紧之地,他们居然来这里撒野。” “呵。”有人则是冷笑,“咱们既然去试炼他们,自然要承担被报复的可能。虽然没想到报复得这么快,但这也不是坏事。起码说明这些年轻人,是有血性的。” “血性这东西,咱们积雷寺的人也不缺!”有人大声道:“既然这样,那咱们以后也要上手段了。” “不错。”领头的铜人颔首道,“必须得给他们一些颜色看看。” “就从……” “今天闯入铜人堂那两个人开始吧!” …… “可鉴师叔。” “师叔。” “……” 积雷寺很大,在两边战场如火如荼的时候,其实大多数地方还是安静祥和。 一位高大俊朗的僧人走入山门,正是年轻僧人可鉴。由于自身的辈分和修为,他虽然年纪不大,在寺中却很受人尊重。 不过此时的可鉴,已经是由青蛇附身了。 为了对付胤朝参加夺城之战的年轻人,她这一次也算是深入险地。不过这种事情对她来说,已经相当熟练。 青蛇缓缓向前走着,寻找年轻人们居住的院落。可鉴这个身份是为了让她方便在山门中行事,她也不会一直用这张脸。 在她储存的容貌之中,恰好有一个人,是少年团之一。 正是那位鲸门少主吴撼鼎。 她微微笑着,口中喃喃:“上一次没用上,刚好在这里用了。借了你的脸,我就不杀你好了。” 冷冷的笑声回荡在无人处。 “桀桀桀桀桀……” 早上好呀。 ------------ 第34章 你尝尝 【求月票!】 积雷寺内,夜色庄严。 青蛇借着可鉴的身份,轻而易举地来到年轻人们居住的院落之外,神识铺开,将那一道道神魂的所在尽收脑海。 “都离得很近啊……”她口中喃喃,“只有你在落单,就先从你开始吧。” 她想借着这一夜的机会杀伤胤朝参与夺城之战的团队,最首要的目标自然是闻一凡,其次是齐应物、陈玄救、鄢神兵这些名列幼麟榜前十的。 九鞅那边的情报还没有获取他们试炼的情况,如果了解内情的话,想来他们的目标里会多加一个梁岳的名字。 至少现在她的概念里,梁岳还是一个修为排在末尾的武者,大概率根本出不了线,根本没机会参与正赛。 而在她的重要目标之内,目前唯一落单的,是鄢神兵。 她能感受到有人在监视着小院的情况,所以肯定不能在院落里动手,需要将人引出去才行,这时候就要用到她那出神入化的变身之法。 鄢神兵正在院子墙外的小山坡背后,蹲在一个小火堆旁边,不知道在鼓捣些什么。 突听得背后有脚步声,一回头,就见“吴撼鼎”走了过来。 “二弟?”鄢神兵打了个招呼,“你怎么来了?” “随便走走。”青蛇也笑着回道。 她常年变幻容貌迷惑别人,有着丰富的经验,知道说多错多的道理,所以变身以后一向不多出声。向来是先打探出足够的信息之后,再引导对方达成自己的目的。 方才一句话,她就知道了两人的关系。 既然鄢神兵管自己叫二弟,那他就只能是自己的大哥。 谁知鄢神兵突然来了一句:“你在撒谎。” 嗯? 青蛇目光一凛,这就被发现了? 不可能啊,我的变化之术绝无破绽,即使有不足之处,也不会是这粗鄙武夫能够发现的。就算他们两个相交再深,也不可能这一句话就断定我的真假吧? 不愧是武安堂专门培养出来的杀人工具,果然十分敏锐。 可到底是哪里不对? 就在她略有些僵硬的时候,鄢神兵忽而一笑,“你肯定是闻到香味儿,才想来蹭我些烧烤吃,对不对?” “啊……”青蛇这才松了口气,原来是这样,我就说他的修为不可能这么快看出我的化身,于是她又转为镇定地说道:“我这点小心思,都被大哥发现了。” “我本就没打算吃独食,你去把二弟喊过来,咱们仨一起聚餐。”鄢神兵又道。 嗯? 青蛇又是一愣。 你这个人怎么总是说一些奇怪的话,“我”不就是你二弟吗? 可她又不敢随意接话,在这种事情上很容易露出破绽,稍作思忖,她回道:“让我先吃点吧,我都饿了。” “嘿嘿。”鄢神兵笑着递过来一串烧烤,“那就给你先吃吧,就知道你懂我。在这寺庙里整天吃素,一顿两顿还行,时间久了谁能受得了?以后我每天都在这偷偷烤点肉吃,你就常来就好了……咦?你怎么不吃啊?” 鄢神兵正在那碎碎念,就见“吴撼鼎”手里拿着那串烧烤,又在发呆。 青蛇看着手里那奇形怪状的烤串,瞳孔收缩了两下,问道:“这烤的是什么啊?” “油菜卷小老鼠。”鄢神兵道:“我刚开发出来的,你尝尝。” “呕……”青蛇光是听到这个名字,就从嗓子眼儿里泛出干呕,又被她硬是压制下去,差点憋出眼泪来。 她的代号叫“青蛇”,不代表她真的是蛇,真能吃的下去老鼠。 恰恰相反,她不止是人,还是一个对饮食很讲究的人。在九州各地做任务的时候,她都会趁机品尝当地美食,即使有闲暇都不愿意回到九鞅那片美食荒漠去。 现在让她吃烤耗子,真是比杀了她还难受。 “怎么,你不爱吃?”鄢神兵狐疑地打量着她,“你来之前不知道我烤什么?” 我应该知道吗? 我要是早知道就不来找你了呀。 青蛇内心欲哭无泪,可又怕暴露身份,只好回道:“我是想你做的那么辛苦,不应该由我先吃第一口。” “没事,我刚刚吃了不少了。”鄢神兵看着她说道。 青蛇只好硬着头皮,将那一串吃掉。 味道其实没有什么,主要还是心理上的压力,吃完之后,她恨不得立刻就把鄢神兵给剁了。 所以在咽下去以后,她紧接着就说道:“吃饱了,咱们出去遛遛吧。” “尽扯。”鄢神兵瞥了她一眼,“二弟你是武者,哪有这么容易吃饱?不用想着给我们留啊,管够,这串也给你。” 说罢,不由分说地往青蛇手里又塞了一串。 青蛇的手都有些抖了,只想当场就动手,可又怕积雷寺的和尚盯着这里,一旦有气息泄露马上就被发现。 她咬着牙问道:“这又是什么?” “孜然苍蝇。”鄢神兵得意道:“我新开发出来的,主要是这庙里肉类少,我只能弄到这些。这个我都还没吃过呢,给你先尝尝鲜。” 你特么…… 有那么一瞬间,青蛇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暴露了,他这纯是在逗自己玩呢。 这是人能吃的啊? 看着鄢神兵那期待的眼神,青蛇心中暗暗发誓,待会儿一定要把他肉身灭杀,神魂留在手中,每天以九十九种刑罚折磨他! 纵使心中有百般不愿,她也只能一口将那一串全部吃掉,囫囵吞了下去。 早吃完,早解脱。 全部咽下去之后,她终于松了一口气,没等她睁开眼,就感觉手里又被塞了一串。 “大哥。”青蛇的眼中已经要泛出泪花了,“我真的吃不下了。” “最后一串,你尝尝。”鄢神兵道,“吃完咱们出去遛遛弯,撑一点不用担心。” 听他这样说,青蛇眼中才又闪过一道精芒。 她的目的正是要将鄢神兵骗出这片区域,想来积雷寺也不会给他们每个人都进行专门监视,只是会盯着这座院落罢了。若是在稍远些的地方下手,便可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于是她低头看了一眼,这根串儿上只有两只小虫,看上去量不是很大,还能接受,暂且心下稍稍放松。 可出于谨慎,她还是先问道:“这串儿又是什么?” 就听鄢神兵答道:“铁甲将军一对儿。” ------------ 第35章 终于可以动手了 【求月票!】 外面确实有人盯着这座小院,只不过除了积雷寺的守卫之外,还有一伙周身锃亮的铜人,在夜色中熠熠生辉。 当先一位面庞刚硬、身躯威猛的,正是铜人堂的掌院,法号可颂。 他正沐浴月华,盘膝打坐,突听得前方传回情报,“掌院师叔,有两个人出来了,其中之一正是白日里破坏了金刚坛那小子。” “哼。”可颂狰狞一笑,“终于可以动手了。” 在这群年轻人跟他们耍了计策之后,铜人堂也开始打定主意,不能再盲目出击。 原本无规律的全军出击,是为了训练这些年轻人的团队配合能力,还有面对突发战斗的应变能力。可既然这样不行,他们以后也打算将战争升级,进入斗智斗勇的阶段。 铜人堂的僧侣们在修复了金刚坛之后,又商议了半天,最终也定下一条计策。 抓单。 看到这几个年轻人中有落单的,再出手制裁。这样不需全部人马出击,可以留下足够的人防守金刚坛,而且一样是以多打少。 他们选择的首要目标就是梁岳和吴撼鼎,毕竟就是这两个人胆敢杀入铜人堂,把金刚兽都给打得哭唧唧的,好像受了天大委屈。还将一面院墙撞倒,后面山林古木尽数碾翻。 造成的破坏相当之大。 虽然当时进攻铜人堂的是三个人,可是在他们的认知里,确实只有两个存在。 恰好那边有两个年轻人走出院落,来到了稍远些的林荫山路上,而其中之一恰好就是那个吴撼鼎。 而另一个,还是之前屡次进行致命打击的鄢神兵。 这两个在铜人堂最恨的年轻人里面可以排前三,居然凑到了一处,真是天赐良机。 可颂当即起身,指挥道:“那边分十个人,堵住他们回院子的后路;前面去十个人拦住他们的去路,其余人跟我一起,直接杀过去!给这两个小子知道知道,咱们铜人堂的厉害!” “另外,都小心一些,拉开点距离。这帮小子都贼得很,不要提前惊动了他们。” 说罢,一众铜人抄起棍棒,在夜色中呼喇喇跑下山坡。 …… 而在山坡下的小路上,“吴撼鼎”的脸上还带着泪痕。 为了将鄢神兵骗出来,她硬着头皮吃下了那一对儿铁甲将军。现在满眼都是生无可恋的神情,她当谍子二十年间,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么想死过。 好在鄢神兵也是履行了承诺,陪她溜达了出来。只要离开院落远一些,她就可以动手了。 以她的修为,只要在不提防的情况下,先以神念刺入他脑海,他就会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立刻成为自己的傀儡。 中间鄢神兵跟她讲话,她也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着,毕竟一个人吃完那些东西,正常的表现本来就该是这样的,也没有什么担心穿帮。 不。 一个正常人根本就不可能会吃那些东西! 青蛇恨恨地想着。 眼看已经走出了不远的距离,青蛇眼中的杀机逐渐迸现出来,终于可以动手了! 她先将神识铺开,扫视了一圈四周,确保没有泄露的可能。 不扫不知道,这神识一扫,居然前后左右都有十数道澎湃的阳气! 什么情况? 自己还是泄露了吗? 这鄢神兵先前都是在骗自己,其实他早知道自己身份,还暗中叫了人来包抄? 有那么一瞬间,青蛇又开始怀疑自己。 若是平时,她出于谨慎,不论是否暴露,肯定已经先行求稳离开。 可是若本来就没暴露,这样必然会彻底引起警觉,就彻底功亏一篑了。 今天为了这个机会,她们姐妹俩布局拿下可鉴花费的力气就不说了,单说刚才吃那些东西,就已经付出了巨大牺牲。 就这样离去,她实在心有不甘。 她要赌一次,赌这些僧侣不是因为发现了自己的身份来的! 旋即,就听铛的一声钟响,道道金光窜起,四面八方都有铜人杀出。 有人暴喝道:“师兄弟们,看仔细些,不要让他们跑了!” …… 对青蛇来说,好消息是,赌对了。 她的身份确实没有暴露,这伙人不是专门为了她来的。 可坏消息是,这伙人是冲他们俩来的。 不耽误挨打。 眼看着一群铜人如狼似虎地冲过来,鄢神兵顿觉不好,“有埋伏!二弟,你先走!回去报信,叫人来救我!” 青蛇当然想说一声好啊,能走她当然想走。 可问题是她虽然借了吴撼鼎的容貌、附着可鉴的身子、本身有第七境的修为,可她毕竟是一名秘术师。 你让她施展压箱底的神通秘法,将这些铜人统统拿下不成问题,可那样一来气息暴露太盛,引来的就是积雷寺里的老和尚了。 韩龙骧一旦出手,就连姐姐都接应不了自己。 一旦施展秘术,接下来的刺杀也都成了痴心妄想。 所以她只能以武道对敌,但问题是……她就不怎么会武道。 要论武道造诣,她都没有吴撼鼎本人强。 她转过身刚想逃走,就被当头一棒闷在那里,当场扑街。拳打脚踢、劈头乱棍,雨点似的招呼了下来,混乱中还总有人偷偷踢裆。 好卑鄙的和尚! “别打我二弟,冲着我来!”鄢神兵高呼道。 可颂和尚远处奔袭而来,起手就是一记蓄力劈棍,恶狠狠呼啸着打将下来,鄢神兵躲闪不及,被这一棍劈飞十丈远。 “放心吧,打他也不耽误打你。”可颂顿喝道:“一起招呼!” 谁知鄢神兵借着这一棍的劲道,触地立马翻身而起,原来他方才接住了那一棍,虽然受创也不多。 之所以不躲闪,是想要借着棍势逃离罢了。 “二弟,你先扛住,我回去叫人来救你!”鄢神兵留下这样一句话,飞身腾跃开去,一众铜人追之不及。 “诶?”青蛇茫然应了一声。 不是,原来刚刚让我先走都是诱敌之计,让他们先来包抄我,等我被围住了你立马逃窜。 好狡诈的算计啊。 鄢神兵的逃走令一众铜人们气愤不已,几十人打两个,居然还被逃掉了一个,只能说这帮小子实在狡猾。 他们也不往小院那边追赶,直接将怒火发泄到了唯一剩下的“吴撼鼎”身上。 “他们是结拜兄弟,打他也是一样的!”可颂喊道。 不是。 不一样啊。 漫天棍影噼里啪啦地落下来,青蛇只觉自己浑身筋骨都在清脆的断折。虽然身体是可鉴的,但现在疼得可是自己啊! 有心说一句你们打错人了,又不可能说得出口,只能咬着牙默默承受。 早知道出门就是这样一顿殴打,我刚刚干嘛要吃那么多奇怪的东西啊? 也不知是被打的,还是想起了刚才的东西,青蛇又是一呕。 一口鲜血喷薄而出。 早上好呀。 ------------ 第36章 你快尝尝 【求月票!】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青蛇颤巍巍爬起来,感受着肉身上的疼痛,恨不得立马就从可鉴这副躯体上下来。可是任务还没完成,甚至还没开始,她只能继续忍受着。 “哎呦……”起身稍有动作,她就感觉浑身的骨骼都在响。 这些铜人下手显然是有分寸的,打得地方都是让你最疼,但是对肉身又不会有遗留的伤害。虽然对来历练的年轻人们这样做是合理的,可是站在附身的青蛇这个角度,总觉得自己好像被针对了? 他们也算准了时间,在援兵即将到来的时刻,呼喇喇转眼便撤走了,只留下一个被打得半死的青蛇在这里。 青蛇还必须忍着痛赶紧离开,若是鄢神兵回去搬救兵,发现那边存在着另一个吴撼鼎,那她当场就要露馅。 所以她得先撤走,然后确定鄢神兵有没有见到真正的吴撼鼎。 离开之后,她留下了一缕神念在原地,然后变回可鉴原本的模样,绕路又朝众人的院落走去,想看看那里有没有落单的人,可以抓一个空当下手。 不多时,她留在原地的神念就观察到了几个人匆匆赶来。 是鄢神兵其余几个年轻人,一共七个,看来是全员出动来救吴撼鼎了。 他们的团魂现在属实是没得说。 在看到空荡荡的小路后,鄢神兵道:“二弟不见了,会不会被他们抓走了?” “他们抓走吴撼鼎图什么,引我们过去?”梁岳略有疑惑。 “不管为什么,总得去看看。”齐应物道:“咱们一起去要人。” “好。”一众人马以为吴撼鼎是被抓走了,否则他没道理挨了打以后不回来,便又急匆匆赶往后山入口处的铜人堂。 而绕路赶回院落外的青蛇则是眼睛一亮。 他们都走了,倒是一个好机会。 因为她神识之后感应得到,真正的吴撼鼎与林风禾正在从另一个方向赶回来。而回到院落之后,吴撼鼎直接进了院子,林风禾则是攀爬到一处房顶,悄无声息地隐匿了下来,不知道在做什么。 可他们两个分散开,就是最好的。 吴撼鼎是幼麟榜第十,还是鲸门少主,若是他死在积雷寺,肯定也会引起一番轩然大波,九州江湖内部也没法再这般团结。 最重要的是,杀了他以后,青蛇就可以借用他的样子,成为全场唯一吴撼鼎。 “呵呵。”青蛇冷冷一笑。 本来想放过你的,可惜刚才的计划失败了,只好先拿你开刀,对不住了。 说罢,她将身一抹,又化作了鄢神兵的样子。 原来方才的战斗之中,鄢神兵也有受一些轻伤,而青蛇早已注意到,将他滴落的血液收集了起来。 化身为“鄢神兵”的青蛇回到院落,就见吴撼鼎独自在院中,手里拎着一个食盒,表情神神秘秘的。 “大哥!”一见到她,吴撼鼎便喊道:“他们都干嘛去了,怎么院子里没人了?” “我也是刚刚才回来的,不知道他们去哪了。”青蛇回答道,心中正盘算着怎么将吴撼鼎骗出去。 突然听吴撼鼎凑近过来,拉着他道:“大哥,我给你个惊喜。” 哦? 青蛇看过去,同时心中暗自想,你上道一些单独随我出去,就是最大的惊喜了。 …… 就见吴撼鼎笑着打开手中食盒,里面是一只奇形怪状的烤物。 “这是什么?”青蛇心中咯噔一下,突然升起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上次在魔人谷吃的那道菜啊,清蒸黄鼠狼。你吃过之后一直念叨,这几天在积雷寺不吃荤腥,估计你早受不了了。”吴撼鼎微笑道:“刚刚我们俩偷偷出去打猎,正好见到一只,就给你做好了带回来的。怎么样,咱们三兄弟的感情是不是可以?” “呕……”青蛇只觉胃中翻涌,之前吃的那些怪东西都要从嗓子眼儿里跑出来似的。 她反手盖上食盒盖子,道:“二弟,你的心意我领了,但是好吃的不能独享。咱们出去走走,等大家回来再一起吃吧。” “不用等他们,正常人谁吃这玩意啊。”吴撼鼎摇头道,“你快尝尝。” 你也知道啊? 青蛇内心嘶吼,你这算是哪门子的惊喜? 除了山底下生活的鸡,没有人会觉得你把黄鼠狼蒸了是惊喜吧? 看着她抗拒的神情,吴撼鼎转而微微皱眉,“大哥你的口味怎么突然变了,之前你可是思念得紧,该不会……” “哪有变,我还想着和你们一起分享呢,既然你们不吃,那就别怪我一个人都吃了。”青蛇闻言,赶紧又打开食盒盖子,为了证明自己是真的鄢神兵,狼吞虎咽就开始吃了起来。 之前的几样烧烤和这道菜比起来,真的是小儿科了。 那几样东西起码你忽略掉它们本身的出处,假如不告诉你是什么,起码味道还行,这道菜属实是…… 青蛇一边吃一边压制着阵阵干呕,只觉世间最痛苦的刑罚也就不过如此。 同时脑子里还在恶狠狠地想,今天谁想留你也不行。 我必杀你! 出于长痛不如短痛的想法,她迅速地吞咽,很快就将一整只黄鼠狼都吃完了。 吴撼鼎这才放下心来,道:“我还想着你口味突然变了,该不会是心情不好,想着陪你出去散散步呢。既然你吃得这么香,那应该就是没有问题。” “……”青蛇咬了咬牙,“别说了,二弟。” 你再说我想现在就动手了。 算算时间,应该去铜人堂的那些人也快回来了,青蛇便抓紧时间道:“吃得有些撑,咱们还是出去走走吧,消消食。” “好。”吴撼鼎此时欣然应下。 青蛇便转过身,随他从另一个方向出了院落,向着下山寺门方向缓缓走了出去。这样即使大部队回来,也不会干扰到她的行动。 她的谋划,不可谓不周密。 一路上她随意搭着吴撼鼎的话,眼看远离了院落,她眼中的杀机再度流出。 “呵。”她微微冷笑一声,在准备动手之前,神识再度铺开确认四周没有暗哨。 可熟悉的一幕浮现在脑海中,让她整个人忽的一怔。 空气中又响起一声钟鸣。 铛—— ------------ 第37章 终于打到你了 【求月票!】 在将“吴撼鼎”痛打一顿之后,铜人们便整队回归。 有人笑道:“总算是出了一口恶气,报了金刚坛被毁的仇。” 可颂则冷静道:“也只是报了一部分,只打了那个拆金刚坛的小子,另外那个打金刚兽的、还有跑掉的那小子,都颇为可恨。下次有机会,都得抓住他们才行。” 这时又有人道,“师叔,我有一计!” “哦?”可颂看向他,“你也有计?” “不错,此计名为回马枪。”那铜人手掌一切,目光犀利道:“咱们刚抓了一个单,他们肯定以为咱们会收手了。这时候我们若是绕路返回,再守在院落之外,说不定会有收获!” “这不妥吧?”旁边有人质疑道,“可云师叔当时跟我们说的,可是每天只能出动一次。” “可云师叔也没说他们会去拆金刚坛啊。”出计的铜人反驳道,“现在形势已经变了,我们若再守规矩,怎么能斗过这群狡猾的各派天骄?” “有道理。”可颂点点头,“那就依你所言,咱们去杀个回马枪!若是有收获,那就记你一功。若是没有,也就罢了,权当练兵。” 当即一众铜人绕了一圈,又来到众人院落之外,布置了眼线在外围警戒。 本来看里面安安静静,还以为这次可能是白跑一趟了。 谁知没过多久,就有铜人前来报告,“师叔,又有两个人出来了!” “哦?”可颂双目精亮,“居然真有收获,这次出来的是谁?” “还是刚刚那两个!”铜人答道。 “好,咱们出动!”可颂下令道:“那个二弟刚刚已经教训过,这次可以放走。刚刚那个大哥跑了,这次要盯着他打!” “是!”一众铜人雄赳赳提起棍棒,再度朝山坡下奔去。 随着一声钟响,再度从四面八方杀出来,将要出手的青蛇和吴撼鼎围住。 不是…… 青蛇彻底愣住了。 都说积雷寺风气彪悍,可也没想到这般彪悍,出门就打啊?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还有没有王法了! 嘭—— 念头没等转完,可颂的一记蓄力劈棍就狠狠砸在了她的身上,将她打飞出去,几乎晕厥。 接着几十名铜人就围拢上来,噼里啪啦一顿乱棍,那种感觉,如此熟悉。 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 吴撼鼎见状,喊了一声,“大哥!” 他正想冲进来解救鄢神兵,就被一群铜人也乱棍驱赶出去,可偏偏对他却颇为手下留情似的。 “小子,是不是还没被打够?”可颂朝他喊道:“我们这次只打他,不打你了,你走吧。” “我们是结拜兄弟,手足情深,大哥挨打,我岂能走?”吴撼鼎的声音掷地有声,就在一众铜人以为他要讲义气地冲上来时,就听他转而道:“我要跑着回去叫人来救你,大哥,顶住!” 他也不是傻子,知道以众敌寡之下,自己二人绝对不是对手。 不如自己回去叫支援,大哥修为比自己高,应该可以顶一会儿吧? …… 青蛇听到他的喊话,都差点要气笑了。 你特么…… 要回去报信就抓点紧,咱们俩离住的院子也不远,有墨迹这功夫你都赶回去了,我还能少挨点揍。 吴撼鼎跑了之后,又是她一个人挨打,她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棍子,今天算是都挨上了。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都忘记了自己是来杀人的。 她觉得自己像是来渡劫的。 先吃一堆奇怪的东西,再挨打;再吃一只奇怪的东西,再挨打。 从心灵到体魄上,双重的痛苦折磨,让青蛇不禁怀疑,莫非世间真有因果报应这一说? 自己从前坏事做得太多,才会有今日这一番因果也说不定。 要是再这样挨下去,自己恐怕就要信佛了。可即使信佛,也不能在积雷寺出家,男女倒不是关键,毕竟她可以随意选择。 关键是,她怕出门走走路再挨揍。 这积雷寺里也太邪性了。 那边可颂看着铜人们围殴鄢神兵,没有上前插手,而是立棍放声道:“小子,怕你不知道,今天就是专门冲着你来的。之前你下手太黑,今日才给你一些教训。方才打了你二弟,现在才专门打你,别说我们不讲道理。” 你们讲个屁道理? 青蛇内心疯狂呐喊,合着你们从头到尾就盯着一个人在打。 除了我,你们还打着谁了? 你等我不需要再隐藏身份的时候,我要把你们都杀了,都杀了! 她这边被打得已经要怀疑人生时,突然身下伸出一只手,握住她的脚踝,接着就将她猛地拽入地下!嘭! 整个人瞬间进入一片狭窄坚硬的空间,喀喇喇的穿行声在耳畔响起。 土遁? 青蛇虽然是秘术师,可是见多识广,对于这炼气士的五行遁法也不陌生。 反正不管是什么遁法,能将自己救下来就行。 那些铜人应该也是发泄够了,便也没有追击。否则仅凭这一手遁术,想要从铜人阵中脱身也没那么容易。 一阵飞遁之后,她又被拉着破土而出,抬眼一看,已然是回到了院落之内。 一名长发挎弓的少年站在她身旁,面庞冷峻,正是方才救了她的人。 青蛇也见过这个人的画像,知道他是八卦城少主,玄门弟子林风禾。 没等青蛇说话,就听见林风禾站直身子,一挥手道:“大哥,你我兄弟,不必下拜。” 诶? 青蛇怔了怔,谁要给你下拜了? 不过这也让她确认了,此人方才和吴撼鼎一起回来,如今又管自己叫大哥,应该就是他们结拜的三兄弟之一。 林风禾继续道:“谢的话也不用多说。” 我没要说啊,青蛇皱眉,感觉这个人也有些奇怪,浑身的疼痛让她根本张不开口。 “方才听说大哥你在被铜人围殴,可是其余人都不在,我只好单枪匹马去救你。”林风禾压根不看地上的人,自顾自站直身躯,以漠然的语气淡淡说道:“本以为会有些许难度,没想到,易如反掌。” 他又悠悠吟诵道:“血染征袍透甲红,积雷谁敢与争锋?” 不是,你哪红了? 我才浑身是血吧。 青蛇实在看不下去,寻思着还是说点什么打断他一下吧,于是艰难开口道:“这次真是多亏你了,三弟。” 早上好呀。 ------------ 第38章 降龙真法 【求月票!】 “大哥你好好休息一下吧。”林风禾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将他送回房间,而后淡淡嘱咐一声。 青蛇在鄢神兵的房间里,暗自怒骂一声,没一个正常人。 她必须得赶紧离开才行,这趟看起来是难有作为了,一旦真正的鄢神兵和吴撼鼎接上头,他们两人立刻就会发现中间多了点什么。 无功而返让她倍感愤怒,可作为一个老牌谍子的冷静依旧占据着上风,她知道自己不能意气用事。 虽然很想把这些小兔崽子和秃驴铜人全杀了,可今天显然难以做到了。一旦他们发现有能够幻化别人样貌的修行者存在,积雷寺肯定会彻查上下。 她顾不得身上疼痛,正要悄悄离开,突然外面响起敲门声。 青蛇先以神识探扫,发现是齐应物,她上前开门,没有先出声,而是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果然,齐应物先开口道:“是族中让我来联系你的,积雷寺这边已经联系好了,任务可以开始了。” 哦? 青蛇清楚他们的背景,知道齐应物是胤朝镇国尚书齐昆仑的子孙后辈,而鄢神兵是武安堂培养的人。二者之间,看样子是有什么隐秘联系? 不知道是什么任务,于是她模棱两可地反问了一句:“现在?” “就是今夜。”齐应物点点头,“之前他们应该没有对你说清楚详细的任务内容,我再给你确认一遍。” “好。”青蛇正乐得如此。 “咱们的目标是积雷寺内藏着的降龙真法,此法不止是世间顶尖的锻体之术,而且不需特别强的天赋,只要经过宝药沐浴,皆可修行。若是能将此法在胤国军中普及开来,我大胤士兵的战力至少统统提升一个大境界,所以我们势在必得!” “可积雷寺住持韩龙骧与朝廷的关系一直不太好,也不希望将降龙真法用于战争,所以始终不肯将此法交出。我已经买通了看守藏法阁的僧侣,一会儿你潜入其中,以暗号与他接头,他就会将降龙真法交给你,而后自己逃出积雷寺。” “嗯。”青蛇应道,“我知道了,如何接头?” 她面上平静,内心却是微微一动。 降龙真法? 她虽然没听说过这道秘法,可却也知晓积雷寺是北派武道圣地,韩龙镶也确实和朝廷不睦,藏有锻体秘法不愿意拿出来是正常的。 若是此法当真落在胤朝军中,那可大事危矣。可自己要是先一步将此法带回,让九鞅军中修行,此消彼长,岂不是相当于削弱了胤军两个大境界? 这可是比杀一两个夺城之战的参与者更有用的事情。 还真是否极泰来。 自己先前吃那么多苦,原来正是为了这一遭意外收获。 “你带上这个。”齐应物提出一袋子柠檬,递到“鄢神兵”手中,道:“你到藏法阁外,对着门口看守的护法僧,不要说话,生吃三颗柠檬,他自然就会明白,将东西交给你。” 青蛇:“?” 我吃柠檬。 这是人类能想到的接头方式吗? 知道我这一天吃了太多奇怪的肉食,给我整点水果解解腻是吧。 我吃死柠的檬! …… 虽然心中万千吐槽,可这突如其来的降龙真法,还是令青蛇激动不已。 有这一桩收获,那今夜的所有苦难就都有了回报,这应该足以让自己立下大功。听闻最近“幻神峰”为了对抗诛邪司,有意将九州境内的谍子都联合起来,不再像从前那样单线行动,而是拧成一股绳,好好与诛邪司斗一斗。 那样一来肯定要有一个统领,而她就是有力竞争者之一。 这也是她最近为什么急于想要搞一件大事,来证明自己的能力。 这降龙真法,正是掉到嘴里的一块肥肉。 想到肉,她又是忍不住一阵干呕。经历了今晚之后,她回去以后大概是要好好吃几天素了,不知道要吃饭不香多久。 一路来到藏法阁,院落外面就站着一名护法僧。 他体格精壮,微暝双目,气息沉静。 青蛇来到此人面前,如齐应物所说那样,掏出一颗柠檬,犹豫了下,剥开皮,两口吃下了肚。 眼泪当时就流出来了。 她已经很努力不去嚼了,可那股酸气还是直冲天灵盖。 还有两个。 青蛇一鼓作气,连续将两颗柠檬都吃下了肚。 眼泪止不住得下流,她泪眼模糊地看着眼前的护法僧,就见此人依旧静静站立着,双眼微眯、神情淡定、呼吸均匀……凝视片刻之后,还有轻微的鼾声传出。 “哼……” 青蛇不由得眨眨眼,然后一股怒火窜天而起,我这么艰难吃了三颗这玩意,结果你睡着了? 你们这些站着睡觉的人还讲不讲一点道理了? 可齐应物又告诉她不要说话,她只好轻咳几声,“咳……咳,咳!” 对面的护法僧终于一下惊醒,双目圆睁,直视前方,看到“鄢神兵”以后,顿喝道:“来者何人?有我在此守卫,贼人宵小绝无可乘之机!” 得了吧。 刚才睡那么死,给你裤衩子扒了你都不知道。 青蛇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也不出声,又拿起一颗柠檬,当着对方的面,生吃下肚。 三颗再吃完,青蛇已经感受不到自己牙齿的存在了,她再度泪眼汪汪看着眼前的护法僧。 就见护法僧一脸诧异相,半晌,说出一句:“就算你以这种方式自虐,我也不可能放你进去的。” 这时,旁边另一名护法僧走过来,连声道:“乐游师弟!抱歉,我来晚了,今晚应该是我来当值的,方才起晚了。” “嘿嘿,我刚刚都累得睡着了。”眼前这名护法僧笑了笑,又指着青蛇提醒道:“乐愚师兄,你小心点……这人有病。” 青蛇:“……” 积雷寺内,可字辈的下一代便是乐字辈,眼前两个就是乐字辈的青年僧人。自己应该和今晚当值的护法僧接头,那应该就是后来的这个。 当值还迟到。 青蛇恨得牙直痒痒……也有可能不是恨的,是吃酸吃的。 法号乐愚的护法僧在原来那里站定之后,等待乐游走远,之后笑着看向青蛇。看看她手里的柠檬袋子,再看看她。 满眼都是期待。 ------------ 第39章 白虹 【求月票!】 他这一个眼神,青蛇的眼泪又流下来了。 天知道我这一个晚上经历了什么啊? 好像是在进行什么异食挑战,吃了一样又一样,她有时候真希望自己没有舌头这个器官。 九鞅,这一切都是为了你! 在对面护法僧的注视下,青蛇又拿起三颗柠檬,像之前一样,毅然吃下。 “施主,果然是你。”护法僧见状轻轻点头,从怀中取出一个黄布裹着的包袱,里面看样子正是一本书册。 青蛇接过以后,抬头忿忿瞪了他一眼,恶狠狠撂下一句:“下次不要再迟到了!” 说罢,转身便离开。 此时院落那边应该已经发现了异常,她不能在积雷寺内久留。转过拐角,她就已经化作这具躯体的本来模样,成为了可鉴那副淡然出尘的样子。 可是只有天知道,现在的她和刚进入积雷寺时,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吃了那么多、挨了那么多棍、受了那么多伤,浑身疼痛的她再也不复当初。 她的眼中只有仇恨! 以后若有机会踏平九州江湖,最先就要将积雷寺夷为平地! 可鉴在积雷寺内行动自由,虽然已经是深夜,她还是轻易走了出来。回到摩云镇,她先找到九鞅的哨点,将那份降龙真法传递了回去,并描述了其重要性。 当然,九鞅那边也不可能盲目在军中普及,肯定是要先检查一下这份功法的真实性与强度。 但青蛇认为应该没有问题,毕竟这是她做出了巨大牺牲方才换来的。 再回到书生的家宅时,白衣女子正在那里等候,见到她回来,白衣女子轻轻抬头,“这么快?事情很顺利呀。” “不是很顺利。”青蛇叹了一口气,满脸都是一言难尽。 她试图简单讲述一下自己的遭遇,想要把那些丢脸的部分略过,但是想了想,略过就没有什么好讲了。 转而只说了一句,“我弄到了一件比杀人更有用的东西,是积雷寺中的一份锻体秘籍,胤朝军方一直想要的。我已经让人送回九鞅了,若是没问题就可以在军中普及。” “很好,也算有所收获,那我们可以离开这里了。”白衣女子起身道。 此时,忽然听见外面传来一声沉沉的问话。 “你们离开之前,是不是也要将该留的东西留下?”这嗓音沉缓威重,如同天雷。 白衣女子与青蛇同时一凛,看向宅院大门外。 就见一位面貌中年的僧人推门而入,一身金色袈裟,左掌竖于胸前,双眉如剑、眼窝深深,面部骨骼轮廓极为锋利。身躯高大宽阔,双肩有如门板一般。 他每踏出一步,就好像踩在二人的心跳上,令人心悸不已,呼吸困难。 在积雷寺上下能有这般威势的僧人,即使是之前从未见过,但此人的身份也已经呼之欲出了 拜得三山五岳佛,修得降龙伏虎相。 当年匹马入神都,挑落武安十二将。 通天榜第二,韩龙骧! …… “前辈。”白衣女子第一时间道,“我等对积雷寺并无恶意,也并未伤害积雷寺弟子。” 青蛇颔首同意,却没有第一时间离开可鉴的身躯,而是谨慎地看着韩龙骧。 面对这等强者,她们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留下可鉴作为一个人质,说不定还有活命机会。 “九鞅武神当年对我有指点之恩,胤鞅之间的争斗我并不想参与。将我徒儿留下,我不杀你们。”中年僧人道。 青蛇闻言,当即化作一道青烟,从可鉴的额前窜出。 她以本体站在一旁,道:“我只是暂时借用可鉴大师的躯体,没有害他之意。” 韩龙骧微微颔首,一抬手,将可鉴依旧沉睡的躯体引了过去。 白衣女子却陡然眼中闪过一抹精芒,喝道:“不对!” 她当即抬手,就想要去争夺可鉴的躯体,可那边的“韩龙骧”却突然露出一抹神秘微笑,刹那间将整座小院拉入了另一方天地! 这里恍若是一片世外桃源,山林溪木,遍野飞花。 而山坡上站着的,哪里有什么韩龙骧?赫然是陈素的身影! “果然是你。”白衣女子缩紧瞳孔,道:“韩龙骧何等脾气,若真是知道了我们这样对他弟子,岂会如此好说话,真的放我们离开?一猜就知道是你幻化的。” “那又如何,还不是被我骗到了?”陈素依旧笑容灿烂,可看在对面二人眼中就有些嘲讽了,“白虹,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这般天真。” “是吗?”白衣女子双眸一凝,掌心绣花针顷刻出手,化作一道金光,直去陈素眉心!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这一套!”陈素口中说着,可应该是颇为忌惮,身形迅速后撤闪躲。 那根绣花针在空中忽隐忽现,不知是穿透陈素布下的多少乾坤天地,眼看就要到他身前,忽听得陈素背后传来一声清喝:“不可逾矩!” 嘭。 整片空间好似突然被定住,那根绣花针也僵持在空中。 自陈素背后落下一人,长身宽袍,脸上带着一张鬼面,正是诛邪衙门中曾出现过的丑探花。他一出场,便言出法随一般,将那根无法限制的绣花针定住。 “你这幻神峰的邪法,还得是剑道书院的浩然正气来治!”陈素呵呵一笑,挥动手臂,漫天飞花卷起。 在他的秘境中,一片花便是一方天地。 白衣女子眼看情势不好,眼前二人显然是有备而来,她挥手召回绣花针,以二指拈着朝天一刺。 啪。 整片空间被她刺出一片虚空龟裂,哗啦啦破碎开来。 “陈素,当年的账,我迟早会和你算!”她撂下一句言语,将银针向天一丢,飞掠而去。 而她自己身形却逐渐虚化,化为一道模糊的影子消散于天地间。 原来此地的白衣女子根本就是一道法相,那绣花针才是提供灵力的本体,直奔不知何方的远处飞去。空中有重重云雾试图阻拦,却依旧被它刺破离去。 仙物榜第十五,六丁六甲神针。 只要六甲神针在手,那六丁神针不论在世间何处,都会受召唤飞回,无尽乾坤都阻拦不住。而这一根,显然就是其中一根丁针。 青蛇在背后化作一道青烟就想随着它一起飞出去,却被陈素一片飞花遮蔽前路,嘭然倒跌回来。 坠落的过程中,她只能无力地抬头看着那离去的白芒,高声呼喊道:“姐姐!我还没跟上啊,姐姐救我!” 早上好呀。 ------------ 第40章 伏虎真法【二合一】 青蛇走得很安详。 …… 在绣花针飞出的那一刻,其实她就已经发现不对劲了。原来自家姐姐来的只是一道法相,白虹不止骗过了敌人,还骗过了青蛇。 她这些年在幻神峰上的修行显然是有成果的,这一手幻化之身能够行走出如此之远的距离,还能拥有那么强的实力。 直到被丢在原地,青蛇才想起她们俩根本不是亲姐妹。 表的。 白虹找自己来做这么危险的事情,很可能都不是幻神峰的最高意志,说不定就是她临时起意,想要以这种方式对付陈素。如今失败,就把自己抛掉算了。 她连那根针上都留了回收的后手,不可能没料想过今天的局面。 一时间,青蛇只觉十分寒心。 真正的心寒,不是大吵大闹,而是被陈素控制住之后,立刻露出恭顺的面容,高声道:“别杀我!” 青蛇就是这样做的。 可是紧接着,她的神宫之中就冒出一点红光,感受到这股气息,青蛇的眼中也露出浓浓的愕然。 丑探花一步上前,点在她额间,“诸邪辟易!” 嘭。 刹那间,她身上的所有神通术法都被扼制,她整个人也陷入昏迷之中。 许多在九鞅的重要谍子身上,都留有秘术师种下的咒法,一旦神宫受到窥探或者由种咒者引爆之后,就会爆发开来。前段时间,闻一凡和梁岳就见识过一次。 这其中很多人的咒法,都是青蛇亲自种下的。 可她完全不知道,自己的神宫里居然也有。 若是有时间仔细回想,她可能会想到最初离开幻神峰的那一夜,姐姐从自己神宫之中取走了一缕神火,说是这样可以随时看到自己的境况,一旦出事她可以及时来救自己。 她根本就是在那个时候给自己种下了极隐蔽的咒法,关键时刻可以将自己灭口。 原来自己以为姐妹是心连心,她一直在跟自己动脑筋。 真正的寒心…… 今日种种倒霉,都是因为她,若是自己有机会,一定要将所有都报复回来! 一定要让她生吃黄鼠狼! 可惜青蛇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她感觉自己好像陷入了一个黑暗牢笼之中,神魂被禁锢在这里,只可以思考,却没法控制自己的身躯。 她知道这应该是丑探花施展的儒家秘法,将自己体内咒法暂时镇住。可是姐姐埋下的咒术肯定没有那么容易解除,自己不知道还要被困这黑暗的地界多久。 这种感觉真的有些恐怖,若不是她身为秘术师,神魂常年锤炼,恐怕已经要开始陷入恐惧了。 而作为一个身经百战的秘术师,她完全有办法控制自己的神念,来应对这牢笼般的存在。 最有效的办法就是,回忆。 用最近的回忆来构建一个类似幻境的存在,自己可以只存在于最近一天之内,相当于反复在今天生活,总好过被困于这黑暗牢笼。 之所以要用今天的回忆,是因为最近的回忆最真切,细节最多,甚至可以达到欺骗自己的效果。 于是她稍加构建,意识中就出现了积雷寺的院落之外,鄢神兵在那里烧烤的场景…… 嗯。 其实黑暗也没有那么难受。 比起再吃一遍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起码我不怕黑。 …… 丑探花将青蛇封印之后交给陈素,陈素便将她关押在这一方天地之内。 因为此间可以隔绝与外界的联系,若是将她轻易带出去,神宫内的咒法很可能又要被人带动引爆。 大功告成之后,他们才和风道人、云禅师一起回到了积雷寺,见到了积雷寺里的九人。 “这次做得很不错。”陈素不吝夸奖道,“全靠你们的机智,拿住了青蛇,可以确定她是之前数次九鞅阴谋的主要策划者。自诛邪司成立以来,这是我们生擒过最大的谍子了。” 尚云海道:“而且齐兄还让她将降龙真法送了过去,不知道九鞅那边会不会真的修炼,若是他们修行,那肯定会大受影响。” 降龙真法确实是积雷寺的禁法之一,也的确不看天赋,可以大大提升修为。 可之所以是禁法,就是因为修炼此法对于体魄根基的创伤极大。若是不好好修习配套的内功心法,极可能开始几个月修为暴涨,一年半载过后就百病缠身。 但是在青蛇拿到的那本降龙真法之中,并没有内功心法的部分,只有外功与灵药。 原本陈素幻化成韩龙骧,假意只追回可鉴,是想将她们两个放走,然后让此法在九鞅军中推广。 可惜被白虹识破,无奈只能动手。如今青蛇落网,她送回去的功法可信度就极低了。能不能对九鞅造成伤害,只能说希望不大。 齐应物则笑道:“事情虽然是我办的,但主意是梁岳想的,他片刻之间就想到了这个,属实厉害。” 陈素也笑看向梁岳,“还是你小子坏啊。” 梁岳就纯当他在夸自己了,也说道:“还是要多亏林师兄,若没有他洞察青蛇的幻化,我们恐怕还要一段时间才能发现。” 原来当时正是林风禾在与青蛇的接触中,猜出她是旁人假扮,传信给众人,这才有后来的齐应物对她进行诓骗。 大部队那个时候还在去金刚坛要人呢,去了之后发现铜人堂中没什么人,又把金刚兽打了一顿回来。 中途收到林风禾的传信,然后梁岳才想到了,干脆借机骗她一下的办法。 若是成功,那对胤朝大大有利;即使没骗到她,也可以立刻就对青蛇下手,有最基本的收获。 见到众人的视线终于转到自己这里,林风禾原本毫无表情的脸上,忽而嘴角一歪,露出一抹三分傲然、三分冷淡、三分不屑带着一份冷酷的笑容。 仿佛用表情说了一句,什么叫慧眼如炬啊? 可是当众人问他如何发现时,他却只是指了指自己的双眼,而后淡然挥手,仿佛在说此事不值一提,我的眼睛就是照妖镜。 神箭手的眼力懂不懂啊? 对此众人也只能心中暗恨,又给他装到了。 …… 陈素他们押着青蛇先回了龙渊城,需要找问天楼的人解决她身上咒法的问题。好不容易活捉到这么一个重量级的谍子,陈素绝对不会容许她死得太容易。 至于从她嘴里能掏出多少东西,就不得而知了。 临走前他还去拜访了一下韩龙骧,聊了什么不知道,但是走的时候笑容灿烂,显然是一番很开心的交谈。 翌日清晨,梁岳、鄢神兵与吴撼鼎被圆生和尚叫走。 “随我来,我师叔想要见大家一面。”圆生和尚颇有些激动。 可鉴比他其实大不到十岁,只是这位师叔自少年起便是幼麟榜上客,当年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是九州前三的天骄,积雷寺中小辈人人以他为楷模。所以见这位师叔,让圆生和尚很是欣喜。 一身白色僧袍的可鉴就在院落外的空地上等候,见到几位年轻人过来,他先轻施一礼,“昨日我被九鞅妖人算计,遭人附身,险些杀伤诸位。多亏你们智勇双全,我才得以获救,今日来此,是特地来感谢诸位的。” “前辈客气了。”几位年轻人还是很客气,赶紧纷纷回礼。 “鄙陋山僧,身上也没什么宝物。唯有一二武道真法,我在请示过师尊之后,便想择一招积雷寺禁法,在这几天传授于诸位,算是些许报答。”可鉴轻轻说道,“虽然你们肯定都不缺武道法诀,但此法对你们或许也会有些用处。” 他也知道,这几位少年天才肯定都是各个宗门传承重点培养的存在,不可能缺少武道功法修行。 事实上,这个级别的天才都是要很早确定自己的修行路线,找到自己的优缺点,通常都会有人给他们进行专门的研究,找到最适合他们的功法路数,把有限的精力和悟性放到制定好的路线上。 修行太多功法神通,杂乱无用不说,还耽误修行的时间,修炼太多反而坏事。 而且他们不管选择修炼什么功法,品级肯定都是世上顶尖的。即使是积雷寺这般武道圣地,想要找出比他们的功法更高阶的存在,也不容易。 这其中可能只有梁岳出身稍弱一点,可是他修炼的剑心合道与三绝剑,都是王汝邻这个绝世天才自创的功法剑招。 这么久以来,无论是对上什么强者,梁岳在功法这方面也没吃过亏。以他的观感来看,王汝邻自创的功法也绝对都是世上顶尖。 但越是如此,那说明可鉴要教给他们的东西,越有用。 就听他说道:“我今日准备传授给你们的功法,想必你们有人也听说过,便是积雷寺禁法之中的伏虎真法。” “哦?”听闻此法,圆生和尚最先双目一亮:“居然是这招,我也没练过,太好了。可鉴师叔,快让大家看看积雷寺禁法的威力吧。” 其余几人也纷纷露出期待的神情。 积雷寺的普通武道流传出去,也都是江湖上的极品功法。可寺中最强的,还得是藏法阁中的那些禁法。 之所以被禁,无非是两种理由。 要么是对自身有损害,有伤己身;要么是杀伤力太大,有伤天和。 大部分禁法都是二者兼具的。 所以在自古以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积雷寺的禁法都鲜少在江湖上出现,因为寺中对于僧侣使用禁法有着严格的限制。滥用的话,很有可能会得到惩处。 可是自从韩龙骧成为住持以来,因为他年轻时候脾气爆裂,与人交手动辄便要用禁法,多次受过寺规惩治,所以在自己上位之后干脆就大大放松了对禁法的限制。 只要不拿来做坏事,基本都不会有太过严厉的处罚。 这就导致了现在的积雷寺僧侣,与人殴斗常常禁法起手。 属实有些过分。 但积雷寺禁法的名头也由此打响了许多,让很多人见识到了它们的威力。 …… 当即四名武者便端正站好,可鉴从怀中取出四份典籍,交到他们手中。 “伏虎真法,乃是一种擒拿之术。”他同时讲解道:“杀生之术你们肯定不缺,但是必要时想要制而不杀,就需要用上这伏虎真法。” “此法说是武技,其实更像是一种封印。招式并不拘泥,重要的是封锁敌人气脉的手法。这种将罡气注入敌人气脉的手法,稍有不慎便容易变成杀招,或者摧残对方气脉,造成极大创伤,失去生擒原本的意义,所以才会被列为禁法。” “寻常的擒拿之术只能制伏修为弱于你的人,此法强就强在,即使是修为比你高一个大境界,只要一着不慎被你拿捏住气脉,那就可以将他制伏。” 可鉴一边说着,一边挥手成爪,当空凌厉一探,发出呼喇喇震响。 “这一招在禁法之中不算艰深,以你们的天资,大概三五天就可以修行成功。”可鉴继续道:“看过典籍之后,你们将观想图记在心里,可以两两成组互相演练一番,我看你们做得不对,给你们指点。” 可鉴自己就身为天骄武者,知道教授这些天才的路数和寻常人不一样,你不需要告诉他们什么基础的东西。只需要将功法给他们看,然后稍微纠正错误就可以了。 很快,他们便演练起来。那边鄢神兵与吴撼鼎成了一组,兄弟俩互相出招试探,彼此擒住几次手臂,都没法顺利将罡气突破对方。 而另一边,圆生和尚看着梁岳,忽然指了指地上,“谁的钱掉了?” 梁岳低头去看,圆生和尚猛地顿步上前,闪电般出手擒拿。梁岳不抬头,身形却是一闪,倏忽间绕到了圆生背后,右手一把揪住他粗壮的后脖颈,脚下一绊。 嘭! 圆生和尚的身躯被他一把按倒在地,罡气灌注,当场封住气脉。 “嘿嘿。”梁岳笑了两声,“这一手是跟我师父学的吧?也就是刚入门的水平。” 原来圆生喊出声的时候,他就预判了圆生的行为,先一步进行了反制。 圆生哀嚎一声,“一个师父教的,我对付你吃亏啊。” 可鉴视线瞥过来,看着梁岳的手法,又感受了一下圆生和尚的气息。 他忽然有些惊奇,“你练成了?” “哦?”梁岳眨眨眼,“我练成了吗?” 可鉴和尚又凑近,将两指搭在圆生的脖颈上,仔细探查了一番他的气脉,抬眼看向梁岳:“如此复杂的行脉方式,你第一次尝试就这么娴熟?” 梁岳认真答道:“我方才认真背了。” “多新鲜,我们也没不认真背啊。”圆生和尚在底下叫道,“我说我怎么一动也不能动,你居然看一眼就练成了?不愧是守义真人的弟子啊。” 可鉴和尚打量着梁岳,一时间没说出话来。 圆生毕竟没练过几招禁法,不了解这其中的含金量。即使是可鉴自己,当年也是经历过三天时间,才能娴熟地走气封脉,所以他才给众人定下了三五天的时限。 此子天赋当真是足以让人倒吸一口积雷寺内浑浊冰爽的凉气,只能用四个大字形容。 恐怖如斯! 早上好呀。 ------------ 第41章 紫云峰 【二合一】 对于梁岳的修行天赋这件事情,也只有可鉴这般“没见过世面”的和尚会为之震撼一下了。 和他相处久一些的玄门弟子或者是此次夺城之战的参与者,团队里的同伴都早已对此司空见惯,全是一副理所应当的态度。 快一些怎么了? 他可是五藤兰啊。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其余几人陆续习得伏虎真法,梁岳也没有闲着,而是对此法进行了更深的钻研。 对于武者来说,封印这种神通多少是有一些精细的……不够粗鄙。 因为罡气的特性就是刚猛爆裂、直来直去,进行一些复杂操作时,难度其实是要比真气还大几倍的。 而武者从来不练习这个,在微操这方面肯定是不如炼气士与秘术师。这又是为什么,即使是这些天才,也要修炼个几天时间才能掌握。 以罡气贯穿进行封锁,这种思路确实是启发了梁岳,让他有了更多思考。尤其是之前观想图中所见的一剑封仙,他一直不知道怎么实现,此时隐隐也有了一丝明悟。 只是距离真正掌握,可能还要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等大家都结束修行之后,积雷寺里的第二道试炼,也随之来临了。 在进入后山的路口处,不远的地方就是之前他们闹过的铜人堂,站在那里还能感受到那边隐隐传来的灼热目光。 这阵子天才们和铜人们打得愈发激烈,双方战术屡屡升级,已经到了一个相当离谱的程度,整座积雷寺都成了他们的战场。 风道人和云禅师倒是乐于看见此事,因为天才们的默契在这些斗争中也在飞速进步,而且双方打得有来有回,他也很开心看到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多挨几顿揍。 属于是看出殡不嫌殡大了。 此时的云禅师,指着那条被云雾遮掩的后山大道,正在讲述着:“待会儿要带你们去的是后山的紫云峰,那里是我们遴选首席弟子的地方,正好可以给你们作为今日的试炼之地。” “你们依旧是被分为三组,每组会拿到一枚玉符,分别是天、地、人三个字。” “这枚玉符不能隐藏、不能收入法器,必须悬挂在队伍中一个人的身上。一旦玉符被夺走,则整队淘汰。而获胜的条件就是集齐一整套三枚字符,即可来换三颗玉玲珑。” 听到他的话,圆生和尚皱眉道:“打这么热闹,获胜才每人一颗玉玲珑?” 众人纷纷点头。 和之前的一些试炼比,这次的试炼听起来规模更大,但奖励却更少了,总共只有三颗,也难怪他们会质疑。 “不止。”云禅师继续道:“在紫云峰上会有三只幻兽来回巡曳,若是你们能够击杀幻兽,它们每一只身上都会掉落一枚字符。如果你们能集齐的话,其实就是会有两套字符,加起来可以兑换六颗玉玲珑。但是能不能拿到,就要看你们的本事了。” 听他这样说,大家这才又安静下来,等待这次的分组。 随后风道人便宣布,“第一组,闻一凡、陈玄救,圆生。” “第二组,齐应物、鄢神兵、尚云海。” “第三组,吴撼鼎、林风禾、梁岳。” 梁岳一抬头:“嗯?” …… 在登临紫云峰的路上,梁岳就在担忧,自己不会和那天的齐应物一样吧? 林风禾与吴撼鼎这两个活爹,单拆开在哪个团队里好像也没有大问题,可是凑到一起就总是会变成卧龙凤雏,怎么还偏偏这么有缘分? 凑一起就算了,怎么还把自己带进来了,可真是孽缘。 三组人马被投放到了不同的地方,梁岳他们一落地,就身处一片深紫色高木围成的丛林之中。 这座山上生长了许多这种很高大的紫色古木,远远看去,如同浮着一团紫色云层,这才因此而得名紫云峰。 落地之后,梁岳先给他们做了个预防,说道:“咱们待会儿无论有什么情况,好好沟通,不要吵架。” “放心吧。”吴撼鼎道:“我们如今是结拜兄弟。” “不错。”林风禾也同意道,“我们兄弟三人,亲如父子。” 吴撼鼎闻声,立即道:“那我得当爹。” 看到他们都想当对方的爹,梁岳不由得点了点头,放下心来,这是真兄弟。 “待会儿如果有选择的话,我也不想对大哥下手。”林风禾又道。 “我也是。”吴撼鼎道。 “那要是这么说的话,我也不太想对闻师姐那一组下手。”梁岳摸着下巴说道。 三人彼此对视了几眼,最后决定道:“那咱们去对幻兽下手。” 反正也不是只有打同伴们拿玉符才能获胜,打死三只幻兽也是一样的。 三人定计以后,便准备出去搜罗信息,找到幻兽的踪迹。风道人说幻兽会在山峰上巡曳,应该不会太难找。 他们这一组的玉符是“地”字符,就悬在梁岳的后腰。 这是方才商量之后的结果,因为吴撼鼎是纯粹武者,需要近身作战,很容易给人可乘之机。梁岳虽然也是武者,可是他没有那么纯粹,可以远程进行杀伤,而且逃遁速度很快。 比起林风禾,他还有一个优势是虚化神通。 逃命一流。 而且炼气士不需要近身这个事情也是双刃剑,正因为他擅长远程作战,一旦被别人靠近之后,那很容易就会失去玉符。而梁岳不论是远程还是近身战,都有一战之力。 所以商议之后,还是由梁岳带玉。 林风禾直接一跃而起,身子隐入树冠之中,去到了他最舒适的区域。 而梁岳和吴撼鼎之间隔着十余丈的距离,一左一右,共同向前摸索。紫云峰很大,以他们的速度,不知要探索多久才能搜罗完整片山峰。但是也没关系,反正这次试炼没有时间限制。 不过他们还没走多久,就听见前方一声悠长鸣吼,声震九天,“昂——” “幻兽!”三人立刻意识到,这就是自己想要寻找的目标。 他们加快脚步,迅速靠近,转过前方山坡后,就见山壁后方水潭中有一头周身散发白色光华的巨象,通体灰白,长鼻夭矫,一双象牙如同擎天巨剑,高高扬起。 随着它这一声鸣叫,周围紫林之中的飞鸟成蓬逃离。 梁岳沉声道:“别急,先试探一下它的招数。” “好。”吴撼鼎主动扛起责任,“你身上有玉符,我去试它。” 说罢,他拔出长刀,飞掠上前。 作为鲸门少主,他自幼习练十八般兵刃,均是得心应手。这一次正是考虑到要对付大型的幻兽,才背了一把厚重大刀而来。 这头巨象的体型不比旁边的山壁矮,估摸得有十丈左右,望之极有视觉冲击力。 但是对于他们这个境界的修行者来说,已经不会被体型这种东西唬住,若是道行不够,再大的体型也只是大些的沙袋而已。 嗖—— 吴撼鼎高高掠起,长刀破空,一刀斩在那巨象的腿上。那巨象不躲不闪,任由他砍了一刀。 铛!这一刀落在巨象皮肤上,却发出一声金铁之响。 三人俱是一惊,吴撼鼎这一刀不可谓不利,居然都破不了防吗? 这巨象的道行是不是有点超太多了? 给他们震惊的时间很短,因为紧接着那头巨象就忽地抬脚,一只巨腿高高抬起,重重落地,速度居然还很快! 亏得吴撼鼎也很灵敏,身形瞬间后撤,闪开了这地动山摇的一脚。 轰! 象足落下,地面轰然碎裂,旁边的山壁剧震,一阵摇晃。吴撼鼎堪堪闪开,没等再拉开距离,就见它甩开长鼻,横扫过来! 远处林风禾的一箭已然射来,飞火流星,正中象头。虽然一样没有破防造成伤害,可爆发开的火光依旧遮蔽了它的视线,为吴撼鼎争取了一丝逃遁的时间。 等火光散去,眼看吴撼鼎已经退回去,似乎是安全了。 可那巨象接着便将长鼻伸到一旁的水潭内,轰的一声,水潭内的水位肉眼可见地下降了许多。接着它抬起长鼻,猛地喷出一道水箭! 正在背身奔跑的吴撼鼎听闻背后劲风,就要横移躲闪。 可是这水箭来得又快又凶,覆盖了相当大的一片范围,根本闪避不开!轰通一声,他整个人被轰出数十丈距离,水箭破碎有如漫天大雨,噼里啪啦浇在身上。 本以为这就结束了,谁知巨象突然抬起头,朝着远方某处树冠又是一喷。 轰—— 方才林风禾向它射了一箭,它居然立刻就发现了方位并且予以还击。梁岳虽然看不清那边情况,但是猜测林风禾大概也躲不开。 他上前扛起吴撼鼎,就朝林风禾的方向飞奔过去。 可能是因为他没有攻击巨象,所以巨象对他没有仇恨,只是对着背影短鸣了两声,像是在示威一般。 梁岳赶过来的时候,果然就看到林风禾十分狼狈地倒挂在一根树枝上,浑身湿淋淋的。前方至少数十丈的林木树冠破碎,遍地都是水迹。 这一道水箭的威力可真是大。 “林师兄!”梁岳喊了一声。 林风禾强睁开眼睛,意识还没完全恢复,口中兀自说道:“我本想着,我射了它一箭,便也受它一箭,试试强度。不想这巨象的水箭倒是比我略强半分,呵,有趣、有趣……” 梁岳一阵无语。 都被打成这德行了,也不耽误你装啊? …… 此时,紫云峰外。 刚刚赶到的徐占鳌看着镜中景象,稍稍抬眸,“这幻兽的实力怎么回事?” 他毕竟是朝中重臣,虽然在这边监督夺城之战的修行进度,那边也不可能完全放下,尤其最近朝中还是多事之秋。之前无关紧要的时候,他就先回龙渊城处理事务去了。如今又有试炼,这才连夜飞回来。 结果刚到积雷寺,就看到了梁岳三人被暴打的一幕。 在原本的计划中,这三只幻兽的本体都是积雷寺的佛前神兽,他们会将三只神兽的五成力量具现出来,放到紫云峰。 原本预想的情况是,这些年轻人若是再度抱团配合,还是能陆续拿下几只幻兽的。他们会先联合将三只幻兽打倒,再进行自相残杀。 可是这巨象稍微爆发出些许实力,未免有些太强,即使两组人合力,也未必能拿下这只幻兽吧? 此间试炼是由云禅师负责,他问的自然也是云禅师,可云禅师却干脆双手环胸,看向风道人,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 “徐尚书,你走了几日,已经不了解情况了。”风道人这边解释道:“这群年轻人配合起来,总是能爆发出很强的战力,积雷寺的铜人阵都不是他们对手。光是五成力量的幻兽,恐怕根本达不到让历练他们的目的。所以我做主修改了计划,让和尚对幻兽的实力进行了一些小加强。” “小加强?”徐占鳌看着他,“那是多少,五成半?” “差不多。”风道人点点头,“四舍五入,就放了八成进去。” “八成?”徐占鳌眉毛挑了挑,“这三只可是积雷寺的护山神兽,难怪稍微出手根本抵挡不了。如此强大的幻兽,他们真能达到试炼的目的?” 他们身为试炼的设计者,自然要把控强度。 幻兽太弱固然没用,这些天才打一打就死了;可是幻兽如果太强,打一打他们就死了,就更不行了啊。 风道人一挥手,“之前青阳道宫的时候,不就是说让他们受一些挫折,磨炼一番道心。一直到了积雷寺,就连铜人阵都没法让他们吃亏。前几日铜人们以为占了些便宜,结果打得全都是那谍子幻化的人。这帮小子奸诈狡猾,轻易根本没法让他们吃瘪。这幻兽实力虽然比计划中略高,可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没错,而且这其实也不会影响这次试炼。”云禅师颔首道:“反正他们打不过幻兽,也可以去从其它组身上掠夺玉符。” “对。”风道人接着道,“就当这些幻兽的存在,是给他们人生中的一次小打击吧。” 徐占鳌目光略微怀疑,“你该不会是因为青阳道宫的事情,还在跟梁岳斗气吧?不让他吃些亏,就不肯罢手。” 风道人有心否认,但是没等开口,嘴角就已经歪了上去,猥琐的笑容止不住地流露出来。 他本来就是这样想的,每次设计好的关卡都会被梁岳轻松破解,自己当年吃过的亏,他不止全都躲过去了,还都衬托得自己这一伙人当年像是大傻瓜一样。 若是再不给他来一些道心破碎的小关卡,风道人真要怀疑自己的能力了。 风道人邪恶地看着镜中的梁岳,小子,算你运气好,你这遇到的还只是最温和的一只幻兽而已。紫云峰上的惊喜,还有很多。 接下来就好好享受我给你准备的大礼吧。 桀桀桀桀桀桀桀…… 早上好呀。 今天我又过生日啦,一晃已经是第四年过生日码字了,还真是颇多感慨。 愿望就祝看书的朋友们都健健康康,快乐发财。 虽然还没有看到祝福,但是我相信待会儿肯定会有的,就提前感谢大家啦。 (虽然还没有收到月票,但是我相信待会儿肯定也会有的,也提前磕头了,啪啪啪!) (没有就当我没说,依然感谢大家。) ------------ 第42章 终于吃瘪了吧 【求月票!】 一座隐蔽山谷之中,吴撼鼎与林风禾二人静坐调息,半晌方才恢复精神。 那巨象射出的水箭威力强大,造成的创伤是由里到外的,外伤好治,内伤难调。好在不是很严重,修行者外出作战,带些伤势也是难免的,只不过是影响几分发挥罢了。 夺城之战的过程中是不允许使用丹药的,所以他们平时试炼也没有带丹药疗伤。 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吴撼鼎睁开眼睛,而后第一句话便说道:“这幻兽的强度不对劲啊,是让我们打的吗?” 梁岳对于这个问题也很纳闷,这巨象攻防强度之大,简直像是传说中的妖王了。即使是他们三组合力,也不一定能将其拿下。 你跟我说这么厉害的幻兽有三只? 我能打个蛋。 “我收回刚才的话。”林风禾淡淡说道,“虽然我们兄弟三人情同手足,但是战场无父子,必要时刻也不是不能与大哥一战。” “那我也不是不能打闻师姐他们……”梁岳也说道,顿了顿,又道:“但我觉得主要还是能不能打得过的问题。” “……”三人彼此对视几眼,又沉默了一下。 从武力上来看,他们组确实是最弱的。 从智力上来看,两兄弟也就是遇上了梁岳,但凡换另一个人进了这组,都是团队里绝对的智力洼地。 怎么看胜算都不大。 吴撼鼎问道:“若是三组人一起合作呢?先合力将所有幻兽铲除,这样可以多拿一组玉符,之后再互相争斗。” “这样对实力弱的组是好事,因为可以多拿玉符,而且打幻兽的过程中还有可能出现变数,获得可乘之机。”梁岳道:“可是实力最强的组为什么要和你合作?他们明明可以独赢,花费那么大力气帮第二强的一组人也争取三颗玉玲珑,反而是在帮助竞争对手。中途若是出些意外,很可能还会让到手的胜利飞走。” 这一次的分组强弱十分明显,闻一凡那一组显然是最强的,就不说闻师姐在哪队、哪队就是最强这个问题,她的两位队友之中还有一位陈玄救,也是硬实力前三的强者,另一个圆生在武者之中也不算弱。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遇到谁都可以取胜,想拿下一组玉符并不难。 合作打幻兽多拿一组玉符这种事情,对他们来说就有些吃力不讨好,除非他们可以独吞两组。否则的话,少让竞争对手拿一颗玉玲珑,就等于自己多拿了一颗玉玲珑。 “对我们来说,想寻求合作的最优解,应该是找鄢神兵那一队合作,一起来对付闻师姐他们。以此来逼迫他们也参与合作,这样才能合力对付幻兽,可即使那样多拿了一组玉符。等到三人互相争夺的时候,境况也对我们不利。”梁岳继续分析道。 鄢神兵毫无疑问,是幼麟榜排名最高的武者,而齐应物也是排名前三的炼气士。他们加上尚云海这个组队,论实力肯定是第二的。 硬实力第一不希望合作,独赢是最好的结局。 硬实力第二肯定最希望合作,因为打幻兽多拿一组玉符,对他们是有利的,这样他们就不用和第一硬拼了。 而对硬实力前三的梁岳他们来说,这两种方案其实都不是最优解。 “那我们该怎么办?”吴撼鼎很自然地问道。 和梁岳待久了,他也已经开始享受这种寄存大脑的感觉了。 梁岳道:“对我们来说,还是得先确立自己的目标。幻兽几乎是不可能挑战的,所以我们就将目标锁定在其他人身上,暂时将自己隐藏起来,等他们两组对打两败俱伤之后,我们再伺机出手,是最好的结局。” 说话间,远天掠过一片磅礴金光,似乎是一只通体金羽的巨大飞禽。 站在一旁的林风禾张弓搭箭,一道白金箭芒飞射而去,划破长空,正中那金光身下。 “哼。”林风禾冷笑一声。 一回头,发现梁岳和吴撼鼎都在看着他,他凝眉问道:“为什么这样看着我?我见那边有一只金鹏飞过,想试着射它一箭,虽然距离很远,但还是被我射中了……额,你们刚刚说了什么?” “我们刚刚说,隐藏好自己,先不要被人发现。”吴撼鼎回答道。 林风禾:“……” 梁岳立刻起身道:“先转移吧。” 林风禾的箭芒太过醒目,若是其他组的人在附近,肯定已经注意到了。此时必须谨慎行事,赶紧离开这里。 三人齐齐飞身向山谷外赶去,刚刚走到谷口,突然侧面闪出一记硕大的金光手掌,遮天蔽日,直奔他们抓来! 在谷口右侧,已然降临了一尊佛陀法相。 来得好快! 梁岳内心暗道一声,之后祭剑飞掠,以一式上青天化为残影,闪过这一掌。 林风禾逃得更快,一旋身便土遁入地,再以木遁上树,下一瞬已经出现在了远处的一棵树杈上。 唯有吴撼鼎,又被留在原地。 他逃得没别人快,唯有拔刀横斩,轰然斩开这一掌,接着继续向前飞奔。 在佛陀法相之下,果然是陈玄救的身影。而另一边,圆生和尚正手持齐眉棍拦住去路,最可怕的还是在头顶上。 闻一凡白衣胜雪,身周环绕着万千飞剑,随着玉指一扬,无数剑芒化作三条长龙,分别朝三人席卷过来。 她一下就要打三个! 梁岳将手中剑舞成一团剑花,被撞得铛啷啷后退不止,才堪堪躲过这一击。吴撼鼎的境况与他相差不多,抡动长刀,护住周身,泼水不进。只是因为剑气太盛,依旧会有罡气不支。 林风禾返身便顺着树身木遁入土,再以土遁穿行,稍有气息泄露,便要有一剑飞临,使他一直不敢露头,露头就是穿。 闻一凡单人之力,就已经压得三人无法反抗! 而那边陈玄救已然喊道:“玉符在梁岳身上!” 圆生和尚立刻舍弃正前方的吴撼鼎,奔着梁岳而去。三人被飞剑压得死死的,也腾不出空间躲避。若是这时圆生杀上来,恐怕他也很难守住玉符。 梁岳内心一阵叫苦。 怎么感觉…… 闻师姐好像又变强了? 貌似对我们来说,打人跟打幻兽也没有区别啊! …… 而在山峰之外,看着梁岳一组被打的景象,风道人乐得嘴都收不住了。 “没错,就这样!”他挥了挥拳,“闻家姑娘给我狠狠地打,就压着打!” “咳。”徐占鳌蹙眉,轻咳了一声,道:“风道长还是稍微注意一下自己的嘴脸。” “嘿嘿。”风道人稍微收敛了几分,道:“失态了,有点没忍住。这小子,得意了这么久,终于吃瘪了吧!” ------------ 第43章 驱狮吞虎 【国庆快乐!】 情势危急,眼看着若是圆生和尚冲杀过来,陈玄救再在一旁掠阵,那梁岳肯定保不住身上的玉符。 无奈之下梁岳只好准备催动仙藤,以虚化逃遁。可是一旦他化虚离开,其余两位兄弟应该就要交代在这里了,到时候自己孤军奋战,想要取胜的概率也很低。 但再怎么说,晚点输也好过立刻输。 就在他已经想要催动神念的时候,头顶忽然掠过一片金云,所有人都察觉到一股凛冽杀气突然袭来。 气机转动,就见一只双翼展开遮天蔽日的巨大金鹏,带着呼啸锐鸣滑翔而来,一身暗金翎羽,突然地俯身冲下来,杀机四溢! 在它的羽毛下部,有一丝不起眼的磨损痕迹,虽然没有造成伤害,但应该也激怒了它。 这就是方才林风禾远远射了一箭的那只幻兽! 直接隔着这么远杀了过来,火气真大啊。 这幻兽金鹏虽然是被林风禾引下来的,可它攻击性极强,不分青红皂白地杀过来,首当其冲的却是闻一凡。 她高悬于天,正御剑同时压制三人,这金鹏忽地冲来,她来不及御剑回防,只能瞬间落地,躲开第一次扑击。 这下所有目标都在地上,那金鹏一个盘旋,再度压低身子,远远贴地滑行过来,所过之处,一双金翼统统斩成碎屑! 之所以是碎屑而不是两段,而是它那金翼之上每一根翎羽都锋锐无比,稍稍接触,就如同滚刀乱切一般。 “小心!”吴撼鼎率先大喊一声。 众人虽然是有所争斗,但这种时候还是分得清轻重缓急,都放下了彼此间的打斗,全心防范着金鹏。 轰—— 金鹏横切一路,将山谷的半边门户都斩断,之后双爪一撑,才又高高腾空,双翅一震,道道金光自翎羽之间射出,好像落雨一般。 天上真下刀子了! 众人各使手段,纷纷躲避,一转眼此处便成了空地。 这金鹏肆虐不过眨眼之间,就将山谷外夷为平地,一片凌乱。它兀自不满足,一双锐利眼眸环视四周,试图寻找到会动的活物,发泄自己方才被一箭射出的怒火。 可修行者们撤得也不可谓不快,稍有时机,各自飞退,丝毫不与它缠斗。 闻一凡他们应该也是遇到过幻兽,知道这些大家伙的厉害,完全没有挑战一下的想法,三个人转眼就逃去不知道哪里了。 而梁岳他们这边,林风禾拉着他们两个,以土遁缓缓向前,一直逃出这片区域,到了山背后另一方林地,才冒头出来。 “呼……”吴撼鼎出一口气,躺倒在地,“闻姑娘的御剑术也太狠了,多亏这金鹏出现,不然我们恐怕就要被留在那里了。” “哼。”林风禾傲然一笑,那金鹏正是他一箭引过来的。 梁岳无语摇头。 你这一脸立了天功的表情是怎么回事啊? 金鹏是你带过来的不假,可是闻师姐他们不也是你引过来的吗?到底在骄傲些什么啊! “真的有些难办。”吴撼鼎又叹息一声,“咱们打幻兽打不过,打人也打不过……” 从进入这座山开始,真的是处处挨打。 “无妨,我有一计。”林风禾忽然说道。 “你也有计?”其余两人看向他。 就听林风禾说道,“既然他们都拿我的遁术没办法,那不如由我带着玉符,然后躲入地下。我五行遁法出神入化,绝对没有人能抓到我,这样我们就立于了不败之地!” “不妥。”梁岳立刻否决道:“光是我知道,起码就有三个人有办法破你的遁术。只是方才玉符不在你身上,他们没有专门针对你而已。” 吴撼鼎也附和道:“二弟,还是收起你的计吧。” 林风禾见自己的提议被否掉,也不生气,只是退后一步,叹息一声,莫名有种“竖子不同与谋”的悲凉感。 梁岳也懒得理他,只是突然说道:“我也有一计!” “嗯?”吴撼鼎立马来了精神,“你又有计了?” “我这想法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从刚才的场景中得到的灵感。若是我们打不过幻兽,也打不过人,那我们能不能引幻兽去与人战斗呢?”梁岳讲述道:“在兵法中,这叫驱虎吞狼之计。” “好主意,若是能将幻兽的注意力吸引到别人身上,那他们战斗时,我们就可以从中得利。”吴撼鼎道,“只是这其中风险很大,我们该如何实施是个问题。” “我们需要探得一只攻击性强些的幻兽的位置,然后再找到另外一组人的位置,然后将他们引往一处。最好地形熟悉一些,得有我们的藏身之地。”梁岳思忖道,“我可以负责去吸引幻兽。” 拉仇恨这件事,他最近没少做,已经有些驾轻就熟了。 吴撼鼎道:“那我负责去吸引另一组人。” “二弟,你还是往后退退吧。”林风禾突然以手按住他的肩膀。 吴撼鼎转身,就见林风禾一脸冷酷,道:“在找打这方面,你差我很远。” 不是,你也知道啊。 梁岳和吴撼鼎都不由得以手掩面。 怎么这又骄傲起来了? 但是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林风禾也没有吹牛,他平日里确实也拉仇恨的。 三人当即行动起来,再度向前铺开,缓慢前行,寻找其他幻兽或对手的踪迹。绕着山头找了一阵子,终于在前方听闻一阵闷吼,滚滚好似雷鸣。 “是幻兽!”梁岳一抬手,“去看看。” 他们放慢脚步,缓缓攀上一旁的山壁,就看到在前方的一处平坦地面上,正有一只巨大青狮在巡曳。狮身道道金纹,隐约似是经文。 一头青狮,居然有法相威严。 “你们先守着它,我去拉人过来。”林风禾自信地嘱咐道,“我待会儿先放一箭,吸引人过来,若是有人来了我再放出第二箭。若是闻师姐那组,便是白色箭矢;若是大哥那一组,便是红色箭矢,你们见到以后,就将这青狮引过来出箭处就好。” 说罢,他便转身离去。 “二弟好自信。”吴撼鼎看着他的背影,喃喃说道。 “他有这个资本,若我看到他的箭射出来,也会想去打他的。”梁岳道。 二人便守在此处,不久,林风禾应该是到了约定地点,之后一道犀利箭芒射向远方,主动暴露了自己的位置。 这样周围如果有其他组的人看到,一定会去找他。 果然,片刻之后,他就放出了第二箭。 咻—— 一道白色箭芒嘹亮升空。 又是闻师姐那一队人! 梁岳虽有些不愿,但依旧站直了身子,看向眼前的青狮。 今日就要驱这青狮,去吞了闻师姐那母老虎了! 早上好呀,大家国庆快乐,假期愉快!! ------------ 第44章 狮子能不能看? 【二合一】 那青狮正在那边缓步巡视领地,梁岳远远将身虚化,迅速靠近过去。 别看这些妖兽体型庞大,道行高一些的,灵觉感知也特别强。要是仗着自己小巧灵活就敢贸然上前去挑衅,怕是转头就要被一爪子拍死了。 他只有一次出手机会,不管成与不成,虚化显形的那一瞬间就要转身逃遁,这都不一定能够逃得开。 而这一下又要拉到足够的仇恨,若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击,都未必能破这些庞然大物的防,自己如果逃远了它都未必愿意追过来。 三只幻兽的攻击性应该是不同的,这只青狮的攻击性尚且不知,但之前的白象攻击性就很弱,即使你打了它,只要走远了它就不会再追究。 而之前的金鹏攻击性就很强,哪怕看不见的地方射了它一箭,也得千里迢迢过来追杀。 为了确保一定能将它引来,梁岳选择了一个自己比较熟悉、又十分拉仇恨的位置。 他绕到青狮背后,放缓脚步,抬头稍加瞄准,之后飞身跃起,一记飞腿向上,向着青狮的裆部,狠狠地来了一招致命打击。 嘭! 这一击当真是势大力沉,甚至就连远处的吴撼鼎,都听到了两声清脆的裂响。 他不由得一咧嘴,心说梁岳这下手……下脚是不是太狠了点。 再强大的神兽,那两颗都是脆弱的。 还好这只是一只幻兽,否则这神兽青狮一脉本就狮丁不旺,说不准就要绝在这了。 “嗷——”青狮发出一声远比先前尖细的嚎吼,愤怒地转过身,就看到一道残影已经飞掠遁逃。回个身的功夫,梁岳已经施展了三次上青天,中间不敢停顿一丝。 嘭嘭嘭……青狮迈开四爪腾跃而起,身形果然无比灵敏,一跃便将距离无限拉近,张开巨口险些直接就将梁岳吞噬下去,此时他们之间的距离只有不足十丈。 青狮口中发出一阵震天响动,“吼——” 佛门功法叫狮子吼不是没有道理的,这青狮一吼果然震惊四野、地动山摇。 寻常人兽听到这一声吼当场可能就要被吓得心胆破碎而死,即使是有些道行的修行者,也得心神摇曳,眩晕一阵。 可是梁岳面对这狮子吼的表现是,离我这么近?再跑快一点! 以他现如今的神魂强度,想要动摇他的神魂,已然不是太容易。 那青狮没想到这一下没有留住人,反而还拉开距离了,眼看梁岳一溜烟跑开,以及下面的疼痛感愈发清晰,它的怒火已经要从眼睛喷出来了。 接着便夹着两条后腿,四爪如飞继续向前,如同一座愤怒且灵活的小山。 它的速度毋庸置疑,更何况还有被打击的怒气加成,梁岳即使以上青天飞掠,依旧没多远又要被追上。 好在这一整条路线他们已经提前探过,很是熟悉。 他绕过一座山坡,便看到前面地上一道飞速向前移动的地裂轨迹,不用说,自然是土遁的林风禾。按照计划,梁岳一步跨到那地裂前方。 其中伸出一只手来,啪的一声将他拉了进去。 …… 在梁岳到来之前,林风禾也正经历一场惊险刺激的追杀。 他在林中放出第一支箭以后,准备吸引其他组的人过来。但是没想到,注意到这支箭的依旧是闻一凡那组人。 他们经历过一次被林风禾的箭芒引去,知道哪怕一个人再蠢,也不可能连犯两次这种错误了,已然猜测到其中或许有诈。 但作为硬实力最强的一组,他们依然来了。 只是这一次没有直接从正面过来,他们三人绕到三个方向,包抄了过来。 林风禾正面看到闻一凡,立马放出第二支箭,准备逃跑的时候就被身后的两个人围拢上来。诚如之前所说,确实有很多人能破他的遁地。 陈玄救双手拈诀触地,半边森林的地面顷刻蒙上金光,林风禾刚要遁地,就撞得发出了铛一声响。 而圆生和尚也从另一个方向杀了过来,一颗光头以奇快的速度靠近。 眼看三面强敌,即将被围困,林风禾应变也是极快,他迅速拈弓搭箭,向陈玄救射出一支火箭。 飞火流星轰然射去,沿途所过之处将紫木全部引燃,拉出一条壁垒般的火线。陈玄救身形一闪,躲过这支箭,但林风禾下一瞬便身入火墙之中,以火遁迅速前穿,沿着方才箭矢的路径飞逃! 眼看他如此逃出包围圈,马上就要留之不住,闻一凡悍然出手。 她双指一点,飞剑如电光掠去,刹那间切断了火线。 中间空出一段,火遁连接不上,林风禾燃烧的身形自火中脱离,返身就是三支箭,以手指岔开,搭在弓弦上便射。 嗖嗖嗖—— 这接近瞬发的三支白金箭矢,居然真就飞速朝着闻一凡这三人袭来,如此箭术才是已然接近出神入化。 三人各自闪避开来,只是被这箭芒稍稍阻隔,林风禾已然又跑出数十丈,接着一招遁地,哗啦啦向前逃窜。 见他逃遁如此流畅,肯定是先前已经计划过,说不定是要将他们引到哪里,闻一凡没有再追,只是凌空而起,将飞剑顺着那土遁的轨迹一引。 轰! 剑气炸裂,不知地下的林风禾怎样,前方突然又转出梁岳的身影。 在他背后,果然跟着一只巨大青狮,满眼火焰,怒不可遏。 当真有诈! 而且是好大一个诈。 “走!”她最先看到这青狮到来,立马顿喝一声。 只是红了眼的青狮哪管那么多,梁岳瞬间入地之后,两人便调转方向,朝闻一凡他们再度窜了回来。 这次轮到他们跑了。 虽然加上一个梁岳他们也不怕,可梁岳身后有头狮子,这实在是令人忌惮。 而这其中速度最慢的,居然成了圆生和尚。 他是武者,没有那么多花里胡哨的神通遁法,纯靠两条腿量,自然不是那青狮的对手,眼看青狮两个腾跃,就扑到了圆生和尚背后。 闻一凡返回身来,她没有放弃队友,而是将飞剑再度化为万千,一条剑芒长龙狠狠轰在青狮面门。 这青狮的防御没有白象那么强,许多剑光都划破了它的脸面,带出丝丝缕缕金色血迹。 可是破相带给它的愤怒,显然还是不足打击之万一,它眼见有如此多的人族,只想将眼前的人都杀了,当即又是惊天动地的一声吼。 “吼——” 青狮之怒,众人都为之震动,瞬间恍惚。 而地底的梁岳看准时机,心中暗道一声,就是现在! …… 在场之人唯有他完全不受这狮子吼影响,正是去拿玉符的最佳时刻! 这一组的玉符毫无疑问悬在闻一凡的腰间,此时她正自半空坠落,梁岳嘭然破土而出,飞身迎了上去,一把将手伸往她的腰后。 可就在他指尖碰触到玉符的时候,闻一凡的神识骤然清醒。 身为太上仙体,她受到这狮吼影响的时间也很短,眼看梁岳突然出现,已经握住了自己后腰的玉符,她左手立刻握住梁岳的右手,如同铁箍一般,一下将他的手臂限制住。 正常来说,她一个炼气士的体魄肯定没法跟武者比,可是上次得到金刚仙藤以后,她一催动便无懈可击。 可尽管够硬,但她的力气肯定没法和武者相比,稍一僵持肯定还是拦不住梁岳夺走玉符,所以在防御的同时,她也没忘了主动出击,右手一把也握住了梁岳身上的玉符。 尽管这次要来冒险,可是梁岳他们并没有换悬挂玉符的人,毕竟一组三人都要冒险,吴撼鼎任务虽然稍微轻些,可他没有太多闪避神通,反而是最容易丢掉玉符的人。 所以他们干脆就没多考虑这个问题。 玉符给了林风禾、吴撼鼎,可能掉落的概率还要更大。 但此时这就给了闻一凡机会,她反手也握住梁岳的玉符,梁岳的左手赶紧也抓住她的右手腕。 两个人、四只手,双双发力,突然就在空中转起圈来。 这一下争夺玉符,关系到六个人的命运,一旦玉符被夺走,那整组三个人都要淘汰,所以所有人的视线甚至都从青狮身上移到了这里。 就见梁岳与闻一凡在空中翻滚几周之后,都没有余力控制身形,就那么嘭隆一声摔在地上,接着又翻滚了几周,最后在林间僵持下来。 两个人都侧身躺着,四目相对,呼吸可闻,彼此的双手都是一只环在对方后腰、一只握着对方的另一只手。 直到停顿下来,他们俩才突然意识到这个姿势略有些奇怪。这也是他们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对视,两个人的眼神都突然躲闪了下。 不止是他们意识到了这一幕的古怪,周围看的人也都瞬间感觉不对。 陈玄救立刻竖起单掌,眼观鼻、鼻观口,口中念叨:“阿弥陀佛。” 圆生和尚原地立马抬眼望天,挠挠脑袋,“天上出晚霞了哈,还挺好看。” 刚刚探出一颗头来的林风禾,马上就把脑袋缩了回去。 远处看着这里的吴撼鼎,当时便侧过头去,不敢再看。 几乎同时,大家都错开了视线,不再注视他们两个。 以至于刚刚狮子吼结束的青狮都有些发愣。 嗯? 这些人是在干什么? 难道说,两个人族抱着翻滚到地上,就不允许再看了? 这是什么奇怪的规矩吗…… 如果人族不能看,那狮子能不能看? 我不管。 我偏要看。 接着它便瞪起一双环眼,倒是想要看看这两个没羞没臊的人族打算干些什么。 …… 梁岳当然不敢干什么,闻师姐一双手臂硬比玄铁,他浑身上下能与之相媲美的地方不多。 只是此时他稍微松手,立刻就会失去两枚玉符,所以不敢动而已。 闻一凡同样如此,这时候略有松懈,就是满盘皆输。 可两个人就这么盯着对方的眼睛,看了一会儿,眸光都有些闪烁,气息都从方才的紧张,变得有些急促。 “要不……”梁岳道:“咱们一起放手?谁也不拿谁的玉符?” “你可信吗?”闻一凡问道。 “闻师姐,我不会骗你的。”梁岳笃定道。 闻一凡凝眉道:“在这种境况下,我很难相信你说的任何话。” 梁岳知道她说的“境况”指的是,两个人互相拿捏把柄。 而不是指他们躺在这里、互相搂着、四目相对…… 当然这两种情况下,男人的话都不太可信啦。 “可咱们总不能一直耗在这,大家都看着呢……”梁岳继续道。 闻一凡抬眼道:“谁敢看?” 方才转开视线的众人,刚刚才有些好奇,想要瞄一眼他们什么进度了,发现闻一凡扫视过来,赶紧又挪开眼神。 除了青狮,还是没有人敢看他们。 “那我先松开一只手,你再松开一只手,咱们一起放开对方可以吗?”梁岳再问道。 “可以。”闻一凡颔首道:“我与你同时松手。” “三、二、一……”梁岳轻声数着,两人一起松开了握着对方手臂的左手。 “再来,我们一起撒开玉符。”建立了初步的信任之后,他又尝试着解开这个尴尬的处境。 其实也没那么尴尬,如果不是被这么多人围着,而且还有一只大青狮虎视眈眈,他倒是挺乐意多躺一会儿。 “等等。”闻一凡眨眨眼,“你压我头发了。” “哦对不起。”梁岳道,“那你把腰抬起来一点,让我的手抽出来吧。” “地上脏,先起来吧。” “要不要垫点什么?” “……” 周边几人不由得竖起耳朵,心说这两人究竟躺在那做什么? 不行,再不看一眼真忍不住了。 你瞅那狮子都看呆了。 方才还惊心动魄的场面,突然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平静之中,就连青狮都好像在为之八卦,一直都没有再攻击。 最终打破这平静的,是一声嘹亮的长鸣,“昂——” 旁边山壁后传来通通脚步响声,每一步都好像伴随着大地震动。 一只巨大的白象,从那个方向走了出来。 青狮趴伏身形,神情谨慎,死死盯着那个方向。 众人这才明白,青狮方才狮子吼之后没有立刻衔接攻击,不是和他们一样八卦,而是察觉到了同样强大的气息。 事实上,它们三只幻兽都有各自负责的区域,就像是自己的领地,彼此之间是不会贸然去往对方的领地的,那形同挑衅。 这一片算是处于青狮与白象领地的交界处,仍旧属于青狮,可白象此时出现在这里,绝对是跨界了。 众人一同转头看去,就见那庞然巨象一步步沉重走来,在它的前方居然有一道人形身影。而且不像是追逐这身影来的,倒像是这身影为它探路。 而在巨象的背上,居然又看见了两个人。 正是尚云海与齐应物。 尚云海挥舞着手臂,指着前方,高声道:“目标是那些人族!去吧!” 早上好呀。 ------------ 第45章 白象 【求月票!】 “尚师兄?” 见到尚云海带着白象冲过来,众人都有几分震惊。但是转念一想,这好像也不奇怪。 身为化龙一脉的炼气士,他们最强的战斗技能并非是化身妖兽,而是驭使妖兽。这与秘术师中的御妖师还不同,御妖师的手段说到底还是精神操控,一旦驾驭的数量太多就有被反噬的可能。 但是玄门化龙派的手段却是与妖兽沟通,通过怀柔的方式驯养、驾驭,不依赖神通。 这种虽然难度更大,但是时日久了,能够驾驭的妖兽数量堪比一支军队。而且也能出现御兽实力超出本身极多的情况,譬如现在。 以尚云海的修为,不论怎样都不可能降服这只白象,可是通过交涉却可以让它为自己所用。 受到这一幕的冲击,梁岳与闻一凡各自发力,当即分开。 只是分开之后向后一摸,自己的玉符都在对方手上。 双方都拿到了对方的玉符,这样反倒又回到了原点,属于是只交换了一波信物。 这样倒也好,两人互相搂搂抱抱一圈,谁也没吃亏,眼看巨象迈步过来,各自抽身飞退与队友汇合。 如今场景,前有白象,后有青狮,双方再斗显然就是不明智了。 好在这白象与青狮之间似乎也需要一番交涉,就见青狮继续弓背伏身,保持着随时会出击的姿势,低声吼道:“嗷——” 巨象则一扬长鼻,发出锐鸣,“昂——” 对峙之中,双方各自都发出连续几声吼叫,似乎是在交涉。即使是同为幻兽,但对于领地意识强的青狮来说,对方的侵入也是很冒犯的事情。 何况它的心情本来也不太好。 但是白象的实力与它又在同一等级,所以不敢贸然发动攻击。若是像周围几个人族那样出现在它的领地,它就不会如此暴躁。 小的没有感觉,大的入侵就不太舒服,总是这样子。 尚云海伏低身子在白象的耳旁,似乎低声说了什么。 白象再继续长鸣两声,那青狮才犹疑着缓缓退却。可是转过头时,方才那些对自己踢蛋、刺脸的人族都消失不见了,它气愤的又是一声嘶吼,便继续去巡视自己的其它领地了。若是再见到那些人族,一定要将他们撕碎! 而那边尚云海驱使着白象,虽然没有抓住梁岳他们,却获得了在青狮领地内巡逻的权力。这样他们就可以骑着白象公然在这里寻找其余人员,白象的耳目比他们神识范围大得多,这样追踪下去,不愁会被他们逃掉。 其实能收白象为己用这件事,尚云海也是没想到,本来只是误入白象领地之后,想与其交谈延缓攻势。 没想到白象发现他是化龙一脉之人后,忽然对他提出了一个请求。 作为交易,它可以在这次的试炼之中全力帮助他。 …… 原来这三只幻兽,都是积雷寺的镇山神兽,分别在东、西、北三个方向守卫后山禁地。如今被请来帮忙,以神通具现其八成力量成为幻兽,躯体虽然是假的,神魂却是真的。 它们每一只都是分散了一部分神魂进入这幻兽中,所以青狮、金鹏看起来灵智都不高的样子。 但这白象天生聪慧,即使只是一部分神魂,也有很强的灵智,这也是它能够与尚云海交流的原因。而它与尚云海交易这件事,也是在积雷寺料想的状况之外。 原来这只白象出身南州,它们在南域妖族中也曾是颇显赫的一族,直到后来有从君炎岛逃出的大妖王入侵南域,白象一族的首领被杀,它们这些后代被迫流亡。 它随母亲一路北上,中途一度与母亲失散,最终它来到了积雷寺,被寺中先辈救下之后,作为镇山神兽报恩。 可是它依旧挂念着母亲,不知道它如今在哪里。 积雷寺的僧人们也答应帮它寻母,可是近百年时间过去了,云游在外的寺中僧侣都会被告知留意,却没有一人遇到过那只象妖。 寺中白象这才焦急,可它作为妖身又不方便在九州行走。 见到化龙一脉的尚云海,才起了让他帮忙的心思。 四大妖地,在南方只有一个君炎岛,而北方却有莽苍山、玄冥海、白虎城三处,这三个地方会有大量的妖兽或流窜、或被放逐,来到九州边缘地界,汇聚在荒兽原处。 化龙一脉就常年镇守在此。 白象知道他妖脉极广,无需特地寻找,只要帮忙留意,那自己找到母亲的希望就大增。 这对尚云海来说不算什么难事,只要给荒兽原的宗门传信即可,自然立即应下,只是说明不敢保证何时能找到罢了。 白象无非也就是多寻一个门路,双方敲定之后,它这才甘心做一阵子坐骑,帮尚云海对付其他人,包括与青狮对峙。 …… 而在山峰外,观战的几人倒是各有喜怒。 起初是梁岳他们被闻一凡暴打时,风道人很是畅快,再看到梁岳利用青狮伏击闻一凡,他顿时怒道:“这小子可真是奸诈狡猾,找一切时机去耍小手段。真不怪我给他们增加难度,他就是应该教训一下!” 徐占鳌对此则是微微颔首,表示肯定,“梁岳总是能够寻到可利用的条件,这又不能算犯规,我觉得反而是说明他头脑灵活。” 继而就到了尚云海骑着白象到来,徐占鳌转为皱眉道:“积雷寺的幻兽怎能为人所用?这会不会太离谱了些?” 这次换成风道人得意,“尚云海也是寻到了可利用的条件嘛,他身为化龙一脉弟子,也不是第一次与妖兽沟通了。这本来就是他实力的一部分,也不能算犯规吧?” 徐占鳌瞥了他一眼,略有不满。 尚云海之前在第一次试炼时也驱使过那条妖龙,可那和眼前这白象能是一个级别的妖兽吗? 这白象直接横推过去,能轻易将所有年轻人都踩扁了,那试炼还有什么意义? 而且白象有自己的心思,分明是他们设计关卡时考虑的不周到。 云禅师抬手道:“二位不必争执,这白象虽强,但我看梁岳他们也不一定没有办法应对。” “嘿嘿。”风道人再度露出那副猥琐笑容,“他能如何应对?连这幻兽都能对付,他还真成神仙了……诶?” 可看着镜中景象,他的话音戛然而止。 ------------ 第46章 结盟 【求月票!】 在被白象的到来吓退以后,梁岳这一组人马与闻一凡那组人马逃脱的路径相似,离得并不远。 因为双方都是聪明人,见到尚云海骑着白象到来时,就意识到一件事情,不结盟不行了。 之前没人互相结盟,是因为觉得还能打。即使是梁岳他们被闻一凡自己压制成那样,依旧觉得还是有机会的,方才也确实差点被他偷到。 两方合作,一旦淘汰了第三方,结果还是要两方比拼,只能有一家独赢,合作的前提就很弱。 可现在尚云海骑着白象出现,不合作就很难对付了。事实上,即使两伙人合作也没什么可能打败一头幻兽,但终究要有一搏之力。 一起打总好过分开打。 在逃开之后不久,两方人再度碰头,已经从之前的剑拔弩张,变成了和和气气。 梁岳远远一招手,“闻师姐,别来无恙。” “结盟吧。”闻一凡依旧是直来直往,“一起想办法对付那头幻兽。” “同意。”梁岳上前伸出一只手,道:“合作愉快。” 闻一凡瞪了他一眼,但还是伸出手来,与他握了一下,表示双方很是友好。 二人松开之后,吴撼鼎似乎以为是每个人都要握手,便也走上前伸出手来。闻一凡这次没有回应,而是回身看了一眼陈玄救。 陈玄救立刻上前,与吴撼鼎握了握手。 剩下的林风禾与圆生本来没有这个打算,见到其他人都这样了,便也上前握了一下。 一时间场面颇为正式。 之后圆生和尚才皱起眉头,“很难办啊,那三头幻兽都是我们后山的神兽分出了很大一部分力量具现出来,战力极强。我们虽然与白象没有交过手,但绝不会比金鹏和青狮弱。” “我们跟他短暂地接触过一下。”林风禾道,“双方互有胜负吧。” “它一击取胜,我们两个人负伤遁走。”吴撼鼎在旁边拆台道。 闻一凡凝眸道:“不知这幻兽可有什么弱点?” 圆生和尚无奈地笑道:“以镇山神兽的实力,知道它有什么弱点也没意义啊。就算有,也只是相对于同等级别的实力来说,对我们来说,它就是无懈可击的。” 这话其实十分在理,对于实力差距没有那么大的战斗,攻击对方弱点是有意义的。可相对于比自己实力强太多的人来说,抓其弱点也没有意义。 很可能人家的短板,依旧比你的长板还长。 眼看众人商议之下,依旧没有一个头绪,彼此都有点沉默。 如果一直躲也没有意义,这座山只有这么大,尚云海只需骑着白象一圈圈巡视,总能把他们一个个抓出来。何况还有其它幻兽,一旦不慎遭遇,一样十分危险。 无人出声的时刻,闻一凡看向梁岳,忽然道:“这个时候你是不是应该说些什么了?” 作为可能是在场和梁岳相处最多的人,已经隐隐了一种感觉,每到这种关键时刻,他总会出头的。 字面意义上的,出一颗头来进行思考。 梁岳听到她点名,便笑了笑道:“好吧,那我有一计……” 众人随之都是一笑,还真是听话,让你说就说啊。 可是光说这句话也没用啊。 看着大家玩笑一样的眼神,梁岳道:“我真有一计,刚刚想到的,虽然有些风险,但是说不定可行。毕竟对现在的我们来说,有一丝希望也要挑战一下。” 众人的目光由含笑转为诧异。 不是,哥们儿。 说你有。 你真有啊? …… 尚云海这一队人马依旧在向前搜索,鄢神兵稍稍在前,作为探马,查看前方的情况。 巨象缓缓前行,敏锐地感知着周围的所有气息。 突然,前方有一支箭芒冲天而起,射向远处。 又是林风禾的箭矢。 “小心些。”巨象背上的齐应物提醒道,“他们很可能会搞一些阴谋诡计。” “无妨,我会谨慎。”鄢神兵回应一声,身形忽地隐入前方丛林中。 在这般山林之中野战,一向是他擅长的。针对不同的地形,他们都是专门进行过大量不同的训练。他一旦进入林中潜行,身形犹如鬼魅,就连自己队友都找不到他。 片刻之后,鄢神兵回来,手中拎着一把大弓。 “没看到人,只看到我二弟的兵器挂在树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举起那把大弓,这显然就是林风禾的那一把。 “可能是他们两伙人打了起来?”尚云海揣测道。 毕竟他们这里也用夺城之战的规矩,每人只能带一件兵刃或者法宝。而林风禾作为依赖弓箭输出的炼气士,若不是特殊情况,绝不可能将弓丢弃。 “不会。”齐应物凝眉道:“我与梁岳和闻姑娘都打过交道,他们都是头脑极聪明的人,这种情况下结盟是他们唯一的选择,何况他们两个之间……” 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露出一个“你知道吧”的眼神。 尚云海则是点点头,“我懂。” 若是梁岳在这里,恐怕又要苦笑一下,你们都懂了些什么呀? 几人正在这里交谈,突然见前方狂风大作,一道金光冲了出来,呼喇喇带着锐利的气息。 “嗄——”硕大的金鹏发出锐鸣,声震于天,落在前方山壁前,眼中满是怒火。 它真的很生气。 之前在天上正飞着呢,突然被一个人族莫名射了一箭。 作为脾气最爆裂、攻击性最强的一只幻兽,它当然不能忍这个,当时就冲下来一通发泄。只是可惜,被那些小小的人族逃掉了。 本以为这样已经足以震慑他们。 未曾想,刚才正在趴在山坡上休息,又被一支箭隔着老远射在屁股上。 虽然没受伤,但是很生气。 它的暴脾气,当时就又冲杀了过来,没想到在这里居然遇到了白象。 同为幻兽,它保持了三分忌惮,发出了一声锐鸣,表示了对周围这些人族的敌意。在它的概念里,白象与人族是分开的,而它要攻击的就是那些渺小的人类。 而白象同样对它很是忌惮,卷起长鼻,发出一声:“昂——” 它似乎在解释,攻击你的并非是这些人族,而是其他的。 眼前这些是我的朋友。 “嗄!”金鹏的吼叫愈发响亮,一双锐利的眼眸锁定在鄢神兵的身上。 语气似乎在说,还说不是他们干的? 我分明认识,他手里那玩意就叫弓,射出来的就叫箭。 不是他干的还能有谁? 鄢神兵被他锁定住,当时便察觉不对,看看一旁的白象,再看看金鹏眼中的怒火,他最后看向尚云海。 “尚兄,你帮我问它一句话,就说……”鄢神兵道:“你瞅啥?” 早上好呀。 ------------ 第47章 乱战 【二合一】 很快,鄢神兵就理解到了北地世界的规则。 有些话,是不能随便问的。 那金鹏原本还有一丝忌惮,当着白象的面,没有立即动手。可是听到鄢神兵如此挑衅,它再也把持不住理智,一腔怒火瞬间化作周身溢散的金光,上来就催动了自己最强的神通,浑身翎羽都射出锋芒! 漫天飞羽! 雨点一样射出的金芒,每一道都能斩断金铁,大面积覆盖之下避无可避。 尚云海三人见机很快,立刻就身子一闪,同时将白象护至身前。 白象与他们的想法相同,庞大的身躯迅速横过来,把三人牢牢挡住,漫天金光之中,只有它庇护住这一片净土。 不过它也不是完全由肉身硬扛,那样的话即使是它的体魄也招架不住。它的表皮上蒙上了一层混沌灰色的光华,原本就厚实的防御再添一层加持,如此才挡住了那金鹏的剧烈攻击。 可它也没有完全护住身后的三人,因为就在白象护住的那片空地上,尚云海脚下突然窜出一只手掌,一把握住他的脚踝,就想要将他拽入土中! 尚云海反应也十分迅速,身形一拧,半身化作肌肉虬结的黑猿,周身充斥巨力,向上一提。 嘭—— 他反倒将那只想要将他拽下去的手提了起来,赫然是土遁的林风禾。 不过不止是林风禾,他还带着另外两人,随之一同窜出来的还有圆生和尚与吴撼鼎,这两人被林风禾带着一同土遁偷袭。 林风禾的土遁造诣,多带几个人不成问题,最多就是速度慢一点。他们搞偷袭本来就要放慢速度,以免声势太大引起注意,所以这倒不成问题。 此时三人就像是一串钢珠,握着一颗,啪的拽出一串。 冒出来的敌人虽然让尚云海他们有些诧异,但并没有慌乱,齐应物原地画圈,先将自己护住,之后便施展神通退敌。鄢神兵抡动手里的大弓,就恶狠狠砸了过来。 吴撼鼎和圆生也是骁勇武者,手持兵刃,丝毫不落下风。 双方的对拼只持续了短暂的片刻功夫,大环境就产生了变化。 金鹏射过金光雨之后,整个便扑击过来,呼喇喇越过白象头顶,来到了另一面,想要直接吞噬那些渺小又可恶的人类。 而且一转过来,三个人族还变成了六个。 另外几个看着也眼熟,是之前挑衅过自己的另外几人,这下它恶念更炽,双翼张开,就要扑杀过来。 众人当即停手,纷纷就地躲闪,不约而同的再度将白象护到身前。 那巨象的动作也是如此,一拧身,把所有人挡在身后,一根长鼻甩动,妖力注入的长鼻犹如钢鞭,重重抽打在金鹏的翅膀上。 铛! 长鼻砸在羽翼之上,居然撞出了一记钟鸣之响,好像钢鞭砸盾,双方各自震退一步。 白象知道自己没有金鹏灵活,可是它只不过是想要护住身后的人,所以只要原地腾挪便可以。而金鹏也知道自己破不了白象的防,只想杀它后面的人,所以绕着它一通盘旋。 一时间,战场形势变成了一场老鹰捉小象的游戏。 而这短暂的僵持,很快被一尊从天而降的金身法相打破。 …… 白象背后的近身厮杀,林风禾三人很快落入下风。 圆生和尚与吴撼鼎虽然是武者,但实力都不如鄢神兵,被他一个人的凌厉攻势接连打退。而齐应物作为强力儒修,从旁辅助,也给二人造成了极强的限制,让鄢神兵更加如鱼得水。 天才之间的配合,很多都无需言语。 近身情况下,一炼气士加一武者的搭配,本应弱于两武者,可他们凭借着绝对实力的优势,硬生生打了回来。 另一边,最先出土的林风禾更是被兽化的尚云海按在地上摩擦,虽然同为炼气士,可是尚云海更类似体修流派,靠兽化后的力量战斗。 而林风禾一直是远程弓箭手,这一次居然派他来带头攻坚,多少有些不适应。 看起来就好像是用他的弓嫁祸了人以后,也没多大用了,干脆就丢过来利用遁术当个炮灰。 好在他的遁术确实还在箭术之上,一阵上天入地,让尚云海一时间也没法完全制伏他。 眼看三人在巨象背后落败,头顶上突然有一尊金色佛陀法相落下,单掌下压,带着煌煌威势,直奔齐应物与鄢神兵镇了下来! 齐应物对这股气息很是熟悉,之前陈玄救一直都是他的战友,此时二人对垒,他的反应也是最快。 就见齐应物双手拈诀,朝天一举,口中轻叱一声:“破!” 方圆十数丈的空间顿时变得坚如磐石,这一掌好似按在了石墩之上,那金身法相猛的一顿之后,自掌心开始寸寸破裂。但齐应物也没有全胜,他的乾坤之力也在被逐渐消磨,二人暂时僵住。 那边鄢神兵突然陷入一打二的境地,压力骤增,可凭借着凶悍的打法,居然也顶住了两人的攻势。 尚云海见状,便暂时不理会遁地的林风禾,转头去帮助鄢神兵,刚刚飞身上前,就有一蓬飞剑从四面八方出现将他围拢。 闻一凡来了! 他们最提防的就是这一手,闻一凡没有出现,他们便不敢投入全力,始终要留着一丝气机戒备。 此刻被剑芒包围,尚云海将身一转,陡然变幻,背后多了一尊浮凸如石的硬壳,一下将自身缩起护住。飞剑铛啷啷撞在上面,纷纷被弹开。 远处的闻一凡立刻改变剑势,飞剑纷纷插入地下,接着从尚云海的脚底钻出来,嗤啦啦攻其薄弱之处。 尚云海不再用这笨重的老鼋化身,再一翻滚,背生双翼,腾空而起,在满天剑芒中闪避。 巨象似乎是察觉到这边的尚云海三人将要落败,顿时生出焦急,长鼻一甩,怒吼一声:“昂!” 看起来,它这回是动了真火,不想再与金鹏纠缠,长鼻凌空一吸,接着轰轰轰便吐出一串空气炮,所到之处开山裂石,威力极强。 金鹏只不提防挨上一下,也被轰飞百丈远,重重摔在地上。 这下它的火气更盛,翻身而起,就与巨象搏至一处。双方都是攻防天赋全部近乎拉满的洪荒遗种,打起来惊天动地,风云为之变色。 相比之下,一旁的人族天才混战都有些小家子气了。 闻一凡的飞剑此时汇聚天顶,如同一团光云,绵密落下的剑光如同雨线,逼得尚云海再度回到地上。反正以他的灵活程度,在不受束缚的情况下,仅凭飞剑,闻一凡也不可能拿下他。 但是眼看着白象与金鹏似乎还要纠缠一段时间,自己这边已经要扛不住了,他们已经开始准备逃遁。 对方人多,先离开此处,等白象打完了再回返,似乎也是可行之计。 反正那面两只幻兽打得再凶,也不至于变成真的死斗,打到幻身破灭。应该过不了多久,白象还能回来。 一念及此,尚云海便呼喊一声:“先撤!” 那边鄢神兵与齐应物同样压力极大,听见这声喊,便与他一同边打边退。可只要退走,阵型难免会有脱节。 吴撼鼎与圆生陡然发力,撕咬住鄢神兵,不想让他那么轻松离开。而齐应物直接施展神通远遁百丈之外,陈玄救留不住他。 如此一来,三人便拉成了一条直线。 尚云海身侧没有了队友,脚下突然又钻出一只手,正是林风禾,想要再次故技重施,将他牵扯住。尚云海当然不会在一个地方上两次当,当即闪躲开来,这时背后一众飞剑紧随攒射。 他被迫只能伏低身形闪躲。 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 在他身下的地面再度破碎,梁岳的身形显现出来,一把抓住他的手臂。 梁岳显然是不知在这里埋伏了多久,就等他接连两次闪躲之后,身形略微僵硬的时刻,瞬间出击! 他的计划正是如此。 敌方的力量强大,我们就要想办法消减他们的力量。以祸水东引之计暂时让金鹏牵制住白象,再一步步将对方三人切割开来,最终将尚云海逼到一个空当境地。 梁岳再突然出现,瞬间完成摘玉任务。 整个计划最难的,其实是引来金鹏那一步。 是靠林风禾牺牲了自己的神兵大弓,才能做到这一点。 尚云海被梁岳抓住一臂,惊诧之余应变也快,他瞬间化身狮头,爆吼一声就要反攻。 梁岳出手如电,顺着手臂一扯,已然按住他的脖颈,伏虎真法瞬间侵入其气脉! 嘭! 霎时间,尚云海被他压倒在地,腰间的玉佩被梁岳一把攥住。 不过仓促之中,伏虎真法压制得不够彻底,尚云海还有半身能动,想要反手抓向梁岳的腰间,却只挥到一片空荡荡。 经历过上一次和闻一凡的争斗,梁岳已经学聪明了。 方才就在地底,林风禾已经过来与他完成了交接,如今玉符不在梁岳身上,而在林风禾的身上,这样梁岳才出来夺玉符。 林带玉或许没有梁岳那么机敏,可他胜在遁术高超,只要身在地底,没有人能够抓住他。 “尚师兄,对不住了!”梁岳口中说道。 啪。 同时,他的手上发力,一把将腰间玉符扯下。 “唉。”尚云海暗暗叹了口气。 想不到,已经驾驭了白象,还是输了。 仔细想想,如果没有靠白象形成碾压的力量,他们不可能被另外两组人结盟针对,其实也未必会输。 或许也是自己借用这规则以外的力量,受到了一些小制裁。 在玉符被取走之后,尚云海一组的三人都感受到一股牵引之力凭空出现,将他们卷向了山峰之外。 当场淘汰。 其他人也没想到这退场方式如此无情。 方才还在联手对敌鄢神兵的二人,此时面前的敌人突然消失了,再转头看看,双方近在咫尺,立刻都跳出数丈远,怕对方抢先出手。 而另一边的陈玄救几乎毫无迟滞,直接单掌拍地,将附近的地面一震,一层金光覆盖上去。 林风禾瞬间就被逼出地面。 梁岳见这场面就知道不好,闻师姐他们肯定已经暗中交流过,一旦拿到玉符之后就立刻转对自己一方出手。 但这也是正常,毕竟三方战斗变成两方战斗,盟友瞬间就变成敌人,早晚都要对垒的。 对此梁岳他们也商量过预案。 那就是…… 跑! 正面战斗他们是不可能战胜闻师姐的,对此他也有清晰的认知。所以拿到玉符的一瞬间,他转身就跑,不是退出战场,而是朝着林风禾的方向跑过去。 林风禾看他离得近了,一把将玉符抛出,梁岳反手接过。 接着漫天剑影就压了下来。 此刻只要能从这片战场上脱身,那就还有周旋的机会。 事实上,闻一凡很忌惮梁岳,不敢让他离开。虽然她的硬实力依旧是凌驾众人之上的存在,可是这厮的奇思妙想真是太多了,简直就是玄门点子王。 谁知道他又能想出什么鬼主意,像上次就差点被他偷鸡拿到玉符。要不是自己迅速换家,也拿了他的玉符,那最先淘汰的就是自己一组了。 所以陈玄救与闻一凡两个人动作极快,已经就那么堵住了两个方向,遁地也不行。 似乎如今是无处可走的局势,梁岳突然一返身,向着两头巨兽的战场飞奔而去! 那里是闻一凡他们没有围堵的方向。 因为在尚云海被淘汰以后,巨象显然是已经怒极了。它本来答应帮尚云海取胜,换取对方帮自己寻母的。 如此一来,它觉得自己的交易破灭了。 而这一切不是因为那些人族,而是因为眼前这愚蠢而好战的超雄金鹏。 于是白象彻底疯狂,化作纯粹的战斗模式,轰隆隆迈开大步,冲过去缠住金鹏便是一顿碾压。金鹏意识到白象发威,再想逃时却来不及了,白象鼻子缠住它的爪子,带着它一阵打滚。 周围的树木山石,纷纷都被碾碎,沾着死、碰着亡。根本没人敢靠近,所以闻一凡他们才没有封堵那边。 此时梁岳这时向那边逃,简直与送死无异。 闻一凡眉头皱起,若是别人这样做,她或许会觉得是慌不择路,可梁岳这样做,她却觉得他是真要富贵险中求,或许真有可能从那边逃脱。 若是这么好的机会被他跑了,那下次再抓他就难了。 于是她稍加犹豫之后,双手剑诀一挑,身前飞剑陡然分成三十六道剑芒,环绕在她身侧,排成玄妙阵法。 四野间好似有一道沉重大门被推开了,森森凉风中裹挟剑气。 天发杀机! …… 山峰外,见到这一幕的风道人、云禅师与徐占鳌齐齐震惊。 “她居然练成了这一招剑阵!” “御剑派的……” “三十六绝凌霄剑阵?” 早上好呀。 (本章完) ------------ 第48章 三十六绝凌霄剑阵 【求月票!】 玄门御剑派有剑诀、阵法无数,其中最强的剑阵名为“凌霄剑阵”。 凌霄剑阵的杀伐之力未必是最大的,但它变化最多,可以由三十六剑组成起步的“中型凌霄剑阵”,也可以七十二剑组成“大型凌霄剑阵”,最强还有一百零八剑组成的“超大凌霄剑阵”。 说是三十六剑,而不是三十六名剑修,是因为只要布阵的飞剑数够,不论是几个人结阵都可以。剑道造诣极高者,甚至可以单人结下剑阵。 想要以飞剑布阵,必须要每把剑上的神念控制与真气灌注达到极强的级别,寻常剑修可能如此操控一把飞剑都做不到,更别说多开了。 御剑门虽有万剑诀,动不动就弄成成千上万的剑芒来,可要实际上操控三十六道入阵剑芒,难如登天。 必须要做到一心三十六用,并且每一处都要有相当于一位剑修高手的真气运转。御剑门中倒是也不乏能够单人结阵的强者,闻一凡的师父登云子更是能单人结下七十二绝凌霄剑阵。 可他们都是什么年纪、什么修为? 在闻一凡这个年纪达到第六境修为已是十分罕见,而踏入第六境不久便能单人独力布下中型凌霄剑阵,更是骇人听闻。 上一个能做到这件事的人…… 现在已经改修武道了。 没错,上一个能独力结凌霄剑阵的,就是当年的王汝邻。 只不过他当时的年纪要比闻一凡更大一些,修为也已经是第六境后期,整体都要晚。可即使是这样,也已经是被御剑门中认为是数百年难遇的绝世剑道天才。 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被人破了记录。 也难怪山峰外的三位老一辈修行者会如此惊讶,他们也算是儒释道三教各自出产的天才,成长至如今,见过太多妖孽之辈。正因如此,才会对闻一凡做到这件事格外震惊。 “搞啥子哦?”风道人脱口而出,难以置信。 “我嘞个乖乖……”云禅师诧异惊呼。 “这一代的年轻人当真都是……不可限量。”徐占鳌同样望之出神。 林木上方,闻一凡高悬于天,周身竖着三十六把白芒凝实的飞剑,各自布于阵中,随着她手指一动,十二道剑芒同时以各自诡异的弧形轨迹划破长空,朝梁岳围拢过去。 刹那间,梁岳只觉毛骨悚然,好像被一只恐怖巨兽注视着,随时都要被吞噬进去粉身碎骨。 就连前方搏斗的巨象与金鹏都停止了动作,因为在它们的感知中,这是足以威胁到它们的力量! 居然从这名年轻人族的身上爆发出来。 铛铛铛—— 一阵金铁交鸣瞬间响起,当十二道剑芒同时落下,梁岳瞬间接住最先到达的三剑,只觉每一剑都带着汹涌的剑气,接连三下就已经震得他手臂发抖。 而这些剑芒来的轨迹十分玄妙,几乎都是同时抵达,前后相隔时间甚少,根本没有让他喘息的时间。 梁岳毫不犹豫,当即施展云龙九现,九道身影分别抵挡剩下的九道剑芒。 轰—— 剑芒攒射,发出的是轰鸣之声,梁岳飞退十余步。 可凌霄剑阵中的飞剑与寻常剑芒不同,当他刚刚站稳身形,发现头顶依旧是十二道飞剑环绕,每一把剑都迅疾如风,再度冲杀下来。 这一刻梁岳是真感觉到了一丝无力,在修为和神通的差距下,完全没有什么耍心机的空间。接得住就是接得住,接不住就是……一剑穿心! 嘭! 第二轮飞剑攒射之后,他重重摔倒在地。 实际上以他的修为能扛两轮齐射已经很厉害了,凌霄剑阵的效果就是剑力合一,每一剑都等于三十六剑的剑气叠加。正常的第五境武者,接住其中一剑的希望都甚是渺茫。 梁岳只觉右臂甚至有些抽搐,隐隐握不住剑柄。 看来是要败了。 此前从未听闻师姐说过,她居然修炼出如此强势的单人剑阵,实在是缺乏准备。 好在输给师姐,也不丢人。 罢了。 闻一凡也不可能真的下杀手,但是他在感觉自己接不了下一剑的时候,就应该认输了。 也不可能搞一些什么假意认输然后再逃跑的手段,试炼的目的主要还是锻炼他们的实战能力,到了夺城之战上,鞅人又不可能饶你一命。 其实闻一凡本来也没想施展这一招的,因为她自踏入第六境之后开始修习,现在也只是初步掌握。她只出十二剑围殴梁岳,不是因为她手下留情,而是因为她完美操控的极限就是十二道飞剑。 一旦超过这个数量,就有失去控制的风险。 实在是因为梁岳逃跑的路线过于刁钻,身法也太过灵活,若是不展开凌霄剑阵,恐怕自己都追不上他。否则她不会在掌握尚不精熟之时,强行开启此阵。 眼看对方已经颓然倒地,胜利近在咫尺。 却不想,此时异变再生。 就听远处轰通通一阵滚雷般的脚步,紧接着就是一团青云遮天蔽日。 气机稍微转移,就见到那是一头腾空跃起的青狮,一双环眼之中满是怒火,似乎是看着自己不共戴天的仇人,朝着闻一凡恶狠狠扑了过来。 “嗯?” 这般情况让闻一凡措手不及,此时再召回那十二道飞剑已然来不及,情急之下,她只能催动身周的二十四道飞剑,全部向前飞射过去! 轰—— 二十四道飞剑的攒射,堪堪阻挡住了青狮的扑击。 可它翻身落地之后,仍旧是不顾一切转过身来,继续朝着闻一凡发难,张口就是一记狮子吼! “嗷——” 山峰为之摇晃,所有人都经历了刹那的恍惚。 唯有梁岳保持着清醒,看着闻一凡那剑阵,察觉到一丝不对。 她的神念似乎有些不稳。 以他对闻师姐的了解,如果闻师姐能够控制三十六把飞剑,绝对不会只放十二道,肯定是要一次性将他灌倒的。 所以看见闻一凡身周的飞剑摇晃时,他意识到事情果然不对,闻师姐对这剑阵的掌握似乎还不精熟。 这倒也是合理,她能祭起这种威力的剑阵已经很无敌了。若是再演练得极为精熟,那他们这些同龄人还活不活了? 可那边青狮凶悍,看样子像是奔着杀人来的。 不行。 梁岳瞬间身化残影,反方向又飞掠了回去! 闻师姐有危险! ------------ 第49章 了解 【求月票!】 看到青狮突然杀出来的那一刻,山峰外的三人也有些不解。 “这是怎么回事?”徐占鳌问道:“积雷寺的幻兽怎么如此凶悍?” 按照他们的设计,这里的幻兽就是在自己的领地内巡视,增加年轻人们争夺玉符战斗的不确定性。让他们在躲避幻兽的同时进行战斗,养成战斗时警戒四周的习惯。 可是幻兽一次次被利用就算了,现在这怎么还冲出领地主动攻击了? 看起来还是奔着吃人来的。 “该不会……”云禅师深嘶一声,道:“和当年那件事情有关吧?” “呀。”风道人一捶手掌,“八成是了,王汝邻那厮干的好事!” “怎么回事?”徐占鳌好奇道。 “徐尚书,可知今年的历练为何具现幻兽吗?”风道人反问。 “不是为了保护参与夺城之战的天才吗?”徐占鳌答道。 “其实……不全是。”云禅师讪讪道,“也是为了保护镇山神兽。” 风道人接着便讲述道:“当年我们试炼时,用的还是真的镇山神兽,后来在打斗中,发生了一些意外……” “王汝邻也是用的三十六绝凌霄剑阵,袭击了青狮,给青狮造成了很大的创伤。” “嗯?”徐占鳌道:“以青狮神兽的道行,当时的王汝邻就算再有天赋,也不至于将其重伤吧?” “看打哪里,若是打别的地方也不至于。”云禅师道:“王汝邻那厮出手便直奔要害,将青狮的下体斩了一剑,在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青狮都只有一颗……” 听到这里,徐占鳌才恍然大悟。 难怪这青狮神兽会突然暴怒,可能就是又见到了这熟悉的剑阵,误以为闻一凡是王汝邻的后辈吧? 也难怪它过了这么多年还不忘,这种确实算得上是血海深仇了。 “要说梁岳这小子也是可恨,人家青狮蕴养多年,才重新补全了那颗蛋,他今天上来又给了一脚。虽说没有破防吧,应该也是让青狮回忆起来当年的恐惧。”风道人沉声说道。 徐占鳌看着青狮的眼神,不禁也带上了一些同情。 可是那青狮的状态实在太过癫狂,上来一扑被阻挡之后,又是一记狮子吼,令闻一凡心神受影响,接着又扑杀过来。 “她好像控制不稳那些飞剑了。”风道人凝眉说道:“得出手了,将青狮召出来吧。” “嗯。”云禅师颔首。 场内发生的事情虽然风云变幻,可以他们的实力来看,还是颇为从容。 具现的三只幻兽,都有一只对应的玉雕在他们面前,只要捏碎玉雕,其中具现出来的幻身就会瞬间消失。 两名大宗师盯在这里,关键时刻出手可以立刻改变局势,并不担心天才们会受到真的杀伤。 可就在他准备将具现青狮的玉雕捏碎时,徐占鳌却突然一抬手。 “且慢。”他的视线转向不远处的另一人。 但凡天才们能够自己处理局势,那他们就不会介入,这是最基本的原则。云禅师之所以要召回青狮,是因为看起来没有人能对付它,局势如果不变,那闻一凡就要有危险。 可千钧一发的时刻,变化出现了。 …… 狮子吼之后,青狮再度前扑。 虽然这一套连招之前对梁岳失效过,可是对付绝大多数敌人都是好用的,它依旧习惯如此出击。 心神稍稍摇曳的闻一凡恢复过来,就见到青狮的血盆大口当头笼罩,爪牙森森,如同剑戟。 此时再闪避已来不及,她指诀一挥,将全部剑芒攒射过去,以最强一剑迎敌。 可是经历过方才的神魂失守,剑阵本就不稳,青狮双爪一拨,拼着伤了两只狮掌,也开辟出一条路来! 眼前人使用的剑阵,分明与当年那个一生之敌所用的相同。它因为作为镇山神兽的关系,不能离开此地前去寻仇,可好容易遇到与他有渊源之人,定叫他们血债血偿! 这青狮绝对猜不到,真正与仇人有莫大渊源的,是在场另一个人。 而那个人马上也就要出现。 嘭—— 风云破碎,雷声滚滚,剑阵被突破之后,闻一凡便直面青狮的巨口,似乎避无可避!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青狮将要落下的刹那间,一道黑影突然闪过,揽住闻一凡的腰际,飒飒两声,接连掠出十余丈,堪堪避开这一次的扑杀。 轰! 青狮落地,砸出一个巨坑,咬得山石破碎。 而闻一凡似乎并不意外,只是淡然看着那个将自己横揽在怀中的人。 梁岳的胸口剧烈起伏,长舒一口气,“总算赶上了。” 原来在狮子吼的一瞬间,他心念飞转,就意识到了闻一凡可能会有危险,立刻以上青天全力奔袭过来。全程几乎没有喘息一口,比之前几次逃命用得还狠,几乎透支了罡气,才终于来得及赶上。 关键时刻一把抄起闻师姐,闪过了这一击。 “我知道你会赶上的。”闻一凡淡淡说道。 方才她在出剑抵敌的一瞬间,也看到了另一侧飞掠而来的梁岳。 既是因为太上仙体,也是因为对他的绝对信任,所以她没有一丝慌乱,此时的神情依旧淡定,好像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周围的人此时才陆续从狮子吼带来的影响中脱离出来,看到眼前这一幕,不由得都眨了眨眼,不敢出声。 这短短片刻的剧情太乱了。 从梁岳突然逃走、闻一凡祭起剑阵,到青狮杀来、吼声响起,都只是一转眼的事情,刚恍惚了一下,剧情又更新到了一个跟不上的阶段。 你们俩怎么又摆出这种姿势了? 不是前不久刚搂过吗? 身后的青狮从烟尘中探起头,看到这一幕也愣了一下。 怎么每次我一抬头,都看到你们俩没羞没臊的? 是我一来你们就这样,还是你们天天这样,恰好被我看到两次。 梁岳稍稍屈膝站立,搂着闻一凡的腰,将她身子倾斜揽住,垂头看着她的眼睛。随着他胸口起伏,两人呼吸可闻,说话的声音也都不自觉的轻了下来。 此时听她这样说,他微笑道:“闻师姐果然了解我。” “当然了。”闻一凡又说道:“就像我还知道,你在我背后的手,一定在偷摘我的玉符。” 梁岳:“……” 早上好呀。 ------------ 第50章 雷池 【求月票!】 试炼以一种峰回路转的方式结束了。 闻一凡说的半点也不差,梁岳在正面望着她的同时,手也在背后解下了那至关重要的东西。 那悬挂在腰间的玉符。 梁岳同时持有三枚玉符,试炼结束,三道幻兽身形瞬间破碎消失。 周围的几人面面相觑,都有些错愕。这一整套剧情的转换实在是太快了,反应稍微慢点都跟不上变化。 上一瞬还在震惊于闻一凡的强大,下一瞬又感叹于梁岳冒险救人的勇敢,结果他反手就悄摸摸给人淘汰了。 这对男女的关系还真是……复杂。 闻一凡也没有多说什么,坦然接受了这一次的失败,原地盘坐调息了片刻。 这也是她第一次在实战中施展凌霄剑阵,颇多体悟,相信下一次再展开剑阵就不会如此慌乱,威力也会有所提升。 待众人调息恢复,再睁眼时,风道人、云禅师与徐占鳌三人,已经带着尚云海那一组年轻人一同回归了。 试炼结束,自然到了结算的时间。 徐占鳌对梁岳微微颔首,“不错,虽然中间有很多意外情况,但你应对有方,每每都有急智,属实令人惊喜。” “侥幸罢了。”梁岳谦虚道:“若不是青狮突然搅局,我已经准备认输了。” “这要多亏你的好师父,也算是他给你留下的因果。”风道人带着奇异的怪笑说道。 这和师父有什么关系? 梁岳纳闷了下,难道还能是他以前用凌霄剑阵戳过青狮的蛋蛋? 奇了怪了。 云禅师则是一本正经的开始结算,因为三尊幻兽都没有被杀死,所以他们只添了三颗玉玲珑,属于梁岳这一组的三人。 现在的玉玲珑总数变成了: 梁岳六颗。 闻一凡三颗、尚云海三颗、吴撼鼎三颗。 陈玄救两颗、鄢神兵两颗、圆生和尚两颗。 齐应物一颗、林风禾一颗。 看着终于有一颗玉玲珑落在自己那空荡荡的瓶子里,林风禾的嘴角微微向上一歪,摇头慨叹道:“不过微微发力……” 话没说完,又被众人堵住了嘴。 你这才刚刚从零变成一而已,怎么又装起来了? 之前那么久都是零还没老实? 现在除了梁岳遥遥领先,出线几乎已成定局之外,其余人之间的差距还真是不太明朗。 虽然有两个一,可他们和前面大队依旧只差两颗,可能一次试炼就抹平了差距。 随着试炼逐渐进行,众人似乎也发现了一个规律。 好像…… 和梁岳一组就能赢? 连林风禾这样从来没赢过的,和他合作一次,都从零变一了。 现在周围同伴看向他的目光里,都带着一丝敬佩。 梁岳对此倒是没什么骄傲的感觉,反而内心还深刻的认识到了自己的不足。 这一次的胜利属实是运气成分比较大,否则最后的赢家绝对是闻师姐。 看来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什么阴谋算计都不是很够看。 不过,在绝对的运气面前,实力也没那么管用了…… 梁岳内心暗暗思忖,还是得抓紧提升修为才行。 接着就听云禅师说道,“接下来我们要前往雷池,接受天雷锻体,为你们强化肉身体魄。这虽然不算是试炼,但也是有玉玲珑奖励的。” “你们在积雷寺的两次试炼已经结束,下过雷池之后,就该前往下一站三清山了。” …… 这一次修炼的历程,一共有三站。 分别是青阳道宫、积雷寺与三清山,算是九州江湖中底蕴最深厚的修行宗门。 这三个地点安排的试炼与玉玲珑数量应该是相同的,之前青阳道宫一共给出了十四枚玉玲珑,而积雷寺这里至今才给出九枚。 那三尊幻兽的玉玲珑应该是灵活的,在紫云山上既然没有除掉他们,那就放到了下一个环节的雷池。 所以在雷池这次修行中,会有五颗玉玲珑的奖励。 听到云禅师的话,众人的眼中又都亮起精芒。现如今的试炼历程已经过去大半,大家差距还是没有拉开,他们都希望能够抓紧机会,争取到出线参与正赛。 尤其是齐应物,他此前相当长一段时间都被视为九州天骄代表人物。现在排名被闻一凡超了不说,若是都参与不了夺城之战,那实在是有些给家族丢脸。 即使是他本性谦和,此时也要迸发出斗志了。 不多时,云禅师便带着众人转场到了积雷寺后山深处,一处高山之上的潭水。 周围都是石砌的平台,前方潭水看起来不算大,水色湛蓝,似乎是热的,此时清凉的天气里还在冒着腾腾白气。在水潭中央还有一根黑漆漆的铁柱,高高竖起、上指苍穹。 “雷池乃是积雷寺的初始福地,当年寺中祖师云游至此,发现了这一方上通天玄之潭,方才在此建派开宗。只需进入这方池水之中,便会有天雷之力锻体,在里面待得越久,所吸收的天雷之力越多,体魄增强程度就越大。在我们寺中,只有入金刚坛或是立了大功的核心弟子,才有机会在此池水中锻体。” “至于能在里面待多久,不看你们本身的体魄,只看悟性和意志。天雷锻体痛苦无比,会不断升级,但是多坚持一刻,就有一刻的收获。你们入池之后,要尽量坚定道心。” “在池水中待得最久的,可以获得两颗玉玲珑,第二到第四,可以获得一颗玉玲珑。” 云禅师这边介绍,那边风道人已经在给众人发放玉牌。 “玉牌上都带着一个绳圈,绑在手腕上,即可下池了。”云禅师刚说完,他便又说道:“这玉牌能够监测你们的气息,一旦玉牌变红,就说明有性命之虞,必须要离开了。” “所以,下池子一定要看好自己的手牌。” “对了。”云禅师又提醒道,“寺中在雷池内放了一些灵鱼,它们有上古金龙血脉,会在天雷锻体的时候过来啃噬你的皮肤。这些灵鱼造成的伤口极小,且会将一丝丝庚金之力度入你们筋骨之中,有百利而无一害。” “这种拥有上古金龙血脉的灵鱼,被我们称之为……黑虎鱼。” “有黑虎鱼群靠近的时候,不必惊慌,更不用躲闪。” “好了,诸位。”他大臂一挥,“可以下水了!” ------------ 第51章 又来? 【求月票!】 云禅师一声令下,一众九州天才们纷纷上前,蹲在一旁用脚试了试水温之后,都缓缓入水。 水温温暖正好,像是一方温泉。 周围名字与血脉毫不相关的黑虎鱼群凑过来,开始啃噬脚皮。 可随着云禅师推动石台上的雕像,积雷寺上空的天色变得灰蒙蒙,转眼风云汇聚,接着一道闪电落在其内的铁柱上。 轰—— 整座潭水都升腾而起一片幽蓝的光影,望之则令人生畏。 在水中的年轻人们瞬间瞳孔大张,双目放光,须发倒竖,感受到了那股澎湃的天雷之力的冲击。 “哇噢……”梁岳低吼一声,霎时间觉得天灵盖儿都被掀翻了。 相信不止是他一人,周围大家肯定都发出了大呼小叫,可是这片潭水似乎有些隐秘的禁制在。分明是一同下水的他们,在这雾气蒙蒙之中,却看不到身边别人的身影。 想来应该是怕在水中的人互相影响吧。 这一代的天才们团魂坚固,应该不至于互相使坏。可要是像上一代夺城之战,里面有几个坏种,没准就会互相算计了。 这感觉也有几分奇妙。 一开始还想着说什么天雷之力,不就是拿避雷针引电到水里吗? 后来发现这落下的天雷确实不一样……比一般的雷霆可狠多了。 就好像是带着一股破防的力量,不管你筋骨体魄多么坚韧,也能瞬间被打透到最深处,什么罡气、真气根本都阻拦不住。 也难怪能锤炼肉身,把你的每一寸筋骨、肌肉都经过反复的折磨炽烤,再愈合起来可不就是会更强韧吗? 但这雷池显然不止于此,入体的天雷之力还会有一部分残留在体内,融入其中,化为你本身的力量。这也是为什么待得越久,得到的力量会越多。 这股子痛苦也真不是假的,起初梁岳只是觉得有些震荡,很快就变成从肺腑到骸骨的疼痛,接着就演变成剧痛。 “啊——” 他尽力凝聚起身气血,想要以此驱散那些天雷之力,可终究只是徒劳。它好像带着绝对穿透的属性,任何防御都无济于事。 在这剧烈的痛苦之下,梁岳只觉大脑都像被人麻痹了,只有强烈的痛感能够清晰地传递过来。 这时候他真有些庆幸彼此看不到了,不然让闻师姐看到自己疼得龇牙咧嘴的样子,多少有些丑陋。 不知道闻师姐吃痛的时候是什么样,也会叫吗? 脑海里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梁岳赶紧甩甩头,胡思乱想什么呢! 但是这样思绪转圜,他的大脑反倒稍微活跃了些,也开始思考起了一个问题。 为什么? 这天雷之力是怎么无视一切防御,就这么穿透了自己的肉身? 他开始细细的去感知那股力量,好像是其中蕴含的雷霆特性,可以融入一切的同时,再给其带去杀伤。 这倒是个新鲜的思路。 像是剑气杀人,都是一层层的刺破进去,将所有防御打穿,最后抵达终点。 可若是如这天雷之力一般,将自己的力量融入到对方的力量之中,再进行破坏,那岂不是简单很多? 虚实之间有雷霆。 梁岳越想越觉玄妙,不自觉闭上了眼睛,沉浸其中。 …… “这些年轻人的耐性都很强啊。”风道人看着雾气蒙蒙的池水中,尚未亮起红芒,也没有人跳出来,感慨一声。 “世上的人本就该是一代更比一代强,若是一代不如一代,那成什么样子了?”云禅师道。 “可那些上古神圣的高度,数万年来可是从未达到过。”风道人反驳道。 徐占鳌微微一笑,“此言差矣,风道长。若是站在我们现在来看,似乎没有人达到上古神圣的高度。可若是再出一位神圣,他极可能就要超越上古。万事万物虽然会上升,这中间总要有曲折,好似螺旋。这样一代代的进步,迟早有一天,九州人族将会扶摇而上,直上青天。” “有道理。”风道人哈哈一笑,转而道:“咦?好像有人要出来了?” 紧接着就听到一声惨叫,圆生和尚自雾气中窜出,轰的摔倒在地,整个人周身泛着蓝光,兀自有噼啪声响,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的样子。 看来真是挨不住了。 云禅师叹息一声,默默摇头。 圆生虽然是积雷寺这一代最优秀的弟子,可纯天赋在这些九州英杰之中,还是算倒数的。 若是可鉴师弟再小几岁,或许能在其中拔尖,只可惜生不逢时。 旋即尚云海也从中钻出,与吴撼鼎二人几乎是前后脚,同样都是躺在地上,一副生死不知的模样。 在天雷之力中浸泡如此之久,属实是耗尽了他们全部心力。 继而是陈玄救,也自其中离开。 他虽然出来的晚,但是境况看起来反而要稍好一些,并没有那般不堪,似乎是尚有余力。 这也没有出乎几人的预料,他们对陈玄救的评价一直是顶尖的天赋,可是进取心稍有欠缺。与齐应物有些类似,因为性格太过温和,始终无法做到最顶尖。 可这样的人往往后劲绵长,未来成就同样不敢预估。毕竟过刚易折,修炼中也是如此。 这就已经出来了四个人,接下来的第五个,按他们的预测应该是林风禾。 毕竟以天赋来说,他肯定比陈玄救要差,能多扛一会儿已经是凭意志力了,不会强太多。 可出乎意料的是,再出来的却是鄢神兵。 他出来以后,浑身焦糊,手里还紧攥着两条黑虎鱼,鼻端稍稍翕动。 “咦?”风道人有些诧异,看了一眼林风禾的方向。 稍一停顿,就看那边闪烁起了红芒! “救人!”他当即顿喝一声,一挥袖,狂风卷携着晕厥过去的林风禾离开水面。 他同样通体焦糊发黑,俨然是失去了意识。 “这小子居然真扛到了生命危急,实在是有些执拗。积雷寺这么多年来,这样的人都不过两三个。”云禅师道。 “剩下几人……”徐占鳌略有担心地看过去。 接着就看到水中波纹涟漪,缓缓围绕着雾中的某个点进行旋转,天空中的雷霆噼啪作响,似乎在响应着什么。 徐占鳌凝眉道:“这是……有人在顿悟雷霆大道?就在雷池之中,天雷加身的情况下也能顿悟?” 要知道,剧痛之下人就连简单的念头都会被麻痹,能在这种情况顿悟,属实有些逆天。 云禅师眨眨眼,“虽然没看到是谁,可是我好像已经能猜出来一个名字了呢?” “不是吧……”风道人同样的一脸难以置信,可是又有几分好像已经麻木了似的,摇摇头,“这小子又来?” 早上好呀。 ------------ 第52章 你俩过上了? 【求月票!】 在重重雾气封锁之下,外界终究无法窥得全貌,只有水中的三个人能知道自己处于什么境况。 闻一凡平静地坐在水中,只有面容露在外面,双目微合,好似一尊白玉雕塑。 她能感受到自己的体魄在承受极大的痛苦,但是太上仙体的强大之处,就在于不会让任何情绪影响判断。她的思维可以独立于肉身的感知,所以不会因为疼痛而产生逃避的念头。 她就像一个旁观者,冷静地体验着这股痛感。 天雷灌体到了后期,四肢百骸、奇经八脉都已经被雷霆游走贯穿,绝大多数人此时都会神志不清,再坚定的道心也会开始意志动摇。 可她不会,她只会做出最理智的选择。 同时她也在参悟这股天雷之中的道韵,只是与梁岳不同,她思考的更多是雷霆与剑意的结合。 御剑门最擅长的一件事就是穿透,以最快且最锐利的剑锋,穿透所有敌人。 而这天雷可以瞬间铺满整座水潭,更可以从万丈高空瞬息而落,这样的速度若是能与飞剑结合,何愁不能洞穿一切防御? 她的身周开始不自觉地凝聚起道道剑气,与周围的雷光交相辉映,几乎穿透雾气映射出来。 不过她这算是一些思考,并没有感悟出其中的雷霆道韵,也没有达到顿悟的地步。不会像梁岳那样引起道韵波纹,被外面的人也注意到。 一段时间过去,闻一凡感觉若是从前,自己的身体应该会到达极限了。 只是如今有金刚藤入体,让她的体魄大大增强,居然还能继续坚持。而天雷贯体之痛又影响不到她的心智,这场本来是悟性与意志的比拼,在她这里却变成了比拼体魄的极限。 相比之下,另一边的齐应物就没有这么从容。 其实他早就经受不住了,意志一度动摇,准备脱离出去,可是心底总好像有个声音,在冥冥之中告诉他再坚持坚持。 哪怕再多坚持一息时间。 他本就对于自己这段时间的表现很是不满,明明是幼麟榜上登名许久的人物,一度被当成九州天骄头牌。可是每到争斗之时,却总是无法获胜。 总是差一口气。 所以这次他咬着牙,即使意识模糊,依旧坚持着在其中忍受。 他没有顿悟的精神,但是他体内的真气却异常活跃,似乎在与天雷相呼应。齐应物在混沌之中,尝试将其与天雷结合,居然一尝试就成功了。 儒教修行的是浩然气,他胸中一股浩然气与这些浩瀚雷霆融在一起,正仿佛天作之合,于是他开始吸收其中的天雷之力。 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自己好像已经被天雷之力充满了,七窍都开始闪烁雷光。 甚至于困住他许久的修为瓶颈,都已经开始松动。 “啊——”齐应物惨叫一声,本想再坚持一下,再多片刻,或许他就能当场突破,可手上的玉牌已经变红。 风道人一挥袖,将他也卷了上来。 噗通一声,齐应物摔在地上,双目望天,一时间也陷入了完全无意识的呆滞状态。 “不愧是剑道书院这一代的首席弟子。”徐占鳌赞赏地点头道:“之前我还觉得他天赋有余、进取不足,如今既然能在雷池中坚定道心,想来今后可再脱胎换骨。” 齐应物自己是听不到这个话的,云禅师闻言道:“的确,此番重重历练,确实让他心境长进不少。” 这时,一旁早先上岸的林风禾渐渐苏醒过来,睁开眼,口中悠悠说出一句:“这天雷,一般。” “你小子差点死在里头,嘴还是这么硬啊。”风道人没好气地道。 “这鱼也一般。”一边清醒过来的鄢神兵尝了尝手里舍命带上来的焦糊黑虎鱼,也皱了皱眉。 风道人摇摇头,“没有一个正常人。” 徐占鳌轻笑道:“说的好像你们那一代有多正常似的。” “咳咳。”云禅师轻咳两声,打岔道:“里面居然还有两个,这要比我们那时候待得都久吧?” “没错。”风道人也转头看过去,“不知道闻家姑娘和那坏小子哪一个会先上来。” “我觉得还是梁岳吧。”云禅师道:“闻家姑娘有太上仙体,道心完全不受影响,这在雷池中太重要了。而她又有金刚藤护体,体魄极限很高,恐怕时间要超过以往任何一个年轻人。” “而梁岳……”他又转了转目光,“等他顿悟结束,应该就是出水的时刻吧?” 半晌,他又挠挠头,道:“可是他这顿悟怎么还没结束?” 有时候真的会有些怀疑,人的悟性怎么可以强成这样,该不会在里面睡着了吧? 那边逐渐清醒过来的年轻人们也都坐在一处,看着雷光璀璨的池水深处,心中也是五味杂陈。 大家在各自的成长历程中都是顶着天才的名头,可只有凑到一处,才知道所谓“天才”之间有多么大的差距。 明明感觉自己已经在雷池之中待了很久,可是出来以后等待梁岳和闻一凡的时间,已经足够吃顿火锅然后洗漱一下出去散步一圈再回来了。 风道人也十分不解,“不是,你俩过上了啊?” 这两个人干也不出来,莫不是在里面买房置地过上日子了?要不怎么能待得这么老实? “该不会是玉牌失灵了吧?”徐占鳌也略微有些担心。 因为这实在是太久了,闻一凡有金刚藤护体还能理解,梁岳可是普通的第五境武者体魄啊。就算是他的道心无比坚韧,身体的极限也该到了。 三人都开始纠结要不要过去查看一下。 雷池中之所以如此严格的封闭,其实最重要的就是怕受到影响,平时肯定无所谓,但是在内心意志秉到极限的时候,周围一丝丝的风吹草动可能都会产生很大的动摇。 更别说梁岳还极可能在顿悟,万一将他顿悟打破,损失更加大。 可是…… 万一再拖下去,出什么意外怎么办?到时候进去一看,梁岳都变成巨人观了,他们的责任可就大了。 就在这纠结的时刻,水中突然传出一声炸响,一道闪烁雷光嗤啦啦窜了出来,直上高天,隐约还伴随着一声惨呼:“疼死我了——” ------------ 第53章 雷劫武身 【求月票!】 梁岳顿悟结束的那一刻,立刻感觉身处地狱一般。 原本雷池的强度是一层层累加,可以逐渐适应的。而他顿悟一阵子,相当于意识暂时脱离了出去,再一回来,就是瞬间爆炸的体验感。 就好像泡澡从温热的池子逐步转移到最热的池子,身体或许能受得了,可一下子泡到最热的池子里,那可能从上到下都接受不了。 梁岳就是这样的,瞬间就用自己最大的力气跳了出去。 可是窜到半空,惨叫了一声之后,他心中突然意识到一丝不对。 我什么时候会飞了? 武者可以身轻如燕,凌空腾跃,可是要完全肉身腾飞,那是要到达第七境以后才能做到的事情。可梁岳这一窜,居然就感觉自己原地飞天了。 稍微停顿一下,他才发现不对,因为自己的身躯还是在下落的。 不是飞起来了,而是跳得太高。 他尝试着驱动罡气向前发力,嗖得一声,居然凌空一闪,在半空中划过一道雷光,依旧没有坠地。 “这股力量……”他惊奇地发现,那股道韵已然融入到了自己的丹田气脉之中,与自己的罡气相结合,变成了自己能够运用的一道规则。 与之相比,肉身变得无比强韧都没有那么令他惊喜了。 这意味着他以后可以尝试在武道功法中配合雷霆之力,威力大增。 落地之后,才看到云禅师震惊的目光,“雷劫武身,时隔多年,居然又有人在雷池之中顿悟了雷劫武身?” “那是什么?”众人纷纷看过来。 “若是能在雷池内修行时感悟完整的雷霆道韵,便可内外与天雷之力融为一体,锻造雷劫武身。此法体有如经历过雷劫的仙体一般,举手投足都暗含雷法。”云禅师讲述道:“只要你想,以后每天都可以用雷霆自行锻造体魄,时日足够,甚至能够达到一个万法不侵的程度。” “积雷寺中上一个悟出雷劫武身的人,便是我师尊。” 若仅仅是讲一下效果,可能还不知道有多强,可既然韩龙骧拥有这般法体,那肯定就是很强了。 梁岳稍稍发力,尝试着以道韵催动雷霆,一丝金龙瞬间游走全身,一阵酥麻。若是强度大些,恐怕不亚于方才雷池内的感受。 原来为了变强要每天都这样电自己,那这通天榜真是该人家上。 最令他欣喜的是,在铸成雷劫武身之后,他的体魄强度却是远超以往,达到了一个同境之人难以企及的地步。 如今的梁岳,雷劫武身、先天混沌罡气、超强神宫,三者汇聚一身,精气神全部拉满! 多了不敢说,在第五境武者之中,绝对是碾压一切同境的存在。 只可惜夺城之战不是按境界划分,他还要与那些第六境的顶尖天骄交手。 想起这个,他又回身看了一眼,问道:“闻师姐还没出来?” “没有。”云禅师摇头道:“以太上仙体之能,应该不必担心。” 正说着,突然见那边玉牌一红! 但是没等风道人出手,便有一道白芒窜出,闻一凡身化剑芒,嗤啦一声便出现在众人面前,速度快得肉眼几乎难以捕捉。 站在这里的闻一凡看上去神完气足,精神稳定,根本不像其余人那样经历过一次大劫似的。而从她方才剑芒中的那缕电光来看,无疑也是融合了天雷之力,看上去受益匪浅。 她一直很清醒地看着自己,当玉牌闪烁红芒的那一刻,她便脱身而出。虽然同样都是到达身体极限,可她这份儿从容和优雅,远超旁人。 齐应物看着这一幕,同样心情复杂。 本以为自己已经拼命进取,收获颇丰,可是这一对儿男女出来,两个人直接变成雷公电母了。 这份天赋悟性真不是自己可比。 …… 众人都已出水,都有不小的收获,此时也该结算玉玲珑。 最后离开雷池的是闻一凡,可以获得两颗玉玲珑,而排第二、第三、第四的梁岳、齐应物、林风禾,各自可以获得一颗玉玲珑。 结算之后的数量就变成了: 梁岳七颗,闻一凡五颗。 尚云海三颗、吴撼鼎三颗。 陈玄救两颗、鄢神兵两颗、圆生和尚两颗、齐应物两颗、林风禾两颗。 刚刚的两个一转眼不见,现在后排五个人都有两颗,再往前两个人也只是三颗,数量相当接近。 说来也巧,正是排名最后的两人与排名最前的两人。 也许正是因为落后,齐应物和林风禾才会如此执拗,拼着到达性命危急才会离开雷池,换来了这一颗玉玲珑。大家天赋差距不大的情况下,输赢之间,无非就是多屏住一口气的差别。 而梁岳与闻一凡自不必多说,他们出线基本已成定局,接下来之后三清山一站,玉玲珑数量同样的情况下,他们不可能跌落到后两名。 他们之间的悬念无非是谁才是第一。 虽然目前梁岳领先两颗,可是闻一凡的实力毕竟最强,而且在雷池中待得最久,收获未必逊于梁岳的雷劫武身。 他们两个之间也不存在什么互相谦让,之前在紫云山就看出来了,关系好的时候的确好,可一旦到了战场上,彼此之间丝毫不会留手。 雷池修行结束,众人也该离开后山。 在积雷寺再过一夜,明日就要启程前往三清山了。 三清山作为玄门祖庭,在场的年轻玄门弟子除了闻一凡以外,倒是都没去过。毕竟玄门八脉,彼此都有各自的山门。 刚刚走下后山,就见山口道路处站着一人,身披红色僧袍,一身金铜颜色。 正是铜人堂首座,可颂禅师。 他单掌竖起,静候在此,见众人抵达,吟哦一声:“阿弥陀佛——” “诸位小施主在我寺中这几日,为了进行历练,与我金刚坛僧侣多有厮杀。此番将离开积雷寺,不久就要前往霜北城,届时生死,天意难知。我等这几日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到时你们能够活着回来,还望诸位不要记恨。” “可颂大师言重了。”尚云海上前回礼,道:“我们都知道诸位是为了助我们修行,中间有诸多冒犯,我们在这里也该道歉。” “为表友谊,我铜人堂特地拿出一件礼物,恭送诸位小施主离山。”可颂伸手一指,在他旁边的地上,摆放着一个小腿高的球状物品,上面盖着红绸,不知是什么。 “这是?”尚云海问道。 “小施主可揭开一观。”可颂微笑道。 圆生和尚走过去,在众人的注视下,掀开上面的红绸。就见红绸一除,露出一颗硕大的白石珠子,不知有何作用。大家正在纳闷时,突见那石珠猛地爆发出万道白芒,晃的人眼前满是白光! 不止如此,就连神识也好似受到了遮蔽。 紧接着,就听可颂高呼道:“给我打!” 早上好呀。 ------------ 第54章 给爸爸的信 【求月票!】 如果说之前铜人堂与九人之间的打斗是为了历练他们,这次就是纯私仇了。 这群浓眉大眼的和尚在经历了一段时间的斗争之后,也学会了兵法,这次搞这一手,属实打了众人一个措手不及。 但不及归不及,第一时间冲出来的铜人们还没等给大家造成什么伤害,就发现事情有些不对了。 这些年轻人的实力,似乎和之前完全不一样? 出手的僧侣基本也都是积雷寺弟子中的佼佼者,才会被铜人堂选中,每个人都下过雷池。很快他们就发现,自己与真正的天才之间存在着多么大的差距。 这些从雷池中出来的年轻人,不止筋骨体魄十分强大,还有三个人直接融合了天雷之力,刹那间雷光闪闪。 还有那个最坏的,直接多了个雷劫武身,嗤啦啦在人群中穿梭,根本没人能摸到他的影子。 原本梁岳的上青天就疾掠如风,此时又多添了一道雷霆之力,是真的光影一闪人就在面前,又倏忽间到了数十丈外。除非比他修为高一个大境界,否则根本不可能跟上他的身法,更遑论反击。 这些金刚不坏的铜人,在他面前就像是一根根铜桩一样。 而且梁岳还发现了一个小窍门,刀剑都伤不到的铜人,对于雷霆之力却很是惧怕。在攻击中附着雷霆,可以很容易地贯穿铜人们的身躯,虽然一样造不成大伤,却可以让他们疼痛麻痹。 看来他们都需要电一下。 闻一凡就更加强势了,一转眼万千飞剑出手,每一道都闪烁着电光,咻咻咻一剑一个,但凡中剑的铜人都会被打的震颤半晌。 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在天才们训练有素的反击攻势下,铜人堂的大队人马很快溃不成军。 众人也没有过分追击,只是冲到他们家里把金刚坛拆了了事,顺手把金刚兽又打了一顿。看着铜人们逃窜的背影,除了有成就感之余,众人也是颇为感慨。 依稀记得刚来积雷寺的时候,还被铜人们打得手忙脚乱,狼狈不堪。 这也没过多少天,现在众人合力已经可以完胜铜人了,这段时间的进步,可见一斑。 除了克服心魔、雷池沐浴这些对于实际战力上的提升之外,更重要的其实是战斗中的配合与应对。大家在一次次混战中,很快找到了团战的诀窍,这部分意识的提升远比修为提升更有效。 “这下可以彻底没有遗憾地离开积雷寺了。”吴撼鼎笑道。 他这一句也算是说出了大家的心声,和铜人堂若是不真分出个胜负,在场的年轻人可能心里都会觉得有些可惜,好像差点什么没有完成。 夺城之战若是过去了,再想凑齐这样一群人来积雷寺打架,恐怕就不太可能了。 这时尚云海突然说道:“我还有一件事要做。” …… 在积雷寺后山的西侧,一片宽阔的空地上,绿草茵茵。一只体型雄巨如山的白象,正趴伏在清澈的水潭边,闭着双眼。 忽然,白象似乎感应到了什么,长鼻伸展,双眼也睁开了。 一队年轻人缓缓走过来,当头一个正是之前它使幻身与其做下交易、不过后来失败了的那个。 在离开之前,尚云海请云禅师带他来到此处,就是想要再见这白象一面。 白象的眼神有些茫然,似乎不知道他来做什么。 尚云海独自靠近了白象的庞大躯体,抬起头,双手拈诀,口中高声说道:“虽然试炼中我没有取胜,之前的交易并未完成,但我还是可以帮助你寻找母亲。我已经传信回了荒兽原,若是有消息,他们会第一时间来通知你的。” 化龙一脉与妖兽沟通,严格来说并不是学妖兽的语言。 事实上,很多妖兽根本就没有自己的语言,它们只是用不同的方式来表达不同的情绪、传递较为粗简的信息。而化龙一脉的沟通,更加类似于建立一种神魂上的联系,能与对方直接地传递更为精确的讯息。 而不是见鸟学鸟叫,见狗学狗叫…… “昂——”白象硕大的眼眸瞬间亮了起来。 “它这是在说什么?”众人好奇问道。 尚云海微笑道:“它说没有帮我在试炼中取胜,实在是太过意不去了。若是可以的话,它想再帮我做些什么,来换取我的帮助,而不是平白接受我的馈赠。寻找母亲是它最重要的事情,如果我愿意帮助它,那我就是它最好的朋友。” 给众人讲解了一下,他又回过头对白象说道,“既然我们是朋友,那好朋友之间互相帮助,本就是不需要回报的。” “昂昂昂——”白象缓慢地靠上前,用大头蹭起尚云海来,尚云海伸出手摩挲着它的头顶,听着白象哼哼唧唧发出一连串的喊声,“昂昂昂昂昂……” “它这一大堆又说了什么?”众人又问道。 尚云海笑道:“它说谢谢。” 众人:“?” 年轻人们在和白象交谈的时候,那边云禅师则是苦着脸和风道人唉声叹气。 “刚刚负责看守雷池的人来跟我说,天雷之力消耗得太多了,恐怕得再蓄养个十年才能再启用。”他摩挲着自己的光头,“这损失可是挺大的。” 足足有十年时间,积雷寺自家的年轻人都没有办法用雷池锻体。这对于本寺来说,肯定是大损失。 “我们道宫的损失不是更大。”风道人懒洋洋说道,“道缘果几百年都恢复不到原状。” “你们不是让朝廷和梁辅国给你们补了吗?”云禅师说道。 “你不是也可以吗?”风道人笑了笑,“让徐尚书给朝廷去封信,谁得利最多?再给梁辅国去封信,御剑派和齐家都去一封信,让他们给你对应的补偿。” 这次参与夺城之战的天才们,实力不知道强不强,胃口是真得很大。不管到哪里,最后吃掉的资源都是超出当地预算的。 尤以某梁姓少年为甚。 “这好吗?”云禅师稍显为难了下,大和尚还是有些抹不开脸,毕竟帮助夺城之战的队伍修行,是他们自己答应的,这里面也有积雷寺自己的弟子。 现在找人补账,多少有些不体面。 “放心吧,这些大家族都懂事理的。”风道人拍拍他的肩膀,“你就放心找他们要补偿,真有人不给的话,我给你补。” ------------ 第55章 供词 【求月票!】 梁辅国收到积雷寺来信的时候,差点气笑了。 “嘁。”他坐在相国门的衙署内,重重将信扣在桌子上,“我是真的不知道,这小子在外面占了便宜,为什么都要来找我要补偿?问天楼那次是我带他去的,看在我的情面上人家才帮他,我给就给了。青阳道宫那次我念在他与我有约,以后要来我刑部做事,我再帮他一次也是人情,这怎么……” “还没完没了起来了!” 在他的对面,坐着的人,赫然是诛邪令陈素。 听着梁辅国的抱怨,陈素只是笑着道:“依我对他的了解,只要放他在外面厮混,这种事情免不了的。不过他也算是重情义,你给出去的,以后都少不了会还你。” “我从来没指望他还在我身上。”梁辅国摇摇头道,“我是看这朝堂之中,有正气的人不多,有正气又有手腕的人更少。很多年轻人即使刚入朝廷时棱角方正,没多久也会磨得和光同尘。今日帮他一把,是想让他来日也守得住朝堂中的正气。” “怎么,点我?”陈素听出他的弦外之音,“怕诛邪衙门散了以后,我将梁岳带回玄门去?” “若是他当了世外修行之人,那你陈素可真是作孽了。”梁辅国也直言道。 “朝廷是个污浊之地,由上到下一团糟,如果将来还是这样,我肯定不会放心把他们留下来。”陈素依旧噙着笑,只是眼角溢散出些许锋芒,“只是这些日子杀下来,感觉稍有改观。若是再杀一阵子,说不定我就能放心了。” “所谓手握利刃、杀心自起,而权力就是世间第一等的神兵。”梁辅国悠悠说道,“但凡掌握些微小权,也难免不会起滥用之心,所以贪官恶吏是永远杀不完的。我们能做的就是一直杀,朝堂风气就会持正,若是有一天杀得少了,绝对不是坏人少了,而是好人少了。你若是对这里不放心,就该一直留在这里。” “呵。”陈素道:“所以常有人说九鞅那边少见贪恶之罪,不是因为坏人少,恰恰是因为好人少?” “这是自然。”梁辅国道:“否则鞅人坐拥天降神藏之地,幅员大胜于九州,何以越活越不如以往呢?” “有道理。”陈素颔首赞同,又说道:“我今日来这里,倒不是为了说这个,而是因为另一件事。” 他取出一沓纸,“前几日我们在积雷寺抓了一个九鞅谍子嘛,她倒是愿意配合,只是也一直在谈条件,没有立刻将所知道的东西都掏出来。因为她本身也是神魂极强的秘术师,所以我们没有用强迫的手段,还是在尝试拉拢。” “她暂时吐出来的一些大消息里,有一桩应该是你会感兴趣的。” 那个谍子自然就是青蛇。 梁辅国看着纸张上写的供词,最大的一件事,是当日青蛇曾经潜入太皇山,企图假冒九州天骄刺杀皇室中人引起混乱。 结果撞见了一件大事发生,三十多名皇室宿老死在那里,她就没敢再现身。 不过在她的感知里,当日在案发的殿中曾有两位世间顶级强者短暂对峙,气息强到令她不敢喘息。 那两股强者气息,一个是鼎盛火气,炽热凶猛;一个是浩然正气,凌厉霸道。 她还提到一点,那股浩然正气是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好似有某种瞬息跨越空间的大神通。 那个用火的,自然就是与溪山会勾结的南国余孽,祝融火传人。而那个有浩然正气的儒修,此前并不在他们的情报里。此人与溪山会虽然不是一伙儿,可对于那桩重案也有很大嫌疑。 “嗯……”梁辅国稍加沉吟,道:“这个身负儒教修为、又有乾坤大神通之人,想必不好对付,必须秘密通缉。你先不要将此事泄露出去,此事由我刑部来查办。” “我也是这个意思。”陈素带笑起身,“此事全赖左相大人出力了。” 梁辅国一本正经道:“为国为民,责无旁贷。” …… 天云浩荡,一抹自北方而来的白云汇入其中,肉眼一下就找不到了。 可若是视角转到云天之上,就能看到那一团白云顶上,或站或坐着十数人,正是刚刚从积雷寺转场去三清山的九州天才们。 也是上次在积雷寺见到青蛇以后,他们才知道,原来明面上只有风道人和云禅师在带队,实际上四俊三奇的另外几人也一直在暗中随行保护他们,只是没有时刻现身。 不然上次出事以后,陈素和丑探花怎么会那么快抵达? 远远见到前方云端顶上,露出了一抹青山的影子,所有人立刻都站了起来,面上带着些许崇敬。 三清山玉京峰,不止是玄门祖庭、阴阳一脉的山门所在,更是掌玄天师的修炼之所。 要说这些自幼修行的江湖儿女最敬仰的人是谁,必然是世间三大神圣。 其中阔牧野是九鞅武神,属于敌对阵营;而北落师门极少现世,百来年都没人见过;唯有掌玄天师,是九州四海声名最盛的第九境神圣。 眼看着前方云雾霭霭中,露出了玉京峰的山体,云兽飞舞、灵木高耸,队伍中不止是玄门弟子,其余年轻人也都严肃了起来。 而前方的云禅师与风道人自然是过了这个年纪,来过三清山也不知多少次,最多是羡慕一下人家山门代代常有神圣,玄门圣地深入人心。 云禅师脸上带着些许愁容,“你让我写的那几封信,除了左相大人真地给我回了信,说会送些礼物上积雷寺以外,其余几家都没有回信啊。还不如不写了,这样平添尴尬。” “那有什么?”风道人嬉皮笑脸地说道,“不是还捞着一点好处吗?” “你不是说,真有人不给的话,你给我补吗?”云禅师小声道:“你看其余那几家的份……” “补什么?我拿你什么好处了不成?”风道人顿时一瞪眼,高声道:“我给你补个蛋!” 早上好呀。 ------------ 第56章 热情好客玉京峰 【二合一】 风道人远远就降低了云团高度,一临近前方峰头,立刻压了下来,落在实处。 从任何山门的上方飞掠而过,都是很不礼貌的行径,在三清山地界他尤为谨慎。虽然道宫的人平日里都在喊着想要超越玄门,可也不得不承认,只要有掌玄天师在一天,玄门就还是三教修行第一圣地。 每个人对这个地方都充满了敬畏之心,年轻的天才们也都收敛起轻佻的神情,认真崇敬地打量起这座山峰。 闻一凡对众人说道:“你们不用紧张,掌玄天师常年在洞府闭关,玉京峰的人很是热情好客。” 三清山很大,他们直接落在玉京峰上,前方依稀可见几名身着道袍的人在候着,风道人招了招手。 那里是一名头戴竹簪、身着黑白道袍的中年道士,身后跟着几名小道童。 这道士身形偏瘦,骨相浮凸,面相颇为严肃似的。见到众人到来,先行施礼道:“徐尚书、风道长、云禅师,诸位远道而来,有失远迎,还请莫怪。” “杨师兄莫要客气,这趟主要是带小辈们历练,不给你们玉京峰添麻烦就好。”风道人回礼道。 若是之前说这种话,可能还是出于客气。 可是现在经历了道宫和积雷寺两个地方的修炼,他是真心觉得,这群年轻人到了哪里,都很容易搅得鸡犬不宁。 云禅师则是回身给小辈们介绍,“这位是掌玄天师亲传弟子,阴阳一脉现今的执掌,杨无歧。你们诛邪司的陈素,就是他的小师弟。” 按照辈分,玄门的弟子都多唤了一声师伯。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梁岳感觉这杨无歧应别人的时候都是带着笑的,只有目光扫到自己时,面容瞬间阴冷了一下。 寒暄过后,杨无歧招呼着众人前行,“山上给大家安排的住处,就在前方坡下,我先引大家过去。今日天色不早,大家就先休息,明日再开始正式的修行。” 他带着一队人马走到山坡高处,下方一侧是一片石坪,另一侧则有随着山势参差的一片房屋。 杨无歧手中打开一张图,对照着上面写的名字,给众人分配道:“闻家姑娘,住最上面那座三层阁楼。” 说着,他还极慈祥地看了闻一凡一眼。 闻一凡颔首道:“多谢杨师伯。” “齐应物……在那边的木屋,林风禾……住他隔壁那间木屋……尚云海,化龙一脉的,住靠山这侧。” 分配下来,众人基本都是普通的山间木屋,只有闻一凡的条件远强于众人,没等众人来得及问为什么。 就听杨无歧又指着最边缘、最矮小处,说道:“梁岳,住河边那个草房。” 梁岳的视线看过去,心中暗道一声好家伙。 你说那是个房子,我才能看出来,不然还以为是座草垛呢。 看看远处闻师姐的三层阁楼,一眼看上去画壁飞檐,木瓦考究,绝对是精心建造的。而其他人的木屋,应该就是用神通临时搭建,将一些木板与柱子拼凑在一起,虽然有些对付,但是好歹结实。 唯有梁岳这草垛……不,草房,像是哪天在河边开篝火晚会剩下一大堆草料,从中间掏出一个空间,就叫房子了。 不是。 这阴阳一脉怎么回事? 他回身正想问,就见风道人给了他一个眼色,似乎在制止他。于是梁岳心中的疑惑没有出口,一时忍了下来。 杨无歧接着便吩咐道:“诸位就先随着道童去找自己的住处吧,不要走错了,晚些时候餐食会送到你们的房间里。” 他让道童带着众人下去寻住处,临走前他还朝闻一凡笑了下,“闻家姑娘,有何需求只管喊一声,你的阁楼前方就是一座道殿,里面有道童随时候着。有什么困难,跟我讲也可以,虽然很久没回来了,但也还是把这里当家就行。” 说罢,还瞪了梁岳一眼,才又摆摆手让众人离开。 梁岳一头雾水,不知道自己招谁惹谁了。 下坡的路上,风道人扯过他说道:“你在玉京峰上受些针对是正常的,他们最多就是这些小事上为难你一下,不会影响修行,不要有怨言。” “不是,为什么呀?”梁岳不解。 “你师父前两年刚在玉京峰做贼,偷了人家一大批灵植,若不是掌玄天师闭关没人敢打扰,说不得他老人家都得直接杀出来将他镇压。”风道人摇摇头,“所以有什么气受,你小子就忍着吧。” “两株点金兰,这么贵重啊?”梁岳诧异道。 他知道当初王汝邻在三清山“捡”了两棵没人要的点金兰,也知道这东西灵性不弱,可没想到会让玉京峰的人如此记恨,都迁怒到自己身上了。 “两株点金兰?”风道人皱了皱眉,“我虽然不知道具体丢了什么,但是玉京峰灵种园现在还空着一大片呢,至少两成的地都是秃的,不可能只种两株点金兰吧?” 嗯? 梁岳一听这话,顿时明白怎么回事了。 师父这老小子就没跟自己说实话! 他说他为了给徒弟测资质,去玉京峰顺了两株点金兰,可是他没说只顺了两株点金兰。肯定是偷了一大票包括别的灵植,这才能让玉京峰的人记恨这么久。 之所以没追究他,可能是因为大家都是玄门弟子,宣扬出去也不好听。而且掌玄天师没出关,剩下的人也未必能逮住狡猾的王汝邻,就让这贼人逍遥法外了。 如今这贼人的徒弟来了玉京峰,别说让你住草房了,没让你住茅房就不错了。 这样一想,其实阴阳一脉的人已经很大度了。 起码没把自己扣下皮鞭沾凉水天天打,逼自己师父把东西还回来。像是陈素那样的玉京峰弟子,居然和自己师父还能有些来往。 也难怪自己刚刚认识陈素时,他屡次三番想要把自己从王汝邻门下抢走。 可是梁岳对此也没什么好办法,王汝邻偷走的东西,他又赔不起。可是玉京峰有些许小报复,那也是正常。 半晌,他也只能憋出一句,“作孽啊!” …… 那边云禅师则是给众人指了指玉京峰上大概的方位,“你们初来乍到,还是不要四处乱走,晚饭后可以在附近稍微逛逛,看一下峰上的著名景观。” “离咱们这边最近的是向北那边有一片山壁夹着的窄道,两侧有玄天画壁,雕刻着庄圣立玄门以来数千年的历史,有数次妖祸之中玄门先辈的战斗事迹。”说着,他瞥了眼闻一凡,“里面许多都有闻家人的身影。” 对于这些倒不用他介绍,就算是没来过三清山,可是修行者很少有人会不知道闻家的地位。 作为上古就存在的修仙家族,闻家一直是守护九州的重要力量,每当有天灾妖祸之时,常有闻家人挺身而出。 只是到了这一代,已经只剩闻一凡这独苗一支。 梁岳之前听说过,她当初都差点随母亲一同身死,是掌玄天师将她放到蟠桃花中蕴养百年方才救活。不仅活了过来,还多了一副太上仙体。 这也是为什么她在御剑派修行,阴阳派的人却对她如此友善。 除了对闻家人的尊敬外,玉京峰上的人都可以说是看着她长大的。 众人说说笑笑,很快就各自找到了自己的房间,梁岳来到河边的小草屋近前,只觉这房子离远看虽然十分简陋,但离近看还是不一样的。 如果离远看是十分的简陋,离近看就是百分的简陋。 推开门就看到里面与外面一样,都是一堆裸露在外的茅草,甚至墙上都没有糊上一层油纸什么的掩盖一下。里面没有任何家具,只有地上铺着半边干草。 不知道是不是把建草屋的时候散落的茅草扫过来,就当床了。 但是对修行者来说,这些其实都无所谓,平日里在外面做任务,荒郊野岭也能休息一夜。现在他每晚都打坐调息、练功参悟,睡得舒不舒服根本不重要。 里面连油灯都没一盏,估计是周围都是草,也怕不小心失火吧。好在头顶裂隙很多,晚上应该能透下来不少夜光照明。 “唉。”梁岳也只能叹息一声。 谁让自己受了师父的恩惠呢,作为王汝邻的弟子,这都是自己应得的福分。 在这里简单收拾了下,外面就传来铛铛两下砸门声,梁岳出去一看,地上扔着一桶凉水与两个馒头。 他拿起馒头,一边走一边吃,准备去找其他人一起出去逛逛。 等走到坡上,就闻到一阵香气,他敲门一看,尚云海正在木屋里煮火锅。 “诶?”梁岳问道:“尚师兄你这些器具哪里来的?” 尚云海道:“方才道童送过来的呀。” “……”梁岳无语了下。 尚云海看了一眼他手里剩的半个馒头,问道:“梁师弟要不要一起吃?食材很多,我一个人也吃不完。” “不了吧。”梁岳讪笑两声,“我去看看闻师姐吃完没。” 他又溜溜达达来到闻一凡的阁楼外面,刚好内里传来闻一凡与道童们的谈话。 就听闻师姐的声音说道:“你们拿回去一些吧,这么大的龙虾和帝王蟹,七八只我真得吃不完。” …… 本以为找个师父可以遮风挡雨,可是拜了师父以后才发现,好多风雨都是他带来的。 梁岳意识到,玉京峰对自己只有满满的恶意,他便也打消了出去逛的念头,谁知道哪里就藏着一个记仇的? 天色晚了以后,他便回到自己的小草窝,安心在草窝里打坐运功,增长修为。 待到月上三更之时,外面突然传来了些许响动。 “谁?”梁岳猛地睁眼,喝问一声。 没有人任何回应。 他起身朝门口走去,正想开门,背后的草墙陡然被撞破,一团黑影窜进来,带着呼啸风声,一拳狠狠砸了过来! 梁岳反应极快,身化雷弧,嗤啦啦旋过身来,一掌与对方碰撞在一起。 嘭! 拳掌相交,双方各自倒退十余步,撞出了草屋,各自都有些惊异于对方的力气居然这么大。 要知道梁岳的肉身可是刚刚修炼成雷劫武身,一举一动都带着雷霆万钧之力,又有先天混沌罡气加持,居然只是和对方打平而已。 但他擅长的也不是拳脚,瞬间祭剑在手,一记上青天飞掠过去! 嗤—— 草屋刹那间被穿透破碎,那团黑影闪身堪堪避过,可不提防梁岳反手就是一记小问月。黑影抬手去挡,顿时热血飞溅,落在地上嗤啦啦居然引燃了茅草! 好烫的血。 武者运功时气血沸腾,所以才会有气焰蒸腾。此时若是受伤,鲜血洒落出来确实滚烫,但是能点燃草木属实有些夸张了! 那黑影吃痛,嘶吼一声,不似人言,转身飞奔而去。看起来是没有预料到梁岳如此扎手,一击不成就要逃窜。 它腾跃起来速度奇快,宛若一团黑风,根本看不清面孔,转眼就消失在茫茫黑夜中。 前方地形不熟,梁岳也不敢再追,就在原地驻足。 略加思考之后,他将那团燃火的茅草向屋顶一踢。原本那团地上的茅草离屋子还有些距离,可是被他踢上去以后,顷刻间整座草屋都燃烧了起来。 所谓干柴烈火,呼吸之间草屋就变成了火屋。 住在不远处的众人听到这边响动,都在极短时间内汇聚了过来,支援速度极快——这就是积雷寺的铜人们带给大家的成果。 “怎么回事?”尚云海最先问道。 “不太清楚,有人袭击我……也可能不是人。”梁岳指了指黑影遁走的方向。 “难道玉京峰也搞这一套?让我们随时应对袭击?”吴撼鼎猜测道。 梁岳道:“具体不太清楚,大家回去也都要小心一点。不过,现在的问题是……” 他环视一圈,说道:“我的草屋烧光了,你们谁的住处有多余的房间,可以让我借宿一晚吗?” 在场众人面面相觑。 除了梁岳和闻一凡,大家住的都是一样的木屋,面积不大,也仅有一间房。你这话问的倾向性太强,只有闻师姐能答啊。 你直接点她名儿得了呗? 早上好呀。 ------------ 第57章 嫌疑猿 【求月票!】 看见梁岳没有地方住,圆生和尚热心肠地说道:“你若是不嫌弃,可以与我挤……” 旁边齐应物和陈玄救一个捂嘴一个抱腿,直接将他丢到了一边,没有让他插嘴。 顿了顿,闻一凡道:“反正我楼下的房间也空着,你就住在我那吧。” 梁岳顿时一脸感激,“还是闻师姐待我好。” 闻一凡白了他一眼,转身回走的同时,说道:“因为王师叔的缘故,玉京峰上的人可能对你不太友善。你在我这里住下,他们应该就不会再为难你了。” 梁岳笑道:“这么看还是陈师叔好,虽然同样是玉京峰的人,他对我就没有一点偏见。” “可能因为陈师叔在山门里也不受人待见吧。”闻一凡淡淡说道。 “啊?”梁岳对此倒是毫不了解。 “三清山是玄门祖庭,能进入玉京峰修行的无一不想继承掌玄天师衣钵,修得大道,成就神圣。”闻一凡道:“可陈师叔天赋最高,修行却不卖力,常常偷懒,修为进境还比同门师兄更快,实在令人气愤。而且他还是出身世家,凡念不消,修炼到一半又跑下山去处理朝廷的事情,山上的人都对此颇有微词。只是掌玄天师同意,大家也没什么话说。” 原来在很多玄门正统炼气士的眼中,山上人就莫理山下事。纵使社稷崩塌,也无非改朝换代,换一批食禄之辈,干修行之人何事? 陈素拉着一票玄门弟子出去搞诛邪司,在他们眼里是难以理解的事情。 至于玄门与朝廷之间微妙的关系,天下大势的转圜博弈,他们既不关心、也不明白。 但掌玄天师与陈素自然是明白的,修行者除魔卫道,要除的不止是妖魔鬼怪。朝堂的事情管不到三清山,却能影响天下万民,若是民生疾苦,四海九州必生妖孽,那时三清山的根基也会受到影响。 陈素入朝堂,其实是从根子上正本清源。 不过这件事发生以后,陈素就离开玉京峰了,应该也不是他不受待见的主因。 梁岳设身处地想了一下,若是自己身边有这样一个人,你努力修炼的时候他睡大觉、你勤勉练功时他出去玩。明明你入门比他早,可他修为一直比你高,差距还越拉越大,他不仅是世家子弟,还年纪轻轻就名满天下。 这人看你时还总是一脸嘲讽的笑…… 估计自己也会牙痒痒。 随闻一凡回了阁楼以后,梁岳就住在二楼的房间,至此一夜无话。 …… 第二天清早,众人便又在山坡上重新列队,风道人、云禅师与徐占鳌站在一处,陪同杨无歧上前。 杨无歧朗声道:“诸位初来乍到,我玉京峰为大家准备了一份见面礼。待会儿随我去峰后灵种园,你们可以每人挑选一株灵植,由我山上负责炼成丹药送给你们。” “多谢!”众人听闻,自然连声道谢。 接着便是随杨无歧前行,向前走不远果然有一条两侧高耸山壁夹着的笔直窄道,两侧山壁上白玉浮凸,雕刻着连片的斩妖除魔图,似乎都是玄门的历代仙师。 这应该就是昨日所说的玄天画壁。 闻一凡看向这些玉壁时,眸光转圜,似乎能辨认出哪些是闻家的先祖。 穿过画壁廊道,前方便有一处雾霭重重的园子,从外面看不到里面的景象,只有大门口处,守着一只体格丈许来高的大黑猿猴,肌肉虬结、威武雄壮,背后披着一缕火红鬃毛。 “这里就是玉京峰的灵种园,里面是我阴阳一脉千百年来豢养的灵植,原本这里是没有这么多阵法的……”说着,杨无歧回身看了一眼梁岳。 梁岳眨眨眼,将目光转向别处,心说又不是我偷的,别总看我啊。 我最多就是享用了一株点金兰,最多我把自己这份赔给你嘛。 见到杨无歧,那看门的火猿立刻回身,打开大门,恭敬地迎众人进入。 内里就是一片宽阔的灵植园,每一株都由单独的篱笆栅围着,因为它们对于灵力的需求都很大,所以不能扎堆种植,每一株灵植都有自己的一大片土地,彼此之间隔得很远。 在大片的空地中,分布着一个个的凉亭,亭子里都有一只大黑猿在把守。 梁岳好奇,小声问道:“这些猿猴是阴阳一脉驯养的灵兽?” “它们是玉京峰的原住民,本来这一整座山峰都是火猿一族的领地。后来玄门在此建派之后,庄圣就给了它们两个选择。”尚云海为他讲道,“一个是另寻一处灵气充足之地给它们,供它们一族生活;另一个是留在玉京峰与玄门一同生存,可以为玄门做事,换取修行的资源。” “火猿一族当时选择了后者,与玄门绑定在一起。从此这一族果然繁荣昌盛,如今玉京峰上很多地方都可以看到他们的身影。” 梁岳看着不远处的一只火猿,面露思忖之色。 正好此时杨无歧也停下了脚步,说道:“你们就在这灵种园中自行挑选吧,选中哪一株就站在那里,让火猿替你们摘下就好。若是不认识可以将需求告诉我,我替你们挑选一株。” 进入灵种园以后,众人才知玉京峰出手的阔绰。 见面礼就送一株灵植,还帮忙炼成丹药,原以为都是些普通货色,在场的大多是豪门出身,也不会觉得有什么。 可是进来一看,这里的灵植每一株至少都是数百年期,而且株株名贵,都是外面十分稀有的品种。大家都是识货的,知道这些灵植拿出去会有多抢手。 可是在玉京峰,居然都是随意地种植在这里,之前连个防贼的阵法都没有。 直到第一个敢在玉京峰偷盗的贼出现。 “稍等一下。”此时,梁岳突然举起手道,“我有一事想说。” “哦?”杨无歧视线转过来。 就听梁岳说道:“昨夜我在河边的草屋中被人偷袭,屋子也被烧掉,而就在刚刚,我发现了嫌疑人……不,嫌疑猿。” 他指着前方一座亭子里站立的火猿,“如果不出意外,凶手就是它!” ------------ 第58章 取火 【求月票!】 那头在亭子里站着的火猿,右掌包着绷带,正闷闷地瞪着梁岳。见到他指向自己,顿时一个激灵,连连摆手。 “你可有证据?”杨无歧面色不善地看着梁岳,“火猿一族是我玉京峰的朋友,可不能随意诬赖它们。” “第一。”梁岳举起一根手指,“我昨夜以问月斩伤了那袭击者的手,它的右掌包着绷带,杨师伯可以检查它所受的是不是剑伤,是不是我的问月剑气。” “嗯?”那火猿顿时一惊,将自己的手掌藏到了背后。 “即使是问月剑气,也不一定就是你所伤吧?”杨无歧冷静地说道,“灵种园中曾经进过窃贼,也是用此剑法,说不定是那窃贼去而复返,火猿保护灵植时受伤罢了。” “嗷嗷!”那火猿立刻点头。 “……”梁岳无语了下。 这个师父还真是自己永远的软肋。 接着他便又说道,“第二,你们看这亭子里的污泥,灵种园内都是石砖铺路,没有这么多湿泥。而这些干涸的脚印都是污泥,明显它是去过河边!” “呜?”火猿再一惊,连忙将自己的一双大脚掌在地上蹭了几下。 “那又如何?”杨无歧反问道,语气依旧平静,“它们除了每日当值任务之外,都是自由的,它也许只是去河边散过步回来。” 那火猿闻声顿时又连连点头,“嗷嗷嗷!” 梁岳一双剑眉皱起,面对杨无歧的包庇,他大步走上亭子中,指着亭柱上刻着的一幅图画,顿声道:“你们看这上面的画……” 就见柱子上刻着的似乎是一条河,河边有一个草垛,草垛上还标着几个歪歪扭扭的大字。 “可恨的王汝邻的徒弟……今晚必须去……揍他一顿……” 梁岳重重地拍着柱子上的画,“他整个犯罪计划都记录在这了,杨师伯!这还怎么抵赖啊?” “嚄!”那火猿懊恼地抱住了头颅,似乎没想到,本以为隐藏的天衣无缝,居然是这幅画暴露了自己。 “……”这次轮到杨无歧无话可说,半晌,方才说道:“之前听王彦堂说过,王汝邻的弟子在龙渊城里是个有名的破案奇才,今日一见,果然不虚。” 不是。 这有啥不虚的吗? 梁岳回头看了一眼,这只要不是瞎子,都能发现吧? “既然如此,那我玉京峰也不会包庇。”杨无歧接着便是朝那火猿顿喝一声,“你这孽畜,还不跪下!” 那火猿噗通一声跪下。 看向梁岳的眼神满是坦然,似乎在说,没想到遇见你这神探,我心服口服。 “居然敢袭击参加夺城之战的天才,若是有何伤损,影响了九州大计,你这孽畜担当得起吗?纵使将你千刀万剐,难道又能弥补?雷劈火烧,百死难辞!”杨无歧越骂越重,似乎马上就要将那火猿活活打死。 梁岳便也小声劝道:“杨师伯,不至于,我也没受伤……” 想来王汝邻上次来灵种园偷了那么多东西,这些看守的火猿肯定都要受罚,心中记恨一些也是难免的。 杨无歧立刻道:“本想将你剥皮拆骨、杀一儆百,既然梁师侄都替你求情,那就罚你今晚少吃一只香蕉……明早再补上。” “嗷——”那火猿重重哀嚎一声,眼神痛苦不堪,颓然倒地。 梁岳以手掩面,摇摇头道:“这也太残忍了吧!” …… 这一番闹剧结束,杨无歧便又重新招呼着众人去采摘灵植。 梁岳也没有多追究,毕竟眼看着灵种园的东南角有一大片空地,似乎被人洗劫过的样子,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 众人当即散开去选择自己想要的灵植,梁岳自己目前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需求,毕竟精气神都已相当圆满,只是想要增长修为而已。 在问过之后,风道人推荐道:“你已经是第五境武者,要想快速增长修为,恐怕要龙虎气血大丹才行,龙虎气血丹的主药是蟠龙芝与千年虎血,蟠龙芝这园中恰好就有一棵,只是千年虎血不知玉京峰上有没有……” “有。”杨无歧不假思索地答道:“辅药我们也可以帮忙凑齐,不必担心。” 这番回答倒是让梁岳对他稍有改观,这位杨师伯虽然小事上有些针对,甚至有些稍显荒谬。 可大事上还是没有下绊子的。 循着指引,他寻到了灵种园北角的一株灵植,在一棵大树之下,生长着一坨扇面晶莹、玉脉起伏的灵芝,上面的玉脉走势真如蟠龙附着一般,凑近了闻一口都觉气血通畅。 这蟠龙芝是偶得真龙血液的千年灵芝,才有些许机会衍化成型。 也就是玉京峰家大业大,才能舍得将这般灵植如此送人。 没多久,众人就都选好了自己想要的灵植,开开心心重聚到一处。 就听杨无歧又说道:“诸位的灵植既然已经选好,稍后我就会让人送到丹房去,会有丹鼎派请来的师弟帮忙炼制,保准万无一失,不过……” 他目光环视一圈,说道:“炼丹所需的火焰,需要你们自己去取,这也是你们的第一道试炼。” 闻一凡点点头道:“原来是这样。” 杨无歧继续道:“我玉京峰内有一天地,名为烘炉秘境。秘境中有一座烘炉山,山中盛产有灵之火,名为‘玄阳火’,炼丹最佳。” “只是山中玄阳火会化为火兽,肆虐山中,只有打碎火兽身躯,才能取到一缕玄阳火。你们需要自己进入烘炉山中,取到足够的玄阳火,才能炼制你们的丹药。” “这也算是你们的第一道试炼,依照你们取得玄阳火的数量,第一可得三枚玉玲珑,第二可得两枚玉玲珑,第三可得一枚玉玲珑,其余之人虽然没有玉玲珑,可若是取得玄阳火数量不够,那可是连丹药都炼制不了了的。” 杨无歧将一排红色葫芦分发下去,每人拿到一个。 “打碎火兽之后,以此葫芦便可引入玄阳火。另外,在烘炉山上还有一种食火兽,以火兽为食,更加残忍凶暴,你们若是取火多了,难免会被此兽盯上,务必小心。” 说到这里,他忽然看了一眼梁岳,“尤其是你。” 早上好呀。 ------------ 第59章 烘炉山 【求月票!】 有时候人真的会莫名其妙的笑一下。 比如梁岳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就没忍住笑了笑,道:“我斗胆猜测一下,该不会还是与我师父有关吧?” 光是听到这个人,杨无歧都皱了皱眉,道:“当初的事情多说无益,你们随我来进行试炼吧。” 说罢,他袍袖一卷,便有一抹祥云将众人裹挟着,飘悠悠来到了三清山另一座山峰顶上。此山亦是红花绿柳、仙木成林,风景十分秀丽。 在山口处有一道裂隙,内里闪烁着七彩氤氲的光幕屏障。 “你们依次进入秘境,就会出现在烘炉山外围不同的地点,遇到火兽就将其击杀便可。至于能取多少火,就要看你们的本事了。” 杨无歧指着秘境屏障,言简意赅地说道。 天才们没有多犹豫,都经历这么多试炼了,秘境也不是第一次进,自然没什么好怕,排着队就都走了进去。 待年轻人们都进入秘境,风道人才笑着问:“为什么不把当初王汝邻做的事情说出来,是怕他们有样学样吗?” 云禅师先道:“王汝邻当年假扮火兽,让食火兽把自己吃进嘴,再出剑斩伤食火兽,用这一招差点给食火兽灭族。这种有伤天和的卑鄙手段,确实不要让现在的年轻人们知道为好。” “哼。”杨无歧冷哼一声,“像那般无耻之徒,恐怕也难见到第二个。” “这个可未必。”风道人摇摇头,笑道:“说不定今天你就能见到什么叫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杨无歧面色阴沉,似乎不敢相信。 云禅师则道:“这个倒是真的,梁岳和王汝邻行事起码有八成相像,都是看起来十分面善,但做起事来不择手段。而且他比王汝邻还多了一身正气,更加具有迷惑性。” 杨无歧整张脸绷紧,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开心的回忆。 风道人悠悠道:“是呀,就连闻家姑娘都被他迷惑了。他们俩如今的关系,连瞎子都能看出不对劲,我估计啊,可能用不了多久就要挑明咯。” 杨无歧双目圆睁,双手攥紧,看起来好像很想去砍点什么。 云禅师道:“这还是不要乱说,玉京峰上的人看着闻家姑娘长大,都把她当成自家的孩子。若是闻家姑娘真和梁岳有什么,那岂不是要让玉京峰的人跟王汝邻当亲家了?可能就连掌玄天师都不会同意吧?” 听着听着,杨无歧脑子里已经有和王汝邻当亲家的画面了,当场开始撸胳膊、挽袖子,“哪还要等到掌玄天师不同意,我今日就将那小子赶出三清山去!” “诶诶诶——” 风道人和云禅师赶紧拉着他。 一旁的徐占鳌本没有插嘴他们的谈话,此时见杨无歧如此气愤,出言劝解道:“杨道长不要对梁岳有偏见,年轻人之间的关系还不好说,但就我接触来看,梁岳实则是一位有勇有谋、天资绝佳的奇才。即使配闻姑娘的太上仙体,也是丝毫不差的。何况他出身也不低,虽然是私生子,但毕竟也是梁家嫡系、当朝左相的亲儿子……” “什么?”杨无歧听到这话,彻底出离了愤怒,“还是梁辅国的儿子?” 梁辅国当初上玉京峰,蛊惑了掌玄天师,拐走了最有天赋的陈素下山,这些老派的炼气士都将他视作要将玄门卷入朝堂斗争的仇敌。 眼看着那边光幕上已经出现了每一位年轻人进入秘境的画面,杨无歧咬着牙道:“小子,你最好死在烘炉山!” …… “阿嚏!” 梁岳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心说这热火朝天的地方,怎么还会打喷嚏。 闻师姐想我了? 有可能。 他内心默默点点头,之后将注意力继续放在前方的山峰之上。 在穿过屏障之后,他就出现在了一片凹凸不平的硬石地上,左右是一片开阔,前方远处有一座巨大火山。若是高空俯瞰,会发现这山四面高耸,中间是一座深陷的巨坑,内里有大片的岩浆在流动,不时有火焰喷薄而出。 这应该就是烘炉山。 至于所谓的火兽,倒是还没遇见,应该要再靠近一点。 这里的地面不知是不是被时常喷涌出来的岩浆洗礼,崎岖且发黑,路面相当坚硬,走起路来很是费力。梁岳没有快速前进,而是小心谨慎地观察着四周。 虽然这场试炼严格来说是固定时间内看谁取火更多的竞速赛,可也并不急于一时,在陌生环境中必须得先稳健行事。 他这里没走出几步,就见到一道白色剑芒直接冲进了烘炉山深处。不用多说,一眼就能认出这是闻师姐的剑光。 “嗯……” 有闻师姐的实力,不那么稳健倒是也行。 梁岳接着向前走没多远,旁边一块凸起的黑石忽然松动了下,接着嘭然弹起! “嗷——”转眼看去,就见到一只由几块大大小小的黑石夹着火焰形成的怪物,凶神恶煞地出现在了自己面前。这怪物没有头颅,却有四肢,不知从哪里发出一声呼喊,就朝自己砸了过来! 轰! 梁岳迅速跃闪到数丈之外,怪兽周身砸在地上,爆出一团火焰,在地面上砸得碎石乱溅,威力不小。 可是对现在的梁岳来说,这种敌手倒是构不成什么威胁。他大概看了一眼对方的实力,便祭剑出手,小问月施展开来,一道红色半月弧光掠过。 嗤—— 一剑,虽然没有将黑石切开,可澎湃剑气渗透进去,却将几块黑石中间的联系斩断了。噼里啪啦的声响中,碎石落了一地,只剩一小缕赤金色的火苗悬浮在空中。 这就是玄阳火? 梁岳取下腰间的葫芦,打开壶嘴,果然就有一股吸力,将那股火苗吸了进去。 “好像不是很难对付,那看来要拼的就是速度了。”梁岳思忖道,“难怪闻师姐就那么冲进了山中,看来她更快发现了火兽的实力。” 发觉火兽的实力不强以后,梁岳也加快了脚步,身形如同猎豹一样伏低,一道黑影向山中飞奔而去。 ------------ 第60章 食火兽 【求月票!】 嘭嘭嘭—— 烘炉山的情况与料想的一样,果然是越向里,火兽的分布越密集。 当梁岳来到山脚下时,周遭一次就窜出了三只火兽。火兽的形状各不相同,有的身躯如兽,是燃火的石头包裹着一部分野兽肢体;有的则是体型如人,直立行走。 他猜测这些火兽的来源,可能是玄阳火的某种特性,会吸收周遭的残魂,凝聚成这样一具躯体行动。 而且有些火兽的灵智还不低,这可能和残魂生前的状态有关,人族的残魂就会聪明一点,野兽的残魂就会笨一点,但会更加凶猛。 比如眼前这三只火兽,它们就没有一起砸过来。 那只四肢奔跑的火兽稍稍蹲伏,之后猛地窜起来,砸向梁岳,他闪身一躲之后,一只人形火兽才猛地窜出,趁着他落地未稳的时刻,发动突袭。 可惜,梁岳抡起不留名,剑气汹汹,一剑便将其劈碎。 而第三只火兽在此时直挺挺地撞了过来,应该也是想打他一个气力衰竭的时刻。但梁岳一旋身,飞脚将这只火兽踹飞,半空又接上一记大问月。 轰! 覆盖范围极广的一剑,恰好将背后一同扑过来的火兽同样崩碎。 转眼之间,三只火兽便已经解决。 他掏出葫芦来,将空中的三缕玄阳火吸收,接着继续向前。梁岳隐隐能感觉到,越靠近山里,火兽不止数量多了,实力也有所增强。 就连死后出现的玄阳火,量也会大一点。 不知道火山坑里会不会藏着一只超大型的火兽,一只就提供海量的玄阳火。 不过这种玄阳火和石头拼凑出来的松散身躯,注定了不会有太强的战斗力,即使体型再大,应该也不难对付。 他这边正想着,就听得旁边轰通通脚步声响,转过去看时,大概有十余只火兽横拉一线,朝自己的方向飞奔过来。 虽然刚刚还在说人家弱,可这要是给踩一脚,估计也不会太好受。梁岳当即转身,就窜上一旁最高的石柱躲避。 可没等那些火兽逃过来,就看见山峰转角一道长长的红光飞弹出来,迅速缠绕上其中一只火兽,一瞬间就将它从原地抓走。 “喀拉——” 一阵闷闷的咀嚼声中,一团火红色的影子重重落地,挡在了众多火兽的前方。 梁岳离得远,正看见此物的背影,居然是一只通体火红色的大蛤蟆,高得有两丈多,浑身赤焰纹路,一张口长舌便如闪电一般,啪地捆住一只火兽,就将它吞入口中,喀喇喇嚼碎了。 这食火兽还真是道行不弱的大妖,难怪杨无歧提醒他们见到就要躲避。 这大红蛤蟆正在堵着捕食那些火兽,梁岳就先落地,准备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火兽有的是,没必要跟它在这抢。 可他落地的轻微声响,居然就引起了大蛤蟆的注意,突然回过头来。 见到梁岳后腰的葫芦,这食火兽的眼球登时鼓胀,燃起炽热凶芒。 “咕哇——”它尖吼一声,一道长长的红芒刹那间弹向梁岳! 梁岳急忙横移,掠作残影,躲开数丈远。 那长舌又一反转,抄向他的背后,梁岳一个空翻闪开,那红舌自面门刮过。 他甚至都清楚地看到了上面的纹路与倒刺,若是被卷到,恐怕立刻就要被钉穿卷走。 躲过两击之后,他再继续奔逃,那大红蛤蟆直接舍弃了火兽,稍稍蹲低,猛地窜起,瞬间遮天蔽日,自梁岳背后腾跃到了他身前。 速度奇快! 不行,这样的敌人完全难以摆脱,梁岳又是一记上青天,飒的一声掠出十余丈,才险之又险避过一记长舌缠绕。 心思飞转之下,他返身朝着上山的方向又是接连两道上青天,飞掠出了很远。这一路又惊动了新的火兽。 数不清的顽石自前方抬头,感受到前方的食火兽气息,转过身便朝山内狂奔。 食火兽在后面追了一阵,可是前方的火兽数量太多,完全挡住了去路。梁岳不需要跑赢大蛤蟆,只要能跑赢它们就行了! …… 有这些被惊动的火兽阻拦,他成功将后面的大蛤蟆甩开,逃到了安全的山坡处,回身看时,只有一大片惊慌的大石头,再没有了大蛤蟆的身影。 “呼。”他这才出了口气。 看来那大蛤蟆完全是道行有成的大妖,灵智相当高。它们认得这个葫芦,知道自己这样的人是来猎杀火兽、与它们争夺食物的。 “嗷吼——” 他在这刚刚喘息片刻,就听一声闷吼,一只火兽就飞砸了过来,轰! 梁岳虽然躲过了这一击,可也发现了不对劲。在危机解除之后,旁边的火兽们也都发现了他不一样,围拢过来对他动手了! 虽然火兽实力不强,可这么多只围在一起,也有些不太好对付。一只接一只的扑上来,自己打完都没有收取玄阳火的时间。 得先转移一下才行! 梁岳这样想着,就顺着山坡逃窜,可是一路跑下来,不管哪里都是大片的火兽,吼叫之声不绝。 之前确实想着山里的火兽多,可也没想到这么多! 难怪就连食火兽这种天敌都不踏进烘炉山的深处。 前方轰隆隆的石头群蜂拥冲来,梁岳不得已且战且退,一直退到躲入了一个岩浆缝中。 火兽群依旧堵在这里,虽然它们的体型进不来,可依旧不停地撞击着缝隙的石块。 就在这个岩浆缝的石头都要被撞碎时,里面突然走出了另一只火兽的身影。 这只“火兽”看起来也是人形,裸露着臂膀,身子周围的石头看起来有些松散,不过大体还是被石头裹着,能看出火兽的样子。 见出来的是同类,堵在这里的火兽便也让它走了出来,之后一群火兽继续冲击这道岩浆缝。 轰!轰!轰! 背后的轰鸣声不断传来,梁岳一步步小心翼翼地走出火兽群。 他方才是急中生智,将上身的衣物撕成了布条,捡了几块岩浆中的石头,打出几个孔,绑在自己身上,把自己上身裹住。虽然看起来有些奇怪,如果是人应该一眼就发现不对劲了,可这些火兽却没有发现什么端倪。 梁岳伪装好之后,来到队伍后方,左右转动两下,寻了一只队伍末尾的火兽。 他飞起一脚,踢出一颗石块,砸在对方背后。 那只火兽奇怪地回身,就见梁岳站在一个角落处向它挥手。那火兽不疑有他,便向梁岳走来,刚刚走到角落里,就被一剑刺穿了中心的火核。 嘭—— 火兽崩碎的声音掩盖在轰隆声响内,丝毫没有引起注意。 梁岳默默收了玄阳火,又踢出一颗石块,砸向另一个幸运火兽。这样收割火兽的效率,比在烘炉山外围搜刮快了何止百倍,简直是老鼠掉进了油舱一般。 武者近身最好用的是交情,师父果然没有骗我! 早上好呀! ------------ 第61章 老巢 【求月票!】 “这厮……” 看着光幕中的场景,几位老一辈都隐隐嗅到一丝危险的味道。 “果然是王汝邻的徒弟,一瞬间就能想到相同的招数。”云禅师幽幽说道。 “同样的狡诈无耻,擅于伪装。”杨无歧则是面色严肃,“绝对不能让闻家的独苗被他骗了。” “这个你倒是可以放心,太上仙体哪有那么容易上当……”风道人话说一半,又转而道:“就怕她心甘情愿被人骗哦。” 场间沉默一阵,杨无歧眼中寒芒疯狂闪烁,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在思考毁尸灭迹的手段了。 而烘炉山内,梁岳的收割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 很多火兽的灵智不低,这也带来了一个不太好的后果,那就是它们都爱看热闹。发现这里聚集了一大堆火兽之后,就有更多的火兽围拢过来。 梁岳躲在这个角落里,光是捡漏打碎那些落单的火兽,就花了不小力气。 反正这些都是玄阳火靠灵性聚起来的石块而已,杀起来也不会手软。只是在这里打碎太多火兽以后,终于渐渐有火兽发现了不对劲,开始过来查看。 梁岳发觉不对,赶紧转移了阵地,离开了这个罪恶的阴暗角落。 他继续往山上的方向走,在山路拐角处发现了一只摇摇晃晃的火兽。正好此间四下无兽,他便想上前顺手将其收了。 而那只火兽听到脚步以后,似乎也停下了身形。 梁岳从背后上去,飞起一脚,不提防那火兽猛地回身,居然左臂一肘架住了他的腿,之后右手一拳直给,塞向梁岳胸口。梁岳翻掌接住,只觉掌心一震,势大力沉,右掌手刀已经挥落,对方反手切在他手腕。 一瞬间,砰砰啪啪对打几个回合,之后两人才又各自后跳一步,拉开身位。 “梁岳?” “圆生?” 他们各自招呼一声,都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他们方才的对打有如武者的条件反射,只发生在瞬息之间,梁岳的手腕酸痛,圆生和尚则是手肘微微颤抖。 从近身武技来说,肯定是自幼习武的圆生和尚占了优势,但是梁岳的肉身强度更大,硬接他一脚也让圆生有些不适。 仔细一看,原来圆生和尚也是在身上绑了一堆岩浆石,伪装人形火兽。 和梁岳一样,都是欺负火兽视力不好。 “嘿嘿,你也……”二人相视一笑,都觉得这场景颇为滑稽。 圆生和尚问道:“你也在找火兽的老巢吗?” “老巢?”梁岳摇摇头,“我刚刚在那边山坡上借着伪装杀火兽,后来引起了它们注意,我才走到这边的。” “不愧是守义真人的亲传弟子,我还以为只有我能想到这个绝妙主意,原来你都在这收那么多玄阳火了。”圆生和尚再度恭维了一下梁岳的师承。 接着他又说道:“我是发现很多火兽都朝山中央走,想这山中说不定会有一个火兽的老巢,那里的玄阳火肯定最多,才想要找过去的。” “那不如咱们结伴同行?”梁岳道。 “如此甚好。”圆生和尚也欣然应下。 这一轮试炼虽说是竞速,可毕竟不是彼此对抗,两人合作也未尝不可。 他们要是在这里大打出手,最后两个人的伪装都要暴露,计划不成,反而输给了其他人,更是得不偿失。 而且万一分道扬镳的话,对方先摸到了火兽老巢,那自己就要大大落后了。所以两个人捆绑在一起,是最稳妥的。 于是,两只摇摇晃晃的火兽,便一起顺着大路向山中走去。 …… 再向前走,梁岳发现圆生和尚所言不虚,进山路上确实有很多火兽在朝同一个方向前进。 不过因为这里太过开阔,一旦动手很容易暴露身份,他们都没有急于一时。试炼时长有整整十二个时辰,要是找到了火兽的老家,还愁没有玄阳火吗? 他们就跟着大队火兽前行,果然越向前走,路越崎岖,岩浆火流愈发多见,周遭的温度愈发热了起来。转而再向内行,头顶出现了几段石顶,缓缓来到了山腹之中。 在山窟之中,幽暗狭窄,其实是个不错的下手地点。不过此时的两人出于好奇,暂时不想停步,稍微商量之后,决定还是向前走到终点看看。 再走一段时间后,就看到了这些火兽最终的目的地。 在山腹之中,果然藏着一片面积极大的开阔之地,他们走过来的路只是其中之一,四周环绕着这片空间的山壁上有上上下下百来个洞口,每一个洞口中都有火兽走出,而后沿着山壁上的盘路向下,汇聚到底下的中央区域。 在那里有一条宽阔的岩浆河流,大批的火兽围拢两侧,陆续跳下去。 每只火兽跳下去以后,在岩浆中沐浴一阵子,再跳上来时,便会精神振奋地高喊一声:“嗷——” 能感觉到它们的力量有所增强,连石身上有什么伤损都能修补。 原来这里就是他们的老巢? 梁岳和圆生四处打量,都觉得颇为惊奇,只是在这环视的过程中,他们一直被队伍簇拥着前进。不提防突然就走到了一个岩浆拐角处,后面的火兽推了他们一把。 “嗷嗷嗷……”四周的火兽都朝他们喊叫,看起来是示意他们快点跳下去。 二人的表情都是一滞。 这绝不是普通的岩浆河流,看起来里面应该是有玄阳火的力量,温度不详,翻涌起来的气泡都带着一股炸裂的灵性。 跳下去不说两人的肉身能不能受得了,这身绳子绑上的假石头绝对是要散架了,这哪里敢跳? 梁岳侧身想要让开位置,抬抬手,让后面的火兽们先来。圆生和尚有样学样,也谦让起来。 谁知后面的火兽还很友好,纷纷将两人顶到前面,嗷嗷叫着催他们快些跳,眼里都带着鼓励的光芒。好像面前是一桌珍馐盛宴,让两人快些动筷。 梁岳和圆生并肩站在岸边,都有些尴尬。 “这咋整?”圆生和尚小声问道。 “要不你先跳下去试试?”梁岳道:“说不定底下根本不烫呢?” “你咋不跳呢?”圆生和尚完全不上当。 梁岳道:“你跳,我就跳。” 圆生和尚道:“喊三二一,一起来跳。” “好!” 后面的喊叫声越来越急促,两人被逼无奈,只好一同屈膝,口中默数着三、二、一…… 两人同时起跳,但都没有跳进岩浆里,而是一模一样的动作,翻身又落在原地! “诶——”梁岳一笑:“我就知道你要耍诈。” “我也知道你不会跳进去的!”圆生和尚闷声说道。 “这没法跳啊。”梁岳低声回应:“要不直接不装了吧?” 两人这边正商量着,远处一个洞窟内,突然窜出一只少了半边身子的火兽,口中高声嚎叫着:“吼——” 这一嗓子,让整片山腹的火兽都沸腾了起来! ------------ 第62章 拥戴 【求月票!】 原本这座山腹中有着如此大量的火兽,他们两个若是不选一个好的位置,直接暴起动手,还真不一定有多少时间能收玄阳火。 准备立刻动手,只是迫不得已的选择。 这时外面突然传来这一吼,山腹里的火兽全都慌了起来,开始往四边山壁疯狂逃窜,似乎是想要从来处再返回去。 也有些比较凶悍的火兽直接朝那一处洞口迎了上去,混乱之中,倒是没有人关注他们两个了。 “怎么回事?”圆生和尚看着这异变陡生,一时有些茫然。 “看它们的状态像是有敌人来了。”梁岳也开始动身道,“过去看看。” 没等他们走多远,就听前方轰然一声响,一只通体赤红的大蛤蟆撞碎一片山壁,恶狠狠冲了出来! 原来是食火兽杀进来了。 难怪这里的火兽都如此惊恐,这些石头怪遇上大蛤蟆,属实是遇上天敌了。 就见方才还凶狠冲上前去的几只火兽,被大蛤蟆长舌一卷,喀喇喇便吞进腹中,瞬间身亡。后面的火兽当即便有些犹豫,前冲的脚步中止了。 梁岳见状就知道这火兽为什么总是被人当成食物了。 就是因为它们有些灵智,但不多。 如果完全没有灵智,就是前仆后继地冲上去,那一只大蛤蟆一次只能控制一两只火兽,其它火兽完全可以冲上去攻击它。 要是灵智再高一些,更是知道要有所牺牲才能胜利,一起冲才是伤亡最小的方式。 可就是偏偏这不高不低的灵智,让它们既贪生怕死,又不知如何取胜,一见到有火兽被吞立刻四散奔逃,被那只大蛤蟆在后面一口一个,不住地追杀。 看着那食火兽如此吞食,梁岳和圆生同样心中有气。这可都是他们的猎物,被这大蛤蟆吃这么多,就好像从自己兜里往外掏钱一样。 “呔!”圆生和尚顿喝一声,就要上前去对付那只食火兽。 梁岳一把拉住他,“别冲动。” “再等一会儿,这里的火兽不被它吃光,也要被它吓走啦!”圆生和尚急切道。 “这妖兽道行不弱,咱们要是正面对付它,势必要用尽全力,到时候伪装肯定会掉,一样会吓走这些火兽。”梁岳道。 “那怎么办?”圆生和尚问道。 “我想到个办法,不知道可不可行,我来试试。”梁岳一边说着,一边朝食火兽冲了过去。 “咕哇——”那食火兽正在追这些逃窜的火兽,吃得开心,突然见到一个不知死活的石头怪,居然还在朝自己冲过来。 它当即再度放出长舌,一道红芒便将那火兽卷了过来。 只是这一次好像有些不一样。 梁岳被大蛤蟆的舌头卷中,立刻感觉到一股巨力,好像被什么法器金索勒紧,完全动弹不得。 一瞬之间,便进了大蛤蟆的口中,眼看就要被它吞到肚子里。 在这个千钧一发时刻,梁岳催动雷霆道韵,嗤啦啦电芒自他周身亮起一刹,顿时让缠绕他的长舌麻痹了一下。 得到些许空隙之后,他飞起一脚,对着那食火兽的长舌下方,轰然踹了上去。 嘭—— 这一脚疼得那食火兽瞬间卷起了舌头,重重倒地。 蛤蟆嘴里的梁岳跳了出来,大功告成。 周围还在混乱中的火兽见到那天敌收起它们最怕的长舌,倒在地上翻滚,顿时都来了劲头,轰隆隆冲过来将那大蛤蟆围住,从四面八方对它进行凶狠地撞击。 “咕哇——”那食火兽稍稍清醒一些,经不住这一通围攻,四肢发力,蹭地窜了出去,又从来路逃遁了。 虽然没有杀掉天敌,但是好歹将它打跑了,一众火兽立刻欢呼起来。 不过呼喊中的它们没有忘记战胜天敌的最大功臣,梁岳本来想悄悄地躲到角落里,伺机再去猎杀火兽。 他本来赶走食火兽的目的,也只是不让它吃,留着自己来收而已。 可是突然就有大群的火兽围过来,将梁岳簇拥起来,绕着他转圈又蹦又跳。 “不是……”他反倒有些心慌,“这是在做什么?” “看起来好像是在感谢你。”圆生和尚小声笑道。 接着便有一群火兽冲上来,将梁岳生生举了起来,往天上抛! “别别别……”梁岳本来生怕引起关注,谁知道竟又成为了火兽的中心,他在半空中指着圆生和尚,“你先把我举起来的,我都看到了!” “嗷!嗷!嗷!” 一群火兽正在那扔着梁岳庆祝,突然从几个不同方向的洞口又都窜出几只火兽,朝着山腹下方再度发出警告的吼声。 “吼——” 火兽群顿时停止了庆祝,再度陷入方才的惊恐状态,只是这一次它们没有慌乱逃窜,而是全都朝梁岳的方向簇拥过来,将他围在中间,齐齐看向它。 “这是做什么?”梁岳一时有些发懵。 圆生和尚凑近道:“看起来好像是不止一只食火兽杀了进来,它们这是把你当首领了。” “不是……”梁岳无语了一阵,“我?” “是啊,谁叫你刚才表现得那么神勇。”圆生和尚促狭笑道。 眼下的情况实在有些尴尬,四面八方都有食火兽杀进来,要是他们不阻拦,那这些火兽都要被大蛤蟆吃光。 可是梁岳已经很受关注了,要是再带队打退那些食火兽,岂不是要变成这山里的火兽之王了? 我一个来猎杀火兽的试炼弟子,怎么就突然成了首领了? 莫名有种钦定的感觉…… “嗷——”四周的火兽见他迟迟没有动作,都开始吼叫着催促起来,一群火兽都开始怪叫:“吼吼吼!” 看样子仿佛在说,方才就是你最厉害,以后就认你当老大了,带兄弟们再冲一次吧! 圆生和尚也跟着在那里嗷嗷叫,不知道火兽们能不能听懂他的意思。 就要梁岳当首领,他才是众望所归! 在一众急促的吼叫声中,梁岳心中也权衡下来,觉得还是得先将食火兽打退,再考虑自己取火的事情。到时候在这里地位这么高,还不是想取多少取多少? 想好之后,他重重一点头,便跳上一块高石,伸手向前指了一下。 跟我冲! 早上好呀。 ------------ 第63章 火玉加身 【二合一】 其实对于火兽们来说,是很不理解他们的天敌为何能杀到老巢来的。 因为烘炉山这座偌大的火山,内里崎岖蜿蜒,通往山腹的的道路虽然成百上千,可却没有一条是食火兽庞大的体型能够通过的。它们最多也就是在外围山上猎取一些零散的火兽,不可能直接开辟出一条道路。 在失去地形的阻隔之后,火兽们彻底没有了阻挡天敌的屏障,这是它们如此慌乱的一个主要原因。 梁岳和圆生倒是不理解这种惊诧,大蛤蟆杀进来了,打它就完事儿了! 有了主心骨的大群火兽,也由此暂时稳定住了,就一股脑跟着梁岳冲了出来,这反倒打了食火兽一个措手不及。 山腹外的洞窟一片片崩塌破碎,变得十分开阔,钻进来足有六七只体型庞大的食火兽。它们本以为冲进来以后,会是一个火兽惊慌逃窜,自己只需快乐觅食的场面。 却没想到这群火兽如此团结,一起冲杀了上来。 几千只羊冲上来也能吓老虎一跳,何况是战力不算很弱的火兽,山呼海啸般冲杀上前,将几只红皮大蛤蟆都看得一愣。 不过也没关系,按照以往的经验,只要杀上几只前面的火兽,它们自然就会作鸟兽散。 最前方一只大蛤蟆已然张开巨口,弹出红色匹练,啪地缠绕上面前的火兽。很可惜,冲在最前面的两只火兽,一个是梁岳,一个是圆生。 这只食火兽缠上的就是圆生和尚,他学着之前梁岳的操作,也让食火兽将自己吞入口中,之后在其中猛地发力,一拳轰击在食火兽的上颚。 嘭! 这一拳将那大蛤蟆打得仰面栽倒,轰隆一声重重摔在地上,后面立刻有大批火兽过来将其淹没,数不清的攻击就落了下来。 那边梁岳故技重施,同样打倒了一只食火兽,之后率领着火兽大军继续冲杀,将剩下几只大蛤蟆吓得惊惶逃离。 原来大家都差不多,在火兽取得先头优势的情况下,看似强大的食火兽一样贪生怕死。 只是火兽大军还没有赶上敌人,前方就忽地生出一阵寒气,梁岳莫名觉得有些熟悉,脚步立马停住。后面那些跟随他前冲的火兽立刻也站在原地,不知首领在看什么。 下一瞬,就见漫天剑影升起,一袭白衣远远飞掠而来,伴随着铺天盖地的万剑之芒! 没错,就是闻师姐! 梁岳方才之所以止步,就是因为感应到前方的剑气,闻师姐的剑气他可太熟悉了。 面对着众多食火兽他敢带头冲锋,但是面对闻师姐的剑芒,他转头就跑! 哪个能碰、哪个不能碰,他还是分得很清楚的。 身后那些火兽比梁岳更会观察局势,一见先前勇猛无比的“首领”突然带头逃遁,立刻就反应过来,这过来的是个比食火兽还要可怕的东西,霎时间后队变前队,全都转身撒丫子奔逃起来。 梁岳都险些追不上它们。 眼看身后的剑芒越来越近,他看大部队都已经沿着洞窟钻回了中央腹地,纵身一跃,将通道上的石顶踢碎,轰隆隆坠落下来,堵住了洞口。 但是他知道这最多能阻挡闻师姐一时,她的剑气凿开这段通道也用不了多久。 “闻姑娘可太恐怖了。”刚逃进来的圆生和尚也气喘吁吁道。 他上一次与闻师姐同队,完全感受到了在闻一凡庇护下的安全感。这一次作为对立面,那股压迫感也同样可怕。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得快走。”梁岳道。 “你说的是我们两个走,还是……”圆生和尚看了看周围的火兽。 所有火兽都十分殷切地看向他们,好像梁岳现在就是他们唯一的支柱。 “当然不能把它们留在这,不然闻师姐冲进来,那不是虎入羊群?”梁岳道,“我们带着它们一起转移!” “啊?”圆生和尚挠挠光头,“那会不会很慢。” “不会,你没发现这帮火兽逃起命来一个比一个快吗?”梁岳指了指山壁上的那些洞窟,“这烘炉山内四通八达,咱们跟他们打游击!” “他们是谁?”圆生和尚又问道。 “自然是其他人。”梁岳虚空一握拳,“让他们好好看一看,咱们火兽也绝非任人屠戮之辈!让那些来烘炉山取火的人,都晓得我们的厉害!” 火兽们虽然听不懂他们的交谈,可是从梁岳的肢体动作能看得出他踌躇满志,顿时也跟着呼喊起来,“嗷!嗷!嗷!” “不是……”圆生和尚一时眉头紧皱,“你不会真的代入了吧?” …… 烘炉山内侧的一个山坡上,鄢神兵与吴撼鼎正站在路口处,遥望着远处的深山,静静等待着。 半晌,吴撼鼎问道:“已经很久了,怎么没动静啊?” “不要急。”鄢神兵淡定道:“我的计策应该不会有问题。” “按理说是这样……”吴撼鼎喃喃道:“我们把通往火兽老巢的路打开了,又把食火兽引了过去,那些火兽应该早就出来逃命了才对……” 原来他们三兄弟在烘炉山外围恰好汇合,一路前进的十分顺利。也是到达了火兽老巢附近,发现那里聚集的火兽太多,并不好对付,即使能杀死一些火兽,也没有空暇去收取玄阳火。 鄢神兵直接抬手我有一计,带领两兄弟将道路开拓,之后将食火兽引了进去。 这样一来,里面的大量火兽就会慌乱逃窜,他们在外面路口等待,混乱中可以轻易猎杀大量火兽。 这个计划听起来没什么问题,可是等了一阵子却不见火兽逃出来。 再等了一阵子,居然看到那几只火红纹路的大蛤蟆一路腾跃,飞跳出来。 “嗯?”鄢神兵看着逃窜的食火兽,有些意外,“它们被火兽打败了?” “这倒属实有些奇怪,火兽居然能打破天敌的压制。”吴撼鼎也有些疑惑。 正在此时,一边树上的林风禾说道,“那边有剑气光影,应该是闻师姐出手了。” “难怪!”鄢神兵道:“肯定是混乱中闻姑娘出现,将那些慌乱的火兽截胡了。” “那怎么办?”吴撼鼎凝眉道:“闻姑娘已经杀了进去,我们还等在这里?” “她能单枪匹马做的事,咱们三人合力都不好办,这也没办法。”林风禾在上面建议道,“但她一个人应该也杀不完那么多火兽,咱们现在过去,说不定还能抢到一些。” “好!”吴撼鼎颔首同意。 “没错,里面那么多的火兽,她肯定杀不完。”鄢神兵道:“咱们就捡一些剩的,她吃肉,咱们吃骨头就行。” “我还是想吃点正常东西……”吴撼鼎小声道。 若是正常人说这话,可能就是个比喻。但是鄢神兵这种疑似异食癖的人说出来,他担心大哥是真馋骨头了。 以为是去跟闻姑娘抢食,其实是要去跟狗抢食。 三兄弟正要动身,身后突然传来一阵疾跑声响,轰隆隆大片脚步就冲了过来。 “怎么回事?”鄢神兵一回身,就见到大批的火兽从背后山路上冲出来,而且分为两批,前后包夹,转眼就将三兄弟所在地点围住。 这群火兽怎么还会主动出击了? 三人都疑惑了一下,不过也没有很惊慌,因为之前和火兽打斗的经验是,即使有很多火兽,只要死上几只它们就会逃跑。 可是这一次不知怎么了,这群火兽就像是打了鸡血一般,不管不顾地向前冲。 鄢神兵在连番击杀火兽之后,衔接得密不透风的撞击终于让他有些经受不住,开始向后退避,而吴撼鼎也同样且战且退。林风禾高来高走,虽然不好对付,可依旧有火兽高高跃起去对他进行撞击。 轰轰轰—— 一时间,战场分为三处,三兄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无奈之下只能转身飞奔逃窜。 而刚才在与他们战斗中阵亡的火兽,都剩下一缕玄阳火漂浮在空中,若是一段时间没人收取,就会化为火气消散在空中。 将三人击退之后,剩余的火兽聚在一团,开始欢呼叫喊。 它们在山中历来都是为人猎杀的目标,现在却接二连三的迎来胜利,这一切都是新首领带给他们的! 火兽们都转身看向高处,在一块大石上,站着梁岳伪装的火兽。 他稍稍抬起双手下压,示意火兽们安静。 之后对着空中悬浮的那一缕缕玄阳火,双掌合十,俯下身来,似乎是在对牺牲的火兽进行哀悼。 下方的火兽们有样学样,也都俯下身形,表示哀痛。 梁岳悄咪咪抬眼,看见所有的火兽都俯身了,和圆生二人赶紧掏出葫芦,将空中的玄阳火吸了进来。 这相当于让鄢神兵兄弟三人替自己打工,获得的玄阳火数量自然不少。 等吸收结束,梁岳才重新站直身子,喊了两声。 “嗷嗷!”其余火兽也跟着喊了起来。 刚才的突袭,正是梁岳带它们打的第一场游击战。烘炉山中的道路四通八达,没有比火兽更熟悉这些路途的了。在火兽们的引领下,他们可以随时出现在烘炉山的任意一个地方。 梁岳派出了“哨兵”四处查探,看到人影就回来通报,之后大队火兽再冲上去围攻。 如此施为,果然成功。 此战大大提振了火兽们的士气。 就在他在想下一步转移到哪里时,突然有一只看上去修为比周围同类高的大火兽站了起来。 它的形态像是一只巨猿,体型有一丈多高,轰通通走过来,颇具威势。 梁岳谨慎地打量着它,不知这大火兽过来的目的是什么,是要示好还是向自己挑战? 就在他纳闷的时刻,那火兽突然半跪在他身前,从自己胸口的火核中拔出一枚红色菱块状的玉晶,看得出来拔这玉晶时它还很痛苦,龇牙咧嘴了一阵。 最后它将这红玉捧在手上,递给梁岳。 “这是……”梁岳心中暗自迟疑了下,不知这是什么东西。 可是周遭的火兽都发出殷切的呼喊,嗷嗷怪叫,好像很期待他拿到这东西似的。 梁岳左右看看,还是选择顺应他们的意思,接下了这枚红玉。 只觉其中有一股十分精纯的炽热火力,无法感知清楚其量级,握在手中没有温度,可是一旦将神识探进去,就好似是一片火海一般。 随着梁岳接下这枚红玉,周遭的火兽都开始发出高昂的呼喊:“吼——” 仿佛在庆祝新王登基! …… 在秘境之外,杨无歧以手掩面,似乎完全接受不了这个场面。 事实上,从梁岳混进火兽老巢被当成首领开始,他就已经相当难受了。 “这是什么?”云禅师好奇问道,“似乎是火兽拿到的某种宝物?” “似乎是玄阳火的结晶?”风道人思忖道,“感觉其中的火之灵力异常精纯。” “不错,那是烘炉山中千载万载才能蕴养出的玄阳火玉,是玄阳火最为精华的所在。火兽们在烘炉山上下探查岩浆,就是在寻找火玉。一旦得到火玉,它们就有能够超脱火兽之身的可能性。” “所以火兽寻到火玉,就会想尽办法将其藏起来。而我们阴阳派将灵蛤一族放进去当食火兽,就是为了持续地查找这些火兽身上有没有偷藏的火玉。食火兽一旦吃到火玉,就会将其交给我们,换取自身的修行资源。” “那看似巴掌大的一块火玉,顶得上烘炉山百来年的收获了。”杨无歧道:“那火兽居然将如此珍贵的东西,交给了那伪装的小子,当真是……愚蠢之极。” “我倒觉得这说明梁岳领导有方,颇得人心……兽心。”徐占鳌笑呵呵说道:“想必阴阳派对自己玄门子弟也不吝啬,不会将这火玉收回吧?” 杨无歧当然想要回来,若是别人也就算了,可是梁岳这个糟糕的家伙,哪怕吃他阴阳派一口土都让人难受。 可是试炼中有所收获,若是再强行讨回,难免又显得玄门祖庭不够大气。 半晌,他才憋出一句:“给他也可以,但此物珍稀,他也不能白拿走。” 早上好呀。 ------------ 第64章 科举 【二合一】 “阿嚏!” 梁辅国打了个喷嚏,转头看看窗外,心说不知道又是哪个仇敌在念叨自己。 他丝毫没怀疑是亲近之人的思念。 不存在的。 即使在梁家内部,看不惯梁辅国的人其实也很多,他们之所以老老实实,是因为斗不过他。他向来没有亲朋,只有盟友,是靠着一群与他志同道合之人才走到今日的。 这一路,如履薄冰。 “大人。”门外走进一名背着一柄银鞘长剑的中年剑客,身着长衫,面容肃穆。 梁辅国最信任的贴身护卫有两个,背着金色镰刀那个号为金镰,负责每日在明面上随行;而背着银色长剑这个……名为银鞘,主要负责在暗中护卫。 “宋家那边传来口信,科举秋闱将至,让你将今年梁家的名单递过去。”银鞘说道:“那边说……今年的名额可以多两成。” “呵。”梁辅国蔑然一笑,“宋知礼啊,果然都是他在搞这一套。” 胤朝科举四年一度,有秋闱、冬闱、春闱三轮大选,通过每一轮都会有不同的级别,选出的人数也是固定的,到时候遴选用人便会自上而下。 千百年来,世家大族之间有默认的规矩,就是先由各个大族之间瓜分一定份额的晋升名额,这个由负责科举的官员来决定。各大世家分剩下的名额,再去让剩下的学子们考。 这样下来各大世家可以保有自己在朝堂上的位置,而底层学子也有机会晋升,只是出头的机会被压缩很多。 早年间有利欲熏心的主考,将八成名额都拿来给世家大族们瓜分,这样自己得到的回报自然更多。 之前礼部徐占鳌负责时,一般是拿两三成出来,给各大世家商议瓜分。这个数字对胤朝的各大世家来说其实是有些少的,四大世家分一分,再下去就没什么了,只能把最重要的子弟保送出去。 其实以各大世家的底蕴,你让他们那些家族子弟自己去考,考上的人可能也和这个数量差不多。 最近这段那时间,徐占鳌去盯着夺城之战那边的情况,这届科举的主考重任便由负责内三部的右相宋知礼接手。 梁辅国很早就怀疑,以徐占鳌清高的个性,根本不可能经手这种事。科举暗箱这种事,八成是由右相主导的,徐占鳌最多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果然现在完全由宋知礼负责以后,给世家大族的份额就多了,这次要占掉一半的名额。那给那些平民子弟去争抢的份额,就又少了许多。 梁辅国回道:“你告诉宋家的人,我们梁家今年没有名单,让其他人去分吧。” 银鞘抬眼诧异了下,但对于梁辅国的一切命令,他们都是直接执行,不会有任何怀疑,所以也没有多问。 一个世家大族,各个方面都必须有人负责。 负责教养后代子弟的人、负责经营生意维持开销的人、负责暗中干脏活累活的人,最重要的就是站在官面上掌权的人。 一两代朝中无人,那就有没落之危。要是三代朝中无人,那基本就代表世家衰亡了。 所以世家大族抢破头,也要争夺那些入朝为官的名额,就是为了家族公权的延续。越是大家族,越要有扛得起排面的人物。 像是神都四大世家之一的陈家,就是因为这一代没有站在朝堂第一排的大佬,便和宋齐梁三家拉开了差距。若是两三代皆是如此,那恐怕很快就会被从四大世家中除名。 梁家如果现在不注重送子弟入朝,现在有梁辅国在可能还看不出差别,可是再过三十年,很可能就要出现朝堂权力的真空了。大家族的衰落,都是由此而始。 银鞘跟随梁辅国多年,自然明白这其中的重要性,所以才会对他突然的决定感到诧异。 可他们这些追随者印在脑子里的铁律就是,左相大人既然这样做,那必然是有他的原因。 左相大人是不可能错的。 自己不能理解,只是因为自己愚钝罢了。 梁辅国临出门去往皇城前,银鞘与金镰站在一起闲聊,也表达了自己的困惑,“你说这是为什么?” 金镰稍加思忖,便立刻神秘一笑,“不懂了吧?在领会左相大人心思这方面,你还是不如我。” “你懂了什么?”银鞘奇怪地看向他。 金镰老神在在地说道:“那些份额也不是白来的,每年都得花不少代价去换。左相大人不要那些科举的名额,无非就是觉得不值,梁家里面的年轻人,都是些酒囊饭袋,入朝又能有什么用?更何况,这一代最值得培养的年轻人,已经在朝中了。” “哦……”银鞘恍然,“你是说,那个?” “不错。”金镰微微颔首,“在培养他这方面,左相大人可是舍得下血本的。” …… “阿嚏!” 梁岳又揉了揉鼻子,心说最近怎么回事?这烘炉山热得流油,怎么还能着凉的? 圆生从旁边走上来,说道:“刚才又有探子发现了人族,我过去看了一眼,是齐应物与陈玄救,他们两个应该也结盟了。” 毕竟烘炉山地界虽大,可是大家都往山里赶,总会互相碰见。 关系好的就结盟一起猎杀火兽,普通的就点个头转身离开,都很正常。毕竟这是竞速赛,没必要打击竞争对手。而且九个人互为个体,你们两个打斗的时间,另外七个人都是得利的。 所以在烘炉山的大家都没有互相针对。 当然,像梁岳这样的除外。 他直接将所有火兽都聚拢起来,让你们谁也打不着,平等地针对了所有人。 可是火兽的数量毕竟还是太庞大了,还是有很多零散在外的,所以他还会带大部队主动出击,驱赶那些进入山中的天才。 圆生和尚现在对他佩服至极,每每都要感叹,怎么同样都是一颗头,自己的还要更大更圆一点,人家的就那么好用。 就这么跟着梁岳混,他拿第一,自己稳稳能拿第二。 像是之前那样仅仅混进山腹之中,自己就已经觉得很聪明了。其实杀进去的不止自己一个,大家都想得到,说不准就没有了名次。 可是梁岳不仅伪装火兽,还能混上火兽统领,还能带着火兽们打游击,让大家对他心服口服。 这种超越物种的人格魅力,属实震惊到了圆生和尚。 “好!”梁岳霍然起身,朗声道:“那咱们再度出击,扫清烘炉山这地界!” “我去传令。”圆生和尚主动走出去,朝着那边休息的一众火兽就开始嗷嗷乱叫。 这方面梁岳确实不如他,圆生和尚已经能够和火兽们较为顺畅的交谈了,似乎他对学习这种兽类喊叫有特殊的天赋。当即三军备战,梁岳和圆生又带着火兽大军出发,沿着洞窟暗道穿行到目标地点的后侧,早有探子一直盯着那边,见大部队到来,就指着陈玄救和齐应物所在的地点一顿叫喊。 火兽大军立刻冲杀过去。 那边陈玄救二人正在困惑,他们一路从烘炉山外杀进来,相遇之后便结盟共同前进,可是按道理不应该越向内火兽越密集吗? 他们俩向内走,看到的火兽却越来越少了,哥俩儿这一道进来还没有多少收获,难免有些着急。一路深入,眼看已经要到山腹深处那个位置了。 正在那向前探索呢,突然听见背后脚步声震天响。 回头一看,就发现自己寻找了半天的火兽,成群结队的冲了上来,漫山遍野都是。 俩人脑子里都是同样的念头。 啊? 碰上正规军了? 火兽冲锋的速度绝对不慢,此间山地对它们来说如同自家庭院,一大群黑里透红的石头怪碾压过来,画面属实是有些冲击力。 齐应物与陈玄救第一时间都选择了后撤,虽然是来猎杀火兽的,可是眼前这景象,他们更像是猎物,自然要暂退一步。 可是后方又是一阵大地震动,另一边也有大批火兽包围过来。 这显然是有备而来! 两人都有些惊讶,之前遇到的火兽,不像是有这种智慧的呀? 这下避无可避,二人同时凌空而起,御风飞行,想要登上一侧的高坡再释放神通。他们毕竟和武者不一样,来去自如很多。 可是高坡顶上突然又窜出几道硕大的石头身影,几只火兽干脆从上面跳下来,以自身去阻击他们升空。 轰轰轰—— 火兽们跳下山崖,硬邦邦自然不会有什么事,最多打几个滚。 可是齐应物他们两个,险些被头顶的火兽乱七八糟砸下来,好在齐应物凌空拈诀施法,二人凭空挪移,才来到了那处高坡上。 接着就看到坡顶上有两个奇怪的火兽,他们一看就是人伪装的,两个大汉扛着一堆石头,奔袭过来就是各自一脚。 经过先前数次转折以后,两人刚刚落地,措手不及之下,迅速被欺近身形。 陈玄救紧急祭起一尊金身法相,双掌迎上二人的拳脚。 这二人自然是梁岳和圆生,他们本来也不想自己出手,那样一定就会暴露身份。可是炼气士比武者灵活太多,火兽对付他们要比对付鄢神兵他们困难,他们两个领头的不出手,真是难以取胜。 无奈之下,他们才会亲自在此伏击。 金身法相虽然坚固,可他祭起得仓促,梁岳二人却是蓄力一击。 梁岳的一脚中除了先天混沌罡气,还有雷劫法身之力,以及刚刚吸收的一丝火玉之力。明明是一名武者,可是踢出一脚,却天雷地火,看起来十分炫酷。 轰—— 这一脚威力巨大,直接踹碎了陈玄救的金身巨掌,落在了两人面前。 “梁岳!”对面二人齐齐惊呼,“果然是你!” 当看到假冒火兽、指挥三军这种离谱操作的时候,他们最先想到的人就是梁岳,结果还真没有让他们失望。 “对不住了,二位。”梁岳嘿嘿一笑,双手一推。 嘭嘭! 齐应物虚空画符,迅速祭起数道字符挡在身前。可是梁岳本来也不是要攻击他们,只是想将他们推下去而已。 这一手同样天雷地火,与齐应物的字符碰撞,轰然炸响,巨大的反震力道将两名炼气士瞬间弹飞。 身为炼气士,他们从意外被两名武者近身开始,已经是落入下风了。如今只是被推下去,已经还算不错。如果是生死之战,那梁岳绝不会再给他们拉开距离的机会。 噗通两声,二人落入山坡下。 底下全都是一群围拢在这里的火兽,方才没有抓到他们,早就在这里急得嗷嗷乱叫。如今两人掉在火兽堆里,哪还有他们的好? 顿时轰隆隆一阵火兽碰撞声响,恨不得所有火兽都压上来,摞成一座小山。 这场殴打足足持续了一刻钟,陈玄救和齐应物才借助神通打开一条道路,浑身青紫狼狈逃窜。 一众火兽在后面欢呼庆祝又一场大胜。 梁岳登上高处,指了指旁边那些战死的火兽,挥手示意。 其实对于火兽来说,向来是没有生死概念的。它们本来就是一簇玄阳火作为生命根基,随便融合几块石头,所谓的“死”也不过是重新化为玄阳火。 逃避躲闪都只是出于生命本能而已,同伴死了也不会为其悲伤。 可是梁岳每次都如此正式的为死者哀悼,反倒让火兽们感受到一丝不同,战斗的时候越发视死如归了起来。 在大家俯身默哀的时刻,两只小葫芦再度悄悄升起,将那些玄阳火收了起来。 仪式过后,梁岳又问道:“你们积雷寺有没有什么没有武道基础也能训练的阵法?这下咱们暴露了身份,我怕齐应物他们会联合其他人一起来对付我们,如果仅仅是我们两个,我怕挡不住那么多人。” “有倒是有……”圆生和尚愣愣看着梁岳,“可是你还打算训练这些火兽?” 在他看来,挡不住你跑就完事了呗,反正两个人这阵子已经领先很多了。 真把这些火兽练成正规军,以后烘炉山的生态可就彻底改变了。 那群食火兽碰上不怕死又有阵法的火兽大军,不得被打成孙子? 梁岳毅然道:“既然它们拥戴我,那我自然也要对得起大家,重塑火兽荣光,我辈义不容辞!” 圆生和尚愈发猜不透他想做什么了,反正可以确定他说的什么重塑肯定都是在胡扯。凭借圆生和尚现阶段的智慧,只能判断出他另有目的,可是还不足以猜出那个目的是什么。 这些火兽就是玄阳火衍生出来的一帮子灵物,在这里生存跟蜉蝣没有区别,在你来之前连个群体观念都没有。 它们有几毛荣光啊? 早上好呀。 (本章完) ------------ 第65章 武道真身 【求月票!】 “你先去给它们排演阵法吧,我也帮不上忙,就在此间稍加休息。”梁岳说道。 圆生和尚离开以后,他闲来无事,便将那枚火玉又拿了出来。 这枚火兽赠予的宝物,起初他还没觉得有什么,可是越参悟就越觉得其中蕴藏的灵力汹涌澎湃,强大无比。里面海量的玄阳之力,爆发开来应该能化作满山玄阳火。 梁岳只是尝试吸收了一点,就给自身增加了一道加持,出手之时有玄阳火力,可这也只是最粗浅的一点运用。 他将神念探入火玉之中,感受里面的滔滔火海,暗自沉思。 这玄阳火是最为极致的阳,满是炽热与毁灭的气息,可是偏偏一缕玄阳火就能够衍生出一只火兽,在毁灭中却有新生。 阴之极为阳,阳之极为阴。 阴阳一脉的变化是否也来源于此? 这般大道运用在神通术法之内,妙用无穷,可是在武道之中似乎很难应用,因为它太过复杂了。武道功法讲究的是势大力沉、直来直往,很少用到这般艰深变化的道韵。 等等…… 梁岳突然想到,自己现在用不到,因为自己只是第五境武者。可是到了第六境,武者最标志性的手段便是武道真身,就如同炼气士的神通法相一般,可以具现出一尊强大的虚体。 那正是需要变化衍生的。 武者的罡刚猛气爆裂,到极致处却能演化法相,与这些玄阳火的阳极而生,似乎有异曲同工之妙。 利用玄阳火,能否直接做到这一步? 他尝试着从火玉中提取了一定的玄阳之力,这个一定要很小心,因为少了不一定足够支撑自己的需要,多了就有可能直接在自己气脉之中爆开,把自己炸成漏勺。 好在雷劫武身也没有那么脆弱,他现在对罡气的操控也已经细致入微,所以过程中出现问题的概率还是很小的。 很快将足够的玄阳之力提取在体内之后,他尝试以神念带动罡气,猛然加快气血运转。 龙虎境武者会拥有武道真身,就是因为自身罡气强的品级与总量都强大到了一个地步,气血全力运转时,神魂便会有所投射,将观想之念外化成法相。 这一套流程只要力量达标,实行起来是没有难度的。 但是梁岳现在却是经历了一系列复杂操作,以玄阳之力来填补自己的不足,相当于用操作来弥补等级的差距,能不能做到这一点,他也不敢确定。 轰—— 玄阳之力伴随着气血运转,轰然就将气焰蒸腾起来,整个人笼罩在一团赤金色的火焰中。紧接着再度催动,运转速度愈发迅疾,气焰渐渐延伸开来,可延展半晌后似乎始终没有形状。 梁岳再行加深神念,由其引领气血,轰! 脑海之中猛然一声炸响,接着豁然开朗,刹那间好像自己突然拥有了两具躯体。也多亏他的神念足够强大,别说两具,就算分散一百具躯体也绰绰有余。 若是寻常武者,很可能卡在了这一步。即使能够在第五境就逆天具现出武道真身,也没有足够的神念来操控法相,法相转眼就会崩塌。 而梁岳海量的神识,完全可以支撑起这种需要。 …… 那边圆生和尚正在给火兽们操练阵法,虽然沟通起来有些费力,但是好在火兽们都很服从命令,让站哪里就站哪里,让趴着绝不躺着。 他传授的阵法,是积雷寺中寻常僧众常常演练的一套罗汉降魔阵,人越多、威力越大,主打一个密不透风。 成百上千的火兽一起施展起来,其阵势绝对不弱。就在他在那嗷嗷嗷地指挥落位时,突然察觉到背后山洞中有一股强烈的罡气波动。他第一反应便是有其他人打过来了,这不像是一个人能产生的波动。 于是圆生立刻嗷地喊了一声,让一众火兽严阵以待,接着便飞身入洞查看情况,接着就看到了令他瞠目的一幕。 就见梁岳端坐于地,背后一道两丈余高的威武法相,面貌依稀就是梁岳的眉眼,着一身暗沉龙纹甲胄,头顶金冠,左半边雷光环绕、金龙游走,嗤啦啦玄电飞光;右半边神焰腾腾、赤金炽烤,呼喇喇烈火金刚。 圆生和尚出身积雷寺,见过的武道真身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可见到梁岳背后这一道时依然为之震惊了一下。 武道真身有一种灵力融合已经是格外强大,这居然有两道灵力交融,最重要的是,这只是一名第五境武者具现出来的! 在他进入的刹那间,梁岳忽地睁开眼,武道真身随之一指伸出,看到是圆生之后,这一指偏移向别处。 轰—— 偌大的山洞外墙被瞬间炸穿,所过之处碾碎成尘。 即使是龙虎境武者具现出的真身,也未必有这般威势,圆生和尚嗫嚅了下,道:“你不是说你就在这休息一会儿吗?” 你要休息就好好休息,怎么还偷摸修炼上了? 这是干什么啊? 第五境就搞个武道真身出来,而且法相如此之强,连许多第六境武者都比不了。 你这样天才,会显得兄弟很愚笨。 “稍加参悟,略有所得。”梁岳笑着答道。 “……”圆生和尚无语了下。 如果这只是略有所得的话,那自己这一辈子的修行都可以说是毫无收获。 半晌,他才在内心安慰好自己。 无论是从这次试炼的角度,还是从夺城之战的角度,这都不是一件坏事。 唯一坏的只是自己的道心而已。 圆生,要振作! …… 而光幕之外,杨无歧则是眼眸深深看着这一幕,“他居然端详火玉片刻,就顿悟了武道真身,还是雷火法相……最重要的,他才是第五境啊!粗鄙武夫要在第五境领悟第六境的法相,难如登天,他却如此妖孽……” 若是炼气士,在第五境领悟第六境的神通法相,其实没有那么难,很多天才都可以做到。可是在武者身上,这件事就极为罕见了,所以杨无歧才会如此震惊。 风道人就淡定多了,老神在在挥挥手,“嗨,你还是见识少了。” 云禅师也点点头,“梁岳顿悟这种事,见得多了,有时候我都怀疑他是不是喝口凉水也能顿悟。” 徐占鳌同样云淡风轻,微笑道:“习惯就好了。” (本章完) ------------ 第66章 计中计 【求月票!】 齐应物与陈玄救二人,在隐蔽山坳处休养调息好一阵子,方才平定了自身气息,修复了内伤。 但是一些被玄阳火燎伤的皮肉焦伤,就没那么容易修复了,需要多花几天时间,或者出去以后再调配专门的灵药涂抹。 所以一表人才的儒生与宝相庄严的僧人,走出山中时都带着些许衣衫破损、皮肉焦糊。 “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但是显然山中火兽现在都听从梁岳的号令,我们想猎杀大量的火兽,已经很难了。仅仅去猎取落单的火兽,取火数量很难和他们相比。”齐应物分析道。 陈玄救道:“看来我们需要找到别人结盟,一起先将梁岳与圆生二人打败,才能继续猎杀火兽。” “正该如此。”齐应物也是这个想法,他们需要找人结盟。 “若是能找到闻姑娘,是最好的选择。”陈玄救道:“她实力强悍、头脑清晰,是唯一能让梁岳忌惮的人物了。” 经历这段时间的试炼,他们也发现了,梁岳的智慧唯一的克星,就是闻一凡的力量。除此之外,他们根本没有和他匹敌的实力。 不是能不能打得过的问题,而是他的骚操作层出不穷,总是让你没办法站在一个公平的战场上。除非是绝对的力量压制,再加上足够的头脑,这一点只有闻姑娘能做到。 “化龙派的尚兄也不错。”齐应物道:“他能与异兽沟通,说不定可以让火兽倒戈。” 接着他又道:“剩下几个似乎就没什么用了,鄢神兵、吴撼鼎、林风禾这哥仨……” 陈玄救闻言也是一笑,这哥仨实力不算顶尖,头脑也颇为奇葩,性格还十分古怪,结拜到一处也属于是臭味相投。 和他们结盟除了解闷儿之外,还真是意义不大。 两人正一边走一边说着,突听得前方一声哨箭鸣响,咻的一声,窜出两个人来。 正是鄢神兵与吴撼鼎。 看他们的模样,同样有几分狼狈,都是衣衫破损、面带烧伤,不用想肯定也是吃了火兽的亏。 “你们这是要……”齐应物一时摸不清他们的来路,出声询问道。 鄢神兵一点没有废话,开口是两个字:“结盟。” “哦?”齐应物与陈玄救对视一眼。 正说着和他们仨结盟最没用呢,还自己跑出来了。 没多犹豫,吴撼鼎又道:“看样子你们肯定也是吃了梁岳的亏,我大哥有一计,可以对付他和那群火兽。” “你也有计?”齐应物二人看向鄢神兵,道:“那说来听听?” “我大哥出身武安堂,自幼熟读兵法,自然足智多谋。”吴撼鼎说道:“你们若是与我兄弟三人结盟,绝对手拿把掐。” 接着就听鄢神兵道:“梁岳驱使火兽的路数,我已经摸清了,与行军打仗类似。火兽更熟悉此间地形,这山中洞窟相连,地下通道无数,他让火兽作为哨兵探查我们的踪迹,再几路包抄过来,对我们进行围剿。” “只要我们人足够多,就可以反过来,对他们进行埋伏。” “若是我们五人结盟,便可以让两人作为诱饵,引诱火兽出现,探明梁岳的位置。其余三人再雷霆出击,将其擒拿。火兽不过乌合之众,只要我们将梁岳与圆生拿下,定可将其一举击溃。” 听着鄢神兵的谋划,齐应物点点头,而后道:“那你们确定只要诱饵出现,火兽一定会上钩?”“我确定。”鄢神兵道,“因为我二弟擅长土遁,他已经提前探明了这一部分的路途,摸清了哨兵出现的规律。每半个时辰,会有两轮火兽哨兵巡查,我们只需要找准时间,他们一定会出击。” “此计可行。”陈玄救道:“我们五人一同出手,应该可以很快将他们二人拿下。” “好。”齐应物也颔首应下,“那我们就一同结盟,抵抗梁岳!” 鄢神兵重重道:“此番定叫他有来无回!” …… 那边梁岳与圆生正在查看火兽军阵的演练情况,但见一大堆石头怪在那里转来转去,还真是像模像样,若是攻击衔接上,恐怕寻常强者真难抵敌。 圆生和尚也慨叹道:“有些时候我也挺佩服你的,这些事情可能并不难做,但是要想到做这件事,还真挺不容易的。” 就拿眼前的火兽来说,让他进一百次这个烘炉山,他也不可能想到给火兽练阵法、让别人打不过它们这个路数。 真是……又脏又实用。 “只是一些小聪明罢了,若不是有你帮忙,我有再多想法也没用。”梁岳回以夸赞。 正交谈着,便有火兽探子过来,朝着二人一通手舞足蹈。 待它说完,圆生便道:“探子又发现了两个人的踪迹,是上一次发现的三个人中的两个。” “鄢神兵与吴撼鼎?”梁岳立刻意识到会是哪两个人,微微蹙眉。 “还要再驱赶他们一次吗?”圆生问道。 “你觉得,他们两个是傻瓜吗?”梁岳忽然反问。 圆生和尚眨眨眼,道:“不好说……” 他现在深刻意识到,一个人傻不傻这件事也分跟谁比。 若是跟自己比,或许他们还行,可要是跟梁岳比,他们毫无疑问是跟大傻瓜没有区别。 “某些方面他们或许有些奇怪,可是我相信一样的错误他们不会犯两次。”梁岳道:“既然已经被我们埋伏了一次,又怎么会大摇大摆再被火兽发现?除非……” “你是说他们故意引我们过去?”圆生和尚也意识到问题所在:“莫非……他们有挨打的癖好?” “……”梁岳心说你这大和尚脑袋里都装的什么东西,顿了顿,道:“我觉得他们更可能是找到了人结盟,引我们过去想要将我们两个制伏,再猎杀火兽取火。” “那咱们就不理会他们?”圆生和尚建议道。 “不好。”梁岳摇摇头,“咱们的火兽刚刚演练了阵法,这次正好借机试验一次。既然他们用计,那咱们就来一个将计就计,让他们看看什么叫计中计……” 圆生和尚听得直皱眉头,不由得道:“太绕了,你就直说你是什么计吧?” 早上好呀。 (本章完) ------------ 第67章 谁中计了? 【求月票!】 鄢神兵与吴撼鼎两兄弟走在山间的小路上,看似一路向前,实则气机一直牵引着左右。 “那些火兽应该已经发现我们了吧?”吴撼鼎小声嘀咕道。 “肯定发现了,方才我已经察觉到几道气息折返回去。”鄢神兵轻声回道。 “他们会不会不上当?”吴撼鼎总觉得有些打鼓。 他与梁岳当过队友,知道这个人有多鬼机灵。现在要和梁岳搞脑子、耍心机,他总感觉有些心虚。 “不上当我们就换个方式去找他们罢了,现在我们人多势众,怎么也不可能输,放心就好了。”鄢神兵自信说道。 火兽毕竟只是一群添头,真正的实力对比还是要看他们与梁岳、圆生这两个人,他们如今的实力足以在火兽群中把这二人拿下,那就不足为惧。 吴撼鼎一想也对,他们多了齐应物与陈玄救之后,武者与炼气士搭配得当,团队实力大大提升,根本不担心会败给梁岳,无非是怎么赢的问题。 这样想来,他就放松多了。 正当此时,忽听得一阵脚步声响,前方林间冒出一群火兽,领头一只摇摇晃晃,一眼就认出是梁岳伪装的。 “来了!”鄢神兵低喝一声,佯装不知,朝前方喊道:“你们又来?” 梁岳也不搭话,只是一挥手,前后两队火兽围拢上去,就对鄢神兵与吴撼鼎下手,轰隆隆一堆石头怪冲撞过来。 就见两人不慌不忙,鄢神兵高呼一声:“动手!” 远方一道箭芒飞射过来,丛林中不知何处藏身的林风禾立刻再搭一箭,同时口中道:“梁师弟,你中计了!” 梁岳一闪身避开这一箭,脚下却忽有一道光圈亮起,就将他困在其中,同时一只巨大金光手掌从天而降。 齐应物与陈玄救同时出手,一个控制一个输出,就要将梁岳一招镇压在此处! “哈哈,你们果然联手了。”梁岳反倒朗笑了一声。 他毫不惊慌,凌空飞起一脚,正抵在那金光手掌之上,罡气澎湃,生生顶住了陈玄救的一击。 在天才们的修炼刚刚开始的时候,他的实力还是队伍中倒着数一数二的,可现如今,已经可以和幼麟榜前十的天骄们正面战斗而不落下风。 可以说这段时间,修为进境最大的人就是梁岳。 轰—— 金光当空爆开,梁岳翻身落地,身形一闪,瞬间化身九道同时向九个方向斩破那光圈,将齐应物的乾坤神通瞬间破除。 可身周突然窜出两棵藤蔓粗壮如同青龙盘踞的大树,延展出无数青藤,再度封住他所有去路。 而齐应物口中高声吟诵,一道道清气字符凌空铺陈,接着砸将下来。 他们两名天才炼气士配合极为默契,瞬间转换了角色,依旧是一人控制、一人输出,将梁岳牢牢压制在此处。 在一定距离之下,武者对炼气士本就有劣势,何况还是两个。就算梁岳如今的修为与他们在同一等级,也难免要吃些亏。 眼看着一轮轮神通术法轮番落下,梁岳依旧不急不慌,手中握住不留名,将其字符一道道斩破。而另一边,再度传来轰通通脚步声,另外两队火兽突然从齐应物他们背后包抄过来,最前方一只火兽来势汹汹,口中高声笑道:“哈哈哈,你们中计了!” …… 这火兽自然就是圆生和尚假扮的,梁岳早就与他定下计策。 先由梁岳带两队火兽出击,等鄢神兵他们的后手暴露出来,圆生和尚再带火兽大部队杀出来,将他们包抄住,打一个反埋伏。 鄢神兵他们其实早就察觉不对了,因为按照计划他们应该摆脱火兽去夹击梁岳。火兽的数量虽然多,可是都不过是一群蠢笨石头,根本留不住他们的。 可是一交手,他与吴撼鼎二人就被结结实实上了一课。 这帮火兽会阵法! 这阵法一股子积雷寺的味道,强硬生猛、简单有效,将二人围住以后,层层叠叠的攻击接连涌来,一波接一波。而且每一只火兽都悍不畏死,向前冲得十分坚决。 这一下属实将两人有些打懵了,他们又是武者,不像炼气士那样来去自如,杀不出道路就没法脱身。即使有林风禾从旁放箭协助,依旧打得很是艰难。 这也是齐应物他们那边迟迟没有拿下梁岳的原因,原本计划里是武者顶上、炼气士放神通,如今武者延误在半路了,只靠远程神通确实效率要低一些。 现在圆生和尚这一杀出来,齐应物二人的后面也被狠狠地包抄了。 局面顿时坏了起来,他们的脑海里翻腾起差不多的念头。 原来又是我们中计了吗? 为什么中计的总是我们啊? 可是来不及怀疑现实,就已经有火兽高高跃起,给二人接连来了一通头锤。若是只有火兽他们倒也好逃离,可是圆生和尚与梁岳在一旁虎视眈眈,哪里容得他们轻易离开? 圆生和尚站在高处指挥战场,嗷嗷乱喊,让火兽们狠狠地打! 而梁岳则是拔剑出手,亲自去压制二人的神通,大问月隔空封锁,让齐应物两人根本无法升空逃离。 这一通暴打,将几人刚刚结成的联盟又给打得支离破碎。 接下来就是一路追击,眼看就要大获全胜的阶段,几人慌不择路,逃到了不远处的一座山坳中。 火兽大军刚刚追到此处,突听得一阵“咕哇”怪叫之声,蹭蹭蹭十数只食火兽从山顶腾跃而至,将几处路口堵住。 烘炉秘境中的食火兽本就不多,这下算得上是倾巢出动了。 火兽们见了天敌,下意识还是会心生惧怕,一时间阵型都有些松动。 圆生和尚立马登高呼喊,让火兽们稳住阵脚。 梁岳则是举目四望,这些食火兽原本都是单独行动,可是算上之前的突袭火兽老巢,它们已经接连两次成群出动了,看起来不像是没人指挥的样子。 果然,很快就有一道身影落在最前方一只大蛤蟆的背上,正是尚云海。 “我已在此恭候多时了。”他轻笑道:“梁师弟,你到底还是中计了。” (本章完) ------------ 第68章 大发神威 【求月票!】 啊! 原来是我们中计了吗? 圆生和尚看向梁岳,他们之前的计划里确实没有算到食火兽这一点。 不止是他们不知道,其实就连齐应物他们也不知道,在他们几人结盟的时候,并没有尚云海的出现。 “嗨嗨嗨!”立于高处的林风禾朗声一笑,“我道那大哥无谋、二弟少智,唯有……” “是林师弟暗中与我联系的,他怕你们几位的伪装骗不过梁师弟,所以没有通知你们,直接让我在此处等候。”尚云海道。 “……”林风禾蓄力许久的吟诵被打断,脸色顿时绷紧,忿忿看了尚云海一眼。 前面忍了半场逆风,就等翻盘时候装这一下呢,被尚云海如此不咸不淡的说出来,可真是说不出的难受。 这个局面林风禾确实谋划了许久,之前见到尚云海的时候,就知晓他去与食火兽交流。等到众人结盟时,他立刻去找到了尚云海,布下了这样一个局。 因为他们同为玄门弟子,对梁岳的心机有更加清楚的认知,知道他不可能中这样简单的计策。 圆生和尚见状,凝眉迟疑道:“对面不光有六个人,还多了一大群食火兽,若是它们冲阵,咱们手下兄弟可不好抵挡。” 他已经预见到食火兽冲阵的场面了,火兽大军必然会有所动摇。 到时候如果是天才之间的战斗,那就是纯粹的六打二,相当不乐观。 梁岳倒是还很冷静,淡然道:“如果火兽帮不上忙,咱们一人打三个就好了。” 圆生和尚一脸震惊,“我拿头打三个?” 在这个团队中,他很清楚自己的实力在什么级别,如果单打独斗的话,自己绝对是排在末流,何况如今是以一敌三。 梁岳回道:“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建议用手打。” 说着就飞身冲了出去! 他的目标很明确,直指尚云海! 这些食火兽都是尚云海指挥的,只要将他拿下,就像是火兽大军没了他们指挥一样,肯定会乱作一团,到时候就又能解放出手下的火兽。 可是哪里有那么简单? 不说尚云海本人一旋身,化作兽人模样,战力本就强悍。 更有鄢神兵他们兄弟三个离得近,直接回身,四人一同包抄上来。虽然经历方才的战斗,他们都受了不轻的伤势,可能影响些许战力,可毕竟也是四打一。 全无失败的可能。 而圆生和尚也算是一条硬汉,原本是想先行撤退的,可看见梁岳已经冲了上去。他也没有丝毫退走的意思,一咬牙就带领一队火兽,朝齐应物他们冲了过去。 一群大蛤蟆冲进来之后,对于火兽阵法的冲击力极强,对天敌的恐惧让许多火兽都没法再站稳阵型,场面一时混乱起来。 可就在战线摇摇欲坠的时刻,那边的梁岳却突然爆发出一股无比强烈的威压,整个人在朝尚云海飞扑过去的路途中,就爆发出一道虚影。 轰—— 一尊左雷右火的神威法相陡然出现,在他背后挥舞起手中巨剑,恶狠狠朝尚云海劈斩下来! …… 这一尊武道真身的出现属实让众人震惊了下,一瞬间还以为梁岳也突破了第六境。 虽然要突破第六境武者没有炼气士那样难,可他们队伍里至今还是只有闻一凡这一个第六境,如果第二个是梁岳这个突破第五境才不久的人,那属实是有些令人难以置信。 可是很快他们就发现,梁岳的修为至多是第五境后期,他是提前越境领悟了武道真身。 这就更令人震惊了。 对粗鄙武夫来说,提前领悟道韵是极困难的一件事,像是梁岳这样的聪明武夫,恐怕百年难遇。 这雷火一剑的劈砍威力,属实超乎了尚云海的心理预期。 以他对梁岳的了解,知道梁岳进烘炉秘境前的所有招数,范围最广的大问月、单体最强的小问月、速度最快的上青天,杀伤最大的就是自创的青龙剑歌,可是一旦施展就会耗光全部修为。 如果梁岳用出任何一招,他都有应对的方式。 可谁曾想这还不到一天的时间里,梁岳都有提升,突然冒了个武道真身出来。这对第六境武者来说,都是极强力的杀伐手段。 一剑斩落,轰鸣声嚣,尚云海当即再一转身,催动神龟化身,背后升起一道坚实龟壳,以此接剑。 轰! 这一剑控制得也极为精妙,将尚云海的化身斩飞,却没有伤到他身下的食火兽分毫。虽然没有斩破龟壳,可是剑上巨力,直接将尚云海送出九霄云外,化作一道星点消失在了空中。 四英战梁岳,没等合围,就瞬间减员了一人。 达成目标之后,梁岳以法相转身,又一剑向实力最强的鄢神兵斩去。他如今能够操控法相全力出手的次数也有限,若是能够打掉两名战力,那就算圆满完成任务了。 可是鄢神兵毕竟修为更高,整个人气焰升腾,手持长刀,锋芒毕露正面迎敌。 嘭—— 一道碰撞,彻底耗光了法相的力量,雷火虚体原地崩碎。 而鄢神兵接下这一剑,也被重重弹飞落地,片刻之内气血翻涌,难有一战之力。 这就是武道真身的威力,相当于直接打掉了一个半的战力。 而吴撼鼎也是与鄢神兵一同悍然出手,可是当法相崩碎以后,他冲到光影之外,却发现梁岳的身形已经不见了。 原地消失? 他们都知道梁岳有虚化的仙藤,一瞬间便想到了此处,吴撼鼎立刻转向林风禾,高声道:“小心!” 这些年轻人的战斗意识都是顶尖的,果然下一瞬,梁岳的手刀就已经落在了林风禾的脖颈间。借助着法相破碎的刹那间,众人气机还未转移,再度打掉一人。 虚化之后显形的一击,只有一次机会,他选择了肉身不强的炼气士林风禾。 嘭。 林风禾被这一下敲晕,颓然倒地。 方才还是四打一的局面,转眼突然就剩吴撼鼎这一个完整战力了。 电光石火之间,斩敌易如反掌。 一股莫名的慌乱感油然而生,他突然意识到,之前他们一直觉得梁岳实力平平,是靠着骚操作才能屡屡获胜,用智慧在填补武力的不足。 可是不知什么时候起,梁岳的真实修为已然拔升到了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地步,直到这次正面碰撞之前,没有人会想到他有这么强。 他们的修为或许现在只是相近,可真正的战力之间已经隔上了一层厚厚的壁垒。 好强! 这一晃神间,梁岳再度剑起,带着电光的上青天瞬间催动,嗤啦啦划破虚空,吴撼鼎的鲸门武学十分扎实,架子稳稳地接住了这一剑。 铛铛铛! 稍一碰撞,他就感觉到了一股强悍的劲力,那是先天混沌罡气的力道,以及雷劫武身带来的麻痹电光,还有些许的炽热玄阳之力。 全是特效。 梁岳的武道根基肯定没有他强悍,刀剑拳脚也都落不到他身上,可是这特效拉满的攻击,让吴撼鼎每接下一击,都要震颤一番。 不过十余个回合之后,就已经落于下风,只觉骨软筋麻。 好在这时鄢神兵已经调息完成,重新上前与他一同对敌,二人形成合围之势。在三板斧使完之后,梁岳也没有那么强,无非是与他们同样大境界的武者罢了。 可就在两人信心满满准备将其拿下时,梁岳忽然一笑,抽身后退,指了指二人的背后。 鄢神兵与吴撼鼎回头一看,原来失去主心骨尚云海的食火兽已然溃不成军,被火兽大军打得四散奔逃。而剩下的火兽已然围拢上来,将他们的战场团团围住。 原来梁岳方才大发神威,以一敌四,目的其实也不是要完全战胜他们。他只是要打掉尚云海,之后就拖延时间即可,而他也确实达成了目的,接下来就可以笑着观战。场面会再度回到他们被火兽群殴的时候。 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 在他们的眼里,梁岳的笑容似乎也带着一丝嘲讽的意味。 我在等手下过来包围,你们在等什么? 早上好呀。 (本章完) ------------ 第69章 你好,他坏 【二合一!】 多年以后,吴撼鼎还时常会想起,大哥带他来挨揍的这个傍晚。 本来让人打一顿也就算了,结果大哥有一计、二弟也有一计,计来计去的,他们就挨了两顿打。 林风禾还算好,第一次他高来高去跑得快,第二次他就挨了一记手刀,毫无痛苦地失去了知觉。 可是鄢神兵与吴撼鼎哥俩每次都是挨打挨满的,被一群火兽前仆后继地撞击,内伤外伤烧伤,一样也落不下。 兄弟俩也算讲义气,硬是扛着昏迷的林风禾,一路撒丫子逃窜,火兽们追出二里地方才回返。 当然,他们背着林风禾,未尝没有给自己套一层护盾的意思。自己的打或许不能少挨,但是这样林风禾也能跟着尝尝滋味。 不然就那么将昏迷的林风禾扔在这,最多也就是试炼结束再醒过来呗,梁岳他们难道还能把他怎么样? 齐应物和陈玄救那边要更从容一点,毕竟是炼气士,见势不对立马就御风逃遁,挨得不算太多。 大获全胜之后,圆生和尚领着一队火兽欢呼一阵,再回来看向梁岳的目光,多少都有些变化。 哥们儿知道你厉害,但是没想到你这么厉害啊? 见到雷火法相的那一刻,圆生和尚就知道其威力不凡,可怎么也想不到,同一大境界的武者带炼气士,四个人也拿不下他,还被他反杀两个。 若这四个是同境界的普通人,那梁岳肯定就算是同境中的佼佼者。 若这四个是同境界中的佼佼者,那梁岳无疑就是天才。 可这四个都是天才中的天才,每一个都可谓是同境难逢敌手的天骄之辈,居然被他这么砍瓜切菜般的收拾了。 这事儿简直不敢细想。 天才与天才之间的差距,甚至比人和狗还大。 可在这之前一段时间里,圆生和尚都觉得自己的实力在团队中垫底,如果说能稳胜过谁,大概就只有梁岳了。 结果这才过去多久啊,一起吊车尾的哥们儿突然大发神威,表现出了远超自己的实力。 不装了,我同境无敌,我摊牌了! 措辞了半天,他也不知该怎么表达自己内心的震撼,半晌憋出一句:“你无敌了。” “侥幸而已。”梁岳倒是很淡定,笑着摇摇头。 大家都被他达成的战果所震撼,只有他自己清楚,这其中有多少取巧的成分。 尚云海和鄢神兵会被他的法相击败,是因为他们对自己这一招毫无准备,都认为他们以多敌少很是稳妥,所以没有做好应对这一招的心理预期。 雷火法相固然强悍,相当于提前拥有了第六境武者的全力一击,可若是下一次再交手,绝对没有这么容易再重创他们。 虚化之后打晕林风禾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他显形的第一击至关重要,只有一次的机会。若是没法奏效,那他就将彻底落入险地。 靠着这两个手段造成减员之后,自己再与吴撼鼎、鄢神兵两兄弟交手时,发挥的才是硬实力。 不过此时鄢神兵身上带伤,气息未定,他最多也就相当于打了一个半吴撼鼎。 虽然吴撼鼎身为鲸门少主,实力绝对不弱,自己如今靠着诸般特效,实力远胜于他,也已经是今非昔比了。可是仅仅是这个程度,还是不足以自傲的。 每一个能称为当世天骄的人,都有着最高的心气。目标越是远大,越不会容易轻易满足。 待收拾完战场,吸收了阵亡火兽的玄阳火,梁岳才有些奇怪地看了看山里,“我以为闻师姐也会来的,这些阵法,原本是为她准备的。” “原来如此。”圆生和尚这才知道,原来梁岳想得更远。 其余人压根没被他放在眼里,不过随意对付一下罢了。 唯有闻一凡,拥有着绝对碾压级别的力量,才是需要他正视的强敌。 如果说梁岳现如今的战力是一个半吴撼鼎,那闻一凡至少是七八个吴撼鼎的战力,甚至还要更多。毕竟有着大境界的优势,又是炼气士中杀伐最强的剑修,差距太大了。 梁岳之所以让火兽操练阵法,是为了应对闻师姐的凌霄剑阵。经过上一次的练手,相信闻师姐应该已经熟练掌握了那一套剑阵,没有人比亲身感受过的梁岳更懂这剑阵的威力。 一旦完全铺展开来,即使是他们带着火兽大军,依旧是没有任何希望战胜她。除非让火兽结阵,拥有更强的抵抗能力。 他们在山里屡次三番的大战,动静不算小,若是闻师姐就在附近,本该很快就能赶过来的。 梁岳望向山腹的方向,之前遭遇闻师姐就在那里,如今那里已经没有火兽了。 她又在做什么? …… 时间稍稍回调,在火兽大军逃窜出去以后,闻一凡来到了山腹之中。 她看到了这里流淌着的岩浆河流,也感受到了内里澎湃的灵力,不过与其他人不同的是,她在里面还听见了一个隐约的声音。 那声音没有外放出来,像是直接响彻在她的神魂里。 “闻家后人……” “下来……” 这声音在召唤她,若是在别处,那她肯定要思虑一番,叫来同伴与自己一同下到这个陌生所在。可这里是三清山,不可能存在任何对自己不利的事物。 这是御剑派和诛邪衙门都给不了的安全感。 于是她没有过多犹豫,以剑气形成一道屏障,嗤啦啦切入岩浆河流之内。四周的炎流虽热,但都被她的剑气屏障切开,触及不到分毫。 一落入岩浆之中,那声音愈发的清晰,“闻家后人,来这里……” 她一路下行,发现这炎流下方居然极其深广,远不止上方肉眼所见那一条,简直如同一片宽阔的海。身处其中会限制神识,眼前一片暗红难以视物。也难怪阴阳派会让火兽来帮他们寻找火玉,炼气士在这里当真不好施为。 潜游片刻之后,闻一凡的剑气都感觉有些吃不消,若是再没有发现,她就要上去了。 正当此时,前方的炎流忽地打开,眼前豁然开朗,露出一片红石平台,居然在炎海深处形成了一片静谧的空间,平台上赫然有一道身影。 那是一个身着红裙的娇俏少女,看起来年纪比闻一凡还要小一些似的,一双眼浑圆闪亮,带着红芒,晶莹如玉。 “你就是闻家后人?”少女的声音惊喜,“果然也是这般漂亮的女子。” “你是……”闻一凡看向对方。 “呵呵,我是这烘炉山沉淀万载生成的火玉,再经过千年蕴养生出的火玉之灵,所以我的名字叫就叫作……玉灵儿。”少女笑声清脆。 “火玉之灵?”闻一凡对三清山颇为熟悉,自然知道火玉是什么,便问道:“那你呼唤我是所为何事?” “百年前,在我即将拥有灵智前夕,曾经被火兽采掘而出,落在了一个炼气士的手上。”玉灵儿讲述道,“她不仅没有将我炼化,反而还帮助我点透了灵识,让我立刻生出灵智,传授了我修炼之道。我一直想要报答她,可是她再没有回来过,我只知道她是闻家传人,拥有和你一样的血脉。” “百年前吗?”闻一凡思忖道,“那你遇到的可能是我娘亲。”“诶?”玉灵儿怔了怔,以她的灵性,居然也没看出眼前人的年纪。 不过这也不重要,她微笑道:“那样的话就太好了,我可以将她对我的恩情,回报在你的身上。” 说话间,她一挥手,背后升起一团璀璨红芒。 待得红芒敛去,闻一凡眼前的是一座约莫一人高的红玉小山,组成这座小山的全都是最精纯的火玉,光泽流转,凸起的菱晶神芒剔透。 “这是我千万年蕴养生成的本体,你可以尝试着带走一部分,能拿多少,就看你的本事了。”玉灵儿挥手道。 “这是你的本体?”闻一凡听到这话,略微迟疑了下,道:“那我还是不要了吧。” “你不用在乎这个。”玉灵儿笑着拉起她的手,“这烘炉山所有的火玉都被我吸了过来,我固定时间还必须要取下部分本体,给那些蠢石头带走,不然三清山的仙师们恐怕就不准我继续留在这里了。给他们和给你都是一样的,你就看能拿多少就好了。” 说话间,她将闻一凡的手拉到火玉小山上,一股炽热的灵力瞬间窜入掌心,闻一凡肩膀一颤。 不知怎的,她听着玉灵儿的话,突然又想起了梁岳。 若是他在这里,听到这种话,一定会拿到让玉灵儿后悔不迭吧? 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她便专注在眼前的火玉山上,那股火热的灵力便是玄阳之力,随着滚烫的感觉自掌心钻入气脉,一道红芒也在掌心逐渐凝结。 闻一凡凝聚自身真气,抵御那股灵力的侵袭,逐渐让其扩大,红芒逐渐凝结到了掌心大小,渐渐再变成小臂长短。 终于,她感觉气脉开始颤抖,再也忍受不住那股灵力的侵袭,便停止了自己接触。 咻—— 掌心红芒敛去,化作半剑长的一块玉条,看上去神光暗流,一眼就知道绝非凡品。 玉灵儿笑着说道:“不愧是闻家后人,居然能取下这么多的火玉。你炼化它可能需要一些时间,我传你一道口诀,可以让你将这火玉收入体内,化入气脉,时刻进行炼化。” …… 十二个时辰不长不短,一转眼又是天光大亮,烘炉秘境门户大开,年轻人们一个个从里面走出来。 最先出来的人脸上俱是颓唐,尚云海与鄢神兵兄弟三人,之后是稍显无奈的陈玄救和齐应物。他们联合起来也拿梁岳的火兽大军没有办法,只能在外围游荡,寻些落单的火兽猎杀,收获自然都不多。 之后出来的两个人满面红光,正是梁岳与圆生和尚。 他们脸上的红光倒不是多高兴,而是在火兽堆里烤久了,脸色都红通通的。 看到梁岳,旁边几位先出来的年轻人都是面色复杂。 他做的那些事情,已经不是一句无耻可以形容的了。给火兽大军收编,教它们结阵,让其他人谁也别想杀到火兽…… 有些时候甚至想感慨一句。 人怎么能天才成这个样子? 徐占鳌喜形于色,看起来比梁岳本人还要高兴一点,说到底两人有一份师徒情谊,而且梁岳还是东宫这边的人,哪怕忽略这些关系,徐占鳌也很看好这个年轻人。 看到他越出色,徐占鳌自然越开心。 风道人和云禅师则都是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在他们各自山门时候,经历的那种无奈,终于轮到别人来体会了。 这个“别人”,自然就是杨无歧。 他忿忿地看着梁岳,“不愧是王汝邻的徒弟,旁门左道的头脑就是不一般。” “杨师伯谬赞了。”梁岳倒是一脸谦虚,照单全收。 “你在烘炉山是不是还得到了一块火玉?”杨无歧又没好气地问道。 听到这话,其他年轻人更加无语了。 不是。 怎么满天机缘都可着你一个人砸是吧? 敢情我们都是来凑数的呗? 要不是人不齐不能开秘境,是不是都多余带我们?进来光挨打了。 “不错。”梁岳将那块只吸收了一点的火玉取出,“是一位火兽兄弟硬塞到我手中,盛情难却,我不要都不行……” 他眼神微妙地看着杨无歧,似乎在说,你不会真好意思让我交出来吧? 杨无歧的眼神则是略带几分凶悍,仿佛在说,你不会真好意思拿走吧? 如果是旁的年轻人,杨无歧肯定会有几分玄门祖庭的气度,大手一挥就让带走了。 可他是王汝邻的徒弟啊! 你应该拿的好处,几年前就让你师父拿过了! 杨无歧自然十分抗拒。 两人目光对峙了片刻,背后又一道波纹荡漾,闻一凡的身影也出现了。 她一出来,就看到两人在那里沉默对视,便向尚云海投去询问的目光。 尚云海小声道:“梁师弟在烘炉山中得到一块火玉,他们正在讨论其归属呢。” 闻一凡点点头,之后走上前,祭出自己掌心的一道红玉,朗声道:“杨师伯,我也在烘炉秘境中得到一块火玉,若是不能带走的话,那我就将其留在这里。” “这什么话?”杨无歧一脸喜色,“你能得到火玉是你的机缘,当然要带走。” “可是……”闻一凡看向梁岳。 杨无歧转眼,面色立刻变得阴沉,“你的当然能带走,他的嘛……” 闻一凡则继续问道:“我们一同前来试炼,莫非还有什么不同吗?” 梁岳站在那里没有出声,内心则是暗道一声干得漂亮。 还得是最亲爱的闻师姐。 我跟你好一辈子! “……”杨无歧当然不能明摆着说出来是因为他师父牵连,所以歧视他,半晌忿忿地憋出四个字:“你好,他坏!” 早上好呀。 今天晚了,天气冷了,越来越起不来哈哈,明天争取早一点。 不好意思,给大家磕头啦! (本章完) ------------ 第70章 梁辅国的信 【求月票!】 “呵呵。” 梁辅国看着桌上的信,先是略带无语地摇摇头,之后又胸腔鼓动笑出来两声,最后似乎抑制不住,发出了一阵大笑。 “哈哈哈哈……” 面前的金镰与银鞘都有些纳闷,片刻,金镰忍不住出声问道:“左相大人何故发笑?” 梁辅国似怒非怒、似喜非喜,说道:“梁岳在三清山又机缘巧合获得了一块火玉,天材地宝、价值连城,三清山那边让他拿走了,却又来找我要补偿。你说说,这些人究竟有多离谱?” “左相大人……”金镰吞吞吐吐地说道,“也不怪他们会误会,你对那小子确实太好了些。任谁看了,都要怀疑你是他的亲生父亲。” 银鞘说道:“若是不严词拒绝,只怕以后他再占了人家什么便宜、闯下了什么祸事,旁人都要找上门来了。” “是吗?”梁辅国笑得讳莫如深,“起初他获得一些机缘,我还给得不情不愿。可是现在,我却给得心甘情愿,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两位贴身护卫都有些茫然,为什么…… 咋的,你真代入了? “料你们也不懂。”梁辅国便直接说道:“起初我觉得他只是有断案的天赋,想要将他引入麾下;可后来接触感觉他心性不错,可以重点培养;现在渐渐发现,他连修行的天赋都是顶尖,丝毫不逊色于那群出身不俗的顶级天骄。” “这样一个年轻人,若是愿意留在朝堂,未来前程不可限量。只要夺城之战取胜,他立刻就会被全天下注意到,届时恐怕朝野上下的势力都想拉拢他。多这样一个儿子,对我来说倒也不是坏事。” 听了梁辅国的话,两名护卫才明白,原来他是真的打算将梁岳当成自己的接班人培养,至少是纳入了观察的名单。 梁家子弟众多,从来没有一人能入梁辅国的眼,可见他看人之严苛。 不过即使再严格的审视,也很难从梁岳身上找到什么缺点,这也的确是事实。 金镰又道:“大人你为了他付出如此之多,若是他不认你这份情谊怎么办?” 他的担心也不无道理,毕竟现在梁辅国都是单方面的付出,一旦人家不承你的情,那可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现在的梁辅国很像是默默对一个人好的……舔狗。 很容易最后一无所有啊。 “我之所以看重他,首先就是因为他心性过关,重情义、有正气。若是刻薄寡义之徒,即使再有天赋,我也不会有意培养。今日在他身上所花的,即使是以后他不能为我所用,可他只要能走正途,那就算是为国为民立了功德。而以他的性格,也断然不会忘恩负义。” “另外……” “我也不是冤大头,给他付出了什么代价,一分一两还是要算清楚的,这段时间的账单,我可都记着呢。” 说到这里,梁辅国敲了敲桌上的信纸。 “按照上面的要求,备好东西送到三清山去,顺便再给我带一封回信。不,两封。” …… 在闻一凡的阁楼里,梁岳寄宿在二楼的一个房间,此时手中正拿着一封信。 梁辅国的回信一封是给阴阳派的,一封就是给他的。 信上详细列举了这段日子里,梁岳从各大门派拿走的天材地宝,梁辅国为此付出了什么代价。跟购物清单似的一长串下来之后,梁辅国强调了一句,让梁岳不用放在心上。没有要账的意思。 反正以后你也要来刑部就职,在本相手下做事,这些就当是资助你了。 梁岳看得直想笑,不用放在心上,你还写在纸上? 写了这么长一大堆,跟要账清单似的,是生怕我没放在心上吧? 不过梁辅国这样跟他说一遍,他反倒心里有底了,之前不知道这位左相大人究竟想做什么,现在也算是明确了。 他就是希望自己为他所用,入朝作为他的帮手。 替他付出这么多代价,除了给梁岳提供帮助外,也是拴着他,怕他将来也跟着玄门那些人一起离开朝堂。 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梁岳之前一直担心梁辅国会有什么奇怪的要求,万一像当初的老胡一样,非让自己认他当义父或者当结拜兄弟,那可就不好办了。 如今看到只是让自己给他当手下,反倒松了口气。 对于梁辅国,他自然是无比感激的。 各大宗门势力的那些机缘,都是有个限量的。若其他人像是自己这样拿,他们背后的势力肯定要给予补偿,这属于是人情往来中的江湖规矩,也不是人家抠门。 可是自己背后的师父是王汝邻,玄门第一无耻声名在外,就导致根本没有人想要去跟他要账,很容易自讨没趣,传出去还不好听。 这样一来,那份人情说到底还是都会落在梁岳身上。 以后那几个被他拿了好处的宗门有什么事情,他终归是没法推辞。 多亏有了梁辅国,大大方方的散财,叫一声撒钱哥也不为过。帮梁岳把那些人情补上的同时,其实也把它们都转移到了自己身上。 现在梁岳欠梁辅国的,比天高、比海深。 这封账单的意思就十分明显了,你要么老老实实来给我当手下,属于变相地打工还钱;要么就把账还上,再说你另投他处的事情。 虽然言辞肯定都是保持着双方的情谊的体面,但是内里的意思就是差不多。 这件事其实正是梁岳纠结的一个点。 诛邪衙门终究不是个长期所在,若是过两年玄门的人都离开了,自己该何去何从? 若是依闻师姐的意思,自己就该与他们一同离开,专心修炼追求大道。 可如今有了梁辅国这么一桩子,自己也确实欠着人家不少情。 两边都是羁绊。 正在他思忖此事的时候,房门被人铛铛敲响。 不用猜,这栋楼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一打开门果然是闻一凡。 “师姐?”梁岳笑着看向对方。 就听闻一凡开口道:“我想去蟠桃花那里走走,你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本章完) ------------ 第71章 蟠桃花 【求月票!】 十大仙种之一,仙物榜排名第四。 蟠桃花。 据传说蟠桃花的果实能铸造仙体,可是从未听闻世间有人吃过真正的蟠桃仙果。而蟠桃花在玉京峰上,寻常人也没有机会得见,这一切也只是终于传闻。 听闻师姐说居然可以带自己去见识蟠桃花,梁岳顿时双眼一亮。 无论是蟠桃花本身,还是和闻师姐一起看花这件事,对他都有着很强的吸引力,于是他欣然应允道:“这当然好。” 当晚月色入户,闻一凡起行,至二楼寻梁岳,梁岳亦未寝,相与步于后山。 蟠桃花的位置在玉京峰后山深处,并不在灵种园内,附近也没有什么看守。只不过花坛后面正对着一座洞府,洞里住着一个百岁老人,名叫陈衍道。 就连当初最无法无天的王汝邻,都没敢来看这株“无人看守”的蟠桃花一眼。 梁岳猜测,是因为与闻师姐一起,自己才能毫无障碍地走到这里。 如果是自己单独向这里前进,恐怕一路上会有不知道多少股力量将自己原地镇压。 白色长石堆砌的花坛之上,一株七彩的花苞正紧紧闭合,月华流转其上,隐约有烟气自其中逸散而出。靠近的人闻上一闻,都觉心旷神怡、体健身轻。 除了七彩氤氲之外,它最大的特点就是大,整一根粗壮的花茎有一人来高,上面的花苞更是能装几个活人。看样子若是花瓣完全展开,怕不是能铺满一个客厅。 难怪说闻师姐可以在花里睡一百年。 梁岳内心暗自思忖,看这个规模,自己和她一起在里面生活也不成问题。 目光稍稍偏移,就能看到四周环绕的山壁,以及不远处山上一座悬着金匾的门户,下方云雾蔼蔼,便是掌玄天师的居所。 梁岳之前也去过问天楼,据说大神官北落师门就在顶楼。他在下面却没什么感觉,完全体会不到那种神仙境存在的威压。 虽说他没上高层,可是眼下那座洞府也有一段距离,却已经能清晰地感知到有一股超然存在的气息。 就好像是站在一座接天的楼宇上,不敢高声语,因为能感觉到头顶就有天上仙人。 近而真实。 让人不自觉就升起了一股敬畏之心。 闻一凡对此却是习以为常似的,她只是静静凝视着中央那一朵硕大的蟠桃花,看着其中飘飞的点点灵光。 “我今日在烘炉山下见到的那个火玉之灵,也提起了我的娘亲。”她忽然出声,声音依旧空灵清冷,“我从没见过她,可是已经听很多人提起过她。” 梁岳重新将视线投到闻师姐身上,她修长的身形站在月光下,双肩瘦削,长发微微摆动,突然显得有些孤独。 原来是之前的经历让她又想起了母亲,这才来到这里吗? 他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听着。 闻师姐如今恢复了太上仙体,应该不会有什么感怀悲伤,不需要多余的安慰。 “他们说我在这朵花里生活了一百年,我记得我很小的时候,都是把这朵花当成我的母亲,经常偷溜来这里,抱着它睡觉。”闻一凡继续说道。 梁岳听着,暗道人和人是不一样。 有的人为了一颗丹药都要打生打死,而有的人从打出生就可以抱着仙种睡觉。 诶? 他突然想起了自家的悟道树,连自己家的马都可以靠着它睡觉。 好像也不差什么。 “我还记得那种对它依恋的感觉,可是我不清楚那种感觉叫什么,我从有意识的那一天起就是太上仙体,我理解不了那种情感。”闻一凡接着说道:“后来我才知道,那应该是对娘亲的依赖。”“其实蟠桃花没有果实,在其中蕴养的人便是它的仙果。时日一到,那个人就成为了蟠桃本身,铸就仙体。当初娘亲是希望我做一个凡人,可是我只有成为仙体才能活下去,不知道她会不会失望。” 听着她在那里碎碎念自己的想法,梁岳渐渐明白了她的情绪。 简单来说就是想妈妈了。 可是她没见过自己的娘亲,也不太懂这种情感,只是将蟠桃花当成自己对娘亲的寄托,所以来到这里看它一眼。 这时候的闻师姐,应该也会感到孤独吧。 梁岳依旧没有出声,只是走上去,静静地伸出手,想要揽住闻师姐的肩膀。 似乎她也没有抗拒。 可就在他的手要搭上那一刻,花坛背后忽然传来脚步声。 两人立刻都看过去,就见一位身着灰袍布衣的老者,拎着一把扫帚走了出来,缓慢地清扫花坛下的灰尘泥土。 见到闻一凡的时候,他笑呵呵道:“小娃娃,又回来了啊。” “您是……”闻一凡似乎并不认识对方。 “呵呵,我是在三清山上负责打理灵植的老农,这蟠桃花的浇灌洒扫也是我负责。我在这里看着你,少说也看了几十年。”老农笑道:“后来你出来没几年就走了,可是你身上的气息,还是能与这蟠桃花融为一体,我一看就知道了。” 原来又是一个看着闻师姐长大的玉京峰人。 不止看着她长大,还是看着她变老的。 闻一凡听到对方这样说,便轻轻点头招呼。 老农又看向梁岳,笑问道:“这是你的小郎君?” “他是我师弟。”闻一凡立刻回道。 梁岳则是几乎同时解释道:“只是关系不错、较为英俊的普通师弟。” “哈哈。”老者了然一笑,从怀中摸出一块圆形的石头,走上去递给了梁岳,“我也算是这小娃娃的娘家人,没有什么见面礼,便将这蟠桃花下的石头给你一块。你留着,日后说不定会有用。” 梁岳接过这石头,只觉看起来不过是一颗鹅卵石,没什么特别。可是握在手里仔细感知,又好像隐隐有灵性内蕴。 这老者既然特地拿出来,应该不是凡物,于是他颔首道:“多谢老先生。” 老者摆摆手,“我看这里也没什么好打扫,就不打扰你们在这里谈天了,你们自便吧,我去灵种园那边看一看。自从前两年遭了贼啊,我夜里不去看看,就总感觉心里不踏实。” “……”梁岳欲言又止。 要是说自己就是那个贼的徒弟,老头儿会不会把那块石头要回去? 拿回去垫鱼缸也不给你! 老农来说了几句话,便又走远。可是先前的气氛已经没有了,梁岳也没有尝试重新去揽一下闻师姐,时候不早,也应该回去了。 正在两人准备离开的时候,月华沐浴下的蟠桃花忽然一阵摇曳,花苞之上打开裂隙,七彩华光从中流淌出来。 闻一凡见状略微惊奇,“咦?” “蟠桃花要开了?!” 早上好呀。 (本章完) ------------ 第72章 小男孩 【求月票!】 梁岳看着眼前的光华,那股澎湃的灵力在方圆数丈的花坛上鼓荡,简直让人无法靠近。 闻一凡面露奇色,“蟠桃花中原来一直有人,此前从未听闻。” 人在蟠桃花中蕴养修行能够补完根基、铸就仙体,只是时间无法确定,在花苞中的人会完全被隔绝在时光长河之外。一旦时间稍长一些,很可能醒来之后物是人非,周遭的一切都已大变。 所以玄门对于此花的使用其实也不多,除非是那种有志于追求大道、却只是受限于根基的人,亦或是资质距离顶尖只差一丝的天才。 除了这两种外,都不会轻易送人进去。 所谓根基,就是人修行的基本,是炼气士的命数。 譬如闻一凡有太上仙体,她修行一个时辰可能要抵普通炼气士十天半个月,这根本不是靠努力能够弥补的差距。可是没有什么功法能够增长根基,让你的修行速度越来越快,普通人努力到极致,也只能勉强赶上一些懒惰的天才而已。 龟兔赛跑的龟不需要遇上努力兔,但凡那只兔子睡眠质量差一点,都不可能被超越。 即使是修行到了极高境界之后,依旧会发现根骨的限制始终如影随形,将你的上限框得很死。 而蟠桃花能够帮人逆天改命,让人有触及神仙境的可能。 这也是它在十大仙种之中排名极高的原因,公认最强的悟道树就像是有一只神手,直接帮你参悟,助你修行;而蟠桃花则是赠你一根金手指,让你拥有自己参悟大道的可能。 这种拥有无限可能的存在,对于真正的强者来说,要远比祝融火那种杀伐凌厉的仙种更具吸引力。 可是将普通炼气士送进去,一进去就不知道多久才能出来,可能百来年都没法完成,中间还要耗费蟠桃花的灵气,根本得不偿失。 而玄门之外的天下英雄虽然做梦都想借此逆天改命一次,可这宝物也不可能拿出来给外人用。这般仙种明牌占有,若不是掌玄天师这等威慑,恐怕早就被人杀进来抢夺了。 种种原因,导致了这世上顶尖的仙种,有资格进入的人其实不多。 之前陈衍道愿意占用蟠桃花的百年时间,来为闻家唯一的血脉续命,也足以见其重视。 在玄门中人都不知晓的情况下,又是谁进入了蟠桃花修炼?能有此资格的人,绝非无名无姓之徒。 在两个人共同的目光注视之下,花苞缓缓打开,光华如水般倾泻,转眼只剩下一团七彩的花瓣,簇拥着其中一个端坐的身影。 梁岳眨眨眼,“咦?” 闻一凡也眨了眨眼,“这是……” 在光泽温润的仙种花瓣之内,端坐着的赫然是一个小男孩儿,看起来五六岁左右的年纪,脸蛋白净,稚气满满。单眼皮、小圆脸,看起来颇为可爱。 看着梁岳和闻一凡,他也有些怯生生的,却不瑟缩,看着两人的目光,出声问道:“你们……是我的爹娘吗?” …… “啊不不不。” 梁岳和闻一凡双双摇头,赶紧表示并非如此。 上下打量一番,发现这孩子除了根骨绝佳之外,似乎没有别的异处。他既然能从蟠桃花里出来,那就是成为了蟠桃果,不必说自然也是仙体。只是具体是什么体质,还需要再观察。 “你是……”闻一凡看向这孩子,猜测着他的身份。 她离开这蟠桃花也就是十几年光景,这孩子最多是这十几年间进去的,这么短时间就铸造完成了一副仙体,说明他本身根骨极佳,出身肯定不会差。 “我也不知道我是谁。”孩子一副少年老成的表情,依旧端坐在花中,“我只是觉得人都应该有父母才对,还以为我第一眼看见的就是。”梁岳心说咱们也不是猫猫狗狗的,哪有这个理论。 这孩子既然在玄门里出现,肯定不是外人,他们倒也不担心他找不着爹娘。 只是眼下这里一个人都没有,将这孩子扔这儿显然不行,他自己万一再有点危险怎么办? 虽说这里离掌玄天师的洞府很近,可是掌玄天师神通广大,若是想管应该早就出来了。既然没有现身,那就是不理会这桩事情。 想了想,闻一凡说道:“要不我们将他带去找杨师伯吧,他应该知道这孩子的来路。” “这样最好。”梁岳点头同意。 他转头看向男孩儿,问道:“小朋友,你先跟我们回去吧,我们帮你找父母?” 小男孩儿抬起头,振振有词道:“那就劳烦二位啦,待我找到父母之后,一定让他们好好答谢你。” 二人看着觉得还有些好笑,这孩子待人接物相当成熟,人情规矩都懂,只是没有记忆,不知是什么时候进的蟠桃花。 同时也觉得有点巧,但凡刚才扫地老头儿在这,他们都不至于摊上这个事。 但是杨无歧修行的洞府他们是进不去的,得先回到闻一凡住的阁楼,让道童去通报此事。 回到阁楼外的空地上,就发现风道人、云禅师领着一众年轻人都在这里聚集。突然之间,两人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带了个孩子回来了。 看到这么多人聚集,梁岳二人有些意外,但是聚在一起的众人见到他们更意外。 “你们这是……做什么?”梁岳问道。 风道人看了一眼他,再看眼闻一凡,再看了一眼孩子,露出一丝难以置信的表情,“你们这是做什么啊?” “就出去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这……”云禅师也有些懵。 虽然大家都早看出来你们俩人不对劲,可是你们这也太不对劲了? 一走一过领回来这么大一个孩子? 不对啊。 这孩子看起来少说得四五岁,几年前闻姑娘才几岁?那个时候她还在灵峰观修炼,梁岳也才十二三岁,还没离开学堂进御都卫呢! 莫非这孩子是…… 领养的? “哎呀,这孩子是我们在……外面捡的。”不知此事是否关系到玄门机密,所以梁岳没有当着众人的面明说,他是蟠桃花里捡回来的。 可是看着众人怀疑的眼神,再不解释清楚,说不定还要有多少谣言出来。 有误会一定要第一时间澄清,不然过后可就解释不清了,他现在很懂这个道理。 “这么晚,你们两个去哪里了?还能捡个孩子回来?” 风道人还是觉得有些纳闷,大半夜的在玉京峰上捡个小孩儿……这可信程度还不如说两个年轻人不打算自己生,偷偷出去领养了一个。 “我们去……”梁岳正要回答,又不愿提起蟠桃花,于是顿了一下,道:“我们两个出去散了个步。” 闻一凡点头附和一声:“嗯。” 众人则是齐齐露出狐疑神色,“嗯?” (本章完) ------------ 第73章 胖子 【求月票!】 孤男寡女大半夜出去散步,这件事听起来多少有些诡异。 可是梁岳又没法很细致地说,闻师姐是突然有些想念娘亲,就带自己去看了看蟠桃花。 他只能接受着众人奇怪的目光审视,而后硬着头皮问道:“你们这么晚为什么又在这聚齐了啊?” 风道人的目光依旧微妙,但还是说道:“你们的取火结果已经出来了,我和大和尚明天都有事要出去一趟,就想着连夜来给你们把玉玲珑结算了。一个个叫过来,只有你们两个不在。” “嘿嘿,真巧了。”梁岳挠挠头笑道。 他们让道童去通报杨无歧关于这个孩子的事情,之后就让他坐在那里自己玩,先来看玉玲珑的结算。 这孩子倒是十分乖巧,就自己坐在屋子里,不吵也不闹。 众人出了烘炉秘境就将收玄阳火的葫芦交给了杨无歧,由阴阳派的人将他们收取的玄阳火都拿出来,再炼化成火晶,由此判断多少。 这枚火晶也是可以奖励给他们的。 玄阳火晶便是浓缩的的火力,无论是拿来炼丹还是炼器都有奇效,本来也算是不错的奖赏。不过和梁岳他们拿到的火玉一比,自然就要弱上不止一个档次。 风道人就将众人葫芦里浓缩出的火晶一个个取出来。 最大的毋庸置疑,就是梁岳的。 他靠着带领火兽大军南征北战,之后对战死的火兽进行“祭祀”,着实收获了不少玄阳火。 浓缩出来的火晶比拳头还大,像是一颗小西瓜。 第二便是圆生和尚,梁岳与他的分账原则一直是五五开。 可是圆生和尚自己也懂事,知道梁岳才是那个带头大哥,每次都会少拿一些。于是他的量明显要比梁岳少,可是远比旁人更多,足有拳头大小。 第三的人选有些意想不到,居然是林风禾。 他的火晶有圆生和尚的一小半,虽然对比起来差很多,可是已经远比其他人更多了。 这倒是令人有些意想不到,不知他的火晶是哪里来的。 可是这一次看到众人的目光投向自己,他却是有些不好意思似的撇开目光,而没有开始吟诗。 看到鄢神兵和吴撼鼎如同米粒大小的火晶,众人便也了然。 三兄弟定然是在最后料定没有获胜希望,便将所有玄阳火给了一人,让他抢占了第三名的席位。这在单人竞争中当然是有些不合理的,可在秘境之中操作也并不违反规则。 所以他们只是脸面上有些过意不去,却没有受到阻拦。 如此一来,前三名便被梁岳、圆生和尚与林风禾占据。 梁岳再加三颗玉玲珑,一举来到了十颗,地位再难撼动。 闻一凡没有变化,依旧是五颗。 圆生和尚再加两颗,来到了四颗,居然高居第三名。 尚云海、吴撼鼎依旧是三颗,林风禾再加一颗,与他们并列。 齐应物,陈玄救与鄢神兵在两颗这个档次垫底。 不得不说鄢神兵真是足够义气,将兄弟送了上去,留下自己垫底。 齐应物面上云淡风轻,但是想来内心应该难掩落寞。毕竟之前一度是九州第一天骄,被视为夺城之战中的领军人物,现在居然连出战都堪忧了。 修炼之旅临近末尾,只剩下最后一次试炼,场间不由得有些沉默,众人显然都在盘算自己的前程。 “你们之中有些人取的火,似乎不足以炼丹啊。”风道人出言打破了沉默,笑呵呵看着有些栗子大小的火晶,“这也就是堪堪够数而已。” 原本众人取火量肯定是够的,可是梁岳使出一招绝户计,让大家都没有火拿。固然是取胜了,可众人的取火量也受了不小的影响。 他顿时尴尬一笑,赶紧道:“将我的火晶分给大家炼丹吧!” “嘿。”风道人讥讽一笑,“你小子倒是讲义气。” “那当然了,我这点绝对都随我师父!”梁岳重重说道。 正在这个当口,杨无歧匆匆赶来,一落地,毫不关心众人玉玲珑分配的情况,急匆匆就冲进阁楼中。 看到那小男孩完好无损,他才松了一口大气,之后走出来,将风道人、云禅师,还有梁岳和闻一凡都叫了进去,把楼门一关,说起了悄悄话。引得外面众人好奇不已。 梁岳和闻师姐这个孩子,究竟是怎么来的? 呃不,哪里来的? …… 阁楼内,杨无歧面色严肃:“关于这孩子来历的事情,你们一定不要对外讲起,任何人都不行。” 梁岳和闻一凡都点点头。 杨无歧又看向梁岳,道:“你师父也不行。” “……”梁岳沉默了下,道:“您已经提醒过我任何人都不行了。” 就没必要把我师父单列出来一个物种了吧? 风道人见到他这副模样,似乎有了几分了然,目光看向后山的方向,“这孩子莫非是……” 杨无歧凝眉道:“你们想必都猜得到,我知道的也只有这么多,大概是……” “一气化三清?”风道人接着说道。 杨无歧无声颔首。 “掌玄天师终究也是走到了这步路啊。”云禅师叹息一声,同样微微皱眉,“那天师洞府之中?” “我不知道。”杨无歧摇摇头,声音有些冷硬,“希望你们也不要胡乱猜测。” 梁岳听着他们谈话,心中也隐隐有了些猜测。 听起来似乎掌玄天师也走上了一条化身的道路,不知道和当年被打散的魔尊东岳峰有什么不同。 这孩子是他其中一个化身? 看风道人的意思,若是没出意外的话,其他化身应该能够来照拂这孩子才对。 除非是天师洞府中有什么不测发生? 最好不要吧。 掌玄天师对四海九州来说,可太重要了。 …… “兄弟你别看我现在好像挺惨,只要陈衍道一死,我三尊合一立马就能合道成神,晋升神仙境。就是他老家伙占着坑,我才一直没有办法。” 龙渊城外,黑影中的声音传入梁鹏的脑海。 他背着一个竹编书篓,从剑道书院飞落到城门口,然后徒步走入。 听到这声音,他轻笑道:“世上有三个神仙境,你为何只盼着掌玄天师死?” “那老家伙给我打散的,我不盼着他死,盼别人干嘛?”黑影忿忿说道,同时又继续道:“而且我跟你说,世人都传掌玄天师多狠多狠,其实他和阔牧野加起来,都没有北落师门那娘们儿可怕。” “哦?”梁鹏漫不经心地问道,“有多可怕?” “神仙境虽说寿不过千,可至少随随便便也能活个大几百岁。可是这数千年来,人间的神仙境都很少有超过两百岁的,都是不知怎么就陨落了,寿命跟宗师境差不多,你道是为什么?” “这里面的水,可深着呢。” 魔尊作为曾经触摸过那个层次门槛的人,自然会知道得更多一些,说来满满都是忌惮。 “世人愚昧,都觉得神仙境之间平起平坐,其实神仙境之间的差距,可能比神仙境和狗的差距都大。就这么跟你说吧,只要你进了这座龙渊城,我绝对不敢再跟你说这种话。” “……” 听着影尊在那里讲述,梁鹏一边出神,一边也就入了城。 他这次入城,是来参加科举的。他已经为自己报了秋闱考试,明日就要开始。 正在那边默默前行,突然背后被人拍了一下,“梁鹏!” “嗯?”梁鹏回过头。 就看到了一个穿着儒衫的小胖子,正一脸笑容的看着他,“真的是你啊?” 梁鹏看到这个小胖子,目光倒是蓦的晦暗了一瞬。 早上好呀。 (本章完) ------------ 第74章 认贼作爷 【二合一】 大街上,梁鹏的对面站着一个体格浑圆、儒衫佩玉的小胖子,他的目光忽的不善了一下,但很快又转为平静。 “莫兄。”他淡淡招呼了一声。 “哈哈。”小胖子又笑两声,“我一看背影就觉得眼熟,果然是你,看样子你也是要来报名参加科举的?” “不错。”梁鹏点点头。 “真是巧了,我这趟也是为了秋闱回来的,没想到一进城就遇到了当年的同窗,可真是运气。”小胖子的身后还簇拥着几个人,大概就是家丁书童之类,都随着他一起抱着肩膀。 接着他又说道:“咱们久别重逢,走,前面我请你吃饭。虽然有两年没回神都了,这里的大馆子我还是记得的。” “不用了。”梁鹏淡然拒绝道:“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说罢,他便转身离开。 走远了之后,影尊的声音才又传入脑海,“感觉你们的关系好像不是很好?” “以前有些矛盾,不过都无所谓。”梁鹏轻声道。 那小胖子名叫莫小虎,家里是西洲富商,曾随家人来神都住过一段时间,就在梁鹏他们书院学习。 梁鹏一贯聪明俊秀、惹女孩儿喜欢,当时莫小虎和其他男生一样,对此充满嫉妒,也没少刁难梁鹏。甚至可以说就是他起的头,梁鹏只是默默忍受。后来他又随家人离开龙渊城,甄小豪做得有过之而无不及,才有梁鹏的第一次反击。 再见到他,梁鹏倒也没有报复的念头。 现在他们早已经不是一个层次的人,梁鹏追求的是朝堂巅峰、修行大道,与这种混吃等死的纨绔不会再有什么交集,没必要为了对方再耗费多余的心思。 梁鹏对这些废物都是完全的无视,连多看一眼的精力都欠奉。 身旁人流涌动,十个里有八个是来赶考的书生,都是风尘仆仆、目光明亮,带着对未来的期冀。 “呵。”莫小虎看着梁鹏走远的背影,则是笑着轻哼了一声。 “少爷,这小子什么来头?”旁边的随从忿忿说道,“你主动跟他打招呼,他居然还不给你面子?” “一个没爹的穷货,整天摆一副多清高的样子,还真以为自己多了不起。”莫小虎冷笑道:“这种人也只有在书院里能认识我。” “那少爷还要请他吃饭?”另一名随从不解道。 “他虽然出身差,但是脑子很好使,读书文章一直在学院里都是顶尖的,恐怕整个龙渊城都没有几个人比得上。”莫小虎道,“我爹帮我运作了一番考场,可以让人给我替考,但是还没找好能铁定上榜的人手。我正想着去哪找个穷书生呢,他倒是正合适。” 胤朝科举的审卷都是糊住名字,由数名考官交叉阅卷,最后主考裁定。考官都是文安堂大儒,主考更是当朝右相宋知礼。 那个级别的人,绝不是莫小虎这种段位的家庭能接触到的。 如果他是四大世家的子弟,那都无需费力,只要将名字报上去,哪怕卷面上一个字不写,也能够上榜。 可他只是富商家庭,家中长辈在朝廷里当个五品官,接触不到那个层次,只能退而求其次。买通考场的小吏,在考试的时候动些手脚。 也很简单,只要搞定辨认本身那个环节的人,自然就可以让别人替他考试。 只是这样就要冒一些风险,试卷交上去就和别的考生没什么不一样了,即使再有才华的人,又有谁能保证科举必中呢? 莫小虎深知,自己的时间非常宝贵,和那些烂命一条考一辈子的穷书生不一样。再浪费四年时间,可能就会影响他以后的规划了,这一次必须稳妥才行。 他们在西洲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才想来到龙渊城再看看,毕竟这里的考生最多。 谁知一入城就见到了梁鹏,莫小虎想起了此人曾经在书院里受到的夸奖,顿时生起了让梁鹏给他替考的心思。 “原来如此。”旁边书童立刻奉承道,“还是少爷高瞻远瞩,凡事都想在我们前面。” “呵呵,那当然了。”莫小虎洋洋得意道,“我大伯说了,入朝为官啊,什么书都不用看,把人看明白就行了。” 身旁随从又道:“可是这小子看起来不太好说话的样子啊,能同意吗?” “管他好不好说话,可由不得他做主。”莫小虎阴仄仄道,“他这般出身注定了就要当牛做马,让他给我替考是抬举他,以后我入了朝,他下一年再考我还能照拂他。若是软的不行,就来硬的,到时候他可就吃不消了。” …… 玉京峰上,梁岳和闻一凡是被外面的敲门声叫出来的。 梁岳从二楼出来,闻一凡从三楼出来,并不是一起。 一打开门,第一眼并没有看到人,环视一圈再将视线放低,这才看到一张高高仰起的白净小脸。 “咦?又是你啊。”梁岳低头看到的,正是昨晚捡到的那个小男孩儿。 小家伙白白嫩嫩的,眼睛一眨一眨,还真是挺招人喜欢,两人都不自觉笑了一下。 但这小男孩儿一开口,立马让他们笑容当场消失。 就听他清脆地说道:“爹、娘,我来找你们了!” “可不能乱叫啊。”梁岳赶紧制止他。 根据昨晚偷听到的情报,这孩子说不准就是掌玄天师的化身之一。以后掌玄天师恢复了状态,突然想起来自己以前被一个野爹占过便宜,那还得了? 闻一凡将孩子领进来,让他坐到椅子上,问道:“你怎么又来了?” “我专门来找你们呀。”小男孩儿笑着道:“我一睁眼没看到你们,就赶紧过来了。” “杨师伯他们没有拦着你吗?”梁岳纳闷道。 “没有啊。”小男孩儿答道。 话音未落,就听外面传来破风之声,数道身影落到了阁楼外面。 这小男孩儿立刻从椅子上滑下来,就想往桌子底下钻,同时说道:“爹、娘,你们别说我在这里啊。” “你叫什么呢?”梁岳道,顿了顿又反应过来道:“不是,你躲什么呢?” 他当时就心道一声不好,这孩子该不会是偷溜出来的吧? 紧接着,以杨无歧为首的几名阴阳派大佬就冲了进来,一眼看到桌子下的孩子,这才松了口气,道:“孩子果然在这里。” 有人上前去将那男孩儿抱了出来,他立刻便开始挣扎,“我不走!我要和我爹娘待在一起!” 此言一出,场间仿佛凝固了。 半晌,杨无歧才讷讷说道:“原来他一直说要找的爹娘,是你们吗?” “貌似是……”梁岳讪笑一声。 “你们昨天到底跟他说什么了?”杨无歧怒气冲冲看过来。 “什么都没有啊。”梁岳和闻一凡都是一脸无辜,这孩子把他们当爹娘,属于纯粹的印随行为,可不是他们故意为之的。 杨无歧瞪着梁岳,“闻家姑娘也是蟠桃花中出身,孩子与她亲切正常,为何他与你也如此?” 这确实是他们不理解的。 如果说孩子不懂事,只对气息相近的人亲切,那最多认个娘就算了。 他也不会觉得如此难以接受。为啥还要捎带脚认个爹啊? 孩子就一定要有一个完整的家庭吗? 认别人也就算了,认这小子,他可是王汝邻的徒弟!掌玄天师的化身,把来阴阳派偷盗过的人的徒弟认作爹,都不是认贼作父了,这不是纯粹的认贼作爷爷吗? 各种意义上的贼。 那他这掌玄天师的弟子,以后在王汝邻面前是什么辈分?他都不敢想。 梁岳只能摊开手,表示自己一无所知。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孩子就认准了他当爹,如果硬要说一样,那可能就是英俊吧。 眼看孩子一离开就哭闹严重,杨无歧只好一指点在他眉心,让他暂时睡去。收手之后,他还满面歉意,似乎是颇为愧疚。 一名紫衫妇人出声道:“若是这孩子执意要留在此处,就先将他放在这里吧。他回去就不吃不喝,总想着溜走,也不是办法。若在这里他肯好好,就留一段时间呗。” “可是……”杨无歧看一眼孩子,再看一眼梁岳和闻一凡,略有担心道:“他们能照顾好他吗?” 紫衫妇人道:“谁不是都有头一遭养小孩儿的时候?” “可他们俩也太年轻了。”另有人质疑道。 “咱们老一辈儿多帮衬一下呗。”又有人支持。 “不是……”梁岳听着这些人话茬不对,只好打断道:“诸位前辈,你们都是阴阳派的大能,神通广大,还照看不好这一个孩子吗?” “哪有这么容易。”杨无歧道:“他是天生道体,对于神通术法格外敏感聪慧,我们设下的禁制与阵法根本阻拦不住。而用神识探查,也根本锁定不了他。” 天生道体的名号梁岳自然听过,这比逄春那个天生霸体还要厉害许多,属于是先天修道圣体,对于灵气、大道都极为敏锐,属于是专为修习道法而生。 传说当年创立玄门的庄圣,就是天生道体。 经过一番商议之后,阴阳派几人最终决定,“就先将孩子放在你们这里,我们会随时在外面查看情况,你们与他相处时要注意……” 说到这里,杨无歧专门看了梁岳一眼,“不要给他灌输不好的思想。” “……”梁岳都懒得理他了。 我有什么不好的思想? 仅仅因为我师父是王汝邻,你从打我上玉京峰就开始百般歧视我,简直就是欺人太甚……但又让人觉得没法反驳。 甚至还觉得并非全无道理。 闻一凡点点头道:“我会提醒他。” 梁岳顿时再遭一击,不是,师姐你怎么也认可了? …… 当孩子再醒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梁岳与闻一凡在旁边照看着他。 他顿时喜笑颜开,“爹、娘,你们都在啊。” “等等。”梁岳一抬手,道:“你在我们这待几天确实是可以,但是你不能再管我们叫爹娘,我不是你爹、她也不是你娘,你再这样叫会让人误会。” “那我应该叫你们什么?”孩子有些困扰地咬了咬手指头。 “你叫我梁大哥就行。”梁岳道。 “嘿嘿,好。”小男孩儿十分顺滑地叫道:“大哥,大嫂。” 梁岳赶紧又捂住他的嘴。 闻一凡面无表情道:“叫我姐姐就行。” “嗯嗯嗯。”孩子点点头,等梁岳松开以后,他便叫道:“姐姐,姐夫,我知道了。” 闻一凡轻轻皱眉,要不是清楚这孩子的来历,她都要怀疑是不是梁岳专门教唆的了。 “叫我哥哥、叫她姐姐,记住了吗?”梁岳再度提点道。 见小男孩儿又乖乖点头,梁岳这才道:“你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吗?” “我不记得了。”男孩儿似乎有些悲伤,“我好像很笨,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但他的情绪转瞬即逝,很快又笑起来道:“哥哥姐姐你们给我取一个名字吧。” “好。”梁岳答应,之后思忖道:“我叫梁岳、她叫闻一凡,既然是我们两个捡到的你,那就叫你……陈小道吧。” “诶?”男孩儿一怔。 这中间有什么联系吗? 还以为你要我叫岳闻呢。 梁岳挥挥手,又道:“好了,陈小道,我们现在来吃点东西吧。” 闻一凡则是也温声问道:“你能想起有什么爱吃的吗?” “我想吃……”陈小道仰起头思考了下,答道:“火凤叶片烤玄羊肉、油焖西海灵芝、灵合玉清瓜、雪顶白鸡汤、清蒸羽鳞鱼、烧剑螂、元清酒……” 他洋洋洒洒报了一番菜名,点了足足十来样菜肴,每一道都是灵植与灵禽打造的珍稀菜肴,就算是皇帝都不可能一顿吃到这么多好东西。 等他报完了半晌,梁岳方才摸了摸他的小脑袋。 “你不是笨,你只是把记忆力分配错了地方。” 好家伙,这么繁琐的菜名一个不落,自己的名字不记得,你这是天生吃货圣体吧? 菜单递到杨无歧手里的时候,他也怔了一下。 “你们确定,这是一个连自己叫什么都不记得的孩子报出来的菜单,而不是你们想吃?”他不禁有些怀疑。 “我们哪知道这么多稀奇的菜啊。”梁岳无奈道:“这怕不是以前掌玄天师爱吃的?” “掌玄天师向来清修克己,哪会有这口腹之欲?”杨无歧摇头道。 他身为弟子,自然对掌玄天师的日常要比别人了解。 想了想,他才说道:“上面的……食材,我们玉京峰倒是都有,我这就派人去取。” 梁岳笑道:“那看园子的老伯,恐怕这次又要心疼了。” “什么老伯?”杨无歧略有些奇怪。 “就是那个打扫蟠桃花坛和灵种园的老伯啊。”梁岳道:“我们之前在花坛那里遇到他,他说灵种园丢了灵植他很心疼,每天夜里都要去查看呢。” 杨无歧深深看了他一眼,道:“玉京峰从来没有打扫蟠桃花坛的人,灵种园的清洁也都是火猿在做,从来没有那样一个老人……” 早上好呀。 (本章完) ------------ 第75章 你太天真了 【二合一】 梁鹏走出没一条街,就察觉到后面一直有人在跟着自己,不动声色的神识一扫,发现还是莫小虎他们。 “这几个人好像有事要找你。”影尊沉沉说道。 “那就看看他们想干什么。”梁鹏道静静转身,看着街边一家店铺,进去转了一圈。 出来的时候,莫小虎他们正好也跟到门外。 “呀。”莫小虎又露出熟络的笑容,“真巧,又碰见你了。” “是啊。”梁鹏淡淡点头。 “难得久别重逢,又这般有缘,梁兄有什么事情也别忙了吧,咱们前方抱月楼饮宴一番,好好叙叙旧。”莫小虎上前亲切地搂着梁鹏肩膀,十分热情道。 不知道的,恐怕还真要以为他们是多年挚友。 梁鹏同样笑容温和,“如此也好。” 在随从簇拥之下,莫小虎就领着梁鹏来到了前方一座酒楼。每逢这时节神都物价飙升,大酒楼的包间难求,得多花不少银子才行。 莫小虎吆五喝六地要了包间,看似大气,实则心中也是肉痛。只能暗暗咬牙告诉自己,必须得让梁鹏见识一下自己财大气粗,把这穷小子砸晕了,才能达成目的。 一桌酒席上来,只有他和梁鹏两人落座,家丁书童等一干人都在后面站着,倒真是颇有排场。 动了筷子,他才开口道:“此番科举,以梁兄你的才华,想必是胸有成竹了吧?” “不敢。”梁鹏回道:“四海九州的才俊齐聚于此,我小小年纪,谈何才华?” “诶。”莫小虎举杯恭维道,“我比你大两岁,自幼随长辈也算走了不少地方,可是在我见到的读书人里,有梁兄这般聪慧的,少之又少。” 说到这里,他突然又话锋一转,提高声调道:“但是……” 看对方似乎要吐露真实目的,梁鹏抬起眼来。 “梁兄纵使才华横溢,只怕有一点不足,让你终究难以出头。”莫小虎煞有介事地说道。 “哦?”梁鹏似笑非笑,“请莫兄赐教。” “在这龙渊城中,见惯了达官显贵,想必你也知道,这科举比的不止是才华,更重要的是门路关系。”莫小虎开始侃侃而谈,“只是在朝堂中没有些内幕关系,您根本想不到这里面有多少门道。像梁兄这种空有才华没有背景的,说不准要被哪个家族子弟顶替了卷面,拿你的文章去高中状元;亦或干脆就不让你上榜,因为上榜者的文章都要登出来给众人评判,容易影响他们本就定好的名单;只有极少数可能,才是堪堪给你一个三甲末尾的名额,让你进入朝堂,却也只能等候机会,当一个无名小卒。” “梁兄,科考这里面的水太深,你把握不住啊……” 梁鹏叹息一声,顺着他说道:“可于我而言,科举即使再不公平,也是我能有的最公平的门路了,我别无他法啊。” “谁说的?”莫小虎一瞪眼,“若我没遇见你,还则罢了;今日既然你我重逢,我说什么也不能让你再吃亏。我家里有些积财,我大伯虽是在吏部任职,可是在礼部也有些好友。我让他开个口,推你一把不是难事。” “当然,我家的背景也不足以让你直上青云,可是能给你一个站在台面上,跟人比拼才华的机会。若是没有这层背景,你是连公平竞争的机会都没有的。” 莫小虎拍拍胸脯,神情看起来当真义薄云天。 梁鹏则是露出一丝诧异之色,道:“莫兄竟愿意如此帮我吗?可真是……不知何以为报。” “你我同窗一场,我如何忍心看梁兄明珠蒙尘?”莫小虎一挥手,“若是提什么报答,那可真是玷污了我们同窗之谊。” “那就以后再报答。”梁鹏十分顺畅地接道。 “这个嘛……”莫小虎见他如此就坡下驴,就不再提回报的事情了,暗骂一声你小子可真是不会做人,赶紧道:“可是我毕竟要动用家中势力,我大伯帮这一次忙,也要耗费不小人情。帮我也就算了,若是帮你的话,我怕他老人家会不答应。” “唉。”梁鹏道:“可我实在没有什么能孝敬大伯的。” “何须如此?”莫小虎见他终于上道,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说道:“梁兄你的才华,就是你最大的本钱,这一点是谁也羡慕不来的。若想让我大伯同意帮忙,那无非是我帮你、你帮我。” “莫兄此言是何意?”梁鹏追问道:“我该如何帮你?” 莫小虎道:“你有才华、我有背景,光有才华虽然无用,可配上背景就是所向披靡,咱们合作才是正道!” …… 终于说到正途上,莫小虎笑容得意,梁鹏则是看起来有些懵懂:“莫兄与我合作?我能做些什么?” “梁兄才思敏捷,对于这暗地里的规矩就不大通晓了。我大伯能够让他交好的礼部官员放松检查,在验明身份时给我们开个口子。到时候就由你替我去考试,你的文章搭上我的名字,定能高中。”莫小虎道:“如此前两场没问题,来年春的殿试就无所谓了。届时我运作一番,递补得个官身,便可进入朝堂。” “梁兄你年纪还小,正好在书院中再读四年,四年后那一届科举,我保你三榜直中,殿前扬名!” 他所说与梁鹏猜测的大差不差,依胤朝的科举规矩,秋闱、冬闱和来年春闱,共有三场选拔。只要过了前两场秋闱、冬闱,就能够纳名入吏部待选。 而第三场春闱是殿试,是要在皇帝和百官的见证下大考,就不可能存在替考的情况了。 否则的话,就不光考试要让梁鹏去替,就连以后上朝也要让他去替了,那干脆娶妻生子都由他来替算了。 所以莫小虎的打算就是前两场上榜,殿试自己随便去考一考,能混个待选的名额就行。 正常来说,春闱上榜之后才算是金榜题名,能得到朝廷派官。可是每年朝廷的官员空缺数量不一,有些时候,光是金榜上的那些考生不够用,这就需要让那些只通过了两榜的考生递补当官。 所以这类进入春闱以后落榜的待选考生,也被称为“银榜”。 银榜考生被启用的事情并不少见,这也是内幕运作的重灾区。 寻常的银榜生可能等一辈子也等不到一个递补的官身,可若是家中寻了人情或者是花了大价钱贿赂,说不定能比金榜末尾的一些人更快获得职位。 这批人也是为非作歹的重灾区,毕竟是属于走后门上位的人,一是能力差,二是成本高,上任之后自然专注捞钱,不顾其它。 像是莫小虎这类人,连银榜都要找人替考,上位以后自然讲人情、讲世故、讲规矩,唯独不讲做事。梁鹏闻言,似乎思忖了一下,才道:“那样我还要再等四年?不如今年让我先去考,莫兄你助我上位,四年后我再给你替考?” 莫小虎差点气笑出来。 “梁兄,你也太天真了。” “等你在朝堂上混四年了,再去替我考试?”莫小虎道:“如果你觉得等四年太久,我也可以给你一些补偿,让你这四年衣食无忧。” 说着,他稍稍欠身,“我可以给你两千两纹银,让你在龙渊城都买得起一处大宅,娶得起娇妻美妾,这四年过得舒舒服服,是不是很讲义气?” 梁鹏听得内心冷笑。 这孙子就是想花两千两银子雇自己替他考试,说得天花乱坠,搞得好像还是他帮自己忙一样,黑的都诌成白的。 从这方面来说,他好像还真有几分官场天赋,说不定进了朝廷以后真能混得不错。 但他面色依旧是带着一丝沉吟之色,“这事不妥吧,莫兄,科举舞弊可是死罪。” “你管它是什么罪,只要咱们搞定监管的人,那还不是万无一失?”莫小虎凝眉道:“梁兄,你这般天真,可是没法在官场生存的呀。” “唉。”梁鹏摇摇头,道:“娘亲也总说我太过纯良,怕我以后吃亏。” “是啊。”莫小虎见他露出软弱神情,立刻阴仄仄说道:“你就算不考虑自己,也要考虑一下老娘嘛。按我的计划来,咱们都能飞黄腾达,你家里人也能沾上光。若是你不答应,那我的计划都说给你听了,我就算找别人去做,也很难放心你啊……” 他这显然就是人身威胁了。 梁鹏似乎是听懂了,眼神颤抖了下,继而道:“好吧,那我答应你。” 莫小虎咧嘴一笑,“这不就成了,如此联合,咱们两个都有光明的前途。” “可是四年后那么久,若是到时莫兄你不肯帮我怎么办?”梁鹏又有些担忧,“那时候你已经当官了,就算是死不认账,再将给我的两千两要回去,我也没法反抗啊。” “我怎会如此?”莫小虎道。 “我也知道你不会,可是世事多变,谁又说得好呢?”梁鹏思忖片刻,道:“要不然咱们写一份契约文书,今年你若是能够通过两榜,那四年后一定要帮我金榜题名。如若不然,你就再给我补三千两银子。” 莫小虎眼中闪过一抹凌厉,接着道:“梁兄,你果然太天真了。这种事情任谁也不可能留下白纸黑字的证据,若是被人看到,那是真的会掉脑袋的。” “那该如何是好?”梁鹏皱眉道。 莫小虎阴沉道:“如果梁兄实在不相信我,那就请回吧。只是今日所谈之事,万万不可对人提起。没有我的帮忙,你究竟能不能考中,咱们就拭目以待吧。” “欸……”梁鹏又似乎有些犹豫,片刻之后,还是说道:“我答应你还不行吗?你给我两千两,我再等四年,这也没什么。” “嘿嘿。”莫小虎满意一笑,“那就说定了,可不能再反悔。” 待梁鹏离开以后,莫小虎志得意满坐在椅子上,道:“读书好有什么用?人情世故全然不通,如此天真,要是真被他考进朝堂,怕是用不了几天就得被人玩死。” “当然了。”随从们立刻就恭维道,“不是每个人都像少爷您这般天才的。” 莫小虎又吩咐道:“虽然知道他就是个城南的穷出身,但以防万一,你们还是去查他一下,看看他有没有什么新的背景。若是没有,那就可以随意拿捏他了。” “看他这副软弱的样子,倒是个好拿捏的。”书童问道:“少爷四年后真打算帮他入朝?” “如果他老老实实听话,四年后我倒是真可以帮他一手,也算是扩充自己的实力。如果他不老实,有一点拿此事要挟我的心思……”莫小虎用手抹了抹脖颈,“那可就别怪我了。” …… “跟他废这么多话干什么?” 出门以后,影尊对梁鹏的行为表示了不解。 “你现在的身份,就算是直接打杀了他,也不用承担什么责任。你大哥在那边准备夺城之战,你现在的安全是绝对的。” “要对付他当然很容易,不过我觉得这是一个机会。”梁鹏一边走路,一边轻声盘算道:“我大哥和左相大人的关系似乎不错,这段时间梁家的人也总来照顾我们家,从上到下的找祖宗脉络,想要将我们并入神都梁家。” “刚刚莫小虎说的话也有几分是对的,若是在朝堂里没有背景,即使是能金榜题名,也未必比得上一个银榜的待选官。而我现在,就没有一个能拉我一把的手。” “我之前就想要找左相帮这个忙,可是只有我大哥那一层并不算牢靠的关系……我也不想靠他的关系。这一次的事情,倒是可以算作一个投名状。” 梁鹏出了门,没有再往回家的城南方向走,反而拐向了城北。 “你想投梁辅国?”影尊发出质疑,他之前虽然一直被封印,可是这段时间在剑道书院里,与梁鹏也一起知晓了不少朝堂之事,自然有自己的见解。 “史书上那种四面树敌的人,只待皇帝不想用他的时候,立刻就要杀了平复人心。你跟着他,怕是很难有好下场吧?”黑影略有担忧。 “呵。”梁鹏轻笑一声,“可若不是这样的人,又怎么能把朝堂上杀得人头滚滚。如今从皇帝到百官,越是上层越是牢固,若是不把上面的人杀光,下面的人怎么上得去?” “而且……” “我大哥和诛邪衙门都算是他这边的,我当然不可能与他们为敌。” “倒是忘了这码事。”黑影感慨道:“原来那小胖子找你说几句话的功夫,你连把他卖给谁、卖什么价都想好了。找上你,他可真是倒了大霉。” “谁叫他明明是个废物,却偏偏又想不走正道来出头呢?若是他肯配合,或许只用死他自己一个,若是他不配合的话……”梁鹏用手抹了抹脖颈,“那可就不好说了。” 早上好呀。 (本章完) ------------ 第76章 三策 【二合一】 当梁辅国回到宅邸的时候,刚下车驾,管家立刻来通报,有个少年人在那边等很久了,左相大人是否要见? 乍一听到梁鹏这个名字的时候,梁辅国还怔了一下,“这是哪一脉的子弟?” “呃……”管家迟疑了下,“不是咱们族中子弟,啊不,就是不在族谱之上,也不一定就不是……” 听他这样说,梁辅国在瞬间的疑惑之后马上想了起来,“梁岳的那个弟弟?” “正是。”管家颔首道。 关于平安巷子那个梁家的风言风语,听到最多的正是梁家族人。每当有谁听到了什么八卦,但凡与哪位梁家族人相识,总归是要来问一下的。 听说左相大人有一个私生子,你们族里知道这件事吗? 久而久之,梁家人对于那户人家都有所耳闻。 族中的当代门面,大权在握的族长梁辅国至今并没有子嗣,一些族老都为此着急。他们甚至动过心思,要不要劝梁辅国干脆将那几个养在外面的孩子接回来。 可是早年间梁辅国在与族老们争权的时候,也是把他们治得挺惨,老几位对他都满是惧怕,所以还没有人敢先开这个口。 因为这个,平安巷子里那几个同样姓梁的孩子,族中人早就或多或少有所熟悉。 何况是身居要职的老管家。 不夸张的说,左相府这个管家的位置,不比寻常五品官地位低,有些时候权力甚至还要更大。对于家主可能存在的私生子,老管家当然是早就调查过。 当梁鹏来到府门前,报上姓名的时候,他第一时间就将其请了进来。 如果没有提前预约就来家里找左相大人,依官职高低可能需要等候个半天到一辈子不等。 毕竟相国门的衙署才是办公事的地方,直接找到家里来,想不想见就得看左相大人的心情。 可这个少年人,却是一来就被请到了府内会客厅,好茶好水的招待着,生怕怠慢了半点,这是朝中达官显贵都难有的待遇。 老管家心中暗暗思忖着,这直接找上门来,怕不是来要名分来了? 待会可得将下人都遣得远些,免得家丑被人听了去。 这小郎君长得倒是俊俏,颇有左相大人年轻时候的风范。 看这长相,坐实八成。 若仅仅是一个和自己有父子绯闻的孩子找过来,梁辅国肯定不会见。可这是梁岳的弟弟,如今自己与梁岳已经有了很深的利益关系……主要是沉没成本太高了,根本不容得他切割。 那梁鹏有什么事他就得听听了,梁岳那边在专心准备夺城之战,家里可不能出什么乱子。 他前脚刚走进会客厅,后脚老管家就小碎步撤出去,紧接着就传来老头儿轰下人的声音:“都走开点,去把门廊打扫了,打扫完了?那去铺上土再洒上水,踩几脚,然后再清理干净。” “……” 他已经压低声音了,可是梁辅国的修为不弱,不消动用神识一样传入了耳中。 左相大人对此只有无语。 他先将注意力放到面前的少年身上,目光锐利打量两下,没有出声。 梁鹏丝毫不惧怕左相审视的眼神,从容起身,朗声施礼道:“晚辈梁鹏冒昧求见,如有打扰,还请左相大人恕罪。” …… 对于梁家兄妹三人,梁辅国印象最深的自然是梁岳,玄门天骄、朝堂新秀,被他视为有望接班的天才人选;其次是进入问天楼的妹妹梁小芸,虽然见的次数不多,可是能得到楼中神官的极高夸奖,说明天赋同样绝顶。 至于这个老三梁鹏,虽然是最早与他传出“父子绯闻”的,其实梁辅国所知不多。 今日这仅仅是一个照面,左相大人便在心中给出判断,这兄妹三人果然没有一个庸碌之辈。 不说别的,就是族中那么多年轻人,没有任何一个能够在见到自己之后还保持面容平静、不卑不亢,目光依旧沉着冷静。 这可是装不出来的,即使再强装镇定,气息稍有凌乱也会被察觉到。梁鹏就是宛如平湖,左相的到来和审视没有让他产生半分激荡。 梁辅国生起一丝试探之意,神念一动,自身威压加强,让对面的少年人瞬间感觉到一股窒息般的压迫感。 霎时间,梁鹏只觉面前人如同高山海浪,仿佛下一个瞬间就要扼杀自己。 但他依旧没甚慌乱,反而露出一丝微笑。 梁辅国撤去威压,出声问道:“你笑什么?” “晚辈久闻左相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是威严凌厉的长者,没有令晚辈有丝毫失望。我虽身处微末,可见左相如见高山,完全是看到了自己想要成为的样子,难免有些心喜。”梁鹏侃侃答道。 “呵。”梁辅国不由得也轻笑了下,摆摆手示意对方坐下。 他也落座之后,才又道:“你们梁家三个孩子,俱是人中龙凤,还真让人有些羡慕。” 梁辅国也不是恭维,他的段位没必要说这种话,而是由衷觉得小小的一个平安巷子梁家,出的人才居然比神都梁家全族还多。 这事儿属实有些离谱。 “晚辈可不能和哥哥姐姐相比,也是沾了他们的光,才能今日得见左相大人。”梁鹏面临夸奖也没有丝毫骄傲,只是平静说出自己的目的,“我是来向左相大人求助的。” “求助?”对方开门见山,梁辅国也毫不废话,直接道:“讲就行了。” “秋闱在即,晚辈也报名参加了科举。我自知年纪不长、见识浅薄,也只想去见见世面罢了。”梁鹏缓缓道:“可我今日撞见一位曾经的同窗,他出身豪富,仗着家中势力威逼我替他代考,不然就要对我全家不利。我大哥不在神都,娘亲与姐姐俱是女流,真不知该如何是好,是以来向左相大人求助。” 梁辅国看着梁鹏略带稚气的脸庞,沉默了下。 如果他真是来求助的,那这事儿当然好办,科举舞弊,直接让刑部人马去将莫小虎抓来,是流放千里还是抄家砍头,都看梁鹏心情。 可是这小子需要因为这个事情向自己求助吗? 显然是不需要。 就不说他自己那一身儒修神通,怎么可能随便就被一个外地纨绔欺负了。要是找背景,他背靠剑道书院、她姐姐更是问天楼神官,随便叫来两个师长,都能让那人跪地求饶。 那这小子专门找过来是想做什么? 略微思忖之后,梁辅国问道:“你大哥为国备战,我自然要庇护你们,这件事你觉得我该如何处理?” 梁鹏目光沉静,直接说道:“若依晚辈所言,可有上中下三策。” 梁辅国微微发笑,你小子果然是带着答案来的,便道:“说来听听。” 就听梁鹏道:“下策自然是直接抓人,查明案情之后,对其实行惩戒。可是我二人俱是口头交谈,没有实证,恐怕难以重罚,最多让其不敢再犯,我也可安稳考试。”“中策是我将计就计,假意答应以后拿到实证,届时便可对其重罚,砍头、抄家,以此为胤朝学子之戒。” “上策是顺藤摸瓜,科举舞弊由来久矣,不会只有他一人,也不会只有这一种招数。从他亲族官员下手,调查出一整条科举舞弊的线,大开杀戒,由刑部出手整顿吏治。我大哥此时在准备夺城之战,而我遭人威逼,左相此时出手,也算师出有名。” 随着他说到上策,梁辅国的眼眸略微亮起,等他说完,梁辅国笑道:“你想得倒是深远,是你大哥让你来找我的?” 梁鹏的话,属实是戳到了他心坎儿里。 现在他知道这小子是来干嘛的了,这分明是来递投名状的! 朝堂上的人都知道,梁辅国杀伐果断,若是能找到杀官的机会,在梦里恐怕都会轻哼起来。 科考在即之际,梁鹏突然拿这样一件事情出来,分明是给梁辅国机会插手进去。而梁辅国近日来也正想下这个手,简直就是刚打瞌睡,就送来了一个枕头。 这个节点好的,简直让他怀疑,这个梁鹏是不是算准了自己的心思。 他这样问,就是看是不是梁岳给的计策,毕竟梁家大哥对自己还会更了解。如若不然的话,这个叫梁鹏的小子就可就有点可怕了…… “大哥临走前确实说过,有事可以向左相大人求助,不过这段时间我们并没有再联系过,是我自作主张来叨扰左相大人的。”梁鹏答道。 “好啊。”梁辅国满意地点点头,“这件事我管了,你先回家吧,专心备考。后面会有人再找你问一次话,除此之外,应该没有别的事情了。” “多谢左相大人!”梁鹏起身施礼告辞。 见到梁辅国的神情,他就知道这次的事情成了。 看似是梁辅国帮他解决莫小虎的麻烦,其实是他将莫小虎这件事送给梁辅国手里,现在该梁辅国欠他的人情才对。 至少是这次科举,他已然获得了公平竞争的机会。 至于以后怎么样,还得看后续的事态发展。 梁鹏自左相府邸离开以后,才又缓步走回家中,回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暗了。 如今梁小芸和梁鹏都是十天半个月才能回一次家,梁岳在外奔忙多日未归,李彩云大部分时日都是自己一个人在家的。 梁鹏回到家的时候,发现娘亲正坐在房门口的椅子上,以手扶额,似乎有些虚弱。 他连忙快步上前,问道:“娘,你这是怎么了?” “小鹏啊,我没事。”李彩云听到小儿子的声音,抬手扶了一下,答道:“就是刚才在树下站着,突然有些头晕。” “怎么回事?”梁鹏急道:“我去找人请个郎中。” “不用。”李彩云道:“我应该就是吹些风,着凉了,可不用大动干戈。” “娘亲,身体重要。”梁鹏劝道。 李彩云微笑了下,“我知道,我对自己身体有把握,要是真有病,我早就去看了。如今你们三个孩子都忙,你马上要考试、你姐姐在问天楼清修,你们大哥最惨,每日跟那些人出去修炼,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唉……” 她叹了口气,接着道:“娘亲帮不上你们的忙,肯定会把自己的身体照顾好,不给你们添麻烦的。” …… “哎呦,真有点苦。” 梁岳夹了一筷子鲜嫩的蛟龙伴生瓜,在面前热气腾腾的辣油锅里涮了涮,而后说道。 在玉京峰上的阁楼内,闻一凡、梁岳与陈小道一家三口正在其乐融融地吃着火锅,周围的肉都是灵禽妖兽、菜都是灵植切段,摆在这里无比丰盛。 这两天跟着陈小道吃香喝辣,属实是蹭了不少好的,跟两个人吃的都是腰围见涨。 这小孩儿记不住别的东西也正常,脑子里全是菜谱,吃顿火锅都能整出十七八样稀有的配菜,而且味道还真不错。 陈小道满口流油,笑道:“梁大哥,你们还想吃什么,我让他们加菜。” “别。”梁岳按住他的手,“小道,你是我哥,真不用了。” 他们跟着孩子蹭吃蹭喝已经很过分了,要是自己还偷摸加菜,外面一直观望的阴阳派师长们难保不会冲过来给自己一拳。 当年王汝邻靠偷才能拿到的灵植,现在自己靠蹭就都进肚了,未尝不是一种青出于蓝。 陈小道拍拍胸脯,“放心吧,在这玉京峰上,我罩着你们。这两天我发现了,他们都怕我,谁要是敢不给你们好吃的,我直接从二楼窗户大头朝下跳出去!” 梁岳拍了拍小孩儿哥的肩膀,这是真仗义。 一顿饭吃完,外面又传来敲门声。 出去一看,居然是风道人和云禅师他们回来了,看起来风尘仆仆的,似乎是刚赶回来。 “风道长,怎么一回来就叫我们集合了?”梁岳问道。 风道人目光微妙地看了他一眼,“最后一场试炼提前了。” “为什么?”众人不解。 正常一场试炼之间都会隔个十天八天,给他们沉淀修行,弥补自己的不足。 这一次才过三四天的光景,确实有些急促。 “三清山上也有些乱子,而且你们再在这待下去,这里怕要被你们吃穷了。”风道人看着梁岳,表情好像在说……你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吗? 梁岳与闻一凡同时脸色一红。 片刻之后,众人都被叫了过来,可是一查人数只有八个。 “还有谁没到?”云禅师目光一扫,问道:“齐应物呢?” “他……”众人朝着齐应物的住处看过去,正好就见到一道霞光直冲云霄,须臾间化作儒衫仗剑光影,身形宛若剑道书院之外的儒圣祖师,面孔却依稀好像是齐应物自己。 “这是……第六境法相?”众人顿时齐齐惊诧。 “他突破了!” 早上好呀。 (本章完) ------------ 第77章 君子亮剑 【求月票!】 能站在这里竞争的九个年轻人,去掉一个最高修为、去掉一个最低修为,平均境界就是第五境巅峰。 被去掉的闻一凡是早早晋升了第六境,梁岳则是参加选拔之前突破第五境不久,两个人都与大部队格格不入。 其余第五境巅峰的人,都是卡了有一段时间,之所以这个门槛会困住这么多人,是因为第五境到第六境有一个很不一样的地方。 这一道瓶颈是修行者由“实”转“虚”的节点。 在第六境之前,无论是武者还是炼气士,修行方法基本都偏重复,通过一遍遍修炼功法、运转气脉来增进修为,天才与普通人的区别也不过是运转功法的效率不同。 可是想要晋升第六境,就必须要领悟那看起来虚无缥缈的道韵,顿悟变得极为重要。 这与他们之前的修行模式完全不同,一旦追求顿悟,那事情就变得不可预测。在这一阶段的人,有可能永远都突破不了,也可能明天就突破。 而齐应物身为他们之中在第五境巅峰最久的人,这一次终于突破了这个瓶颈。 此刻的玉京峰山侧,那道儒圣法相在半空久久不散,而他本人身处于汹涌的灵气漩涡之中,长时间积攒的灵气全部升华。 随着他一睁眼,金色灵光从中湛湛而出! 如果说谁在这次修炼之旅中获益最多,那除了梁岳,应该就是齐应物了。 梁岳收获的更多是实际上的,诸般机缘灵宝,让梁辅国这般身家都补得肉痛。而齐应物收获更多是心境上的,淬炼出了自己的道心锋芒。 曾经的齐应物,一直是以谦谦君子形象示人,温润平和,上善若水。 可是来到这里之后,他发现自己的“不争”带来的往往只有失败。当真正想要获得胜利的时候,就得锐意进取! 在这几天时间里,他没有像以往那样加紧修炼,而是重新读了一遍儒圣祖师留下的典籍。虽然自幼就已经熟读多遍,可是这一次看时,却又有新的感悟。 君子行于世,当仗剑执书。 儒圣祖师当年给剑道书院留下那尊书剑雕像,寓意便在此处。 有剑而无书,倒行逆施;有书而无剑,百无一用。 自己从前被太多规矩经史束缚,满身书卷,却无锐意,正是有书无剑。今日一朝顿悟,从今往后凡当争取之事,也该勇往直前。 君子亮剑! 一念通达至此,顿觉天地皆宽,他的一身浩然气席卷而起,化作长剑,儒圣法相就此形成。 此前他一直没法凝结的儒圣法相,原来差的就是这样一把剑而已。 嗤—— 随着法相一身浩然正气升腾而起,在金光绽放的一瞬间,齐应物所处的木屋就爆破化作齑粉,随后逐渐凝实,久久方才收敛。 待得一身光芒敛尽之时,众人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前。 …… “恭喜齐兄!” “儒道法相,威力果然强大。” “不愧是剑道书院首席。” “……” 众人看向齐应物的眼神满是艳羡,他则是颇为淡定。 毕竟他也不是在场之中唯一一个第六境炼气士,闻一凡已经到达这一境界久矣,这阵子都说不定走到哪一步了。 不过破境以后,只觉天地在眼中都有所不同,仿若豁然开朗一般,怎么说也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 他微微笑道:“只是有些对不住玉京峰的前辈,好好一间木屋又搞坏了。”“没事,我们一起帮你再盖一个,盖个屋子还不简单的。”梁岳笑道。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奇怪地看向他。 云禅师笑呵呵道:“厚积薄发,尘尽光生;法相出世,可喜可贺。” 齐应物颔首致谢。 风道人则是走上前来,“你小子也是运气好,赶在最后一场试炼之前突破,但凡错过这个节骨眼,可就追悔莫及了。” “算是侥幸。”齐应物微笑回应。 虽然从朋友角度,在场众人都为他感到高兴,可如今临近最后一场试炼时突破,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齐应物在之前的试炼中,表现并不算太好,如今的位置也很危险,是有极大概率淘汰的。可这下一突破,第五境与第六境天壤之别,从之前闻一凡大魔王级别的碾压表现就能看出来。 他被淘汰的概率降低,其他人的概率可就得增加了。 “好啦。”风道人一挥手,“既然人都齐了,那就随我来吧。” 接着一道旋风裹挟众人,就飘过玉京峰半边,来到了另一处山坡顶上。杨无歧早已等候在这里,除此之外还有童子捧着一道长匣。 待全部落地之后,杨无歧没等说话,就先瞪了梁岳一眼。 他向来不掩饰对王汝邻这个徒弟的厌恶,尤其是最近,梁岳借着陈小道的光,每天同样消耗玉京峰很多灵植,他就更加看不惯了。 在他看来,上一辈是偷抢,这一辈是拐骗,除了手段更隐蔽了之外,这师徒俩没有任何本质区别。 梁岳则是已经习惯了。 人心中的成见是一座大山。 他已经不试图改变自己在杨无歧心中地形象了,反正也没办法,只好享受这种你看不惯我但是又干不掉我的感觉。 杨无歧确实也只能瞪他一眼了。 不然还能怎么样呢? 蟠桃花里出来的陈小道如今认准了梁岳和闻一凡,玉京峰上但凡有谁对他们两个不好一点,小家伙当时就要大头朝下从三楼跳下去,他们是没有一丁点办法。 这阵子他实在是有些焦头烂额。 掌玄天师的修行他们并不了解,只知道应该是出了一些问题,否则不会蟠桃花中的孩子已经出世,天师洞府依旧紧闭不出。 至于这孩子究竟是不是师尊一气化三清中的一道化身,现在他也有些拿不准了。 之前也不过是一个猜测,看着孩子又吃货又叛逆的样子,哪里有师尊半点影子? 可若不是师尊化身,这孩子的来历究竟是什么?杨无歧完全不知道。 没有了掌玄天师这个主心骨,杨无歧也只能强装镇定,继续每日料理峰上事务,生怕被人看出端倪。 本来每天管事就烦。 这个王汝邻的徒弟还总在这里蹭吃蹭喝。 所以风道人他们一回来,杨无歧就催他们赶紧开始试炼,之后就可以离开玉京峰了。一方面是把外人赶走,免得玄门里的事情被人看出端倪;一方面也是实在不想再伺候梁岳了,这个玄门第一无耻的徒弟,眼不见为净。 于是,就听杨无歧以很快的语速说道,“我阴阳一派最擅长的就是幻境,你们的最后一道试炼也将在一处幻境中进行。” 说话间,背后童子取出匣子里的一张画轴,打开一看,皓月当空,月下一座空荡荡的城池。 “幻阴城!” (本章完) ------------ 第78章 幻阴城 【求月票!】 “这是你们的最后一道试炼,今日之后,参加夺城之战的人选就要确定下来。”风道人面容转为严肃,“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今天之后玉玲珑最少的人就只能作为候补,没有意外情况是不能上场的。即使是后面再突破,也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他着重看了齐应物一眼。 “所以今日一战,务必全力以赴!” 云禅师接着讲解规则道,“这一关的规则也很简单,你们都会以幻身进入幻阴城,在里面生死都是假的,可以尽情厮杀。在城中有八颗月珠,你们可以先进行寻找,找到月珠就可以吸收。杀死另一个人,就可以得到他吸收的所有月珠。” “依旧是十二个时辰,一天之后,活着的人拿到几颗月珠,就可以拿到几颗玉玲珑。” “这一关里不许结盟,除此之外,全无规则。” 听到他说的规则,大部分人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一颗月珠换一个玉玲珑,也就是说理论上存在着一个获得八颗玉玲珑的可能性!对于排名靠后的人来说,这绝对是一个逆天改命的机会。 前面的试炼因为多是前几名得玉玲珑,导致现在第一梯队与后面差距极大。 梁岳的十颗玉玲珑和闻一凡的五颗毫无悬念,绝对是已经出线了。圆生和尚四颗,虽然高居第三,可其实也没有那么稳。 因为后面的形势是三个人三颗、三个人两颗。 八颗玉玲珑如果分配下来,三颗的每人再得一颗,两颗的中两个人再得两颗,这样就存在了六个人有四颗的可能性,那这六个人都要进行再一轮的对决。 到时候圆生和尚就不稳了。 所以这一轮他必须也全力以赴,只要再抢到一颗玉玲珑,那就可以稳稳出线。 但是这种情况毕竟极端,候补的两个人选,更大概率还是在后面六个人里面出。 其余六人此时也是踌躇满志,这一轮的赛制比拼的基本就是个人实力了,而且存在逆风翻盘的机会,他们绝对要拼命了。 刚刚突破第六境的齐应物尤为明显,他的眼中隐隐有锋芒展露,这是他此前从未有过的状态。 众人看过去都感觉,这个状态的齐应物会极为可怕。 “好,规则都熟悉了吧。”杨无歧面无表情道:“那诸位就闭目清心,等待进入幻境。” 说罢,他双指点在童子撑开的画轴上,一道虚影瞬间扩散开来,将年轻人们都笼罩了进去。 呼—— 好在这般幻境类似小天地,是将他们都罩进来,而不是将他们迷住,不然以梁岳的神识强度,还真不一定能够进来。 他一睁开眼,就看到了天空硕大的月轮,仿佛要直压到人头顶上。 前方一座夜色下黑漆漆的城池,静谧无声,高墙森寒。 远远有数道黑影,或从天上、或从地面,迅速突入城中,想要抢先找到月珠。看得出来,大家都很紧迫。 梁岳却只是悠悠地拢起手,缓缓走了过去,没有着急。 很快,城外就只剩下两道人影。 另一道与他有同样选择的,是一袭白衣的闻一凡。 二人在月光披洒的大地上,遥遥相对,相视一笑。 梁岳朗声道:“此间月色真美啊。” 画布之外,看到这一幕的杨无歧眉头一皱,接着大袖一挥,将整片月亮都抹掉了。 “哼。”他冷冷哼了一声。 我让你美。 幻境内,随着梁岳的话音落下,头顶的月轮便被一层乌云遮蔽,消失无踪。 闻一凡回首道:“你把它说没了。” 梁岳摇摇头,“没关系,反正月色美也不是因为它,而是因为……” 他远远凝望着闻一凡,接下来的话不言自明,都是因为师姐你啊。 饶是闻一凡太上仙体,听到这种话也不由得别过脸去,淡淡丢下一句:“进去看看吧,咱们虽说不争抢,也得看看热闹。” “好。”梁岳笑着跟上去。 画布之外,杨无歧的脸色已然酱紫,“油嘴滑舌,当真可恶!”风道人和云禅师有心调笑两句,可是又闭上了嘴。 因为他们看到,杨无歧的手虚空挥着,完全忍不住想要砍点什么的冲动了! …… 想要砍点什么的,除了杨无歧之外,还有龙渊城里的莫小虎。 他昨日对梁鹏威逼利诱之后,叫手下去调查了一下他这两年的状况,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查梁鹏的事情丝毫没有难度,去他们原来的书院里一打听,就全都知道了。如今梁鹏在书院里,已经是神一样的存在。 就不说当街暴打六品官之子这种小事了。 从他们城南的书院考到剑道书院,这天资虽然惊人,却也不是最害怕的。 他大哥进入诛邪司,马上要参加夺城之战;他二姐进入问天楼,是未来的神官大人……这些背景随便拿出来一个都能压死莫小虎,但还不是最恐怖的。 最恐怖的是,书院里无人不知,梁鹏是当朝左相梁辅国的私生子! “我的天呐。”莫小虎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听了好几遍才确认,真的是梁辅国。 那个杀官如杀鸡,自己大伯在家提起来都会腿肚子转筋的左相大人。 梁鹏是他儿子? 当初自己在书院里读书时,梁鹏就是个有点子清高、不愿意理人、自己欺负他一下也默不作声的怪人。 这两年发生了这么多事情的嘛? 这谁能想的到啊! 想到自己对他的态度,莫小虎只想赶紧砍死当时那个愚蠢的自己。 “备马!”他高喊道,“带我去梁鹏家,快点。” 他现在的想法就是,哪怕跪下道歉,也要让梁鹏把那天的事情忘记了! 带着几个随从一路跑到了平安巷子,看到周围的景象,莫小虎不禁又怀疑了起来。 左相的儿子会住在这种地方? 若不是知道他家穷困,自己当初也不敢欺负他。 传言会是真的吗? 但不管爹是谁,光梁鹏是剑道书院学子这件事,就足以让自己不敢招惹他分毫,道歉还是要的。 莫小虎上前敲响了梁家的门。 啪啪啪。 片刻,出来开门的人果然是梁鹏。 “莫兄?”梁鹏看见他,微微一笑,“你怎么来了?我们约定的日子还没到吧。” “哎呦。”莫小虎顿时露出一脸哭相,“你就莫要再戏耍我了,梁兄,我都听说了。” “听说什么了?”梁鹏问道。 “我听说你和左相大人关系匪浅?”莫小虎试探着问道,“实在是我有眼不识泰山,那天还语出不逊,希望梁兄你别跟我计较啊。” “怎么会呢?”梁鹏道:“莫兄你多虑了,我和左相大人毫无关系,那些传言都是无稽之谈。” “可是……”莫小虎正想再说些什么。 如果梁鹏真和梁辅国没关系,那他能稍稍松一下口气,起码其它的背景没有那么凶狠。 惹了那几个大势力,最多就是教训自己一顿。若是惹了左相大人,那可就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这口气还没松完,就听巷子口又传来一阵马蹄声,一队衣着朱玄的刑部人马策马而来,在梁家门前纷纷翻身落地。 接着,就见这群平日里耀武扬威、蛮横无比的刑部大爷,齐齐十分恭敬地低头,向梁鹏施礼道:“梁公子,左相大人差我等前来为你办事的。” 完辣! 莫小虎见到这一幕,只觉眼前一黑,天都要塌了下来。 你再说一遍你不是? 早上好呀。 (本章完) ------------ 第79章 死斗 【二合一】 “有劳诸位了,你们来得正好。”梁鹏见状,笑着招呼了下,指了指莫小虎,“这位就是我所提的那位同窗,也省的再麻烦了,直接带走就好。” 啊? 莫小虎闻言,只觉一道晴天霹雳落在头上。 原来左相大人派他们帮你办事,要办的就是“我”吗? 你这告状的速度也太快了,都不隔夜的啊! 说时迟、那时快,那么一瞬间,莫小虎浑身的求生欲望都涌到了一处,噗通一声就跪倒在地上,“梁鹏,看在咱们同窗……看在我……昨天我还请你吃饭了呐,你就饶我一命吧!” 他脑子里的念头疯狂转动,本想说看在我们同窗那段时间的情谊,可是转念一想,自己那时候对梁鹏可不算太友善,现在提起来不是送死吗? 于是他又想说看在我爹我大伯的份儿上,可再一想,自己家族那几个了不得的长辈,在人家的左相父亲面前是个屁啊? 提和不提能有什么区别。 最后只能说出一句,我还请你吃过饭呐。 “放心。”梁鹏拍拍他肩膀,说道:“找你过去不是为了杀你,只是了解一下情况,只要你乖乖配合刑部的调查,自然能保住自己的性命。” “真的吗?”莫小虎一时间有些茫然。 他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好调查的,他毕竟年纪也不大,这些年来除了这次企图在科举舞弊之外,犯过的错无非就是欺压同窗、调戏女子、打架斗殴、欺男霸女、杀人放火…… 这样一想,他更慌了。 可是刑部的官差也不由得他挣扎,看他有一丝不想走的苗头,直接刀鞘抡起拍在后脑,将他打得晕死过去,拎死猪一样就拎走了。 “诸位慢走。”梁鹏恭送道。 那些对旁人凶神恶煞的官吏,对梁鹏则是满脸堆笑,“哎呦,梁公子您快回去吧,以后有事不用相爷招呼,您直接吩咐我们就行。对付这等货色,都多余知会相爷。” 莫小虎这一去,再想出来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梁辅国有心借题发挥,自然要由他这条线一路追查上去,就像当初从一个甄常之案开始,任谁也没想到,他居然能把整个工部都掀翻。 这一次,恐怕也不简单。 其实梁鹏也不太知道梁辅国这样做的最终目的是什么,但是他知道以左相过往的路数,绝对会这样做。而他可以从中找到机会,为自己攫取利益,这才是最重要。 转回身,他关上门,回到院子里。 就见李彩云在房门口问道,“怎么啦?” “没事的,娘。”梁鹏微笑示意她宽心,道:“有个同窗来找我,结果被刑部的人抓走了。” “犯什么事了?”李彩云道:“你可别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交朋友,你性子单纯,别被带坏了。” “我知道的,和我没什么关系,娘你不用操心了。”梁鹏道:“昨天让你练的那个功法,你有好好看吗?” “唉。”李彩云叹一口气,“谁能想到一大把年纪还有这一出,我也看不进书啊,一看就想睡。” 原来昨日她说头晕之后,梁鹏用真气替她检查了一番,发现李彩云不适的原因居然是……她也产生了气感! 哪有快五十岁才觉醒的炼气士,不用说,这自然是悟道树的功劳。 “修行有没有成无所谓,能稍微延年益寿也是好的。”梁鹏道:“只是此事千万要保密,否则可能会被人猜到咱们家有什么奇异,引来有心之人觊觎的。” “娘知道。”李彩云眼睛一横,“谁敢打听咱们家的事儿,我给丫儿嘴巴子撕烂!” …… “这小子再敢说什么放肆的话,我拼着中止试炼,也要进去给他嘴堵住。”杨无歧忿忿道。 此时的画幕之中,梁岳和闻一凡已然漫步到了城墙上,幽幽夜色,反倒为两个人之间平添了几分迷蒙气氛。 “人家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可轮不到咱们当老人的来反对。”风道人见状也是忍不住笑。 云禅师则道:“何况你还不是直系长辈,人家闻姑娘的师尊可是登云子。” “别人谁都行,王汝邻的徒弟绝对不行。”杨无歧道:“登云子师弟肯定也是这般说法。” “这倒是真的。”风道人附和,“天底下最看不上老王的人里,估计就有老登一个。” 他们老一辈修行者之间,就如同现在的梁岳他们,也都是自少年时期便一同争锋厮混,彼此熟识,自有一番爱恨情仇。 而王汝邻在其中就属于比较纯粹的那类人,爱恨情都很少,基本全都是仇。 云禅师道:“有人找到月珠了。” 这一句话,将另外两人的视线也吸引了过去。 …… 梁岳和闻一凡之所以在城头漫步,是因为他们都很默契地放弃了这一次试炼,不想再参与竞争。 因为对其他参与者来说,这一次是至关重要的生死之战,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若是他们两个再在其中大杀四方,那就属于亲手抹杀了别人的希望。不如将竞争的机会留给他们自己,让大家自己来分出高下。 在他们悠闲漫步的时刻,剩余七人都已经飞掠进入幻阴城。 这座城池看上去与寻常的大城没有区别,长石铺路、错落的房屋楼宇,街上满是月色,小巷一片漆黑。 不同的就是这里没有一个居民,只有八颗月珠分布在城中各处。月珠也并不难找,因为它只是一颗悬浮在低空的白色光球。 圆生和尚运气很好,一进来就撞上一颗。 在小巷的尽头,白色光球照破黑暗,圆生和尚走上前,伸出一只手掌,将其中的月珠吸取出来。 随着咻的一声响,他将一颗拳头大小的珠子收入袖中。 可是没等回头,巷子口就又来了一个人。 一袭长衫的齐应物站在那里,轻声道:“将月珠留下,你可以走。” 突破第六境以后的齐应物变化着实很大,之前他一身温润气息,即使修为比别人高,也不会让人感到压迫。可此时他主动将气机释放出来,如同高山巍峨,让巷子内的圆生和尚顿觉呼吸困难。 可是既然来参与试炼,岂能轻易放弃? 圆生和尚面对强敌,也是二话不说,转身踩了一脚墙面,腾跃而起,拔腿就跑! 齐应物双眸一凝,虚空画圈,一道金光瞬间环住圆生和尚。 铛—— 他身子撞在金光之上,顿时被弹了回来。 如今齐应物的乾坤术法,根本无法轻易突破。圆生和尚纵使心有不甘,也只能将手中月珠抛出,高呼道:“给你!” 齐应物隔空摄取过来,同时也依约松开了对圆生和尚的禁制,放其离去。 幻阴城中虽然可以杀人,但他还是没有下杀手,只是取走了月珠了事。毕竟此时事关重大,若是轻易杀人,等于是断绝了对方继续参与竞争的希望。 只可惜,圆生和尚依旧没有走出太远。 在齐应物掌下逃脱之后,他便快步向前,想要先拉开与其他人的距离,在城中另一侧寻找其余的月珠。 他只要再拿到一颗玉玲珑,基本就可以稳稳出线,所以找到一颗月珠就可以藏起来了。刚刚那颗被抢走了虽然可惜,但在闻一凡不出手的情况下,齐应物确实是断档的强,也没有办法,只能保存实力。 才穿过几条街,他的余光又扫到了一道白芒。 咦? 圆生和尚暗道一声今日运气不错,才被抢走一颗,就又遇到一颗。 他纵身上前,正想再吸取了这颗月珠,不提防一旁掠过一道疾风,直奔脖颈而来! 有埋伏! 圆生和尚心中响起警兆,抽棍翻身格挡!正架住一柄短刃,当啷一声,可与此同时又有一记铁肘撞在了他的胸口。 嘭! 好强的劲气。 圆生和尚突遭暗算,来不及挡住两击,只能将全部罡气凝于胸口,可还是被对方一击破碎,他似乎听见了骨骼折断的声响。 他本想顺势后撤,拉开身位,对方用的短刀,他是长棍,在这狭小空间内有些吃亏。 可受了伤的他本就不如之前灵活,对方的修为又在他之上,有心算无心,直接一步跟上,反手一刀抹向圆生和尚的咽喉。 圆生和尚绝境爆发,猛喝一声,“呔!” 宛若狮子怒吼,一道凶芒自眼中暴射而出,让对方行动一滞。 圆生和尚本想趁这时机反攻,可对方却极为凶狠,直接将短刀反手挥向自己的手臂,嗤的一声,鲜血迸现,疼痛让他从狮子吼的震慑中清醒。 此时圆生的长棍刚刚戳出,对方一步上前再度贴近,一刀刺入了圆生和尚的心口。 噗。 圆生和尚以罡气绷紧肉身,想要阻止对方的刀锋刺入。可对方立刻一拳打在他丹田处,将他气脉震散,接着便一刀尽没,嗤! 热血喷溅,圆生和尚重重倒地,顷刻失去声息。 咻—— 他的身躯化作光点消散在幻阴城中。 而那个杀人者的面容也在月光下露出一半,正是浑身染血的鄢神兵! 鄢神兵眸光冰冷,眼见圆生和尚消散后没有月珠留下,他露出些许的失望。 接着,他转过身淡定地收好了那颗悬空的月珠,再转移到几条街外的下一个隐蔽地点,先是调动气血愈合了刀切的外伤,之后再度将月珠取出,让其继续悬空。 鄢神兵则是又隐藏到月光阴影处,闭敛气息,一瞬间便仿若无人一般。 原来他刚进入幻阴城便拿到了一颗月珠,可是一颗对他来说是不够的,他便将其伪装成野生的月珠,制造成陷阱来吸引其他人。 他有专门修炼过的敛息之术,隐蔽在黑暗中时,仿佛与阴影融为一体。 外面没有人路过,他也不急,就这样静静等待着,等着下一只上钩的鱼。 若是有月珠当然好,若是没有也可以。他与齐应物的想法不同,将所有竞争对手都杀了,一样可以增加自己获胜的概率。 画幕外看到这一场景的风道人不禁咂舌,“不愧是武安堂专门训练出来的大杀器,若是比试切磋,可能很多人能胜他。可这般生死之斗,在这些人里他绝对能排前三。” 之所以只是前三,还是因为有两个第六境在。 “的确如此。”云禅师道:“他招招狠辣,不顾伤损,所有功法都是专为搏命而修行的。到了夺城之战中,肯定是一个强手。” “只是如此修行,难免失了真意。”杨无歧皱眉道:“修炼专为杀戮,如何能追寻大道?” “话也没有这么绝对。”风道人看向他,“掌玄天师当年把九州邪魔都杀穿了,血流成河都不足以形容,不一样超脱神圣?” “可是……”提起自己的师尊,杨无歧再没法反驳,只有一声长叹。 …… 鄢神兵的月珠放在这里约莫半个时辰,才终于迎来了又一个猎物。 随着脚步声逐渐临近,一道身影自巷子口显露出来,正是尚云海。 他看着小巷里的月珠,却并没有像圆生和尚那样贸然走进去,而是左右观察之后,以神识仔细扫探了一周。 不过鄢神兵的敛息之术极强,他似乎并没有探到。 尚云海便走上前去,在离月珠还有三步远的时候,他突然暴起,化身虎豹,一掌拍向墙后阴影中埋伏自己的鄢神兵! 鄢神兵闪身躲避,围墙轰然被砸碎,他的短刀凌厉挥舞,将尚云海的虎爪格挡了回去,再一翻身,收好那颗月珠。 “居然被你发现了。”他淡淡说道。 “鄢兄的敛息法的确玄妙,只是气味儿却无法遮掩。”尚云海笑了下。 “厉害。”鄢神兵点点头,只是话音还未落下,已然极快速的一抬手,将掌中短刃化作飞刀,投掷了出来! 这一记飞刀势大力沉,宛若闪电,瞬息间到达了尚云海的面门之前! 他发出一声吼叫,右掌抡起,拍掉了这一道刀光。 可是紧随其后,鄢神兵的身形已然欺近,他一双眼眸通红,周身气血爆燃,腾腾气焰环绕身躯,面上青筋暴起。 俨然是用了某种爆发气血的燃血之法! 尚云海只觉气息一滞,眼前人强烈的杀意甚至让他内心为之震动。 鄢神兵已然杀疯了! 早上好呀。 (本章完) ------------ 第80章 该走的是我 【二合一】 面对狂暴燃血的鄢神兵,尚云海显然是没有做出同等的应对,或许他还在用同门切磋的态度来应对,可鄢神兵已经把这当成沙场搏命了。 而作为幼麟榜前十的武者,鄢神兵的实力本就是他们之中最强悍的那一批,此刻再通过自损八百的方式爆发出来,刹那间的威势着实惊人。 尚云海双爪迎上,鄢神兵居然躲也不躲,只是抬起双臂,任由对方的双掌拍在自己身上,而他飞起的膝盖也撞在了尚云海的腹部。 以伤换伤。 沉重一击让尚云海身形飞退,因为丹田受挫,气息也是一滞。 可是鄢神兵却好像没有疼痛的概念,继续扑击上来,双臂虽然已经发软,可他的飞腿同样凌厉,一记回旋踢撞在尚云海的下颌。 这一击直接将他的虎头打到眩晕,近身交战,这瞬息的恍惚已经足以致命,鄢神兵又怎么可能放过这机会? 他正面又是一记鞭腿,踢向尚云海的咽喉,这一击若是中了,那尚云海立刻也要步圆生和尚的后尘。 好在意识不清的时刻,他依旧保持着对危险的感知,在察觉不对的时候,立刻将身一旋,化作背壳老鼋,重重砸在地上。 嘭! 鄢神兵一脚踢在龟壳上,发出一声闷响,却没法再乘胜追击。 他这一套战术是拼着燃血透支和以伤换伤,连续打出僵直,想要直接将尚云海击杀。可尚云海的战斗经验也很丰富,这一道化身直接破灭了他速战速决的想法。 稍微耗上片刻,那燃血又受伤的鄢神兵就要落入下风了。 鄢神兵也算果断,当即一个转身,抄起地上的短刀,身形瞬间消失在了巷子口。 直接就走了。 过了好一会儿,尚云海调息结束,才撤去化身,重新显露本体。方才那一刻着实是险象环生,动作只要慢上一瞬,他现在已经在画幕外喝茶了。 空气中遍布着未散的血腥气,是方才鄢神兵燃烧气血逸散出来的,也提醒着他这一场试炼的不同。 现在对于他们后两排的人来说,已经到了生死存亡关头,必须得拿出足够认真的态度。 尚云海挪动脚步,准备走出小巷,没等他走到巷子口,刚准备将神识扑开探视一番,头顶忽然传来一阵恶风,一道黑影当空落下! 鄢神兵! 他带着一身血气,呼喇喇腾跃杀来,原来他去而复返,佯装离开,一闪身便回到了屋顶,静静蹲守。 不死不休。 而且这一次由于空气中的血气浓重,反倒掩盖了他本身的味道。尚云海也没有想到,他的伤势明明比自己更重,却不找地方躲起来疗伤,而是一直敛息埋伏,打了自己第一个措手不及! 嗤! 苦心人、天不负。 鄢神兵的埋伏自然是有效果的。 这一刀嵌入尚云海的肩头,若不是他见机闪避得快,只怕是已经断头了。 “吼——”尚云海再度化身兽人,想要击退鄢神兵,可是对方有必杀之志,扛着他的攻击,一把将短刀横拉。 嘭!尚云海的兽爪穿透了鄢神兵的胸膛,可鄢神兵握着短刀的手一记横拉,同样划破了他的脖颈。 两个人的影子在月光下合为一体,而后有光点飘飞。 死的是尚云海,终究还是分出了胜负,他的幻象消散之后,一颗月珠落地。 鄢神兵将其捡起,之后拖着破败的身躯,又缩入阴影之中,背影如同一只受伤的孤狼,转瞬消失不见。 …… 鄢神兵的隐忍孤绝,令画幕外的几名长辈都为之触动,齐齐沉默了片刻。 还是风道人最先开口,“夺城之战中确实很需要这样的人,他或许修为不是最强的,但却是最让同伴放心、也最让敌人惧怕的。” “他这股狠劲儿,倒是像当初的陈素。”云禅师接道。 在他们那一届,没有这样军方专门培养出来的杀器,大多是正统宗门出身,还有剑王孙这样的皇室贵胄。 而那个杀伐凌厉令人恐惧的角色,就是陈素。 与鄢神兵不同的是,他一直都是一张笑面,看起来人畜无害。可一旦开始战斗,手段狠绝令人发指,这才有了一个笑无常的称号。 如今多年过去,陈素已经身居高位,下场动手的机会并不太多。可是他们这些老朋友都知道,这种人的底色是不会变的,哪一天陈素干出什么狠毒的事情,他们都不会觉得奇怪。 风道人点点头,“这种人倒是越多越好,夺城之战就是两军对垒,鞅人那边派出来的一定都是亡命之辈,我们这边也得有这种态度,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那这种态度算什么?”杨无歧又黑着脸指了指画幕另一边。 梁岳和闻一凡坐在城墙顶上,一边看着下面的城池,一边晃荡着腿聊天。此时月光晦暗,更平添了几分氛围。 气得杨无歧又一拂袖,将遮蔽天上月轮的乌云散去,还将月轮的光芒放大了许多,恨不得直直地照向这对年轻人。 人家在那边打生打死,你们在这边打情骂俏。 这对嘛? “呃……”风道人支支吾吾半晌,接着抬手指向另一边,“啊!又有人要淘汰了!” …… 幻阴城内的战斗并不多,但是每一发生都很激烈。毕竟最后一次试炼,大家都不想当那个候补。 就连陈玄救这样各种意义上的“佛系”之人,都开始有了争胜之心。 他之前的情况与齐应物相同,甚至还要更严重,虽然名列幼麟榜上高位,可是性格温和慈悲,不忍心下重手。尽管专门给他们进行过炼心,可改善依旧不足以一步到位。 这也导致了两人尽管实力靠前,可是在幻阴城之前,却是双双垫底,都只有两颗玉玲珑。 加上此前齐应物的突破,来到幻阴城的陈玄救,似乎也开始觉醒了胜负欲。 一进入幻阴城内,他就施展开佛门天足神通,身化幻影,一步迈过长街,迅速抢占到了神识中的第一颗月珠。 这当然不够,他继续以神识探查,在城中寻找,不久后又找到了第二颗月珠的所在,不过这里已经有人盯上了。 与他同时注意到这颗月珠的人,正是林风禾。 他高来高走,身形在夜色中犹如鬼魅。探查到月珠之后,立刻飞身落下,准备将月珠取走。 可是落到一半,就有一股巨力袭来,将他推到十数丈之外。 抬眼一看,就见一袭僧袍的陈玄救绷着面目,遥遥竖起一只手掌,“阿弥陀佛,这颗月珠贫僧想争一争。” “呵。”林风禾闻言,冷笑一声,“和尚,你这是在玩儿火。” 陈玄救颔首道:“得罪了。” 林风禾忽而顿喝一声,“大哥,攻他背后!” 陈玄救提振真气,气机向身后一扫,并没有看到任何东西,他忽然意识到不好。 视线转回前方,就发现林风禾已然取走了那颗悬空的月珠,接着瞬间遁入地下,消失不见。 原来他知晓自己实力硬拼肯定不是陈玄救的敌手,所以转移对方注意力之后,一瞬间都没有耽搁地逃跑了。 陈玄救略微皱眉,一掌拍在地上,以大力想要将地下的林风禾震出来,可还是慢了一步。在他土遁以后再行封锁,已然是来不及了。 “唉。”陈玄救懊恼地叹息了一声。 嘿呀! 明明已经铁了心进行争夺,自己还那么讲礼貌干什么?真是多余跟他说那几句话,结果就上了恶当。 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嘛? 下次再见到任何人,一定要不问缘由,立刻动手。 不论对方身上是不是有月珠,将竞争对手消灭了,自己获胜的机会就大了。 现在不是讲谦让慈悲之时! 他在心中又给自己默默做了好一阵子心理建设,这才重新飞身而出,继续寻找月珠与对手。 陈玄救攒起一腔斗志,心想下一个不管见到谁,立刻就全力出手,佛祖都保不了他!可是没走出多远,就见另一边街口窜出一道同样肆无忌惮的身影,他还很熟悉,正是这段时间结交的好友齐应物。 满腔斗志正欲喷薄,忽然一顿,又憋了回来。 就不说两人关系好坏,齐应物刚刚突破第六境,即使存在一些理智,也不应该贸然去挑战他。 一时间,陈玄救的面色有些尴尬。 还是齐应物先开口道:“陈兄,你我都面临生死存亡时刻,谁淘汰了都可能与夺城之战无缘。虽说幻阴城里不许结盟,但我们起码别自相残杀吧。” “阿弥陀佛。”陈玄救应道:“我也正是此意。” 说罢,两人互相颔首祝福了下,各自朝着各自的方向离开。 陈玄救的战意被压下去两次,即使是佛门弟子,也有些想要发泄一下了。 闻一凡和梁岳没有参与到这一次的竞争中来,将机会让给了他们,第六境的齐应物又没和自己动手,剩下的人陈玄救自觉谁也不怕。 下一个见到的无论是谁,一定要连招呼也不打就出手!他心中暗暗发狠。 旋即,神识之中就探到了一个缓缓走来的身影。 …… 吴撼鼎也不知自己今日是幸运还是倒霉。 刚进入幻阴城时,他就找到了一颗月珠,只不过和他一起看上那颗月珠的还有大哥鄢神兵。 一方面,他们两兄弟在这里拼得太凶,是两败俱伤的事情;另一方面,他感觉自己也拼不过大哥。 因为鄢神兵的气息阴沉、目光凶狠,他察觉到这个状态的大哥有些不对,便没有去争抢那颗月珠,让鄢神兵带走了它。 这才有后来鄢神兵用那颗月珠钓鱼的事情。 吴撼鼎继续寻找,又找到了一颗月珠,结果刚刚收取,后面就来了个齐应物。 刚刚突破第六境、一身锋芒正盛的齐应物,他给了吴撼鼎两个选择,要么交出月珠、要么被淘汰以后交出月珠。 吴撼鼎自然不服气,稍微抗争了一下,接着便和之前的圆生和尚一样,被齐应物狠狠制裁了。 他当机立断,交出了自己遇到的第二颗月珠。 齐应物也算是讲道义,就放他离开了,给他留下了一线机会。 他继续漫无目的地寻找一通,居然真被他找到了第三颗月珠。 他感觉自己的运气属实不错,月珠直往手里撞。 吴撼鼎现在有三颗玉玲珑,他只需要拿到一颗月珠,就和四颗玉玲珑的圆生和尚一样。除非是存在极端情况,不然出线概率很大。 于是他攥住这一颗月珠之后,就准备找一个僻静处,敛息静气隐藏起来,让人找不到自己。 只要挨到这一关试炼结束,自己就算实现目标。 可就在他偷偷摸摸向前找房屋躲藏的时候,突然漫天佛光就照了下来。 陈玄救! 吴撼鼎立刻意识到,这是那位佛门弟子的神通。 他怎么都不打一声招呼就出手了? 吴撼鼎惊诧之余,也迅速予以反击,他先是横移数丈,躲开这一记金光大手的抓取。之后气机锁定陈玄救的方向,一个箭步,就飞射过去,准备与其近身战斗。 武者打炼气士,正是如此套路。 只要近身,依陈玄救的性格,应该会退让几分,到时候自己就顺势逃窜。 吴撼鼎不想恋战,便在脑海中制定了这样的计划。 可是今日的陈玄救似乎有些不一样,他不仅没有退让,反而还朝着吴撼鼎迎了过来! 吴撼鼎挥动兵刃,罡气凌空,陈玄救口中轻叱:“镇!” 嗡的一声巨响,一口大钟虚影从天而降,将吴撼鼎轰然镇压在其中。 金钟压魔印! 面壁寺秘传的封印手段,不给吴撼鼎突破的机会,陈玄救又一换指诀,天降落雷、地生火莲。 轰! 天雷地火印! 刹那间就将吴撼鼎夹击起来,他知道防御是没有用的,因为陈玄救的手段还有很多,于是干脆以肉身硬扛了这些攻击,同时一击撞碎了金钟,彻底脱离出来。 可是下一瞬,脚下突然升起的无数藤蔓,彻底粉碎了他的反击梦想。 须弥生树。 面壁寺的这一招神通,堪称武者噩梦,之前陈玄救打败圆生和尚用的就是这一招。覆盖了大片范围的坚韧藤蔓,将吴撼鼎牢牢绑缚住,之后高高举起。 被控制住的吴撼鼎兀自有些懵,今天的陈玄救怎么回事? 一上来就把最强神通全都给用了? 怎么好像憋着一股火儿似的。 可是我也没有惹他啊…… 好在陈玄救从不杀生,自己交出月珠,应该还有机会…… 一念及此,烈火金刚剑已然斩落。 轰—— 一团炽焰升腾而起,陈玄救诵念一声阿弥陀佛。 斩杀幻象应该不算杀生吧? 他接住吴撼鼎掉落的一颗月珠,心中暗道一声。 还有点爽是怎么回事? …… 梁岳和闻一凡眺望城中,正看见了那一团烈火升空。 “是玄救禅师。”闻一凡道:“连他都施展了全部神通,看来大家都尽全力了。” “毕竟到了这个时候,再不拼尽全力也不行了。”梁岳悠悠道,顿了顿,又道:“我是觉得豆腐脑咸口的好吃一点,甜的压根就不是一个东西。” 闻一凡道:“我觉得甜的好。” “话又说回来。”梁岳道:“不管是什么东西,甜的永远没错。” 两个人在这里闲聊半晌,已然是探讨到了一个极深入的程度。 他们正在这说着呢,突然一颗头颅从旁边的城墙底下钻出来。 就见此人面上带着灰土,气息混乱,似乎有些轻微伤势,正是不知哪里跑来的林风禾。 “林师兄?”梁岳见他钻出来,眨眨眼,立刻猜到了他的目的,道:“你是已经拿到了月珠,打算躲在这里?” “那我们走远一点,免得吸引了别人注意。”闻一凡接着说道。 “不用。”林风禾看了一眼梁岳,再看一眼闻一凡,似乎意识到自己闯进了另一个画风的世界,于是他摇摇头道:“该走的是我。” 早上好呀。 (本章完) ------------ 第81章 尘埃落定 【二合一】 神都贡院前,明明是萧瑟秋风已至的季节,此间却是气氛火热。 今日是秋闱开考第一日,四海九州的优秀学子都汇聚在此处,想要挨这几日,为自己搏一个前程。 胤朝科举需要考的有三科,经文、国策、华章,分别考的是背诵经史典籍、分析论述国策、书写斐然文章。 在牧北帝一朝,最重视的就是国策,选出来的都不是空有文采而无实学之辈,这些大多需要沉淀积累,是以金榜之上历来鲜有少年。 但却还是有很多少年人自认饱读诗书,于国于民皆有抱负,想来试一试水。 梁鹏就是其中之一。 他一袭素衣,手捧装着简单生活用品的袋子,在母亲和姐姐的殷切叮嘱下,走入了考场。 今日弟弟参加科举,梁小芸也特地前来送考。 她穿着一身湖蓝衣裤,清秀素雅,许是在问天楼修炼久了,身上自带一股空灵之气。站在人群中,一眼就能看出与旁人不同。 考生们列队进入贡院之内,无数家属翘首眺望,时辰一到,礼部人员便准时封锁了贡院大门,有迟到的再求情也没用,只能错过这一科,等四年之后再考了。 按理来说,这大门一关,不到晚间考试结束,是不会再打开的。 可这次却不同,没过多久,就有另一支队伍从街角转出来,个个缁衣佩刀、凶神恶煞,呼喝着推开围拢的人群,飞速将整座贡院都围了起来。 “是刑部的捕快!”有最先认出的人叫了一声。 这一队人马正是自刑部衙门出发,专门奔礼部贡院而来,领头之人正是刑部左侍郎邓维公。 人群里有认出官衣的,顿时惊呼道:“这是邓大人!” 寻常抓个贼人,来个捕头也就办了,严重些就是缉捕司主事亲自出马,至多再来个提刀司。这得是多大的案子,需要三品大员亲自带队? 而且这来的人是不是太多了?这是把全城的捕快都调过来了吧,这个人数不可能是抓贼,怕不是造反都够了。 “破门,抓人!” 就听一声令下,一众捕快嘭然撞开贡院大门,如狼似虎地冲了进去。 里面的礼部官吏明显对此没有预知,纷纷惊慌失措,高声喊这是科举考场,你们要干什么? 邓维公高声道:“奉左相之命,前来彻查科举舞弊之案,无论官吏考生,一律只需配合。” 考场里的纷乱,外面的人群是看不到的,只不过谁都没舍得走,都在这里看着热闹。听动静好像是刑部的人在把考生一个个抓出来验明正身,考生人数成千上万,难怪刑部出动这么多人马。 骚乱持续了快两个时辰,中间有多名各部官员前来喝问,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科举是四年一度的国家大事,这样扰乱非同小可。 邓维公都是一句奉左相大人之命就给怼了回去。 也确实得要左侍郎亲自出马,否则级别低一些,还真受不了这各级官员的压力,调查的行动说不定就要被强行中止了。 李彩云有些慌乱,握着女儿的手:“哎呀,这是怎么了?小鹏不会有事吧?” “不会的。”梁小芸摇头道,关于莫小虎的事情,梁鹏没跟娘亲说,却跟姐姐讲了,所以她相当淡定说道:“刑部是自己人。” 李彩云有些纳闷,刑部什么时候成自己人了? 梁小芸想了想,欲言又止。 也没法说在娘亲你不知情的时候,梁辅国已经成为我们几个的便宜父亲了。 一直查到快中午,大队人马才带着近百名考生离开。 这些考生个个面色枯黄、如丧考妣,看来是确实是与舞弊有关,不然不会吓成这幅样子。 科举舞弊,轻则带枷游街、终身不录,重则直接斩首……当然也终身不录。 围观群众都窃窃私语,猜测着他们是犯了什么事。若是夹带小抄这种轻微情节,犯不上刑部如此大动干戈,多半还是买通了官吏,寻人替考。 那抓到就是从重的死罪了。 那样的话,不止是今日被抓走的这些替考者,没进入考场的那些考生本人、考场中收钱的官吏,恐怕都跑不了,又会是一阵腥风血雨。 果然啊,左相大人轻易不出手,出手必杀人。 刑部人马走了之后,礼部官员又招呼着关闭大门,重新开始考试。 只是最人心惶惶的不是那些剩下的干净考生,而是那些考场中的官吏,因为他们很清楚自己干不干净,只是还没查到他们。一旦那些被抓走的人供词出来,只怕立刻就要轮到自己。 科举史上第一次,监考者比考生还要心慌的科考就此开始了。 …… 在抓捕行动开始的同时,礼部尚书徐占鳌就已经被请到了梁辅国的衙署中。 这种情况其实很少见,毕竟徐占鳌算是右相分管,左相就算有事找他,也该通过右相宋知礼。直接传人家分管的尚书来议事,多少有些犯忌讳。 可梁辅国从来不在乎任何忌讳,他不在乎鬼神报应、也不在乎礼法规矩、更不在乎这些人情世故,他会平等地冒犯所有人。 在需要的时候,直接一道口信,就将徐占鳌招呼了过来。 来的路上,徐占鳌就已经收到了贡院被搜捕的消息,所以进入衙署之时,他的脸色并不好看,径直就坐到了梁辅国对面的椅子上。 与梁辅国一样,徐占鳌同样也是在官场上天不怕、地不怕的主。梁辅国见他带着怒气来的,也不说话,只是静静读着手里的文书。 这俩人相对而坐,颇有些针尖对麦芒的意味。 半晌,还是徐占鳌先开口道:“左相大人要搜捕贡院,人马都派出去了,才叫我这个礼部尚书过来,是要审我吗?” 也难怪他会生气,若是梁辅国觉得礼部有问题,正常肯定是要先跟他这个礼部尚书说,然后由他配合再去抓人。 直接跨过我就动手了,是不是觉得我这个尚书也有问题?回头皇帝问起来,我一问三不知,岂不是显得很无能? 虽然自从梁辅国主事以来,刑部一直是这样办事的,从来没在乎过别人的感受,不然也不会四面树敌。 可别人是别人,我是我。 你像对待别人那样对待我徐占鳌,我可不会像别人那样逆来顺受。 梁辅国轻轻一笑,道:“徐师兄为人清正,绝不会有包庇纵容的嫌疑,我是知晓的。” 他一开口,倒是先套交情。 同为剑道书院学子,徐占鳌比他和宋知礼都大上几年,自然算是师兄。 只是后来进了官场,梁辅国和宋知礼的进阶速度都要更快,反而后来居上。除了能力之外,可能更多也是因为二人的出身姓氏。 “那为何这么大的事情,我却是刚刚才知晓?”徐占鳌问道。 “我若是提前告知了,师兄还会允许事情闹这么大吗?”梁辅国反问。 徐占鳌皱眉沉吟,他当然不会。 科举考场出了事,就算这次科举是右相负责,可用的都是礼部的人,最先丢脸的肯定还是他。 如果提前知晓此事,他应该会让梁辅国暗中调查,将影响尽量消弭。 可梁辅国的目的就是把事情闹大,那两者确实是相悖的。 但是当着面说这种话,就好像是说我打了你一耳光,自然不能告诉你,如果你知道了还会让我打吗? 他不知道梁辅国理直气壮的理由是什么。 “师兄你大概不知道,此事起因还与梁岳有关。”梁辅国忽而说道。 他也知道徐占鳌与梁岳的关系不错,既有师生情谊,又同为太子近人,最近相处的时日也不少。 提起这件事,徐占鳌果然问道:“和他有什么关系?” 梁辅国便将梁鹏被莫小虎威胁的事情说了出来,接着道:“这种事情已经被摆在了明面上,徐师兄,科举是国之根基,不容动摇啊。”徐占鳌沉默了一阵,道:“是我监管不力。” “不,此事与你无关。”梁辅国道:“我已经拿到了一份名单,仔细调查过,那些人都不是你做主纳入礼部的,那些事也不应该由你来担责。” 徐占鳌当然知道,他和他嫡系的亲信自然不会做这种事情。 与这次舞弊案有关的,他不用想都知道是哪些人,一部分是底层的官吏,另一部分可能是宋知礼安排进来的那些人。 右相分管内三部,往他手底下安排人十分简单,而且那些人也没有什么大动作,徐占鳌便也与他们相安无事。 宋知礼安排人也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了各大世家、甚至包括皇室,都需要在礼部和户部的利益分配。可以说那是一套延续了几千年的传承,他们每个人都是这利益链条上的一部分。 徐占鳌不愿意做这种事情,他的位置其实很危险,而宋知礼帮他做了,可以说也是帮了他的忙。 所以他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事情发生才多久,左相大人已经查到了具体名单,果然是雷厉风行。”徐占鳌只是淡淡说了一句。 这么几天时间查到这些东西自然是不可能的,只能说梁辅国是预谋已久的。 他又要开战。 在卢国丈、定钩王那两仗大获全胜之后,他又要对宋知礼下手了吗? 徐占鳌不免有些担忧,其实在立场上他与宋知礼应该是一边,可是在情感上,他更希望梁辅国获胜。 可能这也是梁辅国会叫他来的原因。 梁辅国幽幽说道:“夺城之战的名单应该也要出来了,师兄若是无暇两地奔波,不如就在那边多待一阵子。” 徐占鳌自然明白他在说的是什么意思,无非是让自己避风头罢了,他也是这样打算的。 末了,他只是说了一句:“左相大人,多加小心。” 这一次的敌人与之前不同,卢国丈的背景最多是皇帝的宠信,姜镇业也是皇室支撑、帝王器重。 可宋知礼的背后,是那些比胤朝时间还长的各大世家,这或许比皇权更可怕。他作为各方势力的平衡点,看似是一任平平无奇的右相,可没有人希望他下台。 包括梁辅国自己,其实也和宋知礼是多年挚友。 徐占鳌也不知道他突然开战的意图是什么,只能如此提醒一句。 “我会的。”梁辅国笑道:“等师兄你再回来,贡院之上必将是一片朗朗清空。” 徐占鳌凝视着他的眼眸,仿佛已经看到了大战将至,不知是风起还是云息。 …… 徐占鳌在与梁辅国见过面之后,便启程离开神都,不久后来到了玉京峰上。 正好赶上幻阴城的试炼结束。 经过三站修行,六次试炼,最终的结果已经产生,参加夺城之战的人选尘埃落定。 “徐尚书你来得正好,我们正要在这里分配玉玲珑呢。”风道人招呼道。 年轻人们此时都从幻阴城中脱离出来,面色都有些紧张,带着隐约的期冀。他们虽然知道自己的成绩如何,却不知道别人的,所以最后的结果依然是谜。 “存活到最后的几人,将你们获得的月珠拿出来吧。”云禅师道。 众人瞩目之下,齐应物一张手,祭起了三颗月珠。 他临试炼之前突破了第六境,有这个成绩并不稀奇。这还是因为他没有下死手,给别人也留了一些机会,否则只要闻一凡不出手,那城中哪有他的对手? 或许也正是因为闻一凡都选择了谦让,才让齐应物也有此念。 接着是陈玄救与鄢神兵,各自都祭出两颗月珠,他们作为幼麟榜前十的成员,硬实力也没有令人失望,在最后一场试炼里得到了发挥。 最后是林风禾,他也带着一颗月珠躲藏起来,存活到了最后。 剩下梁岳和闻一凡都没有拿到月珠,而圆生和尚、尚云海和吴撼鼎先后被击杀淘汰。 九个人的成绩至此了然。 第一名毫无疑问,梁岳十颗玉玲珑的成绩,领先其他人不止一个身位,实在离谱。 他的实力从起初的几乎最弱,进步到现在的前排强者,始终都不是最强的。可不论是什么比试,只要他全力出手,那就是能赢,别人都是来争第二的。 这一点着实可以用变态来形容。 其余天才们从一开始的困惑不解,如今已经到了心服口服的地步。只希望打不过就能加入,每次试炼都盼着和梁岳分到一组。 并列第二则是闻一凡与齐应物的五颗,在拿到三颗月珠之后,齐应物在境界和玉玲珑的数量上双双赶上了闻师姐,实现了逆风翻盘。 幻阴城这个关卡的最大赢家,毫无疑问就是他。 第三梯队是圆生和尚、陈玄救、鄢神兵与林风禾的四颗,其中陈玄救和鄢神兵是在这一轮翻盘的,圆生和尚则是毫无建树,凭借着之前的底蕴取胜。 最末,便是尚云海和吴撼鼎的三颗。 他们在进入幻阴城之前还有些许优势,没想到在这城中被击杀,毫无收获地离开。 如此一来,玉玲珑的数量定格。 在后续的夺城之战历程中,尚云海与吴撼鼎就要作为候补了。 “尚师兄……”玄门几人都看向尚云海。 他倒是较为淡然,轻轻摇头道:“技不如人,作为候补也是应该的。” 吴撼鼎则是略有颓唐,这确实是有些低于预期,毕竟他是作为鲸门少主、幼麟榜第十来参加的试炼,怎么也没想过候补会是自己。 鄢神兵与林风禾也都拍了拍他的肩膀。 “二弟,胜败乃兵家常事。”鄢神兵劝慰道。 林风禾也劝道:“二弟,失败总是贯穿人生始终,成功才是少数,你毕竟和我不一样……” 话没说完,他就被人捂着嘴巴拖走了。 吴撼鼎也只能挤出一个笑容,“没关系,能作为候补见证一样是幸运。” 这些日子的旅程,大家都建立了深厚的情谊,虽然为了自己的落败而伤心,可也同样为了别人的成功而欣喜。 毕竟从一开始他们就知道,这场试炼里一定会有输家,轮到自己身上,也没有那么意外。 眼见气氛低沉,徐占鳌清清嗓子,朗声道:“没有时间为之前的事情伤心了,接下来你们要面对的,是最残酷的战争,能上场,未必是好事。” “你们的试炼之旅到此就结束了,下一站将是……” “霜北城!” 早上好呀。 终于把试炼部分写完了,比计划的慢不少,接下来就是正赛,感觉好像还得写挺久。本来预计一卷两个月,这一卷怕不是得仨月。 想请几天假,晚点再发请假条吧。 (本章完) ------------ 请假条 嘿嘿。 虽迟但到的假条。 一晃又俩月没休息了,作息又逐渐滑坡,现在每天写完的时候我们这边都快天黑了,说早上好的时候其实是有一点心理压力的……一点点。 这一卷本来也想写两个月,可是乱七八糟写下来,居然还差挺多,要是等结卷再请假,怕不是得三个多月。 所以就不等结卷了,挑这个中间的节点请个大假,到时候结卷就不多请了。 照例还是请三天,30号恢复更新,休息几天,把滑下来的坡爬回去。 这一卷又恢复了以前那种乱七八糟的写法,感觉写得还挺开心的,完全不像之前那么痛苦。我可能就适合这种吧,以后也不考虑从良了,就这么写吧。 每个人都有适合自己的赛道,可能我的赛道就是这个了。 感谢大家又一段时间的陪伴,容我消失几天。 磕头了。 啪啪啪! ------------ 第82章 文脉仙体 【求月票!】 梁岳回到家的时候,龙渊城里刚落了一场雪。 日光暖融融的,脚底踩下去路面都是喀喇喇的干涸雪迹,走回平安巷子时,没等进去,就听见里面传来口吐芬芳的声音。 “你个杀千刀的蠢材,家里买不起镜子总喝的起水吧?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的德性!肥头大耳一走三颤,也不知道是谁跟野猪配种生了你,你还想美事儿呢?你最应该想想的是怎么过去这个年!” “……” 梁岳一听就笑了,这声音不是娘亲李彩云还能是谁? 在这熟悉而温馨的骂声中,一队人马狼狈逃窜,呼喇喇从巷子口跑开了。 梁岳再走进去,就见到娘亲叉着腰站在门前,口中兀自还在输出,见到梁岳时,才瞬间转怒为喜。 李彩云惊喜道:“小岳,你怎么突然就回来了?” “娘,我们昨天才结束闭关修行,今天让我们各自都回家看看。”梁岳道:“在家待几天,就要集合前往霜北城了。” “哎呦,你这在外面奔波着啊,娘的心就一直吊着,怕你有什么事情,这下子总算能看你一眼了。”李彩云拉着梁岳走回去,“正好小鹏也在家,待会儿去信把小芸也叫回来,咱们一家四口好好团聚一下。” “好。”梁岳颔首答应,道:“小鹏之前是不是参加科举了,怎么样?” 他跟家里通信大概是几天一封的频率,只知道梁鹏参加科举过了第一场秋闱,第二场冬闱还不知道如何。 “今日正是放榜的日子,他和几个朋友一起相约看榜去了。”李彩云道。 “朋友?”梁岳诧异了下,对于梁鹏能不能通过冬闱他毫不怀疑,他比较惊讶的是梁鹏居然有朋友了? 以前他在城南的书院时,一直是个异类一样的存在,跟周围人估计也是很难交流到一起,从来没有什么好友。 等到了剑道书院,本以为他应该会有几个同频的天才,结果他在那里同样没什么结交的同窗,只是自己闷头修炼,在同届之中格外出挑。 至于这次来参加科举,他更是独自前来,与他同龄的书院学子都还在等四年后呢。 “是啊,小鹏最近参加科举,似乎是认识了一些朋友,常常出去玩耍,比以前开朗多了。”李彩云笑道:“正好家里备了些菜,本来是预备给小鹏庆祝的,这下正好你也回来了。” 娘亲去准备做菜,梁岳也去厨房帮忙,一边忙活一边问道:“刚刚你骂走那些人是谁啊?” “说是朝中哪个郎中的儿子,想来咱们家提亲。”李彩云提起来,面色登时就撂了下来,“也不看看他长那个样子,一颗头就得有六十斤重,怎么能想得出这么没脸皮的事情?” “小芸现在都进问天楼了,还有人惦记啊。”梁岳也笑道。 这种事情以前并不少见,妹妹相貌清美,自打十四岁之后,就常有人来家里企图提亲。 一个两个看梁家贫困,都觉得自己财大势大,只要多拿点钱肯定没问题,结果都被李彩云骂得体无完肤。 “不是跟小芸提亲,是跟我。”李彩云忿忿道。 梁岳再度露出讶异的神情,“啊?” …… 一直到梁鹏和梁小芸都回来,一家人边吃边聊,梁岳才了解到,他不在的这几个月,家里确实改变了很多。    自从他去参加夺城之战以后,梁家的地位再度有了一个跃升。 就像当初的四俊三奇,一旦夺城之战胜利,那取胜的功臣们都会一跃成为炙手可热的九州新贵。若在江湖,以后便可开宗立派,若在朝堂,以后定然飞黄腾达。 所以有很多人都提前投资,想要与梁家搭上关系。 最多的是梁岳和梁鹏两兄弟的婚事,很多自家或者家族中有女儿的,都找上门来想要求嫁,李彩云一律都回绝了。 其次是梁小芸的婚事,那些仅仅是听说梁家有个女儿的,也会前来提亲。不过一听说梁小芸如今是问天楼神官,立马就都夹着尾巴跑了。 问天楼的人,在龙渊城中向来是第一不能沾惹。 否则她们自己的神官违反清规,最多是惩罚一番,倒也不会有死罪,奸夫却是必死的。 至于跟李彩云本人当面提亲的,这倒是第一遭,属实是另辟蹊径了。 仔细想想这个路数倒是性价比很高,不管和梁家哪个孩子成亲,最多是搭上一条关系。如果和李彩云成亲,那直接就拥有三个天才儿女,属实原地飞升了。 不过梁岳也有些纳闷,既然都把自家情况了解那么清楚了,就没听说过左相私生子的绯闻吗? 这还敢上门,胆子可真是挺大。 想起左相,梁岳便又想到自己修炼之时,他被人追着一路给自己补偿,实在是出了不少血。要不是有神都梁家这样的大族底蕴撑着,一般的亲生父亲是支撑不起这样的开销的。 于是他自语道:“晚点我得去拜访一下左相。” 这次回家时间紧迫,梁岳心里已经有了一个拜访的预案,左相的优先级只排在家人后面。 之后是诛邪衙门、刑部……先都看一看,都见完面了如果还有时间,那就去云止观看看师父。 师父的重要性排在大黑和凌元宝的狗后面。 “对了,大哥。”梁小芸微笑道:“你没发现娘亲有什么不一样吗?” “娘……”梁岳闻言,仔细看向李彩云,之前只是觉得她气质有些变化,此时仔细一探,他眨眨眼,“娘亲的气息似乎很绵密,可是你们用什么秘法帮她增强体质了?” “不是,是娘自己修行了。”李彩云有些不好意思似的,稍稍释放了一丝气息。 她之前一直用梁鹏教的书院秘法掩盖着,加上梁岳即使有一丝察觉,也没往那面想,居然就丝毫没有发现。 此时感受到那一丝真气,梁岳不由得双眼圆睁,“这……” “娘亲不止是觉醒了气感,还拥有了仙体。”梁鹏道:“我去书中查过,娘亲应该是文脉仙体,天生一股浩然气,正适合修炼我们儒门神通。” 梁岳怔了怔,看看娘亲,再看看院子里的悟道树,半晌也只能说出一句:“好家伙。” 难怪娘亲骂人时候出口成章的,原来还有这等天赋! (本章完) ------------ 第83章 上有老、下有小 【求月票!】 娘亲觉醒仙体这件事,带给梁岳的震惊不亚于她被官宦子弟提亲。 常识里修行天赋的觉醒最晚也得在二十岁之前,超过了以后,根骨定型基本就不可能了。而娘亲都快五十岁了,根骨别说定型,都快到缩缩的年纪了。 居然在这时候觉醒仙体,不用说,肯定是悟道树的功劳。 兄妹三人都因为各种原因,时常在外奔波,只有娘亲是每天在家里陪悟道树最多的,获益自然也是最大。 这让梁岳对这第一仙种的威力又有了实感。 至于经常拴在悟道树旁边的大黑,估计都要离成精不远了。梁岳琢磨着自己这次出远门得给它带上,要不然哪天他突然口吐人言了,还真不太好办。 李彩云修行的条件也很好,三个儿女各自拥有精、气、神三条道的修行资源,她修炼什么都有最好的支持,何况还有一边的悟道树加持。 就算是再愚钝,修炼速度也不会太慢。 梁鹏直接将剑道书院的功法传授给她,同时还监督她不能偷懒,勤勉修炼,这样以后延年益寿,一家人可以多生活很久。 当然,修炼很枯燥乏味,李彩云常有懈怠。 这时候梁鹏和梁小芸就会轮番鞭策她——就像小时候她督促他们读书时一样。 “起来再运行两个周天,不把功练完,娘你怎么睡得着的?” “五十岁正是闯的年纪!” “我们那时候哪有你这么好的修行条件,你还不知道珍惜。” “……” 所以这段时间她的修炼速度快,背后还真是一把血泪。 了解全部事情之后,梁岳对弟弟妹妹的做法也表示了肯定,“你们让娘亲隐藏起来是对的,不然咱们几个本来现在就惹人注意,娘身上再有异样,恐怕真会引起怀疑。” 之前就有仙种在龙渊城南出世的传闻,后来再没有水花,只是各方势力之间互相怀疑,都觉得可能是其余几方拿到了这一株仙种。 没有人会想到悟道树就在一个小巷子的院落中。 以兄妹三人如今的实力,也是远远不够守住悟道树的,至于什么时候能守住,谁也不知道。 毕竟就连当年的真龙一族,同样守不住这棵树,一旦衰落,都会被人夺走。 对此他们也早有预案,若是哪天秘密泄露,就将悟道树第一时间献给玄门。 如果说世上有谁肯定能守住悟道树,那肯定只有三个人敢如此保证。三大神仙境中,北落师门神秘莫测,九鞅武神是敌人,也只有掌玄天师最让人放心。 不过,想起掌玄天师,梁岳也隐隐有些担忧。 不知他身上发生了什么。 在他和闻师姐离开三清山的时候,陈小道还十分不舍,想要和他们一起走。他们连同阴阳派的那些人连哄带骗,算是让他留了下来。 不过他们也立下约定,让陈小道在三清山上好好修行,等修炼到一定程度就可以下山找他们。 如此一来,也能让陈小道好好修行术法。 只是以这孩子的性情,不知道后面还会不会有什么幺蛾子,也很难完全放心。 …… 时隔几个月,再回龙渊城时,居然有这么多令人意外的事情。 在他去梁府拜访左相时,又收到了一个意外。 梁辅国的回复居然是不见。 管家一脸恭敬地说道:“我家相爷说近来事务繁忙,梁仙官你也要忙于准备夺城之战,有什么话可以等你自霜北城回来以后再说。”    梁岳微微皱眉,察觉到事情似乎不太对。 首先这不可能是敷衍。 梁辅国为自己出了那么多资源,不可能是不拿自己当回事。哪有人光出钱不想见面的,什么天选榜一大哥? 其次自己身上没有什么事情,是需要他忌讳的。 梁岳马上要代表胤朝参与夺城之战,正是荣誉在身的时刻。 自己没问题,两人的关系没问题,那就是说……梁辅国身上有事情? 虽然这个结论有些难以相信,可仔细想想的话,又觉得有些离谱又合理。 离谱在于梁辅国我行我素这么多年,居然也有需要忌讳的事情?合理在于,他一路过来杀了那么多人,身上从来没有断过事情,这也没什么奇怪的。 于是他没有多说什么,而是返身回到了平安巷子,找到了梁鹏。 他知道弟弟前阵子和梁辅国有过接触,便想问问他这里有没有内幕消息。 这一问,还真有。 梁鹏得知梁辅国拒见大哥以后,同样做出判断,“他应该是怕自己有什么麻烦,这段时间见他的人有可能遭到清算。” “会让左相都忌惮的麻烦,是什么?”梁岳问道。 梁鹏道:“近来刑部在办科举舞弊案。” 在他的介绍下,梁岳简单了解了此案始末。 起初居然就是梁鹏的那个同窗莫小虎,威胁他给自己替考,这引出了刑部在贡院大肆抓人,逮捕了大批舞弊的考生。 那些考生进了刑部大牢,又供出了一批提供庇护的考官,考官都是礼部的人马,接着一条线查上去,整个利益链条往上的人都被押进了刑部大牢。 这个事态发展与他当初办工部案十分雷同,就是一直追查,无休止的查,逮到破绽就抓人。 很多事情都是官场上心照不宣的,譬如世家的科举名单,可是梁辅国就是把这些事情都摆到了明面上,让天下人都看着。 如今科举案由礼部查到了吏部,牵连下狱的官员人数已经不比之前工部案的人少了。 某种程度上,梁辅国真的是科举考生们最喜欢的人。 在此之前,从来没有哪一朝有如此之多的官员被查、被抓、被杀,空出来的官吏缺口无比大。在这样下去,今年别说是金榜题名,只怕是银榜题名都不用排队了。 可是这股风如今已经吹到了各大世家,今年梁家没有提交科举的名单,自然没有事情。但包括宋齐陈在内的诸多大族,都是有参与的,再这样下去,他可就要得罪所有世家了。 这甚至比得罪皇室更严重。 “唉。”梁岳幽幽叹了口气。 加油啊,姓梁的左相大人。 自己因为梁相私生子这个绯闻名头,之前倒也占过不少便宜,若是梁辅国真倒台了,光是不见面就能没事吗? 这个真不好说。 如果夺城之战取胜,或许那个光环能庇护住自家。 若是夺城之战输了,只怕要被一起清算。 如今自己也算是上有老、下有小,真是都不让人省心啊。 唉! 早上好呀。 (本章完) ------------ 第84章 他在就好了 【求月票!】 临门街,小酒馆内。 已然入夜的酒馆二楼依然点着灯,老板娘祝南音坐在桌前,两名大汉一左一右,分别抱膀而立,听着面前一人讲话。 祝南音一身玫红短袄,面容精致、眉眼娇柔,虽然看得出年纪不大,可是在龙渊城里当了这半年来的老板娘,已然是有几分成熟气度了。 旁边两个自然是她的两名店伙计,面容阴冷、留着一缕山羊胡的大虎,与看起来目光很直的莽汉二虎。 在他们前面的是一名身宽体胖的汉子,穿一身华服,因为体型太大,皮肤都在渗出油光。 “已经确认过了,这李彩云与梁辅国的关系毫无疑问。”胖汉笃定地说道。 “是我出了一计,叫大胖上门向她提亲。”旁边的大虎邪魅一笑。 “不错。”名为大胖的汉子接道:“以我的相貌与家境,二十来岁的精壮汉子,向她一个年近五旬的老妇人求亲,她居然毫不心动?除了她与梁辅国有染之外,我想不到别的原因。” “真的想不到吗……”祝南音打量着大胖的样子,露出狐疑之色。 虽说爱过狮子的女人,不会看上鬣狗。可是你一头野猪摆在这里,人家能不能看上就和狮子没关系了吧? 半晌,她才点点头道:“辛苦了,你先回去吧。” “好嘞。”大胖笑道:“大小姐有事随时再吩咐我,我的色相随时可以为了霸山而出卖!” “还没危急到那个时候,你先留着自己用吧。”祝南音不忍再看,按了按眉心。 待得大胖离开以后,她才皱眉道:“就算要这样去试探,就不能找个长相好点的吗?” 大虎小声答道:“大小姐,咱们在龙渊城的暗线兄弟里,这已经是长得最好的了。” “……”祝南音无语了一下。 心说难怪山里的情报事业发展得一直不好,很难想象以前都是一群什么歪瓜裂枣在负责打探消息。 一出门就差把“我是山贼”四个大字写在脸上了。 “不过我觉得平安巷子这个梁家和梁辅国关系,本来就没什么试探的必要,大小姐伱有点过于谨慎了。”大虎满不在乎道:“街头巷尾都知道这件事,那还能有假?” “街头巷尾还都说我们霸山是杀人掠货的土匪呢,这也对吗?”祝南音没好气地说道。 “谁说的?”大虎一瞪眼,“我去把他扒皮抽筋!” “……”祝南音再度无语,而后道:“都这么久了,还没改掉你们这身习性,难怪我们霸山的名声不好。” “嘿嘿。”二虎在旁边打圆场道:“大哥就是说说而已,我们怎么会在城里随便杀人呢?” “在外面也不行!”祝南音转头瞪了他一眼。 她舒一口气,说道:“靠你们是指望不上了,还得是我自己来出马。” 她自霸山来到龙渊城开店,已经有一段时日了,也算是站稳了脚跟。 如今她不满足于只作为一个暗中的据点,想要多发展一些信息的渠道,而靠近平安巷子刚好与梁家熟悉,这让她有了一点心思。 梁辅国分管外三部,其中就包括兵部,若是能从梁家这里探听到些许梁辅国的情报,或许对霸山有帮助。    “李彩云不管曾经和梁辅国有没有关系,他们现如今肯定是没有联系的。想要打探情报,还是得从梁家老大那里入手,好在我还有另一条线。” 祝南音微微一笑,“正好到用上的时候。” …… 翌日清晨,梁岳起早来到了诛邪司,在这里却没有见到熟悉的玄门弟子,只见到了主事谢文西。 “回来啦。”谢文西笑着招呼道:“最近这阵子忙,大家都不在,连诛邪令都出去了。” 梁岳纳闷了下,自己这两天怎么去哪都见不着人。 闻师姐、尚师兄和林风禾他们这几天都回了各自的师门,没有回到龙渊城,肯定都不在这里。 可是其余莫求人、李墨、大乔、卫九也全都不在,这就有些少见了。 谢文西接着就说道:“之前从积雷寺抓回来那个九鞅谍子,吐露了不少东西,所以这段时间大家都很忙。还好有四俊三奇的几位高手在这里帮衬,不然肯定是忙不过来的。” 梁岳这才想起之前被抓的青蛇,看来她还挺配合,难怪大家会忙成这样。 谢文西给他简单介绍了一下情况,青蛇自从被抓以后,一直是用情报跟诛邪司换一些待遇上的改善。她知道情报就是自己的命,所以会隔一段时间放出一些,却也不会一股脑交代出所有自己知晓的事情。 对于她这个态度,陈素倒也颇满意,所以没有多加刑罚逼迫。 青蛇在九鞅的情报网里是很重要的一环,与诸多情报线都有联系,她交代的事情让诛邪司收获颇丰。 这样的人被抓,对于整个九鞅谍网来说都是重大打击,必须要说林风禾立下了大功。 不过就算今天没见到,等到了夺城之战的时候,诛邪司的众人肯定是要过去看他们的,倒是也没关系。 梁岳跟谢文西聊了一会儿之后,就又离开诛邪司,来到了不远处的刑部衙门。 这么久回来一次,自然也要来看看好友。 陈举南下经商、逄春随军北上,现在他可探望的好友也只剩下元宝了。 来到刑部衙门,从外向里大步地走,根本没有一个人拦他,简直就跟回自己家一样。梁岳对此已经习惯了,刑部一些人虽然对诛邪司有些敌意,可是对他的态度却都是无一例外的友好。 就这样来到了凌元宝的门外,隔着打开的房门,就见到一颗嘿嘿的小脑瓜正埋在桌案上,盯着桌上的卷宗,埋头沉思。 那只高大的黑犬蹲在旁边,百无聊赖地打着哈欠。 一个哈欠没打完,凌元宝随手拍了一下它的后脑勺,道:“白雪,你说这案子得从哪里着手啊?” 名叫白雪的黑狗看着她,露出一个惊愕的眼神,仿佛在说:“你在问我?” “唉。”凌元宝皱起眉头,喃喃道:“问你也没有用,你只是一条笨狗,要是他在就好了。” 白雪的眼神转为疑惑,你什么时候还养过一只聪明的狗? 这时头顶突然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谁啊?” (本章完) ------------ 第85章 原味杀人魔 【求月票!】 “诶?” 凌元宝一抬头,发现来人居然是梁岳,立刻露出了惊喜的神情。 “你回来啦?”她笑着道,转而又问:“你不是去参加夺城之战了吗?” “修炼之后能回来休养几天,这不是来看看你嘛。”梁岳也笑道:“伱这是在犯愁什么呢?” “这里有个古怪的案子,我正不知道从哪下手呢。”凌元宝毫不拖沓,直接就将卷宗甩了过来,兴奋得好像僵尸找回了自己的脑子。 “神都外村镇近来发生了一起连环杀人案,凶手的手法有些奇怪。” “每一次都是在夜间,死者家中突然被一团黑烟覆盖,隔绝了所有气息,片刻就会散去。等有人去查看时,就会发现死者。” “死者都是面色发青、眉眼圆睁,好像被吓死的一样。” 梁岳也顾不得寒暄,配合着凌元宝的讲解,先将案情了解了个七七八八。 “凶手作案的现场都很随机啊,就是在神都城外,没有固定地点。”梁岳喃喃道,“三名死者分明是城外李家庄的庄主,黄员外。” “三柳村小庙的僧人,庆元。” “黄门镇的富商戴有财。” “这三个人之间看起来也没什么联系……” 他稍微凝眉道:“这种修行者若是随机杀人,那就很难着手了。还是得看看死者之间有没有什么共同处,找出他作案的规律。” 对于已经发生的凶案来说,最难查的自然就是随机杀人的类型,尤其是这个时代。 一个修行者如果在城池之外杀人,杀完就跑,凶手与死者又没什么关联,那很难拿他有什么办法。 “咦?”梁岳忽而又发现了一个问题,“三名死者都有随身物品丢失?” “不错。”凌元宝颔首道:“一开始我也考虑过会不会是夺财害命,可是死者丢失的东西都很奇怪……” 梁岳接着翻下去,“黄员外丢失的是一个白玉不求人……” “庆元丢失的是一件僧袍……” “戴有财丢失的是一件锈金肚兜……”他抬起头,“等等,戴有财身上怎么会有肚兜?” “这个我也不知道。”凌元宝面色也有几分尴尬,“谁知道他一个大男人随身带着肚兜做什么?” 痒痒挠……僧袍……肚兜…… 将这几样东西联系到一起,梁岳只觉事情更诡异了,“这之间有什么联系吗?” “都有体味。”凌元宝一语道破,看来她也思考过。 “噫。”梁岳咧了咧嘴。 这是什么原味痴汉杀人魔? 问题死者全是中年男人,你收集的这口味也太硬核了吧。 “带我去看看尸体吧,还是希望能找到一些凶手作案的规律,不然还可能继续有人被害。”梁岳道。 “好。”凌元宝立刻动身带他去验尸,同时说道:“包括几名宿老在内,刑部已经派了很多高手出去,可是龙渊城外的范围太大了,很难全部时刻覆盖到。而且近来我们也是多事之秋,不能全部人马都来搞这个案子。如果几天没有收获,可能人就要都撤回来了。” 这阵子刑部的主力都在追查科举舞弊案,对于这种没有规律的连环杀人,的确是没法大海捞针的去排查,所以重任才会又落在凌元宝身上。    梁岳又问道:“凶手使用的神通呢,有什么线索吗?” “已经请秘术师和炼气士都探查过了,没有什么特别的气息,不知道是哪个路数的神通。据目击者形容就是一团黑烟笼罩下来,里面的所有气息都被掩盖了。”凌元宝道。 梁岳点点头,看来那些简单的点刑部也都想到了。 说话间,二人就来到了刑部衙门的停尸房。 …… 让外人来验尸显然是不合规章的,可是凌元宝跟验尸房的守卫说了两句,他们就将梁岳放了进去。 不止是看凌元宝的身份,应该也是看梁岳的身份。 三个死者都停放在相邻的几张床上,由白布盖着,梁岳一一将其掀开部分。 果然每个死者都是三四十岁的中年男子,生前相貌各异,死后倒是有几分相像,每个人都是瞪着眼睛,极为惊恐的样子。即使是到了这里,依旧没有瞑目。 “他们看到了什么,会如此惧怕……”梁岳嘀咕了一声。 “那烟里还有厉鬼不成?”凌元宝也附和道。 “似乎真是毫不相关的三个人啊……”梁岳又道。 “说的是呢。”凌元宝接道。 “可又好像有一些共性。”梁岳继续道。 “哦?”凌元宝轻疑一声。 梁岳抬头看了她一眼,心说凌将军什么时候学会的捧哏,接话的当口还真都不错。 在一番仔细观察之后,梁岳给出结论道:“如果我的推测没错的话,他们之前应该都是禁军士兵。” “啊?”这下凌元宝真有些惊讶了,“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梁岳道:“首先,他们生前都有武道修为,而且都是第二境巅峰,不算弱也不算强,这一点都很统一。” “其次,他们身上都有些许伤疤,虽然早已经年,可还是能看出其中多有箭伤,这更像是战阵之上会用到的兵器。若是在一个人身可能是巧合,可是三个人都有,那就应该不是了。他们的出身,多半就是军中。” “最后……” “胤朝不同的军阵习练的基础拳法不同,像我们御都卫修习的就是虎威拳,北地军镇修习的就是苍狼拳。而这三人都有一个特点,就是双臂极长,这是常年修炼禁军传习的武威长拳会出现的一种特征。” “如果查清这三人的来历,应该能找到共同的出身。”梁岳道:“他们的死,说不定与他们在禁军中的经历有关。” “没错!”凌元宝拳头一锤手掌,“我就知道你来准行,果然一下子就找到突破口了。” “我也只是在你们调查的基础上做出推断罢了。”梁岳谦虚了下,随即又道:“不过我还是有一个疑惑,暂时没有想清楚。” “什么?”凌元宝问道。 梁岳摸着下巴沉思道,“人身上有痒痒挠很正常,和尚穿僧袍也很正常,可是戴有财身上为什么会有一个肚兜呢?” 这简直和凶手为什么要偷他们的原味一样扑朔迷离。 早上好呀。 (本章完) ------------ 第86章 师妹 【求月票!】 经过梁岳一梳理,就算是白雪也知道该怎么做了。 “调查他们三个人离开行伍的时间,禁军将士一向监管最为严格,进出肯定都有名册记载。” “到各自家中打探生平,看看他们有没有别的联系。” “最重要的一点,要找到有没有与他们同样一批离开禁军的人,存在共同点的极可能也是这凶手的下一个目标。” 有一个明确的方向之后,凌元宝也领着自己手下的捕快们出发,前往查案去了。现在刑部人手紧缺,还真得她多加奔波。 不过这也仅仅是一个方向,梁岳隐约觉得,事情不会太简单。 如果他的推测没错,那这三人唯一的联系可能是同为禁军将士,此时一同出事,极可能也与禁军经历有关。 那可是皇家的最后一道防线。 龙渊三卫,禁卫军、皇城卫、御都卫。 御都卫里不用说,处理的事情最多最杂,人数最庞大、构成也最为良莠不齐,里面有大量混吃等死的蛀虫和吃拿卡要的恶吏。 皇城卫镇守天子门墙,矜贵且清闲,是世家子弟最喜欢镀金的地方,许多一无是处的纨绔混杂其中。 但禁卫就不同了,那可是守卫三宫六院、帝王出驾随行的军队,必须每一个都出身清白、来历干净,祖上三代都是良家子,经过严格的审查才能进入,能力和素质无一不是优中选优。 看起来禁卫军好像是事情最少的,可是一旦出事都是毫无疑问的大事。 禁军离开队伍以后,也多会被安排到各地军中,或是在皇城卫与御都卫内当个统领。即使是年老体衰,也会给安排一个清贵闲职养老。 一方面,是对他们一生守卫宫墙的善待;另一方面,也是因为禁军距离天子最近,大多会知晓一些皇家秘事,得让他们留在可控制的范围内,才好让一些秘密不会外传。 这三人的身份显然就不像是正常离开的禁军,当地主或者经商就算了,还有出家当和尚的。 梁岳如今也算是在朝廷混迹了一段时间,大概有了一些敏感的嗅觉,不像是一开始那样脑子里只有案情。推测出反常的事情,就知晓其中可能存在猫腻。 不过这也和自己没有关系,他只是帮忙推理而已,事情还是刑部去办。 这事儿交给元宝是可以放心的。 一般人想去查禁军的名册可能还不好查,就算是刑部,也不可能随随便便让你调过往所有禁军的资料出来。 可是凌元宝办这个事情却是刚刚好,因为定钩王被梁辅国逼走之后,接手龙渊三卫的正是她爹凌三思。 虽然出于避嫌和种种原因,凌三思实际掌控的只有皇城卫与御都卫,禁卫还是由皇族出身的将领把持,但起码名义上还是凌神将的麾下,这点面子还是会给的。 梁岳又前后思索了一遍,细细想过没有任何遗漏,让凌元宝有什么收获再来找自己,之后才放心离开了刑部衙门。 家里的马和元宝的狗都看过了,也该去看看师父了。 …… 这段时间,梁岳身上发生了翻天覆地一般的变化,从一个小小从卫转眼就成为了如今要参加夺城之战的九州天骄。 可是平安巷子与杏花山都没有变化,它们就静静在这里,等着游子归来。 此时的山上没有杏花,只有斑斑点点的残留雪迹,流云庵与云止观也都多了一丝素淡之色。 梁岳走进道观大门时,此间依旧是没有什么香客,小道童白原在院中扫地,还是那副勤勤恳恳的童工模样。即使知道他是一只鹿妖化形,也还是会让人升起一丝同情心。    尤其是中年大汉模样的王汝邻盘腿坐在道观里,一副懒洋洋的做派,着实反差强烈。 不过今天有些不同,在王汝邻的对面,还坐着一名身着素纱薄红袄的女子,面若桃花,眉眼流转,相貌十分娇媚。 这人梁岳认识,正是临门街小酒馆那个新来的老板娘,这段时间和街坊们关系都处得不错,娘亲还夸赞过她。 “师父。”他走上前施礼,又看了一眼旁边,“祝掌柜?” “哟,你们还认识?”王汝邻笑道。 “算是街坊。”祝南音也微笑,“之前我酒馆刚开起来的时候,多亏了梁都卫照应……不对,现在是梁仙官了。” “职责所在罢了。”梁岳谦虚回应。 王汝邻摆摆手,示意梁岳坐下,接着道:“你们俩既然认识,那可就太好了,小岳啊,这就是我跟伱说过的,和你一同拜师的那位。你们两个算是同期,不过她是记名弟子,你就叫一声师妹吧。” “师妹?”梁岳有些诧异,没想到这位祝掌柜居然就是那个徒弟。 当时王汝邻提到过,在自己之前,有另一个人来拜师,而且有三藤半的天赋,差点自己就没有机会了。 只是后来自己给师父搞了个五藤兰,才将这个拜师机会夺来。 那一位只能作为记名弟子,后来也没再见过,没想到居然是自己早就见过的人。 祝南音也是微微惊讶,一双眼打量了梁岳几次,才又转回道:“我只知梁仙官横空出世,是龙渊城里的传奇天骄,没想到竟然是师父您教出来的,这就难怪了。” 这一句话,让在场的两个男人都很舒坦。 王汝邻笑得眯眯眼,挥手道:“哎呀,都是小岳自身的努力,我这个师父在其中最多有个七八成的作用,不值一提嘛。” “都是我这做徒弟的来得少,之前从没遇到过,都不知道原来梁仙官就是我家师兄。”祝南音又道。 “街坊变师兄妹,你们这也算是亲上加亲了。”王汝邻道。 三个人在大殿中聊得开心,一时间其乐融融。 在院子里扫地的小白原暂时直了直腰,回头望了一眼,只觉大殿的门分割了很多,像是两个世界…… 聊了一会儿之后,祝南音起身告辞,道:“那我就先回去啦,下次再来看望师父。” “哈哈好。”王汝邻道,“你们两个回去也多多亲近。” “一定会的。”祝南音一欠身,之后便转头离开,白原负责去送。 梁岳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也觉得颇为奇妙。 之前可从没看出来这位老板娘有武道修为在身,而且天赋还很是不俗,想来修为不弱。 祝南音离开之后,王汝邻的脸色忽地撂下来,淡淡说道:“你以后和这位师妹打交道要小心点……嗯,尽量还是少私下打交道。” “怎么了?”梁岳知道师父这样说,肯定是有不对的地方。 刚才笑得那一副不值钱的样子,原来都是演的吗? 王汝邻摇摇头,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道:“你现在身份特殊,小心些总没错。” (本章完) ------------ 第87章 龙虎一滴血 【求月票!】 关于这位小师妹的来历,王汝邻颇有些讳莫如深,不太想对梁岳提及的样子。 梁岳也没有追问,师父不想说,总有他的理由,让自己小心那自己以后小心些就是了,反正自己和祝南音本来交集就不多。 说完之后,王汝邻的面容又转为欣慰,“我都听说了,你以绝对碾压的优势拿到了夺城之战的正选名额,他们都对你寄予厚望。” “侥幸而已。”梁岳笑了笑。 “这可不是侥幸。”王汝邻则是一挺胸,“你既然是我的弟子,只需学到我半分本事,碾压他们还不是信手拈来?” 他这样说,梁岳倒也没反驳。 在他走上兵法这条路的过程中,确实是受到过王汝邻不小的启发。 别说是自己,就是被师父点拨过几天的圆生和尚,都从以前的憨傻武僧变成了聪明武夫,得到了蜕变。 王汝邻又看了他一眼,道:“伱的修为进境也很快,我记得去修炼的时候才刚突破第五境,此时已然接近第六境了。” “这段时间四处转战,吸纳了不少天材地宝,都没有时间完全炼化。”梁岳答道。 他确实是基本每到一处,都伴随着得到机缘……虽然每次多出的部分都是梁辅国买单。 “到了这一步,谁也没法帮你参悟,不过……”王汝邻思忖了下,道:“我虽不能帮你突破龙虎境,却可以让你看看真正的龙虎,伸出手来!” 梁岳依言摊开手掌,王汝邻大袖一拂,指尖逼出一丝血点,点在了梁岳掌心。 嘭! 一股巨力轰然由掌心灌入气脉之内。 那是王汝邻的气血之力,一瞬间就冲得梁岳筋骨发出喀喇喇响动,整个人忽地硬住。 所谓龙虎境,不止是肉身强如龙虎凶兽的意思,更是气脉如龙、血脉如虎!到了这一步,层楼境对于肉身的挖掘就到了极致。 第七层天罡境乃至于之后的宗师境,更多的也是领悟武道真意,靠“虚”的层面来提升。 “实”的部分,在龙虎境就封顶了。 以后肉身想再有提升,也只是依照现在的修炼方式不断重复罢了。 而且还有一种说法是,在前五境修炼得越强的人,越难突破第六境,因为这一关需要将气脉与血脉都凝聚炼化,之前气血之中的力量越强,炼化起来就越困难。 当然那样炼化以后就越强大。 传说中九鞅武神一滴血可镇杀宗师境,只有到达龙虎境才知道这并非虚言,因为到达这一境界后,武者一滴血中蕴含的力量十分恐怖! 王汝邻这一滴血,就将梁岳周身气血搅乱! 轰—— 随着一声爆鸣,僵硬了片刻的梁岳倒飞而出,重重摔倒在地,肉身恢复了半晌方才睁开眼来。 “如何?”王汝邻问道:“有所领悟吗?” “有……”梁岳弱弱回答一声。 有是有。 可是这手法也太野蛮了。 难怪之前在修炼的时候,云禅师他们没有人用这种方式帮忙,这样稍有不慎可能就要将人气脉根骨重创,恢复个一年半载都是轻的。 师父估计也是看自己这段时间肉身强大了许多,才敢用这种炸裂的方式帮自己领悟龙虎境的力量。 “龙虎一滴血,蝼蚁渡天劫。”王汝邻走上前来,老神在在道:“小子,你还得练啊。” …… 自云止观回家的路上,梁岳骑在马背上还不住在颤抖,只觉四肢筋骨依旧在震颤。 师父用这般手法,除了帮自己开悟之外,可能也隐含着一丝敲打的意思,让自己不要生出骄矜之心。    这段时间修为进境很快,试炼的过程也都很顺利,确实很容易让人有一种“天下英雄、不过尔尔”的错觉。 毕竟梁岳赢的也都不是无名小卒,而是九州的各路天骄。虽然他一直把控着自己的心态,不至于多骄傲,可难免也会有几分松弛。 自满往往就是衰落的开始,可真正的战斗还没到来。 王汝邻这一滴血,属实给他提了一个大醒。 自己还差得远呢。 别说和凶残的鞅人相比,即使是在九州天才之中,自己的修为也排不上前列,之前能赢更多还是靠兵法。可又不是每一次都有阴谋诡计好用,还是要抓紧将自身实力提升起来。 他在马背上思忖着,身下的大黑也在纳闷。 什么在震? 刚刚在道观里发生什么了? 背上震挺久了,要不你往前点坐,给我震震脖子? 回到家中,梁岳又在悟道树下修行一夜,想要抓紧每一丝的时间提升自己。 一直到翌日清早,外面响起脚步声,他才在树下睁开眼睛。来人还远,他已经感应到了来人的气息,不等她敲门,他自己就迎了出去。 “凌捕头。”梁岳微笑招呼。 来到平安巷子的人,正是凌元宝,不消说,肯定是昨日的调查有了结果。 凌元宝的神情算不上好,看来是忙活了一整夜,又遇到了困难。 她一上来就开门见山说道:“我昨天去查了所有离开禁军的人员名册,这三个人并不在列,我想是不是会换了名字,便又对照了所有人员的安置情况,都能对得上,禁军根本没有这三个人离开。” “会不会是算作了阵亡?”梁岳又问道。 “不错,我也是这样想的。”凌元宝颔首道,“于是我又查了所有阵亡名单和身份,依旧是没有这三个人。” “难道是我猜错了?”梁岳道。 “不可能。”凌元宝斩钉截铁道:“当时禁军那边的人都说是我们猜错了,我说你是不可能错的,于是我接着翻进入禁军的人名册,往前查了几十年。” 梁岳一时哭笑不得。 到了这一步,梁岳都可能怀疑自己的推理了,她却没有丝毫怀疑,只觉得是查漏了,或是事情另有蹊跷。 “果然,被我查到了一桩事情。”凌元宝道:“禁军之中很少有失踪人员,所以也没有专门的名录,可是在差不多十二年前发生了一件大事,在那次事件中有八名禁军将士失踪。” “什么事?”梁岳一听有门,赶紧问道。 凌元宝左右看看,之后小声道:“禁卫军的人告诉我此事务必保密……” “当初霸山侯唐巍率军在凉州与贼寇鏖战,朝廷征战日久,将士都发不出钱粮,前线危急。陛下拨出内帑银,由大皇子带着出去购买钱粮,运送至前线,稳定军心。” “可是大皇子的队伍离开神都不久便消失了,杳无音信。” “最终霸山一战失利,大皇子始终没有下落。这件事朝中调查过许久,都没有一个结果出来,始终是一桩天大悬案。卷宗封存在刑部之中,没有几个人有资格看。” “上一次咱们从布庄查出大批的内帑存银,就被怀疑与那件事有关,事后上官叫我严格保密,说此事不能明面上调查,让我不要参与,后来也没有了后续。” “大皇子出城时,护送的队伍除了一支御都卫轻骑,还有八名他在宫中带出来的贴身护卫,那八人自然都是禁军,他们随着大皇子一起失踪。而其中三人的年龄画像,都与死者能对得上。” “这三名死者,绝对就是当年大皇子的贴身禁卫!” 梁岳听着,眉头缓缓皱起:“嚯?” 早上好呀。 (本章完) ------------ 第88章 梁鹏和他的朋友们 【求月票!】 “总感觉事情有些麻烦……” 梁岳默默思忖着,这下子还跟十几年前那一桩内帑案扯上关系了。 这件事之前梁辅国就给他讲过,因为那个身怀祝融火的杀手,所以布庄的事情被和溪山会联系起来,怀疑当年的内帑案也是溪山会所为。 那这个黑雾杀手会不会也与溪山会有关? 牵扯到这个神秘的组织,梁岳总觉得有些忌惮。能看见的敌人都不算可怕,那种躲在暗处的敌人往往才是最危险的。 可越是可能和这个组织有关系,越不能停下追查的脚步,尤其站在梁辅国与刑部的立场上,与溪山会也是不折不扣的敌对。 梁岳现在和梁辅国的关系,不是父子,胜似父子——一般来说儿子欠亲爹也很难欠那么多。 所以他还是会优先站在这个角度思考问题。 何况某种意义上来说,梁辅国的所作所为和梁岳的想法也是契合的。 梁辅国做的那些事情,其实很多人都会想过,都会希望有朝一日能将那些贪官恶吏斩杀殆尽。 只是并非每个人都有这种能力,即使真的能够做到,杀完他们也不一定能做好他们做的事情。有一个梁辅国这样的人在,从铲除到善后一条龙服务,简直就是天降猛人了。 这样的人即使不帮助自己,梁岳也会尽可能地支持。 于是他冷静分析道:“禁军虽然待遇优厚,可是要他们突然发财也是不可能的。也许当初发生了某些事,让他们获得了一笔横财,之后分散开来隐姓埋名,一直到了现在。” “那这些人身上就应该有些许共性,譬如都是在差不多的时间突然出现在当地,购置了大量的产业,一直生活到现在。” “而且……他们如果是隐姓埋名躲避什么,为什么不走得远一点?那样更不容易被人找到,肯定好过继续在神都周边。我怀疑他们可能还是会有某种隐秘联系的方式,彼此之间确定对方的状态。” “你回去以后除了追查这三人的经历,可以在神都附近再调查一下,还有没有这样出现的人。或许他有编造的身份经历,但是出现的时间点和方式应该类似,如果是武者并且有行伍经历,那可能性就更大了。” “如果这个凶手再不犯案,那我们可能来不及抓到他。可若他还想再动手,那我们还有机会提前将其缉拿!” 听着梁岳一梳理,凌元宝的思路再度清晰起来,她点点头,说道:“我这就去办。” “诶等等。”她转身刚要走,梁岳突然又将她叫住。 “还有什么?”凌元宝回头问道。 “多叫点人。”梁岳提醒道:“这次的对手说不准是什么背景,有备无患总是好的。” “我知道了。”凌元宝认真颔首。 梁岳将她送到巷子口,盘算着自己还能留几天,应该可以等这件案子有个结果再离开。刚目送元宝的背影离开,那边一驾车马行来,梁鹏从车上下来。 “鹏少,昨夜相谈甚欢,咱们下次再聚!”车上的人热情招呼道。 梁鹏微笑回应:“储兄,再会。” 他转过身,就看到梁岳站在那里,笑眯眯看着他:“鹏少?”    …… 梁鹏昨夜没有回家,而是和朋友们在城外攀山出游。 这个年纪的孩子夜不归宿,可能有的父母要说一下,但是梁家没有这个规矩。三个孩子都很有自己的主见和能力,李彩云很清楚自己可能是跟不上孩子们的智慧的,干脆也就选择了放养。 她对孩子们的管理,仅限于对梁岳的催婚。 不过近来的梁鹏的确是有些反常,之前一直独来独往的他,突然交上了一堆朋友,这让梁岳也是有些好奇。 以他对弟弟的了解,对于梁家之外的任何人,梁鹏都是平等认为他们愚笨不堪,懒于应付,绝对不是被人吹捧了两句,就开始呼朋引伴的性格。 “大哥。”梁鹏似乎也看出了哥哥想问什么,打了声招呼之后,一边走过来,一边道:“我近来结识了一些同期的考生,外出聚会多了一些,回家少了。” “没关系,年轻人多出去玩玩也是正常的。”梁岳笑道。 “这些都是我们同批考生里很有号召力的人,能力和学识也颇出众,将来如果能登名金榜,在朝堂上应该也会有作为。”梁鹏先说道。 同榜考生结交是很正常的事情,大家天南地北一同来到神都赶考,老乡、同姓甚至住在同一家客栈,都可以成为结识的契机。 不说万一以后都考上,就是可以互相帮扶的人脉,哪怕落榜了,这段时间互相照应也有些乐趣。 尤其现在已经考完了两场,备战殿前考试的都算是银榜考生,朝堂中很多势力都会争取这些人,这些考生也会主动去攀附一些大佬,为了自己将来入朝提供一些臂助,正是人脉发展的黄金期。 这一切都是正常的,只不过在梁鹏身上有些奇怪罢了。 “他们入朝以后发展的速度,多半是不如你的。”梁岳道。 “这倒是。”梁鹏也不谦虚,点点头道:“不过他们在考生之中或多或少有些名望,我不喜欢做那种抛头露面的事情,他们可以去做。我这阵子正是想借他们的手,写一些文章。” 科举考试中有很多年少成名的才子,是倍受关注的,可能考试开始之前就已经受人瞩目了。 亦或是经过两榜的大浪淘沙,一些有状元相的考生也会被人提前关注。 这种关注是多方面的,同榜考生想要结交你将来联系,神都百姓乐于追捧一个才华横溢的少年,权贵大佬也想拉拢伱作为将来的马前卒,榜下捉婿这种事情屡见不鲜。 为了获得这样的名气,很多考生都会提前给一些文坛大佬投上拜帖,请对方品读自己的文章。 成为明星考生的好处多多,其中就包括号召力,发一些文章就可以让很多人响应。 梁岳看着梁鹏,他知道了弟弟之前找过梁辅国帮忙的事情,于是问道:“你是想让他们支持左相?” “不。”梁鹏摇头道:“我是让他们写文章抨击左相,支持右相。” (本章完) ------------ 第89章 罗师傅 【求月票!】 听到他的话,梁岳不禁一笑:“聪明。” 在这一点上,不得不承认弟弟的智慧。 听梁鹏一说,他能够明白梁鹏的意图,但如果让梁岳自己来做这件事,他或许是想不到的。 这一届科举由右相宋知礼主办,左相梁辅国在这个时候大查科举舞弊,还将矛头直指神都世家,无疑是直接向右相宣战。 右相虽然名义上是高于左相的,可是宋知礼过往给人的印象一直是无为无过,一个很是平庸的右相。而梁辅国给人的印象则是杀伐凌厉,一个很强势的左相。 他们两个的这次争斗也很容易让人觉得,是梁辅国单方面的咄咄逼人。 如果这个时候所有考生再都一起声援梁辅国,那事情可就有些奇怪了。 考生代表的是未来,你梁辅国将手伸到科举中来,赢得了考生的支持与那么多民心,将来朝野上下都是你的拥趸。 你想做什么? 这也确实是一部分事实,在基数更大的平民考生之中,确实存在着很多把梁辅国当成偶像的迷弟,十分狂热地追捧左相。 可如果反过来,在梁辅国向世家势力发起进攻的时候,连平民考生们都在支持代表世家的宋知礼。 那世家的影响力究竟大到了一个什么地步? 这个世界的皇帝通常来说,是做不到一言决断的,皇权的势力要受到很多方面的制约。 可是当今的牧北帝是少有的、真正让皇权独大的皇帝,这是他年轻时打出来的威望,也是军方坚定忠诚所带来的。 在牧北帝的统治下,朝臣权力可以大,也可以龙争虎斗,可是大到只手遮天的地步,那就是任何帝王都不可能容忍的了。 考生们可以代表一些事情,或许有时候他们的声音一文不值,可有时候他们的力量也有千钧之重。 “尽自己一份力罢了。”梁鹏道,“左相帮我解决了麻烦,我总得帮他些忙。” “伱能让这些考生愿意写这种文章,也有几分手段。”梁岳道。 以梁辅国如今的民望,抨击他,在民间的名声肯定不会好,这些考生不会不知道。 “若仅是我发起的倡议,他们自然不会听。”梁鹏笑了笑,“可谁让我是左相的私生子呢。” 梁岳闻言,不由得也是一笑。 对于这个身份,弟弟的态度似乎也有所转变。实在反抗不了,那不如享受一下。 …… 第二天,凌元宝便急匆匆叫梁岳出城,紧接着梁岳就见到了令他瞠目结舌的一幕。 “昨天我带人又连夜调查了龙渊府周边村镇,还真找到了几个可疑的目标。其中最有嫌疑的就是神都南的红枫镇,有一个开武馆的,咱们先一起去探一下。” 凌元宝在马上迅速介绍情况。 “去探一下用这个架势吗?”梁岳指了指前面。 凌元宝茫然道:“你不是让我多叫些人吗?” “可是这也……”梁岳看着眼前在城外列成一阵,足有近三千人、杀气腾腾的御都卫轻骑。 这个阵势别说去探一个小镇上的武馆,把整个小镇夷为平地都是顺手的事情。 “刑部的人手不够,你又让我多叫一点,我只能跟我爹说。反正御都卫协助刑部办案也是合理的,他就给了我一个调令,将营中闲着的轻骑全给我派出来了。”凌元宝挠挠头,“你就说够不够吧?” 在她的概念里,梁岳说得肯定没错。 既然让她多叫一些,那她自然竭尽所能,有多少叫多少。 元宝点兵,多多益善。 “太够了。”梁岳苦笑道:“那一会儿还是让他们在镇外驻扎,咱们两个先轻装简从,进去探探情况吧。” 一队轻骑浩浩荡荡地杀到红枫镇外,若不是穿着御都卫的轻甲,只怕沿途百姓见了都以为是来攻城的了,都多长时间没有这么大规模的骑兵在神都附近乱晃了。 大队人马停在镇外,梁岳和元宝下马步行进入。    “这个开武馆的师傅叫罗吉,也是十几年前来到红枫镇的,他只有第三境修为,武馆生意一般,却能娶二十几个小妾,这一点有些奇怪。”凌元宝讲述道。 “确实不对劲。”梁岳点点头。 娶二十多个小妾还能上第三境…… 这罗师傅没有气血亏空,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天赋异禀。 当然,凌元宝说的应该是经济上的问题。一个武馆师傅,生意又不好,不太可能养得起那么多妾室。 除非他是带着很多钱来的。 说话间,二人便来到了小镇边缘街道上的“罗氏武馆”,只是武馆关着门,没有营业。 凌元宝上前砰砰砸门,半晌,才有一个半大孩子打开门,问道:“你们是什么人啊?” “我们是来拜师的。”梁岳笑答道:“罗师傅在吗?” “我师父说他不在。”孩子流畅地答道。 梁岳递出二两银子,塞到孩子手里,道:“那你去跟罗师傅说,我们下次再来。” “好。”孩子点点头,关上门,转身就跑开了。 这一扇门自然拦不住他们,梁岳一道剑气便隔着缝隙切开门栓,跟着孩子的脚步声走过去。 绕到武馆后堂,果然看到一个中年男人正坐在堂间苦笑,那个孩子正在旁边汇报。 “罗师傅,看上去这里有些冷清啊。”梁岳招呼道。 “呵。”中年男人冷笑了下,“但凡有得选,我也不会收这种大傻瓜当徒弟。” 旁边孩子抬起眼,“师父,咱们武馆不是只有我一个学徒吗?你说谁是大傻瓜啊?” “玩儿去吧。”罗吉挥挥手。 待孩子离开,凌元宝才走上前,亮出令牌道:“我是刑部的捕头,有些情况想要找你了解一下。” “好,不过我现在有些急事,想要出去一趟,你们可以在这里等我。”罗吉回道,说着站起身,就想往外走。 梁岳和凌元宝一前一后,将他夹在中间。 罗吉冷哼一声,“你们两个小年轻,怕是看不出我的道行,别给自己找不自在。” 说着,他一掌推在凌元宝肩上。 嘭。 一声闷响,凌元宝罡气运转,直接将他震开。他撑着不肯倒退半步,硬扛了反震的力量,喉头突然一甜,又咽了下去。 面上表情依旧强硬,脚下却转回了身。 “我向来不跟女人动手,你小子就没这么便宜了。”他意识到凌元宝是捕头,武道修为肯定不差,转过身又想从梁岳这边突破。 他一把推在梁岳胸前,梁岳都不用运罡气,雷力一转,他的手一下缩回了袖中。 即使藏在了袖子里,还是能看出罗师傅的手不住地颤抖,即使他再努力也压制不住。 “罗师傅,还是和我们聊聊吧。”梁岳微笑道。 “嘁。”罗吉一撩袍子下摆,大马金刀坐回椅子上,“虽然我有些事情,可是看你们投缘,就听听你们想说什么吧?” 早上好呀。 (本章完) ------------ 第90章 烟中恶鬼 【二合一】 “近来神都周边凶案频发,其中有几名死者,据我们调查似乎与罗师傅你有些联系。”梁岳盯着对方的眼睛,目光灼灼,询问道:“李家庄的庄主黄员外,不知你可认得?” “嗯?”罗吉凝眉道,“都叫李家庄,庄主怎么姓黄?” “他在十一年前去到李家庄,将庄上田产尽数高价买了,自然就是庄主,只不过没有改名罢了。”梁岳道,“这个并不是重点,还有黄门镇的富商戴有财,以及三柳村小庙的庆元和尚,这三人想必罗师傅都认识吧。” “完全不认识。”罗吉断然摇头道。 “罗师傅。”梁岳淡淡说道:“你们以前发生了什么事情,或许伱不想说,但是他们都死了,你没死,那么你的嫌疑就很大。如果你不是杀人凶手,那极有可能就是下一个受害者,这其中的利害你可晓得?” “我不晓得。”罗吉露出嗔怒神色,“你们两个真是公门中人?上来说一些奇怪的话,还将我与杀人案扯上关系。我只是一个老老实实的武夫,不想招惹麻烦,还请二位离开吧!” “放屁。”凌元宝不鸣则已,一鸣喷人,“谁家老老实实的武夫会纳二十多个小妾?” “人活着总得有点奔头,我就这点小爱好,怎么了?”罗师傅理直气壮道。 “好了。”梁岳拉了凌元宝一下,“那既然罗师傅对此事毫不知情,我们也不多打扰了。只是近来世道不靖,你还是要多加小心。” 说罢,他便拽着元宝离开了。 走出一条街,凌元宝才不解道:“难道他不是我们要找的人吗?” “就是他。”梁岳笃定道,“他的体征与那几人相同,因为修为更高,肢体也伸展得更长。而且禁军将士的修为不一定多高,神识意志却都极强,因为他们受过专门的训练,不会轻易被动摇心智。刚刚我以威压对他施压,他完全不为所动,基本可以确定出身。” “还有他虽然一直矢口否认,可是他对我们的抗拒不是从我说出凶杀案之后才有的,而是从你露出刑部身份以后就有的。要么就是他已经知晓了案件发生,要么就是他身上还背着别的见不得光的事情,这个人绝对有问题。” “那你还拉我走?”凌元宝顿时有些急,“咱们不得赶紧把他带回去吗?” “不急。”梁岳微笑道:“你就这么把人强行带回去,他依旧什么都不说,你怎么办?” “我……”凌元宝陷入沉思。 “你说他和事情有关系,又没有任何证据,禁军的资料都是几十年前的,这中间人的变化那么多,很难作为铁证去证实他的身份。何况还只是我的推论,万一他说自己就是各部分肢体都比别人长怎么办?” “无凭无据、连他做过什么也不知道,也不可能给他上刑,他只要闭口不言,我们什么线索也拿不到的。”梁岳道。 “那留他在这里,万一他也被杀了怎么办?”凌元宝问道。 “所以我们肯定不是真的走。”梁岳转到一个街角,绕了一圈,又重新走向武馆的方向,“我问你,如果你有事情不想被官府知道,可又有敌人在暗中随时可能杀你,那你要怎么办?” “告诉我爹。”凌元宝的回答十分流畅。 “就是……”梁岳挠挠头,“假如你爹不是神将,就像我一样完全没有背景呢。” “嘁。”凌元宝嗤笑一声,表情仿佛在说,还装呢,你爹比我爹官还大,还没背景。 梁岳读懂了她笑容里的嘲讽,顿时一瞪眼。 凌元宝赶紧收敛笑容,认真道:“那就跑呗,找地方躲起来,努力修行,以后报仇。” “对咯。”梁岳点点头,孺子虽然不可教,好在多教几遍就可教了。 “而且那杀手连着追杀他们几个,肯定不会是真的为了抢夺原味,多半是那些东西里藏着什么重要物件。” 梁岳仔细翻看过卷宗,之所以知道死者身上丢了什么,是因为那是他们平时都随身带着的东西,极少离手。所以家人亲属认过尸之后,才会一看就知道少了。 原味只是掩饰,里面藏着的东西才是重要的。 “既然是重要的物件,那罗师傅如果逃跑,会把那东西放在哪里?” 凌元宝皱眉道:“自然是随身携带。” “不。”二人此时已经来到武馆后门院墙外,梁岳摇摇头,道:“我猜他不会。” “罗师傅如果不希望杀手得到它,应该会将其和自己分开,藏在某处。这样凶手即使杀了他本人,也找不到想要的东西。”梁岳一通分析,之后指了指院子里,示意凌元宝安静。 两人一同控制身形,悄无声息摸上武馆后院的屋顶。 …… 此时院中正在进行一场告别。 就见宽敞的庭院中,站着莺莺燕燕二十来名女子,应该就是罗师傅的妾室们,此时都面容凄婉、或是哭哭啼啼。 “好啦。”罗吉摆手道,“我又不是不回来,也不是要上战场,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嘛。” “妾身不和老爷一起,一天都睡不着啊。”一位女子哀声道。 “我也是。” “我也是……” 一众女子拥上来,罗吉又挨个安抚,左搂一个右搂一个,在人群中来回穿梭。 “他们家这么多人,天天挤在一起睡觉啊?”凌元宝有些惊讶,“这怎么睡得着的?” 梁岳则是暗暗思忖,这罗师傅肯定有什么过人之处,怕不是当年盗走了什么宫廷秘方吧。 安抚好了一众妾室之后,罗吉才又看向一旁的小男孩儿。 作为他唯一的学徒,在武馆里的待遇也和他家里人差不多,罗吉上前摸了摸他的头,道:“师父要走一段时间,你自己记得勤勉练功。” 说着,他取下自己腰间佩带的短刀,递到小男孩儿手中。 “这是师父最钟爱的佩刀,现在就交到你手上,以后带着它行走江湖,莫要忘了我们武馆的名号。” “我会的,师父!”小男孩儿重重点头,“我一定让唐氏武馆的名头响彻大江南北!” “……”罗吉沉默了下,“师父姓罗。” “可是我姓唐啊,师父。”小男孩儿认真答道:“哪天你死了,武馆肯定由我继承,不就得改叫唐氏武馆了?” “孝顺孩子,玩儿去吧。”罗吉拍了他一把。 和众人道别之后,罗吉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回到房间换了一身破旧的粗布衣裳,加上他糙汉的面孔,看起来不像武者,倒是像卖苦力的工人。 他戴上个斗笠,让家人打开前门,几个人从前面走出去,而他自己则从房间里的一个地道处离开。 如果是寻常的第五境武者,说不定也真叫他溜了,可惜梁岳的神识探测能力远超他想象。即使重重阻隔,也敏锐捕捉到了他的气机移动。 “还有地道。”梁岳招呼着凌元宝,沿着气息移动的方向追踪罗吉。 他这地道的出口不远,是对街一家裁缝铺的后堂。裁缝铺的老板娘正坐在前面百无聊赖,突然听得背后木板响动,顿时欢喜起身,掀开帘子,袅袅娜娜地来到后面。 见到罗师傅,她先扑了上去,然后才惊讶道:“你怎么这副打扮?”“有点事情,需要出去一趟,说不好多少日子回来,你这段时间多小心一些。”罗师傅叮嘱道,接着又取出一个钱袋,递给老板娘,“里面有些银两,省着点花用,再像以前那么大手大脚,我不在可不一定够了。” “那我不要钱,你留下好不好。”老板娘温声道。 “……” 两人在那里腻乎了好一会儿,罗师傅才抽身离开。 “他家里那么多,外面还能养一个啊?”凌元宝瞪大了眼睛。 对此梁岳只有一声,“嚯。” 外室这种东西,就像蟑螂,你看见的是一个,暗中还指不定有多少呢。 只能说他这气血修炼到第三境武者已经是神迹,原本没准是宗师之资。 …… 自裁缝店离开,罗师傅混入大街上人群中,压低着斗笠,默默向小镇外走去。一直到镇外树林中,郊外有一座庭院,里面备着车马,他进去以后,又换了一套衣裳,驾着马车就出来了。 这一套脱身不可谓不缜密,若是换一个人盯梢,说不定就真叫他走了,只可惜梁岳的气机牢牢锁定在他身上,让他根本没有脱离的机会。 罗吉此时穿的是一套车夫装束,看起来好像只是个驾车的,可是车厢内空空如也,装的是他一些早就备好的行囊。 虽说混江湖的人都会给自己留一条退路,可是他这退路也太周到了,肯定是身上带着事情,早就预料到这种可能。 “差不多了。”看着他走的方向,梁岳说道:“他是奔龙渊城去的,看来是笃定到了神都内,凶手就不敢对他下手,倒也是好算盘。” “可以动手了?”凌元宝问道。 “嗯。”梁岳道:“如果我猜得没错,他刚刚应该已经将自己所保管的东西藏了起来,我们将他拿下,沿着他的路径回去找一圈,或许就有收获。” “嘿嘿。”远远缀在后面的凌元宝一挽袖子,就要冲上前去。 可这时忽然有一团黑雾平地而生,轰的将那一辆马车所在的方圆数十丈范围笼罩住。 这黑雾来得无声无息,一团硕大的烟球就那么凭空出现,缭绕于地,隔绝了内里所有的气息。若不是他们一直追踪着罗吉的车马,或许都没法发现。 在神识的感知里,那里好像就是空无一物的,只有用肉眼去看,才能看到黑雾的环绕。 “黑雾!”凌元宝高呼一声,飞速冲上前去。 这团突然出现的烟雾,与之前卷宗中所形容的一模一样,当黑雾散去时,里面的人就会变成尸体! “我先进去探探,你将兵马叫过来!”梁岳提醒道。 说着他上青天接连飞掠数次,瞬息便冲入黑雾之内,在进入其中的前一瞬间,催动了仙藤的虚化,整个人化作虚影。 呼—— 就像是一阵风从身旁掠过,凌元宝才冲到一半,梁岳的身形已经没入烟中,话语才飘到耳朵里。 元宝不由得怔了一下,莫名还有些失落。 记得刚开始认识的时候,梁岳才只是跟在自己背后的小兵,要靠自己保护,主要是提供智慧上的帮助。 而现在他稍一发力,就可以拉开自己这么大一段距离,面对危险的地方也是由他先进去探路,自己负责叫人了。 这才过去多久啊? 现在的自己面对他,已经是智慧和修为上的全面落后。 唉。 但失落的同时,凌元宝还是手速极快地掏出一根哨箭,抬手掷向空中,发出一声锐鸣。 毕竟梁岳让她叫人过来,在她简单的脑回路里,现在梁岳的指令排的优先级几乎是最高的,后面才是自己的想法。 …… 而进入烟雾中的梁岳,在第一瞬间,就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 这是…… 他心中微微一动,是九秘天书的灵性! 没错。 天书法印之间互相是有感应的,只要施展法印的能力,就像是在黑暗中点亮了一盏灯火,附近持有另外法印的人就会察觉到。 也正是因为这个,梁岳才一直不敢多施展自己的两枚天书法印。 只有在性命危急之时,才会用它们放手一搏。 不过这黑雾的能力似乎有一些取巧,就是它本身可以隔绝内里的一切气息,这就导致了天书法印的气息也不会泄露出去。 所以这施展黑雾之人暴露自己身怀九秘天书的唯一契机,就是另一个持有法印者闯了进来。 可恰好,梁岳就是。 也是巧了。 冲入烟雾之中,虽然视线里依旧是茫茫一片,可见度极低,但气息的隔绝不再那么彻底。因为雾气笼罩的范围其实没有很大,所以梁岳第一时间就锁定了那辆马车的位置,朝那里赶了过去。 此时的罗吉双目之中黑茫茫一片,不能视物,却还想策马疾驰,冲出这片区域。可拉车的马匹却因为感官的消失,驻足慌乱,不肯向前。 罗吉重重抽了两鞭子,也没法驱动这车马,气得扔了手里的马鞭,顿喝道:“我知道你是谁,不用藏头露尾!” “真的吗?” 四周突然响起环绕着他的空灵之声,幽幽不知从何处而来。 罗吉呼吸压抑,瞪着双眼,道:“有种就出来碰碰!” “好……”那声音依旧环绕着他,可下一瞬,罗吉的眼前就出现了一张模糊的脸。 一张好似青铜颜色的硕大鬼面,透着一双漆黑的眼眸,这恶鬼生得狰狞獠牙,仿佛倒映着他惊恐颤抖的目光。 “啊——” 早上好呀。 昨天熬夜看了比赛,三点多结束,四点才睡着,怎么说呢,过程很精彩,结果很遗憾。 早上就又起得很晚,困困的。 (本章完) ------------ 第91章 阵字法印 【二合一】 罗吉不愧是禁军出身,性格的确硬气。 但凡是个正常人,突然被黑雾笼罩,面前又突然冒出一张狰狞鬼脸,肯定是要怕一怕的。 可这厮却瞳孔怒张,反手从车辕抽出一把大刀,狠狠抡了过去。 嘭—— 这一刀将面前鬼影重重抡散,发出一声爆响,接着便有一道红芒从中炸出,将罗吉掀翻,整个人倒飞出去落在地上。 血性归血性,修为的偌大差距是他无法靠一腔血勇弥补的。 倒地之后的罗吉不知是晕倒了过去还是如何,突然不再动作。虽然气息还在,可是整个人沉寂如同死去一般。 正常人就算是晕睡也还是会有些动作的,他这个状态实在奇怪,想来是中了什么神通。 这一击的真气波动,也让梁岳判断出对方的大概实力,应该是第六境修为的炼气士。 若是平常,他应该就会改变策略,想办法拖延时间,等凌元宝叫人过来,三千轻骑直接将这杀手拿下。 可是这里充斥着的天书气息,却让他心中生出一股战意。 自拿到临字法印后,他已经许久没有再见到另一道天书法印了,虽然这其实才是正常的。 世间仅有九道的天书,哪里那么容易就遇到? 如今终于又见到,对方又是连环行凶的原味杀手,他自然想尝试将这枚法印留在自己手里。 不过他也没有急着出手,而是继续以虚化状态等待。 他已经习惯了以弱敌强,知道要抓住一切可能为自己创造优势的契机,而虚化状态初次显现的那一击,更是其中关键。 稍微等待之后,黑雾中再度显现出一道身影。 此人身穿宽大黑袍,头上带着青铜鬼面,瞳孔是一片乌黑,没有眼白,幽幽出现在罗吉的身侧,忽的一挥手。 咻—— 有黑烟从罗吉的口鼻之中窜出,看来正是他方才施展的手段。 “咳……”罗吉咳了一声,睁开眼,见到这鬼面人,咬着牙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你猜不到吗?”鬼面人幽幽说道:“我只是收人钱财,来替人找一样东西。他说你们背叛过他,也应该知道他想要什么。” 罗吉瞪大了眼睛,“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没那么容易死。” “把那个东西给我吧,另外三个人的那份,如今都在我手里。伱主动交出来,我可以饶你不死。”鬼面人道。 “呵。”罗吉冷笑一声,“我不知道他们三个是受到了什么折磨,才会将东西交给你,但在我这绝不可能!” 他一翻手,袖中居然藏了一把短刃,一刀便抹向自己的脖子。 可在绝对的实力压制面前,想自尽都是一种奢望,鬼面人只一弹指,罗吉的身躯便突然僵住,四肢都开始渗出黑色光雾。 “想死是不可能的,马上你就会知道他们经历了什么……”鬼面人阴仄仄的声音,听着令人不寒而栗。 就在这时,他的背后亮起一抹电光! …… 在鬼面人出手阻止罗吉的时候,梁岳意识到机会来了。 此时对方的注意力被罗师傅牵扯,他正好出手突袭,旋即便是几步上前,不留名顷刻出手,带着澎湃剑气向对方背后刺去! 他没有选择用杀伤力最强的问月,因为距离越短、速度越快,对方反应的时间就越少,这样刺中的机会就更大。如果只追求威力大,或许刺中的概率就要降低。 这显身的一击,最重要的就是必中! 鬼面人的反应不可谓不快,甚至在梁岳显形的前一瞬,他就感觉到了背后袭来的杀意,心头警兆的同时,神通施展开来,整个人散作一团黑烟。 可是因为梁岳来得太近,速度太快,他终究还是慢了半拍。 噗—— 这一剑刺中实物的感觉传来,那鬼面人才散作黑烟撤开,身形倏忽出现在十余丈外,声音变得愤怒,“哪里来的无耻小贼!” 梁岳对此只是耸肩一笑,脚下生风,一道上青天又追了上去。 武者打炼气士最重要的就是近身,对方已经遭受重创,自然不能给他逃脱的机会。 至于他的辱骂,梁岳全当夸奖。 大家都是玩偷袭的,你又能比我有耻到哪里去? 飒—— 一道上青天就填补了双方距离,剑气再度掠至,速度惊人! 鬼面人倒退两步,抬手升起一道烟墙,阻隔了二人之间的一切视线与气息,梁岳气机之中顿时失去了对方的影子。 看来他不只有九秘天书的能力,而是自身的神通与天书法印也极为契合,二者结合的很好。 有之前罗吉的教训,梁岳没有立刻去攻击这道烟墙,而是横向拉开,寻找对方的踪迹。 一团黑雾之内,那鬼面人好像彻底消失了。 梁岳没有放松丝毫警惕,左右戒备之际,背后猛然窜出一道硕大的黑色剑锋! 黑雾中钻出的鬼面人身高几丈,手持一柄三丈余长的巨剑,狠狠刺向梁岳的背脊,森寒无比!这一剑刺出时,仿佛还带着无数阴魂缭绕的哀嚎惨叫。 先前梁岳就觉得这鬼面人的气质与神通有些诡异,现在见到这一招,算是彻底认准了对方的身份。 没错,就是魔修! 他的气质与罗刹鬼市中那些人完全一样,而这炼化生魂做剑气的手段,更是纯粹的魔修无疑。 不得不说,魔修的手段虽然邪门,但是足够强大。 仅仅是扑面而来的剑风,就让梁岳感受到一股无匹的嗜血杀意。也就是他神魂坚韧无法动摇,寻常第五境武者遇到肯定要被这生魂之气冲击,短暂失神一瞬。 这一刹那的神魂震动,就足以让对方斩杀 瞬息之间,梁岳也选择了自己最强的手段。 催动斗字法印! 这一招已经许久未用,因为他修为逐渐提升,遇到的生死危机也没有那么多,自然求稳减少使用。 此时有黑雾遮蔽,不必担心被别的法印持有者发现,他自然就敢于开启。 梁岳现今已经是第五境巅峰修为,斗字法印轰然启动,整个人的气势瞬间拔升到一个从未来过的级别。与此同时,武道真身祭出,背后具现出左雷右火的法相,正面对抗这一剑! 轰—— 黑雾中爆发出剧烈的真气波动,真气与罡气的对轰,令地皮整个塌陷三尺,罗吉的躯体被掀翻几个跟头,毫不犹豫的晕了过去。 可是这不知是什么法印催动的黑雾,实在是稳定,居然没有就此散开,而是将所有的波动都扛住了。 鬼面人就没有如此强韧了,他的法相之身只略微僵持,就被梁岳的天雷地火法相击碎。 “噗——”鬼面人的本体自其中倒飞而出,吐出一口鲜血,血柱将脸上的鬼面都冲飞了,露出一张三十左右的男人面孔。 他重重倒地之后,高呼道:“天书法印,你居然也有?” 怎么? 只许你有吗? 见他震惊的模样,梁岳并不回应,一步踏出便追杀上来。高手过招,不将对方彻底灭杀,都不能有丝毫大意。何况他斗字法印会透支修为,一旦时间过去,他会很是虚弱。必须要抓紧法印持续的时间,将敌人一举消灭。 那魔修本就已经中了他一剑,此时又被击碎法相,内外重创,俨然是一副没有反抗能力的模样。 可是在梁岳仗剑欲要斩杀的时刻,魔修突然抬手一指,一双黑瞳流出血来,高声道:“阵!” 他能用两次? 这令梁岳一惊,接着便眼前一黑,失去了一切感知,仿佛堕身于黑暗地狱之中。 看得出,这催动第二次天书法印,让魔修也付出了极大代价,他的七窍开始血流不止,可终究是成功了。 梁岳的五感灵识尽被剥夺,整个人陷入僵硬。 阵字法印的强度与魔修方才禁锢罗吉的黑烟不同,根本没有反抗的可能性。 魔修知晓这一击绝对能困住梁岳一时半刻,神情稍微松缓,艰难地爬起身来,“嘿嘿,看来我今日有强运,居然有你这小子将天书法印送上门来。” 看着站在那里的梁岳,他眼中满是贪婪,杀了他,自己就会拥有第二枚…… 念头还没转完,梁岳的身上突然爆发出又一道光芒,同时眼中放出神采,手中剑又动了起来。 “不是……”魔修整个人怔了一下,“你居然还有!” 九秘天书是什么烂大街的东西吗? 他当年只是一个小小魔修,在与师娘一起睡觉时,无意中得知自己的师尊藏有一枚九秘天书的法印,却无法参悟。 对于这种占着茅坑不吃屎的行为,他极度鄙夷,偷偷取出那枚天书法印,居然就被他参悟成功了。 后来有一天他日常和师娘睡觉时,师父不敲门就闯了进来,撞见这一幕,顿时怒不可遏。 他只好主动借助法印力量杀了师父,帮他平息了怒火。 再后来带着这一枚天书法印闯荡江湖,他成为了一个无往而不利的杀手。平生夙愿就是能够集齐九秘天书,只可惜艰难寻找,却再没见过第二枚。 没想到今天撞到这小子,抬手就是两枚? 之前的斗字法印让他修为暴涨,此时施展的应该是传说中的临字法印,让他瞬间解除了五感的封印。 嗤—— 梁岳用临字法印自黑暗地狱中脱离出来,便将那一剑续上,剑气汹涌。 看着对方震惊的面孔,他依旧淡定。 这有什么好惊讶的? 今天过后,我就要有三枚了。 不像你,想用第二次法印力量还得七窍流血的去催动,不知道要透支多少年寿命。 一个不行,再来一个就好啦。 只是这一击毕竟中断过,威力稍有衰减,只是将那魔修斩飞,鲜血飞溅,却没有一击杀死。 那魔修毕竟是第六境强者,保命手段极多,借着这一剑的势头,身子化作一道黑芒,如同利箭一般就穿透了黑雾。 咻。 在黑雾外,他显露出身形,咬了咬牙。 这小子不仅重伤自己、破坏了任务,更重要的是,还身怀两枚九秘天书,来日养好了伤,一定要将其灭杀。 这个决意刚下,一抬头,魔修就忽然愣住了。 在黑雾外面,是他此生不曾见过的场面。 三千轻骑列阵,将半片林子都团团围住,那黑雾烟球被围在正中间,而他的身影在黑雾之前,显得那么形单影只。 不是…… 这啥时候来的呀? 一眼看过去,全都是御都卫最精锐的轻骑。 要是三十骑或者三百骑,他或许还尝试突围,可眼前这密密麻麻的三千轻骑,列阵之后杀意如墙,令人望之生畏。 重伤之下他甚至连突破的勇气都没有,只能在口中喃喃一声,“我草……” 原来以为是一次隐秘暗杀,结果不止有人插手,连军队都调出来了。 就在他发愣的光景,背后梁岳也追了出来,此时他虽然收敛了斗字法印的力量,但魔修也是重伤濒死的状态。 飒—— 没有再多挣扎,一记上青天的余势,就将剑锋自他后心穿入,嗤的一声,自前胸探出。 …… 若是他没有天书法印的秘密,梁岳或许还想将他生擒,询问一些关于幕后之人的线索。可是他不仅有一道法印,还知道了梁岳身怀两道法印的事情,那就留他不得了。 否则事情泄露出去,不知道会有多少麻烦。 凌元宝倒也没纠结这凶手被杀的事情,飞身上前问道:“你受伤了吗?” “没有。”梁岳微微一笑,“手到擒来。” 凌元宝怔了怔,这可是第六境的魔修啊。 原来梁岳的战力不止是超过了自己,还远超他表现出的修为进境,武者越境击杀炼气士,境界越高便越难。在第五境能做到这件事,是毫无疑问的天骄之姿。 见她发呆,梁岳便指了指后面,道:“罗师傅也活着,可以带回去给他养伤问话。他知道的事情很多,必须得把他的嘴撬开。” 方才鬼面人与罗师傅的对话,听起来他完全能猜到是谁要杀他,他手里的东西也很重要。 凌元宝虽然在发愣,可是听到梁岳的话,还是下意识就去执行了。 鬼面人的手段主要是控制,罗吉受的最重的伤其实是被他们战斗余波震得,属于是殃及池鱼了,整体伤得其实不算重。此时正意识模糊,突然发现有人往自己嘴里塞了一根棍状物。 他迷迷糊糊想起了那句,“你马上就会知道他们经历了什么……” 不要啊! 达咩! 罗师傅顿时惊恐地睁开眼睛,入目所见不是那阴森的鬼面人,也没有什么茂密的黑色丛林,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只不过当下的场景还是让他有些费解。 那个长得挺漂亮的捕快小姑娘,正在拿着一根木棍撬自己的嘴? 这是什么癖好? 早上好呀。 (本章完) ------------ 第92章 隔绝 【求月票!】 身后轻骑都是被凌三思派来配合女儿办案的,见到元宝有什么奇怪的行为也没敢阻止,只当是这位大小姐有什么独特的审讯技巧。 若不是梁岳及时发现阻拦,只怕要给罗师傅留下不小的心理阴影。 梁岳让她将罗吉带回去先疗伤,杀手的尸体也被带回去查验,看看能不能得到什么线索。 当然,在这之前,梁岳的手中已经收起了一份古旧布帛,上面画着一个古字模样的“阵”。 正是在那魔修死后,自他体内分离出来的天书碎片。 梁岳面上波澜不惊,随队入城以后便挥手告别,之后一直到走进平安巷子,回到家中关上了门拴好了马,他才露出一丝笑容,掏出了那张碎片。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 这可是世间排名第一的仙宝,藏着有关于造化的大机密,居然被自己集齐了三张。 三张之后再三张。 九张还会远吗? 现在就算是天上掉闻师姐,也不能阻止他立刻坐下来参悟这阵字法印! “小岳,你回来啦。”娘亲的声音从房门外传来,“正好我买了些玉米炖汤,来帮我拾掇一下。” “好嘞。”梁岳应和一声,立马就跑出去帮忙干活了。 话是这样说,但娘亲这文脉仙体岂是等闲能忤逆的?惹她不高兴,她可就要出口成章了。 晚饭过后,梁岳才终于静下来,取出那枚天书布帛开始参悟。 这碎片对有些人来说,真的有如天书一般,即使花费一生努力也无法参透半点;也有些人天赋卓越,在经年累月的参悟之后,终于能悟得其中真味,将其融入体内,并借此横行天下。 可对梁岳来说,参悟天书就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所谓熟能生巧,而且此时他的神识比以前更加强大,不过片刻功夫就已经将神魂沉浸到了其中。 轰—— 梁岳好像看见了一片蛮荒之原,又好像是某处古战场,上面黑雾如龙、蜿蜒盘踞,这些黑雾来回走向,若是仔细看,好像暗含有某种大道之韵。 明明是雾气组成的高墙,可就是像迷宫一样,让人一眼望不到头,再看去时已然转换了方向。 梁岳去过军镇,感觉大军排列成的阵法与这黑雾类似,都是通过某种道韵法则,来将灵力汇总调配。 而“阵”字法印的含义也不在于阵法,似乎是在于隔绝。 在与鬼面人战斗时他就发现了,这黑雾能够分隔虚实之间,雾球内完全就是另一方天地,所以才能做到任何气息都透不过去。 也多亏那鬼面人对法印的运用还不纯熟,否则应该可以做到彻底地隔开一方世界,他连进出的机会都没有。 “虚实。”梁岳念叨一声。 此道与乾坤相似,却又大有不同,也是极难掌握的道韵。 玄门之中,阴阳一脉是领悟此道最多的,寻常炼气士可能掌握极少,更别说粗鄙武夫了。想熟练掌握,必须要有足够机缘,和日积月累的苦修。 即使是梁岳,也整整花了半个时辰的苦功。 所谓天道酬勤。…… 在神识足够强大以后,他已经不会再晕倒了。只是睁开眼时,还是精神觉得有一丝虚弱。 梁岳尝试着催动了一次掌心多出来的“阵”字法印,抬手一指,果然如那鬼面人一般,出现一颗雾球笼罩了屋内的桌子。 那个桌子刹那间消失在梁岳的意识中,若是不用肉眼去看,就会觉得那里是完全空的。 一睁眼,就会发现一团黑雾罩着那里。 很成功,梁岳满意一笑,向后栽倒,决定还是睡一觉来休养精神。 睡醒之后,重新变得神完气足,他先是骑马出了一趟城,中午时分才又回到龙渊城,赶往了刑部。 “怎么样了?”他见到凌元宝便直接问道。 “昨天回来就一直晕着,我带你去看看他吧。”凌元宝道。 二人来到刑部后院,因为不是犯人,而且极可能事关重大,罗师傅被安置的住所还不错。一座小四合院,四周全是刑部捕快把守,十二个时辰都有炼气士轮班盯着里面。 这里的伙食也不错,此时罗吉正坐在桌前大吃大喝。 一听见开门声,他立马放下手里的鸡腿,在衣襟上擦了擦手,躺倒到床上。 梁岳和凌元宝走进来,就见到他一副气若游丝地躺在那,梁岳不由得一笑,“罗师傅晕倒之前也不说擦擦嘴上的油。” “哎呦……”罗吉闻言,忽然翻了个身,虚弱地睁开眼,“刚刚恍惚间,似是有些饿了,爬起来吃了几口,便又体力不支……” 他那边正装相,凌元宝忽然一个箭步上前,用刀鞘敲了下他的膝盖。 “嗷!”罗师傅吃痛,猛地窜了起来。 “你这不是挺有劲的吗?”凌元宝白了他一眼。 “我这迷糊劲儿就是……一阵儿一阵儿的。”罗吉讪讪说道。 “行啦,罗师傅,别装了。”梁岳道:“想来伱到这里的时候就已经醒了,应该也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你不交代点东西,是不可能走出去的。” 罗吉求饶道:“二位差爷,我真是大大的良民啊,你们就放过我吧。” 听你这口音就不像好种……梁岳内心默默吐槽了一句,之后道:“那杀手为何会盯上你,你身上究竟有什么是他们想要的?罗师傅,不要再装傻了。” “我不过是一个武馆师傅,哪有什么……”罗吉还在狡辩,话音却突然滞住。 因为他看见梁岳掏出了一柄短刀,正是他临走时给徒弟的那一把。 罗吉的面色绷紧,“你把那孩子怎么样了?” “我把他怎么样了?我给他哄得可开心了。”梁岳淡淡说道,“我给他买了一捆糖葫芦,他就把这刀传给我了,还说以后让我当唐氏武馆大弟子。” “……”罗吉的面色阴晴不定,也不知是松了口气还是怒其不争。 “罗师傅,我猜他们想要的东西,应该是临走前被你藏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在你送徒弟这把刀里。”梁岳一边端详着短刀,一边悠悠问道。 罗吉沉默良久,最终叹了一口气,道:“要我说也可以,让左相大人过来。” (本章完) ------------ 第93章 隐秘 【求月票!】 看得出来罗师傅确实是在禁军里混过的,明明自己只是一个第三境武者,召唤当朝左相的口吻却是那么熟练。 梁岳和凌元宝听到这话却是一喜。 这说明罗师傅真的要交代了,而且交代的绝对不是小事,他们很可能扛不住。 总不能让他们把梁辅国叫过来,然后来一句左相大人我以前往无臂老人背后涂过痒痒粉,在路边冰粉摊的锅里偷偷擤过鼻涕啥的。 于是凌元宝立刻派人上报,由刑部高层再通知梁辅国,梁辅国当即便放下手头的事情,从相国门赶了过来。 他到来时步步生风,背后跟着刑部衙门的大批人马,都亦步亦趋地跟着。 “你们都在门外等候。”梁辅国一摆手,又看了一眼梁岳,“你随我进来。” 梁岳点点头,不过还是有些疑惑。 之前自己去他家,都被拒之门外,怎么这时候还只叫自己随行? 这又不怕忌讳了? 走进院子里,在推开门之前,梁辅国暂且驻足,说道:“此次的事情极可能与内帑案有关,干系巨大,连我也不一定能兜得住。当年大皇子失踪以后,陛下派过六个捕头负责彻查此案,寻找踪迹,后来六个人都因办事不力被杀了。现在一旦再见天光,那很可能又要由刑部主办。” “若是夺城之战回来之后,我将此案交给你主办,伱敢接吗?” 梁岳思忖了下,笑道:“若我查不出案子,左相大人总不会让我也被砍头吧?” “呵。”梁辅国一笑,“只怕你查得出。” “那我就没什么不敢。”梁岳坦然道。 如今的他背景也算雄厚,修为也够高,手中底牌也不少。倒也不像之前那般,做什么事都瞻前顾后,生怕像个蚂蚁不小心就被人踩死了。 听到这样的回答,梁辅国才推门进入。 屋内的罗吉翻身起来,躬身施礼道:“草民罗纳,曾是禁卫军第三营伍长、大皇子亲卫,拜见左相大人!” 看起来他似乎对梁辅国极为尊敬。 梁辅国也发问道:“你见过我?” “十几年前曾有一桩皇家纵马案,一匹印着皇家标记的马在天街疾驰,踩踏了几个平民。原是皇子逛红袖坊误了时辰,想要在皇城关闭前赶回,被刑部告发之后,又想让随行禁卫顶罪。那禁卫兄弟我也认得,他本不愿替人顶罪,奈何被以家中老小威胁。” “当时大人你还在刑部任职,是你坚持彻查,不顾重重阻力,最终保全了无辜的禁卫,让皇子受罚。小人至今还记得大人你在殿前据理力争,高呼‘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所以小人信任你,只有你来了,小人才敢开口。”罗吉认真说道。 梁岳在后面看着梁辅国的背影,再看看罗吉的面孔,顿时明白了什么才叫做口碑。 那些贪官恶吏会骂梁辅国好刑滥杀,畏之如虎;那些有正义需要伸张的平民百姓,敬他如神。 “当年我是如何,现在我就是如何。”梁辅国大袖一摆,坐在椅上,“你可以开始讲了。” …… “小人当年跟随的是禁军小统领郭解,他被调任作为大皇子随身亲卫长,我们也成为了大皇子亲卫。跟随大皇子数年时间,随他出入皇城,外战内朝,深深为其折服。” 罗吉开始缓缓讲述,看得出他的回忆里,大皇子是个很有人格魅力的人,过了这么多年依旧不忘。 “十二年前的某一天,我们得知要跟随大皇子出城采购军粮。这本是很普通的一件事,因为霸山战况危急,所以次日就要出发。” “可就在出发前的一天夜里,郭解将我们七个将要一同出发的亲卫召唤到一处,跟我们说了一件事情。” 说到这里,罗吉的语音顿了顿,似乎生出一丝惊恐。 不知那天夜里究竟看到了什么,让他现在想起来都会害怕。要知道,这个汉子见鬼、要死都没怕过。 “他……他拿出了一张圣旨!” “嗯?”这让梁辅国和梁岳都目光一震。“圣旨上写着,大皇子通敌叛国,让随行禁军将士将其诛除!” 他说的这个话着实有些惊人,梁家绯闻父子都眉目凝起,陷入沉思。 “郭解说明日会有人对大皇子出手,让我们到时候反戈相助,若有人能杀了大皇子,将有重赏。” “可我们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罗吉的声音有些激动,“大皇子自幼便在军中征战,最为痛恨鞅人,而且他文武兼备,只要再等两年,成为太子、登基成帝都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他有什么理由通敌、又有什么理由叛国?这绝对是栽赃陷害!” 他说的自然是有道理,梁岳虽然没经历过那个时期,可朝中老人对于大皇子的评价几乎很少负面。 除了当天在福阳公主府听到的那个八卦之外…… 这也让梁岳不由多了些猜想,假如真是皇帝想要杀大皇子,会不会和那件事情有关? 宫中的叶妃,曾是云乡国宰相的女儿,当年有“南国第一美人”之称,本是云乡国君准备纳入宫中的。 结果没等到她入,皇宫先没了。 云乡国被姜镇业率军攻破,这位第一美人直接和南国姬妾一起送往了神都,很少听闻好女色的牧北帝,见了她一面就决定要纳她入宫。 当时对于叶妃的美貌,神都百姓也是有很多猜测,究竟是什么人物能将两国皇帝都迷得神魂颠倒? 算算时间,叶妃入宫两年后,就是大皇子出事的时候,福阳公主目送他二人苟且应该也是在这之间。 看来那两年里发生了很多…… 咦? 梁岳突然又想到,宫中的九皇子今年十三岁,是牧北帝的最后一个儿子。 牧北帝的儿女虽然多,可大多数都是在他登基前十年出生的,当时可能是怀着随时有可能陨落的心态在播种,所以起初那几年生了很多。 后来他身受重伤,根基受损,就开始清心寡欲、专注疗伤修行,这个时期出生的孩子就很少了,很多人都猜测皇帝是不是失去了播种的能力。 九皇子的出生还一度打破了这个质疑。 这事儿不能细想…… 可如果真是因为大皇子和叶妃的事情,那大皇子被惩治了,为何叶妃一点事情都没有,至今还在后宫非常受宠。 难道牧北帝真是被迷到这个地步? 到底是选择了原谅她? 还是杀大皇子与此事没关系,亦或那圣旨根本就是假造的? 他这边猜想了多种可能,那边罗吉则继续讲道:“我心中实在惧怕,又分外纠结,与另外三个交好的禁卫兄弟私下商议,他们同样不愿意暗害大皇子。即使按照郭解的说法做了,说不定我们最后还会变成替罪羊。在一番商议过后,我们还是决定逃离。” “我们没敢将此事告知大皇子,也不敢去照着旨意做,我们临走时还盗走了两大箱银子。既可以装作是携财私逃,不被人怀疑与此事有关,也可以供我们日后的花销。” “只是戴有志……就是那个死掉的戴有财,他在我们逃走以后,才告诉了我们一件事。” “他将郭解那里的圣旨偷了出来!” “他说我们如此逃走,若是大皇子被人害了,说不定就要栽赃到我们身上。我们留着这张圣旨,以后也可以为自己正名。” “我们便将那圣旨分成四份,每人保管一份,接着散开各自生活。为了方便交流消息,我们并没有离开神都太远,可是十几年的时间过去了,居然再没有大皇子的半点消息。我们都不知道,那一天究竟发生了什么?有时候也会在想,若是将事情告知于他,会不会不一样……” 见到他颓然的面色,梁辅国忽然道:“你手里那张圣旨碎片呢?” “在我随身佩刀的刀鞘里。”罗吉说道。 梁岳取出那把刀,掰开刀鞘一看,果然露出一张金黄色的边角! 梁辅国一把将其抽出,沉声道:“我倒要来看看这圣旨的真伪……” 早上好呀。 (本章完) ------------ 第94章 红颜 【二合一】 梁辅国抽出那金黄色的碎布,打量着上面的字,略加沉吟后道:“这圣旨是假的。” “什么?”罗吉大惊。 他们为此躲藏了十多年,小心翼翼地收着这份圣旨,就为了有一天可以作为证据,从没怀疑过它的真伪。 因为郭解当年是大皇子的亲卫长,也算是其心腹,若不是真的皇帝授意,他怎么可能敢背叛大皇子? “胤朝四海九州江山大印乃是上古神玉由宗师神匠打造,内含生生不息之龙气,凡纸盖上一印,也会有灵性印记。你这残帛虽然看似是出自宫中,可其上没有江山大印的加盖,自然就是假的。”梁辅国十分笃定道。 “这……”罗吉目光震动,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们虽然在宫中任职数年,可从没亲手触碰过圣旨,也没有那么高的修为,能察觉到其中的细微灵性,对于这件事并不知晓。 若是一切为假,都是外人的阴谋算计,那他们几个当年岂不是就做了错误选择? 正应该将此事告知大皇子,让他早做提防,也可以上报皇帝,惩治奸人……也许一切就都不会发生,这十几年的躲藏也都没有必要。 他也不知道该迷惑还是该懊悔,茫然地看着梁辅国,好像失去了所有力气。 梁辅国又道:“虽然圣旨为假,但是这一桩陈年旧案还是扑朔迷离,那一支队伍除了你们几个提前逃脱的之外,没有一人归来。其中真相,还待查明,你如今是唯一人证,又已经被有心人注意到,想隐姓埋名怕是不简单,就先留在刑部吧。” “好。”罗吉点点头,又问道:“可是……若这圣旨是假的,为什么还会有人追杀我们?我还以为是大皇子又回来了,他认为我们与其他人一样背叛了他……” “也许这份假造的圣旨上有什么线索,会暴露伪造它的人的身份,他们害怕这份圣旨重现人间。”梁岳分析道:“所以还是将伱们手里的证据都收回去更加稳妥。” “原来是这样吗?”罗吉又略有些失望。 看来他还是希望大皇子能够活着。 “真相如何还待调查,你就先安心待在这里,刑部内绝对可以保证你的安全。”梁辅国道。 “左相大人……”罗吉思忖了下,又道:“小人还有一个不情之请,若是要在此间常住,能不能将我家眷也接过来?否则离家日久,我怕她们担心……” “可以。”梁辅国颔首应下,“刑部这内院虽然不大,住你们一家还是没问题的。” “多谢左相大人!”罗吉当即感激不已。 梁岳则是微妙地笑了笑,“左相大气,罗师傅和他的二十七个家眷都会十分感谢您的。” 梁辅国一皱眉,“嗯?” …… 刑部的内院里住的主要是一些罪名尚未明确的犯官或者需要保护的重要人证,地方确实算不得大。最近和礼部、吏部争斗,已经押了很多犯官在这里,空出来的院子并不多。 梁辅国让打扫出三十人住的地方,属实让刑部的官吏们一阵头疼。 不过这毕竟是小事,不值得左相大人操心,在离开院落以后,梁辅国开口道:“梁岳,你怎么看?” “左相大人,我觉得此事必有蹊跷。”梁岳流畅地接道。 梁辅国白了他一眼,有蹊跷还用你说了? 梁岳笑道:“你说圣旨是假的,应该只是为了安抚罗师傅吧。盖了江山大印的圣旨一定是真的,没盖大印的圣旨却未必是假的……” 罗吉毕竟只是禁卫,不熟悉官场规则,尤其是皇帝的手段。 有些时候,一些不太能上得了台面的命令,皇帝会派人用口谕私下传信;而若是需要取信于人,必须一张圣旨,那就给一张没有大印的。 这样别人看了圣旨会去办事,如果事情暴露了,那就可以说这圣旨没有大印,是假的。 不是每一张圣旨都会加盖江山大印。 “但是这一张虽然还未能证实,我却觉得多半为假。”梁辅国道:“当年大皇子年少英武,秉性酷似陛下,深得陛下宠爱,他绝不可能通敌叛国,陛下也不可能有杀子之心。” “咳。”梁岳笑了下,道:“有些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梁辅国又瞪了他一眼:“少卖关子。” 梁岳悻悻说道:“当初在福阳公主府时,我无意间听她说过一个事情,当然我不知道真假啊,只是听说,有问题可以去找她追究……” 说着,他便将听说的大皇子和小妈的事情说了一下。 福阳公主现在应该已经烂到骨膜了,应该也不会介意别人去找她追究什么。 梁辅国听完,也是沉默了一会儿,方才道:“大皇子心智坚毅,不应该为女色犯下这般大逆不道之罪……但若是叶妃,也未必没有可能……” 这话说的梁岳更加好奇了,那叶妃娘娘究竟是有什么魔力,居然让梁辅国都这般评价。 见他疑惑的神情,梁辅国道:“其实胤国与云乡国之战,若细究其缘由,也是因此女而起。” “胤国攻打云乡国是为了抢夺叶妃?”梁岳讶异道。 “这当然不是。”梁辅国道:“叶妃原名是莫展颜,云乡国相莫云峰之女。她自幼便与云乡国左将军之子淳于复青梅竹马,二人早早就定下婚约。” “可十四年前,云乡国君在一次宫中饮宴时,见到莫展颜之美色,顿时下诏要将此女纳入宫中,莫家和淳于家都反抗不得。” “淳于复年少时曾来剑道书院求学,他当时的先生后来在朝中官至右相,也是我与宋知礼的老师,就是当年的沈相。” 沈相的名头梁岳听过,三朝元老,也是西北大战时在位的右相,帮登基初期的牧北帝将朝政打理得井井有条,同样功劳极大。 在大战之后沈相年迈,可是因为没有合适的继任者,牧北帝一直强留他在右相任上干到了七十几岁,后来因病才不得已放他归乡,没两年就去世了。 他闲暇时也在剑道书院执教,现在朝中很多重臣都曾受过他的教导。 不过他的儿子并没有入朝为官,却是牧北帝的发小好友,便是有“天下第一聪明人”之称的沈归藏。 “淳于复为了报复云乡国君,北上来到龙渊城,由沈相引荐入宫面圣。” “他当日在宫中声称,云乡国君找到了传说中的仙种,悟道树,还送上了一枚新鲜的悟道树叶。” “嗯?”梁岳面上表情淡然,内心却是微微一动。 人可以说谎,却不能变出一枚新鲜的悟道树叶,莫非这树曾经真在云乡国出现过? “淳于复称此物就得自云乡国宫中,云乡国君抢夺了他的未婚妻,才以此物来补偿他。云乡国还暗中在皇宫内培养大批强者,想要在有朝一日底蕴足够以后北上,夺取胤朝江山。他愿意取来云乡国城防阵法图,为大军带路攻破云乡。” “而他只要攻破国都之后,夺回莫展颜。” “后来云乡国之战并不顺利,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云乡国的强者数量的确超出预期。最终一路直破国都,也少不了淳于复引路的功劳。” “但此战过后,淳于复却消失了,其中发生了什么不为人知。” “莫展颜的确是被带回了龙渊城,可后来却由老将叶天阔收为养女,改名叶展颜,不久之后入宫成为了叶妃。” 听他这样说,倒也不难猜那时候发生了什么。 无非是牧北帝许诺给淳于复,胤朝拿下云乡国与悟道树,便将莫展颜还给他,让他二人双宿双飞。 也许是因为没有找到悟道树,也有可能是因为牧北帝自己见色起意,总之没有实现这个约定呗。 如此说来,按照胤朝规矩,叶妃原本应该叫莫妃? 究竟得是多美貌的女子,能将大江南北、老中青三代,全都迷得神魂颠倒。 梁辅国讲述的这些,也大多是宫廷秘辛,外界可从来没有流传过云乡之战的起因,居然是因为一个南国男子的报复。 如此一来,两个人对齐了信息,倒是将叶妃的轨迹拼凑上了。 梁辅国给他讲这个,表达的意思应该是,大皇子不是好女色和大逆不道的人,但若是叶妃,也不是没有可能。 而陛下也不讨厌大皇子,也不会干出杀子的事情,但若是因为叶妃,也不是没有可能……但梁岳听了以后,除了满足八卦之魂之外,还另有一重思考。 自己的父亲和那么多两国将士都在那场战争中战死,战争的起因居然是这个,想想真有些不值。 如果愚昧一些,会说一句红颜祸水,将所有罪责怪到女子身上,可如果抓住问题本质…… 真正该死的是那些私欲过重的上位者才对。 如此一来,看向眼前梁辅国的目光就更加钦佩了,都说陈素是梁辅国借来的一把刀、刑部是梁辅国最锋利的刀……诸如此类。 可梁辅国又何尝不是平民百姓的一把刀? 和这些虫豸一起,怎么能打理好国家? 砍就完事了。 …… 与此同时,临门街的小酒馆之内。 大虎靠着门柱,拿着一封信,说道:“军师说他已经下山,不日就要抵达龙渊城。” “淳于复?”祝南音微微皱眉,似乎有些不太喜欢这个人,“他来做什么?” “上面说是因为近来神都朝堂上的纷争,好像朝中左相和右相对立起来了,军师想来掺和一下。”大虎扫过一眼之后,概括了下。 “我前两天也听来喝酒的人说了。”二虎道:“好像是因为科举的事情,左相和右相斗得很凶,大家都支持梁辅国,我也觉得他不错,杀了很多狗官。” 他们之所以选择酒馆作为据点,也有这个原因。 什么人最喜欢高谈阔论? 自然是喝了酒的人。 一个平民百姓喝了酒便有七品官的架势,一个七品官喝了酒便有一品大员的气魄,指点江山的时候什么都敢往外说。 听来的消息虽然真真假假,但总有些是有用的。 祝南音思索片刻,道:“淳于复此番下山,想必是要趁着这次机会,帮宋知礼压倒梁辅国。” 二虎疑惑道:“为什么?咱们这阵子一直都听人夸梁辅国,咱们反而要帮那群狗官对付他?” “笨啊。”大虎白了他一眼,道:“梁辅国是好官,剩下的都是狗官,如果你还是普通百姓,自然要支持好的。可是咱们是山贼啊,跟朝廷是敌人,自然是要支持坏的。” “唉。”祝南音微微叹气,“是这个道理,而且前阵子听闻梁辅国大张旗鼓去见过唐嵬,如果他得势,很可能重新启用唐嵬,山上对这个很忌惮。” 这些年唯一险些给霸山造成灭顶之灾的,只有当年的唐嵬。 要说霸山上下最怕的人,军神唐嵬绝对排第一。 好在神都朝堂的人也很忌惮他,这些人一直压制着唐嵬不让他带兵,一旦梁辅国大胆用他,那只怕霸山第一个就要遭殃。 作为老对手,霸山的人知道唐嵬也对那一次的失利耿耿于怀,他可是连封号都讨要的“霸山侯”。 二虎仰头思考了好一会儿,才道:“对哦,作为敌人自然要支持坏的那个。” 大虎瞥了眼窗外,突然说道:“那小子回来了。” “不管怎么样,先和梁辅国的儿子搞好关系,总是没错的。”祝南音从背后取出一个包裹,“我先去了。” 说罢,她抱着包裹匆匆走出小酒馆。 此时前方一个身影策马刚好经过,她快走几步,上前唤了一声,道:“师兄!” “嗯?”前方马上的人回过头,正是梁岳。 梁岳见是祝南音叫住自己,便心中戒备,翻身下马,问道:“老板娘,怎么了?” “你怎么还叫我老板娘啊?”祝南音笑了笑,“都说了咱们是师兄妹。” “师妹。”梁岳只好叫了一声,在玄门里他都是最小的,骤然有个师妹还怪不适应。 “前两天听李大娘说她正准备给你做两件过冬的袍子,我想那普通布料你肯定穿不惯,正好昨日见到上好的云纹凤锦,我就按你的身形大概做了一件。穿上这个啊,你别说是去霜北城,就算去玄冥海都不会冷了。” 祝南音热情走前,打开包裹,赫然是一件做工精致的衣袍。 “师妹,这就不用了吧……”梁岳推道:“我一身修为,如何会冷?” “哎呀,我辛辛苦苦做的呢,怕赶不上你出发,还是连夜赶工的。”祝南音皱眉道,“你就穿上试试,看合不合身。” 说着,不顾梁岳阻拦,就将袍子给他披上。 “好好好,我自己来。” 盛情难却,梁岳只好不让她上手,自己披上袍子试了一下。 真别说,还挺合身。 这锦缎内含火灵之气,稍一流转,便通体暖融融,当真不错。 但梁岳谨记着师尊的教诲,不想与她有过多牵扯,便说道:“师妹你告诉我这料子值多少钱,我把钱补给你吧。” “师兄说的什么话?”祝南音顿时不悦道:“师父让我们多加亲近,我这才与你做身袍子。你若是这般生分,那我可就生气了。” “这实在是不好意思嘛。”梁岳道。 祝南音笑着一扬眉,“你就当是师妹为你夺城之战助威,到时候打出咱们师门风采!” 说罢,不等梁岳再开口,她就自顾自转身离去了。 “诶……”梁岳看着她袅袅娜娜的背影,也不好追上去再归还,只好转过身先往家里走。想着到时候将袍子留在家里,让娘亲找机会归还给她吧。 结果没走出几步,一抬头,就见一袭白衣站在平安巷子口,霞明玉映,分外惹眼。 “闻师姐?”梁岳惊喜道:“你回来啦。” “是啊。”闻一凡嘴角似乎噙着淡淡笑意,是梁岳极少见的神情,就听她说道:“你这新衣裳穿着蛮好看。” 呀。 坏了。 梁岳回头一看,小酒馆距这里不过几十步,想必刚刚自己和祝南音拉扯那一幕,都被她看到了。 在自己感觉是拉扯,在闻师姐眼里,怕不就是拉拉扯扯啊…… 他忙说道:“方才她硬给我披上的,我说我不要,她非让我穿。” 天冷了硬给你加件衣服这种事情,还真会发生啊? 梁岳突然就理解了某些古人。 原来师父说私下不要跟这小师妹打交道,说的全是对的! 早上好呀。 (本章完) ------------ 第95章 冲击 【求月票!】 “你说你跟她不熟,只是从这里路过,她就硬要给你披上一件衣裳?” 在听完梁岳的解释后,闻一凡梳理了一下其中的信息。 “没错啊!”梁岳重重点头,“她只是我的师妹。” 本来只是想敷衍一下,穿到家里就脱下来,再找机会还给她,不想转过头就见到了闻师姐。 要是闻师姐因为这个生气了,那祝南音可真是害苦了自己。 “可能她想跟伱熟一点吧。”闻一凡眸光一转,“王师叔之前曾对我说过,另一个弟子备选是同门师兄弟给他介绍的,而他们那一代四大剑修之中,你见过其中两个。” “原来如此。”梁岳并不知道这个事情,此时一听她说,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 御剑派上一代的四名弟子,便是如今天下四大剑修。 登云子、王汝邻、剑王孙、陆人仙。 其中老登是闻师姐的师父,他介绍的人闻一凡不可能不认识。 剑王孙和师父的关系不说是兄友弟恭,也可以说是势如水火。 那最大可能介绍这个弟子来的,就是陆人仙。 这位除了剑修身份,更为世人所知的,便是霸山三当家,天字第三号的大反贼。 难怪他之前看祝南音的那两个手下身上都有一股草莽之气,原来只是猜到她有背景,闻一凡稍加点拨,她这背景就显而易见了。 这样说来,这位老板娘姓祝,霸山的贼首也姓祝,这中间极可能存在联系。 她接近自己的理由,自然也是为了打探情报。毕竟自己身份特殊,即使今天和霸山没关系,将来未必没可能有他们需要的信息。 梁岳恍然之后,也觉得自己实在是看低了闻师姐,她没有一丝情绪,全是冷静分析。 三言两语就帮自己点明了祝南音的来路。 这样的师姐是不可能产生什么误会的,但同样,要是你想蒙骗她,怕不是要试试她的飞剑利不利了。 临门街酒馆是霸山据点这件事,梁岳也不打算宣扬出去,心里知道就行了。 朝堂归朝堂、江湖归江湖,自己是因为师父的关系才结识祝南音的,若是发现了她的身份转手就将其卖了,那师父以后在江湖上还怎么混? 虽然他本来名声就不太好…… 可自己以后的日子也还长着呢。 他可不想将师父背刺榜榜首的名号一同传承下来。 只要祝南音他们在龙渊城内不作乱,他可以继续装作不知道她的来路。 闻一凡与梁岳对视一眼,念头转圜之间,就都明白了对方的想法,忽而相视一笑,这一话题就揭过去了。 梁岳又笑问道:“闻师姐怎么来我们平安巷子了?” “我有东西要带给你,想送到你家中,恰好撞见你了。”闻一凡说道。 她从怀中取出一枚锦盒,“这是三清山上选的灵植请丹鼎派炼好的丹,我给一起带回来了。” “龙虎气血丹?”梁岳顿时一喜,接过锦盒,打开一闻。 其中那赤红色斑纹道道的丹药,开盖便有一股灵药馨香,只是澎湃的气血之力都封存在其中,并没有一丝外泄。 “我想你早一日服下丹药,就能早一日冲击龙虎境,所以一回城就来了。”闻一凡道。 梁岳被她三句话暖了小半天,“师姐真是有心了。” …… 当时离开三清山各自归家的时候,就已经定好是从龙渊城集合出发。闻一凡这时候回来,距离集合的日子还有几天时间,想必也是为了让梁岳早些拿到丹药。 她送完丹药便回了诛邪衙门,梁岳则是回到家中准备冲击第六境。 虽然也很想去和诛邪司的大家聚一聚,可如今正是紧要关头,在夺城之战前,能早一天突破都是好的。而且冲击龙虎境或许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也没有那么简单。 回到房中,他便将那颗丹药取出,直接生吞了下去。 正常的龙虎气血丹,即使是第五境武者的体魄,也不可能这么直接吞,否则其中气血爆发出来有如烈焰,丹田得跟炸开一样。 梁岳之所以敢这样吞,是因为他的雷劫武身强度远超同境,他的先天混沌罡气炼化气血的速度也远超同境。 虽然大家都是第五境,可除了境界相同以外,可寻常的第五境在精气神各方面都是被他全面大幅度包围的。 简单来说,普通天才能越境挑战,能打十几个普通的同境毫不费力。 而梁岳打这样的同境天才,就和他们打普通的同境是一样的。 轰! 丹药入腹之后,内视不过片刻,便有一股爆裂的气血力量在丹田中炸开,瞬间充斥全身。 纵使他肉身再坚韧,也被这股内部爆发冲击到忍不住闷哼了一声,不愧是丹鼎派炼制的丹药,劲儿就是大。 真纯。 梁岳立刻着手开始引导,将其中气血控制住,如同江河引流一般,将其全部导入自己运转的体内周天之中。气血运转瞬间到达巅峰,并且还在不断提升,呼喇喇气焰顷刻自身周燃烧起来。 在气血运转达到巅峰之后,他便开始以罡气逐渐将其炼化,每经过丹田一次,都会更加凝练一丝,力道也更迅猛。 所谓气脉如龙、血脉如虎。 想要突破第六境,必须达到气脉绵密、源源不绝,而血脉必须汹涌澎湃、瞬起如雷。 随着梁岳不断炼化,有两条清晰的气龙在头顶盘旋,而周身气焰也有如血色猛虎,趴伏在地,龙虎之形已然初具。 眼看着距离突破已然只剩临门一脚,那颗龙虎气血丹带来的力量戛然而止。 “呼……” 梁岳长出一口气,一股虚弱感虽然袭来,可起身却感觉体魄愈发轻盈有力。 只差一丝。 可能还要积攒一段时间气血,之后再进行下一次冲击。 丹药只能吃一次,这种壮气血的丹药如果总吃,身体会产生惰性,以后的修炼速度反而会更慢。 他说到底还是积蓄太少,攒下的修为不够,毕竟他突破第五境也还没有多久,比之旁人动辄三年五年甚至十年八年的停留,他积攒气血的时间太少了。 这是即使悟道树在也没法帮他填补的不足,苦功总是少不了的。 悟性只是能在关键时刻帮你节省时间,那些日积月累的修行谁也没法代替,而他这段时间做了太多事情,即使每天固定抽出时间运功修炼,还是不太够。 有时候梁岳都在想,要是有一个什么傀儡能替自己打工就好了,自己在外面打拼争取资源,它就坐在这里一天一天专心修炼,练出来的修为都给自己…… 可惜只能想想。 梁岳推开门,呼吸一口新鲜空气,之后笑了笑,好在自己的劣势期马上就要过去了。 第六境以后就是参悟为主,需要苦功的地方很少了。到时候不需要积攒什么修为气血,只要顿悟大道,修为自可一日千里。 那才是他要发力的时候。 这也是悟道树为什么能在十大仙种中排名第一,越是境界高,裨益越是大。 第六境之前,悟性和天赋完全得不到发挥啊。 当然,他这个想法若是让其余天骄听了,怕不是要当场哭出声来。 一个修炼速度快到令人发指,不到一年时间就从第二境到如今凌驾于众人之上的天才,居然是后期英雄吗? 还让不让人活了呀! ------------ 第96章 出发 【求月票!】 三天时间一晃就过去,和家里人一番告别之后,梁岳也来到诛邪衙门。 诛邪司的大家依依不舍,将他们几个参加夺城之战的人送到了城门外,这里是他们集合的地方。 龙渊城北九里有一座征夫山,山不高,草木也寥寥。 胤朝军中有个传统,每次北上征战时,将士们都会由此山经过,每个人在到达山顶上时,都会回头眺望一眼。站在这里向南可以望到整座城池,这一眼,会让他们看到自己在守护的是什么。 是以此山名气很大。 “征夫南望悲歌起,烽烟北去离人愁。” 千百年征战总有胜负,无论胜负也都少不了牺牲,多少壮志豪情由此而起,也有许多将士家眷迎不回尸骨,只能来此地凭吊。 这一日,要参加夺城之战的九位少年天才就都聚集于此地。 玄门的众位师长估计是会去霜北城现场观战,并没有来这里送行,依旧是随行的风道人和云禅师,外加一个诛邪司来的陈素。 朝廷方面,徐占鳌站位稍稍靠后,在最前方送行的,是右相宋知礼。 而站在他身侧的,是左相梁辅国。 同样身着朱紫官衣,宋知礼却和梁辅国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他面白如玉、笑容温和,令人如沐春风。 “送行仪式,陛下原意是亲自前来,不亲临无法表达对诸位年少天骄此战的重视。”宋知礼温声道:“可是又担心若是送行排场铺得太大,会给诸位添上压力。所以就让我与梁相一同前来相送,不搞太多繁琐仪式,等诸位归来时,无论胜败,陛下都会亲自出城相迎。” “左右二相联袂而至,已经是莫大重视了。”风道人笑眯眯回应,“虽然排场比不上我们当年,可这些年轻人比我们那时候也有差距嘛,只是赢过那些蠢笨鞅人应该还是十拿九稳的。” 他这样一说,场间氛围登时轻松起来。 当初第一届夺城之战时,牧北帝还年轻,对那一战寄予厚望,是亲自带着文武百官到此地相送的。当时的出征仪式很是盛大,龙渊城内也是万人空巷。 不过相应的,若是败了,对胤朝国运与他的帝王权威影响都极大,排场大了,参与比斗的天骄们压力自然更大。 今时今日不同以往,队伍不大张旗鼓地出发,等凯旋时再庆祝,也是让梁岳他们这些年轻人更舒服的一种方式。 而且左相右相联袂而至的阵容,也足以证明重视程度了。 大家互相交谈一番之后,梁辅国走上去,拍了拍梁岳的肩膀,沉声道:“小子,记得你欠我的账。要是你回不来了,我可就要你弟弟来刑部给我干活还债了。” “我会的。”面对梁辅国的威胁,梁岳毅然点头。 他还是希望弟弟少跟梁辅国接触一些。 毕竟梁鹏和他不一样,他自觉还是颇有慈悲心的,做事再怎么也不会太狠。 弟弟打小心思就比较单纯——单纯的唯利主义,他要是再跟手段狠辣的梁辅国学习一段时间,只怕官场不久就要出现第二个姓梁的杀神了。 旁观者都默契的没有上前打扰这对绯闻父子,只是背地里难免窃窃私语几句。 他们不知道梁辅国是在提醒梁岳活着回来打工还债,还以为是父子情深依依不舍。 左相大人这般冷酷人物,在儿子上战场的时候,也要悉心叮嘱几句,看这背影完全就是满心牵挂的慈父啊。 之前还百般避嫌,到这关口果然不装了。 谁说这父子是假的?这父子可太真了! …… 送走了夺城之战的队伍,宋知礼和梁辅国站在山顶北望片刻,方才各自转身。 “梁兄。”宋知礼唤了一声,道:“聊聊?” 梁辅国看了他一眼,没有拒绝。 两人就各自都推拒了属下牵过来的车驾,并肩沿着山路向下踱步走去。 “伱我已经多日未曾会面,今日难得一见,还是想与你浅谈一番。”宋知礼微笑道。 “谁让你天赋太好。”梁辅国也摇头笑道:“前阵子你不是又闭关顿悟了吗?” 胤朝官场也鼓励修行,官员轻易告假不行,但闭关顿悟是可以得到允许的。 所以除了称病之外,闭关有时候也是好用的借口。但回来之后,你总得有看得见的进展,否则还是会被怀疑。 而宋知礼已然官至右相,他只需要对皇帝告假、对皇帝负责,以至于就没有人知道他究竟是什么修为,到底是真闭关还是没有任何进展的躲祸。 但大多数人还是觉得他每次闭关都是在避风头,不然哪有人能这么准,一出事就闭关,一有事就顿悟。 而且若真是顿悟那么多次,那他现在不说是神仙境,恐怕也差不远了。 “呵。”宋知礼道:“我也没想到,这么多天都过去了,你还没查完。礼部的人抓了不少,几大世家参与的人也都抓了,还不收手吗?” “光抓这一次科举还不够,什么时候以后的科举都不会有人再搞歪门邪道,我才会收手。”梁辅国道。 “不可能的。”宋知礼幽幽叹气,目光深远,仿佛看到了千百年后,“我知道你想干什么,可你要除掉的不是什么人,而是一种人性。没有宋齐梁陈,也会有赵钱孙李,至少我们现在还能做主,让自己的世家规规矩矩。” “宋兄,从在书院的时候起咱们想法就不同。”梁辅国直视着对方,“要除掉这些的,也不是我一个人,也是一种人性。” 他指了指前面的龙渊城,远远看去,城中巷陌纵横,人头涌动,每一天都无比热闹。 “你以为你们和光同尘,便是天下?”梁辅国发出疑问,又自己道:“不是的,这芸芸众生,才是天下。” “我觉得你是个好人,但你的想法从根子上就有一个错误,便是你觉得自己与这些百姓不同,你觉得自己高人一等。”梁辅国语气平淡,目光罕见的并不凌厉,“你出身世家、才华横溢,天赋远超凡俗,可这些不是理由。” “为什么你会有这种想法?”宋知礼略有疑惑,“你不也是和我一样?” “我曾经也和你一样吧,自觉高高在上,但是后来我明白了一个道理。”梁辅国仰头望天,“只要你觉得自己比别人高,那就一定会有人比你高。你所凭恃的本钱,都会成为别人踩在你头上的脚。” “想要没有人踩在你头上的办法,不是爬到最高,而是大家一般高。” “谁觉得自己高人一等,谁就该杀。” 微风轻拂山间,宋知礼的瞳孔微微收缩,好像受到了什么震动,沉默良久。 半晌,他才说道:“梁辅国,你的想法很危险。” 早上好呀。 ------------ 第97章 霜北 【二合一】 西北朔风硬如刀,铁甲摧折白骨销。 梁岳他们许多人都是第一次来到这胤朝国境最北处,立刻对边疆苦寒有了最深刻的认识。相比之下,龙渊城的冬天都算得上是春意盎然了。 “此地自古以来都是鞅土,最近几十年才变成我胤朝国界,苦寒些倒也是正常。”风道人遥遥指了指前方的城墙,“入城以后就会好了。” 霜北城附近的空域管控得很严,寻常有个妖兽不慎飞过都要被军中强者射落。这种紧邻鞅土的地方,守军一向是很紧张的,草木皆兵总好过防备松弛。 所以他们驾驭坐骑也在离城很远的地方停下,徒步走上一段距离,感受到了没膝深的大雪与刮面欲裂的风刀。不时有些冰凌随着大风卷过来,擦到就是一道血痕。 “难怪鞅人总想南下。”吴撼鼎嘟囔道,“这地界寻常百姓可怎么活?” 他是南方人,以往向北最远也就是到过积雷寺了,哪里见过这般凛冽。 “在鞅土上,寒冷是最不值一提的危险了。”云禅师淡然说道,“毒虫异兽、瘴气妖木、天雷地火……随意一样都可取人性命,曾几何时,此处就是一方绝地。是鞅人的祖先开疆拓土,生生将这里变为了栖息之地,繁衍生息万年之久。” “倒也不必将他们说得那么伟大。”风道人接过话语,“那不过是一群刑徒罪犯,派过来开疆属于流放,死多少也不心疼。就因为都是罪犯强盗的后代,鞅人至今都不擅长经营,只擅长掠夺。” 每每提起鞅人,风道人的想法都很单纯——单纯的歧视。 什么蠢笨、傲慢、兽性重、体味大、不尊教化、好偷好抢……反正提起来总要贬损两句,是一位不折不扣的种族骑士。 过了天峡关就算是鞅土,一直向前到霜北城,中间有相当大的一片土地。二十来年的时间,这么大的地界只建了一座军镇,没有一座百姓生活的正常城池起来。 除了随军迁过来的家属,或者被迫流放至此的刑徒,再优厚的条件也难吸引百姓来此生活,就知道这里有多苦了。就连唯利是图的商贩,也没有几个愿意来这片地方赚大钱。 胤朝争夺霜北城也只是为了让九鞅的大军没法从陆地上轻易进军,目的是守好自家,并不是为了占领这些土地。 到达城关之下,就见有一支队伍匆匆从中赶出来,是由一位骑马的将军率领,他面庞粗糙刚硬,皮肤多有裂痕,一双眼目光如铁,身披寒光铠甲,带着一队兵丁和许多男女老少,十分热情地迎了上来。 “诸位就是来为夺城之战出征的九州天骄吧!”来到近前,这位将军翻身下马,“徐大人、风道长、云禅师,末将霜北城镇守姜林,请恕全甲在身,不便施礼。” 这姜林应该是皇族子弟,看起来像是皇室之中少有的精干人物。 守卫霜北城最重要的力量自然是后方的西北军镇,可除了西北军镇中的神将之外,他这霜北城镇守应该算是此地的二号人物了。 虽然官职不算高,可是一旦鞅人来袭,此处首当其冲,一定要顶住九鞅的第一波攻势才行。 能被安排在这里,说明姜林深得皇帝信任,并且前途也不可限量。在霜北城驻扎几年的兵卒回去都能升两级,何况是一城镇守统帅? “姜镇守不必多礼。”徐占鳌上前托住姜林的双臂,又看了看前方的队伍。 这些男女老少应该就是这霜北城中为数不多的百姓,应该都是随军而来,有家属在军中。 徐占鳌回过身,对众人笑道:“都是来迎接你们的!” 梁岳的视线早就从这些人的脸上一一扫过,他看到这些霜北城的百姓个个都是皮肤黝黑龟裂,但眼神却明亮坚定,看着他们的眼神中都带着期冀。 包括那看上去只有几岁的孩童。 九州的胤朝百姓都希望他们能赢得夺城之战、守住霜北城,是为了维持自己平静的生活。只有眼前这些人,是真的希望他们能守住自己的家乡。 在这欢迎队伍的簇拥下,众人缓缓走进城中。 霜北城内的房屋都是坚硬的土石打造,一是为了御寒,二也是为了方便守城。算不得美观,但是很实用。 给他们安排的自然是城中最好的地界,靠近镇守府的一座宅邸,是城中寥寥几座大宅之一。沿着长街走不到一半,就听背后又传来马蹄声响。 梁岳回头去看时,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浑身甲胄、骑着一匹昂扬妖兽,气势雄壮而来。 “阿岳!”兽背上的大汉笑道:“我听说你们到了,立马就赶过来了!” …… “大春?”梁岳惊喜地唤了一声。 自上次擂台一别之后,与大春又是数月未见,如今再见面,只觉对方也有些脱胎换骨的意味。 胯下骑着一头通体墨色鳞甲的雄壮妖兽,头上两串荆棘般的大角,头颅如蛮牛,獠牙长如枪戟,身高两丈有余,四肢粗壮有力。一双灯笼般的大眼里,不时有雷光游曳。 身上甲胄是漆黑发亮的堆叠重甲,看上去十分沉重,寻常人披上可能当时就要压倒在地。 大春铁塔般的身形在这妖兽与重甲的衬托下,更如同神魔一般威武不凡,面孔也不再是曾经的青涩且睿智,变成了经历血与火淬炼后的刚毅且睿智。 没错,唯一没变的就是那睿智的眼神。 轰通一声,大春自坐骑跃下,看得出他这段时间修为进境不小,身形腾跃如风,如此庞大的体型居然有种轻盈之感。 举轻若重、举重若轻,都是反映一个武者修为的标志。 梁岳看着还真略有些唏嘘,这个平安巷子出身的叫春的男人,也蜕变出了几分英雄豪杰的模样。 “你不是在北地军镇吗?”待大春来到近前之后,他问道,“怎么跑西北军镇最前线来了?” “我们也是前两天才接到的命令。”逄春嘿嘿笑道:“玄冥海取得大胜以后,我们一路打穿到九鞅地界,沿途和鞅人对峙了几天。之后就有军令让我们不要回撤,直接转到霜北城来。” 玄冥海被攻破之后,他们陆续斩杀了一批不服胤朝的大妖王,北方边境压力骤降,暂时抽调走一部分人马也可以。恰好夺城之战开始后,西北边境要防止鞅人搞事,多屯一些兵马倒也正常。 想来应该是在出征玄冥海之前就已经制定好的战略和路线。 在去往住所的一路上,逄春便又给梁岳讲述了他这段时间的行军经历。 “我之前不是在营帐里作为谋士嘛,对行军的菜谱提出了很多宝贵意见,师父都说我天生就是干这个的。”他一脸傲然地说道。 天生就是干谋士的,还是干厨子的? 梁岳内心疑惑了下。 “后来有一段时间,大家士气不太好,都在抱怨伙食不好。我就去火头营找找线索。结果我在火头营里发现,伙食最好的是先攻营,他们吃得可香了。极北之地什么都缺,我们连荤腥都见不着,他们的菜里居然有红烧狮子头!” “当时我就去问为什么,师父说先攻营最先冲锋,战死几率很高,是军中最荣耀的一群兄弟。给他们最好的伙食,是因为他们随时有可能看不到明天的太阳!”大春说完,神情严肃,道:“我说我也要去先攻营!” “被打动了吗?”梁岳问道。 “不是。”大春道:“我那天真的很想吃红烧狮子头。” 果然是被狮子头打动了,我就知道……梁岳内心默默道。 “到了先攻营之后,我与人一起冲锋,突然发现了最适合我的修炼方式。”大春继续道:“我自己修炼功法的时候,花很多时间也没有什么进步。可是我在和人战斗时,修为进境却很快,对于武道功法也是随意施展,脑子里的功法随便用似的。那种感觉,倒是很像之前梦里修炼的时候,很奇妙,不知道为什么……可是我的修为这段时间提升很多倒是真的。” “伱知道战斗时和做梦时有什么共同点吗?”梁岳道。 “什么?”大春看向他。 “这两种时候你都没有用脑子,让身体靠本能反应去发挥,就能将你天生霸体的优势展现出来。”梁岳拍了拍大春的肩膀,“每个人的天赋大概可以分为智慧和资质,有些人更长于智慧,有些人更长于资质……” “而大春你,你的智慧有些太过于拖累资质了。” “啊?”逄春眨眨眼,“那我应该怎么办啊?” “正所谓扬长避短。”梁岳道:“我们就多抛开脑子,靠本能去修炼就好了。简单来说就是,别思考。” “可是不动脑子不会变笨吗?”逄春有些迟疑。 “你完全不会有变笨的可能,不需要担心这个。”梁岳笃定地说道:“动脑子是那些手不好使的人才需要做的事情。大春,你和别人不一样,你动手就行了。” …… 聊了一路,将他们送到住所之后,逄春就要回返营地了。 毕竟他现在有军务在身,不能随意走动,每天自由活动的时间不多。而梁岳他们到达之后也要开一个小会,二人便暂且作别。 反正他就在不远处的军镇驻扎,这段时间倒是可以经常见面。 当年的御都卫三小只,只剩下远在南方的陈举,不知在过着什么纸醉金迷的苦日子。 在宅邸中分好房间后,徐占鳌将众人召集到一处,说道:“我们与鞅人商谈多日,最终确定下了这一届夺城之战的规则。” 众人立刻乖乖坐好,听他去讲。 “当日在霜北城外会有七座擂台,每座擂台上都有两面旗子,一面是我胤国大旗、一面是鞅国大旗。” “你们七人分别登上一座擂台,对面也是同样,战胜者便可将自家旗帜竖起。” “仅仅赢了擂台还不算完,赢了这一处之后,若是还有余力,可以再去队友输掉的擂台那里挑战,将别处的大旗打回来。各方在每一座擂台,都有一次挑战的机会。” “最终每一座擂台都挑战完毕,再或者有一方再无余力战斗……夺城之战便就此结束,竖起旗帜多者获胜。” 他讲完之后,众人稍微沉默了一会儿,都在思忖这规则的路数。 这规则不算复杂,因为越复杂的规则猫腻就越多,双方都担心对方在里面耍小手段,于是制定的规则就很贴近擂台赛。 胤朝这面在幼麟榜上的强者数量更多,看起来整体实力更强,自然希望分开多个战场。 九鞅那边有冯南绝这个幼麟榜第一的箭头人物,当然希望能让这一个点的优势辐射到面。 最终确定这个规则,应该是双方都妥协了的结果。既有多个战场,也有绝对强者发挥的机会。 片刻之后,梁岳发问道:“若是我打赢了这一处,去别处挑战时,恰好有人来挑战我这座擂台,那该怎么办?” “那就需要等你另一边战斗结束,再赶回来了。”徐占鳌答道:“若是你在另一边消耗太大,那反而可能这一座会失守。这其中的轻重,需要自己权衡估量。” “而且七座擂台的方位不同,这上面的排兵布阵,也需要仔细考量。” “不过归根结底,还是要看你们的实力如何。” 风道人也是第一次听到这规则,于是说道:“与我们那一届相差不多,可能是都怕对方有针对性的布置,所以做了些改动。但说来说去,不还是打擂台吗?你们都是打擂台选出来的,难道还会怕了那群蠢笨鞅人?” “冯南绝一直雄踞幼麟榜首位,实力强劲,不可不防。”云禅师则是认真分析道:“应该找一个擅长防守的人,多加拖延,让他即使赢了也没有太多余力去帮助别处。如果让他放开手脚,那一座座擂台挑战过去也很危险。” “要是有更多的情报就好了。”梁岳道:“知道他的修为与功法,就可以制定相应的策略应对。” “我们的探子已经派出去很多了,其余人都有情报,晚些可以给你们分析。唯有冯南绝,他自幼是随九鞅武神修行的,根本探查不到任何信息。”徐占鳌道。 梁岳微微沉吟,道:“有一个人或许知道……” 早上好呀。 ------------ 第98章 情报 【求月票!】 诛邪司后院一间阁楼内,被封禁了神宫、剥夺全部神通术法的青蛇坐在阳台上,在失去了一切手段之后,她终于露出本来面目,是一名看上去三十许岁的女子,面庞白净,容颜普通。 原本她应该被关押在阴暗潮湿的大牢里,是她出卖了一些九鞅谍子的情报才换来了如今较为舒适的生活环境,可也仅此而已。 随着脚步声响,一人推开门扇,走到她身前的椅子坐下。 “诛邪令大人,虽说我是你们诛邪衙门的阶下囚,可毕竟是一介女流,你就这样不打招呼不敲门,闯进我住处来,多少有些不礼貌吧?”青蛇笑道。 陈素脸上也带着淡淡的微笑,回道:“别忘了你现在用的是自己本来真容,我没心情跟伱说什么调笑的话,相信你也能猜到我是来干嘛的,还是想想正事吧。” 青蛇脸上的面色阴晴几番,才将身子向后一仰,“想问什么?说吧。” 她常年顶着旁人的容颜在外走动,遇到的男人对她都如众星捧月一般,她也习惯这般暧昧态度。如今没法改换容貌,被陈素如此冷眼,心情难免有些受挫。 尤其是陈素与师姐的关系,让她不由得又会回忆起小时候看师姐所过之处万众瞩目的样子,而她相貌普通只有艳羡和嫉妒的份儿。 后来虽然靠着换脸也能与师姐一样让人为之倾倒,可假的终究是假的。 想起师姐,又想起对方抛弃自己的决绝背影,顿觉气不打一处来。 可是她如今的处境摆在这里,一怒之下也只能微微怒了一下。 就听陈素道:“夺城之战开打在即,你若有关于冯南绝的情报,再不吐露出来,马上就要不值钱了。” “果然是这个。”青蛇悠悠说道,“我也不瞒你,关于冯南绝的事情我是知道一点,可是我怕说出来你们不信、信了怕是也没用。我想要的价码又太高,你们可能又会觉得不值……” “只要你现在说,还都可以谈。”陈素打断了她的铺垫,“你只需要知道,随着时间推移,我们愿意给的,只会越来越少。” 看到陈素十分懒得和她废话的态度,青蛇便也不多说,直言道:“我想做胤国人,你们能同意吗?” “你想投诚?”陈素问道。 “我知道你们不会放我离开。”青蛇道:“我可以帮你们诛邪司做事,只要能让我在胤朝正常生活,而不是永远被关在这里。” “这的确是你获得自由的唯一方式。”陈素道。 青蛇以往在九州境内做下很多祸乱之事,想要给她自由是不可能的,只能让她帮诛邪司做事来赎罪。对方开出的条件,没有超出他的预期。 “只是……”陈素话锋一转,“可能还需要一些时间来证明你的诚意,这个事情急不得。” “我知道。”青蛇道,“其实你们不必怀疑我的诚意,九鞅是一片劫土,我们一直想南下,说到底不就是想成为胤国人吗?我在九州生活这么多年,早就已经回不去九鞅了。” “这个我可以做主答应你。”陈素道:“你的条件开完,可以说出你的情报了。” “呵。”青蛇道:“只怕你们听了会不高兴,不止是胤国人,包括九鞅都以为冯南绝只是九鞅武神的弟子而已,其实……远没有这么简单。” …… “这是七座旗台的地图。” 霜北城的宅邸内,徐占鳌铺开一张城外山川图,在图上标出七个圆圈。 “远山道,黄龙台、风雷谷、幽明窟、乱石滩、白骨地、回音壁。”他一一点出,“这些旗台所在的地方都有独特的地形,晚些我会带你们去查看,选择合适的人去对应的旗台可能更容易建功。” “而关于九鞅那边出战的人,除了冯南绝之外,我们都有较为详细的情报。当然,和你们闭关修炼前一样,这份情报都是在他们闭关修行前,后面也可能产生变化。” 说着,他唤人取出一沓册子,发下去给大家人手一份。 “除了幼麟榜榜首冯南绝之外,九鞅方面的第二人就是幼麟榜第五的苏幼鹏。” “此人出身九鞅土雉部,是一名修炼幻兽传承的炼气士,九鞅的幻兽传承与化龙一脉类似,不同的是他们会自幼与一支上古神兽血脉缔结契约,只能幻化这一种神兽。苏幼鹏的图腾神兽便是上古金翅大鹏,化身鹏鸟腾跃飞驰,有翻覆乾坤之力。” 尚云海思忖道:“我们对于九鞅幻兽一脉颇多研究,回去之后我可以查找一下,看看有没有克制他的方法。” 虽然不能登场,可尚师兄依然在为了胜利而费心。 “可以。”风道人颔首,“这方面化龙一脉绝对权威。” “接着便是幼麟榜第七的邬骑龙。”稍加讨论后,徐占鳌继续介绍道。 “他的排名原本更高,只是在龙渊城暴露之后,被齐老将军一箭狙杀,虽然护道者以命相护,侥幸未死。可他也身受重伤,进境受阻,修为停滞不前许久。不过现在既然能登场,那应该是养好了伤,也不可小觑。” 这位在场好几人都见过,彩衣节时他本想来偷偷交易仙藤,不想机缘巧合之下被梁岳提前知晓了这事,还搞得万众瞩目。 结果他输给齐应物之后,仓皇逃离,又被齐昆仑一箭狙杀了护道者,自己同样重伤坠落。 还能活命,已经是殊为不易了。 可谓是偷鸡不成蚀把屎,赔了好几个夫人又折兵。 如今梁岳用着他花大价钱买来的仙藤,只觉顺手极了。 “接着是幼麟榜第九的萧目云。”徐占鳌重点指了一下这个人,道:“此人你们要格外小心,因为她是一名来自幻神峰的秘术师。” 九鞅虽然说是九部联合,可若要说真正的掌权者,其实应该在幻神峰上。 而幻神峰顶的神帐内,接连数代的大祭司都是姓萧。可以说如今的九鞅,萧才是真正意义上的王姓,或者说是“神姓”。 抛去此人的姓氏不谈,仅仅是秘术师能来参加这一届夺城之战,就已经足够惊人。毕竟这种擂台的比拼,对于秘术师极其不公平。 “我已经请了一位问天楼的神官前来,专门给我们研究萧目云的神通。”徐占鳌道。 “我有一个问题。”待他说完,梁岳再度指着复杂的地形图问道:“这些旗台之间互相都有一些距离,若是我们在各自去挑战的过程之中相遇,可以在旗台下动手吗?” 徐占鳌微微一笑,“规则只说了旗台上只能派出一个人,并且只能有一次挑战的机会。规则以外的事情,只要没有明令禁止,就都是允许的。” 梁岳的思路豁然开朗,难怪之前训练他们那么多复杂的情况。 原来真正的战场,怕是在台下! ------------ 第99章 天罡 【求月票!】 之前众人还有些纳闷,为何简单的擂台赛要在城外单开那么多区域。如今经过梁岳一问,也才恍然大悟。 七座旗台只是他们的目标,而在旗台之下,整片区域全都是战场的一部分。 领略到这一层,那相互之间的战术对垒就很重要了。 譬如我实力很强,一个人打赢了擂台,要去另一座旗台挑战。可中间路途极可能有两三个人在埋伏着我,那我根本没有挑战的机会,单打独斗再强也没有用。 同样如果安排人埋伏在过点,若是一无所获,反而让对方有了调息的机会,影响了擂台上的挑战,那更加得不偿失。 这中间的博弈,需要他们到时再去考量。 “你们能自己领悟到这一点就很好,不然待会儿我也要对你们讲的。”徐占鳌笑道:“我们继续来看九鞅的人马,之后再去现场观察地形。” 说罢,他又接着介绍起下一个鞅人。 “接下来是土雉部的又一个天才,幼麟榜第十四,名唤陈芝鹏。他是一名武者,据说他与邬骑龙、苏幼鹏三人交情甚好,曾共同游历,到时候他们之间的配合要多加小心。” 如果存在团队作战的可能,那这种默契很高的小团队就很需要注意。 在修为差距不大的情况下,配合得好就很容易出现一加一远大于二的情况。 “然后是幼麟榜第十八,九鞅水猿部的一个天才,名叫拔拓。”徐占鳌提起此人时,微微皱眉,“这人的经历颇有些传奇,你们谁遇到都务必小心提防。” 众人也看着册子上对他生平的介绍。 他年幼便资质出众,可性情偏执,年少时与人争执便灭人满门。父母要将他送归法办,他直接杀父杀母,连带着将兄弟姐妹都杀了,孤身远遁。 九鞅各部联合通缉他数年,又被杀了不少缉捕人员,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出动了一位大宗师才将他生擒。 结果一看他年岁,才十七岁出头。 在幼麟榜上靠前的修为还是次要,主要他真的是天生杀人狂,为了埋伏一个仇家可以躲在沼泽里三天三夜,就为了等对方策马经过时窜出来一刀,将对方从下向上捅穿。 别问万一对方不经过怎么办,因为他换了七八个类似点埋伏才终于蹲到了对方。 这介绍看的在场众人都是屁股一凉。 相较于那种实力超强但光明正大的对手,这种阴暗杀胚才是所有人最不爱面对的。 可鄢神兵看着却是嘴角噙笑,仿佛颇为欣赏一般,轻声说了一句,“这人有点儿东西。” 或许在杀性上他不能理解对方,可是在策略手法这方面,他深感遇到了同道中人。 “确实。”梁岳说道:“看他做的这些事情,感觉他也能爱吃清蒸黄鼠狼。” “最后一人,是九鞅木狼部的一位小姑娘,年仅十六岁就已经在幼麟榜排名二十四,名叫狼蝶。”徐占鳌又道。 他们脚下的这片土地,曾经就属于九鞅木狼部,由于紧邻天峡关,木狼部也是对胤朝袭扰最多的部族。 来去如风木狼飞骑,一度是胤朝西北百姓最痛恨的人。 后来牧北帝反攻时直接将木狼部灭了,才有了如今九鞅只剩八部的局面,胤朝人对木狼部的恨也烟消云散。 属于是一灭泯恩仇了。 只是要杀光一整个部族的人毕竟不可能,剩余的大批木狼部族人只是被驱逐到了鞅土深处,散入了其余八部之内。如今木狼部的王帐仍在,只是没有自己的领土,昔日的狼王,成了如今的丧家之犬。 “与萧目云一样,她与人交手的记录不多,有关的情报也少,但既然能在这个年纪代表九鞅出战,那就肯定有她的强悍之处,不可掉以轻心。” 九鞅的队伍中有两个女子,一个就是秘术师萧目云,另一个就是这十六岁的小姑娘,狼蝶。 尤其是后者,幼麟榜排名在她之上的人,九鞅不是没有,可既然是让她出场,那她肯定就是更强的那个。若有人敢轻视她们,一定会付出血的代价。 “嘿嘿。”圆生和尚笑道,“估计九鞅那边现在也是这样研究我们的,每一个都不可掉以轻心。” “说的是。”鄢神兵阴仄仄说道:“不管九鞅那边来的是什么人,定叫他有来无回!” 众人纷纷吆喝起来,士气一时火热。 在一一介绍完九鞅的几位天才之后,徐占鳌正想带他们出城,去几座旗台的分布地现场看一下地形。 突然后面递上来一封信,“尚书大人,这是龙渊城传来的加急消息。” 徐占鳌接过信封,一指抹开上面的灵封,取出看过,目光突然一滞,眉头逐渐紧锁起来。 “怎么了?”云禅师问道。 就听徐占鳌缓缓道,“龙渊城那边,九鞅谍子果然招供了一些关于冯南绝的情报,只是……” 他将手中信纸轻轻放在桌上,“信上说,冯南绝不止是九鞅武神阔牧野的弟子……” “冯南绝的父亲冯福,曾经是胤国高官子弟,曾中科举榜眼。其父十余年前因贪腐入狱,冯福携家产逃遁到九鞅,不肯回国归还财物,梁辅国便将其父斩首示众,从此冯福对胤国怀恨……” “他还怀恨上了。”梁岳嘟囔道。 鄢神兵也道:“有机会务必要让他们一家三代团聚。” “为了展示对胤朝逃官的器重,九鞅苍龙部对其委以重任,还将苍龙部的王女嫁给了他。婚后不久便生得一子,天生有武灵仙体,正是冯南绝。” “可是有传言说,冯福在大婚前三个月才抵达九鞅,婚后三个月便喜得一子,这个孩子可能根本就不是他的。” “而后来冯南绝自幼便跟随九鞅武神修炼,便有人怀疑,他有没有可能根本就是九鞅武神的孩子。也只有阔牧野的儿子,才可能继承到如此的武道天赋。” 九鞅的八卦传闻让大家不约而同的露出微笑,可徐占鳌接下来说出口的话让全场笑容为之收敛。 “当然,这些都只是一些传闻,但可以确定的是,冯南绝的武道境界在很久以前就突破了龙虎境,现在已经到达了层楼第七境……” “天罡。” 早上好呀。 ------------ 第100章 麒麟果 【求月票!】 层楼第七境。 天罡。 此言一出,让在场之人属实都沉默了下来。 要知道参与夺城之战的硬性规定是都不能超过二十岁,在座的已经都是四海九州选出来的顶尖天骄了,不论战力如何,境界基本上是趋同的。 都是在第五境巅峰上下,有没有突破第六境就是早些顿悟和晚些顿悟的区别,大体区间上是一致的。 众人都在这境界之内,某种程度上是可以说明,人族天赋的上限其实就到这里了。 一个人类孩童的智慧与资质都在顶尖,自幼开始修炼,在二十岁之前就只能到这个程度。毕竟这已经是很多修行者一生难以企及的高度,对天才们来说,也只是起步的一个节点而已。 在这个年纪达到天罡境,就完全是超乎人类极限的速度了。修炼越向后,每一个境界停留的时间肯定会越长,突破难度也会更大,突破天罡境花费的时间绝对比他们突破龙虎境要久得多。 即使是武灵仙体也很难想象。 毕竟在座的诸位拥有仙体的也不少,也没见谁和他一样惊人。 难怪不论幼麟榜第二是谁,冯南绝都能稳坐第一位,他和第二的差距,比第二和第三十六的差距还要大。 片刻的死寂过后,吴撼鼎质疑道:“这消息确定真实吗?如果是从那九鞅谍子口中得出,会不会故意来动摇我们军心的?” “意义不大。”齐应物沉吟道:“即使是知晓冯南绝厉害,这一战也还是要打,只会让我们准备得更加投入。” 青蛇一开始没有交代关于夺城之战的事情,可能也带着一些这方面的考量,自己主动说出来,保不准会被误会成故意释放假情报。 不如就等陈素主动开价来问她,再将事实说出来。 梁岳微微蹙眉沉思了一会儿,道:“他应该是有什么特殊的手段辅助修行吧?” 他有一个衡量的标杆,就是闻师姐。 梁岳不相信有谁在纯自然修行的情况下,修炼速度能够超越闻一凡的太上仙体,这肯定是不正常的。 虽然在别人眼里,他自己修炼的速度就很不正常,可是他知道那是因为有悟道树的帮助。他自认资质普通,和这些传统修炼的自然天骄是比不了的。 所以听到冯南绝这个消息,他第一时间就想到对方也有作弊的手段。 果然,就听徐占鳌继续沉声道:“情报里说,九鞅武神给年幼的冯南绝吃过一枚麒麟果。” “什么?”此言一出,众人就转为震惊了。 十大仙种之一,人间仙物榜第八,麒麟果。 传说此物乃是上界麒麟真仙陨落,蕴养万年方能衍生出的一株仙草,与其余仙种一起随着幻神峰被楚圣斩落,在人间每五百年才能结出一枚麒麟果。 此果的作用就能将人一身气血转为麒麟精血,并且源源不断的壮大气血,能让凡人之躯比肩神兽。 武者若是吃上一颗,修为确实可以一路突飞猛进,战斗时麒麟精血运转,真如人形巨兽一般。 可是麒麟仙草一直在南海,被人间的麒麟一族所霸占,五百年一颗的果实大多也都被麒麟皇赏赐给了君炎岛的妖物,流传出来的极少。 远在九鞅的冯南绝居然能够吃到,毫无疑问应该是九鞅武神亲自替他讨要的。 这确实像是亲儿子的待遇了。 绝对不只是为了夺城之战的胜利,如果让九鞅人去选的话,他们很可能非常愿意用霜北城来换一颗麒麟果。因为这颗果实交给一个有天赋的人,保底会拥有一个大宗师。 若是机缘运势都足够的话,甚至有可能会让九鞅武神培养出一个继承人——他自己应该也是这样打算的。 这远比一城一地的得失更重要。 在短暂的震惊之后,众人便也陷入更深的绝望之中。 若仅仅是境界超高,说不定能说明他这些年一直专注修行,没有时间进行太多战斗的训练,实战经验差的话,没准他们还能尝试对付一下。 可是靠着麒麟果修行,说明提升境界没有占据他太多时间,而且战斗时此果转化的麒麟精血,那就是真的神兽降临,谁能阻挡? 一直到此时,闻一凡才第一次开口,她淡淡说道:“这样的话,我应该不是他的对手。” 原来刚刚你一直觉得能打啊! 众人这才知道,在听到他有麒麟果在身之前,闻一凡都觉得自己可以越级挑战的。 其实仔细想想也对,毕竟闻师姐也是蟠桃花打造出来的仙体,都有仙种相助,谁又比谁差了? 梁岳想了想自己的悟道树……还是来得太晚了啊。 一年时间就让自己追上了世间天骄的第一梯队,要是让自己修炼两年半的时间,说不定自己现在就可以单打冯南绝了。 不过眼下团队气氛不好,他还是出声道:“若是纯粹的打擂台,我们轮流打他一个也未必有胜算。好在夺城之战有七座擂台,还有这么多复杂的地形,就给了我们周旋的余地。” 方才还在沉默的众人,看向梁岳和闻一凡,都觉得有些诧异。 原来在大家绝望的时候,闻一凡还觉得自己能单挑。 在大家都已经被震惊的时候,梁岳还觉得想想办法就能赢? 而且他们说这话的时候,没有一丝虚张声势的感觉,看起来完全是拥有自信的。 可是联想到梁岳之前的战绩,又莫名觉得他说不定真的可以带领大家取得胜利,这是最神奇的。 仅仅是一句话,好像就驱散了阴霾,让在场之人看见了曙光。 这就是团队里大哥和大姐的魅力吗? 所谓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就是要在这种时候发挥作用啊。 听到这话,就连风道人都眼睛一亮,“你有办法?” “现在还没有,不过我在想了。”梁岳微微一笑,“我们还是先出城去看一眼吧。” “好。”徐占鳌见在场的一众天才很快就从沉重气氛中脱离出来,也是满意地点了点头,“当年陛下新登,九鞅大军压境,天峡关上将士皆存死志,朝中也是如此一片愁云惨淡。” “后来的结局你们也知道,正是敢战方能取胜!” “我这就带伱们去看一看,为夺城之战所打造的战场。” ------------ 第101章 遥遥相望 【求月票!】 出城向北十余里,有一片被大军封锁的区域,便是已经打造完成的战场。内里都已经布下了严密阵法,届时双方也都会派强者坐镇四方,绝对不容许任何人打扰夺城之战的进行。 在穿过军阵的防线之后,徐占鳌手持一枚玉符,遥遥对着虚空一划,凭空出现了一大片剔透的翠绿色光幕。光幕被他打开了一道口子,众人便从中进入。 “我从左到右依次带你们看过去吧。”他边走边介绍道:“第一座旗台便在这驼峰山上,此山有两座高耸峰头,通过一条过山石道相连,所以称为‘远山道’。” 驼峰山顾名思义,两座峰头如同骆驼的双峰一般,中间架着一座窄道。 “挑战一旦开始,对战者就要分别站在石道的一头,在此处开始战斗。”徐占鳌指了指对面山雾依稀处,那里应该会是九鞅选手出现的地方。 他的目光陡然一利,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接着在场的年轻人们也都感应到了对面靠近的气息,纷纷驻足远望。 从对面的云雾之中,缓缓走出一道身影,站到对面石道的开端。 那是一个身材高壮的年轻人,脸颊瘦长,短发,浓眉细眼,肤色如灰石。他双臂在胸前交叉着,身子笔直,走出雾气站直,远远望着石道另一面的胤朝众人。 忽而一记冷笑。 在他身后随之又走出一票人马。 有身着甲胄的鞅人将领,应该也是来领路的。还有穿着长袍、气息悠长的老者,应该是随行的护道者。 与徐占鳌不同的是,他们站在年轻人身边,都像是随从一般。 之后是另外几个年轻人的身影。 白净俊秀、云鬓飘摇的少年,眉目温和,气质不似鞅人,正是苏幼鹏。 数千年的历史中,也有很多九州的人前往九鞅生活,他们逐渐融入当地,给本土鞅人带来了完全不同的气质。像是他这般,应该就是九州血脉的后裔。 旁边一个肤色黝黑、目光凌厉的圆脸少年,披一身黑色大氅,看起来有些凶狠阴鸷,那才更符合胤朝人对鞅人的印象。 梁岳他们都看过对手的画像,知道这个就是曾经被刺杀险些陨落的陈芝鹏。 他看向这一边的眼神,也确实带着恨意。 奇怪的是,在他旁边的那位高眉深目、更加符合鞅人相貌的邬骑龙,却是目光复杂。他也曾险些死在九州疆域,望着石道对面的九州天骄,倒没什么仇恨似的。 这三人并肩而来,正如情报中所说,他们的交情更好。 而另外一边,走过来的是一位浑身气息阴冷,身穿粗糙麻袍的瘦长男子,他一头披散的长发略有些脏,遮挡住半边面容,以至于看起来像是有三四十岁。 正是那位大杀星拔拓。 九鞅部族也是抓住他之后百般确认,才肯定了他确实只有十七岁,这才决定将他招安来参加夺城之战。 若是此战赢了,他可以免除一切刑罚。可若是败了,他便要按律处死。 所以他与别人不一样,只有获胜才能不死,必须要拼命才行。 可是从他脸上也看不出一丝紧张,反而带着淡淡笑意,只有在不经意的一瞥时,目中偶有寒芒闪烁,让人望之不寒而栗。 在杀人放火受招安之后,他将自己的姓氏倒过来作为名字,整个人就是一个大写的倒反天罡。 就连周围的队友似乎都不愿意和他站在一起,唯一和他靠的有些近的是一名黑瘦矮小的小女孩儿,一双眼睛大而明亮,穿着花里胡哨的彩色绸衣,个头儿比身边人低很多,明显就是最稚嫩的一个。 只有她在眨眨眼之后,望着对面的那群人,发出疑问:“那些就是我们要对付的胤人?” “没错。”一只白皙的手搭在她肩上,“狼蝶,那些就是敌人。” 这手的主人是最后从雾气中走出的一位女子,她身着一袭紫色流缎长裙,贴身的绸缎勾勒出高挑曼妙的身形,一头黑色长发,发梢微微卷起。 双目明亮,皮肤白皙如象牙,脸型精致流畅。 她整个人好像是精心雕琢出的美瓷,可是一双眼里却满是野性的神光。 “就是他们夺走了你们木狼部的土地,杀死了你的父亲,让伱的母亲只能作为奴仆谋生。战胜他们,我们就可以将木狼部的领地夺回来,你也可以回到家乡了。” 她的声音好像带着一丝魔力,听着听着,名叫狼蝶小姑娘眼神就转为仇恨,同时龇起了一排细碎的小牙。 萧目云。 幻神峰上走下来的秘术师,若论地位,或许是在场年轻人里最高的。 至多有个冯南绝可以与她并肩。 隔着远远的一座石道,九鞅与九州两方土地,各自最强的一代天骄,遥遥相望。 …… 双方的对视持续了片刻,一直到山风鼓荡衣袍。 徐占鳌的声音在旁边提醒道,“走吧,我们还有下一个地方要看。他们应该是从回音壁开始的,到这里应该已经结束了。” 而对面的冯南绝在一一扫视过后,也转回身,静静离开,其余人马都跟在他身后。 两方好似有默契一般。 “赢你的那个齐应物,就是那个文弱书生?”离去的路上,苏幼鹏出声问道。 邬骑龙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小声道:“你没看他已经是第六境修为了吗?之前他一直是幼麟榜第二,不可小觑。” “呵呵。”旁边的陈芝鹏笑道:“若是你少跟那个胤国女子勾搭一些,说不定你也已经突破第六境了。” “那个姑娘叫什么?柳思思?”苏幼鹏也笑道:“我见过一次,确实很不错,这不会就是胤人的美人计吧?” “思思是我的救命恩人,你们说我可以,不要波及她。”邬骑龙十分认真道。 “好吧好吧。”见他表情严肃,另外两人也不在调笑,转而说道:“真想不到,现在胤国最强的居然是那个白衣女子,长得看起来跟神仙似的,实力那么可怕。” “太上仙体,可不是开玩笑的。”萧目云微笑道,“不过……我觉得最难对付的应该不是她。” “我也这样觉得。”最前方的冯南绝忽然放慢脚步,道:“那个站在她旁边、修为看起来很弱的人,气血却十分旺盛,而且精纯程度几乎不输我的麒麟元气与麒麟精血,有点特别之处。” “他的神魂也很强,我完全看不穿他。”萧目云补充道。 “不过也仅此而已了。”冯南绝嘴角一挑,语气平淡且凌厉,“如果胤人只有这种程度的话,那二十年前失去的东西,我们就可以轻易拿回来了。” 拔拓突然兴奋地笑了下,一舔嘴唇,“把他们全都杀光好了。” 早上好呀。 ------------ 第102章 出关 【求月票!】 接下来徐占鳌又带他们一一查看了七座旗台所在的地点,到时会有严格的阵法分割旗台内外的区域。每一方只有一个人能够进入旗台进行挑战,而在旗台外的其它地方,则是没有人数限制。 当然,交战的范围也是被限制在七座旗台所在的这一片山林区域,虽然很大,但也有个边界,你说我打累了回家睡一觉再来那肯定是不行。 “远山道就是遥遥相隔的两座山峰,中间夹着的那一条石道,极其狭窄。” “黄龙台是在一段妖龙残躯之上筑造的高台,除了略有龙气之外,只是一座普通擂台,最为简单。” “风雷谷是霜北城附近天象最恶劣的地方,因谷中生有引雷妖木,每日常有朔风天雷落地。在这里不止要提防对手,还要警惕风雷。” “幽明窟是一片自然形成的山中洞窟,漆黑阴暗,偶有石孔能透过天光。” “乱石滩是苍狼江畔的一片石滩,此地最为开阔,目光所至一览无余。” “白骨地是当年西北大战最后那段时间,双方将士浴血搏杀的主战场,至少有十余万人在此殒命。虽然陛下遣三教炼气士年年来此超度,可依旧血气深重、阴风呼号,常有英魂显化。” “回音壁是藏在附近山中的一片玄妙之地,有天然形成的回音山壁,在谷地中窃窃低语,声音也会多番回荡。” 看过之后,众人对七座旗台的地形都有了一个大概了解,后续就是根据自己的修为功法去分配合适的擂台。 毕竟以夺城之战的这种规则,最关键的地方肯定还是在台上。擂台取胜一方肯定是有优势的,若是旗台对垒都落败了,那根本没有在台下耍阴谋诡计的机会。 至少要做到旗台上势均力敌,才有机会进行旗台下的策略布置。 等众人准备回返再进行讨论时,发现霜北城宅邸之内又来了客人。 来的也是熟人,一个是身穿一袭白袍的玉镜神官,依旧是那般古井无波的面容。 另一个还要更熟一点,同样是一袭白色衣袍,看起来没有玉镜神官那般庄严,而是带着些许少女的秀美,正是梁岳的妹妹梁小芸。 “小芸?”梁岳见到她的时候也是略有惊喜,和之前见到大春一样意料之外,“你怎么来了?” “我本来就想要来霜北城看夺城之战,恰好玉镜师姐说她要来这里走一趟,我就请求随她一起过来了。”梁小芸微笑道。 “那你能待到夺城之战结束?”见到家里人,梁岳确实有几分欣喜。 “当然啦,我们可要在这里帮伱们一起修行呢。”梁小芸点头,之后又说道:“小鹏也想早些来的,可是他不久就要参加殿试,没办法,只能等结束以后再过来了。” 那边,玉镜神官也与徐占鳌打过招呼,之后道:“我来这一趟,除了是针对幻神峰的那名弟子,还带着大神官的任务,对你们提供帮助。” “大神官?”徐占鳌道:“她出关了?” “不错。”玉镜神官道:“昨日晚间,神都天降异彩烟霞,大神官正式出关。” …… 常有凡俗之人觉得,到达神仙境以后,人间已无敌手,便可凌驾于众生之上,连皇帝都不敢冒犯其权威,就可以随意的作威作福了。 对于人间第九境的消失会有些不理解。 但是能到达神仙境之人,恰恰就是要修炼出超脱凡俗之心,才能有不在五行之身。如果还在追求人间的荣华富贵、权色享受,那就不可能到达这个境界,前提条件就是相悖的。 简单来说,燕雀不知鸿鹄之志。 如果鸿鹄想的和燕雀一样,那它就同样没法飞那么高。 历来到达神仙境者,想追求的只有一件事——飞升。 只要留在人间,寿命和修为终究都有极限,人寿不过千年、修为难超九境,一切都是有上限的。只有超脱出这一方世界,才能拥有无限的广阔天地。 虽然古往今来能真正飞升的只有那么寥寥数人,可修炼到神仙境者谁不是从亿万生灵中超脱出来的?他们都习惯于做那个与众不同的人,自然觉得飞升也是一样。 所以一旦到达神仙境后,一般只有刚刚突破的那一段时间,会有些频繁的活动。 譬如当年九鞅武神曾巡游边关威慑,掌玄天师也曾荡平世间魔头,在短暂的活动期之后,他们也都立刻进入了漫长的闭关期,几乎消失在天下人的视野之中。 而作为世上年岁最长的神仙境,自胤朝建立起,大神官北落师门就一直是王朝的守护神。有很多人怀疑,在胤朝建立前北落师门就已经存在,她的寿命很可能都不止千年了。 或许大神官根本就不是人族? 但这也不重要,这过程中她从不干涉朝廷的内外事务,也不借助权威发号施令,完美地扮演着一个沉默的守护者的角色,很少发出自己的声音。 有时会让人遗忘了她,有时也会让人纳闷,大神官是不是已经偷偷陨落或者飞升了? 可就在昨夜,问天楼上突然爆发出七彩烟霞,光芒辉映整座龙渊城,半边中州都能看见天际之上一尊天女幻影,足足持续了一刻时间方才消散。 百姓有见者无不望之跪拜。 大神官! 北落师门主动显圣,这在过往的千年岁月中都是极其罕见的事情。 但对于外面的旁观者来说,知晓的也仅此而已。梁小芸她们这些问天楼内部的神官,是真真切切地看到了北落师门出现,她披着光影降临,宛若神明现世。 她的手指轻轻抬起,从外面的承露铜盘之上,摄取出几点晶莹星光,装在不知何时出现在半空的净瓶之中。 那净瓶自己飞落到玉镜神官的手上,北落师门声音随之响起:“将这东西送到霜北城去吧,他们也许需要这个帮助。” 梁小芸内心升起一丝想要同行的念头,可是当着大神官的面,她肯定不敢提要求的,打算回头再央求玉镜神官带自己一起。 可这时,北落师门满是光辉的眼眸忽然转动,好像能看穿人心似的,看向了梁小芸。 她的声音空灵且温柔:“你也想去吗?那就一起吧。” 说罢,她还将一根手指点在了梁小芸的额头,梁小芸双眸一闪,只觉世界豁然开朗。 ------------ 第103章 天露 【求月票!】 “这是什么?” 看着玉镜神官手中举起的净瓶,众人都眼神亮亮的发出疑问。 大神官特意差人送过来的,绝非凡品。 玉镜神官答道:“这是一滴神奇的天露。” “据说外面的承露铜盘要一甲子的时间才能凝聚出一滴天露,具有无上灵性,给妖兽吃了可以开启灵智、给人吃了可以增补慧根,用来炼丹都能立刻提升为仙品。”梁小芸接着介绍道:“承露铜盘历来是空的,大神官轻轻一点,居然就有九滴天露出现。” “大神官还真是法力无边。”梁岳感叹道。 北落师门不止知道这边夺城之战的队伍需要帮助,还知道他们队伍有九个人,而不是七个,即使不上场的人也能捞到好处。 不止修为高,情商还怪高的。 要么人家能当一千年大神官呢? “大神官赋予灵性之后的天露,不止能够增补慧根,还能开启你们的灵觉。”玉镜神官继续道:“会极大增强你们的感知能力。” 所谓灵觉,是在五感与神识之外的一种感知。 强者对决,常有所谓“福灵心至”之感,察觉到对方的动向或者杀意,这其实就是一种蒙昧之中的灵觉。甚至于在对手出招之前,就已经能够感受到他的攻击来路。 很多人都知道灵觉的存在,却从来没有人能有办法专门来修炼它,毕竟这和预测未来也差不多了。 可大神官送来的一滴露水,就能让人永远开启灵觉吗? 这在双方实力相差不多的战斗中,足以产生压倒性的优势。 “太好了。”徐占鳌笑道:“你们这就将天露炼化,这对夺城之战的裨益太大了。” 在大家各自都在准备炼化天露的时候,鄢神兵却来到了屋舍之外的一个院墙角落,这里有一个身着甲胄的兵丁,看穿着就是守卫宅邸的普通小卒。 在确认四下无人之后,他将一个小小的锦盒递给了鄢神兵。 “这是从龙渊城送来的药,九九极元丹。”他沉着嗓音道,“若是能在战前突破到第六境,伱就服下这颗丹药,可以将你的修为提升一个大境界。这个修为能持续九九八十一天,但是八十一天之后,你就会散功而亡。没人能强迫你服药,但是别忘了……夺城之战,只许胜、不许败。” “我知道。”鄢神兵淡淡点头。 他从出生以来就被灌输的使命,便是为了胤朝作战,而夺城之战更是他最大的目标。 九九极元丹相当珍稀,因为这是丹鼎派的禁药。不止是需要的材料珍贵,更重要的是丹鼎派不愿意炼制这种丹,也是武安堂强烈要求,付出极大代价,丹鼎派才会卖出一两颗。 那些参与夺城之战的各派天骄,兵部不可能强迫他们以这种服食禁药的方式提升修为,没有一定天赋的人,即使吃这个药也没有用。 毕竟迄今为止胤朝一方突破到第六境的人也只有两个,要这个年纪能突破到第六境的天才去吃会殒命的禁药,怎么看都是得不偿失的,这本来也不在兵部武安堂的计划里。 可总要有人去挡住冯南绝。 一旦能突破到第六境,鄢神兵吃下这颗丹药时,绝对不会有一丝犹豫。 不过…… 就在他们接头结束,各自离开之后,一旁的一棵树身之上,缓缓浮现出一道身形。 林风禾望着鄢神兵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 …… 神都,山河殿。 今日大朝会,国师李龙禅少见的亲自上殿。 “陛下。” 大朝会一开始,一身僧袍、披散长发的李龙禅便迈步出列,躬身出言。 “通天塔上下阵法已然贯通,只需两日便可落定,届时我国又要多一镇国神器,不知陛下到时可否亲临观礼?” 牧北帝闻言,微微一笑,“朕当然要去。” 之前对通天塔的目的,朝廷方面百般遮掩,让人一度以为是国师李龙禅为了自己私利,暗中修建了聚拢地脉的阵法。 后来才发现,原来此阵是为了牧北帝所建,为的是地脉加身,可以给牧北帝增强修为、延长寿命。 为了将通天塔的作用加强到极致,李龙禅还企图用乌灵种制造的香烛,给牧北帝造神。只不过事情被揭露以后,这个计划也默默退场了。 有心人会发现,这似乎与玄门的介入有关。 中间的计划又发生了几次变化,最终建成的通天塔究竟是什么样子,还没人知道。 就连站在朝堂第一排的大人物们,对此都很好奇。自从梁辅国接手以后,在保密工作这方面,工部做得实在是太好了。 这时,梁辅国也出列道:“听闻大神官昨夜出关,不知典礼之时,可否请大神官也亲临观礼?” “大神官?”牧北帝面露沉吟之色,即使是皇帝,对北落师门也不太熟悉。 他只有在当初登基即位之前,被族老带着见过一次大神官,那种被人看透人心的感觉,其实他不太喜欢。 而且这些年他一直是绝对权威,一旦北落师门出现,那肯定就要压他一头,这也是他最不想与大神官一同出现的原因。 “大神官专心修炼,多年来鲜少走出问天楼,这种事情,就没必要劳烦她了吧?”似乎是看出牧北帝的不愿,李龙禅先开口反对道。 “毕竟神都之内只有大神官是神仙境界,通天塔能不能称为神器,也只有她有资格评价。”梁辅国道,“若是能让大神官审视一番,对通天塔来说也是好事。” “朕会派人去请,至于大神官愿不愿意来,就要看她自己的意愿了。”牧北帝挥挥手,示意两人都不必再争了。 就在这时,右相宋知礼排众而出,躬身道:“臣想提起另一件事,才是真正的需要大神官出手。” “哦?”牧北帝看向他,“右相所言何事?” “此前太皇山上灵血殿,发生的皇室族老惨遭屠杀一案,实在令人发指,而刑部至今还没调查到凶手。”宋知礼缓缓说道,“这不仅令皇族威严受损,就在问天楼附近发生这样的事情,对大神官的威严同样是极大挑衅。” “臣斗胆,愿前去请大神官出手。” “相信她无上手段,应该有办法逆转时光,求得真相、查明真凶!” 早上好呀。 ------------ 第104章 你惨啦 【二合一】 鄢神兵自宅邸内走出,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逛了一会儿。 他自幼便是孤儿,被武安堂收养,日日进行武道修炼,外出也是为了游历,每一天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是为了变强,浪费一丝一毫的时间都是罪过。 像这样闲暇地游荡,几乎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正因如此,即使是霜北城萧条的街道,他也觉得颇为热闹了。 今日之所以突然出门闲逛,正是因为他拿到了那颗九九极元丹。夺城之战本就是拼命,他一旦吃了那颗丹药,更加是必死的局面。 他不怕死。 他本应该在没有意识的时候就冻毙在寒冷街头,亦或在流浪的过程中被人拐卖打残,落魄而亡。能成长至今,受到这么多关注、品尝过这么多美食,他其实已经很满足了。 打仗总要死人,夺城之战就是一场将牺牲最小化的战争。如果只死他一个就能取得胜利,那他可以很坦然的赴死。 四海九州,太平足矣。 只是在死之前,他准备享受片刻属于自己的时光,再回去专心冲击第六境。只要在夺城之战开始前能够突破,那么再结合九九极元丹,胤国一方就会有一个能单扛冯南绝的战力。 他相信只要他能够坚持一段时间,他的战友们一定会取得最终的胜利。 没走出多远,他突然听到前方传来吵闹声,就凑了过去。 就算明天就要死,今天有热闹也得看。 前面似乎是一家饭馆,挂着“翠英楼”的招牌。名字叫楼,但其实并不大,只是一个很小的单层门面。 几条大汉冲进里面正叫嚷着,伴随着叮叮咣咣的打砸声,周边围观者窃窃私语道:“又是南城九手下那几个地痞恶霸,有新开的店家总免不得来闹一通。” “欺负人家小姑娘罢了,后台硬些看他们敢不敢惹?” “哪个有后台的来这里赚钱啊……” 鄢神兵听着旁边的议论声,神识一展准备查看情况,寻思着要不要出手。 突然就听到有女声叱骂响起,接着铛铛铛几连响,一个个彪形大汉就从里面飞出来,轰通通在地上滚出几圈,摞在一处。 一个身形利落的女子追出来,叉腰站在门口,清喝道:“再敢来姑奶奶的店闹事,就不是用锅砸你们了!” 她扎着布围裙,长发束在脑后,脸蛋窄小,眸子大且亮,皮肤微微呈小麦色,身材细长窈窕,但是举手投足看起来都很有力,自带一股飒爽气质,必然是个有修为的武者。 “好啊,你这小娘皮竟然还是个练家子。有种就别走,来日让你明白明白霜北城的规矩!”领头的恶汉虽然头顶被锅底敲了个大包,嘴上依旧是硬气。 女子的回应是又扬起手里那一面大黑锅,壮汉立马抱头鼠窜,同时嘴里还不忘跟手下呼喝着,“你们就留在这附近看着,谁敢来她这饭馆吃饭,那就是跟九爷过不去!哪个不想活了,尽管去试试!” 说着,一群人便逃开了饭馆门前的位置。 周围人群的脸上虽然都是不屑和鄙夷,也有拍手叫好的,可是在安静下来以后,还真没有人往饭馆里进。 毕竟趋利避害都是人的天性,即使是不怕,给自己平白找些麻烦也是没有必要。 女子转回身,正独自在那里收拾被砸乱的东西,突然听见有脚步声,就见一个面无表情的年轻男人走进来,身上气质很凌厉。 她的第一反应是,这人肯定与那些找茬的人是一伙儿的。 可男人旋即便开口道:“我是来吃饭的。” …… 这人自然就是鄢神兵。 他本来也没想吃饭,可是听见那群地痞临走时放话威胁,哪个不想活了,就试试来这里吃饭。 于是他就走进来了。 听见他是顾客,女子奇怪地看着他,“你不怕南城九找你麻烦吗?” “不是很怕。”鄢神兵如实答道。 那些人会来找麻烦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他不想活了可绝对是真的。 “呵。”女子便笑了笑,在围裙上擦擦手,问道:“菜单都在墙上,客官想吃些什么?” 鄢神兵扫了一眼墙上的菜名,虽然丰富,但无非都是些煎炒烹炸、焖溜熬炖,很普通的菜色,看起来没有什么食欲,便说道:“随意来两个拿手的吧。” “好嘞。”女子转身就去后厨开始忙活。 饭馆的门面小,里面也不大,只有三五张桌子的样子。也没有伙计,她一个人在后厨忙活,过了会儿又自己一个人上菜。 鄢神兵看着端到桌上的两盘黑乎乎的坨坨,怔了一下,“这是你的拿手好菜?” “这个……”女子讪讪说道:“刚刚打完架,可能火气有些重,要不我重新……” 她话还没说完,就见鄢神兵已经动筷了,他就着两盘黑坨坨将一碗白米饭转眼就吃光,之后一脸认真的放下来碗筷。 坏了。 女子心里咯噔一声。 这人该不会是故意吃光然后要讹我吧? 谁知鄢神兵抬起头来,却说道:“我承认,我在走进这里的时候,没有对你的厨艺抱有期待,我要为对你的轻视道歉。” “啊?”女子愣了一下,“你是夸我做得好吗?” “我很少遇到这么合我口味的店家。”鄢神兵真诚地说道。 他说的每一句都是实话,刚才那两盘不知道用什么烹饪手法做出来的不知名物体,他真觉得很好吃。 和他曾吃过的清蒸黄鼠狼、臭豆腐榴莲汤都有的一拼…… 女子可能是这辈子都没听过这样的夸奖,一时间还有些不知道说些什么。 就听鄢神兵又问道:“找你麻烦的那些是什么人?” “他们吗?”女子答道:“是霜北城的一群地头蛇,据说老大叫什么南城九,无非是个能打些的武者,就是仗着背后的势力作威作福呗,让我们在这条街上开店的都必须按月纳贡。我这店才开几天,根本没什么生意,哪里有钱给他们?” 鄢神兵左右看看,这店面着实不大,估计保护费也收不了多少钱,还不一定够那些小弟的医药费。 但是那群地痞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只要有一家店不交钱,那整片区域的店家都会不想交了。所以他们只要还想将这个生意维持下去,就必须要将这不服管的小店拔走。 想了想,他说道:“我认识霜北城的镇守,可以让他出面看看能不能帮你解决这件事。” 他一直在武安堂修炼,各路神将都没少指点过他,姜林一个镇守将军还真不算入眼。只是在霜北城中,肯定还是本地的将领更熟悉情况,容易办事。 有黑必有官,要是谁仗着自己有点武艺在身就敢在当地立棍收保护费了,镇守将军隔天早上就能把他家祖坟踏平。 那南城九之所以能这么嚣张,背后肯定是有人罩着的。 也有很大概率他只是一个替人干恶事收钱的,真正的老板就是背后的人。就像龙渊城里的龙牙帮,看似无法无天,其实不过是个打手罢了。 “真的吗?”女子眼睛一亮,可很快又沉吟起来,“你为什么这么好,又夸我做菜好吃、又帮我解决麻烦,你该不会有何图谋吧?” “我很喜欢吃你做的菜,所以希望你这家饭馆能多开一段时间……仅此而已。”鄢神兵立刻说道。 “那可真是太感谢你了。”女子欣然谢道:“我叫顾萍儿,不管怎么样,这家店我都会开下去的,以后欢迎你常来。” “诶?”鄢神兵眼睛瞟了一眼外面招牌,“你不叫翠英吗?” “我娘叫翠英。”顾萍儿回道。 鄢神兵尴尬了一下,转头道:“我叫鄢神兵,看你身手不错,有第三境修为吧,练得应该是南派武道功法,怎么跑这边开饭馆来了?” “你眼力可真强。”顾萍儿笑道:“我家本来是南方开镖局的,前阵子我爹被人打成重伤,保下的镖也丢了,赔钱赔得倾家荡产,欠了很多债。我听说来霜北城开饭馆很赚钱,干个三五年就能把家里欠的债还上,我就过来了。” 霜北城里什么都缺,衣食住行、诸般娱乐,可这里不仅是气候恶劣那么简单,认真说的话,这里是天象凶险。 夏季酷暑平地起火、冬季严寒朔风如刀,这都是最轻的,动不动就从天上劈下几道雷,没事窜进家里一只毒虫妖兽……没有什么是寻常凡人能够承受的。 所以肯来的人还是极少,来了自然就容易赚钱。 “只是没想到来这里还要跟这些地头蛇斗。”顾萍儿自顾自继续说道,“不过跟他们打架,总好过回去嫁人。之前有人来我家里介绍,说让我跟一个富商的儿子成亲,他能把我家的债都还了。我说我才不要靠别人,与其三年给人生俩孩子,我不如来霜北城打拼三年……” 鄢神兵微笑着看她说了一阵子之后,才站起身,道:“我吃完了,就先走了。” “好嘞。”顾萍儿一扬手,“客官您慢走!” …… 鄢神兵回去就找到姜林,询问了一下关于南城九的事情。 姜林对此一无所知,他一个皇族下派出来历练的人物,一心在血与火中建立功勋,早日回到龙渊城,接替姜镇业在皇族中的位置,自然不会在这种地方搞这些蝇营狗苟。 他询问了手下校尉们,几名校尉对此也一无所知,又分头去找城中府官、刑狱之类的问话。 旁的地方,一城府官都是最大的,镇守将军略次之。但是霜北城不同,这里是纯粹的军管,军队势力强、权力大,府官在镇守将军面前根本没有一点地位。 最后花了小半天时间才查清楚,那“九爷”只是城里刑狱官的一个小妾的弟弟,有几分武道修为,被他安排在这收拢一些黑钱。 姜林随便派出一个校尉,便把那南城九缉拿了,一众小弟更是一个都没跑了。 那刑狱官还想来找姜林求情,姜林听到这个名字来求见,还愣了一下,抓他没抓你是吧? 本来是要审出来以后再连你一起抓的,你还以为自己有面子? 当即便下令,将那刑狱官一同抓了,这回连审都不用,自投罗网了。 几句话的事情,在霜北城南横行霸道数年的九爷团伙,就此覆灭。 也不怪姜林行动麻利,一方面是马上要参加夺城之战的军方新锐,战前肯定得把他伺候好了,何况这一仗打完要是鄢神兵没死,那肯定是要飞黄腾达的。 另一方面是一个黑白勾结的刑狱官,在他眼里跟路边野狗有什么区别? 孰轻孰重,三岁小孩儿都不用多想。 第二天鄢神兵再去吃饭的时候,顾萍儿看向他的眼神就满是星芒了。 “哇,你真的好厉害。”她欣喜道:“昨天你走了以后,听说下午南城九他们就被一窝端了。我还以为你是吹牛的,原来你真的认识镇守将军啊?” “也不是很熟啦。”鄢神兵不敢直视她崇拜的眼神,目光无措的左右摇晃了下。 在他经历过的诸多修炼里,确实没有如何应付这个的。 “嘿嘿,今天给你换两个菜。”顾萍儿蹦蹦跳跳跑到后厨去,叮叮咣咣又是好一阵忙活,之后端了两盘色彩鲜艳并且还在蠕动的不明物体过来。 鄢神兵如获至宝,双眼放光的吃完,连连点头道:“好吃,我真的从来没遇到过这么会做菜的厨师!” “嘿嘿,你人可真好。”顾萍儿又夸赞道:“有本事,长得不错,还这么有品味。” “咳……”她这一夸奖,鄢神兵老脸一红,差点呛到,赶紧低头扒饭掩盖自己的尴尬。 匆匆吃完之后,他赶紧站起身。 顾萍儿似乎略有不舍,问道:“你明天还来吗?” “来!”鄢神兵重重颔首。 之后的一路上,他的脸上都是带着抑制不住的笑容。 回到宅邸之后,吴撼鼎见到他,忽然有些纳闷:“大哥,你怎么了?” “啊?”鄢神兵反问:“我没怎么啊?” “那你怎么笑得这么……不值钱的样子。”吴撼鼎挠挠头。 鄢神兵这才意识到,原来自己脸上是一直在笑的。 正当他有些尴尬的时候,背后突然飘过一只林风禾,幽幽发出声响:“你惨啦……” 早上好呀。 ------------ 第105章 你吃没吃过…… 【求月票!】 “嗯?” 鄢神兵回过头,看向屋檐上的林风禾,表情有些茫然,“二弟,你在说什么?” “大哥,你这个样子分明就是坠入爱河了。”林风禾左右看看,小声道:“我虽然没有经历过,但是梁师弟和闻师姐之前有一段时间每天都是这个表情……” 他所说的,自然是闻一凡中七情咒的那段时间,当时她与梁岳见过面后,两个人回来就都是一副不自察觉的笑容。 林风禾作为诛邪司高处的一双鹰眼,将这一切都默默地观察了下来。 “哪有……”鄢神兵摇摇头,断然否定道:“你们误会了,我只是最近找到了一个比较合口味的厨子。” “那这位厨师是男人还是女人?”吴撼鼎问道。 “厨子就是厨子,和男女有什么关系?”鄢神兵有些心虚。 “这厨子要是男的,你就是喜欢男人;这厨子要是女的,你就是喜欢女人。”林风禾下判断道。 “二弟说得对。”吴撼鼎颔首同意。 林风禾回看他一眼,道:“我与二弟英雄所见略同,大哥,你就别狡辩了。这种事情很可能你自己都没发现,但是心情骗不了人的,你这两天都很开心,自己没注意到吗?” “两位二弟,你们……”鄢神兵正想否认,忽然话语一滞。 因为他想起自己先前出街的时候,其实心情是有几分沉重的,毕竟觉得自己要死了,即使再坦然,也总有那么几分不舍。 可是从那家小饭馆回来,这两天就都还很愉快,本以为是看淡了生死。现在仔细一想,可能还真是因为每天都去找顾萍儿,由此有了盼头。 想通这件事,他的脸色蓦然一红,双手捂着脸连连后退,“你们不要乱说,我没有、我没有!” “坏了。”吴撼鼎摇摇头,“大哥陷得很深啊。” “你们两个不要再调笑我了。”鄢神兵整理好心情,深吸一口气,“你们两个都没有过中意的姑娘,哪里懂这些?” 这时,正好梁岳从院子里走过,见到三个人在这,瞄了一眼满脸通红的鄢神兵,道:“哟,鄢兄恋爱了啊。” 鄢神兵:“……” 梁岳过去以后,林风禾与吴撼鼎又一起看向他。 他才讷讷说道:“梁岳毕竟也年轻,判断肯定是没那么准。” 话音未落,云禅师从庭院另一边经过,见了他一眼,道:“阿弥陀佛,鄢少侠这是动了桃花了?” 鄢神兵:“……” 云禅师过去以后,林风禾与吴撼鼎再一起看向他。 鄢神兵皱眉道:“云禅师毕竟是和尚,他也不可能有这个经验……” 话没说完,镇守姜林从此地路过,又招呼道:“呀,鄢少侠恋爱了?” 鄢神兵:“……” 姜林刚走过去,镇守府里养的大黄狗溜溜达达路过,见到鄢神兵都叫了两声,“汪!汪!” “别抵抗了,大哥。”吴撼鼎上前拍拍他的肩膀,“连狗都看出来了。” “这你是怎么听懂的?”鄢神兵瞪着眼睛。 “听我是没听懂,我又不是尚云海。”吴撼鼎指了指那张大黄狗的脸,“可是你看它这个表情,分明是在笑嘛。” …… “那我应该怎么办?” 在两位二弟和路过所有人兽的证实下,鄢神兵也从茫然逐渐清晰,似乎自己是产生了一些此前从未有过的感情。他给二人讲述了一下自己和顾萍儿相识的经过,其实无非是一个江湖儿女萍水相逢的故事,简单且短暂。 “中意了就去追啊。”吴撼鼎鼓动道:“大哥,以你的癖好,遇到一个能抓住你胃口的姑娘,没有那么容易的。” 林风禾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可是……”鄢神兵想起自己的使命,还是摇了摇头,“算了,夺城之战在即,我都不知道能不能回来,还是不要去招惹人家了。” “那就等夺城之战以后嘛。”林风禾也道:“可以先接触一下,互相多了解了解,为以后做做铺垫。” “以后?”鄢神兵怔了怔。 自己还有以后吗? 可是看着两位二弟殷切的神情,他又不能表露出自己将要赴死的决心,只好笑了一下。 “那就等到时候再说。”鄢神兵道:“反正人家对我也没有这个意思,我就照常去吃饭嘛。” “这样也好。”吴撼鼎表示同意。 对他们来说,夺城之战才是重中之重,儿女私情这种事情,延后一些倒是可以的。 转过天来,鄢神兵又出门去吃饭。 可是这一次他却觉得有些奇怪,天露开启灵觉以后,他们对于旁人的窥探也更加敏感。出门以后,他便隐隐约约总觉得有人在盯着自己似的。 可是他往有感觉的方向一看,却又什么都没有,只是普通的街上行人。 有点奇怪。 不过这里毕竟是霜北城,尤其是没多久便要夺城之战,估计胤朝的军中高手不知道藏进来多少,有人暗中保护自己也是正常。 就算是有九鞅探子偷偷潜入,也绝对不敢明目张胆跟踪自己的,这点倒是可以放心。 于是他就继续大步向前走,来到了翠英楼。 不知道为什么,饭馆里总是空荡荡的,他看着也是觉得有点惋惜,自己这么爱吃的小众宝藏店铺居然没别的客人。 顾萍儿似乎也有些纳闷,正坐在柜台后愁眉不展。 明明南城九那一伙黑恶势力都被收拾了,早上还有一批附近街上的商家来感谢自己来着,可是依旧没有客人来。 甚至自己说要款待一些那些过来送礼的商家们,大家都跑得一个比一个快。 难道是店里的风水不好? 两个都在纳闷店里为什么没顾客的人,就这么对视了一眼,顾萍儿立刻露出笑容,“你来啦?” “嗯。”鄢神兵面对着顾萍儿,正想像之前那样寒暄几句,可是不知怎的,脸色就先变得红了。 之前没发现也就算了,自从发现自己可能喜欢上了顾萍儿以后,他突然就没法和对方正常说话了。 “我……”他半天才吐出一个字。 好在顾萍儿先开口道:“我昨晚正好琢磨出两个新菜式,我猜你会喜欢,你先坐下等吧。” “好。”鄢神兵乖乖坐下,看着顾萍儿在那里忙前忙后的,有心想要和她攀谈两句。 可是不知怎的,就是大脑空白、张不开嘴,急得他心里也是一阵暗骂。 死嘴。 快说话啊。 憋了半天,眼见顾萍儿都端着两盘乱七八糟的菜肴走上来了,他才终于下意识地说出了一句话,是他最常用的破冰问候,“你吃没吃过……” 话没说完,外面就飞来一道赤红星芒,正射在他这桌前。 轰—— 远处的某个房屋顶上,弓弦兀自颤动的林风禾咬咬牙,“我真的忍不了了。” ------------ 第106章 挡我者死! 【求月票!】 “好箭。” 小饭馆对面的巷子口,藏身在围墙后的梁岳也称赞了一声。 谁家好人跟姑娘聊天,会这么直白的问人家“吃没吃过”?听起来实在不像是正经人。 当然,如果把后面的字眼放出来,那可能就更加恐怖了。 照鄢神兵这个寒暄方式,再生猛的小姑娘都得被吓跑吧? 当初吴撼鼎和林风禾都被他一句话震住了,不然未必会那么老实认他当大哥。 这一箭远远飞过来,正中鄢神兵,连他身前三尺端着盘子的顾萍儿都没有一点事情,连爆炸的火光都正好溅射到她身前几寸,控制得相当精准。 而鄢神兵也不会被真的被这一箭伤到,就见他单手一抓,就已经将箭矢握在手中,爆炸的火光被他另一手压灭。 他将头转向外面,有些疑惑:“二弟?” 顾萍儿凛眉道:“是你的仇家?” “不是,是我的结拜兄弟。”鄢神兵摇摇头,又坐回来道:“他可能就是想打个招呼吧。” “你们这打招呼的方式还是真挺别致的。”顾萍儿不由得摇头笑道。 她也算是江湖儿女,没有被这一箭吓到,继续给鄢神兵上菜。 经过这一箭,反而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又就此闲聊了起来。鄢神兵没有说起自己要参加夺城之战的事情,顾萍儿也没往那方面去想,只是简单说一些过往经历,气氛还算融洽。 “看起来还不错。”梁岳看了一会儿,满足了好奇心,转身正要离开,一转头,居然在不远处看到了闻师姐,她也在打量着鄢神兵的方向。 闻一凡倒是很淡然,直接道:“听说鄢神兵有情况,我有些好奇,跟来看看。” “我也是。”梁岳点点头。 既然闻师姐都来了,那他用脚趾猜都能猜到,他们几个小伙伴肯定都在这条街附近,正在从各个角度偷窥着鄢神兵。 毕竟他平时表现的那般冷酷,大家都有些好奇他喜欢的姑娘会是什么样子,也想看看他们是怎么相处的。 结果鄢神兵一开口,差点给大家都搞破防了。 还好林风禾那一箭,拯救了这个家。 反正遇见了,两人便一起并肩走回去,路上梁岳笑道:“真想不到鄢兄这种天不怕地不怕的硬汉,面对喜欢的姑娘也会说不出话来。” “那你呢?”闻一凡忽然问道。 “我?”梁岳被她问得猝不及防,怔了怔,片刻之后才笑道:“我还好啦。” 闻一凡目光微妙地看了他一眼,又转而问道:“你觉得他们看起来怎么样?” “挺好的啊,郎才女貌,口味还合适,很难遇到的。”梁岳道,“只是夺城之战在即,鄢兄应该也不会表达什么吧?若是表明心迹,也得等这一战结束之后。” “不错。”闻一凡道:“战胜之后,再说这些不迟。” 梁岳看向她的脸,问道:“闻师姐呢?夺城之战结束,也会考虑终身大事吗?” “嗯?”闻一凡听到这话,思忖了下,答道:“若是此战败了,我会回灵峰观闭关苦修,追寻大道,超脱之日再行出关。” 顿了顿,她又道:“若是此战取胜,那别的……也不是不能考虑。” 说着,她与梁岳对视一眼,眸子之中蓦然有一丝温柔的情绪,一闪而过。 这完全不像是应该出现在她眼中的情感,让梁岳错愕了下,紧接着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不由心脏狂跳。 闻师姐转回身,自顾自快步走开了。 他跟在后面细细沉吟,带着笑容,轻声道:“我们一定会赢的。” …… 这段时间以来,梁岳已经习惯了这样的闻师姐。 在七情咒那件事以后,她对旁人都恢复了太上仙体的绝情绝性,只有面对自己时,会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丝感情的色彩。 这应该是那段时间的相处,在她心里留下了一丝种子。 人的感情是那么强大,即使是太上仙体恢复了,也无法抹去这种子的存在,甚至还会继续萌芽。 可是他毕竟没法确定师姐的心中所想,所以一直不敢冒犯。 如今她既然这样说,那就是只要夺城之战胜利后,他们两个人就是有希望的,她不会选择孑然一身专心求道。 这个期冀让梁岳略有些振奋。 回到宅邸,他立刻就回到了自己的住处,开始继续炼化气血。 之前的丹药已经被他完全炼化了,如今他的气脉雄浑、血脉蓬勃,正是临门一脚的时刻。他现在就要狠狠地踹这道门,不踹开绝不罢休! 怀着这样的念头,梁岳身上轰然腾起气龙、升起气焰,血气之光直冲屋顶! 轰—— 这一炼就是接近两个时辰,梁岳的一身气血又都经过了两轮炼化,愈发精纯的同时,他的罡气也消耗得差不多了,正常到这就该休息了。 可是今日他精神振奋,却不想停下,而是往自己口中又怼了一把补气的丹药。 给我继续! 轰! 气脉轰鸣之中,他又开始了新一轮的炼化。 这样的方式寻常人是很难坚持住的,因为修炼到气血衰弱的同时,精神也多半是疲惫不堪了。 可是他神识强大,神宫内的力量源源不断,有足够的精神力量来驱使身体,这才是能支撑他一直修炼的根源。 再炼! 他趁着这一股发狠的劲头,蓄了好几波丹药,让壮气的丹药都开始没什么效果了。 就在他再度气血衰微之际,最后一轮炼化过后,他的丹田中似乎发生了什么变化,突然迸发出一股强劲的灵力。 嗖—— 一道精纯的金色罡气从中迅速流出,刺激着他的血脉开始沸腾起来。梁岳的周身骨骼也开始噼啪乱响,似乎都开始被血液的力量开始挤压变形。 气脉如龙、血脉如虎! 一股磅礴的生命力从他的血脉之中,经过一次又一次的不断炼化,在即将临界的关口,终于被他榨了出来! 梁岳不自觉霍然站起,口中发出一声龙吟虎啸,“嗐——” 嘭嘭啪啪! 屋子里的瓶瓶罐罐与诸般摆设,都被他震得破碎,门窗轰然破开。 他的先天混沌罡气炼化起来困难,突破以后的威力却也会更大,这逸散出的罡劲,惊动了整座宅邸!连外面的行人都为之晃动心神。 紧接着赶过来查看情况的众人,就看到碎裂的门扇之后,梁岳双眼放光,一身气势雄浑如同神魔降世一般。 这是突破到第六境了? 不知道的看这气势,还以为你是要晋升宗师境了呢? 哪来这么强的力量啊…… 梁岳也不是故意为之,而是被澎湃的力量感充斥着无处发泄,这才爆发了罡气。 他口中下意识的嘶吼:“夺城之战必须要赢。” “挡我者死!” 早上好呀。 ------------ 第107章 殿试 【二合一】 “国之长久,在于制;制之维存,在于人。于国于民,孰轻孰重?” “西北霸山,国中之国,存之久矣,奈何处之?” “自古明君,乱世有为、盛世无为,当今之世,有为无为该当何选?” “……” 安静的山河殿上,只有笔墨与纸张的摩擦声,与哗啦啦翻动纸张的声响。数百人聚集于此,坐在大殿中央安置好的座椅处,凝眉思索纸上的题目。 台阶上端早都挡上了锦绣屏风,看不清背后的影子,不知道皇帝陛下是一直在那里看着,还是已经回去歇息了。 礼部的考官在四周来回巡视,目光如炬。 即使知道在这大殿上应该也没有哪个考生敢作弊,可是同样的,考官也不可能敢懈怠。 冉冉檀香,透过窗。 考试结束时,早已日暮。考生们都恋恋不舍地看着四周,走出大殿外面的广场,在禁卫的护送下走出皇城。 对他们之中许多人来说,这可能就是此生唯一一次来到山河殿了。 即使日后有机会进补空缺,也不一定有资格来参加朝会。 考试中发挥得好坏与否,也能从走出来的人身上看出鲜明对比。考好的人春风得意,考得差的人垂头丧气。 当然也不乏一些乐观的考生,虽然答的试卷一团稀烂,可是考完了依旧喜笑颜开。 可以放松去玩了。 梁鹏取回自己存放在皇城门口的随身物品,走出去一段距离以后,才听到影子里传来的声音,“呼……总算是出来了,憋死我了。” “有这么怕吗?”梁鹏问道。 “你不懂。”影尊抱怨道:“皇城里的阵法压制就算了,现在主要是北落师门的威压,她出关以后,整座龙渊城都笼罩在她的神威之下。寻常人是感受不到的,妖物又进不来城,只有我们灵体最遭殃,尤其是修为越高,感受到的越清晰,那种感觉……就像是你无比靠近太阳。” “她在压制龙渊城?”梁鹏确实没有感受到所谓的威压。 “也许她只是没有刻意收敛气息罢了。”影尊叹了一口气,道:“那个境界的强者,一呼一吸,对周围的生灵来说都是山呼海啸一般,平日里他们都要故意收敛气息来生活。如今的北落师门却一改往常作风,将自己的气息全部暴露出来,不知是想做些什么?” “神仙境的事情,倒也不用我来操心。”梁鹏对此不大好奇。 他现在最关心的,第二是自己的殿试成绩。 第一是霜北城。 还有几天,就是夺城之战的时刻了。他本想等殿试过后就过去,可是那样李彩云就要一个人在家担忧,带着她过去又是舟车劳顿。 所以商量之后,梁小芸前往霜北城,而他在家照顾娘亲。 没法亲眼见证,梁鹏难免也会有些遗憾。 他想看看大哥是怎么赢下那些九鞅强敌的。 至于输…… 这件事他完全没有考虑过。 不论面对怎么样的敌人,他相信大哥只要想赢,总会赢的。 “你的殿试怎么样?”影尊又问道,“缺少了我的指点,你该不会考砸了吧?哈哈哈……” 梁鹏淡淡瞥了地上的影子一眼,一副懒得理他的样子。 地上的影尊自己干笑两声,逐渐变得尴尬,最后转为小声嘟囔:“你小子一点都不懂玩笑。” “三个策问题目。”梁鹏直接说道:“第一个是问,制度与官员哪个更重要?” “我答的是制度更重要,只有选人的制度严苛透明,才能不断选出为国为民之人传承薪火。若是科举沦为世家私产、各地官场皆成同姓门阀,无上下出头之日,百姓离心,必有灾殃。” “而凡为官者不外乎人,人性有如墙头之草,严制之下,恶人亦善;无制之下,善人亦恶。” “所以只要有一把明察秋毫的刀,就从来不会缺好官。” “乍一听有些空洞,仔细一想全是杀气。”影尊琢磨着道,“听着你还真像是梁辅国的亲儿子。” 梁鹏没有理会他伦理方面的点评,接着道:“第二个问题问的是霸山该如何处置?” “嚯。”影尊笑道:“真敢问,整个胤国十几年都没解决掉的事情,问一堆小小的考生啊?就算你真答出来,他们敢用吗?” 相比较第一个问题的空洞宽泛,这个更加具体,但也更困难。 因为这是现实存在的、十几年没有解决的问题,在场的考生如果真能给出什么切实可行的建议,岂不是就比朝堂上的大员们强了? “用不用是他们的事情,反正我是答了。”梁鹏道,“我给出的答案是……” “霸山之所以难除,是因为整个西北凉州的百姓都与霸山一条心,他们受过同样的苦。而四海九州的百姓都同情霸山,不觉得他们是打家劫舍的土匪,而是一伙英雄好汉。” “正因如此,每次大军清剿都有人通风报信,霸山寇躲到哪里,都有人帮忙隐藏。聚起来是贼寇,散开便是百姓,自然难以根除。” “你小子该不会是要将凉州百姓全部镇压吧?”影尊根据对梁鹏的了解,猜测着他的对策。 这小子心黑手狠,未必不能干出什么歹毒的事情。 “你们魔门的蠢人才会那样做?”梁鹏漠然道,“一切镇压都只是将百姓推到另一边而已。” “若是要慢治,只需停战安民、休养生息,天下太平个数十年,新一代人都安居乐业,没有经历过当年西北大战的时期,自然就没有贼寇了,这也是朝廷现在的做法。” “若要快治,我给出一计。” “送出霜北城,打开天峡关,当然一切都要装成不敌鞅人的样子。如此一来,霸山所在的西北凉州,又会变成直面鞅人的主战场。” “这时霸山就要面临两个选择,一是抗击鞅人,九鞅势大、霸山根深,任由他们在西北凉州打生打死,不论谁赢,朝廷都可坐收渔翁之利。霸山这一代人拼光了,朝廷再收复失地,下一代自然归顺。若是他们打赢了鞅人,那也损失惨重,朝廷许以重礼顺势招安,剩下的人应该也不敢拒绝。” “二是霸山不管鞅人或者干脆投降鞅人,这两者的效果都是一样的,他们最大的依仗本来就是百姓的同情,即是民心。鞅人一至,必有烧杀劫掠,霸山与之为伍,就不会再有任何支持。只要失去四海九州的人心支持,那也不过是一伙儿实力强些的贼寇,再无任何根基可言。” “届时朝廷再出击收复西北,那霸山就会和九鞅一同被扫荡干净,剩下一个民心归顺的凉州。” 听着梁鹏侃侃而谈,影尊哑然无声。 如果他有一具肉身的话,那这时的表情就该是目瞪口呆。 “我……”半晌,他才发出震惊的声音,“我真是服了你小子,虽然想到你会很歹毒,可是没想到会这么毒。若是入我魔门,何愁大业不成啊?” 梁鹏所说的事情听起来很惊人,好像完全不靠谱似的,可是仔细一想,似乎又完全可行? 别说现在的胤国实力强于九鞅,就算是过往历史上,胤国势弱的时候,九鞅打到胤国本土也没法占据太久。所以这个“开门揖盗”的策略是完全有实施空间的,唯一的缺点自然就是这个过程中免不了有流血牺牲,会有大批无辜百姓遭殃。 可是你只让我解决霸山问题,我给你一快一慢两条计策,都可以完美解决。 别提那些哩个啷。 你就说好不好用就完事了。 …… “至于第三个题目,我觉得是个陷阱。”待影尊从惊讶中脱离出来,梁鹏又淡定地分析起第三题,“盛世无为、乱世有为,当今之世,该有为还是无为?” “乍一听好像是要你判断如今是盛世还是乱世,这毋庸置疑……” 这十几年的胤朝没有战事、风调雨顺,虽说西北有霸山之患,可霜北城也将疆土开拓到了古来未有的地界,二者最多也就是抵消。 即使内里再如何暗流涌动,面上也可以说是四海升平。 是毫无疑问的盛世。 可若是顺着这个思路就答无为而治,那可就与牧北帝的做法相悖了。 牧北帝从来不是一个无为的帝王,恰恰相反,他的态度一直都是开拓进取,做事风格很有野性。 “所以我的答案是贤明之君当有为,盛世有盛世之为、乱世有乱世之为;平庸之君当无为,盛世观其动、乱世观其变。” “牧北帝这是想要给儿子铺路了呀。”影尊揣测道。 殿试题目都是皇帝亲自参与出的,很多时候都可以反映出未来一段时间朝廷的方向。 探讨制度的建立、沉疾的根除、君王该有为无为……这些显然都是为了储君上位做准备了,世人都说太子平庸,看来牧北帝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他想替儿子建立一个坚实运转的制度,祛除九州最大的切肤之患,再让儿子安心守成,这才是答题最正确的思路。 但凡是需要开放答题的考试,很多时候成绩好的都不是最才华横溢的人,而是最能揣测出题者思路的人。 探讨完殿试的题目,影尊又道:“我能求你一件事吗?” “什么?”梁鹏问。 “这几天能不能不要在龙渊城里待着。”影尊哀求道:“北落师门的神威太强,再这样下去,我怕她会发现我的存在。” “可是我这几天要在家里陪我娘。”梁鹏思忖道,“既然你不想在外面,那不如我把你重新封印起来吧,这样你就不会被发现了。” “封印?”影尊一惊,“那不又是暗无天日的?而且你什么时候学会的封印,我怎么不知道,等等,诶……” 不等他说完话,梁鹏已然打开一本书,将他从影子中摄取而出,双指一旋,嘭的点在书页之中。 呼—— 书页合拢,影尊的声音就此消失。 梁鹏收敛修为,将书塞到书篓之中,继续扬起人畜无害的清秀面孔,缓步走回家中。 路上任谁看了都要夸赞一下,这温文尔雅的读书郎,一看就是前途无量。 …… 而在中州边界,一位身穿草鞋的少年正从南方缓缓走来,望着龙渊城的方向,露出一丝笑容。 “她在等我过去。” 若是梁小芸在这里应该能认出来,这笑容明朗的少年正是她的秘术启蒙人,轩辕十四。 “她等的是你,你说你非要把我抓过来干什么?”他旁边有一个身穿黑袍的老者,满脸干瘪褶皱,看起来十分沧桑,无奈地叹了口气。 “没有你的帮助,我没法拿回我的力量啊。”轩辕十四笑道:“你当初欠我的,就是留着这时候还的。” “我只是想多活两年,我有什么错?好端端的,卷到你们的斗法里面。我都从最北面躲到最南面了,还是被你抓出来。”老者一脸苦相,“这次怕是要糟咯。” “怕什么?”轩辕十四无所谓地说道,“你都活了几万年了,又没法超脱,一直在这里,有什么意思?” “跟飞升比,肯定是不如。跟死了比,我还是想活着。”老者嘴里嘟囔着,“老话说得好,千年王八万年龟,多活几年不吃亏……” 轩辕十四催促道:“别废话了,快走吧。这一票干完,就让你回去玄冥海继续泡着,接着当你的……永夜君王。” …… 霜北城中。 鄢神兵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睁开眼来,只觉一身气血空虚,但精神无比旺盛。 他老早就知道,自己快要突破了,距离第六境也就是一层窗户纸的距离。所以他才从不怀疑,自己要吃下那颗九九极元丹。 也许就是明天,或许后天。 一旦突破第六境,之后立马服药,他就会拥有第七境的实力。 虽然这样得来的实力没法真的与拥有麒麟果的冯南绝抗衡,可是只要抵挡一段时间也就够了。 前几天梁岳也突破了,而且声势极大,想来在龙虎境武者之中也算是强者。 他的境界后来居上,大家除了震惊之外更多自然是高兴。 现在队伍里有三个第六境,如果抛去冯南绝这个点,他们应该是必胜的。 可就是没法抛去。 鄢神兵将这当成自己的使命。 他打开抽屉,看了一下里面的丹药,又关上了抽屉。这种丹药他自然不可能随身带着,若是被人发现了,队友们肯定不会准许他吃。 最近几天都去顾萍儿那里吃饭,原本慨然赴死的心情,也受到了一点影响。 现在想来居然会有一丝不舍。 可也仅仅是一丝而已,毕竟他想要守护的这座霜北城,顾萍儿也是其中一员。 想起顾萍儿,鄢神兵的脸上又露出一丝幸福的笑容。 有一个每天都等着你去吃饭的女人,确实是一件蛮温暖的事情。她说做了几天炒菜,明天准备来点鲜的,给自己做一顿生腌猪大肠。 真是期待啊。 早上好呀。 ------------ 第108章 师徒对 【二合一】 “三日后夺城之战就开始了,思思,不然你先走吧?” 星辰辽阔的原野之上,有一片片绣着赤蛇的白帐,帐篷顶端都嵌着火焰云纹,帐群之外不时传来几声妖兽嘶吼,在漆黑夜色中分外瘆人。 但是很快就会有一两支火箭射出,将那吼叫声的源头一击洞穿。 九鞅之中,公认最强大的自然是苍龙部,因为族人擅于经营,被评价为最像胤国人的鞅人。若说九部之中苍龙部唯一忌惮的,大概就是火蛇部了。 这一族人人骁勇、能骑善射,而且许多精通火法,加之性情凶悍、敢于死战。 若是真打起来,即使实力强于它,也不敢说必胜。 邬骑龙便是出身火蛇部,因为母亲是被从西方劫掠来的异族女子,他一落生就被编入奴隶部族。若不是觉醒了炼气士的天赋,就要去做开战时走在最前面的奴隶兵,都不知道能不能活到这么大。 而即使觉醒天赋以后一路成长,受到了部族的重点培养,周围一样全都是盯着他的眼睛,同辈之人都巴不得他死,才能夺走他现在的位置。 可以说他这一生受到的温情,只有年幼时母亲的照料,与后来遇到的这个女子。 高额深目的邬骑龙坐在山坡上,遥望满天星斗,身旁另有一位裹着红袍的年轻姑娘。她乌簪盘发、肌肤白皙,眸光温柔,一眼看过去就能感觉到与火蛇部甚至是整个九鞅的女子都不大相同。 她叫柳思思,胤国凉州人。 当日邬骑龙冒险来到龙渊城,暴露身份离开后被齐昆仑狙杀,部族派来的护道者牺牲自己,才将他保护下来。 即便如此他同样重伤坠落,好在是出了中州地界,顺着河流一路飘到了凉州。 在霸山势力与朝廷势力的分界线,胤国朝廷没法大规模派人来搜捕他。原本以他重伤的程度,在河水里再泡上个几日,也就一命呜呼了。 可正巧凉州富户柳家的大小姐乘画舫出游,意外救起了他,那位大小姐,便是眼前的柳思思。 邬骑龙昏迷了几天几夜才醒过来,醒来后怕暴露自己的鞅人口音,不敢开口说话,只装作自己是个哑巴,写字称自己是遭遇了山贼才被打落水中。 柳思思心善,见此人有伤在身、又是残疾……而且样貌还挺英俊,便将他留在家里当了个仆役。 邬骑龙便在柳家一边打杂,一边默默养伤,本想着等伤势好转就悄然离开,回到九鞅部族之中。 未曾想他还没养好伤时,柳家就出事了。 原来柳家是靠给霸山贼寇运送物资起家的,朝廷打不进霸山,但对于霸山周边重要的修炼与生活物资管制很严,私下大规模运送都是死罪。 但架不住利润巨大,就有专门从外面购买这些物资高价卖给霸山贼寇的商贩,柳家就是其中最大的之一。 好在柳家在凉州经营多年,人脉众多,紧急进行了一番游走。 最终只定了个事通谋反,满门抄斩。 眼见事态不好,邬骑龙强拼着伤势未痊愈的身子,救下柳思思,一路带她杀出重围。 两个人一路北上,一个重伤失意,一个家逢巨变,互相扶持着,渐渐也互生情愫。等回到火蛇部时,已然是私定了终身。 虽然火蛇部里对于胤人很忌讳,可是邬骑龙毕竟是族中年轻一辈的第一人,所以族中对此保持了容忍。只让柳思思裹住头面,不要太过招摇就好。 可是邬骑龙却有些担心,夺城之战若是胜了,而他还活着,那一切都好。 借着这一层荣光,他在部族中的地位会再度提升,自然也可以护住柳思思。 可若是此战败了,或是他在战斗中败亡,那柳思思无人看护。火蛇部算是九鞅中的传统派,对于其它族群是极度排斥的,更遑论是宿敌胤人。 届时柳思思若再留在这里,恐怕会受到针对。 “走?”柳思思目光茫然地看向远处,“走去哪里?” “你可以去古墟城,那里最像胤国,比凉州的大城池还要繁华一点,胤国人在那里也不会受到敌视。”邬骑龙为她谋划道,“或者我送你回胤国吧,你家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你改名换姓换一个地方生活,不会有人发现的。我听说胤国的南方四季如春,你不是总嫌鞅国地界冷吗?那里应该很适合你……” “邬骑龙!”柳思思突然大声喝住他。 “嗯?”邬骑龙怔了一下。 “我……我已经没有家里人了,我只有你这一个亲近的人在世上。”柳思思十分认真地说道:“你在的地方,我还有家,除此之外都是些……流浪之地。你想让我去哪里,那必须得你和我一起去才行。我不管你要做什么,你都不许丢下我,你绝对不可以死在外面,你知道吗?” “可是……”邬骑龙的声音略微有些震动,“我要去的是夺城之战,是要去打仗啊。打仗,总会死人的。” “我不管谁死,反正你不准死。”柳思思盯着他的眼睛,“就算你死了,我也会陪你一起。” “思思!”邬骑龙有些急,可是话到嘴边,又只有沉默,最终转为一声叹息,“唉。” 沉默良久,柳思思才喃喃道:“为什么一定要打仗呢?” “胤国人想要过好生活,九鞅的人也想。”邬骑龙答道:“我们从小就被问,为什么胤国人可以住在山清水秀的九州,而我们就要在这毒虫瘴气的苦寒之地?世上的好地方就那么多,谁都想要,总要抢的。” “要是能不抢就好了。”柳思思坐在草地上,双手环膝,将脸埋在膝盖上,“要是我们能一起去南方,去四季如春的地方,那该多好啊。” 邬骑龙看着她瘦削的肩背,清减了许多的面孔,片刻之后,出声道:“思思,我答应你。” “什么?”柳思思抬眼看向他。 “夺城之战一结束,我就放下这里的一切,随你到胤国的南方,寻一个温暖的地方去生活。”邬骑龙牵住她的手,“等我回来。” 柳思思的眼中绽放出喜悦的星芒,“好!我等你回来!” …… “等你回来,多来云止观待些时日,为师要好好传授你一些剑道的心得了。”王汝邻看着眼前气血完满的梁岳,有些诧异,“这才几日不见,你居然真就突破了?” 梁岳是因为他才进入的夺城之战,他自然要来观战。 只是提前几天来了之后,就发现徒弟不一样了。虽然上一次自己指点了他一下,可是也没想到他真能这么快上龙虎境,只想着夺城之战前能帮他进一步是一步而已。 真当突破和吃饭喝水一样简单啊? 可是梁岳每次都会用实际行动告诉他,就是这么简单啊,大佬。 五藤兰的含金量还在不断上升。 在第六境之前,武道修为还处于重“术”的阶段,修行功法和武技,这方面王汝邻教得很少,无非就是一门剑心合道的功法和梁岳至今没完全练成的三绝剑。 可是第六境以后,武道修行也进入重“道”的层次,到时将诸般道韵融入武道之中,就有很多讲究了。 在这些真正强者的概念里,修行之路其实才刚刚开始。 “嘿,侥幸而已。”梁岳谦虚一笑。 王汝邻摇摇头,“即使同年的我,也是不如你的。” 若是第六境修为,他在这个年纪其实也达到了。但他是一步步看着梁岳成长起来的,知道他是在一年时间里有的这个成长。 一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长到足够一个天才少年从第二境升到第六境,短到想攒下二十两银子交来年房租都困难。 “毕竟师父你年轻的时候,得到的名师指点肯定不如我。”梁岳答道。 王汝邻闻言一怔,接着便是开怀大笑,“哈哈哈,这个是肯定的嘛。” 寒暄几句之后,他问道:“你准备要做什么,为师就先不耽误你修行了。” “我正准备出城去战场中转一转,仔细看看地形。”梁岳道。 很多人觉得对他们这个级别的强者来说,寻常的山川地貌已经不重要了,地形很难影响胜负。 虽然有道理,可梁岳还是觉得,对战场越熟悉越好。 “不错。”王汝邻点点头,“有这个意识很好,只有熟悉了地形,才能更好的展开兵法,那为师正好陪你走上一趟。” 如此说罢,师徒二人便一同出城,来到了夺城之战的战场处。 此间依旧是把守严密,阵法封锁,但是寻常人不许进,要参战的选手来查看地形自然是没问题。 梁岳与王汝邻进入之后,依旧是按照先前的顺序,一一走过几座旗台的所在地,包括中间的区域都仔细查看过去。 王汝邻不时发出点评,“这远山道如此狭窄,易守难攻,可以在这边对敌人双亲乃至全家进行辱骂,使其暴怒,想要冲过来手刃我等。我们就可在这边以逸待劳,占据守方地利之势。” “可行。”梁岳十分严谨地点头,“此地无关攻守,本是隔空对打之态势。若是有一方动怒,那自然就变成了攻方。” 去往下一座旗台的路上,下山之时,王汝邻又道:“这山道距离甚远,肯定都是炼气士来此对垒。山路陡峭,来者断然不会走路,一定是飞上来的,若是在这林间埋伏弓箭手,待敌手升空,自可一箭杀敌。” “好计。”梁岳默默记下,又道:“而且此间地势最高,可以留作哨台,观察敌人动向。” 王汝邻继续道:“离此处最近的黄龙台,看上去只是简单擂台,比拼硬实力,对方肯定是要派实力顶尖的人来打。你们就可以在这里放实力较弱的人,以下等马来拖延对方的上等马。下等马尽量保全自己,落败以后也有余力转到旁边山上防守。” “只要远山道能赢,对方的上等马也会优先来此地挑战,到时我们就可以半路埋伏,以上一条突施冷箭的计策应对。”梁岳接道。 “正是如此。”王汝邻满意地看看梁岳,师徒俩不用多说,就会自然而然走到同一个思路,交流起来相当流畅。 “风雷谷天象复杂,在这里对垒不止要应付敌人,还要应付天雷地火。”来到下一座旗台后,梁岳介绍道:“在这里策略得当,天象会是帮助;若是策略不当,天象就会是风险。” “这里倒正适合你发挥。”王汝邻建议道。 “弟子也是作此打算。”梁岳颔首道,他早就想好自己要来风雷谷与人交手。 他的雷劫武身,正适合在此处发挥。 “当然,若是为师来选的话,一定会选这幽明窟。”王汝邻看过下一处地点后,慨叹道:“这里简直太适合埋伏了。” “若是对手强的话,我建议就找一个实力差但有耐心之人,什么都不用干,就找个阴暗角落一趴。”王汝邻捋着胡须,道:“这地方这么多晦暗之处,对手肯定不敢大肆搜寻,只能慢慢探路。但我就趴在那,你过来就偷你一手,你不过来我就跟你耗着,你能拿我有办法吗?完全没有啊!” “嗯……”梁岳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之前光想着幽明窟适合阴人,可对手肯定也是这样想的。如此逆向思维一想,我不需要在这阴到你,我只需要什么都不做,你就总会怀疑我在哪里埋伏着,自然就会浪费很多时间。 趴在那里呼吸就是立功。 接下来师徒又继续走着,所过之处你一句我一句,尽是兵法。 “这乱石滩最为开阔,大多数人经过时都会觉得这里没有危险。正该在此处埋伏,或是土遁、或是水遁,打人一个出其不意。” “这白骨地阴气森森,满是当年战场遗骸,我换一身破甲,钻进地里装尸体,你不靠近到十丈之内是万难发现的。而只要靠近到这个距离,武者面对炼气士就有绝对优势。” “这回音壁可真是个好地方,骂人一句多次循环可顶十句,轻易便可令对方难以忍受,暴怒不已。” “……” 这一路探讨下来,梁岳深感师尊的兵法储备之深、运用之妙,几近乎神。 若有七个王汝邻在,何愁大业不成啊? 早上好呀。 ------------ 第109章 嗝 【求月票!】 距离夺城之战开启还有三天,兵部尚书齐昆仑亲率大军抵达霜北城外,同行的还有大太监曹无咎,他到了,就代表皇帝的耳目到了。 数万人马披坚执锐,远远望去如同一道黑铁铸就的森寒城墙。 对面九鞅那边同样大军列境,数不清的巨兽排在一处,横起一道雾茫茫妖气。 双方都怕对方落败以后不肯老老实实接受,都做了施以强硬手段的打算。 而作为这一战的焦点,几位参与夺城之战的天才却生活的很平静,在最后这几日关头,完全没有人来打扰他们的生活。 陈玄救简单吃过斋饭,就听见外面传来的敲门声。 不用想,肯定又是圆生和尚。 他一挥袖,大门便自己敞开,果然露出一颗粗莽的光头,圆生和尚大踏步走进来,一脸气势汹汹。 “又要挑战?”陈玄救略带一丝无奈地问道。 “我昨晚睡前偶有所悟,虽距离突破依旧一线之隔,可是武道战力绝对大大提升。”圆生和尚自信笑道,“此时与你交手,定能一雪前耻!” 他们二人来自南北佛门,道统本就对立,又都是各自年轻一代的最强者,自觉肩负着扬宗门之威的使命。 可是自从二人交手以来,圆生和尚从没赢过陈玄救。 一起修行的这些时日,他每隔三天两日的便要找陈玄救来挑战,屡战屡败、屡败屡战。 时间久了,陈玄救都有些不胜其烦。 赢圆生一次是为宗门扬威,赢他两次是又扬威,可是总扬威总扬威…… 久了也是会烦的。 谁能受得了天天扬威? 出家人也不行啊。 “你赢了我又能怎么样呢?”陈玄救苦笑,“如今你我二人修为都已是末流,你胜了也只是不垫底而已。” 闻一凡自不必说,齐应物与梁岳再突破以后,队伍里已经有了三个第六境强者。 而他们这些原本齐头并进的天骄,却依旧卡在第五境巅峰的瓶颈,难免都有些焦急。能不能在开战之前突破第六境,极可能就决定了到时候的战局胜负。 圆生和尚却好像完全不在乎这个,回道:“我只要先赢你就行,旁的事情以后再考虑。” “唉。”陈玄救摇摇头,竖起单掌,念了声:“阿弥陀佛,那你就出手吧。” 俊秀的光头与粗莽的光头,隔着一个庭院。 圆生和尚抱拳拱手,顿喝一声,“来了!” 话音落地,他一个箭步朝前,势若奔雷,背后齐眉棍抽出,就朝陈玄救猛砸过来。 陈玄救与他交手这么多次,对他的招式全都了如指掌,应对得十分自如,反手就是祭起金身法相,金光佛像落地,双掌推出,将圆生和尚挡在外面。 轰—— “嗬啊!”圆生和尚高喊一声,浑身罡气凝聚,似乎正要施展什么强力武技,可又突然一滞,凝聚的罡气失去控制后全部爆开。 嘭然一声,他衣衫破碎,摔倒在地,气息全无。 “怎么了?”陈玄救见他似乎是施展什么武技致使走火入魔,略有些担心。 起初还怀疑他是不是演的,可片刻之后,圆生依旧是毫无气息,他便忍不住上前查看了一番。 刚走进圆生和尚三尺之内,就见倒在地上的圆生和尚突然睁开眼,暴起翻身,一爪按在陈玄救的肩头。 啪! 他将陈玄救制住,哈哈笑道:“昨夜梁岳找我聊了一下,让我学会装死,还教了我鄢神兵的敛息之法。说可以用这种方法,骗炼气士与我近身,果然好用。” 陈玄救淡淡说道:“巧了,梁岳昨夜也找我聊了一下,他说在战场上切不可受累于慈悲心,即使是对手出现状况要去查看,也要用神通给自己留退路。” “嗯?”圆生和尚一怔。 原来都是同一个师父教的,难怪自己破不了招。 接着就见自己掌中的陈玄救突然炸开,化作一团炫目金光! “啊——”他双目受刺,连神识之中都一片空白,只能赶紧后撤。 可已经来不及了,恍惚之中,便有一只金光大手轰然印在他身前。 轰隆一声,圆生和尚直接被撞飞出陈玄救的庭院,在半空中只能喊出一声:“我一定会回来的!” 陈玄救轻轻摇头,又扬威了。 真没办法。 …… 就在他们对决的时候,鄢神兵的房间中也有一股气浪鼓荡,接着血焰炸开。 嘭—— 通常炼气士突破第六境的时候场面会大一些,武者没有强的异象,不至于惊动太多人。 梁岳上一次那种只是意外,没有几个武者是像他一样的,从修炼的速度到强度,他都不具备任何参考价值。 就这样默默的,鄢神兵突破了。 其实他应该提前几天就可以突破了,当时他便已经有预感,只是这几日他稍微放慢了修行的速度,潜意识里还是希望这一天来得慢一些。 可距离夺城之战已经只剩三日,不能再拖延了。 突破之后,他还是如往常那样走出门去,到顾萍儿的店里,看着顾萍儿端上来两盘奇形怪状的菜肴,之后愁眉不展地坐在他对面。 “怎么了?”鄢神兵问。 “你能在这待多久啊?”顾萍儿问道。 “应该不会太久……”鄢神兵思忖着答道,“出什么事了?” “饭馆的生意太差了,每天除了你几乎就没有人旁人来。”顾萍儿十分苦恼,“都说来霜北城开饭馆跟捡钱没区别,分明不是嘛。再这样下去我都付不起房租了,过阵子可能就要离开。我想就开到你离开霜北城吧,难得有你一个知音。” “太可惜了。”鄢神兵惋惜道,“我也想过叫一些朋友来这里吃饭的,可他们都拒绝了。” “也许我的厨艺确实一般吧。”顾萍儿叹息道。 “不。”鄢神兵坚定地摇头,“绝对不一般。” 想了想,他说道:“饭馆你想不想开都可以,钱这方面,我应该能帮到你。” “哈哈。”顾萍儿笑道,“你养我啊?” 鄢神兵点点头,“可以。” 顾萍儿看见他认真的样子,笑容缓缓收敛,问道:“那你又能养我多久呢?” 鄢神兵思索了一下,答道:“两个多月吧,不到三个月。” “去死吧!”顾萍儿一记回旋踢,将桌边的鄢神兵直接踹到了对街。 嘭—— 以鄢神兵的修为,稍微抵挡一下都不至于如此,但他怕反震伤到顾萍儿,也就没有聚气抵抗。 他只是觉得有些无奈。 自己只有八十一天,刚刚说出来的确实是自己能做到的极限了。 确实短了点。 带着些许失落,他回到了宅邸之中,打开了柜子下的抽屉,将其中的九九极元丹拿了出来,整颗吞了下去。 丹药入腹,他便运气炼化,平静地等待药力扩散。 片刻之后,鄢神兵身子不动,嘴巴张开,发出一声悠长的…… “嗝——” ------------ 第110章 开战 【求月票!】 怎么回事? 鄢神兵之前确实没有吃九九极元丹的经验,作为一名武者,对于丹药也不甚了解——不过他对毒药倒是颇为了解。 他知道一个最基本的道理,就是任何丹药你吃下去,是不可能吃饱的。 因为丹药看似是入腹,实则都会化作灵力散开,走遍四肢百骸、奇经八脉,这才是有用的丹药。 不论是灵药还是毒药,如果没有灵力,就不可能作用在修行者的身上。 可是这颗硕大的丹药吃下去,他没有感受到任何灵力,刚刚吃完饭回来的他,甚至还有点撑。 咂摸咂摸嘴,还感觉有点咸。 莫非九九极元丹就是如此? 他再度沉心内视,发现方才的丹药已经不见了,但不是被炼化了……准确地说,是被消化了。 依旧没有任何药力出现,别说将修为提升一个大境界,就连一丝的灵力补充都没有。 既然没有作用,那应该也没有副作用吧? 鄢神兵意识到了事情不对,武安堂的人应该不会给自己一颗假丹药,那问题就出在自己这里,有人将丹药换了? 他再度起身去查看丹药盒子,发现在抽屉下方贴了一张行随符,这样自己一动这个盒子就会被人知晓。 谁做的? 很快他的疑惑就被解开,因为其余几人一起推开了他的房间门,出现在了眼前。 “鄢兄,夺城之战虽然重要,可你也不应如此。”梁岳目光严肃地看着他,“此战之中或许会有牺牲,但不应该是以这种方式。” “你们……”鄢神兵有些意外,“你们怎么都知道了?” 众人回头看向外面,院落中的另一侧房顶上,林风禾正蹲伏在那里。见到众人看向自己,他傲然一笑,一甩头,整个人凌风而去。 只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鄢神兵以手拍额,防不胜防啊。 二弟平日里神出鬼没,谁曾想这事会被他发现。 齐应物道:“若是兵部的人给你压力,我可以去向家主求情。若是以这种方式牺牲同伴,与未战先怯有何区别?即使胜了,也是胜之不武。” 依夺城之战的规则来说,丹药法器都是被禁止的,在战斗过程中借用药力是绝对犯规。 九九极元丹这种属于是钻了一个空子,在战斗之前服下,药力持续许久,就不易发现。像这样的顶尖丹药不多,九鞅那边很可能不知晓此事。 但是严格来说,其实也算违反规则。 若是可以这样的话,那在开战之前一瞬间吃下百十颗各种丹药,再借着药劲儿去拼斗,自然优势极大。这样一来,战斗就又会变成了外力的比拼。 “可是……”鄢神兵看着众人关切的眼神,只觉心中暖融融的,却又有些纠结,“此战只能胜、不能败。” 虽然大家年龄相仿、天赋近似,才能一起站在这里。 可是他深刻地知道,他和眼前这些人不一样。 他们都是各大世家、宗门出身的天之骄子,夺城之战对他们来说是人生中的一个节点,赢了会有荣誉,输了会有耻辱,可也仅此而已。 未来他们的修行道路上会有更重要的战斗,会有更多的荣耀。支撑他们付出的,只是一份责任感。 可是对鄢神兵来说,他自幼就是为了这一战被培养的,若是需要有人牺牲时,他必须第一个冲在前面。支撑他做这些的,是融入骨血的使命。 无论如何,他都一定要赢。 对于他的话,梁岳的回应是,伸出了一只拳头。 “鄢兄,请相信我,也相信我们大家……”他回过头,看向众人,“这一战,我们一定会赢的。” 鄢神兵略带迷茫地看了梁岳一眼,完全不知道他从哪里来的自信。 他不吃药,谁来挡住第七境的冯南绝? 带一份生腌猪大肠过去馋晕他吗? 可不知为什么,也许是因为见梁岳赢了太多次,他居然莫名觉得这样的话由梁岳说出来,就很值得相信。 “会赢的。”闻一凡站在梁岳身旁,同样伸出了一只拳头。 鄢神兵看着他们坚定的目光,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同样伸出了自己的拳头,“嗯!” 接着众人纷纷出拳,撞在了一起。 嘭。 这么一瞬间,年少之心激荡,壮志直凌云霄。 …… 通!通!通!通!通! 城门外几声炮响,声如雷震。 两方各有数万大军隔着夺城之战的战场区域列阵,遥遥相对,彼此都能看到对面的刀锋寒芒。 今天正是夺城之战开启之日! 在中央有一座高台,台上坐着两方派出的大人物。 胤国这一方,镇国尚书齐昆仑亲自坐镇,旁边是锦衣大太监曹无咎,再向后才是礼部尚书徐占鳌。 与他们相对而坐的,九鞅一方也是三人。 领先一位是身着黑袍、发色苍白的男子,他虽然顶着一头白发,面相却只是三四十岁的中年模样,双目深邃,额间一抹金纹。 九鞅的架构与胤国不同,各部族分别自治,作为共同体时,则由幻神峰主事。所以作为国家整体时,实际的掌权者其实是幻神峰上的祭司团。 眼前的男子便是来自幻神峰的风祭司,是天祭司之下的三位大祭司之一,名唤萧艇。 针对胤朝的事情,基本都是出自他手。 九鞅谍子之中地位最高的“幻神峰”,虽然一直没有露出真身,但是很多人都怀疑就是他。 萧艇坐在九鞅一方的首位,旁边是一名裹着白色大氅的青衫女子,她以玉簪盘发,发丝柔顺乌黑,脸颊清冷秀美,一双眸子还带着些许媚态,有些看不出年纪。 看样貌好像很年轻,可是看她眼中神光,又似是洗尽铅华之后的沉静。 了解九鞅的人都知道,苍龙部的可汗不大管事,如今主事的都是可汗的妹妹,雨师公主。 如今也是亲自驾到。 最后一人则是一位身材清瘦的中年男子,看起来颇有文人气质,穿一身苍龙部的官服,样式也与胤国官服类似。 这二人与对面三位一样,都是两边手握重权的大佬,重量级都很高。 而九鞅这边的第三名男子,看起来就有些卑微了。 在介绍完风祭司与雨师公主之后,他才笑道:“几位可能不认识我,鄙人是苍龙部与其余八部的联系官,……” “怎么会不认识呢?”曹无咎笑眯眯打断了他的说话,“我们饮马监里,可没有不认识……你冯福的。” 早上好呀。 ------------ 第111章 我有更好的方式 【求月票!】 今天他没有来。 顾萍儿坐在那里,手托着腮,望着门前街道的位置。来往的匆忙行人比往常多很多,可是却没有一个会踏进自己店里。 这个时间,一般鄢神兵都已经到了。 也是,昨天自己都给他打了,任谁都要生气吧,他不会再来也是正常。 唯一一个回头客,就这么没了,其实还是有一些遗憾的。 自己还有几个拿手菜没展示出来呢,自家祖传的硫磺焗臭鳜鱼,据说爷爷辈都是要吃最后一顿才能安心上路的宝藏菜品。 看来他是没福分享受了。 鄢神兵昨天说的话确实有些过分,打他倒也不后悔,拿自己当什么人了? 若自己是那种会为了钱随随便便跟人过几个月的女子,还来到这霜北城做生意干什么。 他看着一副浓眉大眼的样子,谁知道会那么龌龊。 算了。 顾萍儿越想越烦闷,眼见应该也没什么人会上门,便起身将店门关了,准备出去散散心。今天街上人那么多,应该是有什么热闹吧? 她走到街上,就见人流都是往城外去的,路人言谈之中都是什么“夺城之战”的字眼。 对啊,夺城之战! 顾萍儿想起来,自己之所以能租到这个店面,还是因为房东跑回胤国内地了,他担心夺城之战败了,此地会被鞅人占领。 不过自己当时怀着赌一手的心思,这店面租的价格很低,若是胤国赢了,那她就赚大了。若是鞅国胜了,她确实会有损失,但她家本来就欠了一屁股债,那样无非是屁股变大一点而已。 也没那么难过。 事关自己的店未来几年能不能在这里安稳开下去,她自然也不会错过这个热闹,就随着大队人马来到城外。 城墙外有一团云雾,上方有氤氲灵气,正幻化出远处战场上的场景。此时七座旗台的景象一一亮起,九州天才的面孔也在上面一一显现,人群里有看客如数家珍般报出他们的名字。 在夺城之战的选拔结束到他们集体修行这段时间,其实这些天才的名字在早就在九州大地发酵开了,几位本就是小有名气的天骄,如今更是无人不知。 至于本来一些名不见经传的少年,名字同样传遍了大江南北。 “那个就是闻仙子,后面是齐应物、陈玄救、林风禾、积雷寺的圆生、梁岳、鄢神兵……” 见到那张面孔,听到最后一个名字,顾萍儿的眸光突然震动了一下。 是他? 没错,就是他。 七名年轻人在短暂的誓师之后,各自赶赴自己安排好的旗台,等到双方七人都各自登上旗台区域,夺城之战就会正式开始。 等到战斗结束时,哪一方升起来的旗帜更多,哪一方就会获得胜利。 旁边的路人还在侃侃而谈,“这几个人啊,不是玄门的就是佛门的,还有剑道书院的,真要打硬仗,依我看还得是军方培养的鄢神兵。” “他这趟来,绝对是带着任务来的,我判断要是有人死,第一个应该就是他。” “不错,我胤朝将士从来不畏牺牲!”城墙上有披甲的士兵附和道。 顾萍儿听着他们的话,只觉心跳忽地快了几分,默默地摇头道:“不要啊。” 而牵挂着场上之人的远远不止她一个,在隔着几百里的另一边,茫茫山野之上,柳思思也在看着其中邬骑龙的身影,口中默默地祈祷。 “不论输赢,一定要平安回来。” …… 而在远山道的路口,邬骑龙仿佛听到了她的话,抬起头,最后遥望了一眼来路的方向。 “思思,等着我。”他口中念道:“等这一仗打完,我就回去娶你。” 话音落地,随之落下的还有眼前的光幕。 他看到了对面的人,是一个背着金弓、壶插银箭的少年,在他们的情报里有关于这个人的资料。 八卦城少主,林风禾。 第五境修为,平平无奇,擅长遁术与弓箭。 之前他们就已经预测会是林风禾来打远山道,果然如此。 九鞅这面之所以会选邬骑龙跟他对打,一方面是因为邬骑龙同样是第五境修为,实力在两边的对战里算是较弱,得匹配一个势均力敌的对手。 另一方面也因为邬骑龙是炼气士,而且擅长远距离火法,很适合远山道的对决。若是发挥出优势,在这里未必不能战胜第六境的对手。 自从在胤国境内受到重创之后,邬骑龙的实力从九鞅那边的第二人跌落了许多,如今的地位不如以往,已经不需要他来对抗胤国的强手了。 隔着遥遥的山道,林风禾与邬骑龙对视一眼。 相比之下邬骑龙的心态应该更松弛一些,因为他们的计划十分简单,能打就打,不能打就认输,等冯南绝打通自己的擂台之后,再来一个个打穿过去就好了。 胤国这面绝对没有能匹配冯南绝的对手,这是他们确定的情报。 所以他打算好好守住自己这边的隘口,可以不赢,只要别太快输就行。 可是很快,邬骑龙的心态就发生了些许变化。 因为在看到他之后,林风禾的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丝冷笑。 “嘁。”林风禾嗤笑一声,似是有些不屑。 邬骑龙见到,只觉有些纳闷,大家都是第五境,你装什么? 接着,林风禾突然将自己箭壶卸下,将其中一把银箭拿出,都丢到山崖下,只留下了三支,道:“胜你,三支……” 说着,他打量了一下邬骑龙,突然又取出一支箭,道:“两支足矣。” “哈?”邬骑龙被这突如其来的蔑视搞得猝不及防,面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他凭什么这么自信啊? 我虽然没有以前强,可也不比你弱吧? 这段时间他感受到族人的态度变化、九鞅队友比之以前的轻视,心里其实一直有一颗不甘的种子。此时面对林风禾,那颗种子再度被激发了出来。 就在他内心怒气升腾的时候,林风禾又突然眼望苍天,幽幽叹道:“夺城之战的第一次出手,本想射杀强敌,可惜九鞅派来的对手居然是你,唉……” 这一声叹息,满含英雄无用武之地、杀鸡用了宰牛刀的无奈。 “唉你大爷啊!”邬骑龙彻底绷不住了,打我到底哪一点辱没了你,你上过幼麟榜前三吗? 分明是老子上过啊! 哇呀呀。 他整个人腾空而起,一腔怒火显化出来,化作一只九头火蟒,背后六翼齐张,直直冲了过来! 这段时间他的修为虽然进展不多,可对于神通的钻研也有许多领悟,绝非全无长进。 可是对面的林风禾却是淡淡一笑。 之前梁岳与他聊了一下远山道的战术,让他以辱骂双亲的方式来激怒对方出手。 对此,林风禾的回应是自信说道:“激怒对方吗?” “或许,我有更好的方式……” ------------ 第112章 一肘 【求月票!】 远山道这座旗台,两边各有一部分道口的区域,是还算开阔,可以闪转腾挪。 只要登上石道,不论是在地面还是飞起来,都只有石道上下这一片窄窄的区域,两边都被阵法框住,即使是凌空飞行也无法逾越。 所以只要有哪一方抢先登上石道,发起冲锋,那就是将自己置于了一个很难闪避的境地。 但邬骑龙敢于发起冲锋,也不全是冲动。 他自忖在第五境炼气士中,自己是难逢敌手的。林风禾在胤国的队伍中是末流选手,在有火蟒护体的情况下,他想突破自己的防御也没那么容易。 而作为一名弓箭手,冲到他近身距离以后,自己的战力不会受影响,他却要废掉一半。 带着这些算计,他才冲了出来。 只是登上这远山道,他才发现事情有些不对。 首先,这座石道之所以叫远山道,就是因为它很远。 其次,林风禾的实力也并不弱。 在他祭起火兽法相,冲刺过来的路上,林风禾便拈弓搭箭,一箭悍然射出! 这一箭几乎不用瞄准,沿着石道射过去就是必中。 飞箭离弦,顷刻间燃起一团烈火,飞火流星! 邬骑龙直接用火蟒法相硬接了这一箭,刹那间他还觉得对面有些愚蠢,居然还用火法来攻击他。若是别的灵力,或许他还需要对抗一下,可是同为火法,对方的火箭会直接消融在火蟒腹中。 轰! 在碰撞发生的一瞬间,便有剧烈的金芒亮起。 这时邬骑龙才感受到,林风禾这一箭外面包裹的火焰只是伪装,内里蕴含着的是汹涌澎湃的天雷之力! 外面是火,里面是雷! 这两股炸裂的灵力居然能让他捏合到一处,他对于五行灵力的造诣绝对是宗师级别! 这样做的效果就是,雷借火势、火借雷威,一炸便彻底收不住力量,邬骑龙的火蟒也成为了对方爆炸威力的一部分。 轰隆隆隆—— 在第一次爆炸发生的仅仅半霎之后,就有更猛烈的一连串雷爆响起,金光赤焰,铺天盖地。看这声势,若不是有阵法压制,不止石道要破碎,说不定要把半边山头都抹平! 林风禾距离极远,最多是有些余波吹起他的鬓发。 可邬骑龙却是真真切切地处于爆炸中央,尽管他的反应也不可谓不慢,第一时间就脱离了火蟒法相躲避,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快过雷焰的吞噬。 嘭—— 他被巨震重重地拍在石道之上,只觉身躯如同要碎裂一般。 这一刻他已经开始后悔了,为什么要冲这么快? 就隔着石道与对面丢一丢神通,远程互砸一下,怎么他都不能伤到自己。 刚刚对方莫名其妙的装那两下,确实是影响了自己的心境。 可此时悔恨已经来不及,林风禾的第二箭来得更快更急,这一次是带着金光的锐利之箭! 这一套连招,属实有些紧密。 邬骑龙爬起身来,躲闪不及,只能稍稍侧身,之后祭出一道火墙,试图削减飞箭来势。 嗤—— 金光飞箭穿透火墙,尽管势头稍减,还是射中了邬骑龙的肩胛。 “额……”邬骑龙痛嘶一声,倒退三步。 之后也稍稍松了一口气,起码这两箭自己都接住了,林风禾方才只留了两支箭……诶? 他一抬眼,就看到了令他瞪大眼睛的一幕。 林风禾方才明明将壶中所有箭都丢在了地上,说两箭足以胜过自己。 可是现在他的手里又抓了一把箭,同时搭在了弓弦上,看起来至少有十几支! 而他的旁边,不知何时被他拖过来一个大桶,桶里至少有几百支箭!刚刚应该是放在了一旁的山石后面,邬骑龙并没有看到。 虽说他的兵器是弓箭,那带多少支箭都是合规的。 可是你藏起来也太狡猾了吧? “你耍诈!”邬骑龙高呼道。 林风禾则是口中轻轻道:“两箭确实够赢你了,这些……是为了多赢几回。” 说罢,十余支箭一同射出,都带着风雷之势,朝着受伤的邬骑龙头上盖过去,瞬间都响起了破风之声。 嗡—— 邬骑龙看着头顶无处躲避的箭雨,忽然回忆起了自己的一生,好像某种会旋转的灯一样在眼前闪过。 不会吧? …… 几家欢喜几家愁,在远山道上林风禾玩弄邬骑龙,成功占据优势的同时,胤朝这一边也有人在受苦。 在战前的预测上,他们就猜冯南绝最有可能上黄龙台。 因为黄龙台是地形最像纯擂台的一处,肯定是派实力最强的来,干脆利落的迅速解决战斗,之后才方便转场挑战。 秉承着下等马对上等马的原则,他们准备派实力稍逊的人先来对抗冯南绝,让其它几处旗台的人先抢占优势。 可是这里就有一个问题,下等马面对上等马,其实是很危险的。 胤朝队伍里现在只有三个第五境,林风禾、陈玄救、圆生和尚。 陈玄救主动请缨,接下了这个任务。 在三人中,他的实力算是最强,而且神通多变,能够多拖延一阵子。 虽然有些担心他的安危,但是也没必要多加犹豫,毕竟他们迟早都是要面对冯南绝的,他只是早一些而已。 最终就确定由陈玄救接下了这个任务。 只是…… 当真的见到对手登台的时候,陈玄救才意识到面对天罡境的对手,压迫感有多强。 冯南绝穿着一身劲装短打,短发刚硬,神情有些懒洋洋的,打量了一眼对面的和尚,淡淡说道:“他们就派你一个第五境先来送死啊。” 他仅仅是释放出全部威压,就让眼前人如同大山压在胸前。 可陈玄救依旧面如平湖,没有露出丝毫软弱,他同样语气平淡地回应道:“阿弥陀佛,既已来了夺城之战,自然没有畏惧的道理。” 冯南绝见他态度坚定,摇摇头道:“我要是你,现在就会自己认输走下去,还能留住一条命。” 陈玄救的回应是双手拈诀,祭出一尊金身法相,笼罩住了自己的身躯。 冯南绝也是武者,他这也是对付武者的惯常手段,先将自身保护起来,之后再进行远程攻击。 可是武者之间,亦有差距。 他对付圆生和尚百试百灵的招数,对付冯南绝时,难免就有些不够看了。 非常不够看。 隔壁的远山道响起了轰鸣爆炸之声,冯南绝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动静,双眸同样爆出神光,整个人刹那间燃起了一股赤金色气焰,炽热滔天! 嘭—— 他身子一启动,居然在空气中炸出一声雷鸣,气焰缭绕化作麒麟之形,用肉眼完全捕捉不到的轨迹,下一瞬便出现在了陈玄救的身前! 杀机忽至,陈玄救只来得及再祭起一道法印,以无数藤蔓将自己包裹住。 轰! 冯南绝凑近之时,已然是一肘横在前方,只需朴实无华的一肘,搭配上极致的速度与力量。 麒麟火缭绕身形,陈玄救的所有动作在他眼中都有如慢动作。 太慢了。 慢! 凌厉一肘直接轰在法相之上,接着是法藤,再之后是陈玄救的身躯。劲道透过两层防御,撞在陈玄救的胸前。 嘭—— 陈玄救瞬间抛飞出百丈之外,砸在地上,嵌入地面,溅起大片烟尘。 他清楚地听到了自己骨骼碎裂的声音,之后便失去了意识。 还以为用诸多神通能够稍微拖延一阵,没想到连普通一击都遭不住。他最后的念头里有少许的愧疚,之后就失去了意识。 冯南绝走上一旁的旗台,将那面绣着九鞅墨罗花的大旗竖起,这也是七座旗台中,第一座竖起的大旗! 开战不过片刻时间,他就已经飞速取得了胜利。 只用了一击! …… 观战的高台之上,胤国一面三人的面色都不大好看。 对面的冯福则是淡淡笑道:“犬子下手也没个轻重,回去我会教训他的。” 徐占鳌轻轻回道:“这孩子如此天赋异禀,冯大人教训他,武神大人不会生气吧?” 此言一出,冯福面色稍微一滞,很快笑道:“武神大人心疼徒弟,倒也不会溺爱,从来不阻止我们管教孩儿。” 徐占鳌的阴阳很明显,你敢管吗? 这孩子名义上是你儿子,实际上还真未必是……你冯福的。 早上好呀。 ------------ 第113章 三上 【求月票!】 黄龙台再向东,则是风雷谷。 未及谷中,便会看到上方笼罩着的一方黑云,阵阵雷鸣轰地之声,电光游走,狂风不绝。被大风卷起的风沙弥漫,肉眼几乎不可视物,若是修为低些,光是抵抗天上落雷都会很吃力,更遑论在此对决。 胤国一方,在此出战的便是梁岳。 他站在飞沙的一端,将神识向前铺开,探查到了前方那身披大氅的少年,是陈芝鹏。 陈芝鹏修炼的身法名唤雀凌云,是十分灵动多变的功法,正适合在风雷谷中闪转腾挪,这一选人也没有出乎梁岳的预料。他之前的准备里,就是打算要和此人对位的。 而陈芝鹏远远看着梁岳,目光忽而锐利,露出一丝笑容。 他们的情报只更新到胤国队伍集体修行之前,这个名叫梁岳的武者是九州一方修为最低的,不过是刚刚晋升第五境。就算是这阵子有什么突破,应该在对面也是末流选手。 之前冯南绝和萧目云都说他不简单,精气神的灵力品级都很高,但光有品级有什么样用? 你修为低不还是要被我一击瞬杀。 陈芝鹏打算不给对方拖延的机会,直接用自己最强的武技出手。 当光幕落下以后,他身躯一震,刹那间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好像是要飞到侧面,可是在到达中点后又忽然一转,带着呼啸风声再度加速,冲向梁岳。 飞翔途中,他的背后升腾而起一道金眸黑羽的猛禽法相,妖气森森! 梁岳见对方一上来就祭起了武道真身,看来是想要速战速决,也露出一丝微笑。 他也是这样想的。 尽管陈芝鹏来得很快,可他同样也不慢,武道真身瞬间显现,一尊左雷右火的巨大法相横空出世,手中持着一柄巨剑,在他晋升龙虎境之后,这法相变得更加顶天立地,神威赫赫! 一剑斩出,四野震动! 陈芝鹏正欲扑杀敌人,突然发现梁岳爆发出的恐怖威势,心中为之一颤,弧线再度发生转折,眼看要撞到梁岳身前的法相霎时一拧,居然又反方向飞去。 这雀凌云身法着实不一般,居然能在眨眼之间完成两次强行变向。 可是梁岳的身法同样出众,眼见对方变向后撤,他直接跨步上前,大力封盖。 法相瞬间掠出残影! 上青天! 因为七座旗台同时开始战斗,九鞅这边大家都更关注的冯南绝,九州这边则是更关注闻一凡,所以看着梁岳与陈芝鹏这一边的观众并不多。 此时但凡注意到这边状况的人,无不发出一声惊呼。 “他居然能催动武道真身施展功法?” 武道真身本来就是一道映射出来的法相,蕴满灵力,通常大且笨重,寻常武者对于它的操控也就是到能够前进后退、挥拳动剑的程度,若是能闪转腾挪已经属于是很灵活了。 梁岳居然能够操纵到施展武技的程度,看起来与自己本体也没区别了。他的神识得有多强,才能将这样的庞然大物操控的如臂使指? 而且看起来,他施展的还不是普通武技,而是极强的一道剑招。 旁观者考虑的是这些。 陈芝鹏作为梁岳的敌人,他想的更多的是,这样强大的一具身躯,完全催动起来得有多强? 他想不到,也不敢想。 他只想逃,却逃不脱。 身高近十丈的上青天,恨不得一下真能冲到天上去,你拿什么躲? 嗤—— 雷火法相一剑飞掠,便将他那猛禽法相斩碎,陈芝鹏在轰然爆炸声中落地,接连倒退。 风雷谷虽然大,可在梁岳那雷火法相的身躯之下,却也稍显逼仄。 “撑一会儿……”陈芝鹏自语,给自己确定目标。 因为对方的武道真身不可能维持太久,如此强大的法相,一举一动都耗费许多灵力,何况是梁岳都直接拿它开武技了。 就算他的修为能撑住,还有天上的落雷呢!这庞然大物接雷的概率,可比他们大多了。 念头还没完,就听天上咔嚓一声,正有一道天雷砸在梁岳的武道真身之上。 可随着雷光一转,金龙游走,那武道真身不仅没有变弱,反而变得威势更盛了,好像得到了补充一般。 不是,哥们? 陈芝鹏不禁怔住,这天雷跟你还是一伙儿的? 梁岳之所以选风雷谷,就是因为他武道法相的根基便是天雷与地火,这里的雷不仅不会伤害他,反而还会给他补充灵力。 接到一雷之后,梁岳毫不迟滞,再度仗剑发动,庞然身躯再度化作残影! 在陈芝鹏的视角里,有如飓风袭来一般! 他只能再度催动身法,想要赶紧逃脱,可又哪里有这么简单? 轰—— 这一记上青天斩落下来,尽管陈芝鹏尽力在躲闪,可庞然一剑覆盖面十分巨大,直接将他身躯所在的方圆百十丈距离都炸为齑粉。 陈芝鹏的身子倒飞而出,重重撞在背后的山谷壁上。 “咳……”他吐出一口血沫,只觉十分幻灭。 梁岳是第六境强者已经很惊人了,可你是第六境,我也是第六境,难道我的境界是假的吗? 怎么一点抵抗能力都没有? 不对,非常不对劲。 按理来说,越大越强的东西就越难持久。 一个第六境武者,也绝对不可能持续这种强度的法相多久,不然这和请神有什么区别? 我赌你没有第三剑! 陈芝鹏身躯移动的同时,暗自蓄力,准备在梁岳的武道真身崩碎之后,奋然发力反击。 可令他绝望的是,对面的梁岳看起来似乎完全没有力竭的迹象,而是再度催动法相大步向前,又抡动起手中那把巨剑。 不是吧、不是吧? 陈芝鹏已然被逼到山壁退无可退之处,二者之间仅有数十丈的距离,梁岳的法相一窜,再度残影飞掠,带着令人绝望的呼啸之音。 轰—— 他完全没有留手,一上来就展现了最强的战力。 在突破龙虎境之后,他发现自己可以操控武道真身进行一些“略微”复杂的操作,譬如上青天。这在第六境来说其实是很难想象的,但是在梁岳身上,人的想象力就是会更发达一些。 而他修为施展的极限,就是三次。 陈芝鹏这个幸运儿,有机会作为受害者亲眼见证,第六境武者的极限。 三上…… 青天! 轰隆—— ------------ 第114章 优雅 【求月票!】 山壁破碎,乱石成堆,陈芝鹏被掩埋在其中,生死不知。 梁岳收敛法相,显露真身,已经可以确认对方失去后续战力,他没有浪费一丝时间,立刻就飞身到旗台处,将胤国的大旗竖起。 他这边获胜是在自己的预料之中,现在他要做的是增援其他地方的队友。 在梁岳的脑海里,有着整片战场的地图,每一处旗台的胜负都有大概预料。 黄龙台的冯南绝获胜只会比自己快,不会比自己慢。 而他获胜之后,肯定会先挑周边的旗台挑战。 若是自己和林风禾都获胜了,那他很可能就会找到更先赢下的那个。 梁岳希望冯南绝能来找到自己,而不是林风禾。 在风雷谷中,他借助地势或许能与高上一个大境界的对手周旋。林风禾面对他,是不可能有一点胜算的。 获胜插旗之后,梁岳第一时间登上风雷谷的高处,向西侧望去。 就见黄龙台不出意外的已然升起九鞅大旗,而远山道那边,胤国的旗帜也已经飘扬起来。 林风禾居然比自己赢得还快! 这一点让梁岳有些意外,自己已经很努力了,武道真身三上青天,连还手的机会都没给陈芝鹏,居然还没快过林风禾。 林师兄关键时刻还真是都靠得住啊。 可是有时候太快也不是什么好事,这样一来冯南绝八成是奔着远山道去了! 梁岳当即飞奔下山,迅速朝着那个方向支援过去。 …… 正如他预料的那样,冯南绝在一击战胜陈玄救之后,举目四望,其余旗台还都没分出胜负。 不过仅仅过了片刻,远山道那边就先升起了胤国大旗。 “废物。”冯南绝淡淡说了一句。 邬骑龙起初是九鞅这边仅次于他的主力,结果自己作死跑去胤国那边冒险,重伤之后还不好好休养,为了保护一个胤国女子牵动伤势,耽搁了太多修炼时间。 直接将自己置于弱者境地。 但是冯南绝也仅仅是自语了一声,便飞腾而起,朝着远山道进发。 到达天罡境以后,武者也可以悬空而起、御风飞行,速度总比跑要快许多。 刚刚飞上两峰山,没等到远山道,突有一道金光飞箭凌空射来。 咻—— 冯南绝目光一凝,转手一抓,便将那箭矢握在掌心。 “哼。”他冷哼一声,正欲说一声雕虫小技,却感觉那箭身之上有些黏腻。 他丢掉箭矢,摊开手掌一看,上面应该是抹了一坨白色鸟屎。对方似乎是料到他能够徒手抓住这支箭,给他设了一个陷阱。 “……”冯南绝胸中升起怒气的同时,还有一丝无语。 他的神识滚滚扫过,顷刻间便锁定了半山腰林木中那个持弓站在树梢的身影。 动作还蛮快,刚获胜插旗,就已经转移到这埋伏自己了。 正好。 也省的在旗台上动手了。 直接在这里杀了他,一会儿挑战便可以当场获胜,都是一样的。 冯南绝身子一转,便突然消失在了半空。 …… 那弯弓射箭的自然就是林风禾,他在战胜邬骑龙之后,按照计划迅速转移到远山道下的林中,观察其余地方的态势。 黄龙台那里飞出人影来,他也是第一时间发现的。 在大部队都完成擂台战之前,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拖延冯南绝的时间。 所以林风禾果断出箭进行偷袭。 可他们之间修为差距毕竟有些大,这一箭若是没有用,那冯南绝一样可以立刻到旗台处挑战,他若不应战就只能认输,起不到拖延多久的目的。 作为最具天赋的激将法选手,林风禾突发奇想,在箭矢上沾了鸟粪,果然成功激怒了冯南绝。 在惹人生气这方面,梁岳再怎么想办法激将,都远不如天赋型选手林风禾的灵光一现。 林风禾发现视线中半空的冯南绝消失了,他立刻明悟,这肯定是冲自己来的。 但他没想到,居然来得这么快。 关键时刻多亏了北落师门给的神奇天露,帮助他们都开启了灵觉。林风禾还没重新找到冯南绝的位置,心中蓦地升起一股警觉。 背后有杀气! 他瞬间利用遁术钻入树身,顺势土遁,向前躲闪开去。 下一个刹那,他的背后显现出一团麒麟烈火,冯南绝的身形飞掠而下,一手探出。 但凡林风禾的躲闪慢上丝毫,此刻都已被他抓在掌心,性命怕是难保。 见对方躲闪如此之快,冯南绝嘴角挑起一抹狞笑,裹在气焰之中的身躯一晃,再度出现在百丈之外,一脚跺在地上,大地龟裂。 嘭! 林风禾向前土遁正好到此处地下,被这一脚震住,当即闷哼一声,调转方向再逃。 可冯南绝的速度太快了,他又是飞掠追上,再度一脚。 嘭! 若是再这样下去,林风禾要生生被他震死在地下! “林师兄,快走!” 危机时刻,一声清喝响起,远天突有一抹红芒闪烁,飞斩过来,弧光如同半月。 凛冽剑气突然临身,冯南绝返身一记掌刀,便将这红芒斩碎,此剑正是小问月。 梁岳最强的单体杀伤剑招,过往施展无坚不摧,居然被他徒手轻易接下! 但也多亏梁岳这一击解围,林风禾得到喘息逃遁之机,向远处疯狂遁走。 他虽是逃了,可现在就变成了梁岳正面与冯南绝对敌,他这样走,无疑是将梁岳卖在了这里。 林风禾不是贪生怕死之人,更不会出卖队友。 梁岳让他走,他就毅然离开,这是出于对梁岳的绝对信任。他既然要独自面对冯南绝,那就一定是有能够脱身的把握,时机稍纵即逝的战斗中,没有时间仔细思索他的用意。 “果然是你。”冯南绝看向梁岳,眼中流露出一丝战意,“我之前就觉得你是胤国几人中最强的。” “多谢夸奖,不过最强的肯定轮不到我。”梁岳微微一笑。 “你来争取时间让他逃走?”冯南绝看向林风禾离开的方向,又问道:“不过我想知道,你自己打算怎么走?” “冯兄若想知道,那我自会告知,只不过……”梁岳慢悠悠说道,“我对冯兄也有几分好奇之处,不如你我坐下详谈片刻?” 他回身一拂,坐在旁边的一块石墩上,姿态十分优雅。 …… 观战高台上,九鞅一方的几人,此刻表情也都没有先前那么灿烂了,都在认真观看。 先前冯南绝第一个取得胜利,是在他们预料之中,可是紧接着几场胜利都是胤国这面,其余几处还在焦灼,但整体优势更多的,一定是胤国这边。 虽说对冯南绝有着足够的信心,但看到这个场面,有几分紧张是难免的。 冯福皱眉小声道,“这孩子还是不够缜密,对方明显是在拖延时间,他却跟对方攀谈上了。” “年轻人胜券在握,难免会有几分骄纵。”雨师公主回头笑道:“心思缜密这方面,确实没有几个人能赶上……你冯福的。” 早上好呀。 ------------ 第115章 耐心 【求月票!】 冯南绝当然知道梁岳的目的是拖延时间,既是让林风禾逃走,也是让其余地方的同伴取得胜利之后,尽快汇合增援。 可是他不在乎。 从他决定参加夺城之战的那一刻起,就没想过会输这件事情,胤国人所有的谋划与准备,都不过是徒劳罢了。 虽然明知梁岳在这耍小伎俩,他也想看看,梁岳打算怎样脱身。 随即便给他依着口诀次序,一句句的讲解,再传以口诀上的种种变化。 抬头再次看了看高处,瀑布旁边的那块光洁石壁,黄麟转身朝东南方向行去。 苏定方的战马本来也只是一匹普通的战马,不过他的一匹战马在刚刚的交战之中被敌军砍伤,卢俊义就把他斩杀李正恩之后俘获的这一匹汗血宝马送给了苏定方。 春日酱停在胡杨跟前,她身高比许同学要稍矮一些,肩上背着一看就很沉的摄影设备。 王羽已经不是前期那副寒酸的样子了,三四个初阶,连他王某人的零头都达不到。 为防止汉水帮的高手大喊大叫引来他人注意,这些大汉还极为谨慎的掏出粗布,将其们一一塞入众人口中。 SUV驶离机场高速,却没有开往温良家,而是前往湘南台附近周明轩租住的宾馆。 今天是周末,这里的人很多,安生也不知道李知恩为什么要约他来这里。 然而,毒蝎魔越是想清醒,他的意识就越迷糊,甚至有一种昏昏欲睡的感觉。 所幸郝云飞速上去一把拉住了林雨胧,而郝云进入悬崖附近后,一股强大的吸力立刻吸住了郝云,但诡异的事情发生了,郝云不仅没有被吸下悬崖,反而还向着崖顶飞了上去。 “他死心踏地想把你嫁到南宫家,我这个外来者破坏了他的计划,他还不弄死我?”叶风坏坏的笑道。。。 “大义,你有什么想法尽管说,不要有什么顾忌。”温旭对高大义说道。 杀一连开启了五门,比李风还多开了一门,不是杀不要命,而是他吸收了超速再生,他觉得应该可以挺住这个秘法的副作用。 “息壤……我也说不清楚它是什么,只知道它可以让人变的更强大,仅此而已。”陆压懒劲儿上来了,不想多做解释。 “事情该办妥了吧。”云卿坐直身子,拍了拍身边一个空着的躺椅示意十姨娘坐下,十姨娘微微一笑,舒服的躺了下来和云卿并肩瞧着满树的叶子。 新郎肖俊光从许父许母中接过许纯带着白手套的玉手,然后与许纯一起朝二老鞠了一躬,感谢他们的养育之恩。 因为这场骚乱的其他将领也有些蠢蠢欲动的想法,特别是郭汜和李傕,但是一接触到徐荣和吕布那冷冰冰的目光,顿时就打消了念头。 “你,你们,你们恐吓我!我要告你们!”王恨水气得哆嗦起来,指着叶风怒道。 “哥,别犯傻!我可以应付的来”我朝着黄帝微微一笑,自信的走出了病房。 月亮已经升了上来,从车帘里透入光线,马车往前走着,街道此刻安静无比,只听马蹄声特别的清脆,“踏踏踏”的敲响着青石铺就的路。 弩箭自关墙之上雨点般的落了下来,青玉堂罗罗高举盾牌抵挡,弩箭射在盾牌上出叮叮当当的响声。 其他名单中,也有几个有些疑点,但远远不如此人的明显,因此何朗准备,就从这个叫王铁军的人身上开始下手。 ------------ 第116章 鏖战 【求月票!】 相较于幽明窟里的诡异,乱石滩上的大战无疑更引人瞩目。 在分配任务的时候,梁岳就说明了一点,“乱石滩是我们计划的重中之重,必须取胜。出于求稳,我建议让闻师姐出战。” 而风道人则是略有顾虑,“那个幻神峰下来的萧家女子,八成会在回音壁,那里最适合她的发挥。除了闻家姑娘之外,我担心你们在那里都不 顾承业虽然没心思吃,可是也不好拒绝老丈人,于是就这么硬着头皮把饼子吃了。 不过,怎么连他自己都没发现呢?看来,他和自己一样,被鬼屋里面的恐怖怪物吓坏了。否则,他也不会到现在都没发现她做的好事。 他们看着陈欢的手段,心里都不禁一寒。刚才一幕,太暴力,太血腥了。在座的,有不少干过架的人,都从来没有见过那么轰烈的被爆头。 说罢,冥君便动手剥了起来,动作优雅,不紧不慢,而这一切落在融嫣的眼里,都是幸福的颜色。 丁柔以前是有些积习难改,好在被丁页子改造以后,她现在也学乖了,认识到了什么才是真的好,也真正的开始听丁母的话,听从她的教诲,不再像以前一般,只知道为自个儿着想了。 吃过早饭,天虎带领王羽他们参观现在的天虎城。同时,王羽也知道了秦皇岛市变成天虎城的经过。 丁页子倒是也没拦着,一家人难得聚聚,少赚些银子也没什么要紧。 “唔……”熊筱白发出的声音,声调有所不同,表示自己并不是去超市。 普通人可以留下,但是北元的王室,还有一干大臣,却是不能留下。人无头不走,鸟无头不飞。只要将这些人全都带走了,剩下的北元百姓和普通士兵,他们根本就翻不起浪来。 王媒婆跟丁母认识多年,交情也不错,见着丁母一副愁苦的样子,也替她难受的紧。 洛雨起身在火堆旁坐下,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身体,元素力倒是恢复了,不过身体还需要两天左右修整一下,从空间中取出白术给的伤药敷了上去。 与此同时。 身处于结界外地徐青岳等人也凭借着国战坛的灵性结界自动生成于阵外的幻阵投影,密切的注视着棋局的进行。 公揽月对她的粗声恶气也不以为意,依旧用含着诡异莫测的笑声说道:“这座沙漏里的‘忘尘水’,会在一个时辰之内流淌殆尽,届时整座密室的地面将泉涌如注,瞬间被大水淹没。 吕布安慰了貂禅一番,随即派人去见徐庶。让他两个月内赶到长安,否则别怪自己手下无情。他已经被徐老夫人彻底激怒了,你不是认为你的孩子辅佐地是英明的君主吗?哼,我用不到,别人也别想用。 众人都见到青微和紧那罗迦同一辆车,又是一阵惊叫,青微显得很奇怪,难道紧那罗迦平日里不和男同车的么? “轰隆”一声响,强大的能量毫不留情地轰炸而下,所过之处,灰飞烟灭,直接开出了一条大道,一条连接自己同胞的大道。 明知道被李尔·蒂诺佐当枪使,但在找到确凿的证据前,FBI却不可能动他一根汗毛。 再次以匕首削开水泥表皮,一个较之刚才更为硕大的爆炸装置赫然在目。公孙羽没有贸然动作,而是打着蓝光手电仔细研究。 可是看着外公笑得合不拢嘴的脸,叶织星拒绝的话滑到嘴边也说不出口了。 ------------ 第117章 狼 【求月票!】 乱石滩一路向东,江水末尾处会拐到一片偌大的荒芜之地。 此处名为白骨地。 阴风怒号、浊浪排空,日星隐曜、山岳潜形…… 若是再仔细去看,那一片荒野中,随处可见折断的铁器、碎甲与灰白枯骨,正是当年九鞅与胤国将士寸步不让,互相绞杀的那一片战场。 当时双方本就经历了四年大战,已然兵微将 卓一凡缓缓点头,云裳必定也是修仙千年的前辈仙人的魂魄,这些得道之人,死去之后,魂灵也不会被阴间冥王所管,仍然聚集在仙界之内。 柳凤曦收回思绪,唇角微微上扬,勾起一抹优美的笑弧,清浅的嗓音曼声道:“既然来了,又何必问那么多,进来罢!”她一点儿也没有被人打断思绪的恼怒,仿佛,这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中。 此时此刻,王峰正用火热的目光注视着慕容雪那清洁溜溜的美妙铜体,肌肤如雪般洁白,如玉般光滑。 “那我多弄个几十把不就行了?谁敢来咱们场子我们就把谁突突了!”张宝同大声说道。 老管家周全刚上了桥头,便听得是莲儿公主的声音,周全听得真切,忙连跑带喊,这才制止了莲儿公主的暴行。 “华山?”李流峰惊异,怎会联系到华山,这华山便是自己唯一的线索,自己的身世到底跟这个华山有什么关系,这一切都只有去华山一趟才能够明了。 本来千雪浪对仙珏了解甚多,但一是卓一凡那时被妖法所感,受伤很重,不想让他分心,顾未加过多提及,等他从仙珏回来之后,诸事繁多,一时间竟然忘了,今天蓝雨一时提及,卓一凡倒是听着颇为新鲜。 战场上,他是令人闻风丧胆,手段凌厉狠辣,果断睿智的铁血将军,名字响彻各国,权倾凰朝的一代年轻战神!而脱离战场的他,却更是让人难以捉摸。 辛言傲头都没有回,直接从手里丢出一枚暗器,那暗器就这么堪堪的从崔凛的耳边划过,让他的耳朵上见血了,连头发都断了好些……。 没办法,能力太强,游刃有余,所以适当的放松下,虽然这事对一般的人来说,难度系数相当的高,对唐飞来说,比较麻烦的,就是不好划水过来,只要过了江面,什么都不是个事了,这些人,对他来说,还是很好对付的。 说完她真想一巴掌拍死自己,蓝瑾伊你是不是傻呀,人家都要上飞机了你还在含糊其辞,扯些无关紧要的事。 这个,得跟村长好好商量一下,为了村里的孩子好,得改变一下。 云舒看到凤朝歌缓了好一会,才对着他轻轻一笑,明明应该是闺房之间的情动和轻佻,可他却仍是那般的清姿神貌。 “少多想了,我不过是在履行未婚夫的职责而已。”凤安彦专注的开着车,回答。 那马是千里驹,那车是紫檀木,垂挂的是软烟罗,铺的是麝鼠皮,如此名贵的车马座驾,那必定是个不凡之人。 欧阳浩看浅沫转头看风景,脸上划上一丝的不爽,她再喊一次,他就过去,给多个机会她,随便说什么,他都会走过去。 “不好意思,老板,给你”夏唯依忙截下她的手,把从包包里面勾出来五块钱递给老板,然后拉着风逸辰走。 他们原本还有些不以为意阿越所说的话,没想到这个千万分之一的可能竟然被他们碰到可。他们本来没有打算动手的,没想到竟然还有人抢在他们的跟前动手了。 ------------ 第118章 剑 【求月票!】 白骨地再向东,就是最后一处战场。 回音壁。 此间山壁连绵、空谷回响,喊一句话可以在谷间循环十余次,回声不绝。 闻一凡就来到了这一片战场,而她的对手,是九鞅幻神峰的萧目云。这一场无疑是关注者最多的战斗,甚至超过了那边的冯南绝。 两方都是顶尖天骄之姿,又有堪称绝色的容颜,各自拥趸 “也没有什么!”志村阳摆摆手:“战争应该打不起来,大名那边不敢做什么。就算真的打起来,也没有什么好怕的!”志村阳不惹事,并不代表他怕事,现在他还真的想要被人找麻烦呢!经验值谁不喜欢!? 白河暗暗一笑,知道是旁观的真神降下了化身,看这个神力的规模,应该是个中等神力的神祇,如果所料不错,应是艾尔梅拉无疑。 工头李老黑,祖上三代从事打井,技术过硬,经验丰富。手下带着七名年轻人,全是他的子侄,可以说施工队全是家班子。 帝都万隆票号出品,每张面额一千金元,皇朝领地四领八省百城,通存通兑。 黄源这突然爆发的实力,让所有人震惊了,就连雷奕也是骇然的后退了几步,看着黄源,眼中骇然凝固。 这漆黑如墨的环境,加上未知怪虫的叫声,让人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就在这时,暗夜之中出现一声怒喝,一个黑衣男子挟持着一个面带银色面具的青年男子缓缓出现。 今日的她以为只有人才会经历这样的痛苦,既然上天让她成了妖,那么她从今往后便可以从这种泥潭里脱身而去。她不知道的是,佛的七苦,不仅仅是对于人而言的,而是众生。 这不因为玉露的关系,婷儿被翼暮打发了去安慰陪伴了。今天就我与四位美人,一大家子围坐在一起先吃个团圆饭。眼下正是好机会,我一定不能放过。 “你难道要说的那人就是当年结盟大会上的那个年轻人?他是蜀山派的弟子?”冲虚子试探着问道。 而如果,这个“怪物”再继续作祟的话,只怕,还会有其他人惨遭不幸。 但,随着年岁流逝,当他发现任凭他如何赶时间,一切终归徒劳时,却不得不选择了徐徐图之,放缓了脚步。 看得出来藏大丑在这根链子球上是下过一番苦功的,那根链子长约一丈,就像是他伸长了的手臂一般,带着链子球在念华周身上下跳跃,灵动自如。 要是说这个空间里面的东西就是一些财宝之类的东西,陈子杨根本不在乎,但现在的问题是这个空间当中剩下的有价值的东西,也就是这个金色的圆球和那四个银白色的圆球了。 这一瞬,他明显闻到了死亡的意味,顾不得手中的黑色蜘蛛,连忙脚步退离。 “见不见,也需要上去才能够知道,万一对方突然想要见我们呢。”庞风笑了笑说道,他觉得,对方有可能会见他。 之前她又重复将中央水池检查了几遍,可是依旧没有检查出什么问题。 整座大厦的顶层之上,便只剩下了陈世雄,以及管家吴传福,和几名贴身保镖。 “那辆是改装车,根本不是我们表面上看到的。”白恩回应地说道。 “你确定?”经理愣住了,还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人直接喝波兰精馏伏特加的。 这次绕是日本方脸皮再厚,也是不能再提继续打比赛的要求了,他们已经完败了。 ------------ 第119章 仙子直拳 【求月票!】 闻一凡自回音壁中离开后,看到旁边的白骨地竖起了九鞅大旗,便朝御剑朝那边飞过去。 半路遇见了与自己迎面而来的圆生和尚,看得出他确实很听梁岳的话,让他保全自己,他都没受什么大伤就输了。 “闻姑娘!”圆生一抬头看见闻一凡,顿时就像被欺负的孩子看见了家长,“白骨地那小姑娘厉害,我不是对手……” 秦明思考了一下点了点头,他目送着程欣上楼之后才把车开走。回到家之后秦明就开始录制了那个视频,俞美夕知道今天发生的事情,想要安慰秦明两句,却发现秦明回去之后关上了门。 “不急?”刘立轩一愣,疑惑道。抓捕霸王龙可是关乎家族未来,刘叔居然说不急,这是啥意思? “前辈说笑了,我宗弟子,义之所在,便是己任所在。你等欲荼毒满城生民,便是有真仙修为的大能在此,我只要遇到了,也是会赶来的。”易风临一字一句的认真说着。他这人内向寡言,还很少说这么多。 刘鼎天近距离听着冰层上传来有节奏的咚咚声,很担心冰层会突然碎裂。 会野府西大街,杨忠武暂居的宅院,门前停着一溜车马,满是前来送礼巴结的人。 “可是如果你不愿意的话,这个世界就会被他们占领。到时候人类、龙族还有魔族都会被他们杀光。你愿意看到与你朝夕相处七百年的魔族都被杀死吗?”哈尤米继续说。 稳下身形之后,双方都是十分惊讶的看着对方,对于对方展现出来的实力感到相当的不可思议。 “额,我没有考虑到这么多。”柳丹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被周鹜天这一套分析弄得有些弄得有些头疼。 这位院长是第七课的后勤人员,在汉东常驻生活,就算没见过秦月,等她爆出身份来也是不可能不重视,这可是汉东的财神爷,是能够主导汉东经济的王者。 下意识地四顾寻找江安义,没有看到江安义的身影,却在大堂的一角看到军情司使黄喜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想起黄喜的另一个身份,陈因光略一迟疑,举步向他走去。 两人报名的时间正好离新一期的开学还有两天,因此可以不用再等新班,先出了虚拟世界去做准备。 “哇塞。这头猪成精了吧?恐怕有五六百斤!”周胖子抚摸着那被劈成两半的野猪一副喜爱的样子。“这两颗獠牙也是制作武器的好东西!”今天晚上给你们做顿好吃的。 “今天所有去不夜王国的人,都需要去协助调查,实在是事情闹的太大了。”中年男子道。 我都没有和他发生任何关系,所以到现在这个局面,我连怪都怪不到他的头上去。 哎,明明是一个热血青年,满心善良,骨子里又充满正义,但却偏偏如此低调……就算是有原因吧,也很让人佩服了。 声声怒吼自天边传来。只有少数的巨龙躲过了攻击。一只只巨龙坠落了下来,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沈北川的脚步声很重,不同于平时,或轻或重,像是喝了酒的样子。 进入治疗状态的夏若很认真,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魅力,让柏斯羽眼中的兴味之色更浓。 之后,江雪佯装喝了几口饮料。实际上,都运用内气,将它封在了喉咙中,并没有让它流入胃部。 因为有一次被司音好像是无意中给说漏嘴,单谷被欧阳星琪拎到虚拟世界里面一顿胖揍。 ------------ 第120章 君子兵法 【求月票!】 在外人看来,闻一凡的表现简直可以用强无敌来形容。 先是剑气洗地,硬生生将萧目云砸了出来,转手立刻去用两记仙子直拳轰爆狼蝶。可远可近,简直毫无破绽。 若不是有冯南绝在,鞅人面对她怕是完全没有匹敌之力。 可其实只有她自己知道压力有多大。 萧目云那一战,她为了速战速决,采用了剑气覆 清越的木鱼声响,清晰的传出,如同敲在人的内心深处,与之相伴的还有阵阵的梵唱之音。 就在孙玉民十二军在前线和敌人生死相搏的时候,重庆那边出了一件对他非常不利的事情。 “闲话少说,我们现在可以开始比试了吧?我不想浪费时间。”我仍旧以一种满不在乎的语气说着。 杨改革不爽了一会,对于孙承宗的事,也没个好办法,也只能把这事放一边。 说着,她就飞奔而去,将那件差点被林权他们遗漏的暗金装备给捡了起来。 “我不要爸爸,我要姑姑,我要姑姑。”初九边哭边叫着,她在陈莱怀里扭来扭去,完全不受这个诱惑。 林权心中已经生出了将其牺牲掉的想法,奈何拥有了眼光的雇佣兵,还是比较耐抗的,至少在普通难度,面对十几头奶牛的围攻,根本就不足以让他陷入到危险之中。 果然,黑岩话音刚落,没一会的功夫,桃木剑的术法便已然失效,救人失败。 心里却一直在想皇帝处理此事的态度。皇帝明显的是要钝刀子割肉,慢慢来的,并不是一些人担心的什么皇帝要借这件事在官场兴起腥风血雨。 皇后直接来到旁边的一间休息间里面,这个休息间布置的颇为豪华,带洗手间和浴室。 指挥法度、配合作战虽然完全不行,但个体异常强大,每个以一当十,也能和正规军厮杀的有来有回。 组织里多了一个特别的研究人员。跟其他的捂着脸,一言不发的研究人员完全不同的是。他总是一脸笑容,微笑着回答那些练习生的每一个问题。 看见山药怪人从邪雨上体内出来,变成了漆黑一片,榴莲怪人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果不其然,乌奇翁再一次陷入了围攻,而这一次,在苏源的‘配合’之下,大量的士兵阻断了杰洛特的救援道路。眼见乌奇翁就要死于侍卫的剑下。高座上的帕薇塔终于忍不住了。 进入十二月中下旬,钢炼进入到后期剧情,而巨人也进入到了楚俞预设的最终季的制作中。 荀天立即借助它的妖识查看,这才发现一片虚空当中漂浮着一座城池,犹如神迹。 这种情况下,马羿怎么可能选择不接受?若是选择了他不接受,他还怎么在靖夜司混了? 在它后面,一只拖着巨大尾巴的,如同龙虾一般的巨大身影立了起来。只不过双臂不再是爪子,而是一对巨大的刀爪。身高足够五米高的巨型怪物,一经出手,就把大阪队的几个贸然靠前的新手劈成了两半。 牧野心中顿时有些懵,老实说,他真的不习惯动不动就磕头什么的。 这是现实世界,事情不可能那么理想,不是黑就是白,而没有灰色存在。 “姨,我考上了。”曼丽憨甜的笑,她还以为是考博成功这件事。 凌之鸢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让她没有办法分辨出,她来找她,是好事,还是坏事。 ------------ 第121章 顿悟 【求月票!】 陈玄救一度以为自己真的要死了,在吃了冯南绝一肘之后,他的胸肋近乎粉碎,整个人瘫软昏厥过去,倒在碎石之中。 再睁开眼,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 “呼……”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感受着身体上的剧痛,神情不仅不痛苦,反而有些享受似的。 当然不是他有什么特别的癖好。 而是这样的痛 你明天跟他聊了几天都没有跟他去玩,也不能忍耐,毕竟现在面对他想到哪里玩呢,为什么我不能知道你的话,他们就不能让我一下子不能适应,就没人能惹我都没人给他,我们现在这个不行的话就有43%岁。 李南凑到门板上,轻轻的在血手印之上涂抹了一下,发现血迹已干。 在充足的高辛烷值航空汽油强力焚烧下,飞机铝制蒙皮、构件都被融化,只残存了一点红黑的钢制框架。 因为他们是为了保卫家园而死,保卫自己的亲人,而是他们都是英雄。 王鹏敲响邱强的办公室门时,邱强正在埋头写一份报告,听到敲门声,头也不抬地说了句“进來”。 几乎是在同时,一声巨响,耀眼的弧光和迸射的火焰将鬼子炮兵阵地映得雪亮。猛烈的气浪将野炮炮身、炮轮高高抛起,然后象一架破碎的玩具那样慢慢跌落下来,坠入沉沉黑夜。 当初在江北医院里,韩光和张力等人,实实在在是真实的,怎么会到现在,那韩光竟然不是江北分局的大队长,问题究竟出在哪里?是韩光故意隐瞒了自己的身份吗?如果那样的话,他为什么要在身份上作假? 是巧合还是什么,杨进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徐良会将陷害徐阳的事抖露出来,到时候对他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龙行空在尽情享乐,而皇城里的密探们也都把目光集中到了花园里。可是这些太监们万万没有想到,在后宫的一个僻静的阴沟里,几名身穿普通杂役服装的下人,正往肮脏的阴沟里面钻呢。 在后座位置,李南时刻的盯着前面的建筑物,不消两分钟之后,他们便到了那体育馆之前。 虽然球员的提升速度是差不多的,但内部的和-谐让球员可以一心去训练,一心的备战决赛,稳定状态的能力就更强。 “这些都是可以定制的。”店员马上开始了解释,看出了安敏的眼神中那一份喜悦,可是赶紧地抓住了安敏了。 只不过。萧羽音已经决定了。在宫宴结束以后。她便离开离京。离开纳兰珩。而且。再回來。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了。 虽然嘴上是这么说,但苏清歌眸子紧紧的盯着他,似乎他要是敢说一句赞同云意的话,她就要把他咔嚓咔嚓了。 躲在暗处睡觉的熊孩子,再感受到这空气再没有别人的呼吸后便又浅眠了起来。 1、利用挂图向幼儿介绍迎春花的名字,启发幼儿说出其名称含义。 兰帕德贴了过去,他仔细盯着杰拉德脚下的球,而这一次杰拉德也没有继续和兰帕德进行心理对抗,他只是被转身护着球,随后突然转身向前带,以强大的爆发力打算甩开兰帕德。 NBA联盟兴奋剂检测中心的专家们,对于羊羊清爽型运动饮料束手无策,很多人在饮用过之后,十分确定里面含有兴奋剂成分,可他们什么都没有检测出来。 ------------ 第122章 围杀 【求月票!】 鄢神兵之所以如此沉稳,原因与拔拓其实相同。 他相信自己的队友可以取胜。 这是梁岳答应他的。 他说在不吃九九极元丹的情况下,他们依然可以赢。 鄢神兵对此深信不疑。 虽然看起来敌人十分强大,似乎不可战胜,但他们会赢的。 现在的九鞅与胤国两方,似乎都对胜利有着相当坚定的 他只相信自己,所谓的朋友并不是用来依靠,而是利用的,这种利用并不是贬义词,而是实实在在的一个中性词,你利用我,我利用你,互相利用,各自达成目的,实则上不过是一种资源的交换,仅此而已。 突然,一道巨大的手指从杨右头顶上的半空中凝聚而成,巨指之上,一股强大的气血之力散发开来。 赵寒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甚至太香妃头颅炸开时他都没眨一下眼睛,可心头却是吐槽不已,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无论是地星还是这沧冥界所在的宇宙,这些贼秃们都是一贯的无耻加不要脸。 虽然他源力中星光之力的量还微乎其微,但是源力的力量比之前至少提升了一成,那股奇异的能量波纹瞬间被击溃。 此时的杨右,衣衫凌乱,脸上甚至还有着数道伤痕,但他却依然面带微笑,因为他的手中,提着一截半透明的断臂,正是那冯家青年头顶之上的第三只手。 南宫纤尘指尖的光芒渐渐的消失了,那张羊脂般的脸庞上还残留着香汗痕迹,她黛眉轻轻的挑了挑并没有急着回答叶吟风。而是手绢擦拭了一下脸庞上的汗迹,这才双眼涌出凝重的目光望着叶吟风。 只见梆影重重,疾风四射,时而凌厉有余,时而威压如山,这就是这柄木梆与那面铜锣间完美的配合。杂乱无序的招式,令人匪夷所思的打法,都让李逍遥一时间难以适应,他只能被动的防卫着。 下一刻,原本似乎落入九霄猫吟爪掌控之中的这方天地便像是被人轻描淡写的从猫爪中抢走一般,紧接着,是一阵噶扎咔嚓的咀嚼声。 目光扫过他们,苏苏就认出了他们的身份,愕然之余心中又是满满的感动。 四位绑匪一愣,然后躲在角落里商量了一会,终于同意了我的提议。 脑子里把那天发生的事勾勒了个轮廓,便猜到戒指应该装在紫红色盒子里。 “我只是想说,我终究是会离开的。”说完,言优礼貌微微鞠躬,进了房门。 “嘿,娘们,想要阿白给你炼丹也可以,但药草必须自备。”杨萧勾搭在穆白肩头,擦了把手中的油腥,打着酒嗝道。 众人也都围着佘老太君,早在炉子跟前,一边烤火,一边听佘老太君讲过去了将近七八十年的故事。 “那你背对着我躺。”我忍无可忍,说了一句,然后把被子扔到他身上。 霍继都丝毫没有抱我的意思,硬生生立那,一动也没动,好看的眼眸剜了眼闫迦叶:“有意思?”轻轻把我推开,转身进了包间。 江阮没说出口的话他们都明白,对方手里所依仗的不过是林天云,而林天云干的那些混账事他们谁都清楚,面前的这场死局其实并非无解。 随后贺云龙往卡车后车厢里头一抛,便抛了进去,也不停顿,便朝第二个士兵丧尸摸去。 周沉昇是军校毕业的,打起人那个力气,根本收不住,若是平时,傅景嗣说不定能跟他抗衡一会儿,但是现在,他还打着石膏。压根儿就不是他的对手。 ------------ 第123章 乱石滩之战 【二合一】 冯福看着云雾中冯南绝的身影,眼中露出一丝得意之光。 其实一开始他对于这个孩子是不是自己的,也有点不确定,毕竟他当时只是一个落拓流亡的胤国罪官之后。苍龙部突然就如此器重他,还直接将王女下嫁,那位舞雪公主可是九鞅之中出了名的美人。 冯福在听到关于她曾追随武神左右修行的传闻以后,一度也诚惶诚恐 她思绪飘远,已经想到沐峻为了娶池桑,用手段逼着孩子的爸离开,强迫池桑嫁给他的场景了。 床前与正室之中,摆放着一架绣屏,鸡翅木的底座镂空样式,边框里镶嵌着一大片绣着各色折枝花卉的蜀锦。 至于人物精神力竟然达到了四十级魂宗层次,这是因为我的灵魂两世为人的原因吗? 那些活了几百年甚至上千年的老妖怪,修为高绝,甚至不少如今都位列神位。 所以黄魏直接给饭馆加装了一个自动感知危险进行防御与攻击的系统进入。 几步上去,青龙跟在后面,嘴里居然也含着一个珠子,这家伙居然也能采蛋? 他睁大眼睛说道“你对我做了什么,为什么我动不了了?”这时旁边的王局长和几个警察都吃惊的看着这神奇的一幕。 一脸惊恐的二伯,只见身后的陈安全,就如同一位体操运动员,在双杠面前,完成了一次超高难度的动作。 现在被翻修一新,统一的灰墙,碧瓦。廊柱,雕花窗,镂空双开门是棕黄色的原木,古色古香。 不过,有时候他确实有些老谋深算,这应该不是一个褒义词吧,算了,这个词还是很贴切的,不改了。他看人的眼神深邃而且睿智,似乎能猜到你心中所想,有时候能让人心底发慌。罗斌和大卫都说过,最怕被他盯着看。 “是,宣夫人不是臣妾的外人。”烟雨看了她一眼道,言下之意,宣夫人可是你穆青青的外人,跟你可攀不上一点儿交情。 王浩明看着彤彤有些无奈的说道,彤彤也整个就是一门外汉,那水平和李志差不多,看着什么都像是真的。 不知道这个时代,抚养自己的爷爷,在亦或者不在?以前很少想起这些事情,今天忽然有了种冲动,想要去寻根。 沈十三便先起来,洗漱一番,祝依依就把房间收拾好了,两人简单的弄过早餐吃掉。 经过这次事件,她们的关系被一下子拉近了,从她这个动作也能看出些端倪。 外面,铁骑他们很担心沈十三的安全,不过,沈十三没有发出求救,离雪也还在里面,又让他们宽心一些,专心的对付起千岛家那五个高手。 “若我说,这金镯是旁人送的,公子可会相信?”烟雨平静了心绪,沉声说道。 这是谁都避免不了的过程,不经历,不尝试,就不会懂得人生的真谛,更不知道人活在世上一辈子能做什么,要做什么,目标和价值观都没有,那还是一个完美的人吗? 深吻多时,赵子弦将林洛丹抱了起来,放在了沙发上,慢慢拖去她本来就不多的衣服,美景完全显现在眼前,赵子弦重重了压了上去。 不等他有所动作,淡蓝色的光芒从霍夫手中爆发开来,手背的印记熠熠发光,可惜没被唐泽看到。 “这是押金,装备借我,一会就还你。”萧如兰看出叶华的疑虑,扔了一带金币过去。 “李副局长可否稍等片刻?我跟学生说上几句话。”见到李副局长态度软了下来,王校长自然也乐得给他一个台阶。 “妈地!真他妈倒霉!”叶华为了避免麻烦逃离了现场,跟踪路人众的事自然也放下了,现在在想去找到路人众,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大规模的阴兵冲击之下,幽将阵型开始坍塌,终于迷雾开始溃散,第二命亲率着暗鬼军团冲进了幽阵内,将剩下幽将统统绞杀,他们冲出幽阵时,对面呈现出一座比高大祭司神坛。 虽然学习空间同样可以做到,但那个空间毕竟还没有认自己为主,还是将一些有用的东西储存在生物原核中最好。 于是,在一场惨烈的战斗之后,肖阳他们终于知道了,这山洞地势选择也是很重要的。要选高一下,切要有山石的地方,才不易里面有别的动物居住。 叶华带人延着画有尸球壁画的通道走下去,果然又来到一个大厅,这次是七个带有壁画的通道,其中一个通道上面画着一个弯曲的迷宫,还有一个怪模怪样的骸骨魔像,这正是拿到套装第三件时的情景。 那迷迷糊糊揉着眼睛的呆模样,实在是太像一个孩子,他皱皱眉头,突然很想知道到底发生过什么,会让她变的如此漠视一切。 翠儿站在第一庄外城杂物区时,一颗悬着心也算落地。她目光环视一周,最终聚焦在苏婵儿身上。她纤细的身形就像是一个灵活的狐狸,眨眼间便搜遍了十几个杂物区。最后当她准备跃墙进入内场时,翠儿一把拽住她。 “大家伙多吃些,膳房还准备了许多甜点,今儿个咱们不醉不归。”四贞笑着举起杯来,美目含笑,眼光落到了月姨娘身上。 “不等额驸爷,恐怕不太好吧?”月姨娘表现出温婉温顺的模样,询问到。 我看着叶星那副认真的表情,心里的感觉很复杂,他确实是在切实可行地为我们的将来打算,但年轻的他,那些美好的设想真的能够实现吗? 应该不会,周围都拉上了警戒线,谁那么无聊专门跑警方警戒线里面拉粑粑? 说实话,冷炎是真的不知道这片大陆还有这样的划分,其实,在褚虚,这些消息只有墨家、凌家等几大宗门知道。 ------------ 第124章 会赢的 【求月票!】 霜北城外,一片愁云。 风道人摇摇头,叹息一声,“这些孩子们也尽力了,能将冯南绝逼到这个份上,已经超出了想象。这个年纪的第七境,又有仙种麒麟果傍体,就算是当年的我们也不可能取胜。” 王汝邻在旁边持反对意见,“当年的你们赢不了,若是有我参与,那就不一样了。” “阿弥陀佛,此时说这些都没 “还不知道,反正我会尽力达到上师要求的人数的。”红环肯定道。 无论是真火还是灵火,或是法术之火,都不可能靠自身永远存在下去,所以就这一点,叶风紫府里的火焰魂心就只能往异火方面靠拢了。 飞剑一闪,风龙格挡的一只爪子就轻易地被卸了下来,同时一道剑气也通过御剑术飞射到叶风的脚边,在风龙背上留下了一道伤痕。 风凡更不缺少符箓,五行玄‘蒙’戒中的天级符箓已经达到二三十种,每一种都有着一千多张,即使是一个大的修真家族,都未必能够拥有如此之多的天级符箓。 “噢?”侯镇山发现异样,正奇怪的用手摸着后脑勺,原来他这一锤下去,并没有砸中黄二大爷,在他的眼前只有一堆空空的衣物,忽地,一股犹如实质的黄烟从侯镇山背后窜了出来。 这时,感受到有人朝自己这边过来,精神力一探,发现是程峰。白依起身,慢慢地迎了上去。 但这里原本没人,因为林羽和凤紫菱过来,竟然瞬间吸引了一大片人,林羽一开始还纳闷,后来发现那些人都盯着凤紫菱看,也就明白了。 别说让她一个双系异能者自己干看着,却要让一级异能者动手,这么不人道这种话。 阿维心中一紧,菲莉斯蒂的话并不是说说而已,或许这也是大鼻子范为什么会有意无意地疏远自己,不再过问自己工作的原因。 尽管这道青色光影飞行速度不慢,但是由仙阵引发的能量洪流,却是通过极为精准的预判手段,将其可能的飞行轨迹都封锁住。 “影城,孤的人生,没有输。”寡薄的唇瓣上下翻动,吐出几个轻飘飘的字眼儿,看似云淡风气,实则重如泰山。 看他这样儿。尚琦浑身直起鸡皮疙瘩。她又给他个白眼儿。进屋去收拾东西。骆漪辰早就定好了机票。当天下午。他们就來到了香港。 懒惰像生锈一样,比操劳更消耗身体。让梦想成真的最好办法就是醒来。 现在,他就是个毫无防备的废人,只要夙薇凉动一下手指,立刻就能送她进地狱。 紫雷珠在宋云的‘胸’口疯狂的挑动,宋云也被眼前的这一幕震惊了。海量的元晶!一眼望去,满地都是元晶,就算是用元神去感知,一时之间宋云也不知道这里到底有多少元晶。 “我……”张华明有些无语,看看脸色冰寒的韩薇。再看看楚楚可怜的江柳馨,心里很是郁闷,气氛变得有些诡异尴尬。 此刻,天色已经不早,忽然想起罗娅珊的生日宴会就在今天晚上。林涛也是不敢再拖延,虽然自己是一万个不愿意参加,但是既然决定去了,迟到总归不好,更不用提是在今天这样的场合。 返回的轰炸机装上集束炸弹后迅速起飞,前往据点进行二次轰炸。 现场几乎陷入混乱,裴笑捏着手里的餐具,怔愣入神的盯着屏幕,仿佛只能看到杨云光手上的戒指。 ------------ 第125章 决战风雷谷 【求月票!】 在很多人看起来,梁岳的行为与送死无异。 他夕阳中离去的背影,像极了明知城破也要与之偕亡的绝境之将。 梁岳离开乱石滩之后,一路飞奔越过平静的幽明窟,来到了风雷谷。进入谷中,燃起香烛,之后继续在谷中调息,趁着等待的功夫抓紧疗愈伤势。 香烛烧了大半,冯南绝还没有出现。 这种情况也有 善雅趁着他们收拾东西的时候,顺便在医院里面检查一下身体,总觉得最近总是不舒服,胸闷不说,还总是夜里容易起來,也不知道有什么大问題,便挂了个专家门诊。 “彤彤,你再哭下去,我的衣服都被你浸湿了”顾依然微笑着哄她。 “单打独斗?你当我是傻逼?”梦星辰不会那么傻,自己杀得也累了,直接用剑气引爆了那枚天雷子,相当于一个剑宗的致命一击,无论这些人怎么用剑气抵挡,但都摧古拉朽,炸得粉身碎骨。 “什么时候我办事这么婆婆妈妈了?”陈树摇了摇头暗自问自己,然后将车停靠在路边,直接给骆尘玉打了过去。 就像当初进入青木林一样,李璟进入蓝海城也要缴纳入城居住费,不过这里是按年收取,一年一颗下品星石,比之青木林的价格贵了足足十倍。 在上面,胡歌将要举起魔方,把它插入威震天的胸膛,让这个大反派狗带。 蓝夫道、猩猩大王、蟒袍老者等人看到这一幕皆是含笑点了点头,来吧,地狱之门已经为你打开。 王紫兰这没想到卢明华这个总经理做的非常称职,两个大股东里面的一个准备分裂公司,他这个做经理的必然非常难做,但他有他的归属感,所有的一切就都好解决了,只是还不知道他究竟有什么应对之策。 “那你提到过,他们有认识的朋友就是”慕晨犀利地指出关键问题。而电脑前的司空晗也挑起了眉头。 第一集一经播出,便直接破了2%的收视率,打破了今年动画片最高的收视纪录。 东面军营似乎早有准备,数百万的鬼兵从军营中跳将出来,迎向从天而降的尸兵。 “爹,今天上朝出了什么事?”慕云歌见他忧心,少不得要为他分忧。 他们要报僵尸门被灭门之仇,那这些修士、仙人的死,就不是仇怨吗? “等你提醒,黄花菜都凉了。”我没好气地回应道,鼎炉缓缓转动,鼎口对准了我身下的肉菌石,气息紧锁目标。既然肉菌石是北境开天辟地时的地母精华,我怎会轻易放过? 李辉心中对这位王大人也异常钦佩。儒生虽然没有修真者移山倒海的力量,却自有一股浩然正气,心怀天下,经世济国,为了自己的理想,生死无畏,是真正的大勇气、大毅力之人,这一点与修剑道倒是异曲同工。 我也就顺势打了个马虎眼,糊弄了过去。一行人走出客栈,来到繁华的城中心。转了一圈后我发现,自己辛苦贴在墙上的告示都被撕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张烫金红榜,在阳光下显得十分醒目。 “输了,我竟然输了!我怎么会输!”陈沐风低头看着胸口的碎步,脸色煞白,根本无法相信这个现实。 之所以提到宴会,是因为这个时候已经在酒吧里面找到的埃芬博格拿出了一张请柬,塞到了凌枫的手里面。 犯规!裁判给了汉堡队一个位置特别好的任意球——并且给了扎内蒂一张黄牌。 ------------ 第126章 麒麟骨 【求月票!】 “他怎么突然破境了?” 见到冯南绝胜券在握时,梁岳突然爆发出第七境的力量,观战台上的九鞅一方代表都不那么淡定了。 冯福直接惊叫出声,带着些许难以置信。 祭司萧艇面目沉凝,细细审视着那股力量。 雨师公主则是看向对面的胤国几人,“好强的手段。” “我大胤堂堂上国,可没有搞什 对此落古只得无奈地叹了口气,他还想凭借这个找一下幕后黑手的,没想到这个家伙还是一个死士,形势够果断,是个狠人。 “当时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因为有金老大这个盗墓贼,不知道他啥时候会给我们使绊。其次就是为了求证,且乐道人是谁?所以我们才决定先回来。”谦修回道。 四人点点头,按照最开始的约定,五股庞大的灵力在他们身体表面涌动,五道灵力匹练气势汹汹的撞在五座高峰的中心位置。 “既然咸丰帝在此,请即刻随我们回归阴司吧。我们也好回去交差。”白无常彬彬有礼的说道。 搬山派,最早的盗墓者。这个门派应该和道教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所以也称搬山道人。 “如果真是有人设计暗算他,我殷天狱一定不会放过此人。”殷天狱眼中闪过浓浓的杀意。 在房间周围看了看没有什么可以将这些衣服包起来的袋子,我就将他们折叠好,抱在手上拿着走了。 云暖阳和方月凝都颇为怪异的看向云青濯,同时同样保持了极高的警惕之意。 “你家夫君呢?”玲珑的问题真够奇葩的,不是问化妆刷的问题,竟然直接问到了萧璟瑞。 一楼的大堂是空着的,其中有着歌舞表演,坐在楼上雅间中,可以一百年吃菜喝酒,一边欣赏下面的歌舞表演,很是享受。 以往雪缘来到大雪谷,冰源雪莲果还能与其聊天,如今已经不可能了,能够记得雪缘的气息就算不错了,难以再做什么沟通。 蓝翎一口气把自己会的所有夸赞之词都说了出来,说得南希几乎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不过话说回来,还好着家伙似乎没什么野心,否则的话只要他愿意,绝对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灭掉四大帝国统一整个万罗大陆。 眼前的冰儿,也穿上了白纯色礼服,天仙姿容地站在了水晶地板上。幸福的脸上洋溢着动人心魄的微笑。此时的她,不再是人人畏惧的死神,而是高贵动人的童话公主。 说好的暴跳如雷呢?说好的怒不可遏呢?说好的抓奸成双呢?说好的悲痛欲绝难以置信怒极攻心恨不得一头撞死呢? 不过绝大多数人都还是比较一致的看好皇家骑士军团,毕竟另外两个军团,一个是心理变态,一个是狂热信徒,怎么看都怎么没骑士来得让人感到舒坦。 瞑帝的数量最少,而顶级瞑帝的数量更是少得可怜,传闻之中,在九泉之下,顶级瞑帝最多不超过五个。 “哼……哼……哼……德国人一定是怕巷战,他们突击到阿拉斯的部队基本上都是装甲部队。用精锐的装甲部队去打巷战,绝对不是德国人所愿意见到的。”英国陆军中将格雷尼姆代替蒙格马利做出了回答。 “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岳梅霜攥起拳头,又捶在秦陆‘胸’口上。 “王,公子,您没事吧。”贵公子的护卫也来到贵公子身旁问道。 ------------ 第127章 一剑封仙 【求月票!】 夺城之战打到现在,支持两边的观战者都像是在做仰卧起坐。 起初以为胤国全面优势,打下了更多的旗台,都想好怎么庆祝了,结果冯南绝出手了。 见到冯南绝第七境,还以为胤国全无希望,都躺倒想死了,结果乱石滩一战来了。 胤国的天才们突然埋伏了一手,将冯南绝打到近乎绝境,结果又被他跑了,再度希望 叶凡揪着秦忠头发,如扔沙包似的,秦忠飞出,手掌里,多了一丛带血的头发,都是秦忠的。 魔法天赋有着严格的等级划分,从低到高依次为——低等天赋,中等天赋,高等天赋,神品天赋,圣品天赋。 便如现在,方昊已经看出剑招中的数道缺限,只要愿意,一刀出,安长老剑招不仅会瞬间溃散,而且本身会受到力量的反噬。 在这六界之中,每一界的外围都有一层坚不可摧的屏障,所以,任何人都是无法在六界之中任意穿梭的。 未知。未知令人不安,令人无所依恃,却也惊心动魄,叫人恢复所有警觉和专注,心甘情愿付出努力,实现自己所想所梦。 而周寅也是苦笑一声,旋即道了一声“走吧”,便是和侯皮等人一同向着那方走去。 “倩儿,晴儿,你俩今天是没吃药还是吃错药?”伍天忍不住问道,关系熟络以后,伍天和郭倩,上官晴儿交谈的言辞也随意了很多。 秦婉柔心里很复杂,可这时,一个男子的邪声,打断了她的思绪,把她和叶凡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更多人对无名相当的同情,本来以无名的战斗力应该是有机会获得一席之地的,但是偏偏现在得罪了守护者。 他的混体金身修炼到了第七层,强悍到了一个可怕的地步,但是现在却偏偏受伤了,不是他的混体金身不强,而是这一块石碑太过强横了。 “你留下来只会是我的累赘!”姒玮琪的眼神中似乎也不容商量。 赫连宗申看到包房里只剩他和沐旭风了,或许是因为他差点对沐旭风的妹妹做出不轨之事,心里发虚,他便不发一言地也悄悄退了出去。 面对着真户晓的接连疑问,筱原幸纪神色自若的选择直接开口拒绝,接下来,他也不管真户晓逐渐阴沉下来的那张俏脸,而是直接呼喊起了铃屋什造,两人直接并肩走出了会议室。 “好了!比赛结束后咱们回去好好练练投篮吧!”武浩南冲赵志捷摆了摆手,然后有意无意地看了在篮下准备接球的赵志敏后,向南宇阵地跑了过去。 玉笑楼带动了吃鲜活海味的风潮,现在那家酒楼还敢用死海鲜,云游海商会海船众多,让凡人渔民捕捞海味,出海时在跟上十几名气境修者随随便便的就把这闲钱赚了。 “你们放心,他已经把炸药事先准备好了……”宁兔子讲了几句,见这气氛,停下来,端起茶杯猛喝一口。 “走,咱们过去看看,我感到那个山谷内的灵气非常浓郁,几乎是现在的二倍以上。”李羽扫视了后,语气中带着兴奋。 不管怎么样,这里有这么浓郁的星辰之力,对于无名来说是修炼圣地,自然是要下去的。 陈子杨这样的怀疑不是毫无道理的,之前刘聪等人是开着两辆那种叫做霸王龙的卡车而来的,但是当自己和刘聪的队伍从鬼嚎坡的地下世界当中钻出来之后,却发现这种巨大的改装过后的卡车仅仅只剩下了一辆了。 ------------ 第128章 武神 【求月票!】 “那时候天降大雪,这小子在我云止观门前跪了三天三夜,雪都埋到脖子了。我说你的资质只有五藤兰,要学我的全部绝学还是差了点,他说能学个一招半式也就知足了。我看他诚心,便将我自创的剑招随手传了他三招。” “这小子的天赋勉强也有我一半,没想到这么快就把这三招都掌握了。” “嘿嘿。” 人群外 本该是平常的电视频道,因为她的出现一夜成为卫视热播,也许是新颖或许是因为外貌出色吸引,也有是因为风格仲异的主持风格,大家对她的喜欢一下子成为了名市的头条。 这些问题被摆在了长见总监桌上,至于为什么不是林冲那,只能说目前长见总监是这次的总负责人,林冲的话,嫌麻烦罢工了。 被当火箭弹用的飞弹也不负众望,发出了应有的作用,数目众多的飞弹直接让宇宙雷兽巴茨斯后退了几步,给了千叶参谋跟弘希跑路的时机。 为什么那个男人身后没有玩家在排队?肯定是他在这已经是出了名的了。偶尔有新来的人来游戏城,连游戏城都来的少,技术肯定更菜了,肯定也是瞬间被挑下来。 “唔……我们直接对有关部门开放后台权限,坦白告诉他们,这是黑客入侵,要求网络安全部门介入,帮助恢复数据!”总裁嘿嘿坏笑。 德国这边收到了空中基地的紧急通讯,知道古堡这边要出事了,上面的人知道内情,可下面的不知道这是人类叛徒的集中营,要不是来自上层的命令,他们都懒得动。 “怎么会……”他只来得及说几个字,躯体便无法使唤,眼前一黑,意识亦开始模糊。 “洛克财团可是我黑帆的盟友,你觉得金洛克会冒着得罪我的风险接受你们的投靠?”弗林特心中微沉,不过脸上却是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关键这孩子学习成绩还非常好,老师们实在是没有理由刻意针对他,况且他这么暴力。 可是经过长歌语晴这么一搅合,在长歌子安耳朵里就彻底的失去了原有的味道。 叶苍天心中一凛,全神贯注的戒备着,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的道理他不是不明白,此刻面对着如此之多的功勋值,他可不想在阴沟里翻了船。 容氏一听,想着儿子形容的那个神仙般的王妃,心里又涌起了希望。 云绾容倒不怕这些人的手段,待拨乱反正之日,所有一切不足为患。 西陵帝坐下,端起茶杯啜了一口,朝探出脑袋四处张望的西陵墨招了招手。 日头渐渐大了,眼前石道不仅开始变热,凹凸不平的一跪就是遭罪。 也许,从她重生再来一次,依旧选择进宫那刻开始,她已经选择了西陵殇。 长歌月眼眸微动,临徐城应该是漠北境内临界北荒的一座城池,边界之城异常重要。 直到一个黑影挡住了映入了她的余光,她才后知后觉地抬头,看到了熟悉却又陌生到骨子里的人。 “宫殿内暖和,外头天寒,朱儿一进一出乍冷乍暖的受不住病倒了。这是贤妃新送来伺候的,叫竹辛。”余清妧答道。 “这药当真是神奇,居然能立刻见效!”赢轩握着玉瓶,语气中透着震撼。 没办法,谁叫高总是高层人员,虽然他觉得高总做的有些过分,当年让顾浪跌落神坛的是他,现在为难顾浪的还是他,可就算心里为顾浪抱不平那又如何,他也只是个替锦澜打工的。 ------------ 第129章 神仙对 【求月票!】 阔牧野的一生同样堪称传奇。 他本是九鞅金羊部一个穷困的放羊少年,地位跟奴隶差不多。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连老婆都娶不到,要和羊过一辈子。 可事情还是不出意外的出了意外。 有一阵子草原上暴雨,他赶着羊群躲避风雨的过程中,追赶头羊进入了一个未知的山洞里。里面有一个被困的老者,和画了满满 洗完后,她坐在床上,拿着药水给自己的脚后跟消毒,上药,一切清理完毕后,出了房门,一眼就看到沙发上空荡荡的,没人了。 “本王给秦王写一封信,阐明利害,应该就可以了。”司马季对许猛这么说着,关中还有地头蛇秦王司马柬在,真的认真应对应该比历史上好的多。 开眼睛的一瞬间,他看到了围绕在他身边的几个伙伴,他们都看着他微笑。 “哪个……请问你需要帮忙吗?”耳边忽然传来一个清亮的声音。 “连岳,你可听说过一句话,叫做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黑袍人眯眼说道。 医生也训斥了许绍岩,那么大人了,这点常识都没有吗,竟然还会让伤口再度裂开,还好骨头没有错位。 她感觉自己虽然回到了爸妈的身边,爸妈对她也极好,可是她还是觉得哥哥才是最亲的,哥哥是她最重要的人。 她清楚自己现在特别的需要这份工作,不能因为同事们背后说她坏话,她就和同事们有什么争执。 桥本光并不知道这些,其实当年她上学那会儿就是她母亲有意把她送去大门紫所在的学校的。 至于苏秦,原本因为他的隐语才华,让自己深为忌惮,甚致不惜动用下作手段指使田东打探消息,后来知道在内部竞争中苏秦竟然败给张仪,让他哑然失笑,自己居然高估了苏秦。 冶帝的动作已经很轻柔,但是碎渣被夹出的一刹那。萧芷婳还是疼得身子轻颤了一下。双手下意识的握紧了冶帝手臂。 我皱了皱眉,但凡修炼成精的天灵体内都结有内丹,成了精的蜈蚣身上有“定风珠”,成了气候的狐狸身上有“火云丹”,这些都是难得一遇的宝贝,结此丹的天灵被称作“上灵”,而他们体内的内丹,则是“上宝”。 我一愣神,就见星辰身上所爆发出的光芒开始缓缓收敛,随后恢复如常,却从内之外散发出淡淡云雾,云雾中夹杂着星星点点,再度形成了较之前范围更广,浓雾更厚的星云,围绕着那颗星辰缓缓转动了起来。 “不知道老祖宗叫孙儿过来所为何事?”司徒叶熙规规矩矩的问着,眼底不带一丝感情。 “殿下,只要我们拿到玉林关东南、南晋以西的三十座城池,纵使以后要面对三国兵力,亦可无惧。”同来的将军有些兴奋,原以为已经是穷途末路,没想到忽然迎来如此大的转机,他着实高兴。 “银叶草,宁神花,皇血草,冰盖草。”有了这四种药草加上寒冰晨兰,复元丹的主药就收齐了,不久她的灵脉丹田就可以恢复,可以继续修炼了。 随着周来宝音落的那一瞬间,整间客栈里瞬间就响起了一声声震耳欲聋的大声应是声。 听到这三个字,众人都是一惊,尤其是许敛容,脸色一瞬间都有些发白,她一开始听到声音的时候就来给慕晚说了,却没想到反而给了柴晓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