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章 我成教主了? 光和七年是一个很特殊的年份,大汉帝国这驾马车就是在这一年,开始转向末路狂奔起来。 轰轰烈烈的黄巾叛乱,在掀起风暴之后,又很快落入低潮,然后没了声息,只给大汉留下了千疮百孔身躯。 无数黄巾的精神领袖大贤良师张角,在卢植、董卓、皇甫嵩的接连讨伐之下败下阵来,最终自己在忧虑之中溘然病逝。 就连地公将军张宝、人公将军张梁,也在汉军的追剿中先后被诛杀。 皇甫嵩率领之下的汉军宛如冰冷的屠杀机器,无论黄巾如何前赴后继,也不能阻挡他们整齐有力的前进步伐。 汉军的冷酷强大让整个冀州的黄巾为之胆寒,最终被杀得只剩下五千多残兵仓皇逃跑, 皇甫嵩亲率大军在后面紧追不舍,在绝对优势的情况下,他断然不会放任这股黄巾残兵在冀州继续作乱。 这一追就是小半天,眼看就要追上之际,一个诡异的情况却引起皇甫嵩的注意。 沿途追来,路上不断有死掉或掉队的贼兵,当皇甫嵩看到这些贼兵的状况时,他顿时大惊,连忙让大军后退止步。 这些死掉或者掉队的残弱,多半都是面色蜡黄口流白沫,严重的还会上吐下泻高热昏迷,以他多年的军事经验,他立刻就断定这是贼兵发了瘟疫! 考虑再三之下,皇甫嵩最终选择谨慎追击。 每一次瘟疫,意味着的就是尸横遍野。 在恐怖瘟疫的肆虐之下,皇甫嵩不觉得那逃命的五千黄巾能活下来多少。 根本用不着自己出手,他们也能病死大半,就算侥幸能活下来一点人,那也不足为患了。 若急着剿杀反而容易把瘟疫染到汉军之中,那可就要命了。 以稳妥计,皇甫嵩便下令留下一千精骑对黄巾追而不剿,这样既能驱赶黄巾,又不必直接接触。 而他自己,则是带领大部回到巨鹿,开始收拾黄巾祸乱的留下的烂摊子了。 …… “王将军,我们不能再这样继续乱跑了,眼下军中已生疫病,我们再乱跑就会把瘟疫扩散出去,到时候不知道要害死多少无辜百姓!” 天色傍晚之时,黄巾残兵在一处荒野之地开始扎寨,夜晚是他们为数不多可以安心休息的时候。 因为即便是汉军精锐,也不好在夜间追击行军。 而营寨中心一個破帐里,正有两人发生争论。 其中一人身形魁梧,方脸钢髯,瞪起眼来便有一股子凶悍气息。 此人正是冀州黄巾渠帅之一的王当,眼下这伙残兵就是被他所收拢节制。 而另外一人则是穿着一身土黄道袍,头上戴着方帽,十四五岁上下,面相唇红齿白的小道童,正是从后世穿越来到汉末的许辰。 听到许辰的话,王当只觉心烦,自己难道不知道瘟疫可怕吗,但眼下哪儿有心情顾及这些。 “屁话,你当本将不知?可眼下汉军在后紧追不舍,不跑的话难道伸长脖子让他们砍吗!” 王当没好气的回了一句,仰头便是喝下一口水,只是喝下之后砸吧一下嘴觉得没滋没味,心里更加烦躁起来。 如果不是天地人三位将军先后死去,自己身边连个出主意的人都没有,他才懒得听这小子叨叨。 这小子虽然只是天公将军身边的小道童,但识文断字颇有些脑子,留在身边总归有些作用。 正如在之前战况不利时,就是这小子适时提议收拢残部逃命,若是再晚一些的话,自己也没法活着出来了。 许辰心里焦急的很,这黄巾若是带着瘟疫乱跑,那可真是去哪儿哪儿就要死一片。 汉末百姓本就活的艰难,就不必再给他们上难度了。 “王将军说得对,跑当然是要跑的,只不过我们是不是可以尽量往人少的地方跑。” 说到这里,许辰指了指北方远处的密林,借着月光依稀能看到那里密密麻麻的枝叶交错。 “我看我们就遁入林中较好,这样敌军也不好追击,待摆脱他们之后,我们才有时间治理疫病,不然拖的久了,那不知要折损多少兄弟。” 王当脸色凝重起来,黄巾就剩下这五千多人了,确实再折损不起。 许辰的建议不无道理,遁入林中之后,汉军追击主力的骑兵失去作用,自己也就能喘口气休整一番了。 只是让他觉得心忧的是,就算没了汉军威胁,瘟疫也是令人恐怖的灾难,一个不好全军覆没也不是没可能。 王当见过太多次的瘟疫,每一次都能带走数不清的生命。 人类在瘟疫面前实在是太过无力,从来就没有任何办法能够抵抗。 这个时候他又想起了那个已经死去的男人,忍不住叹气摇头起来。 “若是大贤良师还在的话那就好了,有他的仙法符水去灾,必定能够解决眼前疫病。” 许辰一听,顿时腹诽起来。 你还真当张角是仙人啊,弄点符水装神弄鬼治点小病还行,要解决瘟疫那还是算了吧。 他穿越在张角身边有段时间了,知道张角那些手段不全是故弄玄虚,而是真的具备一些岐黄之术。 其实真正救治病人的从来都是汤药,鬼画符只不过是愚弄人心的手段罢了。 偏偏在这个年头,鬼神之道是真的很有市场,只要你有那个本事,别人就真的能信。 就连朝廷也十分迷信谶纬之说,更不要说底下的小老百姓了。 “渠帅,我这里倒是有些法子,能够止住瘟疫也说不定。” 许辰凑过去,在王当的身边举荐起自己来。 如果可以的话,他也不想看着灾难发生。 这些黄巾贼在朝廷眼里或许是反贼是乱民,但在许辰看来,他们也就是普通老百姓而已,如果不是实在活不下去了,他们也不至于走到现在这一天。 当然,许辰另外一个重要目的就是保存这支残军的实力,因为他已经和黄巾的命运牢牢绑定在一起了。 黄巾作为大汉朝廷深恶痛绝的存在,张角这个反贼头子自然是眼中钉肉中刺。 所以连带着张角身边的所有人,都被朝廷给通缉了,许辰这个小道童自然也没落下。 被大汉朝廷打上反贼的标签,也就意味着自己只能陪着黄巾一条道走到黑了。 要么最后被大汉朝廷抓住当做反贼处死,要么掀翻大汉朝廷一转攻势,除此之外别无他路。 都这情况了,那说什么都得努力帮助黄巾保存实力。 “你?” 王当皱起眉上下打量许辰一眼,十四五岁的小道童下巴连撮毛都没有,怎么也不像是靠谱的样子,然后他就摇了摇头。 “你以为你是大贤良师吗,老实呆着去吧!” 王当很明显不信他这个毛头小子。 这让许辰有些无奈,只恨自己穿越过来的年岁太小,难以取信于人。 王当如今是这支黄巾的头领,若是不能让他点头,就算自己再有本事也无法施展。 要解决这场瘟疫,那必须趁着现在尚在早期的时候采取措施。 时间根本耽误不得,许辰也就着急得厉害。 但随后他就灵光一现想到个主意,不就是故弄玄虚吗谁不会啊,既然伱们喜欢装神弄鬼这一套,那我顺从不就得了! 想到这里,许辰顿时清了清嗓子,神色也一下变得严肃起来。 “王帅有所不知,其实大贤良师病逝之时,早就把道统和法力尽数传授于我。” 说完这句话,许辰立刻吸引了王当的注意力,王当愣愣的看过来,第一时间都有些没太回过神。 许辰摇头叹着气,一副十分无奈的样子。 “其实我是打算等战事安定之后再说此事的,只是瘟疫肆虐在即,那我也不得不表露身份。” 许辰神色坦然的与王当对视,一字一顿的说道:“没错,我就是太平道的唯一指定传人,也只有我,才能解决眼下瘟疫之害!” 破帐一时有些安静,王当愣神许久,明显是在思考许辰这番话的可信度。 他怎么看,也不觉得许辰像是天师的样子。 但真要说的话,这小子确实是大贤良师的道童,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看了许辰许久后,他道:“本将军是不信的,不过要验证真假却也不难,你若真能扫除瘟疫,那本帅不信也得信了,但你若做不到……” 许辰立刻应声:“若是做不到,我任由将军发落!” 许辰说的很有自信,但他心里其实没底。 只不过现在不多救点人保存实力的话,以后迟早也要被汉军宰了,所以别管有底没底,硬着头皮也只能试一把。 成则成,不成的话,无论王当发不发落自己,那都没有意义了,无非就是大家一起等死而已。 见许辰立下军令状,王当倒是不由得信了几分,瘟疫的可怕没人比他更清楚,既然这小子这么大口气,说不定真有点东西。 就在这个时候,一黄巾小兵进入帐中,半跪在地通传道。 “报,我军俘虏汉官中,有一人要求见将军!” “嗯?” 王当闻言一怔,随后高兴道:“难道那些汉官终于开窍,愿意为我黄巾做事了?” 在王当点头之下,小兵很快就领着一人入帐,赫然是一个身穿大汉官服的男人进来。 此人三十多岁,样貌中平、气质沉稳,莫名让人有种亲近之感。 “在下南阳张机,见过王将军。”张机朝着王当拱拱手行礼。 虽然他表面很客气,但眼神里还是闪过一丝对黄巾贼人的鄙夷。 “还请将军知晓,黄巾已有瘟疫之祸,而在下略通岐黄之道,或许能解救一二性命,将军有所需要的话,在下愿尽力而为之。” ------------ 第2章 你这也叫法术? 听到张机的话,王当顿时失望了,他还以为这汉官是终于服软,愿意给黄巾做事了,没想到对方只是想救人而已。 由于反贼的身份,黄巾一直都很缺乏人才。 往往黄巾占下了郡县之地,也找不到足够的官员来治理,不论哪里的士人,他们都不愿屈身事贼,很多人宁愿死都不肯服软。 这不仅是儒家的忠君气节不允许,也是因为一旦士人和反贼走到一起,那他们背后的世家族人也容易遭受牵连。 所以无论黄巾怎么威逼利诱,也很难找到愿意给自己干活儿的人才。 这也是王当为什么高看许辰一眼的原因,这年头能找到个识字有学识的,已经相当不容易了。 “你懂医术?” 虽然王当失望,但对方愿意救人这起码还是好事,他也就多看了张机一眼。 王当总觉得许辰毛头小子不可靠,若是这张机能解瘟疫之急,那他还是觉得张机更值得信任,最起码人家下巴有几撮胡子不是吗。 “略懂。”张机话语谦虚,神色却不卑不亢。 王当嗯了一声,随后道:“那你的医术能解决军中瘟疫吗,能保我军大部平安吗?” 张机闻言脸色一下为难起来,随后摇头叹气道:“将军说笑了,当今天下还没人能解决瘟疫,在下只能施药救治已经染病之人,至于能救多少下来,那就无法保证了。” 王当一听,再度失望起来,原来对方手段也不怎样嘛,解决不了瘟疫,就算最后能救个百十来人,那又能怎样呢。 自己缺的是那百十来人吗,自己要的是保全手里的黄巾大部,那就必须要消除瘟疫才有可能做到。 若是以前,王当也肯定不会指望有人能解决瘟疫,但这不是许辰这小子信誓旦旦说自己是天师传人,有法术可以消除厄困吗。 这小子连军令状都下了,自己姑且是要信一下。 “能救一个是一個,待明日我军安定,染病士兵便交由你治。”王当冲着张机点点头。 随后他就转头看向一旁的许辰,先是皱了下眉,又哼了一声:“你说能消除瘟疫,我便让你试试,若是做不到的话,我要你好看!” 王当话说完,许辰还没说什么,张机倒是先惊住了。 消除瘟疫,谁这么大口气! 他这时候才认真打量起一旁的许辰,见到许辰只是一个毛头小子,还穿着一身道袍,他脸色顿时黑了下来, “将军,治病救人需靠病理下药,不是装神弄鬼行得通的事情,在下潜心研究医理十数年,就从未听过有人能消除瘟疫的,此子定是诓骗于伱!” 张机直言不讳,他虽然身为官吏,却更看重自己医者身份,如若不是医者仁心,不忍看见众多生命受苦,他也不会主动站出来给黄巾治病。 身为医者,他最不齿张角那般用医术装神弄鬼的做派。 如今一见许辰身穿道袍,他下意识就觉得许辰也是如张角那样的人,便忍不住站出来斥责。 只是他这么一说,许辰却也不乐意了。 “你自己医术不精,便说别人不行,岂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为人者需保持谦逊,可不能嫉才妒能!” “笑话,区区装神弄鬼一道童而已,我张机岂能嫉你!” 张机怒了,没想到这小子装神弄鬼还这么嚣张,甚至大言不惭说什么消除瘟疫。 自己潜心医道十几年,对治疗瘟疫也有很深的钻研,但直到现在也只敢说尽量让染病者活着,却无法消除瘟疫的传播。 自己一个人能挽救的毕竟只是少数人命,所以每次大疫盛行的时候,最终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更多的百姓痛苦死去。 作为医者见到这种场面,无能为力的同时,更多的是感觉悲哀和心痛。 正因深知瘟疫的可怕,他才难以忍受许辰大言不惭的口气。 一个招摇撞骗的神棍,根本就没有对生命的敬畏! “现在说大话自然轻松,我倒要看看你能有什么法术去除瘟疫!”张机冷哼一声拂袖而去,根本懒得和许辰这么个神棍多说。 许辰只觉莫名其妙,但这时候他也没心思去关心张机了。 相比和人置气,认真考虑当下的困境才是正题,至少有一点对方没有说错,瘟疫真的是很要命的存在。 自己也只能趁着疫病早期赶紧防控,才有那么一点可能帮助黄巾成功渡过危机。 ...... 此时已是初冬时候,冀州地处北方,夜晚严寒难耐,黄巾们只能相互依偎点起篝火勉强渡过一夜。 根本不及等到天明,王当便立刻整备全军,目标明确的往山林跑去。 正如许辰昨日所说,当他们遁入山林之后,一直紧紧尾随的汉军果然在林外犹豫不前不敢多追。 逢林莫入乃是兵家经典之说,汉军也不愿意冒险深追。 一来山林之地己方骑兵无法发挥,二来林地环境复杂,很容易遭受伏击,通常不会有将领选择在林地追击。 眼见暂时摆脱汉军,王当留下两小队黄巾监视汉军动向,大部立刻深入一处林中谷地,简单开辟之后便开始号令黄巾开始砍伐树林以作暂时营地。 然后他就把精力放在另一个更可怕的敌人上了,那就是瘟疫! 张机点了一行人跟自己去山林深处采摘药材,就在出行的时候,他注意到那小道童已经开始动作。 军中一些具备瘟疫症状的人,都被小道童挑了出来,然后被单独聚集到一个区域。 五千多人挤在这里密密麻麻,就算有人指挥也显得十分混乱,不过张机还是看懂了许辰的做法。 看来这小神棍还是懂一些疫病之道的,倒也知道区分病患人群。 只是光这样就想万事大吉的话,那还是太小看瘟疫了,若是如此简单就能应付瘟疫,世人也不会对此谈之色变。 张机深知这种办法根本阻挡不了瘟疫的扩散,就算区分了染病者,随着时间推移其他人也会成批成批的中招,根本没人知道这种扩散如何形成的。 他叹了口气,以他以往对瘟疫的经验,这五千多人最终能活下个一成就算不错了。 没有心情再关注这些无用功,他带着一队人便入山采药去了。 而另一头,当花费大半天时间把黄巾安定的差不多,王当听到许辰的一个个要求时,神色一下子变得古怪又愕然,看着许辰的眼神更是充满了怀疑。 “本将军让你施法救人,你却要全军将士剃去须发,这是个劳什子法术?”王当的眼睛瞪得老大。 许辰有些尴尬的清了清嗓子,但随后就理直气壮起来。 “没错,就是要把须发剃的干干净净,不仅须发要剃,腋下胸前甚至裆下的毛发也要全部剃净,除了眉毛,最好身上不见一根毛!” 王当看他半晌,如果不是许辰的表情太过自信,他真的很怀疑这小子是不是在诓自己。 “这是什么古怪法术,不应该是符纸化水吗?” “不不不!” 许辰摇了摇头,十分不以为然的道。 “符箓之术太过低级,昨日夜里我沟通天地,才得此新法,使教众献祭躯体毛发以示虔诚,便可得天地气运加身,抵御灾病。” 王当皱起眉:“真的?” 许辰点点头:“千真万确,将军信我。” 王当表情十分纠结,似乎处于一种信和不信的叠加态,实在是这种法术闻所未闻太过诡异。 但想了半天之后,考虑到自己也没有别的办法,他还是决定试一试,这总要比坐以待毙要好些,万一能行呢? 然后他就默默的点了点头:“只是剃发就行了吗?” 许辰微笑道:“剃尽毛发之后,还需使教众烧水以擦洗身体,衣服也要蒸煮晾干才能再穿,总之要保持身体洁净才好承接天地气运。” 王当眉头皱的更深了,这也太麻烦了点,眼下条件本就简陋,还要整这些东西:“这下总完了吧。” 许辰最后道:“最后一件事,那就是严禁教众喝生水食生食,火乃纯阳之物,经烈火淬炼之物才可消杀瘟疫之毒!” 王当差点要骂人了,喝口水都要这么费劲,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如果不是许辰这些要求总能找到些听起来还算说得过去的解释,他是真的不想照办。 眼下这个条件要全部做好这些事情,真的很麻烦。 “我们粮食最多只够吃半月的,你若是真能行,那就尽量快些!” 王当郁闷的丢下这句话,然后就转身去安排了。 许辰则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他也知道这些事情做起来很麻烦,但要控制瘟疫的传播,那就非做不可。 唯一让许辰稍稍安心的,就是现在还处于瘟疫的最早期,只要能有效阻断主要传播途径,至少也能控制一些瘟疫的传播。 他从没指望过真的能消除瘟疫,只要尽可能降低瘟疫带来的减员就可以了。 没办法创造更卫生的条件,就只能通过剃发和禁生水食物的简单方式做点努力,至少不必再看到这群土哈哈满头的虱子乱爬了。 只是让许辰头疼的是,哪怕是这样简单的工作,要做下去都不容易。 黄巾教众多半都对这些麻烦事情难以接受,尤其是剃去须发更是令人羞耻的行为,胡子头发都没有了,以后还怎么见人? ------------ 第3章 以身作则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哪怕是对黄巾这种底层小民们来说,须发也是十分重要的东西。 男人若是没胡子,那一定遭人耻笑,如果光着脑袋,那更没脸见人。 至于什么禁喝生水禁吃生食,和清洁身体这些事情,他们一样觉得莫名其妙,只因在他们这些底层老百姓的认知里,根本就没有卫生这个概念。 所以当王当如此要求之后,下边的黄巾士卒无不是十分抗拒,根本没人听从命令。 许辰也只有无奈的来到众人面前亲自劝导。 “近来常有泄吐病死之人,尔等难道看不出来这是瘟疫吗,若是连这点事情都不愿意遵从,那等到瘟疫扩散之时,尔等就只能等死了!” 此言一出,黄巾们都是默默不语,他们的确是害怕瘟疫的, 这两天病死之人的惨状,他们都历历在目。 但他们虽然恐惧瘟疫,却也不觉得那些乱七八糟的要求有什么用。 “瘟疫要来咱也只能听天由命,你个小道童就别折腾咱们了,弄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真能赶走瘟疫不成?” 有黄巾在人群里嘟囔起来,其他黄巾也都是跟着点头,很明显他们都是一样的看法。 许辰自然也就明白过来,说到底黄巾就是不相信自己而已。 “照我说的做,还真就可以赶走瘟疫!” 许辰知道,黄巾越是不信自己,自己就越不能露怯。 在众多不屑和怀疑的目光之下,他只是盘坐在地上,用十分淡定的姿态来应对。 这卖相倒也有几分宠辱不惊的味道。 “你们或许不知,吾乃大贤良师亲传弟子,亦是大贤良师指派的新任教主。 如今让尔等所行之事,皆是本座获取上天启示之法门,只要尔等遵照此法,自然能驱赶瘟疫保全性命! 如今我已传下法门,生生死死皆在尔等一念之间,做与不做,尔等自决即可!” 许辰话音落下,黄巾们面面相觑,都是十分怀疑的看向许辰。 他们很难相信这么个毛头小子会是新的教门天师,这怎么看,也没有大贤良师当初的风范啊。 就连一边的王当都有些犯嘀咕。 且不说这事是真是假,就算是假的,能在数千人的场合骗人骗得这么风轻云淡,那这小子的心脏也足够强大。 “本座传下之法门,那本座自当以身作则,还请王将军为本座持剃发!” 眼见场面冷却下去,许辰便看向了王当,打算自己先给其他人打個样。 至少自己做了之后,别人跟着做的时候心理障碍就没那么大了,很多时候人总是需要有人先带个头。 王当则是老脸一黑,自己堂堂渠帅,岂有给别人剃发的道理,这小子还挺会借坡下驴使唤人。 众目睽睽之下,为了不耽误事,王当在瞪了许辰一眼之后,最终还是配合了。 冰冷的刀锋刮在头皮上,许辰后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但当长发散落一地以后,他第一个感觉就是舒坦和痛快。 古人蓄须蓄发绝非后世人所想的那般潇洒,对普通老百姓来说,这玩意并不好受。 没有好的卫生条件,大部分人的头发都是油光发亮结痂成块的状态,这不仅是头发,也是无数虱子的家。 这种状态下,多半人散发出来的味道也是难以言表。 古人们自己习惯如此,但许辰早就难以忍受,他才不在乎什么体面不体面,借着这个由头剃个光头,怎一个舒服了得。 而黄巾们则是一个个都瞪大了眼睛,头发在他们眼里并不是随便可以处理的东西。 就如曹操践踏农田犯了军法,就可割发以代斩首之罚,在这种情景下头发便被赋予了特殊的含义。 究其原因,还是古人世界观的差异,他们对世界的认识往往多了一层神秘色彩。 许辰这样剃发的行为,在他们看来无疑是需要巨大勇气的,所以当许辰头上再也看不到头发时,他们无不是为之动容。 “你们保持诚心,遵照本道之法,便可渡过劫难!”许辰说罢,便平静的转身离去。 他的这番做派,确实是起到效果了。 黄巾并不是真的如他们表现的那般看淡生死,只不过是对瘟疫这种恐怖存在心生绝望了而已。 在瘟疫面前,再怎么努力也没有意义,相比于瞎折腾,还不如安安静静地等死。 这只是他们对瘟疫这个事情消极的态度。 但一旦有那么一点希望活下去,那他们立马就精神了。 如今看到许辰这么言之凿凿,而且自己还以身作则,他们自然就会开始倾向于相信。 鬼神之术神秘莫测,说不定就是真的呢? 而且那小子确实是大贤良师身边的道童,很有可能真的继承了太平道的道统。 最开始,只有零星的黄巾听话照做,但很快这个趋势就扩散开了,从众的趋势一旦开始,坚持不剃发的人反而成了异类。 以至于到最后大家都是争先恐后的开始照办,生怕慢一步瘟疫就找到自己头上。 在他们进行这些动作的同时,瘟疫也开始扩散开来,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出现症状,许辰只能不断的安排隔离措施。 山脉连绵,林子地方足够大,几千人都被分散得很开,尽可能减少了亲密接触。 许辰亲自带着一小支队伍辗转在各个区域,督促各种工作的进行。 不论是烧水造饭,还是防火驱虫,又或者是砍伐树木建立营地,种种事务都繁琐麻烦,让他忙的晕头转向。 要维持这样不算太严格的防控措施,对许辰和黄巾们来说都是十分困难的事情。 但他们的坚持最终也换来好的结果,那就是瘟疫似乎真的得到有效控制了! 五六天时间,瘟疫最初凶猛爆发的阶段渡过之后,虽然依然有数百人都出现症状,但瘟疫规模并没有再度扩大。 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随着不断坚持许辰的法子,后续犯病者越来越少。 照这个趋势下去,只要其他人避免和染病者接触,或许真能把瘟疫消弭在现有的范围里! 所有黄巾都惊了,瘟疫扩散只有越来越猛的,从没听过越来越少的,这说明许辰的法子真的有用! 一下子,再也没人觉得做这些事情麻烦了,身上光溜溜的也没什么不好的,在小命面前这一切都不重要。 于是,他们看许辰的眼神也越来越不对了。 这年头的普通人想法就是那么简单直接,你说的东西有用,他们就愿意信你。 许辰自称太平道天师的说法,在他眼里也就越来越像真的了,甚至有些黄巾已经开始以“教主”称呼了。 只是令人意外的事情发生了,这位“教主”他自己似乎也染上了瘟疫。 许辰巡视山林的时候,却在众目睽睽之下晕倒在地,众人这一看,才发现许辰身上也出现了瘟疫症状。 一下子周边人全都离开他几丈远,生怕沾上一点。 王当担忧之余,也在老远外发出疑问:“你不是天师吗,为何自己也能染上瘟疫?” 许辰忍着难受,心里腹诽起来,大贤良师张角也能化符救人呢,他不也是病死的? 当然明面上许辰自然不可能如此回应,反而还要给自己找借口,维持自己天师的形象。 “将军有所不知,沟通天地寻求渡劫法门势必遭受天谴。 虽然如此,为了拯救吾教教众,本座也不得不为之,如今不过是应了劫难而已……” 当黄巾们听到这样的话之后,他们无不是愣住了,万万没想到,天师竟然是为了救他们,才落得如此下场! 一时间,他们心里又是感动又是愧疚,为自己刚刚退后几步的动作而羞耻。 天师为了我们染病,我们却因此而嫌弃他! 虽然这番说辞算是搪塞过去了,但是许辰却高兴不太起来,他更关心自己的小命。 千算万算,没算到自己也中招了,自己该不会就这么没了吧? 染病的滋味并不好受,但许辰还是把自己自我隔离了,如果连自己都不守规矩,那前面的所有措施都要功亏一篑。 好在军中还有一个真正的岐黄高手。 当张机提着药箱来到这里的时候,许辰就安心了。 虽然这张机不懂疫病防控,但是他会治病啊,这些天染病之人,很多都被张机救了下来。 “咳咳,前些日子和阁下争吵,是在下年纪小不懂事说着玩的,张先生可莫要和小辈置气,在下这条命就交给您了。” 一想到那天在军帐里自己对张机的嘲讽,许辰就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 得罪谁也不能得罪郎中啊,这下好了,报应来了! 万一人家记恨上了,自己这条小命不就交代了? 没有办法,许辰也只好嘴巴一软开始说好话,希望对方能够大人不记小人过。 谁知这张机闻言之后,却是放下了药箱,随后郑重的向许辰行礼起来。 “真要道歉,也该是我张仲景向伱道歉,你说得对,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我不该随意质疑别人,如今看来,这确实是我狭隘了。 你这些防控瘟疫的手段我闻所未闻,却有如此奇效,实在令人受益匪浅。 若是以后推广出去,不知道要挽救多少生民,这样的功德,张仲景应该向你行礼!” 这一大段话许辰并没有听进去,因为他此时整个人都愣住了,他只记住了这话里的一个名字。 “你是张仲景!” 一声惊呼以后,许辰差点从草席跳了起来,他看着张仲景,两只眼睛都开始放光了。 ------------ 第4章 捡到宝了 张仲景那是什么人,华夏历史鼎鼎大名的医圣,其写下的《伤寒杂病论》更是华夏医学史影响最为巨大的一本著作。 虽然这个时候张仲景才三十来岁,还没有达成那些成就,但不妨碍许辰把他视为一等一的人才。 某种程度上,这样医学学科的专精人才,远比什么文官要难得的多,不说别的,至少自己不必因为一点头疼脑热就要担心暴毙了。 只不过相比于张机这个姓名,反倒是仲景这个字更加令世人熟知,若不是其自己报上了名字,许辰现在都不知道这么一個顶级人才就在身边。 穿越来到汉末之后,除了黄巾张家三兄弟之外,张仲景是他第一个碰到的历史名人。 至于什么皇甫嵩董卓卢植这些人,自己还没有机会近距离接触,就算有这个机会,许辰也完全没有兴趣。 “嗯……难道你听说过在下的名号吗?”张仲景愣了愣,随后便疑惑的发问。 他报出自己的字,这实际上是认可了许辰的本事,愿意正视这个小反贼了,不然他才不屑于和黄巾有过多的交往。 只是自己并非什么名士,对方的反应未免有些怪异。 许辰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失态了,总不能跟他说自己是穿越过来的吧,于是连忙坐了下去,然后咳嗽几下道:“没什么,就是发病之后性情不稳,让你见笑了。” “这样吗……”张仲景皱了皱眉,这瘟疫并没有使人易惊的说法啊,有点奇怪。 不过治病之时,他也没有深究,接下来就替许辰看起病来。 他并未察觉到,许辰的眼珠子这个时候轱辘转了起来,似乎在打什么主意。 “张先生觉得,我们黄巾是好人还是恶人?”许辰装模作样叹了口气,似乎要和张仲景探讨一下比较深入的话题。 张仲景正在专心诊脉,看了许辰一眼之后,平静的回答道:“你们只是贼寇而已,这不是该论好坏的事情,而是该论法律的事情。” 许辰闻言,心里嘀咕张仲景不按套路回答。 但话说到这里也不能停了,许辰也只能继续装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说话。 “张先生不觉得,我们都只是可怜人吗,但凡我们还有几口饭吃,我们又何至于揭竿而起。” 这个时候,许辰躺在席上闭着眼睛,脑子里把上辈子和这辈子自己所有悲伤的事情都回想了一遍,终于是在眼角挤出几滴清澈的眼泪。 “张先生你说,我们这些人吃不上饭,究竟是我们自己的错,还是天子的错呢。 又或者说,天下有没有贼寇,这是取决于贼寇自己,还是取决于天子呢?” 许辰话说完,这里顿时陷入一片安静,他感觉张仲景诊脉的手指都紧了一下。 这让许辰心里有些兴奋了,看来嘴炮还是有点用的,君子可欺之以方,士人喜欢道德论事,那自己就用道德猛攻他们。 张仲景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身为大汉臣子他也没办法回答。 沉默着诊完脉之后,他便开始在药箱挑选药材。 “你虽然染上瘟疫,但年轻气壮,我为你调配汤药服下便不会有碍,以后好好休养便是。” 张仲景完全回避了之前的话题,只是拿出石臼开始凿药材,看也不看许辰一眼。 听到诊断之后,许辰大松了一口气,但随后就打起精神,张仲景不愿意聊,他还偏要聊。 “我看的出来,张先生是心怀仁义的善人,您既然愿意帮咱们活一时,为什么不愿意帮咱们活更久呢?” 许辰终于图穷匕见,说这么多,他就是想要招揽张仲景。 张仲景不仅具备顶级的医术,而且最低也能当做一般文官来用,对当下的黄巾来说,绝对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伱不必再说了,我是不可能与贼寇为伍的。治病是治病,做事是做事,这是两回事!” 张仲景声音冷硬,丝毫不为话语所动。 说到底自己是官黄巾是贼,无论是为个人计还是为自己背后的南阳张氏计,自己都不能为黄巾做事。 这一点许辰当然也心如明镜,这年代能读书任官的谁没点背景。 而张仲景正是举孝廉被朝廷选派为官,这才来了冀州做县令,最后被黄巾所俘虏。 以他这样的世家士人,根本就不可能看得上黄巾这种反贼,要招揽必定十分困难。 而且许辰都可以预见到,以后三国叫的上名字的人,自己要收服起来,肯定也跟现在的情况相同。 反贼这个身份标签一旦贴上,那在大汉的地界里就什么事都不好干了。 不过许辰也不急于一时,这种事就得好事多磨。 既然直接招揽不成,他便打算另辟蹊径,你张仲景最在乎什么,我就跟你聊什么。 “我这几日所施展术法成效斐然,张先生以为如何?”许辰笑呵呵道。 张仲景皱了皱眉:“这几日我细细观察你的做法,倒也有所体悟,所谓术法不过无稽之谈,说到底这些手段都是阻隔之法,待我往后有机会再做钻研,定能窥破其中道理。” 许辰闻言,心中叹服,有学识的人和底层百姓就是不同,不会轻易就被鬼神之道忽悠。 不过鬼神之道只是表象,许辰真正要说的,乃是医理,他就不信张仲景这么个医圣,能抵得住超前医学理论的诱惑! “其实在下得此法门之时,就已有上天启示,知晓了其背后原理,张先生可愿一听?” 听闻此言,张仲景顿时看了过去,关于医理的事情,他确实很有兴趣。 毕竟是关乎瘟疫的东西,若是弄清楚了,那这重要性是怎么形容都不为过的。 许辰冲他笑笑,神色慢慢平静和严肃了起来。 “我得上天之启示,所谓世界当有二分。 一分为宏观世界,包含肉眼所见之万物。 二分则为微观世界,此世界之物肉眼不得见,滴水孕万物,一掌藏世界。 而人之诸多病症根源,便在于微观之中病原,如病毒,如细菌……” 微观世界,细菌,病毒…… 张仲景听闻此处,一下愣住不动,细细品悟这几个词语之后,一种玄妙和开塞之感浮上心头。 ------------ 第5章 坏了,真成教主了 目力之下,微观世界! 当许辰的话语落在张仲景耳朵里,他下意识有种抓住什么感觉,但认真去琢磨的话,却又难以想明白,这种隐隐约约的感觉,让他有点难受。 许辰说的这些东西虽然是超前理论,但也只是空口白话而已,最终只能让张仲景若有所悟。 若是换个普通郎中来,听到这番话一定会觉得许辰胡说八道,因为人很难理解超出自身认知之外的事情。 你非要说存在微观世界,他们会觉得你在侮辱他们的智商。 也就是张仲景在医学上有足够的悟性,经常会思考现有医学理论的缺失,才会在听到这种超前理论时,意识到它确实能一定程度解释一些医学现象。 就比如世人所恐惧的瘟疫。 “我由上天启示得知,这种微生物病原可以为人畜虫类所共携,是以许多疾病之传播,不仅在人传人,更有畜传人虫传人。 瘟疫便在此类,所以防控瘟疫仅仅隔绝病患并不足够,病原仍可通过粪便水食乃至虱虫传播。 如此,张先生该明白,我布置种种措施缘由何在吧?” 许辰说完之后,便淡笑看着张仲景,即便他正躺在席上,那模样也颇有几分高人的风范。 张仲景听闻此言,顿时觉得脑中迷雾驱散,刚刚令人难受的那种困惑突然解开,随之而来的便是思维畅通的强烈满足和喜悦。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食熟食、喝熟水是为了断绝饮食之病原,蒸煮衣服擦洗身体是为了断绝表面接触的病原,就连剃发这种看似荒诞可笑的举措,背后也有其道理,那就是断绝虱虫之传播! 有如拨云见日,张仲景一下子想明白许多疑惑,更觉得这微观病原的说法十分值得探究。 虽然现在他还无法证实这个理论,但从许辰之前的举措来看,这似乎是完全说的通的。 可惜这微观世界肉眼不能及,不然的话现有的医学理论必将打开一个全新世界! 张仲景一会儿兴奋的脸色涨红,一会儿因明悟而眉头舒展,到最后又遗憾的叹气。 作为一個对医学钻研至深的人,许辰说的这些东西,给了他极大的心神波动。 好一会儿平静下来以后,张仲景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随后就转头看向许辰。 “此类理论如何能是上天启示,骗骗乡野村夫倒是可以,在下是决然不信的?” “无论张先生信与不信,此法也都是上天启示而来。” 许辰并没有过多解释,这种事无法证明和证伪,怎么说都可以。 张仲景信不信都没关系,只要他被这医学理论吸引住了,那自己就能一直把他套在身边,得不到你的心也能得到你的人。 张仲景看了许辰一眼,也没有过多纠结,只是接下来捣药的时候,他就心不在焉起来了,很明显是在消化微观病原理论。 这微观世界目力不可及,该怎么研究呢…… 张仲景的医术确实顶尖,一碗汤剂下去,许辰浑身大汗的睡了一晚,到第二天便恢复了精神头。 只不过出于保险起见,他还是继续自我隔离了几天,待确认完全无恙之后,才终于走了出去。 出去后的许辰,立刻发现黄巾军里微妙的气氛变化,他感觉不论自己走去哪里,黄巾们看自己的眼神都有几分敬畏,称呼自己“天师”“教主”的人也渐渐多起来。 这还是让许辰有些高兴的,经此事之后,众多黄巾无疑是开始相信自己了。 自己并不想当神棍愚弄别人,奈何要活下去的话,自己还是需要一些话语权,而这种方式无疑是最方便直接的。 近十多天过去,在许辰的一通操作之下,虽然黄巾最终还是付出了几百条人命,但瘟疫确实有效控制住了。 张仲景医术精湛,奈何药材十分有限,最终也就救下了个几十人而已,其他的染病者他就只能徒叹奈何了。 只要接下来几天,剩下的人再没有发现有症状的话,那基本也就可以渡过这次危机。 损失几百人,这个死亡比例相当惊人,但是无论是谁,都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事实是如果没有许辰传授的这些法门,那就不是死几百个人的问题了,能不能剩下几百个人才是问题。 黄巾们正是因为太明白这有多么不可思议,才会对许辰发生巨大的态度转变,就连王当这个贼兵头子,对许辰的看法也不同了。 “你小子……” 王当见到许辰来到自己帐中的时候,先是脸色一喜,但一张口之后,神情就变得古怪。 经过这么个事后,许辰的说法连他也不得不信了,说不准这家伙还真得了天公将军张角的道统,那以后自己可不好一口一个小子了。 但要让自己称呼他一个小道童为天师教主什么的,他感觉自己不太好适应这个身份的转化。 而且他还意识到一个问题,若真认了许辰的教主身份,那以后该谁听谁的? “你不是说,只要遵照伱的办法,便不会有疫病缠身吗,可那些染病死去的兄弟们,明明也都照做了,为何还是躲不过此劫?” 王当一时还没太想清楚以后如何对待许辰,便只是简单的“你”来称呼,刻意淡化了身份问题。 对于许辰的天师身份,他在情感上总感觉不是那么可靠,只不过现在看不出什么问题,便打算再往后看看再说。 不过他再和许辰说话时,明显客气不少了,哪怕是发出疑问,语气也十分温和,听起来不像是质问,反而像是玩笑。 “王将军岂不知天赐法门需讲求诚心方能应效,他们虽然照做事情,但缺乏诚心,也就难以避免疫病了。” 许辰不慌不忙就应付过去,这种事解释权在自己手里,随便怎么说都是有理的,一个没法验证的诚心就能堵住所有人的嘴,与心诚则灵是一个道理。 王当并未听出什么问题,便摇头叹了口气。 虽然最终的结果是保全了黄巾实力,但还是有几百个兄弟就这么没了,自然让他心里不太痛快。 但他也就难受了那么一下,因为接下来还有难题等着自己。 “在林中耗费甚久,我军粮草将尽,恐怕不得不主动出去了,只是如此的话,就不可避免要与汉军正面碰上了。” ------------ 第6章 难兄难弟 “仲景你近来行为颇为怪异,不是对着掌中发呆,就是目视水滴而不移,这是怎么了,莫非是有何心事?” 清晨时候寒气逼人,在树枝和草叶搭起的一处简陋草棚下,正有两人坐在篝火前取暖。 其中一人正盘坐在地上,望着旁边树叶上的露珠而发呆,他正是帮助黄巾救了不少人的张仲景。 听到询问,张仲景转过头看了一眼,在他旁边坐着的,也是与自己一样被黄巾俘虏的难兄难弟。 其人名为沮授,字公与,出身冀州广平的世家,任冀州别驾。 张角发动黄巾动乱之时,冀州正是漩涡中心,沮授不可避免被黄巾所俘虏。 这两人同为俘虏渐渐熟悉,如今看到张仲景这般怪异行为,沮授自然有些疑惑。 “没什么,在下只是听闻那许辰一些医学之说有所感悟,试图钻研而已,只不过此事钻研起来难有头绪,实在令人苦恼。” 张仲景叹了口气,经这么一说,他也觉得自己最近似乎有些执着,明明什么都看不到,却还是忍不住瞪着眼睛观察。 听到“许辰”两字,沮授立刻知道是谁了,正是这几天黄巾里突然名声大噪的人物,说是获得了什么上天启示法门平息了瘟疫,倒是引得那些愚昧贼寇颇为追捧。 对此,沮授是不以为然的,不过是贼酋张角的老把戏而已,这些家伙也只能用用这种手段愚弄人心了。 “仲景乃是士人,本身又精通岐黄,难道还会被道门把戏所蒙骗?”沮授有点难以理解,他不觉得张仲景这样的人,会信装神弄鬼的那一套。 张仲景却摇了摇头,一时有些不好解释,最后只是问了沮授一个问题:“公与,你说世人目力极限之外,是否可能存在一个微观细小的世界?” 说到这里,张仲景就指向树叶上的露水:“就如这滴水有可能就是一方世界,里面或许生存着无数你我看不到的微生物。” 沮授闻言先是皱了皱眉,只一听他就猜到这大概就是那许辰的什么医学之说了,他下意识就觉得有些荒谬,这么一滴水何能容纳一方世界? 但正要说话之前,他目光落在那滴露水之上,又沉默了一下。 他莫名觉得这种说法似乎有些意境,当然,也仅仅是有些意境而已。 “是真也好,是假也好,只要我们看不见,那无论怎样都没有意义,道门之话虚无缥缈,仲景不可轻信。”沉吟一会儿之后,沮授才给出自己的答案。 张仲景闻言有些失望,不过沮授毕竟不通医术,感受不到此微观之说的妙处也不奇怪。 “我倒是觉得,许辰此子未必如公与所想的那般简单,此说看似天马行空,却暗合医理现象,这绝非什么道门玄虚之术。” “那又如何,如今黄巾大势已去,这些许残部如何抵挡得住朝廷围剿,他再不简单也不过就是个反贼罢了,最后免不了人头落地的结局,又何必理会于他。” 沮授并没有什么心情去讨论许辰,只是淡淡的分析当下局势,那语气之中,未尝没有不屑之意。 “黄巾虽然侥幸躲过瘟疫,但终究还是要走出林子的,而外面正有官兵严阵以待,他们无论如何都是死路一条。” 张仲景闻言一时无话可说,沮授所言的确没错,瘟疫是让黄巾躲过去了,但接下来的硬仗,黄巾就不得不接了。 如今黄巾想要直接从山脉转进已经不可能,山林行军本就困难,而黄巾缺少军粮更是无法支撑,所以他们只有正面突破外面的汉军这一条路。 张仲景不觉得眼前这股黄巾能正面打过外面的汉军。 作为俘虏,张仲景当然也希望能得到官兵解救,只是许辰若是伏法身死的话,就未免有些可惜,微观之说他还想多和许辰交流交流呢。 正在二人谈论之时,有看守他们的黄巾兵走了过来。 由于张仲景此前救治黄巾的缘故,这黄巾还颇为礼貌的冲着张仲景点点头。 但是对着沮授的时候,他就变成一副凶巴巴的模样。 “教主有命,自今日起,林中不得自行点起篝火,你们这火要即刻灭去,什么时候准许点了才能点!” 张仲景和沮授闻言都是皱起眉头来,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沮授道:“时节寒冷,不起篝火如何忍耐?” 黄巾兵却冷哼一声:“就你金贵是吧,我们黄巾还不是一样在扛着冻,教主说了,篝火数量现在必须要砍掉大半才行!” 人在屋檐下,沮授也不得不脸色难看的点头:“我们知道了,即刻便会灭了篝火。” 黄巾兵这才满意,瞪了沮授一眼以后,便晃悠着到远处坐下,目光紧紧盯着他们这些汉官俘虏。 张仲景不明所以,若只是不让俘虏点火,还可以解释是折磨俘虏逼迫他们服从黄巾。 但连黄巾自己都大多不点的话,他就不知道许辰闹这一出意在何处,这不是没事找事活受罪吗? 倒是沮授思索片刻后,似乎是想通了什么,一时脸色微变,显现出忧虑之色。 “或许仲景说的不错,这许辰还真的有点不简单,官兵若是轻忽的话,说不定会在这里吃個大亏!” …… 树林之外,有一处汉军围起的营地,里面有一千兵力驻防,外部时常有小队军士巡逻,而营寨内部的士兵也多在操典。 这支汉军纪律严明训练有素,比林中那些散漫的黄巾们看起来强大的多。 这正是大汉左中郎将皇甫嵩在此地留下的一千精骑,确信黄巾携带瘟疫,皇甫嵩自然不会在这里投入过多兵力。 只要把黄巾们看住,时间到了他们自己也会被瘟疫消灭个七七八八了,留下一千精骑便足以收尾,即便有什么意外,依靠骑兵机动,也能进退自如保全自身。 此时统领此部的汉军将领,乃是皇甫嵩手下护军司马傅燮。 已经在这里等了十数天的傅燮,耐心已经被消磨得差不多了,虽然他没有贸然进入林中,但从每天林中的篝火烟迹也能知道黄巾动向。 十多天后,傅燮就发现黄巾的篝火数量急剧减少,到今天更是只剩下寥寥数道,这一下就让他兴奋起来。 “如此天寒,贼军却不起篝火,定是已经病死大半了,既然如此,那我军就该进山了!” ------------ 第7章 老天爷说的! 瘟疫有多么恐怖世人皆知,傅燮不觉得黄巾能撑得过去,如今这么多天过去,黄巾也该死得差不多了。 只不过进入树林的时候,他还是保持了足够的警惕。 傅燮必须很小心的避免和黄巾近战接触,若是己方因此染上温疫的话,那就完蛋了。 若不是防止残存的黄巾把瘟疫带入冀州郡县,他其实连树林都不愿意进。 瘟疫之下总有一些命硬的能幸存下来,自己要做的就是把这些人清理干净。 “命令全军,发现黄巾尸体的话皆不得靠近,若是活着的黄巾,也只能在远处射毙。 谁要是不小心染了病,那本将就只能让他隔离等死了!” 傅燮的命令,在一千多人的汉军士兵中传递,这让士兵们都跟着紧张起来。 根本不必傅燮强调,他们自己也知道瘟疫可怕。 相比较之下,黄巾反而显得不足为惧了,如今的黄巾应该死的七七八八了。 以傅燮的经验,瘟疫多半是十不存一,这五千黄巾能活下来五百个就算不错了。 这点贼人在自己面前,实在是不值一提。 黄巾这些乌合之众,和地方官府对抗一下还行,但皇甫嵩这一支汉军,那是汉廷五校军士,实打实的中枢常备军团。 这样的精锐之师,根本不是黄巾可以硬碰的。 此前随皇甫嵩征讨黄巾,傅燮力擒黄巾卜巳、张伯、梁仲宁三位渠帅建下赫赫战功,如今只是清扫一支黄巾残部而已,他自然不大放在眼里。 翻过一处山坡之后,随着树叶摇动,一阵山风忽地拂过,却带过来一阵腐臭难闻的气味,这让傅燮顿时面色一变。 “小心,前方有瘟疫病尸,不可靠近,绕路而行!” 傅燮一声令下,全军立刻转换方向往前行走,同时也在小心翼翼的观察四周情况,这种时候无论是死了的还是活着的黄巾,他们都不想近距离接触。 士兵们已经处于紧张的战斗状态,弓箭都已经搭在弦上,这个时候出现在他们视野里的任何活物,都免不了被乱箭射死的结果。 绕到一侧山林高处,傅燮才看到那腐臭来源之处,而这顿时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原本路线前方林子阻隔的地方,横七竖八堆满了数百尸体,显然都是因瘟疫而死的贼人。 若是刚才再往前多走一会儿,那可就麻烦了。 心有余悸的同时,他也放松不少,能看到这几百具尸体,只能说明黄巾的瘟疫已经完全爆发,自己的判断看来并没有问题。 继续往前走,他们在林中谷地发现了许多黄巾的简陋营地和篝火堆,只不过此时已经没有黄巾的踪影,只有零散的一些尸体被遗弃。 傅燮有些疑惑,难道是剩下的黄巾为了远离染病者,往更深处迁移了吗? 想来想去,似乎也只有这么一种解释了,只不过瘟疫都爆发了,黄巾再怎么跑也只是徒劳无功而已。 心里冷哼一声,傅燮号令士兵们避开尸体继续前行,只是在进入谷地之前,他心里有些不太好的感觉。 但摇摇头以后,他就觉得自己想多了。 山谷虽然是天然的埋伏之地,但黄巾连瘟疫都撑不过去,能不能活下几百人都不知道,还谈什么伏击。 自嘲一下过度谨慎的自己,他就随着士兵们步入谷中。 此处山谷绵长蜿蜒,两侧山地灌木大树茂密结缠,毕竟是处于兵凶之地,汉军还是打起了精神在四周观察,一路走来倒也平静。 终于行至一个转弯之处,他们往前一看顿时一惊,只见前方谷地深处,聚集着数百正在休息的黄巾贼兵。 转角太过突然,双方都是相视愣住,但黄巾反应极快,下一瞬就哇哇大叫再往深处跑去。 汉军正要射箭击杀的时候,黄巾已经跑脱距离。 傅燮顿时急切命令:“速追,林中复杂,莫让他们跑的太深!” 得到命令,汉军迅速追了过去,双方人马一前一后快速在山谷穿行。 黄巾擅于逃跑,虽然表现惊慌,但也始终和汉军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 汉军此时只想速战速决,所以追击十分紧密。 而在途中,他们还发现远处许多山坡上,都堆放着一片片横七竖八的黄巾尸体,那密密麻麻的景象令人触目惊心。 他们只道这是被黄巾转移到远处的病尸,便也没再关注,此时他们更多的注意力都在前方逃跑的黄巾身上,没办法分心做别的。 所以一些怪异的细节在他们心里仅仅一闪而逝,就被抛之脑后。 …… 正在他们双方你追我赶之时,在谷地上方一侧的山头上,一行数百人静静趴在地上,观察着下方的动静。 “你那预言果然准确,汉军真上当了!”王当有些兴奋起来,猛地拍了一下地面:“就算汉军再精锐,今天我也把他们瓮中捉鳖了!” 眼前这样的汉军精锐不知道让黄巾吃了多少亏,王当那是绝对咬牙切齿的,只不过以前没有能力打回去,今日总算抓到机会了。 此前许辰称宣称得到上天启示,只要略作布置引诱,就能埋伏汉军获取胜利,王当起初还觉得怀疑,但现在却再无话可说了。 自己所率的黄巾虽然不如汉军精锐装备精良阵列严整,但能从乱战之中突围出来,也绝对算得上能打。 至少以多打少的埋伏战,王当很有自信。 “接下来就是短兵相接的时候了,上天已经给了本座必胜的启示,我军只需要放手去战便是了!” 许辰用十分轻松的语气,微笑着给王当和身边的其他黄巾兵增强信心,在他的身份已经具备神秘色彩的情况下,语言暗示可以发挥很大的作用。 黄巾早已在汉军的连番打击下胆寒了,自己有必要用这种方式激励他们。 事实证明他的做法还是有用的,无论是王当还是其他黄巾兵,在听到他确定的预言后,神色很明显的都多了几分底气。 老天爷都站我这边,要怎么输? 直到下方山谷追逃的双方跑至一处绝路之后,王当便悍然站起,然后他巨大的咆哮声便响彻在整個山谷。 “弟兄们,随我杀光下面的官兵,此战我们必胜,这是老天爷说的!” ------------ 第8章 可愿降? 山谷之中,喊杀之声震彻山谷,突然之间两侧山峰便冒出无数黄巾往下冲杀过去,这直接让刚刚还因为追杀到绝路而高兴的汉军都傻眼了。 “不好,上当了,立即撤退后方御敌!” 傅燮一看这架势,哪能不明白这是遭了埋伏。 这时他也没空去想为什么黄巾能在瘟疫中活下这么多人,他只能在千钧一发之际凭借自己领兵经验做出正确的反应。 寻常人打架亦知首尾难顾,傅燮身为将领更加明白这个道理,趁着黄巾尚未完成包围,他第一时间他就做出后撤的选择。 只要退到后方组织阵型正面对敌,即便己方兵少,也完全有接战之力! 汉军训练有素,在傅燮发出军令第一时间,就立刻转身后撤,只不过转身之后还未及行动,就听到后方居然也响起冲杀之声,一样也有密密麻麻的黄巾包围过来。 傅燮脸色一沉,猛地想起追击之时山谷两侧远处随意丢弃的大量尸体,很明显眼前凭空冒出来的黄巾,就是那些“尸体”复活过来的! 这一瞬间,他恨不得狠狠给自己来两巴掌。 醒悟过来之后,之前在急切之中被他忽略的一些怪异之处,这才重新浮现在脑子里。 四处散落那么大量的尸体,居然连一点尸臭气味都不曾有! 那些尸体还穿着大量厚衣,在这个寒冷的时候,黄巾又怎么可能把御寒衣物随尸体一同丢弃呢! 越是想,傅燮就越是意识到各种破绽,而越是被这种粗陋的破绽欺骗,他就越是羞愤恼怒。 自己居然就这么上当了? 只不过这时候他也顾不得悔恨,黄巾合围之势已成,自己不得不开始仓促接战。 “全军结圆阵,就地御敌!” 这一次,汉军依然发挥优秀的作战素质,虽然情况紧急,但他们还是极快的完成阵型。 一千人在狭窄的区域紧密合拢,外围皆是刀盾手,里层都是长戟手,长短结合如同刺猬。 傅燮终于有心情观察一下敌军人数,只是这一看之下他心都凉了半截。 他判断这些黄巾至少也有四千多人,几乎快把这里的山头山谷全都占满了,密密麻麻令人头皮发麻。 瘟疫之下,黄巾怎么可能活下这么多人! 傅燮已经来不及多想,因为黄巾兵已经冲到眼前,身为将领他身先士卒,持剑在军阵迎敌。 一眨眼就是数个黄巾冲过来,他们各個手持长刀劈砍,嘴里呼喝着听不清的嘶吼,但这吓不到傅燮。 只见傅燮长剑一刺,便直接扎了对方一个透心凉。 一个黄巾就这么轻松解决,但随后又有黄巾左右扑杀过来,傅燮长剑未及抽出,情况十分危急。 当此之时,身后数根长戟刺出,转瞬便把几名黄巾或逼退或杀死,一下替傅燮解围。 长短配合的圆阵十分扎实,黄巾虽然气势汹汹却也很难下口,一时间双方杀得难分难解,到处都是血光迸现,到处都是哀嚎惨叫。 这头傅燮防守稳健,那一头王当却也进攻勇猛。 圆阵之长戟短刀虽然犀利,但在他率领黄巾猛攻之下,终于还是撕开一道口子。 能混到渠帅这个位置,王当本就是一位猛将,只见他左右挥刀,便立刻夺取几个官兵性命,根本没人是他一合之敌。 但汉军精锐意志顽强,立刻就有新的士兵填补缺口,一阵缠斗又把王当逼退回去。 激战渐酣,双方你来我往,战场已经完全变成拉锯局面。 唯有许辰这个教主置身事外,依然趴在山上观察着局势发展。 虽然他早知汉军精锐,但眼前汉军的强悍表现还是让他感叹。 五倍人数的差距,还是在被埋伏合围的情况下接战,双方却愣是打的难分难解。 这甚至让许辰不禁担心,可别真让汉军给反杀了。 这场战斗打的极为艰难,黄巾前赴后继连绵不绝,而汉军也是寸步不让顽强抵抗,山谷之中喊杀一阵接着一阵。 当时间过去半个时辰之后,紧张得手心冒汗的许辰,才慢慢放松了下来。 在高强度的拼杀之中,汉军最终还是渐渐不支,圆阵的破口越来越大,黄巾们嗷嗷叫着在血肉铺出的路上把汉军整个撕碎。 厮杀到了最后,剩下不多的两百来汉军终于是扛不住投降了,这让所有黄巾都高举着武器仰天欢呼,他们终于战胜了一次让自己恐惧的敌人。 曾经就是这些家伙,把冀州黄巾杀得崩溃胆寒,他们是那么可怕那么无敌,但今天却也跪倒在黄巾的面前。 还好赢了,道爷我的人设还能继续维持…… 当许辰从山上走下的时候,欢呼声才慢慢停息。 黄巾们目视着许辰,他们眼里有尊敬乃至狂热的情绪,仿佛自己眼前的这个年轻道童,慢慢和曾经大贤良师的身影开始重叠。 上天的启示真的应验了,这一战他们真的赢了可怕的汉军! 虽然这仗是他们自己一点一点浴血奋战打出来的,但是他们此时却更愿意把胜利的缘由归结于老天爷和许辰,他们下意识认为,胜利是老天爷给自己带来的。 这种思维看起来很荒谬,但在这个普遍迷信愚昧的时代,他们就是习惯如此看待世界。 黄巾们自发的让开一条路,许辰走到了投降的汉军面前,他们所有人都俯跪在地,唯有一个人依然笔挺站立。 从此人明显特别的盔甲样式,可以判断他应该就是这支汉军的将领。 “为何不跪?”许辰淡淡道。 “为何要跪?”傅燮冷哼一声,十分不屑的看着许辰。 许辰指了指跪下来的汉军:“不是已经投降了吗?” “兵卒投降,本将又未降。”傅燮抹了把脸上沾上的血迹,然后抬刀指向许辰哈哈大笑起来:“此战尚未结束,再与本将杀过!” …… 许辰使了个眼色,王当顿时会意,立刻带了数人围攻而上,经过一番打斗,最终是把强弩之末的傅燮绑了起来。 当傅燮被送来许辰面前,他虽然不再做无谓的挣扎,却也是一副不屑的模样。 许辰道:“现在可愿降?” 傅燮冷哼一声:“某乃义阳侯之后,岂会屈膝向贼折辱先祖威名,你要杀便杀,何需废话!” ------------ 第9章 路在何方 义阳侯是谁,便是那个说出“汉军将至,勿动,动则灭国”,计斩楼兰王的傅介子。 许辰一听便知今日劝降之事恐怕没戏了,眼前这家伙还不是一般的世家士人,而是功爵传家的名门,要让他转变立场来给反贼卖命,这不是一般的困难。 “败军之将而已,口气倒是大,你叫什么名字!”许辰冷声问道。 “某傅燮是也,今日败于贼手,这是某领兵无能,要杀要剐请便就是!”傅燮昂首挺立,眼神决绝没有丝毫动摇。 王当一看这情况顿时老大不爽。 俘虏降不降是一回事,自己也不会因为你不降就不给活路,无非是多给口饭养着,说不定哪天就改主意了呢。 张仲景沮授他们能活下来便是如此原因。 但是被俘虏之后还这么冲的,傅燮是第一个。 “既然他如此求死那还多说做甚,成全他便是了,某来了结了他!”王当虎目一瞪,便要抽刀斩首。 但许辰却把他按住:“将军不必如此,不降就不降,那就当俘虏处置便是,我黄巾乃正义之师,本道相信他迟早会迷途知返皈依我教。” 王当皱了皱眉,和许辰两两对视,好一会儿后,他才按下刀柄退后一步,算是默认了许辰的建议。 许辰笑呵呵的遣人把傅燮押下,但转过头的时候,他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 自己公然和王当唱反调,王当却退步了,看来他已经对我这个教主身份愈加认可。 以后不说让他言听计从,至少双方的地位要平等许多,随着自己在这支残军中的话语权越来越大,彻底掌控他们指日可待。 在这乱世之中要把黄巾拉扯壮大,只能自己硬着头皮上了,不然靠他们这些乌合之众肯定没有活路。 正因为深知黄巾缺乏人才,许辰才愿意留傅燮一命。 现在降不降不要紧,先得到他的人就行,以后的日子还长着,焉知没有让他投效的可能? 脾气臭点就臭点吧,也不是多大個事。 战事结束清点人数以后,许辰得知此战黄巾伤亡人数不由吃惊,在人数大优而且还是伏击包围战的情况下,黄巾也阵亡六七百人,算上受伤更是达到一千多人! 而且这些受伤的士兵后续肯定还有死亡的,这么打下来也许最终黄巾折损就有近一千号人了。 那么可怕的瘟疫最终也不过带走几百条生命,却还不及刚刚一场小的不能再小的战役。 许辰心头沉重,这个时代对某些人可能是成就自身的英雄舞台,但对底层百姓来说,只有悲惨和无奈而已。 看着漫山遍野的残肢血肉,这样瘆人可怖的地狱场景,若是在后世一定会让他做噩梦,但现在的他早已麻木,最终也只能感叹一句人命如草芥。 黄巾们在收敛尸体的时候,也从尸体上扒下有用的衣物或者装备,没人考虑什么死者为大,更没人在乎死者体不体面,活人才是最重要的。 入山时候的五千多残余黄巾,到走出去的时候,算上投降的几百汉军,也只剩下了四千人而已。 从树林走出来的时候,黄巾们都有种恍如新生的感受,在这之前,他们大多数人都没想到自己还能活着出来,无论是瘟疫还是汉军,都是他们难以对抗的存在。 所幸,他们得到了上天的眷顾,听从天师的指引之后,最终克服了难关,成功活了下来。 感受着外面的空气和阳光,许多人都跪地流泪起来,对他们而言,仅仅只是活下去,都要用尽所有力气。 走出树林,许辰看到这样的场面,一时有些沉默。 站在他身边的王当,同样是为之触动。 “如今虽然侥幸逃过劫难,但以后的日子,我黄巾又该何去何从,这天地广阔,哪里又是我们的容身之处……” 王当看了看又悲又喜的黄巾教众,又看了看广阔清朗的天际,最终只有一声长叹,那语气里充满了对未来的迷茫和忧虑。 “犹记得大贤良师在时,翻手之间便是八州共举,气吞天地搅动风云,打的大汉摇摇欲坠,那时是何等的意气风发。 什么朝廷命官皆要俯首,什么世家豪族不过犬辈而已,我黄巾过处皆是望风而降,不管是谁闻我大贤良师名号都要胆战心惊。” 说到这里的时候,王当似乎回到了那意气风发畅快肆意的时候,他的眼睛里燃起火焰,他的脸庞也微微涨红。 但下一秒,他眼里的光就熄灭了,神情也陡然落寞下去。 “奈何……奈何煌煌大业一朝消逝,如今黄巾已至穷途末路,今日能够苟活,明日又该如何呢? 没了大贤良师,我黄巾该何去何从,王当实不知也!” 王当说完,便坐在地上颓然发呆起来,精神状态也变得和那些黄巾小兵并没有什么不同。 此前他们要应对瘟疫和汉军的追杀,无心去想什么其他事情。 而现在他们暂时得以喘息,那因为黄巾溃败和张角病死的负面情绪,就重新冒了出来。 张角是他们现实和精神的双重领袖,领袖病死对他们来说无疑是巨大的精神打击,再加上凄惨艰难的现状,他们自然而然就对未来的命运充满了惶恐。 许辰知道张角在黄巾教众心里的份量,但是他更知道那个真神棍救不了劳苦大众,什么《太平道》也不是济世良方。 真要解救天下生民,还得靠自己这个假神棍才行。 自己必须把张角的形象从黄巾心里抹掉,然后把自己换上去。 什么《太平道》也要一脚踢掉,然后给他们来一套更加实用和进步的东西。 现在的黄巾们是愚昧而盲动的,他们造反但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而造反,他们破坏却不知道该如何建设,他们能给大汉朝沉重一击,却没办法成为时代的主角。 为了让自己活下去,也为了那些消逝在历史尘土中的劳苦大众,许辰觉得自己有必要把黄巾进行改造。 “王将军,本道又得到上天启示了。” 许辰拍了拍正在发愣的王当,然后对其露齿一笑。 “这一次,老天爷给我们指了一条路,一条很艰难,但也很光明的路……” ------------ 第10章 只靠自己! 黄巾才刚刚渡过劫难,但这并不意味着就已经脱离危机了,如今他们依然处于冀州境内,皇甫嵩这个杀神依然是他们巨大的威胁。 皇甫嵩在巨鹿,用黄巾尸体高高垒起的京观还在警示着他们,或许下一座京观的材料,就是他们还活着的四千人了。 许辰知道黄巾并未脱险,但他还是觉得有必要花费一些时间做些事情。 逃是一定要逃的,只不过不能让黄巾们带着这种迷茫和惶恐的负面情绪逃亡,到时候在逃亡路上发生点什么事情,这些情绪可能就是招致灾难的诱因。 王当并不知道许辰得到的启示具体是什么,但是对于这个事情本身,他现在是愿意相信的。 当许辰两次启示都帮助黄巾渡过危机,他已经认可了许辰天师的身份。 于是,就在这树林外的荒野空地,他把所有的黄巾都叫了过来,他们以许辰为中心,围坐成一个紧密的圆形。 所有人都眼巴巴盯着中心那個盘坐在石头上的年轻人,这个人虽然只有十五岁,但年龄并不妨碍教众对他的尊敬和信赖。 他是教众们眼里货真价实的教主,也是能替上天向自己传达启示的天师,而现在,他们将在这里聆听新的启示。 他们是期待的,也是忐忑的,就像失去方向的孩童,渴望得到大人的指引。 许辰闭着眼睛一动不动,那样子就如同神游一般,黄巾教众皆以为许辰是在沟通天地神灵,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现场安静的只能听到树叶轻微晃动的声音。 好一会儿之后,许辰缓缓睁开眼睛,他瞳孔乌黑目光清灵,还真有几分缥缈出尘的意味。 虽然顶着大光头有些破坏形象,但也有方帽稍作遮挡。 “今日,本座又得上天浩渺神音启示,得知天地万物本源机理。 有至高神灵名曰自然,自然神不可名状不成意志,乃宇宙根本规则。 天地大道由其演化,万物众生受其生灭。 吾受启而知《自然经》,凡有修行,则可明知、明性、明己,得道成仙,精神不朽。” …… 许辰的声音并不是很大,但有专人在不断的大声叫喊复述他的话语内容,最终能让在场的每个人都知道他说了什么。 只不过在场的黄巾,大多面色茫然,听不懂许辰说的是些什么东西。 他们虽然是黄巾教众,但大多都只知道什么灵验就听什么,真正教义内容其实没多少人关心。 底层百姓关心的东西无非就是眼前的吃喝拉撒,超脱这些之外的事情对他们没有什么吸引力。 正如往后佛教传入吸引教众众多,但要所谓教众掰扯佛教经学那他们肯定掰扯不出来,能说句阿弥陀佛就算是信众,不能要求再高了。 但也有人听明白后,给其他人低声解释起来。 “教主是说有个叫自然神的神给他说话哩,还传了他一部经,只要照着这个经修炼就能成仙咯!” 经大白话这么一解释,大多数人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么回事。 “自然神”这个神明,第一次被他们所听闻,而他们也接受的极快,许辰这么一说,他们也就这么一听。 只有王当这个渠帅皱了皱眉,这听着似乎有些不太对了,黄巾信奉的应该是于吉所写的《太平经》才对,为何变成什么《自然经》了? 只不过这种场合他也不好质问,只能把疑问先埋在心里,等事后再说。 等到在场之人大多明白第一段话的意思,许辰才慢悠悠的继续说了起来。 “《自然经》曰:人生于自然,皆是平等,不分贵贱。 人具有生存、自由、财富、知识、入仕等等基本权利。 凡此种种,皆由自然神赋予,人生下则天然可得,神圣不可侵犯!” 此言一出,在场寂静无声,黄巾教众似迷茫似思考,他们第一时间没有对许辰的话回过味来。 一来是从没有人对他们说过这些东西,二来是他们对这些话产生了认知差异。 别的不说,人人平等不分贵贱在他们听来就十分可笑。 “既然人人平等不分贵贱,那为什么他刘家能做天子,我们只能做小民?” “是啊,就算不说天子那么远的了了,俺们生下来多是给家主干活儿卖命,什么时候平等过了?” “若是真的平等了,俺爹俺娘咋会活活饿死,俺又怎么能被家主打骂?” 他们并不是傻子,平不平等他们如何不知道,作为时代的最底层,他们看到的就是这个世界最不平等最残酷的一面。 现在听到“人人平等不分贵贱”几个字,他们的感受只有荒谬而已。 他们相信许辰这个教主,但如果听到的东西与他们的认知存在巨大差异,那他们本能就会倾向于怀疑质疑。 只是在质疑的时候,回想起此前人生经历的黑暗残酷,他们的语气难免就带着些愤怒和心酸。 而许辰下一句话说出来之后,却让他们所有的愤怒心酸都戛然而止。 “你们说的对,这个世界并不平等,所以我们今天才会站在这里反抗朝廷不是吗?” 许辰淡笑着说出这番话,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突然之间,他们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开始萌生出来。 他们隐隐有种自己该做些什么的感觉,但有限的认知让他们没法立刻醒悟,那种隔着窗户的感觉并不好受。 许辰陡然站了起来,他那还有些稚嫩的脸庞,此刻却充满了坚毅和严肃,所有人的目光都随之而动。 然后他们就听到“噌”的一声,一把长剑被许辰拔出摇指雒阳,剑身寒光凛凛锐意逼人。 “有人能做皇帝奴役世人,这就是天大的不平等,那我们就把皇帝拉下马! 有人要做贵族老爷,这是对我们最大的轻贱,那我们就把贵族老爷全都打倒! 别人生下来就有千顷万顷的良田,而我们生下来却没有立锥之地! 我们垦种粮食,自己却吃不上几口,我们贡献劳动,却没有任何收获,我们作为人,从来都没有被尊重过。 所以我们要改变这一切,把这天下推倒重来,夺回自然神赋予我们那神圣不可侵犯的基本权利! 我们应该具有田地,我们应该学习知识,我们应该制定公平的律令,我们应该享有人身之自由。 这世界从来就没有什么王公贵族,一切都只靠我们自己!” 当许辰的话一句一句传达全场,那话语就如惊雷,一下在所有人脑子里炸裂开来。 他们突然之间醒悟过来,原来自己造反是为了这个! ------------ 第11章 口号的价值 一群抱头鼠窜的黄巾残军能做成什么事情? 许辰十分肯定什么都做不了。 也许以后凭着几千人的兵力,他们能欺负欺负各地的小县城,但只要碰上个硬茬子,那他们随时可能全军覆没。 自己已经被打上黄巾和反贼的印记,以后要想活的安稳,就只能带着黄巾闯出一片天地才行。 如今虽然汉室衰微,但也不是区区几千丧家之犬能碰瓷的,等大汉朝廷腾出手来,随便就能把自己收拾了。 更不要说再往后就是一个个英雄豪杰开始登上时代舞台的时候,黄巾的生存环境只会愈发恶劣。 黄巾教众的成分大多都是流民,他们根本就没什么具体的追求和目标,从来都只是随波逐流。 这种流民属性的群体,想要顶住大汉和三国豪杰的压力,几乎不可能,就这么下去大概率是被一方豪杰剿杀吞并的结果。 所以要想坚挺的活下去,许辰必须把他们从流民队伍改造成有目标有信仰的群体,让他们知道自己造反的目的不是简单的活下去,而是要实现平等,要夺回神灵赋予自己的基本权利! 盲目造反,和有目标的造反,虽然结果都是要推翻大汉王朝,但二者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 黄巾们听到许辰对造反大业新的解释,他们感觉自己发生了一些变化,那是一种醒悟的感觉,莫名其妙的,他们就有种想做些什么的冲动。 “从来就没有王公贵族,一切只靠我们自己!” 突然,有人高喊了一句。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一种坚信的力量,而这无疑感染了在场的更多人。 有多少人甘愿沦为奴仆,又有多少人真的愿意把自己辛苦耕耘的粮食献给贵人,这样的日子,他们心中怎么会没有怨气。 他们不是没有声音,只是声音太小无人关注而已。 他们是不甘的,他们也想一日三餐顿顿有肉,他们也想学习知识增长见闻,他们也想穿上锦衣让自己仪态美观。 当然,他们也只敢想想而已。 他们知道,自己生来低贱,只配把辛苦耕耘的粮食交给贵族老爷,只配做牛做马奉献劳力,然后对着他们摇尾乞怜…… 但此时此刻,他们的心态发生了变化。 凭什么自己就要低人一等,凭什么自己就要给别人做牛做马,都是两個眼睛一张嘴,谁能比谁高贵! 我也是人,我也有基本权利,这,是老天爷给我的东西,谁也不能夺走! “从来就没有王公贵族,一切只靠我们自己!” “从来就没有王公贵族,一切只靠我们自己!” …… 霎时间,整个荒地都响起了同样的呐喊,那声音震彻寰宇撼动人心,里面所夹杂着的,是黄巾们愤懑不甘坚定狂热的情绪。 许辰宁愿耽误时间也要坐在这儿叨叨,为的就是给“自然道”确立基本理念,同样也给眼前这伙残兵改造信仰。 当听到黄巾们高声呐喊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 从今以后,这支黄巾不仅知道自己该干什么,而且还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干,这实际是极为重要的一点。 当他们具有信仰,当他们心怀希望,这时候他们就可以被同一个理念所聚合,遭遇困难和挫折的时候,他们也更加能够坚持下去。 在黄巾们激动呐喊的时候,人群的外部,几个俘虏对眼前的一幕都是大为心惊,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狂热的黄巾教众。 更让他们面面相觑的,则是关于所谓《自然道》的东西。 所谓“人人平等不分贵贱”的理念,在他们看来实在是太过夸张了。 张仲景有些疑惑:“在下只听过太平道和天师道,却从没有听说过这自然道,难道是我见识浅薄了?” “所谓自然道根本没有半点道家之说,不过是此子自创而已。”沮授倒是一眼就看出不对。 说完之后,他看着坐在石头之上许辰的年轻身影,神色不由得凝重起来:“虽然如此,能拿出这样的教派理念,此子的确如仲景此前所说,不可简单视之。” 听到这个话,一直都保持沉默的傅燮就忍不住插嘴了。 作为最新的俘虏,傅燮和他们两人还处于一个互通姓名的阶段,并没有过多交流。 或许是因为败于贼手惨遭俘虏的现实,让他过于打击的缘故,被俘虏后他一直都是沉默寡言。 但是听到关于许辰的事情,他就很难坐的住,毕竟他已经弄清楚自己是怎么败的了。 黄巾能挺过瘟疫并且设伏取胜,全是那年轻妖道的杰作,这可让傅燮对他恨得牙痒痒。 如今听到沮授对许辰颇为重视的样子,他顿时就不乐意了。 “不过是妖道蛊惑人心的说辞罢了,那张角同样有苍天已死的谶维之言,最后不也落得个身死道消的下场,此二者一丘之貉,有何值得大惊小怪的。” “呵呵,南容(傅燮字)所言有理,许辰与张角俱是蛊惑之语,但却也有些不同。” 沮授摇头一笑,身陷贼营无事可做,他也不介意和傅燮打发时间,随后继续解释起来。 “张角谶维之言假借天命,固然可以驱策教众,然而这不过令黄巾被动从事而已,天命更替于小民而言未必有一箪食重要。 如此,黄巾大业事聚则聚,事散则散,虽有八州响应,亦不过一盘散沙也。 今许辰平等贵贱之说,却与教众本身息息相关,凡有求富贵尊严者,恐皆愿主动追随。 人心凝聚,信念坚定,则可五指成拳,力出一处。 仅以口号而言,足见此子手段不知比张角高出多少!” 沮授说完,便微笑不语,只慢慢拂着胡须,带着几分兴趣的眼神在看着远处的许辰。 张仲景和傅燮倒是若有所思,经沮授这么一说,他们才感觉到其中的细微不同。 原来这口号背后,还有这种深意…… 傅燮这个大汉忠臣,在意识到许辰不同寻常以后,他下意识就担忧起来:“若是这妖道更甚于张角,日后岂不成大汉祸患?” 沮授摇头道:“南容过虑了,此子成不了大事。” 傅燮愣了一下:“这……” 沮授神色轻松,语气肯定:“喊出如此口号,此子已自绝于天下世家豪族,前途无望矣。” ------------ 第12章 自绝世家 听到沮授的话,傅燮顿觉拨云见日,刚才的疑虑也一下子烟消云散了。 是啊,人人平等不分贵贱听起来固然美好,但这注定只是泥腿子们的奢望而已。 我皇室宗亲世家豪族,怎么可能跟你们小民平等? 许辰固然可以用这种说辞凝聚信念团结教众,但代价就是天然站到了天下世家豪族的对立面。 至少傅燮站在自己的立场上,对这种口号就完全不可接受,这远比什么“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可恶的多。 让他和眼前的这些泥腿子平等,他第一感受是一种巨大的羞辱。 士人其实是很别扭的一个群体,他们可以为广义上的“民”这个概念去奋斗和努力,这是他们士人自我修养的一部分,是儒家对士人提出的具体要求,正是修身治国平天下也。 但一旦这个“民”具体到某一個或者某一些小民,那他们大多都是不会把这些小民当人看的,这是双方巨大地位差别与生俱来的鸿沟。 傅燮是如此,沮授同样是如此,唯有张仲景医者仁心,对待小民尚有怜悯同情。 而士人在这个时代几乎等于世家豪族的立场,显然是不可能认同许辰这种东西的。 如果得不到世家豪族的支持,就连天子的屁股都坐不稳当,更别说区区一个反贼了。 如此,许辰的确不值得关心了。 傅燮放心下来了,他只想好好看着许辰这妖道是如何走向末路的。 如今黄巾已然大体平定,他们区区四千来残兵弱将,还真能翻起什么风浪来? 根本不必等多久,只要皇甫嵩将军听闻黄巾残部的动静,定然会出兵围剿,那时候这妖道断无活命之理,自己也可以获得解救了。 傅燮预想的十分准确,当许辰王当率剩下的黄巾残部从山林走出之后,回到巨鹿的皇甫嵩已经收到汇报了。 此时的皇甫嵩正值人生喜事,得益于平叛有力,朝廷对他自然是不吝封赏。 在张角病死,皇甫嵩大破黄巾第一时间,朝廷的封赏就已经走在路上,现在也已经送到了皇甫嵩手里。 其不仅得封左车骑将军,还兼领冀州牧,得赐县侯爵位,天子恩宠不可谓不丰厚。 也实在是皇甫嵩的战绩太过耀眼,颇有挽狂澜于既倒的意思。 在他领军出征之前,那时黄巾作乱八州响应轰轰烈烈,凡黄巾过处,各地莫不是望风而降,大汉看起来就是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 而在他和朱儁卢植三人或分兵或合击作战之后,看起来声势浩大的黄巾一下就被击溃,以至于张角老道举旗还不到一年,黄巾运动便已走上末路。 这么快就逆转局面,解决了大汉的巨大危机,天子怎么封赏都是不过分的。 只是皇甫嵩没想到自己刚刚志得意满的时候,马上就听闻了一个不太好的消息,这无疑坏了他的心情。 “什么,黄巾残军不仅安然度过瘟疫,还埋伏了傅燮所部,甚至傅燮自己都被俘虏了?”皇甫嵩有些难以置信,他甚至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这个消息里面的任何一个信息,都是他眼里不应该发生的事情。 黄巾凭什么能安然度过瘟疫,难不成是张角老道在天上保佑他们的? 就算如此,他们又如何能破汉军精锐,就算自己留给傅燮只有一千骑,那进可攻退可守,怎么也不能被黄巾给埋伏了吧,更不要说他们还把傅燮本人都给俘虏了? “傅南容乃善战之士,此前剿贼也有赫赫武功,怎么可能突然被区区残兵所破,究竟发生了什么!” 官署之内,皇甫嵩虎目盯着眼前这小卒,眼中充满了疑惑。 这汉军小卒乃傅燮所部斥候,原本是在林中远处巡查,所以并没有参与作战,但目睹了事情的全部过程。 他小心翼翼没被黄巾发觉,这才把消息给带了回来。 经皇甫嵩这么一问,他才把事情的经过陈述完全,皇甫嵩听完之后,自是沉默一阵。 “南容怎能如此大意,以他的能力不该中埋伏才对。” 皇甫嵩摆摆手把这斥候小卒屏退,先是叹息一声,后面又觉得这或许也怪不得傅燮,毕竟谁也不能想到黄巾竟然能撑过瘟疫。 黄巾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小卒不曾知晓,皇甫嵩自然也觉得匪夷所思。 在这种情况下也难免大意,就算是换了自己,恐怕也要被迷惑了,只是就这么折损了一千精骑,让皇甫嵩觉得有些肉疼。 不管怎么说,贼是要剿的,傅燮也是要救的,皇甫嵩并没有思索多久,很快便站起身来。 “传我军令,点齐一万精兵,随本将追剿黄巾残部!” 如今自己已然是冀州牧,那就要保证冀州的安定,这几千贼兵若是不理的话,也是个极大的祸患。 几千兵力虽然不多,但也不是下边的乡县能够应付的。 大汉寻常的县城,守备兵力顶多也不过一千人上下,少的也许就只有数百人。 除非是郡太守统合下辖各县的兵力征剿,或者是地方县令自行联合地方豪强起义兵乡勇,不然四千兵力的贼兵一般县城还真没有办法。 如此一来,皇甫嵩也就决议亲自领兵讨伐,要把这伙黄巾彻底消灭。 他本以为自己率领一万精兵,收拾这伙残兵只是手到擒来,没曾想等他赶去地点之后,黄巾却早已没了踪影。 哪怕是经过一番搜寻,也完全找不到黄巾踪影了。 扑了一场空,皇甫嵩也就明白黄巾大概已经离开了冀州,只是不知道去往了何处,这样一来自己也没法追了,只能作罢。 “老夫有心援救,奈何贼人狡猾,恐怕傅南容只能自求多福了。” 皇甫嵩考虑一阵,最终还是决定暂且作罢,他心里为傅燮叹息一声,只能无奈的率兵打道回府。 不管黄巾残兵跑去了哪里,只要不在冀州,那就不是自己这个冀州牧该管的事了,自有别人去愁。 黄巾平定百废待兴,自己现在最该做的事情,是休养生息恢复民生,战事则该歇歇了。 草草收场的皇甫嵩率军从那数万黄巾垒起的京观经过,回到巨鹿城之后,便立即上奏朝廷,请求免除了冀州一年的田租,让冀州饥民有了喘息之机。 冀州之百姓,也因此对皇甫嵩大为感激,甚至还做歌以念诵其恩德。 ------------ 第13章 白穿越了? “教主,这幽州北有鲜卑乌桓,辽东辽西又是苦寒之地,这怎么看也不是好的选择啊,咱来这里真的合适吗?” 幽州地界的林间小道上,王当一边骑着从汉军缴获的战马,一边和许辰交谈起来,只不过说话的时候,他的语气明显有些忧虑。 在他看来,许辰选择的幽州实在不是什么好地方,属于典型的人少地穷事多。 “只要不是冀州,哪里都是可以的。” 许辰闻言,脑海里想到皇甫嵩这个名字,连连就摇头起来。 如今冀州已经是皇甫嵩的地盘,这个杀神不是自己能招惹的,还是早跑早省心,留在冀州迟早要交代在皇甫嵩手里。 除去冀州之外,幽州或许不算是最好的地方,但一定是最适合的地方。 走出冀州,除了幽州之外,不管往哪里走,那都是以后的各方豪杰的漩涡中心,自己一个黄巾反贼混在其中,实在是有点扎眼,可真是谁都想踢上一脚的存在,这不是什么好事。 幽州穷是穷了点,还有鲜卑乌桓搞事情,但最起码面临的压力没中原腹地那么大,找個好地方苟下去还是可以做到的。 许辰也懒得和王当解释这么多,只是简单的一句:“幽州是自然神给我的启示,遵从指引不会有错。” 王当顿时没话说了,不是没法反驳,而是他真的信了。 之前林外荒地上许辰一通宣讲教义,一下子就让所有教众都听信了所谓的自然道,就连王当也不例外。 这固然有此前许辰几次启示应验的缘故,但彻底让王当信服的,还是许辰那鼓动人心的教义理念。 相比较起来,那句“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太过空洞,而许辰宣扬的教义更加令人心潮澎湃,有一种使人甘愿追随的强烈冲动。 原本王当还想问一问,为何太平道突然会变成自然道,后来他话到嘴边却沉默了。 他觉得没什么好问的,自然道听起来很不错,那就这样下去吧...... 他对许辰的称呼,也很顺滑的就过渡到“教主”。 为了避免被皇甫嵩追击,许辰他们一路走来都十分小心隐秘踪迹,直到走入幽州地界之后才慢慢放松下来。 只是行至不久之后,就有前方的黄巾小卒来禀报消息:“禀告教主、将军,我们前方山谷发现一处乡村,看起来似乎几十来户人家。” 王当一听,顿时笑了:“甚好,从汉军缴获的军粮快要吃完了,正好可以稍作补充,你立刻带几百兄弟去讨口吃的!” “你们想做什么?”许辰一听,神色顿时不对了。 讨口吃的有必要去几百个人吗,他一听就明白王当这话的真实意思,摆明了是要强抢百姓了。 听到许辰的质问,王当怔了怔:“有什么不对的吗,我们已经没有多少存粮,虽然这村子小了点,但哪怕多一口吃的,那也是好事啊?” 王当和许辰在黄巾的地位,已经开始出现微妙变化。 说到底黄巾是一个教派群体,当许辰的教主身份被公认之后,那他就是天然的领袖地位。 所以,许辰的话王当是一定重视的。 只不过许辰闻言以后,却一时间沉默下去,他突然感觉有些毛骨悚然。 在这些人眼里,没饭吃就抢老百姓,这似乎已经变成一种理所应当的事情,他们甚至都不会去想抢完之后,老百姓还能不能活的问题。 有人说,汉末三国时代华夏死去的人口在数千万,以前许辰对此的感受只不过是冰冷的数字而已,但现在他突然就能理解这数字背后的沉重。 今天抢了前面村子的话,毫无疑问过几天这村子所有人都要面临饿死的窘境,他们大概率会悄无声息的成为数千万死难者其中的一部分。 当然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就是活不下去被黄巾裹挟,然后作为反贼死在官兵的刀下…… 这个时代不是光鲜亮丽的英雄史诗,而是底层百姓的悲惨世界。 黄巾其实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些从底层揭竿而起而起的黄巾,实际上对同属底层的人,并没有什么同情怜悯。 虽然张角懂得善待底层,还号召黄巾施行“甘露法”给底层百姓治病救疾,但黄巾的群体实在是太大了,他根本没有能力约束大多数人的行为。 本质来说,黄巾只是一群庞大的流民匪徒而已,军纪这东西几乎不存在。 当然,黄巾如此,朝廷和一个个英雄豪杰也好不到哪里去,劫掠百姓这种污点只要愿意找,大部分叫的上名字的时代人物,都很难逃得过清点。 说到底,没人把底层的百姓当人看。 在世家豪族眼里,底层百姓只是农具和财产。 在黄巾流民眼里,底层百姓只是他们唯一可以往下欺凌的对象。 “自今日开始,我黄巾之中,便不能出现任何劫掠百姓的事情。” 许辰的声音很大,大到听起来有点像是叫喊,这让许多正在行军的黄巾们都注意过来。 王当先是一怔,随后就有些尴尬和为难起来,他不知道许辰为何是这样的反应,只能小声解释起来。 “可是,俺们不抢的话,哪儿来的粮活命呢?” 许辰一听,差点没忍住破口大骂。 我他娘穿越过来还要抢老百姓,那不是白穿越了? 这无关乎什么圣母心作祟,只是底线问题而已,如果从后世而来还要向时代妥协,被时代所同化,那么穿越本身根本毫无意义。 老子是来改变世界的,不是被世界改变的! “自然神说,人人生而平等,不分贵贱,每个人都有上天赋予的基本权利,这神圣不可侵犯!” 许辰拉了拉手里的马绳,当马匹驻足以后,他冷着一张脸看着正在行军的黄巾们,然后一字一顿的说着自然道的教义理念。 这让黄巾们都是不明所以,但出于对教主的尊重,他们都是自发的停下脚步,准备聆听教主教诲。 王当虽然觉得莫名其妙,也只能老老实实在旁边听着。 待场面安静一些,许辰才继续说话起来。 “吾教之义,是为追求平等和基本权利,这不仅是求自身,亦是求他人。 劫掠百姓,就侵犯了百姓之权利,若你们连教义尚不能遵守,何来神灵眷顾,何兴我教大业?” 微风拂过,现场一片鸦雀无声,众多黄巾脸上神色,多是悻悻然。 ------------ 第14章 你人怪好嘞 人是一种自私的生物,若是一个事情有利于自己,他们往往会十分热衷,但如果这个事情要利于别人,那么这种热衷就会大大减少。 诸如所谓“自然道”人人平等基本权利的教义,当黄巾教众为自己呐喊的时候,那都是很起劲的。 但转过头面对更弱势的百姓时,他们立刻就能把教义忘得干干净净。 当许辰以教义的名义开始约束黄巾们的思想和行为时,这些信众的意识里就第一次开始出现了束缚。 虔诚的信众总能遵守一些清规戒律,这是神教规训信徒的一种手段,如今许辰就意图用这种手段规训黄巾。 他相信,基于人人平等不分贵贱这种教义而衍生出来的戒律,一定要比什么禁绝荤腥女色来的更加进步而且人性化。 “此后凡信我教者,不可行偷窃劫掠强迫之事,如有违反,必为神灵所厌弃,永无得道之机,永无成仙之际!” 许辰此言一出,在场黄巾无不是面色心虚,他们都是想起自己曾经做的一种种不好事情,那都是他们对同是穷苦百姓做过的事情。 一想到追求平等捍卫权利的教义,他们难免有些羞愧。 眼见仅仅只是这么一句话,就能让许多人有所约束,许辰也不得不感叹一句还是神教叙事方便啊。 跟这群穷苦农民们讲什么压迫和阶层,他们多半是听不太明白,但只要告诉他这些东西是神明说的,他们一下子就能听懂了,而且乐意照办。 当然,许辰也没有指望过,仅仅依靠所谓的戒律就能让所有人都严格遵守,戒律只是一种意识上的自我约束,类似道德这样完全靠自觉点东西,肯定不够。 更不要说这众多黄巾里,有多少是真的就全心信仰“自然道”那还是两说,这些教众多半都是活不下去才参加进来找个出路而已,大多都是流民性质。 指望他们能严格遵从戒律,那还是想多了。 所以,黄巾还需要一种更为有效直接的惩罚约束,那自然就是军法了! “即日起,凡我军有犯滥杀百姓者,有凌辱女子者,有偷窃劫掠者,均以死罪论处!” 相比于前面戒律,许辰言及军法的时候,语气就要冷厉的多。 看到许辰冰冷肃杀的眼神,黄巾们都是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或许是教主的身份加持,让他们忽略掉了许辰还略显稚嫩的脸庞,而是感受到了一种威严。 许久之后,许辰拉动缰绳驱策马匹继续前行起来,黄巾众人才感觉放松,随后也跟了上去。 经过戒律和军法的双重约束,黄巾们的心里都是打起鼓来,对许辰所说的那些行为,无不是为之警戒。 走在前方的许辰,也是暗自松了口气。 管着这么多人,其实他的心理压力也是很大的,尤其是要维持教主的超然地位,他更要对自己说的每一句话都再三斟酌。 自己每一次犯错,都会损伤在教众心中的形象,所以谨小慎微是必要的状态,只不过保持这种状态并不轻松。 诸如约束军纪这种事情,无论是看当下的环境,还是看黄巾流民反贼的身份,都显得有些可笑,毕竟连官兵和各路豪杰,都未必能做得好这一点。 但是许辰知道,自己想要走的远,就必须这么做。 从自己制定平等贵贱的教义之后,从自己喊出一切靠我们自己的时候,就注定自己不能接受劫掠欺辱百姓的事情,否则这教义和口号就都成了笑话。 穿越狭窄的山路,四千黄巾很快就看到远处的乡村。 在远处山谷旁边,一间间茅草土墙的房屋高低错落,粗略一数也就三四十开户的人家。 村子栽种着些果树,农户院落里养着些鸡鸭牛彘,小溪旁边有妇女捶洗衣服,也有小孩到处跑动嬉闹,男人多在农田里做着农活。 第一眼看过去,这里就是一片岁月静好安然祥和的地方,但下一刻,当村子人注意到黄巾之后,他们莫不是惊慌大叫,原本平静的地方顿时鸡飞狗跳。 男人们慌张的招呼家小就往山上跑,根本顾不得村子里的财产了。 这年头的百姓知道,无论是黄巾还是山匪来了,又或者是官兵来了,都没有什么好结果。 跑得快最多就是被抢夺财物,跑得慢说不定连小命都没了,而且女人一定少不了要被欺辱。 几下功夫,村子就跑得干干净净再没一点动静。 这個时候,只要黄巾进村,村子里的粮食家禽财物都可以随便取用,完全没有任何阻拦。 面对这种诱惑,有人心里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了,虽然他们刚刚才被许辰严加警告过,但是那些早已习惯这种不劳而获的人,还是有一种放纵的冲动。 只不过在他们的想法还没有完全成型的时候,许辰已经驱马拦在了去往乡村的小道上。 他孤身一人,缓缓抽出了腰中长剑,虽然不过十五岁,但清寒的神色却如同冷漠的天神,充满了威严和凌厉。 他在注视着这些徘徊在堕落边缘的信众,一旦有人走过神灵划定的禁忌之线,那么他将代替神灵施以金铁之罚! 所有人都是心中一凛,然后默默抑制住了心中的欲望,他们在许辰的注视下低下头颅,绕过村子继续往前方行进。 许辰并没有什么王霸之气,他只是依靠教主的身份,还有自己的坚决在震慑黄巾。 等到所有人都陆续经过村庄之后,许辰才压阵离开这里,只是在最后的时候,他回头看了一眼这个小小的村庄。 今天如果抢了这里,获得的东西甚至不够黄巾全军塞个牙缝,但对安静生活在这里的村民们来说,却一定是灭顶之灾。 眼下这个村子能幸免于难,可这个时代,恐怕无时不刻不在发生这样的惨事。 “可怜的老百姓们,什么时候才能熬出头哟……” 许辰长叹一声,摇了摇头,便双腿一夹马腹,消失在道路之上。 那些躲去山林的村民们,看到这伙儿光着脑袋的奇怪黄巾慢慢远去,无不是面面相觑。 我们都跑了你咋又不抢嘞,还怪不习惯的…… 你们人还怪好嘞。 ------------ 第15章 抢?没收! 黄巾队伍当中,有些人双手被绑缚,在旁边被黄巾兵严格看守下缓缓前行,这正是那些被黄巾所俘虏的汉官们。 他们平日被限制行动,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相互之间交谈排解郁闷。 而刚刚黄巾过村庄而不入,对百姓秋毫无犯的情况,就让他们一阵惊奇,彼此渐渐熟悉的他们,也就聊了起来。 “自那许辰做了教主之后,这些黄巾的确有所不同啊,若以后他们真能遵守这般军纪,倒也称得上是义师了。” 张仲景看着远处骑马前行的许辰,忍不住点了点头。 身为医者,张仲景是士人阶层中少有能对百姓心存怜悯的人,许辰这种善待百姓的军法,自然深得他意。 看的越多,他越觉得许辰不同寻常,不仅有独到的医学理论,就连创建出来的教派都令人惊奇。 如果不去看自己和黄巾的对立立场的话,张仲景内心觉得许辰这自然道的教义思想,十分引人深思,相比较之下,原先那太平道反而落了下乘。 可惜如今黄巾疲于奔命,不然他真想找个机会好好和许辰深入交流下。 “仲景只怕是高估他们了,他们一时做做样子还成,但等到粮草不济的时候,还能忍得住不抢百姓,我看他们能装到何时。” 傅燮却冷哼一声,作为一名大汉将军,他当然是认可这种严厉军纪的,只不过他并不相信反贼能做到这种地步。 养军队可是十分吃力的事情,朝廷中央军队和地方郡县兵卒那都是征粮税养起来的。 而你反贼到处流亡,没有稳定的粮草来源,不进行劫掠的话让士兵吃土吗? 说到这里,傅燮的神色又不屑起来:“这许辰蛊惑人心确有一套,说什么尊重权利,既然如此,他束缚我等岂不是犯我人身自由,这教义也不过笑话矣!” 听闻此言,沮授却摇了摇头:“依照许辰的说法解释,汉廷乃侵犯世人之祸首,反抗汉廷也是替天行道之义举,如此,抓几个汉官当然就成了正确之事。” 傅燮闻言一下僵住,经沮授这么一说,他发现这种说法似乎真能完成闭环,至少他还不那么好反驳了。 再一细想那句“从来没有王公贵族,一切只靠我们自己”的口号,他慢慢就品出几分味道来了。 这时候沮授目光看向前方许辰,语气有些意味深长起来:“不得不说,他构建的话语相当厉害,不仅强于煽动,而且逻辑紧密不露破绽,黄巾之中能出现这么个人才,实属不易了。” 傅燮沉默一下,随后却哼了一声:“不过是丧家之犬而已,找不到饭吃我看他破不破功!” 沮授闻言没再继续说话了,但是心里却有些猜测,他倒不觉得许辰会被吃饭的问题难住。 这小子能把造反给正义化,就不能把别的事情也正义化? 抢老百姓是不太正义,但不意味着他就不能抢别人了。 …… “教主,咱们不抢老百姓倒是可以,都是穷苦人咱们也不想这样,可问题是咱手里没粮,接下来吃什么呢?” 行进路上,王当实在是憋不住了,驱马来到许辰身边并行,然后就开始叫苦了。 随着时间过去,许辰已经完全进入黄巾教主的角色当中,这也让黄巾们越来越把他当做教主,王当也并不例外。 虽然此前几次许辰的决策都十分正确,但这次却不太一样。 如果不让抢的话,那王当真觉得黄巾马上要喝西北风了,除非老天爷能直接变出粮食来。 他是渠帅,管着全军的口粮,眼见从汉军缴获来的那点粮食见底,他当然火急火燎。 许辰却不急不忙,一边慢悠悠的骑着马,一边回答道:“没粮吃,那就抢呗。” “抢?”王当一下愣住,随后表情和眼神都变得十分奇怪,他很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可你不是说不能抢吗?” 许辰这才转过头对着他咧嘴一笑:“我说的是不能抢老百姓,可没说不能抢世家和豪强。” 说到这里,许辰又沉吟了片刻:“准确来说这不是抢,而是没收世家豪强的不义所得。” “原来如此!”王当的表情一下子舒展开了,整個人从刚才的忧虑变成跃跃欲试的状态:“只要能让我们抢……没收不义所得,管他什么世家豪族,一个也别想跑!” 许辰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样:“回头你告诉士兵们,世家豪强是压榨我们劳动成果奴役我们人身自由的元凶,我们不是去劫掠他们,而是遵从上天启示,夺回属于我们自己的东西!” 听到这句话,王当的表情更加轻松了,他对“没收”这种事情在保持热衷的同时,又多了几丝天经地义的味道。 没错,这不是劫掠,而是没收不义所得,是替天行道,是老天爷让我这么干的! “那么,我们就从这里开始吧!” 许辰笑着往前方一指,那里坐落着一个占地极广的庄园,庄园里面竖起一座座几层高的望楼角楼,可以明显看到有人站在上面盯梢。 在许辰指过去的一瞬间,那上面的哨子显然也发现了他,一下子整个庄园都热闹起来了。 隔着老远,许辰他们也能听到庄园里呵斥怒骂的声音。 庄园的大门快速开始关闭,而本在外干活儿的男人女人则是在里面的呵斥中,赶在门关上之前迅速回到庄园当中。 这一切都在极快的速度中完成,可以看得出来这些庄民平时都经过了相应的训练。 这个大庄子明显就与此前的小村子不同,在场的许多黄巾却十分熟悉,他们很多人都曾经在类似这种庄子的地方里生活过,所以十分明白这是什么地方。 按照教主的说法,这种庄子的主人应该被称作地方豪强,只不过黄巾们这种底层百姓,更熟悉家主或者老爷的叫法。 “这些豪强践踏着咱们的尊严,奴役着咱们的自由,现在是咱们夺回一切的时候了。 吾以自然神的名义,对不义之人施以金铁之罚,给我攻破它!” 许辰长剑摇指,随着他的声音落下,无数黄巾都如狼似虎的往庄园冲去。 ------------ 第16章 审判 刀光剑影,嘶吼嚎叫,小小的庄园之外,一场攻防战打响。 眼前这庄园并非字面意义上的庄园,而是类似于一个坞堡的存在。 它不仅有两丈多高城墙,城墙上还有供人行走和防备的通道,庄园大门上更是修筑堡楼储存武器装备。 当黄巾开始冲锋进攻的时候,庄园很快就组织起了防守,有武人拿着刀在城头来回指挥调度,下面的家兵则听从安排拿起长枪刀剑死守城墙。 每当有黄巾架起简陋的梯子或者树干往上冲的时候,立刻就会遭到这些家兵的攻击。 一时间金铁之声不绝于耳,四处都是刀光剑影。 这些家兵竟然也十分悍勇,凭借着防守之利,硬是把黄巾的几次攻击都给抵挡了回去,城墙下还撂下不少的黄巾尸体。 “都给我顶住,如果让黄巾冲了进来,咱们一个都别想活,只要把他们打跑了,事后家主对每个人都有赏钱!” 那武人一边带着家兵厮杀,一边高声呼喝。 而他的话也十分有效,当听到有赏钱的时候,家兵们都像是打了鸡血一样,使出浑身力气和黄巾拼杀。 好一会儿过去,明明人数众多的黄巾竟也一时攻不上去。 但是许辰倒也不担心,这才刚开始而已,仗着兵力优势,耗也能把这些家兵耗死。 果然,双方有来有往厮杀了几刻钟之后,家兵们的体力就渐渐不支起来,打仗是费力气的事,他们高强度连续拼杀,撑不住也是应有之事。 毕竟这支黄巾也不是吃素的,能从汉军的剿杀当中存活下来并且突围,他们都是比较能打的精壮士兵。 更别说后面又缴获了一千汉军的精良装备,更是补充了实力,对付一個庄园那只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初时进攻不利,不过是因为进攻方天然吃亏,但这并不能改变结果。 果然,当王当身先士卒劈死两个庄民登上城头,一下子就让所有黄巾都士气大振,全都嗷嗷的冲了上去站稳脚跟。 王当虽不是什么顶级武将,一身腱子肉却不是普通人能够比的。 他手持双刀左右抡的滚圆,在狭窄的城头一阵劈砍就杀死数人,颇有些一人当关的味道。 而后面的黄巾紧紧跟上,开始和庄民们争夺城头,虽然双方暂时还在拉锯,但防线被撕开口子,形势自然就开始往一边倒发展。 直到王当瞅准目标,冲到那武人身边,经过几个回合打斗最终一刀砍下对方头颅以后,失去指挥的庄民们才放弃了抵抗,纷纷丢了武器跪地投降。 一场不算太激烈的战斗结束,黄巾竟也付出了几十条命,许辰在肉疼的同时,也不得不感叹这年头的豪强也不是好惹的。 从这些庄民最开始迅速反应,还有战斗时候悍勇的表现,可以看得出来他们平时都有过不少训练。 但不管怎么说,毕竟是打下来了。 庄园的门从里面推开,王当浑身浴血,带着黄巾志得意满的迎了出来:“教主,我这一仗打的如何?” “甚好,甚好。” 许辰呵呵一笑,便往里走去,但就在刚刚踏进的时候,他又回头叮嘱了一句。 “记住警告士兵不要滥杀无辜,即便是处置豪强,也需要经过审理之后方能行事!” 说罢,他才继续往里边走去了。 这庄子或者说坞堡占地极大,走进之后许辰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这里可以看到百姓民房,彘牛羊圈,甚至还有街市和校场的存在。 这让许辰不禁为之心惊,这哪里是庄园,俨然就是一个小社会的状态。 他可以想象的出来,这样一个带有军事属性的坞堡庄园,里面的人完全可以自给自足的生活,而作为家主的地方豪强,就是这里实质上的土皇帝。 当他往前走,沿途都是惊恐跪在地上的庄民,里面男女老少皆有。 许辰粗略看一眼,起码也有七八百人了,算上刚刚战死的两三百号人,就这么一个庄园差不多就有一千左右人口。 一下子,他突然有些明白,为什么说汉末三国其实是世家豪族的时代了。 大汉之所以灭亡,在于弱干强枝,而魏蜀吴之所以能各领风骚,也离不开各地世家豪族的支持。 这个时代随便一个叫的出名字的人,背后必定都有家世。 现在随便碰到的一个普通地方豪强都这么扎手,那世家大族究竟是什么样的实力,就很难想了。 世家和豪族意味着的不仅仅是他们家族本身,还有他们控制着的农田土地,还有他们豢养的私人武装,还有大量依附他们的奴仆佃农。 谁能获得更多世家豪族的支持,也就意味着能调动利用的人口兵力土地粮食就更多。 而不能获得世家豪族支持的人,注定无法参与时代的角逐。 许辰这个时候真正意识到自己选择的路,是多么难走的一条路。 自己天然就站在天下世家豪族的对立面,某种程度上这比得罪大汉天子更加可怕。 但……那又如何! 天下的秩序由强者制定,自己只需要努力成为那个最强者就行,别管什么世家豪族,不能皈依我教者,唯有神罚而已! “这个庄园是你的?” 当一个肥胖白净的中年男人被黄巾押送过来跪在地上后,许辰低头看过去。 从这个人脑满肥肠的模样,就可以看得出来,他平时生活必定优渥,这年头普通老百姓想胖一点,那还是挺难的。 “是我的……不不不,现在它是道爷您的了,这里的一切都是您的了,不论田地女人还是其他的一切,全都是您的!” 此人脸色惨白,也不知本来就是这个脸色,还是被黄巾给吓的。 此时见了许辰,他恐惧乞求的可怜模样,就差抱着许辰的大腿哭喊了。 “只要道爷您留小的一条命,我什么都可以不要,道爷您大发慈悲,就把我当个屁给放了吧!” 许辰平静的看着他,眼中并没有什么情绪,正因为没有情绪,这反而更让胖子害怕了。 似乎眼前这个年轻的道人,已经变成冷漠的天神,即将要审判自己一般。 “有罪则死,无罪则生,你能不能活不由我来决定,而是你自己决定。” ------------ 第17章 实践教义 “教主,我们经过询问,已知这户豪民有多滥杀百姓、凌辱幼女、抢夺民田、常用酷刑等等罪行,做下的次数也难以计量。 以上种种罪行,庄里的百姓都能作为人证,如今事实明了,您看该如何处置?” 在众多庄民和黄巾的注视之下,王当向许辰宣告着胖子的罪行,连同胖子一起跪着的,还有他一大票的家眷。 曾经这些人是这庄子里的土皇帝,可以骑在诸多百姓头上拉屎拉尿。 但当许辰这个更恶的恶人来磨他们的时候,他们就乖巧的如同小绵羊一般,一个个都在许辰冷漠眼神的注视之下瑟瑟发抖。 直到王当刚才念出他们的罪行,每多说一個字,他们的脸色就更苍白了一分。 这样的结果,并不出乎许辰的意料,人的上限可以很高,但人的下限也能低的可怕。 在眼前跪着的这些人眼里,被他们掌控命运的庄民们或许根本就不算是人,而是他们的工具财产。 这样的情况下,那无论是做出什么样的罪恶行为,都不是奇怪的事情。 以前,没人能改变这种状况,也没人能审判他们的罪行。 现在,就让自己来做这些事情吧! “他们侵害了别人的生存、自由、财产等等基本权利,这是吾教认定之大不义的罪恶。 如此,当以同等行为惩戒处罚,酷刑者酷刑,杀戮者杀戮,所有不义所得亦当尽数没收……” 说出这样判决的时候,许辰的内心坚硬如铁,因为对方值得这样的结果。 而对于宣判别人生死这种事情,他也渐渐习惯。 在人命如草芥的时代,他见过太多残忍和血腥的东西,这难免让他对生命不再那么敏感了,该死的就去死吧。 这轻飘飘的宣判,落在眼前这些豪民的耳朵里面,那就无异于晴天霹雳了,他们万万没想到,鱼肉百姓的自己,也有成为鱼肉的一天。 胖子的身体疯狂扭动,他脸色涨的通红,但因为嘴里被塞了破布,无论怎么努力,却也只能发出“唔唔唔”的声音。 其他人也都是大同小异,曾经体面的他们现在丑态百出,更有甚者甚至身下流出了黄汤,那骚臭味直让黄巾们都为之皱眉。 许辰无心观看接下来的行刑,只是转身离开此处。 “此次没收之粮食足够咱们吃上一阵了,至于田产房屋这些东西我们带不走,那就分配给这些庄民。 你需时常告知士兵们,我们要做的事情就如今天这样,让欺压奴役我们的人遭受惩处,替普通老百姓夺回他们应有的东西。 等到什么时候我们打倒了天下全部的世家大族甚至是皇帝,那么老百姓就都能过上好日子了。 我们是应承神灵启示的教派,这一切都是我们的伟大使命,我自然道的每一个教众,都是上天期许之人,都是替天行道!” 许辰一边走着,一边向身边的王当交代起来。 现在黄巾在庄园做的事情,某种程度上就是对“自然道”教义的一种实践,许辰当然不会放过这么一次宣教的机会。 自己不仅要让他们物理上吃饱,也要让他们精神上吃饱。 当人开始具备使命感之后,他们做相应的一些事情时候,那种精神满足远比任何事情都来的令人愉悦。 王当连忙答应下来,跟在许辰身边久了,他慢慢对许辰这套东西接受起来。 不是以前那种因为对教义的服从,而是他内心似乎真的开始认同了。 黄巾之中,多数都是穷苦出身,他们更加能够体会许辰这套东西的吸引力。 此时听到许辰的话,他心里不由得有些幻想起来,自己真的有可能创造教主所说,人人都能过上好日子的世界吗? 现在的王当没有答案,但他很有这个动力去尝试。 不知为何,跟着许辰这个“自然道”和跟着大贤良师的“天师道”,虽然都是在反抗大汉朝廷的路上,但他就是觉得“自然道”更加让符合自己心意。 …… 接下来的两日,黄巾就在庄园中做了修整,全军宰了好些头彘,算是让日子清苦的士兵们都见了点荤腥,也过了两天安生日子。 他们趁着这点时间,不仅把庄园主的罪行清算完全并且惩罚完毕,还把庄园的所有财产都做了分配。 当然许辰也知道,这种分配是没有保障的,原本的豪强没了,他的产业也轮不到普通百姓接受。 正常要么是被官府充公,要么就是被其他世家豪族给吞并了。 但现在的许辰也只能做这么多,以后怎样他是真没法管,只有等到自己变得足够强大了,自己才能制定规则和保障规则。 次日清晨,当黄巾再次集结之后,随着许辰的一声令下,他们便浩浩荡荡的往北进发。 对黄巾来说,这庄园虽好,却不是久居之地,这里养不起几千人,也离冀州太近了点,挨着皇甫嵩这让许辰非常没有安全感。 留在此处的庄民,他们用十分复杂的眼神目送着这群黄巾离去。 他们很难把这些黄巾,和他们听闻的那些烧杀抢掠的黄巾联系起来。 事实上除了最开始的攻城双不可避免的冲突,直到后来,这些黄巾都没有对自己做什么坏事。 甚至他们还在庄园为大家主持正义,分配田地。 很多庄民都感觉自己像是做梦一样,这哪里是什么贼兵啊,就算是官兵,也不至于做到这种地步吧…… 尽管他们只和黄巾相处了两天,但他们对黄巾,却充满了感激之情。 其实,这一次在庄园做的事情,不仅仅改变了庄民们对黄巾的看法,就连黄巾兵们自己,也悄然发生着心态上的转变。 任何言语的教导,都不如一次实例来的直观。 当许辰带着他们在庄园,光明正大的审判了这里的庄园主,然后给庄民们分配了田地,他们也就亲自践行了一次“自然道”的教义。 压迫奴役别人的罪行在自己手里得到惩罚,遭受苦难的普通百姓在自己的帮助下重新获得尊严公平,这对他们精神的冲击是巨大的。 许多人对教义的认知不再是空洞的语言,而是变成了一种真实的存在,他们产生了一种自己真的可以实现这一切的感觉。 一种叫做“信仰”的东西,真正开始在他们心里萌芽。 ------------ 第18章 我教你啊 一行黄巾再往北走,就很难见到什么人烟了,进入幽州地界之后,这里人口密度很明显就降了下来。 一两天过去,竟也只看到一两个零散的小村落,其中一个甚至连村都算不上,只是山的十来间聚集的民房而已。 因为许辰教义戒律的缘故,再加上严肃的军法,黄巾们倒是老实的很,没有对这些小村庄下手。 当然,很大原因也是许辰一路的看的很紧,谁敢犯错一定会被他发现,如此自然没人敢去挑战教主的权威。 待天黑之后,黄巾便就地驻扎,一个個篝火都是点了起来,照亮了整片大地,所有人都紧紧挨着篝火获取热量,时不时传出嬉闹玩笑的声音。 王当点出几队人轮流防备值守,其他大部士兵便各自歇息着。 许辰同样坐在一个小火堆的旁边,火光摇曳让他的影子晃动拉伸,只不过这影子却不仅仅是一个人的,还有一个是在他旁边坐着的张仲景。 黄巾如今虽在流亡,但已经脱离险境,相对安定许多,夜晚歇息时,张仲景便忍不住请求和许辰谈论医理。 上次那微观世界、微生物、病原之说让他颇有惊奇,后来自己回去慢慢琢磨,却也有不少疑惑,他早就等不及要好好向许辰讨教了。 “微观之说新颖奇妙,但在下却苦于凡人目力不能亲见,以至有心钻研却不得其法。 我即在想,若真存在微观之世界,那微生物于人之作用感受,何止于疾病而已? 滴水之中蕴含世界,那世界之下则更加穷尽浩瀚,微生物之数当无数也,但除了疾病之外,何以得见微生之痕呢?” 不管眼前的人是神棍还是天师,又或者是反贼,张仲景都觉得没有关系,在探讨医理的事情上,他并不在乎别人的身份。 张仲景自身看来,自己医者的身份要大于士人的身份,在士人的角度他看不起许辰这个神棍反贼,但在医者的角度,他觉得自己或许需要向许辰取经。 微观世界他尚且无法验证,但这没有关系,因为此前所有的医学理论都无法验证。 医者知道什么样的病症特点,要用什么样的方子,他们基于经验能把病治好,但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好的,然后就会开始琢磨。 琢磨的多了,就开始用一些概念系统性把病症和药材方剂全都归纳进去,这便有了一套理论解释。 这种理论正不正确能不能验证,这不是太重要,重要的是能不能治好病,能治好病,那这种解释就是对的。 所以这个时代的医学,或者是是整个学术中都不会强调证明,而是更加注重实用。 这倒不是简单的愚昧,而是没有现实条件可以满足他们的证明,但他们又需要一种解释去认识世界,这个时候他们就会用各自的理论试图阐述世界。 某种程度上,神教也是这种产物,世人不知道这世界怎么来的,那就都是神创造的,简单粗暴就能解释了。 微观世界这个说法,给了张仲景另外一种解释病理的可能,这自然让他这个医者有了极大的兴趣。 别管能不能真的看到微观世界,只要这个理论能解释的通许多医理现象,那它在医学理论上就有很大的价值,值得自己认真琢磨。 现在他就在琢磨一个问题,如果真有一个微观世界,那这个世界对宏观世界的影响就只有疾病吗? 如果仅仅是这样,那这个微观世界似乎就有些牵强了。 此前那些阴阳五行气这些概念,不仅仅是解释病理人体的东西,同样也是解释世界万物的一些概念。 如果一个理论可适用的范围这么狭窄,那太没有说服力了。 月明星稀,许辰慢慢的睁开眼睛,眼神清澈明亮,莫名有股缥缈灵气,真有几分道家仙人气质。 这当然是他故意装出来的样子,虽然张仲景不信自己装神弄鬼的那一套,但自己还是得装下去。 “吾由神启而知,微观世界的现象表现,不止疾病而已。 事实上微观世界虽然无法直接目视,但它却完全影响着世界的运转。” 许辰淡淡一笑,宛如一个看破世界的智者在传授知识,只不过年龄小了点看起来有点别扭。 “如尸体腐朽、如食物霉变、如堆肥青储、如发酵酿酒,又如我们消化吸收,此般事情,皆有微生物之参与。 微观世界乃整体世界之组成部分,只因我们无法目视,是以难以感受,然而生活之中,实则处处皆是微生之痕。” 许辰话音落下,张仲景顿时愣住,经这么一说,一些平时被自己所忽略的生活现象,一下子被想了起来。 是啊,尸体乃至枝叶腐烂是每个人都习以为常的事情,但似乎从没有人认真想过,腐烂的是怎么发生的。 世人皆知食物久放就会发霉,那么霉具体又是什么东西呢? 农民堆肥青储,可以维持土地肥力,可以延长饲料保存,,可这所谓的“肥”到底是怎么来的呢,这时间又是怎么延长的呢? 这些现象都是世人所熟知,他们甚至用其中的现象来帮助生产生活,但他们从来都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一直没人想过这背后可能的原理。 “吾得上天启示而明,腐烂、发霉、发酵等等现象,实则是微生物分解之过程,若形象解释之,可认为是微生物进食之过程。 此过程,复杂物质分解为简易物质,从而出现腐烂发霉,使废物重归天地循环……” 随着许辰一点点的解释,张仲景下意识就跟着连连点头,也越来越多出现惊叹和醒悟的神色。 越是听得多,他越是觉得许辰这套解释,还真能说的通! 腐烂发酵发霉等等现象,虽然肉眼可见状态变化,却不知变化条件。 明明没有任何外部事物影响,仅仅只是时间流逝,腐烂发霉等变化就自然发生了,这本身就十分奇怪,只是没人细究过而已。 现在一听许辰这么解释,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原来这些变化不是没有其他东西参与,只不过参与的是微观世界,人类的眼睛看不到而已。 嘿,这还真说通了! 这时候张仲景看许辰的眼神就不对了,这小子就算真是装神弄鬼,但能拿出这套东西来,至少在医学上绝对是个奇才! ------------ 第19章 吓人 许辰看到,张仲景听着听着,突然掏出来一些竹签,然后在篝火之下就以刀笔在上面刻字记录,其内容自然就是刚刚的微生物之说。 人的记忆力终究有限,对于这种有价值的理论,最好的选择还是以文字保留。 虽然早有蔡伦改造纸张技术,但实际上直到现在,纸张也没有完全普及。 这不仅是这年头技术推广慢的原因,也是因为世人的使用习惯还没有扭转,如今士人读写所用,依然还是竹简为主。 只是刻字终究比较费劲,许辰就有些看不下去了。 “张先生不必刻录,此等内容,待我日后安定下来,自会在《自然道》中补全。 我教之说包罗万象,蕴藏宇宙之机,归纳天地现象,医理亦是自然之理,经文其中当有解释。” 张仲景闻言,刻录的手顿住,然后抬头看了一眼许辰。 只不过看着许辰的时候,他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问题,好一会儿之后,他才微笑一下。 “在下性子稳妥,还是亲自刻录一份较好。” 说罢,张仲景便重新划动刀笔开始刻录。 既然人家愿意自己刻,许辰当然也没什么话说,只不过刚刚张仲景看自己那个眼神,他现在细细品味,总感觉有些意味深长。 这家伙该不会是觉得自己没机会再写经文了吧? 我在他眼里这么弱的吗,虽然反贼的处境是艰难了点,但也不至于是要死的衰样吧? 许久之后,张仲景终于是刻录完毕,时间已晚,他也不好再继续打扰许辰,便拱手告辞。 只不过在最后离开的时候,他不经意的叹了口气,还对许辰露出有些惋惜的眼神。 这种下意识的反应很微妙,但是许辰还是能感觉的出来,这家伙大概是想说,这样的人才要被朝廷当成反贼剿杀掉,实在是太可惜了。 这让许辰直接沉默了,只能在心里腹诽,哪怕只是为了让这家伙“失望”,自己都得好好活下去才行。 一夜平静,到第二天天色明亮,歇息充足的黄巾们陆续都清醒过来,然后就开始造饭。 炊烟缭缭,倒也让贫瘠荒凉的山地多了几分生气。 抢了一波豪强之后,黄巾的日子就要好过不少。 一户占据阡陌肥田的豪强,多年经营积累下来的存粮足够丰厚,哪怕是供应四千多人,也能撑个五六天了。 而且许辰还让黄巾们敞开了吃,这年头日子安定的普通人都是一天两顿,可他却让黄巾一天三顿,没有一点精打细算的意思。 不为别的,就为万一遇到突发情况他们都有力气打仗。 粮食没了可以再找,但吃得少没力气可不是一下能补回来的,在当下处于流亡的情况下,保持士兵体力充沛相当重要。 就这样再度行进三天后,粮食愈发见底。 眼看又要到撑不住的时候了,王当这个将军,立马就忧心忡忡的找了过来。 “教主,我军粮草将尽,该考虑再找家肥羊劫……没收不义所得了。” 许辰一听,顿时有些头疼。 这养军队可真不容易,别说什么武器装备训练操典了,光是一张张嗷嗷待哺的嘴巴,都已经很要命了。 这才只是几千号人而已,如果是几万人十几万人的大军,光一天消耗的粮食都是天文数字,一般人是真玩不起啊。 流亡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只靠打土豪迟早要把自己玩崩,真要带着这些黄巾长久发展,还得弄一块地盘经营百姓。 许辰也变不出来粮食,只能随便搪塞两句,且行且看,总能遇到转机的,走了这么多天,也该遇到点动静了。 果然如许辰所料,他们前行许久,就有前方的探子骑马回报,却是在前方二十里处发现一座县城。 除了回来报信的探子自己,他的战马上还驮着一人,似是周边的樵夫。 “这是咱回来路上遇到的樵夫,我想或许可以从他嘴里问些东西来,便顺手抓来。” 说着,探子便翻身下马,然后把那樵夫也提溜下来。 樵夫本就惊吓,再一看这里漫山遍野的光头黄巾,心里直呼吾命休矣,差点没吓晕过去。 许辰走了过来,和颜悦色的拉住樵民的手,那笑脸模样就像是看到了多年不见的亲人一样。 这亲近温和的态度,才让樵民放松了不少。 虽然其他黄巾一個个凶神恶煞歪瓜裂枣,但这个小道士看起来还是眉清目秀,令人心生好感。 “好汉不必惊慌,我们只是想问你一些事情,并不会伤害于你。”许辰笑呵呵的模样看起来人畜无害:“敢问好汉前方是什么地界?” 樵夫虽然心慌,也只能硬着头皮回答起来:“前方乃是涿县。” “涿县……”许辰思索了一下,忽的想起来这不是刘备老家吗,不过刘备此时应当不在。 他又追问:“好汉可知县中有兵多少?” 樵夫听到此问,顿时一个哆嗦,突然之间他就醒悟这伙黄巾想做什么了:“这……我不知啊,俺只是一个樵夫,哪儿能知道这些事情。” 许辰眯着眼睛看了他一眼,他很怀疑这家伙不是不知道,而是不愿意说。 沉吟一下,许辰忽的脸色一变,原本清秀温和的神色,一下变得凶狠起来:“某好声说话,你却回答不实,岂不是欺我年轻否!王当,把他拖过去斩了!” “是,教主!” 王当顿时会意过来,眼睛一下瞪的如铜铃,蹭的拔出长刀,提溜着樵夫的领子便往外走。 那模样,似乎下一刻就要让樵夫人首分离了。 这个时候,被突然变脸吓懵的樵夫这才惊醒过来,然后就像待宰的肥彘一样扭动嚎叫起来了。 “别别别,我说,我说,我全都说! 那县中有县卒七八百人,都是一等一的精壮好兵。 俺已经说了,这绝对是实话,饶命,饶命啊!” 听闻这话,许辰便一摆手,王当也就收起架势,然后重新把樵夫推到许辰面前。 经此一遭,樵夫已经吓破了胆,不仅面色苍白,双腿都开始打摆子,那样子似乎随时都要腿软摔倒下去了。 许辰心里无奈,早配合不就行了,非得吓你一遭才能老实。 “你为何知道的这么清楚?” “俺……俺时常给官署送柴火,见着几次公孙县令带兵操典,估摸一数该有个七八百人。” ------------ 第20章 公孙县令 公孙县令…… 许辰一听到公孙两个字,顿时打起了几分精神,在幽州听到这个姓,他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名字。 “这公孙县令名字是甚?” “俺……道爷饶命,俺不知啊!” 樵夫一听这個问题,原本就很苍白的脸更白了几分,这个他是真的答不出来啊。 他很怕因此再度惹恼了这位喜怒无常的年轻道士,又要砍自己脑袋。 “俺只听别人叫唤公孙县令,却也只跟着叫,不曾知道县令真名,俺没说假话,俺真不知道啊!” 许辰看着樵夫,看他这慌张恐惧的样子,觉得这次他大概是真没说谎。 这倒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县令对樵夫来说,那就是高高在上只能仰视的人物,这种身份的不对等犹如天堑,樵夫能知道个姓已经不错了。 只是樵夫见许辰一副思索的模样,生怕怀疑了自己,连忙搜肠刮肚去回忆一些有用的东西。 “还有,俺还知道一些事情,俺听几个县卒说过,公孙县令以前在别的地方做官可厉害,打的那北边的胡人个个叫饶,只是后来才来了咱涿县做官。” 樵夫说完,便胆战心惊的看许辰反应,他不知道自己透露出来的信息能不能让对方满意。 事实上这些信息确实有用,许辰听完之后,就知道这公孙县令正是自己猜想之人。 这可是个硬茬子啊…… 不过许辰倒也没怎么恐惧,想要在这个世道安身立命,就要做好和各个豪杰交手的觉悟。 “你说的东西很有用,不过现在我还不能放你走,等到我拿下涿县之后,自会放你离开。” 许辰并不征求樵夫同意,便替他做了决定。 樵夫闻言不仅不抗拒,反而大大的松了口气,只要不砍自己脑袋,那怎样都可以。 待樵夫被带下去之后,许辰这才看向身边的王当。 “老王,咱们该研究一下了,这涿县怎么要打才好。” …… 涿县官署不远处,便是一个巨大的校场,此时正有一浓眉方脸、目光锐利的男人,在高台上督看士兵们进行操典。 此人身影高大魁梧,虽然穿着一身官服,但身上的气质却更像武人。 这自然就是涿县县令公孙瓒。 公孙瓒,字伯圭,出身辽西令支公孙氏,虽然出身世家贵族但自己却是旁支,最初并不被家族所看重。 一直到自己通过努力和时运,才慢慢打拼出来一些身份地位。 几年前,他担任辽东属国长史,曾与鲜卑人作战拼杀,因作战勇猛强横而被鲜卑人所畏惧,最终打下赫赫威名,这才被升为涿县县令。 但他的野心不止于此,涿县县令也不过是他眼里的一个跳板而已,他要爬得更高更有地位! 而要做到这些,公孙瓒十分清楚自己的倚仗是什么,并不是那个没有给自己多少助力的公孙氏,而是…… 公孙瓒目光火热的看着校场的士兵,唯有刀兵才是自己唯一的倚仗! “只可惜幽州黄巾灭的太快,让某少了许多建功之机,不然何至于让皇甫嵩朱儁专美于前!” 这是公孙瓒一直都觉得遗憾的事情,黄巾动乱八州响应,一时间神州震动,这对大汉无异于一场灾难。 但在公孙瓒看来,这本该是自己扬名立万的机会。 幽州黄巾起势之初倒也轰轰烈烈,刚开始便杀了幽州刺史郭勋,可谓是声势浩大。 本来按照这个势头,幽州黄巾应该如其他地方一样迅速壮大,那样的话幽州局势虽然崩坏,却也正是自己在乱局中脱颖而出的机会。 只要自己打个几次小胜仗,便可挟勇武之威,持讨贼大义,在乱局当中迅速组织收拢幽州官兵,然后彻底平定幽州黄巾祸乱。 那时候,泼天的功劳落在头上,自己也将彻底腾飞。 可惜他想得很美,但现实却是幽州黄巾太过费拉不堪。 和其余几州的黄巾红红火火声势浩大不同,幽州黄巾只在初时厉害了一下,然后就迅速被各郡县平定下去,再也翻不出一点浪花。 这让公孙瓒十分无奈,我还没出手你们就倒下了,力挽狂澜的设想注定只是一场美梦。 不过他的美梦虽然落空了,却也让他更加注重兵马的重要性。 大汉当下的世道并不平静,刀兵不仅是自身周全所必须,更是建功立业的基石。 他这个县令,平日做的最多并非劝农课桑,也不是征徭取税,而是坚甲厉兵。 县中这七八百县卒五日一小操,十日一大操,每一次他都会在场督促,生怕士兵们有一点偷懒耍滑。 如此狠抓军事,这也让涿县的几百县卒格外精悍,在地方官兵里面比的话,绝对算是顶尖的兵员素质了。 校场之上,士兵们手拿棍棒演练劈砍刺杀之术,每一次动作都伴随着他们整齐的呼喝之声,再看士兵们队列齐整,颇有些赏心悦目之感。 对于这样的训练表现,公孙瓒无疑是满意的,一支军队能不能打,看精气神也能看出些东西来。 “县令,今幽州各地黄巾已平,暂时不见战事,再维持这样频繁的操典,似乎并无必要,这对我县粮草消耗也是一个很大的负累。” 正在公孙瓒看的起劲时候,一人走近过来,朝着他一拱手便劝说起来。 公孙瓒看了过去,说话之人正是涿县县尉田楷。 训练从不是只管让士兵们猛练就行的,要保证成效,那也得好吃好喝伺候着,而现在公孙瓒的操典频率,在田楷看来,有些太高了。 他们二人共事许久,双方早已熟悉,私下交情也是极好,所以面对田楷的劝说,公孙瓒十分耐心解释起来。 “今时局不稳,眼前的安定恐怕只是暂时的,未来可能发生任何事情,保持足够的操典训练看似多余,实则必要也。” “县令何出此言,如今黄巾既定,党锢亦除,往后世道应该渐好才对。” 田楷很难理解公孙瓒的想法,在田楷眼里,汉帝国依然是极为强大的存在,黄巾覆灭之后,天下怎么也该稳定下来了。 正在这个时候,就见一文吏急匆匆走来:“禀告县令、县尉,我县南处三十里的一处庄园,忽然遭到黄巾劫掠!” 听闻这个消息,公孙瓒和田楷便相互看了一眼,田楷明显从公孙瓒眼里看到兴奋色彩。 “你看,某就说这世道安定不下来。” ------------ 第21章 公孙瓒:杀鸡去! “究竟是如何情况,你详实说来!” 听闻有黄巾在治下出没,公孙瓒不仅不慌,反而有些兴奋起来,但他也不急着做出反应,而是先叫来那报信之人。 身前之人,正是那受劫大户的管家,黄巾打进庄园时,唯独漏了后墙没有看管,这才让管家寻了个机会搭梯逃跑,然后骑马匆忙来县里求援。 经管家一说,公孙瓒便想起来,南边三十里地确有一大户,虽然不是什么世家大姓,却也算是一方豪强了,此前自己与其家主还稍有几次来往。 这大户是死是活其实公孙瓒并不关心,但黄巾是一定要剿的,正愁没地方累积功劳,这不就送上门来了。 “好叫县令知道,那伙黄巾个个都脑袋光净,便是胡须都见不到一根,打起仗来凶猛的很,咱家那些個家丁撑不过几时便被打败了,小的也是侥幸才能逃过一劫前来报信。” 这管家似乎还心有余悸,说话之时神色庆幸。 公孙瓒听后只觉怪异,还从未听说黄巾有光脑袋的说法,不过这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他并没有过多关注。 既然要去讨贼,那当然是打探贼人战力更为重要。 “黄巾人数几何?” “回县令,小的看大致有个千余人。” “他们可有甲衣锐兵?” “大多都是穿着破布衣裳,兵器倒是多刀剑枪棒,打起来煞是勇猛。” “嗯......那他们都是如何年岁,是老弱居多,还是青壮居多?” “皆是青壮也!” 一番问答之后,公孙瓒心里便有谱了,随后便摆摆手把管家屏退下去。 听管家所说,这伙黄巾倒也悍勇,毕竟都是青壮汉子,手持精良武器,也难怪能攻下豪强坞堡。 即便如此,公孙瓒依然很有信心,贼兵终究是贼兵,缺乏操典训练,没有甲衣装备,将领的水平也十分低下,作战意志更是不堪一击。 在兵力相差不大的情况下,官兵都是能稳定优势的。 这伙黄巾的情况,刚刚好是涿县八百县卒能够对付的范畴,若是规模再大些,那公孙瓒就要考虑往郡太守那里上报,然后集合几县之力来围剿了。 蚊蝇再小也是肉,能独吞的功劳,公孙瓒自然不愿与他人分享,区区一千贼兵,他并不放在心里。 “来人,替本官着甲,吾要亲自领兵讨贼!” 公孙瓒站了起来,立刻就要点齐兵马出发,那淡定自信的神态,颇有几分睥睨天下的气质。 尤其是左右亲兵给他披上银甲,戴上红翎头盔,再绑上红色的披风,更显得他英气逼人,魁梧的身形也天然就显出勇猛气质。 不过此时县尉田楷却走了出来,眉头紧皱面有忧色。 “伯圭,贼兵聚众千人,却也不算少了,只以八百之兵匆匆讨伐是否有些草率了? 我看不如暂且等等,或者与周边几县商量之后合力讨之,或者从附近世家豪族借些兵来,届时再做征伐,可保万无一失。” 公孙瓒闻言,却不以为意,田楷所说固然稳妥,但在他看来只是杞人忧天。 燕赵之地多猛士,幽州这地方相邻者莫不是虎狼之辈,其自身的兵员素质本就强悍,若不是如此,当初幽州黄巾也不至于那么快就被扑灭了。 说到底,他根本就是看不起黄巾这种聚啸之贼的。 官兵往往只需要摆出阵型冲锋个几次,就能把黄巾整个冲垮,然后就会出现溃逃的连锁反应,这些乌合之众根本不堪一击。 “若是对付区区一千贼兵,某还要合他人之兵,那才是天大的笑话,传出去的话我公孙瓒岂不是要让人羞红了脸!” 公孙瓒哈哈一笑,语气中的自信,仿佛要剿的不是一千个人,而是一千头羊。 田楷闻言也只能摇头一笑,其实他也不是真的觉得很危险,只不过是求个万无一失罢了。 别说公孙瓒自信了,田楷对他一样具备信心,毕竟公孙瓒本就是以悍勇出名,而涿县县卒又精于训练,再怎么样也不至于打不过黄巾。 说到底,无论是公孙瓒还是他,都觉得黄巾都不过是土鸡瓦犬罢了。 “如此,田楷便静待伯圭讨贼佳音!” “哈哈,某去也,你看好县城便是。” 公孙瓒翻身上马,日光洒落让他银甲粼粼,北风拂过让他披风卷动,他一挥手,八百县卒便整军出发。 此情此景,正是大丈夫当行之事,意气风发是也! 他大笑一声,便双腿一夹马腹,率领着士兵们浩浩荡荡从城门出发,便向着南处行去。 三十里的距离并不算远,若是行军快速的话,不到两个时辰便可抵达。 公孙瓒倒也不急不忙,此番出兵讨贼可不仅仅只是看上那点功劳,若是能让贼人把庄园祸害一遍,自己还正好可以做最后的黄雀。 一户豪强之家的财富也足够令人眼红了,家主若是不死,自己最后怎么好笑纳呢。 八百官兵以一个不快不慢的速度往前行军,只是在经过山林小道的时候,他们却并未发觉,两侧山林的深处,此时正有人远远的注视着他们通过。 茂密的树林当中,近乎三千人潜藏在深处,他们全都趴在地上,身上覆盖枝叶一动不动。 在山林背坡之处,他们能清楚看到山林道路的动静,却完全不会被官兵所发觉。 “未曾想我大汉官员如此蠢笨,许辰此贼略施小计,便能引他上当。” 山林深处,当沮授看到公孙瓒果真带兵剿匪去了,便忍不住摇头叹息,如果可以,他真的很想立马冲出去给公孙瓒示警,让他不要中计。 奈何他知道,这个时候但凡自己稍有异动,旁边的黄巾就会立马杀了自己。 就算有心相助,也无能为力啊,自己这个俘虏除了表达忧虑之外,什么也做不了。 “此人自己蠢笨无妨,但害的却是涿县满城百姓,若真是酿成惨祸,便是杀他十回也不够偿还的!” 说到这里,沮授的目光不由得看向了官兵来时的方向,最终也只能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此时他除了说一句贼子狡诈,便什么也做不到。 ------------ 第22章 予取予求 “或许,事情也未必如公与所虑,黄巾虽是贼寇,但有许辰那教义约束,倒也不至酿成惨祸,就算涿县落入他们手中,多半也就是抢些大姓之家而已。” 一旁的傅燮见沮授忧虑,有些尴尬的咳嗽一下,便出言宽慰。 傅燮的尴尬,主要源自于他也曾上过许辰的当,若是按照沮授这么说的话,自己何尝不是与公孙瓒一般蠢笨呢。 说起来这个也是巧合,他与公孙瓒其实也算是熟识,两人曾一同在名士刘宽门下求学,较真起来的话倒也算得上是师兄弟。 当然,如今看来,说是难兄难弟或许更加贴切。 看到公孙瓒上当,虽然他也是直叹气,但肯定不会跟着沮授说什么蠢笨的,不然就是骂自己了。 无论是沮授还是傅燮,他们看到公孙瓒带兵出现在这里的时候,就知道涿县必定要落在黄巾手里了。 “或许如此吧,那许辰立妖道之言,唯独在戒律之上却十分合乎人道,倒也算是一件奇事了。”沮授无奈摇摇头,事已至此,他也只能这么想了。 至少他们是亲眼见到过许辰约束黄巾教众的,这一路走下来,倒真有几分军纪严明的意思。 当知就算是官兵,也未必做不出劫掠百姓的事情。 他们一伙反贼,能这么明晓正道,的确是十分难得的事情,在这一点上,沮授还是看许辰十分顺眼的。 只是卿本佳人,奈何做贼啊...... “某却觉得,此事倒也不能全怪官兵无能,实在是许辰此贼太过奸猾。 闻知涿县兵力,他便以千余黄巾引诱,不多不少刚好能诱使涿县兵力尽出,留待一座空防之城便可不攻自取,这份心思实在是阴险至极。 公孙瓒不知此僚底细,大意之下遭人算计,实属无奈也。” 正在沮授感叹之时,傅燮却主动替公孙瓒找补起来。 毕竟和公孙瓒有几分交情,多少是要维护一二,再者此时替公孙瓒找补,那也是替自己找补。 当初自己同样也是被许辰算计,才会有今天俘虏之境况,这是傅燮心中永远的痛。 他实在无法接受自己无能,那就只能怪许辰太狡诈了。 这点小心思,沮授自然一眼看穿,但他也知道给人留几分脸面,是以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某种程度上,傅燮说的确实没错,许辰奸猾狡诈,猝不及防被他算计,也不好苛责。 “御兵用奇自然能有一时妙处,但此并非正道,若这所谓黄巾教主只懂这点微末手段的话,那也是走不远的。 待幽州豪杰熟悉其手段,自然会多加提防,届时再看他如何发挥!” 沮授其实看不上这些小手段,靠这种东西是站不住脚的,想在这个世界上立足,看的是声望、资源、能力,而这些东西他还没有从许辰身上看到。 或许以后,许辰有可能会具备这些,但在可能变成现实以前,那都是毫无意义的。 本想结束话题,但沮授却觉得有些不对,似乎少了点什么一样。 随后他醒悟过来,却是少了一个人说话,以前谈论的时候,张机少不了要来凑個热闹说几句,唯独这次却一声不吭,这让沮授还有点不太适应。 只是当他转头看到张机的时候,只看到张机正在小心翼翼的观察着一个发霉的果子。 沮授见状,嘴角顿时抽搐了一下,自从前些天这家伙找那许辰探讨了一次医学,回来之后便一直都是这个诡异的模样。 要么就是观察发霉的东西,要么就是观察腐烂的东西,看着令人头皮发麻。 他实在是无法理解这种行为,很难想象那许辰究竟是说了些什么东西,能让张机这么个优秀士人变得如着魔一般,莫非此僚还真会什么迷惑心智的妖法? 搞不懂的沮授,也只能眼不见为净了,自顾自的就开始闭目养神起来。 只是不久之后,当公孙瓒的队伍完全从这里通过走远了,他就没办法继续休息了,因为这时候许辰已经站了出来,并且把手中的长剑遥指涿县方向。 “前有神许之地,只待我等自取,黄巾教众听我行事,向涿县进发,攻破县城,替天行道!” 许辰一说完,黄巾们无不是神色亢奋,他们火热的目光随着许辰的剑,看向了涿县方向,他们的嘴里,更是齐声呼喝着“替天行道”。 他们并不是傻子,到现在自然也明白涿县已是空防之城,自己连仗都不用打,便可轻而易举的占据下来。 而他们看向许辰的目光,也越发的狂热起来。 他们对许辰的信服,并不仅仅只是许辰自称天师教主这么简单。 他们信的,是许辰帮助他们脱离瘟疫的死刑,是许辰带他们战胜汉军精锐,是许辰带他们打击豪杰,而今天,许辰又带着他们轻取县城。 每一次渡过危机,每一次小的胜利,都是许辰累积威信的过程。 到了如今,诸多黄巾教众无疑已经彻底把他当做神教天师,黄巾教主。 许辰驱马前行,黄巾们都是乌泱泱的拱卫左右,许辰遥指前方,他们都如浪潮前涌,三千大军很快便兵临涿县城下。 当听闻军报匆匆赶来城头的田楷,看到城下密密麻麻的黄巾贼兵之时,他只觉得大脑一阵眩晕。 只看到这个场面,他根本不必多想,也知道自己和公孙瓒都是上当了。 只不过此时他再后悔也没用了,城头只剩下百十来号城卫,这点人站在城头也就能装个样子了,连给黄巾塞牙缝都不够。 就算可以组织民夫守城,且不说顶不顶用,时间也来不及了。 “吾命休矣!”田楷哀嚎一声,连忙吩咐左右城卫:“涿县必失,强守无用,你们各自丢弃甲兵在城里躲藏吧,吾也要如此了,但愿能我等都能逃过此劫!” 这些个势单力薄的城卫本就吓得不行,一听这话全都是如蒙大赦,纷纷把甲衣兵器扔掉,然后跑入城中装作平民。 不是他们不愿意战斗,只不过注定送死的仗没必要硬上,饶是田楷也知道事不可为,同样也是躲入城中。 不管怎么说,保命还是最要紧的。 涿县就此如同被剥光的女子,整个暴露在了黄巾的眼前。 ------------ 第23章 穷人不害穷人 夺取一座县城有多难,对于现在的黄巾来说,大概就是搭梯子翻墙的难度。 一座完全没有兵防的县城,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落入到黄巾的手里。 当城门从内部被打开之后,所有的黄巾都兴奋的嗷嗷大叫。 若是在几月之前的时候,打下一座县城并不至于让他们如此兴奋。 毕竟那时黄巾正是如日中天,凡有黄巾兴起,各地郡县莫不是望风而降。 什么乱七八糟的太守县令,黄巾们都不知道杀过多少了,一个区区县城在他们眼里实在算不得什么。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大汉腾出手还击之后,黄巾运动立刻遭受灭顶之灾,原本叱咤风云的他们,一下子变成丧家之犬,只能在各地奔流逃亡。 他们这伙残兵,本就是从汉军精锐的绞杀中侥幸逃得性命,已然被汉军打的志气全无,胆气全消。 这种朝不保夕的时候,能够夺取一个县城,那就是让他们喜出望外的事情了。 拿下县城,意味着他们又可以获得粮食物资补充,意味着他们暂时可以有安枕之所,意味着他们可以重新整军备战。 “立刻遣人分别封锁东西南北城门,勿使一人逃出城去! 另外,我黄巾教众需谨记教义,不可行偷窃、劫掠、强迫平民百姓之举,凡有犯者,尽逐出我教并以兵法斩之! 凡城中大姓之户要全部看管束缚,此类人天生原罪,届时当由我教一一审明查处!” 县城落在自己手里这固然是好事,但许辰很担心黄巾在绝对强势的情况下失去控制,最后变成无脑烧杀抢掠的野兽,这是他绝对不能容许的事情。 所以在进城之前,许辰骑马拦在城门口处,三令五申让他们不得犯戒。 不得不说,这及时的降温非常有用,刚刚还兴奋地两眼发红的许多人,突然之间就感觉心里的那根弦绷紧了,原本差点被他们忘掉的戒律,也再度浮上心头。 如果戒律的威慑不太够的话,那么军法的威慑就绝对有分量了。 在许辰的眼神逼视之下,黄巾们眼中的狂躁渐渐消退下去,理智和冷静重新回到了自己身上,他们牢记着许辰交代的事情。 好一会儿之后,许辰才驾马进入城中,后面的黄巾也都是鱼贯而入。 往里一眼看去,是四通八达的街市道路,旁边错落有致的家宅和铺子一眼看不到头,只不过此时却见不到一个人,第一眼看着仿佛就是一個死城一般。 其实这只是城中百姓听闻黄巾破城,都吓得躲入屋中而已。 许辰左右一看,就能从窗户和门缝中看到一双双惊恐而又好奇的眼神,自己往哪个方向看,哪个方向的所有眼睛都会瞬间消失,原本细小的门缝也死死关着。 偶尔经过一些宅院,还能听到里面婴孩啼哭声音,但很快这声音就支支吾吾起来,可以想象里面的大人此时该是何等惊恐的在给婴孩捂嘴。 整个县城,都弥漫着一种肃杀诡异的气氛,仿佛有一场巨大的祸事要降临在这个地方一般。 看得出来,黄巾在百姓当中的名声,恐怕不是太好...... 三千黄巾乌泱泱的就冲向了县城深处,出于许辰戒律和兵法的威慑,黄巾们不敢碰平头百姓,只能把目标放在城中的大户上,而这种地方还是很好找的,哪里墙高地广,哪里就是豪强大户。 一时间整个县城黄土弥漫,到处都响起黄巾们的呼喝声音。 许多普通百姓躲在家中瑟瑟发抖,生怕下一刻黄巾就要冲进来抢了自家的粮食财物,凌辱自己的妻女家人。 可好半晌过去了,外面虽然热闹非凡,自家却一点事也没有。 越是这样,他们反而越是恐惧,或许是贼人看漏了自己家才是,如此更不能招惹他们过来,这让他们一个个一动不动大气不喘。 一个时辰过去,外面一直都有刀兵之声,似乎在发生持续的械斗。 两个时辰过去,外面的动静渐渐平息,但是贼人的走动依然十分频繁。 三个时辰过去,日渐黄昏,城中一片寂静,只有偶尔才能听到外面的一些脚步声。 一直到入夜天黑,各家各户的百姓还是紧紧依偎在自家墙角一动不敢动。 儿女在怀中抽泣,妻子紧紧抓着自己的手,他们在黑暗中什么也看不到,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音。 他们都在为自己的命运而担忧,自己真的能逃过贼人毒手吗? 黑暗的环境无疑加剧了这种负面情绪,百姓们慢慢都就开始变得悲观起来,一直到外面突然爆出一阵巨响,一下子把全城所有人都吓出一身冷汗。 “城里人的都听着,我们是信奉自然道的黄巾,和以前的那些黄巾不一样。 俺们都是穷苦人,穷苦人不害穷苦人,那些贵族老爷才是坑害欺负咱们的人。 所以我们不打普通百姓,只打豪门大姓,你们该造饭的就造饭,该睡觉的就睡觉,没人会对你们怎么样!” 有人听到声音,惊吓之余也爬到窗户扒开缝小心往外瞧去。 就看到几个黄巾贼人举着火把骑着马在城里穿梭,一边敲着金属物发出巨响,还一边重复大喊着这些话,那几个光头在火把的光照之下也显得格外圆亮。 不一会儿,贼人就从道路这头跑去那头,声音也跟着就消弱下去。 这个架势,似乎是要这样把全城都给喊一遍。 各自躲在家中的百姓都是醒悟过来,原来自己幸免于难不是因为不是贼人漏看了自己这一户,而是贼人本来就没有打算抢老百姓。 他们庆幸之余,也觉得惊奇,贼人不抢老百姓,这可能吗? 虽然有黄巾贼人这么卖力的表明态度,但是城中百姓依然还是惊疑不定,处于社会最底层的他们,对这种事情保持着足够多的警惕。 所以,这一晚上,整个县城除了几个大户的宅邸,其他地方还是黑乎乎的看不到一家灯火,众多百姓什么都不敢做,只愿在黑暗中默默捱过这一晚上。 此时,许辰正处于其中一家点着火把的大户当中。 火光映照之下,满地的尸体和血迹显得格外阴森,而许辰就站在其中,神色淡漠而平静。 死的这些,不过是县中大姓豪族豢养的家丁武装,跪在自己面前的这些人,才是正主。 ------------ 第24章 教法裁决 不得不说,大汉地方上的大姓世家,确实是有手段有实力,虽然黄巾轻而易举进入了县城,但是打进这些世家之门,却也费了不少的劲。 这些坐落在县城里的大庄子,里面豢养的私人家丁动辄数百,个个都是年轻力壮的勇士,打起来还真不容易。 黄巾也是花费近两个时辰,才把这些大家族一個个的全给平定了。 许辰还有些庆幸,还好自己攻城打了个出其不意,不然再给他们一些时间准备,让他们把这些力量都组织起来守城的话,那可够自己喝一壶的了。 对此许辰也只能感叹,这些地方的世家豪强着实厉害,自己当真不能小看。 即便是初入幽州时自己打下来的那样的坞堡,他们掌控着一方土地的田产人口,拥有自己的家丁武装,但那样的存在也只能算是豪强而已。 真正的世家大姓要可怕的多,除了掌控更多的土地人口之外,他们还垄断着知识、以及向上的通道,从而把自身的影响力从地方扩散到中枢。 而现在自己所在的,实则就是涿县的一户世家大姓,只不过这一户世姓算是实力较小的那种,但依然比此前所遇到的豪强扎手的多。 而且眼前所见的这些,也不过是他们在县中的一部分实力罢了,在县城之外,他们所控土地更是广袤,远远不是一般豪强所能比拟。 不过这个世家虽然强大的可怕,但放眼天下去看的话,那又排不上号了。 袁门四世三公那样的,才是真正显赫世姓。 看的越是清楚,许辰也就越是心惊,这些人以后都是自己注定的敌人啊,未来的路,想想都无比艰难。 抛开这些思绪,许辰重新把注意力放到眼前跪着的一大票人身上。 这些人,便是世家中人,男人女人老人孩童一应俱全,而现在许辰就要开始对他们的审判了。 正如入城时自己所说,王公贵族天然带着原罪,这与他们是否作恶无关,而是他们生来所享受的一切,本身都是依靠对底层百姓敲骨吸髓而得来的,这一点来说,他们没有一个是冤枉的。 当然,许辰却也没有丧心病狂到全部以屠杀处理的地步,怎么处理这些人,他已经有一套粗略的程序了。 “如皇帝王公、贵族豪强之辈,皆生而原罪也,是为不洁之人。 吾自然道教遵循天道、听从神意,今以教法处之。 其孩童者无知懵懂,虽可免于处罚,却终生不得入教。 一切老妇男子,凡常有善举者,不曾直接侵害他人者,亦免于刑罚,终生不得入教。 凡有直接侵害他人,却不至毁伤性命者,当以轻重苦刑而罚之,终生不得入教。 凡有侵害他人致使毁伤性命者,当以苦刑罚之,并戮首曝尸。 另,此贵族豪强之家,一切财物所有均为不义所得,我教当以没收处之!” 许辰平静而冷漠的宣讲了一遍自己制定的教法,接下来,黄巾们就该依照这些教法来处置在场的所有人了。 这些教法虽然实际上是许辰制定,但名义上却是源自自然神的启示,承托天道意志而来的,在神教之中天然就具备无上的法理。 许辰身为天师,掌控着神教的一切解释权,这就是真正意义上的口含天宪。 这些教法现在还很粗糙,并不能算是真正可用的律令,但这事儿只能等以后安定下来再慢慢完善,眼下也只能简单粗暴的来解决了。 若真要弄一套严密完整的律令来,这些泥腿子黄巾不被绕晕才怪了。 现在有了可依据的东西,对于眼前这些人自然是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了。 虽然还没有到具体执行的时候,但许辰也知道,最终除了孩童,恐怕其他人活不了几个。 黄巾干活麻利,很快就把这些人全都摆弄清楚了,近百人被分开绑到了三个地方。 “他们的罪行我们已经审问清楚,教主您看,左边的这些是不用受罚的人,中间的这些人是需要受刑的人,而右边的那些人......嘿嘿,那就是既要受刑也要砍头的人了!” 一名黄巾兴奋的跑到许辰身边汇报,那样子似乎迫不及待的就要动手一般。 许辰一看,果然如自己所料,左边不用受罚的就是十几个孩童以及两个女子,而中间只需要受刑的也不过就是寥寥几人而已,剩下右边几十个人则是全都要处死之人。 这么一看,除了孩子和其余寥寥几人,绝大多数人都是难逃一死。 但这可不能怪我许辰了,要怪只能怪你们自己作恶多端罪有应得了。 许辰摇了摇头,对眼前这些人并没有丝毫怜悯之心。 这个时代的世家豪族,还有以后的乡绅地主,他们这样的存在就是人类社会的恶瘤,闭着眼睛打死十个人,其中八个人都罪有应得。 “那就明日统一拉去菜市处理,记得要召集城中百姓观刑。” 许辰说罢,便没兴趣继续看这些血腥事情了,迈过满地是血的庭院,走入其中一间里屋,找了个房间就开始休息起来。 ...... 这一晚的月光水银泻地,映照着大地生辉,但即便月光明亮,这个时代的人也依然夜视困难。 夜晚是个特殊的时段,大多数人一到夜晚,别管月亮够不够亮,他们也都是实打实的睁眼瞎,巴掌放在眼睛前头都看不清。 所以这个时代打仗少有夜间行动,乌漆嘛黑的别说操刀子砍人,能看着路就不错了。 此时远离涿县的公孙瓒,就不得不因为天色入夜,而暂且放弃追击黄巾,而是就地扎营起来。 公孙瓒有些恼火,他原以为能很轻松的结束这场战斗,但这伙黄巾却比自己想的更加警惕。 自己还未来得及赶去那户豪强之家,便被这些黄巾给提前发现了踪迹,然后双方就开始了你追我赶的游戏。 只不过黄巾贼以逸待劳,体力却比长时间行军的官兵要好得多,所以始终要比官兵跑得快,双方一直都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 一直追到入夜,他们才不得不偃旗息鼓,但公孙瓒却觉得这是个好消息。 至少己方有时间可以休息一夜,待补充了体力,便可一举追上贼人,然后斩杀立功! ------------ 第25章 贵人 “如今看来,这些汉官也不过如此,教主只是略施小计,便能调虎离山轻取县城。 他们却也不想想,我们都把豪庄打下来了,还能看管不住一个后墙? 不过是故意留出机会放那管家逃跑送信而已,不然的话,怎么能引得他们主动出来,哈哈哈!” 夜幕之下,王当和一众黄巾围坐于篝火之下,取暖之时自是忍不住吹嘘起来。 今日能把汉官牵着鼻子走,还是很让他爽快的。 以往随着大贤良师张角攻城略地虽然也很强势,但那只是依靠人多起势,远没有这样以智力取胜令人满足。 尤其是直到现在,对方也依然蒙在鼓里,这更让王当极大得意。 什么士人什么汉官,看着倒是人模犬样,今日还不是被我这个泥腿子唬的团团转,只是不知届时你醒悟过来,又该是如何的羞愤咯。 虽然这计策是许辰所设,但王当作为执行人,依然与有荣焉。 旁边的那些个黄巾小兵,此时也都是各种马屁不断,什么将军威武、将军厉害、将军高见这样的话一個接着一个。 “告诉兄弟们,养足精神,明日接着溜犬!” 王当哈哈一笑,便扯着嗓子招呼一众黄巾,黄巾们也立刻就叫好回应。 从此时他们说话时那种轻松的语气,可以看得出来,他们已经摆脱了那种疲于奔命的负面状态,甚至还变得有些乐观起来,正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自从他们奉许辰为教主之后,似乎一切事情都开始往好的方向发展了。 对于已经陷入到低谷当中的黄巾们来说,这无疑是让他们十分高兴的事情。 ...... 一夜无声,无论黄巾还是官兵,都在尽力歇息恢复体力,以准备继续明日的追逃游戏。 当太阳还没有爬上地平线,东方的天空只有依稀的霞光时候,官兵们便已经在公孙瓒的催促之下整备完毕。 随着公孙瓒一声令下,已经精神饱满的官兵们,立即就开拔往前加快行军。 只不过当他们追赶一阵之后,虽然看到了黄巾贼们驻扎营地留下的痕迹,却一个人影都没见着,显然黄巾也是早早就开始跑了。 “这些贼兵,倒是跑的快,给某继续追!” 公孙瓒恨得牙痒痒,这一路追了不知道多跑了十几里地,等抓住贼人后,定要扒皮抽筋才能泄愤。 官兵也是用尽了脚力死命在追,速度的确不慢。 奈何黄巾也一样脚力上乘,他们这身跑路本事那是不断逃命练出来的,硬是把官兵甩在后面怎么也追不上。 公孙瓒越是追,越是气,这个时候他就怀念起自己任辽东属国长史时培养的白马义从了。 可惜那些精骑不能跟着自己就任涿县,不然今日焉能受这个委屈? 如果真的追不上也就罢了,偏偏这些黄巾贼就一直和自己保持一个微妙的距离,好像再加把力就能追上一样,这让公孙瓒难以放弃。 毕竟已经追了这么远,这个时候不追了,那可真是亏到吐血。 “某就不信还能跑不过你们,今日就算追到天涯海角,某也要宰了你们!” 公孙瓒显然已经上了头,此时也不想什么有的没的,铁了心要把前面的黄巾给收拾掉,便不断催促手下官兵加快速度。 这一前一后的追赶游戏,似乎一时半会还看不到结束的迹象。 当时间渐渐来到正午的时候,涿县这头也开始了不同寻常的动静。 城中百姓在第二天发现贼人真的秋毫无犯之时,终于是慢慢鼓足勇气走出了宅子。 他们各自相互议论确认,又进一步确认了黄巾贼的作风,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这种作风正派的黄巾贼,让百姓们都啧啧称奇起来,胆子变大的他们,也就开始对黄巾评头论足了。 黄巾那几千个光头,是他们眼里最为奇特的地方,连头发胡须都不见一根,实在是有些丑陋怪异。 但别说,他们认真观察下,却发现这些黄巾看这不入眼,身上却很干净。 没有头发胡须,也就几乎看不到什么虱子虫子,身上的衣服虽然简陋但却干爽,走在他们身边,反而是自己比较腌臜。 总之,这些黄巾贼虽然看着怪异,但并不令人讨厌,倒是忍不住让人好奇。 由于黄巾并没有对百姓造成什么影响,是以县城很快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大家又开始了日常的生活生产。 这时候他们才惊奇的发现,城里的那几家贵人,似乎都消失不见了,他们的府邸更是紧紧关闭。 一直到了正午,他们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光头黄巾们光明正大押送着许多人游街示众,一边走着还一边要吆喝让百姓去菜市观刑。 这个时候百姓们定眼一瞧,都是吓得魂飞魄散。 那些被押着的人,可不就是以前城里的贵人们? 这可要了亲命了,这些贵人哪里能这么对待? 以前大家在这些贵人面前,连说话的资格都没有,路上碰到了贵人,自己也得在边上低头候着,生怕招惹了一点。 如今突然看到这些贵人被当成彘犬一样被绳子绑着牵着,这场面瞬间就给了他们极大的冲击。 在他们的认知里,高高在上的贵人们,根本不可能也不应该被如此对待,这样的场面许多人都不敢多看一眼,再凄惨的贵人也是贵人,那不是自己能够围观的。 不过更多的人,还是忍不住心里的好奇心,一路都跟着黄巾们来到了菜市。 他们看到了,一个个曾经的贵人都被黄巾押送到空地跪了下来,几家的贵人加起来,都有三四百人了。 曾经高高在上的贵人们,现在只有嚎哭、恐惧、乞求等等丑态,再也没有当初一丝一毫的体面。 菜市寂静无声,百姓们看到,原来所谓贵人到了这种时候,也跟常人没什么区别。 然后,所有人都看向了一个地方,那里正是贵人们跪向的地方。 木台之上,盘坐着一个黄色道袍的光头道童,虽然脸庞稚嫩,但神色却透着一股悲悯和圣洁。 别的不说,光是这一幅卖相,就已经把百姓们都给唬住了。 ------------ 第26章 砍断退路 这个教主和天师当的越久,许辰也就越来越适应角色。 都不用刻意的做作,不知不觉他就开始具备了神棍该有的那种飘然出尘的气质,很多时候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这种悄无声息的改变。 正如此时百姓眼里所见,许辰看起来就莫名有种神秘感,让他们下意识就觉得不同凡响。 寂静的菜市,只有所谓的那些“贵人”们哭喊哀求的声音,但这些声音都被许辰过滤掉了。 在百姓们的注视之下,许辰缓缓的站了起来,他面对着所有人,神色严肃,语气平静,话语出口带着莫名的权威意味。 “吾教自然神曰:人生而平等不分贵贱,此乃自然天理不可侵犯。 所以尔等应当知晓,任何人不必比任何人高贵,任何人也不必比任何人低贱。” 当黄巾们高声把许辰的话复述全场,所有人都为之一愣,不管是围观的百姓,还是跪在地上的“贵人”们,都用一种茫然和疑惑的眼神看了过去。 人人平等不分贵贱的这种概念,对他们来说还是太过超前了。 尤其在这个时代,世家豪族就是实质上的贵族,这更让这个理念显得格格不入。 不说跪着的这些贵人觉得莫名其妙,就连百姓们自己,都有种荒谬之感。 哪怕百姓才是“贱”的那一個,哪怕他们才是被压迫的那个,但他们一下子也接受不了这种理念,因为这与他们对世界的认知冲突了。 贵人们识文字,贵人们能做官,贵人们还有田地,那他们当然是尊贵的,那自己当然是低贱的,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要是没有贵人,自己连田都没得种,要是没有贵人,自己连安身之所都没有,要是没有贵人,自己的儿女连奴仆都没得做? 自己的生老病死衣食住行,都要依靠贵人赏赐,他们给了自己一切,自己怎么能想着和贵人平等呢,这太不应该了! 所有人的反应,许辰都看在眼里,他知道世人的认知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 黄巾们能快速认同这样的理念,那是因为他们本就是信徒,对信徒而言,神灵的话天然就是正确的,这是根本不需要思考的事情。 可这些百姓还不是自然道的信徒,他们还没有办法如同黄巾那样接受“神”的启示。 不过即便百姓现在还无法认同,也不妨碍许辰继续说下去,自己不去宣扬的话,哪里能有更多的信众呢,传教也是一份需要好好去干的事业。 “每个人生下来,都有上天赐予的最基本权利,如生命权、财产权、人身自由权…… 而这些人,却在长期侵害我们的权利!” 说到这里,许辰神色淡漠的指向了跪在地上的贵人们,此时的他宛如裁决天神,在向邪恶的罪人进行着审判。 老百姓们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过去,看到了体面的贵人们露出以前从未见过的恐惧神色。 当曾经不可侵犯的贵人们,在许辰的面前以罪人的姿态展现在他们眼前,这一刻他们突然觉得心中有什么东西被破除了。 似乎突然之间,贵人在他们眼里,也没有那么尊贵了。 “是他们抢夺了我们的田地,是他们侵占了我们的自由,是他们压榨着我们的劳动! 混沌之初,大地无主,这天下土地亦为天下人共之,无人可据为己有! 可今天,他们用欺骗和暴力窃取了所有东西,然后用这些东西来奴役压迫我们。 我们辛苦种下的粮食,却要拱手交给他们,我们的子女亲人,要供他们奴役,上天赐予我们的肉身,却从未属于自己。 世人应当明白,他们从来没有赐予我们任何东西,如果有,那也仅仅只赐予了我们苦难而已!” 当许辰的话再度在整个菜市飘扬,在场的百姓就仿佛听到了洪钟之音,仿佛脑海之中飘入灵光。 模糊之间,他们好像明白了什么事情,但一时又说不上来。 他们看了看许辰,只看到许辰悲悯的神色,这让他们都是心有戚戚。 他们又看了看贵人们,只看到贵人们神色惶恐,这让他们为之默然。 许辰并没有急于让百姓们现在就要听信自己,自己现在把这些东西宣扬出去,也就种下了一颗种子,这就够了。 迟早有一天,他们会自己琢磨明白,那时候,他们就天然会成为自然道的信众。 现在,他也终于要对贵人们做最后的宣判了。 “他们侵害了自然神赋予我们的人格和权利,他们天生就具有原罪,是为不洁之人。 今日,本座依据自然道教法,对此间罪人施以处罚,受刑者受刑,取死者取死!” 随着许辰冰冷的宣判落下,在场之人都是心中一震。 他们看到数百黄巾都行至中间,每个人都来到一个“贵人”的身边站定,随后抽出长刀静静等待。 阳光反射,刀光粼粼,那肃杀气氛让所有围观百姓都缩了缩脖子。 贵人们感觉到命运时刻来临,更是疯狂嚎叫起来,他们发狠威胁,他们认命诅咒,他们卑微乞活。 最终,许辰只是轻飘飘丢下两个字,不带一丝感情。 “行刑!” 黄巾轰然应诺,随后他们的神情就兴奋起来,对于宰杀贵人这种事情,他们有着十分的热情。 一个个贵人都被他们踩在脚下,然后长刀在手里舞动起来,粗鲁的他们在施行苦刑的时候,却能使出平生少有的精巧。 所有的贵人都无一幸免,他们在折磨之下发出凄厉的惨叫。 直到好一会儿之后刑罚结束,他们才一个个萎靡下去,而这时候,也到了该执行斩首的最后时候。 除了罪不至死的一小部分人,其余的所有贵人,都在一道道寒光之下人头滚落,死一般的寂静萦绕在整个县城。 百姓们看到一地的人头,感受并不是惊恐害怕,反而是觉得,贵人的头颅原来也很丑陋啊…… 许辰目光清冷,他知道今日这一刀砍下去,自己与天下世家也算是彻底划清界限了,从此以后自己再无退路。 然而他早早就做好了这个心理准备。 贵人处理干净之后,许辰也没有歇着,而是继续干起了下一个活儿。 “把昨夜我军犯戒之人,亦全都押来!” ------------ 第27章 生而为人 数百个人头落地,本就已经给了百姓极大的震撼,当他们意识到县里的贵人全都没了之后,甚至还有些无所适从。 没有贵人,谁给田自己种呢,谁给活自己干呢,儿女没地方做仆人,家里不得少一份收入? 世家豪强是社会生态链的上位存在,主导着天下近乎所有的生产活动。 当他们突然消失了,社会原本的生产的结构被破坏掉,下面的百姓第一时间也就变成一种迷茫的状态。 只不过百姓还没来得及缓过神来,马上就被许辰接下来的动静所吸引。 在诸多贵人遭到苦刑以及斩首之后,又有许多人被带来了菜市,这一次却不是他们所熟悉的贵人了,而是一些光着脑袋的黄巾。 二十多个黄巾被押送到许辰面前跪下,他们面色惨然,神色悔恨。 当他们抬起头和许辰平静的眼神对视之后,终于是忍不住开始痛哭流涕的求饶了。 “教主,我们错了,我们再也不敢了,您就饶了我们这一回吧!” “教主,我为黄巾拼过命,我为黄巾流过血啊,您不能杀我啊,我是有功的啊!” “我在黄巾杀了那么多官兵,不知道立下了多少功劳,难道就不能享受享受吗,不就是一个娘皮,睡了也就睡了,教主若是为了这個就杀咱们,未免让弟兄们寒了心!” “你凭什么杀我,我信的是大贤良师,根本不是你这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放开我,放开我!” “不行,我没被官兵杀死,难道要死在自己人手里吗,我不就是偷了一点东西吗,我不接受!” 许辰看过去,这些跪着的人,有人惶恐,有人不服气,有人愤恨,更不乏辱骂自己的。 周围的黄巾们听到这些话,尴尬的同时也心有戚戚,看到昔日的同伴如此,他们不免有种物伤其类的感觉。 有人想要求情,只是看到许辰那如天神一般冷峻的面孔,最终也没敢开口。 “昨夜,城中百姓有数家遭受我教信徒骚扰侵害,有数名女子均遭受凌辱,财物均被抢夺,甚至有百姓在反抗中为其所害,而他们便是行凶之人。” 许辰平静的说出了这些人跪在这里的缘由,现场百姓才恍然大悟。 一时之间,许多人都有些愤怒,毕竟这些黄巾明明说过,不会侵扰普通百姓的,那眼前的这些算怎么回事? 但情绪过后,冷静下来的他们又觉得也不能只这么想。 三千多的黄巾,只有二十多人犯事,这需要因此而愤怒吗,这说明黄巾言而无信吗? 不,其实能做到这种地步,已经是不可思议的地步了。 从情感上讲,他们甚至觉得贼人进城,只不过让几户人家遭了难,只不过有二十多人犯错,这军纪可真好啊! “本座曾说过,吾教尊崇平等,捍卫权利,那么身为本座之人更应该恪守教义。 世家豪族之人侵害大众之权利,是以被吾教教法惩戒,而吾教之人做出违反教义之举,则更应该以明正典刑! 今日涿县百姓可共证,现有自然道教众二十余人侵害百姓违背教义,本座秉承教法,皆处以斩刑!” 许辰话音落下,跪在地上的黄巾在死亡面前,也都是反应不一。 有人流下悔恨的眼泪,如同雕塑一样一动不动,却是已经认命。 有人疯狂的开始对许辰进行咒骂,恶毒之语令人心冷。 而行刑的黄巾来到他们身边,皆是心情复杂,他们没想到有朝一日还会把刀举向自己的伙伴,但谁让他们违反了教义呢。 明明教主早就三令五申屡次警告过的,为什么非要明知故犯呢。 “兄弟们走好吧,下辈子别再做傻事了......” 二十多把长刀落下,本就一地血腥和人头的场地,又添上了一些新的东西。 看到这一幕的所有黄巾,都是心中一凛,唯有此刻,他们才终于清晰的意识到戒律和教法的分量。 不管他们内心愿不愿意,认不认同,只要他们信奉自然道,只要他们还是一个黄巾,他们就必须要遵守这样的规则。 这个规则,就是这些被斩首黄巾的鲜血浇筑起来的,令人都触目惊心。 许辰环视一圈,看到一个个黄巾眼里的敬畏神色,他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没有什么东西比鲜血更长记性的了。 他相信自此之后,黄巾在做事情的时候,心里至少有根警戒线了。 没有军纪约束的军队,永远都是乌合之众,就算一时作战勇猛也绝对称不上精锐,那只能算是野兽组合起来的军团而已。 自己带着黄巾在乱世活命,就必须及早的改变他们的属性,把他们从暴徒流民变成真正的士兵。 黄巾的鲜血刺激的并不仅仅只是黄巾自身,老百姓也有种强烈的震惊。 他们没想到,这些黄巾贼居然能做到这个地步,说不犯百姓,就真不犯百姓,若真的有人违反了,也会毫不犹豫的斩首处罚! “居然还能这样,我怎么感觉有些有点想哭是怎么回事......” “尊崇平等,捍卫权利吗......” “这个自然道,听起来好像真的挺好的,天上的神灵,真的能对我们这般仁慈吗......” 一个个百姓都感觉到心灵上的冲击,他们活了大半辈子,这个时候才突然惊觉,最后把自己当人看的,居然只有眼前的这个自然道。 他们的目光不由自主的看向了台上那个年轻的身影,那身道袍在他身上,似乎真的有了几分神性。 一种难以言说的感动浮现在他们心头,原来这个世界真有人尊重自己。 贵人老爷们若是伤害了自己这样的平民,那是不会多看自己一眼的,反而还会嫌弃自己不长眼冲撞了他们。 官员衙吏们若是伤害了自己这样的平民,那更是冷漠的如同对待草芥。 身为最底层的大众,他们从未感觉到这世界正眼看过自己,更不要说什么尊重了。 可是就在今天,一个黄巾教主,却真的重视着自己这样低贱的人群,甚至为了捍卫平民的权力,而惩罚他自己的信众。 生来第一次,他们感受到作为人的尊严。 ------------ 第28章 埋伏 公孙瓒很气愤,身边的士兵们却都是已经累趴下来,他很想用手里的鞭子驱赶他们继续去追,不然就只能看着黄巾渐行渐远了。 从昨天下午一直追到今天,费了那么大的力气却让黄巾跑了,这是他不能忍的事情。 只不过当他看到士兵们上气不接下气的状态,最终还是恨恨的收了鞭子,他知道士兵们这是真的跑不动了,但凡他们还有点力气,公孙瓒就不可能让他们停下。 公孙瓒自己可以骑着马,但是这些县卒作为地方的官兵可没有马可骑,这么跑下来确实顶不住。 让他生气的地方就在这里,他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什么黄巾这么能跑,这些家伙难道都长了四条腿不成,愣是把自己的士兵全给溜趴下了。 公孙瓒却不知道,这些黄巾都是经过冀州战场淘汰留下的青壮,不仅体格好,逃跑的水平也是一流,不然也不能从战场上活下来,又从冀州跑来幽州。 作战技巧谁更强不好说,但要说逃跑能力,他们不知道要比这些练死架势的县卒厉害多少。 “一群废物连个黄巾贼都追不上,气煞我也!眼见已经彻底追不上黄巾贼了,公孙瓒这才不得不作罢,骂了众兵一句之后,这才无奈的下达命令:“休整之后,立即回程!” 谁成想这一次出城作战,竟是一个黄巾都没抓着。 不过对公孙瓒来说,却也不是一点收获都没有,毕竟那被黄巾抢过的庄子可还留着自己接手呢,一户豪强之家的财富也足够自己吃个饱了。 当然,这些财富不是被我公孙瓒拿走的,而是已经被黄巾给抢干净了。 想到这里,公孙瓒心情这才舒缓几分,骑在马上,他拂了拂自己那柔顺整齐的一撇小胡子之后,脸上也不由得露出期待的笑容来。 来时追的急,回去就要悠闲多了,县卒们休整过后,便慢慢往来时的方向行军。 公孙瓒骑马随同之时,又是怀念起昔日手下的白马义从,当初自己带他们数千精骑,打的乌桓鲜卑人找不着北,那是何等的意气风发。 如今做了涿县县令,却只有寥寥数百步卒,实在是没有意思。 涿县不是自己的施展之地,自己需要更加广阔的天地,可惜幽州黄巾不中用,不然自己就可以借着机会大展拳脚了。 思索着自身前途之事,许久之后,公孙瓒终于是率军回到了那遭劫的豪强之家。 果然如他所料,其中贵人也尽数为黄巾所害,对此他不仅不愤怒,反而内心窃喜,如此也就省下自己许多事情了。 率军“清点”了庄中财物之后,他便率着军队大包小包的往涿县回程了。 只可惜庄中最大的财物田地带不走,不然这一趟可真赚大发了。 这些无主之地自然也不会便宜别人,最后都会被官府所征收,自己作为涿县县令,多少能吃掉不少油水。 因为多跑许多路程的原因,这让他们回来也慢了许久,但紧赶慢赶,最终还是在入夜之前回到了涿县。 此时天色已经阴暗下来,县城也早就按照宵禁规定关闭了城门,城头上依稀能看到一些士兵正在值守的身影,一切似乎都十分平常。 守卫见到公孙瓒率军而回,不等公孙瓒叫门,便提前大喊着:“县令回来了,快快开门迎接!” 公孙瓒从远处骑马而来,便在昏暗的光线下看到城门缓缓打开,他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天色已暗城门城头为何都不点火把? 但这個念头也就是一闪而逝,他想大概是刚刚入夜还未来得及而已。 没有多想,他便大摇大摆的率军入城,随着士兵慢慢鱼贯而入,他也慢慢感觉有些不对劲了,那是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突然,他猛地一收缰绳,胯下马匹唏律律的叫唤两声之后,便转个圈停了下来。 “全军戒备,城中情况不对!” 公孙瓒倒也反应极快,一下子就发现这城里实在是太安静了,街道上一个百姓都没有,城门附近的家宅更是看不到一家生火造饭的光亮! 这违反常理的情况,显然是不对劲的,也算是久经沙场的他,立刻就感知到巨大的危险。 果然,就在他大声下达命令的一瞬间,还不等士兵们做出反应,就见到原本没有一丝动静的两侧房屋,忽的全都打开门,随后便是数不清的人从里面跑了出来。 于此同时,城墙之上也赫然站起来无数的身影,左右前方的街道皆是贼人包围过来。 刚刚还安静的县城,一瞬间就喊杀冲天,一个个火把亮起就往公孙瓒军中扔去,数不清的贼人就这般一拥而上,每一个人冲过来的时候,脸上那兴奋和狂热的神情都被火光映照的清清楚楚。 “立即结阵反击,不要乱了手脚!” 公孙瓒在失神了一瞬之后,立刻就反应过来,然后就开始组织军队防御。 凭借着出色勇猛的武力,他长剑出鞘,对着冲来的贼人便是左右一刺,立即结果了两人性命,左右的士兵也迅速靠拢,辅助他进行拼杀。 如此狭窄范围的短兵相接,一切战术战法都没有意义,此刻唯有死战而已! 只不过当公孙瓒抽空看了一眼远处之后,他直接就倒吸一口凉气,入目所及的每一处空间,无不是人头攒动,贼人的数量,远比他想象的要多得多! 虽然公孙瓒手头上并没有放松与敌人的厮杀,他周身也难有贼人可以近身,但他已经预感到今日恐怕难以善了。 血光迸现,金铁碰撞,到处都是喊杀的吼声,到处也都有哀嚎惨叫。 黄巾和官兵完全绞杀在一起,双方已经处于一种乱战状态,而这无疑不利于精于结阵作战的官兵。 时间过去许久,官兵在人数的极大劣势之下,最终渐渐不支,眼看着再这么下去,官兵不是投降就是要被绞杀干净。 情况如此危急,公孙瓒当机立断翻身上马,然后怒吼起来:“将士们随我突围,冲出县城就能活命!” 随着他的声音炸响,许多官兵都是精神一振,然后就紧贴着公孙瓒开始防卫。 公孙瓒一边驱动马匹身先士卒往城门冲去,一边挥舞长剑把黄巾如同砍瓜切菜一般的宰杀。 诸多黄巾面对勇猛无匹的公孙瓒,竟硬是拦他不住。 ------------ 第29章 教主威武! 绝境之中,公孙瓒突然变得勇猛无匹,手持长剑冲在前面一路冲杀,前方的黄巾不是被长剑劈死,便是被马匹撞开,这种一往无前的势头愣是把密集的黄巾逼的节节败退。 当然,公孙瓒这一阵冲下来,自身很快也添了不知道多少伤口,好在都只是一些轻伤。 而他身后的官兵则是紧紧跟随,拱卫着他一路夺门而去。 又是一阵鏖战,直杀的城门血流成河,黄巾和官兵都是红了眼,已经是不要命的在拼杀。 只是公孙瓒的冲势无可阻挡,在强力的突击之下,硬生生让他把黄巾的包围撕开一道口子,最终是在城门关上之前,带着身边的官兵冲出城去。 “想活命,就往死里跑!” 公孙瓒此时已经顾不得手下的官兵,丢下这么一句话之后,他便猛地一夹马腹,驱使着马匹在黑暗中往远处奔跑。 而剩下的官兵们,则是只能靠着两条腿拼了命的逃跑。 黄巾自然不能如此轻易放过他们,都是手举着火把乌泱泱的追杀而去,只要追上一个便是乱刀砍死。 对于官兵,他们没有任何怜悯之心,自己不杀他们,他们就要杀自己。 只不过此时天色已黑,他们纵然举着火把,也很快就失去了官兵的踪迹,最终也只是斩获寥寥,不得不偃旗息鼓回了县城。 等他们回来的时候,便看到许辰面带微笑的在城门迎接。 这顿时让他们无比兴奋,忍不住就各自高举火把和刀兵开始呼和嚎叫起来,那感觉就像是做了什么好事在邀功一样。 “我黄巾有神灵眷顾,自是战无不胜,汉军不足惧尔!”许辰也是拔出长剑遥指上天,配合着一身的道袍,那神棍范儿十分标准。 虽然这种神神鬼鬼的东西很做作,只是愚弄人心的手段,但是在眼前的黄巾们就是喜欢这个调调。 许辰知道,现在若是嘉奖他们作战勇猛,这只能让他们开心一下而已。 但若是说神灵眷顾,那就能让他们信心爆棚,并且破除对汉军的恐惧心理。 这种神教的心理加持作用,就是这么不讲道理而且十分有效,当然前提是自己得真带着他们打胜仗才行。 事实确实如此,当黄巾们听到这句话之后,他们的神情就变得更加狂热起来。 汉军官兵很可怕,但只要有神灵眷顾着自己,自己就能一直像今天这样赢下去! “黄巾必胜,黄巾必胜!” “教主威武,教主威武!” 近三千人齐声呐喊,声音震天彻地,狂热而高昂的士气传达到了涿县的每一个角落。 看着黄巾们那一张张兴奋的面孔,许辰心里莫名安定了许多,这個时候他在这个世界才终于有了一丁点安全感。 自冀州大战后,他带着黄巾两次正面击败汉军,一次是大汉最精锐的五营兵,一次是地方的官兵。 虽然每一次都是以设计伏击,然后以人数优势取胜,但别管怎么打的,结果胜了就是胜了。 对他们这些仓皇逃命的黄巾而言,这样的小胜也足以积累士气,而有了士气的军队,才能具备战斗力,而有了战斗力,黄巾才真正有了一丁点立足的基础。 待王当一部黄巾回来之后,这四千黄巾在地方上,虽然算不上多大的一股势力,但也绝对不小。 至少在幽州这个地界,许辰还是有点信心带他们蹦跶一下的。 闹腾一阵之后,黄巾们便开始收拾战场,很快便清点出来了伤亡,此战杀死和俘虏官兵共计五百余人,而己方伤亡也达到两百之数。 许辰顿时有所感叹,同是被伏击的劣势情况,地方官兵的战斗力就远远不如朝廷的五营精锐官兵。 当初在树林伏击傅燮的一千五营兵,也是以多打少的伏击,却愣是让他们打了个近乎一比一的战损比,甚至黄巾伤亡还要更多。 但今天打官兵就轻松多了,在伏击的优势之下,黄巾就能一直压着官兵打。 只能说汉军虽然强悍,却也不是全都那么厉害的,至少地方官兵就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可怕。 而许辰还需要把黄巾打造得更加强大,让他们成为真正的精锐之师,那时候自己才有资格说一句安身立命。 夜晚,许辰安排黄巾紧闭城门,命令他们各自休整安顿。 倒是作为俘虏被看押的张仲景,这次又是被许辰请了出来,让他为受伤的士兵们来治疗。 使唤张仲景这个事情上,许辰是完全不客气的,不给黄巾当官至少也要给黄巾治病,物尽其用嘛。 至于其他的那些俘虏,就要等以后黄巾有了立足之地,再考虑慢慢熬了。 他自信这些人迟早都要为黄巾所用,说到底他们都是俘虏没有主动权,自己有的是办法让他们就范,胳膊还能拧得过大腿不成? 眼见张仲景被请走了,同被看押的傅燮和沮授,都是忍不住长叹一声。 城头的厮杀以及事后黄巾兴奋高喊的动静,他们这里也能听得清楚,猜也能猜到这定是黄巾奸计得逞了,后经向黄巾小兵一番打听,果真印证了自己猜想。 “吾与伯圭是为旧识,素知他胸有志向胆略过人,原想他以后必定大有作为,却没料到最后也落得如我一般下场,败在许辰这妖道手里,这实在是时运弄人啊!” 傅燮一边说着一边摇着头,脸上的神色更是难堪,今日的战事让他想起了自己境遇,嘴里念叨的是公孙瓒,但真正感叹的是谁可说不准了。 虽然此前他们就预感公孙瓒中计,但事情真的发生时,还是令人无奈。 明明知道许辰使的什么奸计,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得逞,这种滋味并不好受。 “能轻取县城大败官兵,许辰此子确有些手段,但他最好不要因此沾沾自喜,不然离死也就不远了,现在才只是刚开始而已!” 沮授却十分平静,他并不看好这些黄巾的未来。 说到底,黄巾覆灭已是定局,大汉地方会渐渐趋于稳定,这是大势,并非一小股黄巾能够逆转的东西。 许辰这股黄巾现在虽然能小打小闹占些便宜,但等到别人回过神来,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想要在幽州这样的虎狼之地存活下来,可不是什么简单事情! ------------ 第30章 奈何做贼 昨夜的战斗闹腾了大半夜,却也没怎么影响城中百姓的生活。 经过上次许辰菜市给教法立威之后,黄巾们无疑都开始心存敬畏之心。 这让他们即便不至于对百姓如亲人般友好,最起码也不会去招惹百姓了,双方相处下来,百姓见黄巾安分,自然也就对他们放心。 所以昨夜战斗,无论最后是黄巾赢还是官兵赢,百姓也不会惧怕,无非就是照常过日子罢了。 天一亮,百姓们便开始出门行走,或是售卖东西,或是扛着锄头出门做活儿,他们的生活简单而又贫瘠,每天需要考虑的,只不过是种田和吃饭,但这两个事情实则都不容易。 尤其是如今世道不太平,这更给他们带去了许多不确定的风险。 局势再激烈混乱一些的话,他们有可能成为胡人的刀下亡魂,也有可能被各路贼人祸害。 即便是官府,也需要向他们加派粮税加征徭役,甚至直接抓壮丁充军,年纪大的老弱也别想逃,这种人可以用作辅兵运送粮草物资,又或者填到战线充做消耗。 总之出现任何一点动荡,命运最惨烈的永远都是他们这些底层百姓,没有人关心他们过的究竟如何,各路肉食者只会把他们当做物资去使用和消耗。 他们死了,也没人记得他们叫什么做了什么,最后只会变成史书记载里某一处数字其中之一而已。 老百姓也是敏感的,他们现在已经隐约感知到天下的不稳定。 直观感受就是周遭的战事越来越频繁,官府的粮税徭役越来越重,如今就连贼人都直接杀进了县城。 再这么下去,他们很难相信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想维持种田和吃饭这种简单日子,或许都是一种奢望了…… “你们听这些黄巾们说了吗,那教主带着他们造反不是为了自己做皇帝,而是要让天下的老百姓都能过上好日子,这会是真的吗?” 县里角落,几个忙完农活的汉子坐在几块石头上,一边感受着太阳的温度,一边就闲聊起来。 县里现在最让人关注的事情,自然就是那群奇怪的黄巾,那些黄巾虽然是贼人,但说的话做的事却一点都不像是贼人。 不知道为什么,了解这些黄巾们越多,他们就感觉对黄巾越是有好感了,如今这一聊,便聊起了黄巾宣扬的那些东西。 “他们不是喊什么从来没有王公贵族吗,这可不光是口号,他们也是真敢干啊,咱县的贵人差点让他们杀了个干净,老实说,我心里是有点痛快的!” 这汉子说到这里,又是想起了集体处死贵人的画面,随后他的脸就微微涨红,兴奋的神色根本掩饰不住。 另外几人面面相觑,最后也只能当作没看见。 若是以前,他们连在背地都不敢对贵人不敬,更不要说这么堂而皇之的议论了。 “我觉得这自然道说的还是有道理的,咱人生下来都是两只眼睛一张嘴,凭啥他们能当贵人,俺们就只能做牛马?” “可不是吗,那尊崇平等捍卫权利,如果是别人说的那我肯定只当说着好玩的,可是这些黄巾说的,我就信!” “我也信,他们不仅杀了贵人,就连他们犯戒的自己人也一点没含糊的杀了,那还有什么不能信的。” “这些黄巾是好人,那個教主也是好人,这什么自然道更是好教,只是……你们说他们能打得过大汉朝廷吗?” 当最后的这句话问出来之后,话题瞬间终止,他们几个人愣愣的相互看了一眼,什么都没说出口。 气氛沉默下来,他们接连开始叹气,然后摇头,神色更是无奈和惋惜。 不说话不是他们不知道答案,而是因为答案太明显了,只是这个答案让他们心里有些难受。 这个时候,众人已经没什么心思继续聊了,他们背着农具,默不作声的便各自回家去了。 这好人,怎么就不能有个好结果呢…… 涿县官署门口,一个穿着官服的男人站在门口,望着这里的大门,一时有些感慨。 曾几何时自己也是一方县令,也在这种地方工作,今日却要以俘虏的身份向官署里的贼人汇报工作,这不得不说是一种讽刺。 许辰若是使唤自己做别的事情,自己多半是不愿配合的,但治病救人这种工作,这倒是可以。 昨夜一战又增添了许多伤员,张仲景自然少不了熬夜救人,一个个处理完之后,却还缺少不少药材,也就只能来到官署提要求了。 黄巾俘虏之中,只有张仲景是许辰特殊优待过的,甚至于都不限制他的自由活动,当然他不管走去哪里,身边总有两个黄巾跟着就是了。 对此,张仲景还是有点小感动的,他能感觉到许辰对自己的尊重,确实很真诚。 只是可惜,许辰是个贼…… 摇了摇头之后,张仲景便迈步进入官署当中,一路畅通无阻进入内堂,他看到许辰正在和已经率军回来的王当在交谈什么。 许辰和王当不约而同的停了交谈,然后一齐看了过来。 王当皱了皱眉,似乎很不满张仲景的突然出现:“我们正在商讨要事,你先出去候着!” 张仲景脚步一顿,拱拱手就要告罪退下,却见许辰走了过来一把拉住他,然后就有些责怪的看了一眼王当。 “王将军如何能这般粗鲁,仲景先生屡次救助我黄巾士兵,我们应该尊重他才对,本座可不想以后外人都说我黄巾是白眼狼。” 说罢,许辰也不管王当如何愕然,就把张仲景带入屋中坐下,然后十分真诚的看着他。 “许辰一直尊敬先生的仁心,愿意把先生当做亲友相待,你只管在此安坐便是,待我议事完毕,再来招待先生。” 张仲景愣愣的看着许辰,一时有些感动,他看得出来许辰此言并非场面话。 正因为看得出来,这让他在感动之余,也有一些惭愧了。 许辰如此真心待人,自己却始终以贼寇视之,这不免是自己心胸狭隘了,未曾想在气度上,自己却被一个十几岁少年给比下去了。 ------------ 第31章 谁是涿县大哥 王当看了看许辰,又看了看张仲景,突然之间心里有些腻歪起来,他感觉许辰对待张仲景,似乎比对自己还要亲近友好,这算怎么个事儿? 我一个自己人,还比不过这么个外人,难道是我哪里不如张仲景吗? 不过他也就是心里嘀咕一下,倒也不是真的有什么意见,既然许辰如此看重这家伙,自己以后给些面子就是了,谁让人家是教主呢。 许辰点点头后,王当会意,也就没有避讳张仲景,直接当面就开始继续商谈刚才的话题。 “据我们一番打探和对此前那些贵人们的审问,大致是知道了些幽州的状况。 我们在幽州的黄巾兄弟,很不幸的举事失败了。 大汉幽州各郡的太守,都各自举兵讨伐,再加上又有破虏校尉邹靖集合精兵在各郡驰援,最终大败咱们幽州的黄巾兄弟们。 如今幽州除了咱们这支逃过来的黄巾,似乎已经没有其他兄弟了。” 说到这里,王当的神色十分沉重,毕竟同属黄巾,得知这边的兄弟全军覆没,他当然有些物伤其类。 自身也不过就是从冀州战场上侥幸逃命来的,再一联想到如今黄巾的全面溃败,他心里更加难受了。 冀州的皇甫嵩碰不得,幽州的官兵也一样不好惹,他们能灭了原本的幽州黄巾,难道就没有能力灭了自己这一小股势力吗? 前路茫茫,王当只觉忧心忡忡,也不知道何时才能有安身之所。 许辰沉吟一下,对邹靖这個名字留了个心眼。 “各郡地方兵只在本地活动,或许不是我们最大威胁。 相比较之下,邹靖这一支精兵,才是我们真正应该注意的存在。 关于他这一支力量,可有什么具体消息?” 邹靖此人在汉末并非多有历史记载的人物,许辰对他唯一有所印象的,反而是因为与他相关的另一个名字。 果然,王当再往下说的时候,这个名字就出现了。 “邹靖乃大汉破虏校尉,本部兵马三千余人,后又征召郡县义兵两千,共有五千余兵。 他此前就在这涿县大破幽州渠帅程志远,后又率军于各地驰援,如今不知在何处活动。 他军中之人,唯有一人值得说道,正巧也是出身咱这涿县的人,其名曰刘备,随邹靖征讨作战屡立战功,似乎颇为厉害,值得我军注意。” 当刘备两个字出来的时候,许辰虽然早有准备,但心里还是忍不住多跳了一下,实在是这个名字太响亮了。 不过很快他就平息了这点情绪,这个时候的刘备还上不了台面,或者说离上台面还远的很,其实并不值得自己过多关注。 当然如果真让他落在自己手里,自己也不会对他客气。 来到这个时代,并且选择这样一条路线,就注定自己要和他走向对立面。 还不仅仅是他,而是自己会和这个时代绝大多数叫得上名字的人物站在对立面,这个立场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了。 “刘备......” 许辰目光微闪,下意识就念了一下刘备其名。 王当一见如此,还有些意外,他也就是顺口提了一下这个人而已,但看样子教主似乎很在意啊。 既然如此,那他干脆也就再补充了两句。 “据县里人所说,刘备与昨夜那个被打跑的县令颇有交情,受了他不少照拂。 借着这层关系,刘备在县里常自号游侠、收合徒众,渐渐也就有了不少名气,这才有后来举义兵投奔邹靖的事情。” 听闻这些,许辰倒是品出来不少东西,都说三国不是打打杀杀而是人情世故,某种程度上这并没有说错。 公孙瓒与邹靖曾经共同率军讨伐北地胡人,双方一定有不菲交情。 而他与刘备同样是旧识,两人都曾一同在大儒卢植底下就学,可以称得上是师兄弟。 若不是这样的关系,刘备也没那么容易就能在涿县收合徒众,在邹靖身边更不会有那么多立功机会,当然这些前提是刘备本身也要具备不俗能力的。 自号游侠收合徒众,换直白点说大约就是汉代的帮派了。 刘备若是没点能力,光靠公孙瓒照顾那也是当不了这个大哥的。 “教主,你说冀州非久居之地,咱们便来了这幽州,可如今看来幽州同样凶险,我们往后究竟该何去何从?” 说完幽州情况之后,王当立刻就忧心忡忡,了解的越清楚,他就越觉得难办。 幽州虽然刚刚才经过黄巾大战,但正因如此,此时正是官兵兵锋正盛的时候,自己这四千不到的黄巾,怎么感觉有点像是羊入狼群一般的感觉。 拿下涿县打败公孙瓒这不算什么,只不过是打了别人一个措手不及而已。 官兵得知自己这支黄巾的存在之后,必定会调集兵力进行围剿,不说邹靖所部的五千精兵了,光是各郡都能随便组织起数千乃至数万的兵力。 就算自己这四千黄巾很能打,但也只能小打小闹,怎么看都没有能力应对整个幽州的压力。 说到底,还是现有的兵力太少了,如果是以前,自己身为一方渠帅手握数万大军,那可有底气的多,但只有四千号人,实在是捉襟见肘了。 许辰的眼睛落在面前案桌的一个地图上,那是一份幽州的粗略地图。 一个县城本不至于有全州的地图,但这是公孙瓒的官署,能找到这玩意儿倒也不奇怪,毕竟公孙瓒是个极有志向的家伙,目光不会局限于一县之地。 只不过这个地图十分粗略,基本没什么参考价值,最多也就是大致知道幽州一些重要城池的方位而已。 “流亡逃窜不是长久之计,我们必定要选择一处地方图谋发展,这才是安身立命之根本。 不过我们只四千兵力而已,整个幽州是不必妄想的,最多也就能取一郡甚至几县之地,这就要看幽州哪个郡最适合我们了。” 说到这里,许辰的目光就落在了地图的一处地方,似乎已经有了确切想法。 “当然,官兵是肯定不会让我们如愿的,咱们首先得把眼前的难关渡过去了,才有资格再谈以后!” ------------ 第32章 开仓! 许辰和王当商谈许久,这场会议才终于结束,整个过程并没有遮遮掩掩,一旁的张仲景都听得清清楚楚,这让他更加感觉到许辰对自己的看重。 按道理来说,这些东西关乎黄巾将来的军事计划,本应是极为机密的事情,但他们却大大方方展示给自己。 这里面固然有自己是个俘虏产生不了影响的原因,但许辰对自己坦然的态度也不是假的。 王当离开之后,他便和许辰说起了救治伤员的一些事情,需要什么药材,其中轻重伤多少人,各又需要大约多久能好转,这也是好一番交代。 交代完这些事情之后,后续的治伤就不必再要自己多管了,只需按照自己的嘱咐用药修养,自然就能慢慢好转。 张仲景随后便被士兵带了回去,重新接受了黄巾的看押。 而他一回来,就见沮授与傅燮闲来分析起当前局势,如今都是在猜测判断黄巾军接下来可能的动向。 身为俘虏他们不愿事贼,偏偏黄巾倒也不急着杀他们,导致他们整日跟随无事可做。 闲的发慌了,那自然就没事开始琢磨许辰这妖道什么时候伏法。 张仲景在旁边听了两句,这二人便也把他拉入了讨论当中。 “我以为,幽州官兵注意到这股黄巾之后,会立即调兵进行讨伐围剿,只是不知道那妖道如何应对。 如果他选择固守涿县,则黄巾必覆灭矣,反倒是主动弃城的话,能有一线生机。 不过要主动放弃安稳的现状,去做更危险的选择,这并不是容易的事情,仲景你觉得,那许辰会怎么做?” 沮授说罢,便看向张仲景,显然想听听他的高论。 一见问到自己头上,张仲景脑子顿时闪过刚刚在官署听到的东西。 “这种事情是黄巾机密,在下如何知晓。” 他目光一闪,摇了摇头,随后又道:“昨夜治病颇耗精力,吾也是困乏的厉害,便去略作休息,失陪了。” 歉意地朝着二人拱拱手,张仲景便告辞离开,走入里屋当中歇息去了。 沮授和傅燮倒也没多想什么,毕竟张仲景昨夜确实忙活了一晚上,现在肯定劳累得厉害。 他们二人倒是精力无处发泄,只能继续用来争论交流了。 傅燮注意到此前沮授的说法:“公与刚刚说黄巾守城必死,反而是弃城有一线生机,这却是为何?” 若是按照他的想法,虽然守城一定也守不住,但再怎么样也该此弃城好,拒墙而守肯定比野外战斗轻松许多。 如果换成自己,最终应该会选择守城,这无疑是最为稳妥的办法了。 沮授笑着摇了摇头,对傅燮的话不以为意,他知道傅燮或许是一流的武将,但在宏观的韬略上却多有不足。 “守城再好也是被动挨打,而弃城虽险,却有抢夺主动之可能。 黄巾本就劣势,若只知被动固守,虽然可得一时苟活,亦不过等死而已,这城墙虽是保护,但何尝不是束缚? 唯有果断弃城,寻求破解官兵合围之势,方能掌控主动寻觅生机!” 听完沮授这段话,傅燮恍然大悟,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眼光还是小了些。 若是这么看的话,弃城未尝不是更好的选择,生机渺茫再怎么样也比活活等死来的明智。 他突然也好奇起来,那许辰究竟会怎么选。 安于现状是人本能的倾向,简单安全方便懒惰的选择,是大多数人面对问题时最容易走向的方向,一句话就是死都要安逸。 那些能够对抗自己本能和直觉的人很少,而这大多是人杰具备的品质。 许辰这个小妖道算是人杰吗? 沮授和傅燮暂时都没有看出来,他们承认许辰很聪明,能利用巧计屡次打败官兵,但这不意味着他每次都能成功。 官兵可以失败无数次,而黄巾只要一次就都结束了。 仅仅依靠小聪明是走不远的,如果许辰没有更长远的目光,没有更果决的魄力,那恐怕这些黄巾也就到此为止了。 这個问题的答案,沮授和傅燮很快就知道了,当黄巾开仓放粮的消息传来之后,他们就明白了,许辰还真的选择弃城了! 涿县粮仓便在官署,这里囤积着涿县百姓一年缴纳的粮税,其中绝大部分本该上缴朝廷的。 但朝廷为了镇压黄巾之乱,自是让各地各自屯粮举兵剿贼,这粮也就留了下来,只是如今却都便宜了许辰。 这年头,没有什么比粮食更加重要的东西了,可许辰占据涿县后,却没有死死抱着粮仓不放,而是转头就要开仓放粮。 这不是什么慈悲心作祟,纯粹是黄巾带不走太多粮食,索性顺水推舟全都放给百姓做个好人积累声望。 虽然黄巾已经决定要走了,但保不准哪天就回来了呢,所以多做点好事还是很有必要的。 而且今天要发的粮食,不仅仅只是官署粮仓,还有涿县诸多那些世家豪族的家产,这些东西几乎都被黄巾搬空了,如今也要一并发给百姓。 相比较起来,粮仓那点粮食反而不算什么,世家之财才是真正的大头,毕竟你官府收的只是一年粮税,人家世家豪族那可是世世代代积累下来的财富。 这么几家世家豪族的财产堆积起来已经到了十分夸张的地步。 粮食可以堆成十几座小山,那金灿灿的颜色让人看直了眼,耕牛随随便便就是百多只,它们被牵引至一处地点密密麻麻煞是壮观。 还有各种犁锄农具无数整齐摆放数都数不过来,更加贵重的糖盐布匹同样也是数之不尽,五铢铜钱更是一箱接着一箱看不到头。 当这些东西全都摆放在官署之外的巨大空地上时,外面人头攒动的无数百姓,全都是寂静无声。 他们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这些东西,眼睛里的渴望根本就掩饰不住,如果不是有旁边黄巾手持刀兵严阵以待,只怕此时秩序早就失控了。 其实,就连黄巾们自己都有些把持不住,全靠许辰用鲜血铸造的戒律教法在约束着他们。 好一会儿之后,当官署大门被两个小兵打开,所有人都是齐刷刷的看了过来。 他们就看到许辰走出来后,扫了一眼众多物资,最后只是轻描淡写挑了挑眉。 “这些财富都是你们劳苦大众创造出来的,今天,我自然道秉承教义,把它全都还给你们!” ------------ 第33章 撒币! 世家豪族时代积累之财富,的确是很夸张,也就是许辰从后世而来能平淡视之。 而在场黄巾和百姓无不是红了眼睛,这里任何一个东西,都是他们此前求而不得的好东西啊! 当许辰的话音落下,整个官署都爆发出了巨大的欢呼声,小孩子们蹦蹦跳跳口水都淌下来了,大人们激动的满脸通红说不出话,老人们更是跪下一片对许辰感恩戴德起来。 “道爷是善人啊,天大的善人,咱们哪儿来的福气能碰上这样的大善人!” “俺活了这辈子,还是第一次碰到把咱们小民当人的,那些什么官老爷,比道爷的一根毛都不如!” “咱们该信这个自然道,只有它是真的对咱们好!” “我是在做梦吗,这么多东西,就这样发给咱们了?” 百姓在欣喜若狂的同时,也为之震惊,他们不敢想象自己真的能碰到这样的好事。 以前无论是官老爷还是贵人老爷,无不是想着压榨自己,他们也早已经习惯了如此,世世代代下来甚至开始觉得这是天经地义的。 直到黄巾来了,他们带来了一句“追求平等、捍卫权利”,一下把许多人都惊醒过来,原来事情本不应该是这样的。 而现在,黄巾甚至把这无数的财富就这么毫无保留地发放出去了,他们那些话不仅是说说而已,而是真的在这么做! “所有物资都要按户发放,谁也不能复领,不管是谁,只要是发现了有人偷奸耍滑都能直接举报,一旦核实的话,那么其人就将失去分配资格! 你们遵守规矩,本座保证每家每户都能得到平均分配,所以不要心急哄抢,只需要安心听从安排就行。” 事实上,分配物资也不是什么简单活儿,至少对一群泥腿子们来说,要把这些各种不同类型的物资价值大致分清均分,那属实有些为难他们了。 许辰先是嘱咐和警告了一番百姓,随后就找来了一些人辅助工作,这些人正是此前被黄巾俘虏的那些汉官。 涿县官署本身的官员衙吏,在黄巾进城的第一时间就全跑光了,许辰也就只能把俘虏们强行支使一下。 当一共十多個俘虏站在自己面前,许辰并没有太多好脸色,他知道这些人是看不起黄巾的,更看不起自己。 “你们不为我黄巾做事,这没什么,但今天分配物资是为百姓做事,如果连这种事你们都不配合的话,那你们这官也就不配当了,我自会送你们上路。” 这些人里,许辰也就知道张仲景和自己亲自俘虏的傅燮的身份,其他人他还没心情关注。 此时黄巾尚未稳定,还用不上他们什么,只有以后占据一些地盘了,他们才能算是有价值,在此之前还不必花精力去收服他们。 既然如此,许辰为求省事,也就只是丢下这么一句硬邦邦的威胁之语,便转身离开了,只剩下一群人在原地面面相觑。 “竖子无礼,既让我等做事就该以礼相待,刚才那是求人办事的态度吗?” “竟然以性命威胁,他以为这样就能让我等屈服吗,这太小看我们了!” “没错,我等士人忠君为国,无论如何也不能屈身侍贼!” 一下子,几个汉官俘虏就开始振振有词了,个个都是一副英勇就义宁死不屈的模样。 但时间过去以后,他们你看我我看伱慢慢就一声不吭了,气氛一时有些冷场。 沮授和傅燮对视一眼,知道这时候需要有人出去给个台阶了,不然大家都下不来台。 “呵呵,诸位都是忠节之士,若就此为贼人所害,岂不成了我大汉损失,不如暂且以保全自身为念。 而且那许辰虽是妖道,说的却也不错,吾等今日并非为贼人所驱使,实为百姓而出力也,这又有什么可羞耻的呢?” 沮授说出这番话后,在场众人都是不着痕迹松了口气。 然后他们就露出一副为难之色,似乎是做出什么极不情愿的事情一样。 “吾本不愿与贼寇为伍,奈何心念百姓,也只能如此了。” “仁兄所言极是,一切都是给百姓做事而已,这并非是吾等贪生怕死。” “对对对,我看涿县百姓似乎等的急了,咱们还是别耽搁了吧。” 几个人嘴上不服,身体倒是极为诚实,在几个黄巾凶神恶煞的注视下,一个个都老实的走过去开始清点分配物资。 沮授摇摇头,也是无奈与傅燮一起上前。 他们倒是不在乎做这点事情,只不过是感叹于许辰的做法而已,没想到这小妖道还真有几分魄力,能舍弃安稳的城池,主动出去寻求生机。 一看到这里要给百姓大发财物,他们自然也就懂了,做这种事说明黄巾根本没有守城的打算。 许辰的选择无疑让他们高看一眼,但也让他们更加担忧起来,反贼太厉害对官府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另一边的许辰并未走远,他只是在不远处监督而已,看到俘虏们最终选择了配合,他的嘴角就勾了起来。 这种事,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当所谓士人自己欺骗自己迈出第一步,心里防线实际上就已经失守了。 他们现在能用为百姓做事来给自己屈服的行为打掩护,以后难道就不会了? 看来,大汉的官员也不都是那么清高忠义嘛,这倒也正常,不然的话岂有后面三国故事。 在这些汉官俘虏的主持之下,原本混乱的分配工作一下变得稳定许多,百姓们每每获得物资,都是欢天喜地,嘴里直念叨“感谢自然神,感谢天师”这样的话。 世家豪族世世代代累积的财富,一朝被分发干净。 平时豪强就是依靠这些东西,才能控制着无数人的生活生产,但现在全都被还给了涿县的万千百姓。 这种举动,不仅让百姓们感激涕零,就连黄巾自身,也莫名发生了心态变化。 在此之前,黄巾们和这些百姓没有任何区别,他们也是这样的泥腿子出身,看到这泼天的财富,他们也垂涎欲滴。 原本他们以为,分发这些东西的时候,自己会心痛和不舍,但真看到百姓们高兴的笑脸时,他们却没由来的产生一种满足的感觉。 突然之间,他们好像对许辰宣扬的教义有了更深的认识,自己现在正在做的事情,不正是在践行这种教义? ------------ 第34章 送义师 花费近乎两天的时间,黄巾才把东西都给发完了,而做完这个事情的他们,也在许辰的命令之下集结,如今他们已经做好了出发的准备。 当不到四千的黄巾列阵之后,他们的面貌已经和此前截然不同。 不论是精神状态,还是面相气色,都已经到了一个饱满的情况,这是这段时间连续胜利,和充足的物资供应给他们带来的变化。 只要能吃好睡好,只要能事事顺利,人的状态自然就会很好。 不仅如此,如今的黄巾身上,装备也焕然一新,原本大多是破布衣服的他们,现在也穿上了皮夹或者木片扎甲,手里的武器同样也都换上精良的刀剑弓箭。 这些东西,并非来自于官署之中,事实上官府还真没这么富有。 它们都是从世家豪族里搜刮出来的物资,世家豪族才是大汉朝真正富有的存在。 哪怕最普通的豪强之家,养个两三百家丁武装也不成问题,那么自然也有为他们打造的武器装备,而现在这所有的东西都便宜了许辰。 落荒而逃的黄巾四千黄巾,和装备精良势头正盛的黄巾,那就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了。 如今黄巾集结之后,那气势瞬间变样,王当这個黄巾渠帅看着的时候,都有点发愣了。 他感觉这都不像是黄巾了,反而有点像是官兵,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地方官兵,而是那种汉军精锐。 黄巾从来都是苦哈哈,什么时候打过这么富裕的仗。 当然,王当也没有被这种表象完全迷惑,他知道黄巾现在虽然装备精良,虽然士气高涨,但跟真正的汉军精锐是没法比的,同等兵力下,大概也就能和地方郡县兵掰掰手腕。 黄巾和官兵最大的差距除了装备之外,就是双方在训练上的差别。 虽然大汉的训练操典频率也很低,但很低也比没有强,最起码他们能具备基础的组织阵型能力,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兵”了。 而黄巾这种农民军根本就没有成体系的训练,一打仗就是乱哄哄的冲,完全没有任何章法。 黄巾四千兵力就等于四千兵力,而官兵经过结阵配合作战,四千兵力或许就能发挥六千甚至更高的战力。 现在的黄巾虽然靠着巧计伏击占了汉军两次便宜,如今也有不俗的士气,身上还有精良的武器装备,但他们本质上依然还是那群农民军。 王当身为渠帅还是合格的,对自己手里这支军队也算知根知底,很快就清醒了过来。 这点实力就敢膨胀的话,以后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近乎四千兵力,其中一千人骑着从傅燮那里缴获来的马匹,剩下三千人则只能靠两腿步行了,如今全军养好了状态,他们便在许辰的带领之下,缓缓往城门口走去。 只是路上,渐渐有百姓走出家门,慢慢就把路给堵上了。 也不等许辰反应,突然他们就跪了一地,一些老人就激动的哭喊起来了。 “天师,您不能走啊,您走了,咱们以后就没人管了,您留下来吧,以后您就是咱们涿县的县令!” “是啊,咱们愿意信教,可如果天师不在这里,咱们又要去哪里信呢?” “咱们不做什么大汉百姓了,咱们以后只做您的信众!” ...... 许辰沉默一阵,随后翻身下马,走到这些人的面前把他们一一搀扶起来,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后也只是叹了口气。 看着他们一个个诚挚和希冀的眼神,许辰更多的是感觉到无奈,他注定要让这些人失望了。 他们真的信了自然道吗,许辰觉得他们信的更多是自己这个人,这个时代除了自己,好像没人愿意替他们搬开头上的大山了,更没人愿意把他们的财富还给他们。 他感觉到了,这里百姓是没有安全感的,所以才这么渴求自己留下,他们似乎真的把自己当做依靠和希望了。 “乡亲们,你们好好生活,我一定会回来的。” 许辰笑了笑,尽量给他们一个轻松的氛围,随后他指了指上天。 “神灵启示我要解救天下生民,我不能只待在这一个地方,我要去帮助更多的人,等我以后再回来的时候,我就不会走了。” 百姓们大为失望,他们还想再做挽留,但不等他们开口,许辰便伸出手拒止。 看到许辰摇头微笑的样子,老人们虽然泪眼滂沱,但最后还是把嘴里的话咽了下去,他们明白没办法再留下许辰了。 既然这样,那就让天师好好的离开,不要给他添堵了...... 他们目送着许辰重新上马,又目送着他带着黄巾们缓缓往城门走去。 两旁的百姓们,自发的跟了过去,然后不断给他们怀里塞去干粮吃食,一直跟到许辰终于快走出城门了,他们才难过的哭喊起来。 “天师,您一定要回来啊!” 坐在马上的许辰身子僵了一下,但他没有回头,而是沉默着继续骑马出去。 其实不仅仅是他感觉难受,身边的王当,还有后面一个个的黄巾,此时也都有些情绪低沉。 真挚的情感从来都是相互的,黄巾们的行为让百姓认可,得到百姓的尊敬爱戴。 而黄巾们感受到百姓那热烈的情感,他们自己也得到了极大的精神满足,只是在这分别的时候,难免令人黯然。 这个时候,黄巾们才真正觉得,自己做的事情是有意义的,自己的造反大业是正确的。 从来就没有王公贵族,一切都只靠我们自己,自己还需要做更多这样的事情,自己还需要解救更多的百姓,这样才能真正实现自然道的理念! 这样军民融洽的景象,让许多人都啧啧称奇。 比如俘虏当中的傅燮和沮授,就不免面面相觑,只是在惊奇之后,他们心里更有种强烈的忧虑感。 这些黄巾在这里才待了几天,就让百姓们这么死心塌地了,这要是让他再占点地盘再多点时间,不得上天啊! 幽州的官兵你们可一定得多努努力,尽快把这他们给灭了才行啊,这妖道怎么越看越邪门了! ------------ 第35章 都怪敌人太狡猾 “什么,涿县失陷了!”广阳郡一处军营大帐之中,一个男子猛地站起,神色惊慌的看向了面前一身狼狈的公孙瓒:“吾家中老母孤苦无依,恐遭贼人毒手矣!” 正说着,此人便立即出帐就要翻身上马,却被公孙瓒眼疾手快一把拉住:“玄德意欲何为?” 此男子语气决绝,但神色却十分慌乱:“母亲有难,儿焉能坐视之,刘备欲立即回家保全老母,不可令贼人毒害。” 此人正是公孙瓒昔日求学当世大儒卢植门下的同窗刘备刘玄德。 听闻老家涿县丢了,刘备自是心急如焚,一想到家中老母孤苦无依要面对贼人,他就一刻也坐不住。 刘备面相宽厚耳垂吊长,那天生仁厚的面相,无论谁见了都会有亲近之感,而事实上他也确实是一位重情重义且至孝的好汉。 若不是这等性情,他也不会使人甘愿追随。 就见帐中又是走出两人,却是毫不犹豫就要跟着刘备一同前去。 “大哥岂能孤身前往,且让我们兄弟一同领兵随同,定要杀得那黄巾贼人丢盔弃甲!” 说话之人枣红长脸,卧蚕凤眼,身形高大,手持冷艳锯肃然而立,说完之后还下意识拂了拂自己的美髯长须。 其人正是刘备的结义兄弟兼得力干将关羽关云长。 “就是就是,二哥说得对,且让我们同行出力,为大哥扫清贼人!” 再说话之人,一张黑脸刚髯,怒目圆睁,手提着一把蛇矛,一看便是令人胆战心惊的猛将。 那凶恶面相,唯独对刘备说话之时才能缓和下去,此人则正是三人中的三弟张飞张翼德。 眼见三人纷纷上马,就要点兵出发,却有一人走在几人身前拦住。 他倒是不慌不忙,只是对刘备开口劝说起来。 “玄德何必如此焦急,贼兵有数千兵力,你只领五百义兵肯定难以应付,不如先听听伯圭说法,待问清楚情况后,某便率军与你共击贼人。”说话之人,正是此军将领,大汉破虏校尉邹靖。 听闻邹靖的话,公孙瓒也是深以为然一同劝说:“玄德稍安勿躁,这些贼兵不可小视,贸然出击定然讨不得好。” 刘备犹豫再三,虽然心里焦急,但是他们所说也不是没有道理。 如果没有邹靖的支持,仅仅靠自己带着的五百义兵,肯定是不够用的,黄巾贼就算再不经打,那也有几千号人。 无奈之下,他也只能按捺情绪,然后翻身下马,从他那快速的脚步可以看得出来,他现在一刻也多等不得,只想速速讨论出个结果。 大哥如此,关羽张飞自然也就一同下马随同入帐。 几人一一坐定之后,邹靖立刻向公孙瓒询问详细,公孙瓒这才恨恨的一锤案桌,随后开始说了起来了。 “那日某听闻县外豪庄管家请求援助,却说有约一千的黄巾在行劫掠事,某便带着县中兵卒出发讨贼。 只是等某去了…… 未曾想回来之时,却有数千贼兵埋伏城内,某猝不及防之下才有此大败,最后也是费尽力气才带着百十来号兵杀了出来。” 公孙瓒简略把经过说了一遍,说的时候语气十分恼怒,心高气傲的他却被贼寇戏耍,这自然让他引为耻辱。 同样,现在回想起来,自己那冒失和大意的做法让他恨不得狠狠给自己几巴掌。 我公孙瓒连北地胡人都能按着头打,今日却栽在黄巾手里,一世英名尽毁啊! “现在想来,那豪庄管家定是贼人故意放出调虎离山的,某一时不察却中了计,连贼人占据县城都没有发觉,实在是愚蠢啊!” 公孙瓒说到这里,十分难堪的摇了摇头,直到现在,他也不能接受自己败于贼手的现实。 出了这档子事,以后自己在幽州哪里还能抬得起头? 邹靖和刘备相互看了一眼,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么简单的计策,公孙瓒怎么会轻易上当的? 同一件事,身临其境和道听途说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感受,邹靖刘备一听这个就觉得这是完全不应该犯的低级错误,但是在公孙瓒看来,彼时贼兵的做法确实很有迷惑性。 不过他们俩一看公孙瓒盔甲破损头发散乱还一身伤痕狼狈的样子,也不好给他伤口撒盐,反而是好生劝慰起来。 “伯圭不必在意此事,以你的勇猛若是正面作战,即便是兵力劣势也该有自保之力的,只能说贼人太过狡猾,若是换了我,恐怕也是一般结果。”邹靖冲着他点点头道。 刘备虽然心急,这会儿也耐着性子安慰道:“此战非战之罪,实乃时运不济也,伯圭且重整心情随我们一同杀回去便是。” 公孙瓒眼里闪过凶光,心里暗暗发誓定要把黄巾宰杀干净方能解心头之恨:“也只能如此了,某此番找来,便是要请援讨贼的!” 随后,几人在帐中略微讨论了一下作战计划,便立刻决定领兵前往涿县讨贼。 如今幽州的黄巾贼已经被讨伐干净,邹靖完全可以腾出手来对付涿县黄巾,他很乐意做这种事情,毕竟这就是实实在在的战功。 这次黄巾作乱,对大汉帝国是一次巨大打击,对大汉百姓更是一场浩劫,但对各地世家豪强反而是一次机遇。 黄巾不知道成了多少豪杰的晋升阶梯。 为了平息黄巾,朝廷不仅解除了近二十年的党锢,而且鼓励各地豪杰举义兵乡勇自行讨贼,然后论功行赏。 邹靖正是其中的受益者之一,刘备亦是如此,因他们在幽州的战功,朝廷已经给了他们官职封赏。 邹靖已经从破虏校尉升至北军中候,刘备也获得中山郡安喜县尉一职,如今只待赴任而已。 一场黄巾运动,让士人们二十年被堵死的仕途通道重新打开,也让世家豪族在混乱中趁机吃下不知多少的土地人口,甚至还有朝廷大发官职,让他们可以光明正大的聚敛私兵。 黄巾祸乱在天下士人和豪强眼里,恐怕更像是一场饕餮盛宴。 而现在,涿县作乱的黄巾就是他们的下一餐。 大致确认黄巾兵力在三四千人左右,邹靖他们都有完全的信心能够应付,以他们对旧有黄巾战斗力的判断,同等兵力官兵完全没有失败的可能。 ------------ 第36章 大胆! 加上刘备的五百义兵,邹靖共领四千兵随同公孙瓒一路往涿县而去,好在广阳郡紧挨涿郡,两地距离很近,快速行军之下,不到两日便也抵达。 当初公孙瓒第一时间寻过去,便是因为邹靖这股官兵是他能最快找到的战力了。 若是慢悠悠和各县沟通组织兵力,或者是寻求豪族的帮助,那都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去,黄巾早就跑干净了。 找邹靖的话,来回也不过消耗四五日时间便能领着数千大军回来,立即就能报复回去。 公孙瓒原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快了,以黄巾随遇而安的习惯来说,自己杀回去之后他们定然还在城里,那时就算是自己吃亏攻城也无妨。 涿县并非军事重镇,只不过是个普通的矮墙小城而已,只要把黄巾困住再慢慢从周边调动兵力增援,最终必然能够攻克。 只不过当他带着邹靖返回之后,却发现自己扑了个空。 大军抵达之时,涿县城门大开,完全不见城门守卫,百姓都是随意进出,直到官兵出现在城外,这才让他们如鸟兽散躲了起来。 邹靖他们初时还担心这是黄巾贼引诱之计,便令关羽领着数百布卒先行入城小心打探,直到确认城中没有了黄巾,他们才放心入内。 刘备关心老母,立即就带着关张二人返回家中,而公孙瓒邹靖则是第一时间去往官署。 他们才刚刚进入,就见有人找了过来,一来就对着公孙瓒自责起来。 “田楷身为县尉,却让黄巾轻易破了城,这是在下的失职!” 说话之时,田楷低下头,惭愧得不能与公孙瓒直视。 公孙瓒神色顿时尴尬起来,这事真要论肯定算不到田楷头上去,他也只能说拍了拍田楷肩膀,主动揽下责任。 “此事责任在我,若是当初听从田县尉劝告,我也不至中了贼人埋伏。” 公孙瓒叹了口气,脸色也露出自责之色。 只是此事毕竟不太光彩,他并不愿意多提,随后就把田楷拉着坐下转变了话题。 “我突围出去后,立即就去寻来邹校尉协助讨贼,未曾想回来之时贼人已经不见踪影。 你可知他们这几天在城里如何洗劫百姓,后又去了哪里,且细细道来。” 此时公孙瓒最关心的就是这几天县里的情况,若是县里让贼人洗劫的厉害,那自己罪过可就大了。 来年朝廷评定地方治情,那自己不知该多么难看。 这破县令只是自己仕途的一个过渡阶段,他可不想一辈子都被锁死在这里。 听闻公孙瓒问及此处,田楷的神色有些古怪起来:“县令过虑了,事实上这些天黄巾对百姓,从来都是秋毫无犯。” “秋毫无犯?”公孙瓒顿时愕然,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一直在一旁没有说话的邹靖也有些傻眼,说黄巾对百姓秋毫无犯,那他是第一個不信的。 他打了近一整年的黄巾,还能不知道黄巾的军纪? 说到底,黄巾不过是流民组成的乌合之众,根本算不上真正的军队,各路渠帅对底下的黄巾也没有约束能力,这导致黄巾过处从来都是寸草不生。 普通百姓碰上黄巾根本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没有例外都会被抢的一干二净,到最后生存艰难反而不得不加入其中。 历来造反都是如此,反贼不抢的话,自己也维持不下去,反而只有抢了,才能裹挟更多百姓壮大声势。 几千黄巾面对完全没有抵抗能力的百姓,会忍住不动手,这事儿打死邹靖他都不信。 “黄巾若有如此军纪,那还能是黄巾?”邹靖看着田楷,怀疑两个字都要写在脸上了:“再者,他们若是不行劫掠,那夺取县城岂不是白费功夫?” 田楷苦笑起来,其实别说他们不信了,就连他这个亲眼所见人,都很难相信。 但事实就是如此,他不信也得信。 “他们确实没有对百姓下手。”田楷想了想,随后又补充了一句:“倒是有那么几家百姓不幸遇害,但行凶的黄巾,都被他们那什么教主给就地正法了。” 公孙瓒和邹靖面面相觑,仅仅几户人家而已,这自然算不上什么,更不要说黄巾还严厉惩罚了行凶者,这不管是谁都挑不出毛病了。 可问题是,黄巾能什么时候能做到这种地步了,这能是反贼的军纪? 沉默一会儿后,邹靖还是满意接受:“既然他们不抢百姓,那他们究竟做了什么?” “他们确实不抢百姓,但却把县里豪族全抢干净了,甚至是都杀干净了……”田楷说到这里,脑子里突然想起那一日躲在人群里看到的菜市处斩画面,不由得心有余悸。 随后,他也就把那两天发生的所有事情都详细说了出来,只不过这些内容给了公孙瓒邹靖更大的震惊。 那些黄巾居然把县里所有豪族全部屠戮一空,这简直是丧心病狂! 此前黄巾在大起动乱之时,对世家豪族也不会太过分,一是世家豪族皆有坞堡和武装不太好惹,二是张角也不愿太过得罪士族群体。 一个事实是黄巾八州并起,但直到结束时,八州的士族还是那些士族,并没有太大变化,反而一个个吃的更加满嘴流油了。 所以听闻黄巾在涿县对世家豪族如此爆烈手段,公孙瓒和邹靖都是倒吸一口凉气。 这下可是捅了蜂窝啊,以前官府征讨黄巾,各地世家豪族没看到实在好处,未必愿意全力配合。 但黄巾这档子事情之后,根本不用官府再多说什么,这些世家豪族自己也要炸毛了。 毕竟那黄巾那什么叫做许辰的教主可说的明白,贵人都是带有原罪的,天然就应该被剥夺财产受到处罚。 你都这个态度,世家豪族不跟你急眼才是怪事。 “黄巾如此残忍行事乃是自寻死路,不过他们能散发财货收买百姓,这倒是令人惊奇,与此前幽州黄巾相较而言,他们的做派实在迥异非常。”邹靖听闻全部后,神色不免有些好奇。 公孙瓒却冷哼一声:“把官家财货白白分与百姓,岂能有这般好事,贼人的东西也敢收,我看这些小民当真是胆大包天!” ------------ 第37章 官不如贼! 数千大军进入县中,他们遵从命令挨家挨户把城中百姓都集中起来,然后一个天崩地裂的消息就落在了所有百姓的头上。 “公孙县令有令,此前黄巾贼寇分发之财货粮食,皆为劫掠官署及大户所得,纵然如今都已经分发至你们手里,那也是非法之物! 你们收受贼寇之物,本有勾结逆贼之嫌疑,然公孙县令有心怜悯百姓,只要你们老老实实上交非法财物,县令便不予追究!” 面对着街道两旁的依次站立的百姓们,有军官一边骑着马一边宣布命令,那凌厉的眼神让诸多百姓纷纷低头,根本不敢与之对视。 只是听到要自己上交财物的时候,百姓就难以平静了。 被黄巾分到这些财货的时候他们有多欣喜,现在要他们掏出来他们就有多么难受,吃下去的东西再要吐出来,那是绝对接受不了的。 温顺的绵羊们终于抬起头看向了那军官,他们的目光里充满了怒火。 “凭什么,那天师都说了,这本来就都是俺们的东西,现在只是还给俺们而已,凭什么要俺们交出去!” “就是,黄巾进城都不曾抢过百姓,难道官府连黄巾都不如吗?” “不交,打死我也不交,贼寇都能体谅咱们的难处主动给咱们分东西,官府却要从咱们小民嘴里夺食,岂有这样的道理!” “这算什么官府,这些财货以前都在就在大户老爷家里放着,你们想要的话那个时候怎么不去拿呢,现在黄巾把他们的财富分出来,你们却跑出来要抢,还要点脸吗?” “说得好,不就是看咱们小民好欺负吗,呸,恶心!” 一下子整个县城都骚动起来,百姓们群情激愤,为了捍卫自己的财产,他们这些绵羊也敢于嘶吼了。 每個人都在宣泄着心中的不满,他们紧紧的守住自己的家门,生怕士兵冲进来抢夺。 百姓的反应,让军官的脸色一下冷了下去,自己可不是跟他们商量来的,而是在给他们传达县令的命令。 他们若是敢抗命不遵,那就真的太不懂事了。 若是他们不懂民不与官斗的道理,那自己不介意教教他们! 军官的眼睛看向了远处的一道身影,那正是发布这个命令的公孙瓒。 当看到公孙瓒点头之后,军官便目光冷冽的看着众多百姓,声音更加冷硬起来。 “不是你们的东西伱们留不住,所有士兵听命,立即开始搜查各户物资,凡有不从者,皆以违抗官府处之!” 没有任何情面,根本不曾考虑百姓的想法,他们就做出这样强硬的决定,完全不顾那一双双愤怒的眼睛。 士兵们立刻开始执行命令,转身就开始挨家挨户的进行搜查,百姓们顿时急了,一个个堵着门口死不让开。 士兵过来,妇女就会冲过来推搡哭喊,男人则是和他们扭打在一起,就连小孩也跑过去张嘴咬人。 一下子,到处都是百姓的哭喊和士兵的怒喝,场面混乱不堪,家家户户鸡飞狗跳尘土飞扬。 为了守护自己的小家,温顺的他们也被逼着露出獠牙,但这并没有什么用处,普通百姓在士兵面前,根本没有任何抵抗能力。 很快,所有反抗的百姓就都被制服,仍然不服的人则会招致拳打脚踢,士兵们掌控着分寸,不至于造成杀伤,但也给了不听话的人足够的教训。 局势一面倒之后,官兵们那强横的态度,最终还是震慑住了剩下的百姓,绵羊始终是绵羊,他们的反抗在官府眼里只是笑话而已。 整个县城顿时一片愁云惨淡,到处都响起百姓们的哭喊和诅咒,他们万万没有想到黄巾没抢自己,倒是官府抢了! 不知道多少人,心里都生出了怨愤之气,有些人热血冲头甚至有拼命的冲动,如果不是被家人拉住,不知道又要酿成多少惨祸。 只是在远处看着这一切的刘备,却十分不忍的叹了口气。 “百姓何辜,伯圭如此蛮横行事,只会让他们离心离德,恐不利长久啊,不如暂且收手为好。” 看到百姓惨状,刘备不忍多看,这样的场面让他觉得有些荒谬,正如有些百姓所说,官兵莫非连贼人都不如? 回到老家之后,刘备见老母周全才放下心来,这才得知黄巾在县里的作为。 黄巾审判处死县中贵族,就连刘备一些远房族亲都没能幸免,所幸自家早已落寞,老母才没有经受磨难,刘备也因此庆幸不已。 黄巾这样的手段不可谓不暴烈,但偏偏他们对百姓却也十分温和,这让刘备惊讶的同时,不免高看了他们几分。 不管是什么身份,能对百姓心存怜悯,这都是值得肯定的。 而越是这样,刘备见到公孙瓒行径之后,就越觉得难堪。 贼人都知道不抢百姓,怎么公孙瓒这个县令倒是开抢了,这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 “收手吧伯圭,听我一句劝。”刘备再度劝说,语气明显有请求之意。 “收手,玄德让我如何收手?”公孙瓒看了他一眼,先是皱了皱眉似乎心有不满,但随后还是叹了口气。 “县中钱粮均被黄巾扫荡干净,粮仓里一粒粮都翻不出来了,某不从百姓手里取回的话,以后官署要如何维持? 再者,我县县卒尽毁于贼人埋伏,只能重新征召勇士,若是没有钱粮,某要如何养兵? 所以并非我公孙瓒要抢百姓,而是不取回钱粮,我便要做光杆县令了,玄德你说我能怎么办?” 刘备一时哑口无言,这么一说,公孙瓒似乎也不无道理,县里没有钱粮那也挺要命的。 只是这样一来这事就成死结,官府还真的不得不抢了。 再看了一眼愁云惨淡的百姓们,刘备最后也只能叹气不语了。 公孙瓒话锋一转:“听闻玄德已得县尉官职,不过如今黄巾复起,或不必急着赴任,不如先随某平了这股黄巾再说!” 刘备看过去,他知道这是公孙瓒现在手里没兵,看上自己这五百义兵了:“玄德身为大汉命官,自有讨贼之责,便与这五百卒一同受伯圭调遣,赴任之事日后再说!” 公孙瓒哈哈大笑:“玄德果然义气,某没有看错人!” ------------ 第38章 合适吗? 夜晚的荒野大地,一个个的篝火点了起来,黄巾们各自聚拢围坐,他们的光头在火光下亮的耀眼,远远看起来颇有些喜感。 但认真看他们此时的神态,就能发现他们现在都以一种轻松,偏又带着几分认真的模样,注视着营地最中心的地方。 那里盘坐着一个年轻的道人,正是众人眼里的教主和天师许辰。 对他们来说,夜晚是一個很放松很无聊的时间,黑漆漆的夜色下他们什么都干不了,只能各自在篝火下扯闲天打发时间,然后在迷蒙之中入睡过去。 而他们的教主,如今则是利用着这难得的空闲时间开始布道。 “我自然教不讲往生,也没有来世,只说每个人都只有眼下这一辈子。 这辈子你过得苦,那就一辈子苦,这辈子你过得安乐,那就一辈子安乐。 今生的苦变不成来世的福,因为根本就没有来世。 所以,我教只求一个安乐,每个人都应该追求美好生活,没有人天生就该承受苦难!” 极度静谧的环境之下,就连不远处小溪的潺潺流水都听的清楚。 许辰的声音飘荡在每个人的头上,当话说到这里的时候,他们都是瞪大了眼睛竖起了耳朵,生怕漏听了一个字。 这些话,就像是具备魔力一样,一下击中他们最薄弱的地方,让他们这些苦哈哈不自觉就全神贯注起来。 他们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自己心里最渴求的东西,被勾引出来了。 “那些所谓的门阀豪族,他们天天穿着锦衣玉服,顿顿吃肉喝酒,识文断字知晓道理,他们每天什么都不干,就可以享受这一切,可这些都是哪里来的?” 许辰的声音再度响起,而他问出的问题,一下子就让黄巾们都面色冷了下来,没人比他们更清楚这个问题的答案了。 因为贵人老爷们吃的喝的,全都是自己这样的人供给的! 明明是自己一年到头累死累活,但最后收成的时候,大半的粮却都要交给贵人老爷,剩下的还不够自己糊口。 婆娘辛苦织出来的布匹,最后也要拿去和老爷租用耕牛和田犁,儿子女儿在很小的时候,就送去给贵人老爷为奴为仆。 必要的时候,自己本人也得拿起武器,为贵人老爷拼命抵抗马贼山匪,若是不小心死了,那也就死了…… 贵人老爷享受的时候,都是自己在后面累死累活的奉献一切,就因为这天下的土地都属于他们,所以自己就不得不接受。 可这凭什么! 一想到自己的血汗成为贵人们的享受,黄巾们心里腾的冒出火来。 “我们为什么过不上好日子,因为我们的劳动成果都被所谓贵人们占有了,是他们让我们只能忍受苦难,却无法追求安乐! 所以今天我们站出来反抗,就是要把头上的这群虫豸全都拍死,然后把本应属于天下人的土地还给天下人,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实现我教安乐之追求!” 火光跃动之下,许辰的脸在夜色里明灭不定,犹如幽灵又似神明,此刻的他在黄巾教众眼里,充满了神圣的意味。 许辰必须神圣,只有他越神圣,黄巾才能是起义而不是造反,他们才能理直气壮的反抗这个世道。 王当坐在不远处,眼睛里是火光映照,他缓缓举起手,语气低沉的喊了一句:“替天行道,追求安乐!” 就如火星落入干草,所有人的情绪瞬间被点燃,他们都是跟着举起手高声呐喊。 整齐有力的声音划破了夜空,惊得那些只能在黑夜出行的阴暗生物四散逃去。 这些曾经习惯了苦难的泥腿子们,现在也开始奢望吃上冒着油光的肥肉,穿上光洁柔顺的绸缎,学习精美的文字和高深的学识。 这些东西,以前天生低贱的他们想都不敢想,但现在他们不仅敢想了,还知道该怎么做了,至少他们明白了自己的敌人是谁了。 在许辰循循善诱之下,他们终于明白过来,自己该做的不是把刘家天子推下去,然后换个人扶上去。 而是要把刘家天子和天下所有世家豪族全部粉碎,再重新收拾这个天下。 许辰看着他们亢奋呐喊的模样,心中固然高兴,但也忍不住为未来而忧虑,这些人现在并不明白,这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 要造反要推倒刘家天子,这反而不是最难的。 要站在天下世家豪族的对立面,这才是真正的与世界为敌。 许辰只希望以后,黄巾们能做好足够的心理准备,去面对那无比艰难的未来。 当人声渐渐停止,黄巾们重新目光熠熠的看向许辰,许辰这才做了最后的布道。 “我教之教众,应有我教之三观,此三观分人生观、价值观、世界观,即是我教之明性、明己、明知。 今日所讲,便是我教明性之道,此道只求世人追求安乐,此天地神灵赋予之本性也。 若有人不让我们安乐,若有谁剥夺了我们的劳动成果,那谁就是我们的敌人!” 许辰的布道结束了,但黄巾们却更加亢奋起来,有了目标之后,他们的精神状态已经在悄无声息的发生变化。 以往他们作为黄巾,多半都是活不下去了,被裹挟着到处跑到处打,并没有多少自主意识。 现在不一样了,他们清晰的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和为什么要做,他们心里充满了动力,他们迫切的想做一些事情。 夜晚安静寒冷,他们的内心却一片躁动和火热,明月高悬许久,也不能让他们安然睡去。 王当侧卧在篝火前,瞪着老大的眼睛,正在回味刚刚许辰说的东西。 忍不住往许辰那里看了一眼,就看到他坐在篝火前面一动不动。 王当再认真一看,才看清许辰目光散开,却也是在发呆。 他心中好奇许辰在想什么,便悄悄摸了过去。 “教主是不是想女人了,说来你这个年岁也到了时候,以前可有尝过个中滋味?”王当嘿嘿笑了起来,目光有些不怀好意。 许辰一听这话顿时老脸一黑,没好气的应了一句:“本座在想要不要定一条禁止女色的戒律,你觉得合适吗?” 王当顿时面如土色,像见了鬼一样大叫起来:“不合适,绝对不合适!” ------------ 第39章 瞄准自己 许辰只是在想自己究竟能走多远而已,毕竟这个波澜壮阔的时代,有太多的英雄豪杰了,而他们以后大多都只会是自己的敌人。 这个问题他还只能自己琢磨,身为教主和天师,他必须对自己的事业保持绝对自信,不然下面的信众更没信心了。 王当问起来之后,许辰也就只能打个马虎眼敷衍过去。 只是王当却话锋一转,说起了自己的往事。 “教主不知,某其实就是穷苦出身,和下边的弟兄没什么两样,若不是作战勇猛一点,也不会被大贤良师赏识做了渠帅。” 王当说着,便自顾自枕着手躺在席上,似乎陷入了回忆当中,神色一下变得有些深沉。 “俺生下来便活在庄子里,父母都是给家主卖命干活的,犹记得幼时,某与家主之子称兄道弟,但突然有一天,某却要叫他公子了。 这叫法变了,感情却也跟着变了,到后来,某就觉得他看我的眼神,似乎与看猪狗一般无异,那时某就明白了人和人是不一样的。 直到有一年俺家碰到灾年没了收成,已经变成了家主的他,要俺家两個妹妹抵租,俺父母死不愿意,最后就真死了,两个妹妹被糟蹋后,也死在后院。 那天晚上俺偷偷摸到了内院,抹了很多人的脖子,九死一生逃了出来,正逢黄巾闹了起来,俺也就干脆加入其中。” 月明星稀,甚至可以看到天空中一些云迹阴影,这夜色看起来有些惨淡之意。 旁边的篝火烈烈作响,火星随着热空气飞起飘扬,但许辰却莫名的缩了缩脖子。 这篝火可以驱散肉体的寒冷,但却不能减轻心里的冰凉。 短短几句话,许辰就已经看到了王当这一生的经历,虽然王当自己轻描淡写,但是他可以想象到那简短话语背后蕴含的无奈和愤恨。 看到幼时的兄弟玩伴,突然就变成高高在上的家主时。 看到父母妹妹惨死在这个家主的手里时。 如果是内心不够坚强的人,恐怕很难承受得住这样的打击。 “当了黄巾之后,某就想着跟着大贤良师打天下,以后我也做个贵人,我也可以享受他们享受的东西,再也没人能看不起我了。 直到听了教主的教义,某突然醒悟了,自己要做的不是这些,不应该是杀了贵人然后我当贵人,而是要让这天下再也没有贵人。 可是教主,某心里总是觉着没底,这种事儿真的能做到吗?” 说到这里的时候,王当偏过头,有些希冀的看着许辰,似乎想从许辰嘴里听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许辰一下子就明白了,王当其实是对教义革新没有信心。 以前黄巾没有目标,只知道跟着大势随波逐流,他们不会想那么多。 现在有目标了,想做事业了,他们反而开始患得患失起来,生怕自己的一腔热血还有努力奋斗,最后变成一个泡影,若是如此,或许比杀了他们还要难受。 那自然教可以真的实现这种理想吗,能让天下再也没有贵人吗? 看着王当瞪得滚圆的眼睛,许辰不忍欺骗,沉默许久之后,他也只能叹了口气。 “老王,我们挖一百下土就能挖出井水来,但要挖到第一百下,首先得把前面的九十九下挖出来,现在咱们现在做的事情,就是挖这第一下。” 说罢之后,许辰就在火光的映照之下,默默与王当对视着。 气氛开始有些严肃,许辰的神色带着几分无奈,王当的神色则肉眼可见的失望。 他并没有从许辰嘴里听到想要的那个答案,如果可以的话,他甚至宁愿许辰欺骗自己也好,那至少自己可以满怀信心稀里糊涂的走下去。 许辰心里也是暗骂自己一句,平时装神弄鬼不是挺熟练的吗,怎么这种关头反而用不出手了! 好一会儿之后,王当也不知是不是自己想通了,哈哈大笑一声:“罢了,总归是得有人先去做的,那就让某走在前头又如何,这第一抔土某陪教主挖了!” 说罢之后,王当便也不再理会许辰,转头便侧身睡去,立刻就鼾声做响。 明明刚刚还是伤感迷茫的样子,一转眼便沉沉睡去,端的是个没心没肺的家伙。 许辰愣愣的看着他,忽的有些反应过来。 王当这家伙平时对神教一副深信不疑的样子,但现在看来,多半都是这家伙装出来的罢了,要不然也不会有刚才那番对话了。 突然一下,他心里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他忽然意识到虽说古人崇信鬼神,但也不都是傻子,这数千个看似虔诚的信众,中间有多少是铁了心真的信奉自己这四不像神教呢,又有多少只是表面装装样子的呢? 意识到自己没办法绝对掌控信众的许辰,自然而然的开始出现了一种危机感。 但随后,他就释然了,这种担心实在是有些杞人忧天了,古往今来,又有谁能真正掌控人心呢。 如果真有人试图掌控每个缝隙,那他一定会变成一个极端的疯子。 许辰这时候才发现,自己当这个教主只不过这么一点时间而已,控制欲就不知不觉变强了许多。 他突然之间也就有些理解,如曹操那种多疑究竟是怎么出现的了,难怪历史上许多帝王总是一种偏执且不可理喻的怪物形象了。 “屁股变了脑子也就容易跟着变啊,看来以后得时刻警醒自己才行,可别也变成那种可怕的生物才好……” 许辰说着,伸出了右手的食指大拇指,比了一个手枪的样子,然后顶在自己的脑门上。 默默的感受了一会儿之后,他右手一抖,轻轻的“砰”了一下,上半身就像是中枪了一样直挺挺的倒下去,然后没了动静。 好一会儿,他才有些平缓的呼吸声音,却是已经熟睡了。 一夜过去,万籁寂静,直至次日清晨,黄巾们才在王当的喝骂声中醒了过来,手忙脚乱开始准备新一天的行军。 “兄弟们,接下来是咱们的硬仗,打下前面的县城,咱们吃他个痛快!” 养足精神的王当中气十足,叫喊声冲上云霄,直让黄巾齐齐附和。 ------------ 第40章 第一关! “报~” 一声高亢急促的声音从远处一直传到故安县官署,惊动了里面的县令县尉,只听这惊慌的语气,他们就立刻明白大约是有了军情。 果然,当他们匆匆走出去的时候,就见到一个小卒惊魂未定的窜到眼前,然后单膝跪下抱拳禀告起来。 “禀告县令、县尉,城外正有数千黄巾集结,意图攻城!” 县令和县尉闻言,神色一下变得凝重起来,相互看了一眼之后,便表示知道了,随后就一同走出官署,要去城头主持防务。 实际上他们早就对黄巾的到来有了心理准备,此前两日便有涿县逃兵带来黄巾的消息,所以他们知道有一伙数千人的黄巾在涿郡活动,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找过来而已。 正因提前有所预防,他们这两日立即就加强了县城防务,是以面临如今局面,虽然感觉压力,但还能保持镇定。 “黄巾虽然向来战力不堪,但这伙人能杀败涿县数百县卒,让公孙瓒这种善战之辈都吃大亏,我们不能小视。” “县令说的是,某定当督促士兵坚守城池,不敢有任何放松!” 两人都是骑马往城头赶去,第一时间抵达之后,下了马立刻就相互交谈起来。 当然,他们脚下也没有停下,越过身边来来往往准备防务的士兵,就登上了那夯土的低矮城墙,再往外一看,顿时忍不住吸了口气。 野外密密麻麻的黄巾,即便没有严整的队列,光是覆盖大地的人头攒动场面,就令人忍不住心头沉重。 对于这么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县城来说,四千大军兵临城下,那种压力绝对是巨大的。 大汉县城常备兵卒数量,撑死不过一千,多数都是如涿县一般的几百号人,再多的话就要超出一个县的供养能力了。 即便面临战事的时候,官府可以征调民夫,那也只能让他们作为辅兵搬运物资打打下手,根本没有多少战斗力。 另外提供助力的就是县中的大户豪强了,情况危机的时候,县令可以请求他们出人出力出粮辅佐守城。 极限状态下,把这些所有全都算上,官府能组织起数千乃至上万兵力守城,即便其中大部分都是战斗力低下的民夫和大户家丁,应付一般的贼寇也足够了。 涿县能丢的那么利索,纯属公孙瓒中计,黄巾贼又打了县里一個措手不及,完全没给他们准备和反应的时间,这才一下得手了。 故安县却对黄巾早有防备,在黄巾出现的第一时间,县里面立刻就开始征调民夫的工作,现在已经有源源不断的人被补充过来。 官署的文吏也各自赶往县中大户请求援助,想来不久后各家就该派人增援了。 “这些黄巾居然皆是青壮,难怪涿县那么不经打!”县令右手拂着胡须,但这不是镇定的表现,反而更像是一种缓解紧张和忧虑的动作。 县尉也是如临大敌,县城极限组织兵力虽然能应付贼兵,但绝不是眼前这样的贼兵。 此前黄巾运动动辄几万十几万,但其中大部分都是老弱妇孺,只能做些搬运辎重的工作,除了凑个人头壮壮声势之外,便没多大用了。 这种流民性质的反贼大军人员构成,主力青壮通常都占比很小。 若眼前这伙贼兵也是那般,他们自是不惧。 但全是精壮兵组成的几千黄巾兵,给县城的压力就不可同日而语了。 “我县小城矮墙,虽能组织起五六千兵力,但大半都是民夫家丁,打起来未必是黄巾对手,此战恐十分艰难。”县尉拧着眉头,压力如山。 县令只能叹了口气:“再难也得守住,我们是据城而战,此战总归还是优势的。” 县尉点了点头,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城在则生,城破则死的事情而已。 远远看去,黄巾那边已经慢慢开始汇集一处,这显然就是进攻的前兆了,凛冽的肃杀之气隔着三里多远的距离穿透过来,让守城的所有士兵都心头震颤。 他们大多都是普通的民夫而已,看到这样紧张危险的场面焉能不惧。 县尉高声呼喝发布命令,缓解城头惊惶气氛的同时,也调度着各种防务准备。 “城门处立刻再加木栓木撑石头,无论如何也要给我堵死了。 立刻搬运滚石滚木上城头,然后架锅煮热油金汁,贼兵攻来就立刻招呼。 弓箭手先行准备,贼兵冲锋至百步内,听我命令齐射攻击!” 随着一个个命令传达下去,下面的士兵们立刻听从安排开始做着各种准备,虽然场面看起来混乱忙碌,但战前的恐惧情绪确实消减不少。 县尉凝重的目视远方,观察着敌军阵地,似乎看到有一骑正在阵前左右移动。 虽然距离远看不真切,但他也大概猜到,应该是贼酋正在进行战前动员提振士气。 看这架势,是铁了心要把故安县吃进嘴里啊…… 冷风拂过,带起沙尘漫卷,荒野之上一片肃杀安静,数千人的目光都跟随着阵前那个骑马的身影移动,那是他们心中的光,是自然教的教主! 他们的目光火热而狂躁,身上无法抑制的战栗并非寒冷带来,而是为即将到来的战争而战栗。 他们坚信着,自己一定能够打下眼前的这座县城,这种信心没有别的原因,只源于他们眼中的那个年轻的身影。 教主秉承着自然神的意志,持替天行道之使命,必将带领自己碾碎一切敌人! “我们要收获粮食,首先需要经过辛苦的耕耘,这世界之事多半如此,没有什么东西是能轻松得到的,我教之大业同样如此!” 许辰近乎咆哮的声音响彻阵地,让无数黄巾都血脉喷张,他们再看向故安城的时候,目光瞬间变得坚决如铁。 而他们也在许辰的语气中,感受到了沉重的意味。 “前面的县城,就是我教第一道难关,这是我们第一次硬仗,无论多么难打,不管多么艰苦,我们都要打下来! 成就大业,需流血牺牲,兴旺之途,今日而始!” 当许辰的话音落下后,王当仰天长啸,大呼一声“替天行道”,便率领着四千黄巾如狼群一样奔涌过去。 ------------ 第41章 死战! 眼前所部黄巾,皆是在冀州精锐汉军残酷绞杀之中留存下来最优质的一部分黄巾兵。 他们没有老弱妇孺的拖累,大多都是十七八至三十多岁的青壮汉子,几乎全都经过黄巾起事以来的所有战斗,说句全军老兵并不过分。 他们这样的黄巾兵本身是能打的,只不过此前被汉军精锐给杀得崩溃了而已。 许辰通过许久的时间,才终于把他们崩溃的士气拉了起来。 当他们重新拾起战斗意志,恢复本身的精神士气,乌泱泱的往故安县冲去,光是那凶猛的气势就已经足够震慑官兵了。 打不过汉军中央精锐,还能打不过你地方官兵不成? 靠近故安城的时候,黄巾们还都是缓慢步行进军,把体力留到最后的攻城作战之上。 “兄弟们跟我冲,杀官兵,夺县城!” 一直到行至城墙百步左右进入弓箭射程之内,王当才蹭的一下抽出长刀高举过头,然后率领着大军往城下猛冲过去。 城头官兵却也反应迅速,很快就有箭雨落下,随着“倏倏倐”的密集破空声音,一个个黄巾都惨叫着倒在冲锋的路上。 但这并不能阻挡黄巾的攻势,与汉军前前后后不知打过多少次仗了,他们早就习惯了战场的残酷。 他们就以这种混乱无序的阵型,顶着箭雨冲到城下,然后许许多多的黄巾立刻把一路扛过来的简易木梯搭在墙上,就开始一个個往上爬了。 大汉城墙多是夯土碎石混制的土塬墙,故安县作为一个小县城,不过修的四五米来高,听起来虽然不算什么,但真作战的时候,依然是黄巾头疼的一道障碍。 黄巾缺乏指挥,他们只知道凭着一股子蛮力往上冲,但乱拳打死老师傅,四千来个青壮黄巾也不是官兵轻易吃得消的。 毕竟官兵这边真正能打的也就是常备的数百官兵,其余的战斗力还真不是这些黄巾老兵的对手。 他们现在依据城墙之利,才能大体维持战场均势。 黄巾乌泱泱踩梯子爬墙,迎接他们的是滚木金汁热油石头,各种守城的常用手段,他们一个不少全都受着,原本还气势汹汹的攻势,猛地受挫。 “弟兄们不要怕,随某抢登城头,杀尽这些汉廷鹰犬!” 王当一边冲锋,一边大声怒吼提振士气,语气之中饱含痛恨:“把那些奴役欺压我们的人全都砍了,才能换一个朗朗晴天,冲啊!” 众多黄巾都是神情一振,他们想起自己这辈子遭受的各种悲惨,心里的怒火直往外冒。 没错,只有把这些王公贵族还有他们的鹰犬全都杀了,这天下才能公平,这世界才能清静,这众生才能站起来! 他们此时心中并不是全是极端的仇恨,更多的是坚定的目标。 要实现那伟大的教义,那就必须闯过前路的每一道难关,无论面前的敌人多么顽固,也要用拳头粉碎他! “替天行道,杀!” “该死的官兵,给我去死!” “自然神会保佑我们的,冲啊!” 城墙上的滚木落下,砸地黄巾们断手断腿,但黄巾也只是推开木头,然后一瘸一拐的继续往上攀爬。 金汁热油洒下来,立刻烫得几个人皮开肉绽不断哀嚎,但当他们忍受着剧痛缓过气来后,也不顾身上一抹就掉的皮肉,便提起刀继续抢夺城头。 弓箭从天空飞速落下,一下扎穿了一个黄巾的肚子,但他看了一眼后折断箭矢,便继续大叫着往前冲锋。 城墙之下正在进行着惨烈的交战,黄巾和官兵都在围绕着城墙做反复的争夺拉扯。 借助着高处优势,官兵们总能死死的钳住城头,一波波的黄巾冲上来,立刻就会被他们拼杀下去,就算有几个凶猛的黄巾冲上城头,那也立刻要被官兵乱刀砍死。 即便官兵同样在黄巾的拼杀中不断出现伤亡,但总体局势依然是官兵占优。 一个黄巾窜了上来,立马就锁定了着甲的县尉,眼睛一下子就红了,他只看装束也能知道这必是此地官员,只要杀了对方,定能打击官兵士气。 想也不想,黄巾提刀就冲了过去,一个劈砍照着县尉的脑门下去。 身边有其他官兵刺过来的刀剑,但这黄巾全然不顾,他眼里只有县尉的身影,杀了对方,这场战斗就好打了! 身边刀剑一下把他扎出几个血洞,而他已经完全感受不到痛,脑中的意志让他压榨出了全身每一寸血肉的力气。 他冲了过去,手里的刀飞速落下,似乎下一秒就要让这县尉分作两半。 但是他这一瞬只看到县尉眼里闪过冷漠和不屑的神色。 时间似乎放慢起来,县尉轻易一个闪身就躲了过去,然后寒芒一闪,黄巾只觉得视野开始旋转,许久之后,他看到了自己挺立的无头尸体。 我死了...... 可惜了,看不到那一天了...... 解决了眼前的黄巾,县尉的心情不仅没有放松,反而出现了一抹阴霾,当下官兵优势的局面,不能让他有一丝一毫的安心。 他们真的是黄巾吗,这种无畏和悍勇,难以想象...... 看到黄巾们的战斗表现,他是胆寒的,如果所有贼兵都是这样气势,那他完全没有坚守县城的信心了。 在心惊的同时,他更加难以理解黄巾这种战斗意志是怎么来的,什么时候黄巾这么能打了? 往左一看,那里已经在战斗中失去右臂的黄巾,干脆一把扑倒一个官兵,然后对着他的脖子疯狂撕咬,直到周边的官兵一剑扎进黄巾的心窝,这才让他彻底没了动静。 再往右一看,城下一个肠子都脱出去老长的黄巾,只胡乱的塞进肚子,然后就大声怒吼着往前冲去。 这一幕幕,直让县尉头皮发麻,这根本不是他认识的黄巾,他认识的黄巾,只要情况不对,那立马就是做鸟兽散,说是一触即溃完全不过分,但眼前的这些...... 县尉的一颗心沉入到谷底,他知道现在官兵的优势只不过是因为占据着守城的有利条件罢了,但是论战斗意志,故安官兵当真差的远了。 只要时间一长,城防必定要被冲开口子。 “故安危矣!” ------------ 第42章 惨胜 战场上金铁交击声不绝于耳,漫长的时间过去,城头已经被血色覆盖,黄巾一刻不停地保持着高强度的进攻,一直打到最早的血迹都已经干涸。 四到五米的城墙,俨然已经变成死亡线,每时每刻都有新的亡魂在这里诞生。 得益于提早做的准备,故安县在守城最薄弱处的城门,做了大量的布置,几乎是完全堵死了城门,无论黄巾如何努力,也无法突破。 黄巾不得不把进攻方向,放在更加艰难的登城作战。 即便只是小城矮墙,也能带给进攻方极大的阻碍,官兵居高临下有各种手段进行防御,黄巾们却只能拿肉身去硬扛。 如果是普通的黄巾,缺乏装备,兵员素质良莠不齐,在这样兵力相当的情况下,打到现在早就得偃旗息鼓,修整之后才有能力组织第二次进攻。 但是王当身先士卒率领黄巾作战,却丝毫没有停息的意思。 王当十分清楚,黄巾现在的处境没有慢慢和官兵消磨的余地了,每一天的时间都事关生死。 要么强行把县城攻下来,要么直接撤走,不然的话若是被追击的官兵堵住,那就真的死路一条。 高强度的连续作战,对双方的体力意志都是巨大的考验,他们已经进入咬牙硬撑的鏖战阶段,就看谁先撑不住那口气了。 这一战,从早时一直杀到下午,黄巾的疯狂进攻,让双方连喝口水吃口饭的时间都没有,随着时间慢慢推移,高强度的作战已经让官兵们开始吃不消了。 而且城头储备的守城物资,也渐渐消耗得见底,他们越来越多只能拿起刀剑和黄巾近身拼命起来。 但这些都不是让官兵们惊恐的事情,真正让他们胆寒的,是这些近乎疯狂的黄巾! 他们不是第一次和黄巾交手,但是眼前的这些黄巾,却让他们感到陌生,不管自己用尽什么手段,也不能让黄巾退缩分毫。 这些黄巾就像是打不坏,撕不烂,拉不断的皮筋,不管前面的战斗多么惨烈,他们也会前赴后继的涌上来,自己刚刚砍死一个黄巾,下一个立马就红着眼冒出来,怎么杀也杀不完。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黄巾登上城头的次数越来越多了,而他们逼退黄巾也越来越困难了。 随着鏖战愈长,官兵的心里也就慢慢变得沉重,身在战场的他们,已经能感觉到局势细微的变化。 而身为黄巾将领的王当,也同样敏锐感知到局势在向己方倾斜。 他心知战机来了,便直接几个蹬腿爬梯而上,左右两刀瞬间便取下两個官兵性命,然后一把跳上,挥舞长刀逼退敌军。 在这空隙之时,他高声怒喝。 “兄弟们再加把劲,我军胜机已现,随我冲杀夺城,让不义之人全都下地狱去!” 声音响彻城头,他手里却也没有闲着,城头之上他一边躲避官兵的砍刺,一边奋力杀敌,死死占住这个小口子,为后面的黄巾登城做支撑。 很快,他就觉得面前的压力骤然减轻,赫然是身后的弟兄们全都补上。 城头已经彻底被他们站稳脚跟,只要后续扩大攻势,也就可以宣告拿下! 故安县尉看过来,一见这情况顿时急眼了,这种时候必须要把黄巾按下去,不然县城就完蛋了! 他的目光一下子锁定在黄巾最前冲锋陷阵的王当。 只要杀了贼将,必定可以逆转颓势! 或许是源自敏锐的杀意感知,王当缓缓把刀从一名官兵腹中抽出,下一秒眼睛就不自觉的看了过去,目光瞬间和县尉碰撞在一起。 同样的心思,也在他的心里响起。 短兵相接,唯搏命而已。 他们很有默契的撇开周身兵卒,俱是大喝一声,便对冲一处,霎时间刀剑金铁之声激荡起来。 两人都是搏杀好手,拼杀之时刀光剑影险象环生,硬是让其他兵卒们不得近身,数米范围之内,只有他们两个彼此攻杀的身影。 县尉剑术技巧十分熟练,长脸劈刺沉稳有力,而且每每攻杀的方向都是要害,这让王当一身蛮力也难以施展,必须得小心翼翼保全自己。 这个时候大意一下,也许就一命呜呼了。 这边王当打得憋气,那头县尉却也不好过,王当疏于技巧但胜在蛮力,每次两人刀剑交击,县尉都觉得手臂被震的发麻,打了十几个回合以后,虎口也开始崩裂开来。 初时两人还能打的难分难解,但时间推移下去,两人还是渐渐分出强弱,终究还是王当更胜一筹。 眼见县尉招式渐弱,王当却越打越猛,他一刀巨力横劈,县尉也横剑挡来,只是这一次县尉却明显招架不住。 巨力传导而来险些让县尉长剑脱手,虽然最后让他紧住了,但是身体却不由得失了重心,在一个踉跄后整个中门全部暴露。 随着寒芒一闪,县尉瞳孔紧缩,但此时无论做什么都无济于事了,只觉得脖子一凉,便再也没有意识。 王当一把抓住县尉头颅,浑身浴血仰天大笑。 “狗官已死,尔等还不投降!” 炸裂的声音响彻在城头,官兵们转头看去,各个都是心神巨震,刚才还声势浩大的战场,一下子便没了动静。 官兵们一看连县尉都没了,再也没有侥幸之心,本就被黄巾吓到的他们,不由自主就纷纷丢了武器,然后跪在地上低头不动,大片大片的投降就如连锁反应出现。 站在城头的县令眼看如此,也只能喟然长叹,最后面向雒阳方向,神色悲戚而无奈的拔出剑来。 “小臣无能守住县城,如今唯有身死以向陛下尽忠了!” 遥向雒阳跪下,县令横剑于脖颈,虽然神色黯然,但眼神却没有一丝犹豫。 只见他右手一滑,长剑跌落在地,脖子上立马出现一道深入血肉的伤口,然后就是血液喷涌飙射出来。 他下意识用手捂着,但马上又惨然一笑地放开双手,坦然接受了自己身死的命运。 许辰只是看了一眼便别过头去,相比于感叹县令所谓忠贞气节,他更心痛黄巾的伤亡。 自己的第一次硬仗赢了,只是赢的太惨烈了些…… ------------ 第43章 不朽 (求下追读!!!) 风吹过城头,携带着浓烈的血腥味,这中间有黄巾的,同样也有官兵的,现在这里有多么安静,此前就有多么喧嚣躁动。 许辰跨越满地的残肢和血肉,眼前这宛如炼狱的场面让他根本高兴不起来,与他一样的还有一个个坐在地上沉默的黄巾们。 如果是以前,他们会为这样的胜利而欢呼嚎叫,但这一战他们赢了之后,却完全失去了这样做的兴趣。 只因此战打得实在惨烈,这是他们跟随许辰以来,打得最硬的一仗。 没有什么花巧的计策,也不是此前几次以多打少的埋伏,就是双方摆开阵势,一个硬攻,一個坚守,就这么一步步跑一下下爬,最后把县城吃了下来。 战争结束之后,黄巾们无不是精疲力竭,但他们休息之时,神情却有着难以言说的感觉,那是因为连他们自己都难以置信自身的战斗表现。 如果是以前跟随大贤良师作战,这种强度的战争他们自认绝对撑不住,往往汉军精锐绞杀之下,己方阵亡超过十分之一,整个大军就要崩溃了。 但今天大家心里似乎都憋着一股气,这让他们都忘了恐惧,只是一股脑的想着打赢此战,以至于今天这样惨烈和困难的高强度攻城战,居然让他们硬是咬牙硬撑下来! 黄巾们只觉自身所在的群体似乎在发生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但他们又不知道这种变化究竟是什么。 只有许辰知道,那是狂信徒属性以及崇高理想的双重信仰加成之下,给他们带来的精神变化。 不夸张的说,此战之后,他们已经是合格的神教战士了。 短暂的休息过后,黄巾们便默默开始收拾战场,他们把同伴的尸体收敛起来,然后和俘虏的官兵们一起挖出土坑,要就地进行掩埋。 这么草草处理似乎有些不太尊重,但实际上对他们这些底层小民而言,有个坑掩埋就已经算是体面,没有曝尸荒野就算不错了。 花费了小半天,在数千人的共同努力下,他们才将将挖出个巨大的浅坑来,一具具尸体被整齐的摆放进去。 到了现在,黄巾们也都慢慢从同伴战死的悲痛情绪中脱离出来,这个时代的人见惯了生死,并不会沉浸其中无法自拔。 许辰从人群中走出,站在坑前,他看到下面密密麻麻的尸体,久久不语。 虽然他已经习惯了这个时代的生生死死,但看到眼前这些死去的人,他还是感觉心头沉重,这些人实质上已经是自己前进路上的同伴。 他抬起头看了一眼远方,渺茫无尽的荒野上什么都没有,但他似乎穿越时间长河,看到了未来更多的腥风血雨。 他明白,今天这样的牺牲还会出现,直到成功为止。 “他们死了,但他们永远活着,我教中人毁于战争,那不是死亡,而是得道成仙!” 寂静的荒野,许辰严肃的声音飘在众多黄巾头上,所有人的目光聚集过来,成仙二字让他们每个人的心里都触动了一下。 自己这样的普通教众,也能有成仙的机会吗? 许辰很快解答了他们的疑惑,当许辰那略显缥缈神圣的音色传入他们耳中,他们莫名感受到一种庄重肃穆。 “我教成仙不求肉体长生,旨在精神不朽,凡修行功德智慧者,肉身毁后皆可得道成仙! 我教往日、今日、及未来牺牲者,皆为生民而死,皆为信仰而逝,此功可得天地铭记,可得神灵认可,本座于此赐下法旨,敕封死者仙身。 待安定之时,本座必立碑供奉,不绝香火,使战士魂归高天,永垂不朽!” 许辰说罢,便捧起一抔土,挥洒在众多尸体之上。 诸多黄巾皆是心神震颤,他们都跟随许辰扬土掩埋,心里则是想着成仙之事。 听闻死去的兄弟们,得到教主法旨魂归高天得封仙位,他们原本那点悲伤之情一下就被冲淡过去,甚至有的人还开始羡慕他们了,毕竟那可是成仙啊! 原来自家教派的修炼成仙,不是长生不死的意思,而是灵魂不朽的意思。 如今日这样战死沙场,竟也符合成仙之条件! 黄巾教众出身小民,如今也不过是贼兵而已,他们原以为这一辈子死就死了,没人会记得自己,没人会重视自己,直到今天他们才惊喜的发现,原来还有教主没有忘了。 或许一句轻飘飘的敕封仙身不算什么,毕竟那看不见摸不着,对士兵们的感受并不强烈。 但立碑供奉、永续香火这就不一样了,对他们来说这就是实实在在的一种嘉奖和补偿。 只有王侯将相才有宗庙传承代代供奉,又或者是庙宇神仙有信众上香请愿,可以永世流传。 而他们这样的寻常人能享受后人三五代的香火,其后便也就断绝了。 今天许辰承诺的立碑供奉永续香火,那是他们根本不敢想的事情。 如此,即便没了血脉传承,自己死后也不必担心去做孤魂野鬼了。 重要的是,以前没人把他们这种人当人,但教主却能如此,这种厚待让教众们无不是感激涕零,卑微如尘土的他们,第一次有被重视被尊重的感受。 这种尊重即便是官兵也不可能奢望,兵卒从来只是上位者的消耗品而已,少有能把他们当人的。 随着黄土渐渐掩埋下去,黄巾们的心理渐渐变化,他们不再觉得大头兵是个低贱的身份了。 因为教主都说他们即便牺牲,那也是为了天下生民和教义信仰而牺牲,这种牺牲是崇高的,崇高到每个人都足以得到成仙永享供奉。 死亡,或许也不是那么令人惧怕的事情了。 夕阳落下,红霞如血,寂静的天地之下,传来许辰有力严肃的声音,那声音似在诵年,又似乎在歌唱,而其中的内容,这是从来没有王公贵族,一切只靠我们自己的教义…… 黄巾们突然明白过来,这是教主正在用自己的方式度化亡灵。 以往道人度化经文多是晦涩难懂,唯独今日教主念叨的东西,却简单直白,偏偏这简单的东西,让他们听起来总觉得心里头有东西在燃烧。 不要说我们一无所有,我们会做这天下的主人! ------------ 第44章 收手吧黄巾(求追读!!) 给所有黄巾解释了自然教成仙的含义以后,许辰明显感觉到他们的精神有所变化,这些被朝廷围剿的底层小民,少了许多惶恐,多了几分安定。 别管有没有成家,也别管有没有子孙后代,只要有了教主的承诺,他们死后也有人供奉,也有香火享用。 生死大事,关于死的部分他们已经不必操心,神教自然能给自己安排归宿,没有后顾之忧,他们只需要专心活着的事业就好了…… 许辰用自己的方式度化了黄巾亡灵,时间已经来到了深夜时候,而故安县则早就被王当率人整个控制,县中大户豪强也被清理干净。 有了涿县的经历之后,黄巾们已经能比较熟练的复制那套做法,并不需要许辰事事关注。 进入县城官署,王当第一时间就寻来,从他的表情可以很清楚感受到沉重的情绪。 “教主,此战我军阵亡已有三百余人,重伤六百人,轻伤近千人,这些伤兵虽然已经请了张先生开始救治,但……” 许辰听到这里,也是忍不住面色一沉,用不到一天的时间强攻拿下故安,这固然值得高兴,但是代价也是惨痛的。 王当和他都心里明白,那些重伤的士兵虽然还活着,但也只是活着等死而已,他们要么是断肢伤,要么是大面积烫伤,又或者是弓箭造成的穿刺伤。 即便有张仲景这么个医道圣手,也没能力救助这么多人,这种情况个人作用只不过是聊胜于无而已。 事实上军队需要的并不是一個顶尖医者,而是大量的基础护理人员,而这是现在黄巾根本不能满足的条件。 也就是仅此一战,算上重伤和已阵亡的士兵们,最终的伤亡几乎要达到一千左右…… 王当看到许辰拧起的眉头,也是叹了口气。 “此战毕竟俘虏了四五百官兵,若是把他们吸收进来,我军兵力尚能维持在三千五百来人。” 王当再度说话提出建议,而他的建议已经自动忽略了大量投降的辅兵,这种兵都是临时对百姓施行兵役征调而来,实际上都只是普通老百姓,并没有多少战斗力。 就连王当自己也知道,黄巾现在的策略是轻军急行的运动作战,这种没多少战斗力的兵员拉进队伍,只会拖慢大军的行军和加重大军的后勤而已。 许辰闻言点了点头,搞造反的就没有不死人的,走上这条路,就必须做好今天这样的心理准备,以后要牺牲的人,只会更多不会更少。 他也很快收拾心情,准备开始迎接下一轮考验了。 “吸收官兵切记要打散,尽可能减少他们彼此串联的可能。 还有,要记得让军里的弟兄们,平时没事和他们多聊以前被贵人欺压的苦事儿,灌输咱们自然教的教义。 也要让弟兄们把他们当做自己人看待,如果我们做不到接纳他们,那永远也不能让他们真心信服我教。” 许辰立即吩咐一些重要的事项,毕竟官兵本身和黄巾不是一个路子,如今只是被胁迫从了黄巾而已,如何才能把他们同化进来这是个问题。 他就坐在官署衙门正位,这里本该是属于县令的位置,如今却被他毫不客气占据了,只是一个年轻道士在衙门坐堂,多少有些违和。 许辰一边说话,一边还在看着从公孙瓒官署里搜刮来的幽州地图,他既是在思考接下来既定的转进战略,同样也在盘算时间。 “我们没有更多时间了,明天必须按照涿县旧例,把处置豪族以及分配财货的事情做完,后天一早我们即刻离开,多拖一天,被官兵追击堵截的可能就要多十分。” “明白,某这就安排下去,断不会误了我们定下的计划!” 王当肃然回应,毫不拖泥带水的听命而去。 一天时间要把这些事情都做完,这并不是容易事情,但王当在压榨使唤俘虏的那些个汉官做事之后,还是勉强把事情都做完了。 他听从其中一个叫做沮授的俘虏建议,组织百姓参与行动的同时,又把黄巾分组轮流交替干活儿,对诸多工作进行分类,白天夜晚的时间都充分利用,这才把本应两到三天的活儿,一天给干完了。 这让王当也不得不感叹,这读过书当过官的确实不太一样,这做事的本事还得是他们厉害。 一天之内,故安县豪族也被一网打尽,尽数在菜市正法,许辰也与当初如出一辙当场宣扬教义,然后便立即开始分发官署及豪族物资。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可以想象的到,以后这种固定流程黄巾只会越来越顺手,完全可以自发的进行了。 时至第二日早晨,经过休整的黄巾们重新打起精神,然后就在故安百姓不舍的目光当中,重新踏上流亡的征途。 也因为他们动作极快,以至于他们都已经把所有事干完了,另一头追击黄巾路途中的邹靖他们,才得到故安城破消息,而这无疑让他们都是大为吃惊。 “什么,黄巾一天就把故安强攻下来了!” 听闻汇报来的消息,无论邹靖还是公孙瓒,无不是惊呼出声,一旁骑马紧随其后的刘备关羽张飞三兄弟,同样也都是惊讶的对视一眼。 尤其是询问详细之后,得知黄巾是正面硬吃下来的,他们更是难以置信。 邹靖的神色一下凝重起来,立即里拉住马缰与他们几人商谈起来。 “难怪这股黄巾能令伯圭吃下大亏,双方兵力对等的攻城作战,不要说一天了,若是城中物资充足,便是十天半月某也没把握打下来,他们竟能如此神速!” “哼,他们的确与一般贼兵不同,但那又如何,只要让某与他们正面对敌,某定能杀他个丢盔卸甲!” 听闻提起自己吃亏的旧事,公孙瓒立马不满起来,不管黄巾做了什么,他都觉得那是土鸡瓦犬,自己之所以马失前蹄,那纯粹是大意了而已。 邹靖熟知公孙瓒狂傲性子,倒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忧心忡忡的看向了故安方向。 “不管怎样,这股黄巾确实能打,再让他们这么跑下去,我涿郡就要被凿烂了,诸县世姓豪民,更不能让他继续这么屠戮下去!” ------------ 第45章 黄巾比你进步啊(求追读!!!) 为了更加灵活的进行战术调动,邹靖最后选择把各地投靠来的两千义兵乡勇通通交由公孙瓒统帅,这其中也包含了刘备所部的五百义兵。 当然战术调整只是明面上的说辞罢了,实际上邹靖只不过见到公孙瓒手里没兵的窘境,顺水推舟做个人情而已。 对邹靖来说,已经升为北军中候的自己迟早要赶赴中枢任职,现在只是被眼下这股黄巾拖住了脚步。 如此,他对自己手里的兵马也就不那么看重了,自己走后,这些兵马最终都要交由别人接管。 如今他只留着自己本部的三千精兵,剩下的兵马便全部交给公孙瓒来做人情,这的确让公孙瓒对他大为感谢。 一共五千官兵,便浩浩荡荡赶赴故安,他们本以为会在这里与黄巾大战,但没想到已经是加速行军的情况下,最后还是扑了个空。 故安县城已经被黄巾给糟蹋完了,他们都有种当初回到涿县的感觉。 当然,黄巾玩老把戏,公孙瓒一样可以玩老把戏,进城之后他也如涿县做法,再把老百姓分到的东西拿了回来,至于这个拿的过程里会不会不小心拿多了,那就不是他关心的事情了。 如此一来,故安城里也一下怨声载道。 刘备把这些事情看在眼里,心里又是不忍又是忧虑。 “黄巾在此地复行施财示恩之事,这恐怕也是他们诛心之计,若往后每個乡县都是他们扮好人,吾等做坏人,长此以往民心崩坏,恐要加剧祸乱啊!” 刘备说话之时,神色殷切看向公孙瓒,奈何公孙瓒却不为所动,完全没有要听劝的意思。 刘备话语中的警示,他根本就不在乎,区区小民就算心生怨怼那又如何,胆敢犯事那就是送到自己面前的军功,笑纳又有何不可。 “妇人之仁非大丈夫也,做点事还要顾这顾那的话,那什么都都做不成了,在这一点上玄德还得多向某学学才是。” 公孙瓒在城头看着里面军士和百姓争夺财货的场面,只是淡淡一笑,随后重重拍了拍刘备肩膀,呵呵笑着转身离开。 目送公孙瓒远去之后,刘备只是沉默摇头,刚刚公孙瓒看似亲近拍自己肩膀,但从其中力度,他已经能感觉到公孙瓒对自己的不满。 刘备心如明镜,公孙瓒心高气傲,又怎么会愿意被别人说教,纵然二人关系尚可,那也是建立在公孙瓒居于上位的情况下。 上位者,又如何听得进下位者的说教劝诫…… “可惜了,伯圭明明胆略勇武过人,却又天生乖戾刚愎之性情,若非如此,将来成就必定更高不止……” 虽然公孙瓒对刘备态度轻视,但刘备不仅没有生气,反倒是为公孙瓒可惜起来。 他话一说完,身后的关羽张飞俱是皱眉冷哼。 “区区县令之身就如此目中无人,实不知天高地厚也,他该庆幸不是吾等敌人,不然关某一合便能取其首级!” “俺也一样,刚才这家伙声音敢再大一点,俺便一矛砸碎他的脑袋!” 这两人一个拂须挺立目光冷峻,一个咬牙切齿怒目圆睁,完全没有把公孙瓒放在眼里的意思。 刘备顿觉有些头疼,要说狂傲,自家这两个弟弟不知要比公孙瓒厉害多少,不谈自己这个大哥的话,不知这世上能有几人入他们眼。 两个义弟狂傲的资本,自然是他们强悍的本身,只不过太过狷狂却也不是好事,很多时候都需要自己这个大哥给他们降温。 “伯圭乃吾同窗,此前也对吾颇多照顾,这中间自有一份情义,二位弟弟倒也不必如此激愤,且平常心待之即可。” 刘备出声劝诫起来,他们二人闻言倒也听话,当即便点头表态,刘备这个大哥的话,他们还是服气的。 “大哥都说话了,关某自然遵从,再者公孙瓒刻薄小人尔,某还懒得与他计较。” “俺也一样!” 听到两兄弟的表态,刘备这才松了口气,若不嘱咐一句,以后他们和公孙瓒起了冲突,自己可难办得很。 只是听到两人对公孙瓒的评价与自己相同,刘备也禁不住感叹了一句。 “若是抛却立场比较,伯圭兄不如那黄巾教主远矣,那教主行事作风颇有仁义之风,只可惜误入歧途做了贼寇,不然的话未必不能成一时英雄。” 关羽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天下英雄不出大哥右也,区区妖道不值一提。” 张飞也是附和起来,只是他的话就要凶残多了:“管他什么英雄狗熊,让某碰到了一矛打爆他的脑袋!” 刘备哈哈一笑:“二位弟弟说得对,天下英雄,皆不及你我也!” 几人一阵说笑,只是在看向城中军民大打出手的乱象之时,刘备眼中总是有不忍之色,他虽有心制止,却不能改变公孙瓒想法,便也只能看看了。 我大汉官员对小民之心,尚不如许辰这贼寇怜悯,如之奈何啊…… 刘备对公孙瓒大为失望,摇了摇头,随后带着关张二人离开城头,改变不了,那也就只能眼不见心不烦了。 邹靖和公孙瓒并没有在故安停留太久,稍作休整之后,便立即率领大军出发,重新开始搜寻黄巾的动向。 经过斥候的打探,最后他们得知,黄巾在两日前离开时,便一路往范阳方向去了。 “这股黄巾跑的极快,我们落后一步,便步步落后,只期望范阳能拖住他们的脚步,可千万别像故安一天就丢了才好!” 大军之前,邹靖骑马领军,前往范阳路途上,他心中颇为忧虑。 这一路追击黄巾,他自觉行军速度已经不慢了,但从涿县到故安,又从故安跑去范阳,却始终在黄巾屁股后面吃灰。 他很怀疑这股黄巾是不是长了四条腿,怎么就跑得这么快。 公孙瓒听到邹靖的话,顿时回想起自己最初追击黄巾时的情况,一下子有些心里阴影。 “邹将军所言不差,这伙黄巾的确脚力非凡追之不易,某却没想到他们攻城都如此厉害,按照他们此前作风,若是让他们打下范阳,恐怕城中世家豪族也要危矣。” 说起范阳世家,公孙瓒一下想起了自己曾经拜师的卢植,卢氏岂不正是范阳世家…… ------------ 第46章 要老命了(求追读!!!) 范阳卢氏本只是当地豪族而已,严格来说即便到现在,也还只是准世家,真正的世家必定在朝廷中枢世代入仕,而卢氏真正壮大,还是依靠卢植一人的出头而已。 虽然按照卢植如今的声望和人脉,卢家往后世代入仕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但现在卢氏毕竟还没有完成这种积累,便也只能算是准世家。 奈何卢植个人实在是过于优秀,作为世家开创之人,卢植在当世的地位也连带让卢氏实力膨胀,以至于卢氏这个准世家,却比一般的世家更加厉害。 如今的卢氏,正在为一件事焦头烂额,因为卢氏的顶梁柱卢植如今正在遭受劫难。 谁也没有想到,在黄巾中力挽狂澜屡立战功的卢植,被宦官诬陷之后,不仅没有得到应有的嘉奖封赏,反而落得个入狱的下场。 当这個消息传来的时候,卢氏中人无不是惊慌失措,他们都知道自己家族如今完全都是靠卢植在中枢撑着,如果卢植不能渡过这次劫难,那么卢氏也要被打回原形。 如今卢氏正在寻求同是平叛功臣的皇甫嵩的帮助,乞望皇甫嵩能站在士人立场,为卢植说说好话。 这事儿到现在还没个下文,卢氏本就十分苦恼,没想到屋漏偏逢连夜雨,前面的事还一筹莫展呢,后面黄巾就打到头上来了。 而且眼下的黄巾还有点要命,这让卢氏不得不暂且把注意力,从卢植的事情转移过来。 当得知黄巾已经出现在五十里外的时候,范阳县令当即吓的魂不附体,第一时间就把诸县的豪强全都请了过来,这当中自然少不了卢氏当家之人,也就是卢植长子卢钟。 官署大堂当中,当人到齐后,县令的脸色凝重看了一眼左右端坐着的各家代表。 “此次来犯黄巾不可小视,本县已经收到消息,就在此前几天,他们不到一日便攻下严阵以待的故安,贼兵兵锋不可谓不利。” 范阳县令抛出这么个消息之后,各家人都是面色一惊,他们对黄巾的认知还停留在以前的幽州黄巾身上,骤然听闻黄巾一日破城都有些难以相信。 而他们还不及发问,范阳县令随后又丢出第二个消息,这个消息更让他们心惊肉跳。 “而这些黄巾攻下县城之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屠尽城中豪民,到今天黄巾已经连下涿县故安两地,而这两地的豪民,全都被他拉到菜市宰杀干净,无一幸免!” 当县令平静的说出这个事实后,在场豪族代表无不是心中一紧,他们莫名觉得自己的脖颈有些发凉。 所谓物伤其类,听闻涿县故安两地豪族之惨状,他们无不是感同身受,一种强烈的危机感迅速浮现在他们心头。 卢钟更是一下子把卢植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卢植出事最多只是让卢氏失势,范阳若是落在贼人手里,那卢氏丢的可就是命了。 “黄巾顷刻将至,我县可能守住?”卢钟十分忧虑的看向县令。 县令道:“涿郡诸县实力虽有高低,但也差不了太多,黄巾既然能一日攻破故安,未必不能一日攻破范阳。”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都是“嘶”的倒吸一口凉气。 这一下他们都是有些坐不住了,主要是此前黄巾的做法有些太过吓人,这范阳若是失守了,大家恐怕都得没命。 这么凶残厉害的黄巾,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时间紧迫,县令也不废话了,环视一眼之后,他便道:“情况诸位已经明了,此战关乎我等所有身家性命,要想坚守待援,少不了需要诸位共同出力。” 众人顿时会意,卢氏作为范阳最大的一家,便主动做出表态。 “县令所言甚是,此战诸家务必尽心,只有吾等戮力同心,才能拒敌于门外,我卢氏必定全力配合,无论是人力物资,都不会有任何保留!” 当卢钟站出来以后,其余众人也都是纷纷站起附和,随后各家都表态出使多少钱粮家丁配合县中守城,战事紧迫的情况下,很快这一切都定了下来。 事情敲定之后,县令才算是松了一口气,他对各家家底还算是大致知道,这么一看各家确实都是把家底都掏出来了。 若是以前,各个大户肯定不会这么配合,只能怪这股黄巾太过凶残了完全不讲规矩,把他们都吓的够呛。 事实上即便是以前的黄巾,多半也是欺软怕硬,他们不愿意招惹扎手的豪强,更愿意把目标放在弱小的百姓身上,只是许辰做事却反着来。 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各家行动极为迅速,整个县城一下躁动起来,一时间不知多少人都被使唤着开始准备守城工作。 各家家主牵挂县城命运,也是跟随着县令县尉一同登城查看情况,走上城头不久之后,他们就看到黑压压的一片阴云从远处覆盖而来,而这也让城头的所有人都心头一紧。 那不是什么黑云,而是黄巾贼兵大军席卷而来,当尘土渐渐消沉下去,黄巾在三里开外静静停下,然后与范阳县城对峙起来。 经历了一系列的思想蜕变,还有连番战斗的洗礼,如今的黄巾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他们不再是仓惶逃命的乌合之众,而是坚韧顽强的神教战士。 惨烈的战争洗礼,让黄巾变得更加沉默,同样也变得更加可怕了。 当他们静静站在那里,天然就有种凌厉的气势出现,若是以兵家的说法,这便是一支军队的士气。 当城头的县令以及一众豪族代表看到这些黄巾凌厉的气势,都是内心惊惧。 一支军队究竟是乌合之众,还是精兵强军,这是很容易就能辨别的事情,而眼前这些贼兵的气势,很明显属于后者。 就是眼前这些可怕的贼寇一天破故安城,又屠尽两县豪族! “替天行道,破城杀贼!” 随着野外阵前一人振臂高呼,无数黄巾顿时大声附和,一时间齐喊声音震天彻地直冲云霄,那话语里饱含的凌冽杀气,让城头所有人都面如土色。 他们当然知道,这些黄巾喊的杀贼,其实就是自己这样的豪民贵人。 无论如何,也不能落在这群屠夫手里! ------------ 第47章 打一下就跑(求追读!!!) 范阳城下,黄巾们并没有给官兵太多准备时间,抵达之后简单的提振士气,便立即发起进攻。 而一路经过精神和战争淬炼的黄巾们,马上就用凌厉坚决的进攻让范阳官兵感受到了极大压力。 这些黄巾在冀州经过了大汉精锐五营军的洗礼,又接受了许辰各种思想精神加持,还刚刚打过一场故安的攻城战,如今正是手热的时候。 正值精神体能战力都处于绝佳状态之下,他们发起的攻击之强悍,差点没给范阳官兵一个照面打懵了。 短短两刻钟的攻城时间,黄巾用猛烈的势头屡次抢登城头,如果不是范阳官兵反应迅速打退了他们,说不定真让黄巾抽冷子一下打下来了。 这让一直观战的范阳豪强以及县令都是冷汗直流,黄巾的生猛强悍远远超乎了他们的预料,他们彻底对黄巾一天破故安的消息没了怀疑。 就在刚刚黄巾几次抢城的时候,他们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几个豪族主事人都感受到强烈的死亡威胁,如果刚刚没顶住的话让黄巾打进来,那各家大户都得人头落地。 敢把豪民贵人当彘犬宰杀的存在并不多,皇帝都不能这么干,偏偏眼前这些家伙却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这一下吓到了这些养尊处优安逸超然的豪强们。 给眼前这些黄巾机会的话,他们是真敢灭族屠戮啊! 城头上观战的他们心惊肉跳关注局势发展,他们已经完全不敢做任何保留,几乎把能调动的人员物资全部安排过来。 这个时候不是心疼财货人力的时候,城池若是破了,身家性命通通保不住。 所幸黄巾在攻击两刻时间之后,便鸣金收兵开始休整起来,这让所有人都大大松了口气。 黄巾的强悍,给了他们太大的心理压力,他们可以很清晰的看出来,黄巾兵卒的战斗力,明显高于范阳八百来個精兵,就不要说更加不堪的辅兵了。 见识到黄巾战力,他们无不是心惊胆战,只要想到涿县故安的下场,就没人还能保持平静。 我涿郡不能有这么凶残的反贼,有什么事冲着皇帝去,怎么能对我们世姓豪强下手,这实在是太不讲规矩了! 其后黄巾经过休整,又重新组织起了几次进攻,每次也都是声势浩大,给官兵带来巨大的压力,经常出现险象环生的情况。 几次下来,众人的心情也是跟着上下起伏,承受精神上的煎熬。 “黄巾贼兵竟然如此勇猛,实在是难以想象,以他们表现的战力,若是全力猛攻,我县恐怕真有破城之危!”卢钟判断局势之后,不免忧心忡忡。 县令更是紧锁着眉头:“如此下去,我县恐怕真要重蹈故安覆辙,可是我等除了坚守之外,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众人看着数次进攻后,重新开始休整的黄巾阵地,心里都是出现阴霾,他们明显感觉到黄巾还没有真正全力进攻。 但即便如此,这依然让他们感觉到巨大的压力。 不敢想如果黄巾真的全力猛攻的话,那局势又要危险多少倍。 城头几人都是心惊肉跳,他们很担心这县城还能不能守得住,至少不能像故安那样一日破城吧…… 正在众人心头沉重的时候,忽有人指向黄巾阵地,似乎发现了什么:“黄巾大军出现异动,似是在集结东去,这是不打了吗?” 众人心头一震连忙看去,果然发现原本还在休整的黄巾,突然开始动了起来,大军随后就开始往东行动,居然是放弃攻城直接跑了。 一下子,所有人都是大大松了口气,黄巾的离开,竟然让他们他们都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黄巾给他们的压力太大了,那种压力不仅仅是战争的压力,更多的是死亡威胁。 只是庆幸后怕之余,他们也忍不住疑惑起来,为何黄巾打到一半突然跑了,明明打的有声有色,没理由要走啊。 不过他们并没有疑惑太久,因为在黄巾离开不过半日之后,邹靖公孙瓒便率领大军驰援至范阳。 这时候他们才醒悟过来,黄巾该是提前探查到邹靖他们的动向,这才放弃攻城跑路了。 他们猜的并不错,许辰的确是探知到了后方追兵选择跑路离开,但与其说他是被邹靖公孙瓒赶跑的,不如说他终于等到了邹靖和公孙瓒。 “接下来我军只需如今日一般,在这涿郡继续遛犬就好,故安一日破城之后,诸县豪强必定心生恐惧,如果城墙不能使他们感觉安全,那他们一定会主动随邹靖他们追击围剿。” 黄巾大军快速行军,而许辰与王当骑马并行,眼见一切都按照既定计划发展,许辰便开始商讨起接下来的方略了。 听闻许辰的话,王当哈哈一笑,虽然现在才只是刚开始,但局势发展完全在他们预料当中,这让他有了不少的信心。 “什么狗屁豪强皆是怯懦之辈,打下一个故安就把他们吓得屁滚尿流,岂不知那就是打给他们看的,就得来这么一次狠的,让他们知道只要我黄巾若是拼命,他们再怎么坚守县城也不顶用!” 王当说话之时眉飞色舞,他可以想象到黄巾一日破城屠戮豪族的消息传开后,各地豪族该是多么惊惧的反应。 能把这些贵人吓个半死,这本身就是极为爽快的事情。 许辰也是点点头:“故安硬攻一战虽然惨烈,但只要能吓得各县从固守县城转向出兵围剿,那这一战也就值得了,只要我们能在包围圈腾挪转进,守备空虚的县城便是我们的跳板!” 王当慢慢停止笑声,他当然也不至于得意忘形,毕竟现在谈赢还太早了些,往后的每一步,依然十分艰险:“接下来,就看是官兵包围我们,还是我们扯烂他们了!” 林荫小道上,黄巾整肃快步行军,虽然队列并不整齐,但是行动迅疾如风,精气神也都十分充足,远远看起来已经有股强悍气势。 他们已经真正有几分精锐的影子,现在所缺乏的,只不过是系统性的操典阵列,只要迈过眼前的坎,他们就是未来黄巾强军之基。 ------------ 第48章 成败在此一举!(求追读~) 范阳城外,官军队伍正在不断壮大,当邹靖公孙瓒逼走黄巾贼之后,范阳豪族并没有就放心下来,各家第一时间就出人出粮全力支持邹靖公孙瓒。 这么凶残的贼寇只要没有彻底消灭,那就始终是悬在涿郡世姓豪强头上的一把剑。 不讲规矩挑战世姓豪强的存在,必须下地狱去! 许辰对涿县故安两县豪强的屠戮,直接让其他县的世姓豪强全都炸毛了,而一日攻下故安的强悍战绩,更让他们寝食难安。 以卢氏为代表的范阳豪强,纷纷带着自己家丁私兵作为义师加入官兵当中,就连范阳县令,同样也派遣县尉带兵力汇入邹靖一部。 这让原本只有五千的官兵队伍,一下子膨胀到八千余人,各家不遗余力,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同心协力把黄巾弄死! 为了尽快追上黄巾,邹靖公孙瓒并没有在范阳停留太久时间,好不容易才把两天的距离拉近到了一天不到,说什么都得把黄巾死死咬住。 在他催促之下,各部义军极快的完成了调遣。 卢钟点齐自家六七百的家兵,自己一身甲衣戎装翻身上马,就要准备亲自随军出击。 只是这时卢氏二公子卢灵却皱着眉走过来,站在卢钟旁边拉住了马缰。 “兄长何故使自家之力保涿郡平安,我们只要守着范阳不失不就好了,其余诸县生死与我等何干,贼人若是把他们都屠了,对我们未必不是好事。” 卢灵疑惑不解的看着卢钟,如果按照他的想法,他巴不得黄巾把其他县都洗干净,那样的话卢氏也就可以在黄巾后面入场了,这无疑是扩张自身实力的机会。 就算不说这些,把自家的家底拿去为涿郡消耗,这也是他不太愿意的。 卢钟看了他一眼:“守城也得守得住才守,今日若非邹靖引兵来援,说不定现在范阳已破,你我也已经身首异处了。” 卢灵顿时一窒,回想起今日黄巾攻城景象,他也有些后怕起来:“兄长说的是,不过黄巾若要全力破城,必要产生大量伤亡,他们破了其他县,自然就没能力再祸害范阳了。” 卢钟又道:“那如果他们拼命破的正是我范阳呢,你要用身家性命去赌吗?” 卢灵一怔,这下彻底没了话说,只能悻悻的放开马缰。 经卢钟这么一说,他才醒悟过来,自己想的的确太简单,相比于自己看到的那边蝇营狗苟,卢氏整体的周全更加重要。 卢钟叹了口气,出征之前最后嘱咐起来。 “如今父亲蒙难尚不知结果,你我便是卢氏如今的支柱,我不在时,卢氏即由你主事,那么你同样也要有家主的模样。 需记住,以后不管处理什么事情,都要以氏族存活延续为先,一切只求稳妥,切莫贪图小利本末倒置。 如今日事,黄巾是我涿郡世族共同死敌,他们一日不死,大家都一日不得安寝,此时不必计较些许得失,共同剿贼方是正事! 吾此去与涿郡各部共击贼寇,大军布置合力围剿之下,黄巾断无逃脱之理,吾得胜归来之前,你只需管好家中便是。” 卢钟说罢,双腿轻夹马腹,便驾马驶远,率领着自家家兵穿过县城街道,最后走出城门汇入邹靖的大军之中。 卢灵站在城头目送兄长随着官兵大军一路东去,然后八千多人的大军浩浩荡荡消失在视野当中,这时候他心里却莫名有些不详的预感。 但他很快就摇了摇头不以为意,七千大军围剿贼寇本就有兵力优势,更不要说邹靖公孙瓒依然可以沿途的县乡征调兵力。 对此,各地豪强一定也乐于配合。 正如兄长所说,黄巾乃是本地豪强共同死敌,只要能弄死这股黄巾,大家绝对不吝出力! 敢把世家豪族当彘犬宰杀,那就要承受世家豪族的怒火! 届时官兵巨大的兵力优势,完全可以对贼寇完成合围,伱小小黄巾再能打也不过三千多人,断无逆转之理。 想到这里,卢灵只觉得自己这不详的预感实在是有些莫名其妙,便也摇着头转身回去。 其后的局势也确实如同卢灵预想的一般。 其后几日,官兵始终在咬着黄巾追击,虽然一直都被黄巾甩在后面,但也一路吸收各地乡县官兵,到最后官兵大军已经膨胀至一万多人。 黄巾被官兵咬住以后,行动受到极大限制,只能被撵的到处跑,毕竟双方兵力差距过大,一旦被官兵堵截住的话,那后果绝对不会好到哪儿去。 只是对于官兵来说,兵力优势却也限制了大军的行军速度,这让他们一直都很难追上脚力出众的黄巾。 一路被黄巾带着到处跑,官兵自然也受不了,邹靖便与公孙瓒和各路义军将领商谈策略。 商讨之后的他们,最终决定把大军分开布置,扼住涿郡咽喉要道之后,再由最精锐的邹靖一部精兵驱赶贼人,缓慢收缩包围圈,一举把这股黄巾绞杀干净! 分兵合围绞杀是官兵所理想的效果,而在另一头的许辰眼里,却又是截然不同的景象了,当斥候探知汇报官兵分兵的情况后,他就知道机会来了。 跑路是个很重要的技能,对于一支军队更是如此,谁跑得快谁就有更多的腾挪空间,而比这个,黄巾要超过官兵不知道多少。 究竟是官兵包围自己,还是自己牵扯官兵,现在犹未可知,许辰可以确定的是,至少到目前为止,主动权还是在自己手里的。 一直以来,打不打,在哪里打,这种选择权都在许辰手里,而现在官兵主动做出了改变,那自己也需要做相应的调整。 “官兵分兵看似可以实现包围,但也给了我军突破的机会,涿郡各路增援来的义兵战力低下,正是他们薄弱之处。 被他们一网成擒这是不行的,鱼死网破也是不行的,我们不仅要咬破他们的网,还要把人也给拖下水!” 许辰立即拿出那张潦草的地图,目光落在回去范阳的小道上,做出了接下来的决断。 “突破官兵防线,杀回范阳夺城,成败在此一举!” ------------ 第49章 许贼当诛!(求追读!!!) 往范阳方向的林间小道上,大约一千多人的义军队伍在其中扎营结寨,营寨前方还竖起拒马和栅栏,义军士兵们更是各个手持武器正在执行防务。 这个时代道路闭塞,一个地区能够通行的官道小道就那么几条,只要扼住这些为数不多的道路,自然就能扼住黄巾的行动。 黄巾贼兵三千余众,不走道路也没法穿越树林绕行,如今局面必定要选择一路官兵守军突围,这是双方都心知肚明的事情。 此时被安排镇守范阳方向小道的一千余人,正是刘备率领的五百义军以及卢钟的六七百兵。 这些所谓的义兵虽然比不上官兵厉害,但也算是有模有样,在排兵布阵之下,倒也把整個营寨都围的扎实,颇有几分严阵以待的气势。 营寨中心简陋的大帐之中,刘备卢钟二人便开始议论战术,要说起来二人也能扯上关系,毕竟卢氏顶梁柱卢植正是刘备老师,所以两人相处甚是融洽。 一阵其乐融融的寒暄过后,两人便说起了正事。 “贼兵发觉我军正在包围,必定选择一路突围,说不定就冲着咱们这里来了,你我还是要打起精神,无论如何不能成为贼兵的突破口。” 卢钟神色凝重,亲眼见过黄巾实战的他,心里不好有任何轻视,实际上他并不希望黄巾挑到自己头上,要倒霉就让别人倒霉去。 刘备也是深以为然,虽然他还没有真正和这股黄巾交过手,但只看这段时间黄巾战绩,也能知道对方并不好惹。 “我们不过一千余兵,若黄巾真的攻来,切记不要恋战,只需且战且退咬住他们,为后方大军争取时间就行。” “刘将军所言甚是,卢某也是这般想法,若非看到刘将军手下关张两位勇士,某还真没多少信心与贼兵接战,这股贼兵也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端的是厉害!” 刘备听闻卢钟提及自己两个义弟,心里忍不住有几分自豪之色,差点没说一句我二弟三弟天下无敌。 只是后来觉得这么说有些张狂,便也只是笑着与卢钟点点头,转而说起关于黄巾的事情。 “卢将军有所不知,这黄巾贼酋名为许辰,号为黄巾教主,其行事做法以及口号,都迥异于此前之黄巾,所以如今看起来才显得如此不同。”刘备神色凝重道。 “什么,黄巾教主!”卢钟一声惊呼:“黄巾教主不是那已经死了的张角老道吗。” 刘备点点头:“大约是他自己宣称的吧,教主不过是个名头而已,他这黄巾已经改头换面,与张角的黄巾教没什么关系了。” 卢钟顿时好奇起来:“刘将军不如详细说说,那许辰有什么本事能让黄巾变得这般厉害。” 刘备倒也没有拒绝,耐起性子便把相关的一些情况告知过去,而这些东西,也让卢钟听的倒吸一口凉气。 那教主许辰在涿县故安两地宣讲的那些教义,随便一个就是惊天动地的东西,什么追求平等捍卫权利他稍微一听,没由来就有种强烈的厌恶。 而那从来没有王公贵族,一切只靠我们自己,贵人豪民天生具有原罪,是欺压天下生民的元凶,这些话就更是让卢钟心里发颤。 他终于知道这伙黄巾为什么对世姓豪强大肆屠戮了,因为这些疯子本身就极端仇视贵人豪民,他们把贵人豪民当做造反的主要目标,这与以前的造反力量截然不同。 陈胜吴广一声“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已经足够表明他的态度,他所想的目标也不过自己去做王侯将相,他并不把贵族群体当做敌人,反而是自己的追求。 又如不久前才身死道消的张角,他所信奉的太平道也有大量的帝王之说,要说这老道不想当皇帝没人会信。 事实上黄巾造反过程中,张角对世家的态度确实很柔和,对于一些名士,他更愿意以礼相待。 不管是谁造反,他可以选择任何人当敌人,这个目标可以是皇帝,但绝对不能是整个贵族群体! 偏偏这叫许辰的妖道,就选了这么一条路。 “此子不除,日后必为大汉祸害。” 卢钟眼中的杀意凌冽,他原以为这些黄巾只是行事暴烈无所顾忌,万万没想到他们本身就把诛除贵族当做事业,这种东西绝对不能存在于世! 而另一边的刘备,同样是附和点头:“卢将军说的是,此子若是不除,将来必定为我大汉祸患。” 刘备所想,却不仅仅是站在世家豪族的角度了,他更加关心大汉社稷安危,他更觉得黄巾口号教义之中的极度危险性。 追求平等、捍卫权利这种东西,对广大生民来说,实在是太有吸引力,如果让他们壮大起来…… 刘备稍微想想,都觉得头皮发麻。 或许他会欣赏许辰的一些做法,但作为大汉忠臣,许辰这种敌人只会让他觉得恐惧,他甚至感觉这许辰要比张角老道更加危险。 如今,他只希望能趁着许辰尚未壮大之前,就把这个祸患消弭于无形当中。 刘备卢钟两人的想法略有不同,但他们把许辰视为头号死敌的态度,却都完全一样。 他们不知道的是,当夜幕将将降临的时候,他们视为死敌的存在,悄然出现在道路远方,显然他们就是被许辰选中突围的方向。 入夜的昏暗天色下,道路远处是影影绰绰的人群,一骑从人群中走了出来,随着一阵缓慢的金属摩擦声,一把长刀被他缓缓从刀鞘中抽了出来。 “兄弟们,让他们尝尝吾等厉害,让他们知道,这小网是缚不住巨龙的!” 眼见等候许久的入夜时机已到,王当冷眼看向远方的营寨,随后猛地一夹马腹。 “随我冲锋,杀贼突围!” 一下子,数千黄巾齐声呼喝,便往敌阵冲锋而去,整个小道霎时间被喊杀之声充斥填满,这凶悍的气势,让义军营寨都吓得安静一下。 唯有关张二人翻身上马,神色镇定而不屑,各自手持锐兵等候黄巾冲阵。 “尔等安心随某作战,定让贼人有来无回!” ------------ 第50章 兄弟同心 如同两股洪流激烈碰撞一处,若是从高空看去,能清晰看到以接战处为一条线,双方碰撞的第一时间,黄巾就瞬间把义军大军整个压得后退老远。 经过持续的搜刮,黄巾得到涿县故安两地官署及士族豪强的大量兵器甲衣,再加上黄巾士气和战力都随着一路战斗节节攀升,无论是从哪个方面看,这些义军都没办法和黄巾抗衡。 事实也确实如此,双方短兵相接,黄巾立刻就取得一面倒的优势。 刚刚听到动静惊魂未定的刘备与卢钟一身戎装冲了出来,第一眼看到己方大军被逼的一路狂退,他们的一颗心就沉入谷地。 好在随后他们再认真一看,这退势一下就被止住,局势从节节败退到了缓慢后退,而这全靠战线最前方的两个大汉顶住了攻势,这两人正是关羽张飞两位猛将。 战阵厮杀激烈,但关张二人率领各自精兵就如同两把尖锐的武器,不断撕扯黄巾的战线,打得黄巾节节败退。 他们手里沉重的武器在强大力量的支配下,却是舞起了花,每一下砸动都让黄巾士兵难以支撑,有他们在前方破阵,后方的精兵就能迅速跟上进行掩杀。 刘备与卢钟纷纷持剑上马,一边与黄巾对敌,一边调度指挥。 “二弟三弟切莫恋战,且做退让缠住他们即可!” 刘备驱马过去,荡开眼前攻击而来的刀剑,趁着一瞬间的时间便向关张二人做出交代。 关张俱是皱眉,他们杀得正酣,岂能愿意就此放手,不过毕竟是刘备的命令,他们也不会违抗,便领着手下兵马且战且退。 虽然如此,他们手上却也没停息,依然在不断与黄巾作战,虽然是在撤退,却也十分从容。 远处的王当见状如此顿时急眼了,这都是自家兄弟,岂能让人如此欺负! “呔,且让王当会会你们两個!” 只一声怒吼,王当便驱马主动迎向关张二人,只是以他的战力,在这两人面前实在是不太够看,双方接战不过数个回合,王当便被挑飞了手中武器。 只见一铁矛飞速砸向了王当脑袋,王当霎时间心如死灰,他万万没想到区区义军中也有如此强横之辈,只这么几下,自己竟然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眼见他的脑袋就要被砸烂,这千钧一发之际,王当身边猛地窜出数个黄巾,他们刀枪剑戟一同伺候。 纵然关张二人悍勇无双,面对群攻也不得不收了招,这短暂的空隙让王当抓住,立刻一个闪身退后,随后就去一阵强烈的后怕。 再抬起头看不远处那红脸黑脸两个大汉,他只觉心神震颤,这是自己随黄巾起事以来,武力最为强悍的两个人了! “莫要送死,集中兵力群攻!” 王当心知对方强悍不可立敌,放弃了挑战的心思,转而率领黄巾们围攻二人,黄巾们极有默契的围拢过来,一番冲杀逼退敌军士兵,反把关张二人整个圈住。 霎时间四面八方都是长短兵器涌向关张二人,场面变得十分凶险。 而如关张这般强悍的猛士,单打独斗可能十分勇猛,但面对枪林剑雨的围攻,也一下没了声音。 这终究不是无双游戏,个人勇武在战场上的作用实际上微乎其微。 一被围攻以后,关张二人愈显吃力,虽然在左右腾挪挥舞兵器,但也只能勉力支撑,很快两人身上就添了不知道多少道伤口,好在他们见势不妙奋力突围出去,这才免于战死或者重伤。 直到退出包围之后,他们才继续与己方士兵汇合,再度与黄巾厮杀。 另一头,卢钟刘备同样在奋力作战,等待他们亲自与黄巾短兵相接时,他们才感觉到那种可怕的压力。 这些黄巾各个精壮勇猛,而且打起来也悍不畏死,身上不是皮甲就是木片扎甲,手里武器也精良锐利,打起来当真是不可阻挡。 刘备卢钟原以为只打算且战且退,适时脱战之后再骚扰跟随黄巾,为后方公孙瓒邹靖争取时间,只要完成合围,那黄巾就是必死之局。 但是真打起来之后,他们才发现自己高估手里的义兵了,更低估了黄巾的实力,预想双方僵持的局面没有出现,反而是很快就变成一面倒的挨打。 尤其是入夜的微妙时分,当视野渐渐被夜幕填满,义军大军不由自主陷入了惊惶的情绪当中,黄巾有心打无备在心理却不受影响。 只需视野条件不利于作战,只要大家视野都不好,也就没什么利不利的,打就完事了。 黄巾兵力本就大优,且战力更强上许多,根本没给他们脱战的机会,很快就揪着义军队伍杀得落花流水,当天幕完全黑下去,义军也就处于崩溃的边缘。 卢钟和刘备明显感觉到压力越来越大,身边的敌人肉眼可见的多了起来,对战的时候也就慢慢开始吃力。 他们再回过神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已经陷入合围当中,义军出现崩溃之象,双方硬实力差距太大,局势堪称是急转直下。 且战且退根本就是笑话,乱战之中义军根本无法脱身,夜色更是加剧了战场的混乱,放大了双方战斗力的差距。 卢钟刘备皆是心中巨震,两人相视一眼,已知情况危急,便也极有默契的各自大声发出命令! “二弟三弟莫再纠缠,身陷敌阵恐身死矣!” “全军听我命令,各自分散逃离!” 两人都是呼喊出声,随后刘备驱马赶往关张二人身边接应,他虽然心知这两个义弟的勇猛,但寡不敌众,再打下去若是陷入围攻,即便是他们一样免不了要力竭而亡。 关张二人也不再继续纠缠,他们自己不惧久战,只是唯恐拖累刘备陷入险境,便也合力突围。 与刘备汇合以后,三兄弟齐心协力更显勇猛,最后硬是在里三层外三层的黄巾合围当中撕开口子,然后一同驱马逃离出去。 夜色给黄巾突袭创造有利条件,倒也利于刘备他们逃脱,三兄弟带着些许残兵在夜中回头看去,黄巾已经开始收拢战场,然后举着火把长龙一路远去了。 眼见他们竟是毫不停息趁夜行军,刘备顿时升起无限的忧虑。 “黄巾贼勇猛惊人,非我残部可以力敌,速速遣人催促后方大军,否则范阳危矣!” ------------ 第51章 我没罪! 纵然黄巾举着火把,但夜间行军也是十分困难的事情,一夜过去他们也才行至一半路程,直至第二日正午,他们才堪堪看到范阳城的影子。 虽然跑了整整一夜加上一个上午,但黄巾并没有过分疲惫。 这却是因为他们早就做好计划,在昨日白天已经提前休息,转而在夜间行军,借此时间差与官兵重新拉大差距,所以到现在黄巾还能余下不少体力和精神。 虽然状态不算很好,但是面对如今兵力空虚的县城,也足够应付了。 “我军须速战速决,王将军多久可以拿下范阳?” 大军备战待发,许辰看着大军的状态,心里大致有了些底。 只是战阵之事,自己毕竟不如王当这个将领,便也出口询问。 王当看向远处范阳城头,嘴角浮现笑意,通过自身的状态,他就能够了解士兵的情况。 “我军昼伏夜出,现在尚有余力,一座防备空虚的县城而已,给某一个时辰,某必定拿下!”他摇指县城,神色十分自信。 许辰闻言点了点头,这個时间并不夸张,如今各地主力兵力尽出,只留下基础的兵力防驻,根本不足以抵挡这群如狼似虎的黄巾。 黄巾甚至都不会给本就不多的守军准备的机会,全军不做停留,立刻就往城头冲锋。 当县令得知黄巾杀回来,匆匆赶来城头,看到外面黑压压的黄巾,只觉得几欲昏死。 如今范阳虽也有一千多兵,但多是辅兵家丁,真正官兵不过三五百人,面对那些凶残的黄巾,如何能够守得住。 只是此时已经别无选择,守不住也只得硬着头皮守了。 黄巾声势浩大攀附城墙,这一次却不像之前那般雷声大雨点小了,每个人都牟足了劲,一开始便用尽全力战斗。 这猛烈的攻势更甚上次不知多少,偏偏范阳城兵力反而不如上次,于是这次的攻防战局势,也如上次截然不同。 王当率领的黄巾军,就如一个不断敲击的巨锤,在敲打着城头的防卫,随着时间过去,很快这防线就被砸的稀碎。 黄巾一旦登城,立刻就们站稳城头,随着后方士兵涌入,就把战线从城下推到城头,而失去城墙的守军没了优势,面对黄巾的攻势,堪称是一触即溃。 正面作战之下,黄巾无论装备战力还是意志的全面优势就彻底体现出来,尤其在兵力占优的情况,这种优势更是成倍增长。 王当一个时辰克城的豪言,一点都没有水分,战斗持续一个时辰后,城头官兵就纷纷扔了兵器投降,这场战斗就这么索然无味的结束了。 城门大开之后,许辰骑马进入其中,至少在这一刻,他就是这里的主宰,城中一切生死,都由他一言而决。 “立即分班轮换休息,确保始终有一部人做事即可,明日早晨之前,一切该做的事情要全部做完!” “是,某这就安排!” 许辰发布命令,王当领命而去。 所有黄巾都是高声呼喝宣泄高亢的情绪,他们无不是为再度的胜利而兴奋。 根本不必许辰事事安顿,自然教最基础的规则和法令他已经制定,黄巾教众自然明白该如何去做。 有罪之人,则依照教法处理,黄巾自身之行为,同样也有戒律军法来规范,仅仅这两条规则,已经足以应付当下的所有事情了。 如同涿县故安一般,百姓初时对黄巾惊惧非常,直到黄巾展现了秋毫无犯的正派做法,这才让他们渐渐安心。 同样是在菜市,即便已经是深夜时分,黄巾也依然兢兢业业干着自己宰杀豪强的伟大事业。 当卢灵被押解至菜市,他勉力抬起头,借着火把的光芒才到许辰那模糊的脸,那是一张年轻的过分的脸。 搅得涿郡不得安宁,让诸县豪强寝食难安的那个妖道,原来真面目就是这样。 并不是自己以为的满脸横肉的样子,甚至眉清目秀很有几分俊俏,再定睛一瞧,这俊俏道人眼睛里透着几分与年龄不符的淡然和平静,还真有几分飘然出尘的意味。 似乎是察觉到卢灵的目光,那妖道在高台上低下头来,看向了这个方向。 这让卢灵心中一颤,没由来的就有些慌乱,下意识就想低下头去,但一想到自己已经身处绝境,已经没有什么好怕的了,他又叹了口气,默然的与那妖道对视起来。 一会儿之后,他甚至还看到那妖道对着自己笑眯眯的点了下头。 然后他就听到黄巾在宣读在场豪民贵人的罪行,而随着这个那妖道笑着点头之后,跪满菜市的数百贵人,都被宣判了枭首的命运,这其中当然也包括了卢灵自己。 可这些罪名,卢灵是完全无法理解的。 卢氏土地都是世代积累而来,这个积累的过程里,也并没有什么罪恶在其中,只不过是灾年时候穷苦农民活不下去选择卖田,又或者是向卢氏借贷过活,最后还不上也只能卖田抵债。 这一切都合理合法,甚至卢氏借贷渡急还能称得上是义举,最后农民自己还不了债,卢氏也没有把人往死里逼,只是让他们以田抵债,这有错吗? 农民没了田地,若是没有卢氏给他们田种,他们连活都活不下去,这样活命的恩情,让他们给卢氏干活卖命,让他们的儿女来做奴仆,这也算过分吗? 卢灵从不觉得卢氏对不起依附于自己的那些底层小民,反而是那些底层小米应该感谢卢氏,没有卢氏,他们活命都难! 可今天卢氏中人却要被那教主打成身有原罪的不洁之人,卢氏所有家业也要被当做不义之财来所谓的“没收”。 这让卢灵觉得非常无耻,要抢就抢罢了,偏要用这种可笑的理由来粉饰。 而且,这些黄巾说什么卢氏侵害诸多小民的基本权利,把这些小民的各类悲惨尽数放在卢氏头上,林林总总算下来,竟是要斩了卢氏大半人,这更让卢灵不可接受。 当一个黄巾提刀站在他的身边时,他只是不甘的抬起头看向那妖道:“卢氏无罪!” 他并没有得到那妖道的回应,回应他的只有身边黄巾的一口浓痰,还有紧随而来的不屑声音:“嘁,死到临头还跟俺们嘴硬,教主说你有,那你就得有!” 卢灵还想说些什么,但这时寒光一闪,然后他的世界就黑了...... ------------ 第52章 黄巾狡诈! 官道之上,直至正午时候,好不容易收拢四散逃走义军的刘备卢钟,才终于等到了姗姗来迟的邹靖大军。 只不过这个时候,刘备已经觉得大事休矣,卢钟更是把焦急忧虑几个字写在脸上。 其实邹靖军已经来的不慢了,探知到黄巾动向的他,只需半日时间就能追击赶到,但许辰挑选的时机巧妙,正在入夜时分选择突围,后方的邹靖不知详细,自然也不会冒失选择夜间行军。 等他休整一夜再赶过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结束,黄巾早不知跑到多远去了。 许辰一招昼伏夜出,一下就能创造近乎一天的时间差。 “黄巾狡诈,我军好不容易追的近些,这下又要被拉开距离了,当真气煞人也!”邹靖狠狠砸了下拳头,神色十分懊恼。 他突然觉得有种强烈的无力感,这支黄巾实在是..... 想了一会儿,他才找到一个合适的形容词,那就是滑溜,如泥鳅一样的滑溜。 自开始对付这些黄巾以来,自己追的话又追不上,包围的话又兜不住,左也不行右也不行,实在是难以应付。 回想起来他才发觉,似乎从头到尾自己都没有过主动权,一直在被黄巾牵着鼻子走。 按照他们布置包围网的最初打算,这個时候只要刘备卢钟稍稍拖延黄巾脚步,就必定能一举围剿成功。 奈何想法很好,现实却残酷,刘备卢钟表示双方一个只是打了一个照面,己方就全线崩溃,什么拖慢脚步只是笑话。 骚扰纠缠的前提是你能成功避战,可是黄巾实在是猛的超乎他们想象,一打起来就没法脱身了。 这支士气高涨、兵员年轻、装备精良、行动迅猛的黄巾实在是强的有些出乎意料,也只有真正交手之后,刘备才能感受到那种可怕的压力。 他甚至以为这支黄巾离真正精锐之师,或许只有一线之隔了。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还请邹校尉立即加快行军挽救范阳,若是让贼军破了城,卢某实在不敢想其中后果!” 卢钟却没心思想这些乱七八糟的,此时他已经心乱如麻。 如今看来,或许当初卢灵的建议才是对的,谁能想到集合万余大军,却也逮不住这些黄巾! 卢氏家业尽在范阳,如果让贼人复行此前屠戮豪强之事,那就完蛋了! 刘备神色严肃的看向邹靖,也是拱手建议。 “许辰此贼强于蛊惑,危害不下张角,若是不能就此诛除,他日必成我大汉祸患。 而此时未必不是一个好机会,无论他们有没有攻下范阳,也必定要稍作停留,我军只要加快行军,完全可以再咬住他们!” 邹靖闻言自然点头应允:“号令全军,全速行军,最迟明日定要赶至范阳!” 邹靖他们并不知,在他们刚刚开始汇合的时候,黄巾就已经破了范阳。 不过他们当然也做了这个最坏的打算,就算真让黄巾攻破范阳,官兵急行军不到一日就能赶过去,黄巾手脚再快,也该被官兵堵住了,那也就可以结束这一切了。 随着邹靖的命令下达,邹靖会同刘备卢钟一共四千不到兵力,开始往范阳方向一路全力行军,烟尘滚滚之下,很快大军的身影就消失在远方。 急行军十分考验军队的体能意志,这是黄巾十分熟练的一项绝活,但对官兵们来说就是一种折磨了。 但此时他们没得选,无论再怎么痛苦,也只能咬着牙一路疾行。 许辰带领黄巾抵达范阳,举着火把夜间费劲巴拉慢慢跑了一晚上,也是第二日中午才看到范阳城,而现在邹靖他们不过刚刚出发,考验也才刚刚开始。 他却不敢学许辰那样连夜行军,许辰那么做,是早有计划下先在白天就充分休息,邹靖如今可没法学了,如果这样连着一路日夜不息的跑,真要把手下的兵全都累死不可。 强行军整整半日,休整一晚之后,邹靖他们一直到第二日的巳时,才终于抵达了范阳城,只不过此时范阳的情况,让他们心里都有些沉重。 早在半个时辰之前,他们尚在路上的时候,就已经有斥候汇报探查到的消息,范阳城确实被黄巾攻破了,而且黄巾在半个时辰前就已经全军出城,三千多光头黄巾装备齐全一路而去。 怀着沉重的心情,他们抵达范阳城下,所见到的景象果然一片惨淡。 可以看到范阳城门完全打开,城头上一个官兵或者黄巾都看不到,但即便这样完全敞开的情况下,也不见百姓进出,整个城看起来死气沉沉,城墙脚下更是散落着许多没有收敛的尸体,显然这座城已经被黄巾糟蹋完了。 卢钟脸色一白几欲昏死,差点没有一下从马上摔落下来。 虽然现在尚不知卢氏命运,但按照以往黄巾的做法,恐怕城中豪族都是凶多吉少了,卢氏自然也难以幸免。 这时候卢钟也只能怀着最后的一点侥幸心理,期望自家能够逃过一劫,便立即向邹靖请离入城去。 范阳城破这当然不是什么好消息,但现在却也是邹靖离这股黄巾最近的一次,如今双方只有一个时辰的路程而已,只要一鼓作气追上去...... 邹靖差点就要立刻下达命令继续追击了,但是当他回头看到士兵们个个疲惫不堪气喘吁吁的样子,他顿时犹豫起来。 刘备当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同样是纠结一阵后,他连忙过来劝谏。 “刘备知晓邹校尉心急,但请校尉先不要太急,敌军以逸待劳,而我军长途疾行,若是就这么追上去,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虽然贼兵就在眼前,但他们战力勇猛并非易于之辈,容不得吾等半点轻忽,是以刘备以为无论如何都要休整一下再做计较!” 邹靖咬牙切齿,虽然心急如焚,但也知道刘备说的不错,此时只能按捺住心中情绪:“号令全军就地休整半个时辰。”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城中走出来一行人,却是入城不久的卢钟派来的。 “禀告将军,城中诸户均已遭受毒手,各家无不愤恨黄巾残害之事,如今皆是愿意献出余下钱粮资养大军,为讨伐贼人多出一份力气,还请将军带兵入城以做接收!” ------------ 第53章 赢赢赢(大家新年快乐!!!) 城中世家豪强遭受劫难,这并不出乎邹靖的意料,这就是黄巾一路以来的作风,对此他也只能表示同情了,毕竟死的不是自己家。 各家愿意捐献物资供官军剿贼报仇,自己当然也愿意笑纳,拿了人家东西,少不得要去宽慰一下人家。 正好半个时辰休整时间,邹靖便率领三四百兵缓缓入城。 进入之后左右街道并未见行人,他倒也没有多想,此时黄巾贼出城不久,想来百姓尚在惊惧不敢走动。 再往不远处一看,那里赫然是范阳菜市,只见到满地的断头尸体,还有散落一地的头颅,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这让邹靖心中一凛。 他自然明白这就是黄巾的杰作,这些尸体必定就是城中大户的,黄巾走的急,却是都没有收拾一下。 等到三百来人鱼贯而入,后方原本平静的民房里,突然门户大开,数不清的光头黄巾从里边窜了出来,然后动作快速把城门关上。 突然的变故,让所有的官兵都愣了一下,邹靖回头看到这一幕,大脑有些卡壳,直到城门彻底关上,他才反应过来。 “不好,上当了,速速杀回城门去!” 邹靖亡魂皆冒,根本来不及想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第一反应就是立即撤出城门。 但是等他率军开始回攻城门的时候,只见满城到处都冒出了光头来,一下子整个街道都响起喊杀之声,邹靖数百军霎时被包的滚圆。 他们虽然是大汉精兵,但在同样悍勇的数千黄巾淹没之下,所有的奋力挣扎也都只是徒劳而已。 随着一小阵的围杀,很快官兵就顶不住压力,军中溃散之后纷纷投降,邹靖整个人还没缓过神来,就看到一凶神恶煞的汉子骑马而来。 随着刀锋在眼中迅速放大,邹靖只觉脖子一凉,然后天地翻转没了意识。 王当咧嘴一笑,取来一把长枪,然后扎进邹靖头颅高高挑起,便调转马头看向城门,高声呼吼起来。 “开城门,杀他们個片甲不留!” 黄巾齐声附和,纷纷举起刀剑蓄势待发,伴随城门重新打开,所有人都如奔涌的水流往外冲击而去。 城中的厮杀动静,早就惊动外面正在休整的大军,虽然不知城中虚实,但傻子也知道这是中了埋伏。 要命的是中埋伏的偏偏是大军统帅,外面的大军没了头脑,一下子全都慌了,无所适从之下,他们根本不知道是该攻城救人,还是原地戒备。 最后还是刘备机灵,在这要命的时候站出来试图号令大军,只不过他区区一个义军乡勇将领,根本指挥不动正经的官兵。 他们这会儿还在犹豫拉扯,里边的黄巾却不会给他们太多时间,极快速度结束城里的战斗,王当就率领乌泱泱的黄巾冲了出来。 只见王当高挑着邹靖的头颅,左右挟数百骑,在官兵阵前游离跑动,嘴里更是高声怒吼。 “尔等主帅已死,想活命就跪下投降,不然杀无赦!” 简单直白的威胁之语一下让所有官兵都慌了神,主帅身死直接让大军的军心涣散,突然要面临投降还是死亡的抉择,更让他们陷入茫然。 当黑压压的黄巾在城外完成集结,蓄势待发准备冲锋的时候,官军顿时陷入骚乱中,紧迫的战争气氛更加加剧了他们的慌乱。 虽然有下面的中低层军官不断的呼喝试图稳住局面,但缺乏一个绝对的主帅,军心根本无法有效的收拢节制。 很快,黄巾就发起了冲锋,那强横的气势让官兵们都忍不住面色发白,不少人已经没了战意扔掉了兵器,主将未战先死,对大军军心的打击堪称毁灭。 刘备只看了一眼大军情况,心就已经沉入谷底,苦着脸叹息一声之后,他望向左右的关张二人。 “我军惨败之势已无法逆转,吾等恐怕已经要考虑保全自身了,准备收拢我部士兵突围吧……” 刘备心中不甘又无奈,幽州数万乃至十数万的黄巾都已经平定下去,而眼前就这么一小股数千人的黄巾,怎么就这么难处理呢? 难道,就只能看着这股黄巾慢慢成长为大汉祸患吗? 他只恨自己如今身份微末,就算想做一些事情,也根本有力无力,如果自己今天也是一方巨吏,是不是就能扭转这样的危局呢? 现实不会因为刘备的想法而改变,大战很快就开启,而局势也确实如他所预料的那般崩坏。 官兵劳师而来还没来得及休息,又遭遇主帅身死的噩耗,这样的状态之下面对接战,一瞬间就让黄巾打得四分五裂,然后就变成黄巾一面倒的屠杀。 两千步兵在战阵中撕扯啃咬,外围的近一千骑兵如驱羊一样驱赶着官兵,崩溃的情绪一旦产生,投降的连锁反应就开始出现。 不过半个时辰而已,整个战斗就完全结束了,除了刘备关张三兄弟带领一百余骑硬生生突围出去,其余官兵大部除了没死的,已经全部投降。 喧嚣散尽,战场重归平静,远处的大地上,许辰带着数百兵以及三千剃发的百姓重新回到了范阳。 离开范阳的那几千光头黄巾是百姓假扮的,换来的胜利却是真实的。 当邹靖带兵来到这里没有第一时间发觉黄巾诡计的时候,他这一部官兵的命运就已经决定了。 无论他选择直接追击许辰假扮的黄巾大部,还是在这里就地驻扎休整,精疲力竭的官兵都无法应对精力充沛的黄巾。 而邹靖还一步踏入了黄巾的死亡陷阱,让黄巾以代价最小的方式,赢取了这场胜利。 当许辰骑马走入战阵当中,无数黄巾无不是狂热的开始呼吼,他们的教主又一次为他们带来了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 那两千余投降的大汉精兵,无不是惶恐不安的看着这个年轻的道人。 王当嘿嘿笑着驱马过去,他感觉当初黄巾起事那种痛快又回来了:“教主,咱又赢了。” 许辰看着地上邹靖的头颅,点了点头:“是啊,又赢了,邹靖一部精兵解决了,这幽州也就到处去得了……” ------------ 第54章 不足与谋 涿郡的风波,随着黄巾的离开而停息,准确来说并不是停息,而是这风波吹向了其他地方。 在后方匆匆赶来的公孙瓒,只看到范阳愁云惨淡的烂摊子,邹靖全军覆没的结果,一下把他震惊的沉默了。 同样的招式,邹靖却也步了自己的后尘,只不过自己硬是在涿郡杀了出去,但邹靖却没能在范阳顶住。 没了邹靖一部的主力精兵,他和剩下的各路义兵乡勇不由得面面相觑,剩下这点虾兵蟹将,还怎么跟黄巾周旋…… 正在众人发愁的时候,斥候却给他们回报了一个消息。 “报,黄巾自范阳出城一路东去,如今已经彻底离开涿郡!” 听到这个消息,众人在出乎意料的愣了一下之后,第一反应却是不约而同的轻舒一口气,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就连公孙瓒的神色都放松几分。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目光都是汇聚在公孙瓒的头上。 没了邹靖这么个主要将领之后,众人当中似乎也就是公孙瓒身份最高,这时候他们也就不约而同的想让公孙瓒给個主意。 而这个时候,公孙瓒突然意识到,这或许是自己壮大实力的一个机会。 黄巾运动声势浩大,虽然幽州的黄巾很快平等,但是初时却也给幽州带来了极大的破坏,不仅幽州刺史郭勋被黄巾所害,各郡太守也有不少死于战乱当中。 直至今日,幽州刺史依然是空缺状态,各郡死去的太守,朝廷也还没来得及补上。 而涿县如今就是这样的情况,上面没有太守统合郡治,那么下面的各个县也是一盘散沙各自为战。 原本在黄巾的威胁下,各地还能聚拢在邹靖统帅的精兵之下共同伐贼,现在邹靖大军全军覆没,黄巾也一路跑出涿郡,这时候谁能站出来重新聚合这些力量,谁就能实质上掌控整个涿郡的局面。 如今涿郡各县县官被这伙黄巾杀得差不多,左右看去,好像就自己个高了。 这时候,刘备有些坐不住了,他站出来向公孙瓒提出建议。 “许辰此僚危害更甚于张角,断然不可就此放他离开,若放任其壮大成长,日后不仅我幽州要深受其害,恐怕大汉都要为之动摇,刘备愿代表自己一支义军,受公孙县令节制,继续追击贼人!” 公孙瓒一听刘备这话,眼睛顿时亮了,这可真是打的好配合啊,有刘备主动做这样的表态,其他各路乡勇,免不了也要说句话才行。 “好,玄德又如此大义,某焉能不从!” 公孙瓒要的,就是把剩下的这些乡勇力量,从临时的节制之权,变成彻底收归己用。 刘备显然也是察觉到了他的用意,这才主动站出来带头。 只不过他们一唱一和热闹的很,各路乡勇代表却都是神色躲闪,好一会儿过去,愣是没人接话。 公孙瓒皱了皱眉,随即就想明白过来,只怕这些家伙眼见黄巾走了,又觉得自己安全,便舍不得再出力讨贼。 念及此处,公孙瓒神色一正,大义凛然的向着众多豪强拱手。 “许贼手段残忍危害甚大,就怕他以后再杀回来又把涿郡闹得腥风血雨,为涿郡周全计,某愿担起重任屯练精兵以备风险,只不过要做此事,必定需要吾等同心同力才能办成,惟愿诸位舍利赴义、以资配合!” 公孙瓒话音落下,众人神色为之一凛,他们这才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黄巾贼虽然现在走了,但未必不会回来。 一想到这段时间黄巾所作所为,他们无不是心里发寒,再转念一想,公孙瓒这话就不无道理了。 “公孙县令秉持大义,吾自当全力支持!” “没错,为了涿郡安定,无论出人出力,吾都没有任何话说。” “如今涿郡无人主事,公孙县令能扛下这个担子,那再好不过,吾等都会支持!” 众人这下不再犹豫,都是一副大义慷慨的模样,许诺起来完全不心疼。 不关自己事的时候,他们并不想多管闲事,更不愿意掏自己的家底去做好事。 但只要是关系到自己的生死问题,那一点眼前之利就什么都不是了,对世家豪强而言,只要基业还在,再多的财富也能重新积累回来。 公孙瓒顿时哈哈大笑,连忙令人取酒要与众人共饮,与众人维系关系。 如此一来,自己现在虽然还只是一个县令,但实际上却已经可以凭借兵马控制着涿郡了,当然更深层的原因,是自己得到了涿郡逃过一劫的这些豪强世家的支持。 推杯换盏之后,志得意满的公孙瓒大马金刀坐在主位。 “诸位权且放心,有公孙瓒一日,涿郡就有一日安定,只待某练成精锐之后,若是那黄巾尚存,某定会挥师伐贼。” 此言即出,众人都是齐声叫好,把涿郡的安危交给公孙瓒,他们还是比较放心的。 毕竟公孙瓒盛名在前,连北地胡人都被他打的满地找牙,如今只要给足他人力物力,让他练出一支精兵保卫涿郡,应该不成问题。 但是最先打配合的刘备,这时却急了:“伐贼之事如何等得以后,现在黄巾兵少力微不去讨伐,难道要等到他们兵强马壮再去吗,刘备觉得此时就该直接追击而去,汇合沿途郡县兵力,彻底诛除贼军!” 刘备话说完,不论公孙瓒还是其他乡勇将军,都是齐齐皱眉。 公孙瓒倒也没有发作,还是呵呵笑着劝告起来:“玄德不必如此急切,涿郡如今元气大伤,无论如何也是要休养许久的,强行追击讨伐,只怕是有心无力也。” 众人亦是一同附和起来,完全没有主动出击的意思。 事实上他们如今已经被黄巾折腾的胆战心惊了,这些凶残的家伙既然自己走掉,那就不必再去主动招惹,只需待在涿郡练兵,做好防备保护自己就足够了。 刘备却也不傻,一看这种情况,顿时醒悟他们的想法。 一下子,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难受感,这些家伙只顾着自己一亩三分地的利益,根本就没有任何大局观念。 身为涿郡人,别说为大汉考虑了,甚至连幽州其他地方的死活,他们都不愿意多管。 尤其是公孙瓒那志得意满的窃喜,更是让刘备感到恶心。 混蛋,我给你打配合,是让你去为国剿贼,不是让你敛兵敛财的! ------------ 第55章 严法 新势力黄巾兴风作浪,让整个涿郡都苦不堪言,但在这个微妙的时间当口,公孙瓒倒是借着时机吃到巨大的好处,一下子他就从小小一个县令,摇身一变成为涿郡临时话事人。 至少在朝廷委派新的涿郡太守之前,整個涿郡就都是公孙瓒说了算了,而且这段时间应该会很长。 黄巾运动对大汉带来的创伤极其巨大,大量地方官员都因此空缺出来,要想全部补充并非一朝一夕的事情。 如幽州刺史这么重要的位置空缺出来,原历史上灵帝也是几年之后才想起来再度委派。 一州刺史都是如此,更不要说区区一郡之太守了。 黄巾给大汉基层政事体系带来的创伤,在漫长的时间里一直都没有得到修复,很多时候都是地方的一些豪杰自行填补了这些空缺的职能,而这其中的许多人,就成为了后来三国的诸多英雄。 公孙瓒的命运因为许辰的出现发生了些许的变动,如今已经提早开始迈向了这个过程,涿州的动乱,竟然成了他的进身之阶,不得不说这命运无常。 与公孙瓒的志得意满不同,刘备却是带着关张二人,黯然的离开涿郡,赶赴中山安喜县当自己的县尉去了。 彼时尊奉公孙瓒来主持大局,是因为刘备知道自己没有声望和实力得到诸多豪强的认可,便也只能主动推出一个公孙瓒。 他本以为公孙瓒会继续讨伐黄巾,没想到公孙瓒却也是如此短视的家伙,居然对许辰这种祸患放任自流。 刘备心灰意冷,虽有心杀贼,却也知道自己身份低微,根本没有半点能力。 公孙瓒不足与谋,刘备此时满心所想,就是自己走出一条大道来,只有自己足够强大了,再面对这种局面的时候,才能有所作为。 这大汉朝廷已经千疮百孔,那就让我刘备为它扫不臣、荡不平! 怀着这样的理想,刘备交出了自己手里残存的一两百号乡勇,便毅然决然的离开这是非之地,他只期望以后别再听到许辰的名字,因为再度听到之时,想必这家伙已经真正成了祸患。 涿郡因为许辰的离开而安定下来,但这只是意味着这股新势力冲击去了别的地方而已。 许辰带着浩浩荡荡的大军一路东去,虽然并没有对沿途县城做什么动作,但是一路的乡野豪强几乎被许辰清扫干净。 如今的黄巾状态已经达到顶峰,从涿州连战连捷一路跑来这里的他们,堪称是狼入羊群,对地方一些乡县完全是碾压级别的优势,他们一路走到哪里,哪里就是鬼哭狼嚎。 正如此时前进路上的一处豪庄,就遭到了黄巾的清算,庄中的空地上,一排人被聚集起来,当众在庄民的见证下被枭首伏法。 而数量庞大的的黄巾队伍,则是驻守在豪庄周边。 只是这种驻守并不平静,大军内部不断的在发生人员走动,看起来似乎在进行着什么调整。 许辰就站在豪庄的墙头高处,看着这变动持续进行着。 范阳一战俘虏近两千汉军,这原本都是邹靖手里的精兵,许辰当然不会放过,直接吸收进了黄巾之中,一下就让黄巾军力重新得到补充,如今又恢复到五千左右规模。 只不过此事有利有弊,吸收精兵固然值得欣喜,但他们原属于官兵队伍,和黄巾并不是一条心,在把他们改造同化之前,如果不能妥善规划,真遇上大事反而容易成为祸患。 不说别的,若是其中有心之人串联作乱,又遇上交战的凶险时候,那可真能要了命。 许久之后,王当才一路跑来汇报情况,来到许辰身边的时候,他还在抹着脑门上的汗,似乎忙的厉害。 “这断断续续忙活几天,终于是忙活的差不多了,如今全军已经设有伍长千名,什长五百名,百人长五十名。 每设一伍,也是按照您交代的,以三名黄巾两名官兵俘虏组成,伍长什长百人长亦均由黄巾担任。” 说到这里,王当是长舒了一口气,这种任务对他来说实在是有些艰巨,相比较之下,他倒是宁愿在战场上厮杀来得简单直接。 许辰见他这幅样子,心里也是无奈,这就是没人可用的尴尬了。 事实上一支完整的军队构成,并不仅仅只是需要武将与士兵,也需要文吏来做计算军功、后勤消耗、职位变动等等工作。 只不过黄巾里根本没有这样可用的人才,一眼看去全是清一色的泥腿子,大字不认识两个,这才只能让王当硬着头皮上,干得满头大汗也愣是花了几天时间。 看来,收服汉官的事情该提上日程了,这些家伙一路跟着逃命,也不知道有没有跑死几个…… 不管怎么说,干完这活儿以后,黄巾也算是稍稍有点模样了。 虽然整体的人员构成,是黄巾三千人左右比官军俘虏二千人左右,看起来有点危险。 但经过这么重新构建建制,所有官兵俘虏就都被打散,而且最基层的每一个伍,都是黄巾牢牢占据主动,这么一来算是能把这些俘虏勉强吞下了。 “从中抽调三百兵来做本座亲兵队,他们不仅是亲兵队,同样也是督军队。 从现在开始,本座会不断细化军中纪律规定以及相应的惩处措施,往后每个士兵都要接受督军队的监督。 如果下面的兄弟对这些有怨言有不满,那你就告诉他们,军法纪律乃天启而来,不仅他们要遵守,本座同样如此! 往后如果本座违反军纪,本座亦当受罚,如果有人对军法纪律有任何异议,可以让他来和本座当面陈说!” 许辰看着密集的军阵队形,平静的开始吩咐起来,而这话语中的冷厉肃然之意,一下子就让王当心里打了个突突。 看来,以后的散漫日子是过不得了…… 老实说,王当心里是有点不太舒服的,突然从自由散漫的状态,开始接受一条条规则的束缚,这滋味肯定不太好受。 不过当他回过神看到许辰目不转睛盯着自己时,顿时就打了一个激灵。 “教主放心,某身为主将,定然严格要求自己,给下面的弟兄们带个好头!” ------------ 第56章 汗流浃背 这行军途中仓促之间弄出来的建制还十分粗糙,只是定下了最基本的军职,但实际上还没有形成完整的体系。 只有等到与之配套的整个升迁降职体系都设立完整了后,大军才能算是有了基础的建制。 只不过这就不是几天时间就能弄好的,也不是这群泥腿子玩的转的东西。 但哪怕只是确立委任了基础的军职,这对整个大军面貌的改变,也是立竿见影的,这一点从行军就能直接看的出来。 以前大家都是黄巾,也没个明确的职位,多是一個厉害点的就带着几百人上千人听命,再上面就是一方渠帅了,这种情况下做什么事,都是一窝蜂的冲,没一点章法组织。 而自从这些天不断的设立武职,黄巾的面貌肉眼可见的开始变化,行军自然而然变得有序起来,每个士兵至少知道自己的伍长是谁,不至于行军途中到处乱跑,这样一来大军看起来也就不会太过混乱。 对这样的效果,许辰是十分满意的,他相信随着士兵们渐渐熟悉和习惯了军队建制,这原本由流民组成的乌合之众,会渐渐往正规军队靠拢。 大军行进之间,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由王当起头,全军一起呼喊嘹亮的歌声。 这些歌,有时代中人熟悉的民谣,也有许辰教授给他们那些充满力量的歌,正如他们此时正在高喊的“团结就是力量”,简单直白的词曲,却能振奋人心激励士气。 许辰骑马行至队伍一侧,一杆旗帜猛地从他身后竖起,然后一张黄色宽布就在烈烈风中醒目飘扬。 黄巾们下意识都被吸引住,齐刷刷的转头看去,然后他们就一阵眼热,高歌的声音更加多了几分气势,眼睛里更是多了几分坚定。 那上面纹着的不是象征君权的国号,也不是代表个人的姓氏,甚至都不是代表道家的符号。 那旗帜的中心,只有一个简单的图案,那是一把直尺和一个锄头交叉放置的图案。 每个黄巾都十分清楚这个图案的含义,因为他们崇敬的教主在绘制这个图案的时候,就已经告诉他们了。 这是上天启示的图案,它象征着最基础的劳动者,在自然神教里,是这样的劳动者创造了一切价值。 每当这面旗帜竖起的时候,黄巾士兵们心里头都觉得心头火热,因为他们就是这图案中所代表的着的劳动者。 这面旗帜无时不在提醒他们,自己不是给君主卖命,也不是给家主卖命,甚至都不是给教主卖命,而是为了如自己这样的千万劳苦大众而斗争。 这是这片土地上,第一次为他们竖起的旗帜…… 就连许辰看到这面旗帜的时候,都有些恍神,这种责任尤其巨大,他自己都不知道能否成功。 此时扛旗之人,是一个身形高大的年轻人,这正是王当给许辰挑选的亲兵队长,当然也同样是黄巾军的督军队长。 其名为田石头,与其他黄巾都一样是出身底层农户,因为打仗有狠劲,做事也机灵,相对来说在黄巾群体还是比较出挑的人,这才被王当给看中了。 “昨日告诉你的那些军法纪律,可背熟了?”许辰放慢马匹脚步,与田石头并行,问起话来。 而他一说话,刚刚还兴致高昂扛着旗的田石头,顿时就紧张起来。 同在一边的王当看到动静,也是默不作声的靠拢过来,竖起耳朵就偷听他们讲话,毕竟田石头是他挑选的人,若是在教主面前露了怯,那自己也脸上无光。 好在田石头虽然紧张,但还是磕磕巴巴的回答出来了。 “俺......俺记得哩,教主说以后咱黄巾不能偷不能抢,更不能滥杀无辜,若是有人犯了,那就要视情况处罚。 严重者需得斩首处死,不那么严重的,可以踢出咱们队伍,或者罚做苦役。 还有您说的那些个纪律,那什么......士兵要不吃百姓一粒米,要严格听从长官军事命令,彼此之间要团结友爱相互帮扶。 军官也不能欺凌士兵,大军的军事计划,也要认真推敲理解,要时常记得多学兵法......” 田石头一边说着,许辰在旁边一边点头,这回答他还是比较满意的。 黄巾不识字,这种事情自然只能自己口述给他,而田石头听个几遍就能记得大差不差,可见确实是比较聪明和用心的。 许辰又问:“军中有人触犯军法纪律,你当如何办之?” 田石头连忙答道:“自是依规处罚!” 许辰“嗯”了一声,随后看了一眼旁边假装看天的王当,笑了一下之后,他再度追问一句:“那若触犯军法之人是王将军呢,你又当如何?” 王当明显身体一震,头也跟着晃了一下,但最终还是没有转过来,依旧维持着刚才看天的姿势,似乎是没有听到许辰的话。 田石头更是一下僵住,他转过头看了看王当,又回来看了看许辰。 “这......那应该也要依规处罚.....吧?” 许久之后,田石头才有些纠结的回答出来,只不过最后尾音的那个“吧”,拖的有点长,语气中那种不自信溢于言表。 “督军之人焉能如此犹疑,你要记住军法无情,谁也不能例外!”许辰不满的皱了皱眉,然后直接对着王当说起话来:“王将军你来说说,若是你犯了军法,该不该罚?” 王当沉默一下,随后悻悻答道:“那自是要罚的......” 说完之后,他虎目朝着田石头一瞪,就再度转头回去看天。 田石头连忙应是,只觉得额头有些发热,自己去处罚将领,这是他完全不敢想的事情,毕竟不久前他也只是一个小兵而已。 只不过许辰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而是似笑非笑的继续问起来。 “那如果触犯军法的是本座呢,伱又当如何?” 当许辰话音落下,田石头差点没一下从马上翻下去,这可要了老命了! 他摸了摸额头的汗水,下意识看向了王当,只不过当他看过去的时候,却发现王当似乎与自己一样抹起了额头上的汗珠。 一时间,田石头左右为难,难不成还能处罚教主不成? 他只觉浑身燥热十分难受。 这下,汗流浃背了...... ------------ 第57章 意气风发 马匹晃悠悠的往前行进,许辰的神色却慢慢严肃起来,军队建设容不得一点马虎,尤其是黄巾时刻承受大汉的压力,更要尽一切可能提升自身战斗力。 一支强大的军队,必定需要严格的军法,以及强力的监督,如果还能塑造出坚定的信仰,那这样的军队才能是战无不胜的。 田石头从微末之中骤然担负监督责任,未必能认识到自身的重要性,许辰自然需要多加敲打。 “既在军中,那么即便是本座,一样要受军法约束,尔亦可请罚!” 许辰的话让田石头浑身一震,他突然意识到军法的份量了,如果军法连教主都能约束,那么这军法的地位,岂不是比教主更加威权! 而许辰也很快就肯定了他的想法。 “军法也好,教令也罢,均是由我自然教义衍生,此是人间法,亦是天上令,你既执掌军律,则要以已为剑,涤荡不法!” 说完之后,许辰才神态放松下来,笑着问他:“你明白否?” 田石头浑身一震,他原来还欣喜于能做教主的亲卫队长,这所谓督军之事倒是没有看得多重,如今经这么一说,他才感觉到一种崇高的使命感。 “俺明白了,俺一定会做好这事儿!”田石头神色肃然,眼中浮现坚定之色。 他突然醒悟过来,自己这个督战队长要捍卫的不是教主的个人权威,而是军法纪律的公正神圣! 这让他有些忐忑,突然从一个小兵,肩负起这么沉重的责任,这种心态变化并非突然之间能够适应。 许辰当然把他的忐忑看在眼里,他倒不觉得田石头就做不好这個事情。 三国豪杰能成为豪杰,并不全是个人能力的因素,他们的显贵出身就决定了他们的下限,再低也低不到哪儿去。 普通人虽然没有条件学习知识,没有资源和人脉出人头地,但是自己只要给他们时间成长和学习,他们未必就比那些所谓英雄做的差。 当然,自己培养人才是一个需要巨大时间成本的事情,在此之前仅仅依靠这些田石头,还是难以支撑事业发展,大汉的那些士人,自己也得当成工具使使才行。 留待田石头自己琢磨刚才那番话,许辰略微加快速度,再度在前方骑马而行。 王当也同样驱马跟随,目光往前方看了一眼,忍不住“桀桀”笑了一下。 “前方便是渔阳了,教主您说这里是我教兴起之地,大伙儿现在都迫不及待等着要破城,就是不知渔阳有没有做好被吾等蹂躏的准备。” 听到王当的话,许辰也忍不住往前方看了一眼,想来再有小半天,就可以到渔阳城了,这里正是许辰选定的地盘。 涿郡实在太小,又紧挨着冀州,容易陷入两州夹击的窘境,实在不是理想之地。 许辰瞄定的根据地,则是渔阳,并非只是渔阳县,而是整个渔阳郡。 幽州几郡,辽东辽西两郡占地最广,但却是各类族群混居的是非之地,虽然地广但是人稀,气候地理条件也十分恶劣,并非适合发展的目标。 相比较之下,渔阳占地仅次于辽东辽西,但人口构成更加统一稳定,也是整个幽州人口最多的地方。 地理上又地处河北平原的最末端,可以背靠燕山山脉俯视整个平原,具备发展农业和骑兵的良好条件,综合下来无疑是最适合的一个地方。 “如今幽州刺史之位空缺,邹靖也被咱们干掉,再没人能够串联统合整个幽州了。 进入渔阳之后,我军只需面对一郡甚至县的军事压力,五千精兵足以在这里横着走。 这里,就是我们以后安身立命之所!” 行军至小半天以后,遥远的地平线缓缓出现一座城池的轮廓,那里正是渔阳城。 许辰驻马遥指渔阳,脸上不由得浮现微笑,说话之间颇有几分意气风发的味道。 事实上,走到现在这一步,自己确实可以意气风发了,此前在涿郡一路逃亡,自己的目标从来都不是涿郡本身,而是邹靖的一路精兵。 不除邹靖,他就永远会吊在自己身后,并且可以如同涿郡那般不断吸收各地郡县的兵力,自己相当于一直都在面对整个幽州的军事压力,只要失误一次,就彻底没得玩了。 如今没了邹靖这个关键角色,各郡的豪强世家并不会有兴趣拿自己的家底去支援其他地方,那么黄巾的整个生存环境就要宽松的多了。 对抗一州之力,和对抗一郡之力,这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至少在新的幽州刺史上任之前,又或者有新的豪杰站出来统合整个州郡之前,黄巾都可以过得很轻松了。 无论是许辰还是王当,都对自己麾下这支黄巾很有信心,或许他们不如此前幽州黄巾动辄数万十几万声势浩大,但论战斗力,自然道黄巾就不知道要高出多少个量级了。 当黄巾的视野里出现渔阳城之后,整个大军都自然的出现了躁动,士气高涨的他们,很迫切的想要攻下眼前的城池。 虽然现在还相隔遥远,但是那冲天的气势,已经传到渔阳城头。 在那里站着的,乃是渔阳郡太守王泽,当看到这伙黄巾之后,王泽突然觉得有些不太对劲,这些黄巾看起来似乎与自己想象的不太一样啊…… 涿郡的消息自然也传到了这里,只不过这年头信息传递十有八九都存在缺失,王泽仅仅只是知道涿郡有黄巾复起,大约三五千人正往自己这边跑来,更加具体的东西他就不清楚了。 仅仅这点信息,他还以为这些黄巾与以前的没什么不同,那区区三五千人也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渔阳又不是没闹过黄巾,那时候还是几万人兴风作浪,最后还不是被平定了。 黄巾擅长裹挟百姓充实兵力,实际战斗力不堪一击,几千号人在王泽眼里什么都算不上。 只是当黄巾真的来到眼前,他才发觉情况不对,这伙黄巾气势光是看着就有些吓人,此前面对数万黄巾,他都没有这种压力感。 “号令全军打起精神,此战恐怕不易坚守!” 王泽的命令发布出去,而这个时候,黄巾也以严密的阵型开始冲锋。 ------------ 第58章 真有不怕死的?(求追读!!!) 攻城不易,但许辰却知道渔阳作为郡治,只要拿下这里,那也就端掉了整个郡的脑袋,以后的军事行动,都只需要面对县这个级别的对抗就行。 可惜渔阳太守并没有提前征调起全郡的兵力,许辰觉得或许是因为几千人的黄巾不被他放在眼里,不然的话极限暴兵的情况,一个人口大郡弄個两三万大军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许辰当然乐见于此,啃下渔阳之后,剩下的县城也就好收拾了。 田石头率三百亲卫队拱卫许辰左右,随后高高竖起那由尺子和锄头组成的自然道教徽旗帜,黄巾们侧目看去,只觉得胸中热血翻涌。 王当骑马奔至阵列最前,直接省略了阵前喊话提振士气的环节,因为连番大战直到今天,黄巾的士气已经达到了顶点,这个时候任何话语都是多余的。 他只是平静的往前挥手,然后说出两个字。 “进攻!” 当话音落下,无数黄巾就如脱缰野马发起冲锋,原本平静的天地瞬间充斥数不清的喊杀之声,黄巾就像是一股凶猛的巨浪,以一种狂暴的姿态狠狠的砸在渔阳城墙之上。 当然,夯土建成的城墙也足够结实,不会在这种冲击下有任何动摇,但是上面的士兵们却在直面这种可怕的压力。 黄巾的攻势迅速而又猛烈,他们打过惨烈的故安攻城战,也完成一个时辰攻下范阳的壮举,早已经对这种城墙习惯了,打得多了也就摸清楚了路数。 该怎么冲锋、架梯、登城、拉锯,这些技巧他们已经掌握的十分熟练,再配上他们本就精良的装备还有出众的战斗力,只在开启攻势的第一时间,就把整个渔阳城头打的懵了。 好在渔阳太守王泽不断在城头奔走激励士气,这才一下把城头的危机按了下去。 不得不说,虽然黄巾的攻势猛烈,但是渔阳毕竟也组织了数千兵力守城,双方很快就在城墙这片区域,展开了激烈的拉锯作战。 这一战,黄巾没有任何留手,他们以自己最强的姿态,来试图征服这座城池。 天空之上密集的箭矢落下,城头上面热汤滚石落下,城头的每一处都可以看到攀附的黄巾与官兵正在进行厮杀对抗,一方要抢登城墙,一方要拒敌于门外。 血腥和死亡每时每刻都在发生,但是经过持续思想改造的黄巾士兵们,并不会因为这些而停止脚步,每有人倒在冲锋的路上,后面就立即有人补上。 一个时辰过去,官兵们打退了几次凶险的进攻,城防依然还算是稳固。 两个时辰过去,高强度的战斗让守军们已经开始体力不支了,可是黄巾依然还保持着可怕的进攻压力。 三个时辰过去,所有官兵都对眼前这些黄巾胆寒了,他们从来没见过像这样难缠的黄巾,无论怎么打都打不垮,无论什么样的伤,都不能阻挡他们冲锋的脚步。 如果不是这些黄巾也会受伤和战死,官兵们真的会怀疑,这些家伙怕不是被施了什么妖法变成怪物了。 战斗是极其消耗体力的事情,如果完全没有任何停息的持续作战,别说几个小时,只需要一刻钟不到,就可以让士兵们气喘吁吁。 而这样坚持几个时辰,到最后士兵们完全已经是机械性的服从命令进行各种战斗了。 而这种状态之下,拼的就是双方的意志,就在三个时辰之后,双方意志的比拼就已经有了结果。 在黄巾的不断撕咬之下,渔阳守军最终还是没有撑住,整个防线全被撕开,如狼似虎的黄巾彻底占据战场优势,开始进入到反攻阶段。 没有了城墙的护卫之后,黄巾的战斗力更显得强大,太守王泽带领官兵极度抗击,但最终还是败下阵来。 打到最后,精疲力竭意志消弱的官兵们,纷纷丢掉兵器投降。 这一仗打的并不轻松,但也没有故安一战那么惨烈,并非是渔阳官兵不如故安官兵,而是现在的黄巾比那个时候更加强大了。 攻打故安的时候,黄巾还只能算是一帮比较能打的青壮流民,完全是靠着一股子悍勇和许辰精神加持之后的战斗意志,硬生生把故安消磨下来的。 但是现在的黄巾,在连战连捷之后还补充大量善于战阵的大汉官兵,整体已经是一支真正意义上的强军了,距离真正的精锐之师,也只差一线之隔。 走到城下的时候,看着四米来高的土墙,许辰也庆幸这个时代城池多半都修的不高,不然可有自己头疼的。 很快,王当就押解着一个人来到许辰面前,正是渔阳太守王泽。 “可愿降?”许辰面无表情的问了一句。 王泽根本不作答,只是昂着头冷哼一声,虽然这个时候他披头散发浑身灰迹,但狼狈的状况反而更显现他不屈的气节。 只不过许辰对这所谓的气节没有半点兴趣,只是随意摆了摆手,就让王当把他带下去了。 他早已习惯这种状况,刚刚问降也只是习惯性的行为而已。 这些汉官现在不降,他完全不在乎,如今已经攻下渔阳,接下来就要在这里扎根发展,自己有的是手段让他们就范。 人都落在自己手里了,还能让他们的小胳膊拧过自己的大腿不成? 王当却是叹了口气:“俺倒是也知道这些个汉官士人的用处,不然的话当初也不会把他们带在身边,奈何他们总不愿意归附,这也不是个办法啊,难不成这些家伙,当真宁死也不愿意给咱们卖命?” 许辰却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若是说其中有人不畏死亡,这我是信的,但要说他们全都不畏死亡,那是绝对不可能的,而且对于这些贵人老爷们来说,有的事情或许比死亡更加可怕。” 王当一听这话,如何不明白许辰已经有了主意,这下他也好奇起来了:“教主有何妙法,且让俺听听?” 许辰看了他一眼,只是淡淡一笑:“这次对城中豪民贵人施刑,除了百姓之外,这些汉官俘虏也要一并带去观刑!” ------------ 第59章 三件事!(求追读!!!) 渔阳城的这一天并不平静,战争持续了一整天,当城门被破的时候,全城百姓无不是胆战心惊,黄巾的到来,给了他们巨大的恐惧。 不管怎么样,在百姓眼里,官府还是更加可靠的存在,毕竟官府还是有下限的。 若是把命运交给贼人,那才真是什么都有可能发生,流贼可不讲什么道义仁慈,他们能做的事情可以残忍到无法想象,而百姓也只能任其施为。 黄巾踏入城门的那一刻,整个城池都是窒息的,百姓们可以想象的出来自己接下来可能的任何遭遇。 门外时不时响起的马蹄和脚步声,在他们耳朵里就像是地狱招魂的鼓点。 只是马蹄和脚步过去之后,他们想象的灾难并没有到来,虽然很远的地方有刀兵和哭喊的声音,但很快却也平静下来,然后整个渔阳就陷入寂静。 偶尔也能听到一些黄巾行走的动静,但也来去迅疾,完全没有侵扰百姓的行为。 百姓惊疑不定,黄巾这么安分的作风,他们都觉得不太对劲,直到外面有一队黄巾开始沿街叫喊,他们才慢慢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些黄巾却是声称自己是代表穷苦百姓的义师,他们不是来劫掠百姓的,而是来打倒豪强,为百姓做主来的。 刚听到这些话的时候,百姓根本就不相信,直到黄巾通告消息开仓放粮分配物资的时候,他们才在诱惑之下走出家门。 当他们真的在官署分到东西的时候,才终于相信了黄巾。 一切似乎和黄巾在涿郡所作所为没什么不同,但实际上,黄巾这一次做的更加彻底,百姓们听到了一个让他们不敢置信的通告。 黄巾将清丈渔阳所有土地,然后分给全郡百姓! 这一個消息说出之后,堪称石破天惊的效果,田地虽然只是那一方黄土,但它所意味着的,是一份恒产,这远远比一时的物资更加牵动人心。 有了田,就有了年复一年的粮食,自家就有可以赖以生存的根基,甚至子孙后代都可以仰赖这片祖业繁衍生息。 别说普通的小民了,就算是世家豪族,对田地也是视作命根子,即便自己已经富有阡陌了,也依然要盯着小民手里的一亩两亩。 只要能让一家多一方田,世家豪强可以穷尽一切手段实现目的,这种手段可以是温和的借贷兼并,也可以是粗暴的强取豪夺。 在所有人的认知里,土地就是无价之宝。 而这样的无价之宝,这些黄巾就这么白白分给百姓? 这种天上砸馅饼的事情,反而让百姓们有些患得患失,人生多是苦难的他们,很难相信好运会降临在自己头上。 忐忑中又带着期望的他们,只能等待时间过去,看看黄巾们能不能说到做到。 黄巾在渔阳与在涿郡做法不同,这自然是因为黄巾在两地的境况以及目标不同,涿郡并非许辰选定的根据地,又处于奔波逃亡的境地之中,很多事情根本没法做。 如今既然要在渔阳长远发展,那就要把许多工作做的更加细致。 豪强世族这样被自然道标定的不洁之人,就不能草草审判处置了,虽然最后还是要送这些家伙去死,那也要让他们死的更有价值,完成他们罪恶一生最后的表演。 分配物资并不是真的毫无保留,毕竟黄巾也要吃饭,留下自己所需的部分之后,许辰才把剩下的物资分发给百姓。 直接发钱发粮只是取得百姓信任的手段,真正要和百姓建立稳固紧密的关系,还得是分田才行。 黄巾分的田,大汉肯定是不会承认的,百姓拿了这个田,也就意味着他们被绑上了黄巾的战车,为了守住自己的这份恒产,他们必定会拼尽全力支持黄巾。 只是清丈土地还需要时间,当黄巾分配完了物资,首先开始的,是对城中豪强贵族的清算。 一大早,百姓们便在黄巾的号召之下,来到了菜市。 黄巾将士们对这种场景已经轻车熟路了,他们原以为今日也是如此前一般,宣读了罪行就开始行刑,没想今日到来了以后,却发现这次情况有些不太一样。 旁边观刑之人,除了百姓,还有一排几十人汉官或者文吏,这都是一路以来,黄巾裹挟着带过来的。 也算是他们体格够硬,才没有在长途奔逃中跑死过去。 菜场的空地上,与之前百姓在远处围观不同,这一次许辰却让他们整个把菜市围拢,人群中心正是此次接受审判的豪民贵人们。 这种站位之下,百姓不仅仅只是一个旁观的观众了,他们直接来到了审判场地内部,以密密麻麻的合围,对中间的贵人们天然形成一种压迫。 第一批受审者,不过是二十来号人而已。 当他们这么置身于密集百姓无死角的持续围观时候,有种如同没穿衣服的羞耻感,旋即这种羞耻就变成了愤怒。 这些人算什么东西,以前自己眼里的彘犬,也配站在这里围观? 相比于死前的恐惧,被那些卑微如尘埃的低等东西看到自己的狼狈,这更让贵人们觉得耻辱。 他们很想把这些肮脏的低等东西呵斥走,但他们每个人嘴里都被塞上破布,以至于只能在那里“唔唔唔”的无能发怒。 “啪!” 只听得一声脆响,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百姓和贵人们的目光,齐刷刷的聚集在声音的来源。 只见到贵人们的面前,摆着一张案桌,案桌后面正有一年轻的道人盘膝而坐。 看到这个年轻道人后,百姓们的目光一下子感激起来,贵人们的目光则是变得惶恐。 他是穷苦百姓眼里救苦救难的自然神教教主,他也是贵人眼里向自己索命的屠夫。 这短短几天时间,城里所有百姓,都受了教主的恩惠,而且以后教主还给自己分田,若这事儿最后真的办了的话,那百姓们都可以把教主当父母供着了。 眼见所有人的目光都看过来了,许辰这才搁下惊堂木,然后高举右手,伸出三个手指。 “今天本座坐在这里,只做三件事,那就是公平,公平,还是公平!” ------------ 第60章 这不公平!(求追读!!!) 公平…… 当这两个字回荡在菜市之中,每个人心里的感受都不尽相同,黄巾都不约而同神色肃然,百姓则是心情复杂,不知道多少人暗地里摇头叹气。 这两个字说起来容易,但真要去实现它的话,却几乎等同于神话故事了。 许辰自然不会说什么绝对公平,他只能追求更加公平。 他指了指跪着的那些贵人,然后左右环顾了一下眼巴巴的百姓们。 “你们看看,跪在这里的这些人,他们的手娇嫩如同女子,他们的脸看不到皱纹,他们的身形肥如家彘,他们穿着锦衣华服,他们住着温香暖房,他们使唤着婢女小厮......” 许辰的声音平静,但是百姓们听到之后,心里却一下就激起涟漪。 伴随着许辰一句一句的描述,他们也一個个人的看了过去,可不正是如教主说的一模一样嘛。 眼前跪在地上的这些人,无不是满脑肥肠细皮嫩肉,身上虽然脏污,但依然掩盖不了锦衣的华丽,这些外表上的特征,从来都是贵人老爷们专属的。 百姓们是羡慕的,他们以前虽然不敢想,但内心深处,谁又没有渴求过这些呢。 许辰把所有人的表情反应都看在眼里,摇了摇头。 “你们再看看自己,指缝是不是塞满了泥,身上是不是晒得发黑,脚上是不是裂口丛生,脸上是不是皱如老布!” 再度听到这句话之后,百姓们都是相互看了一会儿,然后就都沉默了。 站在这里的百姓虽然样貌各不相同,但却也长得一样,可不都是那一脸菜色瘦弱劳损的怨苦模样嘛。 他们更加知道,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那是烈日酷暑暴晒留下的痕迹,那是长期浸在泥田里的痕迹,那是辛苦耕耘土地的痕迹,这一切都是记录他们辛苦劳动的印记。 “所以,他们终日不事生产,却能满脑肥肠养尊处优,而你们日日顶着烈日在土里刨食,却难得一件体面衣裳,吃不上一口饱饭,你们觉得这公平吗?” 许辰最后淡淡的话语说完之后,所有的百姓都愣住一下。 这话就如同一把利剑,划破了一层窗户纸,让他们猛地跨过了思维的禁区。 大多数底层小民,他们的认知已经被规训了,从生下来开始,他们的世界就是以家主老爷为中心,他们已经接受了这种命运。 贵人就是贵人,自己就是小民,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从来便是如此。 或许有时候他们在辛苦劳作时,也会羡慕贵人老爷们悠闲富贵的日子,但他们很难去想为什么贵人是贵人,而自己只能在土里刨食的问题。 现在经许辰这么一说,他们才猛地顺着许辰的话,开始思考以前他们根本不会去想,也不敢去想的禁忌问题。 自己用血汗去供养贵人老爷的奢靡享受,这公平吗? 想着想着,他们就慢慢觉着不对了,是啊,凭什么自己就该给贵人老爷骑在头上呢? 眼见差不多了,许辰这才开始正题,他那有些缥缈又有些宏大的声音,一下子就把所有人的心神都拉入其中。 “我自然神教讲人生而平等不分贵贱,须知人人之间并无不同,这天下初分时,大地更是无主,缘何到了今日,人却有了贵贱,地却有了主人。 偏偏这贵的那个不是你们,土地的主人同样不是你们,这对伱们来说,公平吗?” 这直击心灵的话,一下子把所有人的情绪,都调动起来了。 一时间,羡慕、嫉恨、愤怒的眼神,出现在越来越多人的眼里。 以前他们没有想过,现在认真一想,才醒悟过来贵人老爷们吃喝的东西其实是自己的血和汗,他们突然一下就气愤的有些扭曲了。 “不公平!” 人群当中,不知哪里冒出来一声怒吼,一下子惊醒了在场的所有百姓。 这就像是一个信号,突然点燃了百姓心中的火焰,霎时间整个菜市,都响起了百姓们此起彼伏怒吼“不公平”的声音。 许辰不着痕迹冲着人群里田石头赞许的点点头,随后抬起双手,慢慢把喧嚣平息下去。 他看到百姓眼里一个比一个旺盛的怒火,这让他十分满意。 “这些人平白无故享受了你们的血汗,他们驱使你们为奴为仆,骑在你们头上拉屎拉尿,这哪里有什么公平可言。” 说到这里,许辰的眼神一下变得锐利,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从腰间取下法剑,然后重重拍在案桌上。 “没有公平,那就本座来给! 他们巧取豪夺的东西,本座还给你们。 他们施加的苦难,你们在此一一陈明出来,本座定来还给他们!” 许辰的话掷地有声,百姓们无不是心神震动。 他们忽的想起自己这辈子在贵人面前遭受的各种悲惨事迹,但真到了这种关头,却偏偏没人敢真的站出来说话了。 他们心里对贵人的敬畏还没有完全破除。 当贵人们向人群怒目而视的时候,他们甚至还都不敢与之对视,即便是这么落魄的贵人,余威也足以让他们为之惊惧。 看来,还是差点火候...... 许辰不着痕迹的向王当使个眼神,王当倒也有股机灵劲,一下就知道该做什么了。 只见他猛地一个大巴掌甩在身边的贵人脸上,又一脚把贵人的头踩进土里,然后一口粘稠的浓痰吐在贵人脸上,可谓是极尽羞辱。 “他娘的,被绑着还瞎动弹个甚,再不老实的话,老子一脚踩爆你的揽子!” 那贵人在羞辱之下,原本还气的发疯,涨红个脸不断地扭动,直到听到王当十分粗鄙的威胁之后,他才一下子焉了。 不管曾经他是什么身份,如今在王当面前,也只不过是一条鸡犬罢了。 偏偏王当这凶狠的动作还有粗鄙的话语,都弄得动静很大,愣是把所有百姓的注意力都抢了过去。 见到曾经高高在上的贵人如此不堪,百姓们都是呆愣住了。 突然之间,他们觉得贵人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 好一会儿之后,终于是有一个妇人站了出来。 这妇人胸膛起伏,眼睛死死盯着王当踩在脚下的贵人,情绪抵达一个顶点之后,她的一双眼睛突然变得通红,那里面的怨恨之色令人见之惊心。 “我家小儿,就是被这个该死的混蛋拿去喂了犬!” ------------ 第61章 贵贱(求追读!!!) 菜市一片安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那个妇女身上 就连被王当踩在脚下的那个贵人,也一样如此,只不过他看向妇人的眼神有些迷茫和疑惑。 他并不认得这个妇人,对这种强烈的怨恨,也只觉得莫名其妙。 然而他不记得,但妇女却记得清楚,还是刻骨铭心的那种清楚! “五年前,便是在庄子里,俺的小儿不过是在路中玩耍,忘了避让他,他竟……” 说到这里的时候,妇人咬牙切齿的模样,似乎要把这贵人生吞活剥了一般,但愤怒和怨恨深处,更多的还是她的悲伤。 “他只松了绳子,那些恶狗就在俺小儿身上撕咬啃食,俺儿……俺儿的骨头都露在外面,让那些畜牲一口一口舔着。 俺不要命去救俺儿,却让那些家丁拦住,俺就只能这么看着,最后俺儿就一点一点没了,只给俺留下些骨头和血沫!” 妇人说到这里的时候,声音一下子就变得尖利,面目也变得狰狞。 这些事情她已经许久不敢回忆了,现在从嘴里说出来的时候,每個字都让她钻心的痛苦。 如果不是眼前这个教主说的“公平”两个字,或许她会把这个记忆彻底封存起来。 直到看到曾经自己不敢仇视的仇人,在王当的脚下屈辱挣扎,一直以来被她隐藏很好的仇恨,才再度被勾引出来,然后她就感受到一种巨大的畅快。 但仅仅只是看到仇人被王当这种程度的羞辱,她还觉得不够。 她压抑着自己因为仇恨到极点的战栗,看了一眼案桌前神色平静的教主。 就是这个教主前几日分发东西给百姓,还说以后要给大家分田。 这个教主说能还自己公平,她愿意信! “我记得,当初我就在旁边看到这一切了,那娃娃没的可惨了,俺虽然有心救一下,只是……” 当妇人说完之后,人群中立刻就有一人站出来证实,只不过说的时候,神色难免有些作为旁观者的羞愧。 其他百姓无不是心有戚戚,这种悲惨他们根本不需要代入就能体会,即便他们自己没有亲身经历,那也见过许多。 很快,又有其他人站了出来,也是一样帮助妇人指正了这个事情。 许辰听完了他们的一切,这才转头看向了那个贵人,只是这一次他的眼神变得格外冷漠,他很难想象这家伙基于什么样的心理,才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许辰摆了摆手之后,王当又是一脚踩头,随后嫌弃的从贵人嘴里取下破布,然后贵人就咋咋呼呼咒骂起来。 直到王当朝着他的弱点猛的来了一下,他嚎叫呜咽的在地上扭了半天,才慢慢消停下来。 “刚才所说,你都听到了,这件事你可认?”许辰淡漠的声音传了过来。 好不容易缓过来的贵人看了一眼许辰,又看了看妇人,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在他们说这个事的时候,贵人想了许久,才终于有了那么一丁点印象,似乎真的有这么个事。 这种事也算是事? 类似的事情,自己随手不知做了多少,哪里能记得那么全,不就是没了一个庄民的娃娃而已,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是又如何,你们这些低贱的东西都仰仗我活着,这是天大的恩情,只不过是没了一个娃娃而已,你个贱妇就敢跟我大呼小叫,不知死乎!” 贵人乖戾的眼神扫视过去,纵然如今被王当踩在脚下,他也依然气焰嚣张,世家豪强纵然是死,也不至需要向低贱小民低头。 正如小民生下来身份卑贱,自然而然就以卑贱自视一样,豪民贵人生下来就高人一等,他们自然也以贵族自视。 你们这些低贱的东西,让我骑在头上拉屎拉尿,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现在居然敢有所不满,居然敢对我心生怨恨! 反了天了! “果然是一群低贱肮脏的玩意儿,仰我鼻息生存求活,不仅不感恩戴德,反而心生怨愤,你们这群白眼狼就活该拿去喂犬……” 贵人奋力把脸从王当的脚底板挤出来,露出一幅凶狠狰狞的表情。 这让其他人毫不怀疑,若是给他机会,他一定能说到做到。 而这确实让围观的百姓心中惊惧,贵人多年的余威,还是让他们本能的往后退缩几步,甚至都没人敢与贵人对视。 而在一旁冷眼旁观的汉官俘虏们,此时都是沉默了。 眼前这个家伙的做的事说的话,连身为同一阶层的他们都有些没眼看,世家中人纵然看不上低贱小民,那也不能搞的这么难看吧,哪怕装一下呢。 但是他们各自回忆自己家中,其实也不乏这般没有下限的族亲…… 看到百姓们那一个个咬牙切齿的样子,他们莫名也感觉到一丝寒意。 或许是镇定自若的许辰给了百姓勇气,又或者是凶残暴力的王当让百姓安心,贵人给百姓的惊吓并没有持续很久,愤怒和怨恨很快就重新回到他们的眼神之中。 压抑一生的苦难情绪一旦释放出来,就再也无法消退了。 然后,第二个申诉者站了出来,他同样是脸庞颤抖耳根通红的在控诉这个贵人,他那还是幼年的女儿,就是被这个禽兽蹂躏至死的! 似乎是一个个悲惨事情勾起了众多百姓的回忆,他们的情绪越来越高涨,但最后已经是群情激奋的状态,群众的怒火,渐渐淹没了这些他们曾经无比恐惧的存在。 一个一个人都站了出来,他们都在陈述贵人施加给自己的各种痛苦,这一桩桩的惨案无不是触目惊心。 许久之后,声音渐渐平息,许多人勾起伤心往事,忍不住暗自哽咽抽泣。 许辰看过去,那贵人依然还是眼神阴冷看着百姓们,嘴角更是挂着不屑的笑,直到现在他也完全不愿悔过自己的罪行。 然而许辰并不在乎能不能让罪人内心悔过,他只需要罪人接受肉体惩罚即可。 “本座说给伱们公平,那就一定会给。” 许辰淡淡说了这么一句话,随后唤来王当,附耳说了几句话。 王当听完之后,忍不住瞟了一眼那个贵人,然后不怀好意的笑了一下,这才转身离开,不知道去做什么了。 直到许久之后,王当牵着一大群恶犬回来时候,所有人才一下明白过来这是要做什么了。 贵人自然也一下就懂了,然后他的脸,一下子就变得煞白。 ------------ 第62章 让你公平的去死(求追读!!!) 会场依然在进行着公开审判,百姓们对着一个个的贵人开始控诉着他们的罪行,在许辰一步一步的引导之下,他们最终还是战胜了对贵人天然的恐惧,敢于去仇恨了。 一桩桩血泪事件在众目睽睽被揭开,身处于风口浪尖的一个個贵人,也有着各自不同的反应。 有依然嚣张跋扈不愿悔改的强硬者,也有湿了裤裆不停求饶的懦弱者,更有满嘴胡话试图否认罪行的狡诈者。 在死亡面前,所有的体面都不复存在,他们尊贵的外皮被扯下来之后,表现出来的反应,一样是那么难堪。 随着会场气氛渐渐火热,百姓们参与的热情也跟着越来越大。 今天做的事情,对百姓来说,有一种突破禁忌的强烈刺激感。 毕竟在今天之前,他们看到这些贵人,从来都只有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份,但现在自己却可以用审判者的心态,来责问申斥这些贵人! 现在的他们,是这场审判大会最重要的参与者,以前贵人决定他们的生死,现在他们轮到决定贵人的罪行了。 百姓们完全不怀疑这些罪行能不能得到惩罚,因为第一个接受审判的贵人,已经有了他应有的结局。 就在会场中心,放置着一个木制的大笼子,在笼子里面,有一个肥胖的贵人瘫软在地上哼哼唧唧的,完全是一个半死不活的状态,这正是第一个被声讨的那个家伙。 如果认真看的话,就可以看到他两股之间,有一摊明显的血迹,几乎要把半条裤子全都染红了。 可怕的是,此时笼中还有五六条高大的恶犬正在转悠。 其中两条此时正在不停的舔着鼻子,似乎在回味刚才的那软嫩无骨一块生肉的味道。 很快,它们就把注意力放在同在笼子里的主人了,一只只的全都围在贵人身边打转,嘴里呼哧呼哧的喘着气,似乎正在讨好主人,期望得到主人的爱抚。 只是贵人脸色苍白看过去的时候,首先注意到的是它们嘴边沾染的血血迹,这让贵人直接眼前一黑,差点没有晕死过去。 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愣是让他忍住肉体上的痛苦,一把抓住恶犬的脖子。 他眼里冒出恶狠狠的凶光,似乎要把这恶犬生吞活剥似的。 一想到自己的宝贝被自己养的犬吃掉,他就觉得心里有团火,烧的让他喘不过气来,那是极致的耻辱和痛恨。 他此时只想把这几只畜生弄死,不然难解自己心头之恨。 只不过这个时候看守他的黄巾冷眼看过来,一下让他打了个哆嗦松开手,这不是他第一次试图弄死这些狗了,但每一次黄巾贼都会阻拦,最终只是自己自讨苦吃而已。 见他松手,几只犬都以为是主人在跟自己嬉闹,然后各自就伸出温热的舌头,在贵人的脸上舔舐起来。 无力躲避的他感受到隐隐约约的血腥味,脸庞便忍不住的抽搐起来。 贵人只能接受了这无奈的事实,但他更加清楚,这只是折磨的开始而已,如果一直被关在这个笼子里,那么等到恶犬越来越饿的时候,它们要吃的可就不仅仅是那二两肉了...... 贵人根本不敢想下去了,如果可以他真的很想一死了之,免得再受这种折磨。 百姓们同样知道,笼子以后会出现什么样的画面,但他们非但不觉得残忍,反而无比的期待。 刚刚恶犬争相啃食那块宝贝肉时候,他们笑的可大声了,那种戏谑和嘲弄的意味,差点没让贵人羞死过去。 这很好,这很公平,把贵人曾经施加的痛苦还给他自己。 百姓们恨不得现在就能让时间加速,让这个贵人感受一下自家恶犬的血盆大口,他们迫不及待想要看到贵人绝望痛苦的模样,这或许能让他们心里无限的怨恨,稍稍缓解万分之一。 这场公开审判大会无疑是成功的,漫长时间过去,在无数百姓的控诉之下,贵人们的罪行一一被确定下来,他们没有一个是被冤枉的,每个人身上都有血债沾染,区别只是恶臭程度不同。 许辰对百姓讲公平,对贵人们也是一样公平,他们可以公平的获得酷刑然后去死。 只不过精心准备的公开审判,却也不是今天的全部。 当百姓的情绪渐渐冷静一些之后,许辰不再把注意力放在罪人身上,而是转过头,看向了不远处被带来观刑的汉官俘虏们。 除了张仲景被许辰特殊对待安排一个雅座,其他所有人都是手脚被绑缚,完全无法行动的状态。 朝着张仲景点点头后,许辰的目光越过了汉官俘虏的所有人,最后落在渔阳太守王泽的身上。 “这里站立之群众,皆是渔阳子民,本座今有一问,尔身为命官,有无责任为他们做主?” 许辰指了指周围密密麻麻的百姓,语气淡漠的开始询问。 随着他这么一问,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的落在王泽身上,曾经他是一郡之长官,但现在他却要以俘虏的姿态,接受黄巾的质问还有百姓的凝视。 与他同样站成一排的其他汉官俘虏们,俱是别过头去,他们难以忍受这样的羞辱。 唯独沮授神色尚且镇定,并不被这种羞辱所左右,倒是偶尔看向许辰的时候,他会露出深深的忌惮。 王泽忍不住长吸了口气,若许辰只是粗暴的羞辱自己,那他根本不屑理会,可偏偏许辰理智的提出质问,这让王泽想不理都不行。 即便他已经可以预想到许辰接下来的问题很难回答,那他也不愿意逃避。 身为士人,若是连个贼的质疑都不敢回应,那才是天大的笑话。 “吾既是郡守,自有守土安民之责。”他看了一眼群情激奋的百姓,忍不住叹了口气。 许辰再度淡淡追问:“刚刚百姓所述悲惨事迹,无不是发生尔之治下,既有安民之责,那又为何不管?” 王泽顿时哑口无言,这让自己怎么回答。 难道要说,在地方上世家豪强才是真正的土皇帝? 难道要说,这个民的定义,未必就是周围这群群情激奋的小民? 难道要说,这些小民依附豪强之后,官府也就无力再管理他们了,他们实质上就是归属豪强的财产,那么豪强处置自己的财产,官府根本没法干涉? 这些答案王泽心如明镜,他身边的汉官俘虏们同样心如明镜,但他们没法回答。 “你们这官,究竟是给天子豪强做的,还是给天下生民做的?” 他们沉默之时,许辰却是冷哼一声,然后指向笼子里龇牙咧嘴的几只凶犬。 “又或者说,你们究竟是百姓的父母命官,还是天子豪强豢养的恶犬?” ------------ 第63章 这么想做狗? 王泽双眼圆睁,对着许辰怒目而视。 沮授额头青筋跳起,眯着眼睛面目冷峻。 就连与许辰关系渐好的张仲景,也忍不住皱起眉头来,最后摇了摇头,默然叹了口气。 至于其他的汉官们,莫不是胸膛起伏面色赤红,如果不是旁边黄巾持刀而立,恐怕他们现在已经破口大骂了。 把他们比作那残忍的恶犬,这无疑是对他们一种极大的侮辱。 大汉士人哪一个不是心高气傲自视甚高的,而且都以仁义道德自我要求,别管是不是真的能做到,都绝对忍受不了许辰这种人格上的侮辱。 “尔士人代天子牧民,岂不正是牧羊之恶犬,所谓守土安民,莫不是为了天子豪强驱赶恐吓百姓而已!” 许辰对他们的愤怒的反应不以为然,反而嗤笑一声,然后指向了那一个个沉默的小民。 “他们遭受苦难之时,尔等身为父母命官,可曾站出来主持公道? 这大汉朝廷既然给不了天下生民这個公道,那本座来给,尔等豪强世家要奴役百姓,那本座就把你们全都清扫干净,这便是我自然神教要做的事情!” 许辰话说完,汉官们莫不是沉默不语,他们一路跑过来,当然知道许辰要做的是什么事情。 就连许辰这些所做所为,究竟算是逆贼还是义师,他们心里也都有杆秤。 但现实问题不是只看仁义道德,你再正义,那也是屠戮豪强世家的屠夫,那就是他们无法缓和的敌人。 在他们内心情绪复杂的时候,许辰清冷的声音再度响起。 “尔等若真有君子胸怀,若真以仁义自居,则该弃暗投明为神教所效,究竟要做伏于天子脚下的恶犬,还是要做为生民所效的贤人,自己选择吧!” 许辰说话的时候,目光看着的是王泽,但不管是谁都明白,这是在问他们所有的汉官俘虏。 一下子,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王泽身上。 其他的汉官,莫不是脸色发白,他们明白自己已经到了抉择的时候了,是投效逆贼,还是宁折不弯? 一直以来,他们都有面临这一刻的心理准备,果然黄巾才刚刚选了地方扎根,就立刻开始逼降了。 现在的问题是,如果拒绝了许辰,那么他会不会拿刀子说话? 一想起许辰一路来的作风,诸多汉官都是忍不住缩了缩脖子,这个家伙做事,可完全谈不上仁慈可言...... 他们不愿意事贼,但也更不愿意去死,这种抉择直让他们内心煎熬。 王泽的额头流下汗来,他的内心同样在经受巨大的压力,但许久之后,他还是做出了一个选择,相比于委曲求全,他更愿意舍生取义。 “你杀了我吧,我死也不会降的!”王泽神色决绝。 许辰淡漠道:“你宁愿死也要做天子豪强的恶犬,难道这些小民就真的不能让你多看一眼吗?” 王泽身体一震,看了周围一圈的百姓,他想否认这种说法,他想说自己既要忠君,也会为民。 但是,一想到刚刚百姓们说出的种种悲惨事迹,他的嘴巴里就像是被堵住了一块石头,最后张了张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再怎么粉饰自己,在事实面前都是那么无力,事实就是自己根本不曾庇佑过这些小民。 王泽无话可说,最后只能沉默应对。 许辰神色平静,再度看向他身后的其他汉官:“尔等也要做犬否?” 此言一出,众汉官又是怒目相视,但也只是沉默应对。 他们不可能承认做什么恶犬,但也不愿意给反贼卖命,沉默是因为他们都做出了和王泽一样的选择。 这一点,许辰懂了,百姓们也懂了,这一点,从百姓看向汉官们冷漠的表情就能看得出来。 汉官当中的沮授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也只能心里叹气。 所谓逼降,恐怕不是那妖道的最终目的,他真正要做的,其实是离间官民而已,而现在看来,他真的做到了。 在这些百姓眼里,汉官已经是宁愿给皇帝和豪强当恶犬,也不愿为小民公道的丑恶形象了。 沮授可以预见到,从今天开始,渔阳的百姓只会对豪强世家充满了仇恨,而且再也无法信任大汉朝廷以及官员。 等到以后那妖道再把田地均分下去,那渔阳就真的和黄巾成了铁板一块了。 一个渔阳城当然是不可怕的,可怕的是这种操弄人心的手段,实在是令人胆寒,以后黄巾过处的土地,大汉朝廷还能收复的回来吗? 疆土丢了容易收复,人心丢了,可就找不回来了...... 这一切他都只能看着,根本没有任何办法去扭转,并不是因为身为俘虏他做不了事情,而是因为许辰所行的手段虽然毒辣,但并不阴损。 大汉官员难道不是天子鹰犬吗,那当然是的...... 世家豪强难道没有奴役小民吗,那当然有的...... 这妖道只是把事实说出来了而已,他没有颠倒黑白,他没有扭曲事实。 这些东西,身为士人本身的沮授再清楚不过了,现实就是如此冷酷,儒家仁义道德的粉饰,终究只是粉饰而已。 自己可以说这妖道玩弄人心,但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也确实是人心所向。 在许辰的注视之下,有汉官承受不住压力,最后发出带着颤抖的声音:“你.....伱要杀了我们吗?” 许辰顿时皱眉了,有些好笑又有些疑惑的看过去,然后伸手指向自己:“本座看起来像是很喜欢随便杀人的模样吗。” 汉官们顿时无言以对,他们很想回答一句“像”。 不过许辰很快就摇着头摆摆手,似笑非笑的道:“你们不降,本座虽然不能放你们回去继续做汉廷之犬,但可以让你们做做牛马,你们这些娇弱尊贵的老爷们,也好尝尝劳动群众的乐趣。” 许辰说罢,便令王当把众人都一并带走。 杀人,那只是一时的痛苦,许辰要的是让他们感受到长久的折磨,而这并不需要什么特殊的手段,他相信老百姓日常最寻常的劳动,都足以让这些娇滴滴的老爷们欲生欲死。 弄走了汉官,许辰再度转过头,冷眼看着贵人们:“继续开审!” ------------ 第64章 分田,制税 冬日是大汉百姓最为闲暇的时日,但这种闲暇也只是相对而言,对农民们来说,是没有时间可以真正休息的,农田可以暂且歇歇,人却还要接着忙活才行。 如收冬瓜、试谷种,籴粳稻、粟、大小豆、麻子、胡麻,收粪草,收柴炭,锄油菜,烧荒,垦秧田,这些都是冬日要忙活的活计。 如修缮塬墙、搭建牛棚、修复农具、清理池塘沟渠、建造舟车这些活儿,农忙时节根本顾不上,也只有冬日才好腾空来做。 所以冬日虽说是农闲,实际上还是难得有闲。 生产力低下的时代,每一天的时间都十分重要,容不得浪费清闲。 渔阳的冬日,也少不了这些活动,黄巾的到来并没有破坏这里的生活轨迹,百姓们依然是该干什么干什么。 农田里,正有许多农民正在挑着粪水,混杂秸秆果皮树叶青草,正在沤肥为来年的耕种做准备。 做这些事的时候,每个人脸上都有着十足的劲头,每一下劳作,都让他们感觉到十足的喜悦和兴奋,这是以前他们干活从来没有过的状态。 以前干活,是给家主干活,辛辛苦苦劳作一年,不仅要缴纳田租,还要偿还租用农具耕牛的钱,最后剩下来的一点收成还不够糊口。 每到冬日断了粮,就只能看着日渐见底的米袋发愁。 到了撑不下去的时候,就又得向庄子里借粮过活,然后来年计算利息,又要多还一大截。 这样年复一年,虽然辛苦劳累一点没减少,但日子偏偏越过越苦。 说不得到最后,就得把儿女送去庄子当婢女小厮,自己也要不断给庄子做更多额外的活计,才能勉强存活。 在庄子存活日子难过,但其实自家有田的自耕农,也一样不好过。 给庄子干活,至少不必被官府的徭役赋税困扰。 而自耕农平常倒是还好,一旦到了兵荒马乱的时候,朝廷的各种苛捐杂税就要一个接着一个出现了。 大汉帝国这里出现叛乱,就必定会对天下百姓加征一次赋税,那里再出现一次叛乱,就又得再来一次,每一次打仗,都要征调民夫无数,百姓根本过不得安生日子。 事实上如今的光景,自耕农的日子就一年比一年难过,甚至还比不得庄民,最后难免也要卖田度日。 但现在不同了,他们再也不是给家主干活儿了,而是给自己干活了。 他们正是黄巾来到渔阳后,第一批分到田的农民。 清丈土地是個细致活,而且还要统计各庄各乡的户口,这对普遍文盲的黄巾,实在是个巨大的挑战。 所以这事儿愣是做了小十天,中间也经过了各种错误和混乱,才算是刚刚开始铺开了。 第一批土地分配虽然慢,而且过程缓慢曲折,但真正落地的时候,依然让所有的百姓们安下心来。 百姓不在乎慢点,也不在乎中间有多少错误,他们只要最终看到黄巾真的说到做到了,那就可以了。 不知道多少人在分田大会上听到自家名字时候,忍不住痛哭流涕。 在第一块田分下去的时候,整个渔阳百姓的心里,黄巾的威望瞬间就已经拉满了。 至于什么大汉朝廷,他们表示以后别联系了,我怕黄巾误会。 与分田同时宣告的,则是黄巾什二而税的暂行田税政策,这个税率实际上比东汉朝廷现行的税率还要高不少,但百姓听闻之后,却丝毫不觉得过分。 如今的大汉,世家豪强的田税并不好征,他们有各种手段可以把田地财产转移到自家庄园之内,从而让官府难以监管,依附于他们生存的庄民,也就连带可以躲避徭役以及赋税。 拥有最多田产的世家豪强收不上多少税,那就只能在羸弱的自耕农上下功夫了。 所以大汉税率虽然可以三十税一十五税一,但其他的名目的税种却越来越多,自耕农的负担也就越来越重。 大汉的自耕农,除了要缴纳基础的田税,还有口赋算赋这种缴纳给皇帝的人头税,而这些还只是最基础的赋税,地方官府也会出于需要加征其他苛捐杂税,世道一乱那更是一个接着一个。 百姓们怕的不是税高,若是一年收成能实实在在留下八成,他们可以高兴地疯掉。 他们怕的是没完没了的各种杂税力役,不管他们再怎么努力,官府也有无数名目借口把他们不多的家底给榨出来。 而如今黄巾的什二而税虽然要比大汉朝廷高出不少,但是黄巾也直接承诺了废除其他一切苛捐杂税,这什二而税就是实实在在的什二而税! 自家种田一年,硬是能留下八成的收成,一点没有水分! 渔阳百姓听到这个承诺时候,他们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轻松,只要真的能够免除一切苛捐杂税,那什二而税算得了什么! 若这个承诺是别人做出的,哪怕是大汉朝廷做出的,他们都不会信一个字。 但黄巾的承诺,他们信! 只要做了真正正确的事情,哪怕仅仅只有十天半月,也足以超越大汉朝廷数百年的威望。 有了田,百姓心里也就安定了,清晰明了的税率,也让他们彻底踏实下来。 有一方土地可以安心生存,没有什么苛捐杂税来打扰自己,这对他们来说就已经是梦寐以求的日子了。 活了大半辈子,好像是在黄巾来了之后,日子才算是真有了奔头。 充满热情的百姓们,满心期待为来年的春耕做准备,每个人都是牟足了劲干活,而遍布渔阳的劳动身影,不仅让这个冬日不再沉寂,反而显得生机勃勃。 而与农民们的利落精神不同,同样在做农活的,有那么几十号人却显得十分笨拙和吃力,而且精神萎靡疲惫,状态看起来与别人格格不入。 百姓们在歇手的时候,看这些人的眼神总免不了带着鄙夷和嫌弃。 “这些什么狗屁汉官,平日倒是人模犬样,真干起活儿来净是些废物,还不如咱娃娃手脚麻利,才弄这么点事儿,咋就全是要死的模样了。” 有人嗤笑一声,这顿时引起其他乡亲们一阵哈哈大笑。 他们调笑之人,便是那些黄巾带来的汉官俘虏。 如今能看到曾经高高在上的官老爷,也和自己一样下地干活,还干的这么难看,他们莫名就有种强烈的快感。 ------------ 第65章 败犬 “你看他们,好像几条犬啊。” 一个汉子站在田里,左手撑着锄头,右手指着远处的汉官们,挤眉弄眼就开始评判起来。 听他这么一说,周边的乡亲们,不约而同就放下手头的活计,一同看了过去。 农活儿实际劳累的厉害,乡亲们互相侃天说话,就是缓解疲惫带来的消极心理一种有效方式。 而他们看过去,那些个汉官哼哧哼哧的干活,稍有偷懒就要被旁边看管的黄巾所呵斥,严重时候甚至还会遭受鞭笞。 汉官如此惨状,非但不能让农民们同情,反而变成了他们忙碌时候难得的乐子,每当汉官挨打的时候,也是农民们笑的最欢的时候。 甚至他们还会觉得,这些个汉官偷奸耍滑,黄巾们打的还是太轻了,就该狠狠的调教! 如今看到他们在田间干活儿,那哼哧哼哧的模样,可不就像是犬一般难看,只不过这不是凶残的恶犬,而是狼狈凄惨的败犬。 “什么叫像,他们本来就是,前些时日审判大会时候,咱教主说的什么,这些混蛋本来就是天子豪强的家犬。” 有人冷笑一声,看着汉官们的眼神全是讥讽。 昔日审判大会,这些汉官们的态度他们可都记得十分清楚。 这些汉官,平日倒是满脸光鲜,说着仁义道德,等真要给小民做事的时候,他们非得上赶着去给天子豪强做犬,那就别怪自己把你当犬看。 “说起犬来,那关在笼中的畜生,就这么生生被他自家豢养的恶犬啃食了七八天,还是前两日最后咽了气的,最后的模样都已经不成人形了,那叫一個凄惨哟!” “凄惨啥哟,这就是活该,若不是咱教主公道,只怕他现在还要骑在咱头上拉屎拉尿。” “哼,那些汉官宁愿给那样的禽兽做犬,也不愿为吾等小民主持公道,这样的官府咱要他干啥,俺以后就认咱们黄巾义师了,只有咱义师,是真的为了咱们小民谋前途!” “说得对,这天下哪儿有比咱们黄巾义师还好的了,分粮分钱分田一点都不含糊,给咱们出头的时候,把那些混蛋老爷成片的砍头,那叫一个痛快,往后再也没人能骑在咱们头上了!” 农户们聊的眉飞色舞,如今的他们心里踏实的很,只觉得干什么都有劲头,这一聊起来就没个完了。 每当谈及黄巾义师的时候,他们无不是称赞感激,而谈及大汉朝廷以及汉官们,那都是鄙夷和不屑。 小民心里也是有杆秤的,究竟是谁为了自己好,究竟是谁在欺压自己,这是一眼就能明白的事情。 如今黄巾的所做所为,和大汉朝廷不闻不问形成鲜明对比。 都说世家豪族可恶,但大汉朝廷又能好到哪里去,说到底刘家就是这天下最大的世家,无非是蛇鼠一窝罢了。 只有黄巾愿意把自己这样的小民当人,只有黄巾愿意给小民公道。 不论是出于情感上的选择,还是出于现实利益的考量,渔阳的小民也知道自己究竟该支持谁了。 “你们说,今天会有几个人捱不住?”有人语气戏谑的道。 其余人纷纷摇头,面色都十分鄙夷:“俺还以为这些贱坯子有多么硬气,若是能硬顶到底,俺倒敬他是条汉子,但这才干了几天活就叫苦连天捱不住了,感情也是怂蛋而已!” “你们还真别说,自从这些家伙捱不住降了义师之后,义师分田的速度就快了许多,这么看这些家伙还是有点用处。”有人一边说着,一边啧啧的感叹起来。 农户们这边聊的热火朝天,汉官俘虏们虽然听不到,但从他们指指点点还有不时的哄笑声,也能知道他们是在取笑自己。 起初得知黄巾对自己的安排是劳动改造的时候,他们是欣喜的。 如果不逼着自己去向黄巾贼投降,也不杀了自己,那就算是亲自去干活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苦点累点总比失节或者丢命要好得多。 但是真的开始干活了之后,他们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对劳动的辛苦程度缺乏正确认知。 只有真的开始干活了之后,他们才知道这不是累一点苦一点,而是累死人苦死人的地步。 一向娇贵的他们,何时尝过一天到晚不停做重体力劳动的滋味,那种无穷无尽的身体折磨,让他们几近崩溃。 而且光是身体折磨还不够,以尊贵的士人身份来操持农活本身就很羞耻,更不要说顶着不知道多少农民的嘲讽和讥笑,那更是一种难以言说的精神打击。 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淡薄生死忍受痛苦,肉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之下,他们当中很快就有扛不住的向黄巾投降了。 有了第一个后,也就有了第二个,自然而然也就越来越多。 事实就是,劳动群众的乐趣,官老爷们完全无法消受,所谓宁折不弯的气节,终究挨不过现实的痛苦。 但其中当然也应有冥顽不灵的顽固分子,他们依然在这种情况下苦苦支撑。 沮授手挥舞着锄头,一下一下的翻着土,他现在干的活儿,实际上比农户更加辛苦,因为他正在开垦荒地。 身为冀州名门望族的他这辈子就没下过地,这还是他种地的初体验,当然体验肯定是不太好的,但他却胜在意志顽强,硬是能顶着身体的劳累,一声不吭的继续劳动。 今天的劳作依然繁重,干到现在,他的双脚已经开始虚浮,手里的锄头也变得越来越重,腰板更像是要断了一般,额头上的汗水一颗颗的往下滚,眼睛看到的世界金星闪耀。 就感觉似乎下一秒就要栽倒在地上,但他愣是咬牙硬挺,一下一下继续干着。 一直到口哨声响起,却是黄巾收工放饭的时间到了,他们这些俘虏,也终于可以在看管之下吃口饭歇息一阵了。 被黄巾驱赶到了一块空地上,沮授拿着个破碗分到一碗稀粥,上面漂浮着几片野菜,这就是他中午的吃食了。 若是以前,这种东西他看都不看一眼,但现在他只会把碗舔的干干净净。 双手捧着碗颤颤巍巍喝起来的时候,营地响起一道声音。 “吃饭歇息半个时辰,下午接着干,今日若是完不成目标,尔等都别想吃饭!”一个身形肥胖的人,对着俘虏们冷哼一声。 沮授抬头看了一眼,随后不着痕迹的叹了口气。 他记得这喊话之人,此前几天还跟自己一样是俘虏来着,如今一投降,还真就是那个狐假虎威,回头就开始整起自己人来了。 ------------ 第66章 你也降了? 不少汉官改换门庭后,对原本的群体不仅没有同情,反而变得更加刻薄严厉,这种嘴脸无疑是令人厌恶的。 沮授不喜,但倒也明白对方的心理。 投降本身就是有损名节的事情,士人一旦做出这种事情,根本无颜再面对曾经的士人群体,而且沮授他们越是咬牙硬撑,岂不是更显得投降之人意志薄弱? 如此一来,他们心里的情绪由羞耻变成仇恨也就不难理解了,他们见不得沮授等人硬气的模样,那只会衬托出自己的可耻。 我都降了,你怎么还能守节呢,这合适吗? 沮授呼噜呼噜喝着粥,只两口就干干净净了,意犹未尽的把碗舔了个干净,身上的疲累这才缓解几分。 这点吃食,根本撑不住下午的重体力劳动,新的折磨很快就会开始。 老实说,沮授觉得黄巾这样实在是有点太过分了,让人干活不是不行,累点也不是不能忍受,但好歹让人吃几口饱饭吧,这么弄可真是在刻意折磨人了。 但是一想到自己是俘虏的身份,他这些想法就全都没了,都是俘虏了,不能要求再高了,能活着就算不错了。 即便是身体疲惫不堪,沮授在这短暂的休息时间里,依然保持着端坐的体态,无论身上田泥的脏污,还是粗糙破烂的麻布衣服,又或者是如今凄惨的处境,都不能让他放弃士人的自我要求。 不仅外在要维持士人的体面姿态,内在更要维持士人的高洁品性。 投降是不可能投降的,一旦变节,那就枉称君子士人。 当然这是明面上的理由,更加深层的原因,是他到目前为止,还没有看到黄巾成事的可能,即便这些黄巾作风很特殊,即便他们已经开始谋取发展,但仅仅这样就要问鼎天下,那还差的太远。 大汉江山即便千疮百孔,那也足够庞大。 而所谓自然道黄巾的主要敌人世家豪族,更是遍布天下不知凡几。 再看看黄巾现在,说到底不过数千兵,据一县而已。 虽然现在也把这个县经营的铁板一块,但还是太小了,在大汉帝国面前,只是一只渺小的蚂蚁。 或许以后黄巾真的有可能掀翻大汉,但沮授现在还没有看到这种可能,那么他就绝对不会把自己绑在黄巾这艘破船上。 他现在只想安安心心当自己的俘虏,苦点累点熬熬也就习惯了,总比丢了性命要强。 正在他闭目休息的时候,一个高大汉子凑了过来,却正是一同被劳动改造的傅燮,他也如沮授一般在劳作中苦熬,完全没有投降的念头。 “这垦荒劳作,实在是劳累的可怕,公与可还扛得住?”傅燮上下看到沮授面色苍白,心中有些担忧。 沮授睁眼看他一眼,只是平静的点了点头:“吾虽不如南容身体健壮,但也不至于羸弱,此时不过是骤然劳累难以适应罢了,再熬一熬,也就习惯了。” 傅燮闻言,这才放下心来,但随即也就靠在墙边树下开始叹气。 其实他的状态比沮授也好不到哪里去,虽然自己身上腱子肉要比沮授壮实不少,但那是为了战阵之事训练出来的,可不是用来拿锄头的。 这么劳作十来天之后,他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心里对许辰更是恨得牙痒痒。 这种劳动改造,在他看来完全是一种羞辱和折磨,然而他以为的折磨,实际上也只是劳苦大众的日常生活而已。 “这黄巾竟还真的在渔阳不走了,难不成他们还真以为治理地方那么简单不成。 就这么一群泥腿子,斗大的字不识两個,丈量土地登记户口分发田地这么简单的事情,还是那些混蛋投降之后帮他们干的。 这样的草台班子,怎么看都是笑话,只是不知何时才会垮台了。” 傅燮说话之时,看着那吆五喝六的投降汉官和一边监督的黄巾,语气十分不屑和鄙夷,眼神里面,则尽是怨念。 看得出来,他很期盼黄巾的治理崩盘,到时候都不用汉军过来讨伐了,贼人自己就要走向末路。 只不过,沮授却没有他这么乐观,他的目光落在那个一声不吭的黄巾身上。 他这些天并不是光闷着头劳作,也在很细心的观察黄巾的一举一动,实际上他发现这些黄巾并不像傅燮说的那样草台班子。 黄巾利用大汉降官,却也十分防备降官,从来都是黄巾自己决定做什么,然后让降官去干事儿,降官当不了官,只能被当做吏来使唤,主动权完全在黄巾手里,这样已经足以应付一些简单的事务了。 当然,这算不了什么,稍微聪明点的人也能想到这种手段防备和利用。 真正让沮授觉得担忧的是,黄巾似乎已经开始慢慢发展组织结构了。 事实上这些天,清丈土地分田分地组织生产这些事情能够有条不紊的进行,离不开黄巾在其中发挥的作用。 如今渔阳下面的庄乡村,每个地方都有黄巾小队进入,偏偏每个乡村还真能被有效组织起来做各种事情,这种组织在宏观上,又是十分统一的。 如丈土分田这种事情,各乡村都是同时展开各不侵犯,如修建工棚水利这种较大的工程,各地分散的人力,就能被统一组织进行调度,还不会影响到各个乡村自己的生产活动。 从这些蛛丝马迹,沮授很容易就可以判断出来,黄巾实际上已经对治下有了足够的控制能力。 这必定是他们已经有了一套粗略的组织架构,只不过这种组织形式具体的内容,就不是他可以知道的了。 与其期待黄巾自己崩溃,不如期待大汉朝廷早点回过神把他们踩死比较现实。 “南容还是心思安定些好,你我不如仲景那般受到青睐,只能是安心做好俘虏,等待天军伐贼以做解救了......” 沮授说话的时候,目光看向了远处乡村的两个身影,一个正是黄巾教主许辰,另一个则是他们的老朋友张仲景。 傅燮转过头,看到许辰张仲景相伴指点江山的模样,眼睛一下子就眯了起来。 “仲景这浓眉大眼的家伙,与贼酋这般亲近,难道也背叛了大汉?” ------------ 第67章 这能是反贼? “仲景,仅刚才所见一村,几乎人人有隐病久疾,而这天下生民何其多,又不知道有多少人被伤病疫疾所困扰折磨,其中有几人可以得到救治呢? 这般庞大之医疗需求,并非些许医者能解决的事情。 吾等需要的,是更加简单更加高效之法,这般方法或许效果不如正经的医者治疗,但它成本低难度小学习快。 适才本座提出的几个方法,均是如此特点,你觉得是否可行?” 渔阳下辖一个普通乡村之外,许辰与张仲景并肩而行,而田石头则是带领二三十人随行左右,警惕认真的执行着自己保护教主的职责。 行至村头处一个大石头的时候,许辰说到这里,干脆就把张仲景拉着坐下,却是要细细谈论一番。 他与张仲景时常都有谈论微观病理,两人关系本就是日趋渐近的。 加上许辰一直对张仲景以礼相待,这也确实让张仲景大为感动,所以到现在两人还真有几分至交好友的味道。 许辰对张仲景的称呼,也从张先生变成更加亲近的以字相称了。 张仲景对许辰的称呼,自是不好叫“教主”,最后还是唤作了“道长”。 张仲景坐下之后,也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时不时还点着头,又或者是惊讶的看向许辰。 不得不说,许辰刚才说的那些方法,真的让他感觉新奇且可行。 当然,真要做的话,其中也有很多难处需要克服。 思索一阵后,他慢悠悠的摸着小胡须,十分认真和与许辰讨论起来。 “道长有微观病原之说,且从此前治理瘟疫之效来看,此说并非虚妄,如此,提倡全民食熟食喝熟水自是应有之理,若真能推行如此习惯,想来百姓定能由此隔绝许多疾病。” 说到这里的时候,张仲景的眉头就不自主的皱起。 他再怎么样,那也是正经的士人出身,而且还举孝廉在地方任官,百姓具体是個什么状况,他心里还是有数的,这种事情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可就太难了。 随后,他就摇摇头,叹气起来:“只是小民获取薪柴不易,要为了喝生水食熟食多一份生活支出,他们多半都是不愿意的,此法固然值得一试,但恐怕难有明显成效。” “这世上做什么事情不难?”许辰笑了一下,这个问题他心中自然明白:“有难处自是解决难处也就罢了,总不能因噎废食。” 说到这里,许辰招了招手,很快就有黄巾送来一个东西。 此物黑不溜秋,做成一个圆柱形状,中间又有许多空洞,如同一个造型别致的蜂窝一般。 许辰把此物接过来端在手里,另一只手则是指着,随后向张仲景介绍起来。 “近来在渔阳附近有一石炭矿,本座发觉此物虽可用作燃料,但也有诸多缺点,便使匠人多做加工改良,终有此成品,唤作蜂窝煤,不仅成本低廉制作简单,且高效易燃,完全可做薪柴的替代物!” 张仲景的目光一下子被吸引过去,听闻许辰如此吹嘘,他颇有些怀疑。 石炭这种东西,并非无人去用,只是用起来有些费劲,多是用来冬日烧炭盆取暖,煮饭烧菜却不太适合。 难道加工改造一下,就能好使了? 眼见张仲景不信,许辰当即遣人取来一个泥炉,当场就烧了起来,经这么现场一实验,张仲景顿时看直了眼。 这蜂窝煤不论燃烧时间还是使用难度,都比百姓用的煤球不知好了多少,甚至比柴火还要经烧。 张仲景熬制汤药时常也是要烧炉,对这个事情并不陌生,这么一看,他立刻就察觉到这玩意儿的确是一种极为合适的燃料。 “此物制作简单,本座已经打算开采煤矿,专门生产这种蜂窝煤,往后卖与百姓使用,时日久了后,多少能够改变百姓习惯。” 许辰一边擦着黑乎乎的手,一边就笑着说起自己的计划。 张仲景虽然啧啧称奇,但也知道仅仅这样恐怕还是不够。 小民生活艰难,一切多余的非必要支出,他们都是能免则免,即便这蜂窝煤便宜好使,那也比不上他们自己上山砍柴成本更低。 他刚要这么说,但话临到嘴边,想起许辰此前所说“有难处就解决难处”的话来,最后摇头就变成了点头。 是啊,这世界做什么事情不难呢,总不能因为难就不做了。 把蜂窝煤弄出来,一来是有助于推进饮食卫生的问题,二来许辰也是在尽量发掘可能的经济产业。 一个蜂窝煤产业或许不算什么,但是这样的产业发掘的多了,黄巾也就能在田税之外获得更多的财政收入了。 不过许辰今日叫来张仲景,却不仅仅只是说蜂窝煤的事情,而这另一件事,显然更加让张仲景感兴趣。 “道长所说《赤脚医生手册》,在下认真思量之后,实在觉得这是极好的方式。 吾不需教授那些疑难杂症的疗法,也不需要教授高深复杂的医理知识,乃至都不必探讨药方成理。 只需要解决常见病症,只需要教授简单治法,百姓身边能用什么手段,吾就钻研这些手段。 这或许不能培养出合格的医者,但有个赤脚医生让百姓能稍有手段应对病痛,那也极有意义。” 一说到自己的老本行,张仲景明显就变得兴奋起来,一说就没完了。 也实在是许辰提出的这个想法太有建设性了,他一听就觉得靠谱。 正因为他是医者,他才更加明白百姓有多么缺乏治疗,天下生民何其多,然而医者寥寥无几,便是分成八百瓣,也不够用的。 弄这个《赤脚医生手册》,或许最终培养出来的是大量半吊子医者,但那也比没有医者强得多了。 只是,就如推行卫生饮食会遇到难题一样,这《赤脚医生手册》要弄起来也一样不容易。 “这法子好是好的,只不过就算我把手册编出来,普通人也多半不识字,他们没法学啊?”一想到这个,张仲景就有些郁闷,这难题可比解决卫生饮食难的多了。 许辰却毫不在意,只是淡淡笑起来:“没什么问题是完全解决不了的,想办法也就是了,本座会从黄巾开始进行扫盲运动,再从黄巾往民间扩散,五年不够就十年,十年不够就二十年,总有一天世人就看得懂了。” 张仲景闻言,一时有些怔然,看着许辰的眼神一下变得有些复杂起来。 这种恒心和公心,真的是一个反贼该有的吗...... ------------ 第68章 组织 张仲景的心情是复杂的,外人只看到自己与许辰这个贼酋越走越近,却不知自己为什么愿意如此,这并非胁迫或者贪生怕死的选择,完全是自己遵从本心的结果。 作为一个正直优秀的士人,张仲景自然知道忠君守节,这一点来说他和傅燮沮授并没有什么区别。 如果黄巾以死相要挟,要他屈身事贼,那他肯定是不愿意的,说不得就算人头落地,也不愿意妥协。 但现在黄巾并没有这么逼迫自己,甚至一直以来对自己都是格外的照顾,正如现在别的俘虏都在进行劳动改造,自己却不必经受这样的折磨。 到后来他们都不对自己进行劝降了,倒是自己主动和他们越走越近,甚至愿意给他们做一些事情。 张仲景知道,如果旁人见到自己的情况,一定会以为自己已经降贼,已经背叛了大汉朝廷,但他并不会因为这个就去故意疏远黄巾。 他不愿投降,是出于士人应有的品性。 他今天和许辰亲近,那也是因为士人的品性。 一切坦坦荡荡,不必因为旁人眼光而有所左右。 真正让自己和黄巾走得近的,是许辰真正为小民奋斗的态度,这无疑符合儒家世人大同世界的追求,难道正确的事情,因为做的人不同,就能变成错的吗? 大汉那些所谓名士,他们或许是钻研圣人经学而闻达,或者是做些近乎作秀般至孝仁义之举而显名,但似乎从没有人真正去想小民的吃喝疾疫。 这些事情只是民生小事,但在张仲景看来,这才是真正的大事。 现在自己看到有人真的在做这些“小事”,为了能够让小民有些许的改善,愿意想尽一切办法克服困难,还有十年二十年乃至更久的恒心去坚持。 偏偏讽刺的是,做这個事情的,不是标榜仁义道德的士人,而只是一个反贼...... “此事有益民生,不论最终成效如何,在下也当尽心编纂,只是讲求速用简洁的医治手册,与在下所学医术颇有不同,要完全成书恐怕还需不少时日。” 张仲景毫不犹豫就答应下来,这种事情做不做,与对方是不是黄巾毫无关系。 就算今天许辰被大汉朝廷抓住了,自己也会继续把这个事情做下去。 当然他也明白,外人恐怕不会有兴趣去剖析自己的内心,他们只会看到张机失节事贼,居然和黄巾同流合污,为黄巾做事了。 许辰见他答应,虽然不出意料,但也十分高兴。 “那就辛苦仲景了,本座后续也会在治下搜寻医者来辅佐此事,另会从军中挑选一批人来随同你们学习急救和护理之法,往后可以专门设立军中伤治的医疗兵种。” 说到这里,许辰便忍不住看向了广袤平原上,那些正在辛苦劳作的身影。 华夏漫长的历史,始终在历史周期的怪圈中循环,虽然一直也有生产力和思想上的进步和变化,但从没有发生什么质的变化。 许辰没有狂妄到要为人类社会寻求终极答案,他所求便是能打破原有的历史循环,让东方文明加速跨越数百年乃至上千年的时间,进入一个更加进步和公平的世界,这也就够了。 这是不容易的,但真正开始这些事业的时候,他并不觉得疲惫,反而充满激情和干劲,这正是来到这个世界意义所在。 事情商谈清楚之后,张仲景也就没有继续逗留,与许辰告辞之后便自行离去。 只是在回城的路上,经过农田的时候,也正是沮授傅燮返回农田劳作的时候。 双方在路上碰头,都是各自停下,然后就是一阵沉默。 沮授神色平静淡然,看不出是个什么心情,傅燮则是冷哼一声,只看了张仲景一眼便别过头去。 他们与张仲景同为俘虏时候的患难之情,如今已经不复存在。 虽然还没有听闻张仲景彻底投降的消息,但看到张仲景如今与黄巾这般亲近的模样,他们也认定张仲景已经投贼了。 对此,张仲景并没有辩解什么,既然无错,何需解释? 很快,沮授傅燮便在降官和黄巾的呵斥声中继续往前走着,他们又要开始新一轮的劳作。 目送他们离开之后,张仲景叹了口气,便摇着头继续往回走着。 他没有因为沮授傅燮二人的态度而沮丧,相比于这些自我内耗的事情,他更愿意把心神精力放在钻研《赤脚医生手册》之上。 张仲景走后,许辰便从石头上跳下,随后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转头看向了一边的田石头,吩咐起来。 “接着去下个村子,你这个督军队长,可不能闲着。” 此番下乡,他不仅仅是带着张仲景百姓疾病状况,也是带着田石头视察黄巾的基层治情。 夺取渔阳之后,许辰就开始着手组织建设。 考虑到当下军事上的迫切需求,以及缺乏足够的知识分子的现实条件,他最终选择在渔阳暂行军政一体的管理形式,由自己的基本盘黄巾军来同时承担军队和官府的职能。 与此相应的,许辰也对黄巾进行了直接的改动。 五千黄巾,除了自己的三百亲卫队,许辰只保留了约一千五百人作为常备军,这一千五百人也正是原黄巾军中任命的伍长什长百人长等基层军官。 只要把这些基层军官打造合格了,那么以后不管是几千人还是几万十几万的大军,就都有了完整的骨架。 至于其他三千余士兵,许辰则是尽数放归当地进行编户,把他们塞入到了治下的各个庄乡里之中,通过这些黄巾来对地方基层进行管理。 当然,现在小小一个渔阳县肯定塞不下这么多黄巾,他们最终会随着许辰的扩张,向越来越广阔的天地铺开。 这样一个以军事为先的治理体系,对黄巾的人员素养有不低的要求,黄巾们如今也只是边摸索边做而已。 许辰也只能通过教育宣导的方式,不断提升他们。 现在,许辰便是要带着田石头督查地方黄巾的具体作为。 他并没有忘了指着自己的那个手指头。 ------------ 第69章 这样的反贼多来点 光和七年对大汉朝廷绝对不是一个好年节,一场黄巾运动,凿得这天下千疮百孔。 虽然缓过神的大汉朝廷,仅仅一年时间就大体平定这场运动,但是黄巾事件带来的深远影响,却才刚刚开始。 这场运动,暴露了大汉朝廷虚弱的本质,各地一些不太安分的存在,也由此敢于去挑战大汉的威严了。 而原本被困于党锢之中的天下世家也一朝得到解放,大汉朝廷对地方的控制变得更加困难,弱干强支的大势发展不可避免的越来越快。 当然,至少在当下,黄巾的大体平定还是让大汉朝廷为之高兴的,虽然如青徐、黑山还有其他地方的一些黄巾余孽尚在作乱,但张角老道病死之后,他们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大汉天子刘宏(汉灵帝)为求一个好的寓意,最终更换年号,光和七年改为了中平元年,意中兴平安。 他期盼大汉帝国能在劫难之后迎来兴盛平定,只是现实并没有满足他的美好愿望。 进入中平二年之后,刘宏收到的坏消息就一个接着一個了,如今黑山青徐黄巾都还尚未平定,凉州又有北宫伯玉胁迫边章韩遂也扯起造反大旗,一时拥兵十数万声势浩大,如今已经蓄势待发要进攻大汉三辅之地。 黄巾之后,大汉似有各地起火之感,凉州动乱的消息,实在让刘宏头疼不已。 这种关头,他想起的第一个名字,也就是大汉如今左车骑将军,兼领冀州牧的皇甫嵩了,这个镇压黄巾的头号功臣,才能让刘宏稍稍安心。 既然要用皇甫嵩,刘宏也就不得不卖他一个面子,准了皇甫嵩为卢植求情的奏疏。 原本因为得罪宦官而被构陷入狱的卢植,因此脱难,并官复尚书原职,只是不知卢植出狱后得知家族尽被幽州残余黄巾所屠之后,会是如何心情了。 皇甫嵩这冀州牧屁股还没有坐热,就接受刘宏诏令,匆匆率军防御北宫伯玉去了。 好不容易把凉州的事儿安排了,刘宏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便又是地方军报送来朝廷。 “幽州有贼酋许辰,自号《自然道》教主,领数千黄巾残余,于涿郡侵扰百姓屠戮豪民,今又转至渔阳盘踞一县之地威胁左右,致使周边郡县甚为不安......” 一边的中常侍张让小心翼翼的给刘宏念着奏报,直至念完,躺在软榻的闭目养神的刘宏这才挑了挑眉,大致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了。 许辰这个名字让他十分陌生,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贼酋。 随后张让一番查问,才知此人已经被朝廷通缉,原是张角老道身边一道童而已。 听闻其人与张角老道有关系,刘宏初时心中一惊,但随后也就没当回事了,区区数千兵而已,能翻起什么风浪,幽州自行便能对付了。 如今大汉尚有数十万青徐黄巾没有平定,冀州又起黑山贼寇聚啸山林,凉州又冒出来个北宫伯玉,更不要说北地的胡人还在虎视眈眈。 一眼看去,这些家伙个个都是凶神恶煞,大汉应付他们就已经焦头烂额了,哪里还有心情去管区区盘踞一县的数千黄巾。 和其他的地方的动乱相比,许辰只是一点小浪花而已。 倒是张让神色微动,搁下奏报之后,凑到刘宏身边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陛下,这许辰虽说兵少势微,但在幽州士族眼里,恐怕才是最可恶的存在呀。” 听闻此言,刘宏先是一怔,看了一眼张让之后,慢慢领悟起来。 很快,他就明白了张让的意思,然后拿起奏报,看到上面屠戮豪民几个大字,紧接着嘴角就勾了起来。 “有意思,许辰此贼兵力不多,但做事却胆大,还真敢宰杀豪族......这幽州的士族嘛......” 刘宏眼睛微亮,似乎来了什么兴趣,身体也不禁坐正了。 思索片刻之后,他再度看向张让,神色颇有些期待。 “翻一翻今日奏疏,可有尚书卢植上呈。” 听刘宏吩咐,张让连忙应声,然后在御案上翻找起来,不一会儿,他便双手一顿,然后拿起一份。 把这奏疏拿到刘宏身前的时候,张让都不用刘宏吩咐,自己就轻车熟路摊开竹简念了起来。 刘宏认真一听,果然如自己所料,卢植奏疏之中痛陈许辰此贼的恶行,然后自请领兵前去幽州伐贼。 虽然奏疏说的事情十分简明,但其中言辞痛恨激烈令刘宏为之惊心。 光看卢植这个激烈的反应,他就能猜到卢氏必定就在这个“屠戮豪民”的行列之中,随后又经确认,得知果然如此,刘宏也就冷笑一声。 什么讨贼是假,报仇才是真,举族被屠,卢植现在必定是对那许辰恨之入骨了。 但卢植这封奏疏,刘宏却直接就压着了,权当没有看见。 这么好的反贼可不多啊,敢屠世家豪强,刘宏巴不得他们再发展发展,几千人的反贼不可怕,世家豪强才是他真正头疼的东西。 弱干强支的现状没人比刘宏更加清楚,不然的话他也不会如此针对世人群体。 自己这一朝和世家士人的斗争就没有停过,若不是黄巾动乱之下自己被逼的没办法,只怕现在也不会松开党锢。 所谓士人和宦官的士宦斗争,本质上其实就是士族和皇权的对抗而已。 这种情况之下,看到有许辰这样凶残屠戮士族,本身又势力微弱威胁不大的存在,刘宏不仅不仇视,甚至还有点乐见其成。 “许辰此贼,提下通缉赏格也便是了,朕相信幽州自能平贼,朝廷就不必再付精力了。” 刘宏再度慵懒的躺下,然后随意的挥挥手,就打发了幽州奏报。 这突然窜出来的什么《自然道》黄巾,别说大汉本来就没有多余的精力搭理,就算有那个精力,刘宏也不想去管。 他巴不得许辰再把幽州士族祸祸一遍,到时候朝廷再去接手,那可就舒坦了。 说完此事,刘宏接着话锋一转,却是谈起了近来的另一件糟心事。 “昨日宫中失火,殿宇损毁众多,有失皇宫威严,偏如今时局动乱,钱财也不足用,朕也不知该如何修缮才好。” ------------ 第70章 是谁! 也许真的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大汉时局动乱,各地均有反叛,偏偏这种关头,就连皇宫也起了大火,如今虽然已经灭了,但南宫云台和乐城门均已经被烧毁。 损毁如此严重,那当然是需要重新修缮的,只是这样一来又不知道要靡费多少。 刘宏躺在软榻,一边撑着脑袋,一边叹气,正是为钱财发愁。 张让作为刘宏最为宠幸的太监,那察言观色的本事堪称一绝,尤其是琢磨刘宏的心思一琢磨一个准,一看刘宏这个姿态,他就领会了其中意思。 皇帝自是不能做恶人的,那就只能自己这个太监来做了。 “陛下您终日操劳国事,这才保全天下小民存身,如今宫中遇火,钱财不足,百姓也该体量一下陛下您的苦楚才对,若是他们能向陛下您缴纳一份修宫钱,该可填陛下一时之急。” 张让上前一步,拱手躬身,语气情真意切的提出主意,似乎真的是为刘宏觉得心酸一般。 刘宏慢悠悠的睁开眼睛,随后露出不忍之色。 “话虽如此,可小民生存本就艰难,朕若是再加征税钱,恐更让他们雪上加霜,如此不妥,不妥......” 张让闻言,竟是一下红了眼睛,随后他就有些哽咽起来。 刘宏一见如此,有些错愕,便询问缘由。 哪知张让却一把跪下,说话之时已经泣不成声。 “咱只是被陛下体恤小民的仁慈之心感动着了,咱大汉的百姓啊,能迎来您这样的圣君,真真儿是天大的福分。” 殿中一时有些安静,刘宏老脸一红,随后清了清嗓子。 “身为人君自是要体恤小民,这倒不必赞誉,你且起来便是。” 听到命令,张让这才撅着屁股,磨磨蹭蹭站了起来。 但即便站了起来,他也先是拿长袖抹了许久的眼泪,这才继续刚才的话题。 “陛下仁德至此,百姓如何能不感激涕零,若能解决陛下忧虑,这修宫钱他们也只会争先缴纳,陛下您不忍苦了小民,这是您对小民的仁慈,但这何尝不是在忽视小民愿望呢?” 张让眼眶微红,表情更是感动又急切,那样子真恨不得自己替刘宏答应下来才好。 而刘宏则是纠结又纠结的模样,一会儿摇头说着“不行”,一会儿又无奈的叹气,这样自我拉扯许久之后,他才换上一副自责的神情。 “你说的有理,朕虽然不忍,却也不能罔顾百姓情意,如今也只能苦一苦百姓了......” 说到这里,刘宏看向了张让,犹豫道:“只是这修宫钱该定多少合适呢?” 张让连忙道:“不如每亩地收個十钱,陛下以为如何?” 十钱..... 刘宏的眉头一下皱了起来,显然是对这个数字不太满意。 张让如何不懂,却也没有慌张,而是又靠近几步,在刘宏极近处低声说话。 “陛下您如今有难处,升斗小民尚且愿意主动缴纳修宫钱,那这朝廷衮衮诸公,难道连小民都不如吗?”张让说到这里,有些阴险的笑了笑。 刘宏神色微动,似有所悟:“你是说......” 张让道:“小民度日艰难都能挤出十钱来,朝堂诸公个个都是世姓大族,让他们缴个数百几千万钱,这不算过分吧,如今天下官职多有空缺,正好让他们缴了这修宫钱再去上任才好。” 刘宏略一思索,眼睛就亮了,随后朝着张让点起头来:“如此甚好,就这么办!” 虽然刚才自己和张让你来我往唱了半天的双簧,但是刘宏知道,自己还是免不了要挨骂。 当下黄巾弄得天下千疮百孔,百姓本就急需休养生息,这时候加征修宫钱足以把百姓一下压死,他很清楚这种行为有多么过分。 只是身为天子,他并不会太在乎小民的感受。 为了朕的个人享受,你们再苦一点,难道不应该吗? 而如今张让给出了另外一个方式,与其自己一个人挨骂,不如拉着士族士人一起挨骂,自己可以少征点,但其余的部分就得士人去征了。 自己向士人要大额修宫钱,士人上任官员之后,自然也会把这个钱往百姓身上摊派。 若是士人真的照办,名声也就臭到底,正好还符合了刘宏打击士族士人的心意。 想上任当官,那就得先替朕把这个恶人当了才行! 刘宏也不得不感叹张让心思活泛,这也正是自己重用他们十常侍的原因,对付大汉士族士人,还得是他们宦官更有手段。 随着张让献策成功,很快刘宏就开始落实了,于是大汉的官职就这么明码标价开始往外卖着。 士人若是要去地方任郡守,小郡缴个几百万钱也就能够赴任了,大郡则是要几千万钱才行,至于更高的一州刺史,或者是中枢的三公九卿,价格甚至要上亿钱才能行。 此修宫钱一出,顿时引得士人群体激烈反应。 刘宏张让背地里的小心思,聪明的士人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实质上大家都心知肚明,虽然二十多年的党锢随着黄巾运动而解禁,但士宦斗争或者说皇权和士族的斗争依然还在持续,如今这修宫钱的闹剧,正是这种斗争的表现。 在这场新的斗争之中,有人选择了妥协,最终缴纳了修宫钱就任官职,当然也有人用刚烈的方式表达抵制的态度,这种方式甚至可以是在赴任路上的自杀来实现。 不过不管大汉朝廷斗得如何的热火朝廷,这些都影响不到远在大汉边地的许辰。 作为一个不被大汉天子所注视的小透明,许辰自从在渔阳落脚之后,便有了一段十分安定的发展期。 在这个时间里,许辰并不急于去开拓土地对外征伐,而是一心窝在这个小县里修炼内功。 直至数月过去,时节从冬日进入开春,许辰这内功才算是有所小成了。 而这内功修成的第一招,却并不是对着大汉使出去,而是对黄巾内部下手,他指着自己的那根指头,现在就开始发挥作用了。 就在渔阳下边一个普通村子里,在所有村民的见证之下,一个黄巾被看押着坐在许辰面前。 只见此人额头冷汗直流,脸色更是苍白如纸,看着旁边装满粮食和几枚钱币的几个小袋子就叫屈起来。 “是谁把这些东西放在俺家袋里的!” ------------ 第71章 内功小成 自从黄巾军进入渔阳以来,很快下面的村庄,也就是大汉的“里”,便陆续有黄巾来了。 按照许辰制定的结构,自己治下原每个里都会安排十名黄巾落户,使十人自择一人任什长,于是原本大汉的“里”就变成了黄巾的“什”。 名称的变更,也意味着属性的变更。 原本作为大汉基层行政单位的“里”,变成了黄巾基层军事单位的“什”。 其上大汉的“乡”,则又变成黄巾的“屯”,这屯则是从十个什中择一什长任屯长。 随着这结构铺开,则黄巾治下每一个军屯都屯有黄巾百名,下治十什,也就相当于治大汉十“里”的人口。 按照汉朝百户一里的规定,则黄巾一屯治有千户,若是以一户四口之家为基础,则一屯治有人口约四千,当然这四千人口里包含着老弱妇孺,真正青壮可能只有一千不到。 而渔阳虽是幽州大县,但幽州总体人口稀少,渔阳一县也不过六七千户而已,最终黄巾也只在渔阳设立军屯七個。 这七个屯还塞不下许辰放归的三千余黄巾,如今也只是暂时安置着。 而且所谓一什,也未必就一定要编入十个黄巾,等到时日过去黄巾的治理趋于稳定,那么每一什留下一个黄巾甚至也足够。 届时随着地盘逐渐扩大,这放归的三千多黄巾不断分散出去,也就相当于三千多个什,三百多个屯。 当然这只是最理想状态,随着战争的脚步,黄巾定然也会有不少损耗,但只要这个组织结构还在,就能不断的充实人员。 真的到了这些黄巾全都铺开的话,那黄巾军差不多也就实控一州之地了。 那个时候,这套军事治理体系自然就不合时宜。 制度要随着时势变化而变更,军政合一也就免不了变成军政分离,黄巾只有完成国度的完整建制,才好把目光投向整个天下。 如今分布在下面军屯的屯长什长,与许辰留下的一千五基层军官常备军实际上是两个部分。 若是有战事,地方的屯长什长就要从地方征兵员民夫和物资,补充进入常备军中,原本一千五的常备军以基层军官为骨架,可以根据治下的规模瞬间扩充到数千数万乃至十数万,而且还具备相对合格的战力。 这些地方的屯长什长,在如今的体系下面依然还是黄巾军的身份,只不过兼顾着地方治理工作。 但实际上他们都是许辰为未来准备的储备官员,时机合适的时候,他们就能从黄巾军中彻底剥离出来,然后为自己治理地方。 数月以来,许辰在渔阳完全停止对外攻伐,只保持着防御姿态,就是要在现在相对安定的时候,把这套军事治理体系完善起来,并且开展对黄巾的扫盲运动,开始慢慢把他们往职业军官以及地方官员开始培养。 到现在,内功终于修的差不多了。 随着组织构建成功,许辰这个教主清晰的感受到渔阳的治理一下变得简明高效起来,自己的一个命令,可以迅速的传达到渔阳的每一个什,然后由黄巾组织着这个什的百姓来执行。 没有组织的渔阳,力量是分散的,而现在的渔阳则是被统合成一个整体。 拳头攥紧了,许辰也就开始考虑是不是要砸出去,只是在砸出去之前,他也没忘了打扫内部的事情。 黄巾在渔阳立足不过三月左右,组织架构也才刚刚完整铺开,可以说第一步才刚刚迈出去,然而就在这一步的时候,基层就已经出现了贪腐问题。 许辰这几个月,一直带着田石头下乡视察,如今已经摸索出一套监督基层的方式来,目前还算是颇有成效,正如此时被押在自己面前的这个黄巾,便是用这套方法揪出来的。 在他的主导之下,田石头每到一什,便会与本村的黄巾一同召开村民大会,而村里每家每户也都要派出代表参会。 至于这会议内容,便是田石头作为督查人员,听取村民表达对本什黄巾的工作评判。 黄巾在地方上有没有尽职尽责的工作,工作成效是好还是坏,有没有中饱私囊的情况,有没有欺压村民的情况,这所有的一切,村民都可以自由表达。 一旦村民提出质疑,那么当事黄巾就必须做出回应,并且田石头这个督军队长也会开始调查。 现在,田石头便在许辰的旁观之下,在这个村子完成这整个过程,并且真的查实本村的什长存在贪腐行为! 那一小袋粮食和钱币便是什长收受的财物,而什长做的事情,则是在分田的过程里,给行贿的一户人家多分了一大块地。 此事便是被发觉的村民主动提出,然后田石头重新清丈并且搜查之后证实的。 只不过铁证面前,这什长却还是死不承认,明明是他自己看着从家里搜出来的脏物,他也坚称这不是自己的东西。 这种近乎无赖的叫屈,直让在场所有人都为之鄙夷。 而参会的百姓代表们则是在好奇,这个什长会有什么样的下场,虽然什长犯了错,那他也是黄巾,义师会不会包庇自己人呢? 这场大会,许辰从头到尾都没有发表意见,只是看着田石头处理事情,他相信这几个月一路摸索工作,田石头应该有能力应付局面了。 感受到教主还有周边百姓的围观,田石头并不慌张,面对什长的抵赖,他也只是指着那袋钱粮,冷声质问:“再问你一遍,你承认受贿的事实吗?” 那什长虽然满头大汗,但依然咬紧牙关死不承认:“俺不知道,俺真不知道啊,这一定是有人害俺,这不是俺的钱,这不是俺的钱,教主您要相信俺啊!!” 什长扑通跪下,不断向许辰磕头,那声泪俱下的模样,真个像是被冤枉了似的。 只不过许辰始终都是面无表情,只是如同泥塑一样旁观,完全没有任何回应。 田石头冷哼一声,然后一招手,便有两黄巾带来一个十分慌张的村民。 当田石头冷峻的眼神扫过去时候,村民被吓得一颤,然后弱弱的指向了什长:“官爷,是小......是小的给了什长钱粮,才多得了块田。” 随着村民的话音落下,什长一下脸色煞白,整个人就这么瘫软在地上,一副了无生趣的模样。 ------------ 第72章 该死的温柔 “身为我军什长,你在村里不仅有田地分配,还有我军每月的粮饷可拿,难道这还嫌不够吗? 要知道其他弟兄们,可是连粮饷都没有的! 明明你要好过得多,为何还是要做这种事情,我军军规纪律,你都记在哪里去了?” 田石头在质问什长的时候,不由得看向了同在村里的其他九个黄巾,这些正是他所说的其他兄弟。 按照现在的情况,编入乡村基层的黄巾,除了什长可以拿一份粮饷,其余黄巾就只能靠分田过活了,和普通的村民过的是一样的日子。 他们和百姓的区别,只是他们作为黄巾储备官员,可以随着以后的扩张,有机会补充到新的地盘做什长,至于平时,他们其实就是普通的农民。 这倒不是许辰不把他们当回事,而是没钱养他们。 若是不把他们放归农事,别说区区一个县城了,就算是一郡乃至一州,都未必养得起完全脱产的五千职业军队。 所以许辰除了保留核心的军官架构,其余的全都下放到基层种田,没有战事的时候自己就没有负担,只需要在战时养一时就可。 这种情况下,什长能多拿一份饷,实际上已经是让人羡慕的了。 “我......错了......” 感受着一道道目光汇聚在自己身上,什长只觉得一种巨大的羞耻感包裹住了自己,他心如死灰的瘫坐在地上,不一会儿就泪眼滂沱的哽咽起来。 看着他一下一下用拳头敲着自己的脑袋,所有人都为之沉默,他们都能感受到什长的悔恨之情。 什长确实无比悔恨和羞耻,他都不知道当时自己怎么就鬼迷心窍接了这些东西。 如果当时自己再坚定一点,就不会变成今天这样了! 如果没犯错,自己不仅家里有田,还能多吃一份饷,这日子怎么也过得,以后讨个婆娘也就有了自己的家业,这辈子该有的也就都有了。 甚至以后好好跟着教主学习知识,在村子干得好,说不定以后还能爬到屯长的位置。 而现在,这一切可能性,都被这一小袋的粮和几枚钱币给毁了! “俺不想的,这些粮俺一粒都没有吃过,这钱俺也一個都没用过,我真的不想的!”什长一边哭诉着,一边狠狠地给自己扇巴掌,那一下下的声音实实在在,让人听着就疼。 田石头挥挥手,立刻就有黄巾重新把他押解住,不让他继续自残,这才继续审问:“这些东西你不用不吃,当初又为何要收?” 什长心如死灰,有气无力的回答道:“俺不想收的,俺只是穷怕了苦怕了,看到钱粮的时候,俺脑子就空了,回过神来就已经拿到自己手里.......” 听到什长的陈述,在场的黄巾无不是心情复杂。 他们其实可以理解什长为什么会忍不住,因为他们也和什长一样又穷又苦,这样不劳而获送上门的东西,精准了命中了他们最软弱的地方。 但他们虽然理解,却对什长并没有一丝同情。 大家谁不穷谁不苦,这不是你伸手的理由,既然做了这种事,那就要付出代价。 既然一切事情已经清楚,那么剩下的事情,就只需要照章办理了。 田石头拿着一份东西,那是他和其他黄巾参加教主的扫盲班的一份教材,正是黄巾军军法纪律。 三个多月断断续续的学习,实际上不够他学习多少字,但军法内容毕竟简短,他还是能够认下来的,更不要说上面的内容早已经被他熟记于心。 “今有黄巾收受百姓财物,又行滥用职权之事,此已触犯我军军纪军法。 照军法条令,衡量财物多少,现做出判决,革其什长之职,剔除我军,罚劳改营行苦役两年,并终生不再复入我教!” 说到这里的时候,田石头还看了一眼那行贿的村民。 虽说村民并非黄巾军,但黄巾现行军事治理制度,所以即便是村民,也依然可适用军法。 “村民行贿之举,照同罪论处,罚劳改苦役两年,终生不入我教。” 对待豪强贵族之时,黄巾可以带着百姓公开审判,刑罚也讲求一个粗暴简单,那是对待外部敌人的方式,是团结人心必要的需求。 如今黄巾内部的问题,自然就不能那样粗放的处理,那就必须严格法度照章办事。 随着田石头的宣判落地,那什长和行贿村民都是面如死灰。 但他们又有些庆幸,不管怎么样,这罪也不是大到不可饶恕,虽然惩处结果让他们痛苦,但好歹是有限度的。 会场短暂的安静之后,就响起巨大的轰鸣,所有村民全都站了起来,兴奋的为田石头叫好。 这场村民大会,给了他们极大的震撼,这种震撼不仅仅只是因为黄巾军的大公无私,更是因为他们这些村民实质上就是这场大会的重要参与者。 他们发现,自己的意见真的可以被黄巾军采纳听取,自己作为一个小民,甚至真的可以一定程度约束管理者! 当他们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他们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和安心。 黄巾的治理,并非是一种自上而下的绝对威权治理,而是把百姓作为自下而生的一种监督力量,如此一来,小民至少有了一个捍卫自己的基础能力,这给他们的安全感是无与伦比的! 他们终于不再是只能逆来顺受的绵羊,而是作为一个地位相对平等的社会治理参与者而存在。 这些道理,大字不识的小民们虽然说不出口,但他们作为见证这一切的参与者,情感上的感受却是十分清晰的。 他们能很明显感觉到黄巾军是不一样的,是真把自己当人的,是真的在为小民好的,是真的在努力去实现公平的! 感受到来自黄巾军的这种温和,小民们都是难以抑制的兴奋和感动,也只有他们这样悲惨的时代中人,才知道统治者这样的温柔是多么珍贵和难得。 今天什长的腐败,不仅没有让村里的百姓对黄巾产生恶感,反而让他们对黄巾更加拥护。 除了黄巾,这天下再也不会有人这么对待自己了。 ------------ 第73章 教主高见!(求追读!!!) 村民大会成效是显著的,这一点从村民们高兴的叫好声就可以看得出来,一次监督机制的运行,最终不仅帮助黄巾自我净化,同时也赢取了当地的人心。 如今黄巾才刚刚站稳脚跟,就出现了这样的贪腐案件,虽然只是收了一袋米,虽然只是划了一块田,似乎危害并不是很大,但许辰十分清楚这只是开始而已,伸了一次手,后面就会有无数次。 而随着黄巾的发展,以后这种事情也只会越来越多,越来越恶劣。 “此村民大会便是很好的自我监督机制,往后可以形成定制,每一村每半年或一年都要召开一次,上级屯部亦是同理。 本座多半是不需你们三百亲卫来保护,真到那个时候区区三百人也不见得顶用,你们实际职责是以督查为主。 要把这些事情做好,你作为督军队长的任务很重,这光靠你一个人田石头是不行的,需把你手下的三百督卫兵全都培养出来。 想来有了三百个田石头,足够自我监督很长时间了,等什么时候地盘更大组织更复杂了,再说后面的事。” 许辰与田石头一同坐在田埂之上,看着新选出来的什长,来回穿梭农田里组织百姓进行农忙活动,一边看着,一边还在和田石头交代工作。 如今已经进入春耕的时节,这正是一年来最为重要的时候,百姓们都忙的热火朝天,而这劳动的景象最是让人觉得充实和安心。 世事多半努力也难有结果,唯有种田,只要自己付出汗水,老天爷也不作怪的话,待秋日就必定会有收成。 此时农民在辛苦种下种子,而许辰自己同样也在播撒种子,只不过这种种子是思想和制度上的。 “此次村民大会,就是极好的范例,今后你们督军队要把这個案例往每个屯每一什进行宣导警示,给所有黄巾心里都上一根弦。 而且以后这种事情只会越来越多,一些经典的案例,伱们都可以收录起来,作为未来的宣教素材。” 说到这里,许辰站了起来,随后拍了拍屁股,对着田石头笑了一下。 “督军队是本座指向黄巾自己的一把刀,现在你知道这把刀该怎么用了,以后就不必我在一边看着了,不要让我失望。” 许辰这句“不要让我失望”实则有些意味深长,只是他看到田石头呵呵笑着连说明白的样子,就知道田石头并没有体会到。 当然没体会到也不是坏事,他倒希望田石头永远不要体会出来,等什么时候体会到了,只怕就是已经让自己失望的时候。 了却这头事情,许辰便在田石头的护卫之下一路回去渔阳城。 只是刚刚回到官署,他就被王当找上门来。 这几个月,狠抓组织建设,同时开设扫盲班从高级军官开始教识字以及基础的数学运算,还在考察渔阳情况琢磨经济产业,让他忙的晕头转向。 反倒是王当这个将军什么都不用操心,只管操练那一千五百的常备军官队伍,比许辰过得要轻松得多。 许辰也只能在心里感叹,现在还好说,往后摊子大了,人才就愈发捉襟见肘了,如今连给自己寻个分担事务的人都难。 汉官俘虏之中,他如今倒是发现一个顶级人才的名字,若是能收归己有,怎么也能够用了。 只是他也知道,这种人除非他主动来找自己,不然自己再怎么挖空心思也没有用,便也只能先让这家伙继续垦荒去,再不济也能发挥对方作为劳动力的价值。 王当自是不知道许辰心里这些乱七八糟的,一进了官府便坐在许辰一侧,神色跟着凝重起来。 “我军斥候近来发现犷平、潞县、平谷几地人员往来密集,且不约而同开始出现筹备物资的情况,这必定是他们相互串联图谋军事,那么目标也只能是我渔阳,恐怕大战不日将至矣!” 王当说完情况,也是很懂的从案桌取来地图,随后展开放在许辰面前。 许辰认真一看,犷平、潞县、平谷几地正是以半包之势兜住渔阳,黄巾除非退避锋芒外郡外逃去,否则只能迎头对上了。 当然如今的黄巾即便是有退路,也不可能弃渔阳而走了。 不过许辰倒也不觉得情况真的会危险到哪里去,一是他对己方具备信心,二是敌人未必就有多么厉害。 “没了渔阳郡太守,这几县愣是花了三月才将将有合力的迹象,这事儿显然推行的不怎么顺利,他们人心不齐的话,战力恐怕也强不到哪里去。” 许辰手指敲击着案桌,一边思考一边说着话。 其实即便这几县不来找自己,自己也该去找他们麻烦了。 区区渔阳一县地方太小,即便现在只需养这一千五的常备军官队伍也吃力的紧,还得尽快扩展生存空间才行。 王当也沉吟道:“如今尚在春耕,无论是他们还是咱们,出师都只能是春耕之后的事情了。” 许辰点点头:“此战无可避免,与其等敌人合力来攻,不如我军主动出击抢占先机,若是能集中优势兵力先破他一城,那后面就好打很多了。” 对此王当自然没有意见,按照他的想法也该如此去打。 黄巾带来的五千大军本身就十分能打,丢在任何一个郡,不说是横推无敌,最起码不至于会输,如今还能组织起渔阳本地的人口充实军队,这条件就更好了。 虽然对己方战力有足够信心,但是王当也明白战事凶险容不得轻忽,制定作战计划自然是怎么有利怎么来。 王当道:“既然如此,那我军征用兵力筹备物资的工作,就需要与春耕一同开展了,只有如此才能抢在官兵前面出击。” 许辰想了想,旋即就做出决定:“邻居屯粮我屯枪,邻居就是我粮仓,纵然军事筹备会多少影响春耕,但只要战争得利,那他们几县的春耕都是给咱们耕的,不必计较些许得失!” 王当一听这话说的精妙,便是嘿嘿一笑,朝着许辰拱手拍起马屁来:“教主高见!” ------------ 第74章 不种田了,打仗去!(求追读!!!) 黄巾督军队同样也是许辰的亲卫队,作为离许辰距离最近的存在,他们也是对自然教教义耳濡目染最多的一群人。 即便是许辰开设扫盲班,督卫兵也是和其他高级军官一样是最先接受教育的一批。 尤其是许辰本身对他们就寄予厚望,平常时候对他们不乏敲打和教导,最终让他们成了黄巾现在觉悟最高,也是地位最特殊的一群存在。 如今的他们,主要的职责并不是保卫教主,而是对黄巾和地方进行监督和宣导。 不在战时的时候,许辰除了留下二三十个人供自己使唤,其他的督卫兵全都下放到了地方以及军中。 他们就像是许辰意志的延伸,时刻约束着治下和军队的思想行为,使整个大群体以相对统一的方式按照许辰的意志在前进。 当许辰与王当确立作战计划之后,最忙的一部分人,正是这些督卫兵。 随着教主的命令下达,他们第一时间就赶赴治下的每一个军屯和什,与当地的屯长什长一起,开始做战前动员和筹备,于是渔阳的每個地方,都出现了他们奔走呼喊的声音。 “乡亲们,我们的斥候打探到了消息,待春耕之后官兵就要来攻打咱们了!” 虽然如今尚在春耕忙碌,但是夜晚放归之后,还是能把百姓聚集起来。 就在火把闪烁之下,百姓们围拢在一起,看着督卫兵站在一个小桌的旁边宣讲,只是这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一下子就让所有人都心里一沉。 官兵要打来了...... 作为原本大汉的子民,听到这个话,他们第一时间还有些别扭。 随后而来的,就是一种没由来的心慌,似乎是有什么祸事要降临在自己头上一样,这让百姓们有种强烈的不安感。 只不过他们也不知道这种不安来源何处,就算官兵打过来了,自己还不是照常过自己的日子,有什么好不安的呢? 很快,督卫兵就告诉了他们,这种不安是来源何处的。 “乡亲们,官兵是见不得咱们过好日子的,他们来了,只会把咱们的田地全都收回去,只会把你们分到的财货再抢回去,到时候,会有新的贵人骑到咱们头上!” 这一句话,就如同一道闪电劈开百姓心里的迷惑,他们猛地醒悟过来,原来不安是来自这里的! 是啊,黄巾分的钱粮田地,官府怎么可能会认呢! 而意识到这一点的百姓们,一下子变得更加慌乱了,那是他们对大汉朝廷本能的畏服。 几百年来这片土地的生民,都是大汉朝廷逆来顺受的绵羊,黄巾来的时候他们还没有什么感觉,如今当朝廷的压力倾轧过来的时候,他们对大汉朝廷的畏惧就一下出来了。 “完了完了,官兵打回来了哩,俺们的田都要没哩。” “怎么会这样,那咱们这春耕不是白种了哩!” “这可怎么办,咱们再怎么样也没法和官府打哦,这好不容易日子才有点奔头,唉......” 场面一下变得嘈杂起来,听闻这个消息,百姓们都顾不得一日农活的劳累,忍不住各自就慌张议论起来,只不过他们的议论内容,多是悲观恐惧。 督卫兵看到这一幕,不仅没有不满,反而有些高兴,他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 恐惧,是因为百姓潜意识已经把官兵放在敌对面了,他们恐惧的越多,就说明这种立场越是极端分明。 “乡亲们,这没什么好怕的!” 就在百姓们惶惶喧嚣的时候,督卫兵猛地一敲桌子,这响声让现场顿时一静,村民们齐齐看过去,就看到督卫兵自信和沉稳的脸。 “你们的田是我黄巾分下去的,那今天不管是谁来了,都拿不回去! 就算官兵来了,那也是我黄巾先顶上去,只要黄巾还剩下一个人,这渔阳的天就变不了!” 这声音浑厚有力掷地有声,天然的就让百姓们多了几分信服,那种发自内心自信的姿态,并不是可以装模作样的。 督卫兵与教主最是亲近,他们的思想也是被感染最深刻的一群人。 当他们的觉悟足够了之后,自然而然就会变得坚定坚决,他们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更知道自己要带着百姓做什么。 “渔阳是咱们的家园,要想守住这里,我们的行动要比官兵更快,虽然如今尚在春耕,但是我们也必须同时准备战争。” 督卫兵看了一众眼巴巴的村民们,神色渐渐严肃起来:“这关乎到咱们所有人的命运,只有打跑了官兵,咱们才能继续在自己的土地上耕种生存!” 当督卫兵话音落下的时候,村民们无不是感受到一股肃然和凝重的气氛,那是战争的气息。 小民们并不喜欢战争,甚至是恐惧战争,因为每当战争的时候,也是他们最为悲惨的时候。 但为了守护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为了守护自己刚刚有点奔头的日子,或许他们也只能放下锄头了。 有满脸沟壑的老人站起来,转头看了一眼远方黑乎乎的远方。 虽然现在什么都看不到,但是他知道,那里是大片还没完成春耕的农田,这时候去准备战争,势必要影响到这次春耕,这一年的收成只怕也要少了许多。 对农民来说,种田就是天大的事,这让他难受的喘不过气。 即便如此,他还是把手里的锄头丢在地上,然后转过头看向其他村民。 “娃儿们,俺活了大半辈子都是给别人耕田,直到义师来了之后,才终于有了自己的地! 但,现在这地俺不耕了,等什么时候打跑了官兵,俺再回来种。 今天俺们不帮着黄巾一起打仗,这田种的再多也不是咱们自己的,只有把官兵全部打跑了,咱们才能安稳过活,我这把老骨头,就算丢在战场上,那也愿意!” 会场一片寂静,或许是气氛感染,或许是村民们想明白了,他们一个个的跟着站了起来,也是不约而同丢了手里的锄头。 根本无需说话,他们的态度清晰明了。 督卫兵心中震动,他预料战争动员不会太难,但村民的拥护程度,还是超乎了自己的想象。 只不过,村民的心是好的,但黄巾却不会真的完全置春耕于不顾。 他记得教主的要求是尽可能减少影响春耕的情况下,从各个屯和什征调少量民力就行。 不论是什么时代,种田始终是这片土地上的头等大事。 ------------ 第75章 谁好帮谁!(求追读!!!) 督卫兵走过去把老人搀扶起来,看了一眼后面群情激奋的村民,心里一时大为感动,他感觉到了村民和自己的心意,似乎是完全相通的一个方向。 或许这正是黄巾所追求的意义...... “乡亲们,我知道你们的心意,但打仗用不上全都上阵,种田也是咱们的大事不能放下,这次打仗我们只从村里征用五十人力,取三十青壮充实军队,取二十民夫运送辎重,再多的话咱们也不收了!” 督卫兵一边说着,一边扶着老人坐下,还虚压双手,让疲惫的乡亲们也都坐下休息。 而听到黄巾这次只征用五十人,老人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担忧的问他。 “五十人可够用?俺知义师仁义,但这种关头可不是怜惜俺们的时候,该用就用,不然仗打输了,那可就什么都没了,老汉我都知道的道理,义师可不能糊涂啊!” 其实一个村子征用五十民力,这已经不少了,朝廷征徭役也不过如此,更不要说如今还是农忙时候,便是官府也不会选择这个时候耽误农事。 偏偏如此,老人还主动为黄巾担心起来,生怕黄巾人力不够打不赢仗。 这上赶着要去服役的情况,却是大汉朝廷未曾出现过的。 这倒也不仅仅是因为百姓们拥护黄巾。 而是小民也有自己生存的智慧,他们明白自己如今和黄巾是一条绳的蚂蚱,仗打输了大家就都玩完了,这时候没人会去计较这些东西,先把仗打赢了才是最重要的。 这一点,其他村民和老人并没有什么不同,他们参加作战情绪十分高涨。 但是黄巾既然要区别官府,那自然不会把这征用算作徭役。 “乡亲们放心,这五十人绝对够咱们打赢官兵了,当然咱们也知道,少了这五十個人,农活就不好干了,但没有关系,各家各户出用人力影响了收成的,届时咱们会一一核算补贴回去!” 听到督卫兵如此承诺,众多村民都是一怔,随后就都是松了口气。 他们不怕跟黄巾出去打仗,就怕缺了自己的劳力,家里的农田不好伺候,到时候少了收成那可真要难受死了。 既然现在黄巾如此公道,那么耽误一点收成,也不是不能接受,这也算免去他们一个担忧了。 然而还不等村民们回过神,督卫兵就右手一挥,再度告知一个事情。 “并且,咱们黄巾不会无偿差使百姓,此次征用人力不做徭役,每个人都可以计薪拿饷,此次充军之青壮每日计饷七钱,运送辎重之民夫每日计饷五钱,若是有人战中阵亡,则战后额外计三倍抚恤!” 此言一出,百姓们面面相觑,他们初时不敢相信,好一会儿才慢慢消化了这个事情。 出去当兵打仗,还能有饷钱拿的? 如果不是说话的人是黄巾,那他们是一百个不相信,只因在他们的念头里,根本就没有军饷这个概念。 大汉当兵打仗,皆是朝廷征发兵役,根据服役的地方不同,兵员种类也有所不同。 在本地服役的话算是役兵,如地方郡县兵卒皆是此类。 若是去边地服兵役,则是算戍卒,原破虏校尉邹靖手下精兵则是此类。 而最好的去处,则是去朝廷中枢服役做卫卒,这里待遇最好,不仅训练操典严格,而且装备精良吃好喝好。 但不论是哪一种,士兵都是没有饷钱的,劳役也好兵役也好,在这个时代从来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百姓自己都不会有报酬这个想法。 当兵吃饷,那是唐朝募兵制发展出来之后的事情。 许辰现在的军事制度,则是分别取了府兵制和募兵制的优点,平时如府兵制不养兵没有负担,但战时也如募兵制给军饷提高士兵的作战意愿。 “教主是救苦救难的圣贤啊,咱们是什么样的福分,才能迎来教主这样的圣贤!”刚刚才坐下来的老人,一下就红了眼睛,然后扑通跪了下去,感动的痛哭流涕。 今天征兵,即便是黄巾不给饷钱,村民也不会觉得有问题,但黄巾就是愿意给! 这在他们看,就是纯纯的白给啊! 黄巾大气,教主大气,黄巾仁义,教主仁义啊! 本来无偿征兵,村民的参军意愿都十分强烈,现在变成有偿入伍,那他们就更是一百个愿意了。 当什长带着大汉降官在桌子上坐下开始记名征兵录取,一下子村民们都是围了过去,报名的声音不绝于耳! 只是黄巾的战前筹备当然不仅只是征用兵员,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事情则是征调粮草物资。 若是大汉官府,在粮草吃紧的时候,所做的就是直接强征了。 黄巾现在筹备大战,手里粮草物资也是吃紧,同时没有多余的钱财从百姓手里购买粮草。 但即便如此,黄巾也没有采取官府惯用的强征手段,而是选择明码计价打下欠条,承诺战后照条归还。 借是一个很有风险的事情,但黄巾来借,村民们均是没有二话。 许多家都是计算着秋收的日子,留下只够咬紧牙关的粮食,其他的尽数送去什长哪里去了。 他们宁愿自己捱捱饿,也要先帮助黄巾撑过眼下的难关再说。 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当初黄巾入渔阳给自己分财货的时候,可一点没有含糊的,如今借他们一点物资,如何能不行! 百姓足够热情和信任,这让基层的什长工作十分好做,根本无需他一家一户的征求,村里的青壮全都跑来这里供他挑选,最后那些没挑上的还有些不太乐意。 农活儿让家里人多劳累一下,还是能够应付的。 自己若是去当兵,不仅少吃家里粮,还能拿份饷,这怎么可能不愿意的。 即便是借用物资,有些心热的村民做法也是夸张,他们一袋袋米往这边扛着,来了地方直接就往地下一撂转身就走,还是黄巾强行把他拉回来,才给他称算打了欠条,若非如此,只怕他们还真就要白给了。 虽说人皆计较小利,但百姓们遇到真个为自己好的,那做起事来却也一点不带含糊的。 我不帮救苦救难的许大天师,难道去帮你刘家天子吗? ------------ 第76章 每与汉反(求追读!!!) 一晃小半月过去,一年之中最为重要的春耕也终于走到了尾声,而也正是在这个时候,渔阳也在许辰这个教主的意志之下,完成了一切战前筹备工作。 黄巾将在这春耕最后的尾巴前,先下手为强向周边的三县发起攻势。 此前带着黄巾四处奔跑流亡,那时候什么都不必操心,只管一路打一路跑,没吃的就打土豪,有吃的就继续跑。 但现在有了根据地,打起仗来就不能那么粗放了。 流亡时候打不了还能跑,现在打不过的话可就要丢了好不容易经营起来的基本盘,而筹备一场哪怕小战役,那许辰也不敢掉以轻心。 征用兵员、筹备粮草、提振士气、战前集训、思想动员、修建器械。 一件件事情铺开,也愣是花了小半月,黄巾才算是将将抢在春耕结束之前,把全军的状态都准备到了极致。 许辰和王当结伴站在渔阳城头,从高处往下看去,可以看到一支支的小队在迅速集结,然后秩序井然的汇入大军当中,慢慢的那庞大军队的气势就显现出了。 此战黄巾原本五千大军已经尽数归队,又从渔阳下属七个军屯征用青壮两千一百人充入军队,加上一千四百民夫,还有随行的匠造、军医,一共近乎九千人,携带着一车一车的辎重,全都集结于此。 人一过万人山人海,实则不需一万,九千人加上巨量的辎重,一样能达到人山人海的效果。 这还是考虑到春耕不敢多用民力,不然的话许辰完全可以弄出一支一万大几千的大军。 大军集结,即便士兵们都在长官的约束下保持足够的安静,但只是脚步声和军官的指挥声,还有辎重搬运的动静,各种声音夹杂其中,也让城头这里无比的喧嚣嘈杂。 不过大军虽然庞大,但居高看下去却并不显得混乱,不论是小到一伍一什,又或者是一百一千,士兵都可以在军官的带领下各行其道,相互之间并没有出现打结散乱的情况。 虽然仅仅只是行军列队,但已经能看出一些东西来。 若是以前的黄巾,这样的大规模集结,必定是做不到现在这個模样。 看到实际的成效,许辰也就安心不少,至少说明以培养基层军官为重心的策略并没有错,这是当下性价比最高形成战斗力的方式了。 而小半个月的集训,也让大军变得有模有样,现在的黄巾,才能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军队了。 不过眼前的场面虽然宏大,让人看了就禁不住热血沸腾,但是站在许辰身边的王当,却似乎有些心不在焉,肉眼可见的他皱着眉头,似乎在苦恼什么事情。 在下边大军集结的时间里,他几度转头看向许辰,最后还是忍不住开口了:“教主,您这几个月不是一直在教咱们算学吗,俺觉得自己学的还算是不错的,有些事情慢慢算,还就能算明白。” 许辰不明所以,看了他一眼之后,笑道:“所以呢?” 王当清了清嗓子,神色担忧的向许辰道:“教主难道就没有算过吗,按照您制定的饷钱,这打一仗下来花费的钱财难以想象,我算了小半个月终于是大致有数,可这也太吓人了点,咱有那么多钱吗?” 听到他在担心这个,许辰也只能摇摇头了:“没有。” 王当一听,更加忧心:“那咱们该怎么兑付,万一到时候拿不出来,问题可就大了!” “没有就靠他们挣嘛,现在没有,打完不就有了。”许辰指了指下面的大军,看着他似笑非笑:“还是那句话,邻居就是我粮仓,把周边几县都给打下来,不仅可以清查诸多世家豪族财产,还能接收几县秋收之粮,如何还能不够?” 王当闻言,默默点了点头,这个道理他当然是明白的。 他真正担心的并不是这一次给不出钱,而是觉得这样打仗太贵了而已。 “话虽如此,这平白多了这么大项的支出,往后日子可难过的紧,且说大汉朝廷调兵遣将,不也只是征发兵役便足用了,我们为何不照着学,反而多花这钱?” “什么都跟着大汉学,那咱们何必要推翻大汉?” 许辰听到王当的话,一时间有些无奈,只能说人还是很难跳脱时代的眼光看待问题。 大汉惯例役兵作战,世人也就默认都是如此,如今王当站在了上位,对这个问题也是与大汉趋同,尽想着不给吃草还要挤奶了。 这时候,许辰便往城门里边指过去,王当顺着一看,就看到城里的百姓组成队伍,各自提着水食,却是要为大军送行。 只不过军中有不食百姓一粒米的纪律,想来到时候双方少不了要一阵拉扯了。 “百姓为什么愿意支持咱们,那还不是因为咱们和大汉不一样,若是今天我们做的事情都和大汉一般,百姓还能出城相送吗?” 看着百姓队伍走出城门,与黄巾士兵相处融洽亲切的画面,许辰一半感慨一半高兴。 王当同样是看着下面发呆,这可不是黄巾事先安排的戏码,完全是百姓自发赶来的,所以看到这样的场面,也是让他有些傻眼。 虽然他是黄巾将领,但也完全没想到,百姓愿意做到如此地步。 远远看着,百姓们不断在给士兵塞着吃食,但是士兵却如临大敌,一个个到处躲避,还慌张的解释着什么,这极限拉扯的样子虽然有些滑稽,但王当看在眼里,心里更多的是感动。 如果黄巾也如大汉朝廷行事,百姓们还愿意如此吗? 看到这一幕的王当,心里突然有了答案。 “有朝一日我黄巾坐了天下,那必定是因为我们与大汉彻彻底底的不同,本座有句话你须记住。”许辰拍了拍王当的肩膀,笑着留下一句话,便转身往城下走去。 “每与汉反,事乃可成耳!” 王当闻言,浑身一震,突然有些羞愧起来,更觉自己格局与教主相差甚远。 怪不得人家能做教主领袖,而自己只能做个粗鄙将军。 他还在自我批判的时候,就听到已经开始走下城头的许辰,远远的招呼过来。 “还愣着干甚,出征了!” ------------ 第77章 会会他! 当军队足够庞大之后,光是辎重就足以拖慢大军的脚步。 不过此战并非远征,加上此时周边几县只怕尚在忙碌春耕,所以许辰并不担心辎重队伍的安全问题。 于是大军出征之后立刻分成两个部分,先有大军五千快速行军,后方另遣两千军护送辎重队伍。 而此行,他第一个目标,便是三县居中的平谷! 渔阳大军出动的动静,自然瞒不过周边几县的眼睛,大军不过行至半路,平谷便已经得知消息,而这也把如今平谷的主事人给惊住了。 如今平谷的话事人,并非是县令,因为平谷的县令早在黄巾初起的时候便被杀了。 黄巾运动来的十分猛烈,县令身死其实都算不得什么,即便是幽州刺史郭勋,广阳太守刘卫这种地方巨吏,反应不及之下也一样死在黄巾之手。 黄巾给大汉的伤害,很大程度上是瘫痪了大汉的官僚体系,大脑无法指挥四肢的时候,四肢也就只能自己开始干活,自此之后大汉对地方也就彻底失控了。 渔阳几县,平谷犷平两地就是如此情况,两地县令均死于黄巾,于是本地世家大族就开始站出来掌控局面,最终把本地的黄巾平息下去,而在这场大乱中走出来的,正是渔阳张氏世家。 作为渔阳大姓,张氏于平谷犷平均有分支,今时氏族领军人物,便是平谷张纯、犷平张举两人。 此二人曾经均在外地就任太守,如今也都离任居家,黄巾一起,他们则再度走上台前,在县令空缺官府不能发挥职能的时候,自行填补了这个权力空缺。 不过渔阳郡上头毕竟还有太守王泽,他二人也就能在各自县发展了。 一直到三四月前一支不知哪里冒出来的黄巾,竟忽的把渔阳县给端了,太守王泽也被一并俘虏,这下顿时让张纯张举起了心思。 他二人自然看的出来,黄巾之后,大汉地方近乎自治,这时谁能统合本地力量,谁就能成一方豪杰。 即便以后大汉缓过神重新委派地方官吏,那在此之前的时间窗口,也能为自家谋取足够的利益。 而且听闻凉州又有反贼作乱,大汉眼下四处起火的窘境谁都看得出来,帝国的威严遭受巨大打击,心怀野望的地方豪强就未必能对朝廷剩下多少畏服了。 张纯张举正好不是什么安分的家伙,眼见渔阳无主,他们也就打算以讨贼名义,把各县的大小豪强都绑在自己的船上,只是这事儿办的不怎么顺利。 虽说在地方上,豪强一向是以世家马首是瞻的,但也不是彻底把自己卖出去了。 世家要支使驱策豪强,中间也少不了要做出一些利益许诺,正是这拉扯之间,转眼便过去三月。 黄巾在涿郡与渔阳郡作风不同,本地豪族也就反应不一。 在涿郡时,涿郡豪强眼里的黄巾是凶狠残忍的,随时都有可能杀到自己头上,且可怕的战力让他们胆战心惊,由不得他们不联合起来讨伐。 而在渔阳豪强眼里,黄巾倒还算安分,盘踞一县便没了动静。 没有那种危机紧迫感,只要不打到自己头上,倒也没人愿意去扫他人门前雪,张纯张举再想联络本地力量,自然就要费力不少。 好不容易统合各县力量,张纯张举只待春耕之后,便要发兵讨贼,届时渔阳之利益大家皆可分得,张氏也能合本郡之力壮大自身,后可观大势变化,再思作为。 却不料,春耕将将结束,黄巾贼人竟主动寻找上门来! 张纯听闻消息,立即召集本县各豪强代表齐聚。 平谷官府不能行事,这种地方自行组建的军队皆是没有编制的本地义师乡勇,张纯自是统帅,余者豪强代表便是麾下各路将领。 张氏堂中,张纯居于上位,其余将领两侧坐下,人才刚刚到齐,张纯便立即说起正事。 “诸位已知,渔阳黄巾率近万大军逼近我县,今吾已遣信使上下去往犷平潞县请援,只是要等待援军,我平谷也需能够坚守才行。” 张纯说到这里,静静的看着众人,而各路将军莫不是脸色难受。 这意思自然是要各家出钱出力抵御黄巾了,这倒是没什么毛病,毕竟是黄巾主动来打,那自然没有不出力的说法。 只是这個时间,未免太难受了些。 县中百姓多忙于春耕,此时虽说将将结束,但也是百姓最为疲惫的时候,这时候要组织民力防守作战,又要从他们手里征用粮草,弄得怨声载道不说,战斗力恐怕也是堪忧。 不过不管怎样难受,他们也不得不接招了。 “张将军放心,吾等自会尽心尽力,不求一举平定黄巾,但求坚守城池!” “事不宜迟,吾这就回去组织民夫调配粮草!” “黄巾虽是乌合之众,但他们能攻破渔阳俘虏王泽,却不好小视,此战吾等当认真对待才好。” 几人纷纷拱手表达态度,而这让张纯十分满意,只是光是这样的话,他却也不能安心。 虽说此前组织诸县豪强伐贼,是以此为由统合力量制霸一方,但其中未必没有他们对黄巾的担忧,毕竟黄巾初来时一日破渔阳还是很可怕的,而这一次黄巾比之前人数更多,张纯也是压力巨大。 “贼兵万众,我平谷一县之力要想坚守,必要尽出力气,容不得一丝一毫的私心,诸位且要清楚才好。” 众人起身就要各自回去战备,也正在出门的时候,张纯再度嘱托一句。 他们回头一看,就见到张纯神色凝重正在拱手。 这让众人本就凝重的心情,更感受到一种风雨欲来的压力。 按照从渔阳流出的消息来看,这城若是破了,只怕城中豪族皆要成为许贼手里的刀下亡魂了,众人相视一眼,都是心中凛然。 看来,各家真的要掏空家底来打这一仗了,黄巾不动的时候看着还没什么,这真来的话,着实有点吓人。 待众人走后,张纯也要着手备战,而这时却有一人求见。 得到张纯准许之后,便有一年及弱冠的士人走了进来。 “听闻黄巾贼寇来伐,情势危急,晚生或有一策可助将军御敌。” ------------ 第78章 我出钱,你去死! 春日的煦风吹拂过来,不热不凉,使人煞是舒服,但是这样美好的时节,却并不能消退平谷城头的肃杀气氛。 此时城头的兵卒各个都是紧张兴奋的模样,紧张是因为他们知道很快就有黄巾要打过来了,而兴奋则是因为内城摆放着的那些东西。 他们回头一看,就能看到一个个打开的箱子,摆满了街道,堆成了小山,而里面装载之物直让所有人直了眼睛。 其中不仅有粮食盐糖,更有玉石宝珠,那串起来的五铢钱更是堆满溢出散落一地。 城头兵卒不是豪强家丁部曲,便是征发小民而来,何曾见过这般场面,只要是回头之后就必定再也挪不开眼睛,真恨不得整個人都扑进去才肯罢休。 如果不是那里有许多全身硬甲的高大武士把守防护,只怕此地秩序已经不好控制。 直到侧方街道,有披挂甲衣的一行将领,在精兵的跟随下骑马行来,这才把所有人的目光都转移过去。 城头兵卒见到其中当首一人,无不是神色敬畏的低下头,那正是平谷张氏家主张纯。 对他们这些本地小民来说,世家家主甚至比朝廷的官老爷还要可怕,官老爷顶多也就是欺压小民,而世家豪强是真能决定自己生死的。 只不过今天他们在敬畏之余,看向张纯的眼神未必没有几丝热切。 他们虽然地位低,但脑子是不笨的,在这大战之前摆出这么多财货物资是什么意思,他们一看也就懂了,这时候当然十分期待张纯能把这种猜测确定下来。 就在注视之下,张纯带着一行将领登上城头。 他先是看了一眼远方大地,现在还没有看到黄巾贼的身影,但按照行军时间算,也差不多快到了。 深吸一口气之后,张纯才转过身,在万众瞩目之下,他指向了那摞成一堆堆小山的财货。 “看到这些东西了吗?”张纯威严冷峻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而这根本就不需要回答,因为所有人的眼睛都盯在那里,而他们的表情也越加兴奋起来。 不知道多少人都在这一刻吞咽起口水来,他们已经开始幻想自己被这些财货所淹没的美梦了。 事实上他们的猜测并没有错,这就是张纯拿来奖赏他们的财货。 张纯左右看了一眼百姓们的反应,然后就笑了起来:“本将对你们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守住这里,只要你们能够做到,本将必不吝赏赐!” 说到这里,张纯不等兵卒反应,便伸出一根指头:“只要你们守住一日,本将赏你们每人二十钱!” 此言一出,士兵们都是眼睛一亮,这对他们来说,的确是不错了。 大汉百姓把一年所有粮食和做工的收入平均折算下来,每日的收入少则五钱,多则十来钱。 即便到了战乱或者荒年的时候粮食有价无市,但小民也吃不到这种市场红利,甚至日子过得更惨。 因为小民手里是不太可能有余粮的,他们自己本身就不够吃,很多时候甚至要靠借粮买粮生活,粮食越贵他们越难过。 日常任何一份收入,对他们来说都弥足珍贵。 如今只要守住一日就能得二十钱,在他们看来已经是相当不错了。 而张纯的下一句话,很快就来了:“若能坚守三日,本将就把赏额涨到百钱!” 此言一出,整个城头一下哄然,他们的眼睛一下子红了,三天百钱,这比前面一天二十钱要动人心神的多了。 他们几乎就要跪下去大呼将军仁义了。 但张纯的话却还没有说完,只见他微微一笑:“你们若是能守六日,这赏额便能提到五百钱!” 登时,所有士兵全都胸膛起伏,他们嘴巴里喘着粗气,眼神都有些迷糊了。 这提额越来越大,也越来越让他们血脉偾张。 财帛动人心,如此重赏,足以让他们拼命作战了,小民的性命就是这么便宜。 士兵们都以为到此为止了,但还是有人不太死心,他们悄悄看向了张纯,希望张纯能有下一步的动作。 或许是上天显灵,他们真的看到张纯嘴角勾起,然后猛地一挥手,然后就是一声暴喝。 “若能守十日,赏千钱!” 当这声音落下,城头一片死寂,士兵眼里均是赤红,这个数字直接让他们有些站不稳了,有人差点没从城头翻下去。 这数字就像是一道惊雷,直接把他们炸晕了。 这可是千钱啊,千钱啊! 只要守住这十日,都快抵上自己半年了! 他们真的要疯了,那浑身燥热的感觉,真恨不得立刻就与黄巾大战三百回合。 很快,他们就不约而同的高呼起来,“将军大义”的话语一下子在城头久久不绝,气氛再也不复当初那种凝重沉闷,而是变得火热躁动。 眼见如此效果,张纯与其他将领都是相视一眼,然后默契一笑。 世家豪族确实肥的流油,但也不是什么冤大头,这钱他们自然会兑付,只是士兵们有没有命拿就是问题咯。 若真是鏖战日久,这些士兵不知要折损多少,人死了钱自然就不必给了。 而且,别说打十天了,其余两县就这么点远,按照张纯的预计,正常行军不需六日两县援军差不多就能到了。 这也为什么从三日到六日的赏额一下子就跳的那么高,因为那本来就是士兵们够不到的目标,后面的十日千钱更不必说了。 画饼自然是越大越好,不然怎么驱策士兵死命往六日去撑呢。 “军心可用也,本将军倒要看看那妖道还能否一日破城!” 看到城头士兵在金钱的刺激之下,像是一个个精力旺盛的猿猴一样吼叫,张纯便是慢悠悠的抚着胡须微笑起来。 随后他看向了站在自己一侧的年轻文士,眼神颇为赞许。 “全赖子泰赏勇之策,不然此战不知艰难几何,子泰年不过弱冠便能如此聪慧,想来以后必定大有作为。” 他所说子泰之人,姓名曰田畴,亦幽州士族中人。 此番世家交往,其至张氏做客,恰逢此时危难时刻,便提出此等建议,如今效果出众自然令众人赞叹。 只是田畴却言称谬赞,随后指向远方,语气肃然:“将军还是先准备御敌为好。” 众人看去,远方大地上,已经有一条黑线出现...... ------------ 第79章 好好好 九千人的黄巾大军席卷而来,漫天尘土落下之后,许辰并没有第一时间发起进攻,如今脚上穿上鞋子,自不能如以往那样拼命的打法去攻城。 先头主力抵达之后,便是就地扎寨防备,于平谷三里外驻防。 就此渡过一夜之后,辎重部队才慢悠悠的从后方赶来,而这时候大军才算是有了好的攻城手段,不同于以前只能用长梯硬爬,如今黄巾却是有云梯、投石机、撞车等工程器械。 还好此番是近距离作战,这才能一路直接送来。 若是远征的话,这种大型器械根本无法运送,通常都是抵达之后就地砍伐建造。 如今器械也运送过来,那自然也就到了真刀真枪上阵的时候。 许辰在田石头的护卫之下,登上观战台,而王当则是着甲扶剑侧立一旁等待军令。 远远看去,平谷城头人头攒动,隐隐有呼和齐喊之声,似乎也在站前喊话提升士气。 许辰左右一看己方阵地,几杆黄色旌旗竖起,上面的自然教徽在风中滚动张扬,所有的士兵都跟着齐声高呼“替天行道”,那声音震天撼地直冲云霄,直接就把官兵那点声音对冲下去。 双方还没有正式开打,就已经在气势和声音上做比拼。 近九千大军,其中七千青壮战士,再其中五千又是原本强悍的黄巾,还有一架架高大的攻城器械整齐排开,只看着战阵,许辰就感觉心里十分踏实。 以前五千大军硬攻一天都能拿下渔阳,如今条件富裕的多,又提前半月整军备战,状态士气都已经达到巅峰,还能攻不下你个小小平谷? 他笑着看向了王当:“王将军,几许可下平谷?” 王当身体一震,不由自主就站的更加挺立,也是如许辰一样左右看一眼,然后脸上就浮现出无比的自信:“教主放心,今日必定克城!” “好!”许辰称赞出声,却是大笑起来,这时候他颇有些意气风发之感。 一路打到今天,黄巾愈战愈勇愈战愈强,似乎地方官兵反而变成了自己眼中的杂鱼一般。 如今挥师万众,兵锋随自己手指而动,大丈夫能如此雄壮,如何能不飘飘然。 许辰热血沸腾,行至一边,从小兵手里取下鼓槌:“既如此,本座便为我军擂鼓壮威!” 说罢,许辰高举起手,然后把鼓槌狠狠地砸向战鼓。 随着“咚”的一声巨响,整个黄巾大军都是一震,强烈的战意猛地激发出来。 王当也不再多说,走下将台便翻身上马:“将士们,有教主为我军擂鼓施法,此战我军必胜,先攻营听令,随我进攻!” 王当一声令下,九千大军立即分出两千从左右两侧跟上冲锋,云梯撞车投石机也跟着一起往前移动。 一切都有条不紊,行至城墙两三百米处时,先头部队便停下驻足。 待稳定投石机之后,巨大的力臂随着配重落下,把另一端的绳子飞速甩开,然后里面包住的石砲就在强大的离心力作用下飞上天空,朝着平谷的城内和城头狠狠的砸下。 一共十几台投石机此起彼伏共同运作,虽然最终轰击效果不算密集,但也甚是壮观。 石砲连绵不绝的砸向平谷,有运气不好的官兵一下就被轰击成了肉泥,大多数落入城内的石砲,则是不断的击毁房屋辎重,只有落在城墙上的石砲,除了一阵砂石飞溅就没有别的用处。 投石机此物完全是随缘落地,并不是靠它来直接砸死敌军,更多的作用还是震慑敌军打击士气,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催亏防御工事,为进攻创造优势条件。 就这么持续发射了近一刻钟,很快准备的石砲都要消耗完了,王当这时候才抽刀往前,率军冲锋! 巨大的云梯在士兵们的推动之下开始往城墙移动,下方厢车的构造在全力推动下还不算慢,两百来米的距离很快也就抵达,然后倾斜角度的宽大木梯便架着厢车顶一下翻了上去。 云梯架设之后,就如同在四五米高度的城墙前方架起一道楼梯,给登城作战提供了极好的条件。 而士兵们则是在手盾的防护之下,于箭雨之中迅速冲锋。 他们迅速踩着云梯往前方进攻,很快整个城头便遍布了喊杀之声,激烈的厮杀瞬间开启。 金铁交击、热汤泼洒,鲜血飞溅,嚎叫声音此起彼伏。 官兵这边在黄巾的猛烈进攻之下,不断地出现伤亡,近乎精锐之师的强大战力让他们感受到巨大的压力。 但另一边的黄巾,同样十分惨烈,不仅仅士兵们发现敌人异常的亢奋顽强,就连王当在接战之时,也察觉着不对了。 这些官兵就像是都不要命了一样,颇有些当初黄巾拼命攻打故安时的那种狠劲。 登上云梯作战的王当,刚刚砍断一官兵手臂,但对方依然红着眼睛扑上来,直到王当一脚把他从四五米高度踢下去,他才一下给摔的没动静了。 就这么厮杀了有半刻钟,王当立刻吹起胸前挂着的一個木头哨子,却是在短暂的接触后选择退兵。 好在黄巾军官皆经过许辰王当细心培养,具备相当的素质,大战之中也没有慌了手脚,听到退兵信号,便立即带着各自麾下陆续撤退。 不一会儿,刚刚还混乱喧嚣的战场,就变得平静下来,而平谷城头则是响起官兵阵阵的呼喝声。 王当虽然气的牙痒痒,但也只能先行代表回撤至大军阵地,这第一波试探性进攻的结果,似乎有些不太妙...... 等他回到将台时,便看到许辰面色凝重,显然许辰也发觉情况不对了:“敌军怎会如此奋勇,此绝非一般县兵应有之战力。” 王当气恼的丢出去一人,正是他一脚踢下的官兵:“某不知,不若问问这家伙!” 许辰看了一眼小兵,便使随行军医对其断臂进行紧急包扎,只是救治过程中他也同时审问,这才得知张纯重赏之事。 张纯赏格如此之高,那也难怪小兵这么不要命的打仗了。 许辰有些头疼起来:“好好好,这么玩是吧!” ------------ 第80章 军医营 本应该凶险和惨烈的战场,在黄巾军一次短暂的试探性进攻之后,一下变得平静起来,双方就隔着一座城墙遥遥对峙。 黄巾营寨大帐之中,王当的脸色有些难堪:“教主,这可不是我拿不下平谷,是您自己不打的,那可不能说俺不行!” 想起大战之前,自己放出一日克城的豪言,那时候还是信心满满,只是没想到打脸来的如此之快。 弄清楚官兵为何如此生猛之后,不仅许辰不想死磕了,王当其实也不愿意硬打。 只不过为了保住自己的颜面,那也只能把原由往许辰这个教主身上推脱了。 许辰自然不会让王当下不来台,便也点点头算是认可。 只不过许辰看向平谷城头的时候,他难免忍不住叹气起来。 若是一般官兵的战力表现,黄巾复制攻打渔阳一日破城的战绩并非不可能,但现在就这么硬攻的话,就划不来了。 平谷兵在重金刺激之下,俨然已经变得疯狂,这时候和他们死磕,代价就要成倍增加。 没有条件的时候,也许就只能和敌军硬拼,此前带着黄巾流亡,正是没有选择,千方百计玩弄巧计,也一样不少以命相搏的时候,也不得不接受兵员损耗。 所以自己弄死邹靖,就是为了让自己多一些选择,在情况不利的情况下,不至于一条道走到黑。 打仗要死人,这是不可避免的事情,但如今多少有点家底,局势也没到危如累卵的地步,那自然犯不着与去和一群疯子死磕。 “只是教主,那接下来我军该如何?”王当凑了过去问道。 许辰瞟了他一眼:“此战阵之事乃王将军本职,接下来如何作战,何故询问本座,莫非你这大将军就没有一点想法?” 王当一下噎住,随后有些尴尬的呵呵笑起来:“这不是有教主您在吗,我这点拙见就不必拿出来献丑了。” 许辰盯着地图头也不抬,淡淡说道:“说说看吧,我相信你的智慧。” 王当闻言,便略作思索,半晌过去之后,他看向了许辰,有些试探性的说道:“要不然......围城打援?” 许辰闻言,正起身子,随后给他一个赞许的眼神:“就依王将军之言,先围他几日再说!” 很快,黄巾军就确定了接下来的方向,王当立即出帐开始指挥防务,既然要围城,那反而是黄巾要防备敌军出城袭击了。 而许辰也一样是走了出去,一直守在帐外的田石头,立即带着一行二十来人的亲兵跟随护卫。 一路走去,便是到了大军后方的一块独特的区域当中。 相比于其他营寨,这里要简洁干净的多,不仅地上的草木全被清理,还到处撒上了石垩粉,四处还架着火盆正在蒸煮一些布条,蒸煮好的就会有头上带着白巾的士兵捞起来晾晒。 再往里走,就是一个個架起的棚子,棚子里面放置了大量的木板床架,可以看到很多伤病就躺在上面接受此次随行军医的救治和护理。 其中正在进行的这些救治手段,很多都是一看就简单有效。 比如对待摔打骨折的伤员,护理人员会第一时间制作木质夹板固定,又或者是简单小创口,立即清理创口周边污迹,敷上一些早早制备好的草药后,用蒸煮晾晒的干净布条缠绕绷紧。 但这其中也有许多闻所未闻的治病手段,看起来格外的渗人。 比如此时一个病榻旁边,穿着一身白衣头上戴着帽子的张仲景,手里就拿着一些特制的精细器械,正在对一个伤员的巨大刀创进行缝合。 许辰摆摆手,让田石头他们在军医营地外面守候着,免得惊扰军医工作,自己则放轻脚步走到张仲景旁边。 先是观察了一下张仲景,发现这家伙满头大汗但又聚精会神,完全没有发现自己的到来。 这个时代已经有外科手术的医疗手段,最有名的案例便是关羽的刮骨疗伤,而神医华佗更是此道高手。 只不过张仲景对外科却不甚精通,还是在许辰的鼓励之下,他才尝试这缝合之法。 正在接受治疗的黄巾,此时瞪大眼睛盯着张仲景手里动作,虽然疼的龇牙咧嘴哀嚎惨叫,但却也死死咬住牙不敢动弹。 好在张仲景却也手脚麻利,一番操作下来,很快也就缝合完毕,这时候不仅他自己长舒一口气,士兵也解脱的瘫软在病榻喘起粗气。 “仲景初学缝合便能如此熟练,这医学之天赋实在令人惊叹。”许辰这时候出声说话,他知道接下来的事情就可以交给其他军医护理了。 果然张仲景这时候已经开始清洗和收拾器械,今日战事草草结束,伤亡寥寥无几,刚刚已经是他处理的最后一个伤员了。 听到说话,他才发现许辰到来,随后笑了笑:“这算什么天赋,不过事先拿兽肉颇多练习过而已,现在自然熟练些。” 好一会儿,收拾好东西之后,张仲景看了一眼正要被敷药绑扎的缝合创口,点了点头,似乎颇为满意。 这缝合的手段虽然看着渗人,但效果的确不错,十分有助于创口恢复。 只是随后他就叹了口气,他知道这才只是刚开始而已,后面才是真正的鬼门关。 “这般缝合绑扎之后,只要后续不起金疡,便也能够慢慢好转了,至于你弄出来的那大蒜素有没有用,这就只能后面观其功效了。” 所谓金疡,自然就是发炎感染的意思,这即便是对张仲景来说,也是一个大难题。 或许他可以使用一些药材尽可能抑制金疡发作,但具体效果一直都是听天由命,倒是许辰弄出来有种叫做大蒜素的玩意儿,说是可以有效抑制,他也不知真假。 要说信,他还是有点信的,道士方士通常都懂些医术,许辰曾经又跟着张角老道,难保会不会一些特殊手段。 这一点他还真没猜错,许辰能弄出来这大蒜素,还真有张角老道一点功劳。 当然,东西是弄出来了,许辰自己也不知道靠不靠谱,如今便是尝试一下效果了。 ------------ 第81章 钱多抠门 相比于青霉素这种东西,大蒜素制取更加现实可行,即便是汉代也完全具备制取条件。 许辰能弄出来大蒜素,还得感谢张角老道留下来一套用于炼丹的现成蒸馏设备,这老道专业对口,省了自己不少功夫。 大蒜自张骞通西域传入,到如今其实也不算便宜东西,但制取出来大蒜素若真有用处,能救回伤兵伤员,那怎么都是值得的。 有了蒸馏设备,也就可以弄出无水乙醇,只需要把大蒜捣碎放入蒸馏器中,加入无水乙醇慢慢加热蒸馏,也就能弄出来大蒜素了。 现在东西是弄出来了,有没有效果,许辰心里也是没底的。 “那就辛苦仲景后续多做观察,若是用下大蒜素后,发金疡者数量极少,那多少说明有用,此物配置之法本座已做记录,往后可大量复制用于医治,可算我黄巾一物法宝了。” 许辰朝着张仲景拱手说话,神色颇为期待。 张仲景收好东西,背起自己的背囊,淡淡一笑。 “辛苦谈不上,治病救人乃医者本职而已,况且此番随行军营医治伤病,十分有助我钻研简易救治之法,这些尝试和验证之之法,将来都可录入《赤脚医生手册》之中。” 许辰自是点头,随后却也没有放过张仲景,而是带着他一同在军医营巡查起来。 两人不时也探讨一些医治法子,这也是让张仲景十分惊奇的地方。 其实接触下来,他已经发现许辰是不懂医术的,但总能说出一些新颖且有用的治疗方式。 例如适才缝针之术,便是自己听从他的建议进行尝试,现在看来也是颇有用处。 又如许辰十分强调的护理,帮助病人保持清洁、治后恢复这些行为虽然不算是医治手段,但确实能极大的改善病人身心健康,这作用都是张仲景看在眼里。 对于把医学当做追求的张仲景来说,自然十分乐意和许辰探讨这些东西。 许辰却是想着把张仲景这尊大神利用到极致,若是能完善出来军医的机制,让士兵们能感受到足够的战场关怀,这对于激励士气和留存战斗力,都有很大的作用。 两人谈话,也不仅仅只是说医学技术问题,也会谈及军医营的管理问题。 恰好张仲景本就是士人,谈论这些一点都不陌生,于是在两人总结军营现有的问题和经验后,一个个军医营条例也就跟着出来了。 许辰所需要的,也正是如此把军医营往正规化发展。 如今尚在出征,许辰这么悠哉悠哉的在军营晃悠,其实也是无奈,如今要安营据守,那自己可不就是闲的厉害,总得给自己找些事做才好。 直至这第一日就这么过去,夜幕降临之后,许辰才离开军医营,下令全军起火造饭。 黄巾的到来的第一天如此平静,这一点许辰他们出征而来时候没有想到,在城里的张纯众人同样没有想到。 第二日清晨,当张纯带着众人登上城头,看着远处黄巾大营。 虽然距离遥远,但他们也隐约可见黄巾防备的阵型,军营大小军帐不乏人影频繁走动,那些大型工程器械上,还有工匠上上下下进行修缮。 即便是在扎寨驻防的情况下,黄巾依然保持着足够的战争准备,远远看去依然有种强悍的气势。 黄巾九千兵力虽然没法完全铺开围城,但有一千骑兵分成数部,在平谷各个方向徘徊游弋,完全把整個城都封锁起来。 这样的情况,让张纯一时有些沉默。 虽然黄巾不急于进攻这挺好的,但看这个架势他们似乎更像是完全放弃攻城了,这也不是个事儿啊! 张纯左右一看,守城的士兵们无不是喜形于色,他用屁股想也知道士兵们为什么这么高兴。 不打仗只要白白耗着就能拿钱,那能不高兴吗! 只是这样一来,张纯就不高兴了,你们得打起来啊,要多死点人啊,只要别让黄巾攻破防线就可以了,这么耗着怎么能行,不死人的话自己不知道要多掏多少钱! 他转头看向了身边的田畴:“黄巾只围不攻,这是如何情况?” 田畴只是略微沉吟,便道:“恐怕黄巾见攻城难克,便是打起了围城打援的主意。” “围城打援......”张纯闻言,颇觉有理,只不过随后他就皱起眉头:“黄巾何敢如此托大,真待援军来此,究竟是他围城打援,还是我们两面夹击,还犹未可知也。” 田畴又道:“如此,届时再见真章便是。” 张纯看了一眼左右安逸的士兵们,却摇了摇头:“不可,本将等不起!” 田畴闻言,顿时意会,这是张纯不愿多给赏钱了。 世家豪强底蕴深厚远超一般人的想象,灵帝卖官鬻爵,他们随随便便就能掏出几百几千万甚至是上亿钱,如后来曹操之父曹嵩便是掏出上亿钱才买了个太尉当着,天下财富无不是被他们聚敛己用。 张氏的家底真要掏出来,应付这点士兵随随便便就可以,但越是钱多越是抠门,让张纯这么把钱撒给下边的泥腿子,他是绝对不愿意的。 田畴劝阻道:“战事才是首要之事,待援军至合力而击,这是破贼最佳时机,至于将军忧虑之事......自有其他方法应付。” 张纯闻言,眼睛顿时亮起:“子泰不妨细说!” 田畴淡淡一笑,随后道:“待援军至,将军大可以赏守换赏攻,驱策士兵拼命杀贼,从昨日黄巾攻城势头,可知敌军凶猛,若两军皆死战,则结果必惨烈,如此既可破贼,又能减支,将军何乐而不为。” 也就是两人距离士兵遥远,不然此话被听到,不知士兵该作何感想了。 倒是张纯闻言,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他所忧虑正是此事,经田畴这么一说,他立刻就放松下来,只要死的人足够多了,那自己也就不必怎么掏钱。 而昨日与黄巾草草交手一番,他可以看得出来黄巾勇猛,这对昨天的他来说不是好消息,但过几天援军到了,他希望黄巾能更猛一点。 没了黄巾一日破城的担忧,张纯立刻就变成合格的冷血士族。 打仗死的是士兵再多也不心疼,以后再征就行了,钱可都是自个儿的! ------------ 第82章 上了黄巾的大当! 张纯得田畴良策,自是心中大定,便也能够安心等待援军,与黄巾就这么耗了起来。 一日过去,两日过去,三日过去,黄巾依然按兵不动。 张纯田畴每日登城查探,只看到黄巾营寨保持日常的各种活动,一切都十分正常,他自然也不会想着去袭营什么的。 一直到第四日的清晨,他们再度登城远望之时,就看到城头士兵无不是喜形于色,这是因为他们离第六日越来越近了。 再这么耗两天,人人都是五百钱到手,如何能不高兴。 张纯见状却是一点开心不起来,连仗都没有打,便让这些泥腿子这般轻松赚了自家钱,他有种吞了苍蝇的难受。 以张氏的实力,其实真不想给的话,赖账也不是不行,真不给,士兵们也不敢放个屁。 只不过如此一来,张氏士族这脸也就彻底没有了,不管心里如何想的,表面还得要体面才行,而对士族而言,脸面要比钱财更加重要。 张纯冷眼看着喜笑颜开的士兵们,心里只道我张氏的钱不是那么好拿,且看你们有没有那个命了。 抛开这些心思之后,他便专心观察敌营,近万人的大军光是造饭起的炊烟,都蔚为壮观,远远观之,模糊可见营地人群攒动,极有动静。 只是看了好一会儿之后,张纯见黄巾并无进攻迹象,便也就要打道回府。 只不过田畴却皱着眉站在城头一动不动,他远远看着黄巾营寨,似乎在疑虑什么事情,就在张纯就要走下城的时候,他猛地一惊,随后大呼。 “将军留步,吾等被骗了!” “嗯!” 张纯的脚步猛的一顿,转身看去,就看到田畴正在懊恼的击打自己手掌,脸色都变得有些涨红起来。 这些天,他对田畴的聪慧已经十分清楚,连田畴都说被骗,这让他心里顿时一个咯噔。 “是如何情况?”张纯返回城头,连忙询问。 田畴自责的一叹气,便往黄巾营地指去:“将军且看,敌军军帐看似兵员进出频繁人数众多,实则都是一拨人来回假扮出来的声势而已!” 张纯闻言远远看去,初看还没觉得什么,仔细这么看了一会儿之后,他才发觉问题。 果然如田畴所说,他看到敌军士兵换防,往往一队进去营帐,一队就会出去营帐,这倒是没什么不对的的。 可问题是他盯了一会儿之后,发现明明已经进帐休息的士兵们,不多时又从帐中走了出来,然后继续执行着营地的防务。 若是再度紧盯着他们动静,就能看到他们行走一大段距离后,跑到另外一個营区装模作样巡逻一段时间,又在这个营区的营帐开始换防。 这样的过程就这么循环往复,明明营地的营帐都是空的,但却给人营造出一种里面人很多的错觉。 回过神的张纯顿时傻眼,他再这么一看,黄巾看起来是营地充实的声势,但真正的人数恐怕就是外边能看到的三千余人,至于围着平谷打转的一千骑,自不必说了。 那么问题来了,剩下的五千人呢? “张将军,贼军留下的想来只是小部军队,以此来稳住我们,至于主力恐怕早已埋伏援军路上,这……” 田畴说话之时,羞愧难当,被黄巾戏耍让他大为羞耻。 黄巾距离控制巧妙,偏处于一个能看到但看不清的状况,让自己硬是过去这么多天自己才发觉不对。 黄巾这番安排用意明显,显然是因为不想陷入前后夹击的窘境,便留下空营迷惑平谷,先集中兵力破一路援军,偏偏自己还真的上当了。 如此一来…… 张纯却也不傻,立刻也意识到问题所在:“援军恐危矣!” 神色凝重说完这句话,他立刻看向身边有些慌乱的将领们:“速速出兵袭营,追击敌军主力!” 将领们齐声应诺正要去办,但田畴却上前一步。 “将军莫急,先遣两千先锋试探一番虚实为妥,若确认敌营已空,追击援助恐怕已然不及,我军真正该做的,应当是尽快接应另外一支援军!” 平谷居于三县中部,不管贼人是北上伏击犷平援军,还是南下伏击潞县援军,平谷来不及支援,说不定现在黄巾已经和他们打起来了。 此时,如田畴所言尽快连合另外一部,的确是更加正确的选择。 张纯闻言也是醒悟自己慌乱过头,连该做什么都想不到了,居然连个弱冠少年都不如。 “对,就按他说的办!” 很快,城中便点起两千兵,随着一声令下城门大开,便有将领率军袭营,与城外黄巾骑兵一番交手,冲阵至营寨前方,引得一千余黄巾出城作战。 张纯一见情况果然如自己所料,黄巾主力早已不在营中,他也不再犹豫,立即发主力出城支援前部。 而黄巾见状,心知官兵已然探明虚实,那也就没有再装的必要。 他们任务已经完成,无意与官兵在这里纠缠,便鸣起撤退信号,最终在骑兵的掩护骚扰之下,与官兵几度拉扯,成功兵分几路弃营撤走。 张纯田畴则是经过逼问俘虏,得知黄巾主力却是早早几日就已经不在营地,北上埋伏犷平一路援军去了。 他们虽然心中对犷平援军十分担忧,但也知道现在过去支援报信的话连个屁都闻不到了,于是也很干脆的就直接往南而去接应潞县援军,只打算合两县之力以后,再做讨伐事。 张纯田畴所料不差,实则在他们发觉不对时,从犷平往平谷的路途之上,早一日隐藏于两侧山谷的黄巾,在犷平军浑然未觉的情况下发起伏击。 犷平官兵虽有六千余人,但真正能战之兵只不过各家豪强凑出的三千部曲,其余一半皆是普通农民组成的辅兵队伍,黄巾又是以逸待劳的埋伏作战,骤然发难一下就把犷平官兵打的找不着北。 这场战斗不过两个多时辰便已结束,犷平大军在如狼似虎的黄巾野战合围之下,终是战阵崩溃,一时间四散逃离弃械投降者不计其数。 而犷平将领张举更是被黄巾一举俘获,随后被押解至许辰面前,还不及他说一句话,就听到许辰冷淡的发落声音。 “收押俘虏,待我军战后进入犷平,再逐一审理问罪,该死则死,该罚则罚!” ------------ 第83章 作风 荒原之上,喧嚣尽去,有心算无备之下,黄巾埋伏作战,以四五百伤亡的代价,最终取得大胜,一举俘获敌军将领。 此战已经阵亡的士兵自是没有办法,许辰只得命令黄巾小心收敛,随后命随行军医就地对轻重伤进行紧急救治。 这战场救治,却不仅仅只是救治黄巾了,敌军的普通士兵在投降之后,一样可以接受军医的救治。 虽然这只是一个小小举动,但效果却出奇的好,至少那大量投降的犷平兵俘虏们见到之后,对黄巾的态度一下就从恐慌惊惧,变得安心不少。 此战官兵战阵崩溃四散逃离,但也有大部兵力投降。 事后再一清点,此一战便杀伤敌军八百余人,俘虏兵卒千众,民夫辅兵更有两千余人,另有敌军扔下的辎重无数,收获不可谓不丰。 许辰一声令下,全军就地开始驻扎休整,无论打扫战场收敛尸体,又或者是医治伤病管理俘虏,这都需要时间处理,虽然这一口吃的够多,那也得好好消化一下才行。 所有的俘虏,都被黄巾卸去甲兵,集中在一处营地统一看管。 初时他们还担忧自己的命运,他们能想到最凶残极端的情况是黄巾直接杀俘,虽然概率不大但还是有可能的。 而最符合黄巾一贯做法,实则还是裹挟俘虏一同作乱,这却也不是他们愿意的事情。 当然,他们也知道自己是没有选择的,所以只能怀着惶恐的心情等待最终的命运。 直到他们看到有黄巾过来,把所有的轻重伤兵都抬走,然后就在旁边的临时军医营里,在他们的注视之下进行了救治,这一下就让他们安心了许多,对黄巾多少也就有了点好感。 老实说,即便是自家军队,很多时候对伤病也只是自生自灭的态度。 所以能从黄巾这个算是敌人立场的存在手里得到战场关怀,这是极其让他们意外和温暖的事情。 这伙黄巾好像还不赖嘛...... 随后,又有几十个黄巾来了,然后说了些很特别的话。 他们说,他们是为了穷苦大众的军队,而这次的俘虏同样也是穷苦大众,所以他们不会为难俘虏。 他们还说,他们的敌人是那些世家豪强,是大汉朝廷,他们要把这些坐在穷苦人头上作威作福的家伙全部削平,然后把天下的土地重新分给每一個百姓。 他们又说,穷苦兄弟们应该团结起来,一起把这些恶人打倒,等到战后,这里所有的俘虏,都可以分田! 这些黄巾语气十分富有感染力,让人下意识就忍不住信服,而这些话,同样也很抓人,许多人听着听着,还真有些迷糊。 不过仅仅如此,还不至于改变他们的想法,他们虽然迷糊,但也仅仅只是迷糊而已。 接下来的事情,才真正让他们不知不觉陷入其中,然后再也出不来了。 很快,就有黄巾领着他们分别编入了黄巾大军之中,每个俘虏都被指明了自己的军官。 他们进入到黄巾的伍或者什里,最初还因为陌生环境而紧张慌张,但慢慢的也就安定下来了,这些黄巾的伍长什长,乃至同在队伍里的黄巾,对自己其实挺不错的。 不像原本的军队,头上的军官无论大小,对小卒从来都是动辄打骂呵斥,完全是把小兵当做仆人使唤,小卒内部之间也时常会有针对欺凌的事情。 黄巾却截然不同,这里虽然纪律严明束缚很多,自己刚来就被告知很多事情不该做,很多习惯不能有,但这里却也公平和包容。 很多底层小兵,特别是被征用做辅兵的农民们,第一次在军中感受到了尊重。 俘虏之中,正有一人便是如此,作为一个寻常的木匠,胡萄免不了在战时被张举征用过去,没人问过他愿不愿意,因为不想去也会被强行抓去。 农民若是能省吃俭用缴纳免役钱,说不定还能逃过一劫,但胡萄这样的工匠算是特殊人才,征用必不会放过。 毕竟出征在外,无论安营扎寨建造器械,都少不了要用到匠人。 只不过工匠手艺并不能让胡萄在军中获得较高的地位,反而要经常被呼来喝去,一点事让人不满意了,就少不了一顿毒打,这种委屈胡萄都已经麻木了。 而且并不是干了活儿,就不用拿刀剑拼命了,真打起来他一样要上战场。 这次被俘虏,胡萄以为黄巾和以往的军队作风都一样,但是真的被编入黄巾之中后,他才发觉这里不一样,很不一样,每个地方都不一样。 没人骂自己,没人打自己,只有纪律和军令约束自己。 一切职责分明,每个士兵该做的是什么、伍长的职责是什么、什长的职责是什么都清清楚楚。 他甚至看到士兵可以和自己的伍长什长大声反映和讨论问题,军官也不会以上欺下。 当然这不是因为黄巾的军官各个都胸怀开阔,而是他发现军队每个百人都会有个督卫兵。 士兵有任何问题,也都可以向督卫兵反映,这让黄巾军官根本不敢放肆,一切事情都要以军法军纪维系,而不是靠上官的个人威权。 黄巾这一休整就是三四日,他们的严明纪律最初让俘虏们都很难受,胡萄也不例外。 他们没少因为这些纪律遭受处罚,只不过这种处罚和规定都是一视同仁,黄巾本身也是如此,所以他们倒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而且慢慢的,他们习惯这些纪律之后,倒也觉得挺好的,因为他们发现这些纪律,有很多都是保障他们普通士兵的。 又是一日过去,当夜幕降临造饭之后,各营的百人长便在督卫兵的督导下,开始组织士兵们聚拢在一起要围火夜话。 渐渐熟悉这里的胡萄知道,这是要开忆苦大会了。 胡萄每天晚上都会听到士兵们许多悲惨事迹,这些事迹都让他感同身受,因为这都是他或许经历过,或者看到过的事情,他知道这些都是真的。 督卫兵说,这些痛苦悲惨都是大汉天子带来的,都是世家豪强带来的,他们是我们的敌人。 就这么一天天的宣导之下,就在这思想统一的氛围之中,胡萄现在越来越觉得,黄巾说的好像是对的...... ------------ 第84章 小试牛刀 “教主,这几日我督军队对军中俘虏多有宣导,如今也算是小有成效,不敢说让他们彻底归心,但不至引起什么乱子,有我军军官指挥领导,可以使其战也!” 几日过去后,身为督军队长的田石头,立即来到中军大帐向许辰汇报工作情况。 如何对待俘虏,黄巾早有一套程序办法,相比于暴力胁迫俘虏跟随作战,黄巾更愿意用同化的方式接纳消化,当然光靠感化是不完全可靠的,真正兜底的还是军中制度和军官管理。 听到田石头汇报的情况,许辰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正是他培养督军队用意所在,有了督军队监督宣导,不论军政的思想作风均可纠正引导,方向问题不出错,其他都好说。 一旦能够感化这些俘虏,他们自然也会愿意为黄巾而战,在包容公平的军队氛围之下,他们甚至摇身一变会有更强的作战意志和战斗力。 这几日休整,自然不是光为了吸收俘虏而已,而是许辰在等待敌军来伐。 他知道,就算黄巾不动,敌军也会主动来找自己。 如今情况,敌军也只有合两县全力,才有实力和自己打一打,若是分于两地,就算是守城作战,也必定要被黄巾各个击破。 但他们若是合力守一县,就等于把另一县拱手相送,这必然也不能接受。 局势如此,双方近乎明牌,如今唯有会战决胜负,谁能站到最后,谁就是这渔阳郡的话事人了。 许辰也只能庆幸,当下大汉千疮百孔的局面很大程度对自己有利,大汉指挥系统失灵,自己就始终不会面临太大的压力。 此战自己也不能据城而战,否则城外军屯农田百姓难以保全,只能扼住要道扎寨迎敌。 几日下来不断加固营寨,现在已经十分完备,只待敌军来到,再各自周旋了。 事情也不出许辰意料,几日过去,放出的斥候果真汇报敌军动静,如今两县合并万人之众,已往这里一路前来,再有半日,双方就该碰头了。 古代交通不便,可供大军通行的道路就那么点,总有一些关键地方可以扼住通行,则必成交战要点。 如今敌军若要拿下渔阳,则必定要先拔了许辰这座营寨,一场硬仗在所难免。 战争的迫近,让黄巾整个营寨都开始了反应,所有士兵都从前几日的相对放松状态,一下变得紧张起来。 各营列阵,百人长及督卫兵都在站前喊话提振士气,也确实把黄巾的士气都提了起来。 他们知道,身后便是渔阳,便是自家家园,便是乡亲父老,一旦在这里输了,那么好不容易分配而来的田地财产,一朝就要化为乌有。 战士无不是同仇敌忾,一阵阵呼喝之声整齐有力,他们要守好自己这最后一道防线。 很快小半日过去,就有斥候再度报来消息,却是敌军行至前方十里处便驻足不前,似要就地扎寨休整。 许辰沉吟片刻,道:“想来敌军劳师而来,不愿急伐,是以在远处扎寨先做休整。” 一旁王当冷哼一声,上前一步就要请战:“岂能让他们如愿,教主且让某先去试试他们成色,若是不中用,某便一口吞了他们!” 许辰自是准许,当即站起来:“王将军率步骑三千袭营,本座率四千大军后方压阵!” 随着军令下达,很快全军便动作起来,毕竟黄巾以逸待劳便是优势,不能让敌军如此轻易便扎寨,王当点起一千骑及先锋营两千步卒,便先行出营而去。 随后许辰留下千余兵力守住营寨,率四千大军也后方压阵前行。 前方王当行军并不着急,毕竟尚要行十里路,更多的体力要留待作战才好,于是只以缓速行军,如此半个多时辰过后,便见远方有军阵身影。 王当定眼一瞧,只见敌方军阵严密做防备姿态,显然也早有查探自己动静。 如此,便也没什么好说,手底下见真章便是。 “所有骑兵分左右部,于侧翼袭扰,正面两千大军随本将冲杀!”王当冷哼一声,便大声下达命令,随后率军冲锋。 三千大军如流水往前涌动,两侧骑兵拱卫,中间布阵前压,强大的压迫感立刻倾轧而去。 敌军也是严阵以待,待黄巾拉近距离之后,便各自引弓射箭,随着箭雨落下,立刻对黄巾形成不少杀伤,但黄巾冲锋极快,不过两三轮弓箭之后,两军便直接接触上去。 血肉洪流一经碰撞,便是血腥和死亡绽放之时。 黄巾刀盾手顶住前方,承受敌军第一波伤害,随后与后方的长戟长短配合协同进攻,在这接触线上与敌军展开生死拉扯。 敌军同样阵型紧密,顽强的与黄巾进行对抗厮杀,双方你来我往皆有伤亡,但一时之间难分难解不见优劣。 而黄巾两侧骑兵则是始终侵扰敌军阵型,控制着整体的战场态势。 战事虽然激烈,王当自己也在身先士卒,但他并没有被冲昏头脑,而是在厮杀之余,注视着后方压阵而来的主力阵地传达的旗令,然后指挥着战阵士兵进行相应的动作。 小半個时辰后,后方阵地的士兵同样汇入战场,在交战双方均有疲态的时候再度顶上。 战场局势瞬间发生变化,精力充沛的黄巾后备军一经交战,顿时把敌军前阵压得节节后退,但是敌军却也不是软柿子,很快也做出相同的反应,又把战场给稳住。 双方如此来回攻防,谁也占不得便宜,前后不到两个时辰后,直至日色渐渐暗下,双方才默契各自收兵。 夜战实在是个风险极大的事情,也许一着不慎,整个局面就连带崩坏,所以双方都不会愿意冒险。 许辰自是命令黄巾大军撤回营地,今日小试牛刀没占什么便宜,但阻碍敌军营寨修建速度,便是极好的成果了。 只是另一头的张纯就难受了,虽然此战局势还算尚可,但是不能立寨防护,大军就要时刻保持高度警惕,这肯定是不行的。 “入夜后连夜轮换扎营,不得耽搁!” ------------ 第85章 反道而行 夜幕落下漆黑不见五指,但张纯两县大军却难得休息,这并不是他们不想安心休息,而是没有营寨防护,他们只好时刻保持警惕,没人敢赌黄巾是否会行夜袭之举。 张纯只能趁夜令全军戒备,同时指挥扎营。 若是晚上能把营寨立起五六分,明日交战就多少有所依持,战况不利的话,可以往寨中撤退御敌,不至于一下彻底崩溃。 这一万多的大军,已经是他透支两县民力物资的结果,若是在这里败光,那以后就没得玩了。 张纯放心不下,带领田畴及麾下将领夜巡营地,火把照耀之下,可以看到四处都是士兵打桩檑木搭建军帐,而更多的军队则是保持着防备阵列对着外面黑乎乎的夜空,根本不敢有任何放松。 随行将领见状十分担忧:“今日交战我军全靠赏金才能维持均势,若今夜我军不能歇息,明日交战只怕更显劣势,如此不妥啊!” 张纯看了这个将领一眼,无奈的摇了摇头,甚至懒得回应。 这个道理他如何不明白,可现在不把营寨立起,那就不是今夜不好休息了,而是往后日夜都不好休息了。 眼见气氛有些僵硬,还是田畴站了出来:“营寨必须抢先立起来,虽然困难,也只有先苦苦士卒们了,只不过......” .众人闻言俱是看过去:“只是如何?” 田畴叹了口气,十分忧虑道:“在下只是担心,即便我军连夜扎营,黄巾也未必愿意放任。” 或许是老天爷在回应他的担忧,就在他话音刚刚落下之时,只听闻营外黑暗之中,忽有喊杀阵阵,这动静让整个大军都懵了一下。 张纯反应迅速,立即大声呼喊 “敌军夜袭,速速防备!”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本就十分疲惫的士卒们,一下子就都打起了精神,还在忙碌扎营的士兵,更是各自放下手头事情,连忙拿起兵器进行防备。 军营一阵混乱,但好歹还是缓过神来,全员已经呈防御阵型。 奈何黑暗中的喊杀声震天响,但半晌过去,愣是没见后续的动静,再过一会儿之后,却是连声音都没了。 士兵们全都是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张纯几人更是脸色阴沉,谁都知道这是黄巾虚晃一枪,但他们好像没什么办法。 田畴更觉不妙:“今日交战,黄巾虽然声势浩大,实则进退有据未尽全力,或许早就定计疲军之策,如此骚扰我军不得安定,只需两日下来,我军恐怕就要丧失再战之力。” 张纯有些烦躁起来:“本将如何不晓,只是又当如何?” 田畴叹道:“我军或退远处休养之后再做定计,或硬受袭扰强行立营,前者稳妥,只是要多耗时日慢慢前推,后者凶险,但只要捱过便也无事,此后进攻退守皆有可据。” 听闻此言,张纯立即思量起来,这建议让他前后为难。 十里距离实则足够远了,再退远缓进的话,那就不是短时间的事情了,如此粮草消耗难以维系,久战更不是他愿意的事情。 他看着远处的黑暗,慢慢也就有了定计。 “黄巾即便夜袭,也只能是小队尝试罢了,本将还真不信他们敢全军出动,如此动静也遮掩不了,那我军受着便是!” 说罢,他再度发布命令:“继续修寨,分几营兵轮换防务,无论如何,今夜也得给本将军修個五六成来!” 既然已经做出决断,诸将自是没各自领命而去,随后对营地做出安排。 横下一条心之后,营寨搭建速度却是提升不少。 当然,这个过程里,外方时不时有黄巾喊杀骚扰,甚至还真有一次冲杀袭营之举,但也只是草草接触一下便退走了,实则还是为了吓唬他们而已。 次数多了,维持防务的士兵们反倒不那么紧张了,虽然有点烦人,但己方几营轮换休息,倒也还行。 眼见情况慢慢稳定,张纯也就放心不少,愈发觉得自己决策英明。 黄巾虽然狡猾勇猛,但也不是不能对付,且看营寨搭起之后,再如何与他们周旋! 夜色渐深,张纯料定今夜无事,便也转身回帐歇息去。 事实也确如他所想,一直到二更天,营外还都有黄巾骚扰,但也仅仅只是如此了,大军能够应付,他自然也就睡得安稳。 然而也就是二更天时候,从回营就立刻造饭休息的黄巾们,却是纷纷醒来,然后悄无声息的集结队伍。 虽然军中大多夜盲,但终究还是有不少能够视物的,许辰便挑出这些人于前方领路,随后全军士兵都以枝条为带前后牵引保持路线一致,如此虽然行军极为缓慢,但他们俱是休息充沛精力十足,不怕多耗些时间。 如此行事,自是许辰反其道而行之,使百人持续骚扰进行麻痹,再全军袭营一举取胜。 当然,敌军依然有可能保持全军戒备,但此时两军状态不可同日而语,又占据袭营之心理优势,这两点就足够支撑许辰做出这个决定了。 夜袭自是难事,光是走路就比白天多耗几倍,白天半个多时辰的路程,黄巾愣是从二更走到四更天,这才将将看到敌军营火。 此时,所有黄巾都是兴奋起来,但严格的纪律习惯,让他们还是保持足够的安静。 这最后一段路,全军依然以静悄悄的姿态,在黑暗中往敌军营地摸去。 只是他们行走的一些动静或许不至于让远处营地听到,但却一下惊动敌军潜藏的暗哨,一下子,一声高亢的敌袭响彻夜空,不过此时距离已近,这提醒显然无济于事。 如此,黄巾没有继续潜藏的必要,王当立刻站起大喝:“兄弟们,随我袭营!” 黑暗之中,又是喊杀阵阵,只不过这一次不再是百来人,而是黄巾全军压上了,张纯大军还未回过神,就见到黑暗之中,黄巾从四面八方冒了出来,一时间整个营地都彻底乱套。 张纯大军一夜断续休息,本就精神不佳,许多还忙碌扎营之事,更是不堪,骤然被一群嗷嗷直叫的亢奋黄巾袭击,立刻就陷入单方面挨打的境地。 死亡和血腥,一下充斥这个夜晚。 ------------ 第86章 大胜小败 四更天正是深度睡眠的时间,许多换防下来的士兵都沉浸梦乡,骤然的厮杀之声,把他们一个个惊醒,还是各自先迷糊了一会儿之后,他们才回过神来。 等他们匆匆拿起武器出帐作战的时候,只看到营地四处都是厮杀景象,黄巾和己方整个混在一团,不同的是黄巾有备而来尚有组织和指挥,而己方完全是没头的苍蝇。 即便是他们自己加入战团,也只能挑着眼前的黄巾来厮杀,彼此之间完全没有了阵型和配合。 这时候不仅仅是士兵们昏了头,张纯衣服散乱的跑了出来,一看到整個营地被黄巾阵型彻底切割,顿时眼前一黑差点要晕过去,这情况他一看,就知大事休矣。 这下他也一下子懵了,完全不知道如何是好,好在同样慌乱着衣从其他地方跑来的田畴,及时点醒了他。 “将军,军心战阵皆已溃散,事不可为,唯有收拢大军撤退突围了,另要以赏战激励士兵死战断后,方能为突围争取时间!” 就见到田畴跑过来,一把抓住张纯,急切的提醒道。 张纯这才如梦初醒,知道该做什么了,而此时下面几个将领也是匆匆赶来,他也就连忙号令突围。 好在营寨后方还没有失控,几个将领各自收拢军队之后,勉强倒是拉起了一些战力。 但此时前营的局势已经整个糜烂,张纯迅速于阵前发布军令。 “全军听令,只要坚守今夜,全军赏千钱!” 左右亲兵都是骑马在营地穿插,大声呼喊复述这道命令,而金钱的刺激也着实有效,原本还迷茫慌乱的士兵们,彻底疯狂! 原本还危险的战场局势,瞬间就发生了变化,一个个士兵都变成一种癫狂状态,厮杀起来愈发不要命了。 只是前营士兵在奋力苦战的时候,后军的张纯等人,已经纷纷上马准备撤退了。 张纯知道仗打成这样,今夜必定守不住了,所以这赏格自然是随便叫喊。 前营士兵已经被他彻底放弃,哪怕前营全部死光,只要能拖住贼兵脚步让自己安然撤退,那就够了。 这虽然冷血无情,但也确实是战场的正确选择,此时唯有切割保全有生力量方是正道,若是和前营一起纠缠,全军必定都要被拖累进去。 只不过为了维持前方的作战士气,张纯的撤退也只是陆续进行,不然一旦让前营士兵发现自己被卖了,整个战阵立刻就要崩。 若是正常情况,夜袭营地得逞,很快就能杀崩对方。 但是他们在重金刺激之下,愣是爆发出可怕的战斗力,以至于一直厮杀小半个时辰之后,前营士兵才慢慢要被绞杀干净。 最后一些士兵虽然眼睛都杀红了,但同伴越来越少的时候,死亡的恐惧还是占据了上风,最终丢弃兵器投降。 只是此时他们的任务已经完成,后营最后的一支军队,也在昏暗的天色里摸黑撤退。 王当浑身浴血骑马从阵中跃出,看了一眼敌军消失的方向,冷哼一声:“想逃,且看某答不答应!” 说罢,他呼喝下令:“左右骑兵随我追杀,不可轻易放跑了他们!” 左右数百骑跟随而来哄然应诺,然后在王当的带领之下,便往黑暗之中追击而去。 而这时候营地的战争也陆续结束,许辰率军掌控局面,收缴兵器看守俘虏,听闻小兵报告王当率军追杀去了,这让他一下皱起眉头。 “这家伙难道不知穷寇莫追?” 并没有多想,许辰立刻点齐千余人,命令其跟随而去接应王当,而自己则是继续在这里收拾残局。 那些刚刚还在拼命作战的士兵,这时候一见张纯带着后军早就跑的没影,这时候都是不敢相信,然后他们就都强烈的愤慨起来。 傻子也知道自己是被当成弃子了,所谓赏钱那更是欺骗而已。 但此时他们怎么想也都不重要了,后续难免也要来一套黄巾对待俘虏的温暖待遇,以后自然而然就会成为士族天然的敌人,用不着现在去仇恨。 收敛尸体、医治伤员、接收辎重这些事情一忙就是好半晌,不知不觉也就到了天蒙蒙亮的时候。 也就是这个时候,许辰终于等到了王当回来了,只不过此时的骑兵队伍丢盔弃甲,许多人身上都带着轻重不一的伤,数量也明显少了不少。 一看这情形,许辰如何还能不懂,一时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果然,王当下了马之后,也不顾身上的一些轻伤,便半跪地上请罪起来。 “某领兵追击敌军,未曾想他们却于途中埋伏,我军不及之下便吃了大亏,若非后续有步阵接应,恐难以突围。 折损这些兄弟,这是我王当的过错,还请教主责罚!” 说话之时,王当脸色羞愧难当,根本不敢抬头去看。 许辰自然不好过于责罚,手下能用的将领本来就没有,真给王当罚下去,自己就成光杆教主了。 当然,该有的责罚也是要有的。 “且记上一过,待战后再行罚俸,另战后军事研讨会上,你也要以此战为例做出公开检讨,不仅要认识自身错误,更要让全军知晓下次再有这种情况,怎么做才是正确的!” 说到这里,许辰摆摆手:“行了,带着兄弟们去军医营治伤吧!” 王当闻言,如蒙大赦,但随后也唉声叹气,罚钱他倒是不在乎,但在军事研讨会上当众检讨,这脸可就丢的大。 但他还真的没法讨饶,黄巾中确实就有这样的制度。 按照黄巾军制度,战后必有研讨会,上面有高级军官的会,下面也有百人队内部的士兵研讨会。 这种会议每个人都可发言总结得失,提出建议,什么地方做得好可以全军推广,什么地方不好要以后避免,大到战术战法,小到扎营生火的小技巧都包含其中。 如今因为自己轻敌冒进差点造成大错,这种案例必定会在研讨会反复讨论,自己检讨也无可避免。 他也只能把这气放在敌军身上了:“某身上都是小伤,待某稍作处理,再讨敌作战,定要把场子找回来才行!” ------------ 第87章 突围 宜将剩勇追穷寇,追自然是要追的,只不过不能脑子一热就什么都不顾了,许辰当然也知道除恶务尽,这个时候就要继续追击保持压力,最好是一下把敌军整个吞掉才好。 并没有过多的浪费时间,稍作整军之后,只待天色一亮,他便与缠了一身布带的王当共同率军沿途追击。 虽然他考虑到王当伤情,让王当留营修养,但这家伙抵死不愿意,非得跟着部队一起冲,一副不报此仇誓不罢休的模样。 沿途一路而去,路上倒是看到许多散离的敌军小股部队,毕竟他们是夜路逃跑,不走散才是怪事。 而这种离散的敌军,自然是一路被黄巾全部吞下,多半没几个傻到和黄巾大军螳臂当车,只是见着逃无可逃便纷纷投降。 就这么循着踪迹前行,黄巾却愣是没有抓住敌军尾巴,可见对方也是不要命的在跑。 最后一路追了两三日,才终于追到了平谷城。 绕来绕去到现在,作战双方又回到最初的起点,在平谷城墙的内外对峙起来。 这一次追击而来的黄巾却更加不急,此前城外驻扎的旧营地虽然被破坏,但修复起来倒也省事,先头追击部队只需看住县城,但后方也到齐之后,开始重新修缮打造工程器械,这城也就好打了。 袭营一战大破敌军近半兵力,收降俘虏和接收辎重之后,黄巾变得愈发庞大,如今已经是此消彼长之势,慢慢和对方玩也就是了。 只不过,平谷城头的张纯和田畴同样明白这一点。 “将军,如今强弱之势已经分明,守城不过是等死而已,待黄巾大军完备,平谷必定失守,为今之计只有裹挟百姓,以精兵突围方能生存!” 田畴远远看着黄巾阵地,只觉无比无奈,仗打成这個样子,实在不是他预料的事情。 虽然中间黄巾屡屡设计得手,但究其原因,还是双方战力有差。 谁能想到黄巾竟勇猛如斯,若非早先用赏金激励士兵的话,以黄巾表现出来的战力,恐怕平谷第一天就得丢了。 这股黄巾完全没有贼兵的感觉,不仅进退有序,而且战意强烈,并非轻易能够应付。 张纯却神色难看,眉宇之间很有几分心灰意冷的意味:“突围?就算成功了就能如何,难道突围出去,黄巾便要放过我们吗,如今敌强我弱,似乎怎么都是个死了。” 田畴却道:“或可前往邻郡,贼兵若敢追来,将军则可请援,可使贼兵知难而退。” 张纯闻言,顿时看向了田畴,一时若有所思:“子泰以为何处可去?” 田畴微微一笑:“不如去往右北平,如今将军蒙难,我田氏可提供庇佑,只要将军愿意,届时自可安全。” 张纯一时沉默,他一下明白过来,田畴年龄不大,胃口却不小,却是看上自己了。 这些时日已经习惯吧田畴做谋士来用,却忘了人家本身也是右北平世家,真论起实力来,究竟谁才是大哥恐怕还说不好。 他当然知道,若真的接受田氏庇护,也就等于归附田氏了。 同为世家,张纯自是觉得难以接受,但冷静思考,他又发觉自己似乎没有更多选择,谁让黄巾偏偏在渔阳郡落脚了呢,那倒霉的就只能是自己。 如此阴晴不定思虑片刻之后,他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恐怕也只能如此了。”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心里是在滴血的,这一走等于是家底要丢个干净,让他心痛的不是那些财宝粮食,这些东西没了以后总能挣到,真正的命根子实则是土地。 这一走就真的是丢弃家业了,这当然不是他愿意的,只不过黄巾刀子砍到头上,由不得他了。 如今也只能打算暂避锋芒,田氏固然想着吞掉自己,但自己未必不能借田氏之力再度复起,究竟是谁利用谁,还犹未可知也。 我迟早会杀回来的! “立即征发百姓,不论男女老少尽数充军,两个时辰后,随我大军一起突围!” 张纯立即下达命令,整个平谷立刻就鸡飞狗跳起来,到了这个地步他已经不会去想什么张氏在本地的名声,只要能帮助自己突围成功,城中百姓尽数死光他也不在乎了。 走之前,他自然也要把能带走的财货尽量带走,如金银珠宝这种高价值财富,便是带着吃力也不能松手,多弄几辆马车装载也就是了。 至于什么粮草铜钱,却是太占地方,只能全部舍弃。 能把这些财富全都带走的话,凭借手里的还剩下的四五千大军,也算是有些家底,这般进入右北平,其实不太需要看人脸色,真惹急了他自有能力使人难看。 这两个时辰里,城中百姓极为遭难,张纯大军也不管百姓愿意与否,便强行把他们掳掠进入军队,竟硬是裹挟了上万人,终是弄得百姓怨声载道。 但没人在乎百姓的惊恐与慌乱,两个时辰之后,随着张纯一声令下,平谷城门大开,平谷军威逼着百姓一同奔跑突围。 这场惨烈的驱赶大戏,还不等黄巾参与,就已经有数不清的老弱妇孺惨死其中。 他们或者是在过程之中踩踏致死,或者是在被驱赶的时候跑的慢了几步,被士兵一刀砍死。 带着百姓固然拖慢了张纯大军的速度,但也给他们带来了好处,百姓无疑变成了他们一堵移动的血肉防线,每当黄巾追击而来,他们就驱使百姓一起冲向阵地厮杀。 黄巾会不会对百姓下杀手,张纯并不在乎,他只需要这些百姓在惊恐之下冲散整个战场,为自己突围创造条件就可以。 不过让他喜出望外的事情是,每当这个时候,黄巾还真的畏畏缩缩了,居然不愿意对百姓下手! 可笑,一帮贼寇还假惺惺的怜惜百姓,你们自己要给机会,那就怨不得别人了。 此招确系发挥奇效,百姓惊恐之下四散奔逃,一下把整个战场冲的七零八落,张纯军则是趁此机会全力往东而去,完全不顾冲撞百姓,短短时间就硬冲出战场,然后一路绝尘消失。 ------------ 第88章 追击 张纯裹挟百姓的举动虽然冷血,但的确为自己的突围创造了良好的条件,待黄巾逐渐安抚节制百姓平息下来之后,双方已然甩开一大段距离。 许辰却也不可能就此放过张纯,就算他答应,王当也不可能答应。 随后张纯在前方奔逃,而许辰王当则率兵持续追击。 或许是因为后方黄巾的压迫太过强烈,一路上张纯大军都是玩了命的狂奔,在速度上竟然硬是没有输善于奔袭的黄巾多少。 这一追便又是两日,期间走走停停倒也发生数次交战,每次都是张纯撇下一部断后,自己带大军先走,如此拉扯下去,双方不知不觉已经脱离渔阳郡,随后进入右北平地界了。 至此,黄巾也不得不暂且作罢,若是深入进去,必定又要陷入右北平围剿之中,己方劳师远征不是明智之举。 虽然最终让张纯逃了,但一路连续追击,却也斩杀俘虏他们千余人,还抢下不少车的金银财物,如此倒也算是收获颇丰。 在许辰命令之下,黄巾干脆就地休整一番,一路追来不仅士兵疲乏,还产生了诸多伤员,需要做个简易的军医营地进行救治。 自黄巾有了军医营之后,不论是王当这个将领,还是下面的士兵们,都觉得这个存在十分有用。 这一路打仗过来,每当黄巾休整的时候,军医营都会在简易营地救治伤员,到现在不知道挽救了多少士兵的生命,减轻了多少士兵的病痛。 军医营的存在,不仅仅只是士兵们身体上的一层保障,他们心里上的安定作用同样不容忽视。 许辰这個教主,也是时常进入军医营当中关怀伤兵,这一次也并不例外,倒是这一次张仲景忙完手头的事情之后,还笑着告诉他一个好消息。 “此前救治伤员,均有照道长之法制作大蒜素,经我观察,用过此物之后,伤兵确实少发金疡,以在下行医之经验,可以断定此物甚有奇效!” 张仲景说话的时候,嘴角是忍不住翘起来的,那是他忍不住的高兴。 当然,他看向许辰的眼神,也是啧啧称奇。 身为医者,没人比他更懂了,这种奇物能抑制金疡,堪称是神药也毫不过分,这世间病症伤痛,本身多半不是最可怕的,唯独金疡难以解决却更是要命。 如今有了这种神药,未来不知要挽救多少生命。 他也彻底对许辰服气了,这家伙当真是随便掏个东西出来,就有如此神效。 有时候他都忍不住在想,许辰是不是真的能获得神灵启示,不然很难解释,这小子那些奇妙的医理还有现在这个玩意儿,究竟是怎么来的。 听闻如此,许辰也是松了口气,大蒜素虽然制取相对简单,但毕竟是自己这个野路子弄出来的,他没有多大信心。 原以为还要经过慢慢摸索才能弄出有效的成品,没想到一次就能成功了。 这大概就是自然神的眷顾吧...... “如此就好,只要能确认有效,往后就能依照成例进行制取了,只是治病救人讲求严谨周全,仅仅知其有效尚不足够,仲景或可继续研究其药效几何、优化制取方法、甚至效用原理等等事情。“ 许辰笑意吟吟的拉着张仲景,就在军营一处长凳坐下。 “说起此事,却也与我自然道有所关联,仲景若是研究出什么医理来,本将还请你将成果录于我教《自然经》当中,以全经书医科之内容。” 许辰说完这话,张仲景顿时愣了一下,他明显没太理解许辰这话的意思。 犹豫一下之后,他疑惑的看着许辰:“在下不太明白,明明是贵教之经书,为何要收录在下的医理成果?” 许辰呵呵一笑,刚刚说出“这当然是因......”几个字,就突然被一道声音给打断了。 “教主,适才有我军巡防小队于山林处发现一受伤猎户,便顺手带回送来军医营,只是此人并非我军中人,所以我等不知是否应该收治,特来请示。”却是一个黄巾军医跑了过来,向许辰汇报此事。 许辰都没来得及说话,张仲景却毫不犹豫抢先回答:“自然要治,不然要把其丢下等死吗,把人送进来,我亲自诊治!” 那军医闻言脸色一僵,并没有第一时间答应或者行动,而是先看向了许辰这里。 许辰也是点了点头:“百姓有难,我军自是不能袖手旁观,把人带入好生医治吧。” 那军医闻言,这才点头转身离开。 许辰见张仲景已经开始打开背囊,要准备治病了,便也只能把刚才的话题按下不表。 不久后,就见到一百姓被抬入军医营,此人腿部全是血迹,似乎被什么东西扎穿一个血洞,看着煞是吓人。 张仲景一看情况,便心中有数,立刻招呼几个军医把人按住。 随后的治疗,直把伤者疼的扭动挣扎,嘴里更是惨叫哀嚎,不过这种场面在军医营算是见怪不怪了。 也只有许辰在心里同情一下,可惜没碰到另一位神医,不然还可以弄来麻沸散来使使。 好在这人伤势虽然看着吓人,但毕竟不是什么致命伤,处理起来也不算是特别麻烦,张仲景一阵医治操作之后,救治便也结束了。 这个时候,这汉子已然虚脱,极度疲惫的他本能就要入睡休息,但余光看到周围环境,又一下让迷糊的他猛然惊醒! 周围之人,莫不是短发黄巾,他们是......黄巾贼! 意识到这一点的汉子,刚刚因为得救的庆幸一下子烟消云散,然后一个激灵就坐了起来。 “俺没有钱,也没有余粮,家里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八岁娃娃,人也不能离家,各位黄巾爷爷就放了俺吧!” 众多黄巾,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了,感情黄巾贼在百姓眼里就这形象呢。 许辰也是没好气道:“放心吧,我们不会把你怎么样,你若是真害怕的话,现在就可离开。” 回过神的汉子闻言,左右一看,再看了看自己被包扎的伤处,也才明白对方似乎真的没有恶意,这才放心下来。 意识到自己误会恩人的他,摸了摸脑袋有些不好意思:“多谢诸位义士搭救,只是俺家穷,只怕也没法子付治病钱,倒是猎有野彘一头,想来可以抵用。” ------------ 第89章 兴亡皆苦 堂堂黄巾,自是不会贪图汉子的猎物,听闻这汉子要以猎物抵治钱,许辰便言称不必,汉子不便行走,他也遣人送其回家便是。 这汉子听闻黄巾如此大义,顿时大为感动,若非脚下不便,恐怕要跪下道谢了。 黄巾免了治病钱,这自然让他松了口气,但旋即他就打起另外一个主意,却是想把猎物卖给黄巾,如此换些粮食或者钱币拿去缴税。 这么一说之后,许辰方知这汉子是附近乡民,只因官府最近又加征杂税,每户按照土地面积,少则一两百钱,多则四五百钱,一下子就让所有百姓都犯了愁。 黄巾正盛的时候,百姓命好点的,还只需要应付官府加征粮税征发徭役,命不好的话,说不定直接就被黄巾洗劫,然后被裹挟着造反。 不管是哪种情况,对百姓都是灭顶之灾,这时候他们哪有余粮余钱可供缴税,只能各自想办法弄点收入填补空缺。 汉子没有办法,也就只能冒险入山打猎,若是能有些猎货卖钱,总能撑过眼下。 最后倒是让他打死一头野彘,只不过自己也被野彘所伤,若非黄巾救了他,只怕此时他已经伤重毙命了。 如今看着这些黄巾似是好人,他便干脆想着把猎物卖给黄巾,兴许不能吃亏。 知道事情原委,许辰倒是没有拒绝,大手一挥便同意此事,只让汉子给个价格,待伤好些自能带走相应的粮食或钱财。 此事了却,汉子自是欢天喜地,但是走出军医营的许辰却忍不住叹了口气,张仲景同样神色难看。 他们都明白,虽然这汉子暂且算是把官府杂税应付过去,但更多的百姓,恐怕都是没有办法的,这么一来,不知道又要有多少人破家了。 “大乱刚平,朝廷即便征税,安能这般繁重,天子和诸公就完全不想百姓存活吗?”许辰语气冷然。 张仲景摇了摇头,毕竟是做过县令的人,他很明白其中猫腻:“征收杂税从不是朝廷定多少就是多少,朝廷要十钱,州郡就敢要三十钱,乡县就敢要五十钱,到百姓头上也就难以承受了。” 许辰一时默然,随后却是叫来王当,下达一个命令:“营寨附近,有大汉乡镇,你懂我意思吧?” 王当先是一愣,随后嘿嘿直笑:“明白,明白,某这便去办!” 许辰点点头,想了想,又交代一句:“本地乡民,你告诉他们,若是愿意的话,可以随黄巾去往渔阳安家落户。” 王当亦是领命,便转身离去。 张仲景看着这一幕,当然知道王当是要去做什么了,黄巾这套打土豪分财货的手段,他早就见怪不怪。 他原本还想说些什么,但是想到本地百姓的处境,他也只能叹了口气。 清扫一個乡,对如今的黄巾来说只不过是顺手为之的事情。 不过一日功夫,王当便率军回营了,不仅带回当地豪强的一些财货,还知道了这次征税的来由。 据拷问小吏而知,这税钱原来是宫中失火损毁严重,朝廷向天下征收的修宫钱。 这钱不仅百姓要交,就连地方官员一样少不了,很多补充到地方来的郡守县令,无不是缴纳百万千万才走马上任。 有风闻说刚刚上任的右北平郡守刘政,便是交了两千万钱才得以授官。 许辰得知原委,心道果然如张仲景所说一般,这些地方大吏花了这么大代价才上任,不加紧盘剥回来才是怪事。 仅仅这次,恐怕都不能让他们回本,这次征税也才是刚刚开始而已,往后还有无穷无尽的手段等着百姓。 这样的天下,如何不该推翻重建呢…… 许辰翻身上马,率领着气势如虹的黄巾大军开始返回渔阳,如今战事结束,接下来就是享受胜利果实的时刻了。 赶跑了张纯大军,整个渔阳大郡主要地域,已经完全是真空状态,只待黄巾进驻,便可称据有半郡之地。 至于距离更为偏远的乡县,许辰就不急于一时了,先把吃进肚的消化好,才好留下肚子继续进食。 此战黄巾堪称大胜,将士们的精气神自然也十分高昂,回程之时,大军在自然教旗帜的率领之下,高歌凯旋,那扫清天下的气势直冲云霄。 许辰同样是意气风发,黄巾这一抻手脚,总算是打开了一些局面,多了一些生存空间。 从一县之地扩张到几县之地,土地人口资源量级完全不同。 此前在渔阳,虽说许辰已经尽可能减少黄巾的治理成本,连几千黄巾都直接放归垦田去,最终真正要养的,实则只有军屯的一些什长屯长以及核心的一千五百余军官建制,但即便这样,养起来也十分吃力。 若是没有一路搜刮世家豪族攒下的家底,黄巾根本撑不过这几个月,就连这次作战,都是靠着向治下百姓借粮才支撑起来。 而此战获得大胜,情况就要好得多了,相当一段时间内,黄巾都可以获得相对安定的发展环境。 张纯必定不会甘心就这么丢了老家,但要重整旗鼓再度杀回来,却也不是短时间的事情,外郡豪强只怕没几个愿意拿自己的家底去帮他报仇。 可以说,黄巾暂时已经没什么外部压力,如今有钱有闲,已经到了新的发展窗口。 此战除了张纯虽然最后带走许多财货,但多数都是金银器物这种贵重物品,对眼下的黄巾而言,这些东西并没有意义,反而是留下的粮草货物,才有实在价值。 至于潞县和犷平两县,那财货保存更是完整,就等着自己去提现了。 那都是世家豪强不知道几辈子积累下来的财富,只要把这些财产全部清点没收,黄巾就能从赤贫状态一下奔向小富。 有了这一波肥,不论是招募兵民的饷钱,还是向百姓借取的钱粮,也能轻轻松松兑付偿还。 当然,这些财产终究是能消耗完的,真正重要的资产,实则是人口和土地。 只要黄巾在治下完成第一波秋收,就算是彻底摆脱靠搜刮豪族度日的境况了,那也是宣告黄巾大业走上正轨的时候。 许辰策马而行,只觉天地广阔大有作为,自己又朝着那宏大事业前进了一步。 ------------ 第90章 兄弟们,回家了 渔阳城外,当黄巾的身影出现在地平线的第一时间,早早就在这里等候的百姓们一下子沸腾了。 这个时候,他们是欣喜欢呼的,但也是惊慌担忧的。 早先几天,先一步送回来的伤兵们,已经带来了黄巾大战胜利的消息,这让整个渔阳都欢欣鼓舞。 黄巾赢了,也就是自己保护住了自己的家园,不必担心官兵杀回来剥夺自己来之不易的安定生活。 这不仅仅只是黄巾军的胜利,同样也是这些给黄巾借钱借粮的百姓们的胜利。 面对官兵的威胁,他们完完全全与黄巾保持着一条心,没有一丝一毫的掺假。 站在这里的百姓,每个人脸上都挂满了笑容,他们手里提着食篮,已经想好了各种办法要让黄巾士兵吃上几口。 上次送行的时候,这些犟娃娃嘴上说着什么纪律,愣是不愿意接受,可把百姓们气的够呛。 当然,这种欣喜的背后,就是百姓们对家人的担忧了。 之前,已经陆陆续续有好几拨伤员和遗体送了回来,这些都是在战场产生的伤亡,而这也是他们家属极致的伤痛。 百姓们可以看到,各家去黄巾那里认领遗体的时候,别人是如何的撕心裂肺,毕竟那是他们家里的儿子、丈夫、父亲...... 没人愿意这种事情降临在自己头上,哪怕是跟那些断手断脚的重伤士兵一样,也总比人直接没了要好。 今天等在这里的所有百姓,都知道黄巾主力大军要回来了,而一起回来的,也有最后一批的伤亡将士。 他们都在祈祷着,自己家里的儿子、丈夫、父亲是活生生的走回来,而不是冰冷的躺在担架上。 百姓们翘首以盼,直到烟尘越来越近,当只有几百米远的时候,百姓们再也抑制不住,他们欢呼着迎接着义师归来,然后箪食壶浆主动往大军跑了过去。 很快,黄巾军就与百姓人群整個交汇在了一起,原本还算齐整的队形,一下子就被完全冲散,士兵们也彻底被淹没在百姓的汪洋大海之中,然后他们看到的就是四面八方送过来的茶水吃食。 虽然他们遵从纪律不敢张嘴,但架不住一只只手愣是把他们的嘴掰开,然后各种东西就塞了进去。 一旦百姓们成功一次,必定会有一场放肆的哄笑,似乎是他们做了一件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般。 而士兵们则是苦着脸一副慌乱的模样,在许辰的持续建设和监督下,纪律已经慢慢深入到士兵的习惯当中,哪怕是许多进入军队不久的士兵,往往也只需要几天就能培养出这种足够严格的意识。 如今被乡亲们把吃食全塞进嘴里,无疑就是违反了纪律,担心受罚的士兵皆是心中惶惶。 好在这热闹和嬉闹场面之后,他们各自再看同伴,才发现中招的远远不止自己一个,从上面的军官到下面的士兵,就没有一个逃出去的,每个人嘴角都沾了不知道多少东西。 不是有句话叫法不责众吗,既然这样,这次或许就不会处罚了...... 大概吧...... 士兵们并没有过多纠结这点,就算到时候要挨罚,也是大家一起挨罚,那也认了,至少乡亲们的心意他们真真切切感受到。 或许那些从渔阳招募的青壮和民夫感觉还好,但是原本的那些黄巾,实则却是从冀州或者涿郡一路跑来的。 作为外地人,如今也能感受到本地乡亲这么发自内心的认可和喜爱,这种纯粹的感情让他们很多人眼眶都红了,而这也无疑更加坚定了他们的使命感和心中信仰。 这场属于黄巾也属于渔阳百姓的胜利,让所有人都沉浸在喜悦当中,他们尽情的表达着自己积极的情绪,只不过当欢庆持续许久之后,百姓们慢慢就发现了一个问题。 义师班师这自然是令人高兴的事情,只不过只看到将士的话,似乎少了什么。 咱们救苦救难的大天师呢! 不知不觉的,百姓和士兵就都安静了下来,他们往大军后方看去,只看到一杆巨大的旗帜飘扬前来,那土黄色的旗面上,是自然教那独特的教徽。 扛着旗帜的田石头紧紧随同在许辰一侧,而在他们身后的士兵们,则默默抬着担架,担架上尽是没了声息,裹着白布和草席的阵亡战士。 原本的喜悦瞬间消散一空,严肃和沉重的气氛扑面而来,百姓们的心,也一样跟着揪住了。 此时人群混杂,百姓多半都没有找到自家亲人,他们都很害怕自己没看到的亲人,最后出现在那些担架之上。 许辰神色肃然,士兵和百姓自发让开道路,行至渔阳城门之下的时候,他才停下脚步,而身后士兵们则小心翼翼把担架放置在地上。 许辰转过身,目光落在这一具具的遗体上。 白布和草席并没有掀开,这是给阵亡将士最后的体面,此时不过停置一会儿,空气中已经开始弥漫腐臭气味,可想而知其下是个什么模样。 只不过这并不让许辰觉得可怖和不适,因为这些将士死的磊落而伟大。 他们是守护这片土地的人,即便以森森白骨面人,那也只会使人安心。 “兄弟们,许辰送你们回家了......好好安息,未来的路,我会一直走下去的。” 神情肃穆,用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说出这句话之后,许辰嘴里出现明明低沉,但气势坚决的似诵念似歌唱的声音。 老黄巾们都恍神,他们想起来了,这是教主度化战士的方式。 其他人虽然第一次见,但看到这种场面,却也明白是在做什么,他们的神色也一下跟着悲戚起来。 且不说这些躺着的人,可能是自己的家人,就算不是,那他们也是为了守护自己战死的,他们看在眼里,一样觉得心疼。 杀千刀的大汉朝廷,还有那些杀千刀的贵人老爷,为什么就不能让俺们过好日子! 当许辰的声音落下,这不知是别致还是不伦不类的法事也就结束,随后许辰蹲在一个遗体旁边,拿起了一个轻薄的木牌,上面刻录着战士的姓名籍贯。 这是出征之前,黄巾命令那些降官,给士兵们特意做的身份铭牌,而现在许辰就一个个念着上面的名字和地址,通知着家属来认领。 他要亲自把每一个人,都送回家。 ------------ 第91章 道统 黄巾挟大胜而归,乃渔阳军民共庆的喜事,虽然战争带来的牺牲给这份喜庆增加了一分沉重,但生活终究是要往前行进,即便是遭受伤痛的百姓家庭,也只能收拾心情为生活奋斗。 战争胜利,是他们安定生活的保障,现在是所有人享受胜利成果的时候。 春耕已经结束,百姓日日观察庄稼长势,每日都要下地除草除虫,只期盼秋日到来能有个好收成,这种安定生活,已经是他们所追求的幸福了。 家有良田,没有苛捐杂税来打扰自己,不必担心战争降临,这就足够了。 百姓的生活平静安定,黄巾的工作却也轻车熟路,此一战尽得平谷、潞县、犷平三县,有了许辰在渔阳修炼完全的内功,此时不必他事事操心,组织也能自行运转。 原本在渔阳安置不下的诸多黄巾,立即被补充到三县当中,然后分置军屯,开始清理豪族,问罪用刑,并清查资产分田制法,一切都与渔阳如出一辙。 这一套操作下来,黄巾以最快的速度收拢几地人心,然后开展组织建设。 其余三县人口不一,最终黄巾按照人口,另在三县共置军屯二十二个,合渔阳七个军屯,则黄巾治军屯二十九個,共治人口近十三万,实实在在控制住了渔阳半郡之地。 当然要把这些工作全部做完,并不是短短几日之功,只能留待黄巾慢慢去做。 倒是许辰这个教主,却是在战后少问事务,只日日请来张仲景密谈,其中所说内容完全不为外人所知。 但其实两人说所,只不过是延续曾经在军医营的话题而已。 静室之内,许辰与张仲景相对而坐,旁边是一个炭炉煮着茶水,两人中间则是放置着一卷卷的空白竹简,张仲景知道,这是许辰要创作《自然经》的文字载体。 自己之所以出现在这里,是因为许辰委托自己帮他记录文字。 按照许辰的说法,是他这个教主不擅文字,只能让自己来帮忙了,如今自己和他关系尚好,也不好拒绝,便也答应下来。 如今竹简备好,旁边也摆放着笔墨,只待许辰诵述经文内容,他就可提笔撰写了。 其实他也很好奇,许辰这《自然教》究竟是个什么路子,较之张角老道信奉的《太平经》究竟谁优谁劣。 《太平经》由于吉创作,乃二十多万字的巨著,实则是当世一时显学,在黄巾起事之前,天下士人乃至宫廷大儒,都对此经颇有研究。 此经不仅仅只是道家信仰论述,实则也可以认为是道家对皇帝献出的治事方案,是道家往皇权靠近的一次尝试,只不过最后结果不是皇帝采纳《太平经》以道代儒,反而是张角这个反贼头子扯着太平道的名号开始造反。 若是张角成功当了皇帝倒也还好,那么往后道家治世则成必然,道家的努力也就成功了。 只是如今黄巾大业陨落,《太平经》的地位一下就变得尴尬起来,如今已然成为大汉禁书,即便是现在冒出来个许辰打着黄巾旗号,想的也不是继承《太平经》衣钵,而是要借壳上市另起炉灶。 以张仲景对《太平经》的了解,这部道家著作实则很有水平,不然也不会成为一时显学。 许辰这么个毛还没长齐的家伙,真能创做出超越《太平经》的东西来吗? 这一点他十分怀疑,如果许辰做不到超越的话,那么另起炉灶就显得有些可笑了。 太平经不仅有道家对世界认识的经典论述,也有对君主治事之道的论述。 当然,儒道彼此互相抄袭融合,里面少不了有许多和儒家观点相合的理念,比如儒家讲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而太平经也说德仁义礼文武法,这些内容双方查重率十分之高。 但不管怎么说,太平经对世界、社会、国家、君主都有自己的一套完整解释,绝对算得上是一套优秀的治世之说。 也就是现在学术端被儒家牢牢把持住了,不然换上这一套,一样能指导社会运转。 不是张仲景看不起许辰,而是他知道要完成这样的著作,必定需要对世界和社会乃至国家有足够深刻的认识,这都是需要阅历的。 你一个十五六岁的家伙,凭什么超过于吉大半辈子的呕心沥血之作。 一切准备妥当之后,许辰微微一笑,随后安静的房间里,便响起他平静且自信的声音。 “自然神者,不可名状,不具意识,是为道理法则,始有法则,方有万物演化。 宇宙万物,不论星辰生灭、日月轮转、四季更替、生老病死,皆由法则定理而生演运行,唯观察归纳总结认识法则定理,而可窥见万物机理。 求索真理,明知世界,此人类者修行自强之道。 证得三道,凡人利工事;证三十道,凡人消疾疫;证三百道,凡人安享富足,突破桎梏,上九天揽月,下五洋捉鳖;证三千道,凡人化神,无所不能,执掌真理,鞭策宇宙!” 说到这里的时候,许辰的声音停顿,然后看了过去。 张仲景这才回过神,然后默默的蘸墨开始撰写,只是他越是写,脸色也就愈发古怪起来。 他当然明白,这是许辰......或者说是自然道的世界观。 对于任何一个完整的学说来说,这是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你至少要说出或者编出一套东西解释这世界怎么来的,人家才能信你的其他东西。 只不过,只是这样的话,未免有些太简单了吧。 虽然儒家在这一方面也不怎么行,但这并不妨碍张仲景心里质疑。 你一个道士,干脆就把道家那一套抄去用也不丢人,干嘛要自创这么个不伦不类的玩意儿来。 当张仲景慢慢撰写完毕,许辰看到他的古怪的脸色,便是笑了笑:“我教世界之说,仲景觉得不妥?” 张仲景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直言相告:“倒并非不妥,只是太过简略,恐怕难以使人信服。” 许辰闻言,不仅不恼,反而哈哈一笑:“仲景说的不错,这的确简略,但完成此经并非本座一人之功,而要合人类群体智慧世代努力共同完成,或许百年千年万年过去,此经也依然不能全书。” ------------ 第92章 方法论 此前一路走来,最重要的结果就是解决了存亡问题,如今黄巾盘踞四县之地,终于算是有了些生存空间。 这让许辰不必把所有精力都放在不容耽误的战事上,从而可以开始为黄巾的长远发展考虑考虑。 其实如果从理智的角度而言,当初直接继承太平道的道统,无疑更有助于事业发展,毕竟张角老道已经打下底子,只要自己这个教主做大了,自然而然就能全盘接受黄巾遗产。 如今另起炉灶,以后其他地方的黄巾就未必愿意认了。 但许辰依然不后悔自己的选择,只有走出一条全新的道路,才能带领这个文明走出历史的怪圈,纵然这样过程会艰难许多,他也毫不畏惧。 于是关于神教的建设,就不得不提上日程,而首要的一件事情,那就是得把自然道的经文给弄出来。 这天下的任何神教,都需要依靠经文去塑造教众的思想和行为,不然的话,就无法凝聚统一的意识。 只要你的故事讲的能让足够多的人来信,那么就能借着神灵的名头来驯化世人。 一般来说,神教讲故事虽然内容不尽相同,但内核都差不太多,总会有一个具体的神来创造世界,而信奉宣扬这位神灵的神教,自然而然就成为神灵在人世间的代表。 但许辰却与这背道而驰,在玩一种很新的神教玩法。 这世上根本不存在真正的神,那就不必去编造一個具体的神,但科学规律和法则是客观存在的,那么所谓的神为何不能是法则本身。 至少这么一来,世人信奉的东西不再是虚妄主观的,而是具体现实的。 而教众修行,不必是苦罚肉身的苦行僧式的自我内耗,也不必是禁绝欲望的非人道态度,有这个毅力拿去搞点研究他岂不是更好? 对自然道而言,钻研大道法则探索万物机理,便是修行之道。 别的神教修行,好处都是虚妄的。 而自然道修行好处却都是真的,只要修行得道,强大的就不是人类个体,而是人类整体,这格局不知道大到哪里去了。 终究,神教只是一个框,要把信众往什么方向引导,还是看你里边装的什么东西。 只不过,许辰的解释让张仲景有些不好理解,他疑惑的看着许辰:“什么样的经文,需要由世人共同完成?” 许辰笑道:“既然是自然道,自是要解释世间万物机理,但哪怕穷尽我一生,恐怕也不足将一个小问题钻研至极致,而这世间万物何其繁多,唯有全人类共同发挥智慧,方能一点一滴发掘真理。” 这时候,许辰微微一笑:“这也正是本座请求收录仲景医学研究成果的缘由,有仲景的成果,则可帮助世人一点点窥见医理,这何尝不是世间真理之组成,而只要世人发挥智慧不断研究各种道理,最终汇于经书聚沙成塔,则人类可窥真理全貌矣。” 房间一下子安静下来,只能听到一边火炉燃烧的轻微声音。 张仲景一时有些怔怔,且不说他的世界观是如何模样,此时听闻此经文之说,他本能觉得似乎真的很有可行性。 更加让他耳目一新的,是许辰所说依靠人类共同智慧的说法。 联想到自己身上,仅以医学研究而言,其实这是十分困难的事情,但如果世间研究此道的人足够多呢,万千大众是否可以发掘出更多自己未曾明白未曾想到的道理? 但回过神来细细思索之后,他又摇起头来:“话虽如此,所谓真理岂是凡人轻易窥见,众生愚昧,不足行此事也!” 许辰却也同样摇起头来:“真理难以求索,实因缺乏方法而已,然本座已参透此事,今有自然学方法论,可助世人打破桎梏,窥见真理!” 张仲景浑身一震,他看向许辰第一眼是怀疑的,真有人有法子探索真理? 许辰那张年轻的过分的脸,让他下意识拒绝相信。 但是许辰那极度自信和平静的笑容,却又忍不住让他动摇。 说不定这家伙真的能行呢,毕竟这小子一直都让人觉得挺邪门。 “在下愿闻其详!”张仲景下意识打起了精神。 许辰却不急回答,而是拿起茶壶,给张仲景泡上茶,这才慢悠悠先问了一个问题:“时下世人说世界,讲道法天命,讲阴阳五行,仲景以为然否?” 张仲景一时还有些沉默,关于对世界的认识,他作为一个儒家士人还真不太好说。 儒家学说更加偏重人与人的学问,在对世界认识这一块,其实是极大的短板,可以说完全就是瘸腿的状态,一直到宋明理学的兴起,才逐渐完善了儒家的宇宙世界观。 反而是道家阴阳五行气的解释更加完善,先不管是不是真的,起码还算是自圆其说。 就连医学理论,也多是套用道家理论,世人也更加接受这套解释。 还是沉吟一会儿之后,张仲景才道:“此先贤之说,自有其道理。” 许辰却笑道:“此类东西是否正确,不取决于先贤,也不取决于你我,而在证明!” 张仲景愣了愣,这种东西,要如何证明? 许辰这才图穷匕见:“真理法则演化万物,其本身切实存在,既然切实存在,则必定可以明证,唯有先经过设计证明,世人才能得求真理,不能证明者,不足为真理也!” 许辰说到此时,神情变得严肃起来,接下来的一句话,或许是他带给这个时代,最为珍贵的礼物了。 “探索真理是为修行,修行之目的,在改造世界强大自己,而真理所在,尽在眼前所见世间一切现象,盖因世界运行底层机理,皆为道法法则,如此则可以以自然现象逆求真理也。 本座有自然学方法论便可求索真理,一者观察现象、二者提出猜想、三者设计实验、四者得出结论! 唯此四步之后,方可称证得真理,如此可以录入《自然经》,以全三千大道!” 自然学方法论......观察现象、提出设想、设计实验、得出结论,用这样的方法,就可以探究出真理来吗? 张仲景对此并不太确定,但是,他突然有些跃跃欲试的冲动。 ------------ 第93章 现象、猜想 听闻许辰自然学方法论,张仲景颇觉精妙,世人并非不知实证之重要,只是这天下诸多学问,世人更多不知该如何去证。 那宇宙演化之理,日月轮转之理,四季变化之理,人力不能触及,又如何可以证明,为求解释岂不是只能穷尽想象。 即便是生老病死这样的事情,张仲景对此更为熟悉,但当下医理他也点不清个所以然。 若是有一天,自己也能有证实医学理论的手段,他一定会欣喜若狂。 智者追求真理,谁又不想得到确定现实的结果。 此时他觉得所谓方法论颇有意味,但真要应用的话,他却忍不住摇头,不知该如何下手。 “在下愚钝,实不知如何用此方法,道长可以解惑否?”他看着许辰的眼神,颇有些期待。 许辰闻言,并不觉得意外,这种事情说起来容易,但付诸现实,实则难如登天。 说是观察现象,然而人类早已对身边一切自然现象习以为常,很难去打开思路思考背后科学原理。 不是人人被苹果砸到,都能琢磨为什么东西要往下落。 要做到这种事情,需要人跳出自己的习惯性思维,或许还需要一时的契机和灵感,才能有一些大胆的奇思妙想,然后经过逻辑严密的实验去证实结果。 许辰知道,这真的很难,能做到的都是人类顶尖天才,所以张仲景现在迷惑,属实是再正常不过。 他沉吟片刻,随后左右一看,最终目光落在了旁边的小炭炉上,可以看到此时里边的炭火烧的正旺,一些炭灰则是在旺盛的炭火中往空中飘扬。 许辰顿时有了想法,便指向这炭炉:“仲景请看这里。” 张仲景看了过去,但这让他更加迷惑了,不就是一个烧着的炭炉吗,这有什么值得看的? 许辰见他神色,只是微微一笑,随后道:“这世间事物,无不是从高落低,那为何这炭灰却能在火中往上飞扬,这难道不奇怪吗?” 张仲景闻言,顿时愣住,他猛地反应过来,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起火起炉这种日常行为,这个时代的任何人都不陌生,根本不必真的去观察,只许辰这么一点拨,他就立时确认这种现象。 只要是起火,如何不见飞灰呢,只是并没有人真的去想过这现象的原理而已。 若不是现在许辰说起,张仲景也不会产生探究的意识,因为这就是他日常生活一种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现象,就如同水往低处流一样理所当然,从而让人本能就忽略掉了这些现象。 他盯着炭炉,整個人都一下呆住,是啊,为什么灰会飞起来呢? “有没有一种可能,气实则是真实存在的,而且它本身具备重量,如果一个东西比气更轻,它就能往上飘?”许辰悠哉的端起茶杯喝上一口,见张仲景久久思索,便笑着说出看法。 气有重量,比它更轻,就能飞起? 听到许辰的说法,张仲景先是眼前一亮,这种说法的确新颖,第一时间他觉得有些道理。 但是再认真一想,他就摇了摇头,目光重新落在炭炉的飞灰上。 “不对,若依你说法,飞灰该不断上扬才对,然实则是它飘高之后,便缓慢落下,难道它的重量还能忽高忽低不成?” 许辰不用去看,也知道张仲景的反例是对的。 只不过他所说比气更轻的东西,并不是指的飞灰。 只见许辰伸出手指,先是指了指炭炉,又是指了指上空,对着张仲景微微一笑。 “那为何飞灰在火中起,在上空落呢,明明它是一样的灰,却在两个区域有两种状态,这不是更加奇怪吗,究竟是什么外力在影响着它的状态?” 许辰这一问,又把张仲景给问住了,顺着思路一想,这事儿也确实奇怪。 不应该啊,如果飞灰要落下,那最开始就不应该飞扬,而现实已经飞扬了,那为什么又落下,这起起落落的,还真有点邪门。 许辰这次却不说话了,只是静静看着张仲景冥思苦想。 房间极度安静,张仲景就这么盯着飞灰升起又落下,久久都没有说话,只因此时他神思困顿,无法得解。 他由此联想到炊烟狼烟,实则也是如此,烟升上空,然后灰烬落下。 这寻常的现象,若真是认真思考,确实一下就把人困住了,要想明白还真不是什么容易事情。 直至许久过后,他把思考的方向,放在火中与上空两个区域不同之处上,而也由此开始思考出来一些眉目了。 皱着眉沉吟许久,他才抬起头看向许辰,有些不太确定的道:“若说二者区域有何不同,那便只有冷热了,火中热,上空凉,难道是冷热在影响着飞灰起落?” 他话音刚落,许辰便猛地一拍案桌,然后赞叹出声:“仲景果然才智精绝,冷热一说,令本座茅塞顿开啊,我想,该是如此!” 张仲景刚刚才耗费神思,骤然被这么一声响给吓了一跳。 他看过去,只见许辰面含笑意,其实并没有惊喜之色。 看到这样的表情,张仲景如何还能不明白许辰只怕早就想到这点了,所谓茅塞顿开只是哄自己开心的而已。 “或许,那比空气轻的事物并非飞灰,而是空气本身,或许是热空气比冷空气轻呢?” 许辰神色颇有几分自信,顺着刚才的话就继续说起来:“我猜想,空气受热而变轻上升,所以能托起飞灰升空,而至上空变凉,没了热空气的浮力,飞灰岂不就落下了。” 张仲景顿时一愣,按照许辰这样说法,似乎还真的能解释通。 张仲景越想越觉得有理,而也就是这个时候,他醒悟过来,眼下不正是在应用许辰的自然学方法论吗! 刚才两人实则就是在观察现象,提出猜想! 他明白过来许辰提这一茬的意思,但随后他就有些不以为然:“就算道长适才所说是真切道理,但知道这些,于人类而言又有何用呢?” “首先,刚刚的只能算是猜想而已,因为它没有经过实验验证!”许辰挑了挑眉,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其次,仲景说没有用处,那本座是不认的,本座就设计一次实验,让仲景看看,这样寻常细微的道理,能做到什么事情!” ------------ 第94章 好人就该被拿枪指着? 黄巾一场大胜,也意味着半个渔阳郡变天了,除非大汉朝廷再度收复故土,不然至少渔阳、平谷、犷平、潞县四地的话事人,就彻底变成了黄巾。 而黄巾对地方的治理,并没有因为地盘扩大而松懈,反而越发的严谨。 有了此前三个月的组织建设,这让黄巾有能力对地方展开更加精细化的管理,比如这次大战之后,黄巾就对治下所有地区开使推行民籍制度。 现在开始,所有黄巾统辖的百姓,都要开始划分民籍类型,比如在战后被放回犷平的胡萄,就面临着这样的选择。 自己究竟是该选择落户军籍,还是落户匠籍呢? “乡亲们听好咯,咱们黄巾在每一村,都要定军户二十,军户需出青壮做黄巾预备兵,平日在本村要接受什长组织,五日一小操,十日一大操,若是打仗了,那当然也是要随军出征的!” 犷平所属一个小村落里,被分配来这里的黄巾什长,正在向村民们宣扬黄巾的政策。 这些内容,不仅仅是人群里的胡萄听得认真,其他村民们也都是瞪大眼睛。 突然从大汉子民,到现在接受黄巾治理,他们心里还是挺新鲜的。 作为平头百姓,他们不在乎上面是黄巾还是大汉,他们更在乎谁能让自己过得更好。 而黄巾来了之后,做的事情,就一下就俘获了穷苦大众的心,在农业时代,分田永远是最简单直接且有效的拉拢百姓手段。 当田分到自己手里,当黄巾许下废除一切苛捐杂税的时候,老百姓们想不支持都难啊。 尤其是黄巾的那些督卫兵,时不时就来到村里给乡亲们宣导思想,让乡亲们全都把大汉朝廷和世家豪强当做敌人,完全已经和黄巾是同仇敌忾的状态。 只不过如今听到黄巾的军户政策,村民们多半还是比较犹豫。 毕竟当兵打仗是要死人的,以往给大汉服役,大家最怕的就是兵役,虽然黄巾是义师,对百姓也是真的好,但要大家主动去当军户,他们却未必愿意了。 一旁的胡萄心里有些五味杂陈,以前官府征发兵役可是不带商量的,各家只有交免役钱或者交人的份,纵使家人死在战场上,又有谁敢多说一句? 如今黄巾又是分田又是免杂税的,制定军户也采取自愿的原则,这么宽仁的态度,乡亲们反而计较起来了。 或许是在黄巾军中接受过彻底的思想改造缘故,胡萄心里突然有些反感。 怎么面对坏人的时候忍气吞声,对好人就变得计较起来了呢? “俺报名,俺家做军户!” 四下沉默的时候,胡萄心里窜出一团火,直接就站了出去。 这個时候他感觉身后有人在扯自己的衣服,他知道那是正抱着娃娃的婆娘,但他还是没有动摇,只是平静的看着本村什长。 什长看了他一眼,对他笑着点点头:“你先等等,待俺先把话说完。” 说罢,什长便顺着刚才的话说了下去。 “当然,军户既然平日多出了力,战时又要上战场,黄巾肯定也不会亏待了的,对于军户,俺们也有优待政策。 其一,凡登记军户的,都可以享受减税的优惠,如农户收粮税两成,军户就只收一成! 其二,军户青壮上了战场,也不是白白拼命,战时,黄巾会给每一个士兵计饷,若是在战事中负伤或者阵亡,黄巾也会有多倍的抚恤! 其三,我黄巾军有畅通的晋升通道,只要士兵勇敢作战累积军功,往后认真学习我教教义思想,就可以参加考核成为正式的黄巾。 只要成了黄巾,哪怕咱们是农民出身,那也有在军中或者地方做官的机会!” 当这些话也说出来之后,村民们的神情一下就变了。 原来还有这待遇呢,你早说啊,整的大家犹犹豫豫的还挺不好意思,让人看到还以为俺们不支持黄巾的事业呢。 不得不说,这几条内容,对百姓们来说还是相当有吸引力的。 毕竟军户每月也就耽误几天的功夫,就算打仗那也是许久不见又一回的事情,但是减税那可是实实在在的东西,上阵作战也有饷钱可拿,冲着这两条,至少稳赚不亏了。 而且战场立功,还有机会当官来着,泥腿子说不定也能耍耍威风,这谁不想的。 毕竟当官这种事,在大汉那是绝对没有平头百姓的事情。 这一下效果立竿见影,什长刚刚说完话,那些犹豫的村民立刻脸色一变,全都凑过去想要报名,这种时候只定二十户的军户,反而有些不太够用。 好在黄巾定军户也不是随随便便定的,还得看具体的家庭构成,独子的、未婚的、未育的这些情况就都不会取,所以一番挑选,倒是筛选下来许多人家。 只不过即便如此,二十户依然不够百姓分。 百姓们其实对黄巾还是很拥护的,单纯的奉献或许会让他们犹豫,但只要给他们相对合理的回报,那他们就会对黄巾的政策十分热情了。 他们倒也看得清,黄巾这样的政策,那是大汉朝廷绝对不可能看到的,这还不支持,那去支持谁呢。 这会儿有人没选上,却是有些不太乐意了,左右一看,突然看到最先报名的胡萄,眼睛立刻就是一亮,随后指着胡萄就大喊起来。 “这取军籍你凑啥子热闹喔,你个木匠就老老实实报匠籍得了,还在这儿挤俺们的名额!”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齐刷刷的看了过去,看到胡萄之后,他们猛地醒悟过来。 尤其是那些想报军籍却没有录上的,一下子就看到了一个希望,若是能把胡萄给踢出去,不就空出来一个名额了吗。 于是,他们也就纷纷跟着叫喊起来。 这倒是让胡萄气的脸都红了,这些家伙没好处的时候一个个做缩头乌龟,现在义师给了好政策,立马就来哄抢,这也太难看了些。 他正要驳斥回去,但什长看他一眼,倒是笑着先说话了。 “原来你是个匠人,那倒确实可以入匠籍,匠籍可不比军籍差的,俺们教主十分重视匠人,俺倒是建议你可以好好琢磨一下!” ------------ 第95章 我们教主太有实力了 最终,胡萄还是选择入了匠籍,因为从什长不断劝说的反应来看,他可以感受得到,黄巾似乎很缺少匠人,或者说很需要匠人。 如果是这样的话,或许自己作为一个匠人,能比作为一个士兵给黄巾更大的帮助。 虽然胡萄还不是一名黄巾,但是他十分感谢黄巾军。 毕竟以前只能给家主老爷做工过活的小小木匠,如今也分到了自家的田,这日子也就有了奔头。 而且他对黄巾的情感,还不仅仅只是感激,更多的其实是认同。 昔日军队中的改造,就像是帮助自己把世界的本质看清了一般,原来天下那么多的穷苦人之所以穷苦,都是因为头上背着几座大山,如果不能把这几座大山搬开,那么像自己这样的人永世都不能翻身。 自己给家主老爷出卖技艺过活,没有尊严和体面,命运完全捏在别人手里。 自己的儿子继承了自己的技艺,以后还是给家主老爷卖命。 自己的女儿长大了,还是只能给公子做丫头。 家主老爷晃了晃手里的钱袋,自己就得像家犬一样过去摇尾乞怜。 这种日子,他再也不想回去了。 黄巾说得对,天下的世家豪强就是自己的敌人,天子作为最大的世家,就是最大的敌人,自己必须把他们全部打倒,自己的儿女才不必重复自己悲惨的命运。 黄巾的大天师说得对,人生下来就应该是平等的。 谁也不能妄想骑到别人头上,谁试图这么做,就把他的脑袋削平了! 胡萄更加知道,这天下,或许只有黄巾能带领自己实现这样的目标了。 他十分渴望自己也能成为黄巾中的一份子,他愿意为这份力量贡献一份力量。 既然黄巾需要自己作为工匠的技艺,那自己就尽力发挥自己的作用! 什长告诉他,匠人不论待遇还是前途,都不会比军人差,只不过与军籍不同的是,匠籍需要长期远离家乡工作。 即便要忍受离家之苦,但胡萄还是答应了。 和家里抹眼泪的婆娘告别之后,他就背着自己的吃饭工具,毅然而然奔赴了渔阳城。 直到出了村子之后,胡萄才发觉,黄巾对工匠的需求,还远远超过了自己的想象。 除了自己村子的两三个匠人,一路汇合的,还有其他各個地方的匠人,最终汇聚到一起却也组成四五十人的队伍,而这还不是最终的人数,当队伍越是靠近渔阳的时候,进入其中的匠人就越来越多了。 胡萄也就慢慢意识到了,黄巾似乎把周边几个县的匠人全都搜刮一空。 这其中除了有木匠、铁匠、陶工、纺织工、皮匠、雕工等等胡萄一切知道的工匠种类,还有一些严格来说不算是工匠的人。 比如精于粮作的老农,又比如精于养殖牲畜家禽的妇女,以及擅于救治家畜的兽医,甚至还有那些神神秘秘炼丹的术士,乱七八糟的人群基本被黄巾一把包圆了。 他很难想象,黄巾究竟要做什么事情,才需要这么多数量和种类的匠人。 难道,是大天师要修筑宫殿,要做皇帝了吗....... 胡萄脑子里不由自主冒出这样的想法,他能想象的,也只有修筑宫殿才需要这么征用工匠,也只有当皇帝,才需要各种人来伺候。 只不过若真是如此的话,胡萄心里不免有些失望,难道自己贡献技艺,最终也只是去侍奉大天师去享受吗。 怀着这样复杂的心情,胡萄最终在黄巾的带领下,来到了渔阳城。 来到渔阳城的时候,他们第一时间就见到了救苦救难的大天师,只不过这个时候大天师做的事情,似乎有些令人迷惑。 而且这里的场面也格外的喧嚣,下面挤满了渔阳的百姓,似乎此时要发生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样。 不仅仅是胡萄他们这些匠人不知什么情况,就连带领他们前来的黄巾也是一脸懵,显然也不知怎么回事。 众人抬头看向城头,只看到黄巾大天师独自站在上方,周身好几丈远,有数人瞪大眼睛在观察着大天师的动作。 工匠们不知这些人的身份,胡萄当初跟着黄巾打仗,倒是晓得。 那钢髯圆脸的凶恶大汉,便是黄巾军渠帅王当,那稍显年轻的高大侍卫,则是大天师的亲卫队长田石头,还有一个文士模样的,是那军营里的医术最好的一个军医张仲景。 黄巾现在最重要的几个人物,都站在这里了,可想而知,必定要发生什么大事。 胡萄看着这样的场面,忍不住好奇起来。 工匠群体就混在看热闹的人群当中,胡萄竖起耳朵听着四周渔阳城的百姓说话的内容。 只不过现场太过嘈杂,这让他断断续续只能听到一些关键词,例如“天灯”“飞天”“做法显灵”“神仙手段”等等信息。 这让胡萄忍不住犯嘀咕,这是大天师要做法事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自己还真是来的赶趟,说不定真能见证法术显灵! 这时候,有忍不住的匠人,干脆直接拉来一个百姓,问起这是怎么回事来了,其他人自然也是一同竖起耳朵。 那百姓平白无故被拉来,倒也不恼,而是很兴奋的向他们解释起来。 “你们不知,咱教主说今日参透道法,可送纸灯上天,这岂不是神迹显灵,俺们哪儿能错过这等场面,自是要过来瞻仰一番,保不准真能引个神仙下来哟,那可开眼了!” 此人话音一落,众多匠人都是惊愕非常,还能有这种事情? 对他们来说,天空那是神灵的禁区,很难想象有什么手段能把某个东西送上天去,若是真能做到的话,那可真是神仙手段了。 众人还沉浸在震惊当中没回过神,就突然听到人群哄然惊呼起来,随后是胡萄下意识的一声提醒。 “快看那里,真的飞起来了!” 众人立刻转头看去,就看到城头之上,大天师轻轻托出右手,右手上捧着一个纸灯。 当纸灯中心稳定的烛火烧了一阵之后,那灯体竟真的在众目睽睽之下,缓缓往天空飘去,然后越飞越高,许久之后,最终成为空中的一个小黑点。 一下子,所有人都呆愣住了,也不知是谁最先情不自禁跪下去,让其他人也跟着跪了一片。 不知道多少人都在热泪盈眶的念叨着“神迹,神迹”这样的喃喃之语。 胡萄更是心神震颤,居然真的做到了,这就是大天师的实力吗! ------------ 上架感言 今天中午十二点上架了,感谢书友们一路以来的支持还有包容,是你们的支持,才让这本书能走到上架,作者跪谢了! 小作者这个时候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说说关于本书的一些想法吧。 首先本书的背景不是单纯的历史背景,毕竟会参考演义的一些经典设定,比如刘关张结义,当然这也不是演义背景,比如张仲景就是演义完全不存在的。 历史功底我也有自知之明不算很好,水平和真正的大神也没法比,大家权且把本书当架空就好。 当然即便是架空,有历史错误的地方,书友们也尽可以批评,我还是会尽自己能力更贴近历史一点。 其次就是本书内容,因为类型的缘故,可能很多地方要写的粗略隐晦些,希望书友们体谅一下。 关于有的书友说的生产力问题,这个作者当然是明白的,只不过作者也有一点自己浅薄的看法。 主角并不是要一下子把人类推进到终极社会,口号终究只是道路和目标,并不是说就真的可以在三国时代彻底实现。 所以生产力当然是不够的,即使是今天,也还是没有达到不是嘛,那也不能说当年的路线不对吧。 主角穿越的意义,就是去提高生产力、去解放思想的,生产力总归是需要人去推动,主角现在就是去做那个推动的人。 至于一百年两百年后,这天下是不是又有人骑在头上,这是肯定的,但这是個无解的问题,我这个野路子要是能解决这种问题,那也不会坐在这儿写小说了。 就本书而言,至少主角来过,那历史就是大步往前进步的,而进步本身一定是有意义的。 关于书的内容,咱就说这么多了,咱还是尊重各位书友不同意见的,我这点浅薄看法,诸位权且一看就是。 另外,在考虑要不要弄个书友群,又怕人少挺尴尬的。 作者水平一般码字也吃力,只能承诺以后每天最少更新六千字,加更视情况而定吧,从明天开始,更新就不分开发了,统一在晚上十一点到十二点发布。 最后,上架更新两万字,求首订求一切支持,给书友们跪了,哭哭。 ------------ 第1章 真理之火(求支持,求首订!) 与城头之下百姓伏跪于地上的激动和虔诚不同,城头之上的围观的几个人,这时候都是死一般的寂静,他们离许辰距离更近,看到的细节更加清楚。 而越是看的清楚,他们也就越是震撼。 许辰完全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障眼法,只是简单的托着纸灯,然后点起烛火,就这么简单的让灯笼飞了起来。 朴实无华,简单直接,他们看清楚了每一个细节,但也不能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实现的。 当许辰笑着转过身的时候,王当和田石头都感觉膝盖有些发软,差点没有跪下去直呼天师显灵了,这在他们看来,就是发生在自己眼里实实在在的神迹。 没有人类可以闯入天空的禁地,如果有人做到了,那一定是神仙术法的手段! 许辰看着他们张大嘴巴的样子,心里只觉有些好笑,其实若非自己教主的身份加持,或许世人还不会把天灯往神仙术法方面去联想,一时的震惊和新鲜过去了,世人自然会见怪不怪。 “神奇吗?”许辰笑着问道。 王当和田石头连连点头,用无比崇敬的目光看着许辰:“教主神仙手段,岂是神奇可以形容,这就是神迹啊!” 许辰却道:“你们觉得是神迹,其实也不是不可以,大道法则便是自然神本身,人类通过修行参透法则,自然就能利用法则掌控神力,本座参透了这冷热水之理,所以本座能送天灯上天,实则你们来做,也一样可以。” 王当和田石头相视一眼,都是有些不太自信:“我们也行?” 许辰点了点头:“这天灯是你们看着我做的,伱们依法子仿制,自然也能成功实现,很简单的,去试试吧。” 许辰一说完,两人顿时愣住,那若是这样的话,这法术岂不是人人都可用? 若是自己也能复现的话,倒也确实如教主所说,只要参透法则,那人人都可利用从而强大自身,如今把灯火送上天空,岂不就是超脱了人力? 原来我自然教的修炼是这么回事啊,去认识这世界运行背后的机理,然后利用他们做到自己做不到的事情,这就是修炼的过程和结果。 这么一想,好像确实有些头绪了。 王当和田石头很有精神的点点头:“既然如此,那俺们也去修炼修炼.” 待他们走后,许辰这才把目光落在一直沉默的张仲景脸上,他看的出来,张仲景虽然表面上极力维持着自身的淡定,但眼睛里的惊骇之色,却是怎么也遮掩不住的。 许辰优哉游哉的背着手,颇有几分得色的指了指天空那越来越小的黑点。 “仲景你看到了,此纸灯之中什么也没有,只是随着加热,他便能自行升空,这背后原理岂不正是本座所说的热气轻上浮冷气重下沉。 只不过气本身无形不利世人观察,而本座今日以薄纸兜住热空气,能让我们更加直观的看到这个上浮的现象。 经此实验,我想足以证实本座之猜想,你看,这小小真理不就被求证出来了?” 张仲景张了张嘴巴,他很想说些什么,但此时此刻,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彻底服气了,好像说什么都不足以表达自己的心中的感受。 直到现在,他才完整的见证了一次许辰所谓的自然学方法论的整个过程。 虽然这个实验显得有些粗糙,但内在的逻辑是合理严密的,结果更是令人无可置疑,那飞上天的天灯足以说明许辰所求道理的正确性。 这个时候,他才突然有些感受到这种方法论的妙处了。 经过这样的方法,就真的求证了一条事实清楚无可辩驳的真理! 如果说还有什么遗憾的地方,那就是这样的真理似乎并没有什么实际用处,这天灯倒也算是这种道理的应用,但.中看不中用啊。 “仲景是觉得这道理无用?” 许辰一看张仲景这要说话不说话的模样,就知道他心里在嘀咕什么。 他倒也理解张仲景的心思,说到底,人追求真理最终还是为人本身服务,任何理论最终要落实到实际用处上,对人才算是真正产生价值。 天灯这玩意儿,噱头倒是拉满了,但用处确实看不太出来。 许辰也不看张仲景如何反应,随即转身看向了天空,语气慢慢有些豪放起来。 “天灯太小,什么东西都送不上去,可若是本座再把天灯做大百倍千倍,到时候又可以送些什么上去呢?” 许辰话音一落,张仲景顿时心中一振,这个奇妙的想法,一下让他瞪大眼睛。 是啊,既然天灯能飞起来,那么按照这个模子做个更大的,那理论来说也能飞起来才对! 那么一个足够大的天灯,能把什么送上天空呢。 张仲景的心里,突然蹦出一个无比大胆的想法,或许. 而也就是他心里刚刚萌生想法的时候,许辰自信的声音,便出现在他的耳边:“修行自然,追求真理,便能助我凡人突破自身,即使是这触不可及的天空,人类也能去得!“ 这一刻,张仲景心神巨震。 人力登天! 太敢想了,太狂妄了,这家伙真的试图挑战人力不能及的事情! 可是,按照他证明的这条道理来说,若是尝试的话,好像真的可行! 他的呼吸一下变得粗重起来,他很想亲自试试这种壮举:“道长之说甚是惊人,令在下不由心向往之,道长若是不介意的话,在下愿亲自实验!” 许辰看着张仲景,突然笑了一下,随后点点头。 许辰感觉到了,或许张仲景离彻底皈依自然神教已经不远了。 如果他真的自己造出热气球来,然后成为第一个飞上天空的人类,那时候他想不变成坚定的自然神教信徒都难。 甚至他有没有真的信服自然神教这也不重要,只要他接受了自然学方法论,那他实质上就接受了自然学.或者说是科学的世界观和方法论。 这实则才是最为重要的一点,是真正能帮助东方古老文明实现再度蜕变的根本所在。 许辰所想,便是让自然神教的光辉普照东方大地,让世人接受从头到脚的洗礼! 张仲景是震惊的,他实则是个很聪明的家伙,一套理论或者方法究竟可行与否,了解到一定程度之后,他自然就能明白,而现在他就对许辰这套自然学方法论十分服气。 完整见识到许辰进行一次示例之后,他再也不敢小看许辰了。 人类对于天地运行机理的好奇天生而来,屈原一篇《天问》就是古人求索真理最纯粹的渴望,可惜他们缺乏方法和工具,纵然心里满是疑惑,也无法解开,最终只能用一些模糊虚妄的概念,去解释自己眼中这个真实的世界。 是古人不愿意用更现实的理论去解释世界吗,不,人的认知本身就更加愿意追求确定性,只是他们做不到而已。 现在,经过许辰这么一遭之后,张仲景才猛然发觉,或许许辰这套方法论,真的就是认识世界的正确方式! 他现在的喜悦之情,或许不亚于人类第一次发现火焰。 有了这种可行的工具,人类或许就可以一点一点掀开世界运行的本源规则,就如同许辰此前摸索证实出来的关于冷热气的道理,这就是组成世界的一个自然原理。 即便是现在回想起来,张仲景都有种如梦似幻的感受,他很难想象,有可能把人送上天的的自然原理,竟然是从区区一个炭炉观察出来的。 这当真应了许辰所说的话,真理法则支配世界万物运行,而从万物运行的各种自然现象中,就能逆推出真理本身,一旦人类掌握和利用真理,也就能实现许多人力不能及的事情,比如登天! 就好像,突然之间,自己眼中的世界变了颜色,熟悉的世界不再熟悉,而是到处都是疑惑。 水为什么要往低处流,一年为什么要有四季,风又是怎么形成的,会不会也和冷热气原理有关系呢,这世界的动物各不相同,为什么又总有些相像的特征呢? 张仲景只觉得脑子有些乱,这世界他突然就看不懂了,任何一个细微的现象,好像都值得自己去探究。 不过理智的他,很快就把这些感受全都摒除了,作为一个聪明人,他能够从混乱中脱离出来,精准的意识到自己真正该做的是什么。 没错,许辰说得对,这世界值得探究的问题太多了,凡人终其一生,能把一个细微领域的学问探索到极致,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所谓三千大道并非一人之功,需要的许辰所说的那种群众的智慧。 对自己而言,与其被纷纷扰扰的世界困住,不如沉稳心神,专心钻研自己的医道。 “在下此后若是探究出医道真理,只要道长不嫌弃,尽可录入《自然经》之中,但凡能补全三千大道大道的微末枝节,那也是张仲景莫大的荣幸了。” 对着许辰留下这么一句话之后,张仲景便转身离去。 原本,他对这件参与编写《自然经》还是十分犹疑的,毕竟自己一个大汉士人,给许辰这个反贼头子捧臭脚,这怎么都是不合适的。 即便自己可以不署名,但消息却未必能隐瞒的住,那样即便自己没有事贼之心,恐怕也是有苦说不出了。 但现在他却不在乎这些了,与人类求索真理的伟业相比,这些事情根本不足一提。 ------------ 第2章 格局大了 他可以预见到,按照许辰的设想,这《自然经》如果不断收录自然研究成果,几十年一百年或者两百年以后,这个鸿篇巨著最终必定会成为人类有史以来最伟大的智慧结晶。 如果这其中一个小小角落能有我张仲景一点点的痕迹,那便此生无憾了。 在这种事面前,还去想什么士人品德,还去想什么忠君为国,格局小了,太小了! 而且,他现在已经完全不能把许辰当做反贼来看待了,他眼里的许辰现在也就是年轻了一点,不然仅仅以许辰现在掏出来的东西,就已经可以窥见圣贤的潜质了。 不说别的,光是这自然学方法论的价值,张仲景就无法估量。 发现一个探索世界的工具之后,张仲景只觉得自己浑身都充满干劲,似乎很多事情都等着自己去做。 自己要去尝试做一个更大的天灯,然后成为第一个登上天空的人类。 自己要认真思索,怎么把自然学方法论应用在医道探索上,如果自己能把二者融合起来,或许能开创出一条全新的医道道路。 张仲景告辞离开,许辰也不打算继续留在城头了,吩咐黄巾下去疏散百姓之后,他便一路回去官署。 今日一次点天灯的效果,让他很是满意,如此高调行事,实则也是对自然道世界观方法论的一次演示和宣扬。 宣扬自然道,不仅仅只是为了神教的传扬,同样也是要把科学的思维借此在这个时代打下烙印。 如果能把科学思维根植在世人心中,那么就算自己的大业失败,来到这个时代也算是有了足够的意义了。 神教与科学本身难以兼容,二者对世界的认识方法南辕北辙,奈何许辰只是借了神教的皮,内核完全和神教没有关系了,偏偏披着这层皮,还比较容易做事。 如果让田石头和王当去搞研究,他们多半是不乐意的,但告诉他们这是修行,那他们就很愿意尝试一下了。 当然,自然经到目前为止,也只是涉及到世界观宇宙观的部分,要形成完整的经学构建,许辰后续还需要慢慢补充社会学每一个内容,只不过这并非一朝一夕的事情,还需要时间沉淀。 而且许辰的工作还不仅仅只是一部经书,经书之外,他还需要把神教的组织架构建设起来,并且好好考虑一下神教组织将来在社会,应该是什么样的位置。 既然神教经书,已经变成一种科学内核的存在,那么想要把这一套发展壮大宣扬到天下每一个角落去,黄巾神教的属性必然就不能舍弃,毕竟经书的存在,就是给神教提供法理依据的,二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许辰也心知要掌控好度,神教这种存在控制不好,反噬极大,所幸他现在已然有些些许头绪。 他尚在沉思之时,有黄巾前来禀告,却是治下征召的匠人,如今已经尽数带来渔阳了,而这也一下让许辰打起了精神。 来活了! 渔阳官署虽然不大,却也有一空旷校场,本是县中县尉操典士卒之地,如今容纳百多个匠人和异士,倒是合适。 这些匠人在校场坐下等待,都是耐不住性子左右攀谈起来。 如今说起话,全都是在说刚才所见许辰点放天灯的神奇景象,即便如今回想起来,也依然让他们啧啧称奇,那可真是亲眼所见飞天之物啊。 众人也无不是在感叹自己运气好,将将赶到了这个时候见证到了这一幕。 经此之后,许多人是真把许辰当神仙人物一般看待了,此时就期待着近距离瞻仰一下天师风采。 这导致许辰后面来时,看到众人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自己,都有些不太适应,这些人看自己的眼神着实有些狂热了,真有点信众看教主的意思。 这让许辰有些无奈,他是不太想搞这套的,只不过这个时代自己这个身份,不管如何避免,都不可能杜绝这种事情,尤其是今日别人眼中近乎神迹的表演,更是加剧了这种情况。 即便是后世科技大爆发的时代,不也一样有人在追捧神教领袖。 许辰也只能选择接受,他能想到尽可能扭转世人思想的办法,就是等以后基础教育铺开,从白纸的新一代开始真正树立科学意识。 至于老一辈人,思维已经定型,就很难真正纠正,最好的办法就是通过时间来一点点完成代际和思想的新陈代谢了。 当然,眼前的这些匠人,他还是会尝试进行改造一下的,毕竟自己对这群人可是寄予厚望了。 在众人眼巴巴的注视之下,许辰先是微微一笑,一下把现场的气氛放松下来:“你们知道,本座把你们唤来,是要做什么事情吗?” 或许是因为许辰没什么架子,这让众人都对他比较亲近,很快就有人大胆的回答:“俺们除了给教主卖些技艺干活儿,也干不了个甚。” “干活儿那是一定会干的,但这不是最重要的事儿。”许辰看着他们,语气有些意味深长。 众人都是愣住,他们不知自己除了干活,还能做些什么。 不过很快他们就知道了,当许辰自问自答的声音传过来之后,他们更是一下傻眼,只因为许辰话里所说,太过让他始料未及了。 “你们最重要的事情,是学习。” 许辰平静的声音落下之后,所有人都变得迷惑起来。 他们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学习这种事情,是怎么跟自己搭上关系的。 许辰把所有人的神色看在眼里,便是一笑,眼前这些工匠,还完全不知道自己将来要成为什么样的角色。 “本座知晓,伱们可以做陶器、打铁器、做木件、织布料、纺衣裳,又或者是……练丹药、医禽兽、种田养殖……” 说到这里,许辰伸出食指摆了摆,语气也变得严肃起来。 “但仅仅这样是不够的,我需要你们打出更坚硬或者更柔韧的钢铁,我需要你们烧制更通透光洁的玻璃,我需要造出更加精密复杂的机械器具。 我还需要产量更高的优质粮种,需要更优质的肥料,需要生长更快的彘和鸡,需要更加方便病人服用的成品药剂药丸,需要更多品类的布料。 总之,所有的一切,我都要更多更好更快,而这些事情都需要你们去做!” 许辰慢悠悠的一番话说完之后,现场所有人无不是目瞪口呆。 这些要求听起来好像没什么,但只有他们从事这个行当的人,才知道有多么困难。 不管现在他们是什么行当的匠人,其本身技艺都是祖祖辈辈一点点传授继承下来的,已经是非常成熟的技艺水平,毕竟那是不知道多少辈人的经验总结。 想要突破前人的成果,这当然不是不行,但能做到的一定是这个行当中的天才人物。 在场众人之中,有几个人会觉得自己是那样的天才呢。 有铁匠就讪讪的说话了:“大天师,若是咱有能力,那说啥都把您的要求给办了,但这打铁的事,俺只能按照现有的技法给您干活,再要什么更坚硬或者更柔韧的铁件,咱就算有那个心,也不知晓该如何去办呀” 虽然说话的人是铁匠,但其实他把所有人的心声都说出来了。 此时同样在人群里的胡萄,心里就嘀咕起来。 自己倒是想弄出更精密复杂强大的机械,但这哪儿是那么容易的事,自己这身木匠本事都是继承老头子的,会的就是那点东西,就算再有心给黄巾做事,也没那个能力啊。 “本座当然知晓你们现在还做不到。”许辰却呵呵一笑,与众人说道:“所以,你们才需要学习,学习能让你们实现这一切的东西!”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学习是这么回事啊。 只是他们还是不太明白,究竟学什么样的东西,能让自己去实现大天师的要求。 胡萄心想,难道是大天师手里有许多顶尖的大匠人,要自己这些人去向别人学习更加精深的技艺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对自己倒也算是大好事了。 手艺技艺这个东西,不管是谁都是当做传家本领藏着掖着,想去学别人的绝活,不给别人当牛马使唤几年十几年想都别想。 能有这样的机会,他们根本就是求之不得的。 只不过许辰接下来说的内容,却和他们想象的千差万别,从许辰嘴里蹦出来的各种词汇,他们甚至都不怎么听得懂。 “来到这里,你们实则只有一个任务,那就是学习,即便是干活儿也不过是你们学习中的实践部分而已。 你们要学的东西不仅仅只是认字,还要掌握图形、计算、统计、公式,还要懂得控制变量、重复实验、量化过程……” 随着许辰说下去,众人越听越是头晕,这都什么跟什么,完全听不明白,更不要说去学了。 以至于他们有种不明觉厉的感觉,这种东西是自己这匠人能弄明白的吗? 其实他们的担忧不无道理,这些东西确实不是那么容易学,这一点许辰也心知肚明。 但他依然还是秉持着自己曾经的理念,这世界没有什么事情是容易的。 一年不行那就三年,三年不行那就五年,也许十年二十年过去,自己差不多就能有一批勉强能使唤的科研人才了。 ------------ 第3章 本教主操碎心了 从最初,许辰就十分明白,要把科学在这个时代扎根,这绝不是自己搞点超前的小发明就能做到的事情,而是要改变万千大众的思维方式,这件事情,他依靠的是《自然经》来实现。 如果有朝一日自然道能随着黄巾传播天下,世人看待世界的方式,也要随着自然道而改变。 但仅仅这样,却也依然不够,要想加速这个过程,不仅需要全面的基础教育,还要建构起科研体系,并且少不了一定的工业环境去给科学应用提供舞台。 如果能把这些必要的条件全部完成,那么即便自己死去,这个文明依然能自己在科学的道路上往前探索。 整体的科技进步,这不是自己一个人的事情,而是必须带着天下人一起前进。 许辰明白这个事情很难,他自己也不确定,这一辈子究竟能把事情推进到哪一步。 他的目光落在眼前这些工匠面前,心里莫名的有种紧迫感,虽然他现在才十六岁而已,可以说还有大把时光可以作为。 但在历史洪流的尺度上,一个人的一生实在是太短暂了,或许还来不及做什么事情,这一辈子就结束了。 道阻且长啊,本座真是操碎了心 眼前的这些工匠,自然就是许辰为构建科研体系做出的努力。 虽然这种事业落在眼前这些大字不识一个的工匠身上显得有些可笑,但是如果有一天成功挖出井水来,那么事情的开端,必定就是现在的第一抔土。 在这个时代,是没有原生的科技人才的,想要的话,那就只能自己培养。 工匠是自己看来看去,最合适的一个群体了,他们虽然没有科学的思维和专业理论,但至少有足够的实践经验。 自己把科学实验方法教授给他们,再看他们能鼓捣出来什么样的成果。 许辰这番讲话,对工匠们无疑是迷糊的,他们还无法意识到,自己在大天师的规划中,是什么样的一个位置。 匠人一直以来,都是被视作贱业的存在,完全不被重视。 这个时候许辰对他们抱有这么大的期待,这是让他们受宠若惊的一个事情,同样这对他们也意味着更大的压力。 万一以后那学习学不会怎么办,万一以后耽误了大天师的事情怎么办. 就在这样迷茫且惶恐的心情当中,匠人们开始了在渔阳的生活,按照黄巾的安排,以后他们很长一段时间,都要在渔阳工作生活了。 在渔阳官署附近,原本是一户豪强的庄园,如今被黄巾拆掉外墙,其中一块内院如今被用来安顿这些工匠。 很快一个门牌就挂在了内院的门柱上,上面的三个字,是工匠们来这里后最先认识的三个字,叫做《工事院》,从现在开始,他们暂且都算是这工事院的人了。 之所以有个暂且,是因为大天师定下的一种淘汰制度。 进入工事院,他们可以享受相对较好的待遇和前途,但如果后续表现不佳的话,工事院也会把他们放回家去。 如今工事院的院长,正是大天师亲自担任,也就是说他们这些工匠,直接受大天师管辖,在当下算是地位比较特殊的存在。 而进入工事院之后,他们每天都是计薪工作,这样稳定的收入来源,对他们的吸引力十分巨大。 工匠的日子过得好不好,全看平日能不能有活计,实际收入极其不稳定,他们同样要兼顾一定的农业生产,才能维持生计。 如今工事院给他们稳定发工薪,他们当然是喜出望外,更不要说工事院还定有等级和晋升制度,他们只要努力,就能不断提高自身级别待遇。 只不过,他们现在虽然能进入工事院,但是最后能不能留下来,就得看后续各自的工作和学习的表现了。 这段时间,工匠们白天都在大天师的安排下工作,而到了夜晚,则是点起一圈火把,和黄巾军里面的军官凑在一起,跟着大天师学习认字儿和基础运算。 来到工事院之后,院长也就是大天师就交代他们两个事情,其中一个事情,就是让他们共同发挥才智,建设一座造纸工坊出来。 只是这造纸工坊,着实让他们有些抓瞎。 造纸工艺此时还算不得普及,他们这边地小县,更是难以找到熟悉这些工艺的匠人,最后竟是靠大天师给他们说明工艺流程,他们才能有点头绪。 于是这工坊就在许辰的指指点点下,还有匠人们彼此发挥聪明才智之下,一点点的开始动工了。 许辰只是给他们设计了基础的工坊格局,该有的浆池水渠火窑这些部分定下后,后面如何建造全看匠人们自己的发挥了。 给匠人们丢下一个优化工艺,增加产出效率的要求之后,许辰就把这事儿甩手不管,只等最后工坊造成了,再过来验收。 要把工坊彻底完工然后投入使用,按照许辰的估计,少说也得半个月。 一旦造纸工坊运转起来,那么渔阳也就可以制作书籍了,到时候活字印刷术也可以提前面世,即便产量不会太高,但也可以减轻自己教导工匠和军人的工作量,现在教学连个教材都没有,实在不是个事儿。 传授知识这个事儿,虽然可以把那些降官利用起来,但是一来许辰实在信不太过这些家伙,二来自己教的东西,那些家伙根本做不了。 比如算学就不是他们能够教授的了,虽然这个时代的算学水准并不低,但高的只是一些算学传家的特定人群,精通此道的士人相当稀少。 更不要说自己教的算学还会大量应用公式和符号,和原本时代的算学差异很大。 就连文字,为了提高教学效率,许辰自然也教的是自己的简体字,除了自己别人谁也教不了。 以至于许辰只能苦一苦自己,把教书育人的职责全给揽在自己手里,或许一直到自己培养出第一批基于自然道知识体系的人才之前,自己都没法从老师的角色中脱离出去。 从工坊回到官署的许辰,还未来得及歇口气,就被一个人给拉住。 “道长终于回来了,在下等你许久,如今这大天灯已经初具模样,奈何在下尝试点火之后,成效却不甚理想,且请道长指点一二!” 张仲景一把拉住许辰的手,那眉头皱的都快拧成一团了,可以想象他为了这个问题困扰到了什么地步。 虽然他是个医者,但人力登天这种事情,对他一样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尤其是在他学到冷热空气原理,知道这种事在理论上很有可行性的情况下,他更是心急难耐,眼下这大天灯的制作成效不理想,可把他给愁坏了。 我张仲景,也很想试试在天空俯视大地的感受啊,等不了,一刻钟都等不了! “我知道仲景很急,但你先别急。”许辰无奈的点了点头。 但还不等他继续说,张仲景就已经拉着他往另一边走了。 由于迫切想要成功的心情,张仲景尽可能的去把这大天灯造的更大一些,所以建造的场所,自然就在渔阳的校场里。 被张仲景一路拉来这里,进入许辰视野的,就是张仲景这段时间的成果了。 初一看,其实已经很有热气球的模样,这也是因为孔明灯的构造与热气球本身就几乎类同,如今做一个更大的,结构当然也和热气球没什么不同。 可以看到这热气球下面是一个木质的大吊篮,旁边则是架起支架把上面的整个大气囊吊起,保持着一个相对展开的状态,吊篮和气囊则是由一根根的绳索连接,当然内部也有一些轻巧的枝条撑起气囊形状。 走近看了之后,可以看到气囊的材料,实则是轻柔的绸布,在这个年头可算是下了血本。 如果不是许辰搜刮了大量的世家豪强,也愿意支持张仲景干这个事儿,只怕张仲景连个合适的材料都不好弄。 至于旁边许多捆好的干草,实则就是热气球的燃料。(ps:人类第一个热气球成功升空燃料就是稻草,现在只是验证飞天的可行性,不必需求也没条件找更好的燃料。) 这一看,要素齐全,张仲景这家伙干起事来,确实有几把刷子。 只不过,这看着也没啥问题啊,为什么效果会不理想呢? 许辰问他:“究竟是如何情况?” 张仲景叹了口气:“道长且看好,在下演示一遍!” 说罢,他就转身开始摆弄起来了,旁边也有两个黄巾给他打下手,就看到张仲景跳入吊篮,然后往头上一个固定的桶装的金属大炉子放入干草,并且点燃。 干草冒出一缕青烟,很快就开始出现熊熊大火,而张仲景就这么盯着火势,每当火力不及的时候,旁边的黄巾就会给他递上新的干草,再度维持火势。 就这么好一会儿过去之后,许辰就看到绸布的气囊慢慢开始臌胀,这让他忍不住开始点头,这不是可以的吗? 但张仲景对这样的景象却只是叹气,事实上第一次看到这种反应时候,他差点没激动哭了,他以为自己登天有望了,但随着时间过去,光看着气囊鼓胀,但起飞的动静是一点没有啊。 失望一次之后,他再看到这种场面,自然就不会那么兴奋了。 ------------ 第4章 三个臭皮匠 情况果然如张仲景上次一模一样,气囊虽然在热空气的作用下变得鼓胀,但也仅仅只是鼓胀了,整个热气球主体完全没有任何要起飞的迹象。 这下都不需要张仲景说明,许辰自己都看出问题来。 这可过去好一会儿了,要飞的话早就该飞了,如今这样显然不是正常的情况,只能说确实是有什么问题。 这会儿情况已经明了,张仲景自然不再加火,便一下从吊篮翻越出来,而这个时候他已经热的满头大汗了,脸上头上更是沾满了灰烬。 只是他对自己的狼狈完全不关心,一出来后,就立刻拉着许辰询问:“道长可看出什么端倪?” 许辰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左右绕着热气球观察起来。 如果火源熄灭,气囊自然也就瘪了下去,但十几米的直径看起来依然有种庞然大物的压迫感。 最后跳上了支架上,许辰凑近了一看,又摸了摸气囊的绸布材质,似乎是醒悟过来了什么,随后他就笑着跳下去。 张仲景一看他的脸色,就知许辰已经看出东西来,语气一下期待起来:“如何?” 许辰笑道:“我想,是气密性的原因,绸布虽然细密,但毕竟是丝织物,空隙实则比想象的更加的多,不能兜住热气,自然就不能产生足够的浮力。” 张仲景闻言怔了怔,沉思片刻后,抬头看了一眼气囊,随后点点头,似乎觉得很有道理。 只是这样的话,他也是难免犯愁,材料的问题,可不是那么好解决的。 绸布已经是他能想到的最好材料,如果这也不行,那么该用什么呢,难道用皮革吗? 皮革的气密性倒是够,但若缝制成这么大的气囊,那重量就要多不知道多少了,更不要说弄皮革可不比弄绸布来的容易。 许辰看他一眼,眼见张仲景神色愁苦难受,便是觉得好笑:“本座倒有一法,仲景不如稍作尝试。” 张仲景顿时身形一震,转过头紧紧盯着许辰,眼睛就差冒出光来:“请道长指点!” 许辰把目光落在气囊之上:“若是在气囊外部刷上几层树脂,或许可行。” 树脂…… 听到这个答案,张仲景只是稍稍想了一下,便立刻兴奋起来,最后更是猛的一击掌,也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和许辰说话。 “是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这次能行,肯定能行!” 张仲景就这么嘀咕一句,最后竟是旁若无人的离开校场,似乎完全忘了现场还站着一个许辰。 许辰见状顿时一阵沉默,张仲景这种精神头,他也只能感叹一句,大牛们干事的专精态度,确实不是一般人能够比拟的。 这种做一件事就全身心扑入其中的劲头,其实非常难得,也无怪乎张仲景能在东方的医学史上取得那么高的成就。 许辰摇着头,也是再度回到官署当中。 自己这教主也是不好当啊,如今真是一个人恨不得掰成八瓣使,又要操心自己地盘的治情,又要考虑《自然经》的编纂,还要给一批又一批的泥腿子当老师,就连张仲景都要给自己找事。 也就是许辰正是十六岁生龙活虎的精壮小伙,不然这么搞早就要被榨干精力了。 如今的官署,实则也承担着夜校的职责,一到晚上,自己第一批的高级军官学员和工匠学员,都会准时来到这里上课。 因为缺乏教材和文具的缘故,实则教学的效果只能说是差强人意,许辰一直也只是硬着头皮在教。 他就等着这批工匠把造纸工艺弄成熟之后,立刻弄出书本和炭笔,然后用印刷术版印教材,至于这教材是什么,那当然就是掺杂了大量基础教育内容的《自然经》了。 他算了算时间,造纸工坊想来也快差不多了。 许辰此时只能自己提着毛笔,歪歪扭扭在竹简上写字,为今夜的教学备课。 只是他才刚刚写了一会儿,就又有人在亲卫的通报下求见,是王当这黄巾渠帅来找他来了。 许辰只能无奈放下笔,嘴里也忍不住叹了口气,他基本上每天都是这个状态,手里的活儿还没停,找自己的人就一个接着一个。 王当风风火火的走了进来,依然是以前大大咧咧的性子,一进来左右一看,便盘坐一边的席上,端起案桌上一个水壶哐哐就是几口,好一会儿才一抹嘴消停下来,这才看向了主位上的许辰,然后咧嘴一笑。 “教主,俺已经照您吩咐挑了百十来个机灵的散去周边郡县,如此一来,往后周边有个什么动静,咱也能知晓一二。” “如此甚好,那可有什么成效?” 许辰闻言便是一笑,此事则是自己特意吩咐王当去办,弄些眼线在周边打探消息搜集情报。 说到底黄巾还是四面皆敌的情况,如果一直做个瞎子那肯定不行。 有了这些眼线,即便不能探知到什么隐秘的事情,至少大的动静还是可以及时回报的。 如最关键的军事动静,这个就瞒不住人,周边若想动手,事先少不了一番军事筹备,那眼线就能发挥作用提前给自己预警了。 而王当办好这事儿,还真就打探到外界一些消息。 “且说那张纯遁逃右北平后,便接受田氏招纳,如今倒也弄些地方落了脚,至于二者究竟是如何关系,这就不是很清楚了。 另有眼线收集消息,咱们走出涿郡后,那公孙瓒倒是一下起势,如今合诸县豪强之力制霸一方,颇有声势。 只是……只是咱们当初清扫的涿县、故安、范阳几地,又重新被其他地方豪强盘踞,就连分与百姓的财货,也复被豪强和公孙瓒取回。” 说到这里的时候,王当又是猛灌一口水,然后重重的一拍案桌,那气愤和不忍的情绪溢于言表。 “说是取回,那还是美化了公孙瓒他们,实则是他们借此名头对百姓行劫掠之事,经此一遭,百姓得来的财货没留住不说,原本家产倒是让他们抢个精光。 那些家伙身为朝廷官员,行径却与盗匪无异,实在令人不齿,可恨咱们现在无力杀回去,不然定要再还涿郡百姓一个公道!” 许辰闻言,也是一时沉默。 公孙瓒这种行为,并不出乎他的意料,但真的听闻时候,他还是觉得有几分荒谬。 只能说这本身就已经是乱世的前兆了,朝廷中枢对地方缺乏约束,地方上这样胡作非为的事情就会越来越多。 倒是王当这个家伙如今觉悟确实高了,以前劫掠百姓这种事情黄巾也不少干,现在却能站在百姓的角度而愤慨。 “如今我们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快的壮大自己,以期能够再度回去涿郡了。”许辰叹了口气,对于涿郡百姓,他如今也只能是有心无力。 王当却也明白,只是无奈摇摇头,然后继续说起其他情况:“倒是有一事值得咱们警惕,近来时常有百姓提醒,每近秋收时日,也是北地胡人常有犯边的时候,我渔阳便是直面北原,犷平更是首当其冲,恐怕要提早做出防备才好。” 听闻此事,许辰的神色一下凝重起来,这倒是不容轻视的问题。 虽说不管是东汉末年还是三国时代,中原始终都能把边地胡人按着头打,但也只能打打,没办法做到犁庭扫穴这种事情,所以边地从来不少胡人侵扰的事情。 到了如今灵帝一朝,几乎每年都有史载的犯边记录,而且大汉反击成果也是寥寥。 公孙瓒最初声名鹊起的开端,就是与邹靖一起共击贼人,立下不错的战功,这才开始慢慢发迹。 只不过如今既然是黄巾占据渔阳几县,那么说不得自己也要面临这种压力了。 秋收是大汉农民们收获的时节,某种程度上也一样是塞外胡人收获的时节,粮食永远是这个时代最为重要的财富,是任何人都眼馋和争抢的存在。 沉吟好一会儿之后,许辰这才看向了王当。 “如今我军两个主要的军事压力,一是周边可能在某个不定的时机对我军进攻的官兵们,另外就是北地胡人之劫掠。 我军倒是不惧摆开阵势作战,只怕敌军侵扰我军所治乡村,而且这种情况必定会发生。 乡村乃我黄巾根基,为防止此害,本座意建立一套乡村联防机制,地方屯长什长应该时常演练百姓逃跑躲避敌人的反应。 有敌人来时,地方要自行能够串联消息,第一时间能携带物资往山林撤离,军事上也要能够立马汇集各村预备兵员进行抵抗等待主力支援。 总之就一个原则,不管是谁来了,地方军屯都要做到反应快,损失少! 具体该怎么做,你召集军中军官开研讨会商量个方案来,到时候拿来我这里,我通过之后再往下推行。” 现在黄巾的事务,许辰也不讲求大包大揽,除了完全离不开自己的,他都很愿意让黄巾自己发挥主观能动性去尝试解决。 自己把控好方向之后,群体的智慧只会比自己个人更加优秀,哪怕自己是个后世人也是如此。 正所谓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正是此理也。 ------------ 第5章 围杀之网 右北平郡,其治下一乡地,一处巨大的坞堡庄园里,田畴行进其中,沿途庄民百姓见到田畴,莫不是停下手头事情,恭恭敬敬给田畴躬身行礼,直到田畴走远之后,他们才敢抬头继续做事。 右北平更加人口稀少,田氏实则就是此郡唯一的世家,如这般坞堡田氏也不知占有多少,正是实实在在的土皇帝。 如今拿出一座坞堡来安置张纯的千余残军,那也不过是随随便便的事情而已。 收留张纯这个丧家之犬,田氏的确看上了他手里这些部曲,能跟着张纯一起突围出来,这些私兵部曲本就是张氏豢养压箱底的一股兵力,田氏对此确实很眼馋。 田畴这个田氏后起之秀,原本所想,是要么弄死张纯,要么就架空张纯,然后继承张氏的遗产。 张纯却也不傻,来了田氏之后也保持足够多的防备心理,始终牢牢把持着手里部曲,虽然如今接受了田氏的照拂,但他宁愿付钱,也不想欠人人情被人所制。 好在突围之时,平谷的高价值财产被他带出来许多,暂且还足够支撑度日。 只不过再这么下去迟早也是坐吃山空,张纯也不得不为自身考虑出路了,如今安定一段时日之后,他心中已有了些计划,便请来田畴要商议一番。 当田畴进入庄园中心的主院,刚刚走进房屋,就看到张纯端坐席上已经静待着。 “些许时日未见子泰,某甚是想念,且安坐一阵,你我好生畅谈一番。”张纯上身板直,往旁边的客席虚引,示意田畴坐下。 “张将军安好!”田畴微微一拱手,随后落座。 张纯呵呵一笑:“张某时运不济,幸有田氏援手安顿,如今才有喘息之地,此事张某铭感于心,更要多谢子泰居中说话,今日特备上酒菜,略作招待。” 他说罢,便拍了拍手,下边的仆人收到信号,很快就一个个端着木盘给两人上菜。 不多久,张纯田畴两人身前案桌便已经摆满,肉食果脯,佳酿美汤,尽显世家贵族精致生活。 这还是幽州边地的穷酸世家而已,若是换了中原腹地的大世家,只怕此等场面,还少不了乐师舞女来助兴表演。 田畴笑着举酒:“田氏不过略施援手,这不值一提,相信张将军渡过困顿之后,不久就能再复张氏家业,在下就此预祝,与张将军共饮此杯!” 张纯哈哈一笑,同是举酒,随后仰头一饮:“那张某便借子泰吉言了。” 田畴拱手回应,笑而不语。 他心知双方关系如今十分微妙,对方必定不甘长久受制田氏,如今叫自己来多半不是什么谢宴,而是想打什么算盘了。 只是如今张纯境地落魄,还有多少资本可以和田氏拉扯呢? 果然,酒宴开头的寒暄过后,张纯也就按捺不住,说起正事来。 “张某败于贼手,今只能仰仗田氏而喘息,然正如子泰所言,张某无论如何也要杀回原路复我家业,只是如今手里这千余部曲,恐难以成事。” 说到这里,张纯长叹一声,随后看向田畴。 “今贼人盘踞一侧,此事于田氏同样不利,若是任其壮大,日后难免为其所害,与其养虎为患,不如你我共事,持伐贼大义,合郡县之力,共同戡乱?” 张纯说着,便是放下酒,然后一副忧虑和激奋之色。 只不过田畴看在眼里,却只在心里冷笑。 扯个名头就想让我田氏出人出力陪你平贼,这是不是想太多了,我田氏又不是做善事的。 “此事……”田畴眉头一皱,脸色变得十分为难,随后摇起头来:“为平贼事,我田氏自然是有心共举,只不过我田氏声微言轻,恐怕不能聚合郡内力量,仅凭我一家之力的话,又力有未逮,这.” 张纯闻言,顿时目光一冷,这种话他当然明白是敷衍之语。 这若是按照他以前的脾气,被人这般对待,只怕当场就要发作,奈何现在人在屋檐下,明知对方敷衍,他也只能忍受了。 他倒也没有天真到用一个讨贼的名义,就能支使田氏给自己卖力,说到底,还是要看筹码多少。 田畴脸上挂着淡笑,他也在等着张纯出条件,田氏并非不能出力,只不过要看值不值得而已,更不要说如今田氏占据主动,免不了要狮子大开口。 张纯眯起眼睛,淡淡道:“田氏若能秉持伐贼大义统合诸县,只怕也到秋收之时了,这收成如何能落入黄巾之手,伱我若能共事,不仅能除去贼寇,也能守住收成,这般功德如何不行?” 田畴闻言,眉毛便挑了挑,这话他自然是听懂了。 这守住收成是假,瓜分收成才是真,如果真能把几县的秋收全都分掉,那的确是一笔巨大的财富了。 按照田畴预想,若是真的合力伐贼,战争也不会持续很久,这生意值得考虑一下。 但怎么打这也是个问题,那些黄巾还真不是吃素的,田畴对他们的战斗力已经有了清楚的认知,如果真要行事,还是挺难打的,那价码怎么也不能低。 考虑一番之后,田畴静静饮下口酒,然后轻微的摇了摇头。 张纯的脸色更是难看,但想了想后,他又咬牙再度加码:“如今渔阳四县豪强皆被黄巾扫清,往后如何稳定地方则是大问题,若是田氏能助渔阳百姓平定贼人,往后这些地方少不了还要田氏出力恢复秩序。” 田畴身形一震,这次的加码,终于是让他大为意动了。 若是能借此机会,把手伸进渔阳,对田氏来说自是好处多多,渔阳显然要比右北平更加富庶,更利于家族长远发展。 生意谈到这里,田畴心中也就有了主意,这个价码,值得田氏拼一把了。 “贼寇肆虐,我田氏自是不能坐视,只待田畴回去之后,便与氏族中人略作商议,定会尽力促成此事,张将军且静待佳音!” 想到这里,田畴神色一正,一下变得正气凛然起来,随后用力向张纯一拱手。 张纯闻言,总算是松了口气,如果不能拉田氏出手,自己孤木难支,恐怕真的难以见到收复家业的时日。 “某相信子泰定能促成此事,这就开始整军备战,待秋收时伐贼了。”张纯虽然心里不是很痛快,但表面还是维持着礼节和体面。 而对田畴来说,此事要做成的话,还真少不了张纯的作用。 渔阳这股黄巾可不好打,如果真要动手,那最好做好万全准备,仅仅只依靠右北平一郡之力,恐怕不足以行事,那么不仅张纯本身的一千多亲信部曲值得一用,张氏在渔阳的人脉声望,也可以利用起来。 张纯如今虽然落魄,但价值却也算不得小。 田畴站起来,看着张纯道:“渔阳郡南部尚有庸奴泉州两县,鲜于氏便是当地大族,或是此战助力,张将军与鲜于氏同在渔阳久有交往,联络他们的事情,恐怕只能将军来做了。” 此事倒不必田畴来提醒,而是张纯早就有所筹划的。 如今他对黄巾那是恨得牙痒痒,有机会打回去,那一定是把能利用的资源全都利用上。 渔阳南部与北部几县中间相隔甚远,是以直至现在鲜于氏也没有遭到黄巾侵扰,确实是自己可以争取的一大助力。 “鲜于氏如今家主鲜于辅正与张某相交莫逆,某这便修书一封,定能取得承诺!” 张纯一下应承下来,虽然他嘴上说的轻松,但实际上世家豪强都是利益为先,这一点和此前的田畴没什么区别,不给他们甜头的话,他们才懒得管闲事。 如今他也只能把北部几县的地盘全部许诺出去,自己只求能收回张氏家业就好。 送走田畴之后,张纯也不耽误,立即就开始修书起来,书中更是暗示了把渔阳北部几县瓜分的许诺。 虽然现在这些地方,依然还在许辰的控制之中,但这不影响张纯视作囊中之物。 如果集合右北平和鲜于氏的力量,还不能把黄巾扫平的话,那可真是没了天理! 张纯只期待着秋收能早日来临,他迫不及待要把黄巾给杀个干净! 随后的事情,也确如张纯所预想的那般发展,不仅田氏对伐贼之事表达了积极态度,鲜于辅也在利益诱惑之下,回信同意了此事。 事情就在来回商议之中慢慢敲定,虽然此时尚未秋收,但几方势力已经开始为战争进行筹备了。 渔阳南部的鲜于氏突然就开始整训部曲,操典训练的节奏越来越紧张,而右北平也早早就开始筹备粮草物资征用青壮。 随着他们的筹备,日子也开始慢慢往秋收的时日迫近,战争的气氛也就开始变得越来越浓厚。 到最后,这些动静愈发大了起来,就很难瞒得过外人的眼睛,尤其那些本来就被安排到各个地方的有心之人,更是把自己所见的各种线索和动静往渔阳送回。 只不过,这些线索汇总到渔阳,那也是许久之后的事情了。 如今的黄巾依然还处于此前相对安定的窗口期,他们的教主许辰,也完全不知道不知不觉中,一张围拢自己的大网,正在形成。 晚上再发两章 ------------ 第6章 仲景,跟我混吧 渔阳原本空旷的校场,此时却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也幸好许辰提前安排黄巾在这里维持秩序,不然只怕现场已经一团乱麻了。 百姓之所以来看热闹,那是因为他们知道今天这里要发生一件不得了的大事。 上次在渔阳城头,大天师亲自放飞了天灯,让满城百姓为之轰动,引为一时神迹。 直到田石头王当两人把这一神迹复现出来,到最后连百姓都不少成功的,他们才慢慢对这个神奇物件习以为常了,大家都能做到的事情,也就不值得惊奇。 如今百姓多把这天灯称作天师灯,毕竟是大天师发明出来的玩意儿,以天师命名自是合适。 经此一事之后,许辰这科学方法论和自然道修行理念,倒是一下传扬出去,即便百姓们多半不懂,起码也知道有这么回事儿。 但也不乏有些聪慧一些的,却能领会其中意思。 原来这自然道的修行,就是用那什么方法论探究自然道理,只要探究出来了真理,就可以加以利用,去做到一些人本身难以做到的事情,而那个天师灯,就是大天师修行的产物! 天师灯带给百姓们的震撼已经渐渐消退,但今天这个由天师灯演变而来的事情,又要带给百姓们更大的震撼了,因为那张医师竟是要做一个更大无数倍的天师灯,把人给送上天去! 这个消息带来的冲击,让许多百姓堪称是目瞪口呆的程度。 载人飞天,这可真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只有神话故事里,才会有这种情节出现,相比起来,这大天师灯恐怕才是真的神仙手段! 百姓们都是神情紧张看着校场中央,那巨大的天灯的结构,让他们都看直了眼睛。 这玩意儿太大了,被拉起来的时候,气囊的直径都有十几米,光是这种巨物带来的冲击感,都让百姓们觉得刺激和兴奋。 此时,热气球正在进行起飞前的最后准备,只不过在这关键时候,许辰却有些担心起来。 “仲景何必如此冒险,这第一次升空实验,完全可以载着动物尝试,毕竟高空之中难以把握,万一出现意外,可就悔之不及了!” “道长不必多说了,这首次登天乃千古留名事,岂能便宜了动物,此事非我不可!” 许辰的劝说,并不能让张仲景改变主意,他想也不想便一口拒绝。 这坚决的态度让许辰有些无奈,看来张仲景这家伙,是铁了心要做这第一个上天的人类了。 但是想想倒也不怎么奇怪,虽然在许辰眼里,这不是什么特殊的事情,但对古人而言,意义就完全不同了。 正如张仲景所言,一旦完成这样的壮举,史书上铁定是要记一笔的。 谁不想试试以凡人之躯登上高空,然后与高天比肩呢。 能近距离感受一下上天的气息,对很多人来说只怕死也值得了。 “我已经试过,刷上树脂封堵空隙后,此绸布便不易透气,解决这个最大问题,此次升空应该十拿九稳,在下已经迫不及待,不愿片刻延后。” 张仲景眼睛死死盯着热气球,根本不可能挪开一寸,但从他粗重的呼吸,可以感受得到他现在十分紧张。 既然劝不动,许辰也只能由得他了,这个时候说什么,只怕张仲景都听不进去。 而且热气球本身就是一个天然的降落伞,有风险但不大,多半不会有什么问题。 很快,张仲景就翻越到了吊篮之中,根本没有一丝的等待,他立刻就点燃干草,熊熊火焰很快就在气囊的火源口出现。 随着火焰的出现,原本嘈杂喧嚣的校场,也不知不觉安静下来。 不论是黄巾还是百姓,此时都是聚精会神盯着热气球的变化,他们都很想亲眼见证热气球的升空,出于对天空的敬畏,他们现在紧张的连粗气都不敢喘一下。 一直到热气球肉眼可见的开始臌胀起来,现场人群才出现了声音和动静,那似乎是人群震惊和吸气的声音。 只看到大天师灯这样的反应,人群也大致知道了可不可靠。 或许,今天真的能见证人类飞上天空去了 人群的紧张和兴奋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很快一切情绪都被不约而同响起的惊呼而掩盖。 “我的天啊,真的飞了!” “成了,成了,神仙显灵了!” 人们抬眼看去,巨大的天师灯就这么缓缓的升上天空,庞大的结构带给人的,也是一种强烈的视觉冲击,尤其是他们还能清晰看到吊篮之中张仲景的身影。 不知道多少人,被眼前景象震惊的呐呐无言。 只有在神话里才有可能听闻的登天之举,今天就在他们的注视之下,实现了! 下方的王当田石头,眼睛都看直了,他们恨不得此时站在上面的人就是自己,谁不想呼吸一下高天的空气,谁不想俯视一下苍茫大地! “王当,领骑兵追随,务必安然接回仲景!” 热气球升空之后,很快就随着上空的气流随机漂游,许辰连忙遣王当去跟随。 王当醒悟过来,立即点头,点起数十骑便匆匆而去。 不过不仅仅是王当在跟随,惊奇的百姓们,有许多也都跟随着一起跑动。 很多人甚至以为这热气球会一路往天上不落下,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自己要亲眼见证一次成仙的传说了,这种事自然是一点都不容错过。 只是热气球越飘越快,最后只靠两脚追随却怎么也追不上,只有王当率领骑兵才能继续跟随。 就在无数人的见证之下,热气球升入天空中,然后飞出城去,越过农田,奔向山野远行,而不管热气球飞向哪里,最终都会引得沿途的惊呼。 周边乡村的村民们根本不知道此事,陡然看到天上飞行之物,都以为是神仙显灵,莫不是惊的跪地诵念起来。 而渔阳城外的大片荒地之中,有许多人在持续的进行垦荒,同样为之轰动。 为了尽可能增加粮食产出,许辰一直没放弃开垦新的土地,如今在荒地劳作的,不仅有黄巾和各地的百姓,同样也有那些冥顽不灵的大汉俘虏。 惊呼声传来的时候,闷头干着农活的沮授傅燮,下意识就停了下来。 他们疑惑的左右一看,不仅不远处的百姓和黄巾都在激动和兴奋什么,就连看管俘虏的管理人,也一样抬头看着天发愣。 他们跟着抬头看去,当看到天空缓缓漂游的热气球时,也一样傻眼了。 一直到热气球飘到远方没了踪迹,他们才相视一眼久久无语。 傅燮神色惊异:“那是什么东西?” 沮授沉吟片刻,却是有所猜测:“前段时间,听闻那教主送天灯高飞,此地百姓多以为神迹,适才所见,或许与那天灯有关,只是不知如何做到的。” “这么邪门!”傅燮闻言,顿觉有理,但他心里也难免吃惊:“那妖道该不会真有什么妖法吧” 沮授眼神也疑惑起来,其实他也有点怀疑人生,这种事已经超乎他的理解了。 两人大眼瞪小眼的,所有心思都被飞天之事吸引过去,好在此时大家都是一样的状态,不然看管人早就不会惯着他们放闲。 好一会儿之后,有零散追随热气球的百姓跑来,与当地百姓一番交流,沮授傅燮才算是从只言片语中大约知道些信息。 这飞天之物确实就是一个巨大版的天师灯,这一次甚至还载着人飞上天去。 听百姓们所说,这第一个飞天之人,是那个医术精湛的张先生。 沮授傅燮一听,立马就知道这张先生到底是谁了,这让他们心情也变得有些复杂起来。 傅燮声音有些清冷:“仲景他真的投贼了!” 沮授无奈的摇了摇头,然后拿起锄头,继续开始翻土:“仲景如何做那是他自己的选择,既然不是一路人,又何必气愤,你我且安心等待大汉天兵解救就是。” 傅燮沉默一阵,也是跟着继续干活:“我倒是能等,可天兵真的还能来吗,许辰这妖道我越看越邪门了,今天能送人上天,以后能做出什么事情,我都不敢想.” 沮授拿着锄头的手一顿,但最终也只是沉默着继续手头的活计。 他没有回答,是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随着时间越来越长,他也变得越来越迷茫,黄巾这地盘是经营的越来越稳固了,天兵真的还能回来吗? 只怕难哟. 热气球一路飘扬,张仲景把储备的干草全部烧光,竟也飘了十来里路,最后才慢悠悠的往下降落,由于本身结构也算是个天然的降落伞,最终还是让张仲景稳稳的落地了。 张仲景被王当一路送回渔阳城时,他依然还是飘飘然的,还沉浸在登天的壮举中无法自拔。 直到许辰的一个问题,才把他拉回现实:“仲景以为,自然道如今可做正道否?” 张仲景这才回过神来,此时他完全没有任何犹疑:“求索宇宙真理,天下诸学不足自然道也!” 许辰神色一正,再道:“自然道真理之学,理应广布天下扫清愚昧,此历史文明之大功德也,仲景何不入教,与本座携手共事?” ------------ 第7章 大预言术 入教? 许辰这一问,一下就给张仲景问沉默了,这是自树林之后,许辰再一次对自己进行招揽,只不过现在自己的心境,与最初的自己已然完全不同了。 许辰这自然道是野路子吗,仅从宇宙世界观来说,张仲景就很难找到比自然道更加靠谱的了。 哪怕许辰宇宙世界观的核心,究其根本只是一个研究自然问题的方法论,但这种方法论是切实可行的,这一点从最初观察炭炉飞灰,到最后把人成功送上天空,就足以证明了。 人类真的有明确的方法,可以求索世界真理。 提供这种方法的人绝不是什么野路子,而是大智慧。 这种宇宙观,完全值得推广,而且唯有推广,才能真正体现它的价值。 他如今也意识到了许辰那句群体的智慧是对的,这世界值得钻研的问题太多了,只有让更多的人都加入进来,才能加速人类认识世界的过程。 看一眼炭炉就能送人上天,再多摸索出来一些真理,人类能做到什么事情完全不敢想象。 如此,张仲景对入教确实有些心动,他知道许辰说得对,求索真理的确就是人类文明和历史的大功德,他很有动力去推动这种方法论的传播。 只不过,唯独这自然道如今的身份实在是太尴尬,这让他很难下定决心。 许辰见他神色犹豫不决,不仅不失望,反而有些心喜,犹豫正是因为张仲景动摇了,而动摇也就意味着离成功不远了。 “正所谓,朝闻道,夕死可矣,仲景难道不想为人类群体勘破万物真理而努力吗?” 许辰说着,悄悄向周围打了个手势,把王当他们一干人等全都打发出去,随后才拉着张仲景的手,往官署大堂里面走去。 两人同席而坐,许辰给他倒上水,这才继续循循善诱。 他看着张仲景,略微沉吟,突然想到一法,随后笑了起来:“仲景若愿与本教共携大业,入教之后,本教便送你一个礼物,以助你观察微观世界!” “什么!”许辰给出的这个诱饵,精准的击中了张仲景的渴望,这让张仲景一下子惊得站起:“你说真的,微观世界?” 许辰含笑点头,虽然没有说话,但是那副自信淡定的姿态,让张仲景呼吸急促。 这个诱惑实在是太大了,他想证明许辰所说微观世界是否正确,他想知道腐烂发霉究竟是怎么发生的,他想知道细菌是什么模样,他想知道大蒜素为什么能抑制金疡! 这些疑问如果能揭开的话,医道将迎来开天辟地的革新,但一切进展都卡在观察微观世界这个环节,他就算把眼睛瞪干了,也看不到这些东西。 只要自己能突破桎梏直接观察微观世界,一切疑问都将得到解答! 于是听到许辰这句话的时候,他几乎就要同意了,差点就要脱口而出说一句“我太想入教了”。 真的就差一口气就说出来了,但最后他脸色变幻,挣扎许久,还是咬着牙坐了回去,然后闷着头不说话。 许辰一看撒手锏都丢出去了,还是差了一口气,也是有些气馁。 这样都不行的话,那自己可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大堂气氛一时有些僵,许辰也只好默默喝着水。 他看到张仲景眉头紧锁,显然在进行剧烈的内心挣扎,或许再加一把劲,就能彻底让张仲景投身于自然道,只是这一口气,他也不知道该怎么给了。 他原想着让张仲景自己抉择算了,但想到刘备都能三顾茅庐,自己要成大事,难道还比不上刘备的恒心和胸怀吗? 于是,当张仲景沉思的时候,许辰也是一样开始思索起来。 自己不知如何补上这口气,那就代入张仲景看看,而代入之后,许辰也确实感受到许多问题。 虽然自己作为后世人,知道历史走向,也对自己的路线具备信心,但是在张仲景这些当世人眼里,那就是完全不同的感受了。 如果自然道黄巾真的已经强大到鲸吞天下的地步,那别管黄巾走什么路线,世家豪族为了生存也会主动过来巴结,哪怕黄巾的政策会极大的打击世家豪族,他们为了求生也只能忍痛断尾。 所以要让人归附和靠拢,首先得看自己有多大的实力,如果实力不足,起码也要让人看到事业成功的可能。 而现在代入张仲景的视角,黄巾只占据这四个县的地盘,在大汉连个浪花都翻不起来,路线都把天下世家豪强得罪死了,如今还头顶着个反贼的标签。 这情形怎么看都是一副随时要完的模样,根本看不到一丝事业成功的希望。 许辰琢磨一下,如果自己是张仲景,大约也是不愿意跟着黄巾送死的,那些还冥顽不灵的几个俘虏不愿意归降,多半也是此理。 知道历史走向的人,和时代中人对天下局势的看法,感受完全是两回事。 许辰心中渐渐明了,便也不再苦恼,反而变得坦然,话也一下子跳到另一个地方:“本座若说大汉气数已尽,仲景可愿相信?” 纠结中的张仲景,突然被打断思绪。 只是这个问题让他有些发愣,随后他想也没想,便沉默着摇了摇头。 如今天下局势是乱了些,但要说气数断绝,那真不至于。 天下士人人心依旧向汉,外部虽然时刻有胡人侵扰,但并不是什么特别大的问题,至于内部的动乱,各地地方有豪杰,中枢缓过神来也能进行镇压,远远不至于亡国地步。 如眼下北宫伯玉和黑山贼青徐黄巾虽然闹得凶,但只怕没人觉得大汉会收拾不了他们,更不会有人觉得大汉要完。 这实则就是张仲景和俘虏们不愿归附的最大原因,大汉朝廷还能支棱呢,谁愿意去当反贼啊。 张仲景的反应,完全在许辰意料当中,而这一次,许辰打算做一次符合自己身份的事情,说不得也得装神弄鬼一次了。 许辰转身,来到书案,随后取下几根竹签,在上面写下一些内容。 也不管张仲景疑惑的眼神,许辰又取来布条把竹签一一包住,然后用细绳整个缠住绑紧,花了好一阵做完这些,他才回到席上,再度与张仲景相对而坐。 随后他取出这几根包好的竹签,放置在案桌之上,抬头看向张仲景。 “我教俘虏之中,唯有三人合本座心意,其中仲景当先,余者则有沮授傅燮二人,今日本座取天命预言封于此签,分与伱们三人。 只待四年之后天时变化,你们可解开绳布再看内容,若预言言中,则天命应验。 届时你们究竟是顺应天命,还是逆天而行,皆由你等自决,如果你们还是要走,本座便不再挽留!” 说罢之后,许辰便把三根包好的竹签推至张仲景的身前:“另外两根,仲景交由他们即可,此为君子协定,本座相信你们期间定不会私拆偷看。” 张仲景有些发愣的看了看许辰,然后又低头看了看竹签。 这种情况,他自然知道,这是许辰在预言四年后的事情,只是许辰这么言之凿凿的,让他难以理解。 竹签内容提前写好,交由自己保管,那中间就没有更易的可能,四年后说中了就真的中了,那就是切切实实的预言成功。 预言这种事情,可比什么载人登天玄幻的多,毕竟后者有道理依存,前者可就完全没法解释。 不过预言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许辰都敢主动提出,那自己又有何不敢接受,不过是四年之后再看结果而已,如果许辰真的能做到,那自己也无话可说了。 朝着许辰拱拱手后,张仲景便把三根竹签拿在手里。 这个时候,他有种强烈的好奇心,想看看里面究竟写的什么,但拿下这根竹签,也就代表接受了许辰的君子协定,那自然不能违背承诺。 张仲景把三根竹签收好:“既如此,在下这就去一次劳改营,把这其余两根竹签交由沮授傅燮。” 许辰点点头,随后笑了笑:“本教此前所说礼物,还是作效的,过些时日做好之后,便赠予仲景。” 张仲景闻言,眼睛顿时一亮,最后看向许辰想说些什么,但也只是惭愧的叹了口气:“在下多谢道长!” 目送着张仲景告辞离开,许辰这才坐下自顾喝水。 做这种事情,实属无奈而已,眼下大汉确实还没有到完全崩盘的局面,任何一个意志坚定点的士子,都不太可能投降反贼。 所以时机未到,自己再怎么费心思,也是徒劳无功。 旧的士人群体,自己不可能不加以利用,至少在夺取天下这个过程里,只靠自己培养的人才肯定不够用,那么今天做的事情就很有必要了。 倒是另一头的张仲景找到沮授傅燮,交与他们竹签的时候,这二人都是有些愣神。 他们没想到,这黄巾教主却早就注意到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受宠若惊。 至于这竹签,他们也都是收下。 不就是对赌吗,你下预言的人都不虚,我们还用得着怕? 再怎么样许辰也给他们四年后来去自由的承诺,没理由不接受。 ------------ 第8章 标准化! 渔阳河边一处地方,造纸工坊经大半月时间,如今终是有了模样,外边看着只是土塬围墙隔断的巨大院子,但走进去瞧的话,就能看到里边专门为造纸修建的工序构造。 许辰此时,就在众多紧张的工匠簇拥之下,开始考察这个工坊的成效。 造纸的工艺本身并不是很复杂,本质上就是把麻头、树皮、破布等等原料不断搅拌破碎,最后混入水池形成纸浆,再用木抄一次次的抄起纸浆晾晒,也就可以得到一张纸了。 只不过原始的工序产出效率十分低下,这也是制约纸张普及的一个重要因素。 此前给工匠们要求尽可能优化工艺,提高产出效率,这是许辰给工匠们的一个考题,看他们发挥主观能动性,能达到一个什么样的效果。 可以看到,许辰走一步,工匠们的神色就紧张一下,直到看到许辰走了一圈,然后点几下头之后,众人才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他们就怕许辰不满意,返工麻烦倒是其次,若是让许辰这个大天师失望,那可不好了。 这走下来,许辰看到土窑、浆池、水渠、陶缸、木抄这些该有的东西一个不少,自然没什么可以指责的,接下来要看的,是工匠们能在这个基础上提升多少。 “工坊已成,可否实际运作一番,本座看看效果!”许辰看了众人一眼,笑道。 众人连忙应声,随后就准备开始动工,有人立刻准备树皮麻头等原料,有人于沟渠上口引水入内,有人开窑起火,有人捶打破碎原料。 看到众人熟练的动作,许辰忍不住点头。 不管匠人们做出的成品是否优秀,至少他们这做事的态度还是值得肯定的。 这些匠人原本并不熟悉造纸的工艺,现在能这么熟练,可见此前没有少费功夫钻研演练。 只不过工艺流转起来,却也十分耗费时间,许辰这一等,便是半天过去。 他看到通过破损捶打的原料被送进缸中蒸煮,然后不断搅拌,直至原本的树皮麻头完全化为纤维状态,然后再倾倒至浆池当中,有匠人估摸着浓度差不多的时候,便取木抄抄浆,随后进行烘干或者晾晒。 在工匠们操作的过程里,许辰一直在旁边观察,也确实看到不少的亮点。 比如破碎捶打原料的方式,是采用了农民常用的碓臼,而且同时做了许多个,几个匠人同时操作这一工序,让原本拖慢效率的一道工序大大提升,现在可以满足后续工序的要求。 很明显,这个捶打破碎的效率,是工匠们根据整体工序优化过的。 再往后看,则是最后的一道工序让许辰觉得惊喜,那就是工匠们把原本晾晒的环节,变成了烘干,这一下就让整个产出提高不知道多少量级。 就在用来蒸煮原料的火窑旁边,工匠们在左右建造出几个烘干房。 里面用木结构进行分层,虽然空间不算很大,但得到了极致的利用,同时可以晾晒数十个纸张。 利用了火窑多余的热量,工匠把原本需要半个时辰或者更久的晾晒环节,变成烘干之后,只需要几分钟的时间就能获得一张干的纸张,而且还不受天气因素的影响。 “这烘干房,是谁想出的主意?”许辰看向了一众工匠。 工匠们你看我,我看你,最后目光都汇聚到一个不到三十岁的汉子身上,正是许辰所问之人。 被许辰问到头上,这人神色还有些紧张,来到许辰跟前,连忙躬下身去:“小的胡萄,是个木匠,见过教主!” “什么大的小的,我黄巾不讲大小,往后好生说话,莫轻贱了自己。”许辰皱了皱眉,先是提醒了一句,这才认真打量对方一眼。 这胡萄看起来也不过就是普通汉子,一张老实巴交的脸,不过眼睛里倒是有股精神头,或许那就是所谓的匠气吧。 “这烘干房里的木件,是你制作的?”许辰指了指里面的木架。 胡萄连忙点头,小心翼翼的回答起来:“是的。” 许辰随后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很不错的想法和手艺,本座记住伱了,往后好好学习,若是能通过工事院的考核,前途不会差。” 这烘干房里的木架多是导轨样式,能与木抄拆卸的构件嵌合。 从工艺上来说这并不是什么很厉害复杂的技艺,但胜在对于充分利用空间提升产出的心思精巧,与其他匠人相比,显然此人是最能领会自己要求的。 许辰又问:“照这般流程,造纸作坊一日能产纸多少?” 胡萄回道:“若是全力做工,一日可产纸千余张。” 千余张. 这烘干的纸张,实则面积不小,至少可以裁剪成六页纸张,若是按照这么算的话,实际上一日产纸就是六千页。 这个效率,在许辰这个后世人眼里自然不值一提,较之往后造纸产业成熟的朝代,恐怕也不能比,但比当下汉朝的造纸作坊肯定要高出一大截。 毕竟是一百多号工匠共同挖空心思造出来的工坊,每个环节都有他们智慧,小到一个碓臼石槽的坑洼纹路,那都是石匠的经验成果,可以加快捶打破碎原料的效率。 一个个细节累积,整体的效率自然就极大的累积,单纯的手工工坊还真没法做到这种地步。 这个效率,已经足够满足黄巾现在的需求。 很快,就有人把成品的纸张送来,只不过许辰一看之下,就发现了问题,这些纸张质感其实很差,而且彼此之间差异很大,很多究竟能不能用作写字都是个问题。 “本座需求纸张多是用于成书写字,这就要求质地柔韧结实,且纸面能做到光洁最好,若是让你们研发此类优质纸张,而且要稳定的产出,你们可能做到?。” 许辰放下手里的成纸,转头向他们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而这也让在场匠人都有些不敢回答,这种事情没人敢拍板,万一以后做不到,那可就尴尬了。 毕竟纸张这玩意儿对大汉匠人来说,也算是稀罕玩意儿,他们没有很多的经验可以借鉴。 最后还是胡萄咬了咬牙,给了一句话:“只要大天师您给咱们时间,让咱们积累经验,咱们一定给大天师一个满意的成果!” 许辰看他一眼,闪过一丝满意之色,有胆子有拼劲,这胡萄确实比其他匠人要多几分心性。 只不过胡萄所说经验,许辰却不以为然。 “靠经验做事,或许可以做到,但效率太低了,而且光你有经验也不够本座用的,本座需求你们用更加标准和精确的法子,去钻研生产工艺!” 许辰话说完,众人都是愣神,他们不太理解这所谓标准和精确是什么意思。 直到许辰接下来的解释说出来,他们才渐渐醒悟,大天师似乎是在给自己上课来着。 工匠们不会去想大天师外行指导内行,他们只会觉得大天师是神仙般的人物,全知全能那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本座不需你们的经验,而是需要你们把一切工艺都数据化。 要做出好纸,原料配比是多少,需要破碎捶打到什么状态,蒸煮多久多大火力,纸浆和水比例多少。 这一切环节,不应靠你们的经验把握,只有数字才能精准表达,也唯有把这些工艺都用参数数据表达,产品质量才能稳定,差异才会无限缩小,才能得到本座所需的标准化产品!” 许辰话音停顿,众人都是若有所思。 匠人常年做工,虽说行业不同,但手工生产有其共同性,不管生产什么东西都需要工艺流程,而许辰这用参数数据表达工艺的说法,他们不说一下就懂,但也感受到其中些许妙处。 经验这玩意儿确实难说,一个人做事是一种感受,另一个做事就是另一种感受,他们不是没有做过学徒,自然明白其中的问题。 “今日本座与你们说的是造纸,但不仅仅只是造纸,这玩意儿用不了你们这么多人,如今造纸作坊成了,本座还要你们去做冶铁、陶器、玻璃、食盐、养殖、粮食的一切研究。 不管你们最终在做什么,本座都要求标准化,数据化。 以后你们有一个重要的工作,就是统一衡量,不管重量、长度、力度、冷热、容积、面积、密度、压力等等一切都要给本座统一量化。 当然,这其中很多东西,你们一时半会还弄不明白,所以这就是需要学习的部分。” 许辰一通话说完,众人都是眼神晕眩,这一堆东西他们听明白的没几个,但也知道学习的重要性了。 工事院是个好地方,要留下来就不是容易事了。 而许辰也是点到即止,今日所谓教学只不过是先导教育而已,让匠人们知道自己学东西是用来做什么的。 若是慢慢能做到统一标准,其实根本不需要自己搞什么超前的发明,技术升级和扩散效率提高带来的生产力都足以碾压同时代了。 “已经生产出来的纸,择优而取,在雕版印刷之后制成书籍,此事立即去办,本座要尽快看到批量生产!” 该说的也说了,许辰最后交代一句之后,也算是把工坊给验收了。 只不过,工坊验收简单,但自己所求的工程师的验收日期,那就不知道到什么时候去了。 ------------ 第9章 好好学习 许辰对治下发展的掌控相当有力,去了一趟造纸作坊之后,他所需求的第一批教材也就印刷成功。 教材包含了目前《自然经》的全部内容,如自然道宇宙观方法论,还有等贵贱均田地的思想纲领都在其中,前者塑造黄巾教育下的世界观,后者塑造黄巾教育下的价值观。 至于人生观,则是自然道对教众提出的道德叙事,这是神教戒律的一部分,是律法这个底线之上的社会运行原则。 而自然经对神教修行成仙,也有了自己的解释。 所谓修行,可分三类。 一说明知,即知识修行,对应自然道宇宙观,提倡世人钻研自然机理,得大成果者,可以成仙矣。 一说明性,即功业修行,对应自然道价值观,在自然教等贵贱均田地的大业中,有巨大贡献者,亦可成仙。 一说明己,即戒律道德修行,对应自然道人生观,鼓励世人多行扶危济困、关爱弱小等善事,也少做偷盗劫掠、欺男霸女等恶事,真善人义士者,可为世人表率,亦能成仙。 不论世人在任何一个修行道路上取得足够的成果,最终都可以得道成仙。 人肉体消亡,乃躯壳之死,然生者有所念,则精神尚存,唯有最后所念者不在,世无所念,则精神亦亡,也是人彻底之死亡。 唯有修行得道者,或以研究成果使后人享受,或以大功业令世人纪念,或以品性高洁而名留青史,如此,为人所念世代不绝,则精神不朽长存于世,谓之成仙。 至此这么一套下来,许辰就算是完成了自然道整个神教思想体系的构建了,算是有了一套自圆其说的框架,而且最大程度规避神教弊端。 当然现在也还只是一个框架而已,只是给所有教众指明了方向问题。 要想彻底完善整个思想体系,后面还有许多具体详细的内容等着许辰去补充。 比如对善恶的具体解释,比如对功业和研究成果的标准,对待亲人朋友人际关系,还有对自然教教义纲领更深入的剖析探讨,这些才是真正的细致活。 但不管怎么说,有了这么个大框架,至少神教的骨架是齐全的,不至于碰一下就散,以后只需要填充血肉,就能彻底完成神教的构建。 教众的三观,经过神教的再塑造,也可以按照许辰预定的方向去走,他们日常的生产生活,也能得到神教思想体系的指导。 当然,这套体系中也不是没有漏洞,这却是许辰需要打上补丁。 比如成仙论,若是有人所念便是成仙不朽,那么那些历史上的大奸大恶之徒,同样也是世人所认识的,这又该算什么,难不成走奸邪之路也能成仙? 对此,许辰的补丁是,世人口诛笔伐皆可报应,奸恶之人虽精神有存,却是永世遭受沉沦,因世人唾骂而得极致精神刑罚不能脱身。 这则是整个神教体系里,极少全由心证的东西,至于世人往后如何看待,则见仁见智。 而对自然经的编纂,许辰都尽量多的把现有文字都纳入其中,如此,教众捧读神教经文的过程,实则也是识字的过程,若是能认下整个经文,至少常用字都能学个七七八八了。 为了高效普及教育,他也算是极尽心思。 自然道黄巾若取天下,许辰只想无论一百年后两百年号或者是一千年后,《自然经》都能作为教材里的基本内容。 这是他给东方文明选定的路线,不可动摇! 如今的教材,除了自然教的内容,其他则是许辰编写的基础数学和语言教育内容了。 教材印刷完成,就第一时间分发到许辰目前第一批学员手上,这当中不仅有以王当为首的高级军官群体,还有胡萄他们这些工匠群体。 而在学习这个事情上,许辰对他们所有学员,都有严格的考核机制。 现有的黄巾军官以及工事院工匠,这都只是他们暂时的身份,而这个身份以后还能不能保住,或者说有没有晋升的机会,这与他们的学习成果直接挂钩。 如今的王当,就因为这事发愁的不行,官署之中,他捧着教材,眉头都要拧成结了。 看了一会之后,他叹了口气,望向了主位上正在端详着什么东西的许辰。 “教主,为什么某也要参加那什么考核?”王当闷声闷气,显然心情不怎么畅通。 许辰只顾自己手头的东西,看也不看他一眼,便随后回答:“什么叫为什么要参加,你既然是学员,参加考核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吗,这如何还需要问?” 王当眼睛一瞪,下意识就要把书往桌上拍去,但真要落下的时候,他犹豫一下,改成轻轻放下,这才讪讪说话:“那若是某没通过考核,难道这渠帅还不能做了?” 听闻此言,许辰手上一顿,终于舍得暂时把注意力移到王当身上。 只不过看向王当的时候,他便叹气摇头,嘴里“啧啧”的发着声音,俨然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你堂堂渠帅,怎的这点志气,一个考核就让你这般畏畏缩缩,让人瞧见了,岂不耻笑于伱!” 王当脸色一僵,随后就不太服气了,一下从草席站起,脸都涨红起来:“焉能如此,教主若是让某上阵杀敌,某杀他个十进十出也不皱下眉头,但若让某学这些文字算学,某可真是一个头两个大,学不来!” 许辰不以为意,只是拂袖哼了一声:“你堂堂渠帅,只想着考核不过,却不想想下边的军官都能考过,你难道还比他们不如?你若是自觉不如人,那便不考了,这渠帅也不肖当得,本座使别人当去!” 这话一说,王当却急眼了:“什么话,我王当还能不如他们那些兔崽子,不成不成,黄巾大业他们还担不起,这重任还得某来扛着!” 许辰又道:“那就回去多啃教材,考核过了,自然万事大吉。” 王当顿时挠头起来,随后颓然坐下,如此他也只能认命叹气起来。 其实他害怕的并不是这一次的考核,他真正怕的是往后接连不断的考核。 按照许辰所定的制度,不论黄巾还是工事院的工匠,都算是自然教正式的教众。 但这只是个基础身份,再往上,许辰就制定了一级一级的品级,而品级又决定着本人能在军政工事当中担任什么职位。 以黄巾军来说,黄巾的正式教众身份,只能让他们做到伍长什长这个级别。 而通过不断考核,只要成绩优秀就能一直晋升。 黄巾之上则是士、尉、将、帅等品级,只有先取得相应的品级,才有任职百人长、千人长、将领、渠帅以及副职的资格。 等级越高,难度自然也就越大,而往后要考的,便是基础的考核。 若是连这基础的都过不了,那不论是黄巾还是那些工匠,都要被取消正式教众的身份,从而变成一般百姓。 对此,许辰不会有任何手软。 品级制度是自己保证思想纯洁性和队伍素质的核心手段,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动摇。 现在考核的还只是黄巾们的基础知识,随着教育逐渐深入,以后考的那就是黄巾们各自对教义纲领的理解程度,考的是他们专业的知识了,在这两个方面不合格的人,绝不能有担任军政职务的资格。 这还只是军队品级制度而已,工事院那边同样也有自己的品级制度,等以后军政分离,也会有针对政事体系的品级制度。 总之,草台班子要不得,一切都得正规化制度化,队伍才能有前途和活力。 只不过学习考试这种事,对王当这个糙汉子,实在是压力巨大,他担任这个代渠帅的职务,那也意味着自己的报考品级也是最高的。 虽然现在还只在基础学习的阶段,考核对自己也不会太为难,但再往后的话,他用屁股想也知道难度必定是翻番增长,这对他个泥腿子真的很要命。 许辰自然也知道王当心里有些情绪,堂堂渠帅还要去考核,情感上肯定不是那么容易接受。 给了一阵白脸,如今也到了红脸的时候。 见王当扭着头闷声不语,许辰也是一阵好笑,随后走过去把他拉起来:“老王何必如此忧心,在本座看来,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的考核,你都必定能够通过!” 王当闻言,就是一怔,这才转头看过来:“某自知蠢笨,不敢如此自大,教主为何比某还要自信?” 许辰笑眯眯道:“你学什么是我来教,你考什么也是我来定,我要让你通过,你还能过不了?” 王当听着这番话,似有所悟。 许辰再度说到:“你是黄巾元老,本座还真能把你踢下去不成?只不过望你做个表率,好带动全军奋力学习而已,如此你可明白?” 王当这才醒悟过来,一下尴尬了,随后讪讪道:“教主这番用意,某竟不能明白,还得明言才知,实在是蠢笨到家!” “话虽如此,该学的东西,你也得认真学才是,需知知识就是最大的财富。” 许辰呵呵一笑,最后再补上一句:“明天给全军营地贴上个标语,就写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大家都得给我学习起来!” ------------ 第10章 放狗咬人 有了批量印刷的教材之后,不论是军官学员还是工匠学员,在教学结束后都可以依照教材复习,许辰甚至贴心的给他们配备了空白的本子和粗制的炭笔,从而更加便利他们笔记做题。 而许辰这个老师,也明显感受到教学进度变快了,教材的作用堪称是立竿见影。 于是在许久的教学过后,全体学员们也迎来了他们第一次的考核,这一次考核只是最基本的考核,决定了他们还能不能保留自然道正式信徒的身份。 至今为止,许辰所教授的依然还是认字和基础运算这种基本的不能再基本的内容。 如今教学过来,已经快要一季了,若是学员连这样基础的考核还是没有办法通过,那只能说在学习态度上或者能力上达不到要求,许辰也只能把他们剔除黄巾和工事院,让他们回归普通百姓的身份。 而在考试之后,许辰则印下几十份标准答案,把张仲景和黄巾中的降官全都拉来批阅,有答案的情况下,即便是简体字的内容,他们也没有太大的障碍。 两天之后,所有考卷批阅完成,工事院里的气氛也跟着就紧张起来。 成绩放榜的消息传来,院里的工匠不约而同放下手里的事情,各自赶去榜单下面,可以很明显看得出来,每个人脸上都是一副忐忑的模样,这一点,人群之中的胡萄也是一样。 虽然他对自己学习的进度有一定自信,而且感觉考核的难度也不高,但真到公布成绩的时候,他还是下意识患得患失。 来到放榜之处,他就看到一张长长的纸被挂在墙上,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名字和各自的成绩。 神教大考采用的是计分制,题目设计上绝大多数都是直观的选择判断填空题目,只有最后的问答题和应用题才有一定的主观评判成分,总之考试极力在减少主观因素,对就是对错就是错,能拿几分就是几分。 而学院的成绩,也都是以数字符号进行表示,如今学员们都已经适应这种更方便运算的符号,一看就明白。 刚刚来到这里,胡萄就听到很多的舒气声,只有极少数的人脸色难看。 这么一看,绝大多数人都是能够通过考试的。 胡萄也顾不得别人,自己也在榜单上寻找起来,而他也一下就在榜单上找到自己的名字,正在最前面得分高的一小撮中。 “你小子有前途了,本来就入了大天师法眼,这次成绩还这么好,以后肯定能做官!”有人看到胡萄,顿时羡慕的不行,毕竟胡萄的成绩就在前列,一眼就能看到。 胡萄则是冲着这人笑了笑:“想晋升,得通过后续更高的考试才行,俺也只能继续努力学习,才能不负大天师的期望。” 这人也是点头:“那倒是,咱们不讲出身和关系,只看能力,考不过的话再怎么样也不得行!” 胡萄道:“若要晋升,考试难度只会越来越大,我等工匠还需评定技术成果,不努力是一定不行的,一起共勉吧。” 这人也是拱手说到“共勉”,随后却话锋一转:“今日是好日子,大天师还召各地乡民今夜篝火相会,你我结伴同去如何?” 胡萄想了想,最后摇头道:“我还是留在院里继续复习课业吧。” 这人闻言,顿觉无趣,但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头便告辞离去。 胡萄也不以为意,转身就回去自己屋舍,一边学习一边为往后的工作做准备。 自造纸坊走入正轨后,工匠们在学习之余,也因各自工事种类进行了分工。 陶工们被大天师安排去建造制陶的工坊,工坊建成后他们不仅要钻研制陶制瓷的工艺,还要按照大天师的指导烧制什么叫做玻璃的东西。 铁匠们自然是要做铁匠工坊,往后主要钻研尽可能多的铁器材质。 经验丰富的农民和妇女,要尝试培育更优品种的粮食和家畜。 就连那些个炼金术士,大天师也给他们分配了任务,让他们尝试炼制可以保存药性的制药法子,还要摸索生产更纯净盐糖的工艺。 至于自己的这样的木匠,主要则是钻研机械结构,以后不仅要做木质机械,还要去尝试结合金属构件,甚至最终完全往金属机械发展。 胡萄倒是知道,这些事情不是那么容易做的,至少木匠的这部分,自己都还是一筹莫展。 或许真要如大天师所说,工匠们需要极漫长时间的学习,才能具备实现这些事情的能力。 往后的事情胡萄不去多想,但眼下的难题,他可不敢放松。 如今大天师交给木匠群体的项目,是改进和研制军队所用的大小型器械,每个月木匠们都要报告项目进度和现有成果,容不得松懈和偷懒。 所以这篝火晚会,胡萄不愿意多费时间参与。 但对娱乐生活匮乏大多数人来说,他们都是很愿意参与这种活动的。 夜晚来临之际,城里城外的百姓就自发的来到渔阳,根本不需要特意去组织什么,一到天黑,各地就点起篝火,人群也开始了载歌载舞。 许辰这个大天师,没有公开露面,只是在城头看着看着晚会的进行。 这场晚会可以算是黄巾的军民联欢晚会,也可以是黄巾的联谊晚会。 赶来这里的多是城内外的年轻男女,而这也是众多黄巾汉子摆脱单身的一个好机会,晚会上若是彼此能看对眼,那也自然而然会往成家的方向发展。 “这些兔崽子还要教主来操心大事,净是些没用的家伙!”王当看着下边晚会的热闹,装模作样冷哼一声。 许辰只是笑笑:“有恒产者有恒心,士兵们总归要先有了家业,才能有恒心。” 王当又道:“教主倒是好心思,只不过马上大战就要来了,也不知道他们有多少人能趁着这之前成家的。” 许辰默默不语,新的战争意味着新的牺牲,眼下载歌载舞的黄巾战士们,不知道又要有多少埋骨黄土。 战前成家,这其实有些残忍,新婚夫妇一个不好就要天人两隔。 但战争就是如此冷酷,自己不打,别人也要打。 只有成了家,人才会有归处,打仗就不仅仅是打仗,也是保家卫教,才不愿退缩,才能有更凝聚的军心和战力。 “周边郡县动静越来越大,只怕都已经等着要在秋收之后围剿了,与其等着他们联合力量打过来,本座觉得不如主动出击各个击破,一如当初破三县联军之时。” 随着秋收的临近,周边的军事动静不可避免的传到许辰这里,他判断战争很快就会来,最有可能就是秋收之后。 秋收后来打,直接就能获得县城的粮食,连收割的功夫都省了。 但正因为这个可能太明显了,以至于许辰觉得他们有点想的太美。 “某看他们还是没挨够打,真把我黄巾当泥巴了,没事就想踩两脚?” 说到此事,王当一下眯起眼睛,原本想下去联谊一下的心思顿时熄灭,随后猛地把手掌拍在城垛之上,语气更是冷峻起来。 “就按照教主说的办,此战我军便主动出击,某定要让他们尝尝厉害!” “很好,本教许你征军户三千,黄巾一千,共四千大军出击,复行我军涿郡作风,沿途扫荡豪乡威逼孤县,以脚力疾行游击,以战养战,最大程度破坏牵扯敌军精力。” 许辰面色严肃,便向王当下发指令,只不过这一战的打法,却与此前不同。 如今家业渐渐大了,始终得有人坐镇后方才行,毕竟自己如今的处境,近乎于包围之中,北方胡人可能劫掠,东方南方又在联合,也只有西边尚且安静一点。 若是全军出动,很容易就要顾头不顾腚,万一让人偷了家那可追悔莫及。 便也只能王当出门作战,自己在后方坐镇,如此可保后方安定,而王当也可以视战斗情况决定是进是退。 “明日伱就开始征兵,本座给你十日时间完成战备整训,出征之后,你需把自己当做恶犬。 敌军主力打来你就跑,敌军主力追不上,你就吃掉他们乡县豪强。 尽力保存自己的情况下,撕咬他们的血肉,他们痛的厉害了,也就顾不得来找咱们的麻烦了,待我后方安稳渡过秋收,也就不惧他们再来了。” 王当一时有些无语,许辰的战术战法他当然听明白了,只不过这恶犬的说法实在是难听。 但他也知道这是教主的玩笑之说而已,倒也不会真的当回事。 而且这比喻还真的有些贴切,按照这个打法,可不就是黄巾的恶犬。 “某定要让他们尝尝厉害!” 王当已经摩拳擦掌迫不及待了,自上次大战后,黄巾已经安定许久,他早就不太耐得住性子。 若是按照以往黄巾的作风,以自然教现在的实力,早就跑出去兴风作浪了,怎么可能还龟缩在区区四个县城。 不过王当倒也不觉得这样不好,至少现任大天师做事,确实比前任更强。 以前黄巾虽然声势浩大,动辄裹挟数十万人,但带去的只有混乱和破坏,而现在的黄巾稳扎稳打,永远都在发展和建设。 这种差别,没人比王当感受更深了。 ------------ 第11章 保佑本教主 时间在平静的时日,总是一晃而过,半月过后,持续许久平静的渔阳城,开始因为黄巾大军的集结而变得紧张起来,所有人都知道,比秋收先一步到来的,是战争。 上次一战之后,黄巾治下四县百姓无不是与黄巾同仇敌忾。 这不仅仅是黄巾给他们分田地免杂税的缘故,也和百姓对曾经世家豪强的憎恶不无关系。 若是黄巾没有来过,或许他们还能忍受贵人老爷骑在自己头上,而黄巾来了之后,他们就很难回去过那样的日子了。 黄巾的督卫兵们,去到治下的每一个乡村,告诉百姓们,可恶的豪强们又要杀过来,又要骑在广大百姓的头上去了。 他说,黄巾会尽力把战争挡在门外,百姓们只需要安定的做好秋收的事情。 但敌人凶恶狡猾,百姓们也要做好敌人过来烧杀抢掠的准备,每个乡村都要做好联防的演练,在危险的时候,要知道如何保护自己的生命和财产。 督卫兵们的宣导,让全部渔阳百姓的神经都紧了起来,每个乡村在农闲时候都开始了联防演练。 而到了这黄巾出征的时候,也不知道有多少百姓都自发的过来相送,这里面甚至未必有他们的家人,但在他们眼里,这里面每个人都是他们家人。 一个老妇人颤颤巍巍来到队伍旁边,一把抓住一个年轻的战士:“幺儿,俺知你一向胆小,但上阵之后,便不能怕死,要多杀些人,给你大哥报仇,可知道!” 这年轻战士一下就红了眼睛,随后声音有些怯怯的应声:“娘,俺知道,俺不怕的!” 老妇人又是心疼又是不舍,但最后抹了抹眼泪,也只是继续说起来:“若非义师每个军户只抽一个,俺是要把你二哥三哥一同送来的,既是伱自己非要争着来,那便不能丢了俺家的人,哪怕死在战场上,也不能做那逃兵!” 年轻的战士连忙点头,眼神一下坚毅起来,不需说什么,这眼神也能让老母亲明白了。 出征的号角呜咽响起,年轻战士一下站的笔直,随后对着老母亲笑了笑。 “娘,您放心,俺一定会立功回家的!” 老妇人眼眶通红,只是默默点着头,然后退后一步,要目送自家儿子出征。 大军在城内集结,然后在王当的率领之下,缓缓的往城门行进,只不过每一个士兵在经过官署的时候,都会下意识的转头看向一个地方,那是渔阳官署外的一个巨大石雕。 这是许辰招纳工匠之后,除了建造造纸工坊之外的,第二个事情。 所有的雕工,都被他安排完成这个雕塑。 从巨石的搬运,到最后雕刻的完工,花费了两个多月的时间,才将将完成了工作。 最终呈现在世人面前的,是一个农民的雕塑,只不过这个农民正在把手里的锄头削尖成长枪。 而下面的高大底座上,则是雕刻着几个大字。 大多数战士都不识字,但他们早就知道这几个字说的是什么。 公者千古,永垂不朽! 每当看到这个石雕和字的时候,所有战士的心都是热腾腾的,他们知道,那是属于他们这个群体的荣耀。 如果以后战死了,他们的灵魂也有归宿,也能永享香火得道成仙。 他们更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在战斗,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家园,是为了那宏伟的理想,是为了天下生民。 这样的战争是伟大的,这样的牺牲,也是伟大的。 王当一声号令,战士们齐声吟唱着慷慨激昂的歌曲,就在众多百姓的目送之下,奔向远方战场。 老妇人在送走自家幺儿远去之后,心里就觉得空落落的。 她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这个纪念碑下边,然后在旁边一块块大石板中,精准的找到了一个名字,她知道,那是属于自家儿子的名字,她已经不知道来这里看过多少次了。 只不过看着看着,她就忍不住落下眼泪,心里念叨着让老大在天上好生护佑着幺儿。 这一看,她就挪不开脚了,一直站了许久不肯离开,最后干脆就坐在石板的旁边,似乎这样可以挨着大儿子近些,哪怕只是在这里自言自语的说说话,她都很满足了。 一直到临近黄昏的时候,一个年轻人悄然站在了这旁边,老妇人下意识抬起头,虽然不认识对方,但从对方的短发,一下就能知道对方是黄巾,这也让老妇人的目光一下柔和起来。 老妇人呵呵笑了一下:“小伙子也是来悼念的吗?” 这年轻人沉默了一下,随后点点头:“没错,这里的所有人,都是我的战友。” 老妇人闻言,点了点头,随后神色就有些黯然:“是啊,每一个都是战友,这样也好,以后俺不在了,也不怕大儿没了香火没人悼念。” 年轻人也是跟着坐下,就挨着老妇人旁边。 其实纪念碑每时每刻都可以看到百姓过来悼念,只不过老妇人呆的时间太久了,这才让年轻人注意到。 老妇人为何如此,他当然心中明白,毕竟这里每一个名字,都意味着一条生命。 只是老妇人如此,让他心里难免有些难受,这种难受,多是因为愧疚,刻上名字的这些人,是跟着自己走上这条路的。 “您儿子是个英雄,他现在已经成仙了,就像这字写的一样,永垂不朽。” “是啊,真好啊。” “他是跟着咱黄巾牺牲的,您要是心里难受,可以骂骂我。” 年轻人叹了口气,只是他刚刚说出这句话,老妇人神色却一下不高兴了。 她瞪了一眼年轻人,随后哼一声,竟是开始教训年轻。 “你这娃娃还是黄巾来着,咋还不如俺这妇人晓事,黄巾是帮咱们穷苦人的义师,帮义师就是帮咱们自己,怎么能怪到黄巾头上呢! 俺儿没了,俺只记恨那些豪强,他们才是恶人,他们才是凶手,要是没有大天师带着黄巾把他们打倒,俺家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日子! 现在他们还想来继续欺压咱们,别说大儿子没了,就是俺幺儿也没了,俺所有儿子都没了,俺这把老骨头也要上去和他们拼命!” 年轻人愣了许久,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老妇人越是如此,他心里反而越不是滋味。 好在老妇人说完这番话,随后神情也柔和下去。 “你个小伙子倒也不是什么坏心思,就是年纪小不晓事,既然你是黄巾,一定要记得跟着大天师把事业做好,带着俺们这些穷苦人翻身,把天下豪强全都打死,那样俺们才能真的过上过日子,可晓得?” 年轻人一时有些哭笑不得,但最后还是默默点着头。 老妇人叹息一声,最后依依不舍的看了一眼石碑上的名字,然后佝偻着腰,慢腾腾的走离了这个地方。 黄昏时候,最后也只剩下了年轻人孤零零的坐着。 他站了起来,抬头看了一眼雕塑,心情格外的沉重,也不知道最后的时候,又要在这里添置多少石板。 不一会儿,一个同样年轻的黄巾来到他的身边:“教主,天要黑了,回官署吧。” 他闻言,点了点头,只是在心里给自己祈愿起来。 这石碑上的英灵们,你们可一定要保佑本教主事业成功啊 “这个地方好生打理,不要断了香火,百姓要瞻仰悼念的话,也不要阻拦。”最后看了一眼纪念碑之后,许辰交代这么一句话,便转身进了官署之中。 黄巾出征,后方的百姓们却也不能闲着。 王当率军出征之后不十多日,黄巾治下的屯长什长,就开始组织百姓进行秋收了。 丰收的时刻最是让人满足和安定,尤其是这种出来的成果,只需要交上粮税,就全都属于自己了,不是给家主老爷出卖劳力,也不必担心朝廷的苛捐杂税,踏踏实实,安安心心。 一切工作都进行的十分顺利,百姓们就连去纳粮的时候,脸上也都是挂着笑的,完全不需要什长挨家挨户去催收,百姓们自己就自觉地送来。 这大半年的收成,终于不再是被官府和豪强瓜分干净,而是储存在百姓家里。 而黄巾的粮仓,也在持续的征税之中迅速充盈起来,这也标志着黄巾终于摆脱了靠吃大户为生的窘境,而是真正具备了持续治理的经济基础。 当然,仅仅只靠粮税的收入,还不能满足黄巾的需求,许辰这个掌舵人,也开始谋划新的经济来源。 而且这次王当外出作战虽然对围剿的反应,但未必不是开拓地盘的机会。 一个个都盯着我黄巾的粮食,岂不知我黄巾还图谋你们的财产呢! 摆脱了只能吃大户的窘境,只是意味着黄巾有了另外更稳定的经济来源,可不代表就要放弃吃大户了。 抢.没收土豪的不易所得是快速聚敛财富的方式,没人能拒绝这种诱惑。 而如许辰所想,在黄巾根据地红红火火的秋收之时,王当所率四千大军确实就如脱缰的野犬,给四周郡县的乡村豪强带去了灭顶之灾。 ------------ 第12章 教主的战争智慧 渔阳南部,庸奴县周边乡野豪庄之中,这里本该因秋收临近而忙碌准备,但此时的豪庄之中,只有一片血腥和肃杀。 豪庄原本的主家一大票人,尽皆伏跪在地,如同待宰的彘犬一样瑟瑟发抖。 他们抬头一看,就能看到一个凶恶的短毛大汉,而就是这个人如今主宰着豪庄之中所有人的命运。 从这凶恶之人头上绑缚的黄巾去看,他们就知道这是渔阳北部的那一群黄巾。 虽然此前就已经知道这些黄巾的存在,但是没杀到自己头上来,他们就不会有太多想法。 直到黄巾的刀架到自己头上来,他们才悔恨自己的迟钝和侥幸心理。 这凶恶大汉自然就是王当。 这样的豪庄他已经轻车熟路,不费什么心思就能打下来,后面的事情也没人会陌生,该没收财物的就没收,该审问罪人就开审。 很快,豪庄主家中人就一个不漏的全都押解在王当面前,等候着命运的抉择。 王当悠闲的坐在大院,端起酒就要送入嘴里,这时候却有一人站了出来,虽然向着王当低头抱拳的姿态很恭敬,但是嘴里的话却很硬。 “王帅,我军纪律,作战之时不得饮酒!” “呃行了行了,本帅知晓。” 被督卫兵这么一阻拦,王当顿觉无趣,只能无奈的放下酒,又使人送来饮水。 本以为在外独自作战,会自由不少,却忘了还有督卫兵在军中时时盯着,最终还是做不得快意事,喝口酒都这么费事。 他倒不是真的怕这些督卫兵,只是不想教主为难而已。 届时督卫兵上报至教主那里,教主罚也不是,不罚也不是,闹得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哐哐喝下几口水,王当砸吧几下嘴,这才问起刚刚那督卫兵:“这些家伙,如何审理?” 督卫兵连忙回答:“按照纪律,在战时审理犯人以效率为先,当行紧急教法,当场审理当场行刑!” 王当点点头,随后冲着跪了一地的所谓贵人们笑了一下:“就这么办吧,半日内结束一切,我军即走!” 随着王当一声令下,工作很快就推行下去。 有人开始生火造饭,一头头活彘被宰杀清洗烧煮,以战养战的打法带不走多少粮草,这种时候自然是紧着好东西打牙祭。 也有人开始查抄豪强物资,那些带不走的粮食钱财全都大手一挥撒出去分给庄民。 对贵人一家的审理也没有放过,经过庄民的主动被动指认,很快一个个罪行都被定了下来。 所谓紧急教法,就是许辰最开始定下的一套处理法子,主打的就是一个简单快速。 不消半日,这些贵人该死的死,该肉刑的肉刑,没有一个逃出黄巾的制裁。 很快,黄巾们做完一切,也都吃饱喝足,带上了足够的干粮和少量物资,便准备弃庄转移。 即便没有许辰在队伍中指挥,王当身为渠帅也不是什么草包,从打下豪庄,到一切结束,总共也不过大半日的时间。 他估摸着差不多消息从这里传到城里,城里再组织大军追击的时间,在这之前就准时撤离。 许辰给他这外出作战的战术打法,还有敌进我退、敌退我进、敌驻我扰、敌疲我打的十六字游击方针,是王当每个字都牢记在心里的。 这十六个字,总结了游击作战的精髓,王当每次想起,都得在心里感叹一次教主的大智慧。 而他也完全准备好贯彻这十六字的方针。 硬拼是不可能拼的,只需要牵扯敌军精力就好,至于会不会被敌军逮住,王当还真不怎么担心。 不论是正式的黄巾,还是录入军籍的预备军,在集训的时候,最注重训练的内容从来都不是拼杀的技巧,而是长途奔袭的耐力。 而且因为黄巾内部军事研讨会的存在,这种能力还在被不断地强化。 比如那些长跑能力明显突出的士兵,就经常被组织起来向其他战友分享长跑的心得,从呼吸的节奏到跑步的姿势,还有脚步缠条的绑腿,这些小细节都有助于长途行军。 随着这样的经验不断在全军推广,黄巾如今的行军能力,和汉军已经越来越拉开差距。 至于可以威胁到自己的骑兵,小县城能养个两三百骑顶天了,除非有太守或者豪杰能整合整个郡的兵力,才有可能掏出千余的骑兵队伍。 到了州这个级别,才差不多能掏个数千的骑兵,至于上万的骑兵,如今的大汉中枢组建这种规模中央常备骑兵都费劲。 所以当初傅燮交代千余骑兵,才让皇甫嵩那么心疼。 地方上这点小打小闹,王当只管两脚跑,真来个一两百骑那还不够自己吃的。 王当的时间也确实掐的准,黄巾浩浩荡荡离开不过半日,后方的就有庸奴大军抵达豪庄,为首一人身着一身轻甲策马而立,挺拔高大威武不凡,正是庸奴泉州两县鲜于世家家主鲜于辅。 鲜于辅一侧,同有稍为年轻一人,面目与其几分相似,正是鲜于辅族弟鲜于银。 得到战报有黄巾在四周乡野劫掠作乱,兄弟二人一下坐不住,立马就点起兵马出兵讨贼,所幸最近他们早就开始着手备战,几乎没费多少时间,就组织起数千大军出城来。 只不过黄巾来得快跑得快,他们这般迅速,连黄巾的屁股灰都没有吃到。 鲜于两兄弟一同下马,进入豪庄之后,看到里边一片狼藉的惨状,顿时皱起眉头,再一询问才知道,豪庄贵人一家除却妇孺孩童,几乎全被黄巾宰杀一空,倒是庄中百姓得了黄巾分发的财物。 虽然此前就对黄巾的作风有所耳闻,但事情真的发生在自己身边,那感受就格外惊心了。 “兄长,这些贼人行事残酷,断不可任其流窜,让他们继续在两县破坏的话,咱秋收都没法进行。”鲜于银忧心忡忡,立即抱拳做出提议。 鲜于辅深以为然:“你我兵分两路追击,不求死战,只要赶跑他们即可。” 本来秋收不久,自己就该和张纯田氏合兵伐贼了,但偏偏这个微妙的时候,贼兵却主动出击,这让鲜于辅一下意识到,黄巾定是已经感觉到了危险,才会先行出手。 靠庸奴泉州两县的力量,能把这四千黄巾吃下吗? 鲜于辅心里盘算一下,顿时就有了答案,即便能吃掉,那代价也太大了点,这压力只是自己承担怎么行,既然是结盟伐贼,那右北平怎么也该分担一下压力才行。 想到这里,他再度补充一句:“记得把人往东赶,先保我后方安定,再与田氏张纯合力包围贼兵。” 鲜于银闻言,立刻就领会了鲜于辅的意思,点头之后,便点齐一半兵马,随着黄巾的痕迹追随而去。 而鲜于辅留下数十人接管豪庄,却是盯上了庄民手里还没捂热乎的钱粮。 安排好这事,他也没怎么逗留,领着剩下一部兵马,于另外的道路绕路堵截,却是要和鲜于银夹击驱赶黄巾。 但王当也不是吃素的,斥候探知他们分兵行动,王当立即选择一处险要打了一场埋伏战,凭借着埋伏之利以及局部兵力优势,最后把鲜于银一部打的溃散。 但他也没有被短暂的优势迷惑住,立即就率军往原路返回,又把鲜于两兄弟甩在身后。 靠着出色的脚力,黄巾始终把鲜于氏吊在身后,随后几日每经过乡野,必定清扫豪庄,直把庸奴泉州的外部打的破烂。 当然,每次扫荡豪庄,也总会让鲜于兄弟逼近距离,黄巾免不了要与对方接触作战。 而让鲜于兄弟恼火的是,这些黄巾不仅很能打,还特别能跑,每次交手总是浅尝辄止,一旦局势不利他们就会立刻脱战,自己追击的话不仅费劲,还容易被打埋伏,反而是自己陷入两难之地。 只不过他也没有选择,不好追不好打,也只能硬追硬打,好在最后以自家地盘遭到严重破坏的代价,花费了四五日的时间,才终于把这伙难缠的黄巾给赶出去了。 这么头疼的家伙,还是让田氏愁去吧 在王当率军转移之后,鲜于两兄弟只能焦头烂额在自家地盘开始收拾残局,各地的豪庄十个有六个都被黄巾给糟蹋完了,这让鲜于两兄弟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忧。 这些被扫荡的地方,最终倒是便宜了鲜于氏,但见识到黄巾的战力和作风之后,他们又无比的担忧起来。 这下他们再也不敢小看黄巾了,于是在加快速度收拾残局组织秋收之后,两兄弟便率领大军往右北平汇合而去。 只不过得益于他们的驱赶,等到他们与田氏汇合时,来到右北平的王当,早已经把右北平给祸害完了。 鲜于兄弟赶到右北平,第一时间就与田氏和张纯的大军汇合,在军帐看到田畴和张纯的时候,这二人反应却不尽相同。 田畴的目光有些幽怨,若不是鲜于兄弟把这伙黄巾赶过来,右北平也不至于鸡飞狗跳。 倒是张纯神色平静,右北平不是他的地盘,不管遭了什么难,他也不会心疼,相比于这伙黄巾,他更期望着赶紧杀回渔阳。 “鲜于兄总算是来了,吾等等候许多时日,早已经耐不住,如今你我三方会首,是时候让那许贼伏诛了!” ------------ 第13章 可恶的许光头 军寨大帐之中,鲜于兄弟与张纯田畴会面,自是少不了一番寒暄,随后才谈起正事,至于这正事自然就是讨贼的事情。 与黄巾初来时不同,他们几人或间接或直接与黄巾交过手,如今却再也不敢养虎为患。 更何况,渔阳北部四县已经被他们视作囊中之物,如何能忍受让黄巾继续盘踞。 田畴虽然对鲜于兄弟祸水东引的事情颇有怨气,却也知道如今不是发作的时候,便压下心情情绪,率先朝着两兄弟拱手。 “鲜于氏秉持大义出兵支援,田氏甚为感激,想来你我精诚合作定能勘定贼乱,如今兵锋已盛,只待择时出击了!” “讨贼之事,我鲜于氏义不容辞,只是如今情况,是先杀恶犬,还是直捣贼巢?” 听闻田畴出击之语,鲜于辅点头应承,随后就抛出一个关键问题,接下来该怎么打才好。 如今右北平后方有数千黄巾捣乱,放着不管肯定不是个事,但管也不太好管。 田畴却对此事早有定计,是以立刻就给出提议。 “黄巾擅于脚力,追之不及,剿之不力,要想杀犬唯有出动全军力量围追堵截方有可能,只是如此投入的话,每多一日我军就糜耗无数,纵然最后能成功围杀,也是得不偿失。 况且黄巾于渔阳尚有余力,若是全然不顾,反而是我后方要受其所累。 是以,右北平这些黄巾不可不管,但不能妄想包围剿灭,唯有使得力干将率一部精兵牵制拉扯而已,只要能解放我军主力行动便可。” 说到这里,田畴冷哼一声:“恶犬虽凶狠狡诈,却也只长一张嘴,盯住他便也无事。” 鲜于辅闻言,深以为然,这样的安排,与他的想法也算是不谋而合了。 沉吟片刻之后,他便转头看向身后一人,便向张纯及田畴介绍起来。 “这位乃庸奴田豫,乃某左右得力干将,或可担此责任,不敢说能把那恶犬降住,至少也能好生盯着。” 此言一出,众人都是看了过去,这田豫便拱手回应,言称见过。 一见田豫神色平稳,眼神锐利,这气质就让人相信不少,张纯田畴自然也没有意见,一下便答应下来。 他们当然也知道,鲜于辅主动这么提出,无非就是想着这活儿轻松,不会有太大的折损风险而已,只是如今在讨贼大事面前,这点小心思他们都不会计较。 几人议定事情,便携手走出军帐,三方军力相合,入眼所见近两万大军浩浩荡荡,粮草辎重更是一车接着一车,这声势之大的场面,让他们心里都踏实起来。 眼前这场面,是集合右北平一郡之力,加上鲜于氏两县的老本,还有张纯一伙残军凑出来的。 这是他们精心准备之下,对黄巾能发起的最沉重一击了。 出来看到大军之后,田畴因为王当扫荡的坏心情才缓解几分,这时候也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此战出击,上者可一战平贼,尽复渔阳北部,你我三方也可各取战功! 中者,若是能重创贼军,收复一二县城,便可步步紧逼,困死贼人! 最下者,亦可学习黄巾行事,扫荡北部乡野,破坏黄巾根基,时日一久,亦能让贼军不攻自破!” 田畴面含笑意,指着眼前不见尽头的大军,语气颇有些指点江山的意味,那自信的态度让张纯和鲜于兄弟为之侧目。 张纯也是跟着哈哈笑起:“如此甚好,那许光头情志变态,不仅喜好给黄巾剃头,也喜好给我世家豪强剃头,这一次,咱们却也要试试给他剃头是个什么滋味。” 张纯说完这句话,几人的脸色都有些古怪。 毕竟几番交手过了,他们对黄巾的情况也知道个七八分,自然听闻黄巾教主剃头之说。 虽说如今的黄巾,多已经长起不短的头发,但在他们这些士人看来,那般姿仪依然是丑陋不堪,与光头也没什么区别了。 尤其是他们鄙夷贼寇,对许辰这个黄巾教主也不会有什么好态度,言语的讥讽贬低自是不少,这许光头的称号,便一下扣在了许辰的脑袋上。 只不过除此之外,许辰还有另一个称号,则是因黄巾喜好斩首豪强的作风,因而还有许剃头的说法。 如此新奇说法,倒也让新来的鲜于兄弟禁不住大笑,军帐之前,顿时洋溢着欢快的气息。 只有一直站在鲜于辅身边的田豫忍不住皱眉起来,这仗还没打呢,就这么狂妄,真的好吗 虽然现在集合力量,看起来确实是沉重的一击,但万一真的没打好呢? 到时候,这沉重一击可别砸到自己身上才好。 只不过他也只是鲜于氏下面的一个部将,心里觉得轻视敌军不妥,也不好站出来说话。 田豫所出的这一支田氏,实则是田畴的右北平田氏分支出来,发展到今日,也只是做了庸奴之下的一个豪强之家,和右北平田氏主干世家完全不能比,所以虽然同是姓田,田豫田畴的身份差别却悬殊巨大。 三国便是如此,出身就决定了你以后的说话的声音大小,只有极少特别优秀的,才能从寒门以及豪强之中脱颖,站在台前。 虽然他们心思各异,但最终还是按照既定的策略还是行动起来。 田豫率领不到三千兵轻军速行,一路追赶在右北平兴风作浪的王当一支黄巾。 因为只需要田豫在后方追赶敌军给压力,不寻求正面作战,便也不需要占用太多兵力。 三千来人不多不少,能赶着黄巾跑就行,不就是伱追我打的游击战吗,你能玩我也能学。 至于更多的主力,则都留下来要往西征伐渔阳,他们都已经想好了,要一次玩个大的,一下把黄巾彻底按死! 许光头? 许剃头? 敢把世家豪族当彘犬宰杀,我大汉不能有这样的存在! 随着一声令下,他们组成的一万数千郡县义军,便浩浩荡荡的往西开进,一路逼近渔阳郡腹地,而首先出现在他们前进道路上的,便是平谷县城。 张纯的眼睛一下燃起火焰,自己又杀回来了! 我失去的东西,我一定要拿回来! 庞大的军队,光是声势就足以让人胆战心惊,当郡县义军兵临平谷的时候,强大的压力一下渗透到平谷城的每一个地方。 城墙之上,许辰也不禁深吸一口气,背后也忍不住冒出一层细汗,那是战争本身所带来的战栗和兴奋。 到今天,王当这只恶犬的作用便已经完成了,成功拖慢了敌军脚步,帮助黄巾从秋收的关键时候渡过。 现在的黄巾,已经做好迎接大战的准备。 平谷是右北平西进的门户,必定是此战关键节点,许辰自然也早早征兵备战,自己也亲自来平谷镇守。 只不过看到敌军真的来了之后,他还是感受到了压力。 出现在自己眼前的,粗略一看也有一万七八千大军,他第一感觉是田氏和鲜于氏疯了,掏出这样的兵力,是极限暴兵才能出现的结果。 只能说敌军完全就是打算毕其功于一役了,这次是真的下了血本。 只不过许辰觉得对方疯了,却没有想过对方一样压力很大,他们都是和黄巾交过手,也在黄巾手里吃过亏的,对黄巾的战斗力心里有数。 小打小闹他们根本没有多大的把握,既然要打,那也只能用尽全力。 唯一让许辰感觉安心的,那就是脚下的城墙了,这次,终于是轮到自己守城,那就看是你的拳头强,还是我的骨头硬。 “敌军已至,全军做好守城准备!” 随着许辰一声令下,所有兵员都是打起了精神,实际上城里早就做好了战斗准备,此时该筹备的守城物资全都备齐,后方还有工事院的匠人组织民夫加紧生产搬运。 除此之外,许辰也不忘对城墙进行改动和加强。 这种加固并不是对城墙整体加高加固,那工程量实在太大,而且需要的时间实在太久,许辰只能选择加固部分,而这部分就是最重要的城门处。 城门永远是守城战最薄弱的一环,为了加强城门的防御,许辰早早的在城门处修建起一座瓮城。 瓮城实则便是在城门处再多修一个小的曲城,相当于多了一个城门和小城,却可以在敌军攻入瓮城时集中攻击敌军,虽然只是一个小设计,但极大的增强防御能力,所谓瓮中捉鳖便是此理。 瓮城虽然出现的时间早,但真正作为主流的城防设计还是宋朝的事情,此时完全可以说是新鲜玩意儿。 至于城外的乡村,得益于王当的牵扯,百姓都在黄巾的组织下,携带着粮草物资迁入城中,现在的平谷完全是坚壁清野的状态。 为了这一战,许辰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而现在就是和敌军真正拼命的时候了。 不久之后,敌军便吹起号角,大量的攻城器械缓缓往城墙移动,庞大的阵列也分裂出一部军队,紧紧随着攻城器械开始冲锋。 敌军的第一波试探进攻已经开始,而城头的黄巾,也在各自军官的命令之下,开始了战前最后的动作。 锅里的金汁已经滚烫,手里的箭矢已经上弦,滚木巨石已经垒在城墙之上。 当敌军进入弓箭射程之后,所有的一切一触即发。 战争开始了。 ------------ 第14章 黄巾要完! 静静矗立在地上的城墙,俨然已经成为交战双方的角逐场,相比于以往到处逃亡的凶险,如今的黄巾有城可据,终于可以享受作为防守方该有的优势。 城墙就是最好的障碍,郡县联军在攻城器械的帮助之下,开始攀登城墙,冲击城门。 第一波试探性进攻的只不过是千余士兵,而迎接他们的是黄巾的滚木巨石金汁箭矢,只不过在他们付出一定伤亡的代价持续进攻之下,依然可以趁着防守的空隙登上高处,然后在云梯上与黄巾刀兵接战。 黄巾的兵员大多是兵农合一的预备役,和郡县兵的构成差别不大。 但是黄巾作战每天都有督卫兵进行思想宣导,更不要说战时还能拿饷,战斗意志要比郡县兵强上一大截,而这样的优势在守城作战中更是直线放大出来。 不过郡县联军的进攻来的迅猛,退的也快速。 不到半刻钟而已,郡县士兵便在撤退的信号之中结束了这次试探性进攻,只在地上扔下了百十来具尸体。 联军随后就开始在数里开外的地方建设营寨,这次试探之后,他们对是否能够攻下城池,心里已经有些底气了。 中军大帐刚刚立起,田畴便与张纯和鲜于兄弟一同进来,神色虽然不轻松,但也还算平静。 “不出所料,黄巾贼兵的战力一如既往的强悍,此番攻城并不好打,但只要我军坚持攻伐,最终一定能顺利克城!”田畴刚刚坐下,便直言心中判断。 鲜于辅问道:“子泰信心所在何处?” 田畴笑道:“不论黄巾如何强悍,也不过四县之兵力,如今尚要分守四城,这平谷又能落下多少兵力? 我近两万大军持续强攻,三五日无功,六七日也该破了!” 众人纷纷点头深以为然,心里也就跟着多了底气。 正如田畴所说,兵力优势是实实在在的,攻城虽然不易,但自己却是主动方,黄巾不敢不把本就不如的兵力分散到各个县中,如此一来更显势单力薄。 张纯起身,遥看那曾经属于自己的平谷城,眼中的火焰熊熊燃烧。 一想到当初被黄巾撵的到处跑的窘迫经历,他心中的愤恨就无法平息。 且让你许光头再逍遥几日,破城之时,便是你身死之日! 不过正在众人高兴之时,田畴却话锋一转:“倒是这平谷城外多了一座曲城有些稀奇,从攻城所见,此曲城实则是城门之外的一道防护,如此我方要破门入城,只怕要多费不少功夫。” 其余几人也不是不晓兵事,也早就注意此事,张纯更是曾经平谷话事人,对这多出来的一小座曲城,更是觉得惊异。 “此曲城确有妙处,不仅逼的我军要多破一门,而且要拥挤于狭窄之地作战,此实为兵家险事,如此一来,或许抢登城头反而是咱们更有可能破城的方式了。”张纯皱眉说话,对这曲城有些头疼。 鲜于辅却是若有所思:“这些黄巾的确不太寻常,只这简单曲城便有奇效,咱们往后倒是可以学学。” 田畴点头一笑:“鲜于将军所言甚是,三人行必有我师,哪怕是贼寇的玩意儿,咱们也不是不能借鉴的。” 张纯又道:“只不过如今是咱们攻城,这却令人难受。” 田畴倒是不怎么担忧:“此曲城虽然能够阻碍进攻,但并不能决定胜负,我近两万大军轮番久攻,必能克城!” 众人俱是点头,商议好作战后,便各自出帐调兵遣将。 联军并不想把战争拖的太久,所以在扎寨的同时,也没有放松对平谷的进攻,一波一波的攻势就在组织之下向平谷发出。 而且,在围困平谷的时候,联军也派出精兵于周边乡野扫荡,开始学起了黄巾的作风。 即便以后打下县城,周边百姓也就要变成自己的子民,他们这个时候也不会对附近乡村百姓有什么怜悯之心。 平民遭难也罢死了也罢,只要能打击贼寇,只要眼下有利战事,那就值得去做。 而且据他们了解,黄巾占领了这些地盘之后,下面的平民格外的拥护黄巾。 这样一来,这些平民就是死有余辜的乱民了。 不好好给世家老爷做牛做马,却要与黄巾贼寇卖命,你不该死谁该死! 只不过回报的消息让他们不是很高兴,各地乡村基本上都已经空了,乡民居所之中连一粒米都翻不出来。 田畴他们很容易就想明白,这是黄巾的坚壁清野之策,可见贼兵早就开始做好了战争的准备。 这让他们对王当这只恶犬更加咬牙切齿,若不是这支黄巾在各地乱窜,打乱了他们原本的计划,只怕渔阳秋收刚要开始的时候,联军就该已经往这里进发了。 如今来的慢了,却是连根毛都没吃到。 联军也就只好把全部精力都放在攻城之上,他们知道自己的优势所在,从始至终都没有分过兵,就是要集中兵力逐个击破。 几日下来,他们的坚持进攻,也就慢慢有了成效,持续的战争虽然焦灼,但也出现了形势变化。 数日以来,城内黄巾也在夜间或者联军退兵时,开城门出兵袭击征讨,每次占到便宜也不纠缠,一击得手就迅速返回城中。 而联军攻城虽苦,但胜在兵力众多。 联军可以轮番攻城,黄巾城内三四千的守军就只能连轴转,短时间内还不会有什么问题,几日过后,双方的状态就开始此消彼长。 再强的战斗意志,也终究只是血肉之躯。 几日过后,黄巾的防守愈发显得乏力,已经出现几次让联军登上城头拉锯的局面,而这就是战场形势变法最明显的预兆,再往后,此消彼长的情况只会越来越严重。 而到了这种时候,田畴等人也就越发严肃起来。 联军将台之上,他们远眺看去,城头喊杀冲天,战况激烈紧张。 但战况虽然紧张,却也只是黄巾的最后一口气了,他们几个不管是谁都能感觉到距离胜利越来越近。 张纯有些坐不住:“这种时候还等什么,全军压上,一下压死许光头!” 田畴站起来,神色兴奋又紧张,眼睛一刻不离的观察城头战况,心里考虑着要不要听从张纯的建议全军出动。 基于警惕的心理,他担心黄巾有什么埋伏或者阴谋,因为他知道那许光头不是易于之辈,自己可吃过几次亏的。 只不过情况如此,再怎么样的阴谋诡计,也不可能奈何大军如何。 正在他要做出决定的时候,忽闻平谷城门处喊声大作,似乎是出现了极大的变故,这让将台的几人都是愣住。 好在很快就有传令兵回报过来,却是久攻不下的城门被联军所破了! 这个消息,瞬间刺激了他们几人。 因为那曲城的存在,这几日他们攻城门不知费了多少力气,但始终不能取得成效,没想到这最后的关键时候,却一下成为联军最大的突破口了! 这下鲜于辅也坐不住了,立马看向田畴:“现在还犹豫什么,我军一万数千大军,只要入城必能取胜,还能有什么意外?” 这一下田畴终于没有再犹豫,他想不到还能有什么变故的可能,这种时候,只需要全军压上,一巴掌把敌人拍死就行了! “全军出击,进攻城门,斩杀贼酋,勘定黄乱!” 田畴站起来,深吸一口气之后,右手往前一压,便发出了此战最终的指令。 这一次终于不是几千几千的军营冲锋,一万数千大军,除了留下了三千中军守备营寨,其余全部兵力,都一下被派遣出去。 联军就如同潮水倾泻,最后在城门的狭窄处汇集涌入。 城内的黄巾在抵死抗击联军的进攻,但联军的兵力实在是太多了,不管他们怎么坚强抵抗,最后还是在进攻的压力之下节节后退。 不消片刻,整个瓮城都塞满了联军的士兵,而城内也涌入至少近千的联军士兵,平谷城的局势,顷刻之间便危如累卵。 若是真让联军就这么破城,那么自然道黄巾大业恐怕就要一朝破灭了。 只不过此时站在城头的许辰,对脚下瓮城凶险的局面,却并不惊慌,而是看向了自己身边的一个人。 “本座接连几日示敌以弱,现在更直接放开城门,终是把敌军主力都吸引过来,现在就是检验伱炸药威力的时候了!” 许辰所见,乃是此番黄巾搜罗之方士,名为甘始,擅养生炼丹之术。 如今这炸药,便是甘始配方所制,当然其中也少不了许辰的指导和改进。 也就是许辰话音落下的时候,瓮城之上的军官指挥手下士兵,各自点燃手中如包裹一般的炸药包引信,随后就扔下几乎被挤的没了空隙的瓮城之中。 这些炸药包一个个落下,让下边的联军士兵还有些茫然,不知道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而这个时候,甘始则是有些谄媚讨好的向许辰回话:“此前依照教主神法制作火药,威力真如天雷轰击,这些炸药虽是批量制作,威力也不至于差了太多,定能助教主大破敌军!” 甘始话还没有说完,密集拥挤的瓮城之中,顿时爆发出强烈的炸响,随后就是人群惊恐的嚎叫和惨叫之声 ------------ 第15章 黄巾教主发动雷击 强烈的爆炸声穿透空气出现在每一个人的耳膜之中,然后让所有人都为之呆滞。 火药虽然早就在方士术士的鼎炉中被发明出来,但最早的古老配方火药实则威力有限,很难应用于战争之中。 而如今炸药包所用皆是改良配方,经过几个月时间制作出来的黑火药,在威力上,原始火药与黑火药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应用在战场之上,自然也有石破天惊之威。 只知道操刀子砍人的士兵们,哪里见过这等场面,光是那巨大的爆炸声,都把他们吓得发抖。 然而远远听到声音的士兵还是幸运的一批人,那些身处于瓮城爆炸中心的士兵,则只能用肉身感受着超越人力的强大破坏力。 一个个炸药包就在他们身边爆开,他们甚至来不及反应,视野就被撕裂的空气和火光所填满,然后就感觉身体如同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当做破布撕扯揉捏,残存的目光看能看到四处到处都有各种东西在空中飞梭乱窜。 直接在这些爆炸中死亡的士兵也是幸运的,至少一些在一瞬就结束了,而那些受到震击和石子贯穿伤半死不活的士兵们,还要遭受极致的痛苦。 战场短暂的安静了一瞬,这变故让所有人都在这一瞬失去反应,一直到新的爆炸声响起,才又把他们拉回现实。 不过,爆炸也就只持续了一会儿,然后就结束了,因为这几个月他们制作的火药也就只有这么点,这一轮爆炸已经消耗完毕。 不过在这一战来说,爆炸的直接杀伤并不是最重要的成果,更大的作用,是对士兵们心理的震慑。 人总是会对超出认知的东西心生恐惧,而联军的那些士兵们,并不例外。 当瓮城之内血肉模糊的惨烈场面出现在后方的联军士兵眼里,有人直接如同见鬼一样怪叫起来,然后丢了兵器转身就逃。 “雷击,这是雷击!” “黄巾教主发法术了,黄巾教主发动雷击了!” 这一声叫喊和逃跑的行为,一下子惊醒了后面的所有士兵,然后恐惧和惊慌的情绪就蔓延出来,逃跑就像是连锁反应一样出现,刚才还嗷嗷叫的往前冲的士兵们,一下子就四散逃去。 城外的联军士兵如此,城内正在厮杀的那些士兵,同样是军心溃散,虽然想逃但被增援而来的黄巾堵住去路,只好纷纷丢了武器投降。 军队的哗变溃逃是战阵之上最恐怖的事情,这种群体心理一旦出现就不受控制,而对黄巾而言,这自然是奠定胜机的时候。 “立即追击敌军,我军胜负,尽在此刻!” 许辰毫不犹豫发布命令,城内黄巾则迅速集结,数百骑兵当先追击而去,后方步兵疾行压阵,就如驱赶围拢羊群一般,开始对敌军进行追杀。 战场的形势陡然变化,遥远的联军将台,田畴几人俱是目瞪口呆,随后不敢置信的跌坐下来。 “完了完了,全完了!” “怎会如此,那雷轰爆鸣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许光头还真的会妖法不成?” 鲜于辅张纯两人面色惊惧,根本无法接受眼前的局面。 这种大面积的溃逃,已经不是他们能够扭转的了,尤其是看到黄巾从城中追击驱赶,这更让他们绝望。 田畴没心情去想什么妖法道法乱七八糟的了,他只想尽可能挽回局面。 “断不可让溃兵进寨,这只会让三千中军一起崩溃,立即关闭寨门驱赶溃败逃散,一万多大军,黄巾杀不完,我们把黄巾打回去之后,再收拢溃兵!” 田畴精准的判断出局势,另外几人才如梦初醒,立即遵照办事去了。 随着营寨大门关闭,溃兵们不得而入,只能从四面八方开始逃亡,一切都如田畴预想的一样发展。 这个时候他才慢慢回过味来了,此前进攻屡屡优势,最后连城门都突然破开,恐怕只是黄巾示弱而已,自己却是上了许光头的大当! 意识到这一点,田畴狠狠地给自己两巴掌,只道自己蠢笨如猪。 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被假象冲昏头脑大军全压,不然的话只要后方有大军坐镇,就算战阵有变故也不至于崩盘,何至于只剩三千人在营寨里瑟瑟发抖。 很快,刚刚还沸腾的战场,一下子就崩裂溃散。 溃逃对联军来说十分恐怖,唯一能让田畴有所安慰的,就是大军至少逃的够散,只要阻退出城追击的黄巾,自己还是能慢慢收拢溃兵的。 眼见溃兵已经逃的差不多,田畴就要号令中军出寨作战,把黄巾打回城里。 但这时,张纯鲜于辅等人慌乱的跑了回来。 “大事不好,有数千黄巾于后方杀出,如今已经直奔我军营寨而来,这支黄巾似是就是此前那只恶犬!” 他们带回来的消息,顿时让田畴如遭雷击。 电光火石,田畴脑中飞速运转,极快的速度就已经判断出局势。 若是之前,这区区几千兵,根本不可能会影响战场局势,但是在这要命的时候,这几千兵力一下就点在了联军的要害之上。 “大势已去,顾不了那些溃兵了,如今我们只能死命突围作战!” 张纯和鲜于辅相视一眼,神色十分不甘。 但他们也知道一旦让身后恶犬拖住自己脚步,再与平谷黄巾合力夹击,那这三千中军就真要交代在这里了。 这最后的中军若是没了,那其余的溃败自然也成了黄巾盘中之餐。 或许,真的只有突围一条路可以走了,可这也意味着他们兴冲冲的沉重一击化为泡影,反而是自己似乎有断臂之险。 鲜于辅愤怒不已:“田豫害我啊,只是让他盯住恶犬而已,他都做不好,该死!” 田畴立马站出来,冷声说话:“鲜于兄,此时不是追责之时,先行突围吧!” 几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是死了爹妈一般的脸色难看,尤其是张纯满怀希望的来,最后灰头土脸的走,这时候想死的心都有了。 几人也不敢多犹豫,各自带兵从后方突围。 而他们刚刚走出营寨,就几乎与一路赶回的王当迎头碰上,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此时一切言语都是多余,双方顿时战作一团。 一场突围作战就这么展开,联军这最后三千中军,正是他们最为精悍的兵力,奋然作战真有几分不可阻挡之势。 偏偏王当所部黄巾虽然有数千兵力,但状态颇为不堪,一时竟也只能与敌军勉强交手。 双方整个纠缠一起,四处都是鲜血飞溅金铁交击,王当奋力迎击,一下瞅准敌方一个着甲之人,随后骑马而去。 对方同样发现王当,却也不惧,于乱阵之中与王当交手。 一刀一剑你来我往,马匹急速奔驰交错而过,匆匆几个回合,双方都觉对方勇猛,但也没有任何一个选择退缩。 驱马转身,双方再度迎击拼杀,如此仿佛数十个回合之后,两人身上俱是多了几道伤口。 最后还是王当凭着狠劲,硬生生受了对方一剑,一刀砍下敌将头颅。 胜利的快感刺激着王当的情绪,他猛地扬起敌将头颅大声嘶吼。 敌阵之中,也有一年轻小将正在厮杀,目睹这一幕之后双眼顿时赤红,死去之人正是他的族兄! 热血上头的他正要去寻王当报仇,但情绪失控让他完全迷失在混乱的战场里,不知不觉,就已经处于黄巾合围之中。 死亡的危机感顿时让他清醒过来,只不过此时已经为时已晚。 在黄巾彼此配合的合击之中,这小将也同样死于战阵。 而另一头,田畴看到这边情况,也只能驱马去向张纯那里:“鲜于兄弟战死,伱我也要拼命了!” 张纯正在作战,听闻消息浑身一震,再转头一看,果然看到王当高举鲜于辅头颅浴血大笑,这直让张纯心中震颤,若是再不能突围,恐怕自己也要奔赴后尘。 在死亡的刺激之下,张纯也一下红了眼,开始怒吼着激励士气。 很快,所有核心部曲便围拢在他们周围,然后不要命的往远方冲杀突围,而这股子气势也确实把黄巾给冲散开来。 经过一段残酷的厮杀之后,也不知道一路扔下了双方多少尸体,张纯田畴最后硬是带着千余骑冲出了王当的防线,而剩下的联军士兵也再没有抵抗之心,纷纷跪地投降。 王当喘着粗气,虽然目送敌军突围出去让他很不爽,但他也知道黄巾现在也是强弩之末,已经没有多少体力再去硬追。 而且他还记着上次穷寇莫追的教训,这个状态下,他不会再那么鲁莽做事。 不管怎么说,此战终究是己方大胜,这就够了 大战落幕,王当放眼看去,平谷城外,各处都是一片狼藉,城墙之下更是可以看到高高垒起的尸堆,一股萧杀肃穆的气氛,萦绕在平谷的每一个角落。 王当摇了摇头,命部下黄巾各自出去追击溃逃的敌军,最后看向了身边的一个年轻黄巾:“此战我军大胜,有你一份大功,待见了教主,某便为你请功!” 这年轻黄巾连忙把身子一板,随后向王当行礼:“属下多谢王帅!” ------------ 第16章 叫父 山林小道,一行三四千人的队伍就地驻扎建起临时的营地,只等入夜之后才敢起火造饭轮番休息,放出的暗哨更是远远布置出一二里地远,已经是警惕到极致的地步了,俨然就是一群惊弓之鸟。 也不怪他们如此,只是一路被黄巾追赶而来,如果没有足够的警惕,只怕这最后的一点兵力也要交代出去。 营地主帐之中,田畴与张纯相对而坐,两人脸色阴晴不定,许久时间都没说过一句话。 这场大败,实在是败的令人难以接受,其中许多事情他们都没有想明白,那雷击之物究竟是何物,身后的恶犬又怎么会挣脱束缚,田豫又在干嘛? 这些问题,他们现在也无从得知,但残酷的现实却是他们不得不接受的。 “为此战得胜,我方莫不是拼尽全力,如今大败而归,纵然收拢溃兵保存三四千余人,只怕还不够你我自保,此损害之大不能承受!” 田畴面目灰败,再也不复当初意气风发的自信,巨大的挫败感已经摧毁了他的心气。 只剩下这三四千人,够自己做什么的,就算后续逃亡途中可能还能再收拢一点,那也改变不了惨败的事实。 战败最可怕的是对自家声望和实力的打击,右北平诸多豪强,恐怕都会对田氏心生怨怼。 这次作战能凑这么大阵仗,那是田氏出面把右北平豪强都拉上车的结果,可人家是出力跟着你吃香喝辣,可不是陪着你吃亏受罪的,如今这样的结果,诸多豪强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 倒是张纯虽然心中苦闷,却不至于如田畴那般程度,甚至他看着田畴要死的表情,心里还有几分幸灾乐祸。 张氏已经遭了大难,自己就剩这千把部曲,没有更多可以失去的了。 反倒是看着田氏这一次被自己给拖下水,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心里突然有些平衡了。 “子泰且振作起来,伱我幽州大姓,难道还能让区区贼人欺负不成,回去之后重整旗鼓,以期再来便是!”张纯装模作样的劝解起来,倒是有几分关心模样。 只不过田畴摇摇头,眼中却浮现出深深的忧虑:“此一战之后,右北平元气大伤,我田氏也不敢西视,恐怕不得不与贼寇相安左右。” 张纯闻言,顿时不吭声了,这个现实他当然也十分明白。 一想到黄巾借此大战,彻底站稳脚跟,自己恢复家业的目标更加遥远,张纯就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了,只怕以后的黄巾会越来越难对付。 他道:“鲜于兄弟战死,黄巾再占南部几县,渔阳大郡尽为所据,往后咱们对许光头再也不能以小贼视之,这家伙将成巨寇了。” 大帐一下安静,两人相视一眼,心中都格外沉重。 这伙黄巾若是成了一方巨寇,那可比此前那些裹挟民众的黄巾可怕的多,而作为这巨寇身边的世家,他们深切感受到了生存压力。 这许光头吃的高兴了,难保什么时候就把目光看向左右,那时候. “幽州黄巾建制完备,所治之地人心尽附,不消一年时间,根植渔阳不能动摇,今时虽不及张角声势,但危害更甚无数。 贼人已成巨寇,非你我所能应付,唯有上报朝廷请兵镇压,或委以文武大吏主持地方,如此,方能合州郡之力,伐贼于起势之前!” 田畴眼神幽深,他已经看到黄巾在幽州暴凌左右的未来。 也许短时间,黄巾还不至于威胁到右北平和田氏头上,但是一年过去两年过去之后呢,自己的担忧一定会成为现实。 此时,他的目光不由得看向了案桌上的一本书籍,然后他的目光深处就出现深深的忌惮。 他对幽州的黄巾,因为这本书了全新的认识。 这是一本纸张合成的线装书,缴获这个东西的时候,最让他意外的不是少见的纸质书本身,而是书里的内容。 书里的文字,明显是依据现有文字进行过大量简化的文字,虽然不太一样,但他依据上下文和字形,倒也能看懂个七七八八,也正是因为看懂了,他才感觉到心惊。 这本叫做《自然道通用基础教材》的书籍,里面不仅有一些基础的算学和文字知识,也有对所谓自然教的详细阐述,还表达了自然道对世界的认识,还有自然教修行之法。 对于这自然道整体的内容,田畴的感觉是新颖但简陋,他能看得出来,这是一个还不足够完善的教派框架。 但在自然教教义的部分,却让他胆战心惊。 原来许光头宰杀豪族分田地,说什么人人平等,不是脑袋一拍就说就做的事情。 而是对所有行为逻辑都有系统且详细的论证,他明明白白告诉世人,自然道为什么要做这些事情,将来又要实现什么。 这些文字,尝试用一种纯粹冰冷客观的视角,剖析底层平民的悲惨根源,它从先秦贵族制度开始剖析,把一切罪恶的欺骗的东西暴露出来,让人无比清晰的看到残酷的社会规则。 自然教要做的,是一种制度性的更替,它不再用一些抽象的虚幻的东西构筑自身合法性,而是用追求平等捍卫权利这种完全普适的理念来指引道路。 他用最直白的文字,告诉了世人,自然道的事业是绝对正义的。 田畴觉得,这很恐怖. 他相信任何一个底层平民,只要能够接触并理解到这种教义,都很难不去皈依自然道,如果自己也是悲惨的大众的一员,自己也一定会毫不犹豫投身其中。 可惜,自己是世家是士人,是自然教教义中的敌人,是自然教眼里的罪人 这样的黄巾必须消灭,要迫切的消灭,这把火无论如何不能烧起来,自己做不到,那就要借助大汉朝廷的力量。 张纯沉吟片刻:“某倒是可上奏请援,只是大汉如今四处皆乱,也不知朝廷是否有余力看一眼这许光头。” 田畴知道,在中枢上,张纯的路子比田氏要更野,自是他去办合适。 至于张纯的疑虑,他倒是不会担心:“把此书一并送去朝廷,我相信朝中会有反应。” 那头仓皇逃命的张纯田畴正在为未来而忧心,而这一头的黄巾,却已经在享受大战胜利之后的喜悦了。 此一战之后,黄巾光是俘虏和追捕联军溃败就已有八九千之数。 人口实则也是极大的一种资源,尤其是幽州作为边地,本就人口不足,这次人口补充就更显的重要。 且不说还有联军的粮草辎重,虽然联军突围之前也放火毁物,但黄巾还是迅速转移出来许多,缴获所得不计其数。 随后黄巾便开始收拾战场,收敛尸体、救治伤员、安顿俘虏进行改造,一个个事情都有条不紊的开始执行。 而这个时候,近半年的基础教育也就显现成果,许多原本不好干的事情,现在黄巾都能干了。 比如计算饷钱和抚恤这些事情,下面的军官都可以拿着表格与兵卒一一登报核对清楚,又比如统计缴获登记造册这些事,也大体出不了什么差错。 如今自然教治理体系逐渐完善,人员素质缓慢提高,许辰这个领袖,自然而然能轻松许多。 到如今,许辰已经不太插手什么具体事务了,而是真正履行领导者的职责把控组织的大方向,这是一个组织走向成熟的必然过程。 大战结束,许辰一边视察战后的诸多事情,一边把王当给叫了过来,此战能一举大胜,王当有极大的功劳。 “本座原只想着你能拖延敌军时间,牵扯一部分兵力就好,却没料到你还能赶回正面战场增援,若非你在关键时候杀了回来,恐怕这一战还没这么容易结束。” 许良一看到王当,高兴的走过去一把拉住他,脸上的笑怎么也抑制不住。 他说的并不是漂亮话,虽然自己设计打了联军一个措手不及,但是联军还是有最后的三千中军压阵,只要把出城的黄巾挡回去,还是可以重振旗鼓,只不过伤亡会很惨重就是了。 能借着这波机会最大程度杀伤敌军,已经是许辰预想的最大效果,他也没想过能一举大败敌军。 所以王当的出现不仅对联军是个意外,自己也同样没有想到,也正是这个意外,最终打破了平衡,帮助黄巾一举奠定胜利。 回过头来看,王当自然是立有大功,不然的话这一战还很有得打。 “这些家伙扔个三千人就想看住某,简直不把某当人,那某也不会跟他客气!” 王当嘿嘿直笑,教主的肯定还是让他十分受用的,只是得意地丢下这么一句话之后,他就从身边又拉出一小将来。 “当然,某能杀回来,却也少不了这小子的功劳,若非他突然跑来夹击敌军,某虽然也能杀回来,却要耽误许多时间。” 这年轻人神色憨厚,看见许辰倒也不紧张,只是兴奋的朝许辰行礼:“属下陆平,见过教主!” 许辰一看,有些疑惑起来,自己并没有增援王当的安排,那这陆平又是如何跑去的,而且还真的帮助王当脱困,立下大功。 ------------ 第17章 计功 许辰看向陆平,笑问:“本座记得你,你是平谷下属其一屯长,对否?” 陆平闻言,心中一暖,教主竟然记得俺,随后也没忘了回话:“回教主,是的!” 许辰点点头,这次作战,各地军屯征兵各有安排,多数都充入黄巾大军之中分守四县城池,但也有一些军屯被自己安排了其他的任务。 考虑到敌军同时分兵进攻四县的可能,四县之下均有安排屯长领兵在山林静伏,必要时可以配合城中守军出兵夹击,是许辰预设的一手伏兵。 可这样就更加不对了,他再度看向陆平:“既是令你埋伏,伱又为何跑去增援王帅?” 陆平闻言,面有惴惴,但最后还是硬着头皮回答起来:“禀教主,并非属下故意擅离职守,只是属下观察敌军动向全无分兵之意,既如此,我们不过千余人的伏兵并无大用,属下便想着是不是能做些别的事情,发挥更大作用。” 许辰若有所思,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所以你便决定去增援王帅?” 陆平有些心虚的点头:“属下心想,若是能助王帅脱困,那我部千余兵力会和王帅所部三千余兵,对敌军的威胁就要大的多了,有此主意后,属下便开了个研讨会,下面的什长都觉得可以一试,我们便就这么做了。” 陆平交代清楚后,王当担心许辰责怪其擅自行动,便立马上前打掩护起来。 “教主你是不知,敌军派来盯我的人叫什么田豫,却也难缠的厉害,竟是学我的游击做法,反倒是把某给弄得头疼。 也得亏是陆平这小子机灵突然跑来,我们一夹击,这才大败敌军,若非如此,只怕现在某都在和他纠缠。 如今某俘虏了那田豫,还回头增援教主,终是助我教大胜,这大功劳可有陆平好大一份!” 看到王当急着请功的模样,许辰一时觉得有些好笑。 要说这事儿是擅自行动,这确实是的,但是对这样的情况许辰却并不觉得恼火,甚至还有些高兴。 这不仅仅是因为这次擅自行动立下了功劳,更大的原因是他看到自己设计的制度真的在发挥作用。 即便没有中枢的指挥,下面的军事单位也能自己发挥主观能动性,判断形势做出更合适的战术选择。 要实现这样的效果,有两个事情是必不可少的。 其一是全军上下都要清楚战争战略战术目标,这需要督卫兵战前给全军统一宣导才能实现,这样才能让每一支军事单位都明白这一战要怎么打,自己在战场上是什么作用,怎样的结果才能算是实现任务。 其二,军事研讨会的存在必不可少,若是没有军事研讨会统一思想,那么陆平这件事是不是擅自行动先不说,下面的人都未必愿意遵从。 于这一战而言,就是陆平在敌军完全没有分兵迹象的时候,判断自身的条件不足以发挥战术作用,才会想到去主动去解放王当,合力去完成自己的战术目标。 所谓擅自行动,实则从没有脱离他本身的战术目标,这自然不能算是罪过,而是在尽最大能力实现自身目标,而他也确实成功了。 “陆平记上等功一次,奖千钱,军功纳入档案;陆平所领一部将士,记集体中等功一次,各奖百钱,军功纳入档案!” 许辰干净利落就定下陆平一部的功劳,这种战争胜负关键因素的功劳,那绝对不能小。 这样的功劳评定,王当一下子就满意了,如此便没有委屈了陆平。 至于自己所部的功劳,王当也知道战后会逐一计算,教主只不过是让陆平安心,才会当面就做出评定而已。 而这样的结果,也确实让陆平高兴不已,连忙挺直站姿向教主道谢。 这功劳,赏钱倒是其次,关键是记上等功并且纳入档案,这在将来军队品级考核的时候,是极大的加分项。 可以说,只要自己考核成绩不落后太多,将来的前途就是板上钉钉。 许辰看着陆平,想了想,又道:“此战既胜,我教至少也能占据渔阳全郡,各县军屯之上再任一营较好,本座再提你暂任平谷营长,往后品级考核通过,再可扶正。” 陆平先是一愣,随后更是激动,连忙应是。 他们这些在地方的屯长,实则明白自己都是将来的地方预备官员,那些常备的一千五百黄巾军官,才是正经的军队编制。 也就是说教主定下的营长,实则就是以后的县令。 陆平也明白过来,教主这是要把自己当做可以器重的官员来进行提携了,这固然让陆平觉得受宠若惊,但也感受到一种压力。 以后自己只怕要更加努力的学习,将来才能不负教主看重。 想到这里,陆平更是下意识摸了摸怀里那本自己时刻捧读的教材。 这个时候,陆平也知道自己不宜再留,便转身告退。 许辰这才笑着看向了王当:“本座如此安排,你可满意?” 王当嘿嘿一笑,但随后就无奈起来:“自是满意的,只不过如此将才以后却要弄去做官,却是我黄巾军一大损失。” 许辰摇头道:“这是本座无奈之举,不论军政,士人群体都不可靠,真正的核心人才,只能从黄巾之中培养出来,以后摊子大了,没有文官可用肯定不行,现在当然要未雨绸缪。” 王当道:“某也就是一说,这些事自是听教主安排。” 许辰一笑,拍了拍王当肩膀:“王帅且休整两日,随后可率黄巾入庸奴泉州,如此渔阳全郡尽为我黄巾所据,大事可期矣!” 说到这里,王当也是叹了口气:“可惜某与田豫战后一路飞驰,虽赶上大战,却难力战,不然岂能容那田畴张纯逃走!” 对这事,许辰虽然也觉得有些可惜,但也不是多么在乎:“王帅不必心急,我教不断前进,终有一日会把这些人全部碾碎,且让他们苟活这些许时日。” 许辰并非狂妄,而是到了现在,他才真切感觉到自己在这个时代站稳脚跟了。 原本四县,加上庸奴泉州两县,渔阳郡其他的两三个小县,也不过是囊中之物了,黄巾可以说已经真正实控一郡。 按照许辰估计,全郡人口即便达不到三十万,也不会差太多。 更多的人口更大的地盘,意味着更多的资源和更大的空间,黄巾的实力自然也跟着膨胀,虽然距离最后的目标还很遥远,但至少摆脱了随时团灭的风险。 如今幽州不管是谁来了,想要一把灭掉黄巾,都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战事停息,但后续的工作却十分漫长,黄巾对新占领的庸奴泉州两县,亦是开始了组织建设,每个乡村都兴起轰轰烈烈的打豪强分田地的运动。 旧的秩序在黄巾的暴力作用下土崩瓦解,渔阳郡之内,再也看不到曾经世家豪强的存在。 经此一战之后,黄巾雄踞一方,俨然已经成为幽州之内不可忽视的存在,除了相隔遥远的辽东辽西,其余诸郡无不是对这个新势力忧心惊惧。 如今的幽州,上没有一个刺史把控大局,下也没有一个异军突起的豪杰,致使各郡如今还是各家自扫门前雪的状态。 只不过许辰也有所预感,自己这只蝴蝶努力扑腾,怎么也该搅动一点风云,或许是引得大汉朝廷更大的反应,或许是在自己这个外因作用下,催化幽州更快的冒出一个豪杰。 拿下一个郡,这当然是大好事,但正因为自己变得更庞大,说不定很快就要开始面临更大的压力了。 那么在这之前的时间,就是黄巾最后的一个安定窗口期。 于是许辰就开始考虑接下来的方向问题,是该休养生息搞生产发展,还是趁着四周虚弱,继续往外扩张呢? 如今右北平刚刚遭受重创,如果能整军出征,说不定就能再度吞下许多地盘。 只不过防御作战和远征作战是两个概念,若是出征之后一切顺利,那自然万事大吉,但一旦战事不顺的话,说不定黄巾就要被拖入战争旋涡。 如何取舍,如何判断,都需要许辰思虑清楚。 这个问题,最后是在他回到渔阳官署的时候想明白的。 在平谷处理战后事务再回到渔阳,这已经是十多天后的事情,也就是在回到官署之时,他经过那高耸的战士纪念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犹豫了一下,最后收回踏入官署的右脚,转身往纪念碑去了。 只不过走近那个身影的时候,他的脚又忍不住停顿。 他看到一个老妇人,倚靠在一个石板旁边一动不动,神情枯槁的模样,显然已经在这里很久很久了。 他也看到了,那个石板是新的. 许辰为之默然,他突然不敢过去,也很怕老妇人看到自己,然后他默默的退后到了远处。 他再一看附近的百姓,神情之中莫不是悲伤和疲惫。 于是他猛地清醒过来,这一战虽然大胜了,但己方付出的伤亡代价并不小,再度远征的话,届时所见只会更加惨烈。 还是再缓缓,再练练吧 ------------ 第18章 好贼 大汉朝廷很不平静,即便是如今各地一团乱麻的地方局势,也不能让朝廷中枢的暗流涌动稍稍停歇。 谁也没有想到,不久前才被天子委以重任抵御西凉叛军的皇甫嵩,却是遭到宦官攻击,失去天子信任,随后被剥夺职位,降县侯为乡侯,食邑大减。 于是卢植站了出来,在天子面前为皇甫嵩陈情力争。 当初自己遭难之时,就是皇甫嵩替自己求情才得以脱身,哪怕不念在士人群体的共同立场,光是冲着这个人情,卢植也必须站出来说话。 只不过,不论卢植如何振振有词,上面的刘宏都是无精打采,也不知听进去了几句话。 发落的决定是自己做出的,怎么可能轻易改变。 很快,刘宏便随意的摆摆手,用一句话就把卢植打发了:“卢尚书之言,朕记住了,此事朕会再做思虑,便如此罢。” 卢植顿时沉默无言,他如何不明白,所谓再做思虑,也就是没有下文的意思。 这种态度,卢植是极其不满的,奈何人家却是天子,他也只能徒叹奈何,然后在心里同情一下皇甫嵩了。 自觉劝谏无功,卢植也就准备行告退礼。 这时刘宏却抬了抬眼皮,留了他一下:“卢尚书稍待,那幽州贼酋许辰,你可记得?” 卢植一听到这个名字,眼睛顿时红了,嘴角更是肉眼可见的抽搐一下,这个名字他刻骨铭心,如何能够忘得掉! 卢氏一族上下,除却寥寥几个妇孺弱小,其余之人近乎被屠戮一空,而这屠夫岂不正是这许辰! “回陛下,臣记得此贼!”这几个字,卢植几乎是从牙缝挤出来的。 刘宏再道:“今日幽州送来奏报,却说此贼日渐势大,如今占据渔阳大郡,已成地方大害。” 卢植立即上言:“既如此,臣请朝廷调兵镇压,灭贼于壮大之前!” 这时候,刘宏却摇了摇头,他不仅不同情卢植,甚至觉得有些好笑,看到士族之人抓狂,他莫名是有些快感的。 当然表面上他还是装出了一副无奈的表情来:“卢卿之痛朕心了然,奈何当今天下局势紧张,朝廷所能调配的力量十分有限,伐贼之事,多是要依靠幽州自身了。” 卢植沉默半晌,最后抬头看了一眼刘宏,又垂下眼皮,拱手道:“臣明白。” 刘宏呵呵一笑,随后向身边太监摆摆手,向卢植赐下一物。 “与奏报同来的,倒是有那许贼所著经书,此僚虽是黄巾,却不奉《太平经》,而是自创《自然经》,只是朕粗看只觉迷惑,卢尚书且与朝中大儒一同钻研,再与朕分说。” 很快,这书籍便落在了卢植手里,看到这是本纸质线装书,他还有些讶异。 此时场合当然不好直接看,他便向刘宏言称知晓,随后才告退而去。 也就是在他刚刚转身的时候,刘宏懒散的眼睛一下睁开,随后露出一丝玩味和兴奋的意味。 这书中内容刘宏真的不懂吗,不,他太懂了。 这许辰妙啊,太妙了,终于有反贼不再只把目光盯着天子了,而是把世家豪强一样当成敌人了。 历来造反莫不是反对天子一家一姓,这样旗帜鲜明反对整个贵族群体的,当真是头一回。 刘宏都要感动哭了,这些世家豪强一样是满脑肥肠,那凭什么所有的风险,都要天子来承受。 刘宏十分清楚,许辰这样的反贼,和北宫伯玉这种反贼截然不同。 北宫伯玉这样的反贼,盯着的是天子,但下面的士族真的会害怕这种反贼吗,他们根本就不怕,如果刘家真有倒台的风险,他们摇身一变,一样可以在新的皇帝下面吃香喝辣。 这种事,刘宏这个天子再明白不过,所谓忠君气节那只是极小一撮人的坚守,大部分人都只是利益生物而已。 只有许辰这样的反贼,会让士族胆战心惊,会让士族应激炸毛。 现在这样才对嘛,士族都别想给我躲在后面,全都给我刘家来分担风险,要死也是你们先死! 只可惜,这么懂事的反贼,只有许辰这个小贼一个而已其他大贼,莫不是和士族眉来眼去,相比较之下,还是许辰更加眉清目秀啊。 这《自然经》发下之后,卢植当即与大儒共同研究一番,不过几日时间,朝中大臣莫不是为之震动,许辰的名字,骤然跃入大汉顶层视野当中。 本来以许辰的实力,就算现在占着渔阳一郡,那在大汉朝廷眼里,只能算是小贼。 但是自然经一出,其中对整个贵族群体的教义显露出来,他们对这个小贼的观感登时就变了,这种思想在他们看来实在是太可怕了,完全不能容忍,许辰这小贼更是不能放过。 正如刘宏所料,对下面的大臣而言,许辰这小贼带来的恐惧感是任反贼都比不上的,他们害怕的不是许辰本身,而是那种思想。 这是他们必须扑灭的东西,如果让这种思想流传出去,他们都不敢想以后要变成什么样子。 大臣首先向刘宏提议的,倒不是立即伐灭许辰,而是把《自然经》列做禁书,随后才是许辰这个反贼头子的事情。 短短几天,就有数个大臣向刘宏请伐许辰,而看到大臣们应激的样子,刘宏更觉美妙。 当然,刘宏却也没有丧心病狂到真的去帮助反贼的地步,再怎么样,反贼和天子的对立立场是绝对的,只不过他不会因为所谓《自然经》就给许辰更多的额外关注而已。 对他来说,许辰只是个反贼,和北宫伯玉这种反贼没什么区别,急的人是士族,自己犯不着应激。 眼下许辰虽然比以往势大了些,但在刘宏眼里,威胁远不如北宫伯玉这种老贼,那自然不会在许辰这小贼身上花太多精力。 管是要管的,但只能管一点。 这种小贼,朝廷并不需要额外派兵应付,只需要给个名义也就够了。 初时看到急眼的大臣们,刘宏是怀着一种看戏的心情的,只不过现在大臣们轮番进谏,却也让他有些厌烦,便召了几个重臣,却是要给此事拍板。 “朕意于幽州任一骑都尉,节幽州军事,并就地征用乌桓骑兵三千,如此当足以伐贼定边,此奏报请援者张纯,诸卿以为可以当任否?” 刘宏一句话,就把这事儿给安排了,对此,下面的几个大臣是有些不满的。 按照大臣们的想法,朝廷多少要派点精锐过去镇压才是,许辰这么逆天的反贼,一天不死大家一天寝食难安啊。 不过刘宏这么安排确实合情合理,虽然看似只是委任一个官职就地征点乌桓骑兵,但实际上能起到统合幽州兵力的作用,有了官职任命和名义了,地方上才好做事。 几个大臣盘算了一下,这许辰虽然扎眼,但面对一州的军事压力,没道理还能挺的过去。 如此,他们也只能接受了,毕竟他们也不太想和皇帝硬顶,便也齐声回应“陛下圣明!” 眼看事情就要定下,下方卢植却站了出来:“陛下,张纯数次败于贼手,只怕难以当此大任,臣倒是有一人举荐,或许更能胜任!” 刘宏闻言,只觉卢植所说有理,这张纯已经输了两次,看着能力也不怎么样,确实不太合适。 于是他对着卢植淡淡点头:“卢尚书所荐何人?” 卢植道:“幽州公孙瓒,曾任辽东属国长史,屡次大败北地胡人,后任涿郡县令,亦统领军民抗击黄巾,许辰此贼,当初就是公孙瓒于涿郡赶走,以公孙瓒节掌幽州军事,定不负陛下所期。” 刘宏思索了一阵儿,慢慢对这个名字有些印象,想起此人确实几次打击胡人,还是有本事的。 两相比较之下,公孙瓒看起来就要比张纯有用的多了。 刘宏不再多说,敲定此事:“如此,就依卢尚书所言,命公孙瓒兼领骑都尉,节掌军事,征用乌桓骑兵,尽快伐贼定边!” 众臣虽然对这个结果不太满意,也只能认了,便齐声高喊:“陛下圣明。” 随着朝廷中枢做出反应,再把任命返回幽州,一来一去,却已经是数月有余了,这个结果,也是有人欢喜有人忧。 喜的自然是涿郡公孙瓒,拿到任命之后,公孙瓒就知道自己真正发迹的机会来了。 有了官职和名义,这幽州就真是自己说了算,待平了这黄巾余孽,自己这边疆大吏的前途便也稳固。 得闻此次自己能有进身之阶,全是卢植进言的结果,公孙瓒自是大为感激。 公孙瓒与卢植有一层便宜师徒的关系,正在此时发挥作用,所谓世家之交,便是在这种时候彼此关照,相互攀爬而已。 公孙瓒记下这份人情,将来自己若是发达,免不了也有提携照顾卢氏之时。 这一头是人生喜事,另一头的张纯则是难以接受和气急败坏了。 明明是我提出的方案,最后却让别人去做,这是什么道理! 原本指望借这个机会让张氏再翻身的,如今这个希望却也破灭,这自是让张纯对天子和朝廷心生怨愤。 ------------ 第19章 钱与刀 “这是个啥子哦?” 渔阳城外的一个军屯之中,一个农户汉子看着手里的一张票子,有些发愣。 这玩意儿比手掌略长,不到一指宽,捏着就是一张比较柔韧结实的纸,倒是他眼里的稀罕玩意儿。 毕竟纸张这东西以前是极少见的,也就是黄巾义师来了之后,才渐渐多些。 纸张之上,印着一些文字和符号,还有一些图形,看着倒是不太好看,实则在他们眼里已经算是复杂了。 “这是十钱,上面那符号,便是十的数字符号,你且记着,以后要用的时候多得很。” 黄巾一边给他指着上面的符号,一边解释起来,这顿时让旁边看热闹的一群村民都瞪起眼睛。 还不等人群发问,这黄巾就再度出声:“往后你们在咱们农销社租买东西,都得用这样的纸钱,这是咱自然教发的法钱,可做真钱来使的!” 此言一出,农销社里的这些村民都是惊呼,他们目光全都锁定在黄巾柜前摆放的那一张纸法钱上。 这些纸钱上面的文字和符号各不相同,依次摆出有个十多来张。 虽然百姓现在大多不懂这些符号文字,但对照着墙上挂着的一张数字表,他们也能猜到这是代表不同面额大小的意思。 汉子却飞快把手里的法钱扔下,他有些难以理解:“这分明就是纸,怎么能当钱使?” 黄巾呵呵一笑:“我黄巾发行的法钱,在黄巾治下就是真钱,你们凭着这法钱,就能从我农销社买盐米布肉陶罐铁器孔煤,也可以用法钱租用铁犁耕牛农具,总之伱们拿来,我们就认。” 众人顿时觉得稀奇,汉子追问一句:“真的?” 黄巾淡定点头:“当然是真的,此钱是我黄巾发行,我黄巾一口唾沫一个钉,乡亲们难道信不过吗?” 听到黄巾的话,原本还没法接受的村民,这一下却都愣住。 他们可以不相信纸,但却不能不信黄巾。 就连汉子也是在犹豫一下之后,重新捡起了刚才那种十法钱,只是随后他就冒出来一个新的问题。 他道:“黄巾义师,俺们自然是信的,只不过俺们就算想使这钱,又该从哪里得呢?” 黄巾笑道:“你们想租买东西,可以先卖粮给农销社,农销社会支付给你们法钱,获得法钱之后,你们就可以在农销社租买东西了。” 这下,大家更加迷惑了,汉子也是皱起眉来:“那何必要多弄这一步,直接用粮换东西不就行了?” 黄巾似乎早就料到会有这种问题,又道:“这和咱们用铜钱的道理是一样的,有了钱币,咱们买卖东西价格更加明确,交易也就方便了,法钱和铜钱实质上都是钱,没有区别。” 这么一说,大家倒是明白了,毕竟以前买卖东西,也不是没用钱的。 有人却急了:“那俺家还有些铜钱呢,黄巾不认的话,咱这些钱不就没用了?” 其他人这时候都是醒悟过来,也是一起跟着附和。 黄巾则是答道:“铜钱或者金银,咱们当然也是收的,铜钱一钱就是法钱一钱,铜钱百钱就是法钱百钱,两个完全等值,你们手里拿着法钱,也可以去屯子里的神教钱庄换成铜钱,所以这法钱你们完全可以放心使用,它就是真正的钱。” 听到这法钱,可以自由兑换成铜钱,这时候众人又是放心许多。 在他们的概念里,金属货币才算是真正的货币,这法钱若是不能和金属货币挂钩,他们总归心里不踏实。 而且对话进行到这里,村民们也大多明白过来,或许以后自己不得不用这法钱了。 这新开的什么农联社,里面许多东西,都是他们日常生产生活不能脱离的,如布匹孔煤铁件这些东西就不提了,至少光是盐这一项,就把他们吃的死死。 目前除了这农销社,他们没有别的地方可以获得盐,只能来这里购买。 而且其他的耕牛铁犁农具铁件这些东西,除了农销社这里能提供,他们也很难找到第二家,这也意味着以后农销社会深度参与到他们的日常生产生活当中。 这样的农销社如果只收法钱的话,那么自己还真的没办法不用。 见村民们慢慢理解了法钱的存在,黄巾这才继续说话:“以后不论是我黄巾发饷钱、工钱,还是你们交税,就都不用实物了,我们发法钱,你们也交法钱。” 村民们又是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起话来,只是多半人的神色比较疑虑。 黄巾却也不着急,毕竟教主培训的时候说过,新东西接受起来需要时间和过程,慢慢用的人多了,大家也就能彻底接受了。 这样的场景,实则在上次大战之后,就陆续在黄巾治下各个县乡开始出现。 设立农销社之后,通过统销统购,黄巾便控制着治下近乎所有的商业行为,而这也给黄巾带来了新的财政收入。 治下百姓每一次与农销社的交易,都可以让黄巾获得一份收益,一次次累计下来,便有源源不断的财富充入黄巾府库。 黄巾制税税率相对不高,但百姓多余的粮食,最终还是能通过商业行为来到黄巾手里。 至于更隐晦的一份收入,则是发行法钱的铸币税,百姓只要普遍接受了法钱的存在,他们在使用的过程之中,黄巾天然就获得了铸币税。 支撑这一套系统的,不仅仅是黄巾的声望,还有黄巾对治下手工业的完全控制。 整个渔阳郡的工匠都已经被许辰搜刮一空,他们从原本的家庭式手工作坊生产,一下被集中起来,在更大更高效的场所进行生产,那个场所就是介于手工工坊和工厂之间的手工工场。 手工工场虽然没有工厂的高度机械生产,但却能通过集中人力,实现在生产规模和技术分工上比手工工坊大得多的进步,这带来的也是生产效率的显著提高。 于是黄巾才能获得更多的盐、铁制品,孔煤等等产物,这些产物从百姓手里换取多余的粮食,又能反过来再扩大规模。 同样,这些工场工业产物,同样也能更加促进农业生产力的提高。 百姓可以越来越多的扔掉木制锄头,用上铁制农具,等以后犁具多了,他们生产过程会更加高效,精耕细作的田地,也能有更多的产出。 即便是耕牛这种重要资源,许辰一样设立专门的养殖农场进行集中培育,从而增加耕牛产出,更多的满足百姓租用需求。 如今的基层经济模式和产业布置已经开始脚步,虽然现在只是刚刚开始,但是未来可期。 渔阳郡之外,朝廷的动静许辰并不知晓,他只是在此期间闷着头发展,随着这些事情的铺开,黄巾的府库肉眼可见的开始充盈起来,手里有钱了,那自然就要想着往外花了。 于是这钱,就花在了当下对黄巾最为重要的军事之上。 不知不觉,时间进入第二个年头,这也宣告着黄巾在渔阳这片土地,已经安稳的渡过了一年时间,这也是他们真正站稳脚跟的表现。 这一年,黄巾的大天师,依然还是那个短发模样,并不是他的头发长不起来,而是他自己选择维持短发状态,即便现在有条件了,打理长发依然是异常麻烦的事情。 在仪表这个事情上,虽然许辰对下面的人没有明确要求,但黄巾几乎也全部都是一样的短发,模仿偶像的心理,足以让黄巾放弃什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执念。 所有黄巾都觉得,大天师这样的仪表,一定有他的深意,跟着学就是了。 甚至于治下有些许的百姓,都大胆的跟着一起学起来,其他百姓看得多了,渐渐也就习以为常。 进入新春当中,百姓都在忙碌新的春耕,而黄巾这里却是另外一幅景象。 渔阳原本的校场,已经不足以容纳现在兵员,于是就在渔阳城外,黄巾再度修建一座军营,此时的军营之中,就是三千名黄巾结阵演练的喧嚣场面,那一声声的呼喝之声,直让一边督练的王当热血沸腾。 王当是真的眼睛在放光啊,眼前的这支大军,他光是看着都呼吸急促。 “这战斗力果真是钱粮生生喂出来的,也就是教主有本事,若是让俺王当来干,就是把俺这身肉全都剁了卖了,俺都弄不起这些精锐来!” 王当头也不转一下,只是看着军阵在感叹。 而旁边的许辰也是会心一笑,别说王当心潮澎湃了,自己又何尝不是呢,但是一想到养这样一支大军的耗费,他又忍不住心惊。 “这次扩军至三千常备军,虽然数量不多,实则已经是极限,不说军饷了,光是每日三顿几日一荤,就要把府库吃垮,士兵身上皮革铁甲,更是所耗巨大,光靠渔阳一郡,还是太吃力了。” “吃力吗那正好,就让周围的鼠辈试试我军兵锋之利。” 听到许辰的暗示,王当桀桀一笑,他已经迫不及待的要开启新的征伐,只看着眼前这宛如行动一体的严密军阵,还有那刀甲密集的强大气势,他就有信心战胜任何敌人。 已经建了q群,书友们想加的直接点开简介,简介最下方就是。 ------------ 第20章 重甲步骑 “教主且看这边,我军训练日久,今日也算是初具成效!” 校场之上,随着王当一个命令,很快就有一个身穿甲衣的军官牵着一匹马从阵列中离开,然后在许辰面前站定。 王当也是自信满满的给许辰展示自己的训练成果。 “我军常备军中,除却军官建制一千,其余均是重甲先锋营,先锋营每一个士兵都是这般制式装备,每人均着鱼鳞甲一套、配环首刀一把。 而且先锋营之中,其中一千人多余配备战马一具,骑矛一把,机弩一把,即便是战马,也均有皮甲防护。 先锋营士兵本身,按照教主您的衡量标准,也俱是高于一百七十厘米,重于一百四十斤的好汉,每日集训好吃好喝,战力完全不必担忧。 有此重装先锋营,某有信心可破一切敌阵,您就是现在要某掀翻大汉朝廷,某也掀给教主您看!” 只靠这两千先锋营掀翻大汉朝廷,那当然是不可能的,这种吹牛许辰不会当真,但是这两千先锋营拿出来肯定够打是没错的,这必定就是以后黄巾的王牌部队了。 新增常备军,核心的军官建制肯定不能撤销,许辰直接划出五百人编入先锋营,另招录一千五青壮,组成两千先锋营的常备军,于是常备军的一部分就是军队骨架的军官营,一部分是军队的最强大战力的先锋营。 走过去,绕着这个军官看了两圈,拍了拍他身上的鱼鳞甲,又拔出环首刀敲了敲,许辰满意的点点头。 最后他又指了指这机弩,看向军官:“此弩是工事院依照本座之法改进而来,虽可连射,但实用性好坏,还需是你们使用感受最为直观,且说说如何?” 这军官闻言,神色一振,便回答起来。 “禀教主,官兵制备之骑射小弩和这改进的连弩,我军训练均有尝试,小弩威力射程略高于连弩,然连弩胜在发射效率更高许多,我军将士多有讨论,均以为综合比较连弩更优。” 东西好不好用,最终还是要听使用者的感受,有军官这般话,许辰也放心不少。 弩在战国时就已经有使用,一直到今天也依然是主流的装备之一,完全不比弓箭使用率逊色,甚至还要更高,即便是骑射,也不乏弩骑。 不说床弩这种大型器械,单兵强弩不论射程还是威力,都比弓箭更强。 只不过在马上却不能用强弩,不然都无法上弦,只能用威力射程更小的小弩,如今的许辰,便是把这种小弩改进成了连弩。 此连弩由许辰指导胡萄制作,如今批量列装,即便威力小了些,但在这个军队着甲率极低的时代,还能够发挥最后的余晖。 先锋营骑兵不着重甲时,就可用连弩骑射,便是一千轻骑兵。 若是着重甲换上骑矛,可冲锋破阵,便是一千重甲突骑。 如此可以根据作战需求更换装备灵活变化,配合另外的一千重甲步兵,在兵力相差不过于大的情况,可以应付当下绝大多数战场情况。 王当站出来道:“幽州之地,有官兵步阵,也有官兵骑兵,除此之外还有胡人存在,这些都是我军未来对手,如今有了先锋营,不管是打谁,咱至少都有应对手段。” 许辰闻言,便点了点头,实际上幽州的兵种分布,比中原腹地要复杂不少。 中原腹地多是重视步卒,骑兵是作为一种强力的战力补充,但不是军队构成的基本战力,在幽州则不然,因为游牧骑兵的存在,想在这里出头就必须得有精锐骑兵,例如公孙瓒的白马义从。 而如今,黄巾已经开始未雨绸缪,为未来更加复杂的局势做着准备。 如今虽有火药,但受限于冶炼技术以及产量的缘故,使用并不是那么容易,在破城门或者居高临下的特定的场景下可以有奇效,但暂时还没办法作为主流武器来使用。 为了凑这两千重甲先锋营,许辰把一路以来所有武器装备缴获重新熔炼,还加上了后续开办铁矿厂和冶炼工场,陆续花费大半年时间,才终于是成型了。 这支先锋营,也算是武装到了牙齿,武器装甲尽数配备完全,兵员素质顶尖,战斗意志更不必说,绝对精锐中的精锐。 “要军队能打,倒也没什么秘诀,给他们最好的装备,加大训练频率,吃好喝好,士气高昂也就够了,虽然贵是贵得很,本座却也都做到了,后面打成什么样子,就得看你了。” 许辰笑了笑,随后看向王当,神色也不禁严肃起来。 兵练好了,自然要拉出去试试,如无意外,许辰便有意要把遭受重创的右北平收入囊中了,王当自然也是心领神会迫不及待。 不过许辰还没有做出决定,田石头送来一个情报,便打乱了许辰的计划。 “教主,我军眼线于广阳郡发现异动,有乌桓骑兵三千屯于蓟中,经打探,却是大汉朝廷征调而来,要归刚刚任命的骑都尉公孙瓒所节,其攻打目标正是咱们!” 田石头匆忙而来,神色十分忧虑,这个消息一下就带来了巨大的压力。 而许辰和王当,都是相视一眼,虽然他们早就做好了这种局面的心理准备,但真的到这个时候,他们也不免凝重。 事情正如许辰所预料,朝廷终究还是对黄巾的壮大有所反应了。 哪怕这种反应只是给了一个任命,然后征调个三千乌桓骑兵,这就足够让黄巾感觉压力巨大了,还没安稳几天的黄巾,又要面临更大的军事压力。 “立即征兵备战,加紧宣导,演练联防,筹备军粮物资!” 许辰没有多耽误一瞬,立即就做出决断,这时候没法去想什么右北平了,顶住公孙瓒的压力才是头等大事。 公孙瓒摇身一变从县令变成边疆统帅,即便不能整合幽州全部力量,有个五六分也够黄巾打的。 大战自然不是说打就打,不论是公孙瓒还是许辰,都需要时间来进行战前准备,然而事情也就是在这个过程中,出现了令人意料不到的变化。 不过几日过后,田石头却又带回来新的消息,却是朝廷那征用的三千乌桓骑兵,还不等公孙瓒去接收,便骤然反叛,在蓟中抢掠一番之后,便又跑回去本部部落。 这突如其来的消息,一下把许辰给弄懵了,事后所知,似乎是大汉朝廷许诺给乌桓的钱粮迟迟不到,最后才让乌桓反叛。 虽然这种原因让人觉得有些可笑,但不管怎么样,这对黄巾却是天大的好消息。 少了乌桓骑兵的威胁,黄巾应付公孙瓒也就要轻松不少了。 这种事虽然突然,但也不太值得奇怪,不论是幽州乌桓鲜卑,还是西凉的羌人,从来都是降了又叛,叛了又降,即便多数时候都臣服大汉,那也只能臣服一点。 乌桓反叛的消息,让许辰减轻了不少压力,倒是另一个人,却因为这个有些按捺不住了。 当这个消息传至右北平一段时日之后,张纯把田畴请至自身所在的豪庄,只是当对方步入客厅之中的时候,他明显发觉田畴的情绪不怎么好。 应该说上次大战之后,田畴就没有从阴郁的状态中脱离出来过,足见上次失败对田氏和他本人的打击之大。 不过,现在田畴的心情比之以前,还是要好那么一丁点的,令人高兴的是,他们向朝廷请援的奏报得到了回应,虽然回应不算太大,只是任命了个骑都尉,但也够用了。 “张将军今日相邀,该是询问伐贼之事了,如今公孙瓒受命节军,届时咱们只需要附和使力便是,此次合州郡之力,定能一举得胜!” 田畴的眼睛多了几分神采,笑着看向张纯:“待平贼之后,张将军也能回归平谷,再复家业了。” 再复家业 张纯的眼睛闪过一丝阴翳,随后便拿起酒不紧不慢的喝了起来。 一听到公孙瓒这个名字,他心里就忍不住充斥怒火,本来这骑都尉该是自己的,如今却便宜了公孙瓒。 我张纯对朝廷对大汉一片拳拳之心,得来的却是如此冷落! 公孙瓒这废物,占尽便宜,居然还能让乌桓反叛了,如果是自己的话,岂能出现这种事情! 再复家业呵呵,某现在不仅要家业,还要更多! 就这么安静了好一会儿,田畴终于是发觉了气氛有些不对,而这个时候张纯也再度说话。 “幽州前有许辰,今天又有乌桓反叛,子泰以为公孙瓒还能应付得了局面吗?这两方不论哪一个,都不是他好应付的。”张纯虽然嘴角勾着笑,但语气却十分淡漠。 田畴皱起眉来,眯眼看他一眼,才道:“乌桓贪婪之辈,反叛常有之事,不会铁了心与大汉作对,往后朝廷给些好处,或是他们打些秋风,也就安分了,说到底,真正的大害只有许辰一个而已。” 张纯终于图穷匕见,冷笑起来:“那如果再加上某张纯呢,公孙瓒还能应付否?” 此言一出,田畴脸色煞白,一下惊得站起:“你要造反?” ------------ 第21章 左右为难 造反二字一出,整个客厅的气氛顿时凝固,田畴几乎就要厉声呵斥,但看到张纯那淡定的模样,他忽的感觉到强烈的危机感,这让他克制住了心中的情绪。 深吸一口气之后,他强行让自己冷静的坐下,这才看向张纯,张纯也就继续说话起来。 “子泰难道不觉得如今汉室已经有倾颓之相了吗,前有黄巾作乱将将平息,现在西凉却再起烽火,如今就连乌桓也举起叛旗。 更不要说,各地如许辰这般小反叛势力,更是数不胜数,这四处起火之相,正当亡国预兆也。 乱世将至,此正是地方豪杰并起之时,天下是刘家的天下,幽州却未必不能是你我之幽州,你我齐心举事割据一方,岂不比龟缩郡县之中来的痛快?” 说完之后,张纯便笑眯眯的看着田畴,等待田畴的回应。 而田畴只觉得心里发寒,他万万没想到,今天碰到的居然是这样的场面。 “张氏家业尽为许辰所害,张将军为何不愿合力讨贼,反而要与贼人同流?”田畴沉声回答。 听到许辰二字,张纯眼中寒芒一现,但随后就笑起来了:“今汉室衰微,与其执迷于区区一县之家业,不如好好图谋更大的地域,许光头届时若能助我大业,某与其合作也不是不行。” 田畴更是觉得不妙,这么小心眼的张纯,居然舍得放下对许辰的恨意,那只能说他要的东西更多,这是铁了心要造反了。 心思急转之下,他再度道:“造反是绝无转圜的凶险绝路,去年大败,张氏田氏俱是元气大伤,就算联合起来也全不够看,张将军难道以为这点实力可以成事?” 这时候,张纯才缓缓放下酒,老神在在的看了田畴一眼,随后从案桌拿起一物。 田畴定眼一看,却是一封丝帛书信。 他的脸色一下沉了下去,虽然不知其中内容如何,但以他的才智也能猜出是怎么回事了。 果然,接下来张纯的话,一下就印证了他的猜测。 “某之所以邀子泰商谈,自是因为事情已然妥当,此前某便派密使送信辽西乌桓大人丘力居以求联合,如今回信已至,事则成矣。” 张纯说到这里,便忍不住笑起来,乌桓几部同气连枝,丘力居联合反叛了,其他几支也就会紧随其后。 整个乌桓暴乱,再加上自己,那在幽州还有什么事情干不成的。 现在,就要看田畴识不识相了:“事已至此,子泰以为如何,可愿与张某共图大业?” 田畴一下站起,便在厅中来回踱步,似是十分挣扎犹豫,而张纯也就含笑坐在这里,静静等待着他的抉择。 许久的安静之后,田畴终于是下定决心,然后看向张纯:“既然张将军有此雄心,田氏如何不愿襄助,且待在下回去会同族亲一起举事相附,还请将军静候佳音!” 张纯闻言,目光一闪,随后不置可否的端起酒喝着。 田畴拱手告退,便转身离去。 张纯却也没有立即阻拦,只是有些玩味的看着田畴背影。 一路走出内院,田畴初时神色虽然凝重但不至于失态,只是一至豪庄街道之后,他的脸色就再也维持不住一下变得惊慌,召集自己十几个随身部曲,他骑上马便急速离开。 张纯疯了,这家伙真疯了,他居然敢造反 大汉就算衰败了,那也不是随便就能倒的,天下人心在汉,岂是说没就能没的! 还想拉我田氏下水,我田氏才不会那么蠢笨,待我回去之后,马上. 田畴一路飞骑,心里已经盘算着要怎么应对这事,只不过就在要跑出豪庄的时候,只见前方的庄门缓缓关闭,随后左右便有数十个乌桓骑兵缓缓骑出,皆是狞笑着看了过来。 看到这样场面,田畴一下面色煞白,他猛地清醒过来,自己心急之下,却是露出破绽。 密谋造反这种事,自己怎么能这么匆匆就走,自己敢走张纯也不敢放。 若是真心要举事的话,那自然会主动领张纯大军一起回去,这样双方才能真正放心。 而且这里怎么会出现乌桓骑兵. 田畴一下心如死灰,他知道,这下田氏只怕凶多吉少了。 十几个部曲忠心的护卫在田畴左右,紧张防卫着乌桓骑兵,只不过乌桓骑兵却没有对他们进攻,似乎是在等待什么。 不多久,张纯便带着一行部曲慢悠悠的走来,这时候他看向田畴的眼神,就是赤裸裸的冷漠了,只不过真的开口说话时,他还是装模作样叹了口气。 “某是给过子泰机会的,奈何子泰自己把握不住,如此就不能怪我张纯做事做绝了。” “张将军这是何意,在下实乃真心拥护大事,您若是放心不下,在下可领着将军一同前往田氏,这般如何?” 田畴语气僵硬,显然已经紧张到了极点,嘴里更是试图挽回事态。 但张纯显然没有继续废话的兴趣,只是摆摆手之后,两侧的乌桓骑兵便嘿嘿笑起来,然后默契的摆开阵型,就要对田畴发起进攻。 田畴眼见如此,心中满是绝望,便也抽出利剑,命令左右:“今日吾等遭贼人陷害,唯死而已。” 左右部曲相互看了一眼,眼中已经浮现死志,作为田氏豢养出来的忠心鹰犬,这种情况他们能做的也只有为主家赴死。 田畴最后看了一眼张纯,冷声说道:“尔勾结外族作乱,最终必死于外族!” 张纯哈哈一笑:“你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吧!” 几乎是话音刚落,几十个乌桓突骑便手持战矛,猛地向田畴方向发起突击,随着马匹疾驰的巨大速度,附近的地面都跟着微微颤动,一股强烈如兽群冲击的气势猛地扑了过去。 田氏部曲齐声大喝,同在马上相迎,但是双方刚一接触,突骑的巨大动能便一下把他们紧密的阵型冲的七零八落,随后后方的乌桓骑兵便侧身举着刀袭来,把零散的部曲逐一分割砍死。 一切过程行云流水,很快就都结束了,只剩下田畴被乌桓骑兵提着扔在张纯身前。 张纯对这个昔日的同伴,完全没有任何怜悯之情,合作不绝对,就是绝对不合作,既然如此,那就只有给我去死了。 没有什么多余的对话,只是捏住田畴的头发,然后长剑轻轻一抹,便割下了田畴的头颅。 “立即集结大军,会同乌桓勇士一起屠灭田氏!”说到这里,张纯便把头颅扔给自己的部曲,冷笑道:“带着这头颅去右北平下面大小豪族走一圈,让他们知道今天之后,这地方现在是谁说了算!” 随着张纯话音落下,无数部曲轰然应诺,随后与陆续出现的乌桓骑兵一起,往豪庄之外蜂拥而去。 混乱的开端一旦来了,就很难再停下。 张纯举旗造反,自称是将要取代汉室的真正天子,又昭告天下,称刘宏昏庸失德,应该退位让贤奉自己为天子。 叛乱开始,张纯迅速联合乌桓势力,前后杀害右北平太守刘政及辽东太守阳终,胁迫裹挟右北平大小豪族,一时间声势浩大。 此消息一出,整个幽州都为之震动。 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前面的黄巾还没有平定,现在张纯乌桓又同时反叛,一时之间,幽州辽东辽西右北平以及许辰的渔阳,几个大郡尽皆失去了大汉的掌控,半个幽州尽数沦陷。 张纯联合乌桓,裹挟民众之后,浩浩荡荡六七万万大军便准备对外发起进攻,只不过在这之前,却是先有信使去往渔阳。 渔阳官署之内,一个信使就站在许辰面前侃侃而谈。 “吾主有言,伱我双方恩怨皆由立场而起,然今时势皆异,你我二人俱以汉室为敌,同道而行,何必彼此相伤,不如携手同心,共夺幽州而据,再图后事! 今我合乌桓十数万之众,欲西进而不得,意借道而行,或合力而击之,唯愿天师明晓轻重,顺应大势!” 信使说完,便垂首而立等待答复。 许辰的脸色却有些古怪,只说略作考虑暂时打发了信使之后,便立即召集王当叙事。 “张纯这家伙竟然联合乌桓造反了,这对咱们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如今他们要西进进攻公孙瓒,却要借道渔阳,咱们该如何态度才好。” “这还用说,当然是拒绝了,假道伐虢的故事连某都知晓,教主岂能不知?”王当一听,连忙就出声拒绝,似是生怕许辰一拍脑袋答应下来。 许辰顿时无奈:“本座当然不会借道,我所问是该如何态度对待他们,现在的幽州可算是乱成一锅粥了,又有公孙瓒,又有乌桓张纯,咱们居于其中,可要好好想想清楚立场才好。” 听闻此言,王当也回过味来了,此事之后,黄巾的处境确实有些微妙。 如今黄巾左边是公孙瓒,右边是张纯乌桓,自己被夹在中间,这位置实在是太过尴尬,也太过凶险了。 王当自然也察觉到了这种危险,语气跟着就凝重起来:“不管怎么说,咱们万不可被双方夹击!” 这一点,是显而易见的,许辰看向王当:“现在的问题是,我们是该中立,还是站公孙瓒,又或者站张纯乌桓?” ------------ 第22章 有黄巾在,不用怕 凶狠的狼群露出獠牙,垂涎长长落在地上,而围栏之中的绵羊面对这样的野兽,完全没有任何抵抗的能力,只能无力的接受自身悲惨命运。 右北平一处汉民的村长,外面的土地已经被鲜血染尽,在乌桓突骑的野兽冲击面前,乡村的男性虽然奋死抵抗,也不过是螳臂当车而已。 一场看起来更像是自杀式抵抗的战斗很快就结束了,乌桓人舔舐着嘴角的溅射沾上的血迹,眼睛中的凶残光芒愈发明显,直到最后村庄中一个男人也在怒吼之中,被他们一刀砍成两半之后,他们才陆续把目光转移到了血迹之后的村庄内部。 那里的妇孺老人孩童慌忙奔走,她们甚至顾不得为家人的死亡而悲伤,便匆匆要往山上逃离。 而绵羊们仓惶奔逃的画面,更是刺激着狼群的狩猎欲望,很快一个个乌桓骑兵便狞笑起来,他们就如同戏耍猎物,驱策胯下的马匹慢悠悠的追逐围拢。 一个孩童被吓得傻了,只知道站在原地哭泣,直到强劲的马蹄一下踩碎了他的身体,这哭声才停息。 年轻的女人,很快就被下了马的乌桓人一个个的捉住,他们眼睛里,闪烁着野兽最原始的欲望。 一个年轻的母亲,抱着怀中不断啼哭的婴孩,跪在地上向眼前这个脏污恶臭的野兽卑微的乞求着,然而野兽看向婴孩的眼神,却没有丝毫的怜悯,而是赤裸裸的厌恶,那是种群排外本能的极致表现。 长矛的影子飞速出现,随后婴孩的哭声戛然而止,一团小东西,就这么被挑在空中。 年轻的母亲瞬间崩溃,她凄厉的大叫起来,发了疯的扑向眼前的野兽,然而她的痛苦和仇恨却让野兽享受的大笑起来,猎物绝望的挣扎,是野兽为之沉迷的绝美大餐。 年轻母亲的拼命,终究只是野兽眼里的笑话,在残暴的镇压之后,野兽再度给年轻母亲带去肉体上的凌辱。 这样的场面,出现在了村庄的每一个地方,这里已然变成了一片人间炼狱,女人们凄惨的叫声充斥着天地,然而这种时候,没有任何人能救得了她们。 这里上演着的,是人类社会最原始的弱肉强食。 远处的树林之中,一个年轻人看着这样的惨状,眼睛都变得赤红,他的拳头已经攥出鲜血,但他知道现在自己什么也做不了,这个时候冲出去,不仅是白白送了自己的命,还会把好不容易转移的幸存者一并害了。 他的身后,是他在危险的第一时间连忙带出来的二十多个老弱妇孺。 这些幸存者都趴在山林里,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只是惊恐的瞪大眼睛看着村庄的灾难,如果他们再躲晚了一步,自己的命运,也会是如此。 所有人一动不动,他们怕被那些乌桓人发现动静,甚至不敢往林子深处钻。 就这么一直到了夜幕降临,心满意足的乌桓人,才带着村庄里的粮食财物陆陆续续离开这里,只留下一片死寂和血腥。 这个时候,他们紧绷的神经,才略微放松一些,但唯一的动静,也只有大家压抑的抽泣声而已。 他们不敢点火把,夜晚什么也做不了,就这么相互依偎过了一夜之后,第二天才憔悴的走出林子,乌桓人已经来糟蹋过一遍了,短时间应该不会再出现。 一行人,强忍着悲痛,一个个的掩埋着村里的遇难者。 一场劫难过后,村里的男人几乎全部死光,只有女人作为战利品被乌桓人带了回去。 那年轻人站在插在地上的长矛之前,看着矛尖上的那团血肉,只觉内心刺痛。 许久之后,有老妇泪眼婆娑的走了过来,只看了一眼那挑起的东西,就心疼的险些晕死过去。 身边的女子抹泪扶着老妇:“阿婆,您振作一点,咱们收拾好这里,还要往别处逃难去呢。” 老妇心如死灰,只是不断摇头:“胡人不做人了,俺们还能逃去哪里,迟早也是要落在他们手里的。” 老妇把话说完,周围所有人都是静默无声,她们明白,老妇说的并没有错。 作为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的汉人,他们的记忆里从来不缺乏胡人的凶残,这种灾难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只要有一次没有逃过,那就是今天这样的命运。 他们也知道,胡人不会停下马蹄,他们会一直往前走,直到巨大的胃口被填满为止。 逃难,往哪里逃? 两条腿,如何跑得过他们四只脚的马蹄. 绝望的情绪,蔓延在所有人的心里,虽然现在暂且苟活着,但以后还能逃得过吗 “去渔阳!” 正在众人绝望和悲痛的时候,一个坚定的声音响起,这让所有人的心里都是一震。 他们循着声音看过去,看到那个年轻人从地上拔出了长矛,然后小心翼翼把那个小东西取下来放置在地上。 她们当然认识这个叫做李正的年轻人,正是这个年轻人及时带着她们转移,她们才能幸存下来。 这李正其实并不是本村人,而是从邻郡过来投奔远亲来的,在这里生活也有数月,倒也与乡亲们相熟。 老妇人振作几分,但随后又叹气起来:“没用的,这些天杀的胡人,迟早也会杀过去,咱们哪里都去不得.” 残酷的现实,让她们刚刚升起的几分希望,又扑灭下去。 李正沉默片刻,随后在怀里摸索了一阵,掏出一条黄色麻布,先小心的拂去灰尘褶皱,才缓缓的扎在自己的发髻上。 众人一看到这个模样,都是呆愣住,他们一下明白过来李正是什么人。 李正神色肃然:“跟我去渔阳,那里有黄巾,不用怕。” 听到这句话,在场之人才忽的想起,这几个月,李正除了经常去城里找活计的时候,只要在村里,就经常和乡亲们谈论渔阳的事情,而这也或多或少有许多关于黄巾的信息。 他说,渔阳黄巾和以前的黄巾不一样,现在的黄巾是义师,如今的黄巾教主,更是挽救穷苦大众的圣贤。 他说,自从黄巾来了,渔阳就再没有那些欺压百姓的贵人了,教主还给所有人分了田,免了杂税。 他还说,黄巾要创造的是一个人人平等,追求基本权利的世界。 这些事情,乡亲们以前听到的时候,多半都是当做胡话,完全不会相信有这么回事,对他们来说或许真的创造出一个虚幻的神灵,反而是更加容易相信的东西。 “乡亲们,以往俺说的所有东西,都是真的,俺就是亲眼看到了,才加入了黄巾,俺来这里,是给黄巾打探消息和情报的,只是如今,这里也待不下去了。 跟我走吧,俺们黄巾绝对不会抛弃老百姓的,胡人来了,俺们就把胡人打回去!” 头上戴着黄巾之后,李正的神色莫名就有些不一样,那是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但其他人看在眼里,心里天然就多了几分信服。 到了现在,他们已经没有了选择,只能纷纷背起行囊,跟随着李正的脚步,奔向那个可能的神国。 整个右北平,似乎完全沦为了乌桓胡人的狩猎场,不知道多少百姓在乌桓人的马蹄下悲鸣哭泣,然而现在右北平的主宰者张纯,却对这一切视而不见。 对他而言,这是借助乌桓力量必须支付的代价。 没有乌桓人的帮助,自己区区千余部曲,自己根本就不可能在田氏的地盘上反客为主,现在事情办成了,那么乌桓人一些过分的行为,自己也就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乌桓破坏一番之后,还正好能方便自己裹挟流民。 至于这个过程里,有多少百姓会因此遭受苦难,他一点也不在乎。 百姓死就死了,为了老子的大业,别说右北平的平民,就算是把乌桓带进中原劫掠,老子也在所不惜! 张纯是这么想的,他也是这么干的,西进已经蓄势待发,只是那许光头挡在路上,实在是碍眼得很。 他派出使者,心想如果许辰识相的话,自己也不介意联合他的力量,分一杯劫掠中原的羹。 他也不觉得许辰会拒绝,如今大家都是反贼,再怎么样也是一个立场了。 如今五千余乌桓突骑已经集结,自己胁迫几郡豪强,裹挟流民,也有五六万的大军,双方合并一处,只在等待着使者的回信。 只要借道成功,他们就会把烽火往整个幽州和中原烧去。 造反之后,大汉才是头号敌人,在这个大前提下,其他事情都可以让路,自己与许辰那点恩怨,现在自然也不会再提起。 只不过当信使灰头土脸带回来消息之后,却打翻了张纯的全部想象。 “什么,许光头竟然不愿借道!”张纯噌的一下站起来,只觉得无法理解。 信使看了张纯一眼,小心翼翼道:“黄巾确实是如此态度,那教主许辰直言,但有乌桓和我部势力进入渔阳一步,他都会视作这是对黄巾的宣战!” “好好好,不识时务是吧!”张纯顿时震怒,他以为自己给许辰脸了,却没想到打的却是自己的脸:“真以为某怕你许光头不成,不让借道,某倒要看看你拦不拦得住!” ------------ 第23章 虽死,不可退! 不过数日之后,幽州风云再度变幻,骤然造反的张纯举大军六万余人,合五六千乌桓骑兵集结于渔阳旁边,那声势浩大的模样似乎就要一举攻入一般。 不过张纯反军终究只是在这里就地驻扎,并没有真的踏入渔阳的地界。 虽然张纯私下不乏对许辰的狠话,但事到临头,许辰那句警告他还真不敢无视,率军进入渔阳容易,若真是逼急了许辰,那事情也就不好收场,难道还真在这里跟许辰拼个你死我活? 且不说这里的黄巾本身就是硬茬子,到时候还要让公孙瓒这个混蛋看笑话了。 大风吹拂,漫天遍野的大军旌旗舞动,光是这庞大军队的气势,就已经让人心神震颤,而此时的中军大帐,却有一人正在对张纯的做法表达不满。 “区区黄巾何需惧怕,此前黄巾作乱之时某便打过,不过是一群流民农夫而已,敢阻拦道路,直接杀过去也就是了,张将军莫非连这点胆量都没有?” 说话之人身形粗壮,样貌凶悍,身穿皮裘大衣,脖颈带着骨器项链,俨然一副游牧扮相,正是辽西乌桓大人丘力居,所控乌桓部族五千余户,乃是幽州乌桓几大势力之一。 乌桓突骑作战悍勇,丘力居自是看不起黄巾这种存在。 其实不仅仅是黄巾,就连眼前的张纯,他也看不太上,只不过乌桓虽然勇猛,但自己一部的骑兵数量毕竟也只有这么多,自己也需要张纯这股力量。 现在双方合计六七万的兵力,正磨刀霍霍要往中原劫掠,却被黄巾拦了脚步,丘力居当然不满。 被丘力居如此当面奚落,张纯顿时皱眉起来,但如今要倚重乌桓力量,他也不得不忍耐,毕竟自己只是和乌桓合作而已,而不是收服了乌桓,双方地位相对平等。 随后他也就挤出一个笑来:“大王的乌桓勇士自是勇猛,只不过这黄巾却也不是当初的黄巾了,若真是鲁莽进攻,反要让我军深陷泥潭,这只怕不妙。” 丘力居却是不信,看向张纯的眼神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鄙夷:“黄巾不过乌合之众,也能陷住我乌桓铁蹄,简直笑话!” 张纯顿时头疼起来:“大王不知,这些黄巾真的很不一样,他们就是那种就是” 说到这里,张纯也不知该如何解释了,没有和这些黄巾交过手,是不会明白这些黄巾的特殊之处的。 到最后,他也只能叹一口气道:“总之,这里的黄巾绝不是乌合之众,大王还是耐心等等。” 丘力居神色不满,但最终还是耐下性子:“既然你不愿打,那这路该怎么走,难不成要绕行渔阳远走塞外?” 张纯闻言,呵呵一笑:“某屯兵于此,便是恐吓威逼之意,那许光头若是撑不住压力,难免也要松口,某不愿意鱼死网破,难道他就敢了?” 正如张纯所料,他们在此地扎营屯兵不到半日,渔阳便同样集结大军赶来此处,双方相隔十来里路远远对峙,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和肃杀起来。 这样的大军驻扎在自己的身边,许辰当然不能不做反应,保不准人家就真的攻进来了。 而且,渔阳早在得知公孙瓒的任命时候,就已经开始进行战备,后面张纯造反,渔阳更是紧张,所以张纯大军出现不久,大军也就很快就赶来了。 行至这里之后,许辰便在王当和田石头相伴之下,携千余大军往前靠近,而另一头的张纯丘力居也十分默契的做出相同举动。 不管是战争还是让道,双方少不了要交涉一下。 行进途中,王当远远看到敌军阵地铺天盖地的声势,脸色一下凝重起来。 “正如教主所说,这些家伙一旦打出幽州进入中原,那必会给整个北地汉民带去浩劫,这些时日陆续有右北平的百姓逃难而来,据他们所经历的事情,乌桓人的作为与禽兽无异。” 说话之时,王当语气冷然,尤其是看向乌桓骑兵阵地的时候,他眼中的凛冽杀意就抑制不住了。 日前有黄巾探子李正带来右北平的详细情报,乌桓大肆劫掠杀戮的恶行,更是无比清晰的展现在他们眼前,而这直接引起了上到许辰这个教主,下到黄巾群体的一致愤慨。 他们的愤慨不仅仅是因为暴行本身,也有很大一部分身为同一族群的物伤其类。 这些惨绝人寰的事情,更是许辰难以接受,而这也断绝了他站队张纯乌桓的想法。 虽然如今黄巾和他们同为大汉反贼,但在这个事情上,族群矛盾已经变成主要矛盾了。 “不用怀疑,如果真让他们冲出幽州,那些惨无人道的暴行必定会出现在他们马蹄下的每一寸土地,我黄巾为劳苦大众而奋斗,断然不能成为他们的帮凶。” 随着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许辰话语里的火药味,也越来越浓烈了。 “我渔阳春耕刚刚结束,无论如何不能放他们进来,要有真正死战的决心和架势,才好逼他们绕路远行,先保证了我渔阳安定,再图后事!” 许辰一句话,就定好了黄巾的方向,而这也是黄巾不得不走的方向。 黄巾军如今的属性就决定了,自身不可能与张纯乌桓这种存在同流合污,至于官兵虽然也不是什么好人,但在保卫大汉子民这个事情上,反而和黄巾的立场一致了。 许辰如今担忧的事情是,黄巾真的能顺利逼走对方吗? 行至五百多步距离时候,双方各自的千余军队都默契的停了下来,这是一个距离相对近,彼此又相对安全的距离。 刚刚停下不久,王当一个手势,便有一骑上前,而许辰也在这时开口。 “你告诉他们,本座明言不得踏入渔阳半步,今日他们屯兵这里,意欲何为? 若是想硬闯渔阳的话,本座身后便是我渔阳大军,此八万之众皆可死战,若有胆量便来试试,且分生死!” 许辰说完,这一骑便应声而去,很快就到了张纯乌桓阵地,在那里逗留起来,显然正在传话。 等待之时,许辰的心里却不像是言语那般硬气了。 后面所谓八万大军,也只不过是拉人头过来壮壮声势而已,黄巾现有战力,实则也不过一万左右,加上民夫之后,可以有个一万几千人。 虽然张纯那边数万大军也一样多半都是充数,但乌桓骑兵可是实实在在的好大几千,这是真正令许辰担忧的战力。 一旁的田石头,也忍不住探头问道:“教主,若是谈崩了该怎么办,真要和他们死战吗?” 许辰早就考虑过这个事,很快就回答道:“真谈崩了,那也只能收缩兵力龟入城中,我黄巾没道理承担他们全部压力,只能后面再想办法引公孙瓒入局。” 王当却表情难受:“军民可以龟缩城里,但春耕完的田地可怎么办?” 许辰沉声道:“所以最好的选择,还是虚张声势,只要让他们觉得撕破脸的代价足够大,那他们也就能够接受从塞外绕路了。” 王当和田石头一听,也就明白了这个意思,只要让自己成了刺猬,那犬就不愿意下嘴了。 就在紧张的心情之中,派出去的传声兵终于是回来了,也带来了对方的话。 “禀教主,那张纯说,此道不可不借,然而伱我皆是讨伐大汉之同道,他不愿彼此内斗使大汉得利,不如双方各立赌约,只出精锐比试,以胜负论结果!” 不打仗,只比试. 王当和田石头面面相觑,显然没有想到这一出,这倒是新颖。 倒是许辰沉吟片刻,已经明白过来:“看来不止是我们想吓他们,他们也想吓我们啊,不过这至少说明他们不愿意真的和我们拼命。” 王当也是醒悟过来,连忙道:“那我们应是不应?” 许辰冷然道:“自然要应,若是连这点底气都没有的话,别人也就真敢打过来了。” 田石头神情一震,眼睛闪过精光:“敌军出战,必是乌桓骑兵,属下愿请战迎击,必不辱使命!” 许辰点头:“传本座命令,点两千先锋营,及三千步阵出战,此战不求胜,但决不能败,后军阵地时刻备战,以防异变!” 一声令下,大军随之很动,很快五千大军便已经备战完毕,以严整的步伐往前行进。 而敌军阵地同样一阵骚动,随后五千骑从中缓慢脱离出来,正如事前所料,敌军果然是五千乌桓骑兵尽出。 五千骑兵,打一千骑兵四千步卒,这显然是一场不公平的对决。 但是,许辰却没有办法,不管他如何的色厉辞严,都不能掩盖自己被动的事实,毕竟现在是别人兵临自己的家门口,如果不想全面大战,眼下的比试,或许是最好的结果。 于此之时,双方都知道,这场比试的结果,最终决定了接下来的事情走向。 一旦黄巾拿出来的最精锐战力表现不堪,那张纯乌桓未必做不出趁势全面进攻的选择,但如果黄巾在劣势之下仍能顶住乌桓突骑的压力,那张纯乌桓就要认真盘算一下拼命的代价了。 田石头率着五千大军与乌桓突骑遥相对峙,肃杀的空气瞬间凝固。 “兄弟们,渔阳就在咱们身后,此战虽死,不可退也!” ------------ 第24章 这他娘是黄巾? 乌桓突骑是不可战胜的吗,许辰觉得并不是。 乌桓骑兵更被称作乌桓突骑,其主要作战方式,是骑兵冲击,骑射反而是少量存在,这是在马鞍和马镫不断普及下兵种演化的结果,也是游牧在长期与大汉的斗争中妥协的方向。 当大汉的骑兵穿轻重甲衣在战场上横冲直撞的时候,骑射战术对汉军的所能造成的伤害也就显著下降。 这实际上是两种文明在装备竞赛上的胜负,没甲的就是比有甲的吃亏,而且是吃大亏,而一直以来在这上面吃亏的都是游牧文明,这也是大汉一直到三国结束,都能稳压游牧一头的缘由。 整个汉末三国,除了公孙瓒的白马义从算是以骑射闻名,其余的骑兵兵种莫不是以突骑大放异彩,到魏晋南北朝的时候,骑兵战术更是完全往具装突骑的方向发展去了。 田石头身着重甲,骑马行出阵地,一举一动之间便有鳞甲碰撞的金铁之声,阳光让黝黑的甲片反射光芒,一种厚重而沉闷的力量感,随着马匹的缓慢行进展露出来。 而在田石头身后,同是身穿重甲的一千重装步卒严整列队,一支支长矛斜指敌军阵地,宛如金铁长林,令人见之发寒。 阵地两侧,各有五百重骑,士兵莫不是与田石头一般被金铁包裹,只是静静的持骑矛矗立,除了马匹会偶尔因为紧张的气氛躁动一下,整个骑兵阵地都保持着足够的平静,也正是这种蓄势待发,更显得危险和可怕。 至于后方的三千步卒,虽然没有重甲,但一样阵列严整,在重甲步卒后方,一架架巨大的床弩停放整齐。 除了操作床弩的士兵,左右还有持长戟与持连弩的士兵交错而立,所有人做好了对战的准备。 “兄弟们不必害怕,胡人虽擅骑术而悍勇,但缺少甲衣阵型散乱,就算骑兵数量五倍于我又能如何,昔有一汉当五胡,今天咱们也可以一黄当五胡!” 大战之前,田石头缓缓驱马在阵前喊话,顿时激起黄巾齐声呐喊“威武”。 乌桓五千骑兵集阵所带来的压迫感十分强烈,但是这并不能让黄巾惊慌和恐惧。 得益于开放的军事制度,黄巾整个军官体系,都对各种潜在敌人的战术战法进行过分析研究,这种群体认知,完全可以免除对未知敌人的慌张和恐惧。 黄巾上下的大小军官都神色肃然,心中充满了战意。 骑兵数量不对等,就真的完全打不了吗,只怕未必! 短暂的时间过去,战斗双方都完成了战争准备,随着乌桓骑兵呜咽的号角声响起,中心战场的战斗双方也就随之而动。 双方接近至两里时,五千乌桓突骑还是在缓慢前进,这是兵马在冲刺前调整状态的时候。 直到距离变成一里路,乌桓军阵便有一千人开始加速,几乎是几个眨眼的时间,先头突骑的速度便提至巅峰,就如同一股强大的黑风猛地倾轧过去,光是马蹄的踏步声就让大地开始发出沉闷的颤动。 最后数百米的距离,对于高速行进中的突骑不过是转瞬之间的事情而已。 然而这个时候,黄巾步阵前列的重装步兵竟也完全没有退缩之意,反而是在呐喊之后齐步压上,一排排的长矛斜刺,一下迎了上去。 骑兵克制步兵,这似乎是常识,然而真正精锐的重装军团,绝对不惧硬碰硬的打法。 只不过乌桓骑兵却也不是傻子,作为作战经验丰富的游牧突骑,他们看到前方重甲铁林根本不会傻傻的撞上去,他们的目标,是后方的普通步卒。 眼看双方就要接触的时候,乌桓突骑一个信号,便依靠着精湛的骑术飞快调转方向,就像是两股潮水从左右两边奔涌过去,完全绕过了黄巾前方的钢铁丛林。 然而田石头也早有预料,伴随着旗语信号,黄巾左右等待的重甲骑兵也随之而动,经过一段距离的冲锋之后,与乌桓突骑整个碰上。 双方针尖对麦芒,在双方高速的直接碰撞之下,一把把长长的骑矛远远刺去,强大动能之下,一旦击中敌人就会瞬间穿刺血肉之躯,铁与肉的碰撞一下绽放在骑兵交锋的每个角落。 乌桓骑兵的骑术和冲杀技巧更加娴熟,但是黄巾的重甲以及密集训练,却可以弥补这些缺点。 一个个马匹快速冲撞在一起,很快重甲的优势就渐渐显露出来,黄巾依靠着更强的防护和更大的重量,慢慢就在残酷的力量搏杀中站稳脚跟。 一队一队的轮番冲锋之下,乌桓的劲头竟硬是被黄巾重骑给压了下去。 然而,这时候后方的四千乌桓突骑也迅速出动,在骑兵交锋最为焦灼的时候冲向了后方。 黄巾阵前的重甲步兵笨重的劣势一下出现,只能慢慢的随着敌人的主攻方向进行应对,但是乌桓突骑的速度实在太快,先一步就已经绕至后方。 面对汹涌而来的突骑,后方的普通军阵也并没有慌乱,床弩迅速的调转方向,士兵们也摆好了连弩和长矛阵型。 随着突骑接近百步之内,士兵操作乘舆上的巨大床弩射出,一阵阵弩箭顿时撕裂空气往前方飞速窜去,每有弩箭射中乌桓骑兵的时候,都会把骑兵整个射穿,又或者是狠狠地扎进马匹身体,使得人马俱摔。 即便突进至几十步后,士兵也会在军官的指挥之下,整齐划一的发射连弩,在极短的时间内疯狂倾泻弩箭。 步卒连弩虽然威力远远不及强弩,但集体连发之下攻击格外的可怕,区区几十步转瞬及至的距离,多数是皮甲的乌桓骑兵顿时遭到一波强力打击,一时间人仰马翻。 但是骑兵的强大就在于那极快的突击速度,不论是床弩还是连弩,攻击的窗口只有此前的那点时间,随着后方的突骑涌入,整个步兵方阵就不得不正面迎击乌桓骑兵的压力。 一个个黄巾奋力的抗击乌桓突骑的冲击,但巨大的冲击力还是在不断撕裂着他们的军阵,乌桓突骑就这么轮番进出蓄力冲击,肉眼可见的使步兵军阵的阵型变得松散溃散起来。 但黄巾的抵抗也依然顽强,纵然不断有士兵被乌桓战矛捅穿挑飞,但他们依靠阵型反击,也给乌桓骑兵造成不少杀伤。 到最后,双方已经变成了一阵意志上的较量。 随着双方纠缠越来越深,黄巾的阵型也越来越难保持。 一直观察局势的田石头则是大吼命令起来:“所有重骑集结,合力攻击右翼敌军!” 随着命令发布,传令兵挥动旗令,优秀的基层军官素养,让黄巾重骑迅速响应起来,不过一会儿,两部重骑就合为一千重骑,在田石头的率领之下冲向右翼乌桓突骑。 千余重骑集合冲击,那钢铁洪流一下扎进和黄巾步兵方阵纠缠在一起的乌桓突骑之中。 得益于装甲优势,黄巾重骑先锋就如同一把巨锤,以强劲无匹的狂暴冲击巨力,一下把右部的两千余乌桓突骑冲击的七零八落,一时间不知道多少乌桓骑兵落马被践踏而亡,更多的人则是在撞击和战矛穿刺之下瞬间毙命。 整个右部战场局势瞬间大变,黄巾气势大振,步兵方阵抓住机会,立刻配合己方重骑进行反击,一时间竟也和乌桓杀得难分难解。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遥远的敌军阵地,再度传来呜咽的号角声,这一次却是撤退的信号了。 乌桓骑兵,也如退潮一般慢慢的脱离战场,然后陆续的集结回去。 发起进攻的时候,他们意气风发,而现在的他们,却没几个人再能笑得起来,再看向黄巾的时候,他们莫不是神色凝重。 乌桓骑兵缺乏甲衣,但这也让他们有了更高的机动性,他们主动脱战,黄巾也只能目送。 一场激烈但不算拼命的比试结束,这结果出乎了很多人的意料,丘力居沉默的看着远处黄巾军阵,眼中浮现不可思议。 “这他娘的是黄巾,你确定不是大汉精锐?” 丘力居实在忍不住爆了句粗口,眼前这些黄巾,与他认知里的黄巾完全南辕北辙。 黄巾不应该是一群操着锄头木棒到处乱跑的流民吗,你告诉我眼前这阵列齐整装备精良士气高昂的大军是黄巾? 尤其是那一千重甲骑兵,更是让丘力居心头一颤。 这种重甲突骑,完全就是乌桓突骑的加强版,也就是对方数量不多,不然的话自己真的要绕道跑了。 一直以来,能掏出这种重骑的,从来只有大汉朝廷而已,你一个黄巾何德何能弄得起? 他却不知道,眼前这些精锐大军,靠的是一年多时间的厉兵秣马,是几个郡数不清的豪强世代积累的家底,是黄巾如今的军事治理体系,是完全掌控的商业利益,是一座座手工工场高效生产的结果。 他只看到了黄巾展现出来匪夷所思的实力,却看不到背后无数黄巾军民努力的付出。 别说丘力居对此吃惊了,就连相对熟悉黄巾的张纯,也有些被吓到了,黄巾比上次更强更可怕了 “比试难说输赢,咱们这道还能借的成吗?”张纯迷茫的看向了丘力居。 ------------ 第25章 必须得没收! 要不要强行借道,这个事情丘力居也拿不准主意了,他明显感觉到黄巾的扎手,但要让自己从塞外绕路走,那也不太愿意。 一直到此战战损报上之后,丘力居才彻底不吭声了。 这一次的接触比试,乌桓骑兵竟然足足有两百多阵亡,重伤三百,轻伤更多。 看起来似乎数字不是很多,但丘力居却很清楚这是因为双方没有拼命的缘故。 比试时间非常短,几乎就是两军打了个照面就结束了,那么数字自然高不起来。 如果真的死战,这数字一定会直线飙升,虽然最终对方伤亡可能比自己更重,但这种交换丘力居绝对不能接受。 自家的乌桓骑兵可不是消耗品,每少一个自己都会心疼。 身为西辽的乌桓大王,丘力居治乌桓五千户,这五千户出来的五千个乌桓勇士,意味着的是背后整个牧民家庭的供养,这种供养还包含了家庭所属的牛羊财产和下面的奴隶。 培养一个乌桓骑士的成本足够高,这也意味着经不起消耗,一旦自己手里的勇士不够了,自己都有可能被其他的乌桓势力吞并掉,如今的幽州,乌桓大王可有好几个。 “绕路吧,我们的敌人,不是黄巾。” 丘力居虽然很不情愿,但也不得不做出选择。 自己起兵可不是为了来这儿和黄巾死磕的,而是要收割一波肥沃的中原大地,既然借道的代价这么大,那也只能选择从塞外远走了。 要绕过渔阳进入幽州西部,至少要平白多出五六日的路程,这让他们都难受的像是吃了苍蝇。 张纯长叹一声:“恐吓不成,恐怕只能如此了,只是不知许光头为何这般态度,实在令人费解。” 丘力居冷声道:“此时暂且顾不上他,待收拾了公孙瓒尽取幽州后,再回头慢慢吃了他便是,来日方长,不必着急。” 张纯当然也知道这时候先打败公孙瓒才是当务之急,既然不能把力量全都用在黄巾身上,那么绕道而行也就是唯一的选择了。 事已至此,张纯也不必再去给许辰传信服软,直接组织大军往北边走去,自然就能表明态度。 大军光是行动启程,也需要耗上半个时辰,这期间远处的黄巾大军一动未动,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张纯大军调动。 直到张纯大军开始启程,黄巾才让骑兵卸去重甲,以小队轻骑远远尾随,却是要一路盯着对方远离渔阳。 张纯最后看了一眼黄巾的大军,心中暗恨,只想着有机会一定要把许光头剥皮碎尸。 自从这许光头来了黄巾,就像是跟自己命里犯冲一样,自己做事就再没有顺过,如今要过个路都被他拦住,当真是可恨! 暗自诅咒一阵之后,张纯却又担忧起来:“许光头对咱们如此态度,似乎并不把咱们当做同道,大王觉得他有没有可能在关键时候背刺咱们?” 丘力居却并不担忧,只是冷笑道:“某只是先行一步而已,后有辽东乌桓大王苏仆延数千勇士同来,合众骑兵一万,那什么许光头若是敢来背刺,某就叫他有来无回!” 张纯闻言,这才放心不少,五千骑兵已经足够强悍了,一万骑兵那更是可以纵横天下。 若不是要先把大汉朝廷在幽州的力量扫平的话,张纯真很恨不得带着乌桓人先把渔阳踏平了才好。 不过他也就是想想而已,对反贼来说永远是朝廷的威胁最大,而公孙瓒作为朝廷的地方将领,现在就是自己的头号敌人,时间越久,公孙瓒的威胁也就越大,许辰是真的顾不上了。 大军浩浩荡荡一路绝尘而去,很快就消失在视野之中。 黄巾阵地,许辰和王当都是大松了一口气。 而田石头在休整之后,也是卸去甲衣来到许辰身边,抱拳行礼道:“教主,此战幸不辱命!” 许辰点头微笑:“打的很好,这是一次和乌桓骑兵难得的实战战例,待回去后再开研讨会总结作战经验,本座觉得以后和他们交手的次数,恐怕不会少。” 田石头立刻应诺,许辰却又再补充一句:“今日之后,幽州再不复平静,要多往各地派遣人员打探情报和消息,这种乱局之中,我教不能做聋子瞎子。” 田石头道:“属下明白,此后会再多派人员,定会保证我教消息畅通。” 许辰道:“派多少人,需要多少经费,你届时做出名目来,本座批示之后,你再管往府库申领钱财便是。” 田石头应是,随后退到许辰一旁,履行着自己亲卫的职责。 虽然张纯大军已经走了,但难保会不会杀个回马枪,许辰却也不敢放松警惕,只遣散了那些壮声势的普通百姓回去,本部万余大军却就地于要道驻守起来,以防出现意外情况。 与乌桓突骑简单的比试一下,己方阵亡已有三百余人,轻重伤人数不等。 这让许辰和王当都是心中一沉,还好双方都克制住了,若真是拼命起来,只怕黄巾好不容易攒起来的精锐战力,就要严重折损。 不过这番试探也让许辰王当心里有了不少底,一是对乌桓突骑的战力有底,二是对先锋营的战力有底了。 乌桓骑兵没有想象中那样绝对强势,而自家的重骑兵则是完全符合预期战力。 虽然不知道此战乌桓骑兵详细伤亡,王当许辰通过作战局势判断,也能猜测双方战损相差不大。 “可惜了,我教地盘还是太小,不然若是再给我培养出三五千重骑来,别说区区五千胡骑,便是一万两万胡骑某也生吃了他!” 回到营寨大帐,王当刚一坐下就感叹起来,今日这仗打的其实不差,但就是不痛快。 因为王当已经看出来,不是实力不够,纯粹是骑兵数量上有了劣势,不然今天就不是这个局面了,他只恨渔阳现在掏不出更多骑兵来。 听到王当的话,许辰还真不觉得口气大,不需要更多,只要有个五千重骑,打爆整个乌桓群体不是梦。 这个事情有过实例,曹操北征乌桓靠的就是五千虎豹骑,便是一举大败乌桓一两万突骑,干净利落杀了单于镇压整个乌桓部落。 虽然这个战例中,有张辽这个顶级武将的因素在其中,但这至少也能说明重骑对胡骑的战力优势。 要在幽州这个地方出头和扎根,此后往重骑方向发展必然没错,只不过要做到这件事情,却并不容易。 “我教必定会扩编骑兵,只不过此事最难的不是甲衣装备,而是战马。”许辰皱起眉,语气有些无奈。 若只是装备问题,随着如今渔阳开采煤铁矿,产量日渐变高之后,慢慢总能配置齐全。 但合适的战马却实在难得,冲击骑兵对战马的素养一样有极高要求,要让马匹在冲撞时不被惊吓保持稳定,这需要长时间的训练,培养成本十分之高。 马本来就是就是战略资源,还要从中挑选培养,更是难得,要凑齐五千匹合格战马,那更是难上加难。 王当也明白这个道理,他沉吟半晌之后,却道:“这些胡人烧杀抢掠,便是大大的不义,某觉得黄巾也该没收一下他们的不易所得才对!” 许辰闻言,顿时意会了,相比于自己煞费苦心去培养战马,不如直接抢.没收现成的来的直接。 至于谁手里有足够多的合格战马,乌桓突骑胯下的不正是嘛,若是能找着机会打击一下他们,把他们的战马给抢过来,那黄巾也就真的一波肥了。 骑兵是必须要发展的,不论是以后对付其他乌桓骑兵或者鲜卑匈奴,没有骑兵都不好应付。 即便是以后争霸中原大地,掌控一支精锐骑兵,也足以在各方诸侯面前横着走了。 和王当对视一眼之后,许辰便道:“张纯乌桓不久就要与公孙瓒交手,这事儿咱们肯定要参上一脚,届时只要是有机会,那就一定要尝试一下,此事你我皆要留心。” 王当点头,又道:“到时候咱们该去帮谁?” 许辰一笑:“谁也不帮,只帮百姓,公孙瓒张纯鲜卑皆是敌人,最好的结果便是他们彼此消耗,但若是公孙瓒顶不住的话,咱们就需要出手了,至少要避免张纯乌桓把灾难带去中原。” 王当闻言,心里也就有数了,有了这个大方向,后面的事情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想到这里,王当道:“他们打起来肯定不是短时间能结束的事情,咱们暂且备战待命,等待局势发展,再看如何行动!” 许辰和王当定下方略,便在渔阳安静等待起来,渔阳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但幽州西部几个郡,却是再也不能安定。 张纯乌桓大军一路从塞外攻入上谷广阳两郡,一时间整个西部烽火四起,各地郡县莫不是起兵应对。 而公孙瓒也在战事的第一时间,便率着召回身边的三千白马义从,以及各地征调而来的两万余大军前往迎击。 双方大军,最终会于广阳蓟县。 大战一触即发,而这一战的结果,也会决定着幽州接下来的走向。 紧挨着广阳郡的黄巾,同样在紧密关注着此战过程。 ------------ 第26章 公孙瓒是懂打胡骑的 蓟县山野山林之中,一个年轻的樵夫趴在土坡上,此时正在聚精会神的观察着远方战场的浩大场面。 只见到蓟县要道之上,一座军寨就地拔起,军寨之内军帐密布,到处都可以看到值守戒备的士兵,还有专门安置辎重马匹的区域,一切规划分明,显然已经在这里驻守有一段时间了。 也就是在这个军寨遥相对峙的空旷之地,则修建起一个更大的军寨。 此对战双方,正是如今幽州骑都尉公孙瓒的率领的官兵,和张纯乌桓组成的叛军,双方会战于此已经六七日的时间,期间经历数次大小战斗,始终也没有分出胜负。 而这些时日,这年轻的樵夫把所有的过程都看在眼里,然后用随身携带的小本子和炭笔进行记录。 这樵夫名为李正,正是此前带领右北平幸存者回到渔阳的黄巾探子,而回来之后,很快他就领到了新的任务,被田石头增派到了广阳郡来打探这里的战事情况。 这里每天发生的事情,李正都会详细进行记录,其中包含了双方的兵力分布,营寨情况,就连作战双方都是怎么打的,最后是什么效果,他都会一五一十的记录清楚。 李正还知道,此时在收集情报的远不止自己一个人,自己是在远处观察,而其他人甚至有可能已经混进了双方军阵之中去做民夫,然后搜集更加精确的信息。 这些情报,每天都会有另外的人来接收,然后一次次的往渔阳送去,最终成为黄巾军部内部的参考信息。 宏观上的观察,虽然不及混入军中来的详细,但也有自身视角的优势,至少对战场的形势变化和战术效果,能看的更加清楚。 比如这几天,他就发现了公孙瓒这边的骑兵战术很有门道。 公孙瓒全军不到三万人,硬是能和张纯乌桓对峙这么多天不落下风,很大程度都是因为那三千轻骑兵有效牵制住了乌桓突骑。 乌桓突骑的突击战术,在以骑射为主的白马义从面前,似乎十分被动。 按照李正这几天的观察和分析,突骑的强大源于高速冲击的破坏力,这种冲击一轮一轮重复进行,对步兵阵地这种固定目标的时候,十分有效。 但是面对同样是高机动性的轻骑兵骑射战术,他们就很难抓到对方。 而这个时候,反而是精于骑射的白马义从,能不断通过攒射进行远程攻击,这让一向以突骑见长的乌桓骑兵有些没脾气。 虽然乌桓骑兵也有部分骑射兵,但数量上远远不及专精此道的白马义从。 在骑兵的交锋上,李正很清晰的感受到公孙瓒的从容,不过想到公孙瓒的发家背景就是与胡人作战,他也就释然了。 想来这种骑射战术,就是公孙瓒长期与胡人作战,慢慢形成的一种针对战术。 骑射对付重甲骑兵步兵都不会有好的效果,但胡人缺少甲衣,面对骑射就是另外一回事儿,也难怪昔年幽州的乌桓鲜卑人都十分惧怕这白马义从。 这些分析,李正同样也都详细写下来送回军部,一线情报员的直接判断,对后方而言很有参考价值。 李正身上覆盖着一层枝叶伪装,就算有人过来,若是不在近处认真观察,也不是那么容易发现这里趴着一个人。 这几天他就这样待在这里,几乎没有怎么移动过,吃喝也全是靠过来交接情报的同伴提供。 新的一天来临,也意味着新的一场战争开始。 李正只看到前方战场,双方大军再度集结交锋,战斗的走向与往日倒也没有太多不同。 虽然张纯一方兵力较之更多,但兵力优势不足以一下打败公孙瓒,毕竟他这六七万大军多数都是裹挟流民充当民夫辅兵,真正有战斗力的,实则只有不到两万的各地豪强部曲。 而公孙瓒这边持有名义,招纳豪强之后,人数虽然不如张纯这般夸张,但战力也不会太过吃亏,总之还能勉强顶住。 这场大战真正的胜负手,终究还是双方骑兵。 今日依然还是张纯阵地率先发起进攻,只见一万先头军缓缓逼近官兵营寨。 而官兵营寨也很快作出反应,随着边门大开,两侧各有千余轻骑出击,随后绕着张纯大军开始骚扰游击。 游骑兵在两侧虎视眈眈,正面战场的张纯大军自然时刻都感威胁。 随后叛军后方的阵地,便有数千乌桓突骑随之而动,与公孙瓒的白马义从交手起来,虽然突骑依然与此前一样对白马义从十分吃亏,但至少也能牵扯对方,保证正面大军的进攻。 战场一下就尘土飞扬,两侧空旷地带,是骑兵对决的区域,可以看到双方到处奔走碰撞的场面,局势十分激烈。 而正面的步阵大军,则是开始冲击营寨,双方在营寨围墙展开了近身厮杀。 寨作为一种临时性的防御工事,虽然比不上城墙牢固,但凭借工事依然可以占据防守方的优势。 营寨围栏,多是高木交错建造,战斗最激烈之处,当属营门之地。 双方士兵便在各个营门展开了彼此之间的厮杀战斗,一时间四处都是喊杀震天鲜血飞溅,公孙瓒率领后方精锐小队,于各处进行流动增援,保证了己方营地的安稳。 随着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双方的战斗始终都是势均力敌,有地利和工事的优势,即便兵力不足,官兵也能死死钉在这里不放。 李正远远的看着这一切的发展,虽然这样的局面在这几天都如出一辙,但他依然拿出笔认真记录着一切。 若是没有意外,今日的战事大约也是持续一段时间之后,就要双双鸣金收兵开始休整了。 不过看着看着,李正的笔突然就顿住,重新把所有注意力,放在了战场之上。 有些不太对劲 今天的白马义从,好像格外能打! 远远看着,乌桓突骑对白马义从一如既往的没有脾气,虽然能一路赶着白马义从跑,但每次对方齐射一阵,就能让他们自己抱头鼠窜,每次都要扔下十多具尸体。 这种骑射的打法虽然不能一次造成太多伤害,但是慢慢累积之下,却也让乌桓突骑愈发崩溃,连带着阵型都开始变得有些散乱。 作为合格的乌桓勇士,他们当然具备优秀的战场素养,只不过如今这种崩溃,不是这一次导致的,而是这七八天以来每天如此不断折磨引起的,今天或许正是出现临界点的时候。 他们终于是不堪其扰,各自骑马转身开始奔逃回去。 而那些白马义从见状,莫不是神情大振,这种时候只需要追击射杀,不必考虑对方反击,正是他们扩大战果的时候,便也纷纷加速追杀起来。 这一追,就让白马义从们追杀了个痛快,即便距离张纯大寨越来越近,他们也不愿放松脚步。 这不是他们没有警惕心,而是作为轻骑兵,他们对自身的机动性有足够的自信,就算对方步兵追击出来,也只能在自己屁股后面吃灰。 他们一个个,全都以最高速度保持追击,在射击之时,他们还真看到敌军营门被打开了。 这让他们无不是轻蔑笑起来,难不成对方还真想用步兵追骑兵? 白马义从们笑的很开心,但很快他们的笑容就僵住了。 对方的营门确实出兵了,只不过出的不是步兵,而是正处于高速冲锋状态的大量突骑! 看到这一幕的时候,他们心里瞬间就出现两个念头。 糟了,要完蛋! 他们不是只有四千余骑吗,这多出来的骑兵是哪儿来的! 白马义从们心里大惊,知道大事不妙,但本身在高速奔跑的时候要想调转马头,却也需要一定的时间操控,可现在还能有这点时间吗? 对高速行进的骑兵而言,一两百米的距离转瞬及至,从营地冲出的数千乌桓骑兵洪流眨眼就轰击在白马义从的阵地中间。 以前是抓不到轻骑被射的没脾气,这次好不容易逮住了,那就要狠狠地报复了。 霎时间,刚才还飘逸灵动的白马义从,便遭受重击,他们的阵型整个被切割冲散,然后在乌桓骑兵的围杀之下不断地出现阵亡。 这种时候他们各自抽出环首刀,与乌桓骑兵近身肉搏,但面对高速冲击而来的战矛,他们一个照面就被瞬间毙命。 整个骑兵队伍瞬间崩溃,他们只能各自依靠本能四散逃离,但乌桓骑兵的追杀,却在不断的收割他们的性命,形势一经逆转,便是天翻地覆。 一番追杀逃亡之后,三千白马义从最终也只有千余轻骑狼狈的逃了回去。 远远看到这样的场面,李正就忍不住深吸一口气,他知道,现在胜负已分了。 官兵骑兵遭受重创,而敌军不知从哪里又多出几千骑来,此消彼长之下,官兵也就彻底丧失了主动权。 营寨毕竟不是城池,没有了轻骑可以牵制那近万的乌桓突骑,这仗还要怎么打。 战争还没有到最后的时候,但李正没有丝毫犹豫就在本子上写出自己官兵必败的判断,而这个情报,很快就会送到一直驻扎在广阳郡一侧的黄巾大营里。 ------------ 第27章 怎么想的? “我竟然输了,白马义从竟然败了!” 官兵大营里,公孙瓒看着灰头土脸逃回来的一千多骑,差点没一口老血吐出来,这些白马义从可是自己多年经营起来的压箱底战力啊,现在只这一下就没了近两千! “你是没脑子吗,连胡人的计都能中!” 公孙瓒气急败坏,拔出剑就要砍了眼前骑兵将领的脑袋,但最终还是保持住了自己的理智。 现在局势已经很不好了,这种关头杀人更是打击士气。 此时站在公孙瓒身边几人,除了原涿县县尉田楷,还另有两名将领,分别是严纲及单经。 自受任骑都尉之后,公孙瓒便持名义与西部几郡开始征兵,各地豪强也多少不一的拿出钱粮给与支持,这严纲和单经便是这些豪强出身,如今成了公孙瓒所属的两名将领。 只是他们二人刚来不久,这种时候都只能缄默不语,只有田楷这个熟人才好在公孙瓒盛怒之时出声劝解。 “公孙将军,我军骑兵遭受重创,再无力牵制敌军骑兵,此后作战恐怕难以应付,还是先做打算为好。”田楷说话之时,也是愁眉苦脸。 公孙瓒却也知道现在不是发怒的时候,眼下战事暂且停歇,但缺乏骑兵,后面的仗就难打了。 一想起这个他就心疼,白马义从培养起来着实不易,要想补齐三千兵员,又要花费不知多少时间和精力。 没好气的把骑兵将领打发走,公孙瓒便黑着一张脸来到主位坐下。 “可恨张纯这逆贼造反太过突然,不然某也不至于匆匆领三万兵就来应付,若是再给某一些时间的话,让某征调个五六万的兵力,别说张纯乌桓了,就是连黄巾我也一并端了他!” 说到这里,公孙瓒狠狠地一砸案桌,气愤之意溢于言表。 田楷严纲单经三人闻言,也都是叹气起来,原本预想幽州局势不该如此的,奈何张纯乌桓造反打乱了所有安排。 田楷道:“庆幸张纯乌桓并未与黄巾合流,不然的话今日局势更不敢想。” 此言一出,公孙瓒便是心里一沉,这种可能他想一想都觉得要命。 虽说黄巾自涿郡远走之后自己便没有再与他们交过手,但此前的经历已经足够自己对他们印象深刻了,那些黄巾也不是什么易于之辈。 如今黄巾盘踞渔阳一郡,较之以前更是壮大,若是与张纯一伙合流起来,恐怕他们还真能把幽州整个吞下。 公孙瓒也只能祈祷这种事情不要发生了,张纯乌桓已经足够自己头疼,还是别再增加难度的好。 “我军兵力弱势,如今又无骑兵可用,此战已无久战之力了,恐怕现在要做好撤退的打算,若情况不利,那就退回涿郡据城而守。” 公孙瓒脸色阴晴不定,沉默半响之后,如是说道。 而严纲则是大惊,终是忍不住站出来说话:“公孙将军,我军固然可以退回涿郡,但一旦放开道路,叛军便可直出幽州,此下便是平原坦途,届时谁能拦得住他们!” 单经也是忧虑出声:“以乌桓作风,一旦打入中原,那必要引起灾难。” 这两句话,一下就让公孙瓒皱起眉来,他如何不懂这些道理。 常年与胡人打交道的他,对胡人的作风再清楚不过,但现在自己哪里还顾得上别人,先保住自己涿郡的基本盘才是最重要的。 这种事,他这个主将自是不好来说的,好在田楷十分懂事的站出来。 “两位将军,并非我军置中原子民不顾,实在是力有未逮也,此战已经没有坚守下去的可能,与其无谓的消耗,不如保存实力再图后事。” 单经严纲相互看了一眼,只能摇头叹气起来。 这种事情最是无奈,田楷说的当然也有道理,现实情况如此,己方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坚守就能守的下去吗? 一个不好若是让敌军给重创了,连这点老底都丢掉的话,那以后就真的只能对敌人干瞪眼了。 保存实力征兵备战,以后还有逆转的希望。 只不过此战退了,那意味着的就是坐视叛军南下胡作非为了。 公孙瓒最终拍板起来:“便如此吧,我军再坚守几日,待后方辎重转移之后,就往涿郡撤退” 营帐之中,几人只能无奈应诺。 他们都预见的到,不久之后叛军就要一路南下进入冀州青州烧杀抢掠的场面了,虽然这让他们有些不忍,但他们也没有更多的办法。 随着这里做出决策,官兵营地在接下来也就开始了动作,已经为撤退做准备,如果不出意外,也许两三日过后,官兵就会彻底放弃营寨,把道路完全放开。 要保证撤退顺利,官兵却也不能放松防备,随后两日的作战,他们依然在奋力坚守,但已经肉眼可见开始吃力起来。 官兵营寨里,公孙瓒指挥调度进行防守,战争形势的变化,也更加坚定了他撤退的决心。 敌军骑兵虽然也不好进攻营寨,但相比起城池完全没有作用却又不同,毕竟营寨大门要攻破要简单许多,每当步卒冲开营门的时候,后方的突骑冲击,就会让官兵承受巨大压力。 到现在,防守已经越发艰难,如果不主动撤退,到时候想走都走不了。 他也已经开始盘算起明日撤退的事情,届时留下数千兵力断后,以仅剩的一千轻骑掩护,让大军先行撤到后方,至于其他的事情,自己就没能力再管了。 正在他思虑之时,前方战阵的情况突然有了变化,这一下把他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认真一看,刚刚还声势浩大攻打营寨的叛军,突然之间就停止攻击,短暂的混乱过后,却是如退潮一样退了回去。 这一下就让公孙瓒疑惑起来,匆忙登高就要看清情况,却已经有望楼小兵开始汇报。 “禀将军,敌军后方营寨突然大乱,似是遭受不明势力攻击,敌军主力正在回援大营!” 公孙瓒一听,惊喜之余又心生疑虑。 这是绝处逢生了吗,可是这种时候还会有谁出手增援自己呢,这幽州似乎也没有更大的力量可以影响局势了。 这关键时候,前线作战的田楷气喘吁吁的赶来,却已经是发现不对劲。 “将军,敌军大乱,还请下令乘胜追击!” “准不,本将亲自领兵追击,传我命令,留三千中军守营,余下大军随我出击!” 公孙瓒心中刚刚升起疑虑,害怕是不是什么阴谋诡计,但下一秒他就看到远处敌军大营冒出阵阵黑烟,光看那黑烟浓密,他就知道敌军大营火势很大。 这一下他一切疑虑都没有了,也顾不得去想究竟怎么回事,机会难得,乘胜追击才是正理。 很快大军出动,就朝着敌军退后的方向追了过去,而叛军显然也让后方的乱子慌了手脚,匆忙应战之下,虽然勉力挡住了官兵的反击,但也是节节败退。 双方拼杀一阵,还是乌桓骑兵反应过来掉头支援,最终才又把官兵给抵挡回去。 此野战战场,终究还是突击骑兵的主场,虽然公孙瓒敏锐的抓住了战机,但面对乌桓突骑的回应,此时也只能暂且作罢。 不过此番追击已经有了不少斩获,一路让叛军丢下不少尸体。 更何况,有了官兵这边的动静,拖慢了叛军的脚步,这就给那不知道哪里来的援军争取了更多时间,也算是发挥了不小的作用。 公孙瓒回营之后,密切关注着敌军大营的情况,就发现那里的骚乱很快就停息下去,也不知道是援军被叛军剿灭了,还是已经撤走了。 这时候他更好奇,这股援军是从哪里来的。 好在很快,他就知道了问题的答案。 有斥候打探到了情况,及时汇报:“启禀将军,往东方向有黄巾万余大军逼近,那袭击敌营的援军,正是黄巾的先头部队!” 当这个消息进入到公孙瓒的耳朵里,他整个人都愣住了。 田楷等人也是面面相觑,完全不敢相信。 他们千算万算,没有算到这股援军会是黄巾,反贼不去帮反贼,反而帮起官兵来了,这叫什么事儿? 田楷表情有些精彩,随后看向了公孙瓒:“将军,我军接下来当如何应对?” 公孙瓒久久无语,最后也是拿不定主意,突然出现的搅局者,让他搞不清楚局面了:“这先静观其变吧。” 在官兵这里满脸门号的时候,张纯乌桓联军那边,却是一片愁云惨淡。 张纯、丘力居,以及后来率骑兵部众赶来的苏仆延,看着营地被烧成一地灰烬的辎重,俱是脸色阴沉。 “混蛋,许光头竟然真的背刺咱们,他疯了吗!”张纯气的手都开始发抖了,本来大好的局面,被黄巾这么来一下,又给打回原形了。 苏仆延沉声道:“粮草辎重尽毁,此战如何继续下去。” 丘力居眼中冒出凶光:“许光头当真以为本王没有脾气不成,给脸不要脸的东西,给本王集结大军,本王先吃了他再说!” 张纯丘力居本就对许辰颇大怨气,这下更是恨急了,现在连官兵都不顾,也要转头去打黄巾。 ------------ 第28章 你可以去死了 蓟县战场往东方向二十来里的地方,一支队列严整的大军在黄色的旗帜之下就地驻扎起来,那杆旗帜上的自然教教徽虽然样式略微怪异,但已经被幽州主要的几个势力所熟知。 他们知道,这杆旗帜出现的时候,也就意味着黄巾来了,许光头来了! 黄巾大军行至这里,便选择一处险要之地立即扎营,俨然一副要在这里安家落户的模样。 在此时官兵与张纯乌桓叛军交战的关键时候,黄巾于此出现,更是让局势变得复杂起来。 不久后,一支三四千左右的先头部队,便迅速行军来到营地,当首的田石头一回来便找到许辰这里汇报战绩。 “禀告教主,我军一路潜行,在张纯乌桓联军交战之时奇袭敌营,成功烧毁敌军大量辎重,得手之后,属下便未做纠缠,立即率军回营!” “好好好,干得漂亮!” 许辰还未说话,王当便先是击节出声,随后又赞赏的看了一眼田石头,这段时间田石头屡有战功,不枉当初自己向教主举荐。 尤其是张纯乌桓吃瘪,就更让他爽快了。 自从知道了张纯乌桓对汉民的残暴之举,王当对他们就恨不能亲手除之,现在终于找到机会了。 奇袭成功固然值得高兴,但是许辰却也没有得意忘形,反而更加警惕起来:“我军不能大意,张纯乌桓联军虽然吃了大亏,但未必不会犬急跳墙,如今只怕他们恨黄巾更甚官兵,要小心他们打过来。” 王当神色一凛,随后点头起来:“教主说的是,某早就做好准备,如今营寨在建,全军皆有戒备,他们敢来,那就让他们尝尝厉害!” 许辰闻言便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既然敢去奇袭招惹仇恨,黄巾自是有这个心理准备。 此扎营之地,是黄巾情报员早做考察选定的一处险要之处,两侧皆是山林,中间要道又有一段陡峭的高坡,黄巾一来便直奔这里,第一时间在高坡后方安营结寨。 张纯乌桓联军,张纯所率领的步卒战力不强,黄巾凭借营寨完全可以应付。 唯一值得担心的,只有那近万的乌桓骑兵而已,而现在卡着这个地形,就能极大限制对方骑兵的作用,完全能够顶住对方的进攻。 事实证明,黄巾提前预判十分准确,这里营寨才刚刚建起前门,远处道路就已经出现了张纯乌桓大军的身影。 在最关键的时候突然被黄巾坏了好事,如今他们对黄巾已经是恨之入骨,一刻都不愿意多等,立即就要赶过来狠狠教训黄巾。 当然,他们却也没有被愤怒冲昏头脑,后方仍然留下三万大军和两千骑兵盯着官兵,然后才分兵来攻打黄巾。 既然已经撕破脸皮,那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了,此前忌惮黄巾扎手,但这次有了苏仆延的数千骑兵加入,再打起来就是另外一回事。 张纯丘力居携大军气势汹汹,意图以强攻速胜,远远就能看到烟尘漫卷。 “只要在这里击溃黄巾,我军便可进入渔阳再征辎重民力,尤可再战官兵南下中原!” 丘力居领头行进,说话之时语气冰冷,却是已经打定了主意。 攻打黄巾不仅仅只是愤怒之下的报复,也是失去粮草辎重之后,己方一个没有办法的选择,不管怎么样,万余人的黄巾看着总比官兵要好打一些。 而且渔阳在黄巾手里也足够肥沃,完全可以弥补此战辎重损失。 “大王说的是,只不过要拿下黄巾恐怕不太容易。” 当视野中出现黄巾的营寨时,张纯顿时倒吸一口冷气,前方营寨的选择实在是太过刁钻,光是看着就让人觉得头疼。 丘力居定眼一瞧,也是脸色一僵,然后整个阴沉下来。 只看到营寨之前的陡峭高坡,他就一下意识到这个地形的恶心,尤其是对需要冲锋蓄力的突骑来说,这更是他们最头疼的战场条件。 而且黄巾早就对乌桓骑兵走了预防,整个高坡被他们掘开大量的土坑,在高坡上部还斜插着密集的拒马桩。 这一个个不利因素叠加起来,一下就把丘力居给干沉默了。 看来这一仗骑兵是指望不上了。 张纯同样意识到问题所在,看到这里的情况之后,他就有了退缩之意,不过来都来了,终究是要试试手的,于是便下令展开了一次对黄巾的试探性进攻。 然而没有骑兵的助力,张纯军的战斗力远远不如黄巾,双方一阵拼杀之后,张纯先头军很快就被黄巾一路撵了回去。 这一番试探也算是彻底熄灭了他们攻打黄巾营寨的心思,最后不得不灰头土脸的跑了回去。 经此之后,黄巾、官兵、张纯乌桓联军三方势力,便在蓟县周围整个僵持住了,他们彼此都在猜测对方的动机和态度,一时之间谁也拿谁没有办法。 出现黄巾这个搅局者之后,官兵和张纯乌桓联军都不敢再轻举妄动,局势一下子变成一种相对稳定的状态,完美印证了三角形具有稳定性这句话。 但三方势力显然都不愿意长久的这么僵持下去,多待一天就要多消耗一天的钱粮,不管是谁都承受不起这样白白折腾。 黄巾这里,安生两天的王当便有些坐不太住,巡视完营寨防务之后,便找到许辰的主帐里。 “教主,再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既然咱主要目标是张纯一方,不如直接遣使去公孙瓒商讨合作,如果能达成的话,以双方加起来的力量,足以破敌了。” 一进入大帐,王当就迫不及待的过去支招了,脸上也是嘿嘿笑着。 许辰此时正在写着东西,正是在完成《自然经》框架之后,对经书进行更具体的内容补全,这实则就是神教教众的思想指导纲领,他从来都不放松这个事情。 看了一眼王当,许辰再度把目光放在书籍之上,手上的炭笔也没有停,就这么一边写一边回答起来。 “官兵是不会和他们眼里的反贼合作的,至少在明面上是绝对不可能,所以咱们也不必遣什么信使,就算要合作,那也只能各自去做,没法在台面上说,这只能靠双方默契。” 说到这里,许辰的笔锋顿了顿,随后摇头:“而且相比于所谓合作,我想公孙瓒或许更乐意看到两股反贼内耗,就如当初我们坐山观虎斗一般。” 王当沉吟一阵,也觉得是这个理,只不过,随后他就犯起愁来:“若是这般,岂不是还得僵持下去,这什么时候是个头?” 许辰笑道:“老王莫急,很快就会有动静的。” 似乎正是印证许辰这句话,他话音才刚刚落下,立即就有斥候进来汇报消息:“禀教主,张纯乌桓联军大营发生变化,似是已经要弃营撤退!” 许辰闻言,顿时看向了王当:“你看,时机这不就来了吗。” “好,某等这一刻许久了,这次定要把这些鸟货全都宰了!”王当一下兴奋起来,猛地站起身,转过身就吩咐帐外的亲兵:“给本将披甲,准备伐敌!” 许辰也终于舍得放下手里的炭笔,亦是跟着站起:“敌军缺粮无法久战,我军只需在后方紧逼追随,可令敌军自溃,王将军真正应当小心的,反而是公孙瓒!” 王当闻言,顿时意会,便率领五千步卒一千轻骑一路出营追击而去。 至于许辰则是在后方坐镇,以防备官兵调转枪头往渔阳这里打来,自己后方就是渔阳老家,容不得半点轻忽。 王当率军出击之后,也正如许辰所嘱咐的,只是使轻骑于近处尾随骚然敌军,而五千步卒则在后面压阵,尽可能拖慢敌军脚步,却不做正面进攻。 这果然让张纯联军进退不得,虽然他们尚有乌桓突骑,但面对已经卸去重甲的黄巾轻骑,乌桓骑兵也只能不断的驱赶,始终没什么好办法可以奈何。 尤其是到后来,后方的追兵又多了一股,却是公孙瓒引万余大军同样追击而来,这更让张纯联军压力大增。 如此一两日之后,张纯大军行军缓慢粮草短缺,最后也只能选择不断的分兵断后,主力大军则肉眼可见的变得越来越少。 一路北上,在临近塞外的时候,张纯最终丢弃大军,只带着万余兵力,在乌桓的帮助之下逃往塞外。 王当和公孙瓒一路保持默契,虽然同在追击张纯联军,但彼此也始终保持着足够安全的距离。 双方一路击溃张纯断后兵力,收降俘虏不计其数,到了塞外才终于放弃追击。 但也就是张纯大军逃走之后,黄巾与官兵的气氛就变得微妙和危险起来了,双方能默契的追击张纯,如今也能默契的开始备战。 说到底他们不是合作者,而是敌人! “所有骑兵着重甲,所有步兵结阵列队,准备作战!”王当望向遥远的官兵阵地,毫不犹豫下达命令。 “全部白马义从随本将出击,斩杀黄巾!”而官兵的阵地之中,公孙瓒已经穿着一身银色轻甲,同样下令发起了进攻。 虽然这一次黄巾的搅局帮了自己大忙,但他可不会因此就感激黄巾。 赶走乌桓人之后,你黄巾就可以去死了! ------------ 第29章 谁看谁脸色 公孙瓒这个骑都尉,本来就是为了处理幽州黄巾而受任的,而黄巾厉兵秣马,同样也是为了应对官兵的威胁。 张纯乌桓终究只是一个意外,如今没了这个意外因素,这两个注定的敌人还是走到了刀兵相见的时刻。 如果能在这里击溃黄巾主力,那么幽州局势就可以大体稳住,凭此战功,足够自己升官发财。 如果能在这里击溃官兵,那么黄巾的压力将会前所未有的小,随后也就迎来一段足够漫长的发展时期。 王当和公孙瓒看不到彼此的身影,他们满心所想,不过是击败敌人,成就自己。 这一点来说,他们是心意相通的。 公孙瓒感觉到了机会,以兵力论,官兵更加占优。 后方步卒阵地,被交由田楷、单经、严纲三人分领,缓缓往黄巾阵地前压而去,而他自己则是亲率仅剩的一千白马义从于侧翼掩护。 而黄巾这里,由后方车马运送的甲衣,也一幅幅的披挂在了骑兵身上,原本追击张纯大军的轻骑,摇身一变就成了重甲骑兵。 随着他们陆续上马,仅仅一千的重骑部队瞬间就显现出强大的压迫感。 而这只是黄巾先锋营的骑兵而已,另有一千先锋营精锐步卒,同样披上甲衣,与骑兵组成了完整的先锋营。 王当看到这一群严实的精锐先锋士兵,心里只觉得无比踏实,虽然现在自己兵力比公孙瓒少了很多,但他并不觉得此战会输。 “先锋营,出击!”王当一声怒喝,黄巾先锋营随之而动。 重骑并没有第一时间就发起冲锋,而是与步兵保持着协同的速度往前缓慢行进。 随着与官兵军阵愈发靠近,一直到了四五百米的距离之时,先锋重骑终于是缓慢开始加速,当他们把速度调整到最高的时候,也差不多就已经要和官兵阵地照面了。 公孙瓒看到一身重甲的骑兵冲击而来,只觉得心惊肉跳。 黄巾居然能养出这么一支重骑来,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不过这个疑问也仅仅只是持续了一瞬,因为随后的战斗逼迫他不得不把注意力拉回战场,他一声令下,一千白马义从便在黄巾先锋重骑左右开始射箭攻击。 然而弓箭在遥远距离落下,即便最后能够命中黄巾重骑,多数也被坚硬的甲衣弹开或者滑开,即使有少量近处射来的箭能凭借强大的力量刺穿甲衣,那也只能刺穿一点点,根本没法形成贯穿的效果,很难伤害到重甲之下的士兵。 当对手一换之后,白马义从这种对付游牧骑兵的特化兵种,顿时就显得不是那么好用了。 这种骑射打法对重甲骑兵伤害极其有限,完全不能阻挡重骑兵的冲锋脚步,很快黄巾重骑就以左右两侧开始不断冲击官兵角阵。 他们分成前后数队轮番冲击,就如同一把把快刀在修理敌人的边角,而这种修理极其快速和强悍,官兵完全没有抵抗的能力。 官兵步卒奋力迎击,也只能在强大的冲击力之下被撕扯冲撞,很快官兵的边角阵地便出现大量缺口破绽,完全无法维持阵型。 公孙瓒心急如焚,只能率领骑兵奋力射击杀敌,但是如此一段时间之后,他看到敌军重骑完全不受影响,也不得不接受现实,己方好像完全没有可以限制对方的力量。 一千重骑就如同一千头狂暴的野兽,他们一个个小队在官兵阵地四周游弋,每一次撕咬,都可以扯下官兵一大片血肉。 公孙瓒心中大觉不妙,但这还远远不是结束。 后方的黄巾步卒军阵也终于是前压过来,当先的一千先锋重卒以强横的姿态往敌军正面冲杀过去,一和官兵战阵接触之后,便如狼如羊群不能阻挡。 装备对士兵的增幅,远比士兵本人的战斗力更大,当官兵们奋力挥舞手中武器,却不能破开黄巾步卒的重甲时候,他们的心情是绝望的。 如果说重甲骑兵是敏捷的狮虎,那么重甲步卒便是强横的巨熊。 凭借甲兵之力,黄巾先锋营对官兵的阵地形成了极大的破坏,这也为后方的黄巾军阵创造了极佳的战斗条件,他们依靠着阵型配合,能很轻松的就把被阵型散乱的敌军阵地切割打碎,然后一一进行围杀。 即便是没有甲衣的黄巾普通士兵,他们的战斗能力和战斗意志也普遍高于官兵。 官兵虽然比黄巾在兵力上占据数千的优势,但如今的黄巾实力,完全可以无视这种差距,真正的精锐士兵,完全可以实现以少打多的胜利。 官兵的战斗力不如反贼,这虽然听着荒谬,却是公孙瓒现在的切身感受。 许辰舍弃了此前黄巾裹挟百姓到处劫掠膨胀的做法,反而是选择一处根据地闷头发展,虽然在声势上远远不如曾经的黄巾,但是精心发育出来的核心战力,终于是称得上精锐之师了。 公孙瓒匆匆征调起来的官兵,不过都是些地方民夫和豪强部曲,战斗力已经远远被黄巾甩在身后,如今双方大战,便是一碰就碎。 很快官兵大军就在先锋营的猛烈攻击之下节节后退,渐渐已经有崩溃之相了。 公孙瓒目瞪欲裂,这次追击而来他打好了主意,就是要把乌桓人赶跑,然后掉头收拾掉黄巾,但没想到最后竟是这样的结果。 黄巾的战斗力实在是强的超乎他想象,谁能想到仅仅一年多时间,黄巾就已经翻身做主人了。 反贼竟然压着官兵打,这还有天理了吗! 虽然他带着白马义从,已经转换目标尽力在击杀黄巾普通士兵,但大军溃败之势已成,他再怎么努力杀敌,也无济于事了。 这个时候他突然醒悟过来,自己想着回头收拾黄巾是假,恐怕黄巾想着回头收拾官兵才是真,自己根本就没有分清大小! “传令,单经留两千兵力断后,其余大军立即撤退!” 公孙瓒心在滴血,这可是自己好不容易征调起来的大军啊,但此时他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不立即作出反应,只怕全军溃败就不可阻挡了。 虽然公孙瓒命令发布的很快,官兵也在勉强作出调整,但是撤退是个很凶险的事情,一个不好就容易从撤退演变成溃逃,尤其是在如今黄巾的猛攻压力之下,这种风险就更高了。 事实上公孙瓒撤退的判断没错,但是官兵现在的素养,并没有在这种战乱之时安然撤退的能力。 单经率精兵,奋力阻挡官兵的冲杀,但是左右的黄巾重骑却是他无能为力的存在,后方的官兵每有集结撤退的迹象时,便有重骑冲阵阻拦。 就在这种要撤不能撤的状态下,官兵们的恐惧心理极剧放大,周围阴魂不散的铁甲重骑,俨然已经成为他们眼中的梦魇恶魔。 于是本应该是撤退的官兵们,秩序慢慢的就越发崩乱,很快就演变成了溃逃之势。 公孙瓒只觉得大事休矣,差点没一头栽倒在地上,但最终他还是强行令自己振作精神。 他知道,这些士兵今天只怕都要交代在这里了,在黄巾重骑的威胁之下,全军覆没也不是不可能,就连撤退都已经变成了一种奢望。 足足一万大军啊,公孙瓒想想都觉得心里发疼,这不仅仅只是一场军事上的失利,更是对自己声势的巨大打击。 “传令,各部降临立即率精兵全力撤退,能能逃多少是多少!” 大军已然溃逃,公孙瓒也只能抱着侥幸心理做最后的努力,至于自己,他倒是不用担心,白马义从轻骑兵的机动性,在这样的开阔地带怎么也不至于落在黄巾手里。 仗打到这里,公孙瓒却是有些后悔了,早知道如此,当初决定从蓟县撤退,就不该因为黄巾的到来而改变主意。 现在倒好,到头来损兵折将,就连最核心的白马义从,都遭受重创,这买卖当真亏大发了。 “黄巾已成气候,幽州日后要多劫难矣.” 失落的看了一眼黄巾阵地,公孙瓒只能无奈接受失败的现实,这一仗元气大伤,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缓过气来。 随着一夹马腹,他便率领白马义从,一边撤退,一边骚扰黄巾的追击。 随着小半晌的追击,这场战斗终于是尘埃落定,王当率军于战场收拾残局,一边收敛阵亡将士救治伤病,一边安顿投降的敌军士兵。 “我黄巾先胜张纯乌桓,又胜公孙瓒,终是大展身手,今日之后,某看谁听了黄巾之名能不变颜色!” 虽然战场之上一片狼藉,自己身上也沾满血迹,但王当只觉得心中畅快,便是哈哈大笑起来。 左右黄巾士兵,莫不是高举兵器神情振奋,嘴里高呼“黄巾威武、我教威武”这类的话语。 胜利永远是军士们最醇香的烈酒,足以让他们为之陶醉。 这里的每一个黄巾,在出征之前,都知道自己要打的是谁,为什么要打。 而现在终于是打赢了,这也让所有人都完全享受到了这份胜利的喜悦。 因为每个人都清楚的知道,这一战赢了之后,至少在幽州这个地盘,黄巾就再也不必看别人的脸色了! ------------ 第30章 钢铁 谁也没有想到,幽州混乱局势演变到最后,竟是黄巾成了最后的赢家。 一场大战之下,官兵元气大伤,公孙瓒要重振旗鼓又不知要花费多少时间。 对他来说,吃了败仗最痛苦的是对自身威望的打击,各地豪强一旦质疑他的能力,后面再想获得足够的支持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至于张纯乌桓,若是没有黄巾搅局的话,这会儿他们只怕已经冲破官兵的阻碍,在幽、冀、青州开始大肆的劫掠起来。 然而那可恨的许光头出手之后,一下打破了他们的计划,最终只能是灰溜溜的跑回塞外。 如今的张纯带着万余残军,自保尚且困难,根本不敢再回到右北平,最后只能和乌桓人一起跑去辽西龟缩着,不敢再多看黄巾一眼。 许辰也老实不客气,大手一挥,便让王当率军东进,把右北平这块空白之地占了下来。 黄巾占领了新的地盘,依然还是之前一套打豪强分田地的连招,极短时间内就建立起有效的治理,坏消息是由于乌桓人的一轮破坏,右北平最重要的春耕已经错过,当地农业生产受损严重。 但即便这样,劳动力却也不好闲着,趁着这个时间,许辰立即开展了大生产运动。 不论是渔阳还是右北平,各个乡村都开始了轰轰烈烈的开垦荒地、修建水渠水车等等运动,这些开垦出来的荒地,最终也都是按户进行分配,这极大的提高了农民的积极性。 汉朝时期土地的开发程度实则不高,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相当一段时间里,许辰都不必怎么担心人多地少的问题,这个时代的土地仍然有极大的开发潜力。 而且另一个现实虽然有些残酷,但也是缓解粮食压力的一个极大因素,那就是人口的减少。 人少了,土地就显得多了。 如果许辰最终能把现有土地完成一轮洗牌,那么整个农民群体的生产积极性将被空前的调动起来,只要新开发的土地足够多,粮食生产就能满足人口增长。 至于长久的未来,人口有没有可能增长到土地再也承载不了,许辰对此同样不担心。 往外探索新大陆、科技发展、工业生产都是解决这个问题的答案。 只要完成一统,实现整个文明的思想解放和奠定科学基础,那么只需要一个世纪的时间,土地矛盾将会在工业巨大浪潮之下被悄无声息的替代掉,那时候出现的,则是另外一种形式的兼并了。 数月以来的大生产运动,已经印证了许辰的想法,随着土地的开垦,渔阳右北平已经出现了人口不足的状况。 本来大量属于世家豪强的土地被分下去,这就让农民的田地处于富余状态,现在又有许多开垦出来的新土地,越来越多的田已经让他们很难照顾得过来。 即便这样,离土地开发的极限,那也还有遥远的距离。 许辰需要人口,越多越好的人口,不仅需要农业生产的人口,同样也需要手工工场生产的人口。 由于军事上的巨大需求,如今的渔阳光是冶铁和炼煤的工场矿场都已经有十多座,直接在这些工厂从事工作的人,都已经有四五百人。 这些人已经完全脱离了农业生产,完全受雇于黄巾在手工工场里面进行集中化的工业生产,可以算的上是真正意义上的工人了。 如今不论是黄巾所需的武器装备,还是百姓需要的金属农具和生活所用,都源自于这些煤铁工场的高效生产。 而一年时间过去之后,许辰当初对第一批匠人的教育,现在已经开始显现效果。 “教主,咱们工场如今一个炉子日产约有两百斤,渔阳各地工场加起来,已经开了六个炉子,咱们计划是在年底之前,再开四座新炉,到时候每天产铁加起来便有两千斤,想来足够满足咱渔阳右北平军民所用。” 闷热的工场之中,许辰身边跟着好大一票人,这些人正是他这一年以来教导出来的工事院匠人们。 没有战事的时日,建设发展的头等大事无外乎工农生产,农业垦荒如火如荼,工业这边许辰却也不会放松,自是要去之下各个工场中视察生产情况。 视察同样也是在检验工事院的工作成果,这些核心匠人这时候免不了就要跟在许辰身边。 正在讲解的人,是一个皮肤黝黑的中年汉子,其名马铁,本是渔阳一个普通的铁匠而已,被召去工事院之后,最后凭借着合格的成绩以及数项技术突破,成功从一众匠人里脱颖而出。 工事院如今第一批晋升品级的匠人寥寥无几,这马铁正是其中之一,如今冶铁生产效率的提高,也有他很大的功劳。 许辰往前看去,工人们各自忙着手头的事情,有人在炉子旁边推拉风箱,有人在往炉子里添加矿石和石垩,炉子下面的孔洞则是源源不断流出铁水,最终慢慢填满下面一个个熟铁条组成小渠里。 每当填满一个,旁边的匠人就会立即换上另外的熟铁条来承接铁水,如此往复不息时时刻刻都在产出,如此一个炉子,一日便可产铁约两百斤。 而产出的铁,最后又会被铁匠根据铁件需求,或是在旁边的水力锻床下,或是自己在工件台加热进行敲打,最终经过一系列的淬火工艺,形成一个个不同形制的铁质件,或者说是钢制件。 看到眼前这样的生产场景,许辰心里十分踏实。 他知道这些流出的铁水最后意味着的是士兵的盔甲武器,也是百姓们的农具和铁犁,日常用的陶罐陶炉也能变成铁锅铁炉。 这么一个炉子日产近两百斤,跟后世来比自然是不值一提,但在东汉三国时代,已经是十分逆天的效率了。 汉朝冶铁技术已经开始快速发展,但眼前这个看似并不怎么先进的冶铁工厂,实际上就已经有许多远超时代的工艺所在。 比如活塞式的风箱,实则是明朝才有出现的技术,又比如土法获取的焦炭燃料,也是宋明才出现的。 更不要说把生铁水浇在熟铁中的灌钢法,要比汉朝一锤锤子敲出来的百炼钢效率不知道高去哪里了,如今这冶铁工坊的生产效率和品质,都是碾压时代的成绩,而且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 “且不说年前新增的四个炉子,光是现有的六炉,如此算下来半年也该产有二十二万斤铁,如此,也差不多能满足一万人所需的甲衣兵器需求了。” 许辰心中略作盘算便有了结果,如此平均下来,每个士兵约要使用铁二十一斤左右。 二十一斤要打造从兵器到甲胄的全套装备,那肯定少了,但如今黄巾已有两千套先锋营重甲,也就是实质上只有八千套兵甲需求,这样一算差不多也就够了。 更不要说年前还有计划要增加炉子,那产量更是绰绰有余。 当然说是这么说,许辰却也不会真的把所有产量全部打造兵甲,农业生产上同样也需要大量铁器,百姓有更多的铁犁和铁制农具,农业生产效率才能提高,精耕细作之下,才能有更多粮食产出。 这些铁件生产出来,军用农用几乎都是对半分配。 许辰这么一说,众多工匠都是呵呵笑起来,能为黄巾做出成绩,他们都是与有荣焉。 随后,许辰便走到工场的成品仓库里边去,这里各自划分区域,有的放着一架架的铁犁,有的放着一柄柄的长矛和一具具盔甲。 他略微看了一圈,左手随意从一个地方取来一把环首刀,而右手则是往身边一伸,旁边的马铁便十分懂事的递上来一把卡尺。 许辰量了量手里环首刀厚度和宽度,随后又从其他地方取出另外一把来,又是一量,便满意的点了点头。 马铁见状,松了口气,随后呵呵笑起来:“教主放心,俺们生产过程都是分工合作,工人们或许没法熟练做出整个成品,但是单个工序的把控都十分严格,而且在每个环节,咱们都有质检程序,在质量和标准上绝对不会有问题。” 许辰点点头,得益于自己的灌输式教育,标准化已经刻入了这些工事院匠人的骨子里了,而这最终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 当最终产品的质量趋于稳定可控了,许辰就考虑起更长远的事情了。 用手指敲了敲环首刀的刀身,回响出一声清脆的金鸣。 他把头一转,看向了马铁:“可以高效的生产钢铁件,这很不错,但本座还是希望你们能制造出更为优质的钢材,这种钢材若是铸成筒状,则需要能承受住极强的压力,而且要长久连续承受这种压力也不会变形炸裂。” “这”马铁愣了一下,随后脸上就浮现为难的神色:“教主,这研发新钢材是可以,但没个明确的标准和具体的要求,俺要如何知道怎么才算是合格,您说的这个钢筒,究竟是用来作甚的呢?” 许辰笑了笑,便道:“本座有意研发火炮之物,此物筒状,底部可填充火药,以火药点燃爆燃产生强压,推送炮弹击发远射。” 马铁闻言闷不做声,显然不是很明白许辰说的究竟是什么玩意儿。 许辰也只是笑道:“此非一时之功,你不必当主事来做,兼做研究也就是了。” ------------ 第31章 你见过光吗 渔阳当下生产,唯以粮食和盐铁最为重要,粮食一事,实则土地已有富余,许辰唯恐人口不足而已。 而冶铁产业已经走上正轨,效率质量远远高于时代,这足够令许辰放心。 按照如今产出,往后再增设炉子,在明年养出一支万人规模的全甲军队不是做梦。 许辰相信实现这一点之后,黄巾在幽州基本不会有任何军事上的担忧了。 一万甲兵锐士站在战场上,别说是乌桓这样的游牧突骑,便是着甲重骑,都未必冲的动了,至于步兵军队更不可能是黄巾对手。 便是最后的盐,黄巾也在泉州县设有海盐工场,满足治下所需绰绰有余。 把这三项安排妥当,黄巾的治理便不会有什么大乱子。 视察了冶铁工厂,许辰随后又看了如陶瓷工场、纺织工场这些地方,只不过在军事为先的制度之下,这些生产并不是黄巾当前的重心,规模也相对较小。 至于那些研究培育粮食和动物的,则完全都是工事院养的闲人,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看到丁点效果。 但许辰也知道这方面一旦真的看到点效果,那现在一切付出都是不值一提的了。 工事院的这些匠人,距离许辰心里那种合格的科研人员还距离十万八千里,不过他们已经和传统的匠人有了本质的区别。 他们已经可以用科学的方法和工具对事物进行研究,而不再是纯粹的经验累积。 如马铁那些超越时代的生产工艺,除了土法炼焦这一个技术,其他都不是许辰直接给出的参考答案,而是工事院匠人们自己钻研出来的成果。 他们可以记录数据,他们可以控制变量,然后一点点的明确制约效率的问题所在,知道影响品质的因素所在,然后针对性的进行改进和优化。 他们钻研得知温度不够,于是胡萄便和马铁一起弄出了活塞风箱。 只靠铁匠双手锻打的效率太低,于是胡萄和马铁又一起弄出了水力锻床,不仅极大的节省了人力,还提高了效率。 他们发现生熟铁很大程度都与炭的渗入多少有关,于是便摸索出了灌钢法,虽然只是水多了加面面多了加水这种朴素原理,但确实实现了炼钢效率的飞跃式发展。 许辰从不妄想一个人的全知全能,要实现整体的进步,那必须要让整体都学会科学方法,使用科学工具,他正是往这个方面引导。 等什么时候这些匠人鼓捣出一些连自己都不懂的更专业的知识来,那也就意味着科研体系在这个时代真正发芽了。 当然,这些匠人虽然还没有真正成熟,却已经给许辰带来了不少的惊喜,冶炼钢铁技术的进步是如此,另一样东西的成功制作也是如此。 一路视察了治下的各个工坊,许辰在回到官署之时,便立即把张仲景给叫唤过来。 一见到张仲景进来,他便笑眯眯招呼其坐下,然后神秘兮兮的开始吊胃口。 “今日唤仲景来,是给你看一个大宝贝。” “嗯,是何物?” 张仲景刚一坐下,便好奇起来,他知道许辰一般弄出来的,可都是稀罕玩意儿。 当初的天师灯,还有热气球,直到现在还是这里百姓津津乐道的事情,作为第一个上天的人类,张仲景可谓记忆犹新。 许辰却是不急不忙:“我自然学方法论问世许久,仲景可有依此法研究事物,研究又有何成果?” 张仲景闻言,顿时有些尴尬:“道长太看得起在下了,这世间现象处处皆是,但要依据这些去参透真理,实非易事。” 这还真不是张仲景自谦,自然教那世界观的确玄妙可取,但听起来容易,真正自己去做的时候,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当初许辰看一下碳炉就证明冷热空气之论,还实际应用了热气球实现载人飞天。 现在他想起这个事,才惊觉许辰这是多么逆天,因为他在自己看待世界探索真理的时候,就明白要做到这种程度是多么困难了。 这世界山还是那个山,水还是那个水,哪儿能瞧出什么真理来。 “本座今有修行所得,或可助仲景一观微观世界。”许辰眉毛一挑,便是呵呵一笑。 而此言一出,张仲景顿时直了眼睛:“什么,道长所说,可是真的?” 许辰点头:“千真万确。” 张仲景一下坐不住了,他可记得当初许辰又说送自己一礼,帮助自己观察微观世界,这可等苦了自己:“还请道长明示,在下洗耳恭听!” 许辰笑道:“仲景日常采药,若见枝叶之露珠,可曾发现透露珠水滴而视物,有放大之效?” 当他话音落下,张仲景整个人就是愣住,似乎一下陷入到回忆当中,但马上他就从回忆脱离出来,眼中开始绽放明亮的光来。 根本不必细细思索,正如许辰所言,这种现象他在采药时不知见过多少,可不正是这样嘛! 这样的自然现象,已经是他对世界的固有认知,他很难去跳脱思维思考其中的玄妙,只是听到许辰骤然提起,他才猛地惊觉这个问题。 是啊,水滴为什么能放大事物观像? 如果仅仅只是产生这个疑问,还不至于让他如此激动,而是放大观像这个线索,一下让他联想到微观世界。 难道说. 许辰又说:“曾见《墨子》有小孔成像之说,此现象或是说明光以直线传播,是以观像透小孔而倒转,而光入水却能放大观像,或是说明光走介质而有折射,以有放大缩小之能。” 熟悉的感觉又来了,张仲景只觉得灵光入脑,就如同当初自己初闻微观之说,又如自己听冷热空气原理。 这种感觉总是令人忍不住想要去思索最终的答案,然后惊叹于自然的不可捉摸,和这些猜想的奇妙。 原来是光的传播吗,竟是这种道理. “若是如此,或许能以水滴观察微观世界!”张仲景猛地站了起来,脑子里蹦出一个想法。 许辰笑着掏出一物,随后道:“水滴本座是没有的,但这个透镜,仲景却可以看看。” 张仲景转头看去,就看到许辰手里拿着一个奇怪的东西。 心情激动的他连忙走过去,也不顾什么礼节便劈手夺来,再认真一端详,只见此物主体是一个带着淡淡绿色的通透晶体,纯净无暇,真如净水一般温润。 此透明晶体呈圆形,中间厚边缘薄,被一个木框镶嵌牢固,下面是一个木耙方便持握。 饶是张仲景见多识广,第一眼看到此物通透纯净的样子,都觉得心里一跳,只道这是真正的宝物,但很快他就把这些想法甩到一边,宝不宝物的先不说,这玩意儿功用才是最重要的。 完全不需要许辰提示,张仲景一拿到手里,就无师自通用法,当即就往自己手掌照去。 果然,手掌出现在这透镜之下后,其中细腻纹路纤毫毕现,却是放大了不知道多少倍,原本需要凝神观察的细节,一下子看的清清楚楚。 “这这真的可以放大!”张仲景不禁惊叹。 他的震惊不仅仅只是一时看到个新奇玩意儿,而是再一次惊叹于许辰自然学方法论的奇妙,谁能想到看一眼水滴,真就能往光线传播上边去联想。 然后依照这水滴弄个这个玩意儿,还真能实现放大的效果。 只不过仅仅如此,似乎不足证明光就一定是在介质中折射的,张仲景心里刚刚想着是不是要用更严谨的实验去证明,却见许辰再度掏出来一个东西。 “仲景,你见过光吗。”许辰笑着问他。 张仲景眼睛看过去,满是疑惑,不明所以:“这是何意,光随处可见,何谈见过。” 许辰摇摇头:“我说的光,是光的真正面目。” 还不等张仲景回过神,许辰便起身走至窗台,把手里三棱镜放置在斜入进来的阳光之下,接下来的画面,就一下让张仲景瞪大了双眼。 这是什么法术! 啊,我看到的是什么,这是光吗! “你看,光实则是不同色光组合起来的,这些色光在此三棱镜之下,各自产生折射,便有伱我眼前所见之虹光,这便是光折射最好的例证。” 许辰指了指墙面上那不同色彩组成的彩虹光,如是说道。 而张仲景已经目瞪口呆,他再一次对世界的奇妙有了新的认识,他甚至有一种许辰是不是在施法的错觉。 不过随后许辰就把这三棱镜同样交由他手里摆弄,然后张仲景就发现,这中间没有任何花巧。 就是光线通过,然后折射发散而已 这下他再也没有任何疑问了,光可以产生折射现象,这可以帮助自己看到光真正的面目,也能让自己看到放大的事物,甚至是看到微观世界.吗? “这透镜确能放大,只是好像不够大,不足以看到微观世界。”张仲景低头看向手里的透镜,神情有些失望。 这原理让他觉得惊喜,但最终效果的呈现,却不尽如人意。 他不否认这透镜是个好宝贝,但他真正渴望的,并不只是如此而已。 他只是在心里感叹,看似距离看到微观世界近了一步,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实现了 许辰走过来拍了拍他:“一块透镜不够那就两块,相信我,很快你就能看到了。” ------------ 第32章 来人可留姓名! 冀州常山国真定县乡野之中,一伙千余人头戴黄巾的小股队伍在村寨前裹足不前,并不是他们怜惜村寨之中的乡民,而是因为有人在前方拦住了他们劫掠的道路。 黄巾大业随着首领张角的病逝倾覆之后,面对朝廷的反扑,无数的黄巾只能选择一头扎进绵长而茂密的太行山。 他们就分布在黑山、中山、常山、赵郡、上党、河内诸山谷之中苟且生存。 这些黄巾残余多的部分可以有两三万人,小的部分可以只有数千人,合起来倒也有三四十万之众,。 他们虽然被统称为黑山贼,实则联系并不算太紧密,各部的头领虽然偶尔会合作下山劫掠,但互不统属,尚不知什么时候才会有佼佼者从中脱颖而出捏合这些松散的力量。 自皇甫嵩率朝廷精锐平复冀州,并就任冀州牧之后,冀州内的黄巾无不是胆战心惊,为了躲避皇甫嵩的锋芒,他们多数都一头扎进山林不敢出来,只有当初的许辰率着本部往幽州跑去。 躲进山林固然安全,但是日子并不好过,只靠山里的资源,要养活自己的部众和老弱妇孺,那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好在皇甫嵩这冀州牧当的时间不长,太行山脉之中的诸多黄巾,在皇甫嵩离任之后,或是干脆找些乡村盘踞下来,或是时不时下山打下秋风度日。 张白骑作为盘踞在常山中山两地的一支力量,也没少下山劫掠滋养队伍,多数时候带个数百千把人,在乡野做事也够用了,一直以来自己都没怎么吃过瘪,唯独今天,却是碰到了个扎手的。 这次伙同另一部头领黄龙在这里乡村打秋风,刚开始还挺顺利,但到了第二日,就突然冒出数百乡勇队伍,虽然人数比自己少,但很是能打,如今拦住去处,还真让自己有些无可奈何。 此时双方对峙已有半日,气氛越发的紧张起来。 黄龙看着村寨那严阵以待的数百乡勇,只觉得头疼,尤其是乡勇之前,还有数十骑的小队,个个持枪持刀,煞是威风。 其中当先一年轻小将,更是让黄龙深深为之忌惮。“白骑兄弟,对方那白袍小将端的厉害,每有交战总能率骑队几进几出冲杀咱们侧后,咱们愣是没有办法应付,这么下去不是个事啊,别真让他们给打崩了才好。” 张白骑同样深感忧虑,若是在这里逗留太久的话,说不定会引来更多其他地方的力量支援,那到时候反而是自己不好走脱。 只可惜下山打秋风不好人多,不然东西没怎么抢到,消耗就已经受不了。 本来一千人也足够用了,只是没想到这地方突然冒出这么扎手的对手,这下兵力不足的弱点就出来了。 “再试试进攻一次,若还是不成,那就只能撤退了。”张白骑神色凝重看着远处的队伍。 黄龙也是一咬牙:“那就听白骑兄弟你的,再拼一次!” 张白骑点点头,随后目光锁定在对方那白袍小将身上,沉声道:“某亲自迎击那小将,你率领兵卒放心与敌阵作战!” 两人商谈好作战之后,一点时间也不浪费,立即就展开攻势。 而那乡勇军阵也在那白袍小将的指挥之下随之而动,虽然他们没有甲衣,兵器不全,但都是年轻青壮,凭着血勇之气倒也煞有气势。 而黄巾这头其实也好不到哪儿去,一样的缺少兵器甲衣,甚至身体和精神还不如乡勇们好。 两军各自迎敌拼杀,那白袍小将骑着白马,手持一杆银枪,高大威武俊朗飘逸,驱马行动时快如疾风,灵如脱兔,一声大喝之后便带着数十骑左右冲击。 张白骑率步卒迎上,双方交会作战,只是面对骑兵冲击,步阵多难以抵抗,很快就被冲散开来。 他自己则是直面白袍小将,短暂的冲击时刻,两人便是一枪一刀接了一个回合,张白骑虽然勉力扛下,但只觉巨力传来,猛烈退后许多步之后,已然半身微麻。 这让他大吃一惊,纵然借助骑马冲击,这力量也太过惊人。 再转头看去,那小将已经蓄势待发,准备发起第二轮冲锋。 张白骑心中大感不妙,嘴里高喊:“来人可留姓名!” 那小将皱了皱眉,便淡淡道:“某常山赵子龙是也,贼人将死,也该知道死在谁的手里。” 说罢,赵云便轻夹马腹,再度冲杀过去。 双方再度交手,赵云手里长枪灵动如蛇直扑张白骑面门,但张白骑虽武力不如赵云,却也不全是吃素,关键时候便是一个侧身,枪尖就擦着他的胸膛划过,带起一大片血迹。 拼着受伤的代价,张白骑也奋力挥刀砍向对方,而他的攻击对象并非赵云,而是其下白马。 只见寒光一闪,白马马腿顿时断开,伴随着马匹的悲鸣,赵云一人一马的身影便猛地侧倒翻滚起来,好在赵云身手了得,在这剧烈过程中护住要害,虽然也摔了个晕乎乎,但终究没什么大碍。 张白骑见状只觉可惜,再一看黄龙那头也是久攻不下,心里便知无法力敌,让那赵子龙回过神换骑强马,自己就再也无法应付了。 “黄龙兄弟不可纠缠,立即撤退!” 张白骑忍着胸膛剧痛,便高声命令起来,随后黄龙见状不对,便也率领黄巾且战且退,扔下数十具尸体后,终是消失在了路途远方。 有族亲兄弟气喘吁吁的来到赵云身边:“贼人跑了,咱们还追吗?” 赵云沉吟一下,随后摇摇头:“不必去追,兔子急了尚且咬人,咱们这么点人不必要去和他们拼命,赶跑他们也就是了。” 众人闻言俱是点头,可以看得出来,赵云在这里年轻一辈之中,颇具威望。 赵云走到那断腿白马的身边,扯下身上布条,一边安抚白马痛苦躁动的情绪,一边小心翼翼给白马包扎伤口,好一会儿忙完之后,他站起来看向黄巾逃离的方向,便是叹了口气。 “这世道不太平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安定些” 这边的乡勇守护住了自己的家园,那边的黄巾就难过了,逃离一段距离之后,张白骑包扎了伤口,只能率着兄弟们一路回去山寨。 刚刚回来,士卒们把此次带回来的物资放下,顿时让山寨里的黄巾和妇孺都欢呼起来。 住在山里,可以垦些荒田,或是采集野果,男人也能打猎,但这不足够养活一万多人,更不要说盐糖这些必需品山里完全无法获取,只能从外界想办法。 每一次出山的收获,都足以让山寨的百姓欢呼雀跃,这是他们弥足珍贵的生存机会。 只不过身上缠着布条的张白骑却久久无语,只要看到山寨里的人皮包骨头的模样,他就知道仅仅这样是不够的,可自从造反之后,这里所有人就都没办法过上正常的生活。 这里的人,除了黄巾,也就是黄巾的家眷了,根本没有办法舍弃。 当初进来时,还有两万余人,到了今天,却只剩下一万七八千了,死去的莫不是病死饿死,活着的人也是艰难痛苦。 山寨为了保持战斗力,多数吃的都给黄巾,妇孺老弱只维持着最低的生命消耗,一个个看着简直比野人还惨,张白骑每次看了后,都觉得心中不忍。 为了保证自己势力的存活,他只能去抢,必须去抢,即便他知道这也会给无辜的百姓带去灾难,他也毫不犹豫,他顾不了那么多。 只不过现在的问题是,以后恐怕越来越不好抢了,就算能抢到,似乎也不足以养活。 黄龙也意识到了山寨里窘迫的现状,默默坐在张白骑身边后,便道:“白骑兄弟,这往后的日子咱们该怎么过才好,山里真的还能待的下去吗,再这么下去不消几年,只怕眼前这些人就要死去大半。” 张白骑惨笑一下:“黄巾举事失败了,大汉缓过神了,咱们没地方可去,恐怕只能在这山里窝到死。” 十分悲观的说完这句话,张白骑又是叹了口气,强打起几分精神:“山里的兄弟其实很多,加起来数十万之众,只是还没有联合起来而已,等什么时候联合起来了,咱们的日子该好过不少。” “咱就只能窝在山里吗,这不是人过的日子啊。”黄龙闻言,便是苦笑,但犹豫一下之后,他便出了个主意:“要不然咱们投奔其他地方的兄弟,再怎么样日子也比山里好过。” 张白骑闻言怔了怔,随后便摇头起来:“投奔谁,去青徐两州找张饶管亥吗,他们虽然声势浩大,但只能在青徐两地到处奔亡,恐怕比咱们还要危险,我看他们迟早也是个死。” 黄龙摇头道:“我说的却不是青徐黄巾,去找他们还不如窝在山里,至少不必被撵着跑。” 张白骑皱眉道:“除了青徐黄巾,这天下哪儿还有可供咱们投奔之处。” 这时候,黄龙语气有些不太确定的说出了一个名字:“白骑兄弟听说过幽州的许辰吗,其本是大贤良师的道童,如今却也扯起天师的大旗,听闻在幽州已经拉扯起一股势力了。” ------------ 第33章 团结在理想之下 幽州? 许辰? 听到这两个名字,张白骑第一下是有些发懵的,虽说幽州挨着冀州,但车马遥远消息缓慢,幽州发生的事情这边还真不太好知道。 不管这幽州黄巾如何,他听到许辰自称天师,就感觉心里不太舒服。 大贤良师和地公将军人工将军虽然都不在了,但黄巾首领也不是随便一个阿猫阿狗都能去充当的吧,一个小道童哪儿来的胆子自称天师。 这让张白骑一下就皱起了眉头,忍不住摇了摇头,心里也不太在意。 黄龙见状就道:“某也是听幽州逃散来的兄弟带来的消息,说幽州一支本是王当兄弟的部队,后来那许辰就做了教主,如今在幽州渔阳也做的有声有色,前些日子连官兵都打跑了。” 张白骑这才来了点兴趣,但挑了挑眉之后,他还是不怎么放在心上:“大事失败,他固然能一时占住地盘,迟早也要吐出来的,去投奔他何来前途所言。” 黄龙想了想,却道:“那幽州来的兄弟却说过,如今那许辰控两郡之地,治百姓四十余万,有必要的话随时可以拉起两三万的能战之兵来,而且如今钱粮无数、土地富余、治下稳定、百姓归心,唯独就是缺了人口,若这都是真的,那可真不容小视。” 到这个时候,张白骑终于是回过味来了,这分明是黄龙已经动了心。 但张白骑却十分怀疑这事儿的真实性,按照这种说法,那么幽州的黄巾可就不仅仅只是裹挟百姓了,而是真的实现了稳定的治理,还治理的有声有色,这可能吗?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张白骑立刻摇头起头,然后看向黄龙:“你一定是被那幽州来的家伙骗了,你把他唤来,某当面问他!” 黄龙闻言,倒也没有拒绝,便下令找人去了。 他确实是被这些消息给说动心了,但也没有真的完全信了,张白骑要当面质问,正好可以验证真假。 不多久,一个人便被领了过来,此人面目年轻,神态自信坦然,见了张白骑和黄龙,却也丝毫不慌张,很是镇定的给二人见了礼。 “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潜入我的地盘传播风闻!”哪知张白骑见了此人,脸色立马阴沉下去:“信不信某立即斩了伱!” 黄龙闻言却是愣住:“呃白骑兄弟是说此人是细作?” 张白骑冷笑一声:“他若不是幽州黄巾中人,如何能对那边的事情知晓如此清楚,而且幽州黄巾那般好,他又怎么会跑来咱们这里,如此鼓动你,还不是想为那许辰拉拢收服咱们而已。” 黄龙再一细想,果然觉得不对,顿时觉得张白骑所言有理,这一下他再看此人的眼神,就不太对了。 事实上,张白骑还真没说错,此人正是黄巾的一名如李正那般的情报员,而且来到这里,还真就是田石头安排过来联络黄巾部众。 虽然一下被看破身份,但情报员却也没有慌张。 身为一名情报人员,任何时候都需要保持冷静,一旦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那就是出事的时候。 能被田石头挑选作为对外情报人员的家伙,莫不都是学习能力强,心思活泛机灵的家伙,又经过了许辰的法子训练,他们实则已经有这个时代相对优秀的素养。 “将军明智,我确实是幽州黄巾派遣而来,但我此行不是来破坏和构陷黄巾兄弟,而是遵从我教教主的愿望,希望能联合各地的黄巾兄弟,再一起复兴大业,把这大汉彻底推倒!” 情报员神色肃然,不卑不亢的在两人面前说完这句话,先是强调黄巾的兄弟关系拉近距离,又直接表明来意和态度消弭误会。 这番话确实很有效果,张白骑和黄龙脸色都是缓和下来。 如果这情报员死不承认,那他说不定真会直接拖去砍了,但既然这般坦荡,看在同是黄巾兄弟的份上,他并不介意听对方说几句,大不了最后赶走也就是了。 张白骑冷着一张脸:“那许辰自称教主就算教主了?他自己关门玩谁也管不着他,但跑来我们这里要我们认这个教主,是不是想的太多了点?” 情报员听到张白骑对许辰的轻视之意,心里很不舒服,但他知道这是人之常情,而且在人家的地盘上,自己也只能当做没事了。 “我们教主,只是想把黄巾兄弟都团结起来而已,如今黄巾事业倾覆,各地兄弟都是一盘散沙,这正是我们最危难的时候,如果这个时候我们还不团结一致对付敌人,那么迟早都会被大汉朝廷一一剿灭。” 说到这里,情报员似乎想起了什么,又叹口气:“而且这里实在是太苦了,时间长了,很多人都会活不下去的。” 听闻这句话,张白骑和黄龙顿时默然。 不管他们对幽州黄巾是什么态度,但刚刚的那些话,一定是没有问题的。 如今的黄巾,确实需要团结起来,正如他渴望着黑山黄巾能联合起来一样,更宏观上,如果天下的黄巾都可以联合一处,那一定会是一股极大的力量。 可问题是,黄巾现在缺乏一个可以让人信服的领袖。 “听闻那许辰不过是大贤良师曾经的道童,如今也不过十七岁而已,这样胡子都没有长齐的人也想当黄巾的领袖?” 张白骑不以为然:“就算有一天我们黄巾要团结,那也不会是团结在他的身边。” 听闻此言,情报员沉默一阵,张白骑以为自己已经让对方哑口无言了,便要摆手打发了对方。 谁知还不等自己动作,那情报员便从怀里掏出一物,却是一本纸质的书籍,然后张白骑就看到他眼里突然有种莫名坚定的色彩。 “将军,你说错了,黄巾不是要团结在我们教主身边,而是要团结在理想的身边。”情报员小心翼翼的举着这本书,十分严肃的看着张白骑。 张白骑目光落在这本书上,一时有些愣神:“理想,什么理想?” “人人平等,追求权利的理想;打倒一切世家豪强,打倒皇帝,给天下穷苦百姓搬开大山的理想;打破这旧河山,建设一个更加先进世界的理想!” 情报员说到这里,就走上前去,把这本书放在两人的身边:“两位将军信不过我,那我自会去寨子外边待着,这本书,我留给两位将军看看,二位若是改了主意,可以再来找我。” 话音落下之后,情报员便朝着二人一抱拳,随后就转身离去了。 这让张白骑和黄龙两人面面相觑,最后都是把目光放在身边的书上。 张白骑来了兴趣,拿起来一看,这纸质的书他不曾见过,摸起来颇有几分精美的感觉,不过真正重要的书中内容,这却不是他两能看懂的了。 “来人,在俘虏里挑个识字的过来,给某认认这书。” 这本书叫什么,他们现在不知道,内容写的什么,他们更是不可获知,但情报员所说的那些理想,确实让他们有不小的兴趣。 不是为了自己去当皇帝,也不是为了一小撮人的荣华富贵,而是要实现普罗大众的公平,这是否现实且先不说,至少这很不一样。 那叫做许辰的教主,似乎有点意思. “有意思吗,仲景?” 遥远的太行山发生的事情,许辰尚无法得知,这些派遣出去的情报员,究竟能取得什么样的效果,他也不敢抱太大的期待,他更加关注的,是渔阳眼前的事物。 又是一个多月过去,张仲景终于是如愿以偿的得到了一台简陋的显微镜。 显微镜这个科学仪器,其重要性不管怎么形容都不为过,但只要实现基本的显微功能的话,要弄出来实则不难,唯一算是难点的东西,就是透镜了。 究其原理,不过是两块凸透镜的倍数相乘,最后就可以实现对微观世界的观察。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我真的看到了这微观世界的真面目,原来你说的都是真的!” 张仲景伏着头,眼睛放置在一个筒状的东西上,那是显微镜的镜筒,镜筒上下分别嵌入目镜和物镜,一个十倍的目镜,加上十几倍的物镜,最终可以达到一百几十倍的倍数,而这已经足以观察到细胞结构了。 此时载物台上放置着的,其实就是一滴水而已,就是从缸中取来,一滴平平常常的干净水。 但这滴水最终呈现在张仲景眼睛里的,是一个全新的世界,他看到了这个世界里,数不清的近乎透明的细微生物在里面蠕动生存。 这真的是滴水孕万物,这真的是超越了目力之外的世界,而现在自己亲眼看到了这个世界。 突然,张仲景把头抬了起来,眼睛竟是开始湿润,这是他在莫大的幸福情绪之下的反应,他真的可以窥见一个全新的世界,而这个世界以后将为自己揭秘数不清的世间奥秘。 他知道,医学将会迎来一个全新的篇章。 “许道长,自然学实在是奥妙之学,我张仲景心服口服。”他转过头,看向许辰的眼神,有莫大的佩服和感激。 许辰则是一笑:“这礼物本座可不白送,仲景研究出来什么理论的话,到时候可是要编入《自然经》的。” ------------ 第34章 你成仙了 转眼便是十多日过去,这十多日里,张仲景一头扎进房间之中,几乎是寸步未出,一切事情都甩手不管,而是一心一意扑在显微镜上,不是在观察事物,就是在记录观察结果。 当他终于踏出房间之后,许辰看到的,是一种精疲力竭面色憔悴,但是眼神依然闪烁着兴奋光芒的矛盾状态。 张仲景确实没有办法不兴奋,显微镜中所见,便是一个全新的世界,而他在这个世界里领略到了数不清的奥妙,每一天每一刻,他都能发现新的惊喜,当微观世界的面纱被揭开,他对这个世界的认知便有了一次彻彻底底的重构。 这不是因为辩经这种言语而改变的认知,而是双眼所见的切实结果。 “现在想起道长曾经所说,在下更觉惊叹,一滴清水真可孕万物,在下看到各类微虫,他们在水中存活繁衍,如此想来人饮水一口,便吞下虫类无数,或许这便是某些疾病的成因之一,只不过要探究具体的联系,这还需要进行长久细致的研究” 他找来许辰的时候,嘴里喋喋不休的就开始诉说起来,完全是把许辰当做了一个交流学术的对象。 这是张仲景无奈的地方,这种新奇的学问,就目前而言他除了许辰完全找不到第二个可以讨论的人,也只有许辰这个自然学的创始人,才能领会自己的许多研究成果,甚至给自己提出许多意见。 这一说,就从水里的虫类,说到了他所观察的细胞。 这些天他观察的东西品类繁多,不论是动物的组织还是植物的组织,又或者是各类发霉腐烂的东西,都没有放过。 乃至闲来无事,他也会抓来蚊蝇昆虫以观察这些小生物的细微结构。 这让张仲景发现了许多成果,除了刚刚水中虫类致病的猜想,还有对生物细胞的发现。 他发现不管是植物还是动物,组成它们的基本机构都是各种不同功能的细胞。 细胞论的发现,一下就把对生命的解释拉入到一个更加具体的体系中来。 只是让张仲景十分遗憾的是,直到现在他也没有真正看到许辰所说叫做细菌的东西,这却是因为显微镜如今的倍数还不够,需要进一步提高。 对此他还是满怀期待的,从无到有的突破有了,那后面出现倍数更高更加精良的显微镜,也不过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许辰从张仲景手里接过来几篇文章,文章名字分别是《细胞论》《微生物论》等等。 坐下来之后,许辰再一看文章内容,也是按照自己所要求的,以直白明确的言辞对研究成果进行论述,这实则就是张仲景的一篇生物学方面的研究论文。 虽然现在看来,这里面的内容还十分浅显,但许辰却觉得,这远比自己直接灌输成果意义要大得多,这意味着时代中人,已经自发往自然学的世界之内尝试探索了。 说到底自己给张仲景的,只是一个仪器和方法论,这结果却是张仲景自己研究发现出来的。 固然,自己现在可以说出更加超前而且十分正确的后世科学成果,但这样的科学理论只是空中阁楼,真正重要的从来都是钻研自然理论的方法和过程,而这个只能是时代中人自己去积累和探索。 “有此发现,仲景即便余生什么也不做,那也足以名留青史,依照本教之说,这便是成仙了,后世之人若能在这些发现下揭示生命奥秘消除疾疫病痛,他们的起点便是今日。” 许辰慢慢把几篇论文放下,随后笑道:“这几篇论文,本座都会收录进入《自然经》之中,以明世篇之下各分格物、炼金、生物、数学等自然学科,仲景之成果,正在生物学之下病理分科也。” 张仲景闻言,心情一时十分复杂。 最初许辰提出要收录自己研究成果的时候,他还不太愿意,身为一个儒家士人他并不想和所谓自然教沾染太深。 但是到了今天,他的想法已然改变,至少在认识世界这个事情上,许辰已经完全证明了自然学的优秀。 现在再看到自己的成果被收录,他反而有种莫名的激动和荣幸,他已经彻底对自然学认可了。 甚至于,他内心隐隐有种渴望,那就是希望自然教能更加发展壮大,如此才能把自然学的理念传播的更广,自己的成果才能为更多人所熟知。 这种渴望不仅仅只是为了个人的荣誉,他更多的是希望世人能通过自己的研究成果,对这奥妙世界的一角,有些更加清楚的认识,能做到这小小的事情,此生便已无憾了。 把论文交给了许辰,也算是兑现了自己的承诺,张仲景便与许辰对坐,就要继续探讨探讨自己研究中出现的一些猜想和困惑。 只是刚要说话,却看到许辰拿起炭笔,就在自己的论文下方写下了什么。 再认真一看,却是在论文的下方署了名字,只不过这名字并不是自己的全名,而只是写下了“张某”二字,名字之下,则又是写下时间。 张仲景若有所悟,似乎知晓了许辰的用意,这真名要是署了,流传出去之后,自己勾结反贼也就既成事实了,这也让张仲景忽的意识到,也许这名字,直到自己死之前,都不会公开。 老实说,他心里是有些遗憾的,但随后也只是笑了笑,一摇头便把这点情绪排解掉,而是把注意力放在这个日期之上。 “道长这黄历三年,却是什么历法?” 张仲景指着“张某”下面,那里写着的时间并非是大汉的中平三年,而是什么黄历三年九月廿三,这就让他有些迷糊了。 许辰搁下笔,看了张仲景一眼之后,略作解释一番。 “仲景有所不知,本座教育一年,学员多熟练写字算术,课业自当进阶,历史之事自是要学的。 只不过我自然教自有史观,如《春秋》《左传》之类只能可做文献,却不可做教材,如此便只能本座亲自编著,这编年法自当革新,遂有此黄历。 我教史观,不以帝王年号为记,而是以黄巾起事为元年,此前则黄历前,此后则记年份,今年自是黄历三年了。” 张仲景闻言,一时间表情有些精彩。 他下意识有些想要发笑,但看到许辰淡然平静的模样,却又笑不出来。 他只是觉得黄巾如今只不过盘踞一隅之地,许辰这个教主却已经开始考虑大业之后的高屋建瓴,这是不是有些好高骛远了,这是你一个反贼现在该操心的事吗。 身为一个优秀的士人,他自然明白,许辰这是要和儒家争夺历史的解释权。 如果黄巾今天已经坐了天下,他觉得这是正常的行为,但大汉尚坚挺,许辰又是哪儿来的自信去考虑这些,怎么搞得好像他已经把这中原大地视作己物了一般。 不过,他还真的有点兴趣,想看看自然教的史观是什么模样:“不知在下可否一观?” 许辰并未拒绝,只是把一本书籍往前推去,正是他编完不久的历史教材。 张仲景拿来之后,便默不作声的看了起来,看了一阵之后,他就感觉到这所谓教材的不同寻常之处。 此书内容其实浅显,毕竟是基础的历史教材,这倒是没什么好说的,新奇的是其中对历史不同的叙述方式。 此历史教材,对历史事件的记载其实简略,只是大致记录重要或者一些特殊的历史事件,关键是在每一个历史时期之后,还附有许辰对相应历史阶段的总结性论述。 这种论述不是去点评具体历史人物的功过,而是总结文明的发展和生产力的变化。 这种历史的视角,是以万千大众的视角所见的历史,自然教的教义便被顺畅的揉捏进去,明明白白告诉世人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也以新的视角解释了今日的社会是怎么演变而来。 张仲景越看越是心惊,越看越是可怕,他有种把这历史教材扔掉的冲动,但冷静下来之后,他却也不得不承认这种历史观有相当的正义性和正确性。 这很可怕,这很大胆 这本历史教材把华夏历史完成了一次重构,里面掺杂着许辰太多的私货,就连对华夏族群的认知,这本书也有了截然不同的解释,新的解释之下,几乎所有他所知的其他族群,全都被划入华夏之中。 他看到的是许辰长远的野心,那种要吞掉一切的野心。 张仲景放下这本教材,看了一眼许辰,一下子连刚刚还兴致高昂的微观研究都忘了。 每次看到许辰做的这些事情,他都从里面感受到一种强烈的决心和愿望,这让他不由得感叹,这家伙还真是不把这天下搅个天翻地覆誓不罢休。 大汉朝廷你再不给力点的话,以后只怕很难挡得住这家伙啊 他还未及发表什么意见,却见到外面忽的响起一阵脚步,随后一个大汉推门而入,却是一脸兴奋闯进来的王当。 “教主,真有兄弟来投奔咱们了!” ------------ 第35章 去见教主 见到王当来了,张仲景自是识趣的告退,而许辰则是吩咐门外的亲兵把新编的历史教材和论文送去印刷厂,这些内容都会得到重新印刷,变成新版自然经和教材。 交代完这些,许辰便让王当坐下,随后也打起精神来:“老王细说,怎么回事?” 王当顿时嘿嘿笑起来:“教主您不是让田石头遣人去往各地联络黄巾兄弟吗,如今确有成效,那冀州山里一支黄巾兄弟,便是往咱们这里来。” 听到果然是情报员起了作用,许辰便是心中一喜。 冀州山里的黄巾,自然就是黑山军,他相信只要能撬动一支过来投奔自己,那后面就必定是成片成片的来,那可是好大几十万啊! “他们人呢,本座亲自去迎!” 许辰一下站起来,千金市马骨,既然别人要来,那自己一定要做足姿态,让别人看到诚意,如此其他人往后才会没有顾虑。 说罢,他便往外行走。 王当却一把将其拉住,随后道:“教主莫急,有兄弟投奔这自是好事,不过他们在来的路上却被汉军阻住,如今正被困在冀州河间,还是咱们情报员先跑来报信,这才把消息送来。” 许辰还以为有什么大难题,一听是河间的汉军,他就放松下来了。 “河间就在近处,派兵去接应一下也就是了!” 说罢,许辰便往屋外高呼,却是把田石头给唤来,随后下达命令:“本座命你立即率骑兵一千,步卒两千,合三千兵力前往河间接应黄巾兄弟。” 田石头管着情报体系,自是知晓怎么回事,当即就行礼应是。 许辰又是嘱咐一句:“记住,此行不在攻城略地,而在救人,若有汉军阻拦作战,只求退敌,不求取胜,速速带人回来就好!” 田石头再度应是,许辰给出军事符节,田石头拿到之后,便前往校场开始点兵出征。 接个人而已不是什么大事,不论王当还是许辰都对黄巾的战力有足够信心,完全放心交给田石头去办。 “想当初黄巾溃散,竟是一别两年多了,也不知兄弟们如今都过得如何。”见安排妥当了,王当这才放心的坐下,也忍不住感叹起来。 许辰看过去,很明显看到王当脸上的期待和兴奋神色,看来这家伙对黄巾的那些兄弟,感情很深啊。 他心里正嘀咕着,却听到王当小声的嘟囔一句,随后有些些得意起来。 “不过某虽然看不到他们如何,但想也知道好过不了,真要论的话,黄巾之中还就是咱们这里过得滋润,待他们来了,且让他们见识下咱们的实力。” 许辰闻言,一时有些好笑,果然多数人都免不了人前显圣的需求。 “听闻那五行山(太行山)里大小头目不计其数,老王你若是认得不少,可要多维护一番关系,咱们这边缺人,来多少咱们要多少,种田做工行军总有一条可以安顿下他们。” “这” 王当一下有些尴尬起来:“教主不知,那五行山的兄弟们,多不用本名,见着骑白马便唤作张白骑,跑得快的便唤作张燕,声音大的便是张雷公,一个个都喜好蹭大贤良师的张姓,某便是认得那也得见着才行,光听这些名号,却也不知谁是谁。” 许辰怔了怔,觉得有趣,这些家伙虎啸山林,还真有不少江湖气息。 只不过许辰这头觉得有趣,远在河间的张白骑就一点都不觉得有趣了,现在他只觉得焦头烂额。 下山打个乡村能碰到硬茬,如今只是过个路,竟也能碰到拦路虎。 河间的山林之中,一行黄巾窝在里边颇为憋屈,但再憋屈他们也出不去,因为外边就有三千余兵堵着出路。 虽说他们现在已经越来越像山贼,但即便是山贼,也只是盘踞山寨而已。 此行携带千余人前往幽州,这种规模已经没法在深山之中转进了,他们只能窝在这里依据树林对抗官兵,只要出去,立马就要被官兵堵住围攻。 事实上,这些时日外边的官兵已经尝试过数次进攻了,但是在树林复杂环境,找人和作战都十分不利,张白骑带着黄巾们打埋伏和袭击,让官兵吃了不少亏,这才彻底让官兵放弃了进攻。 但官兵虽然不进攻,却也依然在外边阴魂不散的堵着,俨然一副要把黄巾给耗死的模样。 而官兵的做法是有效的,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他们也确实快把黄巾耗死了。 如今的林子深处,除了寥寥几个放哨的黄巾,其余人莫不是横七竖八躺在地上。 坚持到今天,他们的食物已经近乎见底,如今只能尽量减少体力消耗。 再这么下去的话,也许明天没吃的,他们就得硬着头皮出去和官兵拼命了。 但是让张白骑绝望的是,本来己方兵力就不多,偏偏那些官兵占据兵力优势,还都是训练有素的精兵,若不是有林子可以栖身,只怕己方早就被对方杀光了。 张白骑与黄龙两人,都是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现在他们对自己去幽州的决定有些后悔了。 “黄龙兄弟,你说幽州黄巾真的像那小子说的那般好吗?人人都有田种,所有的世家豪强都被打到了,没有苛捐杂税,老百姓不管当兵还是做工,黄巾竟也全都算钱!” “好不好的,咱们也都要去看看再说,若他们真是厉害,幽州也真的待得,那咱们再把后面的妇孺全都接来,便是奉那许辰做教主,又有何不可。”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说到许辰这个名字的时候,他们都是目光一闪。 每次说到这个,他们都会想起当初在山寨里,让那俘虏念的《自然经》,当第一次听到里面宣扬的东西,那种醍醐灌顶和震撼的心情,他们现在都还记忆犹新。 许辰呕心沥血,把人类社会最残酷最冰冷的一部分东西揭示出来,然后用自然经让所有人都清楚的看到,这世界为什么会是今天这个样子。 原来,自己过得苦,这不是自己的错,而是自己背后扛着不知道多少大山。 原来,一切尊卑贵贱都是虚假的,人生来的自然属性就没有高低,只是在社会制度的异化之下,才让一些人变得卑贱,又让一些人变得所谓尊贵。 所以,自然教就是要实现绝大多数人的公平,就是要把这不对的世界,变得正确。 虽然现在缺少吃的,这让他们两个都饿的没劲,但一想到那远大崇高的理想,他们都又觉得莫名多了几分力气。 黄巾中人九成九都是底层的苦逼,即便是他们这样的小头目也不例外,这种思想,一下就引起了他们的强烈共鸣。 他们或许不太看好那叫做许辰的教主,但对于这样的理想,他们却愿意看一看。 于是,他们带着一千多人穿过冀州,要亲眼去渔阳看看,那里是不是真的在践行这种理想,如果一切都是真的话,那么他不介意把许辰奉为教主。 正如那情报员所说,天下黄巾,都可以团结在那理想之下。 “只是不知道咱们还能不能熬过眼前这关”张白骑一时默然。 黄龙也是悲观起来:“老天爷若真是要我们死的话,至少也让咱们亲眼去看看吧,就这么死在路上,某不甘心啊!” 张白骑慢腾腾的坐起来,靠在树上,无奈叹气:“要想撼动汉庭,实在是太难了,咱们随便走去哪个地方,碰到的人都不好对付,先前那赵子龙是如此,今日堵着咱们的家伙也是如此,大汉这样的人才遍地都是,咱们真的能打得过吗……” 黄龙闻言,深以为然,外面那家伙行军调度滴水不漏,真是让黄巾一点脾气都没有。 以往和官兵作战,即便打不过,那也不至于一点反抗能力没有,再不济也能安然撤退,但外面那伙官兵打的实在太有章法。 明明只有三千多兵力,愣是打出来让黄龙觉得有五六千兵力的感觉。 黄龙咬了咬牙:“等到明日咱只怕连作战的力气都没有了,不如吃了这最后一顿饭,便与他们杀个痛快!” 张白骑沉默一下,目光也是渐渐发狠起来:“横竖就是个死,没什么好怕的!” 很快,树林里便有了动静,黄巾们生火造饭,吃完这仅剩的一点粮食,就要出去决一死战。 而树林之外,身穿一身轻甲的冀州军司马张郃,看着林中那渺渺升起的炊烟,一下就打起来精神,已然发现不对。 这几天黄巾造饭数量很少,这次却又异常的多,只略作思索,他便明白黄巾是没有粮,要死战了。 “全军列阵戒备,准备作战,敌军就要出山了!” 伴随着他的一声令下,下面的官兵们顿时随之而动,很快就训练有素的结起军阵,完全做好了迎敌的准备。 果然,没过多久,官兵们就看到山林一阵耸动,随后便是黄巾乌泱泱的从中杀出,一时间却也声势颇大。 张郃面沉如水不为所动,所谓拼命,在他看来也不过就是送死而已。 ------------ 第36章 兄弟,回家! 黄巾冲出山林,已经做好了决一死战的决心,他们奋力冲锋,挥舞着手里的刀剑冲向官兵阵地,但是不管他们如何努力,也无法撼动官兵严密的阵型,一切努力徒劳无功。 本身兵力就不如官兵,身体和精神的状态又极为不佳,这样的他们很难给官兵带去太大的压力。 张郃在阵中率一支精兵左右支援,脸上完全没有对战争的紧张和忧虑,对付这样的贼兵,他根本就不会放在心上,随随便便就能收拾了。 随着一阵调度指挥,不知不觉之间,那些黄巾就被官兵合拢包围起来。 张白骑一刀结果一名官兵,再回头一看战阵形势,只觉得无比绝望,被包围之后己方必定要死,即便奋死突围出去,也难逃被追杀的命运。 打不过,真的打不过,别说兵力不足了,就是兵力对等,张白骑也觉得没有希望。 黄巾这些流民士兵,和官兵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看来,今天就要命丧于此了,只可惜不能亲眼去渔阳看看,那里真的会是黄巾最后的希望吗. 张白骑在乱战之中找到黄龙,悲叹一口气:“我军将败,某已决意赴死,待我死后,你带着兄弟们投降,乞求官兵给你们留一条活路吧” 黄龙闻言浑身一震,却是十分不满道:“我黄龙又岂是贪生怕死之辈,兄弟们想活的自己投降便是,某却是跪不下去的!” 张白骑还想说些什么,但是看到黄龙决然的神色,最后还是没有吭声。 两人同时转身,各自紧了紧头上的黄巾,便要共赴敌阵。 身边的一个个黄巾,似乎也感受到最后的时刻。 虽然多数人都为之惊恐和退缩,但也有一小部分人,默默的聚拢在他们周围,这死亡路上,他们似乎也不会孤单。 张白骑正要下令冲锋,但这个时候,他突然注意到官兵阵地出现一阵骚动,再一看,却看到遥远方向一阵烟尘飞扬,一支数千人的大军已然出现在视野远处。 所有黄巾心里都是一震。 来的人是谁,官兵,还是接自己的黄巾? 很快,张白骑他们就得知答案了,因为他官兵的阵地直接做出了反应,那边立即分出五百兵力堵住自己,而其余两千余兵力则是全部转向列阵,却是要迎击来者。 既然如此,那对方肯定不是官兵了! 张白骑和黄龙两人精神大振,他们相视一眼,都是忍不住的松了口气,能活下去,没人愿意真就去死。 “幽州的兄弟来接咱们了,所有人给我打起精神撑住,合力打退敌军,然后咱们去幽州!” 黄巾阵地,传来张白骑哈哈的大笑声,这笑声瞬间就冲散了黄巾们原本的惊慌和悲观,一下就让所有人神情振奋。 在这绝境之时,援军的到来,对他们来说就是一剂最强的猛药。 如今求生意志已然被激发出来,他们反而能爆发出更强大的力量,随着张白骑一声令下,所有人顿时喊声大作,一股脑就往官兵阵地冲去。 但官兵作战素养更强,即便现在只有五百兵力,却也能和黄巾们打的有来有回,甚至还是上风,只不过这头一时半会儿却也看不出个胜负来,新来的援军一下就成了局势的关键。 张郃看了一眼后方,眼见留下的阻击阵地成功拦住了张白骑他们,他也就把心神放在新来的黄巾援军那里。 在发现敌方援军的第一时间,他就判断出了敌军大致兵力,不过也就是两三千人而已,以他对贼兵的战力判断,他完全觉得可以打,便准备接下这一战。 送上门的战功,没道理不收下来。 原本他对这一战有绝对的信心,只不过敌方援军真的接近之后,他的神色就慢慢凝重起来,只一眼,他就看出来这支援军的不同寻常。 那紧密严整的行军队列,一下就展现出与普通贼兵截然不同的面貌。 哪怕只看这一点,张郃都觉得自己低估对方了。 队列行军这些最基础的东西,但这也要靠训练才能合格,而对方这队列的严整程度,甚至比官兵还要强得多。 见微知著,他就知道敌军的战力只怕差不了了。 “中军出击,左右两军于侧翼辅功掩护!” 感觉到敌人的强大,张郃也不得不认真对待,当即就发起进攻,完全不给劳师而来的敌军休整的时间,意图通过快攻一下吃掉对方。 他率亲兵队随同中军一同前压,在敌方还没有稳住阵脚时,便以强攻逼迫对方接战。 然而援军阵地里的田石头,看到官兵的进攻,却一点也不慌,直接大手一挥,便一鼓作气往前跑去接战。 或许官兵的战斗素养不错,但却根本不被田石头看在眼里。 战争的主体终究是士兵,一场战斗的胜负,士兵的强弱就足以决定了。 田石头可以无比自信的说出,我黄巾的勇士,便是真正的精锐! 两股洪流便这么针尖对麦芒的碰撞,金铁交击,鲜血迸发。 两个军阵在互相倾轧吞噬,最初的时候似乎还势均力敌,但不消一炷香的时间,后方的张郃便敏锐的注意到,己方军阵已经在敌军进攻的压力下开始后退。 居然打不过? 张郃无比心惊,但这个时候也容不得多想,他当即就以亲兵精锐压上,意图在颓势最开始的时候就扳回局面。 但是田石头同样也有了自己的动作,一千骑兵如疾风袭去,沿着官兵阵地的边角开始切割。 面对骑兵的突击,阵地边角的官兵们完全没有抵抗手段,很快便被一块块的冲散碾碎,而这也对大军整个阵地的威胁越来越大,只要这么切下去,要不了多久官兵阵地就要崩溃。 此时不论是正面的压力,还是侧后翼的压力,都让官兵束手束脚。 张郃看到这种情况,只觉得难以置信。 这战斗力是黄巾贼,你确定不是开玩笑? 他再认真看了一眼,在来军的额头上,确实看到系着一条条的黄巾,那么对方的身份就不存在任何疑问了,可越是这样,他就越是有种怀疑人生的感觉。 什么时候,黄巾也能压着等兵力的官兵打了 “听我命令,收缩阵型,全军缓退。” 如此作战一段时间之后,张郃虽然很不愿意,但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真的打不过,这不知哪儿冒出来的黄巾,强的可怕,再打下去己方真要崩了。 好在这支官兵虽然不如田石头的黄巾精锐强大,但本身素养确并不差,在张郃的指挥之下,也慢慢开始往后收缩撤退。 他们撤退的过程中并不混乱,始终保持着对黄巾的抵御,如同一个坚硬的龟壳在缓缓移动。 田石头率领的轻骑虽然能在追击的过程中有不错的斩获,却也始终无法完全大败敌军。 对此田石头丝毫不着急,骑兵一个巨大的优势,就是可以保持极强的追击压力,只要骑兵尚在,迟早也会把敌人慢慢拖垮。 果然,张郃虽然勉力在指挥,但实力的差距实在是难以弥补,就如他们可以打的张白骑抬不起头一样,如今田石头同样也可以压着他们抬不起头。 这支黄巾一路走来,经历了数不清的战火历练,有坚定的意志,有精良的装备,他们已经可以打败眼前的任何敌人了。 即便是张郃所率的精兵,在这支精锐黄巾的追击之下,也难以保全自身。 漫长的追击作战之后,官兵的阵地终究还是崩溃了,一下子整个军阵都被打散,后方的黄巾步卒迅速跟上,就开始了对他们单方面的绞杀。 诸多官兵,在这种状况之下也没办法持续作战,此时不是逃亡便是投降。 张郃目瞪欲裂,却也只能咬牙切齿的说声可恶,然后便率着残军逃跑。 田石头率领骑兵乘胜追击,沿途又不断斩杀敌军,终是在临近前方县城的时候,才彻底罢休。 看着黄巾远去的身影,张郃久久无言,神情更是郁闷,怎么也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还会栽在黄巾手里,这没道理啊! “给某查探一下,这后来的黄巾是从哪里来的!” 收拢剩下的数百残兵剩将,张郃便灰头土脸的转身入城,这次损兵折将,不知道多久才能缓过气来。 …… 而远在另一头的张白骑,一看到田石头追击返回之后,便是激动的迎了上去:“好兄弟这般厉害,竟是能把官兵打的满地找牙,咱幽州的兄弟们都是这样强悍吗?” 黄龙看着田石头的一千轻骑,有些眼热:“打的太好了,这是精锐啊,真正的精锐,当初大贤良师身边的亲卫,都未必有这么能打!” 亲眼目睹田石头率军暴打官兵,这两人无不是喜出望外,不仅仅是自己劫后余生,更是对幽州黄巾的战斗力感到惊喜。 见识到眼前的一幕,他们这才意识到当初那幽州的小兄弟吹嘘自家战力,恐怕都是真的。 这样的军队,换成他们自己,那是想都不敢想。 田石头翻身下马,便朝着两人一拱手,随后笑道:“诸多兄弟辛苦了,某田石头奉教主命令,接兄弟们回家!” 回家…… 听到这两个字,张白旗和黄龙都是一愣,但随后就没由来的一阵心热。 ------------ 第37章 有学问的 打跑了张郃,田石头带着张白骑一行人和俘虏,便大摇大摆的走在“回家”的路上,这三四千人只要不主动去找别人麻烦,别人只怕也不会来找不痛快。 当然,他们这样招摇过市的最大底气,还是源于对自己实力的自信,官兵敢来,自己就敢让他们尝尝厉害! 这让已经习惯于在官兵的围追堵截过日子的张白骑和黄龙,都有种扬眉吐气的痛快。 似乎很久以来,自己都是过得阴沟老鼠的日子,而现在借着幽州兄弟的力量,终于是能站在阳光下了。 大军走的不急,前方士兵都是慢悠悠的走着,一路上幽州黄巾和张白骑这一支的黄巾都是有说有笑,多半都是幽州黄巾在讲述自家的情况,而对方都是瞪大眼睛听着。 这种场景,同样也发生在黄巾的将军身上,此时田石头就在绘声绘色的说着这些年自家的经历,而张白骑黄龙也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还会啧啧称奇。 经过这样的详细了解,他们才知道幽州那边的兄弟一路是怎么走过去的。 原来,幽州的黄巾兄弟们,也经历了许多生死劫难,他们和瘟疫斗争,他们在官兵的包围里挣扎求存,他们也曾用血肉去撬开城门,最终才得以在渔阳生根安定下去。 为了建设和发展,他们也用尽办法去学习,为了践行自身的理想,他们也敢于把刀口面向自己。 虽然实力在一步一步的变强,但他们却并不穷兵黩武,而是不断地夯实自身基础,稳扎稳打,不去追求一时的声势,只埋头做着事情,时候到了,自然也就往外膨胀了。 “如今咱们渔阳工场需求人,种田也需求人,打仗也要人,兄弟们往后来了,皆可安置。” 田石头慢悠悠骑着马,与他们交谈时只是笑着,这亲近的态度让张白骑与黄龙都放心许多,至少暂时看来,对方没有把自己当做外来人而冷落。 虽然还没有真的抵达幽州,但他们已经看到了幽州黄巾的实力了。 只看身边这些黄巾,个个都是身材高大膀大腰粗的好汉,这平日必定是吃得好练的好,才能看到现在这样的精锐之师、 张白骑黄龙也和这些士兵打听过,这其中常备的正规黄巾军即便不打仗,也每天都记饷,而那些预备役在作战的时候,也同样天天都有钱。 每日三顿几日一荤,每天都进行训练操典,兵甲皆有备齐。 听到这些事情的时候,张白骑和黄龙不禁暗暗咋舌,他们总算是知道幽州黄巾兄弟为什么这么能打了。 战斗力的来源无非就是看装备、伙食、训练这几项,而幽州黄巾兄弟们这几项全都拉满,比官兵的待遇还要夸张,甚至还可以拿军饷,这么一套下来不能打才奇怪了。 仅训练一项,地方郡县兵多半都是半月甚至一月才有一场大操,天天训练根本就不敢想,这样下来,官兵真的不够黄巾打的。 张白骑黄龙对视一眼,虽然没有出声,但眼里的信息都是一样的。 幽州的兄弟是真有钱粮啊. “咱们教主说过,虽然我们在幽州改了教派,但依然还是黄巾,依然还是天下黄巾的一份子,两位将军还有其他的黄巾,也都是咱们的兄弟。 如今咱们在幽州有了些起色,却也不能忘了其他地方的兄弟,只要是愿意过来的,以后咱们就都是一家人。” 这句话,却是许辰特意交代田石头说的,就是要直接表明幽州的开明开放态度。 而听到这句话的张白骑和黄龙,也确实放松下来。 如今清楚看到了幽州黄巾的实力,他们的想法也就跟着变了。 原本只想着小部分人先过来看看虚实,若真是个好去处,再让后方的老弱妇孺也跟过来。 而现在他们对幽州黄巾的实力已经没有任何怀疑,能养得起这样的军队,已经足够说明幽州兄弟的状况了,实力和能力都有保障,这不比窝在山里来的好? 现在他们担心的是对方的态度,万一人家嫌弃自己怎么办? 如今有了明确的答复,他们也就安心了。 “听说咱教主每天还要教兄弟们读书呢,这可是真的?”张白骑目光一闪,一口教主顿时十分顺畅的就叫了出来。 田石头多看了张白骑一眼,随后便是一笑:“自是真的,我军军官如今都识得文字,也能算术,不过这都是些基础知识,往后教主要教的东西就更精深了,而且能学多少也决定了咱们的个人前途,学不好的话,就只能当个普通军官和大头兵了。” “哈哈,幽州的黄巾军可当得,就算是个大头兵也没什么不好的。”张白骑嘴上打了个哈哈,但心里却感觉到有些压力。 原来幽州的这些兄弟,如今却都是读书人了。 而且这段信息,也让他意识到了,幽州黄巾如今虽然好,但只怕也有自己的规矩。 不过如今找个安身之处都不容易,也不必去想什么规矩不规矩的了。 黄龙也是搭话起来:“想那些世家中人都是学问传家,轻易都不往外传授知识,还得是咱们教主格局宽大,愿意带着兄弟们一起往上走。” 对此,田石头深以为然,这也是让他尤为崇敬和感激许辰的一点。 这个时代,知识实则就是一种具体的资源,世家门阀掌控一门学问,就获得了跻身仕途的敲门砖,也可以利用知识广收门徒。 所谓门阀亦是学阀,如此才有如袁氏这般四世三公和门生故吏遍天下,这也是世家和豪强本质的不同。 如许辰这样广收学生广布知识,本身就是一种很让人不可思议的事情。 虽然许辰的学问不是当世的主流学问,但对于这些黄巾泥腿子们来说,不管什么学问那都弥足珍贵。 “咱们教主是有大智慧的人,不仅造出了大天灯带着人飞上了天,还造出来显微镜,让我们看到了那什么.什么微观世界。 这些东西咱虽然现在也不太懂,总之很厉害就是了。” 说到这里,田石头转头看向他们,呵呵一笑:“兄弟们到了幽州,以后也可以跟着教主学了。” 今天有事儿少了一千字,明天补偿,明天支棱一下码三章 ------------ 第38章 黄巾圣地 幽州渔阳,田石头张白骑两支合起数千人的队伍,就这么平静的抵达了幽州渔阳,一路走来,但凡经过村庄县城,张白骑看到的沿途百姓,对黄巾莫不是热情相迎。 那种不经意流露出来的态度,甚至都不是什么感激和敬仰,而是一种类似于对待亲人的随和自然的态度。 偶尔军队就地歇息的时候,周边百姓都会自发送来饭食,也是这个时候,张白骑才知道幽州黄巾的一个个纪律。 因为不能收受老百姓的东西,所以每次这种情况,军队和百姓们都会上演极限拉扯的戏码。 不得不说,黄巾的这些纪律和军法,其实非常严格,是从日常行为到品德思想的一种全面约束,就算是官兵的军法,也不至于做到这种程度。 但是张白骑和黄龙却对此若有所悟,或许正因为如此,这里的黄巾才能让百姓如亲人一样对待吧 进入渔阳郡之后,张白骑和黄龙就有一种很特殊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他们莫名觉得安心和舒坦,似乎从事黄巾之后,他们好久都没有这样过了。 到后来他们才慢慢意识到这种感觉是什么了,那是回到家的感觉。 在这里,百姓不会视自己为反贼避之如蛇蝎,自己也不必惊恐官府随时可能的镇压,可以光明正大的走在路上,终于不再是作为一个人人憎恶的反贼而存在了。 大军一路在百姓的问好之中来到渔阳城下,他们看到城门的百姓莫不是在两侧欢呼。 远处隐隐约约可以看到正有一个年轻人在黄巾的簇拥之下含笑而立。 “这里真好啊”黄龙由衷的感叹了一句。 张白旗点了点头,随后笑起来:“是啊,真好啊。” 走来这里的时候,他们才真正感觉到,这里是黄巾的净土和圣地,这种被百姓所拥戴的感觉,即便是曾经自己跟着大贤良师时,也甚少见到。 也只有在这里的时候,他们才能不知不觉忘了自己是个反贼。 城门等候着的那个年轻人,笑吟吟的迎了过来,他们一看对方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顿时明白其身份。 而且能被众人所簇拥的,也只可能是那位教主了吧。 仿佛春风迎面,张白骑和黄龙只听得一道清脆亲切的声音,然后自己的手就被一把拉住了。 “两位兄弟终于是来了,本座可是等苦了,我自然教如今事业正兴,便是缺乏人手的时候,你们来了这可帮了咱们大忙!” 许辰一句话,就把别人投奔说成了别人帮忙,一下就让张白骑和黄龙两人少了许多忐忑,他们当然明白,这是许辰照顾自己的说法。 这时候,他们才真正近距离打量了一眼这个教主。 一路上走来,他们听田石头和其他士兵把这个教主吹得天花乱坠,心里早就好奇的不行了,如今这一看,果然从这个教主身上感受到一些特质。 虽说这教主年轻的过分,但是相处的时候,张白骑和黄龙却并不觉得别扭,反而莫名就有种心悦诚服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他们熟悉。 记得当初大贤良师还在的时候,自己似乎也是这种感受。 他们并没有意识到这是一种领袖的气质,当许辰身处这个位置日渐成熟之后,天然就具备了这样的气质,一举一动都很容易感染他人。 而且,这教主虽然十分年轻,却完全没有稚气,反而格外的成熟包容,只一句话就让张白骑和黄龙感受到他的心思细腻。 “某冀州黄巾将领张白骑,见过教主!” “某冀州黄巾将领黄龙,见过教主!” 张白骑和黄龙,不约而同的单膝跪地抱拳行礼,完全没有任何犹豫,就直接以教主相称。 如果没有走这一遭,他们无论如何,也不会这么轻易就认了这个教主,但一路以来的见闻,让他们在真正见到许辰之前,就已经服气了。 这个教主有本事有气度有智慧,更坚持自己的理想,跟着他或许真的可以再度壮大黄巾。 许辰见他们态度,便也是高兴的一个个拉起他们,随后笑着摇头道:“两位当知晓,咱们都是共理想同奋斗的兄弟,彼此之间只有职位的不同,没有身份的高低,以后谁也不必向谁下跪。” 两人闻言之后,心里便是震动,一看左右众人全都是不以为意,他们方知这确实不是客套话,便就一同站起。 这让他们对许辰这个教主的作风和气度更是印象深刻。 “教主没有忘了其他地方的穷兄弟,那兄弟们也必定会支持教主,此后我张白骑便以教主马首是瞻,待回头,某便回去接回剩余的兄弟和家眷们来投奔教主!”张白骑一拱手,便是直接了当的表明态度。 黄龙也是连忙点头:“俺也一样!” 许辰闻言,却是意味深长的笑了一下:“两位兄弟且莫急着做决定,还是要多看看多想想才行,待看过听过之后,届时你们若还愿意留下,再说此事不迟。” 张白骑和黄龙都怔了怔,不太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但还不及他们询问,一直在后边的王当,却终于是站了出来。 王当冲着两人的脸一瞅,便是一眼认出熟人,毕竟都是曾经的黄巾兄弟,名字换了也记得人。 几个熟人一见,场面一下就热闹起来,王当哈哈大笑与两人叙旧的同时,便开始了吹牛打屁。 而看到这个熟悉面孔的张白骑和黄龙,也整个就放松下来了。 当晚,渔阳便开始了对张白骑和黄龙的接风宴,几个老黄巾之间喝的是一个天昏地暗,很快便也沉沉睡去。 许辰对他们是足够热情的,展现出了很好的态度,这一点两人都清楚的感受到。 只不过除了第一天许辰亲自来迎接他们,往后的几日,许辰都没再怎么露面了,而是让田石头带着他们在自家治下去看去听。 他们两人倒也领会到了许辰的意思,大抵是要他们看好了听好了也考虑好了,再去见他。 而这几日,他们也确实亲身感受到了这里的一切,看得多了,他们对这里黄巾的许多好奇和疑问,也就都解开了。 看过这里一个个运转不休的盐场铁场,那数不清的产出直让他们看花了眼,他们也总算是知道了这里的黄巾哪儿来的那么多钱粮供养精锐。 而且看到这里的许多百姓,现在手里都拿着一张张纸去买卖东西,更是让他们无法理解。 他们也找了个乡下的相亲家借宿一晚,这一番交流才知道,这家人以前都是给豪强老爷做事活命的,是黄巾来了之后,把豪强老爷全都审理清算了,给庄里的每一户人都分了田,他们现在日子才好过一点。 而且黄巾还废了苛捐杂税,老百姓只需交两成粮税便可,家家户户也都可以存下余粮。 这多余的粮食,他们可以去农销社租买农具耕牛,也可以置办盐糖布匹,甚至一些重要时日,也能称些肉来顿荤的。 这日子其实依然很苦很穷,但已经足够让张白骑和黄龙吃惊了。 至少他们作为穷苦出身的人,以前就根本不敢想这样的日子,别说吃肉置办铁器农具衣裳这些了,能吃饱饭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黄巾给分了田,给了宽松的政策,这才让家家户户都养得活自己了,也有富余去做额外的支出。 他们都在想如果这是自己的话,自己又如何不会对黄巾感恩戴德呢。 这里的黄巾确实与众不同,并不着急要干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也不妄图一下就要推翻大汉朝廷,只是稳扎稳打建设自己的老家,践行着自身的理想。 那样的理想,教主并不只是喊喊而已,他真的在做了。 作为借宿一晚的报酬,张白骑和黄龙第二日便帮着农户做了些农活,闲暇之余他们便坐在田埂上,与老农扯闲起来。 如今秋收已过,轮作的宿麦已经种下,放眼看去成片的农田,都打理的完完全全,可以想象到再过几月,便又是一轮收成。 “若不是近来黄巾改进了石磨,让咱们可以去屯里磨面,这宿麦咱也不会种那么多,宿麦收成少也就算了还难吃的紧,倒是这面食做出来的吃食不错,往后可以选种多种种,轮作下来一年收成便多不少。” 老农一边擦着汗水,一边呵呵笑起来,看着自家田地的作物,就如同看着宝贝一样。 张白骑更是感受强烈,黄巾带来的不仅只是仁义,还有改变。 他深入其中之后,就感受到这里从制度到现实,处处都与以前有许多不同,也正是这些不同的地方,让百姓的日子更加好过起来。 “这里的黄巾,每一个都对百姓一样好吗?”张白骑忍不住问老农,这个问题也让黄龙为之侧目。 老农刚想应是,随后一想却也摇了摇头:“下边乡村的屯长什长,其实也有出现过欺男霸女克扣粮税这些事儿,不过只等督卫兵来了之后,咱们但凡报告,便都有结果,那也就没什么不放心的。” 张白骑和黄龙相视一眼,都是若有所悟。 ------------ 第39章 冀州分教 告别了老农,张白骑和黄龙只感觉自己对幽州的黄巾,有了更加直观和清楚的认识了,他们也意识到了教主让自己多想想的动机所在。 只有深入了解之后,才能知道这里的黄巾虽然受老百姓拥戴,但组织对黄巾的要求也是十分严格的,这种严格也具体表现在了军法和监督之中。 规矩律令本质上都是束缚,束缚总归是令人觉得不适和难受。 就是这些束缚,让黄巾下面的屯长什长在任的时候小心翼翼,也正是这些束缚,让黄巾军的每一个士兵从生活到作战,只能在条条框框之中活动。 而每一个黄巾,一旦越过了这些条条框框,就要面临不可避免的处罚。 此前的黄巾并没有严密的组织,张白骑和黄龙乃至下面的普通黄巾士兵,也多是习惯了散漫,他们随波逐流,只管吃饭打仗跑路这几件事,从来没有什么明确的规矩管束他们。 习惯了这样散漫的状态,对于这种条条框框,恐怕就没那么好接受了。 不过即便如此,他们二人对这个事情也没有过多的考虑。 他们看过了黄巾的上上下下,便第一时间提出求见许辰的请求,而许辰自然也欣然同意,就把二人请入官署当中。 待他们二人各自坐下,许辰第一句话便开门见山:“二位做好准备要融入自然教了吗?” 两人都是果断的点头,显然早早就已经确定了选择。 要来幽州最大的问题,从来不是许辰愿不愿意接纳他们,而是他们能不能融入自然教。 “两位须知道,你们和下面的兄弟若是来了幽州,届时都需改信我教,不仅要学习奉行我自然教的教义,更要严格要求自己。 我教教众,皆要遵从教法军法,也要恪守戒律,这并非本座苛刻,只不过咱们队伍的使命便是如此。 若是咱们的个人都没有足够的觉悟,那么队伍就一定会垮塌。” 许辰说完,便含笑看着他们二人,如此算是把所有话都挑明了。 即便同样都是黄巾兄弟,那也不是随便就能接纳进来,每个人都必须经过相应的学习改造,才能真正作为组织的一份子。 若非如此,一旦泥沙俱下,黄巾迟早就要烂掉。 当然,这前提是对方能接受这种改造和束缚,不然的话他们就算来了,许辰也只会把他们当做一般百姓去安顿。 黄龙道:“教主放心,咱们既然来了,那就是已经做出决定了,而且咱们也算是看出来了,黄巾能受到拥戴,黄巾能这么精锐,靠的就是这些教法军法,如此,那就没什么不好受的了。” 许辰一笑,又道:“黄龙兄弟说的极对,我黄巾能走到今天,对自身的严格要求和监督,便是最重要的原因,为了建设起如今的教法军法,我军也付出过代价,两位可知这种代价是什么?” 两人相视一眼,又都转头看向许辰:“还请教主明示!” 许辰道:“这代价便是自家兄弟的命,一路走来有过犯错的兄弟,本座从来没有放过,至今因为违反教法军法的兄弟,被问罪处死的已经有几十个,受罚劳改的更是多至一百多个,正是他们,才铸就起了教法军法的威严。” 许辰话语落下,两个人都是浑身一震。 虽然现在许辰的眼神平静而又温和,但是他们从这番话里感受到的,尽是凛然。 这番话显然是有言在先,要让自己做好相应的心理准备,毕竟谁也不知道以后加强军教法威严的,会不会是自己手下兄弟的命。 而他们两个,显然已经做好了这种心理准备,就算真有那么一天,自己也要认才行。 能从如今朝不保夕的情况,来到这么个安定富足的地方,张白骑和黄龙都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好挑剔的,对于这种军教法,大家一视同仁,更是没什么好说的。 “今后来了幽州,所有兄弟自是要听命教主的,管教也罢,规矩也罢,全都是有言在先,他们愿不愿意接受全凭各自做主,但有朝一日若真是犯了军教法,如何处置尽可发落便是,便是我们二人,也无不同!” 张白骑一口便应下,黄龙也是点头附和。 既然有如此态度,许辰也就放心下来,当即就是一笑。 “如此甚好,那么往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两位尽可安排后续人员前来,本座自会遣军队以接应。还是那句话,天下黄巾都是共理想同奋斗的兄弟,本座只希望大家都能团结起来,一起把这大汉推倒,创建我等自己的神国!” “这几日某在乡县游历,对我教大业不再有任何怀疑,只要按照教主的路线走下去,这天下迟早是咱们黄巾的!” 张白骑一下站起,语气之中充满了信心,从他那认真的表情可以看得出来,他是真的这么想的。 黄龙也是随同站起,脸上神情相同,一样没有任何怀疑。 这些天所见所闻,见到百姓那死心塌地的拥戴,看到将士们坚定的意志,看到军队每天维持高强度的训练,他们不觉得黄巾现在能怕了大汉,如今缺少的只是时间而已。 对于眼前的教主,他们再也没有曾经的那种轻视,只觉得对方才绝天地,就该是黄巾天然的领袖。 甚至他们还有一种大胆的感觉,似乎新教主比以前的大贤良师,还要更有本事和智慧。 这番对话之后,二人算是彻底归附在幽州黄巾之下了,许辰这个教主也终于在自己的基本盘之外,收获了第一波新信众,而且他知道,这也只是开始而已。 “如今各地黄巾兄弟多在受苦,只是那五行山脉里边,便是数十万人,而我黄巾正是缺乏人手的时候,两位安排自家兄弟家眷前来,也可往其他部分的兄弟多做宣扬,相信其他兄弟们知晓情况后,也会做出自己的选择。” 许辰如是说道,所谓本地人好说话,张黄二人作为五行山的一支黄巾,自然更好去做这些事情。 而他们也一下会意过来,其实此事不消许辰去说,他们也会去做。 张白骑主动站了出来,又看了眼黄龙:“此次某亲自回去安排事情,黄龙兄弟便留下吧。” 许辰笑着点头,但随后却又目光一闪,顺势说道:“虽说如此,五行山数十万人只怕也没办法全部转移过来,那些来不了的或是不愿来的,也不好放任自流,本座觉得我们应该把这部分人领导起来,集合起诸多兄弟的力量,就在冀州和官府做敌后斗争。” 张白骑闻言,神色微动,领悟到了许辰的意思:“教主是想让某作为自然教的代表,把五行山的黄巾都领导起来?” 许辰道:“没错,本座便任命你为冀州渠帅,你的职责便是率领五行山的黄巾兄弟们,在冀州进行斗争。” 张白骑闻言一时有些沉默,他倒不是不愿意,只不过是担心自己不足以胜任。 许辰看出他的顾虑,便笑着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张帅不必担心,只要按照我黄巾的斗争路线,总是能慢慢建立起一些根据地的,本座也会派出五百黄巾与伱一起回去,不论是领导其他分支黄巾,还是与官府斗争,他们都可以帮得到你。” 既然都这样了,那张白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便也一拱手:“有幸得教主看重,某必尽心而为!” 许辰抓住他的手,重重的握了一下:“本座相信你一定能做好这件事!” 其实这件事情,要做起来真不容易,黑山黄巾大大小小的头目无数,也不知道有多少能对远在幽州的自然教服气,张白骑要去领导他们,可以预见到一定会经历很多困难。 不过这件事势在必行,好大几十万人自己不去主动领导起来,难道等着以后张燕带着他们去投官吗。 这事儿也不需要做太大的投入,无非就是自己派出一些成熟的黄巾辅佐张白骑夺取领导权进行敌后斗争,本质上还是把他们本身的力量进行运用,一旦成功的话,那么自然教也就相当于在冀州发展出来几十万的分支。 说定此事,许辰便拉着张白骑一起坐下,所交代的事情,无非就是让其多多宣扬教义,用理想团结人心。 这些东西张白骑都亲眼见过,也深以为然,虽然如今不知如何着手,却也有许辰派遣的黄巾辅佐,这让他心里多了几分底气。 几人一阵交谈久久不停,直到田石头的求见才终于打断。 待许辰准入之后,田石头却是送来一份军情。 “禀告教主,我军探子送来情报,辽西辽东乌桓近来集结骑兵近万,恐怕将兴兵事!” 一听到这话,许辰神色一下凝重起来,这种关头,乌桓的矛头只能是指向自己了,上次的恩怨却还没有算清。 而一旁的张白骑和黄龙更是心中大惊。 这近万的骑兵在他们看来实在是超乎想象,尤其是本就勇猛的乌桓骑兵更是吓人,这一下让他们有种大难临头的感觉。 他们二人相视一眼,各自点头之后就默契的站起:“教主,我等皆愿随军迎敌,虽死不惧也!” ------------ 第40章 这就叫专业 进入军事会议室的时候,张白骑和黄龙第一眼就被惊到了,眼前所见是一个巨大的圆形桌子,正有几十个人紧密的围坐在一起,光是看到这幅画面,他们就感受到一种紧张的气氛。 这样的场面,对他们来说十分陌生,自己打仗从来都是拍脑袋就上了,哪儿有这般郑重其事的。 众人的眼睛齐刷刷的看了过来,他们目光直接越过了张白骑黄龙,直到看到许辰从后方平稳的走来时,他们才各自站起来,行军礼以问好,而许辰同样回礼问好。 随后许辰便朝着张黄两人点点头,带着他们走向自己的位置。 “想来不用本座介绍你们也都知道,这两位是咱们在冀州的黄巾兄弟,此次作战他们也会参与,那么本次会议他们也会临时出席,现在开会!” 许辰雷厉风行的说完,一众军官都是齐声应是。 不过在坐下之前,他们也先向张白骑黄龙两人行了军礼,这两人也只得学着样子回礼,如此,众人才一一落座。 首先开始说话的,却是兼着亲卫督卫以及掌管情报的田石头,他站起来环视一眼,手里握着纸质的汇总情报便开始说话了。 “我部情报员传来消息,十多日前,辽东辽西两郡乌桓骑兵突然集结,另有张纯征调民力筹备物资,我部情报员因此判断对方极有可能意图对我方发起攻击,他预估此次敌军若来,大约将有乌桓骑兵万余,有步卒两万余,合三万兵力来伐。” 一万骑兵,两万步卒,一听到这种规模,张白骑黄龙直接倒吸一口凉气,这太可怕了。 主要是一万骑兵的威慑力太过强大,这让他们都不敢想应该怎么应对。 只不过当他们看向在座的这些军官的时候,他们就发现这些军官虽然神色严肃,但眼睛里却没有什么慌乱和恐惧,仿佛来的不是什么游牧突骑,只是一般的小鱼小虾一样。 事实上,乌桓的来袭不能说没有压力,但确实不会太大,毕竟又不是没有打过。 王当清了清嗓子,便开始主持军事会议的节奏了。 “我想情报所说的可能,完全可以换成确定,他们就是冲着咱们来的,那么我军就应该做出相应的反应开始备战。 乌桓突骑的特点我们已经有过很多分析,打阵地战我军是不惧的,但他们若是不愿意打,那咱们也没有办法,换言之主动权始终在他们手上。 而对我军而言,最重要的问题是如何取得主动权,如果做不到这一点的话,我军将很难保证后方的安定,敌军完全可以置我军主力于不顾,侵扰破坏我两郡乡村。” 王当说完,众多军官都是沉吟起来,这的确是黄巾面对乌桓骑兵的难题。 说到底四条腿就是比两条腿跑得快,而跑得快就可以决定打不打、什么时候打、在哪里打,完全可以掌控战争的主动权,这对黄巾来说是十分难受的地方。 所有人心里都蹦出一个念头,自家骑兵还是太少了。 张白骑也顺着思路开始思索应对之法,但很快他就摇了摇头,完全不知该从何处下手,便转过头看了一眼黄龙,果然看到黄龙也是眉头紧锁的模样。 不过随即会议室就出现一道声音,有军官已经开始提出对策了。 “属下以为,与其被动防守,不如主动出击,直接以大军往辽西进发,逼迫敌军与我军决战,虽然野战于步阵不利,但我军战力足够,未必不能打,至少这样可以保证我后方不受侵扰。” 此言一出,其他众人都是纷纷点头,这让张白骑一时沉默。 这些家伙可真有自信啊,完全不惧以步兵对骑兵野战。 他完全没法想象这样的仗到底该怎么打,但眼前这些人,却似乎都不觉得有问题。 相比于让敌人威胁后方,黄巾确实宁愿吃点亏打野战。 又有人站了起来,直截了当表明自己的想法。 “我同意,虽然这样很吃亏,但这是我军唯一能逼迫敌军动向的办法了,至少在战场主动权上,我们可以与敌军处于相对公平的条件,只不过,我们也要考虑到敌军真的狠下心与我方互换后方的可能。” 众人对此深以为然,虽然敌军除非是丧心病狂,不然不会这么做。 但只要存在可能性,就需要做出相应的预案,这也是一直以来军事会议的传统了。 很快,会议室一个个军官都各自开始发言,他们都沿着这条路线开始集思广益,讨论的事情上到战略战术,下到具体的技术性问题无所不包。 而战争可能会出现的所有状况,他们通过不断研判,也慢慢做出了相应的预案。 这样一场战前会议,在张白骑和黄龙的见证之下,最后愣是开了足足一天才堪堪结束,直让他们两个眼花缭乱。 走出会场的时候,他们两个都有一种强烈的震撼。 这个时候,他们只想说一句话。 什么叫专业,这就叫专业! 相比较起来,以前黄巾的所谓战争,现在看起来就像是过家家一样。 今天他们才算是见识到了,对待战争这种生死存亡的大事,人究竟可以认真到什么地步, 这些人甚至可以细致到为一个土木作业的技术性问题,都各自发言进行长久讨论,哪怕最终这只能让己方的营寨更加合理一点,让敌军的进攻更加困难一点,那也值得。 更不要说,在所有人的共同智慧之下,此战几乎所有能想到的走向,他们提前都想了一遍。 敌军战术换家该怎么办,敌军分兵又该怎么办,后方应该做出什么样的防御,对付骑兵的营寨可以做出什么样的优化,怎么尽可能选择一个对己方有利的场地作战。 诸如此类的大大小小的战争细节,张白骑根本就不记得有多少个了,也就是自己不会读写文字,不然的话一条条记下来,他估计都能写满好大几张纸。 这些议论经过高效紧张的讨论,一个个的确定下来,最后开始进行各个任务的分配。 然后张白骑就看到,军事会议确定整体的大大小小的所有作战方案之后,黄巾的军营就像是一个机器开始了运转。 各个军官都与督卫兵一起与下面的士兵开始做战前思想动员,并且明确告知了这一战己方的战术策略,让每一个士兵都知道了是谁打来了,他们要干嘛,为什么自己要主动出击逼迫对方决战,最终让整个大军的思想高度统一。 “这就是咱们的幽州兄弟吗,太有实力了,某心服口服。” 窝在自家的千余黄巾营地里的黄龙,看着下面己部散漫的黄巾士兵,又看了看幽州兄弟们的火热气氛,格外的羡慕嫉妒恨起来,这差距稍微一看,便是天和地那么大。 黄龙服了,张白骑也服了,不是亲眼看到,他根本想不到仗还可以这么打。 他突然发现,群体的智慧确实要比个体的能力更加强大,那些军官你一嘴我一嘴的,慢慢的就把整个作战思想明确了下来,很多细节和想法自己都是自己没有意识到的。 这么做有用吗,张白骑觉得太有用了:“确实很强,本来觉得没得打的,但开完这会之后,我突然觉得又行了。” 黄龙深以为然,他也有这种感觉:“看来,咱们要跟着学的东西很多啊。” 在战前做了充分的预案,这让他对这次战争有了十分清晰的认知,把一切问题摊开了揉碎了讲,理性的东西多了,也就慢慢消除了感性的影响。 张白骑和黄龙其实知道自己带来的这点战斗力不够看的,教主答应让自己随同作战,多半是不想打击自己的积极性。 但真的开始备战之后,这些冀州来的黄巾,立马就被王当拉着一起进行高强度训练,直让一众士兵叫苦不迭。 不过训练虽然苦,但这里伙食过硬,每人还都开始配备弓弩环首刀,一下倒也有模有样。 唯独军营里那严格的纪律和军法,让这些已经习惯散漫作风的冀州黄巾极为不适,这段时间里不知道多少人都遭受军法处罚。 对此,张白骑和黄龙不仅不会护短,反而还主动开始用黄巾的军法纪律约束自家士兵,督卫兵没有发现的问题,他们若是发现了,那也一点都不会遮掩照顾。 而这一次面对敌军来袭,黄巾也征调了有史以来最多的一次兵力,足足近两万大军分成两个部分,主力一万五千余人浩浩荡荡就往东进发,而剩下五千大军则是守备后方。 毕竟乌桓一万突骑是实打实的,黄巾也不敢小看对方。 上一次三方会战,张纯乌桓联军损失的几乎都是张纯的步卒,乌桓突骑依靠机动性并没有损失什么,若不是因为辎重被毁,只怕他们还能继续作战。 也就是在黄巾主动出击不久之后,他们果然收到张纯乌桓来袭的情报,所幸如今黄巾是先发制人的一方,不然的话面对这次袭击,恐怕只能完全处于被动的状态里了。 黄巾经过右北平,却也没有停下,而是继续东去辽西郡,俨然一副大军压境的模样。 究竟是谁打谁,现在可还说不定! ------------ 第41章 我们黄巾太有实力了 黄巾一万五千大军浩浩荡荡往辽西进发,这巨大的动静立刻就引起了乌桓张纯的注意,他们当然也不傻,一下就能看明白黄巾的用意。 不论是丘力居还是苏仆延,他们的族群主要活动范围,都在辽东辽西两地。 正如黄巾不愿意让乌桓破坏自己的大后方,当他们看到黄巾气势汹汹的跑了过来,他们一时也有点慌神,乌桓能维持近万的勇士,靠的也是自身十数万族群的供养。 如果没有了庞大族群的支撑,那么这近万的勇士很快也就要无法维持,不论农耕还是游牧,最终都离不开最基础的族群。 于是,原本只是乌桓张纯图谋对黄巾的一次劫掠行动,因为黄巾的提早反应,如今却演变成了双方的会战。 就在辽西边缘的荒野之上,黄巾与乌桓张纯的联军已然碰头,这里正是双方势力的交界点,战争的胜负将决定谁能踏入对方的地盘。 一万多的黄巾,其中大部分都是黄巾的预备役,但即便不是全军精锐,大军的整体素养,也远比一般的军队要强许多。 黄巾的军户青壮基本每五天都会由各自的什长进行一次村练小操,每月都会由屯长举行一次乡练大操,这训练强度一点也不比正经的官兵要低,甚至更高。 每年不仅有减税的优惠,正式打仗的时候也有饷钱可拿,便是阵亡了,也有抚恤,综合待遇完全可以看作是半个职业兵。 当这样的一万五千多大军出现在眼前,不论是丘力居苏仆延,还是张纯,都感受到一种强大的压迫感。 黄巾看起来似乎比上次更强了. 那种强大的气势,实际上是从一个个细节中体现出来的,军队越是庞大,要实现精细的管理就越是困难。 而眼前的这支军队,光是那一个个组成方块状的军阵,就足够让人吃惊,因为对方的阵列实在是太整齐了。 这军阵看在眼里,给他们感觉有些窒息,这意味着对方每一个士兵,都有十分强大的基础素养。 而且,黄巾的甲兵比上次更多了,此前黄巾的甲兵锐士不过只有两三千人而已,而这次再见,他们发现黄巾至少已经有五千甲兵了。 可怕的是,这是真正的铁甲锐士,不是皮甲布甲! “这还是反贼吗,大汉精锐军团也不过如此了吧,黄巾究竟是哪儿弄来的这么多甲胄的!”丘力居想起上次和黄巾比试的结果,再看到远处的场面,此时只觉得一阵牙疼。 上次不过就是面对一千重骑,一千甲兵三千步卒而已,自己也不过堪堪打了个平手,现在面对五千甲兵,那更是有种无处下嘴的感觉。 张纯虽然看着黄巾咬牙切齿,但是说话的时候,也有些没脾气:“以装备来看,大汉精锐也不过就是这样了,而黄巾兵员的战斗力甚至还要更高,我总觉得,黄巾或许要比大汉精锐更加难打。” 丘力居凝重的看着远方,又看了看己方的阵地,便无奈的叹了口气。 虽然己方占了骑兵的便宜,但是战争的主体终究是步兵,骑兵作用多是切割破坏阵型和骚扰游击,从而为步兵创造胜利条件,如果步兵的战斗力差距过大,那乌桓突骑也显得有些无力。 毕竟眼前的黄巾,不是那种一般的地方郡县兵,也不是流民军,若是这样的对手,那自然是骑兵几个冲锋就能解决一切了。 但眼前那钢铁军团,丘力居不觉得手下的勇士可以冲的动。 说到底,还是张纯的大军不禁打,根本就帮不上什么忙。 “总归是要打的,黄巾正在立寨,趁他们立足未稳先打一场再说!”丘力居冷哼一声,便决定率先发起进攻。 如今的张纯江河日下,再也没办法和丘力居平等相处,反而已经变成了丘力居附庸的地位。 丘力居一声令下,他也没有办法拒绝,当即就是命令己方大军组织进攻。 先头一万大军直接压上,左右两侧则是近万的乌桓突骑蠢蠢欲动,一旦发现黄巾军的薄弱点,他们就会立即扑咬上去。 与丘力居张纯一样的是,他们觉得黄巾难打,而黄巾也同样觉得乌桓突骑不好应付。 虽然己方步阵凭借着甲兵之利并不惧怕敌军冲击,但是步兵也拿骑兵没什么办法,终究还是处于被动的状态。 一场大战迅速开始,张纯乌桓几乎一上来就用上全力,却是意图打出一个大力出奇迹。 只不过如今黄巾的素养足够优秀,即便是建设营寨的时候,也时刻有兵营保持防备,张纯大军进攻而来,很快就遭遇到黄巾的强力还击。 一万多兵力,处于大军最前方的就是两千重甲步卒,随后才是数千普通士兵,后方则是两千甲兵以及一千重骑作为后备军随时待命。 两军步卒开始作战,双方战斗素养的差距肉眼可见的开始出现。 黄巾这边在宏观的整体阵型始终保持着稳定坚固的状况,中军左右营彼此进退,以良好的进攻节奏把张纯大军逼得节节后退。 而具体到作战的局部上,除开单独序列的甲兵锐士,普通黄巾的每个百人队都是功能齐全的复合型小队,相互配合以娴熟的合击作战,往往能产生极强的效果。 每个百人队,基本都是三十长矛兵,三十刀盾手,四十配备着环首刀的弓弩手。 在战场的最前端,敌军即便拼命冲开了前方甲兵的阵型,他们首先面对的就是由刀盾手组成的第二堵人墙,人墙的后方,有持有近乎三米长战矛的士兵掩护刀盾手拼杀。 更让张纯军绝望的是,他们在面对这些的时候,还会有数不清的弩箭十分精准的向自己射击。 虽然经过改制的连弩在威力射程上,都不如弓箭和强弩,但它强在射速高啊,射程不高威力不大,那就把作战场景放在十几二十步这样的中距离上,这就完全可以弥补现有的缺点。 更重要的是,在如今铁制品生产效率极低的时代,连弩拿出来用一打一个准。 每一个百人队配四十名弩兵,放大到数千兵力的大军团,那就是一两千的弩兵,而且这些弩兵不是单独序列,而是混合编入每一个百人队里,这让他们在局部的小战场也能发挥灵活强力的战斗作用。 经过改进的连弩配备有基础的瞄具,十几步的距离几乎是指哪打哪,还能保持高频射击,这让连弩兵在战场上有了强大的作用。 张纯大军冲杀过来,马上面临的就是数不清的弩机射击,十几米的连弩威力绝对不是血肉之躯可以承受,只要吃上一箭,即便还活着也会瞬间丧失战斗力。 如此作战之下,张纯军根本就没办法应对,很快攻势就被压制下去。 而两侧的乌桓突骑也不甘平静,近万的骑兵瞬间出动,几乎围住了黄巾阵地的全部侧后方,然后就开始了蓄力冲击切割边角。 黄巾后方阵地虽然不是甲兵,他们的长矛和连弩却也让骑兵不好受。 但乌桓骑兵毕竟足够多,轮番冲击之下,也确实给黄巾的后方带来巨大压力。 此时整个战场便是黄巾处于优势的一种状态,唯独只有边角的一处阵地在乌桓突骑的猛攻之下慢慢被打散冲垮,已经明显成为了黄巾的一处弱点。 而也就是这个时候,黄巾在后方预备的甲兵和甲骑也就随之而动,向着乌桓骑兵主动发起冲锋。 甲兵也好甲骑也好,都不会惧怕乌桓这种突骑,随着他们加入战场,乌桓骑兵的攻势顿时遭到遏制,自身战阵这个明显的弱点,便也就弥补住了。 “乌桓骑兵好厉害!”惊魂未定的黄龙,看着被后方甲兵赶跑的敌人,颇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与他共同作战的张白骑也同样感觉后怕,刚才若不是等来了支援,自己这里就要被乌桓突骑给打崩了,到时候自己助战只怕是帮了倒忙。 “乌桓骑兵确实厉害,但咱们幽州兄弟们更厉害!” 缓过神来之后,张白骑一看局势稳定住,更是惊叹起来。 只有亲自和乌桓骑兵交过手,才能感受到突骑进攻的那种强大压迫感,那种冲击就如不可阻挡的洪流,让人绝望和无力。 一个乌桓骑兵的冲锋,每与自家兄弟产生交错,那必定会夺走一条生命,他只能看着自家兄弟只能被敌人一个个的冲杀致死,不要说反击了,抵抗都十分困难。 乌桓骑兵已经让他们觉得强无敌了,如今看到幽州兄弟甚至能撵着骑兵跑,这更是让他们震撼。 这一次更加直观的亲身感受,他们对幽州黄巾的实力有了新的认知,以前知道很强,但不知道这么强,有这么强,难怪对乌桓来袭还能那么淡定。 自家兄弟实力强,那当然是值得高兴的事情,黄龙的神情也就跟着亢奋起来:“我们黄巾真的太有实力了,今日与幽州兄弟共同退敌,白骑回去之后,可有得吹嘘了。” 张白骑也只觉完全放心,黄巾这么强了,还能担心没有前途吗? ------------ 第42章 我全都要? 随着大战的持续进行,张纯丘力居终究是坐不住了,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联军根本不是对手,这种时候他们也只能先行下令撤退,至少不能让局面一下崩盘。 而黄巾却也不会这么轻易放过敌军,联军撤退之时,黄巾更是攻势猛烈,打的联军险些崩溃。 但最终联军还是在乌桓突骑的掩护之下成功退回了营地之中,双方第一轮进攻就这么结束,只是这个结果让张纯很不好受。 初次试探进攻,实则已经用了很大力气,但最后却只是己方丢下了一地的尸体,这让他对黄巾的厉害有了新的感受。 张纯心中无限忧虑:“再让许光头这么发展下去,不仅我军以后越来越难以应对,便是这幽州,他只怕也要横着走了。” 丘力居坐在大帐里,郁闷的喝着酒水,闻言只是瞟了张纯一眼,却没有应声,唯有眼睛里闪过的一丝鄙夷十分明显。 这还需要等以后吗,这话说的好像现在你现在就能对付许光头一样。 他越看张纯越觉得废物,虽然带着两万大军,却根本发挥不出多大作用,这仗还能不能打完全就是看乌桓骑兵的发挥,感觉就像是自己带着累赘一般。 当然,这些话丘力居也就是在心里嘀咕一下,虽然张纯像是累赘,但毕竟不真是累赘,少了张纯两万大军,终究是不行。 “今日一战之后,本王觉得与他们在这里纠缠并非智举,我骑兵胜在灵活,岂能全被套在阵地作战,或许该分出骑兵进入敌后,一可阻绝黄巾后勤补给,二可破坏黄巾根基!” 今天打的不舒服,丘力居这酒也喝的没滋没味了,放下酒之后便蹦出这句话来。 能不能打,试探一下心里也就有底了,如今他已然有了答案。 分兵固然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但这也有个前提条件。 说完之后,他便转头看向了张纯和一旁的苏仆延:“本王欲领五千骑进入黄巾后方,但我辽西辽东却也不容有失,那你们就必须要在这里盯住和挡住黄巾主力。” 他话一说完,不论苏仆延还是张纯,都面露难色。 尤其是苏仆延看了对面的张纯一眼,更是嫌弃的摇了摇头:“今日我们全力作战尚且难以应付,如果还要分出五千骑兵,再去面对黄巾只会更加困难,要想拦住他们实在是不易。” 张纯则更加直接:“大王若走,我们肯定是抵挡不住的!” 丘力居只是淡淡道:“不必你们阻挡多久,本王进入黄巾后方之后,他们必定前后难安,他若跟着分兵也不能奈我骑兵如何,他若坐视的话,本王便把他两郡的地盘全部践踏干净,只要断了他们后勤补给,不消十天半月,他们也就撑不住了。” 听闻如此,苏仆延和张纯便也不做声了,而是各自沉吟起来。 他们皆在盘算这十天半月能不能撑得住,虽然想想也知道不太容易,但毕竟也只需要这么点时间就行,至少是存在可行性的。 而且最关键的问题是,他们都十分确定自己似乎拿黄巾没有什么好办法,分兵是唯一能扭转局势的可能了。 许久之后,苏仆延也就咬了咬牙:“半月而已,某拼一拼就是了,说什么也守下来!” 见苏仆延都一口应下,张纯也只能无奈点头,实际上他现在并没有什么决定权。 此事商定之后,到第二日,联军便开始了行动,丘力居便带着五千骑大摇大摆的进入到右北平之中,完全没有掩饰的意思,因为根本掩饰不住,而且他要的就是让黄巾看的清清楚楚。 在这样的场景下,骑兵的优势一下就显现出来,凭借着机动性,黄巾根本没有任何办法可以干涉丘力居的行动。 “敌军还真的分兵了!” 黄巾营地的望楼上,张白骑放下眼前的木筒望远镜,眉头微微皱起,略微有些担心。 同在望楼的其他几人,也都是举着望远镜在观察情况。 自烧制玻璃的工艺越发成熟之后,相应的应用也就慢慢开发出来,除了科研意义重大的显微镜,更加基础的应用便是单纯做玻璃器皿了,而望远镜自然而然也就应运而生,并立刻成为军事利器。 如今的望远镜俨然已经成为相应职位和兵种的制式配备装备。黄巾高层军官和军中的斥候探子基本上人人都有配备。 通过望远镜,可以清晰看到几里之外乌桓骑兵的动向。 直到视野之中只剩下敌军尾部的尘土时候,众人这才纷纷放下望远镜。 张白骑这时候看到,不管是许辰这个教主,还是王当这个将领,虽然神情比较严肃,但完全没有慌乱之色。 他当然也知道为什么不慌,因为黄巾对此早有预案。 黄巾在战前的会议早就对各种情况有过分析研判,不仅考虑到了敌军分兵的可能,还考虑的更加长远,对分兵之后有可能的各种情况,都做过相应的预案。 这也正是张白骑来到这里对幽州兄弟们十分服气的一点,他算是见识到了正经打仗该是什么模样,相比较之下以前的黄巾只能说是野路子的野路子。 甚至于,如今的黄巾已经开始就自己的实践经验,开始对军事构建理论体系,而这些理论,也会成为后来者乃至他们自己的教材,往后黄巾军的品级考核,也就要考这些专业性的东西了。 这次战争张白骑和黄龙全程经历,自然也感受到其中的厉害。 就如现在,不仅许辰和王当不慌,就连张白骑和黄龙也同样比较淡定,虽然有些担忧,但那也只是本能的一种情绪而已。 因为他们知晓黄巾所有计划,黄巾早有准备,乌桓人这次分兵,未必会有多么好的效果。 王当冷哼一声:“且让它去,进去容易,某倒要看他们能不能回来!” 许辰点了点头:“就看后方能不能按照计划完成任务,若是他们能够吃住这支骑兵,那咱们正面破敌只是时间问题,若是后方出了问题,那我大军也只能暂且收缩回援了。” 把问题完全交给后方,其实是风险极大的事情,但这也是无奈之举,黄巾再厉害,没有马就是跑不过人家。 许辰重新举起望远镜,只不过这一次看向的,却是联军留下的主力阵地了:“这支骑兵交给后方就行,我们该做的是,尽快突破敌军的防线!” 众人闻言都是了然,如今这种局面已经相对复杂,后方前方的不同结果,都会相互影响,从而决定整个战争的胜负。 王当则是一声冷哼:“他们倒是胆大,就算是他们全部兵力都很难挡住咱们,现在分兵那更是不经打,我倒要看看他们哪儿来的自信!” 许辰观察了一阵,张纯已经开始加紧加强营寨,俨然一副要死守的模样。 不过仅仅这样就想顶住黄巾的进攻,他觉得对方还是太小看黄巾了。 他再度放下望远镜,只道:“贪心是个坏习惯,我全都要,弄不好就变成我全都丢了。” 王当哈哈一笑:“教主,下令进攻吧,等他们阵地丢了之后,某看那些骑兵还能不能坐得住,到时候便是形势逆转,攻守易形!” 许辰笑道:“甚好,王帅便率军进攻吧,本座静待佳音。” 军令下达,很快王当便走下望楼开始调兵遣将,现在正是争抢时间的时候,越快拿下敌军阵地,黄巾的战略空间就越大,王当是一刻都等不及。 “兄弟们,敌人的骑兵要在我们后方烧杀抢掠,咱们两只脚拿他们没有办法,现在能做的就是击溃前方的敌军阵地,越早拿下,咱们就能越早回援,拿起伱们的枪和弩,随本帅出击!” “替天行道,踏碎敌营!” 大军集结完毕,密密麻麻的军队阵列顿时就透出一股强烈的肃杀气息,荒原的烈烈冷风,也熄灭不了他们蓬勃喷发的激荡血气。 王当高声怒吼,大军也就齐声回应,那万众一心的群体呼啸震撼天地,似乎要贯穿苍穹一般。 大军开始进发,地面也因为他们相同频率的有力步伐而产生有节奏的震动。 张纯苏仆延看到这样强盛的气势,俱是心情沉重,今天的黄巾看起来,比昨天要可怕的多。 他们却不知道,丘力居的分兵,不仅没有让黄巾为之焦躁惊惧,反而让他们战意更加浓烈。 黄巾军是一个凝聚的整体,许辰王当做出的顶层决策,除了一些需要保密的信息,都会完全贯彻到每一个士兵的意志里。 现在黄巾每一个人都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踏碎敌营,回援家园! 而这种强烈战意带来的气势,更让张纯苏仆延深深为之忧虑。 半个月的时间,真的能守住吗. 现在已经容不得他们思索了,因为黄巾军团已经如同洪水倾覆般汹涌而来。 这一进攻,便是大军压上,王当只留三千中军在己方阵地守备,其余一万两千大军便气势汹汹的往敌阵进发。 这一万两千大军,迅速对整个敌军营寨形成合围,强大的进攻压力,瞬间逼向整个敌营。 ------------ 第43章 可恶的汉人 右北平的乡野村庄,再不复平日里的安宁平静,在附近的一处高山山顶上,一个年轻人爬在树木高处往东边眺望,他正是如今右北平在基层的联防机制里的观察哨,是机制里最重要的警戒环节。 自战事开启之后,黄巾后方就已经开始做出相应的措施,联防机制自然也就开始运转起来。 这年轻的观察哨已经在这里安静的待了三四天的时间,虽然这个事情十分枯燥乏味,但是他却不敢放松,因为自己这里是最重要的一环。 而且联防在这里安排的观察哨还不仅仅只是他一个人,每一个村基本都会派出两个人同时警戒,这样即便其中一个出现什么意外,另外一个也能继续发挥职能。 这时,年轻的观察哨正在默默啃着干粮,这干粮是用那改进之后磨出的面粉做出,通过烤制做成一张张巨大的烤饼,不仅易于保存,而且也不难吃,警戒的时候背上来一些,足够自己撑很久。 不过他还没有啃上几口,嘴巴就一下停住,看着远处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 只看到遥远的天空,忽的冒出一道狼烟。 没有任何犹豫,他把手里的烤饼往怀里一塞,一下翻身下树,就开始往山下的村庄狂奔而去,他知道,狼烟就是敌人出现的信号,这是其他地方在对周边进行示警。 时隔大半年,乌桓人又来了 能被挑选作为哨子的年轻人,手脚自是灵活的,一路躲避灌木扒开树丛,就如同一只于山林穿梭的猴子一样,只不过小半个时辰而已,他就已经气喘吁吁的跑回了村里。 这个时候,另外的一个哨子也将将回来,两人相视一眼,便在村头大喊起来。 “起狼烟了,乌桓人来了,咱们要跑了!” 巨大的叫喊声,一下惊动了附近的乡亲们,他们先是愣住,随后就是不知所措,最后就变成了慌张和恐惧。 毕竟就在大半年前,乌桓人就已经给右北平带来一场浩劫,这些幸存的百姓,对此还记忆犹新。 孱弱的绵羊们,无法忘记恶狼的凶残。 只不过他们的恐惧惊慌并没有持续太久,本村的什长第一时间赶到了这里,当人们看到什长头上系着的那条黄色头巾,莫名的就安定下来。 “乡亲们不用怕,狼烟在远处发来,乌桓人来不了那么快,咱们提前走就行了,就按照我们平时演习的那样,各家立即回去收拾粮食家禽畜生,按照预定的路线往山上撤离。” 时间紧急,黄巾什长一点时间都不耽搁,手里敲着一张铜锣,哐哐哐的巨大声一下就让所有乡亲回过神来。 “乡亲们行动要快,慢一步可能就会被乌桓人追上,半个时辰后,各家各户都要在村头集合出发。 还有,这个时候不要惦记家里那点瓶瓶罐罐,只把最重要的粮食背上就行.” 什长就在村里前后奔走,不断提醒乡亲们加快速度注意方法,而乡亲们虽然在最初的时候显得惊慌和手忙脚乱,但很快也就进入到状态之中,家里的重要东西迅速的被收拾好,然后就往村头集合。 这种关头,其他东西都不重要了,家家户户都推着单轮木车,一车车的运送粮食,家里有家禽的,养了彘养了牛的,也都或者绑着或者赶着一起走,不多久村头就挤满了人和物资。 经历过上次乌桓人的洗劫,如今的乡亲们都明白只有人活着才是最重要的,也顾不上其他的东西了。 不过想来各家留下的一些瓶瓶罐罐,乌桓人也看不上,真正有价值的东西永远都是粮食布匹盐糖铁器这些硬通货。 百姓们动作确实很快,这得益于平时黄巾就会带村民们进行联防演练,大家都知道这种关头什么该带,什么不该带,也知道怎么整理东西效率更高,路线也都十分熟悉,一切轻车熟路。 半个时辰足够他们把捉襟见肘的财产收拾好,然后或推着独轮车,或者扛着大包小包,就在什长的率领之下,往山里跑去。 山路并不好走,但是黄巾们早就有相应的准备,不仅对山路进行了一定修整,而且在山林深处也早早建了一些临时的安置点,周边的村子都可以聚集在一起暂且躲避祸乱。 有预防机制和日常演练的好处就在于,普通百姓对这种事情可以有充分的准备,只要携带的物资足够多,他们极限情况下甚至可以在林子里生活数月乃至半年之久,甚至日常还能从事一些简单的生产活动。 距离城池较远的地方莫不是如此动静,而距离城池近的乡村就更加简单,只要看到狼烟示警,则可以在组织之下快速往城里转移,依托城池的防御,一样能相对安全。 黄巾垂直高效的组织体系优势,在这时候展现的淋漓尽致。 村民们进入山林之后,不过一个多时辰,乡村道路的远处,就出现了一阵马蹄奔腾的声音,一支两三百人的乌桓骑兵小队,一下闯入进来。 在几个月之前,这样的景象曾经就出现过,那时候右北平各个乡村的百姓,莫不是惊慌奔逃。 但这一次乌桓人来了之后,迎接他们的只有一片寂静。 这乌桓小队进入之后,众人纷纷下马,其中的带队的头目看了一下村里的情况,这里地面上是一片脚印和各种车辙,还有不少洒落在地上的粮食,又或者是被丢弃下来的被褥。 这让乌桓头目的脸色一下阴沉下来,因为他不是第一次看到这种情况了,沿途走来所见的村庄,莫不是如此状况。 而这样的场面,也意味着村民们已经带着所有粮食和重要财产跑了。 “马上给我搜查,看他们跑去哪里了,这次说什么也要找到他们!” 小头目咬牙切齿,心里只觉得这些汉人奸诈可恶,居然不乖乖在这里等着自己,你们带着财产跑了,那老子吃什么玩什么! 随着他一声令下,数百乌桓人立即四处散开开始搜查汉民踪迹,而很快他们也有了线索。 村民们这样的群体紧急行动,根本没办法也没有时间去遮掩痕迹,乌桓人只需要跟着他们的脚印和车辙,很轻易就能找到方向。 只不过当头目率领手下走了一段距离追去之后,最终只在一处山脚下停下脚步来。 山脚之下有许多丢弃一旁的木车,这并不难理解,车子没法上山,到了这里汉人们自然要开始靠背把物资带上山去。 要追上去吗? 头目咬了咬牙,几乎就要下决心去追了。 但最后他还是强行忍住了。 虽然他知道只要追肯定能追得上,但就算追上了,那乌桓自己也要置身险境。 乌桓人的强大是因为他们和各自的战马是一个整体,如果没有了马,他们比一般的官兵也强不到哪里去。 汉人的车上不了山,可自己的马也一样上不了山。 “咱们这一趟什么也没有抢到,干脆就上山一回,汉人背着物资根本走不快,我们必定可以得手!” “不行,汉人在右北平做了军事布置,大王主力不正是被牵制住了,那谁知他们会不会在这里也设下伏兵,我们上山容易,下山就未必简单了!” 听到手下的建议,头目坚定的否决,乌桓勇士绝不能和战马分开! 只不过这样的话,这也意味着他们这次行动又是无功而返了,这显然是他们不能接受的事情。 “继续换地方,我就不信一次也捉不住他们!”头目脸色阴冷,又是吩咐一句:“另外还要盯着那些放狼烟的地方,一旦出现就立即前往扑灭!” 众人都是应是,纷纷上马准备前往下一处地方。 虽然如此,头目自己也知道扑灭狼烟其实没有意义,因为这玩意儿就是点把火的事情,根本阻止不了。 想了想,他便恨恨的说了一句话:“咱们不好过,那也不能让汉人们好过了,此后行路,凡有农田皆要践踏而过,明白吗!” 此言一出,众人更是愿意,他们却也一样恨极了那些不乖乖来送死的汉人。 很快,乌桓骑兵便一路疾蹄远去。 远处山上,趴在地上的李正,这才收起眼前的望远镜。 目送乌桓人远去,他不仅没有高兴,反而觉得遗憾。 “算这这些家伙机灵,他们若真敢上山的话,今日定要让他们交代在这里!” “确实可惜,这些乌桓人甚是可恶,有机会能给之前受难的乡亲们报仇那说什么也不能放过,只不过他们不上山,那咱们也没辙。” 与李正说话的,正是这里的一支不到百人的小队,这则是乡村联防机制的武力存在了。 一个军屯这样的小队可以达到四五个,一旦敌人入侵他们就分散在各个地方护卫村民,有特殊情况也可以集结起来应对。 刚刚那乌桓头目还真不是过分谨慎,他若真是一拍脑门上山的话,今日他们就真得交代在这里了。 “这边该是没什么大问题了,接下来咱们就该继续另外的任务了!”李正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对身边的小队长如是说道。 ------------ 第44章 为我教兴,身死不惜! 宽大的道路之上,三千突骑大摇大摆的在各个道路之中辗转奔腾,虽然他们作为骑兵可以凭借机动性到处游走,但是真正进入右北平之后,丘力居却感觉自己过得并不太顺利。 劫掠这种事情一样也要讲求效率,一进来之后,他便分散部分骑兵进入各个方向开始搜刮劫掠,本部只留下三千兵力确保安全。 若是按照以往的经验,不消几日,各个小队就该带着汉人女子和汉人财产回来了。 但这一次,多数小队辛苦搜刮之后,所获寥寥无几,根本等不到乌桓骑兵过去,汉人百姓就都已经跑光了。 如此几日下来,竟是也只抢到一两个没来得及跑的村庄而已。 明明距离上次乌桓劫掠不过大半年的时间而已,怎么汉人们一下就变得这么机灵起来了? 这让丘力居十分烦躁,汉民就像是灵活的兔子一样难抓,这意味着自己对黄巾的后方威胁也变得十分有限起来,如果分兵只是取得这样的效果,那有什么意义? 他现在能想到的破坏行为,也仅仅只有毁坏民房践踏农田这种事情了。 当然这种事情对汉人也不好受,但终究百姓们还活着,粮草物资也都保存着,只要人还能生存下去,那一切总归都能回来。 更让丘力居心烦的是,那些汉人在右北平也布置了四五千的兵力,如今正在追赶自己的步伐。 “大王,那些黄巾如今分成两部追来,似乎要从两个方向夹击咱们!” 丘力居三千骑刚刚停下不久,后方的斥候便追了上来,然后便汇报了一个让丘力居更加烦躁的消息,那些黄巾又是逼了过来。 几千步兵,他当然也不放在眼里,但真要摆开架势和对方作战的话,丘力居却也不愿意。 如今没有时间和这些家伙纠缠,他只想如果右北平也搜刮不到什么,那就干脆再往渔阳郡走,他就不信黄巾治下的所有汉民都能躲起来。 如果和这些黄巾拉扯起来,又不知道要耽误多少时间去了。 而且黄巾的战力,他现在也不敢小觑,如今只不过仗着跑得快,才能不把对方当回事,只要自己不想打,黄巾再怎么追也追不上。 但老被对方这样在屁股后面追,那也如同蚊蝇一样令人厌恶。 “不必管他们,继续往前走便是。”丘力居看了一眼前方道路,便指了过去。 对他来说,大不了就和黄巾去兜圈走,一边走一边在沿途分散搜刮,他们要追就让他们追去。 事实也与丘力居预想的一样,再往后两日,黄巾虽然依旧在奋力追赶,但不管怎么努力,也没办法用两条腿跑赢四条腿。 一路以来,丘力居只要听到黄巾动静,只需要转换道路和方向,轻轻松松就能甩脱对方。 可惜的是,这两日手下的搜刮劫掠成果依然不尽如人意,如此丘力居也就只能把目光看向了渔阳,事已至此他也只能再度率军深入。 然而就在他打定主意的时候,却没有发现,危险已经悄无声息开始向他笼罩。 就在他后方的黄巾追兵之中,临时的营帐里,一行军官正围着一张粗略简易的右北平地图在开展会议。 此时地图上插着几个不同样式的小旗子,分别代表着不同势力和兵力大小,这让整个战场局势一目了然。 “陆营长,连日的追赶,我们总算是把敌军驱赶到了预定的区域,现在就等另一边的好消息了!”看到地图上那个白色的小旗,一个军官忍不住高兴的击节。 而被称作陆营长的陆平,此时同样在注视着这个小旗子。 这白色的旗子代表着的是乌桓骑兵的主力部分,而现在这小旗所处的位置,正是一个相对巨大的瓮壮地形之中,这实则是燕山山脉其中一处大山谷。 这样的地形,正常来说必定是战争要地,如果丘力居够聪明,肯定不会踏入其中。 但是问题就在于这片谷底实在太大,所谓的瓮口也根本就控制不住,如果就这么追击进去,乌桓骑兵只需要一个掉头,随随便便就能走脱。 如此这地形也就没有太多的战术意义,丘力居在黄巾的有意驱赶之下,终是一步走了进去。 陆平眼睛里,同样闪烁起了兴奋的光芒:“乌桓人大半的战力都来自于战马,只要废了他们的战马优势,那他们也没什么可怕的了。” 其他军官闻言,都是放松的笑了起来,这个时候,他们对这一战的结果都已经心里有底了。 可以说,当丘力居踏入其中的时候,这场战争已经胜利了一半。 有人高兴道:“咱们虽然是在后方,却也不好让教主王帅在前线独领风骚,此战若是结束的快,咱们说不定还能反过去支援教主!” 另有人附和:“此战破乌桓,我黄巾在幽州便再无掣肘,往后的世界可谓海阔天空。” 营帐里顿时响起他们一个个的声音,而陆平也是含笑而立,静静看着他们交谈。 要说高兴,在场之人没有比他更加高兴的了,能被教主提拔做了营长,陆平只有无限的感激,他只想尽自己的能力为黄巾的事业贡献力量,当然也需要功劳来提升自己。 自然教并不反感功利,只反感损公利己的功利,每一个教众所求的,应该是个人价值与社会价值的统一,以立功实现人生的价值,这便是坦坦荡荡的事情。 而这次战争最大的功劳,或许就要落在自己的头上。 一旦计划成功,那么黄巾不仅能一举消除乌桓的威胁,而且还能摆脱战马短缺的窘境,这功劳之大,陆平只要想想都觉得心跳加速。 这功劳足以体现我陆平的价值,更是我对组织的贡献,当然,这功劳也不仅仅是自己的,也是整个后方军队集体的。 正在他心里如是想着的时候,营帐忽有人求见,这一下就让所有人都精神一振。 而当李正带着消息入帐行礼之后,所说出来的果然是他们所等候的消息:“陆营长,诸位将军,我们小队已经完成自己的任务,沙河已决,如今已经改道流向预定地区!” “好!”陆平猛地一拍地图,随后他环视众人一眼,沉声说道:“诸君,今日过后我黄巾便是鸟上青天,鱼入大海,再也不受羁绊了,就让我等为黄巾大业奠定基石吧!” 众人齐齐肃立行礼,轰然道:“为我教兴,身死不惜!” 陆平哈哈一笑,猛地往前一挥手:“出击,随我擒了敌酋献于教主!” 很快,黄巾的大军就开始集结,浩浩荡荡的往前方进发,他们所去的方向,正是那巨大盆地。 而当他们逐渐临近这里的时候,已经看到决堤的河水在荒野往低处的地势开始流淌。 沙河只不过是右北平一条小河,即便决堤,水量也并不大,也只够将将浸没一小片区域,完全不足以形成洪涝。 但这样的效果,已经足够了,若真是要造成洪灾,他们反而不会这么做。 此时河水流动已经渐渐稳定,他们走入其中,也不过小腿一半的高度,秋日河水冰凉,他们也只能适应之后缓慢往前行军。 只不过这样淌水和泥泞的路况下行走,对他们来说实在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 但人走着很困难,马走的话,也好过不到哪里去。 黄巾的决堤点十分精准,河水四处蔓延,很快向着巨大盆地涌去,不到一个多时辰,就已经可以看到整个盆地的宽大入口已经变成如同沼泽的状况。 而且河水还依然在往前蔓延,一直往前延伸了十多里路,丝毫不见停止的架势。 这样的动静,也终于是引起了丘力居的注意。 “禀告大王,我军后路已被河水阻绝,黄巾也正淌水而来!”乌桓斥候一路骑马狂奔,一到丘力居面前,便是慌慌张张说明了情况。 “什么!”听闻此言,丘力居脸色大变,但很快他就意识到发生什么了:“黄巾决堤了!” 这种情况,根本不需要再做它想,丘力居立即怒声下达命令:“全军立即集结撤走,快,快,快!” 连说三个快字,每说一个,丘力居脸色都要白一分。 连丘力居都如此惊恐慌乱,其他的乌桓士兵更不用说了,他们手忙脚乱的集结起来,便一刻不停地往此盆地出口奔去。 果然,当他们一路疾驰数里路的时候,便看到前方尽是一片泽国,大军也就随之停下了脚步。 看到这样的情况,丘力居第一时间是猛地松了一口气。 他还以为自己要面对的是洪水,但若只是这种程度的,那就没什么好怕的了,这一瞬间,他颇有种天不亡我的感觉。 “哈哈哈哈,黄巾就这点本事也想打败本王,不够,不够啊!”丘力居放声大笑,随后以马鞭往前一指:“全部人,随本王冲出此地!” 乌桓大军随之而动,便淌着水往前行进而去,刚开始的时候,一切还都十分正常。 直到如此行进一两里路之后,丘力居就再也高兴不起来了,脸色一下阴沉下去。 他发现己方的战马多半都已经不堪重负,行走越发的吃力起来。 更不妙的是,他往前一看,前方道路不仅泥泞更甚,而且根本就看不到头。 好像有些不对…… ------------ 第45章 乌桓亡了 盆地地势本身就相对较低,放眼看去前方道路无不是泥泞淌水,这个时候退后也没有用,不需要多久后方也一样会被水势蔓延。 而行军一阵的丘力居,很快也就意识到真正的问题所在。 眼前的局面虽然不像洪水那么直接的破坏,但是却改变了战场环境,而现在的环境,显然不适合骑兵作战,如果骑兵的优势无法发挥出来,乌桓人还能靠什么和敌人交战? 丘力居在行军之中,很明显感受到自身胯下战马步伐越来越慢,鼻腔也呼噜噜喘着粗气。 游牧族群生长在马背之上,这也让他们和各自的战马心意相通,战马如今的那种疲惫和难受,丘力居完全感同身受。 “全都停下,立即寻找高处暂且休息!” 随着一声令下,手下骑兵莫不是往左右开始寻找合适的立足之地,不过数千骑兵还是太过拥挤,不论怎么看也没有足够他们栖身的地方。 丘力居心中一片阴霾,虽然战马可以淌水也可以走泥泞,但很容易失蹄,并且马匹的体力消耗也会成倍增加,就算能走也走不快,骑兵失去了速度,最大的优势就荡然无存了。 现在他担心的是黄巾接下来的行动,既然对方决了河,那么后面必定有相应的行动。 等黄巾来了后,这断了马腿的骑兵,还能打得过吗 丘力居的担忧,很快就成了现实,他们不过刚刚停下一刻钟不到,就看到远处黑压压的军阵,已经淌着水逼近过来。 瞬间,所有的乌桓骑兵,全都翻身上马,虽然马匹还没怎么休息好,但这个时候他们也顾不上了。 “所有人,准备突围!” 丘力居奋声大吼,他知道这一次不得不和黄巾拼命了,这个关头他心里最大的感受不是恐惧,而是后悔。 他只后悔当初面对黄巾追击的时候,没有选择去正面攻击。 如今不得不打了,但己方已经失去了最大的倚仗。 黄巾的军阵移动缓慢而平稳,以一个相对均匀的速度前压而来,而随着他们越来越近,步兵的阵型也缓慢散开,近五千人最后结成了一个前后交错的长阵,几乎封堵了所有的出路。 丘力居心情愈发低沉,黄巾的将领判断十分精准,在骑兵无法形成冲击的时候,长阵防御薄弱的缺陷也就不那么重要了,因为乌桓骑兵现在根本就冲锋不起来。 “全军都有,集中兵力,从敌阵右侧突围,所有人都要给本王拼命,若是冲不出去,这里就是我军灭亡之地!” 丘力居深吸一口气,便率先往黄巾阵地冲去。 黄巾摆明了架势要把乌桓骑兵包圆了,那丘力居最好的选择就是把所有的力量集中起来,破其一个地点,于是他选择了攻打右侧,这样可以减少许多压力。 乌桓骑兵便乌泱泱的随着丘力居往前冲去,每个士兵都知道自己这一战的困难。 当他们试图如往常一样纵情狂奔的时候,却发现战马的脚步如同被什么东西拉住一样完全使不上劲,纵然拼了老命驱策,也只能缓慢的行进。 虽然脚下的水并不算深,泥泞也没有到完全走不了的地步,但这也足以卸去马匹大部分的力量。 虽然黄巾的步兵阵地同样走不动路,但步兵军团打阵地战对速度并没有太大的要求,这对他们的战斗能力影响极其有限,而骑兵没了速度,却等同于废了。 黄巾军阵随着乌桓骑兵的突围方向开始进行相应的调动,左侧的士兵更多往右侧移动,缓解己方的防守压力。 他们的局部阵型,全都是前后交错的三角阵,当乌桓骑兵冲入之后,瞬间要遭受到黄巾三个方向的包围夹击。 如果是以往,这种防守力度,根本不可能挡得住骑兵的冲击。 但这一次,乌桓骑兵却像是三天没吃饭一样,冲击力度显得十分无力。 他们没了速度的支撑,来到黄巾面前的时候,就成了真正意义上骑在马上的步兵了。 乌桓骑兵的强项,是与战马融为一体,在战场上高速机动,寻找敌人的弱点进行攻击。 他们可以熟练的操控战马躲避敌军的反击,并且能用自己的骑矛精准的刺杀敌人。 但现在没有了速度优势,他们一下就变得笨拙起来,他们再也不能瞬间脱离复杂的战场,一旦被黄巾陷住,慢慢就会被绞杀干净。 虽然他们坐在马上,左右挥舞手里的骑矛,但左右前方都是黄巾的长矛和弩箭,以前他们不放在眼里的步兵军阵,这时候就如同一道死亡之墙,完全阻断了他们的生路。 丘力居率领勇士当先厮杀,但黄巾展现出足够优秀的素养,拼杀之中依然保持着稳固的阵型,不管乌桓怎么努力,最终也无法撼动丝毫。 一个个的乌桓勇士,便在冷酷的黄巾军团之下,被一一绞杀。 看到自家勇士这么被杀死,丘力居眼睛一片赤红,手下的每一个勇士都是部落的最重要的财富,如今却像被屠犬一样死去,这是他无法接受的事情。 但是现实就是如此的残酷,当战场不适宜作战的时候,硬着头皮作战就只能是如此下场。 真的在固定区域进行肉搏,骑在跑不动的马上完全不能给骑兵带去正向作用,只会让他们更加笨拙和掣肘。 “所有人都下马作战,冲开阵型,咱们就能逃了!” 丘力居终于发现问题所在,虽然这个命令让他如吃屎一样难受,但他不得不做出放弃战马的选择,在这样的作战场景下,站在地面上的黄巾才是更加灵活的一方。 可是,从来就与战马共生的乌桓勇士,一旦放弃了战马,他们还能有多少战斗力呢。 虽然乌桓骑兵们听从命令纷纷下马作战,但他们并不善于地面阵型,也从来没有过相应的训练,更不知道地面作战应该如何相互配合进攻防守。 他们是马上的王者,但在地面上,他们只不过是阑珊学步的孩童而已。 黄巾紧密的阵型让他们感受到了步兵军团的恐怖,不同兵种的彼此配合,很好的消除了彼此的弱点。 每个乌桓勇士的脸上,永远都是数只长矛刺来,永远都有圆盾挡在前方,也永远都有不知道多少弩箭咻咻咻咻的乱窜。 虽然双方总体兵力相差并不是很大,但是他们却感受到成倍的压力。 乌桓骑兵下马作战之后,战争很快就演变成一面倒的局势,黄巾越战越勇,整个军阵已经对乌桓形成了包围之势,胜负已经渐渐分明。 丘力居左右厮杀之时,已经感觉到大势将去,神色不禁变得绝望起来。 他知道乌桓骑兵不擅长步战,但他也没有选择,骑兵冲不动的话那就只是敌人的活靶子,如果不下马只会崩的更快,说到底是局势如此,不管自己怎么努力,也没办法再挽回局势。 一直到黄巾军阵完成了整个合围,胜负终于是彻底有了定论。 不知道多少乌桓人丧失了战斗意志,各自丢弃兵器投降,就连丘力居也是为之动摇。 身为高傲的乌桓大王,投降这个词从来不曾在他人生的字典里出现过,只有大汉帝国,才能让自己稍稍臣服。 但要自己在黄巾贼面前屈膝乞活,他的自尊心做不到。 战场的局势慢慢停息下来,一切已经尘埃落定,极少数还在顽抗的乌桓人,也被黄巾一一肃清。 丘力居举起了手里的刀,就要往自己的脖颈上划,但当冰冷的刀锋触及皮肤的时候,他全身的寒毛都瞬间竖起,一种强烈的死亡感出现在他的心里,然后在求生意志的支配之下,他下意识丢掉了手里的刀。 他楞了楞,这个时候才意识到,在生命面前,所谓的自尊简直不值一提。 原来,自己也怕死 他颓然的跪倒在地上,而他这么一跪,也就意味着乌桓部族的未来彻底断送出去, 他就这么一动不动,已然是一副心灰意冷的模样。 直到一阵哗哗的水流声音响起,他才抬头往前看去,却是一个年轻的黄巾将领走到了他的面前。 陆平走过来,只是淡淡的宣布他的命运:“丘力居,你被俘虏了。” “俘虏”两个字,在丘力居眼里格外刺耳,但此时他也只有满心的无奈。 他看着对方,有些忐忑的问道:“你们要杀我吗?” 闻言,陆平只是摇了摇头:“如果你真的该死,那么杀伱的不是我们,而是你自己。” 丘力居眼睛一阵迷茫:“什么意思。” 陆平再道:“我黄巾对待俘虏,自会清查过往经历,有罪者自以教法论处,无罪者自以一般俘虏处置,该死则死,该罚则罚,所以能决定你命运的,只是你自己而已。” 说到这里,陆平顿了顿,再看了他一眼后,又道:“当然,阁下能活着的希望几乎没有,乌桓骑兵对诸多百姓犯下的累累罪行,大头都要算在阁下手里。” 丘力居脸色一阵发白,眼睛里更莫名出现恐惧,他张了张嘴,最后只是勉强笑了笑:“我我可以臣服教主大人的,我可以带着所有乌桓勇士为教主大人驱策战斗,只要留我性命” 陆平一挥手,左右黄巾便开始绑缚丘力居,虽然他并没有回应丘力居的请求,但这态度已经不言而喻。 丘力居脸上更是一片灰暗,眼神也开始挣扎起来,他在想自己的姿态是不是不够卑微,或许再卑微一些,黄巾就能怜悯自己了。 然而陆平接下来的话,一下就打破了他心中的幻想。 陆平最后看了一眼他,只道:“我黄巾自会解放乌桓部族,并不需要你这个多余的存在。” ------------ 第46章 乘胜追击 黄巾后方取得胜利,而远在辽西战场的主力,同样也不甘示弱,联军坚守半月的目标注定只是妄想,他们小看了黄巾,更加高估了自己。 正面战场不过六七日的时间而已,黄巾便以强力的攻势一举攻破联军大营。 几日以来,黄巾每次发起攻击,都让联军上下心惊胆战,他们若非依靠营寨的防守优势,只怕早就被黄巾横推了。 联军营寨多以土木垒砌,外围更是留下挖土的高深壕沟,于是营寨外墙的相对高度可以达到三米来高。 营寨内部的士兵兵力充足据墙而守,按理来说可以很好的抵御外部的攻势,但面对黄巾的时候,他们完全没有任何安全感存在。 黄巾的步阵配合娴熟,不论是夺墙作战还是冲击营门,都让联军士兵难以招架。 若不是常驻于外围的苏仆延一部骑兵可以持续骚扰威胁黄巾的阵地,从而牵扯了黄巾绝大多数精力,这场战斗甚至都不会等到六七天的时间,就是一天攻下也不是没有可能。 但骑兵可以骚扰游击,却不能决定整体战争的胜利,联军在步卒上的弱势,终究还是付出了代价。 黄巾数日以来不知道多少次冲入敌阵,每次都是被苏仆延的骚扰威胁逼退回去,但黄巾可以失败无数次,联军却只能失败一次。 连续数日的战斗,早就让联军士兵心惊胆战意志消磨,黄巾强悍的战斗力,让他们根本看不到战胜的可能,他们自然而然就会怯战,而这种情绪终于在第七天达到了顶峰。 偏偏这一天黄巾还一改分兵合围的做法,突然变阵猛攻正面营门,这一下就让里面的联军乱了手脚,战争一下就变成了溃败之势,这一次甚至都等不到苏仆延的解围,联军就已经先行崩盘。 巨大的营寨在此前几天,一直是联军士兵们防守的倚仗,但现在俨然变成他们的牢笼。 但即便没有营寨,已经溃败的大军也根本没可能再度组织起来进行突围或者抵抗,黄巾的军阵就这么以冷静和强大的姿态冲入其中对敌军进行绞杀。 战场之上不容留情,不愿投降的人黄巾也只能以敌人的态度面对,手下更不会有丝毫怜悯。 他们就像是一个巨大的铁锤,一下把联军砸得崩溃碎裂,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无数的联军士兵纷纷扔下了手里的兵器,跪地投降起来。 一切已经尘埃落定,外围由苏仆延率领的数千骑兵,只能眼睁睁看着黄巾大军践踏营寨。 “完了,全完了,张纯这个废物根本就指望不上.”苏仆延面沉如水,此时只能发泄式的骂了张纯一句。 他知道正面战场输了,那么整个局势就都没法挽救了。 黄巾取胜之后,必会回援后方,那时候丘力居也不得不撤退,那么这次乌桓出兵也就等于什么东西都没有捞到。 “咱们先撤回去,大王看到黄巾回援,自会撤退,以骑兵优势,黄巾奈何他不得!” 咬了咬牙之后,苏仆延只能不甘心的下令撤退,正面大败,那么现在反而是自己要考虑回去防备黄巾攻打乌桓部族,如今可真是攻守易形了。 至于丘力居,他倒是根本不担心,毕竟骑兵四条腿怎么都能跑,黄巾虽然厉害,那也只能干看着。 就这样,在战争完全结束,黄巾教主许辰在田石头的护卫之下踏入敌营的时候,远处徘徊的乌桓骑兵终于是陆续撤走。 黄巾也松了一口气,毕竟这些天乌桓骑兵确实给己方带来了很大的麻烦,如今终于是不必再担心了。 此时联军营寨里已经开始收拾战场,数不清的俘虏都在黄巾的安排下,被一一集中到一处平坦的空地接受看管。 不久之后,他们就会接受黄巾的思想改造,然后被放回去回归普通生活之中。 如今的黄巾并不是当初缺少兵员的窘境,而且也不会这么随便接受素质良莠不齐的联军,让这些俘虏回去进行工业或者农业生产,才是最好的选择。 双方伤兵,也都在接受黄巾军医的紧急治疗,死去的尸体也被一一收敛。 一切事情都井然有序,不久前还一片狼藉的战场,现在已经开始变得简明起来,所有的一切都被安排的明明白白,所有人也都有自己的命运,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张纯。 许辰进入营地不久,王当便带着几个黄巾士兵哈哈大笑的走了过来,那几个士兵手里提着的,正是张纯。 此时的张纯披头散发,衣服也脏污不堪,再也看不到当初士族中人的体面。 啪的一下,张纯就被扔在地上,他奋力想要站起来,但王当一脚踢去,就再度让他吃了一嘴土,这一次他终于是学乖了,干脆就盘坐于地上,闭上眼睛一副两耳不闻的模样。 “怎么不乞降,说不定本座就放过你了呢?”许辰挑了挑眉,笑道。 “你是什么东西,也配让某乞求?” 张纯这才看了过去,但看了一眼之后,也只是冷笑一声:“我士族中人便是落难,那也不是你这种泥腿子可以羞辱的,要杀便杀,要剐便剐。” 在他身后的王当顿时不爽了,一脚把张纯的头颅踩进土里,然后一口唾沫砸在他的脸上。 这种羞辱顿时让张纯红了眼,就开始奋力挣扎起来,但王当的腿就如同生了根一动不动,好半天之后张纯才颓然放弃。 王当鄙夷道:“某就见不得伱们这些贱胚高高在上的模样,不就是知道我黄巾的做风不会饶了你吗,在这儿装什么硬气,给某老实点,不然死之前有你的苦头吃!” 张纯冷哼一声,根本就不做声。 许辰并没有打算把时间浪费在张纯身上,这种家伙到时候清算罪行也就是了,用不着多花心思,便也只是摆摆手,就让黄巾押了下去。 只不过他想到自己这样也算是为大汉除了一个反贼,也不知道刘宏老儿会不会感谢自己。 “不知后方情况如何,如今正面战场取胜,我们还是及早.” 许辰正要下命令回援后方,却听得远处一个拖得老长的声音,却是有后方的急报传过来,这让许辰王当都是心里沉。 难道后方出了什么意外? 不过很快,他们就放下心来了,因为来的却是一个好的不能再好的消息。 “禀告教主,我军在陆营长的率领之下,成功在沙河谷地以水攻破敌,此战俘虏敌军无数,敌酋丘力居也同被擒下,更缴获战马四五千匹! 陆营长安置俘虏后,便第一时间往前线支援而来,预计再有两日就该抵达!”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随后狂喜,这个消息给他们的惊喜甚至比自己打破敌军主力营地还要大。 别说王当田石头他们喜形于色,就连许辰都忍不住击节赞叹。 “陆平没有让本座失望,这一战打的漂亮,此后我军再也不缺战马了!” 这个消息里,乌桓俘虏不重要,甚至丘力居被俘虏也不重要,最重要的就是那四五千匹战马,这意味着黄巾最大的痛处,如今终于可以弥补了。 其余众人也是如此,只要一想到以后黄巾也能组建数千骑兵,他们就乐的合不拢嘴。 “陆平这小子是个人才,不枉教主栽培,此战他当居首功!”王当哈哈大笑起来。 这个好消息,一下就让营地里充满了快活的气息,如今不仅正面战场大胜,就连后方也是传来捷报,那是怎么样高兴都不过分。 这一下,许辰也不用想着回援后方了,既然仗已经打成这样的结果,他立马就萌生了另外的想法。 他只略作思索,便出声说道:“丘力居部尽被我军所破,此时便是乌桓最为虚弱的时候,本座意乘胜追击扩大战果!” 王当神情一振,也觉得心里痒痒:“教主高见,正当如此!” 许辰点头道:“我军后方已无忧虑,大军立做修整,明日便启程东进,彻底平了乌桓部族拿下辽西辽东,另遣人通知陆平,让他一路尾随跟进不必停留!” 这个命令下达之后,所有人都是心情振奋,他们都知道,从现在开始,黄巾的扩张步伐便要开始了。 虽然彻底吃下辽西辽东肯定不是短时间可以做到的事情,但已经未来可期。 正是应了陆平的那句判断,此战取胜之后,黄巾便是鱼入大海,鸟上青天,再也不受羁绊。 看着这里一片火热的气氛,旁边的张白骑和黄龙便是忍不住心声感叹,谁能想到此前不声不响的幽州,居然有这么一股黄巾力量。 他们俩被“理想”所打动,虽然最终亲自过来验看真假,但心里其实并不敢抱有太大期望,然而真的来了之后,这里的惊喜却远远超乎了他们的想象。 不知道为什么,以前大贤良师起事之初便是八州共举,那声势吞吐天地,远比幽州这一小股力量要强大的多,但自己却在这到盘踞两郡的小黄巾势力里,感受到大贤良师时也没有过的安心。 自己来对了,这里就是黄巾真正的希望,也只有教主才能继承甚至超越大贤良师的伟大事业! ------------ 第47章 汉人杀来了 “汉人打过来了,快跑啊!” 伴随着一阵急促的马蹄,一个乌桓勇士慌张的从远处骑马奔驰至自家部族,一进来他就极快的翻身下马,随后慌张的往部族中间的一顶大帐跑去。 这句话,让部族中的所有人都是一下愣住,然后他们就开始慌乱起来,整个部族一下乱成一团。 若是以往的时候,部族中的勇士就该各自上马准备抵御外敌,但是就在不久前,部族的首领已经带着大部分的勇士跟随辽西乌桓大王作战去了。 而且这里也不过就是两三千人的小部族,本身的勇士就不算多,现在主力不在,遇到紧急情况完全没有应对的能力。 族群自发开始号召年轻的勇士开始集结,许多十四五岁的乌桓少年,也同样被迫骑上战马,准备要迎接他们人生第一次真正的战斗。 这个时候,没人来得及去想汉人为什么能打过来,更没人敢去想首领为什么没有回来。 但现在即便集结人手,部族也不过就是召集了两三百骑而已,这并不能让部族众人感到任何安心,包括从主帐中走出来的首领之子也是如此。 首领之子走出来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的聚集过去,当首领不在的时候,首领的长子便是整个族群的主心骨。 只不过他虽然意图掌控局面,但看着眼前的三百来年轻勇士,他心里完全没有放心的想法。 因为斥候带来的消息说的明明白白,汉人军队携万余大军而至,再有一个多时辰,就可以抵达这里了。 难道让自己靠这三百骑兵抵御近万的汉人大军? “各户青壮立即集结逃跑,去东边和其他的部族联合起来,只要联合起来赶跑了汉人,那咱们还能夺回部族!” 首领长子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部族必定是带不走了,打也是不可能打的,这种关头只能保住部族现有的一部分青壮战力。 至于部族的老弱妇孺,那就算是舍不得,也只能先放弃。 汉人来了,辽西的各个部族一定会相互联合,只需要五六天的时间,至少能组建起一支全由少年组成的两三千骑,但这也是在透支辽西乌桓的未来。 如果这还不够,那他们只能去投奔辽东的乌桓部族了。 整个部族,都随着他的命令开始动作,少年勇士们依依不舍告别了自家的亲人,便往东方远去。 虽然他们知道,这些妇孺被汉人俘虏之后,下场可能不会太好,就像乌桓人对汉人的残暴一样,汉人一旦有机会手底也不会有多少怜悯。 但这个时候他们顾不得这些,游牧民族从来都是在彼此争斗厮杀中生存下来,他们必须习惯这些。 年轻的乌桓勇士跑了之后,剩下的部族却也不会真的束手待毙,各户牧民家里莫不是号令自家奴隶驱赶牛羊带着财产往东逃难。 而且整个族群逃难的时候分成了七八支队伍,在这种关头分散逃离,也是游牧民族的生存智慧。 而也就在整个族群离开这个定居点不久,远处的荒原天际,便出现了一道黑线,然后黑线就变成了一道黑幕,黑幕之中,一道玄黄的旗帜格外的醒目,那是自然教的旗帜。 “教主,这个部落已经跑光了。”王当看了看远方一片狼藉的定居点,皱了皱眉。 许辰却不以为意:“老弱妇孺带着辎重跑不快,追上不难。” 说到这里,许辰看向了身边的田石头:“你立即率一千轻骑,两千步卒轻装疾行,务必把所有人全都控制下来,待后方大军到了之后,再做处置。” 田石头当即点头领命,就要回头行动。 这时候,张白骑和黄龙相视一眼,默契的往前一步,却也请命起来:“吾等亦愿率军前往,为我教战事平添助力!” 许辰意外的看了他们一眼,但随后也就明白二人心思。 这场战事下来,他们这一千冀州黄巾军基本没帮上什么忙,还差点成了黄巾的破绽,这会儿大概是想检点战功让脸上好看点。 许辰笑道:“两位将军有心,本座自无不许,不过人数过多会拖慢追击速度,两位将军便各领两百兵随军行动。” 虽然兵力少了点,但本身自己就是个添头,他们也没什么不满:“末将遵命!” 许辰左右一看,又把他们拉至一边:“我军军法严明,两位将军要多多约束手下士兵,以免犯了军法届时闹得难看。” 两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教主是担忧冀州黄巾军纪,这才只让带这点兵力。 这时候,他们更加感受到教主心思细腻,既没有拂了自己面子,事情也能安排妥当。 至于自己手下士兵的军纪是个什么情况,他们两人也都心里有数,如果不做约束的话,只怕到时候还真会出现些不好的事情。 收到命令,他们几人各自领兵先行,分数个方向往乌桓族群逃走的方向追击而去,而每一支小队也都是两三百骑兵带着数百步卒,皆是轻装疾行,很快就把黄巾大军甩在身后,然后在远处失去踪影。 逃难的乌桓大队,也确实如同许辰所料,整个行军都十分缓慢,一路走去,各户牧民都是一边跑一边叫喊,场面一片混乱,不知道多少物资遗落,也不知道多少牛羊奔逃。 “你个蠢货还不给我走快点,让汉人追上来了,咱们一个别想好过!” 一辆正在疾驰的马车里,里边的人正不断的催促和怒骂前面赶车的马夫,言语之中那焦急的语气,就像是要喷出火来一样。 虽然前面的马夫已经在拼命加快速度了,但是里面的人依然还觉得不够。 这个时候,他真恨不得这马车能飞起来才好,一旦让汉人把自己俘虏了,那自己就得和这马夫一样,去做别人的奴隶了。 “老爷,已经很快了,再快的话,那就只能把马车里的东西扔掉减轻重量!” 马夫名叫乌力,是一个三十来岁的乌桓汉子,原本是其他乌桓部落的牧民,因为后来部落被吞并,十几岁的时候就成了别人的奴隶,到如今也有十几年时间,他早已经习惯了自己的身份。 他只觉得这个时候哪里还能顾得上财产呢,为了逃命该扔的都得扔了,不然最后也只是便宜了汉人而已。 不过牧民家主回应却是更加暴躁的怒吼:“你是什么东西,我做事还用伱教吗,这些东西哪一个不比你值钱,信不信我先把你踢下去!” 乌力顿时沉默了,只能默默继续赶路,然后忍受着家主喋喋不休的谩骂。 事实上他早就习惯了家主的脾性,这十几年内不知道因为各种事情受过家主多少次的殴打辱骂折磨,这些事情都不需要专门记忆,因为几乎每天都会发生。 虽然这让他觉得十分痛苦,但他也不得不忍受,谁让自己是奴隶呢。 此刻他只希望帮助老爷逃走之后,老爷能看在自己出力的份上,让自己好好吃顿饱饭。 乌力的愿望很美好,但这注定只是幻想,因为后面的汉人很快就追了上来,后方数里的距离已经开始出现汉人的骑兵,这直接就让整个族群都慌了。 一时间,到处都是乌桓人惊恐的叫喊声音。 家家户户,都在飞快的驱赶自家马匹,都在死命的加快速度。 牛羊不要了,瓶瓶罐罐也不要了,铁器也扔了,只要能从汉人手里逃走,这些东西都不重要了。 他们对汉人是恐惧的,这种恐惧绝大多数都来自于汉人可能的报复,所有的乌桓勇士,都是他们这样一个个牧民家庭供养出来的,他们很清楚这些勇士都是怎么对待汉人的。 如今汉人杀回来了,难道不会报复回来? 他们知道自己对汉人做的是什么,他们也恐惧汉人对自己做同样的事情,于是现在汉人的追击,便是他们眼里的灾难和梦魇,只可惜曾经保护他们的乌桓勇士们,如今却不见了踪迹。 所有乌桓人都感觉到背后的危机,每个人都是不要命的奔逃。 乌力也焦急起来,虽然他还想再提速,但是马车里装着的货物实在太多,马根本就跑不动。 “老爷,扔东西吧,再不扔就真的没机会逃了!” 乌力急切的劝说起来,但是回应他的,却是一脚踢过来,他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就觉得身后一股巨力传来,然后自己整个人就不受控制的翻滚下马车,如果不是反应够快,差点就要被车轮碾过了。 在一阵若有若无的怒骂声中,他看着马车渐渐跑远。 身上的痛苦他已经无从感受,这个时候他突然有种极其荒谬的感觉。 老爷最终还是接受了自己的建议开始扔东西了,但扔掉的这个东西就是自己! 跌下马车之后他往前看去,就看到老爷自己开始驾车奔驰,但车厢里那塞满的各种东西,却依然放着好好的。 奴隶就是老爷的私人物品,只要老爷愿意,他甚至可以轻易夺取自己的生命,乌力其实知道自己和老爷家的牛羊没什么本质区别。 但他没想到的是,原来自己在老爷众多财产里边,却是最不值钱的那个,是这个时候唯一可以毫不犹豫被丢弃的一件东西. ------------ 第48章 新的命运 最终的结果是,乌桓人的逃亡变成了徒劳之举,黄巾先行的骑兵小队轻装疾行,很快就追上了逃亡的乌桓群体,面对黄巾冰冷的刀锋威慑,绝望的乌桓人不得不接受了被俘虏的命运。 直到后方的轻装步卒也急行军赶了过来之后,各个地方被追上的乌桓部族才慢慢被集中起来。 东汉时期,辽东辽西偏于苦寒,这里生存的汉民其实很少,更多的便是乌桓这样的游牧民族。 黄巾的军团进入之后,便发现数不清大小不一的乌桓部族,这些部族少则数千甚至数百人,多的可以达到上万人,正是这样零零散散的乌桓部族,最终组成了乌桓突骑这样的军事力量。 只不过如今乌桓的主力战力已经被黄巾彻底瓦解,至少辽西的乌桓人,已经很难获得武力保障了。 战争是在十数日之前打赢的,而现在黄巾只不过是来拿取自己的胜利果实。 辽西的整个乌桓族群足足有十几万的人口,虽然黄巾的行动十分迅速,但是也没办法在第一时间就把全部人口都控制起来。 汉人来了的消息让每个乌桓部族都心惊胆战,他们不得不离开定居点开始迁徙,这也是刻入在游牧居民血脉中的行为模式,每当面临不可阻挡的强敌之时,他们都会往更加安全的地方转移。 这些族群有的往更北的塞外跑去,虽然冬日的北原难以忍受,但没有哪个部族敢把自己的命运交给汉人决定。 而更多的族群,则都是去往了辽东,虽然此前一战丘力居一部骑兵全军覆没,但是苏仆延却还保留着完整的战力,自然可以吸引更多的乌桓族群投奔过去。 以至于最终黄巾花费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最终也只控制住了七八万的人口,其余的乌桓部族几乎全都逃了出去。 但是控制住了人口只是开始,如何对这些人口形成长久的治理,这才是问题所在,如今的黄巾就正在为这个问题而困扰。 一个多月的时间,黄巾暂时掌控住了辽西的局面,便也不必要再维持庞大的军队数量,最后只保留着五千余兵力掌控大局。 也就是在他们将将稳定住辽西的局面时,军营大帐之中,许辰王当陆平等黄巾高层,便就辽西的治理问题开始会议。 “辽西以乌桓人口占多数,我军就算暂时能形成统治,但也很难稳定,除非我军能在这里长期驻有大军,否则我们一走,苏仆延便可趁虚而入重新掌控局面,毕竟他们都是乌桓人,而我们是汉人!” 会议开始之时,陆平很精准的判断了眼下的情况,黄巾要治理这块地方,并不容易。 许辰和王当都是点头起来,十分认可他的判断。 大规模驻军是不可能的,那样只会牵扯黄巾的精力,辽西反而成了黄巾的负累,那这地盘还不如不取。 王当也有些头疼:“难不成咱们还要学大汉朝廷,让他们的大王和首领自治,只要名义上的臣服,可这样也不成啊,乌桓在大汉手下不也是降而复叛,判了又降?” 许辰看了王当一眼,有些满意的点点头,这个糙汉子如今也能思考这些问题,自己的教育成效越来越好了。 他笑道:“还记得本座的那句话吗,每与汉反,事乃可成尔,要安定辽西,由他们族群自治断然不可,必要我黄巾直管。” 王当道:“可这要怎么管,他们乌桓人能安心接受咱汉人的治理?” 许辰沉吟道:“事当然不容易做,但也要做,治理其法与黄巾此前本质相同而已,黄巾要做的是打击牧民老爷解救奴隶,并且宣扬我自然教的理念,用新的叙事代替族群叙事。” 陆平闻言,此时若有所悟,他忽的想起自己怀里新版的自然教教材了。 新版教材,自然经的明世篇有了变化,加入了关于微观世界的研究,而除此之外,学员的课业内容也加入了历史内容。 只有知晓历史,才能知道自己来自哪里,才能知道今天的社会为什么会是这样,也能以历史为鉴,分辨对错。 而在自然教教材的历史叙述中,在族群上则是淡化华夷的区别,而是用更加广泛的概念,把整个东方文明有关的族群完全囊括其中,这便是大华夏史。 “教主是说求同化异?”陆平很快领会到许辰的意思,他也意识到为什么历史教材会用新的叙事了。 许辰赞许的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没错,我们要领导乌桓人去打倒他们的贵族和老爷,要让广大的乌桓奴隶都能堂堂正正做人,要分配他们田地或者牛羊,要让他们知道谁是他们的敌人,谁是他们的同伴。” 经过这么一说,不仅仅是陆平醒悟过来,就连王当也是恍然大悟。 即便是他们,在面对乌桓人的时候,也不知不觉用固有的族群认知去思考问题,而忘了黄巾一直以来都是怎么做的。 如今经过许辰这么一提起,他们才一下清醒。 “当然,最先要做的事情,是先清算乌桓的罪行,我们要厘清乌桓人其中哪些人应该对这些罪行负责,而且我们的审判应该是基于教法的处置,而不是报复和仇杀。” 几人一番讨论,很快便确定了方向性的问题,只不过具体落实肯定不是随随便便的事情。 相比较之下,大汉的羁縻统治虽然不稳定,但确实省事,只不过黄巾注定不能学习大汉的做法。 族群之间的隔阂并不是那么容易消弭,两个族群之间的恩怨更是难以厘清,但不论是基于黄巾要对辽西进行长久治理的需求,还是基于自然教的理念,他们都必须这么做。 只不过黄巾不能把太多精力放在这里,许辰和王当都可能留在这里,黄巾需要在这里安置一位能力足够的人。 许辰的眼睛也就看向了陆平:“此辽西之事,本座意以你统揽,你可有信心做好?” 陆平闻言一愣,随后也就沉吟起来,他并没有大包大揽,而是先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属下需要至少三千兵力在手,另要三百名黄巾作为辽西的屯长什长,以及此次缴获的全部战马,只要有了这些,属下有信心可保辽西安定。” 听到这样的要求,许辰不仅没有不高兴,反而有些欣慰。 能提出这样的要求,说明陆平知道坐镇辽西最重要的是什么。 而陆平说完之后,也是有些担心自己要的东西太多,随后也就解释起来:“有了这些之后,往后辽西便是我军骑兵来源之地,而有了骑兵之后,属下也就不必为辽东苏仆延而掣肘。” 许辰点了点头,便是一口答应下来。 在这里投入三千常备兵力虽然很多,但毕竟可以靠整个辽西养着,这样看的话陆平其实还是比较保守的。 大规模驻军不现实,三千来兵力还算合适。 辽西是天然的马场,更适合大规模培养骑兵,陆平手里又有军队,又可以征召辽西改造之后的乌桓勇士,要为黄巾养一只骑兵来并不会太难。 总而言之,黄巾在辽西的方针便是改造部族,稳定辽西,打造骑兵,东拒苏仆延。 王当此时也大致厘清了思路,不过连他也明白要做好这样的事情并不容易,如果没有足够的能力,只怕很难掌控局面。 不过看着陆平年轻自信的脸庞,他还是点了点头:“你小子是个有能力的,本帅倒是能够放心,记得要给本帅把骑兵养好,不然将来不经打,本帅可要找伱讨要说法。” 陆平哈哈一笑:“王帅放心,属下一定不负重托。” 许辰则是最后嘱咐一句:“本座相信你的能力,但你一定要记住,这一切事情的基础,一定是我们对乌桓部族的改造和解放,如果这个做不好的话,其他的事情就都是空谈。” 陆平顿时神色一肃,然后点头应是。 很快会议就敲定了大体的计划,至于更具体的东西,则需要陆平回头做出相应的报告来,经过许辰批阅和斧正之后,再做落实。 要安定辽西,这其实比经略渔阳和右北平要复杂的多,这也注定这不会是短时间就能完成的事情,对此不管是陆平还是许辰都有足够的心理准备。 “那么,明天通告乌桓诸部观刑,就从审理战犯丘力居开始吧!” 许辰最后说完这句话,便结束了这次的会议,而这也决定了丘力居,以及辽西全部乌桓部族人的命运。 不管是曾经的乌桓贵族老爷,还是曾经的乌桓奴隶,他们的命运都将因为黄巾的到来而发生翻天覆地的转变。 而这些乌桓人,现在完全没有准备好要接受命运的巨变,但随着这一天黄巾把丘力居这个曾经的乌桓大王押解到荒原之上,大势的齿轮就已经开始运转,他们想不接受都不行。 荒原之上大风呼啸,这里熙熙攘攘挤着附近的许多乌桓人。 他们都被黄巾所俘虏,然后接受黄巾的安置,合并成了数个大部族,而距离黄巾军营较近的部族百姓,都被黄巾组织到了荒原上。 他们将在这里见证乌桓的王者接受黄巾教主的审判。 ------------ 第49章仇恨的种子 “经我教审理宣判,辽西乌桓部族首领丘力居策使军队,多番对平民行杀戮、暴凌、抢掠、破坏之举,其为此类罪行组织领导之首恶者,罪不可赦。 另作为乌桓首领,亦犯压迫乌桓部族群体、侵夺奴隶人身生命等基本权利、侵占乌桓部族整体财富之罪行,性质极其恶劣。 今依据我教律令进行处置,剥夺丘力居所属全部财产,施以顶格肉刑,并斩首示众!” 田石头手拿宣判书宣读完毕的时候,在场数千人的乌桓民众莫不是寂静无声,看到曾经丘力居这个大王被黄巾如此当众宣判处刑,他们心里都有一种难言的复杂感觉。 虽然大多数游牧部族都只是本部首领的子民,与丘力居这个所谓大王没有直接统属关系,但他们也都知道上面有丘力居这个大王。 那是自家首领都要臣服的存在,这在以前就是他们不可仰望的人物,是比自家首领还要尊贵的人物。 这样不可仰望的尊贵人物,如今就要这么被轻易处死? 他们心里莫名的有些惶恐。 某种程度上丘力居是他们辽西全部乌桓族群的象征,而这个象征如今坍塌了。 除此之外,他们更对黄巾产生了莫大的畏惧,黄巾能决定丘力居大王的生死,那也能决定他们全部乌桓族群的生死。 很快,行刑便开始了,丘力居浑身的肥肉都开始颤动起来,脸色也如纸张一般苍白,巨大的恐惧蔓延了他整个心神。 他虽然很想挣扎求饶,但是身上被绑缚得根本动弹不得,嘴巴也被捂得严严实实。 到了现在,他已经知道自己既定的命运无法更改,他努力在抑制着自己的恐惧,他不想在自己的子民面前露出丑态,他想让子民们看到,乌桓的王不会屈服于死亡和痛苦。 但是当黄巾的刽子手,拿着银亮的大砍刀还有一套精细的刑具走过来的时候,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反应,泪腺开始疯狂的分泌液体,下体更是开始放松,一股恶臭的味道顿时弥漫开来。 刽子手鄙夷的看了他一眼:“什么狗屁乌桓大王,便是这种货色吗。” 丘力居羞愤欲死,但很快他就顾不上羞耻了,因为刑罚已然开始。 丘力居嘴巴被捂住,只能看到他身体开始扭曲挣扎,发不出一点声音。 巨大的荒原上虽然十分安静,但是旁边观刑的乌桓子民都有种能够听到丘力居惨叫的错觉。 主持这场刑罚的,是坐在一边观刑台的许辰,虽然眼前的惨状触目惊心,但他根本不为所动,这是丘力居应得的下场。 他环视一眼下方围观的乌桓人,从他们的神情里,看到了足够多的畏惧,而这正是他所需求的。 虽然黄巾的方针是致力于消除族群隔阂,但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要想统御辽西七万多族群子民,黄巾得让他们先感受到怕,这才能快速让他们听话。 当然光又怕也不行,那只能加深和激起他们族群的逆反心理。 更重要的是后面的族群解放,只有帮助广大穷苦人群都过上正常人的日子,他们才会由单纯的怕变成敬畏,然后从敬畏变成拥戴。 一段时间过后,在无数双眼睛的见证之下,这场刑罚随着丘力居肥硕的脑袋落地而结束。 人群的眼睛不由得聚集在旁边许辰身上,他们知道这个黄巾教主,就是他们新的主宰者。 许辰转过头看向了身边的陆平:“后续的审理工作,就交给你了,考虑到旧有的族群隔阂,这个事情一定要小心处理,审判工作必须要做,不然对曾经的受害者无法交代,但也一定要让乌桓百姓明白,这不是族群的仇杀报复,而是基于法理的审判。” 这件事的重要性,陆平当然也了然于心,一旦让乌桓百姓误会了这一点,那就是给黄巾未来的治理埋雷:“教主放心,此后每一个案件的审理,属下都会做的公正透明,相应的思想宣导也会跟上,断不会出了差错。” 许辰点头道:“后续本座会开放与乌桓的互市,大抵能让乌桓百姓感受到好处,也算是支持你的工作了。” 陆平点头应是,心里已经开始盘算相应的工作。 许辰便站起身来:“丘力居已经伏法了,那便开始剩下的事情吧。” 万事开头难,对黄巾来说,来到这片陌生的土地,统御这土地上陌生的子民,最困难的便是开头的建设。 要安定辽西之地花费的精力和心思,只会比渔阳右北平更多而不是更少。 但黄巾绝对不能接受降而复叛、叛了又降的羁縻统治,许辰要的是相对直接的治理和安定的后方,要让乌桓人真正成为黄巾的一股力量。 这也是黄巾尝试对不同族群进行改造的首次尝试,如果这一次成功了,那么以后对待其他的不同族群,也就有成例可依。 黄巾对乌桓的作为,从当众斩首丘力居开始,这的确给了整个乌桓族群极大的震撼,这其中就包括了丘力居的侄子蹋顿和长子楼班。 便在辽西的边缘地带,一个一两万人口左右的族群躲避着黄巾步伐在苟且栖息,这里往东便是辽东之地,往西则要迎头撞上黄巾,在这样微妙的地方盘踞,本身就透露着族群首领的纠结态度。 丘力居被黄巾所擒,其长子不过六七岁而已,于是其十五六岁的侄子踏顿便站出来主持局面。 早在一月之前,踏顿便征召起了大小部落的少年勇士,压榨出了族群最后的一点潜力,最终组成了两千余少年骑兵,他们也真的与黄巾进行过交锋,但最终的结果却不尽如人意。 正值巅峰的壮年狼群尚且折戟于黄巾军团的步伐之下,更不要说还十分稚嫩的幼狼。 数次交锋之下,这群年幼的狼群在损失小半成员之后,不得不黯然退走,如今只能带着仅剩的一点族群,在边缘地带暂时栖息。 踏顿其实并不太愿意去往辽东,那是苏仆延的地盘,虽然过去之后可以获得庇护,但这也意味着自己族群以后都要归附于苏仆延了。 以前,是苏仆延看丘力居脸色,如今双方族群的强弱和势力翻转,这并不是一个很容易接受的事情。 踏顿还做着带领族群驱赶汉人的美梦,一直到丘力居被当众处斩的消息传来,这才一下把他惊醒, “楼班,靠我们自己的力量,没有办法给大王复仇,我们只能去辽东投奔苏仆延。”大帐之中,一脸悲伤的踏顿,对眼前的楼班如是说道。 懵懵懂懂的楼班似乎也明白自己失去了什么,只不过他现在还是太过幼小,什么事情都决定不了,族群的命运,全由踏顿决定。 踏顿看着他,一字一顿的说道:“记住,杀死你父王的人名叫许辰,将来伱要亲自给你的父王复仇,明白吗!” 楼班下意识点着头,虽然他还十分年幼,但脑海里已经把这个名字深深刻入,仇恨的种子已然种下。 踏顿带着他走出大帐,看着眼前这偌大的部族,最终也只能长长的叹息一声。 只靠自己赶走黄巾已无可能,纠结这么久最终还是要作出决定。 往后都只能仰人鼻息,但只要能赶走汉人夺回自己的部族,那一切都值得。 做出决定之后,踏顿便带着剩余的部族,往东一路而去。 这也意味着自此以后,辽西彻底就成了黄巾的地盘,至少暂时是如此,至于这种统治能不能持久,以后能不能顶住辽东苏仆延的压力,那便是等待时间验证了。 此一战之后,黄巾盘踞幽州三郡,掌控了小半个幽州的地盘,俨然已经成为大汉边地的庞然大物。 而对乌桓部族的治理虽然可以预见是极其漫长的过程,但黄巾却也很有耐心的一点点在进行着。 丘力居伏法之后,黄巾便对乌桓部族开始了改造过程,而这种改造注定也是有人欢喜有人忧。 “听说了吗,今天那黄巾教主要来咱们部落,说是要带咱们穷苦人翻身做主呢。” “他能有那好心?咱部族的勇士不知道被黄巾杀了多少,说的倒是好听,什么依法处置,还不就是为了给汉人报仇,你们看着吧,那教主绝对不会让咱们好过!” “对,俺儿便是那黄巾处死的,明明都已经投降了,为什么不能给他一条生路,若是有机会,俺定要为俺儿报仇雪恨!” “哼,那些黄巾还宣扬什么大华夏,当真可笑,我乌桓与汉人血债累累,纵然现在咱们势不如人,将来迟早也有杀回去的一天,到时候要千百倍的还给汉人!” 部族之中,几户牧民老爷相聚而坐,嘴里所说言语莫不是对黄巾和汉人恨之入骨。 唯独一旁的乌力在默不作声给自家老爷打理牛羊。 他知道为什么这几个老爷会这么恨黄巾,因为乌桓勇士便都是他们这样一户户牧民供养出来的顶梁柱,如今多数被黄巾所杀,不恨才怪。 当然,汉人杀乌桓勇士,他也不觉得奇怪。 以前少爷出征,他就经常看到少爷总能带回哭哭啼啼的汉人女子,还有许多汉人粮食财物,甚至经常会吹嘘自己残杀汉人孩童取乐的壮举。 这种仇恨根本无法化解,不报复回来怎么可能呢。 听多了牧民老爷们的话,乌力的脑子里,也不自觉开始塑造起黄巾的形象,似乎他眼里的黄巾都变成凶狠恶毒的汉人一般。 便是他这个奴隶,也不能相信黄巾真的能放下仇恨,好生对待乌桓百姓。 ------------ 第50章 不准跪! 许辰步入眼前的部落,当乌桓人的目光一道道的扫过来,他心中莫名有些寒意,他很明显的感觉到这些目光里,夹杂着不少的仇恨。 不仅仅是他感受到这当中的情绪,他身边的王当陆平田石头莫不是如此感受。 这并不让他们意外,毕竟不久前,黄巾就对乌桓的士兵们进行了清算,乌桓人也好汉人也罢,双方士兵各自作战便有伤亡那也没什么好说的,但是对无辜平民的暴行,那是绝对不能原谅的罪行。 黄巾对俘虏的乌桓士兵们进行了整体的调查,经过相互指证以及单独问询调查,然后对一个个乌桓俘虏进行定性,依据罪行大小施行判决处置。 然而结果是令人遗憾的,整个乌桓士兵群体,绝大多数都曾对平民有过直接的暴行。 只有小部分人慎于作恶可以免于刑罚,但也依然要接受黄巾的集中改造,如此才能慢慢放回部落回归正常生活。 如今黄巾的乌桓俘虏有三千余人,要完成所有人的审理是个浩大的工程,或许要花费半年乃至一年的时间才能完全结束也说不定,但许辰宁愿花费这么多时间,也不愿意粗暴的一刀切。 看到这些目光里夹杂着的仇恨,许辰就知道黄巾现在的做法是有必要的,不然的话事情真的要往相互仇恨的方向发展去了。 如今乌桓人的认知还没有转变过来,黄巾更要一个个的把案件厘清,坦坦荡荡清清楚楚的让所有人都看到。 至于现在的这些仇恨目光,许辰相信今天过后,便不是那么重要了。 近千的黄巾军队步入部族之中,这些士兵阵列严整神情肃然,经历沙场历练的肃杀气势油然而生,这让所有的乌桓百姓都心中凛然。 就是眼前这样的军队,打败了乌桓部族的勇士 当这小部族的两三千人被聚集起来的时候,所有人心里都忐忑起来,黄巾来了的这两个月,他们最担心的就是黄巾怎么处置自己。 是全部打为奴隶,还是族群清除? 不管怎么样,他们却也知道如今的自己都没有反抗的能力,他们只能低下仇恨的目光,乞求汉人能给部族一条生路。 “今天我们黄巾来了,只做一件事!”陆平看了一眼许辰,在许辰点头之后,他便走上前面对所有的乌桓百姓:“那就是解救咱们部族里的穷苦兄弟!” 此言一出,所有乌桓人的目光就迷茫起来了,这和他们预想的场面似乎不太一样。 这解救穷苦兄弟是什么意思,他们不太明白,但至少他们在黄巾的神情里,并没有看到什么恶意。 甚至于那一边默不作声的教主,脸上还有几分悲悯的意味。 陆平右手一挥,后面就又有黄巾士兵走入部族,只不过与这些黄巾一起来的,还有数不清的牛羊粮食以及各种物资财富。 整个场面,一下变得混乱起来,在场乌桓百姓的眼神也慢慢被这些东西吸引过去。 他们的眼睛都直了,对他们这样的小部族而言,眼前这庞大的财富足以让他们垂涎欲滴,只不过很快他们就把目光转向了陆平身上,他们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陆平微微一笑,年轻的脸上显露出温和的态度:“这些东西,都是以丘力居为首的所谓贵族聚敛的财富,现在已经全部被我们黄巾所没收,稍后我们便会把这些东西进行分配,你们全都有份。” 此言一出,所有的乌桓人全都愣住,随后便是不可置信。 不是自己想的各种可能的处罚,没有把人拉去做奴隶,也没有大肆报复杀戮,甚至都没有抢掠自己的财富,而是一上来就发钱? 仅此一下,在场之人的脸色全都变了,他们看向黄巾的眼神也变得复杂起来。 汉人这么好的吗? “那么接下来,你们便各自上来报名登记,登记之后便可分领东西。”陆平笑着看向他们,只是如此说道。 而在场的百姓们左看右看,有些忐忑,但又跃跃欲试。 然而财帛动人心,终究是有人按捺不住上前去报名了,众人一看黄巾还真就平静的记下名字,然后给其分发数只牛羊和些许其他货物,他们顿时眼红了。 场面一下控制不住,一群人顿时蜂拥而去,把登记的地方围了个水泄不通,其中许多人嘴里还不断说些称颂黄巾的好话,试图讨黄巾开心多得好处。 陆平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看到上前来报名的人虽然热闹,但实则只是整个部族的小部分人。 一个直观的感受是,出来的这五六百人多半都比较体面,穿的衣服虽然也不怎么好,但至少是一身完整的衣服,在这寒日里也足够避寒,而且身体气色都还不错。 而后面站着的两千余人,多数都是衣衫褴褛面容枯槁,一群黑黑瘦瘦的家伙宛如猴子。 陆平压了压手,场面慢慢的安静下来,他的目光越过前面一部分相对体面的人,看向了后面的那群黑瘦猴子,然后问他们:“你们为什么不来报名,难道伱们不想分东西吗?” 此言一出,场面顿时寂静下去,不仅前面这些体面人愣住了,就连那群黑瘦猴子,也不知所措。 并不是他们听不懂话,而是他们觉得,陆平这话有些荒谬。 体面人里边,有人尴尬的提醒了一句:“大老爷,那些家伙只是奴隶而已,他们没资格和咱们分东西。” “有没有资格,是你说了算吗?”陆平看向说话之人,眼神一下冰寒起来,而这也让周边的体面人都是一噤。 陆平再度转过头,看向那些黑瘦猴子的时候,眼神一下变得温和起来,对待两个人群的不同态度完全没有掩饰。 “我黄巾的治下,每个人都是平等的身份,没有谁比谁更加高贵,更没有什么老爷和奴隶。 今天只要你们愿意,便可以堂堂正正做回正常的人 你们可以有自己的人身自由,有自己的财产,这是你们的基本权利,谁若是敢侵害你们的权利,我黄巾就给你们做主。 现在整个乌桓部族,都是我黄巾说了算,你们只要上前,便可领到东西,明白吗?” 陆平说完这句话之后,黑瘦猴子们还没反应,体面人们就先急眼了,他们顿时哄闹起来,人群耸动之下,甚至有冲撞陆平的迹象。 陆平只是冷笑一声根本不以为意,很快一千黄巾步卒便往前压迫而来,这一下就让所有体面人都冷静下来了。 黄巾步卒那冷峻和神情,直让他们心里突突,他们这才忽的回想起自己的处境。 真要说的话,在场所有人都是黄巾的俘虏,自己的命运都捏在人家手里,哪儿有什么大声说话的资本! 前方在稳定局面的时候,后方的黑瘦猴子们则是陷入了极大的震撼,陆平的话让他们心脏砰砰直跳,他们万万没有想到,今天的事情会和自己有关系。 黑瘦猴子中的乌力也是愣住,做了十几年奴隶的他,从来没有想到自己有脱离这个身份的可能,甚至于他已经习惯了自己的命运。 即便上次老爷把自己踢下马车,等到黄巾把大家都俘虏了,主人来找自己的时候,自己也得老老实实跟着他走。 因为自己是主人的财产,不要说什么权利,连命都不能算自己的,不管老爷怎么对自己,自己都只能忍受。 甚至他心里都不会有反抗这种念头,因为这就是游牧民天经地义的事情。 但今天,陆平的话却一下勾动了他的心思,只要走上前去,就可以不做奴隶了,就可以领到属于自己的财产了,以后自己也能堂堂正正做人了? 黄巾老爷,会给自己做主吗? 乌力心脏狂跳,他预感到今天是个特殊的时日,或许自己的命运要为之改变,但当他看向左右,人群莫不是恐惧,甚至许多人都开始退缩。 他意识到了什么,然后转过头,立马就感受到不远处一道冰冷的目光,这道目光让他心中一惊。 那是自家老爷的目光,虽然老爷没有说话,但他也能看得懂那是什么意思。 你个卑贱的东西也敢违抗老爷,你是奴隶,永远都是我的奴隶! 乌力也忍不住退缩了一步,但也就是这个时候,陆平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 “在其他的部族,我们已经完成了改造,那里的奴隶现在都堂堂正正做人了,他们分到自己的牛羊田地,他们再也不必在别人面前弯腰躬身。 你们要记住,我们黄巾以前也和你们一样是穷苦人,我们能有今天,就是自己打倒了头上的老爷,而今天,我们就是来给咱们穷苦兄弟做主来的!”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乌力浑身一震,那句穷苦兄弟,莫名就给了他许多勇气。 他咬了咬牙,下了极大的决心,然后往前走了几步。 作为第一个走出去的奴隶,他一下子吸引了全部人的注意。 但这个时候他的老爷却猛地冲了回来,然后凶狠的给了他几个巴掌,面目像是要吃人一样凶狠:“混账东西,你是老爷我的东西,想做人你经过老爷我的同意了吗!” 现场顿时一片寂静,乌力也一下被打的蒙圈,他本能的就要跪下去求饶。 “站起来,不准跪!”然而一只手却死死的抓住他,让他硬是没有跪下去。 他转过头,赫然看到眼前之人便是那自然教的教主。 许辰平静的看着他:“你的基本权利是上天所赋予,这是本座给你认定的,没人可以无缘无故的打你。” 乌力浑身一震,许辰的言语和眼神莫名给他一种力量,让他慢慢就站直了起来。 许辰又是往那老爷一指:“给本座打回去!” ------------ 第51章 清算他们 当啪啪啪几个巴掌声响起的时候,乌力自己都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手,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冒出来的勇气。 当那个教主让自己打回去的时候,自己鬼使神差的就出手了。 很快,一道噬人的目光便投射过来,只见到老爷浑身颤抖脸色发红,整个人已经陷入到了癫狂状态。 被一个奴隶扇了巴掌,这不啻于被自家的犬咬了,这种莫大的羞辱,甚至比对黄巾的恐惧还要强烈,这在老爷眼里,就是倒反天罡。 “卑贱的东西竟敢以下犯上,给我去死啊!” 老爷如同发狂的野兽,猛地往乌力身上扑了过去,一下把他压在身上,然后死死的掐住乌力的脖子,手里的青筋都使劲的鼓了起来。 一旁的田石头目光一冷,正要动手,但这个时候却是乌力先做出反应。 也不知道他瘦弱的身躯哪里涌现出的巨力,愣是在脖颈被束缚的情况下,一个甩拳猛地击打在老爷头上,然后所有人都听到一声骨头断裂的脆响。 老爷只觉得头上挨了重锤,吃痛之下顿时松开手,然后惨叫着捂住自己的鼻子,但一碰到鼻子又惨叫的更加厉害,那想碰不敢碰只能干嚎的模样十分的凄惨。 但即便是这样痛苦的境地,他嘴里对乌力的咒骂也丝毫不停息,而这曾经让乌力麻木的辱骂,现在听起来却让乌力觉得格外刺耳。 那几个巴掌打的不是老爷的脸,而是他自己心中的桎梏。 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十几年的麻木彻底消散,许久没有过的尊严被重新拾了回来,自己心里再也不能自认奴隶了,面对辱骂和殴打,他也终于敢于生气,而不是默默忍受。 “不准再骂我了!” 乌力眼睛里燃起了十几年不曾出现过的怒气,然后他再度一拳轰击过去,毫不留情的击打在了老爷已经受伤的鼻子上,这顿时引起一阵更加撕心裂肺的惨叫。 老爷在地上翻来覆去的打滚,围观之人莫不是心里发寒,只要看着他们都能想象到这种生疼。 不过乌力却丝毫没有同情,他的心里只有畅快。 那是一种苦尽甘来的感觉,那是一种挣脱束缚的感觉,压在自己头上的东西,突然就被搬开了,自己可以直挺挺的站起来,堂堂正正的做人! 好一会儿之后,老爷缓过气来,气疯了的他不依不饶还想怒骂殴打回去,但是当乌力冰冷的眼神扫过来,他没由来的哆嗦了一下,然后就下意识往后蹭了几步。 随后他醒悟过来,只觉得不可思议,自己居然害怕一个奴隶? “凭什么,奴隶是我们的财产,你一句话就要剥夺出去吗,我不服!” 老爷气急败坏,他终于发现问题的症结所在,说到底,都是黄巾的错! 他朝着许辰开始怒吼起来,本来自家儿子便是被黄巾处死,如今新仇旧恨,他更是无法掩饰自己的仇恨与憎恶。 许辰其实知道,不止是眼前这家伙憎恨自己和黄巾,大部分的牧民老爷都是如此。 游牧部落的结构,便是这样的金字塔式结构,大小部落的首领掌控着所有人的生死,而下面的贵族又掌控着诸多牧民,牧民又驱使着大量的奴隶来从事劳动,乌桓的勇士便是出自这样一户户的牧民。 换言之,自己审判处死的乌桓士兵,几乎全都是这些牧民老爷的家人,这个群体必定会仇恨自己。 不过许辰对此并不在乎,因为他们本来就是黄巾打击的对象。 这些牧民本质上与上面的贵族便是一个群体,他们掌控着部族全部的牛羊财富,压榨奴役下面的奴隶,虽然叫做牧民,实则可以算小牧场主。 一个三千人左右的族群,真正的牧民其实不过两三百户几百人口,剩下的绝大多数,都是底层的奴隶,黄巾要团结的便是这些牧民们视作尘土的奴隶。 现在黄巾要解救占据绝大多数的奴隶群体,就注定要和这些牧民对立起来,所以这点所谓的仇恨,也就不值一提了。 “很好,你站起来了,那就上前去领取你的东西吧!”许辰欣慰的点了点头,然后提醒他去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乌力的眼睛开始出现光彩,他看了一眼许辰,只觉得这个教主似乎真的笼罩着一层神光。 这当然只是他的错觉,只不过是他在极度感激之下,对许辰的一种神化而已。 毕竟他很清楚,是谁带着自己走向了新生,是谁让自己重新做人。 他大步的向前,这黑瘦猴子也敢直视前面的体面老爷们,甚至随着他的脚步靠近,老爷们还下意识的让开道路。 刚才乌力凶狠的模样,还让他们记忆犹新,他们这才突然发现,奴隶爆发起来也是很可怕的。 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所有人都看到乌力顺利的从黄巾这里领取到了属于自己的物资,而这样的场面也瞬间让所有人的认知都受到了冲击。 奴隶本身就是财产,财产哪里存在自己的财产,这不是天大的笑话? 只有广大的奴隶群体,看着乌力牵着牛羊不知不觉泪眼婆娑的时候,就都羡慕起来了,这家伙真的有了属于自己的财产了! 很快,这种羡慕就变成了一种冲动,根深蒂固的奴隶思想,被这种渴望瞬间冲破,他们也想和乌力一样堂堂正正做人,他们也想拥有自己的财产。 有乌力这个先行者打样,其他的奴隶们都是爆发了勇气,不约而同的,就有越来越多人开始站了出来,然后往前走去。 而这样的场面,顿时让所有的牧民老爷们都无法接受,但是一旁冷眼旁观的黄巾士兵们,足够让他们冷静下去。 这样的分配工作并非一时半会儿的事情,但许辰和陆平他们就这么慢慢等着。 这种时候,必须要把实实在在的东西全都发到奴隶们的手里,他们真正拿到属于自己的东西了,这样才不舍得再度放手,不舍得放手了,那也就不能回头了。 如此便是一日过去,一直到了夜幕降临的时候,在场之人才算是各自都有了属于自己的东西。 不知道多少奴隶,都抱着属于自己的牛羊财产开始抹眼泪,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让自己翻身做主的居然是汉人! “没有什么汉人乌桓人,只有咱们穷苦人和他们贵人老爷,伱们要记住,压榨欺负你们的从来不是什么汉人,而是你们头上的牧民老爷,我黄巾是穷苦人的黄巾,这里不讲什么族群之分!” 即便夜幕降临,黄巾的改造工作也完全没有停下,晃悠的篝火照耀,许辰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便开始了最初的思想改造。 什么是首要问题,那就是搞清楚谁是朋友,谁是敌人,如果不明白这一点,那事业就是没有方向的。 黄巾上下都十分清楚这一点,而现在许辰就是要让所有的乌桓奴隶也都认清。 “我黄巾来到这草原,不是要征服什么乌桓,也不是为了什么犁庭扫穴,我们只是来解救我们的穷苦兄弟,将来,我们还要解救更多的穷苦兄弟,再也不让别人骑到咱们头上! 咱们生而为人,天生就有生存、自由、财产、教育的权利,而牧民老爷们却把咱们当做奴隶,把咱们视作牛羊,这是什么,这是天大的罪恶!” 许辰的声音如同洪钟轰鸣,不知道多少乌桓奴隶都如痴如醉,他们的眼睛渐渐清明过来。 而随着许辰最后振聋发聩的一句“天大的罪恶”,乌桓奴隶们的眼神又变得愤怒起来,他们再看向那些牧民老爷们的时候,便透着强烈的仇恨敌视。 然而许辰的声音并没有停下,接下来的话,更是让所有的牧民老爷都如遭雷击。 “既然是罪恶,那就应该受到清算,他们曾经做过的恶事,都要一件一件进行审理宣判,他们奴役咱们养起的牛群羊群,也都应该被没收分配。” 许辰说到这里的时候,目光在火焰的映射下明灭不定:“那么现在,便把这些罪人全都抓起来吧!” 人群之中,牧民老爷们肝胆俱裂,他们白天还以为汉人是来送自己好处的,但如今他们才发现,这黄巾是要把自己吃干抹净啊! 没收财产,清算罪行,这能行吗,绝对不行! “你们别傻了,我们都是乌桓人,我们才是一家人,跟老爷们一起把汉人全都杀了,以后老爷一定待你们好!”有牧民老爷慌了,站出来就朝着奴隶们嘶吼。 这一下就惊醒了更多的牧民老爷,一时间各种声音都出来了。 他们向着曾经的奴隶们疯狂许诺,假惺惺的卖弄着自己的温情,又大肆打起了族群血脉的牌。 只不过当那些奴隶们走上前的时候,结果却让他们绝望。 乌力走在奴隶群体的最前头,他看了看左边的汉人教主,又看了看右边的乌桓老爷,最后他嗤笑一声。 族群两个字在他眼里只有可笑,当汉人教主带着自己走上新生的时候,他就明白了,有些东西远比所谓族群更加真实。 他目光紧紧盯着自己曾经的老爷,慢慢变得咬牙切齿起来。 “兄弟们,跟我一起清算他们!” ------------ 第52章 幽州巨寇 广阳蓟县军营之中,一名身形高大面貌俊朗的武将,正闷闷不乐的饮着酒水,之所以如此作态,盖因幽州巨寇许辰而已。 见公孙瓒如此不乐,一旁的田楷十分忧心,他所知的公孙瓒,从来都是自信骄傲的姿态,如何出现过这般意志消沉的模样。 他原本有心劝说几句,奈何话到嘴边,却只是叹息了一声。 一想到如今幽州的局面,想不发愁都难,谁也不曾想到,当初从涿郡跑走的许辰,过去几年之后,如今已然变成了真正的巨寇。 公孙瓒如今不要说平贼,能顶住黄巾的压力都算不错了。 “可恨这幽州士族豪强皆是短视之辈,凡有平贼时皆不愿全力,否则本校尉岂能屡屡在许辰手中吃瘪!”说到这里的时候,公孙瓒狠狠地一砸酒盏。 这些年朝廷其实对他已经不吝封赏了,不仅骑都尉官升降虏校尉,还获封都亭侯。 能升官,这中间少不了卢植这个便宜老师的运作,毕竟卢植与许辰也有血海深仇,只要是有利于平贼,卢植并不介意为公孙瓒挣一个前程。 只不过他的力气花费不少,但最后的结果却不尽如人意。 自黄巾上次于蓟县大破公孙瓒官兵,两年过去至今,公孙瓒也一直没有找回场子,双方前后交锋大小战役不知道多少次,公孙瓒从来都是铩羽而归,以至于曾经高傲的他,也变得心灰意冷起来。 可是这能怪我公孙瓒吗,错的是我吗,错的是幽州士族豪强! 蓟县一次大败,对公孙瓒的声望造成巨大打击,虽然诸郡豪强士族在平贼的名义上不得不支持公孙瓒,但他们虽然出力,却只能出一点。 “黄巾已踞渔阳右北平辽西三郡,又得数万乌桓部族,光是骑兵这两年就练了五千部众,步卒更是不计其数,他们难道以为这是什么小贼吗! 如此巨寇面前,诸多士族却只计较自家小利,与这群虫豸一起共事,如何能打得好战事!” 田楷一时无言以对,虽然士族豪强给的支持不算太大,但没打过黄巾就是没打过,要说公孙瓒一点责任没有,那肯定也说不过去。 越是高傲的人越是难以接受自己的错误,公孙瓒若是不用这种借口安慰自己,恐怕心态要崩的更加厉害。 这个道理田楷自然也明白,干脆就转移了话题。 “听闻朝廷采纳了益州刘焉废史立牧的奏疏,陛下最先考虑的几个地方其中便有幽州,说是要以刘虞任幽州牧,以勘定贼乱。”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小心翼翼道:“刘虞曾任幽州刺史,于本地颇有威望,想来更好联合士族,届时咱们的压力便也能减轻不少了。” 这个事情公孙瓒当然知晓,只不过他对此却并没有多少高兴。 刘虞若是来了,那幽州就没有自己的事了。 自己是什么人,公孙氏一个庶子而已,人刘虞是什么人,汉室宗亲,大汉名士! 二者根本就不能相比,他甚至都可以想象得到,现在这些对自己爱搭不理的士族豪强,转过头一定会对刘虞献上无比的热情。 原本他还想酸几句,但是想到东边的黄巾,他顿时就不吭声了,沉默一会儿之后才淡淡道:“总归平贼事大,刘虞若是上任,我们理当多多支持,许辰此贼不可再放过了!” 说起这个事儿,他就忽的想起一人,便是那早早离开自己的刘玄德。 当初黄巾弃涿郡远走,刘玄德便是苦劝自己集结力量继续追击,如今想来,或许当初自己真的就该这么做。 当初黄巾不过四处流亡的处境,真铁了心要弄死的话,完全有机会可以做到。 但是再一细想,他又摇头起来,当初局势与今日如何相似,就算自己愿意继续追杀,又有谁能支持自己呢。 田楷点点头:“如此,便等待朝廷的任命吧。” 朝廷的局势,也正如他们所说一般无二,刘宏最终还是采纳了废史立牧的建议,分别在益州豫州幽州三地分置州牧统领地方军政大权,而幽州州牧正是刘虞当选。 不过在刘虞走马上任之前,刘宏却于洛阳平乐观展开了一场阅兵之事。 也正是在这场阅兵上,刘宏为了加强中枢军事力量而设立不到两月的西园诸军也被拉上来进行演练,作为西园诸军无上将军的刘宏,更是亲自骑马持剑在军阵检阅自己的部队。 平乐观宽大的场地,此时尘土飞扬,一支支大军在各自将领的统帅之下入场,以队列之事展现气象,却有磅礴浩大之势。 放眼看去,其中士兵皆为壮士,他们兵甲齐备、队列规整、喊声震天,行动之间便是整齐有力,观看起来颇是赏心悦目。 虽然这支中枢军队成立尚短,但已经有几分模样了。 刘宏策马而立,从左往右看去,八支西园军之前便是自己设立的八个西园校尉,分别是蹇硕、袁绍、鲍鸿、曹操、赵融、冯芳、夏牟、淳于琼等人。 这些人各个都是大汉的精英人才,只要再让他们把军队练个两年,自己便能有一支绝对强硬的中央精锐。 看着他们各自领军为王前驱的呐喊,刘宏只觉得意气风发,似乎已经可以预见到两年后自己掌控大军平定天下的场面,对此他充满了期待。 为了养出这支西园军,他不知道花费了多少钱财,便是要靠着这支军队一举扫平天下。 而他选定的这诸多校尉练兵也确实颇有成效,不枉费他属以重任的信任,尤其是中军校尉袁绍与典军校尉曹操的两支,相对来说更是训练有素。 这也让刘宏忍不住叹息,虽然自己十分不喜士族,但不得不说士族之中也确实出人才。 两人出身,袁氏四世三公这不必说,便是刘宏也深深为之忌惮,而曹氏也完成了宦官阵营到士族的转变,如今也是大汉风头正盛的力量。 到头来,自己也还是要倚仗士族的力量啊 吸纳这些士族中人,自然也是要利用士族资源的意思,毕竟如今自己手里也不怎么充裕,真的只靠自己养军队,那实在太过吃力。 只不过他也只是感叹一下而已,如今天下局势愈发糜烂,与士族的斗争只能暂且放在一边了。 漫长的演练结束之后,后面诸多的朝廷官员才一一上前对刘宏见礼,嘴里多是称颂和吹捧之语,虽然这种话他都听麻了,但是看到大军初成,他心喜之下倒也与官员们其乐融融。 一番虚情假意之后,直到刘虞走上前来,刘宏的脸色才为之一正。 “此番刘卿上任幽州,朕是抱有期待的,你是汉室宗亲,朕信得过你,这幽州便交于你手里,务必要好好平定局势。” 说话之时,刘宏便是叹了口气:“未曾想当年幽州小贼,如今却也尾大不掉,公孙瓒此人太过令朕失望,枉费朕多番帮他升官进爵。” 刘虞闻言立即行礼,随后才认真回应:“陛下放心,臣曾经担任幽州刺史,对幽州治情颇为熟悉,于地方也算是小有声望,想来足以平定乱局。” 刘宏闻言点了点头,对此他还是比较放心的。 刘虞在幽州声望不是一般的好,不仅地方士族会配合他的工作,便是那些胡人也要卖他几分面子,正是如此他才会挑选刘虞做这个幽州州牧。 想到这里,刘宏再度嘱咐一句:“幽州黄巾已成顽疾,只要可以平贼,刘卿可以劝降辽东苏仆延,以合力击贼为上。” 刘虞连忙应是:“陛下圣明,臣正是如此打算。” 刘宏点点头,只是叹了口气,黄巾动乱过去已然四年之久,今天的局势不仅没有变好,反而愈演愈烈起来,就连幽州的小贼现在也不能继续视而不见,再不处理的话,真要成了大汉大患了。 在他们君臣伱一言我一语的时候,校场军阵的曹操与袁绍这对少年奔走之友却也看着远处的刘宏开始嘀咕起来。 “如今世道不得太平,逼得陛下先是设置州牧,后又组建西园军,也不知道能有几分成效。”曹操说话之时,颇有忧虑,似乎感叹世事多艰。 袁绍笑道:“这不正是吾等建功立业之机,你我且安心练兵,将来必有为君效力之时。” 曹操呵呵一笑,便是点头应是,随后看向刘宏方向:“某观陛下与刘虞多有嘱咐,看来对那幽州黄巾颇为头疼,那贼酋许辰之事,本初可知一二?” 袁绍闻言目光一闪,神色有些凝重:“许辰那自然教,朝廷两年前便有盛传,吾岂能不知,此妖道之说有颠倒天地蛊惑众生之能,不可小视,陛下为之重视实是应有之理。” 曹操深以为然,虽然朝廷把《自然经》列为禁书,但他们这样的士族子弟要接触到不难。 也正是看了之后,他才明白为什么朝廷能对这自然教视之如蛇蝎,只不过要诛除此贼恐怕不是容易事情。 曹操再度相问:“本初以为,刘虞可能平复黄巾?” 袁本初并没有多做思考,只是摇了摇头:“难。” ------------ 第53章 准备动手! “教主,刘虞要来幽州了,汉庭分置三州州牧,咱幽州正是其中之一,这番动作针对的显然就是咱们。” 渔阳官署,许辰正在书写着东西,听闻田石头汇报近来一些重要情报。 听到刘虞两个字的时候,他的手就顿住了。 田石头作为亲兵队长,时刻与许辰相随,如今二人自是熟悉和默契,一看这个情况就明白过来,教主对这个刘虞很关注。 “据我们情报所设立的人物档案,这个刘虞是個很特殊的人物,其人乃汉室宗亲,曾任幽州刺史,也曾于外地多有履历,所任地方皆是大治。 此人颇具仁义、重视民生,也擅于交往,不论是在百姓还是士族的声望都十分正面,便是乌桓鲜卑这些胡人,也多与他建有良好关系。 虽然他担任幽州刺史是多年之前的事情,但我渔阳右北平的百姓,也还都记得他的名字,颇为感念此人。” 听完田石头的汇报,许辰的眉头不自觉就皱了起来。 看来自己虽然宰了张纯丘力居,但是历史依然按照自己的惯性开始发展,最终刘虞这家伙还是来了幽州,只是这对自己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原本刘虞上任,是要平息张纯乌桓叛乱之事才对,如今虽然没了张纯乌桓,但自己这个黄巾只怕更让朝廷觉得担忧,这该来的也还是来了。 相比于公孙瓒,许辰更觉得刘虞此人更令自己头疼。 刘虞是个什么人,广有仁义名声,又擅于交际的汉室宗亲与当世名士,相比较之下公孙瓒只不过是个比较能打的莽夫而已。 然而莽夫不可怕,可怕的就是刘虞这种声望巨大又能团结力量的存在。 他只需要略微动嘴,就可以让丘力居苏仆延等人直接归顺,让张纯张举狼狈逃亡塞外,结束幽州多年的动荡。 “往后,我黄巾恐怕再难复这两年的安定了。” 许辰神色有些凝重,他可以想象得到,刘虞来了之后黄巾被针对孤立的局面,那时候就不再是日常和乌桓公孙瓒过家家的小场面了。 很多事情是公孙瓒做不到的,但刘虞却可以做到,而这必定会让黄巾的压力陡增。 田石头虽然也觉得刘虞是个厉害的人物,但却没法意识到这种刘虞强大声望和号召力的恐怖。 “我教潜心发展两年,治下百姓安定生产,不仅百姓家家存有余粮,便是官署府库积累的钱粮亦是无数,年产钢铁四五十万斤,已经配备有万套兵甲。 便是辽西经过两年的治理,如今也完全安定下来,今有骑兵五千余数,便是与苏仆延步乌桓突骑正面交锋也不落下风。 不论民生还是军事,我教都已经步入正轨,难道他一个刘虞就能抹平咱们这么多东西?” 许辰看过去,田石头一脸不服气的模样,这让他有些好笑。 不过也正如田石头所言,如今的黄巾的确不可同日而语了,不仅手里有钱,军事能力也在快速膨胀。 两年来与苏仆延和公孙瓒大大小小打了许多战役,都没怎么吃过亏,至少黄巾现有的三郡地方,基本都维持着安定。 把战争和祸乱隔绝在外部,百姓才能安心生产,黄巾才能有源源不断的税入,钢铁才能不断生产。 得益于冶炼技术的革新,黄巾不必再如时代一样铸造低劣的生熟铁,也不必反复折叠锻打半天才能得到一块十来斤重的百炼钢。 炉温的提高和灌钢法,让黄巾的钢铁产量超越了时代数个量级,可以源源不断获取相对高品质的钢铁,产量高了那么铁制品成本对黄巾来说就不是那么不能接受了。 这帮助黄巾完成了装备的积累,也实现了治下各类农具的更新。 技术革新不必推动到现代那种地步,只要领先当前时代一定程度,都可以带来巨大的效应,而冶炼技术作为关键更是如此。 如今黄巾治下已经开始大面积普及铁质农具,还有统一规划的耕牛犁具辅助生产,农民耕耘田地效率更高,可以拿出更多的精力精耕细作,产量肉眼可见的开始变高起来。 军事强大治下稳定,农业条件也愈发优异起来,黄巾这两年也就自然的开始不断向外吸收百姓,再加上有五行山的黄巾陆续迁入,黄巾的人口也渐渐充实。 如今的黄巾实力确实已经开始急剧膨胀,这并不能说田石头目中无人,基本上每一个黄巾都有这种感受。 “以咱们现在的实力,自然谈不上惧怕,但刘虞会给我们带来不小的麻烦却也是可以预见的,总之此人来了幽州之后,你要盯住此人,本座再与他斗法便是。” 许辰沉吟片刻,也就继续开始手头的事情,刘虞值得自己关注,但也不必大惊小怪。 而这时候,田石头也开始汇报另外的事情了,只不过此事却不是幽州的事情了。 “五行山里却有了新的情况,据张帅传回来的消息所说,那五行山黑山军张燕如今却是背叛了黄巾大业,竟是往朝廷派遣了使者要向皇帝老儿请降!” 说到这里,田石头语气便带着几分气愤,毕竟背叛是最让人难以接受的事情:“这种上赶着去给朝廷当犬的家伙,根本不配做我黄巾!” 而且,更让他不爽的是,那家伙宁愿投降朝廷,也不愿意加入自然教! 虽然如今的自然教是改造之后的黄巾,但就算不能接受这一点,大家同属黄巾都是兄弟教派,怎么也比朝廷亲近吧。 张燕作为黑山军首领,却是一头奔向了朝廷,这实在让田石头难以接受。 许辰还没写两个字,听到此事便又停了下来。 “白骑这两年在五行山宣扬教义发展徒众,如今已然有所成果,整个五行山除了张燕的黑山军,便是白骑领导的我教支部最为壮大了,张燕若是投了朝廷,恐怕压力全都会去到白骑头上,此事不妙啊。” 接连两个都不是什么好消息,许辰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两年张白骑回去五行山,一边宣扬教义往幽州转移人口,一边不断地收服其他大小势力,如今已经发展壮大成为五行山北部的最大一股力量。 自然教由此便在幽州之外,有一股巨大的分支力量。 五行山上各个大小头目分散的局面本就不会是常态,随着时间发展自发的就会慢慢集中,没有张白骑的话,张燕也会统合这些力量组成黑山军,如今只不过是多了张白骑这么个变数而已。 如今张白骑占据五行山北部,而黑山军占据南部,双方关系本就微妙紧张,张燕投降朝廷之后,那立场更是分明。 “本座现在书信一封,你遣人送给张帅,他若是觉得五行山还能周旋下去,那就尝试继续发展,若是局势真的十分不利的话,那干脆就带着人来幽州,我们三郡之地安置个十多万人还是没有问题的。” “是,教主写好了,属下立刻安排。” 许辰吩咐一句之后,当即就提笔开始写起来,内容不多,也没有对张白骑指手画脚,他相信张白骑亲身所处一定比自己更明白局势,该怎么做不必自己多说。 幽州和五行山有距离相隔,自己能做的也就是作为张白骑的铺一条后路了。 写好信交给了田石头,两人又是一番言语,倒是没有更多特殊的情报了,无外乎就是公孙瓒的官兵动向还有辽东的动静。 田石头告退之时,许辰便让他唤来王当,而不多久王当也就应邀而至。 两年过去,王当肉眼可见的变得福态起来。 相对安逸的局势,便是容易让人长出肥肉来,而且作为全军主帅,即便有战争也不再需要他亲自上阵,平日他多是担任指挥和练兵的事情,这更是让他闲的发慌。 向着许辰拱手见礼之后,他便慢悠悠坐下,看了一眼许辰,就百无聊赖的嘀咕起来。 “我说教主啊,这两年俺这身骨头都松了,每天就是跟苏仆延和公孙瓒小打小闹,这有什么意思,我看咱们两年来已经积攒不少实力了,是不是该有点大动作了?” 许辰闻言便是一笑,这种话他都要听麻了,这一年多王当每次见自己必有这样的戏码。 两年多的休养生息实则很有必要,黄巾毕竟是军事治理制度,每一次军事行动都是巨大的花费,虽然军队的军饷装备这些东西都是黄巾府库支出,但这些钱粮都是来自于百姓的税钱和产业所得。 这些钱不用来打仗的话,那就可以投入到民生之中,不仅百姓的日子可以好过一些,也更有利于黄巾的长远发展。 要发展农业,就要兴修水渠水车这样的工程,为了货物转运,也要修桥补路。 想要更多的物产,那就要设立更多的铁场煤场盐场玻璃厂陶瓷厂,更要招纳更多的工人,而这也是需要黄巾花钱投入的东西。 休养声息两年,黄巾虽然停下了扩张的脚步,但换来的是治下各类产业的设立发展,是粮食收成的增加,是百姓越来越多的余粮,还有黄巾越来越多的装备。 不过现在,也终于是到了要往外动作的时候了。 “今后幽州恐怕难得平静,黄巾的压力也会变大,本座打算在最近东取辽东,攻打苏仆延!” ------------ 第54章 谁是大爷 刘虞来了,可以预见往后官兵的镇压力度会直线上升,许辰也相信刘虞绝对有能力统合各种力量。 那么这样一来,许辰就不希望黄巾的背后埋着一枚钉子了,辽东必须得攻克下来,如此才好一面向敌。 王当原本只是例行公事的嘀咕而已,没想到这一次许辰突然就答应下来,这让他一下就精神了,然后站了起来,连忙凑了过去。 “好好好,我黄巾练得一身武艺,若是不出去耍耍,那岂不是孤芳自赏,教主你说什么时候开战,某这便下去准备!” 王当一只手扣住桌边,脸上的神情真恨不得立马就出征作战才好。 他也有话说啊,自己堂堂一个渠帅,这两年做的最多的事情不是打仗,而是学习和考核,这上哪儿说理去啊。 虽然说他的考核,许辰总有办法让他考过,但是这不意味着许辰就会在学习上对他放松。 相反,为了让他这个渠帅能够真正合格,许辰对他的鞭策对别人只多不少。 如今黄巾军官学习所用的教材,便是许辰逼着他带着其他优秀军官,一起钻研编著出来的。 这种教材并不是《孙子兵法》这种大纲性质的兵书,而是类似于《武经总要》这样具体的军事技术性书籍。 具体到教导学员如何选择扎营地点,营寨的具体格局,兵员的编制,后勤粮草需求的运算,不同兵种的特点分析,如何形成有效的指挥体系,军事情报如何获取等等东西。 王当和黄巾的那些军官,其实也都是野路子出身,他们多半也是没有理论性的东西,只不过被逼着用自己的作战经验开始钻研,虽然最终让他们吃尽了苦头,但这本身也是一种学习的过程。 许辰不敢说如今的王当是多么优秀的顶级统帅,但绝对可以算是合格的将军,至少不至于犯什么低级错误。 而这样合格的将军,未来还会通过黄巾的学习和考核体系,不断批量生产出来。 虽然最后让他顺利完成了,但是这个过程对王当来说很不好受,使劲钻研脑子的事情,对他远远没有上阵杀敌来的痛苦。 这两年黄巾韬光养晦的大方向他没办法改变,只能默默忍耐,今日终于等来时候了。 许辰道:“本座若给你两万大军,其中五千骑兵尽出,你多久可以拿下辽东?” 王当顿时一拍胸膛:“算上来回行军的路程,某两月之内必定攻克!” 许辰又道:“那若是只给你五千步卒,五千骑兵呢,你又需要多久?” 王当闻言沉吟起来,随后道:“三月之内,某可取辽东!” 听到王当的回答,许辰觉得与自己心里的预期相差不大。 虽然一万兵力和两万兵力有一倍的差距,但是打辽东的关键是抓住乌桓的骑兵,这不是步卒多就能好解决的事情,相反兵力太多还会拖慢大军的行军速度。 所以两万大军要两个月,一万大军要三個月也不奇怪。 苏仆延一部吸收了辽西逃难过去的丘力居残部,按照情报搜集的情况分析,全力状态下应该可以有个七八千骑。 即便对方骑兵更多,但无论是王当还是许辰,都相信五千步卒五千骑兵够用了。 五千甲衣锐士,外有五千骑周旋辅佐,苏仆延若是真敢冲,那许辰还真想看看他们能不能冲的动。 若是没有骑兵,只靠步卒出征,许辰拿他们还真没什么好办法,现在自己也有骑兵了,这说话就是硬气。 “本座给你步骑大军各五千,另征用民夫三千,就等你三月之后带回捷报。”许辰沉吟片刻,最终还是做出决定。 王当大喜,便要回去准备征用兵员,然后开战前会议。 但刚要起身的时候,他脑子一转又是坐了下来,看着许辰的眼神有些疑惑:“除了经略辽东,教主还有什么其他的计划?” 王当脑子用多了也就灵光不少,一见许辰明明有余力却也出兵保守,他就猜到肯定还有其他安排。 许辰点头道:“很快幽州便要迎来新的州牧,我们面临的压力必然剧增,为了防止他们勾连苏仆延,本座才意图主动出击先平了辽东,但要保障后方的话,便不能给你多少兵力。” 王当闻言,这才了然,随后就冷哼一声:“不就是一个州牧,待某平了辽东,回头便收拾了他!” 说吧,他便重重的一拱手:“教主放心,一万兵力足以灭敌,就等我的好消息罢!” 筹备作战并非一日之功,很快征兵的工作便开始,大量的粮草物资也开始转运,从渔阳攻伐辽东距离漫长后勤费劲,虽然只是万余人规模的战役,但战争消耗注定不会小。 只不过苏仆延这颗钉子无论如何也必须拔掉才行,许辰不希望自己面对官府压力的时候,屁股后面还有一个苏仆延虎视眈眈。 也就是在王当备战完毕准备出征的时候,从洛阳一路往幽州的刘虞,也终于是到任了。 进入幽州之后,刘虞所过之处,各地士族豪强莫不是热情迎接招待,各家各户的年轻才俊也都被送到刘虞面前。 虽然刘虞还没有正式上任工作,但士族们的支持态度尽显无疑。甚至于一些地方的百姓,也会自发的来迎接。 刘虞善政,许多小民都曾经受过他的恩惠。 就这么一路走来,刘虞所过之处莫不是赞誉和推崇,这种待遇直让公孙瓒看的眼红,自己在幽州经营这么多年,就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场面。 尤其是那些让自己受尽冷落的士族,转过头就对着刘虞各种出钱出力出人的表态,更让公孙瓒恨得牙痒痒。 迎接刘虞的酒宴上觥筹交错,这里越是热闹,公孙瓒心里就越是难受。 若是这些士族中人也能拿这样的态度支持自己,自己何苦在黄巾手里屡屡吃瘪! 而在酒宴伱来我往好一阵之后,刘虞也终于是进入到正题,说起了自己此行最大的任务,。 “幽州黄巾祸患久矣,在下来时,陛下千叮万嘱要我平定叛乱,我自不能辜负陛下,此事少不了诸位的支持。 至于那自然教和许辰,在下远在洛阳不得详情,诸位谁可为在下解释一二,也好让在下洞悉敌人。” ------------ 第55章 许屠夫! “许辰此贼比恶狼还要狡诈,比猛虎还要凶残,他残忍而凶恶,他暴虐而嗜杀,对我士族而言,他便是这天下最大的屠夫!” “对对对,这家伙屠我士族豪强如屠彘犬,简直丧心病狂不可饶恕!” “此贼在涿郡走了一圈,也祸害了涿郡一圈,我涿郡士族豪强十有八九均惨遭毒手,若仅仅是财物被劫也就罢了,偏偏此贼还不满足,竟然屡屡对士族中人痛下杀手,还美曰其名说什么替天行道!” “不仅如此,听闻他去渔阳之后,亦是带去灾祸,如今渔阳右北平再也不见豪强士族存在,这家伙当真是走到哪里就祸害到哪里,万万不能再坐视他继续壮大下去!” 刘虞这么一问,下面的士人们就如同炸了锅一般,各自开始痛陈许辰之罪孽。 从他们群情激奋的模样,可以看得出来他们对许辰和自然教的痛恨和恐惧,毕竟有无数豪强和士族的鲜血在先,这足够让他们深切感受到许辰的可怕。 只有公孙瓒冷着一张脸在旁边默默不语,他只在心里鄙夷。 既然这么痛恨和害怕许光头,为什么真到讨贼的时候,各家各户却又舍不得自己手里的三瓜两枣,说到底还是没有痛到自己身上而已。 刘虞闻言沉吟一番之后,正好也把目光投向了公孙瓒身上,随后便是呵呵一笑。 “伯圭这些年在幽州执掌军事抵抗黄乱,却是辛苦了,若是没有伯圭在的话,今日幽州局势只怕更加糜烂,这一点来说幽州诸多士族和百姓,都该感谢伯圭才对。” 刘虞一番话说的好听,直让公孙瓒心里舒坦:“州牧过奖了,某也不过是做本职工作而已,贼人势大,某能护得一隅安定便是幸事。” 说到这里,公孙瓒就摇头一叹:“只可惜” 刘虞问道:“可惜什么?” 公孙瓒环视众人一眼,语气平淡的道:“可惜在下有心杀贼却苦于力微,说到底还是平贼简单,齐心不易而已,不然的话早两年某便能平了许辰,何至于有今日大患。” 此言一出,场面顿时安静下来,诸多士人莫不是怒目而视。 他们当然明白公孙瓒这是在内涵谁,虽然事实的确是这么回事儿,但是说出来就是你的不对了。 对此,他们也是有话说的。 你公孙瓒是什么人,不过是公孙氏庶子而已,这种出身就想让世家中人投靠屈从,是不是想的太多了? 这么一下,公孙瓒几乎将在场士人都得罪光,不过他也不怎么在乎了,毕竟从一开始他就没怎么获得过士族中人的支持。 刘虞来了之后,他就明白了,自己永远不可能得到士族的青睐。 这一点,只要看着士族中人对刘虞截然不同的的态度,他就懂了,相比于自己,刘虞这样的汉室宗亲天下名士,才是士族眼中的台面。 只不过这样一来,让刘虞就有些尴尬了,最后只能装作没有听到,问起其他的事情:“伯圭与黄巾多有交锋,想来对他们有自己的看法,不如在此说说,以解在下之惑。” 公孙瓒虽然心情不好,但看在刘虞给面子的份上,沉吟片刻还是回答起来。 “州牧当知道的是,幽州黄巾绝非一般流寇匪类,他们壮大至今,不仅军队有完整建制,士兵也有极高的战斗素养,某可断定平日里他们必定有严格且繁密的训练。 而且,许辰此人极擅于蛊惑,黄巾士兵多勇于死战,军队也是士气高昂,某与之交战只要战况激烈时间长久一些,便容易败下阵来。 若仅仅如此也就罢了,某不知许辰从哪里弄出来那么多的铁,竟硬是让他全军列装甲胄,某估算至少有一万甲兵战阵,便是在装备之上某也完全吃亏。” 说到这里,公孙瓒就连连摇头,对黄巾的情况他如数家珍,但这都是血泪换来的认识。 诸多士人都是沉默不语,他们同样清楚黄巾如今的强大,也正因为如此,他们才对许辰那么恐惧,因为他们知道黄巾一旦杀过来,大家都要完蛋。 刘虞更是心惊,朝廷虽然知道幽州黄巾已经尾大不掉,但并不清楚具体情况。 他也是听公孙瓒这么一说之后,才真正对黄巾的战力有了具体的认识,只不过这结果实在是出人意料,这么能打的他能是黄巾? 刘虞心里大觉不妙,出发上任时看到刘宏演兵,他感觉公孙瓒形容的黄巾,比那时自己看到的西园军还要强大得多。 他原本想着是不是公孙瓒屡次吃亏,故意把黄巾往厉害了讲好给自己找补,但是一看到周边士族的脸色莫不是心有忧虑,他就知道这是真的了。 昔日小贼,竟也成长到了这种地步吗,令人难以置信! 这时候他突然有种强烈的庆幸,庆幸自己在这个时候来了,至少还有挽救局面的可能,不然再拖下去去让黄巾发育两年,那真的要捅破天了。 “贼人如此强横,若是不以全力对待只怕根本无法应付,在下意图编练五万大军以图讨贼,此事还需要仰赖诸位本地豪杰多多支持。 黄巾贼寇不仅危害大汉社稷,对诸位更是直接威胁,在共同大敌面前,希望大家能勠力同心精诚合作。” 刘虞忧心黄巾强悍,便也不再说什么场面话,直接就进入正题。 随着他这一番话说完,在场士人相互看了看,都是默契的点着头,随后就有两个代表走了出来,分别是名为程绪和齐周的两个士人。 程绪朝着刘虞躬身行礼:“州牧苦心平贼,吾等自无不从,筹军备战之事,吾等必会尽己所能!” 齐周也是同样姿态:“黄巾贼寇虽然强悍,但有州牧主事,吾等便有信心可以平息祸乱了。” 有了这番表态,刘虞心里也就有底了,同样朝着众人笑着拱手:“诸位深明大义,将来讨贼成功,在下必会向朝廷为诸位请功。” 就在这你来我往的笑声之中,讨贼计划便初步定了下来。 只不过这样和谐的场面,却让公孙瓒嫉妒的面目全非。 自己要弄个两万军队还要求爷爷告奶奶,如今刘虞只是随便一张口要组建五万大军,士族却连眼皮都不眨一下。 没有对比的时候,公孙瓒还不是特别受伤,直到现在他才知道自己和刘虞的差距有多大。 更让他感受到不爽的是,他明显感觉到自己已经被边缘化了,虽然他已经有所预料,但真到了这個时候他还是十分恼怒。 破虏校尉算是朝廷中枢的武职,按理来说与刘虞这个州牧并没有直接统属关系。 但是程序上是这样,现实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现实就是士族并不把自己当回事儿,自己在幽州就没有多大的声音,少不得要看刘虞脸色了。 随后自是少不了一场觥筹交错,事情谈成了大家都有光明的未来,只有公孙瓒闷闷不乐的走了。 而散场之后的齐周和程绪却并没有离开,而是直接就留在了刘虞的身边。 他们二人作为士族中的代表,往后自是在刘虞身边担任属官做事,这也是士族之中的默契。 当他们随后找到刘虞的时候,正好看到刘虞正在接见一位商人。 “听说你这些年也不少在黄巾治下走商,想来对那里的情况也知道不少,本官正要了解,你便说说看吧。” 刘虞看到程绪齐周二人,便是点头招呼一下,随后就继续问起了商人。 这商人骤然被叫来,本就心惊胆战,如今就见着刘虞这等大人物,更是惶恐,一经问便连忙答应,态度十分配合。 刘虞道:“依你行商所见,黄巾治下百姓对黄巾是个如何态度?” 一听这个,商人也有些啧啧称奇:“此事说来也奇,小的行商所见,渔阳百姓对黄巾莫不是称颂赞誉,谁要是说黄巾一句不好的,他们还要急眼,当真是只知黄巾忘了大……” 说到这里,商人嘴里一顿,自己吓了自己一跳,差点说了不该说的话。 不过他的嘴虽然回的快,但齐周和程绪两人岂能不明白他想说的是什么,便都是冷哼一声,商人见状连忙拱手告罪。 刘虞却没有苛责什么,只是摆摆手就打发过去,相比于给商人找不痛快,他更想知道黄巾是怎么做到这些的。 “黄巾是怎么封官赏田的,百姓交税多少,治下可有流民.” 刘虞也不想一个个问了,他擅于民生,不管去哪里上任都能实现地方的大治,不然也不会总能得到百姓的赞誉。 而他最关心的,自然也是黄巾的治理,他很难理解为什么黄巾可以得到百姓这样的拥戴。 在他看来,黄巾俨然是穷兵黩武的作风,要养起这么能打的军队,要配齐万人兵甲,如果不从百姓身上搜刮钱财,如何才能办到? 哪知商人闻言,也是忍不住感叹起来。 “要说黄巾对百姓也是真的好,百姓交税只有两成,除此之外再无苛捐杂税,不仅如此,就连从军当兵,黄巾也会下发军饷,战死亦有抚恤。 其他地方我不知道,至少在渔阳,百姓皆愿从军作战,家家也都有余粮,甚至还能置办许多物件,这日子越看越是好的。” ------------ 第56章 黄巾很行 刘虞:“你说即便是黄巾自己,在分田这个事上也和百姓同样的待遇?” 商人:“州牧姥爷,确实是这样,即便是他们那教主贼酋许辰,也是拿薪俸的,这事儿在渔阳人人皆知,据说他的薪俸也不过就是每月一千钱而已。” 刘虞顿时默然,历来打天下莫不是封官许愿、赏田赐爵,怎么到黄巾这里就不一样了。 没有爵位和封田,谁还愿意把脑袋别在裤腰上跟你拼命啊,大家不都是为了荣华富贵而已。 但是让他想不明白的是,明明黄巾待遇这么寒酸,他们却都十分乐意。 就连许辰这个教主,居然自己给自己发工资,虽然听起来有些可笑和荒谬,但刘虞却完全笑不起来,细想的话,他还觉得有些恐怖。 人追求荣华富贵的本性最难克制,如果黄巾上下都能做到这么克制,那他们不要荣华富贵,要的是什么? “不对,黄巾如此做法,百姓倒是感恩戴德,但只税两成,他们绝不可能养起万人兵甲大军!”刘虞治政经验丰富,一下就察觉到问题所在。 为什么大汉地方兵多缺少甲衣,是他们嫌重不愿意穿吗,还不是因为穿不起。 一块十多斤的好钢,需要一个铁匠折叠锻打忙活大半天,这成本自然也十分高昂,要想打造一套兵甲,别说士兵负担不起,朝廷也只能供应给中枢的精锐部队,地方兵那就别想了。 黄巾就收这么点税,想要装备这么多兵甲,根本就是做梦。 刘虞的这个问题别人可能还答不上来,却一下问到了商人的专业上,一说起这事儿,商人的脸色就古怪起来。 “州牧不知道,黄巾虽然收税不高,但控制着治下几乎所有商业往来,百姓买盐铁用耕牛铁犁或者是其他需要交易的东西,多数都只有通过黄巾一個叫做农销社的地方才能实现。 按照我的估算,通过税收和商业的控制,黄巾至少可以获取百姓五成的粮食,当然百姓在交易中,也获得许多生活生产的必需品。 说到底黄巾几乎把原本需要商人完成的事情,全都自己做了,这利润自然也全都被黄巾赚取。” 商人的话刚刚说完,刘虞的脑子里顿时冒出来几个字,那就是“盐铁专营”,大汉的士人对这个绝对不陌生,毕竟就在本朝还专门就这个东西展开过一次大辩论。 盐铁专营对财政的提升有多么巨大那自不必说,若是没有盐铁专营,汉武也很难支撑起一次次对草原的大规模军事行动。 先秦时管仲便有过计算,一千万人口中需要纳税的人约在一百万,每月征三十钱总体的税入也才三千万钱,但盐铁专营只需要每升加价两钱,每月便可多获利六千万钱。 而且这种“官山海”政策并不直接征税,百姓感受不到交税的痛苦,也就不会产生抱怨。 刘虞身为名士熟读经书,本身又精于治理,如何能不知道这种官山海政策的好处。 这个时候他才醒悟过来,黄巾能变成今天这样的巨寇不是没有道理的,他们并不是什么野路子,反而清楚的知道怎么搞经济搞军事搞民生,而且搞得相当不错。 黄巾现在搞的可不是什么盐铁专营,而是把所有能涉及的商业活动全都控制住。 他再度多问几句,又从商人口中得知黄巾把之下所有工匠统一管理,进行集中生产,从而提供了大量的如布匹、瓷器陶器、孔煤,铁质农具等等这类生活生产用品。 只要百姓始终处于相对安定的环境里,他们自然倾向于用手中余粮换取这些生产必需品。 虽然刘虞也知道,黄巾也就是现在地盘小才能一把抓,但问题是这些举措确实撑起了黄巾如今的发展,而这显然是让自己头疼的事情。 这时候他再度看向了商人:“既然黄巾掌控治下全部商业交往,那你又如何去那里行商,百姓有东西只需要去农销社买去,何需用你?” 齐周和程绪脸色也为之一变,看向商人的眼神就不对了起来。 商人闻言脸色一僵,正要打马虎眼,但看到几人的目光变得危险,他就意识到自己必须得有个交代,不然他们只怕要把自己当做奸细了。 “是这样的,那黄巾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生产货品产量比正常要高出一截,这样一来成本自然就低了,其治下商品价格较之其他地方低廉许多,尤其是铁制品差价巨大。 小的也不过是瞅着商机做些倒卖的生意罢了,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任何活动,与黄巾更没有半点关系!” 刘虞闻言顿时脸色一沉,但最终也只是点点头,没有怪罪什么。 盐铁专营虽然是个好工具,奈何东汉放弃了这个工具,若非如此,灵帝也不至于走到卖官鬻爵的地步。 刘虞最多也就能说一句商人狡猾,却也没有什么理由问罪。 只不过这也让他意识到黄巾的物产有多么高了,黄巾的铁制品卖于商人,多出运费成本和商人的利润,依然能比市面上价格更低,这不是一般的夸张。 如今他才知道黄巾的兵甲强军是怎么来的了。 再回头一看,他觉得公孙瓒打不过黄巾好像也没什么不对,甚至公孙瓒这两年能守住地盘,已经相当不易了。 黄巾有钱有粮有民心有恒心有远大志向,对这样的对手了解的越是清楚,刘虞越是汗流浃背。 问完了这些,刘虞摆摆手把商人打发出去,脸色一下就凝重起来。 他看向齐周和程绪,这两人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虽然说齐周程绪是本地士族,但他们对黄巾的了解与公孙瓒一样多在军事,如今听刘虞找商人这么详细一打听,他们才回过味来,更加意识到黄巾的可怕之处。 刘虞的感受更加不同,幽州不同人群眼里的许辰,却是截然不同的三种认识。 在幽州士族眼里,许辰是十恶不赦的豪门屠夫。 在公孙瓒这样的豪杰眼里,许辰是难以战胜的可怕对手。 而在幽州百姓的眼里,许辰和黄巾俨然成了救苦救难的贤者和天师,至少在黄巾走过的的地方莫不是如此。 最明显的便是黄巾不过逗留些许时间的涿郡诸县,那里的百姓只因为几日的相处,现在还对黄巾念念不忘。 有些百姓私下里,还偷偷的传扬自然教当初向他们传播的一些思想。 黄巾就好像一个幽灵,在幽州的土地上游荡,不断蛊惑着每一个与之相处的人。 “我觉得讨贼之事刻不容缓,设立新军的事情要二位多多督促了,除此之外,我也有手书数封,期望二位能替我送一趟信。” 刘虞神色严肃冲着齐周程绪点头,随后便交给二人一个任务。 这也让两人神色一动,只是送信的话何须他们两个亲自去做,随便差个人就行了。 果然,刘虞随后就道出真正目的。 “黄巾真正实力,绝非表面一万两万兵力可以说明,即便编练新军成功,恐怕也难以处理他们,是以我意联合鲜卑乌桓部族,聚合兵力之后再共伐许贼。 这几封信便是我联络他们之意,而二位也可以作为使者促成结果,我与诸部关系尚好,此事料想可成。” 刘虞此言一出,两人都是精神一振,若是可以得外部强援,那平贼的希望就要大不少了。 想起公孙瓒此前的讥讽,他们这时候也心里冷笑起来。 你公孙瓒什么实力,还能怨别人看不上你? 什么叫实力,只要书信几封便能拉来数支强援,这才叫实力,你公孙瓒能行吗? 两人齐声应是,刘虞当即也伏案开始书写起来,不过他才写不久,一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就打断了他,却有小吏进来汇报消息。 “禀告州牧,黄巾在几日前突有异动,集结步骑万余攻向了辽东,似是要对苏仆延下手!” “什么!” 听到这番话,几人同时一惊,刘虞更是直接放下了笔锋,眼睛愣愣的看着小兵,那模样显然是一下没反应过来。 由不得他们不惊,只因为黄巾动作的时间太巧了,这边刚刚准备收服苏仆延,信都还没写完,黄巾就对苏仆延下手了。 “黄巾反应倒是快,本官还未及动手,他们就先预见到了。”刘虞的脸色很不好看,一下被这个消息整得措手不及。 黄巾这两年一直都没什么大动作,偏偏自己来了就开始动了,要说这是巧合那刘虞打死都不信。 只能说黄巾已经猜到了自己可能的做法,并且提前就做出了应对。 齐周皱眉问道:“那我们应该如何办才好,要去支援苏仆延吗?” 程绪叹了口气:“支援,怎么支援?新军尚未练成,咱们纵然有心支援,也没有能力实施吧。” 刘虞也一下犯了难,新军不是一朝一夕可成的,但不救肯定也是不行的,自己还要联合苏仆延的力量,那肯定要施以援手。 想来想去,这时候能倚重的人似乎只有一个:“且把伯圭请来,我与他好生交谈一番。” ------------ 第57章 教主保佑 右北平不知名的小村庄之中,二十六岁的马炎扛着锄头,与陪自己一同下地的媳妇回家,路上碰到乡亲们皆是笑呵呵的打招呼。 村里这种积极的氛围让马炎十分喜欢,他还记得两三年前黄巾还没来的时候,大家就根本笑不出来,不管是谁都苦着一张脸。 吃不饱饭日子难过也就算了,还要面对乌桓人的洗劫,那时候大家真觉得天都要塌下来。 想起这事儿,马炎就心里难受,自己的老母和小弟,便是没来得及逃,最后死在了乌桓人的马蹄之下,自己的媳妇也险些被掳了去。 好在教主带着黄巾杀回了乌桓,最后还把那些滥杀的禽兽们全都绳之于法,虽然自己没能亲手报仇有些可惜,但至少有了交代。 而且马炎也很清楚,这种事也就只有黄巾能给百姓一个公道了,如果是大汉的话,只怕转过头就会花钱招抚,昔日的伤痛立马忘得一干二净。 他一路走着,一路和媳妇讨论着今年的收成,也计算着家里的余粮可以换多少法钱,可以给家里置办什么新的东西。 农销社里时常就有上新的一些商品,最常用的铁质农具这些便不提了。 新奇的东西有最近兴起的桌椅板凳,马炎家里就置办了一套,不必席地而坐确实舒坦许多。 还有那叫肥皂的玩意儿更是大家喜欢的东西,村里的什长总说人眼睛看不到的地方有很多虫子和病原,所以饮食要弄熟才行,吃饭之前也得净手才好,而肥皂便能更好的清洁。 这些玩意儿若是以前,马炎是不会多看一眼的,整这些乱七八糟的不如多吃两口饭。 但现在日子安稳许多,黄巾来了之后的右北平已经两年不见刀兵,而且大家都对黄巾很有信心,日子自然不必那么紧巴巴,有些余粮也敢放心换钱购置物件。 更不要说现在家家有田,农具也都翻新,还能租用铁犁耕牛,这田地伺候起来更加轻松精细,产量也就高了, 家家户户余粮着实不少,做什么事情都有底气,看着家里一天天变好,生活自然有了奔头。 就这么一路说笑回到家里,马炎就看到村里的什长正站在门口与父亲说着什么,好奇走近过去,才听清楚内容。 “我说老马啊,咱教主不喜欢别人把他神化,这事儿我也说过许多遍,那你屋子里供着的泥塑像是怎么个事儿?” 什长皱着眉头,便是苦口婆心劝说起来:“听我的,赶紧把那神像撤了,能不能供的先不说,你好歹做的像点啊,咱教主英华正茂,你供个胡子老头这合适吗?” 老马闻言,脸色也是一僵,差点没拍自己一巴掌。 做像的时候只想着天师这样的神人必定是仙风道骨的模样,却是把教主的年龄甩到脑门后面去了,这刻板印象害死人。 他也只能在心里嘀咕一句,可惜没有机会亲眼见大天师一眼,不然怎么能犯这种低级错误。 不过他眼珠子一转,顺势就道:“俺当然知道大天师不喜这个,但你都说不像了,那能是吗,俺就是供個土地神而已。” 什长瞥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我进门的时候,明明见你在泥像前念叨俺们教主保佑收成来着,你当我聋啊!” 老马连忙咳嗽起来:“你听错了,一定是你听错了!” 什长无奈的摇了摇头,懒得掰扯,只是留下一句话后便转身离开:“得了,今天交代伱的事情你好好准备就行。” 说罢,他转过身,便看到马炎夫妻两人,冲着他们点点头招呼一下,就继续往下一家去了。 马炎不明所以,进了屋后,也不顾劳累,净了下手便跑进里屋逗弄自家小子起来,好一会儿才抱着娃娃出来询问情况。 “父亲,什长今日来是作何事?” “还能有啥,要打仗了呗,什长来咱家征兵来的。” 老马坐下来,平静的回答着马炎,而这个消息一下让马炎愣住,随后就有些紧张起来。 自家入了军户,这是自己和父亲媳妇都商谈过后的决定,毕竟军户的待遇不差,他也有意愿跟随黄巾一同作战。 只不过上阵打仗不是儿戏,一个不好丢了性命也是正常,村里其他军户就有这般牺牲的,如今真的到了这一天,马炎即便有心理准备,也难免紧张起来。 老马见状,皱了皱眉:“怎么,你怕了?” 马炎一下急了,忙道:“怎么可能,不就是打仗吗,有什么好怕的,既然入了军户,那就没有反悔的道理!” 老马这才满意的点点头,不过旋即他就露出几分忧虑。 说到底是自家儿子上战场,他这个父亲要说不担心那也是假的,好在黄巾不征没有子嗣和兄弟的兵员,给了老马家留种的时间。 “你小弟死在乌桓人手里,二弟又还没成家,咱家军户就只能让你上战场了,真去打仗之后要好好练好好打,当然要从战场上活着回来,但也不能怕死。 黄巾对咱们老百姓仁义,没有黄巾的话咱现在没有这安稳日子,我也不跟你说什么保家卫教的大道理,你打仗是拿了黄巾钱的,那就得好好给人打,若是贪生怕死当逃兵对不起人家,黄巾就算不处罚你,老子也一定抽死你!” 马炎听到父亲的话,再看到父亲那认真的眼神,忍不住一个哆嗦,他知道父亲一定说到做到。 不过要说贪生怕死当逃兵,他自认也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 老马最后看他一眼:“明天辰时就去村口集合,什长会带着村里的所有军户士兵进入黄巾大军,打仗是要命,但咱黄巾这两年打仗还没吃过亏,你只要认真训练没什么好担心的。” 马炎连忙点头,心里也安定下来不少,父亲说的确实没错,战斗力这方面,百姓们对黄巾都是很有信心的。 这两年大大小小的战役也打过不少,不管对手是乌桓还是官兵,黄巾总是在赢,最差也能打个平手。 当晚,马炎便在被窝里与媳妇告别,老马听着墙根儿媳妇压抑的哭泣声,摇了摇头便来到正堂,抬头看向那泥塑像,神像下巴那一撇胡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不见。 虽然神像看起来不伦不类,但至少老马心里知道自己供的是谁。 “救苦救难的大天师啊,您可一定要保佑俺家臭小子平安回来,俺那孙儿还小,可不能还没记事就没了爹!” 大天师并不喜欢百姓神化自己,但这种事情根本无从禁止。 对老马这样的平头百姓来说,大天师给自己带来的恩惠实实在在,看得见摸得着,远比什么虚幻的鬼神来的感动。 他们愿意用这种方式去看待大天师,便是大天师自己也管不着。 其实村里供大天师的乡亲,远远不止老马一个,黄巾治下多的是自然教的教众,这些教众知识水平不足,就只能用泥塑这种具体的东西来表达自己的信仰。 一夜过去,马炎便背着行囊,依依不舍与媳妇和娃娃告别,最后在老马跟前磕了头,又嘱咐二弟在家好好帮父亲干活,这才义无反顾的转身走向村头。 什长早早的就等在这里,马炎虽然来的早,但很快其他兵员和民夫也就陆续到齐,什长再一报名清点人数,便大手一挥带着他们往渔阳郡出发。 一行人轻装行进,一路往渔阳走,路上不断地与其他村庄的队伍开始汇合,原本几十人的小队,到最后变成数百,又变成数千的规模。 队伍变得庞大,但是整体秩序都还保持的非常好,这得益于所有军户每月定期的大小操典,让他们具备了一些兵员的基本素质,行军列队自是简单起来。 这路程却也有四五日的时间,一路上上面的军官每天都会给他们做思想工作。 “咱们这次打仗,是因为大汉朝廷派了新的大官要打我们了,往后我们要面对的阵仗会一次比一次大,如果咱们没有守住话,那么官兵们就会重新回来渔阳右北平和辽西,那时候咱们又要过回之前的苦日子,咱们的田地也都得被朝廷夺走!” 夜晚休息的时候,什长便开始拉着自己的小队跟着队伍在篝火下夜会,这样的篝火场地每几百个人都会围一个,士兵们围坐在一起听着上面讲话的督卫兵大声讲话。 这些话语通俗直白,让每个士兵都清楚的知道现在是什么局面,自己将要面对什么。 其中一些老兵倒是还好,他们经历的多了,也就有这些觉悟了,而许多如马炎一样的新兵蛋子们,很快就被督卫兵的话给吓到了。 一想到自己来之不易的好日子要被官兵们破坏,他们就不自觉的攥起了拳头。 马炎也在这个时候,对父亲的那句“保家卫教”有了认识。 他突然意识到,黄巾治下的每一个小家庭,实际上都和黄巾本身的命运连在一起了,这战斗在更大的层面上,实际上就是为了自己去战斗。 无论如何不能胆怯,上了战场就要好好打,赶跑了官兵,自家才能继续过安稳日子! ------------ 第58章 黄巾做主 来到渔阳之后,所有的兵员都被打散进行了重新分配,马炎也很快就认识了自己最亲近的几个战友。 编入军队之后,马炎才发现与自己同在一伍的全都是新兵,只有伍长不仅是老兵,还是个正式的黄巾,后来的时日大家相互熟悉,他也就知道伍长是最早一路从冀州跟着教主跑来渔阳的。 伍长这个军职实际上并没有什么直接的职权,只有上头的百人队长严格意义上才算是真正的军官。 伍长更多是作为老兵引导新兵遵从纪律引导训练,更像是士兵基层的老大哥一类的角色,对上可以听从上级的命令规划行动,对下又能迅速带动新兵进入训练和战斗状态。 这样的老大哥角色,很快就让新兵蛋子们亲近起来,马炎也不例外。 “想当初,咱们在冀州的树林里,天时又冷,粮食也不多,外边有汉军精锐堵路,我们自己也碰上瘟疫。 那时候大家都以为要完蛋了,最后还是教主站出来做法,才让咱们逃过一劫。 甚至最后还埋伏了一把汉军,那汉军将军如今还在劳改营挖石头呢,就这还不愿意投降,真是个绝顶的犟种,我还真有点佩服。” 小帐篷里,伍长正在讲着自己的战斗故事,很快就让几個新兵听得入了神。 他们此前大多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一辈子走不出十里地,伍长讲的那些事迹,一下就引起了他们对更加广阔天地的好奇。 只不过伍长除了讲这些天南地北的战斗故事,同样也会说许多黄巾一路走来的做法。 从涿郡一路奔逃流亡来了渔阳,教主是怎么一点点建立起纪律,又是怎么慢慢普及教义,又怎么把这些教义实践在地方的豪强和百姓身上。 这些事情,新兵们倒是感同身受,因为他们全都是因为这些而改变命运的底层小民,他们知道这些事情都是真的。 “教主带黄巾反抗大汉,不仅仅只是反对大汉天子,所谓天子也不过就是那些贵族老爷们的代言人,就算换了一个天子,咱们也改变不了自己的苦日子,只有把天下的贵族老爷全都清扫干净,咱们才能活的轻松,就像如今渔阳右北平的日子一样。” 虽然伍长这些话,以前打豪强的时候黄巾就跟百姓们说过,但是那只是粗浅的告诉人们对错和立场。 只有如今进了军队在伍长的言传身教之下,他才猛地开窍过来,从理论上有了新的认识,现在他不仅知道对错和立场,还知道为什么对为什么错,更知道为什么要以立场坚持斗争。 白天的集训十分辛苦,虽然新兵们多半都是在队里担任弩兵的位置,比刀盾手长矛兵的训练强度要轻松一些,但这依然让马炎有些吃不消,每天下来之后他都是浑身酸痛。 只有每天几个人躺在军帐一起听伍长讲东西,才是他一天最轻松的时候。 他只觉得伍长十分厉害,不仅懂得那么多的道理,又能识字又能看书的,虽然是个黄巾士兵,却像个有文化的一样。 他忍不住问:“伍长,咱们以后有机会跟你一样做黄巾吗,也能学习认字吗?” 这一句话,顿时就让其他几个人都打起了精神,显然他们都有这样的念头。 在渔阳右北平辽西这些地方,黄巾在百姓心里从来就不是什么贼寇,说他们只知黄巾不知大汉这一点不夸张,若是谁家里出个黄巾,家人那一定会走门串巷去炫耀一番。 这不仅仅是百姓们对黄巾的拥戴心理,也是因为黄巾对他们也意味着更好的前程。 在黄巾治下,只有正式的黄巾才有资格做官,而且至少目前也只有黄巾能接受教育,关键是这扇门对百姓并不是关闭着的。 “当然有机会,你们参军作战只要立功,就可以申请入教,到时候我当你们的介绍人!” 伍长笑了笑,便是给他们打气起来,他还真不是说着好听而已。 事实就是后来新增的黄巾,多半都是普通百姓通过军伍申请加入的,只要能有好的表现,只要有正确的思想觉悟,只要能认真学习,黄巾不会拒绝任何一个小民。 当然反之亦然,以前的老黄巾若是不行的话,那也会被淘汰下去。 所以伍长完全可以期待将来有一天自己可以做这几个新兵的介绍人,只要他们有本事。 黄巾便是一个实打实的上升通道,而且这通道对每一个小民都保持开放,这对泥腿子的农民们来说完全不可想象,毕竟以前他们是农民,那注定自己一辈子都只能是农民,子子辈辈都只能是农民。 上升? 那是和自己完全绝缘的事情。 不要说当官了,就算是接受教育,也是没有门路,只要抬头一看,上面一层的金字塔就把自己压得看不到一丝光亮。 黄巾开放的这条上升通道,或许是这天下穷苦人世世代代以来,看到的第一丝光亮。 “行了,你们好好休息保持精力,军队制定战前集训的日程是半个月,即便咱们是相对安全的弩兵,也不能放松训练,只有练得好了,真上了战场才能更快杀伤敌人,才能提高自己的存活几率!” 此言一出,几个人这才作罢各自开始休息,很快帐篷里便鼾声大作。 马炎睁着大眼睛看着帐篷顶,似乎是在幻想着将来也有入教的那一天,不过这种幻想很快就结束了,训练带来的困倦让他忽略了鼾声如雷的环境,很快就陷入到沉睡当中。 再往后,就是黄巾军战前集训的漫长过程了。 弩兵的训练内容不仅有熟悉操控连弩,同样也要学习环首刀的近身作战技巧,另外更多的就是对各种战术指令的熟悉和运用。 作为最基础的小兵,他们不需要了解太多高深的军事理论,只需要能掌握娴熟的作战技巧,并且能优良完成上面军官的指挥,就算是一个十分合格的士兵了。 每一支几千几万乃至十几万的大军,最终都是依靠这样一个个合格的士兵,才能形成如臂指使的强大军队,而现在的黄巾显然已经具备了这样的条件。 半个月的集训对马炎并不容易,吃得好喝的好,这强度当然也不会低,但他作为士兵的素养也在飞速上升,很快就变成一个相对合格的新兵,拉出去绝对不会比官兵的郡县兵要差。 而且半个月也基本让马炎适应了训练的节奏,整个人和大军完全契合,已经处于一种备战的状态里。 就在大军正式出征的当天,包含民夫在内的一万五千大军汇聚在校场之内等待着一个人的到来,那就是他们心中无比崇敬的教主! 跟随着队伍站在军阵的后方角落,马炎觉得十分可惜,这么远的位置看不清教主的面貌。 不过只要能看到人,这便是自己极大的幸运了,这可是大天师啊,是乡亲们真正当做神仙供起来的人啊,现在就要这么活生生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老兵们相对淡定许多,新兵们多是和马炎一样翘首以盼,要亲眼看看教主。 好在教主并没有让他们等待太久,不多久,一个年轻的身影便出现在所有人的视野之中,而原本还有些许动静的军阵,这一瞬彻底寂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汇聚起来投向了那个人身上。 好年轻! 这是马炎看到教主后的第一印象,虽然他早就知道教主是个年轻人,但是看到真人的时候,他还是有种不真实感,毕竟真要论的话,自己的年岁都要比教主年长。 这也是很多新兵的第一印象,但老兵们如果知道他们心里的念头,大概会不以为然。 往后在军中待的越久,了解越多教主的思想,慢慢就会自然而然淡化年龄的异样感,取而代之的就是对领袖的尊重与敬仰了。 因为隔得太远,马炎看不到更多细节,是以只有年轻这个明显的感受了。 但是前排的士兵们却能感受到更多东西,教主年轻的脸庞,却天然有一种亲和随性的气质,只是看着就天然让人有种舒服的感觉,而且那种自信的眼神,更是令人为之折服。 马炎感受不到这些,也听不到教主的声音,只能远远听到一个个黄巾在喊话传递教主所说的内容。 “这一次我们的出征,只做一件事,那就是把官兵打回去! 王将军率军去了辽东,那里的乌桓人还对咱们虎视眈眈,王将军便是去替咱们解决隐患的,但官兵不会眼睁睁看着我们做事。 大汉不会容忍咱们过现在的日子,它代表着贵人老爷们的利益,只要能继续奴役咱们,他们可以付出任何代价,也可以做任何的努力。 乌桓曾经侵夺我汉人的财产,曾经残杀我汉人的生命,这些东西大汉不会替咱们讨回公道。 甚至于今天咱们去打辽东的乌桓部族,他们还要去帮助乌桓人,还要为这些曾经的凶手罪人去解围。” 全场寂静无声,教主环视了下面的军队所有人一眼,说出了此次最后一句话:“大汉就是恨我们入骨,我们过得越好,他们就越是要穷尽一切来摧毁我们,所以,让我们以最强硬的姿态去回应它吧,以后的幽州,就让我黄巾来做主!” ------------ 第59章 拼什么命啊? 这一趟路或许是马炎这辈子走的最远的一次,以前即便是替家里服劳役兵役,多半也就是去县里边就行,但这一次自己不仅远离家乡第一次来到渔阳郡,更要继续西去广阳堵截官兵的道路。 自己大军这一战的目标,即便是马炎这个新兵也十分清楚,因为上到教主下到百人队的队长都明白无误的告诉给了所有人。 黄巾幽州的渠帅王当将军已经率领大军东去征伐辽东了,要确保黄巾治下的后方安定。 苏仆延对黄巾的威胁,马炎十分清楚,毕竟当初乌桓入侵带给自己的痛苦他一辈子也都不会忘记,辽西的乌桓奴隶已经翻身做主,清算了一切的罪孽,但是辽东的乌桓人却依然在对黄巾虎视眈眈。 虽然马炎这是第一次出征作战,但是以往同村的军户也有响应黄巾的征召,所以他也知道这两年辽东乌桓有过几次入侵的行动,只不过都被黄巾给抵挡回去。 马炎只希望王当将军能一路顺利的打败敌人,把辽东也解救出来,彻底解决危险和隐患。 只不过大汉朝廷居然要干涉黄巾的行动,这是马炎没想到的。 正如教主所说,官府不能容忍百姓过现在的日子,他们一定要把山压在百姓头上,为此他们可以容忍苏仆延曾经的反叛,也可以忘记曾经苏仆延制造的罪孽,反而去帮助苏仆延来对付曾经遭受苦难的群体。 而自己这支大军的任务,就是抵御官兵的干涉,为王将军在辽东的行动争取时间,而且至少要争取三个月的时间。 马炎不仅知道这一战为什么打,也知道此战的战略目标是守。 所以并不需要与官兵现在就拼个你死我活,只需要看住他们就行。 走到渔阳之后,果然很快就与官兵迎头碰上,以前总听到村里其他军户打完仗回来吹嘘,如今终于是自己也亲自参与大战。 两军遥相对峙,那种肃杀紧张的环境氛围,让人的血液天然就沸腾起来。 这个时候,士兵们也在轮番的指挥之下,开始在后方的辎重营中领取自己的装备,作为弩兵的马炎很快也领到了自己的箭匣、连弩、整套轻甲、环首刀、还有一条干净的白布、一小瓷瓶的药粉。 士兵们根据兵种的不同,装备有明显差别,除了主要武器的不同,甲衣形制也差别巨大。 顶在最前面的刀盾手是全身硬甲,整個人都被包在铁里,而长矛兵的铁甲覆盖率更低一些,但依然很扎实,至于最后的弩兵就完全是轻甲了,只在要害处以金铁护住,其他地方就只是皮甲。 这白布和药粉倒是每一个士兵的标配,虽然黄巾每支大军都配有军医营,但是战场受伤军医没办法第一时间接管,最优解就是士兵自己进行简单的急救手段,布条用来绑扎伤口,药粉用来止血。 配备上这些装备之后,马炎立马就感受到大战的氛围。 不过最先来的不是紧张刺激的以命搏命,而是辛苦的安营扎寨,合格的营寨是个不小的工程,需要大量的人力进行,即便有许多民夫,士兵也少不了要帮忙动手。 官兵那头,同样是如此动作,而从营寨的建设效率上,明显可以看到双方的差距。 黄巾这里一切井然有序,士兵的指挥可以细化到具体的一个百人队乃至一什一伍,这样工作的分配就可以更加灵活高效。 而官兵那里就显得混乱许多,虽然他们也有细致的军队建制,但是在训练度上和黄巾差的太远,双方的组织能力也就差了一大截。 就这么一看,不明所以的人甚至都要以为黄巾是官兵,而官兵是贼兵了。 这一对峙,双方就僵在这个地方,即便是马炎这个小兵也明显感觉到那种绷紧的气氛,还是伍长以他的从军经验给他们分析了局势。 “虽然官兵可以绕远路经塞外去辽东,完全不必在这里与咱们对峙,但他们若是走了,也就等于完全放弃了自己的后方。 如今官兵显然是想走的,但是黄巾钉在这里,他们也就进退不得。” 经伍长这么一说,马炎这么一个普通的小兵才明白为什么双方都卡在这里了,显然官兵的目标并不是眼前的这支黄巾,而是要去援助辽东,但眼下却被困在这里没法行动。 值守营地的时候,他们几个人闲暇时,也就听着伍长在传授经验。 这些东西,都是伍长一场场战斗下来,自己对战争的认识,如今他也毫无保留的说了出来。 “你们别看官兵的兵力比咱们多了一圈,但其实根本就不经打,咱们教主对待军队从来都是注重质量,虽然现在只有一万五千来兵力,但组织这一万五千兵力,花费绝对要比官兵的三四万大军贵得多。” 伍长遥遥看着对面的官兵军阵,脸上是明显的不以为然。 经他这么一说,几人心里那种因为兵力差距带来的担忧,莫名也就少了许多。 回过神再一盘算,他们发现好像真的是这么回事,身边人不是没有在官府下面服过兵役的,知道官兵是个什么待遇,军饷是没有的,死了也是白死,想要装备的话只能自己筹备。 再一看黄巾这里,要啥有啥,而且天天训练,这消耗自然就大,黄巾一个兵员投入的资源,他们觉得养官兵三个人都够了。 究竟是质量重要还是数量重要他们不知道,但当军饷拿在手里,当装备穿在身上的时候,他们肯定要比官兵来的踏实舒坦。 马炎忍不住出声道:“那官兵难道就一直这么干瞪眼看着吗?” 伍长摇了摇头:“当然不会,这两天双方只是在建立营地互相防备而已,应该不久后就要打一场了,不过一般来说第一仗都只是双方的试探,试探的结果会决定后续的打法。” 几乎就在伍长话语刚落的时候,他们就听见黄巾营地响起警备的声音。 他们再一看,对方官兵营地已然出现了动静,这一下就让马炎几个新兵全都紧张起来,一个个全都把连弩抓起来,似乎立马就要战斗的样子。 伍长看他们反应有些好笑,只道:“你们别一惊一乍的,到咱们出战的时候自然会有军令过来,在这之前老实待着就是。” 果然,很快黄巾这边也有了相应的动作,在官兵出营的第一时间,黄巾这边出战的队伍也立马出击。 只不过头战的队伍并不是马炎所属,所以此战他们都只是作为一个旁观者。 官兵黄巾的交战很快就开始,一时间前方战场喊声大作,那种生死的紧张感让马炎这个个旁观者都觉得紧张,不多久他就冒出汗来,嘴巴也有些发干。 尤其是每每看到战场有人倒下,或是鲜血飞溅的场面,他的心脏都会为之一颤。 这是真正的战场,两军作战的情况下,生命就如同草芥一样轻微。 “战场的环境是混乱的,如果是我们在战场上,我们身处其中前后左右都在厮杀战斗,根本就无从判断情况,要知道优劣,只要看自己是在前进还是后退就可以。 当然,对于我们士兵而言只需要听军令行事就可以,不管是在后退还是前进,都只需要继续战斗,一切行动听从指挥。” 即便远远看着,马炎也能感觉到伍长所说的那种混乱,人和人交缠在一起,如果身处其中,只怕只能感受到四面八方的兵器舞动还有怒吼嚎叫的声音。 这就是战争,不是自己想的那样驰骋沙场的快意,而是冰冷残酷的死亡搏杀。 也幸好身边有伍长的存在,这让马炎虽然还没有真的走上战场,却已经能提前看到战争的真面目。 这场数千人的战斗只持续了不到半个时辰,双方各自就退下阵来,但这并不是结束,而是为下一次的战斗进行准备。 战斗结束之后,很快军营就忙碌起来,马炎看到一个个伤兵哀嚎着被抬了回来,虽然许多士兵已经自己对伤进行了紧急处理,但光是这样还不足够,很快他们就被送去了军医营,进行进一步的治疗。 “在战场上,伤亡是不能避免的,不过你们要相信,官兵的伤亡绝对比我们要多得多,我们有更多的装甲,我们比对方更有力气,我们经过了更多的训练,这就是咱们的优势。 就算真的受伤了,也不要慌,只要不是即死伤,自己急救之后来到军医营,也有相当概率可以活下来。 如果不幸牺牲了,咱黄巾那也是给抚恤的,英雄家庭往后每年都有税收优惠,伤残也是同理” 这些东西,其实不用伍长来说,几个新兵都知道,他们亲眼所见就是如此,这一点他们对黄巾无比信任,再度从伍长嘴里听到之后,他们心里也就安定了不少。 突然之间,他们反而对官兵的士兵们有些同情了。 什么伤兵救治、阵亡抚恤、优待政策这些就不说了,连最基本的东西也都看不到,实在是不值当。 如果可以的话,他真想跟对面的官兵说一句:连军饷都没有,你们拼什么命啊。 ------------ 第60章 我教你啊 “这就是黄巾吗,好强” 初战结束,刘虞结束了自己站立观战的姿态,而且到最后坐了下来,只不过那心惊肉跳的神情却完全遮掩不住。 好一会儿之后,他看了一眼神色凝重的公孙瓒,也是感叹起来。 “伯圭这些年与这样的黄巾作战,实在是不易。” 他这一番话说完,公孙瓒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就沉默不语,虽然表面上只是平静的点了点头,但心里其实酸楚的厉害。 终于有人能体谅我公孙瓒的不易了,打不过黄巾是我不行吗,是黄巾太逆天了。 这里的黄巾根本就不能以普通反贼的目光去看待,真要比战力,黄巾绝对是精锐中的精锐,也就是现在黄巾始终只维持在一两万兵力的状态,不然他真担心黄巾一把冲出幽州兵寇洛阳了。 这初战情形,在场的田楷、齐周、程绪几人莫不是忧心忡忡。 黄巾一如既往的强悍,不管是装备、士气、战阵、作战能力各个方面都全方位领先。 他们几人起码对黄巾早有认知,但刘虞这是真的第一次亲眼看到黄巾实战,只能说即便他心里有了预期,但黄巾的表现还是把他惊到了。 小小试探一番,黄巾出战兵力还不到官兵的一半,但几乎从照面开始,官兵就是单方面挨打的状态。 那种感觉,就像是一个强壮的大汉,十分认真的在殴打一个小孩。 最终也只能草草结束了战斗,不然的话他觉得很快官兵就要被打崩了,但即便这样,一番战斗己方的伤亡也让他触目惊心,就这么一次试探作战,官兵伤亡已经达到五六百人。 “黄巾为什么这么强,这不合理!”刘虞一时之间有些无法接受。 公孙瓒瞟了他一眼,随后转头嘱咐身边亲兵几句,很快亲兵就转身离开,他这才回头对刘虞道:“黄巾强悍自有其理,稍后州牧亲眼所见也就明白了。” 刘虞还未及明白这话的意思,就见到刚才的亲兵立即就折返回来,却是把观战台旁边押着的一人带了过来。 一下子,几人的目光齐刷刷的看过去,此人身上已经被扒的只剩一身里衣,但从他头上的黄色头巾很轻易就能判断身份,这是个被俘虏的黄巾倒霉蛋。 刘虞只看了这個黄巾一眼,下一秒他的目光就落在旁边一起被带来的一些东西。 一副厚重的甲衣,从头盔肩甲臂甲腿甲胸甲头盔全部一应俱全,刘虞可以想象到黄巾穿上这些东西时候会是什么样子,那是一个铁包肉的怪兽。 而在甲衣旁边,则是一块圆盾,这盾外部包着一块铁皮,内部则是木结构撑住,从里面的持扣可以看得出来,这是依靠小臂和手掌共同持挂的盾牌,让士兵能更省力的使用。 再旁边就是一柄锋利的环首刀了,刘虞一眼就能感觉到这是一把好刀,那种材质的优秀感很容易就能感觉到。 他明白公孙瓒这是什么意思,走近过去之后,看了看摆在地上的这套装备,又看了看左右汉军官兵的穿着寒酸的甲衣,好一会儿没说出话来。 两军交战的时候,他分明看到黄巾军阵前排几乎人人都是这样的甲衣。 只是远观还看不出门道,真的近距离观察,敲一敲甲衣,再挥一挥环首刀,才能感受到这套玩意儿实打实的做工。 黄巾是真的下血本啊,这样的装备居然能大规模列装 这时候他才心头沉重的把目光看向了黄巾本人,只看到这个黄巾体魄健壮高大,还有那一身腱子肉,他就知道这黄巾日常必定不少吃和练。 刘虞从旁边捡起一本东西,正是印制的一本《自然经》。 这玩意儿他在两三年前的洛阳就见到过,如今已经是朝廷的禁书,只不过让他意外的是,黄巾的士兵为什么能带着这个东西。 “你带着这书,看得懂吗?”刘虞把书在他眼前展示了一下。 黄巾沉默一下,随后便是冷哼一声:“我黄巾若是不识字,走出去根本没脸见人,你也不必看不起我,你我谁懂的东西多,那还不一定!”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吃惊,黄巾上下都能识字? 刘虞原本实在难以相信,但看到黄巾不屑的眼神,他又感觉这不是吹牛,而且对方随身携带这本书,如果说不认识字那也太奇怪了。 只不过如果只是一个人的话那还没什么,全部黄巾都识字,那就太匪夷所思了。 再度翻看一下这本书,刘虞发现这本书和之前在朝廷所见又有所不同,虽然字依然是那种简易版的字,但内容已经有了很大的更新,而且这还不只是一本经书,还掺杂了许多其他知识。 这实际上应该算是一本教材,《自然经》只是教材的一部分。 刘虞好奇的翻看了一下,然后就看到了一道算学题,上面是一个不规则形状的图形,给出一定条件后,要求计算图形中一小块区域的大小。 他吃了一惊,抬头看了一眼黄巾:“这是你学的东西?” 黄巾瞟了一眼,然后讥讽道:“怎么,这么简单的东西难道你不懂吗,该不会求不出来吧?” 刘虞愣了一下,一时有些尴尬,他还真的求不出来。 自己堂堂一个大汉名士,居然被一个黄巾贼给鄙视了,而且还是在知识方面被鄙视了,这合理吗! 他相信大汉钻研算学的学士可以解决这种问题,但算学是个冷门的学问,而且学起来确实门槛高,大多数士人还是以钻研儒家经典为主,陡然面对这种算学问题,还真被难住了。 感受到旁边一道道异样的目光,刘虞脸庞一热,连忙装模作样继续翻看起来。 但这一看,他又看出一些门道来,这教材还有其他方面的学识,却说生物由一个叫做细胞的什么东西组成,还有什么微观世界,什么寄生虫细菌什么的。 他最初以为这是什么胡说八道的东西,但看到下面印制的一个细胞图形,他一下愣住。 因为下面直接注明了,这是什么叫做显微镜的东西观察到的直观图案! 这让他手一抖,差点没把书扔了,如果这真的是证实的东西,那自己对世界的认知也要受到冲击了。 黄巾究竟是在做些什么东西? “这说的是真的?”刘虞直接把书摊开,然后送到黄巾的眼前。 黄巾一看,就呵呵一笑:“你想学呀,我教你啊。” 刘虞沉默不语。 黄巾竟也真的就开始说起来:“在我们黄巾,不论是吃饭饮水都只用熟的,且进食之前必然净手,你可知为何?” 刘虞联想到刚才书中所讲,顿时有些想法,但他还是看向黄巾:“为何?” 黄巾淡淡道:“因为在水食乃至手上,都有人类看不见的细小虫类或是病菌,但我们的学者曾经做过实验,水煮沸之后,其中微生虫类便也死绝,吃喝熟类,自可隔绝许多病症。” 刘虞不由得把手里的书攥紧了,他一向是好脾气的,但是在黄巾说话的时候,他却没由来生出一股愤怒来,这愤怒让他有种把书砸在这家伙脸上的冲动。 但是士人的修养,还是让他控制住了自己。 他从黄巾的戏谑眼神里,感受到一种居高临下的羞辱,仿佛在说,什么大汉的名士只是蠢货而已,懂得还没有一个反贼士兵多。 刘虞返回坐下,直勾勾的看着黄巾,一时半会儿没有说话。 同在大帐的其他人,神色也都十分微妙,刚才那番对话,他们自己代入进去的话,也会是一样的尴尬结果。 黄巾的每一个普通士兵,都在认字,都在学这种东西,这让他们有种说不出来的可怕。 而刘虞想的更多,如果眼前这黄巾说的都是真的,那么光是自己手里这本书本身就令人深思了,这至少说明黄巾有能力大量印制这种类型的纸质书本。 可怕的是,这书还是在更新换版的,两三年前自己看到的那本和现在的这本,就大不相同。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黄巾可以实现大面积的认字,如果没有这样的印刷能力,那绝对做不到。 士兵需要读书认字,需要懂这些道理吗? 刘虞不知道需不需要,但读书认字这肯定是有好处的,而黄巾能大量教育这就很吓人了,越是了解黄巾,他越是不懂,也越是忌惮。 不过眼下正在战事,刘虞强迫自己转换念头,开始旁敲侧击军情来了:“伱们是赢不了的,我军粮草充沛,至少可以在此对峙一月,你黄巾能撑得住吗?” 刘虞故作轻视的看了过去,但是回应自己的并不是这黄巾士兵的顶嘴,反而是一道鄙夷的目光。 黄巾虽然没有应声,但是那看傻子一样的眼神,让在场所有人都为刘虞感觉到尴尬。 刘虞也是气的胡子一颤,只看这模样,显然黄巾已经看出自己在套话,如今反而是嘲讽自己起来了。 但他还真没脾气,只能说这家伙在关键问题上还是有警惕心的。 齐周站出来道:“州牧,此人态度恶劣,当斩首之!” 刘虞虽然很气,但最后还是摇了摇头:“不必拿一个士兵泄愤,拉去服苦役也就是了。” ------------ 第61章 许辰太坏了! 待黄巾俘虏被带下去之后,公孙瓒一时也惊叹不已,在这个时代,黄巾这种群体哪怕仅仅只是全部识得文字就已经十分难得了,更不要说黄巾还学习许多士人都极少涉及的东西。 学问本身就是极为珍贵的资源,世家中人掌握一门释经权就足以传家,外人若要学问那都得拜于门下结师生之好,并不是随便就会向外传授。 东汉尚且如此,所以先秦时候有教无类才会显得那么不易。 然而公孙瓒带上俘虏,并非想告诉刘虞这个:“若非州牧发现,某都不知黄巾还识读文字,不过有些事情却是刚才那黄巾没说的。” 刘虞神色一动:“伯圭且说。” 公孙瓒道:“据某打探所知,黄巾军士民夫凡在战时皆有军饷,若是战死伤残,黄巾不仅发有抚恤,更予以粮税优惠。” 刘虞神情一震,大为吃惊:“竟有有这等事,许辰此僚竟如此舍得!” 公孙瓒点头:“不仅如此,黄巾还于渔阳设立石碑,以纪念阵亡将士,这些将士的家,更被称作英雄之家。” 刘虞又是愣住,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公孙瓒却继续说话:“而且,黄巾将士凡有立功,将来可以入教成为正经黄巾,而黄巾就是在黄巾治下任官的门槛,如今黄巾上到所谓营长,下到什长,无不是黄巾出身。” 刘虞嘶的一下吸了口气,听到这里,他已经有些坐不住了:“难怪黄巾作战如此奋死,许辰以恩人待军士,军士如何能不还死以报!” 刘虞心惊,公孙瓒更是害怕,这些事情他也是最近才打探得知,知道之后他就难以安寝。 公孙瓒以军伍起家,没人比他更加清楚士兵是什么待遇,又在想些什么,如果换成自己是黄巾小兵的话,能被许辰如此对待,那也是要一股脑拼命的。 他眼睛一看听到这番话的左右将士,就看到这些人个个都是神色异动,只怕也全都动心,若黄巾不是反贼的话,保不准他们已经开始考虑投奔之事。 而刘虞所想,更惊于黄巾上升通道之功,这当真是这世代以来,万千穷苦百姓第一道撕开的上升口子,刘虞敢肯定这就是千古未有之事。 这让他想起了秦时的军功爵,可军功爵只是赐爵,这和任官是两回事。 “难怪黄巾兵力始终规模有限,以这种消耗,能维持两万大军已经十分夸张,这应该已经是他们的极限。” 刘虞心中略微考量,也就有数了,他可以笃定黄巾以现在的地盘,不能再有进一步的军力扩张,甚至现在的规模,也无法长期维持。 但这并不能让他有稍稍安心,质量和数量谁更重要这不好说,但质量高到了黄巾这個地步,发挥的效应肯定不是两三倍兵力可以弥补。 正如以前几千官兵甚至可以撵着几万黄巾跑,现在黄巾与官兵的差距就算不至于这么大,也小不到哪里去。 公孙瓒长叹一声:“这仗不好打呀……” 刘虞深以为然,他知道公孙瓒说的这一仗并不只是眼下的这一仗,更是以后的每一仗。 他都不敢想黄巾大军如果全力作战,可以可怕成什么模样,这待遇就算是脑袋掉了也得捡起来安上继续作战才好。 许辰这个教主哪里像是反贼头子,怎么看怎么像儒家推崇的圣王之道。 黄巾这种做法傻子也知道会有多好,但有些事情黄巾能做,不代表官兵也能做。 刘虞如何不懂,黄巾能实现这些是因为他们把治下全部洗牌,所有的世家豪强被宰了个干干净净,所有的社会财富都被他们攥在手里,这才有条件来这一套。 官兵倒是也想这么干,但可能吗…… 刘虞和公孙瓒有种极大的无力感,心里同时升起一个念头。 你怎么能对士兵这么好呢,这不是让我们为难吗! …… “老黄,我们为什么要对士兵好,因为我黄巾打天下就是靠他们,所以要坚持军事优先,要让士兵们愿意作战敢于作战。” 黄巾大帐里,许辰看着田石头统计上来的伤亡数据,转过头就向一边的黄龙说了起来。 就在刚才,黄龙还觉得黄巾现有兵力太少,不如扩军打出去,为此就算是降低一些士兵待遇也可以。 如今士兵待遇虽然好,但也让黄龙挺着急的,一辈子没吃过好的,陡然来这么一下山珍海味,他还真不太适应。 “当然,士兵们出生入死,在事业的最前线经历最大的危险,他们也值得如此,以后就算咱们休戈止兵,待遇上也不能缩水。” 许辰再度补上一句,更让黄龙无言以对。 黄龙原本确实觉得黄巾对士兵好的有些过分了,但是看到此战己方伤亡不过一百余人,他就明白价值所在。 潜心学习两年赶上黄巾进度的黄龙,终于是再度走上战场,而黄巾的战斗力也再度刷新了他的认知。 花钱砸在装备和待遇上,效果也实实在在体现出来,以更少的兵力却能实现对官兵的碾压,就连伤亡率也是难以想象的低。 这种战斗表现十分夸张,只能说装备和训练的增幅作用,远远超过了黄龙的想象,前排的的刀盾手一身铁甲看不到缝隙,想要受伤阵亡真的挺不容易。 而士兵们的战斗意志更是强烈,密集训练带来的娴熟作战技巧,更不是官府服役的士兵能够抗衡。 如此费劲巴拉打了半个时辰,黄巾也才阵亡四五十人,受伤七八十人而已,这样的结果只能让官兵为之绝望。 黄龙也彻底服气:“教主您说得对,兄弟们在前线出生入死拼命,值得如此待遇!” 其实黄龙又何尝不感动呢,都是从大头兵爬出来的,他也知道士兵们的困难与危险。 这天下只怕再也找不到第二个这样对待士兵如同家人的领袖了,能遇到许辰这样的明主,对黄巾所有士兵来说无疑都是幸事。 许辰道:“咱们休养生息两年多时间,方有今日大战的底气,如今后方粮草足以支撑数月久战,慢慢和官兵打就行,他们拼不过咱们。” 黄龙若有所悟,慢慢有些兴奋起来:“教主所图不止辽东?” 许辰笑道:“本座两年蛰伏,区区辽东岂能止渴,只是我部毕竟兵力不足,便先守前方安定,待王将军取了辽东,再合并共击之!” 黄龙大感振奋,他正感黄巾进取不足,如今教主的想法,正合他意。 好兄弟张白骑在五行山搞事业搞得红红火火,现在也是冀州一方势力,自己留在幽州总不能弱了势头。 现在没有人比黄龙更加渴望作战立功。 这场战斗的基调,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是慢,真正的关键并不在广阳战场,而在辽东,王当什么时候完成自己的任务,宏观战场的走向也就不同。 而远在辽东的王当,在一个多月抵达辽东后,又是一路疾行半月,终于是摸到了乌桓的部落,然后趁着苏仆延没有反应过来打了一场奇袭作战。 此一战黄巾骑兵大放异彩,两千重骑当先击溃乌桓匆匆组织的阵型,三千轻骑于侧翼掩护逼迫敌军阵型,刚刚与敌军交锋,就打了他们一个阵型散乱。 好不容易苏仆延付出巨大代价,从黄巾骑兵手里率军冲了出来,但等他重新组织阵型的时候,黄巾的步阵也迎头跟了上来。 此时乌桓骑兵有心撤退,却被黄巾轻骑再度咬上,逼迫他们不得不与黄巾重骑以及步阵接战。 然而即便是单纯的骑兵对阵黄巾甲衣锐士,在密集严整阵型之下,苏仆延都很难下手,更不要说周边尚有轻重骑虎视眈眈,这更是让乌桓骑兵进退不得。 最终大战的结果也确实是以苏仆延大败而告终,步骑配合的大军一定比纯粹骑兵的队伍更具备战术能力,这一战就是最好的证明。 事情也正如许辰和王当所预见的一样,这一战最难的不是打仗本身,而是寻找敌军主力所在。 乌桓部族并没有固定的定居处,他们随着时节的变化,可以出现在任何地方,黄巾光是赶路和寻找敌人就花了一个半月,最终决定胜负却只不过用了区区半天而已。 当然胜负虽然分明,但是敌人毕竟全都是骑兵,即便是被黄巾打崩了,也有能力挣脱战场。 苏仆延就这样数次突围,数次重新组织兵力,然后抵御黄巾追击的骑兵,但每一次也都是被骑兵咬住,等到黄巾步阵上来之后,便又再度大败一次。 如此往复来了几次之后,乌桓骑兵终究是撑不住,到最后各自散逃。 然而王当岂能轻易让他们逃了去,苏仆延乌桓军分散逃了几支,王当也就分兵几支步骑小队,各自往乌桓逃亡的方向奔逃过去。 乱战之中,苏仆延带着自己的一部千余骑兵不知所踪,最终还是逃过了黄巾的追击。 但是另外一支的踏顿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经过跑一阵打一阵的逃亡旅途,三天之后踏顿在辽东边缘快到高句丽的地方被黄巾所追上,只是让踏顿震怒的是,追击自己的也是乌桓人! “乌桓人不打乌桓人,你为什么要帮助汉人,你简直就是乌桓人的耻辱!” ------------ 第62章 全都疯了! 踏顿几乎就要成功了,如果自己能踏入高句丽的势力之中,虽然也不会受到高句丽的礼遇,但结果一定要比落在黄巾手里好得多,对于大汉边地的游牧以及小国来说,汉人永远是他们最巨大的威胁。 事实就是在大汉逐渐衰落的过程之中,高句丽也并不怎么安分,如今偷偷摸摸蚕食大汉在辽东的土地已经许多年了。 如果踏顿这个被汉人所驱赶的丧家之犬进入高句丽,高句丽大概不会拒绝收留这个不安定因子,这对高句丽自己并无什么影响,但却能多给大汉培养一个敌人。 然而就在踏入高句丽之前,一队无比悍勇的骑兵队伍,悄然堵住了他的道路。 绝望的踏顿,只能在这个地方与对方决一死战,但自己这個骄傲的乌桓王子,最终还是败下阵来,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击败自己这支骑兵的当先之人,却让他感受到无比熟悉。 这是一个乌桓人,虽然这家伙学起黄巾剪了一头短发,但是乌桓人的外貌和气质,都足以让踏顿一眼看出对方真正的身份。 只不过,这乌桓人头上系着的黄色头巾,在踏顿看来,实在是太过刺眼。 这让他意识到,眼前之人的信仰,已经盖过了族群的认同。 “你一定是被汉人蛊惑了,我们乌桓的勇士应该把刀子一致对准外人,岂能彼此内耗同室操戈,你清醒一点,汉人是咱们的敌人,我们才是一家人,现在带着你的士兵们,跟我一起杀回去,夺回属于我们乌桓的土地!” 踏顿一副怒其不争的模样看着眼前的乌桓骑兵,但是这些话传入到对方耳朵里,却不能令对方产生任何表情波动。 一定要说的话,大约对方嘴角轻微勾动过一下,那是一个充满嘲讽意味的笑。 “跟着你?”乌力的脑海里突然闪过自己曾经的经历,随后摇了摇头,重新以一种冷漠的眼神看着踏顿:“跟你回去,然后我继续做我的奴隶,以卑微的姿态伺候你对吗?” 踏顿听到奴隶两个字,第一时间就愣住了,然后不敢置信的上下看了一眼乌力。 这样体魄健壮的家伙,这样气势强大的家伙,他能是奴隶? 一直到他从乌力脖颈露出的一道道伤痕时,他才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 那种伤痕是踏顿十分熟悉的伤痕,一般只会出现在奴隶身上,那是牧民老爷训斥奴隶时常用的一种荆棘鞭才能留下的伤疤。 确认这一点的乌力,第一时间是不敢相信,他不敢相信一个奴隶如今也能做骑兵的军官,他更不敢相信骄傲的乌桓贵族会败在一个奴隶手里,这是自己巨大的耻辱。 不过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他又强迫自己忘掉这种耻辱,然后用一种略显勉强的笑来面对乌力。 “你知道的,我乌桓只崇尚实力,你现在就是我乌桓当之无愧的勇士,以往的身份代表不了任何东西,只要伱迷途知返跟随我杀回汉人,以后我就能封你做一部部族的首领,如何?” 他说完的时候,满怀期待的看着乌力。 以他对奴隶的了解,这个时候的乌力应该会立刻翻身下马,然后跪在地上亲吻自己的鞋尖,向自己表示荣幸和感激。 这些低贱东西就是这样的,只要自己扔两根骨头,他们都会摇尾乞怜,甚至为此彼此打的头破血流。 如今现在丢的可不是什么骨头,而是许诺封他做首领,这天大的恩情他还能不感谢我的? “等你成了首领之后,部落里的女人和财富就都是你的了,你也可以和以前的贵人一样拥有数不清的奴隶,你想让他们做什么,他们就会做什么,哪怕是让他们去送死,他们也只能乖乖听话。” 踏顿还在这里循循善诱,但他并没有发现乌力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眼睛更是迸发出浓烈的杀意。 他的这些话并不能让乌力开心,反而更让乌力想起了悲惨往事,想当初自己正是如踏顿嘴里那些奴隶一样,饱经折磨,生死不能自己。 如今自己终于获得了解救,踏顿只凭一句“乌桓人不打乌桓人”就想让自己调转枪头?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自己宁愿去死,也不可能回去给这些丑陋的贵族卖命去! 他想起了那一天,是那个男人拉住自己,告诉自己不能跪,以那天之后,乌力就已经在心里把自己的膝盖铸成钢铁,这辈子都不能弯的下去。 那个人也说过,在黄巾的事业里,每个人都不是为了具体某个其他人而奋斗,而是为了整个穷苦群体在努力,这当中当然也包括了自己。 “你知道吗,你说的这些东西,实在是恶心的让我想吐,如果你眼里的乌桓是以前那种乌桓,那么所谓乌桓还是去死比较好。” 乌力这一刻的神情无比坚定,他看了看身后的骑兵士兵们,这其中有乌桓人,也有汉人。 他和踏顿的这番对话,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而现在他们的眼神也确实有些异样,有些人已经悄无声息的把手摸向了刀柄,然后静静地等待着乌力后续的反应。 乌力已经感觉到空气中那种微妙又危险的气息。 虽然自己完全没有反叛的心思,但他相信如果自己真的反叛,即便是这些乌桓士兵也会第一个先砍死自己,自己根本不可能指挥得动任何一个人背叛黄巾。 黄巾的队伍,哪怕是一个最普通的士兵,也知道自己是为什么在战斗,他们不是某个将领的私兵部曲,他们属于万千穷苦大众。 如果队伍中有人背离了这个群体,那么士兵们根本不会再听命于他,而是会把枪尖第一个对准背叛者。 乌力不论从现实还是本心,都不可能被踏顿这种话语动摇。 只能说蹋顿小看了自己,也小看了黄巾整个群体。 “乌桓的命运不该是你们这种人来决定,相信我,我们会解放全部的乌桓族群,以后所有的乌桓百姓,都可以过上体面的日子,再也不必有做牛做马的悲剧,至于你们,只需要去死就好。” 乌力大手一挥,冷声下令:“收押全部人,带回去交由王帅审理审判!” 踏顿直接急眼了,相比于被汉人打败杀死,来自同族人的背叛更让他觉得痛苦,他只觉得乌力被黄巾蛊惑的失去理智。 但是他根本就不能理解,他眼中的背叛在乌力眼里只是个笑话。 曾经的乌桓视自己为财产和物品,那么物品和财产需要对这个群体建立什么纽带吗? 在乌力眼里,阶层的斗争远远大于所谓的族群。 踏顿想不通这一点,他眼中只看到曾经的乌桓人,如同着了魔一样为汉人出生入死。 虽然曾经的丘力居大王,也曾经臣服在大汉的脚下,也曾经出兵配合过大汉的军事行动,但这种态度和眼前这些乌桓人是截然不同的。 “你们以为这就赢了,我乌桓真正的王迟早会回来,他会代替我们偿还一切血债,你们等着吧!” 踏顿双目赤红,说出的话已经是近乎自我安慰一样的幼稚,这更多的只是他在绝境之下唯一能做的寄托,如果连这点自我安慰都不允许的话,只怕他真的要彻底崩溃了。 乌力知道,踏顿所说的王,大约只是丘力居那个名为楼班的长子。 不过这只能让乌力为之摇头,把希望寄托在一个十岁不到的孩童身上,这是多么无奈才会做出的幻想啊。 如果真有一天楼班杀了回来,乌力也一定会把对方斩于马下,因为他不允许乌桓再出现什么王。 “战斗已经结束,辽东尽归我黄巾之手,我们也可以把辽东部族的百姓解救出来了!” 一阵风吹来,乌力头上的黄色系带随风舞动,此时此刻他有一种巨大的喜悦,每一次胜利,都意味着更多的人能被自己所解救,这带给他的满足感,世间任何事情都不能比拟。 队伍就此转身启程,每一个人都是笑容满面,不多久,辽阔的荒原上就响起他们共鸣的战歌。 只有一路被绳子牵着以及被骑兵包围驱赶的俘虏们一脸灰败,黄巾越是激昂振奋,他们就越是悲伤难过。 “疯了,都疯了,这些家伙全都疯了,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踏顿看着这些跟着一起高歌的乌桓人,听着他们蹩脚的口音,有一种强烈想死的冲动,他怀疑那黄巾教主一定会什么妖法,不然怎么会把好生生的乌桓人变成鬼一样。 老天爷你快睁开眼睛,收了那个妖孽吧! 许辰王当对解救辽东的预期时间是三个月,而现在王当从赶路到结束战斗,又到现在完成收尾工作,差不多刚好过去两个月,如此算上返回的时间,甚至还不到三个月就可以完成任务了。 从出战开始,他们两个就没有做过战败的设想,他们都觉得这是不可能的情况。 黄巾眼下的战斗力,没人比他们两个最清楚了,没有骑兵也就算了,那确实拿苏仆延没辙,但两年时间已经让黄巾训练出一支合格的骑兵队伍,这就让现在的黄巾看不出什么弱点来,打个苏仆延只能说是轻轻松松。 等到几支追击的队伍各自回来之后,虽然让苏仆延带着楼班遁逃了有点可惜,但是他们那点实力也不值得关注了。 王当直接大手一挥,就号令大军转移行军:“辽东的后续交给陆平就行,咱们只管奔赴西边战场支援教主去!” ------------ 第63章 决战 “辽东败了,苏仆延败了!” 当消息传到西边战场,刘虞和公孙瓒都是大惊,而且更让他们惊惧的是,如今不仅辽东丢失,黄巾于辽东的一支大军,也开始往西行进,已经行路至大半,再过几日就差不多该来到广阳。 军情消息只是比黄巾援军的脚步快了这么几天,却带给了官兵巨大的惊吓。 刘虞一脸忧虑的坐下来:“这段时间我们数倍兵力与黄巾对峙交战无数,都不能讨得任何便宜,再让他们等来援军,只怕更是没法应付。” 一旁的齐周叹道:“黄巾的确强大,待他们援军抵达,那战场的攻守就要逆转了。” 公孙瓒在大帐左右踱步,似乎正在思索对策,但众人并没有把注意力放在他的身上,虽然说此战是公孙瓒主力,但众人还是天然把刘虞当做中心。 毕竟刘虞是州牧,是大汉名士,是汉室宗亲,公孙瓒站在旁边实在是没有存在感。 刘虞沉吟片刻,沉声道:“黄巾援军尚有几日路程,我们不能这样坐以待毙,我觉得要趁着现在尚有兵力优势,发动一次全力进攻。” 一旁的程绪却忧心起来:“州牧所言甚是,只不过这段时间与黄巾作战根本不能占优,全力出击一旦出了事故,那就不能挽回了。” 大帐里一下就安静下来,他们都能想象到程绪所说的严重后果。 一旦战争进入到持久对峙的情况,那么双方都会在不断地小规模试探中寻找机会,在合适的时机再不断加大力量,最后全力出击奠定胜利。 可是黄巾这段时间不动如山,官兵出什么招他们就接什么招,从不主动攻击。 如今再看的话,显然是黄巾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用西部战场一万多兵力死磕,毕竟兵力少就算最后打赢了,那代价也会很大。 所以黄巾一直都只是坚守,完全不给机会不露破绽。 这种情况下官兵没有足够的把握,没有太好的机会,就这么硬着头皮发起总攻,如果没打好那就只能撤退了,甚至再悲观一点演变成大败的情况,那更是完蛋。 “顾不得那么许多了,某亲自领兵上阵发起总攻,现在我们不主动打,以后就是他们来打我们了。” 公孙瓒停下脚步,眼睛看向了刘虞:“我军必须抓住兵力优势仅剩的时机,黄巾虽然厉害,但也不是无敌的,靠着兵力优势我军不是没有取胜的希望,只要在这里赢了,那么后面的黄巾援军也就不足为惧。”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也都是跟着公孙瓒的目光,一起看向了刘虞。 刘虞虽然心情沉重,但本来就是这样的想法,便也没有过多犹豫,随后向着公孙瓒点点头。 “既如此,伯圭便领全军出击,若有机会最好一举攻破敌营,若是总攻也难以成功,那就安然撤退回来,以后再思退守收缩之事。” “某明白,州牧静待佳音就好。” 公孙瓒环视众人一眼,平静朝着刘虞一拱手,便转身出帐。 很快,官兵的三万多大军便集结起来。 公孙瓒看着庞大的军阵,心里却没有多少兴奋和激情,老实说面对黄巾他很难再有多少信心。 两年多来自己在黄巾身上不知道吃了多少瘪,早就被打没了心气。 若非有黄巾这个大敌顶在面前,公孙瓒今日何至于对刘虞如此客气,本来以自己破虏校尉的军职,如果不愿意的话,完全可以不理会什么州牧。 但为了获取更大的力量破贼,自己也不得不低声下气。 至少搁以前的时候,自己绝对没法做一两个月的持久作战,也就是这次刘虞牵头,幽州诸多士族豪强才各自拿出钱粮资战,不然官兵早就撑不住了。 反倒是黄巾的底蕴超过了自己的想象,愣是在这里钉了一两个月,完全没有粮草不济的情况。 即便是自己命白马义从骚扰黄巾的粮道,拖延了黄巾的后勤补充,但这依然没有对黄巾造成多大的困扰。 心里闪过诸多念头之后,公孙瓒翻身上马,经过两年时间补充齐全的三千余白马义从顿时随从左右,一股强悍的气势油然而生。 但公孙瓒只是叹气,白马义从很强,但对付黄巾还是不够。 黄巾的甲衣阵地实在是太硬了些,以骑马攒射为主的白马义虽然可以凭借着机动性对黄巾造成一定杀伤,但并不能改变正面战场的局势。 以对付游牧骑兵特化出来的战术,在换了对手之后,就不是那么有效了。 这还是骑兵欺负步兵,若是等到黄巾援军到了之后,骑兵也就不缺了,那时候白马义从更是没得打,所以纵然不好打,也必须趁着还有优势进攻。 这是最后的机会! “出击,攻破贼营!” 伴随着公孙瓒一声冰冷的命令,整个官兵阵地都为之运动,如同一片黑云整個覆盖过去,似乎要把黄巾的阵地整个吞入腹中。 此时的黄巾营地虽然一片安静,但这并不是黄巾没有反应过来,反而是因为黄巾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营地观战台上,黄龙看向了身边的许辰,感叹道:“正如教主所料,敌军知晓辽东战情后,果然犬急跳墙。” 许辰点点头,其实他也不是真的能预测官兵行动,只不过是官兵能做的几个选择无非就是那么多,黄巾只需要做出相应的防备和准备就行。 不得不说,官兵这样的选择让自己很有压力,兵力差距是实打实的,三万多兵力全面进攻而来,光是那浩大场面都让人觉得有些喘不过气。 公孙瓒的大军并不是当初张纯那种水货大军,纵然比不过黄巾,那也能达到大汉官兵的平均素质。 几千人的小规模作战,和以万为单位的大战完全是两回事、 “黄将军先率五千兵力防守营寨,我在后方以三千中军压阵,另以田石头率先锋营于大营侧门待命,只等战况激烈焦灼之时,我们便会再度增兵填线!” 许辰只庆幸是黄巾一方防守,这样压力不至于太大,依据营寨之利,可以极大的限制敌军兵力优势。 很快官兵的大军就抵达过来,立即就碰到黄龙率领的前营阵地,双方根本没有任何退缩和缓冲的动作,就如两股洪流激荡撞上。 一直都是小打小闹的战场,好不容易来这么一次大战,便是双方的决战。 整个黄巾营地喊杀震天,只可惜攻打营寨兵不利骑兵发挥,白马义从虽然在外掩护攒射,但始终不能给黄巾什么威胁,反而是正面战场步卒的兵力优势很快显现出来。 黄巾虽然强悍,凭借战阵和营寨之利可以顽强顶住官兵进攻,局部战场都是黄巾的士兵在逞凶。 他们这套刀枪兵以及弩兵配合的打法其实也不是什么特别不同寻常的东西,大汉官兵同样也有这样的兵种配合,只不过双方在装备和训练上的差距,让最终呈现的配合作战效果大相径庭。 黄巾这边,士兵们就像是精密运动的机器,攻势此起彼伏不见停息,官兵士兵们永远都是顶着刀盾手的大圆盾,去面对刀枪弩箭的威胁。 而他们自己彼此之间却很难有什么配合效果,一开始还能相互掩护攻击,但随着战况激烈,很快也就乱了,到最后已经是一股脑的往前冲。 只不过当他们挥舞刀枪却经常不能破甲的时候,心情就会变得格外绝望。 反观黄巾他们却能势如破竹,尤其是那连弩更是让人头皮发麻。 这些连弩在黄巾手里,不仅一箭接着一箭发射连绵不息,而且还格外的精准。 弩兵作战距离通常只有十几步乃至几步,连弩之上还有瞄具辅助,这对熟悉使用连弩的士兵们而言,命中实在是没有任何难度。 官兵倒也有弩兵,而且弩箭装备破甲箭头,还真的可以有效杀伤黄巾甲兵。 但强弩的发射频率远远不及连弩,在已经接战的混乱局势下,也完全没有连弩轻便灵活,很难实现大范围的杀伤,最终表现上与黄巾连弩的杀伤效率差了一大截。 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黄巾,在战线最前沿,完全就是一面倒的压制官兵。 然而官兵的数量实在是太多,随着他们前赴后继的冲锋拼杀,黄巾也明显开始伤亡增多,很多黄巾士兵已经开始感觉到压力,作战变得越来越吃力。 焦灼的战况一直持续,官兵也不断轮换进攻,一个多时辰过去,虽然依然不能撼动营门,但却也让公孙瓒看到这一仗打下去的希望。 当然此刻他也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黄巾一如既往的强悍,己方无时无刻不在伤亡,一旦伤亡到了某个地步,那军心就要崩溃。 自己需要在关键的时候发动猛烈一击奠定胜局,而这个时候他觉得已经来了。 他已经穿上银甲,身边同样也聚集着五百甲衣勇士,一群人面对黄巾营地蓄势待发。 他要以自己为刀,亲自切开黄巾的龟壳,两年来的憋屈,终将在今日吐尽。 随着他举刀前压,数百勇士倾巢而出,他也紧紧跟随其中,开始往黄巾的中门冲去。 ------------ 第64章 可以实现吗 举起连弩,然后瞄向敌人,然后发射出去,然后就看到敌人一颤,然后就倒了下去。 又或者是没有命中要害的敌人,虽然还活着,但也因为箭伤惨叫起来。 马炎已经这样不断战斗了许久,他感觉自己好像变成了战场上的一个机械,只能重复做着这些动作。 每一次进行瞄准发射,自己都能清楚看到被射中敌人的反应,最开始的时候他还觉得恶心想吐,但是战斗到了现在,他已经渐渐麻木。 战场的形势动态变化,自己也紧紧跟随前方刀盾手长矛手的战线移动。 到了现在他脑子里其实已经一片空白,他的眼睛只看得到战友前面的官兵,然后习惯式的进行作战。 严格频繁的训练效果显现出来,在这种状况下他也能凭借训练记忆不断执行自己作为一个弩兵应有的发挥。 马炎感觉自己是幸运的,至少弩兵不必顶在最前面和敌人脸贴脸厮杀。 他清楚的看到,即便前面的战友身穿甲衣,但在持久的对战之中,也难免要受伤乃至死亡,自己拿着连弩发射,作战距离大约在十来步,这很近,也相对安全。 打了这么久,自己甚至都没有真正贴脸见到过敌人,也的确是战线前的老兵们太厉害,敌人根本就杀不进来。 射杀敌人对马炎来说,几乎没有什么负罪感,这个世道死亡实在是常见的事情。 而且平日里不论是伍长还是队里的督卫兵都会有心理指导,每个士兵都知道自己在为什么战斗,也知道要实现共同的理想,只能不断地摧毁一切敌人。 要用黄色的洪流把这天下全部洗练一遍,然后才好建设全新的世界。 马炎如此想着,便退到后方开始重新往连弩的箭匣里填充箭矢,虽然连弩每次填充十支箭有些费劲,但长久的训练让马炎对装填动作十分熟稔,很快就可以全部完成。 但也就在这個关口,前方的战线陡然发生变化,只听得前方一阵咆哮怒吼,随后就爆发出作战双方巨大的嘈杂声音。 马炎也愣了一下,停下装填的动作往前看了一眼,然后这一眼就让他整个心脏都跳了出来。 刚刚还十分稳定的己方战线,突然之间就被撞得七零八落,却是一个身穿银甲的猛将带着数百勇士强硬的凿开了己方的防守,这些勇士也都是身穿重甲,对抗黄巾丝毫不落下风。 战线的黄巾立即开始重新组织阵型,那黄巾军官在疯狂的吼叫下达命令,但下一刻银光一闪,那猛将的长枪便从黄巾军官的脖子上扎了通透。 一切只在电光火石之间,马炎甚至都没来得及回过神,这群人就已经猛地冲入防线。 而可怕的是,那如猛兽突击一样的银甲猛将率众冲锋的方向,正是自己这里,不过就是二十来步的距离,转眼之间就已经来到了马炎的脸上。 当那快如闪电的银枪窜向马炎面门的时候,他空白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还有一发就要装填完了,就可以射死这个家伙了! 但是还不等他手指把箭矢按入进去,银色的枪尖就已经在视野里飞速放大,甚至于他都能感受到一些死亡气息。 太快了,快过了马炎的念头,来人猛烈的气势,更让马炎身体僵住。 一直以来都是在远处用弩射杀敌人,这似乎是第一次与敌人近身正面作战,也只有在这个时候,马炎才体会到完整的战场,只不过这第一次正面迎敌对他的考验有些过于巨大。 也就是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有一道人影窜出,在马炎中枪之前猛地把他扑倒过去,险之又险的躲过致命劫数。 马炎如梦初醒,回过神一看,原来是伍长救了自己。 好在此时那猛将又被别的战友缠住,一时不好追击,两人这才有所喘息。 “你小子是傻子吗,训练的时候说了多少遍,近战对敌要用刀,你腰间的刀是摆设吗!”伍长气的脸色发红,虽然战况紧急,他也没忘了先骂上一句:“就算要用弩,也不必非得全部装满箭吧。” 这一骂,犹如当头棒喝,马炎真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 这种低级错误,自己居然也会犯,简直对不起以前那么辛苦的训练! 只不过真的事到临头,他脑子就什么都忘了,只知道机械的完成刚才的事情,以至于险些就命丧当场,现在想起来,马炎也只觉后背直流。 一切事情都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而已,伍长说完就爬了起来,手持环首刀已经准备好继续投入战斗,但还是转过头继续嘱咐了一句。 “你小子清醒一点,现在是在战场,下次我可救” 伍长没好气的声音戛然而止,马炎的眼睛也瞬间瞪大,他只看到一支银枪猛地从伍长胸腹捅了出来,然后又飞速的抽回出去。 伍长软趴趴的躺在地上,鲜血顿时蔓延出去,不管用手怎么捂也都捂不住。 马炎只觉得头皮炸裂,疾呼“伍长”就要过去救人,但是一个高大的身影已经带着人冲了过来。 马炎双眼一片赤红,这一次他终于不再犯傻,猛地抽出了腰中的环首刀。 就挨着几步远的距离,那凶猛武将正带着手下勇士与几个黄巾士兵周旋,凭借着强悍的战技,硬是把黄巾打的还不了手,也是如此才让他刚刚看到机会随手一枪袭伤伍长。 那猛将正与人缠斗,忽觉后方又有动静,就知是有新的黄巾参战进来,便回身拿枪一扫。 他都不用回头,就知道自己精准的砸中了后方的人,那沉闷的响声和击中反馈都明白无误的告诉了他这一点,但是当他再想抽回长枪的时候却拉不动。 这时候他才不得不回头看一眼,就看到一个双眼赤红的黄巾,嘴角流着血就死死夹住枪身,而另一只手的环首刀已经向自己劈了过来。 刀锋之下,公孙瓒也被逼的不得不放开长枪躲避这一击。 让他吃惊的是对方硬吃这一扫枪居然还能夹住和反击? 他对自己的力量有清楚的认识,中这么一记足够把普通人打翻在地了,但对方却生生硬抗住。 但这不重要,没了长枪,公孙瓒也就缓缓抽出一把长剑,继续往这黄巾小兵刺去。 他以为对方一定会躲,那时候自己长剑只需要跟着一舞,就能轻松夺取对方性命,但是这一剑直到刺中,对方也都没有躲避一下,反而是迎剑而上一刀劈去。 这一下即便是公孙瓒也反应不及,只能奋力让开身位,但还是让环首刀在自己胸膛划开一道大口。 公孙瓒惨叫一声,此伤虽然不致死,但却让他大为震怒,就要忍痛再度杀去,让这个可恶的黄巾小兵付出代价。 但这个时候,战场的形势又是剧变,四周的甲衣黄巾全都集中过来,逼得公孙瓒只能且战且退。 他退后一段再一看,心中大惊,原来此前黄巾都没有用尽全力,竟是在这个关键时候挤出来一支后备军,后备军的加入,顿时让原本对黄巾十分凶险的局势,再度逆转回去。 更让他心惊的是,外部阵地也是喊声大振,这让他意识到黄巾保留的后备军甚至不止一支。 万般无奈之下,他也只能且战且退,原本打算强力攻破敌营,但结果证明自己还是想多了。 不仅好不容易冲进去的机会被挡了回来,自己也被小兵来了一记重伤。 在身边勇士的护送之下,公孙瓒最终被一路送回后方大营,而这场大决战,双方也就是这样草草结束。 从这一次战斗来说,官兵不能算输了,只能说是和黄巾打了个平手,但从整个战争的角度去看,他们输的太过彻底。 战斗缓慢结束,马炎捂着自己的伤口,吃力的爬到伍长身边。 他看到伍长已经尝试过自救,但药粉和扎布都不能帮伍长止住伤势,这时候已经是进气少出气多的状态。 见到马炎过来,伍长用尽最后的力气看了他一眼,然后勉力笑了笑。 “你小子比我命大,不是致命伤,能能活。” “伍长,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马炎登时鼻头一酸,便哽咽起来,虽然挨了那猛将两记重击,这会儿身体十分痛苦,但他完全忽略了这些痛苦,心里只有无穷的内疚。 如果不是自己在战场上犯傻,也就不会连累伍长了。 伍长还想说什么,但似乎感觉到自己仅剩的时间不多,最后只能费力的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赫然就是他自己使用的学习教材。 只不过这个时候的教材已经被鲜血染红,这让他有些无奈。 “我做不了.做不了你的.介绍人了,拿着这个,以后.好好看好好学,总有一天.可.以入教。” 看着被塞进自己手里的染血的书,马炎的眼泪更是如滚珠一样落下。 伍长仰躺着望向天空,眼神渐渐涣散,但神情却十分遗憾,声音越说就越是微弱。 “可惜,可惜接下来.的路我走不了了,你替我.接着走吧,以后跟着教主把天下人都解救.出来,那时候.的世界,该是多么美好啊。 我们可以实现的,一定可以实现的吧。” ------------ 第65章 成功 “教主,我们赢了!” 当官兵还是陆续撤走的时候,黄龙回到许辰身边,一开口便是兴奋畅快的声音。 虽然仅这一战而言算不上胜利,最多只是平手,但不论是许辰还是黄龙都明白,官兵撤走之后,黄巾在西边战场的战略作用便成功了。 “如今只待王帅回来,我们合并西攻,至少也能取下广阳一郡!” 说到这里,黄龙便忍不住击节起来,那模样真恨不得立即追击过去才好。 不过他也明白急功近利不可取,现在兵力不多讨不了好,等到王当一部汇合之后再度西征也不迟,黄巾花两年时间才筹备这一次大战,一切只求稳妥。 官兵撤走,许辰也感压力放空,自然也是高兴的。 不过看到一片狼藉的营地,还有四处收敛尸体以及搬运伤员的状况,他又高兴不太起来。 “待军医营忙完后,黄将军随我一同去探视一番吧,此战虽然坚守下来,但是官兵奋力一击也不那么好受,我军伤亡只怕不少。” “呃,教主说的是。” 黄龙闻言先是一愣,随后就心里一暖,许辰对待军士的爱护,是真的没有话说。 如果只是惺惺作态的话,大约也不会管这会儿是不是军医营最忙的时候便一头钻进去,但真正为伤员着想的话,当然就能知道这会儿过去只是会给军医添麻烦而已。 等到军医救治的差不多了,再过去看望,虽然帮不上什么大忙,至少也能让军士情绪上舒坦几分。 “我军此次鏖战,伤亡应该有千人以上,但我军毕竟装备精良,阵亡的应该很少,至于受伤也不必太过担心,咱们军医都是张先生的便宜徒弟,疑难杂症未必能行,但战场伤病绝对是手到擒来,教主大可安心。” 黄龙见许辰神色忧虑,便也是出声宽慰几句。 许辰点了点头,这些事情他当然也明白,此次伤亡虽然不少,但他肯定官兵的伤亡只会更多。 果然,好一阵之后,便有人汇报来战损数据,黄巾的伤亡与黄龙的估算大差不差,而官兵光是战场上的尸体都有八百余人,更不要说大量的伤员,全加起来伤亡已经达到三千人多人。 战斗力的差距直观的反映在伤亡数据之上,这还是公孙瓒的官兵素质合格,不然这差距只会更夸张。 好久之后,许辰等军医处理伤员到差不多,便带着黄龙田石头一起来到军医营探视伤员。 他才刚刚进来,伤员们就激动的不行,很多人即便是难以动弹,都想站起来向许辰行军礼,最后在许辰压手掌的示意之下才各自作罢。 “将士们受苦了,但你们的付出是值得的,此战我们已经胜了!” 许辰一脸笑意的看着伤员们,他知道这个时候伤员们需要的不是什么伤感的安慰,而是胜利的喜悦。 果然他一说完,诸多伤员都是呵呵傻笑起来,军医营原本低落悲惨的情绪,一下就轻松起来,这当然也是许辰这个教主说话,才能有如此效果。 领袖言行的影响作用,在士兵们眼里的分量,自然是独一档。 许辰看了看身边一个伤员,这是个二十七八岁的壮汉,此时正躺在病榻上,脸色一片苍白,眉头紧紧锁着,肉眼可见的痛苦。 伤兵腹部缠着布条,伤口处还浸出血来,只一看,许辰就知道这是穿刺伤,这种伤免不了要做外科手术,在还没有成熟麻醉手段的情况下,必定是极为折磨,也难怪这士兵现在还没缓过来。 他正待说话,就看到这伤兵手里紧紧握着一個东西,却是一本染血的书。 “伍长走之前,最后的话是在问我们能不能成功,可是这个问题我回答不了。” 这壮汉突然一把抓住许辰的手,眼睛一下满含泪水。 这一下动作把田石头吓了一跳,就要过去解围。 但还不等他上前,黄龙就一把拉住他,然后摇了摇头。 田石头怔了一下,再一看,许辰在沉默一下后,并没有挣脱士兵,而也是用另一只手盖在士兵手上,随后轻叹了一声。 从士兵问出口的这句话,许辰就知道对方大约经历过什么样的事情。 这样的事情固然令人悲伤,但只要黄巾还要向前,以后就还会不断地发生,黄巾的事业注定痛苦而挣扎的,没有流血牺牲,就不能妄想成功。 “我们会成功的。” 许辰低沉平稳的声音回荡在军医营的每个角落,所有人都为之一振。 士兵问出的那句话,何尝不是其余人心中的疑问,他们在此拼命所争取的目标,没人敢确定是否能够成功,谁都渴望听到一个肯定的答案。 这个答案别人给不了,只有一个人可以给,而现在这个人给了。 当许辰肯定的话语说出来之后,士兵眼中的泪水瞬间流了下来,其余的人也一下轻松,就像是心中的一个石头落了地,让他们前所未有的踏实。 “为什么能成功,这不是什么神鬼谶言,而是客观规律所决定的!” 许辰轻轻拍了拍士兵的手,士兵也终于慌乱的松开手掌,随后许辰就站了起来,环视了所有伤兵一眼:“只要我们真正代表了绝大多数人的利益,那我们必定能够成功。” 其实什么客观规律在士兵们看来,还不如许辰笃定的语气来的安心。 但不管怎么说,他们都能感受到许辰那完全的信心,如果连教主都坚定能够成功,那他们更不会有任何怀疑了。 这种肯定对士兵们的激励无与伦比,一个确定可以实现的道路和目标,足以让他们更加坚定无数倍。 “教主说可以,俺们就信,只要以后俺们能成功,那现在这点苦也没什么不行的,俺们先把苦受了,以后天下人才能不受苦!” 有伤兵呵呵笑着就开始应声了,而他这一说话,顿时就引起了众人的笑声。 伤病带来的痛苦顿时被乐观向上的积极情绪所覆盖,一想到以后自己要建设的世界,他们都充满了干劲,身上的这些伤也一下变得微不足道起来。 那捏着书的士兵此时也终于是安心的笑了起来,悲伤和痛苦并没有摧毁他的斗志,反而让他更迫不及待想要战斗了。 只可惜自己这样已经属于是重伤的级别,没法再参加以后的战斗。 他也只能安慰自己以后黄巾要解放的地方还很大,不愁没有参与事业的机会。 这大汉十三个州还多着呢,自己一定要跟着教主,把这些地方一个个的都解救出来。 教主说黄巾的事业可以成功,他心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怀疑,从认识黄巾和教主到现在,他就没有见过对方有过任何一次食言。 跟着许辰来了军医营一趟之后,黄龙也不得不感叹教主精神领袖作用。 光是这么走了一圈,然后与士兵们说了说话,就极大的振奋了处于伤病中的士兵。 这让他觉得,至少在幽州,教主的威望已经不逊于当年的大贤良师,甚至于还远远超过。 他自己也因为这句“会成功的”,心里无比的踏实。 虽然现在的自然教黄巾相比黄历元年的时候,依然只算是一隅之地的小势力,虽然现在的大汉也缓过神,比黄历元年的时候更有实力,但黄龙依然觉得现在的自己,比大贤良师起事的时候更加安心。 探望伤兵只是许辰这几日的其中一项动作,实际上在等待王当大军的这几天,各个军营他也都有探望。 听取士兵们的作战感受,回应他们的各种问题,不仅可以让自己更走近基层,更可以直接提振全军的士气。 这倒不是许辰开始不注重实事了,而是事业到了今天这个地步,他也需要发挥自己精神领袖的作用,所谓精神领袖,自然要在精神层面给士兵们注入力量。 这些看似比较形式的行为,某种程度上比具体事务更加具备作用。 而几日的时间过去,黄巾也终于是等来了王当大军。 辽东此时根本不必许辰操心,有已经在辽西历练两年的陆平接管,辽东也出不了什么乱子,黄巾只需要把所有精力全都放在经略官兵身上就行。 没有任何寒暄,双方一经会师,许辰只是简单的肯定了王当此战大功,便领着他入了大帐。 大帐中央已经摆放好了一副地图,代表双方的军力分布小旗已经全都插好。 “官兵尚有余力,而我军已经对峙数月不宜再做久战,所以此战不必贪功,便取广阳一郡作为目标!” 许辰直接了当的确立了战略目标,而接下来只需要讨论怎么打就行了。 对此,王当和黄龙都没有什么意见,现在黄巾的确很强,但强也是靠无数钱粮堆出来的。 不论士兵军饷还是战后抚恤,又或者是装备的打造出征的钱粮,这都是天量的花费,步子迈大了容易再想收回来就难了。 黄巾如今稳扎稳打的局面十分理想,他们都不想节外生枝。 “据我军斥候打探所知,官兵撤走之后便进入广阳诸县之中,如今已经开始垒墙固城,俨然是要死守了!” 黄龙指了指地图上广阳的几个旗子,然后看向他们。 ------------ 第66章 真有妖法? 广阳郡蓟县,在两年前这里曾经是三方会战之地,也正是那一战让黄巾彻底迎来了腾飞,到如今已经占据幽州半州之地。 仅以地盘大小而言,黄巾已经占据了幽州七八成的地方。 只不过右北平辽西辽东都是地广人稀,虽然看着吓人,但多半都是山区苦寒之地,并不适宜生存,以人口而言现在黄巾并不如官兵。 而现在黄巾就要改变这种格局,要从地方和人口两个方面都完全占据优势,这只需要取下广阳郡便可实现,届时黄巾就是真正意义上的幽州话事人。 黄巾两部大军会师,除却各自伤亡的人数,如今也有两万多人,这两万人便浩浩荡荡的抵达蓟县城下。 黄巾没有任何犹豫,立即在城下立寨,攻城之意昭然若揭。 主将台上,许辰和王当黄龙都是举着望远镜对城楼眺望,从他们的视野里可以看到城头士兵密密麻麻,走动之间还有物资搬运,显然已经做好了坚守的准备。 黄龙放下望远镜道:“蓟县是广阳大城,官兵在此驻防近两万兵力,据城而守的话,正常情况我军还真不好拿下。” 王当嘿嘿一笑:“我军消耗甚大,可没时间和他们慢慢消磨。” 许辰道:“如此便组织攻城吧,营地留下三千兵力守备,两位将军各领其余大军分东南两门进行攻击,本座另安排田石头领骑兵待命。” 作战计划他们早就制定完成,现在根本不必犹豫,立即就按照计划开始安排。 官兵虽然分兵守城,但黄巾主攻一城,那么官兵其他地方的兵力也有出城支援的可能,如今安排三千中军守备军营,另有骑兵在侧,也就不必担心后方袭击。 黄巾大军立即开始调动,在王当黄龙率领之下各自出击,分别向东门南门开始进攻。 一时间蓟县城外沙土飞扬,喧嚣肃杀的战场气息席卷了整个城池,黄巾那强大气势遥远的传递过去,让城头上的士兵即便是依靠着城墙也都觉惊惧。 刘虞公孙瓒站在城头,同样心中难以安宁。 此时的公孙瓒胸腹被白布缠了个严严实实,脸色也很不好看,这般受伤都来不及修养,如今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上城头观看情况。 “可惜黄巾动作太快,我都来不及组织兵力就要匆匆应战,不然何至于今日窘境。” 刘虞说话之时,脸色十分难受,本来他都已经有了讨贼计划,奈何还没有展开就要提前上阵了。 他只恨黄巾不给自己时间,不然即便黄巾厉害,官兵也不至于完全还不了手。 公孙瓒忍不住看了刘虞一眼,这一幕和两年前的自己何其相似。 那时自己刚刚受命骑都尉,同样是踌躇满志,却被张纯乌桓打乱了手脚,只能匆匆应战,最后在黄巾手里吃了大亏。 现在想来,讨伐黄巾总是差了一口气,也不知是黄巾运气好,还是黄巾把握时机厉害。 “黄巾虽然强悍,但州牧也不必过分担心,我们已经对峙两三月之久,而以黄巾养军之消耗,某料想他们不能再做久战。 咱们的士兵即便不及黄巾,据称而守总归好打许多,如今城里钱粮充足,坚守个一两月也不是不可能,黄巾若是久攻不下,也就该自行撤退了。” 公孙瓒一说话,便是不小心牵动胸腹伤口,一时疼的龇牙咧嘴。 也就是他体格硬,不然这道巨大刀创足以要了一般人的命。 这更让他想起那日的黄巾小兵,只能在心里感叹黄巾那格外强悍的作战意志,随便一個普通小兵就如此奋死,不服气也不行。 正说话之间,黄巾的大军已经攻伐至近处,两人都没有心情再对话了,均是转身开始关注战况。 公孙瓒身负重伤自然不好指挥,此时正是田楷于前方担负责任,倒也指挥有方,城头防务一切井井有条,看着让人安心不少。 不多久,双方便展开攻伐,云梯抵近之后城头上便出现两军拼杀的景象。 但占据城头的官兵们守城手段众多,总能挡下黄巾的进攻。 城头守城物资准备充分摆放合理,在关键的地方总有最适合的东西,一时间金汁滚木石头各种东西都开始往下招呼,这极大的限制了黄巾的进攻。 对战持续了不久,刘虞和公孙瓒也就稍稍安心下来。 如此战况让他们放心不少,毕竟占据着守城的优势,黄巾再厉害,那也不是短时间就能破城的事情。 刘虞更是抽空看了一眼身边的齐周,满意的点了点头:“这些时日蓟县加固城墙筹备物资的事情做的极好,待逼走了黄巾,我记你一功。” 齐周心喜,连忙拱手称是。 公孙瓒也是多看了一眼,连他也觉得齐周做事很好。 组织防务筹备物资这些事情看似容易,但要做到井井有条不显混乱却也不容易,而且在这么短的时间能把城墙多处老旧处加固完善,这效率也没的说了。 只不过他们还没说几句话,就听得城门处突然传来轰隆巨响,就如同天雷降世一样震人心魄,紧随而来的便是他们几人脚下的一阵震动感。 这巨大的动静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让整个战场都安静了一瞬间。 刘虞险些没有站稳,公孙瓒重伤的身体更是直接跌倒,两人都是被吓了一大跳脸色有些发白,他们甚至都来不及发问什么情况,就听得城门处喊声大作,厮杀震天。 “那那是什么!”刘虞面色惊恐,不知所措。 公孙瓒心惊之后,突然想起一事,便是脸色一变:“听闻黄巾攻打渔阳时,那许辰曾以雷击之术大破敌军,某以为这是谣传,未曾想真有此事!” 刘虞闻言更是瞪大了眼睛,这听起来更加荒谬了:“竟有此事,那许辰当真会使妖法.” 只是这个时候也由不得他们继续说话了,只见田楷脸色发白匆匆跑来,然后带来了一个可怕的消息。 “黄巾不知使用何法引动雷击,竟是一下炸开了城门,如今敌军已经开始往城内进攻了!” 几乎就在田楷话音刚落的时候,却听得南门的城门,同样是一声震天巨响,这又是把几人吓了一跳。 他们回过神来,也就意识到这下南门肯定也已经破了。 几人面面相觑,这时候他们已经没心情探究究竟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如何应付眼前局面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不行,要撤了,城门失守我军绝不是黄巾对手!”公孙瓒虽然很不甘心,但也很快意识到该怎么做。 刘虞脸色难看:“蓟县就这么丢了,那跟广阳丢了也没什么区别了!” 公孙瓒苦笑一声:“州牧,别想着什么广阳了,我军能不能安然撤退还是未知之数呢,要知道黄巾尚有骑兵在侧!” 田楷齐周程绪几人也是认清局面,俱是向刘虞请求:“州牧,此十万火急之时不容犹豫,请您下令撤退!” 刘虞终是认命的长叹一声:“未曾想我上任之后便是大败,当真有负陛下重托啊!” 众人又是劝道:“保全自身方有后事,州牧何必在乎一时胜负,只要您还在幽州,我幽州无数豪杰迟早也能随您重振旗鼓杀回来!” 刘虞无奈的点点头:“只能如此了,先撤退吧!” 虽然刘虞下令撤退,但如何撤退也是问题,公孙瓒最后看向了田楷,而田楷则是会意过来,咬了咬牙之后道:“州牧与将军率众先走,某在后方断后!” 此时容不得半点拖延,几人说定之后便各自行动。 所幸黄巾并未围死城池,刘虞几人很快就组织一万多大军往西门撤退,但黄巾当然不肯轻易放过,大军随后追击。 此危难之时,田楷便率领两千军横在后方,却是担负起断后大任。 虽然这两千大军定然不能拦住黄巾,但只要能给官兵拖延一定时间也就足够,很快黄巾大军便与田楷战成一团,而官兵大部则是迅速转移。 田楷两千大军一个照面就被黄巾打的连连败退,但他的确阻截了黄巾的行动。 只不过此时,许辰一直安排备战的骑兵大部,也在田石头的率领之下往官兵方向追击而去,四千余骑兵风驰电掣,很快就追至官兵近处。 但公孙瓒刘虞也早有防备,立即就派遣三千白马义从出击阻截。 白马义从虽然不能杀退黄巾骑兵,却也能骚扰拖慢对方脚步,双方又是一番拉扯,这才让官兵有喘息的机会,重新与黄巾拉开了距离。 双方大军一路追讨,竟硬是打打停停耗费了五六日时间,黄巾更从蓟县一路追到了涿郡之中。 原本追到兴头上的王当还想一不做二不休,一举把这伙官兵给灭了。 但就在官兵亡命之时,王当却忽然听闻斥候报告,却是北方一支万人骑兵进入涿郡,正在奔赴战场而来。 敌军援军的到来让王当大觉可惜,却也只能无奈作罢,追到这里已经超出了原定计划,再纠缠下去反而容易把自己陷入进去。 当即他也不再犹豫,大手一挥便带着大军后撤。 官兵损失惨重被打破了胆,却再也不敢对黄巾多看一眼。 ------------ 第67章 快了 “黄巾要来了!” 这句话随着黄巾的征伐脚步,出现在广阳郡的每一个地方,这对百姓而言,是一个令他们忐忑的现实,没人知道黄巾来了之后,自己会是怎么样的命运。 虽然这个时代信息流通缓慢,但是黄巾已经在隔壁渔阳扎根四五年的时间,便是再迟缓,百姓流动交往也能互通消息。 很多百姓对黄巾的作为都有零散的听闻,这也让最近两年有不少生活艰难的百姓投奔渔阳。 但更多的人对这些传闻都心存疑虑,毕竟黄巾始终还是他们眼中的反贼,而且官府就算有这样那样的不好,也是百姓心中最权威的存在。 很难说一个反贼,能做的比官府更好。 但是现在不用他们相信了,官兵被黄巾打的节节败退,整個广阳也都暴露在黄巾的兵锋之下,不管黄巾是好是坏,广阳的老百姓都只能接受被黄巾统御的现实。 “黄巾可不是什么好人,几年前闹黄巾的时候咱们可是遭了大殃,俺大儿便是被黄巾裹去,然后被官兵当反贼在战场上给杀了。” “你那都是多少年的事情了,这支黄巾和以前的黄巾不一样。” “有啥不一样的,不都是反贼,俺儿就是因为黄巾死的,俺可信不过他们,抢东西抢女人他们什么事情干不出来!” “幽州黄巾早就死光了,现在的黄巾都是从外边来的,这一支是义师!” 蓟县城内,官兵仓皇奔逃,而黄巾也是紧紧追去,只剩下百姓面对剩下的黄巾惶恐忐忑。 有些人听闻过甚至见过自然道黄巾的作风,都怀着期待的心情。 而更多的人却因为最早黄巾的印象先入为主,对现在的黄巾也十分抵触。 人群态度不一,难免也有些争论,但等到有人沿街叫喊“黄巾进城了”的时候,所有的争论都停止了。 不仅那些心怀抵触的百姓都惊慌的跑回家紧闭家门,就连那些刚刚辩解的人,也有些紧张,却也是各自回家。 虽然这些明白黄巾作风的人不怎么怕,也还是随大流躲着。 很快城内的街道便响起一阵阵整齐的脚步声音,只听着就能感受到黄巾强大的气势,这让躲在屋子里的百姓们都暗暗咋舌,难怪能把官兵撵着跑,光这行军的架势就厉害的紧。 有人偷偷从窗户瞄去,就看到一行装备精良的黄巾士兵沿街开始守备,然后空出来的中间道路,则是一行数人簇拥着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 他们看这架势也知道这必定就是那传闻会使雷击的黄巾教主。 打仗时候那巨大的轰鸣声整个城都听得清清楚楚,也就是打雷时候才有那种动静了,这让他们对黄巾教主会使雷击法术的传闻深信不疑。 随着这教主往前走,两侧的士兵也就一起走远。 百姓们心情彷徨,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而这个时候后方的黄巾已经敲着锣走家串巷起来,嘴里大声叫嚷着要在官署门前发放物资,让各家各户自行前去登记报名。 这依然还是黄巾的老一套,没有什么比直接发放钱粮更好建立和百姓第一步关系的方法了。 果然,此言一出,各家各户都有些坐不住了,而那些本来就熟知黄巾作风的更是知道这做不了假,立马就兴高采烈的随着黄巾的脚步往官署跑去。 当然,他们跑的急,却也没忘了其他的街坊邻居,一边跑一边就大喊起来:“这都是真的,乡亲们一起来啊,来了就能领,在渔阳都是这样的!” 一看到这样架势,其余人也终于是坐不住了,便各自推开屋门往官署跑去。 百姓越来越多,当他们赶到了官署时候,就看到了令人咋舌的场面,只见官署前摆放着满满当当的物资,外面一大圈黄巾士兵把这里紧紧围住,愣是占满了两条街道才算是放置下来。 他们不知道的是,这还只是第一批物资而已,多半都是官兵筹备守城的钱粮,但官兵最后没吃上一口就全都便宜了黄巾,都省了黄巾查封搜查的功夫。 而且黄巾对世家豪强资产清算的工作已经开始,随着工作推进,很快这些物资还会越来越多。 除此之外,百姓们还能清楚的看到官署门前,更是跪着一大圈人,这里面许多人他们都能认得出来,都是以前城里的贵人。 这些贵人此时都是平时自己看不到的人生百态,有人卑微的向那教主求饶,有人言辞激烈的辱骂那教主,也有人只是一脸生无可恋的保持沉默。 不过很快这些人就消停下来,因为随着那教主摆了摆手,所有人嘴里就都被塞上破布,然后被押送带走,看方向那里应该是官署的牢房所在。 “你们看到没有,我就说自然道黄巾和几年前的黄巾不是一类人。 他们不仅会给咱们分发钱粮,而且还会帮咱们去主持公道,那些贵人老爷以前做的什么恶事,现在都会全部清算惩处。 这种事,就算是官府也不能给咱们办吧!” 此言一出,周边众人都是没了声音,官府能处理的事情多半都是小民之间的事情,一旦涉及到了豪强世家,那是一看一个不吭声。 毕竟真要说的话,官府治理地方那也要世家豪强的支持,自然对地方豪强没有太多约束能力。 但现在看黄巾,把所有贵人老爷全都抓了起来,这可是实实在在的事情! “而且光是这样还不止,义师还会把这些贵人老爷的田地全都没收,然后分与百姓耕种!” 有人越说越是起劲,因为这些东西都是以前他们在渔阳亲眼所见,只不过由于各种原因他们不能远离乡土,所以只能羡慕别人。 如今终于是好事临到自己了,他们那是怎么样高兴都不为过:“黄巾义师收税只要两成,除此之外就没有任何苛捐杂税!” 这话一说出来,周围百姓都是一阵吸气声,他们根本就不敢相信这些事情。 分田对他们都是奢想,更不要说这样的税制。 即便如此,很多百姓依然还很怀疑。 但等到黄巾真的开始登记分发物资的时候,他们心里的这点怀疑顿时烟消云散,手里实实在在的东西,这根本做不得假。 再到后面那黄巾教主站出来,当众宣布了分田的举措,还有废除杂税的声明之后,所有百姓全都服气了,一下子就跪倒了一片,黄巾叫都叫不起来。 “黄巾是义师,真正的义师!” “传闻竟然都是真的,早知道当初俺就该拖家带口去渔阳,不然这两年何至于过得这般苦楚!” “咱教主真是神仙转世来救苦救难来的,就该他来治理咱们,就该让他来当天子才好!” 依然还是一套老连招,许辰就看到百姓们激动的痛哭流涕。 这种反应一点都不算夸张,田地是百姓赖以生存的根本,而税又决定着百姓们的生活质量,黄巾给的东西,在百姓眼里表示比天还大。 大汉几百年在这里竖起来的权威,黄巾只用了一天,就完全瓦解。 只不过这并不能让许辰感到开心,因为这本就是百姓们应得的东西而已。 只是把百姓们的东西还给他们,让他们获得自己应得的劳动成果,就可以让他们感恩戴德,许辰觉得这并不是值得高兴的事情。 “教主,四年时间,这幽州终于轮到咱们做主了!”身旁侍立的田石头忍不住发出一声感叹。 许辰看着远处热闹的场面,笑着点了点头:“是啊,这下幽州就是别人看咱们脸色了,只不过光是幽州还不够,必须的让整个华夏大地都听咱们的声音才好。” 田石头闻言,忍不住往南方看了去,这目光似乎能穿越山水,看到南方的广袤疆域。 这天下实在是太大了,不知道黄巾还要多久时间才能走完。 不过四年时间,能从一支残兵走到如今的地步,这已经是田石头原本不敢想象的事情了。 黄巾现在依然没有取下幽州全境,但是形势已经从原本的敌强我弱变成势均力敌,现在又从势均力敌变成了敌弱我强,这便是攻守易形。 跟着其他军官接受了许辰四年的教导,田石头早已不是当初那个粗莽的愣头青,他很明白打仗打的就是人口土地等一切资源,官兵在一切占优的情况下都节节败退,以后更是没得打。 竟幽州全功也不过就是时间问题而已,而田石头预感这个时间不会太长了。 “刘虞如今只剩幽州西部三郡,属下以为再有两年时间,咱们就该可以尽数拿下,真正掌控全部幽州地方!”田石头眼中闪烁着兴奋和期待的目光,似乎已经预见到那一天的到来。 “两年?”然而许辰听到两年的判断,却是摇了摇头:“要不了那么久。” 田石头怔了怔,虽然他对黄巾的实力很自信,但两年时间他已经觉得很激进。 “只是刘虞的话自是不足以对咱们形成困扰,但是大汉朝廷恐怕不会对咱们坐视不理,以后肯定会加大镇压力度,短时间咱们真的可以拿下整个幽州吗?” 许辰的目光深邃起来,不自觉看向了洛阳方向:“朝廷很快就要顾不上这些事情了。” ------------ 第68章 大汉崩了 岁月流转,数月时间仿佛走马观花一眨眼就过去,刘虞公孙瓒遭遇大败,此时正在小心翼翼的准备重振旗鼓,但想要再度筹备新军往东攻伐黄巾,这并不是匆匆就能成功的事情。 而黄巾刚刚吃下辽东广阳两郡未及消化,如今也是热火朝天的铺开建设。 幽州就这样陷入了短暂的平静,最终打破这片平静的并不是此时幽州敌对的双方,而是远在数月后洛阳的大汉朝廷。 洛阳南宫嘉德殿,刘宏躺在床上,曾经的天子威仪荡然无存,现在只有一脸的病态。 明明才三十多岁的年龄而已,但现在面色潮红身形枯槁,看起来就像是四五十岁的人一般,整个人的精气神已经全被疾病抽空。 大殿中的宫女太监都瑟瑟发抖,只有病榻旁的何皇后一边抹着眼泪一边给刘宏喂着汤药。 旁边以赵忠张让为首的几个中常侍,看到刘宏这个模样,脸上的焦急忧心更是厉害。 他们的担心完全没有作伪,绝对要比何皇后的悲伤来的真诚,毕竟刘宏的生死那真会关乎到他们的人身安全。 刘宏若是没了,他们这些宦官失去依靠,不得被那些虎视眈眈的士人给撕成碎片? 他们比任何人都希望刘宏能活着,能好好活着,最好能长命百岁。 但现在看情况,刘宏这么模样怎么都是要死的感觉。 谁能想到数月前还在校场主持演兵的天子,突然就一病不起了。 “陛下平日行乐无节,精气大损,骤然得此大病,只怕.” 把太医拉到一边逼问之后,得到的却是这样的答案,张让本来就白嫩的脸更是变得如同白蜡一般。 太医没有说的太明白,也不敢说的太明白,但张让如何能不懂。 警告了一番太医让他闭好嘴巴不准向外透露病情之后,张让便回去与其他的几个常侍小声耳语了一番,然后他们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难看起来。 他们都意识到这对自己意味着什么,或许他们很快就要处于一個十分危险的处境了。 他们看来看去,最后不禁把目光落在了何皇后的身上。 正在殿中众人心思各异的时候,刘宏终于也是悠悠转醒,他自己似乎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状况。 事实就是如果不逼太医的话,太医根本不敢向别人透露实际病情。 醒来后的刘宏先是剧烈咳嗽一阵,好一会儿才在何皇后忧心的服侍下缓过气来,这时候他还依然铭记着皇帝应有的职责。 “朕沉睡多久了,朝中现在可算安稳?”刘宏一边喘着气,一边发问。 张让连忙小碎步走了过来,低声道:“陛下已经睡了两天了,朝中一切都很平稳,并无特别的变故。” “什么!”刘宏闻言却是大惊,这又是让他一阵咳嗽,好一会儿后他不敢置信的看着张让:“朕居然睡了两天!” 张让低头不语,居然是小声的抽泣起来。 刘宏怔住了,然后转过头看向其余的常侍,却见他们各个都是一脸悲戚。 突然之间,刘宏就意识到了问题,只怕自己的病远不止自己想的那么简单,甚至于. 一时间,他心乱如麻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整个大殿也都安静下来,气氛一下变得微妙和紧张起来。 一票太监心里七上八下,他们之所以这样暗示提醒刘宏,就是要刘宏在走之前把事情给安排明白了,这样的话他们也能在其中努力一下,让事情往对自己有利的方向发展。 只不过这个事情对刘宏实在是太突然了,他根本没有做过任何预想。 几个月前自己还在校场演兵,做着平定天下的设想,现在就要自己接受生命的终结? 或许是因为意识到自己的状况,刘宏突然之间只觉得身体哪哪儿都难受,本就不多的力气也变得越来越微弱,呼吸更是逐渐费劲起来。 这让他一下惊恐起来,也逼着他不得不面对现实。 “拟招,替朕拟招!” 当刘宏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殿中的所有人都松了口气,立即就有小黄门去请朝中的重臣,而在这段时间之前,就是他们各自发挥的时候了。 刘皇后自是不必说,一番哭哭啼啼之后,很快就得到刘宏的回应,却是要册立刘辩作为新君,这才让何皇后放下心来。 在这之后,便是一众宦官眼巴巴的看着刘宏了,刘宏见状自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虽然陡然面临死亡这是令人悲痛的事情,但是他对身边宦官也确实是感情非常,尤其张让赵忠两人更是他视作亲人的存在。 刘宏与士族斗了一辈子,如何不明白若是没有自己照拂,宦官很容易就被士族绞杀。 毕竟哪怕是自己尚在的时候,下边的士族中人也不乏清君侧的想法。 “辨儿年少不足以经国事,在他成年亲政之前,咱刘家的江山,你这个皇太后要先照看着才行。”刘宏说话已经开始吃力,但仍然坚挺着开始交代事情。 有些事儿,是没法写在诏书里的,只能提前做些安排。 当他说完这番话,何皇后眼中便闪过喜色,但很快就被悲伤的泪水淹没掉,只是小声抽泣着答应下来。 刘宏又看了一眼一众宦官,叹了口气,对何皇后再度交代:“你一个妇人掌管着国事定然不易,可以多多倚重诸位中常侍,他们不会害你,更不会害辨儿。” 何皇后闻言,先是看了看一边抹泪的刘辩,又看了看后面神色放松下来的几个常侍,若有所悟。 她并不是什么特别聪明的妇人,但在后宫经历多年,更不是什么小白。 宦官需要依附掌权者才能存活,那么自己临朝称制之后,便是他们依附的最好对象。 刘宏让自己国事倚重宦官自然是假的,让自己照顾宦官才是真的。 随后何皇后便默默点头:“陛下之意妾身明白,妾身会照看好刘氏江山,也会照看好辨儿,这自是离不开诸位中常侍的扶助。” 听闻何皇后如此说话,诸多常侍又是安心几分,如此他们也算是有了着落。 何皇后当然不必拒绝他们,毕竟太监的立场就注定了他们只能依附自己,这对自己和刘辩都没有坏处,反而可以借着他们拿捏士族,何乐而不为。 三言两语,刘宏便交代完了事情,如此也算是把宦官们都安排好了。 很快,朝中如太尉袁隗、大将军何进、尚书卢植一行人等便匆匆赶来殿中,一看到刘宏如今模样,他们都是神色悲戚的行礼。 这事儿对他们同样十分突然,让他们措手不及。 刘宏的病来的太急太猛,他们根本就没有想到如此严重,突然就到了要立遗诏的地步。 刘宏没有多余的心情和一行大臣们掰扯,大臣来的差不多之后,他便费力的开始口述遗诏,旁边的文吏则逐字记录撰写。 一切都如他们此前所通气所说,刘辩便被确立为大汉新君,而何皇后也被册立为何太后,此后临朝称制。 安排好了这一切,刘宏最后一口气也就彻底没了,何太后手指颤动的去探鼻息,最后便是整个人扑在刘宏的遗体之上大哭起来。 殿中所有人也立马就伏跪一地,跟着一起痛哭起来。 不过才三十多岁的大汉天子,就这么突然病死,让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虽然刘宏在病死之前已经做了一些安排,但是世事往往很难按照既定的路子去发展。 众人一阵哭丧之后,再度回过神来,一票大臣和宦官的气氛就开始变得危险起来。 没有了刘宏在上面罩着宦官,大臣们立刻就蠢蠢欲动了。 漫长的党锢之祸,漫长的士宦斗争,这都让士族文臣们吃尽了苦头,不知道多少士族因宦官而破落,不知道多少士人因宦官而丧命,双方之间的恩怨仇恨比天还高,比海还深! 他们恨宦官入骨,刘宏在的时候他们没有办法,如今刘宏没了,他们蹦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弄死一众中常侍! 计划已经开始在他们心里酝酿,而这也为大汉的动荡埋下了伏笔。 此后几月,大汉朝廷之中风起云涌,何太后临朝称制,大将军何进顿时成为士族的拉拢对象。 何进被士族策动,意图处死宦官,但何皇后并未同意。 何皇后却比兄长何进更加清楚情势,一旦没了宦官,新君年幼自己一介妇人,往后还如何能压制得住势大的士族士人。 何进却被士人拉拢得失了智,一脑门只想跟着士族诛除宦官,最后在袁绍的建议之下召董卓入京助事,并再度入宫劝诫何太后,只不过这次却被宦官得知消息先下手为强诛杀了何进。 自此开始事态彻底失控,皇宫开始发生火并,最终宫中宦官尽被诛除,而仓皇逃离的刘辩与陈留王则被匆匆赶来的董卓所获,大汉也由此开始了新的篇章。 董卓入京不过数日便迫不及待逼何太后废立新帝,朝纲已经荡然无存,大汉的威严更是被董卓完全踩在脚底。 刘宏若是知道后事,大约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死后不过四五月的时间,大汉就彻底崩盘了。 ------------ 第69章 闻风丧胆 大汉崩盘了! 朝廷乱套了! 漫长的士宦斗争给大汉帝国埋下的雷,一经引爆便是天崩地裂,这对大汉绝对是天大的噩耗,但对天下士族却未必不是好事。 当中枢威严扫地,当权力完全失控,士族豪杰或许很快就会意识到自己的机会来了。 大汉中枢完全被董卓挟持,地方再难尊奉朝廷,各地州牧莫不是各行其事,地方已经全然是完全自治的情况。 即便朝廷有所指示,所有人也都知道那只是董贼假天子之手的诏令。 谁又愿意听董卓这个乱臣的话呢? 以至于各地长官虽然嘴上尊奉天子,实际上却已经视中枢于无物了。 中枢停摆,大汉十三州将真正迎来兵强马壮比拼赛的阶段,往后的时日能决定个人声量的,就只有各自手里兵马地盘的多少了。 当然,现在只是拉开大世的序幕而已,一切还都刚刚开始,时间还没有走到真正火热的阶段。 而这样的形势,对幽州的刘虞许辰而言,便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感受了。 许辰自然是乐见其成,大汉一盘散沙,自己作为反贼也就不必面对整个帝国的压力,最多也就是应对一个或者几个地方豪杰,日子要好过许多。 而对刘虞而言,这便是天崩地裂。 作为大汉宗亲,大汉崩盘他绝对是最难受的一批人,这不仅是捍卫刘家的情感不能接受,即便是只看如今幽州局势,他也几欲吐血。 讨伐许辰黄巾这个事情上,他再也不必指望中枢能提供什么支援了,以后就只能靠幽州剩下的三郡之地和黄巾斗法。 只不过对此刘虞完全没有信心。 “董贼坏我大汉社稷,该死,该死啊!” 董卓进京废立天子不过就是数日的事情而已,这消息传至刘虞耳中,无异于晴天霹雳,让他对董卓恨之入骨。 跟董卓一比,许辰都开始变得眉清目秀起来。 毕竟许辰现在也就是为祸一方,但董卓是真在掘大汉的根啊! 其实不止刘虞,这个消息传来之后,不论公孙瓒还是齐周程绪,莫不是目瞪口呆。 数月前刘宏驾崩已经十分突然,谁知道朝廷中枢这么不消停,最后让局势演变至此。 “朝廷为董贼把持,某恨不得立即引兵伐之,奈何我等远在边地,又有许贼在侧,虽心有余然力不足矣。”公孙瓒叹息一声,颇为无奈的说道。 其余众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是为之摇头。 这种炸裂的消息让他们目瞪口呆,而不知不觉,大汉在他们心中的权威,就不知道消去多少。 董卓粗鄙之徒,根本上不了士族的台面,却能暴凌刘室,所谓天子更成为玩物一般,汉室社稷如何不可笑之。 刘虞只觉朝中一群虫豸,居然能让事情演变至此。 但转念一想或许这就是朝中某些人推动运作的结果也说不定。 从结果而言,朝中宦官尽除,而以刘协废刘辩,更让何太后的临朝称制成了笑话,这两件事何尝不是士族乐于见到的局面? 董卓肆意妄为,何尝不是君弱臣强的一种表现,这不正是士族与皇权斗争渴望的一种结果? 唯一的偏差是,本应是士族站着的位置,如今却被董卓占着,谁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士族玩脱了的结果。 这些猜测刘虞无法证实,也只能权当一想了。 事实正如公孙瓒所说,自己这些人根本插不上朝廷的手,朝廷中枢的事儿只能朝廷自己解决。 “此真乃多事之秋也,希望朝廷能够早日安定下来才好,至于咱们,虽然扭转不了中枢大事,但只要能保我幽州一方土地,也算尽了职责。” 刘虞看着朝廷信报久久无语,眉头锁着半天,最终才长叹一声,饱含忧虑的说出这么一句话。 其他人也是一阵沉默,他们都不是傻子,敏锐的感觉到大汉已经到了分崩离析的前夕。 这个时候若是有人能迅速诛除董卓扶正朝纲,大汉还能续上一口气,若局势再拖延下去,那大汉就真的神仙难救了。 那么有人能站出来迅速勘定祸乱吗? 众人现在并不确定这个答案,他们只能强迫自己把目光拉回幽州。 朝廷中枢很重要,但对幽州士族而言,还是眼下的威胁更加要命。 “上次一战之后,黄巾尽取广阳辽东,大半年多来一直未有什么大动静,只是全力治理地方,而根据我们打探消息得知,如今广阳百姓对黄巾莫不是称颂赞扬,竟真有人心归附之气象。” 程绪说起隔壁黄巾便是忧心忡忡,有黄巾在侧他们根本无法安寝。 其余人一听到黄巾二字,也都是心情沉重,谁也想不到当初被他们视作乌合之众的黄巾,如今不说让人闻风丧胆,那至少也有避之不及的效果。 黄巾这段时间确实安分,刘虞也能想到为什么。 组织一次大战并非易事,只要想想官兵上次出动大军花费多少,就可以想象到黄巾的大致消耗,绝对只会比官兵更多,毕竟黄巾的战斗力相当一部分都是钱粮喂出来的。 上次一战之后官兵要休养生息再做筹备,黄巾也好不到哪儿去,如此自然只能把精力用在治理地方之上。 但相对安分的局势并不能让刘虞放松,反而更让他觉得危险迫近。 黄巾的治理成效好的出奇,完成了对广阳辽东的治理之后,他们实力的扩张也必将难以想象。 一旦黄巾再度积蓄力量向自己出击,自己还能挡得住吗? 如果说还有什么值得刘虞心里安慰的话,大约也只有靠着自己两份脸面拉出来的外援了,只是要支使这些外援,那也需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如今新军在练,我们还能请援上谷及代郡两地的乌桓鲜卑部族,只要再多些时间,必不至如上次那般毫无还手之力。”齐周想到黄巾便是冷哼一声,同样是把乌桓鲜卑当做一大助力。 然而公孙瓒却不以为然:“鲜卑轲比能,乌桓难楼皆是贪心之辈,虽然可以驱使他们,却也不过是重金诱之,把他们视作助力可以,但不可把全部身家全都寄于外人,真要伐灭强敌终究只能靠我们自己。” 其余几人都不是蠢人,当然明白公孙瓒的道理。 只不过长久以来他们在黄巾的打击之下,早就没了信心,反而开始幻想着依靠乌桓鲜卑的力量去逆转局势,仿佛真的把轲比能与难楼当做救命稻草。 这两部力量虽然是刘虞召来,但刘虞反而却对此有清醒认识:“伯圭所言有理,我等真正能倚仗的还是新军,若非必要情况下,还是不去驱动外力。” 上次轲比能难楼两人率万骑支援,确实是救了官兵一命,但让他们来这一趟也是真的贵。 刘虞还不能不给,毕竟人家出动兵力也有消耗,若是不给下次人家就不会再来,以长久计刘虞还是在元气大伤的境地之下挤出钱粮犒赏了他们。 只是看到黄巾对待士兵的方式,刘虞如何能不急,黄巾都知道提高士兵待遇增强战斗力,官兵还能不学? 有钱请乌桓鲜卑,不如花在新军建设上面,哪怕是多打几套甲胄呢。 考虑到驱策乌桓鲜卑的巨大代价,刘虞觉得没有十分必要的情况,还是不去麻烦别人了。 齐周叹了口气:“话虽如此,咱们丢了广阳郡,这养起新军来更加费劲,原定五万不用想了,如今能有个三万大军就谢天谢地了,加上公孙校尉的剩余兵力,倒是勉强可以凑够五万。” 众人一阵沉默,如今的现状他们只要想想就觉得难受。 上谷代郡两地也是贫瘠之地,那里是鲜卑乌桓在幽州西部的主要活动区域,相当于官兵现在主要能调动的多半只有涿郡一地的资源。 然而早在自然道黄巾最早进入幽州的时候,就已经把涿郡洗劫了一番,本就让这里元气大伤,更不要说还要用这里的资源支撑新军的建设。 眼下他们筹备军队,已经完全是一种竭泽而渔的方式,饶是刘虞体恤小民,也不得不无奈为之。 不能平贼的话,幽州迟早都要丢出去,在存亡问题面前,已经顾不得什么民生事情。 刘虞沉吟道:“现在不是我们讨伐贼人的事情,而是贼人势大可能侵扰我们的事情,新军训练筹备需要时间,在此之前要做好涿郡防务,打造兵甲、加固城墙、守城物资这些事情都要一件件做好。” 说到这里,刘虞似乎想起了什么:“尤其是贼人那破门之法实在厉害,此事不得不防,若有战事,往后要第一时间把城门砌石垒砖堵死才行!” 众人一听都是深以为然,上次若不是因为在此事上吃大亏,怎么也不至于一下就丢了城池。 虽然现在他们已经打听清楚,所谓黄巾教主的雷法实际上是火药所为,但手段不重要结果才重要,他们必须要防备这一招。 齐周连忙拱手:“防务事情州牧交给属下就好,属下定会确保万无一失。” 刘虞欣然点头:“这些事情你做的极好,交给伱我是放心的。” 眼见这场小会说的差不多了,公孙瓒便是叹息一声:“幽州巨寇肆虐,朝廷又乱象纷呈,值此动荡之时,惟愿大家都能精诚合作,至少也要除掉许贼还我幽州安宁才好。” 连一向与众人不太对付的公孙瓒都如此表态,众人都是心情沉重。 都是许光头干的好事啊,不然大家何至于承受如此压力。 ------------ 第70章 事办的太糙 “从事,涿郡防备事务属下从不敢放松,本地几县的城墙加固修缮都已经完成的差不多,各处城门也都置备有大石砖土,随时都可以进行封堵,至于各类守城物资属下也在役使民夫加紧制备,断然不会误了大事。” 听到李正的话,齐周满意的点了点头,这个手下做事从来都是干净利落,不必自己操心。 自己身为州牧的从事为州牧做事,但从事也得有自己的手下才行,不然具体事务岂不还得自己亲自去做? 而李正便是自己偶然找到一个极好的人才,如今做自己手下的簿曹。 手下做事麻利,这给齐周省了许多精力,更重要的是给他挣了不少面子。 此前与黄巾的大战虽然败了,但是城防防务做的极好却也是众人看在眼里,即便州牧刘虞也对自己多有赞赏,对自己更是逐步重视,这便是李正给自己带来的好处。 “不错不错,接下来的事情也好好做,你李家被黄巾所害,将来好好做事帮助刘州牧灭了黄巾,我也少不了替你请功,将来你也有重新起家的机会。” 齐周随口便是给李正许诺,倒也不是画大饼,只要自己以后跟着刘虞发达了,自是不介意提点一下李正。 李正闻言便是精神一振,随后就咬牙切齿起来。 “从事放心,黄巾屠我李家上下,此仇不共戴天,只要是有助于伐贼的事情,属下一定拿出十倍的力气去做,只愿州牧能早日砍了那许光头为我等受害之人报仇雪恨!” “会有那一天的,黄巾欠了太多血债,迟早要还回去。” 齐周摇了摇头,深感同情的安慰了一句。 这种场面他见得并不少。 黄巾经略幽州屠了世家豪强无数,不知道多少人对许辰恨之入骨。 上到朝廷的尚书卢植,下到一般豪强的幸存者,多的是欲除黄巾而后快的人。 交代一番事情之后,齐周便背着手摇头叹息着离开此地。 而李正这才站直了身体,看了一眼齐周之后,便是掏出一本儒家经典边啃边走。 学这些东西让李正觉得很费劲,这和他现在思维方式格格不入,而且其中的许多旧思想更让他难以认同,但为了更好的在这里待下去,他不得不硬着头皮学。 他记得很清楚,自己是渔阳一户李姓豪强出身的人。 虽然地方豪强不太上得了台面,但儒家基本知识还是要懂的,如今却要补上这块短板,不好让人看出不对。 就这么一边看一边走着,很快他就来到了一片工地。 这里是一片林子,此时正有许多民夫正在费力的砍伐树木,这些树木不是用来当做城防滚木,便是用来建造各种器械的,要加强涿郡的防务,树木的需求极其巨大。 走过来的时候,看管民夫的小吏见到李正,都是笑呵呵的打起招呼。 在州牧官署里李正连站在刘虞面前的资格都没有,可在下面他又是小吏需要好生伺候的人物,如今涿郡防务多是李正管着,只要他一句话,随便就能让下面小吏不好过。 大致走了一圈之后,李正见一切都很正常,也就没有多花心思,准备找一处安静地方继续啃自己的书籍。 不过还没走出几步,就看到一个小吏走了过来,小心翼翼的向李正一行礼,然后便说起一事:“李簿曹,近来民夫之中多有些乱七八糟的传闻,似乎不太对劲的样子。” 李正闻言便道:“何如传闻,说来听听。” 这小吏连忙道:“似乎有人传闻说些黄巾中的事情,多是吹捧黄巾的话语,现在民夫一有闲时,便经常聚集谈论,小的觉着这定是有人在刻意传播蛊惑人心,只是不知具体源头,您看是否要好生查问一番?” “竟有此事?”李正愣了愣,随后略作沉吟的看了一眼正在忙活的民夫们,目光微微一闪之后,他向这小吏道:“此事我知道了,如今城防事务紧张,大张旗鼓查问奸细只会拖延工期进度,我亲自打探就行。” 小吏闻言呵呵笑起来:“李簿曹亲自查探,想来很快就能揪出奸细来了。” 李正淡淡的点了点头,随后看向了这个小吏:“伱是个机灵人,在这儿看管民夫浪费了,我把你调去县中看管府库如何?” 小吏闻言顿时大喜,看管府库可是个肥缺,事少钱多,还容易捞油水:“多谢簿曹提点,小的感激不尽!” 李正道:“你收拾一下今天就去府库当值,往后好好干便是,至于这里的事情你便不必再管了,我亲自盯着。” 小吏千恩万谢,真恨不得立刻给李正跪下来才好。 不过就在他欢天喜地准备走的时候,李正又一把把他抓住,然后凑过来压低声音开始说话,神态也十分严肃, “纠察奸细我要暗中调查,说不定后面还有一串勾连,此事不容打草惊蛇,有关的情况你要闭好嘴巴,不可与任何人透露,明白吗?” “明白明白,小的明白,李簿曹放心,小的绝不会乱说话。” 小吏见李正这般严肃的样子,也是吓了一跳,连忙答应下来。 受了人家的好处遵从人家的要求这也没什么好说的,而且自己这种小吏也确实得罪不起对方,万一坏了人家的好事自己吃不了兜着走。 小吏被安排的明明白白,很快就心满意足的离开。 李正则是背着双手,目光盯着劳动的民夫们若有所思起来,虽然不知道这背后是谁在做事,但这种做法未免做的太糙了一些。 哪儿有这样大张旗鼓四处宣扬的做法,在敌对阵营这么搞不是找死吗。 如果换自己来的话,那一定是考察周围人群,挑选合适的对象缓慢进行影响,以地下组织的形式开始隐秘发展。 而且对组织外部大众传播东西也绝不会挑明黄巾的立场,而只是挑动民夫与官府本来就有的矛盾,在适当的时候带着民夫们搞事情。 专业搞这个的李正一看眼下的情况,就知道做这个事情的一定是野路子,幸好是自己先收到消息,不然的话只怕这家伙讨不了好。 既然自己知道了,那肯定是要照顾一下对方的。 把这小吏调离并且警告一番,此事也就不了了之。 即便后面还会有人发现不对,第一个来找的也必定是负责涿郡大小工事的自己,而消息到了自己这里也就基本不会有下文了。 只要自己愿意,可以有一百种办法掩盖这事儿。 当然,他与小吏说要调查这个奸细却是真的,随后一段时日里,他花了不少精力与下面的民夫拉关系套话,甚至都不需要直接询问,而是把旁敲侧击的关键询问隐藏在大量的对话之中,让人不知不觉就说出了很多他想要知道的消息。 李正还是有水平的,并没有花费太多时间,只不过是跟三四个人分别对话,就追溯到了源头。 干这个事情的人,却是一个黄巾俘虏,此次涿郡大兴土木搞防务工程把这俘虏罚做苦役,让他与民夫们有了大量接触机会,这才会有这一出。 查到了这个人是谁之后,李正并没有去打扰对方,只是远远的记下了对方的长相,便当做没事儿一样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而那个俘虏,也浑然不知的继续自发策动民夫。 “在俺们黄巾,分田分地只是最基本的东西,知道黄巾真正把老百姓当人的地方在哪里吗?” 林子里,一群民夫放闲的时候,一个壮汉便坐在树桩上开始滔滔不绝起来,而周围的民夫们多是好奇的围拢过来听得津津有味。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几天官府的工期突然催的不是那么紧,这给张安创造了更多的机会。 “在黄巾治下,那是没有徭役的说法的,除非是各村给各村自己兴修水渠这些事儿,那是各村自己的事儿没什么好说的,但只要是因为黄巾的需求要用民力的,那么黄巾就会给所有民夫计薪,咱们干了活儿就有钱拿,每日工薪多少都有明确规定,一钱也少不了!” 此言一出,这些服徭役来义务劳动的民夫们,都是一阵惊呼。 这对比实在是太过强烈,一个给钱一个不给钱,虽然只是简单的差别,但是这种差别对于这群当事人的感觉就是比天还大! “便是俺这样的军户,平日不打仗那可比别人少一成税,打仗也是日日计饷,便是阵亡伤残,那也有抚恤,往后每年照例减税,你们给官兵当兵的,能有这待遇?” 张安再一说话,众人更是瞪大眼睛,若非张安确实就是黄巾俘虏,他们还真不太敢信这种事。 不过这里毕竟是涿郡,是黄巾来幽州的第一站,知道黄巾作风的人还真不少。 “俺信,当初黄巾来了,便是立马给俺们分田分钱,只可恨那狗官转眼就又给抢了回去,虽然张兄弟说的这些待遇俺不清楚,但我相信黄巾一定是把百姓当人的!” “俺也信,俺当初也是如此,什么大汉官府全是狗屁,他们什么时候把俺们当过人,说句不怕死的,等黄巾真打到俺们这儿来,你看俺到时候帮谁!” 不一会儿,众人就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了起来,那模样真恨不得立刻揭竿而起才好。 张安看着这样的场面欣慰的笑了起来,看在那州牧留了自己一条命的份上,张安决定等到关键时候,一定要给对方一个惊喜。 ------------ 第71章 匡扶汉室! 渔阳所属山中铁矿场里,时不时响起轰隆隆的爆炸响声,又或者是锤凿岩石叮叮叮的声音,都不必看到里面场景,就能感受到这里热火朝天的劳动氛围。 工人们吆喝着号子,个个都是大汗淋漓,但相互配合之下,却也干的起劲。 挖凿铁矿石这活儿辛苦的厉害,但工人们也没什么好挑剔,即便不干这活儿,在农田里也是一样的苦。 劳动大众的价值只能通过劳动获取,虽然过程辛苦,但只要获得应有的回报,他们并不抗拒这种辛苦。 冶铁产业是黄巾的重中之重,所占用的人力也是极多,不仅有黄巾专门雇佣的工人,此前的许多特殊俘虏也多被安排来这里工作,这其中就包含了沮授傅燮两人。 此时别人都在费力干活儿,他们俩倒是难得可以歇息一会儿,因为张仲景在时隔数年之后再度找上了他们。 几人再度相见,心中颇有种恍如隔世的感受。 张仲景与数年前并无什么特别大的区别,只是年岁的增长让他更多了几分沉稳,眼中那种纯粹和明亮的精气,让他天然有种智者的气质。 至于沮授傅燮两人,却完全看不到昔日的士族风范,俨然已经变成两个普通的农民或者工人。 数年的劳动改造,足以磨平他们一切旧的痕迹,若不是张仲景今天来了,他们自己甚至都快忘了自己是谁。 每天日复一日的辛苦工作,完全榨干了他们的全部精力,让他们没法去想太多别的东西。 看到张仲景的时候,傅燮有种泪流满面的冲动。 他委屈啊,他悲惨啊! 我堂堂名门之后,这几年过的却是什么日子,早知道如此,当初还不如自杀了算了,但已经捱了这么多苦,现在也只能咬牙继续硬撑下去。 沮授则一如既往的沉稳,只是一言不发的坐在那里。 “时间到了?”沮授很容易就猜到张仲景的来意。 张仲景点了点头:“他说现在可以了,今天之后你们的命运,也就由你们自主决定。” 两人说到这里,傅燮也才醒悟过来是什么事情,随后就在怀里摸索起来,不久就摸出来一根被布条缠住的竹签子。 一边的张仲景和沮授也都是同样的动作,也都取出竹签,随后几人相视一眼,都是各自开始解开布条,随后尘封数年的预言便出现在他们眼中。 “天子更替,董卓进京,废立新帝,汉由此亡!” 十六个大字进入他们视野的时候,那已经干的有些模糊的墨迹,让三人全都是心中一沉,这些预言看着实在是令人心惊。 沮授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猛的看向了张仲景。 “这是真的?” 沮授问的不是天子更替,这个事儿已经发生快半年时间,天下人早就知道了,即便他这个俘虏,一样也能获知消息。 他真正问的,是后面董卓进京,废立新帝的两句话,这才是真正天崩地裂的信息,如果这预言真的应验了…… 不过沮授很快也自己反应过来,实际上天子更替这句话已经预言成功了。 四年前的时候许辰就精准预言到了灵帝驾崩的时间,然后写在了竹签上! 这竹签他们随身携带四年,许辰没有任何做手脚的可能,那么写在上面的东西,就是最无法质疑的结果。 四年时间的预言得到确认,这种事情令他们为之震撼,但他们还是更加关心后面几句。 张仲景盯着竹签久久无语,这一刻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上天,他仿佛觉得冥冥中有什么神秘的东西在影响着天下,很难想象这种预言如何能精准的命中,这完全已经超出了自己的认知。 许辰这家伙,难不成真的是神仙下凡来的? “这确实是真的,朝廷的消息刚刚传来这里不久,董卓入京之后便把持朝政,行废立之事,不过这都是一个多月之前的事了,现在也不知道局势如何。” 张仲景一边说着,一边自己也觉得震惊,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本来是打算稍后告诉你们此事,却没想到不必要我来说,许辰早在四年前便告诉了我等。” “真的.” 从张仲景嘴里确认这个信息之后,傅燮沮授两人都是面面相觑。 他们现在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因为不管说什么都无法表达心中的震撼,这样诡异玄学的事情,真的就发生在自己眼前了! “难道那妖道真的窥破天机了吗,那汉由此亡” 傅燮脸色极其难看,一时无法接受这种事情。 作为大汉公侯名门之后,傅燮自是大汉绝对的忠臣,大汉要完这种事在他听起来实在是太过刺耳,他不想相信这个可能。 但是前面三句预言的命中实在是太硬了,一下把最后这句“汉由此亡”的可信度拉高到极高的地步。 沮授眼神也有些迷茫起来,大汉真的要亡了吗? 原本他还在想这大汉要完的预言是否可以相信,但很快他就清醒过来,重点不在这句预言,而是眼下的局势,如今的大汉看起来,真的是将亡之相了。 本来各地叛乱不息,大汉的社稷就已经危如累卵,如今连就连中枢也都彻底崩坏,天子废立如同儿戏,朝纲秩序荡然无存,这哪儿还有正常帝国该有的模样。 “乱世.要来了啊。”沮授不由得叹息。 张仲景无奈的摇了摇头,早早知道此事的他,虽然不至于如眼前两人这般震动,但心中也有对于大势发展的无奈。 傅燮或许对未来看的没有沮授预判的那么清楚,但直觉也能知道大事不妙。 沮授却看的更加明白,此前天下虽乱,但中枢还算稳定,但如今朝廷崩乱,这才是真正可怕的时候,中枢完全失去约束力,地方就该放飞自我了。 他能够预见到,一个天下豪杰共逐权柄的时代将要开始,而这才是真正乱世。 张仲景看向两人:“两位打算如何?” 沮授反倒问他:“仲景又打算如何,要走还是要留?” 张仲景顿时沉默下来,他忽的摸了摸怀里,那里面有许多亟待研究的医学课题。 傅燮的眼睛也盯了过来,随后他就看到张仲景叹了口气。 这意思已经十分明显了,这让傅燮忍不住冷哼一声,只心说果然如自己所料。 “这里有我不得不留下来的理由,如果走了的话,我现在的许多研究都将中止,这是我无法接受的事情。” 张仲景虽然语气无奈,但是心里其实并没有多少勉强。 扪心自问的话,留下来固然有医学研究的因素,但更大程度上,还是自己在漫长时间里慢慢认可了黄巾。 他是医者,更是一个品行高洁的士人,自然看的出来黄巾是义师还是贼寇。 作为大汉士人,他不得不承认,黄巾做的要比大汉更好的多。 “大汉如此境况并非我张仲景区区一个士人可以逆转,就算我离开也不足以影响万之一二,留在这里我至少能为天下生民做一些微不足道的事情。 而且而且黄巾颇有仁义气象,留在这里我也没什么不舒服的。” 听到张仲景的解释,傅燮忍不住想要讥讽几句,他觉得这不过就是张仲景背叛大汉的一种托辞而已,不过就是为了遮掩自己失节的事实。 早在几年前他就觉得张仲景与黄巾走的太近,现在他更觉得张仲景只怕早就投贼了。 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吭声,就被沮授抢先说话了:“我想见见他。” 傅燮顿时转过头,不可置信的看着沮授:“公与,伱也要投贼了?” 沮授神色平静,回答道:“他的预言尽皆命中,南容难道不觉得这就是天命吗,说不定他真就是上天期许之人呢,至少亲自去看一看问一问,总归是没错的。” 傅燮猛地站了起来,盯着沮授看了许久,最后神色淡漠下来,只是闷声不语。 张仲景看着沮授,神色也是有些复杂:“这公与真要投身黄巾吗?” 沮授摇了摇头,然后笑道:“谁知道呢,或许吧,总要亲自与他接触一下才能知道。” 张仲景再道:“是因为预言,还有那所谓天命?” 沮授转过头,遥远的看向了洛阳方向,语气有些感慨起来:“仲景还不明白吗,这天下大势已经变了,往后的天命是什么,不过就是兵强马壮而已,而黄巾的兵马足够强壮,而且我也不得不承认,黄巾的确未来可期。” 到这里,傅燮终于是忍不住了,他厉声道:“沮授,别忘了你是大汉士人,你的忠君气节呢!” 沮授只是转过头,很平静的在回答:“我该向谁效忠,董卓吗?” 傅燮顿时哑口无言,朝廷如今被董卓挟持,天子也是玩物,这确实很让人无奈。 沮授再度道:“接受现实吧,大汉气数已尽,往后天下士人都该重新寻找自己的栖身之所了。” 傅燮身体猛地一震,随后,他的眼神就变成一种不得不认清现实的痛苦。 大汉已经要无了吗 但这种悲伤的情绪很快就被一股坚定取代,傅燮猛地站了起来:“不,我要匡扶汉室!” ------------ 第72章 匡个屁 匡扶汉室? 还能匡的起来吗? 草庐之中,一边的煤炉正在烧着热水,而沮授看着眼前精神状态有些魔怔的傅燮,心里也开始思索起来。 张仲景已经走了,不出意外的话不多久就会替自己转告自己见面的请求。 而在此之前,他则是带着傅燮回到自己居住的小草庐。 虽然说自己现在是俘虏,但黄巾倒也没有过分苛待,平日做工倒也计薪,与一般的工人没有太大的区别,只不过由于出身的原因被限制了自由,而且具体做什么也没有选择的余地。 几年时间下来,他自然也就置办了一处小家,这小草庐便是他目前的居所,傅燮也同样如此。 他以这样的状态,基本上完全体会到黄巾治下小民的生存情况,百姓究竟是如何的生活生产,这都不需要去询问别人,只需要看自己就能知道的清清楚楚。 “南容觉得黄巾如何?”草庐安静一会儿后,沮授便开口发问。 傅燮回过神来,冷哼一声:“贼寇而已,有何好说的。” 沮授笑道:“你当真如此认为?” 傅燮脸色一僵,随后就转过头不吭声了。 沮授摇了摇头:“南容若是想要匡扶汉室,那倒也不愁没有去处,往后这天下多的是要匡扶汉室的英雄豪杰,可是南容难道不明白大势已去之后,匡扶汉室那只不过是个名头而已吗?” 傅燮有心反驳,但话到嘴边连他自己都觉得无力。 虽然大汉朝廷还在,但是傻子都知道朝廷已经名存实亡,没人会把董卓挟持的朝廷当做朝廷,董卓假天子之手的诏令更不会有人当回事,中枢的权威荡然无存。 士族一旦在地方崛起,那还会真心尊奉汉室吗? 傅燮自己就是士族,当然知道这个答案。 如自己这样忠心耿耿的人当然也是有的,但不多。 眼见傅燮渐渐想明白了一些事情,沮授才继续道:“大汉倾颓野心辈出,届时世之豪杰所求不过是兵强马壮而王之,多一个匡扶汉室的名头又能如何,做的也是与黄巾一般事而已,那黄巾何尝不能作为选择。” 傅燮沉声道:“就算如此,当初不正是你跟我说,黄巾逆天下士族不可成事。” 沮授怔了怔,随后叹道:“此一时彼一时也,你我在这里生活数年之久,难道还看不出来黄巾已经摸索出可行之路,事实就是他们的治理,并不需要依靠士族。” 傅燮冷声说道:“可我们就是士族,是他们的敌人。” 沮授摇了摇头,道:“天下士族如何与伱我何干,具体到你我而言,只需要考虑自身即可,将来是当世豪杰共逐天下的时代,如果下错了赌注,你我必然前途暗淡,士族不士族的又有什么意义,重要的如何押对赌注而已。” 傅燮神色渐渐平静,但目光却愈发疏远起来:“所以你觉得,黄巾以后可以夺取天下?” 沮授摇头道:“这便是我要亲自接触许辰的缘故了,是否明主,却要亲自验证才好。” 此时,水已烧开,沮授便给两人各自倒上一杯。 黄巾治下,病原之说已经深入人心,虽然多数百姓依然还是舍不得烧水吃,但沮授傅燮都是士族出身,十分追求生活品质,反而他们很愿意听从黄巾吃熟食喝热水的提倡。 即便这会挤占他们本就紧张的生活支出,他们也不在乎。 傅燮盯着热水的雾气,似乎在水变凉的时候,自己的心也跟着变凉了。 大汉倒了,人心也就散了,连沮授这样的优秀士人,也更多的开始为自己考虑,这让傅燮十分明显意识到人心变化。 沮授说的东西他十分明白,黄巾的确非同一般,将来如果真是天下共逐的乱世,这里或许真的是不错的栖身之所。 在这里活了四年,傅燮内心深处其实是佩服黄巾的。 至少以他所见,这里的百姓皆有家业可存,有地的种地,没地的做工,小民不说过得多好,至少也相对安稳,不必为明日口食而担忧。 在当下的天下局势而言,这种有田有稳定做工的安定生活,绝对是无数小民梦寐以求的地方。 以前小民一年产出应付地租粮税还有各种杂税都入不敷出,收成稍微差点就有破家的风险,更不要说还有繁重的劳役兵役,随时还有被战争侵害的可能,日子用水深火热形容一点都不过分。 但这四年,自己以黄巾治下一个普通小民的身份活着,虽然劳作非常辛苦,但生产生活真就没有太大的波折。 村里乡里会组织修桥修路、兴建水利、时不时还号召乡民村民开展除鼠虫之害的活动,在想尽办法提高小民生存状况,保障生产产量。 而且黄巾说两成税就两成税,除此之外再没有任何杂税,不管是哪个人说起这个,对黄巾都是感恩戴德。 即便征用劳力和兵力,也都有足够的经济回报,让人挑不出一丝毛病。 傅燮以这四年自己小民的视角,也不得不感谢黄巾的治理足够仁义,虽然自己这个士族老爷下地干活有点痛苦,但至少就这么安定的活了四年,没饿死没病死也没累死。 这点要求并不算高,但足够羡慕死天下九成九的百姓。 百姓拥戴黄巾,确实不是没有理由,若自己真的是个小民,大概也会把黄巾视作自己的救世主,奈何自己却是傅燮,是大汉名门世家,自己的效忠对象只能姓刘。 两人各自沉默,不多久门外便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黄巾走到门口瞟了两人一眼:“你们谁要见咱教主,现在可以跟我走了。” 沮授站了起来,虽然是一身麻布衣服,但也煞有其事的整了整。 随后他就看向了对向的傅燮,却看到傅燮不为所动,看到这个模样他也就明白了傅燮的选择,倒也没有多说什么,人各有志而已。 大厦将倾,自己要去选择一个栖身之所,为自己和家族挣一份前途,而傅燮选择去扶正大厦,仅此而已。 沮授很快就做好准备,随着黄巾一路往外走去。 路途所见,他都能想起自己劳动的痕迹,这里的田地、水渠、矿场、工坊都有自己的足迹,他甚至都已经习惯了这个农民或者工人的身份,更适应了这些繁重的劳动。 种田挖矿四年时间,终于也到了结束的时候。 经过渔阳城外的营地时候,里面传来整齐嘹亮的演训之声。 他转过头,虽然只是匆匆一瞥,但也看到里面尘土飞扬,他知道这样的场面在这里每天都会发生,黄巾的常备军依然保持着每日一训的可怕强度。 而进入到城里之后,他更看到街市有百姓各类商肆忙碌生意,路上也有许多马车牛车运送货物,来来往往络绎不绝。 沮授更是感叹,黄巾在经济上的工作也十分不错,尤其是那发行法钱的奇思妙想,连他都大觉惊叹。 许辰的预言命中的确让他十分震惊,他现在还想不明白许辰是如何做到,但真正驱动他来面见许辰的内因,还是这几年的一切见闻经历。 他在黄巾身上看到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象,总感觉这些作风怪异的家伙似乎真的可以成事。 走过一段漫长的路途,当沮授抬起头看到渔阳官署,便有种仿若新生的感受,自己不再是农民和矿工了,而是以一个士人的身份来到此处,他将接受这里主人的考验,也将考验这里的主人。 黄巾教主,会是自己的明主吗. 步入官署之中,沮授明显感觉到这里的简洁,可以看的出来这里依然是继承了渔阳的旧官署,并没有大兴土木进行改造建设。 进入到正堂之后,带路的黄巾便自行退下,而沮授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年轻的身影。 很难想象如今掌控大半个幽州的教主,如今也才是二十岁的年轻人。 但这并不让沮授把他看轻,反而更觉得黄巾未来大有可为,对于要追逐天下的雄主而言,年龄是一项极为重要的条件。 年轻才是未来,如果现在许辰已经五六十岁的话,那沮授只会掉头就走。 这个二十岁的年轻人,正坐在主位上看着一本书,当沮授进来之后,年轻人才放下书冲着他点点头。 沮授根本不等他说话,便是先上前一步大声道:“阁下是否知道,黄巾将有倾覆之危!” 许辰先是一愣,随后就有些好笑起来,冲着他虚引手臂示意入座后,这才好整以暇的说道:“你们这些家伙就是喜欢语不惊人死不休,不过本座还真有兴趣听听你的见解,我黄巾危在何处?” 沮授却并未坐下,而是一脸严肃的站在正中:“兵法讲围三阙一,此理同可治事,黄巾以严酷待士族豪强,如今居于一隅尚可偏安,但只要一朝势大,必为天下豪杰共逐之。” 他与许辰的目光碰撞,丝毫不做退让:“以一州对十二州,以一教而抗天下,岂不危矣!” 许辰挑眉道:“你觉得我应该给士族阙一?” 沮授赞道:“阁下明智,确该如此。” 许辰又道:“如何阙一?” 沮授答曰:“树立典型给出生路,以安天下士人心。” 许辰若有所思,看着沮授笑了起来:“那谁来做这个典型。” 沮授平静道:“在下即可。” ------------ 第73章 干大的 官署正堂里,许辰和沮授两人对视许久,就这么沉默一阵之后,许辰指了指旁边的一本书,那赫然就是自然道的经文《自然经》。 许辰看着他,语气有些意味深长:“此书是我教经文,你即便没有看过,应该也听过其中不少内容,我教向百姓宣扬之教义,多半都是源自其中。” 沮授看了过去,这书其实他是真的看过的。 这么多年过去,黄巾的教材不断地更新换代,作为其中必修内容的自然经现在数量还真的不算少,只要愿意看,弄来一本不算难。 他坦然说道:“自然道虽名义神教,然而其中内容却少有神鬼之事,反而教导众生以理性逻辑认识世界,在下看过之后便惊为天人,阁下开创之思想内容,更令在下折服,此经完全可称大智慧之著作。” 这番评价,沮授完全没有任何捧臭脚的意思,就是发自本心。 这套经文已经构建出一套自我闭环的体系,不论是认识世界钻研道理,还是社会生产生活,百姓都可以以这本书中的方法论和三观来进行指导。 关键的是,以此经文为指导,真的能钻研道理,真的能发展生产! 这都是数年以来有过实证的东西,道理方面如张仲景的微观医理说便是最好证明。 张仲景现在已经开始慢慢构建一套新的医学理论。 如今张仲景已经通过长期观察,把相应病症的细菌特征都进行记录和发表,还通过微观观察,验证了大蒜素抑制细菌的作用。 这方面的发展现在已经是沮授很难想象的地步,张仲景研究的玩意儿他现在看懂都不容易。 这些成果,实际上就是源自于自然学方法论的基础,而这也说明自然道这一套确实可行,具有极大现实作用,这一点来说要比儒家超前太多了。 更不要说科学研究下的各种技术发展,直接帮助黄巾各类产业生产力提升,这才有黄巾治下如今相对繁荣的工商环境。 也正是因为自然经,沮授对许辰完全不敢有任何小看,十几岁能弄出这套东西,他只能说一句天才。 不过许辰问他这句话的重点,并不是要听这些赞美,所以他的反应也只是一笑置之:“你既然看过我教经文,也通晓我教教义,那应该明白我教的路线与士族是没有缓和余地的。” 沮授也是笑道:“围三阙一只是战争的策略,留出一门是以更小的代价取得胜利,却并非放任敌人逃走,以阁下的智慧不应该没有考虑过这个事情。” 许辰看着沮授,忍不住点了点头,不得不说对方猜的很准确。 如何处理士族豪强这确实是自己一直考虑的问题,虽然暴力清洗也能实现事业,但难度也会倍增。 这个过程黄巾必定需要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与牺牲,而且进程也会因此拖长。 他毫不怀疑以现在的情况继续发展下去,等到黄巾要从幽州南下的时候,十有八九要面临天下豪杰的共同讨伐。 占据了整个幽州,黄巾也实质上有了争霸天下的基础,这在天下士族眼里实在是有些吓人。 就算他们不可能全心全意,但哪怕来一次如诸侯讨董那样貌合神离的合作,那也够自己受的,要想避免这种情况,必须要降低一下黄巾的仇恨。 只不过如何处理士族豪强才能降低仇恨,这确实是一个很值得思考的问题,至少许辰还没什么头绪。 他把目光看向了沮授:“我的底线就是有罪之人必要清算,不义之财产必要没收,那么你觉得在这个基础上,如何做才能做到阙一?” 罪人要杀,财产要抄,光这两条就已经足够要命了。 沮授以自己的角度去看这两条底线,都觉得难以接受,这实际上根本就没有士族的未来。 但今天站在这里,沮授本就是来和许辰谈判,这是双方对彼此的双向选择,没有一个相处的基础,那就算自己想留也没法留下来。 许辰同样也打起了精神,他知道如果今天自己留不下沮授,那以后也没可能留下任何一个士族中人。 沮授沉声道:“士族豪强中人确实不乏恶行,但绝不至于人人该死,以罪论罚这没什么好说的,只要家族可以延续,士族豪强断尾求生并非不可。” 许辰沉默点头,既然没有动摇底线,那自然无话可说。 也正如沮授所说,士族豪强的确不都是恶人,再怎么样也是学仁义道德的群体,真正穷凶极恶的毕竟只是少数。 此前黄巾逃亡,审理只能简单粗暴,免不了打击面大一些杀的多一些。 如今审理工作趋于细致理性,很多罪不至死或者没有罪的自然不必刻意加重刑罚,多数人倒是能够活下来,无非就是要受相应的处罚日子不好过而已。 至少黄巾不是完全赶尽杀绝,要不然今天沮授也没法站在这里了。 而真正重要的就是第二点了,大部分人不仅要活命,更要保住自己的利益,可这一点来说黄巾的做法就完全与他们对立起来。 “相比于粗暴的没收,阁下或许可以尝试一下置换。”沮授沉吟片刻,如此说道。 “置换?”许辰目光一闪,先是皱起眉头来:“以何置换?” 沮授正色道:“这就取决于阁下愿意拿什么换了,士族豪强失去土地资产,若是看不到一点希望,那也只能拼了命与黄巾死斗到底,除非黄巾真的到了君临天下,他们才能低头认命。” 许辰明白沮授的意思了,所谓围三阙一,无非就是要给别人一点希望,别人才不至于跟伱拼命。 黄巾要了士族豪强的一切,若是一点奔头都不给的话,那就是把城墙四面全部堵死,别人怎么都要死的话,那也只能拼命拖对方一起下水。 置换只是说的好听而已,实际意思就是要给别人留下点东西,至于留多少留什么,那就要看士族的底线了。 相应的,许辰所想的也不是要天下士人都来归附,那是做梦。 他只想给黄巾降降仇恨,不要弄得天下士人一听到黄巾就急眼,非要除黄巾而后快的地步就好,总之就是不能当董卓。 而这就要看怎么找到这个关键的平衡点了。 不得不说,置换的想法确实让许辰有些意动,若是能缓解几分黄巾将来的压力,稍微放松一点也不是不可以。 只要能把双方关系从死敌降低到大敌,那就算有所作用。 给他们点东西不是不行,但也只能给一点。 土地是绝对根本,必须牢牢抓在自己手里不能动摇,全部要抄干净一点都不能留,那除了土地之外,能给的东西就不多了。 “黄巾治下,本座决不允许存在门阀地主存在,但小商人还是可以有的。” 许辰沉吟许久,最终还是给出了自己的想法,随后就把目光放在沮授身上。 沮授这家伙便是实打实的士族中人,他的反应可以一定程度反映出士人群体的感受。 沮授先是皱眉,但很快神色就恢复平静。 这个结果不能说差强人意吧,只能说没什么诚意。 商人那是上不得台面的群体,让士族豪强去做小商人,那是阶层的巨大滑落,很难说这是不是一种羞辱。 不过沮授也从这个回应看到一些许辰的态度,说到底许辰并没有拉拢士族豪强的意思,所以给的东西也就没什么诚意。 虽然这样的结果对士族来说依然无法接受,但至少不必要死要活的了。 然而许辰的话并没有说完,他看向沮授说道:“我黄巾治下,士族中人三代之内皆不得入教。” 沮授更是沉默下来,在这里生活四年多时间,他对黄巾的制度已经十分熟悉,入教实则就是入仕的前提,断了入教途径,那也等于断了入仕的可能。 他只能心里感叹一句,这位教主对士族的敌视态度实在是强烈。 不过一想到自然教的教义,士族豪强确实就是黄巾天然的敌人,他也就没什么好嘀咕的了。 也就是说如果黄巾真的取得天下,那么天下士族唯一的选择就只有舍弃全部家业,清算族内的罪行,然后去当小商人,用三代人的时间把自家的士族标签洗脱掉,然后才能以正常的身份在社会生活。 这真的很严苛,沮授想想都觉得难受。 但总归还是给士族留了条路,不至于完全赶尽杀绝。 而这条路或许是未来许多士族不得不走的一条路,他们没有选择的余地。 虽然在沮授看来黄巾现在玩的是一种很新的东西,但的确是大有可为。 沮授预见到汉室衰微豪杰并起的局面,以这样的背景审视天下的话,黄巾的贼寇身份虽然不怎么有利,但也没那么要命了,这样的乱世一切只看拳头大小而已。 如今的黄巾早已不是当初的地方小贼,俨然已经变成一方巨寇。 纵观天下而言,黄巾真的很有竞争力,沮从黄巾治下最基层的生活,感受到他们夺取天下的气象,这是他面见许辰的最大原因。 既然有了可能,那试试扶助黄巾成就大业未尝不是一种选择。 虽然投身黄巾对自身家族不太友好,但如果成功,对自己个人却是极大的成就。 沮授如何不明白,黄巾若成,那就是横亘千古的巨大伟业,是划分时代的历史节点,若是自己也能居于其中,那千古留名也不足以彰显荣耀。 要干就干票大的,要玩就玩不一样的! 他正色拱手:“沮授愿为阁下效劳,此士族典型,可由在下而始!” ------------ 第74章 秘书 听到沮授的表态,许辰便是神情一松。 或许对黄巾组织而言,如沮授这样的旧人才并没有太大的价值,毕竟如今黄巾走的是一条截然不同的路,学的想的做的与传统士人都是南辕北辙,根本就尿不到一个壶里。 要让已经被忠君守节改造脑袋的士人群体,转变思想去为劳苦大众服务,他们根本放不下那个身段。 但组织不需要这样的人才,自己个人却还是需要得力助手的。 “本座意征召人才任秘书一职,你可愿意为之?”许辰笑着看向沮授,也给出了积极回应。 沮授闻言,心中忍不住叹息一声,秘书一词虽然古已有之,但如今并未得见,给这般生僻职位,便是不予正职而授属官的意思了。 属官虽然占个官字,但那只是辅佐正官的专业人员,并不属于组织之内,只是个人雇佣的办事人员。 毕竟刚刚还谈论过此事,士族众人不得入教不得入仕,要用自己也只能是以秘书这样的形式了,而这也意味着自己的工作不是对黄巾组织负责,而是对许辰个人而负责。 “属下拜见主公,今后惟愿辅佐主公成就伟业!”沮授深躬行礼。 许辰哈哈一笑,走过去便扶起沮授:“甚好,有公与助我,可省本座许多事情。” 如此,二人关系便彻底确立下来,沮授很想看看,自己能不能帮助黄巾走出一条绝古开今的大事业来。 以他的眼光自然看的出来,黄巾做的事情不是简单的改朝换代,而是彻底在构建一个全新的世界,若有朝一日黄巾真的成功,那自己的成就绝不是随便辅佐一个豪杰开创新朝所能比拟。 而许辰也需要沮授给天下士人打个样,士人只要主动进步遭点罪,黄巾也不会赶尽杀绝。 终于得到沮授的效忠,许辰拉着他一同坐下,就要好好讨论一番当今局势,他也想听听士人眼里的天下与黄巾究竟是什么样子。 不过还不等他开口,反倒是沮授先说话出来:“主公四年之前预言之事玄妙惊奇,属下至今想不明白此事如何做到,莫非真是主公参透天命而知之?” 这个时代对于谶纬鬼神之说本就亲近,沮授虽然不是迷信此道的人,但这会儿也禁不住往这方面想。 毕竟儒家也有天命一说,许辰这种预言匪夷所思,又加上许辰本身就是教主的身份加成,更是容易让人产生联想。 许辰闻言只是一笑:“或许吧,上天既然让本座降身此世间,大概就是想要我做些什么,你说这是天命,那这就是天命。” 对他而言,穿越本身就是无法解释的事情,连这种超出常理的事情都发生了,那就用玄学解释一下也无不可。 只不过他回答中关于穿越的深意却是沮授不能体会到的。 见许辰不愿意细说,回答模糊遮掩,沮授心中反而更加觉得神秘,心道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天机不可泄露吧。 如今细想一下,他也发觉许辰身上有许多超出常人的事情,这倒是符合一个神教教主该有的表现。 比如许辰在十几岁的时候,就能编写《自然经》这种成体系的经文,这一直都是沮授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毕竟经书之中的内容,怎么看也不像是这个年龄能写出来的。 更不要说许辰信手拈来如微观世界、热气球这些闻所未闻的东西。 若是可以的话,沮授还真想进步一下也申请入教才好,可惜人家看不上自己,有那个心却没有门路,就只能做个区区秘书。 把这事儿敷衍过去,许辰便话锋一转,问道:“我黄巾今踞幽州大部,而朝廷有分崩之相,往后局势当如何计划才好,公与可以教之。” 沮授也不敢说教许辰,在黄巾待了这么多年,他清晰感觉到许辰的发展路线很有战略性。 黄巾一步步走来怎么与士族斗争、怎么拉拢百姓、怎么实践教义、怎么建设组织,这些事情每一步都恰到好处,每一步都效果卓著,就不像是一个毛头小子干出的事情,反而像是一个高明的战略家在带着黄巾一步步前行一样。 甚至沮授能感觉到,黄巾并不是那么需求自己这种旧的士人。 五年时间,黄巾已经有相当一批受过黄巾特殊教育的人才,不敢说这批人现在就能撑起一整个国家,至少要管好区区一个幽州还是没有问题的。 自己能做的,或许也就是给主公出出主意、查缺补漏、做些杂事而已。 他道:“董卓倒行逆施必招致天下士人针对,属下以为将来即便没有讨董运动,也必定会有大量反抗之事,董卓如今看似强权霸道,实则如履薄冰,主公若是愿意的话,或许可以借此做一些于自身有利的事情。” 许辰颇有兴趣:“公与细说。” 沮授道:“董卓毕竟挟持天子,待他艰难之时,主公可托信使联系一二,届时略作交易使其胁迫天子为黄巾洗脱贼名未尝不可。” 许辰一时无语,若按照沮授的办法操作,要弄来一道洗脱贼名的天子诏令确实有可能。 即便如今大汉中枢丧失权威,这种东西聊胜于无,但总归还是有那么点用的。 不过这事儿自己显然不能干,黄巾的路线注定就是天子的敌人,又怎么可能去求天子承认,真这么干的话,那自然道黄巾就失去了自身的正义性。 这也让许辰更加意识到,沮授这家伙毕竟是效忠自己,而不是神教。 若是单纯把自己当做一般反贼看的话,这么做确实有一定好处,但从自然教的角度去看,这就是妥妥的毒药方。 旧士人还是把天子看的太过重要了,沮授这家伙也不例外。 “此事不妥。”许辰当即摇了摇头,直接就否掉这个主意。 沮授见状却并不失望,而是笑道:“主公若是不在乎这个,那或许可以做另一个交易,听闻董卓假天子名任韩馥冀州牧,而主公可再度使董卓命韩馥兼幽州事。” 许辰一听也就明白过来:“你要挑拨刘虞与韩馥?” 沮授点头:“天子诏令已然丧失权威,但只要对自己有利,地方豪杰必然不会拒绝奉节行事,如今天下已经是豪杰并起之时,只要韩馥有进取之心,就一定会向幽州伸手。” 许辰点头道:“韩馥若要伸手幽州,刘虞公孙瓒只怕不能答应,彼此可生嫌隙也。” 说到这里的时候,许辰也多看了一眼沮授。 这家伙毫不思索就冒出这个离间计,只怕很清楚第一个洗脱贼名的主意是个毒药方,根本就想过真的要这么去做过,这后面的离间计才是他真正献上的计策。 至于为什么要先丢个毒药方,大概是想考验一下自己这个主公能不能察觉到。 许辰觉得,这家伙在试探自己能力的边界。 上司和属下的身份虽然不对等,但身份的不对等不等于能力的不对等,厉害的下属一样可以拿捏上司,沮授显然已经开始这么试探了。 许辰也只能心里感叹一句不愧是三国名人,确实不是好应付的。 “此事确有可行性,但似乎没什么必要,以黄巾如今的实力,自可尽取幽州,何需假借他人之手。” 许辰神色有些不以为然,对此也不太感兴趣的样子。 沮授并不意外许辰的回答,黄巾现在的实力是连自己都叹服的地步,真不怪主公如此自信。 不过有的时候嘴边的食物也未必要急于吃下,搁置一下或许是更好的选择。 “主公,当下正是关键之时,朝中董卓倒行逆施,但讨董大势还未形成,此时黄巾吃下刘虞,虽然可以尽取幽州,但却要为董卓吸引目光。” 沮授正色道:“幽州可取,但不必急切,大可等讨董运动开始之后,再做事情,在此之前尽可以离间之策虚耗刘虞!” 听到这里,许辰终于是为之意动,突然觉得有些道理。 自己本来就在想办法给黄巾降低仇恨,那难免就需要低调一些,骤然吃下整个幽州固然是爽了,但也太显眼了些。 以自然道的教义,彻底占据一州之地,周边豪杰哪里还能坐得住。 一不小心诸侯讨董没出现,诸侯讨许先来了那可不太妙,或者诸侯在讨伐董卓时候顺手把自己讨了那也挺要命。 没必要去和董卓抢风头,先让董卓拉一波仇恨再说,反正幽州剩下三郡迟早都是自己的。 只要刘虞还在幽州顶着,其他地方就不会对黄巾过分担心,要死也是刘虞先死。 “公与所言有理,若能以离间之策牵制刘虞,那黄巾确实不必急于攻伐,倒是可以腾出手先处理处理别的事情。” 说到这里,许辰便把目光投向桌上的地图,沮授同样也是如此。 两人再度说话的时候,却是一同出声,同时说出看法。 许辰道:“本座意安边塞诸部,稳定后方,再图内进!” 沮授道:“主公可以兵锋左右而驭外族!” 两人相视一眼,都是哈哈笑起来。 许辰心道十八路诸侯讨董的大戏我就不参与了,伱们玩去吧。 而沮授又是拱手:“主公高见,对内用兵恐引诸侯惊惧,对外用兵则不为诸侯所感,正合韬光养晦之事也!” ------------ 第75章 天命所归 关上住了四年之久的小草庐,沮授甚至还感觉到几分不舍,长时间居住在这里,实际上这个小草庐已经是自己的家。 几年时间简单的劳动生活,若是想开一点,也可以算是一种回归质朴生活的修身养性。 这个地方处处都可以看到自己曾经的生活痕迹,而自今天以后这里就要彻底冷清下去了,不仅自己要彻底告别这里,傅燮也同样不会再度出现。 数日前与许辰一番对话之后,再回来之时,傅燮早已离开草庐,只剩下那杯凉下去的水。 一起相处数年,他们也算是至交好友了,可离别之时却连一句告别都没有,盖因二者道路不同分道扬镳而已。 那家伙最终还是要去匡扶汉室,也不知最终会去什么地方。 沮授摇了摇头,不去想这些事情。 如今他已经投身许辰之下,作为秘书自是要围绕上司工作,许辰已经为他在官署开辟公房,这个地方以后再也不必回来。 背着简单的几件行李包裹,沮授最后关上门,与过去的自己彻底告别,然后转身而去。 不过搬去官署之后他也没好好住过一晚,因为当天他就跟随许辰远去辽东地方,至于是去做什么,他当然也十分清楚。 黄巾会留着刘虞在幽州做个掩护,尽可能让自己不引人注目,至少在下一次大事之前不会对刘虞有什么动作,而在此之前黄巾就要把精力放在其他事情之上。 大汉边塞之地从来就不平静,如今东部的乌桓已经完全平定,但是塞外鲜卑、扶余、高句丽都不是什么安分的主,自黄巾占据辽西辽东以来,其实并不少见他们的侵占骚扰。 数年平静的局势,让黄巾治下相对富足,这在外人看来就如同一块大肥肉,谁都想来啃上一口。 黄巾要想避免外族侵扰,也需要付出不少的防御成本,若是腾不出手也就罢了,但只要是有时间了,许辰就会寻求一种更简单省力的方法来解决这个问题。 老被人惦记着不是个事儿,得让人吃点苦头,他们才不敢造次。 “主公,我军此次出征力求稳定后方,但不宜四处开战,万一让我军陷入战争旋涡反而不妙,最好的做法还是打一个吓两个。” 五千大军带着已经浩浩荡荡的出发,沮授与许辰同乘马车,没多久就说起正事。 出征计划从决定到执行,不过也就这两日的时间,很多事情都要在途中一点点的计划好。 许辰闻言,便是点头说话:“公与所想与本座不谋而合,本座便是打算打击鲜卑而震慑高句丽扶余,不求太久,此次只要能换来后方五年安定,便足够了。” 沮授赞叹道:“主公高见,周边外族,唯鲜卑凶狠贪婪不可共处,至于扶余高句丽虽然也不老实,但从来只敢偷偷摸摸侵占土地,只要能成功镇压鲜卑,足以威服他们。” 许辰道:“此次出动兵力虽然不多,但足以镇压鲜卑,想来不会有什么意外。” 沮授道:“辽东塞外主要有一支鲜卑部族,实力不算很强,控有骑兵大约三千余骑而已,我军此次出动三千步卒两千民夫,后面再从辽西征调两千骑兵,必可取胜。” 这次出兵的确保守,但许辰本身也没打算久战大战,他的目标也不过就是镇压鲜卑就行。 甚至他都没有打算去解救塞外诸多部族,这些地方多半还都是苦寒之地,黄巾有限的精力需要往中原内部发展,而不是先拿去开发塞外。 什么高句丽扶余只需要别给黄巾找麻烦就行,许辰暂时也不会去征伐他们。 真有要往外发展的时候,那一定是黄巾已经成功取得大业之后的事情。 只为了实现周边短期的平静,根本用不着大费周章,七千兵力足够使,说到底鲜卑单个的部族其实实力也就那样,扶余高句丽更是弱鸡。 以黄巾现在的军队素质,这些兵力完全可以在塞外横着走。 许辰低头看向地图:“本次出征本座要顺便取玄菟乐浪两郡地方,如此耗费时日恐怕不少。” 沮授笑道:“如今渔阳后方有王当将军坐镇足以自保,而属下也派遣使者往洛阳送信,只要能够说服董卓下离间诏令,刘虞公孙瓒难免被迫防备韩馥,也就没有多余的精力往东看了。” 许辰也是笑了笑,这离间计能不能行,其实很难说。 不过计策这种东西,只有在话本里才会百分百按照剧本发展,黄巾要保证自身安定,肯定不是靠这个离间计,真正靠的还是手下的军民。 他也知道冀州局势不光是看一个韩馥。 已有京城消息传来,袁绍和董卓翻脸,如今已经丢掉自己司隶校尉的符节随后逃往冀州,倒是董卓在手下劝谏之下顾虑袁氏实力,反而给袁绍封了个渤海太守。 袁绍的行为很大程度上反映了士人群体对董卓的态度,事实就是自废立天子之后,声讨董卓的声音就渐渐大了起来。 即便是董卓把持朝政后封的各地州牧太守,也对其没有任何感恩之心,同样也是高喊讨伐董贼。 局势正如沮授所预见的那般,渐渐有联合讨董之势,虽然不知何时才能彻底形成合力付诸行动,但在这种态势治下,正在幽州与刘虞分庭抗礼的黄巾看起来也就不那么显眼了。 而袁绍这家伙来了冀州,也足够韩馥头疼的,这便是沮授离间计的变数。 所以许辰对这离间计并没有抱太大的期待,这种计策只是随手而为的闲棋,能成的话那也就能对事情产生一点助力,不能成也没什么损失。 夺取天下终究是靠资源和人心,什么妙计安天下那只是戏剧化的东西罢了。 两人一番交谈,很快也就把此次行动计划慢慢敲定下来,而沮授随后也就告退下了马车,然后骑着马在行军队列前后巡看。 作为教主秘书,他日常的职责就是帮助许辰处理各种杂事,然后在身边出谋划策,以及作为许辰的一双眼睛监察下方。 下面如果有什么不对的事情,他虽然没有实际的职权,但也能略做干涉。 就算秘书只是私人的助理职位,但沮授毕竟是教主的秘书,一定程度上也能代表教主,绝不是什么无足轻重的职位。 只不过沮授看了一阵根本看不出什么问题来,他也只能感叹黄巾的军队建设实在是太过成熟。 装备和士兵待遇那只是外在的条件,内在的因素却需要用心去观察才能体会。 以前即便是有心观察,作为一个普通小民的沮授也无法获知黄巾太多的信息,只能感觉到黄巾很强,不仅装备精良而且士气高涨训练频繁。 而现在以更高的位置去看,他就能感受到更多的东西了。 黄巾的军法纪律,他这几天已经不知道看了多少遍,这中间每一条都有其深意,哪怕是不吃百姓一粒米这种条例,看起来虽然简单浅显,但对塑造士兵行为思想也最为快速直接。 而讲求军队平等的纪律,更是黄巾现在军事研讨会的存在基础,不然小兵的话根本没人会听。 虽然眼前只有五千大军,其中两千还是民夫,但沮授跟随左右依然有心潮澎湃的感觉,没人能比他更能理解黄巾强大所在。 主公能在黄巾倾覆的局势之下,拉出这么一支真正的精锐,着实不易啊 沮授不由心生叹服,越是对黄巾和许辰了解的多,他就越是心惊和庆幸,他作为士族出身如何不知道士族的水平,两相对比之下,只能说黄巾赢太多了。 他愈发对黄巾的事业具备信心,也愈发庆幸自己的决定。 如果自己走了,不管是去跟随谁,恐怕都很难与这样的黄巾抗衡,这不是单纯的实力对比,而是制度上先进对落后的胜利,更是思想上先进对落后的胜利。 正如武王伐纣用先进的礼乐制度代替落后的鬼神祭祀制度一样,今天要发生的事情,同样不可逆转。 我已经站在了正确的一方,我主也正是如周武一样承接天命之人! 沮授的这种感受,在进入到辽西之后更加强烈了起来。 才刚刚进入辽西的地界里,他就看到一行两千骑兵已经率队迎接过来。 虽然这骑兵为首一人也是黄巾标志性短发头系黄巾的模样,但沮授一眼就能分辨出来对方的身份,从对方的面目样貌可以轻易看出来,这是个乌桓人。 光是这个形象,就已经说明太多东西了。 这让他意识到,黄巾对辽西乌桓的统治,并不是固有的羁縻统治,不然的话乌桓将领绝不至于到入教的地步。 而且他一看之下,下面的乌桓骑兵如此人一般形象的不在少数。 “属下乌力,见过教主,此次将由吾等随教主出征!” 乌力翻身下马,以极其标准的姿态对许辰行了军礼,而后的汉骑与乌桓骑也纷纷下马,同样是齐刷刷的对许辰行礼。 沮授分明看到,这些人眼睛里闪烁着光芒,他们看主公的眼神,仿若真的在膜拜神灵。 ------------ 第76章 走左边 进入到这个小部落之中,沮授立马感受到一种平静祥和的气氛,牧民百姓多是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彼此之间都有说有笑。 部落旁边竟也有一些工坊,男女多半都在合作制作皮革奶酪,半大的孩子则是去远方放牧,也有一些青壮会穿上皮甲拿上武器,与其他一些部落的青壮组成联防小队,一来可以防备野兽,二来可以防备塞外鲜卑的侵扰。 “先生看到的这些奶酪最终都要用来当做军粮供给军队,还是咱陆平营长尝过奶酪之后,发觉此物易于携带保存且十分顶吃,最后才决定在军中尝试推广,最后效果也的确很好。” 来到辽西,黄巾的大军也就就地修整一番,沮授趁着有空,就让乌力带着自己在部落逛了起来。 多年都在基层劳动改造,沮授能获知的信息并不算多,对于黄巾在辽西的情况更是一无所知,如今自然要好好了解,不然以后主公问起相关的情况,自己一问三不知那可尴尬。 教主秘书这样重要的职位,业务水平如果不行的话,那肯定干不长久。 一边听着,乌力就笑呵呵往沮授塞了一块,沮授一看此物,果然如乌力所说的那般特点,也觉得这是极佳的军粮。 只是看起来产量不太够,在如长途奔袭这样的作战场景下或许可以有很大用处。 至于正在制作的皮革,那不需要乌力说,沮授也知道同样是供给军队的产物。 不过这都不是乌桓部落特殊的东西,真正重要的反而是牧民所豢养的白羊。 羊的主要两种品类,一为山羊,一为绵羊,而秦汉时这白羊则指绵羊,夏羊则指山羊,塞外则正是白羊的主要分布区域。 “先生别看这白羊无甚出奇的,但他们这羊毛却也能卖出价钱来,如今也算是咱们牧民百姓们一项重要的收入来源,集市之上每隔数月,都会有渔阳商人前来收购,据说是要用这些羊毛做毛衣毛毯来着,咱们现在的羊毛甚至都不够去供应他们的。” 乌力指着那肥硕的绵羊,向沮授说这些事情的时候,语气十分的兴奋。 因为不论羊毛奶酪还是皮革牛羊肉这些东西,对牧民们来说都意味着财富,他们的产出可以在集市换取法钱,然后用钱购买各种需求的物品。 而经过黄巾的改造之后,如今的乌桓部落里再也没有奴隶,人人都有自己的牛羊财产,可以有体面的生活。 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最普通的牧民都可以拥有自己的财富,这自然值得高兴。 而乌力所说的东西,陡然让沮授想起来一事。 这两年渔阳的衣服开始变得多了起来,多半都是以羊毛纺织而成,这种毛衣使用感受自然不如绸布舒适,但要比麻布衣服好得多,而且在冬日寒冷时候,也有极好的保暖性。 此事沮授早在劳改时就注意到了,还专门打听过。 正好自己茅庐周边就有乡村,其间有村妇便是在黄巾的纺织工场里工作,据说是工事院有个叫做胡萄的大匠,研制出一种飞梭的新式纺纱机,让原本的纺纱效率提升了几十倍。 自此之后毛纺织物的产量才会暴增,百姓才能以相对较低的价格,穿到更加舒适的衣服。 沮授一联想到此事,也就醒悟过来,必定是毛纺织产业的发展刺激了对羊毛的需求,这才让原本不被重视的羊毛产生了价值。 这还是沮授现在想通的事情,他不知道的是,工事院已经开始钻研棉花的种植,随着时间的发展,往后棉花的种植也会得到推广,新的产业原材料又能让纺织产业进一步发展。 但仅仅只是一项技术的改进,就极大的促进了百姓的生活生产,这也足够让沮授感悟良多。 以往不是没有技术进步,但那只是一代代人缓慢积累的过程,似乎从没有人把这当做一种事业主动去推进,也只有主公这么做了,而且成效卓越。 听说研制这项技术的那个胡萄,现在已经晋升了匠人的品级,主公也亲自接见表彰了他。 这种事情在以前断然不可想象,技术从来不被重视,匠人的地位更是低下,别说改进纺纱机了,就算是再厉害的东西,都不可能有帝王接见表彰。 只有亲眼见证到技术进步带来的生产力提升,才能真切意识到当中价值。 现在沮授觉得那匠人的奖励绝对是应得的,这项技术产生的经济价值,沮授只要稍微想象,都知道不可估量。 主公果然是真正的天命之子,纵然会做一些不同寻常不被理解的事情,最终也能证明结果是对的。 不过相比于这些事情,主公真正强大的地方还是他的道路和思想,正是因为他帮助广大的乌桓奴隶翻身,才真正意义上实现了对异族的治理。 说异族好像有点不太合适,毕竟黄巾现在坚持的是大华夏的叙事,而乌桓正在华夏其中。 这带着自己介绍部落的家伙,以前正是乌桓部落的一名奴隶,以往只能被当做牛马的奴隶,如今也能翻身做主,甚至担任军职,这如何能不让他对黄巾对主公感恩戴德。 这才是真正的王道,这才是伟业的根本。 “万千大众就是汪洋大海,谁能把他们领导起来,谁就能淹没天下!” 这是主公在这几天与自己交谈时说过的一句话,对此沮授深以为然,要真正引导这股汪洋大海,不是只给百姓一点小恩小惠的事情,而是要带着他们翻身做主。 身为士族的沮授未必愿意接受这条道路,但作为辅助许辰的秘书,他很愿意看着许辰把这条路走成功。 沮授有能力把自己阶层属性和职位分离开,今天做了教主秘书,那他就会尽力去认识许辰的道路和思想,只有了解上司的路线,才能更好的辅佐上司做大做强。 汉民对黄巾和主公的拥戴程度,他早就在生活中感受到,所以一路走来所见也不会太过惊奇。 但是连乌桓这样的异族都能对主公感恩戴德,这就很让他震惊了。 这真的让他感觉到天下归心的气象,他甚至有些迫不及待想要看到伟业成功的那一天,看看这世界最终会变成什么模样。 这种震古烁今的事业,远比家族兴衰更让自己期待。 不过,也并非所有人都是那么欢迎和拥戴黄巾。 乌力有说有笑带着沮授一路在部落走着,大家都是其乐融融的景象,唯有几个低着头与他们交错而过的人,却在暗地恨恨的吐了口唾沫。 虽然他们动作不大,但沮授还是察觉到了,然后顿下脚步回头看了看。 乌力见状也是跟着回头,再一看地上的唾沫,又看了看几人的背影,他的脸色就沉了下去,随后便冷哼一声。 “这些人不过就是阴沟的老鼠罢了,也就只敢在背后嘀咕几句,他们若真的敢站出来闹事,我还敬他们几分!” 说罢,乌力就转过头,不屑道:“他们这些以前所谓的牧民老爷,不过就是趴在咱们头上吸血的蛀虫,就算憎恨咱们又能怎样,不必理会他们。” 沮授闻言,点了点头,只不过最后还是多看了那几个落寞的背影。 虽然现在自己所见只是几个曾经的牧民老爷,但他也从这几个身影看到了大汉现在的这些士族豪强。 或许有一天,他们也会变成这些背影其中的一个。 跟随着乌力走了一圈,沮授对如今乌桓一般牧民的日子也就了然于心。 如今乌桓部落几乎全都经历过一次大洗牌,旧有的贵族和牧民老爷们多数都被清算过一遍,要么被审判处死,要么就是被剥夺财产,成为部落里的边缘存在。 而重新主导部落的,则是原本的奴隶群体。 游牧部落的社会结构比大汉更加极端,上面只有贵族和牧民老爷,下面就只有广大的奴隶,因为贵族式社会结构完全以血缘决定阶层,这些牧民老爷本身也都是小贵族,只要往上扒,都有自己的出身。 而奴隶就是本部落的没有贵族血脉的群体,又或者是从其他部落获得的战利品,这些人占据了部落的大多数人口。 这本身就是汪洋大海的一种表现,这种力量只要发动出来,就可以倒反天罡。 正如黄巾来到这里做的事情一样,他们带领着乌桓奴隶推翻旧有的社会结构,然后奴隶们自己当家做主,所谓的贵族也就变成了笑话。 事实就是广大群众本身就具有这股力量,只是需要有人进行领导。 想到这里的时候,沮授的目光,就下意识落在前方与乌桓牧民们谈笑风生的许辰身上。 看着一个个牧民簇拥着许辰激动的泣不成声的模样,沮授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力量。 这天下,要说谁能把所有的劳苦大众都领导起来,恐怕只有这个男人了。 “主公,时间差不多,我们该启程了,前方的路途还很长。”与乌力一同过去之后,沮授便拱手向许辰提醒道。 许辰闻言,便与依依不舍的牧民百姓们告别,好一会儿才脱身出来。 他看了沮授一眼,笑道:“那就出发吧,接下来往左走,左边路更宽。” ------------ 第77章 重拳出击 “教主,我军斥候于前方三十里地之外,发觉些许游牧痕迹,想来已经距离此方鲜卑部族不远!” 塞外荒原之上,黄巾选择一处地方扎下营地,不过修整些许时间,就有此行将领黄龙匆匆来到许辰身边禀告军情。 许辰和沮授都是精神一振,这无疑是个极好的消息。 打游牧部族最难的问题就是寻找对方的栖息地。 荒原实在是太过广袤,偏偏游牧部族又全是逐水草而居,很难确定他们具体位置在什么地方。 自离开辽西进入塞外之后,黄巾已经找寻十多日时间,愣是没有发现对方踪迹,这让许辰都有些萌生退意了。 若是再没摸到地方的话,许辰就只有转而继续东进先取玄菟再图后事。 好在漫长时间过去,终于是让己方斥候发现了地方。 沮授连忙看向许辰:“主公,鲜卑行迹已露,当立即增派斥候查探他们具体位置,再以骑兵先行牵制,待后方步卒抵达再共同进攻,即可一战破敌!” 许辰闻言点头:“如此甚好,便照沮秘书之言行事。” 黄龙看了一眼沮授,平静的拱拱手便转身而去。 待他走后,许辰便是笑了起来,看着沮授的眼神颇有几分调侃的意味:“看来我军中人对公与颇有成见啊,倒是委屈了公与。” 沮授呵呵一笑,不以为意道:“如此甚好,此正说明我军上下皆明晓敌我,如此方可同心戮力,齐志称强。” 许辰闻言,心道沮授倒是把阶层立场与个人事业分的明白。 别管沮授作为士族认不认同黄巾的路子,至少他作为我这个主公的秘书,还是会以主公的事业为先。 说到底阶层只是宏观的表述,具体到士人个体,又有多少人会真的把阶层看的太重。 下面受苦受难的老百姓要团结起来都不容易,上面的食利者们更没办法同心协力。 他们只会关心自己的個人和家族,而不是去关心整体的阶层。 沮授是聪明的,黄巾伟业若是成功,他作为“从龙之臣”,即便是出身士族不被黄巾所喜,也不会真的家道中落。 至于整体士人阶层如何,管他去死。 沮授沉吟道:“如今鲜卑部族皆以轲比能为尊,而轲比能又交好刘虞,迟早也是我军敌人,今日讨伐此部鲜卑,不仅可以扫清后方隐患,更可以趁机削弱轲比能实力。” 许辰点头:“的确如此,不过此次出征只求安定后方,其他事情不必多虑。” 沮授拱手道:“属下明白。” 许辰沉吟一阵,转身来到地图旁边开始看了起来。 沮授不明所以,也是一同过去站在旁边,简陋的地图之上只能粗略看到周边几地势力的方位,他不知道许辰这是在看什么。 许辰指着地图上插着的一个黄色小旗,那正是代表黄巾的方位。 “此地地点不错,往东走不远就可以至玄菟、高句丽、扶余交汇之地,本座觉得在这塞外不声不响伐灭此部鲜卑不够威慑,既然要打,当着他们所有人的面打效果更佳,不让他们亲眼观战一番,只怕他们不足以对黄巾实力有清醒认识。” “这” 沮授心中一惊,一下就明白了许辰的意思:“主公要驱赶鲜卑东去,以实战演武震慑!” 许辰欣然点头:“不错,要打就打的高效一点,一仗解决所有问题,省的一个个去解决,公与以为此事如何?” 沮授看了看地图,沉默了一阵,似乎也是在内心盘算,随后拱手道:“如此虽然激进了些,但属下以为可以一试。” 许辰一笑,随后站了起来:“那便如此吧,随本座出发。” 荒原之上,鲜卑部落聚集地之中,牧民们来往穿梭,虽然他们的聚集点是随着时日流动的,但身处其中,却也有闹市的感觉。 这般部落形式看似混乱随意,但实则也有自身的规划和格局。 部落之中帐篷的分布根据地位高低不同,会分成几个区域,地位最高的部族首领自然占据着部落最中心的位置。 此时天高地远风轻云淡,牧民们驱赶牛羊,勇士们狩猎归来,一切都安宁平静。 但这种岁月静好的气氛很快就被打破,因为遥远的地平线上忽的出现一道黑线,当游人发现这道黑线并且惊呼出声的时候,整个部落都愣了一下,然后所有人都惊慌的大呼小叫起来。 作为草原民族,他们只要看到这种情况,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有敌人来袭,有敌人来袭了!” 有人一边高呼,一边吹响牛号角,警示的声音瞬间传遍整个部落,这时候根本不需要谁来指挥,年轻的部落勇士自发就翻身上马拿起武器准备应战。 中央大帐里,一个明显衣服饰品更加华丽的鲜卑壮汉走了出来,这便是此地部族首领厥机。 厥机远远眺望,只看到远处的黑线已经变成黑幕,并且往部落方向快速袭来,这让他的心一下沉了下去。 奔袭中不显混乱,速度也保持相对同步,彼此之间距离也控制的极为合适,扑面而来的就是一种巨大的压迫感。 只看这等气势,他就知道来的是一支很强的骑兵。 “所有勇士全都上马拒敌,快,快,快!” 厥机自己也是匆匆拿出弓箭佩刀,另穿上一身皮甲,然后跑去旁边就翻身上马,当他再花费时间骑马赶去部落汇合,却只看到部落勇士此时只来了十之五六。 这样突然的袭击遭遇,要反应过来组织兵力并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能这么快聚集五六成兵力已经算快的了,可是敌人却不会继续给机会。 骑兵高速奔袭已经极快,转眼之间这些不知哪里冒出来的敌人就已经奔袭至一两里路。 厥机知道不能再等了,骑兵接战需要冲锋,这必须有一段距离奔跑才能提高速度,现在的距离已经是双方的极限,再不动就只能被动挨打。 “勇士们,随我冲锋杀败敌人,把他们的头骨全都拿来做酒盏!” 虽然只有部落一半兵力左右,厥机也只能硬着头皮发布命令开始反击,而聚集的鲜卑勇士们也跟着高声呼喝起来,纷纷夹击马腹便如潮水一般涌了过去。 两股骑兵以高速奔驰,肉眼可见的开始接近,双方都是顶尖的骑兵,很快就在草原上展开游斗。 骑兵与骑兵的对决,双方都有足够的机动性,战斗起来这就是彼此马战技巧的纯粹比拼。 厥机作为首领当先作战,驱使马匹时而与敌军并行,时而高速交错,一边躲避着对方的攻击,一边又向敌人挥舞弯刀。 如此打了好一会儿,自己也才险之又险的砍翻两个敌人下来。 虽然自己战况尚可,但是他感觉自己面临的压力却越来越大,再左右一看,自己的勇士们却完全被对方所压制,兵力不足的劣势十分要命。 但眼下没有别的办法,大家都是骑兵,要脱身也不是容易事,如今已经缠斗一起,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下打。 好在随后部落的后面的勇士们陆陆续续也都做好战斗准备,然后骑马奔赴战场而来。 双方兵力渐渐接近,局势也就往均衡的方向开始发展。 而另一方的骑兵中,一个短发黄巾吹起口哨,短促带着频率的撤退信号发出,他们的骑兵才陆续撤出战场,不再继续攻击,而是退回到后方徘徊逼迫。 眼见敌兵暂缓进攻,厥机终于是松了口气,然后重新组织己方阵型。 不久之后,局面就被厥机稳住,他先是看了一眼对方,脸色变得十分难看起来。 如今回过神他已经知道对方的身份,只看骑兵们头上一个个黄色系带,他就知道这是幽州的黄巾。 “他娘的,从来只有我们打他们的份,如今倒是让他们欺负到头上来。”厥机脸色阴沉,猛地吐了一口唾沫,恨声道:“来人,去告诉他们,若是要死战的话,某不介意陪他们耍耍!” 他话音一落,便有一骑匆匆骑马往敌阵而去。 不过还不等此人喊话试探,敌阵就有一箭射出,精准的命中此人,黄巾的态度已经不言自明,而厥机的心情更是沉重,他知道今日只怕要不死不休了。 唯一能让他安心一点的,就是对方的兵力也不过只有两千左右,真要拼命的话,就算自己死伤惨重,那也一定能全吃了对方。 今天注定不能善了,但背靠部落,又有兵力优势,厥机心里还是有几分底气。 而另一头黄巾骑兵,为首的乌力嘴角勾起,趁着先手占点便宜就够了,往后就不必再死磕,只要盯着对方等待步卒就行,到时候步骑配合作战,足以稳稳吃掉对方。 “敌军若攻来不必接战,各自离散拉扯就可,他们进我们就退,他们退我们就进,等咱们步兵兄弟们来了,此战也就赢了!” 乌力眼见鲜卑骑兵已经作势欲攻,便举起右手发布命令,而手下骑兵皆是应诺。 果不其然,不多久,就看到鲜卑骑兵不甘平静,在厥机的率领之下便迅速攻来,然而黄巾却不慌不忙分散撤退,行动从容有序,让对方完全摸不到尾巴。 ------------ 第78章 驱赶 鲜卑乌桓皆是生于马背之上,都是天生的强大骑兵。 即便黄巾骑兵当中也有不少汉骑,但在长时间的训练之中,汉骑的骑术和马战技巧也都掌握的十分娴熟,交战之时并不会落于下风。 广袤平坦的草原之上,双方骑兵你来我往,变成游戏一般。 虽然双方的追赶游戏十分紧张,但黄巾骑兵只是一股脑四散撤退,完全没有与鲜卑骑兵交战的意思,在原本就有一段安全距离的前提下,一方只要有心避战,另一方还真的没法追上。 如此过去小一阵之后,厥机也就看出猫腻,一声令下便重新聚集麾下勇士。 “他们来了又不接战,这是想干嘛.” 厥机神色疑惑,在阵前就思索起来,没过多久他似乎想到了一种可能,再一看黄巾骑兵那从容的模样,他脸色一下变得更加难看起来。 人在想到一种坏事的时候,这坏事总是能够发生,而厥机的不妙预感,也立即就精准应验。 双方骑兵再度对峙不久,就看到远方天际线又出现新的黑线,这一次黑线更加绵长,而那也意味着更多的兵力。 就在这道黑线出现的一瞬间,所有鲜卑骑兵都有种极为不妙的感觉。 并不需要他们猜测多久,很快来的是什么他们就看的清清楚楚,三千步卒带着两千辎重队伍以紧密的方针不快不慢的行军而来,一杆高高的黄色自然道旗帜迎风飘扬极其显眼。 事情完全应验了厥机心中所想,黄巾骑兵这样骚扰却不接战的诡异举动,只不过是为了等待后方大军而已。 虽然后方的三千步卒兵力也不算很多,但配合骑兵,打自己这三千余骑兵是足够了。 而且黄巾的战斗力,他并非一无所知,幽州黄巾与官兵乌桓打的水深火热,消息也会传到塞外去,厥机十分清楚幽州这支新崛起的力量很厉害。 更不要说自己也曾率勇士进入幽州劫掠,不是没有与黄巾交锋过。 即便此前的交锋多半都只是小打小闹的接触,那也足以让他体会到几分黄巾的强大。 厥机还在心乱如麻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黄巾已经帮他做出了决定,只见随着距离越来越近,黄巾步兵方阵陡然加快速冲锋进攻,精锐军团的冷酷和肃杀气息瞬间席卷而来,这压迫感更甚骑兵不知多少。 只看到对方那兵甲齐备长枪如林的场面,厥机都觉得心里发怵。 骑兵胜在机动性强具备战场主动性,有更强的战术灵活性,确实能很好的克制步兵,但面对真正的精锐兵团,骑兵的作用就要大打折扣了,硬磕的话绝对讨不了好,只能说双方谁也拿谁没有办法。 偏偏对方旁边还有两千骑兵虎视眈眈,配合作战之下,厥机感觉不到获胜的希望。 他想下令撤退,但乌力已经率骑兵前来逼迫堵截,这让鲜卑骑兵不得不直面黄巾步阵的压力,双方顿时开始了战场博弈。 骑兵与骑兵的对抗,步兵与骑兵的拼杀分外精彩,战场局势一下变得难分难解。 刚刚还和黄巾骑兵打的有来有回的鲜卑骑兵,在黄巾步兵也加入战场之后,顿时遭遇到强力打击,他们后方要面对步阵紧密的阵型和强力的进攻,侧前方又有黄巾骑兵的徘徊逼迫,完全处于进退不得的尴尬处境。 草原之上喊杀震天,各处都开始迸发鲜血,惨叫之声更是不绝于耳,只不过这些更多都是来自鲜卑一方。 厥机内心绝望,吃到苦头的他只能直面残酷的现实,这一战不能打,再打就要全军覆没了。 如今只能舍弃部落,全力突围保留战力! “全军随我突围,咱们联合了其他部族再杀回来!” 厥机只能憋屈的发布军令,把希望寄托在突围之后借助更大的力量找回场子。 当然他已经做好了预想,突围也并不是容易事情,即便成功也必定损失惨重,但如今这局面能跑多少就是多少,已经顾不了那么多。 随后鲜卑勇士慢慢就聚集在厥机左右,开始往外冲锋,而黄巾骑兵也迅速调动在前方阻截。 厥机弯刀前指,所有鲜卑勇士随之而动,他们以强大的冲击力蛮横的往前冲锋,一往无前的气势颇有几分吓人。 他们以最强大的力量集中突破一点,在一阵厮杀之后,还真的破开了黄巾骑兵的堵截。 厥机一时大喜,突围如此轻松这是他完全没有想到的事情,当即更加大声的鼓舞士气,带着全军勇士顺着敌军防御破口加速突围。 乌力眼见无法阻拦,便放弃堵截的尝试,转而下令全部骑兵进行追击,很快就跟着鲜卑骑兵绝尘而去。 双方骑兵开始追逐和逃亡,这时候黄巾步阵也就插不上手了,只能暂且放弃进攻原地休整,为下一次行军训战备。 许辰从步兵阵地走出,看了一眼鲜卑骑兵放弃的部落民众,便下达命令:“收缴所有兵器,分五百步卒看管此地部族,等待陆平前来接管俘虏及缴获。” 这一次,算是给鲜卑部族来了次偷袭,以极小的代价便得到极大的收获,这结果让许辰忍不住露出笑容。 这支邻近辽东的一支鲜卑部落,实际上相当的庞大,至少也有四五万的人口,不然也不能供养三千骑兵。 虽然现在与鲜卑骑兵的战斗还未结束,但这一波俘虏和缴获已经先拿到了手里。 幽州边地缺少人口,即便是鲜卑部族的人口,经过改造之后也是极重要的资源,许辰自然是不能放弃。 沮授走了过来,同样的心情舒畅:“主公,光看眼下的俘虏缴获,此次出兵便已经不亏了。” “不亏是不亏,那也要继续扩大战果。”许辰微微一笑,随后望向骑兵消失的方向,又是一挥手对旁边下达命令:“黄将军,休整半刻时间后就立即行军,咱们要追的紧,才能驱赶得快。” 黄龙立即称是,随后就对后方军官做出安排。 沮授虽然也是看着骑兵消失的方向,但也时不时扫了几眼许辰这个主公,心里暗自就嘀咕起来。 主公性格虽然十分稳妥周全,但只要考虑清楚,做事就十分果断和自信,总体而言十分具备主见,不然的话当初自己一定会就这事进行劝谏。 驱赶鲜卑的举动看似简单,实则充满变数,其实完全不必这么激进。 此地在地图上看着离扶余、高句丽、玄菟很近,但地图上的近和实际上的距离就是两回事了,真要跑过去即便正常行军免不了也要四五日时间。 更不要说现在还是驱赶敌军的状态,往这个方向走,这没有个半个月时间想都别想。 而且这么做风险极大,万一出点什么意外,让对方反败为胜也不是不可能。 只能说主公对自己的实力有足够的信心,最终才支撑他做出这个决定,也正是感受到主公的强烈意愿,自己才没有选择出来阻拦。 下属怎么做事,本身就是看上司的性格来决定。 上司若是好谋无断优柔寡断,下属难免就要多站出来说话引导事情发展,上司若是自信果断且大胆,下属就得弱势一些。 沮授作为聪明人自然知道如何认识自己的位置,辅佐许辰这种主公,自己做好查缺补漏的工作就可以了。 沮授的判断十分精准,鲜卑人并不是完全受人操弄的小老鼠,虽然乌力率领骑兵很刻意的在驱赶鲜卑,但对方并不会按照乌力的想法去走,乌力只能花更大的力气去逼迫,这才实现了驱赶的目的,只是这速度却十分缓慢。 这种情况许辰当然也有所预见,不过大军本身就要往这个方向走,如今只不过是多花十来天赶路时间。 只要能达到最好的震慑效果,后续的目标反而更好办,要做杀鸡儆猴的事情,那也得让猴看到杀鸡的过程才有威慑力。 随后的时日,虽然鲜卑尝试甩脱黄巾骑兵,但乌力却紧追不舍,不论鲜卑分兵逃走也好还是打回马枪也好,最终都被乌力一一化解。 面对后方的步阵威胁,鲜卑最终还是在乌力的有意逼迫之下,改变了逃走的方向,只能一路往东而去。 双方打打停停数日过去,厥机也就慢慢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实际上因为黄巾有步兵压阵的缘故,黄巾骑兵完全掌控着主动权,若真是铁了心要打,还是能把鲜卑骑兵强行拖住,等到步兵来了就又能配合作战消耗鲜卑有生力量。 这样的过程不需要很多,只要来个三四次,鲜卑骑兵就该完全崩溃。 但从始至终黄巾骑兵也没有下过狠手,只是保持着固定的驱赶节奏,这诡异的动作慢慢也让厥机明白过来,自己的逃亡方向实际上就是对方希望的方向。 他们这是想干嘛! 厥机有种被羞辱的感觉,因为敌人这样做,完全是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但他也由此看到了机会,自己已经距离高句丽、扶余、玄菟越来越近,而这几个地方对黄巾恐怕都不会欢迎,玄菟更依然在大汉名义之下,完全与黄巾是敌对关系。 既然你们要我东走,那就走快点吧,不管你们想做什么,我都让伱们偷鸡不成蚀把米! 厥机也发狠起来:“全军全力往东行军,把黄巾引过去,咱们去求援!” ------------ 第79章 勿使吾主不喜 辽东更往东北方向,这里是大汉在幽州东部依然苦苦支撑的剩余两郡之一玄菟郡。 此地原本所属卫满地方势力,直到武帝剿灭之后,这里才设立直接的行政单位,也就是汉四郡的由来。 而后来又经过合并,就只剩下乐浪与玄菟两郡,而玄菟郡便是靠近北边一郡,紧邻着如今的高句丽与扶余。 在当下局势之下,玄菟也是辽东士人避难之处。 黄巾东进尽取辽西辽东以及辽东属国,其兵锋之盛逼得大量大汉士人只能往东逃亡,一部分去往了乐浪郡,而另一部分则是在玄菟安定。 这些年黄巾精力多用来治理新纳入的土地,倒是没有再度动用刀兵,这也给了玄菟乐浪一段平静的局势。 然而这种平静终究要被打破,从西边塞外一支逃窜而来的鲜卑人开始,危机便开始往玄菟郡笼罩。 “黄巾打过来了,他们这次肯定会对玄菟下手,我们这些人又该何去何从!”玄菟一处山林清幽之处,一个身形高大眉目有神的汉子语气担忧的说起话来。 其人名为太史慈,本是东莱人士,因公事得罪州刺史,不得已逃来辽东避难。 然而,在辽东还没立足安稳,就碰到黄巾东进,又是被再度逼来玄菟,如今又是碰到黄巾打来,着实让他有些没有脾气,似乎近几年自己光顾着逃难去了。 在太史慈面前的,是大汉的两位名士,分别是管宁与邴原两人。 这两人因欣赏太史慈的侠义品行,便主动结交,三人也是一同来到玄菟避难,如今相处一段时间,关系颇为亲近。 “许辰此獠残暴无道,自他进入幽州,幽州各郡士族皆遭大难,可恨如今朝廷局势也不安稳,竟是无力讨伐此贼。” 邴原说起许辰,语气便是不善,这也正是士人群体对许辰的普遍态度。 看到幽州士族在黄巾的强力政策之下一个个家族破灭,士人们莫不是感同身受胆战心惊,谁也不知道有朝一日这种事情会不会落在自己头上。 如今这种担心成为了现实,他们就连最后的安身之所玄菟也待不下去了。 管宁无奈叹气起来:“祸不单行正是如此矣,天下各地本就动荡不安,偏偏中枢还有董贼作乱,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大汉局势才能明朗一些。” 太史慈却有些急眼,他站了起来左右踱步:“两位先生,这时候就别感叹这些了,咱们还是先想想办法应付眼前局面为好!” 管宁摇摇头:“我等又能如何为之,玄菟郡守空缺多年,还是董贼把持朝政才委任了公孙度,但玄菟地小人少,公孙度上任也没几天,要如何才能与黄巾抗衡?” 邴原也十分悲观的附和:“黄巾兵甲锐利,足称虎狼之辈,玄菟确实无力应对。” “难道我们就要这般坐以待毙不成?”太史慈十分失望,他来到这里,就是希望借助这两位名士的声望,可对方却如此悲观。 敌人再强,总归也要努力抗争才行,哪有这样碰都不碰一下直接等死的说法。 老实说这种事本不该自己这个避难的人来操心,只是公孙度这个太守刚刚到任,只怕还撑不住局面,若是把生死存亡都放在公孙度身上,只怕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想到这里,太史慈也就不再兜圈子,直接说出自己的目的:“正如两位先生所言,玄菟地小人少,但正因如此才要更加团结,要把每一份力量都利用起来,唯有如此才能抗击敌人!” 管宁和邴原相视一眼,问道:“你想做什么?” 太史慈向两人一拱手,正色道:“公孙度不足服众,值此危难之时,望两位先生能站出来,号召玄菟士人百姓组成义师,以救亡图存!” 两人或许是被太史慈的决心所打动,终于是有些动容。 最后管宁一叹气:“恐怕也只能如此了,黄巾若是攻破玄菟,城内军民都将遭难。” 邴原也对太史慈道:“子义如此侠气,我等怎能不助,只希望我二人的些许薄名能有所作用吧。” 太史慈闻言,顿时大喜过望,在向两人大声致谢之余,也连忙就邀请他们出山。 如今鲜卑与黄巾的骑兵在玄菟附近纠缠,刀兵威胁迫在眉睫,他们根本就不敢拖延时间,立即就开始在玄菟各个地方奔走呼吁。 管宁邴原作为大汉名士确实很有声望,再加上玄菟本地士族本就惊惧,最终还真让他征召到些许兵力,然后与公孙度征召起来的军队合为一处,倒也有四千兵力。 只不过他们虽然动作迅速,但征用兵员粮草也不是一日之功,等他们组织起兵力,已经是五六日之后的时间。 还不等他们出兵,一个十分不妙的消息就已经传了过来。 被黄巾驱赶过来的鲜卑,就在日前已经全军覆没。 玄菟大军里,公孙度面色阴沉看着手下将领,虽然现在有了四千兵力,但这并不能带给公孙度一丝一毫的安全感。 而下方的将领也多是神色惊惧,唯有太史慈这个乡勇将领还算沉稳,但脸色也很不好看。 “斥候所报,鲜卑抵达附近之后便完全被黄巾骑兵所困,再也不能动作,直至日前黄巾步兵赶至战场,只是一次冲锋便大败两千余鲜卑骑兵。” 说到这里,公孙度忍不住吸了口气:“据说整个战斗过程干净利落,不过两刻钟便彻底结束,鲜卑首领厥机更是被斩杀当场。” 众人一听这番情况,心情更加沉重起来。 黄巾打赢鲜卑骑兵这不奇怪,他们也不是不知道黄巾的厉害,但只是一次冲锋,只是两刻钟时间便取得胜利,这还是太过夸张。 毕竟鲜卑都是骑兵也不能突围逃跑,那只能说明黄巾已经完全掌控战场,没有给鲜卑任何机会。 连骑兵尚且如此,玄菟如今匆匆征用的四千兵员,真能和黄巾掰手腕? 其实若是再多些时间,他们还能多征许多兵,但显然黄巾不会傻到给他们这个准备的时间,危机已经迫在眉睫。 太史慈当先站了出来:“不论如何,我军都没有妥协投降的余地,诸位唯有同心协力抗争到底一条路可走。” 公孙度看了太史慈一眼,暗自点点头,这种局势之下整肃人心最为重要:“子义所言甚是,黄巾行事暴虐,即便有人投降,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此言一出,在座众人都是心中一颤,在他们眼里,公孙度说的完全没有一点毛病。 在外面的士人群体看待黄巾之时,会自动忽略黄巾对待百姓的政策,反而只着眼于黄巾惩处士族的严酷手段,毕竟他们代表士人,只会对士人的遭遇感同身受,而百姓不管过得多好,对自己也没有任何意义。 那么许辰在他们心里,也就变成残暴的丑陋形象了。 没人愿意落到黄巾手里,不然不仅意味着家族破灭,连性命也说不准要没了。 公孙度的警告很有效果,很快在场的人无不是义正辞严开始声讨许辰与黄巾,那模样恨不得立刻就把许辰抓来宰了才好。 大军一刻不敢耽搁,立即出发远去,很快就在玄菟高显城驻防下来。 也幸好他们速度够快,几乎就在他们驻防下来不久之后,荒原上很快就出现了黄巾的身影,众人往前一看,无不是心中发冷。 黄巾精锐兵团沉默肃静,但是强大的气势却宛如山岳扑面而来。 他们军阵紧密,铁甲泛出光芒,手中长矛如林,刀盾手于前方防御守备,后方的弩兵则蓄势待发,整体协调而美观。 这给他们的感觉就像是一个静静蛰伏的野兽,只待时机出现,便会凶猛的扑来,然后把猎物撕咬干净。 事实上,就在不久前黄巾的确刚刚猎杀一只猎物,两三千的鲜卑骑兵,被他们吃的点滴不剩。 当黄巾军阵兵临城下的时候,城头上的所有人都感觉自己像是被扒了衣服的小媳妇,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会扑上来蹂躏自己,偏偏自己还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只能忍受痛苦来临之前的恐惧。 刚刚才打了一场大胜仗的黄巾,光是气势就足以让人心惊胆战。 不过让众人感到安心的是,黄巾并没有急于立即进攻,而是就地驻扎了起来,而且也一驻扎就是许久时日,完全没有任何要进攻的意思。 他们并不知道黄巾是在等什么,但对他们来说这当然是好事,能多拖一天就算一天,最好黄巾永远都不要进攻过来才好。 黄巾在等什么,其实是在等观众。 在这段时间里,扶余以及高句丽的王宫里同时迎来了来自黄巾的客人。 扶余国王尉仇台看到的是一个神色高傲的勇士,那是黄巾教主身边的亲兵队长田石头。 这个勇士现在正直视着尉仇台,完全没有对国王的敬畏,只是十分平静的讲述自己的目的:“我军不久前大破鲜卑,如今正要继续征伐玄菟,欲邀贵国前往观战,国王以为如何?” 与此同时,在高句丽请见国王伯固的沮授就要有礼貌的多了,他弯腰行礼,十分真诚的发出邀请:“吾主携强军而来,实为结交善缘而已,国王不如随在下一行前往会面,如若不然,唯恐吾主不喜。” 今天发了三章,明天也三章 ------------ 第80章 教主风范 不论是扶余的国王尉仇台,还是高句丽的国王伯固,都从黄巾的使者身上感受到他们的傲慢。 不管是田石头的直接态度,还是沮授表面上的体面,最终透露出来的都是对国王的轻慢。 然而这并不是田石头与沮授狂妄,而是他们故意如此表现。 这种域外小国实力不强,而黄巾暂时又没有精力搭理他们,这种时候不管是许辰还是沮授都明白什么样的态度更好拿捏对方。 弱小但又不太安分的家伙,就需要用傲慢和强势恐吓他们,放低姿态并不能让他们尊重,反而会让他们产生轻慢之心。 当然这么做的前提是你本身确实足够强大。 当他们真的以强势傲慢的姿态去面对扶余高句丽的时候,回应他们的确实不是尉仇台以及伯固的愤怒,反而对方以更加慎重的态度来对待他们了。 如果是随随便便一个人在两个国王面前这么嚣张,那这两人大概眼皮都不眨就要砍了对方。 但就在不久前,黄巾在荒原之上上演了一出对鲜卑骑兵的绞杀,这整个过程,他们都亲眼见证。 来到这里的厥机第一时间就向周边求援,扶余高句丽虽然没有直接答应,却也各自派出少量兵力在各自边界防备,如果黄巾实力不行,他们未必不会插手。 于是就在他们的见证之下,黄巾上演了一次完全碾压的实战。 鲜卑骑兵并不是什么无名之辈,而是草原第一梯队的游牧战力,可这样强大的鲜卑骑兵,面对黄巾的讨伐时,却完全没有办法进行反抗。 不到两刻钟的时间,战斗就已经结束。 扶余高句丽这些偏僻地方势力,也第一次对黄巾有了清醒的认识。 伯固和尉仇台虽然没有亲眼看到这场战斗,但光是听到臣子的汇报,也知道黄巾不可招惹。 据说这些黄巾如今已经占据了大半个幽州,傻子也知道眼下这点兵力并不是对方的全部实力。 高句丽和扶余都不是什么强大存在,并没有什么底气招惹这样的存在。 虽然黄巾的使者并不是那么尊重自己,甚至还有些冒犯自己,他们也都忍耐下来。 有实力就是可以这么猖狂,虽然这样会让自己失了几分脸面,但没必要因此去得罪黄巾。 而现在他们作为国王,终于有机会亲眼见证一次黄巾的实战,亲自认识一下黄巾的实力。 他们当然也明白黄巾邀自己过去观战的目的是什么。 黄巾没有任何兜圈子掩饰的意思,赤裸裸就是要耀武扬威,而伯固和尉仇台不管心里愿不愿意,也只能捏着鼻子答应下来。 无非就是自己跑一趟的事情,他们无意因此去招惹黄巾,毕竟黄巾在拿下辽东之后,就已经是他们事实上不能搬走的邻居。 而且他们还真想亲眼看看,黄巾究竟强大到什么地步。 等他们带上臣民随同沮授以及田石头一同前往边境,时间又是过去五六日。 黄巾抵达高显城之后,一次攻击行为都没有过,硬是在塞外驻扎半月,只是静静的与城内官兵对峙,他们很有耐心等待观众的到来,在此之前完全不打算做任何的行动。 现阶段许辰对高句丽以及扶余完全没有任何想法,那就需要对他们保持足够的威慑力,以免往后在黄巾后方给自己捣乱牵扯精力。 现在震慑越有效果,将来给后方带来的安定时间也就越久。 当然,要实现长久的安定,光靠武力威慑却也不足够,所以他才会派出沮授以及田石头分别把扶余以及高句丽的国王全都“请”来。 现在的情况,兵力少的优势就体现出来,只不过数千军队,后勤消耗的压力不算是太大,许辰也就不介意在这里花個半月时间。 若真是两三万的大军出征,他就不可能这么干了,绝对第一时间就要把玄菟拿下。 当两位国王率领臣子和自己的侍从军队走出边境,来到高显城附近的地方,他们发现黄巾早早就为他们的到来准备了一个会晤场地,免去了他们对进入黄巾营地的担忧。 若是要让他们去黄巾营地面见许辰,他们根本就没有任何安全感,如今这样专门设置一个场地就要好得多,各自倚仗手里的军队,不必害怕什么特殊情况。 会场之上,两位国王相伴而坐,他们的木案上摆满了果脯酒水,还分别放着许辰为他们贴心准备的望远镜。 伯固和尉仇台彼此对视一眼,气氛略微有些尴尬。 高句丽与扶余相邻,关系也好不到哪里去,如今两个国王相见,那感觉自然微妙,最后也只能是相互点点头算是招呼,维持了表面的体面。 接着他们就开始各自摆弄起木案的望远镜来,这对他们却是头次见到的稀罕玩意儿。 他们一询问这才知晓望远镜的用处,拿到眼睛上就往远处观察起来,最终呈现的效果让他们大为惊奇,皆称大汉人杰地灵之地总能有此神物,却根本没想到这是黄巾弄出来的玩意儿。 此地会场距离高显城不远不近,用望远镜正好可以清楚看到战场情况,这让他们都是啧啧称奇起来。 不过他们并没有把太多注意力放在高显城上,而是转动视野,开始观察起远方的黄巾营地,通过望远镜的清晰视野,他们更加感受到黄巾军队的强大气势。 不多久,他们就看到黄巾营地一阵动静,军队已经开始出营列阵,显然是准备要攻城了,这让他们都是下意识的紧张起来。 攻城并不是容易事情,即便黄巾很强,即便城内守军有限,但城墙依然可以给守军提供很大优势,他们不禁在思考,黄巾的实力,能做到多久攻下高显城来。 也就是在黄巾列阵的时候,一行百来人的小队也往这边的场地行来。 伯固和尉仇台相视一眼,不约而同的站了起来,他们知道这必定是那黄巾教主过来了,他们很想看看这个搅动幽州的男人是如何面目。 然后他们就看到,一个二十岁眉清目秀气质文雅的年轻男子,在一行亲兵的护卫之下缓缓走来。 这样的年龄,在他们两人眼里,无疑属于后辈,但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个面含笑意脚步沉稳的年轻人,他们却莫名的有些忐忑和不安。 这便是身份给人带来的加持效应,他们若是见到大汉天子,多半也是这样惶恐的心情。 而许辰带着黄巾一步一个脚印发展到今天,作为开创事业的雄主,自然而来的领袖气质远远要比后来继承江山的天子来的强烈。 扶余高句丽这样的小国国王,在许辰的面前很难在气势上处于平等地位。 “两位应邀从本国来到此地,实在是令本座心喜,高句丽扶余两国皆是我黄巾邻邦,期望今日吾等会面是你我友谊之见证,为此方土地的长久和平奠定基础!” 许辰走过来,笑呵呵的与他们执手相坐,神态亲和而喜悦。 田石头和沮授作为使者表现傲慢,但真等到许辰这个领袖与两个国王会面的时候,却又是完全不同的亲和态度。 伯固和尉仇台再怎么样也是国主,自然明白这其中的小手段,但不得不说这种态度还是让他们对许辰心生好感。 黄巾盘踞幽州威慑左右,无疑已经成为神州东北方向最为可怕的势力,许辰这个教主愿意以这样的姿态坐下来与他们好好说话,这本身就是值得他们高兴的事情。 就连原本在辽东辽西活动的强大乌桓部族,也在黄巾的讨伐下尽数覆灭,高句丽和扶余可不觉得自家能比曾经的乌桓部族强大。 “久闻幽州有黄巾兴起,其教主年岁正茂雄才伟略,今日得见果然不负传言,教主如此英雄人物,吾只恨太迟相见结识!”尉仇台反手抓住许辰的手,感叹的说道。 伯固同样也是说起了场面话:“近日吾向使者讨要一本《自然经》,翻阅之后只觉惊为天人,教主能编著此等经文,可谓神人也!” 这些话虽然是略显浮夸的场面话,但是未尝没有几分真心实意。 许辰能在幽州创下如此基业,这确实是他们为之钦佩的事情,如今的黄巾虽然只是盘踞幽州一隅的势力,但称呼许辰一声英雄倒也不算过分。 几人心里不管有什么样的小心思,会面之后也都其乐融融。 只是还没有寒暄太久,那边黄巾的攻势就已经展开,这让他们不约而同都把注意力投入到战场之上,伯固与尉仇台向许辰告罪一声,都拿起望远镜开始观看作战。 许辰自然不会阻拦,他本来就是要这两个家伙好好见识一下的。 看到黄巾推动这半个月就地砍伐建造的攻城器械前进的场面,这两人都是心里感叹。 光是黄巾行动有序阵列严整的表现,就足以让他们感受到这支军队的强大,这意味着背后不知道多么严格的训练。 更不要说士兵们坚甲利兵的外在条件,更让是让人看了心里发怵。 尉仇台道:“以贵军的实力,我想最多五日,就该破城了。” 伯固则更加大胆:“五日稍显久了,三日就差不多了。” 许辰看了他们一眼,笑而不语的摇了摇头。 ------------ 第81章 手术很成功 黄巾半月未动,这一动便是惊天动地,安静了许久的高显城霎时间金铁激荡。 天空之中箭雨阵阵,地面之上云梯前进,而士兵们则是开展了彼此的拼杀搏斗。 黄巾顶着一波波的箭雨靠近城墙,最终撑起云梯,借助器械来到高处与敌军开始正面作战。 黄巾士兵凭借着自身的优秀素养,一旦登上云梯,就能立刻打的前面敌人抬不起头,但是守军毕竟占据城墙,总能依靠防守优势把黄巾的攻势压制下去。 而下方以长梯攀登的士兵们,更多要面临滚木巨石金汁源源不断的打击。 借助城墙的优势,守军愣是与比他们强大的多的黄巾打的难分难解,甚至看起来反而是守军显得更加从容。 但这也就是最开始能打的好看了,随着战争的持续进行,守军的守城物资开始消耗,黄巾开始增大攻城力度,那时候就很难说是个什么局面。 哪怕只看黄巾最表面展现出来的东西,尉仇台和伯固都觉得高显城必定要丢。 现在双方打的难分难解,这并不能让他们改变想法,反而让他们更加坚定了想法,因为依据城墙的巨大优势,还是只能与黄巾打个不相上下,这已经相当离谱。 若是没有城墙双方正面接战的话,那会是个什么局面他们根本就不敢想。 而他们很快就要见到这样的场面了。 伯固在观看作战的时候,忍不住咦了一声,他发现黄巾在攻击城门的时候,方法似乎不太对劲,那里根本没有常见的撞车和攻城锤这种器械。 能看到的只有几个黄巾抱着個东西跑进去,不久后又飞速跑回来,周边的士兵都是快速跑出老远去,似乎在躲避什么可怕东西。 “他们在做什么?” 伯固有些发愣,心里也跟着嘀咕起来,黄巾这么强,难道不懂怎么破门? 他转头一看,只看到许辰镇定自若,一副情况全在掌握之中的表情。 甚至于许辰都没有再去看战场的情况,而是举杯邀两人共饮:“高显已破,二位且共饮此盏,这是这片地域安定的开始,希望你我往后能把这份安定延续下去。” 伯固与尉仇台都是慌忙放下望远镜,举起酒盏就要应声。 但也就是在举起酒盏之后,他们两人都是一愣,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许辰话中的不对。 尉仇台有些不太确定的说:“天师适才所说,高显已破?” 许辰点点头:“正是。” 伯固转过头看了一眼高显城,那里士兵仍在奋力厮杀,局势依然是难分难解,他根本看不出任何破城的迹象。 “这”他指向了战场,然后疑惑的看向许辰。 许辰也是转头看向战场,也是跟着指了过去,淡笑道:“两位请看,这不是已经破了吗。” 随着他的指尖,两人下意识的再度看过去,然后就看到高显城门陡然爆轰,一时间沙尘碎木猛地爆向四面八方,紧接着巨大的轰炸声音从远处传到这里,同样过来的还有爆炸引起的微弱震感。 两人的手都猛地一抖,这还没送到嘴里的酒一下洒落一地。 那宛如天地之威显世的动静,一下就把他们完全震傻了,他们愣愣的看向了许辰,想到许辰刚才指尖落下爆炸轰鸣的表现,让他们不由自主产生了神仙下凡的感觉。 许辰笑道:“城门已破,敌军不能阻拦我军攻伐,本座以为最多再有一个时辰,此战即可尘埃落定。” 伯固尉仇台怔怔点头,虽然城门破了,要完全拿下也不是什么轻松事情,但是这个时候他们对许辰的话在没有一丝一毫的怀疑。 别说五天,也不必三天,只需要短短一个多时辰,一座城就可以轻松拿下。 这种结果,让两人都有些窒息,若是城池不能带来任何安全感的话,那黄巾就太过恐怖了,以他们的战斗力,以后还有谁能拦得住他们! 他们的想法其实太过简单,许辰这火药破门之法一旦传扬出去,自然也就会被人针对性防守,总有办法能进行弥补和应对,真正决定战争胜负的,永远都是军队的战斗力,而不是一种破门办法。 “天师有如此神威之法,破坚城如同草庐,要拿下玄菟全郡恐怕也只需半月之功,在下服了,真服了!”尉仇台缓了好一会儿,重新倒上一杯酒喝下去,这才感叹起来。 伯固更意味深长的道:“贵教如此神威,往后这片地方想不安定都难,我高句丽虽然国小力微,但仰赖此地繁衍生息,自然也有责任为一方安定尽绵薄之力。” 尉仇台闻言也是醒悟过来,再度跟着补上一句:“我扶余亦是如此!” 听到两人表态,许辰便微笑示之,再度举杯与二人共饮。 看来此番威慑已经取得足够的效果,不指望从此以后扶余高句丽就能臣服,只要不给黄巾找麻烦就行,不然许辰不介意真的给他们一点教训。 许辰倚靠在座位之上,拿起望远镜就开始观察战场局势。 尉仇台和伯固两人相视一眼,都从各自眼睛里看出来深深的恐惧,这种恐惧来源当然就是许辰和黄巾。 他们根本不敢想,如果黄巾今天这样的攻势是针对自己的话,要如何才能阻拦黄巾。 虽然黄巾若真的兴师来攻那也一定会付出巨大代价,毕竟劳师远征本就不利,而且高句丽和扶余作为守卫的一方,为求自保全力抗击,也可以让黄巾十分难受,但他们绝对不想真的走到那一步。 而黄巾拥有逼迫自己往这条绝路上走的实力,这就足够可怕了。 人家派出的使者敢这么傲慢,果然不是没有底气的。 两人都是摇头,他们都明白往后这片地方,恐怕都是黄巾说了算。 神州大地就是不一样,即便在大汉朝廷衰落的时候,边角之地随便崛起的一方豪杰,都可以威服左右,可以让域外小国喘不过气。 他们无言以对,也只能跟着许辰一起拿起望远镜,观察着战况的发展。 望远镜的视野当中,可以清楚的看到黄巾在城门破掉之后,整体的攻势都变得凶猛的起来,守军不得不把更多的精力用来防卫城门缺口,这就让城墙的防卫力度开始下降。 若是守军兵力足够兵员强悍的话,即便城门破了,也不是不能硬顶。 但玄菟这小郡凑起的兵力战斗力十分堪忧,原先还能打的有来有回,现在城门被破,士兵们还被爆炸给弄懵了,整体局势瞬间就急转直下。 此时高显城内的局势,却是如他们观察的一致,一声爆炸声就给战争的胜负划上了句点。 虽然公孙度心焦如焚的在战线奔走支援,但是他依然只能眼睁睁看着黄巾的士兵迅速的推进进来,黄巾士兵强悍的作战能力,让玄菟这些匆匆征召的士兵们像是孩童一样弱小,双方正面交手之后,完全就变成了单方面的绞杀。 这次黄巾出征兵力不多,却也正因为不多,所以带来的都是精锐兵员,来到这里对付玄菟郡兵,完全就是不对等的战斗。 公孙度作为郡守,虽然奋力指挥作战,但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努力都是徒劳。 眼看黄巾越打越凶,而己方士兵节节后退,他彻底绝望起来。 收到郡守任命之后,他就知道这里是个火坑,但他最终还是接受了任命,他自认才能卓越,他满怀抱负,绝不甘心一辈子寂寂无名。 纵然幽州已经笼罩在黄巾的阴影之下,他也觉得只要自己励精图治,一定能一点点挽救局面。 不需要打回太多东西,只要自己能把辽东夺回来,那也足够建立自己的基业。 然而事情才刚刚开头,一切就都结束了,黄巾来的太快了,黄巾也太强了,强大的让自己绝望。 不过很快他就不需要绝望了,黄巾的士兵完全淹没了他的四周,周身的士兵纷纷在黄巾的围攻之下倒下,他也缓缓的抽出的配剑,悲愤的正面迎上。 然而在战场之上个人武勇的作用微乎其微,当不知道多少枪盾顶到他的脸上时,他根本没办法做出有效反击,虽然在奋力躲避,但很快就被一把环首刀精准的抹了脖子。 就这样倒在地上抽搐了一阵之后,他便再也没有任何动静。 刚刚就任只不过一个多月时间的玄菟郡守,还没来及有所作为,就已经倒在了黄巾前进的路途之上。 郡守战死,城内的战斗也就接近了尾声,最后一个高大的猛汉在身负重伤持续作战之后,终于是体力不支,然后无力跌倒在地失去意识。 倒地的时候,太史慈心中忍不住叹息一声,身为大丈夫,这辈子都来不及有什么功业,这就要结束了。 他以为自己是死定了的,不过或许是老天爷与他开玩笑,越是绝望遗憾,越是让他逃过一劫。 战争结束之后,黄巾对战场的所有伤员都一致对待,按照伤情的轻重缓急统一在军医营进行救治,也得益于太史慈的身体机能足够强大,经过治疗之后他也就捡了一条命。 当他醒来,看着头系黄巾的军医时候,迎面而来就是军医最平常的一句话语:“你醒了,手术很成功。” ------------ 第82章 缔约 一个时辰不到,高显城就尽数落入黄巾手里,这个结果与许辰的预估完全吻合,也让尉仇台与伯固心惊胆战。 城破之时,许辰这个教主还在与他们推杯换盏不亦乐乎,真有谈笑间灰飞烟灭之感。 如此作态,是基于许辰对黄巾的实力有完全的信心,以现在的战斗力来打区区玄菟小郡,实际上就是在欺负小朋友,完全不会存在任何悬念。 当然这也是一种刻意的表演,自己越是风轻云淡,尉仇台与伯固也就越是觉得高深莫测。 随后就有黄龙回来回报战损,此战黄巾伤亡有四百之数,攻克一城,俘虏敌军三千来人,斩杀玄菟郡守,缴获粮草物资不计。 这样的战果,直让一旁的尉仇台与伯固心神震动。 黄巾能在高显做到这样的战绩,那也同样可以在高句丽和扶余复制这样的战绩,至少尉仇台伯固扪心自问,换成自家守城的话,恐怕也不能比高显城做的更好了。 而现在自己所见的这些兵力,还远远不是黄巾的全力。 随后,许辰甚至拉着他们两个一同走去战场区域,而也就是在战场上,他们感受到黄巾强大更内在的东西。 此时战场一片愁云惨淡,黄土被血液浸红,到处听到各种哀嚎惨叫。 这种情况并不稀奇,战争就是如此残酷。 让尉仇台和伯固惊讶的是,战场气氛虽然压抑,但完全不显混乱,后续打扫战场的工作在高效的进行,不论是救治伤员还是搬运掩埋尸体,又或者是清点缴获安顿俘虏,一切事情井井有条。 肉眼可见,刚才还乱七八糟的战场,在黄巾有效的组织之下,很快就被打扫的简洁明了起来。 这两人立即就被黄巾的这种有效组织力给惊到了,所谓窥一叶而知全貌,这样的细节性的东西感受下来,立即就能体会到当中的难度。 这样的表现看似简单,实则需要士兵有极高的服从性,军队的组织体系也需要完善和高效,各类职责更要划分明白。 说起来倒是没什么了不起,但真能做到的军队绝对是寥寥无几。 而跟着许辰巡视战场的过程,沿途所见的士兵对许辰那种发自内心的敬仰,更让他们羡慕,作为小国君主,这是他们想要而难得的东西。 随后许辰又带着他们来到军医营这里,不过最终几人并没有真的进去,许辰无意在这种忙碌的时候去打扰军医的工作。 但即便只是远远看着,他们也能感受到里面伤兵们的痛苦。 伯固尉仇台敏锐的发现了一个有意思的现象,在这里接受治疗的,不仅仅只是黄巾的士兵,就连刚刚还在与黄巾死战的守军,同样也在接受黄巾的治疗。 他们有心想问,但看到不论是许辰这个教主,还是其余的黄巾士兵,对此都见怪不怪,他们也就明白这应该是黄巾一直以来的做法。 看来黄巾并不仅仅只是实力的强横,在做法上也远比一般军队要仁义许多 他们更是叹服,有这样的胸怀和格局,如何能不使人甘心追随,初次与这黄巾教主见面时的那种下意识亲近的感受,或许就是因为这种人格魅力带来的气质表现。 “兵者凶器也,一次战争下来不知道要付出多少生命和鲜血,也正因为如此,安定和平才会显得如此珍贵。” 许辰拉着他们登上高显城头,语气有些低沉。 伯固和尉仇台闻言倒是没什么感觉,他们作为上位的肉食者,对下层的伤亡并没有什么感触,在他们眼里,士兵只不过是自己宰制的工具而已,既然是工具,那损耗也不是什么很难接受的事情。 反而见到许辰如此反应,他们还在想这是不是为了笼络士兵的惺惺作态。 他们怎么想,许辰并不关心,只是继续往下说着:“本座欲与二位缔结约定,真正把维护此地和平当做一项事业来做,此事期望二位能助我黄巾,为你我百姓生民的长治久安而努力。” 伯固愣住,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尉仇台同样有点懵,突然被许辰拉着来这么一出,让他有些不知所措,这事儿也没有提前说过啊。 许辰见他们反应,丝毫不觉得意外,自己就是要打他们个措手不及,才会突然提出此事而已:“两位不必疑虑,此事本座早就有所计划,如今已经拟出缔约,二位带回之后略作研究,若是觉得可行的话,再谈此事。” 说罢,许辰就招了招手,很快沮授就从后方走了上来。 先是朝着许辰拱手行礼之后,沮授这才站直身体,向尉仇台与伯固两人分别呈上一物,正是两张条约纸张。 两人接到手里一看,上面皆是一种简略形式的汉字,他们倒也勉强能够看懂。 还不等他们细看,许辰就笑着说话了:“此事二位可以好好斟酌一番,本座要征伐玄菟余下地方,而后更有乐浪待取,还有很多时间,二位什么时候考虑妥当,可以遣使敲定此事。” 尉仇台和伯固这才松了口气,他们就怕黄巾逼迫他们做什么约定,到时候对自己不利的话就会非常难受。 但看许辰这个样子倒是很有诚意,并没有恃强凌弱的意思。 既然有自主决定的空间,那他们对这个约定倒是不那么恐惧,反而有些好奇起来。 两人相视一眼,一同对着许辰拱手:“天师一片公义之心,若是可以的话,我等自是鼎力相助,只不过缔约之事天地见证不容轻忽,天师且稍等时日,待我等审视清楚,再做决定。” 许辰点头:“如此甚好,本座便静候佳音了。” 随后两人便各自带着臣子离去 许辰也就把目光落在了沮授身上,这缔约的事情最后肯定是三方的臣子去掰扯,自己这边也就是交给沮授去办了。 弄这个条约,许辰也没有去坑害他们的意思,一切坦坦荡荡。 从内容而言,这就是一个对三方都有利的条约,若是最后达成合作,也确实能够庇佑三方势力在这片区域的相对安定。 “商谈此事不必斤斤计较,只要大方向有利就可尽力促成,缔约若是成功,不仅可以使彼此三方维持较好的关系,也能借助他们的力量确保我军后方的安定。”许辰看着沮授,如此嘱咐一句。 而沮授也深以为然:“主公高见,属下也是如此考虑。” 许辰点点头也就不再多说,他相信沮授完全有能力能做好此事。 随后的时日,黄巾便同时开展了两项工作,一边继续往玄菟郡余下的地方进行推进,一边又与高句丽和扶余开始了三方谈判。 坦坦荡荡的好处就是,只要有利,不必去强迫别人,别人也会倾向于选择合作。 条约的总体内容,无非就是两个事情,其一就是黄巾打算在东边与高句丽扶余共同组建一支联合保卫军,三方各自出兵出钱出粮平摊养军成本,打造出一支万人规模的步骑混编队伍。 此事对三万都有好处,虽然要出点钱粮和人力,但并不会有太大的负担。 这支联合保卫军针对的是谁,也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就是针对广袤草原上零零散散的鲜卑部落,这些鲜卑部落的劫掠目标从来不只是大汉,只要是能抢的他们都不会放过。 扶余以及高句丽,没少受过鲜卑人的罪。 也就是如今东部的乌桓部族被黄巾全部平定,不然各方势力混杂的情况下,周边不管是谁都别想安生。 如果只是固定出这么一点钱粮,可以保证自身的安定,他们并不会拒绝这种合作倡议,而且这么做还有很大一个好处,至少他们作为合作方,比鲜卑更强大的黄巾不至于来打自己的主意。 除此之外,另外的条约则是开放互市,黄巾的盐糖布匹玻璃等等商品,都可以进入到他们的市场之中。 这一条对他们而言,更是完全没有理由拒绝的事情,辽东本就苦寒,高句丽扶余位置更加贫瘠穷苦,来自大汉的商品本就是他们渴求的东西,黄巾能开放互市,就能给他们带去很多他们无法获得东西。 当然这只是两个大方向,具体的细则就有许多需要通过谈判解决。 比如联合保卫军的将领任命,谁来负责训练,装备谁来提供,平日都是听谁调遣,互市的商品要如何定价,规模要怎么控制。 此类事情千头万绪,三方的臣子为了一个小事,都可以激烈的争吵半天,要全部商谈下来,却也不是短时间的事情。 许辰从来没指望靠这个条约去吸血高句丽和扶余,事实上他们穷的叮当响,也没什么油水值得自己去吸。 他只是要以相对低成本的方式弄出一支军队,来预防鲜卑对自己后方的侵扰。 联合保卫军若是建成,这个目的就可以达成,不敢说能完全把所有威胁拒之门外,至少也能让自己省很多心,主打的就是一个性价比。 至于互市之事,同样是对三方有利,高句丽的渔猎所获还有草药都是黄巾需求的东西,顺便还能促成条约谈成,何乐而不为。 ------------ 第83章 董国相 “主公,属下几番谈判,缔约之事已经妥当,我方出兵四千,他们各出三千,合计一万兵力。 甲衣装备、训练操典均由我方负责,而粮草军饷则由他们担任大头。 三方也会各派出将领共同指挥军队。 联合护卫军在职责上以保卫三方安全为主,这种保卫不仅对外,同样也要对内。 若是三方内部发生叛乱,联军也有平息叛乱的义务。 当然,军事上的事情难以把握,除却保卫自身之外,难免要做远征讨伐的预想,若有此种情况,需征求三方一致认可方可出兵。” …… 听见沮授的汇报,许辰满意的点点头,如此一来黄巾后方可以不必再有忧虑。 把高句丽与扶余从军事和经济两个方面绑架,这本身就很大程度消解了他们可能对黄巾的威胁,而且还能借助他们的力量应对更多可能的威胁,本质上还是一种化敌为友的策略。 从幽州发展就是有如此好处,不必如中原四面交战,只要稳定住了后方,那么所有的力气都可以集中一处。 这支联军护卫军,实际上也承担了一部分高句丽扶余本国军队的职责,所以在他们内部发生叛乱之时,联合军才有辅助平叛的需求。 这实际上是黄巾给他们的一点甜头,毕竟黄巾本身并没有这个需求,完全就是照顾他们双方。 一国之军队无非就是两个作用,一是对内镇压,二是对外防御。 如今联合护卫军在这两个方面都可以发挥作用,那么他们双方就不必在本国维持太多的军队,所以这個方案对他们来说同样是性价比极高的一个选项,这是合作能够成功的重要基础。 当然三方也都很清楚,这是在三方关系尚可的基础上才能实现,有朝一日三方翻脸,最终还是需要靠自己本国军队才能有所保障,所以现在三方虽然亲密,但各自也都留有后手。 “本座意以黄龙任辽东军长,掌辽东事,兼联合保卫军我方之统帅,既然合作事成,那咱们就不必在辽东辽西保留成建制的大军,往后的军力投放可以放心往中原而去。” 缔约成功之后,许辰当即就幽州后方军事做出安排。 联合护卫军最大的意义,就是可以让黄巾以最少的代价保证后方稳定,把辽西辽东的军事力量全部解放出来。 当然在这之前,黄巾还有最后的一点尾巴需要清扫干净。 站在玄菟城墙之上,许辰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往北看去,从北方经过辽东,就可以抵达乐浪郡,只要拿下这里,黄巾也就彻底占据了大汉在幽州的东部地域。 等到一切隐患都被拔除之后,那也就是静待天时的时候了。 “出发,前往乐浪!” 许辰一声令下,浩浩荡荡的黄巾军队,便从城门口鱼贯而出,从出征到拿下玄菟,已经过去三个月的时间,要把乐浪也全部拿下,时间不会比这更短。 黄巾的低调策略执行的非常彻底,此番对外的行动,完全没有引起天下人的注意。 此时天下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董卓一人身上。 虽然大汉崩盘了,天下野心家都在待时而动,但大汉几百年的人心也不是一朝就可以散尽,仍然有许多人都试图挽救局面。 董卓挟持天子,后又肆意诛杀大臣,彻底与中原士族决裂,反抗的力量已经在暗中聚集。 桥瑁不忍天下沦丧,以笔锋伪装朝廷三公,往天下州郡广发信件,号召天下豪杰共举义兵讨伐董贼,此举一时为天下所震动,讨董的呼声越发的高涨起来。 而不久后,也确实有大汉忠臣站出来,第一个举起讨伐董卓的义旗。 此人正是不愿意与董卓同流合污,愤而离京开始广散家财招兵买马的曹操。 曹操首倡讨贼的声音,顿时引得天下局势为之突变,一时间天下各地豪杰纷纷响应。 冀州袁绍自命车骑将军亦是举兵起事,却与冀州州牧韩馥陷入纠缠。 韩馥惊惧袁氏声望,对袁绍极为忌惮,十分害怕袁绍威胁自身地位,是以对袁绍举兵之事十分不配合,袁绍举兵所需粮草物资,韩馥均不予支持,双方关系愈发紧张。 不过这并不能影响天下讨董之势的发展。 这天下共同讨董的架势,直让董卓为之震怒,听闻袁绍袁术两兄弟接连起兵,他立马就把在京的袁氏一族尽数屠灭。 洛阳皇宫大殿,董卓扭动着自己的肥硕的身躯,慢悠悠的走下长阶,只不过随着他的走动,身后慢慢的就出现长长的血脚印。 他身后的吕布持剑随行,虎目往左右一看,两侧大臣无人敢与之对视,皆是畏惧低头。 而在高处龙椅上的少年天子,此时同样面色发白额头冷汗,看向董卓与吕布的背影充满了恐惧。 就在刚才,原本应该充满庄严的皇宫大殿,却上演了血淋淋的一幕,大汉太尉袁隗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董卓当场刺死。 当朝三公之一,就这样被戮首当场,大汉朝几百年就没有过这样的事情! 董卓现在完全是把大汉的尊严在脚底狠狠摩擦,这也让所有大汉臣子都意识到自身的处境,今天的袁隗,未尝不是明天的自己。 他们看向董卓的眼神是恐惧的,但当低下头的时候,又不知道多少人都生出了愤恨。 为了大汉朝廷也好,还是为了自己也好,都不能继续容忍董卓如此胡作非为! 群臣当中,卫尉傅燮看到少年天子惊惧的模样,自己的拳头就忍不住紧了紧,他真恨不得立马持追出殿外去与董卓拼命才好。 若是数年前的他,一定做得出来这种事情,但是在黄巾做了五年俘虏,如今他的性子早被磨炼的沉稳起来。 这个时候冲上去终究只能做第二个袁隗而已,根本不可能改变一丝一毫的局面。 唯有先保存自身,才能护卫皇帝,才能等待时机挽救局势! 回来京城之后,自己便与天子取得联系,终是得任卫尉一职以护卫天子周全。 但实际上自己手里根本就无人可用,周身左右无不是董卓的西凉兵卒,这情况简直让他绝望。 但为了天子,他依然怀有恒心和期望。 “某可以在黄巾忍受五年劳改,今日同样也能在这里蛰伏下去,不管是三年也好还是五年也好,无论如何也要辅佐天子扫平不臣!” ------------ 第84章 黄巾会来事 董卓当然知道自己的做法会引得众人怨恨,但他根本就不在乎,在他的脑子里,一切都是以实力为尊。 如今自己手握西凉铁骑,执掌天子威服天下,手握天下权柄,不论做什么别人都只有忍受的份。 回到自己的相国府,却见郎中令李儒随后赶了过来,却是带来一个特别的消息。 “董太师,今日竟有幽州刘虞遣使者前来求见!”李儒凑过来,拱手说道。 “刘虞?”董卓闻言十分意外,以现在的立场,刘虞与自己不可能有任何缓和余地,又怎么会遣使者来:“竟有此事,莫非刘虞要背弃他老刘家了不成?” 李儒摇头笑了起来:“非也,下官以为刘虞断不会做出此事,这使者多半也是冒名而已。” 董卓顿时来了兴趣:“既如此,所使者何人?” 李儒道:“使者已在相府,相国一问便知。” 董卓往府里看了一眼,随后点头,负手便往其中走去,李儒自然也是紧紧跟随。 两人进去之后,果然看到一个使者平静的站在正堂。 走近之后,董卓上下打量一眼,忍不住点了点头。 这使者见了自己不卑不亢,眼身也蕴含精神,身形高大体魄健壮,一看就是一等一的好汉。 这样的勇士,便是在西凉铁骑之中也十分难得,还真让董卓有些心喜。 “你代谁而来,给本相实话实说,否则立即斩你!”虽然看这使者顺眼,但董卓还是瞪他一眼,随后大马金刀坐在正位,语气若有若无带着几分杀意。 这使者却丝毫不惧:“我代黄巾而来!” 沿途假冒身份,无非就是借刘虞名头好赶路而已,如今已经见着正主,那自然不必继续遮掩,这使者直接了当便说明身份。 但这却让董卓与李儒有些愣神,这是完全出乎他们意料的回答。 这都什么时候了,黄巾早就不是神州大地的主角,如果不是使者主动提起,他们都快把这茬给忘掉。 董卓的神情一下淡漠下来,说起黄巾他也有不好的回忆,想当年自己也曾奉命去往冀州接任卢植去讨伐张角,但最后却大败而归,这一直都是他视为耻辱的事情。 自此之后,他对黄巾便没有任何好感,如今当然也没什么好态度。 李儒见状,倒是主动站出来发问:“黄巾贼寇竟然也敢堂而皇之站在这里,哪儿来的胆子,不知死乎?” 这使者虽然只是黄巾一个普通的中层军官,但是得益于黄巾的教育,他对当今天下局势却心知肚明。 如今大汉是个什么情况,董卓又是個什么情况,他全都明白。 见到李儒称呼自己贼寇,他还真想反驳一句。 要说贼寇,你董卓才是大汉贼首! 不过此行毕竟有任务在身,他倒也不会图这个嘴瘾。 “吾受命而来,实为相助董太师也!”使者沉声拱手。 董卓挑了挑眉,神色不以为然:“吾权柄在握何须他人相助,更何况你黄巾贼寇之身又能助我什么,吾不杀了你就算不错了!” 李儒想了想,看了使者一眼,还是选择多问几句:“你是哪里的黄巾?” 一说起这个,使者便忍不住挺起胸膛:“吾幽州黄巾是也,此行便是受命我教教主许辰而来!” 幽州黄巾 董卓皱了皱眉,他对幽州黄巾和许辰这个名字并没有什么印象,事实上他对现在的黄巾都没有印象,如今的黄巾在他眼里已经是日薄西山的状况,根本不值得关注。 倒是李儒知道一二,毕竟就在几年前,黄巾还曾经引得朝廷一阵风波来着。 而且那朝廷的禁书《自然经》他还真就看过,自然知道其中不同寻常之处,听闻是幽州黄巾找来,他一下就来了兴趣,很想知道对方究竟是来做什么的。 随后李儒便在董卓一侧耳语了一番,不多久,董卓的眼神再看向使者的时候,就眯了起来。 经李儒这么一说,董卓才知道幽州竟然还有这么一股势力。 “本相与你黄巾教并无交际,且距离遥远,有什么事情好说的?”董卓冷哼一声。 使者却是拱手道:“我教教主一直佩服国相之勇武才能,听闻如今天下四处都有逆臣要反抗国相,教主亦极感愤怒,恨不能赶赴京城与国相一同御敌。” 这种场面话,董卓只是撇了撇嘴:“哼,尔就不必这般兜圈子了,有何事情直说便是!” 使者再道:“幽州于此距离遥远,我教教主有心相助但力不能及,虽然如此,却也可以在幽州为国相分担压力!” 李儒若有所思:“贵教有何打算?” 使者拱手笑道:“我教意图尽取幽州威逼冀州,如此可以牵扯联军精力,以减轻国相正面的压力。” 董卓闻言,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不得不说,这的确让他心动了。 虽然他表面上对所谓联军十分不屑,但还没有真的狂妄到完全视为无物。 其实现在他的压力也很大,面对联军讨伐甚至都已经决定迁都长安,只不过迁都之事太过繁琐,不是短时间就能办到的事情。 天下士族的力量联合起来,那绝对足够董卓喝一壶的,有人能分担压力,自然是他乐于见到的事情。 这下他看向使者的眼神就亲近了起来,正要一口应下此事,但李儒却抢先一步站了出来。 李儒是聪明人,如何不明白所谓分担压力只是胡扯。 取幽州而望冀州,分明就是黄巾本身就要做的事情,这番前来大概就是讨要好处而已。 “你们所求何物?”李儒摸着小胡须,淡淡询问。 明明是上门要饭的,还冠冕堂皇说什么来帮人的,若不是自己聪明,只怕董国相就要被骗过去了。 使者不急不慢道:“我教教主不求财不求名,只求一道天子诏令而已。” “如何诏令?”一听这话,董卓就意味深长的笑了一下,看来黄巾里边也有明白人啊,如今想要天子诏令找别人还真行不通,只有找我董国相才有可能。 使者道:“我教有心做事,奈何刘虞多有碍事,不如下诏令冀州韩馥兼节幽州事,如此更方便我教行事。” ------------ 第85章 回头 涿县之外,一行三人骑马行至城门之下,时隔多年回归故地,他们都是心情复杂,而很快当中为首一人就发现这里的不同寻常。 眼前城门地方,里外皆有一队城卫士兵值守,来往行人进入都要经过他们的严格盘查,这导致城门显得十分拥堵,等待进入的百姓和行商马车排起了长队。 若是如此也就算了,他还发现城门处都经过了明显的改造。 别的地方都是夯土打造的城墙,唯独城门这里,如今都换上了砖石,城门门洞更是小了一圈,而且在城门外围也围上一个瓮状区域,正是当初许辰所展现过的瓮城,如今真让官兵给学了去。 “看来黄巾带来的压力远比我们想的还要大。”三人为首的一人下了马,看到眼前景象便是忍不住叹息一声,然后摇摇头牵着马就排在了入城队伍的后面。 他身后的两个高大壮汉同样是下马,其中红面美髯之人似是想起了什么,皱眉道:“要怪也只能怪那公孙瓒短视,当初他若听从大哥的劝告穷追黄巾,如何能让事情变成今日局面!” 另一个黑脸汉子也是哼了一声:“如今看来,那公孙瓒果然是不堪大用,连区区小贼都不能应付,若是换了咱们兄弟三人,今日岂有黄巾嚣张之理!” 而这大哥闻言却摇了摇头:“三弟切莫小看了他们,若说其他地方的黄巾那的确是乌合之众,但幽州的黄巾绝不是易于之辈,那贼首许辰更是顶尖的厉害,此番你我回来少不了要与他们交手,断不可如此轻敌。” 那红脸汉子亦是深以为然:“大哥所言甚是,三弟且要留心才是。” 听闻两人都是如此话语,这黑脸汉子也就只能瓮声瓮气的答应下来,只不过看他眼神里的不以为然,显然没有真的把这话当回事。 在他看来,自己兄弟三人都是天下一等一的英雄豪杰,什么黄巾根本不值得放在眼里。 此三人正是当初离开涿郡的刘关张三兄弟,原本刘备得了官职兴冲冲的去上任,本以为能有一番作为,却很快就被朝廷政策给坑了,如他这般因军功赐官的人,朝廷都要撤回官职。 刘备一怒之下,干脆就把郡里的督邮鞭笞一顿,随后就带着关张二人跑路去了。 再往后的经历又是几番转折,刘备先后在下密、高唐两地谋取官职,但也都因为各种原因做不长久,一直到今日他们才又灰溜溜的跑了回来。 今日局势,他们也瞧的分明,如今董卓暴凌刘氏祸乱朝纲,已经引起天下愤懑,讨董大势愈演愈烈。 只可惜这场大戏他们却参与不上,不然这何尝不是他们崭露头角的机会。 这世道终究还是讲求人脉,以自己现在的身份,走出去根本不足以入天下豪杰的法眼。 别人都在兴冲冲忙着讨董之时,他们却只能回到幽州,再度奔赴自己的老熟人公孙瓒这里。 这是刘备现在最能搭上的一条人脉了,如今幽州官府在黄巾的威胁之下瑟瑟发抖,正是人才凋零的时候,自己回去不敢说成为座上宾,至少也能得到重用。 黄巾对幽州官府的打击不光光是侵吞地盘,他们对士族豪强的清洗,也极大的削弱了官府的人才支撑。 如田畴、田豫、鲜于辅、鲜于银这些人,如果不是被黄巾所杀或者俘虏,本应该都是如今官府的得力助手,可现在纵观刘虞以及公孙瓒手下,都是大猫小猫两三只,根本看不到什么出色的人才。 而刘备是涿县本地人,又有不小的声望,要在这里谋个职位并不是什么难事。 等待入城的时候,张飞牵着马抓耳挠腮,似乎有什么事情不吐不快,憋得十分难受的模样,这一下就引起了刘备与关羽的注意。 “三弟这是怎么了?”刘备笑道。 张飞看了刘备一眼,闷声道:“俺忽的想起一事,若是说出来,大哥可不能怪俺。” 刘备呵呵一笑:“三弟直说无妨,大哥断不会置气。” 张飞才道:“俺记得当初离开这里的时候,大哥可是说公孙瓒不足与之谋,这话俺是认的,他若是個有本事的,也不至让黄巾如此嚣张,既然如此,那大哥怎的又要带俺们投身于他,这不是自食其言吗!” 刘备愣了一下,这话他自然是说过的,当初离开的时候,自己对公孙瓒确实心有怨气。 并且直到今日,他也没有改变自己的想法,他依然觉得公孙瓒不足成事,不可与之相谋。 他们三人兄弟齐心,他这个大哥如此,其余两人当然也是这么觉得,可既然觉得公孙瓒不足与谋,又要跑来投身公孙瓒,这当然让张飞觉得不舒服。 关羽暗地摇了摇头,只在心里腹诽张飞不懂事,现在这种情况,提这个事情,那不是让大哥尴尬吗。 不过张飞便是如此心直口快,一点都憋不住事情。 要说不舒服,心高气傲的关羽对此同样不舒服,但是他更理解刘备如今的难处,事业屡屡失败,如果还不懂变通的话,那可能真就一辈子这么沉寂下去了。 不管再怎么看不起公孙瓒,如今刘备能搭上的关系,也就是他了。 关羽看似是个粗犷的大汉,实则心思细腻,自然不会在这个关头故意去让刘备尴尬为难,奈何张飞却是一点憋不住全给挑明了。 不过刘备也只是笑笑,并没有特别在意:“三弟你想多了,大哥何时说过要投身公孙瓒了,如今刘虞担任州牧,手下无人可用,岂不正是你我兄弟的好去处?” 此言一出,关羽和张飞都是愣住,这却是他们没想到的事情。 他们第一反应,都是往公孙瓒身上做想法,毕竟这年头人情人脉是最为现实的东西,大哥与公孙瓒关系亲近,但与刘虞却没有什么交情,怎么也不会想到刘虞头上去。 但转念一想,如今刘虞确实缺人,即便没有交情,只要让公孙瓒说几句话,未尝不能得到重视。 “如此甚好,刘虞此人品行高洁作风仁义,便是与大哥相比也不遑多让,若是能在其手下做事,怎么也好过公孙瓒此子。”关羽抚须点头,便是笑道。 就连张飞也对刘虞的名声十分认可,跟着就笑起来:“甚好甚好,只要不是公孙瓒这废物,俺便能接受。” 三人说着便是入了城,一进来之后,他们才发现现在的涿县不仅外面看着大变样,里边更是夸张。 在城门内部,又是造了数层砖墙把整个城门都包起来,也就是现在的城门口不仅外面有瓮城,里面同样也就内部的瓮城,如此里三层外三层,完全把城门打造成了堡垒。 敌军要连续破门五六次,才能算是真正敲开城门攻入城内。 但如此两道门之间区域狭窄,敌军若是进入其中,上面的守军居高临下可以用无数手段对他们进行密集打击,光是往下洒金汁就足够敌军受的了。 刘备暗自心惊,能让城防如此大费周章,只能说明黄巾在破门之事上十分拿手。 “回来之后,路上听百姓商人交谈,皆说那黄巾教主有雷击法术,只需要做法招引天雷便可轰开城门,我原以为这是愚夫荒谬之言,但现在看这架势,说不定还真有些说法。”刘备大为惊奇,顿时就想到了此前的听闻。 关羽道:“雷击的说法未必是真,但是黄巾有破门奇法一定没错,不然今日城门不会是这个模样。” 刘备点点头:“许辰此人实在是高深莫测,以其事例观之,很容易就会觉得他是什么妖孽降生魔星转世。” 张飞不太服气:“不就是会些旁门左道吗,大哥你莫要被他唬住,来日有机会,看某一下挑飞了他的犬首,看他还能不能装神弄鬼。” 刘备和关羽闻言,都是相视一笑。 关羽道:“三弟说的未必不是道理,董卓这般国贼也要面临天下人的讨伐,只怕不日就要被联军义师所讨平,这许辰就是再邪乎,能比得上董卓乎,真要是闹得大了,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二弟三弟说的是,或许真的是我忧虑过甚了。”刘备笑着回答一句,随后牵着马就往前行走。 只不过在他转身的时候,他的笑容瞬间就被忧虑所取代。 不知道为什么,相比于董卓,他总觉得黄巾才是真正的天下大害。 这种感觉没什么由来,更没有什么道理,毕竟黄巾现在就算再强大,也不可能比董卓危害更大,要不然天下人说不准就要掉转枪头先来讨许了。 刘备也不知道这种感觉是怎么回事,只能无奈的先不去做想。 三人回到涿县之后,先是休整两日,随后便一同去寻公孙瓒去了,公孙瓒得见他们三人,也是大喜,只是听闻三人此番回来是投奔刘虞,他又失望起来,心里更是有些不快。 但不管怎么说,他与刘备私交尚好,也不好因此翻脸置气,最终还是做了这个顺水人情,领着他们就往州牧官署去,然后引荐给了刘虞。 ------------ 第86章 离间 “好好好,今日三位勇士前来相助正好解我之忧,我新军正在筹备,三位皆可安顿!” 官署之中,刘虞喜笑颜开,虽然这姿态有几分表演成分,但他高兴也是真的高兴,有人才前来投奔,这确实缓解了他的忧虑。 刘虞现在手下不是没有人用,只不过没有什么特别中用的人才。 而刚刚一番交谈试探,他便觉得刘备气度不凡,且性情与自己十分相合,自然觉得顺眼,便已经是当做人才来看。 而且公孙瓒在引荐之时,也曾说刘备乃中山靖王之后,虽说这样的汉室宗亲已经不值钱了,但再怎么样也是同姓之人,这自然能让刘虞更多几分好感。 即便是刘备身后跟着的两人,一看那身形气质,也知道是一等一的猛汉,做个下属将领绰绰有余。 “吾意以玄德任军司马,任关羽张飞二人别部司马!” 在说话的时候,刘虞已经对刘备以字相称,一脸笑意更显得亲近:“你们若是愿意,明日即可上任练兵,只待有了成效,就可东去征讨黄巾!” 刘备与关羽张飞二人相视一眼,在点头之后都是朝着刘虞拱手道谢起来。 老实说刘虞这番安排对他们已经是厚待了,毕竟在此之前他们三人都是连台面都上不去的籍籍无名之辈,现在一来便可担任军职掌兵做帅,这是他们来之前根本就没想到的事情。 能得到如此重视,这自然让刘备觉得高兴,但随后他就忧心起来。 刘虞现在越是这般越格任用人才,越是说明官府的窘境,若不是手下没有人才可用,刘虞何至于此,只能说黄巾已经把官府逼到了墙角,这日子一看就过得紧巴巴。 虽然暂时有了栖身之地,但是官府这种境况,还能撑多久呢? 现在的幽州,是黄巾在当家做主,官府才是那个受气的小媳妇。 如论如何,也要好好练兵作战,一要为大汉守住幽州疆土,二也要报州牧知遇之恩,三更要伐灭黄巾为大汉扫除祸患! 当然,我刘备自己也要崭露头角,在这不平之世做出一番事业来! 刘备心里嘀咕着的时候,就见到官署走进一个文吏,却是慌张的跑进来传来一个消息:“刘州牧,有有天使来临,带来天子诏令!”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都有些傻眼,他们你看我我看你,都不知该如何反应才好。 现在哪儿还能有什么天子诏令,少年天子现在被董卓恐吓,根本什么事情都做不了,所谓的天子诏令只是董卓假手之物而已。 但尴尬就尴尬在,从法理上来说,这玩意儿他就是天子的意志,臣子必须得遵从。 公孙瓒皱了皱眉:“州牧,我看还是不要见他们了,直接赶走便是,真要见了反而不好办。” 刘虞闻言沉吟片刻,随后摇了摇头:“没什么好怕的,让使者进来宣读诏令就是,我倒要看看董贼想耍什么把戏。” 刘备有些着急,上前劝谏起来:“州牧需知此是董贼胁迫天子之事,万万不可顺从贼人心意。” 刘虞看了刘备一眼,笑呵呵道:“玄德放心,吾非愚笨之人,自然不会为贼人所缚。” 如此,刘备和公孙瓒也就放心下来,幽州这情况自己过日子都难,还是不要去掺和董卓的事情较好。 就连各地起兵讨董的事业,刘虞和公孙瓒也完全没有加入的意思。 虽然刘虞很想帮助汉室天子解除危机,但是眼下自己根本走不开,一旁的黄巾虎视眈眈,自己哪儿也别想去。 如今这个情况,这所谓天子诏令不管是说什么,刘虞也不可能真的听从。 很快,京城的使者便走了进来,刘虞公孙瓒刘备几人,甚至都没有任何的礼仪准备,便生硬的让使者宣读诏书。 这并不是他们不尊重天子威仪,而是不想去与董卓虚与委蛇而已。 而那个天使虽然很想发脾气,但是看到几人一个个泛着寒意的目光,他突然意识到这不是自己的主场,搞不懂局势的话可能真的会死,于是也不敢发火,只老老实实开始宣读起来。 “自幽州祸事起,至今时日长久,诸将官对黄巾战则必败,守则必溃,今领土接连丢失,使黄巾一时猖狂。 幽州州牧刘虞、破虏校尉公孙瓒掌幽州军政事,使局面如此当居首责。 今黄巾之害不可忽视,尔二人既无能为之,当使冀州牧韩馥兼领幽州军事,以合幽冀之力而图复土!” 当使者小心翼翼把诏令宣读完毕之后,公孙瓒登时站了起来,一双虎目盯着使者,手则是已经摸在了剑柄之上,大有一怒之下斩杀使者的意思。 还是刘虞先站出来斥责起来,才把他压了下去:“董贼假天子诏令,也敢大言不惭指责我等,岂不知他董卓就是大汉最大的国贼,伱回去告诉他,如今天下豪杰已经聚合联军,他的死期已经不远,且洗好脖颈好生等待便是!” 刘虞说话之时,语气震怒,直让下边的使者吓了个半死。 好在最后听到自己还有回去报信的机会,使者才终于放下心来,这下却也更加不敢放肆,只能小心翼翼点头应是,然后屁滚尿流的就跑了出去。 公孙瓒皱了皱眉,把按在剑柄的手又收了回去,神情有所不满。 他最不喜欢的就是刘虞这种妇人之仁,董卓派来的使者还有什么好说的,直接一刀砍了也就是了,居然还放其回去? 被人指着鼻子这么辱骂,公孙瓒自然是生气的,现在也只能硬生生忍着。 刘虞同样心情不爽,但真要说的话,这诏书的指责他还没法反驳,今天黄巾能变成如此祸害,自己与公孙瓒作为幽州军政长官,确实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公孙瓒道:“董卓老贼大放厥词,州牧不必在意。” 刘虞闻言只是沉默,眉眼之间的担忧却不是一句话就能解决的,这封莫名奇妙的诏令,并不是公孙瓒这个武夫想的那么简单。 不仅刘虞意识到了问题所在,刘备同样是听出来了门道:“伯圭,此诏令显然是董贼离间之计,只不过州牧可以不在意,但韩馥会如何想法,那就不是州牧可以控制的了。” 公孙瓒一听,也是猛地醒悟过来:“玄德是说,董贼也给韩馥送去一样的诏令?” 刘备点头:“恐怕就是如此了,此计唯有离间双方才有用,此时韩馥手中必定也有此封诏令。” 公孙瓒怔了一下,有些不太确定的道:“即便如此,韩馥也不至于真就中计吧,他若是信了这东西要和咱们抢幽州,那可真是天大的笑话。” 刘虞意味深长道:“他可能会,也可能不会,但我们必须要往最坏的方向预想,如今的局势,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公孙瓒闻言,顿时体会到此计的阴险。 给双方都发送诏令之后,那么双方都会预想对方的反应,如此便形成猜疑链条。 不过他随后又发现一个问题,即便如此,只要双方都保持一定的克制,那么还是可以相安无事,想凭着这一封诏令就让双方真的火并起来,实在是有些异想天开。 “虽然如此,我们只需要做些防备,想来也无甚大事。”公孙瓒劝道。 “也只能如此了,只是如此一来我们就不好轻动,黄巾更是不好讨伐,不然难保韩馥会不会趁势真的持诏令而入幽州。” 刘虞叹息一声,只道这多事之秋坏事接踵而至,如今汉室崩坏,天下豪杰多要为自身谋发展,这种情况下,真的很难说韩馥会不会贪心坏事。 “这段时间就多放些心思在冀州吧,若是韩馥有什么动静,我们也好及时做出反应,至于黄巾.他们近来还算安分,暂且就不做讨伐之想了。” 刘虞话说完,刘备拱手领命,而公孙瓒也是点头答应。 不得不说他们被这个诏令搞得有点心烦,虽然出事的概率不高,但总归要牵扯一些心思去盯着韩馥,这让他们本就捉襟见肘的精力更加不够用起来。 刘备心中也是暗暗可惜,本来还想着尽快练兵和黄巾打一打,现在也只能暂且作罢。 但随后他心里就是一突,忽的冒出来个想法。 这离间计看起来不痛不痒没什么大用,但偏偏就是给黄巾争取来更加安逸的环境,看下来反而是对黄巾有最大的好处! 这是巧合吗,还是说此计本就是黄巾所出? 不过这个想法并没有在刘备脑海里持续太久,黄巾要勾搭董卓讨要这诏令,董卓凭什么给他们? 刘备觉得这种可能性太低了,便也没有深入去想,或许这真的就是巧合也说不定。 随后,几人相继告辞离开,而涿郡也跟着发生一些细微的变化,在维持着旧有防备黄巾的事务之外,涿郡又拿出小部分精力开始盯着冀州。 这种细微的变化不易被人察觉,但是在真正专业的人眼里,总能通过一些蛛丝马迹看出些东西来。 于是,在涿郡主持防务的李正,便悄悄手书一封暗语信件,通过自己的隐秘途径往黄巾送去。 ------------ 第87章 我很能打 “教主,看样子我们的离间计使成了!” 当田石头接受的情报被送来之后,沮授就高兴起来了,这可是他投身黄巾给主公献的第一个计策,能够出现效果,自己的脸上也就有光了。 因为出身的原因,其实黄巾上面的那些家伙看待沮授都不是特别顺眼,这是沮授无奈的事情。 虽说自己是效忠许辰个人,但毕竟辅助的是许辰的黄巾事业,若是可以的话,沮授也不想把气氛弄的这么僵硬,而要改变别人的看法,就需要他们认可自己的价值。 看起来似乎很卑微,但人身处社会之中,不可避免要被他人看法和评价所影响。 等到这些人都看到沮授有助于黄巾事业之后,自然就会慢慢接纳接受。 许辰对这离间计其实没有抱太大的期待,但真的成功了他也乐见其成:“甚好,公与不费一毫就把事情办成了,这份心计实在令本座佩服。” 沮授呵呵一笑:“倒也谈不上什么心计,只不过两封诏令对董卓而言没有任何成本,只要事情对他稍稍有利,便没理由不成。” 许辰笑道:“如今刘虞的精力已经被韩馥所牵扯,我军便能安分一段时日。” 沮授道:“只待联军讨董成行之时,便是我军取幽州之日!” 说话之间,许辰的目光就看向了城头之下,那里是一片刚刚结束战斗的战场,大片的俘虏都在接受黄巾的统一安顿,伤员有序地在进行救治。 这是黄巾抵达乐浪之后,取下的第一个城池,整个战斗过程顺利无比,三下五除二就结束了。 黄巾的数千顶尖精锐尽出,配合火药破门的老把戏,打这些城池一打一个准,只要破了门,有了正面作战的条件,局势就会不可逆转的往黄巾这里一边倒。 而且此次出征兵力控制的很少,一路打一路清算豪强,也没什么后勤的压力。 如今离间计奏效,渔阳广阳也有王当坐镇,许辰根本就没有任何后顾之忧,只需要专心攻伐就行,而一路以来的战绩也甚是喜人。 城内,黄巾已经开始了十分熟悉的一套连招,所有的士族豪强全部都被清算。 官署门前,已经开始了对豪强罪行的审判,审判结束之后还要给百姓分发物资,后续更要进行清丈田地的事情。 这些东西黄巾闭着眼睛都能做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但是在有些人眼里,却十分的稀奇。 豪强的物资不少,黄巾都是组织俘虏进行搬运,此时一个壮汉在众多俘虏里就显得十分醒目,他两肩各扛着一个木箱,里面装满了财货,但走起来却稳稳当当丝毫不显吃力。 别说普遍瘦小的俘虏们了,便是如今多数都膀大腰圆的黄巾看到这样场面,也都吃惊的很。 这样生猛的家伙,就算是在如今的黄巾里,也十分的少见。 看管俘虏的黄巾早就注意到此人,这人便是之前高显一战,官兵的其中一个小将领,本来身受重伤差点就没了,但被军医救了一下,愣是凭借着惊人的生命力活了过来,而且伤愈的也快,没过多少天就变得生龙活虎起来。 此人名叫太史慈,刚被救活过来的时候还对黄巾十分戒备警惕,差点没反手杀了军医,还好重伤之下没有力气,不然还真叫他给杀死了,当然到时候他自己也不可能继续活也就是了。 如此他自然被重点关注,即便受伤也被绑了个严严实实。 直到随后的黄巾尝试对他进行改造,虽然没能扭转他的想法,但至少软化了他的态度,让他有了一个正常俘虏该有的觉悟,不至于动辄就要打要杀的。 其实太史慈的态度软化,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 刚醒来的时候那是没搞清楚情况,看到黄巾就起了应激反应,后来明白是黄巾救了自己的命,他也就没法仇视黄巾了。 对待受伤的敌人,黄巾即便是一刀杀了,那也没什么好说的。 如果是活着的投降的敌人,那留着还能有用,再怎么样也是个劳动力,但这年头受伤约等于没命,黄巾却愿意花那么大力气救治人,即便是他这样对黄巾充满了敌视的家伙,也不得不称赞一句仁义。 从军医营所见,黄巾救人是真的诚心诚意,并不会因为是敌人就区别对待,这都是太史慈看在眼里的事情。 而且对于自己向军医的危险举动,黄巾也没有立即就进行处罚,而是用了大量口舌来讲道理,愣是讲的太史慈哑口无言,不管怎么样,人家愿意救自己已经足够大度仁义了,这样还要恩将仇报,的确是说不过去。 于是太史慈就成了黄巾劳改营里一名光荣的俘虏,成了俘虏之后,他才慢慢发觉黄巾好像与自己想象的不太一样。 往常听闻黄巾,无不是在说黄巾残忍暴虐,对待士族豪强都是屠宰与抢掠,俨然就是一群凶悍暴徒,对这样的群体,太史慈自然不会有任何好感。 但是从被救治开始,他就发现真正的黄巾与自己所知的黄巾,好像出现了巨大的差别。 一群暴徒会救治敌人,会这样花费口舌慢慢讲道理? 甚至这还是在自己主动冒犯的情况之下。 后来他才知道,自己听闻的黄巾的传闻虽然是对的,但不完全对。 他们只讲了黄巾屠宰士族豪强,却没有说黄巾杀的多是穷凶极恶之辈,他们只讲黄巾抄掠豪族家产,却不讲黄巾把这些家产绝大多数都分给了平民百姓。 做这样的事情,能是暴徒? 这分明就是一群惩恶扬善劫富济贫的侠士啊! 对十分具备侠义精神的太史慈而言,真正认识到黄巾之后,他直接震惊了,这样的侠义之人甚至有黄巾整整一个组织之多! 于是最开始敌视黄巾的他,现在已经变得沉默了,他彻底把自己当做一个俘虏,尝试更加深入的认识这个侠义组织。 什么是侠? 要说最早的侠,大约可以追溯到先秦墨家,那时候墨家游侠同样也是以组织的形式而存在,他们秉持着自家的理念,可以不计牺牲的去帮助弱者抵抗强者,这种扶弱惩强的精神便是侠义精神的内核。 而自己所见的黄巾,似乎是墨家游侠之后,再一次出现的游侠组织了。 “乡亲们,从今天开始,咱们就自己翻身做主人了,你们头上的山,我黄巾带着你们掀开,从今往后咱们都能堂堂正正站直了,谁也别想骑到咱们头上!” 太史慈轻轻放下木箱,这点重量对别人来说可能很吃力,但对自己简直不要太轻松。 然后他就站在远处,看着黄巾对着百姓慷慨激昂的开始喊话。 这些话不要说百姓们听了之后为之躁动,就连自己这个俘虏,也感觉热血沸腾。 他没有什么阶层视角,但即便只以最朴素的善恶观念去判断事物,也能看明白黄巾究竟是正是邪,尤为让他佩服的是,黄巾并不只是在嘴皮子上下功夫,那也是真的干事实。 说要帮百姓搬开大山,就真的审判豪强,就真的分发田地,一点都不带含糊的。 “乡亲们放心,今后有我们黄巾在,咱们再也不会受到任何欺负,咱们老百姓要活下去,要过好日子,这就是天底下最大的正义,我黄巾的使命就是要实现这样的正义,要让天下人都衣衣食食!” 听闻这句话,太史慈又是心里一震,天下最大的正义,却是引起了他的遐思。 若黄巾真的能让天下人都过上好日子,那这的确是天底下最大的正义了。 他有心想问些什么,然后就看了一眼身边看管俘虏的黄巾:“兄台如何称呼?” 这黄巾看了他一眼,原本还想让其继续搬运,但想起今日工作好像就是这家伙干的最多,便也没说什么,只是应道:“我叫马炎。” 太史慈也是自来熟,直接就是一拱手聊上了:“某东莱太史慈是也,敢问马炎兄弟,听闻如今大半个幽州已经被黄巾所治,这些地方全部都是如今日这样惩处恶人,分发田地财货吗?” 马炎想也不想,便道:“这还用说,当然是了,俺家以前就是给家主老爷种田过活的,便是黄巾来给俺们做主分了田地,俺家日子才好过起来。” 太史慈一听,顿时服气了,他突然有种跃跃欲试的冲动,也想要跟着投身其中做番事业。 他自认是个侠士,但一个侠士一辈子能做的事情微乎其微。 刚刚只是寻常的一个问题,得到的答案就让他意识到,一个侠士组织能做到的事情,比自己要多得多得多。 他看着马炎道:“在下突然觉得黄巾很不错,也想加入其中,能行吗?” 马炎挑了挑眉,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摸了摸胸口的一本书之后,随后叹了口气:“我也想做黄巾,不过这很难的。” 太史慈愣住:“你不就是黄巾吗?” 马炎摇了摇头:“我只是普通士兵,要做黄巾需要通过考核或者立功,我到现在还没有成功。” 太史慈闻言不仅没有退缩,反而更加来了兴趣,有挑战性的事情才有意思啊:“无妨,我太史慈能打,有机会就一定能成!” ------------ 第88章 离别 讨董大业轰轰烈烈,天下十几路豪杰迅速组建起了数支联军于河内、酸枣、南阳三地屯驻,大战已经一触即发,而董卓面对这种压力再也不能保持淡定,立即就把迁都之事强行落实。 而在朝廷迁都之前,刚刚被董卓升任左中郎将的蔡邕府上,却不太平静。 入夜之时,一名温婉秀丽的女子悄然步入书房,见到蔡邕正在灯下翻阅书籍,好奇之下她往前一看,却发现这书不同寻常,上面文字与常用文字所见不同,更为简易不少。 这时候蔡邕已经发觉身后动静,往后一看,便笑起来:“琰儿,你来了。” “父亲在看的,是什么书?”蔡琰略微屈膝施礼,好奇的问了起来。 蔡邕看了一眼手中书籍,随手便合上,上面却写着《自然经》三个大字:“此是幽州逆教经文,本是朝廷禁书,只是董太师此前似乎对幽州逆教有些兴趣,便让为父来钻研此经,这不是局势又乱起来了吗,此事也就不了了之。” 蔡琰道:“既然董太师已经忘了此事,父亲为何又要翻阅。” “此书确有出奇之处,我便多看了看而已。”蔡邕摇摇头,目光看向了蔡琰,一时忍不住叹了口气:“唤你过来是有要事交代,且不说这个了。” 蔡琰闻言,乖巧的应是,其实她也是知道父亲来京之后忧虑众多,才会主动聊些其他话题,免得气氛太过压抑。 如今既然要说正事,也就只好收回心神。 “今日朝议,董太师已经决意迁都,不日就将挟朝廷迁往长安,为父自然也是要跟随而去,只不过今日联军在外逼迫,朝廷内部也烈如火烹,时局凶险难以预料,为父觉得还是不带你一起走比较好。” 蔡邕说话之时,神色语气都是抑制不住的忧虑,也不知道是忧虑家国天下,还是忧虑自家女儿。 而蔡琰闻言,也是一惊,却不太愿意:“父亲若是不带女儿,女儿孤苦无依又该去往何处呢?” 一说起此事,蔡琰看向女儿的目光更是心疼。 自己本给女儿安排一桩姻缘,奈何嫁去不到一年,女婿便病亡而去,年不过十八的女儿孤苦无依,也就只能跟随自己这个老父亲了。 不过他早就给蔡琰想好了合适的去处:“今夜你收拾行囊,明日为父遣人送你去往泰山,在你妹妹家中暂避一段时日,待为父这里情况稍稍安定些,再接你回来。” 蔡琰闻言顿时一阵沉默,去妹妹蔡贞姬家中暂居当然是可以的,只不过她更愿意陪伴父亲。 蔡邕早年在朝中被高官陷害,为求避祸便远遁归隐,这一避仕就是十几年,若无意外一辈子都要这么销声匿迹下去了。 哪知董卓专权之后,却是看中蔡邕声名主动征辟,蔡邕本不愿意接受,奈何董卓威胁之下,只能答应。 虽然董卓如今是大汉国贼,虽然自己并不愿意与这个国贼同流合污,但蔡邕也不得不说董卓对自己确实有提携的恩情,不然这辈子自己大概都回不到朝廷来。 这样的情况下,蔡琰作为女儿,自然也担心父亲往后的命运,更是不愿离开。 但是她再一看蔡邕眼神,里面满是对自己的忧心,这顿时让她说不出话来。 作为当今天下一等一的才女,蔡琰在情商上也极为优秀,一下就明白过来,如果自己留下来,恐怕更要让父亲日日担忧。 不如听从安排去妹妹家中暂居,父亲没了牵挂反而能安下心来。 “女儿知道了,明日一早便启程出发。” 面对离别,蔡琰心情不免有些低落,但更多的还是对蔡邕的担忧:“女儿走后,父亲在朝中定要小心谨慎,尤其尤其记得不要与董太师走的太近。” 蔡邕闻言便是一叹,太过聪明的人就是这样不好,什么都明白,也就担心的多。 只不过自己被董卓所提携,这关系又怎么是这么容易撇清的。 如今蔡邕对董卓也是心情复杂,从大汉臣子的角度,他无比希望董卓能被联军征伐戮首,但从個人角度,他未必没有感谢董卓的心情。 最终,他也只能无奈应付一句:“朝中之事为父应付得来,你不必担心,只要照顾好自己便是。” 蔡琰眼眶微红,只得微微欠身行礼,随后就在书房替蔡邕整理书籍起来。 待整理的差不多了,蔡琰这才最后行礼离开。 见女儿离开,蔡邕又是长叹一声,父女分离他心里也不好受,奈何时局如此只能接受。 今夜不仅女儿要收拾行囊,自己一样也要准备,天下大势之下,个人的力量根本无从逆转,自己只能与大汉朝廷一起被董卓裹挟着往长安而去。 要收拾的东西其实也没多少,最重要的就是一些书籍,作为以经学书法见长的名士,不管去哪儿,都少不了要钻研学问。 本想着不带太多书,但随便一收拾,不知不觉就塞满了几个大木箱子。 蔡邕无奈的摇了摇头,相比之下,好像还是《自然经》这种纸质书更加方便,虽然保存时间不比竹简,但可以记载更多文字,而且更加便携。 从这线装书籍的质地来看,幽州那些黄巾应该已经十分普遍用这种纸质书了。 光是把这书摸在手里,蔡邕都有一种特别的感觉,这纸质书似乎带着一种新兴事物的生命力,而竹简反而感觉有种陈旧落后的感觉。 认真想了一下,他觉得这种感觉并不奇怪,若是把这本书里的文字篆刻到竹简上,没有个七八卷根本就塞不下内容,更不要说书籍可以印刷,成书效率不知高出几何。 新兴事物与老旧事物的优劣,一目了然。 并没有什么犹豫,蔡邕最后就把这本《自然经》塞进了怀里。 这玩意儿他越是研究越是有意思,不论是那新颖的自然学方法论,还是自然教思想教义,都让他大感惊奇,这也是董卓明明已经忘了这茬,但他依然还在研究这本经文的原因。 而且据他与朝中其他学者接触来看,私下研究这个的并不止自己而已。 至少抛开自然教那对士族极不友好的教义来看,经文之中对于世界的认识对真正的学者就很是吸引,更不要说如今自然学方法论已经有所建树,如微观世界之论不知道让多少学者渴求一观,蔡邕也并不例外。 与此同时,蔡邕心里也盘算着等到局势稳定一些,也向朝廷上奏学习黄巾之法推行这种纸质书籍。 不管自己是不是董卓提携而来,自己终究都是大汉臣子,能做些事情也是好的。 时间一到了第二日,就看到蔡琰一边流泪,一边与父亲告别,最后依依不舍的坐上了马车,在这动荡的时局一路往东而去。 而蔡邕则是带着侍从与行李往皇宫而去。 一路所见,蔡邕只看到洛阳城已经完全乱了套,董卓的西凉铁骑在城中肆意践踏百姓抢掠财物,到处也都能看到滚滚烈火,四处都是百姓凄惨的哭声。 如此景象宛如末日,蔡邕不忍多看,虽然有心阻拦,但是最终还是化作叹息,他知道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然而,这还不是灾难的结束,对百姓而言,后面还有更多的折磨。 董卓迁都并不只是迁个朝廷那么简单,洛阳西去沿途所有百姓都要被董卓所裹挟迁移,而在这个时代进行这样百万人口规模的大迁移,结果只会是一场巨大的浩劫。 百姓的家产早就被董卓吕布抢掠的干干净净,这路途之中不知道多少人饿死累死,若真是有人跟不上队伍,也会被西凉铁骑毫不犹豫的斩杀,如此一路走去几乎满路尸体,可谓惨绝人寰。 整个洛阳以及周边乡县更被董卓大火焚烧,只剩下一片狼藉。 对董卓来说,关中凉州才是自己真正的老家,洛阳就算化成一片焦土他也完全不会心疼,做最坏的打算就算战败了,也不会便宜联军任何东西。 不过让董卓没想到的是,联军虽然声势浩大,但远远没有自己所想的那么能打。 联军看似齐心合力,实则各怀鬼胎,各路诸侯畏惧董卓实力,皆不愿做先遣军,初战不利之后便各自退缩。 酸枣一路联军唯曹操一片忠心主动求战,与鲍信张邈合力西进,但最终却被董卓手下大将徐荣埋伏大败而归,曹操自己也差点就此身死,幸有曹洪在危难之中献马才让他逃过一劫。 此一战之后,曹操心灰意冷,只能引兵撤回屯驻。 而其他两路联军也同样战果不佳,不论是袁绍一路,还是袁术孙坚一路,皆是大败而归,整个大战场联军完全没有讨得任何便宜,俨然就是董卓一人力压群雄的场面。 讨董之事就在这个阶段告一段落,联军人心散落的特性暴露无疑。 只不过对于黄巾而言,在联军与董卓打的如火如荼之时,他们却迎来了自己的发展机遇,天下诸侯都被董卓所压制,那黄巾也就能无所顾忌的向外发展。 刚刚扫平玄菟乐浪,并且与扶余高句丽缔结条约稳定后方的黄巾,也开始把目光瞄向了幽州最后的一片地方。 “此番出战,本座要彻底拿下幽州,为我教事业奠定基础!” 战前会议上,许辰作为教主,在开场的第一句话,就给所有人都定下了基调。 ------------ 第89章 他们来了 大战之前,黄巾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在会议上更是把当下的局势全部厘清,这种局势的分析不仅仅只是幽州周边相关的局势,更加包括了整个天下的局势。 以搜集而来的情报而知,如今天下豪杰与董卓那边打的火热,断然没时间往幽州多看一眼,相当一段时间之内,黄巾都可以没有任何顾虑的对外动手。 至于幽州局势,从广阳郡往东所有幽州疆土尽为黄巾所控,不论从人口地盘还是资源,黄巾都全面对官兵占优。 就连后方,如今与高句丽扶余的联合保卫军已经组建成功,不求阻挡一切来犯之敌,至少可以稳住局面。 一切内部外部的条件都已具备,动手已经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人事上,许辰任黄龙为辽东军长掌少量后备军,兼联合保卫军黄巾统帅,以坐镇黄巾后方,防备鲜卑乌桓可能的袭扰。 又任陆平为辽西军长,率骑兵五千步卒一万做一路大军。 而渠帅王当亦则率领步卒两万,做一路大军。 如此便有三万五千大军合兵出征。 为了拿下这一战,许辰爆发出黄巾全部力量,只求一战必胜,最好还能速胜,而他相信黄巾确实有这个能力。 一切事情议定之后,黄巾便开始了大战起的准备,征兵备粮之事风风火火就展开了。 而在这个时间里,诸侯与董卓的战事结果也就传到了许辰手里。 “主公,如今讨董之事已然有了结果,联军虽然声势浩大,但人心各异,力不能尽出,接连在董卓手里吃下败仗,如今各路诸侯军粮吃紧,属下以为他们不久之后就该被迫撤退了。” 沮授这样的人,判断事物通常会考虑好各种结果,讨董之事如此结局他其实也做过预想,但真正发生的时候,他还是觉得吃惊。 董卓再强,终究也只是依靠自己的西凉兵,即便西凉兵都是出自凉州兵凶之地战力强悍,那也绝不至于睥睨天下的地步。 各路豪杰联军,基本上代表着传统士族的力量集合,再不济跟董卓打个平手也没问题。 这样完全被董卓吊打的结果,直让沮授看着摇头。 “此事受挫,再想有第二次就难了,属下以为,往后诸侯都会以发展自身为先,只是那样的话联军内部更少不了内斗消耗,董卓再无人所制,这天下局势只怕要更加糜烂下去。” 听到沮授的判断,许辰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不得不说沮授对大势的走向把握相当精准。 自己是在看过剧本的情况下才知道未来的走向,沮授这可真是靠自己的脑子和眼光,只能说历史留名的人物确实不可小觑。 许辰转头看向校场,出征在即,士兵们的训练更加密集起来,如今就连呼吸的空气里边都饱含战争的味道。 董卓与联军的大戏拉下了帷幕,那接下来就该黄巾上场表演了。 如今联军大败退兵,短时间内没法支棱起来,就算支棱起来,以后多半也是要如沮授所说那般忙于内斗。 避开了联军合力的这第一波势头,黄巾往后基本不必考虑他们的威胁。 若往后真有他们联合起来对抗黄巾的一天,那也一定是黄巾真正变成庞然大物,逼得他们不得不合力抵抗的时候,只不过黄巾若是走到那一天,只会比今天的董卓更加恐怖无数倍。 “一群大汉忠臣,连董卓这样的国贼都不能齐心协力的除掉,指望这群家伙治理天下,老百姓们不知道要几辈子才能过上好日子!” 许辰十分看不上这些所谓的诸侯豪杰,若他们真能合力把董卓给诛掉,然后扶正大汉江山,即便这对黄巾不是什么好消息,那至少自己还能高看他们几眼。 可这些家伙一个个看似挥斥方遒指点江山,做出的事却也不过就是群极端自私的虫豸而已。 沮授抚须一笑:“主公所言甚是,论天下英雄,无可出主公所右者,主公以民为本施行圣王之道,才是天下人真正期盼的圣主!” 说这话的时候,沮授心里完全没有任何滞涩,他确实就是这么想的。 主公这条路只要有人走,那就是绝对的康庄大道,没有任何力量大得过万千群众的力量,而这天下看来看去,只有主公才能真正发动这股力量。 偏偏这条路,天下也只有主公能走,士族出身的那些家伙,从根上就模仿不了自家主公。 两人说话之间,就见田石头匆匆而来,给他们带来了一个新的情报。 “教主,我方情报员传来消息,官兵近来频繁训练以及调动,物资更是征用巨大,甚至还有上谷代郡两地的鲜卑乌桓使者来往,情报员以种种迹象判断他们正在筹备对我方大战,提醒我军尽快做出反应和防备。” 许辰闻言却并不意外:“看来官兵也是察觉到咱们的动静了,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正如情报所言,在黄巾这边紧锣密鼓的筹备作战之时,官兵那里同样紧张了起来。 讨董大事的结果对大汉不是什么好事情,但对刘虞来说无疑是一种解脱,至少自己不必再过分担忧韩馥了。 因为董卓的离间诏书,刘虞不得不多花点心思防备韩馥。 事实上从刘虞了解的信息来看,韩馥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这家伙为了保住自己在冀州的基业,十分防备袁绍,若不是迫于讨董的正义性,就连军粮他都不愿意支援袁绍,完全就没有出力扶助大汉的意思。 韩馥俨然已经把冀州当做自家的地盘,早早的就进入诸侯的角色开始为自己谋发展和利益。 若是让他逮住机会,未必做不出拿着董卓的假诏来抢地盘的事情。 不过如今联军退却,袁绍重新回到冀州,这足够让韩馥头疼的,不论如何袁氏四世三公的巨大声望天然就是一种资源,与袁绍挤在同一个地方,这让韩馥十分没有安全感。 如此,刘虞也就不必再操心韩馥的事情了。 不过自己还没缓过神来,黄巾那边就已经磨刀霍霍。 “黄巾来犯在即,我军也不得不应战待敌,这一战事关幽州生死存亡,一旦战败,则幽州尽失,唯望诸位都能奋力死战,以保土卫民!” 官署正堂,刘虞面色肃然,看向下方一众身影。 公孙瓒、刘备、程绪、齐周还有下方包含关张的其余将领与文吏,每个人都是面色凝重。 这下是真的没有退路,只能决一死战,所有人都只能赌上自己的命运以及未来。 当然,黄巾在幽州赫赫威名,也让不少人心中惶恐惊惧,只不过在这种场面,他们都只能忍住这种情绪,谁若是表现出来,那就是扰乱军心的大罪,就连刘虞这种老好人说不定都要下令斩杀。 “虽然局势危急,但也并非不可应对,吾已经联络乌桓鲜卑部族,轲比能难楼皆可应力御敌,再以我新军三万,以及公孙校尉两万大军,不敢说大败黄巾,要逼退敌军还是可以做到的!” 眼看气氛有些低沉,刘虞只得出声激励,这么一说之下,己方好像还真有不少牌。 不过众人的情绪显然并没有提起来,在场之人全都在黄巾手里吃过大亏,现在听到黄巾两个字就心里发虚。 也就是关羽和张飞两个家伙一个抚须一个瞪眼,俨然就是跃跃欲试的模样。 公孙瓒直接步入正题:“此战,某以为应当主力分守上谷、涿县两城,鲜卑乌桓骑兵则置于野外威胁敌军,若敌军合力进攻一处,则以骑兵为先,另外一城可出兵夹击,若敌军分攻两处,那我军守城压力有限,可以长期对峙坚守。” 虽然如今幽州官府是刘虞掌事,但军事上的事情,还是公孙瓒更加拿手。 这大体的军事布置说出之后,刘备和刘虞都觉合理,便也都是点头。 上谷城与涿县是上谷涿郡两郡面对黄巾的桥头堡,必然是最先承受攻击的地方,也是双方争夺的要点。 黄巾若要往前推进,必须先拔除这两处要点,不然后勤线路不能畅通,大军根本不能行动,还有被包夹合围的风险。 如今,官府已经没有了与黄巾会战的本钱,只能坚壁清野死守城池,如此方能一战。 “好,就依伯圭所言行事,涿县就由本官与玄德守备,上谷就交给伯圭了,时间不容延误,我们即刻就领兵行动!”刘虞一看讨论的差不多,便立即拍板定下方略。 而公孙瓒也是拱手应是,随后站起身来,环视众人一眼,虽然什么都没说,但众人都能感觉到他的保重之意。 随后,公孙瓒便扶剑告辞,而他走后,众人心里都是沉甸甸的,虽然明面上每个人都众志成城,但私底下不知道叹气多少次了。 官兵长久与黄巾斗争,时时刻刻都在做战争准备,此时也是动作迅速。 公孙瓒引兵两万北上驻防上谷城,而刘虞与刘备一同在涿县防备,轲比能与难楼似乎也明白此战之重要,倾巢而出不做保留,竟硬是带出来近两万骑兵。 不得不说,光看架势,官兵这边的实力已经十分可怕。 不过黄巾却无所畏惧,不久之后,一杆黄色旗帜就出现在了涿县的远方。 他们来了! 今天没支棱起来,明天再努力 ------------ 第90章 单挑 “黄巾来了!” 当那杆黄色旗帜随风飘动的时候,涿郡城头守军无不是倒吸一口凉气,足足两万大军列阵压来,就如山岳倾倒,令人心神震颤。 这杆旗帜,是所有官兵心中的梦魇,这些年来,每当这杆旗帜舞动之时,都会有一次官兵的大败作为背景。 人一过万无边无际,当军队规模大到一定程度之后,就会不可避免的变得混乱起来,即便是精锐部队也难免如此。 但是眼前所见,黄巾一举一动却宛如整体一般,数千人的队列调整也十分迅疾整齐,每一个士兵都不是割裂的个体,而是整体的一份子。 支撑黄巾士兵们做到这一点的,是平时军屯和军什里每月的联合演训,是战前的加强拉练,如此一年又一年,再稚嫩的士兵,也能成长成合格的战士。 这样的军队即便什么都不做,都足以让敌人心里恐惧。 “他们很强,但想要破城却也不是那么容易,我军内有三万守军,外有一万骑兵在侧,不管黄巾急攻还是久战,我军皆可应对!” 眼见城头人心惶惶,刘备却是想着提振士气,他话说完之后,周边刘虞以及下面其他将领,都是侧目看来。 他们只看到平时不声不响的刘备,此时却眉眼有神,嘴角微勾,整个人散发一股强大的自信,似乎强大的黄巾在他眼里也只不过是尘土而已。 刘虞见状心中暗赞,自己果然没看错人,真正的英雄自有气场,越是危难之时越是显现不凡,而刘备显然具备这种特质。 刘备这番姿态,自然有几分刻意成分,不过是为了传递信心而已。 但他此时心里也确实有几分意气,这辈子还是第一次统帅大军作战,可算是把这些年的憋屈一吐而尽。 即便敌人超乎想象的强大,他也不惧战斗! 这种关头,关羽立即知道要如何配合,当即就站出来,他一手扶须,一手持着冷艳锯,卧蚕丹凤眼微眯着看向黄巾阵地,透着一股冷意。 “刘州牧,敌军势大,某愿率先出战杀杀他们威风!” “好,云长敢战我自无不许,便领一千精兵出城迎敌,先给他们个下马威!” 刘虞闻言哈哈一笑,刚刚沉重气氛也就驱散了几分,关羽意愿与敌将交手,这是他十分乐意的事情。 这段时期他对刘关张三兄弟也算有所了解,这关羽张飞皆是一等一的猛士,只要出战,断无落败的道理。 刘备上前一步,习惯性的嘱咐一句:“二弟虽然武力卓绝,但黄巾未必没有猛将,还是要多久几分小心!” 张飞却不以为然:“我二哥天下无敌,黄巾小贼安能敌之,大哥你且安心观战就好。” 说罢,张飞就转头看向关羽,颇为遗憾道:“俺慢了一嘴,让二哥抢了先,但没关系,二哥你先杀个痛快,俺再接战,定要打个痛快。” 关羽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点头,随后依次向刘虞刘备张飞还有一干将领拱拱手,便走下城头准备作战。 点起兵马来到城门处,关羽只看到城门内侧有工匠民夫正在待命。 他知道自己这次出城作战回来之后,涿县就该用巨石砖头彻底封堵城门,以防备黄巾的破门奇法。 必须要打的漂亮,如此才好振奋士气,此战若能帮助大哥退敌,那大哥也就真要崭露头角了! 心中如此嘀咕一句之后,关羽便一夹马腹率军往外走去。 当这一千军队走出城门,就立即引起了黄巾的注意。 此时黄巾尚在结阵防御,并且调度人手安营扎寨,看到涿县率先动静,许辰与王当立即登上将台,然后拿出望远镜观察起来。 视野里他们能清晰看到一个红脸将领骑马驶出队伍,然后往前行走一阵,在一个合适的距离停了下来,似乎叫喊着说了些什么。 不多久,就有士兵前来汇报:“禀告教主,敌军将领正在叫阵,要与我军斗将!” 许辰闻言顿时皱眉,那叫阵之人特征明显,一看就知是关羽,自己这边谁能去迎战单挑? 即便有,单挑斗将的行为也属于是没啥大用,没有必要一定要应。 他道:“告知诸营做好防备就是,这种事情不必理会。” 小兵闻言连忙领命而去。 这时候王当拿下望远镜,对许辰道:“要不然让某去试试?” “你要是打得过,那本座没有意见。”许辰瞥了他一眼,淡淡道。 王当顿时讪讪一笑,他还真的打不过。 只看敌将面相,他就记得当初黄巾在涿郡流亡的时候,自己与其交过手,结果是自己根本就不是一合之敌,差点就交代在对方手里。 既然如此,那也用不着真的凑上去找打。 黄巾这头并没有应战的意思,对关羽叫阵置之不理,这直接就引起官兵那头一阵哄笑,虽然距离遥远,但也能感受到对方的嘲笑鄙视意味。 如果仅仅是这样也就算了,到最后官兵眼见这样都激不成功,就更加变本加厉,最后竟然是一行士兵靠近过来,脱了裤子就朝着黄巾开始放水,又或者翘着两股对黄巾拍了起来。 如此伤害极小但侮辱性极强的行为,顿时让无数黄巾士兵都炸毛了。 黄巾都是血气方刚的青状,也都有自己的骄傲和荣誉,被对方这样骑着头侮辱,哪里还能忍受。 一时间,黄巾这边的气氛就变得异样起来,士兵们频频往将台这里看来,眼神多半都是憋屈。 许辰顿时无语起来,都这样还无动于衷的话,只怕士兵们真要气坏了,而且可以想象后面还要面对敌军更加可恶和无休止的嘲讽。 “教主,让属下去应战吧,咱们可以输,但不能怕,属下就是死了,也绝不堕我军志气!” 田石头也气的够呛,立马就站了出来要去应战。 王当毕竟是渠帅,是全军的最高将领,实在不适合出战迎敌,看来看去似乎也就是田石头合适一点。 许辰心中无奈叹息,可惜自己手里缺少猛将,不然今日怎会面临如此窘境。 他看了一眼田石头,只能是点点头:“敌人强悍,不要逞强,能全身而退就是胜利!” “教主静候佳音!”田石头立马拱手,扶着剑就要前去。 “等等!”许辰还是不太放心,再度给他下了个死命令:“本座只许伱斗三个回合,三合之后不论如何,必须给我回阵!” 田石头脚步一顿,还想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无奈的叹了口气:“属下明白,三合之后我就回来。” 许辰这才稍稍放心:“去吧,一定要拿出十二分精神!” 直到田石头转身离去,王当才道:“这小子没在那红脸手上吃过亏,不晓得厉害,不过他也不是孬货,走个三回合应该没问题。” 许辰却并不乐观,或许是关羽的名字加成太过可怕,要从个人武力上去战胜这个人,他总是心里没底。 这可是威震华夏的关二爷! 三个回合能不能行,这只有打过才知道了。 拿起望远镜看了起来,很快他就看到田石头单骑迎战,不得不说如今的田石头也是今非昔比,他底子本就不错,后续做了亲兵队长也下了大力气练习武力,如今端的是一名小猛将。 不过他这点水平应付一般人还行,对付关羽还是太过稚嫩。 只看到两骑交错而过,然后田石头身形就猛的晃动一下,差点没被关羽一刀震飞。 两人再度拉开距离,田石头稳住身形,再度驱马拼杀,而这一次就见到田石头手中环首刀被一下挑飞,却是被关羽卸了武器,人更是险之又险的避开刀锋,这才留下一命。 而田石头却再度从腰间抽出自己备用的一把长剑,深呼一口气,已经做好决死的准备。 许辰忍不住站起来,只觉不妙,自己还是低估了关羽的实力,田石头虽然走到第三回合了,但看这情况,第三回合只怕是要命了。 这时候他心里突然无比后悔,不该答应的,自己怎么就脑子一抽答应了呢! 许辰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与田石头形影不离数年时间,自己与其已经是近乎家人一样的感情,若是真出点什么事,那可真是追悔莫及。 然而许辰已经没时间自责了,只见重振旗鼓的田石头已经再度与关羽冲杀一起,而这一次他再也无力应对关羽的攻击,就在双方交错而过的一瞬间,关羽陡然来了一记回马刀。 虽然田石头敏锐的察觉到危险身子本能前倾,但依然能看到关羽冷艳锯带起的一道血光。 许辰眼睛一黑,心跳都顿了一下,还好下一秒他就看到田石头虽然摇摇晃晃,但还是趴在马匹身上往回跑来。 他匆匆往前迎去,等赶到前营的时候,军医已经开始查看情况,而随后的结果也让许辰松了一大口气。 “教主放心,这创口虽然巨大,但其实就是一般外伤,并没有伤及内部,只要缝针用药,好起来不算难。” “好,赶紧带去军医营救治!” 许辰无比庆幸,目送着军医们把田石头抬走,随后他就转头看向了正在大肆嘲笑己方官兵,还有那傲然抚须的关羽,眼神一下就冷了下来。 ------------ 第91章 危险气氛 厮杀,血腥,死亡。 战争最残酷的一面,不断的在涿县城墙上演。 战争开始的斗将胜利,并没有打击到黄巾的士气,反而都让他们憋着一口气,骄傲的黄巾战士会用自己最强硬的力量,去回应敌人的嘲笑。 就连许辰似乎也因田石头的伤势所愤怒,营寨建立之后,接连五六日黄巾便以极强的进攻态势给涿县施加压力,这一打便是天昏地暗。 城门被官兵堵死,变成一道接着一道的坚墙,反而变成了黄巾最难攻克的地方。 于是,原本准备破门的火药,就被用作夯土城墙的薄弱处进行持续性的爆破。 夯土虽然比不上砖石城墙,但实际上也十分紧密厚实,即便这样一次次的进行爆破,最终也是花了近三天的时间,才炸开几个破口。 这几个破口俨然成为了双方争夺的要点,狭小的口子每天都能看到双方来回拉扯的场面。 黄巾虽然强悍,但是面对官兵从城头以及内部的双重攻击,几度攻入其中,最后也都被无奈的打退回来,只要白天没有取得战果,那么一到晚上,守军就会连夜召集民夫搬运巨木石头来封堵缺口。 只能说即便城墙被轰开缺口,但狭窄的通道依然极大限制了黄巾的发挥。 战事极度焦灼,但是王当和许辰都十分镇定,虽然这样硬攻的打法并不是黄巾所喜,但对于眼前的局面他们完全没有调整的意思。 现在炸开的缺口不够多不够大,那就继续上火药轰炸,炸更多更大的缺口。 外围的骑兵游曳在战场两侧,而黄巾也在两侧战场进行了大量的土木以及拒马设施,并且设置固定的床弩阵以及步兵营时刻防御,只要骑兵骚扰战场,就会遭遇黄巾防御阵地的反击。 有了防御工事和远程武器,涿郡城外的一万骑兵虽然可以对黄巾形成威胁,但他们自身也并不是很好受。 总体而言,黄巾还是吃了骑兵很大的亏,骑兵不需要真的冲击阵地,只要在外徘徊游曳,这天然就是一种巨大威胁,逼迫黄巾不得不分置巨大的精力进行防御,若非如此,黄巾现在完全可以给涿县大得多的防守压力。 短时间,黄巾还能保持相对平衡的态势,骑兵面对严阵以待的黄巾营寨和战场防线,也不好硬吃,黄巾也奈何骑兵不得。 不过这种局面不会持续很久的时间。 涿郡战场的骑兵便是轲比能一支鲜卑骑兵,正面不好发挥的时候,轲比能自然明白该怎么应对。 留下一部兵力继续牵扯黄巾精力,另有三千骑兵却绕行黄巾后方,直插黄巾粮道,却是要阻截黄巾的后勤线路。 两万大军的后勤所需,大军无法一次携带完毕,随着战争的持续,就需要后方源源不断地运送粮草,如此才能支撑持久作战。 “教主,敌军已经率骑兵阻截粮道,我军时间已经不多。” 鲜卑的动作,并不出乎黄巾的预想,只不过王当还是本能的有些担忧。 虽然就算被截了粮道,也不至于出什么大问题,无非就是黄巾做好后勤管理,在相对安全的时间里进行撤离就行。 只是这样一来,这次进攻也就宣告失败,这当然不是王当所希望看到的事情。 他拿出一张纸看了一会儿,那上面是各种表格,而在最后的地方,则是计算出了目前黄巾后勤可供消耗的精确日期。 “我军粮草可供半月所需,不过在后勤截断的情况下,必须预留五天撤离的时间,也就是实际上我军只剩下十日的进攻时间了,这十天,咱们如果拿不下涿县,那就只能撤退了!” 王当放下表格,面色有些凝重:“教主,咱们的计划真的能行吗?” 许辰想了想,道:“硬仗总归是要打的,计划就算不成,以我军能力也可破城,越往后打敌军只会越来越吃力,比拼意志我黄巾不惧任何对手,而且我们火药足够,持续轰炸之下,土墙必定会愈发不堪支撑,迟早也要大片崩塌,那时候就好打了。” 王当盘算了一阵,只能是默默点头。 许辰看他一眼,道:“官兵的确做了很多准备,这城墙也让他们打造如同堡垒,但堡垒从来都是内部更好破坏,相信我,我们越是施加压力,他们内部越是容易崩溃。” 王当看向正在激战的战场,那里双方士兵围绕城墙破口进行着无休止的拼杀。 而两侧骑兵,时不时就会突然来一次突袭,虽然每一次都会被黄巾侧翼的防线逼退回去,但这给了黄巾极大的压力,这种在逼迫黄巾必须尽快取得突破。 “十天不行,必须更快拿下才行,既然这样,那就加大进攻力度!”王当目光一凝,却是一下发了狠。 正如许辰所说,前进路上注定坎坷,要想获得成功那就不可能一路顺风,需要打硬仗的时候绝不止现在而已。 王当只道自己一个大老爷们,难道还不如教主一个二十岁的小年轻有魄力? 这边做出决定,战场上也就迅速开始了反应,黄巾开始用更多更密集的火药不断轰炸涿县的夯土城墙,昨天晚上才被堵了个五六分的缺口,经过再度爆炸之后,一切努力全都烟消云散,并且缺口还越来越夸张起来。 数年来的积累,让黄巾有了相当的火药储备,如果一点火药破不开被极致加固的城门,那就用更多的火药去直接爆破土墙。 黄巾开始减少直接的厮杀,而是把进攻的重点全部放在爆破上,而持续的爆破也让他们积累了许多的经验和技巧。 他们开始尝试先破开墙皮塞入炸药,又或者摸索点位同时爆破,往往能让爆破效果更加可观起来。 大量的火药犹如不要钱一样源源不断的投入到战场,直到这样的爆破持续了两天,涿县的城墙终于是不堪重负,开始有成片垮塌的迹象。 这似乎是胜负开始倾斜的关键节点,黄巾也开始倾注更大的力气开始真正破城强攻。 但是每当黄巾强力攻入的时候,以关张二人为首带队的敢死队,总能以强力的回击逼走黄巾。 这两只敢死队就是官兵最为精锐的两只小队,战力十分强横,又在以勇武见长的关张二人带领之下,更是显得无可匹敌。 也就是黄巾的战力强悍,如此才能与对方打个不分上下,双方谁也奈何不得谁,战事竟还是僵持住。 只是明面上的局面虽然稳住了,官兵的压力却实实在在的倍增。 夜晚来临,黄巾也只能偃旗息鼓,官兵们也因此可以得到短暂的休息时间,他们需要为明天更加激烈的开始回复体力。 只不过士兵们可以喘息,但是更多的民夫,即便在夜晚也只能咬牙继续干活。 “快快快,快给我搬,若是慢了耽误明日战事,我要你们好看!” 伴随着火把照明,一个军吏语气焦急但又严酷的呵斥着眼前的民夫们,民夫们多是在搬运巨石巨木,又或者是在城墙缺口处和泥浆不断地修补缺口。 可以看到每个人,这时候都是气喘吁吁,身上更是大汗淋漓,只有在整齐的吆喝声中,他们才能勉力继续工作。 士兵们至少还可以休息,但是大量的民夫,不论白天黑夜,都只能被驱使着使劲干活。 因为不断爆破带来的影响,涿县内部的工程需求直线上升,这逼得官兵只能不断役使民夫超负荷工作,而这样的状态只需要几天,民夫们就已经接近崩溃。 “混蛋,都给我快点,磨磨蹭蹭的都讨打吗!” 军吏也着急啊,若是完不成分配的任务量,自己也要遭受处罚。 见民夫们动作慢了,便是狠狠几鞭子抽了过去,这顿时引得几人惨叫,这一下就引起了所有人的怒目相视,民夫的情绪,似乎已经在爆发的边缘。 只不过这样一来,军吏更是恼怒,这世道便是一级压一级,在他眼里民夫根本什么都不是,民夫们的反应,让他觉得冒犯。 想也不想,他就又是几鞭子抽了过去:“娘的,都是一群讨打的货,你们想造反不成,信不信老子立即召士兵过来把你们宰了!” 就如同火星遇上干柴,民夫们只觉得心里的弦已经几近崩断,竟没有被吓住,反而各自丢了手里的巨木石头,冷眼看向军吏,气氛霎时变得无比危险。 军吏这下也被吓住,连连后退几步,但马上就恼羞成怒:“好好好,伱们要找死那就怪不得我了!” 他说罢,立即就要高喊官兵过来镇压民夫,但这个时候,一个手掌搭在他的肩膀上,让他一下愣住。 他转头一看,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脸庞,正是郡里的李簿曹。 李正对他摇了摇头,沉声道:“不要节外生枝,眼下战事激烈,闹出事情你也好过不了,你去其他地方,这里我来看着。” 军吏闻言,也是清醒过来,一时有些后怕,连向李正拱手:“多谢李簿曹提醒,俺险些闯下祸事。” ------------ 第92章 俺们的教主回来了! 虽然李正好声阻止军吏闯祸,但是他接下来的一句话,却更让军吏吓了一跳。 李簿曹虽然阻止自己,但他却好像比自己更加极端。 只见阴影之下,李正的脸庞在火把下明灭不低,看起来颇有一些渗人。 “如今工程量愈发大了,现有的民夫已经不足用,你带队去重新征用民力,不管是老人孩童还是妇人,全都抓来,而且城墙材料已经不够,那就拆毁民房,只要能应付眼下战事,能用的办法全都用上!” 听到这话之后,军吏猛地僵住,他有些吃惊的看向李正。 军吏以为自己已经够狠够刻薄了,但是现在看来,李簿曹似乎要比自己更狠辣十倍! 老人妇孺也就算了,连孩童也要征用,这种事他闻所未闻,拆毁民房更是可怕,弄不好百姓真要拼命了。 “李簿曹,这样真的好吗,这……这弄出大事那就完了!”军吏冷静下来之后,反倒是轮到他来劝说李正。 李正却不意味着道:“能出什么事?” 军吏小声道:“您这也逼的太狠了,百姓们弄不好真要造反。” “造反?”李正闻言嗤笑一声,看了一眼冷眼以对的民夫们,神色也渐渐冷峻下来:“眼下涿县危在旦夕,老百姓多付出一些怎么了,他们只是多卖些力气毁了房屋,咱大汉可是要丢失疆土的!” 军吏顿时无言以对,他总不能说为了百姓,大汉的疆土也不是不能丢吧,话被堵死,他也只能闷声不语。 “还不快去!”李正目光逼视过去。 军吏只觉得头皮发麻,只能咬牙答应:“俺这就去办!” 目送军吏离开之后,李正就转过头开始看向民夫队伍,虽然刚刚一场冲突被自己消弭,但是能明显感觉到民夫们天大的怨气。 然后他在队伍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当初被官兵俘虏的名叫张安的黄巾倒霉蛋。 经过自己的观察,张安虽然事情办的糙,还需要自己暗中遮掩,但其实这家伙并不笨,反而很会挑拨人心。 如今自己已经创造出足够的条件,不出意外张安必定会抓住现在绝佳的机会。 不过即便张安没有如自己所想的那样行动,眼下的局势,依然会像自己所想的那样发展。 毕竟人心变动是客观存在的事实,只要不满和怨恨积累到一定阶段,必然会有一个宣泄口爆发出来。 按照自然经炼金学的一种新奇理论,张安充其量只是一个提高反应速率的催化物,没有这个催化物,反应也会发生。 夜幕之下,军吏队伍开始逐家逐户在城内强征劳力,就连小孩也完全不放过。 百姓房屋更是被强力破拆,房梁大木还有些许砖石,都被搜刮的一干二净,一时间整个涿县城里都满目疮痍,敌军都没有攻进城内,城内就已经残破不堪。 而这的确发生了奇效,原本不堪使用的劳力得到补充,各种工程建设速度顿时提升起来,看起来事情似乎正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只是不知道多少哭泣和悲呼,都被掩藏在黑夜之中。 同样被掩藏的,还有张安在短暂休息时候,与其他民夫断断续续的低声话语,离得近些,可以听到些大概的信息。 多是诸如“混蛋官兵连孩童也不放过”“粮被抢也就算了,连屋都毁了”“黄巾才能带咱们过好日子”“明日激战时,随我举事!”“手举黄旗喜迎义师”这般话语。 悄无声息之间,一场变动已经在黑夜酝酿完成,然而得益于不远处一直掩护的某个身影,上面的官老爷们对即将到来的危机依然没有丝毫察觉。 清晨时候,刘备身穿一身沾染血迹和泥土的甲衣登上城头。 在他身后的关张二人,同样好不到哪里去,而且他们是作战的主力,不仅衣着狼狈了些,身上还缠了不少布带,这几天激战下来,他们也没少受伤。 不久后,刘虞也很快到来,只是看刘虞那一双厚重的黑眼圈,还有那憔悴的面色,可以很明显的知道最近几日他都没有好好歇息过。 几人相视一眼,连寒暄的步骤都省去了,他们实在没有那个心情。 昏天黑地的大战早就消磨了他们多余的心思,如今他们全部精力,都放在了战事之上,这一战的艰难程度,超乎了他们的想象。 那一头黄巾打的难受,这一头官兵更要痛苦得多,刘虞庆幸在关键时候,有刘关张三人前来投奔,不然这一仗他都不知道要怎么才能撑到今天。 关张二人就不说了,是实打实的顶级猛将,若是没有他们,战线早就崩溃。 而刘备在军事上或许只算是个中等偏上的水平,但在收拢人心振奋士气上,却十分厉害。 这几天战事艰难,刘备只要一有空,便下去军中基层体察士兵,这种姿态极好的稳定了军心,这才让官兵在高强度的战斗中撑了下来。 “这些天多亏有玄德了。”刘虞由衷的感叹了一句。 刘备回过头,眼神有些疑惑:“州牧在说什么?” 刘虞沉默了一下,只能提高声音,听起来甚至有些像叫喊一样:“我说,敌军进攻一日比一日更猛烈,玄德一定要好生守住!” 刘备揉了揉耳朵,这才听清,随后有些无奈的点头:“某知晓,州牧放心,只要某还站在这里,涿县就丢不了!” 刘备这并不是场面话,而是真有死守决心,毕竟这里可是自己的老家。 若是让黄巾占了涿县,那自己往后就真的有家不能回。 刘虞挤出一个笑来,继续大声叫喊着说话:“如今黄巾粮道已被截断,一侧又有轲比能威胁,如此情况他们必定撑不了太久,只要逼退他们,咱们就算赢了!” 刘备朝着他一拱手:“备会尽力坚守,有我两位兄弟做先锋,足可逼退强敌!” 如今的局势,刘备其实也摸不准,好像官兵还能打打,毕竟只要能逼退对方就算是达成目标了。 只不过究竟能不能熬过这段时间让黄巾知难而退,他心里没有底,如今也只能硬撑一天是一天了。 黄巾实在是强的可怕,这种强不仅表现在战斗力上,更表现在技术上,那用作爆炸的火药之物威力奇大,这些天自己光是听爆炸声都听麻了,耳朵现在也不太好使。 若是没有此物,这仗还能好打一些,但现在城墙千疮百孔,实在是有些难顶。 “大哥,敌军动了,要开战了!”张飞一指前方,黄巾的营地已经开始动静,这显然是要进行新一轮的进攻。 刘备点点头,沉声下令:“准备作战!” 城头的士兵,陆陆续续在军官们的催促下重新整理装备,虽然经过了一晚上的休息,但他们依然感觉十分疲惫,这种疲惫来源于肉体和精神两个层面,并不是一晚上的休息就可以缓解。 从坐着休息的状态,被叫喊着起来开始进入战斗状态,这个转变的过程让每个人都十分抗拒和厌恶。 这种情绪因为疲惫而产生,同时也更是因为他们十分清楚接下来面对的是更加可怕的进攻,更加巨大的压力,因此让他们本能产生了逃避的冲动。 只不过他们没有选择,只能强忍着难受,开始迎接新一场的战斗。 新一天的战斗,确实如他们所想的一样更加激烈了,黄巾给千疮百孔的城墙施加的压力,让里面的官兵有些喘不过气来,唯有关张二人带队奋力作战,方能维持己方局势。 刘备站在城头上,一边紧张的关注战场发展,一边发出各种指令。 到最后,他自己也提剑下城头,要与关张二人同样率队抵抗敌军进攻。 不过就在他刚刚转身的时候,整个人就猛地僵了一下,一旁的刘虞察觉不对,也是转头看去,却也是同样的僵住。 他们完全沉浸在战争之中的心神忽的被拉回来。 当看到一个八九岁孩童被一个军吏呵斥鞭打的时候,一直被他们忽略的哭声才开始在脑子里加重起来。 他们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不对,这里是最靠近战场前沿的地方,怎么会有孩童! 他们再一细看,顿时大吃一惊,这里不仅仅只有一个孩童,周边有许多年龄大小不一的少年与孩童,更有许多柔弱老人和妇人,他们都在军吏的呵斥下费力的进行各种沉重活计。 刘备直接绷不住了,连忙快步跑下城头,而刘虞也是如梦初醒,脸色难看的跟着下去。 “哭哭哭,哭什么哭,还不快给我干活儿去!” 刘备刘虞刚刚跑过来,就听到军吏在凶狠的训斥孩童,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同理心,刘备完全忍不了,直接一个巴掌就抽了过去:“这是怎么回事!” 军吏捱了一巴掌,刚想发火,回头认出两人,顿时吓了一跳:“俺,俺在督促民夫干活。” 刘虞的脸黑如锅底,指着孩童问他:“他是民夫?” 军吏愣愣道:“是,是啊,人手不够用了,俺们昨夜只能开始征用孩童老弱。” 刘虞刘备面面相觑,再一看周围,民夫眼中个个都是双目喷火的模样,他们心里咯噔一下,只觉大事不妙。 刘备急切之下,就要说话挽回局面,但就在这个时候异变突起。 一个身影在他不觉之下,忽地窜了过来,一剑刺入刘备身体,然后猛地大喊起来。 “兄弟们,官兵拿咱们做彘犬,连孩童都不放过,这不是人干的事儿,俺们反他娘的,开城门迎义师,黄巾来了给俺们分田分地!” 这一声炸裂的叫喊,让整个场地都安静了一瞬,而下一刻,民夫们沸腾了! “涿县乡亲,俺们的教主回来了!” ------------ 第93章 算我一个 电光火石。 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突然到刘备低头看到从身穿穿透的剑尖时,都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甚至都没有感受到穿刺带来的疼痛。 好在刘备也是武艺精湛之人,猝不及防之下被人刺伤,回过神之后立即一个反手掌刀劈了过去,就把这刺客给荡开。 但下一刻,他就感觉身体的力气在迅速流失,就像是被扎破的水袋一样无法抑制。 这时刘虞大惊之下连忙过来搀扶住他,一边慌乱的询问状况,一边震怒的呵斥周边士兵抓捕刺客,一时间整个场面都混乱起来。 那刺客一击即退,就开始大声叫喊怂恿民夫反叛,让刘虞刘备两人都是心中一沉。 这突然的变故只是一个点燃火堆的信号而已,霎时之间,就有数不清的人各自相应。 他们拿着木棒石头开始攻击官兵,虽然没有好用的兵器,但仗着一时人多硬是把眼前的官兵给整个围住殴打。 从刺杀开始,到现在民夫举事,整個过程不过就是几个眨眼的功夫。 能这么快就得到响应,这当然不是一时激情的突发事件,而是早就在秘密谋划的事情,所以一经发生便是一气呵成,快的让官兵根本没有时间反应。 虽然最开始举事响应的只有一小撮人,但这足以点燃本就怨气冲天的诸多民夫。 “反他娘的,爷不当牛马了!” “黄巾才是咱们的救世主,咱不给官兵卖命,他们就没把咱当过人!” “黄巾给咱分田分粮,官兵却要抢田抢粮,如今连娃娃都不放过抓来干活,这没有天理!” “乡亲们,黄巾义师不是来打咱们的,是来解救咱们的,你们忘了几年前是谁真正把咱们当人,又是谁欺压咱们吗!” “渔阳广阳的百姓都过上好日子,现在也该轮到咱们了!” 一个个人都被带动起来,他们振臂高呼,又更加引起其他人注意,转眼之间,城内就已经是山呼海啸的场面,汹涌民心一经掀起便是惊天动地。 这一刻,所有涿县百姓都想起了这辈子自己最开心的那几天,就是黄巾来到涿县给自己分田分钱的那几天。 与之相应的,自己最痛苦的那几天,也就变成官府收回这些东西的时候。 经过张安孜孜不倦的向民夫们宣扬黄巾那边的情况,百姓许多都知道黄巾的各种政策。 在黄巾治下使唤民夫不要说逼迫孩童妇孺了,徭役这种东西本身就不存在,只要使唤人必定要计薪算钱。 再一对比自己这里,涿县百姓心里完全平衡不了。 难道真要帮着官兵去对抗黄巾,然后自己继续做牛做马吗? 之前那是迫于官府的强硬手段,他们不得不屈从,但官府却变本加厉越来越过分,终于是超过了他们忍受的极限。 在战场激战最为激烈的时候,他们彻底爆发出来,而这一爆发,对官兵就意味着战败。 百姓滔天的怨气根本弹压不住,刘虞只能带着重伤的刘备,在身边亲兵的护卫之下勉力逃出了人群。 刘备虽然几欲瘫软昏死,但这时却死死抓住刘虞的手:“祸事至矣,我们已经不可再战,州牧准备弃城撤退吧!” 刘虞如何不明白,本来战斗的局势就十分凶险,这时候任何一点变故都能彻底改变战争走向,更不要说城内百姓大面积反叛这种可怕事情。 就算真的侥幸镇压下去,没有百姓的支撑,守城也是无稽之谈而已。 这时候,他又是悔恨又是气愤,如果可以他真想立马把下面的军吏全部抓住处死,就是这些家伙做事太没有分寸,不然何至于让事情演变至此。 当然真要论的话,自己这个州牧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一直以来这些事情下面都办的极好,以至于自己都慢慢开始忽略,尤其是战事紧张的时候,自己全部的精力全都投入到战场上,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看管其他事情,但偏偏就是这里出了巨大的纰漏。 城内的巨大动静,很快也引起了前线战场的注意,张飞关羽听闻城内此起彼伏的呼喊声,心觉不妙,各自撤回欲要问清情况。 然而他们刚走过来,就看到身上插着一把长剑,头上不断流着豆大汗珠,半昏半醒的刘备。 “大哥!” “这是怎么回事,是谁干的!” 关张二人一看到这场面,顿时如遭雷击,连忙过去一左一右抓住刘备手臂,脸上的焦急之色像是快要哭出来一样。 他们三人虽是结义,但胜似亲兄弟,感情深厚不离不弃,眼见刘备受苦,真恨不得以身代之。 刘虞这边还在疾呼郎中,关羽已经一把抓住他的手,眼神中的冰寒让人见之如坠冰窖:“州牧,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大哥是何人所伤!” 刘虞只觉双手如被铁钳压住动弹不得,关羽那似要杀人的神态,更是让他为之一惧:“城内民夫骤然反叛,玄德便是被其中当首之人所刺伤,事情发生的实在是太过突然了,眼下战事.” 他本想说现在战事不利,应该考虑撤退的事情了,但话还没说完,就感觉身边一阵劲风,回过神就看到张飞已经提起蛇矛,带着手下士兵向远处反叛的民夫杀了去。 这让刘虞心里十分着急,这种十万火急的关头,哪儿还有心情去和民夫纠缠。 好在关羽虽然也很想报仇泄愤,但终究还是保存着理智,见到张飞已经杀去,他还是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他也明白这时候必须要为撤退考虑了,不然大军崩溃之下,他们谁都别想活着出去。 看了一眼陷入痛苦当中的刘备,他咬了咬牙,向刘虞说话:“州牧好生照看吾之大哥,我去前线稳住战事准备撤退!” 刘虞大松了一口气,感叹道:“有云长在这里,实乃吾之幸事!” 关羽根本没时间和刘虞掰扯,最后看了一眼刘备,便毫不犹豫的转身奔赴前线,越是这种关头,越是要撑住最后一口气,为最后的撤退做准备。 另一头的张飞奔赴民夫队伍,虽是为了报仇泄愤,但确实是第一时间给了举事的民夫极大的压力。 民夫们终究是缺乏武器,只是靠着一时的人多势重举事,真正面对从前线杀回来的敢死队,那根本不能有任何对抗的能力,转瞬之间就有数不清的民夫死在官兵刀下。 张飞的目标却十分明确,一下就盯住民夫当中为首一人,直接率队拍马杀去,一路势如破竹不能阻挡,不多久就已经杀至近前。 此人自然就是张安,他看到张飞杀来,就知道自己逃脱不掉,但依然无所畏惧,从脚下官兵的手里夺下长剑,就直接就迎了上去。 张安曾经经过黄巾的一系列训练,并不算是弱手,但面对张飞这种猛将,终究还是差了许多。 战场交锋,从来没有双方打个数十上百回合的事情,生死只需要几个眨眼的时间,就足以有了结果。 只见两人兵锋交击,不过就是一个照面,张安就被长辈猛地砸飞出去。 凭借马匹冲锋,加上张飞本身的巨力,张安根本难以硬抗。 吃力的从地上爬起来,张安晕乎乎的还没回过神,就只觉得身子一轻,却是自己整个人都被张飞抓了起来,然后被举至头顶。 他低头一看,便看到张飞无比仇恨的凶狠光芒,这一刻,他已经知晓了自己的结局。 时间似乎一下被拉长,第一瞬他本能的恐惧起来,但随后就有些释然。 临死前一生经历开始在脑海流转,他能想到最多的东西,竟然是加入黄巾之后的日子。 不过这并不值得奇怪,毕竟在此之前,自己的人生只有苦难而已,没什么好回忆的。 “我不是早就做好了身死的准备吗,还怕什么,只要能对神教大业有些许的帮助,便也不枉了 这样拯救天下苍生的事业,总是要有牺牲的,那就算我一个。” 这是张安脑海里最后的一个念头,然后他就感觉身体快速下沉,接着脑子一黑,便彻底没了意识。 张飞举身而断,状若发狂,即便以这种惨烈的方式虐杀了张安,他也依然不满足,接着又把张安尸身扔在地上,然后一脚踏碎头颅,这才恨恨的扔下一句话。 “敢伤俺大哥,要你死也不能安生!” 报了仇之后,张飞只觉心头顺畅,但这时候他也顾不得其他,立即带人回去作战。 而这不多的时间里,关羽已经开始率领前线大军缓慢撤退,却是要集中兵力从城墙破口开始突围,只不过这下反倒是黄巾开始强力堵门,以阻截官兵突围,双方重新开始了来回进退的拉锯作战。 关羽张飞两人重新合力,以不可阻挡的姿态,硬是率军撕开黄巾的防线,从城墙冲了出去。 战场局势发生巨变,城外的轲比能也意识到官兵打不下去要突围,立即发动骑兵开始强行冲击黄巾防御阵地,经他们这么一搅合,黄巾阻截力度顿时下降,最后硬是让官兵也冲了出来。 战斗终于到了最混乱最凶险的时候,只不过更加不利的一方,却是官兵。 ------------ 第94章 处罚本座 官兵倾尽全力,靠着关羽张飞二人勇武当先鼓舞士气,加上外围轲比能的策应,这才从城内杀出。 曾经这里是官兵的堡垒,但百姓反叛之后,官兵若是还不走,那很快就要在内外压力下崩溃。 只不过即便他们杀了出来,黄巾也不会轻易放过,如果能在这里扩大战果,那后续清扫涿郡就要省事很多。 官兵强于关羽张飞两支尖刀,而黄巾依靠的则是频繁训练形成的军团精密作战体系。 奋勇终究有力竭之时,群体体系力量则能保证持续的战力水平,而现在双方的优劣已经越来越明显起来,这种差距越是在大范围大面积接触作战中,就越是巨大。 出城是官兵逼不得已的选择,但出城之后他们立马就感受到大战场上黄巾军团的恐怖。 在这种作战场景之下,关张两把尖刀的作用被无限稀释,他们淹没在黄巾的群体攻击当中,似乎是陷入泥潭难以动弹,四面八方都是强大的压力,让他们喘不过气来。 黄巾虽然兵力劣势,但超强的素养却足以让他们发挥出数倍的战斗力,这是真正精锐之师才有的底气。 随着时间过去,局势越来越显得凶险,官兵随时都有崩溃的风险,完全就是靠着外围骑兵的配合,才能撑住一口气。 刘虞慌乱骑马,抓住一个空隙冲到关张面前:“云长、翼德,如此下去有全军覆没之危,唯有断后方能求生!” 关羽张飞两人闻言,都是心里一个咯噔,断后这种事多半都意味着战死。 但他们也十分清楚,这种关头唯有断后方有一线生机,不然只能大家一起抱着被黄巾一点点吞下。 那么该谁去断后呢? 关羽提起冷艳锯就要主动断后,只不过当他转头说话之时,张飞却已经拍马窜了出去。 “我部将士,随我断后!” 张翼德一声爆喝,声如炸雷,奋死之下,他爆发出了身上的所有力气,率领手下军队如猛兽冲撞不可阻挡,整个与黄巾军团纠缠在一起。 关羽不忍兄弟赴死,却也要拍马跟去作战。 这时刘虞却一把抓住了他:“云长不可辜负了翼德争取来的机会,只有保存有用之身,方有卷土重来的希望!” 关羽震怒:“我兄弟三人同生共死,某岂有偷生之理!” 刘虞叹道:“玄德尚且生死不明,难道云长要舍玄德而去吗?” 关羽顿时语塞,随后往张飞看了一眼,又往后方看了一眼。 这一刻他觉得是自己这辈子最难做的选择,两边都是兄弟,两边都不能舍弃,但自己却必须做出抉择。 他很想与张飞一同断后,哪怕共同赴死,那也可以。 但他同样放不下刘备,若是自己兄弟二人都没了,那么大哥活过来之后,该多么难过. 不知不觉,看着张飞奋死作战的模样,关羽就已经流下热泪,但最后还是转过头:“走吧,有我三弟断后,大军断然无忧。” 说罢,关羽便沉默着率军后撤,这一走就再也不曾回头看过一眼,他根本就不敢再看。 而张飞这里率军奋勇阻截黄巾,杀得天昏地暗,也的确有效的缓住了黄巾的攻势,得以给官兵大军争取到了逃脱的时间。 只不过他自己却陷入到了黄巾的围攻当中,时间缓缓过去,不知不觉左右的士兵已经越来越少,他们或是已经战死,或是已经投降。 张飞左右一看,竟然只剩下最后的几十个士兵与自己一同死战。 黄巾只是冷静的进行着战阵配合,永远都保持着对张飞他们的进攻,这让张飞十分难受。 这一辈子,他就没有打过这么难受的仗,这些黄巾就好像是机器一般,不仅配合默契精密,也始终如一保持着稳定的士气和战斗力。 从许多天前与黄巾战斗在现在,对方的战斗力完全就没有任何滑落的表现。 他们体力充沛、他们战阵强硬、他们战技娴熟、他们行动迅速,根本就不像是活生生的人组成的军队,反而像是一个个部件组成的精密作战机器,冷静而又秩序,让人绝望。 “你们这些家伙很烦,真的很烦,某要杀光你们!” 张飞已经战至癫狂,此时他身上已经不知道有多少道轻重不一的伤口,而刚刚还随他死战的几十个人,转瞬之间就被淹没在黄巾之中。 当整个战场只有他一人与黄巾对峙的时候,他所面对的是密密麻麻的长枪阵,还有严严实实的盾牌阵。 他奋力挥动手中蛇矛,但砸在前排圆盾之上,只能让阵型稍稍退却。 而当数不清长枪刺来的时候,他根本避无可避,一眨眼的时间,一把把长枪就连人带马把他扎成了刺猬。 剧痛让他发狂,但是他根本不能动弹,而且身上的力气很快就被抽离,意识更是急速开始迷离起来。 鲜血流淌了一会儿,他就在众多长枪的支撑下,慢慢没了动静。 战事慢慢停息,一切归于平静,许辰走上前来,看了一眼张飞的缓缓跌落的尸体,并没有做什么特殊的想法。 对许辰来说,这只不过是死去的一个寻常敌人而已,与敌军阵亡的士兵也没有什么本质区别。 只能说张飞的死起到应有的作用,的确争取到了撤退的时间,让官兵大军成功退回去了后方。 “撤退有什么用,退到后方就能苟活了吗?” 王当跟了上来,看向官兵消失的远方,冷哼了一声。 如今自然是没法再追了,甩开一段距离之后,官兵只需要以鲜卑骑兵牵扯,就足以拦住黄巾的追击脚步了。 不过对黄巾来说,此战重创官兵,并且顺利拿下涿县,这已经是极好的结果,至少在涿郡战场,已经是胜利了大半。 王当看向了许辰:“虽然过程艰难了些,但以结果而言,此战比我们预期还要结束的更快。” 许辰道:“这里毕竟是涿县,百姓们不至于这么快就忘了咱们。” 王当点头:“虽然如此,咱们情报员的功劳却也少不了,若不是他的计划配合,只怕咱们还要付出更大的代价。” 许辰点头:“入城吧,百姓正在等着咱们呢。” 这次大战,涿县百姓出了大力,不然的话黄巾着实不太好打,如今取得战果,许辰第一时间就想到要去感谢老百姓。 不过,还不等黄巾入城,城里的百姓就首先迎了出来。 虽然百姓们被官兵折腾的够呛,但当得知黄巾教主正在往城里走的时候,他们还是四处找来许多水食,不论男女老少尽皆出城迎接和犒赏义师。 当初黄巾离开涿县至今,已经是四五年的时间,但很多涿县百姓,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许辰。 大天师洗脱了当年的那种稚嫩,如今真正像个年轻的领袖。 有老人颤颤巍巍的走了过去,一到许辰的跟前,便是一把跪下:“天师,您回来了,俺们等苦了啊!” 老人话一说完,涿县数不清的百姓都是抹起眼泪来。 他们天天听着渔阳广阳这些地方的事情,但迟迟不见黄巾来解救自己,日盼夜盼终于是轮到了自己,这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情绪,让他们忍不住喜极而泣。 他们知道,黄巾来了,自己就再也不必被豪强老爷骑在头上,官府更没法继续欺负自己。 许辰一把搀扶起老人,就感觉老人紧紧抓住自己的手舍不得松开,似乎是在害怕这一松,就让黄巾跑走了。 他认出来,这个老人就是当初自己离开时,拉着自己恳请留下的老人。 “乡亲们,我离开这里的时候说,我一定会回来的,现在我做到了,而且以后我们再也不会走了,往后这涿县乃至整个幽州的天,都是咱们黄巾做主!” 虽然大战之后愁云惨淡,但是许辰还是给了百姓们一个最温情的笑容,而这也立刻让许多人都跟着笑了起来。 这种笑,是一种放松的笑,是一种希望的笑。 黄巾来了,青天就有了! 老汉被搀扶起来,随后就从旁边的小孩手里接过一碗酒水,也不知是哪一户人家偷偷藏起来的,如今却拿来招待许辰。 “义师来了就好,来了就好,老汉我就是立马死去,也甘愿了,俺们涿县百姓现在没什么好东西,您不嫌弃,就喝了这碗酒水!” 许辰原本碍于军中纪律,原本有心拒绝,只是一看到百姓们个个渴求的眼神,他就说不出话来。 这若是回绝了,只怕要让百姓们伤心。 后面的王当很有眼力见,咳嗽了一下就扭过头看向一边,后面的士兵们也都是心领神会的一样动作,给许辰留足了机会。 许辰接过碗,把酒水一饮而尽,算不上多好的滋味,但情义浓厚。 百姓们看到许辰喝下这碗酒水,都是憨笑起来,看向许辰的眼神一下子变得更加亲近,似乎眼前之人不仅仅只是大天师,也是他们各自的亲人一般。 百姓们就这样簇拥着许辰,喜笑颜开的与他一同入城去。 只是许辰却抽了个空隙,回头向王当留下一句话:“本座喝了百姓酒水,违反了纪律,此事在战后要通告全军批评,照例处罚。” ------------ 第95章 战术错误 黄巾入城,第一件事并不是载歌载舞欢庆胜利,而是立刻就带领百姓开始做战后的修复工程,这一次大战虽然并不是黄巾直接攻入城池,但依旧让城里变得满目疮痍。 城墙垮塌的不堪入目,每个缺口处都堆积着大量的土石砖木,曾经这是官兵用来修补缺口的材料,但现在黄巾却大手一挥,组织百姓开始把这些东西又搬回城内,作修缮民房所用。 同时军医营也进驻到城内,开始为百姓治病救伤。 简单的举措做下来,昨天还水深火热的涿县,今天就变得安定平静起来。 黄巾知道如今城里百姓都被战事工程折磨的十分疲惫,所以修复工程都安排的十分宽松,让百姓们尽量多的得到休息。 而百姓做活闲暇之余,也就忍不住开始各自嘀咕了。 谈论的内容,更是与他们息息相关的所见内容。 黄巾并没有让百姓们失望,自从许辰带着黄巾进城,百姓们就立刻感受到了黄巾和官兵的差异。 不能说二者天差地别吧,那至少也是截然相反。 “我决定了,等俺家房屋修好了,俺就让俺家小子去参军打仗!”一个汉子扔下肩上扛着的木头,来到一个数人扎堆的地方坐下,立马就丢下一句话。 几人都是相熟的,聚在一起便是扯闲,此时便是打趣起来:“俺可记得你是最恨当兵的,当初官府征兵到你家里,你差点没和官府衙吏拼命,怎的今日就上赶着要去卖命了?” 这汉子眼睛一瞟,哼道:“那能一样吗,官军是什么东西,能和黄巾比?俺儿要是能当了黄巾,俺高低给他抓几只鸡回来吃!” 众人闻言,都是深以为然,以前听得再多黄巾的好,不如自己亲眼看一眼。 如今黄巾来了,只要随便抓一个士兵来问问,就大致知道是個什么情况。 只能说黄巾对待士兵是一等一的好,若是能送一个去当兵,在场之人不管是谁那都会喜笑颜开。 “黄巾确实好啊,你看那带咱们举事的张安兄弟,虽然人没了,但黄巾却说他是为天下生民而战死,这是成仙了,到时候要把名字刻在纪念碑上,往后日日享用香火不会断绝,这样的荣耀若是让俺去了,俺也得拼命啊。” “光有名算什么,黄巾义师给的待遇那也是实实在在的,俺听说黄巾已经记下张安兄弟的名字,待回去之后,就要找他的家属发放抚恤来着,那张安兄弟成仙去了,人间后事也一样没了牵挂。” 聊到这里的时候,有人似乎想起了张安身死时的悲壮,便是忍不住叹了口气:“可惜了张安兄弟,本来都要赢了的,硬是倒在了官兵手里。” 众人闻言都是默然,若是没有张安带头组织计划,他们这些普通百姓,未必有那个勇气站出来。 不过好在张安虽然人没了,但身后事都有黄巾安排的妥当,也就可以放心的走。 “黄巾牺牲的战士,确实是英雄,确实该成仙,他们是为咱们这样的老百姓战死的。”那汉子也是叹了口气。 有人附和道:“黄巾能赢那就是天经地义,不然的话那就是老天爷瞎了眼黑了心,不说当兵的,黄巾一来,咱们做些劳力也就开始计钱了,而且听说明天就要开始分发财货和田地来着,咱的日子也能过得舒坦许多。” 又有人说:“反正俺是认准黄巾了,官兵若是打回来,俺就是拼了这条命不要,也要跟着黄巾战斗到底。” 此言一出,众人都是同仇敌忾。 这还是大汉崩溃的现实影响还不够深入人心,等到有一天天下人都意识到大汉已经名存实亡的时候,他们对大汉的感情枢纽就会断裂的更加快速。 如今涿县百姓,对大汉官府的好感度已经完全趋近于零乃至是负数,若非官府真的把百姓逼得要死,温顺的他们也不至于悍然造反。 而且现在又体会到黄巾的好,他们更加回不到过去。 这样的对话,发生在涿县的每一个角落,黄巾以一个难以想象的速度迅速获得百姓的拥戴,在其他地方这个过程可能还没这么快,但是在涿郡的各个县城,黄巾都有一定的民众基础。 当初在涿郡流亡四处奔逃,黄巾在涿郡许多县城都干了一遍打土豪分田地的事情,这些事情,百姓都还记得清清楚楚。 只是百姓们如今有时间相互闲聊,但黄巾在短暂的修整过后,却要准备踏上新的征程。 “涿郡战场比我们想象的要顺利许多,但看上谷战场的样子,陆平那边似乎遇上难处了!”王当看着从上谷送来的战报,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此战黄巾兵分两路,其实按照他们的预想,陆平那边应该更加好打才对。 黄巾仅有的骑兵力量全都交给陆平,手里有骑兵面对敌军骑兵就要从容许多,不会像涿县这里打的这么吃力,但最终反而是陆平哪里表现不佳。 “接下来,我军该如何行动,是北上支援陆平,还是继续行军吃下涿郡?”王当看向了许辰。 许辰沉吟片刻道:“留下数千兵力在涿县驻防,其余兵力北上支援,南线战场已经胜利了,接下来只需要求稳就行!” 王当闻言也是点头,这与他的想法不谋而合,随后便站起身来,就要准备再度出征北上。 此战支援北上由王当统帅,而许辰则是率领一部分兵力坚守涿县,以防止刘虞挟兵杀回来。 不过他的想法虽然是保证稳妥,但并没有太大的可能,因为刘虞早就已经被打破了胆,此时正龟缩故安惶惶不可终日,根本不敢多看黄巾一眼。 而北线的上谷战场,其实战况也没有他想的那么不堪,战报的战况不利似乎只是假象。 “陆将军,刚有战报传来,主公已于涿县取得大胜,如今已经占据涿县,而刘虞一部官兵折损严重,现已退回故安防守!”沮授拿着一份战报,兴奋的步入营帐当中,给陆平带来一个好消息。 陆平闻言,顿时大喜,虽然两处战线相隔遥远,但只要消息传来,无形之中就有一种极大的帮助:“教主果然神勇,立刻把这消息通告全军提振士气,咱们也该为胜利做最后的准备了!” 两人身份属性不同,对待许辰的称呼也就不同,一个教主一个主公可谓一目了然。 陆平看向沮授:“沮秘书示敌以弱的策略能不能奏效,就看接下来了!” 沮授笑道:“时间也确实差不多了,主公一线的战场取得大胜,你我不好让主公专美于前,也该以大胜响应才好。” 南线战场有许辰与王当一同坐镇,许辰自然是放心的。 而北线战场他则是派遣沮授随同,如此可以为陆平查缺补漏谋划策略。 而与沮授接触之后,陆平很快也就发现教主的这个秘书确实不同凡响。 军事事务对方都可以帮自己打理的井井有条,一些重要的信息也可以帮自己参谋,如此省去了自己的许多精力,可以专心致志扑在作战之上。 如这次北线战场采取的主要策略,便是沮授所提出,然后由军事研讨会研判之后采纳而施行。 此前战事不利,更多是北线黄巾军故意示敌以弱的表现。 只是到了现在,这场大戏也该落下了帷幕,不然这次出征真要变成许辰与王当的独角戏了。 上谷城外,一场大战重新开始,黄巾开始组织军阵以攻城,而仅有的数千骑兵则在两侧应付难楼所率的近万乌桓骑兵,只不过这场骑兵与骑兵的对决,黄巾显得分外吃力。 作为骑兵军团中的一个中层军官,乌力这一仗打的十分憋屈。 黄巾数千骑,尽皆装备重甲与乌桓骑兵对攻,但是穿上重甲之后,他们的作战就显得笨重,在机动性和持久性上完全落于敌军骑兵。 本来黄巾骑兵的数量就处于劣势,如今还增加负累,打的更是难受。 重骑对轻骑确实有优势,但那是在双方有固定攻防需求必须正面作战的情况下才好用,不然的话轻骑完全可以通过拉扯不断消耗重骑的体力,慢慢就能拖垮重骑。 如今黄巾的骑兵战术明显不对。 乌力不知道为什么陆平会如此制定战术,他提出过质疑,最好的做法应该是以轻重骑兵搭配的打法,慢慢与敌军骑兵周旋,而不是一味追求重甲的防御和冲击力。 但上面的军事研讨会包括督卫兵,都表示支持陆平的决定,如此乌力也只能咬牙接受军令进行战斗。 只不过这样吃亏的战斗方式,越是打就越是让乌力觉得憋屈,其他队的骑兵兄弟们,也是同样的感受,如果可以他们真想立马脱掉重甲,与敌军酣畅淋漓的大战一场。 而他们越是难受,难楼也就越是高兴了,乌力明白的事情,难楼同样明白。 难楼也看出来黄巾的骑兵战术出了大问题,虽然黄巾骑兵一直在拼尽全力战斗,但是这并不能弥补战术上的缺陷,这难免让难楼的信心开始膨胀。 “运用骑兵还得是咱们,黄巾不过是野路子而已,他们懂什么骑兵,咱们今日就让他们瞧瞧,骑兵究竟该怎么用,勇士们,随我冲营!” ------------ 第96章 上钩 一番拉扯之后,难楼便再也忍不住心中的兴奋,当看到黄巾骑兵的速度越来越缓慢,他就知道对方的体力已经耗费的差不多,这个时候就是自己表演的机会了。 手下的士兵们并不知道官兵在涿县战报的战果,但难楼自然是一清二楚。 既然在那一边吃了亏,那就必须在这一边找回场子,不然的话这次作战就真的没得玩了,往后幽州就再也没人挡得住黄巾的脚步。 上谷代郡是大汉的上谷代郡,但同样也是此地鲜卑乌桓赖以生存的活动区域。 他们可以臣服于大汉的名义之下,但却很难接受黄巾的治理,这意味着什么他们十分明白,只要看看辽西辽东的乌桓部族现在是什么样子,他们就可以想象将来自己的命运。 难楼可不会希望自己被当成罪人清算,那就只有尽力把黄巾打回去才好。 他率领骑兵精准的控制距离,在黄巾骑兵后继乏力的时候,他就突然下令加速折返,然后往黄巾的营寨袭击而去。 黄巾骑兵顿时大惊,他们已经缺乏继续作战的力气,只能眼睁睁看着敌军骑兵绝尘而去。 此时上谷城墙上,双方步兵正在开展激烈的攻防大战,后方营寨守备空虚,若是让骑兵冲了进去,那后果不堪设想。 乌力与一众骑兵兄弟虽然精疲力竭,但这时候仍然奋力追赶。 难楼却早就留有后手,就见到他特意留下的小部骑兵立即迎上来进行阻截作战,这一下就拖慢了黄巾的骑兵的脚步,他们就算是心急如焚,也难以援救。 好在重甲虽然限制了黄巾骑兵的机动性,但也增强了他们的防护性,他们在力竭的情况下,依然可以与主动找上来的敌军骑兵周旋。 只是这样一来,黄巾后方营地就完全暴露在难楼的视野之中。 数千骑兵如疾风呼啸快速冲至营门,营中不多的守军慌忙前来顶上,双方顿时大战一起,依靠着兵力优势,即便是骑兵不利冲营,难楼也带着骑兵迅速对黄巾形成了压制。 黄巾总兵力本就弱于敌军,大半力量都用来攻城,一旦己方骑兵不能牵制敌方骑兵,空虚的营地瞬间就变成了弱点。 难楼也明白这是极好的机会,更是奋力指挥让勇士们都拼了命往进冲。 黄巾守备营虽然也在奋力抵抗,但是薄弱的防线很快就被冲垮,最终还是让难楼顺利的进入其中,于是一场对营寨的大破坏就开始上演。 难楼回头一看,发现正在作战的黄巾主力已经开始收拢军队,他就明白黄巾这是准备要回防了。 “勇士们不要纠缠,烧光他们营地就走,此战我们已经赢了!” 难楼兴奋的大叫,很快整个营地都随着他的声音还是四处起火。 到这个地步黄巾已经输定了,没了粮草辎重,黄巾还拿什么和自己玩,只要再把粮道一栏,他们若是不撤兵的话,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甚至于他们能不能安然撤退,这还是个很大的问题。 后方营地着火,显然引起了黄巾前方战线的骚动,他们匆匆组织阵型就开始回撤,只不过后撤并不是立即就能成功的事情,等他们组织军队赶到营地的时候,整个营地已经火光冲天,而难楼已经率领骑兵早早溜走。 当然难楼也没有走远,只是在不远不近的距离游离徘徊。 直到这个时候,黄巾重骑兵才终于冲破了乌桓骑兵的阻拦,一路吃力的跑来,与己方大军汇合,他们一看到营地的状况,每个人的心都沉入了谷底。 难道今天要输在这里了,明明教主那边打的漂亮,怎么自己这边就不行? 乌力阵恨不得立刻跑去指着陆平质问,若不是陆平的错误决策,战事怎么也不会发展到这个局面,只是如今显然没有这个时间让他考虑这些了。 若是此战能侥幸撤退出去,他一定会对包括陆平在内的一些列高层军官提出上诉! 战争失败,这些家伙应当负有首要责任! 很快,撤退的命令就传达了过来,乌力对此毫不意外,打成这个鸟样再不撤那就完蛋了。 没有犹豫,他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就遵从命令组织撤退,还一边拦截难楼的骑兵,为大军创造好的撤退条件。 屋漏偏逢连夜雨,这个时候,上谷城门也是大开,公孙瓒却一马当先,率领着自己的军队往黄巾追击而来。 场面顿时混乱无比,黄巾弃营而逃,快速往远处消失不见。 黄巾与乌桓骑兵则是且战且走,为黄巾大军的撤离争取了足够的时间窗口,以至于公孙瓒追击出来时,双方已经拉开巨大的距离。 原本一场攻城战,最后却打成了一场追逐战,黄巾一个不慎,战场局势瞬间崩盘。 这一追一逃便是半日过去,道路之上尽是他们逃窜留下的混乱脚印,远处还能看到他们逃跑的背影,不多久就已经消失在道路尽头。 但就在道路两侧山林,却悄然潜伏着两千伏兵,他们身穿重甲趴在林中,一动不动,如同蛰伏起来的猛兽在静静等待猎物走近自己的斩杀距离。 “他真的会来吗?”这最为关键的时候,陆平反而有些担忧起来。 一边的沮授语气自信:“在下细细翻阅公孙瓒此人履历情报,发现此人性情其实十分狂傲鲁莽,以往战例经常有先胜后败之事,常因为贪功冒进而吃亏,并且这个毛病从来没改过,今天他一定也忍不住!” 陆平闻言点了点头:“但愿如此吧。” 沮授感觉到陆平还是不太放心,便又道:“在下如此笃定,还有很大一个原因,如今官兵在涿郡战场已经大败,公孙瓒若仅仅只是逼退我们,对整体局面根本于事无补,唯有在上谷战场扩大战果,官军才能把这个游戏继续下去。” 陆平沉吟一会儿,觉得十分有道理:“也就说涿郡战场的压力,会逼迫公孙瓒做出更为激进的反应。” 沮授欣然点头,正要说话却顿了一下,随后笑着指向远方:“陆将军且看,鱼儿这便已经上钩。” ------------ 第97章 绝路 林间道路,一万多大军浩浩荡荡往前行进,公孙瓒骑马当先,眼中只有道路上混乱的脚印,嘴里则是不断催促士兵加快行军。 他已经数不清自己在黄巾手里吃了多少次亏了,而这一次,终于让自己找回场子。 黄巾实在是太狂妄了,兵力不足都要强行攻城,真以为自己是软柿子随便捏吗,如此不自量力也该自食其果! 在战争开始之前,公孙瓒对黄巾甚至有些恐惧心理。 但是打到今天,他的信心不由自主就开始膨胀起来,从战争开始到现在,黄巾的攻城一直显得十分吃力,即便是黄巾强悍的军队素质,也不足以弥补兵力和攻城的天然劣势。 即便是在骑兵数量上,黄巾也是绝对吃亏的一方。 短时间还好,时间一长这种劣势就暴露出巨大的弱点,终是让难楼找到机会突破营防,一举烧毁了营寨,打到这个地步,这场仗也就宣告结束。 公孙瓒此时只觉得胸中郁气一朝吐尽,终于轮到自己追着黄巾打了。 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他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放弃,尤其是南边刘虞刘备大败的情况下,自己更要在这边战场扳回局势,不然的话这官兵再也没法和黄巾扳手腕了。 “加快行军,杀败敌军后某犒赏全军,快快快!” 公孙瓒嘴里催促的声音根本停不下来,此时他脑子里已经完全被兴奋所充斥,至于什么敌军可能的埋伏,他根本不做想法。 这段时间与黄巾作战,不论黄巾步兵还是骑兵,那种难受吃力的样子都不是装出来的,营寨被烧毁更是实实在在,战事的发展完全合乎情理,如果这还要犹豫不前的话,那就不是小心谨慎,而是胆小畏事了。 至少在公孙瓒看来,这种局面只需要一路追击,根本不需要考虑其他事情了。 前方道路双方骑兵还在且战且退,自己必须赶上去支援,先配合难楼把黄巾骑兵逼退,再追上黄巾步兵,最好的情况下全歼黄巾也不是不可能! 就在他的催促之下,官兵快速的穿过了林间小道。 当最后方的官军士兵也完全进入埋伏区域,并且从己方的视野消失之后,两侧山林的黄巾重甲兵都沉默的站起身来,那极致的肃杀之气,瞬间就把整个山林全都填满,就连温度仿佛都下降了许多。 随着陆平一个平静的手势,所有黄巾士兵都默契的开始往山林小道集结,他们将依靠自己的枪盾刀弩死死扼住这里,完全堵死官兵的后路。 待防御阵型集结完毕后,陆平就抽出环首刀,直指前方:“今日,我要全歼此地官兵,为我黄巾大业再添助力!” 重甲军阵轰然应诺,便随之而动,以整齐又缓慢的步伐,慢慢往前方压去。 所有士兵都知道,要不了多久,刚刚过去的官兵都会折返回来,因为前方先行的黄巾诱兵,此时定然已经堵好了前路,准备阻击一头扎进埋伏的官兵大军。 事实确实如此,当公孙瓒率领大军从埋伏口前进不久,立马就发觉到了不对。 刚刚还在和黄巾骑兵纠缠作战的乌桓骑兵,此时却停留于前方道路中,只是在原地徘徊,似乎是被什么给拦住了一样。 公孙瓒愣了一下,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也嗅到了一丝不对。 至少这个时候,他知道要先弄清楚情况,当即一挥手就止住了己方的大军,然后自己率小队驱马向前,很快就一路找到难楼那里。 还不及开口询问,他就注意到难楼的脸色相当之难看。 “不用问了,咱们中了埋伏,前方黄巾已经结厚阵阻截,正在往我们这里行军,完全没有逃跑的模样。”难楼看到公孙瓒,也懒得等他问,就先告知了情况。 公孙瓒闻言脸色顿时一变,难道说之前黄巾的一切表现,都是故意假装出来的? 由不得公孙瓒不信,几乎就在难楼话音落下的时候,远处道路尽头,已经有一支黑压压的大军缓缓逼近,那一往无前气势如虹的样子,根本就不是一支狼狈逃窜的大军。 这时候就算再不愿意承认,公孙瓒也只能接受现实了。 难楼道:“还想什么,赶紧往后撤吧,他们既然敢正面作战,想来一定有必胜的把握。” 公孙瓒脸色也变得难看,好半晌才憋出一句话来:“他们既然在前方堵截,那在后方也肯定有所布置,想必现在我们的后路已经被堵住了,或许马上就要腹背受敌。” 难楼闻言,也是吸了口气,他意识到公孙瓒说的极有可能:“若是如此,那就只能选一個方向突围了,不管怎么说我方兵力占优,真要拼命话,还不知道是谁笑到最后呢!” 公孙瓒黑着一张脸,万万没想到这一次也是上了黄巾的大当,他想死的心都有了:“也只能如此了,准备死战吧,如果冲不出去的话,那这里就是你我葬身之地!” 迅速判断了一下前方的兵力,他们也就可以大致知道在后方堵路的兵力是多少,相较之下,往后方突破更加容易。 刚刚还兴冲冲追杀的官兵,立刻就调转方向,再度往回杀去。 而后方紧紧逼来的黄巾大军,更如同索命一般让官兵们头皮发麻,当黄巾真的摆开架势夹击而来,官兵们才猛地惊醒过来,自己追杀的可不是最早的那种乌合之众的黄巾,而是强大的让人胆寒的精锐黄巾军团。 当浑身的热血冷却下来,公孙瓒恨不得给自己两个巴掌,黄巾的大军团野战有多强自己又不是没有体验过,怎么就脑子一热出城追击起来了呢! 果然如他所料,他们后撤不久,就看到两千重甲士兵已经严阵以待。 黑压压的军阵密集且整齐,一把把斜指的长戟令人心头发寒,前方的坚实的圆盾更是如同难以逾越的一道坚壁,后方的弩兵已经做好了一切战斗准备,只等敌军进入范围之内,就要开始倾泻箭矢。 公孙瓒倒吸一口凉气,此前长期的优势作战完全蒙蔽了他的理智,以至于让他忘了黄巾军团的恐怖。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再度被曾经的恐惧所支配。 然而这个时候已经没人会关心他是什么想法,前后的黄巾就如同钳子的两端,开始向着官兵夹攻而来,虽然他们的兵力相较于官兵显得有些单薄,但是与官兵的混乱相比,黄巾的从容与严整显现出更加强大的气势。 “全军随我突围!” 公孙瓒眼睛开始发红,这是生死刺激之下气血上涌给他带来的反应,喊话的声音更是如同惊雷,他知道自己这一次必须得拼命了。 生死的危机他不知道面对多少次,此前不管对手是黄巾还是乌桓鲜卑,他最终都能以悍勇挣脱危局,这一次他依然打算复制曾经的勇猛故事。 官兵就像是无序的激流,而前方堵截的两千黄巾防线虽然单薄,但脚步坚定,更像是无法动摇的山岳。 就连二者碰撞的场面,也和激流遇山岳如出一辙,河水看似汹涌,但是每次都会被山岳严严实实挡了回去,极致的坚定构筑了一道不可摧毁的防线,激流的冲击尽数被无形承受。 陆平亲自率领的阻截队伍,承受了官兵的大部分压力,只是两千人的防线,却稳稳的一丝不动,让官兵完全不能逾越一步。 黄巾的兵器比官兵更加锐利,黄巾的甲衣比官兵更加厚重严实,黄巾的士兵更比官兵更加高大健壮,黄巾的军阵更加紧密和稳定,双方巨大的差距在失去城墙的弥补之后,便一览无遗。 就如此前无数次官兵与黄巾的战斗一样,这一次也不例外,官兵全方位被黄巾所压制。 公孙瓒虽然奋勇无匹,但是面对严实稳定的军团阵型,他感觉自己的力量很难发挥出来,自己刚刚打退了前面的刀盾手,马上就要被数支迎面而来的长戟逼开,而黄巾士兵瞬间就能把防线缺口补上。 好像自己眼前的就是一个坚硬的龟壳,不管如何用力,也不能破开他们的防御。 而且就这么一会儿功夫,自己身上不知道中了多少弩箭,若不是自己身为将领有一身银甲,只怕这会儿已经被扎成了刺猬。 只不过公孙瓒可以通过盔甲规避弩箭伤害,但大量的普通士兵就没有这么好的命了。 连弩威力不如强弓强弩,这并不意味着它的威力就小了,至少在十几二十步的距离里,连弩足以让没有甲衣的官兵为之胆寒,只需要身上中个两箭,他们也就很难有什么战斗能力了。 陆平率领两千步卒,硬生生顶住了官兵的冲击,这并不是什么轻松的事情,若是时间长了,在官兵的持续进攻下,也未必能够坚守的住。 然而公孙瓒却很难有什么信心,因为即便能冲开防线,那也不是一时半会儿事情,可这个时候,后方的黄巾大军已经开始进行残酷的围猎绞杀。 官军完全被黄巾前后包围,这包围圈就如同一个死亡之地,鲜血如花一样一朵接着一朵绽放,惨叫哀嚎不绝于耳。 在这种绝望的作战场景下,官兵的士气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开始崩溃,终于开始有士兵忍受不住,开始丢弃兵器投降。 ------------ 第98章 那个男人 战场依然喧嚣,但是这种喧嚣慢慢由双方的纠缠叫喊,变成了单方面的呵斥和号令,大片的官兵在黄巾军团的绞杀之下,军心迅速开始崩溃,投降也就一个接着一个出现。 后方官兵的督战队最开始还会通过处决的严酷手段惩戒投降的士兵,但当投降的趋势越来越大,他们当中的许多人也见势不妙,干脆跟着丢掉了手里的兵器,也随大流的开始投降。 而那些依然还在对投降士兵进行处决的督战兵,甚至会反过来被想要投降的士兵率先杀掉。 当战事的走向已经不可逆转,士兵们也就不愿意再做无畏的抗争,求生的意志将占据上风,一旦出现投降的势头,那就再也抑制不住。 在战斗意志的比拼之上,官兵远远不及黄巾,很难要求一群没有军饷的士兵能有多么卖命。 公孙瓒打着打着,也就发现身边的士兵越来越少,再一回头看,他也就惨笑了一下,看来今天自己势必要交代在这里了。 未曾想心里的踌躇满志还没有迈出第一步,就已经夭折在了黄巾的手里。 突然之间,他似乎梦回到了当初这伙黄巾刚刚进入涿郡时,自己初次与他们交手的经历。 事情从自己被黄巾设计埋伏开始,事情也从自己被黄巾设计埋伏而结束,有始有终,真是个不错的故事. 他的心里不是没有闪过一丝投降的念头,但很快就被自己所否决。 虽然自己这结局有些难堪,但至少前半辈子还是精彩的,以家族庶子备受冷落的开局,硬是通过自己的打拼成了幽州一方豪杰,若不是遇到了许光头这家伙,自己本应该继续精彩下去的. 我公孙瓒失去了一切,唯独这最后的骄傲不能丢了,否则我人生的全部,就都成了笑话! 最后深吸一口气,公孙瓒目光冷峻的瞄向了前方阵地,他将用一次必死的冲锋来结束自己的一生。 下一瞬,他就猛地往前冲去,这一次的冲锋,只有身边最后的几个忠心亲卫在跟随作战。 黄巾的军阵围拢过来,瞬间把他们全部包圆,然后四面八方的攻击瞬间出动,几乎一個照面,这仅剩的几个亲兵也全部毙命。 唯独公孙瓒双目赤红,以强大力量劈开了前方的刀盾阵,竟是拼着受伤,硬是带走两个黄巾士兵。 不过在围攻之下,他也就到此为止了。 后方一个轻甲弩兵眼见阵型出现缺口,立刻丢弃了手里的连弩,拔出环首刀便冲了过去,而这个士兵眼里,则带着坚定和痛恨的目光。 正在与周身士兵缠斗的公孙瓒无暇顾及,终是让这个弩兵靠近过来。 感受到身后危险的刀锋,公孙瓒奋力的转过头,然后出现在他视野当中的就是急速放大的刀身,下一刻他只觉得脖子一凉,然后自己的视野就开始天旋地转起来。 仅存的一点意识,让他觉得杀死自己的这个黄巾士兵似乎有些眼熟,但还不等他想起来,意识就已经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一切喧嚣随着公孙瓒的人头落地尘埃落定。 即便是难楼,也在绝望之下,选择向黄巾投降。 庞大的骑兵队伍,被拥堵在狭小的区域当中,一旦被束缚住了行动,他们能够发挥的作用甚至不如公孙瓒所率领的步兵。 骑兵的一切价值,都需要依靠速度体现。 而黄巾这里的骑兵,在频繁且严格的训练之下,不仅精通马战技巧,步战也都是一等一的好手。 在这样精心安排的作战场景之下,双方的战斗能力瞬间发生了巨大的翻转,而这也造就了这一战的大胜。 难楼抬起头,他看到了一个乌桓面孔的黄巾,这让他有些羞耻,更有些愤怒:“你是乌桓的勇士,为何给黄巾卖命!” 乌力不以为然的瞥了瞥嘴:“你不是第一句问这种话的了,这很无聊,至少你这个乌桓的王,在以前可没法跪在我这个奴隶的面前。” 一听到奴隶两个字,难楼顿时瞪大了眼睛,那是一种不可置信和羞辱以及愤怒各种情绪糅杂的眼神。 乌力很清晰的感受到难楼那种想要吃人的心情,似乎跪在一个乌桓奴隶面前,是比战败给黄巾是更加不可接受的事情一样。 而他越是这般,乌力心中也就越是冷笑起来。 族群被这样的家伙所掌控,那才是永无天日,还需要问为什么要给黄巾卖命,简直就是笑话。 乌力现在是痛快的,难楼作为上谷代郡最大的一支乌桓族群,甚至比当初的丘力居苏仆延更加实力雄厚,这个乌桓大王也更加具备含金量。 曾经那样高高在上的王,如今也跪在自己面前,这确实让乌力内心有种难以抑制的快感,那是一种报复和快感。 那些曾经的贵族越是用那愤怒和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他,他就越是感觉到一种难以言喻的舒坦。 当然,现在这种痛快还有另外一层原因,这个时候他才明白了一切,原来陆平将军的安排并不是昏了头,而是为了谋划这次埋伏而已。 不多久,当陆平来到这里的时候,乌力迫不及待就抱怨起来:“将军示敌以弱的计策属下已经醒悟,只是此事为何不提前告知属下,如此属下也就不必饱含怨气进行作战了!” 陆平看了他一眼,笑而不语。 还是一旁的沮授站了出来,呵呵笑着解释一句:“做戏唯求真实,若是告诉你计划,你还能诓骗的过难楼与公孙瓒吗?” 乌力闻言,恍然大悟,但随后就郁闷起来。 以现在的马后炮而言,这么做当然是最好的,只不过对于自己这个当事人,实在不是很友好。 陆平道:“大战已经结束,准备收拾战场迎接南线兄弟大军,他们已经在汇合的路上。” 沮授扶须道:“两处战场皆有大胜,幽州全境已尽入我黄巾之手了。” 当这话说出来的时候,在场包括陆平在内的所有中高层军官,都是神色动容,他们都明白这对黄巾意味着什么。 天下十三州,黄巾已据其一,而这意味着黄巾已经具备参与天下角逐的资本。 这并不是许辰一个人的事业,而是他们所有人共同的事业,黄巾的形势向上,没人比他们更加高兴。 沮授这个地位略显尴尬的秘书,虽然心里也为自己的主公许辰而高兴,但内心深处却也忍不住叹息一声。 黄巾走到今天固然高兴,但也说明了这条路线有多么艰难。 从开始到现在,已经整整五年时间,黄巾才从一支逃亡的小队伍走到了今天,变成盘踞一州的庞然大物,这个速度以自然道黄巾的视角来看,不能说不快,只能说太难。 沮授能够想象到,如果许辰也是士族出身,又或者自然教的教义选择与士族合作,那么拿下幽州的速度可以比想象的要快许多。 强大的士族豪杰,只要有足够的声望,只要许诺出足够的利益,甚至都不需要打仗,只要振臂一呼都可以聚集起州郡的力量,瞬间成为一州的霸主。 沮授可以肯定,未来的天下一定会有这样的场面。 这个时代的规则就是如此,谁能拉拢到士族的力量,谁就能瞬间崛起。 相比较之下,士族做事实在是太容易了,有声望有手段的家伙,轻轻松松就能占据一州。 可黄巾要做到同样的事情,就只能面对层层压力,一点一点的蚕食消化,一个幽州硬是花了五年时间才最终拿下,这已经不是费劲可以形容了。 如果说有什么值得安慰的事情,那就是黄巾对幽州的控制,远比豪杰依靠士族控制来的紧密的多。 说到底,豪杰崛起还是依靠众多士族的力量,这种力量是分散而虚浮的,一旦情势不对,士族们转眼就把豪杰抛弃掉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而且这种势力注定是组合起来的矛盾体,能发挥多少力量就看豪杰有多少能力了。 黄巾就完全不同,从上到下只有一个神教垂直到底,组织简明高效,直接深入到基层,这种控制力强大的可怕,那么最终能组织起来的力量量级,也绝不是一般豪杰所能比拟。 这就是彻底洗牌然后重建带来的好处了。 并且黄巾占据幽州虽然缓慢艰难,但成长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力量突破一定界限,接下来要啃其他地方就不至于这般困难。 只要这个势头保持下去,那么今后扩张的速度只会越来越快,到最后以不可阻挡的姿态席卷天下。 沮授看向战场,胜利之后,一杆黄色旌旗悄然竖起,它随风烈烈舞动,似乎蕴含着一股强大的生命力,感叹之下他脱口而出便是一首诗句。 燕赵旧地尽红,黄旗漫卷西风。 今日长缨在手,何时缚住苍龙? 一旁的陆平愣了一下,他并不会鉴赏诗歌,所以感受不到这诗与时代风格的格格不入,只是听闻之下他还是觉得有种气势磅礴之感。 这也让他这个野路子读书的不禁称赞:“沮秘书高才,此诗闻之豪迈狂放,实乃绝佳之作。” 沮授惭愧的摇了摇头:“非也,吾之才学气度不可成就这般作品,这只是我偶然在他的文稿所见诗句而已。” 陆平闻言,突然就醒悟了为什么沮授念这诗的时候让自己有种违和感。 如果是那个男人的话,那就对了。 ------------ 第99章 另一个我 范阳城头,刘虞看着远处空旷的荒野,神色落寞而又悲伤,他知道一切都结束了,自公孙瓒在上谷战败,官兵就失去了所有反制黄巾的手段。 公孙瓒战败身死,刘虞也不好指责什么,毕竟自己这边打的也不光彩。 只是时局如此,就算自己现在还守着一二县城,也根本于事无补,幽州对黄巾已经是予取予求的状态,此后一两个月的时间,官兵再也不能阻止黄巾的推进。 就在不久前,就连故安也失守了,这意味着偌大的幽州,官兵只剩下最后区区一个范阳而已。 “幽州再无险可守,再如何努力也只是徒劳而已,贼人凶悍不可力敌。” 刘虞知道,再过不久,黄巾的大军就该出现在远方了,连战连捷,黄巾必定选择乘胜追击鼎定幽州,而这一次官兵已经再无退路。 至于上谷代郡,则根本就不重要,作为鲜卑乌桓的栖息地,黄巾往后有的是时间慢慢经略,毕竟这次战争,乌桓的骑兵也是全军覆没,唯有轲比能的鲜卑部族尚且保存,但也无关大局。 刘虞转过头,看向了身边脸色苍白的刘备,还有眉头拧起的关羽:“事不可为,玄德与云长皆是世之英杰,不该付身于此,更应该留待有用之身,再图复兴汉室。” 刘备关羽两人都是神色一愣,他们本已经做好了死战的准备,但没想到刘虞却劝他们离去。 刘备一阵沉默,他遭受重创幸有郎中救治才保下一命,但此时仍在恢复,身体状况并不乐观,时不时还要咳嗽几下,每每牵动伤口便要龇牙咧嘴。 “我兄弟二人唯州牧马首是瞻,州牧若要战,我们就死战到底,州牧若要暂时退避缓后事,我二人便护送州牧出走幽州再寻身安之处。” 刘备想了想,也觉得死守下去并无必要,但最终还是把选择的权利交给了刘虞。 若刘虞愿意出走幽州,未必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毕竟这年头士人看的就是一个身份声望,而刘虞在这两方面都是毫无争议的顶级。 这也是刘备愿意追随刘虞的原因。 此时此刻刘备并没有什么充当人主的梦想,如今的他只不过是一个求职都困难的无名之辈,找個愿意重用自己并且很有实力的上司,挣个不错的前程才是他所考虑的事情。 再想找个这么合适的上司跟着,并不是什么容易事情。 只不过刘虞的回答,却完全出乎了刘备的意料。 “我刘虞受天子命镇守幽州,如今使命未成,如何可以遁走,今日黄巾若来,我势必坚守幽州到最后一刻,至于你们,则不必与我一同无端送死。” 刘虞摇了摇头,无奈的神色充满了惨然的意味。 刘备心中一惊,就要劝说,但认真一看,却看到刘虞面有死志,完全就是一副意志消沉的模样,于是刘备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咽了下去。 果然,刘虞早就万念俱灰,没有给刘备说话的机会:“时间不多了,黄巾随时都要攻来,你们若是不及早撤离,到时候想走都走不了了。” “这” 刘备自己也迷茫了,白白送死确实不值得,可只是自己独走,将来又能走向何方呢? 除了刘公之外,这天下豪杰辈出,有几人能看得起我刘备? 刘备深知,自己跟着刘虞,将来还能打出名声崭露头角,但没有了刘虞,自己就又被打回原形,甚至连可以投奔的公孙瓒,如今也身死上谷。 举目望去,这天下似乎没有可供自己发挥的舞台了 但现在已经没有选择了,刘备尝试着努力挽回刘虞心意,奈何不论怎么说,刘虞都是一心求死。 对刘虞而言,汉室倾颓本就是巨大的打击,现在连幽州也丢失在自己手里,面对黄巾时更屡屡受挫,种种因素之下,最终让他万念俱灰。 以前至少还有一个坚守幽州的念想,幽州没了之后,自己还能做什么? 去匡扶汉室吗? 别开玩笑了,只看各路联军讨董各怀鬼胎的模样,就知道这是一群自私自利的野心家,与这些家伙一起,怎么能匡扶的了汉室呢。 刘虞不想欺骗自己,他知道大汉已经要完了。 在范阳与幽州一起就义,至少自己不用真的看到大汉崩塌的那一天。 刘备尝试无果之后,也只能长叹一声,随后郑重向刘虞行礼:“既如此,我兄弟二人便去了,唯望州牧保重!” 刘虞看了他一眼,颇有感叹:“我想将来玄德必定也有出人头地的那一天,我帮不了你太多,只能送你一些兵马,另为你手书一封交给韩馥,希望你前路能稍稍顺畅一些吧。” 刘备闻言,心中大为感动,刘虞果然是难得的上司,临了还不忘给自己安排去处。 做到这个份上,刘备没有任何话可以说的了,只能在心里感叹,若是刘虞能随着自己一起走就好了。 韩馥只是自私之辈,又如何比得上刘虞呢。 “州牧之情义,备铭感于心。”刘备不知不觉,眼睛也有些湿润。 刘虞淡淡笑起来:“我刘虞无能,匡扶汉室的事情我是没法实现了,但我看得出来,玄德你却是当世一等一的英杰,这匡扶汉室的使命,或许你更加适合去做。” 匡扶汉室! 刘备心中一震,有些愣神的看向了刘虞,只不过刘虞此时已经把头转向远方,再没有任何动作和声音回应了。 刘备当然明白这番话的深意,匡扶汉室是一种使命,那也是一种口号,可以聚拢人心的口号。 州牧觉得我刘备也能执掌大义跻身人主,与天下豪杰争雄? 老实说,刘备第一反应有些受宠若惊,他还没有想过匡扶汉室这种使命,会落在自己这样的小人物头上,准确的说应该是刘虞居然会觉得自己这种小人物能承载这种使命! 并不是刘备妄自菲薄,而是现在的他要人没人要钱没钱要声望没声望要地盘没地盘,就业都难,哪儿会去想什么扶救社稷的事情。 我刘备这样籍籍无名的家伙,真的能行? 一句话的分量有多重,很多时候要看是谁说出来的,而如刘虞这样的人说出来的话,无疑分量极重,至少当刘备发现刘虞如此看得起自己之后,他心里突然涌现出一股豪情。 匡扶汉室几个字,瞬间就在他的心里种下。 大丈夫生于世间,岂能甘于平凡,我刘备今日虽然只是微末之辈,但焉知以后就没有一飞冲天之时! 走下城墙,刘备带着关羽,以及刘虞所赠予的一千步卒缓慢的出城而去,他们就此要离开幽州前往冀州投奔韩馥,这是刘虞给他们安排的去处。 临走之前,刘备最后看了一眼刘虞,此时只觉得心绪万千。 虽然自己与刘虞相处的时间并不算长,但刘备时常觉得,刘虞与自己十分相像,只不过要比自己耀眼的多,甚至可以说是更加耀眼的另一个自己。 他是与自己一样的汉室宗亲,只不过一个是大汉名士,一个是破落户而已。 他也与自己一样的推崇仁义,只不过一个享誉天下,一个籍籍无名而已。 这大汉如果有一个刘皇叔的话,那现在一定是刘虞,不过今天这个刘皇叔或许就要赴死了。 刘备希望以后自己也能站在那种高度,也能做一做大汉的刘皇叔,试一试匡扶汉室。 “大哥,该走了。”关羽驱马前来,沉声说道。 刘备回头,同样的语气深沉:“走吧,总有一天我们会回来的,我要亲手覆灭黄巾,为三弟报仇!” 听到“三弟”两个字,关羽的丹凤眼顿时眯起,一股冷意透发而出。 幽州俨然已经成为他们兄弟的伤心之地,黄巾更是他们不可缓解的仇敌,只不过如今他们并没有真正报仇的能力,也就只能过个嘴瘾了。 刘备大手一挥,千余人的军队便慢慢行军远去,很快也就消失在了刘虞的视野当中。 刘虞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齐周:“黄巾若是来了,就开城投降吧,既然守不住,那就别让士兵们白白送命。” 齐周大惊:“州牧为何这般,我等皆愿死战!” 刘虞叹了口气:“若非玄德带大军不好行军,我是想让他全部带走的,但也不必让剩下的士兵们做无谓的抵抗,黄巾对待俘虏十分仁义,投降之后也不怕没有着落,至于伱们,就各自逃去吧。” 他说完之后,齐周和程绪相视一眼,都是默默点头:“既然如此,州牧保重。” 一番安排之后,该逃走的人都已经逃的干净,城头上很快也就变得冷清起来,最终只剩下刘虞一个孤独且落寞的身影。 不多久,就看到前方的地平线缓缓出现一道黑线,然后一杆黄色旗帜便竖立起来。 黄巾来了。 一切都结束了. 没有进行无谓的抵抗,士兵们很快就遵照刘虞的命令打开了城门,然后依次出城排布阵列,但并不是为了进行战斗,而是纷纷丢弃兵器,等待黄巾过来接收俘虏。 当黄巾行至近处,许辰王当陆平沮授等人看到这一幕,自然也就明白了是什么意思。 许辰立刻就注意到了城头上的身影,便驱马而动,在陆平率队的保护之下,慢悠悠的来到城墙之下,然后便与刘虞在城头上下对视起来。 ------------ 第100章 老好人 “本座杀人向来只杀有罪之人,而你素有仁义之名,且体察小民,也算是大汉难得的好人,完全可以在我黄巾治下好好生活,甚至以后来我黄巾做个秘书也未尝不可,何苦要结束生命,这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许辰只要看到刘虞那满脸的郁气,就知道他心存死志,竟也劝说起来。 不得不说这汉末三国,许辰能看得上眼的人并没有多少,曹操袁绍之辈皆是私欲熏心的野心家,刘备以仁义而名倒算不错,但若说好人,刘虞才更像一个真正的老好人。 这样的老好人,许辰也不忍见其赴死,若是可以,留下来在黄巾做点事情,也是个合适的选择。 “你若是不愿居于黄巾之中,那也大可不必如此,留在幽州好生活着,我黄巾断不会逼你屈从任事,但你还是可以自己为百姓做些事情,这何尝不好,儒家士人以扶救苍生为念,难道你不愿意?” 安静的城头,只有许辰沉稳且清朗的声音。 刘虞闻言,神色微微动容,但随后就继续消沉下去,并没有被这种话所打动。 相比于这些话,他更关注许辰这个反贼头子本人,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这么清晰的看到许辰的面孔,这一打量之下,他的心情就更加复杂起来。 做出这般事业的家伙,居然是这样一個风华正茂的年轻人! 虽然他早就知道,但真正看到的时候,还是会觉得惊叹。 刘虞有些嫉妒,更有些害怕,年轻就是最大的本钱,这么可怕的家伙现在才不过二十来岁而已,将来的时间还不知道有多少。 而大汉现在却已经进入迟暮的时候,如何能抵挡得住这样年轻且强大的敌人。 他仿佛看到,在这幽州,一个年轻的太阳正在缓缓升起,而它带来的光芒,会慢慢笼罩整片大地。 “你真的是个很奇怪的家伙,纵观古今,翻遍史书,也找不出第二个你这样的家伙了,你真的觉得伱要做的事情可以成功吗?” 刘虞神情复杂,眼前之人明明是大汉反贼,自己本该辞严色厉的训斥对方的。 但是看到许辰那干净且纯粹的眼神,他感觉自己骂不出口。 骂什么呢,骂对方给百姓分田分地吗,骂对方清算豪强罪恶吗,还是骂对方带着小民反抗强权? 哪怕是从人本身最朴素的道德观念去看,他也没法说许辰做的不对,钻研了不知道多久的《自然经》,他发现最可怕的不是经文上那些话语,而是黄巾真的在这么实践。 许辰笑了起来:“当然可以成功,如果你不信,可以好好活着等着看,先进的必定会取代落后的,即便我可能失败,但人类社会总会持续上升,总有一天也会走到这一步,我的存在只是加速这个过程而已。” 刘虞摇了摇头:“或许吧,不管怎么样,你对待小民比我要更好,至少对幽州小民而言,你来了算是好事。” 许辰淡淡一笑:“不止幽州,整个天下十三州,乃至域外之地,乃至广袤海洋之外的未知大陆,我的到来对他们都是幸事,你并不明白我的这一步跨出去,究竟跨了多么大。” 刘虞一时无言,这样狂妄的话语,听起来有些可笑。 但是看到许辰那无比平静的神情,他感觉对方似乎不是吹嘘,而是在诉说一件事实而已,好像这家伙打心眼里就真的是这么想的。 这家伙,真觉得自己是天下生民的太阳? 如果许辰知道刘虞所想的话,那他一定会回答,他确实给天下生民带来了太阳,但这个太阳并不是具体的某个人,而是思想。 刘虞还真有一点好奇,想看看许辰究竟能做到什么样子,但这种好奇,很快就被内心的灰败所淹没。 如果有朝一日许辰真的成功了,那在许辰的脚下,一定踩着大汉的尸体,这么一想他就突然不想看了。 不管怎么样,自己毕竟是大汉宗亲,自己流的是刘氏的血脉。 刘虞看着许辰沉默了一会儿,若是以前问自己黄巾能不能成事,他觉得一定不行。 但现在黄巾已经占据幽州,就连乌桓也彻底平定,鲜卑更不足为患,后方的高句丽扶余甚至被黄巾一把拿捏,这么一看黄巾着实恐怖。 以黄巾现在的实力,虽然不至于说就能席卷天下,但至少也有争霸中原的资本了,许辰这个教主说句话,天下诸侯不管愿不愿意,都得认真听一听。 “若是有一天你们真的成了,那你要如何待我刘姓之人?” 刘虞忍不住询问出声,就像士人以士族为重一样,刘氏作为当今天下最大的士族,其命运当然也是刘虞最为关注的事情。 虽然说问这种话很没有志气和信心,但刘虞还是想听听。 越是了解黄巾,越是对黄巾心里没底,万一真让黄巾给成功了,这也不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现在看黄巾实力,做一下这个预想是很合理的事情。 许辰笑起来:“刘姓本质也是士族而已,为什么你觉得本座会把刘氏区别对待,无非就是与其他士族豪强一般有罪治罪,无罪归民而已。” 听到这样的回答,刘虞有些失望,又松了一口气。 失望在于,许辰若真的成事,似乎并不打算优待一下前朝宗室,不过这本身就是刘虞的一点奢望,换成别人不给清理干净就算不错了。 至于为什么松一口气,当然也是因为如此,至少刘氏的血脉可以得到延续。 如此也算是求了个心安,以后的天下如何,就让天下豪杰自己决定吧,我刘虞管不了那么多了。 刘虞拔出长剑,毫不犹豫对着脖颈一引,随着身体一颤和鲜血喷溅,很快他的身体就瘫软起来,然后从城墙栽倒下去。 许辰眼见如此,忍不住叹息一声:“替他收敛尸身,也不必特殊安排,以寻常方式安葬了吧。” 大汉为数不多的老好人走了一个,倒也值得许辰感叹一二。 不过很快许辰就牵马往城里走去,五年的畚斗终于有所成就,黄巾终于完整的获取到整个幽州的土地。 从此以后,据北而南望,只待时机席卷天下而已! ------------ 第101章 教法 “幽州尽取,本座意欲立国,你们谁赞同,谁反对。” 广阳郡蓟县官署,一个空旷的房间,几个身影围坐在一张长桌,他们目光都看向了上位的那个年轻人,那正是幽州无数黄巾的领袖,更是自然教的教主许辰。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们心里都是一震,竟也走到了要立国的时候吗? 这几人分别是王当、陆平、黄龙、田石头、沮授等人。 幽州黄巾上面的头面人物基本都在这里,而他们的反应,也将决定幽州黄巾未来的走向。 是保持现在的状态继续走下去,还是正式立国昭示天下? 陆平沉吟片刻,最先发表意见:“属下以为,此时立国未尝不可,只是如此一来,我们恐怕要为天下诸侯所注视,这似乎与此前韬光养晦的策略相悖。” 王当一听就皱起眉来:“怕他个甚,俺觉得就该立国,立了国才好让天下人知道,下面的兄弟也更有信心!” 陆平看了王当一眼,随后拱手不语。 沮授也是跟着道:“属下也与王帅一般看法,黄巾已取幽州,再怎么韬光养晦也无法遮掩锋芒,不如直接立国正名,给天下穷苦百姓和公义之士竖立一面旗帜,于吸引人心而言,立国具有大用!” 田石头和黄龙相视一眼,也都是一拱手附和立国之议。 见几人都做出了表态,许辰心中也就有底了。 这個小会议一定程度上也能反映下面的人心所向,如果实力和局势都不合适,那么今日的会议风向就不会是这个样子。 即便是陆平也没有明确反对,只是提出一些疑虑而已。 这当然不是许辰突发奇想的提议,对黄巾来说并没有什么缓称王广积粮的必要,自然教的属性注定了必定会遭到外部针对,这不是低调就能规避的问题。 韬光养晦,只不过是为了避开联军势头正盛的阶段,如今联军讨董失败,可以预见再难有第二次组织,黄巾也就不必那么畏手畏脚。 许辰所考虑的,更多也就是立国带来的好处了。 正如沮授所言,立国正名之后,自然教的旗帜也就竖立起来,天下穷苦百姓也就都有了可以追逐的念想,而一些开明士人甚至也会考虑投身其中。 立了国,就意味着秩序和制度的建构。 而以一个新秩序新制度构建的国度,必定会颠覆旧的秩序和制度,不论敌对还是认同的人,都需要去认真对待它。 而且,当地盘渐渐变大了之后,旧的军事治理制度就逐渐变得不合适,这种不合适并不是不能运行下去,而是这种制度对百姓的包袱太过沉重。 虽然现行制度不至于秦国那种耕战制度那么极端,但百姓们也确实不轻松。 为了应付战争,黄巾必须把绝大部分的资源投入到军队和战事之中,这并不利于持续平稳的发展。 黄巾需要适时做出应变,给百姓松绑,开始向民生建设进行一定的倾斜。 如此,军政合一有必要开始军政分离,而军政分离,那不如直接立国。 “既然如此,本座意在来年新年之时,召开大典正式立国。” 这一次许辰不再是询问意见,而是直接宣布决定了,而这也让众人反应不一。 王当田石头黄龙几人都是神色振奋,颇有些迫不及待的意味,陆平性情沉稳一些,只是笑了起来,唯独沮授目光微闪的看着许辰,不知在想些什么。 “主公要如何立国?”沮授沉声询问。 此问一出,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看向了许辰。 建立国度这种事情,只有许辰这个领袖才有最大的发言权,许辰的意志决定了黄巾的未来面貌,而立国就要面临很多关键问题,这让他们的情绪都跟着严肃起来。 教主要建立什么样的国度,黄巾要建立什么样的国度? “立国之前,需先立教法,我们的国度是什么模样,这不由某一个人而决定,而由教法决定!” 许辰知道,立国只是结果,立国之前才是关键。 只是他这句话说完之后,在场所有人都是怔了怔,他们不太理解,为什么立国之前,需要先立教法。 立国不就是组建朝廷分配官职确立名分昭告天地吗? 唯独沮授心中一震,若是这般,那也意味着教法在新的国度要高于一切,甚至包括主公自己! “教法是我们的根本之法,往后我们的婚姻、劳工、工商、刑名、教育等等一切律法,皆要以教法为底层基准。 既然如今我们要准备立国之事,那就要明确的教法条文,对国家、社会、个人都做出具体的解释。 有了这些解释之后,我们才能确定要建立的是什么样的国度,才能知道要设立什么样的律法,要设计什么样的组织框架!” 许辰说的这些东西,其实他们都不太懂。 虽然他们到现在都受过许久的教育,但许辰这一套对他们毕竟是陌生的新东西,这和他们认知里的立国完全不同。 即便是沮授,也不知道许辰许辰要做的究竟是什么事情。 “我们的教法要明确,黄巾朝廷的权力,来自于广大百姓,因为我们自然教天然代表着广大百姓的利益,我们要建立的国度,也是以自然教为领导,代表广大百姓利益的国度。” 当许辰再度说出这一句话,众人这才若有所思起立,而沮授则是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这是要以教法构筑新国度的合法性! 不必弄什么玄之又玄的天命五德这些东西,直截了当把教法放在崇高的位置上,然后以教法规定了一切,实现自身的合法性。 不过这其实也不是重点,重点是许辰后面的话。 “朝廷的权力来自于广大百姓,那么朝廷也就需要接受百姓的监督,我们也就需要建立足够完善的监督机制!” 这一点,王当等人倒是一下就明白过来,毕竟他们对这个并不陌生,从一开始黄巾就尝试构建监督机制,并且这种尝试从民间到军中都进行过,所以他们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只是如今经许辰这么一解释,他们才知道为什么要存在这种机制。 沮授心中狂跳,作为儒家士人,他却知道这是多么惊涛骇浪的事情,这实际上是受命于天还是受命于民的问题,这个合法性变了,那一切都变了。 受命于天,意味着要高于百姓。 受命于民,那就意味着百姓要高于一切。 既然如此,亘古未有让百姓监督朝廷的这种事情,自然而然就会出现,这种不同寻常的意义,反而只有沮授这种深谙儒家之道的家伙才能明白。 主公这可真是要开天辟地啊 “我们的教法也要规定,人人生而平等,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基本权利。” 许辰看了他们一眼,然后十分平静的说出了下一句:“既然人人平等,那就不能再有所谓的君主存在,我们的朝廷领袖只是宰相而已,而宰相则由神教推举就任。” 这句话宛如石破天惊,众人心里最为关心的问题,终于得到了确定。 肉眼可见的,王当、田石头、陆平、黄龙都松了一口气,然后他们看向许辰的目光,则更加崇敬起来。 沮授更是长吸一口气,虽然以自然教的属性而言,天然就不该存在君主,但真的从许辰嘴里说出来之后,他还是感觉到一种震撼。 谁不想做那万人之上的唯一,谁不想做那天下最尊贵的人! 沮授可以肯定,如果现在许辰真的要称王称帝,下面的人不管再怎么失望,也一定会说服自己去接受这个事情。 而许辰还真的就没有这么选择。 现在许辰不这么做,以后再想做,那就没法后悔了。 沮授认真的观察起许辰的神态和眼神,他只看到了坦然和平静,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勉强,似乎所谓的帝王身份,在对方眼里只是粪土而已。 这对许辰确实不重要,皇帝这种变态的生物,并不能让他渴望,反而会让他恶心。 屋子里一时有些安静,众人目光闪烁,他们都在想象着一个没有君主的国度,会是一个什么样子,这一点连沮授都心里没底。 这真的能行吗 相比于他们心里的兴奋和忐忑,许辰就十分平静了,他十分确信不存在什么没有皇帝就过不下去日子的道理。 看似惊天动地的事情,其实捅过那层纸,也就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只是平静的继续说着关于教法的设计。 “因为人人平等,所以我们要消除一切奴隶的存在,因为人人平等,我华夏各个族群也都应该是平等的相处,因为人人平等,所以天子女子也应该接受教育进行工作。 这是教法赋予的权利,这些权利又将以各个细分领域的律法所确定下来。 我们的国度,便是这样依据教法而确立,不论朝廷运行、社会生产还是个人生活,最终都是以教法做为基石。 所以在事情开始之前,我们首先要完善自己的教法!” 到这里,众人才都是明悟了过来,他们意识到教法的真正意义。 原来自己要创建的国度,从一开始就和旧有的有天壤之别,不过这并不是什么坏事,至少他们对此很是期待。 ------------ 第102章 子龙 冀州常山,一行三五百人的小队士兵,缓缓在路上行走,其中为首一人白袍轻甲,面容俊朗身形高大,手持一杆红缨长枪,胯下是一匹白色骏马,看起来便是意气风发的年轻英杰。 大汉朝廷为董卓所暴凌,各地豪杰皆征召士兵图谋发展,各地郡县也要派出兵员奔走四方为各地豪杰所用。 这支小队,乃常山郡派出的一小支士兵,而这为首一人便是被郡里看中的地方英杰赵云。 赵云虽然出身寒门,但少有英名,在地方上颇受官府和乡里推崇。 自黄巾起到今天已经五年时间,五行山又多是贼寇活动盘踞的地方,但赵云却屡屡在家乡召集乡勇击退黄巾,护得一地平安。 不论品行、武勇还是心智,赵云都是同辈之人的佼佼者,说句十里八乡的俊后生并不过分,此行小队士兵,也就指派给他,由他带队出去投奔州郡豪杰。 按照郡里的意思,原本是想让赵云带队去投奔韩馥的,毕竟如今韩馥正是冀州州牧。 但是赵云行至途中不久之后,却是另外有了打算,却想改变方向去投奔幽州的刘虞或者公孙瓒。 赵云知道自己这样的寒门带着三五百个人投奔韩馥,恐怕不值得让韩馥多看一眼,根本就不会受到任何重视,一辈子也难有出头之日。 而幽州就不一样了,刘虞素有仁义之名值得托付,更不要说此时幽州黄巾正闹得凶,刘虞本就难以应付,手下缺乏可用之将,自己过去的话即便不至于受到重用,起码也比去投奔韩馥要好得多。 而公孙瓒虽然听说为人狂傲,但却愿意启用寒门,也是自己不错的一个去处。 怎么看去幽州都要比投奔韩馥更值得考虑,至于幽州闹得正凶的黄巾,赵云却完全不以为意。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刘虞和公孙瓒面对黄巾节节败退,但是在他看来黄巾并没什么值得担忧的。 这些年自己不知道和黄巾交手过多少次了,黄巾是个什么实力,他只能说是乌合之众。 这反而让赵云对未来更有信心,刘虞和公孙瓒对黄巾节节败退,这不正是自己发挥的大好舞台,以自己的能力打败黄巾根本不是问题,只要打出战绩来,自然也就可以崭露头角。 年轻的赵云难免也有几分骄傲和自信,所以没有认真想过刘虞公孙瓒都不是平庸之辈,为什么会打不过黄巾,他只是对自己足够自信而已。 他想的十分美好,但这才刚刚走出常山的地界,一个消息就打乱了他的计划。 “什么,幽州已经完全失陷了,公孙瓒和刘虞也都死了?”赵云有些发愣的看着眼前的同乡。 同乡道:“此事只怕假不了,我是刚刚在前方听本地县兵们说的,这都过去有三月的事情了,咱们却是去晚了。” 赵云连忙挥手,止住了队伍的行动,这才下了马在一处地方坐了下来。 不多久几個同乡都围了过来,一听到这事儿,都是大眼瞪小眼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赵云改变方向往幽州走,自然不是一意孤行,也与诸多同乡们商量了一番,算是众人共同的决定,如今人还没去,幽州就没了,这就尴尬了。 “子龙,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总不能还去幽州吧?”有人问道。 赵云无奈的叹了口气:“幽州自然没法去了,如此一来,我们恐怕只能投奔韩馥了。” 有人心生疑虑:“韩馥此人看着也不是什么明主,咱们这些庸人倒是没什么,但子龙你是当世一等一的英杰,若是不能得到重视,那实在是太可惜了。” 赵云一阵沉默,随后也只能摇头不语。 这些事情,赵云当然明白,可是这世道便是如此,没有好的出身,想要挣个前程实在太难,自己这样的寒门子弟,带不去资源,送上门去都不会有人当回事。 韩馥不行,放眼看去又有几个人合适呢,不管去哪儿,自己都是一样的上不了台面。 刘虞和公孙瓒已经是自己可以找到最有可能的门路了,但偏偏自己还没过去,一切就都结束了,或许这就是天命如此吧。 “至少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吧,至于前程之事,只能听天由命了,我赵云若是命有出头日,也不必在乎这一时。”赵云也只能这样安慰一下自己了。 几人商议一阵,最后都是没有办法,只能选择再度改变方向,一路去投奔韩馥。 如此一来倒是免去许多赶路的时日,不过八九日的时间,便一路抵达了邺城,这正是韩馥官署所在。 也正如赵云他们此前所预料的一样,他们的到来,并不被韩馥所重视。 当赵云带着这三五百人来到这里告知情况之后,他们就一直被晾在一边,赵云更是许久也得不到韩馥的接见。 对韩馥来说,赵云这种寒门实在是入不了法眼,如审配、张郃、耿武、闵纯、张郃、程涣这些人才是他愿意倚重的人才,这些人最次也是个地方豪强出身,不是赵云可以相比。 所以赵云受到韩馥这般冷落,还真说不上韩馥看不起人,事实上赵云不管去哪儿,大概都是这待遇。 尽管如此,赵云的那些同乡多半还是为他愤愤不平,甚至有人闹了起来,而这样就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赵云这边还在无奈的平息同乡情绪,那边便有一个外形亲和忠厚的男子走了过来,听闻是赵云久久不能得到接见安排之后,他便主动走了过去,随后笑道:“这位小兄弟莫急,某正要前去求见州牧,不如你随我一同前去。” 赵云一看,只见此人神色温和,莫名让人有几分亲近之感,其身后更有一红脸大汉,一看就有种令人心惊的气势。 “多谢兄台好意,只是如此的话,是否会累兄台为州牧所不喜,若是如此,只怕不好。”赵云心有好感,却也不愿拖累了别人。 哪知那汉子却笑着一摆手,颇有几分洒脱意味:“无妨,我刘备本也不为州牧看重,若能稍稍帮助小兄弟,便是被训斥几句也可以。” 赵云闻言,不禁被这种洒脱感染,也就不再拒绝:“既如此,赵云便谢过兄台了!” ------------ 第103章 内斗 与刘备这么一结交,赵云突然就被对方身上的一些特质而吸引。 他发现刘备此人虽然与自己一样出身较低,但心胸气度都是上上之选, 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算了,这只能说明对方是个比较优秀的人。 但随着一番交谈,他很快就注意到此人不仅胸怀广大,而且又有忧国忧民之大义,言语之中能明显感觉到对方对当今天下和百姓疾苦的痛心。 更为难得的是,对方虽然现在身份低微,但却有匡扶汉室之大志,如此远大志向不禁令人心生佩服。 赵云本身就是品行正直之人,骤然遇到刘备这样的人,立刻就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我们已经到了,近来冀州也不太平静,州牧情绪不佳,子龙随我进去之后切莫着急,吾会寻找合适时机为你引荐!” 两人一路谈笑,不多久便彼此引为至交,只是在来到官署门前的时候,刘备就不得不暂且停下话题,然后嘱咐了赵云几句。 赵云如何能不答应,当即就是重重拱手,态度不言自明。 交代好后,刘备也就带着关羽赵云两人,一同迈步进入。 “玄德来了,入座吧。”坐在正座的韩馥见到他们进来,便是淡淡的招呼了一句,明显可以感受到语气的敷衍。 赵云忍不住撇过头看了刘备一眼,心道刘备此前说不被重视,看来是真话来着。 刘备倒是一脸平静,朝着韩馥拱手,便在一旁入座,关羽赵云各自在刘备身后左右地方侍立不动。 韩馥招呼一句之后,竟不再理会刘备,这让刘备有些无奈。 来到这里已经两个多月,韩馥始终如此冷淡自己,若不是自己带来了千余兵力,又有刘虞亲笔手书,只怕自己现在待遇和赵云也差不了多少。 不过韩馥终究还是给了刘虞一分面子,看在手书的份上,让刘备做了个别驾从事,但也就此把刘备搁置起来,基本不让他插手什么事情。 韩馥这样的人是很现实的,你能带来多少资源投奔,决定你能有多大的声音,刘备啥也没有,就干巴巴的一千军队,只能用寒酸形容。 再不济,刘备若是有什么特别过人的才能,他也不介意重视几分,可惜到目前为止刘备也没展示出什么过人之处。 倒是刘备身边的关羽是难得的猛将,虽然让韩馥有些心动,但自己手下也不缺猛将,便也没做什么念想。 而且眼下让他十分头疼的一件事情,正是关于自己手下武将的,这让他轻易不敢用不放心的外人。 “麴义从本州牧手里反叛,却跑去与袁绍拉拉扯扯,他这是什么意思,要弃我韩馥而投袁绍吗,难道他觉得我韩馥不如袁绍!” 韩馥基本无视刘备几人,只自顾自说着话,只不过说着说着他就愤怒起来,忍不住大力拍了一下案桌,让其他几人都吓了一跳。 这事可以说是韩馥近期最为糟心的事情了。 手下大将麴义反叛之后,韩馥立即讨伐,却被麴义所败,只能灰溜溜的跑回来。 仅仅这样也就算了,麴义竟与袁绍越走越近,这他就不能忍了,袁绍那是自己的死对头,自己和他明争暗斗就差撕破脸皮了,麴义这种做法无疑是诛心之举。 下面张郃、程奂、耿武几人都是无奈摇头,麴义乃凉州出身,熟悉羌人战法,手下兵马本就厉害,若是再得到袁绍帮助,那更难对付了。 耿武立即出声劝说起来:“州牧,麴义之事并非一时可解,不如暂且放过,如今我冀州西有五行山贼乱,北边幽州又刚刚取下幽州宣示立国,这四处皆是隐忧,冀州可不好再生内伐。” 张郃也连忙附和:“属下两三年前与幽州黄巾有过交手,那些贼人绝不是乌合之众,如今他们宣示立国势头更盛,迟早也要把矛头对准冀州,我等应当早做打算才是。” 韩馥一阵沉默,其实他也不是不明白黄巾的威胁,自黄巾大破刘虞公孙瓒之后,自己就一直觉得如芒在刺。 背后就挨着这么凶残的存在,实在是寝食难安。 而新年伊始,就听闻黄巾于蓟县举办立国大典,竟也煞有其事的确立国家,虽然这个国家据说连君主都没有,听起来有些滑稽,但韩馥却不怎么笑得出来。 黄巾立国之后声势必然大盛,而冀州紧挨着幽州,不出意外应该就是第一個承受黄巾冲击的地方。 刘虞和公孙瓒都挡不住黄巾,自己能挡的住吗? 虽然冀州人多地广且富庶,但对此韩馥心里还是觉得没底没底。 如果可以,他也想对黄巾早做应对,但现在自己除了黄巾,还有另一个威胁更大的敌人,那就是袁绍! “袁绍狼子野心之辈,屡屡与我作对,如今还招惹我冀州叛将,他想做什么你们难道看不出来吗,还是你们想让吾把州牧之位让给他算了?” 韩馥还是咽不下这口气,自己与袁绍只差撕破脸皮,现在退让一步,以后不得让对方蹬鼻子上脸啊! 众人闻言,都觉得心中不妙,韩馥袁绍两人矛盾激化这并不是他们愿意看到的事情,这不仅仅是因为外部黄巾的威胁,也是因为他们不想被韩馥给绑架,与袁绍火并对他们没有任何好处。 就在众人为难的时候,却是一直透明的刘备主动站出来说话。 “在下有一言,还请州牧知晓,冀州之巨害不在袁绍,而在黄巾,数月前幽州的大战在下参与全程,深刻领略到黄巾的强大,他们绝对不是可以轻视的小贼。 那些黄巾军纪严明、作战奋死、装备精良、精于战术,足以称精锐之师,冀州若是不做好应对,将来必受其害!” 刘备站了起来,环视众人一眼,想到当初的经历,他就觉得心情沉重:“在下绝没有危言耸听,这样的黄巾只要发动起五万大军,就足以具备踏碎冀州的实力!”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尽皆震动,他们不是吃惊,而是觉得荒谬。 虽然他们都觉得黄巾不可小觑,但也没有把黄巾当做这样的大敌,五万大军踏碎冀州,谁敢有这样的口气? 冀州是什么地方,大汉十三州若是评一个最强的,冀州绝对可以当做选项之一。 这里士族林立、人口稠密、良田无数,根本就不是幽州那样的贫瘠之地可以比拟,五万大军就想撒野,是不是想的太多了点。 众人只当刘备口出狂言,唯独张郃神色凝重,他不禁想起数年前自己与幽州黄巾交手的情况。 那是自己为数不多吃亏的战役,本来是阻截剿灭在境内行动的本地黄巾,自己打的也十分清算,但从幽州来的黄巾援军,却一下让自己吃了大败仗。 那一战自己近乎全灭,惨痛的结果让他现在还记忆犹新,若是以当初黄巾的那种战力表现,有个五万军队的话 张郃忍不住打了个颤,他知道军队不能光看人数,军队素养其实比单纯的人数更加重要。 如果让自己选的话,自己宁愿去打几十万的一般军队,也不愿意去打五万精锐之师。 张郃有心想要说些什么,但是抬头一看,就是韩馥皱眉的模样,不满两个字就差写在脸上了,他也就闭了嘴。 “本州牧倒是想安心对外,但袁绍岂能安分,这种话玄德就不必再说了,若真有一日冀州受害,那责任在袁绍而不在我!”韩馥哼了一声,一句话就把刘备堵了回去。 刘备心里急啊,黄巾这样的大敌面前,怎么能把精力拿去内斗呢。 一想到张飞和刘虞的战死,刘备就恨不能覆灭黄巾,如果不想事情往不利的方向发展,那就只能自己硬着头皮做些事情了! 虽然韩馥自私自利,但他说的还真没错,这事儿光对着韩馥使劲没有用,袁绍那头也是关键。 “备愿前往渤海请见袁绍,以劝说袁绍放下争执与州牧携手对外!” 刘备咬了咬牙,便是走出来,郑重其事的向韩馥请命。 周围众人无不是侧目以对,他们还真被刘备一片公心给惊到了。 这种活可不好干啊,真的去了大概也是自讨没趣,回来还要被韩馥斥责,刘备愿意主动站出来,这的确不易。 就连韩馥也略微一怔,随后看向刘备的眼神就缓和几分:“既然玄德有此心,那便试试吧。” “多谢州牧!”刘备欣然领命,却也没急着走,而是转而看向了赵云,对韩馥道:“另有一事还请州牧知晓,这位乃常山赵云,久闻州牧贤名,是以率众投奔,只是久不能得见,刘备见后便自作主张带其进来,还望州牧莫要见怪。” 赵云也明白该做什么,当即就站出来,朝着韩馥拱手:“常山赵云,见过州牧!” 韩馥皱了皱眉,显然对刘备这番举动不高兴,但考虑到刚刚才委派刘备任务,也不好说些什么,就点了点头算是应下。 再一问赵云情况,得知赵云寒门出身,只携带三五百兵员,就没当回事可。 只是给赵云再加了数百兵员,委其做了下面一个低级武官,便也就打发了。 ------------ 第104章 嘲笑 “什么,黄巾立国了?”听到荀谌汇报上来的消息,袁绍愣了一下,但随后就笑了起来,这笑的意味充满了荒谬之意:“黄巾贼寇这是觉得天下局势纷乱,所以有出头之机吗,如此煞有其事的立国建业,难道真以为自己能成事?” 下方的许攸也是跟着哈哈大笑起来:“草台班子焉知一国之重,这当真是新年来最大的笑话了。” 郭图同样不以为意,撇了撇嘴后道:“黄巾不值一提,将军不必关注,眼下我们最为重要的事情,是应对韩馥才对,只要取代韩馥拿下冀州,小小黄巾还不是手到擒来。” 看了下方几人一眼,袁绍满意的点了点头。 虽然自己如今境况不是很好,但袁氏声望底蕴足够自己发展,即便如今只是龟缩渤海,也同样不乏人才投奔,下面几人都是一等一的英才,这也让袁绍自感人才济济。 也正是因为有这些人前来投奔押注,给自己带来的资源和力量,自己才有与韩馥叫板的实力。 “话虽如此,刘虞公孙瓒两人接连在黄巾刀下折戟,吾等也不能太过小看,只不过如今顾不上他们而已,待取下冀州之后,吾势必要北望幽州!” 几人取笑一阵之后,袁绍也就话锋一转,却也没有真的不把黄巾当回事。 眼下天下豪杰皆在图谋自身,袁绍也不例外,他已经为自己的未来定下战略,那就是南据黄河,北守燕、代,兼有乌丸、鲜卑之众,南向争夺天下。 要实现这样的战略意图,那么不仅要取代韩馥夺下冀州,幽州的黄巾也必定是自己的敌人,即便黄巾不来找自己,自己也要主动找上门去。 逄纪站出来道:“将军所言甚是,黄巾不可无视,将来必是劲敌,不过眼下我们首要目标是韩馥,若是能帮助我们实现夺取冀州的目的,甚至与黄巾合作一番也未尝不可。” 袁绍闻言,顿时来了兴趣,他本不打算理会黄巾之事,但逄纪说到合作就出乎他的意料了。 其余众人也都是看了过去,期待逄纪给出下文。 “韩馥与将军的恩怨不可化解,取代韩馥夺取冀州才是将军当务之急,然而将军现有力量不足完全取胜,不如借助外力,而眼下幽州黄巾就未必不是选择,若能说动黄巾陈兵冀州,韩馥必定惊慌。 彼时将军再以武力于后方威逼,另遣使者劝说韩馥出让冀州,一软一硬,二者总有一法可以吃下韩馥,不愁拿不下冀州。” 逄纪说完,众人沉吟会儿,都觉得可以为之。 袁绍左右踱步,最后也是不住的点头,显然此计说中他的心坎里去了。 他看向了逄纪:“只是吾要如何说动黄巾策应,他们岂能听我调遣?” 这时许攸笑道:“主公只需许下冀州些许地盘,以利诱之,足以引动黄巾配合。” 袁绍皱了皱眉,冀州已经是他视为盘中餐的地方,怎么舍得让出地盘给黄巾:“黄巾将来必是劲敌,如此出让土地,岂不是资敌之事!” 荀谌也跟着道:“将军不必忧虑,与贼人何必讲求道义,只要取到冀州,事情如何还不是将军说了算。” 袁绍一听,这才点头,若只是空头许诺的话,那倒是无妨:“既然如此,那就派遣使者替本将军传信过去,与那什么.” 荀谌提醒一句:“主公,黄巾所立,以玄夏为国名,取玄黄华夏之意。” 袁绍晒道:“对,便是这所谓玄夏,给那玄夏宰相许辰送信过去,看他能不能给我袁某几分面子。” 许攸又是哈哈大笑:“那许辰明明有君主之实,偏要遮掩不立君主,还煞有其事的用什么推举法当任宰相,如此虚伪实在可笑的很,与此辈同姓,真乃我许攸之耻。” 此言一出,现场顿时哄笑一团,并非他们有意耻笑黄巾,实在是黄巾这事儿做的在他们看来太过不伦不类。 这所谓玄夏实在是不像是正经的国家,与他们认知的差异巨大,才会心生荒谬之感。 新生事物总是如此要经受质疑与嘲笑,而在当今天下而言,黄巾所立的玄夏便是新的不能再新的东西,没有君主的国家实在是不能想象。 连上下纲常都没有,要如何才能构建秩序,从朝廷到民间,不得都乱了套? 就像陆地生物不能理解鱼为什么不会淹死一样,他们也理解不了玄夏这种存在究竟要如何运转下去。 不过玄夏的建立,对他们而言现在更多还只是一个笑话,韩馥袁绍的斗争,才是现在冀州的头等大事,而就在他们交谈不久之后,又另外有人来到这里,为此事而奔波。 “秉将军,有邺城使者前来求见!” 听到传令兵禀告的消息,在场之人都是愣了一下,然后齐齐把目光看向了袁绍。 袁绍挑了挑眉,从邺城来的使者,那必定是韩馥派遣来的。 还是逄纪先反应了过来:“该不会是韩馥派来谈和的使者吧,若是如此的话,只怕要让他失望了。” 袁绍只淡淡道:“让使者进来就是,他要谈就陪他谈,至于有没有结果那就是另外的事情了。” 众人都是笑而不语,如今的局势已经不是谈和可以解决的了,袁绍图谋冀州以发展自身的战略不会改变,那和韩馥就没有任何缓和的余地。 更不要说他们刚刚才定下驱虎吞狼之计,更不会把这使者当回事了。 不多久,就见到一男子步入其中,向着众人一行礼,便开口说话:“在下刘备刘玄德,见过车骑将军,见过诸位!” 刘备虽然试图用自己微薄的力量改变局面,但这种努力注定是徒劳的,出使袁绍这里,最终也只是停留在虚与委蛇的层面,完全没有促成任何具体的事情。 但刘备却不依不挠,每日都求见袁绍,言必曰讨贼大义,话必有利害关系,但仅仅如此,根本不足以说服袁绍。 如此逗留几日,袁绍便也厌烦了他,最后却见也懒得见。 这时候刘备才慢慢醒悟过来,终于是意识到袁绍根本没有和解的心思,如此和韩馥势不两立,那必定是已经打定主意要图谋冀州。 这样的话,那不管自己作何努力,都只是无用功而已。 认清现实的刘备,也只能心灰意冷的打道回府,这也让他忍不住生出无限的忧虑和愤怒。 忧虑在于黄巾立国声势更盛,冀州这边却完全没有任何准备,以后要如何面对对方? 而愤怒则在于外敌在侧,冀州却忙于内斗,说到底韩馥袁绍都是鼠目寸光之辈,根本不足与之共事! 如果可以,刘备真想带着自己的些许人马一走了之算了,但当今天下,似乎也没有其他的地方可供自己容身了,但这也更让他觉得憋屈。 只是相比于冀州这里暗流涌动,幽州不能说是平静,只能说是风风火火。 新年伊始,自然道黄巾于黄历七年昭示天下,在幽州蓟县正式成立玄夏,以蓟县为国都,并以明确的条文宣布自然教教法,教法对国家、朝廷、社会、个人都相应做出基本解释,而这构筑了玄夏立国之基石。 一个没有君主存在的全新国家便在幽州出现,虽然它现在并不足够给天下足够多的影响,只能让周边稍稍注意,但漫长的未来,他带去的风暴将席卷天下每一个人。 玄夏成立颁布教法之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教内推举确立玄夏宰相,而不出意外这位宰相就是许辰当任。 在中央朝廷架构上,玄夏则是采取更为先进的六部制度。 由于没有君主的存在,三省六部的三省大可以去掉,只需要保留六部的职能架构直接对宰相负责,朝廷负责玄夏的国家运转。 中央朝廷的设立,完全淡化了神教的具体作用,神教身份更多成为与具体职务相匹配的不同品衔。 如此以神教保证朝廷的方向性问题,但又让神教与世俗相对隔离。 朝廷只需要履行本身治理国家的职能,不对神教负责,但具体的官员却要遵循自然神教的教义纪律,一旦违反就要接受神教与朝廷的双重惩处。 地方上,玄夏则没有做什么变更,依然沿用现有的郡县制度,原有军屯军什制度宣告废除。 而当下最为重要的军事上,也依然保持着当下的建制设计,军队的最高统帅由玄夏宰相兼任,也就是由许辰担任。 制度设计完成之后,便是大量的人事任免,只是黄巾如今人才缺乏,依然有不少的职务空缺。 如六部中许多部门都不好委任,虽然下面有些专业人才,但是显然还不足资历直接担任各部尚书,多半还是在各部任着中低层官员做具体事务,撑起部门运转。 现有制度虽然不够完善,但实际上也不需要完善,以幽州现在不多的事务,弄個太过复杂的朝廷结构,那实际上算是冗余。 现在的制度已经足够应付幽州的治理,等到将来黄巾不断扩张出去,制度自然而然就会跟着完善,不然的话许辰只自己一个宰相就管着天下军政大事,迟早要顶不住。 ------------ 第105章 枷锁 从军事治理开始往一个国家发展,最大的变化就是黄巾开始对地方松绑了,原本的屯长什长彻底和军队分离,独立出来开始担任地方村长乡长县令,从此以后他们只对玄夏中央朝廷负责,和军队再没有任何关系。 相对的,军队也就再也不必插手地方事务,即便是征兵事宜也是各个乡县自行操办,军队的职责只有一个那就是保家卫国出征作战。 军队的规模,黄巾最终也只控制在一万常备的职业步兵,至于骑兵,则是算作预备役登记军户的形式,以减轻负担。 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军事都是黄巾的首要事情,区别只是多少而已。 一万常备职业军队将以幽州一州之力养着,不至于太过吃力,而维持这样的规模,除非是和外部打大决战,不然平时的小规模战役应付起来绰绰有余。 至少许辰和王当他们都有信心,黄巾的战力相较于现在的官兵战斗力,至少也有三倍往上。 而且这种战斗力效应,随着兵力规模的增长,还会更加放大出来,若非如此的话,此前与刘虞公孙瓒的战斗之中,黄巾也没法以弱势兵力取得大胜,这都是拿钱粮硬生生喂出来的结果。 总体而言,黄巾现在掌控的资源比以前更多,但是军事上的规模和以前相差不多,实际上也就稀释了军事上的投入,更多的资源可以考虑往民生建设上倾斜。 “听闻你把家族中人迁入来了幽州。”蓟县官署,许辰一边处理公事,一边漫不经心的问起了沮授。 沮授坦然道:“属下既然投身黄巾,自然要全心全意,迁移家人来幽州,只是不想以后有后顾之忧而已。” 许辰看了他一眼,眼神有些意味深长:“可沮氏家大业大,似乎没有多少族人被你带来,多数还是留存冀州。” 沮授神色平静:“士族开枝散叶只是平常,此番迁移之人多是属下亲近之亲属,且经历干净不致经受处罚,只要有这一支在幽州延续,其余的属下也就顾不上了,命有不同而已。” 许辰闻言点了点头,心里忍不住感叹起来,这个时代的士人其实很有觉悟,越是乱世他们越是各处下注。 三国那些著名的大姓,往往在各個势力中都能找得到,他们彼此沾亲带故关系亲近,却各自走向了不同的道路。 这并不是坏事,而是分散投资,不论最终是哪一方获取胜利,总有一支能够壮大。 今天的沮授也只是在做同样的事情而已,玄夏便是沮授下的赌注。 对此许辰并不厌恶,总要给人家一条活路才行,而且沮授才只是开始而已,玄夏越是强大,将来也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投资,沮授只不过是士族中的先行者。 “玄夏正在建设工商和劳工律法,等到完善之后,往后也就会慢慢放开工商经营,那时候就该商人们发挥作用了,你这些族亲若能抓住这个机会,即便不能继续维持士族的高度,做个商业家族也不是不行,某种程度上,这未必不如士族体面。” 许辰说罢,就把目光转向了眼前正在看的东西,那正是现在嘴里说的工商律法以及劳工律法。 沮授作为自己的秘书,自然也没少在其中给出提议,旧士人的精英在这种事情上,绝对不算陌生,往往能提供许多不错的想法。 这个时候沮授迁入家人过来,许辰随便想想就知道是什么个事儿。 政策信息本身就是巨大的价值,沮授跟着自己身边知道这种信息,当然会考虑利用政策给自家谋划发展,早早迁入家族过来吃到工商发展的第一杯羹,这只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虽然主公看破了自己的心思,沮授却也不慌,他本身也没打算遮掩隐瞒过。 相处这么久,他也把许辰这个主公的性情摸的差不多,这个主公虽然嫉恶如仇,但在规则之内的事情却十分宽容,他知道主公并不在意这种事情,自然也就没有遮掩的必要。 “如今劳工法已经初步建成,主公于劳工之保护世所罕见,只是属下始终有事不明,此法固然好,但于商人而言却是枷锁,主公明明要促使工商繁荣,却又对商人诸多限制,这是否前后矛盾?” 既然话题说到这里,沮授沉吟片刻,忍不住提出了自己一直以来的疑问。 听到沮授的话,许辰就手里一顿,又是回头看了沮授一眼,眉头微微皱起,但随后就恢复了平静:“这不叫对劳工好,这只是保障他们的基本权利而已,这不由你我决定,而由教法决定。” 沮授连忙拱手:“属下明白了。” 许辰沉默一下,心里忍不住一叹,就腹诽起来。 人心真是难以控制的东西啊,沮授这才刚刚接受了商人的视角,立刻就开始对这劳工律法觉得难受了,只能说世人多半是屁股决定脑袋,这才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即便不提教法,商人的产品生产出来,最终要谁来消费?”许辰又道。 沮授道:“自然是百姓消费。” 许辰道:“那百姓若是没钱消费,商人的产品怎么办?” 沮授刚想说话,却一下语塞,他忽的想起《管子》所说,按照管仲的经济理论,富人的奢靡消费,是带动生产的重要因素,所以富人吃鸡蛋都要吃雕花的才好,同理只有多修宫殿建筑,才能给下层百姓带去工作。 许辰却也同样说起这一点:“管仲尚且知道消费才能带动生产,宏观来看百姓是消费的主体,若是百姓没钱,商人生产的商品谁来消费?” 沮授这才恍然:“属下明白了,所以要给劳工足够的保障,让劳工可以获取足够的报酬,如此才有钱进行消费,以正向发展。” 许辰盯着沮授看了一会儿,最后只是点了点头。 沮授真不懂这些东西吗,许辰觉得一定是懂的,只不过这对沮授没有意义。 以具体的商人而言,他们可不会关心宏观的经济能不能良性发展,他们只在乎用更少的成本获取更多的利益,即便知道这些道理,他们也只会觉得劳工和工商律法碍眼。 劳工的工作时间必须遵守律法规定,劳工的最低薪酬必须要达到律法规定,还有关于工伤等等一系列保障律法,这每一条对商人来说,都是枷锁。 工商律法也在规定商人的产品标准、经营行为、商税缴纳相关的许多东西,同样让商人浑身难受。 这些律法的详细程度,是让沮授都为之咋舌的地步,而且与之相匹配的,是玄夏在行政体系上也有与之对应的职能部门进行嵌套,真正把这些东西落实下去。 虽然沮授不能说完全悟到了许辰的所思所想,但也能隐隐约约感受到一些东西。 这天下即便没有了士族豪强,也会有新兴的阶层开始出现,这个阶层会是什么,这或许要看许辰准备了些什么。 从现在这些对商人犹如枷锁的东西来看,这新兴的阶层或许就是商人阶层。 商人这种不上台面的存在,也有可能走上台前,成为新兴的利益阶层吗? 沮授其实有点难以想象,因为商人实在是太不入流了,说难听点就是为人所鄙视的存在,但从许辰的反应来看,他觉得许辰似乎笃定商人就是下一个利益阶层,不然不至于早早就为商人准备枷锁。 这个判断,反而让沮授有些安心了,许辰在这种长远的预见性上,有着极强的精准性,这一点沮授不服不行。 若是如此,自己家族的延续也就有点指望,从士族变成商人至少不会滑落的太大。 不由自主,沮授便开始思索起家族未来的发展方向,等到相应的律法完善颁布之后,玄夏就不会把工商一把抓了,盘子大了之后朝廷经营不起那么大的摊子。 除了煤铁盐这些基础产业,其余的细分产业就要利用民间商人的力量了,这更有利于工商市场的进一步繁荣。 朝廷大力支持工商发展,这个风口只要坐上去,自己家族根本不愁没有利益。 在沮授沉吟的时候,许辰也在默默地盯着他,似乎已经可以看到沮氏成为一个商业巨头的未来了。 这与沮授是不是自己秘书无关,而是时代发展之下,以后没有沮氏,也会有其他商人崛起。 自己消灭了一个士族豪强贵族阶层的怪兽,终究也会放出另外一个名为资本的怪兽,但总归自己可以给后者套上枷锁尝试驯服。 不知不觉,许辰的眼神清冷了几分。 若是能够驯服这头怪兽那固然很好,但若是对方不接受驯服,自己也不介意宰了对方。 没有能力终结矛盾,但若是能消灭矛盾的对象,那也不是不行。 许辰道:“公与。” 沮授转过头:“主公请说。” 许辰的语气开始意味深长起来:“你记得看好族亲,玄夏毕竟不同于大汉,你需让他们知晓这里的规矩才好,不要做些不该做的事情,到时候事情不好收场。” 沮授闻言怔了怔,似乎意会到几分话语里的深意,忍不住心中一凛:“属下明白!” ------------ 第106章 学习 “乡亲们,朝廷现在开展扫盲运动,这对咱们每个人都是有好处的,不认字的话那是文盲,将来出去找活儿和别人签订工契你们都看不明白,被人卖了还要给别人数钱,只要咱们认字,就不必担心这种事情了! 而且识字也是个技能,你有了这个技能,往后村里乡里需要人手做些事情,也会优先考虑识字的人,你们若是不识字,那也就没有这个机会,那时候可别怨村里乡里不给机会。 再者说了,你们识字了,别人总会高看你们一眼不是,朝廷对扫盲这個事情是坚决的,以后读书识字的人只会越来越多,若等到以后这事儿普及起来,那文盲免不了要被别人鄙视。” 广阳治下小小的村子里,村长叫来所有村民召开村民大会,就开始宣扬朝廷的扫盲政策。 玄夏已经正式立国,不论是百姓还是村长,都在适应各自的新身份,他们都知道如今自己已经不再是大汉的子民,而是玄夏的子民。 对此,所有的百姓都欢欣鼓舞,玄夏的确立,让绝大多数百姓都为之振奋。 玄夏确立之后,也确实带来全新的气象,即便是最普通的老百姓,也能感觉到周围发生的变化,首先是原本的什长变成了村长,然后是各种新的政策开始出现在自己的生活之中。 比如军政分离以后,地方监督的机制就不再是督卫兵,而是摇身一变成为教察员,教察员定期来到基层监督各级官吏,一旦官员犯错,就要接受教会审查。 百姓犯罪的话,也不再由军事系统进行惩处,而是由县衙依据民律刑律进行处置。 百姓刚刚适应这种新变化不久,如今就听到村长开始宣传扫盲运动,朝廷倡导百姓识字读书,多数百姓对此都是比较茫然的。 其实对于一辈子种田的老百姓而言,认字算是一种没什么用的技能,每天面朝黄土背朝天,识字也没地用去。 但是听到村长一顿分析,他们又觉得学了认字似乎也不错,说出去至少也有几分面子。 只不过就算有心想学,这怎么学也是个问题,不多久就有人提出了这个疑问,而村长回答之后,他们才知道这场扫盲运动,更多需要依靠他们自觉。 扫盲运动实际上不是现在才开始,而是在黄巾奔走之初许辰就已经开始了。 军队作为一种具备极高组织性的群体,就是扫盲的开端。 五六年过去,黄巾基本上实现了全军扫盲,士兵们最起码认字能认个七七八八,其中聪明好学的人,知识水平就更广泛一些了。 现在玄夏就是要依靠大量回归家乡的预备役士兵们,把扫盲运动往民间扩散。 普通百姓不需要学习太多太杂的知识,只要能认字就可以了,而且难度只停留在死记硬背的层面,这是扫盲可以实现的基础。 士兵们学习所用的教材,也可以为百姓所用。 这样的扫盲运动好处在于玄夏朝廷不必花费额外的成本,全靠百姓自觉学习,坏处就是成效不会很好,最终能够脱盲的必定只是一小部分的人群。 这一点玄夏朝廷当然也是明白的,朝廷也没真的指望过靠这个实现全民扫盲,这只是一个补充手段,能提升一点识字率就是一点,毕竟本身就不需要朝廷付出额外的成本,不管是怎么样的效果都可以接受。 要实现真正的全民扫盲,实际上希望在青少年一代,依靠教育系统完成知识的全民普及。 “扫盲是好事,爹可以学学,就算俺去蓟县正式入教入伍了,等咱们县里乡里的学校建起来,小弟小妹们学了之后也能教你。”村长在上面侃侃而谈,下面的马炎却和自己的父亲老马私下聊了起来。 老马皱了皱眉,似乎有些不太情愿:“让娃娃读书这是好事,但男娃娃去不就成了,女娃娃将来都要嫁人,有什么好学的!” 马炎顿时叹了口气,无奈劝说起来:“爹,俺们玄夏人人平等,男女都一样,都要接受教育。” 老马撇了撇嘴:“俺家的女儿,俺怎么安排轮得着别人管?” 马炎一阵头疼,又道:“爹,这不是你说了算,咱玄夏不论男女只要适龄就必须入学,这是必须履行的义务,你若是不依,到时候被县衙抓去打板子的话,俺可没法救伱!” 老马缩了缩脖子,还真有点心虚,最后很不满意的道:“咱玄夏什么都好,就是管的太多了些,这是俺们百姓的家事,哪儿能这么办的!” 多年的治理,黄巾已经在百姓心里树立起了威信,官府的规定法令对百姓极有约束。 若真是触犯了规定法令,老马相信马炎说的一定会变成现实,黄巾一直以来都有很强的执行力,从来都是说到做到。 马炎继续道:“官府对学费有补助,咱家供弟弟妹妹读书没太大压力,再说这不是还有俺的军饷吗,干嘛不让小妹就学!” 老马闷声不语,只是默默的点头。 马炎也就松了口气,总算是给老父亲做通了工作。 他在黄巾当中接受了思想改造,看待问题已经不是老马这样一般小民的观念了,只不过这些道理他没法和老马去说,只能软磨硬泡解决问题。 把这事儿解决了,自己才好去蓟县入伍入教,不然的话他还真怕老父亲抗拒官府然后被抓去打板子。 黄巾从来都是以民为本治理天下,但也不会完全纵容。 一番对话之后,父子两人也就没心情继续听村长的台上掰扯,老马岔开读书的话题,转而开始说起了马炎自己的事情。 “你在战场斩杀敌将立了大功,如今也能正式入教,还被黄巾招录做常备兵,是个有出息的,以后只要好好打仗,说不定还能弄个官当当。 俺可知道如今咱玄夏的官,以前可都是农民工匠出身的,和咱们这些苦哈哈没什么区别,他们可以,那你也可以。 咱老马家的富贵可都指着你了,读书的事儿俺依你,但你也得给咱老马挣个前程才行!” 说起这事儿,老马的嘴就不自觉的咧了起来,脸上的那种得意和自豪怎么也掩饰不住,自家儿子现在也做了黄巾,不知道让左右邻居羡慕成什么样子了。 他已经不知道多少次幻想马炎建功立业,然后出人头地当大官的未来。 马炎下意识就想回答一句当官不是为了富贵,但一看到老父亲眉飞色舞的模样,那觉得这样的话大概说出来也会被老父亲当做放屁,最后也只是无奈的“哦”了一声。 村民大会很快就结束了,而乡亲们也三三两两讨论起学习的事情。 所谈内容,其实也和马家父子刚刚说的没什么差别。 大家都是一般的百姓家庭,想的东西大差不差。 玄夏的这些政策,百姓各有态度,但不管情愿还是不情愿,最终都免不了要接受。 陪着老父亲参加完这次的村民大会,马炎在第二天,也就准备前往蓟县报到了。 这次入伍,自己不仅要成为玄夏的一名职业士兵,更是要正式入教真正成为一名黄巾,每每想到这里的时候,他都会禁不住摸一下胸口的那本染红的书。 离家的时候,马炎跪下来给坐在正堂的老马磕了个头,又有些不舍的看了一眼抹眼泪的媳妇和娃娃,最后才把目光落在了几个弟弟妹妹身上。 “二弟三妹,你们年岁已经超过入学的适龄年龄了,不过只要认真自学,将来朝廷还会开办中学和大学,那时候一样可以参加考试进入学校,学费的事情你们不用操心,只要能考上,大哥我替你们掏! 至于四弟小妹,你们年岁小,在小学只管好好读书就是,有了学问将来才能有出息,知道吗?” 马炎说完,四个弟弟妹妹轮番点头,他们年岁大小不一,但都对未来充满憧憬。 读书这个以前对他们完全陌生的东西,现在却也进入到他们的生活当中,自己竟也有机会做个读书识字的学问人! “俺会认真自学的,以后只要地里的事情闲下,俺就读大哥留的教材,说啥也要考入中学或者大学!” “俺也是,咱玄夏女子也能入教当官,俺好好学,将来也和大哥一样出息!” 看着二弟和三妹的回应,马炎也是笑了起来。 自家这样的穷苦人如今也有机会出人头地,这本身就是一种极大的不易,每个人都极度珍惜这种机会。 在玄夏从上到下只要能做官的,就没有一个不是穷苦出身,这就是万千穷苦人最大的指望。 “咱们的大天师说过一句话,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你们可要记得。” 最后摸了摸懵懵懂懂的四弟和小妹的脑袋,对他们留下这么一句话,马炎便背起了行囊,转身往远处走去,不多久就消失在几人的视野当中。 老大走了,日子还是要照常过着,老马随后就把老脸一板:“愣着干啥,跟俺下地去!” 二儿子连忙应声,手里捧着书就跟着老马的脚步往田地走去。 三女儿同样如此,只是在背后看向老马的时候,却是撇着嘴哼了一声,然后做了个鬼脸,这才一边走,一边捧着书认真读起来。 若不是大哥苦苦劝说的话,只怕老父亲根本就不会同意自己和小妹读书学习! ------------ 第107章 人才 蓟县县城中心的一处地方,一座占地巨大的院子落成,这里原本是城内士族院堡,如今经过数月改造,却成为了玄夏的第一座小学,而今日正是开学之日。 清晨时候,可以看到许多六七八九岁的孩童,各自在父母的陪同下进入学校,然后进入校舍开始学习。 不多久,里面就响起了教学的声音,只不过不管是学生还是先生,都显得有些紧张,毕竟他们双方都是第一次扮演这种角色,一切东西对他们都很陌生。 在里面的先生磕磕绊绊介绍自己和宣讲课业的时候,校舍门外正有几人安静的旁听。 几人中间是一个十分年轻的男子,这正是如今玄夏的国相和自然教教主许辰,至于他身边两人,则是沮授和陆平两人,这两人一个是许辰的秘书,一个是广阳太守。 夺取幽州之后,为了追求简明高效的治理,许辰把幽州划为三郡,合并辽西辽东玄菟乐浪为辽东郡,合并广阳渔阳右北平为广阳郡,合并上谷代郡涿郡为涿郡、 并分置三郡郡守,以黄龙为辽东郡守,以王当为涿郡郡守,以陆平为广阳郡守。 秦汉并无文武之区分,大臣从来都是文武兼之,如今黄巾这里同样如此,没有战事的时候他们都各自治理地方,一旦有大战,他们便要领兵作战。 玄夏立国,开始往民生倾斜资源,他们也更多开始把重心往治理地方上投入。 如今玄夏第一座学校落成,陆平这个广阳太守,免不了要陪着许辰亲自过来视察,教育是朝廷重中之重的计划,容不得一点懈怠。 “教主,这些教书先生都是从军队中调拨过来,他们擅长骑马打仗,但这教书育人的事情却都是初次接触,难免有些难看,但属下相信只要给他们一些时间,他们一定可以胜任职责。” 看到校舍里先生磕磕绊绊的样子,陆平大为难堪,只能在许辰身边找补起来。 许辰倒也可以理解,眼前这种开放式的平民学校完全是新生事物,对谁都是陌生的,表现差点完全可以理解。 军队的教育全是自己五年来手把手教出来的,是完全迥异于时代的另一套学习体系,挑选合格的军人完全可以胜任老师的工作,可以说在教师储备上现在玄夏是足够的。 事实上到现在,军队的学习就已经不需要许辰插手,内部就已经有学习的体系,如今只不过是把这套体系搬到民间来,以后一代教一代就能有源源不断的教师出现。 当然这個过程一定是漫长的,现在才只是刚刚迈出第一步而已。 对旧世界的完全推倒重建,其中也包括了人才的洗牌,只有用新人才完全替代掉旧人才,这世界才能真正走向另一个方向,教育体系则是最为重要的核心。 玄夏立国,这个事情也终于可以提上日程,并且也具备了条件。 “无妨,本座只要看到学校建起来,学生入学了,就放心了,只要这学校能运转起来,技术上的事情都好解决。” 许辰并没有听太久,笑了笑便转身离开,陆平沮授连忙跟上,许辰也就这么一边走一边继续说了起来:“如今玄夏在军事上开始放松一些,开始往地方民生投入钱粮,你这个太守职责可不轻,这些事情一点不比战争来的轻微。” 陆平连忙道:“相国放心,朝廷拨付下来的钱粮,每一笔都有名目,都花在该花的地方,事情断然不会出现差错。” 许辰看了一眼,只看这学校便能看出些门道来了。 这学校的校舍突出一个大而简单,没有多余的东西,只是一间间简易的大房子作为校舍所用,追求尽可能多的容纳学生。 可以想象这学校在建造之初,就只往结实、便宜、大空间的方向去了,把每一钱都花在刀刃之上。 在当下的情况发展教育,许辰完全没可能为学生考虑什么舒适和精细,他只需要简单粗暴的批量生产新人才就行,不然的话他根本就搞不起。 “教育这事儿不好做,虽然咱们给了些补助,但学费依然是百姓一项大支出,所以你这个地方长官要把好关,不要因为运营紧张就给百姓再增加压力,学校的铺开可以慢点,但不能出乱子。”许辰再度嘱咐一句。 陆平也是连忙应是,不过他虽然答应的快,但心里还是有些压力的。 搞学校实在是太费钱了,校舍、土地、教材、教师、餐食等等都是成本、仅仅学生的一点学费还有朝廷的补助,不必去考虑什么赚取的事情,能维持不亏就很不容易了。 眼下是只有一座学校问题不大,等到以后学校渐渐变多,压力也只会越来越大。 当然,现在的很多成本都是前期投入,到后面就要轻松不少,但这前期投入也确实巨大,按照现在的速度,下边各个县乡的小中学要陆续完善起来,不知道要猴年马月去了。 倒是沮授这个时候忍不住出声:“兴办教育这定是好事,但主公的动作是否太大了些,若按照主公的全民教育设想,将来固然可以培养出无穷无尽的人才,但这些人才该往哪里安置呢,难道养出无数士人,然后让士人去种田吗?” 沮授此言一出,陆平突然间愣了一下,他突然醒悟过来好像真是这么回事儿。 这天下需要读书人无非就是治理天下而已,但那只需要极少的一小撮人就行,更多的人最终只需要去种田生产,那花这么大力气培养人才有什么用呢? 想到这里,陆平陡然流下冷汗来,难道相国这是犯了巨大的错误? 他不由自主的看向了许辰,却并没有在许辰身上看到任何反应,而是如以前一样平静,完全没有被这个问题困扰的样子。 “会用得上的,这世界终会变成另外一个模样,那时候不管是多少人才,都不够用。” 许辰看了他们一眼,并没有解释的太过清楚,因为即便跟他们说工业发展他们也理解不了,生于农业时代的人,跳不出本身的思维。 在他们的世界观里,人只需要种田就行,这就是天大的事情。 他们意识不到工业的伟力,他们甚至会觉得如果人都去工业当中,那没人种田天下人岂不是要饿死。 这些疑问,只能等自己推动时代发展,让他们亲自去体会和解答,不需要他们去理解变化,变化会逼着他们转变思想,只是这大约也是十分久远的事情了。 沮授和陆平相视一眼,便也都不吭声了,既然许辰都这么说了,他们自然也只能认同。 在他们眼中,许辰不仅是玄夏宰相,更是自然教的教主,而后者的身份则充满了神秘色彩,这种类似预言一样的话,可以很大程度消除他们的疑虑。 “这只是广阳第一所学校,后续其他小中学都会陆续设立, 而除了教育投入之外,朝廷拨付钱粮也皆是按照下属预算计划那般用于兴修水利、铺路建桥、扩建煤铁工坊等等事情。 如今各个工地都已经开展,官府与劳工皆有签订工契保障。 眼下工期准确快速,劳工也有足够薪酬回报,一切事情都进展顺利,可请相国移步其余工地视察。” 许辰闻言点了点头,随后就带着沮授,在陆平的引路之下,往其他地方去了。 把地方从军队中松绑之后,幽州的治理也就走上正常的样貌,若是搁在以前的话,这些资源多半都要用在军队建设和对外作战上,但现在却可以挤出相当一部分用来治理地方。 可以说现在的玄夏已经慢慢走上正轨,开始有一个国度该有的正常样子。 立国之后的许久时间,许辰都把精力铺在内部治理之上,似乎一下忘记了外部的纷争,这也是因为如今的黄巾实力足够强大,强大到让外部轻易不敢招惹,所以才能获得相当一段时间的安稳。 玄夏俨然已经变成庞然巨物,到了今天,黄巾才终于不必时时刻刻面临生死危机,应该感到害怕的,反而是玄夏周边的存在。 此时正是创业的开始阶段,许辰本来没有什么军事计划,奈何他不想动,别人却要主动找过来了。 “教主,有渤海袁绍遣使来信!” 许辰正与陆平和沮授视察工地,还没有结束工作,就见到田石头过来通报消息,而这个消息则让几人都是有些愣神。 袁绍遣使来玄夏,他想干嘛? 他们的疑问并没有持续太久,许辰带着他们回到官署,然后面见了使者,也就知道了对方的来意。 郭图身形瘦小,两撇小胡子让他看起来有些奸猾,见到许辰之后便恭谨的行礼说话:“郭图见过黄巾天师,此番前来乃是受车骑将军之命,意与天师结盟而分取冀州!” 听到对方来意,许辰顿时有些愕然。 袁绍谋取冀州,竟然把主意打到了自己头上,还分取冀州,他觉得我许辰是没脑子会相信吗? 不过相比这些,许辰更在意的是,袁绍这个大汉车骑将军居然找到自己这个反贼头上合作来了! 看来大汉的人心真的散了啊 ------------ 第108章 策反 “大汉的车骑将军,现在跑来和我这个反贼合作,不怕玷污了名声?”许辰颇有几分玩味的看向了郭图。 郭图听闻此言并没有正面回答,因为这事儿根本就没法回答。 他只能装作没有听到,继续自己说自己的:“合作之事于双方有利,天师只需陈兵威逼,都不需要真的动手,不费一毫就能与袁将军共分冀州,岂不美哉?” 在场之人,陆平对大汉和袁绍这些豪杰并不关注,所以无感,但是沮授和许辰却意会到了不少东西。 郭图虽然回避这个问题,但实际上也说明他都懒得辩解一句,连表面上的粉饰都懒得维持。 看来大汉的威严不仅被各方豪杰所无视,就连下面的士人也不在乎了。 不过想想倒也不奇怪,各方豪杰早就不拿朝廷当回事儿了,例如袁绍这个车骑将军根本就没有正式的册封,完全是他自领的头衔,然后就堂而皇之的以此身份自居,也不管朝廷承不承认。 这种操作搁以前想都不敢想,几与造反无疑,但现在根本就没人在乎,可以预见以后还会越来越多,天下人也会慢慢司空见惯。 相比之下,与反贼合作一下,这又算得了什么。 毕竟各方豪杰自己的属性,都已经越来越向反贼所靠拢了。 “土地从来都是刀兵和鲜血获取,我玄夏若真能进入冀州,那也一定是一步步打进去的,至于什么共分土地的笑话,就不必再说了。” 许辰语气平淡,完全没有被郭图诱惑,这种画大饼的行为实在是太过可笑。 郭图一见许辰的反应,也就明白许辰没有上当。 此事不成,郭图也就没有做过多的纠缠,事实上袁绍也不是只有玄夏这一个选择,谈不成也不会执着。 但郭图也没有就此罢休,而是话锋一转。 “合作不成这并没有关系,冀州是我家将军势在必得之地,而幽冀两州紧紧相邻,此后袁将军与天师只怕要做许久的邻居。 如今天下纷乱时局动荡,百姓难有片刻安心,袁将军不忍生灵涂炭,特此遣吾前来建好。 正所谓合则两利斗则两伤,鄙人此番前来,更多是秉承袁将军友好往来的态度,愿与贵教共修和平,贵教以百姓为先,一定也能明白袁将军的一片苦心。 不论时间过去多久,只望往后幽冀两地都能各自安好,双方互不侵犯,以给百姓喘息之机” 郭图躬下腰拱手以对,态度神情都显得十分真诚。 但不知道为什么,许辰就是觉得有些恶心。 这些家伙不见得对百姓好一两分,但言必称苍生话必有黎民,仿佛说了这么一句就能让自己变得正义起来一样,这种姿态实在是令人厌恶。 什么给百姓喘息之机,说白了不就是怕玄夏出手干涉自己谋取冀州吗。 “你回去告诉袁绍,他和韩馥的事情我玄夏没有心情搭理,但我和他迟早也要刀兵相向,也不必维持虚伪的友好。 我玄夏要取冀州就如他要取幽州,是必定要发生的事情,就看谁手上的动作更快了。” 许辰完全没有兴趣与袁绍虚与委蛇,因为玄夏从袁绍身上捞取不到任何利益。 若非如今玄夏的民生建设刚刚走上正轨,许辰不想因为战争中断这個过程,他还真想掺一脚冀州的事情。 但即便如今没有心思对冀州动手,却也不必给袁绍好脸色,袁绍此时同样没有余力对付玄夏。 事情被完全挑明,郭图一下就被许辰这样粗暴直接的回应给弄得愣了一下,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你堂堂一个教主,还是所谓玄夏的国相,就没点表面的体面? 郭图心中有些恼怒,虽然不敢表露出来,却也在心里暗自腹诽,只道这黄巾教主丝毫没有士人之间的体面,简直如乡野村夫一般粗鄙,上不了台面! “在下会向袁将军转告此言。”郭图看了许辰一眼,拱了拱手便告退而出。 虽然此行来了什么都没办成,但至少也知道了黄巾短时间没有向冀州动手的心思,如此袁绍也就能放心夺取冀州。 当然许辰虽然嘴上不客气,但对待使者,却也还是给了应有的待遇。 郭图也得以在蓟县暂且安歇一日,借着这个机会,他也在蓟县游览起来,顺便还可以探知一下玄夏的虚实,看看玄夏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玄夏朝廷没有任何阻拦,郭图能看到的都是表层的东西,刺探不出什么来。 最多也就是了解一下百姓的生活状况,这些信息不需要他亲自了解,只靠一般渠道的情报收集都能知道,对袁绍方面并没有什么价值。 如此短暂停留一日,郭图也就结束了这次失败的出使,就要返回冀州。 朝廷之中并没什么人愿意与旧士人交往,最后只好派遣沮授前来送行,维持基本的交往礼节。 一行人已经准备好出发,就等郭图上马返回。 就在最后离开之前,郭图看了沮授许久,最后忍不住发声询问:“公与本是冀州望族,缘何自甘堕落与贼人为伍,不如就此随我而去投奔袁将军,以助大业,成就自身,岂不美哉?” 在玄夏看到沮授的时候,郭图十分吃惊,虽然他与沮授不相熟,但也听闻沮授其名。 沮授被黄巾俘虏之前,便是冀州别驾,为刺史身边亲近干吏,在冀州颇有声望,其背后沮氏也算是冀州望族,更是为人所熟知。 这样的士族出身的人才,却为黄巾效力,是郭图无法理解的事情。 临行之时他也就打起了沮授的心思,若是能拉拢沮授,绑架沮氏为袁绍效力,那也算是大功一件,可以弥补此行出使失败的结果。 至于这样做会不会使得许辰大怒,会不会得罪玄夏,郭图也不在乎了,反正都已经撕破脸。 “袁将军乃世之英雄,确实令在下心向往之,只是沮授已经事主,不可行背叛之事。再者,袁将军身边人才济济,也并不缺乏我沮授一人,也就多谢贵使好意了。” 沮授拱了拱手,话语虽然说的漂亮,但神情却看不到什么可惜之意。 若是没有碰到主公的话,袁绍持四世三公之望,未必不是选择,但现在嘛. 郭图皱了皱眉,看待沮授的眼神便淡了几分,心道这家伙抱着反贼舍不得离开,只怕也是个蠢货:“公与莫非以为黄巾真能成事,此时你随我一起快马疾行,他们未必追赶的及,错过这次机会你可就没法走了!” 沮授却是一笑,若是要走的话自己早就像傅燮一样走了,哪儿还用得着别人搭救:“贵使不懂玄夏,更不懂吾主,不过总有一天你们会懂的。” 既然如此,郭图也就不过多说什么了,只是淡淡拱手,便翻身上马继而离去。 沮授看着郭图离开的脚步,莫名有些感触,自己与郭图这两种选择,究竟谁是对谁是错呢,或许只有时间才能给出答案来了。 他只能说外人并不理解玄夏和许辰,而自己身处其中,就能看到许多不同寻常的东西了。 有些东西是以前自己也看不明白,现在慢慢才体悟到其中一些精妙,就如同主公早早就开始筹划的工商之事,现在越是看越是惊心。 送走了郭图,结束了自己一天的工作,沮授便离开官署回到自家。 如今自己的居所,只是一户小院,与自己的妻儿居住,旁边则住着一些族亲,其中最为亲近的则是自己的二弟沮宗。 虽然这些人都是关系亲近的族亲,但沮授每次回来,却免不了要遭受一些冷眼。 沮授当然明白为什么会有这种尴尬局面,这些族亲虽然跟来了,但他们的子女亲属却未必乐意。 毕竟来到玄夏不能像以前一样受人伺候,还要自证清白缴纳家产,付出巨大代价,最后却只能做个小商人,这对他们并不是什么好受的事情。 若不是沮授为宗族之中领袖人物,恐怕没几个人愿意跟来。 但不管怎么说,他们的日子过得还是要比老百姓舒坦一点,黄巾没收他们绝大部分的财产,仅剩的一点倒也可以支撑他们维持生活和做点买卖。 但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即便做买卖也要想着做大一些才行,这样日子才好过点。 随着玄夏开始转向支持工商发展,他们的机会也就来了,早早知道朝廷计划转向的沮授,已经让自己的二弟沮宗做好了准备。 “大哥,如今工场倒是建好了,工人也开始招募,只是咱们手里剩下的钱财已经不多,若是经营不好的话,那就真的糟了。” 回到家的沮授还未及坐定,就被沮宗找到,开始忧心忡忡的商谈事务。 说实话,直到现在沮宗也不知道为什么大哥要待在玄夏发展。 原本人上人日子过得好好的,来了这里反而要为生计忧心,这不是自找难受吗。 若不是看在沮授是自己大哥的份上,沮宗当初说什么也不会答应此事,而且现在他已经后悔了,只是后悔也已经迟了。 沮授却不慌不忙,待喝上一口妻子烧来的温水,这才道:“只要工场能动起来生产东西,就不会亏,你放心做就是。” ------------ 第109章 大胆! “大哥难道是在朝廷打通了关节?”听到沮授的回答,沮宗立刻就有了猜想。 虽然自己看不太上玄夏,但是不得不说大哥在如今的玄夏确实地位特殊,身为国相和教主的秘书,这位置虽说名义上没有任何权力,但实际上却是另一回事。 以现在的这种位置,要动用能量达到一些目的,其实并不难。 若是按照传统士人的习惯,这事儿也就该这么办,打通人脉谋取利益,然后在必要时候用同样的方法还掉人情,彼此相互扶持发展,这可以说是士人群体的路径依赖。 沮宗脑子里第一个蹦出来的也就是这个了。 沮授当然知道沮宗在想什么,便咳嗽了一下:“马上军中会向民间采购军需物品,以公开竞取的形式,只要我们的产品能做到足够优秀,自然可以被选中。” 沮宗一听,顿时愣了一下,还有这种形式的? 在玄夏总有一些奇奇怪怪的规矩和形式,例如这公开竞取的方式,就是自己此前从来不曾听闻。 “这样吗” 军需物品的采购,只要想想,就知道这是多么巨大的需求,若是能够成功竞取,那确实不愁赚不到钱,这样一想,沮宗也就心动起来。 只是以竞取的形式办这个事儿,沮宗总觉得心里不太稳当。 若是没有竞争过别的商人,那就没得玩了。 想了想,他再度转过头询问起来:“这其中,大哥可有运作,若是事先就打通关节,这事儿就万无一失了。” 沮授脸色一黑,深吸了口气,然后带着几分训斥的意味道:“这种话以后不要再说,一个不好要害死我,而且难道堂堂正正做事就竞争不过人家了,少想这些乱七八糟的!” 说完之后,他忽的想起前些日子,主公警告自己的话语,又是不太放心:“你和其他族亲老老实实做买卖就好,可以不赚钱,甚至可以亏钱,但不能做坏了规矩的事情,若出了这种事情,我第一個把你们送去府衙伏法!” 沮宗有些愣神,感受到沮授话语里的严厉,他也只能点头答应。 不过他虽然应下来,但一旁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却不太服气,那正是沮授的儿子沮鹄。 “父亲为何要在这里委曲求全,黄巾不过是一群卑贱粗鄙的人,若是在以前都不值得我们多看一眼,但现在反而却要对他们小心翼翼,岂有这样的道理! 如今我们上交了财产,也不能得到他们的任何优待,反而要去与那些卑贱的商人争食,我士人的尊严和体面难道就全都不要了吗! 还有那什么许辰,冠冕堂皇给自己弄个国相的身份,但实际上和君主有什么区别,虚伪至极! 这黄巾倒行逆施迟早要完,父亲你别被骗了,咱们走吧,咱们回.” 沮鹄的话还未及说完,便迎来了一个巨大的巴掌,一声巨大的响声出现在几人耳旁,再回过神的时候,沮鹄已经被扇倒在地,一手捂着右脸,脸上满是震惊的神色。 这一巴掌完全没有任何留情,肉眼可见的,沮鹄的脸就变得通红,然后嘴角开始溢出鲜血。 “我说过多少遍,人和人生来都一样,没有尊贵和卑贱之分,为何你还要把尊贵卑贱放在嘴上,是我的管教不够严厉吗!” 沮授神色冰冷,父亲该有的威严这一刻完全体现出来,气氛一下变得紧张。 这让沮鹄吓得一颤,但随后他就变得气愤起来。 “父亲,您真的被那许辰蛊惑了吗,这种话骗骗别人可以,您怎么能真自己信了呢!” 沮鹄的语气里充满了费解、痛苦、愤恨的各种情绪,他实在不能相信,充满智慧的父亲会被这种东西所蛊惑。 或许是畏惧沮授的威严,沮鹄又看向了沮宗那里:“二叔,难道你就不是这样想的吗,你说句话啊!” 沮宗先是愣了一下,但随后也就默然了。 这叔侄俩都是看着沮授,虽然没有说话,但是态度也不言自明。 沮授叹了口气,他当然也知道此事其实怪不得他们,毕竟从原本养尊处优的士族,陡然变成今天这寒酸模样,这巨大的差距难免会让人心生怨气,如今自家小子终于是爆发出来。 他本想把两人训斥一番,但最后还是耐着性子劝导起来。 “信不信,有那么重要吗?”沮授沉声道。 沮鹄顿时站了起来,梗着脖子道:“当然重要,既然不信,那又何必嘴里宣扬。” 沮授看着他,淡淡道:“不信这个,那你信儒学吗?” 沮鹄想也不想,就道“当然,父亲难道觉得这自然教,要比儒学更好不成?” 沮授摇了摇头:“二者孰好孰坏为父不做争论,但你不信人人平等基本权利,那伱信儒家的仁义礼智信吗,你信自己能坚守这些吗,你信天下士人能遵从这些吗?” 这些不仅沮鹄,就连沮宗都愣了一下,他们突然之间就被问住了。 若是对待外人,他们大可以一口应下,但在场都是自家人,没必要弄得那么虚伪。 谁又能真的自认道德君子呢,更没人会天真到以为士人就都是如此。 天下士人若都尊奉仁义礼智信,今天大汉也不至于沦落到这个模样。 “还不明白吗,信不信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世人对此达成了共识,这也就变成了一种正确,一旦变成正确,那么不管你心里是否认同,你的行为就必须要遵照这种话语构建的社会基础,否则你就会被社会所排挤。” 沮授平静的声音传过来,沮宗沮鹄都是若有所思。 “世上多是俗人,不能要求他们都做道德君子,只要他们遵从这种共识秩序就可以了,儒家如此,自然教同样如此。 国相也不需要我和你们认同这些,但你们不能试图挑战这套秩序,不然的话,便有镇压!” 说到这里,沮授最后看了沮鹄一眼,冷声道:“另外,为父亦要对他称呼主公,你哪儿来的胆子直呼其名言语冒犯,再有下次,就不是巴掌的事情了。” 沮授拂袖而去,剩下的叔侄两人面面相觑,久久无语。 沮宗更是内心凛然,虽然这次是大哥教训儿子,但他却知道,这同样也是在训诫自己。 ------------ 第110章 岁入 “听说你们已经在准备竞取这次军中采购了?” 乡野田埂之上,许辰一身寻常百姓的打扮,一边看着田野里庄稼的生长情况,一边就和身边的沮授漫不经心的聊了起来。 虽然许辰的语气很随意,但是沮授却心里一突,一说起这个,他就想起了前段时间自己训斥儿子的事情。 那一次的训斥确实很有效果,不论是儿子沮鹄还是二弟沮宗,做事都安分许多。 至少他们开始知道遵从玄夏思想共识主导的社会秩序,开办工场不再是想着以前士族那样收买仆人,而是遵从律令以正规的工契开始雇佣工人,虽然都是出钱差使人干活,但本质却是截然不同的两回事。 “于水里上岸,难免就要顺应岸上的生存之道,工商之道是属下那些族亲最好的选择,也顺应了如今朝廷的计划,竞取之事属下会照看好他们,确保不使教主为难。”沮授感受到许辰敲打的意味,立即就给出了回应。 见沮授知晓看好自家族群,许辰也就点了点头,只要按照规矩来,自己也不会拦着他们赚钱:“军中需求甚大,你们若是能拿下一些,也就不愁生存。” 沮授道:“主公说的是,如今属下家人都在尽心尽力筹备此事,对此势在必得。” 许辰走到一处田埂旁边,托起一株快要成熟的庄稼,观察其中粮穗,可以明显感觉到这作物的长势非常好。 来到这个时代,农业是重中之重,许辰对于农事相比于以往,已经熟悉了许多,如今也能看出一些门道。 一个明显的变化就是,相比于以往麦田里稂莠不齐的作物,如今的作物长势趋于稳定。 一株株作物结出的粮穗数量和米粒大小都很接近,不会出现以前有的接穗多且大,而有的又十分稀少且细小的情况,如今的粮穗已经可以稳定一种相对较好的状态。 这是农具铁犁耕牛这些生产工具进步,让农民们有更多精力可以精耕细作的缘故。 同样,工事院的农业科也在发挥作用,虽然现有的理论和技术水平都不足以对作物做什么太多的研究,但用科学的研究方法,也能摸索出合适的东西来。 那些精于耕作的老农,已经不再仅限于钻研耕作方法,而是用科学方法开始观察具体的作物。 他们不懂基因表达,但却能观察作物的优劣性状。 哪怕只用最笨的方式进行最基础的良种优选,也能促进作物的增产,毕竟人类的作物本身就是不断人为选择的结果,而这样专业精细的优选,就更加加速了这个过程。 幽州原本亩产平均下来,约在每亩两百斤左右,如今已经则已经可以达到两百三四十斤。 按照官府清丈土地的数据,经过不断的垦荒,如今幽州的耕地在三十三万顷,人口则八十万左右,平均以四口之家为一户,每户分一百亩来说,现在的田地还有大量富余,如今还掌握在玄夏手里未经分配。 这些田地多是等待迁入人口进行分配,或者准备计划种植棉麻桑这些经济作物。 实际上真正的粮食产量在三千九百万石,玄夏秋收可有七百八十万石的粮税,虽然如今也有冬小麦种植,不过目前产量不多,可以再加個三成,则粮税岁入可以达到一千万石左右。 玄夏建立在对原有秩序的推倒重来,全部田地都进行彻彻底底的洗牌分配,没有士族豪强门阀攫取利益,朝廷的岁入也就立竿见影的膨胀起来。 而且粮税只是玄夏岁入的大部分收入,朝廷掌控的工商产业产生的利益,可以占到岁入的两成。 许辰却也十分明白,光能挣钱不能花钱那也不行,玄夏成立后各个预算规划也就开始实施。 岁入有五成的钱粮都拨付给三州下去,最终转化成道路、桥梁、水利、学校等等成果,这些成果又能支持人才培养和工农产业发展,百姓也会因为这些建设获得额外的收入,有了收入也就愿意消费,反过来刺激商业繁荣。 而剩下的五成岁入,则是用于军事和朝廷支出,保底也有三百万石可以投入到军事之中。 不论是一万常备大军,还是出征作战扩张军队,又或者是打造军事装备,这三百万石都可以说是绰绰有余,如这一次的军需品采购就在其中。 “往后我玄夏对外作战,两三万的兵力已经不足使用,至少也要有五万大军才能应付各州敌人,此次军需采购也是奔着五万大军的需求去的。 士兵的军粮、军服、盔甲、刀弩、盾弓、水壶、帐篷、工兵铲等等一切东西都是天量的需求。 这不是一家一户能吃的完的东西,若是太贪心都想要,反而容易什么都得不到,不如专精一道深入钻研,如此才能竞争得过其他数不清的商人。” 许辰不介意沮授族亲借此发展,这并不违反玄夏的秩序,而且玄夏也确实需要扶持工商发展。 这一次把军需品下放到民间,就是要借助军事的巨大需求,彻底把玄夏的生产力拉起来,通过军事需求给工业打个鸡血。 即便现在多是劳动密集的手工工场的工业,那也足以爆发出可观生产力,这种生产力自然而然的就会往民间溢散,实现工商的繁荣。 以现阶段而言,不必去考虑新兴商人阶层的危害,反而要催生他们的成长,然后借助他们的力量推动发展。 更不要说自己已经打造好了枷锁,完全有驯服他们的能力。 “你们也不要小看了别的商人,要从竞争中脱颖而出,不管在质量、产能还是价格上都要比别人做的更好才行,有信心是好事,但可不能自大。”许辰看了沮授一眼,甚至还提点了一句。 听到许辰这么一说,沮授也忍不住心里悬了起来。 自己和族亲的信心,多半都是来源于士人天然高人一等的心态,但如今被许辰泼了一盆冷水,沮授还真有些拿不准了。 毕竟要说这个事情,还得是商人更加专业,沮氏只是半路出家而已。 ------------ 第111章 伟力 以军需刺激工商发展,许辰的设想按部就班,随着时间过去,慢慢也就开始显现效果,军队创造的巨大需求,让整个玄夏的商人都坐不住了。 他们都感觉到自己的苦日子熬到头,终于到了大展拳脚的时候。 黄巾来到幽州,打击的都是士族豪强,但对商人而言日子也不那么好过,因为此前黄巾的政策都是工商一把抓,农销社的存在极大挤压了商人的生存空间,让他们十分艰难。 而玄夏建立之后,上面的风向一变,他们也就守得云开见月明,终于迎来了自己的发展机遇。 这个时代的商人,多半都是走商行商,做的是倒买倒卖的生意,本身并不怎么生产商品,许辰需要的当然不是这种商人,准确的说他要的是工场主。这就逼得这些商人不得不转变自己的身份。 军需竞取的消息,玄夏早早就在各郡放出,基本上吸引了整个玄夏的所有商人注意。 而当这些商人动心之后,开始了解相关的事情,这时候玄夏的各种关于工商的法条律令就一个接着一個冒出来,直让他们看的眼花缭乱,而且这里面很多东西都让他们难以接受。 要想做军队的生意,必须要让军队看到实实在在的工场,要看到实实在在的工人,要看到实实在在的产品。 而要开办工场,首先要在官府登记造册获得牌照,然后还要投入成本建设工场招募工人。 如果仅仅只是这样也就算了,只要看到军队那天量的需求,他们也不是不敢投入,毕竟回报都是可以预期的,即便竞取失败了,生产的东西一样可以往民间售卖。 真正让他们难受的是朝廷关于工人相关律令,若是按照这些律令签订工契雇佣工人,他们的成本就难免要提高,这与商人追求最小成本最大利润的想法相冲突。 但是规定律令已经定下,这不容他们质疑,他们只有选择不事工商或者接受这两种选择。 商人们最终还是选择了后者,即便赚的少那终究也是有得赚,捏着鼻子也得认。 这些商人群体掌控着一部分原本的社会资源,而在玄夏的导向之下,这部分资源也被利用起来,最终投入到工商产业之中,大量的工场开始在各个地方设立起来。 直到数月之后,朝廷的竞取会召开,商人们各自拿着自己生产的商品前来竞争,军队也对各个产品和工场进行综合考察,然后逐步确立了自己的供应商,沮氏也通过自身的努力,成功拿下其中一个小项。 一经确立之后,各个相关的工场就开始运转,而工场的生产需要,又极大刺激上游的原材料产业,如钢铁棉麻羊毛的需求开始暴增。 由军队作为驱动,玄夏的工商环节一点一点的被打通并且循环,有些人已经能感受到其中不同寻常的东西了。 “大哥,我们的场子一月可产出军服两千件,抛去人工原料等等成本,在缴完税后每一件可以有三钱的利润,一个月也就是六千钱的利润。” 当沮氏的产业开始为军队生产一月之后,一大早沮宗就拦住沮授,开始汇报经营情况。 不过沮授对此却没有太大的反应,实际上场子是个什么情况不需要听这个总结也知道,经营时候能不能赚、能赚多少,经营者心里肯定有谱。 虽然如此,沮宗还是煞有其事的总结出来,而且看脸色还十分兴奋的样子:“五十个工人的小场子就可以月赚六千钱,看来可以继续扩大规模增加利润。” 沮授这才点点头:“可行,往后这些事情你自己操办就好,无须与我说明。” 沮宗呵呵一笑:“那是,大哥你在国相身边待着,那才是真正的前途所在,这点小买卖算得了什么。” 只是跟在身后的沮鹄却撇了撇嘴不以为意,六千钱而已,在以前的士族眼里不过是九牛一毛,哪里值得如此高兴。 按照沮氏以前的实力,钱这种东西只是躺着就可以来,使唤人有大把的佃农仆人,哪里需要签什么工契支付薪酬。 如今不仅要花大力气建设场房,还要好生供养工人,最后也只能赚区区六千钱,实在是让沮鹄看不上。 沮宗若是知道侄子心里的想法,大概也只能无奈叹气。 今时不同往日,以前再风光滋润那也是以前,如今这日子难过了,一点点好的改变都值得高兴。 场子能赚钱更大的意义是往后沮氏有可以赖以生存的根本了,这就跟农民有田是一样的重要,如今这场子就是沮宗眼里的田,而不仅仅只是单纯的利润。 而且这六千钱是刚开始经营,后续完全可以优化工序和成本提高生产效率,再不断地增加规模扩大产能,赚的自然可以更多。 “二弟以后专心工商事,往后未必不能有站上高位之时。”沮授意味深长的道。 沮宗愣了一下:“咱们士族出身不能入教,只靠这些能行吗?” 沮授道:“想如当初士族一般自然不可能了,但为兄以为家族若是能做成豪商巨商,将来一样可以居于高位,未来只怕会是工商奋起的时代,商人乘风而飞,也就上天了。” 沮鹄有点不敢相信:“这可能吗,商人也能登上台面?” 沮授看了他们一眼,道:“你们自己经营工场,就没有感受到什么东西吗?” 沮宗和沮鹄面面相觑,都摇头起来:“什么东西?” 沮授深吸一口气道:“国相曾经对我说过,工业一旦兴起,其爆发的伟力将使整个世界翻天覆地,而这种力量,你们应该能嗅到一点的。” 工业的伟力? 沮宗眼神茫然,沮鹄更是莫名其妙。 沮授看到他们的反应,也只能摇了摇头,很明显他们并不理解自己说的话。 但这也不能怪他们,因为他们身处的层次太低了,而自己身处朝廷中枢,能看到的东西更加宏观,感受也就更加强烈,这才能嗅到一丝那所谓工业的伟力。 甚至都不需要亲眼看到,只要看到数据呈现,就足以感受了。 如自家这样制作军服的小工场实际上有十几家,看起来五万大军的庞大军服需求,实际上只需要两个多月的时间就足以完成,即便如盔甲兵器这些东西周期更长一些,最久也不会超过半年就足以配备完全。 也就是说最多半年,玄夏就可以配备装备齐全的五万大军。 这五万大军每一个士兵都是相同标准的制式装备,每个士兵都有夏服冬服和鞋子各一套,轻甲三万套重甲两万套,然后依据兵种的不同配备制式的环首刀,制式的长矛,制式的盾牌。 除此之外,每个士兵还都配备水壶一个、匕首一把、急救包一个,而军队的马车床弩、帐篷席被更是按照军队序列依次配齐。 不论是军队整体还是士兵个人,可以说把武装到牙齿这句话贯彻到了极点。 装备这种程度的军队,换成大汉的话,不要说半年时间,即便集合全国之力,没个两三年想都别想,光是五万套轻重盔甲就足以憋死人,冬夏十万套衣服更不是四个月可以解决的事情。 也是在看到宏观的数据上那密密麻麻的工场,那以万计的工人数量,那每月眼花缭乱的产量,那一车车络绎不绝往军队拉去的各种物资,沮授这才感受到所谓工业的伟力。 虽然按照许辰所说,现在这点力量不及真正工业力量的百万分之一,但这也足以让沮授感受到震撼。 随着对工业的逐步认识,沮授更加明白生产这些装备不仅仅只是装备军队,还有相当的作用是给社会提供工作岗位,许多农闲时期的农民,或者是赋闲的妇女,都可以参与到工业生产中来。 由朝廷印发法钱拨付给军队,然后军队出资向各个供应商采购军需,钱财进入工场,最后绝大部分的财富都以薪酬的方式流向了工人手里,工人有钱就会想着花钱,于是市场需求就产生了,反向刺激工场生产产品。 沮授又是想起管仲的经济理论,只有上面多花钱花大钱,下面才能好过日子,实际上如今玄夏做的就是这样的事情。 朝廷岁入的三成都划入军事预算,这实际上是相当夸张的比例,但也只有这种量级的投入,才能实现培养工业的目的。 而且,这种军事投入,也就只有现阶段黄巾岁入空前丰厚的时候可以实施了,随着以后民生渐渐进入持续投入的周期,随着朝廷结构越来越完善复杂,到时候到处都要钱,很难再找到这样的机会。 可以预见的是,将来玄夏工商繁荣之后,市面上的商品会越来越多,且越来越便宜,所有百姓都可以从中受益。 对于玄夏来说,社会财富一直增长,国家实力更会逐步强大。 沮授拍了拍沮宗的肩膀,感叹了起来:“这世道以后会变得所有人都认不出来,国相更是横断古今之圣王,以后你们会明白的,留在玄夏,或许是我们这辈子最正确的选择。” 说罢,沮授便走出家门,往官署去开始新一天的工作,他期待着未来的面目。 能作为时代的参与者,这实在是人生之幸事啊! ------------ 第112章 取冀州? “袁绍拿下冀州了。” 拿起奏报看了一眼,许辰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这完全是他预期的事情,即便自己的出现改变了不少东西,但是这种影响不足以撼动历史惯性。 历史上袁绍拿下了冀州,如今自己来了,也不会因此就改变历史走向。 “袁绍能驱动黑山张燕策应夺取冀州,想来是一样给出共分土地的许诺,不过这种许诺注定是一场空。” 要猜到怎么回事并不难,沮授很快就有了答案:“袁绍必定兑现不了承诺,就看张燕会如何反应了,以属下所见,只怕袁绍入主冀州之后,少不了要与张燕打一场。” 许辰深以为然:“张燕不费一兵一豪,只是陈兵威逼韩馥而已,如此就想与袁绍共冀州而居,实在是痴心妄想。” 事实上袁绍能取冀州,张燕的作用不能说没有,但只能说是诱因。 先有张燕陈兵数万声势浩大作势欲攻,这一头袁绍也引兵而动,如此给了韩馥极大压力,这时袁绍又出动使者陈明厉害让韩馥自行退让冀州。 而韩馥居然也真的连打都不打就这么让出了冀州,这结果可谓是让人难以相信。 看似不能理解的操作,实际上是韩馥权衡利弊之下无奈的选择,当然这也和其懦弱的性格有很大关系。 袁绍手下有以逢纪许攸为代表的南阳士族集团,又有以郭图荀谌为代表的颍川士族集团,手下还有曹操作为打手,又能联合麴义的力量,就连匈奴于夫罗还有张扬联军也依附在袁绍之下。 相比较之下韩馥仅仅依靠冀州士族支撑就显得不太够看了,如今摄于袁绍实力和袁氏声望,又被黑山贼这么一逼,最终还是向袁绍妥协。 袁绍能取冀州根本在于本身实力雄厚,黑山军只是加速了他吞并冀州的过程。 仅仅如此,袁绍又怎么可能真的与张燕共分冀州,这注定是张燕吃不到嘴里的甜头。 一旁的田石头神色一动,道:“袁绍似乎已经做好了应对张燕的准备,自领冀州牧之后,他便收服麴义,命其与曹操共在魏郡驻防,这显然是在防备黑山军。” 听闻这个补充情报,许辰和沮授第一感受并不是冀州之事,而是大汉人心散的更快了。 袁绍这个冀州牧说自领就自领,完全不顾法理程序,只看自身实力,这就是实实在在的兵强马壮而为之,朝廷威严根本无人在乎。 “袁绍已经是实质上的冀州之主,但毕竟立足未稳,如今急忙要应付黑山张燕,只怕也不好受。”许辰一边看着地图,一边分析起来。 田石头又道:“恐怕并不止黑山军而已,据属下打探情报所知,长安朝廷近来也在组织军队,似有反攻之相,若是与黑山军合流,那更要让袁绍难以应对。” 沮授闻言,顿时心中一动,一个黑山贼或许不足以撼动袁绍,但加上长安朝廷的力量那就不一样了。 许辰同样是蹦出想法来,与沮授一同看向田石头。 田石头再道:“袁绍自领冀州牧之后,董卓紧接着就以朝廷名义任壶寿为冀州牧,这对付袁绍的意图再明显不过,而且董卓部下李傕郭汜两部大军也有调动迹象,以种种迹象而言,属下以为长安朝廷将有反击之意。” “此事必为田队长所言中”沮授这下坐不住了,却是一下站起来看向许辰:“主公,玄夏休养甚久,是该动一动了,这冀州袁绍取得,我们取不得?” 许辰的目光随之落在地图冀州之上,开始沉吟起来。 要开始准备夺取冀州吗? “袁绍如今得颍川南阳冀州士族力量支撑,实力不可谓不雄厚,即便真让他和长安朝廷黑山军鹬蚌相争,咱们恐怕也不好尽得其利,要想把冀州整个吞下,这不太可能。” 许辰考虑不久便有了判断,想要整個冀州有点想太多了。 要想吃下冀州,就得吃下袁绍主力大军,可袁绍主力屯驻魏郡,魏郡地处冀州南部,除非玄夏穿越整个冀州参与大战,不然不可能做得到。 要穿越冀州腹地深入作战,这种做法在军事上就是自杀式的行为,连后勤线都不能保障,根本无法支撑远征作战。 这种事沮授当然也懂:“主公高见,尽取冀州确实是妄想,但可以趁机占些便宜,吃下一些冀州郡地。” 这样的计划,就有建设性的多了,更与许辰的想法相合。 玄夏已经平稳发展相当一段时间,大规模作战或许比较吃力,但发起个两万人的规模还是轻轻松松的,黄巾两万大军的战斗力也足够实现相当程度的战役目标。 那么,要打哪里为好呢? “属下以为,可取河间中山两郡,以联通常山张白骑部,如此我玄夏在冀州北部便有强力支点,只要以常山黄巾为根据进行发展,先南向克服黑山军,再与玄夏主力夹击袁绍,则必下冀州也!” 沮授的提议一说出来,许辰和田石头都是微微点头。 这两年张白骑在常山有所发展,但也仅仅只是有所发展而已,平日里和张燕掰扯都不容易,外部与幽州相隔又很难取得直接的帮助,只靠自身的力量仅仅只能维持现有的一些根据地,一直没有发展壮大的机会。 如果玄夏拿下常山中山两郡的话,则玄夏与常山黄巾就真正建立直接的联系,那很多事情做起来就方便许多。 完全可以让张白骑背靠玄夏的力量打败张燕统合整个五行山,如此黄巾的力量也就能跟着延伸出去,往北可威胁关中,往东可俯视冀州。 “便依此计划行事。”许辰并没有考虑太久,在当下这个时机,这个计划无疑具备可行性。 随后他就转过头看向田石头:“把王当陆平都叫来,让他们组织军事会议拟定作战计划,并开始征兵做战前筹备,此战本座要率两万大军夺取常山中山两郡!” 身为玄夏最高统帅,许辰下达的就是绝对的军令,田石头当即就以军礼回应,然后转身传达命令去了。 许辰站起来走进侧方房间,沮授随即跟进来,在这里面摆放着一张大桌子,桌子上便是一张巨大的沙盘地图,包含了幽州接壤的数个州郡,其中就有常山中山。 这样的沙盘,当然是没有什么精准可言的,只不过就是看个宏观地势和主要路线,可以略作参考。 “两万大军虽然不多,但我们只是要取两郡之地,那就够用了,而且董卓反击之下,袁绍也没有更多的精力来应付我们,魏郡邺城才是冀州核心地域,一旦面临选择,袁绍必定重魏郡而轻常山中山!”沮授指着魏郡就给出了自己的判断。 许辰点头道:“贪多嚼不烂,能拿下两郡已经够了。” 玄夏的军事投入巨大,但这种投入相当部分都用于打造军队装备,真要论的话,起码有一半的目的是为了扶持工业,剩下的军事预算,很难再支撑大规模作战。 两万大军哪怕只是以成年人每日两斤粮来算,光是每天吃饭就是三百三十石粮,再算上士兵的军饷,还有后勤运输本身的消耗,一天上千石打不住。 若是再算上箭矢药材的消耗、还有马匹的饲料、士兵伤亡的抚恤,这样打个两三个月随随便便就奔着二三十万石去了。 按照这样的消耗,若是弄个五万满编大军打个两三个月,战争成本便冲着百万石去了。 今年的军事预算已经有了规划,现在的许辰不太愿意打太大规模的仗,强行上马就意味着要挤占已经安排好的民生投入,这样得不偿失。 两万人够用也打得起,那也就没什么好犹豫的,接下来只要等冀州和长安开打的时机就好。 玄夏这里,已经紧锣密鼓开始了战争准备,而冀州形势的发展也确实如同他们所预计的一般,长安以李傕郭汜张济分领军队对关外展开攻势,黑山军也在同一时间对袁绍进攻。 这两方势力如此默契的开始动手,谁都知道双方必定已经勾搭在了一起。 不过事情还不仅仅只是如此而已,除却这两方大军,原本依附于袁绍的于夫罗和张扬两人也突然反叛归附长安朝廷,调转枪头反过来也跟着一起攻伐冀州。 这各方势力一时之间让袁绍头大如牛,若说有什么好消息,那就是李傕郭汜张济此番出关作战的目标并非是针对袁绍,只是长安单纯的一次反击行为。 所以他们的目标并没有选定冀州,而是一路进入颍川和陈留烧杀抢掠。 某种程度上,他们这一路出征的目的本身就是出关劫掠。 打仗是个苦差使,如果可以,他们也不愿意去和袁绍找不痛快,毕竟袁绍也不是随便拿捏的小角色,犯不着用自己的军队去消耗。 于是袁绍也就只需要面对黑山军以及于夫罗张扬两方势力。 虽然这两方势力不太好打,但总归要比李傕郭汜张济好打的多。 不管袁绍愿不愿意,冀州的战事就在他立足未稳的开始了,一时间冀州魏郡和兖州东郡遍地烽火,袁绍依靠自身雄厚实力,最终还是顶住了这一波强大的攻势。 ------------ 第113章 他说的对 “孟德,连番大战,魏郡已经顶住敌军攻势,黑山军眭固于毒、匈奴于夫罗尽皆败于我手,已经难成大事不具威胁。 李傕郭汜张济又贪于劫掠,并无来犯冀州之迹象,更不必忧心。 唯有黑山贼白绕进犯兖州,接连大败东郡太守王肱,已经逼近濮阳城,而东郡与我魏郡紧密相邻,若是不做理会迟早要殃及过来。” 邺城署衙之内,袁绍与曹操两人相对而坐,他神态轻松,一边喝着酒水,一边与曹操笑语起来,如同与老友会酒一样的气氛,而事实上他们也确实是老友。 之所以气氛如此轻松,那自然是如今战事有利,不然他们可没心情喝酒享受。 曹操同样笑着与袁绍举杯共饮,神态极展现好友之间的亲近,但又保持着分寸不会失礼。 即便两人是少年奔走之友,但今时不同往日,少年时的纯粹到今天已经无法保持。 袁绍既是曹操的好友,更是曹操的上司,在人家手底下吃饭,自然不能真如好友一样放浪形骸,若是如此的话那就是失了分寸。 这一点做人的道理,曹操心里还是明白的。 不像那个同是两人奔走的许攸,在这方面就缺乏谨慎,许攸虽然同样是在袁绍手下做事,但仗着昔日几人年少情谊,经常在袁绍面前放浪形骸,完全没有上司下属之间的距离感。 虽然一直以来袁绍都对许攸足够包容,但曹操觉得,许攸这种性子,迟早有一天要惹出祸事来。 思虑转回来,曹操搁下酒盏,笑道:“眭固于毒不过屑小之辈,于夫罗更是粗鄙蛮人,在本初兄面前自然算不上什么,今日皆取败绩,实是应有之事,至于东郡白绕只要本初兄愿意,覆手可灭之!” 曹操说话之时,虽然一副随口之语的模样,但眼睛里却闪过一道不易察觉的光芒。 然后,他就低下头给自己倒酒起来,完全没有再抬头看去,但这样反而更显的似乎是在刻意掩饰什么,直到袁绍下一句话说出来,曹操的手才极为轻微的抖了一下。 “魏郡局势已经不足为虑,东郡则是要援助一二才好,此事某已有主意,便是意欲遣孟德率军前去平乱,孟德的本事我还是信得过的,区区白绕自可降服。” 袁绍的话语落下之后,曹操眼中顿时闪现喜色,但随后也就恢复平常,只做微笑道:“此事当然使得,区区白绕,吾曹孟德定可平之!” 袁绍哈哈一笑,又是举杯共饮,然后似乎是想起了什么,鄙夷的摇了摇头:“东郡太守王肱连白绕这等小贼都不能制服,实乃庸人也,何德何能居于太守。” 然后他放下酒盏,又看向了孟德,意味深长道:“待孟德安定东郡之后,某便向朝廷请封孟德任东郡太守,如此方式人尽其才矣!” 曹操先是一愣,随后便是感动之态:“本初如此待吾,不负少年情谊,吾必不忘感念!” 听到曹操的表态,袁绍脸上的笑容更是盛了几分,对于曹操这个小老弟,他一直都是很满意的,听话懂事能干且有故往交情,不然这事儿也轮不到曹操头上。 派去东郡的人必定得是一个自己信得过的心腹,曹操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 “兖州刺史刘岱与吾相交甚好,孟德去往东郡以后,有必要的话,可以听从刘岱做事,不过也不用太过担心,你是我所委派过去的东郡太守,刘岱自然知晓分寸。” “本初放心,吾去往东郡定会善结刘岱,不使本初为难。” 一番对话,两人都是心中意会,一个提醒对方是谁的人,一個回应自己的归属,都很是各自饮酒笑而不语。 曹操当然知道此番就任东郡是什么意思,那自然是替袁绍图谋兖州。 他只能说自己去了之后一定好好履行任务,说什么都要把兖州给占下来,至于是不是给你袁绍占领那就是另外的事情了。 时过境迁,当初对大汉一片忠心赤诚的曹操,在曾经联军讨董之时便已心灰意冷。 各路诸侯嘴上的口号喊得震天响,但真要出兵讨伐的时候却个个踌躇不前,只有自己以一片热血一头撞了过去,这一头撞得他头破血流险些身死,也让他彻底清醒过来。 什么忠义纲常都只是虚伪至极的东西,唯有利益最为真实。 既然如此,世人追逐利益,我曹孟德如何不能如此,匡扶大汉还是不必再提,以后唯有图谋自身方是正道,我曹操未必不能兵强马壮而王之。 野心滋长之下,曹操一直在寻求机会脱离袁绍独自发展,而现在这个机会终于来了,他坚信东郡就是自己发家之地,这一次走了,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两人谈好事情一阵推杯换盏,只是曹操在喝酒之时,却也在袖衣缝隙中平静的看了眼袁绍。 他知道,自己与袁绍这个关系莫逆的少年之友,只怕要越走越远了,但如今的世道就是如此。 我曹操何尝不是英雄,如何能屈居你的阴影之中,将来若要走到对立面,那也只能用尽全力打败你了。 就如年少掰手腕那般,谁也不必服谁,以胜负为论就好! 仰头饮尽酒水,曹操眼中的笑意就淡下去几分,正打算要告辞回去筹备事情的时候,却有一门吏递上丝帛信件,却是一封军报。 眼下正在打仗,军事为先,即便与曹操饮酒也不会避退军情,袁绍接过来看了一下,脸色顿时一变,变得极为难看,然后把这信往桌子上一拍:“许光头狡诈之辈,竟然在这种关头出手,可恶!” 这拍桌子和发怒的话语给曹操吓了一跳,差点没给手里的酒杯抖出去。 再回过神意识到袁绍话中内容的时候,曹操也是心里一惊:“幽州黄巾竟也添乱来了?” 袁绍黑着一张脸递过来丝帛,曹操连忙展开来看,这一看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愿是魏郡这边激战正酣的时候,幽州黄巾突然集结两万大军,于涿郡南下进入中山,如今已经连克两县,势如破竹难以抵挡! 然后曹操的脸也黑了起来,看到这个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走不了了。 果然,不等曹操说话,袁绍的声音就先响了起来:“看来东郡之事要暂且一放了,当务之急需先安定冀州才好,我部力量均被牵制在魏郡驻守,如此就只能使孟德北上先行击退敌军,待此事之后再图东郡了。” 曹操这时候莫名有种想杀人的冲动,好不容找到机会,突然就被黄巾坏了。 但他也知道,这个时候自己根本没法拒绝,虽然再不情愿,也只能一口答应下来:“我自可领兵前往,然敌军两万强兵,而我手里不过六七千兵力而已,如何退敌?” 袁绍也是一阵头疼,如今四面起火直让他觉得兵力捉襟见肘。 但只靠曹操这六七千兵力确实不够和黄巾较劲的,最起码也得兵力持平才有的打,那这就必须要挤占魏郡的军事力量了。 咬了咬牙之后,他道:“我另遣河北大将张郃与你一同北上阻敌,你们合并一处将有两万兵力,另可从各郡县征调兵力扩充实力,不求能够歼灭来犯黄巾,至少也要把他们打退回去,万万不能让他们干扰我军主力战场!” 如此安排,曹操心里也就稳定不少:“既然如此,某这便准备出征!” 黄巾侵入来的太过突然,袁绍曹操不敢耽搁,征调军队的速度极为快速,此行讨贼兵力以张郃领兵一万余人,加上曹操的六七千兵力,一共近两万人的大军迅速开拔北上。 当然,袁绍另外配备随行之人辅佐作战,便是如今冀州别驾从事刘备是也。 “听闻玄德乃是从幽州退走而来,与黄巾屡次有过交手,不如就此与我等说说黄巾虚实,来日我等作战也好有根底。” 大军行动,张郃曹操一同驱马前进,然后与前方的刘备并行,曹操张口便问起了黄巾之事。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的道理没人不懂,打之前曹操很需要先了解清楚黄巾的情况,虽然自己对幽州的黄巾早有耳闻,但实际上这是一个自己十分陌生的敌人。 说话之时,曹操还多看了一眼刘备身边的红脸壮士,这壮士冷峻的面目有种隐晦的傲气。 刘备其貌不扬,竟能招引这等英杰追随,却是小看了他 曹操一看到这壮士就莫名有些心喜,心里难免嘀咕起来,不过这些嘀咕很快就被刘备的声音所打断。 “孟德兄有所不知,幽州黄巾虽是贼寇出身,但精于经营,总能使全军兵甲齐备完全,且军士作战悍勇战技娴熟,又有火药利器破门,其作战实力简直强悍的不可思议,若要让刘备来说的话,那唯有精锐儿二字可以与之匹配。” 刘备说话之时,脸色忧愁,眼中更是带有余悸。 看到刘备的这种神态还有说出来的话,曹操的眉头一下皱了起来,虽然对幽州黄巾的强悍略有耳闻,但怎么样也不至于这么夸张吧。 或许是因为感受到了曹操的怀疑,这个时候张郃也补了一句:“他说的对。” ------------ 第114章 三尺功业 “若以玄德所言,这黄巾贼寇之战力,只怕大汉精锐也难以相比,曹某早年受先帝命有幸统率西园中军,但以大汉中军之强悍,都做不到玄德所说之地步!” 幽州黄巾奋斗五年,终有立国之时,这个过程在外人看来便是难以置信的艰难和传奇,但直到现在,玄夏毕竟也只是占据边隅之地。 放眼当今天下,玄夏当然已经不容忽视,曹操对他们有所了解,但也仅仅只是有所了解。 大汉分崩离析,大家都只顾着自谋前路,没几个人有心思关心天下衰亡,都是盯着自己眼前的一亩三分地,再想如此前联军讨董一样聚合一起已经是奢望。 玄夏危害再大,只要不威胁到自己跟前,各方诸侯也就不会投注太多目光。 曹操如今难有栖身之处,黄巾更不是他在乎的事情,该发愁的人是袁绍才对,如今被派去镇压,经刘备这么一说,他才惊觉黄巾强大的似乎有些超乎自己想象。 “此真不是夸大之言?”曹操狐疑的看了刘备和张郃两人一眼。 据他所知这两个家伙都在黄巾手上吃过大亏,一个险些全军覆没,一個连自己结义兄弟都搭进去了,说不定是为了给自己找补面子,才故意把黄巾的实力夸大。 不是我们不给力,而是黄巾太强大了? 也不怪曹操怀疑,他知道黄巾不是一般贼寇,但要说这么强大的话,没有亲眼见到,那他绝对不会相信,那实在是有些难以想象。 “备绝无半点虚言,若不是我与黄巾交过手知其根底,州牧也不会委我随军,此战孟德兄切记要慎重对敌,不然必定受黄巾所害!” 刘备连忙辩解起来,没人比他更想打倒黄巾了。 天下形势变幻太快,自己才刚刚在韩馥手下安定,屁股还没坐热就换了上司,这种混乱的时局,也不知未来究竟是如何走向。 这样的世道之下,他只有两个人生目标,一是匡扶汉室,另一个就是覆灭黄巾为张飞报仇。 如今有机会跟随大军讨伐黄巾,他比曹操这个作战将领还要急切,生怕曹操轻敌吃亏。 张郃也忍不住叹气起来:“某征战沙场鲜有败绩,唯独与幽州黄巾作战的时候深感无力,并非某为自身落败而托辞,某会负于黄巾,不是战术不利指挥犯错,而是双方兵员素养相差巨大无法力敌。” 这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让曹操也犯起嘀咕来,难道黄巾真的那么厉害? 不过一想到幽州刘虞和公孙瓒这么快就惨败身死,他又觉得这不是没有理由的。 早在当初刘虞就任幽州牧的时候,自己和袁绍便做过预测,刘虞很难镇压黄巾。 但他们的预测也只是很难镇压,怎么也不至于短短时间就局面失控,然后幽州尽失刘虞也身死殉国的地步。 以前曹操觉得这是自己高估了刘虞的本事,但现在听这两人的描述,他才醒悟过来,或许不是刘虞太废物,而是黄巾强大的超乎预计。 真的有这么强? 曹操倒也不是不听劝的人,经两人一番警示,他心里也就认真起来,说话之时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大军,自己的六七千家底就在当中,这是自己发家的本钱。 随后一番对话,曹操详细询问起黄巾的特点,而认真听下去他也就越来越心惊。 按照张郃和刘备所说,那幽州的黄巾简直无懈可击,不论是战斗意志还是装备武器,又或者是战术技法都完全优于一般军队一大截。 他无法想象这是怎么做到的,直到刘备说明背后的缘由,他就倒吸一口凉气。 刘备从刘虞那里知道不少黄巾的底细,当他告诉曹操黄巾每日进行操典训练、军士皆有军饷抚恤、全军列装甲衣、满编青壮一日三顿这些信息之后,曹操直接沉默了。 强大只是结果,如何实现强大才是问题所在。 若是刘备说的这些信息都是真的话,那么强大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按照这样的搞法,不强才是见了鬼。 曹操不知道黄巾是怎么做到这种地步的,这要花费多少成本简直不可想象。 他只是与两人说话结束之后,慢慢的缓下马匹的脚步,然后等到了自己手下的大将夏侯惇,在其一边小声嘱咐了什么,至于究竟说了什么,那就只有他们两人知晓了。 两万大军并不足以让曹操刘备张郃三人感觉到安心,沿途他们还不断在郡县吸收兵员,最终兵力也就慢慢多了起来,经过五六日的时间终于是筹备起一共三万多的大军,抵达了冀州北部。 他们的到来,也不可避免的引起了黄巾的注意,并且做出了相应的反应。 “官兵打过来了,他们要继续奴役咱们广大的穷苦兄弟,他们不允许我们来解救冀州百姓,但这没关系,胜利终究会属于大多数人。 我们帮老百姓打倒了头上的贵人老爷,帮老百姓分田分地,老百姓知道谁才是真正帮助他们的人,老百姓也知道究竟该去支持谁,这世界是属于万千群众的,他们支持谁谁就能赢,而我们就是站在正确的一方! 兄弟们,跟着教主把这些官兵全都打回去,今天我们解救中山和常山百姓,以后我们还要解救整个冀州,更要解救更大的神州大地,甚至是天下的每一寸土地!” 军队之中,士兵们就地静坐,而在他们前方则是振臂高呼的督卫兵。 黄巾发展到今天,这些主导军队思想的督卫兵自身已经有相当成熟的理论指导,在平时他们监督军队纠正风气宣导教义,而在战时他们更要深入到每一个战斗序列提振士气确立战斗目标。 士兵们知道自己为什么在战斗,也知道敌人为什么要来。 知道了就不会茫然,战斗时就不会犹疑,所有士兵意志统一,为一个目标而奋斗。 现在他们正在解救中山和常山的百姓,如果敌人不允许,那就击败他们! 一直到督卫兵宣导结束之后,士兵才各自散去,按照斥候汇报的情况,敌军将在后天抵达附近,那时候就是大战来临的时候。 战争将至,士兵们的情绪也都各自不同,有人紧张,有人害怕,有人兴奋,而太史慈就是绝对兴奋的那一个。 “熬了一年,终于有我大展身手的时候了!” 一进入营帐,太史慈就抽出了自己的环首刀,然后用手巾小心翼翼的擦拭着。 虽然自己更擅长弓箭双戟,但是在军队中所有士兵都要求统一,自己也只能使用制式的装备。 好在黄巾的兵器制作精良,太史慈用着也十分趁手,更不要说对他这样擅于搏杀的高手而言,武器从来不是真正重要的东西。 在他对面的,是他所属的伍长马炎。 见到太史慈这般期待的模样,马炎便是笑了起来:“还记得我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却紧张害怕的厉害,晚上都睡不着觉,你这样兴奋的倒是少见。” 太史慈左右一看,身边的两个新兵都是一脸紧张,他也就明白这是马炎故意为他们排解情绪。 他淡淡一笑,缓缓归刀入鞘,才道:“新兵第一次难免恐惧,某毕竟是俘虏而来,此前在大汉不乏参与战事,自然不会害怕什么,你们不必与我比较。” 营帐的气氛一下轻松起来,几个新兵把目光投向太史慈,对这个俘虏而来的“老兵”有些好奇。 不过太史慈没有多余的心情与新兵交流,而是看向了马炎:“某记得当初在乐浪时还问过你话,彼时你还说没有成为正式的黄巾,如今倒是做了伍长,恭喜!” 马炎闻言似乎想起了什么,神色有些黯然,随后点头:“侥幸立了点战功,不过结果总归是好的。” 太史慈目光灼灼:“听说你的战功是斩杀了敌军大将,这很厉害,某想与你过过手!” 马炎一时无语,摇头苦笑起来:“不过是占了围攻的便宜而已,击杀敌将也不是我一人之功,要论身手,我肯定不是你的对手,伱还是把力气留到战场上比较好。” 太史慈闻言顿时撇了撇嘴,觉得马炎有些无趣。 军队里实际上十分枯燥,喜好搏斗的太史慈早就手痒了,可惜这里纪律严明没有什么过招的机会,也只有如马炎所说的一样,把力气用在战场上了。 马炎道:“你不是一直说想入教做黄巾吗,这次大战就是你的机会,只要立了战功机会也就大了,到时候我当你的介绍人。” 太史慈微微一笑,神情充满了自信:“某必然可以立功,你能击杀敌军大将,某不能弱了你,此次也要如此才好!” 马炎多看了他一眼,很想说斩杀敌将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但想到太史慈的勇猛,他就不吭声了,说不定这家伙还真的能行。 太史慈看向了帐外,眼神里是十分的迫不及待,后天才会到来的战争对他还是稍显漫长。 “大丈夫当带三尺之剑,立不世之功,所谓天下豪杰皆不过是自私自利的鼠辈,我玄夏才是真正救民于水火,此等功业我太史慈必要投身其中!” ------------ 第115章 那白袍小将是? 两日时间转瞬即至,张郃曹操抵达中山郡时,黄巾已经连克郡中大半的县城,这推进速度之快直让张郃曹操都吓了一大跳。 其实若不是他们的到来让黄巾不得不应战,只怕这个时候许辰都已经率军进入常山之中了。 两郡会战于曲阳城外,为了防止官兵破坏黄巾刚刚清扫过的广大农村地域,许辰率军选择在要道关键节点设立营寨以御敌,阻击对方的前进。 两军对峙之时,彼此都在战斗之前开始审视和观察对方的阵地。 官兵这里三万多人声势浩大,但在许辰和王当眼里却不算什么,这种场面在如今的黄巾眼里只能算是小场面,只比自己多一万人的兵力打起来根本没有任何压力。 甚至他们觉得官兵这是看不起黄巾,居然只弄这么点人过来,那不是上赶着送死来吗。 当然这只是玩笑话而已,许辰王当却也知道袁绍如今的窘迫。 “袁绍这家伙腾不出手,又舍不得放弃中山常山,弄这么三万大军过来就想打败咱们,他以为我玄夏是这么好欺负的? 看来有必要让他尝尝玄夏的铁拳,让他知道知道玄夏的厉害。” 营寨的望楼上,王当举着望远镜看了一会儿,很快就失去了继续观察的兴趣,就嘀咕了起来:“要俺说的话,他还不如干脆不管北边,派兵过来注定是个损兵折将的下场,这是何必呢。” 许辰笑了笑:“说到底,还是袁绍对玄夏缺乏正确的认识,不过这是好事,迟早都是要打的,趁着现在他轻敌的时候多占些便宜也挺好的,先让他们吃个大败仗再说。” 沮授听到两人谈话之间的自信,也是笑着摇了摇头。 这些话若是让敌方听到了,一定会觉得黄巾太狂妄了,还没开打就好像已经胜券在握,完全不把官兵放在眼里。 沮授对此倒是不怎么担心,狂妄轻敌虽然是军事大忌,但那是建立在双方实力差不多的前提下。 而且黄巾虽然自信,却谈不上轻敌,实际上大战之前军中就对官兵的兵力和装备和物资等等都做过详细的研判,可以说战争还没开打,黄巾就已经预判了各种可能的情况,对官兵也到了一个了然于心的地步。 所以这种自信并不是狂妄自大的表现,实际上是因为过于清楚双方的实力差距自然表露出来的情绪。 因为轻敌自大而惨败,这种想法就没有在沮授的脑子里出现过,即便以他十分稳重和谨慎的性格,也完全不觉得黄巾有任何失败的可能。 “敌军正在立寨,属下以为可以先行出击,我军以逸待劳便是优势,若是能初战取胜,不仅能延缓敌军立寨速度,更可以打击敌军士气!”沮授上前一步,提出建议。 王当没有说话,而是看向了许辰。 许辰点点头:“天时将晚,王将军率五千大军先打一场,给他们一個下马威!” 王当闻言顿时笑起来,立国之后,自己就去做那涿郡太守天天忙活治理之事,虽然也是正经事,但对他这个将军来说还是不顺心,如今重回战阵,终于是可以回到老本行。 一声令下,五千兵马就已经点齐,随后出营结阵,往敌军阵地出击而去,后方又有五千大军跟随压阵接应。 那边的官兵阵地见状,也是一下子紧张起来,与黄巾的初次交手就要来了。 来自幽州的黄巾,真的有那么强悍吗? 张郃曹操刘备三人面色凝重,既然打上门来,那也就没什么好想的,应战就是。 曹操沉默不语,张郃也就领自己的一万多大军迎击而去,刘备则是忧心忡忡的在后方观战。 此狭路相逢,两军根本无需任何其他的交流,一经碰上便是针尖对麦芒,很快就全面接触和厮杀起来,原本平静的大地上,也响起了阵阵喧嚣厮杀。 前排的黄巾刀盾手在重甲的包裹之上,以整齐和平稳的步伐缓缓前压,用手里的大盾和身上的重甲吸收敌军的第一波冲击,他们构筑起来的防线坚定而稳固,不论敌军士兵如何刀剑加身都无法撼动。 官兵的重弩床弩倒是可以破开黄巾防御,但是有限的数量和极低的射击频率,让他们无法发挥出改变整体战斗局势的作用。 天上时不时有箭雨落下,虽然可以直击黄巾后方大军,但是在黄巾的甲衣防护之下,箭矢的伤害被直线降低,多数箭矢都在碰到甲衣后滑开落下,只有极少的部分能精准命中,但也不容易直接形成击杀。 在这个时代,全军列甲的军团,绝对是敌人的噩梦。 不论是在装备、训练、士气还是兵员素质上,这都是一场不对称的战斗,双方这一碰撞,便是以血肉去硬捍钢铁,肉眼可见的官兵阵地就开始节节败退。 官兵奋力的前冲厮杀,但是只要冲到跟前,便是一张张大盾拦在眼前,然后从后面冒出不知道多少长矛和弩箭,只需要一个照面就形成了一面倒的局面。 当然,时代的作战方式都是同步演化,官兵这里同样也有自己的刀盾手长矛手弩弓兵。 但是他们的阵型散漫,他们的士兵没有黄巾高大,他们的力气也没有黄巾大,他们的配合更是松散,他们一受伤就倒在地上大呼小叫,时不时还有士兵害怕退缩而后退,最后被督战队斩杀当场。 硬件装备上的差距,加上兵员的整体素养差距,最终呈现出这样的作战场面。 张郃指挥战阵,见到这样的情况就是倒吸一口凉气,曾经面对黄巾的那种无力感又出现了,不管自己如何调度士兵,都只能被黄巾一点点的击溃。 当军队素质差距过大的时候,一切战术战法都是笑话,黄巾只需要扎扎实实稳固阵型往前推进,就足以破解一切东西。 而后方的曹操更是眼睛瞪大。 虽然早在张郃和刘备的描述中对黄巾的强大有一定心理准备,但真正见到的时候,他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这这真是黄巾?” 在曹操眼里,可以看到黄巾黑压压的甲衣兵团一道汹涌的黑色浪潮,每一次潮涌都能让官兵为之溃散后退,强弱的观感直观而强烈。 刘备看到战场形势,更是连呼吸都沉重起来,他有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 因为他真的切身在战阵中面对过这样的黄巾,那种感受让他窒息,如今再度看到黄巾逞凶,他这种感觉下意识就爬回了心头。 “大哥,某愿请战拒敌!”关羽上前一步,手里紧紧握着冷艳锯,眼神冰寒看向远方。 刘备回过神来,叹了口气:“看这个形势,只怕张郃将军将要退回了,二弟要战的话,往后会有机会。” 曹操也是沉声点头:“是该退了,黄巾的战力确实强悍。” 刘备忧心忡忡:“今日只是初战试探而已,往后大战更是困难,孟德兄切记要认真对待,莫要小看了对方,这些黄巾不可以一般贼人视之。” 曹操沉默无言,哪里还需要刘备提醒,他根本不敢再小看幽州的黄巾。 不过随着战场变化,曹操突然注意到己方阵地里一处地方,随后他指向远方:“全军皆被逼退,唯右侧一支偏军倒是可以反压回去,那当头作战的小校更是悍勇,此人是谁?” 刘备往前一看,很快就注意到曹操所说,便道:“此人刘备正好结识,乃是常山赵云赵子龙。” “那白袍小将是?” 许辰望远镜所见,敌军逆势而行的一支偏军十分引他注意,尤其是当头的一个白袍小将策马搏杀,行动之间飘逸灵动,硬是能顶住压力强行拒敌,其勇武让许辰都忍不住为之惊叹。 “主公不必担忧,两军大战不是个人武勇可以决定胜负,敌军该败退了!”沮授完全不在乎什么白袍小将,他眼里只有宏观的胜负。 许辰放下望远镜笑了笑,他也没指望沮授真的能回答,那只是下意识的一句惊叹而已。 看样子那人只是对方的一个普通小将,自己这边有人认识才是怪事。 经沮授一说,他也就把注意力从小将身上放开,正如沮授说的一样,战争的关注点从来不在个人,而是整体的强弱。 事实也是如此,虽然那白袍小将表现出色,但在大势之下依然不能逆转,也不过就是海浪之中有点不一样的浪花而已,最终还是汇入水流消失不见。 官兵开始败退,后方的阵地上前接应起来,而黄巾也没有选择继续追击。 眼见天时已晚,王当大手一挥便下令撤军,黄巾的军阵便如退潮一样回退营地,战场再度恢复了平静。 以此战的结果而言,黄巾的战果无疑是值得满意的,唯有一人却不太高兴,这人不是沮授更不是许辰,而是后方营地的一个小兵。 作为一个“新兵”,太史慈在后方观看了整场战斗,敌方那白袍小将的表现,他也看在眼里:“我军整体碾压,唯独缺乏强将,可惜我没有上阵,不然岂能让那小将逞凶!” 一旁的马炎听到他的嘀咕,便道:“明日该有大战,会有机会的。” ------------ 第116章 赌把大的 “明日必有大战,然以今日初战视之,黄巾远胜吾等多矣,我军几不可力敌,那明日该如何作战是好,此战还有胜利之机?” 入夜之后,官兵粗陋的营地之中,曹操面色沉重向张郃与刘备发出疑问。 三人的脸色在烛光之下闪耀,可以看得出来他们的表情都很难看。 脸色难看是因为难受,面对黄巾这样的对手,就像是绵羊被逼着去面对狼,巨大实力的差距让他们为之无力,看不到任何胜利希望的情况下,这仗他们甚至都不太愿意打了。 张郃和刘备相视一眼,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根本就没法回答这个问题,他们想不到能赢的办法。 “只是一次试探的初战,我军便有数百伤亡,若是再打久一点,只怕战阵都要崩溃。” 张郃苦笑着摇了摇头,再度与黄巾交手,依然是让自己心惊的结果。 随着他的话说完,营帐里的气氛也就消沉下去,当强弱差别太过巨大的时候,他们也就很难具备积极的心态,还没有真正决战,他们就都感觉已经输定了。 刘备见状却难以忍受,立即就站了起来:“两位都是一等一的英雄豪杰,难道还能怕了黄巾不成,大战未开,谁说就没有获胜的希望!” 虽然他很想振奋气氛,但话说完之后,曹操与张郃也还是沉默不语。 两人都不是傻子,相反都是十分聪明和现实的人,事实是个什么情况大家都心知肚明,不至于被几句话就弄得慷慨激昂。 刘备又道:“我军任务在于阻敌而非歼灭,既然如此又何必执着胜负,只要能够实现目的便是胜利,难道两位连逼退敌军的信心都没有了?” 张郃这才点了点头:“玄德说的不错,此战终究是以退敌为先,不必执迷胜负。” 曹操沉吟片刻道:“只求退敌的话,不如以守代功,只要能牵制黄巾就行,待后方战场平定,州牧必会大军支援过来,如此自可以安然退敌。” 张郃道:“也只能如此,那就明日撤回后方防备,此战只怕要打成持久战了。” 大体战略定下,几人就你一言我一语的谈论起一些具体细节,慢慢的他们心里也稍稍安定一些,防守的压力比起进攻就要小得多,再面对黄巾至少他们多了几分底气。 一夜过去,当天色明朗时,这片天地的气氛就重新紧张了起来。 原本已经做好大战准备的黄巾,却发现官兵的动静出乎了意料,对方完全没有继续作战的意图,反而大军在天亮不久就开始后撤。 “看来,他们已经明白野战不利,这是要退回后方城邑做防守了。” 沮授很快就反应过来,猜测出来官兵的意图。 王当立即取来地图,果然如沮授所说,就在此地战场后方不远处的地方,有一小座城邑,这城邑虽然不如县城稳固巨大,但胜在土墙坚固扎实,要比临时搭建的营寨要好得多。 许辰王当也就明白过来,沮授只怕真的猜中了对方的意图,官兵这是要打持久的防守战了。 “敌军扼住此处城邑,若是我们不能破城,后勤必为对方截断,那后续的行动都要受其牵制,且随时要遭受后方的军事威胁。” 沮授一板一眼的开始分析起来,只不过他的话虽然说的严重,但语气却十分平静,完全不见一丝慌张:“当然,以我军的攻城能力,敌军想要守住城邑几乎不可能,这注定只是他们的妄想。” 许辰看着远处正在转移的敌军,则是淡淡道:“而且,本座又如何能让他们轻易回撤,眼下野战就能解决的事情,就不必弄成攻城的局面了。” 王当随即上前一步:“某立刻领大军逼迫敌军决战,定不会放过他们!” 随着许辰点头,王当立即领命而去,很快浩浩荡荡万余大军便向着敌军阵地压迫而去。 两军对垒,并不是你想撤退就能撤退,要么你可以阻断对方追击,要么就是你能让对方投鼠忌器不敢轻易追击,而这两者都需要自己具备足够的实力才行。 但以现在黄巾和官兵的实力差距来看,官兵显然不足以做到这种地步。 一万大军,以六千轻甲锐士快速行军追击,这种情况之下黄巾一直都十分重视的奔袭能力发挥了作用。 虽然前方官兵的阵地行进十分快速,但三万大军的转移无论如何也比不过后方的轻甲黄巾,不多久他们就被黄巾军团咬住,两军立刻展开厮杀,官军的前进步伐一下就被拖住。 “黄巾果然追来了!”刘备从稍显混乱的军阵之中穿行过来,迅速找到了曹操和张郃两人。 张郃看向碰撞在一起的双方战线,神色紧张而凝重:“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若是不行,那就真的只能选择撤走了。” 说完之后,三人都紧张的观察起战线局势,黄巾追击撕咬的反应完全在他们预料之中,这也是他们主动创造的一个机会。 摆开架势正面作战他们已经不做妄想,撤退虽然不容易,但是唯一的选择,黄巾若是不做追击,那就按照既定计划做长久防守的打算。 但敌军更有可能追击不放,这种可能他们早有设想,如今真的面对这种情况,他们也就选择赌一把大的。 也只有在这种情况下,才可以帮助己方规避一些不利条件,这是唯一可能反败为胜的机会。 如果这一把赌输了,那就不是张郃说的撤走那么好听,实际上就只能败退了。 “元让,敌军以轻甲先行追击作战,这是我军破阵最好的机会了,时间不多,你速速率军包抄围杀,在敌军重甲营追上之前,务必击溃他们!” 眼看双方前方战线已经缠斗一起,曹操就知道时机已至,随后就看向一边的夏侯惇。 夏侯惇与曹操对视,在拱手领命的时候,也感受到曹操意味深长的眼神。 “吾必不辱使命!” 夏侯惇自然意会到了这个眼神,丢下一句话,便是驱马转身而去,然后曹操的近七千本部人马也随之而动。 夏侯惇显然早就做好了准备,指挥十分迅速,很快一杆写着“曹”的旌旗便从侧翼杀入战场,然后开始对黄巾率先行动的前部轻甲兵团开始包抄作战。 而这一边的刘备,也做出了一样的动作,命关羽率千余精兵于侧翼掩护作战。 战场的形势,一下子变得更加复杂起来,张郃刘备曹操三人把心都提到嗓子眼,他们都知道等到黄巾后方重甲营以及后方大部跟上之后,那己方就必输无疑,因为以官兵大军的进攻强度,根本破不开黄巾重甲阵的防线。 他们只能以撤退的方式争取到一個相对更好的作战环境,如今摆脱了黄巾重甲的困扰,作战压力就没有那么大了。 但这时间窗口并不长,这意味着官兵必须在这短短的时间之内尽快击溃敌军先头轻甲军团。 只要把对方打成溃败之势,就有机会乘胜追击扩大战果,甚至是彻底击溃黄巾大军! 而这可以做到吗? 这是他们对黄巾的一次最强攻势,各部军队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不论是夏侯惇所率的曹营兵马,还是关羽的一千精兵,又或者是以赵云为破阵先锋的官兵大军,都爆发出比昨日更加凶悍的气势和战力。 对官兵来说,这是一次破釜沉舟的赌局,他们已经押上了全部的筹码,没有任何保留的余地。 当这一往无前的攻势整个爆发出来之后,黄巾当先追击的数千轻甲军团果然被压住了势头,甚至连阵型也被冲散不少。 好像突然之间,形势就开始逆转,黄巾也变得岌岌可危起来。 但是黄巾阵地之中的王当却十分镇定,他对黄巾的实力有清楚的认识,不觉得仅仅这种程度就可以让黄巾崩溃。 即便现在黄巾慢慢被官兵包抄合围,即便现在没有重甲防线,即便现在形成了短时间的大兵力差距,这也不够击溃黄巾。 官兵或许可以突然爆发出一阵强大的战力,但这并不足以持久进行,一旦攻势受挫就容易偃旗息鼓。 黄巾则不然,依托于密集的训练系统,他们始终能保持稳定的作战水平,对战场局势变化的敏感度也就变得相当低下,不管一时优劣如何,他们都能发挥出自身应有的水准。 王当的判断相当精准,在官兵第一波强力攻势之下,黄巾虽然阵型散乱了一些,但很快就重新组织起来,并且变得更加紧密和坚固,即便没有重甲营顶在前面,双方的战力差距也不是那么容易被拉平。 官兵的攻势如同汹涌的海潮一波接着一波,但不论他们怎么冲击,黄巾的阵型依旧如山岩一样岿然不动。 激烈的厮杀让前方的黄巾倒下,后方的黄巾也能冷静且迅速的补上。 官兵的进攻虽然凶猛,但是黄巾的配合作战更加紧密,当最强的一波攻势被黄巾以硬实力抵挡回去之后,双方后面的战斗也就愈发平衡起来。 但平衡对刘备曹操张郃三人并不是什么好消息,他们的脸色均是沉了下去。 不能在短时间破阵,那就意味着没有取胜的机会了。 ------------ 第117章 两败俱伤 赌输了! 刘备曹操张郃三人都是蹦出这个念头。 黄巾的实力再度超乎了他们的预想,官兵集结全部力量围剿黄巾数千轻甲兵团,竟硬是奈何不得。 夏侯惇赵云关羽三人分率大军,便是三把锐利的尖刀,士兵们也都爆发出了超常的战斗力,以绝对优势兵力合围作战。 这种攻势已经是他们能做到的极致,不可谓不强,若不是对此有一定的把握,他们也不会进行这个赌局。 但最终的结果却不尽如人意,这让三人都是为之沉默。 在这不多的时间窗口他们没有完成作战目标,那么所有的筹码就都要赔进去了。 几人往远处一看,黄巾笨重的重甲营已经越来越近,后方压阵的大军也同样前压而来,而这也意味着战场的平衡即将要再度被打破。 “准备撤兵吧,打不了了!”曹操沉声道。 张郃长叹一声:“此战失败,我军再无余力应对黄巾,中山常山两郡失陷已成定局了。” 刘备紧握拳头,他很想再说话激励曹操和张郃继续力战,但从理智上来说,他也知道继续打下去只会让己方损失更加惨重,以官兵现在的实力,根本就不是黄巾的对手。 此番三万大军过来阻击黄巾,会战第二天就面临大败,这是刘备完全没有想到的事情。 但实际上这是必然的结果,他们只能选择这个机会赌一把大的,只有这样才有一点点翻盘的希望,不然就算把战争时间拖到五天十天,也注定是个惨败的结局。 只不过最终的结果而言,是他们赌输了而已。 随着黄巾后方大军的临近,曹操和张郃只能无奈的下令撤退,但如今双方大军已经缠斗一起,这种局面要撤退更是困难,准确来说这应该叫做败退。 曹操张郃当然对此心知肚明,他们也做好了付出巨大代价的准备,这是他们不得不赔入的赌注。 如今能做的,只能是尽可能减少一些损伤,能多保留一些有生力量就是一些了。 张郃曹操选择的时机十分精准,在黄巾后方大部汇入战场之前,他们迅速对各自军队进行了挑战,合围作战慢慢就变成了交替阻击,以相对稳定的姿态调整全军阵型,实现撤退前的准备。 不过黄巾显然不会让他们轻易实现意图,很快后方大军完成了汇合,开始了轻重兵团的配合作战,一方做缠斗追击,一方进行掩护厮杀,就如两把不断交替落下的大刀在快速绞剁肉馅。 这种精密和连绵的配合作战,打的官兵很快就喘不过气来。 唯有赵云夏侯惇关羽三人各自率精兵奋勇作战,才能堪堪维持住现有的局面,但谁都看得出来在精锐兵团的冲击之下,他们也越发的吃力起来。 局部战场之上,赵云身穿一身银甲,率领己部精兵与面前黄巾激烈交战。 黄巾的军团作战十分强力,而赵云与所率精兵战力也不容小觑。 宏观战场上考验的是双方军团的平均素质,而这样的局部战场上,赵云他们就不会弱于黄巾多少了。 双方你来我往,时有伤亡惨叫,但许久下来谁也奈何不了谁,甚至赵云以悍勇作战,带领精兵还能隐隐压过黄巾一头。 此时的赵云心无旁骛,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作战之上,他拼尽了全力,只想击败面前的一切敌人。 如果这里的战场失败了,那自己的家乡常山就要沦陷在黄巾的脚下,他不敢想象那会是什么样的后果,击退黄巾对别人可能只是遵从军令,但对赵云来说却是实打实保卫家乡。 只是,敌人实在是太强了,比自己想象的要强得多。 只有亲自交手之后,他才知道为什么公孙瓒和刘虞等不到自己投奔就双双死于黄巾之手,这样的强大的敌人面对起来实在是窒息。 不管自己如何奋勇杀敌,不管自己如何冲杀进攻,面前的黄巾永远都是一堵不可跨越的高墙。 曾经自己在常山面对五行山的黄巾,只需要轻轻松松几個冲杀,就能杀得对方人仰马翻,但面对眼前这些黄巾的时候,自己能感觉到的却只有无力! 如此高强度的战斗下来,赵云愈发的疲累,但他没有选择,只能强撑着爆发力量继续作战。 在保卫家乡的信念之下,他越打越是悍勇,不知不觉有点战至癫狂的感觉,面前的黄巾也被他率众逼退。 如此极致爆发的战力,硬是让他在局部逆势而行起来。 也就是这个时候,对面的黄巾阵地,一个面色兴奋的刀盾手小兵接近过来,他看向神勇无双的赵云非但不觉得害怕,反而跃跃欲试。 好强的家伙,配做我的对手! 太史慈干脆扔掉大盾,双手持刀便冲杀过去,他的接近顿时引起赵云的警觉,很快一杆银枪便抡了过来,但太史慈身形灵动,只是一个下沉便躲过一击,然后长刀上挑,直劈赵云胸腹。 死亡危机席卷而来,赵云浑身的寒毛都倒竖起来,在这种关头硬是扭动着侧过身体,险之又险的避让过去。 随后一招极致的收枪回刺,如灵蛇出动飘逸无影。 太史慈避无可避,只能转换刀势,一时间刀枪交击迸发出金铁火星,两人都觉得身体被巨力所震,虎口更是一下迸裂开来。 这小兵好强! 果然厉害,痛快! 两人各自被震得退后一步,眼神交锋之下,心里都是吃惊于对方的强悍,而赵云的心里却更加沉重起来。 原本能逆势而行,多是依靠自身勇武,如今对方也有战阵高手,那就很难复刻此前神勇无双的局面了。 他们身边的士兵都各自对战,反而让他们有了一个相对独立的小战场。 两人各自眯起眼睛,然后手持刀枪作势欲攻,心里都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高手对决一个不慎,便要丢失性命。 几个试探的脚步之后,他们再度缠斗一起,虽然时不时也有周边小兵混入进来,但也很快就被对方士兵所阻挡,并不能够影响两人的拼杀。 他们一枪一刀均是攻势凌厉,每一次出击都充满了谨慎,几番下来,谁也不好奈何得了谁。 但如此试探交锋之后,随着时间推移他们拼杀的也就愈发激烈,不多久两人身上就各自开始出现伤口。 只是他们都虽然可以对对方形成伤害,却很难一击毙命。 而越是往后打,太史慈就觉得越是吃力起来。 可恶,用刀还是不太趁手 又是一次对拼,太史慈看了看手臂处被银枪划破的伤口,心里腹诽了起来。 不过对他这样的高手而言,很快就调整好的心态,然后继续往赵云杀去,而随着越是拼杀时间长,他这个弱点也就越来越被放大,渐渐在赵云的攻杀之中显出不支之态。 若是继续这么下去的话,他就此丧命于赵云枪下也并非不可能。 然而大战场的局势突然就发生巨大的变化,而这种变化很快就传导到了战场的每一个角落。 随着作战越发激烈起来,黄巾高强度的进攻终于是击溃了官兵的队伍,最先崩溃的却是夏侯惇所率的曹操大军,突然之间曹操大军就溃逃起来,而这种溃逃在大战之时极其致命,因为他能瞬间动摇大军军心,让溃逃的势头迅速放大。 很快整个官兵大军都似乎被传染了一样也开始崩溃,他们再也无法维持阵型,不论军官们如何奋力呵斥,士兵们也不受控制的四散逃离。 刘备曹操张郃都是面色大变,他们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此时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了,他们只能各自尽可能组织本部兵马开始逃亡。 曹操在混乱之中,很快就找到了“曹”字旗,然后与夏侯惇顺利汇合。 再一看夏侯惇所率兵力,如今只剩下五千余人,曹操就觉得一阵肉疼,不过他也不会责怪夏侯惇什么了,因为他知道这已经是夏侯惇尽力保全下来的兵力。 “常山中山失陷已成定局,咱们管不了那么多了,迅速逃离这里!”曹操飞快下达命令。 夏侯惇看了一眼四周混乱不堪的战场,并没有太多波动,点点头之后便开始号令全军加速奔逃,五千多大军倒也能勉强在这种局势下保持阵型,混乱的战场某种程度上变成了他们的掩护,最终让他们带着大部逃离出去。 只是这样一来,剩下的大军就没有那么好运了,很快就被黄巾一一围堵绞杀,局势分明之后,官兵大片的投降便开始出现。 而这也影响到了赵云这里的战场,很快赵云就感觉身边压力陡增,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是大势已去。 眼见局势如此,赵云心如死灰,已知常山必定要陷于黄巾之手,他只恨自己一身勇武,却不能改变局势。 虽然如此,他也不愿投降,便横下心与太史慈死战起来。 双方又是一阵拼杀,只不过这一次赵云却疯了一般,居然硬是以命换命,拼着刀身入腹的伤,也是一枪扎在了太史慈的腹部。 两人都是打红了眼,纵然如此,也全然不顾伤势,各自一拳轰出,却都是把对方砸得昏死过去。 这场大战,也随着他们的倒地,而宣告结束。 ------------ 第118章 会师 “此战大败,州牧必定恼怒,吾只恐罪责难逃.” 张郃望着眼前好不容易收拢起来的万余溃兵,灰头土脸的坐在旁边的一块石头上,脸色极为失落。 再度在黄巾的手里尝到失败的滋味,并不是什么好受的事情。 这一战打的实在是太过难看,败的也实在是太快了,很难想象回去之后自己要面对什么样的责罚。 刘备关羽两人也是一样的狼狈,关羽一身血迹面沉如水,而刘备则是头发散乱满脸忧愁。 “黄巾号称玄夏而盘踞幽州,本就是天下之大害,若再不能阻止其势头,则大汉危矣,天下豪杰恐都不能安生!” 说话之时,刘备语气里的焦急十分明显,没人比他更懂黄巾的危害了。 但这种焦虑的背后,更多的是无能为力,他只恨现在自己力量太小,而有能力的人却都只顾着眼前利益,根本看不到谁才是真正的祸患。 而且对他来说,黄巾不仅仅是天下之害,更是自己不共戴天的仇敌。 张飞死于黄巾之手,自己都没来得及报仇,现在不久前才被自己引为至交知己的赵云,这一战却也陷于敌阵,也不知是被俘虏还是已经身死了。 就好像这辈子自己总是被黄巾所克,从遇到幽州这伙黄巾开始,就从没有顺利过。 事实上这种憋屈的感觉不仅仅刘备有,张郃何尝不是如此,更不要说已经身死的刘虞和公孙瓒了,如果他们知道刘备的想法,一定会深感认同。 几人中,唯独曹操还算是平静,虽然自己的家底也损耗了一些,但不算伤筋动骨。 至于冀州的死活,那与自己何干,黄巾更不是自己现在需要考虑的事情,要愁也是袁绍愁去。 来到这里配合张郃作战已经算是出力了,战败的首责也在张郃身上,就算战败,只要自己保住家底,那也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情。 从一开始他就没想过在这里与黄巾拼命,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以保存实力为先。 这些东西曹操早就想的一清二楚,也早就意会给了夏侯惇。 “此战我们虽然大败,但并不全是吾等无能,而是敌军太强了,回去之后曹某会向州牧陈情,想来不至让两位承担太大责罚。” 曹操看了他们两人一眼,还是主动出声给他们卖了个人情。 虽然此次大家打的都很难看,但接触下来,他倒是觉得这两人都是不错的人才,值得自己结下善缘。 士人交往便是讲求一个人情世故,多交朋友总归是不会有错的。 刘备张郃两人闻言,神色稍微松下一些,都是向曹操道谢起来,他们知道曹操与袁绍关系匪浅,若是愿意从中说话,确实能让自己好过一点。 话说到这里,三人都是相顾无言,各自摇头长叹起来。 三万大军浩浩荡荡而来,如今却只剩下万余大军,这愁云惨淡的局面,他们只想尽早打道回府各回各家,黄巾实在是招惹不起。 其实这一战他们虽然败的快,但这不是什么坏事,因为如果真的再打个几天的话,他们说不定连这最后的万余大军也要搭进去。 当他们打起精神整备残军要撤退的时候,常山郡内一支三万规模的黄巾大军浩浩荡荡的正往他们的战场奔去,再晚个两三天,他们必定会被包围夹击。 “兄弟们,再有两天,咱们就可以和教主汇合了,教主来了,咱们的苦日子就到头了!” 大军一边走,张白骑也就在一边吆喝起来,而下边的黄巾听到他的话,无不是神情振奋,对即将到来的会师充满了期待。 常山的黄巾并没有那么严明的军队纪律,从上到下相处都比较随意。 虽然张白骑从幽州带去了一批黄巾,但是要想把这里复杂散乱的黄巾全都改造成幽州那样,那是根本就做不到的事情,这是五行山复杂环境所决定的。 张白骑如今虽然是五行山北部的首领,但这里的黄巾分布极为散乱,只有特殊时候能聚齐起来做些事情,没办法形成有效的直接统帅,改造很难推行下去。 在努力之下,也只有张白骑本部的万余大军算是有模有样,战斗能力也要出色一点,这也是张白骑能在五行山北部崛起的原因,要想别人服气,首先得有那個实力。 “教主来了,咱们真的就能拿下常山了,以后再也不用窝在山里了?”有士兵大声嚷嚷起来。 此言一出,多数人都看了过去。 这些年他们的日子并不好过,即便能占一些乡县,但也远远不够安置庞大的人群,而且占下来也很难守住。 即便在山里,也经常会和南边的黑山军冲突,尤其在黑山军投官之后,双方的矛盾就更加尖锐了。 他们平时要面对官兵和黑山军的双重压力,日子十分难过,早就忍受不了了。 张白骑自然知道兄弟们的难处,但也只是在心里叹了口气,表面上却表露出十分自信的模样:“兄弟们放心,整个幽州都被咱们教主拿下了,一个常山算得了什么,以后咱们再也不进山了,我说的!” 如此肯定的姿态和话语,一下就让所有人都兴奋起来了。 下面的黄巾也对那个教主更加的好奇了起来,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能在黄巾大业倾覆的关头,逆势而起占据幽州,如今甚至都已经立国建业了。 经这么一句话之后,行军的气氛整个就火热起来,士兵们各自开始窃窃私语,都在讨论那个早就令人心驰神往的玄夏。 “以后咱们也是玄夏人了,听老大说,那里的人现在都过上了好日子,有田有地,农闲时候还有工事,给朝廷干活打仗都有钱拿,这些事儿俺老是不敢信,如今幽州的黄巾兄弟们都过来了,俺一定要亲自问问才好!” “老大的话俺是信的,若不是如此,当初俺也不会投奔北边,黑山军们投降朝廷日子好过了点,总让兄弟们羡慕,以后俺们要反过来让他们羡慕!” “哼,什么黑山军,不过是一群忘了根的家伙而已,等咱们和教主会师之后,看给不给他们打的满地找牙!” “就是,以后这五行山,得咱们说了算才行!” 大军一路前行,士兵们都是欢天喜地,他们过了这么多年苦日子,如今终于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幽州黄巾的到来,让他们所有人都为之兴奋。 但是这对常山的各个乡县豪强和官署就是天大的坏消息了,幽州黄巾的脚步,让这些人全都瑟瑟发抖。 若是以前,张白骑绝对不敢带着大军这么大摇大摆的在常山境内穿行。 因为常山黄巾的战斗力实在是堪忧,他们还是最早跟着张角起事时一样的战力水平。 多半都是拿着木棒锄头作战的流民,又经过山里的艰苦生活,多数都是面有菜色身体瘦弱,一旦跟官兵开打就是一碰就碎。 但如今常山各地听到幽州黄巾打过来,早就人心惶惶,有能力的早就跑了,没能力的也不敢对黄巾做什么,张白旗这才敢大摇大摆的到处跑。 常山中山毕竟挨着幽州,幽州黄巾的事情他们多半有所耳闻,许辰的作风更是在附近豪强士族耳朵里大名鼎鼎,那就是他们眼中活脱脱的屠夫和魔星。 听闻黄巾到来的时候,这些人莫不是肝胆俱裂,没几个人有胆子真和黄巾硬碰硬,整个幽州都没打过许辰,难道小小的常山就行了。 许辰率军还在中山郡攻城略地的时候,常山郡这边就已经出现世家豪强拖家带口南下逃亡的场面。 许光头许屠夫的名号,已经初具威风,他所行之处,士族豪强无不闻风丧胆。 当张白骑率众往中山会师的时候,这边结束战斗的幽州黄巾也已经打扫完了战场,按照既定的计划往常山行军而去。 这次出兵作战需要尽快结束战斗,占领土地只是开始而已,后续的持续治理才是真正需要时间的事情。 而且谁也不知道袁绍那边什么时候能结束战斗,一旦让他腾出手来,迟早都要调转枪头来对付自己,玄夏与袁绍的斗争才只是刚开始而已。 两股黄巾大军相向而行,也就节省了不少路程,到最后只花费一日时间,便在五行山脉的尾巴上完成了会师,一方是吸收了官兵俘虏的两三万规模的幽州黄巾,一边是兴冲冲奔赴而来的三万常山黄巾。 这一会师,下面的士兵莫不是相拥而泣,他们当初跟随大贤良师起事,一朝事业破灭各奔东西,如今又有再度会师的时候,如何能不激动人心。 而当许辰带着一行人走过来的时候,张白骑在手下士兵的簇拥下也迎了过去,一看到许辰,他的眼睛顿时就红了:“教主,您终于来了,我们等苦了” 许辰看到张白骑的面容,比几年前还要憔悴,显然在常山维持发展并不是什么容易事情。 他再一看张白骑后面的黄巾们,一个个都是瘦骨嶙峋,身上更是脏污,这哪里是什么军队,根本就是一群吃不上几口饱饭的流民们。 看着是三万大军浩浩荡荡,其实只是靠着人数强撑气势而已。 许辰重重抓住张白骑的手,随后转头看向沮授:“命令全军就地驻扎,立刻开火造饭,先让兄弟们吃上饱饭!” ------------ 第119章 黄巾共主 当营地开始冒起一阵阵的炊烟,饭食的香气就开始四处飘溢,而这也引起了刚刚会师而来的常山黄巾们的注意。 刚刚他们还在和幽州兄弟们有说有笑,现在他们全都没有心情了,几乎所有人都眼睛直勾勾盯着篝火锅灶,一个个的肚子也都咕咕响了起来。 幽州的黄巾们见状虽然觉得有些好笑,但是一想到对方这些年过的苦日子,他们就笑不出来了。 说到底如果没有教主带领自己打下幽州这片天下的话,今天自己也只会是常山兄弟们一样的状况,甚至现在早就身埋黄土了也说不定。 这一路从黄巾大败遭遇汉军追杀染上疫病,到现在盘踞幽州立国建业,中间有多么困难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不多久饭食做好,随着士兵一声吆喝,整个营地顿时乱了。 早就虎视眈眈盯着锅灶的常州黄巾们,根本就忍受不了一点,立即就一拥而上围了过去,后勤兵一下下敲着勺子呼喝他们排队也是徒劳无功,最后只能无奈的放弃。 现场一下就变成一场哄抢的局面,他们直接靠着手就去往嘴里捞食,整个一片狼藉。 至于幽州的黄巾们,则是一动不动,他们倒是体谅常山的兄弟们,知道兄弟们这些年没吃过几口饱的,这個时候自然不会去和对方争食。 就连常山黄巾们乱糟糟的哄抢,他们也只是摇摇头没有多说什么。 只是在远处空地上与许辰他们谈话的张白骑,却一下羞红了脸。 在心里不知道把手下兄弟骂了多少遍之后,他转头看向了许辰几人,面色十分的尴尬:“俺这些兄弟们这些年苦狠了,确实是难看了一点,教主还请体谅体谅。” 许辰不以为意的笑笑:“无妨,本座可以理解,现在没有纪律没有关系,往后慢慢培养就是,再不济也能放归民间过日子去,总归能让兄弟们都安顿下来。” 王当更是哈哈一笑:“这有个甚,俺们当初还不是这样,都是这样过来的。” 两人这么一说,张白骑的脸色才稍微缓解一些,不过再回头一看的时候,他却也难免心酸,只能说这几年兄弟们实在是太苦了。 好一阵之后,常山黄巾们吃的差不多了,许辰才带着张白骑走了过去。 这些家伙满嘴油水,还意犹未尽的嘬着手指,直到许辰和张白骑走到跟前,他们才猛地惊醒过来,然后纷纷站起,却也手足无措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对他们来说,许辰一直都是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人物,实际上却十分陌生。 这就是黄巾现在的教主? 这就是黄巾现在的天师? 这也太年轻了! 感受着士兵们一道道的目光,许辰笑道:“吃饱了吗?” 士兵们都是紧张的捏着衣角,憨憨的笑着回答:“吃吃饱了。” 许辰一见他们到处乱看的眼睛,还有时不时舔一下的嘴,就知道他们这是口是心非,便大手一挥:“跟着本座,本座就不能让你们饿着,没吃饱就继续吃,继续造饭,真吃饱了再说!” 许辰知道这个时候眼前这些黄巾最需要什么,吃饱肚子就是最大的安心。 先把肚子填饱了,才有心情去想其他的事情。 果然,就这么一句话,顿时引得在场的常山黄巾们齐声呼喝,只是做了个继续造饭的决定,却一下就拉近了他们和许辰的距离。 教主心里有我! 随后,许辰就在他们面前行走起来。 看到那些身上带着伤痛疾病的人,就会叫来军医,立即给对方进行救治,又或者是看到年纪大的老人,也会搀着对方的手嘘寒问暖。 看到小娃娃也在军队之中的时候,许辰更是看了张白骑一眼,让张白骑有点抬不起头。 一问小娃娃状况,方知家里父母兄弟不是死在官兵手里,便是饿死病死,这样的经历更是让许辰胸口似乎被什么给哽住,一时半会儿都说不出话来。 所有人都把许辰的姿态看在眼里,他们都能感觉到许辰完全发自内心的情感,这也感染了他们的情绪,慢慢的就有不少人开始暗地抹起了眼泪来。 许辰环视众人,深吸了一口气:“从今天开始,中山常山就是玄夏的土地了,你们也都是玄夏的子民,在我玄夏,本座保证你们以后家家有田,家家有余钱,便是没人养的老人和娃娃,朝廷也会养着,本座来了,苦日子就过去了!” 此言一出,所有常山黄巾都是神情一震。 虽然他们对幽州的情况已经不知道听过多少遍,但当许辰亲自做出这样的许诺之时,带给他们的震动依旧无与伦比。 家家有田,家家有余粮! 就连有人生没人养的娃娃和老人,朝廷也直接养着! 这种日子,真的可能吗? 他们看向了许辰,就看到许辰神色坚定的神色。 他们看向了其他的幽州黄巾们,就看到幽州黄巾们都是神色平静,没有任何一个人对此有怀疑的表现。 “教主万岁,玄夏万岁!” 一个士兵扑通一下就跪了下去,而这也瞬间引起了所有常山黄巾的连锁反应,突然一下就跪下去了一大片。 一时间,万岁之声不绝于耳,他们只能用这样原始的方式表达自己对许辰的崇敬和拥戴。 许辰并没有强行去说什么不准跪,他知道这种关头自己的话语只会被淹没。 当看到常山的这些黄巾跪在自己面前的时候,许辰也明白这背后更大的意义。 这次幽州和常山的黄巾合流,将彻底把玄夏推到天下黄巾中心的地步。 分布在天下大大小小的黄巾势力若是要找一个代表和主心骨,那就只能是玄夏。 而现在有资格做天下黄巾领袖的人,也只有自己一人而已,除此之外再没有任何一个人担得起这样的位置。 这种声望的跃升影响不可谓不巨大,这会让天下黄巾天然向玄夏合流靠拢,分布在天下各地的大小黄巾势力,也自然就变成了玄夏的潜在力量。 玄夏必然会变成天下黄巾的圣地,许辰更是天下黄巾实质的共主。 张角老道的遗产,我要全部继承了! “兄弟们,吃饱喝足,上任常山!” ------------ 第120章 计划 “这些年,白骑辛苦了。”行军路上,许辰与张白旗骑马并行,便开启了话头。 张白旗心头一暖,道:“谈不上辛苦不辛苦,更多是责任而已,能把这二十余万老弱妇孺照看着活下去就足够了,日子虽然苦了些,但终是等来了教主。” 许辰笑道:“此前一战我军已经击退敌军,中山常山已经是玄夏囊中之物,本座打算并两郡为常山一郡,任你为常山太守,你可有信心胜任?” 张白旗神情一振,只觉媳妇熬成婆,曾经只能窝在山沟沟里的自己,如今也一跃成为地方巨吏。 老实说,他心里是有些忐忑的,但想到黄龙这家伙如今也镇守辽东,自己又有什么不行的,这些年自己也没懈怠学习,又多有历练,总归是几分能力。 “幸得教主信任,某纵然粉身碎骨,也定把常山看好!”张白骑立即高声回应。 许辰笑看着他:“那你可知担任常山太守后,要做哪些事情?” 张白骑闻言愣了一下,被这么一问,他也就沉吟起来,随后才道:“对我自然道而言,首要事务自然是改造治下,如今玄夏已经有现成的模样,常山也只需要依照为之,就可以带老百姓过上好日子。” 许辰点了点头,但转而摇头起来:“治理民生的确是首要之事,但仅仅如此却也不够。” 还不等张白骑回答,在一旁骑马跟随的沮授,便主动出声为许辰解释起来。 “张太守就任之后,除民生事外,就是军事为重了,冀州袁绍必定不甘丢失中山常山,势必有反攻之时,届时常山便是首当其冲。 即便玄夏会在这里投放兵力,但常山本身也应该有足够的军事能力才行,最起码得能坚守地盘,真遇到战事的时候,玄夏才不必为之负累。” 张白骑闻言醒悟,连忙对许辰道:“属下明白,军事民事,属下两不相误!” 许辰又道:“玄夏图谋冀州,黑山军张燕亦是祸患,你与其交锋多年,如何应对他们可有想法?” 说起张燕,张白骑便是冷哼一声:“张燕看似势力庞大,其实内部也是各自为战,如眭固白绕之流虽然表面服于张燕,但并不受其节制,对付他们只需要分化拉拢就是,以前那是属下实力不够,如今既然已经占下常山,断然没有吃亏的道理,此獠便交给属下,属下必定拿下黑山军!” 张白骑当初能作为一方头目,本身也不是什么易于之辈,这种斗争对他也不过就是手到擒来而已。 对于这个时代大多数籍籍无名的人,他们更多是缺乏资源和舞台,否则相同的条件之下,所谓三国豪杰也未必能比他们强到哪里去,毕竟人都是大同小异,不过是一个鼻子两个眼而已。 “山里的兄弟姐妹们都接出来吧,待清算了常山的豪强,便开始均分土地,常山若是安置不下,幽州也有足够的闲置土地,保证让他们家家都有田地。 矜寡孤独废疾之人,玄夏朝廷会下发钱粮建设养济院予以照顾,尚可做事的便传授技能以期来日重归生活.” 听着许辰一字一句的交代,张白骑心头慢慢就安定下来,这些民生的事务,无不展现玄夏对待百姓的态度,越是听下去,张白骑越是有种满足和欣慰的感觉。 自然教还是那个自然教,如今立国也没有背弃理想,百姓们也终于有了可以为他们做主的人。 自己跟随教主和自然教,不就是为了今天吗? 一条一条和张白骑交代民生的许多事情后,许辰话锋一转,就开始说起关于诸多黄巾的安置问题了。 “常州的黄巾兄弟们,除了骨干之外全都放归民间分配田地,要么就此作为普通百姓,要么进入军户预备役中,若要正式入教做黄巾的话,都需要重新学习和考校。” 说到这里的时候,许辰的声音顿了一下:“本座也知道这必定会让许多兄弟心生怨言,但是我们这支队伍要走向成功实现理想,就必须要有足够的素养和严格的纪律,如果不能把兄弟们都锻炼合格,最终只会腐蚀了整個队伍。” 张白骑沉默一阵,他知道这肯定是兄弟们难以接受的,毕竟他们原来就是黄巾,如今却要重新经过学习和考校才能恢复身份。 但他也知道幽州的黄巾兄弟,那是在奋斗的路上就已经完成了学习和历练,并且被剔除队伍的人也不少,所以这么安排没什么不公平的,只能尽可能让下面的弟兄们去理解和体谅了。 好在大多数投奔黄巾的也只是活不下去而已,如果分下田地让他们好好过活,也不至于有太大的怨气。 虽然常山还没有完全打下来,但这一路走去他们在马上相互谈论,慢慢就把后续的工作给谈了个七七八八,张白骑这个常山太守上任之后,也不至于盲目。 民生上,常山郡更多是要照着玄夏的样子来照搬。 军事上,常山郡也一样要依靠中枢朝廷的辅助,不论武器装备,还是军官骨干,都需要玄夏朝廷的输送。 许辰的要求就是要常山能一定程度保卫自身安全,一旦出现战事,朝廷可以没有后顾之忧做其他行动。 他们在上头商议大事的时候,下面的黄巾也有条不紊的对官兵俘虏进行改造,每有停下休息驻扎的时候,便会有督卫兵召集俘虏们,开始宣讲黄巾的教义和作法。 士兵与百姓毕竟不同,释放他们必定要经过改造,最后才能放归民间,其中一些优秀的兵员若是转变合格且有入伍的意愿,也可以如太史慈一样留在军中作战。 “欺压你们的人,都是如袁绍这类的士族豪强,那你们为什么还要给他们卖命? 我黄巾来到冀州来到常山,不是来破坏这里劫掠这里的,而是来建设这里和解救这里的,你们不是黄巾的敌人,因为你们和我们一样都是穷苦人,我们才应该团结起来。 那谁是我们的敌人,士族豪强才是我们的敌人,把他们打跑拿回属于我们自己的财富,这就是我们要做的事情!” 面色略微苍白的赵云听着远处督卫兵振振有词的声音,不自觉的皱起眉头。 ------------ 第121章 改造 “子龙,他们说的是真的吗,我怎么感觉这些黄巾和以前俺们见过的不太一样?” 一个同样年轻的人在俘虏营中听了半天督卫兵的话,慢慢的就开始有些动摇起来,然后就冲着旁边的赵云嘀咕了起来。 赵云看了此人一眼,此人正是自己的同乡夏侯兰,与自己走出家乡之后,在这一战一同被俘虏。 虽然被俘虏不是什么好事,但是随自己出走的乡勇们许多都死于此战,相比较之下,俘虏至少还活着,这已经是极大的幸运。 每每想到这里,赵云就有些痛心,不仅痛心同乡之死,更同心常山陷落。 他原以为黄巾会给常山带去一场浩劫,毕竟闹黄巾不是什么新鲜事,每次都是什么场面他也知道,少不了要劫掠裹挟百姓。 他甚至觉得这支黄巾能打造这么多兵甲装备,不知道要坑害了多少百姓才能做到,定然是十恶不赦的存在。 种种因素之下,他对黄巾当然没有什么好感,只不过是碍于俘虏的境遇,他没有能力反抗黄巾而已。 直到现在,他才慢慢发现这里的黄巾似乎和自己想象的有点不太一样。 越是接触下来,他就越是感觉到,黄巾并非是素质低下的贼兵,反而纪律严明作风纯粹。 就连自己身上的伤,若不是依靠黄巾军医的精湛技艺,只怕也是治不好,某种程度上自己现在还能坐在这里听别人讲话,那还要感谢黄巾宽宏大量救自己一命。 夏侯兰见赵云沉默不语,也没有罢休,而是继续低声交谈起来:“听他们说,咱们若是不想留在这里作战,到时候只需要去什么劳改营服行一段时间的劳役,就会把我们放走。” 赵云沉声道:“这是好事。” 夏侯兰鬼鬼祟祟的左右一看,又是往赵云身边挤了挤,然后用极低的声音问他:“那我们和同乡们昨日商定的起事计划,还要做吗?” 赵云看了他一眼,无奈道:“既然黄巾都要主动放人,那当然没必要再节外生枝,且安心等待就是,告知同乡们不要妄动,否则也是徒添死伤。” 夏侯兰闻言,神情也松下来几分。 所有俘虏都被收缴了武器和甲衣,即便起事也很难有什么作用,他们也只是想搏一搏,但现在似乎没有这个必要了。 不过随后夏侯兰就又有些担忧起来:“若是黄巾欺骗我等,到时候不愿放人,那该怎么办?” 赵云沉吟起来,摇头道:“我观这几日黄巾作风,凡有言必落实,该不会欺骗我等,而且我们已经是俘虏了,命本就在他们掌控之中,也没有欺骗的必要。” 夏侯兰闻言,也觉得十分有理,便也放心了几分。 两人随后就把注意力重新放在宣讲教义的督卫兵身上,他们越是听下去,也就越是沉默,这些东西虽然未必能全都让他们共情,但至少可以理解。 两人都是寒门出身,虽然比一般庶民好点,却也好不了多少,甚至日子过得半斤八两都很正常。 他们虽然家有薄田,但日子还是过得窘迫,自然教这些教义思想,也能引起他们不少的触动,地方豪强霸占田地欺凌百姓,他们未必没有遭过罪。 而且赵云本身性情中正同情百姓,也对黄巾的这些教义感觉十分契合。 如果黄巾真的在践行这些事情,那赵云也很难说对方是什么贼兵,对方的这种想法和做法,怎么看都可以称得上是仁义之师。 “子龙你觉得他们说的对吗,我怎么听着听着,感觉好像真有些道理。”随着时间过去,夏侯兰的眼神有些迷茫起来。 赵云一下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只能叹了口气:“不管怎么说,他们终究是黄巾,和我们不是一路人。” 在他眼里,黄巾的做法或许有可取之处,但黄巾的身份却很难得到认同。 大汉现在虽然衰落了,但依然是广大天下人眼里的正统,即便是各路豪杰为己牟利的时候,也难免要打着大汉的名义。 至少在现在而言,黄巾还没法洗脱反贼的形象。 黄巾的行军过程之中,思想改造就没有停止过,进入常山腹地之后,如赵云这些俘虏都会接受黄巾的安排开垦荒地或是做些工场生产。 不过在此之前,他们最先做的事情,却是跟着黄巾一路打土豪分田地,多是在查抄物资的时候,做些搬运的事情。 他们看到黄巾所过之处,所有乡县村落里的豪强坞堡都被秋风扫落叶一般的攻破占领。 每当这个时候,黄巾都会查抄物资田产,然后全都分给了普通的小民百姓。 而经过分配的地方,黄巾都会留置一些黄巾小队和俘虏,一边对这些乡县进行直接的管理,一边又指挥俘虏就地进行劳役,这当中就包括了赵云和夏侯兰。 然后赵云和夏侯兰就从以前拿着刀枪的日子,变成了如今拿起锄头的日子。 种田永远是黄巾的首要大事,更不要说是在冀州这样的人口大州,那更是需要尽可能多的开垦田地,这也就变成了俘虏们的首要任务。 垦荒并不是什么好活,这种时候人就是实实在在的牛马。 好在许久时间过去之后,赵云已经伤愈,不然根本就撑不起这么高强度的劳动,虽然以他的强悍身板不至于太过吃亏,但劳累却也是难免的。 但他能顶得住,其他人就未必顶得住了,只不过第一天而已,就已经有人叫饶起来。 当劳改营的黄巾吹起口哨的时候,夏侯兰立即丢掉手里的锄头,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大汗淋漓气喘吁吁道:“这也太累了,比打仗还要命!” 赵云拍了拍他,就把他一把拉起:“既然累还不快去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虽然干活的时候夏侯兰老大不情愿,但听到吃饭两個字,他还是打起了精神,嘟囔着就跟着赵云一同往歇息处走去。 才刚刚过去,赵云就看到了奇怪的一幕,却是黄巾与一个乡民推搡起来。 起初他还以为这是双方有什么争执,但等他皱眉过去看的时候,就看到两人正在推搡的却是一篮子菜食。 乡民嘴里说着“别推辞”“要生气了”这些话,但不管他怎么说,黄巾就是不收。 “老乡你别这样,俺们黄巾是帮老百姓的队伍,不是为了享受的队伍,便是一粒老乡的米都不能吃,你这不是逼着俺犯错误吗!” ------------ 第122章 万岁 “大天师来了!大天师要来咱们这里了!” 乡间百姓都在劳作的时候,一个乡民忽的就从远处咋咋呼呼的跑了回来。 当他那兴奋的声音传达过来之后,在场的众人无不是愣了一下,随后他们不太确定的相互看了一眼,似乎都在惊疑这个“大天师”的身份。 “哪个大天师,是那个大天师吗?”有人不太确定的问了一句。 那回来传信的家伙一边跑着,一边回了一句:“当然是咱们黄巾的大天师了,除了他,还有谁配做咱们的大天师!” 他只丢下了这么一句话就跑的没影了,只剩下这里满地激动的百姓。 大天师要来了,救苦救难的大天师要来了! 给穷苦百姓分田分地,给穷苦百姓免除徭役杂税的大天师要来了! 当百姓们确认这個消息之后,他们就难以控制的激动起来,一个个纷纷丢下了手里的锄头工具,便是冲着报信之人来时的方向跑去,他们要去亲眼看看黄巾大天师! 不多久,刚刚还热火朝天的田地就变得冷清下来,只剩下几十个俘虏挑头远望,老百姓可以走,他们却不能轻易放下手头的活儿,毕竟一边的黄巾还在看管着。 赵云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心里忍不住感叹起来。 老百姓这么激动的反应,他毫不意外,如果自己是这些老百姓,反应只会比他们更加激烈。 黄巾来这里之前,这小村子多数百姓都生存艰难,可以说几乎所有人要生存下去,都绕不开本地的小豪强,其中一半人甚至要直接仰赖豪强才能存活。 他们多数都集中在豪强坞堡之中,为贵人老爷种田干活,衣食住行都要看老爷脸色。 即便有一些自耕农,那几亩薄田也生存艰难,同样少不了要向贵人老爷借钱借粮才能生存,高额利息完全把他们套住,日子只能用岌岌可危来形容,随时都有破家的风险。 而黄巾来了之后,一切就都变了,所有人的命运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赵云亲眼看到黄巾带着百姓清算豪强贵人,这里曾经一桩桩令人发指的罪恶都被揭开,这些原本永远都被掩埋的冤屈痛苦,在黄巾来了之后终于得到了偿还。 他看到贵人们一个个被行刑处死,那个时候他终于明白许屠夫的名号是怎么来的了,对待逞凶作恶的士族豪强之时,许辰的确不负屠夫之名,他们会用最为酷烈的手段为百姓沉冤昭雪。 但亲身见证整个过程之后,赵云反而觉得这没有什么不对。 这些恶人的罪行罄竹难书,即便是他听了,也觉得万分该死,甚至仅仅受刑而死,还不足以偿还百姓的痛苦。 以赵云的寒门身份,即便真要共情,也共情不到鱼肉乡里的豪强身上。 仅仅替百姓沉冤昭雪,这也只是最基本的事情而已。 赵云也曾在黄巾的使唤下,把从豪强家里抄来的财货分发到百姓手里,当看到百姓们露出由衷的喜悦时,他似乎有些明白黄巾强大的根源究竟在哪儿。 其后分田、废徭役、免杂税的一个个政策更是让赵云无言以对。 能做到这种地步,百姓不死心塌地跟着黄巾才是怪事,就连他这样的寒门子弟,也不禁被黄巾的作风打动,若非心里的坎实在过不去,说不定他真就横下心要投奔黄巾了。 别的地方赵云不清楚,但至少在这里,百姓完全就是把那黄巾教主当做救世主来看的,赵云敢肯定,即便是大汉天子,在百姓心里也不及黄巾教主百分之一。 如今这黄巾教主下乡来,把他视作神明的百姓们,定然不愿错过亲眼一见的机会。 摇了摇头,把心里乱七八糟的想法甩掉之后,赵云便继续拿起锄头干活起来,如今自己只是个俘虏,似乎用不着想太多。 老老实实服完劳役,等待黄巾把自己放归回家就好。 老家的情况应该和这里大同小异,自己倒也不用担心什么,黄巾的纪律之严格是他亲眼所见,完全不必担心家乡人会遭遇什么不好。 其他的俘虏,也多是在黄巾的监督之下,继续埋头苦干起来,一直到远方重新出现动静,才再度中断了他们的动作。 只见刚刚跑干净的百姓们,如今都聚在一起回来了,而且后面还跟着更庞大的人群,他们簇拥着中心的存在兴奋奔走,远远的就听到他们各种激动和喜悦的叫喊声。 赵云看到这样的场面,忍不住为之咋舌,只怕附近的乡民全都跑来了这里。 对这里的百姓来说,这是他们第一次亲眼看到大天师,或许也是这辈子唯一一次见到,而对赵云来说也同样如此,他也忍不住想看看,这黄巾教主的真面目。 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拉扯出这么一支作风奇特的黄巾来。 虽然人群密集,但是赵云还是从缝隙之中若隐若现能看到一个身穿黑色常服的年轻人身影,他被人群所簇拥,不断的向百姓挥手和微笑,天然有种感染人心的领袖气质。 虽然围在他身边的,都是些散发着汗臭满身泥污的腌臜农民,但是他的脸上却没有一丝一毫的不悦和嫌弃。 那不是惺惺作态的作秀,因为赵云看到他从周围百姓手里取过锄头,就在田间说说笑笑,似乎在交流种田的心得技巧,这一刻他似乎就变成一个纯正的年轻农民。 赵云有种感觉,这个年轻的教主只要走进百姓之中,立刻就能融入其中,根本就看不到一丝别扭和不适。 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种感觉,一直到农民渐渐安静,那年轻教主的声音传过来,他才恍然大悟。 “乡亲们,在咱们玄夏没有皇帝,没人比谁更加高人一等,黄巾代表的就是咱们广大老百姓,黄巾也是从万千百姓中走出来的,换言之,你们每个人都是玄夏的主人。” 看着微笑的黄巾大天师,在场的老百姓都是安静下来,当这段话说出来,百姓们无不是为之动容。 其实直到今天,他们多数人对黄巾和玄夏都没有比较明确的认识,他们只知道黄巾对自己好给自己分田分地,至于玄夏是个什么样子,黄巾又是什么样的理念,他们全都不知道。 甚至他们绝大多数人,现在才知道自己是玄夏的子民,才知道玄夏是没有皇帝的。 而老百姓是玄夏的主人这句话,更是给了老百姓巨大的震动,牛马当惯了的他们,第一时间对此的感受是惶恐和不适。 自己这样的泥腿子,也能做天下的主人? “刚才有人叫我万岁,也有人说我是神仙,更有人给我下跪。” 年轻的大天师环视了周围的百姓一眼,最后摇头起来,就在人群之中说道:“我告诉你们,玄夏的百姓已经站起来了,那就不要再跪回去,我不是什么神仙,百姓才是真正的万岁!” 百姓万岁! 这句话就如同一道惊雷,让所有人心头震颤,他们固有的世界观整个被颠覆。 这句话本身或许不那么特别,但这话从黄巾大天师的嘴里说出来,那就是极度的震撼人心。 毫无疑问许辰在百姓眼里,就是如同大汉天子一样高度的主宰者,而现在这样的主宰者却把老百姓高高捧起,捧得比他自己还要高,这种事情老百姓想都不敢想。 大汉天子如果高喊百姓万岁,百姓也会有强烈的不真实感,而现在他们的感觉就是如此。 但随后百姓们就忍不住红了眼眶,大汉天子这么做只会让人觉得荒谬,但是现在百姓们经过最初的错愕和震惊之后,随之而来的就是感动了。 眼前的黄巾天师毕竟不是大汉天子,大汉天子高高在上,而天师就在身边。 “子龙,真的会有这种事吗?”夏侯兰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赵云的身边,愣愣的问道。 “这……或许吧。”赵云看着一片感动的百姓,又看了看一脸微笑的年轻教主,忍不住感叹一句:“至少这玄夏是真的没有皇帝。” 夏侯兰道:“你觉得是大汉好,还是这玄夏更好?” 赵云神情复杂:“这得看你自认是士人,还是自认是庶民了。” 夏侯兰闻言一下沉默了,许久之后才幽幽说了一句声音极小的话,也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说给赵云听的:“我觉着玄夏比大汉要好。” 赵云心里一惊,转过头时,却看到夏侯兰已经默默回去继续垦田去了。 他似乎有心想说着什么,最后也只留下一声叹息,也和夏侯兰一样重新拿起锄头干活起来,只是他的眼神里,却多了几分迷茫和挣扎。 这样的黄巾,真的是自己的敌人吗? 投奔所谓大汉豪杰,又真的能实现自己心中道义吗? 这些问题,赵云心里还不能获得答案,他只能等待时间来慢慢明确。 就在他们内心迷茫的时候,那年轻的黄巾天师,则是在百姓的簇拥之下,慢慢往远处走去,然后消失在视野之中。 这里重归平静,但是赵云和夏侯兰的心里,却再也没法安定下来。 ------------ 第123章 求援 常山的军事推进十分顺利,各个县城几乎是毫不费力就攻占下来。 袁绍为了应付这次长安朝廷以及黑山军的反扑,把整个冀州的军事力量都抽调一空,这直接导致常山中山都守备空虚,而本地留存的一些力量,听闻许辰的到来,多半也都是脚底抹油,根本就没有任何抵抗的心思。 许辰带着大军进入常山之后,各地基本都是城门大开,完全就是一片望风而降的场面。 如此,许辰才带着张白骑一路在基层视察。 数月时间一个个乡县走来,随着许辰的指导,张白骑才越来越觉得打天下难,坐天下更加不易,只有坐到这個位置,才知道治理地方的千头万绪。 “白骑,今天我对百姓说的话并不是场面话,而是要落到实处.” 又是看过一处乡村之后,许辰与张白骑在亲卫兵的保护之下,登上附近的一座山峰,俯视之下可见天地广阔。 此情此景,两人都能感受到一份社稷的沉重,许辰他也就顺势告诫起张白骑。 “我们是从百姓中走出来的队伍,那么治理天下也不能脱离百姓,要知道百姓的日子是怎么过的,也要知道百姓在想什么,他们才是这天下的主人。” 相对于具体的民生事务,作为地方的一把手,更要明白自然教黄巾的理念里百姓的分量,这是最为根本的问题。 张白骑更加感觉责任重大,这段时间与其说是跟着许辰一路视察,不如说是一路跟着许辰学习,看得多了听得多了,他也就对玄夏有了更加深刻的理解。 玄夏的存在,绝不是改朝换代那么简单的事情,而是开创新世界的伟业。 玄夏主体合法性从受命于天变成如今的受命于民,这种颠覆性的改变之下,是整个国家存在逻辑和运行的改头换面。 于是玄夏不需要再供着一个高高在上的皇帝,于是玄夏开始解救女子,于是有严格保障工人的条目律令,于是玄夏之内再也不允许任何奴仆的存在,于是就连官府也需要接受百姓的监督。 这一切都顺理成章,正如今天教主所说,百姓才是天下真正的主人公。 “教主放心,某永远不会忘记自己从哪里来!”张白骑神色坚定,虽然人心变化难以琢磨,但至少在此时此刻,他完全秉持着黄巾的理想。 许辰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本座信得过你,常山就交到你手上了。” 两人在山头寻一块石头坐下,便是你一句我一句交谈起来,若无意外,在常山局势稳定下来之后,许辰也就该返回幽州了,常山将完全交由张白骑的手里。 这里以后也将是玄夏对抗袁绍的前沿阵地,袁绍一旦腾出手,势必会和玄夏有一场大战, 这次拿下常山和中山并不是战争的结束,而是开始,玄夏也要开始重新筹备下一次的大战,而下一次的战争规模,只会比这次更大。 出征到现在数月时间过去,许辰预料袁绍应该很快就要解决眼下的麻烦,与自己开战的时间应该已经不远。 不过世事的多半不会按照预期发展,许辰这里还没有做好下一次与袁绍大战的准备,一个突如其来的事情,就打乱了他的计划。 正当他和张白骑坐在山头交谈之时,却见田石头来到这里,带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教主,有青徐黄巾的人来了咱们这里,您要见吗?” 青徐黄巾? 许辰愣了一下,但随后就有些回过神了。 果然玄夏立国之后,自己的势头立刻就不一样了,而且如今还和常山黄巾合流,更显得声势浩大,其他地方的黄巾势必会把目光投向这里。 当然,许辰也明白要让人家主动投靠,那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不是走到山穷水尽的窘迫地步,只怕没多少人愿意投奔别人。 这一点身边的张白骑就是最好的例证,当初他若不是日子艰难,也不会想着去幽州。 “本座没猜错的话,青徐黄巾如今境地不好吧?”许辰看向了田石头。 田石头应声道:“确实不好,只是具体情况,属下也不得而知。” 许辰点点头:“你把人带过来吧,都是黄巾的兄弟,若是真的遇到难处,我玄夏没有不帮的道理!” 说完这句话之后,许辰明显感觉到身边的张白骑松了口气。 他当然明白张白骑在担心什么,无非是担心自己对其他地方的黄巾兄弟视而不见,不过这种事情许辰还是拎得清的,别说现在有能力帮助青徐黄巾,就是没有能力,那也要尽力去帮。 玄夏的底色始终是黄巾,哪怕是做姿态,也不能让上下的黄巾兄弟寒了心。 而且帮助青徐黄巾,未必就不是吸收这股力量的机会,人家都求上门来了,许辰当然也动起了心思。 不多久,一个中年男人就被田石头带来了这里,此人一身狼狈,可以明显看的出来一路走来并不容易,而他一来到这里,很快就把目光锁定在许辰身上,然后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 “某拜见教主,求教主救救咱们青徐的黄巾兄弟!”他语气焦急而恳切,一边说一边还向许辰磕起头来,然后就这么伏在地上一动不动,姿态十分的低下。 许辰一见这模样,就知道青徐黄巾的情况,只怕比自己想的要困难的多,不然不至于如此。 而且此人“教主”的称呼更是意味深长,看来自己这个天师的身份在天下黄巾的心里,已经有相当程度的认同了。 心里闪过念头,身体却没有闲着,许辰立即上前去把他搀扶起来。 “大家都是兄弟,不管有什么事情,玄夏都不会置之不理,你且安心起来好好陈明事情,而且我玄夏不兴下跪,以后可不要如此。” 说罢,许辰就把他拉至一边坐下。 张白骑也在这时候适时说话:“这位兄弟不必焦急,教主向来视天下黄巾为一家兄弟,如我常山黄巾,也是有教主的帮助,如今才能占据常山,不管青徐的兄弟有什么难处,有咱们教主在,都可以化解!” 这人一看许辰亲和的微笑,又听到这些肯定的话,神色终于安定不少。 来之前他的心情确实忐忑,黄巾虽然说是兄弟,但毕竟分离各处已经许久,彼此之间早就失去联系,张角死去之后更是缺乏主心骨,大家还会不会把这种兄弟关系当回事还真不好说。 坐下之后,他才有心情认真打量了这个教主一眼,一看到许辰年轻英气的面庞,他心里就一阵感慨。 虽然早就听闻幽州有号称黄巾天师的家伙崛起,甚至如今已经在幽州立玄夏国,即便他已经知道这位教主十分年轻,但真的看到的时候,心里还是惊叹不已。 那是一种磅礴的朝气,天然就代表着未来。 如此年轻就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只怕以后他的声望和高度都要超过大贤良师。 “这位兄弟要如何称呼?”许辰问道。 他道:“某名叫徐和,乃徐州黄巾张饶麾下!” 许辰点点头:“如今青徐兄弟究竟是如何境况,徐和兄弟且细细说来,如此本座才好做出应对。” 说罢,许辰便差人送来水,徐和叹了口气,咕咚几口下肚之后,这才开口。 “说来惭愧,我青徐黄巾本就境况不妙,偏偏青徐两方还相处不合,这些年来张饶将军与青州管亥渐行渐远,实力分散之后,就更加无力应付官兵。 如今我徐州一部被陶谦所破,而管亥一部又在青州受挫,处处碰壁之后,青徐黄巾只能被迫再度合流。 只是如今各地皆有豪强崛起,我们所面临的压力也越来越大,纵然合流也难以在青徐立足,恰逢此时教主您在幽州立国的消息传至,两位将军便有投奔之心。 奈何我们陷于青徐腹地四面皆敌,委实难以脱身,两位将军只好遣我前来求援,乞望教主能予以接应。 某一路北上,才只到半路,就听闻教主已经率军攻伐冀州,便转向来此。” 徐和一口气把情况全部说明,然后就眼巴巴的看着许辰,忐忑两个字就差写在脸上了。 许辰立即表态出声让他安心:“徐和兄弟放心,此事我玄夏必定不能置之不理,正好我大军未撤,只需转道而行便可应援,定可破此危局!” 徐和闻言,果然整个人都放松下来,终于是能挤出一丝笑来。 许辰再道:“如今青徐兄弟尚有多少力量,又位于何处,四周又有哪些敌人,大约兵力几何?” 徐和道:“咱们全部加起来该有三十余万人,能打的大约能有五万来人。” 许辰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三十余万人大部分肯定都是老弱妇孺,所谓能打的五万人肯定也是极大的水分,估计是把老弱男性全都算了进去。 见许辰点头,徐和就继续道:“咱们现在南边有徐州陶谦追赶,又有泰山应劭和北海孔融堵截,一时难以找到出路,对方各路兵力若是都算上,少说也有十来万。” ------------ 第124章 他来了! “主公,此事大有可为,我军出兵并不需要应对官兵全部压力,青徐黄巾虽然在各处吃瘪,但终究还是好生存活着,他们本身就是一股势力,只是缺乏一股强力力量打开局面,而我们正好可以充当这个角色。 再者,陶谦处于南面,只要不去主动招惹他,他也不会多管闲事,事实上我们只要解决应劭与孔融便可。 而且此次出兵并非攻城略地,只需做接应援助即可,以我军实力这更是轻而易举。” 当田石头把徐和带下去安顿之后,张白骑也起身告退,山头只剩下许辰一众亲兵,这时候沮授便站出来出谋划策。 他和许辰也一样深知,此事不论有没有条件,都一定要伸出援手。 既然要做天下黄巾的共主,那现在就没有视而不见的道理,否则所谓的黄巾教主就成了笑话,哪怕现在没有能力救,哪怕救了可能要折损实力,那也必须这么做。 好在以现在玄夏的实力而言,此事并不是多么困难,沮授一顿分析,便也把局势梳理明白。 青徐黄巾和青徐两州官兵的对峙虽然是官兵占优,但也仅仅只有占优而已,这时候加入玄夏的黄巾力量,就足以逆转局势,更不要说此行只需要接应,那更是没有难度。 沮授笑道:“青徐黄巾的实力虽然不算什么,但毕竟也是三十余万人口,正好可以用以补充幽州,即便只是看这一点,都值得我军出动!” 许辰闻言也是点头起来,沮授完全说中了自己所想。 此行出兵虽是必然,但自己也确实看中了青徐黄巾三十多万的人口。 当然还有另外一个巨大意义,那就是一旦吸收了这部分黄巾,那如今天下的主要几股黄巾势力,基本都被自己收服,张角老道的所有遗产,自己也就继承完毕。 从此以后,自然天师的名号就将取代大贤良师,这种巨大的声望价值,也是不可估量的存在。 名头越响,世人也就越容易了解,越是了解,就越是有利于自然教教义思想的传播,到时候新教义的风将吹遍整个神州大地,不论是士人还是百姓,都难以避免被席卷其中。 如果一种思想传播的足够广,了解的人足够多,那即便有一天玄夏失败了,这种思想也能野蛮生长。 许辰点头一笑:“既然如此,那就出兵!” 没有犹豫,许辰一声令下,原本应该打道回府的大军,转而就往东边奔去,却是要一路穿过河间和渤海奔赴青州。 不过这毕竟是计划之外的事情,此前的一些安排,也需要相应的调整。 原本出征攻伐常山中山的两万大军,除却留给张白骑的五千精锐,再加上战斗伤亡的千余兵力,如今可以调动的大军只有一万三四千余人,许辰只得从幽州再度征调士兵补齐两万兵员以及数千民夫,这才开始行动。 两万数千大军不多不少,后勤压力不算特别大,即便深入冀州腹地也不会受制,毕竟如今冀州的兵力大多集中在魏郡,河间与渤海守备空虚,黄巾不会面临多少军事压力。 而以黄巾的战力,这两万数千大军也足以打破青徐的局面,只是把青徐黄巾接应出来,不论是王当还是许辰都不觉得这有什么难的。 只是如此一来,却又是消耗了月余时间,徐和虽然心急如焚,但也知道此事不是能急出来的。 当黄巾集结大军开始往河间与渤海之后,这两地的情况果然如同许辰所料,一路过去几乎没有遇到什么压力,沿途乡县只保存本地数百数千兵力,面对阵列严整兵甲齐备的两万多黄巾大军,根本不敢多看一眼,只能看着他们大摇大摆的从眼前穿行而过。 如果不是现在的玄夏不足以一口吃下太多,他还真想顺手把这些地方都给拿下。 但是许辰知道,若是这样囫囵吞枣的四处扩张,玄夏很容易被拖进战争的深渊无法回头,拿下一个地盘就意味着要投入更多的兵力和人力镇守和治理,玄夏现在的底蕴还是差了点,只能一步一個脚印慢慢啃。 但即便现在不对这些地方下手,沿途乡县的一些豪强,只要黄巾看到了,也会顺手收拾掉,这也是提前消耗潜在敌人的有生力量,并且还能补充后勤。 就这样,两万大军一路行军,距离青州的距离越来越近。 也就是在他行军路上,处于兖州泰山郡的一股黄巾,却已经快要走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此时已经进入冬日,寒冷愈发让人难以忍耐,而两万余人的黄巾分布在南城之内忍着寒冷坚守城墙,外面则是一支官兵在死死盯着城内的黄巾。 从城墙下面一摞摞还鲜活的尸体,很明显可以看得出来双方刚刚才经历一场战斗。 这里地处兖州境内的南城县,距离徐州也十分相近,这些黄巾也就是从徐州被赶过来的。 管亥站在城头,远远看着城外的官兵队伍,再一看城墙左右的麻木和疲惫的黄巾,他便忍不住一口热痰吐了出去,心里暗骂一句官兵属狗的,咬住了便再也不放。 这几个月从青州徐州被官兵来回撵着跑,已经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最后只能跑来兖州泰山郡,花了几日功夫好不容易靠着人多硬是砸开了城门拿下城池,哪知刚进来屁股都没有坐一下,就被听到情报赶来的泰山郡官兵赶来堵住。 官兵的实力确实要比黄巾强上不少,此前连番作战也就是凭借守城之利,才堪堪能顶住。 但管亥心里却也明白,仅仅只是这样的话自己这支黄巾迟早也是死路一条,这南城虽然攻下来,但根本就来不及搜刮享受,自己就需要寻找新的出路。 双方实力不对等,官兵随时都有可能攻破城池,那时候就完蛋了。 他只希望派去求援的信使能尽快把附近的张饶请过来解围,到时候内外夹击方能顺利逃走。 只不过张饶这家伙能来救自己吗? 管亥心里有些拿不准,自己和张饶一直都是谁也不服谁,关系其实一点都不好,所以即便现在被迫双方合流,但也只是在大体的行动方向上保持一致而已,实际上还是各自为战,这种情况难保对方会不会舍命来救。 “他娘的,再怎么样都是同属黄巾,这家伙不至于见死不救吧,而且我要是死了,他也迟早要完蛋!”管亥心里嘀咕起来。 其实官兵只有泰山太守应劭率领的不到两万兵力,只不过官兵的兵力虽然少,但黄巾的战斗力更加不堪,以至于官兵能一路追着黄巾打,让黄巾根本还不了手。 青徐黄巾这种流民士兵,和正经的官兵还是差的太多。 甚至即便张饶真的来救援,管亥也不敢说就能联合起来打败官兵,只要能接应自己顺利突围就谢天谢地了。 正在他心里头嘀咕的时候,官兵那头又是阵型变动,这让他的心立马就沉了下去。 他知道,这是官兵在组织新一轮的进攻了。 “娘的,一口气都不让人喘,这家伙当真可恶!”管亥嘴上骂骂咧咧,却也无可奈何,只能大声叫喊着让已经十分疲惫的士兵们再度打起精神准备守城。 如他所料,很快官兵那边便开始新一轮的进攻,刚刚平静不久的战场,再度喧闹起来。 只不过,这一次的攻势格外的可怕,很快管亥就意识到对方是要总攻了。 此前官兵的攻城多是疲兵之策,以不多不少的兵力持续性的消耗黄巾的精力,官兵可以轮换进攻,但是黄巾却不敢有丝毫放松,每次都只能全力守城。 此消彼长之下,官兵精力尚可,但黄巾却已经身心俱疲,如今再发起总攻会是什么效果? 管亥大感不妙,只能用炸雷一样的咆哮去激励士兵的士气,但最终的效果却收效甚微,士气已经是一片愁云惨淡的情况下,再想拉回来就是千难万难。 不管如何,这时候敌军开始攻城,管亥也只能硬着头皮开始坚守。 官兵近两万大军攻来,强大的压力扑面而来,众多身形瘦弱面呈菜色的黄巾“士兵”只能咬牙顶上去,在已经破损的城门和城头上,与攀爬云梯和强攻城门的官兵展开拉锯战。 最初,他们还能勉强支撑,但是一方士气如虹,一方士气低落,再加上双方本身就存在的战力差距,战斗形势很快就往官兵这边开始倾斜,而且这种势头还越来越快。 应劭的疲敌之策已经开始显现威力,随着战斗时间越发的变长,黄巾的战力就越发不堪。 就如同到了一个临界点一般,当战斗到了一定时间,随着前面的兄弟们一排排的战死,后面的黄巾士兵们突然就崩溃了,整个南城防线瞬间断裂,破城已经是危在旦夕。 奋力杀敌作战的管亥内心绝望,难道今天自己就要葬身于此了吗? 如果说这个时候还有什么值得期待,那就是张饶的支援了,若是来了的话,自己还有一线生机。 虽然他内心也知道这种愿望是多么不切实际,但他还是忍不住往远方看了一眼。 而这一看,他的眼珠子就一下瞪圆了,然后整张脸就变得通红,一声咆哮瞬间从他胸腔挤出来:“弟兄们,援军到了,咱们杀回去!” 于此同时,在城外指挥战斗的应劭,也注意到了这股援军。 他神色如常不为所动,附近还有张饶的一股黄巾势力他是知道的,对方的支援也在他的预计之中。 在他看来一群乌合之众即便兵力多些,也一样不够自己打的。 他对官兵的实力很有信心,对黄巾的实力也很有信心,所以即便黄巾援军来了,他也丝毫不慌。 直到寒风呼啸而去,他看到对方那杆黄色大旗翻卷,一面露出一个奇怪的图案,一面露出“玄夏”两个字的时候,他淡定的脸一下子就僵住了。 ------------ 第125章 添乱 两万多黄巾援军,如果是以前的话,应劭绝对不会放在眼里,这样的乌合之众就算堆积数量,也很难对战斗力有什么提升,甚至是负提升也不是没可能。 而当黄色旗帜卷动,他看到上面的“玄夏”二字的时候,他傻眼了。 “这这是幽州黄巾,为什么他们会出现在这里!” 时过境迁,如今的玄夏已经不是当初的边隅小贼了,占据一州之后,天下人不得不对玄夏为之侧目,远在兖州的应劭即便了解不多,但也有所耳闻。 只是,为什么玄夏黄巾能出现在兖州的地盘! 对手变了,应劭心里也就没底了,玄夏黄巾对他是完全陌生的存在,对于未知的事物,他具备足够的警惕心。 “中军结阵,抵御敌军援军!” “前军撤退,转换攻防!” 应劭面沉如水,接连下达两道命令,整个大军也随之而动,刚刚还在奋力攻城的官兵们,迅速开始收缩回防。 这支援军究竟好不好打,应劭并不清楚,虽然心里依然看不太起黄巾,但出于应有的军事素养,他还是会给这个陌生的对手足够的谨慎和尊重。 先收缩防守,试试对方的实力再说。 然而官兵行动之时,越来越靠近的黄巾也没有闲着,随着距离的拉近,玄夏黄巾的陡然加快了进攻阵型,双方很快就进入到作战范围之内。 这个时候,应劭也看清了这支援军的底细,可眼前所见,却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放眼看去,玄夏黄巾一片黑黝黝的铁甲还有如斜林一样的长矛阵,前方的刀盾手更是如同坚实的钢铁墙壁密不透风,一股重如山岳的气势瞬间倾轧而来,直让应劭有一瞬间的窒息。 双方还没有正式接触作战,但是应劭已经感觉不妙。 为什么黄巾能有这种甲兵军团,这合理吗? 我打的确定不是大汉精锐? 而且就算是大汉精锐,也做不到这种地步吧! 应劭满脑子的疑问,但这个时候容不得他慢慢思考了,玄夏黄巾完全没有任何停歇,摆开阵型直接就压了上来,官兵只能硬顶上去,双方毫不退让的整個碰在一起,霎时间金铁激荡鲜血飞扬。 官兵并不算弱,玄夏黄巾也足够强悍,交锋的最初,双方都展现出极强的战力。 然而如今的玄夏黄巾在装备上,早已实现了对时代的普遍优势,只这一点就足以打破战场的平衡。 官兵们很快就发现,他们的攻击会有相当一部分被敌军的重甲削弱,但是敌军密集的进攻,却能十分有效的对己方形成杀伤。 这最终导致的结果就是双方的伤亡,开始不对等的攀升,而且随着战斗的持续进行,这种不对等的攀升速度越发快了起来。 军队的强弱强关联的东西,无非就是装备、训练、士气、纪律等等因素。 只要在这些方面都能合格,或者达到时代平均水平之上,那么这支军队就必定可以在时代中一枝独秀,无需将领有多么优秀的指挥,只需要完成该有的军事布置,战争自然而然就能取得胜利。 今天即便把应劭换成皇甫嵩这种名将,带着这样的官兵也不可能打得过玄夏黄巾。 很快,战争双方的差距就开始显现出来,面对玄夏黄巾的高强度进攻,官兵的阵型慢慢就被挤压变形,前排士兵的大量伤亡,更是极大的打击了整体的士气。 应劭肝胆俱裂,他想到这股突然冒出来的黄巾援军会很强,但没想到会这么强,此时此刻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幽州刘虞和公孙瓒,都会亡于黄巾之手了。 他娘的碰到这么可怕的对手,换谁都顶不住啊! 应劭立即唤来麾下将领,命令他们各自断后以掩护大军撤退,与玄夏黄巾这么一交手,他就知道这一战没法打。 要单独应付这一股黄巾援军就已经十分吃力,更不要说后方还有管亥的黄巾威胁,在这种关头下,原本不被自己看在眼里的管亥,也足够要命。 这仗打的十分艰难和憋屈,应劭的指挥之下,官兵开始了艰难的撤退。 但是在玄夏黄巾强大的压力之下,撤退的过程也是险象环生,应劭明显感觉到己方已经早崩溃的边缘,这让他的心一下沉入谷底。 或许要做好溃败的心理准备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如他所担心的一样,此时城里管亥也回过神来,这时候管亥也发现这支黄巾并不是自己等待的张饶,但只要是友军那都一样。 眼见这支友军竟然对官兵取得压倒性的优势,几乎打的官兵还不了手,管亥差点没吃惊的把舌头咬掉。 什么时候冒出来这么一支强大的黄巾! 那整齐稳定的进攻阵型、那黑黝黝的兵甲装备、那冷酷的绞杀推进,让这支友军看起来如同一台无情的战争机器。 即便是以前自己畏之如虎狼的官兵,在这支援军面前,竟也孱弱不堪。 以管亥所知,青徐兖州除了自己和张饶,根本就没有第三股力量黄巾,那么这股援军只能是外来者,他们会是谁呢 不多久,他心里就已经有所猜测,两三个月前张饶似乎派遣信使去幽州求援去了,或许真让他搬来了援军。 这就是幽州的黄巾兄弟吗,就是他们建立了玄夏! 管亥彻底服气了,赤裸裸的实力最具备说服力,自大贤良师病死以来,他就看不上黄巾群体里的其他任何人了,是以这些年从来都在青徐厮混,从没有想过投奔其他黄巾势力。 直到此前听到幽州的黄巾已经占据幽州并且建立玄夏,这消息给了管亥巨大的冲击,他才知道原来遥远的北边,有一股黄巾已经崛起。 在张角病死黄巾濒临灭亡的时局之下,这样的消息,对他这样的黄巾残部无疑极其振奋人心。 正值自身也身处危局之中,他终于与张饶达成一致意图投奔过去,或许也只有玄夏,才是天下苟延残喘的黄巾最后的归宿。 以前他对玄夏的实力还心存疑虑,对未来的前途有几分忐忑。 现在亲眼看到了玄夏的强大实力,他彻底安心了,也彻底服气了,幽州的兄弟能够在逆势之中崛起并不是没有理由的,他们有这个实力,他们足够强大! “弟兄们跟我冲,和友军一起杀败汉军!” 管亥哈哈大笑,随后抽出长刀直指上天,然后就身先士卒往紧张的战场奔去,如今双方已经激烈缠斗一起,只要自己给予最后一击,就能彻底杀败敌军。 如今形势逆转,原本士气低落的士兵们,这时候也神情振奋,乌泱泱的就冲了过去,让他们打硬仗那是够呛,但痛打落水狗他们还是可以的。 当阵地侧方也响起乌泱泱的喊杀声的时候,应劭脸色苍白,直呼吾命休矣。 这时候战场上的所有人都以为这一战已经尘埃落定,但随后的发展却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青州黄巾一股脑冲进战场,却并没有如想象的一样击溃官兵,反而一下引起了战场的混乱。 官兵虽然被玄夏黄巾打的只剩下一口气,但毕竟这口气还在,打不过玄夏黄巾,欺负欺负青州兵还是轻松的。 此时战场已经十分复杂,三方势力碰撞在一起,青州兵打着打着就乱了套。 应劭也是嗅觉敏锐,立刻发觉到了机会,连声高喊下达命令:“全军听我号令,从青州兵处突围!” 随着他的指挥,刚刚还险象环生的官兵们,一下就有了目标,他们迅速转换方向,集中力量往青州兵的方向开始突破,一番强力拼杀之下,竟是硬生生冲垮了青州兵的阵型。 而混乱的青州兵这时候反而成了玄夏黄巾的掣肘,他们的涌入一下就把原本保持极好进攻节奏的玄夏黄巾给拖住。 “他娘的一群蠢货净帮倒忙,爷爷我都要赢了,让他们给搅黄了!” 眼看着应劭率领大军就要突围成功,自己这边却被青州兵影响的混乱不堪难以追击,王当差点没把鼻子气歪了,然后就命令身边的一小队士兵:“你们去找到他们首领,告诉他不要添乱,我军自可破敌!” 被管亥这么一搅合,王当再度组织好阵型,就又是费了好一番功夫,这才匆匆向官兵追去。 只是这个时候官兵早就甩开一大段距离,见识过玄夏黄巾的实力,他们再也没有继续纠缠的心思,这会儿都是不要命的拔足狂奔,这也让后边的王当追的十分吃力。 按照这个情形,王当再想追上已是不易,即便能追上,那也要花上许多精力和时间,王当追了小半晌之后,已经心生退意。 但也就是在这个关头,情况再度发生了变化。 官兵那头正跑的起劲,可是跑着他们突然之间就在前路迎头撞上了一支两万余的黄巾大军,这一下双方都是傻眼愣住。 应劭瞬间心如死灰,只觉天要亡我。 而另一头突然出现的黄巾其实就是前来支援的张饶,他看到这边亡命奔逃的官兵第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但看到远处正在追击的玄夏黄巾,他就立即明白过来什么情况了。 “弟兄们,拦住官兵,今天他们死定了!” ------------ 第126章 同心协力 刚刚才逃出生天的应劭,迎头就碰上了前来救援的张饶一部黄巾,这直接就把官兵的生路堵死,应劭一看身后如狼似虎追来的玄夏黄巾,只能无奈接受惨败的命运。 这突然冒出来的一股黄巾,打乱了泰山的局势,应劭出师之前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会死于黄巾之手。 道路之上,一场数万人的大战开始,官兵两头被堵,虽然最初还奋力挣扎了一下,但很快就败下阵去,张饶的徐州兵虽然战力不强,但他们至少能够把路堵住,从而给后方的玄夏黄巾创造作战条件。 没有办法突围的官兵只能硬着头皮与玄夏黄巾正面接战,但是双方巨大的战力差距之下,这场战斗毫无悬念的就结束了,当大量官员投降之后,应劭更被直接俘获,然后被抓住送到了玄夏大旗之下。 旗帜所在,正是玄夏国相、黄巾教主许辰之处。 应劭被两个冷峻的黄巾士兵死死押住,虽然没有让他下跪,但为了防止他挣脱伤害教主,士兵还是把他头往下按,整个板住他的上半身。 应劭顿时感到一种巨大的羞辱,他只能奋力的抬起头,看了一眼前方的人。 至少也要知道,自己究竟是败在了谁的手里。 然后他就看到了一个平静淡定的年轻人,这时候年轻人也把目光投了过来,两人对视之下,年轻人的眼神也没有任何波动。 应劭原以为对方会许诺利益招降自己,他甚至连拒绝和喝骂的话语都准备好,只等对方开始招降,就要用最强硬的姿态反驳对方。 但是那个年轻的教主仅仅只是看了一眼,就摆摆手让人把自己押下去了,根本就没有任何的一句话。 确实不需要说话,除非一些相对特殊的人物落在自己手里,不然玄夏自然有对待俘虏的方式,用不着自己特殊安排什么。 战争结束,士兵们都在收拾战场,一排排的官兵被击中起来,所有的兵器都被收缴。 远处的张饶带着亲兵往玄夏黄巾这里走来,这时候他才恍然大悟,就说管亥哪儿来的本事能把官兵撵着跑,原来根本就不是管亥。 张饶寒门出身,倒是识得一些文字,看到远处那黄色大旗,他就知道这是那传说的玄夏黄巾! 他一边走着一边就睁大眼睛四处张望,嘴里更是啧啧称奇,一看玄夏黄巾個个阵列整齐肃静冷峻的模样,便是心里一突。 而且士兵们个个都是体魄健壮神采奕奕,清一色都是年轻力壮的优质兵员,只是往那一站,他立即就感受到一种强大的气势,即便是官兵,也做不到这种程度。 这种感觉很陌生,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很难想象这样的军队会是黄巾。 再一看玄夏士兵们统一标准的各种制式武器装备,他更是眼睛都直了,如果自己也有这些东西,岂能让官兵欺负的那么厉害。 这真的是自己的穷兄弟能有的模样? 这真的不是大汉的精锐军团? 张饶心里有种强烈的羡慕,同时也为兄弟的强大而感到安心和兴奋。 自己和管亥只能在青徐两地被赶来赶去,但幽州兄弟却能打下大汉一州之地而且立国,这差距不是没有道理。 别人能做到这种事情,没点实力根本就不可能。 正在他心中羡慕的时候,徐和已经远远的迎了上来:“将军,某幸不辱命,为咱们请来了教主!” 徐和的神情明显有些激动,这也可以理解,毕竟是一路千辛万苦达成了任务,只是在说话的时候,他话里的“教主”声音略微重了一些。 张饶能做一方首领,自然不是什么蠢人,一听就明白徐和的暗示之意。 “辛苦你了,若不是你搬来援军,我和管亥今天就要遭殃。”他笑了笑,随后锤了一下徐和的肩膀,看向了远处的大旗:“带我去见教主吧!” 听到张饶也以“教主”称呼的时候,徐和明显放松了许多。 张饶摇了摇头,就往前走去,徐和的担心明显是多余的,自己又不是什么不识时务的家伙,人家有那个本事撑起黄巾的摊子,自己自然是要认的。 纵观天下黄巾,莫不是境地凄凉,即便是投降朝廷的张燕,在大汉如今的局面下,位置也相当尴尬。 也唯有幽州的黄巾兄弟能逆势而起,不仅盘踞一州之地,而且立国建业,一时为天下黄巾之先。 如今自己朝不保夕,面对玄夏,当然知道轻重。 更何况,哪怕只以最直接的实力来看,玄夏黄巾也足以镇压一切不服,这声教主那是不想叫也得叫。 “某徐州张饶,见过教主!” 来到近前之后,张饶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单膝跪地举拳行礼。 只这么简单的一个动作和称呼,他的态度就已经展现无疑,许辰自然意会,便含笑上前把他扶了起来,一看到张饶这个首领都是身体瘦弱气色难看,他便是叹了口气:“你们这些年受罪了。” 张饶听闻此话,只觉心头一酸。 许辰带着他往前走,最后来到徐州黄巾的人群之中,果然士兵们的状况看起来更加不堪。 而士兵们也都是好奇的看向这个陌生人,如果不是对方头上也系着黄巾,他们都怀疑对方究竟是不是自己人。 不管是这个年轻人,还是那些厉害的士兵,都不是黄巾该有的模样。 黄巾哪儿能如这般高大健壮,哪儿又有这些精良的装备,哪儿能这般干净整洁,便是无形中散发的气势都截然不同。 像自己这样衣衫破烂浑身脏污皮包骨头的模样,才应该是黄巾的模样。 “兄弟们,这是咱们的教主,大贤良师没了,但是咱们迎来了自然天师!” 张饶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应该做些什么,立即就在许辰的旁边高呼起来。 而他的话一说完,众多徐州黄巾这才醒悟过来,原来这是新的教主,是大贤良师之后的新教主。 自然天师? 这个称号让他们觉得有些奇怪,但也不是那么重要。 至少这个新教主看起来足够强大,这些黄巾兄弟也比以前大贤良师的时候要厉害得多,若是跟着他能不受官兵欺负,那也没什么不好的。 对于广大普通的黄巾而言,还是实力最为现实。 也不知是谁最先开的头,不知不觉,士兵们就成片成片的跪了下去,他们齐声高喊起来:“吾等拜见教主!” 听着这呼啸的声音,许辰深吸一口气,然后猛地一挥手,便高呼起来:“弟兄们,跟我回幽州,本座给不了你们大富大贵,但能带你们吃饱饭,能让你们生有所依,能让你们老有所养。” 全场都安静起来,诸多士兵们都是眼巴巴的看着许辰。 许辰的许诺十分朴实无华,但对他们而言,什么出将入相封侯封王只是虚无缥缈的东西,能吃饱饭能体面的生活这反而是他们内心最基础的愿望。 仅仅这样,已经让他们对幽州开始向往起来,玄夏会是自己的梦想之地吗? 安稳住了人心,许辰便率领大军,带着俘虏往南城而去。 与管亥汇合之后就该考虑返回幽州了,来到这里许辰和王当都承担着不小的风险,毕竟这里离后方实在太远,很容易陷入各地豪杰的围攻。 “属下收到管亥求援,第一时间就奔赴前来,但却是迟了一步,若是没有教主及时赶来,只怕管亥这家伙已经完蛋了。” 回程路上,张饶的自称很顺滑的就过渡到了“属下”。 其实这次即便没有许辰来援,张饶最终也会赶过去,只不过因为去的迟了,要把管亥接出去恐怕要付出不少的代价。 许辰道:“待汇合之后,我们立即北上幽州,我军虽然进入此地接应,但不可久留。” 张饶道:“我们后方妇孺多分布山林乡村,要重新聚集起来却也需要数日时间,还请教主在此地稍待,某与管亥会尽快办好此事,只等一切妥当,便立即出发。” 许辰点头道:“本座许你们三日时间,三日之后无论如何都要出发!” 三日时间虽然稍紧张了些,但眼下身处四战之地也容不得耽搁,张饶一咬牙便答应下来。 两人一路交谈,不多久便到了南城之下,此时管亥已经早早相迎,这家伙却也是个机灵的,如张饶一般,见到许辰后纳头就拜:“某管亥拜见教主!” 张饶站在许辰的身后,撇了撇嘴,虽然此番他也前来援救管亥,但这并不意味着与管亥就握手言和了,那更多是出于黄巾的兄弟关系,还有唇亡齿寒的考虑而已。 此时再见管亥,他也没有什么好脸色,只不过碍于许辰在面前不好发作。 许辰倒是记得徐和说过两人的别扭,只是一笑,便分别拉住管亥与张饶的手,然后会在一起,左右一看之后就大笑起来。 “我黄巾挣扎辗转,终有一方天地可以存身谋事,伱我兄弟今日能汇聚一起,只要以后同心协力,何愁大业不兴!” 张饶与管亥两人相视一眼,都是干笑起来。 管亥咳嗽一声,意味深长的看了许辰一眼:“天时将晚,某已经为教主安排好下榻之处,教主且入城歇息。” ------------ 第127章 这么快? 虽然留在这里要承受不小的风险,但是要带着三十万人一起走,免不了要耗费时日,许辰也只能无奈的率军入城静待时间过去,好在泰山太守应劭已经被自己干掉,短时间内也不怕有人来找麻烦。 只是当许辰随管亥入城之后,他的脸一下就沉了下去。 此时南城之内已经是一片狼藉,随处可见黄巾在抢掠百姓,粮食衣服铁器等等一切的财物,都是他们抢夺的目标。 虽然黄巾也不至于丧心病狂杀人的地步,但当百姓哭爹喊娘保护自己财产的时候,黄巾也免不了要拳打脚踢。 更有甚者,甚至还能看到看到拖拽女子的人,任女子如何哀求哭泣,也只能刺激这些人发出丑陋的笑声。 一眼看去,整个就是一片狼藉的模样。 许辰冷着一张脸看向管亥,却弄得管亥摸不着头脑,似乎不明白为什么许辰突然就脸色大便,完全没有意识到有什么问题。 张饶同样是莫名其妙,虽然明显感觉许辰的情绪不对,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许辰看到一边的王当,倒是脸色难看,甚至就连玄夏的士兵也是一个个怒目以对。 两拨人对眼前的场面,就是截然相反的两种态度,这让许辰心里忍不住叹了口气。 没有经过改造的黄巾,本质上就是一群为非作歹的贼军而已,根本就没有任何纪律可言。 即便是王当和玄夏的黄巾,在改造之前,与眼前这些人也不过就是一路货色。 许辰沉声道:“管亥,张饶!” 两人身躯一震,连忙上前:“属下在!” 许辰转过头,看也不看他们一眼:“你们既然叫我一声教主,那么本座的规矩你们也要遵守才行,我军士兵不行烧杀抢掠之事,犯轻罪者皆有罚,犯重罪者皆有死,你们明白吗?” 管亥张饶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王当则是上前一步,道:“两位兄弟需约束手下,勿使伤害侵犯百姓,否则犯了军纪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既如此,我等遵命!” 话说到这个份上,管亥张饶心里一突,也就突然惊醒过来。 还真是要吃人家的饭,就得接受人家的规矩. 许辰和王当对视一眼,对他们还是不太放心,倒不是担心这两個家伙起什么异心,而是担心他们根本就没有能力约束自己的士兵,所以干脆就下令由玄夏黄巾接管了南城。 管亥张饶也不敢有什么意见,不管他们心里舒不舒服,谁的拳头大这还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不过这在他们眼里也不是什么大事,无非就是手底下的弟兄接受一下管束而已,而且有些事情他们也不是不明白,强大的军队必定军纪严明,正如眼前的玄夏黄巾一般。 只是有些事情不是明白了就能做好,此前如果不抢百姓,自家兄弟们早就饿死了,如此才慢慢形成了习惯而已。 一行人在管亥的带领之下,很快就来到准备好的下塌处,实际上就是城中的官署。 此前管亥打下城池还未及动作,就被应劭给堵住,还是被玄夏黄巾把应劭赶跑了,他和下面的士兵才有时间“清理”城内。 此时天色已经昏暗,可以看到四处街市慢慢点起了火把,那是一队队的玄夏黄巾正在接管城池维持秩序,但这样一来少不了要和管亥张饶的士兵发生一些冲突摩擦,今晚注定是要鸡飞狗跳。 许辰摇了摇头,便带着一行人进入官署之中歇息。 众人在官署之中各有房屋安顿,也就各自歇息去了,许辰迈入正室之中,就见内部已经点起烛火,虽然已经入夜,许辰却也不愿闲着,坐在书案处,从怀里掏出书本就写起条陈来。 许辰其实也就是半路出身的家伙,做这个宰相并不轻松,而且如今自己还是一个领路者,别人能给自己的帮助十分有限。 治理玄夏这么个新生的国家,对他来说也是一个巨大的考验,每每有所想法的时候,他也都会记录下来,事后再慢慢揣摩思考,这已经是他一个习惯。 只是刚坐下还没写几个字,他就发觉有些不对。 “谁!” 他猛地搁下笔,然后站起来,从旁边拿起短剑便谨慎的看向了床榻一侧,他分明听到那里隐隐传来极低的抽泣声音。 刺客? 不对,听声音似乎是女子。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许辰也就放松不少,他再一想到管亥带自己来到这里的时候那意味深长的表情,突然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然后眉头就拧了起来。 他走近过去,用剑柄挑开床榻的布帘,跃入眼睛的,赫然是两个被绑缚起来的年轻女子。 这两个女子一个低头抽泣,一个沉默不语,一见到帘子被掀开,两人都是花容失色,刚刚还在抽泣的女子脚蹬了几下,一把往后靠住了墙壁,而另一个虽然反应没有那么大,但眼神也明显出现惊恐之色。 从她们脸庞的相似程度来看,她们应该是一对姐妹。 “恳请您放过我家妹妹,她身为人妇,不能经受折辱.” 这相对比较沉稳的姐姐看着许辰,抑制住心里的惊恐,最后咬了咬牙,却是低下去头为妹妹开脱起来:“您若是不嫌弃的话,贱妾未亡人的残身可以为您服侍。” 许辰明显看到,这姐姐说完这句话的时候,身体都忍不住颤抖起来,脸色更是苍白。 虽然她嘴上说的轻松,但做出这样的选择,大概也付出了天大的勇气。 而一旁的妹妹显然也被姐姐震惊到了,随后便泪眼如注,却是一下趴到姐姐身上,然后不住的摇头起来。 啪的一下,许辰收回手里的剑鞘,床榻帘子顿时合上:“安心待着,我不会拿你们如何,稍后就有人送你们走。” 两姐妹闻言愣住,妹妹这才费劲的坐起来,她们相视一眼,有些忐忑,又都松了口气。 直到床榻外边有脚步走远的声音,她们才更加放心一些,这人好像真的没有行欺凌之事的想法,黄巾暴徒之中,也有这样的正派人士? 姐姐给了个眼神,妹妹再也不敢抽泣,生怕引起那年轻人的注意。 正在她们内心煎熬的时候,不多久就听得又有人走入屋中,一进来就嘿嘿笑着说话:“教主您这么快就叫我来,该不会是已经结束了吧,这可是两个姑娘啊,还是俺搜寻来最中看的两个。” 两姐妹一听这话,脸色顿时通红,眼神也为之恼怒。 若是可以的话,他们当真想把这说话之人的嘴都撕烂。 随后就是那年轻的人的声音响起来:“不要胡乱说话,把她们都好生送回去,且要保全着她们,不可使人伤害,但有闪失我拿你是问!” 听闻如此,两姐妹方知这年轻人并不是装模作样,这才放下八九成心。 哪知那另外一人的声音,却再度让她们的心提了起来。 “嗯?如此尤物教主您玩弄一下便丢弃了,这是否太过浪费,今夜当真不留下侍寝?”那声音似乎十分吃惊,又是追问一句。 而年轻人则是应道:“本座没有动过她们,你初归我教,以前的事情我不怪你,但往后伱需知道,无论教法军纪,我们皆有约束,既然讲求人人平等尊重权利,那就不可视女子权利于无物,今夜开始,黄巾之中凡有侵犯女子之事,斩立决!” 这斩立决三个字掷地有声,让屋子一下陷入了沉默当中。 这两姐妹惊奇之余,却也都紧张的不能呼吸,她们知道自己的命运就决于此刻了。 而另外一人的声音也是终于传了过来,那语气里充满了无奈:“教主您厉害,这都能忍受得住,俺服气了,您都能遵守教法军纪,俺没话说!” 随着话音落下,便又是一阵脚步声响起,不多久帘子被猛地拉开,两姐妹被吓得一弹,就看到一个凶神恶煞的汉子站在窗边。 还不待她们反应过来,这汉子挽起刀花,然后她们就觉得身体一松,刚刚绑缚自己的绳子已经尽数断开。 “算你们好运,碰上俺教主这么个正人君子,换个人的话可得把你们连皮带骨全都吞了!”这汉子的眼神极具侵略性,语气明显有种强烈的可惜意味。 倒是他说的话,两姐妹毫不怀疑,若是没有这个教主,那根本不必别人,眼前这人就能生吞活剥了自己。 得到释放,两姐妹小心翼翼的走下床榻,走到正堂的时候,她们就看到这教主正在书上写着什么东西,完全没有在意她们。 妹妹惊惧之下急着要走,但姐姐却认真的看了一眼教主的模样,然后端正向着他行礼以示感激,这才与妹妹一起走出去。 管亥紧随其后,出门的时候,也是看了一眼许辰,随后摇了摇头。 直到屋子重新陷入平静,许辰才抬起头,看向管亥离开的方向,无奈的叹了口气。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黄巾虽然可以通过一些方法改造成员,但未必就能真正改变别人,终究是要依靠纪律来强力约束。 如果连纪律都约束不了的话,那也只有公事公办了。 ------------ 第128章 立威 黄巾各地兄弟相聚,这自然是值得高兴的喜事,但是一夜过去之后,南城的气氛就变得有些尴尬和紧张起来。 在南城城门之下,一列四百多人跪在地上,这些人并不是官兵,反而是昨日还在与玄夏黄巾称兄道弟的青徐兵,而在他们身后,则各自站立着一个面色冷峻手持木杖或者长刀的玄夏士兵。 在周围,也站满了神色复杂的青徐兵,有人对此怒目相对,有人难以置信,也有人心有戚戚。 只是当他们看向城头之上的时候,却都是沉默下去,因为他们的首领管亥与张饶,此时就老老实实站在城头自然天师两侧,对下面的场面没有任何反应。 管亥和张饶相视一眼,他们不是不想反应,是没法反应。 如今南城已经全部被玄夏黄巾控制,只要看到那一个个坚甲锐兵的黄巾军士,他们根本就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其他想法。 而且这些被抓起来的家伙也算是咎由自取,下面的田石头已经把原因说的很清楚了。 “过往之事我玄夏不做追究,但昨夜我军接管南城,已经三令五申军纪教法,却依然有人顶风作案,有此四百余人犯有抢掠、杀伤、凌辱等等诸多罪行!” 田石头一身黑色甲衣,冷酷的眼神巡视过去,跪地的犯人都在他的逼视之下低下头颅,惶恐的气氛瞬间充斥着整个城门处。 田石头对他们没有任何怜悯,旁边镇守场地和准备行刑的玄夏士兵,对他们也没有任何怜悯。 虽然这些人曾经都是黄巾的兄弟,但是现在,却只是玄夏将士眼里的罪人。 这也是许辰敢毫不犹豫就施行军纪教法的原因,因为如今的玄夏将士,早已经不是当初那支军纪散漫和败坏的贼军了,而是经过改造的有崇高理念的信仰战士。 处理这些犯下罪行的所谓黄巾兄弟,剔除这些队伍中的败类,非但不会让玄夏将士寒心,反而顺应了他们的情感。 真正背负理想的战士,绝对耻于与败类同伍。 而田石头也在这個时候宣判了这些败类的命运:“今日便在此地,由天地与此方百姓见证,我教将依照教法军纪定罪处罚,轻者受杖,重者受死!” 此言一出,整个城头都安静了一瞬,旁观的青徐兵,都是震惊于玄夏黄巾的无情。 毕竟这些青徐兵也已经归顺过去,但玄夏黄巾依然对这些兄弟关系的青徐兵毫不留情,数百犯罪之人一个不留,全都要进行处罚,甚至是直接处死! 他们都感觉到,玄夏黄巾是认真的,这些军纪教法并不只是轻飘飘的文字,实则是一道道强力的锁链。 旁观者都是噤若寒蝉,青徐犯人这些当事人则难以接受,一时间他们都是响起哭爹喊娘或者是怒骂诅咒的声音,更有甚者屎尿俱下难堪至极。 若是认真听的话,这些人的声音不乏指名道姓攻讦许辰的。 但这并不能让许辰动怒分毫,只会让一旁肃立的玄夏将士眼神更加冰冷。 对这些将士而言,自己可以受辱受伤,但不能忍受有人折辱教主,他们已经迫不及待要施行刑罚好让这些混蛋闭嘴。 好在没有让他们等待太久,田石头冷哼一声,便是挥手下令:“行刑!” 随着他一声令下,百余黄巾面色冷峻的高举长刀,然后把目光下沉,落在面前跪地的犯人脖颈之上,只见寒芒一闪鲜血飞溅,便是百多个头颅在地上滚落,一切干净利落,只是眨眼便都结束。 许多百姓和青徐兵都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见证了一百多个死罪者伏法。 如此之后,城头瞬间一片死寂,鲜血和死亡总是最能刺激人心的动心,许辰看到众多青徐兵的敬畏和恐惧神色,觉得已经达到自己预期的目的。 用鲜血铸就的教法军纪最是坚固,当初流亡的时候,自己同样是用这种方式打造军队。 处死重罪之人后,剩余的不到三百犯人,则是要根据情况不同,经受数量不一的杖刑,不多久城头就响起了击打血肉的沉闷声音,每一次响起的时候,都会伴随受罚者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当所有的处罚全部执行完毕,军纪的威权瞬间就在青徐兵的心里竖立起来。 他们清楚的知道,一旦触犯军纪教法,会是什么样的下场,眼前血淋淋的场面,就是最直接的写照! “你们记住,我们黄巾反抗大汉不是为了自己出将入相,而是要推翻这世间的一切不公,我们曾经也是百姓,也曾遭受贵人老爷和官府施加的苦难,如果今天我们做和大汉与贵人老爷们一样的事情,那这黄巾也没有存在的必要!” 田石头冰冷的声音在寂静的现场回荡,所有人都是心头一震。 青徐兵们突然惊醒过来,是啊,当初自己放下锄头拿起刀兵是因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不堪忍受贵人老爷和官府的盘剥折磨! 可如今自己又在做什么事情? 有人往身后沉默的百姓们看去,随后就羞愧的低下头去。 他们并非没有对老百姓的同理心,毕竟他们曾经也是一样的苦难者,只不过长久的流亡生涯,已经让他们忘记了初心。 如果昨夜遭受灾难的是自己家人,那自己又会是如何的痛心? “我们自然教黄巾是来解救世人的,而不是给世人施加苦难的,你们若要入教,就要尊奉平等,就要尊重权利,如果你们不能与我们秉持同样的志向,不必强行进入我们的队伍当中,因为你们迟早会如今日受刑者一般遭受惩处!” 田石头环视四周的青徐兵,语气十分的冷硬,并没有因为黄巾之间的兄弟关系就照顾情面。 丑话说在前头,总好过以后用刀兵说话。 而这番话也确实很有效果,在场的青徐兵立即就意识到,玄夏黄巾和自己虽然都是黄巾,但实际上却是截然不同的队伍,那里虽然强大,但也有着束缚。 即便是百姓们,也多半是对这玄夏黄巾感觉惊奇,他们从来没见到过这般作风的军队。 而且他们也知道,这支军队并不只是口头上说大话而已,而是真的在践行这种理想,昨夜遭受劫掠侵害的百姓,今日都有了公道,不仅侵害者有了应有的处罚,他们的损失也有黄巾进行偿还赔付。 这种举动一下就让城里的百姓对黄巾改观,虽然昨夜伤害他们的也是黄巾,但如今帮他们讨说法也是黄巾。 在这样世道里,即便是官兵也没什么规矩,如玄夏黄巾这样讲道理的军队,只能说是绝无仅有。 不仅如此,在处刑之后,黄巾还委派军医在城门为伤病百姓进行诊治,如此作为,更让城中百姓为之称戴。 甚至有些生存艰难的百姓,听闻黄巾要去幽州之后,竟也主动提出要跟随迁移。 大量的人口迁移并不是容易事情,如果是逼迫和劫掠人口,那最终的结果必定会变成董卓迁都那样的惨案。 但若是百姓本身有意愿的话,黄巾却不会拒绝吸入人口。 这也是为什么黄巾没有从周边强行迁移人口,反而选择跑这么远搭救青徐黄巾,就是因为这些人口有主动迁移的意愿。 “姐姐,这些黄巾好像真的不太一样,你说我夫君还能回来吗?” “应该会吧,他们虽然抓了城里的世家,但也说过只会清算个人罪行,妹夫平日并无作恶,若是黄巾讲理的话,应该会把妹夫放回来。” 当城下的军医开设义诊的时候,不远处正有两姐妹一脸担忧的交谈起来。 她们正是昨夜被许辰放回的两个女子,虽然她们自身已经逃脱险境,但是她们的亲属却还身处困境,其中妹妹的夫君正是本地士族羊氏中人,正是黄巾针对世家豪强的打击对象。 如今羊氏上下人口均被控制,家产也被尽数抄夺,后续就要开始清算个人罪行,这自然会让她们担心。 说话之时,姐姐忍不住心里叹息一声,京城动乱迁都,自己听从父亲的话来到此地投奔妹妹蔡贞姬,却没想到如今世道似乎没有太平地方,这泰山郡也难免遭贼人践踏。 羊氏失去所有家产,就算有些许未曾作恶的人能从黄巾手里活着回来,日子也难以继续,这南城还适合继续待下去吗? 蔡琰抬起头,便在城头看到一个熟悉的年轻人,这支号称追求平等尊奉权利的黄巾,便是这个年轻人率领的队伍。 而且对方似乎很认真的在践行这些理念,不然的话自己这两姐妹昨夜也没法回来。 她记得离开京师之时,父亲所看的书籍,似乎就和这些黄巾有些关系,只是时间遥远,当时随口交谈的几句话,她也记不太清了。 “这教主不是残暴无理的人,我相信他不会杀害无辜之人,妹夫此生未见作恶,定然会被放回,到时候咱们一起去投奔父亲吧,朝廷迁都长安已经有些时日,想来父亲也该安稳下来了。”蔡文姬收回目光,如是说道。 蔡贞姬一声轻叹:“也只能如此了,便依姐姐。” ------------ 第129章 你来真的? 三日过去,青徐和玄夏黄巾合流的六万余大军浩浩荡荡便往北方进发,然而这并不是此行最终的规模,随着继续行军,陆续会有黄巾的妇孺队伍汇入进来,最终会有三十多万人口往幽州迁移。 这些妇孺,多半是黄巾士兵的家属,又或者是一路奔逃裹挟来的百姓,他们已经和黄巾绑定在一起,背井离乡之后,如果脱离队伍,根本就没有可以生存的地方。 如果没有玄夏过来接应,他们还会继续漫无目的四处逃亡没有尽头,而现在,他们可以奔赴一个相对安定的地方,那里有足够的土地可以安置他们,那里也有足够多的工作可以让他们生存,而这已经是他们现在最大的渴望了。 大军集结出发之后,在走出泰山郡之前,许辰都不用担心会遭到什么阻力。 泰山应劭已经被自己俘获,本地的军队也完全被自己击溃,黄巾完全可以大摇大摆在泰山郡完成集结,然后挟三十多万规模的大势出发,到时候谁要想来找麻烦,首先得掂量掂量自身的能力才行。 一路两万多人的大军南下,沿途势力都不太敢出动,回去三十多万人,那更是可怕。 大军行走之时,沮授轻轻夹击马腹加快速度,然后跑到大军一侧慢悠悠骑马随行的许辰身边,一开口却是说起了几日前入城第一晚的事情。 “属下听闻管亥将军曾有献女之事。”沮授说话之时,神情颇为玩味。 许辰挑了挑眉,此事他虽然没有对外声张,但没想到还是让外人知道了,看来管亥这家伙自己也是个管不住嘴的:“确有此事,不过本座并未接受。” 沮授一边骑着马,一边抚须,眼神还上下打量许辰起来。 犹豫一下一下之后,他试探性问道:“主公是否身有难言之隐?” 许辰顿时老脸一黑,这才看了一眼沮授,眼皮也忍不住跳了跳:“本座身体无恙,你不必瞎想,之所以不接受,只是因为不齿行强迫之事而已,本座并非禽兽。” 沮授闻言这才知道自己想岔了,但这也怪不得自己,实在是如许辰这般不近女色的太过奇怪。 以许辰现在的地位,想要女子只是一句话的事情,但从来不见放纵。 这二十多岁正至刚至阳的时候,能禁得住? 如今就连安排好的,也都拒而不受,沮授只能怀疑是不是不大行,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在他看来这就是天大的坏事。 但如今被许辰直接否认,他就不知道是为何了:“主公品行高洁自是令人钦佩,然强迫之事不成,主公也该考虑考虑成家姻娶之事了,国无储君、事业无继,此乃社稷之大患,” 如果可以,这种事情自然轮不到沮授来说。 但作为秘书,他需要对许辰的个人事业负责,这种事他就不得不予以关注了,在他眼里这不是许辰的个人私事,更是关乎社稷稳定的大事。 国无储君,万一许辰出点意外,将来谁来继承事业? 可以想象,一旦许辰没了,眼下的大好局面立马就要分崩离析,但如果有了储君,那么所有人都有一個主心骨,大家还可以拱卫储君继续事业。 “你在担心什么?”许辰却十分平静,回过头继续往前走去,眼神没有一丝波动:“我真的有那么重要吗,就算我出了意外,玄夏就会崩塌吗?” 沮授愣住,一下子被许辰的话惊到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继续跟上去。 这时候,许辰的声音再度传来:“不要忘了,玄夏没有君主,它的存在并不是依靠一家一姓来维系,把所有人团结在一起的,只是理想而已。” 沮授心里突然有种巨大的震撼,他看着许辰的背影,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你来真的啊! 许辰淡淡道:“我死了,自然会有新的国相继任,他可以是王当,也可以是陆平,又或者其他的任何人,但绝不应该是所谓的储君,没有君主,何来的储君?” 沮授嘶的一下吸了口气,相处这么久,他才发现自己其实从没有真正看懂这个男人。 其实从一开始,他就没有完全相信过许辰的理想,在他眼里,国相不过就是另外一种形式的君主而已,重要的从来不是名称,而是这领袖如何传承。 他以为,下一个国相和教主依然会姓许。 他不觉得真的有人能忍受住这种诱惑! 这种位置,历来都让人争破头脑,这是真正的主宰众生,这是真正的万人之上,天下英雄为了那至高无上的椅子,可以毫不犹豫的踏过尸山血海,便是再大的代价,也不能阻挡他们的追求。 现在许辰已经站在了这个高度,甚至玄夏现在局势一片大好,未来可期,他迟早也会俯瞰众生。 即便许辰稍微虚伪一点,其实也没人敢说什么,因为这甚至都不算什么污点,这个人能做到这种地步,已经是毫无争议的圣君了,天下人依然会把他当做神明高高供起。 这对许辰来说,都不是什么“抢夺”了,因为这已经在他手里。 放弃是一种巨大的勇气,而这个男人似乎真的要这么做了,没有任何虚伪,不求什么一家一姓,只要再开新天。 沮授说不出话来,他彻底服气了。 连这种社稷权柄的诱惑都能顶得住,那能把送上门的女子再送回去也就不是什么怪事了,相比较之下,女色只是粪土而已,那只是肉体最为低级的欲望,根本不值一提。 我华夏,好像要出圣人了! 沮授在想什么,许辰并不知道,但自己这番话确实是内心所想,皇帝是不可能当的,真的当了那就是对自己最大的背叛,自己也会从辛苦攀爬上去的阶梯跌落,一朝回到腐朽落后的起点。 “就这样吧,这些事情以后不必再说了,本座私事无关乎社稷,而且时候到了本座自然有成家之时。”扔下这句话之后,许辰便不再理会沮授,只驱马向前而去结束了话题。 婚姻大事不可轻忽,许辰并不可能随便寻个女子便成家,自然需要等待缘分。 二十出头的年岁在这个时代可能早就该娶妻了,但在许辰看来这其实年轻的过分,所以从来也不着急,这事儿对他来说,也并不容易。 共度一生的人若是三观不契合,便是巨大的折磨,他必须对此足够慎重。 什么储君更是无稽之谈,就算自己死了,玄夏也会在自然教的教义支撑之下继续前进,虽然过程中可能会有不少波折,甚至真的出现组织裂痕,但是理念会驱动玄夏人自发前进,总归是能螺旋向上发展。 这地球从来不会缺少某个人,便不能转了。 黄巾大军浩浩荡荡从兖州离开,此行玄夏已经实现出兵的目标,顺利收服青徐黄巾,当然这一波最有价值的,实际上是大量的人口补充,这极大了弥补了幽州人口短缺的窘境。 汉末三国是一次巨大的人口衰减时期,黄巾起事、外族侵入、天灾疫病、诸侯混战一次一次的在收割万千大众的生命,虽然最残酷的一波诸侯混战还没有上演,但到今天,各地已经明显出现大量的人口减员。 幽州就是其中甚者,作为边地,幽州常年遭受乌桓鲜卑的侵犯,包括玄夏吞并幽州的过程,也同样伴随着人口减少,以至于一个大州最终只有八十来万人口。 再往里走,如冀州青州徐州这样的地方就要好上许多,每一州基本可以稳定在数百万人口。 如果玄夏可以提前结束乱世,避免诸侯混战的局面,那么也能阻挡一次时代的浩劫,避免这次人口的大灭亡。 而除了玄夏在这段时间有所收获之外,同在兖州的曹操,也开始了自己的发迹之路。 自与张郃刘备一起讨伐玄夏黄巾大败之后,袁绍也不得不接受暂时失去中山常山两郡的现实,他实在没有多余的力量再去与黄巾较劲了。 曹操终于是按照既定的计划去往东郡讨伐黑山贼白绕,他虽然在常山战果不佳,完全拿玄夏黄巾没有脾气,但回过头打白绕的黑山军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原东郡太守王肱已经战死,曹操抵达东郡之后,连续几次大战,便立即扳回了局面,直把白绕打的抱头鼠窜,很快就把白绕赶出东郡。 然后袁绍就一纸册封,命曹操为东郡太守,为自己在兖州钉下一枚钉子。 袁绍这时候还把曹操视为小弟,并没有考虑什么小弟会不会自立门户的事情,对他来说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考虑,那就是终于稳住局面的他,要重新考虑收复中山常山的事情。 与黑山军眭固于毒还有匈奴于夫罗连番作战之下,袁绍最终还是击退了敌军,彻底站稳了脚跟。 而一腾出手来,他立即就把目光投向了北方,在疲于作战的时候被玄夏占了个大便宜,这自然是袁绍无法忍受的事情。 许辰这一头还没有走出兖州,袁绍已经率十来万大军兵临常山开启大战。 巨大的压力,瞬间往镇守常山的张白骑压了过去。 ------------ 第130章 坚守 冷风席卷,带来一股浓烈的血腥味道,高邑城头上,张白骑面色沉重的看着远方的袁绍大军,数万人的营寨阵地铺天盖地的摆开,黑压压的令人窒息。 当袁绍腾出手之后,能拿出来的力量就与此前的小打小闹全然不同了。 哪怕袁绍刚刚才和黑山贼与匈奴大战数月,如今也能随便组织起十来万的大军,能做到这种地步,是他已经完全整合了冀州本土的士族豪强的力量,得到本地力量的支持。 如张郃、颜良、文丑、审配、田丰这些河北士族的代表,如今都已经依附于四世三公的袁绍之下,而他们的投靠也为袁绍提供了大量的人力兵力粮食等等资源,让袁绍的势力瞬间膨胀起来。 就连昔日反叛韩馥的麴义,如今也归附于袁绍手下。 短短时间之内,袁绍就彻底翻身,从渤海小郡,一跃成为冀州霸主,手里钱粮无数兵马不计,如此才能支撑他数月的持久作战之中,击退十几二十万计的黑山匈奴敌军。 虽然此前腾不出手在玄夏的手上吃了大亏,但却也派出曹操拿下了东郡,把手伸进了兖州,在这边找回了点场子。 这就是天下顶级世家声望的强大之处,袁绍根本不需要打什么硬仗,只需要稍稍运作一番,便能轻松夺取冀州这个霸业基础,而无论本地还是外地的士族中人,也都会冲着袁氏声望主动来投靠。 这整个过程,简直轻松的不能再轻松,完全可以把许辰给羡慕哭了。 毕竟许辰初拿下幽州,那可是一下下硬啃了五年才啃下来的,过程不可谓不艰难。 而现在,袁绍回过神来,便立即率领大军,一口气都不停歇的北上攻伐。 常山和中山的失陷是他绝对不能忍受的事情,自己不去找黄巾麻烦就够给面子了,黄巾居然还敢主动来冒犯? 实力的增长,也让袁绍的自信开始膨胀,曹操和张郃失败的原因他归咎于兵力不够且两人无能,却并没有考虑是不是黄巾本身强的可怕。 而且即便黄巾真的很强,那自己也能用足够的实力横推过去。 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出发,他就不信区区黄巾能抵挡的住,连二十来万的黑山与匈奴的联军自己能都击败,所谓的玄夏能比他们更强? 前面的战斗才刚刚结束,袁绍就马不停蹄的率军奔赴常山开启新的战争,如今钱粮充足兵马强壮,他要趁着这一波势头一举收复失地,以免打成持久战。 而这的确给张白骑带来了巨大的压力。 如今双方大军会于高邑,虽然张白骑率众三万余人坚守城池尚能坚持,但最让他担心的并不是这里,而是常山广大的腹地。 双方兵力差距巨大,张白骑根本无力分布防守,只能集中兵力守住最重要的一处门户。 但袁绍可以有无数条路线进攻常山,后勤也可以保证畅通无阻,即便自己在此守住了高邑,也很难阻挡袁绍其他进攻路线的侵入。 事实上袁绍确实是分兵进攻,以麴义、颜良、文丑、张郃、淳于琼数支大军从真定、安喜等地进入原常山中山两地攻略城池,袁绍自己则是留下本部的三万大军牵制张白骑的主力兵力。 这分兵的策略极其有效,各路大军长驱直入几乎遇不到什么阻碍,而张白骑只能死守高邑根本动弹不得。 这样的局面,让张白骑有些绝望和无力,兵力的巨大差距也意味着战术空间的巨大差距,虽然他很想抵御住袁绍的进攻,但是缺乏足够的兵力,正面的实力也不足以直接破敌,让他根本就无从调度应付。 虽然如今的常山也把幽州的那一套基层联防机制搬了过来,但毕竟时间仓促,能有多大效果还不好说。 而且这种东西是没有办法的无奈之举,即便能减免一部分伤害,也没办法扭转战争胜负,如果不能击退袁绍这一次的进攻,那么玄夏刚刚夺取来的常山或许又要吐回去了。 如今常山的兵力,是以许辰留下的五千精锐为核心,另外从常山黄巾中挑选兵员组建而成,战力根本不足以全面打败袁绍在城门驻守的三万大军,现实条件逼得张白骑只能龟缩在高显之内。 他如今也只能给玄夏派去信使求援,如今也只有指望请来援军来应对局面了,又或者是许辰救援青徐的一支大军回来的话,也能挽救局势。 袁绍的大军虽然主要是用作牵制张白骑的主力,但其实也没有放弃攻城。 张白骑依托城墙,终究是能够坚守下来。 这种牵制实际上就是双向的,袁绍的主力同样被自己所牵制,只不过黄巾没有额外的能力再应付袁绍其他各路的军队了。 教主啊,你可救救我吧,再不回来的话,常州就危险了! 张白骑正心里犯愁的时候,就见到袁绍阵地出现动作,却又要开始新一轮的进攻了,战场的气氛再度紧张起来,这一轮的攻防,又不知道要扔下多少尸体。 “全军打起精神,守好咱们的城池!” 张白骑一声高喝,城头歇息的士兵们,也就陆续打起精神,准备开始新一轮的防守作战,而下方的诸多百姓们,也都是吆喝着开始做战争的辅助工作。 如果说让张白骑有所信心的是什么,那就是百姓们对黄巾的支持态度了。 仅以高邑而言,这些在黄巾的帮助下翻身做主的百姓们,听闻袁绍打来,他们比黄巾更加惶恐,如果让袁绍重新占了常山,那么他们分配的田地就又要被夺回去,又要忍受那无穷无尽的苛捐杂税,又要忍受无休止的兵役劳役。 为了帮助张白骑守城,百姓们甚至到了主动拆毁房屋以贡献木石所用,这种支持力度不可谓不大。 张白骑也算是真正认识到了,玄夏理念的先进之处,只有玄夏这样和百姓站在一起的朝廷,才能让百姓如此奋不顾身的支持。 张白骑相信,如果战事真的到了危急的时候,这些乡亲们一定会毫不犹豫拿起刀兵顶上城墙。 百姓们如此支持,给了张白骑巨大的信心,他相信不管多久,只要城里的粮食还没有吃绝,袁绍绝对攻不下这个城池。 这是群众力量给他的自信,教主说过,群众的力量是战无不胜的! 很快,高邑再度响起攻防的喧嚣声音,官兵们或是奋力的攻击城门,或是搭建云梯攀登夺城,但黄巾这里的防守也异常的坚决,你来我往谁也奈何不了谁。 “黄巾守城坚决,我军久攻不下,要夺下此城恐怕并非一时之功,与其把兵力消耗其中,不如就此驻守休整,养精蓄锐应对其他可能的威胁。” 眼看攻城的形势,将台上站在袁绍一侧的田丰便是皱起眉头,数日的攻城已经很明显的看出来城内的黄巾是硬茬子,继续硬攻下去就显得很蠢了。 袁绍也是点了点头,他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眼见攻城效果不佳,他也不想虚耗兵力。 无法攻克的情况下,围而不攻或许是更好的选择。 然而此时郭图却站了出来:“属下以为不可拖延,攻城不易盖因力量分散也,不如改分兵为合兵,以更强的攻势击垮敌军防御,只要能在此地大破敌军主力,以后应对其他可能的威胁,便会更加轻松。” 荀谌闻言,也是上前一步:“属下亦如此见解,我军兵力庞大不利持久对峙,此战关键不在求胜,而在速胜!” 这两人话说完之后,袁绍怔了怔,沉吟片刻后也觉得有理,倒是一时犹豫起来。 很明显田丰所求在于稳妥,力求减少风险,而荀谌郭图更加激进,而且十分自信。 这两条路线很难说谁对谁错,只能说各有侧重,而他沉吟许久后,看了一眼田丰,最后还是选择采纳田丰的意见。 因为分兵之策最开始也是田丰提出的建议,既然一开始就采纳田丰的策略,那后面还是继续听田丰的比较好。 而且考虑到冀州士族归附不久,自己或许需要对他们更加青睐一些,如此才好笼络人心,田丰则正是冀州士族在自己麾下的代表。 袁绍并不是蠢人,实际上他已经感觉到自己取得冀州之后内部的斗争了。 冀州的本土派并不喜欢以荀谌郭图为代表的颍川派力量,而颍川派也需求更大的话语权,双方少不了一番较劲。 郭图荀谌跳出来提出建议,未必就真的不认同田丰策略,或许只是出于反对的需求而已。 如何调节内部的派别矛盾,这也是袁绍需要考虑的事情。 这一次依了冀州派的意见,下一次就该听听颍川派的话了。 田丰神情不为所动,又道:“依属下所见,玄夏非易于之辈,如今我军反攻回来,势必会引得玄夏出兵,眼下我军虽然占据优势,但现在还不是真正的战争。” 说到这里,田丰眼中闪过一丝忧虑:“属下关注幽州黄巾许久,他们能接连击败公孙瓒刘虞吞并幽州,实力之强远超想象,若是我军被眼前优势迷惑而自大,将来必有灾祸!” ------------ 第131章 危机 听闻田丰的话,袁绍的眉头一下就皱了起来,没人喜欢听丧气话,这还没打呢就开始先考虑起失败来了,自然就令人觉得刺耳。 不过袁绍如今也算对田丰有所了解,这家伙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失败主义谋士,这种情况也不是第一次出现,虽然听着有些刺耳,但也还能忍耐,毕竟人家说的还是很有道理。 “元皓所言有理,吾自然不会轻忽玄夏,只是渤海已有信报传来,却说玄夏已经汇集两万大军从渤海南下,似是要进入青徐两地接应青徐黄巾,短时间恐怕不能回来,我军不必太过担忧。”袁绍淡淡笑着,并不太担心玄夏的支援。 郭图荀谌逄纪等人皆是站出来连称高见,便是田丰也没再说什么。 如果说现在还有什么威胁,那就只能是玄夏再度往常山发兵了,但只要许辰的主力不在,其他的玄夏军队他们就不觉得有多么大的威胁了。 只是袁绍还没有高兴太久,就听得此时有传令兵传来一个信报。 “秉州牧,已探知玄夏黄巾动向,月前之时玄夏黄巾于泰山郡仅一天就大破应劭大军,并与青徐黄巾合流,如今已经汇聚三十余万人走出泰山!” 听到这个消息,袁绍的脸一下僵住了,玄夏黄巾的动作比他想的似乎要快许多。 青州徐州就这么眼睁睁看着黄巾过路? 应劭是个什么废物,只一天就大败于黄巾? 袁绍差点没骂出声来,这個关头他当然不希望许辰回来坏自己的好事,即便自己不求速胜,那也不能打的太慢。 现在自己只需要牵制住眼前的高邑,保障其余几支大军后勤畅通,只要他们陆续攻克常山中山,那就可以转过头来夹击高邑,毕其功于一役。 这个作战计划固然稳妥,只是需要一定的时日,若是让许辰提前杀回来,那就不好办了。 虽然袁绍并不喜欢田丰预设失败的习惯,但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不会小看玄夏的实力,若是没点东西,黄巾绝不可能击败刘虞公孙瓒占据幽州。 其余一众谋士也都是沉吟起来,局势有所变化,他们也需要筹谋新的应对。 而这个时候,那传令兵才把后面的信息也跟着说出来:“此三十万大军行程缓慢,最终于青徐边地被孔融陶谦合力堵截,如今应该已经交战许多时日,只是不知情况如何。” 当传令兵的话音落下,袁绍顿时沉下脸来,他突然有种砍了眼前这个家伙的冲动。 军情就不能一口气说完吗,就得这样大喘气? 其余众人也是皱起眉看着传令兵,显然也有些不愉。 好在对方毕竟只是个小兵,袁绍也不会拿他们如何,只是摆摆手便让他退下去。 总归是个好消息,孔融陶谦并没有对那许光头无动于衷,只要他们能拖住对方一阵时日,就足够自己解决常山中山的问题了。 “当真天助我也,不指望孔融陶谦能歼灭黄巾,只要他们能拖延一阵子便也足够!” 袁绍大笑起来,这对他实在是太好不过的消息了:“如此我们便没有后顾之忧了,只管让诸将放手经略城池便是,我部主力便镇守此地,只待诸将毕功便合力伐之!” 审配上前笑道:“黄巾不自量力深涉险地,有此下场当属活该,如今他们也要为自己的狂妄付出代价,这常山中山该吐出来了。” 荀谌也拱手道:“玄夏主力不能动弹,那我军只需按部就班,自可取胜。” 郭图更是小胡须抖动,嘿嘿笑了起来:“为州牧贺,此番收复中山常山之后,便尽得冀州之地,可为霸业之基也!” 当郭图话音落下,众人都是多看了他一眼,然后又看了看袁绍,却也没有说什么。 袁绍则是笑而不语,既不否认此话,也不做肯定,但这实际上就是一种默认。 霸业二字如此堂而皇之的说出来,无论袁绍还是其他的文臣武将都不以为异,再也没人在乎什么大汉名分了,诸侯争夺天下的野心甚至都不愿意掩饰一下。 当他们胜券在握的畅享未来的时候,许辰这里则是在应付眼前的麻烦。 正如传令兵所汇报的一样,当他率领三十多万人走出泰山郡之后,很快就在莱芜遭遇了孔融与陶谦的大军阻截。 陶谦和孔融并没有傻傻的去和黄巾硬碰硬,而是一直保持轻度的接触,不断施加军事压力,如此拖慢许辰的脚步。 三十多万的队伍对此时的黄巾而言,的确是一个巨大的负累,许辰带着他们甩不开孔融陶谦,但又没法加快速度,以至于如今就在莱芜进退不得,而随着时间的拖延,一个巨大的问题就越来越显得严重。 “敌军三十余万人陷足于此,根本不必硬战,再过些许时日,自可不攻自破!” 官兵营地,朱治随同陶谦孔融两人一同巡视营地,并同时观察黄巾动向,十分自信就给出了自己的判断。 三十万人的消耗每日不可计数,如今已经过去不少时日,他推测也该到黄巾的极限了。 而他的判断,也引得孔融和陶谦认可,对于这样的现状,他们十分满意。 黄巾进不能进、打不能打、退无可退的窘境十分明显,即便不用朱治说,他们也能看的分明,如今差的只是时间而已。 “朱将军神兵妙用,若是能在此剿灭许辰此贼,也算是为吾等以后解除大患,这是朱将军的大功!”陶谦笑眯眯的抚须,丝毫不吝啬对朱治的夸赞。 孔融也是一脸笑意:“都说幽州黄巾凶悍精锐,但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嘛,朱将军略施小计便能轻易应付。” 朱治摇了摇头言称不敢,随后道:“倒不是在下厉害,只是黄巾携带庞大妇孺,无异于自缚手脚,只能说他们自取灭亡而已。” 陶谦和孔融相视一眼,都是呵呵笑了起来:“朱将军厉害也好,黄巾自取灭亡也好,这都不重要,让他们葬身于此才重要,玄夏乃天下之大害,不可不除!” 玄夏如今的声名,即便是徐州这般遥远的地方,也一样有所听闻,毕竟早在多年前,自然经就已经引起朝廷的关注了。 如今玄夏立国,更是声势壮大,只是玄夏距离他们太远没什么联系,所以不会过多关注。 但若是玄夏主动找上门来,他们绝对不介意出手尝试扑灭这股力量。 这样赤裸裸对士族存在恶意的势力,天然就自带仇恨,此前黄巾来的突然,孔融陶谦第一时间不好反应,只能让黄巾大摇大摆的进入腹地,但再想出来的话,那就得看他们愿不愿意了。 尤其是听闻玄夏一日大破泰山官兵并且俘虏应劭之后,陶谦孔融更是有些坐不住,这么个士族屠夫这么凶悍,还要不要人活了。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双方立刻就勾搭在一起,发起了一场针对黄巾的阻截行动。 随着这段时间的围困,他们已经明显感觉到胜利在望,或许再过个三五天的时间,黄巾就该因为后勤压力崩溃了。 对此,陶谦和孔融心里只有冷笑,真以为放你大摇大摆进来就高枕无忧了,殊不知你踩进来的是个死地。 孔融陶谦朱治几人的判断其实没有任何问题,黄巾这里现在的确面临极大的压力。 王当板着的脸已经好几天没有化开过了,就连一向沉稳的沮授,近来也是忧心忡忡,陶谦和孔融都知道的事情,他们作为黄巾的头脑,自然更加明白。 反倒许辰还是一副淡定的模样,似乎不管什么事情,都不能让他丝毫失态。 “教主,你就真的不担心吗,若是援军来的慢了,咱们说不定真要交代在这里了!” 军帐里,王当坐立难安,已经在许辰的面前转了好多圈,最后还是忍不住来到许辰面前,双手一把按住案桌就问出声来。 他急啊,看着日益减少的粮草,他快把眉毛都给急白了。 看着许辰这样淡定的模样,他百思不得其解,这种关头许辰怎么还能坐得住的? 许辰不担心吗? 许辰当然担心,只不过即便担心,他也不能表现出来,连他这个教主都慌了的话,那别人更是容易惶恐,哪怕是装模作样,他都得绷住。 眼下的情况,许辰当然也考虑过,也专门设置了后手,只要计划没有问题,那么化解眼前的危局并不困难。 只不过任何计划都难保万无一失,许辰当然也会担心会不会出现意外。 而这个时候,秘书的作用就凸显出来了,沮授虽然心里也有点没底,但还是主动站出来安抚王当。 “王将军且冷静一些,眼下的情况急是没用的,极端不利的情况我们也不是没有过预想,就算真的到了那个地步,我们也能强行闯关成功,只是要付出的代价或许会很大,可这世上从来就没有事事皆顺的道理,我军可以享受成功,但也要有经受挫折的素质。” 经过沮授这么一说,王当也醒悟过来自己有些失态了,只能摇摇头,然后坐在一边闷不做声。 就在这个紧张和不安的气氛之下,却见到田石头匆匆跑进帐里,兴高采烈的大叫起来:“教主,援军来了!” ------------ 第132章 泄愤 一行骑兵悄然出现在远处的天际,可以隐隐约约看到中间的骑兵举起一杆旗枪,虽然距离遥远看不清上面的文字和图案,但哪怕只是隐约看到旗帜的黄色底色,也能知道来的是什么人了。 因为已经在这里被拖住的玄夏黄巾的旗帜,便是这样的黄色旗帜。 玄夏的援军来了! 当看到那庞大的骑兵队伍之后,不论陶谦还是孔融朱治,都是脸色大变,他们都知道大事已经不妙了。 “全军戒备,准备撤退!” 朱治一刻不敢拖延,立刻就甩开陶谦和孔融不顾,开始大声发布命令指挥大军行动,很快就把军队分成数个军营,其中一些要留下抵御骑兵攻击,另一部分则是要先行后撤。 陶谦和孔融对此也没有任何意见,虽然还没有正式交手,但是当骑兵出现的时候,他们就知道没法打了。 出现的这一股骑兵,只粗略看至少就有四五千人,而己方并没有这样规模的骑兵可以应对。 青徐并非边地,在黄巾起事以前这里相对平稳,在黄巾起事以后他们主要对手也只是黄巾流民而已,他们没有建设骑兵建制的需求,也没有应对骑兵的经验。 只有以后诸侯混战,战争需求开始升级,各方诸侯被迫进行军备竞赛的时候,骑兵才会在中原大地全面开花。 现在让他们碰上这么一股大规模的骑兵,那是多看不了一眼。 战场之上若是一方具备骑兵一方没有骑兵,那战争的主动权一定在具备骑兵的一方手里,而现在掌控这个主动权的,无疑就是黄巾! 此前是他们纠缠黄巾不打,试图硬生生拖死对方,现在对方完全可以依靠骑兵的主动性,反过来逼迫他们不得不接战,而一旦正面决战的话,陶谦和孔融都没有足够的把握了。 虽然他们之前对黄巾不乏轻蔑之语,但真要打硬仗他们是一打一个不吱声。 玄夏黄巾那是一路经过生死历练,接连打败乌桓公孙瓒和刘虞这些家伙的存在,到如今已经是顶尖的精锐之师,往那里一战,光是气势就可以让别人心里抖三抖。 而青徐官兵一直以来打的都是废拉不堪的青徐黄巾,陡然碰到这样的对手,他们心里不犯怵是不可能的。 应劭的前车之鉴犹在眼前,陶谦孔融都不愿找不痛快。 事情如他们预想的一样,骑兵一经出现便如风疾行,不给任何他们多余的时间,直接就席卷而来,而此时一直被官兵所困扰的玄夏大营,两万步卒也随之而动,策应动作之快令人咋舌。 虽然黄巾骑兵和步兵都没有汇合,但他们的默契,就像是同心相连一样。 朱治心头震颤,步骑兵配合之下,己方虽然兵力占优,但也十分难打,更何况官兵的素养普遍就不如黄巾的士兵,这更是令人绝望。 但这个时候不管他愿不愿意,也只能硬着头皮接战了。 如果能撤回到后方的莱芜城,那己方还能保留足够的有生力量,不然的话只怕这一战的结果会相当惨烈。 虽然朱治的嗅觉不可谓不灵敏,反应也不可谓不快,但步兵的行动速度在骑兵面前只是個笑话。 很快,数千骑兵便在广阔的战场展开,他们从两翼插入就开始切削官兵阵地边角,虽然不能直接正面冲击敌阵,但却也逼得官兵不得不放慢脚步进行迎击,而他们一被骑兵咬住,行动就变得不由自主了。 令朱治绝望的是,这些骑兵还并不是骑在马上的步兵那种骑兵,而是实实在在的精锐骑兵。 他们马术娴熟,即便是在高速奔驰之中也能保持良好的配合,一轮一轮的轮番冲杀默契如同在进行一场进攻表演一般,这种强力的压力让官兵阵地边缘的士兵无所适从。 这些官兵一辈子都是步兵作战,而且也就是近些年闹起黄巾来,他们才积累了些作战经验,陡然面对这样强悍的骑兵攻击,他们根本就没有任何应对经验,骑兵一冲上来他们脑子就懵了。 然而骑兵也只是开始而已,紧随其后而来的黄巾军团才是真正要命的杀招。 骑兵在侧方完成了袭扰和拖延的目的,步兵立即跟上,开始施加正面压力,如此配合之下,加上黄巾本身的强悍实力,很快战争态势就一面倒开始往黄巾倾斜。 朱治虽然奋力指挥,但是他发现不管怎么做,正面战场上的黄巾都强大的可怕。 以黄巾现在的战斗力,除非是用足够多的兵力去堆积,不然很难和对方交手,可是以现在官兵的兵力,根本不足以应对他们。 玄夏的训练体系和建制体系,早就超越了这个时代,即便完全用相同的战术和打法,也可以碾压同时代的任何存在,青徐这样用来打一般黄巾的官兵队伍,在玄夏眼里简直如同孩童一样弱小。 眼见此前如同蚊蝇一样招惹自己的官兵节节败退,王当只觉得心中怨气尽吐,一边指挥战斗一边就大笑起来:“给我杀,不可放跑了他们一个!” 下面的玄夏士兵,也同样是憋了一肚子的气,从来只有自己欺负别人的份,还能让别人给欺负了? 这场面瞬间就变成了通打落水狗,双方的战斗持续不到半个时辰,官兵就在且战且退之下崩溃了,然后四散逃离。 然而收拾残军的事情黄巾骑兵十分擅长,很快骑兵队伍便化整为零,各自分散追去。 这一番追逃之下,数不清的官兵被斩于马下,也有更多的士兵惶恐的丢掉兵器伏在地上投降,唯有其中一支官兵队伍骑着他们为数不多数百匹马仓皇奔逃,与黄巾骑兵拉开了距离。 但秉持着斩草除根的作风,黄巾这里依然有数百骑紧追不舍,就这么硬生生追出去二三十里地,一直追到了莱芜城,才终于是罢休。 但这番追击也不是没有斩获,至少斩杀了官兵一个不善骑马的大官,还有一个回头作战的武将。 这骑兵头领回来的时候,腰间就别着这一文一武两个人头彰显武功,赫然就是孔融以及朱治两个倒霉蛋。 比骑术,你们比我乌力差得远了! ------------ 第133章 跟着黄巾有饭吃 “黄巾又来了,乡亲们快逃命!” 青州北海一处不知名的乡村,一声惊慌的叫喊打破了这里的平静,村子里的村民一听到黄巾二字,都是吓得脸色发白,根本无需别人指挥,他们第一时间就飞速跑回家门。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碰到黄巾了,实际上这些年青徐黄巾一直都在青州徐州被来回撵着跑,而这个过程里最受苦的并不是黄巾本身,而是青徐两地的诸多普通百姓。 青徐黄巾境况凄惨,他们要活下去,只能四处洗劫乡县,这给两地的百姓带去了巨大的浩劫。 这些年青徐两地的百姓一直在这样的动荡之中生活,很难安心生产,好不容易有点口粮,又遭不住官府镇压强征去了,甚至直接就被黄巾给抢了也是常事,至少也有数百万人因为黄巾带来的动荡而陷入困顿。 如今听到黄巾二字,沿途百姓无不是闻之色变。 某种程度上许辰把这股不受控制的力量收服带走,最大的受益者就是青徐两地的百姓,但即便如今青徐黄巾被带走了,他们的生活状况也十分难过。 而他们不知道,但许辰知道的是,黄巾走了并不意味着兵灾结束,相反,他们会迎来一个更大的乱世。 如果可以,许辰很想尽可能多携带沿途的百姓前往幽州,如今幽州对人口的需求多多益善,与其让这些百姓在未来的时日遭受苦难,不如带去幽州给他们一个安稳的环境,并且解决幽州的缺人窘境。 虽然如今青徐黄巾对黄巾闻之色变,但当三十多万的黄巾队伍北上之时,沿途的百姓还是有许多选择加入其中。 之所以会有如此矛盾的场面,是因为玄夏的名声,已经开始向外扩散。 徐州虽然距离幽州遥远,但是青州就要近的多了,青州的百姓多少对玄夏的事情有所听闻,又或者正在听闻。 “你们跑个什么,不知道那是玄夏吗,别人玄夏的老百姓看到义师出动,那都是箪食壶浆夹道欢迎,怎么你们还畏之如虎,当真不识好歹!” 眼见村里乡亲们四处奔逃,一個率领商队的行商只觉得莫名其妙,便是立即高呼起来。 山高水远路难走,来到青州做点生意不容易,人都跑光了自己又得多花费时间等待。 然而他的高呼却不能引起乡亲们的注意,正在收拾为数不多一点家资的老乡们,各自挑着东西就要上山,他们看到商队无动于衷的模样反而觉得奇怪,却开始劝商队跟着自己一起上山。 “等黄巾来了,你想走都走不了,现在还不跑等下这些货物全都要搭进去,到时候可别说俺们没有提醒!”有人一边走一边吆喝,他们也不好眼睁睁看着商人犯傻。 然而商人只是无奈的扶了扶额头,自己是行商,难道对危险的敏感还能不如你们一群泥腿子? 玄夏是个什么情况,他再清楚不过了,要说危险,大汉官府都比玄夏危险一百倍。 要说黄巾有可能抢掠财物,他倒也信,但那只能是幽州之外的一般黄巾,玄夏的黄巾在玄夏子民的眼里,早就是另外的形象了,绝对不会和以前的黄巾混为一谈。 “你们就放心好了,别说他们来抢你们了,就是你们上赶着送东西去,他们也不会收的,你们难道就没有听过幽州的玄夏吗,那里虽然也是黄巾,但玄夏的黄巾是真正的义师,我就是从玄夏出来的商人,没人比我更懂玄夏了” 商人振振有词的模样把乡亲们唬的一愣一愣,但愣完之后他们就摇摇头,继续随着村里的队伍往山上逃难。 他们不知道商人说的是真是假,但总归不能拿自己的安危做赌注。 而且基于对青徐黄巾的印象,他们很难对玄夏建立起什么信任。 眼看村民们陆续上山去,商人也只能无奈作罢,招呼手下的活计各自收拾东西就地休息,等黄巾过去之后村民们自然会下山,到时候再做买卖。 也就在村民们上山不久,不远处的道路就开始出现动静,一面黄色旗帜领头出现在前方,然后就是后面陆续跟来的狭长队伍。 走在最前的是统一轻便军服的玄夏士兵,正以相对缓慢的步子行军,他们队列整齐步伐统一,光是走路就能感觉到军士的优秀素养。 由于小道狭窄,黄巾不得不拉队伍,这就导致队伍极其的狭长。 光是前方的万余大军,就走了好半天才过去,而后面的百姓迁移队伍更是一眼看不到头,他们拖家带口连绵而行,队伍虽然有些混乱,但总体能保持着一致的速度前进。 而这种规模的狭长队伍,走过去就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已经上山的村民们,眼睁睁从上午一直等到晚上,愣是没看到队伍全部通过,往后看甚至还是看不到尽头,也不知道究竟还要多久,才能真正通过这里。 当天色暗下来之后,便有黄巾骑兵在队伍前后穿行敲着锣大喊着队伍就地歇息,天黑无法行动,今晚他们只能在这里渡过。 躲上山的村民们不敢下山,那也只能摸黑在山里渡过一晚。 令他们感觉奇怪的是,这支队伍似乎还真的完全没有侵扰乡村的意思,整整一天,都没有人踏入过村子一步,就算有人不老实,也会很快被骑着马的黄巾士兵喝止。 若是按照以前青徐黄巾的尿性,就是明明知道村子是空的,他们也要刮三层灰下来,绝对不会如此秋毫无犯。 更加令他们惊奇的是,留在村子里的商人就明晃晃的一车车货物,队伍也完全视而不见。 这一下就让山里的许多村民都惊了,很难想象这是他们认识的黄巾能干出来的事情。 当这支黄巾队伍表现出了足够的安全之后,也终于有大胆的村民敢凑上去看看,然而他们才刚刚下山,就迎来商人一顿取笑。 “怎么样,我可跟伱们说了玄夏绝对不会做坏事,现在你们信了吧?” “还真有这事儿?” 几个村民这才对所谓的玄夏产生了一丝好奇,便也详细问起了商人情况,他们这才知道原来北边的幽州在今年开年的时候,便出现了一个叫做玄夏的国家。 而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在玄夏人人都有田地,而且没有苛捐杂税,更没有劳役兵役。 根本不需要多么优渥的东西,光是这三条条件,就瞬间给了他们剧烈的冲击。 他们作为劳苦大众,现在承受的苦难,最多的就是来源于这三点,其中任何一条都足以摧毁他们的生活,而悲惨的是,他们多数都在同时承担着劳役兵役苛捐杂税,且家里多数没有田地。 如果一个地方能分配田地,并且免除苛捐杂税废除劳役兵役,那么这就是他们眼里绝对的天府之国! 这个消息的冲击之大,已经到了让他们根本不能相信的地步,以至于他们都大起胆子走向黄巾的队伍求证去了。 随行的迁移百姓,多数和他们一样都只听闻过玄夏的情况,却也没有亲眼见过。 但是这里广大的玄夏士兵,却实实在在就是从玄夏走出来的。 几个村民对黄巾还是心有惊惧,但出于对玄夏的渴望,他们还是壮胆前去,等到他们提着水食过去套近乎的时候,他们才发现事情真的和商人说的一样,玄夏的士兵完全不接受他们的东西。 而且这些威严的士兵,对待自己却完全不像表面上那么吓人,反而十分热情和亲和,就如同老乡之间的交谈一样。 事实上,这些士兵也确实都是老乡,一问之下,村民们才知道他们都是幽州的普通农民,自愿登记军户参军来的。 士兵们能告知的东西就多了,村民们得知在玄夏当兵打仗做工做活儿都有钱拿,一个个眼睛都瞪直了。 虽然这简短的交流不足以让他们彻底了解清楚玄夏,但也足够让他们红了眼睛,一个念头顿时在他们心里蹦出来。 跟着黄巾去玄夏! 他们回了村子,便立刻开始发动村民们,虽然村民们半信半疑心存顾虑,但至少也敢亲自去接触接触,当村民多数都亲自了解到这些东西,他们也慢慢心动了。 慢慢的,有越来越多的人也产生了一样的想法,也想跟着队伍一同前往玄夏。 这不仅仅是他们被了解到的这些东西吸引住了,更大的原因其实是他们现在的日子也难以为继了,与其在这里煎熬折磨,不如跟着去赌一把,万一是真的呢? 于是,到第二天天亮的时候,他们便各自背着行囊,却也加入到庞大的队伍当中。 这也导致黄巾的队伍越来越庞大,因为随着他们的前进,沿途一直都在发生这样的场景,随着汇入的百姓越来越多,走出泰山郡只有三十多万的队伍,在青州走了一路之后,已经膨胀到近乎五十万人。 现在这情况,实际上算是沿途百姓生存艰难自发进行的一场迁移,黄巾的行动,刚好给了他们这个契机。 在行至青州不久之后,许辰他们也等来了后面一波的支援,此次安排的援军,远远不止是骑兵,只是骑兵支援快速便先做行动,后方则有陆平的一万多步兵军团赶来。 “教主,常山已起战事,我们该去支援了!”见到许辰的第一句话,陆平便带来一个重要的消息。 ------------ 第134章 子龙,你待如何? “袁绍竟如此急不可耐。” 听闻常山情况之后,许辰一下就皱起眉头来。 他预想袁绍在结束大战之后,至少也要重新筹备组织一阵子才会发起对常山的进攻,但没想到这家伙一点都等不及。 若不是基于这个预想,自己也不会那么放心的跑去救援青徐黄巾。 陆平沉声道:“属下率军出征时已经收到常山求援的消息,袁绍发动十万大军,张将军完全无法应对,如今只能死守高邑,但其他地方就无兵可守了。” 王当一下站了起来,忧虑道:“出征时收到消息,算上路上信使行路的时间,现在应该已经打了许久,不知如今白骑有没有顶住!” 此言一出,众人都是觉得不妙。 说到底张白骑手里,现在也只有五千精锐而已,剩下的都是曾经的常山黄巾旧部,完全不经打,根本就不可能抵挡得住袁绍十万大军的反击。 他们可以想象,现在的常山肯定已经完全暴露在袁绍的兵锋之下,玄夏刚刚拿到手里的地盘,可能要再度易手。 沮授站了出来,神色凝重道:“主公,我军需立即救援,我们已经进入青州腹地,不久就可以抵达幽州,迁移队伍只需要遣两千步卒一千骑兵就可安然护送,其余兵力应当可以转进支援!” 此事不容耽搁,许辰毫不犹豫就采纳意见:“就依此行事,我军主力立即往西转向支援,先遣四千骑兵全力行军,另遣一万大军卸甲急行,抵达之后立即阻截腹地敌军!” 从青州北上幽州要经过冀州渤海郡,看起来只留下玄夏三千兵力护送数十万迁移队伍比较少,但这些队伍当中毕竟还有数万青徐黄巾士兵,即便他们不太经打,那人数也足够庞大。 冀州兵力几乎都被袁绍抽调一空,渤海郡仅剩的一点郡县兵根本不能威胁迁移队伍的转移。 所以这近五十万的队伍送到这里也就够了,许辰现在需要考虑的就是抓紧时间支援而已。 好在己方有骑兵,在当下各方豪杰都普遍缺乏骑兵力量的阶段,幽州其实有相当的优势,这种关头骑兵的支援速度就极其重要了。 与之相应的,便是玄夏一向都十分擅长的步兵强行军,虽然强行军要卸去甲衣和负重兵器,这会影响不少的战力,但依靠玄夏士兵足够强硬的素养,只要抵达相应战场,依然有能力完成自身的战术任务。 一行人迅速围拢把接下来的作战计划敲定下来,四千骑兵先行动作,已经浩浩荡荡往常山奔赴而去。 而后便是陆平亲率一万大军卸下甲兵疾行,他们必须要在十天之内穿越渤海和河间两地抵达常州, 这样长时间的急行军不可能一直保持极限疾行状态,以一万规模的军队在十天内抵达预定作战地点,已经是他们预计能做到的极限。 至于后方的大军只会更加缓慢,甚至需要月余的时间才能跟着过去。 主要是他们所行进的路线皆是敌军腹地,不能甩开后勤先行,如此就只能控制行军速度,但只要先头的骑兵和轻步兵抵达常州和敌军周旋,完全可以稳住局面,为后方的大军争取到时间。 关键就在于,在骑兵和轻步兵抵达之前,常州的局势还能不能稳住。 “斩!” 常山乡野村落前方,随着一声冷厉的命令,一个个官兵手起刀落,一行跪地之人便是头颅落地。 这些头颅的额头上,尽皆系着一条黄色的头带。 而这样血淋淋的画面,一下刺激的围观百姓们一个哆嗦。 有小孩子哇哇大哭起来,而大人们许多一下就红了眼睛,但没人敢真的流下眼泪来,因为一旦被眼前的官兵们发现自己在同情黄巾,或许下一瞬自己也会人头落地。 可是,看到黄巾们被这样排队处决,村民们的心都是忍不住抽搐,要忍受这种悲痛并不容易。 然而不等他们为之悲伤和痛心,就有一道不好的声音传入他们的耳朵之中,这声音正是此前发布斩首命令的声音。 “都给某看好了,这就是反贼的下场!” 说话之人身形肥胖,穿着一身盔甲如同铁球一般,脸上更是肥腻无比,那通红的酒糟鼻则最为醒目,他正是袁绍手下的淳于琼。 淳于琼本也是与袁绍一样,在灵帝设立的西园军中担任一部校尉,但如今天下局势大变,他便审时度势投靠袁绍,成了袁绍部下一路将领,此次正是受命进入常州腹地清扫黄巾。 目前来说,他的工作做的相当不错,一路走来的黄巾不是被他赶跑,便是如眼前这样直接逮住处死。 “反贼是可恶的,他们该死,如果有人敢同情反贼甚至帮助反贼的话,那他们也是反贼,这样的家伙同样该死,你们明白吗!” 淳于琼骑在马上,目光审视之下,百姓们无不是战战兢兢的低下头去,这种威服的感觉让淳于琼十分痛快。 在他眼里,常州的许多百姓,都有些欠抽。 他说这番话并不是随意为之,一路清扫黄巾,他发现一個十分奇怪的事情,那就是所经之处的百姓,很多都帮黄巾对付起自己来了,这可不是倒反天罡了吗? 到底谁是反贼,谁是官兵? 但不管怎么样,只要百姓不要做的太过火,他也不至于无差别镇压,毕竟他没丧心病狂到屠宰百姓的地步,一般情况下,他更多还是给于警告。 “你们最好把某的话记在心里,这并不是玩笑,此前已经有很多勾结黄巾被某斩首,你们若是不听话,那也是和他们一样的下场!” 此言一出,在场百姓更是惊恐,淳于琼也很满意这种效果。 接下来,他大手一挥,便是冷笑起来:“我军征讨反贼为你们守护一方平安,如今粮草有缺需要征粮,我想你们应该不介意略作供给吧。” 村民们敢说不吗? 当然是不敢的,只要看看官兵们明晃晃的刀剑,他们就知道拒绝会是什么后果。 淳于琼当然也没有真打算征询意见,直接就命令手下士兵开始挨家挨户搜寻粮食,不一会儿,乡村就变得鸡飞狗跳起来。 百姓们虽然咬牙切齿,却也只能忍受,但眼睛里的恨意却怎么也消退不下。 然而更令人气愤的是,抢去粮食之后官兵仍然不满足,村中年轻女子也是被官兵强行掳去,凡有村民抵抗,就要遭到官兵殴打甚至杀死。 百姓哭爹喊娘的凄惨,淳于琼根本无动于衷,像他这样的肉食者,并不会考虑穷苦百姓的痛苦。 大汉的秩序已经崩坏,他们这样的军队虽然称作官兵,实际上就是私兵而已,自然是由着将领为所欲为。 如此一番抢掠,淳于琼才算是心满意足,一声令下便率着自己的一万大军大摇大摆离开,只剩下凄惨的百姓们相互依偎的痛哭起来。 唯有一个年轻人挺立原地,看着“官兵”远去的方向,眼神渐渐冷却下来。 作为曾经黄巾的俘虏,如今自己这样可以算作是被官兵解救了,没有黄巾的束缚,自己重归自由,这个时候的反应应该是高兴才对。 但是他看着地上一地的血迹,看着愁云惨淡的村落,他的心里却只有一个感受。 那是愤怒的感觉,他很久都没有这么强烈的愤怒过了,既愤怒于“官兵”的作为,又愤怒于自身的无力。 而产生这样愤怒的人,其实远不止他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夏侯兰站在了他的身边,咬牙切齿的说了一句话。 “某要召集兄弟杀了这些混蛋,子龙,你待如何?” ------------ 第135章 跟我走,杀汉贼! 气氛沉重如山,直到淳于琼的军队全部走得没影之后,村民们才敢开始替黄巾收敛尸体,当他们捡起黄巾们滚落一地的头颅,看到这些熟悉的面孔,许多人都是忍不住悲怆出声。 黄巾来到常山其实不过就是数月的时间,但在百姓眼里,却已经是类似于自己家人的存在了。 “天杀的官兵,黄巾这般好的人,就这么被害了,老天爷不公啊!” 一个老汉手捧着头颅,在找对应的尸体,但好半天也对不上,根本就不知道谁是谁的,最后一屁股坐下就痛骂起来。 他这话一出来,其他人也都忍不住了,大人们偷偷抹起眼泪,小孩们更是哇哇大哭。 原本默默挖着墓坑的汉子,也是一把就扔掉手里的锄头,脸上是抑制不住的气愤。 “什么狗屁官兵,这样的官兵与盗匪何异,反倒是黄巾才像是真正的义师,这几个月黄巾给俺们分田分地,给俺们主持公道清算贵人老爷,这些事官兵可从来没给俺们做过。 咱们好不容易日子安生一点,他们倒是来了,却是来打劫咱们的,天下岂有这等荒谬的事情,我想问究竟谁是官谁是贼!” 汉子说着说着,语气越是激愤起来,最后更是仰天质问,似乎也如老汉一样控诉老天不公。 黄巾是什么样的人,没人比他们更加明白了,他们这辈子就没遇到过黄巾这样一心为百姓的队伍,相比较起来,以前的官府简直就是十恶不赦。 可是这样的好人,为什么最后要落得这样的结果? 大汉的官吏,可不会在农忙之时,下地去帮腌臜的农民们干活儿,更不会一有时间就带着村里孩童在地上教导认字,有山林猛兽冲入村子,也都是黄巾第一个站在前面进行扑杀。 乡亲们不服大汉朝廷,但一定服玄夏黄巾。 黄巾不是高居庙堂的官老爷,而是一直站在百姓中间,永远冲在第一线的领导者。 百姓对黄巾不是如大汉官员一样的畏惧,而是发自内心的敬爱。 看到黄巾身死,那种感觉就像是自己失去了亲人一样。 而淳于琼对村子的劫掠,更是加剧了村民的愤恨和痛苦,如此好人凄惨而坏人得意的结果,让他们心里满是不平。 若天下还有公道的话,那事情就不该是如此! “什么官兵,他们算什么官兵!” 有人小心把黄巾的头颅与尸体拼在一处,再站起来的时候,却是恨声说道:“俺是玄夏的子民,玄夏黄巾才是官兵,大汉才是俺眼里的贼。” 说到这里,他指向淳于琼消失的方向,决然道:“该死的是他们,是这些汉贼!” 汉贼二字一出,冥冥中似乎有天命响应,滚滚乌云翻涌,一道惊雷猛地炸开。 在场的乡亲们在初时愣了一下之后,也尽皆醒悟过来。 是啊,今时今日,玄夏才是真正的义师,才是自己所期望的朝廷,至于盘剥百姓毫无休止的大汉,如何能算什么朝廷! 谁是官,谁是贼,他们心里的天平已经悄然发生了逆转。 大汉数百年竖立起的权威,在这短短的几个月时间,已经尽数被玄夏取代,常山的百姓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没错,黄巾才是官兵,大汉才是贼人,俺是玄夏人,俺是玄夏的子民!” “哼,俺就是要和黄巾站在一起,汉贼要杀人,那就来吧!” “算俺一個,便是舍了这条命不要,俺也要帮黄巾把汉贼赶出常山,若是再让汉贼治着咱们,那日子也没什么过头了,迟早也要被汉贼盘剥至死!” “对,杀他娘的,黄巾若是败了,汉贼又要骑在咱们头上,那还不如让俺去死!” 一时间,村子里群情激奋,他们为黄巾的牺牲而不忿,更为汉贼的恶行而愤怒。 如果黄巾从没来过这里的话,或许他们还能继续忍受所谓“官府”的盘剥,但是他们如今已经见过光明,就再也不能回到黑暗之中。 一个一个人都跟着站了过来,哪怕是老汉老妇,也都毫不犹豫。 他们的眼神渐渐坚定起来,根本不必把话说出来,他们都已经各自知晓心意,只待埋葬了黄巾,便都会拿起一切能拿的家伙什去和官兵拼命去。 苦难看不到尽头,那就鱼死网破吧! 哪怕这么做最终是能换来横死的结果,他们也不在乎了,死亡很痛苦,但能比无穷无尽的劳役兵役杂税更加痛苦吗? 在这里倒下的只是七八个黄巾,但现在似乎有更多的黄巾站了起来。 在乡亲们已经打算拼命的时候,村口却突然出现了十几道身影,这一下吸引了乡亲们的注意。 乡亲们很快认出来了这些人,然后他们就紧张起来了。 那都是黄巾带来的俘虏,黄巾被杀之后,再没人管着这些俘虏,乡亲们也就任由他们走了,如今看到他们又折返回来,乡亲们第一时间就把这些人当做敌人! 毕竟这些俘虏,以前的身份就是“汉贼”! 老汉拿起了锄头,对着这些人怒目以对:“别以为黄巾没了就没人能制服你们,现在这村子的人全是黄巾,来吧,看谁能活着走出去!” 此言一出,所有乡亲们都开始往手里拿东西,锄头木棍乃至石头,只要能用的他们都捡起来,然后聚拢在老汉左右,俨然一副要决一死战的模样。 虽然这些俘虏都是一个个都是青壮,看起来就很不好对付,但村民们如今也无所畏惧了。 然而面对乡亲们的敌视,这些俘虏却没有任何动作。 却见其中一个年轻人从中走了出来,他来到众人面前,把自己肩上扛着的一捆东西丢在地上,众人一看,这却是一捆已经削好的木枪。 “你们不知兵,贸然行动只是无谓送死而已。” 丢下这么一句话之后,这年轻人便转过身,往黄巾的尸体处走去,众人这时候都对他的态度有些发愣,却也没有阻拦。 他们就看到这年轻人来到黄巾尸体前方,然后蹲下去,从其中一个头颅上解下头带,那赫然是一条已经被鲜血染红一半的黄巾。 随后这年轻人便平静的把黄巾系于自己头上,背对着百姓道:“你们不知兵,我赵云知,跟我走,杀汉贼!” 众多乡亲见状,一时间有些犹疑不定,毕竟这些俘虏不能算他们眼里的自己人。 他们你看我,我看你,一时间也不好做出决定。 倒是老汉仔细看了他们许久,慢慢也能看出些真假来,活了大半辈子,年轻人说真话还是假话骗不过他的眼睛,他能感觉到这些俘虏都是真心实意。 他们虽然是俘虏,但黄巾待他们其实不错,除了应有的劳役之外,寻常时候黄巾都是把他们当一般百姓对待。 看来这些年轻人也是知晓善恶的 “俺老汉信你,俺们没用,那就听你的!”老汉从地上取来木枪,拿在手里比划了两下,却是趁手:“只要能杀汉贼,你说怎么打,俺们就怎么打!” 老汉做出表态,其他人沉默一阵之后,也都是跟着捡起木枪来,这态度已经不言自明了。 赵云转过身看了他们一眼,虽然表面上神色不动,但心里却松了口气。 还好取得村民的信任,不然只靠自己这十几号俘虏,根本不够淳于琼杀的,但仅仅只是眼前这些村民,也远远不够。 “我们人手太少,要做事就需要发动更多的人,如果可以,我们就把周边的乡村百姓都联合起来行动,不然没法对付汉贼。” 赵云说着,就看了一眼身边的黄巾尸体,叹了口气:“伱们先掩埋了这些勇士,然后就跟着我走吧。” 他话音落下,乡亲们的戒备也更加减少许多,就默默按照他说的开始行动了。 众人一起合力挖出墓坑,小心翼翼的把黄巾都掩埋安葬,然后就头也不回的跟着赵云消失在远方。 常山之内如他们一样怒而反抗的百姓其实并不少,这也和淳于琼的作为有很大关系。 此番袁绍派遣的数支军队,如张郃这样军纪相对较好的,虽然镇压黄巾也会让百姓气愤,但也不至于到这种地步。 淳于琼完全视军纪于无物,这种匪徒作风才是使百姓逆反的直接原因。 而附近的地域基本都被淳于琼祸害了个遍,这也方便了赵云他们的行动,随着乡民们在各处串联,数日过去之后,他们倒也真的聚集起千余人的小队。 虽然这支队伍多是百姓组成的农民军,毫无战斗力可言,但赵云心中已有计划,只要运用得当未必就不能做些事情。 当联合起这个千人小队之后,赵云立即在队伍里挑出许多青壮,众人围在一起开始布置作战计划。 “按照汉贼军的做法,他们行至一县后就会分兵扫荡各处乡县,基本都是千人一队,本部一般只留下两千余人守护后勤粮草辎重,而这就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我们只有千人兵力,且战力不够,根本就不可能正面对抗,所以只能打偷袭战,而且还得冒险夜袭! 不求杀敌,只要能烧了他们粮草,就能掣肘他们的行动,往后自然有慢慢周旋的机会!” ------------ 第136章 并肩作战 是夜,月黑风高,淳于琼军队营地一片寂静。 冬日天寒一出营帐便是寒冷刺骨,唯有轮值守夜的小队履行着自己防备的职责,只不过他们也不愿意跑远,多是在营地周边升起篝火依偎取暖而已。 这种守备很是松散,但是淳于琼本就治军不严,要想让士兵们顶着严寒出营巡视还是太过困难。 好在如今周边已经被扫荡的差不多,并没有什么大的敌对势力,他们也不会太过担心,值守的士兵多半也是应付任务而已。 夜色愈深的时候,他们甚至还坐在火边昏昏欲睡,要不是夜晚太凉的话,他们只怕干脆就躺在地上睡起来了。 “兄弟们,咱歇歇没事,但可别真的睡过去,万一出点啥事,咱们可是第一个倒霉的,将军肯定也不会让咱们好过!” 极度的安静反而让人有些心里不安,一个士兵往黑暗里瞅了瞅,可什么都看不明白,便出声与其他士兵说起话来。 这种说话一是提醒,二来也是驱散自己心中的不安。 不知道为什么,天黑之后他的眼皮就一直跳,这似乎是不太好的预兆。 身边被惊醒的其他士兵闻言却皱了皱眉:“能有啥意外,附近都没有黄巾了,还能有谁来夜袭吗?你要不放心就自己出去晃悠两圈,少废话!” 另有士兵也不耐起来:“就是,将军自己在营寨左手抱美人,右手喝酒快活的不行,俺们没福气享受,便是偷点懒又能如何。” 两人这么一说,那不安的士兵顿时不吭声了。 外面黑漆漆的,要让自己一个人出去巡视,自己可没那个胆子。。 倒是他们这么一说话,其他士兵们也就顺着话头说下去,所言内容无非就是淳于琼帐中荒淫之声。 他们对此羡慕的厉害,也只能通过一些调笑的下流话语过过嘴瘾了。 到头来,竟是没有一個人关心过防务。 以至于那不安的士兵,也慢慢放下了那点诡异情绪,不多久也是跟着人群一起讨论起来。 如果他真的如其他士兵说的一样,走出去看一看的话,他就会发现漆黑的夜晚里,一支前后相互用木枝牵引的长长队伍,正悄无声息的往营地靠拢过去。 黑夜是个十分不利于行动的时间,他们已经在黑暗里摸索了许久,如今才终于摸到了靠近营地数百米的范围之内。 若是正常的营地,在夜晚的时候必定会在营地外相当范围内设置许多明暗哨,这样一旦有动静,他们都能第一时间进行示警。 但显然淳于琼这支大军并没有严格布置,以至于黄巾都要摸到他们脸上,他们还是浑然不知。 几百步的距离几乎已经是贴脸了,这时候只要发起冲锋,纵然在黑夜里行动慢点,也能很快冲至营地,而且黑夜对双方都是个不利条件,淳于琼军的反应也必定会受到影响。 但是,黑夜里的队伍依然在保持缓慢的速度靠近军营,为了尽可能增加夜袭成功的机率,他们还是希望尽可能多的靠近营地,只要敌人没有主动发现自己,那就继续往前挪动。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随着距离的越来越近,人群移动的细微动静,再也不能被黑夜完全掩盖。 刚刚才缓解不安的士兵和其他人说着下三路的调笑话,但说着说着,他发觉自己眼皮跳得更加厉害了,心里突然升起一种强烈的不详预感。 有些人天生就是感觉敏锐,这种现象很难解释,但确实存在,而这个士兵似乎就是如此。 他再也聊不进去,不安驱使着他张开嘴想说些什么,但看到正聊得起劲的士兵们,他却没有出声,因为他知道即便说出自己的感受,也只会招来其他人的嘲讽和不满。 他只能往黑暗中不断地观察起来,似乎这样就能缓解心中的不安。 只是黑暗可以吞没一切痕迹,他看了好一会儿,也没有发现什么情况,最后只能摇摇头准备收回目光,心里嘀咕着是不是自己想太多了。 但就在回头的时候,他的身体猛地僵住,然后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回头的恍惚之间,他好像看到黑暗之中,有什么黑东西晃动了一下。 他不太确定是不是自己看错了,只能抑制住心里的恐惧,再度转头看向黑暗,而这一次他发誓自己没有看错,他清清楚楚看到黑暗之中,有数不清的黑影正在耸动。 “敌袭,敌袭!” 一声恐惧的尖锐叫声响彻夜空,一下惊动了整个军营。 而就在这道声音出现的时候,那些“黑影”之中也跟着出现一道吼声。 “已经暴露了,跟我冲,杀敌烧营!” 随着这一道吼声落下,黑夜之中忽的山呼海啸起来,那强大的声浪宛如万人齐鸣,一时间人声、金铁声、脚步声混杂起来,一下子就让淳于琼整个营地都傻了。 值守营地的小队士兵,匆匆进行防备,虽然夜袭营地的多半都是手持棍棒锄头的农民军,但是足够多的人数也一下就把他们淹没。 尤其是这农民军当头一人手持一杆木枪横冲直撞,抽打挑刺各种招式抡个不停,宛如战神一样不可阻挡。 由他当先开道,很快就把营地撕开一道口子,后面的农民军迅速涌入其中,就开始点起火把开始烧营寨和粮草辎重,黑夜之中迅速出现火星点点。 直到这个时候,冬日沉睡的士兵们才被惊醒过来,等他们穿好衣服拿好兵器冲出来的时候,营地的场面已经失控。 至于主帅淳于琼,则是在士兵冲进来不断地摇晃之后,才醉醺醺的从身边白腻身躯里清醒过来。 美梦之中被人扰醒,他刚要大怒训斥,只听得营地人声大噪火光阵阵,顿时就知道大事不妙,醉意清醒了七八分。 “混账东西,怎的现在才来叫吾!” 淳于琼大惊失色,一脚踢开士兵就慌忙穿起衣服来,也没工夫细细整理,就这么穿的乱七八糟就提剑冲出营帐。 待他出来一看,营地已经大毁,这顿时让他大怒。 “全军立即结阵反扑,不可让这些家伙逃走!” 淳于琼双眼要喷出火来一样,进入常山之后辛辛苦苦“筹集”来的粮草辎重毁于一旦,后面想要维持军队行动就难受了,眼看这种场面,他真恨不得把这些夜袭的家伙全都生吞活剥。 尤其让他气愤的是,他发现这伙夜袭营地的家伙居然全都是农民军。 他顿时不能忍了,若真是强敌也就算了,居然能被这样的对手给得逞了,这简直就是对自己莫大的羞辱! 营地被烧毁已成定局,他现在只想杀人。 他提剑上马四处奔走指挥士兵,终于是慢慢稳定住了局面,毕竟来袭营的都是没什么战斗力的对手。 即便士兵们在最初被打蒙了,第一时间出现许多伤亡,还有很多直接被烧死的,导致折损了许多兵力。 但他们毕竟是正经的军队,只要回过神,哪怕兵力吃亏也必定能够压制住对方。 强大的压力,顿时给到了这支农民军,他们拿着木棒甚至石头,真的很难打过对方。 那正挥舞长枪四处杀敌的猛士,也感觉越来越吃力,不过这种情况在他的预想之中,毕竟自己带的这队伍只有这个战斗力,不能要求再多了。 如今也只有撤退了,这么撤走肯定不怎么好受,免不了要出现许多伤亡,但也只能硬生生受着。 “子义,咱们该撤了!” 与他心有灵犀,马炎也是看出形势,立即从敌阵中杀出来到太史慈面前,也是打算撤退。 太史慈心中可惜,如果不是敌军进入常山动作太过突然,导致许多黄巾兄弟在分散的时候就被杀害,现在自己至少可以组织起相当的力量反击,说不定不仅能把这粮草烧了,甚至直接端掉营地也不是不可能。 但现在常山基层的黄巾都被各个击破的七七八八了,剩下一点力量,也只有利用联防机制组织百姓,才能做点事情。 太史慈就要下令撤退,这时候却突生异变。 只闻侧边忽然喊杀之声大作,竟是不知怎的冒出第三股力量来,这一下就让正在交战的双方都是心里一突,连拼杀的动作都不由自主缓了下来,太史慈和淳于琼更是双双转头看去。 然后他们就看到营地火光照耀之中,又是一股农民军杀了出来。 太史慈先是大喜,但等他看到这支队伍当先一人的面目时候,脸却一下僵住。 而对方也是一样看过来,刚好与太史慈对视,同样也是愣住。 是他! 是他! 太史慈一眼看出对方是谁,正是此前自己在玄夏进入冀州的大战里与自己死战的那个白袍小将,那一次自己因此而重伤差点没活过来。 看到对方脸的一瞬,他下意识就觉得对方是冲着自己来的。 如果是这样,在这个关头来这一出,那自己真要完蛋了。 但当太史慈再一看,就看到对方头上系着一根染血的黄巾,这让他顿时松了口气,只要看到这条黄巾就足以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毕竟自己头上现在也绑着一根。 不能和这家伙在战场上再分生死,但能并肩作战似乎也不错。 “援军来了,随我杀回去!” ------------ 第137章 打劫 夜晚不是一个很好的时间,人类在黑暗之中很难有效的行动,但在这个时候,对太史慈以及赵云来说,这就是极为便利的条件了。 有了赵云率领的援军,太史慈的农民军队伍就如瞬间就轻松许多,与官兵且战且退,最后在夜色的掩护之下顺利撤走。 即便有了赵云率领的农民军加入,他们的总兵力也就是两千上下,依然没办法打败稳住阵脚的淳于琼军,但至少原本岌岌可危的太史慈一部现在可以安然撤走,不至于付出太大的代价。 当农民军队伍消失在黑暗之中,虽然淳于琼也下令追击,但一段距离之后他们也就作罢了。 仅仅只靠火把的一点光亮,根本不足以支撑他们夜晚的追击作战,农民军四散逃走,很快就跑的没影了。 混乱的夜晚就这么过去,当天色依稀明亮,营地的火也慢慢熄灭。 淳于琼看到眼前的一地狼藉,抹了一把脸上的黑灰,气的眼睛发红。 很快,几个小兵就被推到了他的面前,这都是昨夜值守的士兵们。 淳于琼转头看去,这些小兵全都是哭爹喊娘求饶起来,但气头上的淳于琼心中没有丝毫怜悯,大手一挥就下令斩首,当人头落地之后,整个营地也安静了下来。 士兵们莫不是战战兢兢,他们当然了解自家将军的性情,这种关头若是招惹了他,一個不好就要没命了。 倒是手下的副将硬着头皮上前劝解起来:“将军,虽然营地辎重粮草被烧,但咱们已经分兵出去清扫黄巾了,定然可以筹集到许多粮食,想来支撑后续的行动,也不是什么问题。” 淳于琼闻言,脸色难看的点点头:“立即派人告知各队加紧征粮回来!” 营地粮草被烧确实让他十分心疼,但还不至于让他如此愤怒。 即便营地被烧,自己也还能从周边征上粮来,还能支撑大军继续往前行进,然后在新的地方再度征粮,如此往复下去,可以完成自己此行的任务。 真正让他难以容忍的是自己居然在一群农民军手里吃了大亏,这要传出去的话,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关键是最后还让他们给跑掉了,这就更是让他恨到牙痒痒。 “另外,命令全军提高警备,若是他们再敢来犯的话,某定要他们有来无回!” 淳于琼恨恨的踢开脚下的头颅,冷哼一声之后,便往刚刚搭建好的新军帐走去,如今身上一身邪火,却是要好好发泄一番才好。 不得不说对方能组织百姓袭营还算是有些本事,但同样的亏自己只会吃这一次。 现在有了防备,就不可能再从对方手里吃任何亏了! 淳于琼想的很好,但是不过两天之后,他的想法就变了。 得到命令的各部小队都陆续回营,却没有带回来他想要的粮食,或者说没有他预想那么多的粮食,基本上都是两手空空的状态。 “将军,我部在乡县各地扫荡黄巾,本想征集粮草,但各地皆有狼烟警报,等我们赶去的时候,乡村已经十室九空,根本找不到人和粮食!” 当回来的下属把情况禀明之后,淳于琼直接就傻眼了。 他很快也就明白过来,看来经过前面乡县的教训,这里的黄巾和百姓已经知晓情报,提前就做出了准备,根本就不打算给机会让自己在这里扫荡。 这一下,他真的有些急了:“军中粮草将尽,如今新粮也不曾筹集,我军如何支撑?” 副将也是一脸愁容,想了想后,又道:“将军,如今只能等待后方运粮过来,只是我军已经深入腹地,粮道漫长,要等到下一次的后勤补给只怕还需要五六日的时间。” 淳于琼坐不住,站起来在营帐之中来回踱步。 如今情况或许只能按照副将所说应对了,没有粮草大军寸步难行,如今只有等到新的粮草补给,然后绕过本地的乡县直接去往下个县里,赶在他们做出防备之前先行扫荡。 若是能打一个这样的时间差,那大军还是可以继续行动。 只是他刚下下令的时候,却突然心里一惊,意识到有些不对。 淳于琼虽然不是什么名将,却也不全是蠢人,很快就一拍脑门意识到问题所在:“坏了,他们既然知道转移百姓夜袭烧营,那怎么会不知道阻截粮道呢!” 副将闻言也是猛地醒悟过来,顿时脸色大变:“将军所言甚是,敌军必定要袭击我军运粮队,若是让他们得手.” 淳于琼深吸一口气:“若是让他们得手,那咱们就只能撤走了,若是跑得慢了,说不定要饿死在路上也不定” 两人面面相觑都是觉得大事不妙。 如今再想按照既定的路线前行扫荡已经不可能,唯有先保障后方粮道安稳才是重中之重。 原本经过自己扫荡,后方已经没有多少黄巾,但没想到对方愣是组织百姓开始作战。 若是之前的话,区区农民军他也不会当回事,但前两日的夜战让他不敢真的无视这支农民军了,那些农民没什么战斗力,带着他们的将领却不容小觑,他们带着一群农民能成功夜袭营地,那偷袭粮队也不是不可能。 “命令全军立即回撤接应运粮队!” 淳于琼只恨自己醒悟的太晚,这时候再也不敢耽搁,立即就发布命令,很快大军就随着命令开始行动,只是淳于琼的心里,却怎么也安定不下来。 当意识到敌军的打算之后,他其实就知道十有八九就已经坏事了。 事实上他的预想完全没错,当他反应过来率军回撤,还不待走到一半的路程,另一头的粮队就已经遇到了赵云太史慈率领的农民军伏击。 袁绍早就探明常山的情况,如今黄巾主力都被围困在高邑之中,其余地方根本就没有成建制的军队,再加上数支大军对常山分兵扫荡,就更加减少了威胁。 如此,他安排布置运粮的队伍也就不会有太多兵力。 这支补给淳于琼的运粮队不过也就是数百士兵外加千余民夫的规模而已。 当他们行至路线狭窄之处,只闻得两侧山林喊杀大作,那山呼海啸的声势简直如万人齐鸣一样,随后从前后左右边冲下来数不清的人杀了过来。 其实即便他们只有数百兵力,若是能鼓动民夫一起抵抗,那也未必不能稳住局面击退敌军,毕竟对方也只是农民军而已。 但数不清的农民军铺天盖地下来,后面还有无穷无尽的呐喊,这强大的声势一下就给他们唬住了。 而且毕竟他们是遭遇伏击,前后左右皆有敌人,本就容易慌乱。 再看敌军有两人率众进攻奋勇杀敌,堪称是势如破竹,更是让运粮队心惊胆战。 如此交战一时半刻之后,他们终于是没顶住尽皆投降,于是这一波大补给,一下就落入了黄巾的手里。 “痛快,哈哈哈!” 当胜负已定,太史慈看到一个个投降的士兵,便哈哈大笑起来,带着一股没什么战斗力的农民军四处作为,这种感觉极有成就感,那是在完成困难挑战的一种满足。 当然,更多的痛快是因为自己给了淳于琼足够的打击,拿下这个运粮队,淳于琼的一万大军很快就要落入窘境。 “杀我兄弟,害我百姓,某就让你们饿死!” 太史慈随手扛起两包粮,就要往山上运去。 行走途中,他看到同在搬运的赵云,便是凑了上去。 这些时日,他与赵云渐渐相熟,随着两人相互了解,倒也慢慢有惺惺相惜之感,两人一个古道热肠,一个中正仁义,都是彼此引为好友。 “子龙此次杀敌几个?”太史慈肩扛两包粮食,丝毫不见疲态,有说有笑的就和赵云搭话起来。 赵云同样面不红气不喘,看了一眼太史慈之后,他道:“与小兵小卒逞凶算不得什么,没什么好计的,权当是子义胜了。” 太史慈闻言顿觉无趣,撇了撇嘴:“此次我军成功夺取粮草,敌军必要挨饿,若是咱们设计得当的话,未必不能把对方拖死。” 赵云沉吟片刻,却摇了摇头:“淳于琼不至于如此蠢笨,一旦发觉不对,必定会全力撤走,我们想要毕其功于一役不太可能,咱们能把他们赶出附近乡县就已经算是成功,若是贪心不足,反而容易受害。” 这一番话,也让太史慈冷静下来,认真想想,自己这两千农民军想要蛇吞象确实有些想当然了。 就连这数百人的运粮队,那也是让许多百姓在周边呐喊助威吓唬敌人,才一举拿下,而淳于琼手里再怎么样,也是近乎一万的大军,不可谓不强悍,绝不是这点农民军能够应付的。 太史慈笑了起来:“不行就不行吧,等咱教主支援回来自然可以收拾他们。” 说罢,他又看了赵云一眼,笑道:“你小子倒是赶上时候,以你这次的功劳,足以抵消往后的俘虏劳役了,而且对你将来入教成为正式黄巾很有帮助,可比某当初熬的时间要短得多。” 入教成为正式黄巾吗. 赵云想了想,便是一笑,这样似乎也不错。 这时候马炎也从他们身后走过来:“到时候,我当子龙的介绍人!” ------------ 第138章 别想走! “将军,咱们在送粮路上,忽有伏兵袭击,一时无力抵抗,最后让敌军劫去了军粮!” 听到眼前这个狼狈士兵说出来的话,淳于琼只觉得眼睛一黑,差点没从马上翻下去,事情果然按照最坏的方向发展去了。 连军粮都被劫了,这意味着自己就只能从这里撤退到后方。 虽然只是撤退不会让自己和军队遭受什么损失,但这无疑会让自己遭到袁绍的责骂,若是因为自己耽误了整体战事的推进,那这罪责更是严重。 而且堂堂一万大军却被两千农民军耍的团团转,这说出去自己根本就没脸见人。 若是让袁绍给自己打上一个无能的标签,那以后自己在袁绍手下也就很难得到重用了。 “混账,你们数百精兵加上一千多民夫,居然能被一群农民军给劫了,坏我军大事,给我拖下去斩了!”淳于琼气若癫狂,猛地一鞭子抽过去,一下子把这士兵打翻在地。 士兵惊恐不已,却道:“将军饶命啊,不是我们无能,实在是敌军太狡猾了,而且小的也听闻敌军也曾成功突袭了将军的营地不是吗,将军都在他们手上吃亏,又怎么能责怪我们呢。” 他哭爹喊娘的给自己哭诉,但却没注意到随着自己说完,淳于琼的脸色也越发黑了下去。 淳于琼会不知道这不能全怪运粮队吗,他当然知道,他只是想泄愤而已,同时也把责任全部推到运粮队头上。 如今士兵却一下把他的丑事捅出来,这无疑触碰到他的逆鳞。 “闭嘴,该死的东西竟敢胡言乱语,给某去死!” 淳于琼一点都忍不了,也不等让士兵去斩首了,直接一剑挥出,然后就精准的划破了士兵的脖颈,顿时就让士兵的声音戛然而止。 士兵愣了一下,还来不及感受着脖颈的冰冷,就看到眼前红色血雾喷涌而出。 他尝试着去堵住脖子的开口,但脖子里的鲜血就像是决堤的黄河一样汹涌不可阻挡,不管他怎么堵,都不能延缓分毫。 很快他的意识就开始沉沦,最后的弥留之刻,他看了淳于琼一眼,眼里充满了仇恨和愤怒。 你不得好死. 他想说出这句话,但却发不出声音,就只能在心里给淳于琼这样的诅咒,不过这种东西即便是淳于琼听到了,也不会在乎而已。 “既然如此,那就撤退!” 淳于琼十分不甘,但是他也没有选择,到这个地步,自己能做的也就只有撤退了,谁让自己接连在敌军手里吃亏了呢。 那些狡猾的农民军总是躲藏山林之中,让人根本没法追击,既然找不到他们的踪迹,那也抢不回粮食来。 再不走的话,让一万大军在这里虚耗粮食,很快大军就得饿死。 相比于在这里无能狂怒,还是提前想好如何在袁绍面前为自己开脱才是正事。 随着命令发布,大军也就立即往来时的道路开始返回,也就是在他们离开的时候,两侧山林有三双紧紧的盯着他们。 “他们要走了,我们真的不追吗?”太史慈皱起眉头,颇有些不太甘心。 赵云默默摇头:“拿什么追,靠我们的两千农民军吗,那只是送死而已,让他们走就行。” 马炎也道:“没错,那淳于琼撤退阵型十分紧密,即便行军也有防备布置,显然已经做出足够的准备,我们若是真的按捺不住,那一定是白白送死。” 太史慈倒也不是真的不懂这些,只不过看到此前四处作恶的家伙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走,他实在是心里头不痛快。 但正如马炎和赵云两人所说的一样,自身现在的力量根本就不能多看对方一眼。 就这么看着淳于琼率众撤退,太史慈叹了口气,只在心里暗道可惜,明明敌军已经处于山穷水尽的边缘,如果己方实力再强大一点,光是拖都能拖死对方。 要是玄夏的援军能到就好了 心里嘀咕一句之后,眼见敌军已经彻底没了踪迹,太史慈就打算站起来打道回府,如今周边乡县很多事情都需要黄巾组织安排才能恢复正常。 这里基层的黄巾折损很多,如今只能依靠剩下的黄巾扛起担子来,太史慈因为战场立功如今也是实打实的正式黄巾一名,而且还和马炎一起双双做了什长,如今倒是莫名成了这里的中坚力量。 如果玄夏能够渡过这次危机,把袁绍从常州赶出去,那么以他们的这次的功劳,再度晋升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在这种危难时刻挽回局面,这功劳怎么算都小不了,或许下一次他们就不是什么什长,而是百人长了乃至千人长了。 三人都是站起来准备离开,但这时候,淳于琼军离开的方向却突然有些不同寻常的动静,似乎有行军之声传来,这让三人都是愣住。 他们反应极快,很快又趴回了地上观察起来。 很快,他们就看到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见刚刚才离开此地的淳于琼军,这会儿不知道为什么匆匆又跑了回来,而且来到这里小道的一处狭窄地,就地开始结阵防御起来。 眼见这般场面,三人都是猜测到了什么,他们相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喜色。 “是咱玄夏的援军来了吗?”太史慈猛地一捶地面,神情振奋。 其他两人还未及回答,就看到小道远处的地方,一杆黄色旗帜已经倏的一下出现在视野当中,这面旗帜他们再熟悉不过,那是代表自然教和玄夏的旗帜! 紧随着援军之后的,是漫长的骑兵队伍,这些骑兵各个人高马大,光看气势就透露着凶悍勇猛的意味。 他们也都知道,这是属于玄夏的骑兵,当今之世除了西凉铁骑和塞外胡人,也就是玄夏的骑兵可以排的上号了! 援军真的来了! “来的好,这下我看淳于琼还能不能走脱,说什么都要把他留在这里!”这個时候太史慈都不怎么在乎隐藏自己了,直接哈哈大笑了起来。 一旁的赵云笑道:“机不可失,我们速速组织民兵与我军骑兵汇合!” ------------ 第139章 穷困 赵云看着眼前人高马大的玄夏骑兵,一时有些眼热,若是自己也能率领这样强悍的骑兵驰骋,那该是如何快意的事情。 不得不说,玄夏虽然起于黄巾,但如今却早已摆脱了黄巾战力低下军纪混乱的特性。 这支骑兵即便只是静静地列队战备,赵云也能感受到他们强大和纪律,为首的将领只需要一个军令,所有骑兵都会随之而动执行命令,没有任何多余的话语,士兵们冷酷安静的如同一个个木头人一般。 不论是骑兵还是步兵,在玄夏的训练之中,令行禁止就是一个硬性要求。 这并不是数百人的骑兵小队,而是成建制的四千骑兵军团,要做到这种地步不知道背后要付出什么样的努力,更不知道要投入多少心血和资源。 这也让赵云对接下来的战事有了极强的信心,有这么一支强悍的骑兵,足以在常山横行无阻了,而且据骑兵将领乌力所说,骑兵之后还有陆平率领一万轻步兵急行军紧随而来,这更是令赵云惊喜的好消息。 他与太史慈马炎三人率队来到这里,很快就和乌力接触上了,把本地的情况说明之后,他们就谈论起眼前的战事。 赵云道:“我军占据骑兵之利,根本不需主动攻伐,只需要看住他们,不需数日,敌军自溃!” 太史慈亦是附言:“没错,我军骑兵虽强却不利于攻坚,如今敌军已经借助地利结阵防御,再硬攻只能是自讨苦吃,围而不攻实乃上上策!” 马炎看向了眼前的乌力道:“此前我等为驱赶敌军,便策划夜袭烧营,随后又组织百姓撤离,敌军已经陷入军粮短缺的境地,根本就撑不住多久。” 乌力听着三人提议,便是点起头来,这些建议无疑十分可行。 这也让乌力心里有些感慨,黄巾之中当真不乏人才,马炎太史慈相对于自己来说,只能算是最普通的黄巾士兵,赵云更是连黄巾都算不太上。 就这么几個家伙,愣是在本地遭受巨大打击的情况下,站出来主持局面力挽狂澜。 他知道,即便自己现在没来,眼前这支敌军也要被眼前几人赶出这里,自己是正好赶趟撞了个正着,这才把敌军给堵回来。 眼前几人只是带领两千号百姓能做到这种地步,乌力那是真的服气。 虽然这几个家伙现在只是黄巾中的基层士兵,甚至有一个还不算是黄巾,但已经升任为骑兵营营长的乌力完全是用一种平视的眼光对待他们,他能感觉到这几个家伙以后必能在黄巾有所作为。 这时候,有骑兵斥候也回来禀告情报:“营长,我军侦查探明敌军营地,确实不曾见到足够的辎重粮食储备!” 听到这个确定性的信息,乌力这才心里有底了:“好,那就围困敌军几日,待他们自行崩溃,说不定某还真能第一次见活活饿死的军队! 袁绍分兵深入常州扫荡的策略固然可以打击玄夏在常州的基层力量,按照他的预想这完全是可行的。 只是这么做也让各支队伍都深入大战场腹地,承担了极大的风险,一旦有点意外,就会出现淳于琼一般的结果。 事实上整个常州境内,不仅仅只是赵云和太史慈马炎他们在危急之下组织百姓抗争。 黄巾的军事模式给了士兵们充分的主观能动性,即便没有中枢指挥系统,下面的基层黄巾只需要两三个人,就可以作为一个基础的组织单位进行决策。 在最初各支扫荡军破坏之后,各地基层黄巾都是有所反应,即便其他地方不如太史慈他们做的这么漂亮,也多少能给敌军造成困扰。 在第一波打击之后,各路扫荡军能取得的效果就达不到预期了,而淳于琼这一支不仅接连受挫,如今还被玄夏的骑兵军团迎头撞上,一个不好只怕真有全军覆没的风险。 “将军,我们危险了!”营地之中,副将看着淳于琼,神色惊慌。 淳于琼则是死死盯着远方的骑兵营地,脸色同样是难看的要死,这突然出现的一支骑兵队伍,让他感觉有些绝望。 他知道,副将说的危险一点都不夸张,如今军中存粮只有三日而已。 三日存粮本来还足够己方走出这里,但现在被这么堵住,那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他都不敢想等到三天之后,自己将面对什么。 “无论如何,要先派遣援军把消息送出去,若是迟了,咱们真要交代在这里。”淳于琼咬牙命令道。 副将张了张嘴,很想说一句路已经被围的水泄不通,根本就送不出去,就算走运送出去了,一去一回等到援军也至少要五六日时间,那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但是看到淳于琼一张要杀人的脸,副将很明智的把这些话全都咽了回去,然后点头答应。 淳于琼又道:“就这么下去也不行,黄巾多是骑兵不利阵地作战,我军也要尝试行军,能走一点是一点!” 副将虽然觉得这么做也没什么大用,但这会儿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得听命离去。 于是随后两日,淳于琼屡次派兵主动进攻,试图击退玄夏骑兵给自己创造机会撤退。 这么做的确有些效果,玄夏骑兵似乎没有与他们正面作战的打算,每次淳于琼进一步,玄夏骑兵就退一步,但是当淳于琼真要行军的时候,玄夏骑兵又会回来佯攻,逼的淳于琼不得不就地防御。 骑兵的主动性在这时发挥的淋漓尽致,要不要打什么时候打在哪里打,一切都由骑兵决定,凭借机动性的优势,他们完全可以施行游击策略把淳于琼折磨的欲仙欲死。 淳于琼每日都在营地对玄夏破口大骂,但不管他怎么骂,却也没有办法应付眼前局面,一直到第三天过去之后,整个营地的氛围一下就消沉下去,士兵们不傻,他们都知道营地粮草已尽。 恐惧和饥饿迅速席卷了整个营地,淳于琼当然也察觉到营地气氛的不对,但他没有任何办法应对,吃不上饭就算是有通天之能,那也得认栽。 他意识到自己的选择似乎不多了,死亡或是投降总要选择一个,但投降就能活吗? “将军,我军已经无法开伙了,不然的话.咱们就”副将找到淳于琼的时候,语气犹犹豫豫,眼睛也不太敢看淳于琼。 淳于琼挑眉看了他一眼,却心知肚明:“就什么,就投降吗?” “将军也有此意?”副将神情一振,顿时有些惊喜:“不瞒将军,如今下面的士兵们都已经有投降之心,不然的话属下也不会过来建议此事,既然将军也有投降的打算,那就好说了。” 淳于琼淡淡道:“确实好说,士兵们想投降,那就用你的人头来警告他们吧。” 当话音落下的时候,副将愣了愣,还不等他反应过来,淳于琼的刀已经挥舞过来,然后他就觉得脖子一凉,视野就开始翻转,在意识最后消失之前,他看到的是淳于琼冷漠的脸庞。 “可惜啊,你们可以投降,我投不得。” 淳于琼叹息一声,就提着副将的人头往帐外走去。 对下面的士兵们来说,他们可以选择投降,但是自己这个将领,就算是投降了那也只有死路一条。 玄夏早就不是什么籍籍无名的存在,许屠夫的名号周边势力都有所耳闻,他们是个什么作风淳于琼再清楚不过,以自己的身份和所作所为,玄夏绝对不会放过自己。 不说别的,就凭自己此行深入常州腹地扫荡的作为,一旦落在黄巾手里,那铁定要没命。 走出营帐之后,很快士兵们的眼神都聚集过来,当他们看到淳于琼手里提着的人头,顿时就惊慌起来,在这种人心惶惶的关头出现这样的事故,更加重了他们的不安。 “就在刚刚,他居然向本将提出投降之请,如此退缩畏敌必是罪该万死,所以本将就取了他的人头!”淳于琼的话音落下,眼神也跟着逼视人群。 等级森严的军队之中,即便淳于琼的做法违背了所有人的意愿,那也可以一人压制全部。 主将就是可以决定所有人的命运,所有的士兵生死都掌握在主将手里,这就像君臣纲常一样牢不可破。 感受到淳于琼冰冷的眼神,士兵们都是心中一寒,再没人敢去想什么投降的事情。 淳于琼冷哼一声:“我相信你们不会如他一眼懦弱,那就拿起自己的兵器,随本将一同冲锋!”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万余大军随之而动,要在绝境之中发起最后一波反扑。 下一顿饭已经做不出来,淳于琼不会等到那个时候,趁着现在士兵们还没有真正挨饿,必须要拼命了! 然而,这注定只是淳于琼一次无奈的尝试,黄巾显然早就有所防备,在他们发起决战的时候,黄巾骑兵也随之而动。 人是跑不过马的,数千骑兵十分轻松的就避开了正面作战,然后通过长时间的消耗,彻底消磨掉淳于琼军仅剩的体力。 如此你追我逃,你逃我追半天之后,黄巾甚至都没有一兵一卒的伤亡,就彻底拿下了已经精疲力竭却无法补充的敌军。 ------------ 第140章 完成任务 “混蛋,州牧会为某报仇的,你们不得好死!” 众目睽睽之下,淳于琼知道自己必死无疑,根本就不做求饶讨命的奢望,在黄巾要实施刑罚的时候,他反而越发的凶狠。 当然,这种凶狠更多是绝望之下的反应而已,实际上这并不能掩盖他心里真正的恐惧,这一点从他被绑缚起来不断颤抖的身体可以看得出来。 而且,这种表面的硬气,也只是持续到黄巾走过来之前。 当他感觉到黄巾的影子覆盖下来,从地面上的影子看到长刀被高高抬起的时候,他暴突的眼睛开始浮现恐惧,浑身都开始打摆子和暴汗。 “饶我一” 根本不等他求饶的话说出来,随着寒芒一闪,一个肥硕的脑袋就滚落到被俘虏的士兵们面前,一时间所有俘虏都是噤若寒蝉。 淳于琼落败的速度很快,黄巾审判的他的速度更快,因为乌力没有多余的时间在这里浪费了,他需要尽快奔赴下一个战场。 这一万俘虏实际上是个极大的隐患,杀不可能杀,放也不能放,黄巾只能硬着头皮靠骑兵约束,以驱策他们继续作战。 当然黄巾思想改造转化俘虏的传统艺能也并没有忘了,只是要彻底把全部俘虏化为己用,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 所以对淳于琼的审判,也算是一定程度上的震慑。 花费数日就俘虏敌军一万,这实际上已经是极为优秀的战绩,当然乌力也明白这战绩的功劳大头得算在赵云太史慈马炎几人身上,若非他们事先烧营和袭击粮队,并组织百姓联防撤退,今天就不会是这么回事了。 很快乌力就率众转移,继续奔赴下一个战场。 整個常州四处都在袁绍的攻伐之下陷入混乱,颜良、文丑、张郃、高览等数支大军四处攻伐,其中军纪尚可的多是针对黄巾行动,军纪差的则是与淳于琼一样带给百姓沉重的痛苦。 当然,他们遇到的情况也各不相同,随着他们的扫荡时间变长,其后就遇到不同程度的抵抗。 各地的黄巾都有自发组织行动,即便不能像太史慈赵云这一支一样立下奇功,至少也能减少敌军扫荡带来的危害。 得益于玄夏联防机制的成熟经验,还有黄巾主观能动性的自发行动,各地的百姓多数都被转移到相对安全隐秘的地方,袁绍各支军队越是到后面,能获得的成效也就越是少。 而现在更加糟糕的消息传来了,那就是玄夏的援军抵达。 淳于琼战败全军覆没的消息很快就传达到了各支队伍里,各路将领立刻就做出了反应,要么如颜良文丑一般合兵一处行动,要么是如张郃一般战术收缩撤退,而这确实有所作用。 乌力率领的骑兵带着一万的俘虏,迎头就撞上了颜良文丑所率的近乎三万大军。 双方就这么相互攻伐几日,谁也奈何不了谁。 虽然乌力有骑兵之利,但光靠骑兵并不能击败颜良文丑的兵团,俘虏的一万士兵又不太敢放心用,面对颜良文丑的大军还真有些无从下手。 当然,乌力借助骑兵之利,又以俘虏的士兵结阵防守,倒也能制衡颜良文丑,双方就这么僵持住。 奇妙的是,这个时候他们虽然僵持住了,但心中所想的事情都完全一样,不仅不见焦虑,反而大有这么继续耗下去的意思。 我在等援军,你在等什么? 这是他们共同的想法。 颜良文丑在等其他路的友军支援,而乌力同样在等玄夏的援军。 当然,乌力敢和对方这么对峙下去也有自身的底气,那就是即便敌军援军先至,那自身也可以依托骑兵安然脱离战场,并不会有什么损失,充其量就是把一万俘虏再还给对方而已。 但反之,若是己方的援军先至,对颜良文丑而言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而最终的结果就是,陆平一路急行军,率着一万大军最终先于敌军援军抵达了此处战场,然后一场大战便开始了。 陆平一万急行军抛弃了所有的甲衣装备,武器也统一只留下了长矛与环首刀,在装备上甚至还比对方劣势,但他们抵达带来最大的好处并不是直接参与战场,而是可以把俘虏的一万大军消化掉。 有了这一万大军之后,再把俘虏的一万大军编入其中,基本上可以实现黄巾对俘虏一比一的控制,真正把战力提升到两万的水准。 如此再配合以乌力的四千骑兵,在步骑配合之下,最终还是一举大破颜良文丑。 颜良文丑溃逃之下,还是与张郃高览汇合才稳住阵脚,但这一战依然还是让他们折损数千大军,好在与张郃高览汇合之后,他们在兵力上重新占据优势,局势再度变成了双方的对峙和周旋。 陆平抵达战场,很好贯彻了自身的任务。 此次先行支援的目的,就是稳住局面为后方主力部队争取时间而已,从现在的局势而言,己方无疑已经实现了目的,他完全可以接受继续这么对峙下去。 但他可以接受,有人却接受不了了。 “什么,孔融陶谦大败在许光头手里?玄夏援军已经到了?淳于琼兵败身死?颜良文丑也跟着大败?” 高邑城外袁绍的营地之中,当一个个信报消息传来,袁绍顿时傻眼了,自己还等着诸军给自己传回捷报呢,怎么回来的全他娘是坏消息! 这一个接着一个的,他一下都没法反应过来。 当他顺着信报一个个说完之后,整个人已经是火冒三丈,立马就把信报扔在地上,想找人发火却又不知找谁,整张脸都憋红了。 下方的一众文臣武将也都是面面相觑,这一系列的坏消息同样让他们出乎意料。 按照他们的预想,不求陶谦孔融打的多么漂亮,至少把黄巾拖住个十天半个月没什么问题,但这两也太没用了点,一碰就碎根本拦不住半点。 而黄巾的反应速度也超乎想象的快,这才过去多久,援军愣是风驰电掣抵达了? 所有人都意识到,虽然自己已经足够高估玄夏黄巾,但现在看来还是低估了。 不过相比于无能狂怒,这时候更应该考虑的,是如何应付新的局势。 ------------ 第141章 争论 情况出乎意料,这虽然让众人都是为之一惊,但很快他们也就镇定下来,世事多艰,从来没有多少事情真的能按照计划按部就班的走,这种时候就是下方一众谋士展现作用的时候了。 不管他们愿不愿意,他们都得接受黄巾援军抵达的现实,既然如此,原定扫荡常山后方,再孤立集中击破高邑的策略就行不通了。 若是黄巾的援军来的没有那么快,只要能重新占领常山中心腹地,即便最后攻不下高邑也没有关系,切断了常山与玄夏的联系,高邑自然就是一座孤城。 占据了常山再去应对玄夏主力的进攻,显然会更加轻松从容。 但现在这些都成了妄想,诸军推进的速度明显不如预期,而黄巾的援军又来的太快。 这时候不论是袁绍还是下面的众多谋士,都意识到原定计划失败,己方或许不得不被迫与黄巾展开正面大战了。 营帐内一片沉默的时候,田丰沉吟片刻,率先站了出来。 “眼下局面,高邑城内三万军威胁有限,我军真正的威胁是已经进入常山的一万步卒以及四千骑兵。 而据情报所说,黄巾后方另有两万主力大军携辎重而来,再加上他们吸收我军一万可战俘虏,这兵力已经不能算少。 黄巾兵利甲坚非我军能比,而兵员又精于训练,战力不可小觑,我军虽然占据兵力优势,但正面作战胜负犹未可知。 与其冒风险争一时之长短,不如做长远之算,属下的建议是缓图缓进,陈兵对峙,长久消耗。 把一时的战争转化为冀州与幽州的对抗,此两州比较而言,无论人口粮食土地资源,皆是我冀州优胜,只要持久对峙,州牧断无失败之理。” 田丰一番话说完,众人都是神色各异,袁绍更是皱眉起来。 这番对策听起来固然不错,但却不是他中意的路线。 战争打的是综合实力,论综合实力幽州无论如何都比不上冀州,即便玄夏如今占据常山中山,那也还是不足以对袁绍取得优势。 以陈兵对峙消耗玄夏,时间长了确实可以耗掉玄夏的底蕴,但问题是这需要多久呢? 郭图站出来,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此策不妥,若如此行事没有三五年时间不见成效,有这个时间不如凭借现有优势滚滚北去,挟大势之威一战而下!” 说到这里的时候,郭图看了看袁绍,又看了看田丰,然后叹气道:“若是按照在下全力攻打高邑的策略,此时只怕我军已经拿下城池,即便玄夏回援也不用担心后方了,如今却要受此地掣肘。” 这话一说出来,田丰顿时有些语塞,不管怎么样他的建议没有取得成效这是事实。 但他也知道,即便真的采取郭图的建议,也未必有什么好的效果。 这高邑城真就是这么好攻的吗?攻城的作战范围固定,并非是堆积兵力就能解决的事情。 若是没有攻下来或者伤亡惨重,面对玄夏回援,难道就能应付了? 说到底,郭图不过是抓着由头马后炮而已,但不得不说这种关头马后炮确实有用,至少袁绍就被这番话影响到了。 现在的袁绍确实有些后悔,心道早知道就该听郭图所言,说不定事情要简单的多。 郭图却穷追不舍:“且不说此前事情,便是当下,敌军一来就言称退缩,阁下如此懦弱,焉能辅佐大业?” 田丰面色一沉,但最后倒也没有说话,只是冷然看他一眼便不做搭理。 如今是自己的不利局面,说的越多错的越多。 袁绍倒也照顾田丰面子,咳嗽一声之后便道:“吾等商议正事便是,不必言说无用之事,公则又有何定计,不如说来一听。” 郭图忙向袁绍拱手,随后才自信发言:“我军兵多将广粮草充裕,又何必奉行对峙之策,只需合全力而击之,必可一战而下!” 全力一战能不能打得过,其实郭图心里也没底,但他知道全力一战一定是袁绍心里的意愿。 身为谋士最重要的不是出谋划策,而是摸清楚上司的性情,而郭图就做的很好。 至少郭图知道,以袁绍的性情,在事情受挫的时候,就容易出现决策反复的情况,这时候只要和田丰反着来,必定能说中袁绍的想法。 事实确实如此,当他话音落下之后,袁绍果然眼睛一亮。 然而田丰却再度出声:“如此不妥,玄夏盘踞一州之地,且战力卓越,绝非一战可下之敌,属下依然认为应当先缓行战事,只需以对峙牵制玄夏,再图青、并、兖三州之地,只待大势一成,自可一举北伐而定幽州!” 此时,同为河北士族派系的审配也是出声:“属下复议,玄夏兵甲锐利士卒精悍,实乃强敌,州牧若要图谋大业,则该奉行先易后难才对,相较之下青、兖、并更是易取之地,舍易而取难,实为不智也!” 两人这么你一言我一语的确很有说服力,袁绍刚刚倾斜的念头,再度犹疑起来。 先易后难的确是一个很符合常理的行事准则,相比较之下,玄夏要比青、并、兖州的外部势力要面目可憎的多,一直和玄夏死磕耽误了发展,好像确实不是什么好的选择。 袁绍皱眉道:“难道就此放弃常山中山两郡不成,若这也退让,岂不是让玄夏予取予求了?” 田丰再道:“州牧所言甚是,常山中山断然不能放弃,是以当缓攻徐图,以常山中山为战场持久消耗幽州力量,我们近他们远,迟早可以复夺两郡。” 眼看袁绍似有被说动的迹象,郭图连忙跟着说话:“我军与玄夏还未真正打过一次,尔三番五次怂恿退缩,这是何道理,难道真让区区黄巾吓破胆了不成?” 田丰闻言,只是冷哼一声,根本不屑与之回应。 袁绍一时头大,转为问起郭图:“先易后难并非没有道理,公则若有更好的看法,便说出来就是,某自会择优采纳。” 郭图拱手,侃侃而谈:“虽然淳于琼无能致使我军损失一万兵力,但州牧依然手握八九万兵,且粮草充裕,而黄巾虽强但终究不过四五万兵力而已,明明是我军占据优势,未战言退岂不可笑?” 此言一出,袁绍便是点头起来,心里的平衡再度倾斜。 郭图眼见如此,便是笑起来:“究竟能不能打过,总得先打了才知道,州牧若求霸业,那玄夏迟早都是阻碍,退避解决不了问题。” 其实话说到这里,众人心里也就差不多有谱了,袁绍野心勃勃之辈,自然不甘轻易退让,明显郭图的提议更加符合他的心意。 荀谌也上前说话:“如公则所言,此战我军其实很有胜算,完全可以放手一搏,即便真的事出意外,也有能力全身而退。” 许攸则是笑道:“区区黄巾而已,本初何必惧怕,打便是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表达意见,而袁绍默默听取之后,最终还是往颍川派靠拢了:“既如此,就依照公则之策,准备与黄巾大战!” 田丰审配闻言虽然皱了皱眉,但袁绍已经做出决断,他们也就不再阻挠。 定下方向,众人也就各自议论起具体战事布置,为这次的大战做充分的准备。 对他们来说,这是第一次与玄夏这个陌生且强大的敌人作战,究竟会打成什么样子,他们没办法预测。 这个北边的邻居,真的有那么可怕吗 当袁绍这里做出决定之后,分布在常州的数支大军,也就开始收缩回来。 如今黄巾援军已经进入常山防御,张郃颜良文丑高览等人不能短时间破敌,那再周旋下去也没有意义,便都被袁绍召回,准备不久之后的大战。 而在他们撤走之后,许辰率领的主力大军,也终于是一路抵达常山,与陆平完成了汇合。 双方大军已经准备妥当,大战俨然已经一触即发,不过在此之前,许辰则是为另外的一件事情而惊喜。 “你是太史慈!” “你是赵云!” 看着眼前这两個英武不凡的两个年轻俊杰,许辰眼睛都快放出光来了,这突然冒出来的两个名字,完全就是他意外的惊喜。 虽然他们都是三国时代声名赫赫的英雄,但他们做了俘虏之后许辰也不能知道,毕竟黄巾一路走来不知道俘虏过多少人了,许辰不可能闲得无聊去从茫茫俘虏中发现人才。 只能说这两个家伙能成为时代的佼佼者不是没有道理的,即便做了黄巾俘虏,他们也一样能脱颖而出。 许辰其实不怎么看重三国的豪杰人物,但真送上门来,他也不会拒绝。 “你们很不错,在敌军扫荡时自发组织力量反抗,不仅避免扩大我常山子民遭受的损害,还为击破淳于琼一部敌军创造了条件!” 许辰看着手里头的战事报告,越看越是点头,在那种局面下能做到这种地步,确实很不容易。 这次的战事,也印证了黄巾军队建设的成功,要不然的话没有军队中枢的基层黄巾们根本就不可能发挥这样的主观能动性。 “此大功皆要为你们记入档案,本座相信你们今后定然可以成为我黄巾中流砥柱!” 许辰表彰激励的话语很振奋人心,至少赵云太史慈都是欣然受之,唯独马炎有些委屈。 明明我们三个人站在一起,为什么教主只提他们的名字? ------------ 第142章 决战 许辰当然也没忘了马炎,随后也是单独称赞了马炎一番,这才消除了马炎的委屈。 对他而言赵云太史慈的出现确实是个惊喜,但也仅仅只是惊喜,他不会因为两人的历史声名而给什么特殊待遇。 冷静下来之后,他也就把这两个家伙与马炎一视同仁了,许辰眼里他们身上的历史色彩已经褪去,现在全然就是两个普通的黄巾。 他们将来能走到哪一步,也全看各自本事,若是能一步步往上走,将来自然就有来到自己身边的一天。 若是他们走出历史,来到这个新的群体,最终却不能复现历史上的功业,那也只能泯然众人矣。 不得不说他们这次的功劳并不算小,不仅护佑了一方百姓,对击败淳于琼更做出了直接的贡献,这功劳足以让太史慈马炎一跃而上各自担任千人小校,即便是赵云也完全可以直入黄巾,并且凭功直升百人长。 当然此时他们都只是受任代职去统领从淳于琼手里俘虏来的士兵,要真正坐实现在的任职,要等到战事结束之后再经过考核。 这样的结果对太史慈和赵云来说,都是十分满意。 至少他们能明确看到,在黄巾这里根本就不看任何出身,只要有能力就一定能出人头地,虽然现在他们都只能算是中低层军官,但都有信心以后能够走的更远。 当初赵云为谋出路有多么发愁,现在就会觉得有多么安心,他不怕困难,只怕没有门路。 在别处都要看出身,自己这样的寒门子弟,一辈子也很难看到出头之日,唯独在黄巾这里,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反向看出身,越是士族豪强,反而越是没法立足。 如此一阵封功升职之后,赵云等人各自退下,许辰王当陆平沮授几人这才谈及正事。 几人围看地图,很快就把目光落在高邑,此时袁绍已经召回各路军队屯驻此地,而张白骑所率三万军陷于城内动弹不得亟待援救。 “主公,敌军攻我必救,我军不得不应,此战无所花巧,唯有硬战而已!” 局势明了没什么好分析的,沮授直接了当指明了方向。 王当和陆平皆是点头,正如沮授所言,现在已经到了狭路相逢的时候。 当然,他们也感觉到了压力,不管怎么说,袁绍也有八九万大军,这是黄巾到目前为止,敌军实力最为强大的一次。 以前和公孙瓒刘虞共分幽州,双方的战争规模多是控制在数万左右。 如今拿下幽州之后,面临的对手也更加强大,冀州地广人多资源丰厚,袁绍只不过是刚刚立足便能轻易掏出十万级别的大军,黄巾的压力一下就上来了。 “算上俘虏的一万军队,我军倒也有四万大军,另有四千骑兵,不说击败,至少击退他们应该可以。” 许辰也是盘算了一下双方的战力,心里还是有底的。 袁绍的实力不可小觑,但玄夏也不是随便就能被人拿捏,若非俘虏来的一万士兵战力达不到黄巾的地步,高邑城的三万大军更是难有作为,许辰甚至都想就此击溃袁绍。 说到底,真正黄巾的主力大军只有三万步卒以及四千骑兵而已,其余的战斗力都极其有限。 袁绍的大军不算多么能打,但胜在人多势众后勤充足,而且常山经过敌军一轮扫荡元气大伤,很难给玄夏大军提供足够的补给,这就让玄夏的战术空间变得很小,必须尽快结束这次战斗。 从此次出征攻伐常山中山,到现在与袁绍决战,事态已经完全偏离了原定的计划。 按照许辰最早的预想,只是想占個便宜拿下常山中山就撤退,但打着打着,出征的时间就已经严重超出计划,许辰现在负担其实很大。 陆平沉思片刻,道:“属下以为,只是要击退敌方,这并不是很难的事情。” 王当慢慢也体悟出来了一些东西,相对于袁绍大军,玄夏这边有一个极强的优势,这个优势在现阶段,具备的势力并不多,偏偏玄夏就在其中。 沮授也是一笑:“我军四千骑兵便是最大的优势,这是我军胜负所在。” 许辰欣然点头,这正是自己最大的底气来源,复合兵种作战一定比单一兵种有更多的战术选择,当下这个时候,黄巾具备大多数豪杰都没有的成建制精锐骑兵,这实则就是极大的利器。 幽州有万般不好,唯独骑兵这一点是他处所不及的,拿下幽州,也就对中原建立起了骑兵优势。 玄夏大军并没有做过多的停留,汇合之后便浩浩荡荡往南方行军,终点无疑就是此次双方争夺核心的高邑。 玄夏有充足的信心可以应战,而袁绍军更做好了一切的准备。 数日行军之后,大军终于是抵达高邑,虽然双方一个是围攻高邑,一个是解救高邑,但高邑内部的三万黄巾却对此次大战没什么影响。 这三万大军只有五千精锐可堪一战,其余皆是战力不足道之的常山黄巾,让他们据城而守还能打打,出城参与作战就比较勉强了,他们的实力根本无法影响这次大战的走向。 张白骑当然也明白这一点,明明身处战场的核心,却只能在城头上当个看客,这感觉并不是很好受。 不过当他和手下远远看到玄夏大军抵达的时候,还是都松了一口气。 “弟兄们,教主没有放弃咱们,咱们也得打起精神来,一旦有机会,咱们就出城作战给教主帮忙!”张白骑一声大吼,整个城墙就轰然相应。 士兵们都是神情振奋,他们最怕的就是被抛弃孤独等死,只要能看到支援,他们就能打起精神。 被围困的这段时间,袁绍大军虽然没有硬攻,但光是陈兵城外都足以形成巨大的心理压力,如今主力部队支援来了,所有的压力都倾泻而出,士兵们甚至跃跃欲试开始期待大战起来。 然而张白骑却没有被援军到来的喜悦冲昏头脑,他清楚的知道,以城内守军的实力,贸然作战不仅不会给主力军提供多少帮助,反而还要牵扯主力军的精力,一个不好就是帮倒忙。 现在能做的,就是守好自己的城,静待可以出动的时机,宁愿按兵不动,也不好犯错。 然后他很快就看到,在玄夏大军抵达不久之后,袁绍营地便随之做出反应,很快三万大军分中军左右翼整个压上,完全不给玄夏喘息的时间,显然是要打一个以逸待劳。 袁绍站在将台上虽然表情镇定,但心跳却不由自主的加快起来,他的内心远远不是表现的这样平静。 这种紧张的感觉,即便是面对燕山贼和匈奴的联军时,自己也不曾有过,但现在和兵力更少的玄夏作战,自己却出现了不安,这种感觉让袁绍自己都为之疑惑,但很快他就明白了为什么。 军队自有其气质,显然玄夏大军的气质远远要比黑山贼和匈奴强大的多,这种强大的气质,足以弥补兵力的差距。 玄夏的建立基础,源于黄巾一路以来的不断胜利,而不断胜利带来的气势如虹,本身就能给军队赋予一种强大的力量,这是一种比士气更加宏观的势,这种战无不胜的势,便是此时袁绍不安的来源。 所以袁绍要抓住任何能抓住的一点优势,所以他省去了一切的试探,一上来便是大军压上,俨然一副一战定胜负的强硬姿态。 这三万大军由颜良文丑分别率领,后方则由张郃高览各自统帅两万大军作为后备军待命,在合适的时候他们也会随之出击增加进攻压力。 双方数万人的战场一经铺开,便是数里地的广袤范围,而为了更大程度发挥己方兵力优势,袁绍为玄夏准备的就是极为宽阔的平坦战场,这也的确让颜良文丑的大兵团得以全面发挥。 然而,大战场不仅对袁绍有利,对黄巾同样有利。 大战场大军团的作战,对于具备装备优势和兵员素质的黄巾而言,更是拿手的好戏,一路走来多少次的以少胜多,都是依靠军团大战场作战取得胜利。 双方就这样针尖对麦芒碰撞而上,方圆数里之内全然是双方士兵的厮杀碰撞。 然而很快,袁绍军也和此前黄巾所有对手一样,感受到了黄巾的可怕之处,士兵们迎头撞上去,立刻就碰上了前排的重甲兵,那宛如铜墙铁壁一样的阵型令人心寒。 他们的攻击落在这道墙壁上,很难造成太多有效的杀伤,但迎面而来数不清的长矛和弩箭却令人头皮发麻。 接战不久之后,战场四处都能听到士兵们厮杀怒吼嚎叫嚎哭的声音。 铁与血在每个角落碰撞激荡,每分每秒都有数不清的人在这里丧失性命,生命在这个时候变得如同草芥一样轻微且廉价,而令袁绍心痛的是,他明显看得出来这种伤亡更多的是来自自己的大军。 硬仗并不好打,但他不得不打,黄巾毕竟兵少,只要持续作战,未必不能攻破防线。 当战场持续到一定阶段之后,随着袁绍一声令下,后方的张郃高览也各自率军出击,更大的压力往黄巾倾轧而去。 ------------ 第143章 杀手锏 激战! 这是双方实实在在毫无花巧的硬实力碰撞,一方倾尽兵力发起进攻,一方竖起铜墙铁壁寸步不退进行防御,伤亡不断地在攀升。 虽然双方伤亡比例并不平衡,但双方的数字确实是在不断增长。 袁绍军的伤亡明显高于黄巾数倍,即便如此,黄巾却也十分难受。 对玄夏而言,每一个士兵都是弥足珍贵的存在,每一个伤亡都足以让许辰为之痛心,但这一战玄夏不能退让一步,一旦退走,那么好不容易拿到手的常山就又要吐出去,这绝不能接受。 随着张郃高览所率的后备军也加入战场,黄巾感受到的压力更是成倍增长。 但仅仅只是这种压力,还不足以击破黄巾的防御极限,甚至都不能让黄巾的阵型动摇分毫。 优秀训练体系之下,阵型配合已经成为士兵们一种肌肉记忆,每个士兵都严格履行着自身的任务,前排的士兵倒下,就会有下一个自发的补上空缺,根本就不会让防线任何破绽漏洞。 前排重甲兵构筑起足够坚实的防线,后排的连弩手就可以尽情的射击,在十步之内他们完全可以做到指哪儿打哪儿。 他们两次射击的间隔也只有区区两三個呼吸时间而已,箭匣预装的弩箭射空之后,其他弩兵也会交替补上,如此反复保证密集射击全程覆盖。 这对袁绍军的士兵就十分恐怖了,虽然弩箭威力不如强弓强弩,但这个距离一旦命中,足以让箭矢深入到他们血肉躯体一根手指的长度,这种威力的高频密集射击,让他们为之窒息。 便是远远观察战势的袁绍和田丰等人,这会儿也是觉得心中一寒。 他们作为观战者都能感受到战场中心的厮杀强度,那么身处其中士兵们面临的是如何的残酷,那更不用说了,他们只要代入其中想象,都觉得头皮发麻。 袁绍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这战争的表现与他想象的大有出入,自己倾尽全力进攻,以绝对强势的兵力倾轧过去,竟然硬是撼动不了只有数万兵力的黄巾! 他只能说黄巾很强,真的很强。 这一下,他突然理解了,为什么曹操和张郃会轻易的在黄巾手里落败,这并不能这两人无能,只能说黄巾的实力有些超乎想象了。 自己数倍兵力全力进攻都撼动不了的对手,曹操张郃在兵力相当的情况下能打赢才怪了。 田丰看不下去了:“州牧,我军久攻不下,伤亡不止,再这么下去恐怕有崩溃之危,不如先行退兵再做计议!” 郭图却紧随其后:“州牧,此时正当要紧,万万不可松懈,把我军最后的力量也压上去吧!” 这一次,袁绍终于没有反复犹豫,他立即就选择了郭图的建议。 已经打到这种地步,自己不可能就这么退了,必须要把浑身解数都施展一番才行,不然这场大战就白准备了。 “麴义!”袁绍盯着战场,沉声呼喊。 很快,一个披甲大汉便挺身而出:“末将在!” 袁绍看也不看,便道:“率你部先登营从右翼破阵!” 麴义拱手领命,便立即转身。 而袁绍还没有完,又是出声呼喊:“刘备!” 一直紧盯着战场局势的刘备也应声而出:“末将在。” 袁绍这时候终于是转过头看了一眼,不过最先看的不是刘备,而是先看了一眼刘备身后矗立着的红脸大汉,然后才对刘备继续下达命令:“率你部精兵从敌阵左翼破阵!” 刘备神情一振,拱手领命之后,便扶着腰间长剑,与关羽一同而去。 走下将台的时候,刘备和关羽眼中都是精光闪烁。 这是他们与玄夏黄巾交手之后,最有希望战胜的一会,或许今天就是给三弟报仇的时候了! 不多久,从袁绍军后营便有两支一千余的精兵队伍从左右分别冲出,然后直直奔赴战场两翼。 这两小股兵力虽然不多,但却是袁绍特意准备的杀手锏,一个是麴义的先登精锐营,一个是以关羽勇武为锋打造的精锐突击营。 为了打造这两个杀手锏,袁绍把军中为数不多的盔甲都匀了过去,只为让这两支小队在关键时候能发挥最大的作用,至少他们在破阵之时,不会与坚甲锐兵的黄巾在外在条件上落下差距,于是便有了这两只同样是全身披甲的精锐小队。 在大战场激战正酣的时候,这两个杀手锏是袁绍翻转局势的最后希望。 大汉与玄夏的差距在这一刻便体现出来,玄夏得益于技术进步和生产力的进步,可以大规模全军打造装备,然而到袁绍这里,就只能抠抠搜搜的装备两支千余人的小队作为最强撒手锏,这不可谓不寒酸。 但不管怎么说,至少仅仅这两只小队,可以做到在硬件上不落黄巾下风。 而且不论关羽所带的锐士,还是麴义率领的先登营,士兵们也都是一等一的精锐勇士,完全具备在局部与黄巾精锐拼杀的能力,若是能以他们作为两把尖刀从左右破开黄巾防御,战事则大有可为。 这个关头,袁绍也紧张的坐不住,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站了起来,然后走到将台前方眺望刘备麴义两只精锐小队的动向,他周围的一众谋士,此时也都是一般无二关注着战场发展。 他们看到,左右两只披甲小队如同两支铁流汇入战场,以一往无前的气势冲向黄巾左右两侧防线。 而一直以来不曾动摇分毫的黄巾防线,终于是在他们的冲击之下出现了松动。 左边战线关羽手持冷艳锯率众突击,顿时压制的黄巾节节后退,右方麴义的先登锐士更是悍不畏死,先是数百强弩同时张开齐射,强大的弩阵顿时射穿了黄巾右翼的防线,随后后方精锐紧随其后博命冲阵。 袁绍这两招后手不可谓不强,一下就让原本寸步难进的己方大军打开了局面。 他做不到把全军都打造成如黄巾一样的精锐,但集齐最强悍的一撮勇士打造两支小队也可以具备奇效。 现在麴义和刘备就各自发挥了价值,他们的沉重一击只要凿开防线为整体进攻创造机会,就足够了。 然而袁绍等人脸上兴奋的表情才出现不久,很快就被战场上新的变化给憋了回去。 刘备和麴义两支精锐军队确实小小撼动了一下黄巾的防线,但铁流不仅仅只是袁绍可以拿出来,黄巾这里同样可以,而且这次出现的铁流就不是步兵的铁流了,而是骑兵的铁流。 当袁绍的所有底牌尽出之后,黄巾这里留下的后手也不再隐藏。 黄巾后方从左右两侧分别窜出两支骑兵,这两支骑兵不论马匹还是骑兵皆是身披重甲,还不等冲锋,光是马匹那沉重的马蹄声,都让人心中一颤。 由于许辰的存在,本应该在南北朝发展至巅峰的具装骑兵,提前登上了时代的舞台。 而对当下而言,这种存在无疑是碾压时代的兵种,他们就像两支钢铁怪兽,迈着沉重的步伐缓缓提速,最后一路跑至巅峰速度,一股不可阻挡的气势向袁绍军两支精锐小队冲锋而去。 他们从战场的边缘冲锋而去,每一轮的冲锋都可以带走数不清的敌军士兵,很快他们就直面碰上了刘备和麴义的队伍,强大的冲击进攻之下,结果毫不意外,袁绍两侧大军瞬间被冲垮冲烂。 而这里的崩溃也带动连锁反应,导致整个袁绍军都出现溃散。 当心中刚刚升起的小火苗被扑灭之后,袁绍一屁股就坐到地上,他知道此战自己已经输了. ------------ 第144章 你被许贼蛊惑了! 黄巾的具装骑兵冲锋而来,如同一股不可阻挡的钢铁洪流,强大冲击力和坚实护甲的加持之下,可以让他们轻易抵挡袁绍军的反击,而每一次他们的冲击,都可以对敌军阵型形成极强的破坏。 紧随在他们后方的步卒也迅速接上后续的进攻,扩大并且稳固骑兵的冲击成效。 原本相对僵持甚至偏向袁绍一军的局势,在具装骑兵的冲击之后顿时逆转,身处交战中心最激烈处的刘备关羽,更是深刻感受到黄巾带来的强大压力。 关羽的确神勇无双,他所率领的小队同样精锐悍勇,但他们也只是大海中绽放的一朵浪花,很快就消失无形。 在这种十万级别的大战场,他们千余人能起到的作用十分有限,也就是在相持的关键时候,能给战争走向带来一定的影响,但现在这种影响也被很快的扑灭。 关羽手持冷艳锯奋力与黄巾步卒骑兵对攻,即便以他的勇武,面对被甲衣覆盖严实的黄巾,也同样十分吃力,一番缠斗下来,他也只是击杀数名敌人,自身也添上了不少伤痕、 原本在自己的率领下,精锐小队还能隐隐压制黄巾,但现在黄巾重骑加入战场,关羽立刻就反过来被打的节节败退。 同在奋战的刘备心中悲苦,打到这里他当然也明白胜利无望了,只是现在也不是考虑报仇的事情,如何保全自身才是最为重要的。 自己尚有匡扶大汉的愿望,自己尚有三弟身死之仇未报,断然不能结束在这个战场! 好在后方很快也传来了撤退的信号,这让刘备心中大松了一口气:“二弟,速速率军撤离,切勿恋战!” 听到不远处刘备的呼喝,关羽自是下令撤退,率领手下军士且战且走。 不再需要强行破阵,只是撤退的话,对关羽来说压力就要小的多了,率领精锐士兵与黄巾作战,完全可以保证自身安稳。 但是黄巾却不会容忍敌军轻易撤走,此时一股黄巾小队忽的从侧翼随重骑的脚步杀出,一路往刘备关羽处杀来。 或许是高手之间的直觉感应,关羽很快就感受到危险的气息,一个横扫荡开眼前敌军之后,就看向袭来之人。 却见一个头系黄巾的年轻锐士手持刀盾率众袭来,关羽初看一眼还有些眼熟,却不及细想,因为对方已经冲至眼前,其一手架盾一手持刀便是横劈而来。 到了关羽这个级别的武将,只需看一眼架势就知道对方底细,光是看到对方稳准狠快的动作,他就知道自己遇上個难缠的了。 而对方显然也是冲着自己这个将领来的,一路直冲而来没有任何拖泥带水。 关羽毫无畏惧,与其对拼一记之后,两人都是感觉右手巨震,都是被对方巨力所惊到,这才双双对视一眼。 “子龙!” “云长!” 两人这一对视,都是一起愣住,他们都是认出对方身份来。 赵云刘备关羽都曾一同在韩馥手下当差,后来袁绍入主冀州也是如此,直到此前一次大战才让赵云与这两人分开,谁成想这次再度相遇,却已经是战场之上了。 而这时刘备也是掩护关羽杀至这里,一个扫眼顿时看到了与关羽对峙的赵云,顿时如遭雷击。 相比于关羽的震惊,刘备看到赵云头上系着的黄巾,却是极为痛心和不解,也不顾战场混乱便冲至赵云面前大声质问:“子龙明明是忠节仁义之英杰,缘何要投贼自污?” 关羽握紧了手里的冷艳锯,眼神渐渐冷漠下来。 刘备还有心情痛惜和质问,但关羽就简单很多了,头上戴着黄巾,那就是敌人。 赵云神情复杂的看了刘备一眼,毕竟曾经自己也把刘备因为至交知己,转眼却已经是这种境地,想要解释却不知从何说起的感受,更是难受。 “有些事情玄德兄不明白,赵云只能说,我的一切选择都遵从本心。”赵云犹豫许久,最后反而坦然的看着刘备做出了回应。 刘备却完全无法理解,眼看周边的士兵陆续后撤,他越发焦急起来:“你在说什么东西,子龙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把头上的黄巾扔掉跟我回去,我在州牧面前为你求情!” 赵云听闻刘备的话,脑海里忽然想起了乡村里百姓在淳于琼所作所为之下哭喊的声音,又想起百姓们箪食壶浆迎接黄巾的样子,随后便平静的摇了摇头。 黄色的头巾迎风飘舞,赵云没有说话,但态度却十分明显。 刘备见状,神色变幻,他与赵云真心相待,如今赵云的选择,却让他有一种强烈的背叛感,这种背叛感不是来源于自己本身,而是来源于大汉。 连这样的忠义之士都远离大汉而投靠黄巾,这世道究竟是怎么了! 他咬牙问道:“子龙,你被许辰那贼酋蛊惑了吗?” 赵云叹了口气:“玄德兄切勿被偏见所扰,黄巾实乃仁义之师,吾教教主更非贼酋,他立玄夏而自废君主,一切皆为解救劳苦大众,某赵云钦佩这般英雄,也甘愿追随。” 突然之间,刘备的脸猛地涨红起来,他的眼神包含不敢置信、愤恨、痛心、震惊、疑惑种种情绪,他的嘴巴张开似乎就要喝骂赵云。 但最终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看了赵云一眼,留下一句“好自为之”便拂袖而去。 这时候一直为刘备清扫周边来袭敌人的关羽,也得以解脱出来,此时周边士兵尽皆撤退,自己也不必继续缠斗下去,只是自己走之前,他还是冷然给赵云留下一句话:“下次再见,某不会留手,你我可分生死!” 看着他们两兄弟离去,赵云也是悠悠长叹一声。 想起许久前自己与刘备关羽相交甚密的时日,他此时心里满是唏嘘,但路是自己选择的,他并不后悔自己的决定。 如果真有一天双方要走向生死相博的时候,那也只能说时也命也。 相比于自然教的宏伟事业,个人的情感实在是微不足道,如果真能给天下苍生一个光明的世道,我赵云纵死也要追随教主之左右! 虽然刘备关羽与赵云的再度相逢充满了戏剧性,但这并不能影响战场的局势,结果是袁绍大军并未能击破黄巾的防御,反而是他们自身在黄巾的重骑之下发生溃散。 不过袁绍大军之中不乏良将,不论张郃高览还是颜良文丑,都可以在乱战之中控制局面,不至于让己方形成溃败之势,当他们听到后方撤退的信号之后,还是把大军安然的带了回去。 玄夏黄巾追击至敌阵之前,也只能下令撤退,双方就此偃旗息鼓暂停战斗。 双方就这么遥相对峙,然后各自总结此战得失,而这一战的结果让双方都不是那么好受。 袁绍这里虽然大军安稳的撤回来,但在这种大兵团作战中,伤亡也是高的可怕。 此一战下来,伤亡已经达到了近乎五千余人,当这个数字送到袁绍手里,直接让袁绍倒吸一口凉气。 他算是见识到黄巾的强悍之处了,在装备和兵员素质全面领先的情况之下,双方这种大决战的差距反而凸显的越发严重,黄巾哪怕是以兵力劣势进行防御,也能造成强大的战场杀伤。 这时候袁绍他们的疑问就是,那么黄巾的伤亡有多少呢? 然而黄巾这里也并不怎么好受,许辰看到黄巾的伤亡之后,也是一阵心疼,此一战伤亡也超出了他的预计,居然足足达到近乎两千人。 事实上因为黄巾强大的战场表现,一直以来黄巾和敌人的伤亡比都在一比三左右,而且伤亡中死亡和重伤的比例都很低,这是优秀的兵员素质和装备优势带来的结果。 现在许辰不知道袁绍的伤亡是多少,但凭借着对己方战斗力的了解,他大致也能预估到伤亡情况,这次的伤亡,就明显超出了他的预期。 很快他就弄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了,这些额外的伤亡,几乎都来自于从淳于琼手里获得的俘虏。 这些俘虏未及完全转化,战力并不能和黄巾的士兵相比较,也缺乏足够的装备,伤亡相对较高实则不是什么怪事。 许辰搁下战损报告,有些头疼的叹了口气:“虽然击退了敌军,但咱们也着实不好受啊,我军毕竟兵少经不起消耗,而且咱黄巾士兵金贵,少一个本座都心疼。” 王当冷哼一声:“那是他们趁我军尚未立寨强攻,教主放心,属下立即督促搭建军营,他们再敢攻来,定叫他们有来无回!” 陆平也道:“我军难受,敌军只会更加难受,袁绍被打疼了,想来短时间不会轻举妄动。” “没错,只要接下来我军守备营地抗拒敌军,袁绍必定耗不过我军!” 沮授成竹在胸,一边抚须一边笑道:“袁绍若真和我军对峙,只需出动骑兵截其粮道,他八万大军焉能久战,局势不对之后他们自会退走,如此,常山就真正落入我玄夏至口袋!” 许辰闻言,也只能在心里感叹一句,想从袁绍手里拿两块地还真是费劲,好在结果总归是好的。 ------------ 第145章 耻辱 玄夏占据的骑兵优势,真正发挥的地方并非正面战场,他们更大的价值在于自身的机动性。 四千精锐骑兵的战术价值绝对是袁绍所不能忽视的存在,而很快他就尝到了苦头。 初次大战之后,袁绍与玄夏双方很快就形成了对峙局面,而随着玄夏一方立起营寨之后,袁绍更加觉得无从下手。 占了以逸待劳的便宜先手攻击,精心准备的两个撒手锏也都用了出去,结果都不尽如人意,如今玄夏黄巾都做好了准备,打起来只会更加痛苦。 此战之后,袁绍营中众人无不是心惊胆战,也就是黄巾兵力有限,若是让那许光头弄出来个十来万这样的大军来,那真可以横推天下无敌了,而这并非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能供养多少军队取决于能有多少资源供养,以幽州如今的人口土地来说,按照黄巾现在的标准打造军队能弄出来三五万大军已经是极限,这还是在玄夏完全消除了境内士族豪强的中间阶层,朝廷收入结构空前简明的情况下才能做到。 但若是再让玄夏拿下更多的地盘,比如占据冀州青州并州等地,那十万大军也只是轻轻松松而已,而且随着持续的扩张,军队规模也只会越来越大。 按照玄夏这个势头发展下去,或许真有一日能看到他们挥师数十万鼎定江山的画面。 只不过这样的画面,绝不是天下士族豪强愿意看到的了。 “启禀州牧,黄巾立寨之后便遣骑兵进入我军后方堵截粮道,如此下去,我军恐怕要陷入绝境。”荀谌面色忧愁的向袁绍禀告情况。 而袁绍一听这事儿,便是一阵头疼。 黄巾骑兵在正面战场就是重骑,可当破阵突击之用,而走出正面战场,又可作为轻骑袭扰后方,而现在看来的话,反而是后者更加要命。 只有真正与具备强大骑兵的对手交手之后,才能感受到骑兵的重要性。 如果现在自己也有一只足够强大的骑兵,今日焉能受制于黄巾? 如今黄巾精骑在自己后方横行无阻,自己愣是没有任何办法! 冀州本就是大平原地形,是骑兵发挥的绝佳场所,仅靠自身的步卒想要逮住对方的骑兵,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大战之后,袁绍便与黄巾对峙,正面打不过他就只能拼消耗。 毕竟常山经过一轮扫荡,很难支撑玄夏大军的长久补给,而从幽州征调粮食则太远了些,如此一来只要袁绍沉得住气,那迟早能把黄巾给拖垮。 然而许辰却也与袁绍一样,打的是耗死对方的主意。 玄夏固然不好过,但手握骑兵阻截粮道,如此一来更加难受的只会是袁绍,如今双方对峙不过七八日的时间,袁绍就有些坐不住了。 军帐之中一片安静,显然在场所有人都意识到当下的局面有些无解。 现实就是己方大军正面无法突破,又没有能够反制骑兵的手段,以至于后勤线路不畅,两头都啃不下来,那这饭也没法吃了。 “州牧,我军该准备撤退了,要战胜玄夏并非一日之功,不如暂且退让,先吞并青、并、兖州壮大发展,再图安定玄夏之事。” 最终,还是田丰叹了口气,率先站出来说了别人都不愿说的话。 撤退、退让显然是袁绍所不喜的词语,田丰一说完,袁绍就皱起眉头来,虽然没有发作出来,但眼神里充满了对田丰的不满。 袁绍以为,仗能打成这样,田丰应该负首要责任,毕竟最早自己采取的就是田丰的策略。 所以他根本就没有理会田丰,而是看向了其他人:“已经打到了这个地步,焉能轻言撤退,尔等就没有破局之法吗?” 下方众人无不是面面相觑保持沉默,而沉默本身就是一种回应。 袁绍更加失望起来,其实他也不是不明白,只不过是不愿意面对而已,他不能接受雄心万丈的自己败在许光头这個神棍手里! 以前一直都叫的欢的郭图,在这种关头却是闷声不语,最后还是荀谌硬着头皮出来劝导。 “成大事者何必拘泥一时之长短,于州牧而言,玄夏并非现在应该执着的对手,待取得青、并、兖州之后,合四州之力,区区玄夏还不是覆手可灭之。 如今我军已经陷入困顿,若不能及早决断,届时恐为其乱,一旦军中补给难以维持,一旁有玄夏大军虎视眈眈,我军则有全军覆没之危。 只要及早撤走,以我军兵力,许辰也不能奈何,我大军尚可保存力量。” 荀谌这话一说完之后,许攸审配等人都是出言附和,这个时候他们都不计较什么派系斗争了,再不撤大家都要倒霉,没人会跟自己过不去。 如此众口一言,便是不甘心的袁绍,也不得不接受现实。 他默不作声的走出营帐,看向远处的玄夏营地,那明黄色的玄夏旗帜十分刺眼,而自己将要对这面旗帜低下头了。 这一退走,便是把常山中山拱手相让,虽然自己依然占据着大半个冀州,但那也跟吃了蚊蝇一样难受。 而且袁绍并非愚夫,他们说先取并州青州兖州,难道就能那么顺利? 岂不知青州并州同样与幽州相邻,自己要扩张,幽州同样也要扩张,将来自己根本就不能避免与黄巾的战斗。 说到底,这种话也只是为了说服自己撤退的由头而已。 但袁绍也知道,这确实是无奈的选择,他也只能无奈的挥手,喊出一句十分不甘的命令:“全军撤退!” 听闻命令下达,众人都是齐齐松了口气,皆称遵命。 就这么被玄夏硬生生夺去常山中山,这不啻于被许辰割下去两块肉,对袁绍来说这无疑是莫大的耻辱。 现在他只能忍受这种耻辱,以期将来还给许辰。 当然,这一战败了,却也给他打醒了,要和玄夏掰手腕,自己现在的力量还不够。 骑兵! 必须要有一支精锐的骑兵! 没有骑兵,以后再面对黄巾的时候,还会出现一样的窘境! 袁绍意识到了这一点,对付不同特点的敌人,需要不同的方法,而玄夏未来注定会是大汉这片土地不容忽视的对手,自己必须做出针对性的准备。 除了骑兵之外,自己还要有足够多的装备,自己不能一直在装备上吃亏了! 玄夏向外迈出的第一步,就已经让袁绍开启了军备竞赛,而这仅仅只是开始而已,袁绍一旦开始被迫军备竞赛,立刻就会让周边豪杰感受到压力,他们只会跟着做出同样的选择。 大家都开始卷,你不卷那你就只能等死,而这玄夏来说,并不是什么坏消息。 以前不是大家不想卷,而是没得卷,没有那个生产力和技术,想要全军装备盔甲根本就是痴人说梦,但现在不管行不行,他们都必须强行上马了。 一旦他们开始了,那就意味着他们需要把一切资源都疯狂往军事上投入,这必定会变本加厉的挤压广大庶民的生存空间。 可能短时间内这对天下穷苦百姓并不太友好,但长期来看,这更有利于广大百姓开始求变,也更有利于玄夏的事业推进。 可以预期的未来,各地军队的着甲率都会慢慢提高,而且他们都会尝试打造骑兵以应对愈发激烈的军事压力。 当然,对于眼前的许辰而言,这并不是什么值得考虑的事情。 看到袁绍大军缓慢后撤的时候,玄夏大帐里的一票人全都松了口气,这意味着他们此行作战的目标已经实现,虽然没有办法击溃袁绍,但至少逼退了对方,彻底拿下了常山的地盘。 一众人登上望楼,都是拿着望远镜观察动向,就这么看着袁绍军消失在视野当中。 他们并没有选择追击,虽然袁绍此前小败于己方,但毕竟还是兵多将广,玄夏现在这点兵力没有必要做过于冒险的动作,一个不好被对方反吃了也不是不可能。 袁绍大军撤走之后,就如同烟消云散,缠绕高邑许久的压抑气氛一朝散尽,整个城里边传来百姓们山呼海啸的欢呼声。 不多久紧闭许久的高邑城门便彻底打开,还不等许辰率军入城,百姓们就都兴高采烈箪食壶浆迎了出来。 “那就是大天师!” “咱们玄夏的将士真厉害啊,这么点人愣是把敌人打跑了!” “啧啧啧,你看这盔甲兵器用料,和敌人看着就不一样,难怪能赢!” “咱玄夏这么厉害,以后再也不用怕大汉打回来了!” 被围困许久的城中百姓,此时看到玄夏的大军莫不是热泪盈眶,玄夏越强他们越是安心,因为他们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命运已经和玄夏绑定在一起。 只要玄夏不倒,自己才能保住现在的田地,也不必经受繁重的赋税徭役。 尤其是原本冷峻严肃的玄夏军士,在面对百姓的时候很快就似乎是老乡见面一样的憨厚傻笑起来,更是让百姓们觉得亲近。 而当许辰率领众人走向城门的时候,众多百姓则是齐刷刷的跪倒在地,嘴里直呼天师大老爷。 ------------ 第146章 听话 “此一战我军虽下常山,但战事已经完全超出了原本预期,消耗钱粮不计其数,接下来要好好养精蓄锐一段时间了” 许辰话说完,在场众人都是默然点头,其实这段时间他们压力都不小。 来来去去如今出征竟也有近乎半年多的时间了,从出征到现在,愣是从夏末走到了寒冬,现在更是直接进入到了下个年头。 为了支撑战事,玄夏源源不断的往这里运送着粮草冬衣和装备,实际上也不堪重负。 若非用骑兵拿捏住了袁绍的软肋,他们还真不好说先撑不住的是谁。 但不管怎么说,以结果而言,玄夏取得胜利,那就一切都值得,但这也让他们全都意识到一件事,玄夏需要进一步扩军了,每次都是两三万的主力出征,已经很难应付往后的对手。 当他们登上高邑城头,只觉视野开阔天地广阔,不约而同都有几分豪情。 王当着糙汉子也是感叹起来:“想当初大贤良师病逝黄巾崩溃,彼时某只以为一切皆休,万万没想到还能有今日,回想教主带领咱们一路走来种种,当真如梦似幻。” 这番话说出来,众人皆是感慨,这些年他们经历了太多的不易,也就更加珍惜今日功业。 而站在许辰后面的沮授,则是另外一种感受了。 五年前自己就是在冀州被黄巾俘虏,那时候大汉光景虽然不好但还能撑得住,谁能想到到了今天,就已经变成了这幅破财景象。 如今江山崩裂豪杰四起的时代,所谓大汉根本名存实亡。 反倒是当初那支数千苟且偷生的黄巾,一路摸爬滚打愣是打下一片基业来。 他忽的想起第一次听到许辰宣讲教义时,自己不屑的评判。 自绝于天下士族,便是自断前路,没有任何成功的希望。 但现在他只能说,自己太过小看许辰的心气了。 这家伙真就不做任何妥协,只要把一切旧的利益阶层全部洗干净,要一个什么样的新世界还不是任由拿捏。 把天下士族全都消灭,也就不需要士族来成就事业了。 只能说能走的路有很多种,依靠士族门阀是最轻松最简单的一条,但偏偏许辰就选了最难的一条,但这条路走成之后,才能真正在一张白纸上建立新世界。 然后他建立起了玄夏! 这个新国度给了沮授太多不一样的感受,隐藏在制度之下的蓬勃生命力没人比他更加清楚,身处在许辰身边,他能看到许多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有朝一日玄夏一统山河,真要让这天地都换了颜色。 此时许辰与一众将领皆在讨论往后的军事布置,这常山将会完全交给张白骑,以应付冀州方面的一般军事压力,而一旦袁绍再度发起大规模进攻,玄夏这里也会做出相应的反应。 玄夏需要养精蓄锐,在这之前他们都不会考虑主动对外做什么大动作,军事和民生在许辰眼里都是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 这些东西沮授都不必发表什么意见,事实上许辰身边的这些将领到今天,都已经是合格的人才了。 眼下黄巾大业步步攀升,沮授倒是不由得回想起了一位故人。 傅燮这家伙与自己一同经历数年的俘虏生活,最后还是扭头奔赴朝廷,嘴里喊着匡扶汉室,也不知今日是个如何境地了。 相处数年时间,傅燮与他早就是挚友的情谊,只是如今沮授也只能在心里念想一二而已。 只要玄夏一直这么走下去,迟早都是要再度碰到这個家伙,不知道这个家伙在这之前,还能不能在乱世中安定自身。 沮授所在玄夏这里形势一片大好,发展正在高歌猛进,民生军事两手抓两手硬,未来有无限可能。 而傅燮所在的长安朝廷,则是一副江河日下的光景了。 董卓绑架朝廷迁都长安之后,便开始大兴土木修建郿坞,内藏可供三十年所需的粮食,豢养兵甲锐士、妙龄女子无数,俨然一副要在此安度余生的架势。 只是董卓的日子过得滋润,但朝廷则是苦不堪言,长期在董卓暴凌之下的朝廷重臣们,终于是不堪压迫,也开始谋划起除贼之事,看似平静的长安朝廷底下,是数不清的暗流涌动。 “卫尉,朕听说幽州突然冒出来一个玄夏的国家,你好像就是从那里逃离回朝廷的吧,那里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空旷的大殿之中,十岁出头的刘协好奇的询问起身边的卫尉傅燮。 刘协虽然是大汉天子,但年岁尚幼的他还没有真正感受过帝王应有的威严,而且长期在董卓的阴影之下,这让刘协的性格更显得软糯许多。 真要说的话,若非董卓行废立之事,他这个“陈留王”连这个傀儡皇帝都做不成。 被人强逼着匆匆上马做皇帝,但真的做了之后,却又长期被董卓所威吓,根本就不是一个正常的皇帝,长期如此,让他的性情也变得有些怪异。 虽然在董卓面前他不敢有所表现,但是私下里在信任之人面前,他还是很有兴趣关心一些所谓的“国事”。 如今大汉朝廷与地方完全脱节,时隔一年过去,玄夏建立的消息,才堪堪传到了刘协这里,当然这很大原因是刘协的消息不畅通,很多东西还需要傅燮告知,他才能知道。 得知自己老刘家的基业被人挖了一大块,年龄尚幼的刘协,倒也有种被别人抢了东西的感觉。 在董卓面前,他乖巧的如同小猫,根本不敢多看董卓两眼。 在傅燮面前的时候,他又十分乐意表现自己君主的威严,虽然这种表现显得幼稚可笑,但傅燮依然忠诚的配合着他。 “启禀陛下,臣确实是从幽州返回,只不过臣返回之时,那时幽州还没有所谓的玄夏。” 傅燮低头回话,一言一行十分遵从君臣礼节,这极大的满足了刘协的帝王心理。 而他越是这样,刘协也就越是装模作样起来,十多岁的小男孩去强撑成一副深沉的帝王模样,非常的违和以及滑稽,然而刘协乐此不疲。 “嗯,那卫尉可知幽州底细,建立那玄夏的究竟是些什么人,他们和大汉有何不同?” “这” 傅燮一时有些语塞,这个问题他突然发现无法回答。 难道要告诉这位大汉天子,建立华夏的那些黄巾的确和大汉不同,他们对待百姓比大汉更好? 若真是这么说了,只怕要让这位自尊心脆弱的天子更难过了。 眼见刘协疑惑的皱起眉头来,傅燮也只能叹了口气,他性情中正,断然不会做说谎之事。 “他们是一群黄巾,虽然是大汉贼子,但行事十分特别,对待士族豪强,他们行雷霆镇压之事,对待贫民百姓,他们却又爱之如亲人,也正因为如此,大汉士族视这些黄巾如仇寇,幽州百姓却视他们如父母恩人。” 听闻傅燮的话,刘协有些意外,他道:“黄巾是贼人,百姓为何会爱戴他们,难道不应该拥护我大汉朝廷吗!” 傅燮又是语塞,刘协的问题天真的有些可爱,但恰恰如此更难回答。 不知不觉,刘协也慢慢忘了维持自己那小皇帝的姿态,下意识就抓住了傅燮的衣袖,如一般好奇的孩童一样继续追问起来。 “那这个玄夏国厉不厉害,他们愿意听朕的话吗,如果朕让他们打人,他们会不会打?” 傅燮深深的看了刘协一眼,他当然知道刘协想打的是谁,不由自主的,他就紧了紧腰间悬挂的长剑,随后沉声回答起来:“玄夏听不听陛下的话并不重要,臣会听就可以,陛下要打人,臣就会打。” 正当此时,殿外小黄门的唱名声便响了起来:“董太师到!” ------------ 第147章 逆子! 未央宫响起一阵脚步声,随后一个身躯肥胖面容乖张的家伙,便在几名西凉勇士的护卫之下,一路行至殿中。 董卓立刻注意到了站在大殿一侧的傅燮,皱了皱眉却没有说什么。 傅燮作为大汉名门之后回归朝廷,董卓虽然给了他一个职务,实际上却完全架空了对方。 傅燮名义担任卫尉,实际上下面的将领士兵尽皆所属西凉,根本就不受傅燮指挥。 看到傅燮站在这里的时候,董卓虽然有些不喜,但还是没有发作。 即便再怎么控制刘协,也不可能完全断绝他与外界的接触,尤其是刘协刚刚小病一场,接见一些大臣也算是应有之事。 “陛下病愈,臣下特来探望,今日可感身体安好?” 董卓嘴上问候,但实则脸上没有任何恭敬的表情,语气更是严厉,手就扶在腰间剑上,倨傲而淡漠,视所谓天子威严于无物。 刘协忍不住便抖了一下,那是压抑不住心中恐惧的表现。 他知道,虽然自己是大汉的天子,但眼前的这个肥胖的家伙完全可以决定自己的命运,自己不像是朝廷的主人,董卓才是真正的主宰者。 “朕朕安好,劳董太师费心了。”刘协尽力想控制自己的气息,但话说出来的时候,还是不自觉感觉到颤抖。 董卓满意的点点头,虽然是他作为臣子来探望天子,但此时的地位体现却翻转过来。 刘协显然是更加卑微的姿态,而董卓更是上位者在审视天子。 董卓再度转头看一眼傅燮,眼神不满起来:“陛下病愈正当休养,如何能随意接见外臣,若是病情反复岂不是罪过,今后臣下不希望再看到有大臣出现在陛下面前!” 刘协更是面色惶恐,连声称是:“朕知晓,朕知晓,董太师切勿动怒。” 或许是因为压力太大的缘故,此时刘协已经是面色煞白浑身发汗起来,甚至都不敢与董卓直视。 而他这幅样子,却是让董卓嘴角勾了起来,如此恐吓天子带来的满足感,是任何事情都不能比拟。 但有人却难以容忍董卓如此放肆,空旷的未央宫,顿时响起一声大喝。 “董太师身为臣子,焉能对陛下如此无礼!”傅燮走上前来,眼神丝毫不惧的逼向董卓。 董卓先是一愣,看了一眼傅燮,便是哈哈大笑起来。 但很快他的笑声就定住了,他这时候认真一看,才忽的发现傅燮腰间居然别着一把长剑,这让他心里顿时一惊。 “你安敢剑履上朝!”董卓一声大喝,质问起来。 傅燮淡淡一笑,看了一眼董卓腰间的剑:“董太师做得,我如何做不得!” “竖子安敢与本太师相比!”董卓震怒,已经感觉到危险,开始往后退去,把自己隐藏在几个西凉勇士之后,随后他就发觉不对:“宫卫必不可放你带剑入殿,你怎么做到的!” 说话之间,傅燮已经缓缓拔出剑来:“某不能带剑,自可向天子借剑。” 说罢,傅燮的眼神整個冷了下来,随后一个跃身便扑上前去:“某持天子赐剑,必天诛国贼,董贼,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抓刺客,抓刺客,来人!” 董卓大惊呼喝,立马就把几个西凉勇士推了出去,自己则是跌跌撞撞往殿外跑去。 至于坐在龙椅之上的刘协,更是被眼前一幕吓得半死,直接跑到殿中角落蹲下看也不敢看,这番变故来的太过突然,他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事实上,傅燮虽然向他借剑,却并没有说明用处,刘协完全是出于信任,才弄来一把剑赏赐下去。 此时傅燮陡然向董卓发难,他虽然有一丝兴奋和期待,但更多的是恐惧,万一傅燮行刺失败,那事后自己又当如何? 刘协不敢看大殿场景,如果他敢看的话,就会看到傅燮堪称神勇的一幕。 西凉勇士不可谓不强悍,尤其是数人围攻之下更是可怕,但傅燮是什么人,功勋传家的名门之后,本身便是顶尖搏杀高手,面对几人围攻也丝毫不惧。 尤其是当这样的高手开始拼命的时候,那更是不可阻挡的凶兽。 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双方便交手数招,这数招的结果是傅燮瞬间身中三剑,但他凭借顶尖高手的能力,生生避过要害,然后反手出击只是舞出几道剑花,这些西凉勇士瞬间脖颈出现红线,纷纷毙命。 整个过程干净利落快的令人惊奇,只有以命换命极端打法,才能堪堪做到这么快结束战斗。 虽然此时身上三道剑伤带剧痛,且血流如注,但傅燮完全没有一点在乎,只是转头看向仓皇逃出十多步的董卓,随后他冷笑一声,猛地掷出长剑,长剑飞舞而去瞬间从董卓后背穿体而过。 只听董卓身子一僵,猛地一声惨叫,或许是他一身肥肉的缘故,这一剑并未一击毙命。 他惊恐着转过身,就看到傅燮捡起西凉勇士的兵器,一身是血一步步朝自己走过来,这一瞬间董卓亡魂皆冒,只道自己必死无疑。 “混账,尔便是刺杀了我,就能救得了天子乎!我西凉军控制朝廷内外,吾死之后,吾之勇士必要屠戮宫廷,你这是在谋害社稷!”董卓眼睛都快暴突爆炸一般,声音更是凄厉无比。 然而傅燮只是冷笑一声,吐了一口血沫就继续往前,完全不在意董卓的话语。 这些事情他当然懂,既然敢现在动手刺杀,那自是有把握在事后局面也不会失控。 事实上此次刺杀行动并非自己突然的主意,而是王允联合朝中大臣谋划的一次计划,只要自己成功杀掉董卓,朝中大臣自会控制局面。 几步走下去,傅燮皱了皱眉,他感觉自己脚步似乎有些虚浮,头更是晕了起来。 看来受伤有些重了,不能再耽搁了。 他行至董卓面前,高高举起弯刀,就朝着董卓劈下。 或许是因为强大的求生本能,同是重伤的董卓这时候反而爆发出巨大的力量,他一声暴喝便是挥出剑去,一下把傅燮荡开。 傅燮失血无力,顿时踉踉跄跄退了好几步,摇了摇头回过神就要再度杀上去,这个时候却再度发生变故。 殿外又是响起一道沉稳的脚步声,两人都是不约而同转过头去,就看到一个高大魁梧的猛将手持长戟入殿,那强大的气势令人见之心惊。 “吾儿,快快护驾,快快护驾!” 董卓一见来人,岂不正是自己的义子吕布,这让他一下狂喜,只要吕布来了,自己就安全了! 傅燮的心,则是一下沉入了谷底,万万没想到这时候让吕布来了,别说自己现在身上重伤随时要昏死过去,便是自己完好状态,也很难与吕布的武力相比。 董卓虽然重伤,此时却哈哈大笑,随后恨恨的指着傅燮:“给为父杀了此贼,为父要把他挫骨扬灰,否则不能解我心头之恨。” 董卓以为,自己忠诚的义子会跟随命令上前杀贼,但是他随后发现自己命令许久之后,身后也不见动静。 他怔怔的回头,就看到吕布持戟而立,眼神冷漠的看着自己。 这时候,吕布终于有所动作,沉重的长戟缓缓抬起,但是它面对的目标并非傅燮,而是董卓! 董卓目瞪欲裂:“逆子,安敢弑父乎!” 听闻此言,吕布神色更显厌恶,淡淡道:“区区国贼也敢妄称吾父,今日吾便替天行道,为天子诛杀国贼,以还朝廷郎朗青天!” 当吕布说出这些话,董卓就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他还想说些什么,但这个时候那戟已经刺破他肥厚的身躯,一下扎破他的心脏。 他痛苦的捂着伤口,身体不断地抽搐,眼睁睁看着血液如泉水喷涌,渐渐也就没了声息。 当大殿重新归于平静的时候,傅燮已经跌坐在地上,有些欣慰的笑了笑,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吕布会突然背叛董卓,但只要董卓死了,那就可以了。 很快,他的意识就陷入沉沦,然后昏死过去。 吕布一脚踢开董卓的尸身,看了一眼晕过去的傅燮,理也不理便继续往前走去,环视大殿一眼之后,他就发现了蜷缩在角落的刘协。 嘴角勾了勾之后,他缓步上前,每当脚步响起一下,就能看到刘协的身子颤抖一下。 虽然吕布对这少年天子十分不屑,但他还是屈跪下去,表现出来足够的恭敬。 “臣已经为陛下诛除董贼,陛下不必惊慌。”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刘协身体猛然一震,这才转身过来,看到吕布之时他目光躲闪有些畏惧,但很快就转过头去看向大典中央。 然后他就看到自己最为恐惧的董太师,如今变成了一具不能动弹的尸体,突然之间,他所有的恐惧情绪瞬间释放。 原来,董太师这样的人,也是轻易就能死的…… 不多久,大殿外面响起杂乱的脚步声,朝廷一众大臣步入其中,他们看到眼前场面之前无不是痛哭起来。 这当然不是为“董太师”哭丧,而是他们喜极而泣的反应,董卓这个折磨大汉君臣数年的家伙,终于是下地狱了。 回过神的刘协还算是有点良心,没忘了一边的傅燮:“速速传太医,为卫尉治伤。” ------------ 第148章 奈何做贼 蔡府的书房之中,正有两人围着一本纸质书籍相互议论起来,这书赫然就是一本《自然经》,而且看样子还是玄夏最新出版的。 因为《自然经》明世篇会时常更新新的自然学成果,而想要看到这些新的成果,那就只有想办法弄来最新版的《自然经》才能看得到。 而要把这玩意儿从玄夏弄到长安来,他们也是费了老大的劲。 不过对他们而言,这显然都是值得的,这么多年过去,自然教已经靠着许辰的自然学方法论,鼓捣出不少的东西来,当然这些东西目前而言都是比较浅显的理论,很多甚至还是缺乏实证的猜想,优秀的论文依旧可以得到发表。 例如曾经帮助许辰优化火药的方士甘始,如今也在许辰的指导之下,提出了元素论。 按照元素论所说,世界万物都由各种基础元素构成,各种物质性状不同且能相互作用反应,方士制作的许多东西,实际上就是元素反应的种种表现。 如今甘始已经对外放出豪言,要发现所有的基本元素,然后一一记录汇总做成表格。 然而只有许辰知道,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不仅仅是发现所有元素不可能,而是元素周期表只靠现有的知识层次根本就弄不出来。 当然,即便如此许辰也没有阻拦甘始的意思,科学探索就是发现困难解决困难的过程。 诸如此类的成果,还有如胡萄所发表的各种关于机械类的论文,如今也渐渐开始构筑正经的相应理论体系,或许随着研究深入,以后真有一个机械工程学科也说不定。 虽然如今的世道不太平,但学术层面的发展却相当平稳,自然经明世篇的许多东西,开始有越来越多的博士开始关注。 而这些学者博士一旦被其吸引,往往都是难以自拔,因为他们所看到的,分明是另一个全新世界。 “听人说,现在自然经越来越厚不适合继续增印明世篇了,以后似乎要把明世篇给独立出来创办一个《自然》期刊,以后凡有新的自然学发现或者猜想,都会往这个期刊上刊登。” 蔡邕一边翻看手中的《自然经》,一边就嘀咕了起来。 坐在他对向的,乃是名为刘洪的汉室宗亲,当然除却这個身份之外,刘洪更是当世算学大家,在观察天体制定历法之上有极高成就,曾经就与蔡邕一同研究过历法相关的东西。 两人早年便相识,关系匪浅,当自然经向外流出之后,他们不约而同被其中思想所吸引,因而也时常一同讨论。 其实相比较起来,擅长算学的刘洪天然有很强的理性思维,与自然学的知识十分契合,他比蔡邕更加为自然经而着迷。 听闻蔡邕的话,刘洪也没有把眼睛从书上挪开半点:“这是好事啊,省的咱们每看一次,都得被迫看一遍他自然教的教义。” 蔡邕笑了笑:“你不觉得自然教教义很有意思吗,至少.至少要比你看的那些鬼画符要有意思的多吧。” 刘洪身体一顿,然后抬起头来,满脸的不可思议。 他又不确定的低头看去,看了一会儿,似乎是更加肯定和坚定了什么,就把书往蔡邕面前一推:“伯喈你好好看看这些公式,你真觉得这是鬼画符?” 蔡邕看了一眼,书上所写多是数学符号,他看的实在是头疼,便点了点头。 刘洪只觉难以接受:“难道你不觉得这些公式很美吗?” 蔡邕顿时嘴角一抽,这怎么看,都和美搭不上关系啊。 什么东西美不美自己能不知道? 自己这样书法音律的大家,没人比自己更懂什么是美了,那些什么公式看都看的眼花,哪里和美沾边了。 他正要说些什么,却见一女子却是走进来,给他们端上茶点果脯。 蔡邕倒是来了趣味,便点了点这本《自然经》:“文姬,你来看看这些什么公式,说说你的感觉。” 蔡琰一愣,看了看两人神色,大致就知道怎么回事,也是忍不住微微一笑。 向蔡邕和刘洪分别欠身行礼之后,她才过去拿起书看了起来,看着看着,她那清秀的眉目便皱了起来,脸上浮现困惑之色。 蔡邕哈哈一笑:“文姬以为这公式如何,可否有如同赏析音律之美感?” 蔡琰苦笑一声,没有回答,只是摇了摇头。 这下蔡邕笑的更是大声,得意的看向刘洪:“吾女才情卓绝,连她都感受不到的美,那就一定没有。” 刘洪见状一时无语,但不得不说蔡琰的确素有才女之名,丝毫不下蔡邕本身,这还真不是蔡邕胡搅蛮缠。 倒是蔡琰却替刘洪解围起来:“小女倒是觉得并非公式不美,而是小女感受不到而已,就如小女能感受的音律之美,刘先生未必感受,人人喜好倾向不同,或许小女之音律,正如刘先生之公式。” “说得好!”刘洪眼睛一亮,看向蔡琰的眼神更是浮现欣赏:“吾不识音律,正如伯喈不识算学而已,吾之体会,自不是伯喈能明。” 蔡邕愣了一下,倒也是笑起来,他当然不是要与刘洪争个高低,不过就是与友人逗趣而已。 这时刘洪再度看向书籍感叹起来:“你们不明白,把算学用符号和公式进行表达,这是多么的简明直观,它真的很美,那许辰能开创算学新说,实为此道大才,吾不得不服。” 听到刘洪的话,蔡邕再度低头看去,却还是看不出什么门道来。 这次《自然经》的更新内容,正是玄夏国相、自然教主许辰所发表的一篇论文,是为力学三定律,其中大篇幅论证出三条事物运动的定律,并且提出基本的力学公式。 此时的刘洪,正是被其中公式所着迷,只不过对蔡邕而言,这实在不是他所擅长的领域。 倒是蔡琰听闻许辰这个名字的时候,神情微微一动,脑海里顿时浮现出一个身影,那是一个性情淡薄但言行温和的年轻男子。 言及此处,刘洪也是一下想起来什么,忽的就看向蔡琰:“听伯喈提过一嘴,文姬此番回京之前,似乎也经历劫难,还亲眼见过那许辰。” 蔡琰闻言,便是点点头:“确有此事,所幸小女有惊无险得以平安入京。” 刘洪来了兴趣:“吾久阅这《自然经》,早对那玄夏黄巾和许辰其人心生好奇,只是这里能知道的相关事情多半不准,倒是想从文姬这里听听,真实的玄夏黄巾究竟是个什么作风,那许辰又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些事情,蔡邕其实早就听蔡琰说过,便笑道:“文姬若是不介意,便说说吧。” 蔡文姬并未拒绝,对着刘洪欠身行礼之后,便把自己在泰山所见所闻都说了出来。 当她把自己两姐妹都被黄巾虏去伺候黄巾教主的时候,刘洪顿时大惊。 他还以为自己问到了蔡琰的伤心羞耻之事,正待要打断的时候,蔡琰就话锋一转告知两姐妹都是有惊无险,那教主许辰竟是没有趁人之危,这顿时让刘洪有些惊异。 实际上面对这种事情的时候,多数人都不会有什么心理负担就做了,能禁得住欲望克制自己,实则很有君子作风。 尤其是当他听闻蔡琰说所,那教主直言人人平等直说,尊重女子之权利,这更让刘洪为之惊叹。 每有更新刘洪就会看一遍《自然经》,其中宣扬的思想刘洪都能倒背如流了,人人平等之说他当然也清楚明了。 如此看来,那许辰并不是空谈而已,而是真的如此要求自己,也是如此实践。 蔡琰所说,亲眼看到黄巾打击豪强士族,分发财货种种行为,显然就是《自然经》教义的一种落实,玄夏黄巾的行为逻辑,完全就是遵照其中教义。 虽然蔡琰所见也只有这么多,但却是绝对真实的信息,这让刘洪对玄夏和许辰的形象认知渐渐具体起来。 这也让他有些矛盾,知道的多了,他发现自己似乎对玄夏和许辰讨厌不起来,可自己明明是大汉宗亲,而他们明明是大汉反贼,不讨厌他们正是问题所在。 可是,怎么看这玄夏都是仁义所在的模样,就连学术之上,也有令人惊奇和佩服的开陈出新之风,这真是相当奇特的存在。 甚至于,刘洪都想亲自前往一观,不说别的,哪怕是和那许辰坐而论道研讨算学,那也足以让自己心驰神往。 此时蔡邕同样是心中感慨,他性情率直并不忌讳太多,便道:“许辰此人虽为贼首,但不论事业还是学术,都可称当世之英豪,纵观天下,吾不能见能与其右者,若有机会,吾还真想与其结交一番。” 刘洪虽然有同样的想法,却不敢说出口,窝在这里研究禁书对他来说已经是相当大胆的事情,也就是在蔡邕府上他才敢踏足。 闻言他便道:“伯喈在我面前自然言行无忌,但与外人交往,还需谨慎小心才行。” 蔡邕还未及回话,却见府中仆人匆匆进来,一下就吸引了他们几人的注意。 然后,仆人就给他们带来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 “老爷,刚刚宫里传来消息,董太师被刺身亡了!” ------------ 第149章 繁荣 董卓身亡对当下朝廷而言,就是实实在在的石破天惊,这意味着朝廷的局势将会再度发生动荡,不仅仅是蔡邕和刘洪意识到了这一点,就连蔡琰也一样感觉到山雨欲来风满楼。 见到蔡邕匆匆离府入宫,蔡琰心中充满了忧愁,她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回想起来,这些年自己好像走到哪里,哪里就要招致灾祸。 出嫁之后很快丈夫便病逝身亡,后随父亲去往洛阳,便是一场人口大迁徙的惨剧,即便想在泰山安度时日,又亲眼见证了妹夫家族沉沦,自己和妹妹也是侥幸才能逃过一劫。 没想到这次才来到长安不久,就陡然发生如此巨变,也不知往后会有什么事情。 这一路走去,自己命运悲惨之余,蔡琰也不由在想自己是否灾星,她也只能祈求这新的动荡不至于波及到自己和亲人身上。 然而,她的愿望注定只是奢望,因为董卓身死这场灾难,很快就波及到了蔡邕身上。 蔡邕这一入京,便是迟迟不归,蔡琰与妹妹焦急等待,等来的却是一个噩耗。 只因蔡邕在王允宴会之时有感念董卓之语,这引得王允大怒,从而将蔡邕下狱以待处死。 董卓身死之后,王允与吕布便把持朝政,偏偏王允恨董卓欲死,蔡邕一下就触了他的霉头,这才招致灾祸。 蔡琰为救父亲,便在京城奔走,倒也请动一些关系,而且许多士人多有同情蔡邕,朝中不乏为其求情的声音。 然而不论他们如何努力,都不能使王允松口半点,到最后蔡邕还是因此而身死。 刚刚抵达长安不久的蔡琰,迎来的却是这么一个噩耗,一时间直让她为之肝肠寸断,她才不过二十年岁而已,便已承受人间至苦,不可谓不凄凉。 然而,如此世道之中,就连朝廷的局势都是变幻莫测反反复复,相比较之下小女子的哀愁并不重要。 王允吕布把持朝政,以为能就此扶正超纲,然而不待他们稳住阵脚,另外一头的李傕郭汜张济就再度带来劫难。 这些董卓旧部因被王允通缉不得安生,本想就此齐兵归隐。 然而值此关头,却有贾诩为他们献上毒策,致使他们调转枪头反攻长安,并一举成功,不仅逼死了王允,后又打跑了吕布。 于是,刚刚才挣脱董卓魔爪的长安朝廷,转眼就被李傕郭汜所挟持。 此间事情之反复周折令人目不暇接,这无疑又给大汉一路奔向悬崖的马车抽了一鞭子,加速了大汉灭亡的进程。 而大汉的少年天子刘协更是可怜,还没有安心当过几天皇帝,便再度被李傕郭汜所控制。 忠心耿耿的傅燮以自己的搏命而换取的局面崩掉之后,现在再没有了第二次搏命的机会。 好在外人皆以为董卓受吕布行刺忽视了他的存在,这也让李傕郭汜没有过多防备,他还能守卫在刘协身边,以寻觅新的时机。 大汉这头开始了轮番洗牌,或许看起来十分惊天动地,但实则这里已经不是天下的中心。 长安朝廷上演再怎么精彩的大戏,也没什么人会去关心了。 如今世道,诸侯倾轧斗争才是主旋律,而盘踞北方的玄夏,从势力而言也是参与神州争霸赛的一方诸侯,甚至说是当下数一数二实力的也丝毫不为过。 毕竟就连袁绍这样首屈一指的诸侯,听到玄夏这两个字心里也得犯怵。 此前一战之后,玄夏大军班师回朝,张白骑立即抓紧常山本地的军事建设,依托玄夏大军留下来的大量装备,又把玄夏的军事训练和征兵制度在常山推行出去,慢慢的倒也步入正轨。 体系制度优势的好处就在于,它不依靠某个将领出色的军事素养,不管将领带兵和训练的水平如何,体系制度都能产出平均素质相对合格的优秀兵员,这带来的下限提升十分巨大。 或许只需要一年时间,常山的兵员就可以大体达到合格的水准。 好在对于张白骑来说,这一年时间或许不是很难争取。 自上次大战之后,无论袁绍还是许辰,都不约而同变得老实起来,双方都没有给对方找不痛快的想法。 袁绍在玄夏手里吃瘪,意识到自身实力不足以对付现在的玄夏,此时正闷着头打造骑兵和装备,同时也在筹划夺取青州兖州并州。 而许辰一样也在闷头发展,袁绍吃瘪之后就转向先易后难的战略,许辰同样如此。 这就让常山面临的军事压力大为缓解,有足够的时间做军事建设。 常山有许辰留下的五千常备兵力作为骨架,另外给了张白骑两万兵额,只要有战事,常山在极限状态下就能组织起加上民夫在内的三万兵力。 这样三万兵力与此前的常山三万黄巾已经是截然不同,通过基层军户民兵定期训练,加上战前每日进行的集训,还有源自幽州输送的各种兵器装备,常山兵的战力可以实现极大的跃升。 张白骑坐镇常山手握这三万兵力,一可威逼南部不顺从的黑山军,举着黄巾正统的名义一点一点收服他们。 二可抗拒冀州袁绍带来的军事压力,只要袁绍不发起大规模的进攻,一般性的小规模战役,张白骑完全可以自行应付。 如此玄夏也就不必被常山给绑架,许辰更不想和袁绍较劲,以免让玄夏陷入无休止的战争旋涡,现在这样就很好,双方在都感觉到压力各自安分一些,玄夏有时间喘息,袁绍也有时间加强军备。 此前的战争超出了原本的预期,但也带来了许多的好处,至少从青徐带回来的一大波人口,大大补充了幽州的劳动力。 原本只有八十来万的幽州人口,经过这一波补充,瞬间就扩充到了一百三四十万。 官府原本掌控的大量闲置田地,也得以分置下去,并且开始了新一轮的开荒,可以想象这一年玄夏朝廷的岁入将会迎来一波暴涨,新的人口和常山新的土地,将会为玄夏注入强大的力量。 这些人口,还有相当一部分被各类新兴的工业产业所吸纳,更加促使了工商的繁荣。 经过此前玄夏军需还有各类民生工程的强行带动扶持,一大波大大小小的民间工场开始遍地开花,这些工场满足军需订单之后,本身的产能自发就往民间溢出,于是市场上各类商品也开始琳琅满目起来。 这一点,正在街市上闲逛的管亥和张饶就深有体会。 蓟县街市之上,两侧商贩商铺远远延伸看不到尽头,其中贩卖之物五花八门,有茶肆客栈、农具家用、桌椅床柜、书铺衣店、砖石木件、煤块铁器、陶瓷玻璃、玩物杂货等等挑花了眼。 来往行人川流不息,各個店铺门口都不乏顾客进进出出。 时不时,就能看到一队统一制式的衙吏带队在街巷穿行,这些衙吏归属于蓟县官府,平日不仅有缉捕盗匪罪犯的职责,更要监督市场查处奸商,县城中的秩序多半都是依靠他们维持。 如此繁荣景象,却是其他地方难以得见,虽然张饶来到这里有些时日,每次身处街市感受到这股浓厚市井气息的时候,也都会啧啧称奇。 幽州这样的边地常年要遭受外族侵扰,能出现这番浓厚旺盛的市井气息实在令人难以想象。 两人行路之时,张饶多是左右张望,这里各种花样的商品让他看花了眼,蓟县街市他来的不少,但每次来他都会驻足挑选,逐渐繁茂的商品市场,总能满足市民的各种消费需求。 大量人口迁入幽州,便要起建房舍安家置业,便少不了用到砖石土木,还有玄夏独有的一种水泥之物,更是土木利器。 房屋建成,则少不了家具大件和日用及农具。 经营生产需求优质粮种,柴薪木炭更是日常消耗,衣装被褥必不可少,即便玄夏各类大小工场尽力运转,也还不足以满足市场巨大需求,这倒逼着工场继续增长。 汉末的生产力确实低下,但玄夏以朝廷意志和政策导向强力扶持,完全可以推动玄夏生产力的狂奔。 如今的玄夏,传统的家庭手工作坊式几乎已经被完全淘汰,以大规模集中生产的工场成为工业生产的主要形式,这实际上已经是超前进步的一种生产形式。 上面的玄夏朝廷又以各种形式扶持工商发展,工事院带来的各种技术进步,也为生产力提供助力,这才有玄夏远超同时代的工商市场景象。 玄夏之外的人,很难想象如今玄夏的这种场景,张饶管亥就像是从物资稀缺原始落后的贫瘠世界,突然之间进入到一个物产丰富的天府之国,这甚至让他们产生了一种割裂感。 而这自然是让他们为之高兴的事情,至少他们都十分确定,奔赴玄夏的选择没有错。 只是唯独管亥虽然对玄夏的富饶和强大服气了,但在这里待一阵子之后,却还是有些抱怨之词,一切只因为来到这里之后自己处境的巨大落差,让他有些难以接受。 玄夏虽然富饶强大,但自己如果过得不舒坦,那也没有意义。 ------------ 第150章 警告 家具商铺门口,张绕左看右看,很快就看中一套桌椅柜子的套装,让他惊奇的是,这些东西样式丰富质量扎实,但价格却比外面要便宜一大截。 实际上他这种惊奇,已经不是第一次了,玄夏的商品不仅种类更加丰富,价格也比外面普遍要低许多。 张饶只能看到最终的结果,却还弄不明白其中缘由,价格能变低的最大原因便是生产效率的提高,即便是他现在正在看的各类木制产品,实际上也是木材加工工场产物。 通过生产分工,即便是一个没有技能的普通人,经过短时间学习也能熟练制作单个的木制件。 最后由这样不同的产线产出的木件进行拼装,便成为了张饶眼前的成品。 原本一个熟练木匠要打造一个柜子,可能需要数日的时间,但现在通过加工工场,一般工人产出的效率都要可以比熟练木匠高出一大截。 这实际上就是原来为军队打造弓弩马车以及各种攻城器械的木材工场,在消耗完军需订单后,开始往民事转型的结果。 市场上商品数量和种类变多,但价格相对更低,这自然是利好一般百姓的事情。 至少张饶就觉得很舒坦,如今他也要置办家业,直接享受到了这些好处,他只要代入普通老百姓的视角,很容易就觉得日子大有奔头。 但是一旁的管亥显然不是这么想的,见张饶在这里磨磨唧唧和店家讨价还价,他便有些不耐,一把把他拉出来。 “你小子好歹也是黄巾大帅,与市井小民为三两钱的事情拉扯個没完,这合适吗?”管亥皱起眉头,若不是来到玄夏自己没啥熟人可以交往,他是真不想和张饶出行,毕竟两人关系本就不算多好。 张饶却是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道:“某倒是大方些,奈何手中寒酸,你若是手里有闲钱不妨借我一些,也就不必等我在这耽误时间了。” 一听借钱,管亥顿时拉下脸来,用一声冷哼回绝过去。 张饶摇了摇头,又是走回店中与商家一番对话,这才确定下来,给了定金立了收据报上地址,便结束事宜走了出来。 管亥瞟了他一眼,再说话的时候,语气就有些怨气了,却不是针对张饶的:“咱们率众来投,不说有多好的待遇,如今连点闲钱都不给足,买点东西都得束手束脚,你就不觉得教主对咱们太刻薄了吗?” 张饶闻言脚步一顿,但随后就叹了口气:“要说某没有想法那肯定是假的,但就连教主这种地位,相比于天下诸侯豪杰,过的日子也只能用清苦形容了,咱们这些下面的将领,有什么好说的。” 管亥顿时不吭声了,张饶说的倒是一点不假。 来到玄夏之后,他才发现这里并不是自己想的那样,别说享受了,甚至自己的日子过得还不如当初。 那时候自己虽然带着兄弟们在青徐奔命,但至少自己想干嘛就干嘛,从不缺女子和酒食。 反而来了这里之后,处处经受束缚,不仅这做不得那做不得,就连手头都变得寒酸起来,如今要置办家业都紧巴巴的。 也就是许辰这个教主以身作则作风廉洁,不然今日管亥怨言更要大不少。 张饶见管亥还是一副老大不爽的模样,便是继续劝说:“咱们率众归附的功劳朝廷已经记下,不久就要下发奖励,而且往后咱们通过考核担任正职之后,不仅有俸禄,也有相应的福利,日子其实还是好过的,也就是现在尴尬了一点,熬一熬也就过去了。” 哪知说到这事,管亥更是有话说了:“咱们本就是黄巾一方将帅,朝廷把咱们当什么了,还要咱们去学什么叫教法教义,甚至必须考核通过之后才能担任要职,岂有这种道理,这不是诚心羞辱咱们吗?” 张饶顿时一阵头大,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和管亥掰扯下去了。 管亥心中已有怨气,那看什么都不对劲,这不是几句劝说就能说通的事情,只能说从此前一呼百应的将军骤然变成如今处处受制的处境,这让管亥十分不满。 张饶其实也明白,前面说的都是虚的,真正的原因是玄夏这里规矩太多了。 他摇了摇头道:“要说教主亏待兄弟倒也不尽然,如今辽东太守黄龙、常山太守张白骑不就深得教主信任,他们也都是经过学习和考核才能任职,那咱们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犹豫了一下之后,他又苦口婆心说了一句:“咱们揭竿而起的时候不过是活不下去而已,如今看看玄夏这里,老百姓衣衣食食,种田安生,百业兴旺,你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管亥却不以为然的冷哼一声:“笑话,百姓如何那是百姓,某出生入死,难道是为了那每月千余钱的俸禄?” 张饶一时无语,他很想说一句,若不是玄夏及时援救,这时候青徐黄巾说不定已经灭于官兵围剿了。 但是看到管亥那怨愤的神情,他便把话咽了回去,他知道自己说什么这家伙都听不进去。 他也无心继续和管亥掰扯这些事情了,更重要的是,今日一番话忽的让张饶意识到,以管亥这种想法,只怕迟早要在玄夏出事,自己将来只怕不好与他走得太近。 看似管亥斤斤计较而张饶逆来顺受,但实则张饶更是心如明镜,在玄夏这样的国度,注定就不是来享受的,这也是玄夏如今能在绝境之中打下这片基业的根源。 至于管亥,自己该劝的都劝了,如果这家伙还是执迷不悟,以后有什么灾祸那也只能怪他自己。 张饶看在当初共患难的一点交情上才这般劝说,但也仅此而已,说到底两人关系实际并不是很好,他不想让管亥这个不安分的家伙连累了自己。 正当此时,忽见前方街道一阵骚乱,沿途百姓也是阵阵惊呼,一下出现极大的动静。 这让张饶和管亥也是不由得转头看去,还不等他们疑惑,就已经听到百姓们惊喜的叫喊声,从他们一声声“天师、国相、教主”的叫喊,张饶管亥就知道这是许辰又走访民间视察了。 这种视察他们不知道见过多少次了,每次许辰视察都是突然袭击,而且去哪里看什么都完全随机,让下面的人根本没有办法做任何反应。 经常能看到许辰揪出不少问题,然后就在百姓面前开始问责纠察,每次都能引起百姓欢呼。 当然,这种时候也经常有些“告御状”的情况,许辰也都会在事后征询处理。 值得一说的是,许辰视察的往往不是什么很重要的大事,多半都是百姓日常所接触的民生事情,可能是市场上假冒伪劣的商品,可能是克扣工钱的冤屈,只要被许辰揪到了,那就一定会把事情往上捋个清清楚楚。 张饶和管亥也知道,许辰在玄夏上下官员们面前常说的一句话是,要少在官署坐堂,要多去民间走走,显然许辰自己就是如此身体力行。 这种作风管亥是如何看待的不好说,但管亥听到教主在这儿的第一时间,神情有些僵硬,便拉着张饶绕路而走。 毕竟自己刚刚才对玄夏和教主大发牢骚,还是有那么点心虚的。 然而管亥不知道的是,其实他平日的这些牢骚和抱怨,有心人全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最终这些话也都会传到许辰的耳朵之中。 带着亲卫随行许辰左右护卫的田石头,忽然听到手下一人附耳说了些什么,便是朝着管亥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后意味深长的眯了眯眼睛。 许辰正在与周边百姓招手示意,随意进了街市一家店铺就翻看起来,却要看看今日物价和商品质量。 店主又是惶恐又是激动,脸色通红的站在原地搓着手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许辰正待安抚一下店主,不过此时田石头摸了进来,把许辰请到一旁僻静之处,低声向许辰汇报起来。 “教主,不久前管亥张饶两人亦在街道,据下面人打探得知,管亥依然说了不少对教主和朝廷不满的言论。” “嗯本座知晓了。” 许辰闻言,却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点点头表示一下就没有其他反应了。 但这让田石头有些发愣,难道就这么算了吗? 田石头早就对管亥这家伙不满了,天天私底下怨天怨地,而且还对许辰这个教主不少诋毁,这是田石头最不能忍受的。 只要此时许辰稍微有所表示,田石头立刻马上就要去把管亥给办了,但许辰这个反应,却让他有些无力。 老大你倒是说句话啊! “教主,那家伙如此不敬,这要是搁大汉,管亥这般行为,少说也是个妄议天子朝政的罪名,难道咱们就此揭过了?”田石头趁着许辰转身之前,再度补上一句。 许辰无奈的摇摇头:“你也说了那是大汉,咱玄夏没有因言获罪的事情,抱怨就抱怨吧,由他去了,他若是真的做了错事,也自有法令处置,不必为了区区这种事情破坏程序。” 说罢,许辰看了田石头一眼,颇有些警告意味:“还有,你小子职权重,就要更谨慎,权柄可不是能滥用的!” ------------ 第151章 耀武扬威 如此一番视察,许辰走街串巷,进出商铺和民居,路上碰到学童便要拉着考校些算学题目,若是看到老人,也要牵着手嘘寒问暖,看到工场的女工,更是少不了询问生产情况。 一路走下来,倒是没有发现什么问题,在许辰眼里,这些基层的民生,最能反映官府吏治情况。 实际上他的视察走访不仅有这种明面上的随机视察,还有许多的暗访。 明面上视察是给上下的官府上压力,暗地的走访则是探知最真实的情况,这些举动,也确实会让下面的官员汗流浃背。 比如此时跟随许辰一起视察的陆平,眼见一路走来没有问题,便是暗地舒了口气,然后擦了擦额头的汗。 陆平不仅是广阳太守,同样也兼着蓟县县令,若是这京城出了问题,他都是毫无疑问的首要责任人。 伴教主如伴虎,在教主身边固然有更多表现机会,但压力也大了许多,许辰的每一次视察,都会让陆平心惊肉跳,虽然他自己从来都是恪尽职守,但就怕下面的人胡作非为。 这种压力逼迫着陆平不得不加紧约束下面的一票官吏。 很多时候,他也有跟王当一样的感叹,治理民生并不轻松,相比较起来上战场操刀子砍人其实更加简单痛快。 当然这种视察也不仅仅只是被动的接受许辰审视,陆平也会抓住机会表明自己做的一些事情。 一行人走不远后,便看到街市中间一处建筑,可以看到此时建筑的烟囱浓烟滚滚,里面必定正在烧着东西,陆平也适时走过去略作说明。 “教主您看,根据张仲景先生提出的基层卫生体系建议,咱们现在已经开始做相关的一些建设,这便是咱们修建的第一批澡堂,县中这样的澡堂已有数十间,目前还不太够,但往后还会继续增设,并且往下边的乡镇乡村推行。” 陆平说完,等到许辰颔首的时候,便又是指向它处,那里则是另外一种不同的建筑:“教主您再看这里,这是官府修建的公共茅房,县中已有百余间” 陆平一边说着,许辰也就一边点头,这些东西在上面,可能自己也就是看一眼条陈批阅一下,只有真正走到基层来,才能看到自己拨出去的钱粮变成实实在在的成果。 玄夏庞大的民生投入,其中一部分便是用以建设这些。 虽然这些钱如果不用,可以拿去打造军队,继续扩充军队增强实力,帮助玄夏快速扩张实力,但更有可能的是,一场疫病把玄夏整个击穿,带来的损失远远大于扩军的一点收益。 玄夏的卫生政策,当然不仅仅只是澡堂和茅房,还有不断在提倡百姓的开水热食政策,也有从县到乡村都极为重视的捕鼠消虫的事情。 与之相应的还有张仲景亲自教出来的一批速成赤脚医生也被下放到基层,他们会给百姓带去基础的医疗和防护知识。 张仲景甚至还钻研药方,与甘始这个方士一起,研究出不少治疗和抑制常见病的丹药来,这些丹药经过两人不断优化和标准化,最终可以一定程度批量生产。 张仲景专业对口,几乎是把能想的办法全都想了,对他来说,这也算是千里马遇到伯乐了。 他这套卫生体系,以前即便是钻研出来,大汉不会也没能力施行下去,也只有玄夏这个新生之地才能让他施展才能。 卫生的投入带来的收益最是无声无息,属于是直觉上吃力不讨好的活儿,蓟县在这方面都能推进到现在的效果,其他的民生建设只会更好不会更差。 至于其他郡县做成什么样,许辰就没法一个個跑去视察了,那只能靠玄夏自身的吏治考成和监察体系鞭策官员。 “做的不错,不过这些东西不是建完了就结束,如何长久的利用起来,你得好好琢磨一下,莫要荒废了它们。” “教主放心,诸多澡堂实则可以盈利,完全可以长久运营.” 要想让这套卫生体系发挥作用,并不是建设一些设施就可以的事情,后续如何有效运营,才是重中之重,但显然陆平对此早有想法。 许辰一边交代后续的事情,陆平也就一句一句回应起来,两人一路往前走,便是对蓟县各种事物都好一番讨论。 一路走下来,许辰也就越是安心,如今的玄夏已经越来越是正经国家的模样。 而以一国之力,去面对外面那些实质上都是大庄园主的诸侯们,许辰不觉得玄夏有任何输掉的可能。 尤其是当下乱世已至诸侯即将乱斗的时代,诸侯很难形成合力来威胁自己,这给了自己各个击破的条件。 如此结束今日的视察,许辰一路与沿途百姓挥手告别,在回到官署不久,就收到了田石头呈上的一条关于长安朝廷的情报。 从田石头手里接过信报,看到董卓被刺,随后王允吕布败于李傕郭汜之手,长安朝廷被李傕郭汜所挟持的相关信报,许辰最后只是摇摇头,就把信报搁在书案置之不理。 长安朝廷发生的整个事情不得不说十分滑稽,但一想到这是华夏历史最为混乱的阶段之一,那一切就合理了起来。 “长安虽是大汉朝廷,但已经不重要了,那里发生了什么,都不能影响我玄夏的脚步。” 许辰笑了笑,沉吟一番之后,对田石头道:“倒是本座筹划演武之事,准备的如何,那两位座上宾可曾应邀前来观阅?” 田石头回到:“禀教主,高句丽扶余两国国主,均已应承此事,属下已有信报,他们已经率军出行,将有月余时间可以抵达。” 许辰点点头,又道:“告知军中,近期需好好训练,宾客自远方来,得让他们好好尽兴才行。” 田石头立即应是,随后转身离去。 而于此同时,扶余以及高句丽两国的出使队伍在塞外就已经碰头,两位国主虽然不怎么对付,但难免也要相互见上一见。 只是一番寒暄之后,扶余王尉仇台便发出疑问:“那许辰让吾等前去观阅演武,是为何意?” 高句丽王伯固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还能为何,不过是耀武扬威尔。” ------------ 第152章 优待 “国主,我们到了!” 漫长的一个多月之后,走过遥远的行程,扶余王尉仇台和高丽王伯固只感觉车队缓慢停下,随后就听到车外响起臣子的提醒声。 当这道声音传来,他们都是松了口气,事实上即便他们乘坐王驾,这样的远行也是十分辛苦的事情,所谓舟车劳顿便是如此也。 随着车架的门帘被拉开,他们各自走下马车,往前看去,便是一座巨大的城池摆在他们眼前。 实际上,蓟县虽然也算是渔阳数一数二的城池,但毕竟地处幽州这样的荒凉之地,和中原内部的大城根本没法比。 若是拉去和洛阳长安城比较,那更是显得寒酸,有点见识的士人,都不会觉得蓟县很大。 但是尉仇台和伯固虽然各自是国主,却并未踏足过大汉的土地,说到底也只是域外小国的见识而已,对他们来说,蓟县这样的城池,已经是超乎他们想象的大了。 蓟县显然提前就做好了迎接的准备,此时城门口下方,已经开辟出一条空出的道路,两侧皆有黄巾军士守备,外围的百姓则是好奇的围观,他们都知道今天要来的,是域外的两个国主。 尉仇台伯固两人还看到两侧有鼓乐奏响,一时气氛颇为热烈。 两人相视一眼,皆是放松的点了点头,玄夏这番排场算是诚意满满,他们也就意会到这次来该是好事。 其实身为国主远赴他处很有风险,谁也难保去了之后会发生什么。 若不是此前玄夏与两国的缔约合作一直都十分愉快友好,而且有过一次顺利的三人会面,他们还真不太敢答应来到这里。 虽然如此,来的路上他们也还是颇为担心的,如今看来这番场面,才算是真正放心下来。 两人正在感叹,便见到前方一行官员迎接上前,正是以陆平为首的一票官员前来迎接,就见陆平行礼与他们一阵寒暄表示欢迎,就一路带着他们入城而去。 入城之后,两人一边与陆平谈笑风生,一边在观察着这个名曰玄夏的新兴国家的都城。 很快,他们就感受到蓟县不同寻常的繁华,虽然此时干道已经被黄巾隔绝出来,但一路走去莫不是各类商铺民居,可以明显看到商铺之中各类商品之丰富,难以想象的是,走了许久也不见街市尽头。 在高丽和扶余的城池里,市只不过是一小块区域,以供百姓商人在其中交易,如这般规模的街市,还是他们头一次见。 虽然现在因为自己的到访,这里的商业活动都暂停下来,但他们可以想象平时这里该多么繁茂。 繁茂只是表现,实际上背后意味着的物产丰富才是真正重要的东西。 这也是他们两人为之羡慕的事情,即便是大汉的边缘之地,这里的物产财富依然是域外小国难以比拟的,相比较之下,不论扶余还是高句丽,都只不过是贫瘠的蛮荒之地而已。 一路前行,不多久便到了蓟县的官署,两人步入其中之后,就看到许辰已经等候多时。 再见许辰,依然还是曾经那年少风华的模样,只是曾经的黄巾教主,如今已经开创事业建立国度,成为一国之相,执掌一方社稷。 虽然来之前早就知道玄夏的不同,但面对许辰称呼国相的时候,他们还是觉得别扭。 这没有君主的国度,实在是奇异,若是正常来说,眼前这个年轻人不应该是什么国相,而应该是皇帝或者国王才对。 但即便许辰如今是国相,他们两人也心中有数,这個国相和自己国王的地位是对等的,国王国相都只是头衔,许辰这个国相是国家实际的执掌者,那也就代替了国王的部分职能。 甚至于,以玄夏的实力,尉仇台和伯固都要低下一头才对。 “得贵国相邀,吾得以领略到燕赵之地的风华,这实在是吾的荣幸。”伯固一脸笑意的走了过来,抓住许辰的手之后便如是说道。 尉仇台同是如此动作,亦道:“时隔许久再见,国相依然如此前一般英姿勃发,玄夏新立之国,又有国相如此年轻之主,只怕未来不可计量!” 许辰开怀大笑,一边邀两人入正堂,一边道:“玄夏能有今日局面,也不少扶余高句丽的帮助,若非你我三国联军稳定后方,何来眼下安稳富足之景象。” 进入正堂之后,里面已经摆满了酒水果食,丰盛但不奢靡,精致富有诚意。 以国家相处而言,其实在官署接待稍显寒酸了些,不过玄夏没有王宫,虽然现在朝廷已经打算修建政事院,但还需要时日才能完成,便也只能如此委屈一下。 招待两人各自入座后,许辰先是与他们具备共饮,随后才道:“扶余高句丽乃黄巾友国,如今我黄巾成立玄夏,自是要邀请宾客以作庆祝,两位便是我玄夏如今最好的客人。” 尉仇台和伯固两人闻言,都是有些受宠若惊。 玄夏虽然只是占据大汉的边隅之地,但在他们眼里,就是实实在在的庞然大物,许辰能如此态度对待,实际上是他们极大的荣幸。 当然,他们却也不是什么天真的人,这样的态度背后,必定隐藏着一些特殊的要求。 他们也不由猜测起此行过来,玄夏究竟是要做什么事情,观阅演武固然是耀武扬威,但耀武扬威只是手段,却不知道玄夏要达成什么目的。 随着与许辰一阵的推杯换盏,两人也适时转换话题,试探起许辰的口风来。 “吾等自是愿意与玄夏永结同好之国,只是如此受邀看重,吾等虽心中感动,却不知如何方能表现诚意以示祝贺。” 伯固饮下一杯之后,沉吟一番便是如此说道。 而尉仇台虽然没有说话,却也竖起耳朵,想要知道玄夏究竟是打的什么主意,想要什么好处。 然而许辰只是摇摇头,却并未急着作答,而是笑道:“两位能来便是最大的心意,今日宴会你我只做谈笑,不说其他,待明日我玄夏战士演武之后,本座再与二位详谈正事。” 听闻此言,伯固和尉仇台相视一眼,便也只能作罢,但这也让他们的心提了起来。 他们不是傻子,当然知道为什么要在演武之后谈事情,自然是玄夏想着演武好恐吓一番,事情也就好谈了,只是这样未免让他们有些不愉。 既然如此,他们倒也不急了,还真想看看玄夏能有什么把戏。 他们知道玄夏很强,毕竟曾经亲眼见过玄夏作战,不论是火药的威力,还是军队的战斗力,那都是他们叹为观止的地步,但正因为知道和见识过,所以他们更难被吓到了。 既然玄夏执意要耀武扬威,那就看看究竟能有多么厉害。 玄夏招待两人的热情固然让他们感动,但是双方背地里的较劲那也没有丝毫放松。 至少尉仇台和伯固各自都打定了主意,如果玄夏要求太过分的事情,那自己说什么也不能答应,就算明天的演武再厉害,那也不行。 他们如何不懂,现在越是热情,后面就越是要命。 一场酒宴,几人明面上推杯换盏气氛高涨,却也不影响他们心里头各怀鬼胎,随着时间过去酒宴散去,便有吏员引领伯固尉仇台两人各自下榻休息。 许辰却依然留在堂中,随着宴席陆续撤下,这里焕然一新。 沮授悄然出现在许辰一侧,随后把一本东西呈在许辰面前:“属下已经把所有条文做了最后的修订,主公审阅无误之后,明日便可依此而定,只要此事商定,我玄夏或许可定塞外数十年之安定!” 许辰闻言,笑了笑:“他们会答应的,这对他们不是坏事。” 犹豫一下之后,他再度意味深长补上一句:“至少暂时不是。” ------------ 第153章 演武 凌晨时分,蓟县城响起一阵沉闷整齐的脚步声,因为这些脚步声太过沉重的缘故,许多睡梦之中的百姓都被惊醒过来,当他们睡眼惺忪撑开窗户往外看去,顿时就被外面的景象给惊到了,然后一个个就都是兴奋起来。 他们看到的,是一支支迈着整齐步伐的玄夏军队,若是以前大汉的时候,晚上军队闹出这等动静,那百姓们一定惶恐的不行,但是在玄夏,看到黄巾他们只会觉得安心和兴奋。 而且百姓们也都知道军队如此动静的原因,那就是玄夏将要在今天进行演武。 这对百姓们无疑是个大事件,至少也是个新鲜事和热闹事,可以让他们枯燥劳累的生产生活多一些趣味,庆典之事总归是能让参与者图個喜庆。 尤其是对他们来说,玄夏的军队就是实实在在的子弟兵,他们当中许多人的丈夫、父亲、儿子都在军伍之中,那么玄夏军队的演武,便是让他们有极强参与感的事情,若是能在演武中看到自家亲人一眼,那该是多么荣耀的事情。 如此,那些被惊醒的百姓再也不能睡去,反而摇醒了身边的家人,他们将要随着军队的脚步奔向演武场,好好观阅自家军队的风采! 等到天亮的时候,军队已经尽数出城而去,而百姓们也跟随在后面组成庞大的队伍。 不过显然他们还是去的太早了,演武的时刻定在了这一天的巳时,他们在城外守候许久,才终于是看到许辰带着尉仇台伯固两人慢悠悠从官署走出来,然后一路去往城头。 几人登上城头,许辰才刚刚露面,就听得下方百姓激动的叫喊声,庞大的人群爆发出来的声音山呼海啸,那动静让伯固和尉仇台都是吓了一跳。 他们最开始以为这是官府特意安排百姓做出的行为,用来彰显许辰这个国相的威望,这不是什么稀奇事,身为各自的国主,他们对这种手段心知肚明。 但是很快他们就发觉不对劲了,也正是因为他们太清楚不过,所以很容易能分辨真假。 身为国主他们每天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分辨臣子的真假,这些淳朴的百姓,绝对瞒不过他们的眼睛,别的可以作假,但是百姓们那份真心实意的情感,却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得假。 下面有人激动的脸色发红发胀,有人不自觉就跪下去磕头,有人一边喊着一边流泪,所有的目光瞬间聚集过来,如同烈日一般炽热,那浓烈的尊敬崇敬的情感,让他们两个都有些窒息感。 这顿时让两人瞠目结舌,玄夏百姓,竟然对许辰崇敬至此! 这一刻,他们对许辰是羡慕的,更是嫉妒的。 他们在自己的国度,绝对不可能让臣民对自己有这种发自真心的热爱和崇敬,即便有人对自己伏跪,那也更多是基于身份的畏惧和臣服而已。 这种赤诚的情感有多么奢侈和珍贵,没人比他们更懂了。 这家伙究竟做了什么,才能让百姓这般狂热. 他们没有问出口,他们只看到许辰伸出两只手往下虚压了压,然后刚才还山呼海啸的场面,瞬间变得无比寂静。 伯固和尉仇台瞳孔猛缩,都是倒吸一口凉气,这种威望何等恐怖。 所谓见微知著,这瞬间的安静意味着的是绝对的遵从,是百姓丝毫不愿违背许辰的半点意志,所以这一眼看不到头数不清的人群,才可以瞬间从激动呐喊转换到极致的安静,安静的令人毛骨悚然。 还没有开始演武,伯固和尉仇台就已经大为心惊,百姓们拥护到这种狂热的地步,还有谁能抵挡得住这样的玄夏? 不过,很快他们也就醒悟了过来,许辰虽然是玄夏的国相,但其实他具备着领袖与教宗的双重属性,或许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百姓的这种状态吧 他们毫不怀疑,只要许辰愿意,就可以驱策下面的百姓做任何事情,甚至是赴死。 两人还没有缓过神来,许辰年轻而明朗的声音就已经在城头响起,虽然个人的声音传达不出多远,但是在这样极致安静的环境下,却显得格外醒耳。 “吾自然神教,上应天理,下承民意,始立玄夏。 今得国一年,百姓安定,社稷有成,是行演武阅兵以昭示天地! 许辰告天地,告百姓,玄夏以解放天下生民而立,必先以雷霆涤荡神州一统山河,此吾教黄巾之使命尔。” 说到此处,许辰拔出手中利剑,遥指前方:“演武起,壮我黄巾,佑玄夏万岁!” 随着许辰话音落下,瞬时间城下军民无不相应,皆是高呼“玄夏万岁”。 此齐鸣之声气势如虹贯穿云霄,伯固尉仇台无不是面色微白心中发虚,还不待他们喘口气,就已经听得下方战鼓擂起,然后一阵阵沉重的脚步自远方而来。 他们转头看去,就看到一个军阵缓缓行走而来,然而看到的第一眼,他们不禁揉了揉眼睛,好像自己有些眼花了。 只见,军阵士兵各个身披甲衣,在阳光反射之下,他们身上磷光阵阵。 每个兵员,莫不是身形高大神色冷峻,一路走来他们凝视城头,瞬间就让伯固尉仇台心里发寒,那种凌厉的眼神如刀锋一样锐利。 然而这些都不是让他们惊异的地方,真正让他们震惊的是,这些士兵行军方阵实在是太整齐了。 就是简简单单的整齐,每个人行军脚步和动作近乎完全一致,方方正正的军阵行动起来,甚至有种赏心悦目的感受,那是一种极致的统一标准,就好像整个军阵都是一个人重影出来的一般。 这两人何曾见过如此军阵,当这方阵行至眼前,他们都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根本不需要额外做什么,能做到这种地步天然就能透发出强悍凌厉的气势,这远比什么精良的装备更加让人惊叹。 但还不仅如此而已,军阵前方率队的正是陆平,只听他一声“行礼”的呐喊,整个军队以极其标准的动作同时拔刀,每个人的动作近乎相同,然后全部把刀竖举面前,一边保持整齐的行进队形,一边眼睛注视许辰高呼“威武”。 如此动作,更是让他们本就凌厉的气势,瞬间变得更加压迫起来。 一直到军阵走去,伯固和尉仇台才发觉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的后背已经出现一层细密的汗来,他们站在许辰左右两侧承受了全部的气势,那感觉并不好受。 毕竟这些军阵的战士,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兵,那股子杀气犹如实质,不是这两个养尊处优的国主轻易能承受。 许辰却是气定神闲,继续观阅着后方的军阵前来,此次阅兵其实更主要的是凝聚人心振奋国势,对于玄夏这个新兴国家而言,这很有意义。 彰显武力,能让百姓更有信心更加安心,也能增强军队气势,这些东西看不着摸不着,却十分有用。 至于旁边的两个家伙,那其实只是添头而已,顺便把他们叫过来吓唬一下,方便自己要商谈的一些计划。 许辰当然也不会觉得仅仅这样的军阵,就真的能吓死对方,但能够震慑一些那就足够了。 事实上,这次演武确实足够震慑他们了。 这种极强协同和标准的行军,在无与伦比的视觉冲击力同时,背后所意味着的绝对令行禁止,更是让他们心惊。 能把行军都练到这样极致的军队,真的投放到战场上,他们都不敢想有多么可怕。 随着时间过去,他们两人看着漫长的军阵愈发沉默起来,而许辰一见时机差不多了,也终于是图穷匕见。 “两国曾与我黄巾缔结条约,如今也有不少时日,二位以为这条约成效如何?” ------------ 第154章 盟约 城头下的演武依然激昂澎湃,这种极致的标准把军队的素养表现的淋漓尽致,哪怕是什么都不懂的百姓,看到这样的军阵也能感受到强大和安心。 这就是我玄夏的军队,真正把威武两个字具现化的存在! 每当有一个军阵从他们面前通过,都能引起百姓一阵欢呼,他们看到武装到牙齿的重甲军阵,他们看到兵马合一的具装骑阵,还有杀气凛然的长矛军阵,脚步轻盈的刀弩军阵。 甚至,还有沉重威武的撞车、云梯这类攻城器械也被推送过来,缓慢的从城墙驶过,那种巨物的压迫感非但不能让百姓害怕,反而让他们兴奋起来。 他们恨不得自家军队再庞大一些,自家的攻城器械再威武一些,不然的话怎么能涤荡神州解救众生! 所有百姓都知道,这样的军队不是为了拱卫一家一姓的军队,而是代表自己这样广大群众的军队,只有这支军队足够强大,自己才不用担心以后再度被奴役。 一场演武,给玄夏百姓带去无限的信心,但是在城头的尉仇台与伯固就是另外一番心境了。 看着下方威武雄壮的演武阅兵,再听到许辰的询问,他们不由得就紧张起来。 这家伙以演武威慑,究竟是要做什么,难不成是对条约动了心思? 玄夏难道想要更多? 他们相视一眼,内心都是警惕起来,场面上大家一团和气这没问题,真碰到利益相关,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了。 斟酌了一番话语,伯固才试探性做出回应:“其实不用吾等说明,国相也知晓这段时间鲜卑匈奴多有进犯辽东,若非有联军常做抵御,只怕我等三方都要遭受困扰,联军条约自是有妙用的。” 另一边的尉仇台也是点头,对伯固这番话没有任何疑问。 黄巾在边塞镇压了乌桓,但这并不意味着长久的安宁。 力量不存在真空地带,旧的去了新的就来了,很快鲜卑和匈奴就自然而然填补了原本乌桓的许多活动区域,从而给扶余高句丽玄夏带来新的威胁。 联军的存在确实让他们减少了许多麻烦。 一万规模的联军,足以应付绝大部分的骚乱,只要不是草原发动大规模入侵,这支联军都足以扫清敌人,毕竟游牧犯边普遍规模也只在两三千骑甚至数百骑而已。 这一万联军在草原游弋巡逻,其实是更加强势的存在。 老实说,不管是尉仇台还是伯固,都觉得这联军有点香,他们只需要承担接近三分之一的成本,就可以享受整个联军带来的好处,不可谓不舒坦。 甚至有必要的时候,联军还可以承担一部分他们国内的军事需求。 当然最让他们满意的因素是,黄巾十分讲求信用,条约所写内容一旦商定,那就会完全依照条约执行,并不会因为黄巾实力强大,就侵占高句丽和扶余的利益。 这种信用实际上十分难得,也是他们两个敢于应邀前来的原因。 只是他们觉得条约这样就已经刚刚好了,如今许辰再度提起这事儿,这未必是什么好事。 许辰也没有再多绕圈子,笑了笑便往身后的沮授看了一眼,沮授会意之后便上前一步,分别给两人递上一份纸质的文件。 两人接过之后,还不待翻看,就听闻许辰再度说话。 “缔约终是牛刀小试,两位既然已见成效,不如再进一步,改缔约为缔盟,牢固三国之好。” 许辰说完,便笑眯眯的看着他们:“本座话说完,二位谁赞成,谁反对?” 他话音刚落,只见田石头伸手发出指令,下方军阵正好行至城门之前,接收到城头的指令之后,军阵随之而动,所有战士尽皆利刃出鞘,一股凛冽的气息冲天而起! “杀敌,杀敌,杀敌!” 下方军阵之中,无不是从刀枪战场杀出来的精锐战士,随着声音爆发出来的,是一股犹如实质的杀气,这一瞬间所有人都有种身处战场的错觉。 尉仇台和伯固都是面色一白,虽然他们心知肚明这是玄夏的下马威,但这依然很吓人啊! 与黄巾相处已经不少时日,他们倒是足够了解黄巾了,以黄巾一向光明正大的作风,断然不会对邀请来的宾客做什么事情。 这种下马威,更多是一种态度,至少尉仇台伯固两人,要好好考虑下拒绝的后果。 结盟…… 尉仇台犹豫一会儿,硬着头皮道:“吾等对玄夏自是以盟友视之,奈何结盟并非小事,这盟约吾等亦不知详细,还望国相略微给吾等一些时间,待参详之后再做答复。” 伯固也是感觉压力巨大,玄夏这样的强者只需要表达倾向和态度,就足够让扶余高句丽这样的弱者为之紧张。 许辰笑了笑,让气氛轻松一些,这才道:“本座向来主张共赢,誓盟对扶余高句丽绝非坏事,相信你们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见许辰并没有急切逼迫,两人也就松了口气,各自朝着许辰拱拱手干笑两下。 也就是在这個时候,下方演武也临近结束,气氛渐渐从高涨激烈变得平静安定。 军演对百姓其实就是一场无比盛大的表演,若不是许辰,他们一辈子也看不到如此盛会,以致于结束之时他们多数都泪流满面意犹未尽。 一次演武,给蓟县军民提升无限信心和骄傲,而这必将成为传说,在玄夏久久传扬。 唯独对于尉仇台和伯固来说,他们见证了玄夏强大的力量,但是心里却五味杂陈,毕竟东西再好那也是别人的,身边有这么个强悍的邻居,很难说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结盟会是一个选择吗,至少结盟之后,不必担心会和玄夏成为敌人。 两人心中忐忑,只感觉手中的盟约沉甸甸的,这东西带来的究竟是福是祸,自己又有没有拒绝的权利,这是很大的问题。 演武结束,他们两人与许辰略做寒暄,很快就托辞告退,然后各自叫上一帮子随行大臣,就躲在屋子里研究起来。 而也就是一番研究之后,他们才发觉事情和自己想的不太一样,这盟约条文不仅不苛刻过分,反而对己方十分有利。 好事啊! ------------ 第155章 香 “他说的竟然不是场面话!” “是啊,我也没想到,见他那下马威,我还以为是什么很难接受的事情,没想到看下来还挺不错。” 又是一日过去,当尉仇台和伯固再度相聚的时候,两人的脸色都有些古怪,因为经过一番研究,他们发觉这盟约其实相当有利。 这也让他们有些无语,既然不是什么苛刻的条件,为什么要那般威吓震慑,还煞有其事搞什么演武。 有这个必要吗,有好处的事情谁能不答应? 他们当然不明白,演武并非为他们而举行,他们只是许辰顺带邀请而来,恰逢其会让他们见识一下肌肉。 要达成稳固的联盟体,不仅仅只是要让别人看到利益,还要有一个绝对的核心占据联盟的主导地位,而且这个核心必须有强大的力量震慑盟友。 如此,许辰不仅要让他们看到萝卜,更要展示玄夏的大棒, 不过,只见好处反而让他们心中有些不安,作为弱势方,他们很担心这中间会不会埋着什么绊子,毕竟这盟约若成,对他们可以说是天上掉馅饼了。 玄夏真就这么好心? 许辰真就实打实共赢? 两人相约而坐,此地乃庭院中心,在石桌旁边坐下之后,他们左右一看,确认无人可以偷听之后,便小声嘀咕起来。 “这盟约,吾与臣子反复推敲,确实颇有好处,但不知为何吾这心里,却总是没个着落,敢问贵方又是如何看法?” 伯固低下声音,语气纠结。 而尉仇台则是露出深以为然的表情来。 “吾深有同感,此盟约之中,以朝贡贸易能给你我带来的利益便不可计量,中原的盐茶丝糖本就是你我渴求之物,如今就连以前看得紧的铁器也可放开贸易,这怎么看都是对我们有利无害之事,只是玄夏为何如此热诚,难道真的是因为许国相的共赢理念?” 待他说完,伯固就感叹起来:“朝贡贸易品类数百种,若真能保持往来,对我们贫瘠塞外便是天大的福音,不仅百姓可得安稳,更利好你我聚集财富,哪怕只冲着这個,我都想立即签了盟约。” 尉仇台点了点头,道:“吾也是想答应下来的,只是玄夏这份盟约好的过分,反而让吾犹疑,毕竟这朝贡商贸只是其中之一而已,再加上军事与文化的部分,这哪里是什么盟约,简直就是天降大礼!” 说到这里,伯固不自觉就兴奋起来:“若真是设立联盟军主动向外征伐,只要能占据广袤草原的十之二三,那也足够你我两国吃的满嘴流油了。” 尉仇台也是呼吸急促了一下,这种事,只要想想他就觉得刺激。 从来都是扶余玄夏受匈奴鲜卑乌桓的侵犯,什么时候能让自己也反过来收拾他们,那不说利益,光是这份风光便足够诱人。 我扶余和高句丽也想试试欺负人是个什么滋味,虽然只靠自己不太够,但背后有大哥啊! “其实想想,或许真的是许相国格局远大也说不定,若只是看朝贡贸易和设立盟军,这中间或许有什么我们看不出来的阴谋,但玄夏愿意从你我两国招收交互生,这却是纯粹在扶助你我了。” 两人都是感叹一阵,庭院安静下来好一会儿,尉仇台才再度开口说话。 这当中,文化上的合作就真正是纯粹没有私心的事情了,华夏文明对周边完全是高维的存在,很大程度上就是建立在文化优势这个层面。 如东瀛便是遣唐使学习华夏之后,才建立起自己的制度文化,这对周边其他小国而言,也是完全相同的道理。 玄夏毕竟也是归属华夏文明,主动招纳交互生传授文化,这在尉仇台和伯固看来,完全就是玄夏的利他行为。 都做到这个份上了,如果还是怀疑对方有什么坏心思,那似乎有些过分了。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基本也就把这份盟约的主要内容都议论了一遍,如今结盟就不再是如以前以建立联军为主浅尝辄止的一纸缔约,而是包含经济、军事、文化三个方面的紧密盟约。 实际的盟约内容,当然并非他们三言两语说的那么简单,而是一份厚实详尽的内容。 朝贡经贸如何规定宗主国地位,贸易涵盖哪些商品类别,每次贸易是如何规模等等事情都有详细条目。 在军事上也需要商定盟军规模、成本分摊、利益分配、指挥归属等等问题。 即便是文化上,也需要确定交互生的挑选、学习、毕业、经费等等相关的事情。 这当中每一个细约都是三方臣子可以吵得天昏地暗的事情,要真正落地必定要经过一定时间的拉扯和反复,尉仇台伯固两个国主,更多只是了解大方向做出决策定下调子。 两人低声交换意见,越是谈论下去,也越是觉得此事大有可为,慢慢的他们也就心中有数了。 这样的盟约,答应了就是你好我好大家好,许辰的共赢不仅仅就只停留在纸上,而是能给自己带来实在的利益。 只要想想以后自家朝廷主导朝贡贸易,不必去处心积虑搜刮百姓,只需要把商品往下流通,自然就能给自己带来天量的财富。 国王、朝廷、权贵、百姓都能从中获取好处,这种事有什么做不得。 军事文化的合作,更是动人心弦,不仅有可能让扶余高句丽咸鱼翻身争霸草原,而且还能学习华夏的先进文化,这何乐而不为。 可若是拒绝的话,那就意味着自己可能要面临一个强大的敌人,这何苦来哉。 两人心中已经有所想法,而他们态度的转变,很快也让玄夏察觉到了。 当得知如此的时候。沮授便忍不住呵呵笑了起来,然后便看向了正持书翻阅的许辰。 “主公,此盟约一成,草原可定矣,扶余高句丽可以朝贡臣服,将来鲜卑匈奴亦不远矣,或许有朝一日,属下真可以看到广袤草原在此框架之中动弹不得的一天。” 许辰则是放下书籍,颇为感叹道:“不可过于乐观,联盟框架终究只是时势产物,以后盟国不推翻它,玄夏也会取消它,想征服草原,终究要靠工业伟力。” ------------ 第156章 出征 蓟县城外,一个巨大的会台被建造出来,荒野风声呼啸,可以感受到天地最原本的气息,正因如此,这次三国缔盟才会选择此地。 古人不论华夏还是化外蛮夷,皆敬畏天地自然,如此誓盟之事若是不能昭示天地,那很难算是正式约定,也缺乏约束力。 即便是民间行为,通常也是指天发誓,更不要说国家这般正式缔盟这种大事。 即便许辰不喜好这一套,却也要尊重尉仇台和伯固的意愿,于是选择吉日之后,便于野外开设祭坛,三方将在此处正式缔结盟约,组成一个以玄夏为宗主国的联盟体。 随着一套神神秘秘的祭祀仪式之后,由沮授手捧着祭文登坛祷告。 此祭文向上天诉说了扶余高句丽两国与华夏历史友好交往,又以玄夏代为华夏正统,值此时日缔结盟约图谋共赢,并且展望了一番未来的美好图景,还有玄夏进取神州的愿望。 中规中矩的内容,基本上该说的都说了,直到颂念完毕,许辰作为玄夏国相,便与尉仇台伯固歃血为盟,共发誓愿。 各自饮下一杯酒水之后,他们才入座下方的会议桌,而这上面则摆放着三份精美的契约。 沮授小心翼翼把玄夏国印放置在许辰身边,许辰点了点头,但在最后落印的之前,他还是看了尉仇台与伯固一眼。 “此印落成之后,联盟即成,三国共修同盟之好,不可背弃,不可违约,否则所有盟国皆有共逐之义务!” 尉仇台和伯固闻言,都是神色一凝,从话语中他们就能感受到一份深沉。 这国印一旦按下,那就真正没有反悔的余地了,不然的话就要遭受整个联盟的针对,虽然现在联盟才只有三国而已,但他们也知道这只是现在。 作为联盟的创始国,他们知道联盟成立的意义和目标。 最终,这个联盟将会统御整個草原,或许以后还会把整个华夏周边的小国全部囊括其中,至于如何促成其他存在加入联盟,那就是盟军设立的意义所在。 现在按下国印加入联盟很轻松,但再想脱离出来,那就不是简单事情了,一旦背弃,可以想象将要面临什么样的压力。 不过,尉仇台和伯固毕竟早就做好了决定,不然今天也不会站在这里,他们并没有过多犹豫,在许辰率先在盟约上按下国印之后,他们俩也同样在自己面前的盟约上按上国印。 随后有旁边的官员把盟约再轮转了一下,三人又是各自按下一次,如此一共三次之后,他们每人手里就都有一份印上三方国印的盟约了。 至此,玄夏扶余高句丽正式达成了盟友关系,许辰站起来,他们两人也跟着站起来,随后都是执手相笑,气氛一片轻松融洽。 尉仇台和伯固对联盟存在着美好的想象,他们都期待着这个牢不可破的联盟,可以带领贫瘠的扶余和高句丽走向富足。 这并不是他们虚无的奢望,只要条约内容能够落实,这的确对他们两国大有裨益。 而许辰在盟约内容上,实则也没有埋下什么陷阱,因为根本就没有必要。 他可以十分良心的说这份盟约的一切内容,确实都是基于共赢而确立,即便是有着明确等级色彩的朝贡贸易,玄夏也只占据宗主国的名义,实际的贸易则相当公平。 许辰要的,是外部的工业原材料,但他不想把事情搞成直接对外掠夺这种血淋淋的模样。 这并非是妇人之仁,实在是费效比太低了,要以武力彻底征服外部的一切小国,这需要付出的成本难以计量。 塞外可以提供的羊毛,皮革,药材,牛羊,铁矿,马匹等等资源很不错,但战争和后续维持统治以及开发需要的成本可以想象一定会超过收益。 相比于本就经过开发且土地肥沃资源丰富的神州大地,在塞外这些资源贫乏土地贫瘠的地方,以高成本的武力掠夺实在是不划算。 直接以联盟的形式对外部绑架,这种绑架从经济军事文化三个方面入手,可以更高效率的吸收外部资源。 经济方式的掠夺更加隐秘和效率,玄夏输出自身高附加值的商品,而吸收外部初级原材料,对目前的玄夏而言,是最好的选择。 等到玄夏一统神州并且发展起相当程度的工业能力,那么华夏文明的统治边界就能突破农业文明的界限,那时候联盟的使命也就结束了。 整个联盟体系都经过了许辰和沮授的精密设计,经济的确是共赢的框架,盟国可以获取玄夏的商品,而玄夏可以绵吸外部的资源壮大自己,掌握高端生产力的玄夏,天然就占据着经济生态的上位。 既然要让别人打工,那自然也要让别人吃到东西,于是才有这套共赢的朝廷贸易体系。 以官府形式的贸易,所带去的利益必定会被盟国的国主以及权贵把持,这就是他们加入联盟的最大动力,当然如果有不愿意的家伙,那这个时候就需要盟军出动,用武力逼迫他们接受了。 联盟设立之后,三国的联军将会从防御性质的军队,转化成为进攻性质的盟军,不断的壮大自己和吞并敌人,最终把一切敌人都转化为联盟的一份子。 而文化上吸收交互生,也是玄夏毫无保留的传授文化的行为,这绝不是什么文化侵入思想演变。 天高地远,万里无云,风声阵阵,许辰与伯固尉仇台执手说笑的时候,三人都在脑海中畅享未来的图景,只不过许辰所想的是更加久远的未来。 联盟即成,尉仇台和伯固各自回国之后,盟约也就开始运转起来。 三国均在彼此设有衙司以衔接事务,第一次的朝贡贸易,在三个月之后便正式开始。 扶余高句丽均在利益诱导之下,开始组织开发资源,药材、粮食、皮革等等数不清的初级资源,以换取玄夏提供的大量毛衣毛毯,茶糖丝盐,铁器农具、玻璃陶瓷、线装书籍等等物品。 仅仅两国初次的贸易数量便是难以计算。 这无疑是玄夏工商增长的巨大助力,有玄夏朝廷在上面提供渠道,下面的工商主体只需要牟足劲生产商品,就有源源不断的利润。 而对于扶余高句丽来说,这对他们也是极好的事情,如果没有朝贡贸易,他们的能够产出的基础资源未必会被开发出来,但是现在有了这个巨大需求之后,他们就能不断创造价值进行开发,这本质上也是财富的增长。 根本不需要长期的验证,三方第一次朝贡贸易之后,都在其中尝到了甜头,这无疑是真正的一种共赢。 联盟存在的基础,或许是有共同的敌人,或许是有共同的利益,而显然他们的联盟已经具备了这种基础,只要这么运转下去,大家都可以在体系之中把饼做大。 如果说第一次朝贡贸易之前,高句丽和扶余还有些许的顾虑,那么在这次朝贡之后,他们就再没有任何保留了。 原本还有些缓慢的盟军建设,肉眼可见的加快起来。 计划三万盟军的规模,很快扶余与高句丽的兵员就征召齐备,而玄夏的一万大军也已经在蓟县完成了集结,最终三方大军将在辽东汇合和混编,由玄夏提供装备和训练,而扶余与高句丽则是承担大部分的钱粮补给。 这支步骑混合的盟军,将在辽东完成为期三月,针对游牧民族的特化战术训练。 而有了此前的合作基础之后,玄夏再也不必为了促成事情而过多让步,新的盟军不再是如联军一般三方共同指挥,而是由宗主国玄夏指派主将,扶余高句丽指派副将。 唐龙这个辽东太守不再担任盟军的玄夏将领,新的将领由一路以来表现优异的玄夏乌桓族将领乌力担任。 当乌力率军出征的时候,一万大军经过蓟县城头,士兵们仰望抬头,就看到一个年轻的面孔在目送他们,那是他们的领袖和教主。 “将士们,我玄夏的使命是天下大同,这片土地之上,中原与游牧的纷争长久不息,而现在本座将要彻底终结这些鲜血和仇恨!” 许辰凝视着下方的军队,在大大小小的军官之中,找到了几张熟悉的面孔。 这里面不仅有以乌桓奴隶出身一路出人头地的乌力,也能看到在上一次常山战役之中崭露头角的太史慈赵云,还有汉人农家出身的良家子马炎。 他相信,这些人一定能在联盟扩张的过程中建功立业。而玄夏也可以利用联盟体系实现一次实力的跃升。 精心筹划联盟的建成,他对此充满了期待。 “我们的出征不是为了占领和报复,而是为了长久的和平,愿意放下干戈的都可以成为我们的朋友,而不愿意放下干戈的,就需要你们劝他放下干戈。” 最后给所有将士们宣导了他们的使命,许辰便挥出右手:“出征!” 话音一落,全部将士们都齐声呐喊,乌力驱马前行,他们也就随之前行,然后往遥远的辽东奔赴不见。 ------------ 第157章 风暴 谁也没有想到,幽州的玄夏才刚刚立国不久,紧接着就有一个联盟体横空出世,而它一经出现,顿时引起天下侧目。 辽东边地,三万盟军以玄夏兵为骨架进行混编,完全由玄夏提供装备进行训练,即便这支大军的建设成本由三国共同分摊,但连续训练三月时间对他们也不是什么轻松的事情。 好在高投入带来的回报也足够丰硕,很快三国就都从盟军的征伐之中获取红利。 盟军训练成功之后,第一个对准的目标并非草原,而是经辽东南下,深入与辽东接壤的半岛,兵锋直指半岛之上的三韩之地。 虽然这个半岛只是贫瘠之地,但却依然有着复杂的局势,有名为马韩、辰韩、牟韩的三个小国,在半岛之上相互依存,他们彼此之间也存在许多矛盾,但谁也无法奈何得了谁。 然而除了他们彼此之间的矛盾之外,他们还需要面对外部的威胁。 对他们来说,即便是扶余和高句丽,也算是大国一样的存在,这两個大国,对他们其实也是虎视眈眈,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对方就会图谋自己为数不多的生存空间。 三韩对扶余高句丽一直都有提防,事实上他们的警惕是没错的,现在扶余高句丽真的来了,而且还带来了另一个可怕的存在,那是从华夏中独立出来的玄夏国。 以玄夏为宗主国,以高句丽扶余为盟国组成的三万军浩浩荡荡的从辽东跨过江,直奔三韩而来。 虽然三韩是半岛上穷的不能再穷,小的不能再小的小国,但联盟并不会因此而放过他们,联盟从诞生的第一刻起,就是为扩张而生的,自然不会允许后方有这么几个联盟之外的存在。 当这样高强度集训,装备精良的三万盟军往三韩扑来的时候,最后呈现给人的就是一场一路横推摧枯拉朽的战争,三韩只能在盟军面前瑟瑟发抖。 盟军从乐浪出发,只用了数日时间,就攻入了马韩的都城之中。 以这支盟军的战力,即便是拉去华夏与诸侯争锋,那也绝对够别人喝一壶的了,更不要说区区三韩而已,这完全就是一场毫无悬念的单方面碾压的战争。 然而,盟军最终没有选择踏平三韩,占领马韩之后,盟军做的事情仅仅是逼迫他们加入联盟而已。 当然作为后发加盟的国家,他们需要支付一笔不菲的加盟费,以补偿玄夏高句丽扶余的战争成本,并且在后续也同样要派遣部分兵力进入辽东接受训练,随时以补充进入盟军当中,然后按照比例承担自己的同盟军军费。 至于加盟之后的好处,就是如同现在的高句丽扶余一样,在后续的盟军征伐中获取直接的受益,并且以联盟的经济体系,做长远的贸易。 当盟约败在马韩国主面前的时候,他是傻眼的,都已经做好亡国的准备了,万万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 刀架在脖子上,不管他愿不愿意,加盟都已经是唯一的选择了,这结果总归要比亡国好得多,而且这联盟并非不能接受,除了贸易带来的利益之外,还有另外一个隐形的好处,足以让三韩这种袖珍小国动心。 这隐形的好处就是他们加入联盟之后,就再也不必担心自身的生存危机了。 按照盟约约束,联盟内部并不允许相互侵犯的事情,国家交往的任何矛盾,都需要接受宗主国的调解,谁也不能独自付诸武力,否则诸盟国将共逐之。 如此一来,一直都被高句丽和扶余隐隐威胁的三韩,就再也不必顾虑。 不论马韩加盟是真心还是被迫,其余的辰韩和牟韩最起码都明确看到了盟军的强大,这一次根本无需盟军继续攻伐,只是派遣使者,便把另外两韩加盟的事情也谈妥下来。 从玄夏高句丽扶余缔盟之后组建盟军训练,到最终吸收三韩加盟,整个过程也不过就是过去半年多而已,但吞并三韩只是联盟的牛刀小试,很快盟军的刀锋,就挥向了草原。 许辰沮授精心打造的联盟体系,最强大的并不是现有的三万盟军,而是体系本身所能带来的裹挟能力。 它就像是一块在雪山的石头,随着不断的往下滚落,最终慢慢变成巨大的雪球,然后开始不可阻挡,而这三万盟军就是最初的那个石头。 联盟并不追求消灭敌人,而是吸纳敌人化为己用,不断的吸收新的盟国力量继续扩张,实力只会快速膨胀,然后以可怕的势头席卷整个草原。 当盟军开始把目标转向草原,他们的可怕之处就显露出来,这股强大的风暴迅速给无数的草原部族带去冲击。 三万规模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步骑大军一头扎进草原,简直就是一头猛兽,瞬间搅得整个草原不得安宁, 草原一处鲜卑部落之中,赵云卸下甲衣,正与部落首领在帐中商谈事情。 他们面前所摆放着的,赫然是一份联盟盟约,而赵云现在正在做的事情,就是“劝说”这个部落首领加入盟约。 “尊贵的首领,希望你能认真看完这份盟约,并且做出正确的选择。 加入联盟之后,贵部只需要支付无用的羊毛、皮革、或者一些牛羊奶酪,就可以从玄夏换取足够的物资财富,这可以为双方带来长久的和平。” 听到赵云所说的话语,这部族的首领低头看了看盟约,又看了看面前的赵云,神色并不是很好看。 事实上,眼下这个商谈的场景并不是很美妙,就在昨天,对方这支三千人的大军便出现在自己的部落面前,并且轻易就击败了自己部落的勇士。 他本以为对方会劫掠自己的部族,但结果却是眼下的这幅场面。 加盟吗. 老实说,首领是有些抗拒的,不管加盟是好事还是坏事,眼下的场面都让他觉得十分屈辱。 赵云见他久久不做回应,便也只是淡淡道:“我盟军虽是以追求和平而来,但这不意味着你有选择的权力,如果你不答应,我们会另外找人答应,我想会有很多人乐意代替你做这个首领。” ------------ 第158章 和平的珍贵 “阁下应当知晓,联盟确立不过只有一年多的时间而已,但如今已有六个成员国,如你这般游牧部族并入其中更是不下二十个,如今已有步卒三万骑兵一万,皆是甲衣锐士训练有素之精锐。 只要联盟愿意,我们完全可以一路踏平草原,那么今天某给你带来的便不是盟约,而是死亡和鲜血了。” 赵云与首领相对而坐,两人席案上摆放着奶酒和煮熟的牛羊肉,一边的小碟子则放着茶水与细盐,大帐中间正有妙龄牧女在乐曲之下纵身起舞,展现着自己的婀娜身姿。 虽然首领招待自己宴席十分诚意,但他完全对这一切视若无睹。 赵云只想尽快促成联盟之事,然后自己带着成果回归盟军营地,开始自己的下一次任务。 大半年的草原征伐,不断的建功立业,最终让他从最初的一个小百人长,最终成为统御三千盟军的军校。 虽然这个军职并不是玄夏的军职,而是盟军独立的军职,但将来自己回归玄夏之后,既然可以平迁军职等级,所以在草原上建功立业,就是实打实的前程,赵云有足够的动力继续往上努力。 当然,作为盟军的军官,他的职责并不仅仅只是带兵征伐,打仗只是手段而已,真正的目的是要实现盟军的扩员,而现在他就在贯彻盟军的理念。 盟军出征草原,不知道见过多少这样的部落,赵云也早就习惯对方从不愿意到被迫屈从,最后变成心甘情愿的模样。 正如教主在出征之前所说的一样,盟军的使命是化干戈为玉帛,彻底终结草原与中原的仇恨矛盾,实现长久的和平,而联盟就是实现这些的基础。 “以联盟的实力,愿意释放这种善意,阁下应该珍惜才对。”赵云终于是端起桌上的茶水轻轻饮了一口,然后安静的等待对方的决定。 该说的都已经说过了,如果对方还是执迷不悟,那么已经实控部落的赵云,不介意真的换一個首领答应此事。 首领的脸色阴晴不定,许久之后还是深吸一口气,然后点了点头。 这个点头并不是多么甘愿,是首领在武力胁迫之下不得不做的选择,这一点赵云也心知肚明,事实上此前那些部落和小国几乎都是被逼着才点头。 但这没有关系,这种憋屈只是一时的,当他们接受之后,很快就会享受了。 贸易在草原上,是一种奢侈的东西,而现在不需要游牧部落再去打生打死抢夺中原物产,联盟将会给他们眼中奢侈的东西自发的带过来。 “阁下果然是明智之人,签订这个盟约之后,贵部便是我联盟的一份子了。”赵云微微一笑,指了指首领面前的一份盟约。 首领面无表情的提笔在盟约之上写上自己的名字,随后小刀划一下手指,往上按下一个血手印。 这是一份临时的盟约,每一年的时候,联盟都会组织一次联盟大会,所有新的成员国都会出面正式交换签定盟约,如此才算是真正被所有联盟成员正式接纳。 这种联盟的形式,对于部落的首领其实未必陌生。 因为草原之上,本身就是以联盟的制度来维系,不论是匈奴还是鲜卑乌桓,本质上都是一种部族联盟。 草原的族群名称总会随着时间变更,实际上并没有什么明确族群划分,现在这些部族可能是鲜卑人乌桓人匈奴人,但以后可能就变成了突厥人女真人蒙人。 每当有一个强势的族群崛起的时候,草原零散的部落都会自然聚集起来,形成一个新的庞大族群。 对这些族群而言,这件事的意义就是他们从一个联盟跳入到另外一个联盟而已,一切只凭实力说话,而这个以玄夏为宗主国的联盟,确实很强。 而且,联盟能给他的部族带去的许多东西,或许是原本鲜卑匈奴乌桓所给不了的。 首领签下盟约之后,赵云的态度也就随之而变了,不再是如之前那样强硬生冷的脸色,而是自然而然就微笑起来,毕竟自此之后,这个部落就是联盟的一员。 盟约之后,首领虽然心里挺不是滋味,但如今也只能接受,他正待具备与赵云共饮,却看到赵云站了起来。 “宴会未尽,将军何故要离?”首领疑惑询问。 赵云看他一眼,笑道:“首领且随某来,今日成兄弟之盟,联盟自然也有大礼奉上,以成长久之好。” 首领顿时好奇起来,挥挥手撤下宴席之后,便与赵云一路出帐。 走出大帐之后,可以看到部落已经被一队队的甲衣锐士所管制,部落的牧民无不是神色惶恐。 虽然这些盟军士兵只是保持巡逻值守,并没有干涉牧民们的日常生活,但这依然让牧民们战战兢兢,当然部族所有人也都知道,一旦有人造次的话,那么迎来的一定是盟军的雷霆镇压。 这些口口声声带来和平的人,为了实现目的却并不会慈悲心泛滥。 “将军这是?”首领出帐之后,疑惑的看向了一旁的赵云。 赵云只是微微一笑,随后对身边军士耳语几句,看到军士听令办事之后,这才回过头:“既然贵部已经加入联盟,那么现在就可以开始联盟的第一次贸易了。” “贸易.”首领环视部落却并没有看到可供贸易的商队,直到他看到刚刚得令的那个军士不久就骑马奔赴远方的时候,他才醒悟过来。 难道,盟军的后面就跟着中原的商队? 首领猜测的并没有错,不久之后远方的天际,便冒出一道黑线来,那是一支庞大的商队。 等到商队走近之后,部落中人就看到由马车骆驼组成的漫长队伍,这商队绵延一里多长,人数两百多人,规模不可谓不大。 部落牧民们看到商队全貌的时候,顿时响起一阵惊呼之声,他们彼此说着一些激动的话语,若不是在场有盟军士兵看管的话,只怕他们都要载歌载舞来迎接商队了。 不要说这些牧民们了,就连首领见到商队的时候,也是喜笑颜开,嘴里直呼好好好。 赵云见到这一幕,嘴角就勾了起来,这种场面自己已经见过太多了,几乎每一个部落,都如出一辙。 正如自己此前所说,贸易对于草原部族是极其奢侈的东西,草原广袤无垠部族众多,为了草原部族那点三瓜两枣千里迢迢,冒着迷路和被劫掠的各种风险行商,实在是不值当,中原商人极少愿意干这吃力不讨好的活儿。 不管是什么部族,只要中原来的商人队伍在他们部族出现,那一定会成为他们的座上宾。 没有中原行商,草原部族想要获取盐糖丝茶等等重要商品,那就只有去中原边塞互市,或者直接南下劫掠了。 愿意冒着风险来做贸易的,草原部族便是供起来也不过分。 而绝对的议价权,则是中原商人往草原跑的唯一驱动力了,用一包茶换一匹牛或者羊这种事情,从来都不夸张。 而现在,盟军的推进给双方都提供了便利,商队降低了行商的风险,而草原部族多了贸易的机会。 很快,商队就来到了部族的外围,而牧民们则是兴高采烈的结群奔涌过去,那里有他们渴求的一切东西。 然而等他们走近之后,才发现这里不仅有中原王朝传统的盐糖丝茶瓷器等等黑科技,还有许多新奇玩意儿。 这时候,商队已经招呼活计们把各自的商品摆开,很快琳琅满目的东西就让牧民们看花了眼。 除了盐糖布匹茶叶陶瓷,这里还能看到许许多多样式大小不一的毛织衣服、有晶莹剔透的玻璃器皿、还有可以帮助视物的老花眼镜、有各种不同的铁质工具。 甚至上面还能看到许多纸质的书籍,即便他们不识汉字也没有关系,图画也能传达直观的信息。 这些书籍里面,有精美的印刷画本,上面展现中原的市井风貌、植株动物、自然风光,这可以让广大一辈子都看不到中原一次的牧民们,通过画本领略些许中原的风采。 又或者是完全以图画展现的一些故事,更是可以传达中原的一些文化。 只是一瞬间,商队组成的临时集市就人声鼎沸起来,牧民们争先恐后的取下手里的金银饰品,去交换面前的一小包盐糖,又或者是着急忙慌的牵着数只牛羊,去交换丝绸毛衣书籍。 这个两万来人的部族,对这些商品有着巨大的需求,即便商队足够庞大,他们还是担心这些商品不够自己交易的,若是这一次没有交易成功,再等到下一次,就不知道是猴年马月的事情了。 原本部族因为三千盟军紧张而惶恐的气氛,随着商队的到来瞬间就被冲散,不论首领还是牧民,都能感觉到联盟释放的善意,只要能提供足够的贸易,这对部族就是无与伦比的吸引。 赵云看到眼前一片热烈友好的氛围,心里忍不住就是一阵感叹。 教主确实是不同寻常的人,相比于以武力倾轧,或许带去和平,是对历史恩怨更加有效的解法。 ------------ 第159章 阻碍 “这一次贸易,只是联盟先行展现的诚意,将来的朝贡贸易才是真正的大头。 草原盟友部族们可以携带各自的羊毛、奶酪、牛羊、皮革等等一切有用之物前往玄夏边塞,与玄夏换取任何你们需求的东西。 我相信在未来,整个草原都可以因为联盟而受益。” 这一场贸易远远比想象的还要持久,从正午时分,一直到天色将暗,也没有结束。 赵云与首领返回大帐,慢慢也就把结盟的一些详细事务略微议论了一番。 虽然赵云是盟军的将领,但盟军的存在就是为了推行盟约,所以在上任之前赵云就对结盟事务接受过针对性的培训,有足够的业务能力和首领商谈。 在商队到来之后,赵云明显感觉到首领的态度变化。 和此前隐晦的敌意不同,现在的首领言谈举止要热情的多,俨然是把赵云当做真正的贵客对待,尤其是听到赵云这番话之后,他更是两眼放光。 中原商人对草原部族从来都是随机刷新的存在,谁也不知道下一次在什么时候,这种贸易形式并不稳定。 而以朝贡贸易的形式进行大规模的交易,这显然是一种更加稳定的形式,这个过程草原部族根本就不会亏,即便是名义上认玄夏为宗主国,其实也没什么不可以。 毕竟以前草原部族无非也就是共认一个匈奴单于或者鲜卑首领而已,对他们来说,许辰与其相比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如此甚好,天师建立联盟为草原带来和平和贸易,这无疑于是传达福音,吾等草原部族自当铭记恩惠,加盟之后,吾部自当配合联盟事务,每年朝贡更不会有丝毫怠慢!” 到了这个地步,首领终于是毫不含糊的做出了表态,因为他真正意识到联盟给自己带来的价值。 如果可以通过稳定的贸易获取足够的中原商品,南下劫掠这种高风险行为,就不再是草原部族的唯一选项了。 刚刚经过赵云对盟约一番详细解释,首领才发现,联盟真的很有诚意,最让首领吃惊的是,当联盟的成员遭受困难的时候,玄夏甚至会牵头与其他成员共同对其进行援助。 能做到这种地步,首领也是无话可说了。 游牧部族逐水草而居,这种生产模式极不稳定,一旦碰上气候剧变的时期,那对他们就是灭顶之灾,往往这個时候,也是草原部族把目光转向中原王朝的时候了。 生存艰难的时候,只有去和汉人拼命,抢夺汉人的财富才能活下去。 当然,每当有草原部族强势崛起整合了草原力量之后,也会自发的与南方汉人王朝展开斗争,这则是游牧和农业文明的宏观竞争,不是他们这些小部族考虑的事情。 如果在草原民族境况困难的时候,可以受到联盟的援助渡过,那他们也不必要铤而走险南下劫掠了。 联盟展现出来足够的利益和诚意,这两者都让首领难以拒绝。 赵云则是笑而不语,他对首领的态度并不意外,每一个部族在签订盟约之后,都会很快的转变态度,从最开始的抗拒变成迎合。 事情到这一步,也就进入到尾声,赵云与首领商谈了入盟费以及他应该承担的一部分兵力之后,便带着自己的三千士兵往大本营回撤。 虽然大军撤走,部落有出尔反尔的可能性,但联盟已经展示出足够的诚意和好处,聪明人会知道怎么做才是更有利的选择。 即便真的有部族选择翻脸,那对联盟来说,也无非就是继续推进而已,迟早会有再度碰上的时候。 联盟的脚步不会停止,完成了这里的任务,赵云将返回盟军总部,准备奔赴下个战场,然后往复的持续这个过程。 每吸纳一个盟友,都可以壮大盟军的规模,同时也给每一个联盟成员减负,越往后面,联盟的扩张只会越快,直到自身前进的步伐遇到阻力之前。 而现在,盟军的扩张就开始触碰到阻力了,才刚刚回到盟军总部营地的赵云,立即就被召入盟军军事会议当中,这里决定着盟军的一切军事行动。 大帐之中,林林总总一共二三十个大小军官,这些军官成分混杂,不仅有玄夏将领,也有鲜卑乌桓扶余高句丽甚至三韩以及部落的人,而主将更是玄夏的乌桓将领乌力。 赵云入座之后,一行大小将领全都转头看向了乌力,他们知道这次军事会议,必定有大事发生。 “据斥候回报,有鲜卑匈奴部族集结正往我方行动,将有几日可以抵达,看来联盟的扩张已经引起外部警觉了,我们将面临一场大战。” 乌力沉重的声音传达出去之后,一众将领都是心中一沉。 虽然他们都知道这是迟早的事情,但真正来临的时候,他们还是感觉到了压力。 如今联盟已经蚕食了草原相当一部分部族,这些部族原本隶属于鲜卑匈奴,也就等于联盟已经相当程度削弱了对方的实力,但真正面临大战,这依然不是轻松的事情。 “据斥候侦查获知,此次敌军有五万骑兵出征,该如何迎敌这是我等现在应该考虑的事情。” 听闻敌军五万骑进攻而来,一众将领都皱起眉头来,这规模可不算小了。 匈奴鲜卑能联合起来发动此次大战,只能说联盟的扩张让他们感受到了威胁,现在是有些急眼了。 这倒也不奇怪,他们若是再不早点反应,只怕要不了多久联盟就要把他们的部族陆续侵蚀干净,那时候再想反应也就来不及了。 当然,匈奴鲜卑联军固然强大,但已经对外征伐一年多快速膨胀的盟军,也不是易于之辈。 众人都是面色忧虑,唯独同样已经在盟军升任军校的太史慈神色平静:“我军有精锐骑兵万余,有精锐步卒三万,兵甲齐备、后勤充沛、训练有素、士气高昂,敌人若来打就是了,根本不必惊惧,摆开阵势作战,谁强谁弱可说不好。” 坐在他一旁的马炎也是点头附和:“敌军五万骑虽然听起来可怕,但是正面作战我军必不落下风,我军步骑兵种配合,有更大的战术空间,不敢说能完胜敌军,至少可以立于不败之地。” 随着他们一句一句的发表意见,其他人都是跟着点头。 且不说玄夏和扶余高句丽三韩这些国家,光是后续吞并的二十多个部落,规模小到数千,大到数万,加起来也有二十五六万的人口,涵盖的草原范围更是广阔。 所有成员共摊成本打造出来这支盟军,不需要太大的压力就能实现实力的膨胀,打这五万骑兵还真不是不行。 并不是联盟自大,而是这个雪球已经滚起来了,不仅是如今兵员直接膨胀了一万规模,在辽东还有一万多接受训练的盟军预备役,一旦盟军推进不利,后续马上就能补充。 如果这还不小,那么诸多盟国都可以持续增加投入派遣兵力,只要把这个扩张的势头维持下去,大家就都有的赚。 不多久,军帐的氛围就热闹起来,诸多将领你一言我一语的就讨论起来,各种战术也层出不穷出现,他们虽然有压力,但没人感觉惧怕,甚至还有些兴奋。 盟军从诞生的第一天起,一切训练便是针对游牧骑兵的特化训练,因为联盟扩张最大的对手就是游牧骑兵,而现在就是检验成果的时候了。 在匈奴鲜卑联军的刺激之下,盟军迅速开始了收缩集结,大战一触即发。 不过数日的时间,便是双方近乎十万人集结一处,战争的阴云笼罩了整个草原。 而这里的战报,也每日都有信使骑兵往沿途各盟友以及玄夏送去,只是许辰虽然看到了盟军战报,却并不是特别在意。 ------------ 第160章 玄夏学宫 “盟军已经成熟了,这仗要怎么打完全可以由它自己决定,玄夏的目标始终是神州大地,不必在联盟上付诸太多精力。” 许辰坐在屋子里,这里可以清晰的感受到外边的人声鼎沸,似乎正在进行着一个什么大事一样。 相比于眼前玄夏的内部事务,还有进取神州的主要目标,手里的信报其实并不是多么重要,联盟只要走上正轨,也就不必多操心了。 联盟成立之初,就是一个相当独立的组织,并不由包括玄夏在内的任何一个成员所掌控,而是由各个成员派遣官员组成联盟委员会来主导联盟的运行,各成员只需要履行盟约义务就好。 这也是一個取舍问题,玄夏固然可以凭借实力获取更加强势的地位,甚至完全掌控联盟,但这意味着玄夏也必定要付出更多的运营成本,权利与义务从来都是相辅相成,要拿得多,就得承受重量。 而出让足够多的主导权,也就卸下去足够多的负担,联盟扩张到今天,玄夏的成本被不断稀释,现在可以说是一身轻松。 只需要固定支付一些装备还有兵员,就可以享受联盟带来的庞大利益,这就是许辰沮授打造联盟最初的设想。 如今,联盟自身完全可以通过体系规则整合力量壮大发展,轮不着自己去操心,偶尔看一下战报也只是例行公事罢了。 一旁的沮授见许辰把战报搁置在一旁,笑道:“这一战确实不需要担心,以联盟现在的实力,不至于在敌军手里吃亏,最多也就是扩张的势头被阻滞一下而已。” 许辰点点头:“我们安心等待结果就是,这一战恐怕不是短时间可以结束,毕竟是五万骑兵,想打想跑都有足够的主动性。” 沮授翻看了手里的一些文本,上面多是密密麻麻的数据表格,看到自己想看的数据之后,他才继续说话起来。 “联盟暂停一下脚步未必不是好事,由于外部贸易带来的庞大生产需求,玄夏的工业增长迅速。 这一年来工场的数量增长几近五倍,数量已经达到了近一千家,有男女工人近乎五万人,每日生产各类商品不计其数,但即便这样,要同时满足玄夏自身和外部的商品需求,这还是不够。” 说到这里,沮授拧起眉头来:“工场增长到这一步已经不好继续,按照这个速度下去,人口又要不够用了,一旦影响到农业生产,则得不偿失。” 听到沮授的话,许辰也是摇头叹气起来,这确实是玄夏现在的一个问题。 不管怎么样,农业永远是根本,五万工业人口不至于到幽州的极限,但再多也多不了多少,无论如何不能影响农业生产。 那么沮授说的也就未必没有道理,现在的工业产能还没办法填满玄夏和联盟,但工业规模如今已经快摸到瓶颈,联盟再扩张的话,玄夏只怕真的拿不出那么多商品来。 如此沉吟一番之后,他道:“让朝廷拟个条陈,在常山给一些商税优惠政策吸引商人过去,让常山承接一部分工业能力,农业不能动摇,工业也不能停。” 沮授闻言,眼睛顿时亮了亮,这显然是对商人利好的一个消息,而如今的沮氏,正是商人家族。 在玄夏开办工场是不愁没钱赚的,内外的巨大需求根本就填不满,诸多联盟成员,每一次的朝贡贸易都是巨量的交易,玄夏的全体商人都可以吃到这部分红利。 生意确实好做,但玄夏朝廷的手卡的也真的死,下边有劳工最低酬劳卡着,上边有商税等着,直接就把整个商人群体拿捏住,商人赚的确实不少,但远远不到暴利的地步,这让许多商人都是抓心挠肝的难受。 如果常山能给一些商税优惠,这足够让大量的商人怦然心动,可以相信到时候必定有商人蜂拥涌向常山。 多一分的利益就可以让商人疯狂,商税优惠意味着更宽松的营商环境,商人的涌入是必然发生的事情。 至少沮授立马就有了打算,等到回去之后,就立刻安排族人往常山发展。 正当此时,屋子外面的声音渐渐微弱下去,沮授神情一动,笑道:“主公,演讲要开始了。” 许辰闻言也是一笑,便站了起来,却并不是走出去,而只是站在窗前往下方看去。 可以看到一个宽阔平坦的场地上,站着两三百个年轻男女,他们此时都在注视着前方木台上的一个身影,那是玄夏学宫的校长张仲景。 今天正是玄夏学宫成立的日子,作为计划将来玄夏的最高学府,这一天不可谓不重要。 而这校长,许辰则是毫不犹豫就甩给了张仲景,虽然张仲景屡次推辞让许辰自己担任,但许辰完全没有这个兴趣,眼下身兼教主国相盟主三重身份,自己已经忙的团团转,再管一摊子事那就是自己给自己上强度了。 只能说许辰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劳模,也不以为什么事儿都得自己干。 在这建校仪式上,张仲景这个校长难免要发表一番讲话,隔着老远,许辰和沮授也能看到张仲景那郑重和高兴的神色,下面的学生虽然保持着安静的秩序,但也是肉眼可见的兴奋激动。 张仲景高兴之处在于,他本能感觉到这开创性的大学不同寻常的意义。 虽然如今的知识体系还不够完善,但玄夏学宫依然是采用分科的形式来进行设立,诸科学生都可以专精一道深入钻研,当然优秀者也可以兼而学之,现有学科涉猎之广,涵盖了如今自然学明世诸科全部类别。 不论是钻研动物作物还是算学医学,又或者是炼金物理,一切东西皆可学习钻研。 甚至于,大学教师的主要作用,也只不过是与学生一起广开课题共同研究而已。 自然学的诸科道理完全就是一片空白等待世人发觉,老师和学生也完全都是站在一个起跑线上,谁也不比谁懂得更多的知识。 学生们与其说是学习,不如说是借助学校的资源开展研究,他们可以在这个地方广开谈论,对一切问题提出设想和论证,去求证一切可能的结果。 他们的钻研成果,反而可能成为将来自然学的基础理论。 这种对学科开放性的综合学府,不禁让张仲景想起了先秦时候的稷下学宫。 那是百家争鸣时代齐国创办的学府,同样是不禁科目,百家士生在其中思想碰撞,最后诞生出许多如孟子荀子的先贤诸子,也在学宫之中诞生出诸多名篇著作。 可惜的是,稷下学宫终究只是昙花一现,而现在的玄夏,似有效仿之意,要再开文华圣地。 只要想想这其中的意义,张仲景就难免不为其而激动,若是玄夏学宫也能再现稷下学宫那种思想碰撞引领时代的风潮,那自己这个校长便是死也无憾了。 此时此刻,张仲景正在用内心最强烈的情感,表达着自己对下方学子以及玄夏学宫本身的期待。 而下方的学生们,也同样心潮澎湃,他们都是玄夏的穷苦百姓出身,原本到死也只能在底层痛苦挣扎,但现在自己这样的泥腿子,也能登上学府争取前程,这便是最大的幸运。 即便是在远处观望的许辰,内心也颇有欣慰。 这才是真正可以被自己寄予厚望的新一代人,真正在自然学的知识体系之下成长起来的新人才,等到这些人越来越多,然后随着玄夏的扩张掌控学术话语权,那么华夏的思想领域也就彻底变天了。 来到这个时代,可以看到一件件事情陆续办成,这本身也是一种极大的满足。 许辰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推动之下,时代已经开始酝酿剧变的力量,只待有朝一日,便要换了天地颜色。 ------------ 第161章 力 “同学们应该知道,我们自然学还是完全的蛮荒阶段,正如百家之前的学术匮乏时代一样,亟需学者探索完善。 我虽然是老师,却并不比你们领先多少,能教授你们的东西也不是很多。 或许未来我们更多的是一起探索自然学的课题,学宫其实是我们一起求索学习的平台。” 看着下方紧密坐在一起的学生们,胡萄压抑着自己紧张兴奋的心情,说出了这堂课的开头语。 这节课,是玄夏学宫的第一节课,显然是具有重要意义的。 而自己一个普通木匠,今天能站在这里教书育人,这种身份的转变让胡萄有种莫名的荣幸,谁能想到自己这样卑贱的人,今天居然也能在学生面前侃侃而谈思想学术。 他环视了这些学生一眼,微微一笑:“同学们,你们是幸运的,你们是开创的一代人,只要你们有所成就,以后很可能就是新的诸子,我相信你们有能力引领新一代的思潮。” 堂中的学生眼中光彩熠熠,他们都被胡萄这番话牵动了心神,对未来也充满了期待。 如果自己真的能像这番话所说的一样,带起新的思潮,并且取得堪比诸子一样的成就,这种荣誉虽死无憾,而自己这一代人显然是有这个可能的。 这第一批学子,莫不是从玄夏教育中脱颖而出的佼佼者,他们虽然出身贫寒,但聪明努力,进入学宫这个自然学最高学府之后,能够取得的成就,并不会比传统士人更低。 也正如胡萄所言,自然学如今是亟待探索的新世界,学生们完全是大有可为。 课堂之外,许辰和张仲景隐藏在门外旁听了一阵,对胡萄这番开头之话频频点头,只从这番话来看,如今胡萄的修养,就绝不是以前那个木匠可以比拟的了。 张仲景抚须而笑:“学宫的这些老师不是匠人,便是如甘始这般方士,若是以前的话我肯定对这样的学宫嗤之以鼻,但不得不说,这些人如今的知识修养已经超越了原本身份,可以算是合格的学者了。” 许辰继续听了一阵,胡萄已经开始正式授课,教起了这些年他不断研究得出的种种学术理论。 这些学术内容,多半都是关于机械工程的范围。 如今的胡萄具备自然学思维,不再是单纯钻研技术问题,而是结合自己的学习和研究结果,摸索出相关的理论。 这個过程里,他基于木匠的实践经验确实有不小的作用,但更多还是他本人对自然学方法论的成熟运用决定了如今的成就,他确实不是单纯的木匠,而是摸索工程机械理论的工程师,如今来授课自然是可以胜任。 “若真是传统的士人来授课,本座宁愿把这学宫拆了。” 许辰摇了摇头,不以为然道:“玄夏的新人才绝对不会比那些士人差,他们能创造的价值更加直接,抱着儒学典籍一定啃不出来如今的显微镜。” 张仲景闻言有心想为传统士人说两句,毕竟自己也是传统士人出身。 但是话到嘴边,他又觉得说不出什么来,毕竟啃儒学典籍确实啃不出显微镜这种东西,相比较之下,自然学显然更加实用。 即便是谈论抽象的社会认知,自然教的教义也有自圆其说的思想体系,且如今的玄夏就是实践的产物,张仲景不得不承认某种程度上自然教显然要比儒教先进。 至于先进在哪里,不用看其他,张仲景只需要往教堂里面看一眼,里面这些出身最底层的学生,还有木匠出身的老师能站在这样的学府,就是最直接的写照。 毕竟在大汉,可绝对看不到这样的场景。 苦笑一声之后,张仲景便避过不谈,而是与许辰继续在外旁听课程。 其实张仲景的身份也十分尴尬,他不会去诋毁传统的经史子集,但也热爱现在的自然学研究,每当谈论相关的事情时候,他都会纠结和难受。 他能做的,只能是不去考虑那些东西,专注于眼前的研究,每当在医学上有所成果的时候,那种喜悦可以盖过一切烦恼。 这第一节课,胡萄并没有讲什么深入的东西,只是大体说了一番自身这些年的理论成果,还有这门学科具体的现实意义。 这些年胡萄钻研机械,不仅在军事器械上做出相当多的贡献,也发明出许多生产相关的器械。 例如给纺织行业带去划时代意义的纺纱机织布机,光是这一个贡献就足以载入史册,这把原本低效的纺织工序的效率提升了数十倍,若非如此,今日玄夏百姓也买不到便宜的衣服。 又或者是各个金属加工工场里,用于锻打钢铁的水力锻床,用于一些切削打孔工序的水力车床钻床。 还有木材加工的水力锯床,民间各种各样改进的水车,等等成果不计其数。 胡萄如今就是这个领域的开创者,正在创建学术理论,一旦理论渐渐完善,就可以制造更多的复杂精密器械,而且这门学术也就具备广泛传承学习的基础了。 只是在课堂结尾的时候,胡萄却说出了一段令许辰都为之惊讶的内容。 “今天课程结束之前,我想和同学们一起开设一个研究课题,那就是为人类寻找更加强大的力,从而帮助我们更高效的进行生产生活。” 胡萄声音传过来之后,许辰顿时眼睛一亮。 但课堂里的学生,却多是疑惑的神色。 有学生发出疑问:“老师,您说的力是什么意思?” 胡萄的声音再度传出,他的语气十分自信:“力就是我们可以利用进行生产生活的东西,我们用自己的人力去生产生活这很费力,所以我们骑马耕牛利用畜力,但畜力能做的事情也不多,所以我们利用水力进行驱动机械灌溉和加工。” 说到这里的时候,课堂明显安静了下去,学生们显然都陷入到思考当中。 这番话简明的点醒了他们,让他们突然意识到这种利用外力的意义,这下不仅许辰的眼睛亮了,一边的张仲景都若有所思。 这种新奇的说法,足以引起所有人的好奇。 而胡萄的声音,也再度响起:“我这些年绝大多数时间都在研究对水力的运用,水力持续稳定的确是很好的动力来源,但我也发现目前对水力的利用已经到了极限,于是我就在想有没有其他更强大的力可以被利用。” 许辰这一下更是认真看了一眼胡萄,嘴角也忍不住笑起来,或许玄夏还真的能走出来一个大才也说不定。 能想到这一步的话,那距离那个东西也就不远了,许辰甚至都要把答案脱口而出。 “蒸汽!” 胡萄的声音有些兴奋起来,但这兴奋当中也带着犹疑:“我玄夏尚饮热水,我也在煮水之时偶然发现一个现象,只要煮水至沸,必有蒸汽顶起瓮盖,这顶盖的力是怎么来的,是否可以被我们所利用?” 此言一出,课堂顿时一阵惊呼,学生们议论纷纷,也都是回忆起生活当中自己所见到的这个现象。 经胡萄这么一说,他们忽然发现,好像真的有那么些道理。 而胡萄的话还没有结束,很快他就继续说起来:“近日城中澡堂,有锅炉爆炸之惨事,这锅炉岂不正是闷煮之瓮,事后我们查探钻研确信这是因为锅炉内部压力过甚而爆,其力一经爆炸便惊天动地,如果我们可以把这种伟力运用起来的话” 听至此处,张仲景都忍不住惊奇起来,他看向了许辰:“敢问国相,此事当真可行?” 许辰笑了笑,转身离去,只留下一句话:“或许吧,如果他向你申请研究经费,你可以考虑答应试试,万一成功了呢。” 张仲景有些发愣,心里盘算了一下。 如果没有许辰这句话的话,那么这种天马行空的课题找自己要经费,只怕自己真要好好考虑一下。 ------------ 第162章 穷酸 当胡萄结束课程之后,一众学生都是围着他不肯离去,多是举手高喊着要报名加入研究组,钻研这所谓蒸汽之力,这种新奇的事情足以让学生们抱有最大的兴趣,出现这种热情也就不奇怪了。 一眼看去,几乎所有学生,都想要报名,而胡萄也没有拒绝,只是笑着给学生们记录名字,并不担心人员冗余。 且不说现在的热情只是一时兴起,随着研究深入变得困难,学生们慢慢就会知难而退。 胡萄作为老师,也可以根据学生的表现进行后续的淘汰。 对于这个研究,胡萄心里有足够的预期,现在还没有头绪的他做好了长期钻研的准备,这个时间可能是十年二十年甚至更久,但他不介意持续研究下去。 把水力运用钻研到极致的他,已经感觉自己触摸到天花板,而这种蒸汽,是他直觉最有可能的对水力的上位替代。 该如何利用这种力呢. 下课之后,学生们围在胡萄周围,气氛依然热烈,唯独后方的几个学生却神色淡然不以为意,只因为他们对这堂课实在是没有什么兴趣。 与其他大部分的普通学生不太一样,这些学生,实则正是联盟派遣来的交互生,玄夏学宫建校,也就是他们入学的时候。 而能被派来这里的交互生,无不都是扶余高句丽三韩乃至草原部族的权贵子弟,即便他们都是出身没什么实力的小国或者部族,但从本身阶层自带而来的那股子优越感,却是与生俱来。 至少他们看着周身这些学生的时候,多是不屑与之为伍。 此时几人中心的卫宫便是如此想法,眼见学生多半围拢过去,他不仅没有任何凑热闹的意思,反而带着另外几个交互生匆匆走出学舍,一走出来,他们就不约而同的深呼吸起来。 “你们闻到了吗,在里面的时候那股奇怪的味道。” “我也闻到了,有点熟悉,但想不起来是什么味了,但不管是什么味,都难受死我了。” “是啊,我都差点没憋死,只这一堂课倒是还好,若是以后都忍受如此味道,那可真是生不如死了。” 几個学生大口呼吸外面的新鲜空气,都是一副如蒙大赦的样子,不约而同就说起刚才的难受之处。 令他们奇怪的是,明明那种味道那么浓烈,为什么那些玄夏学生都浑然不觉。 而且这种味道并不是那种很刺鼻很臭的味道,不仅是一些嗅觉的刺激,更多是心理的感受,那种感觉让他们这些人浑身不舒服。 还是卫宫最为聪明知道那是什么味,一句话就给几人点醒过来:“你们还没有想起来吗,那是穷酸味。” 话音落下,现场顿时安静下去,其余几人都是面面相觑,随后就是醒悟过来的表情。 经卫宫这么一说,他们都是想起来了,这确实就是穷酸味。 是各自国家部落里面卑贱的仆人奴隶乃至庶民身上的那股子穷酸味,那是一种与天潢贵胄与生俱来的尊贵气质相对的一种低贱气质。 这穷酸味道来自于缺乏礼仪修养,来自于衣着粗陋,来自于皮肤黝黑 他们全都醒悟过来,以前的自己养尊处优,很少长时间接触这种穷酸味道,所以一时才想不起来。 在学舍的时候,完全是因为在室内与这么多“穷酸”长时间待在一起,才会让他们到了难以忍受的地步,这种感受更多是阶层不同带来的不适。 “这玄夏的确繁华,但为什么学生们全都是这般穷酸,他们的士族子弟呢?”有人发出了灵魂拷问,这是从草原部落而来的权贵子弟,对玄夏的了解很是有限。 卫宫却知道其中缘由,只淡淡道:“下节课是咱们的教义课,这是大学的必修课程,上完之后你就知道为什么了。” 有人也是听闻过自然教的名头,跟着就感叹起来:“还好玄夏只是设立联盟,不然若是直接对外征伐,以他们的教义来说,咱们这些人恐怕日子都不好过。” 有人则是摇头道:“你把玄夏想的太厉害了,真以为那么好打啊,你信不信他只要对外部扩张,先不说能不能踏平塞外,就算可以那也是以十年二十年计的事情,哪儿有联盟这样化敌为友来的轻松,这玄夏可聪明的紧。” “是啊。”有人深以为然的附和起来:“人家玄夏那是华夏分支,盯着的也是中原大地,咱们塞外这贫瘠之地根本就是人家看不上的地方,相比之下,中原神州才是真正的富庶之地。”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倒是聊得火热,但很快也就没了兴致。 说到底他们只是些交互生而已,还是更加关心眼下自己的事情,一想到随后还要和那些“穷酸”挤在一起听课,他们就难受的厉害。 卫宫回头看了一眼,学舍之中的穷酸学生们,依然在围着那穷酸老师,这让他无奈的叹了口气。 “来华夏之国留学固然不错,但为什么要我学这些低贱技艺,什么畜力水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当真是有辱斯文,难道以后让吾回去修建水车吗,可笑!” “确实难受,若是能学习经史子集就好了,但我看学宫科目,多是医农匠术种种贱类之事,实在是不能理解。” 几人又是谈论起来,然而这还不是最让他们难受的事情。 却见卫宫摇了摇头:“这算什么,学宫纪律严格,虽然我们各自都是显贵出身,但在这里只能老老实实听从学校教习安排,不得有丝毫逾越,否则就要遭到严惩,以后的日子难过咯。” “什么,竟有此事!”有人一下坐不住了,瞪大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我家骗我来的时候,可没有说过这些,不行,我必须得回去!” 卫宫嗤笑一声:“回去?我们来到玄夏,你以为谁能给咱们做主,我们能做的就只能是老老实实修学完毕然后回家而已。” 众人顿时一阵哀嚎,只觉得生无可恋。 然而这也不是结束,只见卫宫再度补上一句:“还有,别以为和穷酸们上课就是最痛苦的事情了,今天学校将为所有学生分配数人一间的居所,我们虽然是交互生,也要和一般学生混在一起随机分配。” 其余人脸色惊恐:“那岂不是说,我们不仅要和穷酸们一起上课学习,还得一起睡觉歇息朝夕相处.” 他们面面相觑,都是有一种逃离学宫的冲动,这和他们来时幻想的留学生活完全不同。 然而逃离注定是他们的奢望,第一日的教学结束之后,他们这些留学生还来不及为自然教教义的内容而震惊,马上迎接他们的,就是痛苦的居所分配。 卫宫当然也不例外,当他从学校拿到属于自己的号牌,一路找到宿舍,看到里面已经有一个穷酸正在收拾床铺的时候,他的脸一下就变得痛苦起来。 他知道,接下来几年的生涯,将是自己难以避免的悲惨生涯。 明明是高句丽的王族子弟,却要忍受学习之苦,乃至沦落到与这样的穷酸朝夕而处,这是何等凄惨。 那穷酸的家伙却是个憨厚少年,从他黝黑的皮肤就明显看的出来,这是个农家出身的普通庶民。 卫宫走进来的时候,少年便是停下动作,憨笑着打招呼起来:“同学也是这间?那看来咱们以后就是舍友了,俺叫周良,学的农科,你呢?” 卫宫:. ------------ 第163章 使者 广阔草原之上,一眼望去是数不清的骑兵,相隔遥远的距离,双方阵地在这里对峙了漫长时间,一个月过去,大大小小的交锋作战不计其数,但最终谁也不能拿谁如何。 匈奴鲜卑联袂而来对抗草原之中突然崛起的一支新兴力量,携五万骑,声势不可谓不浩大,但面对联盟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步骑军团,他们却也无从下口。 骑兵之强从不在攻坚,历来侵扰中原,多是以骑兵机动性在广阔平原随意行动牵制,往往能让中原王朝疲于应对。 但一旦摆开阵势正面作战,他们面对如联盟这般步阵,也很难啃得下来,尤其是对方也有相当部分骑兵力量,完全有能力反制己方,这就更是扎手。 当然反过来联盟也拿他们没有办法,五万骑兵不论如何,不管是作战还是撤退,决定权都在他们手里,双方如此对峙一个多月,都被架在这里十分难受。 匈奴鲜卑大营军帐里,匈奴单于呼厨泉与鲜卑轲比能相对而坐,两人皆是神色凝重。 今日依然是他们讨论战事的一天,也依然是没有头绪的一天,对面的盟军都是经过长期集训的强大兵团,自己这五万大军实在是难以应付。 “已经一个多月了,敌军仍然没有丝毫动摇的意思,原以为可以拼后勤拖垮他们,但现在看来这是我们想多了,他们的后勤支撑比我们想象的充沛得多。”轲比能有些无奈的叹息一声。 身为鲜卑首领,他对这支敌人其实不算太陌生。 虽然这个敌人是联盟军队,但主体战力依然是以玄夏兵力构成。 想当初自己和代郡乌桓人一同支援刘虞抵抗黄巾,就是在对方手里吃了大亏,以至于幽州再无鲜卑容身之处,自己只能率领部族灰溜溜的远走塞外,盘踞于并州之外。 好在遁走也给自己带来了机遇,让自己统合了不少部落,真正成为鲜卑部族中最大的一支首领,只要再发展下去,自己迟早能成为鲜卑真正的王。 但没想到自己都已经走了,黄巾却以另外一种形式杀了过来,而且看起来过分的强大,以至于自己不得不联合匈奴予以抵抗。 呼厨泉沉声道:“无论如何,也要把他们打回去,若是再让他们这么扩张下去,只怕我们的部落都要被蚕食干净。” 轲比能深以为然,但也更加犯愁,如何击退敌军,现在是個很大的问题。 “那我们接下来如何是好,继续在这里与其僵持吗?”轲比能虽然饮下酒水,眉头却锁的更深起来。 呼厨泉冷哼一声,道:“有何不可,你我带着族群在后,根本没有后勤压力,他们绝对耗不过我们!” 轲比能想想,也就只能点点头了。 己方当然没有呼厨泉说的那么轻松,但在草原上,游牧民族确实有很大的优势。 相对于中原王朝的军队来说,游牧民族没有固定的城市,他们逐水草而居,族群可以驱赶牛羊跟随军队行动,后勤压力要小的多。 当然,前提是他们的族群不被发现,一旦被敌人突袭了后方,那仗也没办法打。 呼厨泉和轲比能如今把后方隐藏起来,正面又把敌军死死盯住,却不必考虑这个问题,那么这样持久对峙下去,确实心里更有底气。 两人心中渐有定计,打算依此行事,但也就在这个时候有士卒报信而来,却是有盟军使者求见。 这顿时让两人为之惊异,仗都打到这个份上,还派使者过来,有什么意义。 他们相视一眼,虽然不知盟军来意,但还是点头答应下来。 不多久,就有一使者手持符节,在士兵的带领之下走入大帐,此人身形高大雄壮,一看便是一等一的好汉,让呼厨泉与轲比能都是微微侧目。 这壮汉并非别人,正是近一年来从盟军中崭露头角的太史慈。 太史慈进帐后,不卑不亢朝着两人拱手:“某盟军使者,见过二位首领!” 呼厨泉瞥了太史慈一眼,淡淡道:“你我两军对峙月余,眼下正是要分胜负之时,此时派遣使者,莫非是来投降?” 太史慈闻言微微一怔,觉得有些好笑:“胜负之说由何而来,某看贵方还算兵力充沛尚有余力,为何自觉要败?虽然盟军很强,但首领也不必妄自菲薄,我相信贵方还是有实力的。” 呼厨泉额头的青筋跳了一下,突然有种杀人的冲动。 还是轲比能冷哼一声:“要败的自然是你们所谓盟军,已经打了一个多月,我们还能坚持下去,你们能吗?” 呼厨泉也是淡淡附和:“继续耗下去,败的也只会是你们,不如趁早投降或者退走,这草原很小,容不下你们。” 太史慈何等聪明人,一听两人言语,就知对方所想,只是这种想法未免有些天真了些。 真以为盟军敢在这对峙,就没点手段了? “两位首领若是想耗死我们,那只怕是想太多了,岂不知我盟军之后皆有商队,随行之物资堆积起来比山还高,比海更广,足以持久供应大军消耗。” 太史慈哈哈一笑,神态自信,一边摇头一边继续说着:“更不要说我联盟有部落成员众多,一样可以作为盟军后方,真要耗下去,可不一定谁更能坚持。” 他此言一出,呼厨泉与轲比能皆是心中一惊。 他们虽然不知太史慈说的真假,但现在认真一想,盟军这一年都在持续作战,这肯定不是没有理由的。 再一看太史慈那自信和不屑的神情,他们更是觉得此事八成是真,若是这样的话,那事情与自己所想的就有很大偏差了。 这还要和对方耗下去吗 “哼,笑话,你们若真是如此镇定,那又何必遣使来谈。” 虽然心中感觉不妙,但呼厨泉表面上却没有任何反应,说话反而愈加强硬起来。 太史慈也没有和对方继续争辩下去,只是淡淡一笑,随后表明来意。 “你我双方已经对峙一月,且未来可以预期还会长久对峙,与其如此,何不双方好生相谈,毕竟盟军与贵方并无恩怨不是吗?” 太史慈侃侃而谈,虽然他不太擅长耍嘴皮子,但这些话都是盟军会议参详过的,只是需要个胆大的自告奋勇过来说出来而已,他便领了这个任务。 呼厨泉皱了皱眉,有些不以为然:“伱们吞并我诸多部落,还敢说没有恩怨,若你只会这般颠倒是非那便滚回去吧,吾不杀使者,却也懒得听你胡说。” 气氛紧张起来,但太史慈却丝毫不惧,仍然淡定的传达使命:“首领何出此言,联盟所带来的从来不是占领和消灭,而是和平,这些部落只不过是成为了我们的盟友而已。” 轲比能嗤笑一声:“有什么区别吗。” 太史慈道:“当然是有的,联盟是为和平而来,只要两位首领也放下成见加入联盟,不就可以为整个草原带来长久的安宁,你我双方化干戈为玉帛,岂不美哉?” 呼厨泉神色淡漠:“如果你只是来说这些,那现在就可以滚了。” 太史慈平从怀中掏出一份东西置于一旁,随后朝两人拱拱手,在转身离开之前留下最后的话。 “两位首领心有成见,无非是因为对联盟所知有限而已,此有盟约一份,贵方可以好生参详,我联盟的大门永远都是敞开的。” ------------ 第164章 机会 汉末,是一个战火不熄的时代,玄夏这个横空出世的神国,也在时刻承受着外部的压力,不仅精心筹划的联盟体系碰到了匈奴鲜卑的阻碍,此时远在常山的张白骑,同样感受到了来自袁绍的压力。 张白骑镇守常山一年多,终于是让这里的一切都走上正轨,各地乡县皆有充足军户,这些军户都会在玄夏基层的官吏组织之下十天一小练,一月一集训,保证了常山本地相对合格的兵员产出。 必要的时候,张白骑随时可以把这些兵员征召起来进行短期高强度集训,结合优厚的从军待遇以及精良齐备的装备,足以把战斗力拉升到相当地步。 玄夏给常山划定的兵额为三万大军,这三万兵额足够张白骑做到很多事情,而他也确实做到事了。 这一年以来,他不仅顶住了袁绍方面对常山后续的各种小规模战役,而且还在这个基础之上,开始对五行山山的吞并脚步。 与数年前他和张燕的黑山军斗争不同,那时候两伙势力都是生存艰难的处境,谁也拿谁没有办法。 但如今的张白骑今时不同往日,虽然手掌掌握的兵力甚至还不如曾经常山黄巾那么多,但战斗力却是直线的飙升。 官兵和袁绍要清扫五行山是十分困难的事情,但对于张白骑来说,只要手里有战力,那这个事情就十分简单了,他在五行山混迹多年,早就对黑山贼知根知底。 最近半年来,他派遣被玄夏安排过来的管亥张饶两人,各率五千大军沿着五行山分两侧夹击,自己率一万大军后方压阵,如此一路横推过去,收服了许多的大小黄巾势力,最近更是直接把一直跟随张燕的于毒都给斩杀掉了。 随着战事推进,张白骑也算是志得意满扬眉吐气,以前在黑山贼手上受的委屈一朝吐尽。 但是很快事情就发生了让他意想不到的变化,而这個变化让他极其的愤怒。 本来按照这样的势头下去,常山有望一举收服黑山军,那么此后就可以据五行山而往东西,不管是对关中还是对冀州,玄夏都可占据相当程度的主动性。 剩下的张燕等势力,根本就不可能抵挡得住自己脚步,眼看就要一举实现目标的时候,却突然杀出一支外部的力量。 “张郃高览能出现在五行山这里,那只能说明张燕已经率众投了袁绍!” 听闻这个消息的时候,张白骑气得咬牙切齿。 当初张燕背弃黄巾投靠朝廷就已经十分无耻,今日眼看自己就要彻底收服黑山军,这家伙又是毫不犹豫就奔向袁绍。 张白骑可清楚的记得,就在一两年前的时候,就是黑山军联合匈奴和长安朝廷来攻打袁绍的,那时候双方相互攻伐大半年才算告终。 张燕宁愿去投靠这样仇怨深重的袁绍,也不愿归附自己,这让张白骑忍不住想破口大骂。 难道在这家伙眼里,曾经的黄巾兄弟就这么不堪? 张饶一时无语,心里对张燕也有些怨气,打了这么久好不容易要全功的时候,这么横插一扛子只怕要前功尽弃。 黑山军引来强援,常山再想完全收服五行山,那就不是简单事情了。 本来自己可以立功的,现在只怕已经成了妄想. 管亥听闻此事,倒是有些理解黑山贼的选择。 若自己是黑山贼的话,只怕也要如此去做,毕竟按照玄夏黄巾这路数,投奔过来真没有想象的好过啊。 自己就是最真实的写照,原来所想享福享乐根本就是做梦,反而要经受种种规矩约束,这一年可真让自己浑身不舒服。 追求荣华富贵的话,玄夏并不是什么好的选择 当然,这些想法只存在于管亥的心里,表面上他还是十分义愤填膺的:“张燕虽然名为黑山军首领,但也不能轻易替黑山军做这等决定,只能说黑山军上下将士都有投袁之心,净是一群背信弃义的家伙,枉称黄巾二字。” 张饶叹了口气看向张白骑:“白骑,如今我们如何是好,高览张郃驻三万大军于前方,俨然一副要死战的架势,咱们要打吗?” 张白骑在军帐来回踱步,许久过后才一脸难看的坐回位置。 虽然他心里很不甘,但也知道继续打下去很不明智。 “不能打,此地距常山遥远而离袁绍很近,一旦陷入苦战我等不好脱身,如今黑山军与袁绍勾连暧昧,双方合力不可小觑,并非我等两万兵力可以吃下,恐怕.恐怕只能暂且退走了。” 大帐一时安静,几人心里都是一阵恼怒,到嘴的战功就这么飞了,换谁来都不好受。 然而这还不是最让他们难受的事情,经过这么一折腾,反而让事情变得更糟。 “这黑山贼归附袁绍之后,让袁绍掌控南部五行山,我等往后更难应付了,早知如此还不如安分守好常山才好,这却是帮了袁绍此獠一个大忙。”管亥摇了摇头,很是不爽的模样。 张白骑却不以为然:“没有那么简单,今天我们不这么做,以后袁绍必定也会主动攻伐黑山贼,那家伙可不会只是安分守着冀州。” 张饶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只能说黑山贼这些家伙已经彻底背离了黄巾,甚至还视吾等为仇寇,否则的话今日他们若归附玄夏,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张白骑叹了口气:“既然如此,我等也只能退却了,这冀州一切的斗争,都是玄夏和袁绍的斗争,今后玄夏与袁绍分据五行南北,再想分出个最终的胜负,却要决定于整体的局势了。” 张饶和管亥都是不甘,但也没有办法,对常山来说黑山军可以打不下来,但后方决不能有任何闪失。 如果在这里与敌军纠缠起来,以至于后方被袁绍袭击,那就得不偿失了。 常山黄巾进攻无望,只得一路往后撤退,而张郃高览倒也没有追击。 对于袁绍来说能使黑山军归附已经是极大的收获,没有必要再与常山黄巾扩大冲突。 袁绍内部早有战略,那就是避开玄夏锋芒,先易而后难,如今正在闷头打造装备和想办法筹备骑兵,不会自讨没趣招惹玄夏。 只是骑兵这个东西,并不是那么好弄的,马匹和兵员训练都是大问题。 但黑山军归附之后,袁绍内部的一大票人就猛地发现,让自己愁苦不已的骑兵,或许有了着落。 邺城官署之中,众人围于地图皆是一脸兴奋,田丰最先往并州一指。 “州牧,黑山军归附之后,我军前往并州的道路便畅通了,而并州正是匈奴于夫罗盘踞之地,只要我军成功收服他们,那便有了可战之骑兵,往后不论是雄视南方,还是北拒玄夏,都大可为之!” 田丰准确的发现了要点,这也让袁绍的眼睛亮了起来。 与其自己费尽心思筹划骑兵,不如直接收服现成的,而于夫罗显然就是极好的选择。 至少袁绍十分清楚,于夫罗如今的处境十分难过。 就在一两年前,正是自己亲自击败了他与黑山贼的进攻。 若是仅仅如此也就罢了,在并州之外的匈奴单于呼厨泉与于夫罗的关系也十分紧张,不然的话今日于夫罗也不至于留驻汉地。 当初黄巾事起,老单于便派遣于夫罗入汉地辅佐朝廷平乱,但没多久老单于就死于叛乱,最终便宜了呼厨泉继承单于之位,而于夫罗则被封为右贤王。 结果如此,于夫罗未必甘心,而呼厨泉对他更是忌惮,以至于两支匈奴力量关系紧张。 如今的于夫罗外无援助,实力较弱,只要自己发动攻势,要把他收服麾下并非难事,而且顺势可以取下并州壮大实力,当真是一石二鸟矣。 都不需要诸多谋士谏言,袁绍毫不犹豫就是一拍桌子:“传吾命令,立即集结大军进入并州,务必拿下于夫罗!” ------------ 第165章 利在何处 乡村小道之上,两人相伴一路走过,他们皆是寻常百姓打扮,但身上的那股气质却很难遮掩的住,凡有百姓看到他们,都是忍不住侧目以对。 古时人们活动区域相对固定,生面孔本身就引人注目,更不要说这两个人一个年轻俊朗气度不凡,另一个也是神色沉稳目光锐利,这显然与众不同的气质,自然就更加惹人关注。 路上碰到的百姓虽然感觉到这两人身份不凡,但也正因为如此都不太敢上去招惹。 如果他们知道这两人的真实身份,那一定会态度大变,从现在的避讳转变为激动,因为这两人确系身份不同凡响,这年轻人正是当今玄夏国相、自然教天师、联盟盟主许辰是也。 而在许辰一旁的,则是随他一同下乡暗访而来的沮授。 许辰一边走着,一边看着道路两旁黄灿灿的田地,此时正是将要秋收丰收之际,看这粮食长势,就知今年又是丰年。 其实幽州未必没有旱涝灾害,只不过得益于玄夏持之以恒的水利建设,从而提高了不少的农业抗灾能力。 如今只要不是碰到超级灾害,一般情况玄夏都能应付,如此才能换来眼前这幅场面。 只要看到这一望无际的粮田,许辰心里就无比踏实,良好的农业收成是支撑玄夏行动的基础,这种行动不仅仅有民生投入,还有军事计划。 两人一路前行,一边观察民情,一边聊起最近的重要事务。 “塞外联盟战报传来,两军对峙许久之后,呼厨泉与轲比能仍未有退兵之意,盟军遣使发出加盟邀请也被拒绝,看这模样他们是真的要和盟军不死不休了,此战只怕不好收场,后续必有大战,不知道会是什么结果。” 许辰的话语虽然担忧,但说话的语气倒还算平静。 联盟的发展对玄夏来说很关键,但也不是那么关键,那毕竟只是锦上添花的存在,真正重要的是玄夏本身这个基本盘。 联盟发展不利,对玄夏来说也没有什么损失。 联盟发展顺利,也就是给玄夏带来更多的经济利益和稳定的外部局势而已。 不管怎么样,玄夏不需要付出额外的成本,那就任由其自由发展就好。 “虽然主公早就判断此战会耗费许久时日,但属下还是没有料到会拖延这么久,如今已经对峙两月,属下觉得他们应该都快撑不住,是该有大战了。” 沮授当然也明白这些,所以也不是特别关心,但还是给出了自己的看法:“不过此战结果其实无关紧要,胜也不会大胜,败也不会大败,最终也就是联盟前进的脚步受挫而已。” “联盟有自己的委员会,该怎么办他们可以自行决定,我们看看战报也就是了。”许辰闻言点了点头,目光微微凝视起来:“倒是袁绍那头有了新的动静,这家伙却也不甘平静啊。” 沮授一听,就知道是什么事了,不久前有常山送来奏报,一直盘踞五行山南部的黑山贼突然归附了袁绍,以至于张白骑的推进计划受阻。 不过沮授看到这奏报之后,立刻就察觉到其中关键不在黑山贼本身,而是黑山贼的归附替袁绍放开了道路。 如此袁绍往并州发展,就不必担忧五行山后方的隐患,可以长驱直入。 后续有情报不断传来,也证实了沮授的猜想,果然袁绍一下就坐不住了,立刻就开始对并州用兵,要收服并州张扬和匈奴于夫罗。 许辰看向沮授,道:“公与以为,我玄夏该作何反应为好,是否该坐视袁绍坐大?” 沮授沉吟一会儿,随后摇头。 “属下以为,燕山贼归附之后并州迟早要落入袁绍之手,眼下正是豪杰并起之世,张扬于夫罗这些人本就需求良木,归附袁绍对他们并非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 我玄夏就算想做出阻碍,也无从下手,与其如此,不如趁此时另取实利。” 许辰闻言频频点头,这番话简明的分析出当下情况,的确很有道理。 并州的事情,玄夏无从干涉,真就只能眼睁睁看着袁绍发展。 要是往并州派兵阻挠的话,指不定要被袁绍张扬于夫罗联合起来讨伐自己,那就是里外不是人的尴尬场面了。 许辰笑道:“渤海如何?” 沮授呵呵一笑:“主公英明,渤海极好,一旦拿下渤海,玄夏南可俯视青州,西可与常山钳制袁绍,虽只是一郡之地,却十分有利,可以图之。” 许辰再道:“再度蚕食冀州,袁绍必定不能忍受,一旦动手必有大战,公与觉得胜算几何?” 沮授沉吟片刻,道:“属下以为,若是让袁绍拿下并州收服于夫罗,其实力实则不可小觑,但我玄夏也养精蓄锐一年之久,可堪大战,至少也有六成胜算。” 六成 这個结果,与许辰心中所想没有太大的出入,虽然这只是他们事先的预估,但也足够驱使他们发动这一战了。 别说六成的预期略有优势,即便只有四五成的胜算,也大可以放手一搏。 这世间之事多半都要承担风险,四五成的胜算实际上已经是极高,想当年带着黄巾残部一路奔逃流亡,每一战都是在刀口舔血,那时候哪儿有这样的胜算,也一样要硬着头皮去赌。 现在家业大了些,自己也就有了容错,即便打了败仗,也有充足的资本卷土重来,该出手的时候并不需要犹犹豫豫。 一路以来,公孙瓒刘虞尽皆败在自己手里,袁绍也不会例外。 虽然许辰沉默不语,但沮授依然能够感受到许辰那躁动的情绪,玄夏已经足足养精蓄锐一年多的时间,从上到下都已经迫不及待要做一番事业。 哪怕是最普通的玄夏老百姓,也在期盼着玄夏横扫天下执掌神州的一天,只有消灭了所有旧势力,眼前这些金灿灿的良田才能真正属于他们。 “且不说此次秋收之后玄夏的粮税,如今我玄夏工商繁茂,光是各类官营盐铁矿场利润以及商业税便是不计其数,如此钱粮充足完全可以支撑对外大战,主公不必有任何顾虑。” 沮授看着眼前这粮食丰茂的田地,笑呵呵的抚着须,给出了激进的建议。 其实他的性格向来保守稳重,但如今有这个实力,那就根本无需任何犹豫,打就是了! 许辰心中也有了定计,这种军事意图当然不可能是突然萌发,只不过恰逢现在有一个极好的机会,那就可以出手了。 “那就先征兵两万开始集训并且筹备钱粮,一月之后命陆平直取渤海郡,除此之外,再征两万军作为后备,根据情况随时补充战场。 另令张白骑征兵备战,必要时候常山也需出兵策应未来可能的大战! 等我们拿下渤海之后,袁绍也该收取并州了,那时候才是真正交锋之时,我们需做好一切应战的准备!” 许辰这个领袖下达命令之后,很快整个玄夏都开始依照他的意志运转起来。 玄夏之内看不到任何一个世家豪强,不论是朝廷中枢还是地方,权力都空前的高效和集中,许辰的意志,更是可以直接贯穿到最基层的乡村之中。 这便是打碎重建所带来的绝对好处,根本无需对任何利益阶层妥协,全部的力量都可以被有效利用,而这正是玄夏那六成胜算的底气。 ------------ 第166章 民心所重 保持良好的军事节奏,好处就在于可以保持玄夏内部长期的平稳。 虽然玄夏若是愿意的话,早就可以把渤海这些地方占据下来,但那也意味着长时间的战争,必定会极大影响后方的生产。 对许辰来说,如果手里没有储备好足够多的钱粮,他并不太愿意轻易对外征伐。 如今显然就是极佳的时机,而玄夏抓住时机的动作不可谓不快,只一个多月的时间,就迅速完成了两万大军的征召,进行了快速且高强度的集训,一切钱粮预算拨付完毕,全部装备都得到列装。 陆平领命之后,便率着两万大军浩浩荡荡往渤海进发。 这个兵力玄夏拿捏的刚刚好,如今袁绍主力都进入并州,冀州剩下的力量有限,用两万大军攻伐渤海绰绰有余,而且也没有太大的负担。 等到袁绍腾出手再来回援的话,玄夏后方的备战大军也可以补充进入战场,还有常山的军力可以应用,足够去和袁绍掰手腕了。 玄夏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两万大军,一经进入渤海,便是摧枯拉朽的一路推进,只不过半个多月,就已经连续攻克两个大县,沿途乡村更是清扫了不计其数。 而这突然的动静,也顿时让冀州方寸大乱。 袁绍已经率领大军前往并州讨伐于夫罗和张扬,邺城本部如今只有颜良文丑各领两万大军镇守,玄夏突然对渤海发动攻击,顿时让他们措手不及。 当然,这种关头也不需要犹豫什么,敌军攻来,颜良文丑也只需要迎击就是。 而与他们随军行动的,另有留守冀州的荀谌、审配、以及刘备三人。 这留守的人员配置之上,袁绍也算是主打一個雨露均沾,有颍川派的荀谌,有冀州派的审配,另有刘备这个相对独立的存在,三人相互掣肘,遇到事情不至于出现不可控的情况。 不过眼下这种关头,三人却不会有什么争执,玄夏打过来了,除了迎头顶上就没有第二种选择了。 只是,曾经与玄夏的大战还令他们记忆犹新,想当初十万大军愣是拿玄夏三四万的兵力没有办法,甚至还隐隐落在下风,黄巾战斗力之强大可见一斑。 今天玄夏再度伐来,那种巨大的压力立刻就席卷而来。 行军路上,颜良文丑以及荀谌审配刘备几人皆是同行,事发突然他们也只能一边赶路一边计议。 “两位将军,黄巾实力强悍,我军即便兵力倍之,真的交战却难保胜负,是以抵达渤海郡之后切忌急功近利。 当稳扎稳打挡住攻势就好,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只待州牧在并州功成回援,我军便可解围。” 荀谌摇摇晃晃骑着马,十分忧虑的嘱咐起颜良文丑两人。 只不过颜良文丑两人看他一眼,只是淡淡的点头,虽然是做出了回应,却没有太把荀谌当回事。 随后审配也开始说道:“此战确实不容轻忽,不管怎么样,敌军攻来,我们只需做好守备的职责就好,两位将军需要做的不是歼灭敌人,而是守好本土逼退敌人。” 这一次,颜良文丑就重视多了,都是朝着审配拱拱手:“吾等知晓,必不会误事。” 刘备默不作声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心里也是明镜一般。 袁绍集团的内部派系斗争,在任何事情上都可以看得到,如今这么要命的时候,颜良文丑也还是团结冀州审配而疏远颍川荀谌,这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在袁绍手里混的久了,刘备越发觉得这是很重要的问题,如果袁绍将来还是不能解决这种派系矛盾的话,那迟早都有因此吃亏的时候。 这种事,刘备完全算是外人,根本就参与不了,他只能履行自己的本职事务。 “我二弟关羽同率突击队随军而行,必要时候会配合两位将军行动,或可在战事上有所发挥。” 刘备说完这句话之后,在其一边的关羽便朝着颜良文丑拜拳,而颜良文丑也是点头回应,倒是比对荀谌更加友善一些。 毕竟关羽在袁绍军中,确实是独当一面的猛将,自然能让颜良文丑高看一眼。 四万大军如此一路奔赴战场,这反应速度不可谓不快,行军不过六七日的时间,便已经抵近渤海郡了,还不等他们进入,就已经看到沿途大量的逃难的队伍。 很快他们就发现一个奇异的地方,逃难所见几乎不见平民,多是豪强士族裹挟自家仆役,如此陆续汇集起来形成的队伍。 而这些逃难的贵人们,见到大军抵达,莫不是欢天喜地,倒也拿出不少钱粮资军伐敌。 不管以前他们死守家业多么抠门,如今黄巾打上门来,他们就都能大义舍财了。 毕竟他们的家业大头是本土的田地,如果不能把黄巾赶出去,那损失根本不能计量,而要赶走黄巾他们能依靠的只有眼前这支大军了,这会儿没人会舍不得手里那点钱财。 这个事情倒是令颜良文丑等人没有想到,但他们当然不会拒绝,便就地休整起来,顺便接受这些犒赏来的物资。 眼前的场面一片火热,倒是令大军提振了几分士气,有了更多的支持,他们似乎对抵御黄巾也更有底气了。 但是,刘备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反而神色忧虑。 “贼寇袭来却不见一个庶民随行逃难,这实在是难以想象,只怕玄夏的声名已经在周边广为传播。 渤海如此,其他地方肯定也好不到哪里去,某不知如今冀州百姓有多少是心向玄夏的。 这等民心基础,我们真的能斗得过玄夏吗?” 刘备心怀仁义素来重视百姓,没人比他更明白民心所重,越是这样,玄夏就越是让他觉得恐惧。 刀锋锐利,民心更重啊. 荀谌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刘备的身旁,刘备明白的道理,他也一样明白,此时同样是忧心忡忡,玄夏这样的民心基础,确实非常恐怖。 “听闻自从常山失守之后,此地百姓多以玄夏为朝廷,却呼汉庭为汉贼,立场转变之快令人咋舌,玄夏能做到这种地步,确实令人心惊。” 荀谌想起常山的一些传闻,心里也是沉重起来。 从这些事情可以明显感觉到玄夏势头之猛烈,大汉几百年的威信抵不过玄夏几天的手段,照这么下去,将来还有谁可以抵挡得住这头猛兽。 “何止于此,冀州邻近玄夏的地方,百姓出走投奔渐成趋势,他们皆视玄夏为陆上神国,就算以后玄夏什么也不做,我们的百姓迟早也要跑光了。”刘备看他一眼,叹了口气如是说道。 荀谌不禁感叹:“虽然不好接受,但此事倒也合情合理,相比于其他地方,玄夏土地富足可供分配,内部已经数年不见刀兵,且物产丰富的不可思议,生活境地不知好了外部多少,吾若是一般百姓,那也是要去的。” 话音落下,荀谌就摇摇头走了。 其实他还有句话没有说完,如果自己是一般百姓,玄夏能提供这样的安稳的生活给自己,那自己也得叫大汉一句汉贼。 剩下刘备站在原地神情复杂,这也正是刘备十分难以接受的事情。 黄巾这样的贼寇,怎么能做的如此仁义,他们这样还算是什么贼寇。 而自己忠心所向的大汉,回头一看却破败不堪,百姓流离失所难有立足之地,可怕的是这样的世道远远看不到尽头,这样对比起来可谓是高下立判。 那么能怪百姓背弃大汉而却投奔玄夏吗? 让刘备痛苦的是,有玄夏这么一个存在出现了,自己所坚持的匡扶大汉意义在哪里呢? 他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或者说不敢正视这个问题的答案,他能做的就是在心里安慰自己。 刘氏大汉才是天命所在,现在只不过是走入了困境而已,只要我再度扶助大汉走上正轨,大汉一定能比玄夏做的更好,真正给天下人一个盛世! ------------ 第167章 优势 “来了!” 渤海郡的平原之上,颜良文丑四万大军浩浩荡荡进发,直到被前方要道驻防的黄巾堵截之后,才不得不停下脚步。 看到黄色的玄夏旗帜在风中烈烈翻滚,颜良文丑的神情一下就凝重起来。 依然还是一两年前与玄夏对战时候一样的感觉,只是看着对方的列阵,就天然能感受到那种沉默背后的强大和冷酷。 “敌军已做防备姿态,当是早就探知我军行动,两位将军要小心” 审配驱马上前神色忧虑的嘱咐颜良文丑,但还不等他把话说完,就看到黄巾阵地迅速出现了动静。 只见黄巾阵地两侧迅速出动两支千人规模的骑兵,虽然两千骑兵的规模还算尚可,但这预示着对方发起进攻的脚步已经开始。 审配、荀谌两人都是心中一沉,敌军将领指挥果断,果然如他们担心的那样,趁着以逸待劳的优势先行发起了一次进攻。 沉闷的马蹄声迅速在平原上连绵不息的响起,但真正可怕的实际上是后方紧紧跟随作战的步兵军团。 转瞬之间,平原上就是黑压压的甲衣兵团倾轧而来,那股山岳倾倒的压力瞬间往颜良文丑的阵地扑去,虽然黄巾只是出动一万多兵力,但气势上却完全把颜良文丑压制下去。 “全军立即守备,抵御敌军进攻!” 颜良与文丑对视一眼之后,便立即下达命令,随后两人便各自分开统御大军开始应战,这种关头他们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搭理荀谌审配两人。 刘备则是与关羽一起,带着那支精心打造出来的精锐小队于大军后方待命,只待关键时候发起进攻争取战机。 很快,双方大军就开始了正面交战,平原之上的战争双方,如同对向而撞的两股激流整个碰撞交汇。 两侧的玄夏骑兵,在侧翼骚扰游曳,始终给颜良文丑的侧后方施加压力,而正面的玄夏重甲兵持盾猛地冲撞上去。 他们用坚实的护甲还有强健的体魄,以及更加熟练的战技,在交战前线瞬间形成了一边倒的优势。 颜良文丑亲自率军上阵,但即便他们神勇发挥,也无法扭转宏观战场的局势,面对黑压压的黄巾战阵,他们唯一能感受到的就是黄巾连绵不息的进攻。 黄巾坚实的重甲便是横亘在他们面前的一堵厚墙,配合后方的长矛林以及连弩疾射,如果不是颜良文丑身穿一身甲衣,他们甚至感觉自己会陷在战阵回不去。 战线的拼杀激烈程度,远远超过了他们的想象。 一向喜好亲自上阵的他们,这一次却碰了壁,随着持久的交战,他们越发觉得难以坚持。 不管自己如何拒敌,永远都有一张张盾往自己脸上顶过来,一旦自己稍有松懈,立即就要被后方的长矛阵扎成刺猬。 身为士族中人,颜良文丑有相对优渥的物质条件,身躯远比一般庶民高大健壮的多。 而他们这般士族豪强将领,从来不缺精良的甲衣装备。 以往但凡作战面临如以前黄巾那样衣衫缕缕手举木棒锄头的农民军,简直就是虎入羊群,那自然是人挡杀人神挡杀神。 但现在他面临的再也不是寒酸的农民军了,而是全军列装制式装备经过严格训练体系的半职业军队。 这样的战争,即便是他们这样的“猛将”也根本发挥不出来太大作用,甚至一个不慎被小兵斩杀也完全有可能发生,如今玄夏的士兵素养,并不会和他们这种“猛将”拉开太大的差距。 而事实也是如此,随着持续的战斗,很快颜良文丑就顶不住了,身上开始越来越多出现伤痕,甲衣薄弱处都已经不知道被扎了几支弩箭。 交战十分艰苦,好在己方还是有足够的兵力优势,冀州兵在兵员素养和装备上都落后黄巾,但毕竟是地方军团,靠着人多依然能展现相当的战斗力。 黄巾不断增强攻势,虽然让官兵十分吃力,但一万多的兵力倒也没办法一下彻底击溃对方。 鏖战许久之后,随着伤亡逐渐攀升,另一边的陆平观察战事,判断继续下去也难以获胜,便下令撤退,黄巾这才如退潮一般回缩至营地之中,而官兵则根本不敢追击,只能看着黄巾来去自由。 战斗结束,颜良文丑狼狈的撤回大军,心有余悸之下,他们再度后退十里地,似乎这样就能安心一些。 但是辅佐大军的荀谌审配等人都是脸色难看,撤退没有任何意义,因为如今是自己这一方需要主动出击把敌军赶出渤海郡,再怎么撤也不能绕开这个任务。 如今己方还没有做出动作,倒是先让对方给逼退了,这结果无疑是难以接受的。 经此一战之后,全军上下皆是感受到巨大的压力,但不论如何,他们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打,除非就此舍弃渤海,但这样的话等到袁绍归来,必定会极度愤怒,颜良文丑自己也丢不起这个人。 不好打,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打! 双方大军安定下来之后,随后几日也发生了大大小小的数次战斗,经过上次战斗颜良文丑感受到压力,现在正在极度避免正面大规模作战,而是与黄巾小打小闹起来。 这個意图十分明显,就是要在这里把黄巾拖住,等待己方后续的援军。 正面作战未必打不过,但不论是颜良文丑还是荀谌审配等人,都觉得把握不大,而一旦在这里吃了大亏,那局面就不可收拾。 眼下只是保持轻度交战限制黄巾行动,已经是他们能做出的最好选择。 如此五日过后,颜良文丑也就渐渐放松下来,毕竟掌控兵力优势,不主动求战的情况下要保全自身并不是太难。 然而他们的松懈,正是玄夏大军的战机。 入夜之后,陆平观看夜色,正是月色较好之时,显然是极为适合行动的时候。 虽然如此,若是以前的话这种时候晚上也很难行动,夜盲症是物质匮乏时代人们普遍存在的问题。 但是现在却不太一样了,玄夏在战前经过长时间的集训,其中一个解决的问题就是通过合理的饮食改善兵员们的夜盲症。 虽然这种手段不能彻底消除夜盲症,但多少能提升一些夜视能力,不需要太多,只需要比敌人更好就行。 “你过来看看,可能看清前方大树?”陆平叫来一个亲兵,他知道这亲兵便有十分严重的夜盲症,指向约十多米的一棵树问了起来。 这亲兵眨了眨眼睛,最后点了点头:“能看得清,但再远就不成了。” 陆平闻言,便是一笑,夜盲症那么严重的亲兵能夜视到这种程度,那玄夏的士兵们普遍不会比他更差,如此,也就具备夜袭的条件了。 玄夏兵力不多且士兵金贵,如果能用更高效的手段取得胜利,显然比正面硬啃更加合适。 准确判断了条件之后,陆平就没有任何犹豫了,于是在黑夜之中,大军缓慢的集结起来,悄无声息的往敌军阵地行去。 双方阵地有一定的距离,而且夜间行军十分困难,足足花了两个时辰,他们才将将抵达地点。 陆平下令全军略做休整恢复体力之后,便是缓缓站起,下达最后的出击命令。 很快,便是颜良文丑大军哨兵的惊呼声响起,而这正是玄夏大军强攻的最好信号,他们再也不做遮掩,巨大的喊杀声瞬间充斥在整个营地。 惨叫、鲜血、死亡瞬间在每个角落开始绽放。 玄夏士兵冲入营地第一件做的事情不是杀人,而是消灭所有能看到的火光。 陆平要把己方夜视的些微优势利用到极致,虽然在黑暗的情况下作战不利于玄夏士兵,但敌方士兵只会更加难受。 果然,随着光源一个个熄灭,这场夜袭就变成了一场摸黑游戏。 当大家完全处于黑暗状态,夜视能力的细微差别就开始出现了。 颜良文丑大军并没有如玄夏士兵们一样的条件,处于黑暗的环境当中,他们完全就是伸手不见五指的状态。 而玄夏士兵虽然也视物困难,但最起码也能依稀看到人影,还能进行一些有效的攻击。 很快,一个个的敌军士兵都开始在黑暗中稀里糊涂没了性命,然而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这种诡异的氛围足以使整个大军的军心崩溃。 他们看不到究竟发生了什么,却能从四周的喊杀和惨叫声中感觉到惊恐,当这种惊恐情绪不断放大,带来的就是一场无法控制的溃败。 士兵们彻底崩溃,他们在黑暗之中死亡的追索之下,如同没头的苍蝇四处逃窜。 但是他们很容易跑着跑着,就突然跑到玄夏士兵的面前,然后莫名其妙就掉了脑袋。 这样的场景在营地的四面八方到处发生。 当血腥的气味变得越发浓郁起来,他们终于撑不住,开始出现大批量的投降。 而这场夜袭作战到了这时候也到了结束的时候,颜良文丑匆匆出帐组织士兵点起火把,一看眼前场面差点没眼睛一黑晕死过去。 这种情况傻子也知道没法打了,他们只能尽可能聚拢士兵,一路突围杀出,在夜晚之中四散奔逃不见了踪影。 ------------ 第168章 可恶的许光头 天色依稀明亮的时候,溃散逃走的冀州兵陆续在收拢之下聚集起来,但此时不论下面的士兵,还是上面的将领,皆是一脸灰败低落的表情,气氛沉闷的让人窒息。 大败之后的消极情绪,直接影响着每一个人的状态。 颜良坐在荒野的一块大石头上,呆愣的看着眼前军心涣散的大军,一时半会儿都没办法从失落中缓过神来,如此轻易的在黄巾手里吃下这样的大败,这是自己所不能接受的事情。 他可以想象,袁绍回来之后会如何震怒。 在他一边的文丑,精神状态也好不到哪里去,正不住的唉声叹气。 两人大败溃逃,此时披头散发衣衫破损,但这时候他们都没有心情维护士族中人的体面,偶尔相互对视一眼,也都是默然无语,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黄巾快要成为他们心中阴影,这样正面几乎无敌,还擅于使用各类战术的对手,可怕的有些过分。 他们沉浸在失败的气氛中难以自拔,直到许久过后审配走了过来,两人才把目光转移过去。 审配的脸色,也是肉眼可见的难看,遭遇昨夜突袭受到惊吓,又仓皇逃跑,可以算是死里逃生了,这种精神上的大起大落十分刺激,让他现在的状态格外的憔悴和忧郁。 “刚刚一番清点,我军收拢有残兵两万余人,可能后续还能继续追回些兵力,但也不会太多了.”审配说完话,便是叹了口气。 颜良文丑更则是嘴角一阵抽搐,这个答案在他们看来实在是难以接受。 仅仅就是这么一下,就损失一万多的兵力,要多来几下的话那自己手里这点兵都要全军覆没了。 然而,坏消息还不止这一个,审配犹豫了一下,又道:“收拢大军之后,我并未发现荀谌身影,只怕他现在已经落在黄巾手里了。” 对于这个消息,颜良倒是没有什么特殊反应,只是淡淡的“哦”了一声,随后敷衍道:“往后有机会的话,我会试着救他。” 文丑闻言只是撇了撇嘴,有些不以为然的模样。 审配如何不懂这只是颜良的场面话而已,对于荀谌这個颍川派的对手,落在敌人手里是死是活都不重要,某种程度上这甚至还算是好事。 虽然派系对立,审配却难免有几分同情,毕竟都在袁氏手下共事这么久,如今荀谌落难,他倒也有些兔死狐悲之感。 也不知道黄巾贼究竟会如何对待,只能祝其自求多福了 想到这里,审配朝着两人拱拱手:“我军战力本就略逊于黄巾,如今惨遭大败兵力折损严重,此后更是难以应付,再图退敌已是无望,唯有选择撤退据城而守,这渤海是不得不放了。” 颜良文丑两人相视一眼,都是长叹一声,随后点了点头。 这下不是他们愿不愿意的问题了,而是他们根本就没得选,四万兵力都和黄巾打的够呛,眼下只剩下两万多兵力,而且是遭遇大败士气低落的情况下,这更是要命了。 别说守住渤海,黄巾不过来乘胜追击,他们就谢天谢地了。 “退守河间吧,等待州牧回援再图后事!” 颜良站起身来,看向黄巾的方向,摇了摇头就往别处走去,似乎不愿意继续这些糟心的话题。 命令下达,士兵也稀稀拉拉的开始收拾起来,准备要往河间行军。 虽然士气低落,但这个时候,许多人倒是有种庆幸的感觉,至少这样不用再和那些凶残的黄巾正面对战了 不是亲自身处战场,很难想象面对黄巾那钢铁防御和配合紧密的战阵,是一种何等令人窒息的压力。 同样收拾东西随军西去的,当然也有刘备关羽两兄弟。 这场大败,对关羽倒是没有太大的影响,像他这样的顶级武将,有足够强悍的心理素质,失败并不能让他太过受挫。 更何况如今自己只不过是给袁绍卖命而已,心疼也轮不到自己。 只是就在他要上马随军行走之前,却看到自家大哥刘备一脸忧郁的望着天空,这顿时让他停下动作。 “大哥,胜败乃兵家常事,区区小败一次不必失落,何况你我只是听命作战,责任不在你我,何必如此。”关羽走了过去,低声劝诫起来。 他以为刘备这是战败之后经受打击,却不料刘备闻言只是摇了摇头:“二弟误会了,为兄并非为战败而忧虑,只是突然有所感叹而已。” “大哥所叹何事?”关羽心中好奇,便询问起来。 刘备看了看灰头土脸往河间撤退的颜良文丑大军,眼中满是失望:“为兄突然想明白了,如现在这般依附别人,根本就做不到自己心中的理想,到头来你我只能做一枚无力的棋子。” 关羽闻言,微微震动:“大哥这是想自立门户了吗?” 刘备叹道:“我想不想不重要,而是要打败黄巾,或者是要匡扶汉室,这些事情只能依靠我们自己,如今在袁绍手下苟且,你我根本就左右不了任何事情。” 关羽皱了皱眉,最后沉声道:“大哥若想出走,我必不离不弃,这天下何其之大,哪里去不得,那便不在他袁绍手里受气了。” 刘备苦笑一声:“话虽如此,天下之大何处有你我容身之处,要安身立命终究要静待时机。” 关羽点头道:“我早观袁绍不是英雄,既然大哥也有自谋之心,那再好不过,就把这里当做一时栖身之地,只待时来运转,大哥必能自成雄主。” 刘备望向远方,最后翻身上马,默默跟上队伍。 未来究竟有没有这样的时运他并不知道,只能在心里这么期待着。 颜良文丑带着两万多大军退守河间,此后便只能眼睁睁看着黄巾侵吞渤海郡。 而陆平率领黄巾也确实是一路推进畅通无阻,击退颜良文丑之后,他的前进步伐就再无阻碍。 不过月余时间而已,黄巾就顺利攻占渤海全部乡县,而攻占之后自然是打豪强分田地的拿手好戏。 黄巾的效率不可谓不高,占领渤海之后他们就已经完成了战争目标。 陆平完全没有再度扩张的意思,立即就把大军化整为零进入渤海各地开始建立组织,为后续玄夏派驻官员进行治理而做准备。 渤海本就紧邻幽州,本地百姓多有听闻玄夏的名号,这些年奔赴玄夏的人都一波一波不见断绝,重视乡土的这些百姓虽然留在本土,却也早就对玄夏的到来翘首以盼。 陆平一路横推,所过之处百姓莫不是箪食壶浆以迎王师。 而与之相对的,那些舍不得家业还留在本土的豪强则是惶惶不可终日,以至于黄巾们冷酷的踢开他们家门的时候,他们再后悔想要逃走却已经是晚了。 如此半个月时间,整个渤海郡都被玄夏彻彻底底清扫了一遍,彻底把传统旧利益阶层犁庭扫穴。 随着黄巾进入到乡县基层,新的秩序已然快速的开始建立起来。 大汉在渤海郡的权威,迅速被玄夏所替代。 这个时候,远在并州一番征伐终于收服于夫罗和张扬的袁绍,正要打道回府,也是接到了冀州后院起火的消息,而这个消息顿时让他有种强烈的既视感。 “可恶的许光头又在故技重施趁我忙于大事来占便宜,这一次某手握骑兵,且看谁能笑到最后!” 袁绍把信报捏成一团,恨声道:“立即回冀州,这次,我要许辰死!” ------------ 第169章 黄巾必败 “动作快点,不要想着偷奸耍滑,不能完成今日的工作任务,那就要计入档案,将来劳改日期延长下去可不要怪我黄巾刻薄!” 听着黄巾士兵的警告,已经劳累不堪的荀谌,只得强打精神,继续开始搬运起眼前的物资。 大军行进并不是容易事情,前方的士兵其实相对轻松,他们只需要保证战斗力,根本无需做训练和战斗以外的任何事情,于是军中的糙活累活,就只能全部由民夫来承担。 数万人规模的大军,光是一袋袋的粮草就要摞成一座座山,更不要说还有军队大部分的甲胄武器,若是再难一点的,甚至还有大型的攻城器械需要运送。 而这正是后勤的重要性和难度,如果不能保证后勤的畅通与及时,前线的战斗就无法进行。 如今不幸被黄巾所俘虏的荀谌,也只能穿着一身粗陋的麻布衣服,开始自己的劳改生涯,与其他军队正经征召的民夫不同,俘虏的劳动完全属于是义务劳动,没有任何报酬。 当然荀谌在乎的不是什么报酬不报酬,而是尽快结束自己的劳改。 养尊处优的士人们,对这种只有庶民才会做的劳苦事情,有极大的恐惧。 往肩上扛着一袋粮,荀谌的身子就是一沉,虽然如今已经接受劳改近两个月,但最近的工作格外繁重了些,让他有些难以承受。 至于为什么最近变得繁重了,荀谌只要看到已经先于后勤队伍行军走远的四万多玄夏大军就知道了。 不过数日之前的时候,玄夏再度有两万多的大军抵达渤海郡,一共四万大军很快就开始了转进,俨然是要奔赴新的战场。 荀谌虽然不清楚具体的情况,但也能猜到应该是袁绍征伐并州有了结果,这才让玄夏做出了如今的反应。 从玄夏现在干净利落的行动来看,他们应该是早就对如今的情况做好了准备。 看来,玄夏征伐渤海不是一时起意,而是已经打算好要与袁绍大战一场. 只是他心中盘算的时候,却也有另外一个想法蹦了出来。 玄夏是有备而来,但袁绍又何尝不是有备而来呢,这一战究竟谁能笑到最后,犹未可知。 憋住气,把肩上扛着的粮食送上粮车,荀谌这才红着脸气喘吁吁的放松下来,但距离今天分配的任务还有不少的距离,他只能忍受身体的折磨继续坚持搬运下去。 看着身边扛着重物也健步如飞有说有笑的民夫们,荀谌反而有些羡慕起来。 以前看到这些劳累活计多半无感,似乎百姓们做起来也没什么困难的,只有自己亲自去做之后,才知道生存之重。 这腰被重物压弯下去之后,再想站直起来不知道要花多少倍的力气。 原本他以为今日也是如此前一样,是劳累痛苦的一天,但是他没看到的地方,却有一个人与看管俘虏的黄巾耳语几句之后,便径直往他这里走来。 一直到这个人走到他的面前拦住去路,这才让他停下脚步。 他看过去,却是看到一個陌生的面孔,不过立刻他就感觉到对方身上那种士族中人的气质,只有接受过士族教育的人,才能有这种格外一板一眼的言谈气度。 “吾乃冀州士人沮授,久闻颍川荀氏声名,可惜未曾有缘交往,今日却是得以见过阁下。” 沮授上下打量了荀谌一眼,虽然此时荀谌十分狼狈落魄,但他也没有因此而看轻,而是端端正正向荀谌拱手,脸上也带着淡淡的笑意,这正是士人之间基础的礼节而已。 荀谌虽然疑惑沮授来找自己作甚,但见状也是不敢怠慢,用十分疲惫的身体向沮授回礼。 而回礼之后,他便站在原地等待沮授道明来意。 沮授左右一看,这里人声嘈杂,就侧过身子虚引前方:“此地不宜交谈,阁下不若移步僻静之地,与吾畅聊一番?” 荀谌下意识就往前顺从的迈了一步,但随后就皱起眉,把脚又收了起来,摇头道:“不妥,吾正是服役之时,延误了事情不好收场,仁兄有话就在此地说了便是。” 沮授就是一笑:“无妨,吾已经与士兵说明,今日不计你劳役,你随我去便是。” 荀谌闻言,整个人肉眼可见的放松下来,他再度看向沮授的眼神,甚至还带着几分感激。 不管这家伙找自己来干嘛的,能让自己解脱一天,那也算是帮了大忙。 沮授见状倒是觉得好笑,作为一个服了几年劳役的俘虏,他十分能理解荀谌如今的痛苦。 其实相较起来,自己当初被俘虏的时候,黄巾对俘虏还没有什么详细规定,管理十分粗放,于是自己就那么在玄夏待了几年。 好在到最后名义上是服役,但实际上已经变成玄夏的一个工人,最起码还计算工薪。 如今的荀谌却幸运的多,只需要服役数月,审明来历和过往经历之后,便可自行离去,相比自己不知道少吃了多少苦头。 两人一路行走,行至附近一处山腰,从高处俯瞰,可见玄夏大军的雄壮气势。 一路走来,荀谌一番猜测,倒也大致明白沮授此番来意,这也让他心情复杂。 这种事情,自己该如何选择是好 沮授看他一眼,指了指下方大军,语气自信且豪放:“阁下以为,我玄夏兵威可雄壮否?” 荀谌看了一眼下方大军,只能点头:“天下精锐,必有玄夏一席。” 沮授微微一笑,又指了指北方:“阁下以为,我玄夏民心可用否?” 荀谌一阵沉默,随后沉声回答:“玄夏治下万民归心,官民一体,如此民意世所罕见,即使大汉不能比拟也。” 沮授听闻回答微微颔首,随后负手而立,认真的看着荀谌:“手握天下之雄兵,治下民心归附,阁下以为我玄夏可能成大事?” 荀谌闻言,终于是扯了扯嘴角笑了一下,似乎有些不以为然:“虽然如此,却也未必。” 沮授挑了挑眉,颇有些意外。 荀谌乃荀氏英杰,沮授对他还是有所耳闻的,不然也不会特意过来说这番话,这种英杰不至于因为立场就否认事实才对。 以玄夏如今的势头,谁敢说以后不能成事! 看到沮授皱眉,荀谌也没有打什么机锋,只是淡淡笑道:“且不说未来是否成事,只看眼下一战,玄夏就必败无疑。” 听到荀谌的话,沮授顿时心里一惊。 荀谌是袁绍的核心下属,知道的事情必定很多,这番话不容小视。 虽然不乏可能这是诈自己的话,但看荀谌那有恃无恐的模样,沮授就觉得十有八九是真的。 荀谌敢直接这么说,那只能说明荀谌觉得即便引起了黄巾的警惕,也不会改变最终的结果,也就是说他笃定了不管黄巾做什么反应,最终都必定要败。 这家伙,究竟知道什么情报. 沮授眼神微眯,他来到这里,就是看中荀谌的身份意图招降对方,顺便试试能否从这家伙嘴里套出一些有用的情报,如今看来,这么做确实很有必要。 两人眼神交锋一阵,沮授立刻就从荀谌眼里读懂了一些东西,显然荀谌也明白了沮授的打算,但略有些戏谑的眼神足以说明他没有任何投降的意向。 虽然感觉到了棘手,但沮授却也不会就这么放弃,很快他就稳住心神,继续刚才的话题。 不得不说,优秀的士族士人确实是一等一的精英,这无声的交锋之中,沮授说放松也就放松下来,虽然心中无比凝重,但越是这样,他反而越是表现的自信。 “且不说事情真假,就算真的败了,那又如何!” 沮授神态自若,指向下方大军,眼神充满了信心。 “今日的玄夏已经不是一场大败可以击溃的存在,即便眼前这支大军全军覆没,玄夏还有后方的无数百姓,随时都可以拉出更多更强的军队来。” 荀谌心神一震,但随后就无奈的摇摇头,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事实确实如此。 袁绍这一两年虽然对玄夏安分许多,但那是没有办法,实际上袁绍一直都视玄夏为心腹大患,旁边住着这么个家伙,袁绍根本就无法安寝。 这种情况下,袁绍从来不少对玄夏的情报刺探,各种情报汇总分析之后,荀谌等人一致认为玄夏的潜力要比实际表现更加惊人得多。 一直以来玄夏对外作战,从来没有真正用过全力,最大程度的保障了内部的安稳生产,百姓几乎感受不到战争带来的影响。 这在玄夏之外,完全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除了玄夏,各地莫不是疯狂征兵征粮役使民夫,百姓别说安心生产了,要喘口气都费劲得厉害。 而这也意味着,玄夏的实力还远远不到极限。 如果玄夏愿意,还可以在现有基础上更加强力的征兵征粮,那么这种极限情况下能爆发出的战斗力有多么强大,那就只有真正发生之后才能知道了。 但荀谌至少知道沮授这份自信不是装出来的,以玄夏的底蕴,即便这次真的大败了,也不会到伤筋动骨的程度,人家有没有用上五成功力那还是两说的事情。 只能说许辰把治下所有的旧利益阶层全部犁清,全部的社会财富都受到朝廷支配,那确实是有输得起的自信。 沮授慢悠悠的抚着胡须,风轻云淡道:“玄夏根基已成、霸业可期,我不信你看不出来,吾敢断言袁绍必不是吾主之对手,阁下与其追随袁绍这等庸人,何不投效吾主,辅佐大业?” 荀谌闻言,顿时深吸一口气。 投效许辰,这种事情自己根本没有想过。 要答应吗…… ------------ 第170章 投效 “我们对玄夏可不是一无所知,相反知道的十分清楚,我等士族豪强不过都是贵主眼里的罪人而已,此生在玄夏皆不得入仕,在下即便真的投效也不得任用,阁下招降岂不显得可笑?” 对于沮授的招揽,荀谌毫不意外,他早就猜想对方的目的正是如此,然而他也只是摇了摇头而已,回应的语气,倒是有几分讥讽的意味。 沮授闻言倒是不慌不忙,而是指了指自己:“玄夏不得仕,不如效仿在下仕于吾主。” 荀谌顿时无话可说了,这确实是可行的,在玄夏不能入仕,不意味着不能给许辰本人效命,但是士族中人要的是这个吗? 荀谌不仅没有回应这个话,反而用一种有些不解的眼神看着沮授。 他很难理解,为什么沮授这样的世家大族中人,愿意受这个委屈屈身于许辰身边。 士人追求的从来不止是个人前途,更重要的是家族利益,如果家族不能入仕的话,那么個人不论如何发达,那也没有任何意义。 沮授这样的冀州大才,还能不懂这些? “阁下所想之事,吾都已想过,但吾之所想,阁下却未必想过了。”沮授当然是懂的,他看明白了荀谌的眼神,倒是毫不介意的解释出来。 “以玄夏对待士族豪强的做法,这里自然不是士人优选之地,但阁下难道就没有想过,有些事情未必有选择的机会,如果玄夏有朝一日,真的获取神州权柄了呢?” 沮授意味深长的看了荀谌一眼:“你应该明白,玄夏完全有角逐天下的本钱。” 荀谌心里一震,这个问题,他还真的没有抛开立场认真思考过。 从潜意识里,他作为士族的一员,就没有也不愿意做这样的设想,但是经过沮授这么一说,他以客观的立场再一审视玄夏,才突然惊觉过来。 是啊,玄夏如今的气象不可能不强势,未必没有鲸吞天下的可能 军事上,玄夏在各方面都保持着领先天下的地位,不仅接连消灭了刘虞公孙瓒这般豪杰,就连袁绍也在玄夏面前屡屡吃瘪。 民生之上,玄夏内部长期稳定,物产丰富、钱粮充裕,百姓更是与玄夏朝廷铁板一块不可动摇。 而在具体的势力范围上,玄夏如今盘踞幽州一州还有中山常山两郡,再算上刚刚拿下的渤海郡的话,又已经是拿下小半个冀州了,北方塞外听闻又冒出来个什么联盟,也是玄夏的杰作。 如此种种看下来,他才悚然而惊,如今的玄夏,不知不觉已经是整个神州北方的庞然大物了。 或许,真的不得不认真考虑玄夏南下夺取神州权柄的可能性了 这个时候,他再度感觉到沮授的目光,还是那么的意味深长。 两人都是聪明人,根本不必明说,都能体会到这种氛围之中的意味。 合格的士族,从来不会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 天下豪杰斗争纷乱,谁也不能肯定究竟是哪一个能够笑到最后,所以最好的做法就是分散投资,至少在每个地方都保留家族的一支保证延续。 如果把玄夏也纳入到这个范围之中的话,那么士族应该怎么做,那就不言而喻了。 荀谌突然就明白沮授怎么想的了,只要玄夏有成事的可能性,那么沮氏在玄夏保留一支未尝不可,哪怕是在几年前,那时候的黄巾也展现出来足够的潜力让沮授为之重视了。 荀氏也需要如同沮授一样,在玄夏做出投入吗? 在他心里纠结的时候,沮授则是进行了最后的言语感化。 “阁下若是真的了解玄夏,应该知道玄夏虽然苛待士族豪强,但终究是留下了活路,只要身上不沾罪孽,三代之后仍是可以洗白身份,入教入仕亦可以期望。 且朝廷多少会给我等留下些许钱财以经商持家,这是吾主给天下士人划定的路线,虽然不比此前风光,但也不至落魄。” 听到这番话,荀谌的眉头一下皱了起来。 沮授见状,不必问也知道对方的想法,想当初自己也对这条出路不以为然。 让士族自降格局以经商持家,这的确是难以接受的事情。 不过嘛,现在的沮授却全然没有这种想法了。 他淡淡一笑:“阁下不必轻视商人,今日玄夏工商蓬勃之气象,正源于朝廷之扶持矣,没有了士族豪强,也会有新的存在替代他们的位置,而这个位置或许正是商人。” 言及此处,沮授似有所感,又道:“我教自然学近有生态链之论调,此事何尝不是如此,占据生态位的具体存在或许会消失灭亡,但生态位本身却始终存在,终究会有新的东西去填补它。” 沮授这番话,也算是肺腑之言了,这是他对玄夏新路线的自身感悟。 许辰所设计的路线现在已经初露峥嵘,玄夏的工商繁荣就是结果呈现,行工商事确实展现出来不同凡响的力量。 但是,沮授也感觉到许辰对这种新生力量的警惕。 如今的玄夏对工商事,便是一边扶持又一边钳制的矛盾状态,倒也真的把控住了发展方向,没有出现什么毛病。 现在的荀谌,自然不会明白沮授心中所想,就连沮授所说的什么生态链,他也一头雾水。 但是沮授前面的一句话,他还是明白的,按照沮授所说,在玄夏治下,商人或许是取代传统士族豪强的一种新的利益阶层。 若真是如此的话,好像能让自己心里好受一点. 气氛有了细微的变化,沮授敏锐的察觉到荀谌动摇的情绪,他知道到这一步,这次劝降已经差不多了。 说到底荀谌身处俘虏的窘境,又遭受劳役折磨,本身也难以忍受,只要自己能给出足够的理由动摇他的心理,劝降便不是不行的事情。 当然,昔日许辰定下对待士族“围三缺一”的策略,也在当中起到了作用。 如果不给士族开这个口子,完全把路堵死的话,那么今日荀谌一定是无论如何也没有投效的可能性,或许对玄夏来说一个两个士人投效也没什么重要的,但整个士族群体,还是值得玄夏给出一条生路。 “吾吾荀谌请见国相。“ 荀谌终是一声长叹,沮授给出的那些理由,何尝不是他自我安慰的方式。 再回去面对那些折磨欲死的劳役,他当真想死的心都有了,至少投效之后自己可以解脱了. 沮授哈哈一笑,抓着荀谌的手,道:“友若果然是聪慧之人,此后你我便共侍一主以佐大业,等你真正见识到玄夏的底蕴后,我相信你定然庆幸今日之抉择。” 荀谌笑了笑的给出回应,只是看起来这笑有点勉强:“希望如此吧” 沮授呵呵一笑,倒也不在意荀谌这样的反应。 对于玄夏他还是有充足自信的,只从外部根本就不能看清玄夏,等到荀谌占到自己的位置,也就能明白玄夏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了。 招降荀谌,一是为许辰招揽人才辅佐事业,二则是壮大玄夏的士人群体,好给天下士人更多的参考,而眼下更加现实的用处,则是为玄夏套取袁军的情报了。 “友若言我军必败,究竟是如何原因,还请细细道来。”沮授也不做遮掩,迫不及待就开口询问。 这个时候,荀谌自然不必再遮掩,便在这里把事情详细说来。 而他这么一番话语之后,沮授这才了解其中原委,这顿时让他头皮发麻。 荀谌说黄巾此战必败,或许还真不是夸张。 他突然十分庆幸自己成功招降了荀谌,如若不然在浑然不觉的情况之下应下此次大战,只怕后果难料。 好在如今提前获知了其中消息,至少可以稍作应对了。 袁绍这家伙这次倒是弄的好大手笔,好小子够阴险的! “眼下战事在即,事不宜迟,友若随我立即面见吾主!”沮授完全不敢耽搁,拉着荀谌就匆匆下山而去,然后一路往营地寻去。 ------------ 第171章 面子里子 走入营帐之后,由沮授一番引见介绍,许辰立即心领神会,便是微微一笑走上前去,握住荀谌的手,脸上欣喜之色完全没有作伪。 传统士人对玄夏没那么重要,但对于许辰本人来说,能够收拢人才辅佐事业,这确实是值得高兴的事情。 荀谌在袁绍手下,隐隐是谋主之位,个人才能完全不值得担心。 “如今玄夏事业日渐复杂庞大,本座操持起来愈显不堪,正值求贤若渴之时,能得友若这般大才投效,实在是令本座喜不胜收。” 许辰把荀谌拉至一旁坐下,微微笑道:“我玄夏大异于汉庭,其中详细也不必本座来说,想来友若心中清楚,不过你等士人投效而来却也大可放心,本座断然是不会亏待功臣。” 一番话点到即止,这句不会亏待功臣让沮授荀谌两人都有些遐想,但也仅此而已。 荀谌倒是在许辰身上感受到足够的尊重,这个主公虽然年轻,但确实气度过人,原以为他会对士人视如仇寇,但真正接触之后,却完全是另一回事。 回想起沮授这样的士人,都一心辅佐许辰,荀谌也就慢慢体会到一些东西。 这年轻的主公仇视的是士族豪强的整个阶层,是身背罪孽的恶毒之辈,却不会把这种情感针对到具体的个人身上。 “幸得主公看中,荀谌愿死心塌地侍奉左右!”荀谌正了正身姿,恭恭敬敬向许辰行上一礼,终于是放下所有的顾虑表明投效之态度。 许辰哈哈一笑,随后摇了摇头:“在我玄夏是没有什么主臣之分,本座不比你们尊贵,便谈不上侍奉,你们只是接受本座的聘用担任工作而已。” 荀谌闻言,抬头看了许辰一眼,他在许辰的脸上看到了一种豁达和淡泊。 然后又看了沮授一眼,沮授则是一脸的平静,丝毫不为这句话觉得奇怪。 这句话,似乎不是这個年轻主公的场面话,在玄夏这个地方,真的没有上下尊卑之说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玄夏就是真的在贯彻他们高喊出来的教义。 这种事情在提倡身份尊卑的儒教来说,完全是不可想象。 荀谌刚刚投效过来,就立刻感受到玄夏的不同寻常,这还真让他有些莫名的好奇和兴奋了。 沮授倒是没有忘了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当即催促荀谌陈明情报,而荀谌清了清嗓子,这才把相关事情娓娓道来。 “其实,在黑山军归附之后,袁绍便立刻做出收服于夫罗的决定,而于此同时他们也制定了攻伐玄夏的计划。 袁绍对于夫罗的骑兵志在必得,自觉不惧与玄夏作战。 但此战他们却不仅仅只是发动本身之力量,在出征进入并州之前,便有使者奔走串联兖州曹操、青州藏洪两部势力,共合兵力近二十五万要形成围剿之势。 且袁军厉兵秣马近两年时间,如今打造有兵甲两万余套,不可谓不强悍,如此合围攻伐之下,我军或有倾覆之危。” 荀谌一番话说完之后,许辰顿时心里一惊。 这个消息透露出来的信息完全超过了玄夏出征之前的预想,二十五万大军就算是黄巾,那也得倒吸一口凉气才行。 “本座还道此战是玄夏主动出击,没想到袁绍却也早做打算了.草率了。” 许辰眉头一下锁紧,然后神色凝重的坐回了座位,就此开始沉吟起来。 玄夏出征自然对此战有所预期,按照玄夏预估,袁绍即便收服于夫罗和黑山贼,最多也就是能凑个十五万的兵力,但如今再加上曹操和藏洪的话,集合二十五万大军,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己方如今有大军四万,再算上常山三万大军加起来也不过就是七万大军而已,七万对战二十五万大军,这打起来确实非常吃力。 而且袁绍在上次吃过亏之后,现在也开始弥补自身短板,无论是骑兵还是兵甲都有些提升,虽然兵员素质上肯定还是玄夏更加强大的多,但玄夏再打起来也没有那么容易了。 话虽如此,他们几人虽然感觉到了压力,但完全没有到乱了阵脚的地步。 他们都很清楚,场面上玄夏现在的力量确实不太足够,但玄夏的潜力也没有真正发挥出来,必要的话,玄夏还能继续增加兵力。 沮授觉得这个时候已经不需要考虑了:“主公,此战胜负关系重大,此时万万不可行保守之念,下令继续征兵吧!” 一直以来,许辰都在极力淡化军事对民生的影响,对兵力的利用高效到了极致,从来都是预定作战目标以最少的兵力去实现。 这使得整个玄夏内部,百姓都对战争没有直接的感觉,官府从来没有额外征税征粮,各地军户的征召也一直都留有余地。 在这种情况下,百姓长期都处于稳定之中,这也是玄夏工农两业繁荣的基础。 但现在面临巨大的压力,或许不得不选择继续爆发潜力,一定程度影响到老百姓也没有办法。 荀谌上前一步道:“主公,要解决眼下困境,唯有继续征用兵员,并且向百姓征收钱粮补足军用才行。” 沮授神色微动,有心想说些什么,却不知道该如何说是好。 这种情况,征用兵员倒是好说,玄夏内部还有大量后备的军户可以调用,但征收钱粮就有些尴尬了。 玄夏早就声明免除一切苛捐杂税,这时候再征钱粮那就真是自己打自己脸了。 但不征的话,即便增兵,后勤钱粮也不足以支撑太久的战争。 这就是要里子还是要面子的事儿了,自己不好劝,只能许辰自己做决定。 “不可再征钱粮,本座向所有百姓做过承诺,废除一切苛捐杂税,决不可自毁威信。”许辰摇了摇头,立即予以否决。 沮授摇了摇头,便是一叹,倒也没有劝阻什么。 只是荀谌却难以理解,都这种关头了,难道还顾得上这些,成大事者岂能如此死板,先把仗打赢了那什么都好说。 而且以玄夏百姓对黄巾的拥护程度,就算有这么一次出尔反尔,百姓多半也不会放在心上。 荀谌心里急切,若是自己刚刚投效黄巾,黄巾就败了,那可就尴尬了。 他正待再劝,却见许辰站起身来,眉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舒展开来,神色也变得平静。 “不能征钱粮,那就借债!”许辰声音低沉。 沮授荀谌两人同时一愣,心道这是什么玩法:“借债?” “没错,借债,借官债!”许辰看了过去,连解释都没有,就直接对他们下达命令:“立即遣人回去,命令王当再征三万大军,并以本座和玄夏朝廷的名义,向玄夏全境发行一万万钱额度的债券。” 沮授荀谌两人听到命令,顿时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去办才好。 只听闻官府向百姓摊派钱粮的事情,却从来没有听过向百姓借债的事情。 这能行? 沮授拿不准,便开口问道:“主公,这官债是个什么说法?” 许辰这才略微解释一番:“其实就是官府发行的债务,官债给百姓在规定期限内计算利息,如此百姓有一定意愿进行购买,而官府则可以借此筹集钱粮,只要到期之后进行结算偿还就行,如此就不必违反本座立下的承诺了。” 经过这么一解释之后,沮授和荀谌才恍然大悟。 他们是聪明人,此前只不过是被这种新奇东西给弄懵了,如今一听解释也就醒悟过来,说到底就是官府以自身信用向百姓借钱而已。 然后再一思索,他们立即就体会到此法的精妙之处。 官府向百姓借钱看似有些可笑和损伤威信,但只要能够履行承诺进行结算偿还,反而会让百姓更加信任官府。 毕竟在这个年头,官府在百姓心里就是绝对的权威不容侵犯和质疑的那种地位,官府愿意和百姓信守承诺讲道理,这完全可以把百姓感动哭了。 他明明可以直接强征的,居然愿意借,还给利息! “主公大才,属下佩服!” 沮授越是想,眼睛就越是亮了起来。 玄夏在百姓心中的威信高的可怕,如果可以那当然不去破坏是最好的,借债确实比出尔反尔加征钱粮来的聪明。 这下既有面子也有里子了。 沮授也不耽搁,意识到此事可行之后,他转身就去安排此事。 荀谌看了看许辰,也难免心生感叹。 都这样了还是不愿意违背承诺去征用钱粮,即便真的是不忍百姓之苦,一旦仗打输了那也只不过是妇人之仁而已,辅佐这么迂腐的主公,那自然是令自己失望的。 但是眼前这个年轻人,能在这样的矛盾中寻找到两全之法,倒是更显得不凡。 或许真如沮授所说,这位真是一位值得投效的雄主也说不定。 不得不说,玄夏再征兵三万再借用钱粮,这可以缓解不少压力,但这显然还是比较保守的,荀谌自然看出来许辰不打算真的把全部家底都赌上来。 只是这样的话,还是显得有些不足。 荀谌沉吟一番之后,便给许辰献上归附之后的第一个计策:“主公,敌军以连横之势逼迫,我们未必不能以合纵破之,属下以为.” ------------ 第172章 等 “文若以为,此战袁绍能否击败许辰?”行军途中,曹操穿着一身戎装骑着马,一边晃悠一边和身边的荀彧聊了起来。 说起荀彧来,曹操还真得感谢袁绍,这家伙就是袁绍送到自己手里来的人才。 荀彧作为颍川荀氏中人,起初也是与族亲荀谌一起投效袁绍,只是后来袁绍遣曹操进入兖州,便把荀彧派遣过去辅佐曹操行事。 在袁绍眼里,自己手里人才济济,区区一个荀彧并不值得重视,安排出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曹操与荀彧接触渐渐多起来之后,便发觉荀彧此人实乃天下大才,不论军事治政,都能给自己带来许多优秀建议,不管什么事情都能做的滴水不漏。 最直观的感受就是,荀彧跟着自己之后,自己手里一切都井井有条起来,这让自己轻松了许多。 这样的人才,曹操当然是无比重视,便给了荀彧极大的尊重和信任,这也让荀彧十分感动,两人关系日渐亲近,愈有主臣之感。 当然,这也是荀彧的选择,在袁绍手里得不到重视,自己当然没必要回去贴冷屁股。 曹操看中自己的才能,那自然是跟着曹操更加有利于自己。 而且这种选择是双向的,曹操看中自己才能,自己何尝不是看中曹操的潜力。 双方都对彼此有所认识,荀彧也十分确信,曹操有枭雄之姿,未来可期。 听闻曹操询问,荀彧也是笑着回答起来:“若无意外的话,此战自然是袁绍可胜,但即便能胜,却也无法大胜。” 曹操挑了挑眉,道:“何出此言?” 正当此时,曹操另一侧的年轻文士,也是开口说话。 “今玄夏北据幽州,后取常山中山两郡,人口数百万众,且内部长久安稳工农富庶,其真正实力绝不下于袁绍,眼下只是尚未逼急了许辰,若真是让玄夏拼命,只怕该怕的是袁绍才对。” 说话之人身形消瘦,一边说话,一边就拿起酒壶饮了一口,神态恣意放松,颇有洒脱之意。 此人名为戏志才,正是荀彧跟随曹操之后举荐上来的人才,也是颇受曹操器重。 曹操听闻戏志才的话,便是颔首:“有理,那你们说许辰会拼命否?” 荀彧沉吟片刻,摇摇头:“吾观许辰此人虽然年岁不大,但性情谨慎稳重,不是没有选择的话,该不会如此选择拼命。” 戏志才深以为然,再度饮上一口,笑道:“文若所言甚是,许辰此人以仁义竖己,善弄人心,一旦拼命,必定要引发怨气,此其所不欲也。” 曹操哈哈一笑,倒也赞同两人之言。 虽然几人聊得起劲,但实际上对于袁绍会如何,他们并不怎么关心。 时至今日,曹操已经有了一定实力,显然已经慢慢把自己的角色从袁绍的打手中抽离出来,若不是眼下袁绍实力尚且雄厚不好翻脸,他未必愿意出兵协助作战。 当然,此次出兵也有很大原因是曹操本身就对玄夏心生忌惮,有能够打击玄夏的机会,他不介意出手。 这一战,他只希望袁绍和玄夏打的越激烈越好,双方实力损害越是严重,对自己就越是有利。 至于自己,这次的任务也不在正面战场,而是奔赴常山盯住常山黄巾的兵力就好,这个任务比正面作战要轻松得多,曹操也就乐的看热闹。 “曹公,这里已经离常山不远,我军可以略微放缓行军保持军队体力了。”拿出地图看了看之后,荀彧很快就把话题转向正事之上。 戏志才也略微严肃了几分:“常山黄巾或许实力略逊于玄夏主力,但也不容小觑,我军三万兵力并没有什么优势,此战还需谨慎对敌才好。” 曹操点了点头,这次他把自己从东郡发展出来的军队大半都带了出来,只留下曹仁率数千兵力镇守东郡,可以说是把老底都拿了出来,这也意味着这支军队经不起大的损失。 虽然此番协助袁绍作战,但曹操就没有想过真的拼命,能帮助袁绍看着常山黄巾,就算是仁至义尽,至于袁绍的正面战场是个什么情况,那就不归自己操心了。 他不由得往东边凝视一眼:“想来,这个时候袁绍也该和许光头碰面了吧,也不知如今是個什么场面。” 与曹操所预料的一样,当他抵达常山附近的时候,袁绍确实已经率领十数万的大军浩浩荡荡回到冀州,并且一路往渤海逼去。 这一战,袁绍不仅要击败玄夏主力收服冀州,还要乘胜追击一举反攻玄夏内部。 此番率众而来,不仅有自己本部十数万的冀州大军,更有一支万余规模的骑兵队伍,正是于夫罗所率领的匈奴骑兵。 在大军后方,还有庞大的民夫队伍,辛苦的运送着数不清的物资。 这些物资不仅有粮草,也有袁绍在冀州拼了老命搜刮铁器重新熔炼打造出来的兵甲,足足可以装备两万的大军。 为了做到这一点,袁绍几乎把整个冀州都翻了个底朝天,士族豪强也皆是给予大量支持,才终于实现了这个目标,让袁绍大军硬生生组建起两万的甲衣军团。 自从玄夏的兵锋伸入冀州,冀州士族无不是惶惶不可终日,袁绍需要什么,他们都会尽力满足,只求能够击败玄夏。 “州牧,前方就是成平了,敌军就在前方。”田丰驱马上前,指向远方。 袁绍随着他所指的方向往前方看去,随后就点了点头,冷哼一声道:“那就在这里让黄巾覆灭吧!” 许攸则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颜良文丑不久也该与大军汇合,届时本初只需一路推进,携大军之威,便可结束一切。” 郭图的小胡子抖了抖,也是跟着笑了起来:“藏洪已经率六万青州军往渤海进发,我军只需正面胁迫黄巾,再等藏洪汇合,则黄巾必死无疑!” 袁绍手执马鞭,便是哈哈一笑,只需一看所率的庞大军队,他就不免意气风发。 这一战,最终将会决定整个神州的北部究竟是谁的声音最大。 当今天下,朝廷中枢已经衰微,而神州北地,唯有玄夏与袁绍可以争雄,此前虽然玄夏压了袁绍一头,但也仅仅只是压了一头。 袁绍凭借四世三公的世家声望,使无数世家豪强依附而来,声势不可谓不浩大。 北方要角逐出最后的胜者,注定只会是在袁绍和玄夏中间了。 而现在袁绍对此有着无与伦比的信心,他感觉到自己的实力空前强大,没有任何道理再打不过玄夏。 不久之后,就见到颜良文丑率着上次大败剩下的两万大军,灰溜溜的就过来向袁绍请罪。 袁绍自然少不了对他们一番训斥,但也没有过分苛责什么,毕竟随后的大战还需要委任两人,只是听闻至今也没有荀谌的消息,这让袁绍有些可惜。 如此情况,荀谌不是死在战场上,就是已经被玄夏俘虏了。 好在袁绍手下人才众多,所以也没有可惜多久,就把心思重新放在了眼下的战事之上,随着他一声令下,大军就浩浩荡荡往成平而去。 直到视野的前方出现成平城墙,袁绍大军才缓缓停下。 华北大平原并无关隘可据,袁绍大军随意可进渤海腹地,拥有骑兵之后的他们也无需担心后勤供给,反倒是黄巾本就兵力不足,根本无从分兵守备诸多县城,只能选择放弃其余地方坚守一地。 如果袁绍分兵收复渤海乡县,那许辰也只能暂且认了。 玄夏后续下令征调的三万大军还需要一段时日方能抵达,眼下只有四万大军,若是不能拒城守备根本就没得打。 而许辰和陆平,看到袁绍抵达之后,果然去他们预料的一样分兵行动。 袁军留下八万大军封锁成平,剩下数万军队则是直接绕行进入渤海腹地,这打算已经十分明显,就是由主力大军看住成平,先行收复渤海诸多乡县,然后把成平当做孤城围困。 “袁绍果然不肯硬攻,如今渤海南部有藏洪发兵,再加上他们此次调配的大军,很容易就能收复渤海诸县,等到我们成为渤海孤城,王将军即便率军增援,要一路攻克城池抵达此地也十分艰难。” 陆平站在城头神情凝重:“我们被长久围困,一旦吃空存粮,那就危险了。” 许辰则是拿着望远镜遥望,果然从视野中看到,袁绍大军前方黑压压的兵甲军团,还有大军侧翼蠢蠢欲动的骑兵。 放下望远镜后,他也难免严肃起来,如今的袁绍,确实不好对付啊。 荀谌此时上前一步:“我军坚壁清野,城中粮食至少可供我军死守一个多月,那时候公与那边也该有所消息了。” “也只能等公与的好消息了。”许辰点点头,目光有些深邃起来:“若公与那边也还是不灵的话,真到万不得已的时候,王当也知道该怎么做。” 据城而守,许辰并不惧怕袁绍硬攻,袁绍真敢硬来,他有足够的底气让袁绍吃够苦头。 本就精锐强悍的黄巾守城,那绝对可以让攻城方绝望。 当然,许辰也知道袁绍肯定也不介意耗下去,即便黄巾能够坚守,也迟早要被围困致死。 袁绍围困下去,是在等黄巾吃空粮食。 而许辰坚守下去,则是在等时局变化。 合纵之事或许可成? ------------ 第173章 捐、借 前线的许辰正面临被包围的困境,而玄夏的大后方却也没有闲着。 许辰的命令抵达玄夏之后,王当立即召集一众朝廷官员,开始运转国家机器准备增援前线。 幽州三郡再度开始了新一轮的征兵,而这个动作也一下引起了所有玄夏百姓的警觉。 他们明显感觉到紧张的气氛,基层的各个乡村的军户几乎被抽调一空,再没有任何的保留余地。 虽然军户入伍这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但他们这数年来就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阵仗。 以往朝廷征调兵员,从来不会把军户名额招满,能征用一半军户都算多的了,这一次显然是不同寻常的做法。 百姓们当然也不傻,他们猜得到必定是前线形势紧张,这才需要弄出这等阵仗。 这种关头,百姓们也没有任何二话,军户子弟各自收拾行囊,便安安静静的随同各自的村长奔赴县里,然后由县里统一带队去都城蓟县,简单的集训之后,新的大军就要奔赴战场而去。 然而朝廷的动作远远不止是再度征用兵员。 很快,整个玄夏的所有乡镇县城都出现了大量的官府吏员,他们无不是走街串巷敲锣打鼓大声吆喝发布声明。 “乡亲们,咱们的前线吃紧了,将士们需要更多的钱粮,这一战我们不能失败,一旦失败,不知道要多少年才能重新打出去,无论如何.” 沿途百姓,无不是为之驻足,本就因为再度征兵感受到紧张气氛的他们,现在更加确定了心中的想法。 多数人的心一下就揪了起来,这似乎是黄巾进入幽州以来,最为不同寻常的一次征战了,以前从来没有紧张到这种地步过. 一直以来,玄夏打仗,百姓都没有太大的感受,他们已经习惯了不断胜利的消息。 而越是这样,他们也就越是意识到眼下战事的紧张,只怕前线真的遇到困难了,而这足以让所有百姓都为之担忧。 下边的百姓一边听着,一边就忧心忡忡的讨论起来。 有人道:“朝廷没钱了,这是要征杂税了吗?” 有人回答:“应该是了,不然官府不会对咱们通告这些东西,只怕前线的情况比我们想象的严重得多。” 众人都是一阵沉默,这时候却有人不确定的询问起来:“可可大天师不是说过了吗,朝廷绝对不向百姓征杂税的,这.” 此人话一说完,周围听见的人齐刷刷的转头过去,那目光之中多是鄙夷和气愤。 “你这家伙还有良心没有,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计较这些,大天师体谅咱们,咱们就不能体谅一下大天师了?这么些年朝廷对咱们多好,难道如今仗不好打,俺们就要坐视不成?” “就是,哪里还需要朝廷征税,俺直接捐不就行了!” “俺也捐,就是不谈大天师的恩情,俺儿如今就在军里边呢,可不能让俺儿饿着肚子打仗,俺立马就回家背粮拿钱来!” 随着一番对话,现场的气氛一下高涨起来,根本不等吏员说完话,百姓都大叫着要捐钱捐物,甚至还有不停喊着要跟着上战场的家伙。 一时间,四处街巷都乱糟糟叫喊起来,嘈杂的声音一下就把吏员的声音淹没。 有的跑得快,已经把粮食背了过来,顿时引起其余人的一阵叫好,随后如此效仿的人也越来越多起来。 吏员满头大汗想解释什么,但这个时候没几個人听得清他讲什么了。 这样特殊的场面,直把一行人看得瞠目结舌,卫宫带着其余的留学生瞪大眼睛,完全无法相信眼前所见。 虽然这一切都在他们眼前发生,但他们还是难以理解百姓们为什么会如此作为。 甚至,百姓们为了不让官府因为曾经的承诺而为难,十分“善解人意”的就主动提出捐钱捐物。 更令卫宫等人吃惊的是,百姓们的这种热情比他们想象的更加浓厚,很快捐钱捐物的队伍就庞大起来,他们都实实在在扛着大包的粮,手里攥着厚厚的法钱,一点都不含糊。 “玄夏的百姓,居然能做到这个地步!”卫宫又是羡慕,又是嫉妒。 其余几人也都是一般无二的反应,在他们各自的地方,若是百姓也能如此热诚,那真是做梦都可以笑醒了。 正感叹的时候,卫宫突然眉毛一挑,他在人群之中,忽的发现一个熟悉的面孔。 那是一个有些瘦弱的身影,卫宫却再熟悉不过,那正是自己的舍友周良,这是玄夏学宫农科专业的学生,两人在一个屋檐下生活许久,算不上多么友好,但足够熟悉。 令卫宫惊讶的是,他看到周良竟也攥着一叠法钱,也在奋力往人群前面挤去,显然是要上前捐钱。 卫宫顿时皱起眉来,与身边人暂别之后,便走了过去,一把拉住周良:“你充什么大头,自己吃饭尚且抠抠搜搜,哪里有余钱捐的?” 周良愣了一下,一见是卫宫这个熟悉的人才放松下来,随后就呵呵一笑:“俺还可以再省省,维持生活和学习还是没问题的,现在前线将士比俺们更需要钱粮,这点钱不多,能供他们多吃口饭就成。” 卫宫只觉得不可思议,正因为是舍友,他对周良的情况再清楚不过。 这家伙日常吃饭都是米饭泡水,碗里看不到几滴油星,里衣破了又补、补了又破也舍不得丢,全身上下反而只有一身校服还算体面。 就这样的家伙,也这么舍得给朝廷打仗捐钱? 卫宫瞅了一眼周良手里的钱,只有薄薄的几张百元面额的法钱,这几百钱对自己那只是毛毛雨,但对周良来说,可以想象该有多么珍贵。 “朝廷会缺你这几百钱吗,这点钱自己吃点好的不是更好?”卫宫看着他直摇头。 周良闻言反而皱起眉来了,但忽的想起卫宫留学生的身份,他也就释然了,随后只是笑笑:“有些事情你不懂的,这钱得捐,便是让俺吃土也得捐。” 卫宫一下沉默下去,他觉得周良有傻,但莫名又有些震动。 周良朝着卫宫拱拱手,便要继续往前挤去。 但这个时候人群中央突然响起尖锐的哨子还有敲锣打鼓的声音,这些声音一出来,终于是慢慢把百姓们的声音盖了下去,中央的吏员这才有机会解释起来。 “乡亲们,朝廷知道你们的心意,但现在还没有到需要捐纳的地步!” 这嘹亮的喊声,才终于让百姓们渐渐安分,众人无不是往中心望去,周良也不自觉停下脚步。 眼见局面控制住了,吏员松了口气,这才继续呼喊起来。 “前线现在确实吃紧,也需要更多的钱粮,但现在还不必你们来捐献,当然,我们也不会违背承诺征杂税,前线需要钱粮,只会是借的形式!” 借? 听到借这个字的时候,所有百姓都愣住了,他们一时都不知该作何反应。 但随后,他们心里就是感动了。 前线都这么难了,朝廷却还是不愿意劳苦百姓,明明百姓愿意捐赠,朝廷也不接受,宁愿用借这种不太体面的方式征集钱粮。 这么一来,百姓们反而惭愧起来,很快就有一个个声音表示不需要借,他们自愿捐献不需要朝廷偿还。 好在吏员反应够快,在这种声音形成势头之前先行说话解释起来。 “乡亲们,前线现在确实不容易,但离山穷水尽还远着,不然的话真的需要纳捐朝廷也不会客气,现在朝廷只需要发债就可以应付了,你们放心,前线还稳得住!” 随着吏员这一番话,场面才再度安静下去,百姓们的心情也随之安稳不少。 若是这样的话,前线或许有些困难,但还没有到危险的地步。 虽然许多人有捐赠的拳拳之心,但吏员如此五次三番申明,他们也就不再勉强了,若是借钱就能帮助朝廷解决问题,那也没什么不好的。 “朝廷这次发行的官债债券金额在一万万钱,乡亲们若是愿意购买的话,可以去往附近的玄夏钱庄,在债券发行完毕之前,每个人都可以自由购买! 官债会有具体的偿还日期,而且官府会给你们计息,日期到了伱们持券去往钱庄结算也就行了!” 随着这么一番话之后,百姓们这才大体明白是个什么意思。 虽然这种借债的方式比较新鲜,但说到底本质上就是借钱而已,只不过主体从一般的对象换成了官府。 而购买官债还有利息,那么对百姓们来说,就是绝对不亏的事情。 别的百姓还在一句一句询问的时候,周良却已经反应过来,转身就要离开。 卫宫还处于对这种借债玩法的惊异之中,眼见周良离开,便开询问道:“你去哪里?” 周良笑道:“当然是去钱庄了,不然的话后面排队排不到头了。” 卫宫也是醒悟过来:“对哦,我也随你一同前去!” “你也要买?”周良有些奇怪,问道:“你不是留学生吗?” 卫宫干笑一声:“既然在玄夏就学,玄夏也算是我的第二故乡了,如今玄夏有难,我多少要施以援手才行。” 周良闻言,眼睛亮了几分,有些高兴的朝着他拱手:“卫同学大义,我们走吧!” 卫宫点点头,便一路跟随过去,只是他在路上所想,却是对官债利息多少的猜测 以玄夏朝廷的信用,这官债妥妥就是薅羊毛的机会啊,不买白不买。 ------------ 第174章 说客 玄夏后方的官债发行之后,立刻就以一种难以想象的速度开始卖出,各地乡县的玄夏钱庄均是排起看不到尽头的长龙,百姓们无不是挥舞着手里的法钱只盼着能早一点轮到自己。 虽然朝廷发行官债计算利息,但实际上这个时候的百姓们,并不是冲着利息才如此踊跃。 哪怕朝廷不选择发行官债,而是接受捐赠,现在的队伍也不会少多少。 现在的玄夏百姓都是从极致混乱痛苦的生活走到今天,他们知道今天的一切有多么来之不易。 没有人再愿意让那些贵人回来抢去自己的田地,然后天天骑在自己头上拉屎拉尿。 这天下只有在玄夏,广大的劳苦大众才算是真正有了作为人的尊严,为了捍卫这种生活,他们可以付出自己的一切。 后方的百姓一片众志成城,誓要与朝廷站在一起,打败万恶的外部敌人。 而王当则是已经率领三万新军一路南下先行,只不过在刚刚走出幽州进入渤海郡的时候,他立刻就被眼前的城池所阻碍。 城中就是袁军的三万守军,他们早早就一路收复渤海其余乡县。 眼下这个城池便是被张郃收复之后,死死钉在这里,王当若是不能克下此城就无法前进,不然后勤线路必被阻截。 看来只能一路硬打过去了 王当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深深的吸了口气,便是一声大吼:“将士们,教主亟待救援,我们不能耽搁,给我拔了这钉子!” 他话音落下,大军轰然应诺,随后整个军阵便开始行动,云梯撞车在大军的推动之下,缓缓往城墙逼近过去。 被逼着攻城,这并不是什么好消息,即便玄夏有炸药这样的攻城利器,前进的脚步也一定会被拖慢,能不能在预定的时间增援过去,这是个很大的问题。 好在敌军收复这些城池不久,还不足以在城墙上对火药做足够有效的预防,这给黄巾攻城提供了足够的条件。 这一次大战的规模和难度,远远超出了最初的预想,如果随后的战事真的开始变得危险,那么玄夏也只能用尽最后的手段,真正开始拼命了。 这是玄夏最后的底气,真到了必要的时候,玄夏把所有的战争潜力全部榨干,那就算是再来一個袁绍,王当也有绝对的信心战胜对方。 只不过,不到没有退路的情况下,玄夏不会这么选择,毕竟这么来一下,会极大的破坏玄夏稳定的内部环境,再想恢复过来,那又得许久时间了。 一声爆炸声响起,拉回了王当的思绪,可以看到前方城门各种沙石木屑飞舞,这样的爆炸持续一段时间,配合撞车可以轻松破门。 不过敌军兵力不少,虽然王当有信心可以夺下城池,但这也需要耗费相当的时间,而且前方需要攻克的城池,远远不止这一个。 “教主啊,你可千万要撑住了……” …… 王当这一头在努力推进,尚不知何时才能抵达成平与许辰汇合,而另一边担负重任的沮授,则是已经身处于遥远的寿春城。 这里,正是当今天下地方豪杰之一袁术屯驻之地,此时沮授在报上名号之后,也顺利踏入袁术的门堂。 袁术左右,所站一文一武,一是袁术倚重之谋主闫象,二则是袁术手下大将纪灵。 其堂下两侧,各站有诸多武将文臣,如杨奉、张勋还有孙坚死后投奔袁术而来的孙策皆是在列,如此一看倒也人才济济颇有声势。 沮授步入堂中之后,所有人都是齐刷刷的侧目看来,无形之中便有巨大压力倾轧过来。 还不等沮授说话,上方的袁术便已经开口说话,只是语气有些淡漠,并不是很友善。 “玄夏正值受难之时,你不留在许光头身边抵挡袁绍,跑来吾袁术这里是来作甚,难道难道是要为许光头做说客,让吾攻伐兄弟不成?” 袁术话音一落,堂中顿时一片哄笑,众人看向沮授的眼神,丝毫不掩饰讥讽意味。 然而这种下马威,对沮授来说根本就没有任何影响,他只是淡淡笑着应对众人的嘲笑。 沮授心如明镜,袁绍袁术虽然是亲兄弟,但实际上的关系只能说一言难尽。 自己报上玄夏使者的名号,袁术依然选择这么大阵仗接见自己,已经能说明不少问题了。 这家伙并没有表面上那么排斥自己,更不会与袁绍兄友弟恭。 “袁公误会了,吾并非为玄夏做说客,而是为袁绍做说客。”沮授淡淡一笑,朝着袁术行礼,如是说道。 而这句话一说完,袁术顿时愣住了,这出人意料的一句话让他一下都不知如何反应。 沮授则是继续在众人的围观之下侃侃而谈,丝毫没有露怯。 “袁公有所不知,我玄夏地处幽州贫瘠之地,实在是无力抵御袁绍大军攻伐,落败已是不可避免的事情,很快袁绍就将覆灭玄夏,从而占据幽州。 届时,袁绍据幽、冀、并三州之地,青州藏洪又以袁绍马首是瞻,兖州曹操更是袁绍爪牙,如此,袁绍可称北方雄主,霸业亦可期也。 袁绍挟袁氏之声望,据中原腹地之大势,天下豪杰莫不敢直视.” 说到这里的时候,在场众人都是沉默下去,袁术的脸色也渐渐难看起来。 沮授呵呵一笑,再度接上话语:“吾便是看清未来之局势,替袁绍出使而来,很快袁绍便要雄视天下,天下豪杰应该主动前去归附才对,袁公本就是袁绍兄弟,更应念及兄弟之好,早早前去称臣。” “够了!”袁术听闻此处,终是忍不住暴喝一声,随后酒盏飞舞过来,好险砸到沮授。 擦拭了一下脸庞上的酒水,沮授淡淡笑了下,朝着袁术拱拱手便不再言语。 说到这个地步,火候就已经到了,不必再添油加醋,否则适得其反。 看到袁术如此激烈的反应,沮授心中已经明白,荀谌所献的合纵之策十有八九已经成了。 荀谌归附之后带来诸多情报,其中就有许多与袁术相关。 这些年,二袁作为袁氏当下领头羊的两个人,矛盾已经激烈到了刀兵相向的地步。 袁家四世三公,作为天下顶级的世家,有着难以想象的治政资产,而这样的资产注定不能均分,两兄弟都想独占,矛盾自然不可化解。 此前长安朝廷和黑山贼张扬于夫罗一同攻伐袁绍,袁术也就跟着开始发起了对袁绍的斗争,这两年间联合陶谦屡次与袁绍阵营发生大小战争,只是一直都没占到什么便宜。 而这种矛盾,显然就是玄夏合纵之谋的基础,对袁术来说,或许玄夏未必有袁绍可恶。 站在袁术一旁的闫象冷哼一声,便道:“阁下也不必故作惊人之语了,此次来使究竟所为何事,直说便是。” 袁术闷声不语,显然是默认了闫象的话,没有心情和沮授废话了。 沮授环视众人一眼,这才道:“正如此前袁公所说,吾正是受吾主之命,前来与袁公寻求同盟以攻伐袁绍,这不仅可缓解玄夏之危,对袁公同样是大大的利好。” 袁术闻言,便是冷哼一声:“不论如何吾与袁绍都是兄弟,你觉得我会因为你家主子去同室操戈?” 沮授笑了笑,拱手又道:“袁公何尝不是在帮自己,一旦让袁绍取得幽州,其雄踞北方俯视天下无人可避其锋芒,届时他就是袁氏真正的掌门人,难道袁公这个袁氏嫡子,甘愿让贱婢庶出的袁绍爬在自己头上吗?” “大胆!” 袁术闻言,似乎是受了极大的刺激,竟是噌的一下站了起来,用一种择人而噬的眼神盯着沮授。 显然,沮授说中了他心中的痛处。 袁术最恨的一件事,就是让袁绍这个贱婢所生的庶子压了自己一头,袁家的资产本该都属于自己的,现在大多却都便宜了袁绍! 纪灵眼见袁术反应,很有眼力见的上前一步,手里的三尖两刃刀泛着寒气,一股子杀意直冲沮授而去。 这个时候,只要袁术一句话,沮授就该人头落地。 然而越是凶险之时,沮授越不会退缩,他再度上前,言语一转就变得恳切起来。 “还请袁公三思,袁公之敌人并非玄夏,相反,玄夏的存在更有助于袁公之志,此时我军主力正在牵制袁绍,只要袁公略作反应,两相夹击之下,必可大破袁绍。” 说到这里,沮授眼中精芒一闪:“如此,玄夏与袁公分食其利,二者皆可安好,岂不美哉?” 大堂一时安静下去,一众文臣武将都是沉默不语的看着袁术,等待着袁术的回应。 而袁术沉默半响,认真打量了沮授一眼之后,便摆摆手把他打发下去,让其略作等待,沮授自然是欣然接受就告退出去。 待沮授走后,袁术这才出声询问:“你们以为,此事如何?” 闫象沉吟一会儿,却是率先出声:“此人虽然言辞犀利,但未必没有道理,袁公若是要与袁绍争雄,即便不必与玄夏联合,却也不能坐视袁绍做大。” 袁术闻言,便是沉默。 ------------ 第175章 中计了! “其余地方情况如何,玄夏援军今在何处?” 袁军大营里,袁绍率众巡视营地,时不时看一眼前方的成平城,向身边人询问起了军情。 主力大军已经在这里屯驻了十几日时间,袁绍也发起过数次攻城,毕竟眼前的成平城不是什么大城,若是打得好未必就没有机会破城。 但是城内的黄巾对这一战做了充分的准备,每一次都能用极度强硬的回击击退袁军。 几次攻城战打下来,袁军这里损兵折将,没有讨到任何便宜,感受到黄巾守城之强悍之后,他也就不再硬攻送死了。 黄巾战斗力本就强悍,如今依托城墙作战,更是占据优势,守城作战极大的规避了兵力上的劣势之后,袁绍根本无从下嘴。 而且他们坚守城池也让袁绍精心准备的骑兵没有能派上用场,只能选择把骑兵调度出去帮助阻截玄夏援军。 袁绍现在只是静静等待整体局势的突破,只要能够拖住玄夏后方的援军,时间一长自己肯定可以把成平彻底围困致死。 一旁郭图上前回答起来:“贼将王当虽然率军连番克城,但张郃高览却也稳步撤退,实力未有过多折损,如今藏洪也已经率众与张郃高览汇合,兵力数倍于王当,完全可以堵死王当道路。” 许攸哈哈一笑:“一切尽在掌控,现在主动权完全在我们手里,既可以继续围困,也可以转而围剿王当,不论如何都没有输的可能。” 袁绍点了点头,心中放心不少,这次大战有张白旗、许辰和王当三个战场,现在其中两个已经安定。 黄巾再强,当兵力差距到了一定程度之后,那也很难逆转形势,不论王当还是许辰都在面临数倍兵力的压力,只要常山那头曹操不出乱子,那就不会有任何意外。 围困之势已成,袁绍已经在考虑是否要转而北进,合大军兵力优势,先歼灭王当一部才好。 但是在做这个决定之前,首先需要确保常山战场安定无忧,如今还需要暂且等待一些时日。 “黄巾擅于夜袭,我军需做好防备,稳扎稳打拿下此战就好,宁可慢些,也不能出错!”袁绍沉声吩咐起来。 对待玄夏这样的对手,他不敢有丝毫的放松,只追求尽可能稳妥的拿下胜利。 众人都纷纷应诺,他们也是一般无二的想法,见识过玄夏的实力之后,没人再敢把玄夏当做一般的贼兵对待了。 不得不说袁绍的警惕很有价值,就在当晚的时候,玄夏就组织起一次出城夜袭作战。 但这一次玄夏并没有复制此前大败颜良文丑视的战绩,袁绍军做出了充分的防备,黄巾一经杀来,袁军营地立即做出反应,如此夜间一番厮杀之后,谁也占不了什么便宜。 此番大战开启十几天的时间,不论许辰还是王当都被袁绍死死按住,竟真有些危险的意味。 到了这个地步,最终的变数就来到了常山战场,袁绍正在静待曹操的佳音,而玄夏也期望张白骑能够顺利突破封锁增援正面战场。 毕竟,这三处战场,唯一在兵力上没有劣势的一处,也就是张白骑了。 三万黄巾对战三万曹军,以黄巾的军事系统打造出来的成熟军队,怎么都是有说法的,要大败曹军并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相反可以说是大有可为。 而远在常山的张白骑,确实是感觉到了战机。 本打算率军奔赴渤海以驰援许辰的,但曹操的突然堵截,让他们不得不停下脚步,如果不能拔除眼前的阻碍,他们根本就无法前进。 与曹军对峙已经有十来天的时间,期间大小战斗不计其数,曹军一直处于下风,但是凭借着足够坚实的营地,硬是与张白骑周旋下来。 当然,曹军在硬实力上并不如有过系统训练和精良装备的常山黄巾,这十多天,曹军也确实很难受。 经过这么久的战斗,张白骑终于是感觉到突破的机会来了,曹军的守备越来越显得吃力,但黄巾的战斗力依然保持较好,只要继续攻击,就能凿穿曹军的防线。 “太守,这次不必再做任何保留了,直接总攻吧!”管亥目光凝视曹军营地,已经按捺不住想要出击作战了。 张饶也是点头:“数日以来,曹军作战始终不敢拼命,一有劣势便缩回营地,显然他们并无死战之心,我军越是打的坚决,就越是容易取胜。” 听闻两人的话语,张白骑便是点了点头。 他和两人感觉相同,也觉得到了最后决战的时候。 曹军的作战十分怪异,总给人感觉不敢拼命,似乎相比于阻截黄巾,他们更在乎保全自身实力一般。 也正是因为如此,曹军能撑到如今这种地步,那也是到了极限。 “号令全军,全力进攻!” 张白骑不再犹豫,直接下达命令:“如果这一次曹军还是束手束脚的话,那某定要让他们付出惨痛代价!” 管亥张饶都是眼睛一亮,他们都感觉到战功在向自己招手。 作为黄巾将领,他们知道自己手下的军队有多么强悍,这和以前的那种农民军完全不能同日而语,眼前的曹军根本就不被他们放在眼里。 再不济,就算不能击溃敌军,要突围出去也没有任何问题。 很快,大军随之而动,这一次近三万黄巾倾巢而动,他们再也没有任何保留,要一战定胜负,用最强硬的姿态碾碎面前的敌人。 而对面的曹军也做出了相同的反应,大军严阵以待坚守营地,丝毫不做退让。 很快,两支大军就碰撞在一起,还是和此前数日的交锋一般,交战之后黄巾很快就能依靠自身的战斗力对曹军取得优势,局势开始一面倒的往黄巾倾斜。 不过曹军也很快反应过来,他们也爆发出不错的战斗力,虽然处于下风,但依靠营地防御,还是能略微顶住。 此前双方交战,如此下去虽然黄巾强悍,但曹军毕竟也是三万大军,且战力尚可,黄巾始终不足以彻底击穿曹军。 这一次却不一样了,黄巾拼尽全力,所有兵力尽出,攻势如暴风雨般猛烈窒息。 随着鏖战愈久,曹军在如此强大的压力面前,终于是慢慢显现出败退迹象。 眼看伤亡开始攀升,曹军就开始坐不住了,很快就出现撤退迹象,他们还是如此前一样畏手畏脚不肯拼命,而这显然给了张白骑几人极大的信心。 “敌军已颓,继续强攻!” 张白骑兴奋起来,大声鼓舞士气,而这的确让攻势更加旺盛了几分。 如此压力之下,曹军还如此怯战,这更让黄巾的推进变得强硬起来,很快曹军营地就已经在失守的边缘,而曹军感受到形势不对,也没有任何犹豫就开始大举撤退。 好在曹军军队素养十分出色,在将领的指挥之下且战且退,还算是稳住了阵脚。 只是如此下来,曹军营地也就彻底失守,这一战胜负已定,曹军不断地后撤,眼看夺回营地已经无望,便只能当即立断留下一营断后,其余大军迅速撤离。 只要能够撤到后方,那还有重新寻找要点阻截黄巾的可能。 但张白骑眼见如此,如何能忍:“张饶管亥立即追击,务必要击溃敌军,曹军断后队伍交由本将处理!” 张饶管亥闻言立即应声称是,然后各自率大军从左右追击而去。 至于张白骑,则是只留下数千兵力,在后方与曹军断后的兵力开始周旋,只要扫清了眼前障碍,再前去与张饶管亥汇合,此战也就不会有任何意外了。 形势确实是按照张白骑的预想在发展,眼前断后的敌军并没有太过顽强的抵抗,双方一番交战,敌军很快就被击溃,然后四散逃离。 张白骑也没有任何纠缠的意思,直接不理会他们,立即率军前进与张饶管亥汇合。 只是等他赶去前方的时候,却见到一副令他胆颤心惊的画面。 汹涌的火焰,充斥着整個山谷,而山谷当中的黄巾,则是不断的痛苦哀嚎和挣扎。 发生了什么! 张白骑大脑一片空白,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就看到突然杀出埋伏好的大量曹军,他们居高临下开始往山谷发射弓箭,另有大军围堵于山谷两侧,俨然要把此中黄巾的生路完全堵死。 这个时候,张白骑终于如梦初醒,他一颗心沉入了谷底。 中计了! 他终于醒悟过来,一瞬间两只眼睛便被血液充斥变得通红:“快,杀退前方敌军,接应兄弟们出来!” 外部的黄巾们都意识到如今是个什么凶险局面,但这个时候,他们也没有任何犹豫,里面的黄巾兄弟正在火焰吞噬之中与敌军抢夺生死,自己绝对不能放弃他们! 一时间,黄巾们轰然的声音响起,他们迅速结起军阵往前冲去,要把张饶管亥两部兄弟全都接出来。 但如此局面,曹军又怎么可能让他们轻而易举的解围,很快便迎击而来,这个时候只要把外部黄巾拦住一会儿,等到山谷里的黄巾被烧的差不多,那也就大局已定了。 ------------ 第176章 等什么 现在正是争分夺秒之时,张白骑率领的数千大军已经红了眼,完全是不要命的在冲杀,每个人都似乎化身成为择人而噬的猛兽,强大的进攻瞬间给了曹军如山岳倾覆一般的沉重压力。 “兄弟们,跟我冲,不论如何也要把他们救出来!” 张白骑身先士卒奋力呐喊,他手持武器率军四处冲杀,只感觉在这种绝境之下,身体突然爆发出一股子强大力量,这让他直接癫狂,如此四处作战,宛如战神一样夺取曹军士兵的生命。 其余的黄巾士兵,状态也与他一般无二,皆是不要命的在往前冲去。 身为玄夏的士兵,他们有自身的信仰,即便是在劣势的情况,也绝不会向敌军低下头颅,为了玄夏的大业,他们要尽可能完成自身的作战任务。 虽然,此次中了埋伏,或许任务已经不能奢望,但至少要把自己的战友兄弟营救出来。 在这种执念之下,他们纷纷化身自然教狂战士,解放神州大地的崇高事业为他们注入了巨大的力量,让他们在本就强悍的战斗力基础上,再度爆发出难以想象的力量。 如果说此前的黄巾只是河流激流,那么现在的黄巾便是滔天巨浪,陡然拉高到极限的强悍战力,一下子就凿穿了曹军的防御。 势如破竹,不可阻挡! 他们就如一把锐利的尖刀,直接划开曹军的阵地,瞬间就形成了反制,然后涌入进去。 这一瞬间的无敌气势,直接把所有面前阻拦的曹军冲击的七零八落,随后面对黄巾后面排山倒海的攻势,好不容易埋伏成功的曹军顿时被彻底击溃。 这里的压力被缓解之后,被曹军堵在里面的管亥张饶,也是寻找机会,终于是从山谷杀出。 只是这个时候的他们,无不是灰头土脸,身后的黄巾队伍明显有了巨大缩水。 张白骑过去与他们会和之后,管亥张饶顿时跪在地上,带着哭腔就告罪起来。 “太守,我们率军追击,却不料曹军早有埋伏,两侧皆有曹军所备弓箭手,而山谷尽是火油草谷,待我们行至谷中之时,他们骤然施放火箭,我等撤退不及又被曹军两头堵截,兄弟们兄弟们都是遭了大难!” 张饶说话之时,眼睛通红,还不住的扇着自己的耳光。 管亥也是呆愣楞的跪在那里没有反应,骤然从生死打击中脱离出来,他似乎还没有回过神来。 张白骑听完张饶所说,只觉得眼睛一黑几欲昏死,虽然现在还不知道损失多少,但一定少不了,那么多的黄巾战士,就这样被活活烧死了? “某某也有罪不该轻敌啊,不该轻敌啊!” 张白骑眼睛赤红,看着已经收兵的曹军,真恨不得直接追上去把他们杀个干干净净。 但是,只看眼前黄巾一片灰败和悲痛的氛围,张白骑就知道自己没法追了,以黄巾现在折损严重的状态,再追上去的话,只怕真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收兵吧”张白骑深吸一口气,咬牙说道:“此战主责在我,待大战之后某会亲自向教主请罪,至于现在,我军只要还没有死绝,那就要继续前进,无论如何也要奔赴主战场!” 张饶管亥闻言,都是长叹一声,然后往后看了一眼。 山谷之中火势渐渐微弱,但其中已经埋葬了不知道多少的黄巾战魂. 虽然现在战损还没有统计出来,但是曹军的埋伏实在是太过致命,一场大火烧去的生命实在是太多了,他们可以确定,这么一烧至少也没了一万兵力。 这一头的黄巾一片愁云惨淡,另一边的曹军同样是叹气起来,只不过这种叹气多是可惜。 曹操远远看着山谷的火光熄灭,便是忍不住感叹起来:“黄巾奋死之下恐怖如斯,那样的绝境也让他们凿开生路,如此悍勇的精锐大军,若是能为我曹操所用就好了。” 其余众人听闻此言,也都是一副深以为然的表情,刚才黄巾那一往无前的强悍攻势,让他们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后怕。 也就是己方依靠埋伏打了个翻身战,不然的今天说不准真要被黄巾追击致死。 “不论如何,此战终是我军取得先机,经此一役之后,我军又可以拖住他们许久了,想来足够给袁绍在正面战场争取时间。”荀彧微微一笑,如是说道。 曹操颔首看向戏志才:“多亏志才献上火攻之策,我军才能以弱胜强逆转局势。” 戏志才微微一笑,冲着曹操拱手连称不敢,随后就举起酒壶饮了起来。 曹操转身,就要率军离去,重新寻找地方设立营地以堵截黄巾。 做到如此,我曹操已经仁至义尽了,至少没有给你袁本初拖后腿,此前承蒙照顾的一些情谊也就偿还干净,今后便是各走各路,我曹操不欠你什么. 心里如此嘀咕一句之后,曹操便驱马前行。 常山战场的局势已经分明,黄巾经此一役实力大损,虽然还可以与曹军周旋对峙,但要想突破曹操的防线就不是那么容易了,曹操有绝对的信心可以彻底牵制住常山黄巾。 在黄巾普遍战力强大的情况下,曹操能以相当的兵力成功牵制住张白骑,不得不说已经足够优秀。 而这对玄夏来说,就不是什么好消息了,这意味着如今三处战场彼此无法联系,全都被袁绍牢牢锁住,再这么下去随着时间推移,袁绍迟早都可以各個击破。 如此十数日过去,常山的战报终于是抵达了渤海前线袁绍手里,得到确切消息之后,袁绍立刻就坐不住了,直接当着众人之面哈哈大笑起来。 “诸位,孟德于常山设伏火攻,一举大破黄巾,此一战杀敌近万取得大胜,后续想要阻截他们也再没有任何问题了!” 大帐的众人听闻这个消息,无不是神情振奋。 自幽州黄巾横空出世以来,幽州冀州的豪杰前仆后继讨伐,从来没有谁能在黄巾手里占到便宜的,能出现这一次的胜利,对他们士气的提升不可谓不大。 如袁军之中刘备、张郃、颜良、文丑等人快要被黄巾打出心理阴影来了,再不来点胜利的消息,只怕黄巾在他们心里真要成为不能战胜的可怕存在了。 不说别的,这消息对于他们破除心里对黄巾的恐惧,也有极大的作用。 “阿瞒果然厉害,区区三万人也能制住兵力相当的黄巾,此战他有大功!”许攸有些惊异,但随后也就释然了。 他与袁绍曹操皆是少时旧右,彼此最是相熟不过,对曹操的能力并不怀疑。 其余众人则都是向袁绍恭贺起来,虽然战争还没有结束,但是他们都已经感觉胜券在握。 即便是那个让袁绍讨厌的失败主义谋士田丰,这时候都是一脸笑意的站出来:“常山安定,我军大可以再度分兵与张郃高览藏洪汇合,只要能先行剿灭王当,则大局可定。” 唯独一直忧心玄夏危害的刘备,此时却是发愣起来。 难道那个让自己一直忧心的玄夏,要在这一战中覆灭了吗? 虽然眼前形势一片大好,但是刘备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安,事情似乎太过顺利了些,而且玄夏似乎也太过安静了些。 都已经这么危急了,为什么成平里的许辰还没有丝毫动静? 许辰究竟是山穷水尽了,还是在等什么? 玄夏难道就这点实力吗? 如果许辰是在等的话,他究竟在等什么? “教主,袁军终于动了,既然如此,只怕我军常山战场不太有利。” 陆平如往常一样站在城头,拿着望远镜窥视袁军营地,然后就发现袁军有了异动,似有集结大军分兵的迹象,这顿时引起了他的担忧。 许辰同样也是举着望远镜,但他的神色却并不担忧:“无妨,我们等了这么久,也差不多该有结果了。” 一边的荀谌则是不太淡定,他忧心忡忡的看着许辰:“现在确实是差不多该等来结果了,但如果等来的不是好消息该怎么办,若是公与此行出使不利,袁术不愿出兵策应的话.” “玄夏当然不会把生死寄托在别人手里。” 许辰闻言,倒是一笑,这个结果他当然也做过预想:“即便等来的不是好消息,我玄夏也有足够的底蕴可以应对危机,到了需要的时候,王当会知道怎么做的。” 说到这里,许辰看了荀谌一眼:“不要小看玄夏的实力,幽州尚有百万民众,民间储藏粮食无数,各类商品不可限量,这些东西在需要的时候,都可以被我们组织起来,只是袁绍眼前这点实力的话,还不够看。” 荀谌闻言一时沉默,他无法想象许辰言语之中的底蕴意味着什么,但从许辰和陆平的沉着和平静来看,这底蕴应该足够强大。 实际上,如今的形势用危如累卵来形容并不过分,但一直以来荀谌在他们脸上都看不到什么着急的反应。 他们似乎真的完全不担心往后的局势,或许真的是玄夏有足够的底气,给了他们这份自信。 许辰笑了笑,并没有过多解释,等到以后荀谌接触到玄夏核心,自然就能明白玄夏工业的伟力是多么强大,还有消除中间利益阶层之后,那完全掌控的庞大社会财富有多么惊人。 ------------ 第177章 变局 常山战场的形势影响了整个战场的局势,在大战已经持续一个月之后,一直封锁许辰一部黄巾主力的袁绍大军终于选择再度分兵,却是要先吃下王当一部援军,然后继续把许辰围困致死。 于是,又是三万大军浩浩荡荡分兵而去,一路去与张郃高览还有青州藏洪合力杀敌。 当然,再度分兵之后,留下的主力大军面临的压力也就变大了,如果留在成平的兵力不够多,不要说封锁许辰率领的主力黄巾了,甚至黄巾都可以反过来攻杀袁军。 毕竟,如果不能在兵力上占据足够的优势,黄巾的战斗力就凸显的愈发强大。 这次分兵之后,袁军主力便只剩下六万大军,好在这部分兵力却是袁绍亲自率领最为精锐的一部兵力,不仅包含了两万甲衣兵团,还有部分匈奴骑兵。 已经打到这个地步,袁绍更不会有丝毫贪心,留在这里并没有任何与许辰大战的想法,只是一心一意的想要盯住成平,不让许辰有任何活动的空间。 以现在自身的实力,不做击败许辰的妄想,只是守住自己拖住对方,还是没有问题的。 事实也是如此,当袁军再度分兵之后,许辰陆平也就不必要死守城池了,而是选择出动出城作战,如果能击溃袁绍本部,那么整个局势都要瞬间逆转。 但这個时候的袁军更加明白这一点,对于黄巾的进攻做了充分的准备。 此后许久,双方都在彼此拼杀,黄巾依靠强大战斗力确实打的袁军有些喘不过气,但始终不能击溃袁军的营地,留在这里的是袁绍手下最能打的一部分兵力,便是黄巾硬磕起来,也颇为吃力。 只是如此一来,压力瞬间就传到了王当那里,当后续兵力再度补充过去,王当瞬间面临十多万的兵力,仅仅以自身三万兵力硬抗,几乎看不到任何胜利的希望。 唯一可以让王当心里稍微安心一点的事情,就是这十多万兵力的战力比较一般,打起来不至于太难受。 王当眼下依靠黄巾战力,还能勉强稳住阵脚,但时间继续拖延下去,迟早要在压力面前被击垮。 也正是在双方对峙之时,玄夏后方,黄龙已经带着此前举官债筹备的物资抵达战场,顺利与王当汇合,只是这个前线战况也让黄龙为之揪心。 “王帅,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该拼命了。”黄龙交接物资,看着敌军浩浩荡荡的阵势,便是忧心忡忡。 王当深吸一口气,他也知道现在已经到不得不做出抉择的时候。 拼命,就意味着朝廷要再度举债,甚至真要接受百姓的捐赠,并且要再度在军户之外征用更多的兵员,玄夏一切农业工业生产也都要受到损失,所有百姓都要遵从官府的安排进行活动。 这是玄夏制定的一种战争机制,最高级别为一级战争态势,一旦到了这个地步,那么所有资源都会倾注到战争之上。 一切工场,都会全力生产战争物资,民间的钱粮会以各种方法筹集起来,朝廷会不设上限的开始爆兵。 一旦走到这一步,那么眼下的危机也就没什么不能渡过了,玄夏可以十分有效的聚合起内部的一切资源和力量,一旦释放出来,那必定是惊天动地的动静。 但是这么来一下,对玄夏的伤害实在是太大,战后恢复将会变得十分困难和漫长。 玄夏好不容易经营起来的繁荣局面,也会直接倒退几年。 玄夏内部早就对启动一级战争态势的影响有过推演,即便是王当这个粗莽武夫,也十分明白其中的重要性,如果没有选择,玄夏完全没有必要这么做。 而现在,似乎就是没有选择的时候了,再不做出决定的话,局势或许真要崩溃。 “既然如此,那就” 王当眼神渐渐决绝,当断不断必受其乱,眼前的战争打不赢的话一切就都完了,别的事情都可以想办法,最起码要把教主给营救出来才行。 他已经开口发出命令,就要启动一级战争态势,真正与袁军拼命。 但正在这时,却见营地望楼之上的士兵却发出惊呼:“将军,敌军有异动!” 王当黄龙两人俱是一愣,随后也登上望楼,拿出望远镜就看了起来,果然看到敌军阵营发生变化,竟是有数万大军开始从营地中撤退! 发生了什么? 王当有些疑惑:“敌军明明占据优势,为何忽然撤离?” 黄龙也不明所以,看了半天才不确定的说了一句:“难不成他们是在耍诈引诱我们主动出击?” 王当皱起眉来:“不能吧,咱们又不傻,能这么容易上当?” 黄龙放下望远镜,沉吟片刻道:“敌军走了对咱们总归是好事,暂且不急于反应,先探查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再说吧。” 王当点点头:“也只能如此了,希望是好事吧。” 在王当黄龙两人正在猜测的时候,此时的敌军阵营里,则是已经乱了阵脚,张郃高览两人脸色难看的看着眼前的藏洪,虽然他们很想让藏洪留下继续作战,但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只是眼看战事渐渐明朗,藏洪却在这个时候率领大军撤退,只怕前面的大好局面就要一朝消失了。 谁也没有想到,在这个紧要关头,徐州陶谦突然发兵攻伐青州,这自然就让藏洪坐不住了,相比于随袁军继续征战,还是守住自己的老家更加重要。 这个时候,他根本就顾不得袁绍会怎么想了,第一时间就集结大军要回援青州。 “你们可以替我向袁州牧告罪,此次撤军情非得已,陶谦威逼,我别无选择。” 藏洪翻身上马,在最后要走之前,还是对着张郃高览两人叹了口气,发生这种事情谁也没有办法,最是让人无奈。 他当然也明白,一旦自己率着本部六万大军撤离,原本还能压着黄巾打的袁军就没得玩了。 “吾率军离开之后,你们也不必在这里与黄巾对峙了,打不过的,回去与袁州牧汇合作战吧,以黄巾的战斗力,你们剩下这点兵力根本就不够看。” 最后告诫了一句,藏洪再没有任何话语,直接就驱马远去。 张郃高览目送青州大军离开,皆是长叹一声,随后两人相视一眼,不知该说些什么。 现在摆在他们面前的一个问题是,还要继续和黄巾打吗? 其实即便青州军走了,现在他们手里还是占据着兵力优势,袁绍前后不断在这里投入兵力,这里依然还有近七万大军。 可问题是这七万大军并不是袁绍手里掌握的最强战力,他们依然还是之前那些没有兵甲缺乏训练的一般军队,这种军队即便有两倍多的兵力,面对黄巾依然很难应付。 藏洪不走的话,他们兵力优势大到一定程度,这样才能压着黄巾打,但现在的话. “要撤退吗?”高览神情犹豫。 张郃叹道:“青州军走后,我军已经无力与黄巾匹敌,更没办法阻截他们脚步,甚至于有被他们击溃的可能,撤退已是必然。” 高览无奈道:“只能如此了,只不过我们动作要快些才好,黄巾短时间不知虚实,定不敢冒险追击,我军才好安排撤离。” 张郃看向远方,脸上的忧虑难以消除。 眼前的战斗即便不利,那也没有太大关系,整体上冀州大军仍然有得打,未必不能打败黄巾。 但让他担心的是,变数会不会只有青州一处,陶谦能突然发难,那么其他地方会不会也有危险,毕竟冀州的敌人可不止玄夏一个啊 “就这么办吧,尽快撤退,希望不会再节外生枝才好。” 随着他们做出撤退的决定,在青州军撤走不久之后,他们也各自率军撤退,完全没有与黄巾继续对峙的打算,因为他们十分清楚,现有的兵力不足够和王当掰手腕了。 而王当黄龙见他们如此迅速撤离,果然也如他们所料不敢轻易动作,倒是让他们安然撤走。 ------------ 第178章 坏了 “什么,袁术刘岱都向我方发起了进攻?”袁军大营主将大帐之中,忽的传出袁绍一声惊呼,随后便是他极度震怒的声音:“混蛋,他们想干嘛!” 手里握着刚刚送来的急报,袁绍眼睛都要喷出火来。 原本形势一片大好,眼看就要取得胜利了,却在其他地方突然传来这么两个坏消息,在这个紧要关头,这显然是不能接受的事情。 很快袁绍就意识到了,这么一搅合,只怕前面针对玄夏做出的围剿要功亏一篑了。 然而坏消息还不止是这一个,很快又有传令兵入帐,又是给袁绍送来一封急报,却是高览张郃两人所发。 大帐一片安静,突如其来的变故一下子让众人不知该如何是好,这让此前他们所有计划全都作废了。 而在这个关头突然来这么一封急报,他们更是有种不祥的预感。 来的会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袁绍似乎也有不好的预感,沉下脸接过信报,迅速打开一看,然后他的脸色就变得更加难看起来,众人只见到袁绍猛地一拍桌子,就把信报砸在地上。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袁术弄出这等阵仗坏我大事,吾要他不得好死!” 袁绍气的直接站起来,想要做些什么发泄怒火,但又不知道究竟该做什么才好,最后只能在大帐中间左右踱步,一边走着一边骂着。 众人心惊胆战,还是许攸主动上前捡起信报,一看之下,便是苦笑摇头。 “据高览张郃所报,陶谦发兵攻伐青州,逼得藏洪不得不率军回援,而他们也再没有阻截王当的能力,如今只能被迫撤退,不日将与主力大军汇合了。” 大帐寂静无声,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都是唉声叹气起来。 能在这里的都是一等一的聪明人,综合这些信报,他们很快就和袁绍一样反应过来,陶谦刘岱袁术在同一时间对己方发难,这肯定不是巧合。 这些年二袁明争暗斗,矛盾已经是世人皆知,如今这情况傻子也知道必定是袁术搞鬼怂恿刘岱和陶谦跟着一起发难。 田丰眉头紧锁,道:“只怕藏洪撤退之事,很快就要在曹操身上重演了。” 此言一出,众人更是面色凝重,他们几乎可以肯定,这是必然发生的事情。 曹操被袁绍安插进入兖州东郡之后,如今已经愈发壮大起来,而这慢慢也就引起了兖州刺史刘岱的警惕和不满。 袁术能在这個关头使唤住刘岱倒是拿捏的好,十分精准的抓住了刘岱和曹操的矛盾。 如今刘岱已经率军开始攻伐东郡,曹操必定不能坐视大本营被端,一旦得知消息,必定会不顾一切撤军回援,正如藏洪回去镇守青州一样,是必然发生的事情。 如果曹操再一撤军,那么本来十分难受的常山黄巾也就瞬间被解放出来。 郭图立即进言:“州牧,围剿黄巾事不可为,我军需先扫平袁术方有一线生机,而且此事不容耽搁,否则被两面夹击则事危矣!” 袁绍终于是停下脚步来,这固然是应对之法,但代价未免太大了些:“我军若是后撤,不仅渤海拱手相让,只怕河间也要吐出去了!” 审配立即道:“失去曹操和藏洪的兵力支援,仅凭我军自身,恐不好与黄巾作战,我军两头不好兼顾反而容易全盘皆输,只能暂且舍弃一头!” 一番对话,袁绍顿时沉默下去,然后坐回自己的位置开始沉思起来。 一众人都是看着袁绍,等待袁绍做出选择。 打到这个份上,总要做出取舍,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两头都舍不得,两头都得丢。 事实上,袁军与玄夏的这次大战,总体态势上都处于相对均衡的状态,任何一点变故,都可以打破这种状态,只要曹操或者藏洪任何一方撤走,袁军就失去了所有围剿许辰的机会。 而一旦曹操两支大军全部撤走,那玄夏各部兵力汇合就是不可逆转的事情。 以袁军剩下的实力,虽然还能打打,但也只能打打了。 玄夏兵力一旦汇合,如今也有八万大军,而这是一个足以让袁绍阵营所有人都窒息的兵力。 袁绍自身的十五六万的兵力,在这种规模的黄巾大军面前根本就没有任何优势可言,双方军队的战斗力不可同日而语。 眼见袁绍犹豫不决,田丰也只能上前进言。 “虽然不知黄巾如何策动袁术配合进攻,但袁术进攻也不过是不甘坐视州牧做大而已,那么相反袁术也未必愿意玄夏做大,令我军与玄夏长久对峙消耗这才是袁术希望看到的事情。 如今曹操藏洪尽皆回撤,袁术只要见到我军无望战胜玄夏,便不会有太多动力继续骚扰。 只要我军做出足够强硬的姿态回应袁术,必定能使袁术为之退缩,但如果对袁术置之不理的话,袁术未必不会假戏真做,那时候我军腹背受敌则大事休矣。” 说到这里的时候,田丰的语气变得十分沉重起来:“回头击退袁术可以很轻松,这样至少可以保证我军后方无忧,但想要在这里快速击溃玄夏,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该如何抉择,还望州牧深思。” 情况已经十分清楚了,袁绍也不得不做出选择。 “传我命令,撤军吧.” 袁绍长叹一声,语气变得十分落寞,这个命令充满了太多的不甘和愤懑,明明自己都快赢了的 从形势一片大好,到现在需要割肉脱身,这中间的巨大落差让他几欲吐血。 若是没有袁术搅局,自己明明可以在这里剿灭黄巾,然后乘势攻入玄夏收服幽州,那么黄巾经营不知道多少年才换来的财富就都属于自己了,这当中的好处,足以让自己疯狂。 不过不管他有多么无奈,也只能接受眼前的现实,这一刻的他,恨不得把袁术亲自斩了才好。 然后,许辰和陆平就在成平城头之上,目送着袁军从眼前撤离,萦绕在整个渤海近乎窒息的战争氛围,顷刻间烟消云散。 许辰和陆平相视一眼,都感觉到有些放松下来。 “看来公与还是完成了任务,总归是让咱们免于拼命了。” 许辰呵呵一笑,心里的压力尽去,再也不必担心因为这一战而破坏后方的稳定了。 袁绍走了,这固然是好事,但也让许辰忽然意识到一个事情。 玄夏走到今天,面对的局势已经不是如当初征伐幽州时那么简单了,当下天下纷乱豪杰并起,玄夏作为其中的一股势力,无法孤立于宏观局势之外。 正如袁绍的行动可以被袁术破坏,那么反之以后玄夏的行动也可能被第三方掣肘。 如何认清玄夏在当今天下的位置,这是个很重要的事情。 ------------ 第179章 议和 冀州河间大平原之上,三股大军陆续汇合于一处,最终组成了一支不到八万的大军,此大军鳞甲闪耀、长矛如林、旌旗飘飘,其中最大的一面旗帜上,两面分别是自然教的教徽和玄夏两个大字。 袁绍大军撤走,玄夏前方再无任何阻碍,许辰张白骑王当三方大军得以汇聚一起,而现在显然是玄夏的进攻回合。 只不过,大军汇聚的第一时间,气氛却并没有想象中的轻松和愉悦,反而格外的严肃沉重。 “常山一战,我军大意吃了曹操埋伏,致使折损万余兄弟,某对此战有不可推卸之责任,虽万死不能谢罪,教主您处罚我吧!” 大军汇合的第一时间,张白骑看到许辰,就一下红着眼睛扑通跪下,然后自责的请罪起来。 周边众人无不是一片沉默,一万兵力的损失对玄夏来说,不可谓不大,堪称是黄巾一路以来,最为惨痛的一次战损了。 张白骑心里只剩下自责和悔恨,但这并不能弥补一万个兄弟的性命,如果不是自己大意,本来这都是可以避免的。 在他身后的管亥张饶相视一眼,都是长叹一声,跟着跪下去,也是言称请罚。 “田石头。”许辰看着他们三人,皱着眉道。 一旁的田石头随后站出:“属下在。” 许辰沉声道:“照军律,此战该如何定责,又该如何处罚。” 田石头沉吟片刻,道:“照军律,因指挥不当致使战败,当依据战后影响和战损程度进行定责,常山一战我军折损兵力过万,即便这只是单纯的战术失误,也该记下大过,进行降职并重回军部检讨学习。” 说到这里,田石头顿了一下,再度补上一句:“当然,这只是属下个人的判断,真正如何定责处罚,还需要军部进行正式的程序才能确定。” 许辰闻言点了点头,对他们三人道:“处罚你们并不能挽回此战阵亡的将士们,你们需要做的,是好好检讨自己,此后杜绝再犯此类错误,在战场上做更好的发挥,如此才能告慰那无数牺牲的黄巾英灵!” 张白骑身躯一震,重重的点头:“属下明白.” 张饶管亥两人也是同样答应。 周围众人对这件事也没什么好说的,此战张白骑管亥张饶三人确实打的难看,原本以常山黄巾的战力,无论如何也能够突破曹操的防线驰援战场,这样许辰的黄巾主力也不至于那么被动。 而张白骑掌握优势却输了个一塌糊涂,不仅导致其他两处战场也被掣肘,还直接折损了一万兄弟。 若非他们的行为并没有任何违背军纪的地方,只是单纯的中计打输了仗而已,现在等着他们的责罚绝不仅仅如此结束。 王当对这事倒是颇有感慨,还记得最早自己也曾犯过这种轻敌追击被埋伏的事情,只是后果没有这么严重,那时候也是在军部作为反面战例在全军检讨过,没想到今天张白骑也步了自己的后尘。 只是等着张白骑他们的,不仅仅只是全军检讨了,被降职还有打回军部重新学习之后,前途也要大受影响,要想再爬回来,那就不容易了。 张白骑三人当然也明白这一点,张白骑对此并无任何不服,甚至还有些惭愧。 相比于死去的一万兄弟,自己现在这点处罚实在是微不足道。 张饶也是平静的接受了一切,唯独管亥的目光闪了闪,似乎有一点不太一样的想法。 三人戴罪之身,后续的战斗已经与他们没有关系,各自退下之后,众人的话语才转向了正事。 打到这個地步,只是一个渤海显然已经满足不了玄夏的胃口,许辰要趁着这个机会扩大战果。 如今手里掌握八万大军,这足够自己做很多事情了。 众人步入帐中依次坐下,荀谌最先领会到许辰想法,站出来开始议题。 “主公,如今袁绍撤军抵御袁术,没有余力再来阻挠,我军完全可以趁势挺进,一举取下河间,甚至趁他病要他命再度追击袁军也大有可为,若是能击溃袁绍,尽取冀州也未必不行。” 这个时候,荀谌的语气渐渐兴奋起来,已经沉浸在美好的想象之中:“届时玄夏占据幽冀两州,西可威逼关中,南可俯视天下,东取青州亦是易如反掌,如此,大业可期也!” 话音落下,在场众人都是神色各异,他们都很明白,这不是妄想。 王当更是一砸拳,完全按捺不住,似乎恨不得立即引兵追击才好:“此前让他们仗着人多占了些便宜,某都没机会出口气,如今攻守易形,说什么也不能让他们好过了!” 陆平点点头:“属下以为可以先稳扎稳打取下河间,然后顺势南下伐袁,如今曹操藏洪皆忙于自己,袁绍仅凭自身实力,根本不是我军对手,只要能够此战能够取胜,冀州便是囊中之物。” 王当陆平这些黄巾将领,在黄巾的成熟军事体系之下,对天下大势的认识并不比荀谌这样的士族精英要少。 大汉十三州,冀州最是令人眼馋,虽然等到取下河间与渤海之后,加上原本的常山中山,也差不多拿下半个冀州了,但他们仍然嫌弃不够。 这里是神州最为富庶的一块土地,有广袤的田地,有充足的人口,拿下冀州之后,玄夏的实力可以再度迎来一次腾飞。 按照荀谌的设想,走到这一步之后,涤荡神州就是真正可以预期的事情了。 许辰盯着地图,平静的下达了命令:“便依此计,务必尽快取下河间,然后挥师南下,与袁绍决一死战!” 此言一出,帐中众人轰然应诺,自身强大到一定程度之后,他们就会无比渴望新的战争,他们需要不断的开疆拓土成就玄夏大业,也需要更多的战功为自己挣取前程。 随后,大军也是一路势如破竹,连番拿下河间诸多乡县,几乎没有遇到任何强力的抵抗。 袁绍为了应付袁术,根本不敢做丝毫的保留,把几乎全部的力量都带去抵御袁术,所以河间几乎就是空防状态,黄巾才能如此一路高歌猛进。 当然,眼下的占领并不代表什么,只有真正击溃袁绍的主力,玄夏才能真正站稳脚跟,否则等到玄夏大军回撤之后,袁绍依然可以复而进攻。 而趁着黄巾攻伐河间的时间,袁绍则是在尽力解决袁术的危机。 率领十数万大军回返之后,袁绍袁术双方大军会战于野,但双方却并没有直接开启大战。 这两兄弟虽然彼此看不顺眼,但却也没有被矛盾蒙蔽了心智。 说到底,袁术只不过是一个搅局者而已,眼下群雄并竞,谁也不希望别的人强大起来。 袁绍此前的声势已经足够可怕,袁术当然不愿意看着袁绍再夺取幽州,否则这天下还有谁人可以与之争雄,袁氏掌门人也得从自己这个嫡子手里跑到袁绍这个庶子手上。 而现在,袁术的目的已经达到,根本不需要付出什么代价,只需要做做样子,都可以吓得袁绍马不停蹄的回来。 如此,时局变化,而袁术的想法,也就跟着变了。 “袁公,今日天明时,那黄巾使者沮授便不见踪影,该是已经潜逃了,属下已经遣人追杀,只是不知是否能够追上。” 袁军大营里,闫象匆匆而来,给袁术带来一个不算太好的消息。 袁术闻言顿时皱起眉头:“这家伙倒是机灵,跑的还真是时候,不过一个使者而已也不重要,能追就追,追不上就罢了,但看管的士兵令其潜逃,有失职责,传我令抓去鞭笞五十!” 闫象闻言,连忙拱手称是,心里也如袁术一样生出感慨,那沮授还真是感知敏锐,晚跑一天的话,他想走都走不了了。 昨夜,就有袁绍派遣的使者来到此处,却是要与袁术罢手言和。 袁绍虽然被逼得带大军回返稳住局面,但也不想真的和袁术火并,黄巾大军的威胁还如芒在背,就算他心里恨袁术欲死,这个时候也只能捏着鼻子言和。 若是就此与袁术大战,最后让黄巾趁势杀入渔翁得利,那一切休矣。 现在,袁绍考虑的事情,便只是稳住自己的地盘而已,如此才能再图后事。 他的使者进入袁术大营,所谈的议和根本不被外人所知,袁术和闫象还在考虑的时候,沮授便已经有所预感,当夜便奔马潜逃,其反应之快,闫象也不得不佩服。 晚一步的话,沮授就再也跑不了了,因为袁术已经要答应议和。 “你告诉袁绍使者,议和之事吾可以应下,袁绍大可以专心应付黄巾,我绝对不会发兵施难。” 袁术的嘴角勾了起来,说到这里就是一声冷笑:“不仅如此,若是他无力应付黄巾的话,吾甚至会出手相助也说不定。” 闫象闻言,神色略微放松下来:“袁公明智,如今反倒是玄夏之势难挡,若是让许辰打败袁绍拿下冀州,那同样是我们不愿意看到的事情,我军只需要作为第三者冷眼旁观,自可以拿捏双方。” ------------ 第180章 一定能行 “兖州战事可有结果?” 袁绍冷着脸,看着一个个信报,语气愈发的焦躁起来。 虽然暂时安抚住了袁术,短时间不必再担心节外生枝,但是黄巾在河间势如破竹的脚步也在时刻提醒着他,这次大战还没有结束,现在只不过是到了攻守易形的第二阶段而已。 等到黄巾全部拿下河间,那么挥兵来攻的时候也就不远了,一场大战显然已经不可避免。 但是这一次作战,没有藏洪和曹操的援助,紧靠自身的十四五万的大军要想和八万黄巾掰手腕,袁绍心里没有太多的底气。 和黄巾作战,最起码要三倍兵力,才能堪堪抹平战斗力的差距。 唯一能让袁绍心里稍有安慰的是,至少自己现在手里还有两万甲衣精锐,还有匈奴骑兵,咬咬牙未必就完全不能打。 一旁的郭图小心翼翼的回答着:“曹操返回兖州之后,立即就与刘岱正面大战,此时双方激战正酣,尚不知局势何时方能有所明朗。” 听闻回答,袁绍顿时一声冷哼,心里对袁术更加愤恨。 若不是袁术搅局,一切都该结束的,偏偏自己左右为难,还不得不捏着鼻子向袁术服软,这种憋屈的感觉让他几乎发狂,但也只能硬生生忍着。 看来曹操是指望不上了,他能不能打得过刘岱还犹未可知,就算打过了,只怕也没有余力再支援自己。 “那青州局势如何?”袁绍不死心,继续问了起来。 郭图又是一叹:“青州也是如此,情况并不比曹操更好。” 如此,袁绍终于是没了任何念想,看来如今谁也指望不上,只能靠自己了。 黄巾挟大军之威滚滚而来,袁绍每日都忧心难安,在这个关头接战,实在是一个要命的事情,这不仅仅是黄巾本身带来的压力,还有他对袁术的担心。 “公则以为,我军正面迎击黄巾,能有几成胜算?”袁绍没心思继续处理事务,放下手里的工作,直接问起了一边的郭图。 郭图想了想,摇头道:“属下以为没有胜算。” 袁绍脸色一沉,这個答案实在是太过悲观了,让他本就忧虑的心情更加沉重起来。 郭图话未说话,又道:“不过我军该考虑的本就不是战胜黄巾,而是守住阵地,我军实力虽然不及黄巾,却也不是黄巾轻易可灭,只要稳扎稳打,黄巾未必能奈州牧如何。” 这话说完,袁绍才脸色稍霁,想想也确实,黄巾是强,但自己也不弱,固守阵地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毕竟,黄巾是远征而来,后勤线十分漫长,只要自己足够的防御足够坚决,黄巾也该知难而退。 随后袁绍就问起了另外一个更加关心的问题:“若我军与黄巾作战之时,袁术出尔反尔出兵捣乱,我军如何应对?” “这”郭图想了想,随后就摇头起来:“州牧或许过虑了,袁术若真下死手的话,便没有必要同意议和,他的目的不过是坐收渔利而已,我军与玄夏哪一方更加强大,他就会针对那一方,而现在显然是黄巾更加强大。” 袁绍闻言,心觉有理,便也放心不少,如此自己就可以全心全意对付黄巾了:“希望如此吧。” 两人正在说话之时,忽有一人匆匆步入,却是一脸不安的审配。 “州牧,黄巾来了!” 黄巾来了! 当这个消息抵达袁绍大营的时候,也就意味着黄巾已经拿下了整个河间郡,自此之后半个冀州都落入了黄巾手里,而渤海郡与常山更是完全连通起来。 仅从现在来看,玄夏与袁绍各取幽州并州,然后共分冀州,地盘堪称半斤八两,赫然就是神州北方最为强大的两个庞然大物。 而现在的这一战,如果没有变数的话,或许就将决定谁将真正加冕北境王座。 “袁术屯兵不过五十里之外,或许是此战之变数,我军需要小心堤防才是!”大军行进之中,沮授骑马跟随于许辰左右,便是嘱咐起来。 即便才从袁术军营逃离回来不久,沮授也丝毫不落下自己的职责,立即就眼下情况分析起来。 还不待许辰做出回应,沮授就继续说了起来。 “属下虽然不知袁绍派遣使者究竟商谈何事,但看袁术迟迟不做攻伐,也能猜到他并无作战之心,只怕二袁如今已经罢手言和了,以袁术阴险之性情,此时必定是盘算作壁上观的主意。” 许辰闻言便是颔首,袁术确实是帮助了黄巾,但这只是结果,并不能说明袁术主观上有帮助黄巾的意愿。 这豪杰并起的时代,已经没有朋友的存在,不要说袁曹这种少时好友,便是袁术袁绍这对亲兄弟,也是不死不休的敌人,每一方势力对其他人来说都是潜在的对手。 袁术只是不希望北方出现一个无法抗衡的霸主而已。 另一边的荀谌也是适时说话:“未曾想袁术如此狡猾,如此我军想要实现预期的目标只怕不易。” “这确实是个问题,不过我们干涉不了袁术的行动,能做的只是尽可能打好这一仗,最后能有多大成果,且行且看吧。”许辰声音低沉,他对袁术也是担心的。 大败袁绍尽取冀州,然后俯视天下的设想,现在看来似乎有些托大。 许辰也只能在心里感叹,果然玄夏走到今天,已经成为宏观局势的一部分,一举一动影响的不仅仅只是眼前的直接对手,也会关系着其他的周边势力。 这时代已经是一场各自为战的角逐争霸作战,大家都在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强,却也千方百计试图拖别人的后腿,占别人的便宜。 一旦出现一个强者,很容易就要遭到其他势力的针对。 许辰无奈的摇了摇头,以这个想法去看待的话,不论从实力的角度,还是从自然教的立场角度,以后玄夏都少不了要被天下诸多豪杰所针对。 不过这又如何,黄巾已经做好了与天下为敌的准备。 袁绍、袁术、曹操、刘备,不管站在自己眼前的人是谁,用玄夏的铁拳毫不退让的碾过去也就是了。 “教主,我们到了!” 王当驱马上前,往前方一指,地平线的远处已经能看到援军黑压压的阵地。 许辰立即抬起手来,大军的行动为之放缓。 天地的气氛瞬间变得紧张和严肃,霎时间风云涌动,飞沙走石、尘土弥漫,似乎连老天爷都在注视着这即将到来的战争。 黄色的玄夏大旗舞动,大军以此为中心开始建设大营,而袁军的匈奴骑兵已经出动,在黄巾营地周边游曳。 但随后黄巾营地也有骑兵出动,很快就与对方纠缠起来,双方你来我往不亦乐乎。 骑兵之间的战斗只有他们自己能够参与,只是不论是匈奴骑兵还是玄夏骑兵,都是一等一的优秀骑兵,他们想要压制或者击败对方,这并不是什么容易事情。 不过对于玄夏来说,即便不能压制匈奴骑兵也无妨,只要牵制住对方,确保后方后勤线的安定就可以了,真正的胜负,最终需要正面战场来决定。 平原足够广阔,但要容纳下双方的二十多万兵力,却又显得有些拥挤。 根本不需要等到真正作战的时候,双方只是把阵型铺开,便已经有覆盖大地之感,肃杀的气息不断变得浓郁。 在这种境地进行大战并不是袁绍愿意的事情,但真的事到临头,他也不再抱怨和无奈了,而是强硬的给黄巾以回击。 “颜良文丑,命你们各领两万先锋大军进攻敌军,不求破敌,只要能骚扰敌军建立营寨即可!”主将台之上,袁绍深吸一口气,开始下达命令。 “是!”颜良文丑轰然领命,然后身穿甲胄骑马赴命。 “高览张郃!”袁绍再道。 “末将在!”高览张郃两人分别站出,拱手应声。 袁绍道:“命你们各领三万大军于后方压阵,前军但有乏力,便立即增援,但不可缠斗过深,要时刻保证大军能安然撤回!” 两人各自领命,亦是离去。 一番安排之后,针对黄巾的反击便开始了,这是一场规模足够大的大战,虽然没有到决战的地步,却也展现了袁绍足够的决心。 很快,颜良文丑两部大军便前压而去,原本还算是安静的平原,瞬间被沉闷杂乱的行军脚步还有士兵们的呐喊所充斥。 黄巾阵地也做出同等反应,一出手便是三万大军压上,即便兵力偏少,黄巾也有绝对的信心可以压制来敌。 双方大军瞬间碰撞,金铁交击的声音出现在平原的每一个角落, 顶在最前方的,正是袁绍手里精心打造的两万兵甲军团,而玄夏这里,也同样是钢铁森林,双方针尖对麦芒没有任何退让。 不得不说,袁绍倾尽一州之力搜刮能找到的所有铁器打造出来的军团,确实十分强劲。 这是玄夏黄巾第一次面临在外在条件上没有太多差距的对手,己方装备精良,而敌军也不落下风,虽然只有两万甲兵,但也让玄夏感受到了不同以往的压力。 袁绍远远看去,见到战场不相上下的局势,终于是安心了不少。 能行,一定能行,我的精锐军团可以顶住! ------------ 第181章 头铁 杀! 颜良文丑合于一处高声呐喊,他们率领着袁军最为精锐的两万大军,向着黄巾坚实的防线冲击而去,双方俱是兵甲齐全的甲衣锐士,一经碰上,便杀得天昏地暗。 当袁军精锐也披上厚重的甲衣之后,曾经让他们恐惧的黄巾,似乎也没那么可怕了。 虽然对方依然还是足够强大,让自己这里承受极大的压力,但至少没有以前那样令人绝望了,自身的战线不会轻易被对方撕碎,甚至己方还能不断地冲击对方的防线。 黄巾皆是有成体系训练的半职业大军,但这两万精锐却也都是从大军中挑选出来的精锐老兵,双方皆是披甲作战,一番大战下来确实呈现出不相上下的局面。 “袁绍还是有些本事的,弄出来的这两万大军若是换了别的对手,那绝对是碾压的战力。”许辰在将台上高举望远镜,见到战线的局势,忍不住心生感叹。 两万套甲衣听着或许没什么,但以大汉现在的冶炼水平,这难度远比想象的大得多。 玄夏能做到如今的地步,那是冶炼技术实现了划时代的飞跃,这才实现了铁器相对的自由。 而袁绍充其量也就是个地方军阀,能挤出这样的资源那一定是把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若是搁以前,除非是大汉朝廷能集合举国之力打造,不然没人有能力拉出这种规模的甲衣大军。 “主公不必担忧,敌军精锐确实可堪一战,但终归只有两万而已,远远不能与我军相较,现在一时可以分庭抗礼,但往后交战必定后继乏力!” “言之有理,陆平将军恐怕也是如此判断,敌军精锐攻势颇有威力,但我军阵线十分稳固,陆平将军的指挥根本没有一丝慌乱,可以看到我军左右两翼大军已经开始前压合围,形势应该很快就要变化了。” 沮授荀谌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分析着眼前战场的局势。 相比于沮授的平静,荀谌倒是感慨良多,在袁绍阵营的时候面对黄巾,能感受到的只有压力和无奈,但现在身份转换,再以玄夏的角度去看待别人,那感觉就是豁然开朗。 原来实力强大是这样的感觉,根本不必绞尽脑汁想什么阴谋诡计,只需要稳扎稳打就能自然而然走向胜利。 正如眼前的战场,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根本就没有什么计谋发挥的空间,该赢的自然会赢。 打不过就加入,确实是一种相对舒服的做法。 不久后,战场的形势果然如他们两人判断一样,开始发生变化,随着战斗持续下去,袁军的精锐军团也开始慢慢顶不住了,相比较之下,仍然是黄巾更有余力。 只是,当袁军刚刚显现颓势之时,袁军后方的高览张郃两部大军也随之而动,显然是要补充战力逆转局势。 “王当!”许辰望远镜都没有放下,就开口说话。 王当心领神会:“属下在!” 许辰道:“敌军动了,你再率四万大军补上,本座这里有一万中军就足可保后方无虞!” “是!”王当早就按捺不住,此时闻战则喜,当即领命而去。 如此,交战双方再度往战场之上倾注力量,战斗的规模也愈发庞大起来。 从兵力上来说,显然是袁绍倾注的力量更加庞大,但是最终的却是截然相反。 随着战斗持续进行,反而是兵力更少的黄巾们更快的开始出现优势,袁军越是增加兵力,反而越显得吃力起来。 然而这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黄巾的整体素养远远超过袁军,此前双方兵力不多,袁军精锐还能顶,显得战力差距没有那么大,但随着兵力渐渐增多,这差距就再也掩盖不住了。 好在对于袁军来说,黄巾虽然强悍,也不至于到一下压死自己的地步。 战场态势上袁军落于下风,但却还能稳得住,没有任何溃败的迹象,只是局势已经不利,袁军也就没有继续作战的必要了,双方伤亡不成正比,再打下去只会越打越亏。 不久之后,随着袁军撤退的信号发出,张郃高览便开始组织大军缓慢撤退,借助前方的精锐军团,最终还是平稳的回到了营地。 至此一场大战结束,双方都对对方的战斗力有了明确的认识。 虽然搞了这么大阵仗也没什么结果,但是袁绍却还算是满意,至少这一战己方表现还算是可观,仅仅只是弱了黄巾一头,这是可以接受的。 “此战之后,我军已经展现足够的战力,黄巾应该明白就算他们实力更加强大一些,想要一举击溃我们也不是易事,尤其袁术还在一旁虎视眈眈,知难而退才是明智之举。” 大战结束,田丰立即就做出判断,这一战最大的价值,就是展现实力。 如果战胜的代价和风险太大的话,黄巾没有理由继续纠缠下去。 眼下的袁绍,根本没有其他任何想法,只想先把黄巾给打发走稳住自己的地盘,往后慢慢再图谋夺回冀州诸郡。 若是黄巾知难而退了,那显然是他乐于见到的事情。 “许辰最好见好就收,真要逼急了我,那也顾不得让袁术捡便宜了,届时谁都讨不得好!” 袁绍咬牙切齿,话语发狠起来,只不过这种发狠多少显得有些无能狂怒。 若是没有玄夏,这个时代本该属于自己,只要慢慢经略青幽并冀四州之地,自然就有雄视天下的资本。 但就因为不知道怎么就突然窜出来的玄夏,硬生生折断了自己早就规划好的路线。 如今不要说贪图幽州了,人家都骑到自己脸上来,自己才是挨打的那一个。 不久之后,战后伤亡递上,这一番大战下来,伤亡也有两千余人,不过这一次重伤和死亡的数量就少得多了,这却是为数不多能让袁绍稍微高兴一些的事情。 战场之上,甲胄的防护作用不言而喻,有了两万甲衣兵团,打起来结果立刻就不一样了。 这也更让袁绍为之感叹:“我弄个两万套兵甲就已经用尽全力,实在难以想象黄巾究竟是用什么手段,能组建出这种规模的甲衣兵团。” 郭图适时的接话,只是一开口便先叹气起来:“属下早就遣细作装扮百姓迁入幽州刺探,只是玄夏一直都对这些技术严防死守,即便有细作能混入那些作坊,也几乎要与外界隔绝,直到现在也没办法偷出些有用的技术。” 审配闻言,沉吟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玄夏再怎么保密,这些技术也迟早会流出,此事只要耐心等待,必有成果。” 袁绍点点头,但他却也不是真的没脑子,光指望去偷技术未免太傻:“此战之后,当征召冀州工匠钻研技术,只要他们能提高金铁产量,皆以重金赏之,我便不信不见成效!” 众人闻言,皆称英明。 不过此事只是插曲,对袁军来说,如果眼前这一战过不去,那别的都是虚的。 他们都在期待黄巾知难而退,但结果却并不如他们所想。 即便黄巾在这一战感受到作战的难度,却也没有任何撤退的意思,而是直接就在原地立起营寨。 看到这一幕的时候,袁军众人也就明白过来,黄巾这是要继续和自己死磕下去了。 而袁绍虽然气急败坏,却也没有任何办法。 虽然不知道这种情况黄巾哪儿来的底气继续头铁,但对方做出了选择,自己也只能应下,如今所有的主动权都在黄巾手里。 随后的时间,黄巾也没有丝毫放松进攻的力度,几乎天天都会出击与袁军大战,即便袁军严防死守用最大的能力抵御进攻,一直让黄巾所获寥寥,黄巾也依然我行我素保持高强度的进攻。 这番交战持续下去,双方硬是作战快有半月之久,袁军的作战意志已经是超常发挥,但也生生要被黄巾所消磨垮掉了。 直到半月过去,黄巾再度发起一次大规模进攻,而这一次,袁军终于是在漫长的高压之下崩溃了。 ------------ 第182章 北境霸主 战争越是持久,考验最多的便是交战双方的作战意志,而如今玄夏与袁军的战争,便是陷入到这样意志消磨的境地。 一方持之以恒的进行强攻,虽然始终不见成效,却也丝毫没有放松。 而另一方则是咬牙硬挺,每天都在承受敌军窒息的高强度进攻,却也苦苦坚持。 战争进行到这种地步,谁能把那口气撑得更久,谁就将是最后的获胜者。 而现在这个获胜者就是黄巾,自然教的信仰战士在战斗意志上的强悍,远远不是被征用而来的役兵可以相比。 袁军能够在黄巾的强攻之下硬挺半个月的时间,这已经是他手里士兵们超常发挥的结果。 但这种超常发挥并不是袁军的真实战斗力,一时的爆发可以带来足够强大的力量,但他们并不能如黄巾一样长时间保持稳定强大的战斗能力。 到达一定的极限之后,这种极限爆发的战斗力也就不能持续,战场的溃败随之而来。 俯瞰平原,广阔的战场上肉眼可见的是,一方军阵紧密的大军,正在追击阵型已经崩溃的敌军。 一方仍然保持着足够稳定的秩序,一方则是陷入了完全的混乱。 军队陷入溃败之势后,即便袁军有张郃高览这般优秀将领,也是回天乏力,这个时候无论什么样的指挥,都无法再挽回颓势。 袁军阵地,袁绍在将台一屁股跌坐下来,到这个份上,他再没有任何心气了。 这是黄巾没有任何花巧,纯粹实力上的碾压。 半個月的时间,袁军最终还是让黄巾给击溃了,而这对袁绍来说,不仅是现实上的难以接受,更是心理上的巨大打击。 一个玄夏就能让自己如此手忙脚乱,自己曾经的雄心壮志,似乎也都变成了一个个的笑话。 在他周边的一众谋臣,这时候也都是静默无声,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是过眼云烟,整个战斗过程,黄巾从上面的指挥到下面的士兵都一丝不苟,没有露出任何可供他们利用的破绽。 相比于硬实力上的差距,这种无懈可击的军队纪律更让人为之胆寒。 战场上,黄巾乘胜追击,不断围剿逃散的援军士兵,持续一段时间之后,大范围的投降便开始上演,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袁军将会在这里遭遇绝对的大败。 “完了,全完了。”袁绍呆愣的看着战场形势,巨大的打击让他连逃跑的心思都没有。 最终还是田丰叹了口气:“州牧当振作精神,袁术不会坐视玄夏得逞,稍后必有支援,我军虽损失惨重,但战后仍可重拾局面,未必不能东山再起。” 袁绍惨笑一下:“就算侥幸逃过一劫又能如何,东山再起岂是如此容易。” 田丰皱了皱眉,沉声道:“昔日黄巾惨败,许辰只能率数千残兵四处逃窜,日日皆要忧心存亡,但仍能一步步走到今天,相比较之下,州牧今日些许挫折又算得了什么,许辰区区小贼尚能如此坚韧,州牧比他尚且不如?” 听闻此言,袁绍身体猛地一震,然后看了田丰一眼,就看到田丰有些恨其不争的眼神。 顿时,一种强烈的羞耻感浮上心头,似乎顷刻之间自己顶级士族的体面全都被丢去。 自己是什么人,是这天下最尊贵的那一小撮人,袁氏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布天下,而自己毫无疑问是如今家族的掌门人,声望之高世所罕见,如此贵不可言的自己,会不如许辰这个小小贼寇? 士族的尊严,驱使着袁绍慢慢冷静了起来,他缓缓站起,神色慢慢恢复平静。 田丰一番话,确实让他从巨大打击中惊醒了过来,许辰当初近乎绝境都能一路崛起,而自己只是稍稍受挫而已,怎么能就此消沉! 也正在此时,远方大地,一支庞大的军队在最为关键的时候出现在地平线,那是袁术的大军。 田丰的判断十分准确,这种紧要关头,袁术必定按捺不住。 如果袁术不想看到玄夏在此战之后制霸北方,那就必定会出兵阻挠玄夏扩大战果,而现在袁术确实这么做了,在袁绍最为危险的时候,他伸出了援手。 这种援手绝不是因为什么兄弟情谊,只是诸侯之间冰冷的利益考量而已。 今天袁术帮助袁绍,正如曾经他帮助玄夏一样,一切都是为了制衡。 袁术的插手,也让袁绍略微松了口气,有这么一股第三方的力量干涉进来,即便此战自己元气大伤,那也不至于满盘皆输。 黄巾显然也在第一时间发现了袁术军的动静,但他们没有任何慌乱,只是稳步的放缓了进攻的节奏,并且开始收缩阵型。 新的力量加入战场,这足以打破平衡,黄巾再强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托大,直接就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应付起新的敌人。 “全军出击!” 袁术大军里,主将纪灵一声大喝,便率军向着黄巾冲去。 在前进的路上,每有袁绍的溃兵冲撞过来,纪灵都会毫不手软的就地斩杀,别说他们和袁绍不是友军,就算是换成袁绍自己面对这些溃兵,也会做出相同的决定。 溃乱的士兵只会冲击后方稳定的军阵,就地斩杀是最好的控制方式,不然只会给自身带来更大的麻烦。 如此一路前推,袁术大军便正面开始了与玄夏的战斗,刚刚才稍显安分些的战场,再度响起了厮杀的声音。 后方的袁术紧张的观察战斗形势。 这次出击虽然只是阻击玄夏,但如果在久战之下的玄夏顶不住自己新的攻势,那袁术也不介意顺势打下去,若真能把黄巾也耗死,那自己可就赢麻了。 若真是如此的话,自己完全可以同时收拾掉黄巾和袁绍双方,只要想想这可能的好处,他就兴奋的发抖。 他无比期待看到纪灵把已经持久作战的黄巾击溃。 己方养精蓄锐半个多月,而黄巾则是持续作战了半个多月,如今更是大战未歇,即便自己的军队在装备和战斗力上有巨大的落后,也敢去想想打败黄巾的可能了。 但这注定只是袁术的奢望而已。 随着战斗的持续,很快他身边的闫象就叹气起来:“黄巾实在是太强了,这种情况下,居然还能压制我军,难以想象,难以想象” 袁术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难看起来,他有些恼怒纪灵的无能,但更多是对黄巾的无奈:“哼,即便如此,能成功逼退黄巾这就够了!” 闫象点点头:“这次大战,他们双方都不好受,即便玄夏抢下渤海和河间,那也只是以后与袁绍反复争斗的索引而已,他们越乱,对我们越是有利。” 袁术嘴角勾了勾,虽然没办法一口吃成胖子,但这个结果也是自己乐于见到的。 眼下天下局势愈发崩坏,天子威信荡然无存,所有诸侯都在埋头发展实力,虽然这一次自己没占到什么便宜,但能恶心一下袁绍和玄夏,这本身就是极有价值的事情。 新一轮的战斗持续一段时间之后,袁术也不愿过多纠缠,逼退黄巾就已经实现了目的,没必要真把自己的士兵搭进去。 很快他便发起了撤退的命令,大军也就陆续撤退,而黄巾倒也没有强行追击。 被袁术这么一搅合之后,玄夏想要彻底歼灭袁军,也就失去可能性了。 打到现在,黄巾也算是用尽全力,收拾袁绍已经不轻松,再加上一个袁术更是要命,这足以断了黄巾的所有念想。 袁绍还在收拢溃兵,袁术则是退回后方,黄巾权衡利弊也鸣金收兵,尸横遍野的战场,就这样陷入了短暂的平静。 虽然三方都没有直接明确的交流,但三方都似乎心有默契,他们都能感觉到战争平息的氛围。 “整备大军,准备撤退吧.” 黄巾营地里,许辰看着袁术袁绍的双方阵地,只是平静的下达了命令。 这半个月的大战,实际上并不轻松,黄巾也是强撑着一口气持续作战,到今天,军队伤亡已经达到近万的规模,确实没有更多的力气作战了。 从袁术大军参与战场的一瞬间,这场战争就注定结束。 虽然袁术的搅局,让本该大获全胜的黄巾前功尽弃,但许辰倒也没有太多气恼,这是在玄夏决定在这里与袁绍决战之前,就已经做过预想的事情。 王当陆平黄龙,各自率军归来向许辰复命。 得知许辰已经下达撤退的命令,三人都是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只能说这一仗因为袁术的搅局而出现转机,从而让玄夏以相对从容的姿态摆脱危机,但也同样是因为袁术的搅局,致使如今不能扩大战果。 沮授倒是站出来劝解几人:“诸位将军大可不必遗憾,经此一战,袁绍虽然苟活,却也元气大伤,短时间根本无力北顾,玄夏大可以安然占据渤海河间,这收获不可谓不丰厚,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荀谌也是笑着上前一步:“袁绍战败威望大损,已经不足为玄夏大敌,此战足以确立玄夏北境霸主地位,诸君该为玄夏贺喜才对。” ------------ 第183章 天子东归 袁军大帐,一片愁云惨淡,这一战的大败让所有人都心头沉重。 战争的胜负不仅意味着一时的得失,更重要的是时运转变,经此一战之后,袁绍的声势再也难以恢复曾经,这一点,从站在大帐中间的于夫罗就可以看得出来。 “州牧,此战既然结束,我匈奴骑兵便不必继续随同作战了,末将只请不日返回并州,还望州牧准行。” 虽然于夫罗说话的时候,依然对袁绍保持着足够的礼节,但是袁绍已经感受不到曾经的那种尊敬和畏惧了。 游牧部族最是崇拜力量,袁绍能使于夫罗归附自身,靠的是足够的声望和强大的实力。 袁绍展现了自己的实力,并且亲自击败了于夫罗,才能得到于夫罗的敬畏,才能驱使他为自己而战。 但真正的强者,不应该失败才对,随着这一次的战败,袁绍强者的形象已经彻底被戳破,即便于夫罗还有些顾忌不敢冒犯,但袁绍能够感觉到,这家伙已经失去了曾经对自己的敬畏。 目光审视着于夫罗的时候,他在案桌下的拳头忍不住攥紧起来,心里甚至开始出现杀意。 他十分明白,于夫罗这一走,也就意味着对方不会再臣服自己,自己也会失去匈奴这支强大的骑兵力量,这对本就伤筋动骨的自己,不啻于雪上加霜。 越是实力受损,就越是难以承受再度的衰弱,袁绍不能失去匈奴骑兵! 这一瞬间,他有强烈的斩杀于夫罗的冲动,如果对方不甘臣服自己,那最后的结果就是送他去死! 但是,他看到的是于夫罗冷静的眼神,双方就这么沉默的对视,什么都没说,但意志上的交锋却丝毫不做退让。 显然于夫罗也明白袁绍在打什么主意,只是明知袁绍动了杀意,他却丝毫不惧。 而他这样有恃无恐的模样,反而让袁绍瞬间冷静了下来,那冲动的杀意,也被抑制下去。 尤其是一旁的田丰,也不着痕迹的向着袁绍摇了摇头,这更加让袁绍熄了心思。 深吸一口气之后,袁绍挤出来一个十分勉强的笑来:“此番大战若无匈奴骑兵,我军更是艰难,这份功劳吾记在心里,稍后有些许钱粮犒赏,你且带走就是。” 于夫罗闻言,极其轻微的舒了口气,随后向着袁绍抱拳称谢:“袁公大义,于夫罗铭记在心,日后但有所需,于夫罗必定响应!” 袁绍点了点头,便没有再多说什么,并没有因为于夫罗的场面话有任何兴奋。 若是以后自己能够恢复实力和威势,那确实还有可能驱使得动这家伙,但如果自己实力不足以威慑对方,于夫罗必定不会再做理会。 虽然很不甘心,但现在也只能放对方走。 在这里动手杀人,匈奴骑兵必定炸锅造乱,如今袁军本就意志消沉,实在是经不起折腾。 更不要说,如今黄巾虽然撤走,但如果自己这里出现乱子,对方未必没有折返回来的可能,就连袁术也没有走远,这同样是自己需要提防的敌人。 眼下的处境只是稍稍安定,但没有脱离危险,任何节外生枝的事情,都是在给自己增加风险。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于夫罗转身离去。 这一刻他几乎要把牙齿咬碎,战败的后果来的如此之快,自己的声望遭受巨大打击,立刻就有人背弃而去,这显然不是好消息。 大帐之中的氛围也是微妙,袁绍眼睛在众人之间逡巡,无法确定这其中有没有人存在着别样的心思。 如今自己威风不再、手下人心浮动,大军实力腰斩,这等情形怎一个凄惨形容,要想重拾信心东山再起,这是谈何容易的事情。 但前路再难,他也只能咬牙硬撑。 匈奴大军离开的很快,袁军没有进行任何的阻拦,实际上他们不敢也没有能力阻拦,只能放任匈奴离开。 于夫罗这一路行走就要往并州回返。 于夫罗行至部族前方,不久后一个二十多岁的少年骑马跟上,神色有些迷茫的对着他说起话来:“父亲,离开袁绍固然容易,但以后咱们也没有它处可去,难道就只能在并州龟缩一辈子吗?” 于夫罗看了一眼说话的少年,便是笑了笑,一双凶厉的眼眸倒也浮现出几分温和。 事实上,这少年正是于夫罗的长子刘豹。 刘豹身为匈奴王子,当然也有自己的匈奴本名,只是自从汉室愈发衰微之后,他便更多的以刘豹这个汉名来做自己的名字,而于夫罗也十分配合,此后便是以刘豹做长子之正名。 匈奴这样的草原部族,即便暂时的臣服于汉人,那也从来不乏对中原大地的渴望。 明明是匈奴王族子弟,却偏要在汉室倾颓之时改换大汉皇姓,这背后所潜藏的长远野心不可谓不明显。 此时,于夫罗倒是有几分考校之心,便笑了起来:“这天地广阔,咱们哪里去不得,为何要在并州龟缩一辈子?” 刘豹神情疑惑,道:“如今天下,中原纷乱不可依附,而幽州又有黄巾盘踞,关中则有西凉羌胡逞凶,北面塞外又被叔父所阻碍,咱们岂不正是被四面围困?” 听闻这番话,于夫罗满意的哈哈大笑起来,为自己儿子的清醒认知而欣慰。 直到笑声停止,他才从怀里掏出一封羊皮信来,然后扔至刘豹手里。 刘豹好奇正要看,于夫罗的话语已经响起。 “你那個亲爱的叔父,我那个亲爱的弟弟,如今却也遇到大麻烦,不得不放下恩怨央求咱们回去提供支援,这并州咱们也就不必待下去了。” “我们能回去了!” 刘豹大喜过望,便匆匆把手里的羊皮信看了起来,只是这一看之下,他就愣住了:“朝贡联盟已经打到叔父那里去了吗?” 朝贡联盟这几个字,他们虽然不是特别熟悉,但也有所耳闻。 这个所谓的联盟,到今天已经出现相当一段时间了,而它一经出世便在草原里搅动风云,闹得塞外不得安宁。 于夫罗刘豹长期身处并州,时常搜集塞外消息念叨着要找机会回去抢夺单于大位,多少也能获知相关的一些消息,至少他们知道这玩意儿是以玄夏为核心的一个相对松散的组织。 只是没想到这突然收到消息,就是朝贡联盟已经打到匈奴的家门口了。 “能逼得叔父请求咱们回去,只怕这盟军给叔父的压力已经很大了.” 刘豹神色凝重起来,虽然自己两父子和呼厨泉闹得有点尴尬,但匈奴毕竟是他们共同的部族,他当然也不希望部族出现什么意外。 于夫罗冷哼一声:“吾与你叔父的帐以后慢慢再算,眼下外敌威逼,还是要以部族为重,传令加快行军,我们要尽快赶回去!” 刘豹神情一振,终于可以回到自己熟悉的草原,他难免激动。 随着于夫罗一声令下,匈奴大军不过十数日的时间,就已经一路抵达并州,若是没有意外,他们就要从并州一路北出塞外。 他们原以为,此一去就能彻底躲避中原的纷乱,然而进入并州不久之后,一个消息就再度打乱了他们的计划。 长安内乱了! 消息来的太过突然,但却十分炸裂,谁也没有想到,沉寂数年的长安朝廷再度发生剧变。 董卓旧部李傕郭汜在数年里执掌朝政,但彼此之间也渐渐生出嫌隙,而今这矛盾终于是爆发出来,整个长安顿时在他们的内斗之中陷入混乱,并且事情有愈演愈烈之势。 在最为关键的时候,张济回到长安开始调剂两人仇怨,并且提出挟天子东归的提议,如此才堪堪把局势稳住。 然而待天子当真东归出行之后,李傕郭汜却又先后后悔,此途中便又是连番大战,打的周边民不聊生,虽然最后天子还是与李傕郭汜在波折之后成功谈和,但整个长安已经被这番动乱弄得一团糟。 天子东归! 于夫罗和刘豹起初还在为这个消息而震惊,但很快他们就转移了注意力,相比于天子,他们反而把更多的目光看向了长安城。 “父亲,天子东归,长安空悬,岂不是正待咱们收拾!” 刘豹就像是嗅到血腥味道的野兽,立刻就被激发出了兽性,一向都喜好劫掠中原的匈奴人,如何愿意放过如此良机。 纵然经过李傕郭汜的内斗,随后又被东归的天子舍弃,长安也依然是中原大城。 若是搁在以前,匈奴想要走入这样的中原雄城那是妄想。 曾经那里也是大汉帝国的中心,接受天下仰视的地方,但现在却已经中门大开任人鱼肉。 于夫罗脸色犹豫,但也仅仅犹豫了几个呼吸的时间,很快他就打消了原定的计划。 “哼,正好为父心中尚有怨气未消,便让你叔父继续等上一阵再说,想来多拖这么一些时间也不至于就让盟军得逞,咱们先转道长安搜刮一番,再出塞外!” 于夫罗眼中冒出贪婪的凶光,随后挥舞马鞭,转换了整个大军的行进方向。 这一刻的他和刘豹同样化身成遵循血腥味的野兽,对他们来说,长安这样失去任何保护的中原旧都,便是世上最为鲜美的肥羊,只等自己前去品尝。 ------------ 第184章 炼狱 长安城外的官道之上,马夫正在努力的驱使马匹奔行,虽然车驾的速度已经十分快速,但是马夫仍嫌不够。 这里已经发生历时数月的战乱,终于等到天子东归,李傕郭汜也舍弃长安,才堪堪消停下来。 长安城里的所有人都已经被此前的乱象惊吓的不行,即便眼下暂且安定,但谁也难保后续会不会再生祸乱。 而且如今的长安城秩序已经彻底崩坏,城内百姓在极端环境下,已经化为野兽,城里的每一天都在发生数不清的恶行。 没人愿意继续在这种地方逗留,马夫带上自家的两位小姐,便马不停蹄的一路往东行驶。 马夫心无旁骛,纵然眼前所见,皆是惨状,就连空气中也时常弥漫腐臭味道,他也面不改色,在这个世道,他已经习惯了这一切。 行至半途,车厢的侧窗窗帘被拉开,两个俏丽女子往外看了一眼,随后就是两声叹息。 车夫察觉到动静,只是一边摇着头一边继续驱马,然后劝说起来:“两位小姐还是不要看了,这种事咱们什么也改变不了,看得多了还容易沾上晦气,老奴加快点速度早点驶出就好。” 车夫话音落下,虽然没有回头,他也能感觉到车厢里的帘子被放了下去。 随后里面就传出一道幽幽的声音:“辛苦蔡伯了,您专心赶车就是,不必理会我们姐妹。” 蔡伯应了声是,便不再多说,而是继续赶车起来。 马车一路过去,路边弃尸几乎不见断绝。 尸体里,有此前乱斗之中各方死去的士兵,也有逃难途中饿死病死的百姓,能看到肚子被涨的鼓鼓的小孩尸体,也能看到衣衫撕碎的妇女尸体。 偶尔能看到些还没死去的,也是半死不活。 尸体腐烂带来的刺鼻臭味浓郁在空气之中不能化开,马车每次经过都会惊动一团团的蝇虫,又或者是野狗飞鸟埋头啃食尸体。 如此场面无异于人间炼狱,虽然蔡伯阅历丰厚,尚能承受这般场面,但车厢里的蔡文姬蔡贞姬两姐妹,却都是抑郁难言。 她们只能感叹,一经乱世,百姓的生命便如草芥一般,实可怜也。 蔡贞姬红着眼睛,神情十分无助和惶恐:“姐姐,这天下究竟哪里还能安稳,如今就连天子左右,也避免不了战乱,就算咱们走出长安,又能在哪里安身呢?” 蔡贞姬怀中抱着婴孩,这是她为羊氏所诞血脉,至于其夫则是已经在此前病逝。 如今这天地之大,竟也只有她们两个姐妹还有这个婴孩三人相依为命,她们唯一能够倚仗的,也只剩下正在赶车的蔡伯而已。 蔡文姬感受到妹妹的那种惶恐,心中便是一阵凄苦,但也只能强行笑了笑,然后把她揽入自己怀中:“会变好的,如今天子已经摆脱李傕郭汜的挟持,待东归之后,天下豪杰该会奉天子大义,世道也就能好起来的。” 蔡贞姬感受着姐姐平稳的声音,情绪慢慢安定下去:“真的会吗.” 蔡文姬点点头:“会的。” 会吗? 蔡文姬可以这么安慰妹妹,但是以她的聪慧,如何不明白这种事只是幼稚的幻想而已。 天子的威仪早就被扫落尘埃,而天下豪杰兵强马壮,他们会因为所谓的君臣纲常就俯首称命吗? 这当然是不会的,可以想象的未来,这世道只会更加黑暗。 这天下,究竟还有没有一块可供立足的安稳之地呢。 突然之间,蔡文姬脑海里浮现出一张面孔来,但随后她就苦笑着摇头起来。 以现在这個纷乱的世道,天子尚且朝不保夕,何况那个人还只是一个反贼,如今只怕会更不好过。 蔡文姬心里正盘算着,等待走出这片是非之地之后,要好好打探一下外界的情况,只是还不等她多想,就听闻前方的蔡伯一声惊呼。 这一声惊呼,直接就惊得她们两姐妹一跳。 “发生什么事了!”蔡文姬心跳忍不住加快,她隐隐有不好的预感,刚才蔡伯那一声惊吓,里面明显有惊恐的情绪。 然而更让蔡文姬揪心的是,她的询问久久得不到回应。 似乎是紧张的气氛感染到了,蔡贞姬怀抱的婴孩忽的娃娃啼哭起来,这更让蔡文姬惶恐的心情多了几分焦躁。 蔡贞姬已经惊慌的不知所措,而蔡文姬则是咬着牙掀开帘子往外看去,然后她的瞳孔就紧缩起来。 可以看到视野的远处,不知何时冒出来一支黑压压的大军,虽然不知道对方是属于哪一方势力的军队,但在这个关头不管是谁的军队出现,那都一定不是好事。 “蔡伯,快掉头跑!”蔡文姬一下揪住帘子,急的眼睛都红了。 马车缓缓停下,但蔡伯却没有听从命令掉头,而是认命一样的松开马缰,然后长叹一声:“晚了,跑不掉了” 蔡文姬双腿一软跌回座位,身体都恐惧的发抖起来,而蔡贞姬更是吓得呜咽哭泣。 只有婴孩的那尖利的哭泣声,似乎在预示着不祥的命运。 一支骑兵很快就脱离大军先行抵近这里,这时候蔡文姬看清来人衣服装饰,便是眼睛一黑,堪称大汉第一才女的她又如何认不出来,这分明就是匈奴的大军! 自己落在了匈奴蛮夷的手里,会是什么下场,蔡文姬根本就不敢想。 而且,此时她所关心的,也不仅仅只是自己,关中还有百万民众,就这么落在匈奴手里,又该是什么样的下场? 蔡文姬脸色惨白起来,这让她看起来愈发显得悲戚。 蔡伯拼命护卫车厢,但是刘豹一脚就把他踢飞出去,随后饶有兴致的挑开车帘,映入他视野的正是一张哀伤凄美的动人脸庞。 青丝瀑布、柳眉如烟,眼神清明如静谭,加上士族出身的那份天然尊贵气质,宛如嫡仙一样飘然出尘。 这绝美的女子瞬间就让刘豹心脏如同遭受重击,这一瞬间他竟有种不敢冒犯的感觉。 身后的匈奴骑士发出淫邪的笑声,这莫名让刘豹觉得冒犯,心中蹭的就冒出一团火来。 伴随着啪的一声巴掌,匈奴士兵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刘豹已经转身离去,只是留下一道冷冽的声音。 “车中女子留待我来处置,谁也不可冒犯!” ------------ 第185章 规则之重 仗打赢了! 前线的消息传回玄夏,这直接点燃了所有玄夏百姓的热情,大军回返的时候,百姓欢迎之热情几乎可以用举国欢腾来形容,各处皆是张灯结彩,百姓手捧吃食佳酿,少女不断朝着英勇的黄巾战士抛洒手绢。 若是以前的战役,百姓虽然高兴,但也绝对不至于到这种地步。 奈何这一次哪怕是最普通的一个农民,都能感受到前线之艰难,偏远的乡村便不说了,玄夏大小的乡镇县城里的百姓,几乎家家户户都有数量不等的官债债券在手。 这次战争不仅仅百姓心之所向,他们的财富也倾注其中,如今获胜,自然是皆大欢喜。 每一个百姓,也都知道玄夏的存在对他们每一个个体的实际意义。 如果玄夏的事业失败了,他们现在相对安稳富足的生活,就会瞬间失去所有保障,这是他们无法接受的事情。 没人比玄夏的百姓更加渴望自家军队的胜利,这不仅仅是一次华夏大地的内战,这更是新秩序对旧秩序发起的一次挑战。 前者的胜败对百姓来说没有太大意义,但后者的胜负,却与广大的底层百姓息息相关。 而这种氛围里,情感最为热烈的群体,则是玄夏学宫的大学生们。 这是玄夏最有活力最有理想的一群年轻人,他们对玄夏的事业有最为强烈的期待,即便不能奔赴前线,也在官府发行官债时给出了力所能及的最大支持。 整個学宫数百名学生,所有人都把自己多余的钱毫不保留的买了官债,这种极度纯粹的情感,也只有在学宫这个新思潮前沿圣地才能存在。 战胜的消息传回来之后,学生们欢天喜地,纷纷走出学宫踏上街道,组织队伍在街市游行庆贺。 就连学宫内部,也挂满了各种庆祝胜利的横幅,一支支玄夏旗则是插在了学宫每一个角落。 这一战虽然打的十分艰难,但却也带来一个好处,玄夏上下官民似乎都融为一体,朝廷也真正得到了百姓的认可,广大民众的认知中,民族和国家的意识悄无声息的开始建立起来。 学宫的庆贺氛围不可谓不强烈,然而战争并不是最令学生们高兴的事情,更大的惊喜是,在战争结束有一段时间的今天,会有一个十分重要的人物莅临学宫进行演说。 这个人,就是黄巾领袖、自然教的教主、朝贡联盟的盟主、玄夏国相、万千学生的导师、大汉的掘墓人—许辰! 《恭迎国相莅临玄夏学宫》 巨大的横幅悬挂在学宫的大门门头,两侧皆摆满了颜色各异的花篮,一些年轻的男女学生身着礼服,在校长张机的带领之下,一丝不苟的站在门口,静待他们心中的领袖导师抵达学校。 不久之后,一辆马车在周围骑马的亲卫兵护卫之下,缓缓地停在了学宫门口,这顿时让迎接的学生们激动起来。 国相来了! 马车的帘子被拉开,随后一个年轻的身影,穿着一身青色的玄服走下马车,周围亲卫迅速在两侧铺开,控制住了整个学宫的门口。 张机微微一笑,带领学生们上前一步,一同向许辰行礼。 许辰本来要就此进去,但见到诸人行礼之后,他便顿了顿脚步,也是笑着予以回礼,这才行至张机面前,两人一番笑谈之后,步入校门之中。 玄夏的学生们多是兴奋,但有些特殊的学生,却对刚才的一幕有极大的震撼。 国相这种身份,居然会对学生回礼! 卫宫与其他的一些留学生在远处看的分明。 这是他们第一次相对近距离的看到玄夏这片土地的主人,而这一看便是看到了他们无法理解的事情,仅仅是一个举动,就体现出了许多不同寻常的东西。 “人人平等,追求权利是这样的吗。” 卫宫目视那年轻国相进入学宫,感受着身边学生群体的激动的欢呼,突然之间他就对自己在学宫所学有了诸多的感悟。 听再多的话,不如一次深刻的见识来的直观。 原来在玄夏,那些理念从来不是空泛的口号,高高在上的国相,也可以笑着低下头与学生回礼。 这种事,若是在自己的国度,那根本就是不敢想的事情,不论是高句丽,或者是诸多未服汉制的草原部族,等级制度永远是绝对的铁律,没有人可以挣脱等级的束缚。 低贱者低贱,高贵者高贵,低贱者需要向高贵者匍匐,而高贵者只需要踩过去,就是这么绝对的冷酷。 卫宫来到玄夏留学,学习了自然教的诸多理念,但作为本国的王族子弟,他从来对此都是不以为然,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猛地惊醒,玄夏是真的在运行另外一种规则和制度,刚刚那一幕,就是最好的体现。 国相低下头,这只不过是轻飘飘的一个动作,但实际上分量有多重,卫宫这个王族子弟反而最是明白。 这个地方,确实是不一样的,只是不知道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卫宫心情是有些复杂的,一方面他对这样的许辰这样的开创者有些佩服,但另一方面,他不希望有一天自己这样的贵族,需要去向卑贱者低头。 唯一能让他心安的,那就是玄夏的风气,还波及不到外部,征服神州大地就足够前方那个年轻国相去努力一辈子的了。 不多久,许辰就在学生们的注视之中,走上了早就准备好的木台。 这里是校舍的中心,数百个学生就这样围着许辰依次就地坐下,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激动的发红,有些女学生情感难以抑制,甚至高兴的哭了出来。 许辰对每一个玄夏人都是特殊的存在,他是领袖,也是教宗,在学生眼里,他更是自身追随的导师。 这一次的讲学,实际上是许辰第一次以这么正式的姿态出现在学宫之中,也是诸多学生们,第一次在这么近的距离里聆听导师的教诲。 “玄夏钱庄这些时日已经开始官债的兑付,可是本座听说,学宫却没有一个人前去兑取。” 场地安静下来之后,许辰环视众学生,便是笑了笑。 下面的学生没想到许辰一开口便是此事,顿时面面相觑。 他们还以为许辰这是要赞扬他们的义举,不少人都不好意思起来,学宫也就响起他们的一阵憨笑。 许辰看着学生们的反应,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学生们清澈的眼神看起来有些愚蠢,但这恰恰是他们纯粹赤诚内心的映射。 这些年轻人充满理想,或许做的事情经常显得有些天真,但如果可以,许辰希望这些赤诚的东西,可以在他们心里一直保持下去。 “本座可以理解你们的心意,但这样并不好。” 许辰的话语再度传来,而这一次学生们却全都愣住了。 不去兑取官债,这有什么不好的,自己愿意以这种形式支援朝廷,难道还是坏事吗。 眼看着学生们疑惑不解的眼神,许辰再度开口。 “你们,是玄夏的未来,你们很多人将来都会进入朝廷任官就职,这天下会交由你们去治理,所以你们要明白一件事情,那就是治理天下不该以主观情感作为导向,而应该是以现实规律做导向。” 许辰话音落下,学生们多数还是疑惑,也有不少人陷入沉思,而随后许辰的话,才让他们恍然大悟。 “什么是现实规律,那就是有利可图的事情,人们就愿意接受,一味要求人们无端付出,那不论是任何事情都无法持续。 将来朝廷或许还会因为各种事情举官债,如果没有利益,人们会愿意再度购债吗? 你们固然可以自愿放弃兑取,但不必以此为荣,更不必道德绑架他人以取债为耻。 不要去要求每个人都去做道德君子,我相信不是每一个同学,都不想取出钱财来的,只是学宫风气如此,他们也只能顺从而已。” 说到这里的时候,下方的学生们便是神色各异了,许辰这番话,精准的击中了不少学生的内心。 玄夏确实相对外部富足,但广大百姓也多半只是能吃饱饭,能穿上体面的衣裳,能购置些家当而已,再追求更好的生活品质,那就比较吃力了。 这是时代生活水平所限制,在工业发展到一定程度带来物质上的极大富裕之前,这种状况都没办法改变。 自己眼前的这些学生们虽然是玄夏的未来,但也都是一群“穷酸”,钱对他们还是相当重要的东西,自然不是每个人都那么大公无私,甚至可以说绝大多数人都做不到这么奉献。 只是大家都不取,那他们也就没法取了。 而现场沉默的氛围,也突然让那些确实一心支持的学生们醒悟过来,原来不是所有同学都愿意那样的. “有朝一日玄夏交到你们手上之后,你们要谨记,真正重要的事情是制定合理的规则和秩序,然后维护它,这比追求道德正义重要得多。” 念及此处,许辰才是一笑:“所以待讲学结束之后,伱们每个人都要老老实实去钱庄把自己的钱兑取出来,这是本座的要求,谁也不能例外。” ------------ 第186章 世界 重要的事是制定规则并且维护规则。 许辰一番话语,让学生们清楚的明白了这个道理。 他们这才开始有了一些觉悟,治理天下并不是那么想当然的事情,不是完全凭借理想去支撑。 一旦进入现实的领域,理想也要落到地面脚踏实地,如何平衡二者,这需要考量顶层的智慧。 然而这并不是许辰今日的真正课题。 许辰的目光在学生们中间逡巡,说要把玄夏交到他们手上,这并不是什么夸大之语,眼前的年轻人们,还有以后进入玄夏学宫的后辈们,最终会从自己以及王当等人的手里接过旗帜。 自己与王当等人作为创业的一代,最大的任务,便是涤荡神州建设新制。 只是等到把这些事情做完,创业的一代也就差不多燃尽了自己,这玄夏该到交给后辈的时候。 而后辈们除了守业之外,也有更加重要的使命,自己便是要早早的给他们的心里种下种子,划定出路线。 “同学们可知道,这大陆广阔几何,这大海又是否存在尽头?”许辰的声音传达出去,学生们的注意力再度被吸引过去。 这个问题学生们当然没法回答,世界何其之大,根本不是现在的他们能够认知。 许辰当然也没有指望他们回答,只是往远处看了一眼,而那里的张机会意,便是从墙壁上解开一个系绳,随后整个幕布便滑落展开。 学生们都是呼吸一窒,呈现在他们眼前的,赫然是一幅巨大的地图。 这地图乃是在巨大的绸布上针绣而成,上面不仅有线条纹路,也有许多符号与文字的标注,由于地图本身实在是太过巨大,从而带来了巨大的视觉冲击。 只是让学生们疑惑的事情是,他们根本就认不出这地图所绘究竟是什么地方,好在很快许辰就给他们解答了疑惑。 “此地图名为《坤舆全图》,囊括世界所有大洲大洋,地图细节之上或有诸多谬误,但大体形状方位可做参考,此明世之学,你们需知世界之广深,未来方能带领玄夏走向远方。” 学生们还没有回过神来的时候,就看到许辰已经站起身来,随后步入到《坤舆全图》之下,拿起一根纸条就在地图中心之处划了一個圈。 “这里,便是我华夏神州大地!” 众人看去,都是一下瞪大了眼睛,一瞬间,所有人心里都蹦出来一个念头。 华夏居然这么小! 神州大地,已经是平凡人穷尽一生难以想象的广阔了,但放在这个地图之中,似乎也只是一隅之地而已,这世界竟然如此广阔吗. “今日与诸同学观阅地图,本座唯愿你们都能打开视野,神州虽大,却也拥挤,我华夏子民当仰望星辰,心怀大海。 海外之土资源无尽、化外之民也待我们开化,此皆是我玄夏目标所在。” 许辰目视众人,语气渐渐严肃:“本座受天启而知,自然教当以解救世界为己任,有朝一日玄夏统御神州,那也不可停下脚步,你们需要跨越大洋,也要丈量千万里土地,终有一日要实现全世界的解放。” 学宫寂静无声,所有学生心里都莫名震撼,话音落下之后,他们也感觉到一种使命感落在肩头。 这种使命感不是因为许辰话语的感染,单纯只是神教所赋予的东西。 他们心里怎么想的不重要,接不接受也不重要,只要许辰说了,那么后辈就只能朝着这个方向努力。 这是神教的先知,给现在和未来所有的教众指明的方向,这天然就具备不可忤逆的法理性。 这意味着,将来的玄夏不管是谁来治理,都不能仅仅满足足下的神州大地,而是必须被现在的这条圣谕推动着往外部开拓。 许辰也随之放松下来,对他来说,这也算是完成了一件未雨绸缪的事情。 国家大政或许可以因为治理者的意愿发生改变,但自己立下的圣谕却绝不会偏移,如此下了一道保险,那么将来也就不必担心后人出现什么闭关锁国的倒退。 自己的圣谕,就是对外开拓最好的驱动力,不管后人愿不愿意,他们都必须去征服大洋和大陆。 “海外之地,气候各异,人形不同,物种丰富,各类资源取用不尽” 随后,许辰便开始对世界之外进行了简略的介绍。 学生们由此知道,在极南极北之地是冰雪覆盖的酷寒之地,甚至有极昼极夜这般旷世奇景。 他们也知道,远跨重洋行走大陆,可以带回产量巨大的域外作物,一经培育推广便可解亿万生灵的口腹之苦。 还有域外的无数大小国家,各种不同的文化信仰,更是令人为之好奇。 天地的广阔精彩让学生们不禁心潮澎湃。 没有人怀疑许辰这些话的真假,先知圣贤的话怎么可能错呢,这在一点上,教宗的身份大大方便了许辰许多。 就像这幅他凭借记忆画出来的《坤舆全图》,也没人会去想是怎么来的,先知拿出来的东西,不必追索来源,必然有足够的正确性。 当然,这许辰凭借记忆画出来的世界地图,只能说有个模样,实际上没有任何可参考性。 这一番讲学,只是让诸多学生对世界有了粗浅认识,但也足够让他们开阔视野了,直到讲学结束之后,学生们也是为之震撼。 就连卫宫这个留学生,也丝毫不例外,只是卫宫震撼的,是许辰发出的那一道圣谕。 卫宫如何不明白,这样的圣谕究竟蕴含着多么巨大的力量,神教信仰的向心力远比其他任何东西更加可怕。 可以想象,未来的玄夏人必定会奉圣谕而以天命人自居,然后向神州之外的广阔世界不断经略。 问题是,高句丽也在这个神州之外里边. 心情复杂的卫宫,一路回到了自己的学舍,然后他就看到自己的舍友周良似乎变得有些魔怔起来。 “我要效仿博望侯故事,远走大陆、远赴重洋,为我玄夏探索世界收集作物!” 整个讲学,周良唯独被许辰说所的高产作物吸引住。 作为农科专业的他,现在无比渴望能获得这种作物,那样的话,就可以解决亿万人的肚子问题! ------------ 第187章 黄老爷和张骞 “黄巾老爷,俺知道错了,俺愿意赎罪,俺的家产都愿意交出去,只要您留俺一条性命,俺怎么都成!” 在周围百姓怒目围观之下,黄老爷跪在地上脸色煞白,他脖子上挂着枷锁,披头散发,两股战战,那惊恐模样再也不见当初贵人老爷的体面,而是极尽丑态令人鄙夷。 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一身正气的年轻人,只是这个年轻人头上系着黄色系带,赫然是一个年轻的黄巾。 听闻黄老爷的话,黄巾只是一声冷哼,然后指了指周围的百姓:“你那些财产本就是不义所得,本就要被没收,这救不了你,能决定你生死的,只有你自己的善恶作为!” 说罢,黄巾便不再理会万念俱灰的黄老爷,而是转身对着周边的百姓喊话起来:“乡亲们,你们有什么冤屈,今日都可以申诉出来,黄巾会为你们做主!” 一众百姓顿时激动起来,黄老爷身上带着他们太多的冤屈,以前他们对此只能默默忍耐,现在终于有了可以沉冤昭雪的机会! 此时,人群分开,一个满头银发的女子行至前方,人群顿时一阵惊呼。 有些人认出来,这是村人时常传闻在山上生活的“银发仙姑”,而一些眼尖的人,则是一眼从银发女子熟悉的脸庞上,想起了一個名字。 “你是喜儿!”有人不敢置信的对着女子惊呼出声。 银发女子一双愤恨的眼睛盯着黄老爷,一字一顿咬牙切齿道:“我就是喜儿,我是来报仇雪恨的!” 随后,一个黄老爷贪图女色,以田租和贷款逼死父亲,又玷污了女儿,然后夺去了他们的田产的凄惨故事,便在喜儿的诉说之下揭露在阳光之下。 喜儿长期在山林苟活,不得饱腹难以坚持,慢慢白了头发,才被村人误以为是银发仙姑。 一直等到黄巾来到村子,带领村民打倒了在村子作威作福的黄家,有了现在的公审机会,喜儿才终于敢站出来诉说黄老爷的罪行。 一番冤屈申诉完毕,周围的村民无不是怒火喷涌,恨不得把黄老爷生吞活剥。 然而,生气的不仅仅是戏台上的学生演员,就连台下的观众们,也都是一脸的怒火,甚至有人直接抑制不住,竟是下意识忘了这是演戏,就窜上台去往黄老爷身上扑去。 原本演的好好的戏剧,顿时被搅和的一团乱糟,观众和演员凑合在一起,场面无法控制。 这忽然的变故,也让身处二楼看台的张机有些尴尬。 这却是他没料到的事情了,原本是带着许辰看看戏剧编排的结果,这下可好,事情办砸了自己可是丢了大脸。 “这我原想着请些百姓过来先行试看,可以了解一下观众的真实看法,没想到闹成这样” 张机看着下面乱糟糟的场面,便是苦笑着摇头解释一句,随后补救道:“国相稍待片刻,既然如此,那等下边安定下来后,我先把百姓安抚出去,让国相先看完整场戏再说。” 许辰闻言,却不以为意,反而更加满意的点了点头:“这说明你这戏剧编排的好啊,不然怎么能让百姓们感同身受,本座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张机愣了愣,试探着问道:“那国相以为” 许辰笑道:“本来就已经演到尾声了,以现在质量看这剧本完全是合格的,就按照这个剧本来推广,剧名就叫做银发女,从学宫开始公开表演!” 张机心里松了口气,心道总算是没给自己丢脸。 汉朝虽然也有名为百戏的戏剧表演,但玄夏这样直白的戏剧却是新鲜事物,张机受命在大学弄这个东西,也是一边弄一边摸索,究竟能不能达到许辰的要求,他心里也没底。 如今看来,许辰似乎对这效果呈现十分满意。 按照许辰的要求,这戏剧要求要足够表现穷苦百姓的艰难处境,也要体现豪强阶层对底层百姓的欺压鱼肉,当然还有很重要的就是要体现出反抗的重要性。 这样的事迹案例倒是不难找,事实上黄巾的解救事业当中,有数不清的案例可供取用,甚至学宫的许多学生,都曾经经历过程度不一的这种欺压,直到黄巾来了,他们才重获新生。 张机就从中找到一个十分典型的案例,便是这银发女的故事,用以自己创作剧本,然后才有今天的结果呈现。 “下场戏是《博望侯》,如今也已经排演好了,国相也请一观,若是可行的话,那到时候就与《银发女》一同推广出去。” 眼看许辰有要离开的意思,张机连忙把他拉住,却是还有下文。 许辰这才重新坐下,重新来了兴趣。 学校无疑是天下思潮的前沿,而学宫又是玄夏的最高学府,文化水准也是玄夏最高,戏剧这种事情还是放在学校最为合适,如此才有张机接下任务的事情。 戏剧不仅仅是给百姓提供部分娱乐功能,更重要的是强化玄夏的思想教育。 一部《银发女》体现阶层斗争,而《博望侯》则是要多多宣扬开拓精神,为以后的域外开拓与移民做铺垫。 张骞通西域就是十分合适的历史典故,可以多多向世人展现域外的风采和财富。 下面的百姓在闹腾一阵后,终于是醒悟过来自己怨恨错了人,都是拍起自己的脑门连连赔礼道歉。 局面平静下来之后,戏剧才终于可以继续排演,很快《博望侯》的故事就在戏台上展现出来。 故事由汉武帝开始,为了给征伐匈奴创造好的机会,张骞主动领命踏上西行之路去沟通域外之国达成联盟,然后一场西域之行便在通过戏剧表演出来,很快就让所有观众沉浸其中。 从张骞被俘虏,到张骞娶妻生子,又伺机逃脱继续使命,跌宕起伏的戏剧情节,几乎让人身临其境。 但这只是这场戏的开始而已,真正的核心内容,则是体现域外国家的风土人情以及财富资源。 张机毕竟也是精英士人,只要肯下功夫钻研,还是能创作出些合格的剧目,别说下面的百姓,就连许辰看着看着也有些入神了。 进入到域外的部分之后,演员的装扮就随之变化,剧目内容也多有介绍域外百姓的生活方式,地理环境,气候特点。 许辰看到这些的时候,不住的点起头来,这些域外的素材当然不是张机能知道的,都是许辰整理告知,现在也被张机很好的运用到剧目之中。 “很好,仲景果然才华卓绝,这两个剧目的水准无可挑剔,完全可以对外表演了!” 表演结束之后,许辰也就忍不住拍起了巴掌,毫不吝啬对张仲景的夸赞。 这样直白的戏剧,或许在士人阶层太过粗陋,但许辰却知道,越是通俗的东西就越是容易传播,这种戏剧就是最合适的方式。 而张仲景没有犯士人的高雅病,不折不扣按照要求做出了成果,这自然是让许辰满意的事情。 得到肯定之后,张机也就彻底放下心来:“既然如此,那回头我就安排学生排练之后对外进行公演,百姓们若是喜爱,那也不枉我一番心血了。” 许辰指了指下方的观众,笑道:“仲景可别忘了今日之事,公演时可别闹出同样的乱子。” 经许辰这么一说,张机深以为然的点头:“到时候,我去请官府派来衙吏维护秩序,开演之前也先和百姓声明清楚,如此肯定不会重蹈覆辙。” 两出戏看完了,许辰也就不再逗留,随后就起身离开。 这两部戏只是开始,只要能够顺利把这种戏剧推行出去,往后各种剧目都可以丰富起来。 而且最终推行戏剧的主力也一定会是民间自发的各种戏班,学宫只是作为一个引领者给民间打样,有朝一日这些戏剧流行起来,未必不能流传到玄夏外部。 做完讲学和戏剧这两件事情,许辰也得以回到政事院。 蓟县的旧官署不足以安置整个朝廷中枢,在近期修建之下,玄夏的政事院也得以完工,不同于传统的木制结构的建筑,政事院完全采用全新的建筑材料和风格。 以玄夏学宫建筑专业学生进行设计,政事院以水泥砂浆石子以及钢筋作为主要建筑材料,更高强度的材料也可以更有效支撑高层楼体。 于是在蓟县的最中心,数栋高层建筑拔地而起,每座楼都呈方正主体,细节上又融合传统房屋部件以及纹饰。 最终展现出来的效果,虽然不如洛阳长安皇宫那样奢华,却足够的威严肃穆。 政事院迥异于时代的建筑风格,使这里成为玄夏实质上的地标建筑,而且也是新的建筑技术一次大胆的实践。 这事儿若不是许辰强行拍板决定,其他人其实都不太敢在玄夏中枢做这么激进的尝试。 好在最终此事还是圆满成功了,这也可以推动新的建筑技术发展,相信自此之后,玄夏各类新式建筑也会随之变多起来。 回到政事院,首先找上来的,就是上次战争归附玄夏的荀谌。 归附之前荀谌或许有各种不情愿,但归附之后,他便是一心一意辅佐许辰,再没有其他的任何心思。 “主公,今日的情报汇总已经递上。” ------------ 第188章 天下大事 “兖州的战事于此前有了结果,刘岱虽然于正面战场上取得一定优势,但曹操却更加善于结营。 随着双方战争持久,曹操开始拉拢鲍信等兖州势力,最终取得兖州本地士族的支持,一举反败为胜斩杀刘岱。 如今兖州局势平稳,曹操自领兖州州牧,将来或可称为一方豪杰。” 荀谌把兖州的消息娓娓道来,许辰闻言并没有太多的表示,只是平静的点点头。 这只是事情在按照既有的历史惯性在往前发展而已。 最终,曹操还是拿下了兖州,而这正是曹操事业的开始。 只不过,历史的惯性虽然强大,但玄夏带去的影响却也不能忽视,往后局势的发展,只会与历史大不相同。 经上次一战,袁绍元气大伤不比从前,那么曹操与袁绍的关系,只怕也要发生相应的变化。 “曹操依附袁绍而兴,今日终有如此局面,实力增长之后他未必会再服袁绍,更不要说如今袁绍遭遇大败威势大损,恐怕更要为曹操所轻。” 另一旁的沮授沉吟起来,随后就局势做出分析:“此后曹袁二人地位会更加平等起来,但应不至反目。” 沮授的判断,完全说中了许辰心中所想,曹操实力增长,而袁绍实力折损,此消彼长之下,曹操必定不甘继续再做袁绍的打手。 若是没有玄夏的话,这两人即便没有这么快,那也迟早要反目斗争。 但现在北边正有玄夏这个怪物虎视眈眈,这或许就要让原本的历史脉络发生偏移,在玄夏面前,这两个家伙只怕是要抱团取暖才对。 “袁绍如何?”许辰问道。 荀谌道:“于夫罗离开袁绍之后,张扬的态度也跟着左右不定,倒是张燕还铁了心跟随袁绍,只是即便算上张燕,袁绍如今也只是占据冀州北部几郡,实力不足为惧。” 听到袁绍如今的境况,许辰都替他有些心疼。 某种意义上,如今的玄夏实际上就替代了原本历史上袁绍的角色,只不过只有真正占据北部四州之后,玄夏才能算是彻底实现替换。 以袁绍现在这点地盘,确实已经算不上玄夏的大敌了。 至于张燕为什么还死心塌地跟着袁绍,那也没什么不好理解的,因为张燕没得选择,除非他现在一转态度投奔玄夏,但这个选项现在显然已经不存在了。 玄夏已经占据半个冀州,许辰封了王当任冀州州牧主持冀州局面,张燕面对的压力比当初面对张白骑更加巨大,只能死死跟着袁绍混才能过活。 不过,在许辰他们眼里,冀州的局势也没什么太多变故了。 只待时机一到,不论袁绍还是张燕,都难免要成为玄夏的刀下之鬼。 这时,荀谌看着手里的信报,面色不自觉凝重起来,接下来的消息,才是真正牵动人心的事情:“主公,如今汉天子东归洛阳,曹操已经率先遣人入京上贡,未来尚不知会如何演变。” 听闻汉天子,许辰不由得看向了沮授,问道:“若公与此时是大汉诸侯,会如何想法?” 沮授怔了怔,倒也没有拒绝,思索片刻后,只道:“无他,奉天子以讨不臣尔。” 许辰点了点头,眉头皱了皱:“这不是好事啊,若说不臣,在汉庭和诸侯眼里,我玄夏才是最大的不臣,他们有没有可能以天子旗帜聚拢团结,从而一致攻我?” 此言一出,荀谌和沮授都是沉默下来,他们也拿不准这個问题。 若是没有玄夏,那么乱局之下,诸侯各自为战几乎没有精诚合作的可能。 但坏就坏在玄夏太过特殊,所有的诸侯都和玄夏有共同的矛盾,还是不死不休的矛盾,这是自然教教义所决定的事情。 玄夏实力相对较弱的时候,那么诸侯还不会太过重视。 但随着玄夏实力一步步增强,诸侯就有可能基于共同的矛盾而联合起来了,玄夏若是成了一方霸主,那比任何一个诸侯都可怕。 但要说诸侯一定能团结起来,这又有些太过理想,各方豪杰莫不是各怀鬼胎,打个董卓尚且费劲巴拉,面对玄夏难道就能精诚合作? “将来事只能且行且看,现在实在是难以预料。”沮授荀谌两人都是摇了摇头。 许辰想了想倒也释然,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自己这个熟知走向的人都不能预测了,更不要说沮授荀谌这些时代土著。 他们虽然都是一时的精英人才,但终究也只是普通人而已,事情的变数太多的话,他们也没法进行推测。 见许辰没有表示,荀谌便清了清嗓子,说起今日最后一个消息,却是草原之上的战报。 “盟军有战报传回,与匈奴鲜卑对峙战斗良久之后,正当胜利在望之时,却另有一支匈奴骑兵从关中出塞抵达战场,致使战况再度复杂持久,只怕仍需时日方能见胜负分晓。” 许辰闻言,点了点头:“联盟愈发庞大,而匈奴鲜卑孤木难支,此事不必我们担忧,盟军必定能够自行取胜。” 荀谌沮授双双拱手:“主公高见!” 车马遥远,蓟县收到的这些消息,都是已经发生相当时间的事情了,如草原上盟军与匈奴鲜卑的战况,那已经是半个月之前的事情,在许辰拿到战报的时候,实际上这场战争已经进入了尾声。 盟军与匈奴鲜卑的战斗,实际上是草原内部的斗争,盟军的主要力量到现在,也已经是以草原部族为主。 随着旷日持久的战斗,原本三万的盟军到现在已经膨胀到六七万之众,联盟的雪球一经滚起便是难以阻挡,越是到后面,联盟的壮大速度就愈发快了起来。 许辰率军南下攻伐袁绍的漫长时间里,盟军已经与匈奴鲜卑展开大大小小不知多少次的战斗,双方谁也无法奈何得了谁,最终战争的方式就开始往另外的方向转变。 当盟军正面破敌开始变得困难,乌力与盟军一众将领经过议论,最终决定避开正面决战,转而开始分兵深入草原,继续原本的路线,继续扩张联盟成员。 事实上随着联盟发展越来越大,他们已经慢慢领悟到联盟的本质。 联盟的存在从来不是征服,那么和草原上的无数部族也不存在核心矛盾,联盟的扩张行为,不如说是一种转化,把原本属于匈奴鲜卑或者其他任何大联盟的小部族转化成朝贡联盟的一份子。 这是草原上新体系与旧体系的竞争,部族在原本草原的以实力构建的金字塔等级体系之外,有了另外一个更加开放和有利的体系,新的体系里经济活动成为了核心,可以创造出更多的财富,对各个部族显然更加有利。 当后者的实力已经强到一定程度之后,那么更多的部族也就更愿意投入其中。 如今的朝贡联盟已经展现出自己足够的实力,鲜卑匈奴联手都无法击败,这就足以让许多观望和犹豫的部族放心下来,即便加入朝贡联盟,也不必担心鲜卑匈奴的报复。 具体到草原游离的大小部族而言,不论是部族子民还是部族首领,他们并没有很强的大种群观念,从以前的匈奴鲜卑转变成朝贡联盟的一部分,这不是什么很难抉择的事情。 只要联盟有足够的实力和利益,他们并不介意这么做。 当盟军开始改变策略分兵继续转化草原力量之后,这场战斗开始变成了双方相互拉锯的漫长斗争,但匈奴鲜卑主力已经无法逆转盟军膨胀的趋势。 随着联盟不断侵蚀原本属于他们的力量,此消彼长之下,匈奴鲜卑越发吃力。 终于在实力膨胀的差不多的时候,乌力振臂一挥,便是诸多盟友凑出七万大军,于正面大破匈奴鲜卑阵地。 只是关键时刻,却又突然冒出于夫罗的一支匈奴力量增援战场,重新稳住了战场态势。 这正是许辰战报所说之事,只不过这已经是半个月之前的事了,如今,双方再度战斗半月,局势终于是来到最后的尾声。 广阔草原之上,双方大军阵地都保持足够的安静,但这只是暴风雨之前的平静。 匈奴鲜卑的主体作为旧秩序的主导者,不甘于放弃草原的主导权,势必要与这新冒出来的朝贡联盟决一死战,虽然如今局势不利,那也绝不退缩。 如果在这里退缩了或者失败了,那么草原将会形成一个以玄夏为核心的联盟存在,即便这种联盟约束力不是那么强大,但这也绝不是匈奴鲜卑愿意看到的事情。 盟军的营地里,将领们已经在为最后的一战做着准备。 赵云太史慈马炎各自穿着一身戎装,就要进入军帐,但在进去之前,他们不约而同停下了脚步,三人相互对视,神情凝重。 “此战不仅要击败匈奴鲜卑,更要把于夫罗掳去的几十万汉民解救出来!”马炎沉声说道。 太史慈目光一闪:“此事或可只有你我三人好办,其余将领皆是异族,便是乌力将军也是乌桓出身,他们未必在乎。” 赵云沉默一下,点了点头:“必要时候,我会及时脱离战场奔赴敌军后方镇压,定会护我汉民周全!” ------------ 第189章 劫后余生 汉季失权柄,董卓乱天常 猎野围城邑,所向悉破亡。 斩截无孑遗,尸骸相撑拒。 马边悬男头,马后载妇女。 白骨不知谁,纵横莫覆盖。 出门无人声,豺狼号且吠。 茕茕对孤景,怛咤糜肝肺。 一首数百字的《悲愤诗》,在蔡文姬纤弱的手上,以刀笔刻入竹简之中,虽不至于字字泣血,却也饱含无尽的悲愤和凄凉,还有对时局的无奈与绝望。 从董卓入京乱政,世道便急转直下,大汉也再没有一丝安宁。 尤其是于夫罗率匈奴入关中,制造的种种惨象如人间炼狱,更给了蔡文姬巨大的精神冲击,她一个弱女子,虽然能把对家国的忧虑和对百姓的同情写入诗中,却做不了任何一点实质的事情。 如果可以,她真希望自己可以变成一个威武的将军,而不是现在这个被锁在草原的娇弱女子。 事实上,如今的蔡文姬,自身尚且难保,对未来也是一片绝望。 默默完成一首诗之后,她从草原大帐的小窗往外看去,只能窥见一方小小的蓝天,此时此刻她多么希望自己能化作飞鸟,就此离开这个地方。 远离故土被掳来此地,只是待了半個月的时间而已,但已经让她难以忍受的快要疯掉,这里的一切都让她折磨。 虽然身处的这个大帐,已经是那刘豹找到的最奢华最宽大的大帐,但那股子腥臊味道却是无论如何也没办法消除的,蔡文姬每一次呼吸都是一种窒息般的折磨,但她现在想呼吸一口外面的空气,都是一种奢望。 刘豹似乎把自己当做他的一只金丝雀,只想把自己圈养起来,生怕自己走出一步便要飞走不见。 想到这里,她不禁紧了紧袖中握着的发簪,如果不是数次以死相逼,只怕自己如今已经污于刘豹之手。 她心中难免凄苦,乱世之中娇弱女子实在是难以生存,两次落于贼人之后都险遭玷污。 上一次的那个人有君子作风,让自己逃过一劫,这一次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刘豹就是不折不扣的匈奴野兽,他的眼中只有赤裸裸的占有,唯一令蔡文姬庆幸的是,刘豹对自己的贪恋太过强烈,以至于自己能够以命相挟。 但对于未来,蔡文姬是绝望的,以后的时间还很长,刘豹会一直对自己束手无策吗. 正在她心中忧愁的时候,忽闻帐外响起脚步声音,这顿时让她心中一紧,呼吸都忍不住屏起来,她知道新一次的考验开始了。 果然,随着大帐门帘被掀开,就有一个高大的匈奴壮汉步入其中,与外面清新空气涌进来的,还有一种十分浓郁的腥臊体味。 蔡文姬顿时皱起眉头,她字面意思上有些窒息。 “文姬,我来看你了。”刘豹当然感觉到了蔡文姬的厌恶和抵触,但这种态度并没有让他恼怒,反而让他狞笑起来:“对了,还有你的小侄子也来了。” “侄子”两个字,让蔡文姬娇躯一震,原本不愿看刘豹的眼睛,也一下睁开。 然后她就看到让她毛骨悚然的一副画面。 只看到如野兽一般的刘豹,正单手托着一个襁褓,襁褓里是一个安睡的婴孩,而那正是蔡贞姬的孩子,也就是蔡文姬的侄子! “你个魔鬼,你放开他!” 蔡文姬瞬间失控,一下拿出发簪指着刘豹,虽然身体柔弱,但此刻她却没有了任何恐惧。 她的反应,让刘豹哑然失笑,弱女子的威胁,甚至看起来可爱。 刘豹对着她摇了摇头,然后转过头看着婴孩,无奈的叹了口气,就伸出另外一只手旁若无人的抚摸着婴孩娇嫩的脸庞。 蔡文姬的视线随着刘豹的手指游动,眼睁睁的看着刘豹的手指滑动到婴孩的咽喉。 “文姬何故如此紧张,你我迟早都要成为一家人,你的侄子便是我的侄子,那我自然要多多爱怜亲近,你看,这小家伙似乎并不反感我。” 刘豹说的话似乎并没有什么问题,但是他的语气却格外的冷漠。 蔡文姬身体都紧张的颤抖起来,脸色更是煞白,她毫不怀疑刘豹的手指从婴孩咽喉捏下去时,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怜悯。 两人的眼神对峙,他们什么都没有说,但什么都明白。 蔡文姬看着婴孩,她可以想象,这个时候的妹妹该有多么惊慌无助。 良久之后,她咬牙说道:“你想怎么样。” 刘豹闻言,嘴角顿时勾了起来:“很快我们就要与敌军作战了,我希望能高高兴兴奔赴战场,伱应该明白,究竟如何才能使我高兴。” 蔡文姬闻言,发簪从手中滑落,便认命一般的闭上了眼睛。 刘豹这才随手把婴孩放置一边,然后用冒着光的眼睛在蔡文姬身上上下逡巡,狠狠的咽了一口口水。 汉人的女子虽然娇弱,但也足够刚烈, 不过那又怎样,苦熬这么久的时间,最终也要让我得偿所愿,越是艰难获得的露水,喝起来就越是甘甜啊! 刘豹嘿嘿笑了起来,他还未走近,就可以嗅到那股清香的气息。 相较起来,还是汉人女子更加美味啊! 他伸出手去,可以明显的看到,随着自己的手掌接近,蔡文姬的身体都跟着发颤,额头也流出豆大的汗珠,不过这样的反应更加激发了他的征服欲。 只是,就在他即将触及到的时候,帐外一声嘹亮的号角声打断了他的动作。 然后,整个营地都瞬间嘈杂起来,一时间到处都是匈奴战士的叫喊声,紧张肃杀的气息充斥着整个天地。 盟军攻来了! 刘豹眉头一皱,冷哼一声。 而蔡文姬却是大松一口气,然后后退一步。 帐中陷入沉默,刘豹犹豫的在蔡文姬身上看了一眼,但最后还是转身出帐。 虽然在这个关头坏了自己好事,但对匈奴的勇士来说,没有任何事情比战争更加重要。 “文姬稍待,我很快回来!”刘豹留下这么一句话,便是大步出帐奔赴战场。 等待帐中重新陷入平静,蔡文姬顿时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她盯着重新关上的大帐门帘,心里只在祈祷刘豹最好战死沙场再也不要回来! ------------ 第190章 枪出如龙 广袤草原之上,规模巨大的双方骑兵一经铺开,便把战场范围拉的十分巨大。 双方的主力作战军队都已经变成草原骑兵,即便是盟军到现在也只有两万规模的步卒而已,于是双方交战的主力就变成骑兵之间的交锋。 不论是呼厨泉于夫罗还有轲比能的鲜卑匈奴骑兵,都是草原上最为强大的骑兵勇士。 而盟军这里的骑兵队伍也丝毫不遑多让,他们同样是草原上的强者,曾经也是鲜卑匈奴乌桓的组成部分,而现在他们将代表朝贡联盟而作战。 漫长的战争持续到今天,双方都明白这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刻。 各处骑兵都交错在草原奔腾,他们彼此争先,相互追逐,箭矢长矛都在不断的夺取对方生命,每一个草原的勇士都把自己浑身的作战技巧毫无保留的发挥出来。 草原骑兵有自己的打法,他们的内部斗争,就是纯粹的力量碰撞,没有太多精妙的配合与繁复的战术,只是一队队骑兵彼此冲杀,然后决出胜利者而已。 只有乌力率领的盟军主力始终是步骑配合的作战方式。 当整个战场的主角变成骑兵之后,步阵反而凸显出更大的作用,而拥有强大步兵军团的盟军,在战场上显然具备更大的主动权。 随着战争持续,盟军的作战愈发娴熟,乌力率主力骑兵咬住敌军主力之后,赵云太史慈马炎各率本部步卒立即跟上配合作战。 骑兵之间的对战考验速度和作战技巧,要分出胜负往往需要漫长的拼杀,一旦形势不妙也能一击脱离。 但是,当战场加入步卒兵团之后,打法也就随之变化。 盟军的训练体系早就针对草原骑兵形成特化的战术,乌力所率的主力骑兵并不急于对敌军骑兵形成杀伤,而是以轻甲高速游离限制敌骑的行动,如果敌军一味逃跑,他们则会一直尾随消耗敌军力气。 只要等到步卒军阵跟上,密集步兵阵型就可以在大战场对骑兵造成绞杀式的战斗。 而现在的局势便是如此,赵云太史慈马炎三人各率步兵奔赴主力战场,敌军主力在乌力的骑兵袭扰纠缠之下,已经无力继续逃离战场,只能硬着头皮面对他们的步阵压力。 赵云太史慈如两支利剑,率领士兵们一路破敌,敌军松散的骑兵阵型根本就没办法阻挡他们脚步。 每有骑兵出现在眼前,盟军士兵的刀矛长林都会给他们致命的杀伤。 冷兵器的对战,如果骑兵被限制了速度,松散的阵地上他们必定无法与密集的步卒军团对抗。 盟军针对游牧骑兵特点的特化战术完全成功,胜利已经慢慢往盟军的方面倾斜。 赵云身骑白马率领士兵在战场快速推进,他自身战至最前方,一杆银枪左右挥舞挑刺,入目所见的敌骑根本不能做一合之敌,神勇作战的态势宛如战神一般。 已经跃升至中层将领的他终于可以有一定的兵器自由,拿上趁手长枪作战的他,实力得到极大的提升。 当然,能一路这么轻松的往前突进,最大的功劳是他后方的盟军步卒们。 士兵们为赵云扫清了周边的敌人,如此才能给赵云提供良好的突进机会,只需要应付面前的敌人,就可以突破敌阵。 此一战,赵云只觉酣畅淋漓,更让他高兴的是,他知道这一战之后,草原即可平定。 虽然盟军现在还没有能力往更远的漠北漠西扩张,但能把临近大汉的草原势力安定下来,这已经是百年之功了。 一点寒芒激射而出,一名匈奴勇士瞬间被赵云捅穿了喉咙,根本不及歇口气,赵云干净利落拔回长枪,随后便是横向一抡,瞬间又把一人从马上抽飞数丈之远。 匈奴勇士的马战不可谓不强,但赵云是何等人物,宛如战场游龙四处腾挪不见丝毫困顿,每一次挥舞手中武器,则必见杀伤,如此一路突击而去,堪称势如破竹。 但随着逐步深入之后,他也终究要遇到阻碍。 赵云激战正酣,只觉一股冷冽的杀意袭来。 高手的敏锐感知让他立刻警惕起来,只凭直觉他都确定这必是有猛将杀来。 危机感席卷而来,他却也不慌不忙,随手就是一个回马枪,还不及看清身后情况,金铁交击的沉重感便传回手里。 果然是个猛将! 匈奴当然也不乏战场高手,双方如此一击脱离,赵云这才转身看去,就看到一個年轻的匈奴勇士正一脸冷意的盯着自己。 虽然不知对方身份,但看对方身上各种华丽精美的饰品,赵云也知道他必定是匈奴贵人。 刘豹与赵云对视,只觉得整个身体都兴奋的颤抖起来,匈奴勇士不惧生死搏斗,赵云这样的强者只会刺激得刘豹激发野兽本能。 “给我去死!” 根本无需废话,只是一声暴喝,刘豹便驱马攻来。 赵云神色沉静,抖了抖手里的银枪,便驱马而前迎击而去。 战场纷乱不休,但他们两人也有属于自己的一片小战场,周边双方的士兵彼此争斗,为他们创造了相对孤立的决斗条件。 在战马加速奔跑之下,两骑如同飞影交错而过,只听得金铁巨响,他们各自都是身形一晃。 一合战斗下来,他们都觉得对方不下自己,但他们也都没有任何胆怯。 很快第二合便重新开始,此次交锋两人手中武器皆化为毒蛇直指要害。 然而一寸长一寸强,赵云的长枪先点至刘豹咽喉。 刘豹只能被逼沉下身体,堪堪避过一击,但枪尖也擦着他的头顶掠过,瞬间使他头发散乱。 这次不太体面的惊险交锋,也为刘豹争取到良好的反击机会,转瞬即逝的交错,他顺势一个横劈划向赵云腰腹。 此击若中,赵云必定断为两截,只是如此手段在赵云眼里却算不得什么。 千钧一发之际,赵云身影一晃,整个身体便收于战马一侧,及时避过凌厉的刀锋。 战马高速奔驰之下,一切都只在电光火石,这第二合似乎也要就此结束,但正当双方错身而过的时候,赵云又极快安坐上去,然后上身一个回转,长枪做箭便被奋力掷出。 刘豹浑身汗毛竖起,强烈的死亡危机感席卷全身,但还不等他转身看明情况,就只觉得身上传来一股巨力,随后就是胸腹的怪异感觉。 等他低头一看,便看到一支银色枪尖已经在自己身上透体而出! 混蛋 刘豹瞪大眼睛,还不待有所反应,就觉得身体的力量在迅速抽离,然后整个人就瘫软下去,像是一滩烂泥跌落马下。 这一枪直接命中要害,刘豹立刻就感觉生命在飞速流逝。 他躺在地上,看着清澈的蓝天,心里叹了口气。 匈奴勇士生于马上死于马上,战死并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情,但让他遗憾的事情,是自己大帐里的那道倩影。 可惜,死之前都没有得偿所愿. 心里只留下这个念头,刘豹最后残存的视野里就看到赵云骑着马慢悠悠来到面前,就那么居高临下的看了一眼自己,平静的拔出了长枪。 然后,刘豹的意识就陷入了长久的黑暗。 赵云并不知道自己击杀的究竟是谁,但即便知道了他也不会在乎,不管是谁,也不能阻拦教主的意志,教主需要联盟统御草原,那草原就必须接受。 至此,战争也真正进入了最后的时刻,匈奴鲜卑骑兵在盟军绞杀之下,开始出现了溃退。 “子龙,有敌军突围潜逃了,速追!” 乱战之中,太史慈浑身浴血从战阵杀出,老远的地方便是一声大喝。 赵云闻言往前方看去,果然看到一支匈奴骑兵强行突围而去,这顿时让赵云的眼睛眯了起来。 “交给我就好,我会救出咱们汉地百姓!” 赵云骑马前进,从太史慈身边经过的时候便是留下这么一句话。 太史慈顿时一笑,这种事情交给赵云,自己完全可以放心,便也不再多说,两腿一夹便再度返回战阵继续厮杀起来。 敌军突围,赵云也随着率千余骑兵和三四千的步卒同样脱离主力战场,一路追击而去。 虽然敌军占了先机已经拉开足够的距离,但是赵云循着草原痕迹,也能一路尾随,他知道这个关头,敌军突围之后,必定要奔赴后方老巢安顿战败后事了。 赵云的判断十分精准,此时突围的于夫罗正是一路往后方狂奔。 正面战场已经没得打了,联盟的实力比他想的还要强大得多,即便自己及时支援回来,也只能让己方继续多撑半个多月而已。 此战战败已是必然,往后草原或许要彻底易主,这里再也不会有什么匈奴鲜卑乌桓崛起的故事,一个以玄夏为中心的联盟将会横空出世,但于夫罗并不愿意对这个联盟低头。 “可恶的汉人,我要你们为吾儿偿命!”朝贡联盟的核心是玄夏,于夫罗自然把刘豹的死算在汉人头上。 当部族出现在于夫罗的视野之中后,他便从牙缝中挤出来一个冷酷的命令:“把所有汉人俘虏全部屠尽,然后带上部族的少年青壮离开这里!” ------------ 第191章 去玄夏 惨叫,哀嚎! 虽然这里是匈奴的后方部族,但身为匈奴首领的于夫罗给这里带来的却是死亡和杀戮,当然这种杀戮和死亡针对的是部族中的汉人。 从长安一番掳掠,于夫罗挟持百姓百万之众,一路上饿死病死不计其数,最终回来时只剩下几十万汉民。 若是没有盟军带来的战争,这些汉民都只能在匈奴部族之中成为奴隶,然后承担无数的劳苦和虐待直到老死。 盟军的攻伐或许给他们带来了命运的转变,但最先迎接他们的,却是匈奴人的屠杀之举。 于夫罗一道命令下达,部族中的所有匈奴人瞬间化为野兽,即便是已经佝偻的直不起腰的匈奴老人,都颤颤巍巍举起屠刀在追杀汉人孩童。 这样的场面迅速遍布在部落的每一个角落,到处都是惨绝人寰的事情。 在这样的极端情况下,汉人连作为奴隶的价值也没有,那就只是匈奴人眼里的彘犬,宰杀起来根本没有任何心理障碍,这是这个时代最残酷黑暗的人性体现。 在这样的无端杀戮之下,也有汉民在必死的情况下开始拼命反抗,但是站在匈奴人后面的就是于夫罗的匈奴骑兵,手无寸铁的汉人就算反抗,最终也难免倒在匈奴士兵的刀下。 整个部落瞬间变成炼狱,汉人如同到处乱撞的蚁群疯狂逃亡,但后面就是紧追不舍的匈奴人,如此随着时间过去,汉人便出现大量的死伤。 身处部族中央大帐的蔡文姬,听闻外面的动静心惊胆战,她小心翼翼抱着侄子往外看去。 帐外,是狼群围猎羊群的残酷场面,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不管是反抗还是求饶,最终都在匈奴人的追杀之下不断惨死。 直到蔡文姬看到一个八九岁的孩童,被一個杀红眼的匈奴妇人砍翻在地不断抽搐,然后没了声息,这顿时让蔡文姬为之窒息。 她举起手死死捂住嘴巴,然后红着眼睛眼睛便流下眼泪,惊恐的退后几步不敢再看。 蔡文姬足够聪慧,一看到匈奴人这样丧心病狂的屠杀汉人奴隶,她就明白过来这必定是匈奴在正面战场失败了。 这是匈奴失败前的最后疯狂。 此刻,她心如刀绞,汉人的哀嚎声每一句都扎在她的心里。 一路以来,她看过百姓太多悲惨,现在就连作为奴隶苟活下去都是奢望,这世道的绝望实在是令人无法呼吸。 她不明白无辜的百姓们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承受这样的命运。 她更恨自己柔弱女子做不了任何事情 忽的,门帘被猛地拉开,蔡文姬浑身一颤,然后她就看到那个匈奴妇女浑身浴血狞笑着出现在门口,这顿时让她的心沉入谷底。 原来自己偷看的时候,早就被对方发现了。 心里出现一瞬间的惶恐,但看着外面已经没了动静的那个汉人孩童,她的恐惧突然又消失了。 眼神慢慢冷却下去,蔡文姬把手里的侄子小心放在一旁,从一旁的木架上取一把长剑。 缓缓拔去剑鞘,便是寒芒迸发,原属于刘豹的藏剑,有足够精良的品质。 咬着牙,蔡文姬把剑举起,遥遥指着匈奴妇女:“来吧,看看究竟是谁杀了谁!” 匈奴妇女虽然听不懂蔡文姬的话,但从动作和表情也能明白究竟是什么意思。 两个都不擅搏命的女人,此时却要在这大帐之中分出生死,一个杀红了眼,一个已经没有半点恐惧,然后她们都是直愣愣的往对方冲去。 两声尖利的吼叫出现,她们没有任何技巧的挥出手里的武器,蔡文姬这个时候甚至闭上了眼睛。 伴随着一声叮铃的脆响,蔡文姬只觉得手里一空,然后就是兵器划破软绵事物的反馈感受,但自己的手臂也传来一阵刺痛。 她吃痛的退后一步,再睁开眼,就看到地上一把断成两截的刀,还有脖子上咕噜喷血的匈奴妇女。 我赢了. 蔡文姬自己愣了一会儿,随后就回过神来,更加用力的握紧了手里的剑,连手臂上的刀伤都顾不上了,这时候随时都可能有匈奴人冲进来。 就这么警惕的持剑守在门口,但好久过去,却再也没有任何一个靠近这里了,就连外面的动静都小了许多。 她不明情况,只能继续沉默着防备着,直到外面重新嘈杂起来,并且陆续响起了汉人的话语,她才疑惑的往外看去。 “我们是玄夏人,也是汉人,我们来救你们了,大家不要怕,往我们这里跑!” 蔡文姬只见一个白袍将领率骑兵冲入部落,一边跑还一边高喊起来,随着他们的杀入,四周的匈奴人都是做鸟兽散,而汉人们则是如蒙大赦纷纷往那边聚拢过去。 巨大的压力顷刻消散,蔡文姬绷紧的神经也松懈下去,然后那股用勇气强撑起来的力气也一下消失。 手臂的痛楚再也不能掩盖,她咬着牙一步步走到旁边坐下,随后慢慢给自己包扎伤口。 不多久,外面的动静彻底平静下去,她终于敢抱着侄子走出去,新鲜的空气涌入口鼻,这让她有种重获新生的感觉。 外面的汉民们都聚在一起,庞大的人群看不到边际,只是刚才的灾祸带来的伤痛,让大多数人都在痛哭。 蔡文姬长叹一声,便在人群中游走起来,她不知妹妹如今情况,只期望能早些找到,只是找了许久也没有见到过。 就在她一颗心慢慢沉下,开始有不祥的预感时候,却见到那玄夏的白袍将领已经率众回归,而他的马上携带着的一个女子,赫然正是自己妹妹蔡贞姬! 蔡文姬长舒一口气,只一看她就明白,必定是妹妹遇险被这将军救下。 她正要前去,但还不等她迈脚,这将军已经把蔡贞姬放下了马,随后朝着面前无数的汉民喊话起来。 “我们来了,你们就安全了,但是以后你们在草原也活不下来,如果你们愿意的话,可以跟着咱们去玄夏。” 说到这里,赵云长吸一口气,又是大声喊叫起来。 “大汉和刘家不能让你们过安稳日子,我玄夏和许天师可以,只要跟我们走了,以后你们就都是玄夏人。 玄夏会给你们分田分地,那里没有战乱,没有苛捐杂税,也没有豪强贵人欺压咱们,可以让你们安心种田做工” ------------ 第192章 千秋功业 “友若如今以为,经工商事前途如何?”听到沮授的询问,荀谌有些恍惚。 在他眼前是沮氏所属的工场,此时工场正在全力开动,一道道工序紧密相接,工人们也相互配合,在繁忙的生产之中,一件件成品在最后的产线被生产出来。 生产没什么特殊的,不一样的是荀谌在这里感受到的效率。 工场实际上就是一个平层场地,只不过因为太过广阔,天然就能给人一种大规模的感受。 里面的工人随便一看也有两三百号人,他们各自完成手里头不同的工序,训练有素的模样让荀谌有种惊叹的感觉,他从来没有见到过这样的大场面生产。 “玄夏的各类商品,都是在这样的工场生产出来?”荀谌忍不住道。 沮授抚着胡须呵呵笑着:“正是如此,如今我玄夏登记在册的各类工场,已经不下于两千家,而且这个数字每天还在高速增长,以后只会越来越多。” 荀谌顿时咋舌,他终于明白,黄巾究竟怎么把自己的军队武装起来的。 两千多家这样的工场每天不间断的生产产品,还是这样高效运作的情况之下,要满足数万人的大军需求,这并不是什么很难想象的事情。 眼前这样一家成衣工场,每月可产衣服六千余件,那么只需要同样的几间工场,就可以在短时间内轻松满足数以万计的衣装需求。 “你不要以为这就很多了,等到朝贡联盟的体系成熟下来之后,玄夏的无数商品都会涌向外部,甚至有朝一日出海开拓,还可以与海外进行贸易。 这些寻常的毛衣棉衣,可以为我们换来数不清的香料、粮食、金银珠石等等一切东西。 我们根本不必执迷于旧士族所谓的荣光,主公已经为指明了新的路线,往前走,工业所蕴藏的力量将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我们大可以放心的拥抱新的秩序和社会。” 即便是沮授这样沉稳的性情,说到此时,也忍不住为未来的预想而兴奋起来。 荀谌见状,虽然被沮授的话语所感染,但内心也不免疑虑。 工业不过是贱业而已,真的会有沮授所说的翻天覆地的力量吗? 商人这种卑贱的存在,也会取代门阀贵族成为新的利益阶层? 沮授似乎察觉到了荀谌心里的疑虑,只是负手带着他走出工场,然后就这么指着远方的天地,绘声绘色的就给荀谌描绘出一副未来的图景。 “有朝一日,玄夏横扫天下雄踞神州,这大地便是工场林立,届时何止区区两千数量,便是数万十数万的工场也远远不够。 以此间成衣工场来说,要产出衣服,需要上游数家巨大规模的织布工场、纺丝纺线工场、还需要大量的牧民提供羊毛,需要大量的农民种植棉花麻桑。 仅仅此一个产业,便可带动数之不尽的人口从中受益,那千千万万的产业,又要涵盖多少人口,如此汇聚起来的产能,更是超乎想象的巨大。” 沮授看了一眼,最后颇为感叹的说了句话:“有件事吾已经看明白了,主公所做之事,并非与传统士族争抢原有的利益,而是要扫平障碍,带着天下众生一同做大利益,这才是真正的千秋功业!” 荀谌闻言,久久沉默,他一时有些无法想象沮授所做的设想。 身处时代中的人,即便是他这样的精英,也很难跳出思维从更高的层面去看清许辰事业的意义,沮授也是在经历的足够长的时间,才慢慢醒悟了这一点。 以前听许辰说工业的伟力,沮授还没有太强的概念,现在却十分认可。 如今玄夏的商人阶层,已经在玄夏开始慢慢崛起,并且有了对外扩张的冲动,这一点从自己亲弟弟沮宗就可以很明显感受到。 到了这个地步,商人们只会渴求更大的市场、更多的人口、更多的原材料。 玄夏的地盘,极大的限制了他们的发展上限,对利益的渴望让他们无比期待玄夏迈出脚步,去占领更多的土地人口,去开拓更多的市场。 一头怪兽,已经在玄夏的精心培养之下被放出了笼子,当然怪兽的脖颈上始终有牢固的锁链,牵着锁链的另一头,便是绝对冷酷的许辰,或者是以自然教为治国基础的玄夏朝廷。 “行商之事非我所长,如今我已接来亲眷家属做了安顿,朝廷虽然给我留下些许钱财用以经营,但究竟要怎么做,在下却没有半点头绪,公与有何可以教我?” 不管荀谌心里如何想法,已经投身玄夏的他不会再有别的选择,只能跟着玄夏一条路走到黑。 既然主公给自己这样投身的士族留的路是工商,那顺从就是了,或许未来真如沮授所说的一样呢 沮授只是淡淡一笑。 “根本不需要考虑什么,玄夏对商品的需求本身就足够巨大,而昨日也有草原战报传回,鲜卑匈奴皆是大败,我部将士不日将携数十万汉民归来。 如今草原安定,马上还有联盟诸成员朝贡带来的巨大贸易,这更是巨大的商品需求。 你只需要把工场开起来,那就一定赚钱,而且随着玄夏的扩张脚步,未来很久这种情况都不会变。” 荀谌有些愣神:“这么简单?” 沮授道:“就这么简单,玄夏对工商的支持前所未有,主公对现在的工业规模仍不满意,最近甚至在考虑让钱庄面向民间发放工商贷款,以扶持小商人和有创业意愿的百姓,这是当下玄夏的一股强风,只要顺应为之,自能乘风而起。” 如此,荀谌也就没有其他疑问了,点了点头之后便不再多说。 沮授见状,心知对方大约能在玄夏安定下来,如此也不枉自己苦口婆心一番劝导。 两人一路行走,所见皆是大大小小的工场,正当下工的时辰,不久之后就有数不清的工人放工出来,他们成群结队有说有笑,场面异常的平静安定。 沮授早有介绍,这里便是蓟县的一处工业区域,聚集了大量的工场,在这里工作的工人有足足数千之众。 而这样的工业区域,在蓟县便有几处,其余的郡县也各有设立,整個玄夏完全从事工业的人口如今已经有近乎十万之众。 这些工人人口的主业已经从农业变成工场生产,只有最为忙碌的抢收时候,工人才会回家应付农事。 如今的工场完全可以给工人带去稳定的生计,某种程度上这比看天吃饭的农业还要更加令人安心。 十万的数量在如今玄夏数百万人的总人口当中或许不算什么,但在这个时代,已经是极为可怕的规模。 玄夏确实是不一样的,主公或许真的走出一条明路来了. 这纷争乱世,荀谌也难以预言究竟谁才会笑到最后,他只能在心里祈祷新圣能够战胜旧王,新秩序将替代旧的世界。 “今日无事,恰逢学宫公开表演戏剧,不如你我同去一看?”沮授虚引相邀。 荀谌怔了怔,随后有些犹豫道:“此戏剧在下有所耳闻,多是迎合教义而批判士族豪强,你我本就地位尴尬,何故还要自己凑去讨个没趣?” 沮授却是不以为然,摇了摇头之后,他道:“他们批判的是士族,与我沮授何干?” 荀谌闻言一时愕然,但随后却也明白沮授深意了。 如今的玄夏哪里还有什么士族,沮授的士族身份已经过去,如今的沮授只不过就是给许辰打工的寻常人而已,若是算上如今家业,也顶多就是个商人罢了。 这也让荀谌不由醒悟过来,是啊,都已经来到玄夏了,又何必执迷于以往的身份不肯放下呢。 苦笑一声之后,他点了点头,也是伸手前引:“敢不从之,公与先请。” 两人一路并行,好一会儿之后,终于是到了地方,只不过等他们来了之后,却为眼前的场面而咋舌,学宫门口早已经被围的水泄不通。 城中百姓早就听闻公演消息,如何能等别人,都是早早就来占着位置。 好在戏台是高高搭起的木台,即便人多,也不至于因为遮挡视线而不能观看。 荀谌沮授两人相视一眼,都是无奈的笑了笑。 百姓平日苦于生计,这种表演已经是为数不多可供他们娱乐的事情了,更何况这还是学宫遵从大天师的命令弄出来的戏剧,那自然是没人愿意错过, 只是这对荀谌和沮授而言就比较难受了,隔着老远他们没有什么好的观看条件,只能这么将就着。 并没有让人久等,不多久便有学生演员上台,一番声明之后,表演也就开始了。 然后一个农家女子被地方豪强所逼,最后家破人亡,只能苟活于山野白了头发的凄苦故事便被展现了出来。 如此演到最后的时候,即便事先有学生声明,但百姓们在看入了迷之后,依然感同身受对黄老爷十分愤慨,许多人竟是喊打喊杀起来,直把上面扮演黄老爷的演员吓得心惊胆战。 好在最终秩序还是维持住了,戏剧也完好的表演到了最后,这也引得全场观众的欢呼和赞扬。 倒是荀谌和沮授,虽然事先有一番自我安慰,但这时候也难免心情复杂。 百姓对士族和豪强的态度,还是比他们想象的更加水火不容. ------------ 第193章 报纸 政事院国相公署里,一份纸质的东西摆在了许辰的桌前,这东西在这个时代或许是新鲜事物,但对许辰来说,却十分的熟悉。 《玄夏月报》 这四个大字,就印在头版最上方的位置,而从名字就很好理解,这是一个以月为时间单位发行的报纸。 其实与其说是报纸,不如说这是份资讯期刊。 这也是时代之下许辰的无奈之举,这个年头信息没办法长距离实时传播,只能拉长时间周期来保证报纸内容的统一。 大致翻阅了一下其中的内容,头版头条的第一件事便是朝贡联盟取胜的新闻。 许辰看了一眼旁边有些忐忑的陆平,然后就拿起报纸,认真看了起来。 这一篇的报道分成了几個内容,先是很详细的介绍了朝贡联盟的由来,并且强调了玄夏秉持的和平共赢的基础理念,然后才介绍了如今联盟的各个成员,以及如今大战的战果。 当然,最后文章也不忘提及那数十万的汉民百姓,里面着重笔墨的讲述了这些百姓的悲惨遭遇,言辞鲜明的批判了大汉朝廷的无能和罪责,直言大汉对这些灾难负有首要责任。 最后的才是玄夏在危机关头及时解救百姓的描述,而且不仅是直接救了百姓的性命,还要把百姓尽数迁移过来,让他们有一个真正长久安稳的立足之地。 一篇文章看下来,许辰还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基本上该写的都写了,可以说相当合格。 “不错.” 看到这篇文章,许辰便朝着陆平点了点头。 陆平也是长舒了一口气,但随着许辰继续翻阅报纸,他就再度紧张起来了。 继续往后翻,内容就更广泛起来,甚至还有最近朝廷处理的一些官员,新闻直接把案件毫无保留的陈述出来,并且对相关官员进行了严厉的批判,公布了处罚的结果。 又或者是最近玄夏发生的一些奇闻轶事,不仅有见义勇为的正面事迹,也有一些近期发生重大事件,比如最近玄夏学宫公演的两部戏剧就得到了报道。 新闻内容五花八门皆有涉及,除了玄夏的新闻之外,玄夏之外各方诸侯的情况,也均在报纸有所陈明。 如曹操占兖州,袁绍大败龟缩,天子东归等等事情皆有收录。 再比如官府近来的一些工作成效,百姓对这些工作的意见看法,也同样展示在报纸之上。 乃至翻阅到后面,还有诗歌和连载话本刊登。 如此看了一遍下来,这已经是相当有模有样的一份报纸了,娱乐时事政论一切内容全都包括其中,甚至有些地方还以雕版画印上图案,使报纸看起来更加精美。 “很好,第一版月报就以此版印刷,第一批发行不必太多,先少量发行看看效果。”许辰看到这里,直接就拍板定下。 陆平闻言,也大为放松下来:“属下这就去办。” 许辰满意的看了他一眼。 这份样报能一次就在自己这里通过,只能说陆平必定是下了大功夫,这种做事的态度还是值得赞扬的。 毕竟报纸在自己眼里没什么,但在别人眼里那是完全的新鲜事物,只能凭感觉摸索办事。 既然报纸都设立出来了,那么另外一个与之匹配的东西也该提上章程。 “报纸前期可以只在蓟县试行,但以后一定是往玄夏全境发行,那就必须要设立相应的邮站驿站,此事同样先在蓟县尝试,你拟个规划,我让朝廷给你批复钱粮筹办。” “属下明白。” “另外,我们报纸的内容不必全部由官方提供,报纸的头版可以印一行字,向玄夏民间公开征集内容,不论是文章还是诗词,优秀者皆可入选,报社也需设立相应的编辑部加以审核。” “是。” 两人一说一答,很快就确定下来不少相关的事情。 报纸之事,许辰计划许久,只是此前玄夏识字率实在太少。 倡导性的扫盲运动根本不足以实现大范围识字,但学校和此前黄巾的军队大学习却培养出一批具备知识修养的人群来,这才具备一定条件了。 识字率不高,那就不必面向全民,有多少识字的人就面对多少人。 不管是什么时代什么国家,读书识字的一批人,永远是掌控思想主流和话语权的一批人,而报纸能够覆盖的恰好就是这一人群,这种重要的思想宣导机器也就可以拿出来用了。 当然,许辰也不介意报纸能流出玄夏,被外界的士人得到。 报纸这种东西,天然就是思想武器,别人愿意看反而是好事,士人阶层虽然天然不正义,但士人个体却也不乏崇高之人,自然教的路线未必不能感化。 此事说罢,陆平也就告退请离,公署随之安静下来。 许辰这时也忙完了手头事务,便靠在椅背放松起来。 前面攻打袁绍取得胜利,如今草原上也得到安定,而外部诸侯都忙着自家的一亩三分地,天子东归更是让他们左右为难。 如此局面之下,往后相当一段时间,玄夏都可以获得相对安定的环境。 当然,冀州袁绍肯定不甘前耻,即便不打大规模战争,小战役却也不会少,只不过王当如今坐镇冀州北部,完全可以应付一般的小打小闹。 这段时日,许辰也难免清闲下来,但清闲也只是短暂的时间而已。 朝贡联盟扩张已经达到预期的成果,盟军再也没有维持常备的必要,基于朝贡体系的利益联系,草原可以形成相对和平的局面。 事业成功,乌力率领玄夏的万余士兵也就到了归来的时候,当然于此同来的,还有数十万的汉民队伍。 一路归来之后,乌力与太史慈赵云马炎等人回到蓟县,倒也有些恍惚。 此前出征却也是快两年的事情了,好在一路征伐过来,最终还是取得了好的成果。 不到两年的时间其实已经不算长了,如此一路过去,几乎是横推了整个靠近幽并的所有草原势力,创造了空前安定的塞外局势。 能做到这一点,很大程度都是朝贡联盟属性所决定。 玄夏在联盟设计之初就秉持有限责任的理念,这极大减少了玄夏的负担,并且形成一个有利于自己的经济体系,但有限责任对应的也就是有限权力。 朝贡联盟虽然是以玄夏为核心,却更多体现在经济层面和一个名头上的宗主国,实质上大家只是在联盟框架规则内做事而已,更是类似共治的一种模式,这也是联盟委员会存在的意义。 正因为这样的联盟框架给了每一个成员足够的自主性和利益,如此才能这么快让诸多草原部落做出更有利自身的选择,从而从匈奴鲜卑中脱离倒戈。 这也意味着,许辰这个盟主,实际上没办法要求诸多盟友为玄夏征伐作战,因为诸部都只是盟友而非臣属。 乌力等人自己也明白,不到两年扫平草原的最大因素,还是因为“邀请”别人做盟友,要比征服别人难度低得多。 但这依然不能否认几人的功劳,联盟对玄夏的利益不言而喻,他们保障联盟的发展,便是实实在在的汗马功劳。 “相比于草原的空旷寂寥,还是汉地的热闹更加使我心安。” 太史慈看着蓟县县城的车水马龙,便忍不住发出一声感叹。 赵云和马炎深以为然的点点头,两年不见而已,如今的蓟县竟让他们有点不认识的感觉。 不知道什么时候,蓟县的主干道已经换成了硬化路面,混以砂石水泥的路走起来无比坚实平坦,宽阔的路面一路往远端的政事院延伸而去,莫名就有一种大气和恢宏的感觉。 政事院的高楼轮廓,更是隔着老远都让人感受到威严肃穆的气势。 两侧的商户更加多了起来,来往所见的学生成群结队,路上的马车左右各行其道充满了秩序感,一切的一切都比以前更好。 这样的场面,确实令人心安,即便是乌力这个乌桓人,也露出由衷的笑容。 “该去见教主了,这一战你们功劳无数,必定能得到教主青睐!”乌力看向太史慈赵云马炎三人,拍了拍他们肩膀,便往前走去。 这句评价并不是场面话,草原作战,这三人确实表现惊人。 尤其是赵云和太史慈作战之勇,让乌力都自叹不如,一件件的功劳累积下来,足以让他们平步青云直上高天了。 如此一路前行,行至政事院的院门,几个目不斜视的哨兵正在值守,见到他们过来也没有丝毫放行的意味。 好在早已等候许久的田石头与哨兵吩咐之后,便笑着领他们入内。 “如今朝廷一切章程都严格起来了,几位将军不必在意,待见过教主之后,便有通行令牌下发了。” 乌力几人闻言,都是点头向田石头致谢。 田石头一边带路,一边与他们寒暄起来,就在快要抵达主楼的时候,他们的脚步却不约而同顿住。 却是许辰已经在门口相迎。 乌力、赵云、太史慈、马炎俱是神色一震,各自行出十分标准的军礼。 “吾等向教主复命,此行幸不辱命,草原诸部已服,塞外局势已定,我玄夏外部再无忧虑!” 许辰笑着走过去,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拍拍那个,嘴里连声说好。 最后,他拉住赵云的手,对众人笑道:“回来就好,还没有好好歇过吧,不过先不急,随本座一起小酌几盏!” ------------ 第194章 梁祝 蓟县周边乡村边缘一地坐落着一个小院,院中草庐虽然简陋狭小,但却也被打理的井井有条。 小院里养着几只家禽,栽种着一颗小树,地面不见杂草碎石,看着倒也十分舒坦。 时不时,屋里还传来婴孩的啼哭声音,然后就是女子哄着婴孩的动静,不多久里面便平静下来。 一个穿着麻布衣裳的年轻女子走出屋子,在鸡窝里摸出几颗鸡蛋来,便在小院烧起柴火小炉做起了吃食。 她似乎不太擅长做饭,只是煮了碗野菜加蛋花,然后往里面捻了点盐,便端着入屋。 里屋是另外一个正在哺乳的年轻女子,她便端着碗放置于一旁,走近过来冲着正在努力吮吸的婴孩逗弄一番,这才对着这年轻母亲笑了笑。 “喂养婴孩正需吃些好的,现在咱们日子清苦了些,没什么好东西,稍后记得把这蛋汤吃了,我已吩咐蔡伯下田回来时候买些好的,再好好给你补补身子。” 听闻蔡文姬的话,蔡贞姬有些感激的点了点头,倒也没有拒绝。 本来就是相依为命的亲姐妹,自己如今也喂养孩子也确实需要照顾,自然不会如外人一般生分。 婴孩得到满足,也就安静下来,蔡贞姬一边哺乳一边摇摇晃晃轻轻安抚,眼睛里多是安宁平静的情绪。 随着玄夏军队一路迁移来了这里,虽然路途遥远辛苦,但所幸还是安然无恙的抵达了,这里虽然不能给她们一个足够优渥的环境,甚至日子过起来还有些清苦,但至少这里足够安全。 相比于已经十室九空秩序失控的长安,相比于被掳去塞外的草原部落,能有玄夏这個安身之处,已经让她们两姐妹感觉到足够的幸运了。 毕竟就在此前,她们以及手里的这个婴孩,都曾经经过生死危机。 在这个纷争乱世之中,有这么一间草庐,有安稳的环境,有属于自己的田地,这已经是很奢侈的事情。 只是她们两个士族女子,还需要重新适应寻常人家的生活。 “姐姐,虽然官府给我们发下一些安置钱以供前期生活,但这钱往后还是要还给官府,咱们还是要想着办法挣钱才行,上次村长说的事情你觉得如何?” 正哺乳着,蔡贞姬犹豫一下,便说起一事来。 如她们这样的外地百姓迁移来到玄夏,朝廷也有自己的一套安置章程。 基础的分田分地自不必说,钱庄还会按户发放无息的安置钱,让百姓在第一次收成之前或者第一次挣钱之前也能生活。 如今蔡文姬蔡贞姬两姐妹也需要考虑挣钱的事情,一是要把安置钱还上,二是自己也需要稳定的收入才能生活。 只是对她们来说,有一个现实的问题,就是官府分配的田地,只靠她们和蔡伯很难照顾的过来。 好在村长考虑到她们的情况,便提出了更好的建议,就是减少分配的田地,安排她们进入工场做工生活,工场虽然也不轻松,但比田地里还是轻松不少。 如今的境地,两姐妹也不会端着士族的架子,为了生活,也都明白需要弯下腰去感受人间烟火了。 “此事我已想好,田多少是要种的,蔡伯能种多少就是多少,我虽然没力气下地,但去做工倒是可以,待村长安排好了去处,我便过去。”蔡文姬笑了笑,却是早有想法。 蔡贞姬闻言疑惑道:“那我呢。” 蔡文姬摇了摇头:“你就安生在家就是,婴孩可离不开你分毫。” 蔡贞姬还想说些什么,但看了看怀中的婴孩,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沉默下去。 两姐妹正商谈的时候,忽闻外面一声叫喊,蔡贞姬顿时一惊,但反应过来这是玄夏之后,就又平静下去。 蔡文姬看妹妹这般反应也是无奈,被匈奴掳去还险些失去孩子,直接让蔡贞姬有了心理阴影,现在一有点什么动静,都容易引起蔡贞姬的惊吓。 玄夏已经数年未经战乱,日子虽然苦了些,但还算安宁,希望以后贞姬能慢慢适应吧。 心里嘀咕一句之后,蔡文姬便转身出门,原来是隔壁的老汉在叫喊。 蔡文姬倒是不紧张,在这里生活有段时日了,左邻右舍也都熟悉,平时他们也没少帮衬自己这两姐妹,她知道对方并不是什么坏人。 “老伯有何事?”蔡文姬过去打开门,冲着对方微微一笑。 这老汉便把一物提了起来,赫然是一条小臂长的河鱼,随后就呵呵笑起来:“俺家大儿在县里带回几条大鱼来,俺婆娘念着你们两女子还带着婴孩不容易,便催着俺送来一条,养娃得吃得好奶水才会足,可不能亏着了。” 此时,蔡贞姬也循着动静走出来,听闻这番话便是脸色微红,但也不会见怪什么。 农民汉子虽然说话稍显粗俗,但性情淳朴,并没有什么恶意。 蔡文姬连忙接过,便道:“这鱼当有几钱,我这就去拿。” 老汉却不以为意的摆摆手:“说这作甚,乡里乡亲的自然是相互照顾些,官府把你们安置来咱村,往后你们便是咱的乡亲,不必这么生分。” 蔡文姬闻言,便默默点头,只能把这份心意记在心里。 接过鱼之后,蔡文姬便连声道谢,原以为就没有其他事了,却见老汉搓着手呵呵笑了起来,似乎没有离开的意思。 蔡文姬便不急着回屋,就这么笑着等待老汉说事。 “老汉还有一事,或许姑娘可以帮我。”老汉憨厚的笑着。 蔡文姬应道:“不知道有什么可以帮您的,老伯尽管直说就是。” 老汉试探的问道:“俺此前听蔡伯说过,两位姑娘以前都是世家女子来着,如此想来,也该是识得字吧?” 蔡文姬一听,就明白大概是需要自己帮什么忙了,便点了点头。 老汉笑的更开心了,果然就拿出一份东西来,然后塞到蔡文姬的手里。 “俺家大儿从县里带回来这叫报纸的玩意儿,给俺念没多久,就被村长拉去训练,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俺这听到一半抓心挠肝的又不识字,寻思让你这姑娘给俺念念。” “报纸?” 蔡文姬闻言,疑惑的看了一眼手里的东西,就看到写着《玄夏月报》几个大字。 这种东西,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毕竟以前大汉常用的文字载体还是竹简,没法发展类似的东西,而在玄夏纸张的生产已经十分成熟,如此才能具备办报的条件。 报纸上的字跃入眼帘,依然是以前看到的《自然经》那种简易字体,对蔡文姬来说阅读还是没有什么困难的。 好奇的翻了翻之后,她很快就意识到这是一份什么东西了,顿时就来了兴趣。 这种集合各地信息刊登发行的东西,在这个车马遥远信息闭塞的时代,有多么吸引人根本不言而喻,只要是能识字的人,几乎没有办法抗拒这种东西。 老汉见蔡文姬一翻起来就是好一会儿不吭声,便道:“姑娘能认得不?” 蔡文姬这才回过神,点了点头道:“能念。” 随后蔡文姬就邀老汉进了小院,几人搬出椅子在外面闲坐,蔡文姬清了清嗓子,便照着报纸念了起来,就连蔡贞姬也是好奇抱着娃娃在一边旁听。 这报纸头版的第一件事,正好也是两姐妹亲身经历的事情,草原的最后决战,就是在她们的见证之下结束的。 不过她们作为俘虏和难民,一直都没有弄明白所谓朝贡联盟是个什么存在,如今经文章详细介绍一番,她们才明白联盟是怎么来的,草原的战争又是怎么回事。 只是开头的这篇文章,就足以让两姐妹吃惊了,她们立刻感受到报纸的方便之处。 这对了解时事消息还有开拓见识太有帮助了,只要识字,即便是身处于乡野山村的偏僻之处,也能获知外部的重要消息,这在以前根本想都不敢想。 玄夏还真是处处都有出人意料的事物 念报纸的过程,实际上也是蔡文姬读报的过程,由此她也知道了许多原本不知道的事情, 比如玄夏处理内部的官员,这让她能感受到一些玄夏的制度建设。 就连玄夏外部的天下大事,她也是从报纸上才能获知,经过一番读念,她才知道汉天子已经东归洛阳,也才知道诸侯各自的反应。 当然,也是从报纸上,她才知道如今玄夏正在风行叫做《银发女》的戏剧,通过新闻报导她大致知道了这戏剧究竟是什么样的内容。 以她的聪明才智当然明白,这样的戏剧是在表达什么,身为士族出身,她最终也只能叹息一声。 如此翻到报纸的最后,却是一篇连载的话本,这个时代话本本身就是新鲜事物,这更加引起了蔡文姬的兴趣,只是当她看到这上面的作者名字之后,却一下愣住。 察觉到蔡文姬的反应,老汉疑惑出声:“蔡姑娘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蔡文姬闻言笑了笑,便继续念了起来:“这是一篇叫做《梁祝》的话本,我只是没想到作者会是国相而已。” ------------ 第195章 进京 报纸念完,老汉心满意足的告辞离开,两姐妹相视一眼,都是笑了笑,乡下生活苦闷,能看看报纸倒也算是一种排解。 蔡贞姬颇觉有趣的出声道:“没想到那玄夏国相雄才伟略,居然也能作出如此柔情的话本,倒是奇事。” 她们对许辰其实并非完全陌生,甚至还十分印象深刻。 当初两姐妹被管亥抓去本以为要遭到凌辱,最后却被别人轻轻放过,而那个人正是今日的玄夏国相许辰,这种经历她们自然记得清楚。 正因为此事,她们对许辰才有相当的好感,这由许辰创作的话本,也就引起了她们很大的兴趣。 蔡文姬却比妹妹更加聪慧许多,闻言只是笑了笑:“此事并非那么简单,国相虽然年轻,但做事必有深意,这《梁祝》并不只是简单的描绘男女情感之美好。” 蔡贞姬却疑惑起来:“难道还能有什么其他说法?” 蔡文姬摇了摇头,无奈的叹了口气:“你能明白《银发女》在表达什么,为什么不明白《梁祝》在表达什么。” 蔡贞姬闻言若有所思,但一时还是不能想明白。 蔡文姬把她带入屋里,点了点桌上摆放着的自然经,笑道:“他一向都宣扬人人平等基本权利,梁祝实则是赞扬女子反抗压迫追求自我的故事,此中道理,你我其实最该明白的。” 经此一解释,蔡贞姬恍然大悟,再一回想梁祝的情节,她顿时明白这话本的深意。 而醒悟过来之后,她立刻也就对这个故事有了感同身受之感,因为她们自身就是活生生的例子,某种程度上她们两姐妹就是祝英台,只不过是她们顺从了既定的命运而已。 两姐妹的婚配,皆是蔡邕安排好的士族联姻,其中完全没有她们本身的意志。 虽然她们的婚姻不算多么凄苦,但也谈不上多么快乐,只不过是她们没有自己的梁山伯,这才能平静的接受而已。 蔡文姬感叹道:“在这里,女子也可读书工作,为了实现这些,玄夏甚至确立了相应的条文律令,他不仅在解救天下穷苦百姓,也在解救天下女子的命运” 蔡贞姬闻言,也是心有同感,只是她同时也感觉到,蔡文姬的情绪似乎有些微妙。 两姐妹心意相通,敏锐的直觉顿时让她有了一个猜测。 若是女子追求自我的话,以姐姐的才华,究竟什么样的人,才能让她青眼相加呢 蔡文姬很快也察觉到了气氛的微妙,回过神后立刻就岔开了话题。 只见她取来纸笔,在上面记下一个地址:“我看报纸上有征稿之告示,一旦被采纳便可获得稿费,我或许可以一试,不论是文章诗词我皆可应付,若是能行的话,倒是能给我们挣来一些钱财。” 蔡贞姬一听,也是眼睛一亮:“以姐姐的才华,此事定然可行!” 两姐妹有了主意,也就闲不太住了,等到蔡伯回来,他们就是一番商量。 随后几日蔡文姬便在蔡伯的陪同之下,拿着一篇作品去往县城投稿,而这作品正是自己前些时日所作的《悲愤诗》。 此事也只是初作尝试,蔡文姬便拿已有的作品试试,若是可行的话,往后便可写些新作品,不论是时事还是政论,蔡文姬都自信不输于别人。 在这方面士族出身确实具备相当的优势,遑论她本就是名满天下的大汉第一才女。 此行过来,倒也是蔡文姬初次来到蓟县,这里实际上就是玄夏的都城,他们此行也算是“进京”了,难免也要好好看看玄夏京城的风采。 以前这里只是一個小县城,但是随着人口的不断充实,慢慢的这里也就变得繁华起来。 还未及进城,蔡文姬和蔡伯就看到到处都是排成长队的车马商队,一路前去,可见牛车马车之上都载满了货物,商队如此延伸出去,竟是看不到尽头。 商业繁华至此,即便是蔡文姬和蔡伯,都为之咋舌。 经一打听,他们才知道,如今朝廷已经开始为朝贡贸易做准备,这些商品都会奔赴边关边市,与联盟诸盟友的朝贡货物进行交割。 蔡文姬所看到的,还只是蓟县的一部分货物而已,整个玄夏的货物加起来,贸易的规模有多大根本难以想象。 她也突然明白过来,朝贡贸易,贸易才是重点,朝贡只是添头而已。 如此一路靠近了蓟县城池,他们更是感受到这里的繁华,城门之处来往行人不见断绝,小商小贩叫卖的声音不绝于耳。 城门处的城卫士兵也没怎么盘查出入,如此人群进出的通行效率才比较高,虽然人多,却不见拥挤。 蔡文姬也是好奇的观察着蓟县的一切,看到这种情形,她就明白,只有在长期安稳的环境之下,城门的守备才会如此松懈。 因为玄夏内部足够安定,并不担心会出现什么突发的危机。 这里就是玄夏的中心. 步入城中,首先映入他们视野当中的,就是一条宽阔的平坦干道,这路面不知是如何制作,踩在上面坚硬得如同石头。 马车牛车来来往往井然有序,两侧多是民居与商铺,各类建筑往前延伸,根本看不到尽头。 四处所见到处都是行人走动,热闹的声音虽然略显喧嚣,却充满了市井气息,这让蔡伯和蔡文姬都是忍不住放松下来。 “幽州以前不过是大汉的荒凉边地而已,没想到玄夏立国后,就能打造出如此气象,不容易啊。” 蔡伯牵着马,感受着蓟县里面的生活气息,便是感叹起来。 蔡文姬深有同感,这等场面确实是极为不易。 自董卓乱政秩序崩溃之后,蔡文姬看到的便是悲惨混沌的末世景象,顷刻之间整个大汉都陷入到灾难之中。 到处都是百姓流离失所,到处都是死亡和鲜血,混乱和悲惨成为了整个世界的主旋律,整个大汉没有一个地方可以安宁。 更让蔡文姬恐惧的是,这个绝望的世道她几乎看不到尽头,就连天子的威严都沦丧至尘埃,她想不到究竟有谁能改变这一切。 在对整个天下都悲观的情况下,陡然身处这样平静安宁的闹市之中,那种感动根本不足以言说。 某种程度上,如今的玄夏就是实际意义上的世外桃源,天下到处都是无尽的灾祸,唯有这里可得安宁稳定。 “或许大汉真的气数已尽了,若最后是他站在了最高处,这倒是天下穷苦人的福音。”蔡文姬行走之间,看着商铺琳琅满目的商品,幽幽的发出感叹。 蔡伯的神情有些复杂:“老奴虽然没有小姐的见识,但也知道人都是趋利避害的,在玄夏人人有田地有生计,没有任何苛捐杂税,这就是最现实的东西,只要百姓不傻,都会知道该怎么选。” 蔡文姬点了点头,不经历外面的痛苦折磨,根本就不能明白玄夏这份安宁有多么奢侈。 长安城满地尸骸无可掩埋,曾经的大汉旧都如今十室九空宛如炼狱,与眼下玄夏的喧嚣繁华就是最真实的对比。 在这里,蔡文姬虽然需要换上粗布麻衣沾上人间烟火,但来了之后她就再也不愿离开了。 就算是下地种田,就算是在工场做工,至少不必再为一幕幕惨绝人寰而半夜惊醒。 “蔡伯,以后您就不要再以老奴自称了,在玄夏没有家仆奴隶,便是路边的小学孩童尚且知道自由平等,咱们的思想也不必那么陈腐,否则的话就真连孩童都不如了。” 蔡文姬朝着蔡伯笑了笑:“任何人都不必轻贱自己,我们姐妹也早已把你当做亲人一样看待。” 蔡伯闻言愣了愣,神情一时有些复杂,那是感动中又带着几分的惶恐的感觉。 还不等他做出回应,蔡文姬已经转身往前走去:“报社已经到了,我们进去吧。” ------------ 第196章 天书奇缘 “师父,这炼丹之说,究竟是您的说法对,还是这《元素论》说的对?”山间小道上,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道人,一手捧着书看,一边就向身边的老者发问。 这老者身穿一身青色玄服,须发皆白,气质出尘,真如天上降下的神仙一般超凡脱俗。 此人正是汉末几个极具声名的方士之一的左慈。 而这个年轻的道人,则是左慈的亲传弟子葛玄是也。 听闻弟子的发问,左慈皱了皱眉,神色似有不满。 “为师已经数次告知于你,此《自然经》并非正统道说,不过是那许辰自创之怪论,看看也就罢了,但不可沉迷深入。 如今看你日日抱着书不肯放下,完全已经被其蛊惑,哪里把为师的话听进去半点?” 说罢,左慈终于是不再忍耐,伸手就把葛玄手里的《自然经》夺来,然后就往山崖下方扔去,很快书籍就不见了踪影。 葛玄下意识伸出手,但最后也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只是心里还是可惜的紧,自己还没看完呢。 回过头,他加紧脚步赶紧跟上左慈,即便没了书,却也还是不忘刚才的问题。 “弟子看那元素论说,世界由基本元素所组成,元素之间的反应构成了我们眼前所见的万事万物。 如我们炼丹其实就是元素反应的一种直接表现,我们加入的材料在特定环境下发生反应和组合,便产生了新的物质。 而不同的元素特性不同,元素之间的反应条件也不同,如果我们能探明世间所有的基础元素,并且实验记录下足够多的元素反应,那么我们也就能利用这种世界本源力量。 那个时候,人类就可以掌握超脱自身的力量,比如那改良的火药,就是最直接的例子,有朝一日,人类因此窥见长生的秘密,也并非不可能” 听着葛玄絮絮叨叨的声音,走在前面的左慈额头青筋直跳,最后终于是忍无可忍怒声喝止:“够了!” 葛玄顿时闭嘴,他虽然嘴碎,但也摄于左慈这個师父的威严。 左慈看了葛玄一眼,眼看葛玄仍是不服,便无奈的叹了口气。 自己这个宝贝弟子什么都好,就是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很多时候询问道理都能问到自己词穷。 但只是这样置之不理却也不行,若是不正面做出解释,万一让他胡思乱想走岔了路,那就得不偿失了。 想了想,他道:“为师与甘始也算是旧识,以往他并无如此之说,如今被那许辰掳去之后便书此歪理,这必定是被许辰那妖道所蛊惑,《自然经》本就是假道之邪说,其上的《元素论》更不必正视。” 葛玄闻言却皱起眉来,显然这个回答并不能让他满意,偷偷瞄了左慈一眼之后,他咳嗽一下道:“师父,弟子觉得反驳正邪不足以取信,不如直接辩驳道理更有说服力。” 左慈闻言,更是心头火起,但还是以自己足够的修养平复下去。 不得不说,甘始的这套理论还是很有说服力的,相比于传统的炼丹理论,似乎更能够自圆其说,但这种东西根本就没办法辩驳对错真假。 这种无法证伪也无法证实的事情,实际上没有辩驳的基础,辩来辩去最后也只是辩一场空。 当然,甘始的《元素论》辩不明白,自己的炼丹理论同样也辩不明白,与其傻乎乎的去辩驳别人的对错,不如让别人头疼去。 “吾道有《太清丹经》《九鼎丹经》《金液丹经》三说,你觉得此说是对是错,是否可以指导炼丹之道?”左慈挑了挑眉,反问起葛玄来。 葛玄顿时愣住,倒是不假思索就回答出来:“自然是对的。” 左慈冷哼一声,淡淡道:“既然我们是对的,那甘始这什么《元素论》自然就是错的。” 葛玄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不得不说,左慈不去辩驳《元素论》对错,反而让葛玄来辩驳自家理论的对错,还真让葛玄无话可说,总不能说师父教的都是错的吧。 但是,这也只是从言语上赢了而已,实际上葛玄心里的疑惑并没有解开。 《元素论》真的就是错的吗 葛玄现在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但这个新奇的理论,确实在他心里种下了种子,当然,那自然教和许辰也一样被他所记下。 师徒两就这么走了,他们要在山中找寻炼丹材料,但他们留下的一样东西,却引起了一番巨大的因果。 山崖之下,一个近二十岁的年轻人正在搜寻猎物,他手持一杆长枪,腰间别着长刀,背后则是弓箭和箭筒,这样精心的准备下,只要不是碰到太过凶猛的掠食者,其他野兽都可以轻松应付。 此时,他眼前所盯着的,便是一头正在悠闲进食的野羊。 这少年正在蹑手蹑脚的靠近过去,他放下长枪,手里已经换上了弓箭,并且搭弓拉弦进行射击准备,到了一定距离之后,他便屏住呼吸,张弓欲射。 但,就在他刚刚瞄准千钧一发之际,忽闻头上一阵作响,还不等反应过来,就有一物猛地砸在头上。 他一声惊呼,手一松弦,弓箭顿时不知飞去哪里。 “什么东西!” 他慌乱爬起来摸了摸脑袋,只觉脑袋完好无损,这才大松一口气,只要不是碎石落下就好,不然自己脑袋都要被砸碎。 下一刻他就往前方看去,刚刚还悠闲进食的野羊已经没了踪影。 他无奈且气愤的暗骂一声,这才有心情查看究竟是什么东西砸到自己,左右一看,就看到脚边的一样东西,赫然是一本纸质模样的书籍。 什么书,这么奇怪的样式? 他捡起书,然后仰头往上方看去,但山腰高耸如云,根本看不到东西,心里不禁大为疑惑,这玩意儿怎么能从天上落下来的,总不能是天书吧? 郁闷的收起弓箭,他才把书拿在手里认真看了一眼。 寒门出身的他识得文字,一看到书封上《自然经》三个大字,他顿时皱起眉来。 这是什么经书,没听说过啊. 很快他就没了兴趣,随手就扔掉书籍,然后捡起长枪就要继续打猎去。 但往前走了几步之后,他就停下了脚步,就在这里站了一会儿,突然就转身回来,又把书给捡了回来。 这个时代,人们多半都有些迷信鬼神的观念,像这么邪门的事情,他难免要多想一些。 青天白日天上掉本书下来,有点邪门,还是回去了研究研究 虽然这本书毁了他一次狩猎成果,但好在他经验技巧还算是丰富,继续往前狩猎,还是让他成功狩猎到一头百来斤的小野彘。 如此,他便扛着野彘一路下山而去,不多久就回到家中。 村中人一看到吕蒙打头野彘回来,都是连连称赞,吕蒙也招呼村人多拿东西来换肉。 家里贫寒,能有如此猎物对吕蒙来说也十分不易,不敢浪费一点。 如此热闹一阵之后,很快这头野彘就被分的干干净净,但吕蒙还是留下一块,往姐夫家中提去,刚刚推门进入,就听到姐夫的声音响了起来。 “子明,上次让你跟我一同去跟随孙将军的事情,你可想好了?” ------------ 第197章 疯了 天子东归,联盟安定,玄夏也进入平稳的发展阶段,而天下豪杰也各自图谋自身基业。 一直屈身于袁术手下的孙策也终是不甘人下,开始寻求独自发展。 最终他忍痛献出了父亲留下的玉玺,以此换来些许兵马,开始配合袁术攻伐江东吴郡刘繇。 仰赖孙坚昔日留下的些许威望人脉,孙策一路走去,从最开始的千余兵力,最终发展到五六千的规模,并且还依然不断有人意愿前往投奔。 这当中不仅有庐江周氏出身的周瑜,也有一个名为邓当的家伙。 邓当本身倒是声名不显,去了多半也只能作为孙策麾下的一个普通将领,但这也算是不错的去处。 如今天下豪杰四起,各地人才都在寻求栖身之处,跟着孙策未必不是建功立业的机会。 如今一切已经准备妥当,邓当不日就要启程去挣一份前程,只是此去他还要带上自家的妻弟吕蒙。 三国寒门往上倒,其实都是曾经世家大族的延续,只是家族不断壮大发展开枝散叶,旁系不断细分下去,到最后就越来越被边缘化。 从世家旁系跌落成豪族,又从豪族旁系跌落成寒门,这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如赵云吕蒙这些人都是这样的寒门,到他们这种地步,实际上已经与一般百姓没什么区别了,也就是一点家族知识传承可以让他们有点学识,但物质上他们多半已经没有什么生产资料,多半都过得十分贫寒。 邓当知道吕家过得困难,这时候把吕蒙带去参军,也是在帮衬吕家。 他对吕蒙这个妻弟还是非常喜欢的,这小子虽说日子过得困难,但是很有情义,每次打猎回来都不忘稍带给自己这个姐夫带些好的。 若仅仅是这样也就罢了,这小子还很有一份仁心,平日若是见到生活艰苦困难的乡亲,纵然自己也不好过,那也一定会帮衬援助,这也让附近乡里的人对这小子都赞不绝口。 如今消息已经传来,孙策正与刘繇激战正酣,邓当也有些坐不住了,上次吕蒙送来的野彘肉还不待吃完,便一路去往吕家。 吕家小院不过几间粗陋草庐,邓当步入其中就看到吕母,连忙见礼招呼,随后才问:“子明可在家,我不日就准备前去投奔孙将军,子明该准备妥当了吧。” 吕母一见邓当,便是叹了口气,神情似乎不太对。 “你来的正好,这小子上次打猎回来似乎中了邪似的,随你去从军的事也不提了,每天什么都不干,就天天跑去河边拿着书一看就是一天,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了,你快去看看他。” 吕母说完,一点不愿耽搁,立刻就拉着邓当往前走:“我打他也好骂他也好,他净是不听,你这個姐夫多少有些威严,说不定能说得动他,见了他后你要打要骂都不必留情,只要能让他清醒过来就什么都好。” 邓当完全不清楚情况,一来就被劈头盖脸一顿话给弄懵了。 虽然还想说些什么,但眼前这人毕竟是自己的岳母,也只能老老实实闭嘴跟着走,只是心里难免嘀咕起来。 这都要走了,吕蒙这小子是在闹什么东西? 如此一路过去出了村子,不多久就来到一处山涧之处,四处都是山林草木,除了一些虫鸣水声就再没有其他任何杂音了,倒是一处雅致清幽的地方。 远远的,邓当就看到河边一块巨石上,正躺着一个手捧书籍的年轻人,赫然正是自己妻弟吕蒙。 “大人在此稍待,小婿去和子明聊聊就好。” 邓当朝着吕母拱拱手,便一路往前行去,吕母忧心忡忡,但也知道有时候同辈之人反而更好说话,便就远远站在这里等着。 待邓当来到这巨石旁边的时候,吕蒙对周身来人也没有任何察觉。 邓当不由有些纳闷,这小子从来不喜研读学问的,如何今日能看书看的这么沉迷,而且这纸质书也是瞧着稀罕,也不知是从哪里弄来。 吕蒙正看得入神,忽然手中一松,书突然就飞走了,这让他吓了一跳,连忙坐起身来。 这一看,原来是姐夫邓当把书给夺去了,他这才松了口气:“姐夫何时来的,怎的也不叫喊一声。” 邓当瞟了他一眼,懒得应声,只是好奇的拿着书看起来。 上面《自然经》三个大字映入眼睛,他脸色微微一变,眉头顿时皱了起来:“此朝廷禁书,你从哪里弄来的?” “什么,禁书?”吕蒙顿时傻眼了,但随后就反应过来了:“姐夫知道此书来历?” 这时代车马遥远信息闭塞,而吕蒙长期生活在乡野山村,外界之事知道不多,幽州对他是远的不能再远的地方,那里发生的事情他更是无所获知。 邓当倒是比他见识多,一看《自然经》立刻就知道来历。 “我大汉幽州有黄巾立国名曰玄夏,你可曾听闻?”邓当沉声道。 吕蒙点了点头:“倒是听过这事,只是不知那玄夏究竟是如何国度。” 邓当冷哼一声,把这书摔在吕蒙面前:“那玄夏黄巾早已经改教易信,如今所奉之教名曰自然教,这《自然经》是个什么东西,就不必我说了吧!” 吕蒙闻言,终是恍然大悟,这才明白此书来历,一时也有些发愣。 他原以为这是上天赐书启发自己,给自己降下使命来着,原来是自己想多了,这书早有来历了。 玄夏,自然教 想了想,吕蒙问他:“姐夫可知那玄夏详细,不如与我说说?” 邓当闻言,顿时大怒:“你疯了吗,朝廷早几年就把此书列为禁书,伱还有什么好问的,难不成你要去投贼做寇?” 吕蒙神情一时有些复杂,了解原委之后,他自然明白朝廷为什么要把此书禁掉。 不过如今大汉朝廷威权丧尽,所谓禁令也没什么效力了,吕蒙也不怎么当回事。 邓当一把抓住吕蒙的肩膀,沉声道:“我不久就要启程去投孙将军,你小子收收乱七八糟的心思,随我一同从军,将来建功立业挣个前程才是正道!” 吕蒙闻言,点了点头,但目光落在书上,又摇了摇头,一时间脸上的表情十分纠结。 邓当见状,难以理解:“你小子是不是中了邪?” 吕蒙确实感觉自己有点中邪了。 这本从天而降的经书,他一看之下就如同开了智慧,一下就看清了社会结构之本质,那一个个字揭示出来的,便是这个世界最冰冷的底层规则。 为什么吕家生来就这么穷,为什么那么多的劳苦大众日日耕耘却难以饱腹,而上面的世家大族不事生产,每日坐在家里就能奢靡享受. 吕蒙皱着眉似乎陷入了自己的世界,突然就对邓当视而不见。 邓当气不过,一个巴掌就甩了过去,啪的一个响声,吕蒙再度清醒过来,嘶的揉着脸的时候,邓当恼怒的声音已经传了过来。 “我可没时间在这开导你,明天我就要出发了,你若是没想明白,我不会等你。” 吕蒙闻言怔了怔,随后摇头道:“不对。” 邓当眉头皱得更深了:“什么不对?” 吕蒙一把抓住邓当:“大汉不对,那孙将军也不对,他们都是骑在我们老百姓头上吸血的虫豸,姐夫就算帮那孙将军取得权势,也不过是助纣为虐而已,这世道依然不会有丁点改变,姐夫该做的不是这个。” 邓当闻言,就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吕蒙,他闷不做声,干脆就把《自然经》撕了个粉碎。 吕蒙静静地看着,倒也没有阻拦,只是叹气道:“没用的,此经内容我已经烂熟于心。” 邓当闻言,冷哼起来:“吾不该投孙将军,那该做什么?” 吕蒙沉默一下,目光开始闪动,随后慢慢安定下来:“姐夫,这世道不对,我们该学玄夏的黄巾去改变世道才对,这个事业远比去给孙将军效命远大的多。” 邓当根本不为所动,只是冷声道:“你真的疯了。” 吕蒙摇了摇头,反而越发坚定起来:“我没有疯,我只是悟了而已,活这么大我从来没有这么清醒过。” 说罢,吕蒙看着邓当:“我想做些事情,姐夫留下来帮帮我吧。” 邓当深深地看了吕蒙一眼,无奈的叹了口气,转身就离开此处。 在来到吕母身边的时候,看着吕母忧心的神情,他一时难言,最后只能摇了摇头:“等子明什么时候清醒过来了,再让他来投奔我吧,我先去挣个前程,往后自能再照拂他。” 吕母见状,如何不明白是什么结果,最后也只能唉声叹气的抹起眼泪。 邓当的拒绝,让吕蒙有些失望。 功名利禄就真的那么令人着迷吗…… 但随后他也就释然了,若不是天降经书给自己开悟的话,自己何尝不是如此呢。 老天爷给自己降下这本经书,肯定也是给自己赋予使命吧,就算前路艰难,也总该走走试试 吕蒙站起身来,思绪空前的平静,这是一种坚定道路的安心。 行至前方,他搀着母亲往回走去,笑道:“母亲不必担心,以后你会明白,儿是对的。” ------------ 第198章 迎驾 “傅燮,袁绍曹操皆遣使来,欲请朕移驾前去,朝中众臣议论不休亦无结果,那就你来说说,朕当如何抉择?” 洛阳皇宫大殿之上,寥寥几支烛火不足以照亮整个大殿,以至于里面有些昏暗,而坐在皇椅之上的刘协在这样阴暗的环境里,倒是遮掩了几分稚嫩。 站在大殿下方的,是如今被刘协倚为心腹的傅燮。 许多事情刘协不知如何处理的时候,别的大臣他都不愿亲近,唯愿听从傅燮的话语。 这份信任当然不是凭空而来,昔日自己为董卓所挟,唯有傅燮可以信重,后来也是傅燮替他刺杀董卓,有这样的经历,傅燮自然就成为刘协最为信任的臣子之一。 就在刚刚,朝臣为移驾之事争得脸红脖子粗,但争来争去也没个结果。 此事关乎自己,刘协不敢轻忽,散朝之后心里忧虑,诸多大臣他谁也不留,唯独把傅燮留下求问。 只不过,这种问题,傅燮也有些无奈。 曹操袁绍皆是一路货色,不论去往哪里都没有什么区别,甚至天下诸侯都是一路货色,真正兵强马壮的诸侯,谁能真心尊奉天子? 但若是不走,这洛阳也是待不下去。 洛阳长安先后遭遇大难,如今皆是残破不堪,这里纵然要比长安状况稍好一些,却也只是稍好一些。 皇都现状只能用触目惊心形容,曾经的繁华早已不见,百姓或是奔逃外地或是死于动乱,早已是十室九空人丁凋零。 即便是这象征着天下中心的皇宫,也处处残破,堂堂皇帝甚至连蜡烛都舍不得多点几根,状况之凄凉难以形容。 如今的洛阳,已经不适合作为朝廷中枢运转。 如今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傅燮只能幽幽一叹:“此事朝臣迟早会有定论,陛下只需安心等候就是。” 阴暗之中,再度传来刘协的声音:“朕若是依了,曹操袁绍,又或者是其他的什么人,会不会变成第二个董卓?” 傅燮心中一震,抬头看了这个少年天子一眼。 原来不知不觉之间,稚嫩的天子也开始成长了。 移驾过去之后,曹操袁绍会是第二個董卓吗,当然会是的。 傅燮心里知道答案,只是他不能宣之于口,最后只能以沉默回答。 刘协也意会到了这种沉默,不知不觉他的拳头就握了起来,如此一路走来,自己永远都是任人摆弄的玩偶,他实在不甘于继续这么下去了。 “朕不愿去,朕可以封傅卿为大将军,朕可以招募兵员建立新军,这样一定可以镇压不臣、重振皇纲!” 空荡荡的大殿里,回响着刘协的声音,那语气慷慨激昂,充满了期待。 傅燮闻言只是苦笑一声:“能得陛下信重,臣甘愿赴死,然大军建设需钱粮无数,而朝廷如今连用度尚且需求曹袁接济,恐怕需要往后才能做此考虑了。” 傅燮说的很委婉了,但刘协显然没有意会到,而是继续发问:“天下州牧刺史皆是我大汉臣子,本就该以钱粮奉之,如今朕要编练新军,诸臣焉能不应?” 傅燮一阵头疼,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难道要告诉刘协,这天下是靠拳头说话的,只靠天子名义就想让人乖乖送来钱粮组建大军,这只是痴心妄想而已。 诸侯无不是野心勃勃之辈,他们只是想要借助皇帝的名头方便自己,却并不愿意看到一个脱离控制的皇帝,更不可能傻到出钱出力去帮助皇帝建设军队。 只能说刘协虽然比以前成长了一些,但依然天真。 “咳咳,陛下,此事恐怕还不到时机,如今如曹袁这般大臣皆是兵强马壮,是陛下可以倚仗的重臣,陛下先借助他们的力量安定天下,再图此事也不迟。” 虽然傅燮也知道,一旦去了曹袁那里,免不了要被控制,但这是没得选的事情。 至于什么借助他们的力量安定天下再谋后事的话,那更是自我安慰而已。 真等到诸侯安定了天下,那时候天子也就没用了,别说做什么事情了,这天子的名头还能不能保住都是个问题。 当然,世事无绝对,至少傅燮心里便有静待时机的念头。 没人能预料世事发展,谁知道会不会有峰回路转的时候,一旦让傅燮找到机会,他必定要帮助天子重振君威! 刘协似乎听懂了傅燮的话,明白自己的想法太过幼稚,虽然心里不甘,但也只能作罢。 但就算要考虑移驾的事情,却有另外让他气愤的事。 “朕有听闻,袁绍此人昔年曾有图谋奉立刘虞为天子另起炉灶的打算,只是刘虞被黄巾所害此事才算作罢,此人既无尊朕之心,又何必过来迎驾,岂不是无耻乎?” 傅燮闻言,顿时明白,刘协这是记恨上了袁绍,只怕是更加倾向于移驾曹操处了。 当初确实是有这么回事,只不过对于袁曹这等诸侯来说,礼义廉耻那是拿来嘴上喊的口号,实质上没人会真的把这些东西当回事。 如今袁绍惨败于玄夏手里,威望随之大损,此时正是需要增加声量的时候,天子的重要性就凸显出来了。 只不过,有些事情只怕不是刘协喜好所能决定的。 正在他们商量之时,忽有小黄门慌张跑来禀报消息:“陛下,有冀州牧袁绍遣使者率大军入京,是要迎驾陛下前往邺城!” “什么!”刘协大惊,一下就从龙椅站起,脸上浮现惊怒之色:“他想做什么,这究竟是来迎驾朕的,还是来挟持朕的!” 傅燮也是一下就皱起了眉头,对袁绍这种做法颇为不喜,但他也明白,朝廷根本没有选择。 谁也没料到,袁绍前面派来的使者只是虚晃一招,后面的大军才是真正的手段,这家伙根本就没打算让天子和朝廷做决定,而是霸王硬上弓了。 如此挟大军而来,朝廷和天子便是不从也得从了。 果然,不多久朝臣就回返来到大殿,众臣一见天子,便连忙谏言让刘协下诏移驾邺城,并表彰袁绍迎驾之举。 刘协气的脸色变幻,但在众臣的一致劝说之下,最终也只能答应下来。 袁绍如此强来,刘协不仅不能生气,反而还要主动予以配合,不然矛盾公开化之后,下不来台的反而是刘协自己。 天子移驾之事,就这么稀里糊涂被决定下去。 事实上,此事袁绍能够得逞,只不过是他反应更快了一步。 就在袁绍迎驾大军的后方,紧随其后的其实就是曹操的迎驾大军。 此事便是谁先抢占先机,谁就能赢,奈何曹操还是输了这一头。 至于听闻袁绍把天子接走,曹操是如何气愤的把饭碗都倒扣桌上,这就是不必细说之事了。 ------------ 第199章 救命 蔡家小院,村长晃晃悠悠的就背着手走来,来到此处顿足之后,他往里叫喊了几句,不多久蔡家姐妹便接连走了出来。 两人一见是村长,走上前开了门微微欠身行礼,而村长也呵呵朝着她们拱下手。 蔡贞姬抱着娃娃不方便招待,蔡文姬便把村长引入院中,随后笑道:“村长今日降临寒舍,不知是有何事情。” 请村长入座之后,蔡文姬便取来杯盏,从炉子上的铁壶给村长倒上一杯凉开水。 如今的玄夏,不饮生水已经变成百姓的习惯,即便没有保温的手段,沸水放凉后依然可以放心饮用,因此也有百姓来往的一些礼节衍生出来,逢客人过来必定要水茶招待。 若是遇上贵客来了,难免还要烧起炉子用沸水泡茶,这种饮茶之法据说最早来自国相,随后慢慢就被周边人效仿,如今已经扩散到民间来,成为一种新潮的饮法。 不过如今蔡氏姐妹也算是村里人了,与村长不必那么生分,便如乡亲一般倒上凉白开就是。 村长果然也不在意,端起杯盏便一饮而尽,随后呵呵笑起来:“今日来是好事。” 蔡文姬心有猜测,便道:“莫非是此前所说安排工场的事情有了着落,不知小女子该去哪里?” 村长却摇了摇头:“此事哪里还需要安排,进工场干活那是普通村妇的路子,你这样的人去做这些实在是浪费了。” 蔡文姬顿时愣住,随后与妹妹相视一眼,都疑惑起来。 此事不是早就说好了吗,为何今日口风就变了? 村长见她们反应,哈哈一笑,随后也就不卖关子了:“听闻前段时间你们去了京城,还给那报社投过稿子?” 蔡文姬一听就有所猜测,眼睛顿时亮了起来:“确有此事。” 村长随后就从身后拿出一物,却是一封信件。 “你看看这个,这些时间在镇上开了个什么驿站,那驿站吏员送来此信,说报社采纳了你的稿子,下期报纸就会予以刊登发表。” 此言一出,蔡文姬和蔡贞姬都是神色惊喜,虽然她们有一定的自信,但听到消息之后,才算是真正放心下来。 蔡贞姬顿时笑着恭喜起姐姐来了,就连村长也是随声附和。 报纸这东西一经问世,就十分受到追捧。 得益于黄巾一直在坚持的军队教育,民间实际上有一批相当数量具备知识修养的人,这些军户最低限度也能把字认个七七八八,他们就是报纸的最大用户群体。 只要他们去乡镇赶集,或是去乡镇集训,都不会介意顺手买一份报纸回来。 而且教育系统也在缓慢推进,越来越多的百姓子女都开始接受基础教育,这也是未来的报纸用户。 可以预见的是报纸往后会越来越成为一种民间的主流物品,即便是现在,老百姓也知道这是个好玩意儿,觉得这是读书人才看得懂的高端东西。 如今自己村里人能在上面发表内容,村长也觉得与有荣焉,自然是为之高兴的。 发表在这报纸上的东西,那可是上到国相下到所有读书认字的玄夏人都会看的,可以说一朝因此出名也不夸张,蔡文姬自然一下就成了村长眼里的人才。 这样的人才,当然不能当做一般村妇安排工作。 村长话却没有说完,又指了指自己手里的信件:“还不仅如此,那驿吏还说报社看中了你的诗才,想要与你长期约稿,此事若成哪儿还需要去打什么工,光是这個都足够你们两姐妹好好生活了。” 说罢,村长就把信件递去,蔡文姬一接过来,立刻就拆开与妹妹一同看了起来。 果然,心中所说便是报社约稿的事情。 若是随后蔡文姬写出的稿子足够优秀,报社会考虑和蔡文姬签订长期契约,请她作为报社的长期作者。 “既然姐姐的诗作能被看中,以后的稿子也不会有问题,若能与报社签订契约的话,那确实要比做工强不少。” 蔡贞姬不禁为之欣喜,一旦签约,那也意味着有了长期稳定的收入,不论如何拿笔杆子总归要体面不少。 报社给出的稿费实则不低,可以让她们过上相对轻松的生活。 蔡文姬高兴之余,也有些庆幸。 虽然士族不被玄夏青睐,但在文华之事上,士族相比于玄夏产出的人才其实有相当的优势。 士族从小到大日复一日精心培育的知识修养,确实不是玄夏短短几年的基础教育能够追上。 而且玄夏的教育现阶段不会太注重文画诗音的艺术类培养,如此情况之下,自小就有才女之称的自己能被报社看上这并不奇怪。 村长乐呵呵的站起来:“往后你再投稿就不必入城了,如今乡镇之上已有驿站,只需去那里寄发信件即可,每一期稿费报社都会通过钱庄汇款,伱可去乡镇钱庄取出。” 蔡贞姬笑道:“如此,姐姐可以好好想想下篇稿子该写什么了。” 交代好这最后一事,村长便准备告辞,两姐妹都是高高兴兴的送他。 然而就在此时,村子里的乡亲突然风风火火跑过,似乎出了什么事情。 村长与两姐妹都是为之疑惑。 等到村长拉住一人问起了之后,他们才知道是有村中女子投河了,乡亲们这是听到招呼跑去救人来着。 他们再一听,果然就听到远处隐隐有呼叫声音。 村中出事,村长这下就待不住了,当即就跟着人群前去,而蔡家两姐妹相视一眼,也是一同前去查看情况。 这河离村子很近,不多久人群就赶了过去,大家聚在河边焦急的说着话往上下游张望起来。 最近时日正是下雨时候,眼前虽然不是什么大河,但水流却也比较湍急,等到众人好生搜寻一番,终是看到上游正有一个年轻女子在河中挣扎。 这顿时引起众人一阵惊呼,然后一些水性好的乡亲们已经脱了衣服准备跳水救人了。 原来女子在上游投河,村民们救之不及,好在河流经过此处有一个河弯,这给了乡亲们宝贵的时间,可以先抄近路直接插至下游,不然就是想救也追不上女子了。 情况十分危急,可以明显看到女子在水中沉沉浮浮,但动静越来越微弱,一旦不能及时援救,很快就要活活淹死。 而几个救人的乡亲们也不敢耽搁,一声吆喝之后纷纷跳水,然后奋力往中心游去靠近女子。 只是他们跳下之后,也被水流往下游冲去,岸上的众人都只能紧跟着在岸边往下跑,一边跑一边还做些指挥的叫喊和打气的声音。 蔡家两姐妹也跟着紧张起来,如今她们已经接受了自己在乡村的身份,自然不希望看到惨事发生。 乡亲们与河水搏斗,通过一番奋力的前游,终是靠近了女子,岸边也跟着一同欢呼。 一番惊心动魄的动作之后,最后终是让乡亲把女子托着慢慢游回了岸边,等到女子救上了岸,众人一番施救让其吐出许多水来,这才算是真正把人给救活了起来。 眼看一次成功的救人义举,蔡家两姐妹虽然没帮上什么忙,但也为之高兴。 能救上人来这本来是一件好事,却没想到等到女子幽幽转醒,等着她的不是亲人的庆幸和疼惜,反而是一个狠厉的巴掌扇了过去。 “啪”的一声脆响,刚刚被救醒的女子,又一下被扇倒在地。 “混账东西,你怎么敢投河的,你是俺的女儿,俺不让你死,你凭什么死,看来还是把你关的不够严,既然如此,往后就给你绑着,看你还能如何!” 听到这句愤怒的声音之后,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但等到他们看清打人者之后,却都是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人正是女子的父亲。 别人的家事,众人也就不好多话了,只能好生劝慰几句而已。 那女子捂着脸庞低着头,只听着父亲的怒骂没有任何反应,最后便在他一边拉一边踢打的状况下往前走,众人虽然不忍,但也没办法干涉。 等到这父女远离这里,众人才嘀咕起来,多半都是对父亲颇有微词。 蔡文姬皱着眉头看着父女远去的背影,随后转头看向了一边叹气的村长:“敢问村长,这女子为何投河,这父亲又为何如此?” 村长闻言,便是摇了摇头:“倒也没啥,其实就是他要嫁了女儿,但女儿要读书抵死不从,此前就因为这个,他就把女儿打得半死,村里人都知道这事,只不过这是人家家事,大家也没法说什么,哪知今日闹成这样。” 蔡文姬闻言怔了怔,随后道:“玄夏不是有律令规定,男女读书都是义务,父母阻拦便是犯罪,为何他却敢如此。” 村长叹道:“义务教育就三年,女子已经读完了,后续再想升学就不是强制的了。” 说到这里,村长话音一顿,摇头叹道:“也难怪女娃不愿嫁,她父贪图别人的重聘,也不管别人年岁大了足足两轮,这女娃读了书开了智,哪儿能忍这等事情。” 蔡文姬闻言,与蔡贞姬相视一眼,两姐妹一时无言以对。 突然之间,她想起了上次在报纸看到的东西,那个国相所描绘出来叫做《梁祝》的话本。 这时候,她对着妹妹道:“我知道新稿子该写什么了。” ------------ 第200章 惊天动地 又是许久时日过去,玄夏依然在平静之中渡过,许辰也依然日复一日在国相公署做着自己的日常工作。 如今的玄夏雄踞幽州,又占据着半个冀州,在外部则有朝贡联盟体系,这等实力早就不是当初的那边隅小贼了,而是具备相当规模和力量的一方霸主。 若是也把许辰当做当今天下一方诸侯,那么他就是如今实力最强的那一个,完全可以取代原历史上袁绍的那种势头。 管着这么大的盘子,事情自然也是千头万绪,即便日常有沮授荀谌两人可以帮自己分担相当部分的事务,他这个国相还是觉得十分忙碌。 许辰自己也知道,这很大原因是因为如今玄夏的官僚体系不够健全的原因。 如今玄夏的权力,多半都集中在陆平、黄龙、王当这些地方州牧郡守的手里。 朝廷所谓六部实际上现在还大量空缺没有实际职能,玄夏真正意义上的中枢就是许辰这个個体。 这种现状,很大程度是为了适应当下的现实。 给地方足够大的治理权限,更能提高行政效率,又可以节省相当多的治理成本。 地方官吏军政刑一把抓,只需要各级委派一个官员就能维持运转,朝廷不必付出太多精力。 这样管理虽然有些粗放,而且容易引起地方自重的情况,但这都不是主要矛盾。 在集中力量涤荡神州实现一统的大战略面前,其他问题都可以为之让步,等到这主要矛盾解决了七七八八之后,再拆分地方官员职权,让各部门开始从中枢到地方垂直精细化管理也不迟。 眼下的粗放简约管理确实给朝廷省钱了,不过代价就是大量事务都会集中在许辰手里,这就是以一己之力承担中枢职责的结果。 当然,许辰年轻顶得住,应付起来还是不难的,忙归忙,那也是忙而不乱。 到下午时分,他也就把手头事情处理完毕,随后轻舒一口气,摇响桌上的一个铃铛,对外发出可以接见下属的信号。 只要不是紧急事务,一般的下属求见都是事先排队,然后许辰按照固定的工作节奏依次接见处理。 而下面的官员也都知道许辰的办事习惯,当然也不会一大早就跑来干等着,都是下午时候集中过来。 铃铛声音响起之后,果然不久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音,许辰准入之后,便是陆平迈步进来。 “国相,《玄夏月报》首刊发行之后反响良好,按照官府征集的意见来看,多数人都抱怨发行量太小,以致于他们只能相互传阅。” 玄夏的处事风格简约干练,陆平进来根本没有什么繁文缛节,只是略微站直点头示意,随后就行至许辰案桌前方,一边走一边就说正事。 许辰也只是随着指了指座位示意自便,等到陆平入座之后,他才笑着开口:“这么看来的话,本座倒是保守了,若是如此供不应求,下一期的报纸发行就可以开始增量发行。” “教主英名,属下也是这么想的。”陆平点了点头,随后把手里的东西递了上去:“这是第二期的样报,教主若是看后没有问题,属下就可以命报社印刷发行了。” 许辰闻言,便接过报纸,只是大致翻了翻而已。 陆平后面还有其他官员在排队,这个时候自己不好详细看,他打算等今日事毕之后再好好看看。 翻了几下他就打算把报纸放在一旁,但就在这个时候,他的手却顿了一下,报纸上一篇诗作的名字引起了他的注意。 《悲愤诗》. 他略微坐直了身体,再往诗名旁边一看,果然看到一个眼熟的名字——蔡琰。 蔡文姬? 大汉第一才女? 许辰略微有些愣住,虽然他对汉末三国历史不是尽皆详知,但这样大名鼎鼎的女子他还是知道的。 蔡琰两首代表诗作,除了《胡笳十八拍》就是这首《悲愤诗》了,许辰这才一眼看出来不对。 蔡文姬怎么会在玄夏的. 这个疑惑很快就没有了,因为随后他就醒悟过来。 他一下想起盟军攻伐匈奴鲜卑挽救汉民的事情,蔡文姬必是在其中,因为这两首代表作本就是蔡文姬被匈奴人掳去之后的作品。 想明白之后,许辰也就慢慢平静下来,虽然对于蔡文姬这样历史上的悲情才女他有些同情,但也不至于因此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历史人物如今许辰已经见识的不少,不会因此大惊小怪,刚才也只是骤然有些惊讶罢了。 陆平倒是眼尖,发觉许辰对这首诗反应不对,试探着道:“教主也觉得此诗很好?” 许辰愣了一下,下意识的“嗯,哦”了一下。 陆平点点头,随后就叹了口气,神情有些无奈和痛心。 “此诗文采极佳,不过这倒不是重点,重要的是此诗极好的展现如今汉庭的真实情况。 长安动乱不堪,百姓难有立足之地,此中状况触目惊心,属下只看诗词描写都为之绝望,不敢想真实景象会是如何。 我们需要让广大群众都警醒起来,玄夏的事业若是不成,这天下再就再没有任何一片净土了。 当然,也更要让群众们看看汉庭的无能,今日天下演变至此,汉庭便是首罪!” 看着陆平愤愤不平的模样,许辰也是心中一叹,蔡文姬这首诗饱含对一般百姓悲惨遭遇的同情,难免会让人为之共鸣。 大汉百姓如今遭受着难以想象的灾难,许辰倒是也想立马挥师扫平天下解救众生,但他更明白急不得。 一旦走错了路翻了车,不仅事业难以前进,已有的局面都容易崩盘。 自己不是什么经天纬地的天降猛男,步子还是稳扎稳打的好。 公署气氛一时有些低沉,陆平摇摇头驱散心中情绪,随后又提起一事,却是再度递过去一张文稿给许辰:“属下还有一事需要教主明断,此事正好与此诗作者有关,” “嗯,何事?”许辰接过文稿。 陆平又道:“如今报社稿件都是属下暂为审核,我见这蔡琰才学卓绝,便与其约稿,此事倒也很快有了回应,她很快就寄来新稿,只不过这稿件内容有些难评属下一时不好决断。” 许辰闻言,倒是来了兴趣:“容本座看看。” 公署随即陷入安静,许辰挑起眉就拿起纸张看了起来,而陆平则是神色古怪的在一边安静等候。 时间慢慢过去,许辰的神色慢慢也变得如陆平一样古怪,这稿子当真不可小视。 蔡文姬行文文采自是极佳,但这是其次,重要的是文中内容。 她却是在这张纸上,第一次在时代中喊出了一个惊天动地的声音。 “求天下女子之解放,婚姻之事当以自决,若父母强命而无惩,则人人平等不当存!” 这一道声音是如此旗帜鲜明,也是如此惊世骇俗,乃至于要动摇玄夏之国本的地步。 许辰都忍不住嘶的吸一口凉气,虽然他知道,思想的进步迟早要走到这一步,但这还是来的太快了一些。 他很快意识到陆平为什么会这么为难了,因为一旦从报纸上登出这个稿子,那影响之巨大难以想象。 这不仅是女子解放的问题,也是对整体社会父母绝对威权观念的一种挑战,这是和整个玄夏所有百姓息息相关的事情。 甚至,这还关乎玄夏立国之本的自然教教法的正确性问题,如果现实与教法相冲突,朝廷究竟是该向现实妥协,还是坚持维护教法的神圣! 报纸是玄夏思想方向的前沿,如果这个文稿发表出去,那么玄夏或许要直面一次全社会的思想变革了。 许辰放下了文稿,但没有说话,公署陷入了长久的安静。 陆平咳嗽一下,试探性问道:“教主,这稿子是发还是不发呢?” “发。”许辰看他一眼,随后平静的在第二期样报上点了点:“而且就在这一期报纸上发。” ------------ 第201章 这是能发的? 随着吱呀一声,学宫居舍的木门被缓缓推开,周良头发半湿抱着个铁盆刚从学校澡堂回来,如今正值炎热时候,每日放课之后学生们难免都要冲凉才能舒坦,周良自然也不例外。 只是进门之后,他看到舍友卫宫敞开衣裳摇着扇子,正满头大汗在看着什么东西。 这让周良一时有些奇怪:“今日怎的不去冲凉?” 卫宫转过头瞅他一眼,抹了把胸口的汗迹道:“待看完了报纸再去不迟。” 周良闻言“哦”了一声,心里却有些奇怪,报纸早就被同学们翻烂了的,这都过去这么久了,还有什么好看的。 不过随后他就愣住了,目光落在卫宫手里的报纸,突然意识到什么。 卫宫手里的报纸,果然成色要新了不少,这显然不是以前的旧报。 “新报发行了?”周良眼睛一亮,顿时坐不住了,放下铁盆便凑去卫宫旁边瞅了过去,随后呵呵笑了起来:“这月又有哪些新闻。” 卫宫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急个甚,待我看完自会给你。” 周良闻言只是笑笑,虽说报纸价钱不算太多,但他也不必多花这个闲钱,反正是可以蹭着看的。 只是让他这么干等着也难受,干脆就在卫宫旁边一同看了起来。 首先进入眼睛之中的,就是一件大事,只不过这是玄夏之外的事情。 汉庭天子移驾邺城了! 周良心里一惊,随后继续往下看,就看到新闻之中有作者对此事的一番分析,倒也头头是道。 里面毫不忌讳的就指出如今汉天子虚有其名,袁绍挟持天子而自重的事实。 并且详细考虑到了此事对玄夏和对天下局势的影响,甚至还做出预言,袁绍挟天子壮大声量之后,必定会假天子名义号召诸侯共同北伐玄夏。 作者最后还阐述这番预言的理由,玄夏袁绍共分冀州,双方矛盾尖锐不可化解,袁绍必定不甘只靠自己承担玄夏的全部压力。 袁绍实力不足以承受玄夏威胁,必定会假天子名义借他人之力为己用,而诸侯慑于玄夏的压力,未必不肯配合。 如此若无意外,不久的将来玄夏或许要面临联军合力来伐之危机。 一篇文章看下来,周良的思路也跟着清晰起来,此文作者分析有理有据条理明晰,不可谓不厉害,一下就让周良有些佩服起来。 他定眼一看,就看到作者署名“荀谌”二字,顿时也就释然了。 能在国相身边参谋辅佐的人物,能写出这样的文章也就不奇怪了 “若是依此文章所言,联军来伐只怕声势不小,玄夏当如何应对才好?”周良的心顿时揪了起来,忍不住发出声音。 “联军,联军能有几个师?”卫宫闻言倒是“嘁”了一声,不以为然道:“你小子是不是太小看玄夏了,能不能有点自信,以如今玄夏的实力,所谓联军不过土鸡瓦犬而已。” 周良闻言顿时愣住,他没想到卫宫这么個留学生,居然对玄夏有这么大的自信。 他日常都是苦心钻研农事,每日都和各种作物打交道,虽然关心这些天下大事,但眼光和思维确实没法和卫宫这个小国王子比较。 而卫宫越是了解玄夏,就越是觉得可怕,玄夏实力增长的速度,远比一般人想的更加夸张。 别人半年一年过去,还是那个老样子,但是玄夏只要发展个半年一年,那实力就是成倍的增长,在这片土地上,工业带来的强大力量越来越显得可怖。 都不必说别的,只要看看周良手里的铁盆,就可以想象玄夏的冶铁产业已经到了什么地步。 再一看自己手里的大量发行的报纸,对比外部昂贵稀缺的书籍和知识,就可以想象双方的力量差距究竟有多大。 “相信我,联军真来了,一定会灰头土脸的回去,究竟是谁打谁还说不定呢。”卫宫确实对玄夏有很大的自信,只不过这种自信让他有些心酸。 如果今天自己可以对自家高句丽也这么自信就好了,可惜高句丽只是域外小国,根本不可能具备玄夏这样的实力。 如果以后玄夏真的挥师南下统御神州,那究竟会强大到什么地步,恐怕要比秦汉最为强盛的时候还要可怕。 这么强大的存在出现,对高句丽这些周边小国而言,真的是好事吗。 那什么朝贡联盟,真的可以世世代代运行下去吗? 乞求强者的仁慈和怜悯,这似乎有些太过天真了些 这些事情,卫宫只能是在心里叹口气,随后不做多想,翻开了报纸的下一页。 周良被卫宫一番话语倒是说的安心不少,此时心神也跟着报纸翻动起来,然后他们就看到下一篇文章,那是一个名为蔡琰的女子所写文章。 两人这一看就是许久不吱声,随着目光在文章中移动,他们慢慢发觉这文章有点怪。 其中多有探讨女子之苦楚,一直到话题引入到男女婚姻之事后,文章主题便不仅限于女子问题的探讨了,而是把矛头直指父母威权之害弊。 到这里,这个文章已经足够惊人了,这样公然批判民间普遍性传统观念的文章,说一句惊世骇俗完全不为过。 这是在试图颠覆现有民俗公约,她要打破社会父母绝对权威的固有认知,她要子女挣脱束缚追求自我,甚至她要以教法为武器,为自身提供法理依据! 两人的眼睛越瞪越大,尤其是看到最后那人人平等几个字,他们都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居舍陷入安静,许久之后,他们两人相视一眼,眼中的惊骇根本就遮掩不住。 这篇文章看似不声不响,但不啻于在皇帝面前反对君权,甚至尤有过之,毕竟皇帝只有一个,但天下父母子女那是千千万万。 一旦这个话题被放大,那一定是一次颠覆传统观念的巨大变革。 此后的玄夏社会,对女子基本权利的正视就不仅仅只是停留在法规律令之上了,而是一次思想上彻头彻尾的重塑,父母的绝对威权的传统观念也将遭到巨大冲击。 “这种东西,也能登报发表的吗” 卫宫有些愣神,他难以想象报社是怎么敢把这种东西在报纸上进行发表的,报纸可以说是如今天下最大的宣传渠道了,一经发表很快就能把事情推向风口浪尖。 即便是周良这个农科学生,此时也完全明白其中厉害,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玄夏真是个有趣的地方啊”卫宫连手中的扇子都停了下来,但此时他全身心都放在文章之上,反而不觉得闷热了,情不自禁之下便发出一声感叹。 这时候,卫宫也没心思看别的新闻了,而是站了起来,神色颇有期待:“看着吧,很快玄夏就要热闹起来了。” 听到卫宫的话,周良也忍不住心跳加速,他也预感此事恐怕要掀起风波,只是不知具体会如何演变。 人都是安于现状的,突然要天下人抛弃陈旧的观念接受新鲜事物,很多人都会觉得不舒服,至少天下的父母都不会舒服,如果这个改变必定发生,那社会必定要经历一个痛苦的阶段。 现在这个事情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文章已经出现在天下人的眼睛之中,更可怕的是现在这个问题还关系到玄夏教法的神圣性。 一个巨大矛盾瞬间摆在了所有人的眼前,要如何在人人平等的理念之中平衡父母权威以及女子权利。 玄夏朝廷必须要认真面对这个问题,玄夏百姓也无从回避这个问题。 如今,必须要把这个问题辩明白了,整个玄夏社会需要对教法进行一次思想上的塑造,这个人人平等究竟该怎么解释才是对的。 他们两人都预感玄夏很快就会热闹起来,但他们没想到来的这么快,而且也来的这么近。 这一夜,整个玄夏学宫都不怎么平静,深夜之后虽然男女居舍都熄灭烛火,但黑暗之中却清晰的传出他们彼此争论辩驳的声音。 这些争论一经开始,便无法停下,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大,学生们完全没有入睡的迹象,以至于本该平静的夜晚,反而喧嚣吵闹起来。 尤其是女子居舍那边,更是时不时慷慨激昂起来,似乎都在为什么事情而振奋。 胡萄被惊醒过来,作为一个单纯的技术人才,他对这个问题倒是不怎么敏感,所以对学宫这种诡异氛围十分疑惑。 当然随之而来的就是他的担忧了,他害怕这是学宫出了什么乱子。 匆匆起身,也来不及细细穿戴,只是一身白色里衣就掌着烛光往外走去,只是刚一推开门他就愣住了。 教师居舍的二楼走廊已然站着一个身影。 胡萄一眼就认了出来,连忙走了过去:“校长您也被惊动了,学宫这是怎么了?” 张仲景手里捏着一份报纸,回头看了一眼胡萄,有些感慨道:“没什么大事,由他们吵去吧,学宫是玄夏思想的前沿阵地,这些学生也是当今天下思想最为活跃的一群人,如果世道要变,从他们这里变也挺好的。” ------------ 第202章 碰撞 天明之后,一夜未睡的学生们依然精神亢奋,昨夜一夜都讨论不完的话题,被他们带来更大的舞台开始辩驳争论,而这一次不再是男女分隔的讨论,而是男女学生彼此一起打擂台。 这种打擂台的辩论,并非是男女旗帜鲜明的对立争吵,双方立场观点各有融合,立场各有交叉。 有的男学生思想更加开明,也愿意与女学生站在一起。 而有的女学生也传统保守,反而会站在对立的一方。 不多久,整个学舍就热闹起来,他们的各种观点相互碰撞,为了捍卫自己的想法,他们可以吵得脸红脖子粗。 “女子是不是人,既然是人,为何不能有自主之权利,为何不能接受教育,为何不能参加工作,人人平等,男子能做的事情,女子都可以做!” 有女学生跳上学校高台呐喊起来,在她身后就是高高的旗杆,上面悬挂着玄夏的旗帜。 这一动作顿时吸引了所有学生的注意,下面学生有人为之叫好,但也有人不以为然。 却见一男学生也跟着跳上去,也是大声发表观点:“如今玄夏男女皆可学习工作,如何就不注重女子权利了?” 下方又是一阵声音,其他学生们也跟着在下面彼此讨论起来。 而那女学生摇了摇头,平静道:“虽然律法规定做到了,但是百姓们的思想却远远未及转变,义务教育结束后,子欲升学父母则喜,女欲升学父母则恶,他们真的重视女子之权利了吗?” 男学生一时语塞,不得不说这确实是当下现状。 事实上,虽然自然教的教义足够先进,但当下民众的思想普遍都没有扭转。 即便是男女义务教育的强制规定,私下也不知道有多少百姓暗骂官府管太宽。 而女子想要去工场做工,许多家庭也不愿同意,他们仍然觉得女子只需要嫁人就好,并不愿意重视女子工作独立之权利。 这男学生也不得不承认,民众对女子权利的认知确实还需要足够远的道路需要走。 他叹道:“民众之思想转变并非一朝一夕,追求女子之解放,我亦愿与你一同呐喊,只是此事何必要牵扯父母大人,我汉人自以孝为美德,若是父母之命都不遵从,岂不是连基本之人道都没有了?” 女学生闻言,便是摇头:“这位同学说的不对,正确的事情我们自当遵从,错误的事情,那即便是面对父母大人我们也应该抗争和纠正才对,情理大于法理,那是大汉时候的事情了,我玄夏追求人性之解放,难道还要开历史倒车?” 这时候,又有学生跳上来,虽然也是个男学生,但观点却站在这个女学生一边:“没错,父母威权不可取,婚姻嫁娶该由自身决定,这不仅仅是在帮助女性解脱,也是帮天下男性追求自由!” 此言一出,整个学校都轰然响应,多数人都是拼命鼓掌附和,但也有少部分人皱眉不语。 这只是学宫沸腾的一個片刻而已,事实上学生们彼此争论完全没有丝毫停歇,诺大的场地仿佛变成了一个辩论场,每个学生都在发挥自己的看法。 远远看着这一切的胡萄目瞪口呆,他无法理解学生们怎么会为这种问题吵得这么不可开交。 他只是为学生们这种太过激烈的氛围担心,这局面若是失控的话,那乐子可就大了。 “校长,咱们真的就不管管吗?”胡萄担忧的问起张仲景。 张仲景只是挑了挑眉,就坐在自己的椅子上,继续安静的看着自己的报纸,完全不把学生们的吵闹当回事,只是淡淡的回应道:“怎么管,你能管住学生们的嘴,你能管住他们怎么想吗。” 胡萄呃了一声,无奈道:“那确实不行。” 张仲景便道:“既然如此,那就让他们吵呗,先秦诸子共创百家之辉煌,不也是吵出来的,按照国相的说法,这叫真理不辨不明。” 胡萄闻言便也不吭声了,看到张仲景老神在在的模样,他也只能按捺住心中忧虑。 这时候张仲景放下报纸,看他一眼,又补上一句:“你就放宽心吧,他们就是把天给吵破了,那上头还有一个圣人在呢,自然教义释经权就在圣人手里,有他在,这事吵得再凶也乱不了。” 这时候,胡萄才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慢慢也想明白过来了。 是啊,这些事情怎么解释,那还不是国相一句话的事,那确实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张仲景看着下面学生们活跃激昂的模样,不仅不觉得厌恶和烦躁,反而满心欢喜,这种思想碰撞交融的画面,不正是学宫所求的效果。 守旧古板慢慢也就走向了腐朽,唯有求变革新才能不断涌现生命力。 事实上,玄夏学宫作为玄夏思想的前沿阵地,只是这场思想冲击中最为激烈的地方,当蔡琰的文章随着报纸传遍玄夏每一个角落,这直接引起了整个玄夏一场不小的思想震动。 那旗帜鲜明的口号,是对世人习惯的旧秩序的一次猛烈挑战,这也由此引发了许多人的思考。 玄夏现在最庞大的知识群体,正是从军队出去的大量军人,他们正是社会当中的中坚力量,一旦他们的观念受到冲击和影响,那么就会直接影响玄夏整体的社会风貌。 不过,这篇文章虽然有些力量,但也只是有些力量而已。 对于广大玄夏民众而言,蔡琰是个陌生的名字,这在他们心里并没有什么分量,除非写这篇文章的人是许辰,那才是玄夏群众眼里真正的大地震。 蔡琰这一纸文章,给玄夏群众带去了新思,搅动了风云,但这只是给思想变革起了个头,仅仅只是如此要实现全民的一次认知重塑,这还不够。 即便如此,能做到这个地步,这个价值也是巨大的。 但蔡琰并不满足于如此,玄夏这个地方很奇特,一切都是那么的蓬勃旺盛,思想的飞扬更是令人雀跃,但她也感觉到广大百姓实际上没有跟上自然教的进步脚步。 她觉得,自己或许可以做更多的事情,让大家进步的更快一些。 至少,她不满足于只是发文呐喊,至少要实质上帮那个可怜少女脱离苦海才行。 一曲琴音终了,喜宴众人缓缓回过神来,都是长舒一口气,这悠长的琴音实在是令他们意犹未尽,不论是婉转的音律还是精妙的琴艺都堪称完美。 这等绝妙音律,以往都是士人才能聆听,这些乡野村夫们如今能得一闻,哪个不是受宠若惊。 尤其是喜宴的男主人更是惊喜:“蔡姑娘这首曲子实在是太美了,我家女儿出嫁能听得如此妙音,实在是天大的荣幸啊!” 蔡文姬看了一眼这个男人,这正是绑女出嫁的王姓父亲。 她微微欠身,道:“此曲为新娘所创,曲谱可以亲手赠送,不知可否允许小女子入内一见?” 王父愣了愣,有些警惕,但想到人家这番心意不是作伪,对方又只是一个弱女子,他的神色还是缓和下来:“要得要得,蔡姑娘自便就是。” 蔡文姬微笑道谢,随后就进入里屋闺房,见到床沿正坐着一个被绑缚起来的美丽新娘。 女子似在发愣,见蔡文姬进来,问道:“那是什么曲子,好美。” 蔡文姬在一旁坐下,道:“此曲叫做梁祝。” “梁祝?”女子有些疑惑。 蔡文姬笑道:“你还没看过这个故事吧,我讲给你听.” ------------ 第203章 相信我 故事虽然简短,只是两期报纸便已连载结束,但是胜在情节曲折引人入胜,尤其是最后梁祝化蝶飞舞的极致浪漫,一下就让新娘沉浸进去。 只是等到房间安静下来之后,新娘却神情低落下去。 明日就要嫁给一个年岁可以做自己父亲的陌生人,相比较之下,她宁愿如故事一样化作蝴蝶追寻自由。 可惜美好只存在于虚妄之中,现实困顿痛苦的巨大引力却让人无法挣脱。 蔡文姬足够敏感,可以感受到眼前新娘那种低落和哀伤的情绪,她似乎可以预见到,新娘会再度上演如投河自尽这般故事,而且下一次,或许对方就不会再给别人救自己的机会了。 这让蔡文姬有所感悟,思想的革新确实足够痛苦,如果眼前的新娘没有接受过基础教育,没有吸收过自然教那开明飞跃的理念,或许她就不会因为当下的事情寻死觅活了,逆来顺受反而是更有可能的事情。 明白太多其实是让人痛苦的事情,无知愚昧倒是可以就这么浑浑噩噩的活下去。 “这故事真好,他们纵然化蝶,也比活着但分离更加快乐吧。”新娘望向窗外,喃喃自语起来。 蔡文姬心中一叹,从怀中取出两份报纸,然后摆放在新娘的妆台上:“这是玄夏近来发行的报纸一物,《梁祝》故事便是在这上面连载,而它的作者是国相。” 国相! 这两个字终于是让新娘从悲哀的情绪中回过神来,从她微微张开的嘴巴可以看得出吃惊的情绪。 那个男人,实则是玄夏全民的共同偶像,这当中当然也包括眼前的新娘,任何东西只要和那个男人有一点关系,都可以让玄夏百姓另眼相看。 知道这個故事出自那个男人之手后,新娘沉默许久,心里莫名有些感动。 她能感受到一些那个男人在这个故事中想要传达的东西,这确实是那个男人会写出来的故事,可惜这世上只会有一个“他”而已 蔡文姬再道:“国相在告诉天下女子,应该如祝英台一样去追寻自我和抗争命运,所以你没有错。” 新娘的身体猛地一震,这句话就如同一股劲风,突然给了她注入了力量。 自己没有做错,自己就应该这么抗争。 原来自己不是一个人在黑暗之中挣扎,远处的道路有一个年轻的身影在散发光芒指引着道路。 那个男人已经告诉了天下女子应该怎么做,他就是自己最坚强的后盾。 原来,自己并不孤单! 一瞬间,新娘的脸庞就滑落两行清泪。 蔡文姬温柔的为新娘拭去眼泪,随后认真捧着她的脸庞:“抗争是对的,但是不应该用生命做手段,如果你不怕的话,我可以帮你,这也是在帮以后千千万万的男女。” 说到这里,蔡文姬的眼神渐渐坚定起来,语气也随之严肃:“但这个事情要成功的话,必须要你也能站出来,而这需要巨大的勇气,你有这个勇气吗?” 新娘怔了怔,虽然她不知道蔡文姬究竟要做什么,但这一刻,她心里没有任何犹豫:“我连死都不怕了,不管什么事我都可以面对。” 蔡文姬笑了笑:“相信我,我会救你的。” 说完这句话之后,蔡文姬便转身离去。 房间里留下新娘孤独的身影,只是在蔡文姬来过之后,她终于不如此前那般哀伤,而是多了几分精神,眼中更是隐含几分期待。 一直到不久后王父推门而入,她才再度闭上眼睛,不听不闻外界的一切。 王父显然是心里不太放心的,蔡文姬走后,他立刻就进来四处查看一番,只是除了桌上摆放着的两份报纸还有一张曲谱,房间就没有其他任何异样。 最后来到女儿面前再度确认,看到绳子依然绑的结实,他才彻底放心下来。 如此,他就要转身离开,但脚步刚刚迈出去,很快就收回来了。 他似乎想说些什么,但看着闭着眼睛一脸沉默的女儿,最后只是长叹一声。 “不要怪我,我是为你好,年龄大些算什么,人家家境优渥,嫁过去你也不必吃苦了,等明天出嫁我就给伱解开绳子,你不要闹腾,以后好生过日子就行。” 听到这句话,女儿才猛地睁开眼,她看着自己的父亲,莫名觉得有些可笑,最终只是冷笑一声:“父亲真的是为我好吗,还是为了别人的重娉?你这不是嫁女儿,这是卖女儿!” 王父闻言,脸色顿时阴沉下去,随后就是一个巴掌打在女儿脸上。 女儿倒在床榻,但仍是费力坐起,就那么一言不发的看着王父。 气氛极度窒息,王父似乎也被女儿目光盯的有些心虚,最后只是冷哼一声摔门而出,随后也传来他的怒骂。 “狗屁学校净教些乱七八糟的,如今连爹娘的话都不听,早知道当初死都不该让你读书!” 从声音之中,可以感受到王父恼怒的情绪。 但女儿反而笑了起来,她知道学校从来不教人忤逆父母,学校教的只有基础的自然教理念而已,矛盾并不是表面上的形式,而是双方思想上的巨大鸿沟。 只是这些东西,并不是自己那贪图小利的父亲可以明白的。 “大小姐,您真的要那么做吗?” 蔡伯驾驶着马车,虽然路途颠簸会让车厢里的蔡文姬很不好受,但他还是不断加快速度,因为现在正是抢时间的时候。 他手上的动作没有丝毫停歇,但心里其实十分担忧,因为他知道蔡文姬现在要做的事情很不得了。 离经叛道的人往往都不被世人所喜,而蔡文姬现在要做的事情,某种程度上就是离经叛道,若只是发表个文章倒也还好,但要把事情闹得那么大,再想平息可就难了。 车厢的窗帘被拉开,蔡文姬平静的看着外面走马观花的景象:“我已答应王家姑娘,自然不能食言,此事必须要做,不仅为她,也为天下男女。” 蔡伯叹气起来:“大小姐何必淌这浑水,以您的才学哪怕只是作诗作词也能慢慢养出名气,这也足够让您安稳生活了,但做这些事情,一个不好可要遭罪了!” 蔡文姬心如明镜,她当然知道蔡伯说的并不夸张,其实只要愿意,自己随便写点东西都可以应付报社需求,根本不必管这等事情。 而一旦选择这么做了,就不是那么好收场了,毕竟这事往大了说,还关系到玄夏立国之教法,不可谓不重要。 表面上看这事不大不小,但其实极为严肃,一个不小心,或许就要危及自己。 “蔡伯不必担忧,我不会有事的。” 蔡文姬微微一笑如此回应,有些事情蔡伯并不能理解,自己不必执着解释。 许辰的《自然经》她并不是来到玄夏才有所接触,而是早在很多年前,就在父亲蔡邕的书房见过,其中理念她早就知晓。 从一开始,她就觉得《自然经》的理念其实十分开明,所以也没有简单把这些当做歪理邪说。 事实也确实如此,不论自己父亲还是朝廷里的博士,对《自然经》都有极高的评价。 只是理念终究只是理念,任何东西只有落在现实,才能真正发挥价值,儒法道能从百家之中脱颖而出,最重要因素在于他们都经过了社会实践,而自然教显然还缺少这重要的一环。 直到真正来了玄夏,蔡文姬亲眼所见,才确信玄夏也在实践自身之理念。 她现在还记得,第一次看到平民百姓的孩子也能在学舍吸收知识时候,自己心里的那种感动。 尤其是在得知玄夏把这些都以律法的形式规定下来,她更深刻感受到其中的坚决。 知识,曾经都是贵族所垄断的资源,这样普遍性的开放教育,在以前根本就不可能看得到。 人人平等基本权利并非空泛的口号,玄夏的一切制度,都基于这两条基本的理念在进行建设,这是一个全然不同于大汉的地方。 旧的秩序换来今日大汉的悲惨现状,或许这片土地确实需要一场革新。 一路走来,蔡文姬看过太多的凄惨,世道黑暗的让人绝望,而现在她似乎看到了另一个希望,玄夏就如同冉冉升起的朝阳,充满了光和热。 她固然可以依靠自身那些才华平稳安定的在玄夏渡过一生,但玄夏的光和热让她不甘于平静,她更愿意发挥自己的能力去做些什么。 大汉第一才女,不应该只是做些摆弄琴音、赋诗作对的事情 当马车的速度开始慢慢降低,蔡文姬的思绪也回归于脑海之中,蔡伯的提醒声传了过来,却是已经到了京城。 如此一路入城,最终在蓟县的县衙门前,马车稳稳当当的停了下来。 蔡文姬走下马车,目光看向了县衙之外的一面大鼓,然后默默往前走去。 而随着她的逐步靠近,旁边来往的行人不由得都投去异样的眼神,然后不自觉的停下了脚步。 敲响鸣冤鼓,就代表着要向官府告案,好奇心一下就让周边人注意过来。 蔡文姬取下鼓槌,深吸一口气敲了下去,随后一声巨响便在县衙门口响起,而这个声音响起之后,县衙里的人也都知道,有新案子要来了。 ------------ 第204章 大逆不道 鼓声响起,周边百姓都是围拢过来,此时他们看热闹的心情极为浓厚,尤其是看到蔡文姬如此倩丽的女子前来报案,就更让他们为之好奇了,不多久人群就议论纷纷起来,都是在猜测蔡文姬是遇着什么事情。 好在没有让人群等待太久,鼓声响起之后,很快就有吏员从中走出。 玄夏的公职,不论是官员还是吏员,都归属于朝廷的正式编制,而且官吏并没有明确的身份鸿沟,官员也得从吏员往上晋升。 而不论是官员还是吏员,身份都必须是黄巾,眼前这个吏员便是一名黄巾。 吏员走出衙门,先是看了一下现场情况,虽然人多倒也没有驱赶,而是冲着他们点点头,这才走向拿着鼓槌的蔡文姬。 “是你需要告官?”吏员一手拿着一个纸质的本子,一手拿着炭笔,就公事公办的询问起来。 蔡文姬放松情绪,把鼓槌重新放回去,这才对着吏员微微欠身行礼:“是。” “在衙门不用行礼。”吏员看了蔡文姬一眼,提醒了一句才道:“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 蔡文姬道:“小女子名叫蔡琰,如今居于蓟县外王家村子。” 吏员闻言,便刷刷在本子上记录起来,一边写一边继续问:“所告何事?” 蔡文姬再道:“小女子所告并非自己之事,而是代人告官。” 吏员的笔锋停下,随后皱起眉来,又看了一眼蔡文姬:“告官之事并非儿戏,若是无端胡闹,事后是要受罚的。” 蔡文姬认真的点了点头:“小女子并非胡闹。” 吏员闻言又道:“既然如此,为何当事人不亲自过来?” 蔡文姬道:“因为她被绑于家中不能行动,只能由我代为告官。” “被绑了?”吏员顿时一惊,这种情况非同小可,他一下就多了几分精神:“究竟是何情况,你细细说来。” 蔡文姬看了看吏员,又看了看周围的百姓,最后深吸一口气:“我替王家女王贞告官,状告其父绑架女儿逼迫嫁人之事!” 话音落下,县衙门口忽的安静下来,所有人都不敢置信的看着蔡文姬。 但随后,人群就是一片哗然,像是听到了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一般。 吏员也是一下忘了回应,就这么拿着纸笔愣愣看着蔡文姬。 蔡文姬平静道:“我已陈明案情,还请官府受理。” 吏员这才回过神,但笔在纸上动了又动,好一会儿都没有真正下笔,甚至他额头都流下汗来。 眼下的情况实在是太过罕见,他一时居然不知怎么办才好。 子女告父这种事情,在他们眼里,还是太过惊人了。 这一点从周边百姓的反应就可以很明显的感受到,知道是什么事情之后,众人无不是对蔡文姬指指点点,诸如“不孝”“白眼狼”“白养了”这些话一个接着一个就冒出来了。 虽然这些指责并不是指向自己,而是不在现场的王贞,但蔡文姬依然感受到寒意。 蔡文姬作为士族出身,又是大汉一等一的才女,如何能不知道子女告父意味着什么,这就是传统观念里绝不可接受的事情,是对孝道人伦最大的背叛。 “孝”这一字贯穿了整個大汉,不论是基层的社会秩序,还是上层建筑,都紧紧围绕着“孝”这个核心。 这种孝,已经是一种极致的追求,任何敢于逆反这种规则的人,便是极大的恶,要遭受社会的排挤和厌弃。 父母之命实则是现实的规则,任何人都不能脱离其中,即便是天子也不能违背! 忤逆父母就已经是大不敬了,而子女告父这种事情,在这个时代足以称是惊天动地的事情。 围观几乎所有百姓,瞬间就对眼前的蔡文姬变得憎恶起来,在他们看来,只有丧尽天良彘犬不如的东西,才会状告自己的父母。 不管是什么事情,他们都是父母啊! 即便是父母做了罪大恶极的事情,女子该做的也不是大义灭亲,而是为父母隐瞒遮掩,这才是真正符合至孝的宗旨! 如今父母只是要女儿嫁个人而已,这有什么错吗? 什么,不愿意?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子女胆敢违抗,这本身就是极大的错,现在竟然还敢状告父母反咬一口,这岂不是倒反天罡! 在周围百姓眼里,这就是大逆不道,便是把女儿拉去沉塘也丝毫不过分。 也就是蔡文姬不是当事人,不然的话看周围百姓那激愤的模样,说不定真要冲上来拳打脚踢了,这已经是引起公愤的事情。 不过蔡文姬对这些压力却完全不在乎,从决定做这件事的时候,她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还请官府受理!”蔡文姬见吏员久久未动,眉头顿时皱了起来:“告亲不受那是大汉官府才做的事情,难道玄夏官府也要如大汉一般?” “这”吏员被这句话一刺激,最终咬了咬牙:“你随我进去,此事需县令亲自定夺。” 蔡文姬闻言,便点了点头,只是情绪却也紧了几分。 即便是这个小小吏员也明白此案一旦受理影响会多么巨大,她不知道这县令是否愿意去承担这个风险。 在吏员的带领之下,很快蔡文姬就见到了蓟县县令,这县令令人意外的年轻。 她不知道的是,蓟县的县令同时也是广阳郡守,而此人正是玄夏顶层的几号人物之一的陆平。 当小吏向陆平禀明了情况,并且把自己记录的本子递上去之后,陆平陷入了长久的沉默,然后看向了堂下的蔡文姬。 这个名字他并不陌生,毕竟此前正是自己向对方发出约稿之邀请,而那篇不同寻常的文章,也正是出自这个女子之手。 只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第一次当面看到对方,居然会是这种场面。 “敢问县官,此案可否受理!”蔡文姬虽然表面平静,但内心已经有些焦急,忍不住往前一步,话语也隐隐有几分逼迫之意。 要受理吗 陆平当然明白此案之重大,但想到曾经那个男人对蔡琰文章准许发表的痛快,他心里很快也就有了答案。 再大的风浪,也不会比那个男人的意志更加强大。 沉吟了一会儿,陆平沉声道:“此案关乎巨大,你若牵扯其中必定不好脱身,你可做好了决定?” 听到这话,蔡文姬立刻明白过来此事已成,心中顿时一喜:“多谢县官关切,小女子已做好决定,不管以后如何,小女子都有心理准备。” 陆平点了点头,便不再多说,而是看向小吏:“此案县衙理当受理,立即带人去王家村子,带王家父母及女儿王贞一同就案审问!” 上头做主了,小吏便不再犹豫,当即领命就走。 陆平这才看向蔡文姬:“此案定于后日开审,你且做等待,届时不可缺席!” 蔡文姬整个人都放松下去,脸上也不禁露出笑容,感激的朝着陆平施了一礼,这才告退离去。 此事到这里,似乎就已经告一段落,只需要等到时日到了就开审,但等到蔡文姬走后,陆平却立马就朝着政事院匆匆而去。 这个案子背后的影响,远远不是案件本身这么简单,最终的判决将会极大冲击社会面貌,甚至受理案件这个行为,就已经是巨大事件了。 原以为一篇文章已经足够惊人了,但没想到后面的才是真正要命的事情。 这种事情不容轻忽,陆平自是要向那个男人进行汇报才行。 ------------ 第205章 压力 声乐奏响,百姓的喜事虽办不到多么奢华,但也足够喜庆,新郎一行接亲队伍抵达之后,王贞终于被父亲松开了绑缚着的绳子,然后沉默着坐上了新娘的乘舆。 完成了这整个过程之后,王父才算是大大的松了口气。 不管女儿再怎么不愿意,待过了今日之后,便也能够认命了。 接到了新娘,新郎拜别王父,则是心满意足的骑上马走在队伍前方。 今日正是他人生志得意满之时,只要看一眼后方的乘舆,想到里面坐着一个年轻娇嫩的女子,他肥腻的脸就忍不住兴奋的颤抖起来。 其实,作为一个商人来说,有足够的财力,找一个年轻的妻子并不是多么困难的事情。 真正让他心驰神往的,是王贞女学生的身份! 搁以前,能读书识字的女子,哪一個不是世家豪强的大家女子,有才学的女子几乎等同于身份尊贵,那是卑贱的商人不敢奢望的存在。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如今的玄夏有大量经过义务教育的女子,虽然这些女子出身贫寒,并不是曾经那种士族贵女,但这依然足够令人心动,至少可以满足许多人的别样心理,比如此时的商人正是如此。 还是玄夏好啊,在大汉的时候商人虽然有钱,但地位低贱。 而玄夏的商人不仅会得到官府的扶持,而且地位上也不再受人鄙视,至少在朝廷明面上十分强调人人平等,某种程度上这里更像是商人的福地。 虽然玄夏商税重课,且有诸多法令条文保障工人规范商业行为,这让商人很难受,但相应的这也解决了商人的很多困扰,至少营商环境上这里要比大汉宽松的多。 总体而言,商人群体对玄夏十分满意,而眼下的商人也确实感觉自己到了人生圆满时。 官府的扶持政策、内外的广大市场都让商人吃到巨大红利,如今自身的财富正在不断攀升,甚至还能迎娶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学生,可以说此生再没有任何遗憾了。 他已经迫不及待开始幻想婚礼结束之后,自己如何品尝美味。 喜庆的声乐和沿途百姓恭喜的声音,让他更是兴奋,但这对于坐在乘舆中的王贞来说,便是一路的折磨。 迎亲队伍每往前走一步,王贞的心就沉下去一分,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取下了发簪并且紧紧攥在手里。 家里把她看得很紧,不让她任何自我伤害的机会,原本她是想寻找一把剪刀随身带着,必要时候可以了结自己,但始终没有找到机会。 不过这也没关系,家里可以收走一切可用作武器的东西,但却遗漏了她发盘上的簪子。 她真的会救我吗. 王贞心里浮现出蔡文姬的身影,她想起了蔡文姬的承诺,这是她唯一还在等待的理由,不然的话此时她应该已经把簪子插入自己心里。 她不知道蔡文姬会怎么做,她只能满怀期待的等着。 只是随着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接亲的队伍也越走越远之后,她的情绪也愈发悲观起来。 都已经这样了,究竟还能怎么救自己呢。 父母命令是无法违抗的,如果真的在现在要破坏这场婚事,反而是世人眼里不可容忍的事情。 或许,她只是在安慰我而已 丢掉了心里所有的侥幸,王贞在封闭的乘舆里拿出了尖利的发簪,头发在摇摇晃晃之中披散下来,但她不做任何打理。 她知道,很快就要抵达终点了,走下乘舆完成婚事,自己一辈子就被彻底关住。 眼神渐渐决绝起来,握着发簪的手渐渐用力,然后缓缓往自己的胸口接近。 眼看着一切就要结束的时候,她却突然感觉外面一阵骚动,乘舆的速度也缓慢下去,然后就是外部的嘈杂的争吵叫喊声。 突然的变动,顿时就让她心中一跳,原本绝望的情绪瞬间驱散。 小心往外看去,就看到队伍正在与一行人进行争吵,但很快这种争吵就结束了,随后就看到商人脸色难看被这些人给带着往乘舆走来。 王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认得出来这是官府的衙吏,这不仅没让她惊慌,反而让她为之欣喜,她知道这一定对自己是好事。 果然,不久之后乘舆的帘子就被一下拉开,然后就是一道平静的询问声音:“你是王家女王贞吗?” 王贞压抑着兴奋的心情,连忙回答:“正是民女。” 那衙吏看了一眼,严肃道:“有女蔡琰言称代你举告父母,是否确有此事?” 王贞闻言眼睛一下瞪大,她这时候才知道,蔡文姬究竟做的是什么事情,这让她一下惊讶的捂住嘴巴。 消息太过突然,以至于她震惊的失去了反应。 她终于明白,蔡文姬为什么要说此事需要巨大的勇气,举告父母这种几乎与世界为敌的事情,没有勇气的话,根本连想都不敢去想。 一边的商人新郎脸色难看,但仍是挤出笑来:“官爷说笑了,举告父母这种事怎么可能的,这一定是那什么蔡琰在胡说!” 衙吏皱着眉头,没有理会新郎,而是继续催促王贞给出回应:“究竟是否有这回事!” 王贞回过神来,心里已经完全明白,那位蔡姑娘把选择的权利交到了自己手里,如果自己有这个勇气面对风浪,那么今天就可以跟着衙吏离开,如果没有这个勇气的话,那么自己选择的命运也只能自己承受。 女儿告父吗. 王贞突然笑了一下,随后平静的点头起来:“确有此事,民女要状告父亲监禁自由、强逼出嫁!” 商人新郎瞬间脸色大变,然后指着王贞:“你怎么敢的,你怎么敢的,那是你的父亲!” 王贞沉默不语,完全无视了他。 而衙吏点了点头,便道:“既然如此,你现在跟我们走,此案不日将在县衙审理,你的父亲也会随之就案。” 王贞如释重负,笑着把身上的各种零碎饰品全都扔掉,随后感激着对衙吏们道:“麻烦你们了。” 前往京城的路上,王贞前所未有的轻松,就如同挣脱牢笼的飞鸟,尽情享受着自由的味道。 原本以为自己的命运已经既定谁也无法扭转,但是有一种力量却能改变强大的世俗规则,在大汉推崇的告亲不受,在玄夏未必能够行得通。 清官难断家务事那是大汉的事情,但现在是玄夏的新时代,那没什么事是官府不能管的。 但王贞也知道,事情还没有结束,真正的考验还没有到来,对父母威权的反抗,法理和情理的矛盾,人人平等应该如何诠释,这都需要在接下来的公堂之中获得答案。 一路之上,衙吏这两个字多余的只是带着她赶路,没有任何多余的话语,气氛却格外的凝重。 王贞知道接下来自己要面临的压力会非常巨大,她的预感十分准确,这种压力来的十分快速和剧烈。 衙吏带着她进入京城,一路往县衙走去,她发现街道两旁的人群开始变得多了起来,而他们看向自己的眼神,也多是厌弃和憎恶,就如同在看一个十恶不赦的大恶人一般。 “就是她要告自己的父亲!” “白瞎了生的一张好看的脸,居然做出这种彘犬不如的事情,闻所未闻啊!” “就因为不满婚姻就要告自己的亲生父亲,我活一辈子都没听过这种事情,这要是我女儿我硬是要打死才好。” “这女儿不能要了,生她养她这样的恩情,居然是这样回报的,活生生的白眼狼。” “我不明白官府怎么能受理这种案子,这还需要判吗,简直胡闹!” “唉,咱玄夏什么都好,就是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情越来越多了,现在的娃越来越跳脱,动不动就和爹娘闹腾,家里头的规矩也不注重,该有的礼数也都不讲,这是咋了哟。” 人群的议论和冷眼全都被王贞感受得清楚,越是往前走,她越是觉得心寒。 虽然她早就预料到,一旦应下状告父母的事情,自己必定会面对这些,但真的听到这些话语的时候,她依然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而且,更可怕的是,随着继续前行,这种冷言冷语,似乎有向肢体动作演变的趋势。 不多时,竟有烂菜叶子不断扔了过来,时不时还夹杂着臭鸡蛋,场面顿时变得一片狼藉,虽然衙吏在奋力喝止,也依然不能阻止这种状况。 很快,声音越来越杂越来越大,铺天盖地的指责和谩骂声都往王贞这里涌来,每一个字都似乎变成砖石累加,把王贞的头压得越来越低。 直到一声年轻且洪亮的声音猛然响起:“她没有错!” 这一道声音极其响亮,一下就压制了周围百姓的嘈杂声音,众人下齐刷刷的看过去,顿时就被前方的景象给惊到了。 说话之人赫然是玄夏学宫的一名学生,一个学生或许不足以让周边百姓为之吃惊,但成群结队数百个学生的队伍,就足够令人震惊了。 这些学生穿着统一制式的校服,高举着横幅,上面写着许多字。 百姓们大多看不懂这些字,但这没有关系,因为随后学生们的呐喊让他们明白了这都是些什么内容。 “女子解放、婚姻自由、人人平等!” 学生们齐声的呐喊,一下就把诸多百姓的声音压制了下去,而这声音之中,充满了新思想朝气蓬勃的生命力。 ------------ 第206章 他来了 “快要到时间了吧?”蓟县街市的一间寻常酒家二楼,许辰看着下方熙熙攘攘的人群,便向身边的田石头发问。 与他同座的张仲景道:“还有一个时辰就该开始了。” 许辰点了点头,饮了口茶,不远处就是蓟县县衙,但他现在的注意力,却更多集中在县衙外面的诸多学生。 可以看到,玄夏学宫的这些学生成群结队高举着横幅,嘴里也不断喊着口号,倒是颇有一番气势,与对面由一般百姓群众组成的人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相比较之下,学生显然更加朝气蓬勃,精神面貌也更加自信,而且更有组织力。 学生队伍与百姓们的气氛显然有些紧张,双方时不时就有一番争执,一会儿这边脸红脖子粗,一会儿那边破口大骂,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这件事的影响程度,还是比自己想象的要大,许辰也没想到蔡文姬发表文章之后还有后招,这告官行动也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走到这个地步,那就没有妥协和敷衍的余地了,必须得有个明确的说法。 新旧思想的第一次直接碰撞,最终以这桩女儿告父的案件表现出来。 群众的旧观念旧思想,并非灌输式的教育可以完全改造,真正要推动进步,必然要经历具体事件的冲击,这些冲击对广大群众来说未必是好接受的,但他们只能去适应。 许辰毫不犹豫促成这个事情,是因为他知道,农业社会形成的秩序,必定不能匹配他要推进的工业社会。 女性的生产力需要解放出来,传统宗族式的基层秩序也必须被瓦解。 这是华夏往工业文明蜕变必要的过程,浩浩荡荡的大势之下,百姓群众只能纠结和痛苦的去慢慢适应一切的转变。 “仲景果然没有让本座失望,学生们被培养的很好,看到他们,本座就像是看到了玄夏的未来。”许辰冲着张仲景笑了笑。 张仲景倒是摇头起来:“我能有多少功劳,国相才是这一切事情的源头,学生们吸收的无不是国相之思想,终究是国相造就了一切。” 许辰闻言,不置可否。 张仲景看了许辰一眼,随后清了清嗓子:“倒是国相真的要亲自下场吗,这种事情尊者若是涉足,容易惹得一身腥臊。” 许辰笑了笑:“什么尊者不尊者,既然我背负了最大的声望,那自然也要发挥最大的责任,移风易俗开放思想这种事往大了说,那是奠定新文明之基石,不好把这责任全都丢给弱女子和学生头上。” 张仲景正待再说话,却见下方一阵骚动,这顿时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原来,是此案几個当事人被衙吏带来了,人群两分,中间是衙吏携带的两个女子,一个是代为告官的蔡文姬,另一个则是原告人王贞。 她们的出现,直接引起了百姓们的反应,一时间谩骂之声不绝于耳。 好在学生们也随之反应,百姓冲撞之时,他们迅速冲了过去,与百姓面对面的对峙起来,场面变得十分激烈和紧张。 好在,这种对立不至于到失控的地步,不论是学生还是百姓都保持着相当的克制。 许辰在上面看着这一切,也觉得有些无奈。 也不怪百姓们这么激烈,大汉以孝治国的理念深入到从上到下的每一个角落,孝已经变成一种教条式的东西,子女告父这种事自然也成了百姓眼里绝对不能容忍的事情。 只是看着看着,许辰却突然怔了怔,他的目光落在人群谩骂中心的那两个女子,眉头一下皱起。 怎么回事,好像有些眼熟. 心里嘀咕一句之后,许辰回想了一番,确认自己没有见过蔡文姬也不认识王贞,便只当自己看岔了,随后就不做多想。 许辰在楼上远处都能感受到人群的情绪潮涌,而身处事件中心的王贞,感受更要浓烈十倍不止。 这一刻,她就像是身处大海之上的小船,在暴风雨的惊涛骇浪中随波逐流,也许在下一刻这艘船就要完全倾覆。 巨大的压力全部集中在了王贞的身上,这几乎要将她摧毁。 她已经鼓起了最大的勇气,也做好了一切的心理准备,但是真正面对千夫所指的时候,那种委屈、恐惧、悲哀的情绪夹杂起来,她才发现事情比自己想象的要困难许多。 就在她快要无法呼吸的时候,一只修长且温暖的手掌一下抓住了她的手。 “不要怕,我会帮你打赢这场官司的。” 听到这个声音,王贞转过头,就看到蔡文姬镇静且自信的神色。 或许是情绪的感染,王贞也不自觉平静下来,随后点了点头。 就这么顶着外面的谩骂,两人步入县衙之中,两侧皆是严肃的衙吏,而居于上位的人,则是广阳太守兼蓟县县令陆平。 “民女王贞、蔡琰见过县官。” 两人都是向陆平行礼,陆平则是点了点头,回应一句“不必多礼”就指向了公堂右侧之座位,两人也就随之入座。 随后,衙吏又是带上一人,这个人一经出现,便让王贞整个身体都绷紧起来,而他看见王贞时候,整个人也如同火药被点燃一样爆炸。 他猛地冲了过去,猝不及防之下,就连衙吏都没有看住人。 王贞还来不及反应,就一下被这人揪了起来,她看到的是一双被怒火充斥的眼睛,她再熟悉不过,自己从小到大看到最多的眼睛,就是这双眼睛,就连怒火也如出一辙。 “混账东西居然敢告俺,俺是你亲爹知道不,俺真是白生了你个孽障,早知今日当初就该把你掐死!” 王父说着,一个巴掌就要狠狠打下去,但这个时候,一个坚硬的东西精准的砸中了他的小臂,剧痛顿时引起他一声尖叫,下意识就松开了王贞。 衙吏终于反应过来,一起冲上死死的就把王父押住。 等到有人把惊堂木送回到陆平手上时候,陆平才冷冷发出声音:“惊扰公堂,杖十下!” 衙吏闻言,立刻称是,根本不管王父如何不服,随后便是十下结结实实的杖责,每一下,都能让王父发出一声惨呼。 看着自己的父亲经受惩戒,王贞不仅没有心疼,反而慢慢有些安心下来。 这时候,她突然发觉自己对父亲的恐惧消弭了许多,眼前的场面突然让她意识到,自己面对父亲的时候其实并不是毫无依靠,至少官府可以给自己主持公道。 刑罚结束,王父依然还在骂骂咧咧,他几乎要被官府和女儿给气晕了。 陆平只是平淡的警告一句:“再敢藐视公堂,加倍罚之!” 王父感受着股部钻心的疼,顿时打了个冷战,终于是老实下来。 这个时候,陆平打了个手势,县衙的大门才打开,外面的百姓们也随之进入,然后隔着一个木栅栏旁观审案。 陆平敲了敲惊堂木,使现场彻底安静下来,一切准备完毕,他才清了清嗓子开口说话。 “今日案情虽然只是小事,但影响巨大,玄夏朝廷对此案足够重视,此次庭审不仅许百姓进入,国相也会亲临公堂旁观。” 他话音落下,现场瞬间变得落针可闻,百姓们一下瞪大眼睛,王父王贞蔡文姬也都是为之一惊。 陆平又是补充一句:“国相随后就到,审案过程之中,旁观百姓需保持安静,案件原被告亦当遵守程序,切不可扰乱秩序!” 其实根本不必陆平提醒,百姓们自发的就乖巧下去,刚刚还略显嘈杂的环境,现在已经安静的可怕。 国相亲自过来,这表示出了朝廷对此案足够重视的态度,很多百姓也由此意识到,这个案件似乎比他们以为的更加重大。 这个案件意义确实重大,民间思想革新的开始,将会由此开始。 没人比许辰更加明白这个意义,所以今天他来了。 学生的力量太过单薄,王贞蔡文姬的又太过弱小,自己需要站出来为他们挡挡风雨。 随着一阵沉稳的脚步声,年轻的国相自公堂正门步入,两侧百姓皆是自发让开道路,然后齐刷刷的下跪高呼着“天师”“圣人”“国相”等等声音。 ------------ 第207章 谁最大! “我不服,错的不是我,是她!” 公堂十分安静,当坐在衙门正中上位的陆平敲响惊堂木开始宣布审案之后,王父立即就大叫出声,虽然他的声音很饱含情绪,但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其他地方。 安静坐在上方一侧的许辰,才是公堂真正的焦点。 人群虽然关心案情,但亲眼看到国相就坐在眼前的时候,他们还是更加稀罕后者,毕竟能亲眼看到国相的机会并不是很多。 他们看到,年轻的国相进入公堂之后,并没有发表任何意见,似乎真的只是单纯的作为旁观者。 人群难免猜测这个男人心里的想法,既然亲自来了,那一定有所倾向,而他的倾向必定会有决定性的作用。 眼看王父喊话之后公堂也是一片沉默,许辰这才意识到不对,似乎大家的关注点都在自己身上。 他清了清嗓子:“今日本座只是一个旁观群众,与外面围观的百姓并无区别,案件审理只需如常进行就好。” 声音落下,人群轻微一阵动静。 再度安静下来时,终于是重新开始关注案情。 但许辰还是感受到一道目光,他顺着看过去,就看到公堂中一个年轻女子正紧紧盯着自己。 如今几人身份说明,许辰自然知道这就是蔡文姬。 他也不由得多看了两眼,毕竟也是历史上鼎鼎有名的才女。 只是蔡文姬的脸依然给了他那种若有若无的熟悉感,他仔细回想却想不起究竟哪里见过。 最后他只能朝着蔡文姬点点头,不再多想此事,重新把注意力放回公堂。 蔡文姬随后也收回目光,再度看到那熟悉的脸庞,她的心情颇有几分复杂,对方似乎已经忘了数年前那短暂的一面。 收拾心情之后,公堂之上传来陆平平静的声音:“王贞,你父亲称其无错,错在你身,你有什么想说的。” 王贞看了一眼王父,又看了一眼陆平,神情有些慌乱,不知如何回答。 她能忍受千夫所指站出来,就已经用掉所有的勇气,还要与亲生父亲对簿公堂,这种精神压力实在是难以承受。 蔡文姬自然明白这种王贞的难处,这也是她会出现在公堂上的原因。 她只需要王贞站出来就行,剩下的事情,自己可以帮其应付。 毕竟是出身士族的精英女子,不论见识还是胆气,蔡文姬都要比一般百姓要强大的多。 当她站起身来,油然而出的那种自信与淡定气度,一下就把众人给比了下去。 “民女代王贞而发声,我玄夏自有律令,人人皆有人身自由之权利,强迫他人意志限制其行动,可以以非法监禁罪名论处!” 蔡文姬语气冷峻,指向了一边的王父:“他监禁王贞逼迫出嫁,完全符合这一罪行,王贞只是受害者而已,何来有错一说?” 公堂一时有些安静,蔡文姬这种强大的气场,一下就把在场之人都给镇住。 处事不惊,言行有据,傲而不倨,一举一动天然就令人折服。 许辰把一切看在眼里,也不得不在心里感叹,士族培养出来的真正精英确实有足够强大的气势,和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天然就有巨大的差异,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王父如何服气,当即就反驳起来:“父亲管女儿,这能是犯罪吗,这是我自家之家事,便是官府也管不着!” 他却也十分机灵,这种情况下转头就拉起了外援,冲着围观百姓叫喊起来:“官府就是再大,也管不着百姓家事,乡亲们你们说是不是!” 这一番动作很有效果,立刻就引起了围观百姓的附和。 即便是百姓,也和官府保持着足够的边界感,他们一定不愿意官府插手具体的家事,这实际上是对父母权力的一种侵犯。 很多事情可以被宗族管,可以父母决定,但不能被官府所干涉。 百姓其实都很精明,他们都知道一件事,如果今天官府插手了这件事,那以后自家就不好管教儿女了,因为头上还有官府的铁律在管束自己。 没人喜欢被管束,官府如果侵占了父母的绝对权威,他们都会觉得很不舒服。 于是在百姓的附和之下,公堂的声音似乎一面倒的倾向于王父。 但陆平并没有被这种声势所裹挟,依然冷静的进行质询:“有没有错,这是由法令条文决定的事情,你只需要回应原告所说是否属实,你是否有监禁王贞和逼嫁之事实!” 王父闻言,脸色十分难看,虽然心里十分愤懑,但他知道自己是拗不过官府的。 冷着脸看一眼王贞之后,他只能咬牙承认:“确有此事,但这是父亲管教女儿,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这绝不是犯罪!” 陆平点头,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和倾向,他就像一个冷酷的判官,只在寻找事实真相。 他转过头,再度问起王贞:“你确系不愿出嫁?” 王贞闻言,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陆平又问起王父:“你明知王贞不愿出嫁,但仍然强逼她,是否如此?” 王父虽然有心想说些什么,但是这個事情自己没有可以遮掩的可能,他只能黑着脸点点头。 如此,事实已经足够清楚了,到这一步案情就明明白白的展现在所有人面前,王贞所举告之内容完全符合事实。 不过,接下来才是最关键的时候。 这种案子事实如何一目了然,根本没有难度,该如何判罚,才是真正的难点。 若是搁大汉的时候,这种事情官府都不会去受理,说不定还要责罚女儿一顿。 而现在玄夏官府既然受理了,那就必须要有个明确的说法。 官府的手是否要伸到家庭之中,如果这样的话,那么此后社会个体的意识将会逐渐强化,朝廷的管束将具体到每一个百姓身上,往后再也没有什么家事不家事,只有合不合法了。 究竟会如何判罚呢 所有人的心都揪了起来。 沉默的气氛,却让王父急眼了:“我有话说!” 陆平看他一眼,沉声道:“准。” 王父立马开始说话:“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这是千百年不变的规矩,世世代代就是这么过来的,凭什么到我这里就是错了,大汉尚且知道以孝为先,难道咱玄夏连大汉都不如吗!” 这话一出,围观众人都是一惊,心道王父话语之胆大。 毕竟那个男人就坐在旁边,他居然敢这么把话头往玄夏朝廷的高度上升,这是真不怕那个男人尴尬啊。 然而众人看过去,却只看到那个男人面色如常,丝毫没有被这句话影响到。 不等陆平说话,蔡文姬也不甘示弱上前一步:“民女亦有话说!” 陆平也是点头:“准。” 蔡文姬看向王父:“千百年都是这么做的,那只能说明千百年都是错的!” 就在话音刚刚落下的时候,人群顿时一片哗然,蔡文姬这番话在他们看来便是语出惊人,祖宗世代的规矩怎么能错的! 王父眼睛一瞪:“怎么错了,遵从孝道听命父母,这有什么错!” 蔡文姬摇了摇头,问道:“为人子女遵从孝道自是应当,但这不意味着不分是非的顺从父母,父母若是错了那就是错了,子女不该错上加错。” 王父顿时哈哈大笑起来,最后冷哼一声:“天大地大父母最大,子女若是不听便是不孝,伱不管问谁都是这样的道理。” “是吗。”蔡文姬也跟着笑了笑,她的笑就要平静许多了:“那如果父亲要子女伤害母亲,子女应该听从吗?” 王父顿时哑口无言,简单的一个假设,顿时就让他的说法不攻自破了。 伤害母亲自是不孝,子女无论如何不该做,但若是不听父亲之话,那也是不孝,如此,子女必须无条件服从父母的说法,也就不能成立。 就连外面的一众百姓,这会儿也是面面相觑。 但很快,王父也回过神来,连连摇头:“不对,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我为女儿筹谋婚事如何有错,她不愿意则错在她,女儿有错我当然要纠正,监禁自由也只是无奈之举而已,这绝不是什么犯罪!” 蔡文姬不以为然道:“王贞也有人身自由之权利,你监禁逼迫她,这本就错了。” 王父冷哼一声:“难道父亲还没有管教子女的权力不成,父母生养之恩,便是绑她几天让她嫁人,那也不是罪过!” “圣人有言,人人生而平等,所有人的基本权利都是上天赋予,这神圣不可侵犯。” 蔡文姬也丝毫不退让,如此一言之后就转过身,随后朝着上面旁观的许辰躬身拱手行礼,起身之后这才指着王贞,斩钉截铁的说出话语。 “是以她的人身自由也神圣不可侵犯,这权利由上天赐予,由圣人钦定,没有任何人能凌驾其上。” 说到这里,蔡文姬的声音极为严厉:“即便是父母,也不行!” 公堂寂静无声,所有人都微微张开嘴巴,这一刻他们不管心里认不认同,都没有任何话语可以反驳。 许辰也是微微愕然,一时有些哭笑不得,这蔡琰当真好大胆子,敢拿自己来扯虎皮。 蔡文姬飞速扫了一眼上面的许辰,一闪而过的目光有些心虚,但很快她就看向王父:“你所谓父母的威权,难道还能大过天地,大过圣人不成!” 王父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看到上面面无表情的许辰,愣是一句话说不出来。 ------------ 第208章 有趣 气氛格外的凝重,王父在蔡文姬咄咄逼人的言语之下,只觉得浑身难受,他很想反驳些什么,但对方的话语实在太过犀利,准备的言辞更是巧妙,让自己根本无从反驳。 难道要说自己的权威比天地更大吗,还是说自己的意志比圣人更强? 玄夏喊了多少年的人人平等基本权利,但百姓们未必就真的理解这些东西。 虚无缥缈的口号远远不及他们眼前的田地来的真实,他们更加关心自己的粮税能不能少些,地里的收成能不能多些。 他们觉得玄夏好,这种情感的直观来源是因为玄夏分配田地废除杂税,而不是因为喊的区区几句口号。 但现在,不论是王父还是外面的百姓,他们都突然醒悟过来,原来口号不仅仅只是口号,而是真的会影响到自己,甚至直接改变自己的生活方式。 平等,是男子与女子的平等,也是父母与子女的平等。 亲亲相隐再也不是正确的事情,民间一切行为,都要基于是非对错,而不再是情理关系 当然,蔡文姬决定不了这些事情,真正能决定一切的,是上面坐着的陆平,或者说是陆平背后的那个男人。 人群的目光,不自觉的集中在陆平身上,然后他们看到陆平缓缓抬起手,重重拍下了惊堂木。 尘埃落定的时候到了,情理与法理的高下也该有了结果。 “此案事实清楚,本官判决王家父亲确有监禁及逼迫之行为,如此种种皆有侵犯其女王贞之个人权利,并触犯玄夏相应律令。” 话音落下,公堂先是陷入极致的沉默,随后便是一片哗然,百姓们无不是不敢置信的表情。 此结果一经宣布,便是漫长时间形成的社会传统被击碎,玄夏所有的父母,或许都要重新看待自己与子女的关系。 当然,律法只是底线,九成九的百姓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这个案子并不会给他们带去直接的变化,但社会基层的秩序已经被改写,官权把手延伸到具体的家庭之中,一切东西就都变了。 今天官府能判决王父逼女出嫁,明天官府就可以把方方面面都管束起来。 将来宗族之中有人犯通奸之事,宗族不能再随意抓人沉塘。 将来宗族之中有任何作恶之事,宗族也不能随意动用私刑进行惩戒。 一切事情唯有经由官府判决定下罪行才是合乎法理,朝廷法令大于一切传统,即便是百姓家中之事,同样也要接受律法的管束。 这对诸多百姓,实是难以接受的事情,一下子,百姓们喊声大作,皆是不服。 若是就这么认了,将来王贞的事情可能发生在每一个百姓之家,他们不希望子女不受掌控,若是连子女婚姻都决定不了,那当的是個什么爹娘! 面对民意汹涌,陆平却不为所动。 虽然玄夏以民为本,但这不是一味的顺从迁就。 现实层面的革新,玄夏正在通过铁与血去实现。 思想层面的革新,却要更加复杂的多。 前进的脚步不容停下,即便百姓不能理解,那也只能以威权推行。 “依据玄夏律,王父犯有非法监禁之罪行,然考虑其未形成恶劣后果,罚以劳役一年!” 陆平再度一敲惊堂木,进行了具体的判罚。 当然,他也考虑到这个案子的特殊性,再怎么样这也是王贞的父亲,不好严厉处置,便只按照最低的标准进行判罚。 但这对王父依然是晴天霹雳,他面如死灰的瘫在地上,万万没想到只是逼女儿嫁人而已,居然还真能被判犯罪 他只能不服的高呼冤枉,但才没喊几句,等陆平冷峻的眼神扫过去,他立刻就不吱声了。 若是继续喊的话,一个不好又要得上一个藐视公堂的罪名挨棍子了。 眼见王父罢休,陆平这才看向王贞,咳嗽一下之后提醒道:“虽然你父已经有了判罚,但你作为原告若是愿意放弃追究,还是可以让他减去相当部分的判罚。” 此言一出,刚刚还灰头土脸的王父顿时精神了。 犹豫了一下之后,他顿时哭诉起来:“女儿啊,爹错了,爹知道错了,爹不该逼你的,以后你想读书爹就供你读书,也绝不会逼你嫁给谁了,你就原谅爹吧。” 蔡文姬看了王贞一眼,悄悄退后一步,这个事情可以由王贞自己做主。 王贞听着父亲哀求的声音,终是一声长叹:“我愿放弃追究。” 陆平闻言,神色也稍微放松几分。 这样做,对王贞自己是最好的方式了,毕竟他们是亲父女,总不能真当仇人对待。 而且案件虽然判罚结束,但对于王贞来说,考验才真正开始。 往后世人如何看待她这个告亲的人是个很大的问题,可以想象王贞回家之后,将会遭受家人和乡亲们怎样的看法,那滋味绝对不好受。 如今放弃追究虽然不能挽回太多情分,但终究是能挽回一些。 有了王贞的态度之后,王父的判罚也就从一年改为了三个月,此案才算是真正结束。 只是这个结果,对于外面多数的百姓,都不是那么好接受。 陆平一拍桌子,宣告审理结束,人群开始议论纷纷,而王贞神色复杂的向王父走过去,却是要把王父搀扶起来。 王父脸色变了变,终是黑着脸闷着声接受了,但不管是谁都能看得出来他心中隐藏的怒意。 蔡文姬远远看着这一切,心里只能长叹一声。 此事虽然了结,但对王贞来说,折磨才刚刚开始,她无法想象王贞以后该如何在家中和村子自处。 “你很不错!” 一道淡笑的声音传了过来,刚刚还略显嘈杂的公堂,瞬间安静下去,所有人都朝着声音看了过去,说话的正是那个年轻的男人。 他们看到那个男人笑意吟吟的向王贞走去。 “本座一向希望我玄夏男女能够去大胆追求自我,伱是第一个敢站在人前的,这很有勇气,本座很佩服你。” 当这一句话在寂静的公堂里传去,所有人都是目瞪口呆。 这种评价,几乎要让他们嫉妒的发疯了。 什么人能让万人敬仰的国相都为之钦佩,居然是眼前这个不孝的女子! 百姓们的认知遭受剧烈的冲击! 整个审案过程里,国相大人都没有发表任何意见,但审案结束之后,他却是毫无保留的表明了态度,他果然是支持女儿的! 许辰对着王贞笑了笑:“听说,你想继续升学读书?” 王贞整个脑子一片空白,这一刻她激动的快要无法呼吸。 眼前这个伟岸的男人能够亲临旁观,就已经让她受宠若惊,如今对方还这样面对面的夸赞自己,一时间强烈的幸福感,快要把她击晕。 突然之间,她觉得一切都值了,能有这么一句话,便是再大的困难,自己也可以承受。 直到许辰疑惑的“嗯?”了一下,她才如梦初醒,慌张的回答起来:“回回国相,是的。” “升学之事,若是家里不做支持的话,那就只能靠自己努力了。” 说到这里,许辰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王父,随后转过头再道:“本座倒是可以给你一个建议,如今县里各种官私工场都很多,你若是吃得下苦,可以边工边读,回头我给你写一份介绍信,或许能帮你寻个合适的工作。” 这一下,百姓们更是眼红了,国相大人还是太谦虚了,有你的介绍信,谁敢不给面子! 这小女子何德何能,能获得国相如此厚爱! 王贞的脸通红起来,脚步都有些不太稳当。 就是一边的王父,这时候也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自家女儿居然能让国相如此青睐! 这一瞬间,王父甚至有些大胆的想法,国相该不会是对自家女儿有想法吧? 不过很快,许辰的下一句话就打消了他的念头。 “好好读书,将来遇到若是遇到了良人,本座亲自给你做证婚人。” 说完这句话之后,许辰对着王贞笑了笑,又看了一眼蔡文姬对她点点头,便在田石头的护卫之下一路走出县衙。 许辰走了,蔡文姬却是长舒了一口气,她看着许辰的背影,忍不住笑了笑。 蔡文姬不由心中感叹,“他”实在是心思细腻的男子。 如此一番作态之后,王贞往后便再不必受此事困扰了,甚至于其家里和村子都会把她当宝贝供起来。 虽然这只是几句话的小事情,但难能可贵的是他愿意为一个渺小的女子伏下身去。 真是个有趣的男子呢. 蔡文姬心里如是想到。 ------------ 第209章 莫坏好事 随着一阵轻快的脚步声,荀谌的身影出现在国相公署,只是等他通报过后,却被告知国相另在他处,这让荀谌有些无奈。 想了想,他匆匆离去,似要离开国相公署。 但是还未及走出,却被一人拦住,此人正是将他引入玄夏的沮授。 这两人共同辅佐国相,并不少碰面,如今相遇并不奇怪,但沮授颇为意味深长的眼神却让荀谌有些疑惑。 “友若脚步匆匆,这是要去何处?”沮授笑着拱手行礼,随后抚须淡笑。 荀谌亦是回礼,虽然沮授的神情有些奇怪,但他也没有太过在意:“自是有公事向主公汇报,只是主公不在公署,那在下也只能主动寻去。” 沮授问道:“是何事务要如此着急?” 荀谌道:“主公欲整军备战南征袁绍,此间筹备事宜自是要日日汇报。” 沮授闻言顿时笑起来,随后就把荀谌拉至一边:“战前筹备不是一日之功,而且此战规模庞大,朝廷本就不急于一时,预计就是要三个月慢慢完成筹备,既然如此,这些事情放一放也没什么关系,不如等主公回来再说。” 荀谌感觉到沮授言语之中有些怪异,但又不知是什么问题,只能皱眉回答:“在下当然知道不急,只是一日如此也就罢了,但主公已经接连数日不见踪迹,事务累积不是好事,无非就是我辛苦跑一趟而已。” 沮授有些无奈:“不是大事的话,那这些天还是不要打扰主公为好,。” 听闻此言,荀谌更是疑惑:“不就是下乡去走访了吗,在下该不至于打扰吧?” 说到这个份上,沮授也只能开始暗示:“如果只是下乡走访的话,何需去这么久的时间。” 荀谌这才意识到沮授话里有话,如此一番思索,他突然怔了怔,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莫非是因为前些日子那沸沸扬扬女儿告父之案?” 沮授点点头。 荀谌又是疑惑:“此案已结,纵然民情有所震荡,但也不至有什么乱子,主公何故又去?” 沮授沉默良久彻底无言,荀谌这家伙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真正的暗示。 既然如此,那也只有把话说透了。 把荀谌手里的公文拿过来之后,沮授无奈明示:“正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主公成年许久但一直未婚,如今好不容易看到个中意的,可不能因为这些事情坏了好事。” 荀谌终于是恍然大悟,随后就为自己的迟钝而尴尬。 经沮授这么一说还真是这么回事,回头看了国相虽然年华正好但却一直孤身一人,只是一直以来自己只顾公事从而忽略此事,故而没想到这一茬。 若是如此,那确实是不好打扰的,玄夏虽然没有储君这回事,但国相的家事也不全是私事。 身为领袖,若是能有稳定的家庭,显然是更利于安定人心的。 荀谌顿时庆幸自己被沮授拦了下来,不然可真是要讨了没趣了。 若不是有特别紧急的事情,确实没必要去打扰国相了。 女儿告父这一案虽然闹得很大,但荀谌这段时日都忙于公事,倒没有太过关注,只是知道个大概。 如今一回想起来,与此案有关的女子. 他脑海里顿时闪现出一個女子的名字,若是她的话,倒也配得上。 “可是那蔡氏女子?”荀谌这会儿倒是心有好奇起来。 沮授笑了笑没有回答,此时不说便是回答。 荀谌见状也就了然。 “蔡邕在汉庭为王允所杀,其女若是能在玄夏开枝散叶,倒也算是命运弄人。” 如此一声感叹之后,荀攸便摇头晃脑的自行离去。 沮授一笑,也是随后跟上。 得见许辰“下乡”,沮授心中也是大大松了口气,这年轻气盛的若是再没点动静,他真要怀疑自家主公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了。 而与此同时的王家村子里,村中百姓无不是为国相的降临而震动,说来此事,他们也是尴尬的。 王贞告父一案闹的沸沸扬扬,而最不能接受的其实就是他们这些本村村民,即便此案最终是王贞告赢,但是乡亲们实际上最为愤怒。 原本王贞回来,乡亲们难免也要责骂和针对,朝廷律法可以判决对错,但人心思想就不是朝廷能够控制的了。 不出意外的话,王贞甚至会被乡亲们指着鼻子骂一辈子。 只是还不等他们付诸行动,国相亲自对王贞予以表彰,并且又是安排工作又是承诺做其将来的证婚人的消息就已经传了回来,这一下就把所有人的嘴给堵住了。 国相都已经说出这些话来,那再没有一个人会敢对王贞有意见了。 不仅如此,乡亲们还要把王贞好生的供起来,毕竟不是随便一个人都能得到国相如此厚爱的。 而且再也没人敢逼迫王贞嫁人了,她的婚姻将由国相亲自见证,没人有胆子去打国相的脸。 至于此前的商人新郎却是直接就不吭声了,就连自己下的重娉都不敢再提,完全销声匿迹,不敢再提一点这件事。 经此之后,王贞才算是彻底解脱,也没有了任何的后顾之忧。 唯独在村中地位尴尬的,便是蔡家姐妹俩了。 乡亲们虽然不敢对王贞再说什么,但蔡文姬就成为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一切事情的起因都是蔡文姬这个外来者。 当案件结束之后,蔡文姬回到村子,本就简陋的茅屋已经被村民们推倒,蔡伯与抱着娃娃的蔡贞姬正在村民的包围之中默默忍受着无尽的声讨和辱骂。 乡亲们不能容忍她们这样不安生的外来者,她们的行为,破坏了村子原本的秩序。 这些事情不应该闹到官府去,村子有村子的规矩,而她们显然破坏了这种规矩。 蔡文姬回来之后,乡亲们立即就要把她们赶出村子,蔡家姐妹好不容易才有的一处安身之地,如今也要待不下去了。 不过蔡文姬早就对这个结果有了心理准备,便也与妹妹还有蔡伯一起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但也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人的到访打乱了所有事情。 谁也没有想到,国相居然会亲自来到这个小山村,而且让村民们尴尬的是,国相似乎是冲着蔡文姬来的。 国相来了村子之后,虽然没有指责村民什么,但也命人重新替蔡家姐妹收拾好了茅屋,这种态度也让村民们都意识到,自己似乎做错了事情。 能让国相青眼相看的人物,怎么也不是应该去得罪的,但显然他们已经得罪死了。 更让村民们揪心的是,他们发现国相对蔡文姬的还不是一般的青睐,此后几日,国相每天都会来到这个小茅屋与蔡文姬朝夕相处。 他们会在稻田之中,看到这两人漫步闲谈,也能在河畔听到两人高谈阔论的声音,山野之处,女子更会拨动琴弦为男子弹奏雅乐。 如此美好的画面,乡亲们看在眼里,却是一看一个不吱声。 国相越是如此对待蔡文姬,乡亲们就越是想狠狠给自己打上几个巴掌。 早知道如此,他们说什么也不会那般对待蔡家姐妹,现在就算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好在几日过去之后,乡亲们的折磨也终于要结束了。 乡间小路之上,黄灿灿的芸薹花田一望无际,空气中散发着令人沉醉的香气。 就在要回到村子的时候,身穿白色玄服的年轻男子停下了脚步,然后看向了身边的俏丽女子。 虽然女子一身布衣,但依然掩盖不住她那股华丽气质,这股气质并非源于她士族的出身,更多是才华熏染之下自发的一种气质。 或许腹有诗书气自华正是如此,而她大汉第一才女的才华,有这般气质并不奇怪。 许辰微微一笑:“我本意是来替你解围的,奈何还是迟了一步,虽然茅屋已经修缮完好,但你与村民已经尴尬,只怕往后不好相处,你若愿意,我给你安排新的去处如何?” ------------ 第210章 先例 花海随风舞动,天地似乎都在散发着雀跃美好的情绪,清香伴着风吹拂而来,蔡文姬只觉得心旷神怡。 似乎很久自己都没有如现在这样恬静安心过了。 相伴前行的时候,她忍不住偷偷看了一眼那个男人的侧影,嘴角忍不住上扬了几分。 她的心里涌现出一阵欣喜,这个男人为王贞俯身挡去后续的麻烦之后,却也没有忘了另外一个小女子,甚至于亲自来到乡野为她遮蔽风浪。 虽然他最后还是来迟一步,但蔡文姬并其实不在乎村民如何,他能记得自己,这就足够令自己开心了。 这几天两人朝夕相处,谈论天地自然,求索人生真谛,彼此都对对方有更加深入的了解,蔡文姬只觉这个男人犹如捉摸不透的一缕风。 他的思想犹如飞扬之云彩,绚丽而又缥缈,令人为之着迷。 他虽居于高处,却能俯察众生。 当脱下玄服走下田地与农民交流种植之心得时,他真的融入其中化身为农民,正因如此,他深刻知道每一個普通百姓生活之穷苦困难。 但点评天下豪杰之时,他意气风发慷慨激昂,却有吞吐天地之志,蔡文姬觉得那就是世之英雄应有的模样。 如此相互了解,蔡文姬也就越是陷入其中,这个男人身上有一种她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这是蔡文姬在这个时代任何人身上都不曾感受到的。 蔡文姬不知道,其实这是源于后世人根植于思想深处的细微差异,最后体现出来,便是行为举止那种基于本心的平视和淡然。 蔡文姬不知道这种气质从何而来,但这让她十分舒服。 “文姬才华卓绝是本座生平仅见,即便是如沮授荀谌这般大才,也远远不如。” 许辰停下脚步,想好了给蔡文姬安排的去处,随后转过身微微笑道:“国相公署正缺少一位优秀的文书职位,荀谌沮授两人虽然也可应付,但终是在文采上稍显吃力,若是文姬愿意的话,本座可以向你发起聘请。” 蔡文姬闻言也是停下脚步,随后微微有些吃惊的捂着手,她没想到许辰是如此安排。 这王家村子自己确系是待不下去了,已经与乡亲们心有隔阂,往后根本无法相处。 蔡文姬以为许辰是要给自己安排另外的地方进行安顿,但这样直接聘任正式职务的事情,却是她根本没有想到过的事情。 在国相公署任职,虽然是属于许辰这个国相的属官,不算是玄夏官职的正式编制。 但到了这个级别,其实已经无所谓编制不编制了,某种程度上这比一般正式的官职分量更重。 而在这种官职上任用女子,这根本就是蔡文姬不敢想的事情。 千百年来,都没有这种先例,以至于蔡文姬都不曾产生过相应的联想。 就如同子女生来不能违背父母一样,这已经是潜移默化的一种规则,只是后者正在被撬动,而前者还没有开始而已。 “怎么,文姬不愿意吗?”许辰见她愣住,便玩笑着道。 蔡文姬如梦初醒,一时有些感动,又有些不安,这种开千百年之先例的事情,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好。 许辰似乎感受到她的顾虑,笑道:“以你的才华完全可以胜任这个职务,只要做好自己的工作,其他的事情都不必担心,本座不会让敢于人先的革新先驱遭受委屈,正如今日的王贞一般。” 听闻此言,蔡文姬才慢慢平静下来,突然之间,她有了一种可以倚靠的安心感。 是啊,有什么好怕的呢,既然他如此相信自己,那就大胆去做便好。 想到这里,蔡文姬不再犹豫,默默的点了点头:“国相如此信重,小女子安敢不从。” 许辰一见如此,神情也放松了几分,随后便领着蔡文姬往前走去。 蔡文姬紧紧跟着,神情一时有些恍惚,未曾想突然之间,自己就成了国相公署的一名属官,她可以想象,此事传出去之后,必定会让世人为之称奇。 一路回到那小草庐之后,蔡贞姬和蔡伯听闻此事,都是惊喜莫名。 他们的惊喜,并不是因为蔡文姬有了更好的去处,而是惊喜于蔡文姬能和那个男人走的更近了。 有些事情,即便这对男女彼此没有捅穿,但是蔡贞姬这个妹妹和蔡伯两人却都看得明白。 他们当然也是乐于促成此事的,这个世道女子总归需要依靠,而在玄夏没有比那个男人更硬的依靠了。 更为难得的事情是,这件事对男女双方并不为难,傻子也能看得出来他们的郎情妾意,那蔡贞姬与蔡伯当然是愿意加快进度。 虽然,玄夏由黄巾建立,而那个男人反贼出身似乎有些不太好听,但都已经这个世道,这些东西也没人在乎了。 一路经过洛阳和长安的惨状,没人比蔡伯蔡家姐妹更加明白如今是怎样残酷的世界。 礼崩乐坏、王制崩塌、民不聊生,所谓的大汉已经是名存实亡,唯有兵强马壮才是说话的资本,而放眼当今天下,似乎已经没有比玄夏更加强大的诸侯了。 怎么看,玄夏都是大有前途,没人会去在乎什么反贼不反贼的了。 如此,蔡家姐妹就这么被许辰给带走了,而村民们目送他们离开,心里也是五味杂陈,如果没有之前那一出的话,或许蔡文姬还能留在村子,国相也会连带着对王家村子另眼相看。 但现在,这一切都没有了. 蔡文姬进入国相公署任职,这个消息确实带去了相当的轰动。 在她跟随许辰的脚步步入政事院的时候,沿途所有人的目光,都没有从蔡文姬的身上挪开过。 换上一身政事院的公服,蔡文姬更加显得干练清爽,配合那清丽端庄的面容,颇有一种动人心魄的美。 不过众人的关注点并不在蔡文姬的外表之上,而是第一个“任官”的女子这件事上。 即便是国相属官,那也非同小可,这完全可以算是破天荒地的事情了。 当然除此之外,他们也难免有些背后的猜测,国相从未对一个女子如此青睐,如今这场面,傻子也看得出来究竟是怎么回事。 而对于这种事,众人也都是会心一笑,在他们看来,国相早该解决一下个人问题了,这会儿已经是迟得不能再迟。 步入国相公署,蔡文姬很快就看到属于自己的办公场所,正是挨着国相办公室的一个侧间。 虽然此前已经经过了足够多的心理准备,但是以女子之身做这么正式的工作,她还是觉得有些忐忑,而且这般私密的场所,也让她有些心跳加速。 不过许辰随后的话语,则是打断了她的心理活动。 公署的大堂里,许辰转过身看着她,开始交代起具体的工作来。 有关公事的事情,他自然就是公事的态度,并没有对蔡文姬有任何的特殊照顾。 “今后你的工作,主要是为本座起草各类文书,现在本座就有两个很重要的事情交给你。”许辰微微一笑,如是说道。 蔡文姬神色正了正:“国相请吩咐。” 许辰点点头:“近来有两个重要文书,其一,是关于王贞告父一案的社论,其二,玄夏正在筹划南征,你需要替本座起草一份伐汉檄文!” 蔡文姬闻言,顿时一惊。 前一篇文书还在她的预料之中,但《伐汉檄文》就是她为之震惊的事情了,这实在是太突然了些。 原来,玄夏已经到了和大汉争抢大义神器的时候了 ------------ 第211章 天子! “万岁中了,万岁中了!” 几名军士捧着一支染血的金箭,兴冲冲的来到队伍前方,冲着一行人高兴的大声呼叫起来,然而在他们面前的刘协,却是一脸的酱色。 刘协心中震怒,但又十分惊慌,不由得看向了一旁随行骑马的袁绍。 几十步外,确实有一只倒毙的山鹿,但这只鹿并不是刘协的成果,而是在刘协三射不中之后,袁绍向他讨要御弓代为射出,随后一击毙命。 可远处军士查看猎物,只见到鹿身箭矢乃天子金箭,皆以为是天子命中猎物,纷纷前来贺喜。 如此一来,刘协就难看了,周围的随行官员更是尴尬。 明明是袁绍射中猎物,但军士却称天子中了,岂不是说袁绍便是天子! 一时间气氛凝结,董承伏完这些一路随天子东归的汉庭重臣,皆是皱起眉头冷眼看向了袁绍,而护卫刘协左右的傅燮更是眼神微眯,右手已经不知不觉摸向了剑柄。 且不说辅佐刘协的汉庭重臣们的反应了,便是袁绍阵营中的许多人,神情都冷了下去。 如那以匡扶汉室为己任的刘备,还有刘备身边的关羽,这一刻都是紧张起来,两人俱是摸向了腰间配剑,只要袁绍有任何僭越之举,他们都会毫不犹豫维护天子威严! 这一瞬间,所有人都在等待袁绍的反应,他们要看这家伙是不是真的敢僭越天子。 不得不说,听到军士的恭贺,袁绍的心脏猛地跳动了一下,就在刚刚他真的有一种驱马上前接过箭矢的冲动,似乎军士的话勾出了他心里最为渴望的东西。 但是,他冷静的也十分快速,回过神之后,他立刻感受到身边那诡异的气氛。 最终,他只能在心里叹了口气,然后挤出一个笑,向着刘协行礼:“此箭乃臣斗胆替陛下射出,当恭喜陛下猎得鹿兽。”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都是放松下来,就连刘协的表情也从紧张转变为了微笑。 他微微颔首,随后就驱马前去,从军士手里接过金箭。 而周围之众人,皆是大声呼喊“陛下英勇”。 这一刻,刘协只觉得前所未有的爽快,自当了皇帝以来,似乎还是第一次这么被万人仰望过,他终于有了一点当皇帝的感觉。 你袁绍兵强马壮又能如何,一样也得在朕的面前低下头去。 毕竟是年少轻狂,终于有得意时候,刘协立马就忘形了,驱马回返经过袁绍的时候,他看过去的眼神忍不住就有些得意和嘲弄的意味。 虽然这眼神一闪即逝,但袁绍还是敏锐的感知到了,这让袁绍的脸一下阴沉下去。 可恶,若不是许光头让我元气大伤,今日何需顾及天子颜面! 袁绍心中愤懑憋屈,虽然这是自己的地盘,自己还是可以轻松拿捏刘协,但明面上要这么向刘协低头依然让他十分恼怒,原本他可以更加无所顾忌的。 若是没有玄夏的话,自己掌控并州冀州,又得青州藏洪兖州曹操依附,便是面对天子,也足以平视,那支箭自己也大可以堂而皇之的接过去。 谁若是敢不服,袁绍也有足够的底气予以镇压,那才是真正的挟天子以令诸侯。 但现在,自己的境况已经不比从前,不仅地盘急剧缩水,就连曾经依附自己的藏洪曹操,也纷纷脱离掌控自谋发展,实力已经是江河日下。 挟天子以令诸侯已经是袁绍的奢望,他最多也就是能做到奉天子以讨不臣。 袁绍不得不压制自己的野望,向着刘协低下头颅。 至少在明面上,自己必须给天子足够的尊重,不然便是连奉天子的名义也没有了。 袁绍低头,那自然是皆大欢喜,气氛也就随之放松下来。 诸臣皆是上前向刘协恭贺,场面一片其乐融融。 袁绍也是一样在旁边虚与委蛇,只是他心里却难免感慨,不管汉室如何显颓,刘姓天子依然是相当多士人心中的信仰,这也是自己不得不顾虑天子威仪的原因。 若是实力可以强大到无视一切阻力的地步,那别说不敬天子了,袁绍甚至根本就不屑于迎驾天子,那是在给自己找不痛快。 只有如今实力大损,袁绍才只能把天子迎来,如此才好借天子名义拿捏诸侯。 而要做到这一点,至少表面上要真的做足姿态,否则不敬天子的名声传了出去,反而容易给天下诸侯攻击自己的借口。 当然,也正是因为刘家天子还有这些用处,自己才会把天子迎来。 而这个举措也确实显现出了效果,自迎来天子之后,袁绍便奏请天子调遣北部州牧郡守共同出兵以讨伐玄夏,如今天子使者已经往各地发去,就等各方诸侯的反应。 此事袁绍有极大的把握,如曹操藏洪虽然已经脱离自己掌控,但彼此间还算保持着相对良好的关系,而且此事又是以天子名义讨伐玄夏这个共同的敌人,只要不出意外,这两人必定可以同意。 等到曹操藏洪相继同意后,其他诸侯望风而动,多半也不会拒绝。 眼前人来人往,官员们多是在天子面前相继奉迎,袁绍冷眼看着这一切,只要能给自己换来实质利益,那让自己捏着鼻子尊奉天子,就不是什么很难以接受的事情了。 等到伐灭玄夏夺取幽州,自己东山再起,那时候所谓天子的价值也就用完了,自是不必虚与委蛇。 猎苑之中,上到年轻的天子,下到朝廷和袁绍所属的各个官员,无不是心思各异,直到审配匆匆而来,才打断了众人原本其乐融融的氛围。 “启禀陛下,启禀袁州牧,玄夏有整军备战之事,不日即将举兵来伐!” 听闻此言,在场众人都是脸色一变,虽然如今朝廷已经在筹划攻伐玄夏,但听到敌人主动出击,这依然还是让他们为之心惊。 刘协与朝廷的大臣们还没有接受过玄夏的毒打倒是还好,但是袁绍的一班子官员,则都是神情忧惧。 袁绍更是心里一沉,但很快也回过神来,总归是要打的,别人打过来还是自己打过去并没有什么区别,自己已经做好大战的准备,那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一旁的田丰上前询问:“此消息由何而来,可有详细?” 审配闻言,便拿出几份纸质东西,这稀奇东西却让众人都疑惑起来,可以看到其上有许多文字,但他们也不知究竟是什么东西。 好在审配接下来就解释起来,立刻就让众人为之解惑:“此物名为报纸,乃玄夏发行之物,其上汇总各类时事信息,玄夏备战之消息其实就是自这上面发表出来,至于详细的情报,那就需要另做刺探了。” 袁绍接过几份报纸看了一眼,虽然还是有些不明所以,但也不敢怠慢。 随后他就向刘协躬身行礼:“战事紧急,微臣需立即商议筹划,就此先行告退,还望陛下见谅!” 刘协也知晓轻重,也是神色凝重点头:“袁卿且忙去,朕这里不需你来陪侍。” 袁绍随后点头称是,便转身离去,一行冀州官员也是紧随而去。 有了这個小插曲,刚刚还其乐融融的猎苑,顿时就没了气氛,剩下的些许朝廷官员也显得有些冷清,刘协当然也没什么兴致继续狩猎,便也率众回归行宫。 只是刚刚转身,他也吩咐起身边人来:“适才所说那报纸之物,朕颇为好奇,若是有多余的,就去为朕要来一份。” 一边的小黄门闻言连忙称是,也匆匆随着袁绍一行人的脚步追去。 刘协在众人的簇拥之下,如此一路回到行宫,一干大臣纷纷告退,他们却也担忧即将到来的战事,少不了要与袁绍探知情况出谋划策。 只剩下傅燮一人值守宫门,忠实的守护着天子的安危。 只是没有值守太久,就有殿中黄门过来把他宣召进入。 傅燮倒是轻车熟路,年轻的天子性格上十分没有安全感,经常都喜欢与自己说话,这次大概也是有事情说了。 果然,他一步入殿中,就看到刘协正捧着一个东西聚精会神的阅览,显然已经看了好一会儿。 这就是那审配所说的报纸 傅燮心里正嘀咕的时候,还不待向刘协行礼,就听到刘协震怒的声音,随后就是一物被狠狠的摔在地上。 “岂有此理,如此诽谤天子之言论,居然敢如此公然发表,他们这是视朕为何物!” 听到刘协如此怒斥,傅燮一时半会没有反应过来,好在一边的小黄门很有眼力见的捡起报纸,随后就向傅燮送过来。 傅燮拿起报纸看了一眼,如此粗略一观,也大致知道报纸的用处了,心里赞叹此物妙处之余,也把注意力放在了让刘协震怒的地方,这却是名为荀谌的家伙写的一篇文章。 认真一看之后,傅燮也就知道刘协为何生气了。 此文章正是关于天子东归移驾邺城的新闻,若仅仅只是报道事情也就算了,关键此文作战还煞有其事的一番分析,撕开了一道刘协不愿面对的现实。 只一句天子轻而诸侯重的评价,就足够刘协震怒了。 ------------ 第212章 伐汉檄文 傅燮是尴尬的,这种事情他根本就不好评价,即便荀谌所写就是事实,即便所有人都心如明镜,但这种事情不能说出来,一说出来,大家的脸上都很难看。 但他也知道,刘协心性稚嫩,叫自己来就是要自己替他排解愁苦的。 想了想,傅燮道:“今日围猎,袁绍对陛下毕恭毕敬无可指责,足以见荀谌此言是一派胡言,此人离间大汉君臣居心叵测,实在该斩!” 刘协神色难看,还想说些什么,但是最后也只是点点头。 这事儿也只能这么说了,说到底自己这个天子也不过是寄人篱下而已,不论事实如何,现在都只能顺从傅燮的说法。 袁绍必须是重臣,荀谌必须是离间君臣的坏蛋。 当然,一句天子轻而诸侯重并不是最让刘协愤怒的,荀谌后续的文章才是真正揭开伤疤。 这家伙丝毫没有忌讳天子,只是冷冰冰的剖析事实,于是刘协这个天子在文章中,便成为一件受袁绍操控去号令诸侯的工具。 对刘协来说,这才是真正的羞辱。 但不管荀谌的文章刘协是否能够接受,这都是事实,不管今天袁绍在人前对自己如何恭敬,那也只是表象而已,实质上自己才是那个任人摆弄的木偶。 冷哼一声之后,刘协便也不再纠结这篇文章,傅燮给了自己台阶,自己还是顺着台阶走比较好,较真的话难看的只会是自己。 大殿陷入安静,刘协理顺了情绪,拿起下一份报纸开始看了起来。 不管如何生气,报纸这玩意儿还是让他眼前一亮的,这种东西汇集信息相当方便,刘协一看就喜欢上了,一连两份报纸看完,也让他对玄夏发生的事情有所了解。 从这些新闻上来看的话,那个地方发生的事情处处透着怪异,总能让自己这個大汉天子觉得疑惑。 比如第二份报纸里不仅有天子移驾的报道,另外一篇文章也十分奇怪,竟然有人写下文章说什么解放女子、婚姻自由,这种东西如果在大汉写出来只会被人驳斥和批判,但在玄夏却能大行其道。 这种离经叛道的东西,刘协很难想象为什么会出现在报纸之上。 如此翻看第三份报纸,首先进入视野的,便是一个大字标题《论王贞告父案》。 只是这个标题,就一下把刘协给看傻了,这让他有种遭受雷击的感觉,虽然还没有具体看过内容,但“告父”两个字,就已经足够令人震惊了。 随后他认真把这篇文章看完,很快也了解此案案情,知道详细之后,他更是瞪大眼睛。 这种事也是可以的吗,不仅受理了告父的案子,还判女儿赢了! 实在是难以理解,玄夏的人都疯了吗? 看到最后,刘协还看到那名为许辰的玄夏国相亲自给出的一句评语。 玄夏子民,不论男女老少皆应获得完全之解放,学习、工作、姻亲一切之大事皆可追求,男可行、女亦可行,念父母之恩情、求自我之独立. 拿着报纸,刘协看着这些内容,脸上的表情一愣一愣的。 好半天之后,他心里才忍不住发出一句腹诽。 那所谓玄夏国相的许辰果然是妖魔邪道,连人伦孝道都不遵从,简直可以以倒行逆施而称之,儿女连父母都可以逆反,那社会岂不是要乱了套. 想到这里,刘协看了傅燮一眼,突然来了兴趣:“傅卿是从幽州脱困而回的,该对那许辰有所了解吧,你以为他是如何人物?” 听闻这个问题,傅燮微微皱眉,一时有些为难。 在天子面前,他自是不好对玄夏和许辰有什么正面评价,但从内心而言,他又很难诋毁什么。 沉吟片刻,他道:“许辰此人在微臣眼里自是大汉巨寇,但” 刘协“哦”了一声,问道:“但什么。” 傅燮沉声道:“但在玄夏百姓的眼里,许辰一定是毫无疑问的圣主,只要是被玄夏所治的百姓,皆是只知玄夏而不知大汉,只知许辰而不知汉家天子。” 大殿陷入沉默,刘协久久无语,心里也是五味杂陈,这显然不是他想听到的答案。 但是他也明白傅燮所说并不夸张,玄夏的情况如何,他还是略知一二的。 只是他心里总归是不服气,这样连孝道人伦都不顾的家伙,这样叛逆的妖魔邪道,凭什么能受到百姓如此尊崇,明明自己才应该是天下共主才对! 刘协是嫉妒的,自己这个正牌的天子如今境况凄凉,但是许辰这个贼寇却厮混的风生水起。 好一会儿之后,刘协再度看向了傅燮:“在玄夏,百姓人人皆有良田,朝廷不取杂税,百姓能过得好,朕不怪他们被贼人蛊惑,但朕以后一定能比许辰做的更好,我大汉的子民,一定会重新想起刘家天子!” 傅燮沉默以对,只是心中叹气起来。 刘协的这种愿望固然很好,但这终究只是一种一厢情愿的幻想而已。 大汉能做到玄夏的那种事情吗,事实上根本就不可能。 对此,傅燮的心里是十分悲观的。 刘协太过稚嫩并不明白,玄夏能实现这些事情的前提是黄巾把旧土地从头到脚都犁清了一遍,清洗了全部的豪强世家,如此才能均分田地免除杂税。 刘家天子永远都做不到这种事情,老刘家就是这天下最大的世家,不仅不能效仿玄夏清洗世家,反而还要依靠天下世家。 当然,这些想法他不会说出来,就让这年少的天子心中保存着这美好的幻想吧。 刘协那句话,似乎也是对他自己的一种鼓励,随后他就翻过下一页的报纸,然而下一篇文章的标题,却比上一篇《论王贞告父案》更加惊人。 《伐汉檄文》! 这四个大字出现在刘协眼睛里的时候,他整个瞳孔都紧缩起来,随后便是一种巨大的恐惧席卷而来。 他似乎能看到,这四个字背后,正有一个年轻的身影对自己虎视眈眈的拔出了长剑。 那个男人已经这么迫不及待吗,才刚刚走出幽州,就要向天下宣告伐灭大汉! ------------ 第213章 星辰大海 天命昭昭,系于百姓,百代所治,立于民生。 百姓无所依存,则国无德立,唯以亡之。 社稷神器有德者居之,德者,唯使百姓衣衣食食,各有所安,庇佑生民不为外侵、不为内耗,百业兴旺奋斗可期,民心所向,则天命易而居之。 刘汉朝制,起刘祖之寒微,奋以贤治、汇聚英杰、终结乱世、安民安土。 此功莫大焉,故得民心而有天命,可享国祚四百余矣。 今刘汉武不足安土,遂外族屡屡侵犯,我汉民白骨露野,孩童尽为所屠,女子尽为所掳,千万百姓沦于灾祸,不得安身。 今刘汉文无以治世,衮衮诸公尽皆卖官鬻爵之辈,公者贪食脂膏,公器为私,社稷崩塌,百姓无有片刻喘息,生灵有倒悬之急。 此时世道凄惨,神州崩裂,四处强者并起,百姓沦为耗材,天下情势如烈火汹涌,火势愈急,百姓愈炀。 汉庭已失天命,无挽天倾。 有玄夏黄巾者自乱世而起,承应民心、奋而逐力、天命移居,降生使命。 天命北临幽州落于玄夏,此战南下出动,剑伐旧汉,平定诸侯,统御神州,终结乱世,还生民于安定,安诸国之刀兵,开万世之太平。 终建共和,推行工业,解放生产,开拓海外,奔赴星辰,探索寰宇 一篇《伐汉檄文》被审配逐字念完,众人都是态度不一,有人对此嗤之以鼻,有人对此忧心忡忡,更有人摇头笑了起来。 许攸冷哼一声:“区区玄夏不过盘踞幽州而已,也敢如此大言不惭,他真以为天下豪杰都是土鸡瓦犬不成?” 郭图随之附和,也是哈哈大笑:“此文口气倒是大,奈何从许光头嘴里说出来就太过可笑了,他若是能占据个半壁江山再来说这,我倒也能当回事情,奈何现在玄夏虽有些实力,但也仅此而已,此檄文听来实在令人发笑。” 两人一番话语,顿时引得其余人一阵哄笑。 袁绍也是跟着摇了摇头,以玄夏如今的实力,这篇檄文确实太过可笑。 毕竟,这不是要讨伐某个一方诸侯,而是要讨伐名为“大汉”的法统,要自己取代大汉的天命,成为新的法统。 只是占据着一个幽州和半个冀州的玄夏,要发出这样的宣言,还是显得太过勉强和单薄。 “许辰年少轻狂不知事业艰难,不得不承认玄夏确有实力,但弄出这篇檄文,他可真不怕话说大了闪着舌头。”袁绍也是摸着下巴胡须,呵呵笑着。 一时间,堂中充满了快活的气息,众人无不是对檄文发出奚落。 唯有田丰神色沉静,别人都对这篇檄文不以为然,但田丰却在当中感受到了玄夏的信心和坚决。 此檄文不仅以自然教的理念重新阐述了天命,也以此否决了汉庭的合法性,如今天下祸乱首责在刘汉,如果不能让百姓生存,那天命就需要更替。 天命所归再不是什么玄之又玄的东西,而是具体而现实的民情民意,谁能让百姓有安定富足的生活,谁就能代表天命。 田丰当然知道,这种对天命的重新解释,只会让传统士人嗤之以鼻。 但是他更加明白,所谓天命也不过就是对现实的一种抽象解释而已,并不是因为有了天命才能得到民心,而是先让百姓过上好日子得到民心,才能获取天命。 玄夏便是自认天命所归,要彻底扫平刘汉,成就事业。 檄文之中,玄夏向天下昭示的使命和理想,田丰看后也不免有些心潮澎湃。 相比较之下,天下诸侯还在为眼前的蝇营狗苟而苟且,但许辰却已经在想着开创时代星辰大海。 田丰并不像其他人那么乐观,作为一個清醒的人,他深知玄夏的可怕。 这檄文绝不是玄夏自我高潮的呐喊,以玄夏如今的实力,只要再往前走一点,就真正具备肩负大使命的资格了。 就在众人一片欢乐的时候,田丰却清了清嗓子,随后给众人泼了一盆冷水。 “属下以为,只要拿下幽冀青并四州之地,便足以具备俯视天下的实力了,玄夏在此时发出这篇檄文,或许是因为他们已经把这四州之地视为囊中之物。” 此言一出,众人的笑声顿时停下,他们细细品味一番,慢慢也就品出了一些味道。 田丰说的话虽然打搅了众人的情绪,但认真一想未必没有道理。 以玄夏现在的实力,发表这样的檄文确实可笑,但其实玄夏只要再壮大一些,这篇檄文就不是开玩笑的了。 玄夏只要向外扩张,必定首先占据青幽并冀四州之地,一旦实现这样的战略目标,那几乎可以说已经占据了半壁江山。 难道真的是因为玄夏已经有信心可以拿下这四州之地,才会提前发出檄文吗?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还真有些心惊,他们嘴上虽然对玄夏极尽嘲笑,但没人真的敢小瞧玄夏,回过神之后,他们立刻感受到的是玄夏在檄文之中透露出来的雄心壮志。 袁绍也随即醒悟,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神色有些凝重起来。 是啊,其实玄夏筹备战争完全没有必要这般大张旗鼓,发动战争真正明智的做法应该是遮掩目的,然后以突然的雷霆攻势打对手一个措手不及,这才是先手进攻的优势所在。 如袁绍此次密谋联军北伐,便是在暗地进行,期望能打玄夏一个出其不意。 但玄夏同样筹划出征,却如此声势浩大,在报纸上宣扬目的还不足够,甚至还要专门发一篇《伐汉檄文》,这不可谓不嚣张。 他们连先手进攻的优势也不在乎,这说明什么? 审配心里很快就忧虑起来:“玄夏发檄文告天下南征之计,说明许辰完全没有把我们放在眼里,或许他觉得此战玄夏必胜,才会如此高调行事。” 田丰随后也道:“檄文之用在于正名提势,玄夏先发檄文,只要能保证战事凌厉战果丰硕,那么此檄文之功效就能完全发挥,届时天下人真要思考天命所属了。” 气氛由最开始的快活,慢慢转变为现在的凝重和忧虑,众人已经笑不出来了。 前面取笑玄夏,那只是情绪上贬低敌人而已,但后续的分析却是现实,众人越想越觉得玄夏分明是故意如此。 敌人来势汹汹不可一世,他们难免心头沉重。 袁绍眼见气氛不对,便是冷哼一声,一手盖在报纸之上:“许辰狂妄至极,此战必受其咎,他玄夏虽然强悍,但我大汉难道就能弱得了他不成,上次若非被人掣肘,此时玄夏已经覆灭,但这一次我必不会重蹈覆辙!” 许攸哈哈一笑,主动解围改善气氛:“本初所言甚是,他许光头以为此战必胜,岂不知我们才是真正的猎手,别说妄图四州了,他玄夏还能不能保住地盘还犹未可知呢!”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不管他们面对玄夏究竟是什么想法,这种关头肯定不会说什么丧气话。 而且袁绍的话也不是安慰之语,迎来天子确实给己方带来了极大好处,有天子名义在手,这一次作战的条件反而要比上次更好了些。 袁绍低头看一眼报纸,上面赫然就是荀谌所写关于天子移驾的新闻。 一看到这个,袁绍便是一声冷哼,心里也冒出一团火来。 “荀谌此獠弃义投贼,为玄夏写下如此文章,但即便我方计划尽被猜透也无妨,此计阳谋尔,料想曹操藏洪等人看在玄夏威胁的份上,该会配合出兵作战,只要他们接受朝廷调遣,那其余的家伙必定也会顺从。” 袁绍站起身来,神色冷峻的望向地图的幽州:“就算此前略有小挫,我袁绍一样能东山再起,合众诸侯之力,我方实力比上次更加雄厚,此战定要许光头就此殒命!” 众人见状,齐声附和:“州牧高见!” ------------ 第214章 大汉忠臣 《伐汉檄文》一经出世,便惊动四海,各地诸侯皆感玄夏之雄心,他们也都在注视着志在取代大汉的那个男人出兵南征的动静。 只是檄文发布许久,玄夏大军始终也没有出兵,但这并不能让诸侯安心,因为玄夏大军虽然未出,但并不代表就没有相应的动静了。 各诸侯皆有自身的情报信息,从探子传回的消息,可以清楚的知道玄夏正在进行立国以来规模最为巨大,动静作为惊人的一次备战。 玄夏的军户受到征集,每一天都有数不清的大小队伍从各地出发前往京城。 玄夏朝廷筹集的粮草装备一车接着一车看不到尽头,源源不断从各地汇集,京城的粮仓钱库修建的速度已经赶不上物资补充的速度。 京城外一个个的校场里,数以万计规模的军队在日以继夜的进行集训,每一天里面训练的吼叫和咆哮声,都可以惊走附近山林的凶猛野兽,里面究竟是如何高强度的训练并不难想象。 其实到这个地步,玄夏完全已经可以发兵出击,但他们似乎仍然嫌弃准备的还不够充分,以至于漫长时间过去,玄夏依然是按兵不动。 但越是这样长时间的筹备下去,各地诸侯就越是惊惧。 弓箭要有更强的力量和射程,那需要把弦拉的尽可能圆满,最后能够积蓄的力量越是充沛,射出去的距离和力量也就更为可观,现在的玄夏似乎就变成了这样一把正在不断蓄力的强弓。 可怕的是,诸侯们已经感觉玄夏快要把弓拉成满圆了,但玄夏却没有任何停下来的迹象,依然还在不停地拉大弓弦。 到了这個地步,即便玄夏还没有正式发动攻击,但无形的压力已经足够令人窒息了。 而在这个时间里,袁绍这边的诸侯联军,同样也在进行着战争的筹备。 这一次不仅有曹操藏洪张扬张燕等等与袁绍相对亲近的盟友,就连上次给袁绍使绊子的袁术陶谦,这一次也转变态度派兵支持。 当然,袁术并没有太多的热情,只是派遣来了数千兵力聊表态度,但这对袁绍来说已经足够了。 袁绍从来就没有指望过袁术的兵力,只要对方能展现态度别给自己拖后腿,这就是最大的帮助了,没有后顾之忧,就不必担心会出现上一次大战两头掣肘的情况。 这就是迎来天子带来的好处,以天子名义号召诸侯起兵,只要形成了势头,不管袁术愿不愿意,都不好直接使绊子扯后腿了。 刘汉天子再废物,在天下士人心里的地位还是毋庸置疑的,袁术现在也不太敢顶着联军的势头冒天下之大不韪。 而且不同的是,这一次联军作战袁术就没有那么不好接受了。 上次是绝对以袁绍为核心的联军,一旦战胜玄夏,袁绍将吃下近乎全部的好处,这不是袁术乐于见到的事情。 而这一次是诸侯受天子号召而起兵,如果真的伐灭玄夏,袁绍也只能与诸侯分享战果。 只要不是让其中一方一家独大,袁术自是不会没事找事去搅局。 袁绍迎来天子的巨大红利已经开始显现出来,天子大义一拿出来,诸侯犹犹豫豫之下,再一看北边那个吓人的怪物,慢慢也就顺从配合了。 袁绍原本遭遇大败跌入谷底,但凭借着一手奉迎天子的操作,硬生生把陷入谷底的局面重新拉了回来。 按照袁绍的预想,此战只要能够借助诸侯之力平复幽州诛除玄夏,那么自己即便不能一家独大,至少也能相对优势,往后逐鹿天下依然还有自己一席之地。 而且更迫切的现实是,作为首当其冲面对玄夏压力的自己如果不做反应,最终一定也只是等死而已,这一次假天子名义号召诸侯讨许,未尝不是自己的一次自救行动。 自己不去打许光头的话,许光头迟早也是要来砍自己脑袋的 此次诸侯讨许,虽然不复当初诸侯讨董那般盛况,却也不差太多。 此战袁绍阵营除了袁术陶谦以及袁绍本身就亲和的一些盟友之外,就连远在荆州的刘表还有益州刘璋,也均有调兵遣将以作附和,虽然兵力都不多,但多少也是一股助力。 各路诸侯军队汇集邺城,竟也浩浩荡荡有四十多万大军,当然冷兵器时代兵力很有水分,四十万大军至少也有十几万是民夫辅兵,实际上不能算作真正的战力。 但即便如此,这等规模的作战依然十分可怕。 各方大军都有设营屯驻,广袤平坦的荒原几乎被他们全部填满,即便只是寻常的驻军,荒原之上也是日日尘土弥漫人声鼎沸,还未及出征,大战的气息已经填满了天地每一寸的空气。 诸侯会盟,第一件事自是面见天子,袁绍于营地设下御台,各路诸侯未能亲至者,皆有使臣上表进贡以表尊奉,而如曹操藏洪这般率军亲至者,则是亲自面见天子。 御台设于荒野营地,虽然不似宫殿那般华丽,但营地的军伍肃杀气氛,却也让刘协莫名兴奋起来。 自身越是弱小无力,就越是渴望强大的东西,刘协看着覆盖大地无边无际的军营,心里是抑制不住的心酸,如果这些大军都属于自己,那该多好啊 可是,一路颠沛流离被各路强人挟持,刘协接受足够的毒打,少年的天真已经越来越少。 他知道,诸侯虽然明面上臣服于自己,但实际上也只是供着一个天子的名头,这些大军根本自己这个天子就指挥不动,他们实则都是各路诸侯的私兵。 没由来的,刘协就想起了玄夏的那一篇《伐汉檄文》。 这天下州牧郡守尽皆都是刘汉之臣,他们也确实也会伏跪在自己面前口呼陛下,但为什么他们却从来不肯把自己的东西奉献给天子呢! 他们除了嘴上叫一声陛下之外,真的还算是大汉的臣子吗. 或许真如檄文所说,大汉真的已经失去天命,不然的话,各路诸侯为什么会对自己这个天子明尊暗离. 正心里悲观嘀咕的时候,就听得御台前面的一阵轻快的脚步声,这顿时打断了刘协的思绪。 他不由打起精神,准备面见下一个臣子,那正是如今占据兖州的曹操。 “陛下,陛下啊,您受苦了!” 还未回过神,刘协就看到一个浓眉大眼的家伙跌跌撞撞的跑上台来。 这家伙眼睛里噙着泪水,说话时还带着哭腔,一看到刘协,便是几步冲上去,一把抓住刘协的手跪在地上就开始痛哭流涕。 不得不说,这家伙虽然动作夸张了些,但神情丝毫不似作伪,这倒让刘协心里有些感动起来。 “这曹操如此情真意切,是真在体谅朕的困苦,这般看来,或许他真是我大汉的忠臣也说不定。” 刘协心中如是想到,但随后也只能暗中叹气。 可惜当初没有被曹操这个忠臣接走,或许这会是更好的选择也说不定。 ------------ 第215章 要睡好觉 “回想先帝之时,建立西园中军,先帝亲临校场演武,指点江山,八校尉为之响应,彼时大汉局势虽然混乱,但尚在掌控,先帝训练强军,后必安社稷。” 御台之上,曹操似乎是情难自禁,完全忘了君臣礼节,就这么紧紧拉着刘协的手不放,在一番君臣寒暄之后,就声情并茂的回忆往昔起来。 一说到昔日风光之时,他的脸上便也浮现出怀念之色。 那时的大汉,起码还算是正经的朝廷,天子也有该有的威权。 “可惜先帝驾崩、董贼祸乱,我大汉的局面彻底崩塌,如今再看,江山社稷已经一片飘零,北有许贼逞凶,西边韩遂马腾拥兵割据,各地州牧郡守也都离心离德,每每念及此处,臣都不禁痛心疾首。” 听着曹操的话语,刘协的神色也不禁黯然,这等状况谁最痛心,那一定是他这个大汉天子。 被话语带动了思绪,刘协也不禁在想,局势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呢。 先帝还在的时候,大汉不管再怎么乱,朝廷起码还能运转,各地刺史郡守也都会听从朝廷命令,那时候国家机器还是有效的。 大汉这驾马车就算在走下坡路,怎么也不至于只在几年时间就一下子冲进谷底的。 刘协神情抑郁,长叹一声:“曹卿所言亦是朕之所哀,我大汉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个模样,这天下还有多少人是大汉的忠臣。” “臣曹操,永远都是大汉的忠臣!” 曹操闻言,神色一正,郑重其事的回应起来。 只是随后,他的神情就变得愤恨起来,又是之前那痛心疾首的模样。 “说一千道一万,一切事情都由董贼祸乱而起,当初先帝驾崩,引董贼入京就是最大的错误,若非如此,当今局势必不至此!” 刘协闻言,沉默着点点头,已经渐渐脱离幼稚天真的他,当然知道今日局势的源头不是单纯的某一个事件引发,而是一系列事件不断演化相互影响最终导致的结果。 如今世道混乱,是朝廷吏治崩坏,是黄巾祸乱,是士宦不死不休的矛盾斗争等等原因共同作用导致。 但不管怎么说,董卓入京确实是其中影响最为恶劣的事件,说是大汉崩塌的罪魁祸首毫不为过,自此之后大汉朝廷和各地地方就已经硬脱节,王制崩塌,各地自行其是,大汉才算真正到了神仙难救的地步。 董卓入京确实是最大的错误,做出这個决定的人万死不能谢罪! 念及此处,刘协脑子里突然蹦出来一个名字,这名字正是袁绍! 虽然当时是大将军何进下令董卓进京,但这个事情却是袁绍不断劝导才最终实现,如今何进已死,袁绍更应该是此事的罪魁祸首! “哼!” 刘协的一声冷哼虽然很轻,但曹操还是敏锐的察觉到了,他心里也就随之一喜。 看来自己的一番暗示已经达到效果,只要让天子记恨着袁绍,那就算是给袁绍埋了一根钉子,焉知将来会不会给自己抢夺天子创造出好机会。 看着袁绍借助天子名义号令群雄,曹操实际上眼馋的厉害。 上次若不是让袁绍抢占先机,这会儿天子应该在自己手里才对。 君臣两人又是一番交心谈话。 曹操不时温声细语,不时言语激愤,态度时张时驰,把刘协这个少年天子轻松就拿捏住了。 很快,刘协就对曹操相见恨晚,完全把曹操当做大汉忠臣。 直到不久后,远处传来呜咽的号角声,曹操才依依不舍的对刘协拜别,他知道这是诸侯联军要商议军事了。 刘协把曹操的手紧紧抓了一会儿:“此战朕会随军督阵,惟愿曹卿能奋勇作战为大汉杀退强敌!” 曹操重重的点头:“陛下放心,只要臣曹操还在一天,大汉就一天不会倒,臣永远是陛下最为坚实的后盾!” 听闻此言,刘协竟是眼睛有些湿润,此时此刻他真觉得曹操是自己可以倚仗的忠臣。 不必再有多余的话语,君臣两人对视一眼之后,曹操便转身而去,刘协看着曹操背影,顿时有怅然若失之感。 等到曹操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野当中,刘协才愣神的坐了回去。 “若是大汉的臣子都如曹卿一样忠诚,朕和大汉何至于沦落到此等地步!” 这一句有些像是自言自语的话,全都被一旁肃然侍立的傅燮听在耳里。 傅燮没有多说什么,不管天子是真的相信曹操,还是他只是需要这么一个忠臣给自己做心理安慰,又或者是他还不足够成熟,这都没有关系。 天子愿意相信这样的诸侯会是忠臣,那就这样让他认为好了,大汉的局势已经很残酷了,就不必再去揭他的伤疤。 倒是这一战,让自己重新站在了那个男人的对立面,这让傅燮心情有些复杂。 也不知道此战究竟会是什么结果。 好在自己这个大汉卫尉只需要护卫天子周全,不必亲自参战,不用去面对道德拷问。 毕竟当初自己被俘虏,也是那个男人放了自己一马,这才能回到朝廷。 曹操一路行去,很快便行至联军大帐,此时诸侯或者诸侯派遣的将领已经齐聚其中,袁绍居于上座,正在与众人相互寒暄。 这让曹操略微有些恍惚,突然之间他就想起了当初诸侯讨董的旧事了。 想当初,似乎也是这般场面,只不过如今诸侯讨伐的对象换成了另外一个敌人,而这个敌人某种程度上,似乎要比董卓更加可怕。 只是,上次讨董联军规模更甚此次不知多少,最后的讨伐结果都十分难看。 那么这一次面对许辰这个魔星,所谓联军真能做的比上次更好吗。 怀着这样略微沉重的心情,曹操便在袁绍的邀请之下入了座。 联军各方案桌之上,皆有酒水肉食,不久后袁绍便召舞女乐师入内,就在舞乐的助兴之下,各方皆是把酒言欢好不爽快。 直到舞乐结束,众人推杯换盏相互吹捧一番之后,袁绍才意犹未尽的放下酒盏,慢慢与众人谈起正事。 “诸位皆知黄巾盘踞北方时日许久,先后屠害幽冀世家,即便如刘虞公孙瓒这般人杰,也尽被黄巾所杀。 时至今日,黄巾已成大患,玄夏兴起,所害不仅只有大汉社稷,这更直接危及天下士人。 今诸君受天子之命汇集于此,不止为大汉扫除贼患,亦是为天下士族诛除祸源。 玄夏不除,则大汉不得安宁,许贼不诛,我大汉万千世家豪族皆无法安寝。” 袁绍一番话说完,众人都是神色凝重的搁下酒盏。 其实,此番袁绍号召诸侯共伐玄夏究竟是什么心思,诸侯并非不知,更何况《玄夏月报》上荀谌已经把这些东西都猜透了,诸侯即便自己不知,看完报纸也都能明白。 承受玄夏最大的压力的正是袁绍本身,而他自己又没有足够的实力应付,此番也不过就是借力打力的心思而已,以天子名义号召诸侯为自己诛除大患。 如曹操藏洪等人其实对此心如明镜,但依然愿意配合,最大的原因就是袁绍此番话语所说。 不管怎么样,大汉这片土地上不能容许玄夏这样的势力存在,玄夏在一天,天下士人就要心惊胆战一天,必须要把玄夏挫骨扬灰,天下士族才能睡好觉。 曹操率先附和起来,朝着众人一一拱手:“本初所言正如曹某所想,玄夏黄巾已经尾大不掉,这是你我众人共同的敌人,此番讨贼惟愿大家都能搁下私心、勠力同心以平祸乱。” 众人都是点头,袁绍也是朝着曹操呵呵一笑。 虽然曹操这个打手如今也自立门户,让袁绍有些不太痛快,但对方一直以来还算支持自己,双方关系实际上还是相当亲近,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当然,只有共同的敌人还是不太够,袁绍要联军各方同心协力,还需要用共同的利益去拉拢和团结。 只见他清了清嗓子,便一边摸着下巴的小胡须,一边就笑着画起了大饼。 “诸位也都知道,许辰虽是黄巾贼酋,但实则有几分本事,幽州本是大汉贫瘠之地,但自黄巾拿下幽州之后,一番治理之下,硬是让这贫瘠之地变得富庶起来。 这么些年来,玄夏广收外民、开垦田地、修路建桥、兴修水利、扶持百工,每年工农产出不计其数,民间百姓家家有存粮,户户有余钱, 听闻玄夏朝廷府库已经不够贮藏税费钱粮,其富庶之状况令人惊奇,这也正是玄夏能如此扎手的原因。” 听到这里,众人都是神色动容,目光也慢慢变得嫉妒和贪婪起来。 袁绍知道的东西,他们当然也都知道,这些描述完全没有任何夸张的成分,如今的幽州便是这样逆转过来,在当下乱世之中变成神州大地最为富庶的地方。 这么大一块肥肉,诸侯看在眼里岂能不眼红。 一时间,大帐中间便响起了嘿嘿的笑声,他们都知道袁绍接下来想说什么了。 “此战诸君与我全力伐敌,待大胜之后,玄夏之土尽可为诸君所分,玄夏之钱粮,亦尽可为诸君所用!” ------------ 第216章 掘墓 “新一期报纸发行之后,反响颇为强烈,王贞告父一案在民间议论颇为广泛,听说还有戏班子已经开始要把此案改编成戏剧。 这倒是好事,流传越广,越是方便群众的思想转变,或许往后,此案真会成为新思想的一个符号。” 国相公署里,许辰一边批阅着公文,一边就开口聊了起来。 在他旁边是一个正在默默研墨的女子,这女子一身公服,身形挺拔气质干练,正是如今国相公署甚至是整个政事院最引人注目的一个人,便是玄夏目前唯一的一個女官蔡文姬。 任何事情,只要有了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而现在蔡文姬显然就是这个开创者,往后天下女子抬头仰望的时候,就会看见一个具体的目标。 如今在国相公署已经任职足够多的时间,蔡文姬不仅熟悉了自己的工作,也熟悉了许辰这个上司,到现在她已经完全适应了自己的新身份,并且乐在其中。 相比于摆弄文乐,还是投身于具体的事业更加令人安心,也更让她觉得更有价值。 自己的一身才学,本就应该发挥出更大的光芒才对。 “国相说的是,经过几期报纸之后,民间普遍都已经接受报纸此物,人们谈论之话题,也多是报纸报道之事,王贞告父一案经过报道已经是玄夏人尽皆知,百姓议论自是难免。” 蔡文姬微微一笑,待砚台里墨水浓厚,才停了下来。 自己每天的工作,便是把许辰这个国相发布的许多政令进行润色修改,力求传达意思精准,文采反而是不过多讲究。 当然,许辰时常也会与蔡文姬讨论一些玄夏政事,蔡文姬虽是女子,但才学和见识并不比沮授荀谌这些人差什么,时常也能给许辰讨论和提议。 这也是让蔡文姬高兴的事情,这意味着自己一身才学得到了许辰的认可。 顿了顿后,蔡文姬又有些感叹的说道。 “不过这期报纸最为百姓所关心的,还是报纸登出的伐汉檄文,檄文登报之后,各地百姓无不振奋,各地学生无不精神。 得知此次要南征伐汉,群众热情高涨,皆要捐钱纳物以资大军,学宫有些大学生们甚至都喊着要弃学投军。 我玄夏如此上下一心、同仇敌忾,便是再厉害的敌人,也必定能够战而取胜。” 说到这里的时候,蔡文姬细长的柳眉也扬了起来,神色颇有几分意气。 若是没有来过玄夏,或许蔡文姬还会顾念大汉朝廷的旧情,不管大汉再怎么衰弱,那也比如今纷争黑暗的乱世要好。 对蔡文姬来说,自父亲蔡邕被害之后,这天地其实已经没有太多让她牵挂的东西了,只不过心里有着一份对天下百姓的同情,让她期望着有朝一日大汉能够再铸荣光安定天下。 但是来过玄夏之后,她对大汉就慢慢失去了念想。 大汉或许可以重铸荣光,但即便能实现这个目标,那也不可能比现在的玄夏做的更好了,既然如此,又何必期待大汉。 虽然蔡文姬出身士族,但对玄夏却没有任何恶感。 父亲已死,蔡氏只剩下两姐妹相依为命,天下士族如何对她来说都没有任何意义,她只愿在这里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带领玄夏解救众生,然后如檄文所说一般开创新世界。 “能赢的。”许辰笑了笑,轻松的语气深出,是一种无形的自信。 停下笔,站起身来,许辰看了蔡文姬一眼:“袁绍已经假天子名义组建起了盟军,玄夏也到了应该出征的时候了,墨就搁在这里,等我回来再用。” 蔡文姬闻言,默默收拾起桌面,低下声音应道:“我等你回来。” 许辰点点头,在短暂的安静过后,看着蔡文姬在自己注视下略显羞意的脸,他缓缓道:“此战之后,我便回来娶你,可好?” 蔡文姬身躯猛地一震,随后整个人都僵在原地,但很快她就回过神。 当真的面对这个时刻,她反而褪去了一切的羞涩,再抬起头看向许辰的时候,便是一种安心和幸福的笑容。 两人目光碰撞,蔡文姬没有任何犹豫,认真的点下头。 有此反应,许辰不再多说,只是留下一句“等我”,随后就转身而去。 相处下来,两人心意相同,无论许辰还是蔡文姬,皆已认定对方,这次表态实则只是水到渠成的结果而已。 走出公署的时候,早已在外面等候多时的荀谌沮授相继过来跟上。 “国相,已经按照您的吩咐通知下去了,再有半个时辰,战前会议就该开始了。” “陆平、黄龙、乌力几位太守,还有黄巾各重要军官均已到齐,冀州牧王当主持地方虽不能亲至,也委派官员前来与会,冀州如何反应,都会按照会议所定来安排。” “还有,有诸侯盟军的最新情报传出,他们已经兵分三路大军出发,分别由袁绍曹操藏洪率领,目前这三路大军才刚刚出发,尚不明确具体的进攻路线。” 两人一句跟着一句相继说了起来,许辰也一边听一边点头。 战前会议倒不必说,会议结束之后,筹备数月的大军,也就到了出征的时候。 而盟军分兵的消息也并不算意外,这次的规模已经是双方决战级别的战争了,一旦会战,便是数十万人。 这种大战最好的做法就是分兵作战,多线战场更考验双方的战略和将领的能力,即便一个战场不利,也能从其他地方挽回,极大的增加了作战的容错。 当然,这也意味着玄夏也必须跟着分兵应对,不过许辰对此并不担心。 事实上上一次的作战,便可以看作是一次预演,如今无非就是再打一次而已,而如今的黄巾也不乏人才,王当陆平都可以胜任一方主将,完全可以与敌军周旋。 许辰随后与两人分析一番,心中慢慢也就有了谱。 只待军事会议上做最后的补充,便可以挥师南征了。 半个时辰很快过去,许辰步入会议室的时候,一众将领已经依次坐下,伴随着沉稳的脚步声,许辰行至会议室的最前方。 所有将领全部起身,皆是向许辰行军礼,待许辰点头之后,众人才再度坐下,而会议也就正式开始了。 “诸君,我玄夏的伐汉檄文已经发布,此战便不容许失败,这一次的会战只是覆灭大汉统御神州第一战而已,只有这第一战打赢了,我们才能为檄文背书!” 背后的墙上,悬挂着巨大的神州地图,许辰清了清嗓子,开始了说话。 众人都是神色一正,虽然他们表面平静,但是内心却十分澎湃。 是的,这一战必须要赢,只有赢了这一战,玄夏的天命之说才能站得住脚,天下人也会重新开始审视玄夏,更会重新审视大汉。 他们会开始思考,大汉是不是真的气数已尽,不足以为天命所托。 他们也会开始思考,这个从一股残兵中一步步成长到今天的玄夏,或许真的代表了新的天命。 众人齐刷刷的看着许辰,然后他们就看到许辰伸出了四个手指。 “此战我军之战略,在取冀州、青州、并州三地,此后玄夏雄踞北部而望天下,则大势可成,再积蓄力量挥师南下,自可一统神州。” 这不仅仅是这一次战争的战略,更是玄夏今后的总体战略,可以说这一步便是玄夏最重要的一步。 在汉代,北方才是神州的中心,是天下最富庶的地方,拿下了这北部四郡,也就控制了天下最为重要的一块地方,则大事可期矣。 这是袁绍曾经的战略,也是历史上曹操的路线,玄夏同样可以直接拿来用。 “诸君,时候到了,这为大汉掘墓的第一抔土,就让咱们一起挖下去吧!”许辰低沉的声音在会议室回荡,众人闻言,都是齐声称是。 这片土地不必再出现什么三国了,只要有一个地上神国就已足够。 ------------ 第217章 怎么输? 风起云涌,大军出征,浩浩荡荡的队伍铺盖了整片大地,一眼望去宛如黑色的洋流在朝着方向涌动,一股肃杀而又蓬勃的气势直冲云霄。 城门之外,为大军送行的百姓队伍也是人头攒动,人们的呼喊和议论声音十分嘈杂喧嚣,直到玄夏大军彻底远去,人群的骚动也没有停息。 这就是报纸所带来的直接好处,经过报纸相应的宣传报道,又有广大军人群体的覆盖,玄夏境内的百姓即便许多还没有脱盲,在口口相传之下,也都知道这一战对玄夏的意义。 上一次的战争,是玄夏的生死之战,只有赢下来才能在北方立足,成就一方霸主的地位。 而这一次的战争,是玄夏伐汉而自立天命这个总体进程的第一战,只有赢下来,玄夏才能真正具备挑战大汉法统争取天命大义的资格。 数百万玄夏子民的命运也皆与这战争息息相关,玄夏官民一体,大汉是他们共同的敌人。 正因为明白这一战的重要,百姓也对其投入了无限的热情,此番大军出征,不仅京城百姓尽皆出城相送,就连附近的乡县百姓也不辞辛苦赶来为大军送食送水。 黄巾不仅是百姓所拥戴的义师官兵,同样也是他们的子弟兵,这些士兵,都是他们的父亲、儿子、丈夫、族亲、朋友。 百姓前来,也是在为自己的亲人送行。 “又要出征了。”送行的学生群体之中,卫宫身处其中,也难免发出感叹。 在他身边的周良看过去,点了点头:“是啊,又要出征了,这一战很重要,希望咱们能赢吧。” 卫宫笑了笑,又看了看四周拥挤的几乎要窒息的人群,百姓们欢送大军的热烈氛围久久不见衰减,他的语气莫名有些羡慕起来。 “你其实可以更加自信些的,我都想不出来玄夏会输的任何可能。” “这” 周良呵呵笑了下,道:“倒不是我妄自菲薄,只是兵家之说最忌轻敌自大,可不能真不把敌人当回事。” 卫宫给他翻了个白眼:“不能轻敌那是前线将士的事,跟你后方的学生有个屁的关系,又不是你上去打仗,如今玄夏实力都如此雄厚了,你还这么谨小慎微,这模样实在是让我看了恶心,敢不敢再嚣张一点?” 卫宫这不是开玩笑的话,这是真的被周良恶心到了。 高句丽如果有玄夏这样的实力的话,自己做梦都能笑醒了,就算敌人是秦皇汉武,那也会毫不畏惧的硬碰硬打上去,根本就没有任何担心和畏惧的必要。 明明都这么强了,周良这家伙却还是一副担惊受怕的小气模样,卫宫看了就来气。 周良似乎也觉得自己的反应有些过分了,便是尴尬的笑了笑。 认真盘算一下的话,玄夏对这次战争的筹备已经到了极致,天量的资源都倾注其中,这一击打出去,不敢说惊天动地,但把所谓的诸侯联军揍趴下还是没有问题的。 此次备战,且不说基础的兵力已经达到二十万,其中能战之兵十五万,民夫辅兵五万,虽然比诸侯联军兵力要少,但实际上兵力差距要比上次更小,而且兵员素养也是一如既往的强大。 数月的筹备集训,如今玄夏黄巾军的状态已经达到巅峰,全军甲衣齐备兵器锐利,实打实的十几万装甲军团,这是联军绝对不能相比的优势。 再看后勤,这次大战也几乎是一次调动了玄夏的所有资源,除了基础的钱粮拨付,朝廷也再度发行巨额官债。 而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这次百姓购债的热情更加高涨,毕竟购买官债不仅能支持玄夏作战,也能为自身带来收益,百姓只恨自己官府按户限额自己买不了太多,不然他们真愿意砸锅卖铁予以支持。 如果仅仅只是调集玄夏数年积累下来的大量财富也就罢了,甚至因为联盟的存在,大量域外的物资也同样被吸收进来作为军用。 得益于朝贡联盟的存在,通过商业活动,玄夏以工业产品换取到域外的大量财富。 药材皮革等等物资也就不说了,光是从草原各部落交换而来的牛羊也有十几万头,而这些牛羊最终都会用作军队消耗。 只要想想诸侯联军的士兵都在啃饼子嚼干饭,而玄夏的士兵却能保证充足的肉食,光是这天差地别的伙食待就足够让人安心了。 只要吃的比别人好,睡的比别人足,训练比别人更密,装备比别人更多,意志也比别人更加坚定,根本就想象不到怎么才能输。 而且这还只是他们这些一般群众知道的明面上的东西,黄巾究竟有没有一些更加隐秘的优势,这又是另外的事情了。 好像这么算下来,自家黄巾真的很强 说着说着,一向性格保守的周良也难免多了几分信心,随后就与身边的围攻继续聊了起来:“对了,这次朝廷发官债,你买了没有。” 卫宫又是给他一个白眼:“你当我傻啊,这种好事能不买吗。” 周良闻言,呵呵笑着点点头:“还是教主上次说得对,不能只谈情怀奉献,也要有现实的利益,才能做到更多事情,也难怪百姓对这事这么热情。” “所以说那位能做国相和天师呢,这等高瞻远瞩咱们这些学生哪儿能比得上。” 卫宫也是深以为然,随后想到一事,摇了摇头之后又感叹起来。 “还是利益动人心啊,听说玄夏许多大商人碍于限额,都是直接花钱让那些没钱购债的百姓去代买官债,反正也是不记名的债券,只要出价比本金利息稍低些,那就是稳赚不赔的生意! 也就是家里头给我的钱财不多,不然我定然也要跟着一起来,可惜,可惜啊。” 说到这里的时候,卫宫有些痛心疾首,这种几乎无风险的稳赚不赔的事情,自己不能掺上一脚实在是太可惜了。 也就是现在时间已经迟了,不然他真想给家里寄信送钱过来。 “这些商人真是无利不起早,若不是国债有利息的话,只怕他们根本就不会掏一分钱出来,反倒是真心愿意支持的老百姓们拿不出多少钱来,哼!” 此事其实不是什么秘密,卫宫知道周良同样知道,只不过他对商人的这些做法嗤之以鼻。 在周良眼里,商人就是一群见利忘义的自私鬼,若不是朝廷有诸多法令限制着他们,只怕今天广大的工人群体都会被他们狠狠压榨。 卫宫作为高句丽的王子,思维层次倒是比周良更加高几层,似乎对周良的看法不以为然。 “商人自是自私自利的贱鄙丑陋之辈,但是这些商人再怎么可恨,毕竟可以调配社会资源扩大生产,今日玄夏之强盛景象,正是得益于工商之发展,如此才有林立之工厂,如此才有海量的工业商品。” 卫宫留学日久自然不止是厮混而已,学宫教授科目繁多,不仅有自然学的知识,也有社会学的知识。 卫宫如此长期学习,自是对工商一道看的明白。 商人的确是招人厌烦,人们见之即恨,但卫宫只恨这些商人是玄夏的而不是高句丽的。 “总得让人能看得见利益,他们才愿意去做这些事情,如果是我的话,我只恨玄夏的商人还是太少,只有更多的工厂建立起来,玄夏才能有更强大的生产力。” 周良能从卫宫的嘴里听到羡慕的情绪,虽然他也知道卫宫说的不无道理,但他还是对商人持有负面态度。 毕竟学校也教过,自然教的终极理念,便是全民共同创造财富共同分享财富,中间根本不需要商人的存在,那时候才是真正的人人平等,百姓才能真正获取全部的劳动价值。 只是这样的理想社会,需要社会发展到相当程度之后才有成功的希望,而当下以及未来很久的时间,玄夏都维持眼下的状况发展许久。 不过这些事情还是太过遥远,当下的玄夏对比外部,实际上已经相当先进。 许久之后,人群才慢慢有散去的迹象,卫宫拍了拍周良的肩膀:“行了,有玄夏百姓如此上下一心全力支持,前线没有战败的道理,咱们回去等好消息就成。” 周良闻言,摇了摇头:“后方的群众能做的事情也就是买买官债而已,这些帮助毕竟有限,但前线要考虑的事情就很多了,毕竟是奔赴战场与敌人生死相搏,希望此战进展顺利,前线的将士们能少牺牲一些吧” 卫宫看他一眼,就随着人群往城内行去:“前线后方都一样重要,我们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就足够了。” 周良点点头也是跟上:“你说得对,我这個学生能做的,也就是好好学习和研究了。” “说起来,听说你最近加入学校研发船舶的课题了,伱不是整日鼓捣伺候那些粮食花草吗,怎的会对这个感兴趣?”卫宫一边走,也就一边与周良聊了起来。 周良笑道:“此事与我有关,我自然要出一份力。” 卫宫有些疑惑:“这个研究课题是为玄夏将来南下可能的水战需求做出的准备,与你农科有什么关系?” 周良微微一笑:“我可是要效仿博望侯探索域外的,将来还期盼着能远洋渡海呢,没有好船怎么能行,这课题自然就与我有关。” 卫宫:. ------------ 第218章 吾爱子龙 浩浩荡荡的黄巾大军于冀北和幽州分别出发,与此同时诸侯联军也同样引兵北进,随着时日逐渐过去,双方都在不断探听对方的动静,然后做出相应的路线调整,行军方向也终于慢慢趋同。 诸侯联军三路大军,最终分别攻向原中山郡汉昌、原河间郡中水、还有临近渤海的乐陵。 联军分三路行军攻来,玄夏自然也随之而动。 经过军事会议之后,很快大军也分为三条路线,由陆平荀谌率五万大军守备乐陵,由王当沮授率五万大军守备汉昌,而许辰则亲率十万大军坐镇中水迎击敌军主力。 行军十日之后,许辰所率主力大军也终于是抵达中水,距离袁绍所率一路的联军主力,也不过就剩下百来里的距离,这种距离对战争来说,已经是双方走到跟前,大战一触即发的地步。 许辰并没有再急于前进,而是暂且就地休整,一边打探敌营动静,一边与手下将领展开会议。 军帐之中,中间的桌上已经摆放上一张地图,上面所绘正是中水附近的相关图形。 这地图虽然谈不上丝毫的精准,但附近重要的道路、隘口、山林、河流、乡县的方位都标注清楚,依然有相当的军事价值。 “教主,按照斥候探查的消息,敌军十数万大军目前屯于百里之前的隘口,此地地形十分狭窄,被敌军扼住之后,我军正面作战相当不利。” 太史慈看着地图,不久之后就摇了摇头,眉头随之皱起,显然是有些头疼眼下的情况。 此次战斗双方皆是进攻一方,谁能在战场上取得胜利,谁就能真正占据整个北方四州,如此,谁先占住险地,谁就能占据地形优势,如今玄夏显然是晚了一步。 许辰盯着地图看了一会儿,确实也发现问题所在,袁绍所扼的隘口十分刁钻,两侧皆有山林,大军不能行进,如此己方可以选择的进攻范围就相当有限了。 这种地形易守难攻,己方还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如果不想对耗下去,或许只有吃亏强攻了。 赵云想了想,却道:“我部有骑兵数千,正面战场不好作用,不如从远处绕过袭扰敌军后方,若能寻着机会切断敌军后勤,必能使敌军首尾难顾!” 说到这里,他一指地图上的一处地方:“此地有一乡邑,距离此地战场百余里,却正在敌军后方咽喉,占据这里,此战我军则有先机!” 许辰闻言,随着赵云指的地方看去,便随之颔首。 太史慈一看,也是眼睛一亮,似乎颇为意动。 马炎则道:“此地固然不错,只是敌军必有防备,我军要绕行深入,若是不能迅速建功,恐怕容易羊入虎口。” 许辰想了想,道:“打仗免不了风险,倒是可以一试,当然此事也需小心,若事不成则迅速撤回。” 说罢,许辰看了他们三人一眼,笑道:“此孤军深入与后方脱离,如何审时度势只能看自己抉择,所以担此任者需胆大心细,你们几人谁愿前往?” 话音刚刚落下,太史慈赵云马炎皆是齐声响应:“末将愿往,必不辱使命!” 或许是因为太过心意相通,三人说完之后,都彼此相视一眼。 虽然他们私下关系十分亲近,但这时候却相互不太服气,皆是挑了挑眉冷哼一声,谁也不愿意把机会让给他人。 太史慈心高气傲之辈,赵云是绝对的自信,而马炎则是只想迎难而上发挥自己最大的作用。 而且,三人皆有立功之心,正面战场上虽然也能建功,但相较于这个任务那又不如太多,一旦成功绕后袭扰,对战场的影响巨大,堪称是决定性的功劳,三人都想对此争一争。 至于这个任务的难度和风险,三人也都有信心可以面对,这种信心不是他们性情狂妄,而是军队素养带给他们的自信。 率领一支真正精锐之师的将领,绝对有应付一切困难的信心,这是黄巾上下将领的普遍心态。 许辰笑了笑,眼神在他们三人之间左右移动。 不得不说,虽然三人皆是黄巾的优秀人才,但许辰还是有所偏爱的,他的目光最后落在了赵云身上:“既然此迂回之计乃是子龙提出,那就由子龙来操刀吧。” 此言一出,赵云顿时哈哈一笑:“末将听命,教主且等我的好消息!” 太史慈马炎略有失望,但他们也对赵云的能力没有任何怀疑,谁提出谁操刀这也没有任何问题,他们还是服气的。 “赵云听令!”许辰道。 赵云神色一正,挺身行军礼:“末将在!” 许辰语气严肃:“命你率骑兵三千步卒七千,共一万大军于山脉西侧绕行,此番迂回路途遥远,本座给你十日时间,十日之后你必要对敌后乡邑发起进攻!” 赵云毫不犹豫应下:“末将领命,十日之后,必能至敌后发起进攻!” 许辰点了点头,随后语气才放松下来,朝着赵云笑道:“当然,战事不定,本座也不强求你必定取胜,敌后作战凶险难测,若是一击不中那就立即脱离,不必强求,保全自身才最重要。” 感受到许辰的关切,赵云颇有几分感动,点了点头,他道:“教主放心,赵云此去必能建功!” 许辰道:“子龙的本事本座信得过,既然如此,会议结束后你立即点齐兵马,待入夜之后便以夜色掩护潜行远去。” 赵云又是应下:“末将明白!” 许辰随后看向其他一众将领:“今夜就地休整,明日启程行军进攻敌营!” 众将闻言,皆是齐声称是。 一场大战需要考虑的事情足够繁多,选择何处扎营,如何布置兵力,后勤如何规划。 又如己方在打着迂回袭扰的主意一样,敌军一样有可能会做出同样的行为,己方也需要做相应的防备。 一众人又是一番相互议论,很快此战的诸多事宜都一一确定下来,而会议结束的时候,天色也进入到黄昏之中。 是夜,赵云点齐了所属兵马,便悄然脱离营地,一路消失而去。 ------------ 第219章 猜测 初冬的阳光洒落下来,大地都铺上一层金色,但这并不能给战场带来丝毫暖意,这些阳光并不能驱散战场的寒凉肃杀气氛,死亡和血腥可以掩盖一切积极正面的东西。 神州北部的决战已经开始,处于主力战场的许辰与袁绍,如今交手已有七天之久。 这七天双方大小交战十数次,你来我往不亦乐乎,袁绍凭借着险要的地形优势,在整体军队素养不利的情况下,倒是顶住了黄巾的强悍攻势。 而黄巾若是不能击破或者击退敌军,那就只能困于此地不得寸进,占领北部四州的设想当然也只能变成一场奢望。 此番交战下来,双方在不断的交战之中已经十分清楚对方的实力,也都在寻觅更好的决战时机。 时至第八天,朝阳升起带给这片战场的不是希望和愉悦,而是新一天的战争。 袁绍身边,审配、田丰、张郃、刘备、高览、郭图、颜良、文丑、许攸等人一路随行登上高台观察战场,果然,天色明亮不久,黄巾就已经摆开阵型准备出动了。 这么多天以来,黄巾都是如此保持着足够的进攻强度,不愿意让袁军有丝毫喘息休息的机会。 黄巾当然明白自身优势所在,作战双方的战斗意志完全就是两个级别,长久的作战必定会越发凸显这个差距,只要把敌军的精神力气都给消磨干净,胜利的时机也就不远了。 不过,袁绍等人似乎对这个问题并不担心。 “黄巾与我军打长久消耗,欲疲惫我军,不过若只是如此打算的话,只怕要让他们失望了,我军据险而守可谓轻松,真正吃力的反而是他们自己,这么打下去恐怕黄巾自受其咎了。” 审配看到黄巾出动,结合接连数日的作战情况,心里反而慢慢有底了,这么打下去显然是袁军愿意接受的事情。 一众人都是为之点头,袁绍也是呵呵一笑,能顶住黄巾的进攻压力稳住局势,这已经算是很理想的结果了。 “黄巾自己要啃硬骨头,那也怨不得别人。”袁绍目光看向远方,随后沉声下令:“张郃高览,你们各领一万大军迎击敌军,不求歼敌,只需临寨抵御即可!” 张郃高览各自听命,随后转身而去。 不多久,营寨前方的防务就开始进行布置,兵员各处移动,后方的民夫则是进行协防以及搬运物资,整个袁军大营都有条不紊的运转起来。 其实若不去和玄夏黄巾做比较的话,此次各路诸侯的大军都具备相当的素养,至少在时代的平均线之上,算是合格的军队。 不论是将领的指挥能力,还是士兵的战术素养,都可以很好的完成作战的各类需求。 只是玄夏黄巾远超时代的战斗力实在是太过惊人,这才显得诸侯联军不太够打。 而为了应对此战,袁绍也算是做足了准备,此地营寨早早修建,布置的十分扎实。 内外各种营防设施一应俱全,内部营地划分明确,士兵们来往行动十分顺畅,各种角楼望楼也都有设立。 营寨外部则是垒起土墙,土墙的外墙根则挖起壕沟,形成相对高度达到三米的落差。 而且仅仅如此还不够,过了外墙还有一道内墙,黄巾若是进入其中,便只能在狭长的墙体通道绕行一整圈才能真正进入营寨内部,但在这個过程里,士兵们就需要不断承受敌军在高处的肆意进攻。 这种扎实的营寨实际上就是一座小城,再把方位安置在险要之处,足以让进攻方望之摇头。 大军出动携带大量民夫辅兵,其中一个巨大的用处便是这些,只要将领的素养足够优秀,以万为单位的充足民夫可以极快的修建起营寨。 只是这对黄巾这进攻一方就相当头疼了,一连数日进攻,都是草草结束不见建树,似乎真的被眼前营寨挡住了去路。 若不是做了万全的准备,袁绍还真没有多少底气可以面对黄巾。 很快,新的战争便开始了,黄巾大军呼啸而动,很快便行至营寨发起进攻,狭小的空间之内黄巾很难摆开阵型,这极大限制了他们的作战能力。 而且对战之时又多是以地处进攻高处,这就更是困难。 但即便是这样,双方攻防作战依然十分激烈,前线喊杀震天鲜血飞溅,战况之紧张远远都能让人屏住呼吸。 袁军的兵员素养虽然远远不及黄巾,但毕竟合格,占据这样巨大的地形优势进行防守,还是能勉强顶住。 张郃高览的指挥也足够优秀,在他们的调度之下,袁军士兵始终能给黄巾的进攻带去相当的压力,前线的战斗不管再怎么激烈和惊险,最终也没有丝毫动摇。 “本初且看,黄巾虽强,但也绝不是不可战胜,只要创造优势条件,我军依然能与他们好好周旋,照这个势头这么长久对峙下去,时日越久,进攻一方必定越是吃力,一旦时机到了,我军主动出击则是取胜之时!” 许攸远远看着战场情况,脸上慢慢就出现笑意,似乎已觉胜券在握。 其余众人也是呵呵笑起,不得不说眼下的战况相当理想,照这么打下去,此战大有可为,即便不做乐观的估计,至少也不会大败。 防守方的天然优势,加上此地地形,确实给袁军抹平不少实力差距。 袁绍笑道:“只要我军主力战场能够稳住,此战大局便不至崩坏,至于其他两地,曹操亦是当世人杰,手握兵力优势,当不输对方才对,而藏洪同是一方豪杰,料想也不能吃了大亏。” 郭图哈哈一笑:“州牧所言甚是,上次一战,曹操颇为出彩,一举大破常山黄巾,这一次其兵力更厚,退敌必是轻而易举,我部主力只要取得优势,那即便藏洪不利,那总体也是联军占优!” 众人谈笑之间,前线战场的动静已经渐渐消弱,黄巾却是久战不力罢兵回营了。 如此,众人更是兴奋,一直以来让人头疼的黄巾,这一次似乎也没那么可怕了。 或许真如许攸所言,黄巾很强,但远远不至于到无敌的地步 众人心里都是如此想到。 倒也不能说他们盲目乐观,只是这次作战已经持续足够时间,每一次都是黄巾草草撤退,这无疑增加了他们对此战的信心。 但他们当中却也不乏清醒之辈。 田丰皱着眉一声不吭,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战场之上,直到黄巾彻底退走之后,他才收回心神。 只是这时候,他的眉头锁的更紧了,没有犹豫,他立即转头看向了袁绍:“属下以为,恐怕没有这么简单。” 田丰一说话,众人皆是看了过去,他们都是心里跟着一跳。 不管是袁绍还是其他人,实际上都很熟悉田丰的性子,这家伙不说话则已,一说话准没什么好事,而且往往能够应验。 作为一个标准的失败主义谋士,田丰显然是不讨人喜欢的。 袁绍心里咯噔一下,神色慢慢平静下来:“元皓有何想法,尽可直言。” 田丰朝着袁绍一拱手,便皱着眉道:“数日以来,黄巾看似每次都铩羽而归,实则只要仔细观察,便能发现每一次黄巾都鲜有阵亡,或许敌军攻势强劲只是表象而已,一直以来他们都没有真正全力进攻过。” 听闻田丰之言,众人皆是沉默下去,随着一番回想,他们的神色慢慢就凝重下来。 仔细想想,似乎还真是如此,这么多天他们都被黄巾进攻乏力的表象所迷惑,以至于竟是忽略了这一点。 若黄巾真是无力进攻的话,伤亡情况会是这样? 袁绍顿时醒悟,随后悚然一惊,经过田丰这么一说,他已经意识到这必不对劲:“强攻却不使力,他们这是要做什么?” 最可怕的事情,不是敌人的实力强大,而是感觉到敌人不对,却不知详细,那种未知最令人不安。 众人一阵沉默,皆是在猜测黄巾意图。 不久之后,审配便道:“只要拿不下我方营寨,他们再怎么掩饰也没有意义,除非他们另有计划,现在只是维持基本的进攻吸引注意等待时机。”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觉得有理,只是这么一来,黄巾究竟打的什么主意,就成了众人难以揣测的事情了。 一时间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各自说出猜测,但又各自摇头以为不对。 直到田丰走至前方,盯着地图看了许久,目光慢慢落在己方后方。 正面战场上双方的实力都展现在明处,其实没有什么奇谋妙策的空间,如果要做什么事情,那只能是往后方下功夫了。 “或许,黄巾所谋在于此处.”田丰眼睛微眯,随后指向地图一处。 众人闻言,皆是过围拢观看地图,很快就随着田丰的指向找到地方,那里赫然是己方阵地后方百里一处乡邑。 根本不必多说,很快他们也慢慢悟到田丰所想,若是黄巾真有谋划,大概也只能谋划此处了。 袁绍神色先是凝重,随后平静,最后冷笑起来:“策划奇谋最忌看破,否则反要受制,若黄巾真谋于此地,吾倒是可以给他们备一份大礼!” ------------ 第220章 试探 “今天已经是交战第十一天了吧。” 才蒙蒙亮的天而已,许辰就早早就来到营地望楼之上,举着望远镜正在观察敌营动静。 听到他的询问,站在他身边的太史慈马炎皆是应是。 大战至今日已经十天过去,黄巾也依然没有成功的打出去。 袁绍扼住要道占据极大地形优势,虽然许辰也可以真的硬攻强攻,但是他不太愿意用不必要的人命去填出道路来。 硬攻或许可以攻下营地,但付出的代价一定是自己不愿看到的,黄巾的士兵可要比敌军金贵的多。 既然不打算硬攻,那黄巾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减少在现实条件上的己方劣势,敌军扼住险地,自己也可以想办法去扼住敌军的要害。 十日的等待,或许能换来一些好的作战机会。 “约定的时间已经到了,今天就不必佯攻了。” 许辰放下望远镜,看向了马炎太史慈:“你等今日进攻,当拿出真本事,不求破营,但一定要给足敌军压力。” 太史慈马炎立刻行个军礼:“末将听令,今日必全力进攻!” 许辰点点头,最后再度转头看向袁绍营地,似乎是自言自语说了一句:“好戏这才刚刚上演.” 今日黄巾五更时分便已造饭,天一经大亮,太史慈马炎便率军从营地出发,表面上看今日的动静似乎与此前十天并没有什么不同,但是认真打量的话,很容易就能感受到黄巾大军的气势不一样了。 此前十天,黄巾都是以一种平静的姿态去发动进攻,而今天的大军显然有一股凌厉逼人的气势。 这种气势的细微转变,别人或许感受不明显,但是常年混迹战场的优秀将领们,必定能够敏锐的察觉出来。 此时袁军阵地里,张郃高览两人看到黄巾战阵的动静,脸色不自觉就凝重起来。 今天的黄巾似乎和前些天不一样了 还没有开打,几人就已经感受到一种扑面而来的压力。 这种感觉显然不是错觉,当他们接受袁绍命令率军防备,立刻就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进攻强度,黄巾的士兵们一改常态,突然变得格外奋勇。 最明显的感受就是敌军就连挥动武器的动作,都变得更加快速精准且有力了。 此前作战,碰到难打的地方,或许黄巾就会选择避让和退走,但现在面对同样的地方,他们却毫不犹豫的迎头而上,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保留。 于是,张郃高览刚刚接战不久,额头上就已经开始出现细密的汗珠。 轻松作战十来天,陡然面临拉高到极致的战斗压力,他们一时间有些吃不消。 并不是他们作为将领不适应,而是下面的士兵们作为直接交战的对象很不适应。 这样的变奏进攻,在第一时间取得的效果十分有力,袁军士兵们猝不及防之下,很多人都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一个照面砍了脑袋。 下面的防线动摇,高览和张郃很快发现自己指挥起来也十分费劲,防线几乎是全面被压制,士兵们应付敌人太过吃力,自然也就没精力去关心他们两人的指挥。 这就是黄巾的实力吗,不发力就算了,一发力便是如此惊人,短短时间就把己方打的抬不起头来。 张郃高览都是瞳孔往微缩,熟悉的那种感觉又回来了,面对黄巾之时,那种强大的让自己想要窒息的压力,还有自己强烈的无力感。 不过,战场之上没有任何退缩的余地,不管敌人如何强大,也只能迎难而上。 黄巾一认真,战场的激烈相比较以前更加多了几个等级,而伤亡数字肉眼可见的开始攀升,这其中不仅有袁军士兵的大量伤亡,黄巾的伤亡同样不算小。 袁军阵地的防线几近崩溃,即便是三米来高的营墙,即便是低打高的劣势身位,即便无法施展阵型,黄巾真的全力进攻之下,借助足够坚实的甲衣,也能顶着压力一路推进。 如此在夹墙狭窄的通道中一路前进,很快黄巾就逼近袁军营门,双方在此展开了残酷的拉锯作战。 时间一点点过去,虽然黄巾几度冲进营中,但这里毕竟是敌军大本营,有源源不断的后备兵力可以不断补充进来,最终硬生生把黄巾给顶了出去。 如此几番来回拉锯,当时间慢慢接近午时,黄巾后方传来撤退的信号,猛烈的进攻势头这才缓缓褪去。 不多久,黄巾便如退潮一样缩回营地,撤退的过程之中,心有余悸的袁军也根本不敢深追。 太史慈与马炎回营之后,立即就前来将台向许辰汇报起来:“启禀教主,我军今日强攻许久,但敌军抵抗依然有力,是以未能破营!” 整个战斗过程,许辰都在后方看的清清楚楚,便点了点头:“袁军虽然防守吃力,但并不慌乱,相较起来与前几日展现出来的防御能力近乎一致,甚至还要更好一些,看来他们并未被其他事情所扰。” 太史慈皱了皱眉,道:“难道子龙的行动并未取得成效?” 马炎沉吟道:“只怕该是如此了,若是子龙能取下敌后乡邑,敌军精力必被牵扯,正面战场同样也要受到影响,但从今日敌军实力来看,显然没有达到我们预想的效果。” 赵云孤军深入与后方脱离,彼此之间无法及时联系,但通过敌军的反应还是能做出一些判断。 在赵云出走之前,许辰便与其有所约定,十日之后准时发起进攻,所以今天许辰才会增加进攻强度以测试敌军的反应。 若是赵云成功的话,袁绍后方不安,必是首尾难顾,正面的防御力度也会随之减少。 如此,即便不能一举破敌,在高强度的进攻之下,袁军也必定难以坚持,此战胜利也就触手可及了。 但现在看袁军反应,显然并没有达到预想的效果。 “只怕此计已被敌军识破,子龙奇袭也应该被敌军防住,不过这也不能责怪子龙,此番筹划并非十分隐秘,袁绍身边人才济济,能够识破也不是什么怪事。” 虽然此计不成,但许辰脸上却没有太多的沮丧神色,没有什么计策是百分百能奏效的,毕竟敌人也不都是傻子。 双方对战,各自手里有什么牌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些牌能怎么玩无非就是那些方式,只要想的足够细致,提前防备这并不是什么很困难的事情。 若想要出人意料,最有效的方式不是把已经明牌的东西去玩出花来,而是捏稳别人不知道的底牌,在最关键的时候拿出来进行绝杀。 不过即便猜到赵云此战受挫,他们三人对赵云也完全没有担忧。 赵子龙浑身是胆悍勇无双,手下率领的又是一等一的精锐之师,就算不能完成预定任务,那也有足够的自保之力,安危方面根本不必他们担心。 太史慈看向许辰:“教主,我军接下来如何应对?” 许辰淡淡一笑:“一计不成,本座也还有后招,就看袁绍吃不吃得住了,若是吃不住,那这一战也该就此结束了。” 马炎眼睛一亮:“教主,咱是彻底不必留手了?” 许辰点头道:“明天一早,全力进攻,再也不必有任何留手了,我军势必一战克敌!” ------------ 第221章 银龙 “没想到袁绍早有防备,我等费时奇袭却并无建树,这下不妙了。” 荒野山林小道上,一行近万人的军队就地休整,夏侯兰灰头土脸的下了马,一看到同样有些狼狈的赵云,他立马就是一句嘀咕。 赵云也是坐在一边,神情虽然有些郁闷,但比夏侯兰还是要镇静的多。 原以为自己迂回奇袭能杀敌军一个出奇不意,只要能顺利攻下后方乡邑,那这根钉子就足以让袁绍大军进退两难。 到时候袁绍大军若是不管,则后勤线路时刻遭受威胁,那根本就没有与黄巾持久对战的底气。 但若是分兵攻坚的话,势必要牵动大量兵力,那本就对黄巾十分吃力的正面战场更是没法应付了,一样也是没得打。 赵云心里只觉可惜,若是此计成功,这仗也就差不多赢了。 不过或许正是因为此地太过重要,才让袁绍早做防备。 赵云引兵攻去,原本在奇袭之下顺利攻下乡邑,但没想到袁军狡猾的装扮成乡民迷惑住了赵云,而外部山林又设有伏兵,赵云占城不久,突然遭遇内外夹攻,若不是黄巾足够强悍,只怕就要彻底交代在里边了。 虽然过程凶险,但最终赵云还是带着大军突围杀出,只是这样难免折损不少兄弟。 想到这里,赵云心里就觉得一阵愧疚,若是自己再警惕和周全一些,或许就可以识破敌军的埋伏,从而避免这次失败。 “我还是小看了敌军,袁绍手下能人辈出,我能想到的东西他们也能想到,这并不值得意外,只是即便如此,中了敌军埋伏依然是我的过错,此战后我会主动向军中自我检讨。” 赵云神色沉静,虽然心中自责,但却不会因此而过分受到影响,眼下还是战事更为重要。 此战己方折损兵力数百人,这实际上已经算是相当大的数字,但好在他们的牺牲是值得的,最终让大军安然杀出。 夏侯兰道:“敌军后方追击,但我军转头要打他们却又后撤,分明是没有把握正面作战,只想一路牵制我们。” 赵云点了点头:“他们设计埋伏才能占些便宜,正面作战必不是我军对手,实际上这是聪明的做法。” 夏侯兰想了想道:“总被人在后面这么吊着不是办法,不如我们设法引诱先把他们吃掉再说,只要扫除这股追兵,我军在后方依然大有作为,一样可以为正面战场创造机会。” 听到这句话,赵云却摇了摇头。 夏侯兰愣住,问道:“难道子龙另有妙计?” 赵云站起来,目光看向的方向却不是让自己受挫的乡邑,而是袁绍大军驻地所在。 “教主私下对我早有密令,不论我们是否拿下乡邑,他都会在大战十五日的时候发起全面总攻,而我们若是一击不中,那则可以配合此次总攻,于同一天在敌军后方夹击。” 说到这里,赵云指了指夏侯兰腰间紧扣一物:“我军一直隐藏之利器,也到了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夏侯兰闻言,眼睛顿时亮起,神色也随之兴奋起来:“原来教主早就做好不利打算,既然如此,那咱们听命行事就好!” 赵云点点头:“距离约定总攻时间尚有两三日,这几天我军不必有什么大动作,好生遛着后方追兵即可。” 随后两日,赵云夏侯兰率领大军便在袁绍后方四处游走,再也没有什么大的动静,似乎是被后方的追兵所牵制住了。 此番追击而来的,正是袁绍手下将领文丑率领的两万大军。 黄巾安分下来,文丑自然也乐见如此,黄巾行军他就跟上,黄巾停下他就停下,黄巾若是有攻来的迹象,他则会第一时间撤走。 打正面他没有自信,但这样尾随牵制的胆子他还是有的。 只要能限制黄巾在后方的行动,不给正面战场捣乱,那文丑的任务也就达成了。 只不过文丑以为是自己有效牵制住了黄巾,但只要在近处看到赵云一部黄巾的状态,就会发现这支刚刚遭遇埋伏小败一场的军队,实际上士气保持的相当平稳,并没有因为此前的小败而受到影响。 黄巾的每一个士兵不仅仅只是体魄和作战技巧经过长时间的集训,在思想之上他们更是长期接受改造,足够坚定的信仰,可以让他们在绝大多数不利情况下都能保持相当的战斗意志和士气。 如此两日过去,文丑也就渐渐放松下来了,一路尾随黄巾,可以看到黄巾什么都做不了。 然而平静只是表象,文丑并未察觉,一场危机正在悄然到来。 当时间来到开战第十五天的时候,才刚刚三更时分,赵云便下达命令开始造饭。 休整完毕之后,五更天趁着朝阳之前的稀薄光亮,赵云率着三千骑兵便率先行动,一路折返往文丑的驻地行去,而后方的六千多步卒则是急行军紧随其后。 一切悄无声息,朝阳划破黑暗,第一缕阳光投射下来,这意味着新的一天已经降临。 但对于文丑来说,这一天显然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一天,朝阳升起,首先来临的并不是温暖,而是灾难 背后的地平线远处即是初升的朝阳,三千骑兵的影子被拉得极长,光影在他们之间晃动。 赵云缓缓举起了手掌,声音冷冽的下达命令。 “随我进攻,踏碎敌营!” 骑兵轰然响应,随后驱马奔驰,往敌军营地发起冲击。 文丑营地这时候终于有所反应,但显然已经晚了,士兵们还未及从睡梦中清醒过来,营地之中就已经响起马匹奔腾的声音,慌乱的他们到处寻找兵器,但还不等拿在手里,就已经丧命于黄巾骑兵之手。 赵云率领精锐骑兵,宛如一支不可阻挡的劲弩箭矢把文丑营地整个撕裂。 霎时间,营地四处都是惊恐的叫喊和鲜血的绽放,突如其来的猛烈袭击让所有人在措不及防之下陷入了慌乱之中。 好在文丑倒也具备一名优秀将领的基本素养,匆忙从帐中奔出之后,他做出了最为正确的决定。 第一时间,他就号令起自己的亲兵队伍,下达的第一个命令就是杀人,不过杀的不是袭击而来的黄巾,而是陷入慌乱到处冲撞的己方士兵。 这么做虽然不近人情,但确实立竿见影,随着一番残酷镇压,刚刚还处于营啸边缘的己方大军,终于在鲜血的刺激之下慢慢冷静下来,而文丑也终于可以慢慢组织起兵力进行抵抗。 毕竟是两万大军,面对三千骑兵的冲击虽然一时混乱,但却也不是这么容易就被彻底击溃。 当文丑组织起大军进行反击,情况也就慢慢稳住,赵云眼见如此,也就不做强攻了,随后率军缓缓后退。 骑兵奇袭具备奇效,但一旦敌军反应过来结成阵型,那也不好正面突击。 不过,这一波攻势只是起手而已,紧接而来的便是夏侯兰在后方急行军跟过来的六千多步卒。 赵云率领骑兵与夏侯兰汇合,重新组织起进攻阵型,而这一次才是真正的杀招。 黄巾步卒前压而去,赵云则率骑兵与两翼掩护突击,那气势如虹的进攻势头直让另一头的文丑倒吸一口凉气,一颗心直接沉入谷底。 他知道,黄巾这次是要动真格了。 不敢怠慢,他立即排布阵型迎击黄巾,一着不慎之下,这次再想脱离黄巾却已经来不及,只能硬着头皮迎战。 只是以自己这两万兵力,能是对方的对手吗. 一场大战就在文丑毫无预料的情况下发生,而战争的过程也确如文丑所想,根本就是一面倒的局势,正面作战之下,黄巾高出一截的战斗力,完全可以弥补区区一万的兵力差距。 大战之中,文丑大军的士兵就如同暴风雨中的小舟,在风浪之中不断摇晃沉浮,随时都有倾覆的危险。 时间不过才过去两刻钟而已,文丑就发现己方的阵型在黄巾强力进攻下,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虽然他这时候已经急的满头大汗,但也根本改变不了什么。 而且,很快他就没心情关心战场上的局势了,而是他自身要开始面临巨大的危险。 激战之中,文丑大军的阵型已经崩裂,而三千黄巾骑兵已经在一個白袍将领的号令之下汇聚起来,他们的目标指向正是敌军中军的文丑所在! 赵云眼神冷冽,他知道自己其实没有多少时间可以在这里浪费,必须一战斩杀敌将迅速结束战斗,奔赴真正重要的战场才行。 “众骑听令,随我突击敌阵!” 骑兵轰然应声,赵云便驱动马匹,如箭矢击发窜出,其余骑兵也随之跟上。 在这个激战的关键时候,骑兵发起了最为猛烈的攻击,一下让本就处于崩溃边缘的文丑大军瞬间裂开。 赵云势如破竹,一杆银枪如闪电舞动,如此一路突击,竟是极快杀至文丑阵前。 隔着百来米的距离,文丑的目光与赵云碰撞,没由来的他就打了个冷战,莫名的他就有一种预感,似乎今天就是自己的大限之日。 赵云却不给他思索的时间,骑兵随之冲杀而去,一点寒芒先至,迅速填满了文丑的视野。 ------------ 第222章 利器 当红色的朝霞褪去,太阳真正爬升起来,战场的骚动也归于了平静,文丑的头颅在赵云的马蹄之下滚动,而敌军的士兵除了一些就地投降的,多半也都四散逃离。 干净利落的一次奇袭作战解决了自己大军的一个祸患,但赵云知道这不是结束,接下来要奔赴的才是真正的战场。 没有了文丑大军的威胁,自己就可以全力往袁绍主力阵地发起夹击了。 夏侯兰骑马过来,抹了一把沾在脸上的血迹:“子龙,敌军四散逃离,是否要派兵追杀?” 赵云摇了摇头:“不必理会他们,文丑已死,他们缺乏主将已经无法威胁我们,我们抓紧时间赶赴主力战场才最重要。” 夏侯兰闻言,便也点点头。 赵云再度下令:“命令全军休整两刻,两刻之后我军继续行军,正午之时必定要抵达正面战场!” 时间很紧,刚刚结束一场战斗的赵云大军,在短暂的收拾战场之后,便重新踏上了征途。 而于此同时,中水的正面战场也开始发生了变化,这种变化很快就被袁绍等人所察觉。 这一天,黄巾照例发起了进攻,自从双方战斗进入了十天的阶段,黄巾就完全转变了打法,从此前一直的低强度进攻,一下子转变成高强度进攻。 而战争的强度一提高,袁绍顿时感觉有些吃不消了。 唯一能给他提供些许安慰的,也就是脚下足够扎实的营地。 不过当新一天来临,再度看到黄巾的进攻势头,袁绍等人突然发觉,似乎近几天黄巾的进攻,也没有真正用尽全力。 显而易见的是,今天的黄巾出动兵力都比往常多了许多,此前的进攻往往都维持在三四万的兵力规模,但今天进攻的兵力,至少也有七八万,这已经近乎是全军出击了。 而且,相比于此前,这一次黄巾还做了更加充足的进攻准备。 袁绍他们看的分明,此次随军出动的还有大量的简易云车,显然是这段时间黄巾针对营寨矮墙专门制造出来的进攻器械。 这些简易云车相对低矮,但只要推进到营墙旁边,立刻就能形成一道可供士兵行走的阶梯。 虽然这些器械在短时间内无法制作太多,但即便只有百来架,那也足够让袁绍等人心情沉重了,光这一点就极大的削弱了营防的作用。 当然,即便如此,防守方在内部坚守,也依然要具备一些优势,只是面对这样要全力进攻的黄巾,这点优势似乎就有些不太够看了。 田丰神色凝重:“我军兵力雄厚,即便作战艰难,但依然有与敌军持久作战的资本,这种时候能做的也唯有咬牙坚守了。” 审配道:“这已经是黄巾最强的一波攻势,只要我们能撑过去,此战敌军也就拿我们没有办法。” 虽然他们两人先后进言,但是这番话并不能让袁绍心情有稍微的乐观。 其余众人的神色也好不到哪里去,皆是一脸的凝重,面对黄巾发动的沉重一击,他们都有一种强烈的不安感,那是风雨欲来的压抑与低落。 袁绍回想起前几日的乐观,突然自觉有些可笑,原来黄巾根本就没有认真过,自己居然以为自己打的挺好。 人家这一上压力,自己立马就有喘不过气的感觉了,这几天面对黄巾凌厉攻势,那叫一个难受。 如果说这几天有什么值得安慰一下的,那就是提前预判到了黄巾迂回袭扰之计,自己不仅预防住了黄巾的行动,还设下埋伏打了他们一个闷棍。 这次埋伏打的漂亮,但也仅仅只是如此而已,这并不能改变总体的战局。 面对黄巾的总攻,袁绍也再无保留,张郃颜良高览已经分别率军迎击,刘备也与关羽率精锐小队行动,他们都做好了决战的准备。 “不论如何,营地不能失守!” 最后的关头,袁绍对众人丢下一句话之后,也同样登临前线督战指挥。 这一次玄夏南下的战争将会直接决定北部的王者归属,玄夏胜,则玄夏可盘踞神州北部俯视天下,而联军胜,则玄夏大业将要一朝崩塌,多少年积累的财富也将全部葬送,天下将重新回到诸侯争霸的格局。 而眼下中水战场的走向,则能够决定整个战争的胜负,其意义不可谓不重大。 可以说,整個北方甚至整个神州未来的命运,都与今天息息相关。 袁绍率领亲兵登临前线,眼看黄巾逼近营地百步左右,他便亲自发布命令进行反击:“放箭,放箭!” 霎时间,漫天的箭雨从天空抛落而下,正在迅速推进的黄巾脚步为之一挫,但又很快恢复速度,继续强势推进。 箭雨虽然密集,每一轮发射都能让许多黄巾倒下,但是更多的黄巾依靠坚实的甲衣,能够规避大部分的箭矢伤害,这种程度的反击根本不能阻挡住黄巾前进的脚步。 很快,黄巾便推动简易云梯逼近营墙,而士兵则是迅速涌入,双方已经到了短兵相接的地步。 前线张郃高览颜良冷静的指挥着士兵,即便此战再怎么艰难,他们也做好了自己能做到的一切,所有的防御准备他们都已经完成。 打到现在,士兵们也早就褪去了最初的紧张,他们已经慢慢蜕变成了老兵,此时面对强大的敌人,倒也能够冷静的等待作战。 手里的武器已经捏紧,脚下已经站的扎实。 站在高处的营墙之上,他们可以轻松的对下方的黄巾发动攻击,若是有人要强行登墙,他们也能合力绞杀或是逼退,即便黄巾有云梯,但数量毕竟有限,他们依然有一定的底气与黄巾作战。 他们也知道,自己的后方有无数的同伴,一旦自己这里力有不继,后方的同伴就会替换自己顶住黄巾的攻势。 仗虽然是很难打的,但不是没法打。 如果不是必死无疑的情况,他们也没有想过投降,因为后面的督战队正在虎视眈眈,这逼得他们只能按下恐惧与强大的敌人作战。 如果没有意外,今天会打的更加艰难,因为黄巾今天的攻势显然更加可怕许多。 但己方兵力足够多,便是与黄巾耗也能硬生生耗住,这一战并非是完全不能反抗。 当黄巾已经跑至眼前的时候,袁军的士兵们都是大声呐喊起来给自己壮大气势,准备开始就要到来的正面厮杀。 然而诡异的事情也就此发生,离营墙不过十来步远的黄巾们猛地一下就收住脚步,忽的齐刷刷从腰间取下一物。 还不待人反应过来,就看到他们在此物上拉下什么东西,随后此物便呲出一阵火花。 什么玩意儿? 袁绍懵了,张郃高览颜良刘备也懵了,后面的一众谋臣也懵了。 当然,最为傻眼的一定是身处前线中心的袁军士兵们,看到这样摸不着头脑的诡异场景,他们大脑突然有些反应不过来,这是面对未知事物一种本能的茫然。 然而黄巾可不管他们能不能反应过来,把手里此物拉出火花之后,他们熟练的甩臂就把此物扔向了墙内。 此时一个诡异的场面便出现了,诸多袁军士兵完全摸不着头脑,只是眼睁睁的看着这个东西纷纷扔到了自己的脚边。 他们低头一看,就看到此物是个金属头部与木柄连接的短棒状的东西,落在脚下的时候,这玩意儿还在冒着青烟。 有人疑惑的弯腰去捡,手还没来得及触碰到此物,就忽然觉得眼睛一黑脑子一嗡,然后身体传来一阵撕裂的感觉,甚至都不及出现痛,人就已经没了意识。 电光火石之间,一连串的轰爆之声猛地在营墙内部爆起,随之而来的便是激射而出的砂石碎土,烟尘弥漫之下是袁军士兵一片惊慌嚎叫的声音。 袁绍在大惊之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张郃高览颜良刘备则是直接呆愣原地失去了反应,反应最为剧烈的自然是大呼小叫的士兵们。 面对陌生又惊人的事物,很少有人能够保持平静,此时整个袁军阵营都被黄巾这惊奇之物给吓得傻眼了。 但袁军当中也不乏优秀之人,很快就有许多人反应过来想起一事,那就是玄夏那曾被误以为是黄巾教主雷击之法的炸药之物。 眼下黄巾使用的此物,虽然与此前的炸药不一样,但效果却大同小异。 想通了这一点,他们原本的惊奇也就瞬间淡去,恐惧源于未知,既然知道了那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全部给我打起精神来,不过就是敌军火药之物没什么好怕的,所有士兵立即组织防务,让敌人杀进来你们一个也逃不了!” 千钧一发之际,张郃最先反应过来,经他这么一吼,其余人也陆续冷静下来。 也顾不得多想,众人立即跟着张郃一起迅速安抚士兵。 他们的行动十分迅速,是以士兵们在短暂的惊慌之后慢慢就恢复了正常,营地的防务也重新被组织起来。 不过战场之上时机是最为重要的东西,在双方短兵相接的凶险时刻,袁军出现的短暂混乱已经给黄巾创造了极大的机会。 等袁军回过神来,黄巾大军已经通过云梯和墙道杀至营地之中。 ------------ 第223章 完了 后方阵地,许辰于望楼举望远镜观看战场态势,可以看到黄巾已经冲入援军营地,双方展开了一场超级混战。 由于营地地形所限,黄巾无法摆开阵型,士兵们更多开始依靠自身能力进行单兵作战。 当然,袁绍一方同样也是如此。 即便是这样的超级混战,装备和战斗力更强的黄巾也依然是占据优势的一方,但袁绍大军毕竟兵力雄厚,所以战况虽然激烈,但一时半会儿却也看不到溃败的迹象。 此战能迅速占据优势,当然和玄夏最新研制出的作战利器不无关系,这是一种名为霹雳弹的新武器。 在炸药包的基础之上,新的火药武器终于被研制出来,这是一种采用燧石引信填充黑火药的投掷型爆炸武器,这玩意儿对许辰来说其实并不陌生,可谓是超低配的手榴弹了。 当然,新研制的武器实际上有极大的缺陷,只能在特定的条件下发挥出作用。 受限于炸药材料,这种低配手榴弹的威力相当有限,大约正正落在敌人脚下才能形成直接杀伤。 在正面的开阔战场,手榴弹也未必能比弓弩更好用。 几十步的作战距离,在敌人百步以上的抛落箭雨面前只能被射的嗷嗷叫,但真要近身的话,双方短兵相接,范围型伤害又容易误伤友军。 除此之外,另外更大的缺陷就是此物制作麻烦产量低下。 其实以现在的作战环境来说,这种新式武器还做不到革新战争形式的效果,不足以成为常备武器,但许辰却依然制作了一批出来,就是要在特定的情况下发挥其关键作用。 新武器可以有万般不好,但唯独一点优势是其他武器无法替代的。 只有在攻坚之时,在弓弩完全失效的时候,它才能通过投掷展现价值,而眼下显然就是最好的使用场景。 威力小,这没关系,冷兵器作战阵型足够密集,随便扔都能炸到人,只要数量够多,形成的杀伤一样不容小觑。 而且爆炸武器另有一点优势,那就是天然的恐吓效应。 在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下,陡然面对可怕的爆炸和震动,这必定能让敌军陷入恐惧和慌乱。 许辰当然也知道,只靠这些数量有限的霹雳弹,并不足以直接把敌军炸的崩溃,但只要能够争取短暂的压制效果就足够了。 现在战场呈现的效果,已经达到了许辰的预期。 黄巾的进攻,已经借助霹雳弹产生的作用渡过了最为痛苦的攻坚阶段,这争取得来的短暂时间,已经足够让黄巾跨过营墙攻入其中。 当然,袁军兵力雄厚,要完全击溃对方却也不是简单事情,毕竟此地地形险要,打起来依然让黄巾不太舒服。 如果仅仅只是如此的话,或许短时间未必能够拿得下敌军,但许辰还是想在今天就结束一切。 这些牌都打出去也还是不够的话,那还有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今天就是约定总攻的时日了,子龙应该不会误了时候吧 战斗持续许久,双方依然在艰苦鏖战,士兵们在营地之中密集的战场相互倾轧,双方都展现出相当的战斗意志,虽然袁绍大军在强大攻势面前十分被动,但终究还能依靠不断填充兵力顶住战线。 许辰一刻不停的盯着战场发展,不知不觉他也跟着紧张起来,毕竟这一战意义太过重大。 这一战的输赢决定着太多的东西了,玄夏崛起真正的第一步能不能迈出去,神州北部的王者归属,天命大义的争夺结果全都系于此战。 虽然,许辰很有信心,他相信自己的路线,也相信自己的士兵们,但战争的风险从来没人能绝对掌控,谁也难保会不会出现预料之外的情况,发生万分之一的结果。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的精神太过紧绷,许辰放下了望远镜,不再关注远处惨烈的战场,而是长舒了一口气,强迫自己放松下来。 人力有尽时,自己已经把一切做到了能做到的最好地步,能想到的牌自己也全都部署明白,这已经是自己的全部努力了,已经想不到怎么才能做到更好了。 既然自己能够控制的一部分已经做到极致,那么真要出现什么不能控制的变故,自己也只能坦然受之。 冷静下来,许辰才猛地发现,自己的额头和脖颈不知不觉都出现一层细密的汗。 他明显感觉到,身上开始有些燥热起来。 下意识的,他抬起头来,便看到初冬的太阳已经攀升到最高处,原来时间已经到了正午. “教主,敌军有变!”一直站在许辰旁边的田石头,在望远镜中敏锐的发觉到袁军的变故,连忙向许辰惊呼起来。 许辰刚刚放松下来的情绪,顿时又被拉了起来。 不做它想,许辰再度拿起望远镜观看起来,果然看到远处敌营里,袁军原本还能勉强撑住的战线,陡然之间开始剧烈动摇,似乎就要崩溃一般。 战局转变之快,只不过就是转瞬之间而已。 这必然是有另外的因素导致局势发生变化。 “必是子龙发力了!” 这种关头会是什么因素影响占据,许辰想都不用想。 看来自己最后的一张牌,最终在关键的时候完成了绝杀。 许辰的猜测完全没错,赵云率领自己不到万人的孤军,在扫平文丑之后,一路急行终于是在正午时候抵达战场。 此时全军上下在急行军之后,体力皆是不足,但赵云一听远方喊杀震天,袁军士兵们又四处跑动,他就知道正面战场已经开始激战了。 这个时候,没有时间再给兄弟们休整,必须得一鼓作气攻进去。 行军打仗最忌两面夹击,这对军队的心里压力还有现实压力都是无与伦比的巨大,一旦形成首尾难顾的局面,便是溃败的开始。 而赵云表示要夹击袁绍,让他两头难受难以应付! “弟兄们,拿上咱们手里的家伙,杀进去!”赵云眼中寒芒尽显,一声呐喊之后便拍马前驱。 夏侯兰从腰中取出一枚霹雳弹,兴奋一笑,也是跟着大喊起来:“兄弟们,建功立业、救民水火,就在今日,随我杀!” 两个将领先后冲杀,后面的士兵们自然也不甘示弱,皆是一路往敌阵冲去,霎时间袁军后营也爆发出喧嚣的叫阵之声。 这动静顿时引起袁军众人注意,上到袁绍,下到一干谋臣,无不是脸色发白。 但还不等他们说话,就听得后营突然之间也是响起那轰隆隆的爆炸之声,这让他们的脸色更加难看。 果然,再回过神一看,后营已经是一团乱麻。 很快,熟悉的一幕再度出现,后营也突然失守,敌军直接杀入,与己方士兵战做一团。 让袁绍等人绝望的是,他们明显发现,新一股敌军从后方加入战场直接影响了整体局势,整个战场已经往崩溃的方向发展了。 “州牧,此战已不可期,立即率军从后方突围吧!”田丰长叹一声,站出来向袁绍发出谏言。 袁绍的脸色霎时间白的如同纸张一般,他再转头看向其他谋臣。 此时此刻他多么希望这些人能提出一个绝妙的计谋,让自己扭转现在绝望的局面。 但是一众谋臣皆是面如死灰,这种情况,实际上已经没有任何补救措施了。 完了,全完了老天不助我袁家啊! ------------ 第224章 认命 大战持续,营地犹如锅中沸水一般狂躁不安,战场已经陷入彻底的混乱,虽然袁绍中军暂且安定,但再这么打下去,只怕不久之后连袁绍也要亲自提剑上阵了。 整个袁军大营,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众人看的分明,留给自己突围的机会已经不多。 “州牧,不能再犹豫了,机会稍纵即逝,再耽误一会儿,我们想走都走不了!”审配心急如焚满头大汗,恨不得当即推着袁绍就走。 郭图更是慌张起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拿起一把长剑,频频左右环顾,已经陷入到一种极度不安的情绪当中。 其他人虽然不至于这么夸张,但也好不了多少。 眼下的环境,一旦大营彻底崩溃,那这里就是他们的葬身之地了,兵力越是规模大,崩溃起来就越是恐怖,甚至在混乱之下死在自家士兵的手里也不是什么夸张的事情。 许攸已经等不住了,天大地大自己的小命最大,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找到一匹马似乎随时准备走。 但是,前后被堵住的情况下,单枪匹马想要冲出去根本就是做梦,唯有跟着大军突围才能有一线生机。 “本初,些许挫折算不得什么,留待有用之身才有东山再起的希望!” 许攸并不是什么擅于劝导别人的家伙,但眼下局面,为了活命也只能硬着头皮开始说话。 袁绍愣愣的听着四处喊杀之声,看着己方士兵在黄巾的绞杀之下节节败退。 最后,他又看了一眼身边眼巴巴等着自己发号施令的一众人。 长叹一声之后,他颓然下令:“传令诸将收缩阵型,从后方突围吧!” 下达命令的时候,袁绍是心灰意冷的,他知道这一战败了,那就全盘皆失了。 这次假天子名义共举大义北伐玄夏已经是自己用尽全力的最后一击,这都不行,那自己也就山穷水尽了。 而且,自己再也没有任何复起的希望了,这一次失败天崩地裂,即便能够顺利突围出去,声望也会一落千丈。 下达命令之后,袁绍遥遥看了一眼远处的黄巾阵地,目光似乎能穿过距离看到那里的对手。 那家伙现在应该在看自己的笑话吧。 真是可恶啊,老天既然要生我袁绍,为什么又要让这个魔星降世,如果没有那家伙的话,自己才会是当世最为风光的一方诸侯! 那家伙现在真的成了北境霸主了,这天下诸侯谁也不能忽视他的存在。 或许真如那檄文所言,大汉天命已失,他才是新的天命. 万千念头,最终化为一声叹息,士兵迅速牵来马匹,袁绍心情阴郁的翻身上马,随后下令开始突围,整个大军也开始进行相应的调度。 营地已经乱成一团,但是中军尚且保持稳定,张郃高览等将领也还能指挥部分保持战力的军队,最后在局势彻底走向崩溃之前,袁绍还是成功组织起七八万兵力。 此时已经经不起一点耽搁,一旦拖下去演变成全军溃败,那时候想走都走不了。 “全军听命,向后方全力突围!” 虽然后方也被敌军堵截,但毕竟兵力较少,袁绍当即选择突围方向,各路将领皆是轰然响应,大军就开始往后方发起突围。 赵云一方大军虽然在后方奋力堵截,但是面对袁绍大军的全力突围,一番奋战之后,也被逼得不断后退,最终还是让袁绍大军强行突围出去。 毕竟袁绍大军规模庞大,而且手下不乏良将,即便打不过黄巾,那也不至于一点反抗之力也没有。 眼看袁绍大军脱离而去,赵云却也不甘就此放过,立即亲率骑兵尾随骚扰,步卒军阵也紧紧贴住。 如此一路追杀而去,宛如盯上羊群的狼,耐心的驱赶和骚扰猎物。 但他手里毕竟兵力不足,如此追击稍显乏力,并没有办法完全拖住对方。 袁绍大军并不是只顾着仓皇逃跑,此时仍然保持着相对稳定的撤退姿态,一路之上不断有分兵和断后之举,这给赵云的追击带来了极大的困扰。 不过很快,赵云的援军也及时赶到,后方又有数万黄巾大军疾行追来。 赵云一见如此,心里也就安定下来,如此合力追击,自是不能让敌军轻易走脱。 打赢这一仗也并不是什么轻松的事情,他心中所想便是尽可能扩大战果。 不久之后,后方传来一阵快意的笑声,便是太史慈策马奔腾而来:“教主有令,全力追击敌军,此一战必要彻底消灭扫清敌军的有生力量,此后神州北部,便是我玄夏说了算了!” 赵云正在激战,一枪挑翻眼前敌人,回头看了一眼太史慈,心里也是一阵痛快。 沙场建功便是男儿最为猛烈的春药,如此大胜足以称得上是人生最爽的事情。 “子义,你总要与我较个高低,今日咱们就来比比,看谁能剿俘更多敌人!”赵云一时来了兴致,倒也与太史慈定下较量。 太史慈闻言,眼睛一亮,便牵动缰绳换了方向,随后大笑起来:“好,今日你必要败于我手!” 说罢,太史慈便拍马而去,率军往另一方向的敌军冲去。 如此,一番追击大战便在广阔大地上开始上演,袁军跑,黄巾就追,只是这番追逃大戏最终耗费的时间也格外长久。 如此一连七八日,双方也依然没有罢休。 逃亡和追击,实际上也是十分凶险的过程,这個过程里,双方各路军队不乏交手,但结果也并不令人意外,袁军早就是丧家之犬,根本就不能与黄巾对抗。 袁绍只能不断的如此分兵断后,才能为自身争取逃亡的机会,只是这个过程,对他来说实在是有些折磨。 虽然他已经很卖力在跑了,但是黄巾的追击,严重拖慢了自己的速度。 如此亡命的逃跑七八日,最终竟也只是来到巨鹿附近。 突围时候的七八万大军,到现在,竟然只剩下了三四万左右,但黄巾依然在后方死死咬住,丝毫不给袁绍喘息的空间。 黄昏时分,斜阳带着一股沉重的暮气,袁绍旋即下令就地休整。 不久之后夜幕就要来临,而这是己方唯一可以喘息的时候,即便是黄巾也不好在夜晚进行追击,当然,己方在夜晚也无法继续行军逃跑。 命令下达之后,大军紧绷的情绪放松下来,袁绍骑着马慢腾腾在军阵走着,他看到士兵们都是横七竖八躺在地上,每个人脸上都是一副疲惫低落的模样。 袁绍并没有说什么鼓励的话语去提振士气,因为他知道自己现在模样,只怕也与士兵们差不多。 逃命很累,但累不算什么,最令人痛苦的是失败带来的打击。 袁绍提了提缰绳,马匹鼻孔窜出气息,随后缓慢停下了脚步,他就这么坐在马上,看着远处的落日,心情无限的悲凉。 袁氏四世三公极尽尊荣富贵,而自己身为掌门人本该成就大业才对,为何会落得如此境地。 败在许辰这个贼寇之手,我不甘心啊! 难道老天爷真的把天命降在许光头这粗鄙贱类之人身上吗,这么一个不知来历没有出身的区区道童,他凭什么! 我袁氏何其尊崇,天下望族舍我其谁,难道不值得吗? 风沙漫卷,袁绍头发散乱,连日逃亡,让他再也没法维持士族的体面,摇了摇头,他落寞的翻身下马,然而还不等他缓过神来,就看到审配匆匆而来。 “州牧,黄巾又追来了,我们没法停歇了,必须继续跑。” 审配同样一脸的疲惫,但这时候也只能强打精神,不想落在黄巾手里,那就只有继续跑一条路。 袁绍闻言,还没放下缰绳的手顿时僵住,脸色也一下颓然下去。 或许是悲观的情绪到达的顶点,又或者是在巨大失败的低落情绪之中慢慢崩溃,听到这句话的袁绍,感觉像是最后一根稻草压在了自己身上。 这一瞬间,他突然丧失了继续逃命的动力,才刚刚翻身下马而已,实在是不愿意再度爬上去。 突然之间,他丢掉了缰绳惨笑一声:“你们自己带着士兵跑去吧,我累了。” 审配大惊,疲惫的身体都醒了过来:“州牧,前方还有数十里咱们就能到巨鹿了,到时候入城坚守也就好了,为何要弃在这最后一步?” “入城?”袁绍摇了摇头,不以为然道:“进入巨鹿又能如何,我军已经惨败,就算入城也不过是瓮中之鳖而已,你以为巨鹿城墙能挡的住黄巾许贼吗?” 审配还想再说些什么,但看着袁绍一脸生无可恋的模样,最终还是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事实何尝不是如此,到这个地步,多拖几天又能有什么意义呢,即便入城,不也还是被围困致死的结果。 当然,最大的原因还是,袁绍这个主公都已经心灰意冷,自己再怎么努力,也只是徒劳。 审配突然摇头一笑,倒是释然:“也罢,我奉州牧为主,那也该陪着州牧一同败亡,州牧不走,我也不必走了。” 袁绍闻言猛地一震,看了审配一眼,张了张嘴,最后却只是滚下泪珠:“我袁绍无能,误了诸位啊!” 沉默之间时间缓慢过去,在夜幕到来的前夕,远处的天际,一杆黄色旗帜猛然出现. ------------ 第225章 没有你 巨鹿城,阴暗的牢房之内,袁绍再也不复当初士族的风采,干枯脏乱的头发披散开来,身上的囚服也全是污迹,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地牢的腐臭气味。 但袁绍似乎浑然不觉,只是闭着眼睛盘膝而坐,被俘虏的十多天来,他一直都是这样的姿态。 虽然他一路奋力逃跑,但在最终的关头,却选择了放弃,这并不是因为他少了这最后一口气,而只是认命了而已。 实际上黄巾的穷追不舍完全断绝了他的活路,即便是躲进巨鹿城,最终也只能是多苟延残喘几天而已。 当然,他更加明白,即便真的逃出黄巾的追杀,这天下也没有地方可供自己存身了。 神州大地看似广阔,但天下诸侯早就安定下来,实际上是拥挤不堪的,没人愿意让出地盘给自己安身,自己这样一个失败者去了别的地方,只会被别人当做要饭的一样厌弃。 当战争溃败,自己安身立命的军队也在黄巾的追击中慢慢消磨干净,这天下就已经不会再有袁绍的声音。 以后的神州大地,是玄夏与其他诸侯的故事了 突然,地牢的大门打开,光亮投射进来,袁绍下意识的睁开眼睛,他以为又是新的犯人被送进了,但是看到来人之后,他愣住了。 眼前是一个一头短发的年轻男子,虽然年轻,但气质稳重,眼睛之中更是潜藏着睿智的光芒。 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袁绍还是很快反应过来对方是谁了。 “你终于来了,我等你许久了。”袁绍身形动了动,身上的镣铐也随之响动,可以明显感觉到他情绪的波动。 许辰行至牢房门口,看到狼狈至极的袁绍,神色相当平静。 所谓历史人物的命运,其实许辰并不怎么关心,但袁绍毕竟是自己相当一段时间的敌人,倒也值得自己过来会会。 他从袁绍眼睛里,看到了许多的情绪,但最为明显的,是刻骨铭心的不甘。 如果可以,许辰很想告诉他这种不甘非常多余,即便没有自己,历史上的他也注定会走向失败,只不过如今打败他的人从曹操变成了自己而已。 但这种话即便说出来,袁绍也不能理解,许辰最终也只是摇了摇头。 “你我结局已明,为何还要等我。”许辰淡淡的看着他,平静道。 袁绍突然伸出手一把抓住牢房栏杆,那双眼睛一下瞪得滚圆,目光似乎要把许辰整个吞下。 但是,他也仅仅只是看着,并没有更多的动作,似乎是要把许辰的模样刻在自己脑子里。 “我等你,是要看看我究竟败给了一个什么样的人!” 袁绍浑厚的声音传过来,那里面充满了不甘,也充满了无奈,还有一分强烈的嫉妒。 眼前这個年轻人让袁绍羡慕的发疯,这么年轻的家伙,已经创建诺大的基业,未来的空间有多么大简直不敢想象。 哪怕不看别的,光是这份年龄,恐怕都足以把天下诸侯生生熬死。 上天怎么能对这家伙如此偏爱,百姓拥戴这家伙,士兵愿意为他赴汤蹈火,幽州一到他手里就变成了富足之地。 为什么这些东西不给自己,却要给这个出身低贱的家伙! “你应该很得意吧,此战胜了之后,这北境就全都是你的了。” 袁绍死死的盯着许辰,不甘的眼神慢慢变成了怨恨:“不过你别高兴的太早,大汉迟早会打回来的,区区贼寇也想窃居神州,这注定只是你的痴心妄想。” 许辰挑了挑眉,突然有些好笑起来:“怎么,到了这个时候,难道伱袁本初就摇身一变成了大汉忠臣?” 袁绍不置可否,只是冷哼一声。 许辰看着他,再度道:“你就不想知道,我会如何处理你吗?” 袁绍慢慢平静下来,随后坐了回去,语气淡漠的回答道:“还能如何,无非就是要我性命而已,我早有准备,难道你还想让我在你面前卑躬屈膝的求饶不成。” 说到这里,袁绍竟是开始整理起自己的仪容来了,一会儿掸掸衣服,一会儿收拢头发,不一会儿还真让他收拾起几分精神来。 在许辰这个敌人面前,哪怕是面临死亡,哪怕是身陷牢笼,他也要尽量维持士族的体面。 即便是最为狼狈的时候,士族也不该在卑贱出身的人面前显露凄凉,高贵者即使落入尘埃那也是高贵者,而如许辰这样出身的低贱者即便赢了,那也只是低贱者而已。 士族的骄傲,不容许袁绍在许辰面前低头。 许辰当然也看懂了这番作态的含义,只是心里冷笑一声。 基于血脉和身份维持的所谓贵族,实在是可笑之极,袁绍愿意维持所谓的贵族尊严,那就让他自娱自乐吧。 “我会杀你。” 许辰平静的声音落下,袁绍的身体微微震动,虽然幅度很小,但许辰依然察觉到了。 这让许辰更觉可笑,嘴上说的风轻云淡,实际上也不是那么平静嘛。 他也懒得揭穿袁绍了,死亡是人本能的恐惧,倒也不必嘲笑什么。 “我杀你,不是泄愤更不是所谓的仇杀,按理来说,你私下并无什么直接恶劣的罪行,我玄夏即便罪罚士族,但也不会对你这样的人赶尽杀绝。” 许辰说完,就看到袁绍的嘴唇动了动,但却没有发出声音。 他看得出来,袁绍很想问为什么,但又拉不下自尊。 许辰没有兴趣调戏他,很快就为他解惑:“虽然你没有什么直接恶劣的罪行,但对天下而言,你就是一等一的罪人,身居上位掌控权柄,为一己之私利而引董卓入京祸乱天下,此事引起的灾难性后果,你袁家负有直接责任!” 袁绍心里一震,他有心想要反驳,但却一时不知如何回应。 其实正如许辰所言,引董卓入京确实就是袁家的手笔,彼时先帝驾崩太后掌权,士宦斗争进入白热阶段,但其实解决宦官危害的方法有很多,根本不必从外部招引董卓。 董卓是什么人,那是彼时袁氏掌门人袁隗一手提拔起来的人物,换言之袁隗便是董卓之伯乐,对董卓有知遇之恩。 士族交往人情,董卓可以算是袁氏门生,引董卓入京本质上就是袁氏打算借董卓的西凉兵掌控朝政。 只不过是后来事情玩砸了,董卓这家伙不讲规矩,入京之后就与袁隗翻脸,这才有袁绍斥责董卓愤而离京的事情。 袁绍骂董卓从来不是袁绍对大汉有多么忠心,只是因为董卓不听袁家的话而已。 最后,董卓更是直接把对自己有知遇之恩的袁隗杀死,做法堪称狠辣。 这些事已经是前尘往事,但许辰如今提出,袁绍也只能默然,这中间究竟是怎么回事,没人比他心里更加清楚了。 董卓入京带来何等灾难,别的不说,光是两京的浩劫,就是一笔算不清的血债。 袁绍当然不想沾染这些孽障,但他知道自己辩驳根本没用,如今自己落在黄巾手里,黄巾要把这帐算在自己头上,自己不想认也得认。 若是算上这个帐,两京数以百万计的人命,数以千万计的灾祸,他的一条命根本不够偿还的。 “我有什么错!”袁绍低沉的声音响起,最后竟是哈哈大笑起来:“求诸功业践踏生民,谁不是如此,草芥之民生于低贱,死何足惜,若能助我袁氏登上九极,亿万生灵皆可亡之!” 许辰闻言,眼神越发冷了几分。 袁绍这些话堪称变态,但实际上这并不是袁绍在死前故意发出的惊悚之言,这就是他的真正心态,也是士族们普遍的心态。 高高在上的士族,与下面的草民实际上已经是两种生物了,他们不会对下面的耗材有任何同理之心。 所以,赐死袁绍并不冤枉,赐死大部分的士族,也不冤枉,他们确实有取死之道。 “你!”袁绍猛地停下笑声,然后伸出手指着许辰,眼神之中极尽嘲讽:“你才是该死之人,手握至高权柄,却要与天下众生分享富贵,他们那些低贱的东西,也配吗!” 许辰只是冷冷的看着他,等待他做完生命结束前最后的一番表演。 袁绍说着说着,语气竟然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你是厉害的,我袁绍服气,我可以输给你,你也可以拿走我的一切,但这些东西你可以拿,却不该分给那些低贱的家伙!” 说到这里,袁绍再度一指许辰:“你这样做,那根本就不配站在这里,我们的口食本就是那些贱民,你却反过来要去供养他们,岂不可笑!” 牢房陷入长久的安静,袁绍死死的盯着许辰。 许辰很可恶,许辰打败了自己,但这不足以让袁绍这么愤怒,更让他愤怒的是,许辰所作的一切,否认了旧士族的尊严,那是袁绍最骄傲的东西。 许辰淡淡开口:“你觉得,你在乎的这些东西,对我来说重要吗?” 袁绍冷声道:“世人所求莫不是为了站得更高,如果这都不重要,那这天下没有重要的事了。” 许辰摇了摇头:“这些不重要,没有你对我才重要。” 说罢,许辰转身而去,脚步顿了一下之后,他再度留下一句话,才缓缓走出牢房。 “准确来说,是没有你们对我很重要。” ------------ 第226章 自家人 巨鹿城头,许辰遥望远方,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没过多久,田石头来到了许辰身边,在他旁边轻声禀告起来:“教主,刚刚有消息传来,袁绍已经于牢中咬舌而亡了。” 许辰闻言,点了点头,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反应:“知道了。” 田石头见状,也就不吭声了,干脆就站在许辰旁边,一样往远方看去。 不知不觉,田石头似乎也沉浸在其中,他突然意识到,此时许辰究竟在想些什么了。 事实上,这个城头,并不让人陌生。 曾几何时,自己也在这里与汉军作战过,那时候远处的敌人有过卢植,也有过董卓,最后变成了皇甫嵩,最终的结果,却是黄巾大败。 黄巾事业最关键的转折点,便是发生在这里 田石头突然想起来了,那个时候自己作为一个普通的黄巾小兵,听闻大贤良师病死,最后大军也惨败于汉军精锐手里,那种绝望的感觉。 “我们终于杀回来了,不知不觉,竟然已经这么久过去了.”田石头下意识发出一声感叹。 许辰看了他一眼,笑了笑:“是啊,终于回来了,那时候黄巾大业在这里陷入谷底,而今天再回到这里,则是我黄巾新的事业崛起的时候。” 事业崛起 这句话,让田石头有些恍惚,奋斗不知道多少年,终于到了可以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了。 虽然如今黄巾才刚刚大败袁绍,另外两处战场还没有分出胜负,预期的四州之地都还没有真正拿在手里,但田石头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底气。 大贤良师的时候,天下八州共同响应,黄巾真有气吞山河颠覆社稷之势。 真要说的话,今日的玄夏,未必有当初黄巾那么强大的势头。 不过,田石头却感觉今天更加踏实,如果让他选的话,他绝对不愿意再回到大贤良师的时候,这并不是因为在玄夏自己个人有更好的前途,而是玄夏的基础更加扎实,地盘更加牢固。 玄夏纳入的土地,便是真正的国土,而玄夏的百姓,便是真正玄夏之民。 这与当初黄巾八州齐动是两個概念。 只等玄夏拿下北部四州,这社稷权柄就真的是触手可及了,曾经的那份檄文,才算是真正的名正言顺。 想到这里,田石头的身体都有些兴奋的战栗起来。 “教主,咱们真的成了,主力战场拿下,就算陆平和王当将军都打输了,那也没关系了,北边已经被咱们收入囊中,雄视天下已经指日可待!” 说这个话的时候,田石头嘴里都有些发干,真的走到这一步的时候,他有种如梦似幻的感觉。 当初数千号丧家之犬,居然真的逆势而起走到了今天。 “当初埋在这里的兄弟们,若是能看到今天的话,该多好啊”田石头悠悠一叹,心情又是高兴,又是低落,毕竟这一路走来,也确实不容易。 许辰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事业未竟,现在高兴还太早了些,先把眼前的成果全都吃下再说,传我命令,遣太史慈马炎分带大军左右支援另外两部大军,赵云率军随我继续攻略冀州!” 田石头收拾心情,对着许辰行军礼,大声笑道:“属下明白!” 巨鹿城这里黄巾都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之时,却有一个地方完全陷入到慌乱之中。 冀州边缘,正有一支数千余人的小股军队正在往南方仓皇逃跑,这支队伍不是别人的,正是大汉天子的队伍。 此战正面战场,刘协其实被袁绍带着来到战场附近,让天子来所谓的督战。 只不过,刘协的位置在战场的大后方,所以没有被这次战败直接波及到,但袁绍正面战场的溃败,依然让刘协大为惊吓。 好在一干汉庭臣子反应极快,立即就携为数不多的数千大军迅速南下。 说起来此事,刘协也是要感谢一个人的,那就是身为冀州官员的刘备。 此战袁绍大军突围,刘备关羽率领自身的精锐小队也成功冲出战场,但刘备并没有执着于跟着袁绍一起逃,而是在冲出战场的第一时间就与大军分开。 刘备也算是看明白了局势,知道袁绍大军即便突围也不会被黄巾放过,所以当即立断脱离危险。 而他分兵离开之后,第一时间就率军疾驰回到大后方,把前线战况禀告给刘协,这才为汉庭君臣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从而能迅速转进逃离危险。 如果落在了黄巾手里,刘协这个天子和下面董承这些大臣们都不敢想会是什么后果,那大汉就真的直接没了。 只不过,如今他们虽然摆脱了直接的危险,但袁绍的战败,却也让他们大感彷徨。 刘协其实并不喜欢袁绍,但真看到袁绍落败,他反而慌了。 袁绍败了看似让自己摆脱了控制是好事,实际上又重新让自己陷入了没有依靠的境地,此时刘协虽然跑来了冀州边地,却根本不知道自己该去何方。 而且就算眼下能找到安顿之处,但以后又该怎么办呢,玄夏此战获胜之后,会变得何其恐怖,这是傻子都能知道的事情。 袁绍号召起来的联军都失败了,仅凭剩下的烂摊子,还有能力面对玄夏的威胁吗? “听闻玄德也是我大汉宗亲?”临时的营地帐中,刘协看向了下方的一个面相宽厚之人,此人正是在关键时候带着自己脱离危险的刘备。 此前一直忙于逃命,刘协还没来及好好见见这位英雄,如今稍微松口气,他就想起此事了。 说话之时,刘协一脸笑意,态度亲和,不可谓不赏脸。 刘备如何聪明之人,立即意识到刘协所想。 天子如今陷于困境,正是彷徨之时,十分渴求力量,自己所率的千余兵马虽然不多,但在如今境况之下,也足够让天子重视了。 想明白这一点,刘备当即对着刘协行叩拜大礼。 “回陛下,臣正是中山靖王之后,如今天下,汉室衰微、社稷崩坏,臣身为刘氏子孙日日忧心不得安寝,惟愿能以绵薄之力助我汉室重复荣光,此危难之时,能在陛下左右听候差遣,实是臣刘备之大幸!” 说完之后,刘备抬起头看了刘协一眼,眼睛竟是湿润起来:“陛下,您这些年受委屈了。” 刘协心里猛地一震,没由来鼻子一阵发酸,好生忍耐下来,却走至刘备面前搀扶起他,然后上下把刘备打量一番,又把刘备的手紧紧抓住。 “如今天下,朕真正能完全信任的,也只有我刘姓之人了,玄德乃是有为之辈,当此之时,应该多多发挥才能才对,只是在冀州担任区区小官,这岂不是埋没才能!” 刘备心里猛地一震,连忙道:“臣不过愚钝之人,如何能得陛下如此谬赞。” 刘协摇了摇头,笑道:“若非玄德关键时候发挥作用,朕只怕已经陷于贼手,只是这个功劳,朕就不能亏待于你。” 刘备连忙拱手:“臣不敢居功。” 刘协叹了口气,幽幽道:“玄德何必如此,朕境况困苦,正是需要臂助之时,难道你这个汉室宗亲,都不愿为朕效命?” 刘备闻言,顿时大惊,一下就重新跪在地上:“陛下言重了,臣此生夙愿便是匡扶汉室,只要陛下有需要,臣誓愿生死相随!” 刘协这才展颜,呵呵笑了起来:“如此甚好,朕随后召集众官议论,为玄德择一要职,好让玄德人尽其才。” 刘备又惊又喜,便是连称“多谢陛下”。 ------------ 第227章 廷议 北部战事崩坏,可以预期的未来,这里都会变成黄巾的地盘,已经完全不适宜朝廷班子继续逗留。 刘协的朝廷班子一路逃亡十分狼狈,却也不忘正事,刚刚喘下气来,身为大汉之主的刘协还是召集臣子举行了一次廷议。 虽然是所谓廷议,然而实际上眼下他们还在荒野扎营,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廷”,君臣议论的场所,其实就是在营地的一片平坦地方。 等待大臣的时候,刘协坐在椅子上,微微仰起头看向老天,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或许是在感叹,自己堂堂大汉天子,如何能沦落到这朝不保夕无处安身的地步。 不过也不容他多想,很快,朝廷的一干大臣陆续抵达,除了刘协当下最为信任的傅燮之外,大臣队伍中最为显眼的就是站在前方的董承与伏完了。 这两人,董承是一路协助天子东归的关键人物,也深得刘协信重。 而伏完就更不必说了,那是当今伏皇后的父亲,也就是大汉的国丈,这关系更加亲近。 刘协确定,如今的朝廷班子里,许多人都如他们一样对自己足够忠诚,但可惜的是光有这种忠诚没什么用,如今的大汉朝廷连一万的军队都掏不出来,在当今天下只能处处受制。 这世界还是很现实的,即便顶着个天子名头,拳头不够大别人也不会太当回事。 所以,今天廷议的第一件事就是要为朝廷招揽力量。 眼见众臣在前方站好班列一同行礼高呼陛下,刘协也就直接说起正事来,一开口,便是昨日为刘备许诺封官之事。 “朕昨日约见刘备,才知此人乃我刘汉宗亲,为中山靖王之后,却是朕的自家人,这令朕十分欣喜,如今朝廷困苦,正是缺乏人才的时候,而朕一番交谈下来,深觉此人身负大志可堪重用。” 说到这里,刘协看了众多官员们一眼,心里有些忐忑。 昨日虽然对刘备许诺的时候口气很大,但刘协其实也不知道此事能不能办成,如果众臣都觉得不合适,那这事多半要黄。 即便站在眼前的这些大臣都是相对的忠臣,但并不代表他们就会对刘协事事点头。 皇帝说话能有多好使,那取决于皇帝能有多大的威望,显然刘协并不具备一言而决天下事的威望。 朝中事情,多半都是大臣提议,很少有刘协主动提出的议题。 即便刘协提出来了,那也需要与大臣们商量着来办,眼下正是如此。 下面众臣闻言,都是心中了然,天子这是要拉拢人才扶持心腹了。 对此他们倒是没什么意见,这其实是好事。 眼见臣子并没有什么反应,刘协也就慢慢放心下来,随后继续说话起来。 “且不说这些,光是刘备在战败之后的救驾之功,朝廷也不好亏待了他,是以,朕意委其朝廷要职,诸公以为如何?” 话音落下,众臣略微小声议论一番,很快董承就站了出来。 “陛下英明,刘备早年便征伐黄巾屡有建功,又曾追随卢植钻研学问,如今所率的一支小队亦是精锐悍勇,其才能毋庸置疑,的确是朝廷可以倚重的人才。” 事情如此顺利,这让刘协有些惊喜,不过很快他也释然了。 毕竟这事儿本就对朝廷有利,眼下朝廷的境况,每一分力量都值得尽力争取,封个官而已也不是什么大事,用不着那么吝啬。 “既如此,诸臣以为该如何委任最为合适?”刘协笑道。 大臣们已经商量结果,董承再度进言。 “臣等以为,眼下朝廷大事以军事为先,刘备以军功发迹,委以军职最可使其发挥光热,或可封刘备北军中候,节五军校尉。” 北军中候. 听到这个军职,刘协有些意外,这结果比他预想的还要更好。 北军中校掌制北军五校,而北军五校是自光武帝刘秀时就设立的中央精锐编制,这个职位多为皇帝亲信和心腹担任,不可谓不重要。 不过转念一想,刘协心里就叹了口气。 只怕朝臣给官给的这么痛快,最大的原因还是这军职只是個名头而已,朝廷除了给个名头,再也拿不出一兵一卒供刘备调遣。 朕已经给你能给的最好了 刘协突然对朝廷的寒酸有些羞耻感,只能在心里如此嘀咕一下,然后就以一句“如此甚好”的话结束了这个议题。 一路颠沛流离的刘备,终于是在天子身边开始实现自己匡扶汉室的理想,也终于是有了第一个体面的职位,虽然一个空头官职分量不算太高,但这已经是以前的刘备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解决了此事,随后就是朝廷接下来的去向问题了。 而一提起这个,刘协就不自觉变成了一脸的愁容,一想到北方的局势,他就对未来充满了悲观。 “眼下战事虽然尚未结束,但诸公皆知玄夏已经不可阻挡,剩下两处战场即便打得再漂亮,也不可能挽回整体的局势,此后我大汉北境恐怕要尽被玄夏所控。” 说话之时,刘协眉头紧锁,年纪轻轻就已经开始背负着不属于自己这个年岁的沉重。 家国大业倾覆在即,自己却不能有丝毫力量改变局面,这种无力感实在是令人折磨。 “还请诸公教朕,朝廷今后该迁往何处?”刘协看着下方诸公,长叹一声。 这会儿,不仅刘协心情抑郁,下面的大臣们也好不到哪儿去。 但他们还是强打精神各自议论起来,不多久这里就响起七嘴八舌的讨论声音,刘协静静的听着,很快就从他们嘴里听到了许多名字。 如陶谦、刘表、刘璋、曹操、刘繇、甚至还有袁术。 朝廷在北方已经待不下去,而关中已经是一片炼狱根本没法回去,他们只能考虑去南方的州郡立足,他们言语所说,正是如今各地的势力。 大汉朝廷再怎么衰微,真要过去的话,各方诸侯倒也不至于不给这个面子。 大臣们讨论十分激烈,毕竟这关乎到朝廷往后每一个人的着落,他们每提出一个名字,也都有各自的理由,好半天过去之后,也没讨论出来个结果。 到最后,刘协都有些不耐了,他干脆直接开口,提出了这当中自己最有好感的一个名字:“朕以为,兖州曹操一片忠心可以托付,朝廷或许可以迁往兖州。” 此言一出,众臣都是相视一眼,有人想说些什么,但最后张了张嘴还是没有吭声。 天子甚少直接表明态度,偶尔来这么一次,还是不好去驳了天子的脸面。 而且他们也都知道,天下诸侯多半都是一路货色,即便是刘表这种汉室宗亲,也未必能比袁绍之辈好到哪里去。 朝廷不论迁去哪里,其实多半都少不了被诸侯钳制的命运,所以去哪里都没有什么区别。 此前争吵了小半天也没个结果,众人也懒得再吵了,天子都已经明确表达意愿,便没什么必要去唱反调。 众臣相视一眼,渐渐有了默契,随后齐声行礼:“陛下英明!” 两件大事相继确定下来,彷徨的刘协总算是安心不少,他能祈祷的,也就是以后事情都能往好的方向发展。 朝廷大军随后也就主动往兖州进发,只是此时的兖州之主曹操,却还在为北部尚未结束的战争而奋斗,也不知他若是晓得天子主动奔赴兖州,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不过现在的曹操连自己都顾不过来了,只怕没有心情操心这些东西。 汹涌的火光在营地肆虐,连沉重的夜幕都被驱散,整个营地都惊慌失措的大叫,曹操慌张的跑出营帐,一看到眼前的画面就大感不妙。 还不等曹操回过神,就看到荀彧匆匆跑来:“曹公,黄巾袭营了!” 其实不用荀彧提醒,曹操只看眼前这场面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这汹涌的火光让他感受到不到丝毫的温度,反而让他的心慢慢凉了下去。 完了,全完了,营中粮草尽被烧毁,这一仗还要怎么打? 不过这时候不是顾虑这些的时候,曹操极快做出反应,当即翻身上马在营地奔腾,一边跑一边还疾呼起来。 “谁敢造乱,立即处死!” “谁敢造乱,立即处死!” 曹操急迫之下,巨大的吼叫声竟是隐隐盖过营地的喧嚣,一时间许多士兵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一看到曹操出现,许多人本能的就安定下来。 士兵们自然对自家将军十分熟悉,慌乱是因为缺乏领导,眼下将军站出来主持局面,士兵们慢慢也就能镇定下来。 毕竟这骚乱也才出现不久,曹操反应堪称灵敏,及时避免了事态的恶化。 当然,能这么快稳住局面,还有很大的原因是曹操不仅这么喊,也是真这么做。 他在营地来回奔跑叫喊时,但凡见到乱跑乱叫的士兵,都毫不犹豫挥剑斩杀。 如此铁血之下,士兵们自然是心中畏惧,这才能快速镇定下来。 不过事情到这里,显然还没有结束,曹操目光看向营地外围,那里的战事还未平息,黄巾依然还在与己方士兵展开厮杀。 “全军听命,舍弃营地全力作战,无论如何要逼退贼军!” 曹操眼神冷冽决绝,说话之间,已经抽出了自己腰间配件,然后前指黄巾。 ------------ 第228章 草包 黑夜里的战斗本应该十分困难,但四处汹涌的火光反而为双方作战提供了光亮,这些火每烧一秒,曹操的心都要多滴不知道多少血。 混蛋,这烧的都是自己的粮草辎重啊! 不过,即便心里再疼,曹操也做出了正确的选择,甚至都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那就是放弃营地全力对敌。 这支从后方杀来的黄巾其实兵力不多,以曹操多年征战的经验来看,也不过就是万余规模而已。 然而,曹操更加明白这才只是开始而已,这支后方杀出的黄巾只能是敌军早早就在后方某处隐秘地点埋伏的一支伏兵,既然此时伏兵出动,那敌军正面的军队也必定会很快予以配合。 这个时候,没时间灭火了,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准备应对接下来的大战。 辎重烧了虽然难受,但毕竟可以再想办法,但若是军队玩没了,那就真没了。 随着曹操一声令下,很快曹洪、曹仁、夏侯惇、夏侯渊等等将领便各自开始统兵对敌,营地原本混乱慌张的局势,极快得到了平复。 那支兵力不算多的黄巾,也在他们的围攻之下节节败退,按照这个势头,或许很快黄巾就要被彻底击退。 然而事情果然如同曹操预料的一般,就在这个时候,前营突然也是喊声大作,黄巾主力果然也及时在策应袭击。 好在曹操既然有所预料,那自然也做了相应的准备,这短短的时间里,他已经稳住局势,一支待命的大军也准备妥当,就是为了应对可能的夹击。 前营一乱,曹操立即就率大军顶上,战事一经扩大,就再度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这一夜,注定是不平常的一夜,厮杀之声持续了许久,对曹军而言,这就是一场火与血的考验,如果没有足够的能力渡过这一关,那么不仅曹军将覆灭此地,曹操的一切也将就此断送。 曹操虽然没有真的奔赴战场杀人,但心情的紧张却比士兵要多无数倍。 今天,难道是我曹孟德的末日. 不知不觉,他的身上就冒出汗来,也不知道是被激烈的战事所惊吓出来的,还是被四处的火光炙烤出来的。 这种关头,他能做的就是相信自己的将士。 时间慢慢过去,营地的火的烧光一切可烧的东西之后,终于是慢慢减弱下去,而营地的厮杀动静也同样慢慢变得微弱。 最终的结果,是曹军咬牙硬撑过了这一次危机,曹操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起粗气来。 就在刚刚,他几近绝望,自己险些就被那支黄巾伏兵给害死了。 虽然逃过一劫这是值得庆幸的事情,但是曹操闻着营地弥漫的硝烟,心里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这一战的损失实在是太过巨大了。 黄巾一战即退,曹军也并未放松,靠着残存的光亮,他们整夜都保持着高度的戒备,就这么慢慢熬到了天明。 当阳光投射下来之后,曹操站起身来环顾营地,便是倒吸一口冷气。 整个辎重营,近乎被烧做一片焦土,直到现在,里面还在飘着些许的青烟,再一看周边的士兵们,莫不是一身黑灰。 当然,曹操自己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火势凶猛,整片天空都弥漫着飞灰,没人可以保持体面。 曹操不禁颓然,手掌十多万大军的优势兵力,费劲心思才堪堪顶住黄巾的攻势,但只是一着疏忽,便是满盘皆失。 此战辎重尽毁,要想继续打的话,那就只能再从后方征调粮食。 虽然如此,损失是实实在在的,不是补上来就可以了,而且经这么来一下,对大军的士气打击实在是太大。 曹操深吸一口气,尽可能的调整自己的情绪。 作为一個强者,他有足够坚韧的心性,失败总是贯穿人生始终,要学会去面对它。 只是遭到一次袭击而已,算得了什么,待收拾局面重头再打过就是! 曹操神色渐渐平静,但这个时候,坏消息却不仅仅只是如此。 只见荀彧一路走来,神情似乎有些悲戚:“属下清点损失,刚刚得知昨夜火势凶猛之下,戏志才不幸被烈火吞噬,却就此殒命。” 曹操闻言顿时一怔,隐隐有些心痛,好一会儿都没有发出声音来。 喜爱人才的他,十分欣赏戏志才这等智谋卓绝之辈,这样的人就这样损失掉,难免让他一阵可惜。 不过也仅仅只是可惜而已了,曹操当然不会因为一个属下死去就要死要活的,闻言也只是叹息一声:“好生收敛尸体安葬下去,我会为他记下此仇,将来必有申报之时。” 荀彧也只能收拾心情,摇摇头之后,他道:“此战之后,我军处境更加艰难,但若是咬咬牙,倒也能够坚持。” 曹操点点头:“也只能如此了,如今三处较力,任何一处都不可松懈,能撑多久就撑多久吧。” 荀彧看了看远方,那里视野之外,便是黄巾营地的方向:“此次先来夜袭的那支黄巾伏兵完全不被我们所觉,那他们只能是长期隐于山林之中,打到今天,他们至少潜伏半月之久,能做到这个地步,能让我军吃亏不算过分。” 曹操阴郁道:“此后断不可重蹈覆辙,传我命令.” 曹操正待要说之时,却忽见一传令兵骑马直接奔赴营地匆匆而来,这让他不由得打断了自己的话语,只看传令兵的模样,他就知道必是急报,这让他一下揪心起来。 这个时候传来的急报,只能是关于其他两处战场的了,他们难道已经打出结果来了吗 他与荀彧相视一眼,都从对方身上感受到凝重的气息,他们都知道这个消息,或许决定了整个战场的命运。 三处战场都是牵一发动全身,任何一处战场的结果,都会直接影响其他战场。 相比较之下,昨夜遭受的区区夜袭,反而算不得什么了。 “启禀将军,中水战场我方遭到敌军强攻致使大败,袁州牧率军突围撤走,敌军死追不舍,最终于巨鹿被敌军追上,我方已经全军覆没,袁州牧也被黄巾所俘!” 传令兵慌张下马,匆匆行礼之后就把军情禀告出来,只是这句话一说出来,曹操和荀彧都是失去了反应。 他们不是没有反应,而是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没有比这更加天崩地裂的消息了。 他们甚至想过袁绍会败,但没有想到会是这么败,近二十万大军啊,就这么没了? 一瞬间,曹操有种强烈杀人的冲动。 好一会儿之后,荀彧才幽幽进言:“曹公,此战已不能持续,黄巾主力获胜,必会立即支援这里,我军必须尽快撤退。” 曹操的拳头紧紧握着,脸都要憋成猪肝色了:“袁本初你个草包,可真害苦了我啊!” ------------ 第229章 世道变了 大军整备完毕,曹操一部的联军已经做好了撤退的准备,这是曹操出征之前完全没有预料到的事情,他以为这次大战会很激烈很漫长,但结束的却是这么突然和简单。 手握联军主力二十万大军的袁绍就那么简单而突然的失败了,而且败的很彻底。 对此,曹操只能无奈的接受,哪怕袁绍不败得这么惨,他觉得自己和藏洪两处战场若是打的漂亮,未必不能补救回来,至少后面还有得玩。 但现在一切都结束了,自己只能灰溜溜的跑回去,至少能把自己这部分兵力保存下来。 大军集结,缓慢从营地撤离,曹操骑马行至队伍中间闷闷不乐,很明显现在他的心情十分郁闷,所以一边的荀彧并没有自讨没趣的上前打扰。 只是在最后离开的时候,荀彧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视野的远方,是玄夏的方位。 此次北方决战分出胜负,玄夏真正晋升为北境之主,放眼天下诸侯,再也看不到一个能和玄夏一争高下的人,往后这神州大地的命运,究竟会变成什么模样呢。 作为一个真正的大汉忠臣,荀彧看着玄夏如此壮大,内心比任何一个人都要忧虑。 没由来的,他就想起大战之前玄夏发布的那篇《伐汉檄文》,彼时所有人都觉得这檄文是个笑话,但现在还有谁能笑得出来呢。 只占据幽州的玄夏,和盘踞整個北方的玄夏,完全就是两种概念。 玄夏气运升腾,是否意味着大汉气数已尽,难道大汉的天命,真的要移居玄夏不成? 对此,荀彧无法接受,但他不得不开始思考这个可能性。 这场战争的结果,无疑就是玄夏《伐汉檄文》最好的背书,再也没人能忽视玄夏的存在,整个神州大地,都要因为玄夏的存在而瑟瑟发抖。 “大汉输了,希望这是输的最后一次吧”荀彧摇摇头,终于是收回目光,随后驱马跟上大军队伍。 “玄夏赢了,主公的檄文终于不再是镜花水月,大汉灭亡必以此始!”看到远方曹军的动向,荀谌神情不自觉就变得兴奋起来。 这一战胜利,从宏观来说意味着玄夏真正开始了统御神州的进程,而从个人来说,这意味着荀谌投效许辰的正确性。 对于他这样的士人来说,投效黄巾其实是一件非常忐忑的事情,若不是被逼无奈扛不住劳役,荀谌也未必会那么轻易就接受沮授的劝导。 既然如今已经做出选择,那么荀谌命运前途也就完全和玄夏绑定。 什么大汉不大汉的他完全不在乎,只想看到玄夏越来越强越走越远,而这一次的胜利实在是太过关键,由不得他不兴奋。 在他一边站着的陆平,意味深长的看了荀谌一眼:“听说,曹操如今倚重的人才之中,有名为荀彧之人,正是你的亲兄弟,你们各效其主彼此敌对,这种局面难道不会尴尬吗?” 荀谌闻言愣了愣,随后便淡然的笑了笑:“当下乃世道纷乱之时,我们兄弟各奔前程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或许我们立场相对,但也不妨碍兄弟之情,将来若有机会,我自会劝导家兄弃暗投明。” 这种事情,对士族来说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荀氏乃颍川望族,家族人才不计其数,难免会出现如今这等情形。 陆平闻言,也只是笑笑,士族的行事作风他并不了解,如今也只是随口一言而已。 事实上,荀谌的事情他也管不着,毕竟人家是为教主效力,与自己并没有隶属关系,如今也只是被教主委派过来辅佐军事而已。 “如今我军优势,势必不能让敌军如此轻松撤走,将军不如遣兵追击,不求彻底消灭敌军,至少也能斩获一些战果。”荀谌并没有只顾着说那些闲话,立即就向陆平提出建议。 陆平点了点头,只是略微有些担忧:“我在担心敌军是否在故意示弱意图在途中伏击,昨夜我军虽然成功夜袭敌军营地,但仅仅如此恐怕不足以让敌军就此弃战。” 荀谌呵呵一笑,胸有成竹道:“将军果然思虑周全,不过示弱设伏这种事风险极大,敌军本就劣势,只怕不会选择这个做,至于他们为何突然撤退,我猜想另有可能。” 陆平闻言觉得有理,又是问道:“还请细说。” 荀谌道:“此番作战三处战场,任何一处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眼前曹军撤退如此之果决迅速,必是已经完全不做再战之想,能让他们放弃的如此干脆,那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另外两处战场发生了足以影响整体局势的变化。” 陆平眼睛突然亮了起来:“你是说,我军已在另外两个战场大败敌军?” 荀谌笑着点头:“敌军该是收到消息,才第一时间就选择撤走,我军信使不会慢他们太多,应该要不了多久就会到了。” 陆平一番思索,越想越觉得有理,最后猛地一击节:“既然如此,就可放心追击了!” 当即,他就唤来黄龙下达命令:“敌军撤退不可轻易放过,你速速领两万大军,会同埋伏林中张白骑的一万兵力进行追击,不过追击途中也不可轻忽大意,张白骑他们上次便是冒进追击才被敌军埋伏,这次断然不能重蹈覆辙!” 黄龙闻言,当即听命而去。 事实上不用陆平提醒,黄龙也会十分小心。 黄巾到现在,各种战例已经十分充足,这种因为贪功冒进而吃大亏的事情也不止一件,就连下面的小兵都知道该怎么做了,他当然不会再犯错误。 待黄龙走后,陆平也是感叹了一句:“张白骑管亥张饶三人这次在林中埋伏半月之久,才换来昨夜成功夜袭,也算是戴罪立功了。” 荀谌也跟着道:“他们因中火攻之计而致使落败,现在也因火烧敌营而弥补罪过,这大概就是命运使然吧。” 两人说话不久,随后就有士兵匆匆跑来,却说有紧急军报送到。 陆平顿时转头看了荀谌一眼,荀谌对着他微微一笑,只是一种风轻云淡的反应。 这让陆平不禁心里叹服,虽然士族多半都是肉食丑恶之辈,但真正的精英也确实足够优秀,此番教主委派这家伙过来,确实给自己不少帮助。 其后陆平便赶去接见信使,信使带来的战报也果然如荀谌预料的一般,是中水的主力战场取得大捷。 如此,一切事情都被荀谌言中,曹军果然是得知消息才会果断撤走。 曹军反应不可谓不正确,因为信报所说,如今主力战场已经分遣兵力赶来支援,曹军若是走的不够快,最后免不了要被夹击绞杀。 此消息对黄巾来说,便是天大的好消息,虽然即便没有中水的大捷,陆平也能保持优势,有足够的信心对曹军取胜,但能这么干净利落的结束战争自然是更好的事情。 “友若才智卓绝实在令在下佩服,事情当真全都被你言中,此番大捷几乎等于我方全面胜利,实现预期的目标也只是顺理成章而已,黄巾大业可期啊!” 陆平说话之时,兴奋得脸都红了,确切的消息传来,他就彻底安下心了。 黄巾走到今天,事业终于实现了巨大发展,此前窝在幽州这个神州边角,一切的斗争都只是为了自身的存活,但今天拿下联军,便再没有生存危机了,而是就此开启统御神州的大业。 荀谌更是安心,到现在,世人看到玄夏已经不能再用看待反贼的目光了,因为玄夏已经真正登堂入室,是北部实质意义上一个割据实体了,再也不是能被轻易摧毁的存在。 若只是以前那样盘踞幽州,地方太小没有纵深,面对真正强大的力量,随时都有可能夭折。 如今战争的预计目标可期,待北部四郡握在手里,就算按照最坏的预想使大汉突然雄起,让朝廷把各路诸侯全部整合起来,玄夏也有足够的实力可以和对方叫板,最多也就是变成一个南北对峙的局面。 而即便是最坏的南北对峙局面,玄夏也丝毫不必担心生存问题,双方的体量到一定地步,想要消灭对方就会变得十分困难的,这种对峙即便持续几十上百年都不值得惊讶。 当然,这还只是最坏的情况而已,实际上大汉还有没有能力整合天下诸侯,这还是个很大的问题。 或许在玄夏这个共同的敌人面前,他们会有那么一丝丝的团结可能。 荀谌似乎已经能看到,当天下士人看到北方的巨人,会是如何的颤抖。 “这世道真要变了,主公那句天命移居的谶言,只怕真要应验……” 荀谌是庆幸的,如今看来,当初自己无奈之下投身玄夏,或许反而是最为正确的选择。 难不成这乱世之中,荀氏押对宝的人不是荀彧荀攸,而是我荀谌。 突然之间,荀谌想起了自己在玄夏经营的一些工商产业,虽然他知道玄夏扶持工商,但或许是因为士族的高傲,他还是放不下身段,一直以来对这些产业都不怎么上心。 回去之后,还是要多花些心思才行,说不定以后家族的重担都要落在我的头上…… ------------ 第230章 英雄 这一次北方的决战,结束的速度比大多数人的预想都要快,战争从来都是难以预料的事情,一次战争究竟是打十天半个月还是一年甚至几年,这都是有可能发生的事情,显然这一次的进度就属于极快的一种。 当然,战争的胜负或许会很快,但是事态彻底平静下去,却还需要更久的时间。 逃脱的敌军需要黄巾进行追击围剿,新的土地需要一个个的去占领,这才是胜利之后的大餐,而现在黄巾已经到了用餐的时候。 黄龙依照命令对曹军紧追不舍,一路追杀斩获不少,曹军屡次阻击和断后,最终还是付出不小的代价才安然退走。 当然,撤退的过程里,曹操也没有忘了故技重施在道路设伏,只是黄龙与张白骑等人早有警醒,根本没有给曹操得逞的机会,最终圆满完成了任务。 虽然曹操这次撤退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但他应该感到庆幸,因为就在他撤离不到一天的时间,从中水赶来此处支援的赵云便已经率众赶到。 若是当初他收到战报再迟疑久一点,或许现在就要就此阵亡了。 许辰与陆平两地皆是以胜利告终,最后一处战场的王当却也不甘下风,在等来了太史慈的支援之后,同样是取得大捷,这一次不仅赢了,还是赢得十分彻底的那种赢。 敌军全部被黄巾所剿灭,王当一举斩杀敌军大将藏洪,俘虏六七万之众,缴获粮草辎重无数,不管是谁看到这战绩都挑不出一点毛病来。 整个北方的战况,从袁绍大败开始,便发生了连锁反应,玄夏以摧枯拉朽的姿态一路大胜。 当这個结果出现之后,天下诸侯莫不是为之震动,不论是西北凉州的马腾韩遂,还是名义上仍然归属于大汉的各方诸侯,都不得不放下眼前的事情,认真的去打量一眼这个北部崛起的霸主。 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名为玄夏的存在,将来必是自己的敌人,那个名为许辰的男人,将来必会站在自己的对面。 而一个新的思考,开始出现在天下人的脑海之中。 天命,真的变了吗? 北部的战争足够重大,重大到足以影响整个天下的局势,即便是远在江东之地的孙策,也不得不为之侧目,当玄夏的大胜的消息传来,他久久都不能做声。 在他身边站着的,则是雄姿英发羽扇纶巾的一位美男子,正是如今被孙策引为臂助的周瑜。 周瑜从久久不语的孙策手里接过信报,认真一看之后,手里的羽扇便摇不起来了,眉头也随之紧紧锁起。 战报的信息透过纸张,莫名的让人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压力。 就好像有一双眼睛无形之中盯住了自己一般,那种若有若无的危险感觉让人十分难受。 “公瑾,北部有强人崛起,而我还在为一席之地而奋斗,这让我不免有些时不我待之感,你说,这玄夏横空出世,会不会真是应验天命而生?” 孙策站在江边,只觉天地寂寥心中惆怅,玄夏如此壮大之势,让他难免焦急起来。 周瑜心中同样不妙,玄夏那是天下诸侯共同的敌人,看到玄夏如此势头,这对自己和孙策绝不是什么好事。 不过,眼下玄夏的麻烦还来不了自己头上,天塌了有个高的顶着,自己和孙策还是安心经略自己的事业为好。 “我有信心,最多三年时间我们必可尽取江东,占据整个江东,我们才算是真正在这天下立足,玄夏虽强悍,那也不是现在的我们应该考虑的事情,伯符应专于事业,不必为外界所干扰。” 说话之间,周瑜扬起手,便把这信报松开,让其随风飘走,最后落于江面消失不见。 听到三年时间,孙策沉默不语,这个时间其实已经不能算慢了,但他还是十分焦虑,看着玄夏这个强大敌人一步步壮大起来,他想不焦虑都不行。 毕竟,玄夏以一统华夏为目标,是迟早会走到自己面前的敌人。 不过,周瑜说的毕竟不错,不管玄夏如何可怕,自己当务之急也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最起码也要先占下江东拥有一席之地,才能开始考虑更加长远的事情,不然的话玄夏的威胁都轮不到自己操心。 慢慢的,孙策的眼神变得坚毅起来,便伸出三根手指:“我父英魂必能佑我,三年之内,必取江东成就霸业,管他什么许辰玄夏,到时候他们敢来,我就敢让他们爬着回去!” 周瑜再度摇起羽扇,也是笑起来:“我最看中的便是伯符这般激昂意气,天下之事莫不困难,有什么好怕的,无非就是迎难而上罢了!” 两人随后相视一眼,都是哈哈大笑,年轻意气不惧困难,玄夏的崛起让他们心惊,但并没有让他们丧失勇气。 天下英雄何其之多,而他们对玄夏崛起的消息,也都是各有反应。 再看直接当事人之一的曹操,在灰头土脸回到兖州之后,才知道一个天降的喜事,万万没想到,在大战之中失去倚靠的天子,最后却主动来到了自己的手里。 这可让曹操惊喜莫名,当初那一番深情意切的君臣相见,终究是起了作用。 果然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曹操比别人多做了一步,这等幸运才能降临在他的头上。 这件事,也算是稍稍抵消了一下他战败的失落,当初对袁绍掌控天子羡慕嫉妒恨,如今终于是轮到自己了,奉天子以讨不臣的瘾,自己也想过一把啊。 回到兖州,曹操立即让许都为天子所居,四处逃亡的大汉朝廷总算是有了自己的新家。 刘协也展现出自己对曹操足够青睐的态度,当即就册拜曹操为大汉司空,行车骑将军之事,尊荣之举不可谓不重。 而就在大家都在适应玄夏崛起的消息之时,曹操却在府邸请来一位客人,正是当初为袁绍效命之时,自己就已经认识的刘备。 曹府小院之中,火炉之上正煮着酒水,曹操刘备两人相对而坐,气氛谈不上沉重,但也不算轻松。 闲话之余,曹操忽见云彩变化似有龙腾之相,忽有所感,便凭栏看去,没由来的问了一句:“玄德知龙之变化否?” ------------ 第231章 盘点 曹操一问,却让刘备愣住,随后他也站起身来,与曹操一同凭栏而望,果然看到北方天空有龙腾之象。 如此观象颇为奇异,而出于时代中人特有的神秘观念,刘备也莫名有所感念。 只是龙之变化,他却未曾明白,遂看向曹操:“未知其详。” 曹操抚须微笑,指向北方云龙,道:“龙能大能小,能升能隐;大则兴云吐雾,小则隐介藏形;升则飞腾于宇宙之间,隐则潜伏于波涛之内。方今春深,龙乘时变化,犹人得志而纵横四海。龙之为物,可比世之英雄。” 说罢,曹操看向刘备,就看到刘备若有所思的模样。 他再度发问:“玄德久历四方,必知当世英雄,请试指言之。” 刘备一时默然,看着曹操的笑脸,有些摸不准这家伙的用意,陡然说起这种奇特话题,这必不是什么心血来潮。 “备肉眼安识英雄。”刘备如是回答。 曹操不以为意的一笑:“玄德休得过谦。” 刘备后退一步,略微躬身拱手:“备叨恩庇,得仕于朝。天下英雄,实有未知。” 曹操皱起眉来,似有不满:“既不识其面,亦闻其名。” 堂中一时安静,气氛略微有些凝重,曹操如此紧迫,刘备也没办法再三推辞,否则真要驳了曹操的脸面。 这里毕竟是曹操的地盘,人在屋檐下,刘备也只能无奈就范。 他道:“淮南袁术,兵粮足备,可为英雄?” 曹操闻言,眼神闪过一丝轻蔑:“袁术冢中枯骨尔,吾早晚必擒之!” 刘备闻言,再度道:“有一人名称八俊,威镇九州:刘景升可为英雄?” 曹操更是摇头:“刘表虚名无实,非英雄也。” 一番交谈之下,这天下英雄尽皆被二人细细数来,如刘璋、张鲁、吕布、张绣、韩遂、还有近来江东异军突起的孙策皆被言中,但曹操皆不以为英雄视之。 若是以前,或许还会有袁绍之名,但如今袁绍已死,却不值一提了。 如此一番清点,这普天豪杰,竟无有能入曹操法眼之辈,这等态度也让刘备十分吃惊,曹操如此究竟是无知狂妄,还是算极度自信? 聊至此处,曹操的心情为之大好,自有一股强大气魄激荡而出。 只见他望向天空,淡淡而言:“夫英雄者,胸怀大志,腹有良谋,有包藏宇宙之机,吞吐天地之志者也。” 刘备沉吟许久,最后突然望向了北方:“玄夏许辰者,新建制度,广恩小民、创业有成、虽是贼寇之身,却不乏气魄声望,或可为当世之英雄。” 话音落下,曹操淡淡的笑容一下僵住,随后有些阴郁的收回表情。 刘备细数天下英雄,此前都不被曹操放在眼里,唯独这个出乎意料的名字,让他一下子噎住了。 谈及这个话题的时候,他还真没往那个男人身上想过,毕竟双方阵营不同,那个男人对大汉而言只是個反贼,从名义上来说是上不了台面的。 不过,连韩遂张绣之辈都谈论过,似乎许辰也不是不行。 经刘备这么一提,曹操突然觉得,许辰之名一出,颇有镇压天下诸侯的感觉,一瞬间所谓天下豪杰,似乎都被这个名字盖了下去。 老实说,最开始论天下英雄,他想说的并不是这个名字,但真的提出来之后,他又不得不服。 “玄夏许辰,虽出身贼寇,实有气吞山河之气象,自是可谓之英雄。” 说话之时,曹操微微摇头苦笑,如果可以,他并不想把这么高的评价给到许辰,但或许是强者之间的惺惺相惜,越是心中不甘,他越是认可许辰的强大。 随后,他话锋一转:“不过,许辰虽然建有国制,却仍不能洗脱贼寇之实,我大汉兵马迟早要踏碎玄夏,许辰这所谓英雄也上不得台面,不提也罢,依玄德观之,除此之外还有谁可称作英雄?” 刘备沉默许久,最后摇了摇头:“除此之外,备不知谁可当之。” 曹操突然一笑,端起酒盏微饮一口,这才锐利的盯着刘备,口出惊人之语:“天下英雄,唯玄德与操尔!” 一言既出,惊雷乍现,刘备心中猛地一震,手中匙箸不觉落地。 霎时间,两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此物之上,气氛变得略微凶险和诡异,刘备却极快调整情绪,随后平静的俯身捡起匙箸。 “一震之威,乃至于斯,让孟德见笑了。”刘备微微一笑,赔礼拱手道。 曹操呵呵一笑,不以为意,便把刘备搀扶坐下,随后也是话入正题。 只是刚一开口,他就先是一声长叹,神情也变得惆怅起来。 “如今北方黄乱不止,已然难以遏制,兖州虽然迎来天子,但要拒敌却也艰难,大汉社稷已呈飘零之相。” 曹操停顿一下,举杯与刘备共饮,这才继续说道:“你我皆是大汉之忠良,一片公心所向只在社稷,故而吾视玄德为交心之人,今有一事吾难以求解,请望玄德可以教我。” 刘备闻言,心里飞速运转,他感觉曹操话语暗藏埋伏,却难以猜透意图。 眼见曹操视来,他也只能无奈应答:“孟德乃不世之人雄,我不及多矣,如何谈及教字。” 曹操一叹,脸上一副忧愁之色:“今天下崩坏,社稷累卵,我等忠良纵有决心,又该如何挽救局面呢?” 刘备倒是没有多想,高举手面向天子行宫的方向道:“自然是举天子大义,团结州郡之力,共伐许贼以平祸乱。” 曹操抚须点头,深以为然:“玄德果然是世之英雄,此堪为唯一之解了。” 刘备闻言,自然知道话题不会只是这么简单,并未应答,只是等待曹操继续说话。 果然,曹操说完,神情就再度黯然下去,话锋也跟着一转:“然而,此事何其艰难,州郡多野心之辈,皆贪图眼下之私利,能有几人尚能臣服王制?” 此言一出,刘备为之默然,曹操所忧确实是现实情况。 曹操拿起木箸,沾上酒水在桌上一点,随后道:“徐州陶谦病亡,吕布趁虚而入窃而居之,此人先后反复丁原董卓,实为卑鄙小人,愿服天子?可堪团结?” 刘备摇了摇头,无言以对。 实际上,这些年神州大地的主旋律并不仅仅只是袁绍与玄夏之争,其他诸侯之间也是一盘彼此乱斗的大戏。 吕布早年出走京城之后,便是四处飘零,曾经被袁绍所收留,但又因为纵容士兵胡作非为而被袁绍所不容,后又参与诸侯斗争,不仅和曹操打过,也和袁术交过手。 只是也算他命好,最终竟是让他寻着机会,趁着陶谦病死趁虚而入占了徐州,倒也成了一方诸侯。 只不过吕布这种卑鄙小人,自然是不被刘备和曹操看在眼里,这扶危济困之大事,根本就指望不上吕布半点。 说完吕布,曹操继续在桌上再度点上酒水,道:“荆州刘表,好忌多疑、年老气衰、志在守成安乐而无大义,可愿输用兵员钱粮为朝廷纾困解难?” 刘备闻言,又是一叹,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刘表是个什么人,刘备也是有所听闻的,这老东西现在没有志向,一心只守着自己的地盘和权力就如守财奴一样保守吝啬,这也是个指望不上的。 曹操再度一点,又道:“益州刘璋倒是颇知仁义,或可些许援应天子,然此人无能懦弱,未必大用。” 这番评价,刘备同样也没什么好反驳的,益州刘璋,确有弱主之相。 此后,曹操再度细数天下英雄,不论是江东孙策,还是宛城张绣,又或者是韩遂马腾,这天下诸侯各个立场和能力都被分析透彻,然而最终盘点下来,这天下竟找不到几个可靠之人。 纵然对天下豪杰来说,北方的那个男人可能会是共同的敌人,但这也不意味着天下豪杰就一定能在共同的敌人面前精诚团结。 大汉的朝廷,早就失去了手中权柄,各路诸侯无不是谋自身之发展,各个都是野心自私之辈,只要黄巾不打到他们头上,指望他们能拱卫汉室共同出力,这实在是太高看他们了。 只是,刘备依然不明白,曹操为什么要跟自己说这些。 “孟德所意究竟为何,还请明言。”刘备拱手道。 曹操看他一眼,叹道:“天下早已少见忠义之士,天子身旁,除你我之外,尚有谁可被天子倚重?各地州郡长官皆不可信,不如以能者局之,玄德身负北军中候之职,与其窝在天子周边穷于兵力,不如出走外部招兵买马,真正为天子拉扯出一支强军。” 听闻此言,刘备终于是知道了曹操的想法,脸色虽然平静,但他心里却颇为不满。 不过,他还是沉住气问道:“孟德以为何处可以供我安身。” 话语至此,曹操也终于到图穷匕见之时:“曹某以为,吕布刘表皆是虚占高位之辈,他们若不能为天子所用,那就不配占据地方,是以,曹某意奉天子命征伐徐州,而玄德未必不能谋取荆州,你我共取土地壮实自身,如此方能真正为天子效命!” ------------ 第232章 国分南北 走出将军府,关羽立即紧紧跟来,他一看刘备脸色就觉不对,虽然刘备表面上十分平静,但是兄弟同心,他还是能感觉到自家大哥眼神里的忧心忡忡。 这让关羽顿时也跟着担心起来,曹操与自家大哥虽然认识,但也只是浅交,今日的邀请本就显得奇怪和突然。 “府中发生何事,为何大哥如此不安。”关羽直言询问,兄弟二人并不必要去忌讳什么。 刘备第一时间并未搭话,而是平静的继续往前走去。 关羽顿时会意,也不做声了,只是默默随着刘备走去,一直走到街市一处开阔地方,左右不见人影的时候,兄弟俩才真正开始说起话来。 听到刘备把府中的对话一一说来,关羽的眉头也跟着皱起来,眼神更是微微泛出寒意。 “曹操说的如此大义凛然,说到底也不过就是要赶大哥走罢了,没想到天子视为忠臣的曹孟德,却也是如此小气和猜忌之辈。” 关羽实际上也是聪明人,只听这么一说,就明白是怎么个事儿了。 只是自家兄长被曹操如此驱赶,这自然引得关羽十分不忿,更为天子对曹操的信重而不值,所谓忠臣,看起来似乎也只是一个自私自利之辈。 连只有区区千余兵力的一个天子近臣都要排挤出去,这很难谈得上有多么忠义。 刘备闻言,也只能叹气摇头,在府中听闻曹操细数天下英雄,倒是不免感觉大汉到处都是妖魔鬼怪没一个中用的,但其实他曹操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曹操终究不过董卓袁绍之辈,所谓奉天子以讨不臣,实则还是视天子为工具,而且还是不容分享的工具,如此自然会视我等为眼中钉,恨不能早日拔除。” 刘备却看得更加精准,这事无关乎自己手里兵力多少,而是天子已经被曹操视为私器,根本不容其他人染指靠近。 曹操可以拿天子号令别人,比如这次他打的如意算盘便是用更听天子话的刘备,去替换不怎么听话的刘表,往后就可以以天子号令来驱策刘备了。 曹操要的是以天子驱使他人,而不是让他人真的待在天子身边效命。 关羽冷哼一声:“赶人也就罢了,这是他曹操的地盘,这里容不下咱们,天地广阔咱们大有去处,只是曹操要大哥往荆州发展,却只送大哥兵力数千,这般小气还不如不送,端的令人小看!” “有总比没有强,那幽州许辰能以几千残兵创下大业,那孙策也能以几千兵力于江东崛起,我刘备缘何不能以这数千兵力创建事业!” 刘备对此倒是不以为意,反而心中生出一股豪情:“曹操此举虽然出于私心,但对你我兄弟未必不是好事,留在天子身边你我注定无所作为,外面的广阔天地才是大丈夫的归属,待我刘备立下功业,再不迟为天子效命!” 关羽听闻此言,眼睛顿时一亮,心中郁气也跟着驱散不少。 大哥之所以能让自己甘心追随,除了兄弟之间的忠肝义胆之外,更令自己折服的,便是大哥这份不屈不挠的坚毅之心。 只有真正兄弟交心才能知道,大哥表面上看似忠厚沉闷,实际上也是豪情万丈的大丈夫! “大哥必能成事,关羽誓死相随!” 虽然此来曹府的结果,并不是那么令人开心,但是刘备关羽并未只顾着抱怨和愤懑,反而重振心态规划未来,竟是一扫郁气相互执手大笑起来。 此事也就如此定下,虽然刘备的去留按理来说,轮不到曹操这個臣子来决定,只有天子才有发言权。 然而,理想与现实毕竟有极大的距离,兖州乃曹操的地盘,这里发生的一切事情,只有曹操才能做主,所谓天子不过就是曹操手里的一个工具而已。 曹操当然是忠臣,他必须是忠臣,如此才能假天子名义为自己做事,如此才能驱使朝廷班子按照自己的意志行动。 但这种忠臣注定只能浮于表面,结果是曹操并非刘协所以为的那种忠臣。 当曹操向天子请命下诏征伐吕布,并请派遣刘备遣兵入荆州的时候,刘协看到曹操强硬的姿态,还有诸多大臣臣工迫于压力不得不随之附议的状况,终于猛地醒悟过来。 原来,这个忠心耿耿的曹将军和董卓袁绍之流,似乎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这个曾经对曹操倾注极大信任的少年天子在醒悟过来之后,究竟是如何的愤怒与憋屈,究竟有多么伤心和失望,那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但不管天子是如何心情会如何反应,这都不是曹操所关心的事情,天子只是自己手里的一个工具,而工具的想法并不重要,所以曹操根本就不在乎这些。 或许是玄夏的影响之下,又或者是历史的强大惯性,天下局势在向着一个熟悉的方向开始演化,真正属于这个时代的英雄,都已经开始为自己的基业而奋斗。 而萦绕在他们头上的,始终有一个身处北方的男人施加的巨大压力。 这一次,那个男人在战场上取得了巨大的胜利,不出意外,很快北方会出现一个盘踞幽州、冀州、并州、青州四州之地的可怕存在,那是一个名为玄夏,却没有皇帝的全新国度。 站在玄夏最高处的那个男人,只需要往南方凝视一眼,整个天下都要抖一抖。 站在玄夏最高处的那个男人,只需要一个态度,整个天下的士族都要瑟瑟发抖。 而一个更大的问题是,这样一个庞大的国家,天下人已经无法再以反贼的目光去看待了,因为这样的敌人,已经不是轻易可以消灭的存在。 即便大汉能支棱起来,能做到的最好地步,大约也就是与对方长久共处。 天命是不是真的从大汉转移到了玄夏身上,或许天下人不敢完全确定,但他们至少能确定一半。 按照最好的预想,大汉也不过就是能与与玄夏南北分治,变为一个南北朝的局面,那天命至少也是二者共分。 玄夏的檄文真正有了支撑,而天下士人之中的聪明者,已经有把玄夏视作北朝的觉悟。 毕竟玄夏不是简单的一方诸侯,而是真正改易制度有完整建制的国家,其治下之民基本已经忘却汉民之身份,皆以玄夏子民而自居,这与历史上占据同样位置的袁绍大有不同。 袁绍再怎么样,也依然是尊奉大汉,名为汉臣,本身只能是地方割据的军阀,远远不及如今重新建制的玄夏。 袁绍往大了算,只能是大汉的逆臣,而玄夏完成了这一次实力的跨越之后,便名副其实成为大汉的敌国,双方的关系不存在任何继承,而是一方对另一方的完全消灭和覆盖,是地位平等的两个实体。 走到这一步之后,天下士人不得不开始正视玄夏,他们会随着时间慢慢适应这个“北朝”的存在,甚至他们还会不自觉的思考,“北朝”有朝一日挥师南下一统江山的可能性。 其实,这在世人眼里已经是极有可能发生的事情,毕竟相比于如今气势如虹的“北朝”,大汉这个“南朝”反而显得人心离散风雨飘零。 天下人精英士人,纵观天下大势,皆能看出北强南弱之现状。 而基于士人立场,不论是出身上的士族视角,还是学术上的儒家视角,他们都很难对玄夏这个“北朝”有什么好感,眼下的局面,自然也就会引起许多有识之士的担忧。 “北方有强人崛起,那玄夏民富国强,且内外安稳民心依附,如今正值鼎盛发展之势。 而反观我大汉,正是帝制崩塌、民生凋敝、战乱不止、人心不复的危难时刻。 如此势头下去,南北强者愈强、弱者愈弱,吾唯恐天下真有易主之事,而玄夏革新制度虽一时可行,但长久未见好坏,若天命真有移居,也不知此究竟是福是祸。” 荆州山林之间的草庐小院里,几个年轻士子着一身粗衣围石桌而坐,桌上摆放诸多书籍纸物,而他们就此相互高谈阔论。 他们或是拿起书籍争论,总能吵得面红耳赤。 又或者是相互附和,彼此赞扬,一片其乐融融。 而现在,他们其中一人拿起报纸看完之后,又是一脸的忧心忡忡,说话之后,其余几人也同样神情低沉。 这说话之人面目俊朗身形高大,且双目之中蕴有灵光,隐隐是众人之首。 而他的身份,很快就被同坐一桌的徐庶叫了出来。 “孔明所言极是,如今大汉局势正是危如累卵,而各路诸侯勇于内斗却怯于黄巾,长久如此必是北风压倒南风。” 说到这里的时候,徐庶忍不住站了起来,语气是强烈的恨其不争:“我观天下英雄,竟无一可以托付之辈,我辈士人虽有心奋力,却也投效无门人微言轻。” 这名为孔明之人摇动羽扇,放下手里玄夏庆贺胜利的报纸,只是抬眼望天:“天时有变,时不我待啊,我们未有出头之时,虽有心,但也不足撼动大局。” 徐庶似乎想到一事,眼神渐渐坚定下来:“吾虽年轻,却不能坐视天下糜烂,既然天下诸侯皆不足托付,那吾不如另扶可供托付之人,哪怕势力弱小些也没有关系,听闻荆州新野如今有刘备携军进驻,或许我可以前往一观,诸位以为如何?” 诸葛亮听闻刘备二字,略作思量,最后微微点头。 ------------ 第233章 野生教徒 天时有变,许多时代英杰尚不及出世,时局就已经紧迫而来,连孙策听闻北方战事结果,都有时不我待之感,此时仍隐居山林钻研学问的诸葛亮与徐庶更是如此。 太过年轻的他们,还没有任何能影响时代的能力,只能静静关注着时局发展。 北方那个异军突起的男人一步步前进的步伐,让天下无数人都喘不过气来,按照这样的势头下去,天下人不知道怎么才能阻挡得住那个家伙。 徐庶虽然年轻,却已经坐不住了。 他纵观天下英雄,也找不到几个让他看得上眼的家伙,看来看去,最终还是选择下山前往新野,去亲眼看看近来受天子信重的名为刘备的家伙。 对此,好友诸葛亮也予以支持。 徐庶也没有再过犹豫,第二天便背负行囊一身白衣入刘营。 大势之下,每个人都要开始思考自己的命运和抉择,诸葛亮虽然有心出山,但自己声名尚且不显,若是不能得到重用,反而容易虚耗光阴。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他还没有看到属于自己的明主。 所以,他需要继续等下去,等到一個真正属于自己值得托付的英雄,并且等到他看到自己。 诸葛亮还是耐得住寂寞的,日常在山野耕作土地做一个山野村夫也完全没什么不能适应,只是偶尔看到北方流出来的报纸,他也会担忧。 那个男人太过紧迫的脚步,还会给自己留多少时间呢。 种地种个五年十年也不是不行,但种一辈子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这个时代车马遥远信息闭塞,北方遥远的距离其实会让许多人对玄夏的情况所知有限,但毕竟如今玄夏发行报纸,这东西实则也大大方便了玄夏之外的大汉士人。 作为玄夏用以宣传的工具,玄夏朝廷对报纸的发行和流通完全没有任何限制,虽然玄夏没办法把报纸卖到大汉的地盘里去,但天下士人自己也会主动寻求渠道和办法获取报纸。 这种事,对于诸葛亮他们并不算是太困难,通过《玄夏月报》他们能很快了解到玄夏内部正在发生的许多事情。 最近的报纸的内容,自然少不了对北方决战的报道。 按照报纸所说,此战一胜之后,玄夏几乎是举国欢腾,百姓无不是奔走游行祝贺,胜利瞬间成为了玄夏举国上下最为炽热的话题。 这一点,从报纸本身就能直接感觉到,因为这一期的报纸关于此次决战的报道含量实在是太高。 不论是对战争的实时报道,还是对战争带来的影响进行的讨论文章,报纸里面几乎都是一篇接着一篇刊登。 玄夏自己内部的有识之士,也同样意识到了玄夏此战之后确立北朝的地位,并且直接在报纸上旗帜鲜明的声明出来。 诸葛亮等人甚至看到,那原本是冀州名士的沮授更是直接发文,预言北朝不出十年时间,必能挥师南下横扫天下,实现对整个神州大地彻底的统治。 这种狂妄的预言,若是以前一定会被大汉士人嗤之以鼻,但是现在他们再看,却没人能笑得出来了,因为人家许辰是真的很有这个势头。 诸葛亮等青年才俊,当然也看得出来,沮授如此口出狂言,实际上就是一种宣传上的攻势。 这样的言论不仅能给所谓南朝的大汉带去巨大压力,同样也能动摇诸多大汉人的信心。 不论是大汉诸侯,还是士人百姓,面对如此咄咄逼人的玄夏,他们都不得不认真思考玄夏最终取胜的可能性。 天下人当中,有多少人已经为玄夏将来可能的通知做心理建设,这也是个说不清的问题。 与此同时,从玄夏流出的报纸,同样也来到汝南一个名为吕家岗的小地方,当商客把手里的报纸交出去,并且从对方手里接过钱财,他分明看到眼前这个年轻人眼里闪过一丝肉疼的情绪。 商客顿时都做好了对方讨价还价的准备,虽然自己要价足够高,但对此也绝不可能有丝毫松口。 他有足够的信心可以拿捏这个年轻人,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商人,他当然明白商品的价值不仅取决于商品本身,也取决于顾客对他的渴求程度,只要别人迫切需求,那就是一块破石头都可以当做宝贝卖。 显然,眼前这个年轻人就十分渴求自己手里的东西。 只不过让他意外的是年轻人虽然肉疼,却并没有讨价还价,而是扔下钱之后就拿着报纸转身离开,一刻也不停留没有丝毫的犹豫。 整个过程干脆爽快,反而让商人有些发愣。 “这报纸还真是个好东西啊,拿在手里根本就不愁卖不出去,价格也是随自己定,看来以后可以多弄些.” 商人嘀咕一声,便摇摇头转身离开。 这个新的生意也是最近才兴起,最初还没有商人专门做这个,都是士人们相互找渠道求购,最后找到商人专门做这个事情,到现在已经形成了一个对应产业。 这生意自然是好做的,能买这玩意儿都是不缺钱的主,一卖一个准。 只不过商人自己却不太明白,只是这么个简单粗陋的纸质东西,为什么会引起士人如此追捧,自己看的时候,也没看有什么特殊的呀。 商人常年行商,在信息上反而没有那么匮乏,倒是不能理解士人信息闭塞的苦。 再看着年轻人,拿着报纸之后,便迫不及待的来到一处树下找块石头坐下,就这么捧着报纸慢慢看了起来。 这个时代,消息传播十分缓慢,尤其是对这样偏僻的小山岗,就算是天子驾崩这种大事,可能一年过去都未必能让百姓知道,北方的战事结果究竟如何,报纸反而比口头的传播更加快速。 其实,上个月他就看过报纸,知道北方正在大战的消息,以袁绍为首的大汉联军对玄夏开启了一次决战,而这次决战将彻底决定北方的局势。 这直接就牵动了他的心神,这一个月他虽然有心想要知道情况,但苦于没有消息渠道,只能苦苦等待新一期的报纸。 他坐在树下,摊开报纸看了一眼,只看了一眼,就瞬间放松下来。 “好好好,玄夏赢了,那就好,不枉我担心这么久!” 报纸的头版标题,正是玄夏取得决战之全面胜利,简单而直白的话语传达出最准确的信息,这让年轻人一下子眉开眼笑,那模样似乎对玄夏的胜利感同身受。 安心下来之后,年轻人也没有耽搁,立即就开始看起了正文内容。 文章报道大致介绍了此战之经过,他看到国相许辰遣赵云迂回敌后两面夹击,一战取得决定性胜利的描述,便是忍不住击节赞叹。 “什么四世三公说的震天响,其实也不过就是银样腊枪头罢了,真碰到咱教主,那袁绍立马就显露原形,其实只是个草包而已!” 年轻人对报纸所说的那个男人,脱口而出就是“教主”的称呼,但实际上他并不是流散的黄巾,也不是玄夏的子民。 其实他只是自然教的一个野生教徒而已,偶尔得到了一本天降的《自然经》,由此就地开悟,找到了自己的人生目标。 即便没有组织,他也自发的信仰自然教,并把已经在北方建国的玄夏视作圣地,更是把自己无比崇敬的视那个男人为先知圣贤。 看到玄夏取得大战的胜利,他比任何人都要高兴。 或许他的学识见识不如士族精英,但他的聪明才智却不输于任何人,北方这一战究竟有多么重要,没人比他更加明白。 正因为知道这一战有多重要,他才会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内心煎熬。 一旦输了,玄夏就算不至一下垮掉,但伟大事业的进程也会大大受挫,而且往后的处境也会越发艰难,这是他绝对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好在,最后的结果是好的,玄夏赢了,自然教的伟大事业也大步向前跨越。 又往后翻去,报纸大量篇幅都是对此次战争的报道,上面许多文章的观点结论,让年轻人大开眼界的同时,也为之振奋。 原来,玄夏已经是近乎北朝的地位了,剑指神州也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十年 看到上面文章放出的豪言,以最多十年时间一统天下的目标,年轻人如何能不心神激荡,毕竟写这篇文章的人是教主的身边人,傻子也能猜到,这必定是教主本人传达的意思。 虽然十年时间已经相当夸张了,但年轻人还是有些迫不及待,他希望更快看到有朝一日教主率领天兵降临南方来到自己面前的日子。 正看得起劲的时候,远处的村头却忽的传来一阵喧嚣声音,这一下打断了年轻人的思绪。 疑惑的看过去,他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就看到一个身穿锦服的富态男人,面对一堆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的百姓在说些什么。 虽然不知道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但是这样的场面莫名就让年轻人有些不舒服。 “子明,你还有心情看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娘也在那里边,刚刚还挨了打!”有年轻人也往村头走去,看到吕蒙时提醒了一声。 吕蒙闻言,心里猛地一震,随后一股怒火从胸膛涌现出来。 ------------ 第234章 世道该变了 “娘,你怎么样!” 老母亲挨打了,吕蒙自是顾不得其他,也只能匆匆收了报纸便赶来此地,第一时间他就看到了人群当中果然有自己的老母亲。 此时吕母额头上流有血迹,正坐在人群边缘暗自抹眼泪,这让吕蒙怒火中烧,一时有杀人的冲动。 如此一边给母亲擦拭伤口,一边小心翼翼把她搀扶到一边坐下,吕蒙强忍着怒气,往人群中间的那个富态男人看了一眼,不用问他也知道是谁动手打的人。 此时富态男人身边,站着两三个手持棍棒的家丁,那一脸凶神恶煞的模样,必是凶手。 “娘,你在这里安坐,儿去给你报仇!” 吕蒙眼神一下冷却,站起身来就要过去。 但这番动作一下就把吕母吓了一跳,也顾不得抹眼泪,一把把吕蒙的手给拉住。 “去不得去不得,吕老爷今日本就是涨租来的,咱们日子已经很不好过了,若是再把他给得罪,惹得吕老爷不让咱们租田了,那明年咱母子只怕都要饿死。” 吕蒙一听此话,顿时明白这里是在闹什么事情了。 果然,他再冷静一看,就看到乡亲们所哀求的收钱,多是请吕老爷宽限田租或是贷款。 这更让吕蒙为之寒心。 今年遭遇旱情,乡亲们收成普遍不好,这个时候掌握本地田产最多的吕老爷,不仅不看在乡亲的份上降租子疏厄济困,反而涨租子给乡亲们火上添油,不可谓不狠心。 明年租子一涨,大家过得只会更苦许多,可若是不依,自家田地不够想活命都难。 这种情况,可真是一个进退两难。 根本不必代入别人,吕蒙自己都有些喘不过气来,毕竟自家也是遭受本地豪强压迫的其中之一。 虽然说,作为寒门,自家往上倒,或许还能与吕老爷沾亲带故,但这没有任何意义。 吕蒙转过头看着母亲,道:“母亲大人受难,儿子岂能视而不见,若这也能忍下去,那便是畜生不如!” 母亲却更急了:“你疯了,在咱们吕家岗,就算是得罪官府也不能得罪吕老爷,俺不过就是受点委屈罢了,你莫把事闹大,这日子怎么也过得!” 说罢,吕母就要把吕蒙拉扯回家,但她这么一拉,就像是拉一块石头一样半点不动。 吕蒙常年习武,体魄健壮,自然不是妇人随便拉得动。 吕母再一看,赫然看到吕蒙一脸冷色,这让吕母没由来的一阵心慌,她似乎预感到,今天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了。 “娘,今日之事不只是您被打的事情,这更关乎公平正义,儿子自有分寸,您不必担心。” 吕蒙平静而冷淡的声音传来,这让原本还想说些什么的吕母不由自主的安静下来,一直都听自己话的儿子,真的开始坚持一件事的时候,却是那么强硬。 吕蒙安顿好母亲,转过身,看着现在也依然在殴打乡亲们的几個家丁,眼神愈发冰冷起来。 这些乡亲挨打,是因为还不上吕老爷的借贷,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的事情,看似是应该的,但正因为这个天经地义,这种事才显得可怕。 吕蒙想起了自己在《自然经》中学到的许多道理。 教主通过文字,早已把这一切残酷压迫剖析的清楚明白。 农民看天吃饭,天然就没有抵抗自然风险的能力,一旦收成欠佳必然就生存艰难,此时就需要向掌握资源的贵人们借贷和承租,这两个组合拳下来,自然而然田地就会向上层集中。 这整个过程,一切都合乎情理,根本不需要丑陋的抢夺,更不需要违背任何道义道德,事情自然演化就能变成这种结果。 甚至于,贵人老爷们在农民困难的时候给他们田种,借钱给他们渡日,这都可以算是善举,若是日常再做点修桥铺路的事情,那更是能让农民们感激涕零高呼大善人。 至于最后农民们还不上钱该怎么办,那当然是拿田抵债了,欠债还钱是多么天经地义的事情啊。 什么,没有田种,老爷我大发慈悲租给你,你也不要嫌弃租子太高,给你田种让伱能活下来,你应该给我跪下磕头感谢才对。 吕蒙看《自然经》能一下开悟,正是其中的文字给他拨开迷雾,让他看到了最根本最黑暗的东西。 只要这样的社会运行规则存在,那这样的事情就会永远发生,无论是一百年一千年还是一万年过去,底层百姓永远也没有翻身的机会。 如何才能解决这样的问题,吕蒙已经知道答案,答案就在玄夏。 这世道该变了,大汉不能扭转痼疾,唯有来一次彻头彻尾、从里到外、打碎重来的全面革新,这世道才有拨开黑暗投射光芒的希望。 教主在北方的事业如火如荼,但南边的百姓多等一年,或许就是生和死的差别。 我吕蒙志不平凡,怎么能就这么被动的等待教主传播恩泽,既然上天把经书赐下,那这正是对我的预示。 是时候做些事情了 此时的人群,正是一片愁云惨淡,乡亲们的日子已经是近乎极限了。 这些年世道艰难,他们不仅要面对官府的征粮征兵,就连老天爷似乎也变的更加喜怒无常,气象时有极端多变,直让广大的农民叫苦不迭。 这时候,任何一点多余的压力,都能把他们彻底摧毁,而现在这个压力来了。 吕老爷看着眼前百姓们的苦苦哀求,心里根本就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悯。 都去可怜他们,谁来可怜老爷我,诺大的吕家岗居然还有那么多田地不是我的,这还有天理? 现在的天象才好啊,干旱多来点,雨涝也多来点,若是年年丰收家家都能丰衣足食,老爷我还怎么放贷收田? 吕老爷似乎都可以想象到,明年这些泥腿子还不上钱的时候,就该挨个上门把各自家里的田地乖乖奉上了。 然后吕家岗最后不多的自耕农们,将会彻底变成自家的佃户,完完全全依附在自家的庄园之中,他们的女儿来给自己暖床,他们的儿子来给自己做奴仆,他们自己也世世代代给自家种田。 吕老爷还在做着美梦,所以完全没有察觉到,此时一个年轻人,已经提着一把柴刀穿过人群,正平静的往他背后走来。 直到一道飙射而出的血迹划破天空,吕家岗由此开始变得不再平静. ------------ 第235章 暴力 既得利益者不会甘于让渡权力,更不会舍弃利益,要实现彻底的革新,要实现全面的解放,唯有使用暴力的手段. 《自然经》中,教主对自然教推进事业的方法中这一段话,吕蒙都熟记在心里,对此,他也深以为然。 若不行暴力之手段,士族豪强如何能甘愿给万千奴仆自由,如何甘愿把天地均分世人,若是没了这些东西,贵人老爷还算什么贵人老爷。 掌握最多土地的人,从来不事生产,但却能获得近乎全部的财富。 而真正在土地挥洒血汗的人,却难以有饱腹之食。 这就是天大的不公平,我吕蒙既然信奉自然教,那必然也要追随教主的脚步,去扭转这种不公,为万世功业尽一份力! 猩红的鲜血,让在场的每一个都愣住,他们愣愣的看向了手持柴刀的那个年轻人,就看到这个年轻人一脚踩踏在吕老爷在地上滚动的头颅。 所有人都为之噤声,这一幕画面实在是太过恐怖,恐怖的来源不是血淋淋的感官刺激,这种残酷画面在这种乱世,他们见得太多了,不足以让他们有丝毫不适。 真正让他们恐惧的是身死之人的身份,这个在吕家岗呼风唤雨的土皇帝就这么死在众人眼前,那么吕家在事后会如何报复,他们都不敢想。 吕家作为吕家岗的本地豪族,控制着附近十数個乡村,豢养家丁数百人,这些家丁实际上就是吕家的私人武装。 或许,数百人的武力听起来不算很多,但在这么个小乡镇已经相当可怕,这绝不是一般的乡民敢于冒犯的存在。 而且有需要的话,那些依附于吕家的大量佃农,也一样可以被吕家组织发动起来,吕家只需要付出一点点的好处,就足以让大量人为自己卖命了。 在这里,没有人可以违抗吕老爷的意志,更不要说直接杀了吕老爷了。 “子明,你糊涂啊,你怎么敢的啊!” “完了完了,咱们全都完了,吕家肯定不会放过咱们,这吕家岗咱们还能待的下去吗?” “胡说什么,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这都是子明自己做的事情,冤有头债有主,吕家要找也该找子明去。” 一下子,诸多乡亲都是恐慌起来,嘈杂的声音之中,说什么话的都有。 而远在人群外边的吕母,差点没有眼睛一黑直接晕过去,她万万没想到自家儿子居然这么大胆,这可真是要命的事情。 然而,被众人围住的吕蒙不仅不害怕,反而格外的冷静。 “乡亲们,杀了吕老爷咱们活不了,但不杀他,你们就能活得下去吗?” 吕蒙冷峻的声音传来,众人都是一愣,还不待他们反应,吕蒙的声音再度提高几分,又指了指脚下的头颅。 “吕家岗的土地,以前都是咱们祖辈共有的,但现在却都落在了他的手里,现在,他抢了咱们的土地,还要奴役咱们的儿女,还要让咱们背负沉重的债务,让咱们出卖力气给他种田。” 说到这里,吕蒙环顾在场所有人,压抑着愤怒说道:“这种日子,你们还没有过够吗,反正我吕蒙过够了!” 人群依然沉默,只是这种沉默当中,气氛和情绪却悄然变化。 吕蒙的话,一下击中他们最为痛苦的地方,苦难的人生是他们所有人的共性,而这一切的根源,就来自于吕蒙的话语。 什么时候起,大家祖祖辈辈的田地,不知不觉就都变成了吕家的了。 吕家过得越来越富,家里的奴仆越来越多,数不清的佃农都要仰仗吕家活着,但乡亲们却越来越穷越来越苦,自己和儿女都只能沦为吕家的牛马。 这种日子,还没有过够吗. 是过够了的,只是他们也没有选择,他们根本看不到任何挣扎的希望,只能默默忍受。 吕蒙是极其聪明的人,看到众人沉默的反应,就知道光靠这样的言论,是不足以煽动他们的,光是激发苦难这不够,还需要给他们希望。 “你们还不知道吧,在北方,有一个名叫玄夏的国家。”吕蒙往北方看了一眼,神情变得憧憬起来:“有名为许辰的圣贤,带着百姓正在创立新的秩序,在那里每个人都可以体面的活下去。” 玄夏…… 这个陌生的名字出来之后,在场的乡亲们都是露出疑惑的表情。 虽然玄夏立国至今已经有许多年,但是以前玄夏毕竟只是盘踞在幽州边地的势力,对这里的小山村而言,那里发生的事情太过遥远,也不会有人有心情关注。 这个名为玄夏的国家,实在令他们陌生。 对此,吕蒙并不意外,若不是有天降经书,只怕自己也不会得知玄夏的存在。 “在玄夏,没有任何一个贵人老爷存在,那里的百姓家家户户皆有田地,而且没有任何苛捐杂税,即便是从军服役,也皆有报酬。” 吕蒙故意在这个时候停顿一下,他左右一看,果然看到人群皆是为之动容的表情。 看似平凡而简单的一些描述,就已经击穿诸多乡亲们的内心了,守着几块田没有多余的苛捐杂税打扰自己,这就已经是广大农民的终极追求了,然而就连这么简单的要求,在大汉也是奢望。 吕蒙问他们:“你们想做玄夏的子民,过上这样的日子吗?”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只是有个年轻人反问了一句:“伱说的是真的,北边真有这么个国家,他们过得真是这样的日子??” 吕蒙点了点头:“乡亲们不必怀疑,你们难道信不过我吕蒙吗?” 此言一出,众人都是暗地点头,别人说的话他们或许嗤之以鼻,但吕蒙说的话,他们都是愿意相信的,这种信任完全基于吕蒙自小到大积累出来的名声。 在吕家岗,吕蒙也算是十里八乡的俊后生了,不管哪个人家说起来都要称赞两句。 平时哪个人家出现困难,吕蒙纵然自己过得也不好,但也不吝帮助,又或者自己有些好处,也从来不忘与乡亲们分享,正是这种急公好义的性情,才为吕蒙积累起好名声来。 这时候,吕蒙扬了扬手里的报纸:“就在两个月前,北部发生了一场大战,玄夏的大军打赢了大汉的几十万大军,以后这神州北境都要归玄夏所有,大汉已经快要完蛋了!” 犹如晴天霹雳,众人都是彻底傻眼,这样的消息实在是太过吓人。 统治这片土地几百年的大汉朝廷,现在要完蛋了? 百姓们的视野毕竟不同,如袁绍曹操这等诸侯不管再怎么厉害,那在他们眼里这也都是大汉的官员,也代表着大汉。 可玄夏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这可是实际意义上的另外的国家。 陡然听闻这样的消息,让他们难以相信,更无法适应,可是看到吕蒙那信誓旦旦的模样,他们又不得不信,在他们眼里,吕蒙并不是习惯说大话的毛头小子。 如果是这样,那也未必不是好事,至少那玄夏能让人过上好日子不是吗。 吕蒙一看气氛差不多,便高呼起来:“乡亲们,已经有人给咱们指出明路来了,咱们跟着走也就是了,吕氏没什么好怕的,我们不仅能杀了吕老爷,还能拿回本该属于我们自己的田地和财富,你们若是信得过我吕蒙,今天我就带着你们反了这天!” 此言一出,石破天惊,许多人脸都吓得煞白。 这是什么,这是造反啊! 这事儿若是搁在以前几十年,那根本想都不敢想,没人能对抗大汉的意志。 但现在却又不同,乡亲们吓归吓,却也慢慢回过神来,今时不同往日,即便是老百姓也知道大汉朝廷不怎么灵了,吕蒙这番话听着吓人,但好像也没啥。 只是,要跟着吕蒙做事,他们也依然忐忑,这事业真的行吗,吕蒙真的值得托付吗。 不说什么大汉朝廷和地方官府了,光是吕家就是众人面前一个巨大的坎。 好在,吕蒙在村中毕竟也有诸多奔走之友,这群血气方刚的少年人却也被吕蒙说的热血沸腾,更不要说他们本就不满现状,此时终是按捺不住。 “他娘的,俺跟子明干了,这天不让咱们活,咱就捅破他!” “算我一个,不就是一个吕家吗,跟他们拼了!” “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明年涨租俺家一定没得活,那也没必要忍气吞声了,子明你杀得好,吕家就该死!” 吕蒙在本地的声望终于开始发挥作用,一时之间年轻人响应云集。 更有甚者,还会跑到吕蒙身边,也冲着那吕老爷的脑袋恨恨踩上几脚以泄愤。 这股子氛围,一下子就感染了身边的其他人,慢慢的大家的眼睛就都红了起来。 人群通常都是盲动的,恰当的时机发生恰当的事情,就很容易把他们煽动起来,而吕蒙这个聪明人,显然可以做到这一点。 当越来越多的人都站在自己身边的时候,吕蒙知道时候到了。 他缓缓举起了自己手里的柴刀,指向了吕家的方向。 “刀在手,跟我走,平吕氏,抢碉楼!” ------------ 第236章 天单于 大汉各地皆是风起云涌,各路英雄豪杰莫不是开启自身事业,曹操刘备皆是奉天子名义为自身谋取更大发展,而孙策也在江东搅动风云。 在他们之外,袁术正手捧着玉玺,日日纠结是否称帝立国,韩遂马腾割据一方不亦乐乎,吕布盘踞徐州正在准备迎战强敌,而刘表则对刚刚到来的刘备保持忌惮,正思索着如何才能把刘备赶出荆州。 即便是聚焦于普通百姓的阶层之中,吕蒙这个自然教的野生教徒,也同样不甘于寂寞,要在远离玄夏的地方带领群众开创一片天地。 天下英雄,都在为眼下大争之世尽可能的壮大自身,没有一处不在斗争。 唯北方的玄夏风景一片独好。 北方决战大胜给玄夏带去了巨大的欢腾喜悦,哪怕是最普通的玄夏百姓,也把自己真正视作玄夏的一份子,因为每个玄夏子民都知道,他们微小的命运与玄夏是息息相关的存在,双方不容分割。 玄夏若是遭遇危机,他们现有的一切生活都可能化为灰烬。 只有玄夏不断壮大强大起来,只有彻底消灭了大汉,玄夏百姓才能彻底安心生产,再也不必担心自己的生活遭到破坏。 现在,玄夏正在朝着这个目标稳步前进,百姓们在生产之余,也会期盼着有朝一日朝廷能统治整个神州大地,真正实现全面的胜利。 这一次的大胜带来的巨大成果,足以让每一個玄夏百姓欣喜若狂。 随着一战取胜之后,玄夏主力虽然由于战争需求的降低大部分都撤回幽州,但仍有相当兵力执行着对青州、并州、冀州南部郡县的推进征伐。 黄巾脚步走过之处,皆会变成实实在在的玄夏之土,虽然要完全占领这些地方,可能还需要相当的时间,但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百姓们无不是为玄夏开疆拓土感到高兴。 不过,这并不是玄夏近来最大的喜事,更让玄夏上下为之高兴的事情,则是他们敬爱敬仰的天师大人终于到了要成家立业的时候。 自然教的天师、新时代的导师、朝贡联盟的盟主、天下黄巾的共同领袖、万千百姓视为伟大圣贤的许辰,终于到了解决个人问题的时候。 想当初黄巾大败,许辰接管王当一部残兵的时候,不过是十五岁左右的少年。 而今十多年过去,他也二十七八,虽然依然是风华正茂,依然是年轻有为,但也不是那么年轻了,不论是从年龄还是从气质来说,他都已经成为一个成熟的男人。 虽然如此,许辰的婚礼操办其实相当简单,只是报纸上登上一条简讯为天下所知,除此之外也没有其他额外的动作,即便是嫁娶的典礼,也不过就是寻常人家的流程。 玄夏毕竟不是帝国王国,自不必让公器为私人事务而耗费。 一场婚宴,许辰邀请事业好友,简简单单便也过去,寻常人家的嫁娶操办虽然谈不上繁琐,但也不怎么轻松,许多程序与后世之习俗也多有相似。 如此一场婚宴下来,至夜晚时分宾客散尽,国相府中红烛点点,虽还有家中雇工忙碌,但气氛已经完全归于平静。 许辰行至正屋,缓缓推开房门,立即就有暗香扑鼻。 转头一看,一个俏影正安静坐于床沿之上,两人的目光在红烛的光亮之中碰撞,暧昧渐生。 关上门,许辰来到桌前,这里已经摆放些许甜点酒水,他笑了笑:“成婚之礼却也繁琐严格,连我尚且有些吃不消,文姬只怕更是劳累,不如过来吃些东西。” 蔡文姬不由得一阵心跳加速,明明自己已经不是小女子,但与许辰相处却总有这种以前不曾有的情绪感受。 或许,正是因为眼前之人乃自己之抉择,是真正于感情的结合,而不是听从别人摆弄命运的结果,如此才能让自己有这样欣喜且羞涩的反应。 不过,若是父亲知我有今日,大约也会祝福才对吧。 人生大事之时,蔡文姬的思绪也杂陈而来,想起当初父亲蔡邕时常钻研自然经的情形,不免有些感叹命运弄人。 那个时候谁能想到,写下此书的许辰,居然会变成自己的归宿。 回过神,蔡文姬朝着许辰嫣然一笑,她虽然羞涩却不做作,欣然听从许辰的相邀,于桌前坐下。 随后两人便就着桌上甜点进食起来,屋中只有他们轻声交谈的声音,时不时还传来一阵彼此的轻笑,气氛极其的平静与轻松,仿若两个相视已久的友人在闲适相谈一般。 蔡文姬是大汉才情双绝的第一才女,而许辰则是从后世而来的灵魂,两人都是对彼此深深吸引,若非如此,也不能这样进展神速,一切只是水到渠成,扭扭捏捏反而不是他们性情所喜。 “虽然咱们成婚只是私事,但我毕竟身居国相之职,这等私事难免要带有些许政事属性,你这个国相夫人当然也是如此,明日会有联盟诸使的一场宴会,他们皆是以庆贺婚礼的名义前来,你免不了也要随我出席才好。” 许辰吃完觉着饱腹,拍了拍手便笑着说起明日之事。 蔡文姬自是没有意见,微微点头也是不再吃了。 “此战玄夏大胜,联盟诸多成员对玄夏的态度也随之变化,往常他们多是着重利益虚假奉承,但妾身听说这一次诸使过来,言谈之间多是称呼夫君叫做天单于,这可要比以前恭敬多了。” 说起此事,蔡文姬也不免一笑,没人比她更希望看到一个强大的中原了,只有中原足够强大,才能压制域外蛮夷,才不至发生自己从两京到塞外所见之惨事。 而现在,玄夏的实力显然已经得到认可,塞外蛮夷也开始从屈服利益,慢慢开始变得敬畏武力了。 听闻此事许辰也只是笑了笑,倒也没有觉得有多么得意。 毕竟这种事其实也不算多难,汉末时代的诸侯只要能安定一方,都稳定能吊打域外小国或者部族,这不值得吹捧。 倒是他们给的这个称号让许辰有些意外,以自己现在的实力,“天单于”这个称号还是有些夸张了。 “看来域外的小国和部落也看出些势头来了,不然不至于如此示好,连他们都能感觉到的事情,南方的有识之士们更应该明白,只是不知道大汉士人究竟是愿意顺从大势,还是逆势而为了。” 一句话之后,许辰又摇了摇头:“算了,他们怎么想都不重要,天下大势浩浩荡荡,顺之者昌逆之者亡,谁也不能逆转。” 说到这里,许辰看向了蔡文姬,目光一闪,笑道:“相比于这些,我们还是早些歇息为好,明日会见联盟诸使可不好耽误。” 蔡文姬闻言,脸色微红,便是微微点头。 不多久,便是红烛熄灭,只有房中的轻声细语的些微动静传来. ------------ 第237章 装傻 玄夏的宴会厅远远不能与大汉帝国奢华的宫殿相比较,这里没有高大粗壮的巨柱大梁,也没有精致复杂的顶檐结构,没有光彩夺目的金银饰品,就连空间大小也远远不如曾经大汉宫殿的广阔雄壮。 但是,今日步入宴会厅的诸多使臣,依然感受到这里别样的风采。 整个政事院采用大量的新的建筑技术和材料,而作为其中之一用作接待外宾的宴会厅,则更多是展现新建筑方正宏伟的特点。 主体的混凝土结构,铺上砖石板材,格调简约但不粗陋,莫名使人感觉到一股力量感。 当然,玄夏却也不会一味追求高效节约,接待客人毕竟不能寒酸,这是一种必要的礼仪要求,否则不仅使别人看轻,更容易为人所不喜。 政事院的事务,一切都是为政事服务,这般外事也是如此,自然不容轻忽。 而这一次的外宾宴会玄夏就展现出足够的诚意,诸多使臣步入其中,立即就听闻一股庄严宏伟的声乐,即便是草原上粗鄙的蛮夷使臣,也能感受到其中的音韵之美,如此氛围之中,他们很快就为之沉浸。 有一旁的政事官略作解释,众人才知晓,这声乐乃是国相夫人亲自谱曲编排,所以才会有如此成效。 这顿时引起众人一阵惊呼和称赞,蔡文姬大汉第一才女之名,这些使者即便之前不曾听闻,得知国相成婚之事后,也都有主动去了解过。 如今一看,至少音律乐理一道的造诣,这国相夫人是名副其实。 而后再一看,宴会厅多有壁画,或是描绘山水之壮丽,又或是描绘百姓生产之图景,图画笔锋之间尽显丹青之术,同样不会鉴赏的诸多使臣,也能从基本的审美中感受到其中的艺术。 而这同样也是国相夫人之杰作,这又让众人一阵惊叹。 当然,诸多使臣也是羡慕的,也只有中原王朝,才能诞生这样高深的艺术水准,这是域外小国和塞外部落只能仰望的存在。 或许武力上,游牧民族还能时不时与中原王朝掰掰手腕,但是从文化以及制度上来说,中原王朝就像是一个高傲的女王,只能让他们远远仰望膜拜。 玄夏虽然是中原新生的国度,但依然是从华夏孕育而出,有朝一日玄夏若是能统治神州,那便是新的继承华夏法统的朝代。 而诸多使臣现在已经能够感觉到玄夏真的有这种势头了。 玄夏已经实质上占据了神州北境,堪称打下了小半个天下,即便维持现状那也可以称作北朝,在相当程度上可以代表华夏文明。 诸多使臣漫步于宴会厅,或是站在舞台下方观看舞乐,或是漫步于四周赏析壁画和书法,舍弃金碧辉煌的奢华,换来浓厚的艺术氛围,反而更让诸使臣惊喜。 毕竟作为诸部贵族,他们并不缺乏奢华,这种自身没有的艺术,更让他们稀罕。 众人闲谈之余,也多有感叹,谁也没有想到,当初只是偏安一隅的玄夏,能在这么快的时间之内迅速崛起,如今已经从地方一霸,正在变成了北境之王。 这个世界还是现实的,当玄夏实力越发可怕之后,诸多盟友的态度也就更加恭谨起来。 以前他们加入朝贡联盟,多半都是看中其中的经济利益而已,对玄夏的实力,诸多盟友其实并不是有多服气,毕竟联盟的壮大靠的并非玄夏的武力,而是诸多盟友共同出力的结果。 但现在却又不同,考虑到玄夏如今的实力,他们不得不给许辰这個盟主更多的尊重。 不多久,原本庄重的乐声一阵转换,曲风开始变得柔和轻松起来,宴会厅的氛围也随之转变,众人心有所感皆是回头看去,果然看到一个男子携佳人慢步走来。 “吾等见过国相,见过夫人。” 众使臣尽皆躬身拱手行以问候,神情姿态尽显尊重。 眼前这个男人,也的确值得他们尊重,作为华夏北境之王,这个男人有资格让域外部族与小国低下头颅。 等到许辰微笑与众人回应之后,众人这才抬起头认真打量了眼前这对男女。 这一看,他们就心中为之一赞,这时候他们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般配,英才俊杰配绝代佳人。 许辰自不必说,担任教主和国相多年,身上的气度早已不被年岁遮掩,天然就携带一股领袖风范,再加上后世人那种天然奇特的气质,足以让人折服。 一般女子若是站在许辰身边,都很难与之匹配,但蔡文姬却完全没有这个问题。 虽然士族的性质在玄夏的叙事中不太正义,但士族培养出来的精英确实都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拟,这是长期知识修养积累出来的风范。 作为士族女子中佼佼者的蔡文姬,气度上却也丝毫不弱于许辰。 众使臣纷纷上前与许辰蔡文姬展开交流,过程之中也丝毫不吝啬对他们的夸赞,而蔡文姬面对这种场合游刃有余,完全可以落落大方与众使臣谈笑风生,倒是给许辰省了许多事情。 如此沉浸在乐声之中,众人一片其乐融融,氛围不可谓不愉悦。 随着宴会的持续进行,众人都经过足够的寒暄来往,慢慢也就到了谈及正事的时候。 众多使臣千里迢迢跑来玄夏一趟,当然不会仅仅只是为了祝贺许辰新婚。 眼见气氛融洽,使臣们彼此对视,最后目光看向一人,此正是高句丽之使臣。 高句丽使臣会意,便主动上前几步来到许辰面前,代表众多使臣开始提出诉求。 “感谢国相盛情款待,我等小国使臣不胜感激,国相在我等使臣中间,向来都有胸怀开阔格局远大的名声,小使也是这般认为,是以今日斗胆向国相请求一事,不知国相是否可以一听。” 许辰闻言,看了一眼众多使臣,便把手中酒盏放置一旁,笑着对众人点点头:“但说无妨。” 高句丽使臣随后表示感谢,这才道:“近些年我域外诸部诸国皆入朝贡,也因此大有受益,只是如此几年下来,我们却也遇到难处,如今不知如何应对,是以想向国相求解疑惑。” 许辰挑了挑眉,故作惊讶:“朝贡贸易之事,实则是互通有无创造财富,明明利于联盟诸成员,何来难处?” 高句丽使臣苦笑一声:“国相所言甚是,朝贡贸易确实大有用处,只是玄夏固然物产如海,但我等成员却家底薄弱,如此朝贡数年,却渐感难以支撑,如此恐不利联盟长久,如今诸国皆有担忧,却不知如何才能改变局面。” 说到这里的时候,其他使者也出声附和起来,一时间整个宴会厅都是唉声叹气的声音。 刚刚还一片欢乐的气氛,转瞬之间就变得低落起来,这变化之快,让一边的蔡文姬都有些傻眼。 许辰却在心里腹诽一句,这些使者嘴上倒是低声下气,实则都是奸猾似鬼的家伙,能做到这么统一整齐的反应可真不容易。 “竟有此事,这倒是本座未曾料到的事情……” 许辰也不介意与他们装傻,这是进行外事的必备技能。 如此故作惊讶之后,他道:“此事是否有些夸张,诸成员虽不比神州富庶,但却不至贫瘠的地步,短短几年的贸易如何就会无法持续了?” 高句丽使者闻言,苦着脸道:“国相有所不知,玄夏正如厚土,而诸部则如静水,以水事土,土未润,水将涸矣。” 许辰闻言皱起眉头来,一时无言,似乎也被难住。 但其实他心里心如明镜一般,诸使臣打的什么主意,田石头早就打探的一清二楚,今日对话完全在他预料之中。 事实上,联盟诸成员由于低下的生产力,即便只是满足玄夏需要的一些工业原材料,都十分困难,但也绝不至于他们说的无法持续的地步。 他们要的,无非就是讨价还价罢了。 这些使者代表的,实际上是各自国家和部族的贵族,这些贵族群体就是朝贡贸易的直接利益人,而这些贵族似乎不满足完全被玄夏掌控贸易的定价权。 他们能提供的牛羊骆驼马匹皮革羊毛这些东西,在贸易中的价值被压制的极低,这显然是令他们不满的,于是才有今日这一幕。 他们以为,以联盟的持续贸易就能威胁玄夏出让定价权,给诸部贵族出让更多利益。 然而在许辰看来,这根本就是笑话,定价权是市场行为所决定,玄夏的定价权不是来自强权,而是来自于商品价值本身。 至于什么以联盟威胁,许辰更不在乎,实际上玄夏并不刚需联盟带来的经济效益,以现在诸部能提供的一点可怜基础原材料,不及玄夏内部开发产出的一星半点。 之所以成立联盟,本身就是以经济利益维护外部的稳定而已,而不是他们以为的能靠这个拿捏玄夏。 当然,许辰倒也不会意气用事,联盟终究还是存在好处,那也不必撕破脸皮,出让定价权是不可能的,但不意味着没有其他办法解决问题。 故作为难思索半晌之后,许辰说出了早就准备好的答案。 “正如使者所言,既然静水不能事土,那为何不换静水为活水,水不尽,便可成江河湖海,何来不可持续之说?” ------------ 第238章 英雄?枭雄? 宴会厅安静下来,众多使臣都是面面相觑。 许辰的答案并不是他们预期所想的答案,在他们看来,这个问题近乎无解,你玄夏的东西再好,诸部有足够的产出去贸易,那也是白搭。 只要你玄夏还想让联盟持续下去,唯一的办法就是降低玄夏的商品价格,出让利益给诸部。 但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个男人却给出一个如此奇怪的答案。 高句丽使者一脸疑惑:“敢问国相,如何使静水变活水。” 大厅汇聚数十个使者,皆是三三两两手持酒盏聚众站立,此时全都把目光集中在许辰的身上,想听听这位国相是個什么说法。 就连站在许辰身边的蔡文姬,也是好奇的看着自家夫君。 许辰淡淡一笑:“诸位何必要妄自菲薄,财富从来不是具有定数的,而是通过开发创造而来,诸部只要找对开发的方法,自然就能变死水为活水。” 创造和开发财富. 众多使臣都是若有所思,但他们还是不太理解许辰所说的话语。 其实他们今天来目的就是一个,无非就是讨价还价而已,但不知不觉就开始接受许辰的灌输了。 “我们吃的粮食不是凭空从田地长出来的,我们穿的衣服也不是桑麻蚕丝自己能够编制好的,这些都需要农民和工人辛苦工作,最后才能收获财富。 而想要获取更多的财富,我们可以炼制铁器,我们可以烧制玻璃,我们可以制造盐田. 这天下,没有一处土地是没有价值的,联盟诸部只靠羊毛皮革牲畜或许难以满足贸易所需,但只要愿意,总能在脚下的土地找到新的财富。” 一番话下来,众人这才恍然大悟,不得不说,这的确很有道理,诸使臣也不禁为之点头。 可随即一个问题就出现在他们心头,创造开发财富说起来简单,但如何做才是问题。 如果那么容易就能创造财富,那塞外也不会被视作贫瘠之地。 诸部以牲畜羊毛皮革药材这些东西拿来贸易,不是他们喜欢,而是他们拿不出别的什么东西了。 高句丽使者叹了口气:“国相所说不无道理,只是如何才能创造价值,我等愚笨,实不知也。” “矿石就在土里埋着,你不挖出来,它就没有一丝一毫的价值,你只有经过开发之后,它才会产生价值,这就是创造财富。” 许辰紧接着回答起来,而这一句话,顿时就让诸多使臣眼睛一亮。 一个合适的举例,很容易帮他们醒悟,而这时候他们终于开始意识到许辰所说的意思。 “玄夏需求的东西,并不只是些羊毛皮革,我们要的东西很多,土地种不了粮食,那可以试试种植桑棉药材,你们不知道什么矿石有用,玄夏可以派人去考察项目。 将来,玄夏可以与诸部共同开发这些土地,会有新的冶铁厂建起来,会有新的石材厂建起来,也会有新的纺织厂建起来,你们生产出来的初级产品,都可以为玄夏所需。 如此,终能维持双方之长久贸易,死水可谓活水矣!” 如此一番设想之后,众多使臣皆是陷入沉思,他们一时半会还消化不了这么多的信息,但不少人也确实有意动之色。 不得不说,这个设想的确有不错的吸引力,如果玄夏真的愿意这么做,这显然对诸部都有好处。 许辰也知道,使臣们还需要考虑的时间,而且即便他们都答应此事,后续的细节问题也不是自己这个国相去谈,而是下面官员的事情。 所以说到这里,许辰也就点到即止,诸多使臣也默契的不再多说。 这般插曲过后,许辰也就带着诸多使臣入席,正式开始了宴席。 不管使臣们在这次来访有多少小心思,这种时候也不会再谈什么公事了,而都是一片欢笑的结束了此次宴席。 如此许久过后,宴席散尽,使臣们三三两两告辞离开,大厅之中便只剩下许辰与蔡文姬两人。 他们此时正停驻于一副壁画之前,都在赏析壁画之艺术。 而这个时候,经历了整个宴会过程的蔡文姬,也终于是忍不住有些担忧之色开始询问。 “联盟诸部虽然名义为友,然而非吾族类其心必异,今日所见莫不是虎狼之辈,夫君以开发之名助他们发展产业,岂不是有资外之嫌。 如铁器从来都是中原限制贸易之物,夫君如今不仅放开贸易,甚至还要帮他们设立冶铁厂,这真的是好事吗?” 许辰听闻蔡文姬此言,有些意外的看了她一眼,蔡文姬身为一个女子,对外族的警惕性格外强烈了点。 不过随后许辰也就释然了,且不说在儒家体系下本就有华夷大防的理念,就以蔡文姬近年来的所见所闻来说,想要不警惕外族也难。 而且,蔡文姬的警惕本身也没有错,这些盟友没有经过自然教的改造,有一个算一个,确实一个都不可信。 “有话曰,尔贪图吾之利息,岂不知吾所意在尔之本金,只待我玄夏真正步入工业步伐,草原边患彻底可平也,现在所做之开发,终究不过是为未来玄夏做嫁衣罢了。”许辰转过头,继续看向壁画之山水,如是说道。 蔡文姬微微捂着嘴,似乎有些吃惊许辰之野心,她还是第一次知道,许辰对联盟有吞并之心。 不过吃惊过后,蔡文姬也就放心了。 她并非什么优柔寡断的小女子,家国大事,她必定是站在中原一边,若真能彻底扫清长久以来的草原边患,她高兴还来不及。 这个时候,许辰的声音也再度传来。 “而且,若没有这些开发项目,诸部遣来之留学生归国之后,岂不是皆要荒废,我玄夏有必要给他们创造舞台,让他们尽力发挥才能。 玄夏之留学生,多为诸部贵族,待他们深度参与掌控这些经济命脉成为诸部实权派,又与我玄夏利益捆绑之后,更有利于我玄夏长久之计划。” 说到这里,许辰的声音低了下去,语气显得有些诡谪起来。 “没有任何关系能比利益关系更加坚固,一旦这些接受玄夏教育从玄夏毕业,又与玄夏具有利益捆绑的人成为诸部的实权派,那他们天然就是我玄夏在诸部的辩经人。 那时候,即便是他们各自的首领和国主,也不能阻挡他们维持与玄夏友好态度。” 此言一出,蔡文姬的眼睛更是瞪大了几分,她这时候才醒悟过来这环环相扣的因素。 莫名的,她感觉有些背后发凉,这种思谋之隐秘和深远,实在是令人难以察觉。 诸部只怕做梦都想不到,看似对他们百利而无一害的留学计划和开发计划,其中居然埋伏着这样隐秘的阴谋。 突然之间,她发觉自己重新认识了许辰一般,眼前的男人,不仅仅可以是高大英明的英雄领袖,同样也可以是冷酷狡诈的枭雄。 看着许辰平静的脸庞,蔡文姬一阵心跳加速。 她更喜欢了. 作为士族出身的顶尖才女,没人比蔡文姬更加明白政事的凶险,这个领域确实不只是伟光正的,道德君子在这个领域只会被敌人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显然,眼前的这个男人有足够成熟的觉悟。 ------------ 第239章 毕业 “再有半年,第一批入学的大学生,该毕业了吧。” 居舍的窗台,卫宫静静站着望向远方,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突然就出声说起话来。 周良正在桌前抱着书本认真学习,听闻这句话,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卫宫。 今日的卫宫似乎有些不太对劲,一向都是洒脱恣意的公子哥,今日却沉默寡言,显然是有什么心事。 作为好友,周良有心想问,但最后还是摇了摇头只回答问题来。 若真有什么事情,对方想说自然会说,不必多问。 “是啊,以后大家就要各奔前程了,听说毕业之后,朝廷就会开放教考和科考,同学们多半都会走这条路。” 说起这事,周良也不禁放下笔来,心里也开始做未来的打算。 一直以来,玄夏的所有官吏都脱胎于军队系统,这是保证官员群体思想统一和知识素养最有效的方式,但这肯定不是长久之计。 而现在人才选拔的系统也该慢慢走向正规了。 自此以后,天下人想要入仕,在军队建功立业就不再是唯一的途径,而是可以选择一路就学,达到相应的学历门槛之后,就可以往仕途方面努力。 当然,官员系统的思想统一和纯洁是必须保证的事情,于是科考之前,则必须先通过自然教教考,以此保证每一个官吏都要接受教义思想。 只有归信纳义,并通过教考之后成为一名真正的自然教教徒,才有成为官吏的资格。 朝廷在这个时候开放了教考和科考,显然就是为了第一批的大学生做准备,这些大学生将会是军队之外,真正从民间进行选拔的第一批人才。 而对学宫的大多数人来说,这条路显然是他们最愿意的方向。 卫宫心中一阵感叹,不得不说玄夏的确是与众不同的。 当下时代不管是中原还是域外,都是贵族制度,平头百姓根本没有任何上升通道,而玄夏打破了这个常规。 今天玄夏学宫的绝大多数学生,尽皆出自农民工人的家庭,这种出身在其他地方,便是最为卑微的存在,而在玄夏,他们却可以读书受教育,并且追求仕途,将来未必没有出将入相的机会。 这种事情,在卫宫这个高句丽王子面前,其实难以想象。 当然,玄夏所治土地上,原本的士族豪强全部遭到清洗重建。 这個阶层都已经被那个男人彻底摧毁,自然也没有继续把持公器的机会。 那个男人在百姓眼里是圣贤是先知,但在士族眼里那就是毫无疑问的洪水猛兽。 “那你呢,以后也要参加教考和科考吗?” 卫宫转身坐下,一边靠在椅背,一边翘着腿扇着扇子,似乎又变成那个放荡不羁的异国王子。 周良却摇了摇头:“我生性木讷,并不适合走这条路,相比之下,还是继续钻研学问更符合我的心意,毕业之后,我该会继续留校进修研究员。” 卫宫摇扇子的手一下顿住,随后有些皱眉:“你傻吗,人生在世前途重要,有什么东西能比入仕更有前途,把大好的时光全都拿去伺候你那些作物上,简直愚不可及!” 说到这里,卫宫忽的想起一事,又是冷哼一声:“对了,忘了你除了伺候作物,还在研究那什么海船江船,不过这都一样,不过是匠造之事,这能上得来台面,能比得上仕途?” 两人作为舍友相处也有两年时间,虽然出身阶层差异巨大,但学校本身就是相对纯粹的地方,这种阶层差异其实相当淡化。 几年下来,他们的同学情谊确实不错,以至于卫宫对周良都有些恨铁不成钢了。 周良摇摇头,只在心里叹息一声,虽然眼前这家伙和自己一同学习生活,接受的都是玄夏的新思想新知识,但实际上对方的思想认知里的陈旧观念依然强大。 不是真正钻研科学,很难理解其中的奥妙,这绝不是什么匠造之事。 “你知道的,我的理想从来都是效仿博望侯之故事,我现在钻研的这些事情,也都是践行理想的过程,这没什么不好的。” 周良并不执着与对方争执,只是笑着解释一句。 卫宫有心还想说些什么,但看到周良那固执的眼神,便也作罢。 重新靠在椅子上,他的神情似乎有些忧郁起来:“我大概是不能顺利毕业了,这次国中使者前来,带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我父王正值病重,我恐怕要准备回去继承家业。” 周良闻言,顿时怔了怔,他这才知道为何卫宫今日看着这么不对劲,原来是这么回事。 只不过这种事,他也只能表示一下遗憾了。 相处许久的同学,如今就要分别,两人倒也真的颇有不舍。 至少在学校,卫宫慢慢的不再有那么强烈的出身观念,他还是真把周良当做好友的。 当然除了与同学分离的不舍,卫宫也同样对学宫以及玄夏不舍。 学宫的生活虽然相对于原本的王子生活比较清苦,但适应其中之后倒也能体会到其中的乐趣。 与一群意气风发的年轻人指点江山激扬文字,这是自己原本不会有的经历。 只有在玄夏学宫,才有那么多飞扬的思想,才有那么多充满活力和斗志的年轻人。 作为其中的一份子,卫宫很舍不得这种开放和愉悦的学生生涯。 而玄夏本身也同样令人不舍离开,这里每一天都在日新月异发生变化。 新的戏剧、新的连环画、新的话本、新的报纸、新的街道、新的建筑、新的商品。 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令人流连忘返,即便是卫宫这样的贵族子弟,在这里待着,也有乐不思高之感。 毕竟,高句丽是什么苦寒之地,跟玄夏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那里没有飞扬碰撞的思想,也没有层出不穷的新生事物,有的只有落后愚昧沉闷。 按理来说,回家继承家业成为新的国王,这是自己应该高兴的事情才对,毕竟这是自己以前最为渴望的东西,但真到了这个时候,卫宫却发现自己是真的高兴不起来。 两年时间,虽然不能说自己真的被学宫改造完全,但自己确实吸收了玄夏足够多的东西。 然而越是学得多,他反而越是可悲,自己学的这些东西,在高句丽那寒酸之地,又能有什么用呢。 自然学思想,在高句丽能结出什么果来,卫宫根本想象不到。 自然教的那些教义,回到高句丽之后自己更不会透露分毫,那只会成为高句丽的禁忌,毕竟作为将来要成为高句丽王的人,卫宫不可能自己革了自己。 他学的越多看的越多,越是感觉到高句丽与玄夏宛如鸿沟一样巨大的差距。 他知道玄夏不断强大的根源在于何处,可最为痛苦的事情是,他知道自己不可能学玄夏这一套,即便这是正确的。 如果高句丽的强大和高句丽子民的安乐,需要革除王室和贵族,那卫宫宁愿不要这种强大和富足,没有我王室的高句丽没有任何意义。 卫宫站起身来,最后拍了拍周良的肩膀:“你是幸运的,这里是属于未来的国度,好好珍惜这个机会,不管毕业之后走什么路,都要好好走。” 说罢,卫宫把自己的白玉扇子留在周良的桌上,便背着手走出了居舍。 终于到了真正分别的时候,周良不免感伤,也是起身跟随,却是要把这两年对自己颇多照顾的好友好好送走。 两人都知道,这一别之后,此生或许都没有再见的机会了。 一路走去,穿过学宫校园,所见尽是同学们欢声笑语,而很快,这些东西都和自己没有关系了。 这里是未来,但自己不是,高句丽更不是。 玄夏这异军突起的力量,究竟会把这个世界变成什么样子呢。 这是走出学宫的时候,卫宫最后的一个念头。 ------------ 第240章 曹刘孙 北方一战,彻底奠定神州北境的局面,自此之后玄夏盘踞四州而俯视天下,整个天下的局势都由此发生剧变。 只是历史的走向虽然彻底偏离了方向,但也有自身巨大的惯性。 孙曹刘三个时代主角,纷纷开始登上舞台,或以历史相同的轨迹,或以历史不同的轨迹,开始走向自己的事业,而在这个时代,后面的故事必定不会相同。 因为他们都将面临一个共同的敌人,那就是北方正在虎视眈眈的玄夏。 如此三年时间过去,孙策终于在周瑜的辅佐之下尽克江东,开始在扬州交州创下基业,成为时代的新一位主角,慢慢却有江东小霸王之称。 作为实质意义上的开创之主,孙策也确实有雄主之姿,诸多江东士族也皆是来投,一时间只要把目光投向神州的南方,就必定绕不开孙策之名。 孙策周瑜在主属关系之外,又是连襟的亲近,这更是江东的一桩美谈。 若是没有意外的话,或许孙策将就此在周瑜的辅佐之下,继续开疆拓土发展自身,成为这天下真正的一方霸主。 但或许是命运捉弄,正在孙策事业最高峰的时候,却遭遇刺杀而重伤。 于是,伤重之下自知不久于人世的江东小霸王,也只能召集张昭周瑜等人开始嘱托后事,最后又把自己印绶交于弟弟孙权,留下一句“内事不决问张昭,外事不决问周瑜”便彻底撒手人寰,年仅二十六岁。 孙氏的基业由此传递到孙权之手,而不过才十六岁的孙权是否能承担得起这份重任,还犹未可知。 江东孙氏虽说一波三折,但终归是稳住了基业,有张昭和周瑜为首的两個本地大氏族的支持,孙权只要不是极端的昏庸之辈,那江东的局面也不至于会怎么崩坏。 而兖州曹操,也同样在这三年里颇有收获。 收获天子之后,曹操掌控大汉朝廷,也同样做起了奉天子以讨不臣的事情。 只不过与袁绍借名头为自己对付玄夏这个敌人不同,曹操对自己有清楚的认知,他知道以自己现在的实力,还没有能力与玄夏掰手腕。 甚至以现在南方的局面,想要联合诸侯一同讨伐大敌都是奢望,吕布刘表之辈都不足以指望。 要想把南方的力量全部发挥出来对付北方大敌,就必须率先实现南方的整合。 若是做不到这一点的话,那南方的“大汉朝廷”就根本没有任何能赢的希望,甚至想要在玄夏气势汹汹的攻势下活下来都十分困难。 三年时间里,孙氏已经占据江东,曹操则是一路攻伐徐州。 曹操吕布双方在这期间大小战争不断,这场斗争之中,曹操成为了最终的胜利者,他花了两年时间,才彻底剿灭吕布占据徐州。 吕布看清形势,最终不得不认命率众投降,但曹操却对他没有任何怜悯之心,没人会相信一个先后背叛两个“父亲”的家伙。 两年时间过去,曹操最终于白门楼前斩杀吕布,这搅动一时风云自成一方诸侯的人物,命运就此终结。 经此之后,曹操的实力大涨,由兖州孤立的局面,变为实控两州,事业终于有了巨大发展,在面对玄夏的时候多少能有几分底气。 只是曹操并不只满足于此,攻伐徐州之后,他立即就开始转移目标,开始试图往豫州伸手。 不过玄夏却也不会让他如此轻易得逞,这三年里玄夏虽然把全部精力都用以消化新占据的大量土地和百姓,一直没有对南方发起大规模的进攻,但小规模的战斗却一直未曾中断过。 作为玄夏桥头堡的冀州州牧王当,这几年一直都是曹操的心头大恨,曹操不知道多少次在王当手上吃过亏。 三年时间交手无数次,他就没几次占过便宜的,现在只要在曹操面前提起王当的名字,曹操都会一阵头疼。 虽然曹操手上人才济济,不仅有荀彧夏侯惇夏侯渊曹仁等等这些早早投效的文臣武将,也有后来加入的郭嘉荀攸程昱陈群张辽许褚等等顶级人才,但上层精英的素质并不能决定一切。 以军事斗争为主的状况来说,军队的整体素养差距才是决定胜负的关键,而论军队建设,有完整的思想改造和绝对硬件优势的黄巾,是诸侯只能仰望的存在。 更不要说,玄夏这里人才同样不弱,且不说赵云太史慈这些寒门出身经过历史验证的顶级人才,便是玄夏大量出身于军伍基层的军事人才,也同样不会弱于对方。 在曹操把矛头指向豫州之时,王当同样也开始往豫州发力。 王当这个冀州州牧主要的职责,其实并非是为玄夏开疆拓土,而是镇守地方平安并且管理民生。 但三年以后冀州已经大体安定,玄夏的新制基本已经推行到冀州的每个乡县。 前期大量且艰难的改造工作完成之后,后续的治理只需要维持就好,王当也开始有更多精力可以输出军事压力,而现在他就搞得曹操越来越难受了。 甚至都不需要玄夏用出全力,只是冀州一个地方的压力,都足以让曹操焦头烂额,这也让曹操越来越有整合南方的力量的紧迫感。 好在,他倾注希望的刘备,也总算在三年时间之内,取得不错的成果。 虽然当初把刘备赶走,是觉得刘备在天子身边太过碍眼,但他也确实有利用刘备的心思,若是刘备能顺利挤走刘表占据荆州,那刘备相比于刘表,显然更加容易借助天子进行控制。 就算刘备做不到,对曹操也没什么损失,这只是一着顺手的闲棋而已。 这颗闲棋最终发挥出来的作用,也给了曹操极大的惊喜。 刘备花了三年时间,竟是真的把刘表从荆州赶了下去,自己入主荆州也成为一方之诸侯。 此事的契机,还要源于袁术称帝之事。 获得玉玺之后,袁术眼看大汉一幅要完的模样,终究是没有能按捺得住,在寿春正式宣布称帝,建立仲国。 盘踞荆州新野一直被刘表提防的刘备,终于是嗅到了机会。 在徐庶的建议之下,他联络曹操讨来一纸天子号召群雄讨贼的诏令,便有了就地征集乡勇的机会。 刘备在荆州虽无根基,但在新野经营三年,凭借着自身擅于交际的天赋,以及晓天子大义的忠义气节,倒也真的引得本地一些望族的支持,硬是拉扯起两三万的义军来。 这自然是引得刘表极度不满,一度甚至要派兵以征讨刘备,但曹操在关键时候丝毫也不含糊,立即就派遣刚刚接纳不久的降将张辽率军两万与刘备会和,以举天子名义联军攻伐袁术。 刘备有了曹操的支持,刘表只得忍气吞声,最终让刘备小成气候。 此后征伐袁术,曹刘联军历时许久大小战役不计其数,最终生生把袁术给熬死,直到年前时候袁术骤得大病呕血而死,此战曹刘联军才获得大胜。 经此一战,刘备名声大振,一时为荆州士人交口称赞,势头一时无两。 曹操也及时送来助攻,当即让天子下诏对刘表不听号令拒绝出兵的自私和不忠行径大加申斥,此事之后,刘表直接被气得大病一场。 刘表也有话说啊,刘备都要蹬鼻子上脸了,自己还要怎么出兵去配合他,我不要脸面的吗? 而且什么天子诏令,那不都是曹操假天子之名的东西,这种东西能随便听的吗? 不管刘表心里如何冤屈,此事之后他的声望就一落千丈。 不管怎么样,刘姓天子依然还是大量士人心里的白月光,这种直接遭到天子申斥的事情,对声望的打击远超想象。 恰逢此时刘备声势正旺,而刘备本人的品行也多为士人所崇敬,荆州本地的士族也越来越多开始与刘备亲近起来。 一直到年初之时,刘备向天子进表,率先提出“匡扶汉室,以诛黄乱”的口号,给南方的大汉士人旗帜鲜明提出要奉天子,合南方全部力量以望北伐的战略目标,这彻底让刘备声名大噪。 这封受徐庶劝谏而上表天子的进言,极为精准的拿捏住当下大汉士人的最大需求,那就是安全需求。 若这天下只是诸侯之间的纷争的话,那不管是谁胜出,天下士族也都不会在乎。 因为不管是谁成为最终的胜利者,士族依然还是那个士族,他们依然还是那个人上人,新的胜利者也只会选择与天下士族合作。 但玄夏毕竟不同,它汹汹而来要摧毁一切,要清洗所有,这威胁到每一个士族的安全。 一个只顾着自己利益而保守龟缩的刘表,显然不比旗帜鲜明提出北伐玄夏更值得他们期待,毕竟后者更符合士族们的生存需求。 经此之后,刘备的名声彻底竖立起来,荆州士族也不再犹豫,最终他们选择抛弃了刘表。 一切事情最终以荆州内部一场不大的战争结束,刘备最终成为了胜利者,也成为荆州真正的话事人。 他一路从幽州奋起多年,最终终于是得偿所愿,也创下一番局面。 ------------ 第241章 士族的期待 荆州襄阳,自刘表领荆州牧之后,这里就是荆州的治所所在,只是本该身居此地的荆州牧,却已经不是刘表,而是一张全新的面孔。 襄阳城头之下,荆州大小士族代表以及州郡官吏皆是结队等候,他们都在等待荆州新的主人。 视野的远处,一行数万人的大军缓缓行进而来,一面写着“刘”字的巨大旗帜在飞舞飘扬。 只是此刘已经不是彼刘,新的“刘”更加被荆州本地士族所青睐,并且在荆州内部的斗争中取得胜利,如今正是要来收获权柄。 一身戎装的刘备远远看着襄阳的城墙,心里一时感慨万千。 回想自己戎马一生却多是蹉跎,一路走来不知道多少次埋怨上天,但最终也只能咬牙挺住继续前行,而现在自己终于得偿所愿真正开始登上了时代的舞台,这种庆幸和喜悦让他鼻头一酸,险些都要流下泪来。 “我本以为此生出头无望,幸得元直辅佐,才终于成就事业,元直之功我刘备必为铭记。” 骑行之时,刘备侧过头看了一眼身边随行的年轻人,言语之间是无比的庆幸。 这名为元直的年轻人,正是三年前下山投奔刘备的徐庶。 听闻此言,徐庶只是微微一笑:“使君言过了,元直寸许之功,何能得如此评价。” “一点都不过分。”刘备转过头,随后就是一声感慨:“且不说其他,光是向天子进表之策,这就是天大的功劳,若非如此,我刘备焉能走到今天。” 面对刘备的夸张和感谢,徐庶却很难高兴的起来。 这种计策能够成功,说到底还是刘表本身德不配位而已,若非如此,刘备只怕也没有可乘之机。 眼下时代,并不是简单的诸侯争霸的格局,在北方盘踞着一条恶龙,那是天下士族共同的敌人,而且这个敌人已经成长到不容忽视的地步。 占据大位者若是不能解决士族们的共同需求,那必然会被抛弃。 但这天下多是自私贪鄙之辈,真正占据上位的人,却多目浅短视,这又算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 如果大家都能团结起来,北方的敌人真的能有那么强大? 既然刘表不愿意做该做的事情,徐庶自然会辅佐有这个担当的人,而刘备就是他的选择。 只不过,虽然如今计策成功了,但是徐庶心中还是无限的忧虑,在他看来,这三年的时间本就不该浪费在这些事情之上。 北边的那个男人都要准备飞龙骑脸了,南边的妖魔鬼怪还在彼此争斗,这三年时间若不拿来内斗整合,那就可以专心的厉兵秣马以备战迎敌。 可现在,还有那么多的时间吗? 或者说,浪费了这一个三年,北边的那個男人还会给大汉第二个三年吗? “使君,入主荆州只是开始而已,敌人尚在逞凶,我等切不可就此懈怠。” 徐庶看着刘备那颇为意气风发的神色,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一个合格谋臣不仅要给上司出谋划策,更要时刻为上司做心理建设。 上司得意的时候,最好要能去降温,上司失落的时候,则要多多鼓励。 徐庶现在就很担心刘备一朝功成之后便懈怠志向,那就彻底违背了自己辅佐他的初衷了,也一定会让荆州士族失望。 毕竟大家抛弃刘表选你刘备,是指望你能举起抗许的大旗,不是让你来接着奏乐接着舞的。 刘备闻言,笑容慢慢淡去,最后平静的看了一眼北方,沉声道:“元直放心,我刘备忘了什么,都不会忘了扶汉伐许之大志,我与许辰此人尚有血债未偿,此事终要有个结果!” 说罢,刘备神情就变得严肃起来,双腿一夹马腹,便率先往城头奔去。 徐庶看着刘备的背影,心里也渐渐放心下来。 他倒是听说过一事,刘备的结义兄弟其实不止有关羽一个,还有一个三弟张飞,这张飞却正是惨死于黄巾之手,此事也是刘备的心头大恨。 有这样的故事在,那自己的担心确实有些多余。 仇恨是最浓烈和长久的情绪,刘备说什么都不会忘了黄巾和许辰。 刘备行至前方,当地诸多名士与官吏尽皆上前与刘备见礼,一时间使君的尊称接连响起,而刘备也是笑意吟吟与众人一一回应寒暄。 或许在别的方面,刘备才能不显,但是在人际交往一道上,刘备堪称强悍。 不管是谁,只要与刘备寒暄一阵后,都会有如沐春风之感,那种轻松写意的情绪总能感染出去,不多久,在场之人无不是对刘备心生好感。 他们各自内心一做计较,皆是觉得刘备无论品行格局还是气度气质,都要远胜刘表多矣。 刘表虽然占着一个汉室宗亲的名头,但谁还不是个大汉宗亲呢,眼前这个新的刘使君不正是中山靖王之后。 在身份上,两个刘使君都差不多,那么气度和格局的差异,顿时就让众人有了直观的感受。 一时间众人也都是深感自己做出了正确的决定。 他们选择支持刘备,也并不是那么轻松的事情。 刘表毕竟在荆州耕耘多年,广有人脉颇有名声,依然有不少铁杆支持者, 而其他的士族们既然选择刘备,双方就势必会有一场内部斗争,这种内部斗争的表现形式,就是刘表刘备双方的一场战争。 这场战斗既是两个刘姓争夺荆州权柄的战争,也是荆州士族两个派别的斗争。 他们全是真刀真枪的支持,才终于扶着刘备做了这荆州牧,自然不希望自己的付出被白白浪费,在刘备身上,他们倾注了相当的期待。 而现在这般相处下来,他们都感觉到刘备确有雄主之姿,或许真能担当大任,也就慢慢放心了。 一番寒暄过后,刘备看了一眼众人。 能站在这里的,基本都是荆州的头面人物,这群人几乎掌控着整个荆州的人口土地和物资。 某种程度上他们才是荆州真正的主人,自己这个所谓州牧,实际上反而需要仰仗他们的力量。 “我刘备能走到今日,全赖诸位扶助,此番情义刘备铭感于心。” 刘备先是朝着众人一拱手,姿态不高不低,正是让众人心中舒坦,却又不会因此看轻的地步。 这样拿捏精准的姿态,就足以显现刘备在待人处事上近乎完美的水平。 而这句话之后,众人也都是笑着回应拱手,气氛一片大好,刘备这才继续说话。 “我刘备虽才能不高,但志向坚定,此来荆州不图享乐不求名利,只为全竟心中所念,正是刘备此前向天子所表,那匡扶汉室合力讨许之事!” 这一番开宗明义,只一句话就让众人都放下心来。 他们自然明白,这是刘备做出的表态,扶汉讨许的目标不是说说而已,而是真的要朝着这个目标前进。 而这正是荆州士族所在乎的事情,有了这个态度,那就对了。 有人率先站出来,也是做出回应:“使君知晓大义敢为人先,此高风与气魄可当英雄之名,荆州能迎来您这样的英雄主持大局,是我等荆州人士的幸事,如此,使君之大事,我荆州上下也必定全力支持!” 双方如此一应一合,便彻底把荆州将来的路线确定下来。 一旁的徐庶也不禁心中有感,自己终是发挥了自己的绵薄之力,略微改善了一下南方的局面,让事情朝着正确的方向开始发展。 若非如此,恐怕只有玄夏真的要打到自己头上,年老志衰的刘表才有可能被逼着反抗。 刘备,毕竟还是比刘表更加值得托付的明主。 他也在想,若是这世界没有玄夏的话,那又会是什么模样呢,或许那时候单纯的诸侯斗争,刘表这个荆州牧反而能坐得稳当。 谈笑之间,荆州路线确定下来,大方向有了,剩下倒是小问题,无非就是各家出人出力出钱支持事业而已。 刘备随后便在诸多本地士人官吏的陪同之下,于襄阳城中游走观阅。 但这样也还不够,本地士人官吏也算是给足了刘备的脸面,随后又是一场盛大的接风宴席。 宴席当中舞乐齐起,众人也是觥筹交错,好是一场奢华盛会。 而刘备也同样与众人热情来往,对他来说如何治理好荆州,看的就是能不能与本地士族维持良好的关系。 只要本地士族能配合自己的工作,那荆州就出不了什么问题,若本地士族与自己背道而驰,那荆州到处都是问题。 所以这种人情交往实际上是极为重要的事情。 直到临近夜晚的时分,众人这才依依不舍的散去,这时候一直不曾打扰的徐庶才送来一份东西,却正是刚刚从幽州来的最新一期的《玄夏月报》。 如今玄夏月报已经是天下人相对流行的一种读物,南方本来也想效仿开办此物,但他们真的开干之后才发觉,以南方造纸的技术,很难普及报纸,最后也只能作罢。 南方士人虽然对玄夏嗤之以鼻,也都只能捏着鼻子看。 刘备他们更是期期不曾离手,从报纸上,他们也能了解玄夏的不少东西。 而这次报纸头版的一个标题,一下就让刘备皱起了眉头。 《告汉皇帝书》-许辰 ------------ 第242章 父亲 “所谓皇帝者,自持至尊也,然今时之汉皇帝,无有权威,不显意志,先后为人所挟,至今不能自由,实乃名不副实。 国权受民所授,此受命于民也,然皇帝窃居天命,以为天子,此窃国之大恶,当以诛之。 汉皇帝刘协,自幼而登基不由自主,若能顺应民心大势,自革帝制,归还正义,免无谓之流血抵抗,则尤有功之,尤可恕之.” 坐在堂中手拿报纸,看完一篇洋洋洒洒的《告汉皇帝书》,蔡文姬就忍不住看向了旁边,那里正有一个正值三十来岁的成熟男子。 此时这男子正抱着一个一岁多的婴孩在堂中来回踱步,一边走着一边逗弄,直把婴孩逗弄得咯咯直笑。 看到这父子逗弄儿子天伦之乐的画面,蔡文姬便是忍不住露出笑容,心里有种巨大的安定和幸福感。 这已经蓄起两撇小胡须的男人自然就是他的夫君许辰,而许辰手里的婴孩,则是他们两人在这三年里诞下的男婴。 而许辰为自己儿子所取的名字,正是取玄夏之玄字,名为许玄。 而现在蔡文姬腹中又怀胎三月的腹中子,那不论是儿子还是女儿,许辰都已经想好了要取名许夏。 子女的名字虽然简单,但也是最好的寄托,毕竟玄夏正是许辰一生心血所在。 看着许辰的脸庞,蔡文姬想起许多年前的时候,那时候的许辰意气风发,浑身上下都充斥着年轻人的锐气。 但自从一年多前自己生下许玄之后,许辰就肉眼可见的开始往成熟演变了。 现在许玄一岁多了,而许辰也彻底褪去了青涩,真正变成丈夫和父亲的角色。 不过很快,蔡文姬的思绪就收了回来,再度把目光落在了手里的报纸之上。 或许是因为经历过国破家亡惨痛,相比于伤春悲秋,蔡文姬这个才女更多在乎家国之事,而今日报纸的文章,就让她十分在意。 “妾身还是不明白夫君发此文章用意所在,且不说刘协作为汉皇帝是否愿意自革帝制,就算他愿意,这种事也根本不由他自己决定,既然如此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逗弄了好一会儿,许玄堪堪睡去,眼见许辰把许玄放置在旁边摇篮,蔡文姬这才低声询问起来。 许辰一边摇摇胳膊缓解疲劳,一边就笑着坐下回答起来:“刘协能做些什么事情这并不重要,因为这文章就不是写给他看的,而是写给天下人看的。” 蔡文姬闻言,这才渐渐有所醒悟:“夫君意在争取民心和大义?” 许辰点了点头:“文姬果然聪慧,此文正是发给天下人看的,如今南方局势渐渐安定,曹操刘备孙权刘璋已经渐有合力之势,他们奉天子为名,那我就以反天子为名,看看究竟是谁更加名正言顺。” 蔡文姬略微点头,随后又有些无奈:“不过南方士人一定都是站在刘汉一边,只要不是刀剑临头,他们即便看了夫君此文,只怕也不能接受,而他们不说话,百姓又如何知晓文章之理。” 不得不说,蔡文姬确实是聪明的,士族出身的她十分明白士族豪强是通过什么方法掌控下面的百姓的。 土地和资源是硬性的条件,有了这些就能把无数百姓的肉体牢牢绑住。 而知识就是士族豪强的软条件了,掌控知识的他们,也就掌控了所有的话语权,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都由他们所定义和决定,于是百姓的思想观念也就被他们牢牢控制。 如此,一方豪强就可以掌控一镇一乡之百姓的命运,一方士族更是可以掌控一郡一县之百姓的命运。 许辰的文章写得再有道理,百姓看不懂也是白搭,士人可不会拿着文章去给许辰当辩经人。 “总会有些有识之士会做出正确的选择的,文章流传出去,总会产生影响,哪怕这影响很微小,那也产生价值了,对我们来说只是刊登一篇文章的事情而已,没什么不能做的,不仅如此,将来这些文章还要多多的发。” 许辰笑了笑,蔡文姬明白的事情,他当然也明白,但这没有关系,事情总归是一点一滴去做的,没有那种一步登天的好事。 “而且,这两年汝南突然冒起的一支先进力量,就是最好的证明,《自然经》的流传可以产生反应,说明正确的道理完全可以带动相当部分的人觉醒过来,那这些文章大可发得。” 听到许辰提及汝南的“先进力量”,蔡文姬很快就反应过来说的是什么了。 那先进力量其实就是一支汝南自行发展起来的自然教分支。 一个名为吕蒙的人举着一本《自然经》作为理论武器,在三年前就开始发动起义,然后只过了一年,就已经颇有声势。 如今这支自行冒出来的自然教支部已经聚众数万,在汝南闹得声势浩大,甚至开始往周边的荆州扬州开始蔓延。 那吕蒙却也是個相当厉害的人物,明明是在敌人的腹地之中,但抓住了汝南三州相邻的地理特点,时常在三个州来回逃窜,借助三州各家自扫门前雪的心理,硬是不断周旋出来了生存空间。 说起这个,蔡文姬也不由的点点头,以汝南自然教支部的事情来说,确实可以说明许辰的做法还是有用的。 只是话说这头,蔡文姬也不禁为这支自我发展出来的支部而感到担忧。 “正如夫君所说,这三年南方渐有合力之势,只怕很快各方诸侯都要结成联盟,那汝南支部的处境就要变得更加艰难了。” “文姬所言甚是,汝南支部虽然是自行发展出来的力量,但我自然教因理想而聚合,他们毫无疑问是玄夏的自己人,玄夏必然不能把这支力量置之不顾。” “夫君打算如何处理?”蔡文姬问道。 许辰沉声道:“此事我已有安排,不久后朝廷会往汝南派遣特使,我们要首先让汝南支部加入组织形成联系,如此才能统筹大局。” 蔡文姬闻言,就是微微一叹。 汝南身处敌人腹地,玄夏纵然有心,也没办法直接给出什么帮助,能做的也只有这种程度了。 ------------ 第243章 进步 国相公署。 大厅中间摆放着一个半人高的东西,这东西方方正正,下面有一个金属的摆件在持续不断以固定频率左右晃动,而上半部分则是一个表盘,表盘上几个指针以不同的速度在持续转动。 围着这东西左看又看的许辰,忍不住抱着手点头起来,脸上浮现出来满意的神色。 而在他身边的胡萄看到许辰这样的反应,立马就跟着笑了起来。 “教主,我已经按照您的要求做出成品来了,此物可以通过机械原理实现记时,而且按照您的要求,把时间在十二個时辰上进行再度细分,分为二十四个小时,以及分时秒时,表盘之上的三个指针就分别指代时分秒。” 听着胡萄的介绍,还有眼前这个嘀嗒做响的玩意儿,许辰肉眼可见的高兴。 他当然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这正是一个机械机构的大座钟。 让他高兴的不是造出这么个器械来,之所以向工事院提出这个要求,实际上也是想检验一下工事院如今的机械水准。 华夏传统匠造本身就有相当的机械技术,如今又经过了许多年的理论建设,这种能力理应可以开始登堂入室,机械的水准也应该从相对简单往复杂精密开始发展。 即便只看秦汉时期,机械成果也并不少,如最早的播种机耧车,还有水车、弩机、连机水碓等等器具,都是古代机械制造的成果,里面有涉及凸轮传动、曲柄摇杆等机械原理。 但这种技术多是经验传承,并没有系统的理论。 如今,机械理论建设的工作如今正由工事院和玄夏学宫双方进行,并有相当成果。 结果证明,科学的总结规律并加以应用和更加深入的钻研,确实极大极快的推动了机械水准的前进,眼前的座钟就是最好的证明。 相比于现有的机械器具,座钟的复杂和精密程度,完全就是另外的级别,能完成这样的器械,足够说明现在的机械理论体系已经相当可以了,这是比新发明出来一个事物更加值得兴奋的事情。 这个道理,即便是一边的张仲景也十分明白。 任何技术性的东西,只要缺乏理论支撑,那就只能停在术的层面,只有成系统的理论之后,才能真正触及到道的层面,这一点即便是医家也是如此。 而匠造之道的精妙,今天他也算是见识到了,眼前这座钟,他看着也眼馋的厉害。 “好东西,好东西啊,这可比观看天时准确得多!” 张仲景不得不惊叹,事实上准确的计算时间在当下也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古人多半只能依靠观看天时大致判断时辰。 朝廷这样的机构,或许会有漏壶、土圭、日晷这些工具,但依然有不方便,不准确,要求苛刻等诸多缺点,民间普遍基本都不可能用上这些东西,最多也就是点柱香了。 好在,农业时代对时间的精确性要求并不足够高,但这个问题却十分让张仲景苦恼,因为搞研究的人,实际上对精确的时间有很高的要求。 观察实验反应就要记录数据,而时间就是极其重要的数据,如果自己能有这么个座钟,不知道可以给自己少去多少麻烦。 想到这里,张仲景也按捺不住,一把抓住胡萄:“此物切记再造一个给我,我急需!” 胡萄顿时无奈道:“校长不必着急,既然能造一个出来,那自然就能造第二个,等技艺成熟之后质量也慢慢趋于稳定,批量生产也不是不可能的,只要造出来了,那这东西就没什么难的。” 说到这里,胡萄又顿了顿:“当然,肯定还需要时间就是了,咱们现在金属加工的水平比较受限,很多零件都要手工打制,确实挺耗费功夫,且精度上也会存在误差,这都是我们要慢慢克服的问题。” 张仲景闻言,乐呵呵的点起头:“无妨,尽快就好。” 许辰回到办公桌前坐下,看着张仲景道:“我这公署暂且倒是不必需此物,仲景研究需求更加重要,此座钟就先搬去你的实验室吧。” 有了这句话,张仲景更是乐不可支,连忙朝着许辰道谢起来。 随后,张仲景就绕着座钟左看右看,嘴里也是啧啧称奇,眼里的喜爱之色溢于言表。 这种精巧复杂的器物,即便是自己这样的士人也稀罕啊,若是搁在大汉朝廷,那也是一等一的宝物。 这就是自然学的力量,既可以化腐朽为神奇,又能化繁求简。 这种精密的东西以后若能量产,必要归功于系统的机械学理论和工业发展的制造能力。 有了科学体系的研究之后,自然学就能自行的向前发展,这是正确的方法论带来的必然结果。 更不要说许辰和朝廷的双重支持之下,玄夏和工事院的研究更是飞速发展,今天的座钟也只是其中一个成果而已。 胡萄今天研究的东西,许辰都未必有他懂了,如这个座钟里面各种复杂的机械结构,胡萄一定比许辰在行得多,但这是许辰乐于见到的事情。 自己一个后世人即便弄点小发明,那根本推动不了科学的发展,只有无数的人都开始运用科学的方法钻研问题,科学才能真正扎根。 而到了这个阶段,许辰也觉得时机已经合适,自己可以再加速一下这个进程。 技术上的东西,许辰通常不愿意直接从后世掏出成果,而是更愿意让时代中人自己去摸索,通过摸索的过程去完善一整套技术体系。 但是基础理论的东西,只要时机合适,他都愿意直接拿出来。 因为基础理论的发现,实则有很强的偶然性,如果没有一时的巧合,或者是一时的灵光乍现,或许一百年一千年,也不会被发现。 正如许辰桌上搁着的一篇论文,上面的电磁感应现象,若是真的等后人去自行发现,那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去了。 可许辰是等不及的,这种基础理论,该拿出来的时候就不必犹豫。 如今玄夏的知识体系已经彻底于旧时代切割,新的知识体系完全基于自然学方法论而建设,基础理论拿出来也真正可以展现价值。 若是在旧体系之下,就算提出电磁感应的发现,只怕最终的结果也会如《墨子》中的小孔成像一样渐渐埋没。 许辰手里,许多的基础理论随时可以发表,而这个第一个他已经想好就是电磁感应。 至于为什么,因为这是最容易突破的方向,电磁感应的发明直接开启了人类利用电力的时代,而它本身的原理并不复杂,利用也相对简单,至少比蒸汽机简单的多。 保不准以后发电机和电机的面世,会比胡萄正在苦心研究的蒸汽机要更早出现。 从基础理论提出到出现具体的技术成果,期间必定有相对漫长的时间,但许辰相信自己有生之间,一定能实现跨越式的科学发展,而且会比历史上正常的科学进展还要快得多,毕竟总体进程有自己这个穿越者把控。 正在许辰思索之时,胡萄也就告退离开,公署中就只剩下许辰和张仲景两人。 张仲景为什么来,许辰也是知道的。 如今工事院各个学科的人才,都在努力突破自身的研究。 已经在医学上有诸多成果的张仲景也一样不愿懈怠,他今天就打算更进一步,做一件非同凡响的事情。 他看向张仲景:“你真要进行人体解剖?” 张仲景神情有些肃然:“此事未必能为世人所接受,为求医学之更加进步,我即便因此为世人指责,那也无妨,但我不希望因此得来的成果也连带遭受抵制,是以想求国相亲自发文,为此道正名。” 许辰闻言,最后很干脆的点点头,这种事没有任何理由不做支持。 事实上,张仲景的担忧不无道理,时代中人多有神秘观念,人体解剖这种事在世人看来太伤天和,很容易为人所不容,自己自是要尽可能提供些帮助。 不过,要做这种事,不是只凭一时之热情就行的。 许辰再度问他:“仲景具体要如何去做?” 张仲景道:“这次解剖之人体,是在下这些年结识的一位民间医者,他早有得知我解剖之想法,自愿以自身之遗体成就医道,是以遗体上并没有什么问题,完全是自愿之态度。” 许辰闻言,也就放心不少,这种事太过敏感,要做就足够周全。 还不等他说话,张仲景目光一闪,再度道:“人体研究必定是长久的过程,往后或许还需要更多的遗体来促使解剖学发展,为求真理,属下也愿立下遗嘱捐赠遗体,将来一样用于医学解剖之研究,希望此举能带动更多人为之奉献。” 此言一出,许辰为之震动,张张嘴想说些什么,但最后也只剩下满心的佩服。 这个事,自己不能劝他,也不该去劝他,否则就是对张仲景的一种侮辱。 “仲景放心,本座必会登文为解剖一道正名,后人学习医学之发展,必定离不开你们这些先驱之名” ------------ 第244章 头疼 新一期《玄夏月报》,头版文章不再是谈论天下之大事,也不是宣扬自然教之教义思想,反而是一篇介绍医学的文章。 兖州乡野的一处草庐之中,一个年约四五十岁的汉子,正捧读着报纸,从他脸上的表情来看,他对这篇文章似乎颇为惊异。 盖因这文章所说之事,对同样擅于医道的他来说,也十分具有吸引力。 人体解剖! 作为当下时代数一数二的名医,华佗如何不明白人体周详对医学的巨大意义,越是医术精湛,越是想弄清楚人体之具体构造,只是解剖这种事没人敢做。 两汉之中的时候,王莽倒是干过这事儿,不过这是以酷刑对人的活体解剖,不可混为一谈。 新朝之时,有反贼王孙庆被王莽抓获,王莽遂找来太医方士屠夫对王孙庆进行活体解剖,随后度量五脏,追索经脉。 这种行为,与其说是研究人体,不如说是满足王莽变态的酷刑欲望而已。 而且,就算不说动机,事实上这一次解剖也没有成果留下,不足为后人所知,那也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古早医术倒也有对人体脏腑位置的描述,不过也不详细,而且位置描述因为度量变化也多不可参考,反倒不如医者自己之经验来的有用。 但光靠经验,肯定不如直接弄清楚人体内部构造直观清晰。 可惜这种事华佗不敢干,一是没人愿意让别人折腾自己的遗体,二是对医者来说这种事要背负太大的道德压力。 而现在,终于有人要为天下之先了! 张仲景. 这个名字,华佗并不陌生,可以说当下时代的医道,一定绕不开这个名字,就在这十多年,张仲景不知道发表多少医学成果,每一个都让华佗惊为天人。 也正是因为如此,华佗才关注到了《自然经》还有后面的《自然》期刊,以及现在的报纸。 当然,他也由此关注到了玄夏与许辰之名。 眼前这篇文章,正是出自那玄夏国相许辰之上,而令华佗惊喜的是,此文章不仅介绍解剖学之事,更是为此正名,也极大的赞誉了医者之职业。 事实上,医者在这個时候,只是被当做“方技”的贱业,地位十分低下,其中之冷暖,只有华佗这样的医者自知了,如今能有许辰这样分量的人物亲自为医者正名,这不免让华佗为之感动。 如此一直看到文章最后,看到张仲景立下遗嘱自愿在死后捐献遗体为医学所用,这更一下震惊的华佗站了起来,霎时间他心里涌现出对张仲景的巨大敬佩。 他竟然能做到这种地步! 扪心自问的话,虽然华佗十分渴求了解人体奥秘,但让他也做张仲景这种事,他也未必愿意。 古人毕竟不是后世之人,对事物的看法截然不同,这种捐献遗体用于解剖的事情,其实需要巨大的勇气。 华佗就这么站着久久无语,好一会儿,他才在最后看到头版下面的一行公告。 此公告却是张仲景向天下医者所发,愿天下医者皆入玄夏,以共同钻研包括此次解剖之成果的一切医学知识,真正为医道之进步奠定基础。 猛地一下,华佗攥住了手里的报纸,心脏也忍不住开始跳动。 已经步入中年的华佗,很久都没有这么心潮澎湃过了。 他清楚的意识到,此事或许是天下医者登堂入室的契机,以后说不定医者们都能摆脱贱业之身份了,这是对每一个医者都有现实利益的事情。 而且,对于纯粹追求医道的人来说,这种机会更是不容错过。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华佗就叫来了自己的药童:“你们立即收拾行囊,准备随我远行。” 药童连忙答应,又问道:“师父是又要出诊了吗。” 华佗微微一笑,随后摇头:“不,我们要去的,或许是我们医者共同的圣地,此一去,我们很久都不会回来了,你要有心理准备。” 华佗这一走,没有任何的拖泥带水,他就像是早就迫不及待了一样,心里稍微有些想法,天平就猛地往这边倾倒。 他也确实早就迫不及待了。 我华佗也想亲眼看看,所谓的微观世界究竟是什么模样,我华佗也想看看,那里最前沿的医学理论和成果。 只是,或许是巧合,就在华佗前脚刚走不过数日,就有一行人来到他的居所之处。 这行人不是别人,正是受曹操命令前来欲请华佗前去治病的人。 只是,他们这一来却迟了数日,眼下再想去追赶,却已经来不及了。 如此一来,他们也就只能作罢,向附近人问清楚华佗的去向之后,便一路返回许昌向曹操复命。 “什么!” 啪的一下,曹操就怒不可遏的把手中饭食盖在桌上。 这反应把下面的人直接吓得脸色发白,他们很怕上面这个家伙把怒火倾泻在自己身上,毕竟在这里干活儿的人,都知道上面这位非常喜怒无常。 不过好在,这一次曹操并没有无端迁怒,因为他的愤怒多半都冲着玄夏去了。 “又是玄夏,又是许辰,为什么我找个治病的,都能被玄夏截胡!” 一说起玄夏和许辰,曹操整个眉头紧紧锁起,负面的情绪瞬间充斥在他的心里,一下子,一股强烈的疼痛在他脑子里出现。 这种疼痛一跳一跳的,就像是有一个人在脑子里拿锤子不停地敲一样,如此有节奏的持续下去,曹操只觉得大脑似乎要被敲爆了一般。 他已经被这头痛症折磨得欲仙欲死,找了诸多医者都没有效果,这才派人去请很有名声的华佗,未曾想却迟了一步。 这让曹操有些折磨,难道自己往后就要长期忍受这种痛苦吗? 这玄夏和许辰,当真是自己的克星啊,只要是与他们沾点边的事情,自己必定倒霉,谁能想到这种关头,华佗能被玄夏吸引走呢。 曹操当然知道华佗为什么这个时候会往玄夏跑,因为他的面前,也一样摆着玄夏新一期报纸。 如此好半晌之后,曹操红着脸忍着疼,最后额头冒出汗来,慢慢的这痛苦才消弱下去。 “既然已经追不上,那就罢了,你去把荀彧请来,不久后刘备孙权刘璋皆要派遣使者前来面见天子共商大事,此事还需荀彧好好准备和筹划。” 曹操脸色阴沉,虽然心情十分糟糕,但不会因此坏了大事。 相比于自己的一点病痛,还是天下局势更为重要,如今南方局势已经稳定下来,各方人物不敢说大公无私,但至少也不是短视之辈,大家抱团取暖的趋势已经开始出现。 是时候联盟抗许了,不过在此之前,还是要先解决已经让各家头疼许久的一股力量。 说话之时,曹操的目光就落在了汝南之上,在这个地方,正有一股自然教的势力兴风作浪。 那叫吕蒙的家伙这些年可给自己经略豫州找了不少麻烦。 ------------ 第245章 衣带诏 许昌行宫之中,三名从各路诸侯而来的使者在小黄门的带领之下,一路走向长长的阶梯,很快他们就要抵达阶梯尽头的宫殿。 他们都知道,在那里面等着自己的,是大汉的天子。 其实这行宫也并不算华丽,许昌的底蕴毕竟比不过长安和洛阳,相比于曾经大汉的真正皇宫,这里自然显得比较寒酸。 破落的行宫也一定程度反映出汉天子的现状。 如今的刘协虽然顶着天子的名头,但诸侯其实并不太把刘协当回事,这天子更像是大家需要一个名头做些事情,就干脆拿来用用罢了。 即便是刘备,当他成为一方诸侯手里钱粮充足兵多将广之后,他也不会再受什么约束了。 这就是现实,强者必定会掌控自己的命运,一个虚名的天子,不足以让他们真正臣服,他们要做的,只是维持表面的恭敬而已。 见天子其实也不是重点,此行过来,真正要交谈的对象,其实是曹操。 走入大殿之前,江东孙氏的使臣周瑜、益州刘璋的使臣张松、荆州刘备的使臣徐庶相互都看了一眼,他们各自点点头,随后就迈入殿中。 殿中大臣班列两侧,刘协高高坐在上方的龙椅,不过三人只看了刘协一眼,很快就把注意力放在众臣之前列的一个身影之上,那赫然是兖州真正的主人,身居大汉司空的曹操。 此时曹操也随之转头看来,那平静的眼眸中闪过一道精芒,人雄之气势远远看着就与常人不同。 第一次真正看到曹操的三人,都是心中一凛。 能成为一方诸侯的人,果然都不是易于之辈,光是曹操的这股气势,就足够令人心惊了。 回过神,他们这才上前,皆是对刘协拜服,口称万岁。 当刘协回应免礼之后,周瑜徐庶张松三人也皆是代表各自诸侯向天子上贡,对此,刘协也是笑意满满的表示肯定,更是挨个把刘璋刘备孙权都赞扬一番。 不过,觐见天子只是一個流程,并非是三人前来的目的,如此一番表演之后,随后的廷议也就进入正题。 徐庶首先上前一步,向天子进言。 “小臣代荆州牧守刘备进言,今大汉天下不得安定,北有强敌盘踞,关中则有地方割据,长此以往,社稷恐有南北两分之危,为天下计,臣请天子下达诏令,合南方州郡之力,以备伐敌!” 此言一出,殿中众臣皆是侧目看来,不管其中是曹操的人还是刘协的人,在这个事情上都随之点头。 刘协对此也毫无意外之色,事实上廷议这种场合本就不是拿来议论政事的,议论的环节都是背后完成,廷议只是宣布结果的地方。 在今日之前,几个使者就已经接受过曹操的接见,相互有过议论。 此番议论的结果,曹操也有呈报至刘协手里,当然这不是让刘协请示,而是向刘协通知,如此廷议之上刘协面对这场面才知道如何反应。 刘协当然知道该怎么做,没有任何犹豫就做出肯定,并且当廷下达诏令,命南方各州均合兵粮,以对北方大敌。 随着这份诏令下达,南方诸侯的力量也彻底完成了整合。 孙权刘备曹操三个人,孙权虽然年岁稍弱,但也有周瑜主持大局,刘备曹操则更不用说,这些人虽然都谈不上什么好人,但绝不是蠢人,至少能很精准的看明白局势。 当今天下,玄夏来势汹汹已经难以阻挡,如果南方再各怀心思相互掣肘,那就只能等着许辰踩着自己的头上位了。 一个极为强大的共同敌人,足以逼迫他们不得不联合起来,这与团结无关,只与生存有关。 至于刘协这个天子,在这个事情当中也只有一个传声筒的作用,联军需要这个名头,那么刘协也就只能给他们名头。 对于刘协的配合,曹操是很满意的,天子来到许昌之后,出乎意料的配合,这让曹操省了很多心。 这个天子很懂事,是个合格的木偶。 不过,刘协毕竟不是真的木偶,迫于形势他可以对一切事情都表演出顺从,但这种顺从并不意味着心里真正的认命。 刘协其实是愤怒的。 某种程度上,如今的曹操要比当初的董卓和袁绍更加过分。 至少,董卓和袁绍并没有丧心病狂完全控制自己的自由,董卓袁绍之时,自己至少还能随意召见大臣,但现在自己要见人的时候,居然还要征求曹操点头! 这完全就是一种羞辱,即便自己这个天子再怎么水分,刘协也表示难以接受。 更加可恨的是,自己当初被曹操骗来,满心欢喜以为对方会是忠臣,自己可以依靠他重振大汉雄风,但现实却给自己这么重的耳光,这巨大的落差,让他几欲崩溃。 偏偏他还不能反抗,更不敢指责,反而要强忍怨气换上笑脸虚与委蛇。 这更生气了。 这他娘还算是天子? 几年前许辰一篇《伐汉檄文》就已经让刘协气的睡不着觉,这一次的《告汉天子书》更是直接扎穿了刘协的心。 没有尊严的天子,算什么天子? 大殿群臣散去,直到最后的人也都离去,刘协脸上的笑容才渐渐淡去,手里的拳头也不知不觉捏了起来,面目跟着就咬牙切齿起来。 不过很快,他就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曹司空很体谅自己这个天子,为免天子太过操劳政事,每半个月才限定自己见一次大臣,刘协必须好好珍惜这种机会。 刘协调整好心情扶了扶腰带,便进入后殿,不多久,后殿就有一大臣步入。 “臣董承见过陛下!” 一次简短的君臣会面,就在旁边的小黄门的关注之下进行着,会面结束之后,小黄门就匆匆去往曹操处,汇报起此次君臣会面都说了些什么内容。 曹操在屋中安静的听完汇报,平静的点着头。 按照小黄门的汇报内容,天子与董承似乎也只是说些日常话,并没有什么值得担心的。 本以为此事就此过去,曹操就打算离去操办更加重要的事情。 眼下联盟在即,具体事情如何都需要与诸侯之使节进行商谈。 不过就在汇报最后的时候,小黄门最后的一句话,却让曹操心里一跳。 “最后,陛下为表恩宠,亲赐御带于董承,董承便也受赐告退。” 赐御带? 一听这个,曹操顿时感觉脑子疼了一下,老毛病又犯了。 头疼让他嘶了一口气,但他还是强忍着思索起来,越想他心里就越是惊疑。 这下,他再也坐不住,干脆就直接一路往行宫而去。 不多久,他就赶在董承出宫之前,先行挡住了董承的路。 作为一个老臣,董承还是沉得住气的,见到曹操之后,他面带笑意朝着曹操道:“司空这是要去觐见陛下?” 曹操上下打量了董承一眼,一眼就发现董承手里捧着的御带,这让他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只是,他也不好如此赤裸裸的要求查看,便看了看董承的神色。 却见董承一脸坦然和平静,丝毫不以为异。 “此物似是陛下衣带,缘何会在阁下手里?”曹操一边抚须,一边笑呵呵的问他,似乎只是随意闲谈一般。 董承低头看了看手里御带,便道:“正是陛下所赐。” 曹操故作惊讶的“哦”了一声,道:“连曹某都未有如此殊荣,阁下能得陛下如此青睐,实在令人羡慕啊。” 董承点点头,不置可否。 曹操再道:“御赐之物令人神往,不知可否使我一观?” 董承脸色微微有些难看起来,这种要求未免过分,但看到曹操眼里那不容拒绝的目光,董承还是挤出笑来:“有何不可,司空随意便是。” 曹操平静的接过御带,左看右看,并未看出什么毛病来,也就渐渐放心。 既然如此,他也就不再多做废话,只是笑呵呵恭喜了两句,把御带还与董承,这就率众告辞而去,只留下一脸尴尬和恼怒的董承。 然而就在曹操众人彻底走远之后,董承顿时额头流下汗来,心脏也跟着扑通乱跳。 什么恼怒都是表面的假象而已,实际上就在刚才,他差点就要窒息了,曹操查看御带时的一举一动,都让他十分惊恐。 好在,最后曹操并未看出什么破绽。 也亏陛下这事儿做的十分周全。 虽然就连董承也不知道这御带究竟有什么说法,但他知道一定是有说法的,因为天子交御带给自己的时候,分明在自己手里重重的按压了一下。 这种暗示已经再明显不过了,董承这种老油条岂能不懂。 不管怎么样,曹操没有看出端倪来就是万幸之事,董承随后一路匆匆回府,一番钻研之后,最后在衣带内部夹层发现一封密诏。 “朕闻人伦之大,父子为先;尊卑之殊,君臣为重。近日操贼弄权,欺压君父 卿乃国之大臣,朕之至戚,当念高帝创业之艰难,纠合忠义两全之烈士,殄灭奸党,复安社稷,祖宗幸甚!破指洒血,书诏付卿,再四慎之,勿负朕意!建安四年春三月诏。” 看完诏书之文字,董承深吸一口气,只觉手中责任有千斤之重。 ------------ 第246章 大统帅 诸侯于许昌的议事十分成功,几方诸侯皆愿出大力组建联军以备战玄夏,他们之中,不论是徐庶刘备,还是周瑜,皆是英明之辈,自然明白真正要命的敌人会是谁。 不论是站在士族的阶层角度,还是站在诸侯争霸的角度,联合起来抵抗玄夏也是应有之义。 就算是诸侯争霸,从来也是连弱抗强的剧本,而现在的许辰何尝不算是一方诸侯,而且还是最可怕的那个诸侯,南方的各路小诸侯若是不想被逐个击破,那就必须联合起来共同抵抗强敌。 唯独代表刘璋前来的张松,却表示了不小的难处,益州能给联盟的支持相对有限。 盖因刘璋在益州的处境也并不太好。 益州内部也有争斗,同是益州一方豪杰的张鲁与刘璋有化不开的灭家仇恨,不论什么情况,张鲁都不可能与刘璋和解,双方实际上就是不死不休的关系。 刘璋光是对付张鲁就吃力的紧,更不要说拿多余的力量去支持联盟抵抗玄夏了。 曹刘孙三方虽然对此有所不满,但也没法指责什么,毕竟这也是现实情况。 南方的诸侯联盟就此建立起来,而联盟存在的目标,就是要北伐玄夏恢复北境,当然这是最理想的情况,如果做到这种地步太过困难的话,那最少也要维持现状保全自身。 联盟大体定下,那剩下的具体细节,更要慢慢商谈,而对此,江东而来的周瑜是有话说的。 “周瑜以为,此前袁绍也有联军,然面对黄巾却取得大败,此前车之鉴足以令我等警惕,究其原因,在玄夏令出一门齐心协力,而联军各自为战一盘散沙,若要联军,则必成一军,如此方有与玄夏对抗之基础!” 房屋之内,曹操荀彧周瑜徐庶等人齐聚一起,皆是围于地图开始商谈细节。 而首先要谈的,自然就是军队之构成。 这次联军抗敌,三方都不敢轻忽,毕竟关乎整个南方的生死存亡,若是整合了南方全部力量都顶不住玄夏的攻势,那就真没得玩了。 听闻周瑜的话,曹操眼睛微微一亮。 而后周瑜再说的话,果然也说到曹操的心坎。 “若要成一军,那必要一主将主事,当下联军诸方,唯以曹公最为强大,兖徐两州更是抗许之前沿,是以周瑜提议,可令曹公任联军之统帅,以曹公之能,足以统筹全局安顿战事,如此联军同心协力,方能尽用全力。” 一番话之后,曹操看周瑜就更加顺眼了,这小子生的好看,做事也上道啊。 当下,曹操就呵呵笑着抚须:“公瑾所言甚合吾意,袁绍之教训,我等自不能再犯,此提议十分必要,既然你们信得过,那曹某也就只能厚颜受之。” 对此,徐庶也只是沉默应对,显然是一种默认。 徐庶当然明白,周瑜提出这个提议,并不是真的对曹操服气,只不过是现实的选择而已。 曹操实力在几方之中最为强大,而且又是面对玄夏压力最大的一方,将来必定是抗许之主力。 而且,责任越大那么付出也要越多,联军统领也不是那么好当,这意味着曹操需要拿出更多的兵马钱粮,别人花钱肯定比自己花钱更加舒坦。 看到周瑜与徐庶的态度,荀彧也不禁点头。 从这就足以看出,这次的联盟并不是什么乌合之众,各方都有足够的诚意,目光也足够长远,一旦集合南方的全部实力,这样的联盟完全具备对抗玄夏的希望。 随后众人又是各自议论出兵之多少,粮草之筹备。 这些事情慢慢敲定之后,便是最为重要的战略目标了,联军已成,究竟怎么去打,则需要慎重考虑。 荀彧看了众人一眼,道:“玄夏大势已成,非一战可下,非一时可灭,联军要完成目标,必定有漫长的时间跨度,我等都要有足够的心理准备。” 周瑜深以为然:“是以不可妄图速胜大胜,唯有积小胜为大胜,急功近利必为所伤。” 徐庶也道:“相比于玄夏之本土,或许我们更应着眼于眼前之敌人,眼下汝南亦起贼乱,联军正好可以以此小试牛刀。” 这几人无不是当世顶尖的人才,你一言我一语,就大体定下联盟将来作战的方向。 而他们最先盯上的,却不是玄夏本身,而且南方内部的一根钉子。 曹操听到这里,目光也是落在地图的汝南地界,这里的叛乱已经让他头疼许久,一说起这個,他的头就是一阵隐隐作痛,但此时他却是忍着不发作。 “汝南吕蒙号为许辰信徒,多蛊惑民众,实在可恨,某早有诛除之心,奈何此贼狡猾,多在三州流窜,使某不好应付,如今联军已成,某看他还能如何蹦跶!” 曹操冷哼一声,眼中闪过精芒,语气格外的冰寒。 其余人也是一样把目光看向此处,吕蒙这支力量在他们眼里正如芥藓之疾,虽然目前不会有什么大的危害,但是总让人不舒服。 偏偏各家去管又不见成效。 这正是吕蒙狡猾之处,此三州之地各有范围,彼此不好干涉,吕蒙到处流窜,一旦他们追打,看到吕蒙跑去另外两州,那也只能干瞪眼。 但这种现状,现在可以宣告结束了。 联盟一成,三方便有统筹,那无论吕蒙逃去哪里,都要面对铁腕镇压。 这个钉子必要拔除出去,将来与玄夏正面大战,可顾不上屁股后面,现在不管的话到时候说不准真要成内部的大患。 而且,联军需要一次胜利振奋士气涨涨势头,吕蒙这股小势力正好适合。 曹操沉吟许久,最后把目光落在周瑜身上:“吕蒙小贼尔,如今没有周旋之机,覆手可灭之,自不必为其大费周章,吾意由公瑾率数万大军前往征伐,只是不知公瑾是否有平贼之信心?” 周瑜闻言,笑着摇起了手里的羽扇:“承蒙曹公信任,某必不负重任,必能取吕贼之首级!” 曹操顿时大笑起来,一时间连头疼的都缓解不少:“如此,某待公瑾得胜归来!” ------------ 第247章 绝技 平静的小山村内,一户寻常人家里却十分热闹,热闹的原因,是家里的产妇就要生了。 但只听见屋里产妇的痛呼之声,却久久不见婴孩落地,这一下可把家人都给吓坏了。 生孩子是个很要命的事情,字面意义上的要命,一旦出点问题,不是婴孩没了就是产妇没了,或者两个一起没了也不罕见。 一般来说,大部分生孩子都可以平安落地,但出事的概率也确实不小。 而现在,这户人家的产妇就有问题了,屋子里的稳婆和帮手急的团团转,但也没什么办法,这种难产的情况最是要命。 此时院子当中,还有一老一少,赫然正是华佗师徒。 一路行走至玄夏境内,来到此处,乡人闻知他们是医者,便把他请来此处,只不过产子之事华佗也不擅长,这种事他帮不上忙,能做的就是为产后做一道保险。 若是产后母子有恙,华佗还能施以治疗,但这难产之事,他也只能在外边直摇头。 这种事情虽然揪心,但华佗见得也多了,这种时候也只能是无奈摇摇头而已,到这种地步,能救产妇的大概也只有老天爷了。 “赤脚医生来了!” 正在气氛一片愁云惨淡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叫喊,随后一个约莫三十多岁背着行囊的男人就被一个老汉带了过来,却是家里匆忙找来的赤脚医生。 华佗忍不住多看了这人两眼,原本还以为对方是和自己一样等着事后救治的,但看到这家伙直往房里边跑,他就傻眼了。 再一看家中主人似乎也不见怪,反而一路凑过去焦急的道谢和请求起来。 等到这赤脚医生进去之后,华佗忍不住走过去问了起来:“接生之事,男子如何办得,这合适吗?” 主人家闻言看了华佗一眼,虽然此时心急如焚,但还是回答了一句:“只要能救人,那就没什么不合适的,这赤脚医生有法子接生,比稳婆还厉害些,附近乡里许多难产都是他给救过来的。” 华佗闻言,心中顿时好奇起来。 他倒不是拘泥于男女大防之事,只是百姓多半会计较这個,这也是接生多是稳婆来的原因。 若是真的接生水平足够好,那肯定不必要计较这些,没什么大得过人命。 华佗只是好奇这赤脚医生的接生技巧,若是按照主人家的说法,这人十分擅长此道,或许自己可以试试向对方学习学习。 常年在民间行走的华佗再清楚不过,对百姓来说,最常见要命的几件事情,一个就是产妇产子,二就是瘟疫寒热。 后者自己多半可以帮到百姓,但前者更多需要看产妇自身,外人能给的帮助其实相当有限。 如果真有什么助产之妙法,那意义不可谓不重大,自己说什么都得向能人取经。 如此,华佗也在外面期待起来,他倒是要看看,那赤脚医生是否真如他们所说那般厉害。 屋子里依然还有产妇的痛呼之声,这种情况已经持续越来越久,到如今这声音已经开始变得弱小,华佗见得多,知道这是产妇体力开始不支,已经难以持续了。 若在以前,到这种情况就已经相当危急,母子还能保持平安的几率也不大了。 不知不觉,华佗的心也沉了下去,生孩子这种事还是太过凶险,眼下这种情况,只怕那赤脚医生也没办法吧。 可怜这对母亲和孩子了.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却突然听闻屋中再度发出另外动静,产妇的声音彻底消失,随之而来则是婴孩的啼哭。 华佗闻声,猛地松了口气,也是为这户人家而高兴。 主人家更是欣喜若狂,高兴的都流下眼泪来,迫不及待就要进屋。 不过这时候屋门已经被先行推开,就看到赤脚医生已经走出来:“恭喜了,母子平安。” 主人家差点没当场给赤脚医生跪下,如此就是好一番感谢。 家中热闹了好一阵,赤脚医生完成了自己的工作,接受主人家的酬劳之后,随后嘱咐一些产后事宜之后,便笑呵呵的告辞而去。 只是他刚刚走出家门不久,却被前面一老一少给拦住了,正是华佗师徒。 赤脚医生看了他们一眼,疑惑道:“老汉有何事,莫非也是要看病?” 华佗摇了摇头,随后想说些什么,但又有些不好启齿,但想到此事意义非凡,他还是厚颜开口了:“适才我见阁下接产技巧精妙,是以想问究其中奥妙,只是不知阁下是否愿意赐教。” 说到这里,华佗又咳嗽了一下:“虽说秘技不传外人,但阁下若是愿意传授,我可以尽可能予以弥补.” 在华佗眼里,赤脚医生这种手段必是吃饭的绝技,要别人传授其实有些过分,但他确实是按捺不住自己的渴求。 赤脚医生闻言,再一看眼前药童背着的行囊,顿时醒悟过来眼前这家伙是自己的同行。 不过对于华佗的话,他只是摇了摇头:“其实这也不是什么绝技,你若是想学自己就可以学,找一本《赤脚医生手册》也就是了,用不着问我。” “赤脚医生手册?”华佗愣了一下,这还是他第一听说的名字。 赤脚医生还待再说,但想了想,干脆就从行囊掏出一本书:“就是这个东西,你若想学,自己去附近乡镇或县里,书铺就有卖的。” 华佗拿过来,然后把书略微翻动,只是粗略看了一眼,就瞪大了眼睛。 好东西啊! 华佗等不住去乡镇买书,当场就掏钱把赤脚医生手里的这本买下来,这一看,他才知道赤脚医生用什么法子接生的,却是书中所写一种叫做产钳的接生工具,然后再辅以一些助产技巧,这才能做到那般奇效。 仅以这一点来看,这本小册子都非同寻常,至少光这个就值得自己学习。 更不要说全本小册子里面涉及的内容包含方方面面,不论是急救措施,或是瘟疫预防救治,还是卫生防控,甚至消除鼠虫这些事情,也都有看到。 里面许多东西,虽然不是多么高深的医学知识,但也让华佗受益匪浅。 而且华佗以自身经验来看,这东西实用性太强了,远比传统的医术强大的多。 ------------ 第248章 已经输了 “玄夏,是不一样的。” 和赤脚医生分别之后,华佗忍不住发出这样的感叹,这更像是一种自言自语,但也让一旁的药童忍不住点头。 之所以让他们有这样的感觉,并不是仅仅是因为《赤脚医生手册》的厉害。 经过询问之后,他们才知道这本书是近两年玄夏朝廷发行出来的,在玄夏各处都可以买到,只不过因为这是纯粹的技术性书籍,所以不怎么出名,也没有对外流通,华佗这才第一次听闻。 实际上,这本书可以说是集合了玄夏诸多医者的经验和钻研精华,是群体智慧的结晶,从书籍开头长长的作者名列就可以看得出来,参与编著这本书的人相当之多。 如那产钳之技艺,或许就是其中某位不知名的医者使用的一种方法,如今可以供世人所学习。 对此,华佗只恨自己知道的太晚,虽然论医术,他自信不输于他人,但从实用性来说,这本书比自己这点医术要意义强大得多。 这本手册其实没有多么系统深入的医学原理,但胜在简单高效操作简单,一旦学习之后,可以用相对简单的操作去解决或者缓解一般百姓面对的大多数健康问题。 这东西的强大之处,只有华佗自己的才明白。 但如果仅仅是这样,华佗也只是感叹手册本身的强大,不足以让他有更多的想法,真正让他觉得玄夏“不一样”的,还是与那赤脚医生后续的一番对话。 “此人在军中作战落下腿疾,务农尚且艰难,若是以前的话只怕日子都要没法过了,但玄夏却能给这样的伤员抚恤和减免粮税,好歹能让他安心过活,如今自学这赤脚医生还能补贴不少家用,日子倒也过得。” 华佗看着赤脚医生一瘸一拐的背影,便是忍不住感慨起来。 医者仁心,他也知道对广大百姓来说,最残酷痛苦的未必是病痛,而是现实的残酷,尤其是这样民不聊生的世道,百姓更是不如彘犬。 但玄夏毕竟是不同的,相比较外面的水深火热,这里的日子可以用岁月静好形容了。 药童也道:“听说玄夏的士兵各个都识得文字,如今看来这传言当真,不然此人就算想做赤脚医生,也看不懂手册。” 竟药童这么一说,华佗也突然醒悟过来,好像真是这么回事。 这时候他也意识到一事:“若是如此,那玄夏民间其实有相当一批识字的人群,难怪官府会发行这种手册,这就是发给他们看的。” 药童点头道:“可不是嘛,若是大汉的话,就算有这种手册也没有用。” 华佗顿时沉默了,自己的药童确实机灵,事实恐怕真是如此,大汉识字的人不会去学这种东西,而想学的人又必定不识字。 所以这《赤脚医生手册》再宝贝,在大汉也是废物,只有在玄夏才能发挥出作用。 也就是说,随着时间发展,玄夏民间将会慢慢出现大批的赤脚医生,而这些赤脚医生给民间带去的作用,华佗想想都觉得高兴。 即便医生在时代为方技贱业,那也是相对上面的贵人来说,实际上在民间,医者还是相对金贵的存在,原因也很简单,物以稀为贵而已。 百姓的治病需求巨大,但医者却少得可怜。 大量百姓生病时候基本找不到医者,多半能做的就是硬抗,或者是找方士画符祭祀。 如果民间有数量巨大的赤脚医生,即便这些医生只能解决普遍寻常的病症,那也能给百姓带去巨大的普惠作用,毕竟多数人需求的,也就是寻常普遍的治疗。 看似赤脚医生简单,但要实现这点,实际上非常不易。 一路走去,华佗不知道在乡下院墙看到多少次“扫盲、卫生、学习”这些宣传标语,也很多次看到乡村闲暇时候,村长组织百姓开展识字班,即便一次只能学上几个常用字,日积月累也十分有用。 不过这种手段并不能长久,真正让华佗震惊的,是玄夏的教育体系。 一路走来,时常在乡野歇息,很多时候还是黑漆漆的凌晨,就能看到各个乡村半大的孩童结成队伍,举着火把赶路几里十几里去镇上学校读书,而每天夜晚,他们也是如此举火而归。 华佗每次看到这种景象,都能感觉到巨大的震撼和感动。 大汉的娃娃,可是连这样赶路的机会都没有. 而如果没有这样巨大的扫盲和教育工程,《赤脚医生手册》这种东西,又能有多大作用呢。 华佗其实是不关心什么玄夏和大汉之争的,甚至作为大半辈子的大汉子民,他对大汉的感情更加紧密一些。 但真的来到玄夏之后,他的想法就受到了剧烈冲击,心里立场悄无声息的转变连他自己都有发觉。 这种对比是直观且剧烈的,南方百姓沉沦于繁重的兵役赋税之中,更甚者甚至要直接面对诸侯的强征,各州各郡所见无不是破家之灾,虽然不至于两京浩劫那么惨,但也好不到哪儿去。 而来到玄夏之后,这里画风瞬间转变,百姓们岁月静好,县镇的学校越建越多,赤脚医生也慢慢形成群体,各个县之间的主干道,也越来越平整坚硬宽阔,只要有河流的地方,必有水车水渠。 沿途所见各类工厂,也是一個接着一个,如肥皂、火柴、眼镜这样的新奇东西也在市场上随处所见,若是经过县城,还能经常看到戏班子搭台表演。 大汉玄夏,谁代表正义,谁代表天命,华佗心里没有答案,但他知道,百姓心里会有的。 药童背上行囊,脸上有些担忧:“听说大汉南方州郡已经要联合起来了,到时候玄夏还能打得过大汉吗?” 华佗只是摇摇头,随后继续往北方而去:“大汉已经输了.” 药童是十分聪明的人,不然也不会让华佗看中,此时一听这话,慢慢的也就醒悟过来其中意思,而后他就笑了笑。 与自己师父一样,他本身没有立场,但现实会帮他做出选择。 他也相信,见过了大汉一路的凄惨,再看到玄夏一片安乐的世界,不管是谁都会知道,未来到底在何方。 ------------ 第249章 北平 “师父,我们到了,这里就是玄夏的都城蓟县!” 药童遥指远方,那里一堵高墙竖起,在数年时间经过数次加固加高的城墙,已经展现出一个京城该有的气势。 虽然许辰也知道,自己有生之年,可以把时代推进到热武器的开端,那时候城墙的作用也就越来越小,甚至一定程度上会限制城市的发展。 不过,他也还是规划了京城的城墙建设,原因也很单纯,就是给后人留点奇观。 毕竟这是京城,也注定会是将来天下第一城,总得有些气势和底蕴才行。 并且,就连京城的名字,他也在最近下令更改。 华佗也是往前看去,有些期待的笑了笑之后,他纠正徒弟道:“现在不叫蓟县了,而叫北平。” 事实上,北平这个名字也不稀罕,原本大汉的地域划分,在此地右边正有一个叫做右北平的郡地,其意本就是在北平之右,只不过北平这个名字没有用作官方地名,如今却被许辰更改过来。 “北平.这好听的多了,北境平安,如今看来也算是名副其实。” 华佗也是感慨一句,随后继续往前行去。 北平作为华夏新晋的一個都城之地,现在已经有了京城之气象,华佗师徒还未及走近,就已经肉眼可见此地极度的繁华。 如今的北平城门,已经不是当初蓟县的小城门了。 高耸巍峨的高墙竖起,巨大的北平二字横在门头,下面的高大宽阔的门洞通道足足可以看到五个,但即便这样,城门处也依然显得有些拥挤。 好在,这里虽然拥挤,但并不显得混乱,左右最边缘的两处通道,只能看到进出行人。 而中间的三个通道,则都是车辆进入所用,最中间的一处通道,又可以用来临时停置盘查车辆的地方。 如此安排之下,每一道人流车流就如同疏通的溪流,在各自的河道缓缓流动。 虽然人群和车流密集,但忙碌之中反而能让人感受到秩序。 距离城门尚有一两里距离的时候,华佗就已经看到长长的商队车辆,这种景象不禁让他咋舌。 常年走南闯北,华佗的记忆里,即便是大汉还算安定的时候,洛阳城也不曾出现过这种盛景,甚至都看不到这种规模的商队,多半都是行人小贩而已。 华佗看不懂这背后意味着的工业链,各地的矿物或者桑麻棉花皮革木头等等工业原材料在各地完成初加工,然后汇集到北平进行精加工,最后形成一件件工业商品分销到各处。 这整个过程,都在商业行为的巨大动力下不断运转,最终创造大量的社会财富,提供大量的工作岗位。 这些东西华佗虽然不明白,但也能直观感受到玄夏物产之丰富。 太有实力了. 看到这一幕,年轻的徒弟不禁为自己前几日的担忧而可笑,现在看来,玄夏不仅仅赢了民心,即便是硬实力上,似乎也不是南方可以比较的了。 随着师徒两人再度往前,他们更加感受到人声鼎沸的氛围,宛如身处闹市一般。 作为外来之人,他们走一步看三步,这里一切东西对他们都是新奇的体验,哪怕身处嘈杂之中,也丝毫不觉得厌烦。 听着别人的说话内容,感受着别人的生活,这反而十分具有乐趣。 进出之行人小贩,多是本地百姓,而他们言谈之中,就直观的展现出他们日常生活是什么模样。 华佗师徒这么听了一阵,慢慢也听出许多东西来,许多关键词可以让他们产生许多联想。 如什么厂子、澡堂、车子、学宫、女学生、官债、钱庄这些词汇,都是对华佗师徒来说十分陌生的东西,但偏偏在本地百姓嘴里出现的频率十分之高。 华佗师徒当然能够明白,这说明玄夏百姓或者说北平百姓的生活,已经和大汉百姓出现巨大的差异。 这也算是他们观察到的一种现象,一路从兖州出发,经过最近三年才被玄夏占据的冀州南部,那里百姓日常生活的元素还是和以前差别不大的。 只是经过一轮对豪族的清洗,又有军田和免杂税的政策,百姓相比大汉过得更加安逸和轻松许多。 而再往北的冀州北部被玄夏占据的更早,这些地方已经开始陆续出现不少工厂,大的县城里已经出现了学校,市场上有些许新奇商品了。 百姓日常生活已经开始出现些微变化,很多大汉百姓一辈子没见过的东西,在这里已经开始出现。 继续往北,进入幽州,新奇的东西就更多了,覆盖更广的学校,肉眼可见的识字率提升,越来越多的工人,更加丰富的商品,更加常见的戏班,还有越来越好走的路。 现在,他们终于来到了北平,这是玄夏的中心,更加让他们忍不住好奇会是什么模样。 从外面,他们已经感受到这座城的巨大和巍峨,但这也遮挡了他们一探究竟的心情,北平就像是一个被面纱遮住脸庞的女子,让他们迫不及待想看看下面的真容。 终于,在漫长的队伍等待之后,他们终于是随之入城。 玄夏内部足够安定,已经相当久的时间没有经过战争,在这种情况下城门基本也没有太多防务盘查,华佗他们很顺利就进入到了北平之中。 豁然开朗。 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一条延伸到远处极为宽阔的路面,这路面平坦宽阔且坚硬,华佗粗略一看,至少也有近四丈之宽,这种宽大道路,天然就让心情放松和舒服。 而且道路上车流如注,左右两边方向十分统一,一切秩序井然。 看道路两旁,眼前还是传统的房屋,既有商铺也有民居,其中许多商铺的招牌,华佗都有点看不懂,比如什么什么汤浴,或者什么什么百货,还有什么眼镜铺子。 再往远处看,华佗立即注意到越往中心走,建筑风格就开始变化,大量方正模样的数层高楼拔地而起,这些新式建筑给京城带来的风貌,完全与旧的城市截然不同。 华佗与徒弟一边走一边惊叹,他们明显看到,进入京城之后,工人和学生的比例更大了不少。 作为玄夏的京都,这里确实展现出最为迥异的面貌。 正在左右张望看稀奇的时候,路边突然出现的一番对话,跑进了华佗师徒的耳朵里,他们一看,却是一位衙吏叫停一辆马车,在路边进行质询。 华佗顿时好奇起来,这一听,才知道是这马车没控制好,在路口时冲撞了行人,如此才被叫停进行处罚。 若仅仅只是这样,华佗也只会觉得玄夏的管理足够严格,规矩足够强力。 但细细一观察,华佗发现这衙吏看了一眼马车后方悬挂的一个小金属牌,依照上面的数字和文字混合的编号,竟是从自己手里的一本册子精准找到马车所属的商家,如此还会对商家进行相应的警告处罚。 这就让华佗大为吃惊了,他立马意识到什么,再一看,果然看到满大街跑的马车,屁股后面都悬挂了这样的拍照。 竟然,能做到这种地步吗. 这样精细的管理,在大汉那是绝对不可能做到的。 华佗没办法不吃惊,虽然他不是很明白花这么大力气管理车辆有什么用处,但至少北平这种极为忙碌却不显混乱的结果,一定与这种管理有关系。 “玄夏朝廷可真厉害,难怪能把北方治理得如此富庶” 徒弟彻底服气了,走着走着就忍不住惊叹出声,而华佗也同样深以为然。 北平足够大也足够繁华,但也让他们师徒两找不到方向,只能这样一路询问过去,而走的越多见得越多,他们越来越产生了一种割裂感。 就好像自己突然步入到一个陌生的世界当中,大量陌生新奇的元素,让他们甚至有种不太适应的感受,这种割裂其实就是时代差异所带来。 无论从技术上还是制度上,玄夏都实现了跨越式的发展。 不管是什么时候的大汉,都看不到这些到处成群结队的平民学生,也看不到这样大规模的工人群体。 大汉有的,只是贵人老爷和依附于贵人老爷的底层牛马们。 城市的繁华巍峨,商品的精美丰富都只能让华佗惊叹,但不足以让他感动,但这些学生和体面的工人们,却让华佗看到之后有流泪的冲动。 身处于乱世之中,看过太多人间悲惨,他深知再好的医术也救不了穷苦人。 而现在,玄夏正在做的,就是自己做不到的事情,自己只能救一个人的病痛之苦,而玄夏救的则是千万人的命运之苦。 穷苦人,真的开始翻身做主了,没有所谓的士族豪强之后,这世界好像也没那么恶心了。 “一路走来,家家户户都立了许天师泥塑,只怕在百姓心里,那个人要比任何一个神灵都更显灵吧,毕竟别的神灵都是虚幻的,而这个是活生生的” 听着身边来往学生、百姓、妇女、工人们谈笑的声音,华佗一阵恍惚,揉了揉莫名有些湿润的眼睛。 从南方走来这里,就像从地狱来到天国,只有亲眼见过易子而食的惨状,才知道眼下所见究竟有多么珍贵。 希望这乱世早些终结吧 摇了摇头后,华佗也只能叹息一声。 说罢,华佗便带着徒弟,迈步前往玄夏学宫,并且报上了自己的名号。 ------------ 第250章 窥见真理 华佗 看到张仲景递上来的名册,许辰精准的在其中找到一个熟悉的名字,这让他十分惊喜。 这样纯粹的技术人才,某种程度上要比荀谌沮授这样的士人更有价值。 毕竟华佗没了再想找这么顶尖的专精人才就难了,而荀谌沮授这种人并非那么不可或缺。 看来,时间还不算迟,华佗也没来得及被曹操这家伙给坑死。 “华佗此人本座偶有听闻,知其有麻沸散一灵药,又极擅外科儿科及针灸之术,乃不可多得的医学人才,若是能留在玄夏的话,必定能极大促进玄夏医学之进步。” 许辰笑着放下名册,看着张仲景就指了指华佗的名字。 张仲景闻言顿时会意,他知道这是眼前这位国相看中了华佗。 只不过招揽这种技术人才,自然不必许辰这个国相亲自出面,张仲景的身份更适合做这件事情。 “国相所言不差,当世论医术之先者,唯有属下与华佗而已,此人这次能应号召而来,确实值得惊喜,属下会尽力尝试把他留下。” 张仲景笑了笑,很爽快的接下这个任务。 作为医道上比较纯粹的人,他很期待有更多的医学人才与自己共同推动医道进步。 不说别的,光华佗的麻沸散和外科技术,都足以让自己倾心了。 “既然如此,那就去见见他们吧。”许辰随后就从办公桌站了起来,又对张仲景笑了笑:“这次吸引众多医学之人才,能留下多少来,就看仲景的本事了。” 张仲景倒是有足够的自信,这些人不管是寻求前程的,还是寻求学术发展的,只要不傻,都会明白大汉和玄夏哪里才是最好的选择。 现在可不是自己刚被黄巾俘虏那会儿了。 如今玄夏据北境而霸,不可阻挡的势头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得出来,现在没人会简单的再以反贼的目光看待玄夏。 甚至如果不是玄夏立国教义的性质,大汉士人必定已经不少前往北方来主动押注的了。 不管以后局势怎么发展,玄夏最次的结局,也能是个北朝,完全可以是天下人的一种选择。 大汉士人或许对选择玄夏十分犹豫,但对下面一般的技术人才来说,就没有那么多的顾虑了,这些技术人才多半都是家道中落的寒门出身,士族豪强的荣光和他们已经没什么关系。 即便在大汉,他们也不是既得利益阶层,自然用不着担心什么玄夏的“迫害”,那么选择玄夏就不会有那么多顾虑。 大汉作为几百年的华夏王朝,自然有不少“忠义之士”的拥趸,但现实利益才是最强大的引力。 张仲景相信,包括华佗在内的这些人,必定会做出正确的选择,正因为如此,他才对招揽华佗之事信心满满。 事实也确实如此,玄夏有太多可以吸引这些医学人才的东西,光是一個显微镜,就已经让诸多医者都走不动路了。 玄夏学宫医科实验室之中,华佗等人在学生们的引领之下,得以见到这里诸多医学所用仪器。 里面瓶瓶罐罐上面都标注标签,很多名词他们闻所未闻,还有墙上悬挂着的密密麻麻的注意事项木牌,都让他们有种不明觉厉的感觉。 这里是研究医学的地方,但他们作为各地记忆精湛的医者,却只觉得陌生,这种路数显然与他们全然不同。 直到他们终于被带着来到实验室的显微镜台,他们才发出惊呼来。 早就在《自然经》和《自然》里面见到过各种借助显微镜钻研出来的医学成果,现在他们终于可以看到这台医学研究神器的真面目。 借助这个东西,就能看到一个全新的世界,这是每一个在医道上有追求的人都渴望亲眼一见的领域。 所有人都知道,微观世界的发现,直接掀开了医学理论的新篇章,但只看论文文字来的感受,远远不及亲眼所见的万分之一。 而现在,他们得偿所愿了。 在医科学生的操作之下,华佗等人一一观看了各种事物的玻片,他们看到水滴里形态各异的细微生物,也看到血液之中的红色细胞,更看到培养皿中的细菌性状。 当他们一一看过之后,不少人甚至都流下眼泪来,这是窥见真理的巨大幸福。 显微镜极大的意义在于,它是医学研究极其重要的研究工具,有了它之后,很多研究才能够得以开展。 “到现在为止,我们已经发现数十种致病型的病菌,通过从病人身上病变组织的采样观察,也都确立各种病菌的性状和对应的病症,这每一种病菌,我们都发布了相应的论文。” 学生所指,是墙壁上一个柜子,柜子里有各种病菌的培养皿,旁边则是这种病菌的图样描绘,还有对应的症状病情。 在场之人如何不明白其中意义,有了这些成果,也就能反向借助显微镜确诊病情。 这无疑让原本依靠望闻问切的医者们,多了一种有利的确诊手段。 相比于望闻问切经验上的高要求和准确性,后者显然具备很大的优势。 而他们也都询问过,实际上显微镜并不是稀世珍宝,这东西能造出一台来,就能造出十台百台,虽然价格贵,但他们都觉得物有所值。 不知道多少人心里已经盘算起要弄一台了,至少华佗就是这个念想。 不过,显微镜的重大作用,也不仅仅只是用以确诊。 “而且,实验室利用显微镜,在药品的研制之上,也取得了极大进展,通过微观观察,我们能清晰看到微观下样品反应,如此可以实验各种物质的杀菌之具体功效,而现在我们已经发现两种神奇的杀菌物质。” 带领他们的医科学生刚说完话,华佗等人无不是动容,就连呼吸都急促起来。 他们可以想象,若是真的发现这种神药,那将对世人带去多大的好处。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秘密的事情,《自然》期刊上同样发表过相应的论文,在场之人多数都已经看过,经这么一提,他们顿时想了起来。 “是否大蒜素及青霉素之物?”华佗眼睛一亮,随后问道。 学生微微一笑,冲着华佗点点头:“正是这两物,大蒜素我们已经开始实际应用,功效已经经过验证,而后的实验中我们也确实观察到大蒜素杀灭细菌之作用,而偶然之下,我们又发现一种更加强悍的杀菌之物质,正是我们观察发霉意外得到的青霉素。” 华佗顿时兴奋起来:“我看过论文,你们说那青霉素灭杀覆盖的病菌种类更加广泛,这也意味着百姓绝大部分常见病皆可被治,若真能研制出来,那就是名副其实的神药了!” 此言一出,其余人也是兴奋着讨论起来。 学生还待说话,不过就在这个时候,实验室外面的一道声音,就抢先回答出来了。 “阁下说的不错,此物若能研制出来,的确可称神药,但药品之研制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一个药是否真的能投入应用,要考虑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声音响起,众人皆是转头看去,就看到一个身穿玄服的男子,在一个中年人的陪同之下,步入实验室之中。 这中年人众人都认识,那是已经和他们见过面大名鼎鼎的张仲景。 但另外这个人,却是一张陌生的面孔,不过很快学生们的反应,就告知了来者的身份。 听到学生们一个个对着此人拱手行礼,嘴里也称呼“国相”的时候,他们自然也明白这人是谁,一时间整个实验室都是众人颇为惊慌的行礼之声。 许辰走进来一一对众人点头回应,随后看似随意实则精准的在华佗身边停下,然后一把抓住他的手,望向众人开始说话。 “青霉素可以杀菌,但未必对人无害,要验证药品的安全和功效,这都需要认真严格的实验过程。即便验证成功,大量制造药物也需要保证药品的统一。 而药品实验和生产的标准如何制定这实际上是极为重要的事情,甚至关乎于整个医学和医药的未来。 所以本座期望,能有更多行业中的有为之士,能够加入这项工作,为整个行业确立下来各种标准,推动整个行业的规范发展!” 许辰话音一落,众人心里都是微微一震。 他们虽然还不十分明确所谓规范化标准化的具体作用,但也能从许辰的语气中感受到此事的重要性,而这样重要的事业,却愿意邀请众人参与,这无疑让众人且惊且喜。 他们千里迢迢奔赴玄夏,未必没有在这里长久发展之心,而许辰的一句话,让不少人都有些安心下来。 只有被许辰紧紧抓住手的华佗,一时有些发愣。 众人之中这位国相唯独抓着自己,这让华佗有些受宠若惊,但想想大概是这位国相随意而为,他也没有自作多情的多想。 只是他也趁机打量了这位国相一眼,就是这个人一手创立玄夏的基业,也让玄夏万千子民顶礼膜拜。 年轻而自信,锐意而内敛,大方且随和,果然是雄主之气质。 ------------ 第251章 灯 “诸位千里迢迢而来正是恰逢其会,如今我玄夏正有一事,需求大量的医学之人才,若是诸位能帮上此忙,本座将不胜感激。” 许辰与众人一番交谈之后,气氛渐渐融洽,随后他就带着一行人在校园漫步。 如此一边走着,一边就说起事来。 一旁的张仲景也心领神会,玄夏注重民生注重技术,那么对医生的需求也是巨大的。 而现阶段玄夏无论是赤脚医生还是大学里的科班医学生,数量都远远不能满足民众之健康需求。 要说玄夏需要多少医生,那只能是多多益善。 实际上,这一次张仲景登报号召天下医者共赴玄夏,打的主意正是要搜罗医学人才尽可能缓解玄夏的医疗需求,这也是健全卫生系统极为重要的一环。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都把目光落在华佗身上。 他们之中,要说声望也唯有华佗比较能代表众人了。 华佗自然也懂,随后就朝着许辰拱拱手:“我等自不吝助人之举,只是我等能力微小,尚不知有何事可以帮到玄夏。” 张仲景呵呵一笑,适时站上前来:“元化觉得,这天下之医者,能否满足天下人医疗所需?” 华佗苦笑一声,摇头应道:“自然远远不够,天下病痛之人何其之多,但医者寥寥无几,再千百倍亦不足用也。” 此言一出,其余众人莫不是叹气。 一个合格的医者,往往需要大量的精力培养,门槛一高注定数量就会少。 也正是因为如此,华佗看到《赤脚医生手册》的时候才会那么激动,这玩意儿不需要教人参透医理,而是直接教授简单常用的方法应对病症,哪怕照本宣科给人治病,慢慢摸索也能有些门道。 这样可以催生大量的半吊子医生,但以当下情况而言,半吊子也比没有强一百倍。 张仲景摸了摸自己的小胡须,随后道:“诸位皆知医者紧缺之现状,但也正因为医疗资源短缺,所以我们或许更应该考虑最大限度利用有限的资源,一盏灯既可以供一人夜读,也可以供十人夜读,关键之处在于如何利用。” 闻听此言,众人都是若有所悟,这一举例浅显易懂,确实是这个道理。 可道理毕竟是道理,现实要做岂是那般容易。 华佗疑惑道:“我等倒是不介意化作夜灯,只是不知如何才能更多照人。” “诸位看那里。”这时候,许辰开口说话,就往远方一指,然后就看到学宫旁边,一个方方正正的高大建筑:“诸位可知,那是什么地方。” 众人看过去,皆是疑惑。 他们当然也关注到这建筑,只是挨着学校太近,他们还以为就是玄夏学宫的一部分,此时经许辰一问,他们才醒悟过来,原来另有所用。 “那里是学宫医院,也是玄夏的第一座医院,学宫的医学生,平日都在医院实习实践,同时也为百姓看病救人。”许辰并不等他们回答,就先行解答出来。 医院? 这对众人来说,其实是十分陌生的词。 许辰没有再度解释,再好的解释,也没有亲自去看来的直接。 只是随后,他也没有继续带领众人去了,剩下的事情,交给张仲景就好。 许辰处理国事之余能抽出时间与这些人见上一面聊表看重,就已经是十分给面子了,没有更多时间继续陪同。 其后,张仲景就带着众人步入医院当中,然后他们就看到所谓医院究竟是什么地方。 看着看着,他们慢慢也就看明白了,说是医院,其实与医馆十分类似,只不过医院的坐馆医生远远不止一个,而是几十個之多。 不过,看似表面上只是增加了医生人数,但他们很快也发现,这带来的是医疗资源的更加集中,医治效率更加的提高。 一个医生所擅长的方面,毕竟有所偏重,若是医生单独开馆,对患者来说未必能解决需求。 而诸如药草还有显微镜等医疗之设备,显然是由医院集中才能更加高效的利用。 而且医生单独开馆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多半还是以出诊的方式最为普遍,毕竟开馆花费不少经营压力也大,除了顶尖的一部分医生,其余的多半没有那个实力。 出诊为主的方式,天然就不利于百姓,看似是医生主动赶路省了百姓的路程,实际上总体来说医治的效率变低了,一个医生一天只能跑固定的地方,只能看很少的病人,其他地方的病人就只能干等着了。 而病人有需求主动去医院,医生一天可以处理的病人就足够多了,显然是更加合适的方式。 “诸位也都看到了,医院一天处理病人不知凡几,有限的医疗资源集中之后,效率也随之提升了,医院也就达到了一灯照十人之效果,既然如此,玄夏还需要更多的医院,如此才能覆盖尽可能多的百姓。” 人来人往的医院之中,张仲景对着众人如是说道:“只是,要开办更多的医院,我们也需要更多的医生,所以玄夏十分希望诸位能够留下,在这里,你们能实现更大的价值。” 一时间,众人有些沉默,他们终于明白玄夏打的主意了。 不得不说,他们许多人都心动了,只是却还是没人率先表态,多半还是看着张仲景,似乎在等待张仲景说些什么。 张仲景当然也知道他们在等什么:“诸位若是愿意留下,我们自然会对诸位发起正式的聘任,你们会有相对优渥的待遇,虽然不敢说让诸位大富大贵,但此以往还是能好不少的。” 这世界还是现实的,什么都是虚的,钱财才是真的。 张仲景话音一落,众人都是笑了起来,态度已经不言自明。 医者看似是个不错的“贱业”,实际上日子也不好过,毕竟世道已经如此,除了上面的士族豪强,下面的都是生存艰难,能来玄夏安稳生活,还有相对优渥体面和尊严的生活,他们已经别无所求了。 人群之中的华佗,下意识与自己的徒弟对视一眼,两人什么都没交流,但已经完成了交流。 或许这一次来玄夏,很久很久都不会再回去了吧. ------------ 第252章 情报 “都留下来了?”许辰一边看着手里的奏报,一边与田石头说起话来。 田石头点点头:“此行医者几乎全都留下了,选择离开的几个人,多半也是因为各自有不得不走的理由。” 得知情况,许辰微微颔首,这结果显然令人满意。 实际上这些人大部分能留下来,并不是个很容易的事情,百姓普遍观念都是安土重迁,若不是对比太过强烈,这种事不会是这个结果。 再一详细询问,得知自己最在乎的华佗正在留下之名列,许辰也就放下心了。 这样的技术人才,显然只有留在玄夏,才能更好的发光发热,曹操可以因一时喜怒就对华佗痛下杀手,许辰还是当宝贝的。 虽然包括华佗在内的这些医生都是传统医术,不过新式医学远远没到开花结果的时候,当前反而是前者更有具体作用。 而且随着时间发展,这些人必定也会慢慢接受新的医学体系,甚至尝试与传统医学融合,行业自然会往前发展,根本不需要许辰过多操心。 不仅仅医学如此,各个学科都是如此,许辰做的只是提供科学钻研的方法,并且建立新的知识体系和研究环境,这就足够整個科学自发往前进步,远比直接灌输技术成果更有用。 如此,这次搜罗人才的目的也算是达成,后面就不必许辰再度操心。 而他的注意力,也转向了手里的奏报之中,其中所奏正是南方大汉的近期情报。 孙权刘备刘璋各自遣使奔赴许昌觐见天子,几方已经缔结联盟,并且以曹操为联军大将军,以抵御北方玄夏之危机。 情报内容倒是煞有其事,但是许辰看完,却不为所动。 历史以自身强大惯性驱使着时代人物以各自不同的方式登上历史舞台,但这些所谓的英雄人物,其实不被许辰看在眼里。 三国时代或许波澜壮阔,刘曹孙三人也或许是时代主角,但在万千百姓的无穷力量面前,一切都是过眼浮云。 旧时代贵族门阀制度产物下的军阀,绝不会是更先进制度的对手。 倒是这些家伙能放下一时之私心达成合作,让许辰有些意外。 不得不说外在威胁还是团结内部最好的方式,正如强大的魏国需要吴蜀联盟一样,如今强大的玄夏,也逼得孙曹刘不得不抱团取暖。 这对他们来说,玄夏带来的实际上是个生存问题。 “刘协造反了?” 许辰往下看去,就又看到一个熟悉的词语,正是“衣带诏”,随后他就颇有些调侃的说了一句。 若是刘协能听到这句话,那一定鼻子都要气歪了。 不过,现在的刘协正瑟瑟发抖,只怕是没有这个心情。 “正如教主所言,汉皇帝造反了。” 田石头听闻许辰的话,先是愣了一下,最后也意会到这句话的妙处,跟着就是一笑。 “刘协密诏董承谋划刺曹之事,只不过董承尚在串联之时,事情就已败露,如今其本人和诸多谋划之人都已被曹操处死干净。” 想了想,田石头再度说出一个信息:“据闻许昌有风闻传出,董承也曾以徐庶向刘备寄信谋事,只是到最后刘备也不见任何动作,而曹操也未做任何表示,此事尚不知是真是假。” 许辰想了想,笑道:“衣带诏之事太过粗糙天真,即便董承真有拉拢刘备,刘备也必不会响应,而眼下正是南方结盟关键之时,曹操可以杀别人,但对刘备一定闭口不言。” 说罢,许辰又感叹一句:“堂堂皇帝都要开始做行刺之举,刘协只怕已经憋屈得不行了吧。” 田石头倒是不关心刘协憋不憋屈:“此事毕竟是汉庭丑事,虽然与我们无关,但属下以为还是可以说两句的,甚至在报纸上为刘协叫屈都不是不行,堂堂天子被臣属如此欺压,这成何体统,我玄夏怎么也得正义发声才行。” 许辰挑了挑眉,笑道:“你小子倒是一肚子坏水,不过确实可以考虑。” 他当然没什么道德洁癖,只要能打击到对手,不管是武力上的还是精神上的,那许辰都不介意去做。 玄夏若是以报纸揭露衣带诏之事,虽然不会造成什么实质的影响,也改变不了刘协的命运,但确实能相当程度上打击曹操的声望。 这天下还是有很多铁了心忠于刘氏的士人,曹操如此欺凌天子,必会招致这些人的不满。 话到此处,田石头也开始汇报起最后一件事情:“据情报所知,南方联军缔结之后,已经开始有所动作,如今正由周瑜率军进入豫州,看这个势头,显然是要对汝南吕蒙下手了。” 许辰闻言点了点头:“算算时间,我们派出的特使,也该快到汝南了吧。” 田石头点头:“应该快了,只是不知道吕蒙对于组织究竟是什么态度,毕竟他是自行发展的一支力量,如果只是我们一厢情愿的话,那就坏了。” 吕蒙 许辰闻言,也只是略作思考,但也没有因此而纠结:“不管他对组织什么态度,我们做自己该做的事情就好,事情坏不到哪里去。” 田石头连忙称是。 许辰继续道:“联军针对吕蒙,我们不能坐视不理,仅仅只是派个使者必然不够,告诉王当,也让他根据联军的动作略作援助。” 随着时间一步步走到今天,天下局势愈发微妙和关键,南北对峙的局势慢慢已经形成,但这种对峙能不能持久,还需要双方进行一次实质的交锋,最终才能决定结果。 南北朝的局面,一定需要建立在双方势力相当,且双方内部都足够稳定的前提之下,否则这种局面必定无法持续。 当下来说,现在考验的一定是南方的诸侯联盟,毕竟这个联盟看似牢不可破,但内部的问题也千头万绪。 就连他们共同尊奉的天子,还在不久前闹出“造反”的丑事。 更不要说孙曹刘几方能不能完全摒弃私心精诚合作,这也是个很大的问题。 不过,南方名义上的主人刘协,现在却完全没有心情关注这些东西了,刚刚经过衣带诏一案,朝廷遭到了曹操的铁血清洗,这一下就给刘协干清醒了。 曹操,是真会杀人的 ------------ 第253章 与朕何干 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刘协又想起了曾经面对董卓的那种恐怖。 他一路颠沛流离,虽然境况日渐凄凉,但在董卓过后,其实刘协至少不会再有什么惊恐的情绪。 毕竟不管局势再怎么凄惨,自己终究是大汉天子,就算被挟持,那也不至有人身威胁。 唯有董卓连废立之事都敢做,一切事情只凭自己心意,完全不会顾及底线,这种疯狂的家伙做出什么事情都不奇怪,所以在董卓手上的时候,刘协真的会惊恐。 刘协相信,如果有朝一日自己惹得董卓发怒,那董卓未必做不出弑杀天子之事。 刘协以为,董卓之后,自己再也不会有更差的情况了,但现在曹操铁血清洗之后,他猛地惊醒过来,曹操可不比董卓仁慈,于是曾经面对董卓的那种恐惧再度爬上他的心头。 衣带诏一事败露之后,曹操甚至都没有过来见刘协一次,但正是这种沉默,更令刘协心里发慌。 这种恐惧和惊慌,即便在事情过后数个月,也依然没有消除过。 而且,曹操对刘协的看管,更加严格了,以往刘协每个月还能见见下面的大臣,而现在几个月过去,他都被严格的封锁住谁也不能见,这已经是事实上的软禁。 刘协惊恐之余,也不免更加愤懑,更为自己觉得凄凉。 好在,随着衣带诏一案慢慢停息,曹操终于是慢慢的放松了些管制,刘协终于可以再度见到真正属于自己的臣子了。 当傅燮迈步进入大殿之中的时候,刘协突然之间鼻头一酸险些流下泪来,时隔数月终于见到自己的心腹,一时间委屈和喜悦的情绪猛地涌现出来,这才让他难以自持。 曹操这一次的清洗,让董承相关的一些忠臣,都被杀掉了。 好在,傅燮并没有被董承串联过,因为根本不需要,作为大汉天子的绝对忠臣,刘协知道眼前这个人随时都可以为自己赴死,根本不需要再让董承策动。 而也正因为如此,反而让傅燮逃过了这一劫。 一下子,傅燮似乎变成他唯一可以倚仗的大臣,这更让刘协有了孤家寡人之感。 “傅卿,董承被杀了。”刘协也不知道是倾诉,还是愤懑,看到傅燮的第一时间,这句话就脱口而出。 傅燮心中一叹,点点头:“微臣知道。” 刘协又道:“朕该怎么办!” 傅燮无言以对,他能感觉到刘协的无助与绝望。 只是傅燮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现在比刘协好不到哪里去,也看不到什么破局之希望。 曹操,实际上要比袁绍更加决绝,没由来的,傅燮想起了曾经袁绍与天子狩猎之事,若是曹操面对那种情况的话,大约会接过那支天子金箭吧 刘协瘫坐在椅子上,苦笑起来:“朕越发不得自由了,不仅见不到外人,这個月连报纸都不给朕看了,曹操实在是太过分了,若非如此,朕又如何能被逼做出衣带诏之事,可惜事不成,反而害死了一干忠臣。” 傅燮目光一闪,犹豫了一下,道:“其实.断绝报纸未必是曹操针对陛下,而是新一期的《玄夏月报》已经被曹操所禁。” 刘协闻言,顿时愣住,只是这也让他更加好奇起来:“为何要禁。” 为什么要禁,傅燮当然是知道的,曹操虽然下达禁令,但以兖州的管理能力,实际上没办法真正禁绝,有能力的人只要想看,总有办法能看。 “因为新报对衣带诏一事大肆报道,并且站在陛下的立场对曹操大加批判,如此才引得曹操下达禁令。”傅燮并未隐瞒什么,把事情原委尽数告知。 而刘协闻言先是怔了怔,随后便是哈哈大笑,笑着笑着就哭了出来。 这个事情,实在太讽刺了,为自己这个大汉天子叫屈的,居然会是反贼,而禁绝声音的人,反而是曹操这个“大汉忠臣”! 即便刘协知道玄夏报道衣带诏也不安好心,但他还是觉得讽刺,更觉得悲哀。 猛地,他站了起来,一路跑到傅燮面前,问起了自己最为关心的一个问题。 “刘备可有动作,董承必有意会朕之意图联络刘备,他如今据有荆州,只要真的对朕忠心,那必定愿意举兵伐曹。” 说到这里的时候,刘协的语气有些不安起来:“这数月朕完全隔绝外部消息,你快告诉朕,刘备可有做事?” 大殿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傅燮只是看着刘协,脸上的表情有几分无奈和同情。 虽然没有说话,但刘协如何看不懂答案,可这个结果,却让他如遭雷击。 恍惚之间,仿佛有巨大的黑暗席卷而来,整个世界的一切都消失不见,只有自己身处其中,那种极致的孤独让刘协喘不过气来。 许久之后,他惨笑一声,看向了傅燮:“傅卿,你还是朕的忠臣吗?” 傅燮沉声道:“臣永远都忠于陛下,只要陛下下令,臣立即就去斩杀曹操。” 刘协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傅燮。 而傅燮也没有过多自证,一样也是静静看着傅燮。 许久之后,刘协突然摇了摇头:“倒也不必,朕还是幼稚了些,衣带诏害死了董承,不能再害死傅卿,这种谋划,是没办法伤害到曹操的。” 说罢,刘协就像是身上的骨头被抽走一样,走起路来有气无力,再也不见曾经的精神和斗志。 意志消沉的他,慢慢坐回椅子上,就这么靠着望向顶部,许久之后,才自嘲起来。 “玄夏的人都在看朕的笑话吧,朕这样的皇帝能算是什么天子,你说,朕是不是该听一听那许辰的话,干脆不做这皇帝了.” 傅燮闻言,终于一下绷不住了,猛地看向刘协:“陛下何出此言,玄夏逆乱之言岂能当真!” 刘协却面无表情:“可是,朕真的累了,连刘备都离朕而去,朕实在不知如何坚持下去,这大汉可还有几个忠臣,只怕是真要亡了。” 傅燮长叹一声:“陛下,州郡正在联合抗敌,只怕刘使君也是无奈而已,这个时候若是动乱,联盟不成,那就真没人再能抵挡得住北方敌人了。” 刘协哈哈大笑起来,似乎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那与朕何干,不尊刘氏的江山,对朕没有任何意义!” 傅燮:. ------------ 第254章 周瑜治黄盖 “我军清平贼患时日不短,却始终不见成效,周将军难道一点都不着急吗,如此空吃粮草靡费消耗,我看到时候贼人未平,我军就要先无以为继了。” 临时营地之中,一个老将匆匆行至主帐之中,一看到正在安心读书的周瑜,便是眼睛一瞪,随后质询出声。 作为早年就跟着孙坚走南闯北的老人,黄盖一直都看不太上周瑜这样的黄毛小子的。 奈何此前孙策颇为倚重这周瑜,而且周瑜也确实有几分本事,硬是帮着孙氏占下了江东,这让黄盖也不得不接受了周瑜地位渐高的现实。 只不过这种服气是有前提的,那就是周瑜不能犯错,而现在他觉得周瑜就在犯错。 “我军坚甲锐兵众有数万,对付区区贼兵而已根本就是大材小用,难道周将军手握雄兵,连与贼兵正面一战的勇气都没有。 如果这样的话,那就让末将去打,末将愿立军令状,若不能取那吕蒙头颅回来,那任凭周将军处置!” 说话之时,黄盖便自顾自坐在一旁,眼睛斜睥着周瑜便是冷哼一声,脸上不满和讽刺的神色根本没有任何掩饰。 周瑜放下书本,看到黄盖的神色,也只是无奈一笑。 这些孙坚时期的老将资历雄厚,自己其实还真不好发作什么,不过这种程度的问题对周瑜也算不得什么,一个上司有多大的本事,很大程度上也要看他能不能处理好与下属的关系。 这种不怎么服管教,但又不好处理的刺头,换了一般人一定头疼,但周瑜却自信可以拿捏。 “公覆当真要请战?”周瑜似笑非笑的看着黄盖。 黄盖抬起头,傲然道:“有何惧之,只需令某率两万大军,自能一战克敌,若是做不到,黄某提头来见!” 对于这种请求,最好的做法那当然是满足他。 周瑜当即当头,大声叫好:“既然如此,那就令公覆率兵两万进山伐贼!” 黄盖闻言顿时大喜,对周瑜的脸色这才缓和几分:“末将领命,周将军且等黄某的好消息便是!” 如此,黄盖便转身而去,很快,他便点起大军率众而去,两万大军浩浩荡荡便往山中进发。 而周瑜则是继续若无其事的看着手中书籍。 不久之后,就有一文士步入帐中,正是周瑜的好友兼下属鲁肃,只是此时的鲁肃却一脸忧容。 “公瑾为何在此时令黄盖将军率众出击,贼兵虽然战力不堪,但常年流窜山中更加熟悉环境,真打起来黄盖将军必定讨不得好,甚至吃下败仗也不是不可能。”鲁肃一进来,便是疑惑与担忧起来。 然而周瑜闻言,却是笑着摇摇头:“子敬可以大胆一点,此战公覆必败。” 鲁肃更是吃惊起来:“公瑾既然明知必败,为何还要硬吃?” 周瑜道:“此战虽然会败,却不会大败,公覆虽然心中负气,但毕竟是沙场老将,一旦形势不对,必会醒悟,以老将军的能力,要把大军安然带回并不困难,毕竟贼兵战力低下不足为大患。” 鲁肃闻言,一时还是难以理解,就算这样,又何必上赶着去吃败仗。 不过看着周瑜平静的神色,鲁肃慢慢也回过味来了。 黄盖这老将不服管教也不是什么秘密,他稍微一想,也就猜到周瑜的目的:“莫非公瑾是要以此敲打黄盖?” “知我者子敬也,正是如此。”周瑜哈哈一笑,随后又话锋一转:“不过也不仅仅如此,小败一场也可麻痹敌人,不是什么坏事。” 鲁肃闻言,便也点头起来:“看来一切皆在公瑾掌控之中,如今附近之郡县防务皆在慢慢收紧,只待彻底锁死贼兵,便可一举克敌了。” 周瑜重新把目光放在书上,淡淡道:“是啊,他们时间已经不多了。” 周瑜和鲁肃的判断都十分准确,黄盖率军出征不过三四日的时间而已,就已经灰头土脸的跑了回来,而黄盖的手里,并没有看到吕蒙的头颅。 相反,士兵不少看到伤兵,士气也略微有些萎靡,这狼狈的模样一看就知道是什么结果。 不过好在大军还算完整,也就是说事情最终完全被周瑜所言中,此战黄盖虽然吃了败仗,但也只是小败而已,并没有造成太过严重的后果。 周瑜和鲁肃相视一眼,都是摇头一笑。 “周将军,某打了败仗,愿领罚!” 黄盖回营,脸色十分难看,一想起出征之前自己的军令状,他就难堪的无地自容。 一见到周瑜之后,他就扑通一下跪在地上,随后苦笑着要认罚。 周瑜一笑,又故作模样的把脸色一板:“作战不利不得不罚,来人,上鞭刑以罚之!” 黄盖闻言,非但没有生气,反而长长松了口气。 鲁肃又是多看了周瑜一眼,心中难免赞叹周瑜的驭下之道,这看人下菜的水平确实厉害。 这种时候,固然可以对黄盖网开一面,但未必能让黄盖领情,以黄盖好强之性情,恐怕反而会觉得周瑜这是看不起自己。 公事公办进行责罚,黄盖战败之愧疚才能消除下去,反而更加舒坦。 最后的结果,便是黄盖自此之后彻底消停下去。 周瑜根本不需要额外安抚和讨好,甚至只是顺从黄盖之无理请求,就把黄盖的气焰给压了下去。 虽然周瑜年轻,但这手借势而为的功夫倒是炉火纯青,区区黄盖轻松就被他拿捏住。 当然,仅仅以过错拿捏人,这并不能完全让别人服气,周瑜也知道黄盖现在老实并非是因为服了自己,只不过是此战他没拿下吕蒙只能把气憋着而已。 这种情况下,只有做的比黄盖更好,打的比黄盖更漂亮,才能让黄盖彻底服气。 这世界终究是实力说话,只要能打赢黄盖赢不了的仗,那自然而然就能让黄盖心服口服。 而很快,周瑜就等到了可以取胜的时候,随着附近各郡县纷纷收紧了防务,吕蒙军的生存空间已经被压缩到一定的程度,而这个时候也就是主动出击的时候。 吕蒙这种叛军之所以难以镇压,就是因为地方官府一旦反应,吕蒙就会躲进山里,这就让官兵难以清剿,更不要说吕蒙还在各地流窜,更是加剧了官兵镇压的难度。 而一旦官兵撤走的话,吕蒙又会率军出山在附近乡县盘踞,对地方形成极大威胁。 长久以来,吕蒙这支力量都让附近郡县痛苦不堪,而现在终于到了可以反制吕蒙的时候。 周瑜当然不是一股脑就率军征伐,而是用了足够多的时间,先完成了对吕蒙的合围收缩。 联军之后,各不同的州郡也都可以听从统一的军事安排,如今附近的郡县郡已经严军守备,无论吕蒙往哪里走,都会遇到极强的阻碍。 没有了足够的空间,那么周瑜也就可以主动出击,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必定要一击毙命! 果然,经过足够筹备之后,周瑜这一次的主动出击,立即就显现成效。 进入山林之中,周瑜率军步步推进力求稳定,足够谨慎的打法,很快就让吕蒙军尝到了苦头。 吕蒙自然不会坐以待毙,数次在林中埋伏阻击,但周瑜却皆有应对。 周瑜大军虽然分兵在林中推进,但彼此始终保持联系,随时可以相互接应,每有行动也必先放出斥候打探消息,如此虽然行军缓慢,但此地山林并不算深,完全扫荡干净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如此滴水不漏的打法,吕蒙数次试图出击,皆被周瑜一一化解,几次都是大败而归。 官兵在黄盖手上没有发挥出的战力优势,在周瑜手上就展现的淋漓尽致,当碰上周瑜这个真正的硬茬子之后,吕蒙立刻就有些无从下口的感觉。 如此推进数日之后,周瑜大军接连取得胜利,这下黄盖也是不得不服了。 如今一看周瑜这滴水不漏的打法,再想想自己此前粗糙的做法,谁高谁低已经不言而喻,经此之后,黄盖也算是彻底低头了。 毕竟是老将,一看这個情形,他就知道只要继续保持节奏推进下去,全歼贼兵并非妄想。 汝南多是丘陵,并不见太多高山,在险要山地派兵把守之后,可供吕蒙活动的空间就比较有限,只要把这不多的山地全都清扫一遍,自然就能把吕蒙逼出来。 要么正面作战,要么就跑出山去另寻出路,但不管吕蒙怎么选,周瑜也皆有应对。 黄盖几乎看不到吕蒙还能有什么翻盘的希望,周瑜这番手段,远比自己一股脑莽上去要高明的多,他不服也不行。 黄盖虽然这一次打的不怎么漂亮,但他的判断还是相当精准。 周瑜这边一路高歌猛进,吕蒙这边自然就是一片消沉。 这种低落和不安的气氛,此时被吕蒙军绑缚起来的李正明显感觉到了,不过,李正倒是不怎么着急,而是与身边看管自己的小兵聊了起来。 “这位兄弟,你为什么会跟着你们首领起事,这可是掉脑袋的大事,这次若是被官兵给堵住,只怕就是十死无生了。” ------------ 第255章 特使 为什么跟着首领起事 小兵看了一眼李正,有心想要呵斥两句,但不知道为什么,看到李正那笑眯眯的模样,他还是忍不住跟着李正的话语思考起来。 这个事情,确实是危险的,也是艰苦的。 这一路走来颠沛流离,也是吃了上顿没下顿,不是在逃命,就是在逃命的路上,而现在战况不利,大军更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为什么都这样了,自己还是要跟着吕蒙首领呢. 最后,士兵想起来是为什么了,是因为自己的日子已经过不下去了,反正都是要死,还不如跟着起事干一波大的。 “首领答应过俺们,会带着俺们过好日子。”士兵最后瓮声瓮气的应了一句。 李正闻言,左右看了一眼,然后笑了笑:“这样的好日子?” 小兵顿时不服气了,靠在树干之下,冷哼一声:“你这家伙知道个甚,俺们首领说了,北边有个可厉害的玄夏,那里的百姓人人有田,不用服役,还没有杂税,日子过得跟神仙似的,他就是要带俺们也过这种日子,既然别人可以,俺们为什么不行!” 听到玄夏二字,李正脸上的笑意更是浓厚了几分:“玄夏?我听过那里,那里的国相许辰,是天下最大的魔头,对不对。” “胡说!”小兵顿时急眼了,身体忍不住坐正几分,眼睛也瞪圆起来:“许天师明明是救苦救难的圣人,他打倒了那些混蛋贵人老爷,让百姓过上了好日子,分明就是天大的好人,哪里是什么魔头了!” 李正故作惊讶起来,装傻道:“那许辰远在北边,你如何知道他是什么人。” 小兵冷哼道:“俺们首领有空便对咱们念过许天师的经书,俺们听了,自然知道许天师是什么样的人,俺们首领说过,许天师是咱们穷苦人的救星,跟着他的路走,那准是没错的。” 听到这里,李正却是笑着点起头来。 小兵看他神色,气不打一处来,竟是提了提手里的刀吓唬他起来:“你个鬼鬼祟祟的家伙,少打听俺们的事情,不然俺一刀送你去见先人,老实点等到战事结束,俺们自然会放你离开。” 李正哈哈一笑,丝毫不怕,反而道:“还战后,人家都打得你们还不了手了,此战若是败了你们就全完了,哪儿还有什么战后的事,不如赶快把我放了,免得被你们拖累死。” 小兵大怒,一把抓住李正作势欲打:“伱这家伙当真欠打,是你行迹可疑俺们才抓了你,怎的能随便放你,万一你真是奸细咋办,俺们不想随便杀人,但你也给俺们老实点!” 拳头还是有用的,眼见小兵凶狠,李正便跟着缩了缩脖子,果然闭上了嘴巴。 小兵得意的朝他扬了扬手里拳头,这才冷哼一声作罢。 不过,李正显然是闭不上嘴的,很快就咳嗽一下憋不住开始说话了:“其实,我倒是有可以帮你们渡过眼下危机的办法,只是这得见见你们首领才行。” “再这么下去,我们迟早都要完蛋了,咱们要怎么做,才能渡过这次危机?” 山中寨子,一個同样年轻的家伙,在树下空地就对着眼前的吕蒙开始发问起来,从他脸上的表情来看,他现在十分焦急。 吕蒙看了对方一眼,眼前这人,名为郑长,乃是自己至交好友,此次起事对方也是跟随一起。 从起事到现在已经数年过去,好不容易有点起色,但局势说变就变,谁也没有料到南方州郡能这么快完成联合,各方诸侯在玄夏这个共同的威胁面前,态度转变之快令人咋舌。 这既是几方诸侯有足够的长远目光缘故,也是南方士族共同推进下催生的结果,只是这对吕蒙肯定不是什么好消息。 郑长如今焦虑发愁,吕蒙又能好到哪里去。 以前还能在各地流窜腾挪,日子虽然不好过,但大抵还能挺下去,而现在肉眼可见的生存空间越来越小。 如今汉军又打上门来,这要直接横推清扫的势头,让吕蒙一颗心沉入到了谷底。 己方虽然还有些时间,但时间也不多了。 “不管怎么样,我们都没有退路了,只能硬着头皮打了,继续派兵袭扰敌军,不能让他们推进的太舒服,而且我们也要做好拼死突围的准备,真的到了绝境之时,只能一路往北跑了,只要能跑到冀州,那我们就能安全!” 吕蒙沉声下达命令,郑长连忙答应,只是脸上的忧虑却没有半分减缓。 不管是袭扰敌军还是突围,这显然都不是破局之法。 这支官兵十分厉害,推进的过程滴水不漏,若是能够袭扰成功那早就成功了,根本不必等到现在,继续骚扰也不过是无奈的反击而已,根本就不必做什么指望。 而突围就更是奢望了,这次官兵的进攻做好万全准备,己方在敌军腹地之中,要一路从豫州跑到兖州,又从兖州跑到冀州,这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如果这都能一路冲出去,有这个实力反而不必突围了。 不过,不做这些打算又能如何呢,没有办法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总不能干等着等死 郑长领命而去,吕蒙则是靠在树上,从树叶缝隙之中感受着阳光洒落,不过星点光芒并不能让他感觉到希望,相反眼下的局面,让他十分的迷茫和悲观。 带着这么一大票兄弟,其实吕蒙的心里压力极大,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带着大家走出一条路来。 若是大家都抛头颅洒热血跟着自己,自己却把他们都带去了阴沟里,那吕蒙自己都接受不了这种心理折磨,只是眼下自己似乎真的走到了绝路上。 教主,他究竟是怎么在绝境之中,带着兄弟们打下玄夏的基业来的 越是感觉到事业艰难,吕蒙就越是佩服和疑惑,如今的自己就如同没头的苍蝇,虽然手里拿着《自然经》,也很明白自己的目标和使命,但在起事的具体方法上,却始终找不到方向。 如果教主在这里就好了,那一定可以带着兄弟们摆脱困境,当初他带着几千人都能走出来,自己这情况虽然危险,但已经比当初教主面临的局面更加宽裕,可自己却做不到教主做的事情。 以前危机还不是那么大的时候,吕蒙还没什么感觉,但现在面临绝境,他立刻就迷茫起来了。 宏大的目标毕竟只是一个虚幻的方向,究竟要怎么走过去,那就是实实在在的考验,只有真的到了这种关头,吕蒙才体会到其中的难处。 吕蒙觉得,自己需要帮助,不是什么援军的帮助,而是方法上的指引。 究竟要怎么才能把队伍带起来,要怎么才能在敌后扎根,吕蒙始终找不到方法。 “老大,咱们抓了个奸细,这家伙吵着要见你,说是能帮咱们渡过危机。” 正在吕蒙愁眉不展的时候,远处一个走来的小兵领着一个人走了过来,把这人往前一推,就向吕蒙说明了情况,这才打断了吕蒙的思绪。 吕蒙先是一怔,随后有些疑惑的看了这人一眼。 却见此人虽然被绑的严实,但站得笔直,且神情平静不惊不惧,眉眼间天然就透着一股纯粹的气质。 不说别的,光是这种气度,就莫名让吕蒙高看了一眼。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对方的这种气质,莫名就让吕蒙心里产生了几分好感,就好像有种熟悉和亲近的感觉。 他并不知道,这是基于双方共同信仰而缓慢形成的一种气质,所以他才会有这种感觉。 “你是谁?”吕蒙坐直了起来,神色也开始变得严肃。 他毕竟还是理智的,并不会基于直觉做事,对这样突然出现的陌生人,即便是看着对方觉得顺眼,他也还是保持着足够的警惕。 “在下李正。”李正看着吕蒙,神色不卑不亢,也是打量起对方来,随后道:“在下身被绑缚不能行礼,还望阁下莫要见怪。” 吕蒙一跳,便站了起来,绕着李正看了两圈,随后站定在他的面前,狐疑道:“你说,有办法让我们渡过难关?” 李正摇了摇头:“我没有办法帮你。” 吕蒙脸色顿时不豫起来:“什么意思,你在耍我?” 李正笑起来:“岂敢,我虽然帮不了你,但玄夏却可以。” 猛地一下,吕蒙的瞳孔便紧缩起来,神情也突然变得十分严肃,然后死死盯着李正:“你是什么人?” 李正也是慢慢收起笑容,认真道:“在下李正,正是自然教正式教徒,任职于督卫司,此次受到朝廷指派,作为特使代表组织与阁下正式接触。” 吕蒙愣住了,他曾经无数次幻想过会于北边接触,但真的到了这个时候,他反而有些不知所措。 惊喜、忐忑、兴奋、激动、慌乱等等各种情绪,一下涌现心头,让他一时不知如何反应。 原来,北边知道我吕蒙的存在,原来我一直被那个男人关注着! “是教主要来救我们吗!”吕蒙一下抓住李正的肩膀,说话之时,脸已经通红。 而李正听到吕蒙称呼“教主”二字,神色也随之放松下来,只是这一个称呼,已经能说明一切了。 ------------ 第256章 指引 “教主说过,咱们自然教因理想而聚合,只要我们有共同的信仰,那就是同教兄弟,便是自己人,此次汝南的兄弟遭遇危机,那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身上的绳子刚刚被吕蒙解开,李正活动了一下筋骨,长长松了一口气之后,这才重重的握住了吕蒙的手,笑着说话起来。 吕蒙一时间有些无所适从,既为见到北方的人高兴,又因为绑了对方而愧疚。 不过随着李正把他拉着就地而坐之后,他也慢慢平静下来。 这个时候,他才对刚刚李正的一番话回过神来,听到教主把自己也视作兄弟,他心里更是一阵高兴。 “特使可知,如今大汉南方州郡已经缔结联盟,此次攻我不过是先头菜罢了,他们真正的目标还是北方玄夏,此事教主可有准备?如今我教虽然事业大兴,但毕竟还未完全成功,万万不可松懈轻忽!” 吕蒙回过神,第一时间就是关心问起了玄夏之事。 这倒是让李正多看了吕蒙两眼,经此一问,他看吕蒙的眼神,也更加亲和了几分。 “子明放心,此事朝廷上下早有准备,教主雄才伟略,又岂会在这种关头放松脚步,他对敌人的重视只会比子明更多不会更少。” “那就好那就好,是我瞎操心了。” 吕蒙回过神,也是摇摇头自嘲的笑了笑,自己这水平哪里用得着去替教主操心,能把自己这帮子兄弟带好就算是谢天谢地了。 说到这里,吕蒙又是看向了李正:“特使此次前来,莫非是要接我们前往玄夏?” 李正摇了摇头:“这里地处敌人腹地,想要穿过包围太难了,不如就地发展,只要在这里站稳脚跟建立根据地,往后还能策应朝廷正面的战场。” 吕蒙闻言,便点了点头,以自家兄弟目前的实力,要突围出去确实不现实。 自己能带着这些兄弟在这里存活下来,靠的是灵活流窜,靠的是山林的复杂环境,若是大摇大摆的往外冲,百分百要全都交代在路上。 冷兵器时代,地方一个小叛军甚至一伙小山贼,只要盘踞一方山地,官府都很难应付,山林的掩护作用之巨大远比想象中更大。 张麻子一伙山匪能让整个鹅城束手无策,正是如此道理。 也只有周瑜这样花足够多的时间做万全准备,并且动用庞大规模兵力一点点的清扫推进,才能把吕蒙逼上绝境。 不然的话,只要捱得住苦,吕蒙就算再熬个十年二十年也没有任何问题。 如果主动放弃山林掩护,那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只不过特使也看到,官兵这次兴师动众俨然是不死不休的架势,他们这般下力气,俺们就算占着山林,恐怕也顶不住太久了。”一说起眼下局面,吕蒙的高兴情绪顿时被冲散下去,脸色重新变得忧愁。 李正却老神在在,呵呵道:“朝廷既然委派我过来,自然是有相应安排的,不然光我一個人能顶什么用。” 吕蒙闻言,眼睛顿时一亮:“难道还有什么说法?” 李正点头道:“此行我来时,朝廷已经命令冀州牧王当出兵策应,只要汝南这里再坚持一段时日,自然就能等到破局之时。” 吕蒙有些讶异,能得到北方的援助,他当然觉得高兴,只是他现在还想不到北方要怎么才能帮到自己。 毕竟汝南本就在豫州南部,而豫州又与北方隔着一个兖州,这样怎么才能直接援助到自己。 还不待他细问,李正就已经继续说起来了:“此次朝廷虽然会为汝南争取到喘息之机,但究竟能不能在这里站稳脚跟,还是要看汝南自己才行。” 吕蒙笑道:“只要渡过此次危机,咱们要安定下来并不难,汉廷这次大费周章都拿不下我们,以后再想来一次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李正摇了摇头:“只是这样还不够,相比于期待敌人的仁慈,不如实在的提升自身实力。” 吕蒙怔了怔:“特使的意思是?” 李正望向了山寨内部的士兵们,随后道:“我故意被士兵抓住之后,认真观察过兄弟们的情况,这里的兄弟作风散漫、守备松懈、缺乏纪律、军纪松弛.这样下去肯定不行。” 听着李正一个个点出自家兄弟的缺点,吕蒙慢慢脸红起来,这显然让他有些难堪。 不过,他也知道李正并非是故意挑刺,这些问题确实存在,而己方的战斗力也确实低下,不要说赶上北方了,就算此汉军都还差着一大截。 李正道:“缺乏兵甲训练,这受限于现实条件不可强求,但纪律却是军队的灵魂,玄夏黄巾能够战无不胜,依靠的就是铁一般的纪律,更是我们走到今天这个地步的根本。” 听到这番话,吕蒙一时有所领悟,不由得陷入了思考。 吕蒙毕竟是野路子出身的自然教教徒,纵然手上拿着《自然经》做理论武器,但在实践上却缺乏经验,要把自然教的理念融入到实践当中,这不是一蹴而就的过程。 许辰可以参考和学习后世的经验,但吕蒙却只能慢慢摸索,短短三年不足以让他意识到正确的方法。 他对军队的认知,依然还停留在时代之中,只以为武器装备和钱粮是战斗力的根本,却完全忽视了思想建设的重要性。 李正来到这里之后,也看出了这里的问题所在,不过这也正是他这个特使的使命所在。 “我们首先要明白,我们的军队使命所在,他们应该是一支什么样的队伍。” 李正拍了拍吕蒙的肩膀,就望向了北方,一时也陷入到思绪之中。 “玄夏的黄巾士兵,每个人都清楚的知道,自己参军作战不是为了某个具体的人,甚至也不会是为了咱们教主,而是为了普天之下万千的大众。 我们的存在,是为了把这些劳苦大众全都解放出来,我们现在要解放华夏之子民,将来还要解放这广阔天地下的每一个人类。 所以我们要打倒这天下所有的门阀士族,也要打倒大汉朝廷,因为他们就是趴在我们头上吸血的虫豸。 所以,我们必须要有严苛的纪律,我们的战士要完成是天地开创以来最为伟大的事业,如果我们没有足够强大的精神信仰,那这种事业注定会失败。” 当李正的嘴里,一个个字被说出来的时候,吕蒙整个人都呆愣住。 猛然之间,他就如同劈开迷雾看到了方向,一种豁然开朗的感受席卷全身,一下子他感觉整个人都通透了,一股强烈的信心涌现出来。 原来,我们自然教需要的是这样的队伍 吕蒙突然之间就明白过来,自己应该怎么做了,相比于坚甲锐兵,或许这种坚定的信仰,才是北方兄弟战无不胜的根本原因 ------------ 第257章 惊变 辽阔大地不见边际,一道缓缓移动的黑幕就这样开始覆盖这片广阔大地,这其实是一支数万规模的大军,前方是阵列整齐的士兵队列,而在后方则是庞大的辎重队伍。 风沙漫卷尘土飞扬,士兵们整齐的脚步和行动之间的呼喝之声响彻天地,一股凛然的气势透发而来。 一杆黄色的大旗高高竖起,玄夏二字在风中飘扬,远远看着就引人注意。 这是冀州黄巾集结起来的模样,而他们现在前进的方向,正是兖州方向,他们的目标,则是直指兖州,那里是曹操起家之地,他们便是要化作剑尖直指敌人之中心。 而于此同时,玄夏青州州牧陆平,也同样率军数万兵临徐州。 而并州州牧乌力也领兵数万,其目标更是深入,却要穿过河内兵寇豫州边地。 一时间,局势风起云涌,已经消停三年的天下再度风雨欲来,而这一来,便有暴风暴雨之势,玄夏三路并进声势浩大,巨大的压力一下子往南方倾泻出去。 承受这股压力的,是大汉新进崛起实力最强的一支诸侯,曹操。 “曹公,玄夏三路并进,其中两路都伐我之地,此战若是不能退敌,则大事休矣,属下以为,当速速向刘备孙权请求援助!” 几人匆匆而来,一进入曹府,便被府中仆人请入,他们一进来就看到曹操紧锁眉头盯着地图。 他们收到通知,自然知道是什么事情,眼下情况危急,荀彧都没有心情讲究礼节,更懒得细细分析,进来之后就立即陈明对策。 曹操闻言点头,沉声道:“文若且安心,情报传来第一时间,吾便已经遣使前去求援,眼下敌军不过刚刚出发,尚有时间容我等反应。” 虽然曹操表面还维持着镇定,但他心里还是苦的。 如今南方州郡联盟虽然同仇敌忾,但诸侯之中唯自己最难受,因为刚好自己的兖州徐州就是南北斗争的前沿之处,只要玄夏南下,首当其冲的就是自己。 不管自己愿不愿意,自己都成了其余诸侯事实上的屏障。 不过,再难受也只能受着,既然自己做了屏障,那其余诸侯也不能吝啬出力,这种关头都得派兵派粮前来支援才行,这种事曹操自然明白,根本不必别人提醒。 闻言曹操已经做出安排,荀彧才稍稍松口气,若是没有援军,只靠曹操自己,肯定顶不住玄夏之攻势。 “兖州徐州之敌兵,我们需尽快调遣大军迎击,交战前期仅以我们自身之力必定不是对手,是以不必做退敌之妄想,先稳住局势缓敌之攻势,然后等待援军,如此才有机会和黄巾周旋。” 荀彧沉吟一番,很快就思索出对敌之方略,这一番话之后,曹操与其余人都是为之点头。 他们之中每个人都很明白黄巾实力之强大,毕竟都是在黄巾手里吃过亏的家伙,论硬实力同等兵力曹军肯定没法和黄巾正面对抗,荀彧的策略虽然略显憋屈,但却是没有办法的选择。 而曹操也很快做出安排,立即命夏侯惇率大军奔赴徐州抵御陆平一部黄巾大军,而兖州则由他自己亲自坐镇迎击王当。 “豫州正好有周瑜率众剿贼,倒是可以先行顶上抗击乌力。” 此时,一个三十来岁的文士上前一步,看着地图上的豫州,目光一闪,却道:“周瑜在豫州颇有进展,偏偏敌军值此关键时候攻来,恐怕正有策应汝南吕蒙之意图。” 此人名为郭嘉,乃受荀彧举荐在曹操手下任职,也颇受曹操信重。 此时郭嘉一说话,立即就引起众人点头。 初时他们还被玄夏攻势给惊到没来得及细想,现在被这么一提醒,他们也发现玄夏进攻的时机太巧妙了。 这种规模的进攻,必定不是临时起意,事先必有安排,而正在周瑜要取得进展的关键时候,玄夏发起了进攻,这就由不得他们不多想了。 “时间实在是太巧了,若说他们没有这个意图没人会信,不过他们这么一来,我们还真的不得不应,等到乌力兵寇豫州,周瑜也只能被逼着调转枪头先行迎敌,伐吕之事也只能告一段落了。” 荀彧叹了口气,颇有些无奈和不甘。 在汝南留着吕蒙这根钉子,显然是让他们不好受的事情,这必定是以后的一个隐患。 眼看这次剿灭吕蒙在即,但关键时候却被坏了好事,这怎么能让人不难受。 曹操脸色阴沉,冷哼一声:“吕蒙小贼尔,有的是办法收拾,眼下还当大局为重,随后吾会去信周瑜,令其暂缓剿贼之事,先调用兵力以抵抗玄夏攻势。” 荀彧与郭嘉闻言,皆是高呼曹公英明。 这种阵仗能做的便是正面迎击,一切唯实力说话,没什么计谋发挥的空间。 一番议论之后,很快曹操便开始调动兵马粮草,以最快的速度做出了迎战的准备。 而整個兖州特别是许昌的防务,也一下紧张起来。 玄夏的动作,让整个曹操阵营都感受到巨大压力,曹操本人更是首当其冲,这些时日,他每时每刻都在忙碌于军政事务。 只是,玄夏来的速度比他想象的还要更快,不过十日左右,黄巾大军已经进入兖州之内。 好在此时曹操也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兖州前沿的城池皆有重兵把守,黄巾要快速推进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但他也没有更多的时间耽搁,点齐兵马便匆匆率军迎敌。 于此同时,陆平一路的黄巾大军,也同样进入到徐州地界,与夏侯惇大军迎头碰上,双方也围绕徐州的城池,开始了残酷的攻防作战。 另外一路的乌力更是进展神速。 河内为司隶校尉部,而经过董卓之乱后,这里本就已经是一片焦土。 本来这里是此前曹操和王当角力的地方,但现在曹操无力顾及,也就方便了乌力的行动,此一路南下基本没有遇到什么阻碍,就一路快速推进抵近豫州地界。 而很快,正在豫州剿贼的周瑜就得到了玄夏来犯的消息,与这个消息一起来的,还有曹操的书信。 ------------ 第258章 纠结 山林营地,士兵们各自分散歇息,虽然这种地方大军很难有效组织,但在周瑜的安排之下,士兵们依然各有职责秩序,分布在山林各处的大军散而不空,松而不懈。 复杂的林地,只要是周瑜大军歇息的地方,都会在第一时间开辟出主要山道,出现任何情况,都能让大军迅速反应和集结。 而远处山林,周瑜也派出了大量的密探斥候,有任何不对的情况都可以及时示警。 在山林作战并不是什么轻松的事情,光是一个行军就可以难住绝大多数将领,也就是周瑜这种顶尖人才,才能对眼下的情况游刃有余。 只不过,此时周瑜的心情却并不怎么好,只见他皱着眉头沉下脸,把一纸信件捏成团,然后随手扔进了火堆之中。 “没想到这一次玄夏的进攻目标并非只是豫州,曹操信报传来,却说玄夏从冀州青州皆有大军南下,此时恐怕已经打了起来。” 说话之间,周瑜已经站了起来,然后往南方山林深处看了一眼,这眼神里充满了无奈和不甘。 就差这么一点,只需要再多个几天时间的. “唉,敌军拿捏的时机实在是太关键了,这样一来,我们恐怕不得不放吕蒙一马了。”鲁肃也是跟着站起来,脸色一样难受。 他知道,大军该下山了,现在更强大的敌人逼迫过来,他们不得不把更多的力气拿去应付强敌。 至于吕蒙,虽然只需要再多几天的时间就可以拿下对方,现在也只能作罢。 周瑜长舒一口气,但随后便是一笑,心态调整的极快:“无妨,与敌人斗法岂不能你来我往,且先应付了他们这招必应手再说,吕蒙小贼尔,有的是机会收拾!” 或许是强者之间的共性,困难所带来的郁闷,不论是周瑜还是曹操,都能迅速消解,也不会因此而犹豫。 周瑜的洒脱自信显然感染到了鲁肃,让鲁肃也跟着笑了笑:“既然这样,那就下令撤退吧。” 他们确实不是犹犹豫豫的人,既然明白没有选择,做起决定来也十分痛快,纵然这一撤退会让前期围剿吕蒙的所有努力前功尽弃,他们也坦然接受。 当撤退的命令下达,周瑜军中,一个小将领突然重重的松了口气,若是吕蒙此时在这里的话,一定会惊呼出声,这人正是吕蒙的姐夫邓当。 邓当三年前主动追随孙策从军,本是要把吕蒙一起带去,但此事却被一本《自然经》给搅黄了。 如今邓当随着孙策东征西讨,渐渐累积不少军功,倒也成了军中一个中层将领,算是有所功业。 只是他混的风生水起的时候,本来想着提点一下吕蒙这個小舅子,哪知再一打听,事情却直接把他吓了一跳。 他千算万算没算到,吕蒙这小子胆大包天,捡到一本《自然经》还真的学起北边那个人造反起来,想起了当初吕蒙看书看得魔怔,最后果然酿出大祸来。 更让他吃惊的是,吕蒙闹腾来闹腾去,还真的闹腾出来不小的动静,在汝南愣是弄出几万人的阵仗,几年来让各路诸侯都为之头疼,偏偏还奈何他不得。 如果吕蒙只是个小贼,很快就被镇压的话,那邓当只会觉得这小子不知死活命当如此。 但吕蒙如今也算是一方豪杰了,邓当反而有些佩服起来,某种程度上,可以说吕蒙混的比自己这个姐夫还要好不少。 不过,吕蒙毕竟是自己妻弟,这对自己在军中十分不利,好在这层关系也不为外人所知,邓当也就一直没声张过这事儿。 但万万没想到最后自己反而要随军来讨伐吕蒙,这可真是要命了。 邓当都能想到,若真的是自己把吕蒙给剿了,回家之后妻子那一定是要和自己拼命的。 这一战随军出征,邓当表面上若无其事,实际上每天都在为吕蒙祈祷。 黄盖率军出征他担心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很担心吕蒙要栽在这老将手里,等看到黄盖灰头土脸吃败仗回来的时候,他差点没憋住笑出声了。 只不过这高兴也就持续了几天而已,随着周瑜出马,很快局势就一面倒了起来。 自己这边越是推进顺利,邓当就越是折磨和纠结,总不能真的看着大军去杀自个的妻弟吧。 可要自己救人自己也没法救啊,这可真是要命了。 邓当满脑子都是想着怎么破局,却始终没有什么好办法。 终于是在最危险的时候,转机自己来了。 听到大军撤退的命令,邓当才算是长长的松了口气,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要撤,但最起码自己不必面对折磨了。 大军动作很快,不多久就陆续从原路撤离,整个撤离的过程,也依然保持着足够多的警戒。 邓当跟随大军,最后走之前回头看了一眼山林深处。 这一次你小子是走运了,下一次可就未必了,趁着这个机会一定要好好发展,将来再碰上的话,姐夫我可没办法救你 或许是心有所感,远在山林深处的吕蒙,也在这个时候突然回了下头。 周瑜大军撤退的消息,恐怕还要一会儿才能传达到这里,所以他也只是看了一眼,就把那种怪怪的感觉驱散下去,然后重新把注意力放回到眼前。 在他眼前,是同样坐在树下的李正,此时的李正,正在喋喋不休给他传授经验。 “其实教主早就关注到你们了,我出发之前,教主就曾经告诉过我他对汝南的发展看法,教主说,汝南的兄弟长期处于敌后,也将长期遭到围剿,这种情况又与我们在幽州发展时不同。 幽州时候,州郡各自为战,且经过黄巾运动之后,大量州郡官员缺失,我们面对的多是一县一郡的压力,所以才能逐步发展壮大。 而你们不同,如今南方州郡联合,他们有统一的指挥,某种程度上这种环境比当初我们更加恶劣,再走我们的路子根本就不行。” 听到李正的话,吕蒙也频频点头,慢慢也对自身发展有了明晰的想法:“那我们该走什么样的路呢?” 李正笑道:“教主的看法是,汝南这里恐怕长期都无法与敌人正面对抗,所以不能把发展执着于郡县之上,而应该扎根广大的农村地域” ------------ 第259章 曹操之雄 曹操身着戎装,率众登上濮阳城墙,远远一看便是心里一沉,远处黑压压的黄巾军阵传来的压力,真有如山岳倾覆,海啸临头一般。 黄巾依然还是熟悉的气势,而且曹操也相信,黄巾的实力也不会有丝毫下降,只会比以前更强不会更弱。 这些年,曹操与对面的王当交手大小战役不下数十次,能占着便宜的一只手掰指头都能数过来,都快给曹操干出心里阴影来了,某种程度上王当这个名字,比许辰更让他咬牙切齿。 此次黄巾三路并进,以王当一路兵力最为雄厚,毕竟冀州是幽州之后最早为玄夏所控的地方,要比青州并州更先安定,而且冀州本身人多地广阡陌无边,可以拿出更多的资源投入战争。 此一战,王当征正兵六万,民夫辅兵两万,共八万兵力压境兖州,是三支玄夏大军兵力最雄厚的一支。 八万兵力若是南方州郡的话,其实也算不得什么,曹操刘备孙权刘璋乃至张鲁,都能随随便便拉扯出两倍于此的兵力规模,但是他们的军队和玄夏的军队完全不是一回事,这一点没人比曹操更加明白了。 眼下曹操就把兖州主力尽数派遣而来,兵力实际上就是两倍于王当,但这依然不能让曹操安心。 黄巾一路打来,天下诸侯对于其实力也有较为清楚的认知,以黄巾那高频训练和精良装备,以及那最为可怕的战斗意志来说,诸侯最少也要有三倍的兵力,才能勉强和黄巾交交手。 而眼下只有两倍兵力,即便是依托于城墙,曹操心里依然没底。 不过越是这种情况,荀彧作为谋士,更要站出来为曹操提振信心。 “此战我军有守城之利,而兵员又倍于敌军,纵然敌军战力强劲,只要我军不做歼敌之妄想,只是坚守阵地等待援军的话,便大可为之。 至于其他两路战场,兵力皆是有限,乌力虽然威胁我许昌后方,但周瑜也能及时填补战线,周瑜此人精于战阵乃世之英杰,要拖住乌力并非难事。 徐州战场,夏侯惇本就是沙场宿将,不求建功,只是稳住防线还是不成问题的。 只要大局不失,先头吃些亏也无伤大雅,等待孙权刘备再遣援军,便是我方反击之时,主公只需专心战场,保证我方正面不失,则大局尚在。” 荀彧远远看着黄巾军阵,虽然也感觉压力巨大,但还是开口分析局势并且稳定人心。 只不过,他也只能说到这种程度了,再往上面说漂亮话就显得刻意和自欺欺人了,毕竟能站在这里的人都不傻,知道实力强弱差距。 曹操点了点头,面色慢慢平静下来,压力确实让他十分压抑,但要击垮他,却还远远不够。 我曹孟德一路风风雨雨走到今天,什么样的困难和苦头没有吃过,眼下这点风浪又算得了什么! 真的面临战阵的时候,曹操心中反而生出豪迈之意,困境不仅没有让他恐惧,反而让他有些兴奋起来,就连时常出现的头疼,现在也消失不见,反而念头通达精神集中。 “于禁!”曹操平静道。 一大将从后方站出,朝着曹操低头抱拳:“末将在!” 曹操下达命令:“命你带兵镇守城墙,务必严防敌军登城,不论任何情况,都要力保城头不失!” 于禁当即称是,随后领命而去。 而后曹操再度看向一人:“张辽!” 却见一将随之站出:“末将在” 曹操道:“黄巾有炸药之物,此为破门之神器,交战之后城门必不能据,命你率兵一万备于门后设下防线,一旦敌军破门,你需阻住敌军脚步!” 张辽神色凝重,重重点头:“末将领命,有末将在,敌军必不能入城半步!” 如此一番点将,很快一个个任务就布置下去,从曹操的这番安排来看,也看得出来这是完全摒弃了反攻的想法,一切动作都是在力保城池不失,一门心思只为坚守。 荀彧叹了口气,这实在是无奈之举,实力差距过大也就没太多操作的空间,纵然憋屈,也只能接受。 也只有守着这堵墙,才能稍稍和对方较较劲了. 远处,玄夏阵地的黄色旗帜遥遥斜指,随后便是鼓声大作,军阵随之而动,大军分离出万余士兵前压而来,后备力量则在后方紧随,随时可以替换进攻。 云梯、撞车等大型器械也慢慢被推动前进,不断逼近城墙,强大的压迫感直接往曹军的脸上压去。 城墙之上的于禁冷静进行指挥,耐心等待黄巾进入射程之内,他才下达弓箭齐射的命令,一时间天空都被箭雨遮蔽,犹如蝗群舞动直往黄巾阵地扑去。 密集的箭雨让黄巾的脚步为之一滞,但也仅仅只是一滞,很快黄巾就重新组织前进,并没有被箭雨所阻。 连绵的箭雨的确给黄巾带去不少伤亡,但这不足以决定战争胜负,良好的装备防护,让黄巾可以相当程度规避损伤。 很快,黄巾便推动攻城器械靠近城墙,借助云梯威胁城头之时,下方士兵的压力减少,他们熟练的在城门处开始安置炸药包,不多久引信被纷纷点燃,当前一个士兵作出手势之后,周围人干净利落完成撤离。 随后就是巨大的爆轰之声接连响起,这震天撼地的动静让城墙都为之动摇,也就是玄夏炸门的手段已经为人熟知,不然这一次又不知道要让多少曹军士兵恐慌。 炸药的狂暴威力之下,木制的城门根本就无力支撑,当烟尘散去,高大的木门便已经破败不堪,而这個时候,则是撞车发挥作用的时候,这最后一击将会彻底击开城门。 打掉了这个最大的障碍,接下来的就是最为直接和残酷的铁血试炼。 霎时间,整个城门之处喊声大作,黄巾如同钢铁洪流找到缺口一般,迅速往城门之中涌入,庞大兵流的巨大冲击力,狠狠的砸向了顶在城门内部的张辽。 张辽深吸一口气,眼神逐渐坚定决绝,眼前的这支军队完全可以称作当世之最的精锐,交战会有多么艰难他完全可以想象。 但他也有自己的骄傲,我张辽打的就是精锐! ------------ 第260章 十胜十败 已经不知道厮杀了多久,血腥气味飘散在城头似乎化为了实质,就连天空也都被染得血红,只不过张辽回过神来,才发现那是红色的晚霞。 黄昏之时,黄巾终于退了,而张辽也长长的吐了口气,随后疲惫的坐在地上喘气起来,此时此刻,他唯有一种解脱之感。 虽然今日的战事已经停歇了,但张辽依然有种心有余悸的感受。 他其实是第一次和黄巾交手,此前跟随吕布东征西跑,对手多半都是各路诸侯,与这些诸侯作战张辽从来没有感觉到什么压力。 但今天不同,一番交手之后,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曹军上下都对黄巾如临大敌了。 强,实在是太强了。 黄巾不论是战阵配合还是战斗技巧,都展现出可怕的强悍,再加上那股子悍不畏死的凶猛劲头,以及精良的装备,简直就要化身战场上的钢铁巨兽。 张辽甚至发现,不说这些东西,就连最基础的身高体型,黄巾都明显要高于稂莠不齐的曹军一大截。 世人都说吕布的西凉兵凶猛,张辽作为吕布旧部,只觉得西凉兵不如黄巾十之二三,毕竟西凉兵只是单纯的凶悍勇猛,其他方面和黄巾完全没法比。 西凉兵之勇猛,源于常年与羌人厮杀历练,而黄巾显然是另外一种路子。 从黄巾清一色的高大身材,还有配合默契宛如一体的战阵技巧,张辽就知道黄巾是真正通过强大训练体系产出的军队,这显然是一种更为高效和稳定的方式。 真正大兵团作战,体系训练的效果绝对远远大于一般士兵自身强悍带来的作用。 这一点,张辽深有体会,与黄巾作战,就如同与一个冰冷恒动的杀人机器作战一般,密不透风连绵不绝的攻势,根本让人难有片刻喘息,这让张辽有些绝望。 双方兵员的素质相差过于巨大,这样的仗,他不知道该怎么赢。 休息许久之后,他还是费力的站了起来,随后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便往城头走去,今日战毕他自然少不了要汇报战况。 只是刚刚走上来,他就听到一阵侃侃而谈的声音。 “.是以,大汉有十胜,而玄夏有十败,黄巾素以战力见长,但绝非不能敌之,今日一战就足以说明。 战争之胜负乃兵力、攻守、地形、后勤、将领诸多因素作用之结果,只要我们能尽可能弥补缺点发扬优点,自然能填补实力之差,以弱胜强也并非不可能” 听着眼前这文士指点江山,张辽只是默默的站到众人身后。 他当然知道这人是谁,正是近年来十分受到曹操信重的郭嘉,此人思谋精绝方略得当,为曹操所喜,已被拜为军中祭酒。 只是对于郭嘉所谓十胜十败论,张辽却不以为然。 仗是自己这样的将领去打的,文士只需要耍嘴皮子就行了,实际上哪儿有那么简单,张辽都不敢说什么以弱胜强的话。 若是一般诸侯征用农民组成的军队,就算对方有十万几十万之众,极限情况下张辽未必没有信心率领小部精锐击溃对方。 但对于黄巾这种精锐之师,还做这种设想那根本就是痴心妄想。 张辽也确实看到,郭嘉一番侃侃而谈之后,周边众人依然还是面色凝重,显然大家都不傻。 什么十胜十败,只要愿意找,张辽能给玄夏找出一百胜来。 曹操咳嗽一下,倒是呵呵一笑:“奉孝所言甚是有理,黄巾强悍又能如何,今日也不能入我濮阳半步,我军良将谋才数不胜数,还能惧了他黄巾不成!” 老大说话,那效果立马就不一样了,众人顿时附和起来,曹操也哈哈大笑,状做洒脱。 只是曹操心里却十分苦涩,他如何不明白郭嘉说这些不免有自欺欺人之嫌,只不过这种关头需要提振人心和士气,也只能如此了。 今日打完,上下将领士兵莫不是面色苦楚阴郁,若是再不说点话,士气都要崩完了。 孙权刘备,你们的援军可要快些啊,不然我可真顶不住了!、 曹操心里虽然叫苦,但脸上却神色如常。 他随后看向于禁张辽,笑道:“今日守城作战我军作战得利,两位将军居功至伟,辛苦了!” 于禁张辽相视一眼,虽然感觉压力巨大,这时候也只能强行提气回应。 只是随后,两人心里都对未来充满了悲观,不说以后,明天如何才能坚守下去,他们心里都没什么底。 事实上,张辽于禁心里的预感十分精准,根本不必等到以后,当第二天到来,玄夏依然以强劲的攻势倾轧而来,势头和状态没有丝毫的下降,反而隐隐更加强了一些,这时候张辽于禁的防守也就变得更加痛苦了。 以强大的训练体系和完善的思想建设打造出来的军队,可以保持十分平稳的状态,但这一点可不是曹军能做到的。 玄夏高强度的进攻,实际上让曹军应付起来相当吃力,只是一天过去,就已经让曹军开始疲惫。 如此此消彼长之下,这濮阳坚守也就愈发困难,好在城中守军足够多,可以轮换坚守,不至于让局面一下崩溃,但照这个势头下去,失守完全是可以预见的事情。 张辽于禁以及其他的一些将领,每一天都在为第二天发愁,而第二天坚守下来的时候,他们自己都为之庆幸,然后根本不敢想第三天的事情。 就这么硬着头皮与黄巾鏖战下去,一直到第八天的时候,已经撑到极限的曹军,终于是没有顶住。 城门内部每天晚上都被抢修的防御工事,彻底被黄巾给攻破,即便张辽已经用尽全力进行抵抗,也依然是没能顶住,最后还是让黄巾长驱直入杀进城内。 城门门洞狭小的地形让张辽防守占了不少便宜,但这也只能让他撑到第八天。 而战场从来都是全面和动态的,一处崩溃之后,整个阵线都会出现连带反应,于是曹军开始全线退败,曹操见大势不妙,也只能无奈下令放弃濮阳,全军撤离开始准备转战下一个城池。 只是,王当也不会让曹操如此轻松就完成撤离,立即就遣大军进行追击,曹操似乎也走到了命运中最为凶险的一刻。 率军逃出濮阳的时候,曹操回头看了一眼,强烈的危机感席卷而来。 不论是败于徐荣的那一战,还是险些栽在张绣手里的宛城之战,似乎都没有黄巾给自己的感觉更加危险。 ------------ 第261章 天要亡我! 阳光投射下来,曹操只觉得浑身粘黏燥热,其实时节也不过就是晚春时候,远不至于如此,但连番的跑路撤退却让他身体开始疲惫,这才开始燥热和冒汗。 其实他还算是好的了,至少还是一路骑马,士兵们多是靠着两腿奔跑,状态更是不堪。 曹操回头一看,就看到士兵们一个个精神萎靡有气无力,而且后方不断有人开始掉队,大军肉眼可见的开始往崩溃方向演变。 他心里焦急,却也没什么办法,就连自己都十分渴望歇息一下,更不要说士兵们了。 但是自己没有办法休息,后面的黄巾就如同阴魂不散的恶鬼,不管自己怎么跑怎么断后怎么阻截,他们始终能吊在自己身后,这逼得曹操只能一股脑的狂奔逃命。 其实,濮阳守城战虽然失利,但得益于曹操放弃的果断,曹军还算保持的完整。 只不过,守着城墙都打不过黄巾,曹操更没有信心和黄巾在正面作战,他满脑子所想都是尽快赶去下个城池,依靠守城作战继续堵截黄巾的进攻步伐。 念及此处,曹操心中就是一声长叹。 上天何以如此厚待许辰此贼,黄巾装备精良作战悍勇本就十分可怕了,偏偏还要给他们炸药破门之法,这让其他人还怎么玩。 八天破一城,实际上已经是神速了 行军之间,却见张辽驱马上前面呈难色:“曹公,士兵们已经临近极限,再这么跑下去只怕大军随时都有崩溃之危!” 他话一说完,跟着曹操的郭嘉便皱眉起来:“文远将军所言甚是,不过此时若是松掉这一口气,那大军就再难行动,而且敌军在后紧追不舍,万万没有停下休整之道理。” 张辽如何不知这些道理,但一个优秀的将领必定能感受士兵的身心状态,而现在他已经感觉到,士兵们要绷不住了。 已经断断续续被黄巾追击了两天,这两天也就是晚上的时候士兵们才能稍稍歇口气,除此之外几乎全程都在奋力急行,这种被逼迫进行的急行军,显然不是曹军士兵能扛得住的。 “或许可以略微放缓速度,至少要让士兵们稍稍缓口气才行。”张辽叹了口气。 郭嘉闻言,干脆不再与张辽对话,而是转头对曹操道:“黄巾擅于急行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我军本就危险,这种关头万万没有停歇的道理,甚至这行军还要再快些才好,只要跑到下一城,自然就能歇息!” 曹操转过头看了张辽一眼,又看了郭嘉一眼,最后什么都没有说。 而不说话就是一种态度,张辽自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只能颓然退下。 大军依然在沉默的前行,虽然曹操听从郭嘉的话,但他心中也充满忧虑。 毕竟张辽所言也并非危言耸听,这种高强度的急行军,还是在被追击的高压精神状态之下,士兵们迟早要崩溃。 他的头发早已散乱,在骑马奔行之时为风所吹动,但曹操完全顾不得仪容。 正当下午之时,太阳已经开始下沉,曹操远观一眼,心里也不禁生出日薄西山之感。 郭嘉皱着眉头,上前在曹操身边低声说了些什么,曹操闻言这才收回悲观的情绪,然后叹了口气点起头来。 不多久,曹操便召来曹仁,对其吩咐了什么。 曹仁离去之后,大军倒也没什么动静,士兵们依然是咬着牙继续往前硬挺。 集体其实也存在情绪,而对军队这种集体来说,情绪的作用就极其巨大,好的情绪可以让他们增加战斗力意志力,而坏的情绪传染之下,只会加速军队的崩溃。 可惜的是,现在的曹军属于后者。 曹军士兵们遭遇战败和追击,如今体魄意志都已逼近极限,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怨气在慢慢滋生,妥协和就范的心理更是不断蔓延,不知道多少人已经在私下里商量干脆投降算了,毕竟据说玄夏那里的情况还不错,投降赌一把,说不定日子比现在还好过许多。 当这样的气氛不断生长的时候,整個大军就慢慢显得有些诡异了,这种诡异很快就被曹操他们所察觉。 事情果然被张辽所言中,极端情况下的曹军,军心果然变得不对劲起来。 郭嘉神情凝重:“不能再等了,必须让曹仁将军快些!” 曹操也深以为然,正要派兵催促的时候,却见大军后方,一骑浑身是血的士兵匆匆奔来,一边跑还一边惊恐的大叫起来。 “黄巾来了,黄巾来了,大家快跑啊,跑慢了要没命的,我们投降和落下的兄弟,全都被黄巾给杀干净了,我就是死里偷生出来的,快跑啊!” 这一骑士兵的叫喊,直接打破了曹军原本的气氛,所有士兵都下意识停下脚步看着这骑兵惶恐的骑马奔逃。 慢慢的,军中有人就开始了精准及时的配合,跟着就大喊起来。 “黄巾贼都是烧杀掳掠惯的,咱们落在他们手里,必定要没命的,快跑啊!” “我们逮住黄巾都是直接杀的,他们肯定也会以牙还牙,大家别犯傻啊,命是自己的,不要让别人决定!” “前方还有不到百里地就到下个城池了,我们跑快点,很快就能到了!” 随着这些声音开始抢占了话语的风向,很快,士兵的思维也就跟着被带跑了,然后,多数人就都开始恐慌害怕起来。 这里的士兵多数都是大头兵,平时也不过就是本地农民,若不是打仗的话,他们一辈子都走不出百里地,能获知的外界信息相当有限,很难知道玄夏的真实情况。 即便是一些“道听途说”关于玄夏的传闻,反而因为描绘的太过美好而显得有些假,很容易就被推翻认知。 如今这一番动静,一下就让士兵们转变了想法。 他们眼里的黄巾毕竟是贼,把命交给贼,实际上没有多少人敢去赌,而且前面那个浑身浴血的士兵实在是太有说服力了。 突然之间,刚才还萎靡不振的曹军,就像是打上了鸡血,开始玩命往前狂奔起来。 后面是极度凶残的黄巾,前面是一个所谓“不到百里”看似触手可及的目标,这愣是让他们从极端疲惫的身躯中,再度爆发力量,从而开始往前加快行军。 曹操看到这一番操作下来效果卓著,抑郁的心情终于好了几分,甚至呵呵笑了起来:“奉孝绝境之妙策,让我军大大多了几分逃脱之机,此大功也。” 郭嘉笑着摇头:“皆是曹仁将军做事精妙才能有此效果,郭嘉不敢居功。” 曹操哈哈一笑,精神也跟着振作起来,再度驱马前去:“看来老天还是不绝我曹操之生路,只要能躲过此劫,某就还有机会退败敌军!” 郭嘉看着曹操的背影,眼中更是钦佩,如此不屈不挠方的性情,是成大事必备之特点。 辅佐如此雄主,便是最终真的败于强敌之手,那也没什么遗憾了。 郭嘉略施小计,榨干了曹军士兵身体里仅剩的一口气,这一口气硬挺着曹军又是狂奔了许久,只是随着时间慢慢过去,士兵们慢慢也发现了不对。 明明说前方不到百里的路程,为什么他们咬牙狂奔了两三天,还是没有见到影子? 士兵们虽然没读过书,但却不是傻子,慢慢的也都反应过来。 所谓不到百里,这根本就是欺骗自己的说法而已,这两三天他们跑的距离早就超过百里了,但上面的将领依然还在说就快到百里了。 等到所有士兵都明白这个一百里是永远都跑不到的距离时候,他们也只能认了。 毕竟,他们也都是为了逃命而已,某种程度如果不是这个虚幻的目标一直吊着他们,他们或许早就跑不动了。 不过即便是这样玩命的狂奔也还是不够,黄巾还是追上来了。 当曹军后方出现黑压压的一道线条的时候,当曹军看到线条中间一杆黄色大旗的时候,所有人都绝望了 曹操彻底认命了,下达全军备战迎敌的命令之后,他就在军中后方无力的坐在一块石头上,也无心去关注战势。 目光都能看到敌人的时候,就已经没有撤退空间,只能硬着头皮接战了。 只是这种情况下接战,曹操心里已经没有了任何信心,就连一旁的荀彧郭嘉,也是神色黯然,他们更加清楚此时一切都是徒劳,能做的仅仅只是等待命运的宣判而已。 “吾已穷尽力量,却还是走到穷途末路,天要亡我啊!”曹操仰头长叹。 而另一头的黄巾大军,王当喘着粗气,看着远方的曹军阵地,嘴里没好气的骂了一声:“他娘的真能跑,第一次见连黄巾都差点追不上的,这下看你们还能怎么办!” 此一路追来,王当也算是气急败坏了,也不知为什么曹军就像是吃了炸药,跑的飞快,他在后面追击也是要了老命。 但总归还是追上了,而这次他必定不再放过曹操。 只见王当缓缓抬出手,就要发出“进攻”的命令。 只是还不待他说话出声,就看到远处的天际,出现了新的动静。 那是一道密集的黑线,这黑线长的似乎要把整个地平线都塞满一样,可以想象背后意味着的是多么庞大的兵力。 虽然距离遥远,连望远镜都看不清来人的旗帜是谁,但王当猜也能猜到。 那必定是刘备孙权的援军到了. ------------ 第262章 掌书 宽阔平原之上,玄夏与联军遥相对峙,双方谁也不敢轻易行动,毕竟玄夏冀州军一路追击而来也挺要命的,原本想着趁着最后一股气一下收拾掉同样疲惫不堪的曹军。 但现在孙刘援军到了,再以现在的状态这么一股脑莽上去,那就太冒险了。 王当虽然心中大感可惜,但也怨不得别人,只能怨黄巾追击还是不够快,不然现在孙刘援军就算到了,也只能赶上给曹操收尸而已。 而联军这边也一样不敢轻举妄动,虽然刘备孙权都已赶到,但黄巾威名赫赫,他们根本不敢匆忙开战。 交战双方,都是默契的停了下来就地扎营休整,只待择机再战。 当入夜时,联军大帐里便传出曹操大笑之声:“哈哈哈哈,天不亡我曹操,天不亡我曹操啊,此峰回路转绝境逢生,正是我曹操命格之贵!” 这一番死里逃生,让曹操大落大起,一下就从极度的悲观变成极度的喜悦,也难怪让曹操如此放浪形骸。 细细数来,曹操只觉这一辈子不知道多少次这样绝境逢生。 一次讨董之战自己惨败于徐荣之手,得曹洪献马才得以脱身,而一次因为“同席共枕”引起的宛城之战,又付出了亲儿子曹昂的代价。 但不管怎么样,曹操自己终究是一次次逃脱劫难,就连这一次,也是在最为凶险的时候等来了援军。 这下,就连曹操自己都不得不想,是不是自己当真受天命眷顾,真的命格尊贵免除灾祸,正如汉高祖皇帝也是一次次绝境逢生,天生就比别人命好。 不过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曹操也很快就从脑子里摒除出去。 眼下只是脱险,却并没有摆脱困境,后面想要和王当较劲,还得靠刘备孙权两路援军才行。 想到这里,曹操话锋一转,朝着刘备孙权拱手一笑:“当然,曹某此番死里逃生,首要感谢二位使君援救之功。” 刘备闻言,便是呵呵一笑,言称不敢。 一旁的孙权虽然年岁稚嫩,倒也维持着士族该有的风范,相处并不落下风。 如此一番寒暄之后,刘备还是忧心不过,最先把话题引入正事之上:“如今我等和玄夏虽然保持对峙,但眼下局面并非优势,此番胜负犹未可知,往后该如何作战却也要好好商议才好。” 孙权也是出声附和,他毕竟年岁太小,此番过来也只是代表孙氏来这里露个脸表示支持而已,作战之大事他其实插不上嘴,也只能附和几句而已了。 曹操沉吟片刻:“有了两位使君的援助之后,再与玄夏作战就不会那般艰难了,往后作战也没有什么花巧,我等只要依托城墙之坚,必能与敌军周旋。” 刘备叹了口气,也只能点点头。 虽然他此生所想就是击败黄巾为三弟报仇,同时为汉室扫清敌人,但是真正面对黄巾的时候,他还是有头皮发麻之感。 曹操这样的家伙,也一样被黄巾揍得满地找牙,和自己简直如出一辙。 现在想和玄夏对抗,唯有放下私心联合起来,不然的话和等死没有区别,到了具体的战事上,更要打起万分的精神,利用一切可能的优势,才能和对方打一打。 以黄巾的野战战斗力,以后联军根本就不会考虑去和黄巾野战,只怕永远都要龟缩在城墙之内作战了。 其实,这很憋屈,如果说有什么值得庆幸的话,那就是玄夏黄巾不会扫荡乡野,这让他们守城作战也不会有什么心理压力。 营帐之中,几人一番交谈,很快就确立了往后的作战方略。 联军从上倒下,每个人都被黄巾给打清醒了,他们完全没有正面对抗的信心,只能选择龟缩城池的憋屈打法。 只是,对于王当来说,他当然也不会傻到直接就硬啃龟壳。 随后几日,王当就发现曹刘孙开始组织大军后撤,然后陆续进驻后方数个城池,俨然一副和玄夏在城池死磕的架势。 而现在,也就到了冀州军抉择的时候了。 玄夏大营之中,一众将领围于地图之旁,不仅有主帅王当,还有管亥、赵云、张饶等将。 王当看了众人一眼,便率先发问:“我军虽然强攻可以破城,但不能一路都这么打下去,敌军如今龟缩城中,你们说应当如何应对?” 众人都是跟着点头,攻城实在是吃力不讨好,打一个也就算了,全这么打肯定不行。 若是换了敌军面对这种情况,多半都是要扫荡乡野毁田毁屋,就算破不了城,也能破坏敌人的根基。 通常要避免这种恶劣后果,只有野战阻敌于外,或是在军事重镇驻守扼住要道,牺牲一地之安定保证大后方安稳。 但是,玄夏当然不能去做扫荡乡野的事情,而且这时候去帮乡民打土豪也没有意义,土地是带不走的,玄夏只要不事实攻占城池实现统治,等到走了之后土豪依然会拿回自己的财富。 张饶沉吟片刻道:“只是若不拔城,大军也无法转道进军,一旦被敌军拿捏住后勤路线,我军反而要被反制。” 王当却笑了笑:“本将倒是有一個想法,不知你们是否有和我想到一处去。” 众人闻言,都是面面相觑思索起来。 好久之后,管亥苦笑摇头:“王将军之思谋,我等哪里能猜的中。” 王当哈哈一笑,正要说话,却见一直沉默不言的赵云嘴角勾了勾,这让王当顿时来了兴趣,直言问道:“子龙有何计议?” 赵云闻言,倒也不扭捏,朝着王当拱拱手之后:“末将确有想法,只是不知是否与王将军想到一处。” 王当笑道:“既然如此,你我各自把计议书于掌中,再一同展示如何?” 赵云怔了怔,随后点头:“有何不可。” 大战之前,来这么一下,倒也让紧张的气氛缓解几分,众人都是来了兴趣等待着赵云和王当各自掌书,而赵云王当很快也就各自写完。 两人来到众人身前,随后相视一笑,同时展开手掌。 众人凑近一看,只见赵云手中写着“轻取许都”四个字,而王当手里则是“直击要害”四个字 ------------ 第263章 献策 随着一阵哨声响起,很快一支由三千轻骑以及一万多轻步兵所组成的军队就集结起来,这样的兵员和装备构成,显然是要执行轻兵突进直插敌后的战斗任务。 赵云看了一眼军队,也同样翻身上马,望向远方,他的神色不知不觉就冷峻下来。 大军已经蓄势待发,很快他就要率军启程,而这个时候王当也率领其余诸将来到这里为赵云送行。 “子龙,此去深入敌后没有补给没有后援,一切都靠你们自身应对局势,其中难度本将心里明白,若能拿下许昌俘虏刘协自是最好,若是不能的话那也没有关系,只要你们突入到后方,就自然能打乱联军阵脚,作用也就达到了。” 王当拍了拍赵云座下白马,如是说道。 张饶也是哈哈一笑:“许昌乃汉天子所居之所,则必为敌军所必救,一万多兵力略显单薄要攻下许昌重镇或许困难,但即便只是兵临城下,那也足够让联军胆战心惊了。” 管亥看了一眼赵云,忍不住点头起来:“子龙的本事某还是服的,以你之神勇,足以完成此次任务。” 听到众人嘱咐,赵云微微一笑,点头道:“诸位将军放心便是,赵云不敢说一定能拿下许昌,但绝对能把兄弟们都带回来。” 王当笑道:“那就好,子龙的本事是连教主都赞不绝口的,某相信你!” 一番对话结束,赵云便驱马转身准备出征,而他的目光则是看向了许昌所在的方向。 从这里一路突进直插许昌,其实是十分漫长遥远的距离,但赵云对自己和手下的兄弟们都有信心,这种突入敌后的事情自己也不是第一次干了。 联军据守城池难以突破,改道行军又容易被敌军切断后勤,那么最好的办法,自然就是派一路轻兵直取敌军之要害,攻敌所必救,逼迫敌人不得不出城应对。 大军或许会十分考虑后勤的问题,没有粮食寸步难行。 但是一万多规模的小股队伍,对后勤的需求就没有那么巨大了。 这种事赵云轻车熟路,一路过去哪怕是光是“没收”沿途豪强的不义所得,就足够支撑大军的行动,想当年,教主带着黄巾就是这么一路从幽州突围杀出。 “全军都有!”赵云一声大喝。 “听命!”全军士兵都轰然应声。 “检查装备,准备出击!”赵云再度大吼。 随后士兵们便沉默的开始一件件确认自身之装备。 兵器、便携军粮、紧急自救包、部分辎重等等东西都被一一检查确认。 黄巾的军队,可以说是当世最为规范和严格的军队,不同的军事任务,都设有具体而不同的装备标准,一切只需要依照标准执行就行。 如这种突击任务,士兵们会舍弃近乎所有装甲,只保留必要的负重。 此次出征之士兵,每人都只携带必要的武器、一份由奶酪肉干组成的军粮、以及一个自救包之外,就没有其他任何东西了。 至于后方的辎重队也只携带前期的部分口粮,后期就会完全舍弃掉。 这样的一支轻装部队急行军起来,完全可以把敌军大军完全甩的看不到人影,而他们自身也没有什么后勤压力。 奶酪肉干就是极佳的优质军粮,吃上一块足够顶上一天,一份足够分量的奶酪和肉干做便携军粮不仅没有什么负重,至少还能让赵云在完全缺粮的情况撑上三四天的时间。 游牧民族的军队通常都没有中原军队那么大的后勤压力,奶酪和肉干这种军粮就发挥了极大的作用,只不过如今基于联盟带来的巨大利益,让玄夏的士兵也能享受到这种优质轻便的军粮了。 当然这样的成本依然很高,只有这样深入敌后的突击任务,才有这种配备。 而这就是赵云心里的底气,带着黄巾作战,他有信心面对一切挑战。 带着黄巾作战这对任何一个将领都是一件极其幸福的事情,这里有全世界最为优秀的战士,也有时代最为精良的装备、有最为丰富的后勤保障、更有严密完善的军事体系。 有了这些条件,赵云想象不到自己要怎么样才能失败。 轻抬右手缓缓前压,一声“出发”的命令下达,一万多军队便应声而动,如同一支细长的蚁群,不快不慢但队列整齐的往前行军而去。 直到视野之中完全不见了赵云一军的踪迹,王当这才看了一眼远处联军驻守的城池。 冷笑一声之后,他道:“命令全军备战,敌军看到赵云突入后方,必定不安,不管他们做出什么反应,我军都只需要做好交战的打算就好。” 张饶管亥齐声应是,随后他们也笑了起来:“想当缩头乌龟,也要看咱们答不答应,有种就不要去救那什么大汉皇帝,看他们能不能坐得住。” 几人相视一笑,皆是势在必得的表情。 这仗都不知道怎么才能输,这是玄夏的国力带给他们的自信。 有了系统的军事理论建设和学习,玄夏的将军们早已不会孤立的看待战争。 他们十分明白,胜负未必决定于具体的战场之上,或许从战争还没发动的时候,胜负就已经分明了。 战争打的,从来都是双方的组织力、人口、土地、资源。 而这些东西,已经开始往工业方向转变的玄夏,和大汉早已经不是一个维度,战争只是把这些东西以武力和暴力的形式表现出来而已。 赵云轻军疾行,并没有瞒过联军之打算,一路经过他们所驻守之城邑,都是大摇大摆从他们脸上经过,甚至于,曹操还是目送着赵云从眼前离开的。 玄夏突然派出这么一支轻军直插后方,这想干什么根本不言而喻。 至少,不论是曹操,还是曹操身边的谋士武将都心知肚明。 郭嘉思索片刻,似是自言自语的分析起来:“敌军如此刻意向我们展示突击后方的意图,显然是要引诱我军出城作战,他们这是.” 想到这里,郭嘉眉头一下锁紧了:“他们必定是要直取许都,只有许都才是我军必救之地。” 这一点其实并不难猜,经过郭嘉这么一说,众人先后都醒悟过来,随后每個人的脸色就都不好看了,现在难题来到了他们头上。 荀彧也是忧虑起来:“如今我方主力尽皆驻防此地,后方守备实际上十分空虚,敌军这支轻军虽然兵力不多,但以黄巾的战力和擅于急行的特性,恐怕后方还真没什么办法应付他们。” 听到这句话,曹操突然觉得脑子里一跳一跳的,头疼的老毛病又犯了。 他轻嘶了一声,强忍痛苦让自己尽可能显得平静,随后一手撑在墙垛上:“也就是说我们必须拦住这支敌军,那若是我们也命强将率轻军追击周旋,能否拉住他们?” 郭嘉叹了口气:“属下以为不可,黄巾战力强悍且擅于急行,我军若是派兵少了,很容易被其掉头剿灭,可若派兵多了,又一定追不上他们,可谓左右为难矣。” 这下,曹操头更疼了。 不过郭嘉目光一闪之后,也给出了提议:“天子重于泰山,不可不救,唯今之计只能率大军回防许都,天子在一切尚可为之,天子失一切皆失。” 此言一出,众人神色各异,似乎不是太喜欢这个建议。 就连曹操也一样皱起眉头,这时候回防许都,要如何应对后面的黄巾主力,而且这岂不是等于把兖州大片土地全都让给玄夏。 天子很重要不能有闪失,但这样闷头回去救,代价也太大了些。 郭嘉见到众人反应,倒也不慌不忙,微微一笑之后,便又是一番开口:“当然,我军回防,其意不在援救天子,而在” 此时,郭嘉停下话语,而是遥指向远处玄夏营地的方向。 众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直到郭嘉再度笑着向曹操献上一策之后,众人才慢慢醒悟,随后就心动起来。 曹操更是眼睛一亮,狠狠的一拍墙垛:“好,奉孝此计虽然走险,但一旦计成,或许就能一举扭转局势,且看黄巾有没有本事识破了!” 郭嘉呵呵一笑:“要说此计,属下也是效仿许辰曾在幽州逃命时的故计,也算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了。” 众人闻言,俱是哈哈大笑起来。 而曹操则是目露寒芒,一刻也不耽误:“立即遣人往刘备孙权处传信告知详细,这一次,某定要让王当吃不了兜着走!” 有了定计之后,联军很快也就有了相应的动作。 联军并未傻乎乎的派轻兵追击赵云,而是选择大军整体回防,赵云从他们眼前跑过去不过两天,联军三方终于是组织好了大军,陆续从城中撤出,然后往许昌的方向开始收缩。 这是一个十分艰难的决策,天子不得不救,而一旦救,联军失去了城墙之利,大军也就完全暴露在黄巾的兵锋之下。 王当显然不会让联军轻易回防,实际上到这一步,赵云的作用已经完全体现出来。 黄巾终于是把联军从龟壳之中逼迫出来,黄巾再也不用费劲硬啃了。 当联军陆续从城邑之中撤离出来,王当第一时间就对联军发动了进攻。 ------------ 第264章 庄园主 庄园之内是鸡飞狗跳,在今天之前,庄园里的每个人都没有想到,已经消停许多年的黄巾会再一次出现自己眼前,若说有什么不一样的,那就是这一支黄巾的作风非常特别。 以往的黄巾其实也就是一般的匪兵,虽然杀官兵,但也绝对不介意抢百姓,烧杀掳掠裹挟民众也只是寻常而已,绝对称不上是什么好人。 但今天出现的这支黄巾,却截然不同。 他们明显比往常的黄巾战力更加强大,以前闹黄巾,碰到这样的庄园坞堡仅仅只是一万多兵力,要拿下来没个一两天根本就不可能。 士族豪强作为地方主宰者掌控了所有资源,他们有装备有人有粮有武装私兵,黄巾也就是能靠着人多势众才能逞凶。 但是今天黄巾攻来,庄园老爷在全力抵抗之下,前后不到一刻钟,一切就都结束了。 这个结果,不管是上面的老爷还是下面的庄民都是傻眼的,就算是大汉的官兵,也没见有这么强横。 不过仅仅只是武力上的强横,还不至于让他们如此惊讶,真正让他们难以置信的是这些黄巾夺取庄园之后的所作所为。 庄民们敢发誓,就算是大汉官兵,也没有这些黄巾这般有礼有节秋毫无犯的,甚至于连庄民家的一口水都不愿意接受。 当然,庄园的主家是没这么好的待遇的,甚至于唯一遭了难的,就只有庄园的主家。 这些黄巾对一般百姓如春风一般温暖,而对待庄园主,则是严冬一样冷酷,整个主家上下数不清的人口全都被抓了起来一一清算,而主家的粮食财产也尽数被黄巾当做不义之财所缴获。 现在一切事情都已经结束,主家有罪之人,一個不落的都在众目睽睽之下人头落地。 从黄巾攻入庄园到审理罪行和清查不义财产全部结束,整个过程也只用了一天的时间而已,一切事情干净利落行云流水。 以黄巾对这种事情的熟练度来看,可以看得出来他们经常做这种事情。 这种事,黄巾确实干的轻车熟路,该做什么几乎都已经成了黄巾的本能反应,作为其中一份子的赵云,当然也是如此。 当黄巾报上清点出来的财产之后,赵云就知道已经深入敌后奔行大半个月的大军,又到了继续前行的时候。 “今夜宰杀彘鸡,让兄弟们吃饱喝足,然后炒制我们所需干粮,其余一切金钱财物,尽数分发给本地庄民,明日五更全军整备出发。” 赵云一边啃着饼子,一边发布命令:“此地距离许昌已经不足百里,最多入夜之前我们必须要抵达!” 一旁的夏侯兰闻言,便搓手期待起晚上的大餐了,啃干粮虽然能对付,但肯定不如正经饭食来的舒坦。 这种深入敌后的时候,赵云他们也不会顾及节省,有好的就吃好的,吃得好才能跑得快打的猛。 “不到百里地,我军明日入夜前倒是差不多可以抵达,只是到了之后我军要如何动作才好,直接攻城的话咱们兵力匮乏且兵甲不齐,恐怕不太行。” 夏侯兰也是一边跟着啃起干粮,一边期待着晚上的大餐,然后就与赵云嘀咕起来。 赵云一笑:“就打他们个出其不意,入夜前能抵达的话,咱们就在入夜后发动进攻,我军行军神速,许昌未必察觉危险,只要动作足够快,一股作气拿下许昌未必不行。” 夏侯兰眨了眨眼睛,有些吃惊:“你小子真要攻城啊,能行吗?” 赵云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要小看咱们自己,也不要太高看敌人的能力,我们距离成功也不过就是隔着一道城门而已,然而城门对咱们来说并不是什么天堑。” 夏侯兰狠狠地咽了口干粮,神情也有些兴奋起来:“还是你小子敢想敢干,不过若是真的成了,那.” 奇袭许都,俘虏大汉天子,这种事情想想都让人血脉偾张。 至少对夏侯兰来说,若是真的成了,那胜利带来的兴奋足以胜过最猛烈的春药。 到入夜,黄巾便起灶生火宰彘杀鸡,最后与庄民们一起享用了一顿丰盛的晚餐,然后士兵们就都在吃饱满足之后各自沉睡休息。 百姓们虽然对眼前这支作风奇怪的黄巾充满了好奇和敬畏,但短短一日相处下来,他们就慢慢喜欢上了这支队伍。 至少这支队伍给他们的感觉是亲近,而非是对汉军那样的畏惧。 只是这支队伍来的快,去的也快,经过一夜的养精蓄锐之后,第二天还未及天完全明亮,他们就看到这支黄巾已经整备行头重新出征。 对黄巾的离开,庄民们多半都是感觉可惜。 若是这样好的军队能一直留下来,似乎也不是不能接受的事情,毕竟人家是真给自己分钱分粮啊,比只会征用民力和强征粮食的汉军不知道好到哪里去。 可惜这也只能是庄民们的奢望,他们只能目送着这支黄巾消失在视野当中,然后彻底不见了踪迹。 他们不知道这支军队后面要去哪里,他们只以为这支军队要去下一个庄园,做跟这里一样的事情,某种程度上他们的想法也未必错误。 因为这一次,黄巾要去找的就是这个天下最大的一个庄园主,这个庄园主名为大汉天子! “呼!” 刘协猛地惊醒过来,缓了好一会儿,才长长的舒了口气。 原来是自己做噩梦了。 他又梦到了那个让他恐惧的董太师了,梦里的董太师依然令人心寒,自己这个天子在董太师的面前,就如同一个没有任何反抗之力的小鸡仔。 只不过,这一次他的梦里,董太师的脸庞时常变幻,一会儿是那张肥硕丑陋的脸,一会儿又变成了曹操冷漠的面孔。 看来,这段时间自己的精神压力太大了,怎么会梦到这种东西. 回过神的刘协苦笑一声,然后看了一眼窗外,这时候他才暗暗咋舌,自己只是小寐一会儿,居然一下就从下午睡到夜晚之中。 不知道为什么,今夜的夜色格外深沉,这让刘协心里有些不安。 他正要呼唤小黄门,但这个时候,一阵遥远的爆轰之声忽的响起来,一下就打断了他的思绪。 ------------ 第265章 危 剧烈的爆炸之声响起,划破了漆黑夜晚的宁静,还从来没有见识过黄巾炸药的许昌,因为这种如同雷击一般的天地之威而惊恐起来。 爆炸声响起的第一时间,其实已经是深夜。 这个时间,百姓多半睡去,城墙也只维持着基本的防务,除了有限的守军还在懒散的值守,多数士兵和将领都已经各自歇息去了。 赵云的攻击很果断也很精准,虽然他率领大军早在入夜之前就抵达许昌附近,但并没有第一时间就出击,而是在足够偏僻和遥远的地方休整起来。 他的行动足够干净利落,截住了主要的道路,从而掩盖大军逼近的关键信息,让许昌完全无所察觉。 这就是黄巾精于急行带来的极大好处,一路前行,即便沿途有乡县看到赵云这支军队,从而往许昌报信,他们的信使跑的甚至还没有赵云快。 更不要说赵云有足够的骑兵可以化作各个小队到处巡查封锁,完全可以把全部的道路控制住,让消息完全密不透风。 这种情况之下,只要赵云有心想要隐藏,许昌完全就对他们的到来浑然不觉。 于是,赵云精准的在城防最为松懈的时候发起了进攻,只要没有情报信息,没有什么城池会在深夜还维持高强度的防务,而他的决定显然是正确的。 虽然另一处周瑜与乌力的战场,也临近这里,这让许昌的防务相对紧张了不少,但也只是那么一点。 毕竟有城墙依托,即便真的遇到什么情况,城内也有足够的时间进行反应,这本来是没有问题的,奈何他现在的对手是黄巾。 有炸药这样的破门利器,留给城内守军的反应时间,实际上相当有限。 当入夜之后,黄巾大军便借着夜色缓缓逼近城墙,在城墙守军毫无察觉的情况之下,逼近了城门之处,等到守军发觉不对的时候,黄巾已经是近乎走到城墙根上。 随后便是他们点燃炸药的轰爆之声,这声音惊动了所有的人。 此次镇守许昌的主将夏侯渊同样被爆炸声惊醒了,只是穿着一身里衣就着急忙慌跑出来,再循着声音往远处看去,就只能看到城门处有伴随爆炸声的一阵阵光亮。 “遭了,是黄巾!” 一瞬间,夏侯渊便醒悟过来什么情况了,黄巾火药之利器已经是外人所熟知的手段,夏侯渊很快也就想起这事儿。 难道是周瑜败了,让黄巾杀过来了? 夏侯渊脑子迅速闪过一个念头,实际上这次作战,离许昌最近的是周瑜一处的战场,他第一时间想到的也是这里。 匆忙叫唤下人备马的时候,夏侯渊也开始给自己披甲,一边忙着一边忧心忡忡的思索起来。 他只道若是周瑜那边败了,那就完蛋了,却完全没想到这支黄巾是从曹操那里杀来。 正往府外匆匆而去的时候,有军中将领匆忙跑来:“将军,大事不好了,黄巾杀进来了,黄巾杀进来了!” “他娘的,那你还不去拦着!”夏侯渊才刚刚披上盔甲,立马一脚踢了过去。 那将领颇为委屈,正要领命的时候,却又被夏侯渊一把抓住。 等他疑惑回头,就看到夏侯渊阴晴变化的脸色。 “不对,敌军已经攻入城中,以黄巾战力恐怕许昌是丢定了,眼下天子要紧,你速率兵前去行宫护驾,先把天子从东门送出,本将先去迎敌争取时间,随后会与你汇合!” 夏侯渊倒也是战阵老将,此时虽然心中忧虑,却也没有乱了手脚,很快就做出安排。 这将领闻言,连忙领命称是,随后不敢耽搁,立即就率军往行宫冲去。 而夏侯渊深吸一口气,也是翻身上马,然后朝着远处的城门奔去。 黄巾素有强悍之名,今日他还真要见识一下,对方究竟能强到什么地步。 城中的士兵已经慢慢被惊动聚集,初时缺乏组织还多半手足无措,而夏侯渊的到来,很快就让他们有了主心骨。 慢慢的,城中就汇聚出一支大军来,他们在夏侯渊的率领之下,针尖对麦芒在狭窄的街道之中,迎头与激战正酣的黄巾碰上。 夏侯渊一骑当先,立即看到黄巾之中一位银甲将军正在横冲直撞左右冲杀,其神勇之状宛若游龙。 兵对兵,将对将,夏侯渊当然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将士们,随某击退敌军!” 一声大喝之后,夏侯渊提起手里长剑,便驱马冲去,目标直指那银甲将军。 要想最快速度的平息这次战乱,最好的办法就是斩杀敌将,此时此刻,唯有以命搏命而已! 然而,对面的银甲将军何尝不是如此念想,在看到夏侯渊冲来之时,这银甲将军眼中也泛出兴奋的神色。 正愁找不到正主,既然送上门找死,那就成全你! 随后,便是一点寒芒激射而出,很快就与对方的刀光碰撞激荡起来。 杀声震天,鲜血和死亡在有限的空间之内不断绽放,到处举起的火把和燃起的房屋,更让气氛显得紧张和窒息。 激烈的战斗之下,原本安定的许昌似乎变成了一台冷酷的绞肉机器。 虽然城中守军的兵力更要多了许多,但是黄巾的势头,反而能明显压了守军一头,只是最终究竟谁是胜利者,这还需要时间来决定。 这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夜,不知道多少百姓都胆战心惊的缩在窗边,瞪大眼睛的往外看着。 谁也没有想到,许昌作为大汉现在某种意义上的都城,居然能被黄巾这么突然的杀进城来。 许昌的百姓们对玄夏的黄巾十分陌生,还不足以形成“义师”的认知,但这一夜之后,他们至少也能确定黄巾的强大。 混战的过程十分残酷和漫长,但是时间一点点过去,百姓们还是看出来些势头。 他们或许看不懂战场局势,但黄巾和官兵谁在后退谁在前进,这还是能轻松观察到的事情,而这是判断强弱优劣一个十分直观的表现。 显然,经过鏖战之后,官兵已经在黄巾的凌厉攻势之下节节败退,纵然兵力倍之,也完全挡不住黄巾分毫。 这当中有赵云神勇无双的因素,但是更多的还是黄巾强悍的军事素养带来的结果。 这下,就连百姓也明白了。 许昌,危! 相比于城外开阔地形的大兵团战斗,城池内部的混战就要乱得多了,不过即便是混战,黄巾的综合配合和战斗能力,也依然要强过守军许多。 精锐之师相对一般军队强,一定是全方位的强。 城内守军表现不能算差,他们在黄巾奇袭的情况之下,依然进行了顽强的抵抗,而且抵抗了相当的时间。 只是战力的巨大差距不是轻易能够抹平,一個多时辰之后,这场战斗就以守军的全线崩溃而告终。 好在,他们的抵抗,为刘协争取了不少时间。 在曹军将领的护送之下,刘协终于是在城中的混战里挣脱出来,然后来到了许昌东门。 听着将领拼命呼喝开门的声音,刘协却只是呆愣的站在原地,他并非是被吓傻了,甚至他都感觉不到恐惧。 他只是觉得荒谬和悲哀而已,自己现在,岂不是丧家之犬? 天下,何有如此落魄卑微之天子? 回想起来,天子的身份究竟给自己带来了什么。 好像只有董卓的肆意屈辱,只有袁绍的虚与委蛇,只有曹操的冷酷控制,不管落在谁的手里,自己都是那个表面光鲜实则任人把玩的玩具。 那些大汉忠臣一个个高喊天子社稷,实际干的事情却全是自己的那点蝇营狗苟,虚伪的让刘协恶心。 没人真的想挽扶天倾,他们只想趴在大汉的尸体上啃食血肉。 如今,还要被贼人肆意追杀驱赶,这样的天子尊严何在,这样的天子岂不可笑? ------------ 第266章 忠臣 夏侯渊来的十分准时,城门打开的时候,他正好也率军从乱战之中杀出。 只是此时他浑身浴血,头盔已经消失不见,身上更是肉眼可见的数道伤口,头发也尽数散乱下来,从这狼狈的模样可以想象出他此前经历何等凶险的战斗。 “快快快,带着天子随我出城!” 夏侯渊甚至都不敢放缓速度,一路驱马狂奔,一路就高喊起来。 其余士兵和将领莫不是慌忙响应,各自护送着刘协就往城门之外跑去,刘协也只是呆愣着任人摆布,似乎周边的一切混乱和危险,都与他没有关系。 他看着夏侯渊率众出城,但是很快又停了下来,因为在夏侯渊出城之后,很快城外的黑暗中就亮起一个个火把,拦在他们眼前的,赫然是一支沉默和冷峻的骑兵。 看到不远处夏侯渊僵住的脸庞,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对曹操的怨恨,刘协甚至莫名有种快意。 许昌被破、士兵被杀、大军战败、将军身死,这都不能让刘协有一丝一毫的共情,更不会让他悲伤,因为他知道这些东西都与自己无关,这里一切的一切,都姓曹。 就连所谓联军拱卫的汉室,也只是一个虚幻的假象而已,他们要的那个汉室江山实际上和自己这個大汉天子没有丝毫关联. 一次次的颠沛流离,一次次的失望之中,刘协终于是慢慢明白了这些东西。 逆臣比贼子更可恨啊,该死! 刘协冷笑看着眼前的一切,他看到夏侯渊一声怒吼之后,以赴死的决心率军冲向敌阵,然后双方就开始了残酷的拼杀激战。 战场愈发混乱起来,保护自己的士兵们,慢慢也被卷入到厮杀之中,刘协就如同风浪之中的小舟左右摇晃,随时都要倾覆沉没。 这种时候,已经没人顾得上他这个天子了。 不过刘协也不在乎了,他只想静静地欣赏曹军落败的场面,而随着时间过去,他也确实看到了曹军渐渐就被杀得不断后退,黄巾的可怕战力之下,曹军正面完全难以对抗。 更令刘协开心的是,不多久就连后面远处,也忽的响起喧嚣之声,却是黄巾又堵了上来。 如今两头皆被黄巾堵死,曹军怎么看,都已经没有生路了。 刘协忍不住呵呵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就变成了放声大笑,再笑着,就有两行眼泪流了下来。 嘈杂混乱的战场之上,倒也没人有心关注到他,或许不久之后曹军落败,他就要被黄巾所俘虏,又或者刀剑无眼,直接就稀里糊涂的死在这战场之上。 刘协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不管是什么结果,他都认了。 不过,他并未察觉到,混乱之中一个曹军小兵模样的人且走且打,慢慢靠近到了刘协身边,就这么“不经意”的靠近过来之后,这小兵一把抓住刘协的手臂。 “陛下,夏侯渊已经战败身死,大军倾刻要败,许昌将失,速速随我逃遁!” 刘协猛地一惊,然后转头一看,赫然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这一瞬间,他消停的泪水再度夺眶而出,在这个关头看到这个人,委屈和感动的情绪瞬间爆发。 这天下找不到几个真正忠于刘氏忠于自己的忠臣,而傅燮就是那为数不多的真正忠臣! 伪装成小兵的傅燮往战场中心看了一眼,那里黄巾将领已经高高挑起一个头颅高声逼降,那头颅赫然就是夏侯渊的头颅。 主将身死,不消片刻,曹军的抵抗就要土崩瓦解。 留给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傅燮再不敢拖延,直接拉着刘协便往战场旁边逃去。 此处乃城内街道之处,两侧皆是民房,只待两人刚刚靠近过去,其中一间屋子就忽的打开,然后另外一个刘协就从里面跑了出来。 那其实并非刘协,而是一个面色惊恐的小黄门,只不过此时小黄门已经换上了一身天子玄服,看起来才有几分天子模样。 刘协顿时醒悟过来这是什么意思,只是还不待他说话,就被傅燮一把推进屋中。 回过头,就看到傅燮对着小黄门吩咐什么,依稀可以听到“黄巾善待俘虏,即便他们知道你是假的,也不会拿你怎么样.”这样的话语。 如此一番吩咐之后,小黄门就被傅燮推出到战场之上,然后傅燮就把门关紧。 刘协愣楞的不知所措,这时候他才发现,这小破屋中还有一户人家,此时一家老小都缩在墙角,全都瞪大眼睛惊恐的看着自己和傅燮,显然傅燮搞这些事情并没有经过别人的同意。 “放心,我不会拿你们如何,我需要一套你们的衣服。” 情势危急如火,但傅燮依然以冷静的头脑做着一件件的事情,刘协只是茫然无措的接受着傅燮的安排。 很快,傅燮就从这户人家手里拿到一套粗布麻衣,刘协倒是没傻到底,不用傅燮指挥自己就知道脱下玄服然后换上,一下子他就变成了一个面目清秀的普通百姓模样,但还是有很大的违和感。 傅燮也不客气,伸出手抓了把土就在刘协脸上抹了一把,然后把头发弄乱,这就真的有点像是平民小子了。 给农户家留了一把钱之后,傅燮就此带着刘协从后门窜出,然后在漆黑的夜晚之中消失无形。 “此战之后许昌落入黄巾之手,他们发觉天子乃假扮之后,必定会继续搜寻,不过臣早就秘密在城中购下一套民房,原本是防备曹操所用,没想到先用在了黄巾身上,或可帮助陛下躲过此劫。” 黑夜极好的掩护了他们的行动,傅燮一边带着他在黑暗里潜行,一边交代缘由。 刘协这时候才醒悟过来,原来傅燮暗地之中,也在为自己做着一些事情。 这让刘协心中一阵感动,果然只有傅燮,才是自己真正值得依赖和信任的人。 “只是这段时间要委屈陛下了,我们无法出城,只能在城内等待援救”七拐八拐之后,傅燮推开了一间破落屋子,然后回头看了一眼四处喧嚣的城池,便是长叹一声。 一别多年,黄巾再度打到自己头上来了,他们还是一如既往的强悍. ------------ 第267章 尽人事 “什么,这是假的?” 赵云愕然的盯着眼前的这个大汉天子,这个面目清秀的家伙明明穿着一身天子玄服,也确实是被曹军所拱卫着的,怎么也没道理会是假的。 虽然不排除曹军可能是故意拿假货掩护真的天子逃跑,但不至于做到这种地步吧,毕竟与这个家伙一起被俘虏的,可还有一大票曹操的亲眷。 赵云往旁边一看,那都是已经被自己俘虏的曹操亲眷。 其中有一个一脸惶恐的女子,这惴惴不安的女子怀里抱着一個婴孩,脚下还有个十多岁的男孩紧紧抓着她的腿,除了他们之外还有旁边一大票的男女孩童,这全都是与曹操关系亲近的亲属。 赵云已经确认这些人的身份,曹操的正妻卞夫人就在其中,还有包含曹丕在内的几个儿女. 就算刘协再重要,赵云也不觉得对曹军来说会比曹操亲眷更重要,怎么也不至于拿曹操的亲眷去掩护刘协逃跑。 只是下一刻,夏侯兰的一句话,彻底让赵云无言以对了。 “他确实是假的,我已经确认,这是个没把的。”夏侯兰清清嗓子,低声在赵云耳边嘀咕道。 赵云一阵沉默,看了一眼这个面色惊恐手足无措的“刘协”,最后只能叹了口气,既然这样,那就没什么好怀疑的了。 那真天子跑哪儿去了呢 夏侯兰看了看漆黑的夜色,沉声道:“我早已封锁许昌城门,因此才能斩杀敌军大将,这汉皇帝不管躲在哪儿,都一定还在城内,待明日天明之后我们全城搜查也就是了。” 赵云也只能点头:“既然拿下许昌,我军暂且在此驻守,不过不必强求汉皇帝,当下还是战事更加重要,此地离豫州战场很近,我们可以考虑先帮助乌力。” 夏侯兰点头应承,只是心里有些可惜,这一战可谓是战果满满,把曹操一家老小都给俘虏了,唯独却少了天子这个最重要的人。 许昌不小,要在无数百姓中找一个人其实并不容易,至少需要相当的时间,可己方未必有这个时间。 “此次战事之顺利连我们自己都没有想到,既然已经拿下许昌,我们此行作战任务就算圆满完成,曹操若是收到这里消息,必定是坐不住的,只是不知道王当将军那边战况如何,我想只要成功把联军逼出了城墙,我军就必胜无疑!” 夏侯兰说话之时,言语的兴奋完全遮掩不住。 若是这一次能在正面一举大破联军主力,那么天下局势也将倾刻分明,玄夏借此机会一统天下也不是什么难事,而在夏侯兰看来,现在显然是有很大机会的。 连许昌都直接拿下了,他想不到这一战还能怎么输。 赵云和夏侯兰并没有被眼前的胜利冲昏头脑,拿下许昌之后他们立即就对整个城池进行了严防布控,这种严控不仅仅防备城外,同样也在防备城内。 许昌毕竟是曹操的老巢,即便赵云夏侯兰拿下城池,也难保城里有没有潜藏一些曹家的力量。 这个时候,赵云夏侯兰没有时间对整个城池进行人员筛选和清洗,因为他们没有太多时间在许昌长期驻留,这么一股敌后的力量若只是占着城池什么也不做,就是对战争资源的一种浪费。 赵云和夏侯兰已经开始考虑准备要奔赴下个战场了,相比于占据死地,在正面战场尽可能多的消灭敌军有生力量,这才是真正的胜利。 毕竟教主说过的很多话里,有一句就是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 这句话赵云和夏侯兰都深以为然,他们想的,当然也是尽可能让敌人失人。 至于他们的目标,则是转向了距离许辰最近的一处战场,那里是已经与乌力一部黄巾鏖战半月的周瑜,若能帮助乌力取得西线战场的胜利,整体战争的局势就要大大往玄夏靠拢了。 而许昌陷落的消息,很快也传到了周瑜那里,周瑜也极快意识到了危险。 “许昌丢了.就这么丢了?” 周瑜眼睛瞪得滚圆,眼睛直直盯着眼前半跪着的信使,一脸的不可置信。 这个消息太突然,也太快了,甚至都等不到许昌求援的机会,消息一来直接就是城池失陷,这让周瑜一下子就抓马了。 好歹给自己个机会挽救一下局势啊,诺大的许昌说丢就丢,自己还怎么玩? “夏侯渊误我,一夜不到就丢了城池,该死!” 与乌力鏖战许久的他不管再怎么艰难都没有着急上火过,但现在听到这个消息,他一下就恼了。 不怕神对手就怕猪队友,他现在就感觉被队友坑了。 自己这边以数万兵力硬顶黄巾已经很吃力了,也就是黄巾的兵力也不多,自己才能勉强稳住局面。 现在倒好,正面倒是顶住了,后方却失了火,还失的这么轻易,这让周瑜有种吐血的冲动,就像是自己半个月的努力全都被浪费掉了。 “遭了,许昌落入黄巾手中,那天子岂不是……”鲁肃也有些懵,但很快他就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情。 周瑜却面沉如水:“哪里还顾得上天子,只怕我们自身都难保了!” 听闻此话,鲁肃先是一愣,但很快就醒悟过来,随后脸色大变:“事情要坏,若是敌军聪明的话,此时必定会弃守许昌转而夹击我部,那我们……” 鲁肃不敢说的话,周瑜重重的一拍桌子帮他说了出来:“我军本就艰难,若再有夹击,势必要败!” 说罢,周瑜黑着脸,再度补上一句:“我们要做好拼命的准备了” 随后,周瑜鲁肃便召来诸将,把情况说明之后,每个人的脸色都变得难看起来。 黄巾有多难打,他们这些将领再清楚不过,一想到以后还要面临夹击的局面,他们就感觉像是吃了苍蝇一样难受。 众人一番商议安排,便把接下来的战事安排明白,众将领也是苦着脸各自告辞。 周瑜叹息一声,也穿着一身甲衣走了出去,鲁肃自然是紧紧跟上。 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周瑜心里本来就承受巨大压力,走出营帐之后,再一看士兵们的状态,这种压力变得更大了。 也亏得自己找到险要位置借助地形和兵力之利才堪堪能把黄巾给挡住,但这依然是十分艰难的事情。 在这里和黄巾消磨半月,士兵们肉眼可见的疲惫,士气也慢慢低迷下去,这个时候还要再面临夹击的话,周瑜是真没有多少信心。 他现在反而开始祈祷后方的黄巾干脆就一直待在许昌才好,就别来掺和正面战场了。 不过从敌人令人毫无察觉的奇袭,以及果断的进攻,一夜破城的结果来看,对方显然是有相当水平的指挥,不会看不出来这个时候什么最关键,所以周瑜对自己的祈祷,也没有太大的期待。 “公瑾,若敌军真的攻来,我军要如何应对?”鲁肃随行之时,也是忧心忡忡。 周瑜登上了望楼,看向了遥远的敌军阵地,他似乎已经预见到,接下来自己要面临更加凶险的战争:“无他,唯以命相搏而已,我们已无退路。” 鲁肃长叹一声:“若是此战我方全面失利的话,那大势再不可逆转,恐怕玄夏真要一举南下夺得天下。” 听到这个话,周瑜的手不知不觉握紧了剑柄,他很清楚鲁肃没有半点虚言。 联军是真的输不起啊,这才刚刚开始而已,难道就要溃败于玄夏之手? “尽人事,听天命,不论曹操那边如何,至少我们要守住自己的阵地!”周瑜咬着牙挤出这句话来。 他万万没想到,只是剿个吕蒙而已,局势却牵一发动全身变成这样。 周瑜这样的大氏族出身的精英,万万不愿意看到玄夏统御神州,这会给自家带来毁灭性的打击。 到时候,不知道多少族亲会被清算,家中祖祖辈辈累积的田地祖业都将被抢走,而且士族中人三代不能入仕,这更是绝了前程。 黄巾倒也没有真的把士族赶尽杀绝,只是也差不了太多,北边的大量士族现在是个什么模样,他们还是能够打听到的。 曾经主宰一方的士族豪强,全都遭到黄巾的清算,有罪之人重者丧命、轻者肉刑,所有田地全部都被均分给平头百姓,财产也尽数充公。 大量曾经风光的士族门阀,顷刻之间就落入尘埃,好点的还能经商存活,差点的直接就跌落成一般百姓,这中间的巨大落差是周瑜绝对不愿意经历的。 为了捍卫家族利益,他必须把玄夏挡在门外,他输不起! 思索之间,只见远方的黄巾阵地出现动静,却是大军出动往己方攻来,新一天的煎熬又开始了,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但他只能咬牙继续硬撑。 利剑出鞘,周瑜露出坚毅的目光,然后就往战线之前一步步走去。 再艰难,自己也一定要取得胜利然后回家. 家中尚有娇妻等待,不能辜负佳人. ------------ 第268章 翻船 豫州的周瑜打的水深火热,事情如他预料的一样,那股突然窜到后方的黄巾果然没有因为攻下许昌而昏头,不过短短两天之后,他们就率领大军奔赴到战场,与乌力一部黄巾前后夹击周瑜的营地。 赵云的确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前往战场参与战斗,这直接影响了豫州战场的局势,原本还相对平衡的局面,肉眼可见的往黄巾一方开始倾斜。 不过赵云也没有完全放弃许昌,兵力大部分都被他带走,却也还是命夏侯兰率千余兵力守着许昌,给自己留了一条后路。 一番安排之下,赵云大体控制住了许昌的形势,从而放心的把全部力量投入到豫州战场。 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豫州战场上敌军居然能和乌力打的有来有回,周瑜的能力比他预计的更强许多,直到他亲自加入战场之后,他才更加深切感受到这一点。 周瑜扎营之处足够险要,营地也足够的坚实,兵员战阵也俱是合格,打起来还真有些扎手,如此援助过来两面夹击,一时竟然也讨不得太大的便宜。 不过赵云倒也不担心,局势依然是对黄巾有利,只要持续进攻下去,胜利依然是可以预期的事情。 当然前提是不出现什么其他的变故,而赵云也想不到还会有什么变故。 只要这么打下去,这里一定能赢,王当的主力战场更不用担心,一旦联军主力坐不住出城作战,那王当就没有什么输的可能,至于陆平的徐州战场,哪怕做最坏的预想输掉了,那也无关大局了。 可以说,赵云已经有八成的信心,这一战玄夏要赢,而这一赢就是通吃。 击溃联军主力之后,玄夏完全可以长驱直入挥师南下,那时候没有任何力量能挡得住玄夏的脚步。 怎么想,都不能有什么意外的,如今的玄夏,是真的飞龙骑脸。 然而上天总会给膨胀和骄狂的人足够分量的教训,这世上也从来没有什么必赢的局,一旦轻视对手,那也就离阴沟翻船的时候不远了。 豫州战场虽然焦灼,但总体一切尚好,优势依然在赵云和乌力之手。 而原本最让他们放心的主力战场,最不该有什么意外的主力战场,却偏偏出了意外,而且是在很早的时候就出现了意外。 兖州战场的黄巾营地,气氛一片低沉,肉眼可见的士气低迷。 这种气氛,极少出现在黄巾的大军之中,以往即便是战事再艰难,甚至是战败,都不至于让他们这样低落,优秀的战士经得起任何困境的考验,但现在他们却罕见的士气低迷。 然而从兵营看去,黄巾冀州军其实十分完整,兵力并没有什么折损,也就是说其实他们没有在战场上出现什么问题。 黄巾确实没有战败,他们只是被曹操给阴了一手而已,而这一手直接让他们的粮草辎重付之一炬,这才是他们如此低落的原因。 这种低落,更多的是懊恼和不甘,若是没有让敌人得逞的话,现在黄巾完全可以自信的说一句大局已定。 张饶巡视营地,看到士兵们神色郁郁的模样,也只能叹一口气。 别说士兵了,他自己现在走出营帐,脸上都是发烧的,这次可是丢了个大人。 这一次的失利,不由得让他想起当初自己与管亥张白骑栽在曹操手里的事情。 那一次直接让万余兄弟葬身火海,这一次的经历和上次似乎也是一样,一样的因为一场大火毁了一切,只不过这一次烧的不是人,而是粮草。 虽然粮草被烧损伤不至于有一万兵力那么巨大,但是对战争局势的影响,或许这一次还会更大,如果不是这一遭的话,此战玄夏甚至有望直接南下拿下整个神州大地,而现在就很难说了 每每想到这里,张饶都想给自己来几个大巴掌。 天赐良机啊,就这么没了! 一路摇头,张饶就走向了大军主帐,才刚刚走近,他就听到里面一阵唉声叹气,而这声音显然是属于此战主帅王当的。 “可恨、可恨啊,俺怎么能这么蠢啊!” 张饶一进去,就看到王当坐在一边,唉声叹气捶胸顿足就开始责骂自己,那懊恼悔恨的神色就差把字刻在脑门上了。 对这种反应,张饶已经习惯了,自从辎重被烧之后,王当一直都是这个状态,自己的心情相比较起来也好不到哪里去。 不过,仗还得打,总归还是要收拾心情往前看的。 张饶清了清嗓子,勉强挤出一個笑容来:“王帅何必如此,待后方粮草再补上之后,大军即可再度出发,毕竟我军主力尚在,说到底也只是耽误了些时日罢了。” “狗屁!”王当闻言,却是大怒,随后猛地一拍案桌:“只是耽误了些时日?战场之上一刻价值万金,时间那是能耽误的吗,本来咱们能一把吃个大的,就因为耽误的这几天,全都没了,这中间的差距你明白吗!” 张饶脸色一僵,他当然明白,但现在又能如何呢。 好在王当说完之后,自己也沉默下来,毕竟这事儿说起了,最大的责任人还是他王当这个主帅,他还真没什么脸面冲张饶发火。 只是不甘的坐下之后,他便是低声暗骂起来。 “曹操奸险之辈,竟裹挟数万百姓装扮大军出城撤离迷惑我军,关键是某还真上了他的大当,只顾着追击,却没料到他在后方城里伏兵数万烧了我军辎重,某太蠢了,实在是太蠢了!” 说到这里,王当竟真的不断给自己扇起耳光来:“某记得涿郡逃亡之时,教主也用过这以百姓假扮士兵的招数来着,就是那一战骗过了官兵咱们才能打出去,今日某居然能栽在这一样的招数上!” 王当这些天除了自责,其实最难受的地方是不能接受自己的蠢笨,居然能栽在自己曾经用过的招数之上! 粮草被烧了虽然也损失巨大,但玄夏物资充裕,这不是什么大问题。 问题是没有粮草大军寸步难行,只能被拖在这里等待补给,如此王当也就眼睁睁看着联军从自己眼前从容撤走,这让他气的几欲发狂。 他当然知道让联军撤走之后会是什么结果,可以预料到深入到敌后的赵云就要失去作用了,甚至豫州战场也会因此遭遇失败。 当然,王当也知道只要己方主力兵力完整,那这一战总体就不会吃什么大亏。 但是从原本可以通吃的局面搞成小亏,这怎么都是不可接受的过错! 他娘的,回去还是请教主好好鞭笞我一顿. 王当颓然一叹,心里嘀咕一句之后,就看向了张饶:“此战首责在我,战后我自会请罪,不过那是后事,眼下我们要尽快补齐辎重然后奔赴战场!” 随后,他又担忧道:“希望子龙见势不妙能及时自保,可千万不要出事才好。” ------------ 第269章 我家没了? 浩浩荡荡三十多万大军正在往许昌行进,虽然此前联军以伪装之计成功火烧黄巾辎重,给己方创造了撤离的条件,但曹操依然高兴不起来。 按理来说,这是为数不多在黄巾手里占便宜的情况了,可曹操的眉头却紧紧锁住,神情是肉眼可见的忧虑。 他在忧虑什么,身边的荀彧和郭嘉都十分明白。 “曹公且安心,我军已先遣张辽率轻军疾行回援许昌,就算追不上那支黄巾,也不会慢了太久,只要许昌能坚持个数日时间,危机自然化解,我军以大军之势反而可以围剿黄巾,更可以一举帮助周瑜先在豫州战场取得胜利。” 郭嘉说话之时略显急促,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因为曹操骑马跑的急他也只能跑的急,说话自然喘气。 当然曹操跑得急,那大军也就只会跑的更急。 如今的曹操,便是归心似箭,恨不得立刻就能赶到许昌才好。 纵然他已经派张辽先行一步疾行回援,但这依然不能让他放心,毕竟许昌关系的可不仅仅是大汉天子,那里更有他的妻妾子女! 此时荀彧也是驱马上前:“奉孝所言极是,夏侯渊将军乃沙场宿将,有他镇守许昌不敢说稳如泰山,至少守个几天的时间是没有问题的,此时许昌必定安稳,曹公且安心。” 安心 曹操当然想安心,按理来说也确实不用担心,毕竟许昌也算是大城,怎么也不至于轻松失陷。 只不过,他虽然对许昌和夏侯渊有信心,但对黄巾却很难放心,当今之世没有任何一个人敢于小看黄巾的战力,三番五次在黄巾手里吃亏的曹操更是不敢。 一想到如今有一万多兵力可能兵临许昌,曹操就一阵着急上火。 不过,荀彧和郭嘉连番劝解,也让曹操意识到一个问题,自己的情绪表现太明显了,而这通常是上位者的大忌,毕竟下面无数人都看着在,上面坐不住,下面更要慌。 为了不影响军心,曹操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平静下来,甚至呵呵笑了一下。 “文若、奉孝在担心什么,不就是区区一万多黄巾而已,岂能坏了我联军之大局,如今一切尽在我曹操掌控之中,又有什么好忧虑的,哈哈哈!” 虽然曹操骑马的速度丝毫没有放缓,但他的脸上却风轻云淡:“我从来就没有担心过,你们也就不必劝说了。” 郭嘉荀彧相互看了一眼,都是点点头,也就不再多说。 不过随后就是一道笑声传来,却是两人驱马跟上,曹操等人回头一看,赫然是荆州刘备和其手下大将关羽。 “孟德处大事而不惊,果然是当世之英豪!”刘备上前之后,一同随行之余,也朝着曹操拱手笑起来。 但随后他就面色一转,神情忧虑起来:“只是我等谋事需求做最坏之打算,若许昌真让贼人所克,届时我等如何应对,毕竟许昌乃天子所居,天子落在贼人手里的话,这” 刘备说话之后,曹操等人的脸色就变得不太好看了,倒不是对刘备有什么意见,只是这种结果他们想想都觉得难以接受。 曹操沉吟许久,沉声道:“若真如此,我等大汉臣子自是要搏命营救,无论如何,都不能使天子陷于贼手。” 刘备连忙应是:“曹将军所言甚是,吾等是该做好搏命之准备。” 话虽如此,刘备的心里却一点都轻松不起来,若真到那個时候,营救岂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若是营救不出来呢,那时候联军诸侯该如何自处。 他们都是奉天子大义而联盟讨贼,若是天子落在贼人手里,这大旗还怎么扯。 真正的最坏情况,显然是曹操没办法说的,真要做天子被俘的预想的话,那他们能有什么样的应对之法,恐怕也只能各自保持默契了。 曹操不想继续这个敏感的话题,看了一眼刘备之后,目光又落在关羽身上,这目光之中有一抹十分浓厚的欣赏。 “说起此番作战,我军能顺利撤离,头功当属云长才是,若非云长率众伏兵成功袭营,我大军不要说退敌了,能不能安然脱身都是问题。” 曹操说话之时,朝着关羽便点了点头,而关羽也是平静拱手以回应。 虽然曹操和关羽眉来眼去的,刘备倒也不急眼,他相信自家二弟只会紧紧跟随自己,不管谁来,都不可能挖得走墙角,自然也不在乎曹操对关羽释放的善意。 “曹将军谬赞了,云长不过是依计行事而已,胜在有几分武力,真正功劳所在,当属献策之人,若无曹将军此以民代兵之计,我等根本就无法摆脱黄巾之兵锋。” 刘备看了一眼关羽,便朝着曹操淡淡一笑。 他表面上倒是风轻云淡,实际上心里却也有些得意和骄傲,这天下能在黄巾手里讨便宜的人可没几个,也就是自己天下无敌的二弟才能做到了。 一番对话之后,曹操很快就丧失了继续说下去的兴趣了,许昌尚不知如何,他能和刘备虚与委蛇已经足够给面子了。 正要出言结束谈论的时候,忽闻远处有高喊之声。 众人转头看去,就看到一骑朝着大军飞速奔来,嘴里高呼着“急报”的话语,这顿时就让众人心头一紧,他们知道这是有紧急军情了。 这个时候来了军情,会是哪里的军情? 那只能是许昌的了! 果然,当信使被士兵一路带领奔跑过来,一到曹操面前就翻身下马,然后惊慌失措的开始禀告,信报内容正是许昌之军情。 “启禀将军,许昌陷落了!” 士兵话语落下的一瞬间,所有人的脸色都唰的一变,曹操更是倒吸一口凉气,然后脑门就窜出一股子崩裂一般的疼痛。 他们刚刚才说要做好最坏的打算,但那也只是思虑周全的做法而已,实际上他们虽然有此担心,但都不觉得会有多大的几率。 现在,还真被他们一下子给言中了,许昌还真就陷落了。 这消息对他们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 许昌实在是太重要了,不仅是因为里面有天子,更因为这关乎到战场的局势。 黄巾若是拿下许昌,俘虏天子的可怕后果暂且不谈,至少眼前他们就得担心黄巾会不会率先投入到豫州战场从而左右战争结果。 “怎么会这样,夏侯渊是怎么守的城!”曹操一下子就怒了,朝着信使就质问起来。 信使虽然心中惊慌不已,但还是把事情陈明:“禀将军,八日前黄巾突然于深夜袭击许昌,他们以炸药破门快速攻入城内,而城内守军在深夜反应不及致使大败,许昌也由此落入黄巾之手。” 曹操眼睛都有些发红了,一边抓着脑袋一边怒骂:“夏侯渊误我,夏侯渊误我,他该死啊,诺大个许昌他竟然一夜都没有顶住,我要亲手斩了他!” 信使心惊胆颤狠狠地咽了口口水,然后硬着头皮说:“夏侯渊将军他.他已经被斩于敌将之手” 曹操闻言顿时气闷,一时间想发火都不知道怎么发。 不过很快他就没心情关心夏侯渊了,而是想起了更为关键的人,那就是自己的妻儿老小! “那我府中之人呢,他们如今身在何处?”曹操瞪大眼睛,说话都带着几分颤音,以黄巾对待士族的手段,他根本就不敢多想。 信使断断续续道:“将军亲眷,他们他们均被黄巾所俘。” 曹操身体一晃,差一点就从马上栽倒,倒也不怪他如此反应,不管是谁碰到这种事情,都很难顶得住。 比如刘备现在就有些顶不住,曹操的亲眷都被俘了,那更重要的天子岂不是…… “既然如此,那天子又在何处。”刘备也是一下坐不住,立马询问道。 信使更是面苦:“天子.天子也一样被贼人掳去。” 这下,刘备也是嘶的一下吸口凉气。 这消息来的太过炸裂,让曹操措手不及,也让刘备措手不及,身边的几个人同样是傻眼了,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夏侯渊居然败的这么干脆直接,好歹挺过一晚上也像是那么回事啊。 这时候,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了。 曹操刘备相视一眼,眼神都是同样的焦躁,一个是为自己的亲眷而焦躁,一个是为自己的君主而焦躁。 “命令大军全速前进!” 两人同时大喊出来,然后各自驱马离开就要催促行军,在这天崩地裂的消息面前,他们再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可以耽搁。 曹操满脑子所想,就是无论如何都要救出家眷! 而刘备满脑子所想,就是无论如何都要救出天子! 许昌失陷的消息,就像是一个投入湖水的巨石,一下把整个局势搅得乱七八糟,费尽心思才终于在王当手里拿到一点主动权的联军,一下子就陷入到极其难受的处境。 虽然等到他们率军回去之后,以庞大兵力必定可以收复许昌,但天子和曹操亲眷被俘虏,却是他们难以接受的事情。 而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由张辽所率的先锋军,也终于是提前一步抵达了许昌城下,只是他究竟能不能为联军抢回曹操亲眷以及天子,这就是不得而知的事情了。 ------------ 第270章 不甘 “敌军已经攻来了,怎么会这么快!”城头之上,夏侯兰看着气喘吁吁的斥候,脸色十分凝重。 这斥候连忙道:“属下发现敌军动静第一时间就奔驰回城,按照敌军行军速度,只怕再有半个时辰就该到了,以属下观察,他们兵力至少也有三万来人,皆是轻装疾行,行军极快!” 夏侯兰也不傻,光是这么一听,立马就能判断出来,这一定是敌军的先头部队。 既然先头部队能这么快就出现在这里,那只能说明敌军主力已经顺利撤退了,不然若是在战事焦灼之时,敌军断然没有多余的精力分兵去管后方,至少黄巾给的压力不允许敌军这么做。 可问题来了,敌军是怎么撤退的? 夏侯兰一脑门的问号,在他的想法里,主力战场那根本就不用自己去担心的,王当怎么打都是个赢,不可能会轻易让敌军撤走。 可现在敌军先锋来的这么快,那看来敌军不仅撤了,还撤的十分从容。 “不行,我军千余兵力无法守城,你速速召集兄弟们,我们要立即弃城撤走,一刻钟之内所有人都要在列!” 夏侯兰还是有决断的,知道这城已经没办法继续占住,等到敌军来了把这里一堵,以自己这点兵力那就真成等死了。 看着士兵匆匆而去,夏侯兰无奈的叹了口气,就这么走了,他很不甘心。 曹操的家眷倒是俘虏了一堆,但其实这对玄夏来说没太大价值,真正有些价值的大汉天子,在城里搜寻这些时日却愣是没搜出来,看来这次只能是遗憾而归了。 虽然如此,夏侯兰也不会把曹操亲眷还给对方,再怎么样那也是黄巾的俘虏,全都要带回玄夏去,然后该清算的清算,该改造的改造。 至于曹操会不会就此变成孤家寡人,那就不是玄夏操心的事情了。 这些重要俘虏,黄巾早就转移出去,夏侯兰此时也就不必多花精力处理了,一刻钟不到,很快一千余黄巾士兵便集结完毕。 全军迅速清点人数确认无误之后,夏侯兰干净利落的一挥手。 “出发!” 然后,这支在许昌驻守了数日的黄巾,就在整齐的步伐之下往西边快速消失。 黄巾来的轰烈暴躁,走的却如此平静,但他们在的这些时间,对于许昌城里的百姓而言一定是他们难以忘怀的。 他们终于亲眼看到玄夏黄巾的做风,而不是官府宣传的那样滥杀无辜烧杀掳掠。 实际上,这些天玄夏的所作所为,简直让城中百姓难以置信。 “那些娃娃们,全都走了?” 一个老人看着空荡荡的城门,一时有些发愣的感慨起来,似乎有些不舍,似乎有些遗憾。 也不怪他如此感受,实在是他活了一辈子,也没见过这样的军队。 只是这短短时日的相处,黄巾给他留下的印象,比大汉几十年还要深刻。 所谓“娃娃们”的称呼更是他一种亲昵的叫法,他对黄巾如今是什么态度,已经不言而喻了。 与其他任何军队不同,黄巾的士兵都是清一色的年轻人,老人称呼娃娃倒也真不过分。 “是啊,都走了,可俺这会儿倒是希望他们能留下来”有人站在了老人身边,也是叹气一声,然后望着城门久久失神。 有人愤愤不平:“黄巾明明是好人,官府为什么要污蔑他们,这些天别说什么烧杀掳掠的事情了,就连咱们主动给他们送水食过去,他们都不肯喝一口,这是官府说的十恶不赦的玄夏贼?” 又有人站出来附和起来:“是啊,他们还给咱们穷苦老百姓分粮分钱,这能是贼做出来的事儿?” “何止啊,俺爹被他们雇佣干活的时候,他们瞅着俺爹身上有伤病,还主动给俺爹治了来着,连看病钱都不要,而且治的也好,这本事若是换了别人,俺家可治不起的!”有个年轻人也忍不住,主动站出来替黄巾说话。 “既然这样,官府为什么要污蔑玄夏黄巾,他们明明是义师!”有妇人气不过,便嘀咕起来。 她丈夫顿时冷哼一声,往府衙的方向啐了一口:“还能有啥,还不是怕咱们跟着玄夏跑了,看看大汉是怎么对咱们的,再看看玄夏又是個什么样子,谁好谁坏不是一眼明白了,官府若是不蒙住咱们眼睛,那可不都得闹翻天。” 人群沉默下来,一番话语下来,反而激起了他们心里的愤恨。 任何东西就怕对比,一对比下来,就知道自己有多惨了,这让他们都有一种跟着黄巾走的冲动。 他们这个时候回头一看,也慢慢有些明白过来,那些黄巾战士嘴里总在说的人人平等、追求权利背后的意味了,原来那才是世界本该有的模样. “人人平定,追求权利是这样的吗,朕终于亲眼见识到了,难怪他们能这么快收拢民心。” 人群背后,听着百姓交口称赞黄巾,又对大汉愤恨鄙夷的刘协,心里全是酸楚:“百姓说的不错,我大汉不如玄夏。” 在他旁边的傅燮也只能叹气:“陛下不必如此,许昌百戏苦,这要怪曹操才对,与大汉和陛下又有什么干系呢,如今局势,还要苛责陛下的话,这是不公平的。” 刘协沉默半响,自嘲一笑:“傅卿不必安慰朕了,就是以前天子尚存权威时,百姓难道就能过得好了吗?” 傅燮一时语塞,神情也黯然下去。 他是在安慰刘协,又何尝不是安慰自己,要让他承认自己毕生拱卫的大汉不如玄夏,这何尝不是一种残忍。 只是大汉玄夏谁好谁坏,他这个从玄夏走出来的人又怎么会不知道,他只是不愿意面对这个事实罢了。 刘协突然转过身,看着傅燮:“你被幽州黄巾俘虏多年,你告诉朕,他们待百姓都是这般好的吗,真的没有作伪,是照着人人平等追求权利去做的?” 傅燮认真的看着刘协,最后默默地点头。 一下子,刘协就像是斗败的公鸡,又像是被抽掉了骨头,整个人的精神一下萎缩下去。 傅燮于心不忍,劝慰道:“陛下,黄巾突然撤走,恐怕是曹操已经杀了回来,咱们也就不必继续躲藏了,这些事又何必多想呢。” 刘协嗤笑一声:“朕还要回去给他曹操当玩偶吗,去他娘的,我受够了!” 说罢,刘协便面无表情的往身后的破屋走去,这一刻他似乎真的褪去了天子的灵魂,变成了一个普通的农家小子。 只是在走进屋子之前,他有些释然又有些无奈的留下一句话:“朕若当不了一个真正的天子,那不如泯然众人罢了,至少不必常年为曹操所软禁。” 看着刘协走进屋中,傅燮愣了许久,眼神也慢慢变得茫然起来。 自己以后,究竟要何去何从呢? 这汉室,我匡不动啊! ------------ 第271章 赌一把 呼噜 伴随着马匹的一阵喘息,张辽率众停在许昌街市之中,并且示意士兵们各自保持警惕。 虽然张辽已经确认,黄巾就在不久前弃城离去,但毕竟这里是敌人占领过的地方,该有的慎重张辽都会有,难保敌人会不会设下什么埋伏。 在确保城中安全之前,他都不会放松战备。 而且,自入城之后他就发觉有些不太对劲。 城中百姓的态度似乎有些微妙的变化,他敏锐的感受到百姓对官兵的一种若有若无的仇恨和敌视情绪,这难免让他更加不安起来。 他不明白百姓为什么会发生这种变化,但总之保持紧张就对了。 三万大军迅速铺开,很快就把整个许昌城完全封锁,真正到了许昌之后,许多信使汇报不清的信息,慢慢都可以得知清楚了。 随着对城中人群的不断盘问,黄巾入城之后发生的一件件事情,慢慢都呈现出来。 张辽确认曹操家眷已经被黄巾所俘虏,而且都被转移到其他地方,如今完全不知下落。 倒是天子刘协似乎并未如情报所说被黄巾所俘,因为黄巾占据许昌之后,曾有过大举搜查天子踪迹的举动。 “将军,我军已经确认,城内已完全没有黄巾存在!”不多久,一个士兵骑马过来匆匆汇报。 确认城内安全之后,张辽点了点头,这才下令军队略微放松,然后开始布置城中防务,一切事情开始有条不紊的运作了起来。 只是,张辽也开始思索自己接下来的行动了。 此行被曹操先遣回援,原本任务是阻击黄巾拱卫许昌,但现在许昌已经陷落过一次,天子下落不明,曹操家眷又皆被黄巾所掳。 而另一头,黄巾在占据许昌之后立即就前往豫州战场,如今周瑜的情况也不知是好是坏。 一个个事情摆在张辽面前,一时让他有些头疼,他必须尽快做出决定,下一步要先做什么. 好在,很快他就想明白了,他全都要。 “城中留一万兵力守备城池搜寻天子,其余兵力随我奔赴战场!” 张辽很快下达了命令,然后也没有任何拖泥带水,立刻就点齐兵马,随后两万大军浩浩荡荡出城而去,却是要奔赴豫州战场相助周瑜取得胜利。 然而他并没有发现,在他出城之时,街市人群里边有一個身穿粗布麻衣的脏小子冷眼注视着官兵的所有动作,而这正是伪装成农家小子的大汉天子刘协。 “陛下,您真的不回去了吗?”站在一边的傅燮陪同刘协注视着张辽出城,忍不住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曹刘孙之辈再怎么样,也还是会尊奉天子的.” 刘协冷哼一声:“什么天子,被关起来连见个臣子都要征求曹操同意的天子吗?” 傅燮沉默半响,犹豫道:“不如去荆州刘备处,又或者扬州孙权、益州刘璋?” 刘协也跟着沉默起来,似乎也有些犹豫,但许久过后,他还是摇头自嘲起来:“他们和曹操有何不同,刘备若是忠臣,衣带诏之事为何毫无反应?” 傅燮叹道:“那陛下又待如何,如今若不依靠州郡,朝廷如何能够立足?” 刘协的拳头不知道什么时候握紧了,看了一眼傅燮之后,他颓然道:“朕不知道,反正那木偶天子,朕是绝对不会去做了!” 两人相顾无言,傅燮也随之犯难。 刘协是匡扶汉室最大的寄托,如果连这个天子都不愿意站出来,那这汉室还要怎么匡扶。 不管是刘协耍性子也好,还是诸侯太过分也好,路似乎都走到了死胡同。 傅燮还待再劝,在他看来,只要先把天子名分占住,往后总能想办法扭转局势,毕竟这天下一心向汉的士人并不算少,至少要给这些人一个目标。 但是看到刘协抑郁和茫然的表情,傅燮一时又无法开口。 刘协虽然是天子,实际上却一直生活在极端环境当中,傅燮能清晰感觉到刘协常年受到强者压迫引起的阴郁和痛苦。 反而是这些天伪装成百姓,刘协倒是时不时有些笑容,虽然吃喝住都比不上宫里,也没人伺候,但刘协的精神状态却前所未有的放松。 要生生把刘协逼回那种极端环境当中,傅燮也确实狠不下心。 他们是君臣,却也不仅仅只是君臣,更像是相互的一种依靠,刘协寄托着傅燮的理想,而傅燮是刘协最为信任的人,傅燮不忍心让刘协再继续忍受那种折磨。 可刘协若是就此消沉,那自己匡扶大汉的志向要怎么才能实现? 刘协随便找了块石头坐下,就这么仰头看天,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傅燮也同样坐上去,跟着他一起仰头看天,只是傅燮的眼神却慢慢决绝起来。 “陛下,要不然,咱们赌一把吧。” “嗯?” 刘协疑惑的看了过去,就看到傅燮站了起来,然后低头朝着自己淡淡笑了一下。 激战! 战线之前鲜血迸发,每分每秒都有鲜活的生命逝去,铁与血的痕迹在战场的每一个角落展现,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绞肉机器永不停歇的吞噬着士兵们的血肉。 身为联军豫州战场的将领,周瑜再也不见昔日那俊俏模样,此时他浑身上下只有冷厉坚毅,便是最铁血冷酷的男儿。 他并非什么猛将,但战事的焦灼,依然让他亲自下场作战,这足以见得形势之危急。 黄巾又一次的强力进攻停歇下来,周瑜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当战事缓和,他也顾不得姿态仪容,只是寻个空地坐下,然后大口喘起粗气。 此时的他,正如一个血人一般,不论盔甲还是裸露出来的地方,尽是已经干涸不知道多少遍的厚重血污,这让他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腥臭味道。 若是以前的周瑜,绝对不能忍受自己的这种状况,但是现在他不能忍也得忍。 战事实在是太过激烈,他连一点多余的时间都没有,不仅要亲自上阵杀敌激励士气,更要总览战局稳住战况,一天接着一天这么打下来,他的精力已经到了极限边缘。 不过,他必须得挺住,如果自己挺不住,大军挺不住的话,那么豫州战场就要全面溃败。 战争局势牵一发动全身,形势本就不利于己方,豫州战败会引起如何后果,他根本就不敢想,无论如何,自己这边绝对不能拖后腿。 就算南方真的要败,自己也要坚守住自己的阵地。 尽人事听天命,问心无愧,把自己的事情做好之后,就算最后联军还是输了,周瑜也能坦然接受命运。 这更像是一种执念,他不愿意倒在这里,骄傲的人从来都难以和失败共存。 不多久,鲁肃匆匆而来,脸色也是无限忧虑:“公瑾,还能撑得住吗?” 周瑜当然明白,鲁肃所问不仅是自己的身体状况,也是在问眼下的战况,长吸一口气之后,他沉声道:“我会尽力的。” 鲁肃微微一怔,随后苦笑摇头,也是颓然坐在一边。 两人身为挚友,鲁肃如何不明白周瑜的性情,哪怕有一成的可能,周瑜都会给出自信满满的反应,而不会是现在的这句“尽力”。 这个回答之中,有多少无奈,却不必细说了。 “此战败了之后,大汉也就真要完蛋了吧”鲁肃有些茫然,他不知道玄夏南下之后,这天下尽被黄巾扫平,会变成什么模样。 休息一阵,周瑜终于是慢慢恢复些体力,只是笑了笑:“某断然不能屈身贼人之下,战败之时,便是某身死之时。” 这时,周瑜的神情有些遗憾和不舍:“只是辜负了小乔,她等不到我回家了。” 鲁肃闻言,也慢慢释然:“遥想当初《伐汉檄文》为世人所嘲笑,然而今日或许真要被檄文言中,此天命更易、大势汹汹,不能为人力所扭转啊,不曾想却让黄巾贼窃居了这神州大地。” 周瑜已经预感到,己方已经到达极限,很难再抵御黄巾的下一次进攻。 而这也意味着,天时将变,虽然他已经有赴死之心,但还是忍不住感慨起来:“许辰此子确有吞吐天下之气象,其大志之高远,未必不能称作圣贤,只可惜他的世界里容不下你我。” 鲁肃闻言点了点头,虽然立场不同,但他对许辰和玄夏,是不得不服的:“是啊,华夏出圣贤了,可惜不是咱们的圣贤。” 沉默良久,战场又开始出现了动静,周瑜望去,是黄巾又开始组织起新一轮的攻势了。 呵呵一笑,周瑜再度站起来,他知道这一次大概就是结束了。 只是最后,他却问了鲁肃一个问题:“你说,以许辰这家伙的叙事,咱们在史书之上,会不会变成人人喊打的混蛋。” 鲁肃犹豫了一下,道:“大概我们也真不是什么好人吧。” 周瑜哈哈一笑,便是提着长剑,奔赴战场而去。 而与此同时,遥远的地平线,一支新出现的军队悄然出现,当张辽看到远方战场正在激战的时候,他彻底放松下来。 只要还在打,那就还没有输,自己没有来迟. “随我出击,阻击黄巾!“ ------------ 第272章 真正的天子 鏖战至惨烈的战场,任何一点变故都有可能决定整个战争的走向,而张辽突然的加入,显然一下打破了豫州战场的局面,原本鏖战之下好不容易取得优势将要胜利的黄巾,一下就被张辽的参战打乱了阵脚。 周瑜本是极为优秀的将领,而张辽也不遑多让,他所率领的先遣军更是曹军精兵,如此精兵强将带来的压力,显然不是已经鏖战许久的黄巾容易应付的。 原本已经走向胜利的战场,瞬间颠倒过来,局势急转直下。 张辽的确有足够敏锐的战场嗅觉,他第一时间就找到黄巾薄弱之处,那就是后方只有一万兵力的赵云一部黄巾,然后就朝着赵云发起了猛烈进攻。 同样有敏锐嗅觉的周瑜,在大喜过望之余,也立即就进行了正确的指挥。 他并没有脑子一热就调转枪头去夹击赵云,反而把原本抵御赵云的力量全部转向正面防御乌力,他知道张辽出现之后,自己也就不必分出多余的精力去应付后方。 果然,即便周瑜撤走后方的防备兵力,赵云最终也没能攻入营中,反而只能被迫转头应付张辽。 没有了后方压力,周瑜把全部力量都用以应付正面的乌力大军,终于是把岌岌可危的局面重新稳住,战事再度变得焦灼起来。 战阵之上,赵云激战之余,也冷静的开始指挥突围。 对于张辽的参战,赵云并没有太多意外,就在不久之前夏侯兰便已经告知曹军回援的消息,那时候赵云就已经预想敌军会支援豫州战场的结果。 所以,赵云才在这一次开始拼命进攻,就是要抢在敌军到来之前,先把仗打赢了。 可惜敌军的坚守也十分坚韧,并没能让黄巾轻易突破防线,而敌军的援军也十分果断,很快就赶赴战场,在最关键的时候扭转了战局。 赵云确实是觉得可惜的,但既然事不成,他也不会强求,此时后方被敌军纠缠,他也必须尽快突围出去,否则反而容易为敌军所包夹。 一枪挑翻眼前的曹军小兵,赵云一枪扔出瞬间把其扎穿,随后他紧了紧头上的黄巾,眼神冷却下去。 “随我突围!” 一声大喝之后,赵云骑白马跃出,随手抽回银枪,然后便率众往曹军冲去,而他的目标,正在敌军之主将。 银龙冲撞强大无匹的气势很难不引起注意,正在酣战的张辽很快就感觉到危险气息。 转过头一看,张辽的眼睛顿时眯了起来,他并分强悍战将,但也不会惧怕与敌将拼杀,见赵云重来,他上身微弓,宛如一只警惕防备到极点的老虎。 很快,两将便冲至一处,然后各自挥舞兵器相互拼杀,而小兵们也俱在掩护。 只可惜,张辽确实不以勇武著称,面对赵云这样的顶级战将很快便节节败退,数个回合下来身上就已经不知道添了多少道伤口。 如此一番拼杀之后,张辽终是顶不住败下阵去,只能拍马退去。 赵云还待再追杀,但曹军精兵素养也相当可以,主将败退之后,士兵们迅速予以掩护,很快就向赵云掩杀而来,虽然黄巾士兵也很快应对上来,但短暂的时机已经消失,赵云也就不得不作罢。 斩杀敌将已经不行,赵云也不再纠结,立即率军往外突围。 虽然曹军兵力更甚,但是交战许久的黄巾在战力上依然要高过他们一截,全力突围之下,曹军根本无从阻截,最终只能眼睁睁看着黄巾破阵而去。 成功撕开包围圈,赵云率军突围出去,当他再回头看的时候,曹军也已经转换方向,立即进入营地对付正面的乌力。 赵云只能无奈的叹气一声,可惜最后还是差了一点时间. “先退至后方吧,我军被营地阻隔暂时不能与乌力会和,只能退居后方,先等待正面战场的信息,再看下一步如何行动。”赵云摇了摇头,如是说道。 一旁的夏侯兰皱起眉,神色忧虑:“我想正面必是出了什么问题,这支敌军能出现本身就很蹊跷了。” 赵云虽然没有回答,但神色也不轻松,夏侯兰的猜测,也正是他的预感。 “我相信王当将军,也相信兄弟们的实力,就算真的有什么意料之外的情况,那也绝不会很严重,我们只需要确保自身的行动就可以了。”赵云驱马转身,慢慢往后撤去。 “子龙说的是,联军实力不如我黄巾,应该讨不了什么大便宜。”夏侯兰连忙跟上。 赵云看了他一眼,凝重道:“我们自己千万不能轻忽,曹操亲眷皆被我军俘虏,他必定与我军不死不休,若是曹军先至,我军必要被曹操全力围剿。” 夏侯兰闻言,也是面色严肃,这的确是可以预见的事情:“我会让兄弟们这些天好好休整,若情况当真不利,也有体力精神和曹军周旋。” 豫州战场这里,正打的一片火热,然而赵云张辽先后来过又离开的许昌城,却也不太平静。 张辽走后不过第二天而已,城中暗流涌动。 此时许昌只有万余兵力驻守,但没有曹军大将和大臣主持局面,就连曹操的家眷也被黄巾一网打尽,这导致许昌变成一个上层相对空白的局面,只有下面的士兵在遵照命令维持防务。 也就在这个上层空白的时候,却有一個人在暗地行动起来,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傅燮。 傅燮在城中行走,很快就找到了一些熟人,这些人多半都是在黄巾战乱之中躲藏起来的朝中大臣,比如当今的国丈伏完。 一间破屋的门被推开之后,伏完透过门缝看到傅燮的面孔,极快的速度就把傅燮拉入屋中。 “是你?你怎么知道我躲在这儿?”伏完神情紧张的看着傅燮。 傅燮左右打量一眼,就在屋中看到一个年轻女子,而这女子赫然就是伏皇后,傅燮连忙向皇后见礼,又朝着伏完拱手,这才开始说话。 “黄巾入城之后,某便在观察城中情况,便才发现不少人的踪迹,这当中便有国丈。”解释一句之后,傅燮也不待他们回答,又道:“陛下已经被某保护起来。” 此言一出,伏完和伏皇后都是一惊,连忙询问刘协的具体下落。 傅燮并未回答,而是深深的看了一眼伏完:“陛下让某来见国丈,是想让国丈帮陛下做一件事情。” 看到傅燮的脸色,伏完和伏皇后都愣住,他们都感觉到不同寻常的味道。 伏完惊疑不定,开口道:“陛下要做何事?” 傅燮的脸在昏暗的屋子里明灭不定,随后便是他低沉的话语:“陛下要收服守军,据城自重,他要做真正的天子,还望国丈出力!” ------------ 第273章 万岁! “全给我打起精神来,战场离咱们这可不算远,保不准黄巾什么时候就杀回来了,咱们可不能重蹈覆辙把城给丢了。 城门防务三班轮换,就算是夜晚时候也要瞪大眼睛,谁敢偷懒那就别管老子不讲情面了!” 城头之上,曹军将领正在紧张的巡视城头,一边走一边呵斥士兵们。 作为军中一个相对普通的将领,如今整个许昌的安危都落在他的手里,这还是让他有些手心冒汗的,不过一万多兵力,还是给了他足够的底气。 毕竟是守城,只要别是如此前那样被打个措手不及,就算是城门被破,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攻下的。 如今许昌城门已经开始修复,而城门门洞内部也有重兵和土墙立起,黄巾若要故技重施也不是什么容易事情,吃过一次大亏的曹军,绝不会在同一个事情上重蹈覆辙。 而且,黄巾此时只怕也没有多余的精力跑来攻城,张辽周瑜的本事还是能够令人放心的。 如此走了一圈下来,各個防务基本都处于正常状态,这让将领慢慢也放心,做好这些之后,只要不是黄巾大规模进攻,许昌都不会轻易动摇。 只不过他并没有想到,坚固的堡垒从来都是从内部攻破。 如今的许昌城外确实是一片风平浪静,但内部的暗流却已经开始涌动,将领才刚刚观察完城外的动静,随后就被城内的动静给吸引住了。 在旁边士兵的提醒之下,将领回头往城内一看,就看到街道之上站着一些衣着华丽之人。 这一行人就直直往城门处走来,顿时引起了城门的紧张,在这个战争的时期,这样的举动无疑非常敏感,将领的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 “我下去看看情况,你们保持戒备!” 将领看得出来这一行人动静不对,但从衣着看,他们也不会是什么平民,这让他也不好轻举妄动,万一招惹什么不能得罪的人可不好了。 他心里保持着警惕,也存着几分小心。 只是,还不待他走下去,就听得那里传来一声大喝。 “天子在此,尔等还不速速跪下觐见!” 将领的脚步顿了一下,脸色也微微一变,然后他感觉似乎整个城门都随之安静了下来,等他反应过来再匆匆冲过去的时候,果然旁边的士兵都是手足无措的傻眼状况。 天子? 自己苦苦搜寻不得的天子? 将领按捺住心中的情绪往那里一看,眼神便凝住了。 这些人当中多数他都不认识,就连在人群中被拱卫的所谓天子,对他来说也是陌生的面孔。 不过毕竟是军中的中层将领,还是有机会看到一些大人物。 如那大汉卫尉傅燮,以及国丈伏完,将领一眼就认出来了。 这几个人都是他曾经见过的面孔,当看到这些熟悉的脸时,将领心里也就知道那人该是真的天子了。 果然,再一打量,这天子的尊贵气质油然而生,并非寻常人可以伪装出来。 心里再无疑虑,将领连忙跪下:“末将拜见陛下!” 有他率先动作,其余的士兵们也纷纷醒悟过来,一下子整个城头跪倒了一大片,士兵们皆是俯首跪下高呼万岁。 虽然这些士兵隶属于曹军,但天子毕竟是曹操都要低头尊奉的存在,底下的小兵更不敢怠慢。 再怎么样,如今的天下,名义上依然是大汉的天下,州郡诸侯也都是大汉之臣子,刘协也是毫无争议的法理上的真正皇帝,足以让在场人不敢直视。 不过,这个将领是个例外,能做到中层将领,他的身份属性必定更加靠拢曹操,这一点,傅燮十分明白。 傅燮给了一个眼神之后,刘协的呼吸就开始急促起来,脸色也有些微红,这显然是一种兴奋和激动的反应。 真的要那么做吗. 激动的不仅是刘协,还有一旁的伏完。 当然他们的情绪之中,也有巨大的惶恐和不安,因为他们知道,做了这个事情之后,后果会变得如何,那就不是可以控制的了。 刘协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笑眯眯的把将领扶起来,然后向着跪倒的士兵们开始说话:“朕深陷危机,幸有诸位大汉的将士们忠心拱卫,才能渡过劫难,朕该谢谢你们!” 等到士兵们在刘协免礼之下站了起来,刘协的这句话,瞬间就让他们心中一暖。 其实士兵们只是听命行事,也没真的保护到刘协什么,但听到刘协这番话,他们还是非常舒坦。 堂堂大汉天子朝着一些泥腿子道谢,这种事以前谁敢想啊。 一旁的傅燮看到士兵们受宠若惊的模样,心里突然有些宽慰。 看来陛下也从黄巾身上学到不少东西 “如今正是战事激烈的时候,将士们的辛苦朕心里明白,你们都为我大汉征战卖命,朕不能委屈了你们,今夜造饭朕要让将士们人人均有肉食,每个士兵,朕也都有钱财犒赏!” 当刘协后面的话再度说出之后,所有士兵们全都瞪大眼睛,随后就发出欢呼。 口头的便宜再多,也没有实实在在的钱粮来的直接,仅仅只是一句话,瞬间所有士兵看刘协这个天子的眼神就亲近崇敬起来了。 此时站在刘协身后的伏完等人虽然也对士兵的反应而高兴,但额头也流下汗来。 掏东西简单,却也都是他们这些臣子咬牙支持的,当然光靠他们各家藏起来的钱粮,肯定也不足够犒赏,但他们的目标就是接管这支军队,无非就是到时候大开府库的事情而已。 刘协似乎慢慢进入了状态,他脸上的笑意愈发浓厚:“你们要记住,你们是我大汉的将士,只要你们愿意往朕剑指之向而冲锋,朕就一定会给你们应有的荣耀和功业!” 语毕,刘协眼神渐渐锐利起来,随后他抽剑指天,天子气势瞬间透发而出。 士兵们莫名震动,纷纷再度跪下,口中直呼万岁,一时间声势浩大。 刘协终究是天子,是世人心里需要仰望的存在,这种身份天然就能让士兵们畏服,只要施以合适的手段,哪怕这种手段很简单,也能产生巨大的效果。 而眼前的这种效果,就让刘协兴奋得战栗起来,几乎就要持不住剑了。 唯独曹军将领发觉不对了,他很明显感觉到了刘协正在争夺这支军队的统领权,这也让他的心里开始剧烈纠结起来。 听命于天子,这似乎并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情。 但自己毕竟是曹公的将领,若是把军队拱手送出,待事后曹公会如何反应? 将领还在犹豫和茫然,然而傅燮等人又怎么会给他反应的时间,不知不觉之间,傅燮和伏完等人,已经站在将领的左右周围,俨然已经把他包围控制起来。 ------------ 第274章 治城 入夜时分,许昌城头火光通明,士兵们都在大口朵颐吃着手中饭食。 今夜的伙食不限量供应,只要他们愿意,他们可以一直吃下去,而且巴拉巴拉还能翻出肉沫肉片,再怎么样,碗里至少也能看到油星。 这种伙食实际上已经相当好了,至少以前的时候,士兵们根本就不敢想。 今夜的士兵们都异常的满足,因为他们不仅吃得饱了,每个人怀里,还都揣着些许铜钱,这是今夜天子亲自来到城下,一个个士兵亲手发放给他们的。 当他们从天子手里接过这几枚钱币,那种感动现在回想起来,也让他们有流泪的冲动。 “兄弟们今夜尽管吃,只有吃饱了,咱们才好为天子守城!” 一道声音传来,士兵们纷纷转头看去,说话之人正是天子身边的那个叫做傅燮的将领,此时这個将领正坐在士兵堆里,与他们一样拿着破碗吃着一样的饭食。 军队原本的那个将领在天子到来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取而代之的就是这个傅燮。 不过,士兵们对此似乎并没有什么意见,普通士兵只是被征用过来的农民而已,他们只知道听命行事,对他们来说听曹操将领的话和听天子将领的话并没有什么区别,某种程度上天子在他们眼里,要比曹操大得多。 悄无声息声息之中,守城的这一万精兵的统领权,就这么更易到刘协手中。 看似很难的事情,在恰当的时机做出恰当的动作,也就没有想象的那么难的。 而傅燮和刘协,也抓住了眼下许昌上层空缺的短暂时机,成功的做到了这件事情。 “兄弟们,陛下就在城头上看着咱们,天子永远会与咱们同在.” 傅燮吃饭之时,一点也没有闲着,不断的在和士兵们交流,而交流之中也三句不离天子,但这并没有引起士兵们的反感,因为这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此时的天子的确就在城头的门楼之中,大汉天子当真与大头兵们一同守城,甚至就连皇后和国丈也都在这里。 门楼本是军事所用,设施非常简陋,但刘协并没有任何不适,反而充满了兴奋和喜悦。 登基以来,这是他作为皇帝最为高兴和放松的时刻,此时此刻,他才真有了一丝当皇帝的感觉,因为现在的许昌是属于他的许昌,这一万士兵,也是他真正的士兵! “朕不能决定一国之命运,至少可以决定这一城之命运” 昏暗的门楼之中,刘协坐在榻上喃喃自语了一句:“今后,朕再也不会过为人所左右的日子了。” 一旁的伏皇后抓住刘协的手,莫名的紧了紧,神情也跟着暗淡几分。 刘协的苦楚,伏皇后自然心里明白,听到这些话之后,她只为自己的丈夫而心疼。 倒是一边的伏完处于一种兴奋和恐惧交织的状态:“陛下,我们虽然控制住了许昌,但这才只是刚刚开始而已,如果后面.” 刘协回过神,淡然的笑了笑:“都走到这一步了,那继续往下走就是了,至于事不成会有什么后果,朕也不会考虑了,再坏的后果,也坏不过被人挟持。” 看到刘协这般决绝和坦然的模样,伏皇后愣了愣,她还是第一次看到刘协这样的气魄。 自己的夫君,大汉的天子,现在似乎真的变成一个合格的君主,也是一个真正的大丈夫了。 只是伏完心里慌乱,并没有刘协那么洒脱。 事情失败的话,刘协可以不在乎,毕竟诸侯再怎么样也不会对刘协如何,最多只是往后对刘协的控制会更加密不透风。 但是如傅燮和自己这样的谋事之臣,恐怕都要落得如董承一样的下场了。 伏完并不想死,在这个关头,当然心慌意乱,只是刘协的话倒也没错,都走到这里大家都没得选择了,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走。 现在已经是要么生,要么死的事情了。 刘协抖开身上披着的毯子,站了起来走到窗口,双手撑在门楼粗陋的石头上往外看去,似乎在看着远方的什么东西,只不过夜晚之中,那里只有一片黑暗。 “命运究竟要如何待朕,成也好败也好,朕只想快些看到。” 伏完和伏皇后一同看去,他们从刘协的背影能感受到那种迫不及待的心情,这个曾经抑郁和阴柔的天子,竟也期待着面对强大的诸侯了。 伏皇后眼中异彩连连,这样的刘协,才是她心中的天子和夫君。 伏完沉默许久之后,也慢慢的平静下来,连刘协尚且如此气魄,自己又有什么好恐惧的呢,岂不知若真的事成,或许大汉真能有中兴之希望。 刘协是迫不及待的,不过诸侯联军并不能顺从他的心意立即返回,大军行动,没个七八天时间根本就回不来。 于是,豫州和许昌都进入到了诡异的平静时期。 豫州战场,不论是周瑜张辽还是乌力赵云,都选择偃旗息鼓,双方实力陷入到相对的平衡,乌力赵云也不敢轻举妄动,因为他们判断或许联军主力会比玄夏主力先支援过来,所以不想冒险陷入缠斗。 而周瑜张辽更加明白,这个时候不必冒险进攻,等待援军才是明智之举。 当战争的双方都冷静下来,战场自然也就消停了。 而此时的许昌城,则是陷入了长久的平静,刘协傅燮完全封锁了整个城池。 而刘协在等待之余也做了许多的事情,几乎每一天,他都要在士兵们面前露面,哪怕只是在士兵们面前说几句话。 在这样的动作之下,士兵们迅速被刘协这个天子所收服。 仅仅如此,刘协也不满足,或许是第一次体会到皇帝的尊严,他在一班子凋零的朝臣辅佐之下,兴致勃勃的开始了对许昌的治理。 临时拼凑起来的朝廷运作之下,刘协对百姓们的第一道政令,就是宣布黄巾分发给百姓之钱粮,百姓均可以合法保留。 这道实实在在的天子诏令,让城中诸多百姓放下心来,百姓们对大汉的敌视,也由此缓和许多。 而后,刘协更是承诺,战后将给百姓均分田地,并且轻徭薄赋. 一个个利民的诏令下达,让诸多百姓都开始对大汉开始变得陌生起来,但这似乎也是一种好的改变,至于这种事往后能不能实现,百姓们其实没有抱太大的希望。 其实就连刘协自己,心里也是没底的,有些事黄巾能做,不代表自己也能做,但眼下,他只想先把承诺给出去再说,他想尽可能尝试把这里经营成自己的理想之地。 只是,几天过后,他就不得不把自己从治国游戏中抽离出来了,因为数日的时间过去之后,远方的天际已经出现了联军的身影. 刘协傅燮站在城头久久沉默,他们知道,决定命运的时刻来了。 ------------ 第275章 朕心甚慰 “启禀将军,如今许昌已经被我军收复,张辽将军已经率军奔赴豫州战场支援周瑜,城中尚留有一万精兵驻防,就在数日之前,天子也被我军成功寻回!” 虽然这些消息,曹操在行军路上便陆陆续续获知到了,但现在听到还是让他脸色缓下去不少。 张辽的确是可以信任的优秀将领,该做的事情都做的很好,为自己挽回不少损失,至少把天子寻回并且拿回许昌,这就已经是大功一件了。 只是,曹操心里最关心的却不是这些:“吾府中人可有下落?” 斥候低下头:“仍未有任何线索!” 曹操沉默不语,他其实知道自己的亲眷九成九已经被黄巾所俘虏,只是心里还存有那仅剩的一丝丝侥幸而已。 很快,荀彧便驱马上前而来:“曹公,既然已经寻回天子,该入城觐见才好。” 曹操闻言神情淡漠,似乎完全没有这个心情。 天子固然重要,但也没那么重要,说到底也只是自己的一件工具而已,眼下曹操还是更加关心自己的亲眷。 “战事紧急,吾暂无空闲觐见,命令全军随我继续前行赶赴战场!” 说罢,曹操便冷淡的一甩马鞭,然后驱马转向,视城门于无物,就往豫州战场的方向跑去,而曹军大军也紧随曹操的步伐开始行动。 在后面的荀彧看了看不远处的城门,也只能摇头一叹。 他当然知道曹操只是更加关心自己的亲眷而已,并非是因为什么战事紧急,不过这也只是人之常情,荀彧也不好说些什么,最终只能轻夹马腹随之行动。 曹操走的确实干脆,只是他才刚刚出发的时候,就见郭嘉也匆匆赶来。 “曹公,刘备孙权分别遣人传信来,他们欲先行觐见天子,随后再率军奔赴战场。”郭嘉皱着眉头,神情颇为忌惮。 曹操也是一牵马缰,这一瞬间他甚至有种改变主意的冲动。 自己可以不急着觐见天子,但不意味着自己愿意让刘备孙权自行觐见天子,天子那是自己的私器,他并不愿意让他人随意触碰。 只是,臣子觐见天子,这种事天经地义,自己却也不好阻拦。 沉吟片刻之后,曹操看了看荀彧,又看了看郭嘉,最后把目光落在郭嘉身上:“他们要见就让他们见,奉孝代我留下安排此事便可,我再令曹仁率两万大军听你调遣。” 这一番安排自有深意,郭嘉这等聪明人一听就懂,连忙拱手应是。 曹操点点头,又道:“代我向天子请罪,此番战事紧急,曹操只能以大局为先,待战事停歇之后,曹操自会第一时间觐见陛下。” 郭嘉再度应是。 如此这般嘱咐之后,曹操再没有多余的心情,立即就率军前行。 此时此刻,他满脑子只有自己的亲眷。 要说他是多么注重亲情的倒也未必,对他这般枭雄而言,事业远比家业重要,若只是一个两个亲人的话,还不至于让他如此紧张。 可是,现在的情况是自己的全家老小全被黄巾一网打尽,这就是他不能接受的事情了。 对现在的曹操来说,在这个事情面前,其他所有事情都要靠边站,他只想剿灭黄巾然后夺回亲眷! 很快,曹操便率领大军先行离去,许昌城外便只剩下刘备孙权的大军,当然还有郭嘉和曹仁的两万大军,而这個时候,刘备孙权已经做好了觐见天子的准备。 刘孙大军于城外就地驻扎,当郭嘉曹仁率队赶过去之后,看到的便是已经脱下戎装换上礼服的刘备和孙权了。 刘备身边,关羽徐庶随行左右,又有百来人卫士紧紧跟随。 孙权身边,则是周泰率众护卫。 郭嘉行至此地见到刘备孙权,便是微微一笑,随后上前与两人见礼,这才往城中虚引:“曹公急于战事,暂不能陪同二位使君,便由鄙人代为引路,还望两位使君莫要见怪。” 刘备呵呵一笑,点头道:“曹公急于公事,我等佩服尚且来不及,何来见怪之说。” 孙权也是跟着附和,言行之间,颇有些强装深沉的感觉。 如此寒暄一番之后,几人便谈笑风生往城中行去,而许昌的大门也缓缓打开,城中士兵分为两列,沉默着值守于城门两侧,静静等待众人进入。 与刘备孙权不同,郭嘉身后的曹仁则是率领着留下的两万大军要进入城中。 这自然也引起了刘备孙权的注意,很快他们也意识到什么,但也没有表露什么意见。 刘备当然感觉到曹操的防备和忌惮,这个时候又让郭嘉引路,又让曹仁进城驻防,显然是又不想让自己和天子私下接触,又防备着自己和孙权的大军。 不过这种防备也算是应有之意,刘备只是挑了挑眉,最终坦然接受。 一行人步入城门,只感城中略显萧索,此时城中已经尽数戒严,一眼看去都不怎么见到百姓的踪迹,这种状况他们倒也不觉得奇怪,战时局势多半都是如此。 不多久,便有城中将领上前迎接:“陛下已经准许两位使君觐见,此时正在行宫之中。” 郭嘉点点头,便转身朝着刘备孙权道:“不好叫陛下久等,两位先请吧。” 随后,便有士兵牵来一些马匹,刘备孙权一行人便各自上马,向着行宫慢跑而去。 一路之上十分平静,刘备孙权已经开始考虑见到天子之后要说些什么了。 觐见天子其实没有太大的意义,更多的作用是遵从君臣纲常竖立忠臣的形象,实际上这不是表现给天子看的举动,而是展现给天下士人看的举动。 尤其对于刘备,更是有此必要。 奉天子讨许贼终究是刘备喊出的口号,他现在必须维护这个口号。 一行人来到行宫之下,周泰、关羽、曹仁各自都停下脚步,他们自然不会把士兵带入行宫之中,便各自领兵值守于行宫之外。 而刘备孙权郭嘉三人,则在小黄门的带领之下走入行宫之中。 并不算太大的行宫没有让他们行走太久,穿过几道深宫院墙,走过长长的阶梯,一座大殿便出现在他们的眼前,此刻在大殿之中的,便是当今的天子刘协。 伴随着太监的唱名,刘备孙权郭嘉各自迈入殿中。 “臣刘备拜见陛下!” “臣孙权拜见陛下!” 几人行礼之后,宫殿上方穿着帝王礼服的刘协淡淡一句免礼,众人也就各自站起,只是当他们抬头看去的时候,却微微有些发怔。 孙权倒是无感,年轻的他对眼前这个天子更多的只是好奇,甚至都没有多少敬畏。 事实上,孙权并没有真正把自己当做大汉臣子,对他来说,今日面见天子只是一个礼仪程序而已,所谓天子那只是诸侯眼中的一个挂件罢了。 然而,并非第一次见到天子的郭嘉刘备,却敏锐的察觉到些许不同。 今日的天子似乎有些不同,气势似乎更加凌厉沉稳了些 “曹卿没来吗?”刘协淡淡开口的一句话,打断了他们的思绪。 郭嘉低声应道:“回禀陛下,司空忧心前线战事,是以先行率军支援战场,特令小臣向陛下请罪,待战事之后,司空便会第一时间觐见陛下。” 大殿一阵沉默,好一会儿之后,才传来刘协的幽幽一叹:“可惜.” 这一句可惜,让几人都有些莫名其妙,只是天子之言,他们也不好发问,便都当做没有听见了。 刘备孙权正想开口说话,此行本就没什么好说的,只是礼节性的觐见一下,他们不想浪费太多时间,但还不待他们开口,刘协却先行出声说话了。 “此战乱时,诸卿仍不忘觐见,朕心甚慰。” 大殿略有昏暗,阴影之中,刘协的脸庞略显阴沉,就连语气,也冷厉了几分:“朕不舍诸卿,若请诸卿多留些时日,诸卿可愿答应?” 话音落下,刘备郭嘉悚然一惊,一种强烈的危机感席卷全身。 即便是年少的孙权也呼吸急促一下,同样感觉到不对劲。 还不待他们说话,后方的巨大殿门,便在小黄门的推动之下缓缓关上。 ------------ 第276章 尽忠 “陛下,此为何故!” 刘备瞳孔紧缩,这一瞬间他浑身的血液似乎都要凝固,也顾不得君臣礼节,蹭蹭蹭的就往前几步,满脸的震惊。 郭嘉虽然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当他左右一看,心就凉了下来,他知道自己已经踏入陷阱。 天子发难显然不是临时起意而是早有预谋,在关门的一瞬间,后殿突然涌现出数不清的士兵,他们手持刀斧以极快的速度就包围过来,刚刚上前的刘备,也一下就被逼迫回来。 刀斧加身,刘备惊怒不定,郭嘉眉头紧锁,孙权呐呐不敢言。 他们都瞪大眼睛盯着刘协,等待着刘协的解释。 然而刘协没有给他们解释,因为没有解释的必要。 伴随着一阵脚步声,傅燮走入殿中,先是看了一眼刘备几人之后,才转头对刘协道:“陛下,时候到了,我们该走了。” 刘协点头,随后站了起来,不快不慢的往下走去。 经过刘备他们身边的时候,他脚步顿了一下,最终还是留下一句话:“朕明白诸位都是忠臣,所以朕在帮你们尽忠,成全君臣大义,这对你们都是好事。” 说罢,刘协面色平静的与他们错身而过。 而刘备郭嘉都是面色难看,这个时候,他们如何不明白这个一直以来被他们所忽略的天子现在要做什么事情。 一种深深的恐惧席卷而来,刘备梦想复兴汉室,但绝不愿意失去自己的力量。 那是自己大半辈子的成果,难道就要被天子这样残忍的夺去? 而对郭嘉来说,如今的刘协只让他感觉到深深的陌生。 什么时候天子有如此心性了? 居然悄无声息布下如此安排! 这已经不是曾经那个软弱的布偶天子了! 他要做到什么地步? 宫门之外,一切风轻云淡,不论是关羽、周泰还是曹仁,都没有察觉到任何的不对,他们只是在静静的等待自己的主公归来。 即便刘备孙权入宫的时间长了些,他们也没有过于怀疑,毕竟是觐见天子,时间长一些也并不值得奇怪。 只是,慢慢的他们都察觉到有些不对,这种不对来自于宫墙之中越来越大的动静。 开始的时候,还只是细微的脚步声,但随后这种声音就越来越多越来越大,也越来越近,到最后甚至还有些金属碰撞的动静。 关羽周泰曹仁无不是沙场宿将,对兵事的感知足够敏锐,很快他们就反应过来,这是军队调动集结的动静。 宫墙之内调动军队? 关羽的眼睛已经眯了起来,手更是扶在了冷艳锯之上,另一头的周泰同样做出了反应,而两人似乎心有默契,第一时间都是看向了曹仁方向,然后若有若无的杀意就锁定住了曹仁。 就在这气氛微妙的时候,曹仁突然沉声说话:“宫中有变,但我确信这不是我们的行动!” 关羽周泰只是冷眼盯着曹仁,这个时候,只要曹仁有任何异动,他们都会毫不犹豫的施以杀招,而曹仁显然也明白这一点。 三人目光碰撞,沉默的对峙过后,关羽和周泰的眼神慢慢就缓和下去,他们直觉曹仁并未说谎。 可如果不是曹仁,那会是谁? 一個可怕的念头猛地出现在他们心里! “戒备!” 曹仁与关羽周泰同时瞪大眼睛,也同时高喊起来,这几声叫喊就如同一个信号,不仅让他们的卫队和军队都做出反应,也让宫门之内炸了锅。 突然之间,宫墙之上一排排的弓箭手站了起来,伴随着一声“发射”,数不清的箭雨便往关羽曹仁的方向倾盆落下。 于此同时,宫门也瞬间打开,然后一队队精兵便往外冲杀而来。 但这也只是开始而已,关羽他们的那声“戒备”就像是一个信号,引起了无数反应,行宫附近的诸多民居商铺陡然间门户大开,里面隐藏的士兵大脚这就往外冲去,他们的目标直指曹仁关羽周泰。 这个时候,任何话语都是多余的了,关羽曹仁周泰立即号令身边精锐开始冲杀御敌,战事瞬间兴起,一来便是翻天覆地。 城中守军发难的足够突然,但好在曹仁此行进城尚有两万大军,这两万大军也迅速做出反应,开始与城中守军对抗起来,形势一下就变得有些微妙了。 许昌守军本就只有万余兵力,要对付曹仁这两万大军显然捉襟见肘,如今只是曹军让守军打了个措手不及,声势才会稍弱一些,只要战事持续下去,谁赢谁输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但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城头之上突然响起巨大的鼓声,这一瞬间不少人的注意力下意识都被吸引过去,就连关羽曹仁他们也不例外。 当他们看到宫墙城头的景象,每个人眼神都紧缩起来。 只见一个头戴冠冕的年轻天子就站在城头,而在他身边,一个一身戎装的将领正在奋力擂鼓,这自然就是亲临战场的刘协和傅燮。 “刘备孙权有谋逆之举,今已被朕治罪,其所属之军只要放下刀兵,朕皆可免于罪行,若不然,以谋逆论处,杀无赦!” 刘协长剑遥指,动作之下头上的冕珠也随之晃动,帝王威严彰显无余。 不同于各个诸侯的将领,下面的士兵群体实际上并没有明确的归属感,当天子这种存在在他们面前发布如此宣言,这一下就让诸多士兵都有些发蒙起来。 他们多半都是听命反抗听命作战,可如果天子让他们放下刀兵,他们应该听吗? 毕竟,那可是天子啊,那可是皇帝啊! 士兵们当然不会那么听话,他们更多只是陷入了犹豫和迷茫,一时间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做,但这对刘协来说已经足够。 “还我大哥来!”关羽却顾不了那么多,只是一声怒喝,便要率自身精锐往宫里冲去。 然而这个时候,曹仁却一把把他拉住:“云长兄切莫冲动,眼下我们只有突围出去方有施救之机,强行冲阵只是送死而已!” 一边的徐庶也是脸色苍白,但很快也清醒过来:“他说的不错,天子动摇军心事不可为,眼下军心不定我们尚有突围之机,先冲出城去,外有大军可图后事!” 关羽虽然心急如焚,但他毕竟不是冲动莽夫,相反很多时候他才是那个理智的角色。 如今被曹仁徐庶点醒,关羽纵然忧心,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很快他也明白过来,徐庶曹仁说的是对的,强行送死没有任何意义,先保存自身才有机会救人。 虽然他保持着理智,但怒气也更加炽烈,转过身的时候,他看向城中四处混乱的战场,眼神冰寒的如同极地一般。 曹仁大军虽然被天子搅合的军心动乱,但各家诸侯皆有亲兵精锐,这是诸侯们真正的底牌,也是现在他们突围的本钱。 “突围,冲锋!” ------------ 第277章 大忠臣 宫墙之下厮杀正酣,而宫墙之上的刘协则浑身颤抖起来。 他在兴奋,也在恐惧。 这一刻是最为关键的时候,士兵们究竟会听谁的话,决定着事态的走向。 对士兵们而言,他们并不绝对忠诚于谁,一旦天子站出来抢夺他们的指挥权,他们很容易为之动摇。 毕竟那是实实在在的大汉皇帝,即便是他们各自所属的诸侯,名义上也是这个皇帝的臣子。 但在具体的组织上,他们又天然听从各自的军官,当军官下令要他们攻击天子守军的时候,他们也本能倾向于听从。 在两种立场的拉扯之中,曹仁的大军很快就陷入迷茫,这也让战场一下变得混乱起来。 战斗双方,并非是泾渭分明的敌对作战,很多人都直接愣在原地不知所措,这种诡异的场面,最终被曹仁关羽周泰所打破。 曹仁立即组织起绝对忠心于曹操的数千亲兵,这些兵员都是曹操最早的班底,多数都是夏侯家曹家的家族私兵,不管是任何情况,他们都绝对与曹家一条心,也绝不会被任何人所动摇。 只有现在发愣的那些征用过来的农民兵员,才会在复杂的局势中不知所措。 曹仁组织起这数千精兵之后,关羽周泰也立即把自己所率小队汇合过去,三人相互看了一眼,便是往城外杀去。 混乱的战场之中,他们凌厉的攻势根本就不可阻挡。 尤其是怒气勃发的关羽率领精锐小队,其攻势之强劲宛如刀锋,一下就把混乱的战场切开,很快就为突围创造了条件。 城内士兵虽然多,但他们还处于一种茫然的状态,有些人下意识就跟着关羽他们往外冲,有些人则是一动不动留在城里,反而没有多少人对关羽他们进行阻拦,只有已经被刘协所收服的守军正在进行阻截。 只是,面对关羽曹仁等猛将精兵,这些守军的战力实在有些捉襟见肘,虽然他们很努力在尝试留下曹仁等人,但最终还是没能拦住。 城内一阵厮杀之后,曹仁关羽周泰便各自率军冲至城门,一路破门而出。 城头之上的刘协见状,一巴掌拍在墙头上,随后便叹息一声:“可惜没能留住他们,只怕他们逃脱之后,就要把枪口对准朕了” 傅燮看了一眼刘协,摇了摇头:“此事本就冒险,陛下虽然动摇军心,但并不能立即掌控军队,想一下把这般猛将精兵一网打尽还是太难了。” 刘协闻言,也只能接受现实,随后就又安慰起自己来:“不过他们跑了也不是坏事,这些朕就可以关起门收纳这些士兵了,如此大约能有个两万多的兵力.” 说到这里的时候,刘协眼睛都亮了几分。 唯有力量才是真正的倚仗和底气,以一次冒险和疯狂的举动换来这两万多兵力,虽然实力谈不上多大,但也足以让刘协兴奋起来。 傅燮道:“他们突围之后必定围城,臣立即率军镇守城池,只要臣在一天,许昌必定不失!” 刘协点了点头,随后也是深吸一口气,神色坚毅起来:“朕也随傅卿一起,这是朕的城,朕要与它共存亡!” 傅燮看了刘协一眼,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重重的点了头。 关羽等人最终还是杀出城去,混乱之中依然有相当一部分兵力随着他们的脚步跑了出去,但也有更多的兵力留在了城里。 再加上原本的一万兵力,果然如刘协所预料的一样,自己手里最终倒也有两万多兵力。 傅燮快速把城内兵力全部编入战斗序列,然后就开始布置城防事务。 那些留下来的士兵们,就这么稀里糊涂在刘协的注视之下,变成了大汉天子的军队一份子,而此前他们所属的阵营,现在反而成了他们的敌人。 等到傅燮把城池的防务组织起来之后,许昌也果然被外围大军包围起来。 虽然孙权刘备尽皆落入刘协手里,但他们的大军并没有第一时间就陷入混乱,毕竟这两人只是被俘虏而不是被杀了,只要有希望能救回来,那军队就不至于崩溃。 但现在的刘协,其实也在犹豫,如何处理孙刘两人这是个很大的问题。 “你们说,朕该杀了你们吗?” 看着许昌之下密密麻麻的大军,刘协头也不回的就发问起来,而这个问题,让他身后被绑起来的孙权刘备都是心里一震。 刘备倒是能稳得住,虽然身处险境脸色难看,但还不至于惊慌失措。 孙权就要难堪的多了,从他苍白的脸还有时不时发抖的身躯,可以明显感觉到他的恐惧,不过他毕竟只是少年,这样的反应倒也是人之常情。 “陛下大可不必如此作为,陛下您要兵权的话,只需要开口,臣自然奉上。”刘备长叹一声,如是说道。 刘协转过头看着刘备,只是笑了笑:“当真如此吗?” 刘备沉默小一会儿:“臣一片拳拳之心断无半点虚假,只待臣勘平黄巾祸乱,届时臣不仅奉上荆州之兵,更会帮助陛下收诸侯之兵,以全力助陛下中兴大汉恢复社稷!” 门楼一时安静,刘协就这么看着刘备,但只能看到刘备坦然平静的目光,一时间他也不知刘备所说是真是假。 但现在的他毕竟不再天真,不会再把命运的主导权交到别人手里。 没有回答刘备,他重新把目光看向了下方,他在等待着大军的回应。 许久之后,一個太监骑着马从城外进来,然后一路小跑来到刘协的身边,还没有开口说话,脸上惶恐的神色就已经让刘协的心沉了下去。 “他们如何态度,难道连朕这个天子的话都不听?”刘协下意识紧张起来。 抓住孙刘迫使大军臣服于自己,这个想法若是能实现,或许自己也就能改变命运。 他知道这很难,但凭借自己天子身份,未必完全不可行,毕竟这天下再怎么样,还是姓大汉的。 一旁的刘备和孙权,也都是呼吸一顿,同样死死盯着太监。 “启禀陛下,他们.他们说陛下圣明不会做残害忠良之事,现在一定是被逆臣傅燮伏完所挟持蛊惑才会如此,所以他们会帮助陛下清君侧.” 小黄门说话的时候哆哆嗦嗦,显然明白这番话的涵义。 果然,当刘协听到这番话之后,脸色一下就冷了下去,但随后就哈哈大笑起来,只是那笑声之中充满了嘲讽。 “好一个清君侧,好一个清君侧,他们可都是朕的大忠臣啊!” 与刘协的恼怒不同,刘备孙权在这个时候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一旁的伏完叹了口气,只有傅燮面色如常似乎早有预料。 许久之后,刘协才安静下来,然后摇着头便转身而去。 听到这个“清君侧”之后,他就明白自己的幻想落空了,虽然自己还能带着两万多士兵抱着许昌城不放,但也仅此而已了。 只是他不明白,明明孙权刘备都已经落在自己手里,为什么城外的那些文臣武将依然不愿听自己这个天子的话,难道自己这个天子,当真不如刘备孙权? “没用的,没了我们,州郡士族也会另外辅佐新的豪杰掌控局面.”刘备摇了摇头,不知是不是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可这句没头脑的话,傅燮听懂了,伏完也听懂了。 事实上也不用刘备提醒他们自己也知道,士族并不希望真的出现一个强大的皇帝。 黄巾要除,但这个事情并不需要依靠皇帝,士族自己也能做。 正如刘备所说,如果没有刘备孙权,士族也会找出第二个刘备孙权顶替他们的位置,想要用孙权刘备胁迫大军屈从,这注定只是妄想。 这些事,傅燮伏完在做之前就十分明白,只有刘协才需要经历一遍才能醒悟。 傅燮没有说话,只是把目光望向远处,那里,一支大军正浩浩荡荡的行进过来,那是曹操回来了. ------------ 第278章 渔翁 “万万没想到,天子居然有如此胆魄!” 曹操的语气,充满了恼怒、震惊、疑惑等等复杂的情绪。 匆匆赶回来的他,有种立即攻城的冲动,就是因为这破事儿,耽误了自己救回家人的时机! 虽然曹操也已经派于禁率大军奔赴豫州战场,但这依然让曹操十分上火。 大军停驻,曹操遥看许昌城墙面沉如水。 这是我曹操的许昌,不是你天子的许昌啊,当真是反了天了! 如果刘协此时在他面前,他高低要质问一句“陛下何故谋反”。 当然,曹操也是后怕的,还好自己没有第一时间进城,不然保不准就要遭了,也幸好自己选择让郭嘉进城引路,而不是选择荀彧。 说话之余,曹操也瞟了一眼荀彧,果然看到荀彧神色有异。 若是让荀彧这个大汉忠臣进城去的话,说不定还真能和刘协看对眼,到时候事情只会更糟。 曹操回来不多久,关羽徐庶周泰等人便陆续前来,此时三方联军其中两方都已经没了头脑,孙刘阵营的将领免不了要更多寻求曹操意见才好知道该如何应对此事。 “曹公当知晓情况,吾等便不做多说,如今情况,我们或许该做攻城之准备?” 关羽语气深沉,表面上虽然很平静,但是那若有若无的焦急却瞒不过曹操的眼睛。 其余众人,也都是出声附和。 曹操手执马鞭,坐于马上,眉头紧锁的看着许昌城门,曾经这里是自己的老巢,如今大门却对自己关上了,这滋味还真不太好受。 “不妥,城中有兵两万余众可以守城作战,我军虽然兵力雄厚,但也不是一时可下,而黄巾主力正在往许昌奔赴,只怕再有些许时日就该到了,这等关头我们不能把多余的精力用在攻城之上。” 经曹操这么一说,众人猛地一惊,他们还真的忽略了这一遭。 此前他们火烧黄巾辎重只是限制了黄巾的行动,却没有打败黄巾,等到黄巾补上了粮草,自然可以再度行军追击。 按照曹操他们的预计,黄巾的若是聪明学联军的做法以先遣军先行突进,那么只需几日时间就可以追来这里。 也就是说,若是攻城的话,就必须在几日的时间里攻下! 众人转头看去,高耸的许昌城头一时间让他们有些头皮发麻,他们可做不到黄巾那种快速攻城的效果,要在几天时间打下这个城池,即便他们兵力雄厚,他们也没有足够的信心。 “眼下,我们只能按兵不动,先把黄巾这一关迈过去再说!” 曹操其实也挺头疼的,眼下的状况挺无解,他们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本来应付黄巾就已经够要命了,现在还要加个许昌,这复杂的局势直让人头皮发麻。 关羽等人一阵沉默,这样的做法显然不符合他们的预期,他们各自的主公都还在城里身处险境,让他们置之不理,他们实在是做不到。 曹操当然也明白他们的焦急,只能微微一叹,然后继续劝阻起来。 “诸位,岂不闻小不忍则乱大谋,别的事情都可以稍作退让,许昌城就在这里也不会长腿跑掉,待战后我们有的是办法可以对付,但黄巾来了那是真要命的,若是连黄巾这一关都应付不了的话,那才真要满盘皆输。” 听到曹操的话语,关羽等人相互看了一眼,最后也只能无奈的点下头去。 再怎么不甘愿,现实如此,他们也只能接受了。 关羽沉默之余,转过头与徐庶对视一眼,徐庶则是默然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我们先听从曹公之言,以退却黄巾为先!”关羽呼出一口气,强忍着心里的不安和焦躁,先做出了表态。 有关羽先表态,其余人面面相觑,最后也只能叹息一声,然后各自附和。 一番交流之后,事情便已经敲定下来,众人随后也就各自散去。 曹操一边摸着胡须,一边看着众人离去的身影,眼神中有种抑制不住的贪婪,虽然刘协的行为让他着急上火,家眷的下落更让他不安,也就是在但在这个时候,野心家的本能还是让他不由自主升起了贪婪之心。 这一刻,他十分希望刘协能顺手把孙权和刘备干掉 这庞大的军队若是都属于自己的话. 就算不说军队,能为自己除掉两個潜在的对手,这也是好事,哪怕往后其他州郡推出了新的代理人,其声势实力也一定不及刘备孙权,这显然是对自己有利的。 当然,曹操也知道这些事情现在只能停留在想象之中,眼下,还是要先做好应付黄巾的准备。 许昌城陷入了诡异的平静,城内戒备森严,天子刘协天天站在城头观察局势,而城外的联军则是不动如山,大军驻扎城外虽然把许昌围住,但却没有一丝一毫攻城的举动。 这样的结果,当然是刘协愿意看到的,当时间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刘协心里也越来越安定下来。 “事情果然如傅卿所料,曹操并没有急于攻城。” 刘协看着下方的联军,忍不住笑了笑,虽然夺军权的事情并不完全顺利,但至少也没有完全坏:“等黄巾来了之后,我们反而可以坐山观虎斗。” 傅燮闻言,点了点头,只是当他重新看向下方联军营地的时候,神色却并不怎么乐观。 坐山观虎斗的前提是自己至少不能比虎弱,可现实是,不管到时候是黄巾赢还是联军赢,刘协都一定不会是那个坐收渔利的人。 对于未来,傅燮是悲观的,从谋划这个事情的时候,他就没有抱什么成功的希望。 只不过是看到刘协渐渐消沉,自己不愿匡扶汉室的理想就此磨灭,所以发起了这次奋力挣扎而已,与其说自己是帮助刘协做上真正的皇帝,不如说这是对自己理想的一个交代。 至少自己努力了一次,也做了些什么. 大汉若是扶不起来,也只能说天命如此了 傅燮正在沉思的时候,忽听得身边一阵动静,却是刘协站了起来指着远处:“傅卿快看,黄巾来了!” 傅燮顺着看去,就看到远方大地,黄巾的军队悄然覆盖了地平线。 ------------ 第279章 无奈 “据斥候所说,数日之前他们曾侦查得知许昌有过短暂的战乱,可那时候赵云一部早早就撤出了许昌,那么这场战斗只能是敌军的内战了,至于究竟是谁和谁打为什么打,就不得而知了。” 黄巾营寨之中忙碌不休,民夫士兵或是建设营地,或是执行防务,一切事情都有条不紊,而刚刚搭起来的望楼上,王当一边举着望远镜看向远方,一边听着张饶汇报情报。 得知诸侯联军有过一次内战,王当举着望远镜左右观察的动作一下顿住,这倒是个让他十分意外的事情。 “有这种事?”王当放下望远镜,忍不住发出疑惑:“正是大战的关头他们还敢内讧,这是看不起我黄巾吗?” 张饶耸了耸肩,却笑了起来:“这就不是我能知晓的事情了,不过这对咱们总归是好事。” 王当沉吟一下,再度用望远镜观察起来,再一看他就有些明白之前的自己的一个疑惑了,诸侯联军明明就在许昌城边,却选择在城外扎寨御敌,这显然不合常理。 既然是他们内讧了,那这一切就能说得通了。 而且王当从联军扎寨的方位布置来看,也能看得出来他们是在同时防备许昌城内和外部敌人,这说明此时的许昌城与联军是敌对的关系。 另一边的管亥也上前一步,对着远方的联军营地嘿嘿一笑:“这可是好机会啊,咱们得好好把握才行,只是不知要如何利用才好。” 王当不紧不慢的收起望远镜,嘴角勾了起来:“我军实力本就优势,不必玩弄花巧,该怎么打就怎么打!” 管亥随即点头,就开始揉捏拳头了:“赵云此战建有大功,我们此前却在敌军手里受挫,这如何能行,现在终于有机会扳回一城,说什么也要打出成绩来,可不能让那小子一个人风光。” 说起此事,王当也是神色深沉,此前在联军手里吃亏,确实是他不能接受的事情。 “今日先行扎营,明日五更造饭,天亮就进攻!” 一夜过去,一切都十分平静,但这种平静只是暴风雨的前奏而已,不论是已经制定进攻计划的黄巾,还是作为防守方的联军,都明白大战即将到来。 只是如今的联军,不仅有黄巾的外患,更有天子谋反的内忧,有许昌城在旁边盯着,这一战对联军无论如何都打的不会舒服。 虽然如此,联军也没有选择,只能硬着头皮接战。 当第二天天色渐明之时,伴随着激烈的鼓点和号角之声,黄巾大军便浩浩荡荡往联军营地发起了进攻。 诸侯联军内部究竟发生了什么黄巾不得而知,但从结果而言,能逼得联军主力放弃城池在野外立寨,这就已经给了黄巾足够大的机会,相比于攻城,营寨显然是更好对付的存在。 这一次,联军再也没有复刻此前袭击辎重的机会,黄巾大军倾轧而来,他们也只能在正面予以回击,只是在正面战场,双方军队的实力差距也体现的淋漓尽致。 战场之上飞沙走石,联军的箭矢遮天蔽日,但在甲衣覆盖的黄巾钢铁军团面前,却效果一般。 直到双方短兵相接,战线全面接触之后,激烈的肉搏对抗才开始呈现出来,只是这注定是一场不公平的对战。 着甲率低下的联军在黄巾面前,打起来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无力。 黄巾前排的刀盾手几乎完全就是覆盖在钢铁之下,他们往前一站,便是一堵坚壁,进可横推一切,退可不动如山,光是这第一道战线,就已经让联军头皮发麻。 作战之时,他们还要时时刻刻面临黄巾连弩和长戟的组合技折磨,一经开战之后,联军的士兵便成片成片的倒下。 往往联军损失三四個士兵,也不能换走一个黄巾。 好在各方诸侯的军队虽然不如黄巾这般精锐强悍,但也不算是太弱,靠着庞大兵力,还是能够在激战之下强撑下来。 随着战场的持续,联军的曹操和一众将领越来越沉默,脸色也越来越难看,他们又想起了对黄巾的恐惧。 而站在许昌城头从头到尾都在观战的刘协,也是一看一个不吱声。 “黄巾这样的实力完全可以称为当世之最了,可惜这样的军队不是朕的.” 直到鏖战许久,双方各自放缓战斗节奏的时候,刘协才放松了下来,嘴巴轻轻的呼出一口气来。 只不过他看向黄巾的眼神,却充满了羡慕嫉妒。 若是这支军队是属于大汉的,是属于自己的,中兴汉室也就不是虚幻的梦想了。 一旁的傅燮保持着沉默,他也算是一路跟着黄巾走过的人,当然知道黄巾强大的秘诀,其实这没有什么花巧,只要愿意学,很多人都可以做得到。 但这条路也是最难学的,至少天下士族豪强都不会选择学黄巾的路子。 “只是这么打下去的话,恐怕联军要输了”刘协并不傻,局势他还是看的出来的,在感叹一句之后,他就忧虑起来了。 傅燮却比他要肯定的多:“此战联军必输无疑,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而已。” 刘协沉默良久:“联军若是输了,那我们怎么办。” 傅燮看了一眼刘协,平静道:“联军输了,陛下也就输了,我军只有两万余兵力,虽然可以守城,但抱着一座孤城没有任何意义。” 刘协是明白的,他知道反过来其实也一样,如果是联军赢了,许昌一样守不住。 守着一座孤城确实没有希望,最终的结果只能是抱城而死罢了。 某种程度上自己现在只是垂死的挣扎而已,早在联军大军打起清君侧的旗号拒绝自己的时候,自己就已经输了。 真的输定了吗 远处战场之上,可以看到双方大军分离,却是在长久激战之下暂做休息,但这只是双方为下一次更加激烈的战斗在积攒能量而已。 刘协定定的看着战场,眼神中依然不甘,好不容易感觉到一些天子的乐趣,自己匡扶大汉的事业第一步也才刚刚迈出去一点,他不想就此中断。 “朕不能就这么看着,既然不管谁赢了朕都会输,那就别让他们分出胜负!” 刘协把手搭在墙垛之上,咬着牙看向了傅燮:“这场战场我们也要加入进去,谁强我们打谁,总之要让他们一直这么打下去,他们两败俱伤了,我们也就有机会了!” 傅燮虽然明白,没有相应的实力却妄想玩战争平衡是十分无知且可笑的行为,但他最终还是点头领命。 他已经看不到任何可能翻盘的希望,怎么样都是输定了,都已经这样了,天子要用什么样的姿势做最后的挣扎也不重要,顺从他就是了。 ------------ 第280章 不算坏事 刘协意图控制战争的平衡,事实证明他这种想法就如同蚂蚁想要平衡两头大象的角力一样可笑。 黄巾和联军交战数日,傅燮都听从刘协的命令谁强打谁,每次交战他都领兵出力打更强的那个,当然也只能是打黄巾了。 联军曹操也察觉到刘协此举用意,虽然如今联军与刘协关系微妙,但这个关头能多一分力气都至关重要,只要刘协的目标对准的是黄巾,那实质上就是在帮自己。 这种情况曹操当然知道该怎么做,不仅把此前的恩怨暂时放下,还配合起傅燮的作战来。 只是即便如此,傅燮能起到的作用也是微乎其微,他的参战根本不能改变局面,黄巾还是一如既往的强大,他最多也就是能让联军多撑一些时日罢了。 连日的激战,让整个战场都陷入到一种沉重和血腥的氛围之中。 战场之上,血液染红了黄土,空气中弥漫着腐臭的气味,偶尔有飞鸟从上空掠过,都会惊起一团团的蝇虫,那遮天蔽日的动静,宛如末日一般。 虽然黄巾在每日战后都会清扫战场,但靠近曹军的一边却是他们不好处理的地带,这让清扫战场的作用变得聊胜于无,只是短短时间,战场就已经变得惨不忍睹。 不过乱世之中,这样尸横遍野尸体腐臭的场面并不是什么难以适应的事情,至少曹操就对空气中的气味视若无物。 过大的战争压力,让曹操都不愿意多花一丝力气去做清理战场的事,相比于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他更关心如何撑过眼前的难关。 军帐之中,曹操一人喝着闷酒,从他紧锁的眉头来看,他的心情十分郁闷。 虽然眼下联军尚能支撑,但状况已经是一天比一天难堪,每一天的作战,曹操都是在心惊胆战之中渡过,以黄巾表现出来的进攻强度,在任何一天击溃己方都不是值得奇怪的事情。 即便是明天,曹操也没有把握能扛得住了,可是自己似乎已经没有退路了。 真的就要这样输掉吗,输给黄巾? 喝着喝着,曹操脑门猛地一跳,突然之间一股撕裂般的疼痛在脑子里炸开,这让他“嘶”地吸了口气,手里的酒盏更是一下被甩飞出去。 头疼的老毛病又犯了 可怜的是,对这个老毛病曹操完全束手无策,好不容易打听到名医华佗的下落,也让许辰这家伙给截了胡,这也是让曹操气急败坏的一件事情。 华佗与自己失之交臂,而其他的郎中则对这种病没有任何办法,如今犯了毛病曹操只能硬生生忍耐着。 剧烈的头疼让曹操坐立难安,他站起来,一想到眼前的局势,头疼就更厉害几分,于是免不了要咒骂几句许辰方能解恨,而他在帐中来回踱步,一想到许辰连自己的医生都抢走,更是恨得牙痒痒,于是又要暗骂几句。 这么骂来骂去,免不了把许辰骂了個狗血淋头,但别说最后这头疼还真的缓解了几分。 曹操知道不能继续这么忧虑下去了,这样只会折磨自己,所以在头疼缓解几分之后,他立即往帐外呼叫起来。 “去把荀彧请来,吾要与他议事!” 这个时候,曹操能想起来的只有荀彧。 没有什么比正经的议事更能分散注意力了,而且荀彧是个十分合格的谋士,总能用最简洁的语言劝慰来为自己排解忧虑,这种时候很有用。 帐外小兵立即领命而去,曹操也就平稳呼吸等待起来,只是好一会儿过去,小兵回来复命,却没有把荀彧带回来,反而带来一个不妙的消息。 “禀将军,荀彧先生突发高热,如今正在卧床休养,却是无法前来!” “什么!” 曹操闻言,顿时惊得站了起来,这种关头荀彧居然病倒了。 没有犹豫,他立即打开帐门,然后一路往荀彧的营帐找去。 作为上司,曹操对自己的得力部下自然要表示足够的关心。 而且,眼下战事紧张,自己也确实离不开荀彧,无论如何也要去亲眼看看情况。 如此来到帐边,曹操一边掀开帐帘,一边就招呼起来:“文若,吾来看你了!” 然而,还不等他进来,就听得帐里一阵惊呼:“曹公莫入,当心传病及身!” 曹操心里一惊,脚一下就缩了回去,帘子更是放了下来。 这个时候,他才猛地醒悟过来。 是啊,在战场之上出现高热,这可不是小事,自己居然忽视了这一点,看来还是头疼太过厉害了有些神志不清。 “文若你染上瘟疫了?”曹操脸色凝重,便在帐外沉声询问。 里面传来荀彧沉闷虚弱的声音:“当是如此了,曹公不来属下也要派人禀告情况的,瘟疫不会只染属下一人,军中必定已经蔓延,此事当速速应对!” 听到这句话,曹操的一颗心顿时沉入谷底,都忘了回答荀彧的话。 瘟疫有多可怕,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没人愿意这玩意儿找到自己头上来。 荀彧似乎感觉到曹操的沉重心情,随后却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曹公暂且不必惊慌,此事虽不是好事,但也未必是坏事.” “嗯?” 曹操愣了一下,一时还没反应过来,但细细一想,慢慢就明白了。 一下子,他的眉头反而舒展开来,目光往黄巾营地看了过去。 这种要命的时候出现瘟疫,或许反而能救命某种程度上这的确不能算坏事。 曹操越想越觉得妙,到最后甚至连嘴角都勾了起来,而他还在思索的时候,荀彧则是继续嘱咐起来。 作为谋士他的确尽职尽责,在病重之时也依然恪尽职守。 “属下曾看过许辰自然学之说,以他们微观病原论来说,瘟疫实则有迹可循,要应对瘟疫之害,如果不能大范围救治的话,那么最有利的手段就是阻断。 其有烧水熟食、蒸煮衣物、病患隔离、焚烧掩埋脏物等等措施,此法虽出自许辰,但我们未必不能借鉴,曹公届时可以尝试一番,或许能减少我军损失.” 荀彧一番交代之后,最终在病重之下昏睡过去,这般尽职的属下,让曹操都忍不住心里感动起来,当下也就找来医生,却下了死命令一定要把荀彧治好。 有限的医治资源或许救不了大部分的染病士兵,但专门救治一个两个人,这还是不难的。 安顿好荀彧之后,曹操立即召集联军诸将,开始把各种事情吩咐下去,然后联军内部就开始了全面的清查和隔离举动,一时间动静颇大。 而随着时间过去,曹操一直都没有见到黄巾再度发起进攻,这个时候他才彻底放心。 显而易见,染上瘟疫的不仅仅只是己方而已,黄巾一样也中招了。 那么,你黄巾还要和我耗下去吗? “王帅,如今军中爆发瘟疫,咱们该如何是好,难道就在这里和敌军继续耗下去吗?”黄巾营帐之中,张饶忍受着盖住口鼻的白布,向王当发出疑问。 虽然按照微观病原学来说,这种白布并不能阻隔病原,但至少能减少飞沫的传播,多少还是有点作用。 当然,应付瘟疫的手段更重要的还是隔离以及饮食卫生。 听到张饶的话,王当也是无奈的叹了口气,说起来这种局面他也不是第一次见,当初黄巾逃命最开始就是碰上要命的瘟疫,那一次倒是在教主的带领下成功渡过危机,但瘟疫这种东西难以控制,谁也难保这次还能不能行。 “已经没法打了,准备撤退吧,继续打下去就算最后能赢,只怕士兵们也要死得七七八八了,而且我军后勤补给线路漫长,不具备长期作战的条件,这一撤退的话,一时半会也就回不来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王当一拳头砸在案桌之上:“可恨,明明只差这么一点了。” 张饶管亥面面相觑,最后也只能叹口气:“也只能如此了,不过此战我军终究斩获不小,倒也不算失败,占下的兖州大片地域,已经是极大的成果了。” 王当沉默点头,这时候也只能如此安慰自己了,打到现在亏当然不算亏,只是太过可惜罢了。 黄巾已经做好了撤退的准备,这场纷争似乎就要到此为止了,但当瘟疫的消息传入许昌城之内,一股暗流也开始在城内涌动起来。 许昌地牢之内,一个面目清秀的士人,正用低沉的声音在劝说看押自己的狱吏。 “瘟疫来了,这仗也就打不下去了,黄巾迟早要走,到时候许昌如何才能守的下去? 你们又要何去何从,身为叛军若是落入曹公手里,会是什么下场?” 几个狱吏有些发愣,他们只是闲谈说到瘟疫之事,就引得这人开口说话。 他们作为曾经的曹军士兵当然认得这人,这正是曹军的祭酒军师郭嘉。 如今被郭嘉这么一问,他们顿时沉默下来,这的确是个问题。 郭嘉呵呵一笑,再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天子被歹人蒙蔽,你们要做的不是愚从天子,而是拨乱反正为天子清君侧,如此才是正确的事情,到时候,曹公也会知晓你们大义之举,也断然不会怪罪” ------------ 第281章 天子也不行! “陛下,咱们能守住许昌吗?” 城门略显粗陋寒酸的门楼里,从来都是养尊处优的伏皇后却丝毫不觉得不适,能陪伴在越来越像一个大丈夫的刘协旁边,她已经别无所求,只是眼前的局势实在令人揪心。 人前之时,伏皇后自然是一心支持,但人后时候,她就难免忧虑了。 才不过五更时候,她便感觉身边动静,却是一旁的刘协已经醒来,那辗转反侧的动静不仅惊醒了伏皇后,也让伏皇后感受到刘协的焦虑和不安。 静谧无声之中,伏皇后便从后面抱住刘协,然后轻声询问起来。 能守住许昌吗,刘协对此只有沉默. 沉默本身就是一种回答,伏皇后神色一黯,但随后就强行笑了一下:“陛下是天子,曹操之辈终归不会拿陛下如何,此事之后陛下最差也就是回到以前的日子,命运如此,既然改变不了,陛下不如坦然接受。” 刘协抓住了伏皇后的手,随后一声他叹息:“朕要如何回去,若是还像以前一样被锁于深宫,那做这天子还不如当一小民来的自由。” 伏皇后眉头微微一皱,似乎从刘协的话里感受到一些不同寻常的意味。 她正要追问,但这个时候,一阵嘈杂的动静忽然从远方传来,这一下就打破了眼前的平静,也让刘协一下惊得坐起来。 两人对视一眼都有些愣神,又是听了一阵,这嘈杂声音越来越大,然后迅速蔓延到门楼旁边。 “出事了!” 刘协一下坐不住了,迅速站了起来,然后开始穿戴衣着。 伏皇后也有些慌神,也跟着帮忙起来,只是还不待完全整理好仪容,刘协就已经忍不住,立即冲了出去。 才刚刚出门,刘协就看到城头上的士兵们慌乱的拿起兵器,然后各自列队防备,只是他们防备的方向并非城外,而是城内。 “陛下,军中有人反叛了!”此时,傅燮也匆匆赶来。 刘协脸色白了一下,但随后也就苦笑一声平静下来,其实认真想想这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终究只是短暂收服的军队,士兵们对自己这个天子的忠诚是有限的。 傅燮显然也并不意外这种事,这从傅燮虽然凝重但并不震惊的脸色可以看出来。 “似乎是刘备孙权等人策动了军队,如今有相当兵力已经反叛了。” 傅燮看向城内远方,那里虽然还没有直接发生战斗,但可以看到两股兵力正在对峙。 而在对方阵营的前方,傅燮明显看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不仅有孙刘两人,更有曹军那军事祭酒,那么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也就不难想象了。 刘协同样看到对方几人的身影,顿时懊恼起来:“朕还是心软了,朕该杀了他们的,没想到他们都被打入牢里还能成为祸患!” 傅燮却摇了摇头:“陛下不必自责,就算杀了他们也一样难以避免这种事,这么短的时间内我们无法完全掌控军队,如今城外的战争要有结果,士兵们自然会惊恐战后被曹操清算,与其说是孙刘等人策动反叛,不如说是军中有人主动去勾搭他们。” 刘协闻言,不多久倒也想明白了,大军之所以反叛,说到底还是因为投机取巧得到的军队,其实从来没有真正属于过自己。 不过现在纠结这些事情也没有意义了,看来一切似乎都要结束。 局面一时僵持住,许昌守军确实有相当兵力反叛,但也有不少兵力依然在拱卫刘协,或许是因为忌惮,孙权刘备并没有直接发起进攻。 “傅卿,我们该怎么办!” 最后的关头,刘协似乎又变成那個柔弱的自己,这个时候他已经没了主意和勇气,只是抓着傅燮,期望傅燮能给自己一个安心的回答。 傅燮缓缓的抓住了腰中剑柄,神色慢慢决绝起来:“臣会死战到底。” 刘协愣了一下:“那朕呢?” 傅燮看了过去,摇头一笑:“他们只是要清君侧而已,臣战死之后,他们就不会对陛下如何,往后陛下可以放下念想,安心听从诸侯之事。” 一时间,刘协神色变幻,先从呆滞变成惊恐,又从惊恐变成绝望。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但这个时候,一个匆匆跑来的士兵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陛下,他们要和您对话!” 听到这句话,刘协愣了一下,随后就看到远处的刘备孙权似乎也在往这边眺望,这让他一下子沉默下去。 下意识,刘协就想拒绝,身为天子,他不愿经受这种屈辱。 但是念头转过,他就苦笑一声,都已经这个关头了,还在乎这么一点屈辱吗,若是连这点勇气都没有,才真要被人笑话。 深吸一口气之后,他沉声道:“那朕就去听听他们有什么好说的。” 傅燮叹了口气,道:“陛下何必如此。” 刘协只是摇了摇头,也不回答,便自行往前下去,傅燮见状,也就只能跟上。 城内,双方军队剑拔弩张的正在对峙,但中间终究有个几十步的空白地带作为缓冲,这让他们彼此防备的时候,不至于爆发意外触发冲突。 刘备郭嘉孙权三人各自骑马居于叛军前列,正在静静等待。 其实到现在还没有发生战斗,是他们不愿意打,因为根本没有打的必要,刘协已经是必输无疑的局面,只要带着叛军保持防备,等待外面的战事结束,一切就都尘埃落定。 当然,如果刘协能看清局面识趣的主动投降,那就更好了,所以刘备打算再努力努力。 良久过后,终于对面的士兵分开一条通道,然后一个年轻人便缓缓走上前来,这自然就是应邀而来的刘协,在刘协身边,则是跟随而来的傅燮。 双方就这么隔着几十步的空地相望,气氛也变得十分微妙。 刘备心里微微一动,他敏锐感觉到眼前这个天子的变化,当初自己见到的刘协,可不会有这般坦然和平静的心性。 孙权郭嘉等人都是一动不动,但刘备却翻身下马,遥向刘协行礼:“臣刘备,拜见陛下!” 刘协神色冷淡,只道:“玄德还愿意把朕视作天子,这份忠心实在让朕感动。” 刘备无奈的摇摇头:“陛下何出此言,君父为上,臣自然会尊奉陛下。” 刘协沉默下来,看着眼前刀兵相对的场面,再听刘备说的这些话,他不免觉得有些可笑。 不知为何,郭嘉孙权那种无视天子威严完全不做遮掩的模样,反而让刘协没那么恶心,至少他们没有惺惺作态。 这个时候,刘协很想说一句伪君子。 但是看到刘备那坦然的眼神,他又说不出来。 这个人,究竟是忠臣还是奸臣呢 刘协发现自己从没有真正认识过刘备,他根本就看不清刘备,而这种时候,他很想弄清楚这件事情。 “你是朕的忠臣吗?”刘协紧紧盯着刘备,如是问道。 刘备怔了怔,很认真的点头,肃然拱手道:“臣忠于陛下,更忠于大汉。” 刘协冷然道:“既然忠于朕,为何衣带诏之事,刘卿却没有任何回应,朕的诏令在卿的眼中,究竟算什么?” 此言一出,场面霎时寂静,一时间众人都把目光投向刘备。 衣带诏一案当初闹得满城风雨,也有传闻董承曾经串通过刘备,只是此事一直未被印证,而曹操也从没有提过刘备的名字,所以外人无法得知真假。 如今被刘协如此问出,如郭嘉孙权这些人便眼神玩味起来,他们还真想听听刘备会怎么回答。 刘协冷眼看着刘备,他以为刘备会找各种理由为自己遮掩,例如最直接的方式,便是否认董承曾经串通过自己的事。 但刘备略微沉默一阵后,却一口就承认了衣带诏之事:“臣没有奉诏行事,是因为臣不能奉诏行事。” 刘协先是一愣,随后就讥讽起来:“哦,刘卿不是朕的忠臣吗,为何不能奉诏?” 刘备神色平静:“因为大局,因为社稷。” 刘协顿时大笑起来:“可笑,连天子诏令都不遵从,还大言不惭什么社稷和大局?” 面对刘协的讽刺,还有身边人一道道意味深长的眼神,刘备依然是那副坦然的模样,只是再说话时,他的声音高了几分。 “陛下,黄巾祸乱不能阻挡,唯有集合南方州郡之力才有抵抗之力,若是臣听从陛下诏令出兵讨曹,则联盟只能在内乱之中破裂,这岂不是把大汉社稷拱手送于许辰?” “借口!” 刘协猛然一喝,随后就冷笑一声:“傅卿,若换位易之,你收到朕的诏令,会作何选择?” 傅燮看了看刘协,又看了看刘备,最后沉声道:“身为人臣,自当奉诏行事。” 话到此处,什么也不必多说了,众人看刘备的眼神顿时诡异起来,而刘备的脸色,终于略微有所变化,明显出现了一丝难堪。 但深吸一口气之后,刘备再度平静下来,深深看了一眼刘协之后,他为自己做出了最后的申辩。 “臣自是忠于陛下,但臣更要匡扶汉室,在这个大业面前,任何人都要为之让步,即便这个人是陛下,那也不行!” 言语出口,掷地有声,震动四周。 ------------ 第282章 投降 “陛下为奸臣所惑,此并非陛下之过,而是奸臣之过,臣等刀兵所向并非陛下,而在君侧之奸,陛下只要诛除傅燮伏完等人,臣等自然可以收起刀兵,眼前之祸乱,亦消弭于无形。 唯望陛下以兵士之性命为念,为避免无谓之战认真考虑此事,臣等会静待陛下抉择!” 刘协转身而去的时候,刘备在远处呼喊,只是这些话并没有让刘协脚步稍微停顿,刘协所思,还在刚才那句“天子也不行”的话里。 在士兵们的注视之下,刘协一边走一边摇头,脸上则是一种悲愤和自嘲交织的表情。 这一刻,他终于清醒过来,其实自己从来都不算什么天子,不管是曹操也好,还是刘备也好,他们要拱卫的大汉,根本就没有自己的位置。 不过,很快他也就释然,慢慢从这种情绪中脱离出来了。 这种事,不是早就应该明白了吗,自己不愿回去做那个工具天子,不正是这个原因吗,那为什么还需要因此而愤怒呢。 一路走回城头,伏皇后立即迎上来,然后担忧的询问起来:“陛下,他们要如何?” “他们要做什么?”刘协往城内远处看了一眼,刘备等人已经离开不见,他冷笑一声:“他们只是要把朕的脸面放在地上践踏而已。” 伏皇后顿时一声惊呼,然后两只手捂着嘴巴,很快眼眶也跟着红了起来。 刘协只是一声叹息,然后就坐在一旁,怔怔的望着天空,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其实他们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都已经这样了,确实没有必要让士兵们送死,既然他们要求了,稍后臣会自缚手脚,届时陛下把臣交给他们就行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傅燮站在了刘协的身边,没有过多的感慨,只是平静的交代了自己的命运。 刘协转过头,怔怔的看了一眼傅燮,随后摇头苦笑起来。 “朕如何做得这个恶人,举目望去,这天下也找不到比傅卿更忠心的臣子,若是让朕把唯一忠心的人拿去送死,那朕就真成孤家寡人了,如此,那还不如去死.” 说到这里,刘协也是顿了一下,随后似乎有些洒脱起来:“其实相比于回去做那个木头皇帝,或许死亡也算是一种解脱。” 此言一出,傅燮和伏皇后脸色双双一变。 傅燮张开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看到刘协脸上那洒脱和释然的神情,他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情感上来说,这样的结局或许确实可以说是解脱。 而伏皇后一下就涌出泪水来,她紧紧抓住刘协的手臂:“无论陛下如何,妾身生死相随!” 气氛安静下来,刘协看着伏皇后俏丽的脸庞,一时间十分心疼。 尝过短暂真正皇帝滋味的刘协,已经不堪忍受回去做那傀儡天子,此时此刻他确实已经心有死志,只是要让伏皇后也随自己一同死去,他还是于心不忍。 “朕错了”刘协喃喃自语起来。 伏皇后和傅燮都是看了过去,两人也都是神色黯然。 刘协苦笑道:“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妄想抢夺兵权,既然已经伪装成百姓,怎么就不能继续隐姓埋名呢,如此既害了自己,也害了皇后和傅卿,若是能回去的话,朕宁愿一辈子都做個平头百姓终了此生,也不回来做这狗屁天子了。” 伏皇后更是哭泣起来,不多久就已经泪湿衣襟。 她如何感受不到,刘协已经生无可恋,眼下似乎已经到了人生终点的时候,她虽然决定生死相随,却也为刘协和自己的命运而悲伤。 倒是傅燮目光一闪,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似乎还往城外看了一两眼。 犹豫了一下之后,他道:“陛下真的甘于隐姓埋名,洗脱帝王身,归于百姓家吗?” 刘协苦笑一声,点了点头:“若是能活,谁又愿意死呢,只是朕如今既不愿意回去做木头皇帝,又没有办法做个普通的百姓,徒叹奈何而已。” 傅燮叹息一声:“陛下若真的甘愿做个寻常人,其实还是有办法的。” 刘协愣住:“还能有何办法,朕如今想逃也没法逃,根本不能避人耳目,隐姓埋名只是奢望而已,当初既然没有继续把平民的身份装下去,现在也就没有机会了。” 傅燮顿了顿,又道:“其实此事不难,只要陛下愿意投降,也就行了。” 刘协眼中疑惑更甚:“朕都这样了还谈什么愿不愿意投降,只是就算朕投降了,曹刘之辈就能让我如意了?朕不是什么聪明人,却也不傻,真的回去之后,做不做皇帝就由不得朕自己了,他们就是绑,也会绑着朕继续做那招牌。” 傅燮苦笑一声,随后转头望向远方,似乎也陷入思绪。 这一刻,他也放下了,匡扶大汉的事业,自己已经持续不下去了,其实在当初刘协拒绝回去的时候,就已经宣告自己匡扶大汉的理想落空了。 刘协连这个皇帝都不愿意做下去,自己匡扶的是哪门子汉室。 只是他最后的那一丝不甘裹挟着刘协进行了这最后的挣扎,可惜最终的结果,也不尽如人意. 既然天子真的万念俱灰一心只愿归于平静,那就让自己这个忠臣,帮他满足这最后的愿望吧,这既是放过天子,也是放过自己了. “臣说的投降,是说向玄夏投降。”傅燮往远处一指,那里正是沉寂的黄巾营。 “什么!”刘协猛的一下站了起来,但下一刻他就愣住了。 听到向玄夏投降的第一时间,他的反应是震怒,但回过神他就意识到,这好像还真是唯一解。 曹操不会放过自己,但对玄夏来说,自己这个天子身份反而没那么重要。 至于大汉天子向玄夏投降这种屈辱,以现在来看,好像也不是那么重要的事情。 愣了好一会儿之后,刘协重新坐下去,神色也肉眼可见的挣扎犹豫。 好一会儿之后,刘协目光看到了抹着眼泪的伏皇后,慢慢的,他的眼神就释然了。 “玄夏就会放过朕放过我吗?”刘协看向傅燮。 傅燮道:“以臣对玄夏和许辰的了解,陛下若是去了,他们不会介意给陛下一个普通安定的生活。” ------------ 第283章 不要误会 “王帅,大营的防控已经初步完成,全部兵员都已经进行排查,有发热泄吐等瘟疫症状之人四百余,现已全部进行隔离,与他们有过不同程度接触的士兵,我们也进行了分级防控,整个军队的防控制度皆已完备,可以初步保证不会有大规模的扩散。” 营地气氛略微沉闷,王当一边巡视着营地的各种工作,一边听着张饶的汇报。 大致了解现在的情况,王当心里便也放松不少,做到这种程度,基本上意味着大体控制住了瘟疫的扩散。 能做到这种效果,一是军中发现及时反应快速,在瘟疫大规模扩散之前就已经进行有效控制了。 二是黄巾对瘟疫之事不算陌生,事实上瘟疫作为这个时代高发的灾难,黄巾一直都很重视,不管是在玄夏军队还是玄夏民间,他们对瘟疫都有足够完善的机制应对,真正面对的时候,也就相对从容不少。 走了一圈下来,王当也就心里有数,只要继续这么控制下去,基本就可以避免这次瘟疫了,虽然如此,他还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待情况大致稳定之后,便率军撤退,我们虽然能控制住瘟疫,但敌军未必可以,这仗已经没办法打了。” 王当在营地门口站定,遥远看着联军的方向,眼神颇为遗憾。 瘟疫这东西还是太可怕,黄巾能控制住瘟疫爆发,很大程度都是反应足够快,在扩散之前就有效抑制住了,如果黄巾反应再迟几天,或许瘟疫就彻底扩散出来,一旦成了规模,那就真是神仙难救。 王当根本不敢继续打下去,一旦打下去导致己方也瘟疫爆发,那黄巾也无法避免大规模死亡,这种损失完全不能接受。 张饶摇摇头,笑道:“王帅何必如此,其实这一仗我军拿到的东西已经不少,怎么都不算是失败,而且一统神州注定是个漫长的过程,稳扎稳打胜利迟早属于我们,急功近利不可取啊。” 王当闻言,也只是点点头:“是啊,一口还是吃不成胖子,往后还有得打。” 张饶道:“伐汉的路虽然还没结束,但眼下这一战确实是打完了,我军不愿意打,他们只怕也是没办法打,我军撤退不会有什么困难。” 两人看向远方,那里的联军营地一片死寂,可以想象这个时候曹军是個什么情况。 这种时候,只要黄巾发动攻击,必定可以一战而下。 只是王当根本就不敢这么做,联军瘟疫若是爆发,这时候发起进攻必定连累自己,黄巾的兵员可不能这样随意消耗。 甚至不出意外的话,联军的瘟疫还会往外扩散,周边百姓也要遭殃,这整片地域对黄巾都不太安全。 如果不是现在要应急防控没法转移,王当早就下来大军撤退了。 不过等到军中情况大致稳定下来,黄巾也就该走了,这个时间并不会很久。 王当拿起望远镜观察了一阵,一边看一边道:“虽然这种时候他们大概不会有什么行动了,但咱们也不能太掉以轻心,军中的卫生防控不能放松,该有的军事防御也要保持” 正在交代的时候,王当突然话语一顿,然后“嗯?”了一声。 张饶怔了怔,疑惑的跟着王当看的方向望去,这一看,也是一下怔住,随后连忙也从胸前提起望远镜对远方观察起来。 只见到交战以来一直都紧闭着的许昌城门,在这个时候缓缓打开,然后一支军队的身影就出现在城门门洞,俨然是要出城的模样。 两人放下望远镜,都是神色凝重,这种要命的关头出现变故,这未必是什么好消息啊。 张饶皱眉道:“他们这是要和我们打,还是和曹操打?” 王当面沉如水:“不管他们要和谁打,我们都要做好作战的准备,立即下令组织军队做好战斗准备,他们若真的攻来,不求胜利,只要御敌于外就可!” 与此同时,许昌城门之下,一身戎装的傅燮缓缓骑马行至前方,然后略微牵动马绳转身面对大军。 一眼看去,士兵们莫不是瞪大了眼睛,他们的眼神里多是好奇疑惑期待的神情。 而在队伍的最中心地方,则是傅燮熟悉的几张面孔,那正是天子刘协和伏皇后等人,不过今天过后,或许他们皇帝皇后的身份也就没有意义了 隔着遥远距离对刘协点点头之后,傅燮才把目光重新放在士兵们身上,随后便深吸一口气大喊起来。 “该说的,我都已经说过了,你们愿意随陛下投降的人,去了玄夏后虽然不能说大富大贵,但至少有田有地,那里没有杂税,不征劳役,你们日子总归是好过的,至少比现在要好过!” 巨大的声音透过门洞传出老远,士兵们你看我我看你都是一片沉默,但眼中却都隐隐有光亮闪过。 有田有地、没有杂税、不征劳役这三条听着好像没什么大不了的,但这已经是世人梦寐以求的日子,都不要说现在这个世道了,就算是大汉最强盛的时候,百姓也过不上这种日子。 他们这些士兵,其实都只是农民而已,不过是被上头的诸侯强行征辟服兵役,当然这对他们倒也不算是什么坏事,毕竟在军队里还能管几口饭不至于饿死。 这世道,就算是家里有田地的,在官府无穷无尽的征粮征税之下,要活下去都挺不容易的,服役从军虽然占用百姓家庭的劳动力,但也减轻一个负担。 相比于现在只能苟活着,傅燮描绘的日子,简直让他们不敢相信。 早知道这样,那还打个屁啊,大家不跟着黄巾掉头来打大汉才怪. 傅燮心中一叹,在诸侯有意控制之下,玄夏的真实情况很少为底层百姓熟知,些许的道听途说也让百姓们不敢相信。 这也是没办法,诸侯不这么做的话,那人心就要散尽了。 普通老百姓可不管什么大汉不大汉,他们只要活下去活得好。 当然,傅燮自己其实和诸侯也没什么区别,毕竟他的立场从来都是大汉,所以玄夏的真实情况,他根本就没有对外宣扬过什么,只是现在他心中那点理想彻底熄灭,才彻底认了命。 “言尽于此,你们愿意走的,就跟我往黄巾营地跑,不愿意走的就留在城里。” 最后丢下一句话,傅燮再度转身面向远处黄巾营地的方向,目光一凝之后,便猛地一夹马腹:“随我出发!” 话语落下,傅燮便一骑当先向外窜出,而他身后的大军,也是紧随跟上。 战争刚开始的时候,黄巾还是他们的敌人,但现在傅燮告知他们真相,黄巾似乎一下就变成了他们的拯救者,他们渴望黄巾能像傅燮所说的一样给自己一个安定富足的生活。 这忽如其来的动静很大,不多久就惊动了联军营地,已经沉寂许久的他们也被逼着动了起来,一支大军立即在营地集结,防备着这支不知怎么回事的许昌守军。 只是这样一来,许昌守军也因为联军的反应而紧张起来,他们似乎害怕对方会阻挠自己,一时间他们的脚步下意识就加快起来。 当这种急切的情绪开始蔓延,士兵们便争先恐后起来,生怕慢了别人一步就赶不上好事一般。 好在,黄巾的营地距离不算是太远,这么跑了好一阵子之后,黄巾营地的模样在他们面前越来越清晰,这个时候虽然士兵们都十分疲累,但每个人都是咬牙往前撑,脚步没有丝毫的减缓,那坚定的模样就像是在奔赴自己的圣地。 他们倒是一往无前,可这么没头没脑的往营地冲,一下就让黄巾紧张起来。 王当一边指挥着军队进行战斗准备,一边心里暗骂起来。 他娘的什么时候打不好偏要挑这个时候,眼下瘟疫都还没解决,这么打一遭又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虽然看起来对方兵力不算是太多,要击退他们不是什么难事,但王当怕的是交战时的近距离接触,这很可能引起瘟疫的全面爆发,只是现在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应付了。 王当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士兵们更是严阵以待完成作战准备,就等敌人冲上来,就以雷霆手段进行反击,让对方知道挑战黄巾的下场。 眼看敌军越来越靠近,从三里地跑进了一里地的距离,又从一里地的距离跑进几百米的距离,很快就要到了作战距离,这个时候,却见敌军当先一骑将领却拉起马缰,一下停在原地。 将领停下之后,立即举起右臂,指挥着大军也停了下来。 一时间,两军就这么遥相对峙,双方就保持着这个距离,谁也没有轻举妄动。 王当正发愣的时候,那将领忽的孤身一人骑马前来,这动作显然是要上前来喊话的。 虽然心里疑惑,但王当也没有阻拦的意思,只是冷眼看着对方靠近,想看看对方耍什么把戏。 直到这人走近至几十步,这个时候王当都可以看清对方面容,而他先是疑惑的皱起眉,随后就想起了什么似的惊呼一声“是他!”。 他的确想起来了,这家伙不正是曾经黄巾的俘虏傅燮吗? 也不等王当感慨,远处傅燮的一声高喊就打断了他的思绪,也让他一下傻眼了。 “不要误会,我们是来投降的。” ------------ 第284章 有这好事? 在黄巾大军的注视之下,傅燮平举自己的配剑,又松手任其落地,然后又取下头盔扔至远处,再翻身下马平静的站在原地。 霎时间,身后的大军也依次仿照动作,纷纷丢弃了兵器,寂静的战场顿时出现嘈杂的金铁碰撞之声。 这场面太过突兀,以至于王当和张饶管亥几人好一会儿都没有缓过神来。 还有这种好事? 然而这还不是结束,还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就见到对方的大军让开一条道路,然后一个穿着白色里衣的年轻人慢慢走出来,他的手里捧着一套叠好的丝锦玄服。 可惜黄巾之中并没有识货之人,不然的话他们就能认出这实际上是大汉的皇帝礼服。 “朕我是大汉皇帝刘协,我向玄夏投降.” 话音落下,现场寂静无声,只有黄巾阵营里王当管亥张饶几人“嘶”的一阵吸气声,突然有敌军跑来投降这就已经足够惊人了,但没想到后面还有大的。 大汉天子,向玄夏投降! 这种事,想想就刺激啊,即便是王当,也一阵心跳加速。 虽然他此生目标就是把大汉拉下马,但真没想过有一天会有大汉天子当面向自己投降的时候,遥想多年前,自己也不过就是一个黄巾的丧家之犬而已。 当然,他现在虽然震惊和兴奋,但很快也冷静下来,完全没有犹豫,他深吸一口气之后,便大手一挥,沉声下达命令。 “听我命令,开始受降!” 对于刘协傅燮投降的诚意,王当并没有任何怀疑,毕竟人家把武器全都丢光了,已经完全放弃了自保能力,那也不必担心什么诈降的可能了。 黄巾受降的动作十分利落,只不过为了避免沾染瘟疫,双方并没有直接接触。 在王当指挥之下,军队立即出营结成防备阵型,既防备着降军可能的动作,也防备着曹操联军的反应。 而降军就在这样的情况下,被黄巾指挥着于营地一侧就近驻扎。 这整个过程,实际上是个极为漫长的工作,毕竟降军近万人的规模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安置完毕的,受降之后,黄巾营地也跟着因此弄得鸡飞狗跳。 而黄巾的防备阵型,也一直没有放松过,好在曹操联军始终没有动静。 实际上,曹操联军不是没有动静,而是虽然急切但没什么办法而已。 当城中的刘备等人出来之后,曹操也就知道了具体情况,得知是刘协主动要向黄巾投降,曹操鼻子都差点要气歪了。 他万万没有想到,刘协宁愿向许辰投降,也不愿回到自己身边。 这一瞬间,曹操是有些破防的,就算我平时软禁你有点过分,你也不能这么做吧,堂堂大汉天子向黄巾贼投降,你刘家的脸要往哪里放? 可惜这些话曹操已经无法对刘协说了,因为刘协正在等待黄巾的安顿。 整個降军都被黄巾隔离在营地外围区域,等待后续经过排查以后再做安排,唯独刘协单独一人被黄巾带进了营地之中。 即便刘协这个天子对黄巾没有太大的实质好处,但他们依然给了相对特殊的安排。 这不是什么所谓对刘氏和对大汉的尊重,只是因为大汉皇帝投降这个事情虽然没有实质意义,但有相当的象征意义,值得他们慎重对待。 世道已经崩坏至此,但大汉为什么就是没有亡,为什么诸侯仍然不敢真正自立,而是一定要扯着一张大汉的皮,最大的原因就是因为刘协这个天子还在. 只要天子还在,那么大汉社稷的象征就依然存在,那依然会有大批的“忠臣”会对大汉社稷念念不忘。 而现在. “好了,现在大汉真亡了.”王当看着眼前的一个帐篷,莫名有些感慨起来,这帐篷里面,正是曾经这天下名义的主人大汉天子。 管亥和张饶面面相觑,直到现在他们依然有些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事情,大汉天子真就这么投降了? “这谁能想到呢,即便是赵云险些把他俘虏,我都没有那么震惊,但他愿意投降,这却是我根本没有想过的事情。”张饶也是忍不住感叹一句。 管亥深以为然:“咱们俘虏,和他主动投降,这的确是两回事” 王当点头:“最早听闻赵云拔下许昌但错过大汉天子某还觉得可惜,可没想到兜兜转转,这家伙却自己送到咱们手上来了,也不知道这当中究竟是发生了些什么事情。” 张饶看向了王当,犹豫了一下:“那咱们该怎么安置他才好?” 王当却挑了挑眉,笑道:“此事我等不好做主,还得看教主的意思,至于现在嘛,好生把他带回玄夏也就是了。” 张饶管亥闻言连声应是。 三人相视一眼,最后都很有默契的转身离开。 那里面的人,毕竟是曾经的皇帝,虽然按照玄夏的理念,皇帝也不是那么重要,但这个身份确实足够敏感。 若是搁在以前,前朝君主该如何处置,那是只有现在的君主才能决定的事情。 哪怕如今世道不同,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君主,但身份的高度却是实实在在的,他们没有去见刘协的必要,一切只需要等那个男人决定就行。 只是转身之时,他们的神情却莫名轻松不少。 大汉天子向玄夏投降,这何尝不是天命更易的一种象征,或许玄夏真是命定之国,那篇伐汉檄文也真的印证了。 玄夏信奉自然教,然而自然教多教人遵从客观,只是观念转变并非一时之事,王当他们毕竟是旧时代一路走来的人,神秘鬼神观念不是那么容易摒除。 天子投降给他们的联想实在是太大了,让他们不由自主就往天命这种玄之又玄的方向去想。 而且,这个事情就如同某个预兆和启示一样,莫名的让他们有了强大的信心。 “王帅,咱们的事业这是真要成了吧!”张饶看向远方,那里黄昏的落日尽显苍凉,似乎冥冥之中象征着走向末日的大汉帝国。 王当先是一笑,随后就皱眉起来:“这叫什么话,咱们会不会成功这不是大汉皇帝投不投降决定的事情,而是我们的路线决定的事情,从教主带我们走这条路的第一天开始,咱们就注定会成功,根本就不需要有任何的怀疑。” 张饶愣了一下,随后一笑:“王帅高见。” ------------ 第285章 大汉亡了! “什么,大汉亡了!” 当刘协投降的消息传遍联军,不知道多少士人心里蹦出的第一个念头正是这句十分复杂的话语,这当中既有巨大的震惊,也有许多茫然和不舍。 主宰这片大地已经数百年的大汉,就这么亡了! 如果刘协还在这里的话,恐怕许多人都会愤怒的质问一句“臣等正欲死战,陛下何故先降”。 不管大汉再怎么衰微,不管天子再怎么孱弱,也不管这天下诸侯有多么不臣,但大汉和刘氏天子依然是大批士人心里的白月光,天子投降这对他们不啻于一种信仰崩塌。 他们无法理解刘协的做法,毕竟刘协的苦闷只有刘协自己知道,士人们虽然把刘协高高供起来,却不会去共情刘协真实的处境。 在这黄巾已经默默撤退,而瘟疫开始蔓延肆虐的时候,不知道多少士人因为天子投降之事,在暗地里垂泪伤心。 但相比于大汉社稷的崩塌,更重要的事情却是在社稷崩塌之后如何构建南方新的秩序,不论是曹刘孙,还是下面的文臣武将,在名义上从来都是大汉臣子。 而现在大汉都不在了,天子也没有了,他们这些人也需要给自己找到新的身份。 瘟疫的爆发给这里带来了一场灾难,虽然曹操依照荀彧的办法进行诸多防控,但在卫生机制上他们还落后黄巾许多,最终并没有控制住瘟疫的扩散。 曹刘孙三家大军数十万人都沉沦于这场瘟疫灾害之中,黄巾撤走之后,这里每天死去的士兵成堆成堆的掩埋。 随着瘟疫的持续扩散,到最后整片大营都陷入一片死寂,死亡数字已经到了一个恐怖的地步,以至于最后所有人都已经放弃努力听天由命,连基本的掩埋尸体这种事情都放弃去做,因为根本埋不过来。 大量的尸体就这么在营地和荒野曝露,飞蝇铺满了大地的每一个角落,恶臭整整持续了数个月都不能散去,侥幸活下来的些许士兵不知道多少人都难以忍受这种折磨,要么精神崩溃疯掉了,要么自杀结束生命。 然而这还不是最可怕的,军队数十万人规模的瘟疫爆发根本就不能避免逸散,虽然曹操刘备孙权都有尝试对军队进行控制,但瘟疫还是不可避免向周边开始蔓延。 他们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民间也因此遭受波及,兖州豫州荆州都陆续开始出现瘟疫,各地的村庄大片大片的开始出现死亡,人口更加集中的县城状况更是可怕,几乎已经是十室九空的状态。 这场瘟疫的爆发,对南方无疑是一场巨大的灾难,仅仅是直接带来的人口损失就是难以弥补的伤害,没有人口就没有一切,可以预见往后他们的日子会更加难过。 只是即便如此,曹操刘备孙权也都只能接受这個事实。 好在瘟疫到来也不是没有一点好处,那就是帮他们避免了眼下直接的危机,逼走了黄巾的主力大军。 若非如此的话,只怕他们眼下就要撑不过去,那一切就都没有意义。 经历这次大战以及瘟疫的肆虐,原本繁荣的许昌城也变得凋零起来,眼下瘟疫尚未结束,刘备和孙权也根本不敢离开,不然的话只会把灾难也带回自己的地盘,他们也就只能就地驻扎等待起来。 作为如今南方的几个话事人,他们需要为往后南方的命运做出安排。 天子投降,大汉这块招牌彻底崩塌,往后的路要怎么走,这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孙权周瑜、刘备徐庶、曹操荀彧郭嘉等人也就在渡过瘟疫最为凶险的时候,相约于城外营地共同议事,现在主要的问题是天子投降之后,各路诸侯该何去何从,又要以什么样的名义抵御玄夏。 “或许,可以择汉室宗亲另立天子.”最先开口说话的,却是周瑜。 这个提议出来之后,众人都是神色一动,这未必不是一种选择,他们其实也有类似之想法。 刘协投降的事实他们已经无可逆转,而没有了大汉这杆大旗,他们各路诸侯也就缺乏一个有力名义稳固自身地位,就连联盟共御玄夏的旗号也没有了。 这个时候,他们急需拿出一个新的旗帜团结人心和稳固地位。 反正刘协也只是一个工具而已,既然这个工具不听话自己跑了,那就干脆换一个工具,这其实不是难事,大汉宗室千千万,随便找都能找到个。 甚至刘备的心都猛地一跳,但很快他就熄灭了念头。 即便真要找新的汉室宗亲做天子,那也一定只能是个可以控制的傀儡,不然曹操孙权必不会答应。 念及至此,刘备看了徐庶一眼,徐庶微微点头,他也就心中有数。 正要说话附和的时候,却听曹操忽的开口,一下就打断他的思绪。 “天子投降,上下士人皆已心知肚明,这大汉的社稷已然崩塌,我等何必还要自欺欺人,与其扶持一虚假天子,曹某觉得不如有能者自立其国!” 此言一出,众人心中皆是一震,他们齐齐看去,就看到曹操平静的脸庞。 曹操同样是与众人对视,左右看去,不论是刘备还是孙权周瑜,莫不是沉默下去,虽然没有明确表态,但可以明显从眉眼之间看出意动之色。 这并不出乎曹操意外,天下诸侯谁不想自成一家,顶着汉臣的身份既恶心了大汉,也恶心了自己。 其实若刘协不投降,曹操未必有自立之心,至少明面上,他依然是大汉的忠臣,哪怕到死,他也不会称帝,这种事可以让儿子去做孙子去做,但他不愿意自己做。 我曹操曾经何尝不是个大汉忠臣呢. 但现在刘协自己投降了,这点坚持也就没有意义了,没有必要再抱着大汉这辆破车不放,不如自立门户真正满足心意。 纵然现在的实力和条件都不成熟,那也没有关系,现在不这么做的话,以后未必有这个机会了。 连袁术这冢中枯骨都敢自行称帝,难道自己的魄力尚且不如? 今时毕竟不同以往,如今天下人连最后这点大汉社稷的念想都没了,再矫揉造作反而显得愚蠢,这个时候就该旗帜鲜明自立门户稳定人心! 孙权毕竟年少,城府远远不如曹刘二人,这个时候面色惴惴:“这这样好吗?” 周瑜目光一闪,没有急于说话。 而刘备同样是神情微动,与徐庶相视一眼,保持着沉默。 见到他们都是一声不吭,曹操不仅不恼,反而哈哈一笑,这种事情不表态就是默认,刘备周瑜若不愿意,那必定会出言反对,沉默已经说明了一切。 “那许辰初据幽州时便敢立玄夏国,他能做得这事,我等如何做不得?” 曹操说话之间,便站了起来,这一刻他神情举动尽显豪情:“而且连刘氏天子都不顾这大汉的名号,我等还何必要费力捧着,天下人都知道大汉已经亡了,我们即便提着一具尸体遮掩,那也只是徒惹天下人笑话而已。” 屋子更是安静下来,只是刘备孙权的脸色却更加动容,显然对曹操这番话有所触动。 事实上,曹操说的的确很有道理,大汉在刘协投降的那一刻,就实质意义上的彻底亡了,就算现在再拉个傀儡天子,也只是自欺欺人而已,天下士人也无法认可这样的大汉。 这一点,荀彧是最有发言权的,作为曾经一心忠心大汉的士人,他就已经彻底死心了。 所以,他站了出来,为自己现在真正的主公曹操开始谋划立国之事。 “天子投降,人心尽散,汉天子的旗帜再也不足团结人心,如今玄夏黄祸在即,南方州郡豪杰唯有挺身而出方能力挽狂澜,立国之事看似大胆,实则是必行之举,值此危难之时,诸位如何还能犹豫!” 荀彧彻底把事情挑明,而他所说正是无可辩驳的理由。 没有什么事情比抗击玄夏更为重要了,既然大汉的旗帜不能用了,那就一不做二不休自立旗帜,如此反而能够快速收拢人心,更是顺从诸侯之野心。 曹操也在这个时候,发起了最后的心理攻势:“吾意建设魏国,只是以我一国之力,仍不足以抵抗玄夏,二位如何不能做魏国之盟友?” 要与魏国结盟,起码自己也要有一国之身份,显然曹操是在催促他们做出决定。 孙权的呼吸一下子急促起来,立国称帝这种事情,他还真没有想过,下意识的他几乎就要答应下来了,但最后的关头,他还是看了一眼周瑜。 外事不决问周瑜,这句话他还是牢记的。 当看到周瑜缓缓点下头,他狂喜的几乎就要立即答应下来,然而刘备却抢先一步开始说话来了。 “汉室不会亡,刘协丢掉的社稷,我刘备会捡起来!” 这时候,刘备突然站了起来,斩金截铁丢下这句话,最后把目光看向了曹操:“我会在荆州设立汉国,以延续大汉之气运!” 孙权沉默良久,最后也不甘示弱:“孙氏将在江东之地确立吴国,和魏汉两国共结联盟抗击玄夏!” ------------ 第286章 种田 天下局势风云变幻,一场生死决战虽然被瘟疫所中断,但是战争的影响却远远没有结束,反而是带来一个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即便是许辰在看到这些消息的时候,也难免为之感慨。 田地之中,许辰用汗巾擦了擦头上的汗水,然后擦了擦身上的泥点,手里一边拿着刚刚送来的情报,一边就往田埂上走去。 此时田地上边的空地,正有一女子怀抱婴孩坐在凉棚之下,她旁边的小桌上放置着食篮,食篮外边已经搁着放凉的茶水,显然是已经在这里等候多时了。 看到许辰忙活完往这里走来的时候,她便抱着婴孩迎了上去。 “夫君且歇歇,你平日都少做农事,忽的下田可不要累坏了,我已备好吃食,你吃喝便是。” 这女子自然就是玄夏的国相夫人蔡琰,看到许辰身上的麻布衣服都显出汗迹来,蔡琰一时也有些心疼。 随后就把手里的婴孩递给旁边的女雇工,然后自己拿着手帕一边说一边给许辰擦汗拍泥。 感受着蔡琰的关怀,许辰心中也是一阵暖意,便道:“辛苦夫人了。” 蔡琰无奈摇摇头,颇有些嗔怪起来:“农事是社稷之本,夫君引以重视这固然是应该的事情,但百业之事各司其职,国相之重在天下民生,而不在这两三亩田地,便是那天子摆弄田地也不过是遵从礼仪而已,哪儿有夫君这样当真干活的。” 许辰呵呵一笑,便把蔡琰拉回凉棚,先是逗弄了一下雇工手里抱着的许玄,这才坐下去端起凉茶一饮而尽。 “夫人说的是,我自不是非要装模作样亲近基层,只是这次毕竟不同,这不是粮种培育又有所突破了吗,我自然是要认真看看,这正是关乎民生之大事。” “原来是这样” 听到缘由,蔡琰这才明白过来,刚才那一丝嗔怪也消失不见。 说罢,她也感叹起来:“玄夏的学生确实不同于往常的士子,他们钻研学问深了,弄出的各类成果来,连我也是自愧弗如。” 许辰呵呵一笑点起头来,在这点上他还是得意的,可以说这些新时代的人才,正是自己穿越而来最大的成果和意义。 没有新旧知识体系人才的更替,就算穿越过来带来先进技术,最终也只能沉没于时间长河之中。 而当新人才彻底代替了旧人才,新知识体系代替了旧的知识体系,那即便没有任何起始技术,他们也能自行发展。 到现在,许辰已经可以十分自信的说一句,这天地真正的变了。 从基层的教育体系,到上面的科研体系,再到教考和科考的考核体系三管齐下,完全传统的儒学体系已经无法在玄夏生存。 以后迈入工业社会需要的人才,必定是新教育体系下的人才,而仕途的科考更是牢牢把控着方向,决定着最根本的思想意识。 都不需要太久,玄夏只要能如此更替几代人,就再也没有倒退的可能了。 不过仅仅这样还是不够,许辰依然希望加速这个进程,他看向田间依然在忙活的年轻学生们,忍不住笑了笑。 “工事院的造船项目有相当进展,刚才学生们跟我说,他们想开始远洋航行去寻找新大陆,这让我很欣慰。” “可夫君以前不是说,远洋航行是非常危险的事情,若是再等到蒸汽机成熟了,有了新的动力会更加方便吗?” 说话之时,蔡琰不仅面色疑惑,但也一边说一边给许辰往外端起吃食来。 作为大汉第一才女,蔡琰自是极聪明的女子,都不用专门去学,只是与许辰数年的朝夕相处,都可以让她明白玄夏的许多东西。 如今玄夏工事院最重要的两个项目,一是电机发电机,二就是蒸汽机了,她都有所了解,只要其中一個有突破,就可以带来生产力的革新,其意义之重大怎么形容都不为过。 只是这其中也有不少技术难点,虽然每次一问进度,工事院都说快了快了,但好多年过去,这个快了也一直没有来临。 反正蔡琰觉得,只怕这不是短时间可以看到成果的东西。 至于远洋航行发现新大陆,那更是许辰日常心心念念的事情,蔡琰当然也不陌生,如今许辰一说起这些,她也能插得上话。 “若是有蒸汽机船的话,那当然更好,只是时间不等人啊,谁知道那要到什么时候,现在的船只虽然航行能力差了许多,但未必就不能远洋航行,至少试试还是可以的,这世上事情又有多少能等到万事俱备。” 许辰说话间,就想起了工事院造船项目,其中海船的研制已经有相当成果,许辰看来就算比不上明朝宝船,那也不会差太多,如果郑和可以远洋航行,那玄夏没道理不行。 只要船队的规模足够大,再在近海地域多积累些航行经验,完全可以一试。 蔡琰却有些忧虑,她很清楚许辰的性情从来都是以稳重为主的,但在这个事情上,似乎显得有些反常:“这样急切行动,会不会有些勉强?” 许辰闻言,略微怔了怔,随后就是一笑。 急吗,确实是急的,不急不行啊,人生短暂哪儿有那么多时间,自己现在都已经三十多岁了,很多事情不加紧去做,或许到死都看不到结果. “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啊。”许辰对着蔡琰笑了笑,便埋头吃喝起来。 蔡文姬闻言,眼睛顿时一亮,只觉这句话气魄非凡,乃极佳之句。 毕竟是才女,自是能感受其中意味。 不过还不等她评判一句,这时候一阵脚步传来,却是田石头过来:“教主,我大军班师回来了,一起回来的,还有大汉皇帝刘协,即日就将来到北平了。” 许辰手里的木箸一顿,忽的看了看自己搁在一边的一份情报:“也不知道这大汉皇帝知道昔日的臣子各自立国,会是个什么心情。” 匆匆把剩下的饭食扒完,许辰便站起身来:“既然如此,那就去见见这大汉天子吧。” ------------ 第287章 陛下糊涂! 才只是刚刚接近城门,一股嘈杂喧嚣的气息扑面而来,即便是隔着一层车厢,那种车马闹市的氛围也十分强烈。 在投降之后已经不能算是皇后的伏寿神色紧张又好奇,小心翼翼的掀起窗帘看了一眼,她惊讶的发现其实马车还没有进城,这里更不是什么闹市,只是因为城门处车辆数量太过庞大,因而热闹非凡。 刘协同样凑过去看,这场面也让他为之咋舌,即便是年少时大汉还安稳的时候,洛阳城都不见这种场面。 认真观察一番之后,这些车马装载的各类货物琳琅满目,而商队中的人群更是各个族群兼有,除了多数的汉人,更有塞外乌桓、鲜卑、匈奴等等族群的车队。 这些车队多是各族贵族所属,随着联盟的持续发展,如今他们倒也能深入到玄夏地域做起买卖。 这种商业繁华和不同族群交流频繁的和平,在这个时代实在是极为珍贵的景象,一路颠沛流离的刘协见过两京的浩劫,也看过诸侯治下百姓之困苦,更是明白这中间的强烈对比。 只是这种繁华和混乱的对比,反而让刘协产生了强烈的挫败感,只是略微看了一会儿之后,他就回身坐着,然后颇有些自嘲的说起话来。 “那个人能一手创下如此局面,也不怪百姓都愿意跟着他,大汉失了天命,也只能怪自身没有本事.” 此言一出,原本还颇有些好奇兴奋的伏寿,也是神色一黯,随后放下窗帘依靠在刘协身边:“陛夫君,今天就要见到那许辰了,他究竟会如何对待咱们。” 刘协苦笑一声:“我也不知,不过我信得过傅燮,既然傅燮说他会愿意让我们过普通的生活,那应该不会错。” 这时候,他偏过头,看到有些不安的伏寿,心里不由一阵愧疚:“只是苦了夫人了,往后再难享得荣华富贵,只能过些常人日子。” 伏寿眼睛眨了眨,嫣然一笑:“只要有夫君在,男耕女织便已足够,而且听说士族中人在玄夏多以经商为业,我们也未尝不可,日子大抵不会太苦。” 刘协把她揽入怀中,默默点头,便在安静的车厢之中陷入了沉思。 他不知道,那个男人会如何安置自己,等一下见面,他会不会嘲弄和羞辱自己,如果真是这样,自己是该忍受还是反抗呢 这时候,刘协反而有些郁闷自己的天子身份,正因为这身份过于敏感,现在反而成了他的苦恼。 以自己的身份就算真想过普通生活,恐怕也不是简单事情。 认真想想,其实一路走来,皇帝的身份根本没给自己带来什么好处,反而多是限制和痛苦。 随着马车缓缓驶入城中,感受着街市两旁商户的吆喝和行人的玩笑小孩的嬉戏声音,他心里慢慢也就释然了。 舍弃那天子的身份,或许真是对的选择,在玄夏当個普通人,似乎也没什么不好的 两人在马车之中忐忑等待,许久一段路之后,马车的速度慢慢缓了下去。 “已经到了,你们可以下车了。” 车厢外面传来士兵的声音,刘协伏寿相互看了一眼,都是深吸一口气,最后掀开车帘走下马车,跃入眼睛第一幅画面,是前方几座竖立起的巨大高楼。 这些高楼虽然外形简约,但是足够高大方正,充满了严肃和力量的气质。 刘协虽然是第一次见到这种钢筋混凝土的新式建筑,但也很快明白过来,这里应该就是玄夏所谓的政事院了,那个男人就在这里等待着接见自己。 政事院几座高楼相互拱卫,在高楼的中心,是一块平坦空旷的巨大广场。 当刘协把注意力从高楼转移到广场的时候,他便发现前方有一群相对陌生的面孔。 “陛下,陛下您糊涂啊!” 还不等刘协回过神,就看到这些人一下子都跑了过来,然后就跪在地上哭喊起来,那模样既有悲痛,但更多的是痛心疾首。 当然,更有不少人都是面色尴尬的站在一旁,既不上前下跪,也没有开口说话。 刘协倒也不傻,慢慢也就明白过来,这些人大约都是在玄夏生活的士人群体。 果然,等到他与这些人一一对话之后,他才知道这些人的身份,比如早早就被黄巾俘虏改造放归的管宁邴原,这都是曾经大汉士人之中的名士大儒。 而其他的,如沮氏荀氏这些曾经大汉士族的一些人,也都在场。 只不过后者这些人本身是不太愿意来的,毕竟都已经投靠黄巾了,也就不必要再与大汉有什么交集,免得让人误会。 奈何国相却专门开口让这些士族都派人来稍作迎接,那他们也只能顺从,不敢不给国相面子。 至于让他们来的目的,即便国相没有明说,他们自己也能领会。 在管宁邴原这些人还在痛哭的时候,其余的一些士人相互看了一眼,最后都把目光落在沮氏的沮宗身上,这是如今玄夏士人混的最好的沮授之二弟,自然也被其余士人视为代表。 沮宗清了清嗓子:“阁下初临此地难免生疏,国相也不忍让阁下惊慌不适,特意派我等前来迎接。” 刘协一时心情复杂,光是这个“阁下”的称呼,就已经足够说明东西了。 这个时候他虽然心酸,但反而要叹气劝阻管宁等人:“诸位何必如此,我已经不是什么皇帝,便不必再以陛下称呼,如此恐惹人笑话。” 怕惹人笑话是假,怕惹人猜忌才是真。 刘协还是懂事的,这番话并不是说说而已,他真的很怕这些忠诚于大汉或者忠诚于儒教的家伙追着自己喊陛下。 这狗屁天子已经把我害苦了,我现在只想做个好人。 说罢,他就朝着沮宗等人点点头:“诸位特意迎接,实在是让我感激不尽。” 沮宗心中一阵唏嘘,但也没耽误正事:“如阁下所见,玄夏未必是传言那般洪水猛兽,我辈士人在玄夏虽然有所受限,但只要安分守己,其实也能安定生活.” 这样吗. 刘协自然是听出了话中的弦外之音,看来那个人是要提前敲打一下自己,这让他心里不由苦笑一声。 ------------ 第288章 终结帝制 刘协感受到了许辰的敲打,也感受到许辰的自信, 他不仅没有因为刘协曾经天子的身份而敏感和防备,反而大大方方叫来曾经的大汉士人迎接刘协,丝毫不介意他们相互之间的接触。 这说明那个男人根本不在乎这些事情,也自信这些士人和刘协搞不出什么事情。 虽然还没有真正见面,但刘协也安心了几分,安排这么一些士人提前见这一面,其实已经足够展现那个男人的一些态度。 只要你刘协安分守己,就可以安定的在玄夏生活。 略微放松一下,刘协与众人相互寒暄一阵,便在士兵的率领之下,慢慢往政事院国相公署走去。 公署之中,有文吏来往行走,可以很明显感受到这个地方的忙碌,不过刘协倒也不觉得惊奇,如今的玄夏可是实打实占据半壁江山,要管理诺大的国家,必定不会轻松。 这让刘协有些羡慕,自己当皇帝的时候,想忙一点都没得忙。 直到不久之后,士兵在最中间的一间屋子前敲了敲门,随后里面便传来一声稳重清朗的“请进”,这道声音也让刘协心中一颤,他知道这声音的主人是谁。 随着门被缓缓推开,刘协就看到一间简约的公房。 士兵面色冷峻的守候在门外,刘协自然知道该怎么做,便迈步走了进去,然后便下意识往里看去,就看到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坐在书案前,也好整以暇的在审视自己。 这就是大汉天子. 这就是玄夏国相、黄巾领袖. “坐吧。”许辰微微一笑,往前方的一张椅子指了指。 刘协不算多重要的人,他其实并不怎么关心对方如何。 刘协莫名有些拘谨,明明自己曾经也是皇帝,但在许辰面前,他还是感受到压制。 同为上位者,他这样的傀儡皇帝,在许辰这样开创事业的真正领袖面前,气势根本就不能相提并论,双方共处一室,刘协立即感受到本能的压抑。 “不用紧张,既然你都愿意放弃皇帝的身份,那也不再是玄夏的敌人,我自然教的敌人是以皇帝为代表的整個权贵阶层,而不是具体的个人。” 许辰微微一笑,神情随和平静,不知不觉就缓和了气氛:“你这个大汉天子从来都是为人挟持,但这也不是什么坏事,至少清算罪行的时候便算不到你头上,否则的话今日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简单一句话,其实就已经告知了玄夏的态度,这就让刘协松了一口气。 从许辰的语气和言辞来看,刘协能感觉到他对自己并没有什么恶意,只是许辰点破曾经刘协被挟持的处境让刘协有些尴尬而已。 刘协抬起手,不太习惯的拱了拱:“亡国之人无颜示人,唯望国相宽宏大量,能让在下平静度日终了余生。” 许辰闻言,笑着摇了摇头:“可不仅仅是亡国而已,或许你是华夏史书所见最后一个皇帝。” 刘协闻言怔了怔,想了想玄夏无帝王,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这个角度的问题他还真没有想过,如今看来,自己似乎是站在了一个时代剧变的当口了。 若说能和君主制终结相提并论的时代变革,或许只有君主制诞生的时代,这种历史意义不可谓不大。 这么说的话,这或许是自己这个末代皇帝的一点小小荣幸。 到最后,刘协也只能苦笑一声。 许辰再度道:“你想平静度日其实不用请求,玄夏并不会因为你以前的身份有何特殊安排,只是我们可以不去打扰你的生活,但别人可就未必了。” 刘协先是疑惑了一下,但随后就明白过来这句话的意思了。 只要想想刚才邴原管宁这些人的动作,就不难想象自己往后会遭遇什么了,恐怕自己想要的隐姓埋名的生活根本就不存在,这些儒生会不断的来打扰自己。 突然一下,刘协就头皮发麻了起来,没有任何一刻他对自己天子身份的厌烦超过现在。 有些颓然的坐在椅子上,他就发愣起来,似乎不知道将来自己该怎么办。 如果连普通的日子都没法过,天天还要被那些家伙招惹,自己投降过来还有什么意义. 许辰似乎看出了他的苦恼,笑了笑:“其实伱若是真想平静的生活,与其躲避,不如真正面对,主动和他们划清界限。” 刘协愣住:“国相的意思是?” 许辰看着他,道:“他们还对你有念想,说明你这个皇帝的身份洗脱的还不够彻底,不如登报刊文向天下人正式宣示此事,而且简单的声名还不足够,最好是从法理从根源上,彻底否决帝制之合理正义,我相信如此之后,他们应该可以死心了。” 此时此刻,刘协猛地僵住,他突然意识到今天为什么会在见面前看到管宁邴原等人了,原来是在这里等着自己。 他深深的看了一眼这个只有三十岁的国相。 眼前这家伙随和睿智的表象之下,其实也具备着枭雄般的狡黠。 公署一时陷入沉默,曾经的大汉天子和现在的玄夏国相彼此对视,似乎在暗地进行着一场意志的较量,可惜很快刘协就把目光别了过去。 其实,一篇文章而已,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既然他要我写,那就写吧. 刘协苦笑一声:“只是不知这文章要如何去写?” 许辰神色并无波动,依然还是那平淡的笑容:“你的身份在玄夏该归类于士族之中,一应待遇也依照士族安排,届时必不可少改造之过程,改造之后你自然就明白该如何去写了。” 刘协闻言,又是叹息一声:“这样就可以了吗?” 许辰点头:“如此便好,此后你便是我玄夏之合法百姓,只要遵纪守法,自是不会有任何打扰。” 刘协略微松了口气,随后站起来:“我明白了,多谢国相。” 朝着许辰略微拱手行礼后,刘协便转身告辞而去,而许辰则是目送着他离开。 他自是不会无聊到去羞辱刘协,若非刘协天子的身份亲自去写文章否定君主制度更有威力,能为思想革新加快速度,他甚至都懒得见这一面,也懒得让刘协写这篇文章。 不过,前朝天子的作用也仅限于此了,并不值得许辰过多关注。 ------------ 第289章 长兄 刘协离去,房间也就安静下来,只是不久之后,旁边的文书间便被推开了门,蔡琰递上去一份纸质文件,上面赫然写着《国相谈话录-许辰》。 许辰接过谈话录翻看一看,其中最新的一页正纪录着刚才与刘协的全部对话,在对话的下方,也明确标注着年份日期以及天气地点。 玄夏的一切办公都已经规范化制度化,当然也更加趋近于现代化,这些文档将会纪录自己作为国相时期的相对重要事件的谈话和经历。 虽然现在这些内容都是保密的,但在相当一段时间之后,这些内容都会逐步解密,最后为大众所知。 蔡琰不禁往门口处看了一眼,神情一时间也有些复杂,毕竟是曾经的大汉士族,对刘氏天子如今的境遇,难免有些唏嘘。 “其实他也只是一个可怜人而已,能在玄夏平静的生活下去,对他来说也是好事吧。”蔡琰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在这里帮许辰整理起桌面来。 许辰点点头,神情却并不怎么动容:“他固然是一个悲情天子,但相比于在苦难中沉沦的万千大众来说,已经足够幸运了。” 拿起自己的公章盖下之后,许辰便把谈话录再度递给蔡文姬。 说着说着,他便叹了一口气:“相比于唏嘘他的命运,我更关心南方的瘟疫,百姓本就艰难,还要遭受疫病之害,这场灾难不知要夺去多少生命” 谈话至此,蔡琰也是一叹,这样一想的话,刘协那点悲情确实不值一提了。 南方瘟疫之凶,让蔡琰不由想起自己曾经看到的两京浩劫,只怕这次瘟疫带来的破坏,丝毫不会下于两京浩劫。 许辰站起来,望向窗外的南方,声音有些低沉:“瘟疫由战乱而起,真要说起来,我玄夏其实也有责任,可惜我们没有办法阻止这场灾难。” 蔡琰摇了摇头:“夫君何必自责,南方士族奴役百姓冥顽不灵,他们才是瘟疫灾难之首责,我们能做的就是用最快的速度结束战斗,解放天下百姓。” “是该结束了”许辰语气深沉,但随后就无奈道:“这一次本来有机会大胜的,奈何还是差了一口气,不过也不会太远了。” 蔡琰道:“说起来,稍后诸位将军也该来了。” 许辰哼了一声:“这一仗他们打的可不算漂亮,本座可是要好好拷打他们一番才行。” 蔡琰当然知道许辰这是玩笑之语,随后也是一笑:“此战其实战果不少,不仅带回大汉皇帝,也占据了兖徐两州大片实地,这些战果还是足够奖赏的。” 许辰看了一眼蔡琰,笑道:“此战最为出彩者还属赵云,到时候我是得好好夸赞他一番才行。” 正当说话之时,外面就有人通报,正是王当等诸将前来了。 许辰顿时一笑:“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蔡琰愣了一下:“曹操?” “我不吃,好难吃!”简陋的土墙屋子里,一个四岁的孩童把眼前食物推开,眼中尽是厌恶。 同在桌上,还有一些男女孩童,大的也不过就是十三岁,往下便是八九岁、三四岁而已。 其实不仅是这个孩童厌恶食物,其他人也都面露嫌弃之色。 餐桌之上的饭食没有一個人动,气氛一片沉默,只有年岁最大的那个少年在默默扒着那米粥野菜,虽然从他冷淡的面容可以看的出来这应该很不好吃,但他还是呼哧呼哧极快的吃完了。 其余的孩童都是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他们无法理解为什么二哥能吃得下这么难吃的东西,这些玩意儿就是自家的猫犬都不带看一眼的。 “不吃?不吃就等着饿死!” 说话之人,正是年岁最大的那个少年,吃完之后他一抹嘴巴就冷笑起来,看了一眼周围的弟弟妹妹,最后把目光落在推开食物的四岁孩童脸上。 那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曹冲,也是家族兄弟中最为父亲所喜爱的一个。 感受着他目光,才四岁的曹冲缩了缩脖子。 大哥曹昂早就死在战场上,二哥曹丕自然也就接过了长兄的位置和威严,曹丕发起脾气来,曹冲还是害怕的。 “你们以为现在还是在家的时候吗,我们都是俘虏,俘虏就要有俘虏的觉悟,现在没人伺候你们,不吃饭到饿了的时候就只能忍着。” 这时候,曹丕顿了顿,似乎是回想起什么,叹气道。 “你们还没尝过什么是饿的滋味吧,我尝过,小时顽劣被父亲惩罚禁食,只是一天而已,我就难受的要发疯,恨不得把桌子都啃下去,那滋味比死还难受,你们想尝尝这滋味吗?” 一下子,不论是八岁的曹植曹节,还是更小的曹冲,全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年幼的他们根本就没有感受过什么苦难,即便是现在也难以适应俘虏的艰苦,一路走来吃粗米和白水煮菜已经吃的要吐了,这种日子根本就忍受不了。 但曹丕一番话,终究是让他们全都清醒过来。 曹冲懵懵懂懂,却也模糊明白,现在似乎由不得自己像以前那么任性和胡来了。 不多久,一众兄弟姐妹就都不吭声了,然后默默扒起面前的饭食,这些东西吃进去味同嚼蜡,他们一个个面露苦色,却也咬牙硬往下咽。 实际上,他们吃的这些东西虽然粗陋,但百姓们日常饮食也就是如此了,毕竟没多少年前的时候,连吃饱饭都是一种奢望。 黄巾自然不会去考虑娇贵的士族能不能接受这些吃食,如曹家的这些俘虏,也只能咬牙硬扛。 看着弟弟妹妹们都听话起来,曹丕也松了口气。 曹家俘虏的大人们,不论男女都需要劳动改造,孩童们自然只能自己照顾自己,这个时候自己这个长兄,不可避免就要担起责任。 好在黄巾对士族虽然严厉却很理智,一切都依照规定做事,俘虏在这里只是日子艰苦一些,至少不用担心人身安危。 “等下黄巾上课的时候,不管他们教的东西你们明不明白认不认同,都要表现出听懂和接受的模样。 而且,在这里都要收起少爷姿态,不要招惹麻烦,我们越早上完这些改造课,就越早可以恢复自由……” 曹丕苦口婆心的嘱咐起来,只是弟弟妹妹多半都是懵懵懂懂,显然对这些东西还不怎么明白,这让曹丕也有些无奈。 而在无奈之后,他又难免有些委屈和伤心。 虽然他这个二哥表现的很镇定坚强,但其实也不过就是十三岁的少年而已。 他也会不安和害怕,只是在弟弟妹妹面前只能硬着头皮当好长兄。 好一会儿之后,众多孩童都面露苦色把吃食扒完,不得不说他们虽然矫情,但明知事态的严重后,还是把这难以下咽的东西吃的非常干净。 “二哥,父亲什么时候会来救咱们。”略大些的曹植眼眶微红,一幅似乎有些想哭的模样。 一下子,其余弟妹们就都看了过来,他们都把目光落在曹丕头上,神情期待不已。 孩童多半天真,他们的世界里,父亲便是那无所不能的大英雄,不管遇到了什么困难,父亲都一定可以帮助自己。 然而十几岁的曹丕已经算是大半个成年人了,早已过了那个天真幻想的时候,这个事情上,他有清楚的认知。 父亲会来救自己吗? 曹丕摇了摇头,没有为了哄他们而说谎,而是把残酷的真相毫无保留的说了出来。 “父亲不会来了.应该说父亲没有能力来救我们,这些黄巾很强很强,是这个世界上最强的存在,父亲要抵抗他们都得用尽全部的力气,根本没有余力来搭救我们。” 这冰冷残酷的话语,一下撕碎他们的幻想,一时间,几个孩童眼眶都红了起来。 曹丕虽然心里难受,但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固然可以用谎言去哄他们开心,但到时候希望落空更加令人难受痛苦,与其让他们失望,不如一开始就不给他们希望。 气氛沉闷低落的时候,屋子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当当当的钟声。 曹丕随后便站了起来,沉声道:“到上课的时候了,记住我说的话,要配合和听教官的话,不要给自己招惹麻烦。” 说罢,曹丕就转身离去,其他人相互看了一眼,也只能笨拙的跟了上去。 黄巾对孩童的改造课其实并不严厉,只是教导他们最基本的自然教教义而已,不论是曹丕这样已经深知世事的,还是曹冲这样懵懵懂懂的,都可以通过改造课慢慢扭转思想。 即便这种思想扭转可能是装出来的,那也不重要,哪怕是被迫伪装,他们在玄夏也要装一辈子,那假的也是真的了,大环境的思想意识会逼迫他们顺从。 正如儒教的东西,不管儒生士人是不是真的认同和实践,至少他们表面上都不能违背,更要高喊儒教之理念。 聪明的曹丕就知道该怎么去伪装,今天的课程,他依然可以是教官面前最听话的学生。 只是当他走入简陋的课室,却看到一个新的“学员”,这让他一下就瞪大了眼睛。 是他! 课室中间,赫然正是穿着一身粗布麻衣的刘协。 ------------ 第290章 风雨飘零 “主公,明日便是立国仪式了,您该好好准备一下了。” 步入行宫之中,荀彧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上方已经醉醺醺的曹操,这让荀彧一下皱起眉头来,这种颓废的模样,不是自己所熟悉的那个曹操。 不过如此劝说一举之后,荀彧也只能是叹息一声而已。 事实上,他可以理解曹操现在的心情,不管是谁碰到一家老小都被俘虏的事情,心情都会崩溃。 天子投降之后,南方诸侯倒是都准备开始称帝立国了,对于刘备孙权来说以后称孤道寡多是一种隐喻,但对曹操来说,他就是字面意思的孤家寡人了。 诺大的许昌乃至诺大的魏国,曹操都找不到一个自己至亲,这是何等的悲哀。 迷迷糊糊被叫醒过来,曹操扶了扶已经歪掉的冠冕,然后费力的睁眼看了下荀彧,这才有些恣意的呵呵笑起来。 “原来是文若来了,可是为朕明日登基而贺喜的?甚好,甚好!” 曹操说着就大笑起来,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在案桌摸索起来,很快就给自己倒上酒再度喝着,咕咚咕咚饮个痛快之后,才继续说话:“待我魏国确立之后,朕便要挥师北去踏平玄夏,让那许辰给朕牵马执鞭,然后收服孙刘之辈一统神州.” 荀彧面无表情的看着曹操絮絮叨叨,心里只觉得一阵疲累和悲凉。 事实上,曹操这些描绘注定只是幻想而已,如今别说挥师北上了,能在玄夏的压力前撑住都是谢天谢地了。 按理来说,立国本该是振奋人心增长气势的事情,正如玄夏立国之后,便一飞冲天不可阻挡。 然而荀彧只觉得如今的魏国一片悲凉,根本就看不到丝毫前途。 立国是天子投降之后不得不做的事情,如此才能重新构筑南方的法理和秩序。 但是以荀彧所见,最终的效果却远远不能达到预期。 不仅是瘟疫带来的巨大创伤,战败带来的低落氛围,天子投降和曹操亲眷被俘的事情更是大大打击人心士气,如今所谓的魏国完全就是人心惶惶的状态。 下面的士族不可终日,每天都在担忧黄巾的进攻,上面的文臣武将更是信心尽丧,闻许色变,即便是曹操这个主公,也在连番的打击之下整日颓废消沉。 荀彧久久无语,这一瞬间,连他都有些放弃的冲动。 要坚持事业,首先要有能够成功的希望,而现在在魏国,他觉得已经没有这种希望了,这次决战虽然没有彻底失败,但也打垮了南方的信心,荀彧根本就看不到逆转局势的希望。 这天下,终究还是被玄夏的大势裹挟,他们一来,便是浩浩荡荡不可阻挡。 沉默之后,曹操再度昏睡过去,荀彧只能长叹一声,然后转身离去。 他眼里的曹操,虽然也会因为各种事情喜怒无常,但真的遇到大挫折的时候,却能展现相当坚韧的品质,一路走来各种挫折和痛苦,都从来没有击垮过这個人。 或许前一天,曹操还在大悲大喜,第二天就能恢复如常。 荀彧只能期待明日曹操能够拾起雄心,现在魏国的人心就靠着曹操这个领袖来维系,下面的无数人都在时刻盯着他,如果连他都颓废下去,下面的人更要一哄而散。 走出大殿,看着空旷且荒凉的行宫,荀彧摇了摇头。 这魏国还没有成立,便是一片风雨飘零的模样,这样的国真的能值得期待吗。 忽然,天空慢慢阴暗下来,荀彧抬头看去,便看到隐雷阵阵,这更让他感到莫名的不安。 时代的剧变实在是太过猛烈,根本不等人有所准备,便如这雷暴大雨一样忽的扑面而来。 暴雨说来就来,很快就有小黄门过来替荀彧打开伞,荀彧无奈摇摇头,便往回走去。 今日来,其实不仅仅是提醒曹操明天的大事,却有关于汝南叛军的军情汇报,只是曹操眼下这个状态不管什么事情都是白说,荀彧也只能暂且不提。 让荀彧专门来汇报的汝南叛军,正是此前大战的导火索吕蒙一部自然教支教力量。 得到玄夏策应的吕蒙,终于是从周瑜手里得到了喘息的机会,而这个机会不仅让吕蒙摆脱了生死危机,更让汝南军开始了新的发展路线。 大战之后,吕蒙立即开始了整肃军队的工作,在李正的帮助之下,玄夏黄巾的军队纪律开始在汝南军开始推行,整个大军的军纪顿时焕然一新,慢慢的开始由散漫混乱,往秩序和严肃方向发展,已经初具义师之风采。 虽然汝南军现在还只是学到一个皮毛,但只要有足够的时间发展,未必不能成为一支合格的自然教军队,而现在的汝南军,显然具备这个时间。 一场瘟疫给南方豫州兖州荆州带去浩劫,但同样也给了汝南军极为宽松的外部条件。 不论是刘备还是孙权的大军,都在大军死的七七八八瘟疫也趋于平静的时候选择撤离,这一次联军全都是元气大伤,根本没有多余的力气再继续作战,汝南军的生存状况自然也就好了起来。 而且听从李正的指导,汝南军的发展战略也开始从县邑往乡下转变,汝南军化整为零,开始深入到豫州兖州荆州的广大乡村地区。 就在敌后的地方,吕蒙带着黄巾在乡下开始了轰轰烈烈的打击豪强的运动。 “放了我,只要放了我,我家的所有东西就都属于几位老爷了.” 还不等叫喊完,就见到一道寒光闪过,声音就戛然而止,随后就是人头在地上滚落,这意味着又一家豪强消失了。 而眼看着行刑的吕蒙和李正,对这样的画面完全无动于衷,这样十恶不做的豪强,他们不会有任何怜悯。 事实上,如今吕蒙打击豪强士族的方法,也不再如以前那么粗暴,而是吸收了玄夏成熟的一套教法,开始有理有据的没收财产审理罪行。 “立即组织百姓分发田地和钱粮!”吕蒙站起来看向自己的战士们发布命令,这种事情对他来说,也是驾轻就熟了。 ------------ 第291章 结束,开始 当一切钱粮都分发完毕,此地百姓无不是感激涕零,很多人都不顾士兵的阻拦非要跪下来给吕蒙和李正磕头谢恩。 感受着百姓们纯粹的热爱和感激,吕蒙也是忍不住嘴角勾了起来,这不正是自己投身事业的初衷吗。 豪强士族是普通百姓痛苦的根源,只有把这个阶层全部清除干净,百姓们才有安定富足的基础。 “真是多亏了李兄弟了,若不是你来的及时,我们现在都不找不到前路的方向,光是这次瘟疫都可以让咱们倒大霉。” 看到士兵们有条不紊的处理着工作,吕蒙也带着李正在乡村巡视起来。 要把队伍扎根在每一个村落,发动起广大农民的力量,带着他们一起投身于事业之中。 这就是群众的力量,是教主所说的世界上最强大的力量,能改天换地的力量。 以前完全没有组织起百姓的力量,而现在每经过一个村落,他都会在这里留下一支小队,接管和组织百姓生产生活。 随着组织的建设,广大的农村慢慢就变成了汝南军的根基,数个月过去,汝南军已经从一支无目的流窜的军队,变成了一支有组织有根据地的军事实体,二者实则有翻天覆地的差别。 “这次瘟疫对咱们队伍来说的确是极大的考验,好在兄弟们最终都经受住了考验。”想起这几個月凶猛可怕的瘟疫来袭,李正也是一阵后怕。 吕蒙也感叹起来:“是啊,这可真是一场浩劫啊,曹操刘备无能之辈,不能阻隔瘟疫,害死无数百姓,实在是该死!” 李正看了一眼四处忙碌的士兵们,便笑了起来:“咱们能带动百姓开展卫生防控,最终避免了瘟疫灾害,这已经证明组织的运转是有效的,往后就算没有教主发动进攻来策应牵制,我们也大可以在这里扎根下来,曹操也好刘备也好,都不能轻易消灭我们了。” 农村实在是太过广泛了,这里实际上是官府权力的真空地带,不管是大汉还是以前的任何朝代也好,乡村从来都是依靠地方豪强和宗族进行自治的,官府根本没有能力把权力覆盖到乡村之中。 既然是权力真空,也就意味着只要汝南军分散扎根农村,官府再想围剿就要付出极大的精力,而且也很难有什么效果。 古代造反叛军或者山贼之所以难以剿灭,就是因为成本太高过程困难,官府不可能长期维持大军封锁全部乡村,这当中的空间,就足够汝南军生存了。 而有了根基之后,汝南军也就可以慢慢发展,最后可以一个个县邑去攻克,蚕食敌人的实地。 不得不说,草台班子的做法和一路磨练总结精炼出来的经验,的确是天差地别,经过李正指导之后,汝南军的面貌和状况可以说是焕然一新了。 找了个树荫,吕蒙拉着李正坐下,便笑呵呵的聊了起来。 “听说这次大战,连大汉皇帝都已经投降了,虽然现在教主还没有拿下南方,但那一天应该已经不远了吧,如今的局势是个什么样子,只要不是瞎子都能感觉得到。” 说话之时,吕蒙语气兴奋,倚靠在树干上似乎是在畅想着什么。 李正怔了怔,也是看向了远方,那里正是玄夏所在的北方:“是啊,那一天不会太远了,我们已经到了快要成功的时候了。” 吕蒙笑了起来:“真好啊,只是不知道我们成功之后,这世界会变成什么模样,那时候天下间的每一个人,都应该可以过上好日子吧。” 李正闻言重重的点头,神情充满了信心:“当然,这正是我们无数兄弟前赴后继所追求的事情,以后天下的百姓都翻身做主了,再也没有人能骑在他们头上了!” 两人相视一眼,都是微微一笑,对未来充满了期待。 大汉皇帝投降,听起来虽然轻飘飘的没有什么威力,但是对人心变化而言,其实是强烈的冲击。 这就像是一个标志性的转折点一样,把当下的局势具象化的表现出来,让每一个人都能清晰意识到玄夏强盛而大汉衰微的现状。 如吕蒙和李正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无不是精神振奋,他们终于明确的感觉到胜利的脚步,对于自然教事业的成功,他们有着绝对坚定的信心。 他们丝毫不怀疑玄夏将要取得胜利,而且这个时间会很快。 只是胜利之后究竟会是什么模样,他们其实还是有一些忐忑的,解放后的天下真的会如自己预想的那样美好吗。 对此,他们是有很大信心的,但也难免对未知的未来有些疑虑。 解放天下究竟是事业的结束,还是事业的开始,这是个很大的问题。 不一会儿之后,李正就恢复了冷静,思维也开始变得理智而不是那么感性了,顿了顿之后他道:“教主说过,不论一千年过去还是一万年过去,矛盾和斗争都会一直存在,我想即便事业成功了,咱们也是不能懈怠的。” “永远都要斗争吗”吕蒙闻言不仅不气馁,反而更有干劲了。 李正笑了笑,又道:“或许以后的路还是很长也说不定,按照教主的话来说,我们这代人的使命就是奠定基础,往后这世界会变成什么模样,那只能相信后人的智慧了。” 吕蒙点了点头,笑道:“是啊,往后的事情谁能管得着呢,我们啊还是不要想太远,此生能把事业做成便已无愧于天地了,后人若是把路走歪了,那也只能怪后人自己不够坚定。” 李正闻言,哑然一笑,随后便摇了摇头:“生于这个时代,或许是我们最大的幸运,跟着教主往前走,我们将亲自见证和经历一场最为伟大的历史变革” 两人皆是靠在树上,沉默无声之中,都在想象胜利之后的新时代会是个模样,他们把自己所想的一切美好全都寄托当中,期望着那一天真正来临。 一片宁静之中,有飞鸟从树上窜起,惹得两人抬头看去。 此时,太阳正当头。 ------------ 第292章 绝望 灾难总是令人痛苦,不过它终有结束之时,随着战争的节奏放缓,随着瘟疫渐渐消弱,这片大地终归是进入到相对平静的阶段,只是这中间的代价太大了些。 一场瘟疫,掠夺豫州、兖州、荆州的生命不计其数,经此之后三州元气大伤,人口的急剧缩减来带的伤害难以想象,不仅兵员陷入短缺的状态,就连粮税都难以征收,徭役更是无从下手。 但在这样的情况之下,魏汉吴三国还是相继成立,南方诸侯唯有益州的刘璋和张鲁因为蜀地相对隔绝的地理条件保持着独立的状态,一直不为外界的动荡所打扰。 天下也由此进入到一霸多强的格局之中。 北方的玄夏已经是事实上占据半壁江山的霸主,不仅军事强悍,而且民生富足,几乎是无懈可击的强大,这令天下其他诸侯无不是为之绝望。 尤其是旧汉皇帝刘协投降之事,让所有人都清晰的感觉到气运和天命的变化,不管他们表面上如何不承认,但内心却十分恐惧黄巾现在不可阻挡的势头。 天下士族士人,对此更是瑟瑟发抖,许辰这个名字俨然已经变成他们的梦魇。 时至今日,许辰早已不是当初偏安一隅的小贼,现在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忽视许辰的威胁,每一个士人都能感觉到,许辰手里的剑越发的迫近了。 可令人绝望的是,他们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办法阻止许辰的步伐。 眼睁睁看着别人一步步靠近过来索命,然后计算着自己剩下的时日,这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 南方士族中人每天在睡梦中惊醒,那噩梦里最可怕的东西就是眼前这荣华富贵化为泡影。 而这些噩梦,似乎就要变成现实了。 在大汉这杆旗帜倾覆之后,魏国、汉国、吴国相继建立,南方州郡士族只能紧紧依偎在三国之下,虽然现在这三国立国的时机和实力都不成熟,但也只能强行上马了,若非如此那更是没有办法抵抗玄夏。 然而强行上马的后果就是,即便是三国相继成立,他们的运势也看不到一点增长的势头,反而是悲观的情绪在三国上下蔓延,人们根本看不到这三国能抵抗玄夏的希望。 时至今日,瘟疫已经慢慢停息,但战争却并没有完全结束,曹操正式确立魏国并且称帝之后,便开始应对起玄夏后续的攻势。 此前决战玄夏虽然暂且退却,但这并不代表战争结束,而是从大规模的决战,转变为长时间小规模的持续作战。 乌力、王当、陆平各自坐镇并州、兖州、青州,持续对魏国的势力施加军事压力。 魏国建立之后,曹操几乎每月都能收到边线战报,虽然这些战争多是几千到一两万的规模,双方所争也多半都只是一两个县邑甚至乡下的实地,但这对曹操来说依然不太好受。 上次大战自己虽然从王当的黄巾主力手里安然撤退,但代价就是让出了兖州的大片实地。 本就元气大伤了,再让黄巾这么一点点蚕食下去,迟早有一天魏国都要被吃光抹尽。 曹操当然也不敢怠慢,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予以应对,也算是勉强缓住了黄巾的攻势。 漫长持续的边线战争,总体而言依然是玄夏占据优势,即便不能打出高歌猛进的效果,但每打個一月两月也能吞下魏国的一些乡邑城池。 上次决战黄巾投入毕竟十分巨大,而且新占领的实地也需要花费精力进行改造建设,于是现在的战争策略也就从大决战大战场转变为了缓退徐进的扎实打法。 只是即便玄夏放缓了进攻节奏,这依然让曹操觉得十分难受。 曹操毕竟是当世之枭雄,不管此前遭受什么样的种种打击而变得颓废,但终究是在立国之后振作起了精神,再度收拾起自己的雄心。 可惜局势的优劣并不是那么容易弥补,纵然曹操每日忙忙碌碌,形势依然往崩坏的方向缓慢发展。 好在同样不太好过的吴国汉国并没有放弃对魏国的支持和援助,即便经过瘟疫的打击,他们提供不了太多的兵力支援,却还是挤出了不少的钱粮支援魏国。 这倒不是刘备孙权多么大公无私,纯粹是基于共同的敌人而维护联盟而已,唇亡齿寒的道理他们还是明白的,如今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容不得他们不全力援助。 若非有他们的支持,只怕魏国早就无力面对来势汹汹的玄夏了。 除了正面战场的不利局面让曹操焦头烂额之外,汝南吕蒙的叛军突然壮大的势头,更是加重了曹操的头疼。 魏国确立之后,曹操就发现,自家后方的汝南叛军突然就变得尾大不掉起来。 这支叛军的行动做法突然一变,从以前的流窜作战变成现在敌后游击。 他们扎根于农村之后,不论是曹操还是刘备,都很难花大力气和长时间的成本去全面围剿,但如果不投入足够多的精力,这支叛军凭借着灵活的指挥,却总能给后方带去极大的麻烦。 曹操现在就左右为难,管的话就意味着要长期派兵管制广大农村,这势必要牵扯正面战场的精力,可不管的话,农村地区就彻底失去控制,自己徭役粮税工作都难以展开。 经过瘟疫之后魏国人口折损严重,若是让汝南叛军再这么发展下去,魏国的钱粮状况更是难看。 管爷不是不管也不是,前者会立即要了魏国的命,而后者则是慢慢断魏国的根。 曹操每天只要一想到这等局面,那就是头皮发麻,偏偏还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应对,便只能派张辽郭嘉率小部精锐于后方剿贼。 这只是曹操两难之下的无奈之举,最终能有多大的作用曹操心里却也没底。 不论如何,战争局势就这样以玄夏缓慢的推进局势而维持着,虽然不管是曹操还是刘备孙权都对此十分焦虑,但他们都没有什么应对之法。 实力上的绝对差距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逆转,那些精囊妙计反败为胜终究只是演义的演绎而已。 回归到现实世界,当曹刘孙三国之主共同面对玄夏这个敌人的时候,无不是为之绝望和悲观,他们虽然没有清楚的意识到玄夏与三国实际上是先进对落后的胜利,但也能感受到无形的巨大压力。 三国成立并非是南方发起反攻的号角,更像是临死之前的一次奋力挣扎,可惜这一次挣扎并没有产生什么效果。 玄夏只需要保持现在的进攻节奏,随着时间发展,胜利就是一件自然而然的事情罢了。 玄夏有这个耐心,许辰也有这样的耐心。 对许辰来说,自己最大的敌人早已不是曹刘孙这些时代土著了。 所谓三国豪杰终究只是受困于时代之中的困顿之人,面对更加先进的存在,什么豪情壮志英雄气慨都只是一场空而已。 许辰真正的敌人,只有时间而已。 人力有尽时,只有真的站在这个位置,才能感觉到时间的紧迫,哪怕许辰只有三十多岁可以算是相当年轻,他也觉得时间在后面紧紧追赶自己。 当一个人的意志可以影响天下的命运,他就会发现时间根本不够用。 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去做了,可很多事情的尺度都是以几十年上半年去计量,或许慢一步,到死也不能看到结果。 如今的许辰便是如此,战争的进程根本不需要他继续操心,一切走上正轨之后,他更多的开始关注于争抢时间了。 有些事情虽然现在做也看不到多大成效,但也依然要未雨绸缪的开始布局。 在距离玄夏京都北平不远的一处地方,一个早早就建设成功的,被许辰命名为直沽港的港口里,停驻着数十艘蓄势待发的船只。 这些船只有大有小,其中大的六七艘船也有百米多长,不仅船体巨大,船身之上也能看到高大的木楼,这种巨大的楼船远远看着,都能给人一种震撼之感,至少直沽附近的乡民们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巨大的船只。 而其余的船只即便没有这么大,也有数十米长,他们的船体更加修长,似乎是拱卫于楼船一旁的侍卫一般。 如此几十艘船只停驻于直沽港,让这里显得十分拥挤,似乎整个海面都被船队给塞满了。 可以看到,这个时候港口上有许多力夫在扛着箱子从船上上上下下搬运货物,整个港口都因为船队的存在而忙碌不休。 此时船队之中最大的一艘主船,宽阔的甲板上站着诸多的水手、学生还有几个玄夏的官员,而他们此时都看着前方一个身影,那正是他们的国相和教主许辰。 站在楼船的最前方,感受着海风的吹拂,许辰的心情也跟着放松和开阔起来。 自己三十多岁,能不能剩下四五十年的寿命都难说,这点时间根本不够用的,所以必须要把能做的事情尽可能的往前推进。 而开启大航海时代,是自己绝对不能少的一项事业,这项事业,也会从今天开始。 “这一次出海只是一次积累经验的尝试,所以本座不需要你们远洋去寻找未知大陆,只要你们把我华夏近海地域探索明白也就足够了。” ------------ 第293章 开拓 周良的内心是激动的,他心心念念的理想,终于到了开始实践的地步,虽然不能远洋去寻找未知大陆的新作物有点可惜,但这并不是因为朝廷保守,而是现在还不具备这样的条件。 海洋航行实际上并不是什么容易事情,对玄夏来说他们并没有成熟的航海经验,而且海船的研制才取得成果不久,如这样巨大的楼船也不过就是这么几艘而已。 就算加上其余的中小型船只让船队具备相当规模,但要远洋航行还是远远不够安稳。 为求保险和安全,先行在华夏周边的海域进行航行积累经验无疑是更好的选择。 此行出海,有大量的学宫学生和博士,更有些许朝廷官员,还有数不清的船员和物资,船队人数有近乎千人,至少对这个时候的世界来说,这或许是人类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一次船队规模。 不过这也不是极限,现在的出海只是为以后远洋航行进行的一次尝试和积累经验而已。 周良知道朝廷的计划,在这一次出海期间,朝廷会花大力气开始建造更大规模的船队,只要这次出海成功,那么下一次或许就是人数万计的远洋船队了。 正在他心潮澎湃畅想未来的时候,就看到几个士兵抬着一个东西匆匆走来。 当这个东西彻底展开之后,呈现在他们面前的,正是一副巨大的地图,周良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正是教主所绘世界地图。 虽然按照教主自己的话来说,这幅地图受天道启示而来,但人力记忆并不精准,是以不能完全无误,所以这副地图细节不能迷信,只能大体做個方位和形状参考。 即便如此,这玩意儿也一样十分珍贵,毕竟有总比没有强,如果没有这个,那外面的世界对他们而言基本都是两眼一抹黑的状态。 然后周良就看到站在船头的教主转过身来,走到了摊开的巨大地图旁边。 先是往自己所站的人群看了一眼点点头,才用一根细长的往地图上画了个圈,那里赫然是华夏大地隔海相望的一个细长的岛屿地形。 “这里是此行探索的第一个地方,此为扶桑之地,其上之民多未开化,有些许小国并立,尤以邪马台国为尊,你等若行至此地,可以闻其风俗、知其民情、探其地理,与其建立联系,宣召我玄夏之教义威信。” 许辰一说话,众人都是打起了精神,虽然他们并没有听说过什么邪马台国,但这并不妨碍他们相信许辰所说。 不管再怎么样,自然教依然带有神教属性,许辰这个教宗起家之时更号称沟通天道应承天启,这就给了许辰许多方便,很多没法解释的东西,他说出来都天然具备合理性,也不会有人怀疑。 至少到现在为止,这位教主说过的东西都没有错过。 也不等众人回答,许辰木棍再度往下一划,这里却有一些细小的群岛,群岛左下方又是一个相对大些的岛屿。 “此两地,本座命为小琉球与大琉球,你们抵达之后,亦是探知民情风俗地理等等事宜。” 众人又是连连点头,这两个名字一下被他们记在心里。 对于这些路线,他们都不是很担心,因为明显可以看得到这些地方都不是特别遥远的地方,只要顺着走小心一些,以现在的船队规模,不至于出现什么大问题。 这个时候,许辰的木棍又是下指:“本座把这些群岛名为吕宋群岛,此地之民一样未及开化,但作物种类丰富,若认真考察或可发现新的香料、药材.” 说到这里的时候,周良顿时精神一振,说到作物他可就不困了。 出海航行探索外部有诸多意义,探明物产可以为以后移民开发做准备,而搜寻作物更可以丰富大明的物种品类,如各类香料、甘蔗、矿产、树木之物产都是能够产生经济价值的东西,完全值得大明进军开发。 对农业文明来说,若是一块土地不能产生足够多的价值,或者地域太过遥远超过的农业文明统治范围的边界,那即便开疆拓土也没有太多的意义,那只是帝国的负担而已。 但现在的玄夏已经开始往工业文明进发,即便这个进程才处于刚刚开始的阶段,但它对原材料的渴求已经开始变得越来越大,这将会驱动着玄夏向外部开拓。 这个时代,玄夏之外其实多半都是茹毛饮血的蛮荒原始状态,只要玄夏愿意,向外占领土地并不是很难的事情。 可以说,周良他们的就是未来玄夏对外开拓的先驱,这种开拓的起点,便是许辰所指的这些地方。 许辰还是稳重的,对外开拓也要由近及远,扶桑吕宋大小琉球这些地方,自己这辈子能够开发成熟的话,就已经算是大成功了。 至于更远的美洲大洋洲,死之前能开个头就已经是令人满意了。 把这些事情全都做完,就已经给华夏文明留下了足够发展千年的家底,若是这样的话后人还不争气,那也怨不得别人。 “你们就是我玄夏的张骞,你们所开拓的事业,是有益于整个华夏文明的大功绩,等到你们回来之时,本座会亲自前来迎接,会给你们最高的荣誉!” 许辰的一番话语落下,直让甲板上的人心潮澎湃,这一刻他们心中充满了无穷的激情和动力。 相比较之下,以往的什么大帝圣王实在是格局太小,纵然秦皇汉武所追求的,也不过就是自身之统治,唯有今天的国相,看的却是整个宏观的文明,是外面无限大的广阔世界。 “所以,去开拓吧,我华夏文明注定要走向星辰大海,而这一切都将从现在的你们开始!” 听到许辰这最后一句激励的话语,周良只觉得浑身热血翻涌,他恨不得立刻走遍全世界。 当许辰走下船只,很快船队就开始了最后的准备工作,随着一个个船只用望远镜和旗语完成沟通,各个船只的桅杆便升起了风帆。 华夏文明从海洋往外的第一次开拓探索,由此而开始。 ------------ 第294章 人间 朝阳升起,北平的街面早早就开始展现活力,小商小贩、早市茶铺都已经开始了新一天的生计,这个时候正是城里工人出门赶赴工场工作的时间。 道路之上的马车货车渐渐多些,道路两侧的行人也一样越发密集。 人们着急赶路的,咬咬牙也舍得叫喊一边的黄包车坐上去,若是不着急的,则都是悠闲的找个食谱叫上吃食美滋滋的吃上,再不济也能叫住小贩掏出一两张小额法钱来个饼子或是包子啃起来。 随着石磨技术的改进,还有国相大人喜好面食的影响,百姓们普遍开始接受麦子制作的食物。 麦子经过更细腻的磨制之后制作成的面粉,不论是制作成面条还是包子饼子,吃起来都不令人反感,反而令多数人都喜爱起来。 到如今面食也逐渐成为幽州的主流吃食之一,并且这种饮食习惯变化还在向外面扩散。 不知道是不是爱屋及乌的原因,通常国相带起来的风气,总能受到玄夏百姓的欢迎。 诸如此前百姓从没有见过的肥皂,也是从国相这里开始慢慢普及,如今已经变成北平百姓们家具必备的物品。 茶饮面食也是如此,百姓们跟风效仿来的极快,而且很快就融入到生活习惯当中。 百姓们自己也没有发觉到,这些新的生活习惯就像是没有任何滞涩的被接纳,明明是新生事物,却好像经历了时间的考验一样那么恰如其分的合适。 如第一次吃上包子这种食物的刘协和伏寿,很快便感受到其中妙处,纵然他们享尽荣华富贵,但第一次吃上面食依然十分喜爱,当然也有可能是长时间的改造生活太过艰苦,降低了他们的愉悦阈值。 相比于劳改时千篇一律的粗陋食物,眼下这热气腾腾的包子就已经算是绝佳的美食。 才刚刚改造完成被放出来的刘协和伏寿吃完包子依然意犹未尽,随后刘协又从怀里抽出几张钱来,又是捧着几个包子回来了。 找了個僻静地方,两人再度吃的时候就十分端庄了,一点一点把这些都慢慢吃完,他们才堪堪满足。 夫妻两人相视一眼,眼睛都有些泛红,但很快也都是笑了起来。 改造的生涯并不轻松,他们不仅要接受玄夏的思想改造,还有躲避不掉的劳动改造,这对他们这样养尊处优的人来说并不是什么轻松的事情,好在历时数月,他们最终还是渡过了这段难熬的时日。 而现在,就是他们新生活的开始了。 让刘协欣慰的事情是,玄夏朝廷说到做到,在改造之后真正给了自己自由,而这正是刘协此前梦寐以求的事情,现在他终于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去生活,再也不必在阴暗的宫殿之中经受折磨。 “夫君,我们今后该何去何从?”伏寿挽着刘协的手抓的有些紧,语气十分迷茫。 其实刘协也很迷茫,但他更多的是轻松,毕竟他所求的也只是过普通日子而已,拍了拍伏寿的手,他微微一笑:“夫人不必担忧,我纵然没有天子命格,却也不至是个废物,走一步看一步,总能有出路。” 伏寿看了刘协一眼,也是嫣然一笑,随后微微点头。 她敏锐的感觉到,刘协在来到玄夏之后,性情更加乐观和开朗许多,再也不是以前那苦大仇深的模样,这种转变让她也高兴起来。 若是此生能和夫君这般愉快的渡过,当不当那个皇后似乎并不重要. 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就往闹市走去,他们来到玄夏数月,还没有真正认识一下这个都城,这个时候自然少不了要好好游览一番。 只是刘协笑谈之余,眼神深处也免不了几分忧虑。 其实他的内心并不是表面这么轻松,只是他不愿意把这些忧虑在伏寿面前表达出来而已。 他虽然少年便做了天子,实际上却没有什么很好的能力,毕竟这天子也一直都是傀儡而已,而民间的生存经验他更是一点没有。 如何才能好好生活下去,他还是一头雾水的,总不能真带着伏寿吃糠咽菜吧,就算伏寿原因,自己也会心疼。 完成改造之后,朝廷倒是给他留了些安家的钱财。 按照玄夏制定的规矩,士族中人若是主动投奔并且缴纳财产,那么还能保留一小部分钱财作为启动资金,这让他们在仕途无望的情况下,还可以维持生活或者从事商业。 刘协投降而来虽然没带什么家产,但投降本身就可以看作是一份功劳,更不要说顺带还还带来万余士兵,玄夏朝廷倒也不至于亏待了他,到底还是给他发放了一些钱财用以安家和生活 至于往后的日子他能不能过得好,就看他自己的本事了。 这些安家钱不算少,但也不算多,肯定不足以支撑他坐吃山空,此时刘协就盘算着往后的计划。 他首先想到的便是把这钱当做本钱做些生意,或许可以日子稍微好过些,只是做生意就有风险,万一赔了那自己就真的完蛋了,他对自己到底有没有商业能力还是比较怀疑的。 若是不冒险的话,最好的结果还是安个家,运气好说不定能找个体面活计做着,再怎么说也有一身学识和见识,好歹能够养活自己和伏寿。 不过还未及他想明白,思绪很快就被街市的嘈杂所吸引。 车水马龙熙熙攘攘,人群来往密集又热闹,市井气息扑面而来,然而最让刘协感叹的不是明显高出南方一大截的物质生活,而是玄夏百姓那充满朝气的精神气质。 不管是叫卖的商贩,还是来往行走的工人,又或者是三三两两结伴而行的少年学生,刘协都能感觉到一种磅礴向上的气息。 在他们的脸上,看不到南方百姓那种麻木枯槁的表情。 刘协走到哪里,能听到的都是百姓们谈笑的声音,就算偶尔有市井的争吵争执,也多显得精神充沛。 这才是人间啊 不仅仅是刘协心生感叹,就算是伏寿这时候也是睁大眼睛四处张望,那好奇和喜悦的情绪很明显就散发出来。 对他们来说,相比于沉闷幽深且不得自由的深宫,这种烟火气息反而显得难得和珍贵。 他们走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之上,这里没人知道他们曾经的身份,当他们完全融入到人群之中,似乎这一刻他们也真的变成了玄夏两个普通的百姓。 很多以前都不曾见到过的东西,总能让他们发出惊叹。 如此走了小半个时辰,他们竟也丝毫不觉得疲累,一直到行至一间书铺的时候,听着里面的活计吆喝着“本月新报发行,快来看快来买哟.”这样的叫卖声,刘协才停下了脚步。 《玄夏月报》刘协还是爱看的,这会儿自然是免不了要迈步进去,那书铺伙计连忙就招呼起来。 刘协倒是不急,在书店逛了逛,很快就发现这里各类书籍十分全面,不仅能看到儒家各类经典,其他百家之说也皆有收录,也能看到自然经以及玄夏各类教材,还有一些话本书籍也在书架之中。 甚至刘协一番游览,还看到不少诸如《母彘的产后护理》《赤脚医生》《农业概要》等等技术性的书籍 这让刘协无言以对的同时,也惊叹于玄夏强大的产业能力。 造纸在大汉并非什么很神奇的东西,反而是一种相对招人嫌弃的存在,但这样的东西在玄夏却能大放溢彩。 如果把这些书籍记载的文字全都换成竹简的话,那么刘协可以想象十倍百倍的空间都不能储存。 他当然不是什么傻子,随便一想就能明白,玄夏那些覆盖极广成效颇高的教育和扫盲工程,很大一部分功劳都要归功于纸质书籍的普及。 同样的东西在大汉和玄夏却出现这样天差地别的模样,这不禁让刘协反思,这一定是大汉的体制出了问题,今天的胜负其实并非偶然,而是一种必然。 只是这个时候,他只能把感叹收藏于心里,然后取来一份报纸。 正在放下钱要走的时候,却听得身边伙计一阵嘀咕,却是在对着铺子里另外一个快速翻动报纸的女学生讥讽,所说之话多半也是什么“穷酸”“蹭看报纸”之类的话。 刘协和伏寿都下意识看了过去,就看到对方只是个十一二岁的少女学生。 其实女学生对他们来说本身就是稀罕的,也就是在玄夏这里多能见到,不然他们免不了要大惊小怪。 此时看到女学生在伙计讥讽下有些脸红和慌张,刘协和伏寿相视一眼,都是有了默契。 却见伏寿再度拿起一份报纸,递上钱之后,随后便慢慢走过去:“我这份报纸已经看过,小姑娘你若是要看报那就不必买了,省得多浪费一份钱,看我这份就是。” 伏寿言语温柔姿态端庄,一下就把女学生吸引住了,只是看着伏寿手里报纸,她似乎有些犹豫。 这时候,刘协也是上前一步,笑道:“小姑娘不必羞耻,只不过是转让闲置之物算不得什么事情,你收下便是,正好我有些问题想了解一番,或许你能帮得上我。” ------------ 第295章 洪水猛兽 刘协和伏寿虽然已经不是什么皇帝皇后,经过劳动改造之后,也洗去了不少娇贵,但骨子里的那种尊贵气息却并不是那么容易遮掩,尤其是言谈举止的细节明显能感觉到他们那极高的修养和气度。 这种气质和修养,让女学生心生好感的同时,本能也觉得有些害怕。 在以前,这样的气质只能在贵人老爷们身上看到,而眼前这对男女的气质,要比贵人老爷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看了看伏寿手里的报纸,女学生眨了眨眼,最后还是从手里接过并且道谢起来,至于刘协所说想要了解的一些问题,女学生自然也是一口答应。 刘协看着女学生,还没开口说话,就已经有所感慨。 玄夏的开放教育普及之广,本就令刘协和伏寿震惊,这种程度的巨大工程是他们根本不能想象的事情,完全可以算是开天辟地的巨大的事业了,这也造就了玄夏巨大的学生群体。 而且这种教育没有性别的差别,女子一样可以公平的读书考试,别人不好说,至少伏寿对此就十分赞誉。 尤其是眼前这个女学生明明可以接受教育,但却连看个报纸都要“蹭”着看,很明显她的家庭是比较拮据的,不足以让她拥有一月一次的报纸自由。 可正因如此,才更显得难得,连这样的拮据家庭都可以接受教育,可以想象玄夏朝廷究竟在当中付出多么巨大的努力。 受命于天,受命于民,其差别正在于此. “你们读书所学,都是什么学问,可是学习儒学经典?”刘协看着女学生,好奇的询问起来。 女学生一听这个,一下也就放松下来,她还以为要问自己什么很刁钻的东西,却只是这些寻常事情:“倒也学习诸子学问,只是所学也不过其中选段,并不精深,另有算学、格物、教义这些科目。” 刘协闻言,神情有些复杂,果然在这里儒学并不是那么受到重视,就算学也是混在诸子之中一起学,这地位可谓是直线下降了。 相比较之下,女学生后面所说的那些科目,才是玄夏教育的真正核心内容。 想了想,他再度问道:“你们教义所教,又都是些什么内容呢?” 女学生有些奇怪的看了刘协一眼,好像刘协问出了什么很傻的问题一般:“教义科目正是我自然教教义,使人明知、明性、明己,更学习我教均贵贱平权利之使命追求。” 听到女学生的回答,刘协一阵沉默,这些东西他并不陌生,他接受改造时,所学正是如此。 所谓自然教三明之说,其实就是类似于儒教仁义礼智信一样来要求信众的修行手段,用以规范约束教众的道德和行为。 而三明之说虽然有修仙之论,但本质上依然是惩恶扬善的普世价值。 这些东西刘协都可以看得出来,他觉得自然教虽然披着一层神教的皮,但内核却是与儒家类似的一种学识教派,其中也有一种另类的大智慧。 刘协知道,自然教不是那种装神弄鬼的神教,相反十分具备现实作用,完全足够支撑指导社会运转,今天所见的玄夏便是最好的实证,玄夏社会正是对自然教教义的实践成果。 从自己在玄夏所见所闻来说,这足够说明自然教相比于儒教的先进之处。 至少自己看到的这繁华图景,就不是儒教所能创造出来的。 或许是看到刘协陷入了沉思,女学生干脆就从腰间的布包里掏出厚厚的一本书来,那正是中学生所学之教材。 说起来或许有些寒酸,玄夏的知识体系尚在萌芽阶段,其实并没有太多知识可以学习的,一本厚书就是他们全部的教材,包含他们全部所学知识,这也是学生学制短的直接原因。 “你自己看看吧,不过我时间不多了要赶着上学,还请快些。”女孩怯怯的递上书,眼巴巴看着刘协。 刘协愣了一下,本不想耽误女学生时间,但最后还是接过来看了一眼。 这场合自然不好认真细看,刘协只是大致一翻,但只是第一页,就一下让他愣住,然后陷入长久的沉默。 教材的第一页便毫无保留的展示出自然教教义。 这里面的每个字,都在控诉以皇帝为代表的士族的罪恶性,揭示了他们奴役天下穷苦百姓的本质,也指明了万千生民痛苦之根源。 他们这些食肉者掌控资源不断侵占百姓之权利,奴化百姓之人格,苦痛百姓之肉体,才让天下生民多沉沦苦难。 所以,自然教必须要清扫这全部的罪恶,最终才能彻底解救天下生民。 这里的每一個字,都如同一把剑刺向刘协,直让他冷汗直冒脸色煞白,就连呼吸也不由得窒息,好一会儿才憋得不行大口喘了起来。 女学生吓了一跳,忙关心问道:“你你没事吧?” 刘协缓过神来,苦笑一声把教材还给她:“无妨,你该上学了。” 女学生认真打量了刘协一下,见他确实没什么大碍这才放心,随后就抱着书朝刘协和伏寿点了点头,就要转身离开。 而这个时候,刘协似乎是太过感慨,又是说了一句:“能够读书明智这是莫大的机会,你要好好把握机会,千万不能懈怠.” 女学生回头疑惑看了一眼,但最后还是道谢一声,便彻底离去不见踪影。 这个时候,伏寿才神情复杂的走上前来:“夫君难道还没有释然吗,这些东西我们改造之时明明都已熟知了。” 刘协长叹一声:“只是想到玄夏万千学生,人人皆视我如洪水猛兽,一时心中难安罢了,都到了现在,还有什么不能释然的。” 伏寿的眼睛一下红了下去,却也只是默默不做声了。 刘协摇了摇头,最后带着伏寿往外走去,看着玄夏街市勃勃生机万物竞发的图景,最后却笑了起来。 “其实他们说的又何尝不对呢,至少我是无从辩驳,而今,国相要我写的文章,我已知道该如何下笔了” 说罢,刘协负手前行,神情平静,再也不见一丝阴郁,似是真正释然。 ------------ 第296章 君主之害 “君主,天下之大害也” 看完刚刚送来的投稿,洋洋洒洒一整篇文章里,这句话让许辰觉得格外醒目,可以说便是整篇文章之浓缩了。 对这篇文章,许辰还算是惊喜和满意。 刘协虽然接受了玄夏的改造,但并没有一味的照抄玄夏理念,而是在文章中加入了他大量的思考,并且提出了许多可能。 刘协这文章之中倒也认为君主的法理应该来源于百姓,但对于君主的存在,却进行了多种探讨。 无限权力的君主把个人意志凌驾于帝国之上,这势必是危险且极端的事情,文中另以始皇帝举例,虽然承认了始皇帝诸多功业,但也列举始皇帝诸多个人意志极端化后的种种恶果。 对此,许辰心中还是不置可否,而且他敏锐的察觉到,刘协有意避开了汉武帝的探讨。 若要论证这个,汉武帝或许更加适合作为例证,但刘家的子孙终究不好评判先祖。 而由此讨论,刘协也提出了君主存在对于凝聚共同意识的一些积极意义,更探讨了除了直接废除君主制之外另外可能的做法。 若不行彻底的暴力革新,以自上而下的变革形式的话,或许也可存在限制君权,甚至完全架空君权的制度 不得不说,这些观点其实不太迎合玄夏的理念,刘协却依然选择这么发表,显然是用了很大的勇气。 不过许辰倒是不会因此而反感或者生气。 虽然玄夏的理念和路线十分确定,但在思想意识上朝廷也没有太强的排他性,是相对开放的状态,旧的百家之说也一样允许存在,只是官方的教育体系之中不会作为核心内容而已。 刘协这种自我思考的观点,还是很让许辰觉得惊喜的,再怎么样这文章最终的结论还是与玄夏理念殊途同归。 君主制完全被刘协所批判,君主也明确成为刘协口中所说的“大害”,而这就足够了。 没有什么比一个皇帝否认帝制更有冲击力了,看到这篇文章之后,许辰觉得刘协最大的作用就已经发挥出来。 社会终究存在巨大的惯性,人们习惯了上面一直有個高高在上的天子,无数士人把对自己曾经作威作福的贵族生活的眷恋,寄托在对大汉帝国和刘氏天子的怀念之中。 如管宁邴原这等大儒更是死死不愿改变观念,一旦连天子都失去合法性,那么围绕帝制而改造出来的儒教,也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要快速破除这一些破旧思想,没有什么比皇帝亲自下场否认帝制来的更加直接快速了。 许辰对这文章微微点头,便脱口而出一个“准”字,这也代表着这篇文章必定会出现在下一期月报之上,而且还会是头版头条。 就让刘协给那些冥顽不灵的家伙一点小小的震撼吧。 而且,这才刚刚登基称帝不久的曹操刘备孙权,看到这篇文章又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许辰心里难免有些恶趣味,但也仅仅只是想了想而已。 待吏员取走了稿子,许辰便摇了摇桌上的铃铛,不久之后便是田石头步入进来,两人相互点头示意之后,田石头便自觉在许辰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启禀国相,刘协改造结束回到民间之后还算是安分,但依然有不少旧士人顾念大汉一直在找他,这让他似乎十分厌烦,倒是那傅燮和他走的比较近,但也并没有做什么危险的举动,看他们的动作,似乎是想开办工厂从事商业了。” 听着田石头的汇报,许辰不住的点头,对刘协他还是比较放心的,就算是诈降这种事情也没听过拿皇帝诈降的。 当然即便如此,政事这种东西也不是什么请客吃饭,该监视那也还是要监视的。 就算刘协自己安分,也难免有人拿他做文章,至少在玄夏取得彻底的胜利之前,朝廷还是会盯着刘协。 “他们的事情,你看着些便是,但不必去打扰,接受了改造,他们也就是比较特殊一些的玄夏百姓而已,要经商也好,还是一辈子种地也好,那都是他们自己的事情。” “属下明白,不过刘协毕竟身份不同寻常,现在尚且不为人所知,往后时日久了,身份也就遮掩不住,要平静渡过余生只怕也不是易事。” 田石头闻言应是,但对刘协往后的生活却不怎么看好。 若是物质生活,其实刘协倒也不必担忧,他若愿意就算躺着什么也不干,这世上也有大把的大汉遗老愿意供奉他,但刘协要过普通的人的日子,反而是最难的。 许辰当然也明白这些,只能说大汉天子这个身份的,注定是刘协永远不能分割的标签,尤其是在时代变革帝制终结的大背景下,末代天子的属性更是多了几分传奇性。 “倒是曹操那些亲眷的日子,要比刘协难过许多,曹操再如何也比不得大汉天子,他这些亲眷再玄夏无亲友倚重,改造之后也只能领安置费勉强度日,过得就要拮据多了,曹操那些妻妾现在都开始操持活计,或是进了纺织厂做女工,或是开些食铺赚些钱财,那几个男女娃娃勉强也能打些下手。” “这没什么不好的。” 许辰只是挑了挑眉,并不为曹家的情况而感慨什么,或许这样的日子对他们艰苦了些,但那又如何呢,岂不知穷苦百姓千家万户哪个不是如此。 “不说别的地方了,只说他所谓魏国百姓现在朝不保夕家破人亡的日子,曹家亲眷能在玄夏安稳生活就已经是种幸运了,他们就是有怨恨不服气,那也得给本座忍着。”许辰语气平静,甚至显得有些冷漠。 田石头也点头道:“那倒是,也就是他们女人孩子担不上责任,否则岂能这般便宜他们。” 许辰眼神深邃,语气也深沉起来:“曹刘孙之辈皆有奴役百姓之罪责,玄夏势必会有追究之日。” 田石头笑道:“正如教主所言,刘备孙权暂且不论,至少曹操的日子是真不好过,咱们汝南兄弟也算是站稳了脚跟,配合前线战事足以搅得他那什么狗屁魏国不安生了。” 许辰点点头:“是啊,这一天不会太久了。” ------------ 第297章 以和为贵 曹操的日子并不好过,但曹操当然也不甘于这样坐以待毙,三国联盟的力量不足以面对强的玄夏,他们的主意也就开始打向了其他地方。 乱世之中豪杰并起,天下诸侯并非只有玄夏与三国而已。 在魏国战线日渐艰苦之时,不论是魏国还是汉国吴国,都没有一味的被动应对玄夏带来的压力,而是各自采取了主动动作,为最终决定命运的大战积蓄力量。 中原大地的战火正旺,而于此同时的凉州也同样不太平静。 常说共患难容易同富贵难,这句话正印证在韩遂马腾两人身上。 局势纷乱之时他们结为异姓兄弟彼此关照终是在凉州杀出一条路来,倒也成为一方之诸侯。 然而也就是这个时候,这对兄弟却因为各种隔阂最终反目成仇,时至今日,他们已经在凉州彼此攻伐许久,让本就是兵凶之地的凉州更加燥热起来。 而现在,曹操却想做个和事佬让两家坐下说话,分别派出使臣去游说韩遂马腾。 “你便是那魏国使臣?” 前去拜见马腾的路上,一个身形高大面容俊朗的二十多岁的少年郎,颇有好奇的盯着眼前使臣,倒不是对使臣好奇,而是对这个魏国好奇。 未曾想曾经屹立这片土地数百年的大汉帝国,就这样在刘协投降之后轰然倒塌。 而大汉的遗体之上,很快也陆续出现新的国度,只是这所谓魏国在马超眼里未免有些可笑。 作为魏国使臣的程昱自然也是做过功课的,知道眼前这少年郎正是马腾之子,虽然年轻,但颇有猛将之姿,也深得马腾所看重,不容忽视。 “在下程昱,正是魏国之使臣,见过公子。”程昱其实看到马超眼中略有戏谑的意味,但他并不在乎,反而笑着拱手行礼,有礼有节让人挑不出毛病。 见程昱这番作态,马超也就不好调笑了,便也回应行礼:“吾父正在等候,你随我进去便是。” 随后,他便转身领着程绪往堂中走去,一进去,就见到正位上已经坐着一位中年男子,此人眼神锐利气势逼人,正是如今凉州豪杰马腾是也。 程昱不敢怠慢,上前一步一板一眼行礼问候,马腾也淡淡点头回应,请程昱就此入座。 程昱坐下后,未及开口,就感觉到颇有些冷清,左右不见仆人备候,案桌上甚至连热汤茶水都不曾见到,这冷落之意已经十分明显。 看来,这位凉州豪杰对于魏国调解之意并不怎么领情啊. 程昱很快意识到马腾韩遂的矛盾远比自己想的更加尖锐,心里嘀咕一句之后,他也知道此行任务恐怕不易完成,或许要用些非常之法了。 很快,他坐正身体,表情严肃起来,然后看向上位的马腾:“将军岂不知死期将至矣!” 此言一出,马腾刚刚还淡定的脸一下僵住,看向程昱的眼神就不那么友善了。 而一边的马超则是一下冷下脸去,手已经握住剑柄,杀意若隐若现。 好在马腾的一声冷哼打断了马超的动作,不然护父心切的马超,指不定要把程昱斩杀当场。 “你们这些家伙多喜欢故作惊人之语,不过这对我没有用,想做我和韩遂的和事人,他曹操似乎还不够资格,这所谓魏国就更是笑话。” 说到这里,马腾站了起来,侵略性的眼神直勾勾盯着程昱:“我马腾也不是任人欺辱之辈,今日你若说不出是什么样的死期将至,那某说不得就要让你的死期先至。” 程昱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他真切感受到死亡的危机。 天下诸侯都是人中豪杰,谁不是自视甚高,喜怒之间就可以决定他人生死,如此刺激他们必定是一种风险极高的行为,程昱毫不怀疑马腾杀人的胆量。 不过既然选择这种激进之法,他当然也有了心理准备。 所以他也站了起来,也不卑不亢与马腾对视:“并非在下危言耸听,今时今日,何止将军死期将至,而是天下英雄豪杰,莫不是等死而已!” 马超更是眼神冰冷,手中长剑已经抽出:“口出不逊,尔意欲取死乎!” 马腾的眼睛眯了起来,却不慌不忙按住了马超的手,然后转身看向程昱:“你想说的.是那玄夏?” 程昱面色一松,拱手道:“看来将军亦是心如明镜,那也该明白在下并非妄语,玄夏许辰已经无人可制,可以预见不久的将来,天下豪杰皆要做玄夏刀下之鬼,这如何不是死期将至。” 马腾听到这里,便是哈哈大笑,反而慢悠悠回到自己位置坐下,再看向程昱的时候,眼神就有些鄙夷了:“我道是曹操如何要淌我凉州浑水,原来是打不过那许辰跑这里来搬救兵了,不过他未免想的太多了些。” 程昱又道:“玄夏之祸固然是吾主之祸,但何尝不是将军之祸,难道将军以为能在这场浩劫之中置身事外吗?” 马腾冷笑一声:“他许辰打的是你们,又不是我马腾,与我何干。” 程昱无奈的摇摇头,神情似乎有些失望:“未曾想如将军这般英雄也有短视之时,将军岂不闻玄夏从来高喊扫除权贵打击豪强,在如今的玄夏国内,可是已经看不到一個昔日的豪门大姓了。” 马腾闻言怔了怔,但随即也就默然了,不管再怎么嘴硬,程昱所说也是事实。 即便没有交过手,但玄夏如今的实力和势头又岂能忽视,马腾当然知道玄夏的做派。 按照他们的做法,若是真的杀来凉州的话,自家还真是他们的打击对象,自己保不准真被黄巾拉去砍了。 但要马腾就这样答应,那也是不可能的:“嘁,曹刘孙鼠辈尔,你们不是玄夏对手,但我马腾却不放在眼里,那许辰若来,且看我如何斩他于马下!” 程昱深深的看了马腾一眼:“许辰左手经书,右手利剑,将军觉得能挡住哪一样?” 马腾和马超相视一眼,父子两人都是有些无言以对。 说归说闹归闹,吹牛固然随便吹,真要说心里话,没人敢小看许辰。 良久之后,还是马超叹息出声:“尔又如何知我难处,韩遂小人与我们已是不死不休,若为大局,我们未尝不可言和,但就算我等愿意,韩遂小儿又如何愿意。” 马腾也是沉声道:“中原之战事,就算我要入场,那也要待我先宰了韩遂再说,在此之前伱们能撑得住最好,若是撑不住那就怨不得别人了。” 程昱叹息一声:“将军何必如此决绝,韩遂之处我们同有使臣前往,是否有言和之基,何不再等等看看?” 马腾马超闻言,眼神交流一番之后,虽然脸色难看,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 第298章 刘备入蜀 曹操不甘于坐以待毙,主动寻求破局之法,值此之时,任何可以借助的力量对他来说都弥足珍贵。 既然仅靠南方州郡不足以对抗玄夏,那么就需要另外寻找外部强援以缓解局势。 而放眼天下看去,能够为自己所倚重的力量,显然已经不多了。 匈奴鲜卑已经被玄夏朝贡联盟所控,虽然此联盟军事属性极低,不足以驱使外族为玄夏所用,但至少也确保他们不成为玄夏之敌人,曹操有心勾结,却也知道此事不可为之。 塞外部族莫不看重现实,要让他们出力帮助自己抵抗强敌,就算没有朝贡联盟,也是十分困难的事情,这种火中送炭的事情并非外族作风。 只有自己足够强大,他们才肯做些锦上添花的事情,但现在强大的一方是玄夏,这就让南方诸侯比较尴尬了。 外族不可拉拢,曹操看来看去,也就只能把目光落在韩遂马腾身上。 不论如何,玄夏都是天下诸侯之共敌,只要韩遂马腾不是那短视之辈,便有不小的机会可以拉拢过来,毕竟天下诸侯不管是谁,看到许辰就没有不犯怵的,那家伙可是真要铲平天下豪强的啊! 此事之结果,最终也让曹操料中,虽然马腾韩遂的矛盾不可调和,但迫于长远考虑,双方最终还是在魏国的调和之下暂且放下干戈,把目光一致看向玄夏。 曹操在第一线直面玄夏的进攻压力,依然在主动寻求破局之法,后方的蜀国同样也不甘示弱。 经上次许昌大战之后,一场瘟疫席卷让三国皆是元气大伤,刘备率众十数万增援而去,回来的时候却只剩下四五万残兵,便是实实在在的伤筋动骨,以至于短时间内他再难举大军支援魏国,只能尽可能供给钱粮。 返回荆州确立汉国登基称帝之后,刘备也不敢就此懈怠,休养生息筹备军事的同时,徐庶也为其献上一策,却是自请出使益州拜见刘璋。 刘备听闻筹谋之后,便也是一口应允下来,徐庶就此一路西去益州,顺利见到刘璋。 官署之中,当刘璋看到徐庶步入客厅的时候,他的心情还是有些复杂的,毕竟眼前这个人不是什么大汉的官员,而是所谓汉国的使臣,只要看到对方,就总能让刘璋想起大汉灭亡的伤心事。 以往州郡诸侯虽然实际上都已经是地方的土皇帝,但至少名义上大家都是大汉臣子,而现在连这道遮羞布都没有了。 作为大汉宗亲的刘璋,难免会为大汉的灭亡而伤心,但这种伤心也相当有限,实际上若不是自己长期面对汉中张鲁的威胁,他未必就没有跟着自立称帝的小心思。 让刘璋高兴的是,这一次汉国使者前来,或许就能帮自己解决张鲁这个麻烦了。 看到徐庶入座之后,刘璋便呵呵一笑,随后招招手,不多久便有舞女乐师入内,很快便是舞乐奏起,又有侍女各自端着木盘,一件件开始上餐食酒水。 此次说是会见使者,但在刘璋这般招待下,却变成了一场小宴。 同在厅中作陪的,还有张松、张任、黄权等等将领和官员,一众人对待徐庶也皆是和颜悦色,不时就有人举杯邀饮,气氛一片大好。 徐庶也是左右逢源丝毫不见怯场,与众人其乐融融好不愉快。 他心中也确实放松和高兴,虽然还没有开始谈论正事,但从刘璋此番热情的招待也足够看清态度了,徐庶看到舞乐起时,就已经知道此事八九不离十要成。 当然这也不是什么很奇怪的事情,毕竟此事对刘璋确实有利,至少表明上确实如此。 随着一番推杯换盏,良久之后刘璋轻抚胡须呵呵笑起,再看向徐庶的时候终于是进入了正题:“玄德公如今得以称帝,仍能挂念我刘璋,特意遣使前来,实在是令我高兴,可惜立国之盛世吾不能亲去庆贺,实乃人生憾事。” 徐庶闻言,连忙应声:“吾主时常有感,今日立国不过是无奈之举,若不如此,恐不能聚集人心,尤其吾主不愿就此眼见大汉社稷崩塌,希冀有此汉国可以延续刘氏之基业,只是此番大业孤木难支,吾主惟愿求得臂助支撑,才有今日鄙人来访之事。” 刘璋一时也有些唏嘘起来:“时局变幻难以预料,玄德公能为我刘汉延续一丝气运,的确是难得之事。” 徐庶长叹一声:“立国称帝看似风光,实则不过是砥砺前行,在玄夏大祸面前,一切事情都可为,一切事情也都可不为,究其根本只是无奈而已。” 刘璋面色微动,其实对于诸侯称帝之事,他是不喜的,倒也不是因为维护大汉法理,纯粹是觉得他们不配而已。 但徐庶这番话却也不无道理,说到底天下大患尤以玄夏为先,只要有助于除贼,什么事情都好商量。 即便是益州,若非尤张鲁钳制自己,自己难免也是要出大力的,三国惧怕玄夏,自己又何尝不是寝食难安,那许辰是真的很吓人啊。 “玄德公秉持大义,也难怪能得到荆州上下一致支持。”刘璋感叹道。 徐庶见话头说的差不多了,便也朝着刘璋一拱手,道明此行意图:“如今大敌在前难以阻挡,任何一点力量都十分重要,抗敌大业若能得益州之力相助,则大事可期也,此番鄙人受命而来,便是期望合益州之力,与三国共抗玄夏!” 对于此事刘璋并不意外,此宴会之前其实自己就已经派张松与徐庶通过气,是以双方要谈什么,心里都是有底的。 不过场面上难免还是要装模作样一番,随后刘璋也就面露为难之色:“敢叫使者知道,益州并非无心出力,实乃不能出力也!” 徐庶闻言,也是不慌不忙侃侃而谈:“益州之苦,吾主明了于心,此番鄙人前来,便是传达吾主之念,既然是张鲁令益州不好动作,为求大局要害,吾主愿出兵入蜀相助益州以伐张鲁,待益州安定,才好与三国出兵会盟!” 此言一出,在座之人皆是左右商谈起来,脸上也皆有意动之色。 而刘璋先是故作惊讶的“哦”了一声,随后就一副深沉模样思索起来,好一会儿之后,他才看向徐庶问道:“张鲁乃益州之害,却与荆州无关,而我还听闻此前一战汉国折损颇大,如此情形,玄德公当真愿意如此出力襄助益州?” 徐庶肃然点头,然后朝着刘璋拱手道:“还是那句话,只要有助平贼,吾主万事皆可为之,万事也皆可不为,今为大局计,汉国纵然自身窘迫,也绝不吝啬出兵襄助益州!” 此言一出,刘璋为之动容,这一次却不是装模作样了,而是真为刘备之魄力而钦佩。 易地而处的话,这样与自己无关的事情,刘璋扪心自问未必能做到这种地步。 而张任等人听到这里,也皆是感慨,对刘备大义之举交口称赞。 众人之中的张松,也是目光一闪,看了一眼刘璋,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最后却暗地叹气摇头。 只是当刘璋看过来时,他的神色很快又恢复如常。 “此事,诸位有何看法?”刘璋看了众人一眼,最后目光落在张松身上,众人之中还是张松最为其倚重。 张松当然心领神会,其实此事他们早就商定,此时只是需要走个过场而已。 很快,张松便拱手说话:“属下以为此事可行,张鲁占据汉中本就为益州心腹大患,一日不除张鲁,我益州一日不能动弹,若能得汉国襄助,则此事大为可期。” 刘璋闻言,顿时点头,眼神也变得有些锐利起来:“张鲁为祸一方早该诛除,若真能一举平定,确为好事。” 张松再度进言:“正如使者所言,玄夏之患危及天下,诸侯豪杰谁也不可避免,及早安定益州合力抗敌实乃必要之举,若是继续放任玄夏自流,属下唯恐祸事临头也。”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心里都是一沉,没由来的就出现一种焦虑和紧迫的感觉。 许辰之名玄夏之威,没人能够视而不见。 虽然蜀中因为地理缘故相对孤立,但并不能就此高枕无忧,即便如此局势下去,蜀中一时半会也不会直面玄夏,但他们依然有巨大的心理压力。 毕竟在座之人没有一个是傻子,他们都知道若联盟败退,那么迟早有一天玄夏会打上门来。 一想到那些高喊着人人平等追求权利的疯子,他们就不由得一阵心寒。 要知道那许辰不仅有许光头的称号,更有许屠夫的称号,他杀起士族豪强来,可不见丝毫手软。 不多久,众人都是出言附和,态度格外的统一,皆是乐于促成此事。 刘璋也没有犹豫,眼见气氛差不多了,便也给出明确的回应:“玄德公愿行此大义之举,吾又有什么可以拒绝的,既然如此,吾将在此后磨砺兵马,只待贵军入蜀,便合力攻伐汉中共图大事!” 徐庶长长的松了口气,达成合作之后,按照预计最差的结果,也可以确保获得益州的帮助,三国联盟对抗玄夏的进攻也要轻松不少。 当然,也有最好的结果,却是他们更深的谋算了。 ------------ 第299章 东吴水师 滚滚长江东去,波涛汹涌,气势磅礴,可见江面之上水汽升腾,有渔船争渡,有鱼跃水面,端的是一副万物竞发生机勃勃的局面。 然而不论是渔船争渡,还是鱼跃水面,这些都不是此时长江水面之焦点。 沿岸之百姓的目光,无不是聚集于江面之上那前后结队的水师战船,百姓们对此并不陌生,这正是吴国日渐成熟的强大水师队伍。 吴国百姓即便是不知水师兵事,但眼见江面水师战船,也都可以感受到其实力之强大。 最直观的感受,就是战船的庞大,船队中主力的战船甲板之上有楼三重,列女墙战格,树幡帜,开弩、矛穴,置抛车、礨石、铁汁,远远看去便如一艘移动的水面堡垒,其近百米长的船身,更是有种如山一般的气势。 而除了这些主力的楼船,船队之中也有其他不同的战斗船种。 有船身略小略窄的斗舰,虽然看起来不如楼船那般可怕,但也有女墙、木棚、金鼓、牙旗此类设施,高水面三尺,内则有五尺,却也是武装严备的中型战船,数量更要数倍于楼船,实则是水师的主要战力组成。 更有更小的些的蒙冲,以生牛皮蒙船覆背,两厢开掣棹孔,前后左右有弩、矛穴,敌人不得近,矢石不能败,强于急速,可袭于敌人之不及,为水面袭扰登船之作用。 看到江面上连绵不断的水师船只,这种种不同类型的船种都可以让他们看花了眼,哪怕船队没有什么特别动作,只是平静的从江面驶过,也能让百姓心中震撼。 虽说吴地素以水师强横著称,但也从没见过这等规模的水师,以前吴地的战船数量恐怕连现在的十分之一都没有,而且现在的水师规模还在扩大,百姓们发现朝廷对水师的投入似乎没有止境。 他们不知道打造这样的水师需要多少钱粮,但知道一定不会少,而且一定是天量的投入。 这种情况,显然朝廷是铁了心要打造出一支强无敌的水师。 而现在看来,这支水师的成效颇为不错,凡有知兵的人看到这支船队,都能看得出来吴国水师建设已经相当成熟了,这一点从战船的种类配置都可以看得出来。 不同船种在水战的职责不同,如今展现出来的,实际上就是一套用于水战的水师作战体系。 东吴的军事能力在陆地上未必算得上强横,但在水师上,或许现在可以说一句举世无敌,至少此时坐在水师楼船的周瑜是这么觉得的。 此时风高浪急,但巨大的楼船在江面行驶却不动如山。 周瑜一身白衣站在楼顶舷窗,一边摇动着手中羽扇,一边观阅江水奔腾,虽然他身处战船之上,但更多却是闲情逸致。 不多久,一个更加年轻的人也是站起身来,同在周瑜一旁欣赏江景。 “兄长之时,公瑾便提出发展水师以备乱世,时至今日水师终成规模,可惜兄长却看不到了,但朕会继承兄长之志,以水师而兴东吴!” 孙权言语感慨,说起其兄孙策时,神色也略有黯然。 英年早逝的孙策正是他心里的英雄,这东吴的家业也几乎都是孙策所创,如今自己继承家业,看到这孙策时就已经开始筹划的水师建成,心中自然有所感触。 周瑜摇动羽扇的手一下顿住,随后也是一声长叹,却也是陷入回忆当中。 遥想当年自己与孙策两人相互辅助共同创业,那时一步步走来虽然艰难,但也是周瑜最为怀念的峥嵘岁月。 可没有想到,那自己视为异姓兄弟的孙策,却稀里糊涂就死于刺杀。 如今帮他把这家业守住,辅助孙权做大事业,就是自己能为他做的最后的事情了. 沉默一会儿,把这些思绪甩开之后,周瑜便伸出羽扇指向周边,笑道:“陛下请看,我东吴水师已有规模,这足以作为我东吴立国之本,即便将来联盟不能敌对玄夏,只要我东吴还有水师据江而守,玄夏轻易便不能突破防线,长江水道便是我东吴最佳的屏障!” 孙权一时也心潮澎湃,这句话在他看来丝毫不假,这长江就是天然的屏障,只要有水师能控制这道屏障,强如玄夏也不能轻易攻入东吴。 不管是谁,只要敢进来,等到水师切断水路阻断补给,那便是关门打狗神仙难救。 这水师或许不能帮助东吴对外扩张,但却是东吴的最大的底牌,是真正意义上保障基业的镇国神器。 “筹备水师,我东吴靡费无数,但终究是得见成效,也多亏公瑾未雨绸缪提前布局,不然今日这危如累卵的局势之下,朕都不知如何才能有片刻安心。” 说话之时,孙权不由得就想起了此前一战的旧事,心里也是一阵后怕。 当初刘协若是心狠些,说不定就把自己一刀砍了,好在最后侥幸逃过一劫。 此事孙权每每想起,都会惊出一身冷汗,这也让他处事之时再也不敢亲身犯险。 不过那一战究其根本,还是因为玄夏太过强大的原因,如果不能应对玄夏的威胁,自己迟早有一天会再度落得如此下场,而下一次自己就未必还能这么幸运了。 眼前的水师,确实是如今孙权的底气,这也算是孙策留给他最后一份遗产了。 “不过这还不够,我们需要更多战船,玄夏过分强大,我们不能有任何的侥幸和妄想,每一步都要用尽全部的力气才行。”孙权语气坚定起来。 周瑜微微一笑,看向孙权的眼神有些欣慰:“陛下所言甚是,正所谓物尽其用,水师打造出来不能徒劳等待,虽然玄夏短时间内尚不能逼近长江,但我们也需要考虑主动出击的可能,水师出动则必有损耗,我们确实需要更多的战船才行。” 孙权重重点头:“军国大事,朕尽付公瑾之手,钱粮也好,兵员也罢,一切要求朕都会全力支持,惟愿公瑾能助朕安定社稷外拒强敌。” 周瑜闻言,神色为之一肃,随后收起羽扇朝着孙权躬身行礼:“臣必不负陛下重托!” ------------ 第300章 劝降 魏都许昌,荀府书房之中,荀彧看完手里的纸质信件,直到把信纸合上,神色也没有任何变化,根本就看不出来此时他心中是什么想法。 同在书房的,还有神色凝重的一个妇人,其正是荀彧之妻子唐夫人。 以及两人身前还站立着的一个仆人模样的人。 书房气氛有些沉闷,唐夫人敏锐感觉到荀彧的情绪有些复杂,果然不久之后她就看到荀彧把已经煮沸的水壶取下,随后把信件放置于炉中,任由信件化为灰烬。 唐夫人嗔怪的看了荀彧一眼,似在责怪荀彧不把信件给自己过目,不过即便荀彧不给看,她也能直接询问。 她一边给荀彧泡上茶水,一边就说话起来:“友若身居北方事那许辰为主,你们两兄弟立场相对,这情形本就敏感,他这时遣人送信来,就不怕你引人猜忌?” 荀彧看到信件彻底烧尽之后才转回目光,摇了摇头:“陛下虽然性情多疑,但也能分公私,对待臣子他多能豁达,即便知道我们兄弟来往,也不会多说什么。” 唐夫人神色稍缓,以荀彧对曹操了解,既然他说没事,那也就不用太担心。 而且士族中人同处一姓各事其主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各路诸侯也都默认此事,如若不然的话,那能用的人才也就没几个了。 “友若信中究竟说些什么?”唐夫人好奇起来。 荀彧看了一眼安分站在一旁的仆人,犹豫一下之后,还是直言相告:“信中所言,多是友若一支在玄夏的状况,也对玄夏如今民情国情多有相告,当然也不免言说对我及其余族亲的思情。” 唐夫人却是个聪明的,只是一听便明白过来:“友若这是在劝你改换门庭啊,这.” 话说完,唐夫人也立刻明白为什么荀彧要把信件烧毁。 虽然荀谌在信中传达的意思十分隐晦,但瞒不过聪明人的眼睛,若是信件内容流传出去,或许不会招致曹操太大的反应,但多少心里都会有些犯嘀咕。 曹操确实可堪雄主,对待臣属也能做到礼遇豁达,但他的猜忌性情却也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好在如今却是私下场合,这仆人也是荀氏的老人完全值得信任,所以夫妻两人说话也不会有什么顾忌。 唐夫人略微沉吟一番,再度看向了荀彧:“夫君是如何想法呢,友若一支族亲若是在玄夏尚且好过,妾身倒是觉得此事未必不能考虑,毕竟那玄夏的势头凶猛,难保什么时候就打过来了,这魏国反而是一片末路的模样,这要如何才能抵挡得住玄夏。” 荀彧语气深沉道:“依照友若信中所说,他这一支在玄夏其实过得不错,以经商为业虽不能比较门阀,但也能安然度日,至少没有玄夏朝廷盛传那般苛待士族。” 唐夫人闻言,便是幽幽一叹:“若是以前的话也就罢了,我等士族自是不必去受委屈,但今日时局毕竟不同,玄夏来势汹汹已经不可抵抗,我们也该早做打算才是,去了玄夏纵然要受些委屈,那也好过被他们的车轮碾死。” 荀彧一下皱起眉头,深深的看了唐夫人一眼,便是摇头起来:“这种话,夫人往后不可再说!” 唐夫人怔了怔,神情更是无奈起来:“妾身自是可以不语,但现实如此,难道夫君还要自欺欺人不成?都说黄巾待士族残暴,但今天看来也是讲规矩的,如今已经没人能拗得过他们,那就是不顺从也得顺从了。” 言及此处,唐夫人面色不豫,语气更是带着几分讥讽:“难不成夫君真指望这什么三国能逆势伐贼不成,妾身反正是看不出個可能,曹刘孙便是英雄,和北边的那个比较起来,那也成了犬辈,迟早也是个国破人亡。” “住嘴!” 荀彧震怒,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唐夫人这才偃旗息鼓,只是从她面色来看,显然还是不怎么服气的。 屋子陷入沉静,荀彧本想说些什么,但最后也只是化作一声叹息。 其实也不怪唐夫人如此,若是有得选,士族中人又如何舍得自身之权势从而去玄夏当个商人呢,这无疑是巨大的阶层跌落,让高高在上的贵人和普通平民坐一桌去,这不是那么容易接受的事情。 事实上,在此前南北大战之前,唐夫人还是坚定敌视玄夏的,奈何这一战之后,所有人都明显看出来南北气运逆转,唐夫人自然也对所谓三国联盟变得悲观起来。 靠南还是靠北,这已经是南方士族眼前一个不容回避的问题了。 这个时候若是主动投靠玄夏,虽然会跌落阶层,但至少在清算罪行之后,家族还能存续,也能留有一定的家产用于发展,日子总归还是能过得相对体面。 就算是不能入仕,那也只是限制三代人而已,只要熬过去也就行了。 但若是拼死抵抗,且不说被玄夏铁蹄碾过的可能,被俘虏去的士族可没有主动投靠那么宽松的待遇了,到时候一穷二白连启动的财产都没有,直接就要从士族一下跌落成穷苦百姓,甚至还要不如。 从理智上来说,荀彧也知道夫人说的并没有错,这个时候,是该考虑后路的。 但是,他却做不出这种事情,不因为别的,只因他是荀彧。 “我辈士人以忠义为先,今大汉不存,吾既然仕于魏国,自当秉忠贞之志,焉能有背叛之说,纵然有朝一日玄夏真要杀过来,吾自当以身殉国,断无投降易志之理!” 荀彧神色平静但坚决,一字一顿说完之后,便严肃看着唐夫人:“此事,即便是私下谈论,夫人也不可再提!” 唐夫人顿时委屈起来,只能别过头哼了一声:“你倒是成全忠义了,到时候家里老小都要跟着你陪葬才好。” 荀彧神情微动,最后还是一叹:“若真有那么一天,你们便任其俘虏就是,玄夏虽然风闻残暴,其实做法也算人道,至少从没有连坐之事,只要没有沾染罪行,玄夏至多也就是罚些苦役便也不会苛待你们了,此后友若再帮衬一二的话啊,日子总归是能过下去的。” 听闻此言,唐夫人刚才的那点恼怒也就消失,反而有些悲戚起来。 荀彧这番话这某种程度上,也算是交代后事了。 正是太过明白荀彧这个夫君的性情,她才知道自己根本就劝说不动,有朝一日玄夏当真破灭魏国,自家夫君也只会选择与国共死 看到唐夫人别过头开始抹泪,荀彧便是摇了摇头,然后把目光看向一直沉默的仆人:“刚才我的话你都记下,原原本本告诉友若便是,这就是我的态度,便不必另写回信了。” 仆人闻言,连忙称是。 荀彧想了想又道:“除书信外,友若可有不便见于书信之语?” 仆人点了点头,又道:“东家让我转告说,玄夏体制社会大为迥异,盛行工商之事,虽然此时行商不甚体面,但将来或是社会之基石,待三代之后荀氏尤可复起,当今南北强弱之势分明,唯望兄长早做打算.” 听闻这番话,荀彧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这家伙居然担心自己看不懂书信深意,还专门令人口头传达。 不过很快,荀彧很快就皱起眉来,他发现仆人言语之中有些不太对劲。 他盯着仆人,沉声道:“如何称呼东家?” 仆人抬起头看了荀彧一眼,有些不安道:“在玄夏都禁止买卖奴仆,所有人工皆要以雇工形式订立契约,是以不再有主仆之说,东家也与我签了工契,定要我称呼东家” 说明缘由之后,不仅荀彧面色古怪的沉默下去,就连唐夫人也是瞪起眼睛来。 对他们来说,主仆这种人身依附关系才是符合认知的,反而是这种雇工的形式不好接受,这种东西对他们来说还是太过超前了。 荀彧认真的观察了一下这“雇工”的神态,却能感受到雇工似乎已经适应这种新的关系,这让他心里不免有些感叹。 看来玄夏奉行的许多新理念新规则,已经开始深入人心了。 《自然经》的那套东西似乎已经实践出了成效,如今看来是真的可行 “这世道是真要变天了”荀彧感叹一句,随后拍了拍雇工的肩膀,留下一句话之后便转身而去:“东家就东家吧,既然友若让伱如此交换,你照做便是,往后便忘掉老爷这称呼。” 话音落下,眼看就要走出书房了,但荀彧脚步一顿,还是转过身来。 在唐夫人疑惑的注视之下,荀彧在书架的角落地方翻出一样东西,却是一本老旧的纸质书籍,那上面赫然是《自然经》三个大字。 来到书案之前,荀彧掸去书上的灰尘,随后把桌面的一卷典籍收起,把书放下,这才看向唐夫人。 “今后家中儿女皆要熟知此经,不过仅仅这些却也不够,我会想办法弄来玄夏正式教材,你在家中可边学边教。” 荀彧说话之时,心里却在叹息,自己可以与曹魏共存亡,但终究要为亲人做些打算:“当然,此事还是要隐秘些,不可为外人所知.” ------------ 第301章 死罪 伴随着一阵固定节奏的平稳脚步声,荀彧走入了魏国皇宫之中,当然,说这里是皇宫其实有点寒酸,在此之前,这里只是供刘协居住的普通行宫而已。 如今魏国成立,曹操称帝,这行宫也就直接被曹操拿来用了。 虽然行宫不论规模还是格局都远远够不上皇宫的级别,但曹操也没有多余的财力物力去翻新扩建了,毕竟如今破旧寒酸可不仅仅只是一个皇宫,而是整个魏国。 荀彧一路走来,魏国街市所见行人三三两两,诺大的都城竟是有几分萧瑟意味。 直到如今近乎大半年过去,魏国也依然没有从当初战败和瘟疫的阴影之中走出来,就算不考虑外部因素,要想休养生息恢复元气,也不知道需要多少年的时间才好。 步入皇宫的时候,荀彧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可惜的是在这魏都,他看不到一个新兴之国该有的气象。 想起昨日家中与夫人的一番谈话,荀彧心中阴霾更甚,这南北强弱之势,似乎真的没有任何逆转的可能了 荀彧的悲观并非来自于其他的什么理由,只看最基础的人口,南北便已经拉开了巨大差距。 本来大汉最富庶繁华的地方便是北方州郡,现在南方在人口本就远不如北方的情况下,还遭遇瘟疫灾难,这就更是加剧了南北的人口差距。 根本不需要考虑什么生产力什么制度和民心因素,只人口这一点便足以决定胜负走向了,如今南北的人口差距已经达到一个量级了,这最基础的资源都相差到这個程度,荀彧都想不到以后要怎么才能和玄夏争锋。 更加绝望的是,玄夏那大力推动的工商更是极大发挥了人口潜力,这让本就实力悬殊的双方更是再也没有了任何悬念。 难,太难了. 或许是因为京城以及皇宫整体的消极气氛影响,荀彧也带着一种悲观和低沉的情绪来到皇宫,直到一路行至大殿门口,他才深吸一口气调整心态走了进去。 幽深暗沉的宫殿之中,曾经刘协坐着的位置,变成了一个身着龙服的男人,此人眉毛斜挑浓厚,配合那隐含威严的双目,天然就自带一种紧迫的气势,若是换了一般人,只怕光是对视一眼就要心惊胆颤。 能坐在这里的人,当然只有如今的大魏皇帝曹操了。 “臣荀彧拜见陛下!”行至大殿中心,荀彧躬身拱手保持行礼仪态。 听闻声音,坐在上方的曹操这才把手里的一份报纸放下,然后看向荀彧笑了起来:“文若来的时候正好,朕刚刚看完一篇文章,心有所感,倒是想听听你的看法。” 荀彧不明所以,连忙称是。 随后,一个小黄门便立即上前曹操身边把报纸接在手里,又是一阵小碎步跑来荀彧身边,把报纸交到荀彧手里之后,这才于一边恭候着。 荀彧接过来一看,立即就发现了这报纸的问题所在,正在报纸的头版地方,一篇陌生的文章便跃入眼中,还不待荀彧认真看看文章内容,文章的作者名字就已经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君主罪论》——刘协 当看到这个文章标题以及作者名字之后,荀彧第一时间就是倒吸一口凉气,都不需要认真看完标题,这个文章标题和作者名就已经给了他极大的震撼。 一个皇帝,来讨论皇帝的罪过? 一下子,荀彧便感受到一种剧烈的冲击,这个世界实在是有些荒谬,这种戏剧性的东西居然就这么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他抬头往曹操的方向看去,就看到曹操一脸阴沉的脸色。 苦笑一声之后,荀彧便不再多想,就此照着文章看了下去,而曹操也十分耐心的等待荀彧看完。 安静的大殿里,只有荀彧目光随着文章上下逡巡的动静,而随着时间过去,他的神色也越来越显得凝重,待一整篇文章都全部看完,他才再度抬头,只是一时半会,也不知道如何开口才好。 倒是曹操呵呵笑了起来,只是笑的有些清冷:“刘协小儿倒是恬不知耻批判起帝王来,若是照他所言,为帝王君主者便是天然的罪人,那朕又算得什么,文若以为他这文章所说,究竟是对是错?” 荀彧毫不犹豫道:“如此邪道自是不必当真,此文多半是玄夏逼迫之下的产物,陛下完全可以当做笑谈。” 曹操却哼了一声:“话虽如此,却不可小看,刘协罔顾天子颜面自毁根底也就罢了,但他毕竟是前朝天子,难免有人为其蛊惑,此类歪魔邪道当做禁止才好。” 荀彧闻言,立即察觉到曹操心中的不安,这片文章给曹操的冲击,比他想的更要猛烈。 不过认真想想的话,这也是可以理解的事情,这个所谓的魏国是仓促之下无奈的产物,曹操这个皇帝更是没有根基难以服众,这种情况下曹操必定心里难安。 现在可好,曹操这个皇帝本就不安稳,刘协这个前朝皇帝还开始批判帝制,曹操不惊慌才怪了。 “陛下圣明,臣以为可以在魏国封禁此期报纸,尽可能减少不利之传播。”荀彧绝口不提曹操的窘迫,而是立即对报纸给出了自己的提议。 可曹操的眼睛却眯了起来:“只是封禁一期怎么够,朕觉得该把报纸完全封禁才对,往后我魏国之地,不论官员士人,还是民间百姓,都不能有玄夏报纸的任何存在!” 荀彧愣了一下,道:“此举是否反应太过激烈了些?” 曹操这时盯着荀彧看了几眼,随后才意味深长的说话道:“若再不激烈些,我魏国恐怕要让许辰搅翻了天,文若可知,近来多有士族叛变之事!” 荀彧闻言,心里猛地一跳,一时无言。 曹操冷哼一声,指着荀彧手里的报纸道:“这是什么,这是玄夏的以纸笔铸成的武器,若是再不做管制,我魏国百姓士人有朝一日都要逃跑干净了!” 荀彧一时醒悟,是啊,既然自家夫人都有如此想法,这诺大的魏国又有多少是蠢人呢? 他心中还在嘀咕的时候,曹操又是下达一个命令,而这个命令让荀彧心中为之一寒。 “事君不忠是为大罪,此类潜逃之人,当以谋逆叛逃视之,必当死罪论之!” ------------ 第302章 对与错 北平山野河畔,却有一队军士在林间值守防备,而他们守护的对象,是一个坐在河边持杆垂钓的男人,这正是玄夏之国相,黄巾之教主—许辰。 许辰并不想做嬴政朱元璋那般的工作狂人,纵然国事千头万绪,但自己也需要休憩之时。 这世界终究不是缺了谁就要崩塌了,许辰也不会自以为玄夏就非自己不可,该休憩的时候,他也是一点都不含糊,说到底也就是个拿工资的,不能和自己过不去。 当然,身居这个位置,想要两耳清净的休憩时日那也是奢望,即便自己不找事,事也会找自己。 清风凉爽的时日,许辰正在享受闲情逸致,但还不到一个时辰,便有亲卫通报,却是沮授荀谌两人联袂而来汇报公署政事。 身居这個职位,公私分明这种事就是不可能的,许辰当然也不会真的拒绝,点点头便准了。 好在沮授荀谌两人都是一等一的人精,一看许辰垂钓模样,也知道不好打扰他的闲情逸致。 两人相视一眼都是笑起来,倒不急于谈论正事,而是先看了看许辰脚下鱼篓。 他们正待要看看成果来吹捧夸赞一番,如此才好打开气氛。 只是当他们伸头一看,看到空空荡荡的鱼篓,脸上也就一下僵住。 荀谌干笑一声:“主公今日好雅兴,此地山清水秀倒是不可多得的好地方,若能照此作一副山水垂钓图,肯定能成佳作。” 沮授倒是直言不讳,道:“确实是好地方,看来鱼儿也是沉迷山水,却忘了赏脸去咬主公的饵食了。” 许辰自是不会因此恼怒,只是哑然一笑。 自己其实不擅长垂钓,表面上在这里是钓鱼,实则只是借此亲近自然感受山水罢了。 既然被人打扰,他也干脆不再继续装模作样。 站起身后,他把手中的鱼竿交给一旁的亲卫,便往前虚引,带着两人在林间小道漫步起来。 “你们这些家伙,就见不得我休息片刻,我都跑来这山野之地了,你们也硬是追来。”许辰见两人不慌不忙的模样,也就知道不会是什么急事,干脆也与两人说笑起来。 沮授紧随其后,笑道:“主公常常以服务百姓自居,既然如此,如何能有丝毫懈怠。” 荀谌也是附和起来:“正是如此,我玄夏这诸多州郡的重担都在主公一人肩上担着,天下苍生之重,可容不得主公偷懒。” 许辰见他们两人竟道德绑架起自己来,却也是气乐了,停下脚步就不满质问:“本座打了十几年的仗,就不能休息休息了?” 话音落下,三人相视一眼,都是哈哈大笑起来。 一番说笑之后,气氛也就轻松起来了,如此,沮授荀谌也就不担心自己搅了许辰的兴致,随后便谈起正事来。 “吾等今日前来,是刚刚核算了玄夏诸多州郡官府今年的支出报表,也对照了各地官府的诸多公共项目,各项繁杂事情属下等皆已厘清,可以请主公过目了。” 沮授说罢,便看了一眼旁边的荀谌,荀谌连忙递上一份纸质文书,正是他口中所说报告。 许辰微微点头,便顿足接过文书,随后找一处裸露的石头便就地坐下翻看起来。 一路跟随护卫的亲卫们,也迅速在周边散开把守以防卫安全,沮授荀谌两人则是分别站在许辰一侧,安安静静的等待着许辰查看文书。 许辰一边看一边点头,各地乱七八糟的项目和支出报表,经过荀谌沮授两人梳理,如今条目分明线索清晰,一眼就能从当中看到实际情况,地方官府花了多少钱办了多少事,成绩好坏可谓是一目了然。 只是看完之后,许辰却叹了口气,合上文书又递给沮授:“战事一起则难免影响民生,相比较此前局势承平的年份,今年各地的公共项目进度都拖慢不少,这战事要早早结束,我玄夏才好大战拳脚。” 沮授笑着收起文件,道:“这也是难免之事,怨不得各地官府,只要打起仗来他们也是身不由己,那本该用于建设学校道路水利等等项目的钱粮难免要被挤占,这进度自然就会被拖慢。” 荀谌则道:“不过为了寻求军事上的胜利,这些代价在所难免,我们或许有所影响,敌人只会更加难受。” 许辰点头道:“道理本座自然明白,只是一时感慨而已。” 沮授随后又递上另外一份文书:“这是各州郡官府明年的预算计划,主公看后若是没有看法,明年朝廷就可以依照此计划拨付钱粮了。” 许辰再度接过来,沮授荀谌也对此做了详细的报告,不仅汇总各地预算,也有中枢明年的岁入多少的预估。 把连同军事在内的一切支出全部算入的话,玄夏总体的预算支出和岁入大致可以持平。 “还行,看样子这事业还算干得不错,盈亏平衡且说得过去。”许辰又把这份文书递回给沮授手里,玩笑式的说了句话,但随后也就感叹起来:“不当家不知难啊,处处都要撒钱,要把事情做好当真不易。” 说罢,许辰就再度站起来,又是往前漫步行走。 沮授荀谌相视一眼,各自收好文书跟了上去。 三人安静行走一阵,沮授犹豫一下,却道:“朝廷确实不易,但说句不好听的话,属下却觉得这多是朝廷自讨苦吃,如教育、医疗、卫生、道路等等事业,朝廷尽数揽于一身,费力经营却吃力不讨好,拨付钱粮如流水却不见得利,如此只出不进,如何能够容易!” 许辰的脚步一下顿住,然后转头看了一眼沮授,目光有些意味深长。 不过他也只是看了这么一眼,很快他就再度前行,目光也是看向前方,似是闲谈一般回答起来:“公与倒是好为朝廷考虑。” 荀谌目光一闪,也是上前一步:“属下亦有此感,秦汉两朝都不见朝廷如此重负,尚且不能长久,而我玄夏诸事尽揽犹如背山前行,每年岁入只见投入不见回报,岂不是投石入海一般,长此以往必定不能持续,朝廷若不做取舍,将来恐有崩溃之危。” 许辰脚步未停,依然保持着平稳的节奏,时不时还点起头来,似乎对他们的言语颇为认可。 “既然如此,你们又有何提议?”许辰头也不回,平静的声音传递过来。 沮授面色一肃,又是跟紧了几步:“臣以为朝廷或可寻求减负,我玄夏既然推行工商发展,那教育医疗卫生道路等等事业为何不能借工商之力施行,民间商业力量可以调配民间资源承接此类事业,甚至可以比朝廷做的更好,这或许是更好的选择。” 许辰听完这番话语,只是沉默前行,既不说对,也不说错,这让后面的沮授和荀谌都有些忐忑。 荀谌沉吟片刻,也是上前说话:“此类事业朝廷来做成本巨大效率低下,且时日长久之后必会造成机构臃肿,可谓弊端多多,而民间商业更加灵活,朝廷不必费力经营建设,一样可以实现目的,相比较之下,后者显然是更明智的选择。” 许辰依然还是沉默,而荀谌沮授两人也是相顾无言,他们不知许辰究竟是什么想法和态度。 乡间小道之上,只有他们慢悠悠的脚步声,虽然此时环境十分清幽雅致,但明显气氛开始有些微妙和沉闷。 许辰没有说话,其实只是心中有所感慨而已。 这些人反应太快了,也太聪明了 玄夏推行工商也就是这些年而已,虽然这股力量在政策导向之下突飞猛进的发展,但许辰依然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开始适应新的玩法和规则,并且敏锐的察觉到利益所在。 今日这番对话,未必不是沮授荀谌作为新生的商业力量扩张利益和权力的一次尝试,如果换一个人来的话,恐怕很容易就被他们这番话给唬住。 毕竟他们这一套理论真的很有说服力,甚至许辰敢肯定沮授和荀谌也不是怀有什么恶意,而是他们真心如此认为。 从他们的视角来看,他们刚才的一切话语都是成立的。 究其原因,还是新时代对自己虽然只是按部就班的过程,但对其余人来说却都是摸着石头过河而已。 这前行的过程里,每个人都会基于自己的立场和智慧产生不同的想法和路线,这当中必定有冲突和矛盾,如果没有自己这个时间漏洞把控方向的话,可以肯定玄夏今后的路必定会走的磕磕绊绊。 但终究现在沮授荀谌探讨的东西,在后世并不是什么新鲜事,这两种路线谁对谁错暂且不论,至少基于玄夏的体制,那就只能选择前者。 这个时候,许辰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要不要禁绝此类思潮呢? 会这么想的人肯定不止沮授和荀谌,这种思潮若是任其发展,自己在的时当然没有问题,但自己不在了,说不定会把路线带偏。 不过转念一想,他就为自己的想法笑了笑。 这种东西根本无法禁绝,而且随着工商发达之后,必定会愈演愈烈,这是商业属性天然决定的事情,商业本能必定会贪图更多的利益,也会为此不断的努力。 禁绝思潮只是自欺欺人的行为而已,与其如此,不如真正面对问题。 把它摊开了揉碎了一丝一毫全部理清楚,利在何处弊在哪里,而朝廷的政事基础是什么,把这一切全部说明白了,该走什么路线,世人心中也就自有看法。 念及此处,许辰终于是停了下来,他并不因为沮授荀谌今日的话语而生气,反而笑了起来。 “公与、友若今日之言的对错本座暂且不予置评,不过本座倒觉得这是个好课题,干脆就让我玄夏上下都议论议论,上面的官员也好,学宫的学生也好,还是民间的人士,只要有看法,皆可表达,看看能不能就此论个对错高低来!” ------------ 第303章 商人圣地 “兄长,我听闻前朝天子如今在玄夏是以经商为业,咱们此行要去看看吗,未曾想堂堂大汉天子,今日却与你我混至一桌,这倒也是千古奇事了。” 马车行进遥遥晃晃,当中坐着两个成年男子,一个三十来岁,一个二十多岁,他们相貌相近,一看就能知道必定是两兄弟。 虽然一路舟车劳顿,但是他们皆是青壮,却也不显疲累,反而随着愈发接近目的地,他们越发精神了起来。 其中年轻一人,更是带着兴奋一边挑开车厢窗帘往远处张望,一边就说起了关于曾经大汉天子刘协的笑谈来了。 糜竺听到弟弟糜芳这随意的话语,一时有些恍然。 这世道当真是不同了,若是搁以前,纵然汉室衰落,天下人也不至于这般轻佻的议论刘氏天子,而今自家弟弟却是完全无所顾忌,心里完全没有对刘汉的一丝顾念。 天子投降社稷崩塌这不是最可怕的事情,事实上诸侯若是愿意的话,那完全可以再找个刘氏宗亲竖個招牌,只要人心尚在,这烂摊子还能撑一撑。 而现在看来,刘汉这人心是彻底散尽了,那么这大汉才算是真正意义上完全咽气。 但经糜芳这么一说,糜竺还真有些心痒痒起来,正如糜芳所言,这确实是千古奇事,若能看看天子跌落凡尘的模样,还真能极大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尤其是糜芳那句混到一桌的话,更让糜竺哑然失笑。 以往从来都是重农抑商,理论上苦哈哈的农民社会地位都比商人地位更高,但现在那高天一样的大汉天子却也操持商业成了贱类,这不得不说是种讽刺。 “话虽如此,玄夏毕竟奉行工商之道,更提倡人人平等之理念,商人在这里还是比大汉要体面的多,玩笑之语说说也就罢了,轻贱了刘协,何尝不是轻贱了我们自己。”糜竺摇头一笑,却是告诫起来。 糜芳闻言,神色正了正,也收起几分轻佻,随后也发出一声感慨:“说起来,玄夏重工利商并非虚言,我们一路沿途所见,县镇之地无不是商业繁华,各类工厂更是成片连林,这等气象却是大汉不曾得见,或许此地当真是商人兴起之地也说不定。” 糜竺一边摇着扇子,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工厂和市场的繁荣只是表象而已,真正利好商业的实则是玄夏创造的营商环境,玄夏各地行商不见大汉常见之路卡及杂税,官府更是清正,商人不必上下使力,经营事业只需考虑律令规定即可,这才是真正的利好之处。” 听闻此言,糜芳也是一下就醒悟过来,认真一想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作为徐州巨商之家,没有人比他们更明白经商之痛苦,对商人来说最可怕的事情从来都是恶劣的营商环境。 行商走商只要走过州郡,每过一县必有官府设卡取费,而且要想安生做生意,难免要上下打点,若是遇上些个心狠讹钱的,一次生意别说赚取了,能不亏本都算好的。 相比较起大汉官府的做风,玄夏的衙门只能用青天老爷形容了。 不仅各地税制统一彻底断绝了层出不穷的过路费,针对商业的各类杂税也一并取消,只保留基础的几种商税,而且官府从来不找麻烦,对商人的唯一要求就是遵纪守法。 甚至于在朝廷的政策引导之下,中小商户还有可能从玄夏钱庄之中进行贷款,以帮助商户渡过经营困难或者创业,地方衙门更有减税的政策吸引商人开办工厂,可谓是给足了照顾。 把沿途所见的一切认真细想一遍,糜芳才猛地发现这里完全可以说是商人的天堂。 除了商人的社会地位得到正视,整体营商环境的便利性简直让人不敢置信,糜芳糜竺是真的差点就感动哭了。 但是这个时候,糜芳这时候却微微叹息:“正如兄长所说,以商人而言这玄夏当真是有万般好,可唯有一点十分令人不适,这玄夏朝廷扶持工商,却也还是以工为先,他们对劳工之保护实在是太过严格,这却是对商人群体最大的限制了。” 糜竺摇动着的扇子顿住,眉毛挑了挑,道:“固然如此,但此地依然是我辈商人之向往,玄夏才是未来,在这里我看到了属于我们商人的时代!” 对此,糜芳倒也认同,到了他们这个级别的巨商,实际上已经是接近于士族的存在了,见识和智慧自然不差于士族精英。 此次亲身来到玄夏看到一切,他们明显感受到这里和完全就是全新的社会,而这个新社会显然是更加有利于工商的世界,这是大汉这样的帝国绝对不能比较的。 双方的本质区别,在于农业帝国必然奉行重农抑商,而往工业社会开进的国家,必定开始注重工商发展,这种基调便已决定一切。 糜芳神情复杂,说话之时却显得有些犹豫:“虽说此行我们是来查探虚实,可是否真要彻底押注玄夏却也不是那么好抉择,万一那许辰最后拉了胯,那咱们不也得跟着完蛋?” “下赌注哪儿有不冒风险的,今时今日不押那许辰,难道去押那曹刘孙不成?”糜竺却不以为然,显然心中早有主意,伸出扇子挑开帘子,却见远处已经出现北平城的模样:“当然,下注之前好歹要去这京城好生瞧瞧再说!” 糜芳顿时默然,要押注似乎只能压许辰了,毕竟除了许辰,其余的各路诸侯看起来更是歪瓜裂枣。 想到此处,他也就打起了精神,目光也是望向远处的北平城。 既然如此,那就见识一下这玄夏的京城是个什么样的风采! 马车一路慢悠悠的行驶着,不多久便抵达城门,糜竺糜芳也不在车厢坐着,而是跳下车去四处打量起来,很快他们就被城门口的车水马龙镇住了。 这绵延的商队车队看着实在是惊人,以他们两兄弟的专业眼光,自然明白这背后意味着的会是何种可怕的工商规模。 不过还不待他们过多惊叹,很快旁边一队行人的争吵,就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他们转过头去,就看到一个年轻学生与一个商人正在争辩什么,双方你一言我一语倒也吵得脸红脖子粗,好歹是只把战争停留在嘴皮子上而没有上演全武行。 吵架当然不是什么稀罕事,真正吸引了这糜家两兄弟的,实则是他们争吵的内容。 在周边众人看热闹的围观之中,那商人倒也丝毫不怯场,相比于年轻稚嫩的学生反而更有气场,倒是获得了辩论的主动权,就这么侃侃而谈起来。 “玄夏州县近百,乡村更不计其数,官府若处处要延伸医疗、教育、道路等等事业,要花费几时才能完全覆盖? 十年还是二十年,又或者是一百年? 如此,官府于各类事业又要设置多少衙司吏员,届时职司部门之臃肿恐怕难以想象,我倒是相信咱们玄夏朝廷的能力,但就算再有能力,能管得过来这么巨大的盘子吗? 如此费力不讨好的事情,最终也只能耽误了百姓民生,更给朝廷担负不必要的麻烦!” 说到这里,商人看着学生自信一笑,最后负手而立挺起胸膛,用一种颇为得意的神情继续说话起来。 “但若是把这些事业交由商人那又大大不同了,我玄夏藏富于民,庞大的商人群体能聚集足够多的财富,正所谓众人拾柴火焰高,咱们商人各自经营发展事业,该有的不就全都有了吗? 我商人本就擅于经营,此类事情我们才是专业,相较死板低效的朝廷,这些事情交由我们难道不应该吗? 道路、学校、医院等等一切东西,朝廷需要百姓也需要,我们商人来干就是,绝对会比朝廷干的更好更快。 既然如此,朝廷就不该把这些事业全都攥在手里,这就是耽误民生社稷!” 这时,商人看向周围百姓,大喊道:“诸位乡亲们,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 霎时间,周边都是一片叫好,而那学生虽然有心反驳,但抓耳挠腮脸涨得通红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着急模样让旁人看着都觉得尴尬。 唯独旁边的糜竺糜芳两人,有些愕然的相视一眼,对眼前一幕颇为惊奇。 他们既吃惊于此刻谈论内容之深刻,更吃惊于他们话题之大胆。 这种议论朝廷事务的事情,在大汉绝对看不到,至少在这种堂而皇之这般高调的形式绝对不可能出现,尤其是商人这番话还公然表达对朝廷的不满,这就更夸张了。 搁以前大汉朝廷还足够权威的时候,又或者是现在各诸侯国里,若是有类似的事情,八成少不了一个妄议朝政诋毁朝廷的大罪。 两人一时倒也不急着进城了,就这么在人群中围观了整场辩论,他们的思绪也不断跟着议论的内容开始运转,直到辩论结束,他们才回过神来。 这一场的辩论结果,显而易见是商人获胜了,这倒也不能说明商人说的就一定对,只能说明商人的水平比学生高,但这依然让糜氏兄弟颇为兴奋。 “这玄夏,当真是有些意思啊。” ------------ 第304章 丫头 “丫头过来,可想吃糖,待我问你几个问题,便买与你吃如何?” 街市一旁,一个背着布囊的小女娃,眼神疑惑的看着面前的两个怪叔叔,当中更加年轻的那个叔叔一边指着旁边小摊上摆放的各种糖果,一边笑吟吟说话的模样,显得有几分猥琐。 这让小女娃一下就警惕起来,当即后退几步,眼睛瞪着对方。 这时候只要对方稍有异动,她就要大声叫喊起来。 虽然她心里确实被糖果的诱惑打动,但咽了咽口水之后,还是坚决地摇了摇头:“先生说过,不能随便相信陌生人,不能随便吃陌生人的东西,不然会被陌生人抓去卖掉!” 女娃煞有其事的模样,一下就让糜竺糜芳的表情僵住。 糜芳有些心虚的左右一看,见这里没有被人注意,这才放心不少,万一真被当做坏人那可就闹笑话了。 还是糜竺更有手段,只见他从手里拿出两张进入玄夏兑换的法钱,然后在女娃眼前扬了扬。 “丫头不用怕,我们不是坏人,问几句话之后我们就走了,你若是答上来,这钱你自己去拿去花便是,也不必担心我害了你。” 糜竺的气度更加沉稳,相比于轻佻的糜芳显然更令女娃多了几分信任。 如此一番循循善诱,女娃的心里防线终于动摇。 或许是旁边熙熙攘攘的人群给了她安全感,最终她目光紧紧盯着糜竺手里的钱,便点下去头。 糜竺见状,便在旁边小摊坐下,笑道:“你这丫头是此地学生,那我问你,你如今学了多久,又学了些什么?” 女娃还道是什么问题,却是这些,登时放松下来:“已经学了两年,文字已经认得大半,算学也会了加减乘除,自然经也背得,诸子学问也知道些” 听得女娃回答,虽然都是些基础的不能再基础的学识,但这依然让他们两兄弟十分惊异。 毕竟眼前的女娃也就是七八岁的模样,正是开蒙的时候,能学得这些已经相当可以了,便是士族子弟,也不过就是如此而已。 而且士族子弟也多是家学,通常只是专精于儒家某個学派,实际上学识面非常狭窄,相比较之下玄夏的学生学识面反而更加广泛。 糜芳却来了兴趣,便开口对女娃考校起来,这一考校,他们也就服气了。 以算学来说,他出题之后,女娃只要在地上比划比划,便也能顺利答出,尤其是女娃背出的乘法口诀,更是朗朗上口简单有用。 兄弟两人当然看的出来,这些基础的算学知识女娃都掌握的相当扎实。 再考校其他,女娃既能说出诸子学问的一些篇章段落,更能记下自然经的大多内容,就连诸如微观世界、气压、折射等等自然学的基础概念,他们也能说上一二。 这一番考校下来,女娃似乎也被激起了表现欲,却是一个个说个不停。 糜竺糜芳惊奇之余,也伸手作势阻拦,女娃这才不情不愿的停下来。 老实说,随便在路上抓一个娃娃学生都能达到这种地步,这很夸张。 糜竺也更好奇另外一个事情,那就是这样的教育究竟普及到何种地步了。 “伱家中父母,都是以何为生?”糜竺再度问起。 女娃这时候已经卸下防备心,便脱口而出:“俺爹娘都是厂里的工人罢了。” 糜竺糜芳两人相视一眼,又问:“那你上学要学费多少?” 女娃想了想,又答:“各家学费却不一样,俺家兄弟姐妹五个,每个学费只有百钱,像隔壁邻居家只有两个,学费便是两百钱。” 糜竺糜芳闻言,更是隐隐吸气。 这个学费对百姓来说,或许不算少,但也绝对不算多,至少以玄夏百姓的生活状况来说,完全可以负担的起。 不过以糜竺糜芳的商业头脑来看的话,这么办学的话那简直和做慈善差不多了。 从这丫头身上他们就能感觉到这玄夏学校的教学力度,这样的学校每个学生只收一百两百钱,这怎么看都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玄夏官府这般办学,那不是纯粹亏本,这样长久下去,如何能够持续? 糜芳糜竺只觉得百思不得其解。 想了想,糜竺再度问起最后一个问题:“你所知的街坊邻居之中,各家子女是否皆有入学?” 女娃肯定的点了点头:“这还用说,不让子女入学的话,官府可要把父母抓去,这是俺亲眼看到过的事情!” 说话的时候,女娃冲着他们使个鬼脸,随后咯咯笑起来。 至此,糜竺终于是不再多问,更深入的东西也不是眼前这个七八岁的女娃能答得出来了。 摸了摸女娃的脑袋之后,糜竺把几张法钱塞入女娃手里,笑着嘱咐一句“好好学习”的勉励之语,便让女娃自行离去。 等到女娃欢天喜地消失在人群之中,糜竺看到不远处院墙的一句“再穷不能穷教育”的漆语,久久都不能挪开眼睛。 两兄弟便在这里看了许久,只见人来人往之中,学生、工人、妇女、商人各类人群络绎不绝,他们共同构成了一副充满活力和生机的图景。 而这,也让他们不由得想起了昨日进城时,那商人与学生辩论之说。 “玄夏教育覆盖之广,实在是难以想象,这样普通工人百姓的子女,都可以全面入学就读,照这么推行下去,往后仅教育一项之投入,恐怕都是天量的数字。”良久之后,糜竺才感叹出声。 糜芳回过神,眼神却疑惑起来:“可令我不解的是,玄夏朝廷究竟所求为何,投入如此之巨大,难道就为了挣百姓那一百两百钱吗?拿自身财富供养穷苦百姓的亏本买卖若是换了我,那是绝对不会做的。” 以糜芳的商人头脑,他的确不能理解这种事情。 换了自己,就算要办学,那也绝不是服务这些普通百姓的,这些苦哈哈手里那一百两百钱的学费,还不够办学成本的零头。 教育这种生意,唯有一种才可能盈利,那就是面向富裕阶层的精英教育,这也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从古到今,知识从来都是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资源之一。 如玄夏这种面向普罗大众的全面教育,把知识这种珍贵资源亏本交给万千穷人,糜芳只觉得不可理喻。 糜芳只是一个纯粹的商人,但糜竺这个兄长的格局,显然要更高得多。 “你还不明白吗,正因为商人不会做亏本买卖,所以他们才要去做。” 糜竺幽幽一叹,站起身来,语气中带着几分钦佩,又有几分深沉:“以前这天下是刘家的,是天下人供养刘家,但玄夏的天下却是天下人的,反而是朝廷服务百姓,所以这些事他们必须去做。” 一言语毕,糜竺便是往前行去,后面的糜芳却是一下愣在了原地,这句话让他不由得品悟起来。 联想到玄夏立国之本的自然教教义,那里面“受命于民”的论述,糜芳慢慢就领会了兄长这句话的深意。 原来是这样吗,这朝廷的政事基础不同,便决定了路线的方向 醒悟过来之后,他正要说话,一转头才发现兄长已经走远,这才慌忙跟了上去,才刚刚跑到身边,就已经听到兄长的话语。 “教育若是交由商人操办,倒是能办的起,只是穷人肯定是读不起了,但这又有谁在乎呢.” 糜竺一边行走一边听着来往人群的欢声笑语,由衷发出感慨:“教育如此,诸如医疗道路等等事业何不是如此,这天下的生民啊,或是要迎来有史以来最为幸福的一个时代了。” 糜芳闻言怔了怔,这话说的极大,但他认真细想,还真的反驳不了。 果然一切事物唯有亲眼所见才能深刻了解,而今来到玄夏,他们才算是真正认识了玄夏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原来,玄夏不是盛传那样凶猛残暴的存在,反而真正吻合了华夏从来追求的圣王之道。 先秦诸子若是来到这个时候,大抵都要成为玄夏的拥趸才对吧 “昨日城门那辩论虽然是商人赢了,但究竟是谁对谁错,却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入城之后,我看各处皆有此类争论,恐怕这场大论战要打的激烈了。” 两人行走之时,不论是去酒楼茶铺,还是聚众集会,人群谈论内容皆是此事,显然这已经是玄夏一个十分火热的话题。 这种事不同身份立场的人,不同知识水平的人,往往看法各异,通常来说是吵不出结果来的。 正如故汉曾经那场盐铁大辩论也是如此,那盐铁之论最后谁赢谁输又有谁说得清呢。 当然,此次大论战却也不同,至少糜竺很快就察觉到这个不同之处。 “论战只是普及认知的一种手段而已,到最后会赢的一定是朝廷公办一派。”糜竺如是说道。 糜芳却来了兴趣:“兄长何出此言。” 糜竺转头看向远方,那里是玄夏政事院所在:“因为一切争论止于圣贤,而玄夏正有一个活生生的圣贤,他一定会从头到尾注视这场论战,然后在合适的时候盖棺定论。” ------------ 第305章 吵架 “我们必须坚持公办之路线,这无关其他,而在于我玄夏立国之根本,既然我玄夏立国之本受之于民,则必以民生为本,这是我们必须的责任,要为普罗大众谋取福利,这条路就不容一丝一毫的动摇!” 学宫的操场之中,学生们齐聚一处,他们围拢起来,共同注视着高台上的辩论。 当台上一个学生高呼出这句话之后,那掷地有声的气势一下就引起诸多学生的共鸣,霎时间便是一片附和的叫好。 只这一个场面,现场火热激烈的气氛便一览无遗。 不过,辩论这种事情从来不是独角戏,马上台上对面的一个学生也是上前一步,一边摇头,一边就侃侃而谈起来。 “不对不对,我玄夏固然以民生为本,但不意味着就一定要把所有事情揽在身上,难道这些事情朝廷不做,民间就做不了吗,显然不是的!” 此时,一众学生都是安静下来,不少人都是微微点头,觉得此番话语颇有道理。 而说话的学生察觉到众人反应,更是信心大振,后面说话的声音都更大了些。 “我玄夏为何要推行工商,不正是因为广大的商人群体能更灵活更高效的配置社会资源,若是什么事情全都官府官办,今日我玄夏能有如此繁盛之局面吗?” 说到这里,学生话语一顿,便是伸出食指摆了摆。 “如今我玄夏也有官办之各类矿场,也有民办之矿场,二者经营产出之数量质量谁更显优,相信大家都有判断,以此为例或许可以说明问题,诸如教育、道路、医疗、粮油盐铁等等此类事业,民办一样可以做,甚至做的更好,他们完全可以帮助朝廷分担这些民生的社会责任!” 语毕,场下又是学生们一阵呼喝声音,这番言论是否被同学们认可且不论,至少相当有说服力,他们自然也不吝赞扬。 另一头的学生皱了皱眉,却没有就此被难住,很快就做出了应对。 “此事不可如此论之,商人经营事业固然所谓灵活高效,但要说商人帮助朝廷分担社会责任这却是无稽之谈了。 商人本性逐利而已,岂不见我玄夏至今,他们是如何孜孜不倦的腐蚀我玄夏官员,经营事业又是如何的偷奸耍滑,每一年逃税漏税、伪劣产品、食品大案根本数不胜数。 商人所求在于利益而非公义,真把民生事业交付他们,我只怕有一日广大百姓要读不起书治不起病来,玄夏朝廷的社会责任,他们担不起!” 学生的呼喊喝彩之声一阵接着一阵,远处许辰与张仲景两人看这火热场面各自反应不同。 许辰是一脸笑意颇为兴趣,而张仲景更多是一种又爱又恨的模样。 许辰自不必说,他从来不怕思想意识的碰撞,虽然他自己也有立场,但也要容许不同的声音存在。 就算他自己知道什么是合适的方向,但广大世人却不知道。 相比于自己完全给士人划出道路,不如让世人自己去思考碰撞。 社会共识的出现从来不是一蹴而就突然就有,要么经过巨大的社会变革,进行了足够多的实践,或者是有足够深刻的社会思潮碰撞,如此之后人们才会在磕磕绊绊中慢慢取得共识。 上一次这种关键时刻,还是先秦诸子百家的时候。 而现在新时代将起,也意味着新的社会思潮将要纷至沓来,眼下这场社会大辩论,只是其中一个小小的进程而已。 至于张仲景的又爱又恨,那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学宫这些学生思想飞扬跳脱,倒是充满朝气和激情,但有时候也让我们这些老家伙吃不消,这群小子便是见了我这個校长,那也是硬是要顶撞上来,一个个便是那不服气的牛犊,心气比天还高” 虽然张仲景嘴里抱怨着,但说话的时候他嘴角却勾着,显然不是真的恼怒。 许辰如何不懂张仲景,见他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模样,便撇了撇嘴。 “仲景当真还能管制不住一群毛头小子?你若真是舍得管教,本座相信他们见你必定比见了父母还要乖巧!” “不成不成,那样可就没意思了。” 张仲景哈哈一笑,终于是坦然自己心中之喜。 能看到这样思想飞扬碰撞,群英荟萃的时代,张仲景只恨自己已经不年轻了不好参与,又怎么会真的因此恼怒。 今时今日,正是思潮涌现万家齐鸣的时候,或许在自己手上要诞生第二个诸子时代也说不定,每每想到此时,张仲景都把学生当做宝贝来看,说什么也不能把他们的灵气给消磨下去。 管教是不存在的,老夫我乐呵被他们顶撞又如何. “国相推动此次大辩论,却从头到尾也没有表示过自身之看法,倒是让我好生好奇!” 张仲景一下岔开话题,左右一看之后便附身过去,装模作样的低声说话:“国相究竟是属意官办还是民办,不如与我说说,我必定不做泄露,绝不会影响此次辩论之风向。” 许辰的态度也是世人之迷,谁也拿不准许辰究竟站在哪边。 若说站在官办一边,那突然推动此次辩论就显得多余,但若说属意民办的话,那先行制度又确实是以官办为主,这就显得十分难以捉摸。 但也正因如此,此次辩论才能这么激烈,若是许辰的态度透出风来,那辩论也就辩不下去了。 许辰这个圣人的影响力太过巨大,哪怕只是一句话,就可以改易世人倾向,一旦许辰表现态度,那这辩论便失去意义,因为根本没人会选择许辰的对立面。 不过面对张仲景的私下询问,许辰倒也不做遮掩,只是挑眉看了一眼张仲景,他便道。 “这种事我不说,仲景也该猜到才对,以我玄夏的体制,自然只有坚持官办一条路,至于理由,刚才的学生已经说的很明白,商人群体担不起这样的社会责任,转移支付的工作只能由朝廷来做。” “我自是有所猜测,只是不好肯定,现在却知道了,果然与我猜的一样。” 张仲景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但随后他就再度发问:“既然路线如此明确,国相又缘何要推动此次辩论,岂不是多此一举无事生非?” 许辰摇了摇头,幽幽道:“吵架这种事,从来就不是说服对手,而是说服观众。” 张仲景闻言一怔,细细品味此话,只觉十分精妙,简单易懂就让他明白了许辰的意图:“也就是说这辩论是假,借此宣导朝廷路线才是真?” 许辰笑道:“正是如此,要把道理掰开揉碎说清楚,一次全民辩论可比照本宣科来的有效得多,思想上的事情,本座向来更希望人们自己思考,而非完全接受灌输。” 张仲景闻言,便是禁不住拱拱手:“国相高见,属下受教。” ------------ 第306章 软硬 官办民办之争,起于沮授荀谌的一次尝试性的提议,然后许辰便大力推动了玄夏上下对此的一次大议论,从过程来说似乎有些过分反应的嫌疑,毕竟这种思潮还远远没有到盛行的地步。 玄夏商人群体还不足够强大,他们还不至于现在就生出往上侵蚀染指的野心,这场辩论看起来也就显得有些急躁。 不过对许辰来说,这都不重要,只要辩论可以帮助玄夏进行一次大范围的认知宣导,那就有足够的意义了。 若是没有这次辩论,当下的玄夏官员群体和下面学生商人群体,或许都不会去思索这些事情,而现在他们都或多或少参与到这次辩论之后,也就被动主动的吸收了大量的相关知识。 此类事情,玄夏并非第一个做的,霍光主持的盐铁论,实际上正是第一次官办民办之争。 盐铁之论之前,汉朝人恐怕不会多少人思考过这些东西,更不会对这些有什么深刻独到的见解。 而此次辩论之后,汉朝中人必然被动了解了当中知识,也因此而产生思考,更能吸收由众多精英群体产生的观点。 这从客观上拓宽了汉朝人的见识,让他们明白许多盐铁官民经营之利弊,更不要说盐铁论被整理成册可供后人借鉴,更是直接让后人学习到现成的经验。 而今天玄夏的辩论,就不仅仅只是止于一小撮精英群体的争论了,而是从官员、学生、商人的广大群体,从朝廷到民间的大范围的一次近乎全民的思辨,而且还有报纸这种纸媒工具,更是加强了辩论的效果。 一旦这次的论战让社会初步形成共识,那么无论是现在把控社会运转的玄夏朝廷的官员队伍,还是未来的社会主力的学生群体,都会把这种社会共识带入到社会主体当中。 如此,即便将来商人群体开始变得逐渐庞大和危险,也不至于因此而影响总体的路线。 由此,许辰也达到了自己的一些目的,或许经此一次论战,能让世人对商人群体这个新的利益阶层保持该有的警惕。 从结果来看,许辰觉得推动这次辩论是很有作用的,当从来都只关注本职工作的田石头,都开始就此事发表自己的意见的时候,许辰就知道这次辩论已经到了火候了。 “教主,商人根本不值得信任!”国相公署里,田石头递上近期的一些情报时,神情犹豫了一下,却忽的开口蹦出这么一句话来。 许辰明显愕然了一下,然后看了一眼田石头。 在许辰的印象里,田石头从来都不会发表工作之外的意见,除了本职的情报和护卫工作之外,似乎其他的一切事情都与其无关一般。 这么突然蹦出这么一句话,自然就显得十分突兀。 不过许辰很快就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连这样的田石头都被这次辩论影响,那么此次辩论的效果基本上已经达到了极限。 “哦,为何不值得信任,你且说说看。”许辰把刚刚拿起的情报本子又放下,随后靠在椅子上,好整以暇的等待田石头发表意见。 其实这些辩论并不是田石头所在乎的事情,但对于商人群体,他却有着远甚常人的警惕。 也正是因为这种警惕,才让他不由得跟着辩论开始思考,然后产生了忧虑,以至于忍不住在许辰面前表达想法。 却见田石头指了指许辰所放下的情报本子:“此次属下依照国相命令暗查各州郡吏治状况,历时一年之久终有所结果,只是地方的情况只能以触目惊心形容,此次光是大体查明的贪官案件就已经有二十三件,而这些案件多数都是商人勾结之结果!” 此言一出,公署顿时安静下来,许辰的脸色也为之一沉。 虽然他对此并不意外,但真正听到队伍中的同道在诱惑中沉沦,还是难免感到无奈和心痛,明明事业都已经初见光明,艰难困苦都走过来了,为什么就是顶不住糖衣诱惑呢. 田石头的情绪则是不然,相比于许辰的无奈,他更多是恼怒:“诸多案件简直如出一辙,无不是商人为寻求更多利益,开始腐蚀我们的队伍从而获取特权和保护,这些人眼中只有钱财利益,为了利益他们可以出卖一切,把民生交给他们,他们只会把生民也卖了!” 许辰讶异的看着田石头,万万没想到这一根筋的家伙,却是从这个角度发出见解。 田石头感受到许辰的压抑,却是摇了摇头苦笑起来,神情反而有些落寞。 “这些官员曾经,也是和俺一起并肩作战的兄弟,许多人我还记得清清楚楚,他们对我自然教的事业是那么纯粹和坚定,俺以为他们永远都会坚持这份信仰的。” 这时候,田石头颓然的坐在椅子上,右手深埋进自己的头发里,那难受和低落的情绪肉眼可见。 再度发出声音的时候,那话语甚至还带着几分哭腔。 “他们都是顶天立地的好汉来着,便是奔赴刀山火海也不皱下眉头,如果不是俺亲自调查出来的结果,便是打死俺,俺也不相信他们能变成那个样子。” 这时候,田石头抬起头看向许辰,眼眶已经红了起来:“教主您说,这样的血性汉子连刀剑都不怕,怎么嗅着铜臭的时候,骨头就软了呢!” 此言一出,许辰一时语塞,他当然知道为什么,他只是不忍心回答。 沉默着拿起情报本子看了一会儿,许辰果然在里面找到几個熟悉的名字,毕竟如今的官员队伍,多半都是从黄巾中走出来的。 这些人,曾经也是和自己并肩作战的一员,那是战火之中淬炼出共同信仰共同志向的情感。 许辰能够理解田石头如今的感受,那是恨其不争的痛心,也是对背叛信仰的愤恨。 是啊,为什么连死都不眨眼顶天立地的爷们,看着美色就迈不动腿,见着钱财就骨头软了,他们明明可以那么高尚的. 人性呐,当真是经不起考验。 许辰叹息一声,来到田石头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这只是开始而已,哪怕再过去一千年一万年,只要人类还没有进入最终阶段的理想社会,这种事情就会永远存在,我们能做的就是不断的清理他们。” 田石头似乎还没有从那种心痛和愤恨走出来,依然还是呆愣着不做反应。 他接受不了自己并肩作战的兄弟变成如今的丑陋模样。 许辰再度道:“革新事业的武器,要一把对准别人,一把对准自己,本座当初设立督卫队,就是要把这当做对准自己的武器。” 对准自己的武器! 田石头的身躯猛地一震,随后他回过神,就与许辰对视起来。 许辰点了点头:“我们的队伍需要自我批评自我净化,而这正是你的使命,既然你已经查出眉目,那就把这些案件尽数立案进入程序,把他们的罪行清算明白,才是对曾经的他们最好的交代。” 这时候,田石头的情绪终于是恢复了平静,眼神也更加坚定下来:“属下会办理好这些案件的,虽然他们都是属下曾经的兄弟,但属下绝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手软!” 许辰笑着点头:“你办案,本座自会放心,便等你的结果。” 田石头站起身来,重重的点头,却也没有急着离去。 犹豫一下之后,田石头再度开口:“我玄夏官员不能行正守心固然咎由自取,但这些商人却也是罪大恶极,他们贪图利益疯狂钻营,便是这天下最为肮脏的群体,我玄夏之国家命脉,断然不能交由他们之手,民办官办之争,教主可一定要慎重啊!” 许辰分明看到,田石头眼睛里那股深深的忧虑,可以想象现在他内心急成什么模样了。 他也只能苦笑一声,自己突然推动这个议题在外人看来实在太有迷惑性了,不知道的人真的很容易以为自己动了要政策转向的心思。 以现在田石头对商人的敌视态度来看,这家伙一定很担心玄夏走向歧途。 “放心吧,商人的本性我比你更懂,我自是不会对他们有一丝一毫的信任,玄夏的天不会变。”许辰转身回到办公桌前坐下,给了田石头一个定心丸。 果然,田石头闻言之后,神情肉眼可见的放松下来:“那俺就放心了。” 许辰笑着点头,但一会儿过去,他就疑惑的看着田石头:“既然没有疑问了,那为何还不去?” 田石头沉默一下,最后道:“俺还有最后一问,如今我们清洗了这天下的豪强,但现在又来了商人群体,新的利益阶层代替了旧的利益阶层,那我们事业的意义又算什么?” 许辰怔了怔,随后靠在椅子上,双眼看着天花板,出现一丝疲惫:“石头,我们走的是一条接力的道路,我们自己是看不到终点的,我们能做的,只是推动时代的进步而已,后人才能在我们的基础上再进步一点,如此循环往复下去,才有抵达终点的希望。” 田石头似乎是明白了什么,道:“所以,要相信后人的智慧吗.” 许辰点点头:“我们做好自己这代人的使命,这就够了。” “属下明白了。”田石头深吸一口气,重重点头一下之后,便转身离去。 ------------ 第307章 盖棺定论 相信后人的智慧. 田石头走出官署之后,许辰躺在椅子上回想起这句话,便是苦笑一声摇头起来。 这是一句多么无奈的话语啊,如果可以,自己何尝不想知道终点是什么样子。 可惜即便是后世,这依然是人类孜孜不倦求索的终极问题,更不要说现在了。 在这一点上,自己相比于田石头这些时代土著们,也没有什么优势。 且行且看吧. 摇摇头摒弃这些杂乱的思绪,许辰的目光落在手边的炭笔之上,没有多想,他便坐直了身体,随后摊开一张纸,就正色开始写起什么来了。 笔锋过处,便是一个简略的标题《论官营民营》。 玄夏之经济结构,必以官营为主体,以民营为辅。 民生之事,重于泰山,而我玄夏立于百姓民意,受命于民,则应对广大百姓负责. 洋洋洒洒的文章,并不注重辞藻的华丽,只以简单的话语表达出直接和精准的意思,足以让任何一个识字的人,都可以轻松看懂其中含义。 直到许久之后,文章结束,许辰便摇动桌上的铃铛,待文吏进入之后,他便吩咐。 “把这篇稿子送去报社,下期报纸本座要在头版头条上看到它!” 当文吏领命而去,许辰才算是放松下来,这场由自己推动起来持续近乎两个月的大辩论,也到了该结束的时候了。 田石头今天突然发表的意见,已经足够说明这辩论已经到了影响的边界,再持续下去也没有意义,这个时候也就该自己站出来盖棺定论了。 等到下期报纸发行,这篇文章一出,现在的一切争论都会烟消云散。 许辰并不乐意搞什么個人崇拜的事情,但是作为事业的领袖,自己根本就不能避免这种事情,在玄夏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大于自己的意志。 现在吵得再凶的人,一旦看到许辰明确的立场,那都会毫不犹豫的跟随过去。 教主,是一定不会错的! 事情也果然如同许辰所预料,新一期的报纸在几天之后,便发行出去,而这篇盖棺定论的文章,也一下进入到无数人的视野当中,这场激烈的争论,也瞬间就消失了声音。 虽然许辰愿意的话,他完全可以选择直接划定路线,而不必大动周章的推动这场辩论。 但不同的地方在于,经过这一次漫长的辩论之后,玄夏广大的学生和官员,都对玄夏的体制基础和经济路线产生了自己的思考,更在这次辩论的思想碰撞中了解吸收到各种不同的想法。 在这样的辩论中,再由许辰盖棺定论取得的社会共识,显然要比单纯的灌输要坚定不知道多少倍。 事实上,这一次辩论之后,商人群体从还没有引起注视的地步,一下就跃入到世人的视野之中,经过长久的争论,对这个群体的警惕思潮,也慢慢的有所出现。 可以说,许辰达到了一切他想达到的目的,不可谓不成功。 而目睹这整个过程的一些聪明人,自然而然能够在事后意会到许辰不同寻常的一些目的,更察觉到了许辰对商人群体那若有若无的警觉。 一个十分明显的变化就是,在许辰盖棺定论的文章发布之后,荀谌和沮授两个人,对这些事情便是绝口不提了,乃至于以前偶尔还会和许辰聊聊的自家生意,现在也是完全遗忘了一般。 而除了他们之外,民间之中却也有两人在目睹整个辩论过程之后,由此产生了看法。 “兄长果然神机妙算,这事情还真如兄长所言,在辩论最为激烈的时候,他站出来结束了一切。”酒楼二楼的雅间之中,糜芳一边拿着报纸看着头版上许辰做出定论的文章,一边就啧啧称奇的夸赞起自家兄长的糜竺。 他不得不服,当初才刚刚进入京城的时候,糜竺就已经做出了判断。 现在两月过去,一切事情都得到了印证,糜竺的判断完全正确,这让糜芳不得不服气,这等精准的眼光,足够自己认真琢磨一辈子了。 当然,惊叹归惊叹,这个事件最后的结果,对他们两兄弟未必算得多好的消息。 最遗憾的事情,是许辰这个玄夏实质上的主宰者,最终还是选了一条对待商人不那么友好的路线,这难免让糜竺糜芳这两个巨商感到失望。 “这么看来的话,玄夏对待商人虽然表面宽松,但骨子里其实还是不喜商人的,咱们若是留下来,这真的算是好事吗?” 糜芳放下报纸,随后望向眼前正在平静喝酒的糜竺,忍不住担忧起来。 两个多月时间的考察,他们已经把玄夏的摸得差不多了,不得不说这里确实让他们产生了“押注”的强烈冲动。 可惜最后这一步,他们敏锐感觉到玄夏从上到下对商人隐隐的抗拒和警惕,这无疑是给他们浇了一盆冷水。 糜竺把酒水一饮而尽,却没有太多表情,完全对这篇文章不为所动。 糜芳不禁觉得疑惑:“难道兄长就不这么觉得吗,以玄夏对商人的这种态度,咱们若是投奔过来,将来很难说会是个什么模样啊。” 糜竺放下酒盏,却是淡淡道:“我们有得选吗?” 糜芳一下怔住,随后便苦笑起来:“仅我们所见的玄夏民心和富足程度,好像我们确实没得选了。” 这不是妄自菲薄,而是理智告诉他的结果,他们越是对玄夏了解的多,就越是对南方州郡豪杰失去了信心,各路诸侯相比较玄夏,只能说是萤火对比皓月一样的差距。 如果打都打不赢,那其余的什么都是空谈,现在看似有选择,实际没有选择,傻子都能看得出来玄夏已经正在走向胜利,那么考虑什么投奔玄夏那不确定的未来,也没有任何意义。 糜竺点了点头:“当然,不论如何这里依然是我们最好的选择,官员不找麻烦,统一的大市场,简洁明了的税制,这些都足够让我们投身其中了,看清局势主动投效,总归要好过到时候被俘虏” 糜芳叹了口气:“既然如此,那回去之后,也就该筹划迁移之事了。” ------------ 第308章 新生活 京城远郊之地,在众多厂房聚集的工业区域边角地,刘协与傅燮两人相伴走入一个刚刚建起不久的厂棚,厂棚的金属大门紧闭,两人行至门前对视一眼,随后傅燮便从腰间取下钥匙开了锁。 伴随着一阵金属轧响的刺耳开门声音,厂棚内部的景象一下子进入到两人的视野当中。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木质的味道和清凉,这不由得就让刘协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木质味道来源于厂房之中一架架木质的机器,而清凉则是厂房内部的空旷和阴凉所带来。 步入当中,脚下是硬实的水泥地面,虽然阳光投射进来可以依稀看到空气里微尘飘扬,但实际上内部空间却十分干净,不仅路面平坦空净,就连一排排放置的机器,也都用白布盖上。 “这是我的工厂!” 虽然眼前这场面对刘协并不陌生,但是真正看到自己一直努力筹备的事业有了结果,刘协还是高兴的声音都为之颤抖。 上一次这么高兴的时候,或许还是目睹董卓身死的那一天。 虽然眼前这个工厂,相比于曾经那个大汉江山完全不能相比,但那大汉江山对自己来说终究只是一个虚假的梦境,而眼前的工厂虽小,却是自己这辈子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份事业,完全属于自己的事业! 这份事业,寄托了自己的新的人生希望,也是自己与过去告别的一個信号。 从此以后,这世界再也没有什么大汉天子刘协了,只有一个玄夏的普通商人身份的刘协,自己将会以这个身份,掀开人生新的篇章。 傅燮也是笑了起来,放下心中的执念投降玄夏之后,这对又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虽然他没能匡扶大汉,反而亲手葬送了大汉,但他并没有什么负罪感。 他十分明白大汉就如同病榻前疾病缠身痛苦挣扎的老人,谁也不能改写死亡的结局,既然如此,自己亲手把大汉送走,给它一个还算是体面的结局,这或许是自己能为大汉做的最后事情。 若大汉当真要亡,这天下将要迎来新的天命,这个天命必定落在玄夏身上,这是傅燮毫不怀疑的事情。 事实也证明,如今的玄夏比当初自己离开时,已经是翻天覆地的变化,这里百业兴盛工商繁荣的局面,与南方那一片凋零残酷的现实,便是天府与地狱的极端差别。 傅燮想不到,玄夏有任何输掉这场战争的可能,只是如今的他也不再关注这些。 现在的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玄夏百姓,虽然相比于普通人,自己背负着三代不得入仕入教的枷锁,但除此之外也就没有其余差别了。 他很快也就适应了新的身份,玄夏对旧士族确实不友好,但终究还是留下了活路,在如今工商繁荣的奋发时代,投身其中是大多数旧士族自发会涌入的道路,傅燮和刘协也并不例外。 玄夏朝廷对于主动投效投降的士族群体,还是保留着一份宽容,这让傅燮刘协可以拥有一份用以启动事业的财富。 如今历时近乎一年,在他们认真的筹备之下,这事业终于是走出了第一步。 “经商之事却也不易,选择行业便是第一道难关,后又要考察项目、联络上下游商人、然后购置地块建设厂房采买器械招揽工人,如此走了一遭下来,硬是花了近乎一年时间.” 回想起近一年的经历,傅燮忍不住唏嘘起来:“好在如今一切都走上了正轨,只待这工厂开办起来,也就到了花开结果之时了。” 刘协闻言,也是深以为然,这一年的经历,硬生生把自己一个不知世事的天子逼成了一个商人。 经商之事却也多是门道,刘协也只有投身其中才能感受其中艰难,相比较之下,自己从前那傀儡天子当着不要轻松太多。 但也正是因为这些艰难,才让刘协深切感受到收获。 那种克服困难一点点经营事业的成就感,是以前的从来都没有过的事情,眼看工厂落成事业起步,刘协也对未来充满了干劲。 “如今只剩下最后一件事了,要如何招揽一些得用的人才,南容可有想法?”刘协掀起一张布来,下面盖着的便是崭新的纺织机,他一边端详一边询问。 在如今主流还是毛纺织品的时候,傅燮刘协两人在综合比较各种纺织品之后,棉纺织品这种还比较新兴的品类进入到他们视野。 相比于毛纺织品更多是冬季所用,棉纺织品有明显更强的适用性,而且棉纺织品的舒适感比麻布毛衣都要更好,又比绢丝成本更低,可谓是十分全能的一种纺织品。 两人倒也目光精准,很快就做出判断,这种新兴的纺织品或许会是未来市场的主流商品,若是能提前嗅到商机先市场一步,这生意能就此做大。 两人再一考察棉花原料市场,便惊喜的发现此种经济作物实际上并不缺乏,这些年朝廷一直在大力推动棉花种植,现在正是到了风口的时候。 两人把事业的希望放在棉纺织品之上,现在就等着招揽些可用的人才来管理工厂,若是以前的话士族自有府中人才可以驱使,但现在时代变了,再没什么管家仆人可以给他们干活了。 不仅工人要招纳,管理人员也需要自己去寻找招揽。 傅燮却早有主意:“玄夏学宫的大学生,向来都是各家商人眼里的香饽饽,咱们大约是抢不过他们,但若能招揽一些中学毕业生,倒也完全够用,玄夏教学十分实用,这些中学生的才能未必就输了士人,到时候我便去城里学校商议一番,或许可以得到学校的推荐。” 刘协闻言,顿时笑起来:“如此甚好,这里教育普及不乏人才,待半月后开业咱们也就彻底走上正轨了,我一定要把咱们的事业做大做强,做遍玄夏!” 傅燮点了点头,倒是真的有些期待起来,没能捍卫好大汉社稷,但现在带着刘氏后裔开辟新的战场,这何尝不是一种理想的延续呢。 ------------ 第309章 陌生之地 玄夏内部一切都是那么的平静,百姓们依然是日复一日过着枯燥且安逸的日子。 当然玄夏也是躁动的,一场官办民办之争闹得沸沸扬扬,一次大辩论给玄夏上下都带来一场思潮风暴,一切都是那么朝气蓬勃奋发向上,就连刘协这个昔日的大汉天子,也为了自己新的事业拼搏奋斗。 但不论发生了些什么事情,玄夏总体依然十分安稳。 陆平乌力王当几人坐镇地方维持着小规模的战争不断对外部施加压力,把一切军事风险都阻挡在玄夏的土地之外,为玄夏内部创造了长久的和平安宁。 而于此同时,从渤海一路往东航行,经过半岛的三韩之国,历时数月的玄夏船队,终于是踏上了一片新的土地。 “这里,就是扶桑岛吗?” 从巨大楼船走下来,马炎看到海岸线的风光,有些不太确定的发出疑问。 海岸多见山林,似乎看不到什么人类生存的痕迹,这或许是因为这里不是人类的聚集区域。 虽然现在还不确定这里是否就是扶桑,但既然已经登陆这里,马炎势必会继续深入探索一番,毕竟自己此行的目的就是探索华夏近海的外部世界。 若是以前的观念,贫瘠的土地未必算得上什么财富,反而是一种负累,土地的一切价值都体现在种植粮食上,只要无法种粮,或者是地域太过遥远以至于治理成本太高,那这种土地对帝国来说就没有任何意义。 但现在时代变了,当下已经开始了工业革命的步伐,那么没有任何一寸土地是不能利用的,哪怕是死寂的沙漠底下,也未必钻不出资源来。 虽然现在玄夏的工业进程还十分弱小初级,那也依然可以利用外部的土地种植棉花香料茶叶甘蔗等等一切所需的东西,更可以获取金属矿藏,而这些都需要现在的船队一一勘探确定的东西。 不得不说,即便是半岛上的三韩,那也是华夏文明在这个时代能触及到的边缘之地了,而眼下马炎所登陆的土地,就更是遥远到完全陌生的地方。 “传言始皇帝为求长生,遣徐福携三千童男童女东渡大海寻访仙人,但徐福就此之后便销声匿迹,若是从我们航行的路线来看,徐福若是没有死在海上的话,这里应该是他最有可能落脚的地方。” 不多久,一个年轻人站在了马炎的身后,那是此次船队中学宫派出的学生之一周良。 出海船队,虽然是水手船员、学生、工事院学士、官员等等不同群体共同组成,但船队的核心依然是以黄巾军为主,船队八九百之众的水手船员实际上就是经过出海训练的黄巾士兵。 某种意义上说他们是一支船队,不如说他们是半支海师,既然带有这么浓重的军事色彩,那么船队的领导者必然也会是黄巾的将领,马炎便是此次出海受命带领船队的人。 他知道自己的任务是什么,那就是保证船队的安全,而真正的技术活,则是要这些学生和学士来干了。 “徐福?”马炎倒是来了几分兴趣:“是否如此,待我们在岛上寻到人类踪迹,也就知晓了。” 说话之时,后面的人群已经陆续从各个船只上下来,一时间场面倒是颇为壮观,水手们多是换上轻甲拿起武器列队守备等待命令,而学士学生们则是背着大包小包四处张望。 周良作为学生群体的代表,此时便是与马炎商讨行动计划来着。 “国相说扶桑之上有邪马台国,此事必不会错,既然岛上能有小国,那起码说明这里已经具备相当的社会秩序,将军行事务必要小心为上。”周良神色并不怎么轻松,毕竟是陌生的环境,会遇到什么事情并不可控。 马炎看了一眼身后整装列队的士兵们,心里倒是有足够的底气。 虽然此行兵力不多,但是这些域外小国实力弱小资源贫瘠,就算双方真的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该担心的也应该是对方才对。 这個时代,玄夏冶铁技术相对来说就已经是一种黑科技了,只要换上甲衣拿上统一制式的武器,那黄巾水手在这些小国眼里,就不是区区几百兵力那么简单,而是几百头武装到牙齿的野兽,这绝对能让他们头皮发麻。 更不要说,诸如扶桑历史上多半都是几百上千人械斗的战斗规模水平,黄巾完全可以随便乱杀。 这也是为什么船队规模并不算大,但许辰依然放心让他们出海探索的原因,在汉末这个时候黄巾这样的军队走出去,哪怕只有七八百号人,那也是降维打击。 “放心,你们尽管深入探索就是,不管什么情况,我们都可以保证你们安全,此行航行过来,我们最大的敌人只是大海而已,撑过了海上的风浪,就没什么值得担心了。” 马炎自信的拍了拍胸膛,随后便率队前行而去。 在他的安排之下,很快这些士兵水手便分成数队,分别护送着学生学士们走向不同的方向。 原本他们以为,此次探索会用上不少的时间,毕竟这个岛也确实是足够巨大,并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摸索完毕。 但没想到仅仅只是过去了一两天而已,马炎便收到了回报,却是发现了岛上的村落。 马炎立即就率队赶赴过去进行接触,这一比划交流下来,从获知的信息来看,这里还真的属于岛上的一个小国,而且这个小国的国主还是一个女巫。 这个消息让马炎周良等人十分振奋,不管这个小国是不是国相所说的邪马台国,船队至少也能在这里交换一些物资补充一下补给。 马炎倒也不会莽撞的直接率军前去,而是先行派遣官员作为使者去拜见那所谓的女王。 在地理上隔绝于外部的扶桑岛,少有外部人登陆的情况,这一支从远隔海洋的大陆漂流而来的外来者,难免要给这个闭塞的地方带来几分不平静。 只是不知那邪马台女王获知这个消息之后,对那大陆上的大国,又是如何的态度。 ------------ 第310章 卑弥呼 一路行走,抵达这所谓的王宫的时候,马炎莫名觉得有些好笑,这里与其说是什么王宫,不如说只是一个稍大些的庄园,外围倒是有不少士兵值守,但他从这些士兵身上,根本就感受不到任何压力。 这些士兵作战能力如何暂且不论,从他们身上的装备和武器来看,只能用寒酸来形容。 他们身上的所谓甲衣,几乎都是木片打造,不多的金属几乎都用在武器之上,而且多半也是枪矛这样金属比率较低的长柄武器,偶尔能看到一些武官倒是能有配剑配刀。 经过使者的事先拜见和沟通,马炎顺利得到了此地女王的接见,现在终于是以玄夏官员的身份正式与对方进行接触。 得益于使者的一番了解,这里的情况也不再是刚刚登陆时那么让人一无所知了。 经过了解之后,他们也是确认此地正是许辰所说的邪马台国,这更让马炎等人对许辰未卜先知的本事感到敬畏。 而这邪马台国事实上与什么徐福东渡的传闻没有关联,当然这扶桑岛面积很大,邪马台国也只是南部区域的一个国度而已,再往北的情况也就不为人所知了。 据马炎一路接触本地的村庄来看,这邪马台国完全是未及开化的状态,称作一国,却没有成熟的国家建制,甚至连文字也都没有,也就更不见史书记载,百姓生活也不见道德礼仪观念,社会秩序还是十分原始的神教体系来维持。 就连马上自己要去见的所谓邪马台国女王,实际上也是叫做女巫更加合适。 事实也确实如此,从他们近期了解的情况来看,这邪马台女王平时做的最多的事情并不是治理国家,而是些祭祀和仪式类的装神弄鬼之事。 虽然玄夏也是以自然神教立国,但自然教已经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神教,这种装神弄鬼的事情自然也不被马炎周良等人当回事,他们十分清楚这只是愚弄世人的把戏而已。 这样的情况在马炎周良等人看来,完全就是未及开化的状态。 即便不说如今的玄夏,即便是以前的大汉,在文明形态上也完全是碾压,这难免让船队中人对这未曾开化之国看轻了几分,以至于马炎走入这所谓王宫的时候,神情都没有丝毫的敬畏和谨小慎微,有的只是一种自然而然的从容。 当然,他也知道还是要尽可能与这邪马台国建立起相对友好的关系,毕竟玄夏探索周边,是为了往后的出海做准备,即便邪马台国十分弱小,也没有必要恃强凌弱。 步入所谓的王宫内部之后,马炎很快就发现了问题所在,相比于王宫,这里果然更像是一座神社,进入内之后入眼所见就不再是外面的武士了,而是清一色的白衣巫女。 这些巫女站在两排,欠身而立,低头不语,姿态可谓给足了尊敬。 马炎见状也是挑了挑眉,从这番接待来看,似乎那女王倒是颇有认知,国虽小却不至于夜郎那般无知自大。 这样也好,省了自己不少功夫,既然对方心中对双方强弱还算有数,接下来的事情也就好谈了。 穿过几个院墙,不多久,他就行至一处低矮的平屋,而这里正是邪马台的王宫正殿,虽然华夏稍大点的士族庄园都比这里要来的豪华气派,但马炎却是保持住了基本的修养,不做倨傲,只是平静的迈步而入。 屋中空旷简约,入眼所见白幡垂落,有神龛木牌,看起来充满了神教风格。 正堂的中心,正端坐着一个三十来岁的女子,马炎认真端详一眼,只见这女子白粉敷面,嘴唇和眉间都点起朱砂,一身素白的礼服,头发盘缠而起,装扮看起来颇有几分诡异。 这便是邪马台国的女王-卑弥呼。 如果不是事先就已经打探清楚大致情况,初次见面看到一国之主是这個模样,马炎一定会吓一跳,但现在他倒是保持了足够的平静。 “某代玄夏国而来,向国主问安!” 马炎注视着卑弥呼,不卑不亢的拱手行礼,即便对方是一国之主,也不足以让他诚惶诚恐,这是玄夏乃至华夏文明给他的自信。 上国官员即便面对小国之主,那应该小心谨慎的也是对方。 事实也确实如此,卑弥呼能以巫女之身成为邪马台的女王,自不是什么愚蠢浅见之辈,虽然眼前只是海外所来一个普通的将军,她还是给予了相当的尊敬。 只见她微微欠身,然后指向马炎前方:“上国来访乃我邪马台国之幸事,若有招待不周,还望上国将军莫要见怪。” 事实上,华夏中人对这海外孤岛之上的存在所知不祥,但卑弥呼对华夏大地却并非一无所知。 毕竟,两地相隔海域并不遥远,强者未必注视弱者,但弱者一定仰视强者,卑弥呼至少知道在海的那一边,存在着一个强大的文明,邪马台中也不乏渡海过去与其交流的能人志士。 如今二者交流,旁边便有一男子在旁边进行翻译。 马炎在卑弥呼的邀请之下也端坐下去,与卑弥呼相对而坐。 一个是小国国主,一个是神州而来的将军,两人相视无言了好一会儿,都在审视着对方,思虑着接下来的对话。 良久之后,还是卑弥呼浅浅一笑率先开口:“上国将军渡海而来,不知所求为何?” 马炎也是淡淡一笑,道:“神州大地正值天命更替之时,将有玄夏代汉而立,而吾此番出海便是向周边各国宣示名分,以期长久之友好,以增彼此之往来。” 听闻此言,卑弥呼看了马炎一眼,便向一边招了招手,随后便有几个女巫捧着些许东西前来。 马炎看过去,却都是自己所熟悉的东西,这赫然是此行拜访所带来的礼物。 眼前所放,有肥皂、眼镜、玻璃器皿、时钟、毛衣棉衣、茶叶、丝绸等等或传统或新兴的商品,这些东西尽数摆放在眼前,倒也真有些惹眼。 至少对这孤立贫瘠的扶桑岛而言,这些无疑都是好东西。 “将军所说之友好和往来,是指此类之物件吗?”卑弥呼目光落在这些东西面前,虽然表情很平静,但眼神还是遮掩不住有一丝惊艳。 这些东西确实让她开了眼界,也能让她了解到一丝那神州大地的强大。 一个强大而繁华的地方,其物产必定也会丰富和精美,这个道理卑弥呼还是明白的,当她看到马炎所带来的礼物,就明白那名为玄夏不是邪马台可以轻慢的存在。 更不要说,据下人汇报所知,对方停靠在海岸的那一艘艘黑色巨船,更是彰显了其强大的实力。 马炎明显感受到卑弥呼尽量在以一种温和的态度对待自己,便也给与了更好的回应,却见他稍稍拱手,指着这些东西便略作解释起来。 “国主有所不知,我玄夏不仅求独善其身,更求兼济天下,天地广阔生灵无限,可多是沉沦苦痛之中,而我玄夏希望能尽自身之力,携天下生民共谋幸福。 如此类之物件,皆是我玄夏之精良物产,我们愿意把这些物品与域外之民互通有无,或对贵国百姓多有益处。” 闻言之后,卑弥呼便点了点头,对这些商品的好处她还是认可的。 这些东西她都已经尝试用过,绝对都是邪马台需求的商品,若是玄夏愿意主动进行交易,这显然是一件好事情。 “上国此来,只是为了寻求此类交易?”商业交易固然不错,但卑弥呼也不会傻到以为玄夏只是为此而来。 马炎一笑,便是把一份东西向前一推,那赫然是一份《朝贡盟约》。 ------------ 第311章 拉扯 当翻译把盟约的所有内容一一说明之后,卑弥呼的神情已经变得凝重深沉起来,再度看向马炎的眼神,也就从此前的温和友好,变得忌惮和疏远了几分。 身为一个这样未及开化的小国国主,卑弥呼未必有太多的见识和远见,但她至少是一个很聪明的人。 在这盟约的内容里,她感受到了危险,虽然盟约的表面被利益所粉饰,但她还是敏锐察觉到了对方的强势和野心。 “你们想在我邪马台租借港口?”卑弥呼声音冷淡下去几分,质问道。 马炎敏锐的感受到卑弥呼的态度变化,但他依然风轻云淡不为所动,事实上对玄夏来说本来也不必在乎对方的态度,无非只是过程容易一些还是困难一些的事情而已。 即便此时自己孤身一身,他也不怕对方翻脸,只要自己有所闪失,下面的八百黄巾自然知道该怎么做,就算这八百黄巾也没了,船队背后也还有玄夏的意志。 区区夷人小国,即便是翻脸愤怒也只会让人觉得可笑而已。 “正是如此,建设港口之后,更有利你我来往之便,此利益双方之事,大可为之。”马炎语气平静,如是作答。 卑弥呼眼神更是冷清:“你们的商人还想在我们的土地上开发矿藏和种植作物?” 马炎再道:“物尽其用合乎天理,国主应该也明白,这于贵国同样有利。” 卑弥呼道:“我们还要向上国称臣纳贡?” 马炎点点头:“此乃国之秩序,上下有序,方能安定,朝贡联盟已有数十之众,贵国顺应大势方是明智之举。” 屋子一下陷入安静,卑弥呼的眼神流转,思绪也在不停的转动。 仅仅是自己所问的几个条约内容,卑弥呼就已经感觉到不适了,她虽然看到了这些条约可能给邪马台国带来的好处,但也看到了风险。 一个聪明人,绝对不会把别人过分的侵入自己地盘当做什么好事。 又是港口又是商人准入,这或许能为邪马台创造出诸多财富,但这些财富何尝不是被对方所把持,一旦命脉落入了对方的手里,那未来会如何就不由自己控制了。 虽然,盟约之中也有诸如留学生、朝贡贸易这类绝对有利的事情,但卑弥呼依然难以心安。 她能感觉到,这是一份并不平等的条约,哪怕只是粗略看一遍,也能看到玄夏强势和霸道所在。 对方所求的诸如港口和商业利益,并不是系于一纸条约去保障,而是会诉诸军事手段去捍卫,当这样赤裸裸的意图出现在条约里,卑弥呼不能不为之心惊。 这若是答应下来,自己受些屈辱也就罢了,但对自己的权力动摇,却不是那么好接受了。 是的,卑弥呼所在乎的,并非是这些条约究竟是给国中百姓带来好处或者坏处,对她来说所求只是自身的统治地位而已。 所谓百姓只是受自己愚弄的供养者罢了,是他们来供养自己这個女王,而不是自己去为他们谋幸福。 卑弥呼并不寻求让百姓穿上棉毛衣,也不寻求让百姓用上肥皂玻璃器皿等等一切好的东西,他们只需要做合格的牛马接受自己的统治就可以了。 盟约所带来的好处即便有利于百姓,与自己也没有什么关系。 但盟约带来的威胁,却是实实在在的威胁了自己。 卑弥呼不在乎这里的百姓世世代代愚昧痛苦下去,这与外界隔绝的岛陆就这么一直闭塞下去也没什么不好的,她并不希望这里经受太多的打扰。 好在这危险和霸道的盟约并没有让卑弥呼失去理智,她没有忘了眼前这个人所代表着的,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那庞大的黑船队伍让她恐惧,眼前的这些精美商品,更让她警惕。 所以她没有自己亲自表达想法,而是看向了一旁的翻译。 而这个翻译,正是她的亲弟弟,两人心意相同,很快翻译也就意会了卑弥呼的意思,却自行开口试探:“好叫将军知道,虽然我们有心配合,但这里土地贫瘠生民愚昧,恐怕不堪为上国所用。” 说罢,翻译便把盟约往前一推,却又还去马炎面前。 马炎自然明白对方意思,眯了眯眼睛,倒也没有执着劝说。 所谓不堪为用只是拒绝的借口而已,继续劝说也只是自取其辱,这并不能让对方转变想法。 对于这个结果,马炎倒也不算意外,这份盟约和此前的朝贡盟约却不一样,是玄夏对海外奉行新路线的一次尝试,条约内容更加主动和霸道。 但接不接受当然不能由对方说了算。 马炎伸手压住盟约,淡笑着再度推向前去,这盟约却再度来到卑弥呼身前。 卑弥呼和翻译脸色都是一变,神情肉眼可见的凝重起来。 “将军这是何意,盟约之事难道还有强迫之说?”卑弥呼沉声询问。 马炎抱手而坐,反而越发显得随意和傲慢起来:“国主何必如此急切拒绝,我相信盟约之事定然能成,此事没有任何人可以拒绝。” 卑弥呼沉默了,翻译更是不做言语,他们都感受到马炎话语之中的危险意味。 难道,那玄夏真的会为了这样的盟约,而以武力强行胁迫吗? 此时,他们两人心里都产生了巨大的压力,拒绝这样强大的存在是需要勇气的,若不是扶桑隔绝海外的地理条件,卑弥呼心里根本就没有任何底气。 她只是在赌,玄夏不会因为这种事情冒险用巨大的成本远洋征伐。 但看着马炎平静的目光,她的这种自信慢慢消失了。 马炎看出了卑弥呼的小心思,但他只觉得可笑,远洋征伐固然风险极大,但前提是邪马台国有足够的抵抗能力,但现在的邪马台只是一个未及开化的小国,在玄夏眼里弱小的可笑,那自然也没什么可以顾忌的。 甚至于现在自己手里的八百黄巾,都足够对方喝一壶的了。 当然,马炎却也不至于一下就要把事情做绝,便道:“国主不愿缔盟多半是因为双方缺乏了解和互信,缔约之事关乎重大,确系不好仓促决断,国主不如遣使随我船队同行,待船队归玄夏之后多做了解,届时再做考虑亦不迟也!” 此言一出,卑弥呼和翻译相视一眼,都是为之意动。 相比于直接翻脸,承受那不可控的后果,顺着对方的台阶下未必不是好的选择,至少可以借此探明玄夏的虚实,若是玄夏当真强大到不可一世,到时候再做选择也不迟。 沉吟片刻,卑弥呼点了点头:“便依将军之言,我邪马台将遣使者与贵国船队同行,为盟约之事先探前路!” 马炎点头一笑:“如此甚好,此事国主尽早安排,我船队休整补充之后,不日就将启程!” ------------ 第312章 叛逃 安静的大地,一支浩浩荡荡行进而来的大军打破了这里的平静,从中脱离出来千余人的队列整齐的进入此处县城之中,只是城中的情形却让队伍为首的曹操心情沉重了起来。 诺大的县城,竟然安静的只能听到军队行进的马蹄和脚步声音,一眼看去,街市所见没有行人,商铺多半三三两两,家家户户尽是院门紧锁。 很难想象在这样的县城里,带给人的不是人口密集的繁华和生气,反而是一片死气沉沉。 曹操越走,越是心情沉重,这可是自己治下的县城,这本应该是支撑魏国朝廷最重要的治所单位之一,是人口集中经济集中的地方要领,但眼前的现状却与他应该的模样相差十万八千里。 郭嘉在其身后骑着马慢悠悠的跟随,也是四处张望,神色同样的无奈和忧心,但转头看到曹操沉默不语的背影,他便是暗地叹息一声,然后一提缰绳,驾着马快走几步行至曹操身边。 “此前瘟疫所害实在是伤筋动骨,连县城之中竟也是十室九空,不过只要此战我军能获得战果,争取更多时间休养生息,还是能够慢慢恢复元气的,陛下不必过于忧心。” 郭嘉劝导之时,还挤出一丝笑容,倒是一副颇为自信的神情。 只是曹操却并没有因此而有所宽慰,他的眉头依然紧紧锁住。 眼前荒凉的现状,可不是几句话就可以遮掩住的,曹操更不是什么傻子,他当然知道现实的严峻。 休养生息、恢复元气,这种事情绝不是郭嘉嘴上所说的那么简单。 他转过头,对着郭嘉微微一叹:“奉孝倒也不必自欺欺人,朕如何不明白,仅仅只是瘟疫绝不至于造成如此局面,相比于疫病之害,人心更易才是真正要命的事情。” 郭嘉闻言,也只能苦笑一声:“陛下圣明,不过现状虽难,但我魏国所缺也只是时间而已,只要能在军事上有所突破争取时间,往后未必不能挽回局面。” 此时,后方的荀彧也是驱马跟上,亦沉声谏言:“世事多艰正是如此,遥想当年黄巾溃败,那许辰只率数千残兵绝境求生,最后一路走到今天,这又何尝不难,他能经受住命运考验,方有今日事业之兴,而今只是轮到我们面对考验而已,陛下雄才大略绝非区区许辰可以比拟,那眼下这点困境于陛下而言又何足道哉呢。” 不得不说,在激励主公这一点上,荀彧明显比郭嘉功底更强,当这一番话说完之后,曹操的精神显然就有所提振。 虽然眼前的局面依然荒凉,但曹操沉默一阵后,便是哈哈大笑起来,一扫之前的颓气和低落,脸上重新恢复曾经的自信。 “文若所言,甚合朕意。” 好一会儿之后,曹操才停下笑声,随后一手抚须挺立而坐,一手执鞭指向远方,眼神尽显睥睨。 “山岳之险,不足乱我心神,河海无边,亦不足使我畏服,人间之事不过如此而已,克服艰难方能彰显英雄本色。 那许辰小儿能从绝境兴起,可算一时之英雄,连他一介草莽尚可逆行,朕岂不能为之! 此番困苦不过一时而已,待朕率军北伐逆势反攻,但有战果,一切困境皆不过等闲云烟,且看朕如何逆转乾坤,鞭策神州!” 曹操话音落下,其身边众人无不是身躯一震,皆是感受到这话语里的强大气魄。 根本不需要多余的什么动作,只是简简单单一番话,就一下让众人都提振起了信心。 若是连曹操这个君主都对事业没信心的话,下面的人只会更加悲观。 而如今曹操已经向众人展现出他的志向,这种困境之中不屈不挠的性情,才是他们眼中那个熟悉的主公。 “臣等必肝脑涂地以全陛下大志!” 众人齐声呼喊,真有几分众志成城的气势,都把县城那荒凉沉闷的气氛驱散了几分。 曹操轻抚胡须呵呵笑起,这番话固然是说给下面的臣子听的,但他心中也确实是如此所想。 他愿意承认许辰为当世之英雄,但绝不承认自己会比许辰更差。 不论现实是如何困难,他也绝不会就此消沉,正是这份不服气和自负,驱使着他依然在寻求办法扭转劣势。 许贼虽强,但我曹孟德也不是好欺负的,再看本事便是! 正在曹操与臣子们君臣同乐的时候,却见于禁匆匆骑马而来,他行至曹操面前,便是拱手汇报:“陛下,县城逃人,已被臣尽数捉拿!” “嗯?”曹操抚须的手顿了一下,随后眼睛眯了起来,淡淡道:“尽数带来,朕要亲自审问。” 不多久,在众人的注视之下,一行数十人就被曹军士兵押送而来,然后在命令之下陆续跪在曹操的面前。 这些人多是面有菜色,衣服破旧,当中混杂男女老少,显然是许多个家庭组成的队伍。 此时他们在诸多士兵的包围之下,无不是心惊胆战,跪在地上时也是紧挨着一起相互传递勇气,都没人敢抬头看曹操一眼。 “朕入城之时,见你们结队行走途中,似要北去,可往这里北去便是并州,那里可是玄夏所控之地,尔等奔赴玄夏,却是何目的?” 曹操目光审视着眼前人群,语气淡漠眼神冰冷,话一出口就让众人吓得半死。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眼前之人会是大魏皇帝! 百姓虽然胆小愚昧却不是傻子,自然感受到曹操语气不善,此时无不是诚惶诚恐,却一句话也不敢应答,只是蜷缩跪地瑟瑟发抖。 还是在旁边士兵的呵斥之下,当中才终于有一个老者颤颤巍巍作答:“草民等只是往并州投奔亲友,乞望陛下莫要见怪!” “投奔亲友?”曹操面无表情的冷哼一声,随后道:“朕看投奔亲友是假,叛逃敌国才是真吧!” 此言一出,跪下众人俱是面色大变,顿时大声叫屈起来:“我等冤枉啊,我们千真万确是投奔亲友,绝不是什么叛逃帝国,陛下您要相信我们啊!” 曹操却冷笑道:“便是真的投奔亲友,又与叛逃敌国有何区别,我们两国尚在交战之时,尔等却抛家舍业奔赴敌国,岂不是要投效敌人?” 众人更是面无血色,那老者惊恐万分连忙否认:“陛下,投奔亲友何至于此,我等绝无此意啊!” 曹操淡淡道:“便是没有此意,待去了敌国之后,尔等如何不为敌国出力使役,纳钱纳粮,纵然没有助敌之心,也必有助敌之实,尔等北逃,难道不是要做我大魏敌人?” 此言一出,众人却都是没了声音,不管再怎么说,这却是无法反驳了。 曹操冷眼道:“尔等可知,叛逃当为何罪!” 老者顿时声泪俱下:“陛下饶命啊,我等只是寻求活路而已,全然没有多余心思,小民活不下去另外寻求生存,这如何能是错!” 曹操不以为然,冷声道:“巧舌如簧,瘟疫过后田地多有空缺,尔等只要种田便是,如何活不下去,无非是信了北边蛊惑寻求富贵罢了!” 老者这下更是委屈,不断的向曹操磕头,其余人也是哭喊着同样动作。 好一会儿之后,老者已经磕破了额头,才哭喊叫屈:“我等小民实在活不下去了,纵有几分田地,也禁不住官府一日复一日索要钱粮,家中度日尚且艰难,青壮还要被官府征去当兵,便是我等老弱也时常服行苦役,若不北走的话,我等小民实在是不能活命了!” 一时间,在场众人都是微微摇头叹息,便是曹操也一时沉默下去。 没人比他们更加清楚老者绝对没有说谎了,如今的魏国小民境况确实就是如此,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曹操并非不知驭使小民要有余地,但此前瘟疫和战败的损伤实在太大,已经容不得自己体恤民力了。 若是不这么做的话,别说反攻北伐了,就算维持现状魏国也难得撑下去了,毕竟上次战后一年多的时间,玄夏的小规模进攻可没有断过。 为了大魏的荣光,也只能苦一苦百姓了。 不过即便曹操深知小民之艰难,也不代表他会饶恕北逃的行为,今日县城之所以会如此荒凉,都他娘是因为百姓全跑光了! 不就是日子过得苦了点吗,你们全都跑光了,我魏国还要怎么运转! 曹操神色淡漠下来,俯视着他们:“没有活路,死也要死在我大魏的土地上,既然你们已经有叛逃之举,自然要以叛逃之罪罚之。” 随着曹操一挥手,两边的军士便一拥而上,要把他们尽数捉拿下去。 曹操身后众臣倒也有些人面有不忍,只是这個场合他们也只能闭目不看了,叛逃之风在大魏北部州县已经渐渐盛行,这风气是必定要杀下去的。 那老者却一下急眼了,他知道等到自己被送下去,便是必死的结局,却是破口大骂起来:“曹贼,你魏国无能不能使小民安身立命,却怨小民不愿与国同存,这是何道理!” 此言一出,众臣子都是脸色一变,讳莫如深,装作没有听到的样子。 而曹操眼神眯起来,却怒极反笑道:“刁民,不要问大魏为你做了什么,该问你为大魏做了什么才是!” ------------ 第313章 信心 “通报所有州郡,凡与玄夏接壤之要道,今后皆要设卡封路,一切百姓来往要尽数断绝,绝不可再有北逃之事。 此后我魏国之内,不可再有关乎玄夏之议论,诸如《自然经》《玄夏月报》等一切东西,皆列入违禁.” 随着连同老者在内的一行数十人尽数人头落地,曹操便冷脸下达数道命令,却是要把北逃之风气彻底断绝,更要禁绝一切关乎玄夏消息的传播,就连以前不被禁止的月报,如今也不再允许出现。 当然,这种禁令能否彻底施行实际上也要打个问号,但有了法令禁止,终究是具备相当的威慑力。 只是经此之后,等到魏国州郡把各地要道把持封锁,百姓再想北逃就没那么容易了,毕竟这年头交通多是不便,只要少量部署兵力封锁道路,就可以禁绝车马通行。 如此一来,就算百姓还可以选择绕开大路翻山越岭,那难度也要提升无数倍。 可以说只需要这简单的措施,就可以杀住北逃之风气了,若是再这么放任下去,只怕魏国的百姓真就要这么一点一点跑光掉,若是连百姓都没有了,那一切都没得玩了。 只是下达命令之后,曹操却并没有因此放松下来,反而盯着眼前被处死的百姓尸体发呆起来。 其实他如何不明白,这个事情上这些百姓并没有什么过错,但这是立场问题,只要有了叛逃之心,那就是实质上的敌人,那便没有任何仁慈的余地。 杀人算不了什么事情,曹操并不怎么在乎,更不会因此而愧疚,他可以因为喝多了酒杀人,也可以在睡梦之中杀人,区区几十个人都不值得他眼皮眨一下。 他只是因为这股北逃的风气而心情沉重而已。 可怕的是,虽然自己嘴上总说北边的玄夏是在蛊惑人心,所以百姓不明所以才会被诱惑北逃,但没人比他心里更加清楚,那不是什么蛊惑,而是事实。 百姓只要跑去北边了,那是真的会分田分地,是真的免除杂税,是真的不服徭役! 蛊惑人心的说法是拿来愚弄百姓的,是害怕百姓知晓玄夏的真实情况,但这何尝不是对自己的一种精神安慰。 曹操无时无刻不在希望这真的是玄夏蛊惑人心的东西,但是从玄夏获知的每一条情报,都在明明白白的告诉自己,那都是真的。 待后方军士在县中散开就地休整的时候,曹操也是翻身下马,于街市一处椅子坐下。 此地僻静人少,曹操终于是不再强撑一副自信的模样,忍不住叹息一声。 不多久,却见郭嘉提着一壶酒,慢悠悠的往这里走来,行至曹操身边看到曹操紧锁的眉头,郭嘉摇了摇头也不多说什么,默默就给曹操倒上酒水。 他们君臣两人互相信重,相处倒也随意不少。 曹操往桌子另外一方虚引一下,待郭嘉坐下之后,这才端起酒盏,仰头一饮而尽,酒水的刺激之下,他的眉头也终于是纾解几分,隐隐作痛的头颅也略有缓和。 摇头苦笑一下之后,曹操幽幽开口:“在奉孝面前朕不必做甚伪装,今日虽然彰显信心,却也只是强行提气罢了,现实看不到希望的信心,不过空中楼阁而已,只需要些许挫折,就能把这虚妄之信心一举刺破罢了。” 郭嘉同是举杯痛饮,猛地灌下几口之后,他的脸色也就潮红起来。 抹了一把嘴巴,他才开口道:“陛下何必妄自菲薄,敌人固然强大,但事在人为,若是连信心都没有,那才是一切皆休。” 曹操站起身来负手而立,眼前所见家家户户尽是紧闭户门,他看在眼里尽是无奈:“你看这现实图景,民心所向尽在北方,朕确系有万丈雄心,只是不知要落在何处。” 奉孝再度倒上酒,又是猛灌了几口,这一次他却也沉默下去。 曹操所说正是最为关键的一点,也是最令人无奈和绝望的一点,那就是天下民心更易无法逆转,而这何尝不是决定胜负之根本因素。 孟子之时就有民重君轻之说,曹操郭嘉此类人平时可以把百姓视作资源和工具,但他们其实也明白民心是天下之根本。 这种民心,还不仅仅只是民众的声望和爱戴,而是看谁能给百姓提供安稳富足的生活。 而现在放眼天下,天下民心无不北向,这实则是极为恐怖的事情,在这根本一处便输了,那不论是曹操还是郭嘉,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和玄夏斗争了。 曹操抬头望天,苦闷自语:“可惜他许辰的法子,朕不能学啊!” 郭嘉应声站起,却道:“便是能学,陛下也不该去学,走别人的路断然不能超越别人,陛下该做的,是融汇敌人之长处为己用,是说本身为本,他人为用是也。” 曹操闻言颇觉有理,便点了点头:“如何为本如何为用?” 郭嘉道:“魏国要依靠士族之力,自是不能如玄夏那般行清洗之举,这于他们是立国之本,于我们却是自绝之举,只是我们虽不能学,却可以借鉴,时机成熟之时,我魏国亦当行抑制士族打击豪强之事,如此方有与玄夏长久斗争的底气。” 听闻此言,曹操便也明白过来,却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若只是如此何需借鉴玄夏,此事早在旧汉就已出现,党锢之祸士宦之争岂不是皆起于汉帝压制士族之举。” 郭嘉却摇了摇头:“大不相同也,旧汉压制士族其意在收权于上,而往后我魏国打击豪强,应奉行让利于民之原则,魏国若不行如此国事方略,终有一日将民心散尽社稷危亡。” 说到这里,曹操才是彻底听明白过来,如此来说,这确实是两回事。 有玄夏珠玉在前,若是将来天下局势陷入持久对峙,其余各国也都要被迫跟着让利于民巩固人心,这是被玄夏所逼不得不跟着改变的趋势。 若是许辰此刻在面前的话,曹操真想骂一句。 “大家都维持现状不好吗,就你小子特立独行,哪怕你去做个皇帝作威作福我也认了,就因为你对百姓这么好,以后大家都得被逼着讨好百姓了。” 当然,曹操也明白,就算要迎合趋势改变国事方略,那也是往后的事情了。 至少现在,魏国还必须继续压榨下去,若是眼下这一仗都撑不下去,那一切都是白瞎。 曹操沉声道:“那也要先打完这一仗再说,此次我军奇袭作战,奉孝给朕一個实在,究竟能有几成胜算?” 郭嘉顿了顿,神色有些凝重起来:“臣以为,此战胜负在五五之分。” 曹操目光一凝,便是冷哼一声:“五成胜算,足够赌一把了,我魏国之兴亡尽系于此了!” ------------ 第314章 这就是黄巾? 一夜休整之后,待第二天日出之时,曹军已经整备完毕,只待一声令下便要尽数出击,而曹操也换上一身戎装骑马行至大军前列,在他身边则是诸多文臣武将紧紧拱卫。 朝阳之下,曹操缓缓安定战马,望向北方的眼神渐渐锐利起来。 一年以来,魏国在玄夏持续不断的小规模进攻之下苦不堪言,曹操十分明白,继续这么下去,根本不需要几年,玄夏就要生生把魏国耗死了。 经历上次战败和瘟疫的灾害,魏国实在是没有更多的底气与玄夏慢慢拉扯。 魏国朝廷,不论是曹操这个君主,还是郭嘉荀彧夏侯惇等等文臣武将,都清楚的意识到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 要想寻求生计,唯有主动出击逆转局势,即便魏国如今已经是半死不活的状态,也只能奋起拼命发起这最后的挣扎一击。 而现在,便是要打出这最后一击的时候了,魏国存亡尽决于此战。 若是能赢,那么还能给魏国争取时间,更能为魏国拓宽生存空间。 如果输了,则一切皆休,不仅魏国社稷要付诸东流,其余诸侯也不能独善其身,届时这天下再也无人可以制约玄夏的前进脚步了。 “文远,你领三万精锐先行进攻,我大军于后方压阵,此战我军精心谋划数月,所求便是一个出其不意,是以你作战行军也当以求速求快为先。” 曹操看向身边一人,正是如今甚为自己所喜的一员强将张辽。 张辽闻言,立即策马出列,向着曹操郑重行礼领命,随后夹击马腹便往后方去开始清点兵马。 待张辽走远之后,郭嘉便笑着上前说话:“张辽擅用奇兵勇于突袭,正适合此战先行,陛下用人恰到好处,此战必定能得开门捷报!” 曹操也是呵呵一笑,对张辽他确实是有信心的,不然也不会把原本在后方剿杀吕蒙的张辽调来前线,相比于和后方贼人周旋,眼下的正面战场才是真正发挥张辽作用的地方。 手下将领各有特性,张辽擅于突击奇袭,此进攻之利器,而要论守备之强将,自是要属曹仁了。 使曹仁坐镇后方并且盯防吕蒙,同样也让曹操无比放心。 “一年以来,我大魏对他玄夏的持续进攻都行保守之法,从未有过主动反击,此战朕突然发起进攻,定能让他们反应不及,不求大胜,至少也能先打他们个痛快!” 不多久,曹操就看到张辽已经调动军队开始脱离大部,而他自己也是一挥鞭命令大军随行。 这浩浩荡荡十万大军,已经是魏国在重创之后的一年里硬生生挤出来的最后一点力量,可以说曹操已经把全部的希望都押注于此战之中。 他当然不会做梦仅仅靠这次反击就彻底消灭玄夏,但若是能兵出突然先从玄夏手里夺回些许州郡,那也是极大的战果。 如这一次,曹操便是把目标盯向了已经被玄夏失控的并州。 “陛下说的是,玄夏必定料不到我军的突然反击,这一年的时间并州乌力对我军持续小胜,甚至就在一月前的时候他们才刚刚从我们手里夺取一县,此时正是他最为强大自信的时候,但这也是他最为危险的时候,我军只要抓住这个时机,定叫他兵败于此!” 郭嘉一边笑谈,一边提壶饮酒,那虚弱的身体在酒水的刺激下,硬是提起几分气血。 这一次,是魏国憋屈一年精心谋划的一次反击,寄托他们所有的希望,不容许任何失败,他们对结果也充满了期待。 不论是曹操,还是郭嘉荀彧等人,对此战斗怀有极大的信心,这不仅仅只是因为己方可以占据率先进攻的先机,更是因为参与此战的远远不仅是自己而已。 大军行进,战争开启已经是近在眼前的事情,而曹操慢悠悠骑马的时候,目光也时常会看向西方。 那里,是他此战的盟友,想来此时对方也该在进攻的路上吧。 和曹操所想一样,此时此刻已经有两支大军从西边两条线路进入并州边地,这两支大军此前彼此敌对,但现在他们却都是曹操的盟友,正是如今掌控西凉的马腾和韩遂两人。 今日正是他们三方约定一同进攻之时,各自率军分三路进军,势必要一举拿下并州。 攻打玄夏固然是韩遂马腾基于玄夏这個共同的威胁采取的行动,但能让他们暂且放下刀兵搁置恩怨,却也不仅仅只是因为这个,更现实的原因还是他们意图分食玄夏。 虽然如今想要彻底击垮玄夏是痴人说梦,但要图谋并州分而食之,却未必不可。 谁都知道玄夏擅于经营治理,扫清内部的所有士族豪强之后,全面的土地再分配以及工商发展的趋势,这都让玄夏百姓出现空前强大的生产积极性。 玄夏立国到现在的多少年里究竟积累了多少的财富,外界都不需要认真查探都可以想象有多么庞大。 不看别的,只看玄夏从始至终都保持的那极强的战斗力就足以说明一切了,经济不是战斗力的决定因素,但一定是军队的基础。 玄夏大军那么贵的造价都能持续多年高频征战,而且从来也不显疲态,这说明现在玄夏拿出来的东西还远远没有触底。 对于这些财富,曹操是眼馋的,只是打不过而已。 韩遂马腾又何尝不眼红呢,他们也知道只靠自身不足以与玄夏较劲,应下曹操的邀请共同伐敌也是应有之意,与其说是他们被曹操说动,不如说是他们主动迎合。 田地之中百姓都在安然劳作,广袤的平原上多是农民分布,他们弯腰垂头整日伺候粮食,只为来年有所收成。 下地并不是什么轻松的活计,劳作大半天的乡亲们早已经疲累不堪,只是他们的眼睛里却蕴含着光芒。 肉体的劳累,不足以湮灭他们眼中的希望。 以前劳累,只能是给老爷做牛做马,但现在的劳累,却是实实在在为自己的生活而奋斗。 乱世到来,并州也一样被波及席卷,漫长的战乱让百姓们苦不堪言,好在如今的苦难已经过去,自从黄巾军来了之后,一切就都结束了。 如今的他们,再没了外族袭扰的担忧,本身的日子也好过起来,不仅家家户户有田有地,还没有杂税和徭役,这日子顿时就有奔头了。 如此男耕女织儿女天伦的日子,只要没人打扰,他们一辈子也就别无它求。 可是就连这么卑微的愿望,想要实现也并不是那么容易,这里的平静很快就被一阵嘈杂的马蹄所打破,人们疑惑的站起身往远处看去,很快这种疑惑就变成了惊恐。 “敌袭敌袭,乡亲们快跑,所有黄巾立即集合!” 田地之中,一个头戴黄巾的汉子反应最快,在看到远处骑兵队伍的第一时间,就立即扔掉锄头高呼起来,这一声炸雷般的叫喊,瞬间惊醒所有百姓。 霎时间,他们就如同被惊动的兔子一样四散逃开,到处都是他们惊慌的叫喊声。 那黄巾见状,真恨不得给自己几巴掌,居然是敌人杀到自己眼前,自己才发现对方,这下却害了乡亲们! 不多久,田间陆陆续续又跑来几个黄巾,他们相视一眼,眼神都是有些决绝起来。 “看来,今天我们都要死在这里了……” “可惜,就算我们死了,也救不了乡亲们,敌人来的实在太突然了。” “要组织乡勇进行抵抗吗?” “来不及了,而且就算有时间,也不过是让他们白白送死而已,反抗无济于事,就让乡亲们顺其自然吧,敌军未必就会做出屠杀之事。” “也是,我们死也就死了,倒是不必让乡亲们跟着赌命。” 几人一番交谈,当最后一人苦笑着说出最后一句话之后,他们相视一眼,却反而都笑了笑。 这笑容里,有几分洒脱,有几分遗憾,但唯独没有什么恐惧。 死亡是很可怕的事情,但见得多了也就没那么在乎了,他们只是遗憾没能撑到最后的时刻 几人虽然只有黄巾这个相同的身份,但此时此刻,他们心意相通却如同亲生兄弟一般。 只见他们默默紧了紧头上黄巾,然后把手里的锄头提了起来,竟是各自散开站位形成一个小小的阵型。 没有盔甲,甚至没有兵器,有的只是他们相互倚仗的几个同教兄弟而已,而现在,他们已经做好战斗的准备,而他们将要面对的,是不远处如潮涌而来的骑兵大军。 那千余兵力的骑兵很快就奔行过来,黄巾们的判断完全正确,这个时候做什么都已经来不及了。 很快,骑兵们就把这里里三层外三层团团围住,看到几个黄巾们严阵以待的模样,这些骑兵似乎觉得十分荒谬,俱是大声哄笑起来。 直到一个身穿银甲的年轻将领缓缓骑马而来,众人才安静下来。 这名为马超年轻将领,正是他们西凉铁骑心中的雄狮猛虎,是每一个士兵都要畏服的存在,也是他们的少主。 “你们就是玄夏的黄巾兵?” 马超在众多兵马拱卫之下行至前方,目光注视着几个黄巾,看到他们提着锄头摆出阵型冷峻防备的模样,顿时生出兴趣来。 ------------ 第315章 作风 能被派来基层的黄巾,无不是久经战阵的老兵了,虽然他们只是寥寥数人面对眼前近千的精锐骑兵,但也不会因此就惶恐和失态。 甚至于面对马超的询问,他们不仅不做回答,反而反问起来。 “你们.是西凉兵?” 为首的黄巾眯起眼睛审视着眼前骑兵们的装扮,听着他们的口音,慢慢就有了判断。 玄夏黄巾并非没有和西凉兵交过手,中原混战的战争兼并之下,各路诸侯的兵种早就不单纯了,玄夏黄巾在和他们作战的时候,或多或少都见识过西凉兵的底细,如今一看倒也能够分辨。 马超并非什么好脾气的人,相反他的脾气十分火爆,若是寻常情况下有人无视自己还反问起来,这必然要引他发怒。 但偏偏是这几个黄巾临危不乱的模样,反而让他生不起气来。 好汉自是惺惺相惜,置于死地都能这般面不改色,当然值得自己另眼相看。 如此,马超反而配合回答起来,只见他冷哼一声便淡淡出声:“正是西凉铁骑,此番意在讨伐尔等黄巾而来!” 黄巾几人顿时心里一沉,虽然他们看到黄巾就已经知道不妙,但真正听到确定的答案,还是让他们对并州的命运感到担忧。 得益于黄巾的先进军制,黄巾中哪怕是一个普通士兵,也都有相当的素养,凭借眼前的信息,他们也能推测出不少事情来。 西凉的忽然参战确实让人始料未及,既然他们入局了,那肯定不会只是眼前这点兵力。 更可怕的是,这样的突然袭击显然不是临时起意的进攻,既然是有过预谋和计划的事情,那这样预先计划的战争会只是西凉兵的侵入作战吗? 几个黄巾虽然已经是必死的局面,但他们现在却更多是担忧玄夏在并州的局势。 “你们还是先操心操心自己吧。”却见马超抖了抖手中沉重的铁枪,直指几人面门:“某敬你们是好汉,给你们一条生路,只要投降,就可活命!” 几个黄巾闻言,都是相视一笑,却没有任何回答。 马超皱了皱眉:“可愿降?” 黄巾们神色平静,傲然而立:“少说废话,战便是了!” 唰的一下,黄巾几人都是举起手里的锄头,决然要在此地赴死。 马超神色冷了下去,既然自己找死那也怨不得别人,想要以战士的姿态结束生命,成全你便是! “听我命令!”马超高扬手中铁枪,口中大喝一声:“全军出击!” 霎时间,巨大的声音响起,面对眼前这几個顶天立地的汉子,马超给了他们最高的荣誉,那就是用西凉铁骑的全力去与他们作战。 黄巾虽有奋死之心,奈何区区几人不过是水中浮萍而已,很快就倾覆于水浪之中。 当马超一个冲锋结束之后,铁枪上已经染上猩红的血液,他牵动战马转身看去,就看到地上倒在血泊之中的几个黄巾,但很快也就挪开了眼睛。 温热的血泊之中,黄巾眼里的神光慢慢散去,生命力在飞速流逝。 他们知道,自己要死了,在这生命终结的最后时刻,他们脑海之中唯一的念头,却只是一面旗帜。 恍惚之中,他们似乎看到了众多黄巾兄弟彻底解放了这片神州大地,然后共同簇拥着把那一面黄色旗帜高高竖立的画面 虽然我相信那一天一定会来,但我却看不到了,好不甘心啊. 当心里最后闪过这么一个念头后,黄巾脸上那带着几分苦涩的微笑便彻底凝固,而身躯之下的血液也渐渐凉了下去。 “立即扫荡附近村庄,所有钱粮物资尽数充为军用,不得滥杀无辜!” 马超冷声下达命令,并没有对士兵们做更多的约束,唯一的要求就是不要滥杀,毕竟他也不是什么嗜杀的变态。 至于士兵们在杀人之外,会不会做些其他的事情,那就不是他会干涉的了。 凉州历来就是兵凶之地,从这里出来的西凉兵从来只以勇猛著称,军纪并不是他们所注重的东西,这一点从董卓吕布他们所统帅的西凉兵就可见一二,他们对待百姓,无不是虎狼对待牛羊一般。 这里其实不是马超进入并州扫荡的第一个地方,眼前这种事情只是寻常而已。 让马超惊喜的一点在于,玄夏的确超乎想象的富足,即便是一般的村落,也能缴获众多耕牛粮食铁器等等物资。 连这样一般寻常的小村落都收获颇丰,马超不敢想若是打下几个县城,又该是什么样的光景。 玄夏是真的肥啊,这并州落在玄夏手里不过短短数年而已,现在就已经从曾经的贫瘠之地变得富庶起来,那玄夏核心地区的幽州冀州有多么富有,根本就不敢想。 当然,玄夏的土地固然令人贪婪,但玄夏的士兵,也确实不可小觑,至少马超心里是足够正视的。 一路走来所见的黄巾,虽说也有贪生怕死投降的家伙,但那也只是极少数而已,绝大多数情况,这些家伙那可都是实打实视死如归的铁血汉子,若黄巾上下全是这样的士兵,那即便是马超这样的顶级武将都难免头皮发麻。 很快,村庄之中百姓们的叫喊之声打断了马超的思绪,这当中有怒骂,有求饶,有惊恐等等声音,可以想象里面正在发生着些什么样的事情,那必定不是什么仁义道德的场面。 马超对此并没有做任何干涉,即便是他,也不能在这种事情上过分约束士兵,否则必定招致怨愤。 当然,他实际上也没有什么阻拦约束的想法,西凉的作风向来如此,没有什么好改变的。 “前方是何地方?”马超对那些叫喊声音充耳不闻,只是冷声询问军情。 一旁的文吏立即应声:“启禀少将军,前方不到百里,就该到了高奴县。” 马超的眼睛一下亮了起来,光是吃些村庄怎么能够满足胃口,还需攻克城池才行,虽然后者可能不是那么容易,但正因如此才令人兴奋。 “让士兵们动作快些,我们速速与大军汇合,随后往前攻伐高奴才是正事!” ------------ 第316章 危局 广袤战场之上,一方是两万余人的黄巾,一方是近十万的魏国大军,虽然这十万大军里有一半是民夫辅兵,但黄巾的正职士兵也只是一万多余人罢了,双方的兵力差距依然十分之悬殊。 不过即便这样,这两万黄巾也在此地扼住要道死死拦住了魏国的大军。 双方营地中间的广阔战场上,曹军的士兵齐齐发出呐喊,就往黄巾的营地冲杀而来,箭雨、火油、弩床每时每刻都在给黄巾的营地施加压力,黄巾的营地四处都可以看到硝烟火起。 营地之内,赵云注视着战争态势,神色凝重得如同石塑,他现在有很大的压力。 黄巾能打,但不是无所不能的,在这种悬殊兵力之下要想支撑下去,对他们一样是十分困难的事情。 而且曹军此战是有备而来,军队战力还算尚可,黄巾打起来也没那么容易。 “子龙,我们已经在此坚守五天时间,兄弟们作战也越发吃力起来,再这么下去只怕是不行,我们需要更多兵力,乌力将军的援兵还没有到吗?” 长久作战之后,双方皆是力有不济,便各自退兵初歇战事,刚从战场上退下的夏侯兰连一身的血迹都来不及擦一擦,第一时间便来到赵云身边询问援军之事。 从他喘着粗气的状态来看,可以明显感觉到这仗很不好打。 赵云也是叹了口气,这并不是什么值得奇怪的事情,黄巾再强也不是神仙,兵力悬殊至此,能打成现在这个样子已经是不错了。 对于求援的提议,他只是无奈摇头,随后递过去一封军报:“刚刚的回报,此次并非只有我上党遭受攻击,在魏军进攻的同一天,西凉马腾韩遂也分别向我并州高奴高石发动攻势,如今乌力将军正在应付他们,没有余力再往我们这里派兵了。” 夏侯兰的表情顿时僵住,随后把手上的血迹抹去,便接过军报看了起来,果然信报内容如赵云所说相同。 都已经这样,他当然也明白是个什么情况了。 “没想到,魏国秘密与西凉结盟了,这下麻烦了,眼下战事仅靠我并州自身恐怕不足应付,该向冀州的王当州牧求援了!” “我已经派兵去往冀州求援了,不过要等王州牧调兵过来,那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很长一段时间内我们恐怕都只能靠自己了。” “那完了!” 夏侯兰两手一摊,便摇头坐在一旁,神情一下悲观起来:“咱们这么点兵力守个一阵子还成,但要咱们把魏军全然挡住,那根本就不可能,这仗我看是没法打了。” 赵云看他一眼只是笑了笑,他当然知道夏侯兰只是天生随性而已,并不是真的要撂挑子:“打不了也得打,我们可以退,后方的百姓可退不了。” 夏侯兰找了块空地就此躺下,头枕着双手休息起来:“我自是知道要守,但总要讲讲现实,哪怕战死沙场那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就算俺们战死,这并州也难免是要失守了。” 赵云的神情倒是始终镇定,虽然形势严峻,他却没有太过忧虑。 说着,他就跟着坐在地上:“守是肯定不能守住的,但尽可能多守些时日还是可以的,只要能争取到一些时间来,我军也不必在这里送死,到时候可以主动撤军,引他入瓮再慢慢周旋。” 夏侯兰见赵云有了计划,一下精神起来,蹭的就坐起来:“子龙有什么说法?” 赵云沉声道:“我军所守并非后方死地,而是后方百姓,只要争取了时间让百姓联防转移,便是放他进来,各地百姓物资皆已不在,他们拿着一片死地又能如何。” 夏侯兰沉吟片刻,也是点了点头:“恐怕也只能如此了.” 他当然也明白,事情并不是赵云说的那么简单,即便百姓可以转移,但是大片的农田却转移不了,一旦曹军深入进来发现无所搜刮,那势必要毁田绝路。 联防机制固然可以一定程度上避免百姓伤亡和保护财产,但实际上蒙受的损失依然十分巨大,这只是无奈之下的事情而已。 赵云望向远处一片狼藉的战场,道:“此地隘口能守多久就守多久,一旦形势不利,那就撤往后方县城继续守备,想来那时候后方百姓也都应该做好了准备。” 夏侯兰也跟着看了过去,眼睛眯了起来:“魏国这濒死反扑还真有几下子,此前若非子龙应对得当,只怕真要让那张辽偷袭得逞,好在是让我们在这儿稳住了,这仗就还有说法。” 赵云深以为然的点头:“此战我并州失利在所难免,我想乌力将军那头一样难打,往后局势还要看冀州兄弟支援的及不及时了,若是让敌军把并州重新占了回去,再想打回来就要多花不少力气了。” 夏侯兰翻身一跳便稳稳站住,随后抖了抖身上的尘土,自信笑道:“那就看谁的拳头更硬了,某就喜欢看敌人挣扎的模样,就看看他们这死前的一击究竟能打成什么模样!” 正说话时,远方战场号角呜咽响起,两人都是转头看去,他们知道,敌军将要发起新一轮的进攻了。 夏侯兰扶了扶自己已经有些歪了的头盔,随后便看向赵云:“某去也,子龙且在后方坐镇指挥!” 赵云无奈的点点头,其实他很想上阵杀敌,奈何如今自己身为一方主帅,却不能把大军的安危当成儿戏,这种关头并不需要自己多杀那么几个敌人,作为主帅统筹战事才是自己的正事。 平静不久的战场,再度开始新一轮的攻防,死亡和鲜血也不断的在每個角落绽放。 赵云这时候也才感受到社稷之重,这里能不能守住,能守多久,早一天和晚一天也许就是无数百姓生和死的区别,而现在这重担都压在自己的肩头。 即便只是区区上党一个郡的命运,就已经让赵云压力如山了。 这吃人的世道啊,怎么样苦的都是百姓,也到了应该结束的时候了,希望玄夏一统神州的脚步,能从这次的战争开始迈出去吧。 ------------ 第317章 压力 “全军出击!” 随着马超的一声怒吼,西凉铁骑蜂拥出动,他们就如潮水倾斜瞬间覆盖战场,那一往无前的强大气势霎时间就成了这片天地的主角。 杂乱而沉重马蹄声,喧嚣和愤怒的吼叫声,金铁交击的砸击声。 鲜血飞溅,血肉断肢,不断有人倒下,但也不断有人挣扎着爬起继续冲锋,战争的双方,都在这里展现生命极致的意志力,他们谁也不肯退步,目光所见只有前方而绝无退路。 马超一马当先,如雄狮一般在战阵之中横冲直撞,针尖对麦芒的往黄巾骑兵冲锋而去。 短短时间之内,马超所率精骑队伍便与黄巾精锐骑兵完成一次交错冲锋,而在这个瞬间里马超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那是一种若有若无的死亡危机感。 从记事起便生长在军营之中,活了二十多年的马超还是第一次有这种感觉。 这些黄巾骑兵轻重甲相互配合,有骑枪突骑,也有发射连弩的弩骑,行动之间保持着松散但不混乱的阵型,就连战斗意志和战斗能力,也都是马超此生所见最为顶尖的存在。 压力,巨大的压力。 马超没想到生平第一次在战场上感觉到死亡的危机,居然是黄巾给的。 黄巾这种农民起事的贼兵,在他眼里,从来都只是乌合之众而已,身为从西凉这种兵凶战危之地成长起来的猛将,马超根本不会正眼去看黄巾一眼。 但这第一次的交手,就一下打破了马超所有的狂傲,向来都是战无不胜的西凉铁骑,遇到对手了! 一次冲锋,迎面而来便是如林的骑枪,便是密集的弩箭,自己近战能交战到的黄巾骑兵,也尽数都包裹在厚重甲衣之中,而发射弩箭的轻骑在重骑的掩护下又足够灵活,自己根本就冲不过去。 马超就没打过这么憋屈的仗,身形高大孔武有力的他,再配上一身甲衣,还有自己家传的战技,在战场上对上敌人从来都是砍瓜切菜一样。 这个时代,士兵普遍缺少兵甲,他这样的猛将凭借足够坚实的甲衣和壮实的躯体,那就是一群绵羊里的野兽。 古代将领总能有些以一敌众宛如神将一般的战绩,这固然有美化夸大之缘故,但肯定有一定程度的事实基础,马超这种猛将在士兵职业化程度不高,着甲率也低的时代,做到砍瓜切菜的效果并不夸张。 只是,如今他的对手不是以前那种孱弱的对手了,而是这世上最为强大的黄巾! 久战之下,马超便有深陷泥潭的感受,一旦敌人足够强力也有扎实的甲衣,他就发现自己想杀几个士兵都变得十分费劲起来。 甚至于,自己身上也添了不少伤口,就连手臂甲衣的缝隙处,都还扎着一根弩箭。 直到许久之后,后方大军传来撤军的信号,马超才猛地松了一口气,然后号令自己的军队且战且退,有惊无险的从战场上脱离出来。 回到营地才刚刚下马,马超还来不及喘口气,就见到父亲马腾匆匆赶来。 “敌军骑兵竟也强悍至此!”看到马超身上的几道轻伤,马腾心疼的一边帮他处理,一边就吃惊起来,他没想到自己这勇猛无敌的儿子居然也能在战场上吃瘪。 不多久,也有军中医生过来帮马超治伤,马超倒是面不改色不惧疼痛。 “不过轻伤而已算不得什么,黄巾确实不弱,但绝不是我西凉铁骑的对手!”马超摸着一旁的铁枪,目光锐利而冷峻,不服气几个字就差写在脸上。 马腾知道马超心高气傲,这個时候并未打击他,而是顺着他的话附和起来:“他们虽然战力强劲,但兵力太少,往后打下去他们必输无疑,此后再战你只要稳扎稳打,自可取胜!” 虽然马腾说的话很隐晦,但马超还是听出了劝说自己小心的意思,这让马超心中为之一暖。 老实说,就算马腾不劝,马超也不敢再如此前一样无脑冲锋了,对手的实力不允许他那么张狂,再这么打下去只要一个不小心,即便是他这样的猛将,战死沙场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父亲只需安心统筹大军作战,敌军骑兵交给儿便是,儿定要让敌军骑兵发不出一点声音来!”待伤口皆有包扎,马超便站了起来,说话之间便是那虎踞雄视的气势。 “甚好,甚好,为父便等着看你大杀四方!”马腾哈哈大笑起来。 仗打的不轻松,但总体依然是盟军占据大优势,黄巾并州的兵力应付如今魏国和西凉的进攻便是捉襟见肘,盟军三路都不会有太大的压力。 越过高奴这道防线,后面便是并州的大片土地,只要想想,马腾就兴奋的眼红。 这次合力作战,过程比自己想象的还要顺利,黄巾强虽强,但也不是那么可怕嘛,待分食了这并州之后,老马家起飞的机会也就来了。 “好好歇着,明日天亮便继续进攻,不好让他们多喘气!”马腾拍了拍儿子的肩膀,便是期待着明天的到来。 马腾军虽然攻势受阻,马超更是深切感受到黄巾的厉害,但他们依然对此战有极大信心。 而于此同时的黄巾营地,就是另外一种光景了。 “并州要丢了。” 乌力话音落下的时候,军帐之中的大小将领,无不是沉默以对,这是他们共同的判断。 如赵云一般,这里的抵抗也只是为了争取时间而已,敌军的袭击实在是太过突然,反应不及之下,黄巾怕是只能把这个亏生生吃下。 “此战责任在我,如果我能保持足够的警惕和防备,今日局势不至于此,待战后,我会亲自向教主请罪自罚!” 乌力的话语斩金截铁,目光看向一众军官:“但战后的事战后说,眼下我们还是打好眼前的仗,并州丢失已是定局,既然如此,与其分散兵力让敌军各个击破,我觉得或许可以集合各路大军,先集中断他一指再说!” 此言一出,众多将领们都是眼睛一亮,他们忽然想起军中的一个情报分析。 马腾韩遂虽然结盟行动,但他们的关系却没那么简单…… ------------ 第318章 偏偏是他 “敌军分三路进攻,兵力皆数倍于我方,我军看似三路皆守,实则三路皆失,与其被敌军各个击破,不如集合兵力先灭他其中一路。 在并州失陷将成定局的情况下,尽可能消灭敌军有生力量为后续的反攻做准备,才是我军现在最该做的事情!” 时至今日,乌力早已从当初的乌桓奴隶成长为黄巾之中一个合格的将领,在当下不利的局面之中,他精准的意识到正确的作战方略。 话语说完,他便看向军帐之中的其他将领。 是否要按照这个计划作战,以及后续的具体作战细节,都需要在会议之中确定下来。 军帐之中其他将领也是纷纷点头,各自发表自己的意见。 “属下以为此计可行,如此不利局面我军必有取舍,并州是不得不舍,但不能这么白白丢了,至少要打出些成果才行,我军集合兵力反而可以形成局部的兵力均势乃至优势。” “冀州援兵不是一时半会能来的,但只要来了,就是我军反攻之时,在这之前要想做些事情,似乎也只能这么办了。” “此事大有可为,他们三路联军来攻看似齐心协力,但根据军部情报来看,西凉马腾韩遂实际上宿怨颇深,这或许是我们可以利用的一点。” 听到这里,乌力便笑了笑,随后便把木棍指向了桌上地图的一处:“本将所想正是如此,以韩遂马腾的恶劣关系,若是我们合力攻其一处,则另一方必定乐于旁观,如此,这个计划才有实现的基础!” 众人目光随着乌力的木棍看过去,却见其所指正是高石。 三处战场,上党是赵云和魏军的战场,而高奴是乌力本部与马腾的战场,至于高石,那就是张白骑和韩遂的一处战场。 看到木棍所指,他们也就明白乌力所瞄准的目标,是高石的韩遂一路敌军。 这倒也是应有之意,这种计划至少要两路大军形成配合才能按照计划行事,若是调动张白骑来合击马腾,光是来回联络就要耽误不少时间。 而打韩遂的话,待这里撤离之后就能直接往高石转进与张白骑汇合,便把这来回联络的时间节省出来。 “我军若合击韩遂的话,马腾确实不太可能进行支援,但曹操却不一定了。”这时候,有人沉吟着看向地图的上党地方,发出了疑问。 另有人附和出声:“这的确是個问题,以马腾韩遂的旧怨来看,这联军进攻不太可能是他们主导,而应该是魏国一力促成的事情,马腾或许会对韩遂置之不理,但曹操必定会全力援救,甚至魏国若是大力游说的话,让马腾改主意也并非不可能。” 说着说着,众人也就把目光看向了乌力,军事会议作用就在于此,提出计划完善计划。 而乌力对此其实也早有想法:“曹操一部敌军,就交给子龙了,上党可以丢,但一定要在这里拖住曹军的脚步,等会议确定了计划,就立即派遣信使往上党告知子龙作战任务。” 众人闻言神色各异,这么做固然是个办法,但前提是真的能做到。 有人不放心道:“赵将军手里兵力不足,真的能拖住魏军吗,这是不是有些强人所难了?” 乌力却是笑了笑:“任务确实很难,若是换了别人,本将肯定不会如此布置,但子龙的本事我信得过,上党交给他,我们完全可以放心。” 既然都这么说了,其他将领们也就都点头起来,再多说那就是质疑赵云的能力了。 不得不说黄巾军中的将领里,有那么几个人是军队上下人人都服气的,而这其中自然也包含了赵云,这种任务虽然艰巨,但交到赵云手里,似乎也不是那么不可能了。 毕竟以前赵云执行的军事任务里,比这更困难的也不在少数。 大体的计划确定下来,诸将又详细商讨了诸多具体细节,许久之后会议结束,他们也就有了一个详细的方略,而大军随后的作战,也会围绕这个计划展开。 当后续的计划明确,两军再度交战的时候,马腾马超立即就发觉到黄巾的变化。 此后数日作战,黄巾在尽可能的降低的作战的烈度,作战的风格从此前针尖对麦芒的强硬姿态,一下转变到保守和防御的姿态。 这也是黄巾计划当中的一部分,即便这里要撤离,那也先得尽可能多防守一些时日,为后方的联防争取更多的时间,等到差不多了,黄巾也就可以主动撤退了。 让出土地必定会蒙受巨大损失,但战争不是儿戏,这种时候黄巾也不得不做出取舍。 马腾马超虽然察觉到了不对劲,但对他们来说也不需要过多关注黄巾的反应,他们只要保持现有的进攻节奏,不久之后必定能够依靠兵力优势击破黄巾。 此后的战事虽然没有开始时候那么激烈,但黄巾的坚韧,依然让马腾马超压力巨大。 西凉兵的战斗力实际上已经相当可观了,西凉地域羌人常年作乱,而羌人本身就以凶悍著称,西凉兵在这种铁与血的环境下历练出来,其战斗力更要胜过中原兵许多。 但即便是这样的西凉兵,也在黄巾面前吃了瘪。 这也是让马超想不明白的事情,中原大地的日子虽然不好过,但西凉的环境更是恶劣,黄巾这种战力表现在他看来就十分不合常理。 然而他并不明白,由坚定信仰和富足资源打造出来的半职业大军,战斗力已经不是西凉军这种极致追求兵员个体战斗力的军队可以比拟的了。 若是同等兵力之下,马超根本就没有足够的信心和黄巾对战。 好在,经过两三天的作战,他们最终还是拿到最终的胜利。 当远远看到黄巾从营地撤离的时候,马腾马超不约而同都松了口气,只是松完气之后,他们也都是愣住了。 以绝对的优势兵力打退了对方,自己竟然会觉得如释重负。 两父子相互看了一眼,都是有些无奈的摇摇头。 这些天的战斗虽然总体占优,但作战的过程只能用艰难形容,和这样的对手交战压力实在是太大,就算能打赢对方,那也是咬紧了牙用尽全力才能做到。 但不管怎么样,最终的结果还是值得欣慰的。 黄巾撤退,心有余悸的他们并没有选择追击。 他们也知道黄巾的援军迟早要来,在此之前尽可能多的获取利益才是当务之急,既然对方已经让出了土地,他们就可以长驱直入享受胜利的果实,只要拿到实际利益,就没有必要与敌军死磕。 只是对手太过强横让马腾难以放心,是以在黄巾撤退之后,他还是派出斥候在黄巾后方紧紧跟随查探军情。 这番安排确实有所作用,当两日后斥候回来,便带回了黄巾大军的准确动向。 然而让他们没想到的是,黄巾撤退并非收缩到并州后方,而是直接转进往高石而去了。 “他们要合兵先杀韩遂!” “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 父子俩皆是沙场宿将,只是略微一想便明白怎么回事了,异口同声说出了正确答案,随后两人对视一眼,神色变得有些犹豫起来。 意识到黄巾的意图并不是什么难事,难的是现在摆在他们眼前的一个抉择。 “父亲,咱们要出兵救人吗?”马超神色不定,干脆就把问题抛给了马腾。 马腾倒是果决,只是略微沉吟,便冷笑摇头:“某不落井下石就算是仁至义尽了,他韩遂若是死了,对咱们倒也不是坏事,纵然此次联军事败,我们至少能继承韩遂的遗产!” “黄巾着实狡猾,大约是算准了我们不会救,才如此果断转进高石,韩遂这次只怕是凶多吉少了。”马超想了想,也是沉默点头。 要怪就只能怪那个人偏偏是韩遂这个死对头,哪怕换了任何一个其他人,自己父子顾全大局出于道义,也该会出手的。 ------------ 第319章 生或死 伴随着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音,一支数百骑的小队士兵从城邑之中跑了出来,为首的一将直奔前方,那里是黑压压的大军驻地。 他们一路快跑,很快就来到一杆写着“魏”字的巨大旗帜之下。 “启禀陛下,城中人口只剩下十之三四,多半是些老弱残疾,而且城中钱粮物资全都不见,我军恐怕无所缴获了。” 听着汇报的曹操,脸色肉眼可见的阴沉下来。 虽然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但真正确认的时候,他还是有种吞了石头一样的难受。 此番进攻确实打得黄巾节节败退,但看似高歌猛进的己方,实际上收获的东西却寥寥无几。 一路之上不论是乡村还是城邑乃至县城,曹军所到之处无不是空空荡荡,各地的人口物资早早就被转移至山林深处,只有些行动不便或者是不愿离家的人还留在原地。 这让曹操突然意识到,黄巾此前的坚守只不过就是为后方争取时间而已。 “陛下,我军虽然推进迅速,但没有人口和物资的支撑,那这些地也不过都是些死地而已,如今恐怕只能先于近处城邑驻防,然后遣小队进入山林搜寻百姓踪迹,如此稳扎稳打徐图缓进了。” 郭嘉神色凝重驱马上前,这次却是连酒都忘了喝了,立刻就说出一个让曹操十分无奈的提议。 曹操现在很有一种杀人的冲动,脑门也隐隐作痛了起来,这种局面绝对不是他出兵之前预想到的事情。 “我军好不容易占得优势,岂能如此轻易罢休!”他看了一眼身后黑压压的大军,不甘心的从牙缝挤出一句话来。 眯起眼睛沉思片刻后,曹操再度道:“黄巾就算是再厉害,也不可能把整个并州的人口全部转移离开,朕断定他们只在并州外围如此做法,只要我军深入,必定能俘获足够的人口物资!” 曹操毕竟是有为之君,很快也就反应过来问题所在。 人口转移这种事情只是说起来容易,真要做的话实际上难如登天。 除非黄巾全都是神仙,不然不可能把整个并州的人全部搬空,甚至只在外围的郡县要做到这种程度那也是痴人说梦。 当然,从曹操一路所见的乡村城邑展现的效果来看,黄巾展现的组织能力已经相当夸张了。 至少扪心自问,若是换了魏国,这么点时间要转移这么多的人口物资,曹操那是做梦都不敢想。 或许是因为从来没有在黄巾手里讨过什么便宜,曹操并没有见识到黄巾这种联防能力,所以骤然得见才会如此措手不及。 他身后的荀彧程昱等一干文臣,也是纷纷点头:“陛下圣明,依臣等看,黄巾的策略应该是让出前方,保障后方,此番清野无非就是想断绝我军补给而已。” 荀彧等人的附议,极大的增强了曹操的信心,慢慢的他脸上就有了笑意:“既然如此,我军当长驱直入,趁他黄巾兵力不济之时,先下他腹地大城俘获人口物资,往后才好抵御他们反攻。” 他本以为自己说完话之后,一众臣子就该附议了,但是他得到的回应却只是沉默。 他转头一看,就见到荀彧等人面有难色,似乎在犹豫什么事情。 正当疑惑之时,还是郭嘉再度进言:“陛下,长驱直入固然是种选择,但风险极大,敌军虽让出土地,但兵力尚在,只是分散布置并隐匿起来而已,如今我军在本地不能征集人口粮草,一旦深入并州腹地的话,战线必定拉长,后方也极易被敌军阻断,届时” 经郭嘉陈明利害,曹操立刻也就明白问题所在了,随后他的眉头就也如荀彧等人一般拧了起来。 这一下,是稳扎稳打还是冒险突进,就成了他的一個大问题了。 曹操也彻底明白黄巾做法的阴险之处,这确实是刚好拿捏到自己的难受处。 这时候固然可以长驱直入攻克并州腹地,但在并州外部城邑已经被黄巾清野的情况下,本地征集不到粮草物资,战线也就跟着被拉长,那魏军的长驱直入从某种程度上就变成孤军深入了,这种决定风险自然不必多说。 可若是稳扎稳打缓慢推进,那黄巾限制自己进攻步伐的目的也就达到了,接下来黄巾只需等待援军组织反攻,那难受的就是自己了。 是冒险速攻,还是保守缓进呢 细思之下,曹操的脑门都已经开始冒汗起来,这次作战本就是魏国孤注一掷,而现在这个决定,可能就会决定魏国的最终命运,由不得曹操不紧张。 正在他心里天人交战的时候,还是荀彧率先打破将军:“陛下,臣的想法与奉孝一般,亦是认为我军应该暂缓攻势,先占下实地搜寻物资人口再图后事。” 曹操神色阴晴不定,似是不喜:“我魏国谋划此事半年之久,只拿到这么点东西怎么能够,敌军援军虽不至这么快来,但哪儿有时间让我军消磨?” 众人又是一阵沉默,不得不说曹操所说也是事实。 真这么慢悠悠推进的话,固然是足够安稳扎实,但等到大军推进到腹地,那其他地方的黄巾援军也该赶来这里反攻了。 此次筹划的作战计划,本来是趁着一波速攻吃下足够的地方,然后再慢慢应付黄巾的反攻,若是就此放缓攻势,那就违背的最初的计划。 只是道理是这个道理,现实却也逼迫的他们不得不做出妥协,这也正是这个决定这么艰难的原因。 荀彧长叹一声,无奈再劝:“陛下,我军的对手可是黄巾啊!” 这一句话,让曹操浑身一震,黄巾二字就如巨石压顶,一下让曹操喘不过气来。 是啊,自己的对手毕竟是黄巾啊,自己真的有冒险的空间吗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曹操身上,魏国的命运,只能由魏国的皇帝来决断,是输还是赢,是生还是死,就看曹操接下来的一句话了。 他们看到,曹操脑门的汗珠子接连不断的滚落,眉头更是拧成一团,那种极致焦虑和烦躁的情绪有如实质传达出来。 不多久,他的脸也开始慢慢涨红起来,腮帮子更一下死死咬住,嘴里还发出“嘶”的吸气声,似乎是在忍受着什么痛苦一般。 他们知道,这是曹操头疼的老毛病又犯了。 只是他们也只能在一边看着,这种时候只能让曹操自决定一切。 如此许久之后,在周边已经安静得只有风声的时候,曹操终于是强忍着疼痛,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不成功,便成仁,畏畏缩缩也不过就是等死而已,我军毕竟还有韩遂马腾可以倚仗,只要后续推进足够迅速,就不怕再和黄巾周旋!” 此言一出,众人无不震动。 而曹操一边揉着脑门,一边也咬紧牙关下达最后的命令:“朕意已决,大军开拔,全速行军!” ------------ 第320章 虐民 并州太原郡晋阳县,自黄巾实占并州之后,这里已经有数年的平静时日,但现在随着一支庞大的魏国大军进入县城之中,这种平静就被打破了。 曹操具备了一个枭雄该有的特质,不管选择如何艰难,一旦做出决定之后,他便再没有任何犹豫,魏国大军也做出迅速的反应。 在君主的意志之下,魏军上下一心,没有在赵云辛苦打造出来的清野区域继续浪费时间,而是转头就往并州深处继续行军突进,很快就冲出上党直入太原之中。 事情也确如曹操等人所料,当大军冲入并州腹地之后,军事压力反而一下变小,并且腹地的人口物资都保存完好,这也让魏军上下全都松了一口气,至少以现在的结果而言,他们的选择还是正确的。 打到现在,魏国最初筹划的速攻计划也大体完成,这一路狂飙猛进,突进速度不可谓不快。 而进入太原占领最大的晋阳县之后,魏军也立即开始分兵各地搜刮资源征用人口,为不久后黄巾将要来的反扑做准备,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经越来越紧迫。 好不容易过了几年安稳日子的太原百姓,在魏国进驻之后,则是再度回想起曾经乱世的恐惧。 曹操似乎没有丝毫体恤百姓的意思,占领晋阳后,魏军立即分兵,在周边乡县开始大肆强征粮食和人口,一时间整个太原尽是怨声载道。 “你们怎么能这样,就算是征粮也没有这个征法吧!”晋阳城中,一个男人死死挡在自家门口,面对眼前气势汹汹的魏军士兵也丝毫不惧,眼神之中尽是愤恨。 不怪他如此应激,只是这几年安稳日子好不容易攒起的一点家底,现在都要被魏军抢去了,就连自家两個年轻的儿子,也被魏军士兵死死押住,却要被征去给魏军做民夫。 这种做法,几与盗匪无异了,以前的并州官府虽然也剥削民力,但也没有到这么夸张的地步。 “你们还是人吗,把粮食全都抢光了,还把俺儿都掳去,当真一点活路都不给俺们了,放开俺儿和俺家粮食,不然俺和你们拼命!” 男人语气激愤,眼睛已经红了,提着锄头与军士对峙,俨然一副拼命的架势。 在旁边,家中妇女老人都急的哭起来,不断的拉着男人,但不管他们怎么阻拦,也拦不住热血冲头的男人。 此时的男人,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保护自己的财产和家人。 在黄巾的治理之下,他终于是能正经做个人活下去了,见识过这世界本该有的正义之后,他再也不能接受从前的残酷。 很快,男人便冲上前去和士兵们扭打在一起,只是他一介小民,面对如虎似狼的军士根本就不是对手。 士兵们本无意杀人,只想着打他一顿便完事了,但这个时候,却见街道之上有一文士骑马率着一队精兵缓缓走来,看到这里的争执之后,便往这里一指。 话一开口,便是极致的冷漠无情:“刁蛮小民胆敢违抗军令,给我抓住他,就地正法以儆效尤!” 此言一出,后面的精兵立即冲出,从士兵们手里抢过男人,然后在家中老人妇女的呼喊之中扭送着男人来到街道正中。 这番动静,也迎来附近百姓看了过来。 百姓们神情或惶恐或愤怒,无不是睁大眼睛盯着那里,似乎对男人的遭遇感同身受。 这文士作风果决,丝毫不顾及周边百姓的反应,只一挥手便下令处决,精兵们接受命令,便是死死压住不断怒骂和挣扎的男人,只见一人举刀落下,便是鲜血喷溅人头滚落。 鲜血不能让这文士稍稍皱下眉头,他只是左右一看,当看到沿途百姓从愤怒变成恐惧的时候,他才满意的点点头。 至于那妇女老人扑在男人身上的哭喊之声是如何凄厉,他也丝毫不在乎。 这个时候,却见另有一士人匆匆骑马奔赴过来,此人正是曹操最为倚重的心腹荀彧是也。 荀彧神色焦急直冲文士而来,这让文士不得不把刚刚走动几下的马再度停下。 “文若如此焦急,所为何” “程昱,你疯了吗,如此一路大张旗鼓接连宰杀百姓,使还嫌民怨不够激烈吗,你速速给我停下,否则我立即向陛下参奏向你治罪!” 程昱笑着拱手,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匆匆跑来的荀彧一把扣住肩膀打断了话语。 而一向都是谦谦君子性情温和的荀彧,这时候却怒目圆睁,说话之时甚至直接以名相称,可见此时他情绪之激动。 程昱只觉肩膀生疼,只能苦笑着别开身体脱离出来,随后道:“文若何至于此,我不这么做,难道我军就能弹压的了民怨吗?” 荀彧冷声道:“就算如此,那也不能如此滥杀!” 程昱摇了摇头,再道:“此地被黄巾治理数年,民心已经不可拉拢,我军初来乍到要想镇服百姓,已经不是善待百姓可以做到的了,我们再善也善不过黄巾,要想迅速掌控局势,唯有暴力镇压而已,这个道理文若应该比我明白才对!” 荀彧神色一滞,他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只是这种做法,依然不能为他所接受:“那又何必杀人,你需知道,我军乃天兵义师,可不是什么盗匪乱军” 程昱再道:“我军还能有多少时间慢慢经营?此时唯有行重典之事,方能威吓百姓。” 荀彧顿时沉默下去,他往前看去,只见一路血迹,而两侧百姓确实如程昱所说一般皆是惊恐惧怕,但让荀彧忧心的是,这种惊恐的深处,恐怕是对魏军浓厚的怨恨。 程昱似乎看出荀彧所想,却并没有劝解什么,只是揭露了一个残酷的真相。 “我们即便体恤百姓,他们也不会念我们好的,不管是谁都不可能收复玄夏之民的民心,既然如此,这些百姓对魏国便只是资源罢了,别说现在把他们拿来消耗,就算将来占了并州,也应该绝其生民还清土地,往后再迁外地百姓安土便是。” 此言一出,荀彧心中更是寒凉几分,这种残酷的现实他并非不明白,只是不愿多想。 士人终究也是各不相同,而他心里多少都恪守君子之道,纵然不说爱民如子体恤百姓,但这种极端冷漠的心态,他却也无法接受。 乱世之中,一切道义和廉耻都变得微不足道,但总归不是所有人都那么禽兽。 荀彧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程昱见状,只是神色平静再度补上一句:“文若若是真要参奏在下,在下也不做阻拦,只是这种事你送去陛下面前,陛下多半是不喜的。” 这句话,正如利剑暴击直插荀彧内心,这也是他最无法直面的一点,现在却被程昱无情揭穿。 身为大魏骨干臣子,荀彧对自家主公再了解不过。 以曹操的性情,难道会因为这种事情不人道,就有所收敛吗? 事实上根本就不可能,只要对当下形势有利的选择,曹操必定会毫不犹豫的执行。 某种程度上,程昱这等做法,根本就是曹操的默许。 只是这种脏事下面的人去做就好,曹操也就当做什么也不知道,但若是把这事直接参奏上去,那就是非要曹操做这个恶人了,自是不会被曹操所喜。 再残暴冷酷的人,若是能遮掩一二,那还是要遮掩的。 程昱朝着荀彧拱拱手,告罪一声便要继续干活去了,荀彧只是无奈的摇摇头,便让开了道路。 自家主公从来不是什么仁义君子,而是一个性情暴虐手段狠厉的枭雄,这种事荀彧早就知道,但也没什么办法,只能如同此前每一次这种时候一样,自己默默承受心中的挣扎。 他也只能自嘲一句,自己嘴上说的漂亮,看着是正人君子,但既然选择跟随了这样的主公,那么在这些事情上自己也脱不了干系。 这何不是一种助纣为虐呢。 只是基于儒家信条的忠义信念,便是这个主公残暴冷酷,他也只能随其一条路走到底了。 放眼看去,城中一片乱象,百姓家家户户鸡飞狗跳,到处都是哭泣叫喊的声音,一队队的士兵拖运着缴获的物资,一队队的士兵押送壮丁。 这等架势,当真是把城里的一切都当做消耗品,根本就不曾考虑过长久治理的事情。 或许正如程昱所说,百姓不能归服的话那就是乱民,自然不必考虑长久之事,哪怕死光了也不值得心疼,就算以后真的长久占领这里,也大可以“换”一批百姓。 荀彧心情沉重,只是不等他感叹什么,就见一信使匆匆赶来,却是曹操急令前去议事。 如此突然急切的叫自己过去,这让荀彧心里一突,莫非是出现什么变故了? 他最担心的就是黄巾援军了,若是黄巾援军来的快,那魏军仓促迎战恐怕没什么好结果。 如此一路忧心忡忡骑马奔行,终于是赶到了城中署衙,此时曹操已经会同一众文臣武将开始议论。 见到荀彧进来,曹操神色凝重的一句话,一下就让荀彧的心沉入谷底:“就在刚才有韩遂求援战报传来,其余两处战场黄巾突然合兵攻伐韩遂,据韩遂所说,若我们不及早救援,他这一部大军恐怕随时会溃败。” ------------ 第321章 怕死 曹军究竟要多久才能赶来. 城邑的城头之上,韩遂看着下方攻势如火的黄巾,急的额头都冒汗起来。 形势转变实在太快,就在六七天前的时候,自己还是凭借兵力优势压着黄巾打,哪知道高奴的黄巾却转进到自己这里来,这一下就改变了此处的形势。 虽然如今他们兵力加起来依然没有己方多,但也差不了太多了,当兵力差距拉不开足够大的时候,战力的差距就开始凸显了。 高奴黄巾赶来此地,与这里一部黄巾合兵之后,可谓是一转攻势。 此前还只能被动防御的黄巾得到强援,立马就生龙活虎,一经反攻便是无可阻挡,直打的韩遂头皮发麻,只能一路不断后退。 这些天韩遂在心里几乎把马腾的祖宗十八辈全都骂了个遍,若是马腾把自己的对手看好,自己好好的局面怎么会变成这个模样? 甚至他还怀疑马腾是不是故意这么做的。 当然,他也没忘了骂黄巾,就算黄巾要力出一处合兵进攻,你们去打马腾不好吗,怎么就盯上老子了! 可惜在心里骂人不能解决问题,只有援军才能解决问题。 韩遂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根本就没有动过主动去找马腾求救的念头。 我韩遂今天就是战死,从这城头跳下去摔死,也绝不受你马腾一点恩惠! 于是,他能指望的也就是曹操了,只是求救信号发出这么久了,却迟迟不见曹军来援,韩遂的心也就一点点凉下去了。 现在的战场形势,韩遂感觉己方随时都有可能要完,曹军若是来得迟了,那只怕只能给自己收尸。 他后悔了,早知道就不听曹操的鬼话,中原的事情和自己有个屁关系,一开始就不该掺和进来的,就算玄夏威胁巨大,那也是以后的事情,自己现在来凑什么热闹。 他冥冥中有种十分不祥的预感,这里该不会真是自己的葬身地吧 若是真要死,那死就死了,西凉的铁血汉子也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但只要一想到自己死后整个西凉就都便宜了马腾,他就感觉心里一阵窝火。 我可以死,但要是便宜马腾的话,我死也不甘心啊! “将军,不好了,敌军攻进来了!” 或许是上天印证韩遂的预感,旁边的小兵一声惊呼,一下就让韩遂悚然一惊,他转头看去,只觉浑身冰凉麻木,死亡的预感一下到了顶点。 只见此地城门在黄巾久攻之下,终于是不堪重负崩塌开来,黄巾士兵就这么呐喊着强冲进来。 一时间,拥挤的城门有无数的血光残肢四处出现,惨叫之声一個接着一个都不见停歇。 城内的西凉兵虽然作战悍勇,但黄巾也不遑多让,双方正面碰撞一起便是生与死的搏杀拼斗,一方是个体兵员极致的悍勇凶猛,一方是严密有序的军阵配合,他们将在这里彻底分个高下和生死。 初时,西凉军以悍不畏死的血勇作战,确实顶住了黄巾的攻势,但是随着战争的持续,个人的意志和精力被不断消磨,黄巾战阵的稳定配合就越发显得强力起来。 而且双方装备的硬差距也令韩遂绝望,他在上面清晰看到,冲入城中的黄巾清一色的制式盔甲,就如同钢铁的洪流一样涌入进来,而西凉兵只能用自己的血肉硬生生和对方消磨。 韩遂感受到的只有沉重的无力。 他怀着最后的希望,往远方的大地看了一眼,如果这个时候曹军还能赶来的话,那么自己就还有一线生机。 可是往远方看去,只能看到日落西山的落寞荒凉 这下真完蛋了。 “将军,没有退路了,下去拼命吧!”不多久,城头上一个将领匆匆赶来,只见他抽出长剑,俨然要与黄巾决一死战。 韩遂愣了愣,然后看了看下方前赴后继咬牙死战的士兵们,最终只是喟然一叹。 一切都已经结束了,下去拼命,也只是送死而已。 “投降吧”韩遂颓然坐下,靠在墙垛上了无生趣。 那将领一下愣住,一脸的不敢置信:“我西凉军悍不畏死,焉有投降之说,将军难道要做懦夫不成!” 城头诡异的有些安静下来,韩遂明显感觉到许多道目光都聚集到了这里,最后他抬头看了这将领一眼,叹气道:“听我的,投降吧,已经是必输无疑的局面,再怎么挣扎也没有用的。” 将领眼睛一瞪,却还是不能接受,大声劝说起来:“将军,兄弟们不怕死,只要您下令,我们就算全部战死在这里,也绝不会堕了我西凉军的名头!” 韩遂见状,也只能无奈的再度站起,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后只是拍了拍将领的肩膀,然后靠过去似乎要耳语的模样。 将领只道这是有什么军事安排,便附身过去。 只是他靠近过去之后,首先感受到的却是心口一阵微凉和刺痛,然后才是韩遂的一句叹息:“没人真的不怕死,兄弟们都等着投降呢,既然你非要拦着,为了不让兄弟们为难,我也只能先送你一程了。” 将领只觉得浑身的力量似乎被抽丝一般流失,他只能用仅剩的一点力气,死死握住插入自己心坎的一把匕首。 血液如泉眼一样往外涌出,他最后看了韩遂一眼,想说些什么,但张开嘴已经发不出声音。 韩遂摇了摇头,道:“不要恨我,我只是给兄弟们找一条活路,至于我自己,等一下就会去陪你了。” 听到这句话,将领怔了怔,似乎释然了什么,身体便瘫软倒下,再没有了一丝动静。 正如韩遂所言,不怕死的终究只是极少人,败局已定的时候,众多西凉兵实际上都是眼巴巴在等着韩遂发布投降的命令。 韩遂成全了他们,只见他甩飞了自己的配剑,然后高呼一声:“听我命令,全军都有,弃械投降!” 这道命令一经发出,无数士兵都松了一口气,接着人群便如浪潮一般开始丢弃兵器跪在地上,战场的纷乱在这一刻彻底结束。 韩遂再度望了远方一眼,只是这一次不再是期盼援军,而是望向夕阳。 惨笑一声,他便从墙垛之上一跃而起,然后重重的砸在地上,一声闷响之后便再没了动静。 ------------ 请假一天,明天三更 如题 ------------ 第322章 坚壁清野 五万大军浩浩荡荡于荒野行进,由于行军的队形加上后面绵长的物资,整个队伍足足延伸数里之长,若是从天空俯瞰,这大军看起来就像是一支漫长的蚂蚁行进队伍。 如此庞大的队伍,行军速度很难快的起来,但这支大军走的却也算不上慢。 “再有几天,就可以进入太原郡了。”队伍前头,沮授一边骑马一边捧着一副地图,找准己方大军的位置之后,盘算一下便有了时日。 “本将已经命太史慈率轻军先行,按照时间他们现在应该已经到了,只是不知道如今的并州局势究竟如何。”一旁同样骑马而行的王当闻言点点头,神色凝重的交谈起来:“敌军分三路进攻,三路兵力皆有大优,这仗对并州兄弟们来说并不好打啊,希望我们能赶得及时吧。” 沮授闻言也是点了点头,这次战争来的太过突然,算上求援的信使路上耽搁的时间,冀州要调动兵力民力物资赶去支援,现在这速度已经足够快了。 只能说魏国速攻的动作实在快速,难得让黄巾也为之吃瘪。 当然,即便并州局势不利,玄夏朝廷获知战事后也没有因此而慌乱,毕竟此战敌军意图太过明显,针对的目标只是并州而已,退一万步讲就算并州真的丢了,玄夏也不会伤筋动骨,往后再夺回来便是。 曹操这么处心积虑联合盟友图谋区区一个并州,以并州本身的实力,那也不得不先受点委屈。 沮授收起地图,望向前方:“按照行军途中陆续收到的并州军报来看,我军情况十分不利,马腾曹操两路大军进展神速,如今皆已推入并州腹地,太史慈即便现在抵达,恐怕面对的也是他们的严阵以待,终究还是要等我后方大军到了才能图谋后事。” 听到这里的时候,王当就想起了乌力给自己传来的信件,上面却也交代了并州的作战计划。 沉吟片刻后,王当道:“乌力欲合力断指,虽然尚不清楚他这计划执行的如何,但我军只能听到马腾曹操的进军动向,这本身就足够说明问题了,想来他那里应该有所斩获。” 沮授深以为然的点头:“乌力将军的计划本身就十分可行,以马腾韩遂的矛盾之深,只要乌力张白骑自己稳扎稳打,即便不能真的歼灭韩遂,至少也能打残对方。” “若是真能重创韩遂,那后面的仗就好打得多了。”王当沉声应道。 沮授又道:“敌军虽然占领并州大片实地,也能就地征集人口和粮草,但想要据守城池和我军打持久战却也不是那么容易,上党赵云一部兵力保存还算完整,完全可以钳制曹军的后方,除非他们真的击退我军反攻,不然他们反而要自陷孤地。” 言及至此,王当转头看了一眼沮授。 犹豫了一下之后,他还是开口询问:“此战看起来略有凶险,但要击退敌军也不是很难的事情,无非就是多花点时间而已,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教主要匆匆把你派来,这里根本就用不上你,那你是来做什么的?” 沮授怔了怔,虽然王当言语略有无礼,他却也不怎么在乎。 只是笑呵呵的抚着胡须:“教主派我来自有深意,将军当真想知道?” 王当皱了皱眉,却道:“若是有保密的需要,那你就不必说了。” 沮授摇头道:“没什么不能说的,此战将军只需打你自己的就好,主公委派我前来只为一件事情而已,那就是替将军判断形势,根据此战情况,一旦条件有利,将军就可顺势反攻拿下魏国,届时主公在后方也会调动兵马予以支持。” 此言一出,王当浑身一震,他立即明白沮授其实就是做这个传声筒的。 也就是说,教主想要一口气吃下整个魏国! 这也让王当的神色凝重起来,要做到这一点首先得有個前提,那就是眼下这一仗必须对曹操取得足够大的优势,只是这恐怕不是那么容易。 魏军和马腾西凉军已经占据足够多的并州实地,如今必定是筹备物资高筑城墙就等着黄巾去打了,即便自己率军支援并州,兵力也还是不如对方,要一路反攻击退对方,可不是说说而已。 王当固然有信心可以成功反击回去,但预想这过程不会轻松,而且时间必定漫长。 他也没办法投入更多的兵力,冀州本地需要维持驻防,否则连冀州都要被魏国偷家了,除非玄夏打算扩大战事规模从幽州再度派兵,只是这样一来吴国汉国必定也要跟着拼命,那就又奔着大决战的方向打了。 玄夏一统神州的脚步怎么走,内部早有定计,那就是步步蚕食稳扎稳打。 作为优势的一方,完全没必要给自己增加不可控的风险,如今一统天下的进程已经完成一半,只要老老实实打死魏国,那天平也就彻底倾斜再也不可能有任何意外,剩下的刘备孙权也只是往后顺手收拾的事情而已。 沮授也不卖关子了,呵呵笑起来:“既然曹操能玩速攻,我玄夏为何不可,眼下魏国看似得利,却也正是麻痹刘备孙权的机会,主公所想便是积蓄力量在合适的时候也来一次速攻反推,在汉吴两国反应之前结束一切,待魏国一死,往后不管汉吴如何挣扎,也不可能再逆转局面。” “原来如此.” 王当心中一跳,此事关键在于一旦和魏军的战争取得优势,那黄巾就必须以雷霆之迅速干净利落结束战争,不给刘备孙权插手的机会。 这难度的确不小,但也足够令人兴奋。 如果成功的话,那么玄夏便彻底抓住了那只大汉丢掉的鹿了,魏国如果被灭,不要说南方诸国北伐的幻想彻底破灭,就连南北朝对峙都已经不可维持,等待他们的只是慢性死亡而已。 要结束了吗,到了可以开酒痛饮宣布胜利的时候了 “教主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喜风险但又果决大胆,形势逆转之后只要我军动作快,确实有机会在避免全面大战的情况下解决掉魏国,某会尽力为这个目标创造有利条件的。” 说话之时,王当眼睛微眯看向远方,眼神深处深深的期待。 冀州军以稳定的行军速度前进,想要抵达战场区域还需要数日时间,而这个时候已经早早先行的太史慈其实已经兵临晋阳城下,他们的到来宣告着魏国和西凉的联合进攻势头已经结束,接下来是黄巾反攻的回合了。 不过魏国和马腾第一轮的先手速攻已经取得足够大的优势,占据大片的实地之后,他们也有和黄巾慢慢周旋的资本。 曹操预期的战争目标已经实现,接下来他都没有考虑过战胜黄巾的事情,只要能把占下来的地方守住,通过长久的守城战让黄巾知难而退那就足够了。 而现在,曹操和马腾显然已经做好了准备,这一点从太史慈一路所见就可以看得出来。 进入并州腹地太原郡之后,太史慈沿途所经过的城邑乡野无不是被魏军洗劫,而且魏军做法之冷酷,让太史慈看到之后恨得眼睛发红。 太原郡里能带走的青壮人口和粮草物资,几乎都被魏军搜刮的一个不剩,即便是带不走的东西,魏军也会烧山、毁田、拆屋,沿途所见宛如末日场景, 太史慈走了一路,就看到太原百姓哭了一路。 这种做派,比匪徒更凶狠,比贼人更残忍,这根本就不像是华夏文明的内战,而像是外族入侵一样绝户的做法一样。 事实上,站在曹操这种旧军阀的视角来看,这确实称不上是什么内战了。 内战的前提是双方共为一个体系,百姓人口作为最重要的资源,一旦占领之后可以直接为自己所用,如此交战之时对待百姓便也不会太过残酷。 但现在玄夏的百姓显然已经不是曹操他们可以转化的了,那他们做事起来也就无所顾忌。 经过曹军绝户一样的坚壁清野,太原郡内留给黄巾的就只有被曹军扔在原地大片的妇孺老幼,当然曹军留下这些人并不是因为他们大发慈悲,只是因为他们想利用这些人去增加黄巾的负担而已。 这种计谋很明显也很无耻,但确实很有用,至少黄巾没办法对这些数以几万十几万计的百姓置之不理。 以至于先行抵达太原的太史慈,第一时间做的事情不是投身战斗,而是开始想办法安置起这些百姓来了,沿途百姓皆被太史慈所收留,然后派兵带着百姓再往后方进行转移。 如此安置百姓,就耽误了太史慈两日时间,而且光往后方转移只是开始的工作,后续这么庞大的百姓需要的生存物资,也会增大黄巾的后勤负累。 这次魏军的进攻确实对并州带来了深重的灾难,还没有开始正式的反击,黄巾就已经感觉到难受了,这也让太史慈对魏军恨得咬牙切齿。 只是让他有些无奈的是自己还是来的晚了些,曹军坚壁清野已经达到,如今横在他面前的便是被曹军占领的数个大城,这显然不是那么好啃的。 ------------ 第323章 必胜 “陛下,冀州黄巾主力来了.” 晋阳城头,魏国君臣往远处眺望,随着郭嘉遥指过去一句话,远方天际便出现一道黑线,很快这条黑线便成为块黑布,往晋阳城下逼近而来。 那不是先行的几万先锋军,而是冀州黄巾主力大军,当他们出现之后,城头上的君臣都是心头一沉。 他们知道,魏国的先手已经结束了,如今是黄巾的反攻回合,即便是依靠脚下的坚城,他们也难保就能顶得住黄巾的反扑。 不过这次作战已经是魏国孤注一掷下创造出来最有利的一次局势了,若是不进行这最后的奋力一击,以黄巾那小刀慢喇的战术,魏国迟早也要被凌迟处死,现在不动手以后想动手都拿不出力气反抗。 站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知道这是魏国最后的机会了。 如果不能借此一战打开局面,他们就再也无力阻止玄夏的凌迟刀法,迟早会在今日丢五城明日丢十城的绝望之中走向灭亡。 “他们终于来了,朕早就迫不及待了!” 当众人还在被远处黄巾大军沉默而肃杀的气氛而震慑的时候,曹操一声大笑打断了他们的思绪,更吸引了他们的目光。 众人看去,只看到一身戎装的曹操一手扶剑,一手搭在墙垛上,仰头哈哈大笑。 一种豪迈不羁而又自信淡然的情绪瞬间扩散出来,这让刚刚还沉重的气氛一下缓和下去,周边臣子莫名也跟着放松下来。 有些人便是天生强大,一举一动就能轻易影响旁人,许辰和曹操都是这种人。 许辰本人的感染力,其实不如曹操很多,他的影响力多半来自于从后世带来的超前先进智慧,这是时代赋予他的东西,没有这些东西的话他也就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和曹操这种枭雄根本不能比。 曹操却是实打实的性格魅力,那种对危难的镇定淡然,足以让每一个人跟随他的人都为之折服。 此时,他的情绪就轻易传达给了周身臣子,就连士兵们听到曹操的笑声,也会为之振奋许多,似乎城下的黄巾也没有那么可怕了。 “为此战,朕与诸位臣工谋划半年之久,厉兵秣马、外联强军,仰赖将士奋死拼命,也能把黄巾打得节节败退,事实证明他们也不是不能战胜的!” 说罢,曹操看了众人一眼,淡淡一笑:“如今我军兵力雄厚物资充沛,据诸城高墙而守备,便是和他黄巾打个半年一年又有何惧,黄巾若执迷死战,朕自当成全送他们去死!” 一番话语下来,众人都是精神一振,随后武将无不誓师,文臣无不激昂,城头气势一时颇有与天争高之势。 不得不说,此次出战并州打的还是很顺利的,虽然是依靠极大的兵力优势才能达到效果,但结果是实实在在的优势,这给了他们不少人信心。 准备充沛的据守坚城,不说什么打败黄巾,只是退敌应该不算什么难事吧 不过,人群之中,如郭嘉荀彧这些魏国核心人员,在附和大笑的时候,眼神之中却有着深深的隐忧,不管曹操这個皇帝如何卖力的提振士气,现实的局势其实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好看。 为了稳定军心,很多军情其实不为下面将士所知,现在魏国形势确实不错,但坏消息也不少。 比如,高石战场的军情就在昨天抵达了晋阳,没有得到魏国支援的韩遂,最终还是倒在了黄巾的刀下,这也代表着魏国此次出击的两个盟友,直接就倒了一个。 这下本来足够大的兵力优势,也变得没那么大了,魏军接下来能倚仗的也就只剩下了城墙和马腾。 实际上,魏国并非不救韩遂,而是在第一时间就出兵援助了,只是魏军主力还要镇守太原,能够分出的兵力十分有限,而魏军前脚分兵出去援救,后脚得到乌力分配任务的赵云就果断出击击退了对方。 有了赵云搅局,魏军安排的援军根本就走不出去太原,曹操虽然心急如焚,却也只能无奈看着韩遂自生自灭了。 魏国帮不上忙,那韩遂也就真敢死给魏国看,如今得到确切消息,荀彧郭嘉等人都对未来的局势忧心忡忡起来。 此次三方联军,每一方的力量都足够重要,失去了韩遂,己方总体实力就大打折扣,本来黄巾就难打,现在更要命了。 不止是郭嘉荀彧忧心忡忡,眼下曹操的风轻云淡,也不过就是为了稳定军心强撑起来的模样而已,实际上他现在心里也是相当没底。 若是韩遂在的话,有他和马腾的牵扯,魏军还是有底气和黄巾周旋的,击退黄巾真正吃下实地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没了韩遂这一大助力,并州这局面就相当不利了起来,这下曹操就开始没底了。 昨日收到消息,曹操连杀人的心都有了,在署衙里更把马腾骂上祖宗十八辈,光是“马腾短视,误我大事”的话就说了不下十遍,可见他心中恼怒之深。 其实,这个危机并不难化解,只要马腾适时去救,韩遂自然能轻易脱身,但曹操万万没想到马腾居然会坐视韩遂去死。 如果仅仅只是这样也就罢了,如今魏国还有另外一个不好的消息。 此次长驱直入深入并州腹地,看起来是攻城略地了,但他们最为担心的一件事还是应验了,那就是没有被消灭的赵云一部,果然截断了曹军与后方的联系,这也意味魏军已经陷入到相对孤立的局面。 虽然如今魏军占据了太原大城且粮草兵员充沛,但在孤立的局面之下,真的能顶住黄巾的反扑吗,若是不能退敌的话,那魏军就真的没了后路 在身边人一片称颂和欢笑之中,曹操看向越来越近的黄巾大军,眼神慢慢决绝起来。 朕已经是孤家寡人了,此战胜则胜,不胜朕也认了。 来战个痛快吧,不是你黄巾死,就是我曹操亡! 风起,带来浓厚的杀气,黄巾已经逼近城墙,王当缓缓从阵列骑马走出,拿起胸前挂着的望远镜看去,就看到门楼前方一身戎装肃立的曹操。 当然,他认不出曹操的脸,只以为对方是曹军哪个大将,却也为对方那强大的气势而心生赞叹。 ------------ 第324章 流血牺牲 晋阳城头开启了铁与血的试炼,箭雨遮天蔽日一阵接着一阵,而云梯之上黄巾顶着魏军火油、金汁、滚木、落石不断冲锋尝试登城,只是就算他们辛苦冲至高处,迎接他们的也是城头魏军的强力反击。 而在下方的黄巾,多数攻击也集中在城门之处,狭小的区域里聚集着数不清的士兵。 曹军已经为此战做了充足的准备,自然也早早防备着黄巾炸门这一招杀手锏,在黄巾抵达晋阳数日之前,整个城池就已经被完全封堵,现在晋阳的城门实际上也就是一堵稍薄弱的墙而已。 当士兵们冲至墙下,原本城门处已经被砖石封死,砖石堵死的墙体也不是火药可以轻易破开。 任何绝招一旦被人所熟知,那威力也就大大下降了,火药炸门这种事情黄巾已经越来越难以建立奇功,即便是城门没有封上,往往炸开了门,城门内部也是一道连着一道的土木防线,并不是轻易就能击溃敌军城防。 当城下破门难以施行的时候,黄巾的主要进攻方向,也就变成了登城作战。 只是即便黄巾强悍,但面对高墙坚城的时候要打起来也还是十分吃力,魏军把己方精锐兵力尽数投放于城墙之上,黄巾士兵即便登上城头,面对瞬间的围攻也难免要倒在地上。 漫长的厮杀过后,随着黄巾撤退的号角声响起,战场的喧嚣也慢慢消退下去。 前线士兵退下之后,坐镇后方大军的王当第一时间迎了过去,前方浑身是血的将领一见王当,便气喘吁吁的抱拳禀告:“禀将军,敌军防备周全,我军尚无破门之法,登城作战亦是吃力,要想克城只怕不易。” 王当闻言,神色凝重的点了点头,先是下令士兵回营歇息整备,随后就把将领带去后方。 前线战况如何其实不必将领说,王当也能看得出来并不轻松,不过这也是在他的预料当中,攻城战从来都是难度极高的事情,战力弱小的一方依靠城墙和强大的一方持久消耗,这也是常有的事情,黄巾面对这样的劣势作战也不能例外。 事实上面对城墙,除非有足够强力的攻城设施和手段,否则战争中最常用的手段从来都是围困而不是强攻。 待王当与将领回到后方军帐,此时其余诸将与沮授也皆在其中,众人面色都不怎么轻松,显然他们都看出来此战打起来并不容易。 刚刚进来的将领稍稍抹了抹身上的血迹,便站在桌子一边,向众人一拱手率先开始陈明战况。 “今日一番试探,某可以明显感觉到魏军已经为此战做了充分准备,我军作战鲜有如此吃力的时候,若是继续强攻作战,且不说我军能不能拔下城池,就算真的做到了,也必定是损失惨重得不偿失,所以某建议对他们采取围困策略更为合适。” 一番话语落下,众人你看我我看你,神色都有些为难。 此番赶来支援,他们已经预料这一仗可能不是很好打,魏国拼死一下奋力反击确实力道不小,仅靠并州和冀州的黄巾应付起来还真不是那么容易。 当然,最大的阻碍还是攻城战给他们带来的困难,冷兵器时代城墙永远是最强大的武器,即便是黄巾碰上也十分头疼。 这不是什么突然发生的战争,而是魏军精心谋划的战争,魏军已经做了能做的一切准备,黄巾固然可以仗着实力硬生生撞上去,但也需要承担那可以预期的巨大损失。 只是,围困似乎也不是什么好的选择。 王当坐下后,略微沉吟:“敌军坚壁清野已经聚敛无数粮草物资,若是我军围困作战的话,要多久才能把他们耗死,一个月还是半年,乃至极端情况下的一年甚至更久?” 这一下,众人更是沉默了,究竟是蒙受损失强行攻城,还是花费时间围困作战就成了所有人面临的一个选择。 这时候,却有一人一下站起来,正是太史慈,只见他一拍桌子就说话起来。 “玄夏统一神州的步伐不容拖延,教主也说过革新不是请客吃饭,哪儿有什么事业是轻轻松松就能实现的,咱们将士以前吃肉和汤的时候是痛快了,到了啃骨头的时候难道就不乐意了?要我说就该打,狠狠地打,打得敌人肝胆俱裂,打得敌人再也不敢多看咱们一眼!” 这一句话掷地有声,众人无不是神情一振,只觉胸膛气血翻涌。 跟随许辰一路走来,他们投身黄巾就没有怕过什么,为了信仰纵然赴死那也是无怨无悔,断然没有躲避硬仗的道理。 他们也都是想起了太史慈引用的那句话,革新不是请客吃饭,是要流血,又要死人的! 就连刚刚提议围困作战的将领,此时也都是沉默下去。 王当这个主帅统筹大军,却也不会这么简单的考虑作战方向,围困也罢强攻也好,一切都要看整体战争需求,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发表意见,他也适时出来敲定方向。 “围困作战不失为一种选择,但不是我们现在该做的选择,城中百姓被魏军所挟持,并州局面也不得安宁,魏军可以等個一年半年,我们可等不了。” 众人闻言,都是点起头来,话到这里,他们也都知道王当已经做出决定。 果然,王当随后就道:“现在就是啃骨头的时候了,告诉将士们,一日不把魏军和西凉军赶走,咱们并州百姓一日得不到安宁,我黄巾士兵皆是子弟士兵,为父老乡亲们流血牺牲,这就是我们的使命!” 一时间,军帐之中轰然应诺,在座之将领皆是眼神凌厉决然,没有一个因为接下来的硬仗而畏缩恐惧。 当这里做出决议之后,强攻的作战方向很快就传达到了军队之中,每个士兵也都由此知道这一战会十分漫长和艰难,或许会有很多人都会葬身于此。 士兵们获知命令后,也只是平静而沉默的接受了,整个黄巾大营甚至都没有因此出现一丝杂音,仿佛一切都只是如常照旧而已。 死亡流血或许很可怕,但他们是百姓的子弟兵,每个人在出征之时,就已经有足够的觉悟。 ------------ 第325章 压力还是太小 激烈的战事在晋阳城头持续,攻城的云梯不知道坏了多少架,但后方营地每天也在加紧砍伐树木就地制作,如此一个个攻城器械投入战场,工匠们连轴转却也才是堪堪满足战争所需而已。 除了攻城器械的消耗之外,黄巾也没有放弃利用火药来进行爆破。 虽然魏军已经把城门尽数封死,但对黄巾来说,一次爆炸不够那就十次,十次不够那就百次,反正这次作战储备的火药量足够多,不怕消耗在这里。 进攻了七八天时间,黄巾也炸了七八天时间,到现在已经出现了成效。 城门门洞的砖石虽然封堵,但毕竟时间尚短,在持续性的爆炸和破拆之下,这门洞基本被黄巾凿开了个七七八八,只要坚持下去破门已经是可以预期的事情了。 当然,黄巾也能想象到即便破门了,里面的魏军一定也是里三层外三层的构筑防御等着自己,但不管怎么说能破门依然是极好的消息。 只是如此持续性的狂轰烂炸,这让晋阳城每一天都处于炮火轰鸣的状态之中,不论是黄巾的士兵还是魏军的士兵,每天一到夜深人静入睡的时候,耳朵都免不了出现持续性的嗡鸣,让他们都是苦不堪言。 然而,这也只是战场上最微不足道的负反馈而已,真正令人可怕的是已经像是一个绞肉机的残酷前线。 每一天,都有双方数不清的士兵死战城头和城下,黄巾保持了最高强度的进攻压力,这不论对于他们自身来说还是魏军来说,都是对自身意志和精力的巨大考验。 随着战争持续进行,战场的气氛越来越沉闷和死寂,好在黄巾的军队思想建设足够坚定,眼下的高压环境根本不足以摧毁他们的意志,到现在黄巾依然保持着相对较好的军队士气。 唯一令黄巾不好接受的事情,就是此战的伤亡率。 相比于以往的作战,这一次硬攻大城实际上是十分吃亏的决策,精心准备的魏军死死占住城池,黄巾的进攻大大被限制起来,双方的战斗因为城墙和抹平不少之后,黄巾的伤亡增加就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每一天战事结束,当各营清点人数报上战损之后,王当都心疼的要滴血。 这每一個死去的士兵,那都是自家花费无数心血培养起来的信仰战士,如此每天数百近千的伤亡,对黄巾来说已经是堪称损失巨大的地步了,由不得王当不心疼。 只要登上营地的望楼,王当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城墙之下堆叠的尸体。 这些尸体,多半都是黄巾士兵的遗体,每每观察晋阳城头的局势,王当看到这一幕都会长吁短叹,战事没有结束的时候,黄巾甚至连安葬这些牺牲战士的办法都没有。 黄巾每天作战都会尽可能收拾战场,但这城下毕竟是双方最为激烈的战争区域,黄巾也没有办法替兄弟们收敛尸身,只能这样任其曝尸天地之间。 “我是不是做错决定了”长叹一声后,王当放下望远镜,神情有些自责和复杂,作为主帅看着自家兄弟这么一个个倒下,他实在是难受的厉害。 一旁的沮授闻言,却疑惑起来:“将军何出此言?” 王当站在望楼之上,远处晋阳的城头虽然弥漫在死亡和血腥之中,但也透着一股沉静的气势,很明显敌军的士气也还算尚可。 王当也意识到,曹操精心谋划此次速攻,花费的心思只怕要远远超过自己的想象。 这就是魏国最后的孤注一掷,一定也花了巨大的精力和资源培养和训练军队,眼前的这支魏军,明显要比以前的曹军强上几个档次。 所以自己攻城打的这么艰难,这不是没有理由的。 “打到今天,曹军的防守也丝毫不见颓势,我在担心即便强攻也不能拿下这晋阳,若是时间拖得久了,我军作为进攻一方只会越来越吃亏,后劲不足是可以想象的事情。” 这里关乎整个战争的胜负,战争陷入眼前的僵持局面,即便是王当这个老将也难免有些心虚了。 毕竟眼前这魏军打的确实有声有色,不可以等闲视之。 强攻城池讲究的就是一个给足压力挤爆敌人,但士兵的精力意志终究是有极限的,如果相当时间内拿不下城池,攻城方作为更吃亏的一方迟早要后继乏力,那时候只怕又要转回围困的策略。 若真是这样,自己这个主帅丢脸挨骂倒是无所谓,但是强攻时这么多兄弟可就白白牺牲了。 强攻不行的话,现在转向还来得及,只是王当心里一时也拿不定主意。 沮授看着王当的犹豫神色,也看出王当在担心什么了,随后他就摇头笑了起来,对王当的的说法不以为然。 “兵事最忌朝令夕改,既然已经决定强攻,那就坚定奉行策略,将军不必过多忧虑,没有什么战争是没有风险的,可不能因此畏手畏脚。” “话虽如此,若局势不对,那当然要及早纠正,否则岂不是一错再错?” 王当皱起眉来,显然沮授的话不足以让他排解忧虑,作为主帅,当进展不是那么顺利的时候,他就不可避免的会开始考虑规避风险。 沮授见不能说服,也只是心中无奈,这种事自然各有各的道理。 想了想,他看向了晋阳城的方向,随后伸手指过去:“历来能长期守备坚城的战例,必定有一个前提,然而这个前提并不是所谓的兵多将广粮草充足。” 王当愣了一下:“不是这些,那是什么?” 沮授一边抚着胡须,一边呵呵笑起来:“这个前提是团结,唯有城内军民一心合力抗击外敌,才是孤城可以长期坚守的绝对前提。” 王当闻言只觉脑海灵光一闪,再看向晋阳城的时候,目光忽的就放松了几分。 话说到这个份上,他当然听懂了沮授的言外之意。 沮授胸有成竹道:“教主曾经说过坚固的堡垒从来都是从内部攻破,此次魏军坚壁清野固然征敛了物资和人口,但也激起了强烈的民怨,而这就是魏军内部最大的隐忧。” 王当目光渐渐锐利,却也勾起嘴角来:“某明白了,还是我们给的压力不够大。” ------------ 第326章 逆民 入夜时候本该是士兵们在战事停歇后宝贵的喘息时间,黄巾一天比一天更为狂暴的进攻节奏,让守城一方的魏军士兵都难以承受。 一到天黑之后,士兵们无不是疲累和饥饿交加,往往都是打起最后的精神飞快扒完饭食,随后就地躺下开始歇息,即便是附近时常响起叮叮当当的声音也不能打扰他们丝毫的睡意。 诸多士兵们都在夜间休息的时候,除了维持基本防务的值守士兵,却有另外一群人在夜晚忙碌不休。 只见一队队的士兵全副武装,沿途抽打长鞭驱赶着民夫搬运物资和挖土筑墙,两侧火光的照耀之下,可以看到民夫尽皆显露疲态,虽然如此他们却不能像士兵一样休息,而是只能在士兵的威逼之下不眠不休的干活。 民夫队伍当中甚至不乏十多岁的孩童还有佝偻身躯的老人,许多小孩不堪劳作难免大声哭喊,但每当这个时候都会招致军官的一顿鞭笞,老人颤颤巍巍怒骂的时候,也会经受相同的待遇。 至于更多的青壮民夫,无不是对这些军官怒目相视,愤怒怨恨的情绪在人群中不断攀升,这种危险的气息,很快也让军官察觉到不对。 但军官非但不惧,反而鄙夷的看了人群一眼,只冷声呵斥:“怎么,想造反不成,这些时日敢闹事和反抗的都是什么下场你们可都看得清楚,不想死的话就老老实实听话,否则别怪咱们刀剑伺候!” 此言一出,就如一盆冷水浇下,一下就让他们全都冷静下来。 交战一个月以来,城中民夫和百姓早就不堪魏军压迫,在这样的高压环境下,他们也有过许多次的反抗,但每一次都被魏军铁血镇压。 民夫们抬头一看,就能看到城门内部悬挂着十几个头颅,那都是这一月来组织反抗的带头人,这些人头无不是在提醒他们反抗的下场。 民夫百姓虽然数量多,但是在魏军的刀兵威胁之下,也不过是绵羊一样弱小的群体,至少在魏军还能顶得住黄巾进攻的时候是这样。 城头高处,荀彧看着民夫在军官的胁迫下,忍气吞声的开始工作,心里却十分忧虑。 他当然看得出来这样是有问题的,奈何这也是魏军的无奈之举,黄巾的进攻如越烧越烈的火,魏军要想坚守下去,必须不断的役使民力协助城防。 战事越是激烈,魏军也就会更加疯狂的差使百姓,如今不仅城中房屋被大量拆毁用作城防,连小孩老人都被强行抓来干活,照这个趋势下去,很快连妇女也要逃不过了。 荀彧清晰的感受到了城中民众那冲天的怨愤。 “如此下去恐怕不妙,民夫百姓怨气深植,纵然现在能强行压制,但往后爆发出来只会更加可怕,我担心战事不利的时候,他们或许会变成我军最大的隐忧。” “我军已经没有选择了,城中百姓本就不顺服从,我军只要逼迫百姓劳役就必定引起人心愤恨,既然如此,眼下战事不容丝毫松懈,也顾不得他们是多怨一些还是少怨一些了。” 一旁的程昱,同样看着城内发生的一切,却丝毫不为所动。 不是这么透支民力的话,别说一個月了,只怕早十天这城就该破了,至于百姓受不受得了又有多么怨恨,那不重要,反正也是不能归化的逆民,死光了也没什么值得心疼的。 事实也确实如此,魏军对于城中百姓反抗也一直都是铁血镇压,一个月以来杀死的民夫已经足足上千了。 所以,即便知道这样的做法会引来民夫更为可怕的反弹,他们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镇压。 荀彧何尝不知其中道理,这时候也只能摇头叹息。 这晋阳城,如今就像是一个闷紧盖子的陶罐,里面的水已经烧沸,但下面的火却越来越旺,似乎随时都要爆开,哪怕明天早上起来全城暴乱荀彧也丝毫不会意外。 沉默一阵之后,程昱淡淡一笑:“我已经密令军中将领,一旦战场局势不利,要第一时间清理民夫,至少要保证城内不生变故,即便最后我军要弃城,那也能从容撤走。” 此言一出,荀彧更是心里一紧,然后紧紧的盯着程昱。 这一瞬间,他有种强烈的冲动,那就是立即前去曹操那里阻止此事,但很快他就颓然放弃了。 说到底,程昱只是具体做这个脏事的执行人而已,这背后究竟是谁授意的,不用猜也能想得到,自己真去了,也只能是自讨没趣而已。 怀着复杂的心情,他再度往下一看,老人颤颤巍巍扛着大木,小孩咬牙搬着石头,即便是青壮的民夫,也在军官的一下下鞭笞之中埋头苦干。 城门早就被黄巾炸开了,如今的情形,是白天黄巾冲杀进来破坏城门内的城防构筑,而到了晚上魏军就只能疯狂压榨民力再度修建防御工事,如此循环往复已经持续了十来天的时间了。 能守到现在,其实已经是相当可以的战绩了,搁以前面对黄巾这种强度的进攻,魏军早就顶不住了,而这一次魏军做足了一切能做的准备,终究是硬生生顶了下来。 但似乎,也就只能这样了,程昱都已经直言撤离之事,荀彧更是心如明镜,魏军撑到现在已经到了极限。 这次精心准备的战争,最终的结果,似乎不那么如人意。 魏军的战力和物资虽然不错,可惜此战还是缺少了一个坚守孤城最重要的要素,那就是城内的团结,如今战局尚能维持,所以魏军还有余力压制民夫暴乱,但局势再差一点的话,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事情的发展,果然如同荀彧判断的相同,当战争再度持续两天之后,他就感觉局势已经到了那种微妙的临界点。 这一点,曹操也敏锐的感觉到了,于是陪同曹操站在城墙的时候,荀彧便听到曹操一声包含遗憾和不甘的叹息之声。 “文若,我军似乎该弃城撤退了,看来这一次我们又输了,哪怕拼尽了全部的力气,谋划了所有的心思,也还不是黄巾的对手.” 荀彧闻言,也只能看向远方,一时无言以对。 此战没了下文,其实也就意味着魏国再没有翻身的可能了。 ------------ 第327章 教支部 这一夜,魏军的动静终于开始变得不太一样了,民夫们被驱使着做的事情,不再是加固城防,反而是拆卸城防。 至于为何如此,则是因为魏国要准备撤走了。 曹操一行君臣在城头看着下方,火光照耀之下,民夫们那种冲天的怨气几乎要化为实质,只是曹操这个君主并不在乎百姓被逼迫的有多么凄苦,他的眼神只是渐渐冷却。 这些不服教化的逆民,若不是魏军还需要他们干活,只怕早就被曹操下令斩杀,而现在局势不利,这些人就再没有利用价值了,反而变成了魏军的隐患。 眼看着城门渐渐被清理干净,众人不约而同把目光聚集在了曹操脸上。 “明日三更全军整备,士兵皆食干粮,五更一到立即出城,张辽率先锋军突袭敌营,大军随朕往南撤退!” 曹操的脸在火把的照耀之下明灭不定,沉声下达命令之后,便转身往黑暗中离开。 一众文臣武将相互看了一眼,都是出声应和。 荀彧看了看曹操的背影,又看了看城下对一切都浑然不知的民夫百姓,在咬了咬牙之后还是追上曹操,也不顾众人注视,便拦住曹操去路,然后深躬下去。 “陛下,此举有伤天和,非明君可为啊!” 荀彧言辞恳切的声音传来,场面一下寂静无声,群臣之中一些文臣武将也是微微动容,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跟上去附议。 所有人都知道,接下来这里要发生的事情,偏偏就是曹操不愿意提的事情。 果然,荀彧说话之后,众人虽然看不清曹操的脸色,但也能明显感觉到气氛瞬间的变化,君主压抑的怒火似乎让空气都凝结起来,在场之人无不是心中一紧。 能陪着曹操站在这里的人,没有一个是不了解自家君主的。 这个人可以是注重人才不拘一格的开明君主,也可以是喜怒无常阴鸷冷酷的暴君,即便是荀彧这样魏国的肱骨之臣,去揭开曹操不愿意承认的东西,也一样会招致对方的愤怒。 “文若在说什么,朕听不明白。”黑暗笼罩着曹操的面孔,透出来的声音虽然平静,但当中隐含的冰冷却是每个人都能感受到的。 荀彧心头一震,咬了咬牙:“我军只需撤退就是,何必要在走之前行屠城之举,此事有伤天和,臣以为万万不该为之!” 曹操沉默一阵,呵呵笑了起来:“文若说笑了,朕何时有过这等命令。” 荀彧还待再说些什么,却见曹操一拂手,冷淡道:“就这样了,朕乏了,今夜不管出了什么事,谁也不准打扰朕!” 说罢,曹操便在一行士兵的护送之下缓缓离开,只留下一片沉默的臣子们。 众人不是傻子,他们明白即便曹操说过没有这样的命令,今夜还是一样会发生惨事,最多也就是曹操在事后得知之后大怒,然后斥责做出此事的程昱,再给個不痛不痒的处罚也就完事了。 曹操的确是个愿意听从臣子建议的人,但一旦做出决定,却也不会轻易改变了。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最终也只是摇头苦笑,在经过荀彧的时候,他们都是拱了拱手,便也各自离去,就连荀彧自己,也只能无奈叹息。 他能做的也就是如此而已了,结果也是改变不了任何东西。 在他看来,杀害这些百姓并没有什么实质意义,这更像是一种对战事不利的泄愤,毕竟若是军中百姓愿意支持魏军的话,魏军完全可以继续打下去。 某种程度上,就是因为城中民众怨愤太深,以至于魏军不敢继续鏖战下去。 民夫们还在浑然不觉的干活,他们虽然有些奇怪今夜做的事情不太一样,但怎么也不会意识到这是魏军要准备撤退了,更不会想到魏军已经开始把刀对准他们了。 当然,民夫之中,却也有人意识到了危险,毕竟诺大的城里,并不乏隐藏在民众之中的黄巾。 正在这个微妙的时候,城内的一个角落里,三个身影悄无声息的聚集在了一起,他们都是在魏军进入太原郡之后隐藏身份潜伏起来的几个黄巾。 虽然原本他们并不认识,但是黄巾特有的一些气质,还是可以让他们慢慢发觉彼此。 太原已经被魏军实控,散落的一些黄巾在明面上发挥不了什么作用,自然就会开展地下工作,而他们三人一经确认身份,就立即成立了教支部。 只需要三个人,就可以成立一个自然教的最基础的组织单位,即便他们此前职位不同也互不认识,这个时候也可以快速构建出基础组织发挥主观能动性开展工作。 三人原本职位最高的一人,如今是这个支部的组长,其余两人则是组员,三人确认周边安全,便低声议论起来。 “组长,魏军今夜拆除防御工事,显然是要撤了,我们该做些动作了。” “我军在城外无法获知消息,我们必须弄点动静,若是我军能反应过来,或许可以趁此机会一举拿下魏军!” 两个组员一番话语说完,都是看向了组长。 而组长显然已经有了主意:“城中百姓对魏军积怨颇深,这是我们可以利用的一点,我已经暗地串联了些青壮百姓,可以适时对魏军发起反抗,如今是夜晚,一旦城中出现厮杀动静,我军必定有所警觉,即便不会轻举妄动就趁夜进攻,至少也能提前做出防备。” 此言一出,其余两个组员都沉默了,他们明白,一旦反抗,其实也意味着牺牲的时候来了。 城中即便有动静,也不太可能就吸引城外的黄巾这个时候进攻,在不确定具体情况下,这种动静极有可能是魏军的陷阱,如果换成是他们指挥,也只会加强防备但不会轻举妄动。 但只要能给外面传达信息,那牺牲也就是有价值的了。 这时候,他们不是在为可能的牺牲而唏嘘畏惧,想的第一件事情,却是尽可能完善自己的计划。 “光是厮杀的动静恐怕小了点,我们约定时间,到时候再在城中引火,只要火势大了,那必定可引起城外的我军注意” ------------ 第328章 必胜! 夜已深,城内的防御工事也在民夫们奋力的工作下被拆除掉了,大量的民夫终于是得到喘息的机会,如此夜以继日的干活,他们早就不堪疲累。 他们只道自己终于可以开始歇息,却没想到这只是灾难的开始。 气氛渐渐沉寂起来,民夫们在面目冷峻的士兵们的驱赶下,慢慢被聚集在了一起,他们或数百或近千的青壮,一群群被集中在了不同的街道处。 这时候的他们,已经开始感觉有些不对了,这些士兵的眼神似乎和以前不太一样了,似乎变得格外的冷漠,冷漠的让人心寒。 只是,他们还是没有意识到会发生什么,只有基于本能的不安让他们慢慢慌乱起来。 死寂的氛围,慢慢躁动起来,一直到一队队的士兵重兵封锁街道,一支支长戟如林一样指向了人群,而后方的弓箭也已经把箭矢上弦,一股肃杀冷酷的气息充斥着整个城池,这时候,民夫们才惊觉危险。 城头之上魏国诸文臣武将,有人面色平静不为所动,有人不忍直视别过头去,当中却缺少了最重要的一个人,那就是程昱。 他们当然知道程昱现在在哪儿,但也只会当做没看见。 今夜发生的事情,他们也会当做什么也不知道,明日一早之后他们才会后知后觉发现城中出现的惨事,然后跑去曹操面前对程昱大加斥责,曹操也会对今夜遇害之百姓痛心疾首,最后从善如流处罚程昱。 这一点,众人心里都有默契,而程昱也有心理准备。 当臣子的,除了给君主干活卖命,另外一个作用就是给君主背黑锅,君主不能做的脏活儿,只能臣子来干。 所以,在民夫们被士兵包围越发躁动的时候,程昱毫不犹豫的就挥下了手。 “动手!” 伴随着程昱的命令下达,各处的将领面色也都冷峻下来,随后各个地方的魏军都随之而动,霎时间整個晋阳城风云突变喊声大作,鲜血瞬间在城里的每个角落开始绽放。 屠城,开始了! 对魏国来说这是泄愤,但也是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妇孺老弱可以留给魏国增加负担,但是这些青壮将来都会成为玄夏杀向自己的武器,就算今天魏军战事不利要走,那也要给黄巾留下一个烂摊子! 这个时候,曹操在官署之中陷入睡梦,这是真睡还是假寐没人知道,那撕破夜晚平静的四处的嚎叫哭喊声音传到屋里,都不能让他有丝毫的反应。 城头上,荀彧深吸一口气,转身而去不忍再看,可每一道惨叫声音,都如同利剑扎入心脏。 城下,望着四处鲜血飞溅生命消亡,程昱也依然是那副麻木冷酷的神色,似乎死在眼前的不是自己的同类,而是彘犬一样的畜生。 身处灾难当中的青壮民夫们全都吓傻了,甚至第一时间他们都没有反应过来。即便是混在人群当中的那几个黄巾也同样是难以置信。 在士兵们集结并且驱赶民夫百姓的时候,几个黄巾就隐隐感觉不对,甚至也有过这样的猜想。 只是没到真正发生的时候,他们还是不能相信魏军能做出这等丧心病狂的事情,直到鲜血飞溅到他们脸上,才一下让他们惊醒过来。 他们的眼睛一下通红,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这是血液染红的,还是因为极致愤怒。 魏军竟然真的这么做了,他们怎么敢的,打不过黄巾军队,竟然把屠刀举向了手无寸铁的百姓,这实在是太过丑陋和可笑了。 原以为今夜是自己谋划阻挠魏军的行动,却没想到魏军做的更绝。 人群在魏军残酷的进攻之下陷入惶恐,很快这里就一片混乱,这样下去,惨事就要无法避免,黄巾极端愤怒的同时,却也知道自己必须要出来引导局势了。 “乡亲们,怕没有用了,逃也是死,和这些畜生拼了!” 骚乱之中,一个黄巾振臂高呼起来,他用尽全力嘶吼,但也只能影响身边的小部分人,但很快其余各地就都有呼应之声,人群之中的其他黄巾,也都做出了反应,在这个关键时候予以配合。 一下子,反抗的呼声就大了起来,这也惊醒了许多陷入恐慌之中的百姓。 是啊,逃也是逃不过的,不如跟这些混蛋拼了。 毕竟聚集在这里的多是青壮男人,正当是血气正盛的时候,一旦初期的惊慌被消灭,在绝境之下,他们不乏拼命的血勇胆气。 尤其是这么久以来,他们早就对魏军充满怨气,此时此刻,这一个多月遭受的苦难瞬间浮上心头,一下就让他们全都红了眼睛。 “拼了,横竖是个死,跟他们拼了,老子用牙齿也要咬死一两个!” “他娘的,这条烂命我不要了,哪怕是死也不能这么憋屈,兄弟们跟我杀回去,回头死了变成鬼,也要缠着他曹家阴魂不散!” “杀,杀,杀!” 一道道声音响起,年轻血勇的青壮们没有武器,但也咬牙切齿用自己的拳头牙齿往回冲杀,一时间城里的声势都为之一变,似乎真有反扑之势。 只是,无论是城头上的魏国文武臣子,还是城下的程昱都不为所动。 他们知道,气势再强,血肉之躯也不可能和金铁硬碰硬,最终的结果并不会有什么改变。 事实也确实如此,虽然青壮们奋力反抗,但魏军依然如一堵厚墙断绝了他们的生路,无论他们怎么前赴后继,都丝毫不能动摇魏军阵型,最终呈现出来的画面,只是他们前赴后继的送死。 人群里的黄巾组长回头看了一眼,不知道什么时候,城里到处都出现了火光,汹涌的火势似乎在诉说着这一夜的疯狂和悲惨。 再转头看向魏军的时候,他不仅没有畏惧,反而释然的笑起来。 这天下的生民,如何能交给这些禽兽一样的家伙,只有教主才能带领我们走向解放,这世道就该变了,我的信仰是正确的。 积蓄起全身的力气,怒吼出或许是此生最后的一句话,他便义无反顾往魏军方向冲去。 “玄夏必胜!” ------------ 第329章 不眠之夜 “戒备!” 深夜,黄巾的营地哨声响起,士兵们陆续在号令下开始了集结整备,当然这只是在夜晚执行值守任务的守备部队,其余大部的士兵依然还在休息。 夜晚即便有什么突发情况,军营也不会一惊一乍,自然有自己的处理机制,否则出点动静就全军反应,那大军也不必休息了。 即便是真的有敌袭,值守部队保持足够的戒备也足以应付第一时间的危机,并不会出现什么大问题。 多数士兵依然还在休息,但军中的将领们,却没法安然放松了,他们肩负着大军的安危,这个时候反而是最紧张的人。 很快,王当太史慈等等将领各自都从营帐出来,他们第一时间就发现了情况,只见黑夜之中远处的晋阳城上空红光阵阵,更隐隐有嘈杂的动静传来。 “发生了什么?”太史慈目光有些兴奋,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什么,但这种动静对魏军肯定不是好事,那对黄巾来说就是好事了。 王当毫不犹豫就往望楼跑去:“立即让诸将来我这议事!” 甩下这句话之后,王当就先行跑远,而太史慈也紧紧跟随过去,下面的士兵则是在兵营四处寻找将领传达命令。 很快,王当太史慈就行至望楼下,只是当他们跑上去后,却发现上面早已经站着一人,赫然是已经在举着望远镜的沮授。 听到动静,沮授回头看,摇了摇头:“两位将军不必看了,夜晚不能视物,这里看不出个什么。” 王当太史慈闻言,下意识往远处看去,前方除了城内的阵阵红光,也确实没什么可看的了,毕竟是晚上,望楼的作用几乎没有。 随后,几人各自下去,还不待他们说话,其余各处的将领也都抵达。 “城中必有变故,这正是我军机会,属下建议立即出兵试探,若是探明虚实,则可以趁机进攻,或许可以大破敌军!”人已到齐,太史慈迫不及待就率先说话,从他兴奋的眼睛里可以看出来他已经迫不及待了。 然而王当闻言,却皱起眉头,似乎陷入思考之中一时不能决断。 其他将领看了一阵晋阳城的情况,同样也是沉默下来,显然也是在做判断,太史慈的提议第一时间并没有得到回应。 “属下以为,我军不知城中虚实,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谁也不知道这是不是魏军为引诱我们设下的陷阱。”不多久,就有人跟着说话。 此言一出,又有人道:“没错,我军只需要按兵不动保持戒备自然就能取胜,根本不必做高风险的举动。” 又一将领上前说道:“是啊,仗打到现在形势已经分明,再不久魏军就该撑不住了,这时候该急的不是我们而是他们。” 太史慈皱了皱眉,众人的意见与他不符,虽然他想说些什么,但这些理由却也足够充分。 理智来讲的话,按兵不动是最好的选择,冒险从来都是劣势方做的选择,对于黄巾来说确实没必要轻举妄动。 一番议论之后,众人不约而同把目光聚集在王当身上,这种时候只有王当这个主帅才有决定的权力。 然而王当也没有立刻作出决定,而是沉声发出一个疑问:“某在想的事情是,这個时候究竟是什么事情能让城里出现这种动静。” 有人道:“若是魏军主动设伏,弄出动静来并不难。” 王当摇了摇头,又道:“那万一不是魏军设伏,而是城里真的出现变故,那会是什么变故呢?” 众人都是一愣,也是跟着思索起来。 不多久,他们的脸色也都有些凝重起来,若是顺着这个方向思索,那这事儿就不能单纯考虑军队的战术反应了。 若这种动静不是虚假的,那么可能出现的变故只有两种,一种是魏军内斗哗变,一种是城中出现暴乱从而引起魏军镇压。 这时候,沮授终于也出声说话:“曹操亦算一时雄主,魏军内部也并没有严重的派系矛盾,即便如今他们形势不利,军队也不至于出现内乱。” 众人都是为之点头,这个判断基本符合他们心里的想法。 那么如此一来,最有可能的就是城里出现百姓大规模的反抗,不然动静不会有这么大。 太史慈眼睛也是一下亮了起来:“我军强攻底气所在,正是城中民怨积深,而我们越是施加军事压力,魏军对百姓民夫也只会压迫越重,总有百姓不堪受迫的时候,我想此时城中该就是如此了!” 这一下,连其余的将领们都为之意动了。 事实上,这确实是很有可能发生的事情,若真是如此的话,那不论是基于战机,还是基于援救百姓的目的,黄巾都有出手的必要。 王当就在他们眼前来回踱步起来,还是没能决断。 太史慈再劝:“将军,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没什么好犹豫的了,我太史慈愿为先锋冲门,定要一举打穿他们!” 沮授沉思良久,这时候倒也有所判断:“在下以为可以一试,即便真是敌军设伏,我军也完全可以做好预期进行试探,可以再视情况决定后续动作。” 随着两人这一番话,其余诸将的态度更是转变,也慢慢倾向于出兵了。 一番讨论不算快,但也绝不算慢了,王当停下脚步看向城中红光,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只要有可能是魏军镇压民众,那我们就不能坐视不理,若是真的话那就不能耽搁时间了,太史慈你立即率兵三千先行出击,一旦探明城中虚实,若有必须,我后方大军便会全力出击!” 太史慈浑身一震,随后便哈哈一笑:“末将领命!” 随后王当看向其余将领:“今夜情况有变,我军随时会发起总攻,立即唤醒全军戒备待命。” 众将也是轰然应诺,随后各自散去开始准备战斗,很快黄巾的营地也一下从沉静中变得热闹起来,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待诸将全都离开后,王当凝神看向晋阳,心情难以平静,他知道今夜或许就是战事的关键所在。 ------------ 第330章 杀曹贼! “弟兄们,随我冲!” 兵马齐备,太史慈手持两把短戟,目光兴奋的盯着晋阳城门,鏖战一月这里埋葬了自己无数的战友,才终于让局势走向分明,而现在或许就是这最后的一击了。 一声怒吼之后,太史慈率先冲去,后方的士兵也是齐声大喝,便往城门开始进攻。 只是黄巾的举动,当然也瞒不过城内的魏军,还未及太史慈冲进门,便有魏军迅速反应集结阵型防御城门,双方稍一接触,便是极为激烈的厮杀,地面已经干涸固结的血土,再度泼洒上新的热血。 即便太史慈一往无前,但攻势也还是被挡住,毕竟门洞狭窄是天然有利防守的地形,这也是为什么城门被破之后黄巾苦战十多天也依然不能克城的缘故。 只要做足准备在内部构筑工事,士兵也敢打敢战,这依然能让进攻方十分吃力。 不过这一次交手之后虽然一时被阻,但太史慈却变得更加兴奋了,这一交手他立即就意识到此次城中动乱应该不是魏军设伏,若真是做戏的话,那不该反应如此强硬,这防守的架势俨然就是不打算让黄巾冲进去了。 城中真有变故,该是百姓大范围反抗了,这是机会! 而且更让太史慈惊喜的是,他厮杀的间隙中,目光敏锐的发觉城内防御工事全都没了,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魏军要撤了! 毕竟是沙场宿将,结合当下的局势,一看到这个架势立即就判断出来了结果,唯独他猜错了城中的动静,以为是百姓反抗让魏军焦头烂额,却没想到是魏军开始屠城。 “你速速回报,城内防事已被拆除,但派遣重兵进行防御,我军暂不能破门。” 太史慈一手抓住一个士兵,快速告知信息之后就让他回营禀告,虽然他心里对当下的情况有所判断,但回报的信息里却没有任何添油加醋,只是把自己观察到的信息本身传达回去,以免误导后方的判断。 士兵得令迅速回撤,然后匆匆骑马返回营地,太史慈则是转头重新投入到战争当中。 魏军对黄巾可能的夜攻是有准备的,但实际上黄巾真的这么反应是出乎他们意料的,至少此时城头的荀彧郭嘉等人,无不是面色惊讶和凝重。 “没想到黄巾真敢来,他们就不怕这是我军设伏吗?”郭嘉皱起眉来,下意识就提起酒壶给自己灌上一口。 今夜魏军既然准备屠城,自然也防备着黄巾的反应,但这只是以防万一,实际上没人觉得黄巾会因为城中有些动静就出兵。 换了他们任何一个人易地而处,以黄巾现在的优势局面,都不必去节外生枝冒不必要的风险。 但现在的结果是,黄巾他偏偏就是杀过来了. 荀彧倒是一下反应过来,也是速速抓住一个内侍:“你速速去拜见陛下,告知黄巾夜袭,城中局势或许有变!” 那内侍顿时一個哆嗦面有惧色:“可可陛下说过,今夜不管是任何事情,都不能打扰,这.” 荀彧顿时气急:“都什么时候了还管这个,真耽误了时间让黄巾杀进来了,陛下第一个杀得就是你!” 内侍被这么一番恐吓,也只能惊慌失措的听命而去。 荀彧再忧心忡忡的往下看去,城门处喊杀震天,而城内的魏军依然还在和数不清的民夫纠缠,两头难以安定,这实际上是十分危险的局面。 这时候,郭嘉抹了一把嘴角的酒水,沉声道:“不行,黄巾一旦察觉城内虚实,随时可能全面进攻,陛下原定五更撤退的计划已不可行,我军必须做好立即就夜战撤退的准备。” 荀彧也深以为然:“此事事不宜迟,等不了陛下了,我等需先做安排。” 两人先后说完话,身边的其余的将领和文臣们相互看了一眼,都是默默点头,眼下就是千钧一发的时候,没有多余的时间让他们犹豫了。 当机立断,曹军各将领立即各自散去组织大军备战,而文臣也开始筹备后勤工作准备最后的一战和突围了。 荀彧第一时间就冲下城去,死死抓住了程昱:“黄巾来攻,我军没多余的精力处理民夫了,立即从后侧让开军防,他们有了生路自会逃走,我军也能腾出手全力应付敌军!” 程昱脸色沉重,虽然他知道荀彧是借此机会解救民夫百姓,但荀彧说的话却也是事实。 黄巾都打到门口了,这个时候还在这儿和民夫纠缠,那简直就是找死。 所以他也没有太多犹豫,立即下令:“全军都有,放开阵线,准备迎击黄巾!” 诸多事情看似繁杂,但魏国反应其实极快,一切事情都在极短的时间里结束,不管黄巾的进攻多么出人意料,魏军终究还是有所防备,情况一经变化,内部就迅速完成了调动全力迎敌。 当然黄巾的动作更是迅速,当前线的信息传达到后方营地之后,王当与诸将也得出了与太史慈一样的判断,基于对自身实力的自信,更是因为担心城中百姓的安危,他们最终选择了果断出击。 这个时候黄巾优秀的军事素养就体现出来,即便是如此突发情况的仓促备战,他们也完成的井然有序,各部士兵先后完成备战然后陆续出营,一路路的火把瞬间亮起,出现在最前方的就是一支黑黝黝的重甲兵团。 他们这支钢铁军团,将作为最为锋利的利刃,彻底割开敌军的防线。 “全军出击,杀曹贼,救百姓!” 王当翻身上马,长刀出鞘,短小精简的口号十分准确的道明今夜进攻的目标,而这也让无数黄巾士兵的眼睛都变得坚定起来。 一声令下,黄巾便如潮水倾覆过去,一场全面的进攻,就在夜晚这个不太适合的时机开始了。 而这个时候,曹操才匆匆来前线,从他歪歪扭扭的冠冕还有衣衫散乱的外形,可以明显看出来这一路跑来他是多么慌乱。 只是往城墙外面看了一眼,曹操便觉得眼前一黑,这局势大大的不妙啊。 “撤军,撤军,立即突围撤军!” ------------ 第331章 代价是什么 这一夜,风很大,鲜血的气味更是浓烈,这当中有民夫的血,也有黄巾和魏军士兵的血,明明已经是深夜时分了,但现在发生的战斗,似乎却是双方交战以来最为激烈的一次。 当曹操发现黄巾发动总攻的时候,他就知道今夜想要突围,必定要付出极大的代价,因为本来可以是自己主动的撤离,现在却变成被动的败退,这实际上是先后手的差别,也意味着背后可能要额外付出的无数人命。 突然之间,曹操也有些后悔了,早知道如此,或许不选择屠城是更好的选择,至少魏军可以用相对从容的姿态撤走。 可惜他从来就是这么一个人,是一个不那么严格理智,更容易被情绪左右的人,所以他可以因为亲眷的死去迁怒无数无辜百姓,也可以在招揽张绣后跑去人家婶娘那里来上一句同席共枕,最后一炮害了三贤。 这种事情实则荒谬,发生在曹操这样的雄主身上,更是显得不可思议,哪怕是一个稍微理智的普通人,都未必会做这种蠢事。 但偏偏曹操就是做了,这是曹操的巨大性格缺陷,但曹操就是这样如此性情。 他抑制不住自己的喜,更控制不住自己的恨。 而他是恨这些百姓的,恨他们为什么不做自己的牛马而要去被黄巾蛊惑,一想到这些不服教化的逆民偏偏能在黄巾治下过得安稳,他便控制不住的恼火。 某种程度上,他其实是在恨自己的无能,他只是不愿意面对自己不如许辰的事实。 明明可以不杀民夫,明明不杀更有利于大军的撤离,甚至他心里也十分的清楚明白,但他还是忍不住,他必须得杀,不杀的话,心里头不痛快念头不通达。 我曹操怎么能不如许辰这个贼子,错的不是我,是你们这些逆民! 他这么做了,现在有了不好的结果,他也确实后悔了,但这個时候后悔也没有用,正如睡了邹氏需要用典韦曹昂曹安民以及数不清的士兵作为代价,现在他也要为自己的不理智埋单。 至于这一次埋单需要多少代价,这就是另一个巨大的问题了。 所有人都以为黄巾出兵的可能性不大,却没有想到基于援救百姓的目的,哪怕此举存在风险,黄巾也甘愿冒险一试。 好在魏国诸多文臣武将都是精英人才,即便曹操这个君主第一时间不在,他们也自发进行了及时的应对,这才没有让局面彻底崩坏。 虽然给了诸多民夫们一条生路,但这也为魏军换来了相对安定的内部局势,这让曹操到来之后,第一时间就可以组织大军从西城门开始撤退。 夜间作战其实十分困难,好在这一点对魏军和黄巾都是同等的。 城中魏军已经开始集结,并且分批有序的往西城门开始撤离。 打到现在,即便是没有今夜的屠城之举,城中百姓也会是魏军内部的极大隐患,主动撤军可以算是魏军避免更大损失的一种无奈之举。 只是,撤军这种事情也不是说撤就能撤的,这注定要魏军付出巨大代价才能实现,一个不好还要从撤军变成溃败,而现在因为屠城之举引发的后果,更是加剧了魏军的糟糕处境。 原来所想的主动出击偷袭黄巾掩护大军后撤的计划已经破灭,反而是被黄巾把刀架在脖子上逼着走,二者的执行难度完全不是一个等级。 果然,当曹操率军从西城门跑出去的时候,城外已经有一支严阵以待的大军等着他了,显然黄巾已经预料到曹操的撤退意图,那自然不会留下封锁空隙。 大军便在城门口停驻,曹操眯起眼睛望向对面,这个时候一刻值万金,大军要撤退就不能与敌军在这纠缠,一旦让东城门的黄巾攻入进来,那前后夹击魏军就陷入死地了。 郭嘉脸色潮红浑身酒气,立即驱马上前:“陛下,需遣大将分兵阻断敌军,以掩护大军撤离!” 一众文臣都是保持沉默,断后是九死无生的军事任务,这种关头除非曹操亲自下令派遣,又或者是将领主动领命,否则别人都没有开口的余地。 却见一面色冷峻的将领夹击马腹慢步上前,看了一眼前方的黄巾防线之后,他才朝着曹操拱手:“于禁愿领兵断后!” 曹操一时大为感动,神情又有些自责,又有些感叹,最后无奈点点头:“文则乃朕肱骨大将,由你断后朕可以安心了,且记得一定率军回来,到时候朕会亲自为你表功!” 于禁神色肃然,只是平静的拱拱手,一声遵命之后,便带着后方大军鱼贯而出。 如此数千大军,直扑城外黄巾防线,很快便是厮杀声起。 “陛下,该走了。”郭嘉最后灌了一口酒水,便扔掉了酒壶,于曹操身边提醒出声。 曹操一回头,后方是黑压压的魏国大军,还有四处火光的晋阳城,一时间,他鼻头一酸,竟是有些想要流泪的冲动。 此生不是没有落魄狼狈之时,无论是败于徐荣仓皇逃命,还是被张绣打的抱头鼠窜时候,那都是自己此生的低谷,但与现在相比,曾经的那些事情却也都不算什么了。 以前那只是老马失蹄而已,但这一次是拼了老命做到了能做到的一切却依然不能逆天改命,这才是最大的绝望。 虽然看似屠城之举给自己带来的不好的影响,但即便是不考虑这个,当魏军从这里撤退的时候,自己就已经彻彻底底输了,这一输,就再也不可能有一丝一毫翻身的余地。 好像,都结束了. 曹操落寞一笑,一切皇图霸业,一切荣耀与爱恨,都要随着这一战走向终点,自己能不能顺利撤退其实也不重要,就算跑了,往后的时日也只是慢性死亡而已。 “走吧。” 沉声丢下一句话之后,曹操猛地一夹马腹,便从人群之中冲了出去。 众人看着曹操那孤身骑行的背影慢慢融入到黑夜之中,心里莫名的就有种悲凉的感受,他们都是时代精英,自然可以意识到如今是个什么局面。 大势已去了啊 ------------ 第332章 该结束了 这一夜是不平静的,也是混乱的,更是迷茫的,不论是魏军还是黄巾,在黑暗之中战斗都是十分困难的事情,这样的环境下战斗必定会变得十分混乱,双方的军队也必定会黑暗中散离。 而对曹军来说,在本身战斗力不如黄巾的情况下,这种混乱反而是一种掩护。 随着时间过去,黑暗中的动静慢慢小了很多,此时魏军大军已经分散逃离的差不多了,黄巾自然也不甘就此放过他们,也是摸黑追击,只是在夜晚的时候这种追击注定不会有什么建树。 倒是火势旺盛的晋阳城中战事慢慢停息下来,不论是在东门堵截的魏军,还是留下断后的于禁一部魏军,都慢慢在黄巾的围剿之中败下阵来。 尤其是已经杀出城的于禁数千孤兵,根本就无法阻挡严阵以待的黄巾兵团,一番交战之后便是节节败退,但即便如此,于禁也死死咬牙坚持作战,丝毫没有投降的意思。 他只想尽可能拖延黄巾的更多时间,为魏军大军的转移争取条件。 半个时辰过去之后,他的数千兵马已经只剩下了千余不到,士兵们都已经杀得双眼赤红,竟也是要与于禁共进退。 能留下断后的军队,非铁血死士不能为之,至少这支魏军皆有赴死的觉悟。 打到现在,于禁可以说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任务,这是他这数千兵马,拼尽全力能争取到的最多时间了。 他看了一眼已经越来越少的魏军是吧,哪怕自己已经是浑身浴血气喘吁吁,也还是有些无奈和释然的笑了一下。 如此也算是对得起陛下的信重了,可惜自己和士兵们是没法杀回去,陛下也没办法亲自为我表功了,不过能马革裹尸战死沙场,也算是死得其所。 死在黄巾这样的对手上,不算是耻辱 不知道什么时候,后方也杀出一支黄巾来,于禁回头一看,就明白这是东城门已经被黄巾攻破了,自己已经陷入首尾夹击的绝境。 却见后方黄巾之中,一个手持双戟的将领骑马而出,却也是目光投射过来。 兵对兵将对将,很快于禁与他的目光便碰撞在一起,双方不约而同眯起眼睛,都是紧了紧手里的兵器,已经做好了生死搏杀的准备。 倒是一支悍军,既然如此,某便给你足够的尊重,全力以赴送你们上路. 太史慈看到于禁一军浴血奋战死不投降,心里也难免有几分佩服,神情更是肃然,随后便手戟前指,一声“杀”字震破了夜空。 很快,双方便狠狠碰撞在一起,太史慈与于禁虽然都是久战乏力,但还是拿出了十二分的力气,两人便在周身混战的环境之中你来我往彼此拼杀。 于禁自然不是什么草包,奈何以个人武勇而言,太史慈却是时代之中绝对的第一梯队,根本不是于禁能够应付,双方拼杀之下,很快于禁就不是对手了。 只见黑暗的环境之中,金铁交击窜出一阵火花,当双方拉开距离再度驱马对冲的时候,这一回合传来的却不再是金铁的清脆声音,而是一道沉闷的血肉声。 接着,城内的火光窜的更旺盛了些,便看到一个身影从马上跌落,赫然是心口插着一柄铁戟的于禁。 伴随着一阵缓慢的马蹄声,太史慈上前来,弯下腰从已经彻底没了声息的于禁身上拔出武器,然后高高扬起振臂高呼。 “主将已死,魏军还不速速投降,我黄巾优待俘虏,要死还是活,尔等可要想清楚了!” 这一道炸雷一般响亮的声音霎时穿透黑暗,数百個正在厮杀的魏军士兵全都怔了一下,接着就像是被扎破的皮囊一样突然泄了气,彼此相望一阵之后,便也默默丢下了武器。 他们能死战不休,全都是靠着于禁作为榜样强撑着,如今于禁身死,他们也就失去了动力。 晋阳的战事终于停歇,太史慈往远方的黑暗看了一眼,却没有一拍脑袋就贸然追击,而是先做了一番安排,这样的环境下深追不是什么理智的决定,保不准就一脚迈进了魏军的埋伏。 这仗打到现在,太史慈也不会小看了魏军,可以说这是黄巾发迹以来,打的最艰难的一战了。 他也不得不承认,这支魏军很强 而且这个时候对黄巾来说,重要的事情可不仅仅只是追击敌人:“全军都有,留一千轻骑随某往前追击,其余全部人都入城灭火救治百姓!” 只率骑兵追击,有足够的机动性,即便真的遇到曹军埋伏,也不至于有去无回。 诸多士兵经过一夜奋战其实已经十分疲累,但是听到这个命令的时候,他们还是一下打起了精神,没有任何一个哪怕抱怨一句 很快,太史慈所率大军便依照命令开始行动,骑兵迅速从阵地出列,旗兵高举旗枪,玄夏黄旗便在夜风之中烈烈作响,而步兵们则是做好了入城的准备。 直到太史慈一声令下,骑兵们便一头扎进了黑夜之中消失无踪,步兵们也是默默的放下刀兵,然后准备好各自的急救包,一队一队的返回城中进行灭火救治任务。 而这个时候,王当所率的大军其实已经开始这些工作了,混乱的晋阳城里,随处都可以看到黄巾在找水扑救大火,也能看到他们笨拙的给百姓们包扎伤口,而随行的军医们,就地开始处理重伤的民众和士兵。 城里四处都是百姓的哭喊声音,但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这些哭喊也就慢慢减弱下去。 很快,百姓们也顾不上悲伤和痛恨了,陆陆续续就跟着黄巾们一起投入到城池的补救工作,原本的恐慌和不安,在黄巾入城之后也慢慢安定下来,那种感觉就像是从一个四处都是野兽的荒野中,一下子回到了被亲人围绕的家里。 看到黄巾的时候,他们就知道自己安全了,就知道自己得救了。 虽然还是有人哭泣,但更多的都是劫后余生的喜极而泣。 刚才还吓得哇哇大叫的小女娃,靠在黄巾战士胸膛的时候,立刻就安静下来,然后慢慢陷入睡梦里,失去亲人的老人,把战士当做自己的儿子死死抱住哽咽流泪。 当第一缕朝阳投射在晋阳城里,王当拿着木盆浇灭了最后一处着火点,再回头看的时候,诺大的晋阳到处都是断壁残垣焦炭和伤员,而一些聚集点,百姓也正帮着士兵们一起开火造饭。 这里是愁云惨淡,却也是劫后的新生。 用湿哒哒的袖子在脸上擦了一下汗,却把脸上的烟灰一下抹开,这让王当摇头叹息起来。 该结束了 ------------ 第333章 休伤吾主 荒野之上,只见两支骑兵且战且走纠缠不休,如此打了一路,最终还是前面的一支军队扛不住后方攻势,只能无奈先行退走。 这败逃的一方赫然就是夜战之后散落的一支曹军,此时虽然天亮许久,但要聚拢分散的军队却也不是容易事情,这支魏军到现在也不过收拢了千余骑兵和两千余步兵的规模。 至于后方苦追不舍的,正是率轻骑追击而来的太史慈。 纵然鏖战一夜也不眠不休,但自己累敌人也累,这时候拼的就是一口气,比意志的话黄巾不怕这天下的任何人。 天亮之后魏军四散逃离,太史慈却还是一下找准了目标,只要死死追击其中最大的一支便是了,不管魏军如何分散,兵力最多的一支肯定就是曹操所在的地方。 仗着骑兵之利,太史慈一路狂奔,终于是日近晌午的时候,抓住了眼前这支曹军,一番苦战之后也终于是击破了对方的反击。 太史慈一边追击前方魏军,一边招手叫来一骑俘虏,询问了什么之后,就看到那俘虏往前方魏军阵地指去,嘴里还说着什么。 太史慈顺着一看,就看到魏军最中间的一个身披红袍的身影,他便兴奋的大喊起来。“兄弟们,那穿红袍的就是曹操,只要斩了他这一战就结束了!” 此言一出,周边的黄巾就跟着大喊起来:“那穿红袍的就是曹操,穿红袍的就是曹操!” 不多久,整个黄巾骑兵就彼此大喊提醒,这呐喊声音硬是传到了前方不远的魏军当中去,前方早已经慌乱不堪的曹操听得这喊声,脸都吓白了,连忙就把红袍解下。 太史慈却眼睛尖,一看红袍不见了,却还是盯住了那道身影,再模糊看到此人慌乱回头时那浓密的胡子,便又是大喊起来:“那长胡子的便是曹操,长胡子的便是曹操!” 如此,诸多黄巾也是跟着大喊,声音又是传到了魏军之中。 曹操又是心里一慌,在骑马奔行的时候还是左右看了一下,虽然左右文臣武将也有胡须,但还是自己的最为浓密显眼。 这下,他也顾不得心里那点不舍和犹豫了,立即抽出佩刀一下割了胡子。 奈何这一幕还是被太史慈看到,太史慈不依不饶接着大喊:“短胡子的就是曹操!” 当这声音再传来后,曹操差点没忍住要破口大骂了,但是想想现在的处境,他还是憋屈的扯起衣角,把脸遮蔽起来。 一路跑着几次分兵,愣是没有迷惑住太史慈,他也是黔驴技穷了。 如今被黄巾当成丧家之犬一样撵着跑,这必然是曹操的奇耻大辱,但他一怒之下也就是怒了一下。 虽然如今他孤家寡人事业低潮,但要他认命等死那也是不可能的事情,此时此刻他爆发了无穷的求生欲望。 听着后面黄巾一声声的催命声,曹操真恨不得屁股下的马再多生几条腿才好,奈何这种局面他什么也改变不了。 更让他绝望的是,随着时间过去,他明显感觉到身后的声音越来越大了。 黄巾追近了! 怀着极大的恐惧,曹操趴在马上回头看了一眼,果然黄巾已经追至百来米的距离,眼神还算不错的他甚至能看到太史慈那瞪得如同铜铃一般大的眼睛,那模样就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了一样。 这一瞬间,太史慈便是那来索命的恶鬼,这一看就让曹操一个哆嗦差点没从马上摔下去。 “吾命休矣,吾命休矣啊,安有猛将可以救驾!” 曹操大惊失色,只能继续死命催马快跑,虽然嘴上祈祷,但他也知道大军走散,这种关键时候有将领救驾的几率其实不高。 这次恐怕真要死了. 溃逃之中,曹操不由得低头再看一眼手里的佩刀,眼中又是决绝又是畏惧,似乎想做什么决定,但又恐惧这个决定。 随后,他一咬牙,便扬起脖子把佩刀架住。 也就是这一动作,却听得嗖的一下,一股凉意和刺痛在右耳出现,这让曹操愣了一下,下意识扔了刀摸了一下耳朵,就这么一摸,耳朵就少了一块。 再一看,已经是一手血了。 曹操一下明白过来,刚刚自己已经在鬼门关走过一遭了,若不是那一下动作,只怕这支箭已经射中自己脑袋。 一瞬间,冷汗爬遍全身,死亡的恐惧席卷过来,自决的念头顿时消失不见。 后方追击的太史慈,眼见曹操还在动作,顿时暗骂一声“算你走运”。 虽然要在这個距离要射中俯身的曹操很有难度,但以他的箭术还是可以做到的,奈何曹操命硬偏偏躲过去了,这让太史慈也有些无奈。 这次不中,曹操却也不给身位了,立即有士兵在曹操身后遮挡。 太史慈冷哼一声收起弓箭:“兄弟们,曹贼近在眼前,咱们就差最后一步了,拿了他的人头回头去找教主请功!” 说罢,太史慈全力追击,却是先行冲上前去。 一些魏军骑兵顿时迎来,却被太史慈几个回合一一挑下马来,这时候后方的黄巾也跟了上来,一番交战后眼看就要彻底追上了。 但正值关键时候,却见前方山坡忽的杀出一支魏军,远远的就听到他们当先一将高喊起来。 “休伤吾主,曹洪在此!” 一语说完,曹洪便抡刀上前,一下就截断了太史慈的进攻,双方突然遭遇瞬间交战一处。 被这么一搅和,太史慈眼睁睁看着已经近在咫尺的曹操愣是借着机会跑远,这让他也有些气急败坏了,便是率军与曹洪死战不休。 只是一路追击连番大战,这个时候饶是黄巾,也已经状态不佳到了极限,与曹洪一军大战下来,却也讨不得什么便宜了。 虽然愤怒,太史慈却也没有失了理智,及时就撤出了骑兵脱离战斗。 看着曹洪也率着大军远去,太史慈自是不甘,不过随后他就冷哼一声:“这次算你曹操命大,但别以为就这么算了,这一战你便是逃到天涯海角,也要把你揪出来给并州百姓谢罪!” ------------ 第334章 谢罪 魏军退走晋阳,胜利便已经往黄巾的方向倾斜了,但是战争的结束却不是一蹴而就。 曹操在太史慈的追杀之下侥幸逃过一劫,这并不代表魏军就能万事大吉,此后时间黄巾的追击也没有任何松懈。 后方的王当留下一部分军队帮助太原百姓重建地方之后,立即率领大军往南方转进。 此后便是魏军与黄巾一路上不断的追逃作战,这一追便是持续半月之久的时间。 魏军这一路撤退自然是不好走,毕竟此战因为赵云的存在截断了魏军的后路,造成了魏军孤军深入的事实,一路撤退没有任何接应,要渡过漫长的敌区返回魏国并不是容易事情。 好在魏军虽然损兵折将境况难过,但黄巾大军高强度鏖战一月也近乎到了极限,在曹操壮士断腕不断分兵断后的情况下,王当持续追击半月,也还是没能完全剿灭魏军,就这么一路追至魏国边地。 到了这个时候,一个难题也就摆在了黄巾的面前,那就是还要不要继续往魏国深处追击。 真到了最后的时候,反而是一向最为激进好战的太史慈先冷静了下令:“将军,虽然很不甘心,但魏军还算是坚韧,一路逃至此处边地,我军恐怕不好深追了。” 同在军帐之中的赵云也是深感可惜,但看了一眼在场的将领,他也是附和着点头起来:“魏军虽然只差一口气了,但前方就是魏国,很快他们就能得到接应,而我军久战近两月将士们早已疲乏不堪,若当真深入敌境,恐生祸事。” 两人一番话说完,诸多将领都是脸色难看,帐中气氛一时沉默。 虽然他们都不甘心,也都不愿意接受,但不得不承认太史慈和赵云才是理智的。 此战黄巾虽然成功击退了魏军,但这个过程并不轻松,相反还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光是此战伤亡数字,就是黄巾历来之最了。 这支魏军,的确是极强的对手,谈不上全军精锐,但一定是一支强军,依靠城墙防守作战,还是让黄巾吃了极大的苦头。 眼下的黄巾看似势头正盛,但实际上已经疲惫不堪,这个状态再深入魏国内部作战,风险极大。 毕竟魏国本部,还有相当的兵力镇守,以这种状态撞上去一定没什么好结果。 却也有人还是不愿错过这次机会,却给出了另外的提议:“即便不能立即进军,我玄夏朝廷也完全可以借着这股势头略作筹备,只需要两月时间,不仅我军可以完成休整,后方朝廷也可以再征兵支援,此时魏国元气大伤,只要我们做好准备再发起进攻,一定可以趁势拿下!” 太史慈却早已想过此事:“此事不妥,两月时间魏军也可以从刘备孙权那里叫来支援,我军要取得胜利同样不易,而且后方还有马腾虎视眈眈,此时全面决战不是好时机。” 此言一出,众人更是沉默不语。 一番议事之后,他们也是意识到这一仗打到这里恐怕要偃旗息鼓,这让他们心里十分不甘,让敌人一击脱离这种委屈,黄巾可很少会受。 只有一直看着众人议事的王当与沮授老神在在面露笑意。 众人说着说着,慢慢也把目光落在王当身上,他们显然察觉到王当的反应不太对劲,此时都等着王当给個说法。 却见王当清了清嗓子,呵呵笑道:“此事,本将的想法是乘胜追击,快刀斩乱麻直取许昌,趁着反攻之势彻底拿下魏国!” 此言一出,众将领都是瞪大眼睛,都是有些不可思议王当的决定。 “将军,这是否太冒险了点,此战消灭魏军无数,已经极大挫败魏军,往后只要咱们徐徐图之,自然能钝刀割肉把他们蚕食至尽,眼下如此冒险,万一出点事情的话” “是啊将军,急功冒进不可取啊,就算真要打,那也该等一段时间做好足够准备才好,我军这个状态实在不能再战了。” 当王当这个主帅开始激进的时候,下面激进的将领们也觉得他太激进了,这时候反倒跑出来劝阻。 王当倒也没有解释,而是看向了一边的沮授。 沮授自然会意,也是笑着朝诸将点头,随后才道明缘由。 “诸位其实不必担心,主公派遣在下随军行动,就是为此次反击作战做准备的,事实上在魏军撤军的第一时间,我就已经急信回报主公,而主公早在后方做好准备,大军立即可以出动,相信此时主公应该率军已经快到魏国了。”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这不是惊吓,而是惊喜。 这时候他们才明白过来,感情朝廷早就对此事做了谋划,这下他们就都打起精神了。 这种关头讲究的就是一鼓作气乘胜追击,若是延后两月时间再打,固然玄夏可以做好准备,但敌人同样也能做好准备。 现在就不一样了,教主率领大军已经快要赶赴战场,那自己这边哪怕是精疲力竭,也要顶上最后一口气冲上去。 “好,这下,曹操完蛋了!” 太史慈眼睛精光一现猛地一拍桌子,随后就看向王当,略有不满:“此等军机,将军竟然也瞒住我等?” 王当却悠哉悠哉:“军机情报自然要防止泄露,若是让魏军刺探到我军打算那就不美了,此时现在告你们也不算迟。” 众人闻言,都是点头,军中自然也有保密机制,他们也都可以理解。 正如王当所说,现在知道此事也不算迟。 一时间,众将领都是摩拳擦掌,他们都可以想象到,曹军现在必定对此事浑然不知,毕竟就在半个月前,曹军的局势还算尚可,根本不会预料到黄巾对现在的谋划。 赵云已经站了起来,眼神如利剑一样锐利:“既然如此,我军正该一鼓作气杀入魏国,定要抓了那曹贼让其在教主面前谢罪。” 此言一出,众人的喜悦慢慢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重和压抑的怒火。 并州之惨状他们可都是亲眼看到,诸多百姓的苦难,可都是魏军一手造成的,这在他们眼里,就是不可饶恕的罪孽。 王当点了点头,沉声道:“曹贼该死,但不是让他给教主谢罪,而是给并州生民谢罪!” ------------ 第335章 生死存亡 “陛下,曹仁来接咱们了!”看到远处地平线,一支黑压压的大军缓缓迎接而来,郭嘉顿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受,他知道,魏军暂且安全了。 在他旁边的曹操,也是肉眼可见的放松下来,从未有一刻曹操觉得曹仁这么可爱。 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大军,入眼所见,士兵们多是东倒西歪就地歇息,伤员也是遍地都是,只有愁云惨淡可以形容眼前场面。 一路的仓皇逃命让他们丢了不知道多少辎重,如今甚至已经到了要杀马维持的地步。 此一战士兵伤亡更是不计其数,原本十数万大军,到现在只剩下六七万左右,就算还有散离的小股部队没有收拢,也已经没有机会汇合了。 可以说,魏军已经实实在在陷入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当曹仁骑马匆匆入营,来到曹操面前跪下的时候,曹操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这一瞬间他很想说一句你再晚来一秒我就饿死了。 “子孝来了,朕就安心了。” 逃过一劫的曹操死死的抓住曹仁的手,劫后余生固然值得高兴,但现在他却只是长叹一声。 若是搁以前的话,就算是遭遇困境和低谷,以他乐观和自信的性情,也很愿意放声大笑,丝毫不会把一时的困难放在眼里。 但现在他只有满腹的忧愁和落寞,不哭出来都算是坚强了。 “陛下放心,敌军若敢攻来,曹仁定叫他们有来无回!”曹仁立即道。 曹操这才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只是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边的一众文臣武将之后,他这笑容很快就变成了苦笑。 “这次朕又输在黄巾手里,诸君可还有信心随朕收拾局面?”曹操深吸一口气,向着众人沉声询问。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神色凝重,却无一人退缩:“只要追随陛下左右,臣等便有信心!” 话虽如此,众人心里其实十分悲观。 若是以前,曹操是绝对不会问出这种话来,他永远会是一副自信的模样,根本不会被一时的失败而击倒。 现在,曹操却问出这种话,这已经是开始不自信了。 连他这样强大的内心,也禁不住怀疑自己怀疑魏国,到了需要从外人身上寻求精神力量的地步。 可连曹操这个主公尚且如此,下面的臣子又能好到哪儿去呢。 不管怎么样,众人的话还是让曹操打起来几分精神。 “回许昌吧,往后魏国的日子只怕难过,诸君可要嗯?” 曹操看着后方的天地,回想一路逃亡的过程,只觉感慨万千,但话只说到一半便忽的顿住,那一声“嗯?”里充满了愕然。 众人都是愣住,然后循着曹操的声音看了过去,就看到远处天际开始出现一支大军。 他们当然一眼就看出来,这就是黄巾的大军。 事实上这一幕他们并不陌生,一路以来他们就是这样不断被对方撵着跑的,可现在看到这幅画面,就让他们觉得十分惊讶了。 曹军倒是反应快速,立即就组织大军准备作战,这一次他们的应对却要从容的多,毕竟曹仁率五万生力军补充兵力,足以应对后方精疲力竭的黄巾大军了。 只是黄巾虽然出现,却没有如此前一样急于进攻,而是就地驻军与曹军对峙起来。 魏军突然加入五万兵力,这是很容易就能发现的事情,黄巾当然也知道这时候双方实力再度发生了逆转,根本不会贸然进攻。 曹操等人一看黄巾这幅做派,就知道黄巾这是不愿意就此放过魏军了。 他们疑惑的是,黄巾哪儿来的底气。 “此地已经进入我魏国境内,黄巾为何还敢深追?” 军帐之内,曹操与众臣一同议事,他对黄巾的做法却百思不得其解。 不仅仅是他,其他人也想不明白。 黄巾若跟着魏军继续深入,那就是自己迈进了魏军的包围圈,漫长战线孤军深入之下不能补给,黄巾迟早要被魏军给吞掉。 这显然不是什么明智的做法,饶是黄巾厉害而且刚刚才赢了魏军,若真敢这么冒失来攻,魏军也丝毫不惧。 “黄巾若真跟随我军深入作战,他们敢来,末将就敢杀!”曹仁第一时间站了出来,虽然不明白黄巾的意图,却也十分自信可以应对。 其余众人纷纷点头,黄巾再厉害,那也不能这么打,若真这么狂妄,他们也有信心让黄巾吃到教训。 曹操左右踱步,虽然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但这不对还是被他忽略过去。 他心跳加速起来,但没有意识到这是本能的危机感带来的反应,反而以为这是兴奋带来的反应。 这个时候他无比希望黄巾真的犯蠢继续追击自己,那样说不定自己能借助这个机会一举翻盘。 好一会儿之后,他停下脚步:“黄巾太过狂妄,但这正是我军机会,听我命令,大军慢慢后撤,定要把黄巾诱至魏地深处,到时候.” “不对!” 正在曹操开始谋划事情的时候,却忽的听闻一声惊呼,这一下打断了曹操的话语。 曹操被喊得心里一惊,却也不及责怪,顺着声音看过去,就看到瞪大眼睛一脸惶恐的郭嘉。 一瞬间,曹操的心就沉入谷底。 虽然他不知道是什么不对,但他还是第一次看到郭嘉这样惊慌失措的神情,这说明一定发生了什么十分不妙的事情。 众人也都是齐刷刷的别过头往郭嘉看去,一种不祥的预感忽的出现在所有人心头。 郭嘉一下站了起来,面沉如水的开始说话:“以黄巾的作风绝对不会做出孤军深入的蠢事,他们敢这么做必定有所倚仗,他们不可能不明白只靠这支疲惫之师根本不可能攻破魏国防御,除非.” 曹操心里一紧,连忙追问:“除非什么。” 这时,荀彧也是恍然大悟,脸色也是随之发白:“除非黄巾另有大军攻魏,玄夏恐怕是意图借反攻之势一路快攻灭我魏国!”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这一下没有任何一個人坐得住了。 曹操深吸一口气,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全军立即撤退回防许昌,亦往州郡发令全力加强防务征用兵粮,再立即遣人往汉吴两国求援,告诉刘备和孙权,我魏国已经到生死存亡之境了!” ------------ 第336章 怨恨 陈留城头上,郡守带着一票官员四处奔走督战,时不时嘴里就大喊着些激励士兵的话语,只是当战事越来越凶险的时候,他再也忍不住揪住了守城将领呵斥起来。 “无论如何都要给我顶住,若是让黄巾攻进来,咱们一个都别想活!” 将领抹了一把脸上的唾沫星子苦笑一声,甚至都没时间解释一句,便匆匆转身开始指挥作战,黄巾的攻势实在是太猛太快了,这个时候稍微松懈一下,或许防线就要整个垮掉。 不多久,城门之处猛地响起炸雷一样轰鸣声,犹如天雷降世摄人心魄,整个战场都为之安静了一瞬。 这时候,无论是浴血奋战的将领,还是督战的郡守郡吏们,无不是脸色惨白,魏国作为南方诸国对抗玄夏的第一线,自然熟知黄巾的手段,这种动静来自什么他们一下子就知道了。 “是炸药,黄巾炸门了,快,快去守城门!” 郡守一下就傻眼了,随后便大声喊叫起来,冷汗一下就流遍了全身。 好在黄巾拿火药炸门已经不是什么稀奇事了,将领多少对此有所防范,很快就有士兵一拥而上在城门组成了防线,狭窄的区域里黄巾与陈留的士兵们便厮杀在一起。 战事其实开始并没有太久,但是面对黄巾狂风骤雨的进攻,陈留的防线已经开始摇摇欲坠。 然而,给陈留最致命的一击的并不是黄巾,而是城中的百姓。 城门炸开不久之后,城内便喊声大作,郡守愣神往里看去,就看到城中乌泱泱的民夫百姓举着锄头木棒往城头冲去,这一幕直接就让郡守的心脏停顿了一下。 很显然,这些百姓不是来给官兵助阵的,反而是帮着黄巾来打官兵的,这一点从他们的呐喊声就可以听得出来。 “乡亲们,跟我一起迎黄巾,迎了黄巾有肉吃!” “他娘的,官兵抢俺的粮抓俺的儿,某早就想跟他们拼了,现在机会终于来了!” “冲啊,黄巾来了,青天就有了,往后咱们都可以分田减税,再也不用忍受官府的折磨了,为了咱们自己,也要把官兵打死!” 看着一大群人,咬牙切齿,嘴里喊着什么“自由、公平、公道”这些词语就冲了过来,郡守就知道完了,一切都完了。 本来就顶不住黄巾的进攻,在这個关键时候连百姓都跳反,更是给了官兵致命一击。 根本不需要真正作战,当百姓们开始反水的第一时间,所有官兵的士气就一泻千里,本就无力支撑的防线瞬间崩溃,黄巾们一下冲进城里。 就看到一个身穿重甲的大将振臂高呼“放下刀兵,投降不杀,优待俘虏”的话语。 局势如此,陈留士兵们也再无反抗之心,纷纷丢下刀剑,一片片的就茫然的蹲下去,忐忑的等待着自己接下来的命运。 至少有一点让他们能够安心不少,那就是那将领喊的话确实是真的。 不管魏国对玄夏的消息如何封锁阻挡,那边的政策和待遇多少还是会传播一些过来,士兵们从来没听说过黄巾有杀俘的事情,甚至受伤还能得到黄巾的救治,以后最多也就是接受劳动改造,就可以回归普通的生活。 正因为有这些传闻,士兵们的抵抗意志才没有那么强烈,形势一旦不利他们果断就放弃反抗了。 对于士兵们来说投降不是那么可怕的事情,但对于本地的官吏和豪强士族,那就是另外一回事情了,在他们眼里黄巾就是这个世界上最为凶恶的存在。 比如陈留郡守和旁边的一票郡吏,这时候无不是两股战战。 他们这些人信息获取就比一般士兵和百姓强的多,黄巾是个什么政策他们再清楚不过,以黄巾的教法审判,在场这些站着的人,只怕要被黄巾砍了大半。 为了满足魏国的军事需求,他们这些地方郡县无不是变本加厉盘剥百姓,如此才有足够的兵员和钱粮可以供给魏军,这当中给百姓带去了多少灾难和痛苦,他们自己也心如明镜。 只这一点清算起来,就可以让他们死上无数遍了。 今日城中百姓反应激烈,原因也正在于此。 “哈哈,黄巾赢了,我们得救了!” 当黄巾大军陆续入城,百姓们无不是喜极而泣手舞足蹈。 不过,很快他们就把注意力放在了陈留诸多官吏这里,这时候气氛就有了微妙的变化。 本就惊惧的官吏们感受着百姓一道道冷冽仇恨的目光,皆是不断后退,最后一哄而散四散逃跑。 然而百姓们如何能轻易放过他们,只要想想自己和家人被抓去没完没了的苦役,只要想想自己遭受的鞭打呵斥,只要想想苦苦哀求但还是被官府生生抢去的钱粮,只要想想自己被玷污的女儿妻子,他们的眼睛就一下变得赤红。 “乡亲们,别让这些狗官跑了,今天俺要活吃了他们!” “追啊,打死这些龟孙儿!” 很快,百姓就从黄巾胜利的喜悦转变成了对官吏们的仇恨,别的事情可以以后再说,如今到了清算罪行的时候,他们需要先把和官府旧账算清楚。 庞大的百姓人群,此时已经失去了控制,他们眼里只有那些仓皇逃命的官吏们。 以人多的优势,很快他们就追上了这些官吏,紧接着出现的就是官吏们凄厉的喊叫声音,这声音传到远处,饶是率军接管城池的管亥都觉得渗人。 管亥往那边看去,一看到那惨烈的景象,也是忍不住吸了口凉气。 原来百姓们高喊要活吃了官员们并不是一种夸张的表达,而是物理意义上的陈述,他们现在真的在做这件事情。 入眼所见便是一场令人毛骨悚然的血肉盛宴,官吏们在经历一阵疯狂的挣扎和哀嚎后,很快也就没了动静。 不知道什么时候,管亥回过神来,才惊觉身边已经出现一个人。 他有些犹豫的对这个人请示起来:“教主,这.咱们要不要干涉一下。” 许辰看着这惨烈的画面,叹息一声之后,摇了摇头:“没什么好阻拦的,这些人以前何尝不是以百姓为食,今日百姓不过是予以奉还而已,这很公平。” ------------ 第337章 必然 拿下陈留的过程很快,不到半日一切就都结束了,但这并不是什么很夸张的事情,魏国大部分的兵力都已经投入到并州之中,所剩不多的也都在镇守许昌,地方的防务早就空虚。 虽然此时陈留有兵两万,但当中大半都是得知黄巾攻来后,郡守下令强征民力凑数的兵力,实际上的能战之兵不过就是数千而已。 而许辰此番足足领兵八万,即便不算民夫辅兵,也有五万正兵。 本就有战力上的绝对领先,如今就连兵力也形成绝对差距,这仗打起来自然是轻轻松松,半日时间都已经算是久了。 战争结束,城中许久过去还是乱糟糟的,投降的魏军士兵需要进行安置,城中的豪强士族也都要进行清算,田地钱粮更要进行分配,一切事情千头万绪,这并不是短短半天就可以结束的工作。 要说这一战最令人印象深刻的,并不是黄巾如何作战神勇,而是百姓们对本地官吏的暴虐报复。 照理来说,这种做法并不是黄巾所提倡,黄巾还是追求理清功过依法处置,而不是这种情绪主导的反应。 只是许辰更懂群体情绪到了这种地步,那最好还是让他们宣泄完比较好。 能让百姓们恨到这种地步,那这惨烈的下场也算是这些官吏应得的结果了,或许和他们施加给百姓的痛苦比起来,百姓的这种报复还不及十之一二。 “魏国内部的情况远比我们想象的更加严峻啊,属下觉得就算此次我军不做进攻,以陈留这种现状看来,不出几年魏国自己也要崩溃。” 许辰在城中督促黄巾工作的时候,荀谌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上来,倒是对陈留的情况颇为感慨。 事实上,黄巾这一路打来,所经过的郡县无不是如陈留一般,往往是还没打到一半,城内的百姓就先行反水。 要说对打官兵最热情的,从来不是黄巾,而是他们。 说话之时,荀谌目光不由得往远处看了一下,城下不远处那里留着十几滩血迹,却不见尸骨,这顿时让他忍不住打了几个寒战。 这里没有尸骨,并不是因为被黄巾清理了,而是因为这些尸骨已经被百姓分食殆尽。 心惊之余,荀谌也是叹息一声:“魏国对我们压力越大,对百姓的摧残也就越甚,竟能让百姓怨恨至这等地步,他们的失败只能说是一种必然。” 许辰闻言,深以为然的点点头,他也终于明白为什么曹操要谋划这次孤注一掷的主动进攻了。 荀谌能看出来的事情,魏国君臣深处其中,对自身的现状只会更加明白。 以魏国内部这触目惊心的状况,再不主动打一次,那往后就真的一点机会也没有,根本不需要玄夏出手,他们就会自行崩溃了。 不过对于魏国来说,这种状况他们也很无奈。 都知道摧残百姓是饮鸩止渴,奈何不喝这口鸩毒的话立马就要渴死了,说到底还是玄夏的压力太过巨大,逼迫着魏国只能如此。 “时机已经到了,这一次就是曹操身死魏国覆灭的时候,魏国百姓也算是能够解脱。”许辰找了块地方随意的坐下,看着城里诸多形体枯槁面有菜色的百姓,如是说道。 荀谌只是站在一旁,点点头说起了正事:“王将军已经令信使传报,如今曹操大军已经回守许昌,而王将军则是就地驻守,只待与我军汇合之后,再一同攻城。” 许辰虽然神色平静,但心里却有几分唏嘘,这一次算是把曹操给逼到穷途末路了。 这时代终究是走向另外的方向,自己也将亲自去终结曹操这个时代主角的命运。 他不由得在想,若是曹操知道原本历史的走向,此时此刻又会是个什么样的心情。 摇了摇头,抛开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他问道:“从这里往许昌行军,有几日路程?” 荀谌道:“以我大军的行军速度,想来有个七八日时间可以抵达。” 七八日吗 许辰心中盘算一阵,自己与王当汇合之后攻打许昌,肯定还需要费些功夫,只要能在刘备孙权的援军赶到之前结束一切,那玄夏的事业就稳了。 能否覆灭魏国,实际上就是南北局势平衡的关键点,这個关键点没有了,那再没有人可以阻挡得住玄夏了。 荀谌似乎看出了许辰的思虑,沉思片刻后道:“即便汉吴两国皆已经收到求援,现在就开始组织军队物资,想要赶赴许昌,那至少也需要一月时间。” 许辰闻言,便比对了下如今玄夏和魏军的情况,要在一个月之内攻破许昌灭掉魏国,似乎不是特别困难的事情。 而且,荀谌预估的这一个月的时间还是往最快的算,实际上孙权刘备能不能这么快反应还是个问题。 正如此前魏军出击重在一个快一样,此次黄巾反击讲究的同样就是一个快,以迅雷之势把曹操干掉了,那剩下的孙权刘备不过就是小虾米而已。 所谓吴蜀联盟打个魏国都费劲巴拉,更不要说打玄夏了。 笑了笑,许辰便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服便看向远方:“太阳要落山了,今夜就在陈留休整,明日五更大军出拔,尽快赶到许昌,本座迫不及待要会会曹操了。” 荀谌闻言,心中竟也有几分恶趣味:“曹操在许昌孤苦伶仃也算是凄苦,咱们确实应该把他抓回北平和家人团聚一下,虽然这一见该是永别,但能让他见这最后一面,已经是玄夏最大的宽容了。” 许辰点点头,曹操是必定要死的,倒与身份无关,只是以其犯下的累累罪行,只能死一遍都算是他幸运了。 魏国诸多百姓的苦难,曹操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并州屠城之举,更是不可饶恕。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得算清楚才行。 而荀谌调侃归调侃,很快却也想到自己的兄长荀彧了。 一想到此事他就心中叹息,可惜荀彧没有听从他的劝说,不然何至于今日的尴尬处境。 如今,也只能尽量保全了,若是保不住兄长,至少也要保全亲眷 荀谌心中叹息一声,看了一下许辰前行的背影,便迈步跟随了上去。 ------------ 第338章 顺应大势 所谓大势或者气运这种东西,从来都是一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但虚无缥缈并不意味着虚假,相反一旦大势出现的时候,时代中的每一个人,都能清晰的感受到这种东西。 那是一种时代洪流,当它滚滚而来时,天下每一个人都要主动被动的裹挟其中,聪明者会顺应大势潮流往前行进,而固执者逆水而行只能沉入水底。 现在,玄夏的大势来了,别的地方暂且不说,至少魏国上下的每一个官吏士族百姓都能清晰感觉到,那种大势倾轧的力量感。 这种势是相对的,一方是魏国的半死不活,一方是黄巾的来势汹汹,这种上下的强烈对比无疑让魏国的每一个州郡官吏都为之绝望。 而魏国早就不堪折磨盘剥的百姓,对黄巾的到来却是无比的渴望和期盼,对他们来说就算黄巾没有传言的那么好,那再坏也不能比魏国更坏了。 当黄巾一路势如破竹直插魏国深处,这时候哪怕是最为抵触黄巾恐惧黄巾的豪强士族群体,也开始考虑起要不要绣绣黄旗了,毕竟只要不是大奸大恶之徒,黄巾也不会真的对士族豪强阶层无差别屠杀。 这也导致许辰大军越是靠近许昌的时候,反而越是好走起来,沿途郡县几乎是望风而降,根本不必让黄巾多花力气,只要许辰的名字传来,各地便一一平定。 以至于许辰率军快要抵达许昌的时候,还被魏国士人给拦住了。 当眼前这群士人站在骑着马的许辰面前,其中为首一人还眼含热泪激动不已高呼“仙师降世”的时候,许辰是十分愕然的。 虽然他知道,这只是士人群体对新的当权者展现顺服姿态的做法,但能做到这個地步,依然让他很惊讶。 “天数有变,神器更易,而归有德之人,此乃自然之理。 今世道崩乱,生民累卵,天下圣主长空,终有天师秉承天命降世,席卷八荒,万姓倾心,四方仰德。 我等士人仰求天师,正如久旱渴雨,天下生民渴求圣王,正如鱼求大海!” 一番话说完,王朗高呼一声幸哉,一下就跪在许辰的面前,周边的一票士人也都是响应,跟着高呼,然后跪倒了一大片。 他们伏下身躯,撅起屁股,额头紧紧贴着地面,把恭顺敬服的姿态表现得淋漓尽致。 围在他们旁边的管亥张饶等人皆是面色古怪嘿嘿怪笑起来,荀谌则是脸色难堪的别过头去似是以这些人为耻。 就连许辰也是一时沉默不做声响,他还道这些士人主动找来是来骂自己的,没想到是这一出。 不过想想倒也不算惊奇,士人固然不乏高风亮节之人,但更多的却也只是凡夫俗子而已,贪生怕死趋炎附势只是人之本性,当他们看清大势,自然就会试图依附过来。 许辰当然也不会被他们这番姿态迷惑,更不会因为王朗的话心花怒放。 如今是自己秉承了大势和气运,所以王朗把这些话对自己说了,如果今天代表大势的人是曹操,王朗也会毫不犹豫把这些话送给曹操。 不得不说,这也是许辰第一次感受到世道的变化,或者说大势第一次以这种具体的形式出现在自己面前。 黄巾走到今天,终于是第一次出现这样大批的士人向自己屈服了。 这固然是他们对新的当权者屈服的聪明做法,但何尝不是在无法逆转大势之下无奈的选择了顺从,当黄巾打到许昌这里,不管士人群体愿不愿意,他们都只能接受黄巾入主神州的现实。 虽然黄巾还没有彻底攻破魏国,虽然就算攻破了魏国还有孙权刘备,但士人们却可以看到,未来已经确定了。 许辰摆摆手,让王朗等人站了起来,他从这些人脸上明显看到了忐忑的情绪,即便是奋力装出一番激动模样的王朗,也难掩眼神深处的不安。 众人姿态,许辰尽收眼里,他似笑非笑的看向王朗,道:“给本座磕头,就不怕你们孔夫子坐不住吗?” 王朗一时愕然,却无言以对。 其余众人都是脸色微变,不少人都是以袖拂面遮掩羞愧,今日之事实在是有辱斯文,被许辰这么毫不给脸面揭开之后,他们更是无颜见人。 一旁的荀谌暗地里也不断叹气,他此前之所以难堪,原因就在许辰这句孔夫子的话。 堂堂孔夫子的学生,却对着许辰这个自然教天师下跪磕头,这倒不是说许辰不配,只是这番背弃信仰的行为太过丑陋了些,让同为士人的荀谌不能直视。 即便荀谌和沮授如今跟随许辰,那也只是效忠许辰本人而已,他们称呼的也从不是天师教主,而是主公。 王朗等人自然知晓自己做法之丑陋,但要表示忠心和诚意,光是称臣怎么够,那自然也要跟着黄巾改信易教才行,身为外人想要融进别人的圈子,不这样不足以表明忠诚。 甚至这难堪是许辰揭开的,但王朗反而要为许辰去辩护。 “天命尚有更易,大道岂无进步,有汉一朝奉行儒学却行至没落,而自然教于乱世大兴,却能安定神州福泽生民,此正是新老更替,合天道轮回之本源。 吾等所求并非一教一道,而在于天地真理。 我等曾为儒家士人,盖因儒为正溯,而今自然教以新代旧,吾等自当改行进步之学” 王朗鼓起勇气侃侃而谈,一下就让其余士人眼睛一亮,随后皆是出声附和起来,就连许辰,也不由得多看了王朗几眼。 这番话,只能说是动机错误,但结果全对。 许辰也是有些佩服这家伙了,为了给自己改信易主的丑陋行径寻找合理性,最后却说出来一番这么实事求是而且运动发展的观念来。 饶是许辰来看,也不得不承认这番话十分先进。 只是,说完这番话的王朗还来不及沾沾自喜,而是更加忐忑的等待许辰的发落,他倒是想跟着许辰改信,奈何也要人家接受才行。 周围其余人,也都是齐刷刷把目光看向许辰,他们也都在猜测,许辰真的会以王朗的这种诉求接纳士人群体吗? 在场之人,除了管亥这种粗脑筋的家伙,都可以看得出来这是士人群体对许辰的一次试探。 他们意图以改信易教为代价,换取玄夏对自身阶层的接纳. ------------ 第339章 我也可以信教 有意思. 许辰笑了,这世界上的事情当真有趣,即便是到了这种局面,大势已经滚到了他们脸上,逼迫他们不得不屈膝跪下了,他们却也还是不甘心就此接受现实。 哪怕是做出一副表面顺从的姿态,实际上也还是妄想着与自己讨价还价。 可是,讨价还价的前提是,士人群体得有本钱才行啊。 荀谌平静的盯着王朗等人,虽然许辰还没有表态,但他已经知道结果了,这位主公若是愿意妥协,今天自己也不至于只能混在他身边做个秘书。 王朗等人安静的等着许辰的回复,这不仅仅是对他们这些人的回复,也是对天下士人的表态。 他们还是有几分底气的,只要今天许辰答应了这个交易,让士人以改信易教为代价,接纳他们进入自然教进入玄夏朝廷,那么以如今的局势,南方士人心里的天平将会彻底翻转。 别说眼前已经摇摇欲坠的魏国了,什么汉国吴国根本只是浮云而已,届时黄巾大军一到,根本不必真刀真枪的开打,这些士族士人就会自己绑了刘备和孙权前来邀功。 士族以前是士族,他们要的只是以后也是士族而已,只要玄夏答应,那一切都好谈了。 我们也可以谈,我们也可以信教啊! “记得当年,我军擒获袁本初之时,本座去狱中与他说的最后一番话,你们知道他最后问的是什么吗?”好一会儿之后,许辰似乎回忆起往事,语气颇有些唏嘘。 不要说王朗等人十分疑惑了,就连荀谌他们也跟着好奇起来。 这种事若是许辰自己不说的话,那注定不会为人所知,往后就是秘闻了。 许辰淡笑道:“他问本座,对本座来说,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王朗等人面面相觑,最后讪讪一笑,等待着许辰给出回答。 管亥张饶荀谌等人纷纷看了过去,他们也很想知道,对于许辰来说什么才是最重要的东西。 金钱?美女?地位? 这些东西或许很诱人,但似乎他们感受不到太多许辰对这些的渴望,以许辰如今的身份,只要想要这些东西那完全可以得到无穷无尽的满足,可现实是这位教主似乎并不痴迷于这些低级的享受上。 对别人来说,说这些东西低级,或许有几分自命清高的嫌疑。 但是以许辰现在的地位身份,这些东西确实是低级的不能再低级。 这也让众人更是好奇,那么对于这个男人来说,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呢? “本座的回答是,没有你们对我最重要。” 许辰淡淡说出这句话,便拉了拉马缰,然后慢悠悠的骑着马走远去,只留下现场神色各异的人。 王朗等人,神色一下变得颓然,就像是押上全部身家上了赌桌,但开了赌局却一把输了个精光的赌徒一样,是那样的绝望,是那样的无奈和不甘。 有士人死死握紧拳头,看着许辰的背影,目光中忍不住迸发出恨意。 为什么就不肯妥协一下呢! 妥协一下,就这么难吗! 何必要把事情做得这么绝呢! 只是不管他们如何不甘和愤懑,他们也不能扭转许辰的意志。 荀谌同情的看了他们一眼,但随后也是苦笑一声,自己又何尝不是他们当中的一员呢,这個男人若是愿意妥协,当初早就对沮授妥协了。 那个时候许辰还只是偏安幽州而已,尚且不愿意以妥协换取士人的青睐,今日黄巾已经俯视天下,更加不可能做出任何让步。 留给士人的路,只有一条而已,那就是如沮授荀谌一样自甘滑落阶层,然后断绝仕途. 看着这些满怀期待主动来投的士人,被黄巾陆续押送带走,荀谌倒也有一种心情复杂的感觉,他不是在为旧王朝哀悼,而是在为儒家的没落而唏嘘。 从未有一刻他对新时代冲击的感受如此清晰过。 他看到的不是士人被押送带走了,而是孔夫子被请出了思想高地。 新时代已经没有孔夫子的位置了,士人只是这个现实的背景板而已 “想什么呢,教主都走远了,马上就到许昌,可不好在这儿耽误时间。”不多久,张饶来到荀谌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催促起来。 荀谌回过神来,摒弃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点点头就跟了上去。 随着许辰走远,在场的人也跟着慢慢散去。 今日发生的事情对黄巾不过是小插曲而已,抵达许昌之后的大战,才是他们真正的大戏。 只是人群散尽之后,管亥却仍在原地逗留了好一会儿,嘴里似乎还在若有若无念叨着“没有你对我很重要”这句话。 随后,他就笑了笑,也不知是不以为然的笑,还是其他的什么。 今日的小插曲,或许算不上多么重要,但对于仍在抵抗玄夏的诸多士族士人群体而言,那一定是十分绝望的。 黄巾挟大势滚滚而来,他们想要乘势前行的路已经断绝,最好的结果,也不过就是在新时代被边缘化。 许辰丝毫不妥协的强硬态度,也将彻底打碎许多人的幻想,那些不能接受玄夏划出来的路的人,就只能被逼着彻底站在许辰的对立面顽抗到死。 而眼下先死的人,正是龟缩于许昌城的魏国君臣了。 当黄巾大军彻底进入许昌的地界时,王当赵云太史慈沮授等人皆是率队前来迎接,黄巾两部大军彻底汇合剑指许昌。 大军汇入营地,许辰登上营中将台,拿起望远镜查看了一番许昌城的城防。 众人分作两列站在许辰身边,皆在等待许辰的作战命令,如今天时地利人和皆备,覆灭魏国擒下曹操已经是指日可待的事情,每个人都迫不及待想要发起进攻。 当许辰放下望远镜的时候,王当第一个忍不住请战了:“教主,没什么好看的了,俺都看了半月时间,直接打就是!” 他话音一落,在场太史慈、赵云、张饶、管亥等人也全都上前:“末将请战先攻!” 许辰点了点头,目光在几人身上逡巡,好一会儿之后,落在了管亥身上。 许辰意味深长的勾了下嘴角,随后道:“管亥强于勇武,正是先锋之料,就由管亥率军先攻!” ------------ 第340章 疑惑 风起,战事不息。 自上次许昌大战刘协投降之后,这座魏国都城再度热闹起来,上次的战争直接导致了大汉的崩塌,而这一次战争将要带来的,或许是魏国的覆灭。 至少此时此刻站在城头上的魏国君臣,都已经感觉到社稷危亡的气息。 这个新生的国度还没有站稳脚跟,就要在风雨飘零之中走向灭亡了. 一身戎装的曹操站在门楼之上,下方所见正是前赴后继的黄巾大军,他们正在冲击已经被轰开的城门,虽然此时许昌内部已经构筑起一道道防线阻挡攻势,但战事的局势依然十分凶险。 曹操久经沙场,如何看不出战场强弱,照这么打下去,许昌城破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而已。 只是,这里是他的基业,纵然再怎么艰难,他也绝不甘就此放弃。 战事不利,曹操便亲自擂鼓为魏军助威,仗打了快十天,他也在城墙上待了快十天,日夜不离,绝不离开士兵们的视线。 这的确相当程度激励了魏军的士气,也是他们能顶住黄巾进攻的因素之一。 不管曹操这个皇帝身份有多少水分,但他确实就是魏国的君主,一国之君亲自赶赴战线督战,这足以振奋将士。 甚至于,战事激烈的时候,曹操还会在城头引箭射击,一旦有黄巾士兵倒毙在冲锋路上,不管是不是曹操射中的,都能引起城头一阵欢呼。 今日也不例外,曹操虽不能真的上战线真刀真枪于黄巾搏命,却也在城头射了许久。 直至日近黄昏之时,黄巾的攻势渐渐放缓,已经准备要收兵回营了,这也预示着今日的战事算是到此为止。 城头之上,曹操把手里的弓箭往旁边一扔,稍微松了口气。 至少今天算是撑过去了 “大军立即开始轮休,辎重营准备升火造反,后方则要立即组织民夫再度修筑城防,诸多事宜皆不能放松。” 曹操熟练的下达着各种命令,这也是每一天曹军都要做的一些事情。 许昌的守城作战与当初的晋阳守城作战几乎如出一辙,双方再度演变成意志力的博弈,每一天黄巾在城门和城头与魏军的拉锯都在来回上演,虽然已经出现不少惊险时刻,但始终没能彻底击穿魏军的防御。 白天魏军面临黄巾狂风骤雨的进攻总会节节败退,到晚上他们就会重新拉回战线构筑工事,士兵和民夫都在拼命的为保卫许昌出力。 只是士兵们或许是忠于曹氏奋力作战,但百姓们更多的却是被迫而已。 上一次大战赵云奇袭许昌的事情,许昌百姓还记忆犹新,黄巾前脚大开粮仓发放钱财,后脚魏军士兵就来强征强抢,这已经让他们心中有不少的怨气。 许昌百姓虽然是魏国都城百姓,但所谓魏国也不过才这么点时间而已,不足以让他们建立起多么深的感情,多数人就算说,多半也还是说自己是大汉百姓。 毕竟士兵好歹还吃一口魏国的饭,来百姓却实实在在没享受到半点,有的只是魏军对自己的盘剥豪取而已。 这一点曹操也深切知道,此时却也不忘提醒:“不管前线如何艰难,城内也时刻要进行严格管制。” 说罢,他看向了程昱那里:“我军撤离多弃辎重,城中军粮储备已经不足,今夜当继续向百姓征粮以充军用,此事务必办好!” 此言一出,旁边的荀彧就皱了皱眉头:“陛下,此前魏军远征并州已经几度向百姓征粮,如今就算再征,恐怕也征不出来了,这不是好坏的问题,而是有无的问题。” 一旁的郭嘉同样神色疑惑,事情正如荀彧所言,城里百姓那点存量早就被魏军抢光了,哪里还能征得到新粮? 不管魏军现在粮食多么紧缺,无粮可征的现状也改变不了。 他不信曹操不知道这一点,既然如此,为何还要下达这不可能做到的命令呢。 “臣领命!”程昱却干脆的一口答应下来。 荀彧和郭嘉都是看了过去,他们在曹操和程昱两人身上来回看了几眼,慢慢发觉一些不对劲,不论是程昱还是曹操,他们的神情都太过平静了,似乎就像是具备着什么默契一般。 曹操并没有回答荀彧的疑问,此事就这么平淡的揭过了,荀彧郭嘉虽然满腹疑问,却也不好再问,他们倒是想看看,程昱要从哪儿弄来军粮。 看到程昱离开,荀彧和郭嘉也相继告退,曹操目光一闪,却出声把他们留下。 曹操往城内看了一眼,民夫们正在鞭策之下奋力干活儿,士兵们则是在各处东倒西歪就地歇息,老兵们连甲衣都不卸直接就地躺下,更多连甲衣都没有的新兵则多是沉默不语。 城内的气氛是肉眼可见的低迷和消沉,这是战争本身对士兵施加的心理影响,也是士兵们深处其中对胜负的悲观预期。 “打到现在,我军境况已经十分不利,不仅军粮短缺,士气更是低迷,以朕所见,每日作战都愈显艰难,只靠我们自身,恐怕不能抵挡,你们说,孙权刘备的援军,该有多久才能抵达。” 曹操语气深沉而惆怅,郭嘉荀彧看着他的背影,少见的看出几分落寞。 两人相视一眼,各自默默苦笑起来。 郭嘉道:“臣以为吴汉两国若是快的话,或许再有半月就可抵达,只要我军能坚守至彼时,许昌之危自可化解。” 这个回答并不出乎曹操意外,他只是微微一叹:“谈何容易啊。” 荀彧沉默下去,这何止是难易的问题,实际上根本就是做梦一般,半个多月已经是极端理想的时间了,就算是这個时间,以魏军这个情形要想撑住,也几乎不可能。 良久之后,荀彧道:“不论如何,我军都该做最大的努力,不做改变的话,那就只能等死了,臣以为不如主动做些尝试,或许可以改变局势。” 曹操闻言打起几分精神:“文若有何良策?” 荀彧道:“鏖战许久我军都未做主动反击,或许会使黄巾放松警惕,若是遣张辽率精兵死士于今夜袭营放火,烧掉黄巾后勤辎重,则大可为我军拖延时间。” ------------ 第341章 垂死挣扎 “敌袭,敌袭!” 漆黑的夜晚之中,一道道尖锐的哨声忽的响起,而庞大的黄巾营地也极快的进行了反应,霎时间营地火把四起光亮大增,一队队士兵在军士的指挥之下进行列队防御。 听到哨兵的示警之后,所有人立即明白这是曹军出城夜袭来了! 虽然事情紧急,但是黄巾的反应十分快速,而且丝毫不显得混乱,原本就在夜间轮班值守的士兵们第一时间就在营地构筑了防御,后续更有士兵陆续进行集结列队作为后备力量。 火把、武器、盔甲、将领、士兵。 一切的物资装备迅速得到安置利用,将领和士兵各司其职高效的进行反应,整个过程干净利落,甚至在许辰还没有走出自己的营帐时,营地就已经做好了全部的准备。 这种军事素养对黄巾自身来说,自然不值得奇怪,毕竟他们是这个时代职业化程度最高的一支军队。 但对于执行这次夜袭任务的张辽,黄巾的反应就让他感觉有些绝望了。 事实上当听到黄巾的示警哨声的时候,他的心就已经凉了一半,显然黄巾对于夜袭做了足够多的防备,几乎自己刚刚率军出城,黄巾就做出了反应。 夜袭这种事就讲求一个突然,一旦敌军发现及时并且有足够快速的反应,那夜袭的成功率就要直线下降。 只是事到如今,张辽已经没有选择。 前方黄巾营地在火把照耀下可以清晰看到一切动静,即便张辽心知黄巾对自己的夜袭做出可足够的防备,但他依然一声怒吼,率军强行往营地冲击而去。 “全军都有,随我破阵烧营!” 数千精兵在张辽身后紧紧跟随,他们是魏军之中最为忠诚和精锐的核心兵力,而今天他们将为魏国执行最为重要和危险的任务,只要能烧掉眼前黄巾营地,哪怕他们全都死光,那也值了! 这也是张辽对此战夜袭的最后希望,毕竟他不需要杀败黄巾,只需要成功烧掉黄巾辎重即可。 夜战对于袭击方一个有利条件就是,可以事发突然并且借助黑暗的环境让敌方慌乱起来,如果攻势足够快足够有力,那完全有可能一下打的敌军崩溃。 可惜当张辽一部彻底与黄巾撞上之后,张辽却丝毫没有感受到黄巾营地的波动,他甚至感受到营地之中的安静。 当然,并不是黄巾营地真的安静,这实际上是一种秩序带来的错觉。 正在迎接作战的黄巾大军足够沉稳,就如同一堵钢铁墙壁死死挡住张辽去路,而营地后方调动的黄巾也丝毫不显慌乱。 他们维持着整齐的阵型运动,一切有条不紊,似乎正在做的事情不是奔赴凶险的战场,而是去做一件与吃饭喝水一样稀松平常的事情一般。 这种从容,源自于黄巾频繁密集的训练体系,士兵们早就把行军纪律变成一种生活习惯,根本不需要额外的指挥,本能的反应就是最合适最正确的动作。 黄巾的营地也修筑的足够完善,外有土墙壕沟,张辽想要冲进去必须先从足够远的外围墙道中穿行,而这個过程他们将持续性遭受黄巾在墙垣上方的骚扰进攻,想要冲到营门都十分费劲。 不过他本身就是悍将,所率的更是魏军精兵,一番交战之后还是让他冲至营门,双方这才真正意义上短兵相接。 只是这种条件下接战,做足防备的黄巾显然是更有利的一方,无论张辽如何冲击,黄巾防线也纹丝不动。 对魏军来说更可怕的是后方狭长的队伍依然在遭受黄巾从上方施加的进攻,一旦让黄巾截断了魏军的队伍,那张辽就要陷入合围的绝境之中。 随着交战持续,张辽的心已经沉了下去,他知道今日自己大约不会有什么好结果,这营门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攻得进去。 但他知道,自己不是毫无价值的送死。 当他看到后方的魏军士兵已经纷纷举起弓箭,一支支带着火的箭矢射入黄巾营地之中的时候,哪怕处于金铁风暴的最中心,他也还是笑了笑。 即便自己死了,即便这支军队全都交代在这儿,当这一轮轮的火箭射入营地,自己的任务都算是完成了。 自己突袭的方向当然经过精挑细选,这里正是最接近黄巾辎重营的地方,以箭矢的射程,不需要精准命中辎重地带,只要带起火势,辎重必定不能避免被烧。 烧起来,就行了! 这个目标魏军确实做到了,但连同张辽在内的魏军,这点单薄的兵力却无力与黄巾缠斗,当战事持续了小半个时辰时,动静便渐渐减弱。 张辽只见一个面色冷峻手持长枪的银甲将军冲杀而来,久战之下的他只能匆忙应战,只是这银甲将军极为悍勇,堪称张辽此生所见最为强劲的对手。 狭窄且凶险的战场环境之中,两人彼此交战缠斗,十几回合下来才终于渐渐有了强弱分晓。 一点寒芒闪过,张辽只觉心坎一凉,然后浑身的力气就如抽丝一样消退。 他知道,自己要死了。 似乎有些唏嘘似乎有些不甘的笑了笑,他很快就没了声息,随着他的倒下,这场夜战就以魏军几乎全歼的代价结束。 城头上的曹操荀彧等人,来不及为张辽和士兵的牺牲而悲伤,皆是死死盯着黄巾营地的动静。 他们先是兴奋于黄巾营地越来越多的着火点,但很快这种兴奋就转变为失望,因为这些火势还没来得及壮大,就已经消失了,并没有他们想象的那种火烧连营的场面。 以这种火势来说,几乎不可能烧毁黄巾的辎重。 居然失败了. 他们大失所望,精心策划的一次行动,就这么点效果。 荀彧也是摇了摇头,他倒是不怎么意外,虽然计划是他提出的,但实际上他也知道这种动作能有一两成的成功率就算高了,这其实只是万般无奈下的垂死挣扎而已。 他还待说些什么,安慰下曹操失望的心情,却见曹操叹息一声转身而去。 “现在只有真刀真枪的拼命了,朕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诸位也做好心理准备吧.” ------------ 第342章 哗变 大火烧锅,里面汤水滚沸,大块大块的肉经过长时间的熬煮散发出浓烈的香味,诸多魏军士兵们值守城墙的同时,眼睛也不忘盯着这边,时不时肚子就会咕咕作响。 近来战事艰难,但是军中伙食却突然好了一大截,原本想吃口干的都费劲,但最近却有大口大口的肉吃。 老实说,这有点奇怪,士兵们即便不知道军中粮食储备的详细,但突然掏出这么多肉来还是奇怪的,只是他们也不会多想什么,有什么就吃什么。 多数士兵都是粗脑筋,只有少数的一些老兵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对这么丰盛的军中伙食却十分抵触,真到了开伙的时候,这少数的老兵也从来都是只扒自己的米粒,不看一眼锅中的东西。 有其余士兵觉得奇怪而询问,这些老兵也只是叹气摇头讳莫如深的模样,时常还以一种怜悯的眼神看着这些什么也不懂的士兵们。 “呕~” 肉香实在是太过浓烈,就连城头上都可以清晰闻到,但是这香味并未引发城头上的荀彧郭嘉的食欲,反而让他们脸色苍白的干呕起来。 这种反应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每次看到士兵大快朵颐的时候,他们都忍不住这种生理厌恶。 程昱确实完成了曹操的交代,不仅让已经粮食见底的魏军重新获得补给,而且还是大量的肉食,堪称是奇迹一般的成果。 只是,食物是没办法无中生有的,城里的牲畜乃至军马几乎都被宰杀殆尽,哪里还能变得出这么多肉食。 一些老兵都能意识到的事情,郭嘉荀彧如何不明白,但他们只能当做不知。 眼前所见,士兵们越是吃的满嘴油,他们越是觉得可怕和恐怖。 “这真的瞒得住吗”荀彧话语颤抖,不敢再看。 郭嘉脸色发白,深深的吐出一口气,掩住鼻子道:“军中已经有些士兵发觉问题,传言已经渐渐出现,照这么下去要不了多久就要出事了。” 荀彧闻言,悠悠长叹:“何至于此啊,就算能多撑几天也不过是徒劳挣扎而已,与其这样,不如接受现实” 郭嘉摇摇头:“陛下很强大,他可以接受一时的挫折,但他不会忍受彻底的失败,不到最后一步,便不会结束的。” 荀彧久久无声,郭嘉了解曹操,他也一样了解曹操。 事实正是如此,以前的失败从来不会击倒曹操,但这一次若是失败,那一切就全都结束了,即便曹操心里十分明白魏国已经无力回天,却也不会甘心认命。 荀彧转过头,往不远处看了一眼,曹操依然如往日一般昂首挺立站在城头,这个皇帝依然在守卫自己的基业。 “最后一步已经不远了吧,那时候,再不愿意也要认命了。” 荀彧摇头苦笑一声,声音里尽是无力和疲惫的声音,隐隐却也有几分解脱。 郭嘉无言以对,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所谓锦囊妙策都是浮云,魏国已经实质性走到了穷途末路,他们这些所谓谋才良将,也没办法帮助曹操逆天改命了。 或许是老天冥冥中在响应荀彧的话,只见下方原本还一片火热的士兵营地,突然出现了变故。 一个年轻的士兵正在对自己碗里的肉汤大快朵颐,但喝着喝着,他便觉得有什么异物进了嘴里,把这玩意儿从嘴里取出来一看,他的身体一下就僵住了,就如同被石化了一般。 眼睛越瞪越大,呼吸也彻底停止,好一会儿之后,他像是见了鬼一样扔掉手里的东西和碗,然后哇哇大叫起来。 这动静一下惊动了周围的士兵们,众人围过去询问详细,然后更大的骚乱就开始爆发起来。 几乎是转瞬之间,士兵们就惊恐的到处大呼小叫,一种疯狂的情绪迅速蔓延,无数人都开始慌乱的抠着喉咙,更有甚者会搅动锅里的东西,等到真的发现一些不该有的东西时,他们彻底死心也彻底崩溃了。 极度压抑扭曲变态的氛围,开始在城中蔓延,这种气氛的出现和扩散之快,根本不及反应。 魏军许多军官不仅来不及进行管制,他们自己就先被捅出来的事实吓傻了。 当这样极端可怕的氛围不能抑制时,更加可怕的事情就开始发生了,士兵群体的情绪开始不受控制,哗变以极快的速度开始出现。 然而诡异的是,不论是城头上的郭嘉荀彧,还是孤独站立的曹操,似乎都对这种情况无动于衷。 “真到了结束的时候呢” 郭嘉淡淡笑着看着下方渐渐骚乱起来的军队,只是猛地给自己灌起酒水来,当一口气喝空了一壶,他便甩手一扔,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曹操,便自言自语起来:“可惜啊,没能助陛下成就事业,看来郭嘉算不上什么王佐之才。” 说罢,他拍了拍荀彧的肩膀:“还请友若帮我转告陛下,郭嘉胆怯,不愿面敌,便先走一步了。” 还不等荀彧下意识去抓住,郭嘉就扶住墙垛纵身一跃,就这么从城头跌落下去,一声闷响之后就再也没有一点动静了。 荀彧愣住了,但随后也释然了,这时候他倒也有种随之而去的冲动,只是一想到家中的夫人和儿女,他又有些不舍。 目光望向远处的黄巾营地,荀彧苦笑一声。 至少要安顿好家里才行 这时候,荀彧甚至都失去了去安慰曹操的心情,因为他知道一切都结束了,他也知道曹操知道一切都结束了,现在说什么话都只是浪费口舌而已。 魏军守备本就艰难,这个关头出现哗变,这变故足以压垮本就崩坏的局面,以至于完全无法收拾。 等死了,没救了. 果不其然,此时的黄巾营地立即就察觉到了许昌城中的动静,许辰与一众下属会和一处,众人只是略作讨论就形成了共识。 这个局面魏军没可能再玩什么战术欺骗,这么做只会让本就处于极限的军心彻底崩溃,假的也要完成真的了。 许辰飞快的下达命令:“立即出兵,拿下许昌,捉住曹贼,记住,一定要抓活的!” ------------ 第343章 圣人 这一战,黄巾的反击堪称迅雷之势,曹操还来不及反应,就从一次战术撤退一路退到了许昌,然后走到了绝路。 看似黄巾的反击十分突然,但实则是经过了精心的准备,曹军可能做出的任何应对,几乎都被黄巾做过预演。 不管曹军是水淹还是火攻还是袭击,黄巾都有详细的推演和防备,而结果而言他们也确实做到了几乎无懈可击,曹军的各种反击尝试,都被黄巾一一化解。 如今黄巾的军事体系的细致化专业化已经远超时代,细节到扎营寨的垣墙高和宽都有严格的标准,更不要说保障后方辎重的各种措施,其中防火工作更是重中之重。 辎重营有严格的管理条例,不仅有齐备的灭火措施,也有诸多防火隔绝,这是张辽以生命为代价却没能建功的最大原因。 这实际上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在这种实力面前,一切计谋都是浮云而已。 黄巾就是以这样堂堂正正浩浩荡荡的姿态进行这场战争,而现在战争结束的时候已经来了,随着许辰一声令下,黄巾大军以最快的速度进行的列队,然后往许昌城发起了坚决的进攻。 正如许辰他们判断的一样,城中哗变的动静根本不可能是曹军的战术欺骗,这样高强度的战争,本就快到极限的魏军士兵已经无法完成这样的战术,一旦这么做,假的也要变成真的。 当黄巾冲入城中,四处所见尽是状若癫狂的魏军士兵,他们四处奔走乱喊乱叫,更多的人都是跪在地上不断的捶打腹部抠动喉咙,场面已经不能以混乱来形容了。 虽然这个时代,易子而食也不是没有发生过的事情,但绝大多数人的本能依然对此有生理性的抗拒和厌恶,当他们意识到自己这些天吃的都是什么,他们彻底崩溃了。 混乱之中,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就此疯掉。 然而,他们也不是最为可怜的人,更令人怜悯的,却是城里那些人间蒸发的百姓. 很快,黄巾也从士兵们的大呼小叫中明白过来,城里究竟是发生了些什么事情,这种事他们光是听,就已经肠胃翻涌脸色发白,但更多的却是一种愤怒。 很难相信,真的有人能干出这种事情,可他就是发生了。 这一战结束的很快,戏剧性的是,鏖战大半个月的时间,最后的这一次攻城却连像样的战斗都没有进行,黄巾几乎毫无阻力就进入了城里,然后就控制住了已经完全失控的魏军大军。 这甚至让黄巾有种草草结束的遗憾,当然他们更多的还是对城里发生的事情而产生的心冷。 很快,士兵们也找到了罪魁祸首,那是魏国的皇帝曹操。 黄巾占据了整个城头,他们里三层外三层围住一处地方,在他们的中心,坐着一个披头散发的男人,只是这個男人此时正用佩刀抵住喉咙,这让黄巾士兵有些投鼠忌器。 “曹贼,你若当真是个枭雄,就放下刀,失败了就寻死那是懦夫!” 王当站在曹操几丈远的地方,冷眼盯着对方的刀尖,语气平静且冷淡的与曹操交涉起来。 曹操虽然行至末路,却哈哈大笑起来:“小小激将法也敢对我用,曹某知道,你们想把我抓住名正言顺的受审正法,但某不会使你们如愿,我曹孟德可以败亡,但绝不能落罪,今日我只会自决于此!” 王当闻言顿时脸色一黑,心里顿时暗骂起来,还真让这家伙给拿捏住了。 曹操猜的没错,对玄夏来说活着的曹操才最有价值,只有把曹操带回玄夏,在天下人的见证之下明正典刑,这才是彻彻底底明明白白的清算。 所以,许辰才说要抓活的,而王当也确实不希望曹操就这么自杀了,那太便宜他了。 王当冷哼一声:“你以为你死了就能逃脱审判吗,你便是自决在这里,我们也要把你鞭尸戮首铸成石像跪于天地,往后千年百年过去,你也要遭人唾弃。” 曹操闻言,神色顿时一窒,老实说这对他还是有点威力的,若真是如此,那自己真要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了。 大汉士人,多少注重名节,可以不干人事,但名声不能臭,曹操也不能免俗。 尤其是这个时代普遍具有神秘观念,曹操也怕自己死后不得安宁。 沉默一会儿后,他对着王当冷哼一声:“伱算什么东西也配跟我说话,让许辰过来,某现在还没有落刀,便是要亲自会会他!” 王当的脸更黑了,要不是顾忌曹操自杀,他这会儿必定要狠狠揍曹操一顿。 正要吩咐士兵去请许辰的时候,却见后面士兵已经让开道路,一个身穿轻甲的三十多岁的男子走上前来,赫然正是曹操苦等的许辰。 这就是曹操? 这就是许辰? 曹操上下打量了许辰一眼,眼睛微微亮起,忍不住颔首起来,不说别的,至少许辰的卖相还是让曹操顺眼的,尤其是许辰那后世灵魂天然奇特的气质,更让曹操为之吸引。 他只道许辰若是来了魏国,自己高低要给他个军师祭酒当当。 而许辰看到曹操,却略有些失望,这名震华夏历史的枭雄,看起来似乎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而已,甚至还不如自己熟悉的影视形象有气势。 “某等你到现在,只想问你一句话。”曹操一双虎眸紧紧盯着许辰,似乎想要把眼前这个人完全看穿。 许辰闻言,点了点头:“你问。” 曹操沉声道:“尔高喊之声,皆自真心?” 许辰怔了怔,竟也顺着这话自我审视起来,要说本性,他不见得是多么高尚的人,只是来到这个时代之后,割离的原本的环境,他也已经彻底不同了。 不是这里的人,对这里也就无所求,反而变得纯粹起来. 至少许辰能够自信的点点头:“皆自真心。” 曹操久久无语,他盯着许辰许久,只能看到许辰的平静和坦然,只是他还是不甘心,希望能从许辰的眼睛深处看出一些伪装。 他宁输给一个比自己更狡诈的枭雄,也不希望输给一个从道德上彻底俯视自己的家伙。 可惜,他从许辰的眼睛里看不出更多的东西来了。 良久之后,他彻底放弃,颓然一笑:“输给一个圣人,我曹孟德也算不冤了。” 说罢,曹操手腕一动,便要引颈就戮。 这时候,许辰沉声一喝“慢着!”,却让曹操顿住动作。 却见许辰平静道:“你的家人如今在玄夏还算安定,如今做些工事和小买卖,日子尚且不错,你就不想见他们最后一面了?” 曹操浑身一震,脑海里一下子浮现出许多面孔,就彻底呆愣住了。 ------------ 第344章 兄弟 黑夜漫长,但太阳终究升起,一夜过去,朝阳的霞光划破了许昌城的黑暗,虽然这时候的许昌已经近乎废墟,但黄巾带领着残存的百姓开始收拾残局,还是给这破败的场面带来了些许的生机。 这个地方曾经送走了大汉的皇帝,葬送了大汉的社稷,而今也再度送走了魏国的皇帝和社稷。 黄巾开始着手废墟重建的同时,也陆续进行着对旧魏国君臣的罪行清算工作。 许昌的地牢幽暗而潮湿,里面发霉的气味并不是那么容易忍受,但已经在这里渡过一夜的荀彧,慢慢也开始适应。 地牢死气沉沉,这种气氛不仅仅是环境带来,更是此时牢中的诸多战犯的低落情绪引起。 曾经他们是魏国高高在上的主宰者,但随着魏国落败,他们一朝就跌入了尘埃之中,一切体面和尊严全都荡然无存。 所有人都知道,此刻开始他们再也不是光鲜亮丽的士族门阀了,而是玄夏将要审判的罪人。 玄夏的出现,意味着这华夏大地出现了一种新的体系,这个体系对社会有一套完全不同的评判逻辑,而在这套评判逻辑里,他们以前很多行为,都变成了一种罪行。 士族门阀才是曾经的审判者,但现在一个更强大的存在将会来审判他们,这对他们是种极大的恐怖,他们最为担忧的事情真切发生了,黄巾真的一路碾压到自己的头上,而且马上就要对自己举起屠刀。 沉闷寂静的牢房,是这些士族之人对自己命运的绝望。 许久之后,牢房门被缓缓打开,诸多罪人抬头看去,就看到一个身穿常服的文士步入进来,他们多数人并不认识这张面孔,但对方那种精英气质却足以让他们看出,此人也是士族中人。 整個魏国都覆灭在黄巾手里,这时候还有哪个士人能在黄巾手下如此自由活动? 还不待众人发出疑惑,他们就看到此人站在一间牢房之前,那里赫然是荀彧所在的地方。 这一下很多人都恍然大悟,他们想起了,荀彧有一个亲弟弟正在为那许辰效命,此时此刻来找荀彧的,想来也只能是这个人了。 众人猜的不错,当披头散发略显狼狈的荀彧抬头看去,看到的果然是一张熟悉的面孔,那正是自己的弟弟荀谌。 荀彧有些自嘲又有些释然的摇摇头:“看来我荀氏的家业,要交由友若之手了,不过为兄相信你能担起这个担子,能选择玄夏,足以证明你的眼光远胜为兄了。” 荀谌叹息一声,其实他是有些怨念的,若是当初荀彧听自己的劝,及早从魏国抽身,今日也不止于此。 不过此时此刻,事后再抱怨也无济于事,他只能接受现实。 “长嫂和侄子侄女,我已有照顾,兄长可以安心。” 荀谌知道这个时候荀彧最担心的是什么,第一时间就告知了信息让其放心。 果然,荀彧一听妻子儿女有了着落,肉眼可见的就放松下来。 这时候他心里只庆幸荀谌当初选择了黄巾,或许在当时这个决定很难令人理解,但现在看却是最为明智的选择。 荀谌随后坐在地上,隔着栏杆与荀彧相对而坐,从食篮取出些吃食和酒水,放在荀彧面前。 毕竟是多年未见的亲兄弟,再见之时是这样的场面,难免令两人有些唏嘘。 “玄夏行事向来重条规律令,有罪则罚,无罪则释,即便是士族中人也是如此,兄长虽然在魏国出仕,但并未有具体罪行,未必不能全身而退,我亦会为兄长收罗证据以证白身。” “辛苦友若了,此事想来不易,事不通,则不必强求。” 两兄弟一番话语之后,便是各自举杯饮酒,气氛一时有些压抑深沉。 荀谌却脸色深沉,有什么心事一般, 荀彧倒是风轻云淡的开始吃起东西,举止洒脱而随性,丝毫不像一个待罪之人,似乎把现在当做两兄弟在家座谈一样的闲适。 荀彧笑道:“听说友若在玄夏是以事商为业?” 荀谌饮下酒水,道:“正是,士族中人毕竟有所限制,商业虽贱,却也是还算不错的出路,而且玄夏推行工商之事,将来商业或许也有出头之日。” 荀彧看他一眼,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之后,他又道:“为兄倒是有句话送你,以我观之,许辰看似敌视士族,实则敌视食利阶层,今日之士族未必不是往后之商人,你若事商,也需保持低调才好。” 荀谌闻言,回味这番话语,略微有些心惊,似乎也有些感觉到危机存在。 不得不说当局者迷,若不是荀彧点出此事,只怕荀谌还意识不到。 认真细想下来,大汉与玄夏毕竟不同,一个以皇帝为尊,一个以生民为重。 虽然玄夏现在正大力推进工商事,但玄夏朝廷并不代表商人阶层的利益,这一点从种种限制商人的律令就可以看得出来,本质来说二者还是对立的。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确实是自己应该谨记的一句话。 “兴旺家业,不在一时极盛,而在安稳长久,往后荀氏家业尽付你手,这个道理你一定要牢牢记住。”荀彧最后咽下吃食,放下木箸,语重心长嘱咐这句话。 荀谌点头之余,一时却沉默下来,他明显感觉到,荀彧已经有交代后事之意。 兄弟两人心意相通,有些事情不必说,两人只是相视一眼,就已经有了默契,荀谌心里顿时涌起一阵悲伤和无力。 荀彧倒是十分淡然:“我那对儿女就交由友若教导,倒也不必让友若视如己出,只要严厉教导学识道德,使其安然长大,便也足够了。” 荀谌悠悠一叹:“兄长放心,本就是我子侄,如何能不尽心照顾。” 荀彧最后把酒一饮而尽,释然一笑:“这世道是变了,此前为兄已经不教他们儒家经典了,华夏之地已有新的圣人,他们自是要学圣人学问,士族之过往要叫他们忘却,今后安心做好玄夏人。” 说罢,荀彧似乎交代完了事情,神情再无任何遗憾,只是闭上眼睛不再做反应。 荀谌红了眼睛,却也不再言语,只是收了餐具,最后向荀彧行一拜礼,便默默离开这处地方。 ------------ 第345章 黑白 自荀谌离开,牢房重新陷入平静,而荀彧则是慢慢脱下衣服,以牙齿撕开布条,再慢慢的结成长绳。 不多久,他站起身来,把长绳的一端甩上长梁,再打结合拢。 一切事情都已经安顿好了,自己虽然与魏国一起落败了,但荀氏的家业至少还能延续,妻子儿女也有着落,似乎也没什么值得自己担心了。 现在,就是赎罪的时候了 荀彧如何不明白,以玄夏的审判,自己几乎不能脱罪,但对此他并没有什么不服,他觉得自己确实是有罪的。 脑海里浮现出晋阳惨死于魏军屠刀之下的百姓,又想起自己亲眼所见人人相食的惨事,他最后长叹一声,便抓住长绳,双脚一蹬跳了上去 随着一阵轻微的挣扎,牢房重新归于了平静。 “先生,刚刚牢中传来消息,您才离开不久,您的兄长就已经悬梁自决了!”一个黄巾士兵,匆匆从远处跑来,一把抓住荀谌,随后就告知这突如其来的消息。 荀谌浑身一震,手里提着的食篮一松,但又很快被他抓紧,只是整个人却一下僵在原地。 但很快,他就摇了摇头继续往前行进。 “还请不要触碰遗体,稍后我会带亲眷前来收敛.” 扔下这句话之后,荀谌便一步步的消失在黄巾士兵的眼前。 黄巾士兵摇了摇头,只觉有些奇怪,死的人明明是荀谌的亲兄长,为何这反应却如此平静,难道他就不觉得意外和悲伤吗? 甚至就连离开的脚步,也是这么平稳,完全感觉不到什么反应。 荀谌当然是悲伤的,但他并不意外,刚才交谈之中,他就已经感觉到荀彧心存死志了。 事实上他们两兄弟心里都清楚,荀彧想要脱罪其实很难,魏军犯下诸多极端罪行,即便荀彧并非直接参与人,但身为魏国重臣,他完全无法撇清这份连带责任。 荀谌所说为荀彧罗列证据脱罪,那更多只是一种心理安慰,只是聪明如荀彧,又如何能不明白。 走上街道,荀谌入眼所见,许昌到处都是黄巾在忙着各种事情,竟也给断壁残垣的晋阳带去了生机和希望的感觉。 这时代的洪流啊,果然是滚滚而来不容置身事外。 荀彧自决的消息,很快也送到了另一个人手里,正是入主许昌的许辰,正忙着战事善后工作的许辰听闻此事颇有些惊讶,又有几分感慨。 不过许辰也仅仅只是唏嘘一下,相比于荀彧,他现在更加关心许昌的状况。 “教主,经过清查,许昌莫名消失的百姓多达数百之众,如今我们经过审问,完全可以确定这是魏军所行之事,绝大多数魏军士兵对此其实并不知情,他们也是受害者,而直接参与此事的那些士兵我们已经陆续甄别出来,只待后续继续搜罗证据和确立口供,就可以行进行审判确立罪行了。” 田石头一边沉声说着,一边把一份纸张递给了许辰。 接过纸张的时候,许辰明显从田石头眼中看到了极为压抑的怒火,这让许辰微微一叹。 四处都是忙碌的黄巾士兵,许辰随便找了块地方就地坐下,然后翻看起纸张上的内容,这上面正是对魏军哗变一事的调查。 调查结果也确实印证了魏军士兵的猜测,魏军当真做下了那种人神共愤的事情。 看了好一阵,许辰重新把纸递了回去,问道:“对程昱的审问如何,并州屠城和许昌一案,究竟是曹操所授意,还是他自己个人所为?” 说起此事,田石头更是咬牙切齿,连拳头都攥了起来:“这混蛋嘴巴倒是硬,无论我们怎么审问,他都说这是自己所为,把曹操从中撇的干干净净。” 许辰对这個结果倒是不算意外,如果没有足够的忠诚,程昱只怕很难做出这种不留后路的狠事。 而且这罪行一清算下去,程昱只要不傻就会知道自己必死无疑,自然不会配合黄巾的审问。 想了想,许辰道:“无妨,魏国君臣皆要带回玄夏进行公开处置,月报也会进行专门的报道,你还有足够的时间慢慢审问,这么多人总能撬开一些人的嘴。” 田石头闻言,却有些沉默,也没有急着应声。 犹豫了一下之后,他才道:“可教主,您知道,我也知道,天下人也都知道这事必定是曹操授意,这还需要什么审问,直接杀了他便是!” 他此言一出,周围的一些士兵还有将领虽然没有说话,却也都是看了过来,从他们眼中隐隐的怒火来看,他们也是如此的想法。 其实即便撬不开嘴,没办法证明这些事直接来自曹操授意,哪怕只是连带责任,曹操作为国君也难逃一死。 即便只说魏国肆意盘剥百姓的残酷手段,曹操都算是妥妥的罪人,只死一次都算是幸运的了。 “你以为,曹操最怕的是死吗,恰恰相反,你现在所做的事情,才是曹操最恐惧的事情。”许辰摇头一笑,如是说道。 田石头若有所悟,却还是没彻底明白:“反正都是死,对他有什么区别。” 许辰道:“你一刀砍了他,他只会大笑着去死,因为这事就再也说不清了,只有用最无可辩驳最光明正大的证据给他定了罪,让他没有一丝一毫脱罪的缝隙,然后依照法令予以审判,才能真正把他钉死在历史的耻辱柱上,这才是他最应得的惩罚。” 一旁的沮授也适时出声:“如此,不管百年过去还是千年过去,其罪行也不会有丝毫的悬念,任何人提起他,都会斩金截铁视其为罪该万死之人!” 田石头闻言,沉吟许久:“这种事真有这么重要吗,他总归要去死,何必费这么大力气。” 许辰转过头,看着一片狼藉的许昌,幽幽一叹:“这很重要,不这样,死在魏军手里无数的冤魂不能安息,不这样,以后会有人替他混淆是非颠倒黑白,他们甚至会试着把曹操高高捧起,然后否认掉我们今天的正义性。” 说到这里的时候,许辰似乎已经能预见到久远的未来,有人会千方百计试图把这历史翻转过来,他们要把解放历程曲解为成王败寇阴暗手段。 现在不清算完全的东西,都会成为往后的历史遗留问题。 让黑的归于黑,让白的归于白,这很重要。 ------------ 第346章 公道 “不要啊,不要啊,我是被逼的啊!” “我们只是士兵而已,我们有什么错,要杀也该杀上面的将军和大臣,你们黄巾难道也只敢欺软怕硬吗,我不服,我不服!” “我错了,我愿意接受任何惩罚,只要能让我活下来,我什么都愿意!” “饶命啊,饶命啊!” 许昌城内,空旷的校场里跪满了一地的人,这些人大呼小叫个不停,每个人旁边都站着一个面色冷峻的持刀黄巾,这架势显然是要执行斩首的刑罚。 这些受刑人,在十多天前,还都是魏军的士兵,但现在他们都要面临人头落地的命运。 死亡是生物本能的恐惧,在这种恐惧之下,他们惊恐的大喊大叫起来,更有甚者,裆下都开始流起黄汤。 有人怒骂黄巾,有人认命的咬紧牙关,也有人苦苦哀求,但将要执行刑罚的黄巾士兵们却完全无动于衷,那表情冷硬的如同石头,眼神里丝毫看不到对这些人的怜悯。 士兵的反应好歹还只是冷漠而已,那些把整个校场里三层外三层包围到密不透风的百姓们,却都是流露着仇恨和痛快的情绪,魏军士兵们越是恐惧和挣扎,百姓们的眼神就越是兴奋,这种场面看起来甚至有些变态。 然而,这一切都是魏军士兵应得的,没有任何一個人会对他们有丝毫的同情,哪怕现在将要受刑的士兵人数达到足足两千来人,百姓们也觉得没什么不对。 这些禽兽,就该去死! 他们的罪行,黄巾早就调查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并州的灾难是这些士兵一手造成,许昌的惨事也是这些士兵直接参与,他们曾经向无辜百姓冷酷的举起屠刀,而今天轮到他们自己面对屠刀了。 不仅百姓们对这场集体斩首的刑罚没有异议,就连同在观战人群中的更多普通的魏军俘虏,也都无话可说。 黄巾花费近乎十天的时间,付出巨大精力,把罪证的整理细致到每一个具体的人身上,跪在校场的那些罪人,每个人在什么时候犯下了什么罪行,杀了多少个人,都有清晰的罗列。 他们每一个人的罪行,绝对无可辩驳呈现在所有人面前,任何人都不能挑出一丝毛病。 罪人们长时间的挣扎和怒骂得不到任何回应,或许是因为已经彻底死心,他们终于是慢慢安静下来,而嘈杂的百姓们,也一样停止了喧嚣。 人群的目光,渐渐聚集在校台之上,那里坐着一个英武的男子。 当黄巾看到这个面孔的时候,他们的眼神是炽热的,似乎在他们眼里,这个男子就是出现在现实世界的神灵一样。 即便是才接受黄巾治理不过数日的百姓们,对这个人也皆是崇敬和感激的神情。 也只有这个男人,才有资格下达最后的命令,去结束两千多罪人的生命。 “行刑。” 许辰平静的吐出两个字,那语气丝毫没有波动,就如天神判官一样不偏不倚冷酷无情,这一刻,许辰就是自然教教法的具象化,而法令本该无情。 伴随着声音落下,站在他一旁的王当便挥下右手,下方两千多黄巾整齐划一的举起刀,目光则落在了身前罪人的脖颈之上。 明明是太阳当空,但金属刀身在阳光反射下的粼粼光芒,却让空气都冷却几分。 犯人们冥冥中感觉到生命的结束,此时都是奋力的大哭大喊,这是他们最后的不甘和悔恨,但仅仅只是这么一瞬,随着齐刷刷的刀光一闪,无数圆滚滚的头颅滚落在校场之上,一切就都结束了。 两千多人的集体斩首,即便是这乱世之中也不那么常见,这场面让观刑的百姓们都陷入了刹那的震撼,不过很快,他们这种震撼就被极致的畅快和激动所取代。 “死得好,死得好啊!” “咱们终于有自己的青天大老爷了,咱们终于也能有了公道!” “父亲啊,您在天之灵看到了吗,天师给咱们做主了,您的仇报了!” 士兵们得以正法,让百姓们都陷入到极致激动的情绪之中,漫长的时间里,他们遭受魏军无数的盘剥和伤害,甚至从物理上都成为了魏军的口食,这种深仇大恨足以填满大海。 若是魏国不亡,若是曹操不败,若是黄巾不来,他们一辈子也只能把这些伤痛捂在心里慢慢忘却。 但现在,终于有人来给他们主持正义了。 他们激动的,不仅仅只是单纯的仇人死去,而是这些罪人都是以明确的罪行得到处罚,即便许多百姓说不出二者的区别,但他们也能感受到一种安心。 这种安心源自于,他们可以得到新法令和秩序的庇护。 只有校场远处被黄巾看押的诸多魏军普通俘虏莫名有些心寒,毕竟死去的这些罪人,就在十天前还是自己的战友,如果自己曾经也是直接参与那些罪行的士兵,今天也难免要跪在校场受刑。 他们是庆幸的,也是沉默的,虽然死的这些人或许有他们的朋友乃至亲人,但他们也对黄巾的刑罚无话可说。 一切罪行都被厘清,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这一切摆在他们面前,他们也只有一句罪有应得,甚至都无法去怨恨黄巾。 这不是基于对立立场的报复仇杀,而是基于法理的审判,哪怕他们再不服气,也无法否认这个事实。 这么多曾经同伴的死亡,给了俘虏们足够的心神震颤,与百姓们的兴奋激动不同,他们多是一种心虚和愧疚,当然也有一些物伤其类的伤感,更有许多对自身的担忧和惶恐。 似乎是感觉到了俘虏们心里的不安,一个人走到了他们的面前,正是督卫队首领田石头,管教改造俘虏正是他的工作之一。 看到俘虏们畏缩恐惧的眼神,田石头知道他们是在担心黄巾也会如校场那般对待他们。 田石头跟随许辰许久,觉悟自是不低:“你们也不必怕什么,我黄巾功过分明,你们虽然是魏军,但只要没有犯下大错,那往后只要接受改造服从安排,自是无事。” 听闻此言,俘虏们才稍稍放心,毕竟这十天来黄巾的作为他们都看在眼里,确实不曾虐待他们。 甚至于,做黄巾俘虏还要比曾经魏军之中更有人格和尊严一些。 以前他们虽是士兵,但也只是任由军官和老兵打骂驱使的底层存在,毫无尊严和人格可言,反而是黄巾这里更把自己当个人看。 田石头的声音,也继续传了过来。 “这许昌城是你们给拆的,是你们欠许昌百姓的,那么这许昌城的修缮,也必须是你们来出力修复,这既是劳动改造,也是你们对百姓的赎罪。” “现在开始,听从命令开始工作!” ------------ 第347章 计划 两千余战犯士兵的人头落地,给已经经历许久战争和动荡的许昌彻底划上了一个句号,虽然混乱才刚刚停息,但不知道为什么,当百姓们看到四处忙碌的黄巾时,却格外的安心。 他们相信,有黄巾在这里,就可以保障自己的安危。 而且如果这时候还有人打过来的话,哪怕不用黄巾提要求,他们也心甘情愿主动去帮助黄巾抵御敌人,这与对待魏军的时候,完全是截然不同的心境。 黄巾果然还是和以前一样仁义。 以前那赵将军打下了许昌,也是与百姓秋毫无犯,也是给百姓分粮分钱,这样的军队和魏军比起来,比天和地的差距都要高,百姓对待他们的态度自然也是两幅面孔。 许昌如今百废待兴,百姓们只能在一片残破的城池中重新开始建设家园,好在他们还有大量的黄巾帮助,一切事情很快就都走上了正轨。 整个许昌每个角落都可以看到黄巾指挥着魏军的俘虏干活儿,黄巾自己也亲自上阵帮助百姓搬运物料修缮房屋,或是登记造册让百姓排队领取钱粮,也分发收缴来的农具物品,更是每家每户记名分田。 而一些比较宽敞的地方,都会设起简易的棚区,虽然条件简陋,但相对隔绝,而且打扫的极为干净,四处都可见撒上的石垩粉,这却是黄巾在城中设立的临时医院,全部军医都在这里救治伤兵和百姓。 此时城中几乎所有事务,都被黄巾完全接管和安置,百姓们也同样在黄巾的指挥下进行战后修复工作。 各个街道,都可以看到许多妇女和老人在开火造饭,男人们要么是做些土木工作,要么是接受黄巾的安排开始恢复农业生产,一切事情分工明确井然有序。 战后的低迷消沉气氛已经慢慢消退,百姓们渡过灾难之后,也终于开始有了笑容。 虽然他们当中很多人,都在这战乱之中蒙受巨大困难,但苦难对于时代中人是一种常态,只要日子有了盼头,他们很快就能以乐观积极的态度投入生活。 这种乐观和积极,走在街上的许辰和王当,很直观就能感受到。 正在微服视察的他们,此时就是两個普通黄巾军官的模样,黄巾们忙着干活注意不到他们,而百姓们对他们的面孔也不怎么熟悉,一路走来倒也没被认出来。 他们很快就发现,与刚进城里时百姓们多半哭天抢地的状况不同,如今百姓已经慢慢恢复正常生活,不论是干活还是闲适时候,都能有说有笑,战争的阴霾消失的非常快。 “看来,田石头的工作做的不错,有足够的思想建设,再投入到具体劳动中,百姓们很快就能走出创伤。” 王当一边走,一边就颔首嘀咕起来,脸上也是带着笑意。 劳动永远是最令人充实安心的场景,只要看到百姓们安稳劳动的场面,也就意味着秩序恢复了稳定。 许辰同样有些欣慰,从视察的结果来看,自然教的队伍建设已经足够成功了,毕竟现在还是创业阶段,正是人心最齐的时候。 “想来,都已经过去十几年了,咱们也终于是到了要成功的时候。”看的差不多,许辰便随意找块地方坐下,有些感慨起来。 王当愣了一下,也是跟着坐在一旁,一下也陷入到回忆当中。 是啊,不知不觉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 蓦然回首,王当莫名有种不真实感,谁能想到当初一支几千规模的残兵败将,能一步步收拾河山到现在俯视天下呢。 公孙瓒、刘虞、袁绍、曹操。 一个个的对手都倒在了黄巾的脚下,再一看,竟只剩下孙权刘备刘璋偏安一隅瑟瑟发抖。 虽然还没有彻底取得胜利,但已经没有输的可能了。 即便是王当也明白,北方才是华夏大地的核心地带,这里有最广大的平原,有最肥沃的土地,有最充裕的人口。 资源条件的差距就已经决定了胜负的基础,更不要说玄夏在军事和体制上的胜利。 输? 想破脑袋,王当都不知道怎么输! “教主,要不然咱们干脆趁着这次机会,一波南下鼎定江山?”王当的呼吸粗重起来,越是接近完全胜利的时候,他心里就越是难耐。 就差这一小步,再努努力,再踮踮脚,似乎就可以成了。 老实说,许辰的心也狠狠的动了一下,这最后一步确实很诱人。 不过想了想,他还是冷静了下来:“我军鏖战许久,不论是士兵状态,还是军粮储备都不是那么良好,若再劳师远征未必会有好结果,还是做好准备再出手比较稳妥。” 这句话,就如同一盆冷水,一下浇灭了王当的心头火,让他同样跟着冷静下来。 认真一想的话,输是不可能输的,但要一口吃掉刘备孙权刘璋,也得有副好牙口才行,刘备孙权刘璋虽然偏安一地,却多有险可守。 吴国占据扬州交州,水师强大据江而守,黄巾要打也得有一支相当力量的水师才行,这件事许辰早有筹备,现在已经有了结果,只是要达到成熟的条件,还需要一定时间。 荆州汉国同样也是隔江而对,只是水师不如吴国那般强大。 至于刘璋所在的蜀地,那更是天然隔绝的地理空间,要想把手伸进去,可得费些力气。 这些问题都不是什么大问题,充其量只是拖延黄巾的脚步,却也足够让许辰和王当冷静下去,不做好准备就出手,必定要深受其害。 “教主是怎么打算的?”王当看向许辰,干脆直接询问起来。 许辰沉吟一会儿:“现在不行,我们的水师才组建不久,他们需要适应水上训练,而且凉州马腾虽然被乌力逼退回去,却也是我军后方隐患,就连这魏国也才刚刚拿到手里,兖州徐州还未及尽复,这也需要时间。” 王当默默点头,这的确是决战之前,需要解决的问题。 不过,也不会花太久的时间了,只是略作盘算,他心里就有了底:“某以为办好这些事情,一年时间足矣了。” 许辰点了点头,目光锐利起来:“那就一年之后,发起最后的一击,彻底扫平天下,还这神州大地一片安宁!” ------------ 第348章 善 收服许昌,魏国覆灭,时间过去十多天的时候,黄巾就重新于城外开始集结,十数万黄巾大军分为了两个部分,一部是冀州与并州军合流的大军,另一部则是许辰此次所率的大军。 此一战直接夺取许昌俘虏曹操,失去头脑的魏国彻底宣告灭亡,但这并不意味着战事的彻底结束,往后只是短时间不会有大规模动作,但仍需要进行许多收尾动作。 正如前两天许辰王当初步计划那样,不论是彻底吞下此战的胜利果实,把兖州徐州彻底占领下来,还是安定黄巾的侧方,平定关内凉州的马腾,这都是他们这一年里需要解决的事情。 只有把这些事情全都干好,玄夏才好积蓄力量,彻底完成解放事业。 所以,即便已经初步稳定住了许昌的秩序,已经派兵把曹操和众多俘虏往幽州后方押送,但这并不意味着事情就结束了,许辰和王当仍然需要率军继续努力。 在许昌休整半月之后,他们也各自开始率军行动。 大军肃穆无声,短暂的休养,已经足矣让黄巾士兵们恢复到一个较好的状态。 大军前列,许辰在田石头的护卫之下,缓缓骑马前行,在阵列前方与王当会于一处,自此之后两人就要再度分兵行动。 “马腾乃西凉霸主,其子也多是猛将,如今又没了韩遂掣肘,他们很容易就可以统合西凉,你前去征讨时,他们会比现在更加强横,本座对你自是有信心,但也不能小看了对方。” 说到这里的时候,许辰看向了一边。 沮授顿时会意,从后方驱马走近。 许辰这才继续开口:“本座依然让沮授随你行动,军事方略、战术计谋上的事情他更为擅长,可以为你参谋计划。” 王当点了点头,虽然说他也是玄夏黄巾的元老人物,但究竟有多大能力,他自己也是心里有数的。 真要说统兵作战谋划战略的能力,他都算不上顶尖,只能说在许辰后来慢慢加以健全的军队建设中,他从一个野路子慢慢变成长为了一个合格的将领。 好在只要军队足够过硬,那么对统帅的要求也就不那么高了,只有军队实力吃紧,才需要更多发挥主帅谋划战术逆转局面决定胜负。 对于黄巾的实力来说,只要王当能做好该做的事情,不管打谁都不会有什么意外。 如今有沮授来填补王当的缺点,这自然是更好的事情。 沮授清了清嗓子,却也立即就提出了自己征讨西凉的方略。 “西凉马氏有羌人血统,素来为羌人敬服,那马腾长子更被羌人誉为锦马超,父子两人威望奇高。 羌人本就好勇斗狠不服教化,我军若讨伐到底,他们必定全力支持马氏,此番讨伐难免阻力重重。 所以属下的看法是,这一年时间当奉行以战逼和的策略,先安抚马氏,再集中力量平定刘孙,待天下大体安定,最后徐图凉州。” 听闻这番方略之后,许辰颔首起来,这确实是一個比较平稳可行的计划。 王当第一时间皱了皱眉,但沉吟片刻之后,也是点了点头。 西凉的情形毕竟与孙刘不同,马氏在西凉有足够的群众基础,黄巾想要彻底剿灭马氏,必定招致羌人的全力抵抗。 黄巾的实力,要打赢马氏不难,但要顶着整个西凉的全力抵抗彻底剿灭马氏,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而要招降马氏的话,那也是痴心妄想。 以玄夏的体制特性,马腾根本就不可能有任何投降的想法,在西凉他是土皇帝,投降了只能在玄夏当个商人,这不是开玩笑嘛。 如此,沮授的逼和策略就是最现实的方向了,王当认真思索之后,也不得不认可。 许辰也道:“马氏在西凉根深蒂固,黄巾无法取得群众基础,要收复西凉还需慢慢经营,这不是一年时间可以完成的事情,以战逼和或许是黄巾唯一可选的短期策略了。” 王当随后拱手应是:“某明白,西凉不是我玄夏的主要矛盾,一年之后平定刘孙才是大事,某这边定不会误事,一年时间剿灭马氏某确实不敢说,但要逼他马氏父子坐下谈和还是简单。” 许辰点点头:“信报传来,吴汉两国援军得知曹操被擒,已经原路撤回,那也就不必在许昌耽误时间了,你我各自分兵行动吧。” 王当点头,正要转身离开。 沮授却最后朝着许辰进言:“魏国虽亡,但尚有夏侯惇镇守徐州,主公此去收服余地,一旦与夏侯惇交战,孙权刘备必会派兵驰援,所以对徐州作战最好的方法仍是速攻为好。” 许辰笑道:“公与放心,本座心中有数。” 沮授呵呵一笑:“主公乃不世之雄主,拿下小小夏侯惇而已,确实不必属下过虑,那就预祝主公在徐州旗开得胜!” 说罢,他便朝着许辰遥遥一拜,这才牵动马绳,转身随王当往西而去。 数万冀州并州黄巾,便在王当的率领之下,浩浩荡荡返回并州,他们将要与乌力汇合,然后合兵入关去讨伐西凉马氏。 能不能为一年后最后的解放脚步创造安稳的后方条件,就看他们能不能把马氏父子逼到谈判桌了。 而这一头,许辰也同样率军往东而去,他们将要一路收服未及平定的兖州与徐州郡县,路上能碰到最大的敌人,也就是夏侯惇这魏国最后一支残存的力量了。 大军行动不久,跟随幽州军的荀谌,也是驱马上来找到许辰。“主公,适才公与速攻之策确实可行,魏国灭亡,徐州虽然尚有残军,但军心必定震荡,这正是我军极好的战机,若能汇合陆平将军迅速形成夹击之势,一战而下并非难事。” 许辰闻言点了点头:“文若想法与本座不谋而合,此速攻之策可以一试。” 荀谌点点头:“速攻要点在速,属下建议派信使快马前往青州,传信陆平将军立即行动,而我军也大可以不管沿途郡县,而是直接穿越兖州最快速度平定夏侯惇,只要没有了这支军事力量,兖徐余地自是囊中之物,完全不必急于现在。” 许辰闻言,道:“善,就依此计!” ------------ 第349章 朕睡不着觉 建业,吴国皇宫之中,孙权正在殿中来回踱步,下面的以周瑜张昭为首的一票臣子俱是面色凝重,殿中的气氛也是一片沉默,他们似乎都在等着什么消息。 直到远处一道长长的“报”声传来,才彻底打破了这种平静。 殿中的所有人整齐划一转过头,都是往声音的源头看了过去,然后一个士兵就匆匆跑进了殿中,甚至都来不及多喘几口气,连忙就禀告起来。 “启禀陛下,刚刚得到确认,那船队确为玄夏所属!” 当这一道声音落下,孙权一下就愣住了,刚才的焦虑和不安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奈和沉重,当然也有几分果然如此的苦涩。 殿中的一众大臣你看我我看你,也是各自摇头起来。 周瑜虽然面色难看,但深吸一口气之后,还是稳住心神,继续对小兵询问起来:“可有探听清楚,这玄夏船队究竟是做什么的?” 小兵立即回应:“禀告周将军,经我们询问,这船队是受玄夏朝廷命令,往神州近海岛屿探索外访,以结交近海部族和小国势力,如今已经在近海航行一年之久,结交部族小国不下数十。” 此言一出殿中一片哗然,诸臣顿时彼此议论起来,神情多是不可置信,当然也不乏担忧。 上面的孙权一脸沉重的坐下,他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玄夏意图领华夏之大义对外建节,这虽然让孙权心里有些膈应,但也不是什么大事,毕竟建节的都是些小国或者部族,那是自己都懒得多看两眼的存在。 真正让他担心的,是这支船队航行一年之久的事实,这足以说明对方的船队已经足够成熟。 虽然,他们言称只是玄夏的一般船队,但只要换上军旗,所谓普通船队,不也随时可以变成水师战船? 这自然让孙权难以心安。 周瑜心头更是一紧,以上报过来的情况而言,这支船队百米巨船数艘,数十米的中型船只也有三四十艘,再加上更多小船组成了近百规模的船队,其上船员也足足有近千之多。 这规模已经不小了,完全可以看作是一支小型水师了。 沉住气,周瑜继续询问:“既然是玄夏船队,安敢在我吴地沿海停靠!” 小兵闻言,犹豫了一下,却道:“这他们停靠沿海,只是与沿海百姓进行交易补充物资,我们沿海乡县官府惧其威势,亦不敢妄动,为保地方安定便予以配合,待知道他们身份时,他们已经交易完成,此时该准备启航离去了。” 孙权顿时脸色一变,眼中的怒气几乎化为实质:“什么,地方官府都是做什么吃的,敌人如此光明正大寇我沿海,他们无所作为也就罢了,还纵容敌人在吴地获利,该死!” 殿中安静了一会儿,不久后一众大臣都是叹气起来。 周瑜摇摇头,让小兵暂且退至一旁,这才上前一步,向孙权施礼起来。 “陛下,此事却也不好责怪地方,玄夏船队立足海上,地方即便出兵讨伐也无从着力,一旦惹怒了黄巾,反而要激得对方侵犯沿海乡县,默许船队交易至少能少生事端,些许交易物资其实无关大局。” “岂有此理,便是陆上不好打,我吴国尚有水师,如何不能应对?” 孙权似乎不太接受周瑜的开脱,让敌人的力量大摇大摆来到自己地盘,还就这么安然无恙的渡过了,这让孙权感受到一种轻视。 这玄夏船队,根本就没把东吴放在眼里,不然怎么敢这么嚣张。 周瑜也同样感觉到玄夏船队的嚣张,叹气道:“他们如此大胆行事,必定是有所倚仗,海战毕竟与江中不同,大洋辽阔,只要玄夏船队素养合格,完全可以轻松逃脱我军水师的追击。” 这时候,其余大臣也是纷纷站出来予以附和,孙权在一声声的劝告之中,也终于是冷静下来了。 东吴水师所有训练,都是基于长江的作战场景,贸然跑去海上作战,要取得什么建树确实不容易。 正如周瑜所说,大海实在是太大了,这么广阔的空间,只要对方不想打,东吴水师基本没可能追得上。 “东吴对玄夏唯有水师可为利器,可如今玄夏亦有船队,我东吴连这最后的优势也失去了,将来要如何与黄巾争斗,水师若不能建功,诸公谁可为朕抵御黄巾?” 孙权毕竟年轻,不安之下难以控制自己,此时却向诸多臣子撒火起来。 周瑜张昭见状,心里都是微微一叹。 把问题和责任抛给属下,这显然不是明君所为,不过看在孙权年轻的份上,他们倒也能理解几分,无非就是骤然接受消息有些慌乱而已。 张昭道:“黄巾船队不过船只数十,船员近千而已,规模完全不能与我军比较,将来若有水战,也必是我军优势。” 孙权不以为然,冷哼一声:“可这是一年前启航的船队,如今一年过去,安知黄巾又造出多少新船,至于船员,只要黄巾愿意,大可以组建数千数万的水师规模,那时候我东吴水师还能优势吗?” 此言一出,张昭也无话可说了,这确实是个问题。 周瑜只能无奈道:“陛下却也不必太过悲观,水师建设并非只看船只与士兵,水战的训练作战体系与陆战不同,唯有熟练方能称为强军,这一点黄巾必不如我东吴,臣可保证,将来水战我军绝不吃亏!” 至此,孙权才终于安心不少,周瑜的本事他还是信得过的。 只是,他也就只能安心那么一点了,只要一想到如今的局势,他便忍不住唉声叹气。 年轻的孙权看着满堂诸公,心里却始终没有多少安全感,只要北方的玄夏还在卧榻之侧,他就永远不能安睡。 “如今魏国灭亡曹操被擒,三国联盟已失一足,只靠我吴国与汉国,真的还能支撑起局面吗? 今日玄夏船队来我东吴耀武扬威,朕受些屈辱倒也不算什么,朕只是忧心玄夏的虎视眈眈。” 孙权话音落下,所有人都一脸沉重。 玄夏连水战的船队都准备好了,南下决战的时间还会远吗. ------------ 第350章 什么,大魏亡了? 兰陵荒野之处,两支大军遥相对立,他们一方是玄夏青州牧守陆平所率领的青州黄巾,而另一方则是魏国大将军夏侯惇镇守徐州所率的大军,双方加起来兵力近乎十万,已经在这里对峙有半月之久。 此时,他们已经刚刚结束一场大战,魏军的状况并不算太好,虽然营地并未失守,但是军心士气已经大幅跌落。 夏侯惇气喘吁吁一身是血的率队在营中巡视,所见之处,士兵们皆是垂头丧气斗志全无。 其实,此时此刻他的心情比士兵们也好不到哪里去,只不过相比于士兵,他心里有更一份强烈的仇恨,正是这份仇恨支撑着他继续作战。 魏国,亡了. 这突然到来的噩耗,直接把魏军的士气整个击穿,虽然夏侯惇尚且存在因为仇恨维持的斗志,但士兵们皆是在这个炸裂消息轰炸之下变得茫然和慌乱起来。 对这种情况,夏侯惇虽然心里焦急,却也十分无奈。 这时候,随军行动的荀攸也匆匆跑了过来,找到夏侯惇的第一时间,荀攸就焦急的冲过去抓住对方,慌忙警示起来:“将军,没有时间了,黄巾等下必会再度组织大规模进攻,您必须尽快提振军心准备决战!” 夏侯惇皱了皱眉,沉声道:“敌军才刚刚撤退,如何能这么快再度进攻?” 荀攸一砸手掌,哎哟一声:“将军还不明白吗,黄巾与我军对峙半月,一直少有动手,而我军得知许昌噩耗不久,他们立即就发起一场进攻,这是什么,这是在试探我军底细啊!” 夏侯惇怔了怔,思索了一番荀攸的话,神情就开始有些不对起来了。 这时候荀攸哪里等得住夏侯惇慢慢琢磨,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说明当下的情况。 “我军能收到许昌消息,黄巾一样也能,那陆平必定已经确认许昌陷落陛下被俘了,此前小打一场便是在试探我军士气,而今交战之后他们已经有所察觉,只要确认我军军心不稳,他当然会立刻发起大战!” 一切话语都说明白了,荀攸面沉如水:“现在危险了,将军要立即准备拼命了!” 这下,夏侯惇终于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难怪自己这边刚收到消息,黄巾就开始进攻,原来是为了试探自己的底细! 他的心一下沉入谷底,如今正是己方士气最衰的时候,黄巾全力攻来,自己能顶得住吗。 往营地看了一眼,营地之中军列密集,唯一能给他带来心理安慰的,就是己方的兵力优势了,这七万大军打陆平的两万大军,再怎么难堪,也不至于一下被对方打崩。 再回头一看,远方的黄巾营地,已经开始出现一些人群移动的迹象。 事情果然如荀攸预料的一般,黄巾已经迫不及待要趁火打劫了。 夏侯惇知道,没有时间了,他必须尽快做出反应。 深吸一口气之后,他猛地来到高处,然后举起两把鼓槌,随着猛烈一砸之后,剧烈的鼓声一下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士兵们愣愣的转头看了过去。 他们看到,夏侯惇怒目圆睁如恶神咆哮。 “将士们,魏国没了,陛下也被黄巾俘虏了,但这没有关系,只要我们还没有死绝,那就还有杀回去的希望。 在南边的汉国吴国都会援助我们,我们还有杀回去的可能,黄巾也没有那么可怕。 只要能杀回去,能迎回陛下,今日你们所有人都有救驾之功,届时你们人人都可封侯进爵,会拥有数不清的女人奴隶和土地,这份功绩可以让你们子孙世代富贵延续。” 一番话说完,士兵们茫然和惶恐的眼神渐渐安定下来,他们的思绪很快被话语所带动。 女人、土地、奴隶这些东西,在刺激着他们的神经,这是他们想象之中最美好的东西,当夏侯惇描述这些东西的时候,他们就跟着开始幻想起来,已经开始想象未来的美好生活。 荀攸在一旁看的连连点头,这么看来,夏侯惇鼓动人心还是有一套的,士兵们的情绪确实被带动了几分。 只是,仅仅这样的话,恐怕也还是不能左右大局。 荀攸也只能在远处叹息一声,形势不利已经没有选择了,他们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很快,远处黄巾的营地出现动静。 魏军士兵们很快骚动起来,他们发现刚刚退兵不久的黄巾,似乎要再度发起进攻,而这一次的规模更加巨大,似乎是要发起决战。 夏侯惇面色沉静,又是一声怒吼:“黄巾来了,但不用怕,他们也是两只眼睛一张嘴,不是什么三头六臂的怪物,我军兵力三倍于它,就算不能打败他们,要自保也不是难事!” 大军一片沉默,士兵们的慌乱情绪稍稍安定下来,夏侯惇这些话给了他们不少底气。 不管怎么样,兵力的优势是实实在在的。 这时候,夏侯惇才跳下高处,然后翻身上马,利剑遥指远方的黄巾阵地:“全军都有,随我迎敌!” 士兵们眼中终于开始出现战意,也是跟着呐喊:“杀敌,杀敌,杀敌!” 一场大战开始,双方都没有退缩的余地。 大战初期双方还算激烈的碰撞了一番,但是很快魏军的这股气势就泄下去了,广阔的战场之上,明明是兵力更少的黄巾,反而开始一边倒的压着魏军打。 营地后方的荀攸关注着战局的发展,许久之后也只能叹息的坐下。 越是看,他越是心凉。 强行提起的士气在残酷的碰撞之下,一下就暴露那虚假的本质,连魏国都不复存在,士兵根本就没有多少战意了。 荀攸已经明白,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其实从夏侯惇在半月前率军回援许昌,却被陆平在半路死死咬住的时候,就已经意味着局面不可收拾了,失去外部援救被困于包围之中的许昌,如何能挡得住如狼似虎的黄巾。 许昌陷落之后,徐州的这支残军其实已经没有了立足的基础,留给夏侯惇的路,最好的就是继续盘踞徐州成为一方军阀,或是投入吴国汉国寄人篱下。 至于最差的结果,那自然是就此被黄巾吞噬。 ------------ 第351章 谁敢降? 荀攸想到,魏国灭亡之后,夏侯惇这支残存力量会很难过,但他没有想到会这么难过,面对陆平的趁势进攻,魏军倒是没有一碰就碎,毕竟兵力优势足够巨大。 但夏侯惇能做到的,也仅仅只是维持不碎了。 手握七万多大军对阵黄巾的两万大军,做到这种事情实在不值得骄傲,甚至还有些羞耻,而这种状况,随着时间慢慢过去还在越来越糟,魏军的士气在迅速滑落。 直到十多天的时候,夏侯惇便在黄巾的压迫之下,一路从兰陵撤回琅琊,直到撤回城中,局势才终于是缓和下去。 陆平率领大军就驻扎于城外与夏侯惇形成对峙,虽然两万大军不好攻城,但也把夏侯惇盯得不能动弹。 暂时的安定并不能让夏侯惇和荀攸有丝毫的放心,他们都知道,更大的危险还在后面,每一天,他们都在城头巡视,观察远方的动静。 先来的,究竟会是吴国或者汉国的援军,还是黄巾主力大军? 对此,荀攸也只能尽量做乐观的预想了:“我以为我方援军该能先到,许昌陷落之后,孙权刘备无论是出于大局,还是为了拉拢将军,必定会在第一时间往徐州驰援,黄巾虽然拿下许昌,但行军动作肯定没有吴汉援军那么快。” 夏侯惇往远处看去,那里还看不到什么动静,只有近处的黄巾阵地在沉默的驻扎。 他幽幽一叹:“希望如此吧,他们若是来的迟,那也只能赶上给我收尸了,到时候徐州也被黄巾吃下,他们回天乏力也就怨不得人了。” 荀攸叹道:“想来,他们不至于那么愚蠢,现在救我们,也是在救他们自己。” 城头一时沉默,两人相视一眼,都是摇头不语。 城头之上,士兵们虽然维持着城防,但实际上城头和城内的气氛,都是一片消沉,士兵早就无心作战,只是遵从着军队的基本秩序而已。 连皇帝都被俘虏了,这几天作战又连连吃亏,这让士兵们对黄巾的恐惧愈发浓厚,如果不是及时退回了城里,荀攸和夏侯惇根本不敢想现在是个什么局面。 如今的士气,再也不是夏侯惇能够提起来的了,不管给士兵画多大的饼,也不可能激励起这些已经对黄巾闻风丧胆的士兵们。 夏侯惇能做的,也就是加强督战队,必要的时候用刀子逼迫士兵们上阵作战。 这个时候,黄巾和汉吴两国的援军谁先到,就意味着他们生和死的区别。 如果是黄巾主力先到,以己方这种士气,只怕黄巾一个全力进攻,大军就要整个崩溃,士兵们没有作战的意志,再坚固的城墙也是形同虚设。 而如果是汉吴援军先抵达,至少能帮助自己稳住局面,后面黄巾主力来了,也才有的打。 两人沉默无声的立在城头,他们的命运已经不由本身决定,而是由黄巾和汉吴联军而决定了,这时候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 或许是老天爷感受到他们忐忑而迫切的心情,不久之后,远处的天际线,还真的爬起来一道漫长的黑线。 “来了!”荀攸瞳孔猛地一缩,下意识就发出声音。 夏侯惇两只手一下扒在墙垛之上,头也往前探去,眼睛张大似乎要看個清楚,奈何距离遥远实在是不能判断,最后也只能紧张的等待:“会是谁,黄巾?还是汉吴援军?” 其实不仅仅是他们,此时城头的士兵们,也跟着骚动起来,显然也是发现了远处的动静。 一时间,城头人影不绝,数不清的人都在遥望远方。 即便是士兵也一样明白,来人的身份会直接决定这一战乃至自己的命运。 紧张的气氛之下,连空气似乎都凝固起来,无数道目光往远处汇集,他们眼睁睁的看着那天际的黑影越来越近,也渐渐清晰。 “是我们的援军,是我们的援军,我们得救了!” “不对,那是黄巾,咱们完了!” “完了完了,没救了,等死吧!” “什么黄巾,我看那分明就是咱们的援军” 不多久,城头就变得喧嚣起来,还未及能看清的时候,士兵们就开始大呼小叫,各种声音都开始蹦了出来,人心也变的躁动不安。 不过,荀攸和夏侯惇对此完全是无动于衷的反应,任凭士兵们大呼小叫丝毫不做阻拦。 他们不是不明白稳定军心的重要,他们只是知道没有必要了,因为他们同时看到,那黑线之中渐渐变得清晰的一面旗帜,那是一面黄色的旗帜。 先来的,是黄巾. 荀攸苦笑一声,随后跌坐在地上,俨然一副心灰意冷的模样,他已经预见到很快这里就要被黄巾踏破的局面。 城头也渐渐安静下来,显然连士兵们,也慢慢看清了来的是谁,悲观的情绪一下蔓延到了整个城头。 士兵们你看我我看你,神情都无比的复杂,他们已经没有和黄巾死战的心气了,而马上他们就要再度和黄巾开始生死决战,这无疑是让他们绝望的事情。 战死,或者投降. 一种诡异的默契,在安静的氛围之中开始传染,完全丧失决战之心的士兵们在事情无可避免的时候,难免就开始设想投降的可能,只是这个抉择让他们十分忐忑,谁也不知道投降之后自己会是什么样的命运。 不仅仅是士兵们如此,荀攸同样难以控制的升起了这样的念头。 都已经这样了,改变不了命运,那不如躺平了享受。 聪明的他,已经在琢磨自己的退路,而他脑子里蹦出来的第一个人,自然就是荀谌了,这个时候他就开始庆幸家族之中有人未雨绸缪先行押对了注。 自己投降之后,至少还可以倚仗一下这位叔父。 而唯一没有退路的夏侯惇,此时已经陷入了绝望,即便此时全军上下士气崩塌,他也仍然不甘于就此认命。 只见他抽出长剑,目光看向一旁,那里站着一个正在发愣的副将。 夏侯惇心道一声对不住了,眼神一冷,便往副将脖颈一划,随着血光迸现人头滚落,周围士兵都被惊得看了过来,然后他们就听到夏侯惇阴沉的声音。 “大敌当前,他竟敢在本将面前劝降,该死!” 说罢,夏侯惇冷酷的看向了士兵们:“再敢言降者,皆要如他斩首!” ------------ 第352章 不甘之魂 夏侯惇想不明白,为什么黄巾主力能来的比吴汉援军更快,好在他现在也不用细想这个问题,因为紧接而来的就是黄巾的全面攻城,他不得不放下其他一切杂念,率领已经军心涣散的士兵们迎敌作战。 城墙之上,城门之后,魏军士兵已经摆开了阵势,虽然此时士兵们皆是心惊胆战,但后面就是夏侯惇的督战队,不管士兵们现在在想什么,后面明晃晃的刀兵威胁,逼迫着他们只能站上战线。 可惜威逼只是一时奏效,丧失了战意和军心的士兵们,根本撑不起正面战斗。 当黄巾云梯顶上城头,然后奋力前冲的时候,城头上的士兵第一反应并不是迎上去厮杀,而是下意识的成片后退。 这种反应一下触发后面的督战队的惩戒,黄巾都还没来的及冲上去,城头就先迸发一片片的血迹。 夏侯惇怒吼着让士兵前顶,一边吼着一边挥刀砍下一个退后的士兵,后面的督战队也随之举起沾染血液的长刀,冷酷的杀意却首先向士兵们逼迫过去。 前后皆是死地,诸多士兵们一下陷入无所适从的局面,很多人直接呆愣在原地不做反应,但更多人还是怕死,最终还是被督战队逼着转身去面对黄巾了。 然而,他们退后是死,前进也是死。 黄巾正是一股作气不可阻挡的时候,早已经失去胆气的魏军士兵面对他们,完全就是一碰就碎,城头的拼杀连拉扯都没有,纯粹是黄巾一路强力推进的局面,连基本的反复拉扯都看不到。 前面的黄巾先登城头站稳脚跟,也就为后方黄巾创造条件,一波接着一波的黄巾迅速涌入城头。 夏侯惇怒吼一声,便亲自提剑顶了上去,身旁的亲兵也立即开始填补战线空缺,眼看着士兵不断被黄巾收割,城头也不断被黄巾占据,如果再不挽回局面,那和等死没有区别。 亲兵队伍毕竟与一般士兵不同,这是军中战力最为顶尖的一支精锐小队,在夏侯惇亲自上阵作战的情况之下,依靠着防守方的天然优势,一番苦战之后他们总算是把黄巾的攻势逼退回去。 只是,这个时候夏侯惇心里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战局的崩坏之快超出了他的想象,谁能想到这才刚刚接战,城头就差点丢了? 阴霾笼罩了他的内心,他知道自己已经完蛋了,哪怕是把刀顶在士兵的腰后,也根本没法逼得士兵认真作战。 也许不要一天,这琅琊就要丢了. 事实上,夏侯惇还是想多了,一天时间还是太长了,交战不过半个时辰的时候,只听得城门处轰然爆炸,巨响让整個城墙为之震颤,也一下击碎了夏侯惇最后的一点底气。 他知道,这是黄巾火药炸门的手段,而这个时候城门被破,意味着什么完全可以想象。 果然,当夏侯惇往周围看去,士兵们无不是面色惊恐,那声爆炸巨响似乎把他们的勇气彻底吞没,明知道必输无疑,这个时候他们完全没有丝毫抵抗的心情。 只是,背后还顶着弯刀,在这种极端压力之下,魏军士兵终于崩溃了。 哗变开始发生,他们成批成批的往城内逃散,督战队立即开始杀人,但这个时候士兵们已经近乎癫狂,竟是举刀往督战队杀去。 他们要投降,他们要逃命,谁拦着他们,他们就杀谁! 爆炸声就像是一个信号,瞬间放大了士兵们的极端情绪,让整个战场都开始崩坏,黄巾破门之后便再也感受不到任何阻碍,如此一路进入城中开始控制局面。 魏军士兵纷纷丢掉了兵器,或是跪在地上,或是趴在地上,已经彻底放弃了战斗。 战斗结束之快,不仅超乎了夏侯惇的想象,就连黄巾也都有些发愣。 我还没发力呢,怎么就全倒下了? 四处都慢慢安定下来,唯有一处仍然在奋力作战,那就是城头上率领亲兵与黄巾厮杀的夏侯惇,即便身处于黄巾的围剿之中,即便已经注定没有翻盘的余地,他们也完全没打算投降。 可惜以寡敌众终究不能长久,不过半刻时间过去,夏侯惇身边的亲兵就越来越少,到最后他气喘吁吁的回过神时,竟然只剩下五六个人还在站着。 往前看去,是黑压压的黄巾,往后看去,同样是黑压压的黄巾。 无数把长戟在指向自己这边,这时候,只要黄巾一个夹击冲锋,这场战斗就彻底宣告结束了,然而黄巾们也只是这么对峙着。 夏侯惇苦笑一声,抹了一把脸上的血,然后紧了紧手中的长剑,心中已经做好了身死的准备。 不多久,前方的黄巾忽的分开,一条道路出现,便是一个将领与两个文士走近过来,夏侯惇看过去,立刻就被其中一个文士吸引住了。 他眼中闪过一道怒意:“你竟然降了黄巾,早知如此,某该砍了你的!” 荀攸摇头苦笑:“将军何必如此,明知事不可为,不如接受现实保全性命,黄巾义师秉持仁义,只要将军没有必死之罪,安心接受改造,未必不能新生。” 夏侯惇嗤笑一声,过一会儿转头看向了另一个文士:“倒是忘了,你还有个叔父为黄巾卖命,难怪投降的这么利索。” 荀攸脸色微微一红,但很快就恢复如常,叹息道:“若魏国尚存陛下尚在,将军不降,那是忠义之举,可如今大事皆休,将军又何必执迷不悟呢。” 夏侯惇面色冷峻,已经懒得说话,只是冷冷的抬起剑,指向对方。 深吸一口气之后,他怒吼一声“杀”,便带着最后几个亲兵往前冲去。 荀攸只能有些惋惜又有些无奈的退回一旁,而站在荀攸一旁的太史慈冷哼一声,便提起双枪迎了上去,很快就与夏侯惇战做一团。 这并不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大战,已经是强弩之末的夏侯惇在太史慈面前还没走完两个回合,就被一枪捅穿了腹腔。 随着他的身躯倒下,城头上的动静彻底结束。 仰头倒下的时候,他最后念头,却是对曹操和魏国无限的不甘. ------------ 第353章 万事俱备 看着夏侯惇的尸体,荀攸心中感慨万千,毕竟也是与夏侯惇共事许久,多少有几分情谊存在,就这么看着对方死在眼前,命运弄人自是引人唏嘘。 虽然如此,荀攸脸上却丝毫不做表露,目光也不敢在夏侯惇身上停留太久。 都已经投降了,那就不好留恋从前,否则让人以为投降不诚,那很容易出事情,如那蔡邕不就是在董卓身上惋惜了几句,便被王允抓去杀了。 “夏侯惇冥顽不灵,就此身死也算是罪有应得,可惜在下未能为义师立下劝降之功。”荀攸转过头,朝着太史慈拱手道。 太史慈收起武器,点了点头:“无妨,我军虽然追求正式审判清算罪行,但也不会强求,死就死了吧。” 说到这里,太史慈顿了一下,看了荀谌一眼,又看了看荀攸,最后沉声道:“你虽然投降,却也要接受改造,改造完成之后方能得自由,稍后会有士兵对你进行安置,切记配合。” 荀攸哪儿敢怠慢,连忙行礼称是。 太史慈说完,便转身往下走远,消失在了他们的视野之中。 待士兵们各自忙碌,荀谌荀攸相视一眼,叔侄两一时相顾无言。 还是荀谌率先打破了沉默:“黄巾对待士族虽然苛刻,但也算讲道理,只要你没有大罪,接受改造之后自是可以脱身,吾在玄夏也算有些事业,届时你可以帮吾打点一二,虽不比曾经士族,却也不失体面。” 荀攸幽幽一叹,随后点头道:“往后,就承蒙叔父照顾了。” 荀谌点点头,随后拍了拍他的肩膀,沉声道:“我辈士人在玄夏三代不能入仕入教,往后你也不要有什么念想了,只要能安稳活下去便是幸事了。” 荀攸道:“当下之变革,小侄还是明白的,自会安分守己,不会给叔父添麻烦。” 正说着,就听到一阵脚步声响起,却是一行士兵走近过来。 荀谌看了荀攸一眼,道:“士兵来了,你万事听从安排就是,劳动改造不太好受,但熬一熬也就过去了,叔父我当初也是这般走来的,你且多加忍受。” 荀攸还待说些什么,荀谌已经摇头晃脑先行离开了。 孤零零的他,看着面色冷峻的黄巾走来,心里十分忐忑,他很想知道荀谌所说的不好受究竟是什么程度,自己这细皮嫩肉的也不知道能不能顶住。 不过,黄巾的作风他已经感受到不少了,在这里,似乎不太好讲情面。 按理说,荀谌都已经混到许辰身边了,给自己这个侄子一些照拂免除这劳动改造的过程应该不是难事,但这位叔父却绝口不提这事儿,这是荀攸没有想到的。 他相信,如果可以,这位叔父是不吝照顾自己的,既然不提,那只能说明这种事完全不可行。 堂堂黄巾教主、玄夏国相身边的秘书,连这点小事都不能安排,这种事情不论是搁在大汉还是魏国,都是难以想象的。 这世道是真变了。 “教主,夏侯惇已经战死,诸多投降的士兵和将领,我军已经开始进行管制。”另一头,太史慈下了城头之后,第一时间就找到刚刚率军入城的许辰。 此时跟在许辰身边的,尚有陆平,赵云、管亥、张饶等将领。 听到太史慈的汇报,许辰只是点点头表示知道,很快就把注意力放在城中了。 入眼所见,全都是魏军投降的士兵,此时他们正在黄巾的指挥之下,列成队列往别处行走,可以明显看到魏军士兵们那十分紧张和忐忑的情绪。 好在各个队列,均有督卫兵大声在他们旁边进行安抚,才算是让士兵们稍稍安心。 这种场面也不算是什么稀奇事了,敌对士兵最初被俘虏的时候多半都是这样的反应,到后面他们自然就能明白现在的忧虑是多余的。 黄巾虽然会对他们进行集中管制,却也不会苛待他们。 城中的秩序,就这么迅速地得到了控制,许辰十分满意的看向了陆平:“此战你当记头功,不论是拖住夏侯惇往许昌的支援,还是以少打多逼困他们,都是大功。” 陆平倒是十分沉稳,只是平静的拱手应是:“这只是属下应当做的事情而已,教主所在的主力战场,才是真正的胜负关键。” 许辰呵呵一笑:“伱这家伙倒也不必这么自谦,打得好就是打得好,本座都记在心里。” 陆平不再说话,而其他将领虽然对陆平十分羡慕,却也十分服气。 虽然这一战陆平并不在正面战场,但在青州兵力大部分被抽调走之后,用仅剩的两万大军生生拖住夏侯惇,这确实十分不容易。 即便是赵云太史慈扪心自问,也未必能比陆平做的更好。 这时候,荀谌才从城头匆匆赶来:“主公,眼下我们虽然拿下琅琊,但吴汉援军随时可能来袭,当先做防备为好。” 陆平沉声道:“教主放心,属下已经令青州兵入城守备,断不会给敌军机会。” 许辰微微点头,一边带着他们在城中行走,一边就说起话来:“夏侯惇被灭之后,兖徐两州已经没有什么魏国的残存力量了,收服余地的事情,我便交给你们,本座要你们一年时间安定两州,你们可能做到?” 赵云太史慈等人相互看了一眼,都是点了点头:“教主放心,我等必不辱使命。” 他们被许辰带领徐州,早就知道自己的任务了,那就是在这一战后分兵收服兖徐两地的大量乡县,这不仅仅是要占下实地,更要在吴汉两国可能的袭扰中,在各地建立起有效的治理体系。 许辰再度把目光看向了陆平,又道:“吴汉联军若是退却,剩下的事情便交给你们,玄夏有诸多国事亟待本座处理,届时本座将回去北平,兖徐两地的战事,皆由陆平统筹,你们当听从命令服从指挥,一年之后本座率军南征,可不希望你们这里拖了后腿。” 众将闻言,只觉心潮澎湃,却都是控制不住开始幻想起南征之事。 一年时间,不算短,但也绝不算长。 “玄夏必胜!” ------------ 第354章 水师 曹操的审理工作是个浩大的工程,哪怕魏国盘剥百姓以及屠城的诸多恶行是曹操注定不能推卸的罪责,但玄夏仍然在尽力寻求更为直接的证据。 遗漏罪人的罪行,也是对受害者的一种不公,如果许多事情是直接出自曹操的意志,那就不能草草了之。 不得不说,即便是魏国上下尽数被俘,诸多魏国臣子也依然对曹操保持了足够的忠心。 之所以如此,或许有儒家士人对忠义理念的追求,但更大的原因,还是他们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之下的拒不配合而已。 这直接导致曹操的审理工作变得漫长起来,好在经过半年时间梳理魏国文书简牍,大量审理魏国文吏官员,又走访询问各地百姓,这样详细的挖掘和调查,最终还是撬开了不少人的嘴。 如此半年之后,大量的物理证据和魏国官员们的口供,最终形成了完整的证据链,完全确立了曹操的罪行。 最终所有的证据都明明白白的指明,魏国诸多屠城、虐民、杀人充粮的事情都源自于曹操的直接授意,而并非是下面官员们的自作主张。 说明白了,也就再没有翻案的空间了。 调查的半年里,玄夏月报对魏国的案件进行了详尽的专题报道,审理工作持续半年,月报也就跟踪了半年,几乎每一期报纸,都有魏国百姓现身说法痛陈魏国罪责,他们遭受的种种迫害,也彻底展现在世人眼中。 直到所有调查工作都结束,一切的罪行尘埃落定的时候,魏国的名声在玄夏已经臭到堪比茅坑了。 这还真不是报纸说什么百姓就信什么,而是百姓们十分清楚旧的当权者是个什么德行,魏国做出这些事情丝毫不令他们意外,毕竟就在几年前十几年前,他们许多人也还是过着和魏国百姓一样的日子。 他们也不过就是在玄夏治下才过了几年安稳日子而已。 月报对魏国的大量报道,无疑引起了玄夏百姓们的痛苦记忆,这让他们渐渐安定下来的情绪跟着紧张了几分。 危机意识在提醒他们,玄夏还没有取得最终的胜利,外面还有敌人! 这种意识,也让玄夏百姓天然就与玄夏统一立场了,玄夏的敌人,就是他们的敌人,玄夏获得胜利,也就是他们获得胜利,这是一种实质意义上的同仇敌忾。 曹操的罪行完全确立之后,百姓们无不是对其口诛笔伐。 罪行梳理清楚之后,接下来就该执行判罚了,对此,已经回到北平数月的许辰,并没有任何犹豫。 看到田石头递上来的罪状,他很平静的就宣判了结果:“案子办的不错,既然已经审理清楚,那该怎么判就怎么判,一切皆照法度,挑个合适的时日执行也就是了。” 田石头闻言称是,随后又问:“曹操之罪必死无疑,只是他身份不凡,这处刑是公开的好,还是秘密的好呢?” 许辰把罪状推回去,淡淡道:“正因身份不凡,才要公开处刑。” “属下明白了。”田石头点点头,收起罪状,先是沉默一阵,随后有些犹豫的说起一事:“那曹操一直都在要求与家人见面,如今案件结束,后面就该问罪处刑了,教主您看这是否要答应呢?” 许辰怔了怔,但也没有想太久:“此事是本座当初答应他的,自是不能毁约,你找到曹氏家人,安排个时间让其探监就是,不管曹操曾经如何作恶,也该让他见家人最后一面。” 田石头言称遵命,随后就转身离去了,可以想象不久之后,就会有关于曹操的具体判罚以及行刑日期的报告送来许辰的面前了。 不过,国相公署才刚刚安静了一会儿,便又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许辰有些无奈的摇摇头,国相这個位置倒也谈不上多累,只是事务繁杂,想喘口气都不容易。 应了一声“请进”之后,就看到一个眼神锐利的将领步入。 看到来人,许辰眼睛一亮,道:“你小子怎么突然来了,莫非是水师训练有什么说法了?” 说完,许辰便往旁边指了指,进来的马炎嘿嘿一笑,顺势坐下。 近海航行一年之久的时间,马炎所率领的船队不敢说对航海十分精通,但也积累了足够多的经验,至少以这套出海的船员作为班底组建水师,完全是可以胜任的。 数月之前船队回来,许辰便已经以马炎为水师统帅开始正式组建水师并且展开训练。 如今玄夏大小战船数量有一千多艘,后续尚有半年可以持续产出船只,真到南征之时,至少可以达到两千规模的水师。 虽然这依然不能和吴国所有的五千规模的水师船只相比,但玄夏水师在质量上却要更胜一筹。 吴国的主力战船可以达到长度百米的,也不过十几艘而已,而玄夏在更强大的生产力支持下,这种巨船已经造出五十余艘。 而其他的船只类别上,玄夏也更有优势,多以中型船只为主。 吴国战船数量虽然庞大,但多是小舟小船算来充数,玄夏如今的水师规模即便不能形成优势,起码也有一战之力了。 当然,刘备拿下荆州,也掌控了相当规模的荆州水师,也是玄夏不容忽视的一股力量。 “本座对水师的要求,你可有信心达成?”待马炎坐下之后,许辰就迫不及待的询问起来,眼神十分期待。 黄巾南征,势必要跨过长江,水师在当中有举足轻重的作用。 马炎十分自信的拍了拍胸膛:“教主放心,某这千余艘战船和两万水师将士,不敢说能大败敌军水师,但至少也能顶住对方的进攻,保障我军后方畅通!” 许辰闻言神情一振,随后站了起来:“你可别给我吹牛,此事说来容易,但事关重大,我军南征势必要深入敌境腹地,水师若是占不住长江,让敌军断了我军后路,到时候仗就没法打了。” 马炎知道,许辰的话丝毫不夸张,甚至于南征的先头战,就需要水师率先打开局面。 不过,马炎还是有信心的,至少不会拖南征的后腿:“教主放心,水师定然不会耽误大事!” ------------ 第355章 路很长 幽州武清,这里临靠渤海,是大汉在幽州的制盐重镇,只是如今已经被玄夏所控,而现在这里不仅依然发挥着制盐重镇的作用,还慢慢发展成渤海湾最为重要的一个港口。 随着朝贡联盟的发展,玄夏对外交往变得更加频繁,而这也给海上交通的发展来来了契机。 只说现在,每年从扶余高句丽,以及三韩半岛来往的官方朝贡贸易,还有渐渐变多的民间贸易,都让渤海慢慢变得热闹起来。 这些地方庞大规模的商品若是从陆路走辽东往中原行走,不论是速度还是耗费都十分不利,海上运输就成了他们适合的贸易方式。 朝贡贸易发展到如今,每一年都能看到渤海来往的无数船只,航线的繁华已经初显规模。 三韩、高句丽、扶余这些小国的皮革、药材、皮毛、木材、粮食源源不断的往武清输送,而玄夏的生产的盐茶丝毛铁以及各类小工业商品,也同样往这些地方售卖。 然而这还不是结束,随着玄夏往外开拓的脚步越来越快,如扶桑大小琉球以及吕宋诸多华夏近海区域,都是将来玄夏经略之地,不论是玄夏的商人走出去,还是这些地方的资源走进来,海上航线的都将快速方发展。 武清这个离北平这个国都最近的地方,自然就成了当下最重要的海港,可以预见的未来,仅仅一个武清甚至都不能满足需求,华夏漫长的海岸线,将会有越来越多的重要港口,乃至于往后的经济重心,也会随着时代往南方和沿海偏移。 当然这些事情就算实现,那也是很久远的事情了,至少现在,武清还是玄夏唯一意义上真正的大港口。 只是,如今的武清不仅承担了商业港口的作用,更承担起了军港的作用,与繁忙且密集的商业船只不同,在海岸线大约十几里远的一处地方,那里停靠着的庞大数量的水师船只,显得就要沉闷许多了。 那里是被玄夏设为禁区的一处港口,也是诸多商人眼中的神秘之地,他们都知道那里是玄夏水师停驻的地方,但并没有多少人真正亲眼见到过这支新生水师的面貌。 一旦有船只试图靠近那片海域,都会遭到水师的驱离,若是无视警告,甚至会引起水师的直接攻击。 军事向来都是严肃的事情,在这一点上黄巾并不会开玩笑,尽可能的对己方战力进行保密,将来进入战场,才更好迷惑敌人。 而今天,当商人们登上武清港之后,很快就发觉有些不对了。 今日的武清港,变得格外安静,远处还能看到一支支值守列队的黄巾士兵,这种情况以前并未有过,港口的气氛也因此变得有些紧张。 他们一番打听,才知道为何如此,原来是国相大人今日要亲自登船视察水师,将会从这里驶离,所以才有现在的军事安保工作。 当这個消息传开之后,庞大的港口里数不清的码头工人、商人、商贩、吏员都兴奋起来。 虽然一时耽误了港口工作,但能亲眼看到一次国相那太值了,这种机会求之不得啊。 霎时间整个港口都热闹起来,不管此前他们是什么身份,这个时候他们全都挤成一团翘首以盼,时不时就有被挤得骂骂咧咧的声音响起。 直到远处一行人在士兵的护卫之下走近过来,人群才一下安静下去。 他们看到一个面含笑意与一旁的将领说说笑笑的英武男子走了过来,这时候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出这个男子的身份了。 “是国相,是国相来了,真的是国相!” “没想到,此生能亲眼看到天师,就是让我现在死,我也无憾了。” “原来天师长这个模样,俺家那泥塑差太远了,不行,回头得重新雕一个!” 许辰一进入到码头,被士兵们隔绝起来的人群就抑制不住的激动起来,站在前面的都在不自觉的往前冲,嘴里大声呼喊着“天师、国相、圣人”这些称呼。 若不是黄巾的力气够扎实,单薄的防线险些就要被人群冲破了。 这动静让许辰也不禁为之侧目,往过一看,入眼最多的就是赤膊的码头工人,许多人甚至都是热泪盈眶的一种状况,这让许辰走着走着就停下了脚步。 在许辰旁边的田石头见状,立即就明白许辰是想过去聊聊了,随后做了个手势。 旁边的亲兵立即就地摆开一个阵型,把许辰整个护在中间,但又留出一个通道,最大程度确保许辰的人身安全,但又不限制许辰的动作。 如今的局势让田石头对许辰的安全不敢有丝毫放松,不要说刘备孙权可能派遣刺客,就连玄夏内部,也有大量曾经的士族群体,当中有多少人对玄夏和许辰怀恨在心这根本没人知道,一旦保卫工作松懈给了别人可乘之机,田石头就是死十次也不够赎罪的。 当许辰往人群走去的时候,田石头的眼睛在人群不断的逡巡,搜寻着可能存在的危险,诸多亲卫兵也绷紧了神经,准备应对一切突发情况。 激动的人群,看着许辰真的走过来的时候,他们反而有些发蒙,一个个都愣在原地瞪大眼睛,虽然紧张的浑身颤抖,却都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等到许辰彻底来到他们面前,所有人都像是被施加了定身术一样。 许辰摇头一笑,目光落在面前一个十六七岁模样的少年,伸手在他胸膛轻轻敲击两下:“这身腱子肉不错,比本座还要厉害些,平时不少吃吧。” 霎时间,这少年便通红了脸,而周围的人群,也都轰然大笑。 原本略显紧张严肃的气氛,一下子就轻松欢快起来,似乎眼前的许辰,也不再是他们潜意识里那个带着神光的国相与天师,而是一个亲近的朋友一般。 许辰说笑之间,也看到这少年壮实的肩膀上,布满了老茧和勒痕,身上的皮肤,更是晒得龟裂黝黑。 这让他心里微微一叹,这码头的活儿可不好干啊,装卸货物是重体力活儿,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出现在这里,未免有些艰难。 摸了摸少年有些脏乱的头发,许辰心中感叹。 玄夏未来要走的路还长得很啊. ------------ 第356章 本座很不满 许辰看着这少年,皱眉起来:“你小子尚且年少,缘何不去读书,岂不知读书才是出人头地的出路,难道是武清没有中学?” 少年哪儿敢想自己和许辰对话,这会儿脸色通红,好半天才支支吾吾回答起来:“县里前年便有中学了。” 许辰笑道:“既然如此,为何不继续学了?” 少年摸了摸脑袋,憨厚一笑:“大汉时候俺爹服兵役打乌桓落了伤,干不了重活儿,家里过得艰难,俺既然大了,也该给家里出力,反正俺也不是什么读书的料,早点挣钱没什么不好。” 许辰点了点头,心里微微一叹,想了想后,他又道:“年轻人读书才有前途,你若愿意,县中或许有些不错的工作,本座可以给你介绍介绍,如此半工半读也是一种出路,将来考入大学前途也就光明了。”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都对少年羡慕嫉妒恨,他们只恨自己不如这少年一样年轻,不然这好事说不定就落到自己头上。 由国相亲自介绍工作,这种事谁敢想啊。 少年也是眼睛一亮,显然也是心动了,只是沉默一阵之后,他的眼神又暗淡下来:“俺还是不读了,家中还有几个弟弟妹妹,我若是读下去,他们就没法读了,俺努力干活供他们上学出人头地,也是一样的。” 话虽如此,少年虽然努力的装作不在意,但许辰还是从他的眼神深处中看到了遗憾。 只是如今他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叹气道:“不读便不读吧,但你这个年龄在码头还是不合适,回头本座会命人给你在县里寻个好点的活儿,不至这般艰苦。” 许辰是无奈的,这种问题他没办法直接资助,他要帮的不是具体某一个人,而是眼前这些劳累辛苦的群体,这需要的是制度和生产力的进步。 若是学校再多一些,若是把中学也纳入义务教育,若是把学费直接免除掉,或许才能让眼前这样的少年慢慢杜绝,可惜这些东西以后就算能够实现,那也不是现在能做到的。 看着有些手足无措的少年,许辰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这里干一天活,能有多少钱?” 少年道:“码头活儿多,只要肯干卖力,一天挣个二三十钱没问题的。” 许辰点头道:“应付家用,可还足够?” 少年呵呵一笑:“只靠俺一个当然不够,俺爹俺娘还能做些活计,如今日子还算过得,比大汉时候好得多了。” 与一众码头工人寒暄一阵后,许辰便率着官员们离开,只是这个时候,他心里却不甚轻松。 民生情况他心中其实了然,今日一番询问,也只是印证了他所了解的情况。 即便在玄夏,百姓们过得也只是稍好一些,现在这情况最多也就是恢复到大汉安定之时的光景,谈不上什么富裕富足。 当然,对百姓来说,这其实差不多就是他们过日子的上限了,再好也好不到哪里去,所以即便日子过得苦,他们还是喜滋滋的。 不管怎么样,他们至少不必被上面的贵人老爷欺压,也不必缴纳杂税和服劳役,家家户户皆有生产,有这样的基础条件,只要慢慢经营,日子总能慢慢向好。 若非如此,他们也不会对许辰和黄巾如此推崇敬仰。 只有许辰知道,百姓以为的上限,其实起点还是非常低。 许辰一声不吭的走着,在马炎的带领之下,登上了停靠在港口的一艘中型船只上,他不说话,后面一票官员也都是不敢言语。 刚刚那番对话,众人都看在眼里,这时候心里都有些忐忑。 今天本来是去视察水师的,谁也没想到许辰会冷不丁来这么一出,这种突然的体察民情对许辰来说只是寻常之事,但对于本地的官员就很折磨了。 刚才,只要这些码头工人稍微说些什么不好的话,那对于他们就是灭顶之灾。 好在,那少年说的东西还不算太要命,只是本地的官员们依然难以安心,毕竟他们也不知道,这里的情况在许辰心里究竟算不算合格。 正在众人忐忑之时,站在船头俯瞰码头的许辰,忽的转头过来,这一下就让众人心里猛地一跳。 他们预感到,这位国相大人,似乎有说法。 许辰转头看向身后随行的一票官员,搜寻了一阵,都发现是些陌生面孔。 如今玄夏的盘子是大了,上下官员多的很,许辰也弄不清基层官员谁是谁,既然认不出来,也就不认了。 许辰直接询问道:“武清县令是谁?” 此言一出,一众官员都是转头看向一人,那是一个中年男人,正是许辰所问的武清县令。 一下子,武清县令就汗流浃背了,这时候他有种落荒而逃的冲动,但也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去。 他朝着许辰拱手行礼,尽量稳定情绪,道:“回国相,属下就是武清县令。” 许辰看他一眼,便淡淡道:“武清港口经营还算不错,本座还是满意的,不过” 武清县令刚刚松了口气,这个“不过”立即就让他提起心来。 “不过,仅仅这样还是不够,十六岁的少年,怎么也不该在码头讨生活,这只能说明武清的工厂和商户还是太少了。 武清港是玄夏最大的港口集散地,只是如今这个模样的话,这成绩可不够看。” 这番话一说完,武清县令脸一下就僵住了,他只觉得自己前途大概是到此为止了,虽然许辰的评价已经很克制,但这依然可以决定他的命运。 他有几分羞愧,又有几分难受的道:“属是属下做的不够,今后属下一定加倍努力!” 许辰点了点头,再说话时,却不仅仅只是看着他了,而是扫视了一眼众人,这才转头继续望向远方说话。 “玄夏的事业快要胜利了,但本座希望你们明白,这不是结束,而是开始,玄夏的民生或许要比大汉好些,但这还是不够,你们若是觉得这样就可以了,就此满足懈怠,那本座可就要不满了。” 众人闻言,都是心中一凛,他们忽然意识到,许辰敲打县令是假,警示他们才是真。 没人敢不把许辰的话放在心里,这一番敲山震虎,让所有人心里都记着一件事。 不能偷懒啊. ------------ 第357章 牵挂 许辰对水师的建设有足够的重视,这一去就是两天时间,即便在海上生活两天的滋味并不是那么好受,他也没有选择匆匆离开。 最后的南征之战,水师的作用举足轻重,这段时间训练组建起来的水师究竟能不能打,关乎着整个战事的走向。 曹操就是最好的写照,赤壁一战没能取得成效,以至于一直到死,他都没有能拿下吴国蜀国。 而且魏国可以打败蜀国,但偏偏就是没能拿下吴国,乃至魏国自己都没了,吴国还在坚挺着,一直到晋国时候才彻底投降。 吴国能这么坚挺的原因,很大程度就源于水师的强大,只要占据长江天堑,谁也奈何不得。 不过玄夏可没那么多时间陪吴国玩,解放神州的步伐不能被吴国阻拦,南征一战若不能彻底平定天下,那对许辰来说就是失败。 一辈子的时间就这么点,要做的事情实在太多,必须迅速收拾了他们。 水师不强,这南征便站不住脚,尤其是以水师规模玄夏要远远小于吴国的情况来说,确保水军战力就显得更为重要了。 随着马炎进入到水师当中,许辰亲眼看到水师的训练,也看到船只装备的情况,半年多时间的成果,让他心里对水师的战力有了个底。 以士兵而言,纵然有了严格的训练,只怕对比吴军士兵来说依然是劣势的局面,北方的士兵再怎么训练,也不可能比南方的士兵更擅水战。 好在,黄巾士兵有足够的素养与意志,就算不能像吴军士兵那么适应水战,最起码也能达到合格的水准,不至于要因此弄什么铁索连环的地步。 战船方面,黄巾数量上远远逊于吴军,更不要说还要算上荆州水师,好在在质量上黄巾还是能打的,战船的种类上,黄巾也有完整的体系,核心战力并不比吴国水师逊色。 毕竟吴军虽然号称战船五千,但大量都是后勤和储备的船只,真到打仗时候,能出动的主力战船一次能有个几十上百就已经算多了。 玄夏战船在平均体积上要大大超过吴军水师,主力战力不弱于对方,就算拼持久战略要吃亏些,影响也不会太大。 许辰对玄夏的水师要求就是合格,只要士兵可以达到合格的水战水平,那么凭借战船的强度优势,那玄夏完全可以和敌军水师掰掰手腕。 而通过两天的深入视察,亲眼看到士兵的训练成果,许辰慢慢也就放心下来,马炎的这半年的成果,即便还不能算完全合格,那也不远了,剩下半年只要继续努力,那也就达到许辰的要求了。 不求玄夏水师能一举大破吴汉两国的水师,只要能和对方进行抗衡,为步兵安稳后方长江水道,这就足够了。 还有半年的时间,玄夏就要按照计划做最后的南征,现在整个玄夏都在为此做持续的努力。 西边的凉州,王当乌力正和马氏父子打的如火如荼,虽然持续的作战让黄巾不太好受,但马氏父子更感觉难以支撑,玄夏黄巾堪称是他们所见最强大的敌人。 西凉兵团或许足够强大,但在已经往正规职业军队发展的玄夏黄巾面前,还是不太够看,这是军事体系上先进对落后的胜利。 这种差距让马氏父子一点脾气也没有,能坚持作战半年之久,已经算是格外厉害了。 随着西凉军团的节节败退,黄巾却也不急于乘胜追击,他们知道越是深入敌境就越是要面对更大的抵抗,打败西凉军团不算是难事,要一举剿灭马氏父子,那就是另外的难度了。 当战事取得优势,王当也开始按照既定的计划,准备下一步逼和的事情了。 于此同时,兖徐两州经过太史慈赵云等人的持续经略,也慢慢从战乱之中走向了平静,虽然他们收服两州余下的郡县也会遭遇残余的一些抵抗力量,甚至于还有吴汉两国持续的骚扰,但这依然不能阻挡他们的步伐。 至如今,兖徐两州的郡县,基本都被黄巾全部占据,现在各地已经在陆平的统筹之下,开始设置建制进行治理。 再过半年,兖徐两州就是玄夏南征的最前沿了,恢复两地民治为将来黄巾作战做支撑也是重中之重的事情。 此时此刻,天下局势就如同暴雨落下之前的云层一样,浓密的乌云不断聚集涌动,雷霆之力在其中无限酝酿,只待最终的时刻一下释放出来,那时候就是改天换日,山河变幻。 只是宏观的天下大势,对许多人来说,已经没什么意义了,比如身陷囹圄的曹操,现在就已经彻底意志消沉,外界就算是天崩地裂,他也不会再关心分毫。 大汉亡了也好,刘备死了也好,孙权没了也好,那都与曹操没有关系,因为曹操是真的要死了。 而且现在他不仅要准备迎接肉体的死亡,就连精神也彻底消亡了,当玄夏花费巨大力气把一切罪行都梳理完毕,把曹操彻底钉死在耻辱柱上的时候,他就已经了无生恋。 只要一想到,曹操这个名字,一百年一千年都会被后人憎恶和辱骂,他就恨的几乎要发狂。 他恨自己没能成为最终的胜利者,只要自己赢了,那什么屠城什么食人又算得了什么,胜利者可以书写一切,即便是十恶不赦的罪孽,也能被淡化忽略。 可惜,最后赢的人是玄夏. 阴暗的牢房里,曹操披头散发,手脚皆被镣铐所缚,活动的空间十分有限,不仅如此,牢房还时刻有人对其进行看守,以防止他有任何自决的行为。 曹操已经习惯了如此,如果不是心中还有最后的牵挂,或许他真会想尽办法结束生命,而不是将来跪在无数人的面前被斩首示众。 忽的,牢房响起一阵脚步声,曹操下意识的抬起头看了一眼,他只道是狱卒送饭过来。 但是当脚步声停止,他看到来人面目的时候,却浑身一震,整个人都僵住了。 随着一阵镣铐的金属交击声音,曹操一下老泪纵横,他最后的牵挂,终于来了. 曹丕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大声痛哭起来:“父亲,您受苦了!” ------------ 第358章 输得不冤 已经与家人分隔许久的曹操,骤然看到长子,他的情绪第一时间是失控的,血脉的联系唤起了他对这个世界的留恋,原本已经准备好坦然赴死的他,心中突然就变得不舍起来。 毕竟是一代雄主,纵然是如今这个场面,他也尽量压抑住心中情感,默默拭去眼泪之后,便仔细端详起眼前的曹丕。 这认真一看,他就有种陌生的感觉,这恍惚之间,曹丕就从当初那个不知事的少年,变成眼前这个成熟稳重的大丈夫了。 曹家的贵公子,如今看了,皮肤黝黑了不少,身上也只穿着粗衣,俨然一个平民的模样,换个不知其根底的人来,绝对想不到这年轻男子曾经是风光一时的曹家长子。 曹操挪到前方,带起一阵镣铐响动,隔着栏杆一把抓住曹丕的手掌,只一摸,就摸到了一手老茧,甚至比自己这个父亲的手更显得粗糙。 这让他心里一阵心疼,但想到自己都已经这个境地,亲眷尚能安身,这已经是幸事了。 心中涌起一阵无奈和愧疚,他费力的抬起手,为曹丕擦去眼泪:“为何只你一人前来?” 曹丕也是默默稳定情绪,道:“母亲大人及诸弟妹皆请愿前来,奈何朝廷只许一人探望,孩儿也就只能孤身前来,家中亲眷皆托孩儿向父亲转达挂念,惟愿父亲大人一切安好。” 曹操闻言,心中一阵恼怒和酸楚,但想想有这个机会能看看曹丕,已经是不容易了,好歹那许辰没有毁约,最终还是让自己见了亲人一面。 只是他想见的人太多,自己那诸多的夫人,还有才情卓绝的曹植,乖巧懂事的曹节,尚在年幼的曹冲,大约到死的时候,也见不到这些亲人一次了。 一阵沉默时,曹丕默默把带着的食篮打开,在曹操面前开始摆放吃食。 曹操看了一眼,也只是些甜点和一只烧鸡再配上一壶酒水而已,这点东西若是以前都上不了曹家的餐盘,但如今却已经是曹丕专门准备的上好的吃食。 曹操的喉咙咽了一下,半年的狱中生活确实苦楚,但想了想,只怕这东西曹丕他们自己平时都吃不上一口。 一把按住曹丕的手,曹操哼了一声:“这等粗鄙吃食,为父可看不上,你陪我说说话便是。” 曹丕在曹家子嗣中似乎不那么亮眼,但实际上也是极为聪明的人,如何不懂曹操这是故作不满,那份细腻的情感,让他鼻头为之一酸。 向来都是严厉而冷硬的父亲,在这个时候终于给了自己一丝温情。 “玄夏朝廷此时准许你来探望,该是为父的刑期已经定下了吧.”曹操很快就意识到这个问题,呵呵笑着问了一句。 曹丕脸色一僵,先是犹豫了一下,最后叹息一声:“今日月报公告,朝廷将在秋后对魏国犯人统一行刑。” “秋后啊也不知现在是什么日子了,不过如今天气转凉,该是不远了。”曹操闻言,并没有过于反应,毕竟对此他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只是默默盘算了下时日,苦笑了一下而已。 曹丕心中悲楚,时间确实不多了,再有半个来月,就到时候了。 似乎是不喜这低落的气氛,曹操回过神,便岔开了行刑的话题:“诸多夫人,还有你那些弟弟妹妹可还好?日子过的是否清苦?玄夏朝廷对你们可有刁难?” 他一开口就是三连问,如今除了自己的血亲,这世界已经没什么他关心的东西了。 曹丕连忙回答:“弟弟妹妹还有诸位夫人都还不错,日子虽然有些紧张,但孩儿和夫人皆能做些活计,过不上多好,却还算过得安稳,待曹植再大些,也能给家里出出力了,曹节如今在读中学,曹冲将来也可上小学,总之越往后也就越好些了.” 听闻曹丕一个个的说着如今情况,曹操又是心酸又是安心。 安心在于,听曹丕说,玄夏朝廷虽然对士族群体有各种限制,但总归讲规矩讲道理,不会额外给士族群体找麻烦。 曹丕这一家子人被抓到玄夏已有许久,只安稳生活,基本没有和官府产生什么交集。 这自然是好事情,没人比曹操更明白一件事,那就是对普通百姓来说,和官面产生交集多半不会是好事,没有交集,那就说明官府相当宽松,对百姓不会有什么严苛的压迫。 就如魏国的百姓,想躲官府都不知道往哪儿躲,官府每次来不是征粮,就是徭役,或是杂税,乃至于直接抓壮丁。 对此,曹操也是服气的,玄夏官府这么克制,至少曹家人真的可以以百姓的身份安稳生活下去。 曹家堂堂门阀士族,如今也要如平民一般操持贱业维持生活,这自然是委屈了些,但自己都已经落得如此境地,家眷还能这般安稳生活,这其实已经算是不错了,甚至于曹操都要感谢一下玄夏高抬贵手没有赶尽杀绝。 曹丕说得多了,曹操也就对他们现在的日子了解的多,听起来,这日子也只是过得苦了点,但比当初的魏国百姓就不知道好了多少倍了。 这也算是一种现身说法了,也就是曹丕说出来这些话,不然曹操很难想象,玄夏究竟是怎么做到这种地步的。 不打扰百姓,就是对百姓最大的宽容,这事儿说来容易,做起来就太难了,但玄夏偏偏就可以。 不得不说,就连曹操也有些羡慕许辰了,黄巾的路线虽然暴力到把原本的社会结构打的支离破碎,但也空前的释放一次社会矛盾和压力,均分天下土地让所有百姓都变成有产者,天下能不大治才怪了。 如果自己也能如许辰这般魄力和格局,用铁拳砸碎一切旧利益阶层,那魏国何尝不能如此。 只能说,许辰比自己更敢想,也比自己更敢干。 “为父输的不冤啊” 有自己儿子说的这些话,曹操对玄夏的厉害才算是有了真正深刻的理解,他也彻底服气了。 别人许辰走了一条最艰难的路,而且还走通了,那他成为最后的胜利者,这并没有什么不公平的,曹操也只能说自己不如许辰远矣。 ------------ 第359章 受宠若惊 父子两人对话良久,直到牢房门忽的打开,然后一道脚步声慢慢靠近,他们两人顿时明白过来,这是时间快要到了。 纵然心里还有万般不舍,纵然他们还有无数话想要说,这时候他们也只能做好彻底别离的准备。 最后的时间,曹操紧紧的抓住曹丕的手,瞪大眼睛盯着曹丕:“为父的名声已经臭不可闻,往后,你们切记改名换姓,不要被为父所拖累,曹家到我这里就彻底断了,我作孽深重,你们不必替我背负包袱。” 曹丕闻言猛地一震,却咬牙摇头:“我们既是曹氏血脉,焉有改名换姓之说,纵然往后要受人冷眼,孩儿也绝不背弃血脉,我相信弟弟妹妹也一样不愿如此!” “混账!”曹操闻言不喜反怒,却伸出手猛地一把抓住曹丕衣领,大声斥责起来:“你若不改,曹家才是真正的遗臭万年了,以后忘了这个姓,从头开始,不然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曹丕一时窒息,挣扎两个字几乎都要写在脸上,背弃血脉,显然不是什么轻松的决定。 但是,曹操所说的,也确实是现实,不改名换姓,曹家的血脉永远都要笼罩在耻辱的罪恶之中。 感受着曹操那急切乃至有几分乞求的眼神,曹丕咬了咬牙,最终还是点了头。 曹操也如释重负,这才松开了手掌,然后颓然的坐回去。 狱吏这时候也走了过来,平静的看了一眼这对父子,最后对曹丕冷声道:“时间已经到了,收拾东西准备走了。” 曹丕连忙称是,便手忙脚乱开始收拾,趁着间隙再看了曹操一眼,却发现曹操已经闭目枯坐不做回应。 一想到今后他们就要彻底别离,曹丕就忍不住掉下一串眼泪,就这么一边收拾一边无声哭泣。 直到收拾好一切,他最后看了一眼曹操,就随着狱吏默默离开。 但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牢房之中传来曹操的最后一道声音。 “为父死期将至,你回去后,告诉诸多夫人,她们愿意改嫁就改嫁吧,不必再被曹家捆绑着,这既是放过了她们,也是放过了曹家,往后带着弟妹和他们的几个母亲一同生活就是,若是相处不和,分家也可.” 这是曹操最后的一句交代,说罢之后,他便再也没有任何牵挂,只是苦笑一声,便再度闭目。 曹丕脚步一顿,还想说些什么,但在狱吏皱眉的注视之下,他最终只能作罢。 “孩儿.孩儿知晓了,父亲大人保重” 留下最后一句话,曹丕便随着狱吏一步步的走出了牢房。 向狱吏道谢之后,曹丕深吸一口气,便往远处走,在那里,还等候着一群人,他不想显露什么软弱的情绪,毕竟自己已经是曹家顶梁柱的角色了。 行至远处,走出了整个公衙的区域,曹丕就看到了七八个女子,还有几个大小不一的少年孩童。 曹丕心中顿时微微叹气,这些人正是曹操最后所交代事情所提及的人。 几个少年孩童,正是自己的弟弟妹妹,曹植曹节曹冲等人,而兄妹几人所出各不同,除了他们和自己的几个母亲,其余的夫人都是曹操所言可以改嫁的几人。 众人激动的迎过来时,曹丕心中满是愁绪,没了曹操这个主心骨,这所谓的家也就有些支离破碎起来,他似乎已经预感到,有朝一日弟弟妹妹各自随自己母亲分家出走的未来。 虽是兄弟姐妹,但多是同父异母,这父都没了,散家也不远了。 曹丕也是忽然意识到,曹操或许正是因为已经预想到这一点,才会最后做出那般交代。 很快,一众人就把曹丕彻底围住,询问此次探监详细,随着曹丕慢慢陈明情况,诸多夫人顿时就开始抹眼泪,年龄尚小的曹节曹冲更是不知所措,曹植则是一脸的悲戚。 时代的车轮碾过,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置身事外,曹家的生死兴亡,也只能随之浮沉而已。 而同样感受到时代冲击的,不仅仅只有华夏之内的群体,随着马炎近海航行而携带回来的诸多海外使节,也在半年的时间里,认识到了这个要和他们签订朝贡条约的玄夏,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 这个以宗主国自居的玄夏,给诸多使臣带去的冲击力,直接突破了天际。 汉朝时候,海外诸地多是蛮荒部落,邪马台这样勉强能算是一国的存在,都算是极为先进的了,突然让诸多还停留在部落阶段的使节进入到玄夏之中,这完全可以说一句降维打击。 即便是邪马台国事先就已经对华夏大地有所了解,但真正近距离接触的时候,他们的使臣难升米依然对华夏的庞大和先进而感到震撼。 从一个隔绝封闭的岛国,猛地走进庞大的大陆,看到这里的文字和制度,看到这里的产业和技术,难升米只感觉自己是一只从井中跳出井外的青蛙,这一瞬间才彻底见识到天地的广阔。 甚至,他还亲眼跟随玄夏的军队,看到过玄夏与魏国的大战。 他脑子里对几百上千乡村械斗规模的战争认识,很难理解那种几万十几万规模的恐怖国战,这样的战争光是每天消耗的钱粮,就是他这辈子也不敢想象的量级。 连他尚且如此,那些还处于蛮荒部落时代的所谓使节们,就更是不堪了,他们几乎要把玄夏当做是神明的国度。 汉末这个时代还是古早了些,外界对华夏的认知并没有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这时候让他们猛地见识到玄夏的存在,这种认知冲击就太过强烈了,他们对世界的认知,也在不断的重塑。 原来这个世界的人,不全是活在部落里的。 在玄夏半年的时间,让他们对这个地方有了充分的认知,而现在他们终于迎来一个至关重要的时刻,那就是这里伟大的主宰者将要接见他们。 他们都知道,这是要对玄夏那个朝贡联盟做出抉择的时候了,而现在他们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讲道理,玄夏这样的庞然大物,愿意以这样的形式和他们进行交流,这让他们十分的受宠若惊,毕竟对方如果想的话,根本不必费这个力气,只需要派出海师,就能轻松镇压一切了。 ------------ 第360章 谁能赢? 同是使节,亦有差距,如扶桑岛上的邪马台国,中南半岛上的扶南国与林邑国,好歹算是地方小国,已经初具制度,远比琉球小岛和吕宋的诸多部落要体面,以实力为尊,使节之间也就分出等级。 众人之中,虽无明确高低之分,但隐隐却也以邪马台使节难升米、扶南使节范金生两人为主。 较之其余部落或小国,扶南和邪马台却对华夏大地有所知晓,如扶南国就知道如今华夏正处于内部动荡的阶段。 乃至于在马炎所率的玄夏船队登陆扶南国之前,刚刚篡位开启扶南范氏王朝的国王范蔓还有意遣使与吴国建节,毕竟从地理位置来说,吴国才是更加贴近扶南国的华夏势力。 范蔓这国王乃篡权所得,得之不正,心虚之下才意愿与外部交往,为自己壮大声势稳固地位,只是马炎的船队来的太巧,赶在范蔓派出使者之前,就先进入到扶南之中。 玄夏船队的抵达,直接影响了范蔓对华夏大地的局势判断,原以为吴国已经是华夏的一方霸主了,但听马炎重新叙述之后,他才知道,原来吴国的处境并不怎么好,北方的玄夏才是华夏大地最为强大的存在。 当然,范蔓也没有轻易相信马炎的话,而是接受马炎的邀请,派遣自己的儿子范金生随同前往玄夏,以亲眼确认华夏之情况,最后再决定究竟是认谁做大哥。 这个问题,在玄夏游历见识半年的范金生,如今已经有了答案。 一辆辆的马车,行驶在北平宽大的街道上,这当中坐着的人,正是要前往国相公署拜见许辰的诸国与部落的使节。 虽然北平并不是他们第一次来,对这里的繁华也不是初次见到那么震撼,但时隔半年游历各地再度回来,行驶在北平平坦坚硬的路面上,他们还是忍不住被这里所吸引。 行驶在最前方的马车车厢里,坐着的正是使者中地位相对较高的难升米和范金生,行驶之中,两人各自拉起车厢侧窗的布帘,就这么看着外面的景象在眼前飞掠。 由于地面足够平坦,所以即便是马车,行驶的过程里也让他们觉得相当平稳,也给他们观阅城中景象带去了方便。 两人一边看着,一边啧啧称奇,眼神里多是羡慕和景仰。 看到往来密集的人群,看到车流不息的道路,看到连绵不绝的各类商铺,看到医院、学校,他们慢慢就有些恍神了。 相比于他们这些小国多半还是半原始的状态,这种高度成熟的文明社会还是显得有些超前了。 就这么看了许久,随着离国相公署越来越近的时候,难升米终于从北平的繁华景象抽离出来,然后看了一眼旁边的范金生。 “此去国相公署,必是那国相要与我等确立朝贡条约之事,不知范兄对此是何看法?”难升米一开口,却是一口蹩脚的汉话,这是他这半年时间学出来的。 范金生闻言,回答之时也是同样蹩脚的汉话:“还能有何想法,玄夏能与我等小国订立盟约,这已经是极大的善意了,至少我扶南国是不会拒绝这种善意的。” 确认了范金生的态度,难升米也就感觉安心不少,看来不止是自己一个做出了决定。 这种决定,他也丝毫不觉得意外,正如范金生所说,这件事情上玄夏确实秉持着极大的善意。 天朝上国恐怖如斯,他明明可以直接武力征服的,却还是选择了以联盟这种形式缔结关系,他们这些小国和部落,都应该感激涕零。 如果说还有什么让他对这个朝贡条约有所担心,那就只有一个事情了。 犹豫一下之后,难升米靠近过去,随后低声交谈:“你我皆知玄夏准备在半年后发兵南征,做统一神州最后的一战,你觉得,玄夏当真可以顺利赢下吗?” 范金生闻言怔了怔,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难道你觉得赢不了?” 难升米摇了摇头,道:“倒也不是,只是万一呢,毕竟世事无常,谁知道局势会如何发展,若我们前脚订下盟约,后面玄夏大败,这神州换了主人,那往后不是尴尬了?” 范金生忽的一笑,然后不以为然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难升米有些疑惑:“范兄为何如此坚信?” 范金生看他一眼,道:“此事我初来玄夏便有想过,那南方有汉吴两国,究竟是如何底细自是要打听清楚,如此才好判断这华夏大地的真实局势,不至于走错了路,是以这半年我已经有过多番查探,他们谁能赢谁会输,我已了然于胸。” 难升米精神一震,这下却好奇起来:“范兄可否细说?” 范金生笑道:“得民心者得天下,在下虽不能亲至吴汉两国查探实情,却也可以从两地北逃的百姓或是俘虏中问出详细,以我观之,吴汉两地百姓纵不能说是水火之中,却也境况艰难,和玄夏相比实在是差得远,这一战没有意外,玄夏必赢!” 听到范金生如此坚定,难升米一时陷入了沉思。 不得不说,虽然民心不绝对能决定谁赢谁输,但这确实是相当大的影响因素,南方的吴汉两国究竟是否如范金生说的那么艰难,难升米不好确定,但他至少能确定玄夏的百姓过得十分舒服。 玄夏百姓的日子在许辰看来,还处于下限,但实际上对时代来说,已经是可望不可及的水平了。 仅这次来的使节,他们背后的小国和部落,农业上多半还是刀耕火种的水平,手工业更是一塌糊涂,生产力低的令人发指。 许辰眼里百姓的苦,实际上别人想吃都没地去吃。 不过一番交谈下来,难升米确实也稍稍安心下来,玄夏的实力,确实值得自己去信任,这盟约若是签订下来,以后最好不要有什么变动,邪马台可以安安心心认玄夏做这个宗主国。 “国相公署已经到了,诸位使节可以下车了。” 直到马车缓缓停下,外面的吏员声音传达过来,难升米与范金生才回过神来,随后两人都是深吸一口气有些紧张起来。 来了这里半年,终于到了要亲眼拜见那个男人的时候。 ------------ 第361章 小小要求 步入到会厅之中,众人一时有些愣神,与他们所想的那种宫殿不同,出现在眼前的,只是一个宽阔平坦的大厅而已。 会厅之中,地上虽有毛毯铺就,墙面也有雕饰壁画,但其实这些东西反而不那么奢华。 真正的奢华,是秦汉皇宫那种玉石金器、巨木大殿,跟这些比起来,一点毛毯和雕饰简直什么都不是。 当然,没有奢华的装点并不意味着就失去了庄重和严肃,至少当诸多使节步入其中的时候,他们都感觉到这个地方的静谧和庄严。 只是一下愣神,他们就看到一个英武男子微笑走来。 虽然只是第一次见面,他们却一下确定了来人的身份,这就是玄夏实质的主宰者许辰。 甚至于可预见的未来,这个男人还会成为华夏文明新的执掌人,而走到这一步的话,这个男人就是世界上真正的至尊强者。 他们都知道,眼前这个男人不需要什么国王或者皇帝的尊号来衬托身份,当他代表华夏文明的时候,他就天然站在了至高点。 “诸位使节来访半年之久,本座今日才第一次进行接见,大约是有所怠慢,还望诸位莫做见怪。” 许辰迎上前来,含笑的话语一出口,就让众人如沐春风心旷神怡。 这并非是许辰天生具备什么道法魔力,只是上位者展现善意时,下位者天然的受宠若惊而已。 诸多使节确实是有些心惊,他们预想今日的画面,应该是一群卑微的使节跪在地上,接受高高在上的国相纾尊垂目,然而实际上见到这个男人的时候,他们并没有感受到什么身份等级的压迫。 是眼前这个男人不够尊贵吗? 站在这里的人,没有一个敢说这种话,他们对各自国家和部落的实力有清楚的认知,他们相信就算各自的部落酋长和国王亲自来到这里,以实力来说的话恐怕也只有跪下说话的资格。 众人心中只有惶恐,纷纷弯腰行礼:“我等海外小使能得到国相亲自接见,已经是三生有幸,何敢不满。” 许辰微笑点头,往后虚引:“如此便好,诸位且入座。” 随后,众人便各自随着吏员,在一个个位置坐下,感受着身下那松软舒适的椅子,他们不禁感叹玄夏工艺之精妙,连一个椅子坐起来都这么舒坦。 当然,他们更多还是为许辰友善态度而震惊。 这种场合,自己甚至还能坐下说话? 会厅的格局,便是众人各自落座所形成的一个圆形区域,许辰就在主位的位置,众人不管坐在哪里,都有一种宾客的感觉。 许辰毕竟不是皇帝,不需要依靠等级压迫来维持自身的神圣性,对待外部使节,也就不那么咄咄逼人了。 当然现在这种友善也是有前提的,那就是使节们都得听话才行。 小国多半都是畏威而不怀德的道理,许辰自然比谁都明白,只不过玄夏的威已经通过国力让他们见识到了,不必要再由他亲自去表演威势,如此反而落了下乘。 如今的玄夏,既要有天朝上国的威势,也要有先进文明的风度。 待吏员依次给他们送来茶水,许辰这才笑吟吟的开口说话:“诸位在玄夏游历半年有余,不知是对我玄夏是如何看法?” 众使臣相互看了一眼,最后还是难升米出声应答:“玄夏天朝上国,唯有人杰地灵、物华天宝可以形容,我等小使游历之后无不是心驰神往,只恨不能余生留度。” 如此回答,许辰并没有太大反应,只是笑道:“既是天朝上国,那诸国与部族可愿奉为宗主?” 开门见山的一句话,让众多使节微微一怔,不过他们多有心理准备,此时并不慌乱。 难升米正待要说话,一旁的范金生却抢先做答:“我扶南国,愿尊奉玄夏为宗主之国,此后年年纳贡,岁岁拜会,订朝贡盟约,修万世之好。” 这番话语落下,许辰脸上的笑意立即便盛了几分。 难升米见状,顿时心里暗骂一声,这种关头却让范金生抢先表现了,若是自己率先表态的话,那眼前这位国相想来会对邪马台更多几分好感。 好在他反应够快,做不了第一做第二也行,立即也出声附和。 其余使节一看,也纷纷醒悟,一时间安静庄严的会厅显得有些嘈杂,使节们的表态颇有争先恐后之感。 许辰见状并不怎么意外,把这么多人专门带来玄夏,又让他们在亲自游历的半年,就是要让他们看清现实做出选择。 他不信这些小国和部族现在能有胆子拒绝合作。 “诸位使节都是明智之人,缔结盟约,于各国和部族而言都是好事,我玄夏既为宗主之国,自然要带领诸国部族共同奋进。 诸国与部族愿意结盟,那玄夏也愿意与诸国分享知识与技术,我国子民甚至可以亲自去往诸地,帮助你们生产建设。 以后你们的子民,可以在我们的帮助下,去种植香料、棉花、粮食、药材,然后从我们这里换取铁器、衣服等等一切所需之物” 在许辰的循循善诱之下,诸国使节慢慢沉浸在他所描绘的图景之中,这样的未来,听起来确实十分美妙。 正如这位国相所言,盟约对他们并不是多么难以接受的事情,他们实际上也能从中获益,某种程度上,玄夏愿意与他们以这种盟约的形式进行交流,可以算作是一种仁慈。 玄夏需要这些工业原材料,其实完全可以诉诸武力直接压迫土著,如果真这么做了,邪马台扶南这些小国根本就抵抗不了,更不要说连他们都不如的那些部族了。 只是,玄夏注定不会这么选择,且不说玄夏的理念不允许,就算是以现实考量,这种做法也是吃力不讨好。 玄夏虽然强,但距离突破农业文明的桎梏还很远,远征作战依然是十分困难的事情,更不要说远洋作战了。 能以利益的形式缔结关系,就没必要诉诸武力,缔结盟约这种形式其实成本更低无数倍,而且效果一样可以达到。 就算玄夏还贪图着人家的土地,武力也不必是唯一的手段。 当然,许辰也不会天真到把一切都寄托在海外小国部族的信誉上,正在众多使臣一脸惊喜的时候,许辰也笑吟吟的提出了一些要求,而这第一条,就是不容拒绝的强硬。 “只是我玄夏子民出海无所保障,为确保他们的利益,玄夏有义务派出军队于各地驻军,如此小小要求,想必诸国与部族应该不难接受吧?” ------------ 请假一天 如题 ------------ 第362章 王霸兼之 谈笑风声之下,是刀光剑影。 当驻军的要求提出,在场的使者无不是心头一颤,他们都感觉到,眼前这个天朝国相温和且风度的外表之下,其实是不容拒绝的强硬。 一时间,会厅有些沉默下去,诸多使节显然都有些犹豫。 许辰也不着急,只是平静的喝茶,等待着他们的回应,但即便是这样的姿态,也让使节们感受到一种巨大的压力。 驻军之事非同小可,玄夏所展现的战力实在是太过强悍,那制式盔甲装备组成的钢铁军团,在这些使节看来,其实与怪物无疑,或许只需要投入个几千人的兵力,都可以对他们本土构成极大的威胁。 他们也意识到,玄夏虽然释放善意不以刀兵逼迫,但也从来不失霸道。 诸多使节所想的第一个问题,就是自己有没有拒绝的可能。 能作为使者来到这里的人,在本土都具有相当地位,只有这样才能代表各自背后的存在决定一些事务。 朝贡条约这符合他们的利益,签订起来并不困难,但要接纳玄夏的驻军,那就是另外的一回事了。 他们也在担心,这会不会是引狼入室的祸端。 “此事诸位一时不能决定也无妨,待散会之后可以再做思量,若是应下了此事,后续自有我玄夏官员与诸位洽谈具体细节。” 许辰也知道,这对他们来说不是轻易能做的决定,便主动给他们考虑的时间。 驻军是玄夏必定要推行的事情,可以预见的将来,玄夏将会往近海开拓,汉人也会随着开拓向外扩散,这是同化周边的必要一步。 人口才是一切问题的根本,而唯有军队可以保障这些汉人群体的利益。 几十年一百多年过去,汉人将会把自己的文化和血脉布满周边,在这个民族意识还未觉醒的古早时代,周边小国和部族自然而然就会变成华夏的一部分。 暴力的压迫必然会迎来暴力的反抗,漫长的同化融合更加悄无声息,反而可以避免玄夏支付太多治理成本,就连驻军的成本,也可以经过谈判由各地承担。 这条路虽然时间漫长,但后遗症小,且性价比高,只不过需要谋划者有足够长远的目光,提早进行必要的布置。 驻军正是如此,少量的军队就可以对各地予以震慑,不对当地进行武力进攻,也不会牵扯玄夏本土的精力去长时间镇压。 以经济利益为纽带维持体系的长期存在,以汉人群体的扩散作为将来同化融合的基础。 或许到许辰生命结束的时候,他可以看到扶桑大小琉球中南半岛吕宋岛都能成为华夏的一部分。 驻军的要求便是布置的一环,而现在许辰便要做出另外一环了。 “另,本座以为,既是缔结联盟,一应事务均应专业规范,是以玄夏朝廷会往诸国各派大使常驻,以代表玄夏意志与诸国及部族处理相应事务。” 许辰站起来,环视众人一眼,依然是面含笑意开口说话:“当然,诸国及部族亦可往玄夏设立大使常驻。” 众人闻言,神色放松不少,这一点比起驻军就要容易接受多了,而且相对公平。 言及此处,许辰便不再与众多使臣会谈了,剩下的事情,就是诸多使节与玄夏官员商谈细节的事情,例如驻军数量、驻军经费、大使权责等等,皆需要细细拉扯商讨之事。 目送着许辰离开会厅,诸多使臣皆是心情忐忑,他们对这朝贡条约又是期盼又是担忧。 他们眼馋玄夏的技术和文化,期盼玄夏给自己带来工厂和商品为自己创造财富,但又有着对庞然大物天然的抗拒和警惕,更不要说这个庞然大物还意图把触角直接伸到自己家里。 签订条约加入体系,他们可以直接享受到玄夏所带来的种种利益,但在政事经济文化上却也同样被玄夏牢牢绑定。 虽然从眼下来看,签订条约似乎不是什么坏事,但长远来看究竟如何,那就不是他们现在能够预见的。 这些使节现在是怎么想的,许辰其实并不怎么关心,因为他们怎么想并不重要。 小国一思考,大国就发笑。 绝对的实力面前,小国其实没有什么选择的空间,更不要说邪马台和扶南国都只能勉强算是一国,其他的部族就更加不堪了。 若不是地理距离实在是太过遥远,玄夏根本就没有必要如此大费周章。 今日出席会厅,只是以国相的身份表现出一些对此事的重视而已,最终的结果不会有什么意外,他们必定会同意玄夏的要求,天朝上国都已经释放善意,你不接受就不识抬举了。 走出会厅,一路回到自己的公房,许辰便看到门外正有一人等候。 “学生周良,见过国相!”见到许辰回来,周良连忙上前行礼,神色有些激动,又有些拘谨,毕竟眼前站着的正是他最为崇敬的男人。 许辰看了他一眼,眼前这个年轻人气质有些特别,虽然样貌不怎么出众,但眼神稳重安定,隐隐有种知识分子的纯粹和专注。 比较特别的是,这个年轻人皮肤十分黝黑粗糙,手上也多是老茧,又不像是读书人那么娇贵。 可越是这样,许辰看着就越是顺眼,这说明这家伙是个脚踏实地的知识分子,这样的人,在技术端上更容易出现成果,而这正是玄夏短期最急需的。 基础自然学固然是根本,但要迅速提高技术水平提高生产力,搞应用的能发挥更大效果。 “随我进来。” 许辰笑着朝他点点头,随后推门而入,待进入公房之中,便指着一旁的软椅示意周良坐下。 周良虽然忐忑紧张,但并没有失态,沉默着就坐了下去。 趁机打量了一下这里,简易整洁的环境,很难想象在这里办公的人会是主宰华夏大地命运的人。 倒是屁股下的椅子,格外的舒适,如坐在云端一般,但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奢华东西。 !这种用皮革和弹簧制作的椅子,然后填充棉花,最终制作成的软椅也只是市面上稍贵略贵一些的商用家具而已,已经是这公房不多比较稀罕的东西了。 不多久,他看到许辰手提着一壶热茶,也是在自己旁边的软椅坐下,两人之间就隔着一个方形的小案桌,这么坐下之后,就不像是上司会见下属的样子,反而像是主人与宾客的会面,气氛十分随意。 甚至于周良看到,许辰居然还给自己倒上茶水来。 这一看周良哪儿还坐得住,立即站起来:“学生不敢!” 许辰却不为所动,依然笑着继续倒茶,直到倒满之后飘起热气,他才搁下茶壶笑道:“有什么敢不敢的,你我都是为百姓做事的,没有什么身份高低,只有职位的差别而已。” 话虽如此,许辰的做法依然让周良一时震惊,一下就愣在那里。 许辰无奈,只得起身,把他给按回了座椅:“你不必那么严肃,你是我自然教徒,也算是我半个学生,今日只当是私人闲谈而已。” 周良闻言,只得呐呐的点头,但桌上的茶水,他是不敢碰一下的。 许辰笑着摇摇头:“知道本座今日为何召你来吗?” 周良想了想,道:“国相是为出海之事?” 许辰点头:“上次随行船队出海的研究人群在最近陆续发表论文,本座皆有细看,只觉其中唯有你的研究最为全面和扎实,不仅地理气候物种皆有钻研,更令本座惊喜的是,你在航海之事上也有不错的建树。” 周良即便性情纯粹,但毕竟现在是许辰的夸赞,这让他也难以保持心中平静,忍不住露出呵呵的憨笑来。 “国相谬赞了,学生不是什么聪明人,只有一个傻劲而已,这些成果都算不得什么。” “不必太过自谦,世上之事贵在恒心,本座看过你的履历,如今玄夏培育粮种畜种之成效,也有你的一份功劳,而今出海,也是你的成果最为出彩,便是拂去风沙显现金光了。” 许辰一番话,让周良有些脸红,当然也免不了也有些沾沾自喜。 这些话,实际上并不夸张,周良足够努力足够纯粹,此次出海的诸多成果相当厉害,不然许辰也不至于特意召他过来。 “此次游历诸地,气候地理皆有不同,又都是我玄夏将来开拓之处,若是要开发各地物产,该如何作为才好?”许辰半是考校,半是征询的看着他。 周良闻言不敢怠慢,并没有随意做答,而是沉声一会儿,才斟酌开口。 “扶桑、琉球之地土地贫瘠物产稀少,将来或可勘察矿藏及开发水产作为利用,而吕宋及中南半岛,气候炎热植被茂密且土地肥沃,只是诸地土著生性懒散,若能教化组织加强生产,不论香料粮食甘蔗都可作为主要经营之方向” ------------ 第363章 招手 说起研究方向上的东西,周良很快就进入了状态,似乎直接忽略了眼前人的身份,滔滔不绝的就开始分析着各种问题,宛如在和其他同伴一起讨论钻研一般。 对此,许辰并没有觉得不耐烦,而是津津有味的听了下去。 不得不说,周良虽然专司农科,但是作为自然学教徒,凭借着自然学思维,却能对诸多问题都进行涉猎研究。 毕竟如今还是自然学的蛮荒时代,一门学问的深度十分有限,只要有意愿,知识分子完全可以拓宽自己的研究广度,就如西方早期科学家也多半都涉猎数门学科一般的道理。 一旦自然学体系成熟下去,一门学问的深度都足够一个人钻研一生的时候,那个时候知识分子的学科范围就会变得相对狭窄。 而周良如今,正是借助这次出海,对周边地域进行了详尽的考察,不仅仅只是自己专门研究的作物,还有各地的文化风俗、制度水平、天象地理诸多方面。 虽然各方面都不能说是绝对正确,但言之有物大差不差,至少和许辰的认识基本对上了。 惊喜的地方在于,自己建立的知识体系,真的产出足够优秀的人才,以后没有自己,他们也能推动这个文明往正确的方向发展。 “根据学生的观察,吕宋和中南半岛,理想情况下,种植粮食甚至可以一年两熟三熟,若经过开发,可以大大为玄夏缓解粮食厄困,除此之外甘蔗、棉花、茶叶、香料均是诸地利好之产业,本地土著虽然愚昧懒惰,但学生相信只要运用合适的办法,定然可以.” 说着说着,周良突然停了下来,他终于意识到自己说的太久了,好在许辰淡淡的笑容,让他不至于太过不安。 “学生一时情难自禁,还望国相莫怪。”有些尴尬的咳嗽一下,周良坐正了身体,不敢再看许辰。 许辰呵呵一笑不以为意:“你说的很好,我以为这些意见完全可以作为将来玄夏出海开拓的开发指南,不如你回去之后,会同其余的人,一同就此做出详细的方案,或可襄助国事。” 周良闻言,浑身一震,连忙站了起来:“学生遵命!” 对于这样的差使,周良丝毫不觉得麻烦,只觉得这是许辰对自己的信任,反而十分感动,自己的学识和成就,得到了许辰的认可,他觉得就算是死了,自己也不会有什么遗憾了。 许辰笑了笑,再度上下摆摆手让周良坐下,周良压抑着兴奋和喜悦的心情,顺从的安坐下去。 许辰笑道:“其实除了这些之外,本座最高兴的是此行航海,你总结出诸多航行经验,乃至于制作了一些航海工具方便航行,短短一年能做到这些实属不易。” 周良闻言点头,想了想,道:“航海之事学生也只在摸索之中,现在的经验依然不足,此时或许还需参详天文历法之学,只是此门学问不知要何处寻去。” 许辰闻言眼睛一亮,这样的研究方向就对了,只不过天文历法的学说在这个时代十分偏门和神秘,玄夏目前还真没有相应的学问供周良学习。 但玄夏没有,不代表华夏没有,忽的,许辰就想起一人。 “本座想起一人,名为刘洪,乃汉室宗亲,后随汉帝投降至我玄夏,此人倒是精通算学与天文历法,本座或许可以替你引荐。” “如此甚好,学生谢过国相。” 周良闻言顿时激动起来,这是他十分渴求的事情,如今终于是可以解决了。 天文历法十分玄妙,此次随船队航行,周良就发现诸多航海之事总能与天文相关,若能认真钻研,或可参透天地本相也说不定。 说起刘洪这人,许辰还是从蔡琰处得知。 汉廷尚在时,许辰那时还没身死的老丈人蔡邕便与刘洪引为至交,两人时常探讨学问,甚至还一起参详过《自然经》,蔡琰作为蔡邕之女,也十分熟悉刘洪此人。 刘洪随刘协投降之后便隐居山林躬耕为生,蔡琰对其则是时常探望访问,关系依然维持的不错。 刘洪这样的人才,许辰其实是有些眼馋的,原本想把他拐去玄夏学宫,奈何人家是汉室宗亲不愿为玄夏所用,许辰也只能作罢。 但如今周良遇到这个难题,许辰也就寻思试试自己老婆的人脉,他刘洪就算不愿为玄夏出力,看在蔡家的面子上收个学生总不会拒绝吧。 心中记下此事,许辰再度看向周良,却是话锋一转:“本座有跨洋远航之愿望,此事并不是什么秘密,汪洋大海的另一边,那里有广阔的新大陆,上面物种丰富,有黄玉之米,有累硕根食,有凝胶之树,此类物品若能带回,可造福亿万之生民。” 听闻这些话语,周良也就意识到许辰想说的是什么了。 的确,许辰的远洋愿望并不是秘密,此事早就为世人所知,周良也知道这次近海航行,其实只是为远洋航行积累经验而已。 就连许辰提及的这些珍贵物种,此前也曾说过,但现在听闻,周良依然觉得激动难耐。 自己从事自然学的初衷,本就是立足现实造福大众,若真有这样重要的东西,那自己说什么都要想办法取回来。 “本座想问你的是,这般远洋航行,要比你们此前的近海航行困难十几数十倍,你有没有把握可以成功?”许辰眼睛盯着周良,目光有些期待。 周良脸色凝重起来,大海的可怕,他已经在此前的航行中充分领略过,他知道那是一种怎样的恐怖。 但想到许辰口中所说的东西,他的胸中就冒出热血:“待学生把航海术再钻研成熟点,只要有此前那样的船队规模,学生就有信心可以做到!” 此时此刻,他心中已经立下宏愿,就算要走的是刀山火海,自己也要开过去。 许辰闻言,满意的点点头,这个时候远洋航行虽然困难,但完全是相当可行的事情。 哪怕是提前一千多年做这个事,许辰也能给周良比哥伦布好十倍百倍的资源,就不信这样还能跑不过去。 他似乎已经看到,玉米土豆橡胶向自己招手的画面。 ------------ 第364章 变化 乡间小路狭窄清幽,两旁多是草木,只是日渐近秋,这些草木也渐渐有枯黄之色,倒是另一旁的广阔农田里茂密的粟米正是要迎来最为成熟的时候,再过些时日,这田地里就该是百姓们抢收的画面了。 而眼下这个时候,却是农户不怎么忙碌的时候。 粮食已经长成,基本不需要太多操心,所以看过去却也没有多少人在农田干活,偶尔有几人过来,多半也是观察庄稼长势。 毕竟今时不同往日,这田地经过一轮彻底的再分配,都完全属于附近乡村的每一户人家,每天看一眼自家田地,那种安心和满足感是什么都比不上的。 小路之上,时不时有三三两两的农民背着柴薪或者锄头结伴而行,虽然各自忙碌比较疲惫,但精神状态却十分积极,说话时个个都是眉开眼笑的。 只是今日这乡村小路上,却难得出现一对陌生人。 一路走来,是一对男女,男子英武不凡,女子雍容端庄,一看气质就不是常人,沿途百姓看到他们也都是下意识停下脚步,有些不敢接近。 倒是这对男女比较随性,即便是陌生人,一路走来见到农民,也皆有招呼。 倒是有些人认出来这个女子,她却不是第一次来这个小乡村,村中前两年迁入一户刘姓人家,据说还是什么大汉的宗亲来着,而这个女子,就与这户人家颇有来往。 乡亲们虽然对这男女身份十分好奇,但也不会唐突去问,只是等到男女走远之后,才在后面嘀咕猜测。 这样偏僻的小乡村,平日是很难有什么生人来往,陡然看到这样气质非凡的男女,自然引得乡亲们好奇,如果他们知道来人的身份,那一定会大吃一惊,因为这对男女,正是最为玄夏百姓所崇拜的国相和国相夫人。 “今年幽州还算是风调雨顺,庄稼长势十分喜人,该是个丰年了。”许辰一边走着,看到满目黄灿灿的粟田,嘴角忍不住泛起笑意。 农业时代,粮食丰收是最令人踏实的事情,只要有粮食吃,天就塌不下来。 一旁的蔡文姬微微一笑:“说来也是怪事,前汉时多有天灾瘟疫,百姓生存艰难,张角才能生出那么大的事端,但夫君立国之后,这天下的气象便愈发平稳,这难道也是天命所为?” 许辰哈哈一笑:“或许是吧,天命也罢,运气也罢,只要百姓过得安稳,都一样。” 说话之间,两人就走进了村落之中,蔡文姬一边走着,一边张望起来,看了一会儿之后,她就有些惊讶起来:“妾身几月不来而已,村中竟也不少变化了。” 许辰来了兴趣:“嗯?有何说法” 蔡文姬道:“如这村道,几月前还是一般山路而已,下起雨来便是泥泞,而今倒是夯土了,比以前紧实平坦许多。” 说罢,蔡文姬又指了指远处:“那水渠在数月前也是没有的,还有那里,似乎是新建起一处土窑,也不知是做什么的。” 许辰闻言,干脆带着她走近看去,果然看到有土窑和水渠。 这水渠引河流水通往远处的农田区域,让许辰惊奇的是,这水渠竟是砖块与石板所造,这造价可就不便宜了,但也保持了水流的清澈,不仅可以用于灌溉,村民也可就地用水。 不过很快他就意识到这村子哪儿来的钱造这么好的水渠了,因为这土窑俨然就是砖窑,现在依然可以看到有几个村民在这里工作。 不用问,许辰也能想到,这其实就是乡村为了建设水渠,顺手开了个土窑,也实际上就是个小型砖厂了。 这某种程度上,也算是一种乡镇工厂,毕竟水渠建设成功之后,砖块还能继续运行生产,给村民和周边乡村售卖还能产生盈利。 蔡文姬看的啧啧称奇,毕竟来这里已经不少次了,这种肉眼可见的变化,显然是一种极好的变化,说明百姓的生活实实在在是往上走的。 许辰同样心里满意,如此看来,至少这里的基层官员还是发挥了应有的作用。 玄夏的经济模式,并不只在于各个大城之间的工商发展,农村在现在以及很久的将来,都依然会是玄夏的基本盘,农村的基层经济体系才是玄夏的根本。 农村并不意味着只能种地,乡镇工厂和产业一样可以发展,许辰早早就注意到了这一点,也早在两年前就已经对基层官员提出了发展乡镇小工业的要求,眼前这小小的砖厂,实际上就是成果。 许辰还在沉思的时候,蔡文姬拉了拉他的衣角,示意他该走了,他便点点头,继续往前行进,今天来的目的可不是来考察乡村基层的。 行至村落的一个角落,许辰很快就看到一个小院,小院里面是几个砖墙瓦房,果然有了砖窑之后,村民们也就可以直接享受到好处。 而住在这里的人,正是许辰与蔡文姬前来拜访的刘洪。 “蔡夫人来了!” 许辰蔡文姬刚刚迈入小院,就看到一个妇人惊呼起来,还不待他们反应,这妇人随后就把目光放在许辰身上,似乎是意识到许辰的身份了,妇人的脸吓得有些白了,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这一叫喊,也把屋中的人给惊了出来,不多久,便有些孩童和男女出现。 这些人对蔡文姬并不陌生,但许辰却是个生面孔,只是妇人能猜到许辰的身份,他们当然也不例外,一时间他们都是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作为曾经的大汉宗亲,谁也没有想到,如今的玄夏国相会登门来访。 妇人连忙拍了拍一个半大孩童:“快去把你祖父喊来!” 待孩童应声而去,一众人才回过神,随后都迎了过来,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小心翼翼的走过来,向许辰的蔡文姬行礼。 “吾父与村长正在商谈事情,还请两位贵客入屋稍歇片刻。” 说完话,这男人抬头看了许辰一眼,眼神有些复杂和紧张,但很快就退至一边让开道路往屋中虚引。 许辰也明白过来,看来这些人便是刘洪的家眷了。 朝着这男子回礼拱手之后,道一声“多谢”,许辰便与蔡文姬一同入屋。 ------------ 第365章 杀鸡 “你们不必紧张,本座今日前来,只是与夫人访友而已,此乃私事。”看着一屋子男女孩童直愣愣的盯着自己,许辰只觉得有些尴尬,无奈之下如此说道。 蔡文姬也是觉得有些好笑,险些都要失态,好在忍耐下来:“正是如此,今日我们是客你们是主,怎的你们还更紧张起来了。” 刘家众人你看我我看你,一时都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为好。 这能不紧张吗,作为曾经的汉室宗亲,要说他们对玄夏和许辰心里没点怨念,那一定是自欺欺人,奈何现实比人强,如今是玄夏的天下,眼前这个男人才是华夏的新的主宰者,他们不仅不敢表现怨念,反而会有对主宰者的惶恐。 或许是为了缓解气氛,许辰随后就谈笑起来:“说来你家来到玄夏也有三年之久了,如今日子过得如何?” 众人之中,显然是以之前迎接许辰夫妇的那个男子为主,那是刘洪的长子,也是如今刘家的顶梁柱了。 想了想,刘家长子小心道:“还算尚可。” 许辰点点头:“你们是后来迁入此地,这村落中人对你们可有排挤?” 刘家长子道:“村中不少人家都是迁入,我家却也不算特殊,乡亲们相处起来倒是融洽的,平时来往走动也无隔阂。” “如此就好。”许辰呵呵一笑,却也摸着自己那一缕小胡子,看了他们一眼,又道:“由奢入俭难,如今这百姓之家的日子,你们可适应的下来?” 刘家长子闻言微微一愣,犹豫了一下之后,便苦笑起来:“都已经三年多了,还能有什么不适应的,倚仗田地养活一家倒也不难,能安稳活着,我们就已经无所求了。” 许辰一眼看去,刘家人神色各异,是不是真如刘家长子说的那样坦然,只怕不好说。 这种回答,更像是一种表态,在说我很乖,我很听话。 许辰也无意就这个话题说下去,再说的话,大家都很尴尬。 “久闻刘洪先生声名,今日难耐心中敬仰特来拜访,只是不知先生与本地村长有何事商谈?”许辰之前就觉得疑问,这会儿也是忍不住问了起来,正好岔开话题。 刘家长子连忙道:“村中开了砖窑若干,按照官府的规定,此类乡镇产业,由农村全部村民所有,其用度产出盈利分红时常要列出账目,家父年岁大了不好劳力,却也有些学识,这才被村中请去算账。” 许辰一听,这才明白缘由,但也有些哭笑不得。 刘洪也算是这个时代的数学家和天文学家了,却是跑去给这么个乡镇小厂做账房,这未免有些尴尬,但这也怨不得别人。 这老头明明可以接受聘请去玄夏学宫做个教授的,偏偏就是不愿接受好意。 不得不说,刘洪这一身学问还是让许辰很眼馋的,要说什么天文学原理,或许许辰能说出很多超前的东西,但那对这个时代来说已经超脱现实太远了,但要说真正钻研天象运转,许辰是肯定弄不明白,这方面刘洪才是权威。 今日来,既是给周良找老师,又何尝不是来偷师的。 屋中气氛有些沉默,还是蔡文姬缓和气氛,不时掏出一些果脯零嘴逗弄孩童,倒也让众人不那么尴尬了,慢慢的都有说有笑起来。 而不久之后,小院里也出现一阵脚步,随后一个老者便牵着一个孩童步入屋中。 屋中众人,顿时向老人招呼起来,这正是这小小院落的家主刘洪。 许辰和蔡文姬也是不约而同的站起来,随后各自朝着刘洪行礼。 对于刘洪这样比较纯粹的技术官员,就算是大汉的官员,许辰也是比较尊重的,当下也拱拱手笑呵呵的道:“后生久闻刘先生尊名,一直未有机会拜访,今日终是得以一见,实乃后生之幸事。” 这番姿态,可谓是给足了面子,一众刘家人都直接惊住了。 眼前这人是什么人,虽然名为国相,但实际上的地位却丝毫不输天子至尊,这种身份人不要说对如今只是小老百姓的刘洪了,就算是对朝廷重臣也不至如此姿态。 什么是至尊,那就是上天下地唯我独尊,只有别人给我行礼问好的份,哪儿有如此礼待他人的事情。 他们毕竟都是曾经的士族,旧的君主观念早就牢牢刻印在他们脑子里,完全没办法去理解玄夏的解放思潮,他们还是习惯那种跪在地上仰视尊者那一套。 不要说他们了,就连刘洪看到许辰这般,也一样受宠若惊。 他作为汉室宗亲,对玄夏朝廷和许辰并无什么好印象,虽然知道许辰来了,但其实也没准备什么好脸色,反正自己一把年纪也不怕惹怒许辰。 技术官员虽然纯粹许多,但并不傻,若许辰是曹操这种枭雄霸主,刘洪反而不会去得罪,捏着鼻子也得恭敬着,毕竟人家是真会杀人啊。 而以他来到玄夏观察玄夏政策和了解许辰事迹,很容易就能判断出许辰实际上是相当开明的人,十分讲规矩讲道理,这种人反而好欺负,只要不破坏规矩就不会有什么事。 奈何一进屋,许辰这般作态实在是让刘洪准备好的脸色全都落空,人家都这样了,自己还怎么甩脸色。 他觉得许辰好欺负,许辰何尝不觉得刘洪好拿捏,不就是一个心高气傲的老头吗,多给点面子哄哄也就是了。 果不其然,刘洪脸色先是僵了僵,但最后还是缓和下来:“国相纾尊降贵降临寒舍,老夫无所招待,莫怪才好。” “怎会如此!”许辰故作讶异,随后上前拉住刘洪的手:“大汉官员无数,能入后生之眼的寥寥无几,唯先生治学精术令人敬仰,后生能亲眼见到先生便已是幸事,何谈其他。” 刘洪看着许辰的脸,虽然他知道这是许辰的恭维之语,但还是在许辰眼里看到了几分真诚。 为人肯定,还是许辰这种分量的人的肯定,不管是谁都难免沾沾自喜,刘洪当然也不例外,只是让他有些疑惑的是,许辰为什么这么青睐自己? 虽然自己是汉室宗亲,但实际上自己这样的技术官僚在大汉是个边缘人物,根本不受重视,反而是来到玄夏之后,许辰三番两次让蔡文姬暗示自己出任学宫的教授。 这时候,许辰往一旁使了使眼神,蔡文姬顿时会意,也上前助攻来:“先生也知我家夫君治自然学派,向来注重钻研道理发展技术,如先生这般大学问,正是我家夫君最为渴求之物,今日能见到先生,便已经再无它求了。” 刘洪看了看许辰,又看了看蔡文姬,沉默一阵之后,还是转过头看向儿媳:“去院里杀两只鸡接待贵客.” ------------ 第366章 田园 瓦房之中,只余下许辰与刘洪两人而已,刘家诸人很默契的去忙碌杀鸡做饭,或是去往别处忙活,就连蔡文姬也是自觉出去逗弄孩童,或与家中妇人闲谈。 许辰今日来此的目的,便是拜会刘洪,其余人自然知晓给两人独处空间。 待众人离去,刘洪认真打量的一眼许辰,看后不由得颔首起来。 不得不说许辰确实有雄主气象。 大汉的天子,不论是以前的灵帝刘宏还是后来的刘协,论气度气质都要逊于许辰远矣。 以貌取人自然不绝对准确,但一个人的精神修养学识能力都能反应在气质气度之上,还是很能说明问题的。 只是看到许辰的脸,刘洪心里就忍不住怀念起刘家的江山了。 虽然,曾经他也和蔡邕一起探讨《自然经》,也对许辰赞不绝口,但毕竟他的屁股是坐在刘家这一边的,那时候他对许辰欣赏又好奇,但更多的是担忧和恐惧。 他那时候就已经预见到,许辰必定是大汉的劲敌,奈何他想到这个,却没想到会发生的这么快。 短短十几年,大汉就崩塌了,连大汉天子都向着这个男人投降,刘家的社稷一朝覆灭。 而眼前的男人距离成为华夏大地的执掌人,也只差了最后一步而已。 他对玄夏与许辰心存怨念,可真的来到玄夏之后,亲眼见识到这里的一切,他又发现自己有些怨不起来了。 即便是他这个大汉宗亲,在三年的生活过后,也不得不说玄夏比大汉做的更好。 刘洪也曾有过就任地方官员的履历,深知大汉百姓都过的是什么日子,不说水深火热吧,那至少也是举步维艰。 而在玄夏的百姓,却完全是另外一幅场面了,这种差距之下,百姓用脚投票都知道该跟着谁走。 刘家不如他许辰做得好,这江山丢的也不算冤枉。 尤其是如今刘洪一家本身都已经变成一般百姓了,他更能深刻领会到玄夏的优越与先进,别的暂且不论,就那村里近几月新建的砖窑就足以说明问题了。 换做是大汉的,可不会苦心孤诣为了提升百姓的生活而制定这样的计划。 这些乡镇产业五花八门什么都有,这个村子烧窑制砖,另个村子或许就是种植水果,又或者是纺纱织布,实际上相互之间就可以形成一个闭环的经济结构,彼此就可以自给自足。 最令人惊讶的是,这些产业全部由广大农民所有,完全把利益覆盖到广大群众身上,而不是以前由一家一户的豪强攫取。 迁入到村落中的刘家,也是这项政策的受益人,他最直观的感受到玄夏朝廷给百姓带来的好处,不服也不行了。 别的都可以骗人,但自己的亲身经历不会骗人,相比之下,大汉是真的差太多。 当然,乡镇产业确实不错,但刘洪也察觉到一些问题,如今玄夏的国相正好就坐在自己面前,他也就有些忍不住想探讨一番了。 默默喝上一口茶,他看向许辰:“你们弄出来这乡镇产业模式,吾以为只怕不能持久。” 许辰愣了一下,万万没想到刘洪却说起这些来,笑了笑后,他道:“嗯?刘先生有何看法可以教我?” 刘洪沉声道:“商业逐利,有利方可生存壮大,然而乡镇产业分散而力微,眼下尚可自给自足,但以现状发展下去,终有一日会被更加强大的工商力量冲击消亡。” 从刘洪的话语里,许辰能感受到一些忧虑。 刘洪确实是忧虑的,如今他已经适应了百姓的视角,乡镇产业在他看来就是好东西,奈何以他的智慧来看,却又对这种产业的未来持有悲观态度。 不得不说旧时代的精英也确实厉害,许辰也不得不佩服刘洪这种精准的预见性。 乡镇小产业小市场,迟早会被大的工商力量冲垮,这是必然发生的事情,除非乡镇小产业能自己发展成大产业,否则无法从往后激烈的市场搏杀中幸存下来。 许辰还没说话,刘洪再度出声,这时候他的语气就有些恳切了。 “乡镇产业其实极好,万千百姓皆可从中获利,玄夏若要保生民安定富足,则该抑制大工商才对,否则往后这世间百姓又要被新的食利者所操控,旧士族、新商人这二者又有何区别呢。 唯有乡镇产业是真正属于百姓所有,只要朝廷能帮助百姓保住这仅剩的东西,就足以实现长久的安定,万年之治或许当真可行!” 说着说着,刘洪就站了起来,神色有些激动的模样。 儒家或许有一千一万的缺点,至少也是追求大同世界,当许辰完成了这次彻彻底底的再分配,并且推行乡镇集体产业,这让刘洪看到了一个可能。 现在已经没有皇帝了,也没有士族豪强,贵族阶层都被玄夏犁的干干净净,若是能维持这种集体经济的模型,或许真的能避免兼并之事,让广大百姓世世代代都安定富足的生活下去。 大同世界的伟大理想,或许真的有能够发生在眼前,当然这个前提是,玄夏必须保护乡镇产业不被破坏,把财富留在百姓手里,那就必须要抑制大资本大商业。 许辰闻言,神情有些微妙,又有些感叹。 小富即安的田园社会确实很理想,奈何这注定只是不切实际的一种模型,就算真的能实现,那么一成不变的社会,也将彻底僵化,成为一潭死水。 他当然也想人类社会能真正进入终极状态,奈何那绝不是现在能做到的事情。 乡镇小产业,注定是一时用以改善百姓的短期政策而已,完成了历史使命之后,自然会消退于历史长河。 “先生的设想固然美好,可这需要一个前提,那就是当前的人口必须要维持一个相对恒定的数量,然而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待人口再增长到十倍百倍的时候,仅靠田地还有这些乡镇小产业,还能维持社会运转吗?” 许辰并没有说什么太复杂的东西,只人口这一个条件,就一下让刘洪哑口无言了。 刘洪忽的意识到,自己忽略了这个最大的问题,小富即安的田园社会固然稳定,但也停滞了发展,总有一天,现有的财富会再也无法满足无穷无尽繁衍的人口。 ------------ 第367章 瓦房楼房 田园社会的构想并非虚妄,甚至或许曾经就已经有过,老子的田园社会追求就来自对原始生产的崇敬,人人老死不相往来,社会维持小国寡民的状态。 然而这种生活,只能建立于人口稀少的时候,随着人口逐渐膨胀,这种状态注定会破灭。 今天刘洪的设想同样如此,这样的社会模型只能存在于理想世界。 “可就算乡镇小产业不行,难道大产业就能行了?” 刘洪仍然不甘心,他觉得玄夏已经找到一条十分可行的路,虽然这条路未必能解决一切问题,但似乎也没有其他更好的路了。 乡镇产业划归集体所有,虽然现在这种制度还在雏形,但他隐约已经能感受到不同寻常,关键在于是集体还是个人,这实际上十分重要。 许辰摇摇头:“小富即安不可取,重要的并非产业大小,而在竞争,玄夏需要市场竞争去激发生产力的进步,这不是乡镇小产业能做到的事情。” 刘洪不以为然:“小富即安,有何不好,百姓所求也不过如此而已。” 许辰认真看了刘洪一眼,聊到这里,他都不自觉深入了话题,都要忘了此行来到这里的目的了。 “我要给追求的,不是让百姓住上砖房种上田地就行了,而是要实现全社会物质上的极度富裕。” 物质上的极度富裕,这句话刘洪听不太明白,并不是不懂话语本身,而是理解不了这物质上的极度富裕是什么程度。 在他的理解里,以现在的状态进入小富即安的状态,就已经是物质上的极度富裕了,再多的就超出了他的认知。 不过看到许辰那平静的神情,似乎真的在追求一种特别的东西,这又让他觉得这所谓的物质极度富裕或许不是虚假的存在。 他可没忘,在自己眼前的不仅是玄夏的国相,还是自然教的教主,这身份天然就有神秘色彩,可怕的是这家伙还真有不少玄妙的事情难以解释。 民间多有传闻,什么国相掌控神力可以驱散瘟疫,什么预知未来早早预言董卓乱政。 此类事情半真半假多为坊间传闻,等以后民智大开的时代,这些传闻或许会被人以为是民间对许辰的神化当做野史来看,但在这个时代,即便是刘洪这样的人,也不敢不当回事。 这么大个神教领袖,真的知道一些超出常人理解的东西,也不算奇怪。 想了想,刘洪又道:“可你玄夏口口声声要为大众谋幸福,如今明明可以真正分天下财富于万千生民,你却偏要为将来留下隐患,这是为何?” 这时候,刘洪忍不住站了起来,一双眼睛紧逼着许辰:“你夺了我刘家的天下,真能实现公平正义也就罢了,若只是为了所谓的物质富裕,却坐视新的食利阶层成长,这又算得了什么公平?” 许辰幽幽一叹,只道:“我自是知道公平,奈何讲公平之前,先得让百姓从坐马车变成开汽车才行,相比于住瓦房的公平,还是首先摆脱匮乏的物质状态比较重要。” 刘洪听得一愣一愣的,什么汽车这种东西他更是不知何物。 不过看到许辰的态度如此坚决,刘洪也不禁有些失望,可惜如今决定玄夏的命运的人并不是自己,若说有什么值得欣慰的,那就是至少眼前这个家伙对社稷神器有足够理智的计划。 深吸一口气之后,刘洪做出了最后的努力:“若是有朝一日,这村里的砖窑经营失败,此地村民又当如何,难道让百姓用粮食去换外面昂贵的商品?可若无外界力量的冲击,明明他们自己也能依靠小产业自给自足才对!” 许辰想了想,道:“人总能找到生存之道,或许那一天人们会自发的前往城市,他们至少从瓦房走向了楼房。” 屋子一时有些安静,话题进行到这里已经有些沉重,这却也是许辰未曾想到的,谁知道刘洪跟自己谈起这个来。 良久之后,他才补充一句:“虽然我也很想做到先生所想,实现完全的正义公平,奈何我的认知也有极限,超出之外的,就只能留待后人自行求索了.” 许辰是无奈的,人无法想象自己认知之外的东西,他能做的也就是把这个文明往自己所熟知的世界推动而已。 自己未必是对的,但至少他明白刘洪一定是错的,这种终极问题不是这么轻易能够解答出来。 刘洪看了许辰一眼,眼神颇为复杂,有遗憾有迷茫,但更有对许辰的不满。 这年轻人,一点都不听劝! 这场对话,并不怎么理想,至少让许辰有些尴尬,这并不是他想进行的话题,奈何还是不知不觉被刘洪牵扯其中。 现在对话结束,许辰明显感觉到刘洪的态度冷淡下去,这让他哭笑不得。 好在,他并非孤立无缘,自己出师不利,蔡文姬可以继续出马。 待两人在刘家用过饭之后,蔡文姬便适时提出与刘洪一同在外散步,刘洪虽然心有怨念,看在蔡文姬的面子上,还是选择顺从。 就这样,刘洪行走在前,蔡文姬在侧,而许辰百无聊赖的跟随在后,三人在乡村小道悠闲行走。 许辰倒是识趣,自知和刘洪聊崩了,完全就不再说话,由着蔡文姬一人与刘洪交谈。 眼见气氛合适,蔡文姬也就直言正事:“此乡村之处虽然安定,但也清苦,以先生之才屈居于此未免可惜,何不应承朝廷聘请,往玄夏学宫就任教授,总归是要好过在这偏僻之地的。” 刘洪确实是心动了一下的,不过回头看了一眼后方的许辰,就看到许辰抬头望天无事发生的模样。 冷哼一声后,刘洪道:“老夫一把年纪,也不知何时就要入土,哪里用得着在乎这些,能在此宁静之地终了余生,何尝不是美事!” 蔡文姬闻言,想了想,又道:“先生这一身所学,难道就甘愿付为绝唱,若是不能流传于世岂不可惜?” 刘洪脚步一顿,看了一眼蔡文姬之后,才继续向前走去。 只是这么一个细微的动作,却一下让蔡文姬心中一喜,她如何聪明的人,当然明白过来自己说中了刘洪的软肋。 看来此来还是能够实现目的。 ------------ 第368章 还有高手 刘洪是有点无奈的,时代变了儒学已经退了环境,往后刘家人要学的是自然经,要上的是学校。 要说的话,自己这一身算学和天文历法知识其实还挺符合自然学的需求,要不然许辰也不至于三番五次为玄夏学宫聘请他。 只是对此,他是有些传统观念下的私心的。 在这之前,学问这东西从来都不是公共物品,而是一种不被具象化的财产,那是家学。 要么是世代传家,就算要散播学问,那也是基于为自身或家族牟利的一种交易行为。 就这么让刘洪把知识散播给世人,他还真有点舍不得。 可问题是这算学和天文历法的学问还是门槛太高了些,不论是儿子还是孙子,似乎都没有这方面的天赋,这就让刘洪很无奈了,这么下去的话,自己这一身学问,还真得入土了。 以至于当蔡文姬顺势提出推荐学生的时候,刘洪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点下头来。 一来不好驳了蔡文姬的面子,毕竟也是故人之女,而且自己也确实多番承蒙蔡文姬照顾,这等小事都不答应的话,未免就不太合适了。 而且,刘洪也确实不甘愿让自己一身所学就此流失,收个弟子继承衣钵,这不是什么坏事。 当然,他也只是口头暂且应下而已,却没有说一定会收,毕竟自己也不是来者不拒的,好歹也要先考察一番再说。 见事情办妥,蔡文姬自是心喜,随后便带着许辰暂且远离这里,刘洪则是就地坐在田埂,静等他们送人过来。 许辰与蔡文姬出行,表面上只是两人而已,实际上暗地一直都有亲卫跟随护佑,而这次一同过来的不仅仅有亲卫,还有周良。 并没有过去太久的时间,小路之上便出现了周良的身影,看他神情还颇有些紧张。 周良显然知道,接下来是自己接受考验的时候了。 来到刘洪身边之后,他便小心翼翼躬身行礼:“学生周良,见过先生!” 刘洪转过头看了周良一眼,这一看,眉毛就忍不住挑了挑,眼中明显闪过一丝意外之色,倒不是周良有什么特殊之处,只是他没想到来的会是一个周良这样的人。 眼前的周良,一身朴素衣服,却也洗的干净发白,皮肤有些黝黑,面色一脸敦厚老实,一看就是受欺负的脸。 这样的人,显然只是一般平民子弟而已,而这正是刘洪讶异的地方。 他以为许辰和蔡文姬这么煞费苦心,是为自己的亲信亲人说事,没想到到头来只是这么一个普通人,这也让刘洪有些好奇起来,这周良有何特殊之处。 往旁边地上点了点,刘洪道:“过来坐吧。” 周良连忙应声坐下,既不敢随意动作,也不敢随意说话,只呆愣的等着刘洪考校。 刘洪一看周良老实巴交的模样,顿时就有些看不上了,但还是耐着性子问了起来:“你是何人?” 周良闻言,沉声应答:“学生出自平民之家,得玄夏立国之后,才有幸就学,如今已经从玄夏学宫毕业,因渴求先生之学问,特诚心前来求学。” 听到玄夏学宫几个字,刘洪这才算是高看了周良一眼,出身暂且不论,至少还是个精于才学的。 曾几次三番收到邀请去玄夏学宫任教,刘洪自然也对这个地方有所了解,虽然他拒绝了玄夏的邀请,但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学宫相当厉害。 能从这里毕业的人,肯定不能算是庸才了,这好歹让刘洪心里平衡不少。 刘洪再问:“玄夏学宫老夫略有所知,其中学科驳杂,你所学是何?” 周良老实道:“学生所学是为农科,多是钻研培育粮种畜种,以提升农业产量。” “嗯?”一听这个,刘洪顿时眼睛一亮,却就地往田地一扒拉,捻下一些粟米穗子来:“老夫所见,玄夏粮产显然偏多,其因一在农具革新,其二则在优质粮种。” 周良点了点头:“确实如此。” 刘洪把手里的一点粟米穗子递过去:“这高产粮,就是你们培育出来的?” 周良接过这粟米穗子,也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先认真观察起来,摆弄了好一会儿,才大约能确定下来:“从这些穗子的性状来看,确实比较符合我们曾经培育的一种高产粮,相比较以前,这种粮种大约能提升两成不到的收成。” 两成不到 刘洪一听,就知道周良没有说谎,因为这里的粮产确实就是这么个情况,增长差不多就在两成。 这一下,他看周良更顺眼了,两成不到听着好像没什么,但实际上这种功业大到难以想象,两成粮食不知道可以活多少人命了。 或许是技术官僚天然注重现实的倾向,这下他对周良的观感更好了许多。 再一看刘洪这幅朴素的模样,他也就不觉得那么难看了,相比较人家的功业,区区出身和外表也就不值一提了。 “倒是不错,有这一份功劳在,不枉国相如此给你引荐了。” 刘洪点了点头,沉吟片刻过后,他又是问道:“话虽如此,你既是修习农科,为何又要来学我的学问,这二者之间可没有什么关联?” “因为,学生将在不久之后远洋出海探寻大陆,所以需要钻研天文星象,以辅佐远洋航行。”周良回答的十分干脆。 听到缘由之后,刘洪才恍然明白为何许辰会突然到访偷师来了。 星象对于航海有没有用,即便刘洪未曾出过海,也可以想象到必定有用,因为星象本身就可以辅以一定手段用来确定方位,甚至只要钻研足够精深,还有可能给大地划分纵横方位。 还不待刘洪反应,周良便继续说起来:“国相说,跨越大洋之后抵达新大陆,那里有数种重要作物,只要经过培育,产量可以远远大过五谷之数,若是能取回来,能给天下生民带来的好处更要远远超越这高产粮,学生若习得天文之术,也更有把握可以到达彼处。” 刘洪闻言,一下子就愣住了,他还真不知道有这种事。 他以为这高产粮已经足够厉害了,现在听周良这么一说,竟然还有高手,若是如此,那什么新大陆还真的非去不可了。 ------------ 第369章 要死了 若是换了另外的人,说什么遥远的陌生大陆上,会有活人无数的粮食作物,那刘洪一定会当这个人是失心疯乱说的,毕竟万里之外的事情,这里的人又怎么可能清楚。 奈何说这个话的人是许辰,这下刘洪不得不信了。 不管他对玄夏和许辰是个什么态度,至少他作为一个儒家士子,心中也还是有公心的,若是真的存在那样产量巨大的粮食作物,那别说是大洋了,就是刀山火海,也得过去取回来才行。 现在都不需要周良主动说什么,刘洪自己就已经心动了。 自己这一身本事,若是能在这么伟大和重要的事情里发挥作用,那确实值得了,总归要比随着自己入土要好得多。 甚至于,周良现在不想学,刘洪都要逼着他学了。 只是这个时候周良看到刘宏脸色变幻不定,心里却难以安定,他只道这是刘洪不愿教导自己,心中顿时有些急切起来。 下一次出海不会太久,留给自己的时间或许只有一年甚至一年不到,若是不能快些学习钻研,给出海的计划扯了后腿那就遭了。 急切之中,周良立马就想起了,刚刚自己来的时候,国相教给自己的一句话。 “先生若是愿意收下学生,学生发誓此生对先生必以父尊之,此授业之大恩,学生永生永世也会铭感于心。” 周良的话并不算夸张,这个时代,师傅就是半个爹,虽然以后随着普遍教育的发展这种观念会慢慢消失,但至少现在人们还不能完全摆脱传统观念。 而刘洪听到这句话,也是肉眼可见的笑了笑,脸上浮现出满意的神色。 周良这句话,确实消除了他心中最后的疑虑,这句承诺也就意味着,自己在周良身上的投入不会落空,将来周良出人头地了,也能看着这番师生情谊,对刘家照顾照顾。 刘洪心想这周良看着憨厚,但其实也很懂人情世故嘛 师生关系不仅仅在于传道授业,更关键的是相互之间的扶持照顾,我现在帮了你,你出息之后,也该还掉这份人情,大家互利共赢而已。 至于周良以后会不会出人头地,这一点刘洪并不怀疑,这家伙能被许辰和蔡文姬亲自引荐,就说明其才能已经得到他们的重视了,未来的前途已经不可限量。 到这里,刘洪也就有了决定,只见他站起来拍拍衣服,随后看了一眼周良道:“回去挑个时日再来吧。” 周良闻言,先是迷糊一下,但随后也反应过来,这是已经答应自己了。 挑个时日再来,显然就是要找个好时候正式办拜师礼。 此事落定,周良的心也就彻底放下,只要自己努力学习天文星象历法之学,必定能够钻研出一套航海之术,那时候出海也就有更大的把握了。 事情谈成了,许辰和蔡文姬自是跟着高兴,蔡文姬是因为能帮到许辰而高兴,许辰是因为出海的把握更大了一些而高兴。 这一头的事情,一切安好,不论是许辰站在历史长河上的宏大出海计划,还是玄夏不断在完善的经济结构,都在一步步往前推进着。 只要这么继续走下去,要实现许辰心中所取代的现实图景,似乎已经是可以期待的事情了。 他要把这华夏文明向外扩散,这周边近海之地,皆要纳为华夏之土。 而更加遥远的大陆之地,就算因为距离的限制不利于直接统治,那也要对外散播华夏的种子,去尽可能多的为自身族群和文明争取更多的生存空间,也同样带领外部的土著共同发展。 这片土地上,也要实现应有的公平正义,至少要让这天下生命都摆脱物质的匮乏,迈入到工业社会当中。 这些事情,只要许辰在死之前能够亲眼看到,那就已经别无所求了。 自己就像是时代的马车夫,战战兢兢的控制着这庞大文明的前进方向,生怕走错了一步就要人仰马翻,现在一切事情都在按照预想的方向发展,这是最令许辰感到安心的事情。 只是这世上的事情,有人欢喜就有人忧。 不多久,就进入到秋日时分,百姓们迎来了他们一年中最为重要的秋收时刻,这个季节,整个玄夏大地都能看到无数的农民在田地里辛苦劳作,充实满足的氛围,萦绕在这片土地的每个角落。 奈何在别人都欢庆丰收的时候,有的人却在等待着自己死期的来临。 秋收过去不久之后,随着官府的命令的下达,魏国君臣的诸多罪行,终于来到了最后执行审判的时刻,上上下下数百人,尽数被押送到了北平菜市。 对于百姓们来说,观看行刑是一件十分解恨而且刺激的事情,更不要说还是几百号人一同问斩。 更夸张的是,这里面还有一个曾经的皇帝,虽然这个皇帝是自封来的没什么含金量,但至少人家确实当过一阵。 菜市一整条街道,完全被官府清理出来,所有的罪人都将被押送至此,最后将由行刑队执行最后的刑罚。 人们早早就知道了消息,当北平官府开始押送罪犯的时候,街道两旁站满了北平的百姓,魏国君臣一路被押送过来,也就接受了百姓们一路的唾骂。 玄夏的百姓,谈不上多么憎恨魏国君臣,他们只是平等厌恶所有的旧当权者,这些当权者,就是百姓们大半辈子的痛苦根源。 魏国君臣开始接受清算,百姓们无不是弹冠相庆,他们恨不得天下每一个豪强士族都去死才好。 罪人的队伍里,走在最前方的,就是最大的罪人曹操,只是如今的曹操实在是有些狼狈。 本来被关押牢中半年之久就已经十分不体面了,这一路走来,还要一路被百姓用菜叶臭鸡蛋招呼,以至于真正到了刑场之后,曹操身上已经脏污得不忍直视。 曹操也顾不得这些事情了,他只知道,自己马上要死了。 他的眼睛,尽力在人群之中搜寻,他希望能看到自己熟悉的那些亲人面孔,只是熙熙攘攘的人群让他看花了眼,一直到最后被黄巾押住跪下,他也找不到一个。 就算要死,也让我见他们最后一遍吧! 这是曹操临死前,心里对老天爷发出的怒吼和乞求。 ------------ 第370章 后怕 “曹操变成这副模样,我险些就要认不出来了。” 菜市一旁的酒楼二楼,靠窗而坐的刘协占据着良好的视野,虽然距离远了些,但拿起望远镜,倒也能看清楚刑场的细节。 只是当他拿起望远镜搜寻一阵,依然费了不少时间才找到了那个曾经让自己恐惧的身影。 如今的曹操在牢中服刑大半年,士族的体面已经看不到半点,大魏皇帝的威仪更是丝毫不剩,人们看到的是一个披头散发状若乞丐的男人,虽然只是中年的年岁,但看起来却像是个老头一般。 如果不是曹操在数百的犯人中身份特殊,被安排在了最前方的位置,只怕刘协真要找不出来了。 一想到曾经让自己视若梦魇的人,如今落得这般狼狈模样,马上就要迎来生命终结,即便刘协曾经无比怨恨他,现在却也只剩下唏嘘而已了。 如今的刘协,已经接受了自己现在的生活,这不啻于一次新生,曾经的爱恨情仇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坐在他对面的傅燮,并没有太关注刑场,只是端坐在木椅上,两手拿着报纸平静的看着。 这正是本月的发行的新一期月报,头版的新闻正是今日行刑的消息,在这个执行处罚的日子,报纸还是给魏国君臣的诸多罪行进行了总结。 虽然此前傅燮就已经在月报的持续报道有过详细了解,但再次看到这累累血债,他还是幽幽一叹:“他们有此下场并不冤枉,这世道毕竟不是从前了。” 刘协闻言,放下了望远镜,沉默着喝起酒来。 世道确实是不同了,大汉时候,吕布董卓曹操这般视天下生民如餐食的人,却能堂而皇之高居庙堂占据高位。 人们关心的,从来不是他们如何对待百姓,而是他们是否忠于君臣纲纪。 如今想来,这种事情连刘协都觉得有些可笑,当然也会为大汉觉得羞愧。 来到玄夏许久,他的思想也在不知不觉被玄夏的社会共识所影响,慢慢的也认同了站在百姓生民视角的叙事方法,而不是站在高高在上的皇帝去看待世界。 这一上一下,就是天差地别。 “如今魏国已经覆灭,凉州虽有马腾盘踞,但黄巾大将王当正在全力讨伐,南方仅剩汉吴两国和一个刘璋苦苦支撑,这等局面我看不出他们有任何对抗玄夏的可能,照这个情形,黄巾应该会很快发起最后的决战吧.” 看到曹操这个代表魏国的符号即将死亡,刘协忍不住就说起如今天下局势来。 现在他已经不是什么皇帝,更多是以看客的心态,关注着大势变化。 傅燮闻言,翻了翻报纸,推送到刘协面前。 “公子请看,这里有关于蜀中的新报道,那刘璋借刘备之力讨伐张鲁,结果张鲁未平,刘备却借机攻打蜀中,逼得刘璋不得不投降让地,如今天下诸侯,刘璋已经除名,南方只余刘备孙权而已。” “竟有此事?” 刘协闻言顿时瞪眼,连忙拿起报纸细细端详起来,待详细看完后,他沉默了一会儿,随后就呵呵一笑,那笑容里有几分讥讽,又有几分释然。 也许是想起曾经衣带诏的事情,刘协此时对刘璋的遭遇竟也有些感同身受。 “他刘备倒是好手段,轻轻松松就拿下蜀中之地,只是这做派嘛” 刘协放下报纸,冷笑一声:“都说刘备是忠义之人,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得忠义,曾经他说即便是大汉皇帝也不能阻拦他匡扶汉室,难道今天刘璋也是拦着他了?” 傅燮闻言,沉声道:“人心难测,或许他真是为了抵抗玄夏的大计,才会如此讨伐一心偏安的刘璋,但不管他是真小人还是假君子,至少他的恒心我还是认的,此人有大志向,不到绝路之时便不会认命。” 刘协闻言,点了点头:“罢了,反正我现在只是一介商人罢了,他刘备究竟是忠是奸与我何干,随他去了。” 傅燮一笑,随后端起酒,与刘协各自举杯共饮:“公子如此想法便是对了,你我只是小民而已,天下之事看看也就罢了,真要关心,还是多多关心自家生意为好。” 刘协哈哈一笑,摇头不语。 傅燮搁下酒杯,看到刘协这般反应,心情不由得放松许多。 看得出来,投降玄夏之后,刘协的精神状态不仅没有变的阴郁低迷,反而开朗许多。 这也让傅燮免除了自己最担心的事情,当初带着刘协投降,并不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至于自己这个间接促成大汉灭亡的人,该不该背负罪责,傅燮无法对自己进行评判。 他只知道,与其说是自己带着刘协投降导致大汉社稷崩塌,不如说这是认清大汉已经名存实亡的现实之后,无奈之下做出的选择。 回想当初从玄夏出走回到大汉朝廷,他所预想的局面是,自己帮助少帝铲除董贼稳定朝政,然后厉马秣兵训练中央精锐大军,号令各地牧守以讨伐逆贼,如此一点点的收拾江山。 然而现实是,他在第一步就卡死了,匡扶汉室的理想很美好,真上手去做的时候才会发现到处都是问题。 当朝纲彻底崩坏、天下人心尽散、百姓民不聊生、叛乱愈演愈烈的时候,大汉就已经彻底没救了。 傅燮只在心里自嘲,区区自己一人,又能算得了什么,妄想逆天改命,不过自不量力而已。 这天下确实存在真正能逆天改命的人,可惜他的名字不叫傅燮,而叫许辰 “嗯?” 正沉思的时候,只听得一声讶异的声音,傅燮看过去,却是刘协对着下方人群发出的疑惑。 还不待傅燮询问,就看到刘协再度拿起了望远镜,往人群中的一个方向看去。 傅燮跟着他所看的方向看去,却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正在他疑惑的时候,刘协随后的一句话,让他明白了是什么事情了。 “那不是卞夫人吗” 刘协看了一会儿后,拿下望远镜,叹了口气道:“倒也没什么奇怪的,毕竟他们是曹操亲眷,这个关头自是要来送行的。” ------------ 第371章 物伤其类 “看起来,曹操亲眷的境况似乎不太好的样子。” 傅燮从刘协手里接过望远镜,看了一阵之后,也是放了下来。 刚才看了一眼卞氏与曹丕等人,傅燮明显发现他们的面色并不怎么好。 如卞氏这样曾经的贵夫人,如今也变的如一般村妇的模样,衣着朴素面无妆容,曹家的几个儿女,也多是显瘦了些,这一看就知道他们日子过得紧张。 刘协道:“倒也不奇怪,他们这家子多是女人孩童,只一个曹丕稍大些,日子自是不好过。” 说话之时,刘协也想起当初自己还曾经与曹家人一同接受了玄夏的改造,那时候大家相处还比较尴尬,好在改造结束之后也就各走各路了。 区别在于自己是主动投降而来的,而且带了一大批士兵一起投降,玄夏朝廷看着这份功劳给了不少照顾,这让自己日子过得也就轻松许多。 而曹家是被玄夏大将赵云俘虏而来,那待遇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过得艰难也不令人意外。 两人正说话的时候,忽听得人群一阵动静,他们神情一振,往天上一看,果然是已经到了时候。 再一转头的时候,远处一队队的黄巾正提着刀走入刑场之中。 眼看就要行刑,百姓们自然是兴奋起来。 旧当权者的人血饭,他们还是不介意吃一吃的,这不是什么变态和邪恶,而是泄愤和解恨。 刘协连忙拿起望远镜,所看的方向正是曹操,这个时候哪怕只是以看客的心态,他也不免有些心情复杂。 换了之前被曹操挟持的时候,自己怎么也不会想到最后的结局会是今天这个模样。 整个过程十分的平静,刘协看到黄巾们整齐的抬起手中长刀,然后随着一声号令,几百把刀一同落下,利落的就结束了一切,只有几百个人头滚动,给这平静添加了一丝血腥和恐怖。 结束的太平静了,平静的让刘协有种不真实感,曾经那个叱咤一时挟持天子的枭雄,就这么结束了罪恶的一生. 只是很快,他就被人群的骚动所惊醒,回过神的时候,就看到下面的百姓高兴的齐声呼喊起来,喊声非常驳杂说什么的都有,可以确定的是大多数人都对这场行刑都十分激动和高兴。 那普天同庆的气氛让刘协不禁有些心惊。 这时候,他莫名有种后怕,还好自己已经投身于玄夏之中,不然这样浓烈的仇恨憎恶,同样可以落在自己身上。 他发现了,玄夏的百姓对旧当权者,普遍有种浓烈到极致的憎恨,一个两个或许没什么问题,但几乎全民都是这种态度,那就有点吓人了。 若是自己还是那个大汉皇帝,那现在还要被几千万的玄夏百姓憎恨,只要想想这种事情,刘协都觉得通体发寒。 莫名的,这时候他有所感触。 其实不看别的,只看这满地已经沸腾的人群,这天下的归属就已经毫无悬念。 天下无数的生民,在漫长的人类历史之中,终于第一次明确的弄清楚了谁才是敌人。 刘协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种状态,或许可以用觉醒来说,生民百姓一旦觉醒,就再也不能忍受如往常一样被奴役了。 即便玄夏在战争上还有那么万一的可能会输,但人心所向足以淹没一切,刘备孙权就算有如神助,也绝不可能杀得回来了。 心中正唏嘘的时候,他也下意识看了一眼曹家人所在的方向,就看到卞氏和其他几个夫人哭做一团的模样,而曹丕只是一动不动的站着,曹植曹节都跪在地上低头不语,唯有曹冲和其他年幼的曹家子嗣茫然不知所措。 幽幽长叹一声之后,刘协看向了傅燮,沉声道:“说起来,咱们的策略是对的,棉布一经进入市场,果然受到百姓极大欢迎,我们占据了市场先机,或许可以考虑扩大规模。” 傅燮愣了一下,他没想到在这个关头刘协会聊起生意,想了想后,他点头道:“确实可以考虑。” 刘协道:“既要扩大规模,现有的人手肯定是不够了,还得再招揽一些人才和工人才行。” 傅燮道:“工人好办,如今秋收已过,多是愿意务工的人,只是要招揽些能管事的人,就需要一些时间才行了。” 刘协一阵点头,随后沉吟一番:“人才确实难得,玄夏工商繁华人才需求极大,别说学宫的毕业生了,就连中学出来的人,都会被疯抢,我们要和别人抢人的话,若是不下足工薪的话,恐怕不易。” 傅燮自然清楚这个,不过这也没办法,玄夏的工商已经繁荣到一定地步,人才根本就供不应求。 玄夏学宫这种顶尖人才,基本不会流入到市面之中。 偶尔有那么几个,也是奇货可居,自己这小家小业的根本不必去想,即便是下面的诸多中学生,要招揽也不是那么容易,傅燮已经做好了出血的准备。 然而刘协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傅燮愣住了。 “我在想,我们这小本生意或许也用不上玄夏的那么实用的人才,那些旧士人或许也可以作为选择,这些人虽是修习儒学未必善于实干,但也是有学识的,总归能用。” 傅燮是聪明人,结合这句话,还有刘协略显突兀的发起话题,他立马就意识到了什么。 往楼下人群之中看去,看到一片愁云惨淡和身边人格格不入的曹家众人,傅燮也就明白刘协这是动了恻隐之心了。 这让傅燮有些意外,毕竟曾经刘协深受曹操之害,如今倒是同情起曹家人来了。 不过转念一想,他隐隐约约又能体会到刘协的一点心情。 或许刘协同情的不是具体的什么人,而是在同情那个正在渐渐消亡的时代。 这算是一种物伤其类吗 傅燮心里没有答案,但曾经属于士族门阀的荣光时代正在消亡,这确实让傅燮心里有所唏嘘,自己这样的人,其实被时代所遗弃了。 本质上来说,自己和下面的曹家人没什么区别,只是曹家人跌的更惨了一些而已。 “公子说的是,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傅燮举起酒杯,望向那几百个人首分离的魏国君臣,摇头苦笑起来。 ------------ 第372章 既定计划 凉州武威,荒野狂风吹拂而过,卷起漫天的黄沙,这里是中原连通西域最重要的一条通道,自汉武时候起就从来没有平静过。 而今天,这相对混乱许多的地域,再度起了纷争,不再是凉州内部的叛乱,而是他们面临了一个外部的强敌。 黄巾来了! 在此之前,谁也没想到一支和凉州没什么交集的黄巾能杀到凉州本土 投影从背后出手,唐楼裹着两把飞剑从正面进攻,一时间将李龙衣逼入绝境。 但是不到万不得已,李嗣是不想耗费精血,毕竟三天后还要去探那洞府。而且自从李嗣元婴修成之后,还从未和同阶修士交过手。 “先洗个手!”郑柏娜在包青团之前又洗了一遍手,顺便督促着白晖再洗一遍。 “看我干什么,开车看前面!”陈丽蓉看温翰玖看自己,立马吼了一声,想着开车的时候不看前方,这是非常危险的行为。 就这般,五人陆陆续续的上场表演,观众越发躁动,也越来越燃。 第二日醒来时,神清气爽得很,浑身都轻飘飘的,甚至感觉身上的阴气都散了些。 无论什么原因,这片荒地都是一个危险的存在,敢上这里来的修士,都是对自己修为非常自信,远比普通修士要强上那么几分。 “是!”林珺越过第一名球员,这让那名球员松了一大口气。他是轻松,可第二位球员那就惨了。 “靠,老子不用你来提醒!”郝强破口大骂。那人被这一声爆喝吓的一个哆嗦。 这隔音效果是真好,即使靠近了十米范围,庄明那远超常人的听力竟然都听不见。 宫令是皇后身边的人,她虽没跪,却也没置身事外,一向老神在在的教训允也嫆的她开始半曲腰向空王讨饶。 一弯淡月浮出山头,薄薄的光映起旧雪,涵着新霜,更显得霁色泠泠。 换班御医从外间进来,瞥见允也嫆哭泣,半跪行礼时,安抚她,允也嫆收起眼泪给换班御医让位置。 他其实准备了更丰厚的礼物,但处事圆滑机灵,看出王右丞有几分孤芳自赏的傲气,想到送昂贵的礼物反而招他烦,遂仅掏了几瓶花蜜。 “这祸是我闯的,日后再找办法救你们!我决不要间接害死福儿姐的爹娘!”王右丞大吼一声,抓起筐篓就要逃出去。 见张彬右手变成弹簧,他依旧不松手,一拳打在张彬左臂上同一个位置。 现在听甘棠说,苻郴为她封城被皇帝陛下训斥,又想到甘棠刚说的,她和自己的夫君吕究易找了她一天,便想到,苻郴不是在宴请吕究易,而是在问吕究易找她的情况。 这时,宋锦妤家的防盗门由里推开,江衍笑着看去,沈妄也淡淡投去视线。 宋锦妤心情很糟很乱。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好像一遇到沈妄,所有事都脱轨发展。 连续三个巨大的金色拳头,呈直线向他轰击而来,那拳头里古朴的大鼎虚影,像亘古诸天的镇天之宝,向他的压来,还没到头顶,那强烈的压迫令他的神魂一阵阵悸动。 此时围着李和弦的海棠门弟子超过三十名,其中大部分的境界都是要在鱼龙境八层以上。 这功法只有金康之前见过,其他人都没有见过,立刻引起这几位圣境高手的极大贪婪。 李逸眼睛眯了起来,漆黑的眸子闪烁着冷意。他一手拿着武技,而后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地看着对方。 ------------ 第373章 看你们表现 黄巾的行动十分迅速,在众人做出一致决定之后,沮授立即就带着两三士兵往武威前行,虽然如今战事紧张双方敌视氛围浓厚,但对于使者,他们倒也不会太过苛待。 亮出使者身份之后,沮授便被一路带去面见马氏父子来。 走入凉州军的大营,这里肉眼可见的士气低迷,毕竟接二连三在黄巾手里吃大亏,士兵们能高兴的起来才怪了。 当然,整体的士气虽然不太好,但是士兵们个人还是保留着足够的凶悍性情。 沮授对此感受深刻,他路上所见的士兵,知道自己是黄巾使者之后,无不是对自己冷眼相对,那凶厉狠辣的眼神,换了一般人只怕腿都要软了。 也就是沮授城府够深阅历够广不为所动。 至于随行的三个黄巾士兵,那更不会惧怕丝毫,每有凉州士兵恐吓过来的时候,黄巾士兵也都面不改色的回瞪回去,即便人少,气势也丝毫不落下风。 对此,凉州兵还真没有什么脾气,谁让自己就是人家的手下败将呢。 但沮授却是心惊,凉州兵之悍勇果然不是虚传,士气这么低迷的情况下,士兵仍是如狼似虎,战力并没有损失太多,这真不是一般军队可比,也就是黄巾能稳吃他们一头了。 行至营地的最中心,沮授被带入到大帐之中,入眼所见便是两个男人,一个是身体雄壮的中年男人,一个是年轻锐气的年轻男子,这赫然就是马腾马超两父子。 “哼,都打到这个时候了,黄巾派来使者是要作甚,难道是来投降的,若是如此的话,老子我大发慈悲也不是不能答应。” 沮授才刚刚迈入大帐,就见到坐在上方的马腾冷哼一声,大言不惭的讥讽起来。 言语说完,乃至哈哈大笑。 一旁的马超也是嘴角勾起,看也不看沮授一眼,神情反应是极致的冷落和轻蔑,完全没把所谓的黄巾使者当回事。 对他们这种刻意表现出来的强势,沮授只在心里冷笑一声。 外强中干而已! 虽然心中耻笑马氏父子那装模作样的刻意,但沮授表面上却不会有丝毫显露,对于两人的讥讽,沮授更是丝毫不做反应,好似没有听见一般,只是以一个笑呵呵的态度对待他们。 “二位说笑了,这天下可没有向手下败将投降的道理,我玄夏攻势如雷不可阻挡,打的二位节节败退,何来投降之说?” 说到这里的时候,沮授负手而立,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真要说投降,那也应该是你们向我黄巾投降才对。” 话语落下,马腾的脸色一下阴沉下去,但想想也没什么好说的,事实就是如此,谁让自己是那个手下败将呢。 嘴炮再厉害,也改变不了这个现实,这难免让马腾面对沮授的时候有些憋气。 但马腾能忍,马超却忍不了,只见“嘭”的一下,马超一巴掌下去直接拍散了案桌,然后站起身来扶着腰中剑柄,冷眼看着沮授。 “阁下入我大营还敢如此放肆,不知死乎,莫非以为我马家不敢杀人?” “老夫当然不怀疑阁下杀人的勇气,只是老夫更相信我黄巾歼灭你们马家的实力,若今日老夫死在这里,那明日就是你们来陪老夫的时候了。” 沮授是什么人,区区马超言语恐吓,根本不能让他惧怕半点,甚至于还要变本加厉的反唇相讥。 并非沮授不怕死,只是他的信心来源于黄巾的战力,这可以让他有足够的底气说这些话。 果不其然,马超的脸色变了又变,肉眼可见的开始变红,但紧紧握着剑柄的手却始终没有抽出来。 若是一般人在他面前如此态度,他早就结果了对方,但沮授不行。 只要一想到这些天让自己父子忧虑的事情,他就不得不控制怒火冷静下来。 “笑话!”冷静下来之后,马超又坐了下去,现在却也不喊打喊杀了,只冷笑起来:“整个凉州皆是我马氏后盾,数百万军民可以为我号令,你黄巾打得穿吗?” “哦?”沮授闻言,先是故作惊讶一下,随后淡笑道:“当真如此吗?” 马腾适时出声说话:“自是如此,你黄巾若是不信,自可放手来攻,看看到底是你们攻势更强,还是我凉州军民人心更齐!” 大帐一时安静下去,马腾面色平静,沮授一脸笑意,双方就这么对视着,气势上完全不显强弱。 不多久,沮授呵呵笑着抖了抖衣服,道:“若是如此,说不得我军就只能满足将军愿望了,只是届时来攻可就不止黄巾军而已了。” 此言一出,马腾马超心里顿时一个咯噔,他们意识到有些不对。 但马腾还是绷住了,仍是淡淡问道:“哦,难道你们自觉不是对手,还找了些新的盟友?” 沮授笑道:“二位就没有想过一个事情吗,我黄巾既然派遣使者,难道就只往这里来吗?” 马超耐不住性子,立马问道:“少说废话,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沮授摇摇头,也不兜圈子了,直言道:“凉州可不仅仅只有二位可以说话,那些韩遂旧部如今失了掌控,各个皆是心高气傲野心勃勃,偏偏他们与两位多有宿怨,我军使者若是过去联络,他们该很乐意与我军一起攻伐两位。” 这一下,马腾彻底绷不住了,脸色大变之后猛地站起来,但愣了一会儿却又坐了回去。 他知道,自己的底细都被黄巾看穿了,所谓军民一心不是假的,但前提是自己能完成整个凉州的整合,要先把韩遂的旧部全部肃清才行,可惜现在自己被黄巾逼迫太紧还没有那个时间。 偏偏让黄巾发现了这个关键,若这事儿真让黄巾促成了,那自己腹背受敌,可就完了! 马超显然也意识到问题所在,这会儿整个脸黑的如炭一般难看。 父子两人对视一眼,无言以对。 好一会儿,马超才恨恨的看向沮授:“既是如此,尔出使所来又是为何,要打便打,谁能怕了你们!” 沮授不以为意的笑了笑:“我军可以与他们伐来,自然也可以助你们去伐他们,究竟要如何取舍,就看二位抉择了,我黄巾与二位并无宿怨,不是非要不死不休,可不要说我黄巾没给过机会。” 说罢,沮授便悠哉悠哉在一旁坐下,一副“看你们表现”的表情等着马氏父子说话。 ------------ 第374章 休兵立誓 马腾终于不再执迷于装模作样了,事实证明黄巾已经摸清了自己的底细,凉州后方韩遂旧部正是如今自己最着急的事情,若是不能趁着韩遂身死趁早统合凉州,保不准以后会冒出一个新的韩遂出来。 因为长期敌对的关系,韩遂的旧部与马家也多是关系恶劣,把敌人掐死在来不及壮大的时候显然是现在最应该做的事情。 如果不是黄巾在后面苦苦相逼,马腾有十足的把握可以收拾凉州内部不听话的家伙,完成对凉州的全部整合。 “你待如何。”马腾面无表情的拿起酒杯,来上一口之后,就直截了当询问起来。 沮授呵呵一笑,却同样举杯,遥遥一敬,饮下酒后笑道:“凉州豪杰,我军更是看重将军,若是将军愿意,大可以与我军结盟,一同清除韩遂诸多旧部,以实现凉州之安定。” 听起来,这样的合作似乎没什么不好,甚至有点美妙,但是马腾和马超的脸上却丝毫不见喜悦。 他们并不是什么天真的家伙,黄巾这么热诚的来帮忙,图的是什么呢? 马腾沉声道:“说吧,你们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沮授清了清嗓子,这时才彻底昭示自己的目的:“无他,黄巾可以助你平定凉州,却也不会白白出力,我们所求不过共分凉州尔。” 此言一出,马腾马超的脸色双双一变,眼中同时涌现出怒火。 他们想过黄巾的要求,但没想到会是这么贪心的要求。 凉州向来是他们视为自己老家的地方,哪怕和韩遂争斗,那也是凉州的内部争端,哪儿有玄夏这外人说话的份,共分凉州更是不可接受的事情。 “绝不可能!”马超一下坐不住了,一双眼睛冷冷盯着沮授,轻哼一声之后,他道:“安定凉州我马氏自己就能做到,安用借你黄巾之力,这是我凉州之事,本就与你们无关,轮不到你们插手!” 马腾自是沉声附和起来:“不错,凉州的事情我们自己可以解决,你们若是识趣,退走也就是了。” 沮授一边抚须,一边呵呵笑起来:“两位当然可以拒绝黄巾的好意,只是这样的话,那我们就要和他们联手打你了,若是如此,两位可不要怨恨黄巾不给你们机会。” 这一句话,直接让马腾沉默了,马超虽然脸色难看,但也压抑着怒火没有爆发。 他们发现,面对黄巾这样的胁迫,自己好像真的没什么脾气,如今的主动权确实在黄巾手里,战场上打不过人家,嘴上说再多东西也站不住脚。 如果现在拒绝了黄巾的提议,真让黄巾联合韩遂旧部,那马氏恐怕真要完蛋了。 黄巾有足够的战力,只是在凉州没有根基不利于深入作战,而韩遂旧部就没这个烦恼了,他们只要在后方略作牵制,就足以让黄巾放开手脚去打。 马腾马超只要稍微想象这种局面,就觉得头皮发麻。 两父子一阵眼神交流,他们什么都没说,但好像什么都说了,脸上明显有种无奈和愠怒的表情。 好一会儿过去之后,沮授便催促起来:“如何,二位可做好了决定?” 马腾一双虎目紧紧盯着沮授,若非慑于黄巾之威,他真恨不得当场把沮授生吞活剥了,但此时就算心中再恨,他也只能强行忍住。 “吾有一言,使者或可详听。”马腾尽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淡淡道。 沮授一挑眉,点头道:“将军请说。” 马腾再道:“今日战事说到底是我马腾先起,如今被黄巾讨伐,某也认了,你们所求,不过是利益而已,如此,某可以让两郡之地,以换黄巾退却,这两郡之地就算是我马腾先伐黄巾的代价了。” 沮授闻言顿时皱起眉头,随后慢慢摇头起来,不以为然道:“区区两郡算得了什么,我军若是与韩遂旧部们合作,半个凉州都是我们的,怎么可能被你这两郡之地所打发。” 马超顿时怒急:“岂有此理,区区黄巾真以为没人能奈何得了你们吗,割让两郡已经是我们最大的诚意,这还不满足的话,那就只有鱼死网破了!” 看到马超急了,沮授脸上笑意更甚,急就对了,正说明他们被逼的没办法了。 这场谈判注定是不对等的,马氏父子不知道黄巾的时间紧迫,而黄巾却十分清楚马氏的难处,不对等的信息条件之下,他们被沮授拿捏也就不奇怪了。 沮授仍然老神在在:“鱼死网破却未必,只怕更大可能是鱼死了,网还在呀。” 马超眼睛一瞪还待再说,但这时候马腾却伸手示意拦住了他。 随后马腾开口道:“阁下就没有想过,你们可能与韩遂旧部联合,难道我马腾就不行了吗?” 沮授闻言顿时怔住,眉头皱起了,一时有些沉默。 马腾冷笑一下:“没错,我马腾与他们确有宿怨,但那又如何,终究你们才是外人,若是要某与你们共分凉州,那还不如让某和他们共分凉州,我马腾只要愿意退这一步,他们未必不愿放下旧怨。” 沮授微微眯起眼睛:“当真会如此吗?” 马腾淡淡道:“你们大可以试试,赌他们究竟是愿意与虎谋皮,还是与我马腾合作共同抗敌,这片土地上谁是自己人谁是外人,他们是分得清的。” 大帐安静下去,两人目光对视,这是无声的较量。 马腾的眼神,无疑是在询问,你真的要赌吗? 好一会儿过后,马腾才转过头,一边饮酒一边道:“黄巾不出一兵一卒,便可得割让两郡之地,这已经是极好的条件了,阁下当慎重考虑才可。” 沮授虽然这时候心中轻松下来,但脸上仍然是一副犹豫的表情。 不多久,他似乎在经过慎重考虑之后,再看向了马腾。 “罢了,你们既然有如此诚意,老夫可代黄巾做出承诺不再进攻,自此以后,北地和安定两郡便是我玄夏之土,你们今后再也不能有丝毫侵扰。” 听到这样的回应,马腾表情看似没怎么变,但仍然有一丝放松。 割让两郡固然憋屈,这代价也确实大,但总归是能给自己解决一个大麻烦了。 只要黄巾愿意休战止戈,自己也好腾出手收拾掉韩遂旧部,这个过程不会很慢,待整合了凉州力量之后,再与黄巾交手也不算迟。 而另一边的沮授同样心中暗喜,能在实现议和的情况下,还多得两郡的地盘,此次出使已经圆满完成任务了。 当然,仅仅只是这样口头的约定还不足够,沮授要的是更明确更正式的承诺。 最后,他站了起来,对马氏父子道。 “往后如何往后再说,但老夫以为既然今日双方议和,至少也该维持一定时日才行,否则此事岂不成了笑谈,不如将军在大军之前指天地立誓,今日之后两年之内,你我双方皆不可再动刀兵,如何?” ------------ 第375章 乡野村夫 沮授此次出使的成果,远远超出了王当等将领的预期,他们并不知道沮授到底是怎么谈判的,他们只看到最终的结果是,沮授不仅完成了议和的预期目标,还生生给黄巾啃下来凉州的两个郡。 虽然上地和安定两郡本就已经被黄巾所占,但毕竟几月之后黄巾将要南征,大军很快就会撤走。 现在经过谈判之后双方达成和平共处的共识,那黄巾也就不必在这里大量屯兵驻防,实实在在就拿下两块实地。 当然,马氏父子也有可能撕毁这两年休兵的承诺,但毕竟他们已经在无数人面前指天地立誓。 这种形式说它有约束力吧,那其实也约束不了什么,但要说它没有约束力吧,却又是这个时代最有约束力的东西。 誓约这玩意儿就是用来撕毁的,但有过天地认证之后,人们对这东西天然就会有所敬畏,要点脸的人,一般干不出违背誓约这种事。 当然,黄巾也不会真的把局势寄托在马氏父子的道德水准上,只要这承诺能约束他们一定的时间就够了,毕竟马家整合凉州本来就要一定的时间,再加上这个承诺,足够让他们安分相当一段时间,至少不至于影响玄夏的南征大计。 至于此次顺便拿下的两郡之地,正好可以借此机会开始经营治理,把黄巾的政策推行下去,改变百姓们对黄巾的认知,建立起群众基础,往后征伐凉州之时,这里就是前哨站了。 至此,王当此来的任务彻底完成,虽无法强取凉州,但也暂且安定下来。 而他很快就命令大军回返后方,开始进行休整。 从反击魏军入侵开始到现在,黄巾士兵们已经持续作战许久,就算是铁人现在也会吃不消,必须要经过充分的休息才能恢复状态,以应对即将到来的南征作战。 凉州安定的信息,王当沮授也第一时间就发往北平,为北平的作战计划做补充。 在凉州安定之时,陆平也同样在赵云太史慈两位猛将的辅佐下安定了兖州徐州两地。 如今这黄巾已经完全实现了对这两州的掌控,内部的土豪几乎被打击一空,全境的分田分地也完全执行下去,加上各种已经在玄夏成熟运行的政策,黄巾短短的时间之内,就让兖徐两州的百姓为之归附。 这两地的百姓,是从一个极端恶劣的环境中突然进入到玄夏的治理,这种巨大的反差感,让他们幸福的几乎不敢相信。 新的玄夏官府,不仅不会给他们强征粮食,反而给他们分田地分房屋分物资,也再没有什么兵役劳役。 官府动用劳力只会采取雇佣的形式,不仅有足够的劳工保障,还全是百姓自愿参与。 即便是征兵带有一定强制,那也只存在于自愿的军户之中,而且从军待遇之忧,百姓只有抢着去的份,根本没人会不满意。 黄巾作风之好,与此前魏军横征暴敛的做派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以至于百姓都有些受宠若惊。 这官府和军队不来抢,他们还真不太习惯。 突然之间从水深火热之中获得解放,不仅实现了基本的安稳,各种政策也好的让他们不敢相信,黄巾几乎就成了百姓们眼里救苦救难的天兵一样。 兖徐两州民心尽附,也为此次黄巾的南征提供了坚实的基础,当南征发起之时,这里就会是黄巾军的后方。 一切准备都已经妥当,虽然玄夏的南征计划属于机密,但随着时间临近,神州大地上还是不知不觉凝结起紧张和躁动的气息。 这种南征级别的战争,即便具体计划可以保密,但是并不能做到完全不为所知,要筹备这样的决战,庞大的战前筹备再怎么隐秘,也终究会被外人感觉到。 南方刚刚拿下蜀中的刘备,以及吴国的孙权,都能感觉到危险的临近。 两国的臣子通过情报可以轻易的判断出玄夏正在准备发起大战,他们只是不知道这个具体的发起时间而已,但这对他们也是一种折磨,就像是头上悬着一把随时会落下的刀一样。 玄夏的兵马调动粮草筹备船只建造,这种庞大的动静瞒不住人,蜀汉和吴国皆知此战的规模必将是十分庞大,甚至是决战的级别。 他们当然也不敢放松,即便他们不知道此战会在什么时候开始,但也只能被动开始筹备大战。 这种时候,两国之间的来往也愈发密切。 玄夏雄霸天下不可一世,蜀汉和吴国两个小国唯有抱团取暖方有一线生机,这种关头双方都在尽可能的寻求团结合作,以应对玄夏即将到来的威胁。 吴国深知玄夏已经在训练水师,他们虽然忧心忡忡,但也没有阻拦的手段,唯一能做的就是更用力的训练自己的水师,尽可能在将来的水战中最大程度发挥出本身的优势。 而孙权也正式册封周瑜为吴军的大都督,自此之后全军皆为周瑜所节制,这份信任和重视自不必多言。 周瑜也是深感责任深重,连家门也不怎么回了,每日皆居于军营之中与士兵同食同睡,操练士兵更是日日不歇。 虽然这样会冷落了家中的娇妻,但周瑜也没有选择,玄夏是他这一生中面临最可怕的敌人,若这一关过不去,那一切皆休,他只能把全部的精力扑在军事之中。 只是连他自己也不确定这么做究竟有没有用,虽然很不想这么说,但他内心深处不得不承认,这一战别说赢了,就连想打个平手或者输的不那么难看,都很难。 而此时此刻,觉得难的人,其实远不止是周瑜而已。 此时荆州的一处山林乡野之地,刘备关羽徐庶三人结伴而行,最终止步于一处茅庐,这已经是他们第三次来到这个地方了。 徐庶对这里还是不陌生的,想当初,自己也曾在这里隐居修习,只是眼见天下不平,这才选择下山入局。 奈何今天的局面让他对自己也不那么有信心了,所以又想起了这个地方。 行至茅庐之前,还不及敲门,徐庶先是对身边的刘备说话起来:“主公,事不过三,今日我们必能见到他,若论天下英才,为首者当卧龙也,相比较之下,臣徐庶也不过是腐草萤虫而已,若他愿意襄助主公的话,必能助我蜀汉逆转局势!” 此时,还不待刘备反应,却见茅庐的木门被缓缓推开,随后一位面容俊朗的文士走了出来。 只见他轻摇羽扇,面含微笑,先是看了众人一眼,随后把目光落在徐庶身上。 “当年元直下山求作为,今日果然如愿,如今掌国事谋天下,不可谓不意气,相较之下,我诸葛亮却仍是一乡野村夫,真是羞煞人了。” ------------ 第376章 隆中对 茅屋居室之内,诸葛亮与刘备席地而坐,此时徐庶与关羽皆在屋外守候,毕竟此来是刘备招揽诸葛亮,究竟能否成功,还需看刘备是否有足够的魅力令诸葛亮愿意跟随,这种事即便是徐庶在一旁促成,也起不到太多作用。 屋中一片安静,两人各自从之间的小桌上端起茶杯,然后微笑饮下。 如此之后,他们也没有急着说话,而是彼此观察起来。 诸葛亮心如明镜,自然知道刘备来意,不管最终是否要跟随刘备,他都会好好观察一下这天下间为数不多的英雄人物。 而刘备也同样审视着诸葛亮,他很好奇如此受徐庶推崇的,究竟是怎样一个大才。 在刘备看来,徐庶已经是当今天下不世之英杰了,很难想象眼前这个号为卧龙的人,还要比徐庶更加优秀厉害。 这一看之下,两人不约而同的点起头来,观相识人虽不能深入,却也可以浅知。 诸葛亮只见刘备面目宽厚,目光沉稳,隐隐能感受到仁义气度,又隐隐透出包容和坚强的特性,这第一印象,就已经让诸葛亮颇有好感。 而刘备更是越看越喜,他只觉得诸葛亮此人眼神锐利,但一举一动却又云淡风轻,偶尔轻摇羽扇更是彰显从容自得,好似天下事物尽在掌握。 且不必试探真才实学,光是诸葛亮这卖相,就已经让刘备为之心动了。 许久之后,刘备才放下茶杯,面色也缓缓严肃起来,先是朝着诸葛亮拱手行礼,随后才出声说话:“元直常说卧龙之才为当世之首,朕难耐心中渴求特来拜会,惟愿阁下能解朕心中困惑。” 诸葛亮呵呵一笑,再度给刘备添置茶水,这才慢悠悠点头:“亮不过乡野村夫而已,实在担不起元直抬举,不过陛下若不介意在下一点拙见,亦可问之。” 刘备闻言,忍不住先发出一声叹息,语气也尽显忧虑:“今汉室倾颓,逆贼窃命,社稷蒙尘。朕不度德量力,欲信大义于天下,而智术浅短,遂用猖蹶,至于今日。然志犹未已,君谓计将安出?” 此问一出,诸葛亮并不急于应答,只是慢慢收起了笑容,随后站起身来在屋中摇着羽扇来回踱步。 这一问,却是刘备为蜀国问前途战略,这既是表明自己之志向,也是考验诸葛亮的本事。 题目太大,自不是一下就能给出答案,刘备却也不做打扰,静静坐在一旁看着诸葛亮沉思。 只是让他有所忧心的是,他分明看到诸葛亮眉头锁住,面呈难色久久不散。 难道,今日之危急局面,连眼前这“卧龙”也不能做解吗? 这个题有解吗? 诸葛亮摇了摇头,神色之中是一种无奈。 其实不用刘备来问,他早就对天下局势了然于胸,也十分明白蜀汉和吴国所图之事,早已不可为了。 蜀汉和吴国局面虽然差,但也不算太差,两国各据两州之地,划江而据,事实上完全可以满足小国安身立命的需求,若是好好经营,将来图谋北伐也未必不行。 可问题就出在对手的身上。 如果现在他们面临的对手是任何一个如袁绍曹操这般诸侯,哪怕现在蜀国局面再差一半,诸葛亮也有信心助刘备兴旺事业图谋大事。 在诸葛亮眼中,这样的天命是可以逆转的,这样局势是可以挽回的,因为桌子另一头的对手,拿着的是和自己手里一样的棋子,只是棋面上的局势自己更加劣势而已,只要对自己的棋力有自信,翻盘取胜完全是可以期待的事情。 然而,现在自己桌前对面的对手,却是不对等的,那是另一种层面的强大,一种超越现有游戏体系的强大,强大的令人绝望。 诸葛亮推演过无数次局势,但每一次推演,都让他感觉有种自己刚刚落下黑棋,然后对面下了一枚“車”直接吃掉自己黑棋的美。 这他娘要怎么玩? 诸葛亮在这儿来回踱步,并不是在思考怎么破局,而是在思考怎么应付刘备,正因为他智慧超凡胸有大局,才更明白事情不可为。 如果可以,他很愿意扶助刘备做一番事业,可惜他实在是看不到一点希望。 黄巾的路线天然就是无敌的,当玄夏国成立,自然教成为玄夏国教,并且依照自然教的理念摸索出现实可行的治理体系的时候,桌对面的那个人就已经终结了游戏。 如何优雅体面的婉拒别人,这也是个技术活。 走了好一阵之后,诸葛亮才脚步一顿,随后回到座位看向刘备:“亮有一言,或可助陛下一二而已。” 刘备眼睛一亮,忍不住往前倾了倾身体:“阁下有何高见,朕洗耳恭听。” 诸葛亮停下正在摇的羽扇,也从容坐下,微笑道:“玄夏若起大战,水战尤重,陛下或可提升张允蔡瑁,力赏水兵,以使水师奋勇抗敌,再联合东吴封锁水道,或有五成机会可以退敌于北,此战若成,则吴蜀可暂且安定。” 刘备闻言,点了点头,问道:“其后呢?” 诸葛亮继续道:“其后,内则抑制本国豪强,以让利于民,尽收民心,如此官民一体可外御强敌,于外则可西和诸戎,南抚夷越,结好孙权,北图汉中,联合马腾,借蜀中隔绝之势以期偏安,或可有十年之治。” 话音落下,屋里一片安静,诸葛亮不再看向刘备,而是端起茶杯静静饮啜。 刘备眨了眨眼睛,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好一会儿之后,他看向诸葛亮的眼神肉眼可见的变得失望,他万万没想到自己满心期待,最终只得到这样一个答案。 说这么多,竟然也只能让蜀汉在蜀中苟延残喘十年,而且还是“或可”。 更不要说,这还有一个打赢下一次大战的前提,依诸葛亮所说,此战只求退敌的可能性也不过五五罢了。 这一刻,刘备是有些愠怒的,他来这里,可不是为了听这些的。 他不由心道。 这所谓“卧龙”名号倒是响亮,如今看来或许是徐庶夸大其词了,这诸葛亮根本没能力助自己稳定事业、谋取天下。 ------------ 第377章 天命在北 茅庐的木门被缓缓推开,刘备随后便从中走出,在院中等候的关羽徐庶两人顿时看去,然后他们就愣住了,他们在刘备的脸上,看到了明显的无奈和失望。 看这模样,此次交谈的结果,似乎并不怎么喜人啊。 徐庶与关羽面面相觑,随后一同迎上去,他们从门里看去,可以看到诸葛亮正摇着扇子慢慢饮茶,神情淡然且平静。 关羽皱起眉来:“大哥,如何?” 徐庶也面有疑惑:“陛下?” 刘备停下脚步,先看了两人一眼,随后又回头看了一眼屋中,摇了摇头,就往前行去。 关羽徐庶也只得跟上。 待走远了些,刘备才叹息一声开口说话:“朕已向这位卧龙发出邀请,若他愿意,大可在我汉国居以高位享食俸禄。” 徐庶闻言,更是疑惑:“那他又是如何回应呢?” 刘备看向徐庶,苦笑一声:“他说,屋中之对已经是他给出的答案,既有答案,则他本人便已无用,也就不必窃居汉国空食俸禄,而此方略对与不对用与不用,皆看汉国自己取舍抉择了。” 院中一片安静,这个结果,让关羽和徐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好一会儿,关羽看向徐庶:“元直不是说,只要陛下愿意亲往,陈明志向,那么他一定会愿意跟随吗?” 徐庶一下尴尬起来,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只能说,他的确是这么想的。 以他对诸葛亮的了解,有这么一个施展才华的机会,对方应该不会拒绝才对,说到底士人一生所学,多是追求事业而已,诸葛亮也不例外。 虽然说蜀汉这个台子不那么稳当,但放眼天下,也没什么别的好去处了。 他疑惑的看了一眼屋中的那个身影,心道难道你就真的愿意一辈子归隐山林吗? 眼看徐庶无言以对的尴尬模样,刘备最终还是为他打了个圆场。 “云长倒也不必质问,元直也是一番好意而已,怨不得他,是朕不配而已” 刘备话语中的幽怨,关羽和徐庶都能明显听得出来。 此行,确实让刘备十分失望和愠怒,失望的地方不是这位“卧龙”拒绝了自己,而是他想象的寻访大才为蜀国逆转局面的希望落空了,事实证明这位“卧龙”根本就没有能力做到这种事情。 当然,失望归失望,刘备还是愿意放下身段招引人才的,哪怕这家伙断言蜀国最多只有十年很让自己不舒服。 可自己都已经如此诚意了,这诸葛亮还是拒绝了自己,这就让刘备有些不高兴了,当然他也不会因此就发作什么,权当没来过就是了。 刘备可以不在意,但是徐庶却不甘愿就这么算了,随后他就问起诸葛亮究竟是献出如何方略。 刘备虽然已经无心逗留,但还是耐着性子陈述了屋中的对话。 这番话说出之后,徐庶直接就沉默了。 他忽然就有些意识到,为什么诸葛亮会拒绝在蜀汉出仕了,这番对答已经足够说明诸葛亮对汉吴两国未来的悲观态度了。 可是,他还是无法理解,在他的认知里,诸葛亮从来不是那种屈服命运的人,反而是更愿意去抗争命运的人,哪怕只有一点希望,也绝不会知难而退。 只是徐庶并没有想过一个事情,或许在诸葛亮眼里,这其实是一点希望也没有的事情了。 “主公在此稍待,容臣下亲自与他一叙!” 徐庶立即向刘备请示起来,如今天下局势危如累卵,这种局面已经让他对自己深感无力,若说有谁能有希望扭转局势的话,他能想到的人也就只有诸葛亮一人了。 就算诸葛亮已经明言拒绝了,他也还是要做最后一番努力。 刘备其实已经对诸葛亮失望了,但是看到徐庶这恳切的模样,他还是叹了口气答应下来。 徐庶不再多言,立即转身往屋中行去,而当他迈入屋中,就看到诸葛亮已经沏好新茶,显然是预料到徐庶必定会再度前来。 “元直且安坐,你我许久未见,今日正好叙旧。”诸葛亮微微笑着往对面一引,示意徐庶坐下。 徐庶皱起眉头,虽然心中有些急切,但还是坐了下去:“吾主在外等候,可没有太多时间供我叙旧,我只想问,孔明你为何会拒绝了吾主之请?” 诸葛亮仍是不慌不忙,笑道:“元直为何以为我一定会答应呢。” 徐庶肃然道:“因为吾主有匡扶社稷之志,因为吾主有仁义爱民之德,因为北有恶贼危害天下,难道这些还不足以打动孔明兄吗?” 诸葛亮闻言,神色仍然镇定,只是摇头:“元直,汉帝已降,社稷早亡了。” 徐庶不以为然:“吾主正是中山靖王之后,纵然前帝不在,吾主亦能顺应法理匡扶社稷,吾主既在,则大汉未亡。” 诸葛亮无奈一笑,这种法理性的问题,倒是没有什么争论的必要,无非只是各执一词而已。 说到底,这也不过就是个借口,如果自己愿意出仕,那蜀汉在自己眼里自然就是有法理的。 既然徐庶非要询问到底,诸葛亮也就直言相告了:“元直,事不可为而已。” 徐庶闻言,先是一愣,随后沉声答道:“如何不可为,如今吴汉两国结盟合作,只要勤于练兵,精于治民,总能一点点挽回局面,只是我才能浅薄不足以应付艰难,唯有孔明兄可担此大任而已。” 诸葛亮饮下茶水,看向徐庶,微微一叹:“元直何必自欺欺人,你当真觉得还有希望吗?” 徐庶一下僵住,嘴巴微微张开。 突然被这么一反问,他才猛然惊觉,自己似乎没有认真回想过这个问题,但随后他就审视内心。 这一下内心得出的答案,让他沉默了。 连他自己,都说不出还有一丝希望的话。 但他仍是不甘:“世事维艰,总归要做的,孔明兄若是愿意出山,便也不强求结果,但求尽人事听天命而已。” “听天命?”诸葛亮闻言,只是无奈叹息:“元直,可天命就在北边。” ------------ 第378章 玄夏有四宝 刘备还是先走了,当徐庶进入茅庐久久未回的时候,刘备就知道徐庶最终也没能改变那个人的心意。 他当然是有些伤心的。 他相信,这卧龙定然是真有本事的大人才,这是基于屋中一番粗浅对话感觉到的,也是对徐庶眼光的一种信任。 这种大才看不上自己,固然会令人沮丧可惜,然而更令刘备心里蒙上一层阴影的是诸葛亮对未来的悲观态度。 汉国,真的会如他所说的那样断绝前路吗,甚至要撑过十年,都需要极大的运气和最理想的设想…… 不论如何,朕都不会认命,刘汉仅剩的一丝气运尽在自己手里,自己拼尽全力,也要保住它! 这是刘备离开这里,心里最后的一丝念头,今日的挫败,不会令他低落郁闷,反而让他更加燃起斗志。 作为一个开明的君主,刘备对待臣子确实宽容,不仅没有责怪徐庶的失败,反而给了徐庶足够的时间与这个所谓的“卧龙”叙旧。 而留下来的徐庶,与诸葛亮持续半天的一盘手谈,也彻底进入了终局,虽然还可落子,但目数差距颇大,再怎么努力收官,也不可能有一丝一毫赢的希望。 徐庶摇了摇头,其实他棋力尚可,纵然不如诸葛亮也绝不至于如此差距,实在是今天心不在焉,下棋自然也就有失水准。 抓住几颗棋子撒在棋盘之上,他苦笑一声:“孔明兄棋力精湛,吾远不如也。” 诸葛亮愣了一下,看过去:“元直缘何认输,何不继续落子?” 徐庶这下也愣住了,眼神整个疑惑,看了看诸葛亮,又看了看棋盘:“棋已终局,再无翻转之机,还要如何落子?” “是啊,已经终局了,再怎么努力也只是徒劳.” 诸葛亮闻言,微微一笑,便慢慢开始收拾起棋子,一边收拾一边道:“元直既然明白这个道理,又何必执着呢。” 此言一出,徐庶如同被雷击中,整个人一下子僵住。 再低头一看棋面的局势,他心情不由得复杂起来,那是一种不甘和无奈的情绪。 其实他内心一直都有直觉的,只是从来不愿意去面对而已。 他不愿意承认自己奋斗许久的事业,到头来只是一场空,他更不愿自己在玄夏时代之中被边缘化,然后作为最后一代士人消逝在历史的尘埃里。 “真的已经终局了吗”棋盘被收拾干净的时候,徐庶忍不住喃喃出声。 诸葛亮悠悠长叹:“今日局势看似中局,实则终局矣,我并非不愿出山,只是无能为力罢了,天命未定尚可图,天命已定不可逆也。” 说罢,诸葛亮摇着羽扇便站起身来,然后慢悠悠往身后走去。 徐庶愣愣的看过去,他看到那里是一个木架,上面堆放着诸多竹简,但是在一旁却也摞着一堆纸质的书籍。 很明显的是,他看到竹简之上多半落灰,但纸质书籍上却十分干净,这说明诸葛亮更多看的东西,都是这些纸质的书籍。 徐庶很快也意识到这些纸质书是什么了,也只有北边的玄夏,才会把这种相对精美的纸质书当做主流的文本载体。 他一下也就明白过来,诸葛亮虽然身居乡野,但其实十分关注北边。 果然,只见诸葛亮随意纸质书堆之中拿出几样,分别是一份月报,一份自然期刊,一份玄夏律,一份自然经,随后他返回桌前坐下,把这些东西放置在徐庶面前。 徐庶低头一看,隐隐明白诸葛亮这是什么意思了。 他从中拿起玄夏律,随便一翻,就看到里面条目诸多,解释详尽,不寻常的地方在于其上有许多额外的小记或者一些标注,显然这都是诸葛亮在阅读这些东西的时候进行的笔记和解读,这种钻研之认真,让徐庶不由得惊讶。 他又拿起其他几样书看了看,发现也皆是如此。 而这个时候,诸葛亮的声音也传了过来。 “元直不觉得,仅此四样,玄夏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吗,玄夏制度我数年来沉心钻研,越是钻研越感无力。 其法条之成熟与方向完美印证了自然教之信条理念,小民之权终有伸张,有如此之治,百姓拥戴之坚不可摧毁。 有自然之期刊,可证自然学方法论之用,得益于此,今玄夏技术之利,外者不足望其项背。 再月报者,有耳目监督之效,下有民情反馈,上可监察地方,视听得正,吏治当清,可属社稷之神器也。 而有《自然经》,重塑公德,再造良俗,百姓各安其事不亦乐乎,许辰著经立道之功,不下上古圣贤矣。” 说到这里的时候,诸葛亮轻轻摇头,似在自言自语的感叹,又似在对徐庶说话。 “天下格局已然重塑,这不是汉吴和玄夏的斗争,而是华夏旧秩序与新秩序的斗争,亮苦心钻研玄夏多年,心中已有结论,北边要比我们先进太多,此乃大道之行,堂堂正正,浩浩荡荡,不可阻挡。” 诸葛亮话音落下,便淡淡一笑,笑容之中看不出是高兴还是难过,他只是看透了局势,也接受了局势而已。 徐庶久久无言,只是怔怔的盯着眼前的几本书籍,对诸葛亮的言论完全提不起反驳之心。 不论是他对诸葛亮才华的钦佩,还是他自身的判断能力,其实都知道这些话是对的,只是他一直以来不敢直面内心不敢承认而已。 看着徐庶一脸失落的表情,诸葛亮摇了摇头:“元直何必为此着相,虽然大汉社稷已经无可挽救,我辈士人也将落入尘埃,但是能够见证这次文明变革,这何尝不是一种幸事。” 徐庶抬起头,看向诸葛亮,眼神茫然。 诸葛亮背手而立,站在门口望向北方:“这天下能出来一个许辰,虽然对我们士人不利,但却是苍生之大幸,这并不是什么坏事,不日,我将北行求索,亲眼去看看玄夏的真面目,我要亲身去感受这难以想象的时代变革。” 徐庶苦笑起来:“但祝孔明兄此行顺利,而我,却还是要把脚下的路走完了,若事真不可为,我也认了。” ------------ 第379章 备战 此次前来拜会故友,但徐庶并未想到最后却是自己先给诸葛亮送行。 诸葛亮说北行便一点也不耽搁,立即就叫唤书童背上行囊,与徐庶在山脚告别之后,便一路北去了。 这时候,徐庶反而有些羡慕诸葛亮了,这样的洒脱,自己却已经无法做到。 看着诸葛亮渐行渐远,直到彻底消失于眼前,徐庶这才无奈的转过身。 他重新整理了心情,不管未来究竟是多么艰难,自己终究要把这段路走完,这既是完成自己未竟的事业,也是报答刘备的知遇之恩。 此行的结果,不论对刘备还是徐庶,都不令人高兴,但他们也没有多余的心情去计较这些。 对刘备来说,不能招揽那所谓的卧龙固然可惜,却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这只是一段不愉快的小插曲,很快他就把心思全都扑在了国事之上。 徐庶回来之后,刘备就把寻访诸葛亮的事情彻底抛之脑后,立即把徐庶召来商讨即将到来的战事,不过此次议事,不仅有汉国君臣,亦有吴国来使。 殿堂之上,刚刚步入其中的鲁肃躬身行礼:“吴国使臣鲁肃,特代我吴皇之意,向汉皇恭表问候。” 刘备闻言,为之颔首,头上戴着的冠冕冕珠随之碰撞响动,只是摆摆手的简单动作,也彰显着帝王威仪:“吴使不必多礼,朕亦想念吴皇,想当年在许昌之时,朕与吴皇一同陷入险境,此患难之情尤为珍重,不知何时方有机会可以再叙。” 鲁肃又道:“或许不久之后便有机会,外臣此番来访,正是受吾主之委托,与贵国共商军事,北方玄夏蠢蠢欲动,汉吴两国唯有摒弃私见同心戮力,方有退敌之力。” 刘备微微点头:“如此甚好,朕对玄夏亦深感忧心,吴皇若不遣使者前来,朕也当遣使过去了。” 简单几句寒暄,话题便引入了正题,鲁肃清了清嗓子,神情一肃,便看着刘备开始陈明军情。 “近月以来,我吴国查探得知,玄夏兵马调动愈发频繁,渤海水师更是壮大,又有粮草筹备,如此巨大动静,俨然正在备战出征,恐怕不日将往汉吴讨伐。 汉吴修盟国之好,荣辱与共,兴衰同命,此时正当合力备战以御来犯。 今吴国已备有陆兵十万众,水兵五万众,船只数千,上下一心,战事随时可应,唯求汉国能全力策应,双方合力共克强敌!” 一番侃侃而谈之后,鲁肃便看向刘备等待回应。 而刘备的回答自然也不出乎意料之外,一口就答应全力出兵策应。 这时候已经不是刘备愿不愿意的事情了,而是汉吴两国完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要么一起苟活要么一起完蛋。 眼下形势,比历史吴蜀联盟共抗魏国还要严峻十倍不止,魏国的实力与玄夏的实力,已经不在一个维度。 不多久,徐庶便率先站出:“陛下,此战之要害在于长江水道,若是汉吴水师可以封锁水道,则玄夏不能渡江,不过如今玄夏也建有水师不可轻视,如何打好此次水战,便是关键所在。” 这一点,此前诸葛亮就已经与刘备分析过,不过这也是显而易见的事情,知道关键不难,怎么做好才最重要。 殿中文武重臣,也俱是点头,他们当然也明白这一点,不过多数人还是比较安心的。 论水军实力,汉吴两国水师那绝对算是能打的。 吴国水师更强,有五万之众。 而刘备占据荆州本就是本地士族鼎力相助的结果,手中一开始就握有两万的荆州水师,虽不如吴国这般规模庞大,却也够用。 “关羽!”刘备看向下方。 关羽应声而出,行礼道:“臣在。” 刘备笑道:“朕命你为水陆军大将军,总览全军,掌节战事,此战务必要摒除私心全力配合吴军,两军共同奋力赢下此战!” “臣遵命!”关羽应声之后,便退了回去。 刘备再看群臣,目光又落在两人身上:“张允蔡瑁。” 张允蔡瑁同时出列。 刘备又道:“朕命你们共执水师,务必要加紧训练,水战关乎此战胜负,你们万万不能轻忽,定要好好辅佐关羽,若能取胜,朕当犒赏水师全军,你二人亦可得以升任。” 张允蔡瑁闻言大喜,连声应下。 黄巾虽然可怕,但若论水战,他们还是有信心的。 随后,刘备又是一番简单安排,各军要务均有定下,尤其是汉吴两军合作的大事定下了基调。 两军各自由吴国大都督周瑜以及汉国大将军关羽执掌,一旦战事起,他们就将决定战事的走向。 至于两军合作的细节,则更要好好商议了。 鲁肃上前一步:“玄夏水师今屯于渤海之中,将来若要行动,唯可从长江出海之地驶入,水战开端也将从此处而始,时不待人,外臣以为两军当立即合流水师,以往前去,若能拒敌于出海之口,陆上黄巾则不能轻动。” 刘备点头:“善,当依此行事。” 徐庶也是上前一步:“臣以为,当做好最坏的打算,若不能拦住玄夏水师,则水道处处可成玄夏所攻,但其中当有敌军所图之要点,若能判断敌之所攻,我军事先多陈兵力,即使水战不利,也可以从容应对。” 其实,徐庶所说并没有多少人担心,汉吴水师居于上游,作战本就有利,而且规模庞大,只要封锁住水道,黄巾想要冲破防线并不容易。 逆流而上去接舷和撞击做战,那难度可想而知,按照他们的预想,此战重点其实就在出海航道。 双方水师在此地争夺胜负,汉吴水师不必歼灭玄夏水师,只要能阻住他们,便可以断绝玄夏渡江之能,连江都跨不过来,后面的事情也就不必想了。 江河天堑便是天然的防线,历来常有南北对峙之事,缘由正在于此,这也是汉吴两国仅剩的一点倚仗了。 虽然如此,鲁肃却也认可徐庶的担忧,即便在水师上占据着足够优势,但想想自己的对手是黄巾,那也就没人敢轻视。 若是真让黄巾水师冲入了水道,那黄巾会选择哪儿渡江作战呢. ------------ 第380章 情报 国相府中,两个孩童正在院中嬉戏,其中男孩才三岁而已,另一个女孩更小一岁,走路都摇摇晃晃,只费劲跟着男孩四处走动,如同跟屁虫一般。 好在旁边也有府中女工在一旁照看,倒也不怕他们跌倒损伤。 当然,府中厅堂,男女主人也皆在此处,两人一边闲谈说话,一边看着自家儿女嬉闹,这安宁闲适的气氛颇为温馨。 男女主人,自然是玄夏国相许辰,以及国相夫人蔡文姬了,而男女孩童,则是长子许玄和女儿许夏了。 如今许辰家庭和睦,事业有成,也算是人生圆满了,也只有在这家里,他最能感觉到自己真正属于这个时代,而不仅仅只是一个过客。 穿越而来,这汉末于他,其实就是一个陌生的世界,这里没有任何一个血脉亲人,他就是实质意义上的孤家寡人。 人一旦到了这个地步,最可怕的就是孤独感了,虽然身处世界之中,也会陷入自我隔离的境地。 许辰投身黄巾掀起轰轰烈烈的时代变革,有几分被迫的无奈,更多则是冥冥中的一些使命感在促使着他做出这些事情。 但这只是宏观上的目标,在个人情感上,他从未真正融入这个世界,毕竟他本来也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直到在这里娶妻生子,他才真正与这个世界联系起来,只要看着身旁的蔡文姬,还有院中懵懂天真的儿女,许辰就不免满足幸福。 相比较个人的荣华富贵,他更在乎眼前的安然宁静。 倒也不是许辰性情真就多么清高淡薄,只是他的情感锚定在了这小院之中,小院之外的东西对他意义有限,一个后世人,他很难享受汉朝人的荣华富贵。 驱使奴仆不会让他快乐,再多的钱也买不到他记忆中的东西,权力能让别人跪在自己面前,但他只会因此不适。 许辰手持着书本,只看着儿女嬉戏,似是有些走神,直到一边的蔡文姬说话,才让他回过神来。 “妾身适才收到信件,却是刘先生寄来,他说对周良这个学生颇为满意,所授学问周良多能领会,且往往能用另外的研究方式做出新解,很多时候连刘先生自己都能从中解惑。” 蔡文姬一边说着,一边从旁边小炉上取下水壶,然后给许辰杯中添上热水:“先生在信中还对周良大为夸赞,说周良心思纯粹,刻苦肯学,所有时间尽用学问之上,从不见丝毫空闲,先生说照着这个劲头和进度,只怕要不了一年,他就要无所传授了。” 许辰点了点头:“我之所以看中周良,也正是看他纯粹,如今看来还是没有看错人的。” 刘洪的反馈,还是很让许辰满意的,若是周良一年之内可以出师,那玄夏的出海计划也就可以开始筹备了,对于大洋另一边的几样宝贝,许辰还是心心念念的。 倒是刘洪说反而能从周良身上学到些东西,却让许辰觉得有些意思。 不过倒也不算奇怪,刘洪和周良毕竟是两个时代的知识分子,思维方式和方法工具都不相同,研究问题时自然会相互裨益。 蔡文姬随后又道:“刘先生在信中,欲向夫君请求一事。” 许辰看了过去,一笑:“倒是没想到他还会求我,你说来听听。” 蔡文姬道:“却是那出海一事,他听周良说了些出海经历,对此颇为惊奇,更相信了夫君所说的几件神物,所以也生出了出海之心,说是要与周良一起在下次远洋航行。” “这”许辰闻言愣了愣,随后皱起眉头:“这倒不是我不愿意,只是这远洋航行并不是什么舒坦事情,此一去一回或许就是数月数年的事情,其间更难免风暴海啸,而他年岁已经不小,万一出些事情?” 蔡文姬闻言,也是深以为然,奈何她也只是转达这件事情而已。 想了想后,她道:“夫君固然是好意,奈何刘先生未必领受,他性子向来执着,若是不从了他这个念想,只怕更让他心情抑郁。” 许辰沉思一会儿,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文姬所言有理,若是他自己不介意,我自是不会拦着,你看情况回信一封吧。” 蔡文姬点点头:“妾身知晓。” 闲谈几句,许辰重新把注意力放回手中的书籍之上。 只是,还不等他看多久,一个人的到来就打断了他的兴致,却是田石头求见。 蔡文姬一看这模样,也就明白必是田石头有国事汇报,虽说一般国事都不用避着自己,但田石头的工作相关多是机密和情报,蔡文姬当然知道避讳。 不多久,她就起身走入院中,哄走了玩的起兴的许玄许夏,府中诸多雇工,也多是走开回避。 当田石头进来之后,院里已经完全安静下来,这样独立隔绝的环境无论是什么机密和情报,也不用担心有什么泄露的风险。 不过田石头此次带来的,却也不是什么很敏感的消息。 “国相,南边有新情报了,吴国和蜀汉颇有动静,就在十多天前的时候,两国水师明显调动频繁,有合兵之迹象,并且往长江下游行驶。而两国陆上大军,同样也在调动,荆州扬州在长江南侧诸地,均有布置兵力屯驻。” 田石头说罢,便往许辰递出一封信件,这正是情报详细。 许辰听闻情报并未立即回应,只是点点头接过信件,然后展开慢慢看起来。 这信上内容正是田石头所说的东西,只是更加具体,如某日有多少船只在哪里经过,某日在某地有多少大军屯驻等等。 要做好情报一事,不仅要搜集信息,更重要的是分析信息,而得益于对情报体系的规范化和专业化研究,这一点玄夏的情报人员还是做的不错的。 不多久,当许辰看完情报放下信件的时候,田石头连忙开口补充起来。 “综合各种信息,我情报一线判断吴国蜀汉两军已经深度结盟,他们应该预判到我军南征的可能,如今早早就开始进行作战准备。 从他们水陆师的调动来看,此战他们对我军水上的重防区域,应该在长江下游,而长江南岸重镇则是他们陆上的防区。” ------------ 第381章 严肃 刘备孙权猜到黄巾将要南征,这并不让许辰意外,事实上这种事要猜不到才奇怪,所以眼下他们开始进行兵力布置,也同样在许辰的意料之中。 玄夏督卫队其中一个职能正是情报,而从现在一线的具体情报来看,如今的情报体系已经算得上专业化了,甚至于连吴国和汉国军中的一些事情,许辰这里也能知晓,因为田石头早在经营情报之初,就已经各路诸侯里面进行渗透。 到如今,玄夏情报已经形成体系和组织。 许辰手里甚至可以通过情报组织,偶尔知道如关羽周瑜这些敌军统帅曾经在某一天做过些什么。 这也意味着如果许辰愿意,在某些时刻,他甚至可以向田石头发布一些针对周瑜关羽,乃至对刘备孙权的刺杀行动,当然这种极低可能性极低就是了,而且他也不屑于去做,实在是太丢分了。 都穿越了还玩什么斩首行动,简直就是给穿越者丢人,堂堂正正碾压过去就是了。 “此军情且发往各军部将领,并且继续搜集信息,待形势渐渐明朗之后,就让军部组织会议进行分析研判,然后再向我递交报告。”许辰把信件重新交给田石头,如是吩咐。 田石头连忙领命,却没有急着离开,而是说起另一件事情:“淮南吕蒙应国相相召,如今已经快到了,明日差不多就可以抵达北平,国相您看要什么时候接见为好?” 经这么一说,许辰立即想起此事。 自拿下魏国之后,兖州徐州尽数并入玄夏,豫州虽然有些魏国残兵,但这半年里经过和吕蒙的前后配合,如今也已经快要拿下,自此之后一直处于敌后的淮南军,终于彻底回到组织的怀抱。 吕蒙作为野生的一股势力,也正式被玄夏收编,吕蒙本人也被许辰封为豫州牧,并且也受到许辰的征召入京叙职。 毕竟吕蒙的淮南军不是组织正经培养出来的力量,这支军队带有浓厚的个人色彩,吕蒙这个首领有必要来到中枢接受许辰这个国相的提点,乃至进行正式的授职仪式,这种流程必要且严肃。 甚至于吕蒙返回淮南的时候,许辰还会让他带回去一些正经的黄巾军官,从而把这支带有浓厚吕蒙色彩的军队,变成玄夏的一支正规军。 这并非什么小气和猜忌,只是事关政事必须严肃,这里面不好掺杂情绪。 这会儿不管,以后就不好管了,真等到淮南军只听吕蒙不听组织的时候,那才是真正双方难看和尴尬的时候。 至于现在吕蒙能不能理解,许辰也不怎么担心,无非就是做思想工作而已。 想了想后,许辰回道:“先不急,吕蒙来了北平之后,让马炎先做招待,待他去军部逛逛再说,过几日本座再做接见。” 说罢,他又看向了田石头:“本座没记错的话,他身边的特派使,是你的人吧。” 田石头点头:“回国相,此人是属下手下情报所属,其人名为李正,我军攻略幽州刘虞公孙瓒时,他建有大功,属下见其能力卓越,这才委派他前去淮南。” 许辰点了点头:“淮南军往后必要进行整编,此事吕蒙或许多想,你且让李正多做疏导。” “属下明白!”田石头闻言称是,这才转身离开。 待田石头退下,小院重新陷入平静,不过许辰也没了看书的兴致,搁下书籍之后,他便站起身来,抬头望向远处的天空。 秋风拂过,身感微凉,许辰也莫名有所感。 现在想想,自己竟然也走到如此高度,一个想法一个举措,都要影响不知道多少人的命运。 无论是受自己这个穿越者波动而出头的籍籍无名者,还是吕蒙这样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家伙,皆在自己意志的掌控之中。 此时此刻,许辰所感受到的,并不是权力带来的快感,而是责任之深重。 小到吕蒙这样具体的个人是如此,大到这个文明的未来,这天下无数的生民,如今也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这庞大到恐怖的因果背负在身上,让许辰都有些感到不真实。 自己这小小身躯,竟也能扛得住 莫名其妙的,他也想说一句。 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田石头预估的时间十分准确,果然就在第二天的上午,吕蒙和李正带着一队淮南军士兵便抵达了北平城。 对吕蒙来说,北平无疑就是他心中的圣地,他此来北平,毫不夸张的说便是某种朝圣的心情。 毕竟,受天书开悟参透这世界真理,他便在这条路上一去不返了,幸运的是这条路不需要他自己辛苦的去摸索和尝试,在北边的玄夏,已经给他指明了方向。 当带着士兵来到北平城下,李正转头一看,就看到吕蒙的脸色肉眼可见的有些发红,这显然是过于激动的表现。 想到昨天夜里,组织突然来接触自己并且交代的任务,他不由得摇头一笑。 做吕蒙的思想工作在他眼里其实有些多余,因为这个年轻人真的一片赤诚,若是没有这份赤诚,当年又怎么会毅然决然走上这条九死一生的道路。 当然,李正也十分理解组织的任务,有没有必要是一回事,需不需要做又是另一回事。 政事需要严肃的道理,李正同样也是明白的。 “站住!” 还未及吕蒙率队走到城下,却见忙碌的城门中有一骑士兵匆匆驶出,来到他们面前便先行喝止,然后又抱拳问话:“吾乃城门守卫,还请兄弟部队报上所属!” 吕蒙一抬手,后方小队立即停下,然后他也向着守卫抱拳:“吾乃豫州牧吕蒙,受国相命令入京受职,还请放行。” 守卫闻言并不惊讶,显然是早有报备,如今只是走个程序确认一下而已。 确认了身份,守卫也就翻身下马,然后向着吕蒙行正式军礼:“属下见过豫州牧,请随属下入城,只是按照城防条例,非战时,除城防所属军队之外,其他一切军队入城,皆要在城门暂存兵器甲衣,还请豫州牧予以配合!” 吕蒙闻言,有些意外,但也只是微微一笑:“既有此规定,遵照办之即可。” ------------ 第382章 迫切 吕蒙行走于北平中央大道之上,一边好奇看着来往的车水马龙,一边就和身边的李正饶有兴致的说笑起来。 初来京城不过一日,这里的一切都让他惊叹和新奇,若是可以的话,他在城中游玩十天半月也一定不会觉得腻,但相比于游玩,他更加渴求能亲眼见一见那个男人。 尤其是来到玄夏之后,看到这里相比淮南富庶十倍百倍的景象,这种渴求就更加强烈了。 这样的安泰之世,毫无疑问证明了那个男人的正确,这条道路便是真正解救天下生民的道路,无数小民头上,从此没有了豪强门阀还有皇帝这几座大山,他们的尊严和权利,也终于可以得到伸张。 作为玄夏至高法的自然教法就已经明确规定了,百姓才是国家的主人,百姓的一切权利也都被至高教法所保障,这社会的运转基础终于不是围绕高高在上的某个人或者某个阶层,而是围绕最基础最庞大的广大百姓。 这当中的深远意义,远不是表面上的一些利民政策而已,而是真正翻天覆地再造乾坤的伟业。 能实现这种伟业的人,便是当之无愧的圣贤伟人,吕蒙求见之心的迫切程度,还是人生第一次达到这种地步。 街上人来人往嘈杂热闹,李正抬头看了一眼,时候快到正午,便把吕蒙拉入到旁边酒楼,点上餐食便要把午饭对付过去。 当餐食摆在面前的时候,吕蒙也注意到,这里的食物种类也格外的丰富,不仅有面食这种对他来说比较新奇的主食,就连菜式也由于朝贡贸易带来的食材和香料而变得花样繁多。 他明显感觉到,玄夏在物质上要比南方富裕很多,如牛羊肉这类南方极其贵重的食材,在这里就不那么少见,寻常百姓若是攒攒钱,还是能吃上一吃的。 如现在吕蒙从二楼窗户往下看去,回家的百姓之中,提着一吊生肉的也不少见,这种场面在南方决然不可见到,虽然这里面有北平作为京城天然的优势因素,但依然让吕蒙觉得夸张。 再看街面上琳琅满目各类商铺,繁华的商业氛围一下就扑面而来。 这一天逛下街来,他自己也买了不少好东西,如玄夏渐渐流行的话本书籍、或是一些精美的玻璃器皿,还有一些眼镜肥皂火柴这些新奇玩意儿。 “此前我还觉得在自己淮南经营出的局面还算尚可,清理了本地豪强,给百姓分田分地,也得到他们的拥戴和支持,似乎到这一步,就已经是功德圆满了,但现在来到京城亲眼一看,我才知自己的无知。” 倒上酒水,仰头喝上一口,吕蒙便感慨起来:“教主在绝境之中创下如此局面,我这几年的小小成就与之相比,恐怕不足百分之一,我还是差的太远啊。” 李正吃着饭食,听闻此话,也是笑笑:“子明倒也不必妄自菲薄,淮南毕竟在敌人腹地,能创建根据地已经不易了。” 如此安慰的话语,吕蒙却不以为然:“教主当初不也是在敌人腹地,说到底还是教主厉害得多。” 李正哈哈一笑,对这一点他当然是认同的:“咱们教主那是神仙人物,不客气的说,几千年都出不来一个的,比不上教主那是正常的,比得过才叫奇怪。” 听到李正这么说,吕蒙不仅不生气,反而咧嘴一笑。 许辰在他眼里,就如同孔夫子在儒家士人眼里一样的地位,真要有人说他比许辰还厉害,他反而要急眼了。 乃至于李正说许辰是几千年都出不了一个的人物,吕蒙也丝毫不觉得夸张,事实就是如此。 今天自己所见证的时代变革,来的实在是太剧烈太迅猛了,甚至于有些突兀,大家的思维还普遍停留在争霸天下这种程度的时候,许辰就从天而降,带来了一场从思想到制度的全方位变革。 若是认真思考的话,吕蒙会觉得如果没有许辰出现的话,走到今天这一步会需要的时间,恐怕比自己想的还要长得多。 “话说回来,教主究竟什么时候才要见我,我都要等不及了!”吕蒙放下酒杯,便询问起来,言语之中颇有几分幽怨。 李正想了想,道:“教主现在不见你,绝不是故意冷落你,他从来都是宽容随和的,这么做一定有什么深意。” 吕蒙点了点头,心中的忐忑才算是淡下去几分,他其实很担心许辰是不是对自己有什么意见。 不过来到京城才一天,他就已经在于本地百姓和一些官吏同僚的嘴里了解到不少关于许辰的事迹,不管是谁说起许辰来,都是打心眼里的佩服和尊敬,吕蒙也就知道李正所说并非虚言。 一个显著的事实是,玄夏这十几年里,从没听说哪个人会因为许辰的喜怒而承受莫名其妙的灾难,作为习惯帝王一怒伏尸百万理念的世人来说,许辰这样开明的领袖做派,搁以前一定说得上一句仁君。 或许,教主真的有什么深意吧 两人正说话的时候,酒楼突然上来一少年,少年背着一个布囊,里边是一大摞的报纸,却是一个报童来这里叫卖报纸来的。 如此在二楼走了一圈之后,他便来到吕蒙和李正面前:“本月新报,二位爷要买一份吗,可有大新闻。” 他们自然不会拒绝,给少年递去钱,便要了一份。 李正先摊开一看,只看头版便笑了笑:“还真有大新闻。” 吕蒙好奇起来:“何事?” 李正把报纸摆在桌上,指着头版道:“你看,朝廷本月又要发行官债了,说是要用于朝廷的全国主干道修建项目之上。” 吕蒙闻言点了点头:“这倒是好事,若是天下主路皆有幽州这般硬化干道,往后通商行军皆有大利。” 李正闻言,却是另有想法:“朝廷确有大基建计划,此事早有报道,一来可拉动土木行业,二来可创造大量岗位,道路一旦建成更是利在千秋,不过我倒觉得这似乎只是个掩护而已,基建计划进行已久,可从没有因此发行官债之先例。” 吕蒙沉思一会儿,也是忽的眼睛一亮,似乎意识到什么。 ------------ 第383章 深意 “你的意思是,朝廷正在进行备战?”吕蒙一拍桌子,忽的反应过来。 李正点了点头:“没错,官债始于战争所用,目前还没有过例外,而且基建计划多有预算规划,工期也皆是循序渐进,不至忽然出现金钱缺口,这显然有些反常。” 吕蒙频频点头,随后就有些兴奋起来:“有道理啊,若真是如此的话,此次所谋必是大战,如今局势看来看去,似乎也只有往南征伐汉吴两国了。” 李正沉声道:“这也只是猜测而已,若真有此事,教主接见你时必有透露,至于现在咱们还是不要多说的好,既然用基建伪装筹备,说明朝廷还是想稍作遮掩的。” 吕蒙轻轻一敲桌子:“好事啊,我多年蜗居淮南未能建功,此次若南征,定要好好出力。” 李正道:“自该如此,最好是能一战定天下,往后也就没那么多麻烦事了。” 吕蒙几口把饭扒完,便是一抹嘴站了起来:“听说咱朝廷的官债还是算息钱的,大家要买还得抢着排队,咱们何不凑凑热闹,毕竟是稳赚不赔的事情。” 李正闻言一怔,随后就笑了笑,他当然明白吕蒙不是真的在乎那点利息,只是单纯想着多出一份力罢了。 对此,他当然也不会拒绝,随后也站起身来,两人结伴就往官债发行处寻去。 京城确实是热闹的,吕蒙也算是见识到了真正的繁华模样,走在街上时不时,倒也能看到些番邦异人,经打探得知,这些人要么是塞外行商,要么就是些海外使节,也不令人惊奇了。 而百姓们对于官府发行的官债也抱有极大的热情,而且还是远远超过吕蒙想象的热情,他们两人带着兴致去排队,但是看到队伍已经排出了几条街道长,他们最终还是放弃了。 照这个排队法子,不知道要排到多久才能买到官债。 只能说京城百姓既有支持朝廷的热情,也有些钱生钱的念头,这种既能满足家国情怀,又于个人有所益处的事情,注定是不会被冷落的。 让他们觉得有些好笑的事情是,朝廷虽然以基建为借口发行官债来遮掩真实的目的,但结果来看效果似乎并不怎么理想,因为朝廷要南征的市井流言已经满天飞了,排队时候就多能听到百姓闲谈,无不是对南征迫不及待。 百姓实际上也不傻,即便不能完全确定,看到玄夏近来的动静,也知道必有大战,总有聪明人能猜到要发生什么事情。 对于战争,百姓们丝毫没有恐惧,只有期待,这也算是让吕蒙长了见识。 以往不论是大汉朝的时候,还是后来诸侯割据的时候,但凡起了战事,百姓们无不是心惊胆战哀嚎遍野,因为战争对百姓来说不论是直接的伤害还是间接的破坏,都是难以想象的不可承受。 战争,意味着官府又要加征粮食,又要加派兵役,更过分的甚至会直接抓壮丁,抢物资,根本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情面,也没人管你家里缺少壮劳力少了吊命粮之后还能不能活下去。 官府打赢了,百姓们也都要破家了,官府打输了,盗匪一来更是小命不保,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被盗匪裹挟做了反贼。 在百姓眼里,战争的恐怖程度,丝毫不下于瘟疫这种东西,甚至犹有过之。 也只有在玄夏这里,才能看到百姓们闻战则喜的诡异模样。 甚至于朝廷计划战争还得进行充足的筹备工作,但是激进的百姓们还是觉得朝廷太过保守,他们恨不得立即就把刘备孙权抓到玄夏来就地审判。 最初的时候,吕蒙还会对这种狂热激进的气氛惊讶,但慢慢的他也想明白了,其实这种现象一点都不奇怪。 黄巾出征从来都鲜有败绩,只有吃点小亏的事情,但从没有大败的时候,怎么打怎么赢,百姓们自然而然就开始变得激进起来。 与大汉和诸侯不同的是,玄夏筹备战争,往往不至于影响民生,最多也就是以发行官债的形式减轻压力,就算这样官债对百姓也是有利可图的,没人会抱怨什么。 至于直接投身战场的军户们,那更是战争最大的拥趸,他们并不惧怕为国牺牲,因为他们没有后顾之忧,就算战死,自己家里也有朝廷充足的保障。 为了更好的前程和荣誉,他们只会想着尽可能多的建立功劳,没有人比他们更愿意踏上战场。 在玄夏,当兵入伍从不是什么令人恐惧的事情,而是求之不得的大好事情。 百姓家里若是被选中做了军户,那都是要给家里的许天师像上三炷香磕几个头来感念恩德的,更有甚者,儿子出征之时家里还要摆上酒席叫来亲朋庆贺送行。 他们不怕投身战争,更不担心黄巾会战败,这种信心和信念让吕蒙不禁惊叹,而很快,他也直观的感受到到了百姓们的信心来源。 吕蒙李正不愿意花太多时间购买官债,最大的原因是没有时间,一天时间的休整过后,他们很快就要往军部去了。 按照许辰的安排,吕蒙会在军中渡过几日,然后才会受到许辰的接见。 对此,吕蒙虽然有些不解,但也没什么意见,正如之前所想的一样,他相信教主这么做,一定有他的深意,而事实是,他在军中的数日时间里,确实是有所感悟。 在马炎的接待之下,他看到了玄夏最精锐的黄巾部队里装备有多么精良,训练有多么密集,军事会议有多么专业和激烈,看到这些他才直观感受到黄巾的强大源于何处。 当然,这更让他感到了汗颜。 自己的淮南军虽然在李正的帮助下进行了改造,但和真正的黄巾精锐比较起来,依然像是草头班子一样,也难怪兄弟部队能把诸侯打的抱头鼠窜,自己却只能龟缩一隅。 这还是差的太远了些。 不过,这些东西固然不同凡响令人惊叹,但依然没有让吕蒙领会到许辰的深意。 一直到马炎带他去了一个地方,那里没有什么强大的装备,也没有什么强大的战士,但却让他感受到了黄巾的灵魂。 他也由此明白了,那个男人的深意是什么。 ------------ 第284章 香火永续 北平军部衙司,这里是玄夏的军事中枢,位置处于北平的边郊之处,是一块占地巨大的禁地,外人根本不能进入。 这里承担着高层军事会议的职能,而整个军事中枢都会依照会议的结果来制定诸如征兵、预算、物资筹备等等计划细则,可以说一旦发起大型战争,这里就是玄夏黄巾的头脑。 而除此之外,这里也是黄巾的高级军校。 军队之中中高层将领一旦出现错误,按照军律根据具体情况处罚,极其严重恶劣的性质会直接革职或者下狱处死,而一般的错误就需要停职,然后来到军部重新进修。 此前张白骑张饶管亥一次指挥失误栽在曹操手里,导致重大过失,就全都降职回来进修了,虽然技术性失误性质不算恶劣如今得以重返军中,但也全都降职,而且以后的军旅生涯,基本也没有容错空间了。 吕蒙跟随着马炎在军部走了一圈,深切感受到这里的正规和专业化,甚至他还主动参与了几节军事课程,亲自感受了一下课程内容。 军部的课程除了关于军事的专业内容之外,还有相当一部分是军队的思想建设,即便是军人,也需要接受自然教理念的浇筑,而这种理念的核心正是吕蒙在军部随处可见的一句话。 黄巾是属于百姓的黄巾! “这句话,是军部建立之后,教主让人标在这里的。”刚刚走进军部衙门,马炎就往内部一个竖起的影壁指过去,然后对着上面刻的一句话解释起来。 吕蒙李正往前看去,都是肃然点头。 这里是进入衙司内部必经的一道门,而但凡经过这里,都很难忽略眼前这句话,军部无数人日夜来往进出工作,也就日日都在接受这句话的提醒。 可见,在许辰眼里,这句话对于黄巾的分量十分之重。 “自该如此。”吕蒙当然也觉得这句话说的很对,不要说黄巾了,在李正来到淮南之后,自己的淮南军也同样是秉持这样的想法。 马炎看他一眼,点头一笑:“教主终是在明日接见子明,不过在此之前,某还带你去个地方。” 吕蒙闻言,忍不住咧嘴一笑,正如马炎所说,终于到了自己最期待的时候。 一想到明天就能见到许辰,他内心的激动就难以平抑。 不过,眼下却也不会失态,马炎往前走去,他也就安安静静的跟上。 几日下来他对军部已经不算陌生了,但马炎现在去的地方却格外深入幽静,莫名让吕蒙感觉到有些庄重和肃静的氛围。 这里,是军部深处一个独立的小院,一走进去,吕蒙就看到一个巨大的石碑耸立。 “这是我们用以纪念牺牲将士们的纪念碑,与我黄巾兴起之地渔阳最初的纪念碑不同,这是我们军部独自设立的,方便还活着的将士纪念曾经的兄弟们。” 说话之时,马炎神情肃穆,先在一旁取几支香,拜了三拜插在香炉之中。 吕蒙李正也同样为之一肃,然后依照马炎一般给牺牲的黄巾英灵供奉香火,莫名的,吕蒙就感觉到自己与黄巾的感情更加紧密了几分。 如今自己也是黄巾的一份子,有这永久的香火供奉,就算有一天真的牺牲,也不会有什么遗憾了。 随后,马炎就往围绕着纪念碑的房屋中走去,两个值守的黄巾士兵立即行礼,然后面色肃然的为他们打开门。 几人步入其中,所见是一排排的木架,木架之中,摆放着一摞摞的书籍。 只见马炎小心翼翼从中拿起一本,然后打开看了起来。 吕蒙凑过去,就看到书中所写,多是一列列的名字,名字下方则是其他的一些信息。 “我们每一个牺牲的战士,他的名字籍贯以及死后的抚恤安置,这里都会一一收录,像我们面前的这个书架上,里面记录的战士,就都是牺牲在攻打刘虞的那一战。” 说罢,马炎就把这本名册放下,继续往前走去,另一个木架上,却标注着不同的信息。 马炎往那里指了一下道:“这个木架里的名册,就都是打袁绍时候牺牲的,咱们遭了曹操埋伏,一把火就没了万余兄弟.” 摇了摇头,马炎继续往前走去,一边走一边介绍。 这里每一个名册,记录的都是哪场战争,书架上也都有清晰的标记,随着马炎这样娓娓道来,吕蒙的脑海里就不由自主想象出那些战争的画面。 黄巾的每一个士兵,都在这里被铭记,只要香火还在,只要这名册留存,他们就永远不被世人遗忘,在自然教的理念之中,他们也就得以不朽而成仙。 一路听着这些,吕蒙心中不免感叹,玄夏能做到这种地步,士兵如何能不以死战报之。 以前,士兵都只是官府征用的消耗品,没人在乎他们的付出,而在黄巾,士兵再也不是什么消耗品了,他们得到了战士应有的尊严和荣誉。 如果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兵,一定也会和这些英灵一样赴死作战. 这么走着走着,马炎接下来的一句话,却一下让吕蒙顿住脚步。 马炎在一个木架前停下,身前是一个小格子,很明显这个小格子和其他地方不同,而且只孤零零的躺着一本名册。 “这上面的百来个兄弟,都是一年前的时候,渔阳发洪水时牺牲的。” “洪水?” 吕蒙愣了一下,多是在战场的牺牲名册,忽的出现这么个洪灾,让他有些疑惑:“难道是兄弟们镇灾时候死在灾民手里吗?” 他下意识,就是这样的想法。 灾害之后,多生流民,流民一旦失去控制,那就要起暴乱,而一旦暴乱壮大,那又很容易演变成让官府头疼的叛乱。 镇灾这个镇,便是镇压之意,一旦灾民出现失去控制的苗头,官府第一时间要做的,就是像灾民举起刀兵。 这是吕蒙所熟悉的官府镇灾手段,此时一听,也是如此联想。 唯独让他意外的是,以黄巾的战力,就算是灾民起乱,也不至于牺牲一百多个人吧。 只是马炎怔了怔后,有些好笑的看了吕蒙一眼:“子明说笑了,兄弟们怎么会死在灾民手里,他们是为抗击洪水,牺牲在救灾的过程中的。” ------------ 第384章 觉悟和勇气 “将士们!组织和百姓考验我们的时候到了,跟我上.” 屋子外的台阶上,三个人坐在一起,吕蒙和李正就静静听着马炎讲述一年前抗击洪灾时的经历,马炎似乎完全沉浸在回忆之中,神情颇有几分感慨和遗憾。 “这是教主在我们面前喊出来的话,然后他自己也上去搬沙袋去了,那几天水势太急,我们拼了命筑堤垒坝,但还是拦不住水一直涨,最后的时候我们没有办法,只能一个个跳下水去,一百多个兄弟就这么没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马炎有些无奈和自嘲的笑了笑:“虽然如此,血肉之躯在天灾面前还是太过无力,我们费尽力气,也不知道这些努力最后究竟救下了几人。” 听完这些话,吕蒙和李正都陷入到震撼之中,经这么一说,他们想起来似乎真有这么回事。 一年前的报纸上,确实有过对洪水的报道,只是他们没想到背后竟是这样的事情。 连许辰这个国相,都亲自上前线搬沙袋去了,黄巾的精锐士兵没有死在战场上,却是一个个悍不畏死跳下激流,只为多竖几个桩子多下一些沙袋。 没有人有怨言,没有人退缩,哪怕跳下去九死一生,他们也不会皱下眉头。 甚至于,那时候就连灾民也看不过去,跪在黄巾面前哭求他们不要再这么干了,但依然拦不住,灾民们看到士兵一个个消失在激流里,比看着家园被洪水冲垮还要心疼。 吕蒙和李正相互看了一眼,原来报纸上冷冰冰的文字背后,是这样悲壮和艰难的故事。 原来,天灾之后,也可以不把刀兵对准百姓,而是直面灾害勇赴危难,在许辰那一句“跟我上”的话中,前赴后继为百姓平息灾难。 吕蒙猛地惊醒过来,这一瞬间他对“黄巾是属于百姓的黄巾”这句话,有了真正意义上的领悟。 此前的领悟,只是流于表面的理解,是一种类似教条化的口号而已。 但现在,他突然意识到这句话有千钧之重,这意味着真到了百姓危难之时,黄巾的每一个人,都要有喊出那句“跟我上”的勇气,更要有跳下激流的觉悟。 这种勇气,不是为一家一姓卖命的军队所能具备的,只有真正属于百姓的军队,才有这种灵魂。 这就是教主的深意吗. 吕蒙实际上也是极聪明的人,虽然他一时没有彻底参透许辰这番安排的用意,但也隐隐约约感受到一些东西。 他知道许辰想告诉自己的,或许就是“黄巾是百姓的黄巾”这句话。 他不知道的是,许辰这番用意的目的是什么。 一直到此行结束,马炎把他和李正一起送出军部之后,李正和他说起一事来,他才彻底醒悟过来,也终于明白为何会有这番安排了。 “明天,教主就要正式接见你了,有件事我不知道当说不当说。”走出军部之后,李正停下脚步看着吕蒙,虽然他嘴上说的是不知道该不该说,但脸上的表情却是我很想说。 吕蒙自然不会拒绝,也停下来洗耳恭听,从李正有些微妙的表情,他感觉接下来要说的事情,恐怕不是寻常事。 李正清了清嗓子,先是装模作样左右看了一眼,然后凑到吕蒙跟前小声说话起来:“在军部的时候,我听到些许传言,朝廷似乎有整编淮南军的意思,这次你受职回去之后,或许军部会直接委派大批军官进入淮南军中任职,而原淮南军中的一些将士,也要重新进行考核分配,会有大量职位变动。” “嗯” 吕蒙闻言,第一反应是惊讶,正要说话的时候,却忽的愣住,然后整个人陷入了沉思当中。 再回过神的时候,看向李正的眼神就有些意味深长了。 忽的听闻此事,再结合这几天在军部领悟到的一些深意,吕蒙终于一下反应过来了。 原来教主是这么个意思啊 连这个都想通了,他当然也意识到,李正所谓听到的传言多半也是掩饰的说法而已,该是这个家伙知道上面的意思,通过这种方式先来给自己通个气而已。 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就这么大眼瞪小眼。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我知道你知道我在想什么,你知道我知道 微妙的气氛之中,吕蒙最终还是没有选择跟着装傻,而是笑着的摇了摇头:“其实,对这个事情我没有意见的,黄巾是属于百姓的黄巾,教主的这句话我觉得太对了,如今的淮南军差的还太远,确实需要进行整编。” 这样的回答,李正并不觉得意外,因为他对吕蒙足够了解。 事实证明,让自己来给吕蒙做思想工作是多余的事情,这年轻人觉悟还是挺高的。 看着吕蒙往前走,李正苦笑一声,也是跟了上去。 吕蒙并没有把这件事当回事。 他敬重那能说出“跟我上”的许辰,更认可可以不眨眼睛就往激流跳的黄巾,基于这些,他可以心甘情愿接受组织的一切安排。 毕竟,黄巾是属于百姓的,那么即将被编入黄巾的淮南军自然也不能例外。 吕蒙一边走着,一边头也不回:“你说,明日国相见我,会说些什么事情?” 李正挑了挑眉:“这我如何得知,国相是神仙人物,我区区凡人不好妄加揣测。” 吕蒙瞟了他一眼,嘁了一声:“你这家伙能听到整编淮南军的传言,就听不到一点别的传言?” 李正顿时脸上一僵,有些尴尬的清了清嗓子,他道:“我猜.教主大约会跟你说些军事上的事情吧,毕竟这几天我们在军部也确认,朝廷马上就要南征了,这是决战级别的大战,淮南军难免也要出力才好。” “这样啊”这样的猜测,和吕蒙心中所想差不多,对此他是十分期待的:“仗都打到今天这个地步了,若是不抓住这次南征机会,往后建立军功的机会恐怕就不多了,我吕蒙确实要好好发挥才行。” 说罢,吕蒙便喃喃自语起来:“倒是以后这淮南军不好叫了,该叫豫州军了.” ------------ 第385章 仪式 “有吕蒙者,于乱世自发起义,响应解放大业,虽身在敌后屡有危险,但多次牵制敌军,为我军正面创造数次战机,此为一功。 另,数年时间,建设淮南解放区,安顿民众数十万,打击豪强恢复民生抗击外敌,亦为一功。 今鉴于吕蒙功业,经组织一致决定,委任吕蒙为豫州牧守!” 国相公署之中,吕蒙挺立于厅堂中央,一动不动的接受着许辰的宣读,虽然他脸上的表情十分之严肃,但实际上此时他的心里激动地几乎要发狂。 能亲眼见到自己最为崇敬的那个男人,已经是令他欣喜若狂的事情,更不要说如今自己亲身接受这个男人的委任,这份至高无上的荣耀,足以胜过此生的任何事情。 如果不是这个授职仪式太过严肃庄重的话,恐怕他都快要忍不住失态了。 此时严肃的不仅仅只是吕蒙而已,作为主持仪式的许辰同样是一脸的严肃,一直到委任状宣读完毕,他才笑了笑,然后重新坐在桌前。 桌上摆放着的是文房笔具还有一枚方正厚重的国相印玺。 待许辰在委任状上签上名字,然后盖上印玺,也就代表着吕蒙真正成为了玄夏的豫州牧。 许辰笑着提起毛笔蘸上墨水,正要落笔签名的时候,却忽的顿住,然后抬起头看了眼对面站得笔直的吕蒙。 这让吕蒙心中一紧,还道是出了什么问题。 好在许辰接下来的话让他安心下来:“牧守乃地方巨吏,不仅要保佑一方平安,更要治民生之艰,朝廷相信你能做好这份工作,莫要辜负了组织,更不要辜负了百姓。” 吕蒙闻言,神色一肃:“属下不敢有丝毫懈怠,必定全力做好本职,给组织和百姓一个好的交代!” 许辰点头微笑,随后才落笔签下名字,随后两手拿起国相印玺便按了下去。 旁边的文书吏员,则默默记录着这里发生的事情并建立档案。 当许辰站起身来,把这张薄薄的委任状交给吕蒙手里,吕蒙脸色肉眼可见的开始变红,虽然他可以极力控制住自己的表情动作,但依然抑制不住因为激动带来的气血上涌。 连他自己都想不到,出身寒微的自己可以走到今天这一步。 这可是一方牧守啊! 大汉朝的时候,只有顶尖的士族精英,或者直接就是刘汉宗亲,才有资格出任这种官职,而现在自己却做到了。 吕蒙是有些得意的,毕竟这是自己靠实力挣来的前程。 当然,他也感激于许辰和朝廷对自己的信任,这更让他感受到压力和责任,只有看到了北边现在的繁华,他才知道自己要做的事情还很多。 以后的豫州即便不能如幽州这般富裕,至少也不能落下太多,不然的话自己无能丢脸事小,对不起百姓事大。 当然,许辰也不会就真的把一切都丢给吕蒙撒手不管了。 说到底,吕蒙只是一个野路子起家的,要说领会和适应玄夏这套治理模板,他的能力只怕连王当这样的糙汉子都远远不如,毕竟王当陆平他们都是一路成长起来的人才,足够长的学习时间,可以让他们合格胜任牧守这样的地方大吏。 若是让吕蒙现在就跟着其他地方一样发展工商调整政策,又或者是一些官府预算、基建民生规划的诸多事情,那吕蒙一定是两眼一抹黑根本不懂如何下手,那么给他安排一个帮手也是不能少的事情。 “本座自是相信子明能做好工作的,不过民生之事你尚且生疏,本座会遣荀谌随你身边,他在本座身边多年,精于治事,可以很好的辅佐你完成工作。” 许辰说着,就把吕蒙拉到一旁的软椅坐下,两人便隔着一个小桌交谈起来。 严肃的仪式过程已经过去,两人相处大可以更随和一些,吕蒙虽然初时还对许辰展现的亲近有些受宠若惊,但很快也就适应下来。 “教主说的是,治理之事属下确实欠缺许多,有能人辅助的话,我自己也能放心不少。”吕蒙咧嘴一笑,尽量让自己显得自然一些。 或许是许辰领袖气场太过浓厚的原因,此时的吕蒙就如在师长面前一样紧张和忐忑。 许辰当然能感觉到吕蒙不经意间的拘谨,不过他已经习惯这种反应了,事实除了王当沮授张仲景这些老熟人,其他的家伙在自己面前,多少是会不自然的。 即便自己并不乐于如此,但身份使然难以避免,在大多数人眼中,自己这个教主和国相的身份,天然就能让人敬畏。 为了缓和气氛,许辰也是随口说起闲话:“你这几日在京中游历,所观所见如何?” 一说起这个,吕蒙就忍不住摇头苦笑起来:“京中繁华迷乱人眼,属下都有些不舍离去,相比较起来,我淮南要做的事情还有许多,便是军队建设,淮南军也掉队太久,相比较之下此前我那区区成就,简直不值一提。” 许辰呵呵一笑不以为意:“京城这里的繁华那是十几年的成果,自然不是淮南短短数年可以追上,往后只要子明励精图治,一定也能开创一番局面。” 这时,吕蒙目光微闪,却道:“属下性子急切,只期望能早些让豫州生民也过上好日子,更希望豫州军也能跟上兄弟部队的战力水平,只是苦于自身本事有限,要做到这些只怕不易。” 说到这里的时候,吕蒙言辞恳切的看着许辰:“是以属下希望朝廷能委派更多的官吏和将领来我豫州,想来这样可以大大加快我豫州发展的时间了。” 此言一出,许辰就多看了吕蒙两眼,心道这小子倒是懂事。 既然他自己主动提了,那就省的自己拐弯抹角。 清了清嗓子之后,许辰笑道:“此事好办,本座本就有整编淮南军的想法,待朝廷和军部就此事拟出章程来,也就能行了。” 吕蒙顿时一脸的大喜:“如此甚好,这样属下回去豫州,也就没有什么可忧心的了。” 两人相视一眼,会心一笑之后,都是端起茶杯喝了起来。 ------------ 第386章 仙俗 商定了豫州军整编的事情,这次许辰和吕蒙的谈话也就放松了许多。 虽说这件事是势在必行的,但许辰这个国相也多少要考虑一下吕蒙的想法,若是吕蒙把淮南军视为自己的私兵,那肯定会对朝廷的整编产生抵触和不满。 这其实并不夸张,事实上这个时代的士兵,本身就带有极强的私兵属性。 如曹刘孙袁绍这些人手下的士兵,其实很多都是地方豪强士族带去的兵,这些兵其实更加忠于直接统领他们的将领,而不是往上效忠顶端的诸侯。 换成今天这事,吕蒙把淮南军这支完全自己拉扯起来的队伍当成自己的私兵,其实是不过分的,若是没有足够的觉悟,肯定不会心甘情愿把队伍交出去。 好在如今的结果是好的,吕蒙的觉悟比许辰想象的还要高,这也让许辰心里嘀咕起来。 看来让吕蒙先去军部逛几圈还是不错的,这家伙还上道的 此事说罢,许辰就话锋一转,聊起了接下来玄夏最为重要的备战事宜。 “本座让荀谌前去豫州,是让他助你治理民生,而除此之外,这也是为了让你把更多的精力用于接下来的南征作战,朝廷的南征计划你已知晓,此次作战本座目的在彻底扫平南方永绝后患,每一分可以利用的力量都不能少,豫州军自然也要做好投身战场的准备。” “豫州随时听从组织的安排和命令,但有驱使,吕蒙都在所不辞。” 一说起这个,吕蒙的情绪就兴奋起来,这既是为事业将竟而兴奋,也是为建功立业的可能而兴奋,当然还有很大的原因是,自己终于有机会可以出口气了。 这些年带着淮南军四处逃命可算是受尽委屈,终于轮到自己反击的时候。 “此战初期的关键在于水师,争夺长江水道的控制权,是我军打开局面的重中之重,不过水上战场还用不上豫州军,本座对你们另有安排” 安静的房间之内,传来许辰平稳的声音,这一交代军事布置,便是极长的时间。 到后面,许辰还让人送来地图,和吕蒙讨论起具体的战术安排。 南征之战要彻底扫平南方,这样的战争目标就注定此战不是能匆匆结束的,要彻底实现这个目标,或许需要付出相当的时间,许辰对此有足够的时间预期。 而在这长时间的战争计划里,豫州军也将扮演相当重要的角色,倒不是许辰多么重视吕蒙,而是这种关头每一支力量都很重要。 就如棋盘进入中期乱斗的时候,坐在两边的棋手会把棋盘的每一颗子都尽可能利用到极致。 许辰对于这一战,有绝对的信心,但他依然会对战争保持足够的敬畏和慎重,每一个自己能做好的事情,他都将力求做到最好。 对此,吕蒙显然是最高兴的人,建立军功的机会肉眼可见的越来越少,这最后的一趟马车,终归是让自己赶上了。 他不怕仗难打,也不怕任务重,就怕朝廷觉得豫州军实力相对偏弱从而不给上战场的机会。 如今他没有这个担忧了,虽然现在豫州军的实力还远远比不上黄巾正军,但这一战依然有足够的作战机会,而且如果自己打的漂亮的话,建立大功也是很有机会的事情。 这一次进京受职,吕蒙也算是了却了心愿。 不仅仅看遍了京城繁华,更是见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个男人,虽然真的见到之后和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样,但这让他更加高兴起来。 他预想中的许辰,应该是如仙人一样出尘脱俗的,毕竟许辰第一身份就是教派的教主。 但真的见面之后,他才发现许辰不仅不“仙”,反而格外的“俗”,这种俗并非气质俗气,而是一举一动都落在现实。 从不谈些晦涩不明的高深教义,只要开口,便是民生军事。 相比于追求什么神仙之道,百姓们今日能不能吃的饱饭,才是他眼里第一重要的头等大事。 正是这种俗,让吕蒙彻底为之敬服,不问鬼神问苍生,虽然这样少了几分高深莫测,但更多的是理性和现实。 当然,许辰给吕蒙的印象,也不仅仅只是公事的严肃和现实的理性,还有如同朋友一般相处的随性与轻松。 吕蒙真切感受到,这个国相确实不注重身份等级,公事时他把自己当下属,但公事说完,便把自己当做同龄友人一般谈天说地。 身份地位这种东西也是需要维持的,最有效的办法便是疏远他人。 不管是什么人,一旦和他人接触亲密了,都会慢慢失去神秘感,而没有这种神秘感,也就很难有发自内心的敬畏感,所以历来的天子都是高高在上外人勿进,所谓孤家寡人那也是他们为了保持权威自己做的选择而已。 但在许辰这个顶头上司的身上,吕蒙完全没有感觉到任何的疏远。 两人闲聊至兴起时,许辰还会问起吕蒙起义之缘由。 他对吕蒙这个野生起义者一直都很好奇,虽然许辰预想自己的思想传播出去一定会有作用,但没想到会直接窜出这么一支友军来。 说来此事,吕蒙回想起来也不免一笑,其实连他也说不明白是个怎么回事。 天降神书这种事,不管是吕蒙说出来,还是许辰听在耳朵里,都感觉有些莫名其妙,这也太玄幻了点,不过事实就是如此。 吕蒙至今也还觉得,这或许就是上天冥冥中注定的事情。 真要说的话,吕蒙那么义无反顾的投身大业之中,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把这事儿当成天命了,尤其是如今这解放大业真的临近成功,他就更加对这一点深信不疑。 对于吕蒙所谓天命的说法,许辰当然是持保留意见的,若不是吕蒙说的那么煞有其事,他还真的怀疑这是吕蒙编的瞎话。 这个话题,当然也只是两人谈笑的插曲而已。 然而吕蒙不知道的是,当初给他天外飞书的罪魁祸首,如今也是抵达了北平城,当然即便他见到这两个家伙,双方也只是陌生人而已。 “师父,咱们到了,这就是京城!” 当视野的远方出现北平城墙的时候,背着行囊的葛玄高兴往前指去,向着身边仙风道骨的左慈高呼起来。 ------------ 第387章 逆天 左慈葛玄师徒两人行走在北平的街道之上,看着来往商贩行人,一时间都挪不开眼睛。 一路北上,从徐州到青州,又从青州到幽州,沿途所见民生已经完全恢复,这片被战乱和灾难所笼罩的神州大地,终于开始重新展现生机。 他们以为沿途所见百姓各安所业已经是玄夏能做到的极限了,但越往北走,他们就越是惊讶,因为越是靠近玄夏京城,他们越是发现许多新奇的东西,也越是让他们陌生了。 这种陌生感在这北平城尤其明显,当他们身处其中的时候,他们甚至感觉这里是另外一个世界,因为有太多东西对他们都是陌生的存在。 正是清晨时候,街道上多是人力车来往,来来往往穿行不止,渐渐嘈杂的环境里,报童叫喊的声音格外尖锐,还有挑着担子贩卖面饼吃食的,街面的小摊也一个个全都支了起来,好不热闹。 这时候,不论是本地的工人学生,还是外地的客商也都开始一天的生计,他们要么买上饼子就边走边啃起来,要么就是慢悠悠坐在食摊吃着面条包子。 身居其中,繁忙的生活气息扑面而来,但拥堵和忙碌都局限于道路两旁,路面上只有来往车辆通过反而显得宽敞和秩序。 当然这并非百姓都那么好的习性能够严格遵守人车分流的规矩,而是道路上时不时会驶过一队骑马的衙吏,一旦有车或者人不遵从规定胡乱冲撞,那就要遭受衙吏的处罚警告。 即便如此,这也不能让所有人遵从规矩,但至少能让绝大部分遵从规矩,这才有现在眼前所见的秩序。 “嘿,两位客人看着像是高人,可来看看咱们这儿新进的药材,可有海外顶好的老参灵芝,可都是从深山老林里拼着命才摘回来的,随便掰下来一块都可活人命!” 两人正目不暇接看着街市景象,一旁的药铺掌柜见他们背着行囊是方士模样,连忙就向着他们招呼起来。 在这个时代,云游方士和医者道人的身份界限其实都十分模糊,左慈葛玄俨然成了药铺掌柜眼中的目标客户。 不得不说,左慈葛玄确实擅长医术,被这掌柜一叫唤,他们相视一眼,还是点点头走了进去,倒是想看看这里能有多好的药材。 掌柜大喜,连忙把二人迎了进来,只见药铺之内皆是药柜,掌柜依次介绍起来,其间药材果然品类齐全十分丰富,看的左慈葛玄连连点头。 其中倒也有不少稀缺药材,还真让左慈有些心动。 不过他最关心的,还是掌柜口中所说的那些极品药材。 “掌柜刚才所说老参灵芝,可否拿来一观?”左慈看了一阵之后,笑着摇摇头,就冲着掌柜询问起来。 掌柜闻言,颇有些意外,这种极品药材只是自己叫卖吸引所用,没想到他们还真有这个意思,想了想,他还是转身从里屋取来两个木匣。 在打开之前,掌柜看了他们一眼:“我有言在先,二位若是要这等药材,价格是必定不低的。” 葛玄一笑:“掌柜打开便是,便是买不下来,让咱们看两眼也亏不了什么。” 掌柜也就不再多说,小心翼翼就打开木匣,里面的老参和灵芝,顿时出现在左慈和葛玄的视野当中,而这一看,两人就都是一惊。 以他们的眼力,自然看得出这药材的品质,这老参和灵芝少说也有个百多年了。 这种顶级药材,搁以前那只有宫廷之中才能享用,这一下就让他们两看直了眼睛,不得不说他们这会儿确实怦然心动,这是可遇不可求的东西。 掌柜一见他们神色,心中就有谱了:“咱这药那是采自那三韩之地高山深林之中,以前想要都没得要,也就是现在内外通商往来频繁才能弄来,二位可要把握好机会。” 左慈是挪不开眼睛了,但最后还是艰难的摇摇头,随后苦笑起来。 葛玄此时和左慈是一样的心境,这世上最难受的事情就是求而不得,这么好的极品药材就在眼前,奈何他们囊中羞涩拿不出钱来。 甚至于,左慈连问一问价格的心思都没有:“此药确实极好,不过老夫暂且不需,还是先看看其他吧。” 一句话搪塞过去,掌柜的脸色肉眼可见的不满,但终究没多说什么。 虽然买不起这般顶级药材,但是左慈倒也买了些其他药材,算是没让掌柜的一番殷勤白白浪费。 仅仅一个药铺,就已经让他们师徒二人有些走不动路,更不要说后面各类琳琅满目的商铺了。 北平城商品物资之丰富算是让他们大开眼界。 一路走去,吕宋岛的香料和奇兽,扶桑岛的水产,三韩之地的貂皮等等珍物不乏见到,如毛衣棉衣玻璃等等新奇之物,更是四处皆有,便是那书铺之中,也有诸多话本记事,直让他们大开了眼界。 这当中如珍奇药材这般稀罕东西,以前大汉未必见不到,但绝不至于流入民间。 而玄夏特有发展工商而来的诸多新奇商品,那更是他们第一次亲眼得见,太多东西让他们觉得陌生。 即便是游历四方见多识广的他们,来到玄夏之后,也感觉处处不适。 他们不熟悉这里的气氛,不认识这里的东西,不明白这里的规矩,这里对他们,就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 “这里可真繁华啊,和南边简直就是两个世界,或许真如师父神机妙算所说的一样,这华夏天命要落在了许辰头上。” 虽然身后的背篓装了不少新买的东西比较沉,但葛玄不仅不累,反而十分兴奋。 他感觉这京城就像是逛不完一般,上好的棉衣自己穿上就脱不下来,方便的火柴一买就是一大盒,精美的望远镜那更是让自己爱不释手。 已经习惯于游历天下的葛玄,突然之间就不想走了。 “那是自然,这世道变化气运流转,皆逃不过为师的眼睛,为师只需掐指一算,便能算准天命应验在那许辰身上。”左慈挑了挑眉,淡淡说道。 葛玄一边把玩着望远镜,一边道:“可师父你最开始的时候,不还说许辰难成气候吗?” 左慈面色一僵,咳嗽一下道:“天时有变,彼时是彼时,此时是此时,那能一样吗。” 说罢之后,左慈心里也嘀咕起来,那时候谁能知道他许辰还真能逆天行事啊。 ------------ 第388章 动摇 “为师此前还道,这行工商之事或要伤农,玄夏这般持续下去,必定要生祸乱,但现在看来却是为师小看了许辰,未曾想这工商之事有如此伟力,短短十几年引得天翻地覆,若是时间再长些,为师都不敢想会是什么场面。” 食铺之中,师徒两人点上两碗面食,一边看着来往行人,一边讨论起来。 来到玄夏之后,便是一向以高人自居不愿服人的左慈,也是难免对许辰有称赞之词。 这实在是不服不行,眼前这样的世界,已经完全超出他的认知,他只能承认许辰走出了一条前无古人的路。 这推行工商之事,居然能有如此奇功,直到现在左慈也想不明白。 大半辈子都处于农业文明的他,虽然能隐隐感觉到如今的玄夏,在悄悄发生着巨大的改变,但他还是理解不了这种改变是怎么进行,又会怎么发展。 原来,要养活这天下人并不需要所有人都去种地。 “师父你看,这报纸正好有关于人口的统计报道。”只见葛洪一边吸溜着面条,一边就把手里的报纸往前一推,然后指了过去:“按照玄夏朝廷的统计,仅幽州一地的工人数量,如今已经有十四五万之多了。” 左慈凑过去一看,果然看到报纸上正是如此所写,这让他顿时吸了口气。 这个数字实在是太过庞大了,庞大的让他有些不敢相信,但是认真想想沿途所见那成片成片的工厂,他又觉得或许这不算离谱。 据他了解,随便一个服装厂,从纺丝纺纱到裁缝整个生产流程,工人就可以达到数百之多。 而如今幽州这样的服装厂不知道有多少个了,更不要说还有其他各类产业,加起来这规模根本难以想象,十几万的工人确实不算夸张。 现在想想,玄夏诸多政策其实是有极强远见的,如广开外部往来的对外政策,也显得那么明智,这其实也是与推行工商的大计息息相关。 这足以说明玄夏做事从不说拍脑袋去干,多有远见规划,外人似乎不必担心。 左慈也不得不说玄夏能呈现如此富裕繁华的景象,和工商盛行脱不开关系,只靠种田是种不出这样的京城来的。 不过,葛玄如今关心的,显然是另外的事情。 把最后一根面条吸溜完,然后端起碗把面汤一口喝完,抹了一下嘴巴之后,葛玄才心满意足继续谈论。 “师父也该看出来,这工商发展的根底实际上是技术的进步,我们所见玩意儿,不论是肥皂火柴望远镜这类新奇之物,还是毛衣棉衣铁器等等寻常用品,均因技术提升而大受裨益,这似乎可以说明那许辰自然学方法论之正确了。” 说到这里,葛玄有些不确定的道:“若是这自然学方法论真这么有用,那我们往后究竟该如何抉择才好,是放弃既往学识转投许学,还是继续固守自家之路线?” 左慈沉默了,这个问题,其实就是他们此行的目的。 一辈子钻研玄门学问,持之以恒炼丹制药,现在看来似乎都不如自然学体系之下短短十几年的成果,这让一直都坚定自身之学的左慈动摇了。 如今的炼金之学,已然出现分支,一个是传统丹术学派,而另一个则是玄夏的化学学派。 …… 他们还在嘀咕的时候,一个中年男人不知不觉走开,站在了他们面前。 左慈抬头看去,眼前之人虽然多年未见,但这张面孔依然让他觉得十分熟悉,遥想当年大汉之时,天下闻名的几个方士,眼前之人正是其中之一。 而来人与他们对视一眼,接着就呵呵笑了起来。 “收到元放来信,吾早就难耐相见之情,今日终是等来了故人,不禁令我想起曾经你我坐而论道的往事,真犹如昨日一般。” 说话的甘始,与左慈同样是一副仙风道骨的做派,捋着胡须便轻笑不止,白发鹤颜尽显出尘气质。 左慈上下打量了这个老友几眼,很快察觉到甘始身上细微的差别,相比于以前,甘始似乎更加干练了不少。 不过想想倒也不算奇怪,不同于以往游历方士闲云野鹤,而今甘始却已经被那许辰所圈罗,成了那什么工事院的院士。 吃上了玄夏的公家饭,那自然要少了几分仙气。 “是啊,往事如昨日,论道之语犹言在耳。” 左慈看着甘始,也是一阵唏嘘,随后他意味深长道:“那时论道未有结果,终成你我之憾事,或许这一次可以弥补。” 甘始闻言,自然明白左慈话语之中的深意,当下有些得意起来:“今时不同往日,学术之上吾已另起高峰,乃至有开宗之功,元放再来论道,可要做好铩羽而归的准备。” 这话说的有几分狂妄,但是左慈却明白这并不过分,因为甘始确实有这个资格狂妄。 这家伙学了那许辰的自然学方法论,硬是把炼金之说钻研出一套新理论新体系,实打实的开宗立派之功,中间没有一点水分。 许多年前刚刚听闻这个时候,左慈还是不以为然的,也严禁爱徒葛玄钻研,但现在左慈却不得不正视这个新学派。 时至今日,甘始的炼金之学已经自成体系,虽然离完善还差得远,但已经可以自圆其说,且有不少的证据可以印证理论体系。 哪怕只是做到这种地步而已,这在左慈眼里已经十分夸张了。 不要说甘始只能有些许的证据可以印证理论体系,相比较之下,传统的方术丹术连印证的办法都没有,论说服力,那自然是可得印证者更加令人信服。 不管是谁来说,都不能否认,甘始现在的成就已经是炼金学上不可思议的突破了。 传统方术丹术玄之又玄全由心证,究竟能有多靠谱,左慈自己都不敢说。 而甘始这条路却可以对理论进行印证,虽然现在能做出的证明不多,但这事最大的意义是说明这条路完全有探索的希望,只要可以探索,那证据自然也可以由少变多,这比传统方术全靠脑补强到不知道哪儿去了。 这也让左慈不得不开始思考,自己还要不要坚持传统路线。 他必须要当面和甘始弄明白这件事。 论道,势在必行。 “这里不是交流之地,元让且来我府上,我们好生叙旧一番。”甘始呵呵一笑,便在桌上放下几张钱替他们付了账,然后右手往前一引。 左慈倒也不会客气,当下也就站了起来:“既然如此,便打搅了。” 几人一路前行,不多久,便也消失在了街面之上。 ------------ 第389章 关键 火炉之上,铁质的水壶嗡鸣声渐渐消弱,甘始立即就知道这是炉火弱了,略微抱拳致歉中断话语之后,便站起身来,拿起铁钳钳起一个蜂窝煤,换下了炉中已经烧尽的废煤。 这只是甘始在家中换煤的寻常举动,但不知为何,另一边的左慈和葛洪都有些傻眼。 换了新煤之后,不多久炉火便重新旺了起来,铁壶也重新出现轻微的嗡鸣。 甘始的火候控制的极好,炉火不大不小,刚好能维持壶水将将要沸的状态。 当然,甘始也没忘了给他们两人分别续上热水,倒水之时还介绍起如今玄夏的流行风俗来:“玄夏这里风俗已经大异于从前,这泡茶之法已经完全不同,你别看表面这是人们效仿跟风我玄夏国相,但实际上这些新风俗和玄夏的新思想新技术息息相关。” “嗯?还有这种说法”左慈闻言顿时露出兴趣,进入玄夏之后,越是往北平靠近,他越是感觉到百姓在迅速迎合风俗的转变。 最典型的,就是眼前这饮茶之方式,如这般热水泡茶便是玄夏所独有。 他当然也听说过,这种新的饮茶习俗其实最早是从玄夏朝廷蔓延开来,是一种从上而下的风俗变化,但根源之处,其实就在那个男人身上。 只是如今听甘始这么说,他才意识到这事似乎也没有那么简单。 恰巧甘始也是从茶说起:“你看这热水泡饮之法与以前截然不同,若只是群众崇拜模仿国相,那也不至如此迅速普及,其实群众之所以迅速接受,其一在那微生病原之说,其二在新燃料之利。” 左慈闻言便点了点头,只是略微思索便也明白其意了。 葛玄却也聪明,做恍然大悟之状:“原来如此,玄夏早有微生病原之说,因而衍生出勿用生食之倡导,这热水泡饮之法实际上也是迎合此类需求。” 甘始呵呵一笑,对着葛玄道:“能做元放之弟子的人,果然不会愚笨,那你说说,这燃料又是如何说法?” 葛玄怔了怔,目光一下就落在刚才的火炉之上:“刚才观先生换煤,我便忽然意识到这炉火已经烧了一个多时辰了,此蜂窝煤燃烧之效极为强力,远胜柴薪木炭,确能方便百姓烧水煮食。” 这时候葛玄沉吟起来:“只是.” 虽然葛玄这个“只是”没有说完,但甘始和左慈却都明白他想说的是什么。 左慈看向甘始,等待着甘始的回答。 甘始道:“事实上,这蜂窝煤一点都不贵,甚至比柴薪还要便宜,至少城中百姓都能用得起。” 左慈闻言,一时瞪了瞪眼有些不敢相信:“此事当真?这蜂窝煤形状规整,必定花费精力才能制成,缘何能比柴薪更便宜?” 甘始哈哈一笑,心里头一阵暗爽。 其实自己的名声一直都弱了左慈几头,这样能反过来指教对方的机会算是难得了。 “你们还是不懂工业之伟力,樵夫砍柴虽然简单,但产出太过低效,而如蜂窝煤厂这般生产之地,却能调配原料、集中人力、统一标准,产出效率不止十倍百倍于樵夫,当效率足够高的时候,成本也就会无限变低,所以比柴薪便宜并不是如何奇怪的事情。” 这一番话,一下就让左慈和葛玄陷入了沉思,他们深入思考这个道理,便也慢慢领悟到一些工业力量。 原来,玄夏之内各类商品如此丰富是这样的原因,只是通过各类工厂调动资源集中生产,就能实现这样可怕的生产效力,并且让商品的价格普遍变得便宜。 他们此前还疑惑,市面上的服装怎么一下变得那么多,还都那么便宜,现在就没有这样的疑惑了。 如当下的蜀汉和吴国治下,依然还是维持旧有的生产方式,衣服都产自小作坊乃至直接就是百姓自产自用,这底下的生产能力之下,衣服布匹自然就变得稀缺而昂贵,直接就能当做硬通货。 “你们看,只是简简单单一个泡饮热水的风俗而已,实际上要普及开来却要极大的条件,若是没有因微观学说而大力宣扬倡导的卫生观念,若没有技术所带来的便利,这口热水要喝进嘴里十分不易。” 甘始端起杯子,饮下一口之后,又道:“事实上饮用热水的确是极其有用的的风俗,朝廷早有进行调查,往往刚刚被玄夏解放还没有形成饮用热水习惯的地方,疫病发生率普遍要多出六成以上!” 左慈与葛玄相互看了一眼,师徒俩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震惊。 他们没想到仅仅只是这么个微小的举措,就能起到这么大的作用。 不过这玩意儿说来是小举措,但实际上要做到还真不容易,正如甘始所说,要支撑这样简简单单一个风俗,实际上需要强大的条件支撑。 换成南方现在的蜀汉和吴国,就算百姓都知道要喝热水,那也是喝不起的。 不过,这时候甘始却话锋一转:“当然,能有如此明显成效,不仅仅只是饮用热水的功劳,实际上是朝廷推行的澡堂公厕等等诸多卫生举措共同的作用,这些如今也是玄夏渐渐流行的风俗。” “工业伟力,确系不凡,老夫也算是涨了见识。”左慈同是饮茶,忍不住为之感慨。 “工业?”听闻左慈回答的甘始,却忽的摇摇头,然后笑起来:“工业确实建功极大,但其根底仍是技术,这蜂窝煤其实甚为简陋,但若是不知空气为燃烧之条件,又如何明白这煤要做蜂窝状,又如何能让这煤烧这许久?” 随后,甘始又扯了扯自身之衣物:“若无机械工程之成熟,带动纺织机物革新,如何能有今日庞大的服装产出?如今玄夏学宫又有学生发明钻研缝纫之机物,已经颇有成果,待成熟之时,又不知要提升效率几何。” 左慈和葛玄两人神色顿时一正,他们知道,今日谈论终于要进入正题了。 果然,甘始淡淡一笑,那笑容里尽显从容,却也隐含得意。 从火炉一旁,他取来一盒火柴,这正是生火时所用。 只见他取出一根,轻轻一划,一簇火焰顿时在火柴头部燃起,很快就把整根火柴燃烧殆尽:“便是这小小火柴,若是无我炼金化学之功,又如何能做的出来呢,岂不知这柴头燃粉是多么不易的产物” 左慈盯着火柴,却颇有些不以为然:“只是如此,似乎也不是如何困难,老夫亦能造出各类可燃之物,可以同样效用。” “不不不,这很不一样。”甘始大笑一声,自信的反问起来:“要大量生产,需得大量制取,且要成本低廉,当然,对于炼金化学来说,这些都不是最关键的。” 左慈又问:“那什么最关键?” 甘始道:“关键在于,某可以通过理论工具明确反应之过程,甚至可以利用这种工具去反推和实践,掌握了这种工具之后,我可以利用元素特性提纯盐糖之物,亦能制作新的化合物给工业技术提供化工材料,这就不是元放随便能做到的事情了。” 话音落下,左慈和葛玄都有些发愣,他们忽然发现,自己有些听不太懂甘始说的东西了。 这也让他们心里更加惊讶了。 如果已经很难听懂对方说的东西,那只能说明双方的知识体系已经偏离太多,也就是说如今甘始的炼金化学体系已经完全往不知名的方向狂奔到很远很远,远到自己已经根本看不清的地步。 只是这个时候,甘始似乎也进入了状态,完全沉浸于诉说之中。 他兴奋于在左慈面前显露优异,因而急于证明自身之正确。 “这样的制取过程,不是丹经五行阴阳理论那样的混沌和不可测定的状态,而是确定和精准的状态,我可以明确知道如何通过特性去分离和化合元素,甚至可以用字符和公式去准确表达这种过程。” 说到这里的时候,甘始甚至兴奋的有些脸红起来,以至于他的状态看起来,像是有些喃喃自语。 “这当中的美妙你根本就不会明白,一切变化皆在掌控之中,一切未知都可观测计算,这世界终于不是不可知的存在,只要给我时间,我可以制取出一切玄妙之物,那必是堪比仙佛造化之能。” “真有如此玄妙?” 左慈盯着甘始,眼神十分怀疑。 即便他也觉得这自然学下的炼金化学颇为可取,但甘始说的还是太夸张了些,让他不得不想这是不是甘始在自吹自擂。 毕竟,作为鼎鼎有名的大方士,他如何不明白自己这行最看家的本领,其实就是唬人。 甘始终于是回过神,情绪也稳定下来,虽然说着说着就失态显得有些过分,但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这其实一点都不夸张。 如今的化学,虽然离自己说的那种地步,还差了十万八千里,但这个理论体系的强大,却是他可以感受到的,他心里完全坚信,终有一日这门学说可以做到那种玄妙造化的地步。 “元放,吾国国相实为神人,你若留下认真参悟领会,自能领会这自然学说之奥妙。” ------------ 第390章 拜入许门 “如今工事院和玄夏学宫有不知道多少个实验室,实验项目更是数量庞大,然而其中许多都离不开我的参与,如张仲景正在研究许多医药项目,若是没了我的话,那根本就推行不下去,除非他自己也来潜修我这化学科目。” 说起这个的时候,甘始眉眼的得意十分明显。 从这种情绪反应之中,左慈可以很确定,甘始这门学派,只怕在玄夏真的发挥着相当的作用,倒是这炼金和医药相关,符合他的一贯认知。 没想到这新学派中,二者的联系还是这么紧密。 沉默了一阵之后,左慈看了他一眼:“你就如此确定,这自然学化学便是吾道之正解?” 甘始丝毫没有犹豫的点点头:“我这化学的理论框架一定是对的,只是理论深度很难突破而已,钻研此道经常会让我困扰迷茫,总有这样那样的困惑疑问,但我无比坚信这条路可以通往终点。” 左慈沉声道:“说到底,你这化学不过是自然学之分支而已,然而那许辰虽说也是以道家起事,但吾从未听闻他在方术丹术之上有何建树,老夫如何能信师他之术能有这般神效?” 甘始闻言愣了一下,但随后就摇头一笑:“元放你还是不懂,若说炼金之术,国相拍马也不及我一二,但国相学说之精髓从不是具体知识,所谓自然学说只是一种方法一种工具罢了,正是运用了这种工具,我甘始方能有今日之成就!” 房间一片沉默,左慈陷入了沉思,他一时半会缓不过来。 要承认自己钻研了大半辈子的东西都是错的,这不管对谁都是难以接受的事情。 奈何从甘始所说来看,这炼金化学学派实在是赢了太多。 甘始站起身来,无奈叹道:“元放何必执着于既往,说句心里话,我道所学的炼金丹经究竟能不能学明白东西,其实你我皆知。” 左慈浑身一震,葛玄更是一下瞪大了眼睛,显然对甘始的暴论有些震惊。 甘始见他们反应,又道:“难道不是吗,诸多丹经理论,哪个能明确精准的解释我们炼丹炼金之结果?一旦炼制之物不吻合那丹经五行理论,便又要再造话术以圆其说,此番理论并非总结规律而出,而是补全附会而来,这能研究明白吗?” “这” 左慈本有心为自己所学申辩几句,奈何没人比他更明白甘始说的是对还是错了。 越是钻研传统的炼金炼丹学说,就越是明白这玩意儿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 说到底炼丹炼金之术多是经验之学,前人确实能够尝试出诸多炼金丹方,但这种成果几乎都是大量随机尝试产生的,而不是由有效的理论进行指导进行的。 换句话说,现在的炼金丹经根本就不能解释具体炼金炼丹实践问题。 “既往理论不行,那自然学说就能行了?”左慈沉声问道。 甘始见状,自信道:“自然学说只是以方法论构建的知识体系,如今我这化学学派便是利用这方法工具钻研而成,事实证明这套理论确实可行。” 说到这时,甘始在厅中来回踱步,不多久他站定下来:“元放未知全貌,那难免不能接受,如今你既然来了,不如在此逗留时日,你我细细交流,我相信你见识到自然学当中奥妙,必然能够认可。” 左慈闻言,思索片刻便点了点头:“或许也只能如此了,此行远道而来,老夫正是要弄个清楚。” 甘始立即笑了起来,又走回去坐下,再度给左慈添上茶水:“其实元放也该看出来了,某是想让你留下来的,这化学理论体系虽说正确,奈何深入钻研有诸多难题,如今我已陷入瓶颈不得突破,若能得元让相助,你我共同研究,那必定可以建功。” 虽说云游方士这个身份也不见得体面,但左慈能成为其中佼佼者,必定也有过人之处。 实际上,不论是道法修身,还是炼金炼丹都是极深的门道,正因其玄之又玄不知所云,所以能够领悟那些抽象意会的人反而不同寻常,至少甘始就十分确认,左慈是极有智慧之人。 再说这化学门道虽然如今已经与传统丹术大相径庭,但也确实有不少相关,可以算是专业对口。 他相信只要左慈能够兼修自己这个学派,那一定能迅速领会其中奥义,在后续的研究之中帮助自己突破瓶颈。 若非如此,自己也不会这般苦口婆心在这儿劝导了。 “拜入许门,学大智慧,元放必定能在此道有大建树,百年千年之后,后人学我化学,你我便是祖师,此乃名垂青史的千秋功业,定是要比咱们琢磨什么炼丹修仙来的实际。” 即便左慈暂且答应留下,甘始依然在循循善诱,他现在急需臂助,左慈这般神人必然不能放过。 “只要你在玄夏有些许成就,我甘始有了由头,便立即向国相请求特聘你入我工事院,届时与我一般作为院士,声名地位荣誉应有尽有,定会庆幸今日之决定。” 真要吃玄夏的公家饭吗 左慈是有些期待又有些犹豫的。 别看云游方士闲云野鹤,那只是故作姿态而已,一旦真能得到当权者赏识,他们可以比任何人都殷勤。 通常每有君主沉迷修仙长生时,也就是左慈这般人物发迹的时候。 奈何如今的许辰他自己就是天字第一号大教主,左慈甚至可以算是他的同行,便是再厉害也没法唬得住许辰,这事根本就不必有什么念想。 若是没有意外,左慈这辈子都不可能等得到属于自己的那个痴迷长生的君主了,大概只能维持着清高的姿态终了余生。 但现在看来,若是不用哄骗当权者也能吃上公家饭,似乎也还行。 这院士虽然不比在君主身边的国师那么体面,但也不差,最重要的还是没有欺君的风险,要不然的话甘始在这儿也不至于是这样如鱼得水的状态。 想了想,左慈看向葛玄:“徒儿,你以为如何?” 葛玄却是心如明镜,两日下来,师父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对这北平京城已经不舍离开,这时候问自己显然就是想借自己的嘴巴不失体面的答应下来而已。 “徒儿觉得,玄夏是解救天下生民的陆上神国,许辰更是千年不出的世之圣贤,我们若能留在此地贡献一二,也算是为天下苍生尽了份力气.” ------------ 第391章 请教 “怎么,他愿意留下?”国相公署之中,许辰坐在桌前签署公事文件,头也不抬就与站在厅中的甘始说着话。 其实,接见下属的时候,不论官职大小,许辰都是一视同仁让他们坐着说话的,甘始当然也不例外。 奈何这家伙表面上仙风道骨的模样,但依然摆脱不了那方士本能依附当权者的本性,在许辰这个天字一号大教主面前,甘始维持不了高人形象,于是就把自己的人设往讨好的方向转移了。 至于为什么要这样,自是因为公家饭确实好吃。 方士们所谓游历天下听着是逍遥快活,但那只是没有就业下的苦中作乐罢了,世界的终点是体制,谁不想进啊。 简而言之,吃玄夏公家饭的这辈子有了。 当然,另外的原因也是甘始确实对许辰心服口服,都是同行,人家就能开创大业,就能引领思潮。 原以为张角掀起起义震动大汉社稷已经是顶级的行业精英了,但没想到后面还有高手,许辰接过张角的大旗之后,直接突破了这个行当的上限,这种神人自己怎么敬服都不算过分。 所以即便能坐,甘始也还是选择站着,不这样不足以表达自己那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的崇敬。 “国相说笑了,我玄夏一统天下已经指日可待,往后日月所照江河所至无不在我玄夏之内,他即便不愿意,又能走到哪里去呢。” 甘始笑着摇头起来,随后道:“左慈所操正是属下旧业,虽不敢说参透天机,但也能推测时运变化,他不会不明白如今天命已经落在玄夏头上,我辈中人多是顺势而行,不会阻挡时代潮流,今日留在这里,也是应有之意而已。” 许辰闻言,手里的笔终是顿了顿,随后看他一眼,笑道:“传言,左慈已活过三五百岁,能把这样的仙人留在我玄夏,也算是你一功了。” 呃. 甘始的脸一下僵住,神色肉眼可见的尴尬,随后无奈苦笑起来。 这样的传闻确实是存在,而且还不仅仅只有左慈一人而已,就连自己也是一样宣称活几百年,毕竟干这行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包装自己,不说的厉害些,怎么能唬住别人。 “别人不知,国相如何能不知,这只不过我等方士自抬身段的妄语而已,可当不得真。”甘始老脸一红,既是给左慈找补,也是给自己找补。 许辰微微摇头,笑道:“玩笑就不说了,不过左慈此人虽然名声大得很,却也不是随便就要收留的,需得看他有没有真本事,若是他真能把我自然学融会贯通而突破学术,那根本不必你来请求,本座亲自去请他任职院士也未尝不可。” 说到这里的时候,手里的公文已经批示完毕,许辰搁下笔,继续道:“炼金化学之道乃支柱之学,如何重视都不算过分,别说一个左慈了,这天下炼金士只要能在此道有所建树,本座皆不拒绝。” 得到许辰肯定的答复,甘始的脸色也就轻松下来,他此来所求已经达到目的。 化学之道确实重要,但也确实困难,理论框架还有诸多需要填补完善,这条路才刚刚走了个开头而已,甘始十分清楚自己一人之力已经不足以攻克多少难题,他需要更多帮手。 玄夏自身教育培养出来的科班人才,当然也可以作为助力,但这还是不够,甘始自然就把注意力瞄向左慈此类人物。 从许辰得到肯定的答复,以后招揽人才,也好做出许诺了。 甘始连忙道:“有国相您的话,属下也就放心了,左慈此类人物虽然不行正道,但学识阅历却称得上当世顶尖,与属下相比也不遑多让,一旦有了他们帮助,属下有信心可以在化学一道更进一步!” 许辰一边整理文书,一边问:“那本座就等你的好消息。” 甘始拱手行礼,却也没有离开,犹豫了一阵之后,却是往许辰那里凑近过去。 许辰见状,看着他道:“还有事?” 甘始清了清嗓子,有些殷勤的笑了笑:“便是这学术上的事情,属下也想与国相求教求教,您也知道,属下困于化学理论已经许久,如今日思夜想不得突破,实在是抓心挠肝般的难受。” 许辰皱了皱眉:“本座自是知晓你的难处,不过本座又不懂化学之事,你问我作甚。” 甘始眼睛一瞪,再靠近了些:“国相您就别骗我了,属下步入化学之道本就受您指引,那元素字符与公式若是没有您的点拨,只怕现在我还未必能建起理论,要说您真的不懂,打死属下也是不信的。” 许辰眉头拧的更紧了些,脸上也有些为难之色,最后还是摇摇头:“本座所知已经尽数指点,剩下的,就只能靠你们自己了。” 甘始大失所望,却不是信了许辰的话,而是失望于许辰不肯指点。 想了想,他还是不甘心,干脆直接询问起来:“属下近来所愁思之事,正是那元素周期表,吾以性状规律进行排列,却如何也不能合适,实在摸不清当中规律,教主就不能帮我这一步?” 许辰见他这般模样,心中也有不忍,最后还是一叹:“本座只能送你一句话,那就是研习至此,就不能偏执一道了” 说罢,许辰便摆了摆手,却是送客的意思。 这下甘始也没法继续问了,只能无奈行礼,然后告退下去。 待他走后,许辰在安静的公署房间之内,也只能独自苦笑摇头。 这种事自己也是没有办法,基础科学上若是能帮忙,其实他并不介意点拨一二,但问题是他也不知其中原理。 他知道元素周期表是按照原子序数递增排列,但要说如何计算出原子序数,那许辰也是摸不着头脑的。 不要怪我,哥们我是真不懂啊。 虽然如此,许辰其实也不会觉得自己不懂,这学问就发展不下去了。 自己的贡献,从不是直接给这个世界带去什么现成的知识,而是自己创造的整个科学体系,有了这个体系之后,他们自行研究迟早也会成功,无非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 第392章 开战! 没有从这里获得许辰的点拨,这是让甘始十分失望的,不过好歹也得到了许辰送的一句话,而这句话也确实让甘始有些感悟。 化学之道研究至今,似乎确实进入到一个死胡同,这给甘始的是一种无力和狭窄的感觉。 若只是局限于对炼金化学的研究,似乎真的很难突破瓶颈,而许辰的话忽的就让他看到了另外的方向,那就是跳出化学之外,从更广泛的领域去修行。 正如医药学之研究不能只局限于医学之内,当中也需要领会许多化学知识,乃至物理知识,而自己要研究化学,难道就不应该去打开思路? 此事,甘始更有实例印证,如玄夏朝廷为南征而打造的军事大杀器,就是诸多学科共同出力之下得到的产物,不仅如此,就连民间市场的商品研发需求,也越来越由单一方向的技术往复合方向发展。 甘始隐隐已经感觉到一种趋势,由于商品市场的竞争需求,如今许多发明创造,已经开始从简单往复杂开始演变,而一个足够复杂的东西,就不是单一精通某种技术所能做到的了,那必定是诸多技术的集合体。 学术之上,或许也是一样的道理,化学体系不是简单的孤立存在。 而甘始很快,也就意识到另外的学科,那就是物理。 若说与化学相性最高的其他学科,甘始能想到的也就只有物理了,这同样是一门解释世界本源的学科,有时候甚至让甘始觉得这两门学问都可以不用分家。 他又是想起一事,最近钻研物理的那些家伙,似乎提出一种叫做原子论的理论,倒是可以钻研钻研究竟是个怎么回事 科学和制度永远是许辰最为在乎的两个事情,制度的方面,随着黄巾的脚步去解放神州大地,已经触手可及可以完成目标了,这已经不需要许辰太过担心。 而科学的发展,经过许辰这个超前时代的人给予的关键指引,基本上诸多学科的理论框架都已经建立起来。 医学、生物、化学、物理等等诸多学科,已经具备雏形,现在差的只是时间而已。 张仲景如今几乎把全部的精力,都用于钻研医药,实验室如青霉素这类治病神物,也许不知道哪一天就突然可以成熟制取了。 周良这个生物学科的学生,正在苦心潜习天文历法,只待有朝一日出海远行,在外部广袤的大陆上探寻生物起源的更多线索,同时为华夏生民搜寻高产作物。 化学上,甘始正在苦苦求索元素之间的规律,为排列出元素的表格而废寝忘食。 物理上,如光学、力学、声学等等物理规律,也在越来越多的被发现总结出来,物理学的大厦正在一步步添砖加瓦,已经越来越显得高大。 这些学科,都还在一个默默积累的过程,虽然现在看起来,还没有对这个世界形成太直观的改变,但许辰相信这个时间已经不远了。 当诸多学科的知识深度达到一定程度,然后彼此作用影响,最终全部的积累都会在一朝释放,那时候便是改天换日的时候。 这个过程,会比原本历史上的科学进程要快无数倍,因为这里有自己这个穿越者不断的修正和引导科学发展的方向。 就如现在已经出现的这些科学规律,若是没有自己的干涉和参与,也会和原本历史一样需要漫长时间的积累探寻才能被发现和摸索出来,这个时间甚至可以是几百年之久。 如甘始这样的人身处当中,根本就不明白自己做的事情是如何的夸张,更不明白有许辰在上面引领他们,是怎样的幸运。 如今的科学发展已经进入到瓶颈之中,甘始面临的困境就是直接的写照。 科学体系之间的知识毕竟不是孤立存在的,不同学科之间其实相互联系,甘始面临的困境在于原子论还不足够成熟,这需要物理学的更进一步,而对于其他学科也是如此,或许他们正在面临的问题,也需要从另外的领域寻找答案。 这实际上就是他们还在在不断点亮科技树过程,还没达到那个突破点,只有下方的数目繁多的枝条点亮到一定程度,这个树才能往下一个阶段生长。 这个时间有多长,许辰也不能精确判断,但许辰十分确信有生之年自己一定能看到,而那时候的玄夏,也将真正掌握人类前途的钥匙。 当然,即便是现有的科技水平,也足以给许辰带来足够的好处,而这个好处完全可以在接下来的南征作战中兑现。 秋日过去,新一年的粮税也到了征收的时候,源源不断的粮食从玄夏广袤的治区开始汇集,然后往长江沿线开始提前调动。 这样明显的举动当然瞒不过别人,不要说蜀汉和吴国了,便是玄夏的老百姓都意识到,战争已经迫近了。 事实也正是如此,紧随其后的便是玄夏朝廷大范围的征兵举动,诸多兵员开始被组织起来在各个战区进行训练,这是为奔赴战场做的最后准备。 于此同时,遮天蔽日的玄夏水师船队在渤海集结,漫长时间筹备的他们,也将在实战之中迎来考验。 朝廷拨付的军费,以及数额巨大的官债,也开始发挥着自己的作用。 庞大的军事行动本身就会创造出巨大的需求,而这些需求被玄夏迅速转化成了无数军事订单,然后分散到了市场之中。 数不清的官营和民营工厂,在为数以几十万计兵力的大军生产衣服、盔甲、兵器、军粮、帐篷、车辆、煤炭、船只等等一切所需的东西。 工商发达带来的好处就是,战争带来的庞大需求不再完全变成国家负担,反而可以极大供养市场,这些财富最终还是会以回馈到庞大的百姓群体以及官府手中。 这一仗之后,不知道这神州大地之上,又要有多少工厂拔地而起了。 整个玄夏都如同一台紧密的机器开始运转,境内全部的力量都在组织动员之下得到了利用。 许辰即将发起的,是一场真正意义上的国战,而刘备与孙权,也即将认识到发动举国之力爆发出来的力量,会是何等的恐怖。 ------------ 第393章 要命 “听说,咱玄夏的水师都已经集结好了,有行商来咱京城,说那渤海湾武清港快要被船只给铺满了,描绘的那叫一个遮天蔽日,还说什么船只连片随着海浪动起来,就如大陆沉浮一样壮观,不敢想这会是个什么场面。” “这么厉害?要有这场面,那不得有个几百艘船才能做得到!” “几百艘?你小子太小看咱水师了,如今水师船只已经三四千艘了,那青州也刚刚建好新的军港,就这,船厂也还日夜不息忙活造船,那些船厂的工人兄弟们说,如今这船不仅要供应水师,还要给往后出海所用,也就是现在时间不够,不然要多少船都能给你造多少出来。” “咱们水师竟也有如此规模了?不过我倒是听说那吴国汉国水师更是强大,三四千船只确实挺多,但比起他们只怕还是少了许多,这能打得过吗?” “有什么打不过的,咱黄巾在战场上什么时候吃过亏,况且这一次有咱教主御驾亲征,真要是碰到难打的时候,直接施展法术招引天雷,或是引动水龙搅翻敌军,还能让他们不叫饶?” “什么天雷水龙的,那只是街坊瞎说,你还当真啊,而且咱国相就不是什么皇帝,哪儿有御驾亲征的说法!” “这还能假了?俺家婆娘肚皮久久不动急坏了人,俺向家里的许天师像求了求,不多久就怀上了,俺家隔壁老王都替俺高兴哭了,这等事情都能灵验,区区天雷水龙又算得了什么。” 夹杂着细碎交谈声音的,是纺织工厂里连绵不休的机械声音,诺大的厂房之中,诸多男女工人共同劳动,一台台纺纱机织布机组成的产线铺满了大部分得空间,每时每刻都在给工厂制造毛棉线和布匹。 工厂的生产节奏其实十分紧凑,肉眼可见的就是忙碌的气氛,但即便如此,已经娴熟掌握生产技巧的工人们,还是能从生产之中分出心思和工友聊天说话,手脚不停地同时,嘴巴更是闲不住。 枯燥重复的生产过程,如果不去时不时与他人说笑几句,也确实挺让人难受。 即便是工厂的管理者,也不会太过苛责这种程度的交流,例如巡视产线的曹丕站在两人身后听完了全部的谈话,却也没有指责和中断,而是平静的往前走开。 接受刘协聘任在这里工作已经有数月之久,曹丕早已经适应了这里的工作节奏。 对此,曹丕心里是有些复杂的,谁能想到在曹家最为艰难的时候,唯一愿意伸出援手的人,反而是当初被曹家深深伤害的刘协。 不得不说,这样一份工作对于曹丕十分重要,这意味着他终于有能力可以养活自己那一大家子人了。 管理工厂对他来说,并不算是什么特别困难的事情,事实就是他这几个月干的十分不错,工厂的运行稳步向上。 不论是下面的工人,还是上面刘协傅燮这两个东家,都对他的工作能力赞不绝口。 毕竟也是接受过传统精英教育的人,曹丕这种顶级士族精心培养的人才,便是管理一县一郡,乃至一国一州也都能行,区区一个工厂实在是手到擒来。 在工厂走了一圈,看到产线运转正常,曹丕也安心下来,如今正是关键时候,不能出意外。 事实上,不仅仅是曹丕在狠抓生产,上面傅燮这个东家,同样关切厂子的生产状况,曹丕刚刚走了一圈,就看到傅燮也步入厂房,这让曹丕不得不放下正在看的生产统计迎了过去。 “东家,您来了。”曹丕走过去,神色恭敬的朝着傅燮拱手行礼。 傅燮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厂房内部的忙碌氛围,满意的笑了笑,然后才看向曹丕:“我们这些订单都来自黄巾军,一点也马虎不得,某自然是不能放心。” 曹丕微微一笑:“东家其实不必如此操心,厂区有我看着,断然不会耽误事情。” “某自然是相信你的能力,只是事关重大多操些心更加稳妥。”傅燮一笑,便往前方走去,在产线的后方,他拿起产出的布匹就端详起来。 这里生产的布匹,多以棉布为主,他们这小工厂能吃下些许黄巾军的订单,靠的也就是暂且相对优秀的棉纺工艺。 这里只是纺织工厂,另外还有裁缝厂,这些棉布都会送去经过数量庞大的裁缝进行标准流水作业,制成码数不一的成品衣服,才会送去黄巾军交付。 这钱其实不算难赚,成本多少产能多少利润多少,一切都可以提前预算,只要工厂不出意外,原材料储备充足,那稳稳等着赚钱就可以。 如今玄夏工商不论什么行业,都是一片蓝海,只要把事业干起来,未来都是可期的。 这次朝廷发动大战就是一次极佳的机会,把军队的生意做好,就稳定能大赚一笔,不论是傅燮还是刘协都十分重视这次机会,只要把握住了,扩大生产规模也就可以提上日程了。 甚至于,他们都可以想象得到,当玄夏打下蜀汉和吴国大片的土地之后,自己也会成为无数商人中的一员挥舞着手里的钱往那里蜂拥而至,然后在新土地的低商税环境之下开办工厂争夺市场。 商业需求,也是玄夏对外征战的一个强大驱动力,土地放在蜀汉和吴国手里完全就是浪费,让玄夏来开发和经营,才能创造出更多的财富,贪婪的商人群体,反而是战争最大的拥趸。 当然,这对傅燮和刘协来说,都是以后的事情了,眼下傅燮还是更在意把这些订单安稳交付出去。 “今日某听到消息,又有一家商户出了问题被军队查处,这已经是迄今为止发现的第五起了,这些家伙为了节省成本,丧心病狂贿赂军需官试图以次充好交付产品,如今上上下下都被抓住,若是按照此前判例,在军需供应上出这种问题,一向都是顶格处理,他们多半是要被抓去问斩了。” 说起这个的时候,傅燮神色有些凝重,这才是他最担心的问题。 黄巾军的生意好做,但也不好做,乱来的话是会要命的。 ------------ 第394章 勿提往事 “无论如何,我们这里不能出现问题,产品的品控务必严格把关,若是质量不佳,便是产品全砸手里也不能应付了事!” 傅燮拿起布匹,左看看右看看,还拉一下试了试韧性,直到确认质量扎实之后,才放了回去,然后又从其他地方抽样检查起来。 其实,即便是傅燮不做交代,曹丕也明白事态的严重性。 黄巾军的生意只要中标,那就是稳赚不赔的,但前提是要保证质量,一旦出现傅燮所说那样贿赂军需以次充好的情况,那么到时将要面对的后果就不是官府的审判,而是军队的军法。 这种事情的后果十分严重,若是把关不严未能发现,士兵们打仗时才发现自己的盔甲武器都不经用,那么带来的后果甚至可能是输掉一场战争,乃至输掉整个社稷。 既是军法进行处置,那必然是以严酷和重罚的特性,掉脑袋也就不值得大惊小怪。 曹丕站在后面,忍不住摇了摇头:“这些人贪心不足死有余辜,既然有他们前车之鉴,我又怎么会步入后尘,有我在这里,必定能保证产品完全符合交付标准。” 看了好一圈之后,傅燮都没有抽检出来问题,确实也放心不少,那手里的布匹放回之后,他看了曹丕一眼。 说实话,他确实是不完全放心曹丕的,毕竟是外人,难保曹丕会不会欺上瞒下乱来。 钱倒不是最重要的事情,关键是不能坏了军队的事情。 不过曹丕来了也有数月,他也暗地考察曹丕几月,不得不说曹丕的工作干得十分漂亮,省了自己极大的精力,也几乎没有过什么纰漏。 只能说,刘协一时的同情之举,现在看来不算坏事,曹家这个儿子算是个精英人才。 “明天,黄巾就要开拔出征了,咱们后方的生产虽然不急于一时,但能快还是快些,我看这生产任务再有十天半月就差不多能够完成,你告诉工人们,即便这段时日要辛苦些,那也一定保证把活儿干好,待交付了这批产品,所有工人都有奖金和假期!” 傅燮看了一眼忙碌不休的工人们,笑了笑,便吩咐了一句。 曹丕闻言,连忙答应下来,心里的工作压力一下放松不少,有了这样的激励,必然可以刺激工人更加热情的从事工作。 傅燮也没有在这里过多逗留,因为他要看的厂区并不止这一个。 这一次接下黄巾军的订单,确实让自己和刘协肥了一波,借着这个机会直接扩大了一次生产规模,而且交付完毕之后,还能更进一步。 如今这个行情,生意确实是不难做的。 事实上不仅仅傅燮刘协这么觉得,曹丕也是一样这么觉得。 一天的工作结束之后,曹丕从菜市带了些食材,慢悠悠就往家里回去,一路之上他都默默低着头思考,却是在想什么时候才能积攒些本钱自立门户做些生意。 虽然他很感激刘协及时的帮助,但这终究只是给别人打工,他内心却不甘于一辈子如此。 尤其是在几个月的工作之中,他明显感觉到如今的玄夏到处都是机会,不管做什么都可以赚钱,这更加刺激了他内心的躁动。 以自己的能力,只要有些本钱,要发家致富并不是梦想。 曹丕是有这个自信的,只是一想到自己身后还有一大家子等着自己,他就又忍不住叹气起来,如今状况虽然好些,但也只是能让这一家子人都过得轻松体面些,要想积攒本钱,那还不够。 思考让他忽略了嘈杂躁动的外部环境,直到忽的一下自己衣服被扯了一下,他才回过神来。 再一看,却是自己那才刚刚少年的弟弟曹植。 曹丕皱起眉头来:“你怎么在这里?” 曹植似乎心情不错,说话的时候嘻嘻一笑:“明日黄巾出征,城中百姓多在准备欢送,却在找人为横幅写字,我寻思赚些外快便露了一手书法,果然引得他们惊奇。” 说罢,曹植就得意的扬起手里的一小叠钱,肉眼可见的高兴。 曹丕闻言便点了点头,虽说如今玄夏识字的人多,但要说书法,玄夏这些读书人和传统士人比起来就差得远了,曹植的水平完全是碾压级别,能让人看上也不惊奇。 这时候,他才注意到,街面上的热闹动静。 正如曹植所言,整个京城的百姓,都自发为明日欢送黄巾出征做准备,只见沿途的商铺皆悬起彩纸,一路看去五彩缤纷,每隔一段路便能看到悬挂的横幅,多是欢庆祝福之语。 不少摊贩商店,还都沿途给娃娃散发糖食,只要娃娃们说句讨喜的话,便塞上一颗。 而这些讨喜的话,并非是针对自家的什么生意兴隆万事如意云云,而是如“玄夏必胜、黄巾万岁、许天师威武”此类话语。 每当懵懵懂懂的孩童在引诱之下大喊出来,总能逗得周边大人一阵哄笑。 不仅如此,就连今日出门的小姑娘们,也多是略微装扮了些,只走在街上便让空气多了几分喜悦。 到处都充满了快活的气息,不知不觉,曹丕就停下了脚步,莫名其妙的他就有种伤感和羡慕,他活一辈子,也没有见过这种场面。 别说魏国了,就连曾经的大汉帝国,也不能让百姓拥戴至此。 这还只是黄巾出征的前一天而已,就已经这么热闹喜庆了,曹丕都不敢想明天又会是怎么样一番盛景,那若是此战黄巾大胜一统天下班师回朝的时候,这些人不都得高兴地疯掉啊? “哥,咱魏国输的是真不冤,这样的黄巾怎么可能会输。”便是一边的曹植,也是忍不住发出了感慨,眼前场面不知道的,只怕还以为这是什么节庆来了。 曹丕闻言,却一下皱了皱眉:“我怎么跟你说的,在这里不许再提以前的事情,没有什么魏国,也没有什么曹家了!” 严厉的声音让曹植缩了缩脖子,他的眼神略微有些委屈,但也只能沉默。 是的,已经没有什么魏国,更没有什么曹家了,如今的他们,早已经改名易姓. 他们的故事,也随着曹姓的消亡而彻底结束. ------------ 请假一天 明天三更 如题 ------------ 第395章 出征!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当黄巾大军从北平城中的干道之中结队穿行的时候,沿途两侧的百姓也对自家的子弟兵队伍献上了最为热情的祝福,所有人都在期待着黄巾得胜归来。 其实黄巾本不用从城中通过,只是为了迎合百姓的情绪,最终还是专门从城中绕了一圈,不得不说这么做确实让百姓十分高兴。 军中士兵,本就是本地百姓的亲人,百姓们既是欢送大军,也是在为自己的亲人祝福。 整齐划一的军事队列形成一列列笔直的线条,即便是他们时不时会与两侧的百姓互动一下显得不那么严肃,却也依然展现出强大的军事素养,这样相对松散的队列对于这个时代其他任何军队来说,都已经不敢相信的程度了。 毫不夸张的说,黄巾军下限中的下限,都是蜀汉吴国西凉这些军队上限中的上限。 现在,这支军队将要去完成自己最后的使命,对南边的蜀汉和吴国发起最后的沉重一击,彻底结束这纷争的时代。 嘈杂热闹和激动的人群氛围已经达到了顶点,不知道多少年轻少女在往队伍中扔着手绢,这让行军列队中的年轻士兵们都心神荡漾,只是强大的纪律性让他们守住本心,在莺莺燕燕之中坚定的继续前行。 也有孩童一路蹦蹦跳跳跟着凑热闹,更让气氛添了几分喜庆。 这等氛围,便是一般节庆的时候也不曾见到过,能做到如此地步,也是因为百姓们普遍都知道这一战是玄夏意义重大的最终决战了,此战结束之后,天下生民就再也不必恐惧曾经的贵人老爷们杀回来奴役自己了,所有人都将得到解放迎来新生。 一直到一声高亢的惊呼传来,才让已经沸腾的情绪安静下去。 “国相来了,天师来了,圣人来了!” 沿途无数百姓全都齐刷刷往队伍后头发出惊呼的地方看去,然后他们就看到,队伍中间的地方,有一行骑着马的人,那显然是军中的将领还有玄夏的领袖。 随着惊呼,人们很快把目光锁定在其中一人,那是一个身穿轻甲的男人。 虽然很多人认不出这些首领谁是谁,但他们却也有眼力见,被众人簇拥保护在最中心的那个,肯定就是那个男人没错了。 人群确定了他的身份之后,便再也控制不住了,一时间不知道多少老人痛哭流涕的跪下来,也不知道多少少女春心萌动死死看着那个人不挪眼睛。 原本为士兵送行的队伍,慢慢有了失控的迹象,好在这里本就是军伍,立即就有士兵结队控制局面,只是群众极致的热情依然让人难以安定,这若是真让百姓冲破了阻挡,今天这城只怕就不好出了。 在许辰周边的下属们,完全可以想象,只要让百姓冲过来,那这里一定会瞬间被人潮淹没。 这时候,田石头只觉得额头冒汗,作为许辰的亲兵队长,他最担心的就是眼下这种复杂局面,虽然眼前都是玄夏百姓,但难保里面会不会藏有刺客这类存在,哪怕只有万一的可能,田石头都不敢有丝毫的放松。 “教主,咱们还是加快速度先行出城吧,百姓们实在是太热情了,我看维持的兄弟们也不那么好受。”不愿冒险的田石头,立即驱马上前,给出提议。 许辰一边骑马慢行,一边和两边百姓招手示意,正是得意之时,听闻此话,却也点了点头。 左右一看,旁边士兵阻拦百姓确实很费劲,若是在这里磨蹭太久,也是给亲兵徒添工作压力,便也顺从了田石头的提议。 很快,他们便加快了速度,越过了步行行军的大军,往城门处快速而去。 不得不说,沿途百姓的呼喊拥戴声音,还是很让许辰享受的,这让他觉得自己的事业不算白做,百姓真实纯粹的情感,就是对自己最好的回馈。 当然,许辰也不免自得,谁能想到自己这么个普通人,也能走到今天这步。 “民心可用啊,咱们能得到百姓这种支持,区区蜀汉和吴国又能算得了什么,任何敌人,都将淹没在群众的汪洋大海之中!”骏马小步慢跑,许辰一边感受着策马奔腾的放松,一边享受着人群的欢呼,也忍不住发出感叹。 紧紧跟随在许辰身边的马炎,连忙应声起来:“教主说的是,此战我军必胜,” 许辰看他一眼,笑道:“我军水师乃初创而成,不论你这个水师将领还是下面的士兵,都没有水上作战的实战经验,偏偏这一次水战又格外重要,这种压力,你们可顶得住?” 马炎呵呵一笑,神色自信起来:“咱兄弟们都是北方人,确实不擅水上,但咱们有毅力肯吃苦,为了适应水上作战的环境,属下和兄弟们这一年几乎都没下过船,不论吃饭睡觉还是训练,两脚皆在甲板,虽然初期时候吐得难受,但吐着吐着也就习惯,不敢说比南方人更熟练水战,至少也能保证不落下风。” 说到此时,马炎话语停顿了一下,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眼神变得有些灼热:“而且水师列装的新装备堪称神器,有了它们,吴蜀水师也不过是笑话而已。” 许辰自然一下就明白过来马炎说的是什么,毕竟这东西就是自己催生出来的。 回想半年前初次随马炎去往武清港视察水师,亲眼见到新武器列装之后的实验效果,他就对这次水战的结果有底了。 虽然目前阶段这种新武器还不成熟,而且储备量极其有限,但只要运用得当,确实可以决定战事走向。 受限于技术手段,新武器造价极其昂贵,且制造周期漫长,黄巾也不必特意为此等待,把现有的发挥出全部作用就足够了。 “也不可完全倚重新武器,若能借它顺利冲入水道,便算是完成了使命,真正要和敌军水军抗衡,还需真刀真枪。” 许辰告诫一句,便又加快了几分速度,不多久便行至城门处。 可以看到,城外依然有大片的百姓在等候,即便走到这里,许辰依然可以听到此起彼伏的欢呼声音,他回头一看,后面漫长到看不到尾迹的黄巾队伍两旁,尽是百姓手持彩旗横幅的华丽景象。 即便是许辰,这时候也难免觉得自豪,至少自己做的还是不差的。 待马炎从后追上来的时候,只听到许辰的一句感叹:“我们可不能辜负了这满城百姓的期待,此战务必要全胜归来。” 声音落下,许辰便抽下马鞭,策马出城。 南征的大计,也随着许辰骑马迈出北平的时候,正式开始启动。 此次从京城出征的,大部分都是玄夏水师士兵,黄巾主力陆师大军,皆在兖徐两州屯驻,一旦黄巾水师打开局面,那么整个长江任何一处地方,都可能是玄夏发起进攻的地方。 在此之前,黄巾对长江都是无计可施的状态。 原本大汉所掌控的水师就尽在荆扬两州,而黄巾虽然攻势猛烈,但从来没有获得过任何一部分水师的控制权,这比原本历史上的曹操还要尴尬。 毕竟曹操手里还有投来的张允蔡瑁,而自己往长江一看,就没有一艘船是属于自己的。 若非如此,玄夏也不至于早早就未雨绸缪建造船只打造水师。 占不住水道的话,那么往后南北对峙玄夏会变得十分被动,北方长江沿岸任何地方任何时候都有可能遭到蜀汉和吴国的水师进攻,而且玄夏自己又没有什么反制手段。 往坏了想的话,这甚至要逼得玄夏在整个长江沿线都布置重兵防御。 这也是许辰为什么这么急于发起南征的原因,兖徐豫三州刚刚占领下来,如果不能改变水师上的弱势局面,那这些地方也很难站稳,吴蜀两国凭借水师长时间袭扰,就可以让玄夏焦头烂额。 那种局面,当然不是许辰愿意看到的,那就只能在此之前果断先行发起总攻。 对此,许辰有足够的信心,黄巾缺少的只是对长江的控制而已,只要弥补了这个缺点,让黄巾可以安然渡江作战,那这场战争就没有输掉的可能了。 水面的战斗或许还有悬念,陆上的战斗只会是一面倒的局面。 大军尽数出城之后,便一路浩浩荡荡往武清港而去,沿途经过乡镇村落时候,百姓们无不是箪食壶浆亲送天兵。 一路之上这样的场面每一天都会在不同的地方出现,根本就不曾中断。 而这也不是什么坏事,没有什么比群众的支持和喜爱更能激励士兵了,许辰明显感觉到,越是走得远,大军的士气就越是旺盛起来,他坚信现在黄巾士兵们对胜利的渴望,一定超过了这世界上一切的东西。 当所有士兵全部抵达武清军港,这种士气也达到了顶点,以至于士兵们登上水师船只之后,就连船队看起来也似乎多添上了几分气势。 酝酿一年之久的南征大战真正开始了,这支青涩的黄巾水师,也即将迎来他们的首秀。 ------------ 第396章 妙啊 数千规模的水师船队,即便当中相当绝大部分都是中小型船只,那浩浩荡荡铺天盖地的场面,也足够令人心神震撼了。 一路从渤海湾驶出,绕过青州,沿途所见沿海渔民莫不是惊慌失措,但一听闻这是自家的水师,那又会因为这场面气势的壮丽而欣喜。 在玄夏偏远地方,消息毕竟不灵通,很多人也是这个时候才知晓玄夏发起了军事行动。 在青州徐州两地,玄夏早早就设置不少军事港口,既是为这一次南征建立的设施,也是为往后玄夏的海师提前做准备。 华夏大地的内部斗争,水上的战斗只需要在内地河流解决,但将来的玄夏,大海才是征途,港口自然也会从江河水道往沿海转移,水师在完成这一战之后,也会开始往海师的方向蜕变。 不过这些都是后事,先打赢眼下的战争才是现实的需求。 水师行驶的速度并不算慢,在沿海军港略作修整之后,茫茫无际的水师便再度启航。 好在许辰并不晕船,此行倒也不会怎么受罪,他站在船头的甲板,感受着海风呼啸,心里颇有几分豪迈之情,可惜他却是个没有诗才的,不然高低要学着曹操来一首观沧海。 只有一边的田石头保持紧张守卫在一旁,做着许辰跌入海中自己随时跳去下救驾的准备。 许辰所在的船,正是水师船队最为巨大的一艘,名为幽州号。 水师船只,多以地名命名,最大的十几艘便冠以各州之名,再其下的便以郡命名,如今成为天下中心的幽州自然占据着最高的位置。 幽州号百米多长,桅杆数十米,巨大的风帆在吹拂之下烈烈响动,驱动着巨船往南方驶去。 其实玄夏船只已经经过相当的改造,船只行驶不仅仅只是依靠风力驱动,连轮浆也早早被设计利用,只是绝大多数时候,风力仍然是船队行驶的驱动。 而这样行驶起来,对自然条件的依赖性就比较强,行驶速度自然也快不起来。 不多久,一个身穿工衣的人走上前来:“国相,船只加上轮浆之后,我们计算下来,效用只能说是差强人意,毕竟是靠人力驱动而已,转速实在是太低了,想要取代风帆根本就不可能。” 这个答案,许辰当然是有预见的。 不过他还是装作探讨一般的反问起来:“也就是说,如果转速足够快的话,那么轮浆甚至有可能完全取代风帆是吗?” 站在他面前的,也是与甘始一样的工事院院士,正是最早一批由玄夏专门收录的工匠当中的胡萄,十几年时间的培养学习,如今的胡萄掌握了科学的工具之后,已经从单纯的工匠开始往工程师转变。 京城越来越普及的时钟,也正是胡萄的发明,能做出这样相对复杂的器械,已经足够说明他具备相当的机械水平了。 如今玄夏学宫设立的机械工程学科,其理论基本都是以胡萄为首的几个院士所钻研出来,不夸张的说他完全可以算得上这个学科的先师一样的存在,后世学生课本里必定少不了他的名字。 能做到这种地步,最大的原因当然是科学工具带来的效果,但也离不开胡萄本人的勤劳和天分,事实证明只要有足够的机会,平凡人也可以做出伟大的成就。 听到许辰的反问,胡萄点了点头:“国相说得对,风力毕竟不可控制,以风帆驱动航行有诸多弊端,实在是太过依赖天象,而轮浆操控更加稳定方便,唯独就是人力驱动转速太低了,若是能弥补这个缺点,那轮浆船必定是风帆船的完美替代!” “哦!”许辰闻言,眼神忽的一亮,故作醒悟的模样:“也就是说,终究只是人力微小罢了,那那有没有什么可以代替人力作为驱动的东西呢,本座忽的有一想法,若是把那.” 许辰把话说到这里便停了下来,正是这留有余韵的意味,让胡萄愣住了,然后陷入沉思。 这句话,让胡萄脑海之中灵光一闪,就像是抓住了什么东西,但偏偏中间隔着一层纸看不透,但他能成长到如今地步,自不是愚笨之人,很快就把这层纸捅破了! “蒸汽机!”胡萄惊呼一声,眼睛一下亮起,然后看向许辰:“国相所说,是蒸汽机!” 许辰一笑,点头道:“听闻工事院如今研制蒸汽机已经颇有成果,只剩下少许技术问题等待攻克而已,本座就把这事记住,今日一想,蒸汽机本就是为代替人力而生,虽然原本设想是运用于工厂,但若拓宽用处,似乎人力所行,其皆可行啊。” “有道理啊!”胡萄越想眼睛越亮,话语也更加兴奋起来。 他的兴奋,不仅仅在于突然意识到这个想法,而是这一瞬间由此延伸了更多想法。 是啊,轮浆唯一的弊端不就是动力弱小吗,而蒸汽机正是用以弥补的缺点,既然蒸汽机可以用于工厂作为机械驱动力,那用在船上难道就不行了? 已经具备成熟机械工程经验的他,一瞬间就形成了粗略的工程构想。 他甚至都想象到了一副画面。 一艘没有风帆巨大的船只,只有顶上的烟囱在冒着滚滚浓烟,而船只的下方则是轮浆飞速运转,不断给船只提供动力快速行进。 而在船舱的内部,船工在不断给安装在船体的蒸汽锅炉添加煤炭 只要船只内部的煤炭没有用完,那么这船只就能一直航行下去,根本不必等候天象,航行的速度也可以变得稳定可控。 二者结合,这就是完美的方案啊! 当然,除此之外,他的思路也一下打开,想到了更多的可能。 既然船只可以,那么马车可不可以呢? 用在通行工具上可以,那用于抽水灌溉可不可以呢? 胡萄一直都知道,蒸汽机必定是划时代的东西,但是现在经这么一说,他忽然发现这玩意儿好像还是被自己低估了,它的应用场景似乎比想象的更加广泛。 而最让他兴奋的是,蒸汽机彻底问世似乎已经不那么遥远了。 “国相,蒸汽机的研发虽然仍有进步的空间,但其实现在已经能用了,困扰我们最大的两个问题其实都是材料问题,一个是密封材料,一个是机体材料,虽然现在都没有完美解决,但也有方案可以勉强应付” 胡萄认真思索了一会儿之后,如是说道。 对此,许辰心里也很清楚,蒸汽机的机器原理其实也没有那么复杂,研发的过程里自己一直都如现在这样无意间给胡萄他们灵感,大大加快了研发速度。 吃透原理没有那么困难,难的是材料。 不论是气缸的强度,还是密封的材料,这都需要等待以后的突破。 至于胡萄说的能用,许辰也知道其实不算吹牛,是真的能用,如今的冶炼技术也在进步,就算钢材没那么好,却也不是很差,机体强度就算达不到最理想的程度,那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蒸汽机本身就有压力调节的安全装置,只要操作得当,就可以投入使用。 密封材料是个难题,但用铅片和黄铜活塞环能勉强应付,至少也能让机器正常工作且不会有太大的功效丢失。 若不是知道如今的蒸汽机已经能用了,许辰今天也不会提起这茬,今天跟胡萄说起这个,也是给胡萄引路而已。 “蒸汽机的研发本座一直都在关注,能做到现在的地步已经是极大的成果,但如何充分应用这机器,却是你需要继续努力的事情了,待此次战后,你可以尝试钻研蒸汽船只,乃至蒸汽车抑或是其他一切可以应用蒸汽机的东西,此事若是成功,便是改天换地划时代的大功业,你可要好好把握。” 许辰拍了拍胡萄的肩膀,丢下这句话之后,便转身回去,在田石头的护卫之下返回船舱,只剩下胡萄一人留在原地。 此时的胡萄,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他只觉得脑子里有数不清的想法。 他毫不怀疑许辰的判断,毕竟他也很清楚蒸汽机提供的动力是如何强大,如果能把这种动力应用在各种场景之中,那带来的影响确实是翻天覆地。 未来,会是什么样的一副场面. 只要想想这个问题,胡萄就一阵战栗,有足够的工程见识带来的好处是,他可以很快判断出一个想法有没有可行性,而许辰说的那些东西,他觉得都是可行的。 他恨不得立刻就跳下船游回去,然后窝在实验室里琢磨这些新的想法。 不过很快他还是冷静了下来,这次随军行动却也不是来游玩看戏的,事实上自己也有自己的任务,再重要的事情,也要等到战争结束之后再说。 船队破浪而行,往前看去便是海阔天空。 胡萄只觉心中一片开明通畅,因为前面还有太多事业可以等待自己去做了。 他并不明白自己究竟有多么幸运,这些事业,若是没有许辰在高处点拨的话,任何一个都是需要漫长时间积累和无数天才偶然的巧思才有可能成功,而现在许辰把一切都给他指明了方向,只待他往前走就行。 ------------ 第397章 长江天堑 “教主,我们就要到了!” 当天色明亮之后,许辰走出甲板,田石头立即迎了上来,有些兴奋的向许辰告知了这个好消息。 长久的水上生活着实苦闷,如今终于是抵达了目的地,这让田石头的心情都好了几分,说话的时候,语气都带着几分迫不及待,似乎恨不得立马就靠岸下船。 其实许辰也一样不好受,到了地方地方,他也忍不住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在昨天的时候,水师船队就已经进入了长江的出海口,经过一天的航行,今日终于是抵达了此战预定的水师驻军点广陵。 走上甲板来到船沿,许辰往远处看去,已经隐隐约约能看到沿岸诸多民户,时不时还有一些渔船活动,只是一看到黄巾那黑压压的水师船队,就慌乱的逃窜没影了。 此时往北岸看便是玄夏,往南岸看便是吴国,一江之隔便是两个天地,一个是过去,一个是未来…… 船只之下的长江,多半也就是两三里的距离,若是在陆上作战,这个距离对两军而言几乎和脸贴脸没什么区别了,但是水道隔绝,便是天堑。 从这里往上的整条长江,除了北岸的一些渔民小舟,就没有任何一艘船是属于玄夏的了。 换言之,在今天之前,这条长江是属于吴蜀联盟的,和玄夏完全没有任何关系,但今天之后,许辰必须要改写这个局面。 随着缓慢的行驶,不多久,许辰就看到北岸之上已经有大量的黄巾士兵在沿岸屯驻。 与此同时,还有大量的民夫在岸边开始修建船渡,要容纳数千规模的船只停驻,若是岸边没有相应的设施,也十分困难。 “靠岸!” 庞大的船队当然不会一窝蜂的往广陵口岸拥挤,大部分的战船都在后方漫长的沿岸停靠,只有以幽州号为首的一支一百来艘船的海师编队在许辰的命令下率先靠过去。 随着船只越靠越近,许辰已经能看到口岸上列队等候的黄巾,在人群的中心,一行将领站得笔直正在等待着许辰的到来。 一直到幽州号彻底临靠在岸边,许辰才看清他们的面孔。 陆平、王当、赵云、太史慈几个将领皆在此处,当然,沮授这家伙也同样守候在侧。 这也确实就是玄夏的军事布置,黄巾各地的主力,大部分都调往徐州听命,这一战怎么打,取决于水师从哪里突破,陆师只能跟着水师跑。 而黄巾计划的攻击目标,也正是与徐州对应的扬州,这里正是吴国的大本营。 不多久,舷梯放下,许辰在马炎田石头的拱卫之下走下船去,还未及他踩在地上,王当陆平等人立即就迎上行礼。 “属下王当见过教主!” “沮授见过主公!” 众人各自行礼,许辰则同样笑着回礼,这时候,许辰才终于有机会可以感受一下脚踏实地的感觉。 从渤海湾一路坐船到这里,时日其实不算太久,只是海上漂流的滋味终究不是那么好受。 “诸君若是久等了,本座心里可就要过意不去了。”与众人也是半年一年未见了,今日才算是再度相聚,许辰一时也有些感怀,自是免不了要寒暄几句。 众人相互看了一眼,都是哈哈一笑 王当看了一眼江面上一眼望不到头的水师战船,语气兴奋地都有些急促起来:“咱们可不仅仅只是等教主过来,也是在等这些宝贝!” 陆平微微一笑:“王将军所言并非虚言,这些时日我军受够了委屈,现在终于是不必那么憋屈了。” 许辰往前一引,一边走着,一边问道:“嗯,怎么回事?” 众人也连忙跟上,前方则是王当带路,没走多久,他们便进入前方的大营。 广陵作为此战的桥头堡,正是黄巾大军重点驻军的地方,而水战是此战的重中之重,大营也就直接设立在离水不远的地方。 正说着,许辰也注意到,自船队靠岸之后,立即就有庞大的民夫队伍在士兵们的引领之下,开始在岸边进行工作。 “主公有所不知,吴蜀两国查探我军调度,已知我军将要发起进攻,而今已经调动水师往下游而来,他们仗着水师之利屡屡来犯,给我军造成极大困扰。” 还是沮授先行做了解释,他紧跟许辰左右,指着岸边道:“我军原本意图立起水寨,为我军水师临靠做好准备,奈何那周瑜关羽却十分狡诈,每当我们派遣民夫工作,他们立即就会出动水师袭扰,以至于这水寨迟迟立不起来,而今总算可以工作了。” 这时候,赵云也是目露寒光:“他们不仅只是袭扰我军建设水寨而已,事实上自他们合兵水师之后,我玄夏长江沿岸就没有安宁过,往往他们三五只船百来兵力,都可以轻易袭扰我沿岸乡村,而我们却没有反制手段,实在是恨煞人也!” 太史慈也冷哼一声:“江东鼠辈不敢堂堂正正来打,也只敢做些蝇营狗苟之事,呸!”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很快就让许辰明白过来究竟是怎么回事,闻言他也只能无奈苦笑一声,他们所说正是此前玄夏的痛点。 若是没有提早筹建水师的话,只怕今天的玄夏除了一条从关中进入蜀地的路线可以做做打算之外,对南方就只能干瞪眼了。 “诸君受委屈了,今后却也不必再怕了,我军水师已至,他们再敢来,定叫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许辰也是回头看了一眼自家水师,自信满满的笑了起来。 其实要和吴蜀水师对阵并不是那么轻松,只是自家军队被对方按着打了这么久,这会儿正是需要涨气势的时候,许辰自然是怎么自信怎么说。 果然,当许辰的话语传至四州,不论是王当等人,还是周边的士兵,神色都肉眼可见的轻松起来。 黄巾确实很强大,但不得不说这些时日吴蜀水师愣是打得他们没有脾气,很多将士都已经有心理阴影了,也只有许辰说的话,才有这样让他们瞬间安心的效果。 教主说能行,那就一定能行! 黄巾将士们可以怀疑任何事情,但对于这个事,那是绝对没有一丝一毫的怀疑。 ------------ 第398章 铁索连环 观战高台之上,一行将领站在上面,一边观察远处江面水师激战,一边交谈如今局势。 王当看了一阵战事之后,神色慢慢放松下来,虽然他没有什么水战经验,但也能看得出来,黄巾水师在这首秀战中并没有落于下方,至少能和对方打的有来有回。 心情放松下来,他也就有心思谈论其他事情了,只见他一边举着望远镜看着,一边就汇报起来。 “豫州徐州,我军均有兵力布置,虽然防线略微薄弱,但吴蜀联军如今也没胆子分心在别处动作,我军主力来到广陵,他们也只能把兵力调往对面,只要我们在此地正面战场取得突破,其余地方便不用有太多顾虑。” 在他一旁的许辰同样也是持镜观战,眼见局势稳住,心里也就有底了。 此时许辰倒也有心情搭起话来:“再怎么样,此战也是我军进攻,主动权多少在咱们手里,周瑜关羽便是再不愿意,也只能被咱们牵着鼻子走。” 说罢,许辰就放下了望远镜,以目视战场状况,虽然不再如望远镜那么清晰具体,但却有更好的宏观视野。 可以看到此时江面之上,黄巾水师的战船和吴蜀联军的战船纠缠在一起,双方支起风帆,调度方向,然后尽可能提升速度与对方冲撞过去。 时不时,倒也有些小船出现人仰船翻的情况,但是中大型战船,就不是撞击能够破坏的了,而是真刀真枪决定胜负。 江面之上,竟也出现阵阵箭雨,这是双方接舷战之前的远程攻击手段。 一旦抵至近处,战船便会冲撞上去,待撞停撞歪了对方的船只,便立即有木梯绳子搭上,双方水兵便要直接面对面厮杀起来。 霎时间,那漫天的喊杀嘶吼声音便盖过了奔涌的水浪,这长江俨然成了他们决出生死的战场。 只是,这样的战场环境,却与地面上大为迥异。 江面行船本就不那么平稳,在加上不断的冲撞,就更是加剧了晃动,此时双方士兵无不是觉得脚下沉浮歪斜,这种状况莫说作战,便是站稳也是不易。 然而,诸多吴蜀水师士兵却十分适应这种环境,不论船身如何晃动,他们也健步如飞动作灵活。 另一头的黄巾则是另外的场景了,他们虽然经过了长久且艰苦的海上训练,但训练与实战有极大差距,真正登临战场之后,黄巾水平才感受到远超训练的不适。 事实证明,习惯在水上生活和训练,并不等于适应了在水上战斗,这完全是两回事。 两军士兵短兵相接,吴蜀水师面对不断晃动的环境健步如飞,而黄巾则要笨拙了几个档次,一开始交战的时候,便是黄巾有一身的本事,也似乎被束缚手脚,十分力气和技巧,愣是只能发挥出个三四分。 当然,也就是得益于黄巾本身足够强大的军事素养,即便是只能发挥个三四分实力的情况下,也依然能和熟练水战的吴蜀水兵打个热闹。 水面上两军接舷作战,吴军士兵行动更为迅速轻松,但真的刀剑接刃缠斗起来,还真拿黄巾没什么好办法。 衣衫单薄的吴蜀水兵,只要看到黄巾水兵清一色的制式盔甲,无不是头皮发麻。 他们还真没打过这样的对手,全军列甲这种事便是曾经的大汉中军也不可能做到,但眼前的黄巾却愣是可以。 没有人会愿意与这样武装到牙齿的军队作战,吴蜀水师也不例外,只是如今他们也没有选择。 不论冷兵器还是热兵器时代,装备的硬实力差距虽然不是决定胜负的唯一因素,但也是极为重要的因素,玄夏已经开始慢慢成型的工业体系所带来的产能,让黄巾变得越来越可怕。 如今黄巾一应装备,无论是兵器盔甲,还是帐篷药包,甚至是军粮军服,全部都是标准化工业生产的产物,每一个黄巾士兵都被强大工商能力武装到了牙齿,吃穿住行一切供应全部拉满。 这种程度的物质基础,足以把一般的军队拔高到强军的程度,更不要说黄巾本身就足够精锐了。 吴蜀水师在水上作战确实占尽了便宜,但硬件上的差距却也抹平了这种环境适应上的不对等,厮杀之间,吴蜀水兵可以击杀黄巾士兵,但只要一个不慎,黄巾就可以瞬间形成反杀。 坚硬的盔甲给黄巾提供足够的容错,只要不是一击毙命,他们就有瞬间反制的能力。 以至于激烈的战场之上,呈现出一副怪异场面,明明吴蜀水兵气势如虹,但战线始终推不进去,便是登船苦战许久,也始终不能肃清敌人掌控船只,战局愣是僵持住了。 这种状况,明眼人都可以看得出来,黄巾虽然不擅水战,但吴蜀水兵依然拿他们没有办法,这自然就让许辰和王当等人都安心下来。 打成这样,不敢说能击败吴蜀水师,至少自家水师能够与之抗衡了,那么玄夏在长江也就有了立足之地。 “没想到,我军水师初战就有如此成效,好,太好了!”沮授也是忍不住哈哈一笑,如此,黄巾最大的心病便已经没有了。 王当又是盯着战场看了一会儿,虽然局面僵持住了,但他心里更显得可惜:“明明我军士兵实力更为强悍,若非水上战场难以适应的话,定能杀得他们屁滚尿流!” 说着,王当就沉思起来,不多久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豁然抬头看向许辰:“属下倒是有个法子,或许可以弥补这个弱点!” 此言一出,众人都是看了过来,就连许辰也来了兴趣,想看看王当有什么高见。 王当嘿嘿一笑,颇有几分自信和窃喜的就开始进言:“属下在想,我军水兵不擅水上作战,多因船只晃荡缘故,那若是我们把船只以铁索连环,岂不是能锁船为地,与敌军交战士兵们也就不必受苦了,如此,要打败敌军不过易如反掌而已。” 此言一出,观战台上众人都是面面相觑,便是许辰也一下沉默下去。 许辰忽的眯起眼睛道:“老王,你身边是不是有叫庞统的下属?” ------------ 第399章 不解 许辰的询问,王当只觉得莫名奇妙,什么庞统他听都没有听过,也不知许辰为何突然问起这个名字。 当他予以否认之后,反而是许辰的表情变得有些怪异。 历史上究竟有没有庞统献上连环计这事儿还是两说,只是王当提出来这连环计实在是一模一样,让许辰也忍不住多想了。 然而结果告诉他,这里并没有什么庞统,连环计确实就是王当自己琢磨出来的。 “不可,万万不可!”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沮授,他立即就站了出来,一点面子也没给王当留:“主公切莫听王将军胡言,如此铁索连环,一旦遭到敌军火攻,这铁索便是来索命的了!” 沮授声音之大过往少有,脸上的神情明显有几分慌乱,似乎是很怕许辰听了王当的鬼话。 然而他的担心注定是多余的,许辰可以在别的事情上犯错,但这种历史上都已经写明的事情,他自然不会重蹈覆辙。 “此计颇为巧妙,奈何弊端明显,正如公与所言,一旦敌军火攻,那后果就不能收拾了,那吴国大都督周瑜还有蜀汉徐庶皆是智近乎妖的人物,若是给他们留下这种破绽,那必定要被他们察觉利用。” 虽然此计不行,但许辰还是照顾了一下王当的面子,解释了下具体原因。 王当闻言,也惊觉此事不妥,便讪讪一笑退后一步当做没事一般。 几人谈论一阵,随着赵云往战场一指出声提醒,才重新把注意力投放过去。 “敌军撤退了!” 听到赵云的声音,众人纷纷看去,果然看到吴蜀水师纷纷驾船撤退,刚才还一片激烈和血腥的江面,重新开始变得平静起来。 事实上,吴蜀水师的撤退也在众人的意料之中,所以此刻他们丝毫不觉得奇怪。 “敌军此番试探进攻之后,也就能对我军水师实力有了大致判断,只是不知往后他们会如何调度布置,我军又该如何筹划才好呢?” 太史慈皱起眉头,神色有些凝重。 其余众人的神色也好不到哪儿去,今日一战虽然不落下风,但问题是敌军的水师规模更为庞大,无论是大规模决战还是持久的消耗战,己方显然都不具备优势。 如今水师到来,只是让他们有了和吴蜀水师叫板的能力,但要实现预期的战术目标,那还是十分困难的事情。 “属下以为,敌军探知我军实力之后,应当不会主动发起大规模强攻,毕竟我军水战虽然不适,但还能和他们打个五五分的局面,若是采取总攻,战事激烈之下反而风险难控,此并非他们占据优势的明智之举。 若是属下的话,则会采取严控水道、坚守不出、持久消耗的战术,以规模优势稳扎稳打。 于蜀汉吴国而言,他们此战目标不在消灭我军水师,而是拒敌于长江之外,只要能够成功封锁住水道,就可以达成目标,根本没有必要主动寻求大战。” 沮授一番分析,众人都是频频点头,经这么一说他们的思路也都清晰起来。 许辰更是颔首,沮授正说到了关键点,双方水战的目标不是消灭对方,而是突破封锁和挡住突围,那么作为防守方的吴蜀联军只需要坚守水道就行,急的应该是黄巾才对。 事实也正是如此,众人立即就皱起眉头来,都是察觉到水战的困境。 赵云问道:“既然如此,我军后续如何布置战术为好?要逆流而上强行突破封锁,恐怕不是易事。” 太史慈却摇了摇头:“此言差矣,当兵作战哪儿有容易的时候,我军是不得不攻,容易要打,困难也得上,不然要怎么占据水道?” 许辰点了点头:“子义的话语是糙了点,但理是这个理,除了强行突破,我们也没有别的选择,仅现在的水道战术空间实在太小,敌军只需在对岸重兵驻防,配合水军袭扰,我军想要成功登陆作战简直是痴心妄想,只有深入水道上游拉开战线,才好寻找敌军薄弱处渡江作战。” 众人闻言,便也不再多说,这似乎是唯一的一条路了。 只是,他们脸上的忧虑之色却迟迟不能化解,水战虽然是另外一回事,但军事规律本质上是相通的,他们如何看不出来强行突破的困难程度。 看今日作战,他们不得不承认吴蜀水师对水战更加适应,黄巾要顶着逆流硬冲防线,即便是无奈之举,那也显得十分冒险和莽撞。 沉默之时,他们也时不时打量着许辰,神色或多或少有些怪异。 以他们对许辰的了解,一般不会有这样草率的决定,除非有极大成功概率而且没有更好的选择,不然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打法许辰是绝对不会去做的。 现在的问题是,即便真的硬打,似乎也看不到多大的成功希望,这么做显然不是许辰的作风。 当然,即便他们心中不解,却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说什么,许辰即便再不注重身份高低,但天然的领袖权威依然可以消除众人的质疑,更不要说从事业起始到现在,许辰几乎就没有走错过路,这种神机妙算的印象更是加固了这种权威。 直到不久之后,水师撤退,马炎一身戎装略显凌乱的从战船下来,才打断了众人的思绪。 “启禀教主,此战我军成功逼退吴蜀水师,双方各有伤亡,如今正在统计战损,各船上伤员也皆有军医救治,各编队也轮次保持战备状态,可以应对敌军任何时候的突袭!” 从这番汇报来看,马炎对水师战后的处置十分得当,但他的神色却颇有些难堪。 今日一战,其实完全低于他心中预期的表现,只能说训练和实战的差距比他想象的要更大,不过好在黄巾水战虽然不好,却也没那么差,至少能和对方打个五五开,算是给了马炎几分底气。 许辰倒是一直都没有太过乐观的预想,今日表现在他看来反而不错,这时候也就不会去责怪,而是鼓励起来。 “我军水兵多源自北方,在不擅水战的情况下能打成这样,已经相当不错,本座便再给你五日时间,在这时间好好总结实战经验精进战术,五日一过万事具备后,只待东风起,便往上游突破!” ------------ 第400章 狂妄 吴国扬州丹阳郡江乘县,这里临近的河道之中,一眼望去便是千帆竖立布满上下,大小不一的水师战船严密的封锁水道,南岸更有军营布置,防备之严密已经做到了极致。 江乘正在广陵上游南岸,从出海口进入,水道到这里便已经开始收紧,更加方便布置水上防线。 而且在江乘县后方,便是吴国都城建业,在此处设置防线也更利于物资和兵力的投放,只要黄巾不能突破这里,也就无法威胁到吴国都城。 当然,吴蜀水师的防线不仅仅只有江乘一处而已,黄巾想要冲破封锁,后面还有重重阻隔。 河道作战毕竟不同于陆地和海面,这里唯有一条路线可以作战,双方不用考虑什么迂回绕后,唯有真刀真枪正面决斗而已,谁的实力更强,谁就能掌控水路。 江乘沿岸,吴蜀两军建起将台,从高处远望,江景尽收眼底,一旦发生战事,也可以清楚观察。 虽然这些时日,江面上保持了足够的平静,但是周瑜与关羽作为吴蜀两军的主帅,也还是日日登临此地观察情况,在他们身旁,又站着如鲁肃黄盖程普、徐庶蔡瑁张允等等文臣武将。 至于孙权和刘备,则在更后方的大营,不到真正战事发起的时候,他们作为君主只需安坐后方便足矣。 “黄巾今日仍无动静?” 周瑜手中竟也持着一个金属圆筒状的东西,放置在右眼上往远处看去,这显然是玄夏才有的望远镜。 而且不仅仅周瑜才有,事实上将台上多数人都手持一个。 这并不算什么奇怪的事情,毕竟玄夏工商足够发达,如望远镜这种技术含量不怎么高的东西,如今已经泛滥了,根本无法作为什么军事利器进行控制,当然这玩意儿对玄夏来说也没什么必要刻意控制。 望远镜在战场上发挥的这点作用,已经不值得玄夏多么在乎,即便是让敌国搜罗到望远镜,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听到询问,鲁肃上前一步:“我军发出的小船在刚刚已经回来,他们已经探明黄巾动静,黄巾水师今日仍是闲停下游,仅仅只是有些常规防御的动作而已。” 一旁的关羽,一下就眯起了眼睛:“黄巾进入长江初次交战之后,接连数日毫无动静,这究竟是什么打算?” 蔡瑁冷哼一声,颇有些得意道:“上次一战,我联军水师打的他们找不着北,定是让他们心中惧怕,这才不敢来犯,要我说的话,还是不必高看黄巾,与其把水师布置在这里虚耗时间,不如主动出击击溃他们结束战争!” 一边的张允,也是深以为然的附和起来:“正是如此,我看那黄巾也不过如此嘛,那些士兵一个个皆是旱鸭子,拼了老命也不过勉力能战而已,只要我军加大攻势,必能一战克敌!” 蔡瑁张允之张狂,不禁让关羽周瑜等人都为之侧目。 连他们都不敢怠慢,张允蔡瑁却如此小视黄巾,这实在是令人惊奇。 不过想了想之后,关羽周瑜也还是明白过来,这也不怪蔡瑁张允看不起黄巾。 黄巾的强大,是陆上作战几乎无敌所带来的,这一点不论是关羽还是周瑜,都对此深有体会,没有人在见识过黄巾的战力之后,还敢看不起黄巾。 但如蔡瑁张允这般水师将领却从没有直接与黄巾交过手,直到数日前的一次试探,黄巾水师的表现也只能说勉勉强强,这自然会让张允蔡瑁信心膨胀。 周瑜怀疑,只怕不仅是张允蔡瑁这么想,吴军水师将领恐怕也不乏这般看法。 不过,周瑜和关羽却绝不会因为张允蔡瑁的态度受到影响,面对黄巾这种强敌,无论是何种情况,他们都会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予以应对,只要没有把黄巾完全消灭干净,他们就一定会保持足够的慎重和警惕。 不是他们生性谨慎,只是对黄巾有了心理阴影而已。 “不妥,我军水师只要封锁水道自然可以凭借规模取得优势,若是主动出击,反而是舍长取短,这并非明智之举,此战只要黄巾不能突破上游,那不管是水战还是陆战,他们都无法作为!” 蔡瑁张允毕竟是蜀汉之人,也最好还是蜀汉人来否决他们的提议,徐庶适时站出予以解释。 关羽随后便点了点头,一边抚须一边点头:“既然只要保持守势便能拿住敌军,那确实不必主动求变,兵事道理,越是优势越要稳扎稳打,只有绝境一方才会去寻求变数!” 周瑜哈哈大笑起来,随意的言语动作便是英姿勃发:“云长所言甚是,不论黄巾有何打算,我军只岿然不动便是,且看他们能有如何手段!” 关羽也是一笑,看向下游的眼神冒出一丝寒芒。 不得不说,能拿捏黄巾的机会并不多,这一次能凭借水师对黄巾取得优势地位,这已经是极大的惊喜了。 这种机会或许一辈子也只能等到这一次,断然不能有丝毫冒险,就这么稳扎稳打耗死黄巾水师,彻底消灭掉黄巾的水上力量,或许吴蜀两国翻身的机会就来了。 没有水师,漫长的长江处处都是玄夏的漏洞,往后吴蜀两国合作保持袭扰,逼迫玄夏在沿江投入无底洞一样的兵力,说不定有朝一日就能拖垮玄夏。 关羽的想象很美好,但注定只是想象,就连关羽自己也明白这只是自己面对黄巾太过无力之下的自我安慰而已,除非玄夏上下全是傻子,否则才不会按照这种剧本走。 直到将台之上声音渐渐平息,周瑜这时候才做出自己的判断:“黄巾迟早要来的,他们要想打下去,这条水道就是他们不得不走的路,不管他们究竟要什么时候动作,我军都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话语一落下,天象忽的也就暗了下去,众人惊觉抬头,才发现不知不觉,天上已经是乌云涌动,周身也有风力卷来。 鲁肃神色一凝:“要起风云了!” 周瑜手扶着腰中剑,不由得往下游看去:“会是东风吗” ------------ 第401章 起风了 起风了! 乌云滚动,有淅沥沥的小雨点落下,随之而来的,便是渐渐变大的风,而这股风,正是玄夏苦苦等候的东风! 从下游往上,唯有借助东风之势,方有突围之希望。 已经多日未动的黄巾,也立即开始了反应,他们这些时日看似闲停,但暗地里却早已做好了准备,只待天象条件成熟,便迅速有了动静。 上千只战船立即就张起一张张风帆,水师士兵快速开始收拾装备并且行动列队,肃杀之气霎时间就铺开到江面之上。 好在,这场雨并没有演变成暴雨,但风势却越来越狂野。 在这样的天象相助之下,此前逆流行驶一直都十分笨重的玄夏水师,终于是变得快速起来,一艘艘船乘风破浪集结前进,宛如凿山巨斧一样不可阻挡。 此次出征,不仅仅是马炎率军作战而已,在船队的后方,许辰与诸将也登上船只一路跟随而去。 登上船只的时候,雨点甚是冰凉,这让许辰很不舒服,但机会稍纵即逝,这种关头只能一股劲往前冲,雨水并不足以阻挡水师出征的脚步。 直到身边的田石头适时递上蓑衣斗笠,许辰穿上之后才舒服不少。 此时船只显然比平时更多晃动,毕竟是在大风之中,操控起来并不会那么平稳。 四周都是狂风大作,众人的衣服都是猎猎作响,巨大桅杆上的风帆,更是朝着西边上游鼓胀过去,伴随着士兵们奋力的吆喝声,船只就像是被手掌托住往前推送一般。 在蒸汽船只发明之前,水上的战斗永远都要受限于天象,究竟什么时候打,还是要看老天爷的脸色。 许辰往前看,只看到前方密密麻麻的风帆看不到尽头,他再往后看,又看到一面面的风帆陆续竖起,同样是不见断绝。 天象难得,这一战,便是要全力出击。 “教主,这能行吗,就这样蛮干,敌军铜墙铁壁,就这么撞上去的话”这时候,沮授顶着风走上前来,神色无限忧虑。 王当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沉声道:“都这个时候,还说什么行不行的,干就完了!” 许辰沉默不语,他并没有回答两人,只是望向后方。 那里是诸多中型船只,一直都隐藏于船队的大后方,就连王当沮授他们也从来未曾注意到,这些船只形制模样与其余战船大为不同,而且船身之上似乎安装着诸多异物。 一上来便是全力施为,这当然是不同寻常的,只是许辰现在也不会跟他们解释,自己倚仗的并不仅仅只是水师船队表面上的实力而已。 而且,机会就只有这么一次,要动手就必须打出成效,否则这次整个战争计划,恐怕都要因此受挫。 “老王说的对,没什么好犹豫的了,干就完了!” 走到船头站直身体,许辰直视前方上游,才终于给出了自己的答复,而这也让沮授和王当同时闭了嘴,大战已经临头,这时候再说其他话便要影响士气了。 便是久经沙场的王当,此时也忍不住战栗起来,这一战实在是至关重要,决定了整个战争的走向,由不得他不紧张。 若是可以,他恨不得跳到水师最前头的幽州号上顶了马炎的指挥自己亲自上阵,奈何水上作战他肯定不如已经有过长久训练和一次实战的马炎来的靠谱,便是再按捺不住,这时候也只能相信马炎的能力了。 而许辰的心情,同样也好不到哪里去。 只见他紧紧把手扒在船沿,目光一动不动看着远方,虽然现在什么也看不到,却也不愿挪动一下视线,似乎要穿越重重障目去窥视吴蜀水师一般。 许辰是紧张的,如面对公孙瓒、刘虞、袁绍、曹操时一般紧张,而今自己的对手,是周瑜关羽,是刘备孙权! 这些人物,莫不是世之英豪,自己一个后世而来的无名之辈,如今却也和他们在同一个舞台上角逐,这如何能不让许辰紧张。 这是历史记忆照进现实的荒谬感,却也是肩头那无形使命带来的沉重。 其实许辰是可以输的,只是他输不起而已。 即便这一次输了,玄夏的实力也不会有什么影响,无非只是统一天下的进程推迟几年而已,只是容错再高,许辰也不想输哪怕一次。 周瑜刘备孙权之辈,各个皆不能轻视,许辰不愿给他们一丝一毫的机会,眼下能解决的事情,就不要留待未来徒增风险。 每一次战争,自己都力求做到最好,尽可能多的打造底牌,就是为了尽快终结一切。 今天也是如此,他不想给周瑜孙权刘备多余的机会,所以此战他不肯输,正如此前面对曹操袁绍公孙瓒一样不肯输。 刘备孙权,周瑜关羽,你们都是这个时代最为顶尖的那一小撮人,但我许辰也专门给你们准备了礼物,能不能吃得下,就看你们自己的本事了. 这一战,势必要突破上游! 这是许辰此刻心里的念头,也是船队最前方幽州号上马炎心里的念头。 马炎一身盔甲站在船头,任凭雨水泼洒下来也一动不动,宛如一个钢铁雕塑沉默而冰冷,只是与表面不同的是,此刻他的内心却一片火热。 这一天终于来了,虽然只占了一个天时而没有地利和人和,但是马炎却有足够的底气。 黄巾可以没有地利和人和,但黄巾却有教主这样的变数,这个男人可以创造一切不可能,而今这一战,又要重现这种神力了! “将军,前方已经看到敌军战船了!” 战船望楼上,旗兵手持望远镜观察远方敌情,立即吹响口哨大喊起来,然后他就站起身来,挥舞着手里色彩不一的战旗,来给其他船只上传达信息和命令。 事实上,不用旗兵提醒,马炎就已经可以肉眼看到了敌军的模样了。 大雨阴沉的天气之下,数里之外的江水陡然被截断,远远看去,宛如高墙阻隔,但认真一看,就能看到那是密密麻麻的巨大战船横亘在前,由战船所组成的铁壁,完全挡住了去路。 马炎深吸一口气,只看眼前这架势,他就可以想象此战之艰苦。 但此时此刻,自己也唯有前行而已,哪怕是高山在前,也得翻过去! ------------ 第402章 不安 杀! 淅沥沥的雨声无法掩盖残酷暴虐的战场气氛,四处都是震天的喊杀之声,雨水从天上落下尚是透明,但跌在地上的时候就已经染成血红。 吴蜀联军与玄夏水军战船一经接触,便是最高强度的激战。 或许是上次对战给吴蜀联军带去的教训,他们尽可能把步兵所属为数不多的盔甲装备调去船上,毕竟此战前线正在水战,尽可能缓解最前线的战斗压力才是合理的安排。 不得不说,这的确起到了不小的作用,吴蜀水兵在面对盔甲齐备的黄巾水兵时候,终于不必如此前那般被动了,一经打起来便更显的从容许多。 但是,黄巾水师这边同样不是吃素的,上次一战让黄巾吃到了不少的苦头,仅仅几天的时间,他们进行大量的战后总结和特训,如今水面战斗技巧也提升不少,依然还能和吴蜀水师打个五五分的局面。 只是,面对吴蜀水师的重防,仅仅只是维持均势并不解渴。 一两里宽的水道上,最前方便是近百艘船只拥堵在一起,双方针尖对麦芒全力碰撞,而比上次不同的是,这一次的玄夏顺应风势,在战船撞击之中终于不落下风了。 黄巾船队之中,以幽州号为首的十几艘巨船猛然冲撞过去,庞然大物在风势的推动之下爆发出强大的冲击力,吴蜀水师诸多战船避让不及,立刻就被撞的七零八落,小船多数直接倾覆,中型船虽然只是剧烈晃荡,但船体的破坏却也避免不了。 当然,吴蜀水师的大船虽然逊于玄夏,却也同样在战场上发挥了应有的作用,双方相互对冲,玄夏这里的中小船只也不好受。 场面混乱不堪,在这样规模的水战之下,恢弘伟岸的长江也开始显得渺小狭窄起来。 在吴蜀水师的中心地带,周瑜站在大船高处观察局面,不由得心惊起来。 他自然看的出来,黄巾一上来便是用尽全力,丝毫没有留手和退路的打算。 这样的打法,显然是不合逻辑的。 两军作战,不论是陆战还是水战,除非占据绝对的优势的情况下,将领才会考虑全军出击一波推平地方这种奔放的战术。 只要双方实力相对均势,那么大家无不是慢慢的试探和布局,去寻找敌军的破绽并且遮掩自身的弱点,在这样的拉扯之中找到胜负的关键从而决定战争的走向。 均势尚且如此,弱势更不用说了 “黄巾疯了吗,他们这么打,一旦这次失败了,就没有第二次的机会了!” 虽然,黄巾这种做派这对吴蜀联军是好事,但是周瑜却莫名的紧张起来,正因为他知道黄巾的强大,也知道许辰的厉害,才更加对这种反常而警惕。 事出反常必有妖,黄巾不合常理的做法,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站在周瑜一旁的鲁肃,一样是皱起眉来,周瑜能注意到的反常,鲁肃一样可以,他也觉得这是不该出现的局面,也同样觉得反常。 沉默的观察了好一会儿局势,鲁肃才跟着出声。 “黄巾不可能不知道强弱,如今两军实力看似相当,但我军规模更大,他们追求速战只会速败,就算是再狂妄的家伙,也不会把所有希望倾注于乱中取胜以弱胜强,我想他们必定有什么我等不知的图谋。” 鲁肃的判断,完全符合周瑜的想法,虽然此刻战局混乱,但这不会影响周瑜冷静的头脑。 唯一能给黄巾这种反常行为解释的,就只能是黄巾寄希望于在拼死一战中制造混乱,以局部的胜利去带动整个战场的走向,然后实现以弱胜强的壮举。 这种事情,并非不可能,只是这样的计划实在是太狂妄了。 周瑜面色渐冷,除非黄巾把自己不当人,才会狂妄到这种地步。 难道黄巾以为,自己会给他们留这种机会吗,如果他们真是这么想的,那自己也不介意给他们一个狠狠的教训! 轻视我周瑜,那是要付出代价的! “不管他们在图谋什么,妄图强力突破那也只是自寻死路而已,既然他们要寻求决战,那就满足他们!” 周瑜声音清冷,心中已经有了应对之计:“后方船队尽数前压,前军战船但有松懈,后方就立即补上,不可给黄巾水师一丝一毫突进之机,他们要以力破阵,我军更要以力拒敌,待时间一久,他们这种攻势迟早要后继乏力,届时就是我军全面反攻的机会了!” 说罢,他再度看向身边的小兵:“你立即往蜀汉水师传信,告知关羽务必配合我军行动,一旦我军反攻,他们也需出动!” 小兵连忙称是,便匆匆退下,去寻蜀汉水师传信。 待小兵去后,周瑜又叫来其他小兵,往自己部下各自传下军令,这些命令将约束和指导前线船队的应对行动。 在吴军水师之中,同样也有一套传达讯息的旗令,虽然不能让整个水师都如臂指使,却也能有效调度。 果然不久之后,吴蜀后方水师船队便有所响应,原本处于备战后置的诸多水师,慢慢就往前线靠近,虽然这样会让前方战线更加拥挤,但在眼下这样高强度的战争节奏中,却可以更加及时应对一切变故。 以牺牲战线灵活性带来的,是更加稳固的前线封锁,一层层的战船前后铺开,就如一堵堵的厚墙横亘在前,完全不给黄巾保留一丝丝的缝隙。 做好一切安排,周瑜心中也安定不少,虽然他也不知道黄巾打的什么主意,但现在他的心里已经有了底气。 把双方的实力在脑海里细数一遍,把所有可能的情况全都预想了一遍,他想不到黄巾能有什么办法突破过去。 只是,他心里依然有那么一丝丝的不安。 或许是因为对黄巾的心理阴影,或许是因为对许辰的足够重视,他还是向一边的鲁肃也征求了一下想法:“子敬以为,黄巾还有什么招数可以逆转吗?” 鲁肃闻言,沉声思索了许久,最终也是摇了摇头:“我想不到他们还能有如何招数了,除非,他们真能有什么超出认知之外的东西,若真是如此的话,便是最后逆天行事,我也无话可说了” ------------ 第403章 大魔头 真的有什么事情,可以超出自己的认知之外吗? 周瑜并不这么觉得。 天地皆有常理,自己不可能认不全这个世界,即便不至于全知全能,但事物运转人间规律,自己多半通晓,这样的情况下,还能有什么是自己认知之外的东西呢? 他是当世一等一的英豪,这让他有足够的自信。 只是,每当脑海之中出现那个男人的名字时,他心里就莫名会闪过一丝阴霾,这让他的自信也变得不那么圆满了,心中始终要萦绕那么一丝不安和怀疑。 天地固然有常理,但有些人总能不以常理出牌,比如那个男人正是如此。 以玄学论,那个男人是当今天字第一号大教主,这种身份本身就充满神秘色彩,便是周瑜不信鬼神之道,碰到这样的存在也难免多想。 以现实论,那个男人也有神鬼莫测之手段,他能使气球上天,亦能观测微观世界,这些事情难道就不超出常理了? “公瑾,你在担心什么?”似乎察觉到周瑜脸上细微的阴晴变化,一旁的鲁肃忍不住出声询问,这种询问,或许也是因为他心里有同样异样的感觉,所以出声寻找共鸣。 只是周瑜显然没有心情细究内心深处的情绪,他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前线尚在激战,我们还是多关注战局的好!” 鲁肃闻言,也就不再多说,只是沉默陪同一旁,一起关注战事。 时间慢慢过去,周瑜一直关注着战场的变化,时不时就对下方传达指令,一旦发现哪里的局部出现松动,就立即下令后方船队予以增援。 这场水战的过程其实并不复杂,双方并不以消灭对方为战术目标,而是在争夺水道的控制权,一个死守不退,一个强力突击。 半个时辰过去,一个时辰过去,战场中心的江水都被染红,可以看到一些尸体顺着江水漂流而下,而看不到的是更多被盔甲重量拉入江底的人。 双方士兵一个个沉入江水,双方的船只也好不到哪里去。 在不停的冲撞和破坏之中,已经不知道多少小船倾覆江中,即便是中型船只,也有许多在撞击之中遭到破坏,然后缓慢的被江水吞没。 但这些都不足以让双方停下战争,前面的船沉了江,后面还有更多的船补上去,前面的士兵倒在甲板上,后面有更多的士兵跳了上来。 黄巾的战船甲板上,混杂着冲杀而来的吴蜀水兵,而吴蜀水师的战船上,也同样混着跳上来的黄巾。 每一个角落,都在厮杀争夺,谁能肃清对方士兵,谁就能掌控船只,这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消耗作战,越是实力接近,战争就越是激烈和残酷。 但是这种激烈终究会有尽头,慢慢的,战场的局势有了细微的变化。 或许是周瑜的判断确实精准,在漫长的激战过后,果然能看到黄巾的攻势开始后继乏力。 原本气势汹汹的黄巾水师船队,在久攻之下始终无法撼动吴蜀如铁壁一般的防线,最终还是出现了颓势。 黄巾水师最前沿的阵地,可以明显看到已经变得混乱起来,不论是战船冲击还是接舷作战,都慢慢失去了统一性的配合。 这说明,黄巾水师的指挥系统开始失灵了! “转机终于来了,黄巾水师终究是缺乏经验,他们根本不知道如何在水战之中保持有效指挥,猛攻之下乱了阵脚,或许该我们反攻了!” 鲁肃的眼光十分敏锐,很快就察觉到局势变化,一下就兴奋了起来,然后就看向了身边的周瑜。 此时的周瑜也是眼睛一亮,手死死的握住腰中剑,虽然脸色有些意动,但还是没有急于下达命令。 这让鲁肃一下怔住,在他的印象里,一般这种机会,周瑜都会当机立断进行反应才对,为何这一次却迟迟不动? 他不知道的是,这时候周瑜心里也在做剧烈的考量。 是抓住机会一波反推结束一切,还是见好就收? 虽然周瑜心里深处有一丝怀疑,但他并不觉得眼前黄巾水师的颓势是伪装出来的,相反这种局面才是真正符合常理的结果。 水师作战,实际上与陆上作战完全是两回事,玄夏水师这样匆匆设立起来的水师,必定是缺乏实战经验的。 别的不说,如何在作战单位相对孤立,但作战又处于动态变化的复杂局势中保持指挥的畅通,这就是十分精妙的学问,如果没有前人的经验积累就一股脑投入持久的作战之中,势必要出现乱子。 现实世界,没有什么无师自通的事情,和吴蜀这种老牌水师相比,玄夏水师要学的东西还很多。 但,就要反击吗? 这会是那个人的诡计吗? 周瑜明白一切,但要做出决定,却也不是容易的事情,毕竟自己面对的是那个男人,那个神鬼莫测的黄巾教主! 许辰对这些时代英杰抱有足够的警惕和重视,相反来说,周瑜这些时代精英对许辰那又是十倍不止的恐惧了。 许辰眼里,周瑜是这个时代的主角之一,但在周瑜他们眼里,许辰才是这个天下最大的魔头。 只是许辰二字,就足以让周瑜踌躇不前,一向果断的他,也开始变得犹豫起来。 鲁肃看了看周瑜,又看了看战场,神色更是凝重,他分明看到,黄巾已经察觉到占据不对,开始放缓了攻势陆续后撤。 激战这么久,此时敌军气势正衰,只要追上去缠斗,势必能一网打尽结束一切。 这让鲁肃有些急了:“公瑾,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难道要眼睁睁放任黄巾离去吗?” 周瑜呼吸急促起来,握着剑的手更是紧住,他何尝不知战机稍纵即逝,若是让黄巾就此撤退,当真白瞎这么好的机会。 只要追上去,就有极大希望一次打崩他们! 他忍不住往南岸看了一眼,虽然距离遥远,但他相信这个时候刘备和孙权一定在岸边紧张的注视着战局变化,而自己的命令,或许就要决定此战乃至两国的命运! 蹭的一下,利剑拔出。 周瑜露出坚毅的眼神凝视前方。 两军实力硬差距在这里,即便那许辰真有什么花招,量他也翻不了天! “听我命令,全力追击敌军,务必一战克敌!” ------------ 第404章 要赢了! 利剑出鞘,直指黄巾! 周瑜终究不是优柔寡断之人,或许摄于许辰的名字,他在做出决定之前难免几经犹豫,但真正下达命令之后,他的决定便再无改变之可能。 天予不取,必受其咎! 这样的天赐良机,若是不牢牢把握住,那自己的胆怯必定要为人所看轻,当然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吴蜀两国急需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来壮大信心。 玄夏太强了,强的不可思议,短短十几年一路崛起,再回过神来的时候,便已经是这神州大地上令天下人都为之战栗的庞然大物,吴蜀两国作为旧势力仅存的两股力量,对这个庞然大物恐惧到了骨子里。 从上面的刘备孙权,到下面的士族豪强,莫不是闻许色变。 这些旧势力的代表,一路从时代的中心,被挤压到南方瑟瑟发抖,输的实在是太惨太凄凉了,黄巾就如同山上滚落的巨石,不断在驱赶他们奔命逃亡,只要稍稍慢了一步,就要被碾成肉酱。 黄巾在他们眼中,就是不可阻挡怪物,所有人都期待着一场胜利,如果再让黄巾这么赢下去,他们都要陷入彻底的绝望。 这一战能赢,或许不足以彻底逆转天下大势,但至少也能给所有南方士族一剂强心药。 他们需要用胜利来安慰自己,打破黄巾不可战胜的心魔! 而今黄巾水师指挥已经混乱,这种关头撤退便是巨大破绽,只要率军追击与黄巾水师缠斗下去,便能放大这种混乱,从而一举歼灭黄巾水师! 除了最初犹豫的一些时间,周瑜整个指挥都十分的果断,那个吴国大都督再度恢复了自信。 数千艘大小船只浩浩荡荡随着周瑜的指令往下游冲杀,由于下定决心要一战定胜负,自然就没有半点保留,吴蜀布置在江乘防线的船队近乎倾巢而出,船队在江面前后拉开不知道多少里的距离,那蔚为壮观的场面不论是谁见了都难免震撼。 此时岸上观战的刘备孙权,便也感受到了这种震撼。 如此千帆竟浪气吞山河的庞大水师船队,却正是属于他们,而今这天下间最为强大的舰队,即将为他们击败黄巾取得胜利! “我军,要赢了吗!”孙权坐不住了,一下从御台之上站了起来,一双手紧紧握住栏杆,语气期待而又兴奋。 别说孙权了,便是刘备,这时候也好不到哪里去,跟着就哈哈大笑起来:“周公瑾果然是当世之英才,水师在他手上发挥神勇,便是黄巾攻来也讨不得半点便宜,此番追击而去,定能得胜归来!” 刘备也是坐不住的,奔波大半辈子,黄巾就是他梦魇的开始。 一想起自家三弟张飞的身死之仇,刘备心中仇恨的火焰便无法熄灭,他恨不得把许辰抓到面前挫骨扬灰,可惜一直以来这都只能是自己的幻想。 从幽州始,每一次与黄巾交手,自己都以狼狈告终,这也是刘备自视为耻辱的事情。 而今,自己肩负兴复大汉的伟大使命,许辰却也正是自己最大的敌人,刘备每日每夜苦思冥想,所求唯一事情便是如何成功北伐玄夏,可惜玄夏的强大让他几乎绝望。 现在终于在水战之上,让自己看到了希望。 只要这里赢了,只要消灭了黄巾的水师,吴蜀两国至少可得数年安定。 此后励精图治、稳固蜀中、北图张鲁、南安诸蛮,让利小民收服民心,以蜀中为根据图谋大事,何愁事业不兴? 这一瞬间,刘备脑子里都已经幻想起自己挥师北伐的壮丽画面了。 只要此战水师得胜,按照这样的路线走下去,前路似乎不那么令人绝望了。 那诸葛亮虽然不愿跟随自己,甚至还很不客气断言蜀汉无十年可治,这让刘备心中十分不满。 但刘备不得不说,诸葛亮隆中对时对蜀汉战略规划的指点确实很有建设性。 若要图谋大事,蜀中才是唯一可以依托的霸业之基。 一切前提,尽在眼下一战,若能消灭玄夏水师,则几年之内玄夏都不可能再拉起这样规模的水师了,吴蜀反之可以再度加强水师力量,此消彼长,双方在水面力量的失衡,或许真可以实现划江而治之局面。 天下局势接下来十年的走向,皆系于此次决战,而这次决战的走向,又系于眼下之水战,水战之胜负,就看现在了! 此时此刻,刘备孙权的心跳,甚至要比身处战场的将士更要急促。 “来人,备马!”刘备一声大喝,周边立即有蜀汉侍卫听命。 孙权见状,不舍的把目光从水面挪开,看了一眼刘备,不明白刘备这是何意。 “吴皇切莫怪罪,战场将要顺水下游,此地已经不足观战,朕将骑马往东一路跟随,定要全程见证此战结果!” 刘备哈哈一笑,便翻身上马,在侍卫的拱卫之下就往东而行。 孙权顿时醒悟过来,是啊,这番追击往下游而去,这里很快就无法看到战场中心了,只有在岸上跟随才能继续观察局势。 “来人,也给朕备马,快快快。” 孙权也不耽搁,立即学着刘备模样叫来马匹,上马之后就快速往下游跑去,很快也追上了刘备一行人。 蜀汉吴国两个皇帝一同策马奔行,这种场面倒也是世所罕见,自古都是王不见王,也就是双方如今有玄夏这么个共同的大敌才能这么相处和谐。 两人一边骑马追随,一边观察着江面上不断顺水漂流的双方战船。 这一看之下,他们更是面露喜色。 刘备纵声大笑:“好好好,黄巾水师已然乱了套,这时撤退谈何容易,这江中掉头可是费劲之事,何况这般庞大的船队一同掉头,不乱才怪,此战我军必胜!” 孙权一怔,顺着看去,果然看到黄巾船队完全失控。 大量的战船意图掉头撤退,但这时候因为太过拥挤,后方又有吴蜀水师逼迫,这让玄夏水师开始手忙脚乱,一时间他们战船内部各自碰撞的事故频频发生,远远看去,就如热锅上的蚂蚁完全没了秩序。 都这样了,孙权也顾不上维持帝王威仪,直接一拍大腿:“赢了,真要赢了!” ------------ 第405章 正是东风 要赢了吗? 刘备和孙权心里都蹦出了这个想法,这并不是他们无端的幻想,而是战场的表现真的无限接近这个结果,他们想不到已经乱套成这样的玄夏水师,还能怎么翻盘。 别说以弱胜强了,如今黄巾水师想要全身而退,这都是近乎不可能的奢望。 而令他们高兴的事情是,此时作为吴蜀水军统帅的周瑜关羽,显然也意识到这是胜利的关键时刻,这时候都做出了相应的指挥。 水面之上,吴蜀战船明显变得更加密集起来,且冲击之势更加猛烈,这一下就让本就混乱失序的黄巾水师更加难受。 战场彻底拥堵在了一起,但这正是吴蜀水师需要的效果,这种关头他们就是要死死咬住,不给黄巾水师一丝一毫的喘息之机。 不得不说他们的动作十分有效,黄巾水师在这种冲击之下,已经变得七零八落。 不出意外的话,接下来的画面,就是吴蜀水师一点点的把黄巾水师蚕食干净,然后一路横推彻底把黄巾水师埋葬进入江水之中。 若真的成功了,不仅消灭了黄巾的水上力量,还能缴获大量黄巾战船壮大自身。 这一刻,吴蜀上下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就差这最后一步,就要取得全面的胜利了。 奔行许久的刘备孙权,终于找到一处新地方继续观战。 他们这才停下,把马缰丢与身旁的侍卫,然后临江而望。 这里距离战场已经相当接近,夹杂着滚滚江水声音的,是扑面而来的战场喧嚣。 他们两人不约而同都笑了起来,到这一步结局已定,不会再有任何变数了。 不过,正在他们完全放心的那一刻,战场之上也发生了细微的变化,而这变化,正是他们以为绝对不会出现的变数。 划破战场一切声音的,是一声轰鸣的炮声,准确的来说,是一阵炮声! 宛如天雷滚滚,又如天神下凡,除了天地之威以外,他们很难想象有什么东西可以发出这般动静。 刘备的微笑僵住了,孙权的微笑也凝固了。 炮声响起的一瞬间,他们就有种浓厚的不祥预感,这炮声显然是一种超乎寻常的声音,而这往往意味着有什么超出认知的意外发生了,而这个时候的意外,是最令他们恐惧的东西。 “那是.那是炸药吗.” 孙权慌张的发出询问,这个时候,他脑海能和这种声音联系起来的东西,只有那玄夏一直在用的战场利器炸药了! 可是,下一瞬他就得到了答案,事实告诉他这声音并不来自于炸药。 他还来不及思考,炸药怎么在水战之中进行应用,就看到天空之中忽的有什么东西飞舞旋转,就这么形成一片弹幕,然后以极快的速度往吴蜀已经高度密集的水师阵地之中落去。 孙权清晰的看到,一个个飞速旋转的大黑影砸在甲板之上,狂暴的力量撕扯之下,士兵瞬间被撕扯成肉块四处蹦飞。 若仅仅只是如此的话,那这东西还不至于让人绝望,这种杀伤毕竟是有限的,除非黄巾能无限进行这种攻击,否则不至于击垮吴蜀水师。 但可怕的是,这东西不仅仅能够直接对水师士兵造成杀伤,更能把自己触碰到的一切东西全都绞碎。 不论是船体,还是甲板,又或者是桅杆,都在这东西的攻击之下支离破碎。 船体甲板受到损伤,或许不足以让船只报废,但是一旦桅杆被绞断,那船只就会立即趴窝,而对处于战争之中的战船而言,这种关头趴窝,几乎和宣判死刑没有区别了。 轰轰轰轰轰! 又是一阵猛烈的炮声,一下把陷入呆滞的刘备孙权拉回可怕的现实。 他们只看到又是一轮弹幕覆盖而下,而自家船队也随之支离破碎,大型中型船只的桅杆一根根断裂,而小型船只随便挨上一下,不是士兵死去就是船体崩碎。 这样的场面,在刘备和孙权眼里,无异于人间炼狱,落下的每一枚炮弹都像是砸在他们心里,把他们的心撕扯成碎片。 他们心痛啊,这都是自己的船啊! 这时候,刘备孙权才看到那炮弹模样,那俨然是两个大小一致的黑色圆球,只不过它们被一根铁链连接,便形成一组链弹。 原来那空中不断旋转的东西,便是两个炮弹在铁链拉扯下不断运动的景象。 “许辰这个妖道,究竟是怎么把这么重的东西打出这么远的,匪夷所思,匪夷所思!”刘备后退一步,险些没有跌坐在地面上,脸上的震惊久久不散。 这一刻,他已然心灰意冷。 眼前所见,刚刚还一片形势大好的局面,在一波波的弹幕覆盖之下,瞬间化为泡影。 黄巾的弹幕十分频繁,一轮一轮不见停歇,而急于追击的吴蜀水师更是密集的可怕,这种时候遭遇这种弹幕覆盖,对吴蜀水师堪称是灭顶之灾。 刚刚还冲劲十足的吴蜀水师,就像是突然被打断腿的马,一下就没了动静。 并不是他们不想动,而是他们没法动,本身就已经密集到极点的阵型,又经历大量链炮的破坏,现在根本就无法行动。 即便有些船只桅杆尚且保存,在拥堵之中也完全无法动弹。 此时,最为恐惧的,并非是岸上的刘备孙权,而是已经被砸懵的周瑜鲁肃。 从一片狼藉的甲板中站起来,面无血色的周瑜在鲁肃的搀扶下躲在船舱之下,只看了一眼四周,他就差点晕了过去。 只见甲板四处支离破碎,桅杆也断下数根,只剩下一个风帆孤零零的还在工作,身边更是诸多哀嚎惨叫的士兵。 看了一眼脚旁边深深陷入甲板当中的链弹,周瑜只觉得一阵后怕。 若是再偏移一点点,自己大约就要被绞成碎肉了. 不用看,周瑜都知道其他战船是什么场面,只会比这里更差不会更好,这一刻他心如死灰。 鲁肃虽然惊魂未定,却也强打起了精神,虽然还没有反应过来究竟是什么情况,但他知道不能放任局势不管:“公瑾,情况不妙,我军当立即撤退为好!” 周瑜苦笑一声,手中利剑跌落:“已经迟了,黄巾既然有此杀招,又怎么会没有后手。” 果然,周瑜话音刚落,就看到战线最前方的吴蜀战船,忽的窜起火光来。 周瑜鲁肃相互一看,皆是面色惨白。 要命的是,如今正是东风! ------------ 第406章 事以密成 “这这是什么玩意儿!” “我军竟藏有如此利器,亏我刚刚还以为咱们水师要完,差点都没有缓过气来。” “难怪刚刚都那等危机局面了,教主却还镇定自若,原来是藏着这么一个杀招,现在算是能放下心来了,只是教主瞒我们瞒得好苦!” 玄夏水师的甲板之上,王当沮授太史慈赵云几人在震惊之中回过神来之后,立即就意识到眼下正在发生的是什么事情,然后不约而同看向许辰各自说起话来。 他们话语之中,有震撼和兴奋,当然也有几分埋怨。 这时候他们才知道原来许辰一直在隐藏秘密武器,只是连他们都被瞒到了现在,这就让他们有些幽怨起来了。 此时,炮声未熄,可以看到黄巾船队中心区域的数十艘中型船只,依然在有节奏的轮番开炮,基本实现了对吴蜀水师的密集弹幕覆盖。 初期的链弹破坏基本已经实现了瘫痪敌军船队的目标,炮弹已经换成了一般的实心弹以及火油弹,如此保持炮火覆盖进行破坏和杀伤。 但仅仅这样还是不够,趁着吴蜀水师瘫痪的机会,玄夏水师终于是拉开了和他们的接触,但并没有放弃攻击,而是派出了诸多小船继续对吴蜀水师进行袭扰,而他们袭扰的方式,就是不断发射火箭扔油罐。 在东风的助力之下,吴蜀水师肉眼可见开始火势大涨,并且不断蔓延。 而要命的是,在船队已经彻底瘫痪的情况之下,他们根本就没办法有效反击,后方的船在水流作用之下还不断靠拢过来,以至于战船不可避免的拥堵碰撞在了一起,而以现在这种状况面对越来越大的火势,那无疑是一场灾难。 东风席卷之下,淅沥小雨已经不能阻挡火势,天色渐渐昏暗,但傍晚的天空依然被火势映照的通红,吴蜀船队今夜注定难逃被烈火吞没的命运。 这个时候,许辰才彻底安心下来,终于有时间可以回应一下众人的埋怨。 “事以密成,能换来这场胜利,便是隐瞒诸君一阵那也值得了,你们若是要怪罪,本座认了!”许辰哈哈一笑,半开玩笑半解释的回答起来。 众人如何能真的怪罪,此战能打成这样,他们高兴还来不及。 沮授这时候也恍然大悟:“难怪主公此次一反常态如此强攻,原来是要逼迫敌军全力防御,如此再露出破绽引诱敌军贪攻追击,待他们阵型密集,再以大炮攻之,若非如此,恐怕发挥不出眼前所见效果!” 此言一出,其他人也都醒悟过来,细想之下这些时日所有事情果然有迹可循。 只是此大炮之物,还是让他们吃了一惊,在此之前他们所有人都不知玄夏研究此物到这种地步。 王当看着远处在炮轰之下一片狼藉的吴蜀水师,眼中是一片火热:“这东西能在两里之外密集轰炸,实在匪夷所思,别说水战,便是用在陆上,有这等远程攻击效果那也是一等一的神兵利器啊!” 说罢,王当便转过头看着许辰,虽然没有说话,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不仅仅只是王当如此而已,此时赵云太史慈陆平,无不是对这新武器眼馋起来,以后陆师军队若是能配备起这等武器,仗就要好打多了。 他们无不是一等一的军事人才,只稍微想想就能意识到这种武器在战场能发挥出何等重要的作用了。 几乎不见停歇的弹幕覆盖,至少两里的射程,只要开战之前先朝着敌阵轰他娘的一阵子,接下来的就只需要收拾残局就行了,管你什么轻重甲军团还是步骑兵,在这种轰炸面前都不值一提。 许辰当然看得出他们一个个表情的意思,奈何他这时候也只能无奈摇摇头:“此大炮阵在陆地之上确实可以发挥,不会比此战效果差,奈何短时间内你们是不必想了,至少此次南征作战你们陆师肯定是用不上的。” 王当顿时瞪眼起来:“教主你可不能偏心,这等利器水师用得,我陆师就用不得了?” 许辰呵呵一笑:“不是不给你陆师用,而是没得用,此大炮轰击固然痛快,制造却并不成熟,此次水战就要把所有弹药消耗一空,短时间内还不足以补充,陆师想要常备足够规模的炮阵,那需要等到相应的制造工艺完全成熟才行。” 经这么一解释,众人这才知道缘由,王当虽然心中大呼可惜,却也只能无奈接受。 只是看着天空一阵阵的大炮弹幕,他还是忍不住心中震颤,脑海里不禁幻想起陆地上大炮军团发威会是如何场面。 这个时候,他们反而没什么人去关心战场了,这场猛烈地大火,足以给吴蜀水师沉重一击。 他们可以清晰看到,水面上火光冲天,庞大的火势隔着老远都让人为之心悸。 此战胜利关键其实不在火攻,即便这火没有烧起来,吴军水师战船趴窝之后,黄巾也可以慢慢登船肃清敌人,可以说从大炮声音响起的那一瞬,密集到拥堵的吴军水师就已经宣告战败了。 沮授倒是没有沉浸在一时的喜悦之中,立即就开始分析局势:“这场大火之后,吴蜀水师精锐至少要折损七八,即便他们在后方仍有水师兵力可以布置封锁,也不足以对我方形成优势了,属下以为,待明日清理战场之后,我军即可往上游突围。” 陆平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此一战予以敌军水师重创,他们已经拦不住了,或许陆上大军也该进行调度,为渡江作战做好准备。” 几个将领相互看了一眼,都是点了点头,这时候他们的神情轻松又自信。 最大的难题,在这一场炮轰之中解决了,剩下的战争他们都有足够的信心,只要水师能够冲入上游并且抗住吴蜀剩余的水师力量,那陆师就可以安心渡江作战了。 虽然现在还没有突破吴蜀的水上防线,但他们已经不怀疑这个事情了,自此之后这长江漫长的水道,任何一处地点都可以是黄巾的渡江进攻的路线! ------------ 第407章 圆满 天色完全黑下去的时候,远处吴蜀水师的火依然在旺盛的燃烧,相隔老远,火势卷起的烟尘也还是落了过来,整个天地也都安静下来,只剩下大火汹汹之声令人心里发寒。 可以想象这时候的吴蜀水兵该有多么绝望,他们要么是眼睁睁被大火吞没,要么是无奈的跳入江中,然后因为久战疲惫而在水里力竭而亡。 大火烧起来,省去了黄巾许多事情,他们不必费劲的去肃清敌军水兵,只待大火过去之后,吴蜀水兵们自然而然的要折损大半了,便是船只在烧成焦炭之后也难免要沉没许多,即便有些船只可以幸免于难,也不能影响大局了。 这个时候,吴蜀恐怕也在思考补救局势,只是在这场大火面前,再怎么补救都是无济于事。 他们能做的,无非也就是捏着鼻子接受此地水师惨败的现实之后,把剩下的希望放在后方的水师力量身上而已。 只不过他们用于狙击黄巾水师最前线的水师本就是最精锐的力量,如今被一场炮轰付之一炬,剩下的力量再想如此前一样压制黄巾水师,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不管吴蜀如何补救,现实局势也无法避免的往玄夏开始倾斜。 吴蜀焦头烂额的时候,许辰这边其实也没有闲着。 当大火彻底燃烧起来,黄巾的攻势也就停歇,剩下的事情只需要等待大火和东风去解决,不必再额外投入兵力。 雨早已经停歇,陆平王当等人都下了船,开始计划陆师接下来的调度,水师已经初步完成了自己的任务,接下来就是陆师开始发挥作用的时候。 马炎兴奋的赶到许辰面前复命,打到现在这个地步,他整个人都轻松下来。 许辰自然是对其予以肯定和夸奖,只道明日再接再厉继续率水师突破吴蜀封锁。 不多久,战损统计也报了上来,不得不说虽然这一战结果非常理想,但是己方伤亡也着实不小,吴蜀水师确实有相当的实力,若非有大炮利器相助,恐怕今日又是另一番故事了。 没人比许辰和马炎更明白这一战打的多么惊险,作战之时黄巾的狼狈与生疏全都不是装的,他们水上作战经验不足,交战时间一久,便出现了各种问题。 那个时候,周瑜的决定没有任何问题,只要不出意外,吴蜀水师追上缠斗便必能锁定胜局。 许辰凭栏而望,看着远处的渐渐弱下去的火势,心中微微一叹。 可谁让自己本身就是最大的意外呢。 这种事没什么道理可讲,周瑜鲁肃徐庶等人不可谓不厉害,但谁让自己是个穿越者呢,自己存在本身,就是这个时代的一个漏洞,他们这些精英再厉害,也不可能看透自己。 机关算尽又如何,自己可以做的可以用的许多事情和事物,都不存在于他们认知之中,除非真有神仙之能,不然怎么玩都是个输。 也正因为如此,许辰心中也没有多少兴奋,这样不对等的交手,当然对周瑜他们不公平,这并不能证明自己比他们更优秀更聪明,真正赢了他们的,是后世的力量。 当然,许辰也不寻求要和这些所谓英豪争个高低,他只要做成自己的事情便已足够。 现在看来,自己还是干的不错的,别管这对周瑜刘备公不公平,反正结果是自己赢了,这就够了。 能用大炮解决问题的话,谁跟你玩什么阴谋诡计。 “属下见过国相!” 许辰正沉思的时候,忽的身后传来一道声音,他回头一看,正是此次随行的胡萄。 胡萄依然是技术人员那份沉稳,只不过从他的眼神深处,还是可以看到一丝震撼,毕竟刚刚才见证了火炮逞凶的水上战争,难免会受些影响。 即便这些武器都是出自胡萄之手,胡萄也对它们的实战表现而震撼。 在实验的时候,可不会有这种数百门炮一同轰炸的场面。 今天这样实战下的铺天盖地轰炸的画面,胡萄也是第一次见到,那堪称毁天灭地一样的效果,更是让胡萄心惊肉跳。 这样的大杀器,居然是出自自己手里的东西 “怎么样,这些大炮实战表现如何,可否达到预期的标准?”许辰回过神,命人带来座椅,两人就这么在火把照耀之下,于岸边营地细谈起来。 胡萄连忙道:“此次实战数据,属下已有计算记录,基本可以符合预期标准,往后或许可以依此钻研成熟制造工艺了。” 许辰闻言,顿时点起头来。 有自己在上面指点,玄夏的火炮自然不必像原本火炮的历史那样发展,就如蒸汽机可以跳过许多阶段,走到相对成熟高效的结构设计一样,火炮也跳过了许多原始落后的发展阶段。 虽然受限于如今的技术水平,多么复杂高级的大炮弄不出来,但在技术和历史之中寻求平衡,依然能弄出现阶段最合适的火炮型号。 而如今玄夏所用火炮,正是依托于原本历史弗朗机炮的改进加强版。 弗朗机炮子母炮分离的设计,可以省去从炮口装填发射药和炮弹的过程,实现发射频率的直线上升,原本可能几分钟才能发射一枚的炮弹,现在可以提升到一分钟六七枚,而且往后还能提升。 当然,更重要的是弗朗机炮的技术要求并没有那么高,明朝都能仿制出来,玄夏如今的水平只会比明朝更高。 依托于科学设计摸索打造出来的东西,更不是单纯仿制可以比拟,许辰甚至有信心说一句,如今的玄夏炮比原版弗朗机炮还要强大的多。 “根据此战实战来看,我军火炮不论是发射频率,还是炮身强度,又或者是射程和准度无疑都经得起考验,如此高频发射之下,大炮性能均表现平稳,这已经可以作为一个成熟的型号进行大规模制造了,按照今天打出来的效果看,属下觉得未来战争大炮的地位将变得举足轻重。” 胡萄沉吟片刻,做出了更进一步的结论。 许辰听闻之后,也只是笑了笑。 火炮的问世对战争的影响可不仅仅只是举足轻重,那是要让战争面貌发生翻天覆地变化的地步。 能用火炮来给黄巾一统天下收尾,倒也算是一种圆满。 ------------ 第408章 小人物 虽然已是深夜,但是吴蜀大营却丝毫不敢休息,此时长江南岸大量士兵都在举着火把沿路搜寻。 水师船只已经被烧的七七八八,刘备孙权在接受现实之余,也只能尽可能的收拾残局。 一是看看能否趁夜修复挽回一些保存尚好的战船,二是要搜救那些被烈火逼迫跳入江水之中的将士们。 好在黄巾大军都陈兵北岸,并不能在夜晚去干涉吴蜀大军的行动,当然黄巾也不怎么在乎吴蜀现在收拾残局的举动,相比于此战吴蜀水师的惨败,现在能挽回的一点损失不过只是毛毛雨而已。 这时候,即便是刘备孙权两个皇帝,也没有心情休息了,都是亲自率队进行搜救。 如今的搜救不仅仅只是挽回损失而已,更重要的是吴蜀两国诸多重要将领现在都下落不明,如周瑜鲁肃关羽张允蔡瑁等人,都在激战之中受困于火势脱身不得,也不知如今命运如何。 水师船队的损失当然巨大,大量水师精锐士兵的伤亡更是触目惊心,但重要将领的危亡也是吴蜀两国不可承受之重。 不论是周瑜这个大都督,还是关羽这个大将军,都是如今吴蜀两国不可替代的角色,这不仅仅只是个人能力的问题,也是威望的问题,若是周瑜关羽等等重要将领全都没了,刘备孙权一时半会儿还真找不到足够分量的人才顶替。 如此搜寻小半夜过去,他们倒也有不错的收获,还真让他们救了许多将士上来,但最重要的那几个人,却迟迟没有见到,这也让搜寻的队伍有些着急。 “如何,可曾找到大都督他们?”黄盖率队举着火把,行至一处岸边,对着正在忙碌的一个将领就询问起来,可以看到他脸上明显的焦急之色。 黄盖心里头虽然对周瑜这个小年轻不怎么服气,但是此前在豫州讨伐吕蒙时候,就已经被周瑜治过,如今算是认可了周瑜的能力。 而且眼下这个关头而言,什么个人恩怨都不重要了,若是吴军大都督就死在这里,可以想象对士气的打击会有多么巨大。 已经快两个时辰了还没听到周瑜消息,黄盖也就四处询问起来,希望下面的人能有所收获。 此时黄盖所问,正是自己下属将领邓当。 邓当连忙抱拳回答:“启禀黄将军,咱们已经搜救士兵不下数百,兄弟们都尽力了,但是.但还是没有找到大都督他们的下落。” 黄盖闻言,脸色一沉,但终究是克制住没有训斥,这种事不好苛责别人,只能乞求周瑜鲁肃他们自有天命庇佑。 “继续搜吧,兄弟们就辛苦一些,无论如何也要在天明之前找回大都督!”摇摇头丢下这句话之后,黄盖就转身离去,也是亲自沿着岸边开始搜寻起来。 邓当见状,自然不敢停歇,连忙招呼身边士兵:“全都跟我来,大家眼睛都放亮一点!” 人群铺开,不断往下游探索。 随着距离战场越来越远,众人心里的希望其实是越来越低的,漂流的距离越长,幸存的几率也就越小。 人力终有穷尽,在雨后水势凶猛的情况下落入江中想要活命实在是太难了。 不过,或许是英雄人物天然命格强硬,大半夜的搜寻还是找到不少将领回来,邓当搜寻途中,就听到有士兵惊呼起来,却是找到了蜀国关羽张允等人,吴国这边当然也找回了一些将军,但最令人关心的大都督,却还是没有动静。 一直到凌晨时候,邓当不懈的努力之下,才终于发现了周瑜的踪迹。 他率队走出下游许久,隐约听见远处有呼喊之声,起先他以为这又是离散的士兵寻求帮助,直到那呼喊之声似乎有“大都督”的话语,他才一下激动起来。 等到率众跑过去的时候,才看到原是鲁肃正在叫喊。 鲁肃一见众人,立马就松了口气,然后焦急的吩咐起来:“你们终于来了,快快快,大都督落水昏迷,速速召来医生医治!” 邓当定眼一看,果然看到鲁肃正背着一人,凑近一瞧,不是周瑜又能是谁。 “找到了,找到了,速速送大都督回去!” 邓当激动的不行,一下从鲁肃手里接过了陷入昏迷的周瑜,然后招呼士兵们一起把周瑜往回送去,也不管什么其他事情了,一路狂奔就往大营跑。 可以看到,此时周瑜身上盔甲已卸,只剩下一身里衣,但也沾染了泥水和污迹。 而从周瑜额头上的血迹来看,让他昏迷的缘由并不是水喝多了,而是头部受到了什么撞击导致的,这倒也不奇怪,以当时的战场情况,不论是船只残垣还是岸边石头,都可以造成这种结果。 邓当一边祈祷周瑜可千万别有事,一边脚下也丝毫不敢慢下。 如此又是半个时辰,算是让他们一路冲回了大营,当消息传去之后,后面的事情反而和邓当这个不大不小的将领没什么关系了。 周瑜一回营,就立即被送入帐中,紧接着医生便也跟着进去救治。 后面来的,便是听闻消息后一路风风火火赶回营地的黄盖,黄盖入帐看了一阵之后便出来,神情明显放松下来,这时候才有心情看了一眼守候在帐外的邓当。 “干得不错,大都督经过救治已经转醒,你好好守在这里,本将要去调度大军!”冲着邓当点点头,黄盖扔下这句话,便匆匆离开。 留在原地的邓当愣了下神,自己费劲巴拉找回人来,这就完了? 不求有什么大的封赏,至少口头上要表上一功吧? 黄盖当然不知邓当心中念头,即便知道也不会在乎,此次大败之后如何应付黄巾接下来的动作都还不知道呢,哪儿有功夫操心这些乱七八糟的。 邓当也只能老实守在外面,然后就看到孙权这个吴皇亲自来到帐中探望,也不知里面究竟谈了什么,这一进去就是许久。 虽然没人对自己找人的功劳有所表示让他有些失望,但邓当还是很能安慰自己。 自己这么个出身低微的小人物没人在乎,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况且如今形势危急,也不好怨恨什么. 如此叹息一声,邓当摇摇头,继续履行自己这个小人物的职责。 ------------ 第409章 问周瑜 “陛下,此战既败,我军水师遭受重创,而敌军保存尚好,双方实力已然接近,遑论他们还有对阵利器,其远程轰击之威不可想象,往后作战根本不知如何应对,如此情况想要继续封锁水道已经是奢望,现在能做的,就只能是寄希望于陆师作为了!” 随着一阵咳咳咳的声音,面色苍白的周瑜询问清楚如今情况,便对着孙权做出如此判断。 这样的结果,对周瑜和孙权来说,都是一样的难以接受,但他们必须要接受现实。 此刻孙权的脸色虽然沉如死水,却也勉强挤出笑容,先行安慰周瑜起来:“战事虽然艰难,但也不是什么迈不过的坎,公瑾安心养伤便是,此后作战仍离不开你,只有先养好了伤,才能继续为我吴国军民作为!” 周瑜心中叹息,轻轻点头道:“属下所伤并不严重,想来休养几天便能恢复,军中后续安排,还需陛下亲历亲为。” 孙权紧紧握着周瑜一手,深吸一口气之后,道:“水战不利,敌军接下来动向不明,我军究竟该如何应对,还请公瑾教朕!” 周瑜又是一阵咳嗽,然后在孙权的搀扶之下,靠在了床架之上。 虽然此刻他面如白纸气色萎靡,但依然半闭着眼睛思索起来,好一会儿之后,才沉声说话起来。 “许辰用兵狡诈,此战之后不会不知我军水师已经无力阻挡,黄巾接下来的动作必定是突破水道争夺上游,而且不会给我军更多调度时间了,我军恐怕不得不放开水道” 有气无力的说到这里时,周瑜长叹一声,强撑着继续。 “虽然事实很残酷,但请陛下接受,以我联军水师现在的残存实力,即便不算黄巾那可怕的武器,也不足以阻挡和战胜对方了,而他们只要能在长江水道站住脚,那么这长江南岸任何一处地方都可能是他们发起进攻的地方!” 周瑜眼睛睁大几分,强行提起几分精神:“而现在,我们最好能预判敌军发起进攻的路线,如此才好提前做重兵布置!” 孙权在帐中走来走去,神色阴晴不定,正如周瑜所说,这个现状实在是让他太难受了。 明明自己这里才是水师更强的一方,明明水战上吴蜀才占据绝对优势,可现在的结果却是这么令人失望和痛苦。 他看了一眼周瑜,即便内心知道这不应该责怪周瑜,却还是忍不住升起几分怨气。 这一盘好棋,怎么就下得这般稀烂呢? 当然,如今的孙权已经渐渐具备帝王该有的城府,完全可以忍住心中的怨念。 他还是在周瑜身旁坐下,凝神道:“公瑾以为,黄巾可能往哪里进攻?” 这一次,周瑜沉思了许久,又叫人送来地图看了一阵,如此之后,才缓缓开口。 “臣以为,玄夏南征或有三条路线可走,其一在宛城南下荆州,以分隔吴蜀联系,一旦让他们截断蜀地后方后勤,又在荆州本土施加压力,我联军可以发挥的实力将要大打折扣。 其二,玄夏亦可图取扬州,如此可走两路,一为中路濡须水,二为东路中渎水,此二路皆可运兵渡江剑指扬州腹地,若黄巾选择如此,便是意图先取南方边腹之地,徐图缓进一路西推,行的是以力压人的方正之道” 孙权也是极聪明的人,听完之后,对照地图便也明白过来。 若黄巾先取荆州,便是要隔断吴蜀两地,如此,便是考验究竟是吴蜀两国夹击黄巾,还是黄巾分割联盟逐个击破! 而若是黄巾先下扬州,那么面对的就是吴蜀两军联合的正面压力,如此虽然正面压力更大,但不必冒险腹背受敌,是更为稳妥方正的战略。 这个时候,考验的就是己方的判断能力了,要押对黄巾主攻的方向,接下来作战才会从容许多。 若是提前预判到了黄巾主攻方向,在南岸陈下重兵,那么即便黄巾水师能与吴蜀水师周旋,渡江也不是那么轻易的事情了。 那么,黄巾究竟会怎么选呢 这一刻,孙权的心里压力一下子升到顶了,这一次的战术选择干系实在太大,由不得他不慎重。 当然,吴蜀也可以分别陈兵荆州扬州,但分兵也就意味着实力分散,长江沿岸如此漫长,分兵根本就防不过来。 吴蜀最好的选择,是直接堵死黄巾渡江的路,因为只要让黄巾渡了江,那不管是孙权还是刘备,都没什么信心能打得过黄巾了。 孙权实在是揪心,以至于有些不敢做出决定,他还是看向了周瑜。 虽然没有说话,但周瑜也明白了孙权的意思,这个皇帝终究还是太年轻了,缺乏足够的胆魄去决定大事。 不过,周瑜是不缺这种胆魄的,只见周瑜眼神坚毅下来:“臣判断黄巾会从荆州渡江,那许辰生性稳妥,但并非呆板之人,从以往战例来看,只要实力允许,其也不乏大胆作为,而仅黄巾的实力,显然可以支撑他做出更为大胆的决策。” 孙权闻言,点了点头,但眉头的郁结却没有化开,显然这番说辞不足以令他完全安心。 周瑜又道:“再者,此次玄夏南征距离上次玄夏伐魏并不久远,许辰统一神州之急切不难看出,而今一战,走荆州虽然风险稍高,但一旦成功便会很快结束战争,相较之下,许辰他必不甘于从扬州徐徐图事!” 听到这里,孙权的眉头终于是松了一点,虽然仍没有完全放心,但确实被周瑜说动了。 他还是没有忘了那句“外事问周瑜”。 至少周瑜确实有值得他信任的能力,即便就在刚刚周瑜才惨败在黄巾手里,那也还是孙权最可以倚重的大臣。 或许是身体匮乏神思过度,这时候周瑜只觉得脑袋晕沉,只能用最后的力气给孙权嘱咐。 “要抵抗玄夏,唯有吴蜀联盟才是最为紧要之事,军事调度安排,陛下切记与蜀国多多参谋.至于这些天的军中事务,陛下可以多多倚仗老臣黄盖及鲁肃二人,鲁肃久随属下左右,实为英才,可为陛下信重,待臣休养过后,再为陛下效命!” ------------ 第410章 志气消沉 不过刚刚天亮的时候,刘备和孙权便在一众文臣武将的拱卫之下登临岸边观战台,此时一眼看去,江中已经恢复了平静,昨夜的大火激战,随着江水东流,已经消失不见。 只有些许冲至岸边停留的残破船体和士兵尸体,在默默诉说着昨夜的残酷和恐怖。 在他们面前摆放着的,是士兵们搜罗过来的黄巾炮弹,其中有对船体破坏建有奇效的链弹,也有单个铁质圆球的实心弹。 众人只是围着钻研了一小阵,便都是沉默下去。 这炮弹沉的厉害,却能击发两里开外,很难想象究竟是如何神力才能做到这种地步,而且这种轰击还能保持相当密集的频率实现弹幕覆盖,若非如此,也不至于造成昨夜那般可怕杀伤破坏。 当然,可怕的不仅仅是这种圆弹的击发能力,连圆弹本身也不同寻常。 普普通通的圆弹自然是没什么玄妙,关键在于地上摆放的圆弹形体大小完全做到了一致,刘备孙权召来工匠测量,其误差只在一丝一毫之间,很难想象这种实心弹是怎么以这种精度批量制造出来的,这种制造能力,根本不敢细想。 而且铁本身就是足够贵重的资源,这边连盔甲都打造不起,那边就能把这样的铁弹肆无忌惮的挥霍,实在是让吴蜀众人心里不是滋味。 即便是心知这种关头不好涨他人士气,孙权也还是忍不住叹气起来:“莫非那许辰当真是世之妖道,若是没有些鬼神之能,他怎么能做到这种事情,敌军有如此利器,我们还要怎么应对?” 刘备脸色也不好看,只能找找理由给己方挽回几分颜面:“没什么是不可应对的,那许辰早年还倚仗炸药肆意妄为,如今却也没那么有用了,今日这圆弹轰击固然可怕,但以后我们未免找不到克制之法。”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附和,只是他们内心里,却依然沉重。 谁都明白这不过是刘备安慰之语,这一次的难关顶不过去,大家就没有什么以后了,便是有什么克制之法,那也只是奢望而已。 刘备叹息一声,摆摆手令人把这些实心弹全部撤下,这新武器的问题再说下去,只会令己方信心越来越低。 他看了一下远方,虽然此时江面十分平静,但这并不不能让他有丝毫心安:“昨夜我营中有过议论,皆以为黄巾定要乘胜追击突破上游,恐怕不久后我们就要面对他们的进攻了。” 孙权点了点头:“朕昨夜与公瑾夜谈,也是这般认为,而今已经调遣后方水师往下游来,就算已经难以阻挡黄巾水师,至少不能让他们过得太舒服!” 刘备闻言,看了一下孙权身边,果然没有看到周瑜的身影,只有鲁肃跟随,便寒暄道:“听闻贵军都督昨夜有碰撞之伤,可有大碍?” 孙权虽然心情低落,却也挤出笑容应对:“劳烦汉皇关心,公瑾所伤不重,想来有几日休养便也无恙了。” 说罢,他也看了一下刘备左右,就看到赤着左臂缠着布袋的关羽,也是回应关心了一下:“关羽将军这是?” 刘备看了一眼关羽,便道:“昨夜激战之中,云长不慎中箭,如今已做处置,似乎并无大恙。” 如此寒暄一阵,他们两个皇帝相视一眼,都是长叹一声。 周边的文臣武将,也多是志气消沉,气氛不可谓不低迷沮丧。 一场大败,还是在己方占据极大优势的水战上大败,这对他们的打击堪称无与伦比。 更关键的是很多人对黄巾的心理阴影更多了几分,乃至于让他们陷入自我怀疑,去想自己是不是真的能和黄巾叫阵。 这样都打不过,那还玩个屁啊! 黄巾和许辰在他们眼里,已经无法用常理度之,即便是必胜的局面,黄巾也能掏出大炮这种不可想象的东西来逆转局势,这搁谁谁都没有脾气了。 还是徐庶走上前来,率先打破这种沉默:“既然已经不好阻拦黄巾水师,我联军当做好后续打算才好,接下来最为重要之事,当是预判黄巾主攻方向,如此,我联军方能布置重兵以作防备。” 听闻此言,孙权便忍不住点起头来,看来蜀汉也不乏人才,对局势的判断与周瑜完全一致。 想到昨夜周瑜交代,如今吴蜀两国最为重要的,就是放下私心精诚合作,这时候孙权也不会有什么隐瞒,便也把周瑜之判断和盘托出。 众人听闻周瑜昨夜判断的三条南征路线,以及预言黄巾主攻荆州之后,都是深以为然的模样。 不论吴蜀,皆有精英人才,基于局势判断的结果大差不差,周瑜能想到的事情,鲁肃徐庶这些人一样也可以想到,如今想法吻合却也不奇怪。 “周公瑾之言可以信重,此次黄巾主攻,该在荆州!”刘备沉吟一会儿,看向了孙权,眼神有些微眯起来:“荆州虽是我汉国之地,但却关乎天下局势,此次要防御大敌,恐怕需求吴国助力了!” 孙权倒是没有什么犹豫,只是点头一笑:“吴汉两国如今同气连枝,岂有不助之理,昨日这水战,若是没有蜀国水师相助的话,只怕更要凄惨十倍不止,到我吴国出力的时候,那必然不会退缩!” 刘备闻言,神情放松了几分,若是没有这份承诺,只靠蜀国自身,他当真没有什么信心能挡住黄巾的进攻。 这也让他心里升起了几分希望,如今吴汉之间,似乎真有几分牢不可破的联盟味道,虽然这是被强大的玄夏逼得没有办法的妥协和无奈,但双方能这样诚心合作,还是能给刘备几分底气的。 其后,两国一众臣子,也纷纷在此商讨往后对策。 只见鲁肃走上前来:“黄巾主攻路线只是猜测,我军仍要做好周全准备,即便现在不能完全确认,但我方只需盯紧他们水师动静便可大致确保无误,毕竟他们若要渡江作战,势必要借用战船,另外再辅以情报刺探” 正说着的时候,鲁肃的话语却忽的停顿下来,因为远处江面的动静,打断了他的话语。 只见已经平静下来的长江水上,如今再起波澜,庞大的玄夏水师正朝着上游缓慢行驶而来。 ------------ 第411章 虚实 新的一天到来,或许也意味着新的战争到来,昨夜的水战在大火之中停息,但一夜过去,长江上再度惊起波澜。 黄巾庞大的水师队伍正往上游挺进,虽然速度缓慢,但气势沉稳,在前头百米级的巨型战船的带领之下,宛如群山移动,远观令人惊奇,近看令人震撼。 “他们果然来了!”刘备凭栏看去,心里头无比沉重。 孙权的脸色也凝重起来,只能咬牙道:“朕昨夜已经命令上游水师往下拦截,少不得还要与他们在水上交战一番,只是恐怕很难有什么乐观结果。” 刘备摇头叹息,他知道这并非孙权长他人志气,实在是现实太过让人无奈。 只要想想昨天交战时黄巾那可怕的炮弹,他就忍不住心里发寒,有这等强力武器,很难说这边能有多大信心去击退黄巾水师。 当然,即便抛开那可怕的武器,只论现在双方纸面上的水师实力,吴蜀水师也吃不住黄巾水师了。 想了想,刘备还是给了孙权理智的劝导:“事不可为不好强求,如今玄夏水师气势正盛,手中怀有利器,我方强行封锁很难作为,不如认清现实暂且退让,这水道便让出来吧,保存力量以待后来方是明智之举!” 刘备的话,虽然不好听,但确实是最为现实的建议。 很快,鲁肃等人便向孙权劝解起来,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确实不太合适,本来就难受的吴蜀水师若是再遭受重创,以后真没得玩了。 孙权脸上阴晴不定,最后恨恨的抓住栏杆:“可是,看着黄巾如此嚣张,朕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啊!” 在场众人,一片沉默,其实他们心中何尝没有气愤呢,但摊上许辰这么个对手,他们能做的也就是咬牙忍受了,这是真玩不过啊。 刘备微微一叹,上前一步,拍了拍孙权的肩膀:“大丈夫生于天地,岂能因一时挫折而激愤,只因得意而猖狂算不得什么,能忍受失败承受痛苦,方是真英雄。” 孙权怔了怔,定眼看了江中玄夏水师许久,最终才长叹一声:“罢了,来日方长吧!” 最终,孙权还是认命和妥协了,没有再执着于强行阻拦黄巾,昨日一战已经让吴蜀上下全都吓破了胆,实在是不敢和黄巾硬来。 毕竟经过昨日一场大战之后,吴蜀仅存的水师就变得格外重要,已经损失不起。 保存实力,等待关键时候发挥作用,才是真正明智的选择。 孙权接受了刘备的劝解,去忍受了失败和痛苦,只是他希望这种失败和痛苦能够到此为止,再多的话他觉得自己要崩溃。 忍受一时那是英雄,全是失败痛苦,那就是倒霉蛋了。 孙权刘备当然不愿意做这个倒霉蛋,即便大战之初就已经遭遇惨败,但这不足以让他们彻底认命。 迅速的调整心态之后,他们便再度重整旗鼓,率领大军一路跟随玄夏水军而行动。 正如鲁肃此前所说,黄巾要大规模渡江作战,那一定少不了借助水师战船来运兵,只要盯紧了玄夏水师的动静,判断玄夏主攻的路线就不会误差太多。 这是吴蜀联军上下最后的一点指望了。 南岸陈兵岸边进行重防,北岸黄巾若是要渡江硬来,那一定不会有什么好结果,这难度丝毫不亚于昨日黄巾水师冲阵。 昨日黄巾尚有利器相助可以逆转天命,这个他们认了,算是许辰这个妖道有本事。 只是待后面渡江的时候,他们真不信黄巾又能有什么手段! 黄巾水师毕竟是逆流而上,行驶速度相当缓慢,这给了南岸的吴蜀联军充足的反应时间,他们也忠实履行着紧盯黄巾水师的策略,一路跟随不紧不慢,不管黄巾选择什么时候突发渡江,他们都能在第一时间进行反应。 若真出现这么个情况,吴蜀联军打黄巾一个半渡而击,说不定还真就一举翻盘了。 吴蜀联军有此打算,另一头的黄巾又怎么会不明白,如此行进不过两日之后,南岸的吴蜀联军便发现北岸的黄巾出现动静。 在大军歇脚的时候,鲁肃站在高处举着望远镜观察对岸,很快就看到了一些不那么好的迹象,待确认了情况之后,他便匆匆下去,一路找寻孙权去了。 走到大营中间的王帐里,待小黄门通报之后,鲁肃便被带了进去,只看到帐中的孙权与面色不佳的周瑜正相对而坐,似乎已经交谈许久。 鲁肃连忙上前汇报情况:“陛下,臣下刚刚探查对岸情况,发现黄巾已经尽数从岸边撤离,如此,我军再想刺探敌军动向就不太容易了。” 孙权一下皱起眉来,然后下意识看向了对面的周瑜。 军国大事,孙权自认不比周瑜,若非如此,也不会在周瑜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的时候,就拉着周瑜过来商谈大事。 只能说时运不顺的时候,似乎事事都让人糟心,玄夏如今的一举一动,自己都不得不认真对待,这其实非常累,好在孙权是个皇帝,还能支使臣子。 “这就不妙了,黄巾隐藏踪迹,若又在背后图谋什么阴谋诡计,我们也不好察觉了,这该如何是好?”说话之时,孙权的目光就落在周瑜身上。 周瑜当然领会了孙权的意思,好在经过两日休养身体虽然没有大好,却也有了几分精气神。 如此沉吟一会儿之后,周瑜便道:“陛下不必过分忧心,不论黄巾有何布置,终究离不开用水师渡江,关键仍在他们水师之上,只要我军紧盯黄巾水师,便不会有太多变故。” 孙权闻言,眉头略微舒展,但心里仍是有几分疑虑:“只是如此就好了吗,朕只觉得黄巾不会无缘无故隐匿行踪,不明其中缘由,朕心中总是不安。” 周瑜点了点头,笑道:“还是陛下思虑周全,臣远不如矣,既然如此,或可派遣小舟于夜间秘密渡江,以刺探对岸虚实,想来总能够有所收获。” “如此甚好!”孙权这才笑了起来,然后看向鲁肃:“此事,就交由子敬办理了,务必要弄清黄巾动向!” ------------ 第412章 定计 江乘水战之后,玄夏与吴蜀双方都变得异常安分下来,玄夏水师浩浩荡荡的渡江北上,一路之上几乎未曾遇到多少阻碍。 如此行驶半月时间后,他们终于接近云梦泽之处,然后船队就慢慢开始在水道铺开,在没有遇到吴蜀水师的阻拦之下,实控了相当长距离的水道。 此地位置十分微妙,再往西走,便可往汉水北上,以宛城为后方攻伐襄阳这个战略要地,一旦得手,便可俯视整个荆州。 若是往水道回返,又可往濡须水直逼扬州,一旦形势不利,还可退入巢湖保全自身。 黄巾水师停驻云梦泽便驻足不前,便保持住了战术模糊性,这两条路都可能是他们选择的主攻方向,这也让吴蜀联军一时拿不定主意往何处防备。 吴蜀水师虽放开水道,那也不过是暂避锋芒而已,却不是坐以待毙。 随着黄巾水师往上游行进,吴蜀水师一部分往上游退让驻守要点,一部分留置下游支流等待命令,一切皆看黄巾动作,不论黄巾往哪条路进攻,吴蜀水师陆师都会第一时间进行反应。 事实上,如今吴蜀联军在南岸几乎把黄巾水师的动向全部探查清楚,不管黄巾水师有什么动作,都瞒不住他们的眼睛。 战局变得扑朔迷离起来,但也就这么暂且僵持下去,双方都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吴蜀联军大营,距离云梦泽并不遥远。 紧随着黄巾水师动作来调度自己的军队,是最为稳妥的方式,不管此时黄巾选择往上还是往下进攻,他们都能第一时间先遣轻军跟随,然后在黄巾进攻的时候进行阻截防御。 只是时日越是过去,吴蜀这边人心也越是浮躁,这样捉摸不定的局势,最是令人难受,便是孙权这个君主,也是日日焦心。 这些时日好不容易恢复过来的周瑜,也只能日日在孙权面前去帮他排解忧虑。 “陛下其实不必担心,眼下局面尚在掌控,只要黄巾水师没有脱离我军视线,那他们一切行动我军都可应对,走汉水打襄阳也好,还是回去打扬州也好,我军都来得及反应,纵使我军陆上行动要比他们走下游水路慢,但也不至于不及回防,毕竟各地尚有少量兵力屯驻,可以为大军行动争取些时间。” 王帐之内,周瑜对着悬挂起来的地图指指点点,神态自若,语气自信,丝毫没有因为此前的惨败而气馁。 对于许辰这样用超出常理的对手,周瑜反而不会陷入自耗。 因为许辰那些超出常理的手段根本不是人力可以预知,输了也就没什么好说的,那是许辰太过神鬼莫测,而不是自身失误导致的失败。 只有在常理之中,因为自己出现错误而导致的失败,才会让周瑜去懊恼和悔恨。 简而言之,错的不是我周瑜太废物,而是许辰这家伙太逆天了,逆天到已经让人没了脾气。 周瑜倒是很快能调整好心态,已经准备好了再度和这个逆天家伙交手。 孙权此时也站了起来,围着地图看了一圈:“这么看来,黄巾的主攻路线就在襄阳和濡须水其中之一了。” 周瑜笑了笑:“陛下圣明,正是如此,虽然黄巾还有中渎水一条路线适合进攻,但是距离已经太远,他们几无可能再度把船队调动过去。” “如此,我军倒是可以省去一些精力。”孙权点了点头,随后指向地图濡须水一处:“濡须水正对我吴国春谷,那么我联军只需要把注意力放在襄阳和这里即可,至于沿岸其余地方未必适合渡江,只要看紧了他们的水师,似乎就足以安心了。” 周瑜微微点头,孙权所言其实不差,攻城略地如何抉择,关键在看其战略价值,虽说黄巾在长江沿岸皆可进攻,但各地之间也有价值高低。 攻打不同地方,发挥出的价值也不尽相同,而进攻方向若是不好,反而容易腹背受敌,所以南征可能的几条重点路线,吴蜀精英皆可进行预判。 在这些最有可能的路线之外,黄巾当然也可以不走寻常路,只是这样一来对吴蜀威胁未必那么大,在紧盯黄巾水师的前提下,吴蜀完全可以应对,这对他们或许是好事。 几条适合进攻的方向,襄阳自不必说,乃争夺天下必要之地,可同时辐射中原荆州汉水上下,战略价值极其重要。 而中路濡须水和东路的中渎水,皆在长江北岸支流,更利于黄巾后方休整补充,能给吴蜀更大的军事压力。 “陛下所言极是,如今即已确定黄巾进攻所在就在此处两地,我们也不必完全被动等待,可以在此两地先分别布置少量兵力,主力继续紧跟敌军水师,待他们水师有了动静之后,不论往何处进攻,我们也可以更加从容应对。” 周瑜侃侃而谈,渐渐有了定计。 孙权深以为然,只要与蜀汉方面略作商议达成一致,此事便可推行下去。 虽然说如今主动权完全在黄巾手里,但周瑜孙权还是想要尽可能避免太过被动,提前预判布置部分兵力,便是他们进行的尝试。 对话到了这里,孙权心中却还是有所隐忧,却是想起一事。 或许是巧合,正在他念叨此事的时候,却听闻小黄门通报鲁肃求见,这顿时让孙权心中一松,自己所关心的事情,正好是鲁肃经办。 应允求见之后,很快鲁肃就进入帐内,先是朝着孙权行礼,也不等孙权询问,便主动说起事来,正好是孙权关心之事。 鲁肃禀报道:“陛下,此前派遣探子渡江,如今已有情报回传!” 孙权一听,顿时来了精神,最让他担心的,便是此前黄巾忽的隐匿北岸陆师行迹的事情,若是不弄明白他们动向,孙权总是放心不下。 就连周瑜,也是看了过去,显然也很在乎此事。 孙权连忙道:“子敬速速说来,敌军陆师动向究竟如何?” 鲁肃便道:“启禀陛下,据探子回报,经过一番跟随打探,他们确信黄巾大军从岸边撤离之后,便是一路西去,并没有其余特别动向。” ------------ 第413章 二弟,危! “看来,黄巾陆师隐匿行踪,也是为了配合水师行动,用以迷惑我军判断他们的进攻方向.”营帐之中,周瑜沉吟一会儿,便对黄巾的动作做出判断。 有了确切的消息,孙权也终于能安心下来,便点了点头:“看来也只是如此了。” 孙权的表情,明显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这让一旁的周瑜和鲁肃看了,都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也不怪孙权如此敏感,其实周瑜和鲁肃也好不到哪里去。 许辰的赫赫威名,还有一个个令人没有脾气的战绩事例,足够让人在面对他的时候心惊胆战,和这样的对手交锋,他的一举一动,都必须打起十分的精神去对待,不敢有丝毫的松懈和忽视。 黄巾兵力调动稍微不那么清晰,吴蜀这边就一定要想尽办法弄清楚。 这很累,但必须得做,要不然他们睡觉都不能安寝。 几人商谈至此,只觉得一切可能的情况都已经做好了应对,便也不再多说。 孙权看向了鲁肃,自从得到周瑜推荐之后,他便发现鲁肃确实十分精干,是不可多得的人才,甚至完全不输于周瑜,这也让他对鲁肃越发看重起来。 他道:“联军部署终是要与蜀汉商议才好,子敬便往蜀汉营地去一趟,与刘备约定时间,届时与朕一同会面制定方略!” 鲁肃连忙躬身行礼:“臣遵旨!” 吴国这边,正在殚精竭虑为应对黄巾商讨策略,要与蜀汉进行商议,却不知道这会儿的蜀汉大营却是一片沉闷,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正在发生。 谁也没想到,蜀汉的大将军,汉皇刘备那天下无敌的二弟,以忠义无双著称的关羽昏迷病倒了! 蜀汉头等大将病倒,对于蜀军而言究竟有多大的影响这不好说,但对于蜀汉的君主刘备而言,那一定是晴天霹雳! “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大将军还不能醒转?”大帐之内,刘备鲜有的出现急切和暴怒的反应,这一切只因为躺在床榻上满脸通红的关羽。 此时刘备所训斥之人,正是随军医生,面对暴怒的刘备,这医生差点没有吓哭了。 一把年纪被一个皇帝这么愤怒的训斥,他是一点都遭不住了,但也只能硬着头皮解释起来。 “启禀陛下,大将军乃是箭疮引发的金疡之症,此症难医多看天命,好在大将军体格强于常人,才能挺至今日,但无有效手段,终是难免困于病症,吾.吾技艺不精,恐无能为力啊。” 听到医生的回答,刘备只觉得天都塌了,这时候怒火上头,他甚至有种要砍了眼前医生的冲动。 刘关张异姓兄弟胜于亲人,已经走了一个张飞,他再也经受不起关羽出事了。 只是,仅存的理性在提醒刘备,这或许真的怪不了眼前医生。 事实上,他已经把附近能搜罗的医生全都找来了,但这些人看到关羽情况,无不是如眼前医生一般无能为力。 这就让人很无奈了,难道自己还能真的把他们全都砍了不成。 愣愣的坐在一旁,他低头一看,只看到关羽左臂已经浮肿通红,而原本就脸红的关羽,现在已经变成夸张的赤红,整个人也虚汗直冒,那模样触目惊心,一看就是在硬熬生死一关。 刘备也不是战场小白了,眼前这是个什么状况其实他并不陌生,关羽所犯,正是刀剑外创极易引起的金疡,此症实在是要命,一旦犯了,能挺过来的人少之又少,而今却轮到了关羽身上。 “可恶,朕与许辰势必不死不休!” 刘备心里狠狠的发誓,最后扭头看向医生:“难道,就真的全无办法?” 医生面露难色,但沉吟半响犹豫过后,还是做出了回答:“我知有名医华佗,或能医治大将军,奈何此人此前远赴北平钻研医道就此定居,其后也常有发表成果,如今已经无法邀来了,除此之外我想不到还有谁能解决将军之困.” 刘备闻言,顿时怒了:“尔既知其人无从寻找,还提他作甚,朕要的是解决之法!” 医生顿时委屈起来,但这时候面对刘备怒火喷涌的目光,却还是一个机灵,连忙正神说话:“其实按照最新的医学理论,金疡症不过是微生病原感染引发,而玄夏正好有种叫做大蒜素的药剂可以医治,陛下若是能寻来此物.” “混账!”刘备这下再也忍不了,一脚就把医生踢出老远:“玄夏之物,让朕现在如何寻得,尔尽说些不能之事,欲寻死乎!”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实在是我技艺不精无能为力啊!”医生吓得半死,连忙翻起身来,在刘备面前如捣蒜一般磕起头来。 看着医生那惊吓的可怜模样,刘备最终冷哼了一声,还是丢下一句“滚吧”让他走了。 医生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就从帐里跑了出去。只留下帐中剩余的一些侍卫瑟瑟发抖的面对刘备。 在蜀军之中,刘备向来以宽仁亲和待人,比之许辰的作风有过之而无不及,若非如此,也不会有那么多人死心塌地追随于他。 只是当他真的发怒之时,却也格外的可怕,那种窒息的氛围足以让周边的人如坠地狱。 好在,随着刘备摆了摆手,他们也得以从这种折磨中解脱,纷纷退出帐外。 待人都走完了之后,刘备才颓然坐下,就像是被抽出了骨头一般无力。 “这要让朕如何是好啊,就算朕现在能设法寻来解救之药,时间上又哪里来得及呢,难道就要让朕眼睁睁看着云长丧命吗!” 似是自责似是无奈的说了一句话之后,他才看向高热昏迷的关羽那里,一把抓住关羽的手。 “翼德已经离我而去,云长若是再走了,要我如何面对这凄凉的世界,区区箭伤,又怎么能难得住我这天下无敌的二弟呢,云长你一定能好起来的对吧!” 营帐之中,隐约传来刘备沉痛的低语之声,即便听不清具体话语,也能感受到这位帝王此时的无助和悲痛。 或许,他将不得不面对关羽可能的病亡,这种打击,不仅仅是兄弟情感的打击,也是对他精神世界的暴击。 两个兄弟都走了,就只剩下自己孤身一人,究竟要如何与那许辰斗争下去? ------------ 第414章 命运几何 云梦泽水道纵横山林繁茂,是一块地形地势复杂的区域,庞大的玄夏船队在上下游铺开,已经停驻许久时日。 虽然规模庞大的船队只是这么停驻,每日就要消耗无数物资,但不同于陆上行军,船队本身就能储存巨量的物资,玄夏为此战做了充足准备,如今不过区区半月时间,玄夏水师应付起来丝毫没有压力。 即便再拖久一段时间,他们也可以在合适的地方随时在北岸补给。 只是即便如此,这样长时间的停留闲置也依然是略有反常的举动,那边吴蜀联军观察猜测之余,也在尽可能提前做出布置,奈何玄夏水师不动如山,始终让吴蜀联军难以心安。 蜀军之中,刘备正为关羽伤情焦头烂额,但是军情却也不能懈怠,便也只能把军国之事暂且托于徐庶之手,由徐庶去和吴国商谈大事。 如今关羽正值生死关头,他自己根本就没有半点心情去关心正事了。 好在徐庶的才能当得起大事,十分顺利和吴军商议好了军事计划。 很快周瑜孙权所商定的布置便推行下去,吴蜀联军之中分出两部兵力,分别往襄阳及春谷驻守,以提前防备黄巾可能的进攻方向。 做出这番安排布置之后,吴蜀联军才算是稍稍安心了些。 他们等待着黄巾水师的下一步行动,而这或许将彻底决定吴蜀两国的命运。 好在,在他们忐忑和焦虑的等待之中,黄巾水师在云梦泽停留数日之后,终于是再度有了动静,而黄巾水师行动的方向,正是走汉水直奔襄阳去了! 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孙权直接就坐不住了,带着几个重臣就往蜀营而去,如此关键时候,无论如何他都要与刘备商谈好作战计划! “黄巾水师动了,黄巾水师动了,汉皇速速与朕商议此后大事……” 军国大事时间不容浪费,孙权一路疾走过来,还未及进入帐中,就大声呼喊起来,只是话才刚刚说出口,便戛然而止了。 因为一道极为悲愤的痛哭,直接盖过了他的声音。 “二弟,我天下无敌的二弟啊,怎么就这么死在区区箭伤之上!” 帐中声音传来,话语中极度的悲痛和怨恨之声,让孙权周瑜等人心中都为之一寒,虽然还没有看到里面的画面,也能想象当中是如何气氛。 他们相互看了一眼,都已经明白过来是什么事情了。 说来也是命运弄人,此前水战之后陆续搜救出吴蜀诸多将领,明明当时周瑜看起来受伤更是严重,没想到半个多月过去,最终倒下的却是关羽。 说来关羽也是当世一等一的武将,竟是死于区区左臂箭伤,想来确实有些不可思议。 但转念一想,这伤病之事本来也多是听天由命,真的死了,那也只能说一句命当如此了 “陛下,汉皇正蒙受打击,此时恐怕难以议事,不如唤来徐庶先做商谈,待有了确切计划,再由徐庶去做转达与执行” 孙权一边听着帐内的悲呼,一边听着身边周瑜的建议,一下子沉默起来。 其实,这个时候他是有些不理解的,不就是死了一个大臣吗,何必这么哭天抢地,再大的事情,能大得过眼前的战事? 这刘备实在是妄称皇帝。 天子者,孤家寡人也,还真能把臣子当做兄弟了? 不管心中如何腹诽,孙权却也明白如今确实不是商谈事情的好时候,只能皱眉摇头转身离去,鲁肃也迅速去往不远处徐庶那里,去邀他过来商议大事。 偏偏在这个关头,蜀军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实在是要命,这直接让蜀营的气氛变得一片低沉,士气也消极的可怕。 关羽作为一路追随刘备的左膀右臂,在军中的威望无可估量,这一死,对诸多蜀军士兵打击不可谓不大。 连天下无敌的大将军都死在黄巾手里,这蜀国大业还有希望吗? 徐庶此时也是满心的无奈,虽然明明知道这个时候该以军国大事为重,但却没法走入帐中劝诫刘备振作起来,如果刘备真这么容易就从丧失手足的打击中脱离出来,那他就不是自己认识的主公了。 刘备重情重义,正是自己甘愿追随的原因,这种性情就注定了,刘备需要相当的时间才能从这个打击中清醒过来。 徐庶知道,刘备的精神世界足够强大,迟早可以振作起来,只是如今这个关头,还是太过要命了些。 身为人臣,正是要为君主排忧解难,既然刘备此时已经不能理事,徐庶自然要肩负起这个责任,越是现在关键的时候,越是要保证大局的平稳,当下最为重要的军务更是丝毫怠慢不得。 所以当鲁肃走来的时候,徐庶立即就会意过来,连忙迎了上去。 此时蜀营已经不好议事,徐庶便会同孙权等人,一起出了营,他们前脚才刚刚离开,后脚大营里便挂起了白绫,军营之中,更是一片哭丧,愁云惨淡的气氛给天地都增添了些许哀愁。 关羽之死,实在是突然而又平常,平常的让人有些不能接受,乃至于临死之前,都没有和刘备好好说上一番话。 可是现实便是如此,没有那么多戏剧性的事情,一不小心遭遇惨败,一不小心中了一箭,然后一不小心伤口感染就此死去,整个过程便是这么顺理成章,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过程。 这件事确实对蜀军影响极大,但世上之事并非离开了谁就不转了,便是刘备再悲痛,蜀军再难过,也只能接受现实,甚至连停下来专门为关羽办好丧事都做不到,大军只能被动跟随黄巾水师的动静开始转进。 蜀军事务,已经尽数付于徐庶之手,黄巾逼迫襄阳,吴蜀联军也只能跟着应对,不可能眼睁睁坐视黄巾拿下襄阳。 如今便也顾不上关羽丧事,大军立即就开始行动,刘备虽然终日在关羽尸身一旁悲痛疾呼,理智却也让他默认了徐庶的安排。 吴蜀联军,便是拖着关羽的尸身,就这么不那么吉利的一路往西北行军。 一方大帅就此身死,也给整个吴蜀联军蒙上一层阴霾,这或许就是上天的某种预兆。 大军上下的所有人,都对即将面对的战事担忧起来。 此去襄阳,究竟命运几何. ------------ 第415章 铁壁 大军行进并非易事,黄巾水师一动,吴蜀联军便也只能跟着动,三十来万的大军组成的队伍绵延十几里看不到尽头,要从这里行至襄阳,却也不是短时间的事情。 好在黄巾水师的行动,也一样不会很快,一路逆水而上的日程同样很长,这让吴蜀联军还有足够的时间可以调动大军。 同时,鲁肃派出的探子,也在不断的传回信息,确保了黄巾陆师大军也一样在往襄阳奔赴,这更让吴蜀联军确信黄巾的主攻方向正在襄阳。 双方同时奔赴战场,保持着同样的默契,这个时候都在争抢时间,谁能先一步抵达,谁就能占据更大的优势。 在双方同时以尽可能快的速度行军之下,最终又是半个月的时间,他们才算是前后抵达襄阳。 得益于吴蜀联军此前的提前布置,早有一支轻军先行在襄阳布置了基础的防线,这让后面到来的吴蜀联军主力省去了很多的功夫,大军一至,整个防御阵型便一下铺开。 暂避黄巾水师锋芒的吴蜀水师,此时也悄然逼近襄阳水域,虽然他们不知黄巾此前一战已经打空了弹药储备,所以摄于大炮威力不敢靠的太近,但只要黄巾水师真的开始运兵渡江,那么吴蜀水师也会放下顾虑开始全力袭扰。 而此时襄阳一岸,更有吴蜀联军重兵布置,里三层外三层兵寨竖起,整个南岸都快要被他们筑起高墙来。 如此还不足够,甚至每日还要征来民夫继续构筑防御工事。 大营后方,铁匠木匠终日不休,持续为吴蜀联军打造箭矢装备,以备来日激战所用。 可以说,吴蜀联军已经穷尽了一切能做到的事情去加强防务,不给黄巾丝毫渡江的漏洞,在这样高强度的防御之下,黄巾想要通过水师运兵过江,其难度可想而知的巨大。 至少作为吴蜀联军一方的周瑜,就对如今构筑起的坚壁防线十分自信。 事实也确实如此,黄巾水师抵达襄阳之后,虽然气势汹汹,但实际上却没有了下一步的动作,就此在襄阳水道停驻,宛如此前云梦泽一般。 这无疑就让吴蜀联军方面增添了不少信心。 “难道说,黄巾当真是怕了咱们的防御,知难而退?”黄盖随同周瑜一边巡视营地,一边看着遥远而平静的黄巾水师,忍不住就嘀咕起来。 周瑜闻言,也是往远处看去,笑道:“再等等看吧,敌军陆师毕竟行军更慢,才刚到不久,或许他们此时正在组织进攻也说不定。” 黄盖立即冷哼一声:“他们还真敢打来?咱们这兵寨可不是吃素的!” 周瑜呵呵一笑:“他们敢不敢我不知道,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就算他们真来了,我也能让他们有来无回。” 黄盖不由得看了周瑜一眼,随后颇为认同的点点头。 不得不说周瑜这年轻人虽说狷狂傲气了些,但确实对自己胃口,而且也确实才华卓越,担得起这军国大事。 两人结伴登至高处,上下水路尽收眼底,脚下的兵寨让本就险要的襄阳南岸更加凶险森严,可以想象要从水路攻打这里,该是多么扎手和困难。 这里战略价值固然极大,但这也意味着攻取的难度也无限高,这时候就看双方的本事了,谁能更胜一步,谁就能控制整个战局的走向。 而再看上下游,虽然远处不见动静,但是周瑜心中却十足底气。 却看他遥指过去。 “此前惨败固然难以接受,但这并不意味着我吴蜀联军没了手段,而今在这襄阳,我周瑜定要让许辰折戟沉沙,他要打水战,某便陪他周旋,看他能奈我何,他要来攻坚城,某也可以让他沉江丧命!” 强者总能在一次次的失败之中重新站起来,当他们重拾信心的时候,甚至会变得更为强大,而周瑜显然是这样的强者。 许辰很强,但这种强是不讲道理的强,反而不能让周瑜彻底服气,这只会让周瑜觉得许辰有鬼神之手段,但在谋略才智上却不比自己更强。 除非,许辰能在军事指挥战术谋划上,实实在在明明白白的战胜自己,那才真正能让自己彻底服气。 当然,真到了这个时候,周瑜更大的可能是内心崩溃。 如今,周瑜虽不敢说胜券在握,却也有信心挡住黄巾的攻势。 黄巾要水战,那自己大可以让吴蜀水师与之周旋,根本不必正面硬拼,只需给足压力保全自身即可,只要吴蜀水师保存力量时刻在上下游逼迫,黄巾水师的行动就必然要受到掣肘。 而黄巾若要强行渡江,那周瑜更是巴不得,真这么做,那便是黄巾主动送来机会了。 如今吴蜀固然没有打败黄巾的实力,但他们不怕与黄巾这么对峙消耗下去,只要能够化解此次黄巾南征之势,让吴蜀两国维持住这个现状,对他们来说这便是胜利了。 弱势一方,能够拼尽全力苟延残喘,这就已经是极大的满足。 不论是刘备徐庶,还是周瑜孙权,都没有在这一战大败黄巾的奢望,他们唯一争取的,也不过是逼退黄巾维持现状而已。 对于这个目标,即便经历了一场惨败,周瑜也有足够的信心。 甚至于,他迫不及待要看黄巾进攻了,他倒要见识一下,那鬼神莫测无所不能的许辰,能如何破的自己的铁壁阵! “军中训练,公覆切记不可松懈,你是我吴国老将,这上阵作战,少不得要你出力!”周瑜冲着黄盖笑了笑,便走了下去,先行离开。 黄盖凝视了对岸一眼,神情慢慢严肃起来。 作为最早跟随孙坚的元老人物,他是一点一滴看着吴国基业建立起来的,这吴国不仅仅是孙家的吴国,也是他黄盖的吴国,他绝不能容忍别人夺取自己半辈子的荣誉与骄傲。 黄巾又如何,许辰又如何,不管是谁来攻,我黄盖都将誓死捍卫吴国基业! 正在黄盖沉思的时候,一直紧随其后的下属副将邓当走上前来:“将军您先下去歇着吧,我来观察敌情,有我在这里,您完全可以安心!” ------------ 第416章 誓言 “敌军水陆两师皆已临阵,但如今五日过去,却也始终是小打小闹的袭扰进攻,完全没有大战之意图,难道他们就打算一直这般耗下去?” 襄阳营地高台之上,一群人登临远望,许久之后身为吴国皇帝的孙权,便沉声发出疑问。 此战结果,关乎吴蜀两国生死,也关乎残存士族势力代表着的旧时代的命运,其意义之重大不言而喻。 即便是如今归为皇帝之尊,孙权也只能随军远行,奈何如今局面,实在是让他有些看不明白。 众人之中,不仅有吴国文臣武将,同样也有蜀国大臣。 听到孙权的询问,众人也不禁皱眉,这个问题,也是他们如今觉得奇怪的事情,就算如今吴蜀联军防线扎实,那黄巾也不至于这般安静吧。 这样安静的对峙可对不来战机,黄巾这样小打小闹,一辈子也不能有攻下襄阳的可能。 周瑜沉吟许久,道:“敌军行为确实反常,臣一时也难以猜测他们的意图,不过敌军水陆师俱在我军眼前,只要我军做好防备,自可以不变应万变。” 鲁肃也深以为然:“臣亦是如此看法,不管黄巾在谋划什么,终究要面对我军铁壁防御,如今该急的并非我军,而是黄巾,最差的结果,也无非就是两军长久对峙,双方一同消耗倒也公平。” 孙权闻言,只得点了点头。 他当然也明白,其实事情没有周瑜鲁肃说的那么理想。 真要是这样持久对峙,数十万大军每日消耗便是天量计,这样坐吃山空拼家底,以吴蜀两国的实力而言,肯定是比不上玄夏的。 一旁的徐庶也只能无奈摇头:“此战主动权毕竟在黄巾之手,我军把力所能及之事行至最好便也足够,其余事情,皆看天命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徐庶自己却也愣住一下。 当天命二字脱口而出,曾经某个人的一句话,一下子回响在他脑海之中。 天命已经在北了. 孙权倒是没有察觉到徐庶细微的神情变化,随后对着他笑了笑:“说来,关羽病逝已经许久时日了,朕十分理解汉皇之痛心,只是如今也该振作起来回归现实才好,眼下战局可以缺了任何人,却独独不能少了汉皇。” 徐庶回过神,神色有些无奈,他当然也知道刘备该振作起来了,奈何自己没办法唤醒刘备,只能等刘备自己走出阴霾。 一想到这些时日,刘备终日闭门不出隔绝外界,徐庶就一阵头疼,也不知这种状况还要持续多久。 眼下,只能自己暂且把军国事务统揽起来 正想着如何为刘备解释,去回答孙权问题的时候,徐庶忽的发现周边都安静下来,众人目光都是看向了自己身后。 似乎有心所感,徐庶往后一看,果然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走来。 虽然沉浸极致痛苦情绪之中快有一个月的时间了,但再度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刘备还是恢复了故往的君王气质,只不过如今这种气质,少了几分宽仁平和,多了几分严厉冷酷。 还是孙权率先反应过来:“朕就知汉皇必定能重新振作,眼下正是兵凶战危之时,汉皇来的正是时候!” 说罢,孙权便迎了上去,而身边一众吴汉臣子,莫不是向刘备恭敬行礼。 “这些时日,让吴皇见笑了。”刘备沉静的点了点头,只是简单寒暄回应一句,便是走到台前,远远看着黄巾军阵。 气氛一下安静下去,谁都能感觉到刘备浑身散发的杀意。 帝王一怒,伏尸百万,即便蜀汉和吴国这种皇帝有很大水分,但刘备本身的威势,却足够配得上这种身份。 当他真正展现出自己的愤怒与杀意,别说周边的一众臣子,便是孙权这个同为皇帝的人,都不由得心中一寒。 此时刘备的杀意,没有一丝一毫的作伪,驱使他从关羽丧生这种痛苦中走出来的,其实是对许辰和黄巾的刻骨仇恨。 二弟三弟,尽死于黄巾之手,此仇不报,妄为大丈夫! “朕若不杀尽黄巾、手刃许辰,誓不为人!” 这充满决心的誓言,在这高台之上传达开去,不仅让周边众人为之动容,就连江水似乎也回应着多翻腾了几下。 只是,很快众人就都是暗地摇头起来,他们并不觉得刘备这誓言有多少实现的可能。 这番誓言听起来倒是气势十足,但没有现实条件的情况下,更像是一种无能狂怒而已。 不论是杀尽黄巾,还是手刃许辰,这都是几乎不可能做到的事情了。 站在这里的多数人,如今所追求的,已经不是什么北伐反攻了,他们只求能在南方与玄夏划江而治维持现状,其他事情根本就不敢想。 当然,不管心里怎么想,也没人会真的去给刘备泼冷水。 孙权微微摇头,然后上前去:“汉皇志向,亦是朕的志向,要做到此事,更该注重眼前之事,如今玄夏兵临眼前迟迟未动,朕正愁思他们目的,还想请教汉皇看法” 高台之上,吴蜀联军的顶层决策者们齐聚一起,气氛紧张的商议大事。 玄夏水师的一举一动都要牵动他们的心神,动的时候他们紧张,静的时候他们烦躁,不可谓不折磨,十分考验他们的能力水准。 但对于下面的一般士兵们而言,反而没人关心这种大事。 大头兵只需要操心今天伙食吃什么,然后听命操练,到时候就上阵拼命就行了,什么军国大事那是上头大人物考虑的事情。 当然,军伍生活并不怎么舒服,面对黄巾这种强敌,军营根本不敢有丝毫松懈,即便如今已经是战时了,士兵们竟也还是免不了要进行操典训练。 这种强度,搁以前根本不敢想。 操练那是备战时候的事情,如今已经来到战场,该做的反而是尽可能留存大军体力。 只能说黄巾实在太强了,逼得吴蜀只能拼了老命来作战,好在军中伙食供应充足,这让士兵们还能接受。 闲暇之余,大头兵们倒也会聚在一起,趁着长官看管不严各自谈天说地。 而身处战场之中,一说起话来自然少不了要聊起对岸的黄巾来。 ------------ 第417章 等你喝酒 “你们听说过吗,都说在那玄夏当老百姓,人人都分得田地,有些过不下去的,官府还给发无息的安家钱,还的时候也不催着,可以分着好多期慢慢还。” 兵营角落,士兵们开伙的时候,一边吃一边就说起话头来。 其中正说得兴起的那个士兵,衣着装饰明显比旁人更好些,似乎是这军中一个底层小兵头,他一说完话,周边的士兵都是小声惊呼起来。 这年头车马遥远,对吴蜀来说反而不是坏事,至少玄夏的真实情况,很容易进行控制,只要官府有心截断消息,就可以让百姓们无法获知北边的情况。 当然,这样是没办法完全隔绝的,随着时间推移,玄夏的实际情况难免会流入过来。 但吴蜀官府还有办法,那就是大肆在民间妖魔化玄夏,让流入进来的消息失去真实性,从而达到控制百姓的目的。 若是真不管不顾,让百姓知道玄夏过得是个什么日子,吴蜀的天只怕都要塌了。 当然,世上总是不乏聪明人,也总会有人能获取到真实的信息。 其他士兵们纷纷发出疑问的时候,那说话的士兵终是忍不住吐露实情。 “其实吧,我也不瞒你们说了,俺家有亲戚早年逃难去了玄夏,后来给俺家传了消息,俺家才知道这些事儿,就连那些北边跑来的做生意的行商,也能带来不少消息,这些事儿都千真万确.” 此言一出,众人又是一阵惊呼,慢慢的都开始幻想起北边玄夏的情况。 而那说话的士兵,又是说起越来越多的事情,每一个都能让士兵们心驰神往。 如果玄夏这些事情都是真的,那相比较之下,自己现在过的日子简直彘犬不如。 “官府说这些都是假消息,你们就信了?” 见到气氛慢慢火热起来,那士兵先是左右一看,才回过头来,神神秘秘的继续说起来:“你们以为,那黄巾为什么这么能打,若是玄夏待他们不好,他们能有这等战力?” 这一下,士兵们都是不吭声了,这确实是最大的问题,别的可以骗人,战场上实打实拼刀子骗不了人。 都是大头兵,谁不明白怎么回事,士兵愿意出多大力,还不是看待遇高低。 随后,这士兵便说起了他所知关于黄巾当兵的待遇,一听到黄巾的士兵们都有军饷,还有如减免粮税这样的优待政策之后,他们直接红了眼睛。 这一下,所有人就都明白过来为什么黄巾这么能打了,这他娘要是换成自己,自己也能打啊! 他们正说得起劲的时候,却并没有注意到,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身穿盔甲的将领已经来到他们不远处,看这将领脸上阴沉的面色,显然已经听到他们说的都是些什么内容了。 两军正在交战,这个时候传播这种话语,这可了得。 若是较真的话,都可以把这些士兵们全都抓起来,然后以惑乱军心的罪名处死。 军官正要上前呵斥,但才刚刚走了两步,脚就一下顿住了,神色一下变得古怪和紧张起来。 之所以这样,其实只是因为他听到了一个名字,而这个名字是他在来到吴国之后,根本就不敢与任何人提起的一个名字。 那就是自家的妻弟吕蒙! “其实,俺家姐夫如今就在那玄夏的豫州州牧吕蒙手下当兵,若非如此,这些事儿俺也不能知道这么清楚,说来这吕蒙啊也是巧了,我听我姐夫传信来说,那吕蒙的姐夫竟也在我军之中,你们可知道那人是谁?” 这士兵神秘兮兮的说着,一下勾起了众人的好奇心。 他们却没有发现,此时站在他们身后的将领,脸已经吓得跟纸一样白了。 他们更不会想到,士兵嘴里说的那个人,就是他们的顶头上司邓当! “混账!” 忽的一下,邓当走上前去,一下打断了众人的说笑。 此时的邓当摆着一张死鱼脸,那阴沉的眼神,让一众士兵都是心里一突。 军队是严格遵循身份等级的地方,邓当这种吴军中层将领,足以让一众新兵心惊胆战。 “本将刚刚听来,你们似是在谈论玄夏之事,如今两军正在交战,你们还敢传播这种祸乱之言,都想找死吗!” 邓当淡淡的一声质问,一下就让诸多士兵全都瑟瑟发抖。 这种事可大可小,往小了说训斥两句也就完了,往大了说砍了头也不算冤枉。 好在士兵们也是机灵,立马就求饶起来,似乎是这番求饶的姿态起了作用,邓当也没有为难他们,冷哼一声教训了一句之后便打发了他们。 只是在最后的时候,却看向了那个挑起话头的士兵。 “你跟我来!” 一下子,众人都是看了过去,对着这士兵投去了同情的眼神,心里都在嘀咕话多果然没有好下场。 但不知为何,此时那士兵却没有任何害怕的表情,只是淡淡一笑,便跟着邓当去往兵营角落。 僻静之处,王当左右看了一番,确认周边无人,这才打量了士兵一眼:“你是黄巾的人?” 士兵一笑,点了点头:“将军果然聪明。” “你以为我傻吗,我才走过去,就听到你讲我的事儿,哪儿有这么巧!”邓当嗤笑一声,但随后面色就冷了下去,用略带危险的眼神盯着士兵:“你们黄巾找我想做什么?” 士兵也不遮掩了,直言道:“我们希望将军能弃暗投明,在此战的关键时候,为我军创造致胜机会!” “你们以为,只因为我是吕蒙的姐夫,就可以威胁我了?”邓当冷笑起来,手不知不觉就摸向了腰中剑上:“我邓当身为吴臣,自当为吴国效死,投敌之事,断然不可能!” 士兵看了一眼邓当手里的剑,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 他若是怕死,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出来策反了。 淡定的笑了笑,他道:“其实我军本无策反将军之意,是吕蒙将军特意提出此事,我们才做出如此计划。” 邓当一下僵住,手里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士兵再道:“吕蒙将军让我们转告你,他在北边等你喝酒。” ------------ 第418章 这下真没戏了 襄阳北岸,此地黄巾十数万大军临江结阵,营地连成一片不见边际,哪怕是野地立寨也宛如城邑一般占地庞大人员密集。 而在北岸江水中,也有诸多船只临靠,这正是这些时日维持小打小闹进攻节奏的黄巾水师。 几千艘战船的庞大水师,十几万数量的大军规模,明明是为攻取襄阳而来,但真正两军对阵之时,黄巾却格外的安静,这是令吴蜀联军近来最为困惑的事情。 这么庞大规模的战争,黄巾却只维持着小打小闹的进攻,这根本就不像是寻求决战的样子。 可是黄巾水陆师俱在眼前,若说这不是为了在此决战,吴蜀也想不到其他的任何可能了,这就更加令人为之疑惑。 黄巾究竟在干嘛? 黄巾在干嘛,黄巾只是在等待一个信号而已,而在黄巾水陆师抵达襄阳并且驻留十来日的时候,这个信号终于来了。 却见吕蒙率领一队士兵从陆师兵营匆匆走出,一路就往岸边走去,然后便登上了幽州号上。 一直走到马炎面前的时候,吕蒙就兴奋的把一封信往他胸前一拍:“教主那边,终于传来消息了,想来再等不久,吴蜀大营就该有所反应了!” 马炎闻言浑身一震,立即接过信报看了起来,看到其中内容果然如吕蒙所说,他也忍不住击节道:“好好好,小打小闹这么久,某的身子骨都要闲出病来,如今终于快到了动手的时候。” 看完信件之后,马炎很快就反应过来,立即把信报扔进火炉销毁。 这时候,两人才相互看了一眼,然后默契的哈哈大笑起来。 两人行至甲板另一侧,远远看着对岸的铁壁防线,一时间颇有些好笑和得意起来。 马炎忍不住摇了摇头,笑道:“只怕吴蜀君臣现在都还没弄明白究竟是什么情况,一想到届时消息传去,他们会是个什么反应,某就迫不及待想看看,奈何没有这个机会,想来他们的表情一定会非常精彩。” 吕蒙深以为然,别说马炎了,他也十分想要看看,不过很快他就打消了玩笑念头,说起正事:“到如今这一步,吴蜀几乎败局已定了,接下来我们需要更加紧密的关注他们动向,一旦事情往预计的方向发展,我军即可发起进攻了。” 马炎正了正神,再度看向吕蒙:“说来,乌力将军如今也差不多该有消息的了才对。” 吕蒙点头道:“我军三线发力,唯有乌力将军一线成功几率不定,若非如此,国相也不会专门派遣荀谌随乌力将军行动,所以也不必对东线抱有太大的期望,能成最好,不成也无妨。” 马炎道:“的确,即便东线不利,仅靠我们与教主两线作战,也足够取得胜利了,无非就是过程会慢上许多而已。” 吕蒙闻言笑了笑,没有再多说什么。 有件事,马炎并不知晓,他也不打算说,便是吴蜀联军内部传来情报,自己却已经与姐夫邓当搭上线了。 虽说邓当在吴军之中也不过就是个中层将领,但只要谋划得当,在战局的关键时候发力,也完全有左右战局的可能。 “姐夫啊,我可是为了你好,白白送你一个立大功的机会,你可千万要把握住” 望向对岸,吕蒙心里忍不住嘀咕起来。 他知道,即便邓当真的弃暗投明在关键时候发力,其实能起到的作用也只是锦上添花,无非就是帮助黄巾更快的结束战斗而已。 这棋盘之上,黄巾的棋子布局已经完成,如今正是收紧绞杀的时候。 邓当充其量,也只是棋盘之上的一着闲棋,能发挥出出其不意的效果固然很好,发挥不出来,也不会影响黄巾最终的胜利。 这是吕蒙为邓当这个姐夫争取的立功机会,到了那个时候,邓当愿不愿意配合,就不是吕蒙能决定的事情了。 命运弄人,谁也不会想到,这姐夫和妻弟偏偏走到对立面,届时究竟是亲人相残还是皆大欢喜,就看后来了。 而于此同时,徐州境地,一个年轻文士带着两个书童,三人一路骑着马慢悠悠来到江边。 长江之水,翻涌奔腾,正是这凶猛的江水滋养着神州大地南方无数生民,同时这当中也埋葬了不知道多少的英雄好汉。 “先生,再往下游走,就该到不久前的水战战场了。”一个书童往下游指去,虽然此时江面上什么都看不到,但他们知道已经不远了。 另一个书童也附和起来:“沿途百姓都说,这一战那黄巾教主许辰降下天师神通,引天雷击发金铁,一举就让吴蜀水师葬身火海,这种事情真的有可能吗,我怎么一点都不信呢?” 一旁的书童不以为然:“这种话自然信不得,不过是沿途愚民信口胡言而已,这玄夏百姓无不是是那许辰信众,难免要为那许辰涂抹金粉,谁要是真信了,我笑他一辈子。” 诸葛亮只是静静听着两个书童说话,并没有发表自己的看法。 他当然也不觉得事情真如沿途百姓传说那般是许辰神通发威,但其中内容却未必是假。 这么多村民说出来的情况都大差不差,只能说明当夜真的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或许真的有什么类似雷击和金铁攻击的情况,船队也确实是被大火所毁,而村民们只看到眼前所见不知具体缘由,便容易把这些往许辰身上联想,才有什么天师神通的说法。 若非是这些话语里煞有其事的内容,游历至此的诸葛亮也不至于专程往这里寻来。 “你二人且安静些,再往下游寻去,当地百姓所见更要真实些,再去询问便也知事实如何了,现在有何好争的。”诸葛亮淡淡一笑,教训二人一句,便率先骑马往前走去。 两书童自是跟上,却也没有闲着嘴巴,不说那神通之事,又问起当今天下局势:“先生您说,这吴蜀水师在此惨败,是不是就彻底没戏了。” 诸葛亮慢悠悠骑着马,只是略微沉吟,便道:“倒也不至完全没戏,只是这里一惨败,原有五成可以抗拒黄巾的希望,如今便只剩下两成,剩下的就要看他们后面如何发挥” 话说到一半,便戛然而止,两书童疑惑的看过去,就见到诸葛亮猛地一提马缰停了下来。 这里转过一道山路,诸葛亮远远看着前方的画面,眼睛一下就瞪得老大,就这么愣住许久之后,他才反应过来。 就这么愣住的一会儿时间,他似乎想明白了什么事情,神情一下就变得复杂起来。 “这下,吴蜀是真没戏了.” ------------ 第419章 一招鲜 一个多月以前,广陵往上还是吴蜀与黄巾水师厮杀激战的战场,如今黄巾水师已经远渡上游不知多远,吴蜀水师更是只能跟随而去,按理来说如今这曾经的战场应该平静下来才对,但是现在诸葛亮所见景象却不太一样。 诸葛亮一路游历,虽没有赶上双方大战的壮观场面,却也不介意赶在事后来打听一番彼时交战之细节。 毕竟,他对那所谓雷击和金铁之威十分有兴趣,虽然还不敢肯定,但他已经猜到这多半是什么新兴武器,本就略精机巧工事的诸葛亮,自然不会介意深入了解一番。 他还是很难想象,水上交战,如何能把沉重的金铁远程击发。 在他的设想里,这或许是黄巾把攻城器械筑在巨船之上才能做到,但哪怕是这样的设想,似乎也很不现实,若是不弄个明白,心里念头便很难畅通。 来到战场,至少可以从周边百姓探知到最贴近现实的描述,也可以从一些战场痕迹上,看到蛛丝马迹,甚至有可能的话,还能探访一下黄巾留在当地的伤兵营,运气好甚至能直接看到具体的武器。 只是当诸葛亮真的身处这曾经的战场时候,他才猛地发现,这里的情况和自己想的不太一样。 说好的黄巾大军主力已经尽数西去攻打襄阳呢? 那眼前这铺满大地少说也有十几万规模的大军是什么? 说好的黄巾水师已经全部往长江上游去了呢? 那为什么现在江中依然还有几百艘大小船只? 诸葛亮分明看到,眼前规模庞大的兵营,正在有序的安排之下让士兵陆续登船,然后往对岸运兵,几百艘船只运兵在水面上形成的画面,在远处看着就像是蚂蚁军队在拼命的搬运东西。 这整个过程秩序井然,兵营和船队相互协作配合,就如同机器一样按部就班的运转着,来往不息的船队每时每刻都在高效的把北岸的黄巾士兵运往南岸。 诸葛亮立刻形成了判断,只要先行登陆的黄巾陆师第一时间扎营防备,就足以抵御南岸吴国本地军队的攻击,如此最多只需要两三日的时间,这十几万黄巾就能尽数转移到南岸了! “嘶!” 诸葛亮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在吴蜀联军主力已经被拉扯到十万八千里之外的襄阳的情况下,让这十几万黄巾站在了兵力空虚的吴国土地上,这会是什么后果,他根本就不敢想。 吴国,危了! “先生,这.这是什么情况,那些都是黄巾吗?”书童也一样在远处山路上,远远看到这一幕场面,此时也是惊的话都说不顺溜了。 诸葛亮沉声道:“没错,那就是黄巾。” 另一个书童闻言,更是满脸不解:“可是我们一路过来,明明是亲眼看到十几万黄巾主力都是往襄阳行军的,那这些军队是从哪儿来的,难道黄巾这一战有两路大军?” 诸葛亮只是摇了摇头:“不会,黄巾的军队制度,如今能打造十几万的军队已经是极限,再多就不可能了。” 这话一点都不夸张,这一次南征,黄巾几乎是下了血本。 毕竟此次出征不仅仅是陆师而已,水师同样也是黄巾战力的巨大组成部分,而黄巾大军打造起来成本本来就极其巨大,已经不可能再有更多的兵力。 诸葛亮通过自己的研究观察就能看出这一点,确实是十分敏锐精准的判断。 只是这样一来,书童就更是疑惑了:“那更奇怪了,难道那许辰还能撒豆成兵凭空变出大军来吗?” 诸葛亮乃智近乎妖的人,其实早早就想到了当中缘由:“当然没什么撒豆成兵,无非是一真一假而已,吴蜀联军全都上当了。” 此言一出,两个书童一下愣住,他们终于是醒悟过来。 是啊,既然玄夏不可能有三四十万的大军规模,那么这两路大军,必然有一路是假的,有一路是真的,至于哪一路才是真的,现在已经不必说了。 诸葛亮想到了关于许辰的两次战例,研究许辰许久,他对许辰的发家历程几乎了然于心。 以百姓假扮大军的伎俩,实际上已经不是许辰第一次用了,曾经打公孙瓒打袁绍,许辰都曾经做过这种事情,只是没想到如今打刘备孙权,这一招还是这么好用。 “我还道吴蜀若是挡住此次黄巾南征,或许能有十年苟活,如今看来十年还是太长了点,他们这是旦夕就要亡了.” 诸葛亮感慨万千,他不由得在想,如果当初自己接受了刘备的邀约入蜀汉主事,今日局面还会是如今这个样子吗,许辰这虚实之计又能不能骗过自己呢? 只是思索一会儿,诸葛亮也不禁摇了摇头。 其实许辰已经骗过了自己,不然眼前所见也不至于让自己如此惊讶了。 只能说,这个时代兵和民的界限本就模糊,很多军队都是抓了百姓就当做士兵来用,那如今黄巾用百姓假扮士兵,也没几个人能察觉出来了。 用兵之道,虚虚实实,正奇兼用,玄夏上演这样瞒天过海的大戏把吴蜀主力大军全部调走,为自己真正的黄巾主力创造近乎完美的进攻条件,这等谋划便是诸葛亮也不得不服气。 在实力优势的情况下,玄夏仍然谋划至深,那吴蜀输给他们也算不冤了。 心中感叹一句之后,诸葛亮摇了摇头:“等不了十年了,许辰如今已经赢了,这却也不是什么坏事,至少天下生民终是可以喘口气了。” 说罢,诸葛亮又是慢悠悠往前走去,只是前进的路线,却避开了远方黄巾大军。 两个书童也是骑着马紧紧跟随,只是此时他们的眼神变得有些迷茫,这天下似乎是要安定了,但自己又该何去何从呢? 其实,不仅仅是两个书童对即将到来的未来感到忐忑,便是诸葛亮也是没有想好此事。 自己这旧时代的遗老,还能在新时代找到一席之地吗 拐过山头,便要与黄巾错开了,但诸葛亮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他知道玄夏的成功对天下百姓是一件好事,只是于个人而言,他却难免落寞。 ------------ 第420章 点将点兵 大风阵阵,从船上走下来的时候,许辰忍不住长长吐了口气,在徐州后方蛰伏等待一个多月的时间,这感觉并不算太好,只是为了尽可能拉长吴蜀联军来回的距离,黄巾只能尽可能久的保持静默。 许辰可不想精心策划的计划让吴国提前察觉去给吴蜀联军送信,一旦吴蜀联军提早回援,自己能够操作的时间便要大打折扣。 以空间换时间,吴蜀联军此去襄阳用一月之久,那回来也不会短于一月,这也意味着,这一个月里黄巾可以在吴国境内为所欲为。 快大半天的时间,经过全力的运兵,如今已经有快五万大军站在了广陵对岸,而许辰觉得现在就可以行动起来了。 黄巾虽然是刚刚渡江,但优秀的军事素养让他们迅速完成了整备,扎营、结阵、防御等等一系列的工作有条不紊的正在开展。 “赵云!”许辰站在临时搭建的木台上,第一时间就点起名字。 一旁的赵云立即上前,抱拳行礼:“属下在!” 许辰看着他道:“我军渡江不能遮掩,必定早就被人察觉,想来不久后吴国皇宫就该得知消息了,本座命你先领两万步骑奔袭建业,不求拿下吴都,但定要封锁城池,城中之人不可走脱一个,明白吗?” 赵云沉声应道:“属下领命!” 许辰再道:“太史慈!” 太史慈微微一笑,也是上前抱拳:“属下在!” 许辰道:“此次渡江必下扬州,我们只有一个月的时间,时间紧迫不容耽搁,吴国的脑袋建业咱们要打下来,这扬州大大小小的郡县咱们也要拿下,离这里最近的便是曲阿,本座命你率一万兵去攻,你要多久可以拿下?” 太史慈顿时盘算起来,这种问题可不能随便回答,说出来必是要做到。 吴军主力已经被调虎离山之计引诱到襄阳,吴国本地虽留有基础兵力,但数量少得可怜,这当中多半的兵力还在吴都建业守卫都城,至于庞大的扬州数不清的城邑,只怕只有各地县城县尉郡守所领的县兵郡兵而已。 至于郡县之中基础兵力能有多大,曾经也是大汉府衙公吏的太史慈再清楚不过了。 一县之中,能有数百兵力便也足够,多点的也就是千余兵力到顶了,而一郡之地能组织起来的兵力,最多也就是一两万而已,若是本地豪强士族鼎力支持,倒是可以再翻一番,不过也仅此而已了。 自己领着一万黄巾作战,听着似乎兵力不太够用,但实际上在吴国中央主力大军已经不在的情况,这战力在扬州不管扔在哪儿都是逆天的存在。 曲阿甚至都不是郡治,只是一个稍大些的县城,太史慈都可以想象自己兵临城下之后,等着自己的的可能只有城里的一千多号士兵而已。 即便县令县尉可以强征百姓上阵,这种战斗力对黄巾来说也完全是忽略不计的存在。 太史慈觉得,一万兵力已经可以让自己在扬州境内横着走了,我黄巾是个什么水平,你吴国县兵郡兵又是个什么水平,送到面前都不够自己杀的。 很快他就盘算完了,然后心里就有了强大的信心,便对着许辰竖起一根手指:“算上行军的时间,只需一天时间属下就能拿下曲阿,若是做不到,属下甘愿受罚!” 如果是一般人,听到这种话一定觉得太史慈狂的没边了,一个县说打就打,简直如儿戏一般,但是对现在的局势而言,这真不夸张。 “军令状什么就不必要了,本座相信你有这个能力,拿下曲阿之后,本座随后会再遣军队与你会合,你们只需继续深入作战,往丹阳、会稽、豫章等郡进军便是。”许辰笑了笑,如是说道。 太史慈神情一肃,应声领命。 许辰再度嘱咐:“记住,我军时间只有一月,攻伐诸郡不以占地扩土为目的,那是以后的事情,如今只要消灭吴国地方军事建制便可,一个月之内,扬州必须给本座改吴姓玄夏!” 此言一出,赵云太史慈气势如虹应道:“属下必不辱使命!” 看着他们转身离去,就地开始点兵,许辰才算是停歇了安排。 抓紧时间先把吴都建业盯住了,剩下的事情也就好办了。 让赵云太史慈分领三万兵力出去,这南岸也就只剩下两万黄巾,但这已经足够,许辰不觉得如今的吴国能有什么力量可以击破这两万黄巾。 在这里站住脚,把剩下的兵力尽数运送过来,整个兵线也就能完全铺开了。 十几万的黄巾主力,将会以这里为中心往整个扬州分成十来路的兵力,除了主力攻打建业需要稍多的兵力,其余各路军队只需维持一万规模,就可以对整个扬州形成秋风扫落叶一般的全面打击。 一个月时间,足够了 黄巾的作战计划十分紧凑,完全没有任何停歇,不论是上面的将领还是在下面的士兵,都高效的执行着各自的军令。 这雷厉风行干净利落的动静,显然是在渡江之前就已经有了周密的筹划,而今执行起来完全没有一点滞涩。 事实也确实如此,一个月前在这里的水上激战让吴蜀水师精锐付诸一炬,吴蜀眼睁睁看着黄巾大军从这里一路西进襄阳,却根本没有想到过,从一看到他们看到的黄巾陆师,就是临时征召百姓组成的百姓大军。 真正的黄巾主力大军,在今天之前都没有在吴蜀眼前出现过,而许辰陆平太史慈赵云等人在水战之后也根本没有随百姓大军离开,而是直接就退入后方静待时间。 长久的蛰伏里,他们早就对后来的计划烂熟于心,所以才会在开始推行的时候做到高效紧凑。 这种高效和紧凑,甚至已经到了吴国的信报刚刚送入建业的时候,赵云所率的两万步骑大军,就已经出现在建业城外的地平线上了。 建业作为吴都,自是城深墙高,赵云两万大军还不足以攻破这里,但要封锁城池却绰绰有余。 而今,赵云便要化作套索,把吴国的脑袋缚住,只待后面大军赶到,便要一点点收紧套索绞死吴国。 等到这吴国没了脑袋,各地郡县也不过就是一盘散沙罢了。 ------------ 第421章 攻心 “祸事,祸事了!” 吴都建业皇宫之中,小黄门一边惊恐的大叫着,一边跌跌撞撞的往后宫跑去,之所以这个时候往后宫跑,只因为如今吴国坐镇主事之人就在后宫。 宫殿之中,吴国太在身边不过十二三岁的女儿孙尚香的陪同之下,正在欣赏殿中乐师舞师奏乐表演,母女有说有笑,气氛不亦乐乎。 直到小黄门那惊恐的叫声传来打破了这种闲适美好,这才让吴国太皱起眉来,显然这个妇人对太监打扰了自己雅兴十分不满。 只不过她却也不糊涂,知道如今孙权不在,国中事务自己还是要照看着的,所以也没有发作。 待小黄门冲撞进来,吴国太摆摆手,乐师舞师便都停了下来退至一旁。 “什么祸事不祸事的,晦气,这天下的事就没有过不去的,往后再敢这般胡乱冲撞叫喊,我要你好看!”吴国太贵为国母,只是淡淡一句话,就彰显尊贵气势。 若是以前,小黄门听了教训,那必然要开始讨饶,但今天的小黄门却完全没有这个心情了,只是扯着喉咙大喊:“启禀国太,那黄巾杀到咱们建业来了!” “什么!” 刚刚还一脸淡定平静的吴国太,一听到这句话,手里一抖杯子顿时飞出老远,然后猛地站起身来,脸上的表情在震惊和怀疑之间不断切换。 黄巾打到建业了? 有这种事? 忽然之间,吴国太有种小毛贼翻墙到皇宫来自己面前偷东西的荒谬感,荒谬到她在最初的震惊之后,立刻就开始怀疑小黄门在扯淡。 “你在胡说什么,黄巾大军如今已经西去襄阳,如何能打到建业来,胡言乱语动乱宫廷,你活腻了吗!”吴国太立即怒斥过去,她不相信这事,也不敢去相信。 一旁的孙尚香,直接就是傻眼的状况,完全不知作何反应。 小黄门顿时叫冤起来,但不管他怎么说,吴国太都对此事难以置信,好在随后而来的一行将领,算是给小黄门证明了清白。 却见来人是一老将,正是早年就跟随孙坚起事的吴国元老程普,还不待程普说话,吴国太一见程普这样神色凝重的闯进来,便立即明白过来了。 看来小黄门没有说假话,黄巾真打来了! 孙权周瑜率大军出征,后方总归要留下肱骨之臣主持大局,如今吴国上有吴国太坐镇,内有张昭安顿朝政,军事则有老将程普把关,如此足以保证后方无虞。 这么安排当然没有任何问题,只是他们怎么都没想到,如今反而是后方要面对黄巾主力了! “国太,黄巾率军杀来,建业已经不安全,臣以为宫中要做好逃难之准备了!”程普面沉如水,说话之时手也紧紧握着腰间剑把,俨然一副备战模样。 这个时候,程普顾不得什么剑履不得上朝的规矩,这边安顿好,转头就得去应付黄巾去了。 吴国太哪儿见过这等架势,黄巾在她眼里那就是穷凶极恶之辈,如今打到建业门口来,自己还能逃得掉? 心慌之下,她一下子就跌坐下去,好在一旁的孙尚香搀扶住了她。 “母上大人不必惊慌,黄巾就算真的来了,女儿领兵杀退他们便是!”孙尚香虽然年岁不大,但眉眼间却有股英武气质,竟也丝毫不惧如今场面。 吴国太平日喜爱孙尚香这股子英气,但这时候可不会当真了:“哎哟,那黄巾一个个凶残狠毒,你个小姑娘家的哪儿能杀得过哦,还是让程普老将军应付吧,咱娘俩不添乱便是了。” 正说话的时候,张昭这时候也匆匆赶来,吴国几个能决定大事的人算是齐聚起来。 在他们安排之下,很快整个皇宫都开始运作起来,宫女太监皆是清点物资收拾东西,而士兵侍卫则是在皇城和皇宫之中全面戒严。 接下来如何应对,还要看黄巾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程普率领亲兵赶赴建业城头,这时候建业城已经是风声鹤唳的状态,士兵们在将领们的呵斥之下迅速行动,在每一段城墙都布置严密防御。 而城内也没有闲着,城中官员也在带领一队队的吏员走街串巷征用兵员。 入眼所见,建业城已经鸡飞狗跳,不论是上面的官老爷,还是下面的普通百姓,此时都是一片人心惶惶。 黄巾这十几年来越来越可怕的名字,如今终于从传说走到了现实,这不是最早那不经打的太平道黄巾,而是令整个南方闻风丧胆的自然道黄巾。 他们都是黄巾,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不是一回事,如今来到自己面前的黄巾,那是真要命啊! 程普前脚登上城头,张昭后脚就跟了上来,现在是皇都生死存亡的时候了,不管是文臣还是武将,都免不了要登城确认情况。 如果不是张昭劝说阻拦的话,甚至吴国太都想跟着来看看。 两人走上城头,只往远方一看,立刻就倒吸一口凉气,虽然看来那黄巾只不过只有两万兵力而已,但是那股凶悍肃杀的气势,已经远远超过了兵力带来的心理压力。 一杆巨大的自然教旗帜猛的竖起,掌旗的一骑士兵飞快从黄巾阵地窜出,高速移动之下,黄色旗帜在风中张开舒展猎猎作响。 建业城头霎时间就安静下去,所有吴军士兵的视线,都被这一骑黄巾吸引过去。 这骑兵行之城下百来米的距离,才控制马匹缓缓放慢速度,就在这个距离来回徘徊不再靠近。 程普皱了皱眉,然后摆了摆手,他身后的弓箭手便随之作罢。 百来米的距离,弓箭基本已经没什么准头了,更不要说还是骑马的移动靶,至于下令弓箭齐射,又显得有些反应过度,反而弱了气势。 那黄巾骑兵左右徘徊一阵,见城头没有反应,这才微微一笑,然后扯起喉咙发出炸雷一样的咆哮。 “城内的兄弟们听着,咱黄巾不是来和欺压你们的,这吴国上下的君臣老爷才是欺压你们的人,不要再给他们卖命了。 只要跟我们黄巾走,咱们人人都可分得田地,往后也没有杂税徭役,更没有贵人老爷骑在咱们头上!” 若是没有足够的声量,这骑兵也不会专门被派来喊话,如今虽然隔着百米来远,但声音传去,却也能让吴国士兵听得清楚。 程普和张昭都是面色一变,他们只道这黄巾是叫阵来的,却没想到人家是攻心来的。 这时候,程普也顾不得其他了,连忙朝着不远处备战的一排弓箭手:“给我射死他!” 一声令下,弓箭手自是不敢违抗,霎时间所有人统一抬弓,一轮箭雨便朝着黄巾骑兵落下。 ------------ 第422章 未战先怯 咻咻咻! 猛然间,天空落下密集箭雨。 然而黄巾骑兵却不慌不忙,身上的盔甲可以给他足够的防护,而且百米距离弓箭威力已经十分有限。 作为战阵老兵,他只是一拉马缰,便驱动马匹轻轻松松避开箭雨。 他知道,这也是吴军威吓的信号,看来他们并不怎么喜欢自己说的话。 如此,骑兵也只能选择退走了,只不过走之前,他还是要把自己没说完的话说完。 “实话告诉你们,把你们吴蜀大军引开的那支黄巾乃是百姓假扮,我十几万真正的黄巾主力从来就没有离开过这里,很快这十几万大军就要踏平你们吴国了!” 骑兵哈哈一笑,大声叫喊:“别说这建业了,就是偌大的扬州你们也守不下来半点,现在你们唯一的出路就是投降,负隅顽抗就只有死路一条!” 说罢,他猛的一夹马腹,再度提速,以全速冲击的姿态在城墙百米距离横向移动,最后留下一句话。 “投降是给你们的忠告,我相信你们应该听过,我黄巾是优待俘虏的,不管你们以前是什么身份,只要到时候肯在战场上放下刀兵,就都有重新做人的机会!” 城头之上回应骑兵的只有紧随在他身后的阵阵箭雨,得益于精湛的骑术,这箭雨并没能伤他分毫,只不过一时可以避免中箭,但继续如此张狂的话,结果就未必了。 好在骑兵已经把该说的都说了,奔驰之时一转马头,便脱离危险区域,一举奔回了黄巾阵地。 城头之上,张昭程普都是气得牙痒痒,却也无可奈何。 他们往左右一看,只见城头士兵们都是沉默不语,气氛略微有些诡异,这让他们的心都是沉了下去。 “这建业城,还有坚守下去的希望吗?”张昭忧心忡忡的望向程普,此时他希望程普能给自己一个乐观的答案。 程普看了远处黄巾阵地许久,最终只是面色凝重的摇了摇头。 张昭顿时心如死灰,只道大事休矣,甚至于他心里还闪过一丝投降的念头。 不得不说,方才那黄巾骑兵的攻心之语确实很有效果,现实越是绝望,这种话就越是能发挥作用。 “如果黄巾真的埋伏十几万主力渡江攻来,那我大吴恐有倾覆之危,你我也要做好为国捐躯的准备……” 程普一番话语说完,张昭更是心凉半截,好在程普的下半句话,还是让张昭心里存了几分念想。 “当然,也有可能那黄巾骑兵只是出言蒙骗而已,虽然某觉得可能性不大,但如今也只能这样祈祷了……” 把希望寄托在虚无缥缈的祈祷上,这更多是一种无奈。 其实程普自己也十分清楚,黄巾能杀到这里来,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了。 而且,那骑兵回阵之后,黄巾的动作更加印证了程普悲观的判断。 黄巾兵临城下,并没有选择攻城,而是迅速分兵铺开,往各个方向封锁城门。 “看来,我们不必祈祷了,看他们这架势,似乎是要等待后方大军。” 这下,别说程普了,就算是张昭这个内政大臣也看出来了,黄巾的后方真有大军,那这足以说明刚刚那骑兵的话不是骗人! “准备死战到底吧,建业留有五万大军,再征用城中民力,依靠坚城防御,未必不能拖到大军回援,只不过,这需要全城上下都具备与社稷共存亡的准备。” 语气深沉的丢下这句话,程普看向张昭:“城头上的事情我来,城内的事情你来。” 说罢,程普便转身而去,只剩下张昭神情复杂的留在原地。 程普那句全城与社稷共存亡听起来轻飘飘的好像很容易,但张昭却很明白这背后的残酷,这当中可不存在什么个人意愿,不管百姓们愿不愿意陪着吴国共存亡,吴国也要绑架百姓一起坚守下去。 很快,自己就要去做这个恶人了,届时,不知多少丈夫儿子会被强行扭送到战场挡刀子,无数家庭的最后一粒米要被搜刮干净。 在官府的意志之下,整个城池无数百姓,都要身不由己的被绑上吴国战车。 但即便如此做到极致,张昭也很难说有多大把握可以像程普所说那般守住建业,而且再现实点考虑的话,即便是真的守住了建业,也没什么意义了。 这最后的几万兵力只能守在城里不能动弹,即便能够抗住黄巾的进攻,那皇都之外的诺大扬州,也要被黄巾打烂了,这样的话坚守住这个孤城也没太大意义了。 只不过如今程普张昭没得选,这已经是他们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刚刚黄巾骑兵的那番话,再度在张昭的脑海里响起,不得不说以现在的局势而言,那黄巾的话语虽然猖狂却足够现实,张昭在内心深处,也忍不住开始做最坏的打算。 若事不成,难道自己真的要走到投降的那一步吗 张昭心里十分挣扎,如果吴国社稷安定,他不介意安安心心做吴国的忠臣,但如今事不可为,他就不得不为自己背后的张氏一族去做考虑了。 虽然,投降黄巾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但正如那黄巾士兵所说,黄巾至少会给俘虏留下活路。 张昭可以把全城百姓都绑上吴国战场,但他却不想让张氏陪着吴国一同去死。 心中暗自犹豫的时候,张昭往城墙左右看去,略有沉闷的气氛里,他似乎察觉到了在士兵们之间流转的诡异情绪。 或许,这个时候寻思投降的人,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多。 什么忠君忠国,到头来都要在现实面前低下头去,士兵们也不是什么傻子,只黄巾优待俘虏一条,就足以让他们暗中心动了。 都是被吴国征用的役兵而已,一个月下来看不到几枚钱币,拼什么命啊。 更不要说,黄巾若真有个十几万大军,那随后的守城战就不是什么拼不拼命的事情了,傻子也知道那必定是守不下来的,如此一来士兵们的作战意愿也就更加低下。 不知道多少人现在都在盘算,真到了战场,只要局面稍稍有些不利,就要做好就地投降的准备。 ------------ 第423章 一鼓作气 接连三日过去,围住建业的黄巾始终不见动作,这让日日登临城头督促诸多守城事务的程普稍稍松了口气,不管黄巾作何打算,吴国这边都是能多拖一天就多拖一天。 一来,多撑一天就多一分等来援军的希望,而且趁着这些时间,吴国还可以加固城防为即将到来的守城战做更加充分的准备。 程普一路走去,城头之上到处都可见到民夫工匠,有的人在城头修葺墙砖,有的人在往上搬运滚木石头,更有甚者还被安顿在城头持兵入队,以充作兵力,一旦真正打起来,他们这些临时凑来的兵,便是去给稍稍经过些训练的兵挡刀的。 城头的防务尚且如此,针对黄巾炸药破门的城门内部防线,更是重中之重,在三天时间的加紧修筑之下,如今已经初具模样。 不过,黄巾显然不打算给吴军更多时间了,今日刚刚登上城墙不久,程普很快就发现了一个十分不好的消息。 黄巾主力真的来了 只见遥远的地平线,一支庞大队伍正朝着建业城缓缓移动,那队列严整的精锐气势远远就已经穿透过来,不论是程普自己,还是下面的士兵,都感觉大祸临头。 士气并不完全是抽象的概念,实际上表现出来,哪怕只是随意的一举一动,都可以让人感受到强大内在,这可以是士兵们凝结起来的肃杀气氛,也可以是如臂指使严整灵活的军阵调动。 当黄巾大军缓缓靠近过来的时候,城头士兵们不自觉的就开始发抖起来,那种沉默之中隐含的肃杀气息,根本不是他们这样的一般士兵能够抗衡。 “全军都有,立即备战,所有工匠民夫全部撤至后方,弓箭手立即列队待命,金汁立即开始烧起来,滚石滚木全都往前堆,城门处速速用巨木顶住” 程普毕竟是沙场宿将,虽然此时形势极度不利,但他还是有条不紊的下达各种指令。 只是远远粗略估计,他也可以判断出这前后两支黄巾汇合,兵力大约在五万左右,也就说这一次建业攻防战双方兵力规模是相当的。 这个情况若是面对寻常敌人的话,那程普有足够的信心拍着胸脯保证守住建业,奈何如今的敌人不太一般。 黄巾那是什么实力,只有三倍往上且己方实力还算合格的情况,才能和他们碰一碰,双方兵力相当的仗,程普都不知道该怎么打才能赢。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那边的程普心里一片悲观,而这一头的黄巾汇合之后,却是气势如虹蓄势待发,已经封锁建业三天的赵云,早就迫不及待想要攻城了。 “如今形势明朗,我军又早在三天之前就对敌军行攻心之计,虽然不至于真能让他们响应投降,但至少也能瓦解他们不少斗志,属下以为此建业虽然城深墙高,真打起来却未必困难。”两军一合流,赵云立即迎了上去,汇报起这几天的情况。 许辰闻言,却看了一眼身旁的沮授:“你这劝降攻心之计能有几分效果,就看接下来作战阻力如何了。” 沮授呵呵一笑:“属下这些微末伎俩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真正能决定战争胜负的,需是诸位将军奋勇作战。” 众人都是一阵轻笑,简单的几句寒暄,把这边轻松的气氛表露无疑,显然他们都已经把建业视作囊中之物了。 还是性情严肃的陆平率先站出来提起正事:“我军气势如虹,将士们的渴战之心更是浓烈,属下以为不必再给吴军更多准备时间了,不如立即出兵开始攻城!” 许辰闻言便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便攻城吧!” 从后方主力大军抵达,到正式开始进攻,整个过程十分迅速,迅速到就像是都没来及的歇下脚,黄巾大军就直接往建业攻伐而去。 从登陆扬州以来,黄巾所有行动都只不过是对预定计划的准确执行而已,每个人各自的任务是什么,什么时候要达成什么目标,这些东西早早就已经确定,一旦开始行动便是行云流水干净利落。 赵云先领的两万大军在这三天封锁建业的时候也并没有闲着,而是就地砍伐树木以打造攻城器械,在就近雇佣百姓和随军行走的大量工匠群体一起努力之下,如今黄巾已经具备了基础的攻城器械,也就不至于被城墙难住。 而且,攻城对黄巾来说也不是什么陌生的事情了,如今他们正是士气如虹,便是这高大的建业城,也完全不被他们放在眼里。 “全军出击!” 只听得陆平平静的命令声音,随后便是厚重的号角响起,黄巾大军便推动着数十架攻城器械缓慢前进,他们平稳统一的脚步令大地都开始出现具备节奏的微微震动,扬起的尘土,很快就弥漫了大地。 明明黄巾只是军阵行进,双方还未及正面接触,但此时城上的吴军士兵们已经开始两股战战了。 他们的恐惧,来源于对自身的不自信,也来源于黄巾的种种恐怖战绩,敌人过分的强大,而自己却过分的平常,双方这种差距意味着的或许就是生与死的距离。 站在这里的每一个士兵,都对自己的实力有清楚的认知,实际上吴军真正能打的强军几乎被孙权和周瑜全部带走,剩下留守后方的这五万大军别说和黄巾打了,就算是在吴军内部也是实力最弱的一档。 城墙根本不能给他们丝毫的安全感,只要想到等一下冲到自己面前的,是全副武装的黄巾钢铁军团,他们就本能的出现恐惧情绪。 很多人脑子里第一时间就已经开始闪烁投降的念头。 然而,身为主帅的程普又怎么会不知道军队的状况,只见他一挥手,很快便有一队队精兵散开,然后在前方士兵的屁股后面静静站立着。 霎时间,所有士兵都觉得背后直冒凉气,他们当然知道这些精兵是来干嘛的。 他们毫不怀疑,若是交战之时自己有丝毫投降的迹象或者退缩的行为,身后的督战队就会毫不犹豫向自己捅出刀子。 看来,自己连投降的机会也没有了,至少暂时没有 前后都是生死考验,士兵们正承受巨大心理折磨的时候,黄巾的喊杀之声已经冲进了他们的耳朵之中。 ------------ 第424章 完了 吴国扬州的战火已经彻底燃起,黄巾大军雷厉风行,只不过一两天的时间,兵锋就从曲阿彻底铺开,以太史慈为首的十来支黄巾化整为零,以不可阻挡之势快速摧毁扬州各地郡县军队以及基层建制。 这整个过程如同秋风扫落叶,没有吴国主力大军的威胁,扬州基层的力量在这十来万如狼似虎的黄巾面前,简直如同被剥光衣服的女子一样无力且脆弱。 一个月的时间紧凑,虽然不能让黄巾立即就消化了扬州,但在占领郡县之后,只要留下黄巾的预备官员开始发动百姓清理本地的士族豪强力量,也能慢慢掌控这片新的土地。 在吴国百姓本就已经水深火热的情况之下,黄巾天兵一来便是分田地打土豪免除杂税徭役,只这一套组合拳就比任何东西都有效,百姓们立即就和吴国不熟了,转而以最大的热情迎接和服从黄巾的治理。 事实上,百姓的力量是无敌的,他们只是缺乏正确的领导。 如蜀汉吴国朝廷,他们本身就是权贵阶层的代表,百姓遭到压迫往上看去根本就没有可以为他们伸张正义的存在,只有到了最底线的时候,他们才有可能发起缺乏路线的暴力抗争,百姓的力量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才有所体现。 但从来没有人真正正确的领到过这股力量,直到黄巾来了。 黄巾大军所做的事情,只是肃清吴国的基层建制而已,这个工作完成之后,他们反而不需要长期驻留,此后只需要留下些许黄巾的预备官员,就足以发动群众去完成后续的工作。 当最上层的力量不再代表权贵的时候,百姓们才惊觉过来,原来那些豪强士族似乎也没有那么可怕。 扬州也因此迎来了迟到的打土豪分田地的运动,轰轰烈烈的革新事业,终于出现在了吴国的大地之上,然后随着黄巾各路大军的脚步不断蔓延。 扬州各郡县燃起战火,作为吴都的建业自是最为激烈的一处,黄巾气势汹汹而来,谁也不好说程普倚仗城墙能够坚守多久。 这个问题,也是在十来天之后加急军报送至襄阳的时候,孙权周瑜心里蹦出的一个问题。 “扬州急报,黄巾主力十数万埋伏徐州,于十日前渡江来犯扬州围攻建业,今日不知是如何局面!” 吴蜀大营,当传令兵喊上一句头栽倒之后,孙权整个人都懵了。 第一时间,他都没有反应过来,黄巾主力不是在自己对面吗,怎么又跑去打扬州了,岂有这种可能,难不成黄巾都是神仙能一日千里? 这信报来的莫名其妙,以至于孙权下意识望向了身边臣子,只是周边众人此时也是一脸茫然。 只有周瑜和鲁肃皱起了眉头,他们敏锐的感觉有些不对,但一下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 直到传令兵强撑着坐起来,气喘吁吁的再度说出一句话,才把他们全都惊呆了。 “陛下,我军上当了,这对岸的黄巾从来都是他们用百姓假扮的疑兵,他们真正的主力大军,从一开始就埋伏在徐州后方,等到我军主力皆被他们骗来襄阳,他们就从后方调集数百艘船用以运兵,如今黄巾主力大军皆已渡过长江,扬州恐危矣!” 说罢,传来兵把不断发抖的手伸进怀里,掏出一封信报:“这里是详细信报,还请陛下过目!” 他的话语落下,整个大帐都是一片沉默,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一动不动,就像是丢了魂一样失去了反应,那一个个震惊的面孔宛如雕塑。 孙权更是面色惨白,这一瞬间,一路上对岸黄巾所有的怪异都有了解释,只是当他明白这一切的时候,却没有解答疑惑的喜悦,只有通体的冰寒。 吴国,完了. 猛地一个哆嗦,孙权惊醒过来,也顾不得什么帝王体面了,蹬蹬蹬便是几个大跨步冲了过去,然后劈手从传令手里夺来信报,就这么面色惨白的看了起来。 这时候周瑜鲁肃等人也全都坐不住了,纷纷围上前来,只是他们刚刚过去,就看到孙权身体一瘫往后倒去。 众人大惊,连忙上前接住,然后他们就看到孙权的眼睛都已经急出眼泪来了。 “吴国完了,吴国完了,孙家的基业难道要断在我孙权手里吗,父兄大人,我孙权无能啊!” 众人顿时面面相觑,但神情也忍不住随之低落下去,此时他们的心情也比孙权好不到哪里去,意识到自己中计之后,他们都知道吴国完蛋了,至少扬州肯定是没了,偏偏扬州就是吴国最重要的基本盘。 虽说还剩下一个交州,但南方本就缺乏开发,扬州都只能算是勉勉强强,交州那更是不堪,甚至于直接就是蛮荒瘴气之地,只有流放才会考虑这里。 一旦让黄巾打下扬州,那说吴国完蛋了是一点都不夸张。 周瑜一脸凝重从孙权手里拿过信报,默默看完之后,脸色更是重了几分,犹如一滩沉静百年的死水一样难看。 信报内容不多,其实也就是刚刚传令兵说的那些信息,毕竟是第一时间就发来的急报,获知的也只有第一时间的信息,至于如今的扬州是个什么局面,传令兵也不知道。 只是,这种事也不需要确认了,周瑜用屁股都能想到现在的扬州是什么样子。 十几万黄巾主力丢在现在防备空虚的扬州,这场面该有多刺激周瑜都不敢多想,说不定这会儿黄巾都已经把建业拿下了。 “回去,立即集结大军,朕要立即回去!” 孙权在一阵哀痛之后,终于是清醒了几分,第一时间他就想到了自己的一家妻儿老小,这一下他心里便是火急火燎,一刻也坐不住了。 周瑜鲁肃相视一眼,都是叹气起来,虽然他们也知道回去是必须的选择,但对于结果他们却十分悲观。 如今都已经过了十日,大军再想回去至少也还要一个月,那个时候就算吴军还能赶回去,那黄花菜也凉了。 扬州是必定失陷了的,他们唯一能期望的是此行回防可以击退黄巾重新夺回失地,这样至少还能些许挽回局面。 想了想,周瑜上前道:“陛下圣明,我军正该整军回防,不过仅靠吴军恐怕不足以应付黄巾,我军最好还是取得蜀汉的支持,唯有他们也派出兵力一起行动,回去后才有与黄巾交战的实力!” 孙权看了一眼周瑜,咬牙切齿道:“准,此事速速去办!” ------------ 第425章 处处起火 被鲁肃前去相邀匆匆而来的蜀汉一行君臣,得知此事之后,也皆是沉默下去,黄巾调虎离山之计虽然是捅在了吴国的心窝里,但这对同为盟友的蜀汉也不是什么好消息。 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吴国遭难,下一个就该轮到蜀汉了。 刘备震惊于黄巾狡诈之余,这时候也只能先安慰安慰孙权了:“吴国蒙难,朕深感痛心,此事必不能让黄巾逞凶,我汉国大军可以为吴国援助一同返回扬州讨伐黄巾,只要能击退黄巾,吴国复得扬州自可保全社稷!” 虽然这场面上的安慰很无力,但孙权还是打起精神勉强回应着点点头:“承蒙汉皇关心,又愿意出兵援助,朕感激不尽,若真能击退敌军复我扬州,朕必定不吝犒赏友军!” 说罢,孙权便无心说话了,此时此刻他满脑子都是赶快回去。 下方坐着的周瑜虽然心头沉重,却也不会误了自己的职责,便站了出来面向一众人群:“黄巾奸诈狡猾,设下调虎离山之计,我军要想回援至少也需要一个月的时间,届时黄巾恐怕已经占领扬州,我军必须做好死战之决心。” 一番话说完,众人都是心头沉重,他们都知道,这还是周瑜往轻了说的。 以黄巾的实力打现在的扬州,哪里要什么一个月,如今都已经过去十天了,扬州直接沦陷一半都有可能,真等一个月后联军赶回去,也只能与黄巾硬战。 而且以黄巾那可怕的转化能力,那时候扬州本土究竟是帮谁还很难说 刘备沉声不语,只在暗地摇头,想到这么久的时间自己都被黄巾牵着鼻子走,他就不免耻笑自己,如今到了这个时候,蜀汉也只能倾尽全力去帮助吴国渡过此劫了。 “事不宜迟,我军还是尽快行动的好,早些杀回去,说不定还能趁着黄巾立足未稳的时候占些便宜。”刘备却很果断,立即便出声表态。 有他如此说话之后,孙权和周瑜等人便也都松了口气。 周瑜点头应道:“既然敌军此前行动只是遮掩,那这襄阳也就只是黄巾佯攻而已,调兵回援正是应有.” 正在说着,忽的,只听远处喊声大作,霎时间动静颇大,打断了他们的商谈。 还不待他们再说话,就见到一个士兵急匆匆跑了进来。 “启禀陛下,黄巾水师打来了!” 众人闻言,都是面色微变,只能中断会议匆匆出去。 不多久,他们就行至营地高台,只往江面看去,就看到黄巾水师集结成群往襄阳一岸攻来,此时吴蜀水师还不及立即回援,只有岸边营地来迎击黄巾。 这种攻击,显然不足以对吴蜀营地造成太大威胁,但众人心中却十分不安。 徐庶很快就察觉到不对:“黄巾的进攻力度,比以往更大了,这一次他们终于不是以前那般打打闹闹,而是动了真格!” “看来他们也收到扬州的信报了”周瑜也意识到了什么,随后苦笑一声:“倒也不算奇怪,毕竟这计划就是他们做的,从头到尾被骗的只是我们而已。” 鲁肃这时候,默默收起了观察的望远镜,神情十分凝重:“即便对岸的十几万兵力都是一般百姓,但也不是我军可以无视的,若是不想放弃襄阳,我军还需在此地留下部分兵力才行。” 周瑜徐庶闻言,顿时面有难色。 本来联军的主要目标就是阻击黄巾渡江,现在这个目标已经失败,这场仗就差不多已经输了一半了,回去要面对黄巾主力大军,实力本来就吃紧,这时候再分兵就很难受了。 可是,襄阳真的能空置吗. 正如鲁肃所说,对面那十几万大军虽然不是正经的军队,但也不能不当人看啊,要知道这年头诸侯作战手里的士兵,多半也都是拉来百姓稍微练练便也上阵拼命了。 想了想,周瑜沉声道:“或许联军可以留下三万精兵,依靠此前坚固防御工事,足以安定襄阳了。” 听闻这般提议,刘备孙权相视一眼,都是点了点头。 毕竟对面不是正经的黄巾,实力还是不太够看,想要在渡江作战的前提下突破防御并不是什么容易事情,三万精兵虽然兵力不多,但还算是稳妥的安排。 这样一来,刘备孙权都要考虑留守的人选了,这就让刘备有些犯难了。 细细想来,如今可堪一用的大将竟是寥寥无几,关羽张飞尽皆战死,虽有黄忠可以委以重任,但此时扬州黄巾主力才是重点,黄忠必定要跟随而去。 想来想去,刘备便把目光看向了旁边一人,赫然是自己入蜀时率领部曲前来依附的魏延。 “魏延,朕命你镇守襄阳,你可有信心保证此地不失?”虽然魏延入军时日尚短,但此时却已经是蜀汉将领里面的高个了,刘备也只得任用。 魏延立即上前:“陛下放心,只要臣还有一口气,襄阳便丢不了!” 刘备闻言点头,便也不再多言 此事似乎就要敲定,接下来联军主力便可放心往扬州去讨伐黄巾,但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却又听得远处一声急报叫喊声音。 这一下,众人都是心里一跳,越是这种关头,来的多半都不会是什么好消息。 虽然此时可以看到江面上黄巾水师已经渡江下船开始攻击吴蜀营寨,但众人都知道这种程度远远不够威胁,反而没人关心战场局势,而是把注意力全放在急报之上。 他们第一时间还以为这又是扬州跟着发来的军报,但是再定睛一眼,此次前来的传令兵,赫然是蜀汉士兵! 刘备心里顿时咯噔一下,下意识就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传令兵气喘吁吁报来的一句话,一下子就让刘备眼前一黑差点没晕过去。 “启禀陛下,剑门关急报,黄巾与汉中张鲁合兵一处有兵十来万往蜀中攻来,如今正在剑门关攻关,严颜将军已经急率大军前去应敌,但形势危急,不得不求陛下回援!” 在场所有人,全都傻了。 黄巾平静了一个多月,这一发动进攻起来,便是三路火线一同招呼上来,动作之突然迅捷,实在是让人有些反应不过来。 ------------ 第426章 两难 黄巾的进攻退了,当江面之上,吴蜀联军的水师匆匆赶赴战场救援的时候,黄巾也就不做缠斗,立即收兵退回营地,一场大战很快也就消弭于无形,。 结果如同众人所料一样,黄巾这种程度的进攻不足以对现在的吴蜀联军形成威胁。 但这个时候没人能高兴的起来,他们都明白,这只是对岸的黄巾在表明态度,只要吴蜀的大军撤离襄阳,对岸的他们就要开始动真格攻打襄阳了。 “这些黄巾实在是狡诈可恨,知道我军要回援扬州,就如此逼迫,不管怎么样,这襄阳终究还是要留下部分兵力才行,不能白白让给对岸黄巾!”孙权恨恨的一拍前方栏杆,那咬牙切齿的模样,似是要把对岸的黄巾生吃了一般。 这个时候,刘备才从蜀中的战报中回过神来,这一下,他脸色变得格外阴沉:“我蜀国兵力亦十分紧张了,那黄巾也不知用了如何法子,竟能驱使张鲁发兵,如今蜀中兵力亦是不足,即便有剑门关天险拒敌门外,也不完全保险,朕当遣兵回援才是。” 这一下,孙权刘备两个皇帝都是相视无言,他们心中有种四处起火的感觉,黄巾要么不动,一动起来就令人难以招架。 三头都遭受威胁,也都不能不顾,这下本就不够用的兵力就更要分开来使,这不禁让他们对此战后来的走向充满了不祥的预感,如今局面之糟糕,完全让人乐观不起来。 孙权当然也能理解如今刘备难处,蜀中那是汉国大本营,重要程度比之荆州有过之而无不及,刘备不可能不救。 “蜀中不可失,恐怕朕不能把魏延留在此地了,只能把他调去剑阁!” 刘备心中很难权衡,襄阳和剑门关皆要守备,吴国也不能不援助,自己兵力和将领怎么都不够用,如此权衡许久,他最终还是更加看重剑门关。 蜀中无论如何也要保住,那是最后的退路! 孙权闻言,微微一叹:“汉皇苦衷朕心明白,既然如此,朕也留下万余精兵于襄阳守备,再择将领留此镇守,配合贵军一同作战,或许可安定襄阳。” 刘备很快也就明白孙权意思,如今三路起火,大家手里的兵力只能精打细算来用了。 好歹襄阳有水路阻隔,而剑门关本就是首屈一指的险关,这两处安放少量精兵,再辅以一般军队勉强也能用,没有好的将领,那就各自凑一凑,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也就是了。 点了点头后,刘备往身后阵营看去,诸多将领之中最后看到一人:“既然魏延要回援剑门关,那此地就由廖化率军与吴军一同镇守,你可有信心保证襄阳不失?” 蜀中无大将廖化作先锋,眼下汉国缺乏将领,廖化自是当仁不让,立即站出来:“有臣在此,可保襄阳无碍!” 刘备闻言,便也点了点头,既然吴军留了一万精兵,那廖化带领的一支蜀军战力也就不必太强,这样省下来的一点战力可以匀给其他地方。 如此精打细算,恨不得把士兵都掰成两半来用,未免让刘备心中悲凉。 只是这个关头,局势再怎么险峻,自己也只能将就前行了。 安排好自己这边之后,刘备便看向了孙权,而孙权也会意过来,同样在自己身后阵营看了起来,显然也是要点将留用。 一眼看去,吴军将领情况即便比蜀军好些,却也好不到哪里去,重要的大将必须自己带回去打黄巾主力,下面的中层将领堪堪能用。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吴军将领之中,有一人的心脏砰砰跳了起来,而他正是邓当。 这一瞬间,邓当就意识到,这是自己做出抉择的时候了,若是真的死心塌地去投效黄巾,那现在就是极好的机会,或许自己能为黄巾立下大功。 可是,真要这么选择吗。 邓当或许算不上什么君子,却也不耻于做那反复小人,只是一边是自己效忠的吴国,一边是河对岸等着喝酒的妻弟,这两难抉择实在是内心煎熬。 而且内心之中,他又何尝不明白,吴蜀只是将将要沉的破船,这也难免让他犹疑自己的忠心还能有多大意义,若是能够逆天改命也就罢了,现实却是自己什么也改变不了。 终究,他也不是能坦然为国尽忠的真正义士,来吴国也就是个臭打工的。 下意识的,邓当往身后瞄了一眼,这一看,就与一人视线碰撞了,那个人赫然就是把这个两难抉择抛给自己的黄巾探子。 那黄巾探子,显然也明白这时候的邓当在想些什么,对视之时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意味不言而喻。 罢了如今黄巾已经进入扬州,自己那一家老小也不必自己操心了。 虽然邓当的心理活动十分剧烈,但其实时间只在电光火石之间,连家人这最后的牵挂如今也不是问题,邓当也就能毫无顾虑的做出选择了。 “陛下,邓当愿意领兵驻守襄阳,只要有臣在,我大军后方必无忧虑!”邓当心一横,直接走了出去,主动请缨留下镇守。 众人目光顿时集中过去,初时他们还都是皱了皱眉,但最后却都是沉默无语。 孙权也是看了邓当一眼,神情显然有些不太信任,但还是一阵沉吟。 现实就是,襄阳有一定压力但没有那么大,只要镇守的将领做好本职,便也足够应付敌军了。 真正要命的地方是扬州的主力黄巾,吴蜀联军必须把尽可能多的力量投入到扬州战场,这当中不仅包含联军中最能打的兵力,也包含了最优秀的一批将领。 吴军只能把好的将领都用在刀刃上,优秀将领都得带去扬州战场,没有多余的人可以安置在襄阳。 而邓当能力不比上面的吴军将领,但也还算够用,应付襄阳局面理应不成问题。 虽然如此,孙权还是有些不太放心,最后把目光看向了吴军老将黄盖身上:“将军以为邓当可堪大任?” 作为邓当顶头上司的黄盖看了一眼邓当,又考虑了下当下情况,犹豫一下之后,还是点下头来:“臣以为这也不失为一种选择,邓当用兵规矩中正,依靠水道天险及坚固工事,足以配合友军守住襄阳。” 孙权点了点头:“既然如此,蜀中襄阳皆有布置,我军也该立即开拔回援了!” 刘备也为之附和,只是他的心里却充满了忧虑。 把魏延调去剑门关,就真的能确保蜀中无忧了吗? 可惜他如今只能率大军与吴军一同去打黄巾主力,也只能忍受这种不安了 唯一能给他足够心理安慰的,就是剑门关本身的天险了。 这蜀地门户,可千万别让黄巾叩开了! ------------ 第427章 这天下只能有一个天师 这天下只能有一个天师,那就是我自然教教主的许天师. 一想到半个月前,那黄巾使者荀谌赶往汉中,在自己面前略有倨傲和冷厉的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张鲁心中就是一片复杂。 直到现在,他对臣服于玄夏这件事仍然深感不甘,但更多的还是无奈。 身为张良的十世孙,身为张道陵的亲孙,张鲁心中是骄傲的。 即便他也知道,所谓张良不过是祖父壮大名头攀附关系拉出来的的祖宗,但这并不让张鲁觉得羞耻,因为自己祖父后来的名头,已经不需要借用张良来彰显了。 作为天师道教的创始人,张道陵本身就是最响亮的招牌。 以至于,那张角以黄巾起事,也要借用张姓之名,张道陵便以自身之力,给张姓冠以道教正统的意味,若无意外,以后的道教天师多半都要跟着姓张了。 作为五斗米教的教主,道教的正统派系,张道陵的嫡系子孙,张鲁自然会为之骄傲。 可惜一个人的出现,改变了这一切。 谁能想到,张角倒下之后,一个名为许辰的人横空出世,领了黄巾教主的名头接过了黄巾的旗帜,若这只是此人自娱自乐也就罢了,偏偏还真让人家做出了大事业。 便是那在自己眼里完全是歪门邪道的所谓“自然道”,如今也是远超天师道和太平道的庞然大物了。 如今,慢慢掌控话语权的不再是天师道这样的道家正统派系,反而是这半路杀出的自然道,自己这张天师已经不太吃香,许天师才是被天下敬仰的存在。 对此,张鲁的心情极为复杂,说他不嫉妒是不可能的,但究其内心却也不乏佩服。 不管许辰的自然道与正经道教还有几分联系,自然道终究还是继承自太平道,名头上是事实无疑的道家教派,只不过自然道的教派理念已经彻底走形,根本不信奉具体的道教正神,只尊奉抽象的大道理念,修行之法也面目全非天差地别。 这种教派在张鲁眼中无异于歪门邪道,但现在如果要他于自然道割席决裂,他还真不愿意,乃至于他还要上赶着和自然道攀附关系。 自汉武始独尊儒术,道家也是眼红的,他们何尝不想如儒家一样被尊为国教。 张角发动黄巾起义,某种程度上也可以看作是道家的一次尝试,一旦让张角成功,那此后神州大地便要以道家立国,甚至要出现第一位神教帝王,那时候整个道家体系都要跟着鸡犬升天。 只是这次尝试结果并不理想,张角最终还是没那个本事,道家这次的努力宣告落空。 张鲁自己虽然也是汉中的土皇帝,但他不觉得自己有能力做到这等事业,当张角陨落之后,他便已经做好此生偏安一隅就此安分的准备。 然而道家的灰烬未熄,许辰打着自然道的旗号横空出世,发出了让整个世界都为之震颤的声音。 现在,那个男人已经走在成功的终点之上了,道家将迎来有史以来最为辉煌的时候,不管自然道还有几分道家真蕴,那也还是道家。 如果说还有什么可惜的,那就是最终成就这番大业的不是自己这个张天师,而是那位许天师。 当然,不甘心的不仅仅只是张鲁而已,此时营帐里坐在他一旁的弟弟张卫,也是愤愤不平。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半个月了,但私下无人之时,张卫仍旧对张鲁当时的决定十分难以接受。 “兄长,我现在还是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臣服玄夏,明明我们才是道门正统,就算是他玄夏坐了天下,也该奉兄长你为教门正溯,那许辰也该退位让贤才对,道门之中唯有兄长才有资格居于上位!”张卫说话之时,还连番拍桌,那涨红脸的模样肉眼可见的嫉恨。 只是张鲁却一时无语根本不知如何作答,他突然之间,就有些怀疑张卫的智商了,能说出这种话已经不是狂妄来解释了,只能说是无知。 他心中叹了口气,看来在汉中的土皇帝日子过得太久了,以至于让张卫在汉中子民一声声“天师”的叫喊之中迷失,把自己都骗过去了,还真以为道门中人见了张家就要磕头下跪。 “二弟你太过天真了,这世道终究是以实力说话,如今自然教当道,你我不服也不行,为兄也不过是做出体面的选择而已,而且这于你我和道门未必就算坏事。”张鲁悠悠一叹,摇头应道。 张卫一下皱起眉来,显然没有被张鲁所说服。 在他心里,张鲁便是类似于刘协之于天下的存在,不管诸侯如何兵强马壮,也要俯下身去尊奉刘协为天子,而今道门也是一样,你许辰建起玄夏神国,便已经完成使命,那就应该退位让贤尊奉张鲁为天师! “哼,道门始于我祖父张道陵,不管他是什么张角还是许辰,都该尊我教正溯而已,如今唯有兄长才有资格代表道门,而绝不是他许辰!”张卫依然愤愤不平。 张鲁顿感头疼:“你给我闭嘴,莫要乱说招引祸事,那太平道就已经与我教关系疏远,遑论教义大异又是后起的自然道,你真以为我能使唤得动黄巾?” 张卫顿时沉默下去,他其实也就是不服气所以嘴上叫的欢,心里还是懂的。 好一位会儿之后,张卫才沉声道:“其实我并非不明事理,只是不甘就此白白送出汉中而已,不仅如此,你我兄弟还要沦为黄巾打手去攻伐蜀中,即便事成,落不到好也就罢了,反而要屈尊于自然道之下,如此憋屈,兄长如何能够忍受,我们继续在汉中乐得自在难道不好?” 张鲁闻言,面色一黯,但随后便是叹息起来:“为兄当然知道憋屈,但你以为为兄就有得选吗?” 张卫不以为然道:“如何没得选,他黄巾图谋蜀中,我们不帮他,他不就办不成了?没了咱们帮助,他们打不赢这一仗,我看他们怎么办,本该是他们求你我才对,怎的变成咱们受起委屈来了?” 张鲁却沉声道:“你真觉得没了我张鲁帮他打蜀中,玄夏就赢不了吴蜀了?” ------------ 第428章 做猪 “那许辰有雷霆手段,整个北方都被他犁清颠覆,七州之地无数世家都被连根拔起,在这个基础上建立起来的玄夏,是上下通达制度清明的玄夏,这种情况是有史以来头一次出现,你根本想象不到这样的存在有多么可怕。” 张鲁毕竟也算得上是一方诸侯,汉中之地长久经受他的治理,他更能深刻领悟到玄夏之不同。 这也是他最为佩服许辰的一点,直接与当世的权贵阶层划清界限,这需要莫大的勇气,这本身就该是属于士族门阀的时代才对,任何人站在他们的对立面,只有死路一条。 即便是张鲁在汉中,也要拉拢本地豪强士族,接受士族中人来到自己身边深度参与本地治理和军事建制,如此,自己才能安安稳稳在这里做土皇帝。 若是自己也学许辰的做法,张鲁相信第二天那些士族豪强就会立即翻脸然后一拥而上把自己砍死。 但人家许辰偏偏就能做到,哪怕是举世皆敌,也硬是一路逆袭杀了出来,给这天地换了一遍颜色。 在这片土地上扎根几百年的强大士族门阀们,最终还是败在了许辰这横空出世的新星面前。 这颗新星的光芒实在是太过耀眼,以至于张鲁虽然心中嫉妒,却也是真的服气。 “你知道晋升的阶梯打通之后,百姓们可以多么疯狂的为玄夏抛头颅洒热血吗,你知道没有士族豪强之后,玄夏下面每一粒米每一个人的作用都能利用到极致有多么可怕吗,你知道千万生民被同一信仰和制度捏合在一起,能爆发出多么可怕的力量吗。” 张鲁悠悠长叹,神情羡慕:“玄夏如今的强大,远远超过你的想象,胜负之势已经注定,不是我张鲁可以扭转的了,就算没有我们帮他们攻打蜀中,也丝毫不影响他们最终的胜利。” 张卫沉默半响,一时无言以对。 他是崇拜张鲁这个兄长的,即便他心里不这么认为,但也愿意去相信张鲁的判断,如今张鲁都这么斩金截铁断定黄巾能赢,那他也无话可说了。 张鲁从来都是两兄弟里更具备智慧的人,张卫不觉得自己的判断会比张鲁更加准确,所以还是听大哥的。 这么一来,他的情绪也平静了一些,只是神情还是十分不太甘心:“就算这样,兄长如何要那般轻易答应臣服,大不了咱们偏安汉中不理外事,他黄巾若是逼得急了,咱们干脆去帮刘备又如何!” “刘备?”张鲁闻言,更是冷哼一声:“你以为这家伙就是好相与的?先不说与刘备合作能不能逼退黄巾,便是逼退了,你信不信刘备转头就要拿咱们开刀,那时候咱俩活命都难,遑论其它!” 张卫一下瞪大眼睛,有些不能理解:“焉能如此,蜀汉本就艰难,还要与我们反目,以后如何应付黄巾?” 张鲁摇了摇头,无奈道:“汉中是蜀中屏藩,不管是谁入主蜀中,最终都会图谋汉中,以前刘璋日思夜想对付咱们可不仅仅只是因为私怨,今天刘备是蜀中之主,他也一样会图谋汉中,若是能自己拿下汉中,他又何必寻求什么合作。” 这下,张卫彻底无话可说了,经过张鲁这么一分析,他才清楚意识到,汉中可选的路似乎真的不多。 总而言之还是一句形势比人强,自己两兄弟不服也不行。 张鲁见张卫理解,便也松了口气,如今已经臣服黄巾,他更怕张卫拎不清胡乱做事招来大祸,若是这里苦口婆心能劝他认命,倒也不算白费力气。 张卫确实是认命了,神情也变得颓然起来,最后也只能低声愤愤不平的丢下一句话:“没得选也就认了,只是黄巾开出的条件实在是太欺负人了,咱们出让汉中这么大的诚意,他们竟然只是随便给出两条路便打发了,哪儿有这种道理的!” 对话到这里,真正让张卫不能接受的原因才算是昭示出来,说到底还是玄夏给的价钱太低了。 “还说让咱们去海外大陆开荒建国,这他娘算是什么回报,这分明就是要把咱们两兄弟流放了!”说着说着,张卫都开始怒极反笑起来,又是忍不住一拍桌子:“咱们都已经这么恭顺了,他们如此应付,何曾把咱们兄弟当人看了?” 张鲁沉默不语,只是低头喝着酒水,脸上有苦闷之色:“其实也没有那么差,咱们不愿出海,他们不也给了第二条路吗,以后咱们能在玄夏做个大教士也还算不错,也不算失了体面。” 张卫看了张鲁一眼,撇了撇嘴:“我不觉得兄长不明白,这是玄夏在把咱们当猪养。” 张鲁摇了摇头,无奈道:“当猪有什么不好的,一辈子吃吃喝喝什么也不必想了,人家没让咱们改信他自然教就算不错了。” 说到这里,张鲁神情严肃了几分,认真的盯着张卫道:“以后乱七八糟的东西你就别想别说了,别以为咱们是真的受了多大委屈,事实上为兄若是拒绝了他们提议,后面便是想当猪也当不成了,都说许辰性情宽仁大度,但你也别忘了很多人也叫他许屠夫。” 营帐之中久久无声,张卫沉默许久,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不管他心里头对玄夏服不服气,至少今天是被张鲁劝住了的。 自顾自摇头一笑之后,张卫忍不住心中长叹,算是彻底认了命,谁让事情已经如此呢,自己除了抱怨两句也做不了其他的什么,往后恐怕就只能安安分分在玄夏当个教士钻研教义了。 当猪,好像也没什么不好,总好过去死. “好了,别想太多了,你随我一同去观察敌情。” 张鲁站起身来,朝着张卫丢下一句话,便往营帐外走去。 出帐之后,很快目力所视的极远处,就能看到剑门关那巍峨险要的地形。 一条狭窄蜿蜒的山路尽头,就是剑门关那高耸的关墙和门楼,上面一排士兵铺开,只是远远看着就天然有种强烈的压力。 张鲁知道,其实现在剑门关里屯驻的兵力并不算多,但此地关隘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硬磕的话自己还是讨不了好。 剑门关若是这么好打,自己也不至于在汉中窝了这么多年。 ------------ 第429章 小道 张卫跟着走出营帐,看到远处险峻的关隘,眉头一下就皱了起来。 对他们兄弟二人来说,剑门关其实并不陌生,正是这里挡住了从汉中往蜀中的道路,只要剑门关不丢,就很难突入到蜀中内部。 当然,剑门关并非入蜀的唯一道路,但一定是最方便大军行动的道路,要大规模进攻的话,剑门关近乎就是一个必须拔除的关键关隘,至少对此时剑门关内外的双方,都是如此的想法。 张鲁看了一眼大营,入眼可见都是密密麻麻的营地军帐以及执行各种值守任务的士兵,八万兵力的规模,几乎把附近的大片山头全都铺满。 为了扎营,周边的树木也全部被清理干净,形成相对宽阔的一片区域,砍伐下来的木材还能就地运用打造器械。 不管从何种角度而言,张鲁此次的进攻都是认真的。 攻打剑门关,张鲁是认真的,但也是不认真的。 这八万汉中大军,几乎是把汉中的家底全部掏空,里面不仅有自己庞大的教众群体,也有许多临时征召的民兵,这就是汉中本身能拿出来的全部实力了。 事实上汉中本身也不以武力强大著称,张鲁能安稳盘踞在汉中当土皇帝,更多还是因为他在民生治理上对百姓相对宽松友好政策换来的民心, 大汉衰微天下纷争不断,举目望去这片大地上就没有一块安生地方,而汉中就是当中例外。 在别的地方打生打死百姓民不聊生的时候,汉中倒是一直维持着相对稳定的局面,百姓有果腹之食,有御寒之衣,可以安居乐业,这番治理成效不可谓不好。 能做到这种地步,汉中百姓自然对张鲁有很高的认可,尤其是在乱世之中,就更显得不易了。 若非如此的话,黄巾还真不一定就愿意主动谈判劝降张鲁。 再怎么样张鲁在地方于汉中百姓还是有功的,玄夏当然也愿意高看几眼,甚至还愿意接纳张鲁担任教士。 换了一般诸侯占据地方,玄夏可不会这样好声好气来出使谈判,虽说谈判过程中荀谌姿态并不怎么友好,那也不过是谈判技巧所需的一种表演而已。 当然,除此之外,黄巾也知道张鲁在汉中百姓之中颇有民心,若是撕破脸的话,不好打也就罢了,还容易招致本地百姓怨恨,这样反而不美。 好在如今结果是好的,双方终究不必面临惨事。 “兄长,今日还要攻关吗?”两人巡视营地一阵之后,张卫便出声发问,眼睛已经瞄着远处剑门关了。 张鲁闻言,点了点头:“我军毕竟是吸引蜀军主力注意的,便是做样子也要做的像些,今日一样攻城,告诉下面将领们,可以不拼命,但声势一定要弄得大些,不可让敌军看出端倪来。” 张卫闻言立即称是,随后就叫唤来几个将领一番吩咐。 待将领们各自散去,很快这大营便出现动静,士兵们在将领的呵斥之下稀稀拉拉的站了起来,然后手忙脚乱找着武器,便在指挥之下背着长梯这些东西往关门冲去。 刚刚还算平静的剑门关,一下就紧张起来,汉中军大营一动,关隘之上的蜀军士兵也就跟着动了起来。 霎时间,喊杀之声四起,哪怕只是狭窄的山路,汉中士兵乌泱泱拥挤着冲过去,也依然有几分气势,毕竟人一多起来再一叫喊,还是很让人震撼的。 山路崎岖不好行路,士兵们甚至都是直接抬着一些小型器械,到了关隘不远的时候再做拼接,然后开始了正式的进攻。 关门之处,沉重的撞车一下下冲击着木制巨门,而外面则是长梯小云梯一架架的竖起,士兵们顶着弓箭滚石滚木金汁就往上冲,战况倒也颇为激烈。 汉中军固然战力一般,但此时留守剑门关的蜀军也好不到哪儿去,蜀汉的主力大军都被刘备抽空带走,剩下的军队不仅兵力少,士兵战力也十分差劲。 若非如此,前来剑门关镇守的严颜也不至于感觉压力巨大去向刘备求援,再怎么样,对面也有十万大军呢。 战争能不能打的激烈,与双方实力高低无关,而与双方实力是否均衡有关。 两边都是战力低下的军队,实力十分接近,打起来反而也能有声有色有来有回,双方攻防争夺城头,彼此拉锯激战当真十分焦灼,看起来打得非常凶狠精彩。 不过即便如此,在后方关注战事的张鲁张卫两兄弟,却并不是特别紧张,因为再打个一阵己方就该鸣金收兵了,此前很多天也都是这么打的。 攻打剑门关? 开玩笑吧,这种险关蜀军随便安置点兵力往上一站,自己的头就要大几圈,想要硬攻根本就是做梦。 从一开始,汉中军就没有真正想过要把剑门关打下来,他们唯一的任务,也只是进行佯攻吸引蜀军守军的注意而已,只要能给另外一支大军创造潜入机会,就算成功了。 而他们掩护的,正是早已经不知不觉从大军中脱离出去,由乌力荀谌所率的两万黄巾精兵了。 “大哥,那荀谌说还有什么阴平小道可以进入蜀中,这真的能行吗,以前从未听闻还有这条行军路线,连你我都不曾知晓,黄巾如何能知?”远处战事正酣,但张卫关心的,却是另外的事。 张鲁沉吟好一会儿:“阴平确有小道,只是此路十分险要,大军通行相当困难,想要不惊动蜀军的话,还要在正面设置大军迷惑敌军,那能够偷渡小道的兵力反而不多,即便成功也意义不大了,至少我汉中军是没这个实力做这种军事计划,黄巾的话.或许可以吧。” 张卫闻言,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虽说玄夏出的价码让我十分不满,但黄巾的实力还是没的说的,此次黄巾来我汉中只两万大军,兵力倒是不多,但那气势和装备我看了心里头都发颤,我觉得真让他们偷渡进了蜀中,两万兵力也可把里面搅个天翻地覆了。” 张鲁看了他一眼,语气深沉道:“何止如此啊,他们若愿意的话,何尝不能把汉中搅个天翻地覆。” ------------ 第430章 偷渡阴平,直取蜀汉! 蜀地之所以有相对隔绝的地势,便是因为四周多环有群山高峰,形成内部一块独立的巨大盆地,如此地势也就给蜀地创造了十分有利的军事条件,只要占住为数不多的入蜀道路,便能轻易扼住外部威胁。 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后世李白一句诗句便道明白了其中一切。 那北边的剑阁,只要少量兵力把守剑门关,管你是什么精锐还是天兵,都要在这天险关隘面前止步不前。 这就是蜀中天然的优势,局面再差,只要经营得当,那至少也能龟缩蜀中求得安稳。 但,这世上终究没有攻不破的堡垒,既然剑门关难以通行,自然就会有人尝试寻找其他道路,哪怕这些道路很难走很艰险,但在特定时候未必不能发挥作用。 而今由乌力所率的一支两万黄巾精锐,便正在做着这件事情。 摩天岭深山老林本该是人迹罕至的地方,但现在却有了不小的动静,密林之中可以看到一支绵长的军队在缓慢行军。 此地海拔近三千米,连一条像样的山路都不曾有,士兵只能手持刀斧一边开路一边行军。 甚至于有些地方被悬崖峭壁阻隔,军队不得不派遣大量人力就地开凿通道,经常还要修建栈桥,只有这样才能在在极为凶险的条件下实现大军的通行。 这样一路走来还未及进入蜀中,沿途摔死的士兵就已经有近百人之众了。 好在路途虽然艰险,但是咬牙坚持,最终还是让他们撑过了最为痛苦的阶段,当翻越摩天岭之后,他们也就进入到蜀中内部,剩下的路途也就好走了许多,行军速度愈发快速起来。 走阴平小道进入蜀中,约在六七百里的路程,若是正常行军早就走完了,但现在过去大半个月之久,也才将将走过大半。 如此又是行军五日,两万黄巾终于是逼近了他们首要进攻的目标——涪城! 但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黄巾反而停下了脚步,却是在进行发起进攻之前的最后休整,并且放出诸多斥候探听周边情况以制定出作战计划。 就在距离涪城数十里距离的一处乡镇,黄巾顺手收拾了盘踞本地的一处豪强坞堡,便就地驻扎休整,正好还能利用庄园物资补充军队消耗,然后渡过一夜。 这一夜十分平静,两万大军的临时营地除了维持基础的值守防备任务,便没有任何一点动静了,士兵们需要尽可能多的休息,为接下来的战斗做充足准备。 天亮之后,士兵们没有收到整备的信号,依然沉浸在熟睡当中,而结伴在营地进行巡视的荀谌以及乌力,也没有去中断士兵们的美梦。 巡视营地,他们看得到,不少人身上还带着各种伤痕,身上的衣服也都磨损的厉害,随便找个士兵的脚底板一看,多的是烂成一团,每个人身上都散发着恶臭的味道,睡觉更是死沉死沉的对外界失去反应。 荀谌和乌力相互看了一眼,默契的保持安静走到营地的僻静之处。 “这一路走来实在是太不容易了,虽然主公早有交代这阴平小道通行艰难,但我没想到会这么难,好在最终还是让咱们走出来了,能进入蜀中,受些苦也算值得,总比在剑门关和他们死磕要好。” 荀谌来到一块石头下,便拍拍衣服坐下,忍不住就发出一声感慨。 看到士兵的模样,他就想到这一路的艰难,偷渡阴平直取蜀汉的计划很美好,但执行起来的痛苦也很不一般,荀谌自觉这是他这辈子走的最难走的路。 乌力也在一旁坐下,目光看向了南方。 相比于感情丰富的荀谌,他更像是一台冷血的战争机器。 不管一路以来有多么艰难困苦,他都无心发出什么感慨,此时此刻,他只在乎之后的作战计划。 “我军出现在这里,涪城必然已经获知消息,士兵们虽然十分疲累,但也没有更多的时间供他们歇息,多拖一天就会让涪城多做一天的准备,所以今日正午,本将就要立即出击攻打涪城!” 乌力说话的时候,看了看营地,他知道仅仅只是一个夜晚,不足以让艰难跋涉的士兵们休息好,但现在不是真正休息的时候。 回过头,他又道:“料想那刘备接到消息之后必定会回援蜀中,后面还有仗打,先行拿下涪城至少能有一个落脚点,士兵们才好真正歇息两天,我军物资也更好补充。” 荀谌闻言之后便点了点头,随后拿出一张地图,当中所画正是蜀中路线和城镇:“拿下涪城之后,我军退可夹击剑门,进可直取成都,只要蜀军并非全军回援,我军行动皆可自由,此攻伐蜀中之大事可以成功矣!” 说罢,荀谌把地图递到乌力手里,脸上已经忍不住浮现喜悦之色。 一路走来虽然辛苦,但确实值得,这阴平小道最终还是帮助黄巾进入蜀中,在蜀军大军出征外地而后方空虚的时候,两万生龙活虎的黄巾足以扫平蜀中,胜利已经是近在眼前。 不由得,他又想起了早在军部拟定计划时,许辰提出偷渡阴平的战术的画面,现在看来这计划实在是近乎诡异的正确。 阴平小道与其说是小道,不如说是小径,甚至其中翻山越岭的许多路线连径都没有,根本不算真正意义上的路线。 在此之前没人能觉得这里可以行军,只是在许辰力排众议独断专行之下,军部才不得不同意。 虽然如此很多人也对这事儿持怀疑态度,荀谌也不例外。 只是谁能想到这路还真给走通了,别管多难,事实证明它确实可行,荀谌也不得不佩服许辰这不可思议的预知能力。 乌力也是拿着地图看了一会儿,随后沉吟起来:“你说,我们是稍作休整夹击剑门的好,还是干脆一鼓作气直取成都的好?” 荀谌只是稍作思考,便道:“若为稳妥计,该先夹击剑门接应张鲁,他们八万大军虽然战力一般,至少也是一股力量,打通剑门关放他们入蜀,才好真正接管这里。” 乌力点点头:“那便如此行事,此次定要抄了刘备老巢,让他首尾难顾!” ------------ 第431章 打扰了 黄巾行动迅速,不到正午,大军便在乌力的命令之下开始行军,准备往涪城发起进攻,如此费尽千辛万苦才算绕过剑门进入蜀中,他们可不想再生波折。 剑门被张鲁佯攻,蜀军不可能不派兵回援,这个时候他们发现这支从阴平小道冲出来的黄巾,那必定会立即赶往涪城阻截,一旦让蜀军提前一步进入涪城防御,那黄巾要吃下这里又要多费不少力气。 如此,即便知道黄巾士兵还没有休息完全,乌力荀谌也不愿多做耽搁,仅仅只是一夜过后,便立即发动了攻势。 两万黄巾轻军行动,对如今的蜀中来说便是天兵下凡根本没有阻挡的可能。 涪城不过是一个普通县城,据斥候昨夜回报情况来看,此城兵力只有千余之众,虽然黄巾在几十里外休整了一晚,但这么点时间也不够涪城更多征兵备战了,到时候黄巾到了,他们顶了天也就能强征几千百姓守城作战,而这点临时征用的兵力根本就不可能挡得住黄巾的兵锋。 至少乌力和荀谌对这一战有绝对的信心,短暂的休整之后,已经可以支撑两万黄巾进行强攻,战力兵力都完全占优的情况下,区区涪城不过是手拿把掐。 乌力荀谌预计,最多一天就可以攻克涪城,但他们这样的估计还是太保守了,事实上的结果比他们想象的还要顺利得多。 黄巾杀来的消息,昨夜就已经传入涪城县城,只是城中大户豪强第一反应并不是与县城共存亡,而是连夜就携带亲眷家资出城逃亡,这一整夜涪城就没有消停过,根本看不到尽头的马车队伍不断在街道穿行然后出城,等到天明的时候,城中大户几乎跑了个精光。 对此,县令马邈并没有进行任何阻拦,事实上他也没法阻拦,他要是不让走,这些豪强立马就要翻脸,就他手里千来号士兵能不能管用还不好说,毕竟各家豪强那也是有自家家丁私兵的。 马邈是无奈的,他也理解豪强跑路的行为,也就是他是县令不能跑,不然他也要跟着跑。 就这个破县城要守住两万黄巾精锐的进攻,就算是做梦,马邈也不敢这么做。 黄巾那是什么存在,人挡杀人神挡杀神,自他们从幽州绝境逆袭之后,一路便是高歌猛进,无数英雄豪杰都倒在他们面前,生生打出了无敌之师的名号,任何敌人只要听到黄巾二字,无不是闻风丧胆。 马邈可不觉得自己在兵力极大劣势的情况下还能和黄巾掰手腕,尤其是城中大户跑个精光,没有了他们的支持,这城更是没法守。 可谁都可以跑,唯独马邈跑不了,他就算跑回刘备面前去,也要因为这失守逃跑之责掉脑袋。 留给马邈的,也就只有两条路,一条就是为蜀国尽忠与涪城共存亡,另一条就是直接向黄巾投降至少还能保住小命。 可惜马邈并不是什么忠烈之士,所以他选择了后者。 当黄巾大军杀至涪城的时候,出现在黄巾面前的并不是严防死守的城池,而是门户大开完全不设防御的状态,县令马邈直接就是一身白衣捧着一个官印,率领一众县兵和县吏跪在城门之前,摆好了姿势等着黄巾来接受投降。 昨天一晚上,马邈做的事情并不是征兵备战,而是在做一众士兵和县吏的思想工作,好在这个工作推进的异常顺利,从上到下都没有人打算去和黄巾拼命,他们迅速达成了投降的一致决定。 刘备入蜀毕竟时日尚短,还来不及竖立多少威信,基层也对所谓蜀汉没有太多归属之感,要他们去为了刘备和蜀汉赴死拼命还是太过为难了些。 涪城就这样平静且顺利的落在了黄巾手里,张邈投降的选择虽然让乌力荀谌有些意外,但也不觉得奇怪,实际上随着玄夏越发强大起来,对外战争中望风而降的景象本就是越来越多。 不论是对底层百姓而言,还是对于张邈这样的敌国官员而言,投降都是没有什么心理压力的,黄巾善待俘虏的名声已经十分响亮,只有那些犯过难以饶恕罪行的人,还有豪强大户们才会害怕清算顽抗到底。 进入涪城之后,没办法像那些豪强大户一样逃跑的涪城百姓,经过最初阶段的忐忑惶恐之后,慢慢也就安下心来,接受了黄巾入主的事实。 他们忽然发现,这黄巾也不像官府说的那么凶残暴虐,什么强抢百姓侮辱妇女滥杀无辜的事儿不仅一个没有发生,甚至于黄巾还会主动维持城中秩序。 一些趁乱坏事的泼皮恶霸一旦落在黄巾手里,立即就要经受皮肉之苦,反而引得百姓个个叫好。 就连黄巾随军的军医,也在城中开设义诊,百姓前去治病皆不做收费,这么一来帮不少人都解决了些许病痛,这更是一下就让百姓与他们拉近了距离。 短短两天时间,城中百姓对黄巾的态度,就从最初的防备恐惧,变成了亲近和信任,他们这辈子也没有见过黄巾这样的军队。 直到军队里的督卫兵开始给百姓们宣导黄巾理念,百姓们这才惊觉,原来自己一直都被官府蒙骗了,黄巾不仅仅不是官府描绘的那般作恶多端,反而是来解救他们这些苦难群众的天兵。 而当黄巾分田地、免杂税、废徭役的政策提出来之后,许圣人许天师的名字,一夜直接就传遍了整个涪城,小娃娃第二天,就唱起了喜迎黄巾的民谣。 如果不是不知道那许天师的模样,百姓们恨不得立即就开始家家户户给他做泥塑立生祠。 当然,黄巾现在还没有精力去落实这些政策,那是仗打完之后的事情。 这两天时间里,两万黄巾士兵,终于是好好休息了一番,大军的状态迅速回升,他们本已经开始准备执行下一步的作战计划夹击剑门关,但也就是这个时候,一个突如其来的消息中断了他们的计划。 蜀军的援军,也在这个时候行军到了这里,黄巾只能先把注意力放在这支援军身上。 其实,涪城的情况,也是一样打乱了这支援军的计划。 原本只是来支援剑门关的魏延在来的时候,怎么也没有想过等着自己的会是一支已经杀入蜀中的黄巾,收到军报的第一时间,魏延就立马停下了进军的脚步。 当得知这支黄巾有两万规模,并且已经占据了涪城的情况下,魏延的第一感受就是牙疼。 因为兵力紧张的缘故,刘备也不过就是给他分配三万兵力而已,这三万兵力也还只有一万能算是精兵,其余都是征用的役兵。 让自己率着这三万大军,去和两万黄巾精锐拼命,魏延这时候只有一句话。 对不起,打扰了。 ------------ 第432章 退! “父亲,如今来看,蜀汉大事不妙了,黄巾居然能绕过剑阁进入蜀中腹地,如今蜀中守备空虚,还有谁可制约他们,至少咱们这三万兵马肯定没有这个实力!” 大军刚刚停下不久,就地进行休整的时候,一个年轻将领便驱马上前在魏延身边担忧的交谈起来,他正是魏延长子魏昌。 魏延率领自己部曲投效蜀汉时日尚短,还不足以在蜀汉军中竖立自身威望地位,手下也没几个可用之人,也就是自己带来的嫡系部曲算是真正可以支使的。 魏昌其实不算是什么天资卓越的将才,却已经是魏延的左膀右臂了。 听到儿子这般判断,魏延也是紧锁着眉头一脸难色,连儿子都能看出来的事情,他如何能不明白,只是事实比魏昌说的更为严重。 “何止是蜀汉大事不妙啊,是吴蜀联盟都大事不妙了,是这长江南岸仅剩的门阀大户都大事不妙了,此战吴蜀联军还未与黄巾主力正面交锋,就已经处处起火首尾难顾,后面根本就不可能打得过了。”魏延说话之时语气深沉,带着极大的忧虑。 魏昌先是一愣,随后也是一阵沉默,显然也醒悟过来。 说来,到现在为止吴蜀和玄夏主力还没有真正意义上正面开打,南方就招架不住了,那真正开打了之后会是个什么场面根本就不敢想象。 若是扬州蜀中接连失陷,那吴蜀两国的命根子分别就被黄巾攥住,这次战争还有赢的可能吗? “父亲是说,吴蜀联盟已经输定了?”虽然心中已经隐隐有所判断了,但魏昌还是不敢完全肯定。 魏延下了马,一边往距离只有几十里远的涪城看了一眼,一边往另外方向的成都看了一眼,神情明显是在思索什么,却也不耽误回答魏昌的问题:“虽说如今吴蜀局势危急,翻盘的希望渺茫,但世事无绝对,我们最好还是做好两手准备。” 魏昌也不由的紧张起来,天下大势变化之下,没有人能独善其身,这次战争的结果也关乎着他们父子的命运。 若是黄巾取胜吴蜀灭亡,那么他们作为豪强士族的一份子,免不了要遭受黄巾的清算公审,或许本人可以因为没有作孽而保留小命,但是家族和个人的阶层滑落却无法避免。 能好好当着老爷作威作福,谁又愿意重新去拿锄头在土里刨食呢. 可是若要站在吴蜀一方与黄巾拼命,现在看来九成九也就是个自寻死路的下场,这样别说阶层滑落了,连小命都保留不下,想刨食都没得刨了。 魏昌感觉,如今已经到了命运的岔口:“父亲,我们该如何做才好?” 魏延此时此刻的感觉,正如此前涪城县令马邈一样,心里正在经受剧烈的思想斗争,这时候一步走错,带来的结果可能就是生与死的差别。 看到魏延久久不语,魏昌更是紧张。 往前去,就要面对那强大到令人窒息的黄巾,这究竟能有多少胜算,魏昌只要想想就头皮发麻。 若是能占着剑门关和黄巾打,那还能掰掰手腕,人家都已经杀进来了,他不知道该怎么才能打的赢黄巾。 此次回援的这三万大军里,唯一能指望的是魏延自己本身带来的一万私兵部曲,刘备调配的两万役兵根本就不经打。 就这点实力能打的过两万如狼似虎的黄巾? 魏昌再喝十壶酒也说不出这种话。 许久之后,魏延终于是有所反应了,只见他眼睛微眯的看着剑门关的方向道:“黄巾拿下涪城必会夹击剑门关,我军实力根本不足以阻挡他们行动,恐怕不得不接受剑阁失陷的现实了,为今之计只有尽量止损,大军修整片刻之后,立即掉头往成都开进。” 魏昌闻言怔了怔,显然有些意外:“这若是就这么放黄巾入关了,也就等于把蜀中拱手相让了,便是死守成都又能如何呢?” 魏延沉声道:“我们能做的就是保全都城等待陛下大军回援而已,若是陛下还能回来,蜀中仍有收复之希望。” 说罢,魏延只是拍了拍魏昌的肩膀,便不做更多解释,往别处去了。 魏昌留在原地陷入了沉思。 他在魏延眼中看到了意味深长的意味,显然魏延有些话并没有说完,这让并不聪明的魏昌只能事后慢慢细思。 好在魏昌虽然不算聪明,但好歹还算认真,想着想着还真有了些体会。 回到成都与其说是忍痛取舍保全实力等待刘备回援,还不如说是后退一步再看看局势发展。 若是刘备当真回来赶走黄巾,自己保住成都便是一功,若是刘备回不来,这边完全没了退路,也就可以考虑投降了。 说到底,魏延仍是不敢完全做出决定,他要再等等再看看,以吴蜀联军主力战场的结果来决定自己的选择。 魏昌细想下来,这退一步不失为一种选择,至少不必去和黄巾正面碰个头破血流,退守成都倚仗城深墙高的便利才有资格和这两万黄巾叫叫板。 至于剑门关失守蜀中沦陷,这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而所谓退守成都拱卫皇城,也可以是挟持朝廷随时保留向黄巾投降的可能,届时只要把蜀汉朝廷上下所有人以及刘备亲眷一起打包献给黄巾,那也是大功一件了。 想明白了这些,魏昌不禁为魏延的高瞻远瞩而服气,可以说这样几乎是目前状况下最有利于自身的选择了,既保留着刘备归来的可能,最差也有机会向黄巾投降。 思路打开之后,魏昌的心思也就稍稍安定下来,心道总归不至于走到绝路。 当下局势风云变幻牵一发而动全身,自家父子手中拿着这三万大军,考虑的事情已经不是如何为蜀汉效力,而是静静观察天下大势的发展,为自身谋取可能的利益。 为刘备效死,为蜀汉献身,投效蜀汉不久的魏延父子并没有这样的觉悟。 而心中怀有这般念头的人,或许也不仅仅只是魏延而已。 便是那襄阳战场的邓当,虽然心路历程与魏延截然不同,却也殊途同归,和自身所属的势力渐行渐远,乃至直接站在了对立面。 ------------ 第433章 合作 襄阳吴蜀大营,虽然联军主力已经从这里撤离去往更加重要的战场,但这里依然维持着足够严密的戒备。 被吴蜀留下镇守此地的廖化与邓当,每天都兢兢业业加强营防观察敌情,保证了襄阳的安定。 吴蜀联军主力撤退的动静,自然瞒不过对岸的黄巾,随后时日的进攻强度便肉眼可见的提升起来。 只是,在对岸有营地驻防,四周又有敌军水师袭扰的情况下,想要完成渡江作战实在是太过困难。 黄巾所谓的十万大军也多是摆设,这十万百姓大军在成功对吴蜀进行战略欺骗之后,便已经完成了使命,如今多半都已遣散回去保障后方生产。 实际上如今黄巾的兵力,也只有吕蒙原本所率的三万余淮南军而已。 黄巾水师主力加上这三万淮南军,就已经是此次襄阳战场黄巾的全部实力,看起来似乎还算不错,与对岸的敌军实力相差不大,但光是横在眼前的长江便是黄巾极大的阻碍,强行渡江作战,被敌军半渡而击可想而知会是如何惨败收场的局面。 吕蒙的军事素养完全合格,自然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只是这样一来,襄阳似乎也就没有破局之法了,此后黄巾屡次进行渡江作战的试探性进攻,最后也都被廖化和邓当尽数抵挡回去。 按照这个局面下去,这襄阳有邓当廖化坐镇,似乎就不会出现什么意外了。 只是,黄巾这一边的吕蒙却丝毫不慌,每天依然是轻松写意势在必得的模样,似乎对这一战的胜利有极大的自信。 这让身为黄巾水师统帅的马炎十分疑惑,自己每天都为战况发愁的直掉头发,这吕蒙怎么像个没事人一样? 他也不知道吕蒙这自信从哪儿来的,即便是讨论军事计划时直接询问,吕蒙也多是神秘一笑便敷衍过去。 这种反应,总让马炎觉得吕蒙似乎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只是吕蒙不说,他也只能自个乱猜了。 吕蒙自信的源头,连马炎这个同僚都不知道,反而是身处对岸的吴蜀营地里有人知道,那正是襄阳战场吴军将领的邓当。 吴蜀主力撤走之后,邓当与廖化稳住局面,双方共同率军主持营地防务,经过十来天时间的努力,数次击退黄巾进攻,襄阳基本实现了安定,这也让吴蜀两军双方完全取得互信。 至少廖化就十分高兴有邓当帮自己分担压力,作为一个普通将领,把襄阳这么重要的地方交给廖化手里,这还是让他很忐忑的,若是没有邓当,今日襄阳未必有这么安稳的局面。 经过这么些天的共同作战,如今廖化完全有信心和邓当合作保住襄阳不失。 只是有个问题廖化却没有想过,他想和邓当合作,邓当却未必想和他合作。 战争的阴云笼罩襄阳上空,吴蜀营地气氛虽然不算特别差,但也好不到哪儿去,虽然如今吴蜀两军并为一营,但仍然是分开分布,却看到邓当不在前线观察敌情,而在营地僻静之地与一人私下交谈什么。 “你提供的名单还算是精准,本将依此联络试探,他们很快就接受了本将的决定。”邓当说完这句话,意味深长的看着眼前的黄巾探子:“你是如何知道这些人愿意配合计划的?” 那黄巾探子微微一笑:“我在将军麾下潜伏许久,自是对下面各个将领皆有观察,通过他们的日常言语性情举止也多可判断倾向,事实证明吴军之中心向玄夏政策的人并不算少,他们只是缺少契机而已,而将军您就是最好的契机。” 邓当闻言,想到自己麾下有个潜伏如此之久的探子,心里不由得微微发寒:“吴蜀大军之中,像你这样的探子应该不止一个吧。” 黄巾探子挑了挑眉,并没有回答,但这也足够说明一切了。 邓当更是沉默下去,他似乎可以想象得到,吴蜀联军主力在正面战场不利的时候,大片士兵乃至将领带头向黄巾投降的场面了。 要策动吴蜀联军的士兵,并不需要多么高深的手段,玄夏的政策就是吴蜀士兵们眼里最甜的蜜糖,只需要有人稍稍推波助澜,就很容易引导人心变动。 即便是吴蜀上下的将领们,在意识到形势不对之后,也很容易彻底放弃挣扎选择顺从。 人心早就散尽了,这仗从一开始就注定要输 心中感叹这么一句之后,邓当甩去脑海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再度看向黄巾探子:“仅我确认的一些人,就足以确保可以控制吴军上下了,待你们下次全力进攻的时候,某便会在关键时候予以配合,帮我那妻弟拿下这襄阳城!” 当这个吴军主将的好处就在于,邓当拥有调配大军的权力。 那些已经拉拢好的中下层将领们,可以安排至一处,而不确定是否愿意投降的人,则是悄无声息的被安排至边缘,以免让他们察觉不对提前暴露秘密。 留在这里的吴军兵力只有一万多人,与当中关键的一些将领达成共识,剩下的少数人便不足以影响大局了,毕竟现在是他们要主动反水,而不是打不过的情况下被动投降,这就不是邓当一个人说了算的,没有计划那必定干不成事儿。 如今终于有了把握,邓当也不再有任何犹豫,只待黄巾发起真正的大战,便是自己发挥作用的时候。 这激荡恢弘的时代大势之中,我邓当竟也能激起些许浪花来 或许是上天响应了此时邓当心中所想,忽见远处营地号角大作,随后便是传令兵大呼之声:“黄巾攻来了,全军戒备!” 邓当一下愣住,随后与黄巾探子对视一眼。 黄巾探子神色也不免凝重了几分:“看来已经到了时候,接下来就看将军的了,吕蒙将军正在对岸等着您了!” 邓当深吸一口气,表情慢慢严肃,手掌也握持在腰间剑把之上:“我知道该怎么做。” 说罢,邓当便转身离去,带着一众士兵往远处高台行走,这一次他也一如既往要在那里指挥大军战斗。 而也与以前一样的是,廖化也已经先他一步到达将台。 见邓当到达,廖化回过头神色凝重朝他点点头。 “黄巾攻势似乎十分猛烈,看来这次也依然要和邓将军一同努力,才能退敌安土了!” ------------ 第434章 襄阳 “这一次黄巾似乎要认真了!” 高高的将台之上,廖化远远看着江面上黄巾水师船只集合成庞大队伍往这边袭来,迎面而来的就是巨大压力。 很明显这一次黄巾的动静不再是以前那般试探性进攻了。 当然,廖化也仅仅是感受到压力而已,目前而言他还不会担心襄阳安危。 经过十来天的相互攻防,他也差不多摸清对岸的实力,就算对岸的黄巾实力要比吴蜀这边稍好些那也好不到哪儿去,仅仅如此根本不足以抹平渡江作战的巨大劣势。 邓当也在认真观察局势,亲眼所见黄巾此次动静之后,他也得以确认,现在就是机会了。 想了想,他道:“虽说襄阳守备严整,但黄巾来势汹汹不可小觑,某先遣先锋补充前线,以免出现什么意外。” 说罢,邓当便转头向身边部将说些什么,很快就有人领兵而去奔赴前营。 廖化见状便是一笑,这些时日正是因为吴蜀双方能做到这般尽心尽力才能屡屡逼退黄巾,这让廖化有足够的信心可以保全襄阳。 邓当率先做出安排,廖化作为蜀军将领,自然也不能藏着掖着,当下也遣出先锋军补充前线。 随后,他们两人便一边观察局势一边商议作战计划,时不时还下达各种命令调遣军队,整个过程里邓当都没有任何异常,廖化自然也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 廖化不知道的是,正是这自然而然的调遣之中,邓当就已经成功分离了吴军阵营。 那些不被信任不能确保掌控的一部分部将和兵力,悄然无声之间就已经被邓当送去了战线前沿,而留在他身边的,便都是彻彻底底的自己人了。 如果这个时候廖化多回下头,就会发现周边奇怪的气氛。 邓当不着痕迹的和一众吴军部将进行了眼神确认,接下来,只需要在最恰当的时机发力,就可以结束眼前的一切了。 只见海面之上,在吴蜀水师未及反应之前,黄巾水师突然的进攻就已经取得成效,大量士兵在船只的运送之下抵达对岸。 然而这个时候他们首先面对的,就是已经摆好防御的吴蜀大军。 大战一触即发,双方就此展开激战,刚刚还安静的江岸霎时间飞沙走石金铁交击。 廖化更加紧张起来,但还算稳得住,毕竟从战况来看,这支渡江的黄巾战力,并不如此前所见的玄夏黄巾那般可怕,双方交战之后竟也打得有来有回。 而且,按照这么打下去,最后顶不住的一定是黄巾而不是自己。 黄巾渡江作战的难度甚至比攻城更高,船只运载的兵力毕竟有限,初期兵力运送不足的情况下,很容易被早有防备的吴蜀联军包围剿灭,如果不能在滩头站住脚,那后面的一切都是空谈。 即便再退一步,真让黄巾把大军都渡江送来,这样对黄巾反而更加凶险。 黄巾的背后可没有退路,而是汹涌奔腾的长江,若是战局稍有不利,那是一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一个不好就要团灭在这里。 可是,他们是渡江来战,又如何能那么容易突破吴蜀大营,人家有坚实的营寨工事,黄巾这里可是什么倚仗都没有。 更不要说,吴蜀水师只是分布于远处,并非撤退,待战事持续一段时间之后便能回援战场,到时候黄巾不论是继续渡江还是撤退都会更加困难。 水道天堑带来的困难,远远比高耸城墙更加令人无力,这也是此前吴蜀联军把战略重心都放在阻挡黄巾渡江之上的原因。 正面战场上根本不是对手,尽可能利用有利的因素抵消双方实力差距,才有和黄巾叫板的资格。 只不过他们千算万算没有算到黄巾的假兵之计,最终还是功亏一篑。 但至少在襄阳战场上,黄巾的劣势依然成立,廖化虽然紧张,却也有绝对的信心,黄巾这么打很快就要打不下去了。 其实不仅仅廖化看明白了,就连此时正在作战的黄巾水师统帅马炎,也一样觉得要打不下去了。 “不能这么打了,我们必须准备撤了!”马炎一拍船沿,就要转身下达命令,完全不管站在自己身边的吕蒙。 但吕蒙笑了笑,却一把抓住了马炎:“老马你听我的,就这么打下去,可以赢!” 马炎显然有些急眼了,一把甩开吕蒙的手,瞪眼道:“你疯了吗,若不是你口口声声说此战另有安排,某才不会听你的全力进攻,但现在看哪儿有什么另外安排,这么打根本就不可能攻得下襄阳,你要白白让兄弟们送死吗!” 马炎其实很明白自己的任务,在这里稍微牵制对岸就可以,只要把吴蜀水师绑在这里,让正面的黄巾没有后顾之忧,打不打的下襄阳根本不重要,黄巾完全有能力在正面结束战斗。 主力大军已经渡江进入扬州,水师也就完成了自身使命。 襄阳能打下来更好,打不下来那也不重要,无论如何都不必像这般让士兵白白送死。 吕蒙一看对岸,战线已经如火如荼,终于是无奈摇头:“罢了,都这个时候,确实不必再瞒着你了,我既然说有安排,那自然是有的.” 说罢,吕蒙便把马炎拉至一旁,然后低声说了些什么。 马炎听得认真,只一会儿过去,他的眼睛就猛地一瞪,然后亮了几分,神情也肉眼可见的从惊讶到兴奋,最后脸都有些发红了。 “我说为何要在今日发起强攻,原来是这样!”马炎听明白缘由,嘴角一下就压不住了,猛地拍了吕蒙一巴掌:“你这家伙口风这般严实,这等关键的事情,居然现在才告诉我!” 吕蒙淡淡一笑,往前方指去:“一切只为稳妥计,你看现在激战正酣,恐怕我那姐夫不久就该有所动作了。” 吕蒙所言丝毫不差,正在战事最为激烈的时候,邓当动了。 他周边的部将不知不觉就靠近了将台上的蜀军将领,而下方的吴军小队士兵更是假意行走,把周边全都包围,这种种动作就像是在不断收紧的绞索,而将要被缚住的正是还浑然不觉的廖化。 此时,廖化只觉身后一阵脚步,回头看去,正是慢步走来的邓当。 “邓兄,黄巾久攻不下,我觉得他们快要撤退了。”廖化笑道。 邓当只摇了摇头,然后叹了口气:“是啊,我们要赢了。” 此言一出,廖化登时愣住,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随后眼神疑惑的看着邓当。 既然要赢了,为什么要叹气? 他突然觉得气氛似乎有些诡异,眼前邓当那面无表情的模样,似乎在预示着什么不好的事情。 他正要开口询问,但还未及开口,就见到银光一闪,然后脖子上一凉,这世界便黑了下去 “可惜,要赢的我们,不是我和你,而是我和他。” 邓当幽幽丢下一句话,便高举长刀高呼起来:“廖化已死,蜀军还不投降?” ------------ 第435章 建业 建业城,作为昔日的吴都,这里已经风光不再,虽然城中秩序依然平稳安定,但是都城之中再也看不到贵人车马出行的风光场面,来往行人只有才刚刚适应黄巾统治不久的建业百姓们。 若说有什么地方不太一样,那就是城门和城墙了,虽然战争已经结束快一个月了,但破损的城门还有城头已经干涸化灰的血迹,依然能依稀感受到那一战的激烈。 建业百姓至今想起来,依然还是觉得不可思议,谁也没有想到只不过区区两天时间而已,这建业城就被黄巾攻破了。 这一战建业失陷,吴国老将程普打的或许不算是多么漂亮,但一定也不算差劲,至少该做的事情都做了,换了一般军队攻来的话,哪怕来个十万大军,程普也有信心能守个几月,奈何现在来的是黄巾。 黄巾虽然只分配了五万大军用以攻城,兵力只与吴军守军相当规模,这样攻城必定是劣势的一方,奈何他们的实力实在是太过强横,强横到完全可以忽视城池攻防战的优劣。 当然,即便这样,依靠城墙和五万大军,程普要拼命坚守的话,和黄巾打个十天半个月也该不成问题。 奈何与黄巾强横相对的是,吴军的实力又过分普通。 战争胜负的关键,最终却是因为士气。 当黄巾拉高了进攻强度之后,吴军很快就在高压之中崩溃,本就士气低落战意低下的士兵们,最终在战线之中把刀挥向了身后的督战队,然后纷纷丢弃兵器跪地投降,一切就这样平静但不意外的结束了。 大势一成,便是滚滚而来不可阻挡,越到后面也就越是轻松,而玄夏已经有了这种大势。 从许辰最初带着一伙残兵败将在幽州起事开始,到盘踞半壁江山,这整个过程足足花了他十几年的时间,但这一次南征作战拿下扬州却仅仅只用了区区十天半个月的时间而已。 这种势头,就如水流决堤,越往后面越是汹涌澎湃。 扬州各郡县,几乎都是随着黄巾的马蹄望风而降,即便是最为憎恨黄巾的本地士族豪强,也完全没有了抵抗的心思. 所有人都看明白了,一切都结束了,即便吴蜀大军杀回来,也几乎不可能有什么胜利的希望,南方士族豪强们再不愿意,也只能选择认命。 至少顺从黄巾的政策,他们还能有一条活路. 黄巾入主扬州,对本土所有人的命运都将带去翻天覆地的变化,短短的一个多月时间,扬州各地郡县便由黄巾基层官吏带领百姓,开展起了轰轰烈烈的清算审判工作。 一夜之间,扬州便换了天地,天上的吴国朝廷变成了玄夏朝廷,地上的无数曾经盘踞地方称王称霸的士族豪强,也被全面清洗清算。 而除了这些士族豪强,百姓也一朝得到解放。 建业刚刚失守的时候,城中百姓还多是恐慌,皆以为马上要等来黄巾洗劫,但是当黄巾真正入主扬州之后,他们才发现以前都被吴国朝廷骗了。 原来黄巾已经不是曾经张角起事时候那样的乌合之众了,而是真正意义上的天兵天将。 以往每一次战争,给百姓带去的都是深重的灾难,王侯将相的一次荣耀,意味着的或许就是背后万千家庭的家破人亡。 只有这一次,百姓们不必再因战争而受苦,而是迎来了长久的解放,许辰许天师之名,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便被所有扬州百姓放在心里。 扬州的秩序迅速安定,曾经的吴国都城建业,也一样恢复了平静,但是驻扎在建业附近的黄巾大军,却并没有丝毫放松,他们知道接下来才是真正的大战,结束了扬州战斗的他们,立即就开始了紧张的备战程序。 武器装备修缮,伤病伤员的救治,物资的筹集准备,战后的总结诸多事务一个也没有停下。 而作为教主的许辰,也同样没有闲着,每日除了处理扬州的治理事务,也要关注黄巾的备战情况。 虽然他对黄巾的实力有充足的自信,对接下来的决战也有乐观的结果,但却不会被这种自信冲昏头脑,反而在工作上对下属有更加严格的要求。 对黄巾来说,打下守备空虚的扬州并不困难,反而是战后的治理千头万绪,好在经过一个多月的努力,诸多事情也算是走上正轨,许辰也终于有一点空闲,可以处理一些不怎么重要的其他事情。 城头之上,许辰站在高处俯瞰远处军营情况,还没有过一会儿,就有士兵带上来两人。 许辰回头一看,便看到一对母子,他自然知道两人身份,那四十多岁的妇人正是吴国太,而那十二三岁的少女则是孙尚香了。 许辰不由得在孙尚香身上多看了两眼,他有些疑惑吴国太为什么把孙尚香带来。 不过,他也没有多问,很快就把目光放在吴国太身上,随后淡淡道:“按理来说,你这般旧权贵是该清算的,本座定教法不责无罪之人,只是让尔等服教化,归平民,这已经是极大的宽容,难道你还不满足,缘何要死要活求见本座?” 吴国太神色一黯,曾经贵为国母的尊贵雍容已经一去不复返,如今她的身上只有风霜和消瘦。 这种消瘦,既有劳改艰苦的缘故,也有她绝食相逼的缘故,如果许辰还不答应见她,或许她真能把自己活活逼死。 “天师大人宽容仁慈,老身如何能不明白,老身只是有一事要当面相求!”吴国太咬牙低头,如是回答。 许辰无心浪费时间,若非吴国太闹腾的厉害,他当真懒得搭理:“你说吧。” 吴国太这时忽的把孙尚香拉了过来,带着几分悲苦道:“老身自知有罪,受苦受难都无话可说,只是我这女儿却是无辜,老身不求其他,只求天师大人能收留家女,便再无所求了!” 许辰一下瞪大眼睛,十分愕然的看了过去,然后他就看到孙尚香那带着恨意的眼神。 一下子,他就想明白了,这吴国太还是不甘沦为平民,却把主意打到了自己身上来。 “这就不必了,本座自以为不曾虐待你们孙氏,若你们觉得去做平民是一种无辜的话,那只能说明你们的劳动改造还是不够,等什么时候你们不委屈了,那时候也就可以不用接受改造了。” 许辰眉头皱了起来,更是没有兴趣多说,只摆了摆手:“如果你只是来说这些,那现在就可以走了,你女儿也用不着本座收留,她自有手脚,难道还能养活不了自己?你若真心疼女儿,不如断了绝食心思,好好改造重新做人,自能把她抚养长大。” ------------ 第436章 贱 许辰的拒绝让吴国太脸色瞬间阴沉,早已习惯养尊处优的她很难接受他人的拒绝,毕竟就连孙权这个吴国皇帝,在自己面前都要点头哈腰,她又如何忍受得了其他人的轻慢。 这种上位者的傲慢脾性早已融入吴国太的血液之中,即便是这一个月苦闷的劳动改造,也不能让她改变。 但是,眼前这个男人毕竟不同,若论身份高贵,或许如今天下就是他的身份最为高贵,哪怕吴国太再不服气,对这一点反而能够十分顺利的认同。 她这样的旧权贵阶层思想已经固化,脑子里只有上下尊卑这一套,许辰如今这等身份,在吴国太眼里几乎与天子无异,还不是刘备孙权这种水分极大所谓的皇帝,是真正意义上即将成为天下共主唯我独尊的皇帝。 即便许辰的职务只是国相,但在吴国太眼里,她也只把许辰当做天子,她僵化的意识根本不能理解玄夏的新思想新制度,相比于人人相等这种东西,或许让她现在在许辰面前卑躬屈膝更能让她适应。 所以面对在劳动改造中训导她的黄巾,吴国太就如斗志昂扬的公鸡死也不肯服从,而如今面对许辰的拒绝与驳斥,她在初时的恼怒之后,很快就本能的低头屈服。 她觉得,士兵身份低微根本没资格对自己呼来喝去,只有许辰这样真正的至尊,才有资格让自己臣服。 没有人可以让她自甘人下,但眼前这个男人可以。 吴国太不敢如面对别人那样强势和蛮横,这不是因为她害怕触怒许辰引发什么可怕后果,而是脑海里身份尊卑的教条让她熄灭了愤怒,然后变成了惶恐。 “难道是家女不堪,入不了您的眼睛吗?” 吴国太声音颤抖的说着话,然后拉着孙尚香的衣服,这时候她多么希望孙尚香能在许辰面前乖巧一点,好取得许辰的欢心。 若是真的能把孙尚香送去侍奉许辰,即便按照如今局面走下去吴国灭亡,孙家至少还有所依托,不至于跌入尘埃。 世家联姻相互扶持帮助,从来都是如此,今日吴国太也依然妄想在许辰身上这般操作。 虽然孙氏这个皇族存在极大水分,但终究还是有过短暂的辉煌,孙尚香也算流淌着皇族血脉,这身份不比那蔡文姬高贵的多? 吴国太不相信许辰能看不上孙尚香。 然而,许辰回应她的,只有一句冷冰冰的话语:“不是她不能入本座法眼,而是你不把她当人看,若你想借本座来规避孙氏的清算和惩戒,那本座告诉你,此事绝无可能,老老实实接受改造重新做人,是你们唯一的选择。” 吴国太闻言,脸色一僵,好不容易才见着许辰的面,事情的发展却与她想象截然不同。 这时候,她再看孙尚香那一副倔强模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混账,吾平日惯你多了,刁蛮一些都不曾管你,想来是做错了,而今你见了天师大人还不见礼,愣着作甚!” 孙尚香生性跳脱,哪里明白吴国太此时心中苦楚,别说对许辰见礼了,而是把许辰当仇人看待。 毕竟是十二三岁的少女,并不懂人生起落,吴国太尚且明白形势比人强,孙尚香眼中却只有国仇家恨,眉眼之间多是一股坚毅凌厉,对吴国太的训斥完全置若罔闻。 许辰被孙尚香这般盯着,顿时皱起眉来。 别说自己无心“收留”什么人,便是有这个心,那也不敢打孙尚香的主意,一是孙尚香年岁太小,二是他很怀疑真让孙尚香找着机会,那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刀了自己。 这就是个祸患,怎么也不能留在自己身边。 许辰知道,再这么和吴国太纠缠下去也没有意义,此时已经没有继续说话的心思了,便摆了摆手。 很快,身边的黄巾士兵便围拢过去,显然是要把这对母子带走。 只是这样一来,吴国太立即急眼了,费尽功夫才终于见到许辰,若是不能把握这次机会,以后孙家当真要跌入尘埃了,变为平民那是绝对不能接受的事情。 在黄巾来抓住她之前,她终于不能维持那恭顺的姿态了,一下就大喊大叫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不能给我孙氏一条活路,这吴国给你了,你做你的黄巾天师,我孙氏也能屈膝臣服,就给我们一席之地不行吗,就一定要赶尽杀绝吗!” 似乎是感觉已经走到绝路,吴国太猛地冲向许辰,要把许辰抓住恨恨质问。 只是,她才刚刚动作,黄巾士兵便一拥而上把她制服,让她再也动弹不得,只能在原地凄厉的大叫起来。 “打不过黄巾咱们认了,到时候我去和我儿子说让他降了你,这吴国咱们不要了,我这女儿也可以去伺候你,你怎么高兴都可以,只求你给我们孙氏一条生路,我们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不能答应!” 此时此刻,吴国太宛如泼妇一般,完全没有半点体面,孙尚香也只能抱着她抽泣。 她们当然拗不过执行命令的黄巾,只能被押送着往回走,不管他们怎么呼喊,许辰也不见半点反应了,直到她们的声音彻底消弭无形,许辰才松了口气。 总算是打发走了一个小麻烦。 不多久,一个人从后方走上前来,在许辰面前呵呵笑了起来:“主公何不考虑考虑,属下看那孙尚香眉眼英武颇为不凡,或也是个奇女子,若是错过的话,将来可要后悔了。” 许辰看了一眼,来人正是沮授。 他当然知道这是沮授玩笑之语,只是摇摇头便不做理会。 孙尚香如何他并不关心,反而吴国太今日的冥顽不灵让他印象深刻。 要让旧的当权者脱去锦衣还是太难了,只是让他们归于平民像是要了他们的命一样。 有时候许辰也在想,是不是自己还是对他们太过仁慈了。 只是剥夺了他们的特权,那就是让他们受了天大的委屈,只是清算了他们当中的罪人,就把自己冠以屠夫之名。 那以后会不会有一天,有些人还要去心疼这些旧的当权者,为他们招魂,为他们鸣冤不平,然后去污蔑黄巾革新的正义性。 真的会有人奴才当不够吗? 许辰很难想象会有这么贱的东西。 想了想,他道:“劳动改造还是太少了,否则怎么会有今日之事,等什么时候这些旧当权者不敢再委屈了,那我们的改造工作才算是真的到位了。” 沮授愣了愣,问道:“主公的意思是?” 许辰冷然道:“这些家伙皆在本座头上冠以屠夫之名,本座若是不做点什么,岂不是白白蒙冤,即便不对他们大开杀戒,以后清算和改造的强度也必须拉起来!” 沮授心中一寒,不由得为以后的士族豪强心中默哀,看来他们的日子会更加凄惨了。 ------------ 第437章 杀他全家 吴国太闹腾的一点事情,也只不过是小小的插曲而已,见她一面已经是许辰仁至义尽,至于她回去之后还要不要绝食那也不是许辰操心的事情了,如果真的不肯脱下锦衣拿起锄头,那即便真死了也是该死。 只是这也让许辰明白,这世上不乏贱人,对付贱人就得用更狠厉的手段才行。 经过吴国太这么一闹,后面再接受黄巾清算和改造的那些贱人定要把吴国太祖宗十八代骂个遍,经过许辰这么一下命令之后,虽然对士族豪强这些旧贵族的处置手段没有变,但处置的强度却一下拉高了,后面人自然有的是苦要受。 如果连基本的劳动都抗拒和委屈,那便是死也怨不得别人,劳苦大众都是这样的日常,上面的老爷们受得了也得受,受不了也得受,可容不得一点商量。 这天下的贵人老爷已经被黄巾或是抓或是杀了个七七八八,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是要把最后的一批人也抓来正法,该清算的清算,该改造的改造。 “是时候还这天下一个朗朗乾坤了,吴蜀联军应该要到扬州了吧。”许辰很快就把吴国太的事情抛之脑后,重新开始专注于眼下的战事。 沮授此时,莫名有些感触,这一次他将要亲自见证旧时代的消亡,吴蜀一旦覆灭,这天下就真正换了颜色:“就在刚刚最新的军报来了,早在几日前我军斥候便在扬州边境发现他们踪迹,按照行军速度来看,如今他们应该刚刚进入扬州。” 许辰闻言,眼睛一下眯了起来,终于到了最后决战的时候了。 来到这个时代快有二十年了,和各路诸侯交锋,然后一步步走到现在,终于是看到了终点。 把刘备孙权这旧时代留下的最后辉煌也亲手埋葬之后,华夏大地也将迎来彻底的新生。 甚至于这已经不仅仅只是华夏文明相关,而是人类文明一次近两千年时间的巨大进步,历史跨过了无数的阶段,直接往许辰脑海里熟悉的那个世界狂奔而去。 他已经迫不及待要结束最后的一切了。 “既然如此,那就去会会他们,我军休整近乎一月,正是兵强马壮,传我命令,全军集结,立即往西行军迎敌!” 随着许辰的一道命令,十几万的黄巾大军都随之而动。 如今的扬州,已经是玄夏的扬州,许辰自然不会任由吴蜀联军进来肆虐,立即就发动大军主动迎敌。 这场决战,双方将会以毫无任何花钱的正面战争来决定胜负。 对此,许辰有着完全的信心,不论自己在襄阳以及蜀中布置的埋伏能否奏效,都只会对整体战争形势有所影响,最终决定一切的,还是双方主力大军的正面碰撞。 黄巾大军浩浩荡荡往西而行,才刚刚熟悉黄巾不过一个月时间的建业百姓,便自发的欢送黄巾出征。 这是吴军乃至汉军几年几百年都不曾做到的事情,而黄巾只用了不到三十天。 民心所在,皆由诚心。 黄巾的信报十分准确,就在黄巾大军从建业出发的时候,吴蜀联军正是刚刚来到扬州的时候,回到这里的孙权面对着曾经属于自己的土地,心中只有无尽的复杂。 这一路回援的途中,孙权的心情肉眼可见的变差起来,时不时就对属下大发怒火,弄得吴军内部人心惶惶。 事实上这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不管是谁丢了事业,又丢了亲妈家眷,那都高兴不起来。 还没进入扬州的时候,吴蜀联军就已经收到消息,吴国的根基扬州如今已经尽数落入黄巾手里,这对孙权而言无疑是巨大的噩耗,然而后面还有更大的打击在等着他。 吴国扬州陷落,作为吴国都城的建业自然也不能幸免,黄巾摧枯拉朽不过区区两天,便轻松拔下建业。 若仅仅只是如此,那也就罢了,最令孙权不能接受的是自己的一家老小全被黄巾包圆给俘虏了,如果许辰就在他面前,他一定要大呼一句。 许贼,你还我家人! 其实,孙权是不是真的心疼家人那也是两说,但即便不心疼,也得装出心疼的模样。 妻子儿女都可以不重要,但关键是吴国太也被俘虏了,那孙权就不得不伤心和愤怒了。 孙权知道,不管这一仗能不能赢,他都没有任何希望能救回家人了,如今能做的也只能是发发火表示一下自己失去家人的痛心而已。 在这个时候,敢去和孙权商议事情的,也就只剩下一个周瑜了。 并不是孙权有多么喜欢周瑜,只不过是因为如今吴军离不开周瑜而已,要想打赢这一仗,他能指望的也就是周瑜了。 寂静的营帐之中,伴随着一阵没有节奏的脚步声音,周瑜出现在孙权的眼前:“陛下,我们已经进入扬州,黄巾必定会主动迎击,我们应该准备接下来的决战了。” 营帐的阴影里看不清孙权的面庞,这让这里的气氛有些阴郁,然后就听到孙权低沉沙哑的声音:“公瑾说得对,是该准备决战了,该怎么打,公瑾心中应有定计吧。” 周瑜苦笑一声,不着痕迹的摇摇头:“我军已无退路,如今只有两个选择,一是竟全功于一战,正面与黄巾寻求胜负,胜则胜矣,败则亡矣。” 孙权再道:“那第二条路呢?” 周瑜又道:“第二就是大军在附近城邑分布驻守,以坚城抗拒黄巾,如此可以弥补双方实力差距,黄巾要么强攻,要么就此对峙,总能比正面决战要从容许多,只是如此一来战争时日也将十分漫长。” 孙权闻言,心中顿时盘算起来,只一会儿他就倾向于周瑜的第二种打法。 吴蜀联军是个什么实力他心里自然有数,跟黄巾正面决战,那是真不够用,唯有逼着黄巾来打攻城战才有几分底气,即便是变成对峙局面,也好过一波输干净。 只是还不等他说话,便听得一声嘹亮的“急报!”声音,然后就是传令兵冲入帐中。 孙权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到传令兵气喘吁吁汇报军情:“启禀陛下,有襄阳急报,我军邓当反叛,于战时倒戈黄巾,致使襄阳一战我军大败,如今襄阳已经落入黄巾之手!” “什么,邓当反了!” 孙权先是一愣,然后勃然大怒,阴沉的脸瞬时切换成暴怒:“他怎么敢的,朕要杀他全家,来人,立即.” 话还未及说完便戛然而止,孙权忽的想起了,自己已经不能拿邓当家人如何了。 邓当亲眷皆在扬州,而如今扬州已经落入黄巾手里,即便邓当反叛了,自己也只能干瞪眼! 周瑜虽然震惊,但还是能很快冷静下来,他看着孙权道:“襄阳失守,我军后方不稳,一旦补给缺失,这一战就难了” ------------ 第438章 祸不单行 那么大个襄阳,就这么无了? 三万大军,数万水师,还有坚城大寨,居然还是败在了区区几万兵力,战力一般,且要渡江作战的黄巾手里,这是孙权无论如何也没能想到的事情。 而且更让他难以接受的事情,此战最大的败因居然是吴国将领叛变! “黄盖呢,朕要立即见他,为何邓当会叛变黄巾,为何当初他要让邓当留守,若非如此,襄阳如何能丢!” 孙权坐不住了,本来就十分严峻的局势,如今又雪上加霜,此时此刻他必须要找个人把心中怒火发泄出去。 第一时间,他就想到了黄盖。 邓当正是黄盖下属,当初大军撤离,也是黄盖点头才让邓当留守襄阳! 周瑜见状,心中只有一阵叹息,这个事情谁也想不到,若要因此责怪黄盖,实在是有些苛刻了。 说句不好听的,这个事情孙权自身的责任也不小,毕竟决定是他做出来的。 想了想,周瑜上前一步,肃然道:“陛下,越是此时越要冷静啊,我军形势本就不利,若是再处罚大将,恐怕只会让军心更加低落,便是真要问责,也该是战后之事!” 孙权闻言,沉默一会儿,这才咬牙切齿的坐了回去,但仍是不甘心的拍了一下案桌:“此战若能挺过这一关,将来朕定要抓住那邓当把他碎尸万段!” 周瑜心中苦笑,这种狠话产生不了什么实际效果,反而更像是一种无能狂怒。 而且现在他更担心的事情不是襄阳失守本身,而是邓当投降的趋势,邓当能够投降,其他人难道就不会? 当人们对吴蜀越来越没有信心的时候,恐怕会有越来越多的人认清现实转投黄巾。 真的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吗. 周瑜不敢把自己心中的想法说出来,这时候吴蜀联军最重要的东西就是信心,一旦连最后的信心也没有,那三十多万的大军恐怕顷刻就要土崩瓦解。 哪怕是装,哪怕是硬挺,也一定要造出一副大事可为的局面。 孙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如今,我们该怎么办?” 周瑜顿时面有难色,这等局面便是有通天之能,那也只能抓瞎了,想了想之后,他道:“臣以为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襄阳一失,我们后方补给便无法保证,若要与黄巾正面野战,恐怕后劲不足,一旦粮草供应不上便必败无疑。” 孙权的心一下沉了下去,形势越发不妙了起来。 打仗打的不仅仅是正面战场,后方的后勤补给也是极为关键的一环,甚至直接能决定战争走向和胜负。 襄阳一丢,黄巾便有能力破坏吴蜀联军大后方,后勤遭到破坏之后,吴蜀也就可以等着完蛋了。 他站起身来左右徘徊,一时之间不能安定,神情肉眼可见的焦虑。 眼下吴蜀联军已经陷入左右为难的境地,若是折返回去保卫后方,那就只能眼睁睁看着黄巾往荆州腹地逼迫,大片的土地就要白白让出,即便能驱赶走后方黄巾,那生存空间也会越来越小。 如今真是往前走是死,往后走还是死,直把孙权愁的心中烦躁。 别说孙权了,就连周瑜如今也没什么好办法,这种局面已经不是什么锦囊妙计就能扭转的,手上没有可用的牌,怎么打都是输。 正在这个时候,就听到营帐外面忽的喊起唱名声音,却是刘备率众来了。 孙权神情一振,连忙迎了上去,就看到刘备神色匆匆步入帐中,竟也是一副慌乱焦虑的模样,身后徐庶等蜀国臣子,也皆面色低落慌乱不安。 “看来汉皇已经收到襄阳失守的消息,寡人正待与汉皇商议此番大事,且看如今局面要如何才能破解?” 一人计长两人计短,孙权已经没了主意,刘备的到来似乎让他抓到了救星,立马就过去求主意了。 然而刘备接下来的一句话,不仅没有给孙权解答忧愁,反而一下把他惊呆了。 “吴皇难道只收到襄阳消息吗!”刘备眉头死锁,额头都冒出汗来,心乱如麻的道:“襄阳确实丢了,但更要命的是如今蜀中也要丢了,已经有确切军报,黄巾偷渡小道杀入蜀中破开剑门关,整个蜀中都暴露在他们面前,恐怕已经倾覆在即了!” 说话之时,刘备甚至隐隐带有哭腔,他是真的急了。 由不得他不急,正如扬州失守让孙权火急火燎一样,蜀中沦陷也一样让刘备着急上火,那可是刘备家业所在,丢了蜀中,他就什么都没了。 孙权傻了,周瑜也傻了,帐中一下陷入安静。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这坏事一来就是一个接着一个,谁能想到正面还没开始动手呢,后方就一个个开始出大问题,这仗还要怎么打。 一股失败和悲观的气氛,一下在众人之间蔓延开来,所有人都清晰的有种大势已去的感觉。 孙权怔怔的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刘备也跟着去到一旁,两人神情一个呆滞茫然,一个愁眉苦脸,时不时对视一眼,也都是长吁短叹,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下面的吴蜀臣子更是面面相觑,神色沉重。 周瑜看着眼前的景象,愈发觉得不妙,再这么下去士气都要崩完了,虽然已经濒临绝境,但他不能接受就这么轻易的接受失败。 “陛下,汉皇,还请振作起来,我吴蜀尚有三十余万大军,不管局势再如何糜烂,只要大军在手,就仍有希望!” 周瑜站上前去,看了一眼孙权刘备,又转过头看向在场的鲁肃徐庶等等臣子。 “站在这里的莫不是当世英才,陛下与汉皇更是天生豪杰,此一路走来何曾少过艰难困苦,周瑜不觉得眼下的局势能压垮了诸位!” 周瑜这掷地有声的话语传去,孙权刘备浑身一震,似乎清醒几分,恢复了些精神,鲁肃等人也是怔怔然,随后面色渐渐冷静。 明明是在绝境之中,但是被一言惊醒之后,众人的心气反而更加坚定起来。 人人都会遇到困难,也总会有些难以迈过的坎,有的人会被这些难处所击倒,然后走向失败一蹶不振,而真正强大的人,却能直面困苦勇往直前,反而能化痛苦为力量。 现在站在这大帐之中的所有人,无不是这般强大之人,只要经过提醒,他们立即就能挣脱悲观和失败的情绪。 周瑜一看自己的警醒有了效果,终于是松了口气,随后又道:“诸位,正所谓哀兵必胜,如今我们已没有半点退路,还有什么可以顾虑的,根本不必垂头丧气,就与他黄巾做最后的了断便是!” ------------ 第439章 哀兵必胜! 哀兵必胜. 是否真是如此,众人并不好说,但周瑜有句话说的很对,当所有退路都没有的时候,反而不必犹豫顾虑什么了,只要咬着最后一口气往前冲杀便是。 不再患得患失瞻前顾后,只向着明确的目标努力,这时候往往能爆发出一波强大的力量。 所谓盛极而衰,否极泰来正是如此,这是事物运行的规律,并非是他们凭空的幻想,如今他们来到最为黑暗最为低谷的时候,身后就是悬崖,若能抓住最后这口心气,说不定真能绝处逢生。 “公瑾说得对,我们三十多万主力大军犹在,远远未到绝路,诸君应当振作精神共克难关!”徐庶也跟着站了起来,附和起周瑜的话语。 经过两人先后提气,帐中的气氛终于是提升了几分。 刘备孙权醒悟过来,这时候作为君主更不该露出悲观情绪,连君主尚且如此,下面的臣子只会更加低落,再往下大军士气只怕要一下跌入谷底。 “是朕着相了!”刘备深吸一口气,强行抑制心中的焦躁与悲观,随后站起身来环视众人:“扬州蜀中皆失,吴蜀再无可以失去之物,既然如此,也不必再有害怕,黄巾虽强,我哀兵亦可战之!” 孙权毕竟不傻,这时候也安定了心神,不管局面多么糟糕,他也必须站出来和刘备一起稳定人心。 只见他行至刘备身边,也是望向众人:“朕为吴国国君,已做好与国同命之准备,诸君可愿随朕一同赴难?” 这时候,不论是吴国臣子还是蜀国臣子,都纷纷跪地,高呼“死战!”。 刘备孙权相视一眼,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还好他们及时稳住局面,若是再让刚才的悲观情绪蔓延下去,再想收拾那就难了。 孙权走上前去,扶起周瑜,又看向众人:“朕已经具备决战之觉悟,只是如今局面如何应对,仍是不能决断,诸君皆是当世英杰,有何可以教朕?”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虽然神色凝重,但都已经冷静下来认真思索对策。 周瑜无疑是现在吴蜀联军中的核心人物,不然孙权也不会独独上前搀扶起他,果不其然,很快周瑜便率先给出对策。 “臣下以为,我军后方已失,已经失去和敌军正面野战的条件,唯今之计,只有退缩坚城以长期拒敌才能有一线生机,若能在东面抗住黄巾主力正面的进攻压力,把战争时日无限拖长形成对峙,那仍有寻求收复蜀中及襄阳的机会。” 说罢,周瑜走向一旁,那里正是一副悬挂的地图,他一边指着地图一边就分析起来。 “扬州益州皆入黄巾之手,我联军唯有荆州可以依存,偏偏襄阳也被黄巾攻下,荆州要害为敌军拿捏,形势已经十分危急,但还未到死路,想要寻求生机,我军需要改变战争目标,不再强求击退黄巾,而是首先图存!” 此言一出,其下众人纷纷点头,虽然这个事实很残酷,但他们不得不接受。 打到现在,再说什么击退黄巾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先保证自己能活下来才是重中之重,只有先活下来,才有收复失地的希望。 孙权刘备闻言顿时一阵沉默,这意味着他们要暂时放弃收复蜀中和扬州的想法,而这个暂时有多久,现在没人知道,也许是永远也没机会了。 别说收复失地了,能不能活下来,这也是个巨大的问题。 徐庶也是上前一步,沉吟片刻道:“公瑾所言不差,现在寻求与黄巾正面决战只是取死之道,没有后勤保障,我军根本无法与本就正面强劲的黄巾交战,此战一败,则一切皆休!” 周瑜点点头:“所以,我军只能退守荆州郡县,坚壁清野准备持久防御,逼迫黄巾放慢进攻节奏,我军再在往后的交战中寻求反制机会。” 徐庶又道:“退守荆州之后,我军虽然腹背受敌,但也隔断黄巾两军联系,蜀地襄阳黄巾实力不算强劲,若是黄巾正面迟迟不能突破荆州,那就到了我们收复蜀中襄阳的时候了。” 大帐之中,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最终还是依据现有情况做出种种提议。 虽然这些提议十分憋屈,总结起来就是一个严防死守寸步不退,只能用一个苟且龟缩来形容了,但他们除此之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当然他们也可以干脆和黄巾赌把大的,压上全部兵力去和黄巾正面决战,寻求一个以弱胜强的奇迹,但这种奇迹实现的可能性在蜀中和襄阳丢失之后就已经不存在了。 若是不在荆州郡县布置足够兵力,那在正面激战的时候,蜀中和襄阳的黄巾就会迅速包围过来,那时候没有后方的联军才是真正生路断绝。 刘备孙权只觉如同吞了石头一般难受,襄阳和蜀中丢的实在是措手不及,也太要命了。 现在想想整个战争过程,黄巾其实从一开始就主导了整个战争的走向,吴蜀联军完全被耍的团团转,若是没有足够周密和提前的计划,黄巾针对襄阳和蜀中的动作怎么会如此迅速和致命。 如果可以,孙权刘备很想回到过去,在襄阳蜀中布置更多的兵力,但这只是他们的幻想罢了,事实是他们即便回到过去,也做不了更多的选择了,他们的兵力已经不够用了。 归根结底,还是双方实力的不平衡,让吴蜀联军完全寻求不到任何一点战争的主动权,被牵着鼻子走并非无能,而是无奈。 孙权沉声道:“既然如此,我军该速速行动,想来如今黄巾主力也在进军的路上,我们不能耽搁更多的时间了,必须迅速退守荆州!” 刘备阴沉着脸,也跟着道:“此事不容拖延,要用最快的时间征调百姓粮草,各郡城池皆要严密守备,一旦黄巾大军攻来,便互为犄角予以钳制。” 他们二人一说话,众人连忙称是,随后就开始准备要执行命令了。 众人雷厉风行干净利落的动作,倒是颇有几分气势,但这几分气势是不是强行硬撑的,那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计划想的倒是挺好,但前提是要真的能顶住黄巾主力的进攻,而现在的吴蜀联军究竟能不能做到这一点,他们所有人心里都是巨大的疑问。 ------------ 第440章 生死存亡 形势愈发严峻危机,已经往吴蜀联军越来越不利的方向去发展。 黄巾发起进攻也不过就是两个月时间而已,原本还占据整个南方的吴蜀两国,就已经丢掉了益州扬州,而这正是吴蜀两国根本之地。 丢了益州扬州,吴蜀联军也就彻底丢了老家,更南方的交州根本就影响不到战争,荆州成了他们最后的防线。 如果连最后的荆州也守不住,那他们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吴蜀联盟北伐玄夏的美梦还没有踏出实质的第一步,就要宣告破灭。 眼下,正是吴蜀联军的至暗时刻,他们正面临着生死存亡的首要问题。 好在穷途末路的他们在最为低谷的时候,还能拿出十二分的劲头来面对危机,在吴蜀双方制定出接下来的作战方略之后,整个联军都开始快速的行动起来。 三十多万的联军,迅速收缩至荆州各郡县,而各地乡镇的百姓,也陡然遭遇官府力度最大的一次征用粮草和民力,各地百姓几乎是被强行抓住然后驱赶到附近的城邑之中,百姓们赖以生存最后的一些粮食,也几乎被联军搜刮干净。 这个时候,不管是刘备还是孙权,都已经顾不得去心疼百姓了。 如果吴蜀真的要走向灭亡,那所谓的民心也就不重要了,他们要捍卫的是那个旧时代,新时代的繁华对他们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如今吴蜀已经没有任何的退路,稍微松懈一点,就是万劫不复,这反而让他们在不多的时间里被逼着变得高效迅速起来。 黄巾主力大军的脚步已经越来越近,仅剩不多的时间里,吴蜀联军以极快的速度完成了坚壁清野的工作。 整个荆州后方,几乎都被吴蜀联军征辟一空,只有大大小小的城邑用以集中物资民众,大量的乡村庄园都被毁坏,大量的农田都被废弃踩踏,甚至还要丧心病狂的开始放火烧山。 他们要集中所有的物资人力准备长期的坚守,也要尽可能减少黄巾能在荆州获取的到资源,哪怕是一根稍大些的木头,也不愿给黄巾多留。 坚壁清野实则是绝户之事,这个过程里不知道要死去多少人,要毁坏多少财富,即便吴蜀最后真的守住了荆州或者赶走了黄巾,这样保留下的荆州也会变成一片死地,没有个三五年时间很难恢复起来。 但现在没人会考虑这些,即便自己心疼荆州保全本地财富和民众,最后输了的话也不过都便宜了黄巾而已。 哪怕得不到,那也要毁掉,这就是他们现在正在做的事情。 这些事情他们做的十分干净利落,赶在黄巾到来之前,已经把江夏长沙两地的坚壁清野全部完成,这里正是进攻荆州的主要方向,把这里的备战工作完成之后,后方就可以慢慢收拾了。 江夏郡由长江分隔,吴蜀联军只需守备些许城邑即可,长沙郡才是此次双方争夺的关键。 吴蜀联军三十万主力大军绝大多数兵力皆布置在长沙之中,各地城邑无不是重兵屯驻,各处要道也有营寨竖起,完完全全被吴蜀打造成一个铁桶防御,黄巾除非绕行远路,否则就只有正面突破他们的防御阵地,才有可能进入荆州内部。 只不过绕路远行也不是那般轻松,一旦选择绕路,也就等于暴露后方,吴蜀可以轻易截断黄巾后勤补给,反而是让黄巾主动露出弱点。 打仗便是如此,除了有限条件下可以轻兵突入占据要点,大部分战争都要一步步攻城拔寨稳步推进,没有任何花巧可言。 长沙城头,周瑜一身戎装遥望东方,脸上的阴沉郁气久久不能化开。 一旁的鲁肃见状,也只能在心中叹气,能让一向自信骄傲的周瑜变得这般低落深沉,如今局势之危急究竟到了什么程度根本不敢想象。 生死存亡四个字,沉甸甸的摆在他们所有人面前。 “军中士气如何,可有关于后方消息泄露出去?”良久之后,周瑜才沉声询问军事,从他声音的沙哑可以听得出来,这些天他没有怎么休息好。 鲁肃正了正神,上前道:“大都督放心,襄阳蜀中失守的消息已经严密封锁,兵营之中并未听到有消息传言,只是.” 说到这里,鲁肃略微犹豫,随后叹了口气道:“只是即便如此,兵营士气也依然不佳。” 这个答案,周瑜并不意外,就算士兵们不清楚如今的真实局势,那也能有所直觉,吴蜀江河日下的趋势这是每个人都能清楚感受到的,而今面对的又是黄巾这般可怕的敌人,士气能好才是怪事。 想了想,周瑜道:“传令下去,近日要多多提高伙食,府库钱财也不必吝啬,先行给士兵发放封赏,本将届时也会视察营地与士兵交流,这些手段下去,总归能提振几分士气。” 鲁肃闻言,连忙称是。 周瑜摇摇头便是一声叹息,这些刺激手段终究只是一时之用,真到战时只要局势稍有受挫,大军立马就要泄气。 不过现在他也没有什么其他好办法了,如今局面只能有什么法子用什么法子。 “可有黄巾的新动向?”周瑜再问。 鲁肃应道:“有斥候回报,如今黄巾已经走出扬州,再有两日时间,就该兵临长沙了。” 周瑜闻言点点头,随后目光一闪,冷声道:“通告全军,已有确切消息,黄巾夺取扬州蜀中之后,便大举屠戮百姓以泄愤,我吴蜀三十万大军士兵亲眷皆死于黄巾之手,想要为亲人报仇,就只能在战场与黄巾决死一战!” 鲁肃闻言顿时愣住,随后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长叹一声便转身离去。 散播这种假消息激发士兵对黄巾的仇恨,虽然能起到作用,但手段未免有些下作,现在却也顾不得许多了。 待鲁肃走后,周瑜望向远处的黄昏,心情无限悲凉痛楚。 虽然黄巾屠戮百姓是假的,但吴蜀民众归于黄巾之手却是真的,就连周瑜的亲眷也一样不能幸免。 此时此刻,他忧愁于国事军事之外,也同样在思念佳人面孔。 夫人,我还有机会与你再见一面吗 ------------ 第441章 亮剑 “主公,前面就是长沙了!” 十数万的黄巾缓缓停下,沮授立即驱动马匹往前行进,走到最前方那个英武男子的身边的时候,就立即指向远方的城池轮廓,那正是如今吴蜀联军重兵屯驻的长沙城。 临战之时,许辰这个最高领袖也不免要着一身轻甲。 在胯下马匹偶然的走动之下,他的上身也跟着马匹的节奏晃动,手中拉着马缰,就这么凝视远方长沙城,沉静之间天然就带着一股威严的气势。 如今的许辰,早已不是当初那个青涩的年轻人,他具备一个雄主该有的一切气质,即便是曾经的袁绍曹操,在气势和气质上也不会比许辰更高,甚至于到今天许辰已经是他们远远不及的高度。 大汉崩塌,天下英雄同台角逐,走到最后的最终还是许辰,管你曹操袁绍公孙瓒,都只是过眼云烟罢了,便是这刘备孙权周瑜,也将迎来终结了。 许辰缓缓抬起手,他身边的王当陆平立即会意,然后下令全军就地扎营休整。 不多久,大军就开始了熟练的动作,随军的民夫在士兵的协作之下,立即开始打造器械、开动土木、安营立寨,一切都井然有序,整个过程高效而快速。 不管是民夫还是黄巾士兵,作战和平时的各项工作都有详尽且合理的条例,这都条例已经融入到他们的本能和纪律之中,成为了军事管理体系当中的一部分。 要说专业性和规范性,所谓吴蜀联军和黄巾比起来连背后的灰尘都吃不到。 虽然冷兵器的作战方式还没有变化,但军事体系却已经往真正先进的方向开始发展,这让本就信仰坚定实力强横的黄巾更加无懈可击了起来。 大军忙碌的时候,许辰正在前方举着望远镜窥视远处长沙城。 视野中可以看到一座庞大的高城,外有护城河,一座吊桥连通城门,而在城门的外部,又有一座瓮城,这无疑是一座建设的十分扎实的城池。 但是城中的守军似乎仍然嫌弃不够,此时此刻仍然可以看到城头有些许工匠在加固加高城墙。 这还是只是视野中能够看到的而已,里面看不到的情况一定更加夸张,这一点从城内扬起的尘土就可以证实,可以相信这时候城门内部必定是热火朝天的土木工地。 这长沙城,做了很多针对于黄巾的工事,最明显的便是外部的瓮城,这瓮城的结构说起来还是幽州对付张纯的时候许辰先拿来发扬的,如今倒是让吴蜀联军用来应付自己。 有了瓮城,黄巾再想攻击城门,就要先在极为狭窄的区域内承受上方的攻击,而且基本没有还手的手段。 即便顶着这样的压力炸开城门,里面等着黄巾的也还有完全被石头砖墙堵死的门洞,再把这门洞掘开,里面又是里三层外三层的防御工事,还有全副武装的敌军士兵准备迎战。 只有这样一道道不断叠加的城门防线,才有可能顶得住黄巾凌厉的攻势。 这一套打法黄巾已经不算陌生了,一路打过来,各路诸侯都在慢慢摸索应对黄巾的方法,到现在主导战事的周瑜已经算是集大成者。 许辰知道这么做确实是有用的,黄巾进攻的时候,面对这些是真的会头疼。 毕竟如今虽然火炮造了出来,但也只是给玄夏的解放进程做最后的一鸣,然后就没有它的事儿了。 至少现在黄巾还是要老老实实操刀子砍人,战争形式依然没有改变,那么对方的这些举措,就能实实在在给黄巾施加困扰。 当然,战争何来一帆风顺之说,一力破万法,绝对的实力面前这些手段都算不了什么。 “狭路相逢勇者胜,谁如果胆怯退缩,那就已经输了。”许辰放下望远镜,摇了摇头之后,就发出一声感叹。 王当嘿嘿一笑,上前来道:“教主说的是,他们龟缩城中固然可以苟且一时,但也彻底丧失了主动权,败亡只是迟早之事而已。” 陆平倒是颇有些同情如今的周瑜:“其实这等局面他们怎么选择,结局都不会有什么意外,若是正面决战只会死得更快,实力差距到一定程度之后,主帅能发挥的作用也就极其有限了。” 此言一出,身边赵云太史慈沮授等人都是跟着点头,只要代入一下周瑜的视角,不管是谁都会很绝望。 这一战从一开始,周瑜其实都没有犯过什么错,但就是步步受挫,一直都被黄巾牵着鼻子走,整个过程突出的就是一个无力和无奈。 周瑜机关算计,也想不到黄巾能掏出炮阵这种东西来,这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范畴。 周瑜神机妙算,也没办法扭转被动的战术地位,以至于从一开始就被黄巾战术欺骗,而没有主动权也没办法获取足够真实的信息,就这么一路被黄巾骗得团团转。 至于襄阳和蜀中的失守,这更是周瑜力所不能及的事情了,完全就是实力的硬差距导致的结果。 如果吴蜀联军有更多能打的兵力可供调遣,襄阳和蜀中又怎么会这么轻易失守,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周瑜也是有心无力。 这能怪周瑜无用吗? 至少站在许辰身边的一票黄巾将领,心里只有对周瑜的同情,换了他们坐在周瑜的位置,那也是要两眼一抹黑的。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营地主帐就已经搭了起来,许辰便率领一众人步入帐中,营帐中心已经摆放好了一张大桌,桌上又放置着一张地图,上面绘制着荆州的主要道路以及城池。 现在就是黄巾商议接下来的战术安排的时候了。 “乌力已经突入蜀中,而今正在围困成都,虽然一时不能攻克,但已经掌控住了蜀中局面,而襄阳一战我军成功策反邓当,现在也成功拿下这个要地,只要我们愿意,随时可以命令他们在后方对敌军予以钳制威胁!” 先是大体陈明了一下当下的情况,许辰便看向了众人。 “料想刘备孙权也是得知这两个消息才会突然战略收缩,看他们现在这架势,摆明就是要在荆州打坚壁清野的持久防御战,你们说说,我军接下来要怎么打才好?” ------------ 第442章 抉择 许辰抛出问题之后,帐中众人都是陷入沉思。 不得不说吴蜀战术收缩的策略虽然憋屈,但确实是当下局面最稳妥的选择,黄巾虽然胜券在握,但应付的过程恐怕也不是那么轻松。 毕竟,吴蜀主力的三十多万大军尚且完整,而今又丧心病狂的坚壁清野,搜刮到的荆州物资和民力,足以让他们支撑许久。 沮授率先说话:“吴蜀收缩防御,实际上只是苟延残喘而已,对我军来说应当思考的不是能否取胜,而是以尽可能少的代价取胜。” 此言一出,帐中众人都是随之点头,如今局面的确已经是胜券在握,已经没人会对最终的胜负抱有什么疑问。 要说还有什么值得讨论,那也只是用什么样的手段能最好的终结掉这场战争。 此前黄巾的诸多战术动作只为给自身争取足够优势的作战条件,而现在他们预期的计划几乎全部成功,不仅黄巾主力在没有什么风险的情况下成功渡江,还在战术拉扯之中拿下襄阳和蜀中。 能在没有正面大规模作战的情况下实现这一切,已经是黄巾战术筹划的极致,剩下的就全是骨头要啃了。 究竟是这骨头更硬,还是黄巾的牙口更好,就看现在了。 许辰看向众人道:“敌军龟缩防御,我军无非只有两种选择,一是长期围困,这几乎不会有什么风险,只是战争周期会十分漫长,二是强行攻城横推荆州,本座相信强攻也能取胜,只是这样的话将士们就要辛苦许多了。” 话音刚落,就见王当一下拍桌而起,毫不犹豫道:“都最后关头了,还要计较什么辛苦不辛苦,打便是了,那吴蜀联军此时必定是人心惶惶,我们更是要给足压力!” 太史慈随后也站出来:“属下亦以为可以强攻,愿领先锋军率先攻城!” 虽然只有他们两人激进表态,但其余的武将也都是点头附后,即便是性情稳重的陆平也毫不例外。 身为武将不管是谁都没有怯战的道理,黄巾将领更是敢战敢死之辈。 唯有沮授眉头一皱,眼看众人的意见趋于一致,他却往前道。 “属下倒有不同看法,所谓哀兵必胜,吴蜀如今已经处于绝境,这种状况若有人能统合人心激励士气,反而能激发勇气,吴蜀联军虽然节节败退,但其上君主及将领皆是当世豪杰不可轻忽,属下认为眼下的困境不足以击垮他们,接下来的作战,我军仍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当众人都看了过去之后,就看到沮授的神情依然十分严肃。 沮授此时对战争的结果有绝对的自信,但对于战争的过程却也保持足够的谨慎,毕竟再怎么样吴蜀联军三十多万的规模不是玩笑,他们的君主将领也都不是易于之辈,值得黄巾保持尊重。 “所以属下认为或许可以采取长期围困的战术,敌军收缩防御也是在自缚身体,即便是坚壁清野囤积物资,也终有耗尽之时,只要长期围困下去,甚至都不必真的等到他们物资穷尽,城中军民也会陷入恐慌和混乱,届时我军只要最后发起总攻,就能轻易取得胜利。” 沮授这话说完,不少人就不太乐意了,如王当太史慈这两个激进派一下就皱起眉来。 王当自是不以为然:“现在能解决的事情,何需等待以后,如今该恐惧惊慌的人是他们,怎的你还踌躇起来了,就现在这形势一波打上去,不把他们打的哭爹喊娘某就不姓王!” 沮授自然不会与王当争吵置气,只是呵呵一笑,然后指向地图看向许辰:“主公且看,若要强行进攻,则要一个个拔除荆州郡县,而敌军现在已经把全部力量用于防御,明知如此还要用将士的鲜血去填线,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说罢,沮授便不再多言,只是沉默等待着许辰的回应。 毕竟他是许辰的属下,而非玄夏的官员,只需要对许辰负责,而无需对在场官员解释,这也让王当等人对他没什么脾气。 许辰也随之沉吟起来,这个时候众人也就不做打扰了。 不得不说,现在不管是强攻还是围困,都不失为一种选择。 许辰也不太想把战争时日拖延太久,但沮授所言未必没有道理,所谓困兽犹斗,这种时候若是刘备孙权周瑜有本事,说不定还真能激发士兵战意。 若真是一股脑硬打,在对方做足了防御架势的情况下去一个个硬啃坚城,即便能打下来恐怕也要凭添不少伤亡。 关键在于,一个明显的事实是这一仗的结果已经没有悬念,只要老老实实围困就一定能赢,那么硬碰硬付出巨大代价只为最快结束战争,这是否值得,就是很大的问题了。 只是许辰心里隐隐和王当一样想法,说不定此时吴蜀士气已经衰落,就差这最后一点压力了呢? 也很有可能发动强攻之后,完全就是摧枯拉朽的局面,毕竟吴蜀联军一路节节败退很难说能有多好的士气,黄巾气势汹汹打过去他们很可能一个没顶住就开始传染性的投降了。 所以关键还是在于,吴蜀联军现在还有没有丢掉士气和战斗力,如果他们还保持不错的士气和战斗力,那荆州这么多城邑要黄巾一个个硬啃下来,还真不太值得。 只在心中稍作思考之后,许辰很快就有了决议:“太史慈!” 霎时间,众多将领都是精神一振,这个时候许辰叫出这个名字,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已经不言而喻了。 太史慈也兴奋上前:“属下在!” 许辰一脸平静,语气严肃的下达命令:“命你率三万先锋军全力攻城,本座会命陆平另率五万后备军于后方压阵,你只管放手去打!” 太史慈身形一震,随后大声应是,便转身出帐。 一旁的陆平,也同样朝着许辰行军礼,跟着就一起走出去点兵备战了。 帐中气氛瞬间为之一紧,众人都感觉到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意味,只有许辰脸上静如潭水,丝毫不见紧张。 ------------ 第443章 太对了! “黄巾攻来了!” 陡然之间,长沙城头呜咽响起绵长的号角,然后就是士兵们高呼的声音,紧张肃杀的气息瞬间笼罩在整个战场。 很快城头便是人头攒动,士兵们在吴蜀将领的指挥之下各自占据位置准备防御。 虽然吴蜀联军的素养远远不能和黄巾相比,但也是合格的水准,一切反应动作倒也算得上是迅速和有序,黄巾那里才刚刚出现动静不久,这边就已经做好了全部的防御。 一队队的弓箭手在后边身位待命,每个人身上都有充足的箭矢,只等黄巾进入相应的距离,他们就会在统一的指令下开始射击。 每个人身上上百支箭矢,足够形成覆盖近点战场的箭雨,即便是装甲齐备的黄巾,也不能忽视密集箭雨带来的杀伤。 而每隔一段城墙,就会有大量的滚石滚木准备齐全堆放一边,一旁烧着的金汁正散发着浓烈的恶臭,只待黄巾开始攀爬云梯登城时,这些东西就是最有效的反制手段。 而站在前排的士兵,也尽量保证了一定程度的着甲,他们将直面前线最凶猛的压力,这些珍贵的盔甲是他们和黄巾近处搏杀的底气。 如果说城头的防御已经是严阵以待了,那么城门处的防御都可以用密不透风形容。 正如许辰此前所想,各路诸侯针对黄巾炸门破城这套组合拳的应付手段,周瑜现在就是集大成者,这都是前面倒下的一个个枭雄留下来的血淋淋的经验,周瑜自是毫不客气的学习过来。 外面的瓮城,还有瓮城上面堆成山的石块火油罐等等东西,这些都是黄巾攻打城门要面临的第一道难关。 后面还有被堵死的门洞,还有门洞后一道道的工事防线。 可以说,这样的严防死守之下,攻打城门的难度丝毫不亚于登城作战。 花费巨大精力打造起来的这些防线,是周瑜面对黄巾最大的底气,而这样的防御建构,不仅仅只在长沙城而已,整个荆州后方大量的城邑,也同样在加紧时间抢修这些工事。 看到黄巾气势汹汹的进攻而来,不知为何周瑜反而松了口气:“按捺不住就对了,太对了,就怕他们不打,现在某终于放心了!” 鲁肃在一边听到这句话,心情十分复杂。 他当然明白周瑜喜在何处,费了这么大力气打造出来的坚城,若是黄巾不进攻的话,那就失去作用了。 他们不怕黄巾进攻,只有黄巾把有生力量消耗在艰难的攻城战中,吴蜀联军才有那么一丝丝的希望可以奢望翻盘。 他们真正怕的,是黄巾不进攻,只要黄巾就地停下采取长期围困的策略,那吴蜀联军才是真的等死。 好在,现在看来黄巾似乎并不那么冷静,这对现在已经快要走到绝路的吴蜀联军而言,算是一个值得高兴的好消息了。 只是,鲁肃心中未免有些悲哀,他更加明白黄巾即便不那么理智的强攻,吴蜀联军能够翻盘的希望也十分渺茫,但即便是这样小小的一点希望,都足以让周瑜这般高兴了,这何尝不是一种无奈和悲凉。 这些话,他当然不会说出来,因为现在对吴蜀联军来说,最珍贵的东西是信心。 他正了正神,跟着周瑜笑了起来:“有将军此前手段,如今我军将士已经提振不少士气,黄巾要来硬碰硬,那就让他们好好尝尝苦头!” “狂妄是要付出代价的!”周瑜眼神慢慢深沉起来,他在认真的观察黄巾进攻的架势:“黄巾若被胜利冲昏头脑,真把我吴蜀视作无物,那某定要让他们长长教训!” 说罢,周瑜双手按在墙垛之上,神情也不知是紧张还是兴奋:“且不说他们有没有本事攻下长沙,就算打下来了,后面也还有一个个坚城等着他们攻克,看是他们先击穿我军防御,还是我们先耗死他们!” 最后的一句话,周瑜都已经开始咬牙切齿了。 好在周瑜此时虽然恨黄巾欲死,却也依然保持着冷静的头脑,随后就开始有条不紊指挥着城头的各种防务。 不多久,黄巾的进攻也临近城下,随着周瑜一挥手,数不清的弓箭手同时放箭。 霎时间,遮天蔽日的箭雨落下,黄巾在没有足够的掩护之下,只能依靠自身齐备的盔甲往前冲杀,虽然制作精良的盔甲可以为他们规避大半的箭矢伤害,但依然有大量的士兵在瞬间出现伤亡。 只是这种阵势根本不足以吓退黄巾,他们依然以迅速的脚步往城墙靠拢。 大量的平面云梯开始放置,士兵们迅速渡过护城河,然后架设攀登长梯登城作战,瓮城处更是开始了密集的进攻,熟练的操作之下,不多久这里就响起阵阵的轰爆之声。 依然还是熟悉的黄巾炸门手段,这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情,即便是吴蜀士兵也不会因此惊慌。 战事也随着爆炸之声迅速激烈起来,黄巾士兵迅速涌入瓮城,开始进攻第二道城门,就这么前赴后继顶着上方的石头火油箭矢熟练的开始第二次爆破。 整个过程,黄巾士兵的行动都可以用高效迅速来形容,没有一丝一毫的拖沓和迟钝,但即便如此,短短时间之内他们依然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事实就是黄巾很强,但也没有强到可以违背这个时代的战争逻辑,只要双方还是操刀子互砍,那攻城就是相当吃亏的事情,尤其是这种重兵重防的坚城,那更是要命。 即便如此,黄巾也依然保持着高强度的进攻压力,很快这种压力就体现在了城头。 当需要拼命的时候,黄巾绝对可以做到悍不畏死,哪怕是被砍断手脚,也能扭动身躯去用牙齿撕咬敌人,这种凶悍勇猛的搏杀立刻就让城头的吴蜀守军尝到苦头。 霎时间便是鲜血飞溅,双方在城头展开血腥残酷的攻防战,往往是几个黄巾拼命跳上城头,然后立即就被四面八方的吴蜀士兵围剿击杀,这个过程就这么反复上演着。 当黄巾火力全开用尽全力的时候,那前赴后继勇往直前的气势,足以压制任何敌人。 ------------ 第444章 骗人 从黄巾营地高台瞭望,虽然众人手持着望远镜,但遥远的距离依然看不清晰,好在这种视野条件已经足够他们判断局势了,这一看之下,众人心里都难免讶异。 战争局面的演变和他们想象的似乎有些不一样,他们只道这时候吴蜀联军一路受挫,应该已经失去信心和士气了,局面应该是一面倒才对。 但是真正交战之后,吴蜀联军却展现出相当不错的韧性,这可不像是一支丧失斗志的大军。 沮授只看了一会儿就皱起眉来,放下望远镜之后便往许辰身边走去,也不怕打扰许辰观看战事,便直接开口。 “主公,舍易向难不可取啊,属下还是以为我军应当以稳妥为上,既然长期围困就能轻易取胜,为何要去和敌军撞个头破血流呢!” 沮授显然是有些急切了,说话时的语气都不那么稳定。 听到他的劝阻,许辰这才放下望远镜,其他人也就跟着一起放下,这时候他们的神情就有些严肃了,然后一同看向许辰。 许辰摇了摇头,神情略有可惜的模样:“本座可没有说就要硬攻,更没有说让将士们去撞个头破血流。” 此言一出,众人都是有些愣神,眼神也疑惑起来。 沮授看了看许辰,又看了看远处的战场,道:“那这是” 许辰望向远方,沉声道:“长期围困固然是最稳妥的选择,但总归是要试试敌军成色,若是试探出他们军心士气不堪一战,强攻又有何不可。” 众人这时才恍然大悟,原来让太史慈攻城是去试探敌军底细的。 不过想想却也有道理,强攻固然代价更大,但也难保敌军就只差这点压力就要崩溃了,若是不打一下试试就采取长期围困的策略,难免会心有不甘。 如果此番攻城敌军显露出疲态和弱势,那试探性进攻可能就变成总攻的前戏了。 王当却有些疑惑起来:“既然教主只为试探敌军底细,为何要让太史慈如此拼命进攻,这种进攻强度可不像是试探的模样。” 许辰看了他一眼,只是摇头笑笑,却没有回答。 这个问题,都不用许辰亲自解答,甚至连沮授都用不上,赵云咳嗽一下便站出来做出解释。 “末将以为,敌军也存在迷惑我军的可能,要试探出敌军最真实的战斗力,就只能用最强的力量逼迫,所以都不必告知子义这是试探,而是让他以为这真是我军第一波的进攻,如此才能以真实的进攻探知敌军真实的底细。” 王当闻言顿时恍然大悟。 最厉害的欺骗不是欺骗别人,而是连自己都骗,只怕现在太史慈还傻乎乎的以为自己真要攻城。 当然,太史慈的试探究竟是假攻城还是真试探,这也要看吴蜀守军的状态,只要敌军稍稍露怯,真试探就要变成真攻城了。 醒悟过来的王当,随后就有些尴尬,让一个属下给自己解释这个,他面上难免有些挂不住。 众人倒是不以为意,他们都知道王当不是那种运筹帷幄的顶级将领,反而更像是莽夫,王当让众人服气的从不是什么业务水平,而是最早跟着许辰一手把队伍拉扯起来的功绩。 既然都已经知道许辰的打算,众人现在也就明白接下来的作战方向了,都不必明说出来,他们心中都有默契。 就这么静静地关注着战事发展,不多久之后,随着许辰一挥手,撤军的号角声便往前线传达过去。 这场战斗虽然称不上是草草结束,但也并没有太持久,毕竟许辰要的答案已经出现了。 很快前线的太史慈就率领大军潮水般退回,去的时候太史慈意气风发狂傲自信,回来的时候太史慈则是一身血气气喘吁吁,很明显能看得出来,这一战他打的并不怎么好受。 “教主,前线激战正酣,缘何突然撤退?” 太史慈一回来,立即就表达自身疑惑,甚至语气还带着几分火气。 他确实很恼火,原以为自己应该是摧枯拉朽撕裂敌军战线,但打起来之后遇到的阻力却比想象的更大许多,吴蜀守军竟保持着不俗的战力和斗志,在高耸坚实城墙的掩护之下,黄巾很难讨得什么大便宜。 许辰没有急着回答太史慈,而是率先听着下面文吏报上的粗略伤亡数字。 短短一会儿的交锋,黄巾伤亡已经达到五百多人,其中阵亡有数十之多,重伤都有一百余人,这数据顿时就让众人皱起眉头来。 老实说,这伤亡其实不高,而且还是完全劣势的攻城战,顶着人家的箭雨石头滚木金汁火油往前冲,没有什么有效反制的手段下,单纯就是被动挨打,换了一般的军队来伤亡只怕要直线上升。 但黄巾毕竟不是一般军队,不仅有足够扎实的盔甲,战斗素养也是一等一的,即便是攻城也不至于太吃力。 能让黄巾出现这样的伤亡,只能说这长沙城有足够严密完备的防御,军队也具备合格的斗志和战力。 许辰略微摇摇头,随后看向太史慈,问道:“这一战打的可算轻松?” 太史慈刚要开口,但犹豫一下之后,还是实话实说:“禀教主,敌军防线完备,士兵也算敢战,我军攻城的确颇不好受,但只要给属下足够的时间,属下必定能攻破此城!” 许辰又道:“本座自然相信子义的能力,攻破此城并非难事,可打下来究竟需要多久,又会有多少伤亡,子义可有预想?” 太史慈顿时沉默,好一会儿才道:“从军作战马革裹尸正是我辈宿命,属下从不畏惧死亡,相信下面的兄弟们也是如此。” 许辰道:“便是打下长沙,这样的坚城后面还有数十个,难道都让兄弟们用命去填线不成?” 太史慈一下哑口无言,他并不怕死,但被许辰这般询问之后,他也意识到不对了。 这不是怕不怕死的问题,而是值不值得的问题。 此前攻势受阻让太史慈热血冲头满脑子只想着攻城,但现在冷静下来之后,他就意识到这么打下去好像真的不太行。 许辰转过身,重新看向消停下来的战场,幽幽道:“若是非打不可也就罢了,但既然长期围困也能取胜,那就不必强求速胜了,而今验得敌军底细,这南墙也不用再去撞。” 沮授微微一笑,心里这才彻底安定:“主公高见!” 王当等人相视一眼,也是一同拱手:“教主高见!” 众人这奉承吹捧的话语,许辰直接就过滤了,随后大手一挥下达命令:“传令全军就地休整,大军重新编制缩减规模,封锁各要道路线,此后转入长期围困战略,军部重新组织会议拟定后续计划!” ------------ 第445章 识时务 长沙城外辽阔的大地之上,明明是一城与一军遥相对峙,但气氛却格外的平静。 才半个多月前的时候,这里还曾爆发过一场不大的攻城战役,现在城头城下的血迹都干涸化灰,那杀戮和残酷的气息似乎也随之风化。 但平静只是表面所见而已,水面之下的暗流,随时都有可能激化涌现。 双方毕竟只是对峙,而不是彻底的休战。 黄巾大营里,士兵们倒是慢慢习惯了这种对峙,营地内部相较于以前也开始变得安静,士兵的数量,似乎也有明显的降低。 事实上,当长期围困的战略确定下来之后,黄巾立即就开始了兵力的规模缩减。 整整十万大军,在半个月的时间里,有序的往后方扬州撤退,而正面战场的营地里,只维持着五万的常备兵力。 这实际上是为前线减负。 维持五万大军的规模,也就等于彻底放弃了攻城的选项,但进可以看紧长沙实现封锁的目的,退也可以倚仗营寨保全自身,尽可能高效的运用兵力实现战略目标。 仅仅只是封锁长沙城的情况下,五万兵力足以完成目标,不管城中的吴蜀守军有什么动作,五万大军都可以第一时间反应,而退至扬州的十万大军也可以立即响应奔赴前线。 黄巾当然也不会天真到就真的把十万大军就地解散,卸甲只是一道命令的事情,但真遇到战事再想组织起来,那可需要相当的时间。 眼下战事并未结束,这十万大军退至后方也依然要维持随叫随到的战备状态。 许辰还是很小家子气的,可以预期这次围困的周期将会十分漫长,把十几万兵力在这里一直闲置他可舍不得,这十万兵力发往后方,还可以在扬州搞搞屯田生产,总比要在前线白白消耗好得多。 战时为兵,闲时种田,本身也是这个时代的普遍状况,倒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似乎,天下的局势一下就松了下来,刚刚经历战争的扬州,很快就在黄巾的领导之下慢慢走向了安稳,分田地打土豪的运动结束之后,百姓们迅速爆发出强大的生产热情。 大汉几百年走到现在,天下财富绝大多数都被士族豪强所攫取,百姓多的是他们的家奴佃农,完全不得自由,生存没有保障。 若无黄巾横空出世,即便以后有新的朝代一统天下,他们的生存状况也不会有什么大的变化。 直到现在,黄巾一声“均田地、免杂税、废徭役”的政策口号划破天地,无数生民的命运彻底改变。 这一声口号,不亚于久旱甘霖,因为它真的可以滋养生民。 一直苦于吴国朝廷繁重徭役和征用粮税的扬州百姓,终于挣脱了枷锁。 曾经的佃农家奴,一朝恢复自由身,也分得田地可以堂堂正正做人,便是初期日子难过的百姓,官府也会发放免息分期偿还的安家钱,这对百姓来说便是天大的福报,这辈子都没见过这样的官府。 毫不夸张的说,现在只要许辰一招手,那么认识黄巾不过一两个月的扬州百姓可以前赴后继的为他上刀山下火海。 不过,这位被扬州百姓天天挂在嘴边称颂的许圣人许天师并不需要百姓做太多事情。 战争到这一步已经没有悬念,接下来只需要等待时间过去,胜利自然而然会属于黄巾,而许天师显然是有这个耐心的。 又是一日过去,黄巾营地依然保持着平静,对峙期间的黄巾基本保持着半休战的状态,每日只维持基础的低强度训练。 这样的日子可以预见还会有很久,但不论是许辰还是王当等人都不着急,他们都知道现在该急的应该是周瑜刘备孙权才对。 许辰每日照例巡视营地,日近正午的时候,便来到高台瞭望长沙城。 可以看到,长沙城也一样保持着平静,似乎在和黄巾比拼耐心一般,只不过持续的平静对双方意味着的却是两回事。 “周瑜还是有些本事的,本座这最后一步,还是让他绊了一下。” 长沙城的平静,不禁让许辰有些感慨,他代入此时镇守此城的周瑜,心里就有种感同身受的无力和悲凉。 事业事业守不住,只能眼睁睁的等死,家庭家庭也离散失联,妻子孩子落在敌人手里不知命运,这是何等的绝望。 许辰倒是看到过所谓大小乔,的确是姿容绝美的两姐妹,可惜许辰不是曹贼不会霸占人妻,这两姐妹最后的命运也不过就是与吴国太孙尚香一般接受劳动改造重新做人而已。 历史上的许多风流人物,在如今的时势之下,已经没有登上舞台的机会了,便是这周瑜,也只剩下这最后的短暂光辉而已。 一旁跟随许辰的沮授上前来,笑道:“周瑜不失为一时英杰,但在主公面前,那也不过是荧光之于日月,今时虽然能苟且于荆州,时日却无多了。” 许辰呵呵一笑,捋了捋自己下巴的小胡须,心中还真有几分得意。 别管自己这个后世人对当世有多么不讲道理,最终的结果就是自己赢了,能压过那史书之上一个个名头响亮的英雄豪杰,那就是自己的本事。 也不知那周瑜在穷途末路之时,会不会也喊上一句“既生瑜何生许”。 这时候,沮授又是递上一物,却是汇报起正事:“就在刚刚,交州士燮遣来使者,却是递来降表,愿领交州臣服玄夏,只乞望朝廷念其诚心,予以安顿。” 许辰闻言,愣了愣,但随后就笑了起来。 这才对了嘛,大势如此,剩下的些许人物也该认清形势才对,甚至于都不用黄巾亲自领兵攻伐,人家自己都能献土投降。 士燮乃是交州军阀,此前臣服孙吴,而今局势大变,他倒也能及时转向。 只是臣服孙吴他还能在交州作威作福,而臣服玄夏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许辰却也沉吟了起来,按照成分来说玄夏自然不好优待士燮,但人家好歹也白白送来交州,这功劳若是一点不算只怕要令人寒心了。 忽的,他想起一事:“说来,再有不久,出海一事就该落实了吧.” ------------ 第446章 周瑜没活儿了 长沙城头,遥望看去,就能看到远处安静的黄巾阵地 自从黄巾抵达长沙发起第一次的进攻之后,他们就再也没有更进一步的动静了,这种对峙局面持续半个月的时间,对战双方都已经明白彼此的作战意图。 登上城头的周瑜看到黄巾阵地依然沉寂,忍不住一拳砸在墙垛上,眼中肉眼可见的焦急和气恼。 能让他如此反应,自是因为如今局势完全偏离了他的预想。 说好的要来死磕攻城呢,怎么打了一场就没了动静? “怎么就不打了呢,他许辰手握这么巨大的优势,竟也龟缩不出,简直枉称英雄!” 周瑜罕见的情绪激动起来,这种关头竟也只能说些这些气急败坏的话语。 他只希望黄巾能像最开始那样拼命进攻,即便这样会让自己承受极大的压力,那也比现在这种对峙局面好一万倍, 可是半个多月过去,就再也不曾见到黄巾动弹一下了,这就让周瑜有些急眼了。 我费尽力气构筑坚实的防线,你不打的话,那我不是白做了? “不行,这样下去绝对不行,如此对峙下去我军便只能等死而已。” 周瑜阴沉着脸,好一会儿终于蹦出一句话来:听我命令,明日放吊篮遣轻骑出城,往黄巾阵地挑衅嘲讽,定要想尽办法引诱黄巾来攻。” 一旁的鲁肃顿时面有难色:“公瑾,此举恐怕难以奏效,而且更会显露我军心急,不是好事啊。” 周瑜咬着牙道:“吾当然明白,只是事到如今,局势如何双方心中皆是明了,我们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他们也知道我们在想什么,没必要在乎露不露怯了,便是引不出他们出兵,能占些口舌便宜多少也能打击下他们的势头!” 鲁肃闻言一阵沉默,不得不说周瑜道明了一切。 从黄巾放弃攻城开始围困的时候,就已经说明黄巾已经明白强行攻城是吴蜀给他们布置的陷阱,而一旦黄巾清醒过来放弃攻城,那么吴蜀联军精心布置的防线就失去作用。 再坚实的壁垒,它的价值也只有在敌军进攻的时候才能体现。 都这样了,那周瑜的法子也未必不能一试,死马当作活马医就是了,万一真能奏效激怒黄巾也说不定呢。 鲁肃便下去安排此事,他的安排十分巧妙,为防止黄巾提前发觉,直到第二天清晨天色将亮未亮的时候,才从城墙放下许多吊篮,上面有人有马,加起来却也有十几骑的样子。 借着黎明前昏暗天色的掩护,这十几骑在黄巾无所察觉的情况下,靠近了黄巾的营地。 只是,黄巾的防备工作却也十分合格,在这十几骑距离营地尚有半里的时候就提前发觉,然后立即发出示警,营地之中也迅速做出防备。 然而让黄巾们没有想到的是,来的并非敌军大军,而是区区十几骑士兵。 更让他们没想到的是,这些骑兵迅速靠近百米左右的距离,便各自引弓发射,嘴里也大声叫嚣,尽是发出污言秽语,乃至还大声辱骂许辰王当等黄巾的领袖人物。 更有甚者,还大胆的跳下马去,然后脱下裤子露出光腚朝着黄巾营地极尽羞辱。 霎时间,黄巾营地死一般的寂静。 敌人这种手段是他们没想到的,但不得不说这些手段并非无用,实际上现在营地目睹这一切的黄巾士兵们,眼睛确实都要喷火了。 营地短暂安静之后,是士兵们难以安定的躁动。 黄巾也是有傲气的,如何能忍受敌人如此讥讽羞辱,更何况敌人的言语还直接攻击了他们心目当中不容诋毁的领袖,这更是黄巾士兵们心中的逆鳞。 这一瞬间,五万黄巾立刻就想把这十几骑挫骨扬灰,然后踏平长沙来出气! “教主,我军阵前岂容贼人放肆,赵云愿领兵杀贼!” 被营地动静惊动赶来的一众将领,也是被眼前场面弄得十分无语,还是赵云看不下去率先站出来向许辰请战。 许辰自是点头应下,虽然这一出没什么实质伤害,但侮辱性极大,可不好不管。 赵云立即就点上一队骑兵便要出营杀敌,只是对方却也十分机灵,还不等赵云冲出营地,他们便早早撤退离去,很快就跑回城下,赵云不好再追也只能作罢。 “他娘的,这周瑜不敢堂堂正正决战,只敢用这般阴损手段,实在是不当人子!”眼见这些骑兵逃之夭夭,王当气得够呛。 他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家伙,被人如此轻慢辱骂自是心里头不痛快。 许辰倒是面色如常:“看来周瑜是真的没活了。” 一旁的沮授连连点头深以为然:“我军如何能被这种挑衅激怒,他连这种手段都使出来,只能说明真的急了。” 许辰道:“敌军挑衅虽然上不了台面,但颇为恶心,也不好置之不理,此后营地值守,要记得每日遣一队骑兵在外游曳巡逻,以防止敌军故技重施。” 这小小风波,也不过是双方对峙期间的插曲而已,别说黄巾看破周瑜黔驴技穷的窘境了,就连周瑜自己其实也对这种伎俩不抱什么期望。 果然,到第二天清晨的时候,他再想故技重施继续挑衅,就发现此事不通了。 这种事情只有一次机会,一次过后,黄巾立即有了应对。 只看那在营地外游曳巡逻的黄巾骑兵,周瑜就知道再这么干就是让自家骑兵去送死了。 他的心沉入了谷底,并非是因为伎俩没有奏效,而是他发现自己真的对眼前局面无计可施了。 “子敬,看来我们必须接受现实,要做好和敌军长期消耗的准备了.”周瑜心知黄巾已经明确战略,自己不可能有什么办法引诱他们进攻了,此时终是认命。 鲁肃幽幽一叹:“时局艰难身不由己,也只能且行且看了。” 周瑜沉声道:“此后城中一切物资皆行定额配给,尽可能减少消耗,能拖多久就拖多久,如今也只能和黄巾比拼耐心了。” 鲁肃犹豫一下,道:“若到了拖不下去的时候呢。” 周瑜深吸一口气,露出坚毅的眼神:“真到山穷水尽的时候,那就和他们决一死战!” ------------ 第447章 不服不行 哐当! 随着一声大响,正在屋子里闲适假寐的刘洪猛然一惊,被这么一惊吓差点一口气没缓上来。 还不等他破口大骂,就看到一个人急匆匆的冲了进来。 来人正是刘洪一年前时候在许辰蔡文姬夫妇引荐收下的学生周良。 “老师,大捷,前线大捷啊!” 周良神情兴奋,说话的时候扬起手里的报纸,完全忽视了刘洪脸上的怒气就冲过去塞到他的手里:“老师您看,此次南征战果传回,虽然战争还没有彻底结束,但已经赢了七七八八了!” 刘洪挑了挑眉,压下了被惊扰的怒气,随后拿起怀里的报纸看了起来。 这一看就是好一会儿,报上所说内容果真是玄夏南征大捷,只是消息从前线传回后方,再加上印刷发表的时间,报道内容应该也是许久之前的事情了。 从报纸的内容来看,周良这么激动就完全不奇怪了,作为根正苗红信仰坚定的自然教信徒,没有什么比玄夏大捷更能让他高兴的了。 这也是他们师徒相处以来,刘洪第一次见到周良高兴到这种地步。 只是周良心情高兴,刘洪自己的心情却有些复杂了。 作为老刘家正经的皇室宗亲,要他和玄夏共情还是太为难人了,甚至他心里还十分泛酸。 这都是我老刘家的江山啊. “老师您看,我军水师初战就大放异彩,那火炮一轮轰炸,直让敌军水师灰飞烟灭,一下就给这次南征打开了局面,打的实在是太漂亮了!”周良根本就按捺不住,刘洪还在看的时候,他就往文章内容指了过去。 刘洪淡淡道:“为师看到了。” 周良似乎并没有察觉到刘洪语气中的冷淡,依然兴冲冲往下说去:“您再看这里,水军大胜之后,我军便以假兵诱敌,掩护大军成功渡江,一举拿下整个扬州,连那什么吴国皇帝孙权的一家老小,也全被我军俘虏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周良满脸通红,似乎与有荣焉。 他看到报纸上玄夏黄巾大军捷报一个接着一个,那感觉就像是自己也在战场一样为之喜悦,以至于让周良有种强烈的分享欲。 只是在这僻静的修习之所,他能找到的人也就是刘洪了。 听到孙权的一家老小尽皆被俘,刘洪倒是目光一闪,随后冷哼一声:“什么吴国皇帝,不过乱臣贼子尔,今日落得如此下场也算是活该!” 周良又道:“我军还顺势占领襄阳,又成功劝降汉中张鲁!” 刘洪不以为然道:“张鲁以玄门蛊惑百姓,而今这神棍归顺玄夏,倒也算是合流了,你们道门今后倒真要大兴。” 周良呵呵一笑,倒也认同这话。 自然教不同一般道门,但根底还是出自道门,说今后道门大兴也不算错误。 只是往后的道门正统,就不是张道陵所代表的天师道了,而只有自然道一途。 “张鲁降后,便与我军配合一同攻伐蜀中,蜀汉只剩成都仍在坚守,距离灭亡也只剩一步之遥了!”这时候周良的情绪才稍稍冷却,连忙给刘洪倒起茶水。 说到蜀汉,刘洪的心情就比较复杂了。 蜀汉毕竟号称为汉,刘备也是汉室宗亲,他们的存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大汉的一种精神延续,这就难免让刘洪心中亲近几分。 只是那刘备当初对待刘协这个真正的大汉天子,却也很难说的上是合格的忠臣。 最终,刘洪也只是幽幽一叹:“时也命也,天命不可违背啊.” 随着这一声叹息,屋中的气氛顿时冷却几分。 周良递上茶水的时候,才发觉刘洪的情绪似乎不佳,他这才恍然大悟想起刘洪的汉室宗亲身份,惊觉自己似乎不该与刘洪说起这些话题。 原本还想说说如今大军围困荆州和士燮投降的事情的,现在他也闭上了嘴巴。 倒是刘洪先察觉到周良的情绪变化,看了他一眼之后,便一边喝着茶水一边道:“刚才不是说的挺起劲吗,怎么不接着说了,怕为师生气?” 周良尴尬一笑,忙到:“战况如何报纸皆有详细,老师看了自知,学生刚才就是太激动所以有些失态。” 刘洪淡淡笑道:“在我面前不必如此谨慎忌讳,天命更替不过时势使然,这不是什么说不得的事情,老夫也明白大汉终是过往云烟。” 周良闻言,小心翼翼看着刘洪的神态,看到刘宏确切淡定下来,他才跟着放松了。 刘洪其实也不是真的多么豁达淡泊,只是接受了现实而已,看着周良这激动的样子,他心有怨念,但又发不起火来。 若是别的诸侯抢了大汉的天下,刘洪心中必定不能平衡。 但是让玄夏拿了天下,刘洪虽然心中有些碎碎念,但还是服气的。 别的诸侯夺了天下,那是大逆不道,是窃国之举,因为各路诸侯无不是大汉臣子,他们天然就不具备正义性合法性。 但黄巾不一样,人家是全靠自己创业,一丁点水分都看不到。 这天下,那真是人家黄巾一寸寸硬生生打下来的,从一开始就与世界为敌,没有半点妥协,就这么一路迎难而上,打趴了全部的敌人站在了最高处,具备完全的合法性。 而且刘洪心中再不愿意也不得不承认,大汉确实不如玄夏。 谁才能真正造福天下生民,这是一目了然的事情。 “尤记得为师当初与蔡邕探讨《自然经》时,就惊觉许辰会是大汉强敌,只是后来的事情太过眼花缭乱让人想不到,大汉社稷说崩就崩实在太快,这玄夏说来就来更是突然,而今是真的应验了为师当初判断,他许辰真的走到这一步了” 刘洪把报纸一甩丢在一边,然后靠在躺椅上感慨起来。 周良一边续上茶水,一边给他盖上毛毯,然后道:“学生对此次南征有绝对的信心,却也没想到打的这么漂亮,如今吴蜀联军虽然仍在苦苦支撑,但已经不见生路,想来再过不久神州大地真正要迎来全面的解放了。” “玄夏确实干得不错.”刘洪摇了摇头,叹息起来:“天下大势已定,打仗什么的也没什么好关注的了,如今出海的时日临近,你我做好自己的事情才是真。” 说话之间,刘洪便甩开心中这些情绪,把心神拉回了如今自己最在乎的出海一事上。 这神州大地改姓易主,没什么好值得他留恋,相比之下他更愿意把不多的余生用来探索知识,而今也到了他出走的时候。 那远洋大陆是否真有诸多奇妙物种,自己无论如何也要去亲眼验证。 那天象历法、地理地图、航行定向的诸多理论知识如何相互联系,也值得自己走上大海亲身探究。 ------------ 第448章 成果 刘家小院,刘洪诸多子女孙辈都在打包东西,为刘洪即将开始的出海做准备。 刘洪自己自是不必动手,悠哉悠哉的躺在躺椅上只在指挥儿女动作,不多久,这小院里就堆放了不少东西。 除了必要的衣物这类日常用品之外,最多的就是书籍了,或许读书就是海上最好消磨时间的方式了。 当然,这些物品也不仅仅光是刘洪自己,诸多儿子自然不放心刘洪孤身一人远洋渡海,却也派出最小的一个儿子陪同一起出行照看。 而除了他们之外,另外要一同出海的,则是刘洪的便宜弟子周良了。 “老师,海上生活苦闷艰难,此一去或许就是一年两年不得归,带些什么物什可要尽量齐备的好,倒是日常所用吃食药品茶叶这些东西不必关心,船队皆有筹备” 周良的行李倒是简单,几个包裹就已经是全部了,便在一边提醒起来。 屋中的刘家人,看着周良的眼神并不是特别友好。 他们一直以来都不太喜欢刘洪的这个学生,作为刘姓宗亲的他们仍然保留着心里那一点点骄傲,看不太起周良这样实打实的底层平民出身的家伙。 也就是因为周良是被许辰蔡文姬亲自推荐来的,他们才能对周良维持表面的体面,相处不至于太难看。 而今刘洪突然决定要远洋出海,他们对周良的意见就更大了。 在他们看来若非是周良的原因,刘洪也不会这般闹腾,一把年纪了还出海折腾,这不是害人吗。 倒是刘洪本人对周良还算认可,他最是满意周良埋头苦学的劲头。 “行了,差不多就该上车了,既然船上什么都有,带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作甚,收拾一下随老夫走!” 好一会儿过去,小院里刘家人七嘴八舌的说个不停,多是嘱咐劝阻,刘洪很快就厌烦了,站起身来一抖衣服,便不耐的要走。 这一下,众人也就不敢多说了,只能送着刘洪往小院外面去。 女儿儿媳跟在他身后默默抹泪,几个儿子则多是担忧叹气。 远洋航行这种事情能够往历史追溯的,大约也只有徐福东渡的典故了,世人也不知那东渡究竟渡了多远,结果是徐福这一去便杳无音信,这更令人对未知的大洋充满不安。 如今要送着刘洪出海,他们怎么也放心不下,只是他们也拗不过老头,也只能接受了。 出海本就是玄夏筹划已久的大事,而且还是许辰这个玄夏领袖一直都挂念的事情,在他的意志之下,这件事情推动的过程按部就班没有任何差错,到现在船队已经筹备完成,只等人员完全齐备之后就可以出发了。 走出小院,众人把行李搬上停置的车队之上,刘洪便要坐上去就此离去。 马夫驱赶马车缓缓行动的时候,一众刘家子女都是跪在地上给刘洪磕头,就此把这老头送走,直到马车渐行渐远消失在远方,他们才陆续站起身来。 一家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是长吁短叹。 直到现在他们也还是不能理解,刘洪这一把年纪为什么还要去为玄夏的事业去拼命。 刘家丢了天下也就丢了,那是刘家没本事怨不得别人,但刘家人上赶着去给玄夏干活,这是闹哪般哟。 船队集结在武清港口,刘洪周良还需坐许久马车才能抵达,摇摇晃晃出发之后,师徒两人便也交谈起来。 “学生上一次随船队下南洋,得见诸多小国部落,航行途中多有停靠补给,即便如此也常常遭遇风浪事故,不少船员都死于途中,且不论风浪病症带来的困难,便是长期隔离土地的苦闷感,还有远离家乡的思念之情,也常能逼疯了人,这滋味实不好受。” 临近再次出海的时候,周良不禁陷入了回忆,感慨起上次出海的经历。 “而这次出海不同上次近海航行,远洋出海难度更甚,未知海域的前方会遭遇什么谁也不知道,或许此去数月也不见海岸补给也说不定,一个不好,船队就会全军覆没那也不是什么怪事,前路之凶险只怕难以想象啊。” 看着周良这故作感慨的模样,刘洪心里只是冷哼,他如何不明白这是周良在变着法的劝阻自己。 事实上,这也不是第一次了,周良也不太放心刘洪跟着出海,以前也屡次有过劝解,但每次都只能迎来刘洪的斥责,到最后逼得一向不知变通的周良也开始来这委婉暗示的一套了。 可是刘洪对出海的艰难早有心理准备,自是不会改变主意。 “你小子也不必这般装模作样,为师都已经坐上马车就断然没有回头的道理,若是就这般回去,岂不是遭人耻笑!” 刘洪淡淡道:“大汉不在了,唯有学问还能让为师有所追求,此行若是能求得海外珍奇物种,或是在天文地理上有所突破,受些苦倒也值得。” 周良闻言,也只能讪讪一笑,这才彻底熄灭了劝阻的心思。 这时,刘洪又看了周良一眼,也不知在想些什么,随后道:“这一年来你学了些本事,鼓捣出些航海工具,便嚷嚷着要绘制海图划定经纬,口气倒是真的不小,为师跟你一同出海,或许还能占占你的便宜,有朝一日你功成名就了,为师也能蹭蹭名气。” 一说起技术上的事情,周良马上就来劲了。 “这可不是学生口气大,学生做的东西也是在老师的指导下才成功的,那六分仪配合时钟测得经纬位置,自然也可以用以确定航路及海图,若非如此,学生此次出海航行的信心就要大打折扣了,这一年学习对航海确实用处颇大。” 刘洪点了点头,这话倒确实不假。 这一年的时间,他们师徒俩潜心钻研,确实鼓捣出不少成果,最为直接的就是这六分仪,配合上时钟以及天文历,完全可以实现定位的功能。 这对航海的帮助几乎是立竿见影。 他自然明白这些成果能有多大的实际用处,周良想要完成的那些事情,确实有实现的可能。 他更加知道这些事情一旦实现会是何等的功业,一旦成功绘制了海图,抵达了大洋彼岸看到了新大陆,并且寻找到了那些重要物种,整个华夏无数生民都可因此受益。 做下这些事情的人,将来少不了也要史册留名。 而这也正是刘洪此行无论如何也要随行出海的原因。 他当然并不是表面所说那样除了学问就无所追求了,实际上他还是有一份功利心,想给刘家挣一份名声,更给自己子孙挣一份功劳。 为了给子孙提供更好的条件,刘洪就算是一把年纪也硬要拼一拼了。 想到这里,他看向了周良,意味深长道:“此行若有归来时,你小子便能飞黄腾达了,可不要一富贵就忘了曾经亲友,我家那几个儿女脾性虽不好,却也算是你师兄师姐,你也记得多亲近亲近” ------------ 第449章 马车夫 出海的动静十分庞大,武清海港上一次这么热闹,还是许天师亲自来到海港视察海师的时候,而这一次的出海船队虽然不及海师那般规模庞大,却也足够震撼人心。 庞大的港口,数不清的船只在海面上缓慢沉浮,一眼看去便是数百上千根桅杆竖起。 船上可以看到数不清的人影走动,有登船做出海前最后检查的船员们,也有上上下下搬运货物的码头工们。 而港口之上,百姓也都忍不住前来围观这番壮举,各处都是人声鼎沸,小贩更是趁着这个机会到处售卖,只有官府吏员率队来回巡逻控制秩序。 虽然此时此刻,玄夏的大军还在南方征战,但这并不耽误百姓们凑热闹,一直以来玄夏的对外战争,都很少会直接影响到后方百姓的生活,更不要说如今前线捷报频传,百姓们更是乐见喜庆大事。 这样的大型活动,不管走到哪里看到的都是忙碌不休的模样。 出海这种事,本就是极其稀罕的事情,多数人虽然没有机会亲自探索外部世界,却也怀着对外面的好奇心。 远洋航行实在是太过难以想象,若是没有许辰的领袖意志和朝廷的大力推动,这种耗费巨大但成果未知的事情,不知道要等多久才能迈出第一步,而现在这个进程足足提前了一千几百年。 也正是因为如此,许辰才会那么急,有些事情自己不开个头,等历史自然向前发展就太慢了。 现在的他,就像是一个马车夫,疯狂的抽着历史往前跨越,不敢慢下来一点,要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以至于出海这种大事都等不到战争结束了。 当然,许辰虽然没办法从前线脱身,但蔡文姬却亲自来到港口为船队送行,当她带着许玄许夏出现的时候,整个港口都沸腾了。 这种盛况,让刘洪这个见过大世面的人都不禁心惊,玄夏对出海的重视程度,远远超乎了他的想象。 数百艘的船只,近两万的出海人数,物资更是堆成一座座山然后搬到了船上,这种规模的行动也就只有朝廷才能推动了。 直到一切准备工作全都完成,刘洪与周良一行人才登上了船只,随着海风吹拂,一艘艘的船只都扬起风帆结队往大海深处驶去。 只是还未及船队跑出太远,刘洪立马就感觉到不对了。 虽然船身十分巨大行驶感觉还算平稳,但身体依然对海上行驶的沉浮产生了反应,很快他就产生晕眩之感,胃中更是翻腾起来。 为免失态,刘洪连忙跑到船边趴在栏杆上一阵呕吐起来,身边众人见状大惊,纷纷过去问候。 只有周良咳嗽一下解释起来:“初登船者难免有晕船之症,这只能依靠身体慢慢适应,当初学生也是这般熬过来的,虽然最开始的时候会十分折磨,但吐着吐着也就能习惯了。” 此言一出,一众人都面呈担忧之色,他们似乎已经能预想到接下来的旅程会有多么痛苦了。 虽然这些事情他们早早就已经知晓,但没想到会这么快就出现反应。 好一会儿之后,刘洪才算是缓过来了,脸色肉眼可见的有些难看。 这时候他只在心里庆幸,虽说如今年纪不小了,但身体还算硬朗,只是这点程度还算不了什么。 毕竟他也不是真的一拍脑门就决定出海,也是对自己身体状况足够自信才会这么做。 当然,他也明白这才只是出海航行的第一难而已,后头还有的是罪要自己受的。 屏退了其他人之后,他看向了周良:“你总说要做玄夏的张骞凿穿海外,但张骞一去西域就是十三年未回,老夫可熬不了十三年,你最好快些把我好生带回来,不然的话我家那些个儿女多半要和你拼命。” 周良闻言,看了看远方,那是一望无际看不到尽头的庞大船队。 这种景象对已经出海过一次的他来说并不陌生,而且这一次的规模远远超过了第一次的近海航行,更不要说航行工具也得到了极大提升,这让他对此次出海有着充足的信心。 “老师你放心,我们一定能回来的!” 周良转过身,回望距离自己越来越远的海岸,心里又是不舍又是期待:“神州大地的战争很快就要结束了,盛世将至,我又怎能缺席呢!” 随着他一句话落下,船队彻底驶向远方,完全远离了神州大陆。 上一次的出海,船队至少可以贴着海岸线行驶,就如紧紧被丝绳拉住的风筝不会丢失,而这一次的远洋航行,他们却是彻底断了丝绳,前途未知只能慢慢探索,谁也不知未来如何。 真的能寻到新大陆吗,真的能找到那传言的物种吗,若是可以,又需要多久时间呢? 出海无疑是玄夏近期一件大事件,玄夏百姓不论是幽州还是其余地方,都有获知,这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朝廷的大力报道。 海外开拓一直都是许辰定下的国策之一,如今终于迈出第一步,自然要好好宣扬。 只有让人知道的多了,看到海外的好处了,将来他们才愿意多多走出去,华夏族群的生存空间才能开拓的更大,而现在就是这些工作的开始阶段。 海外开拓瞄准了海外的资源,这却是提前无数步为愈发临近的工业进程做准备,而要把这些资源作为己用,不仅现在要探索新大陆,将来还要大举移民进行开发利用。 而这样一来,玄夏的人口需求将会空前旺盛,往后急需的数百万乃至千万之众的产业工人需要填补,海外数不清的土地更需要移民开拓,这又促使玄夏开始制定政策鼓励孤寡再婚和生育,一波极其旺盛的婴儿潮正在酝酿。 等到战争彻底平息,神州大地开始休养生息,盛世也将随着新生代的啼哭而到来。 许辰已经做好了迎接盛世的准备,更多的人则已经嗅到盛世到来的味道,他们在一个个政策的强行推动之下,或是身不由己或是主动迎合的往前狂奔着进入下一个时代。 如周良这样的人,也不过是这时代变革中被推着走的一份子而已。 不管他们愿不愿意,他们很快就要见证史书翻页的时刻。 ------------ 第450章 什么档次 时值严冬酷寒之时,天空白雪纷飞,寒风如刮骨刀一样凌厉冷酷,万物裹上银装陷入寂灭之中,似乎隔断了一切的生机。 在这种时候,人类的一切活动都会被迫陷入沉寂。 广阔冻原大地上都看不到多少人影活动,只有家中缺乏物资的些许百姓,才会在厚重棉衣的包裹下,去其他人家交换物资,或是硬着头皮走入山林湖泽,寻求渔猎之获。 这种冷酷严寒,走出去不用几息时间,人的眼睫毛就要结上冰晶,身体也会迅速流失温度,鹅毛大的雪很快就会覆盖全身,雪地迈上一步都十分费劲,人们只能用棉衣皮衣把自己包成球一般,才能勉强在外行动。 他们当然也知道这种时候出去活动收获渺茫,但他们没有办法,背后就是窝在茅屋里瑟瑟发抖的家人,过冬所需的物资不足,那就只能出来搜刮东西,否则一家人难免饿死。 若是在山中猎到野兽,不仅能补充食物,完好的皮革割下来交给贵族老爷,也能换取些粮食或者物品。 若是在深山悬崖之中找到什么人参灵芝这样珍贵的东西,那能换来更多好东西,这个冬天都可以很轻松的渡过了。 贵族老爷那里有很多好东西,除了质地精美的铁器或是盐糖这些东西,更让他们离不开的就是身上穿的毛衣棉衣,若不是这些近年慢慢变多的衣服可以御寒,每年不知道要多冻死多少人。 只是,老爷手里的东西都很贵,轻易都换不来,底层百姓家里一件棉衣都是家里的宝贝,从来都是家人换着穿,多数人最大的梦想也不过就是给家人全都添置一件棉衣。 日子是难过的,但不得不说,以前更加难过。 毕竟盐糖衣服铁器这些玩意儿,以前就是想换都找不到地方,而今这些东西却愈发多了起来,百姓们只希望以后这些东西能越来越多,价格也越来越便宜才好。 这片死寂的大地之上,人口数量并不算多的民众就这么日复一日的挣扎求活,而在这片土地的中心,却又是另外一幅场景了。 虽然那里依然被大雪覆盖,虽然那里也是寒风割面,但与底层百姓每一天都在生死线挣扎的无奈和悲哀不同,这里却是一片歌舞喜乐奢靡享受。 高句丽的王宫并不算多么辉煌宏伟,不要说与长安洛阳这等王朝古都相比了,就算是中原一般的世家庄园,或许都比这里更加壮观,只是在这苦寒之地能有这么个王宫立起来,已经算是不错了。 王宫深处的大殿里,紧闭的大门和厚实的棉质长帘隔绝了外部的寒冷,只开着些许小窗用以通风,如此才能在内部烧着一个个的炭盆供暖。 只要走入殿中,立刻就能感觉到扑面而来的温度,甚至于多待一会儿之后还要脱下厚重外衣才不会感觉燥热。 大殿中心,可见窈窕女子身着轻薄衣裳,在鼓乐之中舞动身躯,倒也算得上舞姿优美。 旁边的乐师,则是配合着乐曲出声吟唱,出口之词意蕴婉转,在这严寒之时颇有几分惆怅凋零之意,这种低落哀愁的情绪,很快就让最上方依靠在床榻的国王叹息起来。 “不对不对,这口音不对,纵使此曲上佳,却也缺乏意境,只是让你学会正宗汉音,竟也这么难吗?” 只见卫宫皱起眉头,慵懒的摆摆手,就不满的指责下方乐师起来。 乐师闻言,脸色都吓得微白,但好在这位国王并不是残暴之君,不会动辄杀戮,乐师不至于太过失态,只是小心翼翼的跪下请罪。 “还请王上恕罪,小人已经全力在学了,奈何汉音高雅而又优美,实在难以高攀,并非我等低贱之人轻易可以掌握.” 话语落下,乐师便埋头不动,等待着卫宫的发落。 卫宫虽然心中不满,但想了想,倒也没有再责怪什么,只是淡淡丢下一句“下去多练”便打发了乐师。 毕竟乐师说的也不无道理,汉话这种高级的语言又岂是那么容易学会的,若不是他在北平留学时已经习惯了汉人的一切东西,有听汉乐的娱乐需求的话,眼前这乐师根本就没有资格学汉话。 你什么档次,跟我说一样的话? 若是乐师真这么轻易就学好了汉话,那卫宫还真的不太乐意了。 难学就对了! 舞乐停下,卫宫也失去了再欣赏的兴致了,这些鼓乐词曲皆是学的汉乐,但只是模仿的话终究还是没有正宗的那味儿,听着反而难受。 随后屏退了舞乐,大殿也就随之安静下去,无趣感顿时席卷而来。 高句丽虽不是什么大国,但也足够供养卫宫奢靡享受,这日子自然是快活的,但终日享受很快就变得了无生趣起来,似乎已经没什么能提起他的兴趣了。 自从玄夏崛起之后建立朝贡联盟,塞外就彻底安静下来,联盟体系在武力上和经济上都给了塞外诸部诸国保持和平的动机,不然的话以现在这个严寒的气象,匈奴鲜卑乌桓势必要来打秋风的。 某种程度上,朝贡联盟促成了卫宫现在的无聊,不然这会儿他肯定忙着防备或者抵御外族的劫掠,而今忍受着只有享受的枯燥生活,也算是他幸福的烦恼了。 “来人!”卫宫懒散的靠在床榻,发出吩咐。 很快就有内侍上前:“殿下有何吩咐。” 卫宫咪蒙着睁开眼睛,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情:“说起来,往北平朝贡的队伍在昨日归国,孤还没好好过问来着,这次去玄夏,可有带回来什么稀罕玩意儿?” 那内侍似乎早就料到会有此问,立即应道:“禀殿下,此次我国队伍朝贡,确系带回不少新东西。” 闻言,卫宫顿时打起了几分精神,不仅眼睛多睁开了几分,身体也微微坐起:“有何好物,带上来给孤看看。” 这百无聊赖的生活之中,能让他引起兴趣的东西已经不多了,玄夏每年造出那些稀奇古怪的工业品正是他所稀罕的东西。 只是想了想后,他又追问了一句:“孤记得半年前的时候,玄夏还发兵南征来着,如今局势如何了?” ------------ 第451章 忆往昔 大殿一片安静,只有炭火噼里啪啦的细微燃烧声音,就看到一直都懒散无聊的卫宫,这时候却罕见的认真起来,手里正捧着一份报纸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 能让他如此认真,是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的原因,他对玄夏的关注某种程度上还要超过对高句丽的关注。 当然,这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高句丽没什么可关注的事情了。 朝贡联盟之后,诸国诸部慑于联盟条约下的盟军武力威胁,以及玄夏这个盟主的威严,谁也不敢轻易动用刀兵。 再加上朝贡带去的贸易体系缓解了诸部的生存矛盾,联盟内部慢慢呈现出一片和平景象,至少暂时来说这种和平景象还没有崩溃的迹象。 外部环境安定,内部只需要老老实实役使百姓搞好生产,给朝廷提供贸易所需就行了,也不会有什么其他乱七八糟的事情。 如此内外安定,卫宫身居国王之位,也就只需要安安心心享受就行。 这种情况下,对联盟之中的每一个部族和小国来说,最重要的事情不是内部的事情,而是维持好与玄夏这个盟主的关系,只有这样他们才能稳定获得玄夏的工业商品。 当然,即便是没有朝贡联盟,中原角逐也一样会吸引外部的眼光,一旦中原出现新的王朝,那么周边的每一个势力,都要开始思考自己该以什么位置去和新王朝接触。 而今正是角逐的最后阶段了,虽然卫宫从留学时候起就一直认定玄夏终将一统天下,但这一天真的临近之时,他依然会十分严肃的对待这件事情。 这必定是历史十分重要的时刻。 报纸之上,有玄夏最新的军情报道。 荆州的吴蜀联军持续数月依然在和黄巾对峙。 而这漫长的时间里,另一处战场同样被黄巾围困许久的成都终于撑不住投降了。 几个月都不见蜀军回援,魏延也就明白没有什么坚持的必要了,对蜀汉并无太多归属感的情况下让他和黄巾死战到底,这不是他能做出来的事情。 而且即便和黄巾去拼命,他也没有任何信心能打得过黄巾,天下大势风向更是促使他做出了真正聪明的决策。 当魏延打开成都城门,绑架整个朝廷和刘备的一家老小献给黄巾的时候,昙花一现的蜀汉就此宣告灭亡。 即便蜀军主力仍在荆州保留力量,但没有了朝廷建制又丢了老家的蜀军,已经无法再算是一个国家了。 再说交州士燮,也看清形势做出了正确的选择,玄夏轻而易举便得到了交州之地。 放眼天下,除了凉州的马氏父子有些扎眼之外,这神州大地也就只剩下还在荆州苦苦支撑的吴蜀主力大军了,玄夏统一大业只剩下这最后的一块拼图,胜利指日可待。 看到玄夏南征的报道,卫宫只觉得心情复杂。 作为一个在玄夏生活过几年的留学生,他是十分亲近玄夏的,看到玄夏一路高歌猛进,他难免为之高兴。 但作为高句丽的国王,他又深刻的知道一个强大的中原王朝,对自己来说并不是好事。 “未来将会如何呢,我高句丽又该何去何从.” 发出一声莫名其妙的感叹,压抑住心里那若有若无的不安,卫宫最后只能苦笑一声。 他明白其实自己的这些想法不过是杞人忧天而已,事实上无论自己怎么想,现实层面高句丽都没得选。 没人比卫宫更明白玄夏的强大,这种强大已经是另外一个层次的强大,完全跨越了时代的强大,无论将来玄夏想做什么,高句丽都不存在反抗的可能。 既然现在想什么做什么对未来都无济于事,那又何苦自寻烦恼呢. 卫宫或是无奈或是摆烂的想明白了,无法反抗那就干脆躺下来享受,反正自己这个国王当得也有滋有味,以后该怎么样怎么样。 正是此间乐、不思国。 有些自嘲的摇摇头,卫宫便把报纸翻过一页,这一看,后面的报道却也让他愣住。 出现在报纸之上的,是他记忆里一个熟悉的名字。 霎时间,留学生涯的回忆一下涌入脑海之中,似乎恍惚之间又回到了当初无忧无虑潇洒快活的学宫生涯。 周良下海了. 看到这个自己熟悉的同窗兼舍友,卫宫愣神了许久,他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还能在玄夏月报上看到周良的名字。 那个木讷严肃的书呆子,今日却也有了一番成就。 “说来,这家伙读书时好似说过将来要出海寻找新作物来着,还真让他梦想成真了。” 陡然陷入回忆当中,卫宫一时十分感触,周良这个名字的出现给他的情绪波动,甚至比玄夏战事报道还要大。 毕竟玄夏的战事只是宏观层面的事情,而且他自己也只是以外人的视角关注,虽然会很关心,但也仅仅只是关心一下。 周良就不一样了,那是他记忆里活生生的人,还是关系相当亲近的同窗舍友。 回过神之后,他又认真把这篇报道全部看完,这一看完,他更是心情复杂,但脸上还是不由自主地笑了笑。 看到周良如今已经是出海队伍里技术人员的领队,卫宫也不由得为周良而高兴,如果这次出海能成功回来,可以预见以后周良必定会前途无量。 “这家伙也算是幸运的了,出身卑微,若不是在玄夏的话,只怕到死也出不了头。” 放下报纸,卫宫嘀咕一句。 他的感触,不仅仅是为友人出人头地而高兴,也是为玄夏的开明而佩服。 周良可以说是他亲眼所见活生生的例子了,从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社会最底层,而今登堂入室走在时代前沿。 这种事在这个时代的任何地方发生,都是神话一般的故事,唯独在玄夏并不让卫宫意外。 他卫宫虽然是国王,那也是接受过玄夏系统性的先进思想的国王,他很明白玄夏是什么样的存在,也能清楚的意识到高句丽的落后。 许久之后,他放下了报纸,苦笑起来。 玄夏要成为新的中原王朝了,那自己这个腐朽罪恶压迫百姓的国王,以后该何去何从? 那个男人会给自己安排什么样的命运呢 好一会儿之后,他沉声道:“来人,替孤把玄夏大使请来!” ------------ 第452章 汉家模样 行走在积雪路上,寒风呼啸割面,这滋味并不好受,这种苦寒之地的极至严寒,并非一般人可以忍受,至少在这里就任不过半年的李正就很难适应。 只是身为玄夏委派过来的驻节大使,李正不得不忍耐这里的一切,好在他也是出身辽东,对这种恶劣气候不至于完全无法忍受。 或许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朝廷才会委派他在高句丽就任。 一路以来随着黄巾的脚步,李正作为其中的一份子也建下许多功业,直到身为特派使辅佐吕蒙在淮南成功开展了敌后工作之后,他也迎来了更大的前途。 若是能在高句丽成功完成自己驻节大使的使命,那归国之后他便可以跻身玄夏的政事中心,成为玄夏的中枢重臣。 至于他的使命究竟是什么,这却不是可以宣之于口的事情了。 代表玄夏朝廷驻节维持与高句丽的稳定关系,这只是表面上的职责而已,而真正的职责关乎什么,这从他情报工作的出身或许能看出一二。 进入高句丽并不怎么高大宏伟的王宫,沿途遇到的高句丽官员都会态度恭敬的对李正进行问候。 上国官员那是小国国王都不能怠慢的存在,更不要说小国的官员了,大家都是官员,但是身份地位就不可同日而语了,这一点,即便是以前的大汉也是一样的。 甚至于虽然如今李正的正职是玄夏驻节大使,但高句丽人私下依然是以汉使称呼。 大汉数百年,这个“汉”字蕴含的意义已经不是单纯的国号了,而是属于华夏族群的符号,所以称呼汉使倒也不算是问题,事实上李正也确实默认了这一称呼。 一路行走深入宫廷,若不是这王宫太过狭小了些,李正甚至有种身处中原的错觉。 眼前所见,不论宫女内侍,身上所穿衣服无不是汉服形制,就连高句丽的官服,也与汉人官服大同小异。 已经就任半年之久的李正当然知道是什么情况,这并非是玄夏以宗主国地位强行逼迫小国同华夏衣冠,而是高句丽出于仰慕中原的心情自行效仿而来。 自卫宫继任高句丽王之后,便专门委托玄夏朝廷为其选择厂商定做宫中制服,衣服样式均是高句丽自行要求,而他们的官员对此也都欣然接受。 玄夏制作的衣服质地上佳,汉服形制对比周边更是美观,再加上对强大文明的仰慕,才会出现这样的结果。 这时候的高句丽,甚至都没有产生什么族群意识,面对如今强势的玄夏根本就没有抵抗能力。 在没有什么明确的族群服饰的情况下,如今的高句丽贵族多以着汉服、说汉话为荣,出门若是不穿一身汉服衣冠都羞于见人。 至于底层百姓,那在高句丽都不算是人,身上裹着兽皮就算衣服了,也就是借着玄夏的工业产品输入,才能幸运的捡几件棉服毛衣穿穿。 李正心里很清楚这种现状对玄夏是有利的,所以他很乐于见到这种局面。 他更相信,这种风气会在以后越发兴盛,乃至从上往下传导到民间,让普遍百姓也开始追求仰慕中原,最终在不知不觉完成了汉化。 这种自信源于对玄夏强盛未来的预期,也因为他步入宫殿之中看到的一切。 不要说高句丽的贵族了,就连高句丽的国王,也完全臣服于中原文化之中,这不算高大奢华的宫殿,内部摆放的器物和饰品,无不是来自玄夏。 旁边滴滴答答的精密机械是来自玄夏的座钟,上面案桌上摆放的全是玄夏书籍文房,装点宫殿的器物每一个都是玄夏来的玻璃瓷器,就连现在国王身上穿的常服,也是彻彻底底的汉家衣裳。 整个高句丽上上下下,都已经变成汉人的形状。 “汉使且看,这留声机如何稀奇!” 李正才刚刚迈入殿中,立即就听到高句丽王卫宫的招呼,略微一怔之后,他就看了过去,却见一脸稀奇兴奋的卫宫,正对着一台机械左右观赏起来。 这叫做留声机的东西样式十分奇怪,右边一个巨大喇叭状的东西,喇叭大口端向外,而另一端则连接一张鼓膜和细针,细针的下方则摆放着一个光滑的金属滚筒。 此时卫宫并未操作机器,所以李正也看不出什么花钱,一时有些发愣:“敢问国主,此为何物?” “嗯,你不知晓?这可是从你们玄夏来的玩意儿。”卫宫有些意外的看了过去。 李正顿时苦笑一声:“国主有所不知,玄夏盛行发明研究,工事院和学宫每年不知要弄出多少稀奇之物,多半还都是看着花巧实际无用的东西,外臣如何能知晓许多,这东西我也是第一次见。” 卫宫顿时醒悟,他当然知道李正所说,毕竟他当初也是玄夏学宫的学生。 正如李正所言,学宫经常有许多发明项目,奇奇怪怪的东西多的是,真正有实际意义的发明其实凤毛麟角,不是专门关注这些的话,确实很难知道又有什么好发明了,更不要李正这半年来还一直在高句丽任职。 “这么看来,孤反倒先比你见到这玩意儿了,那可得让你好好见识一下这玩意儿的玄妙!” 这样一来,卫宫反而更加来劲了,只见他叫来一个吏员,然后指着留声机:“你过来再操弄一遍,给汉使瞧瞧是怎么个事儿。” 虽然心中不明所以,李正还是被勾起了几分好奇,便也认真看了起来。 只见这吏员得到命令之后,便开始操作。 其实也没什么复杂,只是凑近过去一边把嘴巴放在喇叭口,一边开始摇动滚筒,只有吏员这个时候忽然大声叫喊说话起来让李正吓了一跳。 他看了一眼卫宫,发现卫宫已经见怪不怪,这才按捺住心中疑惑继续看了下去。 这吏员口中说的,却是论语开头的“子曰学而时习之”,倒没有念太久,等到滚筒滚到最后,声音就停了下来,这时候李正才发现滚筒上已经被那细针划出细密的刻痕。 一切结束之后,李正满脸疑惑:“这是?” 卫宫呵呵一笑:“汉使莫急,且再看。” 卫宫一个示意,吏员连忙再度操作,而这一次是把滚筒再次复位,然后又摇动起滚筒了,慢慢的,一阵模糊不清的声音,就从器械中发了出来,赫然就是刚刚这吏员嘴里念出的一段论语。 李正一下子就瞪大了眼睛,他顿时理解了这东西为什么叫留声机了! 虽然现在听到的声音是全损音质,但已经可以分辨了,这种记录声音的功能,实在让他匪夷所思,连他这个玄夏人都对此觉得惊奇。 卫宫见他神情,顿觉有趣的笑了起来:“汉使觉得此物如何?” “难以置信,这是怎么实现的?”李正竟也向一个高句丽人问起了发明原理,这是他来之前怎么也不会想到的事情。 卫宫却早早就询问清楚,这时候还真能回答。 却见他得意一笑,道:“盖因声音源于震动之原理而已,此鼓膜唱针受声而震动,于金属箔面上刻录细微沟槽,便也能记录声音震动频率,再复位使唱针复行划痕,则能复原声音。” 李正闻言沉思好一会儿,又仔细端详留声机,不多久便恍然大悟:“妙啊,当真是奇思妙想!” 卫宫哈哈大笑起来,在高句丽这个地方,他也只能与李正这个玄夏人找到共同语言了:“妙用不止于此,听我国贸易官员打听,此物源于工事院发明,现在还只是初始模样,以后继续研究或许还有更多妙用,实在是令孤期待不已。” 李正点了点头,深以为然道:“此物必有实用,是极好的发明,倒是我消息滞后了。” 卫宫爱不释手的朝着这留声机看了一圈又一圈,屏退了吏员,好一会儿之后才收回心神,却是感叹一声:“如此匪夷所思的奇妙之物,也就只有玄夏才能诞生出来了。” 宫殿稍稍安静了一会儿,李正分明从卫宫的语气中隐隐听到几分羡慕和失落。 他忽然能体会到卫宫此时的一些心境,大约是什么这东西若是高句丽的该多好啊。 人毕竟都喜欢把好的都留给自己,这是人之常情,卫宫当然也不例外,只是曾经留学的他更加明白,高句丽永远也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东西来。 深谙自然学的他十分清楚,这看似简单的原理要想发现证明出来实际有多么不容易,更不要说还要把这种原理进行应用,这更加困难百倍。 察觉到卫宫这细微的情绪变化之后,李正微微一笑:“国主也曾在玄夏生活过,当知我玄夏朝廷宏愿在造福天下众生,所谋福利不仅只为玄夏子民,也是为实现全人类的解放,这类发明虽出于玄夏,但天下人皆可使用,则天下人一同受益,再去区分彼此实无必要。” 卫宫闻言略微一怔,只是笑了笑:“汉使所言甚是道理,若不是玄夏的话,只怕今日我高句丽百姓也穿不上棉服毛衣,用不到盐糖铁具了。” 李正神情一肃:“我国国相感悟天道而立自然教,志在认识世界改造世界,今高句丽百姓可以因此受益,正合我教作为。” ------------ 第453章 妥协 自然教的大宏愿,每一个教徒都铭记在心中,许辰在自然经中给他们立下的终极目标,不仅仅只是华夏之进步,更求全世界人类之解放。 这种大誓愿更多只是一个目标,这目标虽然现在看来十分虚幻,实际上却作用极大。 那是海上指引方向的灯塔,有了这个灯塔,人类才知道前进的方向在何处,虽然有可能永远也抵达不了这个终点,但却能无限靠近。 有了这个目标在,往后的自然教徒就不会只把目光聚集在华夏内部之中。 华夏虽大,但相比于整个世界而言,却还是不足够大,有了这样的巨大目标,自然教会天然具备往外走的驱动力,自然教徒会不由自主的对外输出革新。 玄夏现在在做的这些事情,也算是对这宏伟目标的实践,而李正则是这宏观目标之下一个个体。 正如他所言,玄夏的发明创造,最终都可以以工业品的形式输出到全世界,让所有人都为之受益,在这个事情上所谓的留声机与棉衣毛衣没有区别,只不过是前者技术上更加复杂还没有开发出更好的商业用途。 当然,玄夏的工业品可以给外部带去好处,却也会给他们带去巨大的文化影响。 如果没有足够的工业品输出,今天的高句丽哪里能看到这样贵族社会遍地都在说汉话穿汉服的场面,而这样的过程持续下去,高句丽会越来越向玄夏靠近,乃至成为玄夏的一部分。 如此,玄夏也就可以用不那么暴力又没有太大后遗症的方式,对周边开始吞并。 若是要把这件事说的好听一些的话,也可以是自然教解放世界的伟大过程。 李正深知自己的使命,这种使命不可以被卫宫知晓。 奇怪的是,他总觉得如今的卫宫似乎对这些已经有所察觉了,但现实上卫宫又没有做什么具体的抗拒行为,这让他也有些拿捏不准了。 驻节大使暗地的使命,就是要加速这个同化的过程。 正在李正心里暗自思索的时候,却见卫宫小心翼翼给留声机盖上布,终于是不再把玩这新奇玩意儿了,而是微微一笑往王座处走去。 伸手示意李正在下方入座之后,卫宫这才正了正神说起召见他的正事。 “汉使有所不知,两国贸易互利之好,孤十分明白,若是可以的话,孤希望这种互利之事能永远持续下去,奈何今天高句丽却也遇上难处,偏偏这难处还损伤贸易,这让孤十分难办,今日召见汉使,便是想要一同商议个对策出来。” 卫宫幽幽一叹,眉头立马就皱了起来,似乎真是遇到什么难办之事。 李正立即嗅到些不同寻常的味道,随后就严肃起来:“国主请说,外臣洗耳恭听。” 卫宫苦笑一声,道:“汉使且看,我高句丽苦寒之地,资源匮乏,穷尽办法也只有木材渔猎皮革药材粮食此类东西可供贸易,但产出甚低难免枯竭,现在虽然勉强可以支撑贸易,但长此以往恐怕不能持续,这又该如何是好呢?” 听闻这番话,李正目光微闪,他的第一个念头,就是高句丽不满现在的贸易定价了。 朝贡贸易,重点不在朝贡而在贸易,双方贸易规模巨大,而定价权从始至终都在玄夏手里。 这是必然的事情,因为玄夏手里有所有部族小国都渴求的商品,而且仅此一家。 就算不说棉衣毛衣玻璃火柴肥皂此类新兴工业品,就算是原本就有的茶叶盐糖丝绸这些手工业品,那也一样是小国和部族眼里的黑科技,而且还是他们无法离开的产品。 在这样的贸易活动之中,玄夏天然就能掌控贸易的主导权,可以用低廉的价格从各国部族买入的原材料,但卖出给各国和部落的高附加值商品,却又十分昂贵。 不得不说,这样的交易之中,以小国和部族现有的那低的可怜的生产力,被掏空并不是什么很意外的事情。 咳嗽一下之后,李正面呈难色道:“此事的确难办,只是贸易定价多由市场主导,却很难再有波动,这” 虽然李正明白这是不可避免的事情,但要玄夏让利,那却是不可能的事情。 驻节大使可不是来给就任国解决问题的,而是来更高效的捍卫玄夏的利益,自然不会在这件事上退步。 哪知卫宫闻言呵呵一笑,似乎对这个回答早有预料:“汉使说笑了,孤毕竟也曾在玄夏学宫就学,自然知道此事症结并非定价,而是高句丽生产力不足。” “呃” 李正一下愣住,看着卫宫一时半会儿都没反应过来。 他想过很多场景,心里更是打好了草稿接下来要如何与卫宫来回拉扯据理力争,但卫宫突然蹦出这么一句话,一下把他给整不会了。 这国王还能这么有觉悟的? 卫宫见状,摇头一笑:“汉使也不必以为孤有多么大度,只是孤明白讨价还价并不能解决问题而已,当然,以后我高句丽若是生产力上来,孤也还是保留与你们讨价还价的权利的。” 李正松了口气,试探性问道:“那国主的意思是?” 卫宫便打开天窗说亮话:“汉使一直都在与我国商谈汉商准入之事,此事孤答应了,今后玄夏商人可以在高句丽境内从事工商活动,孤不管他们是开设渔场还是开发矿藏还是其他的什么,只要能为我国带来财富持续贸易,我国皆准。” 李正闻言,顿时大喜,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一直不得促成的事情,卫宫突然就答应下来。 “国主英明,此事有利两国生民,这边只要商定下令,外臣便立即回信国内尽快落实此事!”李正一下站起身来,朝着卫宫行礼回应。 卫宫点头,又道:“当然,我高句丽不白白让汉商开发,合作事宜当行有利共享原则,一切开发活动皆要与我国合作而行。” 李正闻言,顿时明白过来,这是高句丽要求利益共享。 对此,李正非但不抗拒,反而心中暗喜,这样看似让高句丽分食利益,但对高句丽未必是好事。 他立即就答应下来:“此乃应有之意,可再商细则。” 当李正告辞离开的时候,宫殿之中的卫宫便发出一声叹息。 玄夏这势头再有个十几二十年,都不知道要变成什么模样,高句丽若再不小跑跟上一些,别说有没有能力去面对可怕的玄夏这个盟主了,就是对其他小国和部落,怕也要抬不起头。 卫宫是想明白了的,高句丽的竞争从不该是对玄夏,而是联盟中其余小国。 玄夏的路才是未来,谁能跟着越早提高生产力,谁就能在联盟中获取更大的利益,今天的妥协,便是卫宫为寻求未来的利益做出的让步。 “玄夏要做什么不是孤挡得住的,但至少现在,孤总归能做些事情,。” 幽暗的宫殿里,发出卫宫那不太确定的自言自语声音。 连他自己也不知自己今日做的决定是好是坏。 做这些,其实不仅仅是为了持续贸易,也跟他心里那若有若无的恐惧有关,他一直都知道,在自然教的叙事下,自己这个国王身份是带有原罪的。 正因太过清醒,他才更加恐惧。 自己能在宫廷烤着炭火欣赏舞乐,那是无数个寒冬之中挣扎求活的高句丽百姓供养而来的生活。 高句丽百姓越凄惨,玄夏越强大,他心里的恐惧就越发不能抑制。 “引入汉商开发土地,多少也能让治下子民过得稍好些吧. ------------ 第454章 要结束了 已经数月未见刀兵的长沙战场,不仅没有变得放松和安宁,反而酝酿着越来越浓厚的肃杀气氛。 随着时日过去,战争的双方似乎都预感到危险逼近的气息,或许长久的僵持快要迎来变化的时候了。 黄巾营地一如既往的保持着稳定的秩序,数月的战备状态并没有让士兵们疲惫和烦躁,而是保持着完好的战斗状态。 大量深入到军队基层的督卫兵很好的完成了统一思想疏导情绪的任务,这让黄巾到现在依然保持着完全合格的战斗力,哪怕是下一刻立即发起大战,士兵们也能拿出最为良好的精神状态投入战斗。 玄夏的军事计划,只要不涉及机密内容,都会上下宣导从而实现全军一心的效果,士兵们都明白如今优势在我,只要继续围困下去,此战便可不战而胜。 营地之中哪怕是一个最普通的伙头兵,都知道现在的具体形势。 如此,也就不会因为持续的对峙而产生焦虑怀疑,反而踏踏实实的听从命令日常训练。 数月以来,黄巾营地都没有发生过什么大的变故,自上次周瑜用计挑衅不成之后,吴蜀联军就彻底对黄巾没辙了,再也没有过什么其他的动作。 相对安定的局势下,黄巾营地内部的活动也变得常态化,所有人每天都重复着日常的基本活动,虽然略显枯燥乏味,但时间一长也能慢慢习惯。 许辰也并不例外,每一天他的工作也就是巡视营地处理公务这些事情而已。 当然,每一天他也不会忘了看一看长沙城的状况,即便看不到城内部的情况,也多少能看看城头上吴蜀士兵们的气势。 只是数月以来,长沙城也如同黄巾的营地一样安静而沉寂,完全看不出什么蛛丝马迹的变化。 许辰相信,这种安静沉寂必定不会是长沙城的真实气氛,长达数月的围困,长沙内部的军民不可能不受影响。 “公与你说,他们还能坚持多久?”高台之上,许辰放下观看许久的望远镜,也不回头,就与身后的沮授说起话来。 沮授往长沙城的方向看了一眼,摇了摇头:“若要说具体多久,那恐怕只有周瑜自己知道了,但主公若只要模糊的答案,属下以为他们该快到极限了。” 这话听起来似乎就是废话,但这个时候也确实只能做这样的判断了。 城中的情况甚至连城里人都未必有多少清楚,只有掌控全城的周瑜鲁肃等上位者,才会详细知道还有多少余粮可供消耗,除了他们没人知道城内还能支撑多少天。 但肯定撑不了太久,这却是谁都明白的事情。 毕竟城中屯驻庞大兵力,又收拢周边百姓,再加上长沙城原本民众,如今城中人数难以想象,不管再怎么压缩粮食配给,每天也要吃空几座山。 如今几个月过去,再多的粮食现在也该到极限了。 此时,跟在许辰另一边沉默许久的王当,这会儿终于是忍不住出声了:“既然如此,那就趁他病要他命,这时候只要发起总攻,必定能轻松取胜!” 许辰闻言,淡淡一笑:“老王你说得对,不过没有必要。” 王当疑惑起来:“为何没有必要,忍耐数月终于等到此时,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不等许辰说话,沮授倒是笑着先做回答:“我军都已经围困数月了,现在到了最后的时候了,难道还缺这点耐心吗,只要接着围就行了,待城中粮食枯竭,我军便可不战而胜,又何必自讨苦吃主动进攻。” 王当皱起眉来:“那周瑜又不是傻子,怎么会把自己活活饿死。” 沮授道:“周瑜当然不是傻子,所以城中粮食无以为继的时候,他自然会主动寻求决战,我军一样不必先去攻城,接下来只要做好准备应对周瑜的孤注一掷就是了。” 一番对话,王当这才醒悟过来,这么看自己还是太过急切了。 苦笑一声之后,他道:“一想到只要此战得胜,我玄夏大业就要彻底成功,某总是心中难耐,这周瑜宁当个缩头乌龟去死,不如堂堂正正来打一场,不算什么大丈夫!” 沮授闻言只是笑笑,不同的人对事物的看法不同,殊不知周瑜也有自己的无奈,这种事却谈不上谁对谁错了。 三人望向长沙城,心中都有所感触,他们已经感觉到,战争要结束了. “是该做好决战的准备了,下令把后方的大军调来前线吧,这最后一战结束掉一切,送走周瑜,也送走旧时代最后的一点荣光.” 许辰头也不回的下达命令,语气有几分轻松,也有几分感慨。 沮授王当也是略微怔了怔。 是啊,这一战结束的何止是周瑜和吴蜀,也是把那个属于士族士人的旧时代给扫进历史的垃圾堆里,后者的意义远远要比前者深刻的多。 他们回想着华夏历史,能与现在相比的时代,大约也只有周代殷商、百家争鸣可以比拟了。 周朝礼法礼乐给华夏文明带来了秩序和文明,百家争鸣给华夏文明注入了哲学思辨,而今天做的事情,对于这个文明乃至世界的意义,甚至更要超过它们。 王当感慨之余,也忍不住有些荣幸和高兴,这样伟大的事业,竟然也是自己亲手缔造和参与的。 沮授更是庆幸当初自己的决定。 事实证明他当初效命于许辰的决定十分正确,若非如此,今天自己是个什么局面都难以言说,又何来机会跻身这样宏伟的事业之中。 玄夏的成功,对大汉全体士族豪强都是一个灾难,但对沮授个人而言,这却是完全的幸事。 可以预想,将来的史书之中,沮授之名即便不会占据太大分量,但多少会有个位置。 许辰就是那照耀史书的太阳,后人的目光自然也会聚集在许辰的身边,这对沮授来说就是实实在在名留青史的幸运。 王当回过神来,便告退下去准备筹备越来越近的决战了。 而许辰此时,也不再继续盯着长沙城了,而是转头看向沮授:“算算时间,远洋船队也该出海了吧,不知此事是否顺利。” ------------ 第455章 物理手段 许辰虽然身在长沙主持战事,但实际上这几个月以来他最多忙碌的不是军事而是国事,毕竟数月未起大战,兵营趋于稳定并不需要过多操心,他也就能处理事务了。 玄夏的都城在北平,但玄夏的中枢永远都在许辰身上,在战事停息之后,北平的政务班子便直接搬来了长沙辅佐事务,便是最近的出海大事,也是许辰亲自予以批准施行的。 只是命令发布之后尚未有回报,他也不知如今船队是否顺利出海。 出海一直都是他十分关心的事情,海外开拓不仅关乎到华夏文明的生存空间,外部的基础资源也是玄夏工业发展必须抓在手上的,甚至于就连如今一些特殊人物的安置,也跟这有极大关系。 沉思片刻之后,他道:“如今出海事宜已经推行下去,即便做最坏的打算此行未能成功,我玄夏出海战略也不会动摇,开外开拓无论如何都要推行下去。” 沮授闻言,神情一肃:“主公放心,此次出海虽然较之上次更加困难十倍,但如今航海技术已有巨大突破,且规模更胜上次,有了充足准备,属下以为必定能看到船队成功归来的一日!” “希望如此吧。”许辰点了点头,随后想起一人,再度问道:“本座给士燮两条路,他是如何选择的?” 沮授连忙道:“此事正待要与主公言说,那士燮却说宁愿做玄夏富商,也不肯出海建国。” 听到这番话,许辰无奈的摇了摇头:“这家伙倒是跟张鲁一般选择,去海外开拓就这么难以接受吗,本座都准他们去外边当土皇帝了,难不成还比不上做个玄夏的商人?” 沮授一时有些无语,看许辰的眼神也有些好笑。 这种事情人家能答应才怪了,且不说海外还未及探索根本不知详细,就算真的找到新大陆,只怕也没几个人会愿意往外跑。 安土重迁,这是农业文明固然会携带的观念,没人愿意背井离乡去茫茫远洋之外生存。 至于什么海外建国,这玩意儿说的倒是好听,或许去了之后可以做土皇帝,那也是开荒之后的事情,但要在一片白地上开荒建国,一般人一辈子也就这么过去了,谁能享到什么福? 说是分封海外建国,实际上跟流放无异了。 “咳咳,属下觉得海外封国之事只怕时机还未成熟,他们不愿也算是人之常情,不如以后再慢慢计议。”沮授只能劝说起来。 许辰点了点头,他当然也知道现在要人答应,确实有些强人所难:“你说得对,他们现在不答应,以后本座也有办法让他们答应。” 海外分封之事,那是玄夏的必行之举。 统治的范围存在边界,哪怕是将来的玄夏,也不可能直接治理分隔大洋的两块大陆,最理性的做法就是放任汉人出走建国,然后以国际体系把海外之国牢牢绑定。 要实现这个目的,就必须要有人愿意出海创业。 如今,玄夏内部也有些让许辰碍眼的存在,如张鲁士燮还有最新在成都投降的魏延等人,基于归附之功,玄夏不好处理,若是能直接送出海外去就合适了。 当然,他们也只不过是个排头兵而已,除了他们之外的一些特殊群体,许辰也都有清理之心。 便是如今在玄夏朝廷大力推动下兴起的商人群体,等到几十年后他们完成工业发展历史使命,形成新的巨头集团的时候,许辰不介意再次发动一次清洗把他们全部踢出玄夏本土。 兼并不会消失,只会以新的形式出现,现在虽然没有了权贵阶层在土地上的直接剥削,但资本会接棒在新的领域作妖。 现在的工商群体相对于旧有的士族门阀算是进步阶层,但有朝一日他们变成商业巨头集团的时候,性质就会发生变化,那时他们反而会变成社会进步的阻碍。 这可以说是必然会发生的事情,许辰当然能够预知。 他无法彻底消灭兼并,但至少可以保留物理解决的手段。 消灭不了矛盾,就消灭矛盾的对象,这种消灭可以是肉体的消灭,但肉体消灭的酷烈手段后遗症太大,最好还是直接把人一脚踢走来的省事,届时海外或许就是玄夏不错的流放地了。 或许新的利益集团壮大之后,就不是随意可以动摇的,但这个问题对许辰来说并不存在。 他对自己的威望有清楚的认知,作为再造人世间的国家领袖以及神教领袖,自己的地位地位将完全无法撼动的稳固,几十年后这种威望累积之下会变得更为恐怖。 那时候他的个人意志甚至可以逆转强大的社会惯性,所谓的利益集团,也不过就是土鸡瓦狗而已。 虽然这些事情可能发生在久远的几十年后,但许辰现在就已经给许多人安排好了命运。 海外就是自己给他们留置的归宿,自己可以允许他们可以带着财富去海外继续开荒建国,只要能让本土健康一些,那就值得。 这样一可以用物理手段解决届时的内部矛盾,二可以逼着他们去海外开荒,也算是两全其美的事情了。 所以现在许辰虽然给了士燮张鲁他们选择,但这只是暂时,待船队归来之后,海外大计正式开始推动,那时候也就由不得他们答不答应了。 这个时候,远在另一边长沙城里的周瑜,绝对想不到许辰心思不仅不在战事上,而且还想起了几十年之后的事儿。 他若是知道如此,必定会因为许辰看不起自己而气恼。 当然,即便不知许辰心思,他现在的心情也好不到哪儿去,背负吴蜀两国最后的希望,这种巨大压力随着时间流逝变得越来越沉重,几乎要将他压垮。 在许辰远望长沙城头的时候,其实周瑜鲁肃也一样在长沙城头看着黄巾营地。 “城中粮食还能支撑多久?” 数月下来,周瑜原本俊朗的面容变得有些消瘦,这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戾气。 一旁的鲁肃,同样好不到哪里去,身形明显瘦了一圈。 “再有半月就该耗尽了,当然,若是再减半配额的话,还能多撑一撑。” 听闻此言,周瑜的心彻底沉入了谷底。 ------------ 第456章 别无选择 虽然此时此刻,吴蜀两国的君主都在后方,但不需要刘备孙权在周瑜旁边,他依然能感觉到无形的压力。 这个时候,或许两位君主都在对自己破口大骂吧 周瑜无奈的摇了摇头,吴蜀两国的最后的希望全都肩负在自己身上,生死存亡的压力实在是让人难以承受。 数月的隐忍憋屈却换不来一点优势,最终吴蜀联军主力还是被自己带上了绝路。 当然,现在还没有到真的山穷水尽的地步,但也只差最后的一点时间而已。 幽幽一叹之后,他沉声道:“配给不能再减了,一旦再减,城中军民立即就会明白粮食将尽,届时军心必定动乱。” 说到这里的时候,周瑜的语气充满了无奈和不甘:“而且就算能再多撑一些时日,那也没有多大意义了。” 鲁肃闻言一阵默然,如今城中的状况有多么严峻,他当然也明白。 正如周瑜所说,再度减少配给的话,城中必定要出乱子,即便军队能够稳住,城中百姓也要造反了。 因为如今的百姓本来就几度减过配给了,再减的话那就是逼着他们饿死了。 在意识到黄巾要从速攻转入到长期围困战略之后,周瑜就做好了死扛到底的准备,要尽可能拖延时间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控制粮食。 只是城中军民无数,即便是配给粮食也无法供应这么多人,他也只能委屈委屈百姓,优先保障军粮供应了。 士兵们配给减半已经很苦了,百姓们更是在这个基础上减了又减,都已经到了拿着破碗去饭棚只能舀到米汤的地步,完全就是只维持着最低的生存需求。 即便这样,也难免有大量百姓饿死,数月时间里百姓多少次被逼得没有办法开始造反,但都被周瑜冷酷镇压下去。 情况都已经如此恶劣,再去减少配给,那和直接杀人没有区别。 周瑜虽然冷酷,但也不是曹操程昱那等残暴之人,终究还是做不出这种事情,而且激起全城百姓反抗,最后的结果也必定好不到哪儿去。 “公瑾打算怎么做?”鲁肃看了一眼远方黄巾营地,神色凝重。 周瑜冷然道:“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只能和他们拼了,我们要立即准备出城决战,不能拖到真的山穷水尽那一步!” 鲁肃对这个回答并不意外,这确实是如今唯一能做的选择了,也是早在几月前周瑜就已经预见到的局面。 如今真的走到这一步,后面的事情就是身不由己。 叹息一声之后,鲁肃道:“如此也好,黄巾把主力早早调去后方,我们先行发起进攻,还能趁着他们兵力集合之前占占便宜。” 周瑜点点头,他打的正是这个主意,如今黄巾后方十万主力尚未调来,自己抢先下手进攻,可以暂时形成极大的兵力优势,这就要求他不能继续在城中死守了。 “既然要主动进攻,那就不必再把军粮配额了,这两天让士兵们都吃个痛快,待大军养好体力便开城进攻!”周瑜不由得把手摸向了剑柄,他已经做好孤注一掷的准备。 鲁肃深吸一口气,也感受到这严肃紧张的气氛,拱了拱手便下去安排诸多事宜。 不得不说周瑜还是果断的,虽然这几个月过得憋屈,但该拼命的时候他也一点都不含糊。 军粮一经放开供应,吴蜀联军也就再没有回头路,只能选择和黄巾拼命。 在鲁肃的安排之后,士兵们当天就发现伙食变多了,他们当然也不傻,立即就有了猜测。 果然,随后就有军中将领出来宣扬两日后总攻的作战计划,士兵也由此知道持续半年多的战争,终于要迎来最后的时刻了。 这两天时间,长沙城依然保持着平静,士兵们只在做着一件事情,那就是吃。 似乎是为了把这数月挨的饿一下补回来,每个人都像是饿死鬼一样胡吃海塞,虽然现在城中也没有什么好东西可以吃的了,但哪怕只是白饭都可以让他们吃的心满意足。 对很多士兵来说,他们也是把最后两天的伙食当做是自己的断头饭了,毕竟到时候他们要面对的对手是可怕的黄巾。 没多少人会奢望能够战胜黄巾,自己能不能从战场上活下来更是巨大的问题,他们能做也只是现在尽可能吃个痛快。 几个月时间严格的粮食配给一经放开便是敞开了供应,周瑜鲁肃丝毫不怕士兵们吃得多,对他们来说现在就是最后的一波机会,如果打不过,省下再多粮食也没有意义了。 反而现在他们需要士兵们吃的越多越好,吃的越多才好恢复体力,上阵打仗才更能发挥作用。 两天时间在这样沉闷的气氛之中很快就过去了,虽然吴蜀士兵们这两天吃的撑,但其实这不足以让他们补充几个月饥饿带来的亏空,只是大概能把力气恢复个七八分。 周瑜已经没有更多的时间让士兵休养了,难保什么时候黄巾后方的大军就会调来前线,那自己趁着黄巾兵力不足提前发起进攻的打算就要落空,就算现在状态没有达到圆满,那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两天后,清晨的阳光撒入大地,长沙城的吴蜀士兵陆续在各个将领的指挥之下窸窸窣窣的列队结阵,很快城内的街道上便被大军完全塞满。 早在五更时候,周瑜便下令升火造饭,现在士兵们都已经吃饱喝足,做好了出城作战的准备。 或许是他们都清楚接下来将要面临的战斗有多么艰难,士兵们默契的保持着沉默,也不知他们是紧张还是畏惧。 直到后方的一阵缓慢的马蹄声响起,他们才不约而同的看了过去,却是他们的大都督来了。 周瑜手执马缰,从周边一道道的目光缓缓骑行走过,心情越发的凝重起来。 远处的百姓,不论是老人小孩还是妇人,此刻的眼神无不是憎恨怨愤,周瑜相信如果他们有机会的话,一定会把自己撕成碎片。 如果不是自己坚壁清野强行把他们全都掳来,他们很多人根本就不必在城中这样受苦挨饿。 若说谁最希望吴蜀联军溃败,那一定是这些百姓。 只是,周瑜并不在乎这些目光,他虽然不至于如曹操程昱般残暴,但也绝不是心慈手软之人,为了家国大业,所谓百姓在他眼里只是一种可消耗的资源而已。 ------------ 第457章 绝境 百姓怎么憎恨自己,周瑜已经不在乎了,反正马上他就要奔赴战场,哪怕这些百姓要活生生吃了他,那也是他死了之后的事情。 如果战败,会是什么命运,周瑜自己心里清楚的知道。 黄巾对待敌人并不会赶尽杀绝,从来都只根据罪行来进行清算而已,以自己这几个月的所作所为,在黄巾的评判体系之下,毫无疑问是必死无疑的。 要么打赢这场仗继续为事业奋斗下去,要么输掉之后死在黄巾的刀下,除此之外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了。 周瑜显然已经具备了这种觉悟,深吸一口气之后,他无视掉百姓们一道道仇恨的目光,继续骑着马往前穿行。 前方的吴蜀军阵自发的让开一条小路,周瑜就这么从军中穿过。 与百姓的情感不同,吴蜀联军则多是平静和沉默的看着周瑜,对吴蜀士兵们来说,他们对周瑜没有太多爱恨,只有士兵对于统帅的敬畏。 当兵打仗是一件很无奈的事情,许多人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为何而战,多数都是机械性的听从命令,长官指挥自己干什么,自己就要干什么,完全没有自主的权利。 今天也是一样,他们依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去和黄巾拼个你死我活,他们唯一知道的事情,就是自己不能违抗命令,不然就会被杀。 即便是身处战场,他们的一切行动,也依然会受到督战队的监督。 所以他们不必思考自己要和谁打,又为什么要打,后面有刀子顶着腰,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闷头往前冲。 然而,士兵们可以慑于军法威严上阵作战,但终究只是身不由己而已,在缺乏足够的主观作战意愿的情况下,这些被强征而来的士兵究竟能有大的战力是个很大的问题,士气更是无从谈起 周瑜明显感觉到城中士气的低沉,这让他十分无力。 想要士气,就要激起士兵的主观作战意愿,但自己根本就不可能做得到黄巾那样的事情。 黄巾能把士兵打造成一个个信仰战士,自己可没这个本事。 要想让这些强征来的士兵奋勇作战,唯一行得通的办法也就是花钱了。 来到城门门洞之下,周瑜这才转过身面对大军,在大军的注视之下,他缓缓挥了下手。 忽然之间,城头上一队队的士兵抬出来一箱箱的东西,然后就开始往下倾倒,所有人都看到哗啦啦的金银铜钱如流水一般往城下落去,整个长沙城都被这样的场面惊呆了。 “本都督保证,此战过后,还活着的士兵皆有奖赏,并以战功多寡记功封爵!” 周瑜低沉的话语随着士兵们一个个的传唱扩散开去,刚才还死气沉沉的大军,似乎被被触动开关一般激活,军阵开始耸动,士兵们也跟着躁动起来。 不得不说,这对许多大头兵而言,这样的许诺是极大的刺激。 钱财反而是其次,真正令他们眼馋的却是封爵,这意味着将来他们可以得到封赏的土地和奴隶,这份家业足以让他们大部分人都为之眼红。 慢慢的,刚才还十分消沉的士气,似乎有些火热起来。 画饼的手段永远都不过时,对时代的大多数人而言,此生所求不过就是几亩良田耕种传家而已,谁能满足他们的愿望,他们就有动力去拼命。 然而,这还不是结束,他们又看到周瑜抬起了手。 “生者尚且如此,若是战死了,一切赏赐可付亲人,钱赏两倍,爵加一级!” 周瑜仍然嫌弃不够,在原本的基础上再度画了个更大的饼,试图打消士兵们最后的顾虑。 这确实有用,不少士兵都是涨红了脸,他们都是尚有家人的人,有了这个保证之后他们也就不怕白白战死了。 当然,更多士兵多是孤身一人,即便有家人也多半离散,但前面赏钱封爵对他们依然是足够的诱惑。 只有远处的鲁肃,神情复杂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他看着士兵们的眼神充满了同情,当然这种同情也仅仅只是一瞬而已。 他明白,为了做这最后的一搏,周瑜有必要哄骗着这些士兵去拼命。 只能说吴蜀愚弄百姓的做法确实有不少的用处,如果这些士兵们知道他们现在拼命要去获得的土地,在玄夏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分配的话,恐怕立即就要道心破碎。 眼看气氛起的差不多了,周瑜拔出利剑遥指上空:“全军都有,开城门,随我杀过去!” 大军立即响应,发出震天的呼喊之声。 早就清理出来的城门缓缓打开,周瑜率先骑马奔出,城内的大军也鱼贯而出,沉寂数个月时间的长沙城一下变得躁动狂乱起来。 十数万的吴蜀主力快速出城,然后缓缓摆开阵型,做出进攻的架势。 吴蜀布置兵力的整个过程不快不慢,远处的黄巾自然不可能没有发现,营地也迅速做出了反应,远远就可以看到其内部尘土飞扬,动静必然是小不了的。 两军时隔数月,终于是在城墙之外面对面相见,虽然还没有正式开战,但肃杀的气氛已经席卷战场,每一个人的神经都紧绷如弓弦,只等那一瞬的释放。 此时,只要周瑜一声令下,吴蜀大军就会如潮水一样前涌,吞没眼前的一切。 但就是这样简简单单的一个进攻指令,此刻却让周瑜背负了沉重的压力,他的内心竟然有些恐惧起来。 万一……输了呢…… 士族最后的脸面,吴蜀最后的希望,旧时代最后的荣光,一切的一切,都将由自己这个命令决定。 即便是周瑜这样自信骄傲的人,此时此刻也难免犹豫畏缩。 “公瑾,该进攻了。”鲁肃骑着马来到周瑜身边,一句带着叹息的提醒,终于是惊醒了周瑜。 回过神的周瑜握紧了手中利剑,目光看向了远方的黄巾阵地。 而他身后的无数士兵,目光全都集中在他一人身上。 许久之后,士兵们终于看到周瑜缓缓抬起的长剑指向远方的黄巾营地。 “进攻!” 就像是刺破水袋,无数紧绷到极点的情绪纷纷朝着周瑜剑指的方向涌出。 吴蜀大军以胸腔最大的声音发出“杀”的声音予以回应,然后就迈动脚步往黄巾阵地前压而去。 在这几个月里已经消沉到极点的吴蜀大军,在最后的时刻,竟也激发出不错的气势。 谁也不知道此战他们是来给旧时代续命,还是见证旧时代的灭亡。 ------------ 第458章 攻守易形 长沙城外平静数月的广袤大地终于再起风云,随着周瑜一声令下,吴蜀大军浩然前压发起进攻,十数万大军浩浩荡荡席卷而去,激起的尘土遮蔽天空,征战沙场便是如此由来。 周瑜用尽办法,也只能以犒赏封爵来激励鼓动士气,如此虽然未必能让吴蜀大军像黄巾那样奋勇作战视死如归,但确实激发起了不少的战意,至少大军冲锋之时已经颇有几分气势了。 相对于冲锋路上的大军,此刻黄巾营地呈现一副安静的场面。 短短的时间之内,黄巾已经做好了充分的防御准备,营寨之中各个方位均有军列布置。 长戟军士占据高处结成长林阵,后方一排排的弩手已经把弩箭填满弩匣,下方营寨入口处则是全身包裹在重甲之中的刀盾手,虽然只是一动不动的列阵防御,但那种静默的压迫感,却明显更强于声势颇大的吴蜀大军。 即便是数月没有经历战事,即便没能提前得知吴蜀大军进攻的时间,仓促之间黄巾也做出了快速有效的反应,整个过程没有一丝一毫的慌乱,每个人都清楚的知道自己应该出现在什么位置做什么事情,全军上下优秀的战斗素养从这里就可见一斑。 位于吴蜀后方主力阵地的周瑜看着先锋军的冲锋,心情无限凝重,将军刀兵还未接触,他就感觉到巨大的压力。 虽然眼前的黄巾营地之中,大约不过五万大军的兵力而已,但就这五万大军给周瑜的压力,比一般军队三五十万都要强上许多。 更要命的是,这一次是自己进攻,而黄巾据守营寨! 战争局势动态变化,时间不同会改变双方的策略,空间不同也会改变双方的打法 几个月过去之后,形势已经完全反转,如今急的反而是周瑜了,他必须抓住现在以多打少的时间窗口。 原本只是守城的吴蜀大军,也只能被迫开始主动进攻黄巾营寨,这无疑把自己摆在一个十分吃亏的位置。 而在另一方的黄巾营地,许辰却又是另一番心境了。 面对十几万的吴蜀大军发起攻势,他却不动如山坐在高台举起望远镜观看战场,除了微风带起衣摆的些许不平静之外,他就再也没有一丝心情上的波澜了。 看着敌军士兵咋咋呼呼往这里冲来,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终于也轮到我黄巾来打防守战了 自从给大军竖立信仰以及军制革新之后,黄巾的战力就直线提升。 如果说军事实力太过强横有什么不好,那就是黄巾绝大多数时候都是主动进攻的一方,就常常要面临攻城的局面,这无疑是十分吃亏的事情。 今天终于是不一样了,黄巾却可以作为防守方,占据地利优势让敌军难受。 “主公神机妙算世无双出,那周瑜果真按捺不住主动攻来了,不过他的打算注定要落空,我军兵力虽然未及集合,但五万大军据守营寨,也足以让他们铩羽而归!” 不仅许辰对接下来的战争心如止水,一旁的沮授也是老神在在,还趁着这会儿时间不着痕迹恭维上司来了。 不是他们不把周瑜和吴蜀联军放在眼里,而是本就战力强大的黄巾守着营寨,怎么也不可能被十几万吴蜀联军给攻破了。 许辰只是淡淡“嗯”了一声就没有过多的回应,而是继续认真观看局势。 居高临下俯瞰战场,整个营寨都一览无余。 可以看到营寨构筑十分扎实完备,四方各有营门,内部兵营兵库粮仓以及大小道路分布合理,军队屯驻调动都十分顺畅。 而外围更是构筑了各种防御工事,营墙竖起内外两层,敌军若要冲营,就只能先进入夹道之中绕个大圈才能摸到营门,这个过程里他们就要遭受黄巾在上方的不断攻击。 而外墙的墙根更是挖出半人高的沟渠,提高了营墙的相对高度,敌军若是不借助攻城器械根本不能翻越攀登,就算真的架起梯子来,黄巾占据防守优势也足以拒敌。 这几个月黄巾毕竟不是真的歇着,营寨一直都在持续进行修筑,如今的防御工事几乎快赶得上小城邑了。 虽然黄巾并不惧怕在开阔战场上正面决战,但有工事不用那是傻子,许辰也不介意让周瑜吃吃攻城的苦头,而且还是被黄巾守备的营寨,这足够让周瑜一次攻城攻个痛快了。 双方大军很快就正面接触上了,吴蜀先发数万大军进行第一轮的进攻,很快营寨边缘就响起震天的呼喊之声,双方瞬间展开了厮杀碰撞。 面对横亘在前的黄巾营墙,吴蜀士兵并没有畏缩,而是一股脑往前冲去,在前方将领的带领之下,开始冲入夹道之中。 他们虽然恐惧黄巾的战力,但只要想到大都督许诺的钱财田地和奴隶,心里的渴望就会让他们忘却这种恐惧,至少暂时可以忘却。 只是,黄巾强力的反击,很快就让许多人感受到了巨大压力。 当他们冲入墙道之中,上方的黄巾戟士便迅速往下刺杀,霎时间狭窄逼仄的墙道就鲜血飞溅,不知道多少士兵瞬间毙命。 战争只一开始,战场就变成了绞肉场。 然而这也只是开始而已,如树林一般的长戟只是他们面临的第一道难关。 他们一边抗衡反击一边前进的时候,黄巾后方的弩兵也迅速上前,当他们扣动弩机之后,一支支弩箭瞬发出去,然后以密集如雨的架势覆盖敌阵。 在缺少甲衣而且距离十分靠近的情况下,他们的身体脆弱的如同纸张,弩箭纷纷扎入他们的血肉之中,惨叫声此起彼伏出现在每一个角落,只有身处其中的人才能体会到这是一种怎样的血肉炼狱。 战场是世间最为残忍的地方,可以看到血肉横飞肢体破碎内脏外流的各种血腥场面,如果心理承受能力不够的话,都不用真的上场作战,只是看到这样的画面就要疯掉。 但此时的黄巾战士们,却一个个面色冷峻,他们都不是残忍弑杀的变态,却也能对眼前的一切心如止水。 他们知道,自己是在做正确的事情,只要是为了心中的理想和正义,那就没有什么值得恐惧和不适。 ------------ 第459章 恐惧 “周瑜还是有些本事的,没想到到了今天,他还能激发士兵士气,敌军进攻的力度比本座想象的更大.” 许辰都没有放下望远镜,便对前线战事发出了看法。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实际上从他脸上却看不出丝毫的担心,因为吴蜀大军的攻势虽然还算不错,但也仅仅只是不错而已,远远没有达到能让黄巾吃力的地步。 毕竟占据营寨的地利,这本身就可以无限缩小双方兵力上的优劣,本就战力卓越的黄巾在这种情况下对抗敌军简直是手到擒来。 一旁的沮授也是一样在观察局势,闻言便呵呵笑了起来:“周瑜的确是世无二出的英杰,只是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他也无从作为,要说英雄,放眼天下没有人比主公更能算是英雄了,今日周瑜败在此地,并不是什么值得意外的事情。” 许辰这才转过头看了沮授一眼,他发现随着玄夏大业越发接近成功,沮授似乎也越来越喜欢拍自己马屁了。 略微思索了片刻,许辰又觉得还不仅仅只是沮授如此,王当陆平等人也同样有这个毛病。 老实说,没人不喜欢被人称赞,即便是许辰也不能免俗,但他却也时刻保持着清醒,不会被这种虚荣所迷惑。 只是让他疑惑的是,不论沮授王当还是陆平,其实都不是拍须溜马之辈,按理来说不应该会这样谄媚才对的,却不知为何都变成这样。 想了一会儿,许辰也想不明白,只能摇摇头继续把眼睛放回望远镜,重新把注意力放在战场,只在心里道回头要好好敲打敲打这些家伙,可不能让这种风气流行起来。 其实若是沮授知道此时许辰的疑惑,那一定会大呼冤枉。 说到底还是许辰当局者迷没有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威望到了什么地步,玄夏成功的脚步越是快速,他作为一手开辟这伟大事业的领袖,在别人眼里就天然会被赋予神性,就算是沮授王当陆平这样的人,也难免会不自觉的仰望他。 只要不是傻子,就可以明白玄夏现在是什么样开天辟地的伟业,不过分的说就算是把孔子叫过来,那也得给许辰拱拱手,毕竟许辰不仅提出了解放天下万民的理论思想,还成功的进行了实践,谁才更配得上圣人名号根本就是不必言说的事情。 哪怕不是喜欢奉承的人,在许辰身边也会自然而然的吹捧他,因为他们的所有吹捧都不是拍马屁,而是不经意间的真情流露,这种真情流露甚至是拍马屁都拍不出来的高度。 也就是许辰自己反而没有正确的自我认识,才会觉得身边人不对劲。 这种神性就算是他想摘那也摘不掉了,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玄夏的功业越来越大的时候,这种神性也会随之壮大,天下人会控制不住的把他当做散发着金光的圣人看待。 当然,此时的许辰还想不到那么多,他只能看到眼前激烈的战线上残酷的搏杀。 由太史慈赵云两员猛将所率领的两队精锐士兵,在营寨之内四处出击,哪里的敌军聚集过多,他们就往哪里进攻,就这么不断的收割着敌军的生命,就如同高效精密的杀人机器在乐此不疲的运行着。 吴蜀士兵虽然试图反击,但是从低打高本来就是巨大的身位劣势,在冲锋的途中他们虽然奋力作战,但完全处于还不了手的状态。 今天,他们终于可以有幸见识到黄巾在占据防守位时发挥的实力了,那种压力让他们近乎窒息。 野战的黄巾已经足够恐怖了,现在在营寨打防守战的黄巾,那更是没人愿意面对的存在,吴蜀士兵也只是凭着心里最后的一点渴望硬着头皮进攻,但这种勇气还能持续多久,那就没人知道了。 当吴蜀士兵奋力冲至黄巾营寨真正的营门,等待他们的也是营地内部全副武装的刀盾手。 这时候只要他们能冲破黄巾防线,就能打入营地搅乱黄巾阵型,或许就能给此战创造机会。 但是眼前的重甲黄巾直接组成了一道钢铁长壁,让费劲力气冲到这里的吴蜀士兵们忍不住心生绝望。 还没有开打,他们就已经有种感觉,这绝对不是自己能够冲破的防御! 虽然如此,他们也没有任何退缩的余地,此时此刻只有铁了心往前冲一条路。 他们就这样半是绝望半是心怀侥幸的往黄巾防线撞了上去。 这个时候,才算是双方真正的短兵相接的时候了,只是吴蜀士兵和重甲黄巾拼杀的感受,几乎与鸡蛋碰石头一样的无力和绝望。 他们奋力挥动武器,即便能够击中黄巾,最终也无法杀穿黄巾的甲胄,而在这种时候一击不中,也基本等于自己的死亡了。 一朵朵血花在营门绽放,黄巾重甲兵不仅防御坚实,在反击的时候也十分具备杀伤力,缺乏兵甲的吴蜀士兵在他们面前只能用脆弱来形容。 与身后的长戟和连弩的协作攻击之下,一波波的敌人不断地倒在他们面前。 虽然黄巾也难免出现伤亡,但双方的战损明显不是一个级别的,随着战势越发激烈起来,战场看起来已经不像是双方你来我往的大战,而像是单方面的屠杀,而且还是吴蜀大军自己送上去杀。 即便这样,吴蜀大军的进攻也没有丝毫减缓或者停下的意思,后方的周瑜似乎横下心要这么打到底了,谁也不知道他究竟是疯了,还是要和黄巾比拼消耗活活耗死黄巾。 只是,周瑜可以把士兵当做消耗品去争取那万分之一的奇迹,但士兵们本身却都是血肉之躯。 他们并非不会恐惧,只是被周瑜的那些诱人许诺蒙上了双眼忽略了这种恐惧。 如果战争形势还算顺利的话,或许他们能保持着还算不错的气势继续战斗。 但现在士兵们此时看到的,只有战友前赴后继的上前送死,一切看起来是那么绝望,拼命变得越来越没有意义。 于是,他们又回想起了被黄巾支配的恐惧,靠画饼激起的士气终究不够持久稳定,一旦陷入困境,死亡的恐惧就会压过一切。 他们的士气,已经在崩溃的边缘。 ------------ 第460章 上头了 战场中心激战正酣,即便是在相对遥远的吴蜀大军后方,周瑜鲁肃也能从望远镜中清晰看到最前线的画面,只是这种画面他们看得越久心情就会越发沉重。 无懈可击 这是他们对黄巾营地的唯一感受,这场战争给他们的感觉,就像是海浪往高山上撞击,不论海浪的气势多么汹涌澎湃,最终也撼动不了高山分毫。 其实吴蜀大军的进攻表现已经在他们预期之上了,能在几个月低迷和饥饿之后,还爆发出这样的战斗意志已经是极大的惊喜,周瑜没办法对他们要求更多了。 但即便是这样算是超常的发挥,在黄巾的坚实壁垒面前,也显得那么无力和绝望。 士兵们一波波的冲击,最后都消弭于黄巾的战线之前,不管他们是被身后的督战队逼迫,还是已经热血上头,这个时候他们确实展现出了悍不畏死的狠劲。 不过,明明打的这么激情,鲁肃却越看越急,以至于到最后都看不下去了。 放下望远镜之后,他一把抓住周瑜:“公瑾,不能再打了,我军气势已到极点,再往后就是一泻千里,一旦士气崩溃便无可挽回,黄巾只要顺势追击我军必然溃败!” 周瑜脸色阴沉,也是放下望远镜,却对鲁肃的话语没有反应。 从他闪烁的目光可以看得出来,此时他的内心在剧烈挣扎。 鲁肃所说并非恫吓之言,现在看起来吴蜀士兵已经激发出全部的血气,但也是最后的血气了,这口劲头过去之后,等着他们的就是士气崩溃,事情将要往最坏的方向发展。 是下令撤退,还是轮换军阵继续顶上去 “公瑾断然不要意气用事,事不可为则该保留实力,先与刘皇与陛下两路大军会和之后再做谋划也不迟,此时尽付全力一旦大败便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鲁肃是真的急了,恨不得现在立马代替周瑜下决定才好。 虽然现在仍然可以再调大军把战场上的先锋军替换下来,这样或许可以继续维持攻势,但打仗不是赌博,而是要看形势。 眼下这个形势再打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或许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会出现奇迹攻破敌营,但不可能为了这渺茫的希望押上一切。 鲁肃很明显察觉到周瑜上头了,在这个关头上头是件极其危险的事情,一旦被情绪左右做出不理智的决定,那就是万劫不复的下场。 周瑜确实上头了,他太过在乎此次输赢,以至于不愿错失这次打兵力差的机会,即便是知道在这里死磕下去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但心里的不甘仍然让他难以释怀。 好在经过鲁肃一番提醒,他终究是清醒了过来。 回过神来之后,周瑜也猛地一惊,心里产生巨大的后怕,没想到自己竟然也差点失去理智,若不是有鲁肃提醒的话,只怕就要酿成大祸了。 “传令,鸣金收兵!” 战场形势分秒必争,再多拖延一会儿说不定军心就要崩溃了,清醒过来的周瑜不敢怠慢连忙发布命令,这才让一边的鲁肃大大的松了口气。 很快,吴蜀便开始发出撤退信号,后方大军也往前而去接应前线撤退。 当鸣金之声响起的时候,挣扎在前线的无数吴蜀士兵们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知道可以撤退的时候,他们第一反应竟是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也幸亏这信号来的及时,不然的话前线的士兵只怕很快就要心理崩溃了,看着一茬茬的人上去送死,而自己也离战线越来越近的时候,那种无力感令人绝望,时间再多过去一会儿,他们就要丧失继续作战的勇气。 这撤退的信号,倒也给他们注入了一股力量,上前作战他们可以不那么热衷,但撤退逃命那一定能让他们打起精神,这残酷的绞肉场没人愿意多待一会儿。 吴蜀大军的军事素养纵使不比黄巾那也还算合格,在后方大军的接应之下,前线的士兵在且战且退之下慢慢撤出战场。 如果没有意外,双方这一次大战就要告一段落了。 但后方的周瑜鲁肃脸上却一脸凝重和紧张,他们知道开启战事很简单,但结束战事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黄巾又怎么可能让吴蜀大军轻易撤走。 果然,在吴蜀大军还未及全部撤离战场的时候,就看到黄巾大营之中杀出两支精锐小队,在两侧骑兵的掩护之下,这两支黄巾精锐一路直追吴蜀大军尾部,很快就纠缠上去。 这两支精锐就如同两条恶龙,在战场上横冲直撞四处搅动,一下就把吴蜀大军后方阵型打乱,吴蜀大军原本撤离的脚步也一下延缓下去。 有了这两支精锐小队的纠缠,黄巾后方大军也随之出动,要不了多久就能整个杀入吴蜀军阵之中,而这正是吴蜀撤退途中最为危险的时刻了。 战场上吴蜀方的大将黄盖黄忠相视一眼,便默契的拿出武器,就要折返回去阻住追击。 若是任由黄巾这么追击下去,一旦把己方后路大军杀成溃败之势,那整个大军都会受到影响一发不可收拾,必须要阻断后路才能保证大军安然的撤离。 只见黄盖怒吼一声,便率军杀回,迎面就与黄巾精锐小队撞了上去。 “老东西也敢上前放肆,找死!” 此一路正是太史慈,见黄盖攻来,他顿时怒喝一声,便驱马率队迎战而去,挥舞着两支短戟呼呼作响,状若杀神一般。 黄盖一见敌将来犯顿时心中一惊,只一看这架势便知对方必是一等一的猛将,但冷哼一声之后,他也丝毫不惧的迎了上去。 “不知礼数的东西,老夫教你做人!”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空气中充满了火药气味,很快便冲撞一起,一经交手便是剑戟碰撞,随着一阵火花呲过,两人就此交错而过。 两边身后的士兵们也迅速跟上交战一处,却为两人腾出了一片空间来。 一回合之后,黄盖只觉手中酸麻,心中不服,却在想若是自己壮年之时,岂能在战阵上落了下风,只是如今力气下降不服也不行了。 还不等他多想,正是当打之年的太史慈便再度攻来。 ------------ 第461章 断尾 吴蜀大军的撤退并不顺畅,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这种好事,黄巾定然不会让他们这么容易如意。 以轻装精锐率先出击缠住吴蜀大军尾部,后续大军也陆续跟上绞杀,很快战场形势就变得十分凶险起来。 这种时候必定要阻断黄巾追击,否则整个大军都很容易被拖入泥潭,也幸好有吴蜀主力大军及时接应,才勉强缓住了局面。 战场中心正在激战,太史慈黄盖不多久就已经打上十几回合,虽然暂且没有分出生死,但很明显随着持久交战黄盖已经越来越吃力了。 拳怕少壮,黄盖就算还未老去,但体力也远远不能与太史慈比较,这么越打下去,他就越发感觉不妙。 眼看着太史慈哈哈大笑再度杀来,黄盖的心情就沉重起来,他已经感觉到自己支撑不了多久了,但即便如此他也断然不会避战逃跑。 心高气傲的他把气节看的比命更加重要,而且此时阵地不容有失,就是死也要钉在这里。 心中做好坦然赴死的准备,这时候黄盖反而放松起来,再无顾念的就与太史慈再度拼杀一处,这一交战两人又是一轮你来我往,不多久黄盖身上多了几道伤口。 战场拼杀是极耗力气的事情,这么十几回合下来,黄盖便力有不支,终是在一次交会之中被太史慈一戟扫开了上身,一下子暴露了空门。 “哈哈,老东西给某去死!” 太史慈见到机会,顿时大喜起来,就要跟上一戟了结了黄盖。 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股剧烈的危机感忽然向太史慈袭来,作为顶级武将必备的超强直觉,太史慈顿时有种感觉。 必须要避开,不然会死! 已经刺出的短戟不得不收回来,然后奋力的晃动了一下上身,这一晃,立即就是一支箭矢擦着耳朵激射远去,最终射中近处一名士兵。 还未及太史慈回过神,短短一瞬之间,他只觉得左臂一凉,然后身子一歪失去平衡就此摔下马去。 但也就是这么一摔,反而救了他一命。 原来射来的箭矢并非一支,第一支他躲开了,第二支却只避开致命之处,也就是他滚下之后,第三只箭也在他原来的位置飞速射走。 一瞬间,太史慈就惊出一身冷汗,他立刻意识到有神射手在盯着自己。 此时,黄盖也发觉机会,连忙策马上前要趁机斩杀太史慈,刚刚还强弱分明的形势现在立刻翻转,太史慈根本难以还手,一旦露头就很可能被那暗处神射手射毙。 不过黄盖尚有强援,太史慈又怎会没有,却见一声大喝传来,随后就是一身银甲的赵云冲来。 “我来助你!” 赵云枪出如龙,在关键时候一骑突出。 黄盖未及反应只能仓促招架,但这根本就不能抵挡赵云突骑,势大力沉的一击银枪冲来,一下荡开黄盖兵器,枪头直直扎入黄盖左胸之上。 却听一声金属交击之声,这一击致命攻击却落在黄盖的护心镜之上。 虽然有盔甲保命,但巨大的冲击力还是一下就撂翻了黄盖,当此之时赵云来不及追击,只是再度挥动银枪,一下甩开一支飞箭。 避开箭矢偷袭之后,赵云目光精准的锁定几十步外一个引弓的蜀将,他立刻明白此人必定是以擅射闻名的黄忠! “子义不必与敌将缠斗,以追击敌军为先,那黄忠交给我便是。” 丢下一句话之后,赵云猛然催动马匹,就往黄忠处冲去,几十步的距离转瞬即至,只是在奔腾之中晃动身形再度躲开一箭之后,赵云便已经接近了黄忠近处。 到这里,黄忠也只能弃弓不用,准备与赵云的近身搏命了。 霎时间,赵云便于黄忠战至一处,只是强于弓箭的黄忠在近战上就要逊色许多,两人一经交手,很快黄忠就处处受制,只能勉强保证自己不至立即落败。 虽然双方武将之间交战激烈,但战场的主角永远还是数量庞大的士兵,赵云太史慈的激战不过就是其中缩影而已。 宏观战场之上,黄巾也是稳稳的压了吴蜀大军一头,一路追击而去,完全是赶着吴蜀在跑,就如狼群协作驱赶牛羊一般。 只是黄忠黄盖回击虽然吃力,但终究还是缓解了黄巾的攻势,为吴蜀大军的撤退争取来了些许喘息之机。 这时候被战场局面惊得浑身冒汗的周瑜也顾不得在远处观战了,而是直接就亲自进入战场指挥撤退,眼看大军后方已经糜烂,他当机立断切阵型断尾求生。 这样的选择不可谓不魄力,但本身也是极其惨重的代价,断尾求生说起来简单,意味着的却是不知道多少士兵的生命。 好在付出了这巨大代价之后,吴蜀大军总算是慢慢稳住了阵型,最终还是成功摆脱了黄巾的追击。 眼看吴蜀主力大军已经回撤到城墙之下,黄巾也就见好就收,在肃清吴蜀舍弃的后部大军之后,便不做缠斗就此放吴蜀大军离开。 一切尘埃落定,黄沙拂过,只有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在诉说刚才的残酷。 周瑜赌了这一次,结果却是一地鸡毛,还真如沮授所说的一样铩羽而归,虽然最后撤退保全了战力,但是他却全然没有庆幸之情,而是完全的绝望。 这个时候,周瑜才清楚意识到自己的天真。 黄巾还是太强了,让人窒息,自己居然会幻想能攻破他们的营寨? 连撤退出来都要这样用尽力气断尾求生,只要稍稍松懈一点稍稍犹豫一些,或许后果就是天崩地裂,这是周瑜事前根本不能想象的事情。 这种实力差距根本就不是一点两点可以形容,就算这一次撤退回来了,接下来要如何作战呢. 此刻往军阵一看,士兵们无不是低着脑袋沉默不语,消极的情绪不受控制的四处蔓延。 周瑜知道,这些士兵已经失去再战的勇气了,现在别说给他们画封爵的大饼了,就算是让他们当皇帝,他们也没多少人再敢与黄巾拼命。 自信的周瑜,也终于是颓然的坐下:“接下来,等陛下和刘皇率军汇合之后再做计议吧” ------------ 第462章 穷途末路 大战初歇,周瑜孤注一掷的进攻最终还是以失败告终,虽然最后大军主力顺利撤回了城中,但付出的代价却极为惨重。 这一战,给周瑜彻底打老实了,再也不敢对远处的黄巾有什么非分之想,他清楚的意识到,即使黄巾只有五万兵力,在据守营寨的情况下也不是自己可以挑战的。 进攻不成,周瑜也只能再度收缩,就这么驻守城中再也不敢有什么动作。 如果说有什么值得周瑜庆幸的事情,那就是大军主力最终还是让他保住了,只是经过这么一遭之后,士兵们的士气开始一蹶不振,整个军营都是愁云惨淡的模样。 周瑜却也来不及为这些问题担心,撤回城中没有多久,更大的打击就随之而来。 “禀报大都督,黄盖将军在与敌将纠缠之中未能脱身,以至战死前线,我军士兵虽奋力争取,却依然不能夺回将军遗骸,除此之外,蜀军黄忠将军也一样身受重伤,如今正在接受军医诊治,尚不知如何情况!” “什么,黄老将军战死了!” 听到士兵汇报,周瑜豁然站起身来,神情一下陷入巨大的震惊之中。 身边鲁肃等人也是不可置信,一时间都是面面相觑无言以对,一股悲凉惨淡的情绪迅速开始蔓延,在刚刚战败的时候听到这样的巨大噩耗,更是让人心里难以控制的悲观起来。 黄盖毕竟是随孙坚起事的老将,在军中威望颇高,就此战死只会让本就十分低迷的士气雪上加霜。 “公覆,是我周瑜无能,害死了你.” 周瑜惨笑一声,颓然的坐在地上,已经完全看不到一丝一毫大都督应有的风采了,只有满脸的落寞和自责。 他真的后悔了,自己怎么就这么心急呢,明明可以等后方的大军会合之后再做计议的,却偏偏沉不住气率先出手了! 就这么冒险了一次,周瑜就尝到了巨大的苦头,许辰和黄巾在此刻,似乎化作了他心中的梦魇。 但这个噩耗还不是结束,那士兵随后就再度禀告起来:“此战我军战损已经粗略计算,恐怕兵力折损已超过万余。” 当这个消息传出,众人又是倒吸一口冷气。 其实此次交战并没有持续太久,战损达到一万多的地步实在是有些惊人,当然他们也知道这些兵力损失多是因为周瑜断尾求生的决策,当时只能以这样巨大的代价保全大军了。 这一万多的兵力虽然大部分可能都投降了黄巾,但对吴蜀来说和死了也没有区别了,这种损失完全是不可承受之重。 “此战罪责在我,待与陛下会合之后,我会亲自向陛下请罪。” 这个时候,周瑜还是强行收拾好了心情让自己振作起来,毕竟还没有到真正的穷途末路,只要手里还有大军,他就不会完全丧失斗志。 只是每一次被黄巾挫败之后,周瑜都会忍不住羡慕起玄夏来,有黄巾这样的信仰战士,玄夏能走到今天并不是什么意外的事情。 如果可以,周瑜多么希望自己也能效仿许辰的形式,也打造出同样强大的军队,那样的话他有绝对信心可以与玄夏抗衡,而不是今天这样怎么打都发愁的局面。 当然这只是幻想而已,他也明白,这种东西不是自己想学就学的。 黄巾可以给所有百姓分田分地,吴蜀可做不到,下面的一个个士族豪强说什么也不可能答应,双方的统治基础完全就不是一回事。 也正是因为如此,周瑜也才明白现在的战争不单单是争霸战争,而是时代战争。 如果吴蜀最后输了,那就意味着士族豪强时代彻底的没落消亡,而一个国权民赋以民为本的全新国度,将会屹立在这片土地之上,那将是旧时代彻彻底底的失败。 此时其余一众人也都在心中暗自叹息,这等局面他们也只能且行且看了。 鲁肃见气氛沉重,也只能打起精神上前说些好消息缓解情绪了:“我军虽然初战不利,但大军主力犹在,只要等待与刘皇和陛下会合之后,集三十多万大军之力,事情犹可为之,如今传令兵已经往后方联络,不会再有多久就能集合全军了。” 一众将领闻言,脸上这才有了些笑容,只是这笑容多半都有些勉强。 这里没人是傻子,吴蜀大军还可以与后方刘备孙权两部大军会合,人家黄巾后方也一样有十万大军正在赶赴前线,大家都有后援力量,就等于大家都没有,到头来不还是打不过。 而且同等兵力下黄巾的战力直接高出不止几个级别,真等双方大军都集结了,或许吴蜀胜率反而更低。 他们唯一能够指望的,就是刘备孙权能比黄巾的后备军更先一步来到战场,那样的话倒是能以更大的兵力尝试进攻。 十几万人不够的话,三十多万兵力还能不够,再怎么样如今黄巾也才五万兵力而已。 但如果刘备孙权不能先来一步的话,鲁肃现在乐观的判断就只是自我安慰。 在今天之前,或许有人还对黄巾的战力没有清楚地认识,在今天之后没人再有丝毫的怀疑了,这一战直接把所有人都给打醒了,他们清楚的看到双方实力的差距。 就连撤退都这么要命,真的大决战会是什么场面,那根本就不敢想。 虽然众人表面上并没有显露出什么,但是暗地里那种悲观的情绪却根本不能抑制,只是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没有选择,黄巾再强,他们也只能硬着头皮死战到底了。 站在这里的大小将领,背后所代表的无不是各个州郡的士族豪强,他们没有向黄巾妥协的余地,只有真正死到临头别无选择的时候,他们才有可能彻底认命,接受阶层滑落的现实,只求留下一条小命苟活着。 现在毕竟还没有到真的走投无路的最后时刻,他们还不愿意放下属于旧时代贵族的那份骄傲。 不过离最后的那个时候也已经不远了,他们的生存空间,已经被压缩到荆州这最后一片狭隘区域,只待黄巾施加最后的压力,就可以把他们逼进绝路。 ------------ 第463章 大的要来了 这一边吴蜀大营一片愁云惨淡,而另一边黄巾则是完全不同的一副光景了。 一眼看去,黄巾营地热闹非凡,刚刚大胜一场的士兵们无不是神色雀跃,时隔数月的一次大战,让他们狠狠地发泄了心中郁闷。 大营之中还有很多吴蜀士兵俘虏,此时他们都被卸下武器,接受黄巾的统一安排,数量竟也有数千之众。 这些俘虏正是周瑜断尾求生舍去的那条尾巴,被抛弃的他们无力与黄巾战斗,除了一些冥顽不灵的人之外,其余士兵最后多数都选择了投降。 让他们庆幸的是,传闻中黄巾优待俘虏并不是传言,他们在投降之后并没有遭受杀害和虐待,黄巾甚至都不会强迫他们胁从作战,只是要求他们接受劳动安排而已。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他们服从安排接受改造。 这些俘虏们在被俘虏的第一时间,就很快适应了自己的新身份,在黄巾们的指挥之下,开始慢慢清理战场。 这时候,他们才发现黄巾许多的不同之处,就连清理战场这样微乎其微的事情,黄巾展现出来的也是极强的专业素养和细致规范。 清理战场不仅要完成掩埋尸体这样的基础工作,还要辅以铺撒石垩粉、翻土翻新消弭血迹等等事情,一切事情井井有条,只不过短短两个时辰过去,刚才还一片狼藉的战场,顿时就焕然一新。 虽然很多俘虏不知道自己做的这些事情有什么用处,但光是感官上他们就感觉舒服许多。 而且重要的不是具体做了什么,而是黄巾不经意间展现出来的强大组织能力,这么快速高效完成清理战场的工作,说明黄巾在这个事情上本来就有详细周密的章程,每个人都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该做什么。 俘虏之中一些原本吴蜀大军中的低级军官,就能体会到当中的厉害之处,他们也意识到黄巾能这么强大并非没有道理。 人家是真把打仗当做专业来干,相比较之下吴蜀那只能算是草台班子,这能打得过才怪了。 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事实上吴蜀这种军队很难专业的起来,毕竟他们军队组成很多都是士族豪强投效带来的部曲,要他们上阵打仗还没问题,但要专业化精细化管理那就太难了。 也只有黄巾强有力的军事核心,才能实现这样的效果。 清理战场也只是总体工作的一环而已,兵营内部也在做着各种战后的善后事宜,如兵器修缮、兵员的救治、营地的修复等等事情都在有条不紊的执行着。 此战虽然以黄巾大胜而告终,但黄巾难免也要产生伤亡,虽然不多,但哪怕只是几百人也足以让伤兵营变得热闹和忙碌了。 而在这个时候,许辰却也一路往伤兵营走去,只是还不等他进去,就看到一人迎面与他撞上。 许辰顿时愣住,看了一眼,就看到太史慈裸露手臂缠着绷带,却已经是处理好了伤口。 太史慈连忙行礼:“见过教主!” 许辰又是认真打量一眼,见太史慈气色尚好,这才放心不少:“听闻子义中箭,本座颇为担心,现在看来伤情并不严重,如此就好。” 太史慈闻言,心中顿时一阵感动,随即道:“多谢教主关心,区区手臂伤不值一提,便是现在让某上阵再战,那也丝毫不会耽误!” 许辰点了点头,道:“战场胜负不以匹夫之勇决定,而要以指挥为主,战场兵凶战危,尔等将领今后需谨慎作战才是。” 此言一出,身边赵云王当等人都是出言称是,只是他们是不是真能在战场上按捺住好战之心,那就难说了。 太史慈却不以为意:“若非有那黄忠暗中施放冷箭,属下断然不会受伤,即便如此,属下也依然斩杀敌军大将,以一箭伤换此战果,怎么都值得了。” 赵云闻言顿时摇了摇头,当时他见太史慈受伤,便劝说太史慈暂且退让。 没想到太史慈这家伙杀到兴起,便是受了箭伤也依然不依不饶,根本就听不进赵云的劝说,还是与黄盖厮杀起来。 没有了黄忠干扰之后,太史慈终是在黄盖力有未逮之时成功将他斩于马下。 当然,赵云自己也没有闲着,混战之中他也重创黄忠,虽然最后让黄忠驱马逃走,但状况肯定不会太好。 在大战之中斩敌军大将,这不论在哪里都是值得另眼相看的战果,众人无不是表示钦佩。 便是许辰也是有些得意笑了笑,虽说自己手下没有太多三国名将,但恰巧有的两个都是足够扎实的狠人,这样斩杀敌将的硬骨头还得是他们来啃。 “斩杀敌将乃大功,立即通告全军激励士气!” 许辰大手一挥,便下达命令,众人则都是跟着笑了起来。 黄巾虽然并不缺乏士气,但这样提振气势的战果,那是怎么都不嫌多的,毕竟黄盖那也是吴国元老大将了,不是一般的小鱼小虾。 许辰也无意打扰正在忙碌的军医营,既然太史慈伤情没有大碍,他便带着众人一路返回军帐。 此次防守作战大获成功完全在众人预期之中,但这时候他们还是十分兴奋,几个月的对峙不可谓不枯燥,而今终于是狠狠出了口气。 “此战敌军折损万余兵力,也算是打疼了他们,只怕暂时他们不会再有进攻举动了。”众人围在一处,许辰看着桌上的地图便道。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除非周瑜想不开,不然不可能还来送死。 沮授却往地图上一点,那里正是长沙后方的荆州腹地:“周瑜尝试进攻不成,如今能做的就只有等待后方大军集合了。” 王当冷哼一声:“叫人算得了什么,他们能叫我们也能叫,我军后方十万大军已经往前线进发,到时候再看哪边更硬!” 赵云目光微凝:“这一次他们可没有退路了,更不能再往后拖延,最后的决战要来了。” 帐中的气氛,忽的有了几分严肃,众人都明白即将到来的最终战将意味着什么。 此战之后,这天下纷争将由此尘埃落定,只要扫平了吴蜀大军,剩下如西凉马腾这样的边角势力也就根本就不值一提。 属于玄夏的时代,要来了! ------------ 请假一天 如题,本书会在这个月完结掉 ------------ 第464章 仁义 江陵城头,远望天地,天上一片晴空,地面则是长江奔涌,又见远处群山连绵,这种种元素最终组成了一副壮丽的山水画面。 若是有诗人登临此地,难免要睹物思怀作下一首壮丽诗篇。 但站在江陵城头的刘备,却完全没有这个兴致,他不像曹操那般有著诗之才,此时此刻也完全没有那种闲情逸致,就算真的让他作,做出来的诗作肯定不会是《观沧海》《短歌行》这般壮丽慷慨的作品,而只有满腹忧思哀愁可以寄托。 不论眼前的山河再怎么壮丽,在此刻的刘备眼里,也不过是江河日下的落魄而已。 蜀汉已经行至末路了,匡扶大汉的使命更是无从谈起,就连给二弟三弟报仇似乎也完完全全变成了一种奢望。 刘备清晰的意识到,此时此刻,正是自己人生事业的末路。 这种时候若是让刘备用诗作抒发情感,也只会是李煜那一江春水向东流而已。 城外的蜀军已经集结完毕,六七万的大军已经在这江陵屯驻数月,如此才遏制住占据襄阳的吕蒙可能的更进一步,保证了荆州腹地的安危。 当然,与此相同的,还有驻守在武陵郡的孙权,同样是防备着蜀中的乌力张鲁。 无奈的是事到如今,他们已经不能再这样继续的龟缩下去了,长期的坚守早已经耗空了他们的储备粮草,如果不想活生生饿死的话,他么那只能主动求变了。 而这个关头,前线果然传来了不那么好的消息,长沙的周瑜与他们一样陷入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不得不寻求与黄巾的正面决战,便来信请援以求集合全部兵力,奋全力以一战。 城门之下,大军已经集结,接下来他们就要奔赴长沙,做最后的决战了,所有的一切都要在这一战尘埃落地。 “陛下,大军已经集结,我们该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徐庶悄悄来到刘备身边。 刘备点了点头,惆怅且无奈的看了一眼身后的城池:“是啊,该走了,都已经躲了几个月了,终究是到了不得不面对的时候。” 徐庶沉声道:“此去决战,我军三十多万大军未必不能争取一线生机,尚未到绝路之时,陛下切勿消沉!” 刘备看了看他,只是淡淡一笑。 究竟还有没有那一线生机,刘备岂能不明白,现在的吴蜀只不过是不肯认命的苟延残喘而已,此行与其说是往前线会战,不如说是赴死以给自己一个交代。 匡扶大汉已经无望,为关羽张飞报仇更是幻想,那么把生命终结在前进的道路上,或许是自己最好的答案。 “我军走后,想来吕蒙就该率军进入南郡了吧。”刘备望向襄阳的方向,似乎已经能预见到大军撤离之后,吕蒙随后进驻接管一切的局面。 徐庶落寞的点了点头:“我军粮草将尽,已经不能坚守了,只能让出土地。” 刘备摇摇头,又道:“想来武陵郡也该是如此了,孙权撤离之后,乌力张鲁也会随之进入,到头来咱们死守数月,还是什么都守不住。” 徐庶闻言一阵沉默,对此他其实也十分难受。 此次应对黄巾的南征,从开始到现在整个过程不可谓不长,但吴蜀大军其实从没有正面与黄巾有过正面的大战,即便如此,形势却不知不觉就全面倒向了玄夏。 黄巾甚至不必寻求决战,只是通过各种战术调动就能让吴蜀大军手忙脚乱,一路被牵着鼻子走都不曾打个酣畅淋漓的大战,吴蜀就发现土地就已经陆续丢光了。 这种感觉,就像是有力无处使,一拳打在棉花上一样难受。 到头来,最后也还是避免不了要主动寻求决战,而也就是现在,他们才终于是意识到一些问题所在了。 刘备悠悠长叹,有些自责起来:“未战先怯就已经输了一半,我们从一开始就走错了,如果没有一味避战奢望把敌军挡在对岸,而是主动放他们进来寻求决战,或许更能有希望能取得胜利。” 徐庶苦笑一声:“陛下说的是,只是事已至此,我们也只能接受现实了。” 徐庶当然明白,就算一开始就按照刘备说的那样主动引黄巾渡江决战,事情也未必能有多好,这只不过是刘备在失败之后不甘的一种幻想而已。 当然,他也不会去戳破刘备的这种幻想。 整个过程打的这样被动吃力,并不是因为什么做错了选择,而是因为双方巨大的实力差距。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挣扎都没有任何意义,玄夏的实力和吴蜀完全就已经不是一个层面的了,能苟延残喘到现在,已经算是不错了。 刘备还想说些什么,但嘴巴一张开便顿住,然后落寞的摇摇头。 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无济于事了,到底还是要如徐庶所说一样接受现实,就算最后的这段路是末路,自己也该走完才是. “走吧,去会会许辰。” 刘备整了整自己的衣衫,勉强振作精神,终于是有了几分帝王威严,便往城下走去。 徐庶紧紧跟随在后,两人一前一后走下城头,然后在亲卫的拱卫之下骑上马,慢悠悠的骑马出了城门,往城外已经列队完毕的大军会合。 数万蜀军的目光全都聚集过去,所有人都看着刘备。 这是他们所效忠的君主。 被刘备亲自率领的这一部分军队,正是他最为核心的兵力,这些士兵也对他保持着足够的忠诚。 毕竟刘备在当世诸侯之中,也颇有仁义之风,可以让很多人都甘心追随,这是独属于他的人格魅力。 刘备自认,自己信奉的仁义之道就是王者正道,所以自己能够凝聚人心,自己也应该是最后的胜利者。 他是这么信奉的,也一直都是这么做的,确实也取得了成效。 若是此去面对的是其他敌人,手握这样的大军,就算局面再困难,刘备也有信心可以战胜敌人。 但是如今面对的敌人,却很难让他再有什么信心。 因为,就算是比仁义,那个人也远远比自己仁义,而且是有史以来最大的仁义,连自己最擅长最舒适的道路都远远落于人后,他不知要如何才能战胜对方。 悠悠苍天,何薄于我啊 ------------ 第465章 对立统一 形势一变,蜀军的行动倒也迅速,大军集结撤离整个过程都干净利落的完成,此前一直守备森严的江陵也由此变得放松下去。 当然,蜀军虽然撤走,但并不是直接把空城留给襄阳黄巾。 此去襄阳路过的城邑乡镇,蜀军都会留下数百乃至千余的兵力镇守,这点兵力当然不可能守得住后续黄巾的攻城,但他们的作用就是拖延些许黄巾的进军速度,只要能让黄巾逗留一些时日,便算是发挥了作用。 江陵城算是留下兵力最多的一处了,足足有两千兵力镇守,他们将等待襄阳南下的吕蒙一部大军,完成自己最后的使命。 在刘备率军离开五六天的时间之后,他们也确实等来了吕蒙。 刘备大军往长沙转移的马蹄印都还没来得及完全消失,一支举着黄色旌旗的大军便再度出现在这里,这正是在获知蜀军撤离之后立即率军进逼的吕蒙一部黄巾。 自拿下襄阳之后,吕蒙便再难有更进一步的机会,而今刘备这个威胁终于离开,他自然也按捺不住。 这个时候跟随在蜀军后方,只要前线主力大军开始决战,他这一部兵力随时都可以在后方威胁吴蜀大军,即便淮南军战力不算太强,但也完全可以发挥包夹牵制作用。 “这江陵城城门紧闭,城头也还有军士值守,看来刘备还是给咱们留下些钉子啊。”数万黄巾在江陵城下集结,吕蒙只是抬头观察了一阵,便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了。 这时,又有比他年岁稍长的将领驱马上前来,不以为意道:“料想刘备也没有太多兵力可以留置了,城中人数不会太多,都不用黄巾来,连我都有信心可以拿下此城。” 说话之人,正是吕蒙的姐夫邓当,投降之后他们俩才终于算是家人相逢了却一番担忧。 吕蒙当然也听明白了邓当的话外之音,这姐夫投降过来,难免想要好好表现多多立功,以后才好在黄巾之中站稳脚跟。 吕蒙倒是乐见于此,只是在玄夏并非降将就会得到任用,最终还是看本人是否有足够的觉悟。 对此,吕蒙却又不怎么看好了,自家姐夫怎么也不像是很有觉悟的人,就算要装作信教多半也装不像,蒙混过关那也谈不上什么好事,反而有可能害了邓当自己。 事实上,在玄夏入仕并不是那么轻松的事情,朝廷有足够严厉的监察制度,一旦在仕途上犯了错反而要招致祸事,没有足够觉悟的人在队伍之中,结局多半都不会很好。 当然,吕蒙也不会拒绝给邓当争取立功的机会,这总归是好事。 “要夹击蜀军,沿途城邑必须拔除,此江陵城就由姐夫你率军先攻,我会再遣大军随时助攻,务必尽快拿下此地。” 点了点头之后,吕蒙便发布命令,随后往南方看了一眼,道:“既然蜀军撤离了,吴军也一定会响应行动,此时也应该开始从武陵郡撤离了,乌力获知消息一定会和我军一般在后方紧逼,那我军最好还是肃清沿途城邑首先与他们会合,再一同进军前线策应长沙主力进攻!” 邓当闻言,呵呵一笑:“你这小子如今倒也是有了大将风采,寥寥几句便定下计划,比我这姐夫更有风采,也难怪能混到玄夏地方大吏的位置。” 吕蒙看了邓当一眼,在这次两人会合之后,他就发现邓当对自己的态度不一样了。 这个姐夫如今言行举止虽然对自己十分亲近,但却也保持着极好的分寸,再没有像以前那样把自己当小弟一样随意,反而多是夸张乃至吹捧,态度甚至有些谄媚。 他也懂,如今两人身份毕竟不同了,无形之间已经有一层厚厚的壁障。 豫州牧这种州郡长官,不管在什么时代,那都是一等一的封疆大吏,不夸张的说邓当如今看吕蒙这个妻弟,那真得仰着头看。 他也时常感慨,遥想当年自己只觉得这个妻弟是发疯了才会捧着一本歪门邪道的经书念叨,而今看来不是吕蒙魔怔,而是吕蒙太有眼光了。 谁能想到,那玄夏黄巾还真成了! 这也让邓当心里十分复杂。 一方面有些唏嘘自己时常以为吕蒙不成器,却没料到家族里还是吕蒙最有前途,已经是自己只能仰望的存在。 而另一方面,邓当也庆幸当时吕蒙真的走上那条凶险无比的路,若非如此,怎么能有今天这样显赫的地位。 这若是汉朝时候,只以吕蒙一人之身,就足以荫蔽起一个士族来了。 至于今天的玄夏还能不能复刻这种操作,邓当却不怎么确定了。 玄夏对他还是比较陌生的存在,那里的规则和秩序似乎和大汉时候截然不同,他暂时不知道要怎么才能融入其中。 虽然如此,但邓当却也懂得一件事,也许玄夏不会有大汉那般强势的门阀世家,但以吕蒙现在的身份地位,将来的吕家一样不会平凡。 生存繁衍乃人之本性,若不能把好东西留给子孙后代,或者直接世袭罔替,那人生存于世的行动逻辑也会彻底改变,乃至于丧失奋斗努力甚至生存的动力。 世袭罔替继承财产是人类最纯粹的本能,它构筑了社会的运行逻辑。 但它也是人世间最邪恶的事情,人世间大多数生民的痛苦也是由此而来,如何解决这个问题,正是人类所寻求的终极答案。 玄夏或许与大汉有所不同,但人性却是相通的。 邓当作为吕家的一份子,如今不需要再为孙吴冲锋,而是为了吕家的前途而奋斗,于是当吕蒙挥手下令开始进攻的时候,他没有任何胆怯和犹豫,便率领着大军往江陵发起冲锋。 拿下江陵城,是为玄夏前进的脚步做出贡献,也是在为吕家的前途争取功劳,这是一件解救天下苍生的无私事业,也同时是为私利而奋斗的家族前途。 这世界却也就是这样对立而统一的世界,即便许辰带领黄巾实现了革新,那也不是事业的结束,而是事业的开始。 ------------ 第466章 绝境 黄巾营地一片安静,但安静的外表之下,却是数万黄巾备战时候的肃杀气氛,每一个士兵都对当下的局势有清楚的认识。 留给周瑜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敌人随时都有可能发起最后一波拼命的进攻。 正因为上上下下每一个人都明白形势,所以即便这些时日战场再度回归了安静,但黄巾营地却始终维持着一个外松内紧的状态,只要再起战事,每一个黄巾士兵都能第一时间以最佳的战斗状态迎战。 现在,是玄夏大业的最后一步,打完这一仗,这天下就迎来了彻底的解放,天下生民再也不必担忧战乱,人人都可以放下刀兵回家种田。 越是这种关头,他们也越是认真,没人愿意把统一天下的大业再往后面耽误。 连一般的士兵都对当下的局面了如指掌,身为黄巾领袖的许辰又怎么不会不明白现在的时间有多么关键,几乎每一天,他都会带领王当沮授等人观察长沙城的状况,然后聚集上下将领组织会议,来为最后的一战做万全的准备。 距离上次大战已经快十天过去了,许辰登上高台远望,长沙城还是一片静默,和此前的状况一模一样。 “还是不动手吗.本座倒要看看你们还能等多久。”许辰拿下望远镜交给一旁的沮授,如是笑道。 沮授也是看了一眼长沙,淡笑道:“周瑜选择在十天前开启战事,必定已经是迫近绝路,而今又是十天过去,即便还没有到穷途末路的时候,也应该不会有多久了。” 许辰点点头:“看来在与刘备孙权集合之前,他们都不会再发起进攻了。” 沮授深以为然,已经到了这个关头,再龟缩城中根本没有任何意义,周瑜现在还在等的话,那只能是等后方的大军。 局面如此,吴蜀也只能选择集合全部力量做最后一搏了。 “敌军集合之后,也就是最后一战的时候了,他们已经没有任何退路,只能寻求与我军决战,料想这一战打起来必定是不死不休,这背水一战他们会穷尽全部力气做最疯狂的挣扎。” 说话之时,微风吹拂,沮授似乎已经能嗅到不久后战场将要出现的惨烈气息,这让他的神情不由得凝重了几分。 他对黄巾依然有完全的信心,以现在双方的实力而言,黄巾几乎没有任何输掉的可能。 但他也知道,这对黄巾来说就是最后的考验,虽然不至于有多么艰难,但也不会太轻松,仍然是不能对敌人掉以轻心。 许辰当然也明白这一点,当身后即是悬崖的时候,那也就是放下一切孤注一掷的时候,这可以让吴蜀舍弃一切顾虑和恐惧,用尽每一丝的力气去拼命,这种绝境爆发的力量不容忽视。 背水一战、破釜沉舟能在战史上为人歌颂,便是对绝境之下的勇气的最好写照。 虽然如此,许辰却并不会因此胆怯忧虑,只是淡淡道:“他疯任他疯,我黄巾做好了一切准备,不管他们要如何,我军的打法不会改变,战争的结果也一样不会改变。” 简单的一句话,展现的是不动如山的绝对自信,沮授听来不仅不会觉得狂妄,反而十分认可的点了点头。 黄巾的强大正是源于这种稳定和信心,不管敌人如何发疯也好,只要黄巾做好自己的事情,结果就不会有什么意外。 胜利与否从来不是敌人来决定,而是掌控在黄巾自己手里。 许辰又道:“按照信报所说,孙权刘备已经会合,再有三五日就该抵达这里了吧。” 沮授道:“正是如此,按照他们行军速度,最多五日就可抵达长沙了。” “走的倒是挺快,这到了终局的时候,他们也知道不必再有任何保留了。”许辰淡淡一笑,就这么负手而立望着远方,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一样。 沮授再道:“敌军行军的确不慢,不过我军更快,三日之内,后方十万大军就可以抵达前线了,若我军后援先至,或许可以考虑先行进攻。” 许辰却摇了摇头:“倒也不必如此,寻求决战的是他们,我军坚守营寨就是了,何需舍易求难。” 沮授闻言,顿时醒悟过来:“主公说的是,临近终局,属下还是心急了。” 许辰看了沮授一眼,忍不住笑了笑,连一向以稳重保守著称的沮授都不经意间显露急切,只能说明接近胜利的时候人心难安。 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越是接近成功的时候,人反而更容易急于求成变得浮躁。 就连许辰自己也一样心存急切,只是他更能按捺住心情。 时间越是往前走,吴蜀就越是坐不住,不用考虑别的,光是粮草消耗就可以逼死他们了,若非如此,十天之前周瑜也不会铤而走险主动进攻。 事实上确实如此,此时城中的周瑜鲁肃等人,已经焦头烂额了。 最恐怖的事情是,后方刘备孙权的援军还没来得及赶来,长沙城的粮食就要吃完了,明明只要再等三五天时间就可以集合大军放手一搏了,但就是这三五天时间就足以让长沙的吴蜀大军陷入绝境。 一个巨大的问题出现在他们每个人的面前。 大军要怎么渡过这三五天的时间? 没饭吃这个事情实在是太要命了,而且还是在这个关键当口。 难道都等不到后方大军会合,就要先被逼着去和黄巾拼命? 只是一想到十天前的一战,周瑜就心里一颤,然后猛地摇头:“不行,必须想办法把这几天渡过!” 一旁的鲁肃顿时面色发苦,正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粮食是没法凭空变出来的,这种事恐怕只能神仙有办法了。 完全没有办法的情况之下,帐中众人面面相觑,都是沉默不语。 但就在这沉默当中,众人不约而同想起了一件事情,那是曹操在与黄巾决战时缺粮所想出的办法。 那个程昱一手执行的残忍之法。 这件事情,早就随着玄夏的报纸公布天下,在场之人全都知道。 真的横下一条心的话,这么做确实可以补充军粮,但真的要干吗. 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在了周瑜身上。 ------------ 第467章 底线 “不行,绝对不行!”周瑜甚至都没有在脑子里多考虑一秒,立即就一拍案桌斩金截铁的予以否决,然后看向众人:“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但有些事情曹操做得,我周瑜不能做,这是我的底线!” 众人一见还没有人正式提出来,周瑜就这么坚决的提前先反对了,便也就熄了这种心思。 他这大都督在两军之中颇有威望,一旦做出决定,下面的将领都不敢有什么异议,而且不得不说,这种事确实是有些过分了,绝大多数人都不太能够接受。 说到底,就算此战败了,他们也不过是历史书之中的失败者。 但如果做下这等事情,那就要被写入史书之中世世代代受人唾弃,对于大多数爱惜名声的士人来说,这种名节有失的事不能随便干。 只是,这法子不能用,那还有什么办法变出粮食来渡过这几天呢? 周瑜沉声问道:“粮食明日将尽,若再度定额配给,可能延缓否,只要我军撑到数日后援军抵达,便可稍作补给进行决战!” 鲁肃摇头叹息:“如今粮食供给已经是极限,无从再减了,除非.” 众人顿时看了过去:“除非什么?” 鲁肃清了清嗓子,肃然道:“除非直接断绝城中百姓的粮食,只确保士兵的供给,如此或可勉强支撑到后方援军抵达。” 此言一出,周瑜刚刚打起的几分精神一下消沉下去,众人更是纷纷闭上嘴巴。 如今粮食已经是极限供应了,城中百姓本就只是吊着一口气,只要断了粮食他们立马就要饿死,这样做和屠城根本就没有区别。 周瑜虽然对百姓不算多么怜悯,但也不会凶残至此,其余众人也一般无二。 他们也是爱惜羽毛的,屠城的骂名不是那么好背。 周瑜站起身来,便在帐中来回踱步,眉头拧成了一团,也是一下就被这个问题难住了,自己就算是再有聪明才智,也无法生生变出粮食来。 想要粮食,无非开源节流而已,如今开源无从说起,节流也节不下去,事情似乎已经陷入死路。 原本裹挟州郡百姓入城,是要他们充当劳力辅佐军事,但时至今日吴蜀已经不能龟缩守城,反而要主动出击寻求决战,这个时候,这些百姓便失去了价值,反而变成了吴蜀大军的负累。 若是能把这些负担甩掉就好了. 头疼之下,周瑜忍不住心里嘀咕起来,但也就是这一嘀咕,却一下把他愣住。 忽然之间,他只觉得脑海之中灵光一现,一个念想便浮现出来,这也让他来回走动的脚步猛地顿住,其余人下意识就看了过来。 他们一看周瑜这表情,顿时就明白过来,这大都督是有主意了。 果然,就见周瑜略作沉吟,随后看向了鲁肃:“子敬,某要你往黄巾大营出使,你可能担当大任?” 鲁肃还未及反应,其余人却先愣住,他们想不到都这种关头了,还有什么必要往敌营出使,难道还要在战前去劝降敌军? 倒是鲁肃在最初的愣神之后,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眼睛也是微微亮起:“大都督有何任务尽管直言,鲁肃愿往敌营!” 这边的周瑜焦头烂额,而在黄巾大营的许辰就要安逸的多了,临近大战的时候,视察完了营地,他便处于一种无所事事的状态。 并非是他不理军事,而是黄巾已经对这一战做足了准备,根本不需要他额外操心。 实际上许辰在前线对军队而言,精神激励的作用远远大于具体的军事作用,只要每天他能露露面让士兵们看上一眼维持大军士气就行了,具体怎么打下面的将领自然会有军事会议制定计划。 这一点许辰也十分明白,所以闲暇之后,他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在营地四处走动,时不时便要与士兵同吃同乐一番,把自己的在精神层面的作用发挥到极致。 不得不说这些动作的效果十分不错,营地的气氛很明显就跟着发生了良好的变化。 虽然黄巾本来士气就十分高涨,但是随着战事的临近,营地气氛难免会有些许紧张,而经过这么一来,气氛就变得放松许多。 这种放松并不是松懈,而是一种淡定淡然,士兵们对待这最后的战争,开始更多以平常心对待。 也就是许辰在黄巾之中能有这种精神能量了,只是简单和士兵们拉拉家常,了解一下他们的想法和诉求,就能让士兵们立刻平静下来。 眼看还有几天时间双方援军就要陆续抵达开始决战的时候,许辰也依然保持这种习惯,此时此刻,他就在营地中探望伤员。 十天前的大战,黄巾也有些许的轻重伤兵,许辰这会儿也就看看他们伤情如何。 这一看,顿时就让营地之中的士兵们感动交加,能让教主亲自过来探望,身上的伤也不算白受了。 好在他们如今的伤情已经好了七七八八,许辰高兴之下,干脆就地坐下,听着身边士兵们一个个说着他们的战斗故事。 这里面,有他们训练遇到的问题,有战场上的厮杀,还有长官的教导帮助。 听着这些故事,许辰心中难免欣慰,他明显感觉到士兵们对于黄巾这个身份,有极强的荣誉感和归属感,而这足以说明自己打造的这支队伍是足够合格的。 百姓子弟兵组成的队伍,对于这个时代来说还是太过超前了,曹操公孙瓒周瑜之辈,又怎么能不绝望呢。 许辰这边和士兵们打成一片,但吴蜀方面似乎不太愿意让许辰这么安逸下去。 只见沮授来到许辰身边低声说了些什么,随后许辰就露出意外之色,往远处的长沙城看了一眼。 “这个时候鲁肃来使,他们想干嘛?”许辰疑惑道。 “属下也不知他们有何想法。”沮授其实也十分纳闷,这个时候还来出使,总不能是来劝降的吧,那这玩笑就开大了:“主公您看要放他进来吗?” 许辰想了想,随后点头起来:“客人来了自然不能怠慢,把他带来见我,本座看看他们还能打什么主意。” ------------ 第468章 道德绑架 鲁肃想到了黄巾不会拒绝自己的来使,但他没想到许辰会在兵营之中接见自己,当来到许辰面前的时候,他首先看到的是旁边数不清的黄巾。 此时显然是黄巾们歇息的时候,士兵们都呈现出十分放松的状态,他们或是在营帐里谈笑,又或者是三三两两围坐在篝火前谈论事情,也有些小队伍会安静组成队伍听着军官的教导,当然更多的人还是围坐在许辰身边。 即便是鲁肃这个吴国使臣从他们身边走过,多数人也只是看了一眼就不再关注。 这种状况不禁让鲁肃心生感慨,他能感觉得到眼前这种放松和淡然并不是黄巾刻意装出来的场面,而是他们真的没有在乎自己这个使臣,或者说他们就不会在乎敌人。 强者不会把注意力完全放在敌人身上,而是更多的关注自己。 他不免心中叹息,或许对于黄巾来说,吴蜀已经不足够成为真正合格的对手了,鲁肃不觉得这是黄巾看不起吴蜀,而是吴蜀真的已经行至末路。 失去扬州和益州,吴蜀的根基也就没有了,剩下这三十万大军只是无根之木而已,现在粮草耗尽,最后的一丝养分也没有了,留给他们的命运就只剩下凋零腐烂。 怀着沉重的心情走到营地深处,鲁肃很快看到被士兵簇拥在中心的一个人,那正是吴蜀乃至旧时代最大的敌人许辰。 “吴国使臣鲁肃,拜见黄巾大天师!” 鲁肃上前肃然拱手躬身,不管双方立场如何敌对,在这个时候鲁肃都会给许辰足够的尊重,对方也确实有这个资格。 和身边士兵谈笑的许辰,这才中止了话题,然后看向了鲁肃。 许辰笑着点头回应,随后挥了挥手,很快就有士兵搬来一个椅子,鲁肃也就在许辰的示意之下在前坐下。 此处只是兵营的空地,四周都是在空地休息的士兵,见许辰没有换地方的打算,鲁肃也就明白自己就要在这众目睽睽之下谈论事务了。 眼前的这个男人虽然接见了自己,但显然精神状态和周边的士兵们是一样的,并没有把这事儿当回事儿,接见敌军使臣似乎只是一件无关痛痒顺手应下的小事而已。 鲁肃明白,许辰和黄巾的这种状态,并非是刻意的轻慢以贬低敌人,而是内心的强大自信自发展现出来的。 当然,鲁肃并不会因此而感觉愤怒,相反能在这种场合谈论接下来的事情,反而是他希望看到的事情。 “如今局面你我皆知,或许再有几日时间就是两军分生死的时候,尔现在出使来我营中,是想谈论何事?” 许辰看着鲁肃,略有疑惑又有些好笑的道:“是你们想要投降了,还是来劝降我们的?” 鲁肃淡淡一笑,朝着许辰一拱手,道:“天师说笑了,胜负在天、生死有命,我吴蜀还是输得起的,不至到投降的地步,至于劝降贵军,鄙人却也不会有此妄想。” 听到这不卑不亢的回答,许辰点点头道:“既不是投降或劝降,本座便也想不到还有什么可以谈的了。” 言及至此,鲁肃也就不兜圈子了,直言道:“不瞒天师,鄙人此行前来,实为求助而来。” 求助? 听到这两个字,不仅许辰愣住了,旁边的士兵们也全都疑惑的看了过去,这时候他们看鲁肃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疯子。 一边的沮授坐不住了,冷笑道:“阁下是失心疯了吗,眼下你我两军交战在即,焉有向敌人求助的道理,还是你以为我黄巾会做资敌蠢事!” 鲁肃闻言,却没有回应,只是把目光看向了沉默的许辰。 许辰虽然莫名其妙,却也不觉得吴蜀会这般无理取闹,便道:“说说看,你们想要如何帮助?” 鲁肃道:“好叫天师知道,长沙城中粮草已尽,到明天的时候城中军民便再无可食了,我军实在是没有办法,只能向贵军寻求帮助!” 这一下,周边众人更是无语,士兵们一个个都为鲁肃的无耻而震惊。 他怎么敢开口的啊,两军交战还能向敌军讨要粮食,这种事他们活一辈子也没有听过。 一旁的沮授本来还想斥责鲁肃,但现在也是直接无话可说。 他都这样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许辰也是在脑海里确认了好几遍,才确定自己没有理解错鲁肃的意思,但这更加让他不可思议了:“周瑜莫非是把本座当冤大头了,没有粮食是他自己的事情,还能求助到本座头上来?” 鲁肃完全不在乎那一道道讥讽的眼神,环视了周边士兵们一眼之后,他便缓缓站起身来。 众人只道鲁肃自觉不行要就此告退了,却没想到鲁肃两腿一弯,竟突然跪了下去,还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又在跪下之后伏下身体,却是结结实实给许辰行了大礼。 “天师误会了,鄙人并非为吴蜀求助,而是为城中百姓求助!” 这一句话十分洪亮,更饱含一种无奈和忧心的情感,一下就让周边士兵们都安静下去,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鲁肃身上。 许辰一怔,与身边的沮授相视一眼,这时候的沮授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起来。 很明显,他们两人这时候都意识到了周瑜的打算。 “两军交战生死有命,吴蜀就算败亡那也无话可说,但百姓无辜不好因战受累,如今我军粮草将尽再也不能供养百姓,到明日或许就要出现十数万人饿死的惨剧,我军实不忍如此!” 说到这里的时候,鲁肃在趴着的姿势中抬起头,努力看向许辰,眼中竟是湿润起来:“久闻天师心怀苍生以扶助生民为己任,定然也不愿见此悲剧,是以我军厚颜请求贵军能接受百姓以作安顿,我军可以败亡,但百姓不可枉死啊!” 现场一片鸦雀无声,这一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转移到许辰脸上。 此时许辰的脸色十分平静,显然在此之前就已经料到鲁肃要说什么了。 听完鲁肃这番声泪俱下的话,他心里蹦出四个字来。 道德绑架! 感受着身边一个个士兵的眼神,许辰看着鲁肃,却摇了摇头。 ------------ 第469章 未尝不可 “这算什么,用百姓来要挟本座?”虽然明知道对方没安好心,但许辰倒也不急不恼,只淡笑着询问鲁肃。 鲁肃这才跪直了身体,神情也随之一正,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道:“大天师误会了,我军绝无要挟之意,今日敌人若非是黄巾的话,鄙人甚至都不会踏入此地,正因为鄙人知道大天师心念百姓不会拒绝,才会厚颜前来为百姓求助。” 许辰看着鲁肃,脸上不以为然,最后淡淡道:“你们倒也是有心了,能为百姓做到这等地步,但是” 鲁肃一言不发,等待着许辰把话说完。 “但是,长沙百姓究竟为何会面临如此困境,你们难道不知?”许辰冷哼一声,语气之中满是鄙夷和冷漠。 “这”鲁肃脸色一僵,想要说些什么却又无从说起。 许辰再道:“你们若真的心怀百姓,当初又怎么会裹挟百姓入城?抢了他们的粮食,逼迫他们服役,现在他们要饿死了,你们倒是来当好人了?” 许辰一番话说完,鲁肃脸色顿时微变,但又无法反驳,毕竟这些都是事实。 他往左右一看,果然发现刚刚看自己还算平静的黄巾士兵们,现在眼神都变得不对起来,那一个个厌恶的神情足以说明黄巾士兵们对自己的看法了。 被许辰一番话撕破伪装,他这个好人也是做不下去。 原本被鲁肃那真诚模样骗到的士兵们现在也都醒悟过来,吴蜀根本就不可能是真的关心百姓,否则的话长沙百姓根本不会这般凄惨。 旧贵族的嘴脸究竟如何,吃够他们苦头的黄巾们怎么会不知道,那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恶狗,根本不曾把百姓当人。 “征用民力物资乃兵事无奈之举,但吴蜀绝无残民之心,否则今日又怎么会前来恳求贵军,天师如何揣度我方都可以,只要能救下城中百姓,这骂名我们甘愿担下!” 眼看气氛不对,鲁肃连忙为己方辩驳起来。 他倒不是为了挽回吴蜀的形象,双方是敌人,黄巾怎么看吴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黄巾怎么看许辰。 吴蜀这里越是表现的大义凛然,就越能逼迫许辰妥协,毕竟连吴蜀都这么心怀百姓了,你许辰口口声声一心为民,难道还能眼睁睁看着百姓饿死? 他这等小心思,许辰沮授等人自然是一眼看穿。 沮授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对许辰说些什么,但这事儿确实有些棘手,算是吴蜀的阳谋了,自己这边怎么选择似乎都不太好。 最后,他还是选择沉默了,这种事还得许辰自己决定。 一片安静的营地之中,许辰与鲁肃两相对视,双方在无声之中似乎完成了一种交流。 “你们倒是好算计,粮食不够,便把百姓当做负累甩给我们,十数万的百姓,还能消耗我军的后勤,都说周郎妙计安天下,本座现在认可这句话了。” 许辰摇头一笑,都忍不住鼓起掌来,不得不说周瑜这阳谋算是拿捏住自己了。 众人齐刷刷的看过来,所有人都等着许辰的选择。 鲁肃虽然表面平静,但是内心却紧张起来,他不知道许辰是否真的愿意吃下这个亏。 如果许辰答应,这其实在事实上相当于帮了吴蜀一把,让他们能缓一口气撑到援军到来。 在军事上,这无疑是十分愚蠢的事情,就算拒绝掉了,其实也合乎情理。 对许辰来说,就算这些百姓全都饿死,最后账也都会算在吴蜀的头上,对许辰自己的名声并不会有什么亏损,还能看着吴蜀大军陷入两难绝境,说不定就能逼着周瑜在条件不足的情况下,做最后一波无力的进攻,那么这场战争立刻就可以结束掉。 在不会损失自己名节的情况下,鲁肃觉得天下诸侯都知道该怎么选择,所以他也拿不准这阳谋是否能让许辰妥协。 如果许辰拒绝的话,那吴蜀就真的黔驴技穷,只有发起绝望的冲锋一条路可选了。 “虽说本座知晓你们算计,但关系十几万生民的生死,本座被你们算计一次也未尝不可。” 许辰淡淡的话语传来,鲁肃浑身一震,他猛地看向许辰,就看到许辰平静的脸庞。 这一瞬间,周边的黄巾士兵们,许多人都松了口气,然后放松的笑了起来,只有沮授无奈的摇了摇头,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当然,要说松了口气,还是鲁肃松的最大,他知道吴蜀大军算是争取到了时间了。 “天师大义,鄙人佩服!” 鲁肃再度向许辰行大礼,这一次他心服口服。 他能感觉到,眼前这个男人做这个决定,没有任何的犹豫和恼怒,似乎就是一种理所应当的选择而已,这让他明白,百姓这两个字并不仅仅只停留在口号之上,而是实实在在存在于这个男人的心里。 这也让鲁肃有些羞愧,君子固然可以欺之以方,但这也让自己显得有些无耻。 士人满口的天下苍生,但落实在现实层面,又有几人能做到眼前男人这种地步呢。 明明可以什么都不做看着吴蜀大军自行崩溃送死的,但这个男人还是做出了更加不利的选择。 “此事,本座许了,城中百姓你们尽可放出,我们会全部接收并做安顿。” 在目光聚集之下,许辰淡漠的看着鲁肃:“但是你回去告诉周瑜,我们安顿了百姓不等于不算旧账,待战后,你们如何对待百姓,所有罪责皆有清算。” 鲁肃闻言,也只能拱手沉默,虽然许辰这话已经默认黄巾会赢,他也无法反驳。 对他来说,此行出使任务已经完成了,至于等来后方主力大军还能不能赢,那也是听天命尽人事而已。 旧时代就算消亡,也总归要发出绝唱,这绝唱就是接下来的最后决战了。 不过,经此之后,就算最后吴蜀败了,鲁肃也心服口服了。 眼前这个男人真能坐天下的话,对天下苍生而言或许真是最大的幸事。 也许儒家大同世界的终极理想,最终反而是这个为儒家掘墓的男人来推动的,这未免不是一种讽刺. ------------ 第470章 跟我走 清晨,一支轻骑从黄巾营地驶出,迈着缓慢的步伐往长沙城走去,看他们平静的模样,此行似乎并不是为攻城而去。 就连城头上的吴蜀士兵们也只是眼睁睁看着他们靠近,一直到了城门处,也没有对这支黄巾骑兵进行攻击。 双方似乎都有什么默契,要在这里完成一件什么事情一般。 不多久,城头之上走来一行人,正是以周瑜为首的一干人等,周瑜来到城头往下看去,与下方率领黄巾骑兵的将领遥相对视一眼。 看到黄巾遵照了昨天的约定准时派人过来,周瑜才算是彻底放心下来。 “开城门,放百姓!” 对着下面的黄巾银甲将领点了点头之后,周瑜便下达命令。 这一支骑兵不过百来人,完全不对城池具备威胁,黄巾已经展现出足够的态度,周瑜自然也就干脆起来。 周瑜一声令下,长沙城门被缓缓推开,下面的赵云就从越来越大的门洞中,看到里面密密麻麻的百姓,只是这一看之下,他却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一眼看不到头的人群队伍,尽是形容枯槁衣衫缕烂之人,许多人甚至直接就裸露着身体,可以看到他们身上一根根肋骨被深深的勒了出来,就连行走的时候也多是步伐虚浮缓慢有气无力,总让人害怕一旦摔倒一个人,后面的人群都要跟着全都摔倒。 他们每个人脸上都是麻木的神色,宛如活死人一样的死气沉沉,只是在吴蜀士兵的呵斥之下机械的行走着。 只从他们的身体状态来看,就可以想象这几个月他们究竟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这不是简单饿几个月的事情,而是只以最低的生存需求苟活了几个月,多数人都已经临近死亡的危险线,再铁打的人被这么折磨几个月,也要被刮下去几层血肉。 赵云身边的骑兵们,眼神一下就变得冷漠起来,隐隐之间杀气透发而出。 黄巾的军队构成,都是清一色的子弟兵,每个人都是曾经受尽苦难的底层百姓,没有人比他们更能对眼前这些百姓感同身受了。 想到昨天鲁肃进入黄巾营地那大义凛然的模样,他们顿时心里一阵恶心。 若不是因为吴蜀强行裹挟百姓,今天百姓们又怎么会变成这个模样,居然还有脸装出怜悯百姓的嘴脸去要挟黄巾! 这一刻,旧贵族们的嘴脸更让黄巾士兵们心生厌恶。 把百姓吃干抹净了,等到百姓没有利用价值成了负累,却又假惺惺的开始为百姓着想,实际上却是用百姓要挟敌人。 看似他们尚有一丝底线没有对百姓赶尽杀绝,实际上也只是为了给自己保留最后一点名节而已,眼前这些百姓就算全都死光,那些旧贵族究竟能有几人会发自内心的悲悯呢。 真正能为百姓而悲悯的人,从一开始就不会让百姓遭受这种苦难。 赵云也是摇头叹息,越是看得多了,他就越是觉得旧时代被淘汰自有其道理。 虽然他自己也是寒门士子,但现在已经对曾经的士族荣光没有任何追求。 该死的东西,就早些去死的好。 “乡亲们,跟着我走,前面就有饭食!” 赵云伸手举起长枪,枪身上缚着的黄色玄旗在风中展开,那自然教的教徽图案霎时间出现在所有人的面前,百姓们麻木的表情,终于略微有些动容。 他们还不明白这面旗帜代表着什么,他们只是被赵云话语中的“饭食”所吸引。 没有多余的话语,赵云折返马匹,便小步往回慢行,黄色的旗帜便成了百姓们的指引,庞大的队伍,就这么缓慢的往黄巾营地走去,而这十几万百姓的一走,就是许久的时间。 站在城头上的吴蜀诸将,此时也不免有些唏嘘,谁能想到你死我活的两方,倒是能为了百姓短暂达成合作。 这样一来,算是解决了吴蜀后勤的燃眉之急,剩下的粮食虽然仍是不多,但省一省勉强还能撑到援军,那时候才算有了发起决战的本钱。 只是众人却很难高兴的起来,对于即将到来的决战,几乎没有一个人是怀有信心的。 “待城中百姓全部离开之后,立即紧闭城门,告诉士兵们这几天好好休整,等到刘皇与陛下抵达之后,就是我军反攻得胜的时候了!” 周瑜沉声丢下这句话,便转身往城内走去,只留下众人在城头无言以对。 现在这情况别说上层的将领们了,就连士兵们也不可能会相信什么反攻得胜的事情,还去用这种说法激励士兵,无异于自欺欺人。 奈何这也是没有办法了,再绝望,仗也还是要打的。 而另一头的黄巾营地,此时已经在后方开辟出一大片地方做安置营地,当百姓们在赵云的带领之下走来之后,刚才还死气沉沉的人群,一下就躁动起来。 距离尚有百来米的时候,他们就看到土墙之中蒸腾的雾气还有炊烟,然后就是一阵阵的香气袭来。 这香气他们再熟悉不过,正是粥食的味道。 他们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闻到过这样浓郁的粟米香气了,这气味传达过来,让他们已经干涸濒死的细胞都慢慢苏醒,然后一种强烈的渴望开始在身上蔓延,就如同久旱渴求甘霖一样难以抑制。 眼看人群就要失去秩序的时候,早早就已经列阵一旁的黄巾军阵顿时出动。 随着将领的指挥,一队队的黄巾交错散开,变成横竖的利刃把人群全部切开,如同一张巨网把整个人群全都囊括其中,还未及发生骚乱的人群,一下就被按了下去。 接收百姓之后可能会发生什么,黄巾自然有足够的预期,不会在这种事情上犯什么低级错误。 在士兵们的有序控制之下,百姓们虽然早已经饿红了眼,但还是保持着基本的秩序,依次进入围墙之中,吃上了数月以来真正意义上的一口热乎饭。 而在兵营里看着这一切的沮授,却是长叹一声:“主公,如此固然救下百姓,但陡然增加的后勤负担也很是吃力,决战之后若是不能尽快结束战斗,恐怕这些百姓就要成为我军隐忧了。” 许辰闻言,却不为所动,似乎并不为此担心。 ------------ 第471章 谁之过 接收十几万的百姓并不是那么轻轻松松的事情,毕竟现在还处于战时,本就是粮草消耗巨大的时候,再多了这么多的负担,黄巾后勤压力立刻就拔高了几个等级。 这次南征耗费时日堪称黄巾一路以来最久的一战,时至今日战争耗费已经不计其数,多出十几万张嘴,一个不好真要把后方吃垮了。 若是这十几万百姓还能转化成战力的话,或者能给黄巾做些辅助工事,那倒也还好。 但现在看来这些百姓的状态根本就不可能产生什么正面价值,完完全全只是给黄巾带来负担,就算把这些百姓全部转移到后方,也是一样固定每天要白白消耗无数粮食。 但即便如此,许辰也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值得的。 即便不说自然教的教义要求下,黄巾不可能做出第二种选择,就算是可以,这些人口也是许辰眼里十分宝贵的资源,完全值得黄巾承受压力保住他们。 汉末大乱,各地烽烟不息,虽然许辰的出现提前很久就结束了这诸侯纷争,但乱世之下华夏大地的人口还是出现极大的衰减,一场场战斗不知道让多少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毫不夸张的说,这短短的二十来年,从黄巾起义开始到现在,这片土地上损失的人口绝对可以达到数百万乃至千万之众,毕竟战乱带来的不仅仅只有战争的直接伤亡,还会带来混乱和瘟疫,因为战争间接饿死病死的人数根本就无法计量。 而玄夏眼看胜利在即,后续便要进入休养生息的建设阶段,不论是工业生产还是出海的长期计划,人口的需求都是个巨大的无底洞,十几万的人口只要救下来,本身就具备巨大的价值。 至于这会不会对现在的战争有影响,当然是有的,但也没有那么大。 “无妨,后勤压力大不能拖延,那就快些结束战争就是了,我军有这个能力。” 见安置营地已经稳定下去,许辰便回头往长沙城看了一眼,淡淡道:“而且就算让吴蜀缓过这口气,他们的后勤压力也一样巨大,依然比我军严峻的多,他们比我们更急!” 沮授闻言,便也点点头:“主公英明,属下只是做最坏的预想,现实来说即便是加上这十几万百姓,我军后勤储备也不是已经陷入绝境的他们能比的。” “待百姓缓个一天后,便把他们送去后方,接下来该把精力完全投入战争了。”许辰说罢,便往营地里边走去。 沮授连忙跟上,只在心里唏嘘起来。 这一战持续日久,光是为了维持军备,每一天从冀州幽州青州等后方运来的粮食都数之不尽,而今的消耗已经十分巨大,就算是玄夏也有些吃不消了。 好在也总算是把吴蜀给逼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一切也即将迎来终局。 这让沮授有些迫不及待起来。 玄夏取得完全的胜利之后,这天下究竟会变成什么模样,却也是让他十分好奇的一件事情。 而与沮授这样充满期待的心情不同,作为敌对方的周瑜,却又是另外一番心境。 双方交接百姓过后的第二天,一个让周瑜十分难受的消息就出现了,黄巾的后方大军,却比吴蜀的援军更早一步抵达了战场。 这意味着周瑜原本意图合三十万兵力对黄巾五万大军发起沉重一击的计划直接破产。 双方接下来的战争,不会是兵力那么悬殊的决战,而是双方兵力齐全的真正意义的正面对决,但这样看似对双方十分公平,吴蜀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这一战以来,周瑜作为大都督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尽可能利用一切有利条件去和黄巾周旋,不是利用长江水道拒敌于外,就是利用荆州城邑坚壁清野,避免了一切可能与黄巾正面交战的可能。 之所以这样,就是因为周瑜知道,正面是真打不过啊。 可惜,纵使他穷尽一切办法,到头来还是黔驴技穷了,所有手段都用尽了,还是被黄巾逼到了绝路,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只能硬着头皮走上正面,与黄巾展开毫无花巧的勇士对决。 所以,当见到紧接着黄巾主力后面赶到战场的刘备孙权的时候,周瑜根本就高兴不起来,他知道,刘备孙权的到来并不是带来希望,而是意味着他们要压上所有的赌注去开始这希望渺茫的一战了。 吴蜀大军再度会合,三十万的大军便浩浩荡荡汇集在荒野之上,现在他们彻底抛弃了长沙城,不再试图进行守城了,因为根本没有必要。 手里已经没有粮食,他们只能放手一搏主动求战,黄巾不打,他们也要逼着黄巾打,根本没有守城的余地。 孙权刘备走出阵前,便看到已经跪地一片的吴蜀君臣。 明明这时候是君臣相聚大军会合的时候,但不论是刘备孙权,还是一众臣子,他们脸上都只有一片沉重的表情。 其实,他们也想让气氛尽可能轻松积极一些,但是这种气氛的来源并不是他们,而是三十多万大军的整体气氛,这不是他们寥寥数人能够改变的事情。 刘备孙权相视一眼,两人的心都沉入了谷底,大军还没开打,士气就一片悲壮消沉的,这跟判了死刑没有区别。 但天下大势既定,并非人力可以逆转,他们能做的,也只能是尽自己所能做最后的挣扎了。 孙权上前去,把最前方的周瑜搀扶起来,再一看,时隔数月之后,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俏郎君已经不见,出现在眼前的赫然是一个眼神深沉面容沧桑的男人,就连身形也肉眼可见的消瘦几分。 “公瑾,这些时日苦了你了” 孙权眼睛不禁有些湿润。时隔数月,再见已经是穷途末路之时,就算是来之前他对周瑜有再多的怨气和不满,现在也都无从责怪了。 相反,在意识到似乎已经不能逆转天命的现实之后,孙权甚至释然了。 现在去责怪周瑜,还有什么意义呢,今日局面并非周瑜不力,而是吴蜀和玄夏本就实力悬殊,这是一场从一开始就注定会失败的战争 周瑜也是情绪触动,泪水顿时奔涌出来,却再度重重跪下:“周瑜无用,未能为我军争取胜机,辜负陛下信任,还请陛下责罚!” ------------ 第472章 没有选择 对于周瑜,孙权的态度是十分复杂的,内心而言他对周瑜保存着极大的忌惮,作为根基未稳的君主面对周瑜这样威望巨大和才能顶尖的托付重臣,孙权天然就会感受到一种压迫感,这让他很不舒服。 可以的话,他其实不太愿意一直重要周瑜这个兄长留下的肱骨之臣,而更愿意自己亲自提拔可用之才,比如鲁肃就是他觉得十分合适的人选。 如果不出意外吴国可以安稳自身的话,他就会考虑内部斗争的事儿了,奈何天下形势甚至没有再让吴蜀有内部斗争的余地了,外部的威胁直接决定他们的生死,什么功高震主的事情已经不值得考虑,相反孙权只能把一切希望全都交付于周瑜手上。 只是即便如此,周瑜却也没能力挽狂澜,吴蜀还是无法避免的走上了绝路。 对此,孙权当然是失望和不满的。 你周公瑾能辅佐孙策打下孙吴的社稷,为何今天不能替我孙权守住大吴的疆土? 周郎妙计安天下,最终换来的却是这般结果。 在后方的时候,眼看着长沙前线一点动静都没有传来,孙权不知道多少个夜晚因此焦虑失眠,也不知道在私底下如何对周瑜破口大骂。 周瑜的表现实在让他太过失望,他预期的局面绝不是今天这样。 只是真的来到前线之后,孙权曾经准备好的那些责怪怒骂,却也说不出口了。 看到周瑜如今憔悴消瘦的模样,他意识到对方也只是血肉之躯的普通人而已,纵然有些过人的智计,也远远做不到逆天改命的事情。 毕竟,面前的对手可是黄巾,双方实力差距大到这种地步,打不过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公瑾不必自责,能带领大军周旋至今,这已是极不易的事情,朕又如何能够怪罪,局势如此再谈过往再无意义,不如收拾心情准备决战,把眼前的这一关渡过才有以后可言。” 事已至此,孙权也只能长叹一声,再度把周瑜搀扶起来,又让其余的一众臣子也都站起。 眼见孙权如此宽容,周瑜又是自责又是感动,最后也只能重重点头道:“此战不论结果如何,周瑜也必定倾尽全力。” “如此甚好,朕等着公瑾的好消息。”孙权勉强的笑了笑,虽然嘴上说的漂亮,心里却十分悲观。 连周瑜这么自信骄傲的人,在战前立志的时候,都不敢再说必胜的话,而只敢说一句全力以赴,这种下意识的表态,反而更能说明周瑜心里真实的胜负预期。 他再一看周边的其余人,也都是一片沉默,只怕也都和周瑜一样内心已经不抱有胜利的希望了。 从上面的将领到下面的士兵们都对一场战争失去信心,那这场战争不用等到开始就已经结束了,这种情况未免让人有些绝望。 只是孙权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因为就连他自己,心里也不会奢望了。 他甚至都不知道,眼前这些人有多少是一心只求死战的,又有多少人是打算见势不对就转而投降的,甚至于会不会有人正在琢磨绑架君主去黄巾那里邀功。 吴蜀社稷早已经飘零,它们不像大汉那样,还有那么多忠义之士愿意与国共存亡,在这种关头,下面的人早就已经心思各异,这却是刘备和孙权都无法控制的东西。 他们知道一旦开战会是什么结果,但他们不得不打,因为除了打之外他们没有其他可以做的事情了。 孙权尚且还算好的,此时的刘备却更是悲痛,吴国至少还有周瑜主持大局,而蜀国却实实在在的陷入人才凋零的地步。 大军会合之后,刘备这才发现整个蜀军自己唯一能倚仗的,竟只是伤重还未痊愈的黄忠! 上次一战,黄忠被赵云所伤,至今也未恢复过来,如今不过是强撑着来迎接刘备,状态依然十分虚弱,但即便这样,刘备也不得不让黄忠顶着伤主持蜀军大局。 以前至少还有魏延可以任用,再不济廖化也能拿出来顶一顶,但现在刘备举目看去,却再也看不到可堪大用的人才。 这种无力和悲凉的局面,更让刘备幽怨。 只是,现在甚至连让他悲伤的时间都没有了,吴蜀大军彻底集合之后,很快孙权就带领周瑜鲁肃等人往这里前来,却是立即就要商议战事,连喘口气的时间都不留了。 “刘皇还请振作,如今我军虽然集合,但已经没有足够粮草,恐怕没有更多时间耽搁,只能尽快与黄巾决战!”孙权上前来朝着刘备一行礼,就语气沉重的劝说起来。 刘备正在对黄忠嘘寒问暖以示关心,此时也只能暂且作罢,对着孙权回礼:“吴皇放心,朕已有决战之准备。” 孙权点了点头,道:“如此甚好,那不如先议军事?” 刘备神色慢慢严肃起来,道:“正该如此,你我再无退路,生死存亡正在今日!” 他们大军只不过才是刚刚集结而已,但无论是刘备孙权还是周瑜徐庶,都知道自己已经没有时间,现在能做的就是立刻马上发起战争,越是拖延,对自己就越是不利。 很快,吴蜀便搭建起简略的营地,一座高台已经立起,几人一同登上往远处黄巾营地看去。 这一看,众人的神色就更加凝重了,因为此时的黄巾营地显现出来的,是极致的沉默和安静,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吴蜀大军会合一般。 徐庶叹息一声,无奈道:“看黄巾的动静,他们似乎不打算主动出击,或许我军只能强行攻打营寨了。” 周瑜上前一步,点点头:“敌军十分清楚我军窘境,知道我军只能主动寻求对战,自是不会舍弃营寨之利,这一战我军将十分艰难。” 说到这里,周瑜不由得想起十几天之前自己的冒险进攻,而那一次的结果现在依然让他心有余悸。 虽然上次只有十数万的大军,而现在兵力更多了一倍,但周瑜心里依然没有多少信心,毕竟黄巾的兵力同样比上次更多。 孙权担忧道:“那我军该如何进攻才好。” 周瑜看他一眼,沉声道:“回陛下,此战已经没有战术空间,只有硬攻而已。” ------------ 第473章 全都埋掉 在周瑜这句硬攻说出来之后,刘备和孙权都是一阵恍然,他们这才忽然意识到,此战与其说是双方势均力敌的激烈决战,不如说是吴蜀方万般无奈如灯蛾扑火一般的赴死。 战争的双方都对眼下的形势了然于胸,如今吴蜀已经没有任何退路,不仅粮草短缺不足以支撑稍久一些的大战,后方还有吕蒙乌力张鲁越来越近的威胁。 现在,他们就算不想打,也要被逼着往前进攻,哪怕明知这样强行攻打营寨几乎不可能成功,也只能一头撞上去了。 黄巾当然也知道吴蜀没有选择了,不然的话也不会对吴蜀大军集合如此无动于衷。 刘备孙权可以想象到,此时前方营寨的黄巾必定已经是严阵以待,看似无动于衷只是不会主动出击而已,但是黄巾必定已经摆好了防御的姿势,只等吴蜀大军送上门来。 他们相视一眼,都是苦笑一声,虽然周瑜的话说的十分无奈,但这就是现实。 “既然如此,便开伙造饭,待将士们先饱食一顿积攒些力气,便开始进攻吧” 刘备面色沉静的下达命令,一脸苍白身上还缠着白布的黄忠随后就领命而去安排事宜。 一旁孙权自然也是如此吩咐,吴军也迅速开始休整。 不多久便有一道道炊烟升起,整个大军就此开始为决战做最后的准备,紧张又肃杀的气氛,不知不觉开始变得浓郁起来。 而对面的黄巾营地之中,许辰与一众人都在高台观察情况。 此时他们视野当中,两军中间开阔长远的空地平原上,正有阵风惊起,然后卷得沙尘漫天,这似乎是战争双方气势在空气之中的较量的具象化,又像是战争气息引起天地关注从而发出异象。 战争还未开始,氛围就已经达到了极致,虽然许辰并不会因此而紧张,但也难免感慨。 终于是到时候了,这一下吴蜀再无可以退缩的余地,除了一决生死再无它路。 此时黄巾营地之中,正如刘备孙权提前预料的一般早已经严阵以待,一队队军士已经在营门和营墙值守备战,拒马栅栏这般器械也在各处设置,士兵们身上的盔甲武器也都保养得如同崭新一般,在阳光照射之下发出阵阵磷光。 营中兵力布置各处分明,各处先锋军重甲披挂组成营门之后的人肉铁壁,在狭小区域之内完全可以起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效果。 营墙内部,则有长戟士和连弩手,辅以近身和中距离攻击,可以以绝对安全的身位肆无忌惮的输出。 而在营地后方,一个个后备军团皆是呈战备阵型,随时都可以轮替前线的部队,这可以始终维持黄巾强大的战争压力,不管吴蜀大军进攻多久,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永远都是精力充沛武装到牙齿的黄巾精锐。 也正是有了这些,在场的黄巾将领们,才能稳如泰山的有说有笑。 “其实,他们若是聪明人的话,最好的选择就是投降,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除了让我惊叹一下他们的勇气之外,没有任何意义。” 王当眼见吴蜀阵地还没有动静,也就失去继续看下去的兴趣,先行在一旁坐下嘀咕起来。 他这么一坐,其他人也都跟着放下了望远镜,也是一起跟着坐下了。 毕竟,从视野当中看去,吴蜀大军炊烟密集,这时候正是开伙造饭的时候,便是吃完了也得好生消化一番,真要进攻也不是眼下的事情。 沮授一坐下,就接着王当刚才的话:“投降却也需要时机,打到差不多的时候,自然有人会开始投降。” 王当挑了挑眉,但想想却也认可,便是他也可以想象得到,此时的敌军内部必定是心思各异,肯定不乏意图投降的家伙,这是人之常情。 便是当初张角大败于皇甫嵩之手,王当带着一伙残兵的时候,队伍当中也不乏怀有投降心思的兄弟,如果不是许辰异军突起,只怕王当真会投降也说不定。 毕竟真到了绝路的时候,就算知道皇甫嵩乃是黄巾屠夫,投降也是没有选择的选择。 今天吴蜀面对的局面,不夸张的说甚至比当初的黄巾更加绝望,现在的黄巾大军可比当初的汉军可怕得多,换位相处的话王当看着如今的黄巾,也根本找不到丝毫可以胜利的希望。 许辰笑道:“现在的刘备孙权大约也十分无奈,就算他们知晓下面人心有异,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众人一听,顿时心领神会的笑了起来,他们完全可以想象刘备孙权的无奈。 且不说刘备孙权无法知道究竟谁有异心,就算知道,他们也不可能做出什么事情来,这个时候若是敢进行内部清洗,那本就脆弱的军心就要立马崩塌。 没有什么比什么都知道,但什么都做不到更加绝望的了。 就在现在等着开战的时候,许辰等人反而变得十分清闲,一切准备都已经完成,已经没有什么需要他们更多去做的事情了,接下来只需要看吴蜀何时会发动进攻。 当然,他们也都知道,开战的时间不会太远,现在不尽快发起进攻的话,等到粮食耗尽或者后方乌力张鲁吕蒙夹击过来的时候,那时候就是想打也没有机会了。 果然,正午过后不过一个时辰,随着黄巾前哨一阵尖锐的哨声示警,吴蜀的进攻便宣告开始。 许辰等人立即就结束了交谈纷纷站了起来,然后整齐划一的拿起了望远镜往远处看去。 在视野极远处的天际线,果然看到一道漫长的黑线在慢慢蠕动,他们知道那是吴蜀大军在往前进军。 不管是许辰,还是身边的王当,他们的呼吸都不由自主的粗重起来。 这不是为即将到来的战争而感到紧张,因为他们对战争的结果没有丝毫的担忧,他们只是想到二十来年的斗争终于在今天要看到结果,不由自主的兴奋而已。 “全军都有,准备应战,把他娘的士族豪强全给埋了!” 蹭的一声锐利响声,王当拔出腰间长剑,此时再也按捺不住,便提剑往前线而去,他要亲自上阵终结那个旧时代! ------------ 第474章 重演 厚重的军阵只是前行,铺满荒原的脚步就足以让大地为之震颤,即便只是先行的五万大军,也一样呈现出遮天蔽日的视觉震撼,吴蜀终于再也没有任何退缩和避让,就这么毫无花巧的开始了最终的决战。 甚至于在黄巾一些未及清扫的角落,营寨附近还能看到些许十多天前的大战的痕迹,上一次的血迹还没有风化,新一次的激战就已经到来。 这一次的进攻,似乎与上次也没有太过明显的区别。 事实上,周瑜也很无奈,从上一次十几万的优势兵力进攻敌军五万兵力狼狈而归的时候,他就知道吴蜀彻底完蛋了,十几万打不过五万,三十万也一样打不过黄巾十几万的兵力。 如今大军集结兵力看似充足,但战场限定于黄巾营寨相对狭小的区域,这让吴蜀的兵力优势不能完全发挥,更多的兵力只能意味着吴蜀能维持更长时间的攻势而已,并不能决定战争的胜负。 如果说黄巾能舍弃营寨主动出击与吴蜀在开阔地形决战的话,那周瑜至少还能通过排兵布阵尽可能弥补双方的实力差距,而不是如现在这样绝望。 战争才刚刚开始,周瑜已经可以预见到后面的走向和结果了。 这一次率先进攻的先锋大军,却是刘备孙权所携带来的后方大军。 至于原本周瑜所率的十几万大军,早在十几天前就被黄巾吓破了胆,周瑜只能把军队重新混编以后方大军为核心组成新的军阵,如此才不至于让士兵们丧失冲锋的勇气。 就在吴蜀君臣一片凝重严肃的表情之下,第一波进攻的五万大军已经冲至黄巾营地之外。 干枯了十几天的黄土,终于可以再度得到鲜血的浇灌. 十几天过去,黄巾的营寨已经得到完全的修缮和加固,上次在激战中破损倒塌的工事,这一次全都恢复如初,一些在战争中发现的薄弱处,现在也得到完全的加强,营寨的工事变得更加无懈可击,只是这样对吴蜀士兵们而言显得就有些绝望了。 营寨的外墙实际上是由两道竖起的墙组成,外墙是夯土垒砌拔地而起,内墙则是一个外直内缓的土坡状,这就在营墙创造了一个狭窄的通道,吴蜀士兵只能冲入通道绕行许久才能摸到营门,这整个过程他们都要经受站在土坡内墙黄巾的持续攻击。 行军打仗,其实最考验将领的不是如何作战勇猛,也不是摆出如何玄妙的阵法,而是做好后勤、训练、扎营这些基本功,能做好这些基本功,就足以称得上是优秀将领了。 而玄夏的军事专业化,便是把这一切基本要素都规范化制度化。 如今黄巾的扎营章程,可以细致到墙土用什么材料比例进行混制、墙体的高宽标准、营地的大小标准、内部设施的分布规定诸如此类的程度。 这确保了黄巾只要扎营,那营地的质量和功用绝对可靠合格。 这给吴蜀士兵带来的感受就是,眼前的营寨似乎不是一般的兵营,而像是城邑一般,这也正是一个优秀的营寨应该有的效果。 对吴蜀而言,这也是黄巾强大的一种体现,不管是什么方面,黄巾永远都能做到细致而完善,总是那样一副无懈可击的模样,这无疑是让人无奈的。 尤其是在黄巾变成了自己的敌人的时候,这种无奈更是令人绝望。 在军令之下往前冲锋的吴蜀士兵们,很快就感受到了这种绝望,眼前明明只是一座军事营寨而已,但给他们的感觉却像是坚固的堡垒一般不可撼动,每往前行进一步,他们就要付出不知道多少个生命的代价。 狭窄的墙道里,吴蜀士兵尽可能快速的穿行,只是站在营地内墙坡道上的黄巾密集的攻击,却让他们寸步难行。 尖利密集的长戟一轮轮的往下刺杀,吴蜀士兵只能奋力躲避,甚至都无法反击。 高低差的地形劣势,让他们根本无法做出有效的反击动作,只能这么被动挨打闷头往前冲,还没有冲到营门,一路上死去的人就数不胜数了,只有那些受伤却没有死去的人的嚎叫声,给这个战场增添了几分酷烈的气息。 然而这不是结束,在长戟背后,还有数不清的连弩发射,狭小的墙道让吴蜀士兵无从躲避,他们完全暴露在弩箭之下,沦为黄巾的活靶子,每一轮连弩发射过后,往往都能惊起一阵惨叫声音。 好在,在付出惨重代价之后,吴蜀也不是完全没有反制手段。 很快,一个个长梯全都架了起来,外围的吴蜀士兵借助器械,终于有了可以反击的机会。 这营寨虽然修得扎实如同城邑,但毕竟不是真的城邑,营墙相对来说还是比较低矮,这让吴蜀只需要简单的器械就可以攀爬对战。 吴蜀毕竟兵力充沛,很快双方就在营墙处争夺起来,这时候谁能占据营墙的主动,谁就能占据战场上的优势。 只是即便吴蜀士兵奋力攀登作战,要与黄巾交手还是太过勉强,不论是武器装备上的硬差距,还是双方战斗力的高下,都不足以让黄巾在这种营墙拉锯战中取得优势。 这种战争,进攻的一方本就是吃亏的一方,更不要说对手本身就要比吴蜀士兵更为强大,真正交战起来局面也就越发对吴蜀不利。 但吴蜀争夺营墙的动作,也给在下方墙道冲锋的士兵分担了压力,这让他们终于可以摸到黄巾的营门处。 这时候,他们看到的是全副武装的黄巾铁壁,当中为首的将领身形高大面相凶悍,只是一个眼神扫过来,诸多吴蜀士兵就忍不住心里一颤,他们都从这个男人身上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 王当虽然不是赵云太史慈这种顶级武将,但也是从尸山血海走出来的猛将,光是气势就足以震慑敌军小兵。 这个关头,王当当然不会有什么犹豫,只是往前一指,一个“杀”字脱口而出,两侧的军士便迈着沉重的步伐前压而去。 他自己也是紧随其后,看到迎面而来那带着几分惊慌的吴蜀士兵,并没有任何犹豫便挥剑向前。 ------------ 第475章 太难了 战斗还在持续,不论是远处的周瑜刘备孙权等人,还是更近的许辰,此时都把全部的注意力放在战争前线,只是对于战争的表现,他们却是完全不同的两种反应。 周瑜脸色深沉,不论前线局势如何,他的表情也没有一丝变化,因为这一切他早在十几天前就已经见证过一次,眼下的局面完全在他的预料当中。 黄巾还是一如既往的强大,甚至比上次更加无懈可击了,而己方的进攻强度,甚至还比不上十几天前。 这一次,周瑜没有任何办法再去激励士气,甚至连维持士气都做不到,随着时间的推移,吴蜀大军的士气一直都在急速衰减。 士兵们其实早就出现厌战的情绪,他们不想继续挨饿,也恐惧去和黄巾拼命。 虽然上一次周瑜可以画饼诱惑他们尽可能奋勇作战,但现在这种做法的后遗症已经开始出现。 十几天前战斗一下就让黄巾把吴蜀士兵全都打醒了,他们再也不敢奢望什么爵位,厌战和死亡的恐惧重新开始出现,而这种情绪再度出现只会加倍的强烈。 这一次,是全靠重新混编大军,加上督战队的威慑,才逼迫着士兵们踏上战场。 这样的大军能打吗,当然是能打的,现在就正在打,但能打多久就是个巨大的问题,周瑜心里也根本没底,甚至于下一刻大军就在高压之下全线崩溃投降,他也丝毫不觉得奇怪。 现在的战争,根本就不是为了胜利,而只是不甘的挣扎,心存侥幸的尝试而已。 就如窒息死亡之前躯体的一下挣扎抖动,又如明知已经输光家底的赌徒,最后也只能红着眼睛最后把自己的命也押在赌桌之上。 与其说周瑜在指挥战争,不如说他在默默见证吴蜀最后的灭亡。 周瑜其实坦然接受了命运,只是他身边的孙权却似乎还有些许的不甘。 孙权依然还会为战场的形势而紧张和忐忑,不像周瑜这样已经心如止水了。 “前线激战甚久,朕看我军攻势已经后继乏力,这该如何是好!”孙权终于是坐不住了,眼看前线凶险,他立即看向了周瑜,希望周瑜来扭转局面。 周瑜叹息一声,虽然知道事不可为,他也需要尽职尽责完成自己身为大都督的使命:“而今,也只有调遣后备大军补充战线轮替进攻,这样仍然可以继续保持攻势。” 孙权闻言,稍稍放心一些,但仍是追问:“局面不利,增添兵员恐怕仍是不能改善,或许可以暂且退下略作休整再图进攻?” 周瑜闻言,看了过去,:“陛下有所不知,十多天前臣下主持进攻,便有撤退之事,但战事开启便难以停息,在敌军追击之下,彼时臣下以折损兵力上万的代价才勉强保存我军实力,若是现在撤退,恐怕又要复演当时祸事,而且” 孙权本就心慌,又听到周瑜这个而且,更是不安,便连忙追问:“而且什么?” 周瑜摇摇头,苦涩道:“而且我军后方尚有敌军包夹之险,而粮食也不足长久供应,此战已经无法容许我们徐徐图之,唯有一鼓作气强攻硬攻这一条路可走了。” 孙权怔了怔,这时候才终于在周瑜的一番话下认清了现实,这一仗比自己想的更加艰难。 但很快,他就自嘲的一笑,又觉得自己有些想多了。 难道,还真指望这一战能打赢黄巾不成吗. 话虽如此,他心里终归还是有那么万一的幻想,哪怕是挣扎,也要多挣扎两下不是吗。 随后他就再度看向了周瑜:“若是如此,此战要如何才能停歇?” 周瑜道:“为今之计,只有等入夜时候黄巾不能追击之时,再以大军全面前压接应,才好发令撤退。” 孙权也只能点了点头,但随后还是忍不住叹息一声,连撤退都要这么小心翼翼煞有其事,可想而知这一仗打的有多么吃力了。 他并不怀疑这是周瑜小题大做,毕竟周瑜在这上面吃过大亏,如今对付黄巾不论怎么小心都是不过分的,也许一个疏忽,带来的后果就是全面崩溃。 而且孙权可以看到,在黄巾营地之外游曳的数千骑兵,时时刻刻都在威胁着吴蜀大军。 在骑兵力量上,吴蜀是完全缺乏的状态,周瑜也只能在两翼分别布置重兵防备,才尽可能减少骑兵的直接威胁,但一旦开始撤退的时候,阵型松动,那时候这些骑兵再难限制,就会成为大军撤退路上的绞索。 孙权明显感觉到,这一仗不论吴蜀方面怎么做都不舒服,这就是双方实力的直接差距带来的影响。 眼下的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默默看着凶险的战场局势不断的发展,正如周瑜所说,这般进攻城邑的作战很难有什么战术空间,能做的也就是强攻硬攻。 就算是黄巾攻城的时候,一样也是只能硬攻,也就是比别人多了个炸门的战术而已。 这让孙权心里十分无奈,如果可以,这时候他甚至愿意与黄巾在开阔地形野战,奈何黄巾不可能给他们这个机会了,明知道吴蜀只有主动寻求进攻的一条路,黄巾自然不会舍弃营寨的地利。 吴蜀攻势,就这样在周瑜的指挥之下,以不断轮换兵团的方式勉强维持着。 不知道多少次,前线的凶险局面都让孙权心惊肉跳,似乎战线随时都要崩溃一般,只是每一次都让周瑜以自身敏锐的军事嗅觉提前做出布置,才会在战线危险的时候立即就得到补救。 这给孙权的感觉,好像守着营寨的黄巾才是进攻的一方,而吴蜀反而成了被动挨打的防守方。 直到黄昏临近周瑜终于下令撤退的时候,孙权的第一感受却不是因为不能撼动黄巾营地而感到可惜,而是为自家大军撑到了黄昏撤退的时机而感到庆幸。 是的,仅仅只是撑到有足够撤退的机会,就让孙权有种如释重负的感受。 亲眼见证了战争的进行,他终于明白到黄巾强到什么样的地步,也才明白自己确实没有什么立场去责怪周瑜。 难,太难了. 看着吴蜀大军在愈发昏暗的天色下撤退下来,孙权有气无力的一屁股坐了下去,神情一下变得有些茫然和呆滞起来。 一想到明天还要继续这样的煎熬,他内心甚至忍不住有种退缩逃避的念头。 ------------ 第476章 计划 原以为头一天的一战只是小试牛刀而已,但只是打了这么半天而已,吴蜀全军上下就全都心寒了,大军撤退的时候,连孙权都本能的有些退缩情绪,更不要说身处于战场中心的士兵们了。 周瑜的一番布置安排果然有所作用,在天色将黑的时候撤退,并以全部兵力接应,黄巾果然没有再如上次那般出营追击,这才让吴蜀大军得以安然撤回。 在黑夜战斗,即便是黄巾也不会太过托大,许辰更不会轻视周瑜,若是不把周瑜当人看的话说不定还真会被周瑜打个埋伏。 事实上黄巾确实不是过分谨慎,许辰所料不差,周瑜果真是留有后手的。 “可惜,原以为他们会再度追击过来,若是如此,只要把他们引诱出营再强硬回击,借助夜晚混战或许能有机会反吃他一部兵力!” 周瑜站在高台观看吴蜀大军撤退的局势,眼看黄巾对此没有任何反应,他反倒是大为可惜的砸了一拳身前的栅栏。 上次在撤退上吃下大亏,这一次周瑜自然不可能仅仅只是简单的进行防备,而是在防备之余定下了反制的计划,只要黄巾真的追出,那吴蜀大军立马就会一转攻势与黄巾在夜晚混战。 攻城战上吴蜀看不到丝毫胜利的希望,以撤军为引诱惑黄巾出营作战,反而是有利于吴蜀大军的情况,而且双方实力差距足够大的情况下,夜晚也是拉低双方实力的有利条件。 可惜,这一次吴蜀大军的撤退十分平静,周瑜幻想的画面还是落空了。 “许辰这个人,当真是一点机会也不给我啊” 周瑜苦笑一声便摇起头来,脸上也浮现出一种疲惫和无奈的神色,他是彻底没有脾气了。 孙权也是这时候才明白,原来周瑜在撤退上还有后招,听这么一说,他也觉得十分可惜了。 这样一来,他更加觉得吴蜀走到今天或许不该是周瑜的责任,碰到这样明明十分强大却又过分谨慎的对手,恐怕不管是谁来都是无可奈何的。 叹息一声之后,孙权正待说话,却见就相隔十几步的远的蜀国君臣,也是走近过来。 两国君臣皆是全程目睹此战过程,不仅孙权周瑜鲁肃等人脸色难看,蜀国刘备徐庶黄忠等人,一样面色沉重。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自然能看得出来吴蜀大军在此战的被动和无力。 就算他们本身对此战的结果不抱有太大的希望,那也不至于到随便就认输等死的地步,只要不到最后一步,他们就还会拼尽全力挣扎。 周瑜朝着刘备等人拱手行礼,苦笑道:“在下能力不济,未能指挥大军打开局面,有负诸君期望了.” 周瑜虽然只是吴军大都督,但此时却同时节制着两国军队。 一来是如此更方便统一指挥,对战事更加有利,二来蜀国如今唯一能顶用的黄忠也是深受重伤,本身也缺乏一个主持大局的将领,最终军事还是交付给周瑜来调度。 这个关头,吴蜀也不会再说什么两家的话,要死就是大家一起死,再分彼此就是不懂事了。 “此战不利非人之过,只是强弱之事而已,公瑾却不必自责。” 刘备虽然此时心中一片悲凉,却也不会迁怒于周瑜,便上前托住周瑜的手道:“朕以为此时我等还是先思索破局之法为妙。” 刘备一说话,徐庶也跟着上前道:“依照今日战况,不管明日后日还是更久,我军恐怕都不得破营之可能,为今之计只有主动求变方有破局之机!” 孙权点了点头,看向了周瑜,显然是要把一切交到周瑜手里。 周瑜自然是没有异议的,路走不通也只有主动求变这一种选择,虽然吴蜀实力不济能做的事情不多,但也要尽可能做出尝试。 “黄巾营寨坚实,轻易不能攻破,要想破局并非易事,诸君可有妙计?”周瑜看向众人,却是要群策群力。 只见鲁肃沉吟片刻,却先道:“日间强攻成效不佳,或可辅以夜袭之策,此举不求破营、只求疲敌,若能奏效倒也能减轻我军作战压力。” 众人闻言都是默默思索起来。 打仗这种事能用的计策无非水淹火攻夜袭或是诱敌埋伏此类战术,要说的话很多法子都可以试试,但对现在的吴蜀而言,他们的手段却十分有限。 此战,是他们主动攻伐黄巾营寨,只要黄巾不动如山坚守阵地,他们就没什么办法,也就是夜袭可行性较高了。 只是这种战术多半也很难有什么奇效,他们不觉得黄巾会对夜袭没有防备。 当然,他们更明白,不管能有多大效果,死马当活马医也得试试。 徐庶便就此补充起来:“若是依此计行事,虽目的在疲敌,却也要给足诚意才好,不仅兵力要足声势更要浩大,才能逼迫黄巾不得不认真备战,如此坚持数夜,当有疲敌之用。” 鲁肃再度道:“正是如此,用兵之道在虚实之间,黄巾不能肯定真假就只能全力防备,如此便不得安歇,则此计可成。”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很快便敲定一个计划出来,却也有模有样相对完善。 刘备孙权相互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便依此计行事!” 众人连忙称是,就要开始筹备此事。 此战留给他们的时间并不算多,实力更是远远不及黄巾,但至少现在还是能做到尽心尽力,两个皇帝和高层的将领,也都是齐心协力为战争去出谋划策。 随着夜幕的完全降临,吴蜀大营也按照计划酝酿着今夜的夜袭计划。 深夜之时,周瑜一声令下,由吴将周泰亲率的两万轻兵便在黑夜的掩护之下,悄无声息的往黄巾营地摸去。 直到这两万轻军完全与夜幕融为一体之后,周瑜便看向了身边的另外一人,正是另外一名吴将蒋钦。 “本都督交代你的任务,你可牢记?”周瑜朝着蒋钦嘱咐起来。 蒋钦深吸一口气,回以军礼:“大都督放心,某定会完成任务,绝不辜负这个机会!” ------------ 第477章 佯攻 正值夜深之时,黄巾营地已经是一片安静,只有执行值守任务的一队队士兵在营地四周巡视防备,而其余士兵则多是在营帐之中歇息。 黄巾营地的哨兵不仅有来回巡逻的明哨,也有隐匿于黑暗之中暗哨,明暗之间相互照应,一旦有任何情况他们都能在第一时间示警。 而且,黄巾营寨本就修建的十分宽阔,夜晚值守的防备的兵力数量也不少,光是在营地周边走动的小队数量都数不清,只能看到一队队的火把在黑暗来回围绕,如同一队队的萤火虫在尽力的拱卫巢穴。 当然,这种防备也只能警示营地周边十分有限的区域,黑夜是天然的掩护,再远的地方,他们便照看不到。 对于吴蜀来说,这样的黑夜也就给了他们酝酿事故的条件。 夜晚风平浪静,黑暗吞没了一切的痕迹和动静,黄巾营地本身也成为这种平静的一部分。 士兵们此时都沉浸在睡眠之中,或许他们此时正在梦着战争胜利大军班师回朝时百姓夹道欢迎的喜悦画面。 若无意外,他们会在这样的美梦之中等来第二天,然后开始新一轮的战斗。 但是,偏偏有人不愿意让他们睡得舒服,这一夜注定不会平静。 律~ 一声尖利的哨声忽然出现在寂静的夜晚,就如金铁击碎玻璃一样突然而干脆,猛然出现,猝不及防。 于是在声音出现的下一瞬反而又是极致的安静,似乎所有人都为之停顿了一下。 直到再下一瞬的时候,营地又从极静变成了极动,刚才还安宁的营地,瞬间就活了过来。 更加密集的哨声紧接着一片片的响起,一个个“敌袭”“戒备”的叫喊声音在各处都响了起来,火把一簇簇的点起,值夜守备的营内军团迅速行动占据营门和营墙,防线在第一时间就构筑起来。 这一切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任何混乱和拖延,每个人都知道在这个时候自己该出现在哪里又该做些什么。 紧随其后的,是一个个营帐迅速出动的士兵们,这些正在休息的士兵,以极快的速度穿戴盔甲并拿起武器,然后在各自的长官率领之下,听从更高级别的调动命令不断补充防御。 一切事情,只在电光火石之间,甚至于吴蜀大军夜袭的喊杀声音才刚刚传来,黄巾内部就已经完成了响应动作,整个过程如同被机关触发的机器一样迅速和精密,还不待吴蜀大军冲至营墙近处,整个营地就被黄巾防御成铁桶一样。 此时,担任夜袭任务的周泰看到眼前一下从松懈变成严密的营寨,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太快了,实在是太快了! 在大军摸近营地不过两三百米的时候,周泰所率的夜袭军便被黄巾发现,然后示警的哨声响起,夜袭军便再不做遮掩,而是全力往前冲锋进攻。 从这个时候到冲至营墙近处,整个过程可以说十分之快了,但周泰愣是眼睁睁看着刚才还空荡荡的营墙,迅速被全副武装的黄巾士兵所填满,这反应之迅速让他瞠目结舌。 这一瞬间他甚至觉得黄巾大军是不是夜晚根本就没有睡眠,否则怎么才能做到如此迅速。 夜袭的价值就在于能够在黑夜掩护之下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夜深时候大军歇息,夜袭留给士兵苏醒然后列阵然后御敌的时间窗口十分有限,只要抓住这个窗口,在敌人未及反应之前一下凿穿敌营也不是什么神话。 但是黄巾的反应实在是太快了,快到让周泰甚至都抓不到这种时间窗口。 周泰不知道的是,战时的一切应对机制黄巾都有详细的标准,这种被号令惊醒迅速集结的反应本身就属于日常训练的一环。 按照黄巾的要求,从哨声响起,士兵们从熟睡状态苏醒,到拿到基础的武器装备在营外列队,整个过程不能超过三十息的时间,后续更是要能做到指哪儿打哪儿的效果,如此才会在夜袭之中第一时间进行反应。 这种军事素养,对现在时代的人来看,完全就是无法理解的程度,所以周泰才会直接傻眼。 原本他还想趁着黄巾反应不及先占些便宜来着,但现在一看黄巾的长戟连弩都要塞到自己嘴里来了,他就知道那是自己想多了。 当然此时即便占不了什么便宜,他也依然是一头就冲向了黄巾营地。 便是佯攻夜袭也要装出样子来才行,毕竟此战目的在于疲敌,只有把整个敌营全都叫醒过来,才能算是成功。 就这样,原本应该是静谧的夜晚,此时却充斥着喊杀之声,双方又如白天一样在城墙内外展开拉锯厮杀。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夜晚的缘故,吴蜀军队进攻的强度并不如想象的那么猛烈。 诡异的是,吴蜀军的攻势不算猛烈,声势却十分浩大。 此时,许辰才从营帐之中走了出来,却也是一身轻甲戎装,看了一眼营地正在进行的战事,他的表情也丝毫不显慌张,只是平静的往中营的将台走去。 来到这里,就看到台上已经站着一个将领,却是今日值夜的太史慈。 见到许辰走来,太史慈连忙抱拳行礼,这才疑惑道:“教主何故起身,敌军虽然夜袭,但只是雷声大雨点小的佯攻,根本不必我军全力应对,教主大可安心歇息。” 许辰笑了笑,道:“本座倒是不担心,只是动静大了些还是被惊醒,都已经醒了,那干脆就来看看而已。” 夜袭这种事情黄巾当然也有预案机制,并不是敌军一来就要调动全军来做防备,否则敌人多来几次动静士兵们就都不用睡觉了。 面对敌袭,黄巾首先会以预定的两万值守兵团执行防备任务,再看是否需要安排更多防务。 若敌军只是佯攻之计,两万大军便足以应付局面,其余大军则可以安然歇息。 所以此时才只有太史慈一人主持局面,因为只他一人指挥两万士兵守备就足够保证营地安全了。 听闻许辰回答,太史慈指了指前方,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他们这般佯攻不会持久,只怕要不了多久,他们就要撤退作罢了。” 许辰一看,果然,已经持续有一会儿的战斗慢慢就消停下去,刚才还煞有其事进攻而来的吴蜀军,在丢下几十具尸体之后,转眼就消失在黑夜之中。 ------------ 第478章 寇可往 吴蜀的攻势来得快,去的也很快,一番雷声大雨点小的攻势结束之后,很快营地就再度恢复到平静状态。 一番风波结束之后,黄巾士兵们依然保持着足够镇定的状态,依然在将领的指挥下重新转换营地防卫布置,预案里今夜应付突发情况的轮值部队,也陆续返回营地进行歇息,一切事情又回到常态。 吴蜀的夜袭,甚至都吓不到黄巾营地里的新兵,他们的进攻意图实在是太过明显,一眼就被人看穿了,傻子都知道吴蜀这不是真的要打,而是骚扰来的。 当然,即便只是骚扰也不是没有用处的行为,士兵也需要休息,而吴蜀借助黑夜掩护只以相对少的兵力,就可以创造声势逼迫黄巾大军进行防御,这就让黄巾士兵很难安稳休息。 如此每天晚上骚扰个几次,黄巾士兵精神紧绷不能安睡,精神状态自然会直线下降,那吴蜀白天的仗就要好打许多。 这样的计划很美好,只是现实就比较一般了。 现实里夜袭似乎并没有太好的成效,直到他们撤走,黄巾营地其实都还十分安定。 从始至终应对夜袭的也只是黄巾的轮值的两万守备军,大军主力士兵依然安安心心躺在军帐里歇息着,即便会被这些动静惊动,却也仅仅只是惊动而已,待动静消退过后,他们翻个身也就继续睡去了。 这也是许辰对待这次夜袭并不怎么放在心上的原因,因为这种事情黄巾早有预案准备,并不会对黄巾营地有什么大影响。 周泰并非一击撤离,这一夜他又有数次小规模袭击,依然努力的在完成自己疲敌的计划。 有时候他甚至都不会真的冲上去交战,只是率军草草冲来还不及接触营寨就立即撤退,佯攻计划只有佯而没有攻,单纯的依靠声势惊吓黄巾。 这一夜的动静究竟有多大功用,周泰其实并不知晓,他能看到的只是自己每一次冲锋,黄巾都能迅速反应,至于是不是全部的大军都被调动起来他就看不到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的计划就算是成功了。 也正是因为不知道效果,他反而能乐此不疲的一直出兵骚扰,直到天色将明的时候,他才撤回大军退回后方营地之中。 到清晨的时候,许辰也再度在营地集合的哨声之中苏醒,从他睡眼惺忪的状态可以看得出来这一夜他似乎睡得不怎么好。 事实也确实如此,昨夜周泰闹出那般动静,士兵们普遍有没有休息好不知道,但许辰确实没休息好,即便没人会担心吴蜀能打进来,但是袭扰发出的声音和动静,却是确确实实能打扰睡眠。 此时,营地已经开伙造饭,可以看到四处都是蒸汽腾腾,士兵们在军官的带领之下,陆陆续续开始吃饭。 黄巾的伙食供应虽不算多好,但也不算差,至少是吴蜀远远不能比较的,这也是得益于黄巾一直以来以军事需求为核心的建设结果。 以现在的玄夏而言,当兵一定是所有人都十分向往的职业,不仅有足够的军饷,还有充足的保障福利,打仗也是坚甲锐兵在身,吃饭更是量大管饱。 如果不谈信仰和制度这种精神层次的加成,物质条件就是军队战斗力最大的前提条件,能让士兵们吃饱喝好兵甲完整给足军饷,那军队的战斗力就足以达到优秀水平。 在统一神州的目标实现之前,军事就是玄夏最大的事情,也是玄夏资源倾斜最多的地方,这才有现在黄巾的战力神话。 随便一看,正在吃饭的士兵们都是精神饱满有说有笑,而且一个个身形健壮,光是体格状态就足以碾压吴蜀大军了,再一披上盔甲走上战场,吴蜀士兵怎么可能不为之绝望。 观察了一会儿大军状况的许辰略微放心不少,看来士兵们对战场的适应程度比自己好的多,纵然昨夜屡屡出现动静,士兵们也没有受到影响,一夜过去每个人都气色上佳,这必是休息的不差了。 只要敌军夜袭不是来真的,兵营主力不必被唤醒上阵,仅仅些许动静还不足以打扰到他们。 士兵们确实十分淡定,这会儿都是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吃饭,偶尔能听到他们说几句昨夜的夜袭,多半也只是说笑而已,竟是没有一个人为之害怕。 许辰走向中营将台,才坐下没多久,就见王当走来,随后就把手里的东西塞入许辰手里。 “今日的包子不错,馅大皮薄吞下去几个就舒坦了,就得趁着这热乎劲儿!” 许辰低头一看,却是一张纸包着的几个热腾腾的包子,笑了笑之后他便拿起吃了起来,一口下去面食的松软口感配合里边菜馅的香气,食欲顿时就被激发出来。 得益于如今磨制的工艺进步,面食在玄夏饮食比重越来越大,吃起来也和后世大差不大。 虽然馅是菜馅连点肉沫都见不着,但味道也还是不差。 如今玄夏生产力日渐增长,实际上物质水平还是十分低下,只是相对于旧时代来说,百姓能吃得饱的饭穿得上衣服算得上极大进步而已,要想达到后世那种水平,路还十分长远。 如今能在战时吃上热腾腾的菜包子,已经是相当不易的事情。 这时候,陆平沮授赵云等人也陆续过来,一众人聚集之后,许辰便一边吃着包子一边交谈起来。 “昨夜敌军夜袭该是打算疲惫我军,既然如此,恐怕他们不会只一夜就作罢,想来今晚他们还会故技重施,虽然这等伎俩作用不大,但本座觉得也不能掉以轻心。” 许辰边看着营地士兵换防的诸多动作,说着说着便把手中包子消灭干净。 陆平等人也是一样在啃着包子,闻言都是随之思索起来。 沮授上前一步深以为然道:“主公英明,敌军袭扰之计即便危害不大,但夜夜如此我军将士便不好安寝,确实应当予以应对才好。” 许辰点头道:“正所谓寇可往我亦可往,本座觉得不如以牙还牙!” ------------ 第479章 以牙还牙 双方会师第二日,依然是风声呼啸沙尘漫天,战场也迎来昨日一样的喧嚣,日过正午之后,吴蜀大军依然是再度发起了进攻。 占据营寨之利,又心知吴蜀只能主动寻求决战,许辰自不会舍易取难出营决战。 按照现在情况下去,或许不出十日时间,要么吴蜀大军军粮短缺自行崩溃,要么就是吕蒙乌力夹击后方奠定胜负,除此之外不会再有更多的可能了。 只是放弃了出营作战,也就意味着放弃了主动权,黄巾只能被动等待吴蜀的进攻。 当然这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情,毕竟守着营寨打可比主动出击决战来的轻松,光是减少伤亡的价值就足以让黄巾忽略这区区一点劣势。 反正吴蜀没能力攻破营寨,该急的也不是黄巾。 这一日的战争过程,依然是如昨天一样,吴蜀士兵在军令的驱动之下,乌泱泱的往黄巾营寨冲杀而来,昨日营寨周围黄土坑里还未及完全干涸的血汤,现在又要汇入新鲜的血液。 这一次,黄巾营寨依然是不动如山,吴蜀大军的攻势丝毫不能撼动。 今日吴蜀士兵的攻势,明显要比昨日的势头要弱了一些,可以感觉到吴蜀大军的士气在日渐消减,士兵们对冲锋有更大的恐惧和抗拒心理,于是真正上了前线之后,也总是畏手畏脚。 若不是队伍之中混杂着督战队,只怕士兵们很容易就因为畏惧而投降。 以这样的状况还能组织起攻势,这已经算是周瑜的本事了,换了一般的将领来,恐怕大军昨天就要崩溃了。 吴蜀的攻势看似只是无脑冲锋,但实际上前线和后备军队的轮换十分频繁,这样才让士兵们的负面情绪不断的张弛下勉强维持了下去,否则前线士兵们一崩溃,整个大军都会被牵连垮掉。 在激战的时候要这样频繁的指挥调动,实际上也十分考验将领的能力,而从现在看的话,周瑜的能力显然是十分优秀的。 他那一手烂牌纵然没有希望能赢下牌局,但能打成这个样子已经算是不错了。 当然,对于黄巾来说,不论吴蜀大军的攻势是强是弱都不重要,只要自身强大到一定程度,对手无论怎么做都只会是徒劳。 就如那峡谷高山,不论冲刷而来的是汹涌的江河还是平和的溪流,它永远都屹立原地不为所动。 喧嚣的厮杀声,亦是持续了小半天,熟悉的过程甚至让双方士兵都产生了一种错觉,似乎今天的一切都在重演昨天的经历一般。 吴蜀士兵只能闷着头往前冲,即便明知道冲上去多半会死,他们也只能被逼着执行命令。 很多人都不明白,明明这么做不可能攻得下眼前的营寨,为何还是要让士兵们前赴后继的往前送死,这似乎没有任何意义。 底下的士兵们当然不会明白如今的吴蜀是怎么样山穷水尽的地步。 都已经山穷水尽了,也就用不着精打细算了,就算是让士兵们去送死,刘备孙权周瑜他们也不会心疼,如果吴蜀灭亡士族豪强也整体消失,那这世界对他们而言便没有意义,这些士兵全都死光了也不过如此而已。 当然,吴蜀也是十分无奈,即便明知道进攻没有意义,他们也只能进攻,因为现在除了进攻,他们已经没有任何其他的选择,如果不进攻那就只能守着大军等死而已。 周瑜也始终拿捏着分寸,让军心士气维持在相对均衡的程度,不至于在压力下马上崩溃。 战争就这样维持下去,黄巾依然是那样的冷静而强大,吴蜀士兵依然还是那样的无奈和悲哀,只有战场在不断地吞噬鲜血和生命。 这样的战争,吴蜀的伤亡和黄巾的伤亡已经完全不是一个等级,与其说是双方在战斗,不如说是吴蜀士兵排队上来让黄巾宰杀。 但战争就是这样残酷,除非吴蜀士兵能自行醒悟过来投降,否则站在面前就是敌人,你不杀他他就会杀你。 上阵杀敌这种事情,黄巾是没有任何负担的,战后不会因为血腥残酷而留下心理阴影,因为他们从内心就清楚的知道自己正在进行的是什么事情,他们知道自己为何而战,也知道自己正义与否。 战争进行时,双方的将领都在冷静的观察局势,这种攻防战双方拼的就是硬实力,没有任何花巧可言,黄巾显然是更有底气和信心的一方。 战争持续,也是如同昨天一样,在黄昏天色将黑未黑的时候,吴蜀大军才在号令之下慢慢退去,而黄巾也并未追击,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吴蜀大军安然撤离。 越是接近胜利的时候,越是不用去承担不必要的风险。 虽然在黑夜之中追击混战,实力更为强大的黄巾依然更有优势,但远远不如按兵不动静待时间过去。 每多过去一天,吴蜀的后勤压力和后方压力就会更大十分,而到了一定的时候,黄巾也就可以看着吴蜀自行崩溃大乱了。 许辰王当他们,就如同在看一场已经提前知道结果的大戏,自然不必在过程中横生波折,只需要静静看着大戏向既定的路线走向终局就好。 至于夜袭这种事情,却只是双方的一点小插曲而已。 才不过是刚刚夜深的时候,士兵们甚至都还没有全部就寝入睡,黄巾营地却有一支万余规模的军队悄悄摸了出去,然后就与黑暗融为一体不见痕迹。 摸黑前进处于前方的将领,正是赵云,此行出营正是要夜袭吴蜀大军。 赵云记得出营之前许辰说的话,与其自己思考怎么解决问题,不如把问题丢给别人,而现在赵云做的就是这个事情。 不就是袭营吗,谁不会啊,以牙还牙看看到底是谁更难受! 黑夜之中乌漆嘛黑不好行军,黄巾士兵也只能前后抓住武器来连接队伍慢慢往前摸索,即便如此要靠近远处的吴蜀营地却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这样足足走了小半个时辰,他们才终于摸到了近处。 “兄弟们记住不要上头了,等下冲锋的时候手脚要虚、声势要大,总之让他们睡不安稳就行了!” ------------ 第480章 埋伏 夜幕之下,一切事物都隐匿身形,这才能方便昨夜周泰的夜袭行动,不过周泰可以做的事情,赵云一样可以做,而且做得更好,毕竟双方的实力水平不一样,同样的事情发挥出的作用也就不一样。 昨夜周泰靠近数百步便被黄巾惊觉动静随后示警,而今天赵云率军夜袭,却是直接靠近到百步之内,才被吴蜀值夜的哨兵发现。 “敌袭,敌.” 哨兵的惊叫声不过才刚刚出口,就看到一支箭矢从黑暗之中射出,精准的命中了哨兵的喉咙,一下就扎成对穿,他的叫喊声也就戛然而止,然后身子一晃就软在地上没了动静。 好在哨兵虽然身死,但这一声短促的示警惊叫,已经足够让吴蜀大营反应。 周瑜对于营防的布置也十分严密,随着这一声示警,吴蜀营地倒也快速有了动静,霎时间营地喊声大作,各处营帐跑出来慌乱的将领,一路叫骂脚踢着士兵快速集结赶往营门防御。 整个过程虽然谈不上多么有序,但至少还算是快速。 然而,赵云的突袭手脚更是迅捷,只是哨兵惊呼之后十几息的时间,赵云高喊一声“杀!”之后,一万夜袭军便已经冲至吴蜀大营之处。 吴蜀主力皆屯于城外,营中兵力有十数万,突然遭遇袭击,刚刚还一片安静的大营突然躁动起来,士兵将领都是一团乱麻慌乱动作,然后就碰到迎面冲杀而来的赵云。 夜袭之利正在措手不及,赵云抓住机会强行突入,一下就与匆匆结阵防备的吴蜀军队撞至一处,短兵相接正是你死我活,赵云以自身为剑尖率领精锐直插进去。 只见一杆银枪在战线左右刁钻挥出,配合一身银甲闪转腾挪,宛如一条银龙一般在战阵之间肆意破坏。 不仅仅是赵云神勇无双横扫战场,他身后的精锐黄巾也一样是势不可挡,在一身盔甲的防护之下,他们冲阵宛如进入无人之地,面对吴蜀士兵都是砍瓜切菜轻松写意。 短短时间内,吴蜀营门就变得岌岌可危,匆匆而来的吴蜀士兵面对来势汹汹的一万黄巾,立刻就被打的节节后退。 局势看起来,甚至都让人觉得赵云会不会就此一鼓作气冲入营中大破敌军。 只是明明局势无比危险,但此时处于营中内部的周瑜,却是面色冷静的观察局势,似乎完全不为眼前的凶险而担心。 而站在他一旁的孙权,也不禁有些兴奋和紧张起来:“公瑾神机妙算,黄巾今夜果然还击了,只是他们真的会中计吗?” 周瑜面色沉静,目光依然紧盯着正在激战的战线,手也握在剑柄上:“谋划计策只在人事,能否奏效只有天意可定,陛下不如安心等待,自能看到结果。” 闻言,孙权这才不再说话,点了点头后也跟着在远处观察局势。 而此时激战正酣的赵云虽然杀得畅快,但慢慢也察觉到些许不对劲来,他从来不是什么冲动上头的莽夫,不会在这种快速推进中丧失理智。 所以尽管此次夜袭一路势如破竹大破敌军营门,但即便是在这火热之时,他还是能敏锐察觉到问题。 就算是夜袭,打成这样似乎也太过顺利了,顺利的都有些不合常理,眼前的这些吴蜀士兵战斗起来,似乎也要比白日作战的时候弱了许多。 这样打下来,赵云隐隐有种感觉,这种不正常的弱好像是刻意为之。 只是,对方为什么要示敌以弱呢. 电光火石的激战时刻,赵云却依旧能分神进行快速的思考,这是属于顶级武将的敏锐军事嗅觉,也是必备的冷静素养,也只是这么简单的念头闪过,赵云很快就明白了什么。 他回头一看,自己竟然也在不知不觉中杀入营地之中,身后队伍也跟随杀入了一小半进来,这让他心里猛地一惊。 “全军都有,立即撤退,敌军在后必有埋伏!” 赵云反应不可谓不快,在发觉不对劲的第一时间,一枪捅死面前的敌人后,便高声呼喊起来,而他的命令也迅速往队伍之中传达下去。 这一声命令,就如同一个触发机关的信号,霎时间就让整个黄巾队伍做出响应。 刚刚还激战正酣的黄巾士兵们接收到军令,立即就放缓攻势转而收缩阵型,然后便开始稳步往后退去,而处于最后方的一部分兵力则是迅速开始警戒,以防备赵云所说那可能的埋伏。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从进攻到收缩的切换无比顺畅,大军阵型变换甚至都看不到一点混乱。 就这样,刚刚还凶猛推进的黄巾大军,一下就如退潮快速收缩。 而看到这一切的周瑜孙权,神情肉眼可见的开始可惜起来,显然他们此次诱敌深入瓮中捉鳖的计划再度落空。 周瑜无奈叹息一声,他都特意把战力一般的队伍调去前营专门给黄巾打了,奈何黄巾吃了饵却不咬钩,这就让他很无奈了。 孙权苦笑一声道:“黄巾果然是无懈可击,这种攻势居然也能及时回头。” 周瑜也只能叹息道:“都已经布下埋伏,总不能让他们这么轻易走了,来人,立即传令周泰在外夹击配合作战,就算不能留下敌军,那也要啃下一块肉来!” 一声令下,周瑜已然拔出利剑,随后带领左右亲兵往前杀去,却是要亲自上阵追击赵云。 与此同时,早就埋伏于营地之外的周泰,也收到了营地内变奏的鼓声,立即就知道该是自己动手的时候,随后便不再隐匿于黑暗之中,而是站起身大吼起来。 “兄弟们,随我杀,能杀黄巾一个赏钱百钱,能杀两个赏钱三百钱,杀的越多赏的越多,冲啊!” 营地之外的黑夜,一簇簇火把陡然升起,周泰率领数万兵力便往黄巾杀去,虽然黄巾并没有如预期那般完全被引诱至营地之中,但此时周泰也必须出手了。 瓮中捉鳖行不通,那就只能阻断黄巾后路,他知道以自己手里士兵的战力想要拦住黄巾只怕十分困难,但如今能做的也只有一往无前而已。 这一夜,同样也不能平静。 ------------ 第481章 请罚 形势变化不可谓不快,刚才还气势汹汹的一万黄巾,转瞬之间就变成被前后夹击的局面,就在赵云下令收缩阵型撤退的时候,周瑜立即率吴蜀精兵追击而来,而营地之外埋伏许久的周泰,也一样率军堵截。 吴蜀以夜袭之计疲惫黄巾,周瑜自然也能想到黄巾有以牙还牙的可能,便也在今夜做了一番布置。 先以周泰在营外埋伏等待,若黄巾今夜没有主动来袭,那周泰则可以放心率军故技重施去黄巾营地夜袭,若是今夜黄巾按捺不住主动出击,那周泰则可以顺势策应周瑜包夹黄巾。 这样做当然也有赌的成分,如果黄巾真的是大军主力袭击而来,内营缺乏兵力布置,那一个不好就真能让黄巾把营地冲烂了,营地失守的话,此战也就宣告结束。 只是周瑜还是敢赌,毕竟夜袭也是一件十分具有风险的事情,以黄巾现在的优势,犯不着冒这种险。 他打的主意就是吃掉黄巾可能派来夜袭的小股部队,就算这次埋伏成功吃掉的兵力不会太多,但一场小胜带来的士气加成,也足以让周瑜精心布置了。 这番埋伏终究还是奏效了一半,黄巾确实一脚踏入陷阱之中,但在赵云的冷静指挥下,黄巾又收回了半只脚。 即便这样,周瑜也不会轻易放过赵云,现在的吴蜀大军太需要一场胜利了。 双方大军霎时间就在黑夜之中开始混战,赵云一见被夹击,却也不慌不忙,纵然是敌众我寡的形势,黄巾的实力也依然可以应付。 “全军都有,稳住阵型全力突围!” 走出营寨,便是一片漆黑的环境,这种情况下摸黑作战对双方都是巨大的考验,他们更多的只能依靠自身的战斗直觉来厮杀。 这样战斗的时候,要想稳住阵型自然是极为困难的事情,不过靠着强大的肌肉习惯和默契,在战斗的最初阶段黄巾还是勉强撑住阵型。 黑夜之中只有些许的火把光亮,但这些光亮本身就是极其显眼的目标,以至于拿着火把的士兵很快就会被集火击杀,而再有下一个人捡起的时候,又会被迅速杀死。 这种情况下,到最后就出现了明明有火把在地上,却再也没人敢捡的地步。 这场战斗,也就变成了一场真正意义上摸黑的混战。 其实这对黄巾也不是什么很可怕的事情,他们目标集中路线明确,只需要尽可能往远处黄巾营地的光亮突围就行了。 而吴蜀要在黑暗中寻找敌人并且战斗,这难度就要大得多了。 就连周瑜周泰这两个将领,也根本不知道黑暗之中情况究竟如何,士兵们几乎完全是各自为战的状态,吴蜀唯一能指望的也就是在这种混战中放大人数优势。 赵云倒是十分理智的一心撤退,毕竟这里是吴蜀营地,纠缠下去只会害了自己。 黄巾军队维持阵型也只在最初的时候勉强做到,但就这么短暂的时间阵型带来的作用就已经发挥出来,这直接让黄巾在最危险的包围阶段,就强力破开了周泰的包夹。 即便随后黄巾的阵型也因无法维持而散开,那也已经渡过了最危险的时候。 黑暗之中此起彼伏的喊杀嚎叫声持续了好一会儿,谁也不知道死伤的究竟是对手还是队友,甚至于他们摸黑战斗的对象,他们都不知道是不是打对人了。 一直到半个多时辰过去,营地外的动静才渐渐消停下去,周瑜自然明白应该是黄巾都跑的差不多了,便立即下令点起火把照看局势。 果然,当火把亮起他再一看的时候,黑夜之中剩下的便都是吴蜀士兵了。 这个时候,在营地内部一直观看战事的孙权也忍不住匆匆骑马过来:“公瑾,今夜战果如何?” 周瑜看了一眼孙权,又看了看周边的士兵,深吸一口气之后便哈哈大笑起来,随后重重朝着孙权行礼:“陛下,今夜我军大捷啊,此战斩杀敌军甚众,当庆贺之!” 孙权闻言,直接愣住了。 这就大捷了? 他毕竟也是全程看着战事结束的,过来的时候看着地上些许的黄巾尸体,心里也知道此战斩获寥寥,只是询问周瑜具体数目而已,但周瑜的反应似乎不太对。 就留下这么点人,算什么大捷。 他刚想表达疑惑的时候,嘴巴一张,却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又立马顿住。 看着周瑜喜形于色的反应,孙权沉默一会儿,先是不着痕迹的叹息一声,随后也是跟着周瑜哈哈大笑起来。 “好好好,壮哉我军将士,终能取得大胜,传朕旨意,明早大犒全军,再加餐食,以庆此战大捷!” 孙权也是会演戏的,这么一配合,却也是有模有样。 诸多小兵不明总体的情况还真以为此战打得不错,不由得精神放松了许多,当然更多的还是孙权所说的犒赏和加餐让他们十分兴奋。 这一夜草草战斗的结果,便成了周瑜孙权嘴里那不明具体斩获的大捷。 不得不说,经过他们这么一来,大军的气氛确实好了几分,或许也是吴蜀太久没有一场胜利了,这伪造出来的大捷,也能够让大军多了几分士气。 而另一头分散突围的黄巾士兵们倒也不至于在夜晚走散,毕竟黄巾大营的光亮就是他们最好的指引,许久之后他们也就陆续回营集结。 闹腾了这么半夜,黄巾士兵们倒是还算镇定,今夜的突围也只是看似凶险而已,对黄巾们来说其实算不得什么,只是率领他们作战的赵云脸上有些羞愧。 待士兵们回营之后,下面的军官再各自统计人数,队伍还是少了两三百号人。 这点兵力损失其实算不得什么,毕竟后续可能还会有士兵陆续回营,伤亡会比这个数字更低,但是赵云还是觉得自己有责任。 “此战赵云发挥不利,险些中了敌军埋伏,兄弟们也因此伤亡,还请教主责罚!”看到许辰的时候,赵云立即单膝跪地,愧疚的抱拳请罚。 许辰见状则是摇了摇头,上前把他搀扶起来:“战阵之上难免伤亡,子龙何罪之有,能把军队从包围中完好带回,这是你的功劳才对。” ------------ 第482章 将亡 虽是深夜时候,但赵云回营的动静还是惊动了许辰沮授王当几人。 早有士兵率先回营禀告己方遭遇埋伏,许辰王当正要考虑立即遣兵前去接应救援,就见赵云已经率大部回营了。 经过清点人数,虽然仍少了两三百个人,但这已经算是极好的消息,许辰等人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黄巾战士培养成本极高,若是因为指挥失误出现大量阵亡,这后果自然是不能接受,但还不到两三百人的话,此次遭遇埋伏就算是有惊无险的渡过了。 即便是正常的夜袭行为,产生这样的伤亡也是合理范围之内,只能说赵云在危难时刻的冷静和决断,最终让他率领黄巾安然脱身了。 如此,许辰自是不会责怪赵云,反而是夸奖起来,最后话锋一转,还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 “以牙还牙是本座的主意,如今看来这个计划还是草率了些,就算要怪也该怪本座才对,还好子龙神勇无双把弟兄们完好带回,不然本座就要酿成大祸了。” “主公言过了,夜袭反击的计划并无问题,只是属下未能补全完善此计,这才给了敌军可趁之机,此事责任在于属下,还请主公责罚。” 虽然许辰把责任归于己身,但是沮授作为属下,自是不能让主公承担,却随后站出请罪起来。 作为一个合格的下属,应该深知自己其中之一的职责就是替主公背锅,沮授还是有这个觉悟的。 谁都可以错,主公是一定不会错的。 许辰闻言也只是哑然一笑,便也没再过多纠结了,毕竟此战结果还算尚好,过于执着的话反而有些做作了。 倒是王当颇为感慨:“这周瑜确实不是易于之辈,还真能猜到我军反应,若不是子龙谨慎的话,恐怕还真要在他手里栽个大跟头,那伤亡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沮授深以为然道:“将军所言甚是,周瑜并非凡夫俗子,而敌军又是绝境反扑,的确不能掉以轻心,属下以为我军此后可不必过多动作,此战只需要固守营地静待时间自可取胜,横生波折反而徒添风险。” 许辰点了点头,沮授所言不无道理,能躺着赢的事情确实没必要多动弹。 虽然就算今天夜袭被周瑜成功埋伏,损失比现在更惨重十倍,那其实也不影响黄巾大局,只是无端去冒这种风险,似乎并不是什么好的选择。 想了想后,他道:“既然如此,此后我军便不做多余事情了,白日便固守营地,夜晚则在营外布置部分兵力防备敌袭,敌军不主动来,我们也不主动去。” 王当沮授闻言,都是抱拳应声。 “主公英明!” “教主高见!” 这一场小风波,也彻底给此后的战争定下了调子,此次夜袭收获不佳,黄巾就彻底放弃尝试变得安分起来。 他们完全看明白了,不管吴蜀如何骚扰,归根结底就是想引诱黄巾出营作战,只要不再上当,吴蜀便拿黄巾无可奈何。 黄巾一路打来,鲜有守城作战的时候,多数都是他们主动攻打别人,唯独这次依靠营寨与吴蜀作战,这一守就是死守到底,一点机会也不给周瑜。 战争形势便是这样在不断的碰撞之中动态变化,双方各自出招应招,最后发现似乎谁也奈何不了谁,黄巾更无意再做不必要的举动。 默契便在这样无声的较量之中产生,两个晚上双方各自夜袭一次,在斩获不多并且心知对方必有防备之后,便也不约而同的放弃了这个行为,战场重新变得安静下去。 战斗的节奏,再度变成白天的攻防作战,而这显然也是黄巾乐于见到的事情。 此后数日,双方便围绕营寨做攻防作战,一旦到了夜间,双方就完全是相安无事的状态。 许辰王当他们也觉得吴蜀不会再做无谓的尝试。 只是随着时间一天天的过去,战争的悬念也在逐步的缩小。 黄巾全军上下都知道,很快吴蜀就要面临粮草耗尽和后方夹击的双重压力,而那个时候,甚至都不需要黄巾出手,吴蜀也会自行崩溃。 如果不出意外,胜利已经是黄巾的囊中之物,黄巾这边从上面的许辰到下面的哪怕一个伙头兵或者民夫,都已经做好了迎接胜利的准备。 时间来到双方会战的第七天,这个时间十分微妙,已经逼近了关键的时间节点。 吴蜀的粮食应该已经快到底了,后方的吕蒙乌力应该也快抵达战场了,这一点不仅黄巾心知肚明,吴蜀方的刘备孙权周瑜他们所有人,也一样明白。 已经没有时间了. 所以,到了真正放手一搏拼尽全力的时候了。 当这一天的夜幕落下的时候,长沙城的城门缓缓打开,城内的军队在黑暗的掩护之下,与城外营寨的十几万大军集合。 七天的鏖战,吴蜀伤亡不计其数,到今天他们的兵力已经只剩下二十多万。 看似大军似乎还比较完整,但实际上整个大军的状态已经抵近极限,士气也低落到了最低的程度。 这还是周瑜费尽心力努力控制的结果,事实上如果换个统帅的话,吴蜀大军早就在绝望的进攻中崩溃了。 只是现在周瑜也已经做到自己能做的极限,以大军现在负面情绪冲天的状态,明天再进攻就必定会全军溃败,那已经不是人力可以逆转的了。 好在,对吴蜀来说已经没有明天可言了,因为他们已经站在悬崖边上,再往后拖延一天两天,则一切休矣。 现在能做的,就是做绝境下的最后爆发。 营地将台之上,周瑜缓缓拔出长剑,然后左手紧紧握住剑身,在锋利的剑刃上划过之后,鲜红的血液顿时从手里和剑身上溢出,可以想象此时手掌血肉迸裂该是如何的剧痛。 但周瑜的脸上却面无神色,对他来说区区剧痛已经不值一提,毕竟不出意外的话,今夜就是他生命最后的时刻了。 “此战,有去无回!”周瑜声音冰冷而决绝,便走下将台,往黄巾营地的方向前行而去。 在一旁的刘备孙权相互看了一眼,都是苦涩一笑,随后也是抽出利剑,竟也跟随周瑜的脚步前行。 今夜过后,一切皆休,国要亡,君主亦死。 ------------ 第483章 货真价实 夜袭并未结束! 事实上,吴蜀从未放弃夜袭的计划,数天以前双方你来我往的一次交手只是铺垫而已,今天才是真正收尾的时候。 这一次,将是全军出击毫无保留的夜袭,绝境之中再不必有任何顾虑,生死在此一举而已。 在黑夜的掩护之下,庞大的军队缓慢向黄巾营地靠拢,虽然他们在尽可能的减少动静避免被黄巾所警觉,但是全军出动的情况下还是不能避免出现动静。 即便只是小心摸索前进,杂乱而密集的脚步声依然让大地微微颤动。 此刻,不仅周瑜这个大都督亲自提剑上阵,就连刘备孙权也是无所畏惧的走上战阵。 这一战的结果将决定吴蜀存亡,战争若是输掉,所谓国君也只是无根浮萍而已,相比于屈辱的被黄巾所俘虏,他们宁愿走上战争与国同亡。 此时此刻,刘备孙权皆是身披铠甲手持利刃,只是两人对于这命运终结时候的反应却不尽相同。 越是接近黄巾营地,孙权的身体就越是禁不住的剧烈颤抖,包裹在铠甲之内的身体早已经汗湿了内衣,而被蜀军所簇拥着的刘备,就要镇定从容许多,不仅脚步平稳,眼神也只有坚毅和决绝。 同是君主,刘备是一刀一枪打下基业的创业之君,而孙权只是继承父兄的守业之君,二者的气魄胆色根本不能相比。 当然,对于此时此刻的他们来说,这种高低已经没有意义了,今日他们多半都避免不了败亡于黄巾手里的命运。 不管刘备如何从容坦然,也不管孙权如何恐惧惊慌,最终他们都是迈着脚步走向命运的终点,无论他们有没有做好迎接命运终点的准备,也只能选择一往无前。 唯有周瑜依然忠实的履行自己大都督的职责,纵然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要尽力争取。 他知道,这一次全军出击毫无保留的夜袭,已经不可能摸到黄巾营地近处才被发现,所以在距离黄巾将近半里距离的时候,他便不再试图遮掩踪迹,而是率先高举起火把,就地高呼起来。 “全军都有,亮火把,随本都督袭营,此战,不死不休!” 这一声高呼,在平静的夜晚宛如一道霹雳,一下惊醒了昏沉的黑夜,与黑夜一起被惊醒的,当然也有营地之中的黄巾大军! 霎时间,黑夜之中风起云涌,战争的双方都能察觉到气氛的转变,似乎天地都在同时睁开眼睛,注视着这片大地最终的命运归宿。 这是黄巾与吴蜀的战争,也是士族与平民的战争,而最终的结果,将决定这个古老文明究竟是倒退历史回归陈旧,还是伐毛洗髓走向新生。 吴蜀的全部士兵,也用自己仅剩的些许士气,做最后一次的冲锋。 黑夜之中喊杀之声震天动地,脚步声也从窸窣杂乱变成了奔放狂乱,这最后的夜袭一经放开手脚,便是完全的释放,那浩荡的声势不管是谁来面对,都一定是心神震颤。 然而,作为此次面对夜袭的黄巾营地,却是极致的安静,战争双方在宏观尺度上看完全是静与动的极致对立。 周瑜率军冲锋在前,看到不为所动的黄巾营地,内心顿时沉入谷底。 他当然不会觉得黄巾这种敌人会察觉不到这么巨大的动静,能这么安静只能说明黄巾并没有被这些天双方夜间的平静而麻痹,而是提前做好了一切的准备,那自然不会因为突如其来的夜袭进攻而慌乱。 周瑜心中无奈的叹息,为了铺垫这次最后的进攻,他故意放弃了此前数夜的夜袭,就是希望让黄巾放松夜间的警惕,那样吴蜀就可以在最后的时刻利用全军压上的夜袭打黄巾一个措手不及。 可惜,他的计划还是落空了,他也只能暗叹黄巾当真是不留机会。 虽然计划落空了,但此时此刻吴蜀再也没有任何退路,周瑜并不会因此而气馁,只是深吸一口气,便往黄巾的营地冲锋而去。 这一刻,没有什么大都督了,他只是作为一个吴蜀的士兵发挥自己最后的价值。 当逼近营墙之后,一股强大的压迫感瞬间倾轧而来,周瑜与眼前营墙上阵列森严的黄巾士兵对视一眼之后,那种铜墙铁壁的气势一下就让他为之绝望。 这一瞬间,他突然有些感谢这些天奋勇作战的吴蜀士兵,原来将士们竟是与这样的对手作战吗,很难想象究竟要多大的勇气才能面对这种敌人…… 他以为在军阵后方指挥已经能感受到黄巾足够的压力,但只有自己真正站在前线的时候,才会直观的感受到真正的压力,这种压力远远要比后方感受到的压力十倍不止。 打不过,真打不过,黄巾都是怪物。 那一排排泛着寒光的长戟,那整齐排开的队形,那厚重的盔甲,一样样光是看着就让周瑜心中发颤。 吴蜀士兵只是举着兵器和单薄的衣衫就要往前与对方作战,这断然没有胜利的可能。 这一刻,他觉得就算士兵们全都投降了,那也不能责怪士兵了,能与这样恐怖的对手作战到今天,士兵们已经是放尽光华了,自己实在是不能对他们要求更多。 虽然心中念头万千,但实际上也不过就是瞬息之间的事情,当黄巾的箭矢射来,一下就把周瑜的思绪拉回战场。 他摒除了一切杂念,只是淡淡的笑了一声,便往黄巾阵地杀去。 针尖对麦芒,鲜血于夜晚盛放,或许是最后一战的刺激,吴蜀士兵竟也展现出相当不错的战斗意志,这让这场夜战看起来颇为激烈。 这已经是吴蜀士兵们胸腔之中的最后的一口气,什么时候这口气耗尽了,这一战也就结束了。 而营地之中的许辰,则是冷静的看着看着战线局面。 现在,就是战争的终点,吴蜀最后的冲击不可谓不悲壮,但这并不能改变事情的结果,许辰无比坚信,吴蜀甚至都等不到天亮的时候了。 但莫名的,许辰就往天上看了一眼,看到天上并无流星的痕迹,他不由得笑了笑。 看来,位面之子刘秀召唤陨石大败穿越者王莽的故事并不会重演,刘备不是刘秀,自己也并非王莽。 我许辰,可是货真价实的穿越者! ------------ 第484章 最后的家底 面对这一次的夜袭,黄巾终于不再是如此前一样只以两万大军做基本的防御,而是给足了诚意调遣出来主力大军来应对吴蜀最后的一次反扑。 到了这个时间,吴蜀既然还选择夜袭,那只会是最后的孤注一掷,他们再也没有任何保留的必要了。 这个时候,就连许辰都不禁呼吸急促起来,这是给这个时代划下句号的一战,今夜过去之后,这神州大地便是由自己写画。 喊杀之声就在耳边,鲜血和杀戮也就在眼前,明明战争带来的是极致的喧嚣狂暴,但此时此刻的许辰虽然身体燥热,思维却是绝对的冷静。 他看到太史慈赵云在前线奋力作战,所到之处无不是鲜血迸发,脆弱的吴蜀士兵在他们面前根本就不足一合之敌,无论吴蜀如何奋勇作战,最终都不能撼动黄巾防线丝毫。 不过,很快他们也遇到了硬茬,吴蜀大军整体的素养和战力远远不如黄巾,但一样也有自己的核心精锐,这些精锐多半都是吴蜀各个将领乃至刘备孙权所率的部曲和亲兵。 这样的部曲亲兵并非黄巾这样先进的训练系统和军事体系所产出,而是收服精壮汉子门客家丁,以钱财供养以兵甲披挂,强调个人勇武和绝对忠诚,是精英式的培养。 这些部曲家丁,也是各个世家豪族真正核心的家底。 如今,吴蜀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候,他们最后的家底也要完全压上赌注,而这样勇士组成的精锐与黄巾锐士究竟孰优孰劣,也将在这时候体现出来。 激战不久,孙权刘备便亲自率精锐顶上,却直接与太史慈赵云迎头撞上。 双方一经对视,目光便是火星碰撞,太史慈赵云战乱之中看到一身戎装的刘备孙权,也根本不知对方身份,只当对方是吴蜀的将领,所以也只有满心的战意,却没有想什么其他的事情。 而一看刘备孙权所率的精锐军队,太史慈赵云的神情也一下凝重起来,他们知道现在要面对的是敌军最为强力的进攻,即便是黄巾锐士,也不能小看这样的对手。 果然,当双方真正短兵相接,刘备孙权所率大军顿时爆发出强大的战力。 毕竟,他们不仅是御驾亲征,更是以君王之尊亲自率军身赴战场前线,即便是胆气更弱许多的孙权,也是咬紧牙关一步不退。 并非孙权具备了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勇气,只是他已经退无可退了而已。 而当他们亲自率军作战的时候,能带给吴蜀大军的士气加成也是无与伦比的巨大,在这种士气的刺激之下,他们为数不多的精锐也爆发出此生最为悍勇的战斗表现,即便是黄巾也不得不退避三舍。 一个个梯子架起,吴蜀精锐一拥而上,此前一直被吴蜀视作天堑的营墙,在最后这一波爆发之中,终于被他们所撼动。 一队队的精锐迅速跳上营墙,然后一头扎进了上方土坡严阵以待的黄巾之中,展开了最为血腥激烈的厮杀。 这一次终于不再是无意义送死一般的冲锋,而是双方仅有的一次相对势均力敌的战斗,这让吴蜀大军第一次可以在营墙的争夺战之中站住脚了。 黄巾是清一色的坚甲锐兵,而吴蜀精锐也一样兵甲齐备,双方在装备之上势均力敌,也让黄巾二线的连弩阵不再那么犀利。 当敌人有了足够坚实的甲衣之后,便可以直线降低连弩带来的伤害,毕竟连弩的高频击发所牺牲的,正是弩箭的威力。 在针对一般士兵的时候,连弩威力的缺点可以不那么重要,但敌人一旦有了防护,那连弩的作用也就不甚理想。 规避了连弩在中短距离持续密集的伤害,吴蜀精锐便可以专心与黄巾前方的刀盾和长戟兵展开近身搏杀,这时候考验的就是双方的战斗技巧和战斗意志了。 这是铁与血的碰撞,是肌肉与勇气的比拼,双方都有不能后退的理由,唯有以命搏命而已。 霎时间,鲜血接连绽放,兵甲碰撞的声音不绝于耳。 一道怒吼响起,马上就有另外的怒吼把它掩盖,黄巾锐士奋力维持阵型抵御进攻,而吴蜀精锐则是一往无前毫不退缩。 这一刻,吴蜀精锐每一个士兵都做到了悍不畏死,在意志上他们并没有落于黄巾们的信仰力量。 部曲家丁是各个世家大族豢养起来的鹰犬,必要的时候,他们可以是最为疯狂的死士,现在就是他们发挥自身价值的时候。 黄巾的利刃刺破他们的盔甲扎入他们的身体,也不能让他们倒下和后退,而是迎来他们疯狂的反扑,用最后的力气把自己的武器也送入黄巾的身体之中。 他们的战斗技巧,只会比黄巾更强而不会更弱,毕竟每一个部曲家丁都是常年累月练习战斗打造出来的勇士,而黄巾更加注重的是战阵的配合以及纪律的服从。 一方是少而精的精英战士,一方是体系产出下限极高的军阵,他们各自有优劣高下。 或许宏观战场,强大组织形成的战阵更有威力,但在局部战场的厮杀,吴蜀精锐却实实在在的压了黄巾一头。 那是极致的个人力量和意志,黄巾也不得不暂避锋芒。 营墙坡道的黄巾防线,终于是被硬生生逼退了回去,这是双方漫长战斗之中第一次出现的画面,而这样的画面一下就让吴蜀一方精神大振。 那是一种希望,可以撼动黄巾的希望。 向来都以沉稳示人的刘备,此时此刻却已经是一身血迹面目乖张的模样,他已经不像是一个君主,而是征战沙场的将军。 “敌军退了,将士们,随朕杀入营中斩杀许辰!” 刘备怒吼一声,便率先往前冲去,面前的黄巾冲来阻拦抵抗,却被他刁钻的一剑直接刺穿喉咙,一脚踢开尸体之后,他便号令全军冲锋。 但也就是这个时候,一个熟悉的面孔出现在了刘备面前,那是一个一身银甲剑眉星目的俊朗男子。 “子龙!” “是你!” 这个时候,赵云才终于看清那神勇的将领面目,只是当他认出刘备之后,却也难免愣住一下,毕竟当初两人在袁绍帐下共事,也曾有过相当亲近的相处。 但他很快就恢复了平静,战场相遇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如今再见,只是敌人而已。 ------------ 第485章 绝境 冷静下来的不仅仅是赵云,同样也有刘备,虽然当初两人都有一段美好的回忆,赵云也算是刘备十分心喜的一个武将,奈何如今两人终究还是分道扬镳了。 除了暗自叹息一声当初若是赵云没有被黄巾俘虏就好了之外,他再也没有多余的念头。 目光锐利下来之后,他深吸一口气,便率军往前杀去。 赵云也丝毫没有留情,平静的与刘备一军撞在一起,长枪利剑顿时碰撞舞动,一时之间刘备竟也能勉强与赵云过上回合。 毕竟刘备也是从战阵起家,即便不如赵云这般猛将,那也不是孱弱之辈,在身边精锐的掩护之下,不至于立即就败下阵来。 此时围绕在刘备身边的蜀军精锐,皆是双眼赤红前赴后继,不管面对的敌人有多么强横,他们都可以毫无保留的为刘备战死沙场。 这是刘备仁义之道带来的魅力,这种魅力让士兵们甘愿追随左右,以至于献出生命。 只是,作为他们对手的黄巾,也同样不惧死亡,那是一种更加宏大更加纯粹的信仰,所以吴蜀大军奋力前压,却也始终压不垮黄巾防线,能缓慢推进已经是吴蜀士兵能做到的极限。 紧绷的压力传导到了整个营地,这是双方交战以来最为惨烈的时刻,不仅吴蜀士兵在接连倒下,就连黄巾也在吴蜀强大的攻势面前不断伤亡。 虽然现在吴蜀靠着自身最为顶尖的战力可以勉强与黄巾打平,但不论是刘备还是孙权,心里却只是一片悲壮。 自己的精锐死一个就少一个,但黄巾的士兵却源源不断的可以补充,可怕的是黄巾全军上下的战力都十分平均,战力的厚度完全让他们绝望。 看似现在局面尚可,但实际上已经是吴蜀最后的光华了。 刘备能做的,也只是战斗到最后一刻。 随着时间的流逝,很快他与赵云的战力差距便越发凸显,双方交战十几回合后,刘备身上已经多了数道外伤,但此时他也毫无惧意,仍是与赵云浴血奋战。 奈何此时每与赵云交手一合,那势大力沉又灵动刁钻的银枪,都让他难以支撑。 刚开始的时候他还能勉强过招,但现在只要一交锋,他都会被赵云击退数步浑身酥麻,眼看就要站不稳摔倒的时候,一点寒芒迅速在目光之中放大。 “朕要死了吗!” 这一瞬间似乎天地都停顿下来,无数念头飞速在刘备的脑海里流转,复杂的情绪瞬时涌来,到最后汇聚在一起只有一种强烈的念想。 若这世上没有许辰就好了. 没有许辰的话,眼前的赵云或许就会变成自己的爱将,没有许辰的话,自己的二弟三弟现在也能继续征战,没有许辰的话,自己匡扶大汉的愿望仍然可期。 心中壮志未酬就要中道崩殂,强烈的不甘直接将刘备完全淹没。 奈何世事多不尽人意,刘备什么也改变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视野里的枪尖迅速放大,然后世界霎时间变成一片血色,他的意识也就此陷入沉沦。 自诩为大汉继承者的刘备,最终还是身死于战场之上,这对他或许也是一种体面的结束了。 看着扑通一声倒在地上的刘备,赵云收回银枪,只是叹息一声。 其实此时赵云完全可以割下刘备的人头,然后高举这蜀汉君王的首级劝降,从而打消敌军士气结束战斗。 但两人终究有份交情,战场立场不能改变只能生死相向,既然刘备都已经死了,赵云也实在不忍戮尸,就算是给刘备最后的体面了。 与此同时,另一头的孙权,处境也好不到哪里去,在他面前的同样是黄巾另一名猛将太史慈。 孙权养尊处优如何能是太史慈这等猛将敌手,双方大军碰撞一处之后,只是几招过去,就被太史慈强力的攻击扫荡开去,然后他的整个身形都维持不住,弱点完全暴露在太史慈眼中。 “哼,这等废物也敢与某作战,不自量力!”太史慈嘴角勾起,只是一声冷哼,便挥出手中短枪要夺了孙权性命。 眼看生死在即,孙权也没有心思去愤慨太史慈对自己的轻视羞辱,而是满心的恐惧。 这一瞬间,他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面对死亡,他无法做到像刘备那么坦然。 但或许是命不该绝,正在这关键的时候,只见一人从乱战之中杀出,叮的一声就一剑扫开太史慈的短枪,在千钧一发之际为孙权保下了一条小命。 死亡的危机解除之后,孙权顿时有种死水化开坚石碎裂的轻松感,那是身体本能对劫后余生的一种喜悦情绪。 只是,在这瞬间的本能兴奋之后,孙权感受到的就是强烈的后怕了。 自己差点就死了. 那种濒死的感觉实在是太可怕了,他这辈子也不愿再次体验。 或许是因为畏惧到了一种极致,反而激发了孙权的情绪,这让他一下癫狂起来,竟是提剑就继续往前杀去,与救下自己的周瑜并肩作战。 太史慈固然是顶级猛将,但周瑜作为真正的士族精英自然不乏武技傍身,还真能与太史慈打个不分上下,再加上孙权此时也加入战斗,太史慈应付起来也开始有些吃力。 一旦武将拼杀不能立即分出高下,那局势更多的就要看双方士兵的较量,而此时吴军精锐爆发出最强的一波战力,也隐隐压住黄巾一头,随着战事推进,最后也还是把黄巾逼退许多。 虽然如此,周瑜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希望能斩杀太史慈,于是一招逼退对方之后,便拉着孙权退后军阵之中。 “陛下切勿冲动,坐镇后方维持士气才是您该做的事情!” 周瑜浑身浴血,此时倒也还算冷静,虽然局面已经走到绝路,但他也没有就此认命,还是恪守自身使命。 孙权闻言,情绪也终于有些缓和,只是他看了一眼前方正在厮杀的战线之后,却一下瘫坐下去苦笑起来。 虽然现在吴蜀精锐还能勉强与黄巾拉扯,但这么激烈的战斗之中,这些精锐数量只怕很快就要消耗光了,这一战已经快要打到结局。 “有什么用呢,我们已经输了”孙权叹息起来,神色颇有万念俱灰之态。 周瑜却一把叩住孙权的肩膀:“陛下,臣最后一着暗棋尚未作用,此时还未到绝境!” ------------ 第486章 绝杀 安抚好了孙权,周瑜再度返回战场,随手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便遥望着远方,那个方向却是黄巾营地的后方。 这时候,他已经不再多么关注眼前的战斗,虽然眼下吴军精锐还能勉强撑住前线,但他们不足以帮助吴蜀取得胜利,若是把一切希望都放在正面战场,此战注定无法避免败亡的结局。 气喘吁吁的周瑜能够看得出来,吴蜀的精锐快要打光了,能够坚持的时间已经不多。 “已经是最后的关头了,你再不快些的话,就真的完了.” 周瑜望着那远处的黑暗喃喃自语,也不知道究竟是在对谁说话,从他的话语中不难听出,他已经把最后的希望放在了远处的某个地方或者某个人身上。 那的确就是周瑜最后的一招后手,若能奏效,或许能有百分之一的机会扭转局面。 百分之一这个几率听起来十分渺茫,但毕竟也是最后的希望,吴蜀两国的一切全都托付其中。 眼下激战之时,正是这招后手该起作用的时候了,周瑜全部的心思都在等待这个转机。 而于此同时,在黄巾营地背后两里远的地方,一阵密集的脚步由远及近不断放大,虽然发出这些动静的存在融入于黑暗之中不能目视,但从嘈杂密集的动静中也能感觉得到,这是一支规模庞大的军队。 这支军队不点火把,一路踉踉跄跄而来,纵然行军极不顺利,他们也不愿提前被不远处的黄巾营地所察觉。 此时,他们可以看到两里之外的黄巾大营喧嚣震天火光阵阵,隔着老远的距离都能感受到此时战场的激烈和凶险。 毫无疑问正面战场的战斗已经进入白热化阶段,而这正是他们自身发挥力量的时机。 或许是因为离目标越来越近,黑暗之中的大军在这最后一段行军的距离里,不自觉的就加快了脚步,他们行军的动静也就越来越大起来。 好在,此时黄巾营地的全部注意力都在正面战场,即便他们的动静大了许多,也不至于立即就被察觉。 在黑夜之中,还是正面战场杀得热火朝天的时候,正是他们最好潜入接近的时机,这让他们能够在黄巾毫无察觉的情况下,一路摸近了黄巾营地的背面。 扎营选址本就有讲究,多是布置于险要道路或是山隘关口之处,黄巾营地自然也不例外。 此地营寨布置,正在山口狭窄之处,从低处山口到两侧山坡均在营寨之中,便一下切断了道路,只留一个正面去面对吴蜀,这也就让黄巾减少了近乎一半的防守压力,可以把力量集中于正面抵御吴蜀主力。 这确实是极为合适的布置,把地形的优势利用到了极致。 但有时候优点反而会成为最大的弱点,也正是因为黄巾不必担心后方,所以后方的守备难免相对空虚,这反而给了吴蜀可乘之机。 若是真有人绕到了后方,然后在最为关键的时候发起致命一击,或许就能起到改变战局的作用,而这正是周瑜早早就看到的机会。 当大军在黑夜之中摸到了黄巾后营数百米的时候,他们的脚步和躁动也来到了无法抑制的地步,当然这个时候他们也不需要再抑制什么了,因为这是他们不被察觉的情况下能靠近的极限了,再近的话也就不能避免被黄巾警觉。 “呼”的一声,一个亮光随着火把点燃骤然在黑夜亮起,蒋钦冷硬如铁的脸庞一下就被照出,此时他的手里已经拔出了利刃,眼神更是死死盯着前方营地。 在周瑜制定好了计划之后,蒋钦便率领着三万精兵隐秘潜行绕过战场,得益于夜间行动的掩护,他们的踪迹并未被黄巾察觉,脱离黄巾的侦查范围之后他们一路翻山而过,终于是在一天前成功绕到了黄巾的后方。 只是蒋钦也没有急着立即行动,奇袭最讲究时机,他必须等到和周瑜约定的关键时刻发起进攻,才能发挥出最大的作用。 现在,就是这个时刻! “全军都有,随我杀入敌营,此战,不成功、便成仁!” 蒋钦怒吼一声,便率先往黄巾营寨冲去,而他身后的三万精兵,也立刻响应着大声呼喊。 霎时间,战场风云突变,形势急转直下! 几百米的距离而已,对于三万精兵而言不过是近在咫尺,而且靠近营地便有更多光亮让他们可以快速冲锋。 从蒋钦举火把高喊冲锋的命令,到他们冲至营寨也就是那么一会儿的时间而已。 黄巾兵力此时多集中于前营,后营虽然不至于完全空防,但兵力也十分薄弱。 当然,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只要有足够的时间让黄巾反应,以黄巾优秀的素养进行回防也不会是什么很麻烦的事情,而一旦让黄巾回防成功,蒋钦再想有所作为那就很难了。 可惜的是,为了成功实现这次偷袭夹击,蒋钦把自己能做到的一切都做到了极致,到最后冲锋的时候,留给黄巾的时间窗口实在是太小了。 黄巾后营士兵发现不对,已经开始疯狂吹哨擂鼓示警,然而黄巾再厉害,要完成大规模回防那也不是这么一会儿的事情,但可怕的是蒋钦此时已经杀至了后营眼前。 “弟兄们,随我杀,打赢这一仗咱们都能升官发财!” “杀回江东,复我大吴!” “不用怕黄巾,他们也是两个眼睛一张嘴,只要咱们杀进去,这一仗就能赢!” 吴军之中大小将领,此时都在奋力高呼,率领着各自大军往黄巾后营迅速冲去,他们早就准备好的无数木梯飞快搭在墙上,士兵们便乌泱泱的往上攀爬翻越。 而这个时候,留守后营不多的黄巾兵力也匆匆前来阻击。 蒋钦杀来太过突然,以至于让黄巾都没能及时反应,这少量的兵力要直面三万吴军精兵似乎显得太过吃紧,但没任何一个黄巾战士因此而恐惧,每个人都义无反顾的顶了上去。 他们知道,这个时候自己最该做的就是为大营调度争取时间,在大军回防之前,后营绝对不能失守! 后营的防线虽然单薄,但当为数不多的黄巾镇守原地结阵御敌的时候,却依然有种不动如山的气势。 要想冲营,得先从他们的尸体上跨过才行! ------------ 第487章 惊险 后营的哨声响起之时,把一切心神全都放在正面战场的许辰立即一惊,随后猛地弹立起来往后方看去,这一看他顿时感觉不妙了。 十几万大军驻守的营寨实际上十分庞大,完全可以当做是一座军事城邑,从正面前营往后营看,实际上会被诸多营中设施遮挡视野,他第一时间根本就看不到后营情况。 但看不到不意味着听不到,后营那突然暴起的喊杀之声,已经足够说明发生了什么。 “糟了,后营有恙!” “不好,敌军有偏师绕后,我军要速速回防,主公还请立即决断!” 许辰沮授两人异口同声惊呼一声,两人相视一眼都是颇为惊讶,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这突如其来的后方袭击还真让他们有些措手不及。 正面战场正是最为关键的时候,胜负只在瞬息之间,很难想象如果这个时候敌军冲入营中搅乱黄巾阵脚,战局会往什么方向发展。 这个时候,许辰沮授根本不知道后营是个什么场面,敌军有多少人,战力究竟是高是低,这些事情两眼一抹黑,便是许辰也不能稳坐钓鱼台了。 “来人,立即传令陆平,即刻调遣两万轻军支援后营,无论如何也要顶住敌军攻势,本座再率重兵后一步增援!” 没有丝毫犹豫,许辰当机立断,这个时候分秒必争,晚一步局面可能就不堪设想了。 好在此时正面战场的后备军已经是备战状态,他们原本是随时准备轮替前线部队的,但后营突发变故,他们就可以直接派上用场。 随着许辰一声令下,陆平所率两万轻军立即急速往后营奔赴,此时最重要的就是速度,两万轻军或许不足够消灭敌军,那至少也能延缓敌军攻势,为后续的兵力调遣争取时间。 此时,黄巾擅跑的优势就体现出来了,陆平一挥手,两万轻步兵便如飞奔一样往后营跑去,哪怕是急行军的高速度状态之下,也能保持相当整齐的阵型和奔跑节奏。 越是这种时候,他们的军事素质越是体现的淋漓尽致。 很快,两万大军便干净利落从前营消失,而许辰则是又点齐了两万重甲兵,已经做好了准备就要跟随出发往后营补充兵力。 正待要走的时候,他最后看了一眼正面战场。 前营的吴蜀大军与黄巾依然是激战正酣的状态,这种白热化的阶段哪怕是在下一秒就分出胜负也不算奇怪 当然在许辰看来,分出胜负不是悬念,而是一种既定的结果,这个结果只会是黄巾获得胜利。 他当然看得出来,吴蜀已经把自己最后的精锐老底都掏出来了,这点好钢全让他们用在现在这个刃上,但光一个刃锋利还不够。 现在拼的不是双方士兵战力的上限,而是双方大军战力的厚度。 就吴蜀这点精锐,打光了也就没了,这场仗自然就到了结束的时候,也不会有第二种结果。 换言之,现在战斗最为激烈的正面已经不足为虑,只要自己确保后营的变故不会影响到正面战场,那这场战争最后的风险也就被自己掐灭了。 “正面的兵力不能抽调太多,本座再领两万兵去后营堵截敌军,也该足够保障后方安稳了。” 许辰翻身上马,轻轻一扯缰绳控制住躁动的战马,然后看向沮授:“你去告诉王当,这前营本座就交到他手里了,本座保证后方无虞,他也得确保正面的胜利!” 沮授闻言,连忙称是:“主公小心!” 许辰点点头,便一夹马腹,就此穿着一身戎装往后营而去,而他身后两万黑漆漆的重甲大军,也迈着不快不慢的沉重步伐紧紧跟随。 周瑜这一招后手埋伏,确实出乎了许辰的预料。 调动军队实际上很难遮掩踪迹,但周瑜最终还是做到了,以至于连黄巾都没有察觉到吴蜀大军分出了一部偏师绕过战场。 而且,吴蜀正面的作战压力本就不小,这时候任何一点兵力都十分重要,再分一部分兵力打绕后,只会让本就紧绷的正面局势更加严峻。 极端压力之下,周瑜一个指挥不利,可能就因此导致正面战场的崩溃提前结束战斗。 正因为这个计划的风险和难度足够高,许辰才没有料到周瑜还真敢这么干,但此时往后营增援的时候他也醒悟了过来,自己还是没有代入到周瑜的角度去思考问题。 自己作为坐拥优势的一方,只需要静静看着吴蜀慢性死亡就行,本能就不会产生什么具有风险的念头。 但吴蜀却已经到了绝路,对周瑜来说已经不存在什么风险不风险的问题,只有选择什么样的死法的问题,既然怎么都要死,那不管什么方法都是值得尝试的。 当然,周瑜早在数天之前就谋划现在这一刻,把最后的希望放在生死存亡的最后一刻去谋划,这死也要有所作为的决心,还是很让许辰佩服的。 不得不说,这样的对手,要比那些主动跪在自己面前叫喊着要改信易教的儒生们要来的可爱。 而一路轻装前行的陆平,在全力行军之中,终于在不多的时间之内赶赴到了后营,而这个时候后营出现的画面,让他在放心之余,却也觉得颇为惊险。 只见后营不过两千余兵力的薄弱防线,此时已经彻底被敌军冲破。 当防守阵型撕裂的时候,镇守后方的黄巾士兵顷刻就被十多倍的兵力淹没,但即便如此,这些士兵也没有退后一步。 哪怕那一瞬间他们面临着无数刀剑加身,但只要他们死在自己的防线之上,那就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后营驻守的兵力实在是太少,他们确实抵挡不住潮水般涌来的吴军,但也做到了自己应该做的事情,减缓了吴军冲锋的势头,从而为援军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 “全军都有,随我击退敌军!” 陆平深吸一口气,为诸多死守不退的黄巾兄弟们在心里哀悼一声之后,便冷声发布了冲锋的命令。 虽然此时吴军冲开了后营原本的防线,但终究自己来的及时,可以立即补缺阻断吴军,不然若是再晚来一会儿,只怕整个营地都要被对方冲烂了。 ------------ 第488章 不够看 “兄弟们,我们冲进来了,不要停,随我” 一道寒芒闪过,蒋钦手中的利剑精准从眼前黄巾的盔甲缝隙中插入,干脆利落的划破了对方的脖子,就这样一脚踢开尸体之后,他环顾一眼战场,顿时兴奋的高呼起来。 然而,话语才刚刚出口便戛然而止,一个十分不妙的情况出现在他的眼前。 三万精兵全力冲营之下,好不容易用最快的速度突破了防线,营门也彻底打开,再有一会儿大军就能全数进入营地完成自己的军事任务。 但偏偏就在这个时候,黄巾回援的大军就已经回来,这让蒋钦刚才的狂喜顿时烟消云散。 太快了. 蒋钦不得不服气,他自认靠着兵力优势冲破防线的时间已经足够快了,但是黄巾的反应速度还是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料。 既然对方已经出现,那也没什么好犹豫的了,杀就完了! 只是他心里还是难免可惜,若是再给自己多一点时间就好了,哪怕只是一点点。 那一点点的时间,足以让这三万精兵全面铺开占领后营,后面要做的事情就简单多了,完全可以一边放火烧营一边赶赴正面夹击黄巾,虽然最终的结果未必能一下打死黄巾,但至少也能让黄巾手忙脚乱。 可惜,战争就是这样瞬息万变,早一点晚一点便是完全不同的局面,黄巾能做到这样神速回防,那么蒋钦幻想的结果自然也就落空。 “全军列阵,随我迎击敌军!” 面对气势汹汹赶来的黄巾大军,蒋钦深吸一口气之后,便怒吼出声,随后先行迎上一头撞过去。 陷阵之志,有死无生! 这三万精兵作为此战最为关键的一手棋,能否发挥作用就要看蒋钦是否能突破黄巾的阻截,若是不能,主力战场和这里就只是两支失去联系的孤军,对战场局面的影响自然也就远远不够。 好在这三万精兵刚刚冲破黄巾防线,此时战意正盛,面对快速回防而来的两万黄巾轻军也丝毫不惧,全军上下便喊杀着随蒋钦一路冲锋。 电光火石之间,两军便迎头碰撞,双方士兵短兵相接便开始了激烈的厮杀。 吴军拼了命的要突破这里,就算不能突破,那至少也要牵扯黄巾更多的兵力,如此才有希望减轻正面战场的压力。 而黄巾则是死守不退,正面战场黄巾的优势越来越大,只要按照这个形势下去,很快战争就要迎来结束分出胜负,所以他们的任务就是挡住这支突如其来的军队就足够了。 双方一经交手,金铁和士兵嚎叫之声便不绝于耳,安静许久的后营此时也变得热闹起来,宏观上倒也与正面战场遥相呼应上了。 战线最前方,双方不断都有士兵倒下,即便是黄巾也难免出现伤亡。 处于战场中心的陆平一边率领精锐作战杀敌,一边也在冷静的观察着对方,短短交锋之后,他心中便慢慢安定下来,情况似乎没有自己想的那么严重。 虽然他感受到眼前这支奇兵战力还算尚可,但对黄巾来说并不算是什么很大的威胁。 毕竟蒋钦一军只有三万兵力,以三万兵力发起突袭或许可以轻松突破两千余人的守军,但要面对大规模的黄巾队伍,那就不太够看了。 都不用说正在率领重甲兵团往这里赶来的许辰了,就是只靠着这两万轻军的陆平,都有足够信心可以挡得住蒋钦。 说实话,只是这点程度的话,对陆平来说还不太够看。 只有这三万兵力的话,就算真让对方完全冲入后营开始烧杀破坏,最终能造成的影响也不足以改变战局,因为那时候反应过来的黄巾完全可以十分轻松的收拾掉他们。 除非眼前这支骑兵兵力再多个一倍,或者执行任务的都是一等一的精锐,才有可能真正影响到这一次的战争结果。 然而作为此次计划的策划者,周瑜并非不知道蒋钦这支骑兵实力有些捉襟见肘,只是他实在没有更多的实力可以分配了而已,便也只能让蒋钦带着这三万兵力做最后的尝试。 若是能成功固然最好,若是不能的话,那也算是尽力了 在后营的两军战斗持续一会儿之后,许辰这才率领两万重甲士兵赶来战场,第一眼看到蒋钦所率的三万精兵的时候,许辰就松了口气。 不知后营敌军详细的时候,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因为结果是未知的,许辰也不知道来的究竟有多少兵力,战斗力又是什么水准。 然而亲眼看到这三万大军的时候,信息便也确定了,结果也就可以预见,反而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只是三万勉强可以称得上是精兵的军队而已,仅仅这点实力就想凿穿黄巾的后方,还是太异想天开了,许辰的心情也就随着紧张忐忑慢慢变得放松下来,甚至于脚下战马的步伐也缓慢下去。 周瑜这最后的杀招,虽然招式刁钻,但力度太小,只能说吴蜀现在的实力差的太远,以至于都不能支撑周瑜的战术计划了。 看到眼前激战的局面,许辰就知道一切都结束了,不论是正面还是后营,吴蜀都赢不了。 “速速前去支援,不可放跑了他们!” 许辰一挥手,便给这两万重甲兵发布军令,而此令一下,基本上也宣告着蒋钦一军的死刑。 以蒋钦这三万精兵的实力,其实连眼前的两万轻军都打不过,更不要说加入后来的两万重甲兵,四万大军一汇合,蒋钦就算是再怎么绝境爆发,也不可能有任何作为了。 果然,当两万重甲兵也赶赴战场之后,黄巾立即对蒋钦一军开始了合围,原本还算是激烈的战斗,瞬间就一面倒了。 两军步阵作战,重甲兵团的压制力和破坏力完全可以碾压一切,蒋钦这支孤军兵力只有区区三万,根本不足以与黄巾对抗。 很快黄巾的包围圈便不断收缩,在这个过程里,蒋钦一军则是飞快的崩溃起来。 在来到这里之前,许辰也没有想到反而是在后方突袭的敌军比正面战场的吴蜀主力大军更先战败,当真是枉费自己的担忧了。 ------------ 第489章 赢了 后营的战斗,结束的很快,区区三万吴军精兵根本就不够黄巾打的,只不过是一刻钟的时间,整个吴军阵型就被黄巾重甲兵团彻底撕裂,而随之而来的就是这支吴军的大规模投降了。 军心士气的变化,很多时候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纵然蒋钦还有心再战,但多数士兵终究还是放弃了挣扎。 在阵型被黄巾撕裂之后,也不知道是谁最先起头跪下投降,这一动作就如同一个信号,一下被放大和扩散,然后大军就不受控制的开始成片投降。 那势头,就如倒塌的高楼一样不可逆转不可收拾,当这样的情况开始出现,那就是神仙下凡也不能阻止全面的投降了。 哪怕是其中还有愿意继续作战的士兵,在看到大势已去的时候,也只能选择认命了。 蒋钦前一秒还在与眼前黄巾激战,下一秒的时候身边的士兵就跪了一大片,回头看到这一幕的他也只能气急败坏的怒吼,但刚才还与他一同冲锋的吴军将士们,此刻却对他的怒骂置若罔闻。 无能狂怒的蒋钦,最后眼睛一冷,竟是把手中的武器砍向了身边的士兵。 然而还不等利刃落下,一道剑光闪过,他的武器就被持剑的陆平扫飞,再下一秒的时候,这把剑就架在了他的脖颈之上。 蒋钦愣住一下,但随后就苦笑着认命了。 是啊,都已经是这个时候了,何必要去为难将士们呢。 打到现在将士们已经吃够了苦头,就算是投降了,也不好去苛责他们什么。 想起这大半年自己随军征战的经历,蒋钦此时反而有种解脱的感受。 可以说下面的士兵们能陪着吴国走到这个时候,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杀了我吧,我愿与国同亡”蒋钦颓然跪倒在地,然后惨然一笑。 此时,黄巾士兵缓缓的让开一条小道,随后一人骑马缓缓而来,蒋钦下意识看了过去,就看到一个一身戎装骑在马上的英武男子。 他当然明白过来这人是谁,他在想或许接下来自己要面对的就是一场羞辱讥讽。 然而眼前这个男人,却只是扫了他一眼丢下一句话之后,就不再把注意力放在他的身上。 “要不要死,战后清算之后自见分晓,你若该死,神仙也救不了你。” 许辰话音一落,周边的黄巾士兵立即上前把蒋钦五花大绑,吴蜀翻盘的最后希望,就此被黄巾掐灭,这也宣告着此次大战最终的结局落下了帷幕。 至于俘虏的蒋钦,许辰并不关心。 这一路打穿了整个汉末三国,死在他手里的英雄豪杰不计其数,被他俘虏的历史名流也一抓一大把,区区蒋钦更是算不了什么。 后营的吴军投降之后,黄巾娴熟的开始收拾战场,陆平也开始重新调度大军,毕竟此时战争还没有彻底结束。 “教主,后营已经安定,我军兵力可以再度赶往正面战场。”大军重新整备之后,陆平便匆匆赶来请示。 这自然是应有之事,许辰正欲点头,但远方的动静却引起了他的注意,这让他下意识往正面前营看了一眼,只是相距遥远视野阻隔,他也看不到发生了什么。 事实上,前营的动静不是真的出了什么大动静,反而是没有了动静,或者说是动静在快速的减弱。 陆平与许辰相视一眼,神情都是不约而同的放松下去,逐渐减弱的战场动静意味着什么,他们当然能够明白。 “看来,正面战场的战事也要结束了” 他们的判断确实十分精准,在后营的战斗落下帷幕之后,与此同时正面战场的吴蜀大军,也紧跟着出现了相同的场面。 来回征战大半年,精神已经紧绷到极致的吴蜀士兵们,终于是到了最后的临界点,开始出现了大规模不受控制的投降。 如此,战场的喧嚣厮杀自然也就慢慢减弱停息下去,只剩下些许不甘败亡的士兵仍在做最后的挣扎。 这些人,是吴国的宫廷卫士,是孙权最为核心的亲兵,真正效忠于孙家的死士,纵然是整个吴蜀大军全都投降,纵然是已经必死无疑的局面,他们也死死的靠拢在一起,准备用生命做最后的抵抗。 被他们拱卫在中心的人,正是孙权周瑜几人。 吴蜀大军已经全面投降,黄巾自然也不会继续固守营寨,王当一见局面尘埃落定,便带着大军出营接收战场,孙权周瑜也彻底丧失了逃命的机会。 当然,这个时候说什么逃命已经没有意义,就算还能从这里的战场逃走,以后他们也迟早要落在黄巾手里。 此战结束,这神州大地将再也没有他们的容身之处,他们已经彻底无处可逃。 战斗持续到现在,不知不觉,远处的天际开始出现依稀的亮光,那是日出的前兆,然而这新一天的来临,预示着的却是吴蜀的死亡。 黄巾大军缓缓逼近合围,要对这最后还不肯屈服的敌人进行围剿。 然而面对这些强横无敌的黄巾大军,吴国最后的数百死士也丝毫不惧,他们将守卫自己的君主到最后一刻,哪怕将要为此付出自己的生命,那也在所不惜。 厮杀再度发生,这一次的过程十分快速,毕竟区区数百死士在数万精锐的围剿之下,几乎不会有任何反抗的余地,黄巾只是一轮冲锋,就帮助这些人实现了死亡的志向。 最后,在数万黄巾包围圈的中心,只剩下两个人而已。一个是瘫坐在地上惊慌失措的孙权,一个是持剑而立浑身浴血的周瑜。 战场一下子陷入到极致的安静,这种安静传递来的情绪,却是截然相反。 在周瑜和孙权看来,此时此刻无疑是莫大的悲壮,这正是山河破碎的时刻。 然而当周瑜往远方看去,只见一道身影在红日初升的背景之下缓缓骑马走来的时候,他又在这幅画面中感受到一种莫名的悸动。 那似乎是一种新生,又似乎是一种福泽,那个身影似乎真的成为红色太阳在人间的映射投影。 直到这个宛如与红色太阳融为一体的男人来到周瑜的面前时,周瑜才从这种错觉中惊醒过来。 许辰笑了笑:“我们赢了。” 周瑜亦是惨笑起来:“是啊,我们输了。” ------------ 第490章 尘埃落定 数万黄巾的包围中心,周瑜环顾四周,再也看不到一张属于吴蜀将士的脸庞,而全都变成了黄巾士兵的冷峻面容。 打到现在,吴蜀的士兵该投降的都已经降了,不愿降的也都已经战死。 周瑜倒也不至因此而悲伤,反而有种如释重负的解脱感,这大半年的战争对他而言,不像是真的在进行一场奋勇抗争的战斗,而像是别无选择的一点点走向死路。 从一开始,他就已经可以预见到今日的画面,无关乎其他,只是吴蜀与玄夏的实力差距到了这种地步而已。 这一路打下来,周瑜心中背负了太大的压力,直到如今真的面临绝路,他反而安定下来了,然后他把目光重新看向了眼前的男人。 就是这个横空出世的男人,扶黄巾于即倒,改变了整个天下的走向。 方圆十几米的空地里,除了满地的尸体还有一个瑟瑟发抖的孙权,就只有许辰与周瑜两人遥相对视。 周瑜持剑而立冷眼以对,虽然浑身沾满了血浆十分脏污狼狈,但依然掩盖不了他冲天的锐气。 而许辰则是静静骑在马上环顾这残酷的战场,入眼所见只有满地的尸体,还有那已经被染成红色的黄土,死亡和残忍的画面正在静静诉说着战争带来的痛苦和残酷。 总算是结束了 战争能带来最多的只会是创伤,终结这个乱世,对于天下生民而言也是极大的幸事。 “为什么不降?” 许辰看了一眼周瑜,又看了看他手里的剑,很明显看得出周瑜并没有认命的意思,反而眼神里已经显露出死志。 周瑜不以为然的冷笑一下,对他这种心高气傲的士人而言,断然是没有投降的选项的。 相比于向敌人屈膝,他宁愿引剑自决。 只是,身后传来些许动静让他回头望去,然后就看到孙权那恐惧和慌乱的脸庞,与他自己不同的是,孙权显然是不愿意死的。 心中叹息一声之后,他再度转头看向许辰,冷声道:“降了又如何,就能让我们活命吗?” 许辰沉默一下,随后摇头:“吴蜀强征财物裹挟百姓,荆州生民多受其害,不知多少人家妻离子散,也不知多少无辜者因而丧命,此等罪责不可不清算,你们作为决策者,应该知道自己该负有如何责任。” 这一句话,相当于直接给他们宣判了命运,只是结果对他们来说却不算是什么好消息。 周瑜倒是不为所动神色平静,但孙权闻言却如遭雷击,这一下再也顾不得君王体面,立马凑上前去求饶起来,嘴里大呼“悔过、赎罪”诸多话语。 孙权不是没有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他以为自己可以坦然面对败亡的结局,但真的来到这一刻的时候,他才发现那只是自己的幻想而已,他并不具备这种勇气。 面对死亡,他心里的那一点骄傲和尊严瞬间就被冲击得支离破碎。 此前险些死在战阵之上,孙权已经体验过死亡的可怕,他再也不愿意面对这种可怕的感觉。 此时此刻,什么士族体面什么君主尊严他都不在乎了,只要能让他苟活下去,哪怕让他服行苦役贬做平民,他也认了。 不得不说,孙权的模样看起来,很有些可笑,不仅许辰沉默了,周瑜也一样皱起了眉头。 许辰万万没想到,孙权也算是一时人物了,怎么会如此不堪,即便不说君王该有的傲气,光是说士族的气节也不该做出如此丑态才对。 但是想想,这却也不是什么很出乎意料的事情,毕竟多数人对死亡的恐惧是不可抑制的。 然而孙权越是这样,许辰越是没有兴趣和孙权说话。 反而是周瑜实在是看不下去,在叹息一声之后,半蹲着身子按住孙权的肩头:“陛下莫急,把一切都交给臣就好,臣会让陛下有一个体面。” 说罢,周瑜也不再管孙权的反应,而是再度转身看着许辰。 他的眼神十分复杂,有些佩服,但又有些怨恨,最后这种种情绪还是化作一声轻笑。 周瑜依旧保持着士族那胸有山壑、镇定淡然的气度。 “我周瑜一生自视甚高,天下英雄能入我眼中者不过寥寥,而其中能让我自觉不如的人更是只有一个,那个人就是你。” 虽然是孤身面对千军万马的围困,但周瑜也丝毫不因为这种绝境而慌乱,面对许辰这个此生最大的敌人,也是当今天下身份最为贵重的存在,他也能够与其谈笑。 周瑜一边说话,一边从怀中掏出丝绢手帕淡定从容的擦拭着自己脸上和手上沾染的血液。 他知道自己已经不能活了,心里也有了坦然赴死的觉悟,但即便是死,他也要以士族精英的身份体面的去死,不仅要仪容的体面,更要人格的体面。 “输给你,我周瑜是服气的。” 擦拭好一会儿之后,直到手帕完全染红,他才叹息一声继续说话:“只可惜神州虽大,容纳你我两个英雄还是有些狭窄,老天爷既生我周瑜,为何又要降你于时代,某还是难以心甘啊.” 许辰闻言不以为然,淡淡道:“你还是不懂,所以输的也不冤。” 周瑜挑了挑眉,道:“如何不懂?” 许辰摇头一笑,随后道:“你从来就不是输给了我,而是输给了这天下生民,如果你或者你们能早早明白这个道理,今天也轮不到我许辰来说教你了。” 听到这番话,周瑜若有所思,不多久似乎有所感悟,但最后还是轻笑一声:“不就是你《自然经》里那一套人民史观而已吗,都这个时候了,也不必向我卖弄了,不管你觉得这是谁的胜利,最后都笑不了多久。” “嗯?有意思。” 许辰跳下马来,然后笑看着周瑜,又道:“难道周大都督觉得我玄夏不能长久,此话却又从何说起?” 周瑜冷哼一声:“尔行事开天下之先,言说进步,倒是煞有其事,然而于我看来不过是狂妄而不自知而矣,如当年始皇帝废分封行郡县之事,若依你之理论亦是进步,结果也不过是十五年即亡。” 说到这里,周瑜讥讽道:“尔或可称英雄,然与始皇比之如何,依我看,玄夏之命也不过是覆大秦之辙而已。” ------------ 第491章 亡语 在这狭小而安静的空地里,最终只传出周瑜那阵阵大笑,不管周瑜伪装的如何洒脱,这笑声深处的不甘依然十分明显。 好一会儿之后,笑声慢慢减弱,周瑜才留下最后的一句话。 “起于乱世定鼎社稷,革新建制再造法理,能做成这等伟业,某周瑜敬你是个英雄,但你也别高兴的太早,我死后会在地下看着的,我要看看你这玄夏究竟会是什么模样,也要看看你这玄夏能岁几何!” 当周瑜说出这番话之后,所有人都知道,他已经要准备自决了。 周边数不清的黄巾们都是冷眼以对,对于这个在临死前还要诅咒玄夏的家伙,黄巾们自然是心中不喜,若是可以,他们真的很想立马就将周瑜毙于刀下,省的这家伙胡乱说话。 不管自然教如何强调现实和客观世界,黄巾们终究也还是时代中人,他们敬畏天地自然,有朴素的神秘观念,对待这种亡语诅咒还是不敢小看的。 玄夏可不是属于一家一姓的存在,而是所有黄巾共同的事业,当自己珍视的事物被别人所诅咒诋毁的时候,他们也会出离的愤怒。 许辰倒是还算平静,周瑜这种临死前的诅咒,在他看来不过是无能狂怒而已。 此时最为惊恐慌乱的人,反而是周瑜身后的孙权,从周瑜这番话里听出死志的时候,孙权就知道周瑜大约要抹脖子了,这就让孙权一下慌了神。 “公瑾,你要如何为朕求取生存!”孙权立马上去,一把抓住周瑜,十分慌乱的就质问起来,毕竟就在刚才周瑜还承诺要为自己求来一个体面的结果。 然而,回应孙权的,只是周瑜平静的眼神,这眼神一下就让孙权愣住了。 之所以愣住,是因为不适。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周瑜用这种眼神看自己,完全失去了往日对君王的尊重和敬畏,而只有毫无波动的绝对冷淡。 似乎他不是在面对君主,而是在面对一个陌生人一般。 “你呃!” 孙权疑惑之中正待要问,但才刚刚说出一个字声音就猛地顿住,然后他的瞳孔迅速放大,眼睛不敢置信的往下看去,就看到自己的心口正插着一把剑。 伴随着剑刃冰凉触感的,是心口不断往外喷涌的血流,当然还有剧烈的疼痛。 “为什么.” 死亡的恐惧瞬间席卷全身,孙权两只手死死扣住利刃,然后费力的抬起头,看向周瑜的眼神充满了怨愤和疑惑。 他不明白,为什么周瑜会把剑指向了自己,他更没有想到,自己没有死在黄巾手里,反而死在了自己最为倚重的吴国臣子手上。 他甚至在想,周瑜是不是想要向黄巾邀功投降,才会转头来杀自己。 好在周瑜下一句话,就解开了孙权的疑惑。 “将士们死伤无数,可都是为吴国社稷而牺牲,谁都可以降,唯独陛下你不能降,臣不能让将士们的战斗变成一场笑话,所以与国共亡就是陛下最体面的结局。” 周瑜幽幽叹息一声,随后缓缓推了一下孙权,就让孙权瘫软着往身后倒去。 当利刃从心口抽出的时候,孙权心脏也开始疯狂泵血加速他的死亡,不过几个瞬息而已,孙权的意识就开始模糊。 意识弥留之际,他只有满心的愤怒怨恨,但也依稀间听到周瑜最后的话语。 “陛下倒也不必恨我,臣下稍后就会随您一同上路.” 周瑜淡漠的说完最后一句话,然后静静坐在地上,把剑上的血迹擦拭干净,这才对着自己的脖子一抹,血光一现之后,他的身体也随之倒下。 就在无数黄巾和许辰的见证之下,吴国这对君臣就这么平静的死去。 这整个过程平静而又干脆,许辰也无意去阻止他们,既然他们觉得自决更加体面,成全他们也未尝不可,毕竟剑在人家手上,想自杀也很难拦得住。 许辰摆了摆手,一旁的王当顿时会意。 一切尘埃落定,接下来便是清扫战场的时候。 没有多久,便有士兵匆匆来报,却已经搜寻到刘备的尸身,当然也有其他的诸如黄忠周泰他们这些吴蜀将领的尸体也一样陆续被搜寻出来。 吴蜀的君臣这一大群人,就这么整整齐齐摆放在一起,细数下来,这两国的重要人物几乎都死于战场,少有投降之人。 按理来说是不该如此的,君王死社稷固然没什么好说的,但下面的文臣武将也不至于都个个都是宁死不降的忠烈。 许辰当然明白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场面,说到底还是玄夏不同于其他诸侯。 若是曹操袁绍这般人物打赢这场仗的话,吴蜀的诸多大臣降了也就降了,换了老板以后他们还是一样的世家大族。 唯独这个对象是玄夏的话,他们就彻底没有指望了,投降自然不是什么值得考虑的选择。 大汉几百年的士族门阀,算是彻底的亡了,许辰提前许久,就把黄巢的活儿全都干完,而且更加彻底,这神州大地被里里外外犁了一遍之后总算是暂且干净下来。 自现在开始,神州大地再也不是由这些士族门阀所把控的世道,底层生民也可以抬头看看,平民子弟也有接受教育的机会,也有进入仕途的路径,死气沉沉的门阀政事,终于彻底被撕开口子。 战场之上,士兵们就像是一队队的工蚁在有秩序的清扫战场接收俘虏,人人都在忙碌着自己的事务,但是许辰环顾四周,却发现自己似乎一下闲了下去。 这种闲并非是现实意义上的闲,而是精神层面的闲,就像是一件自己苦苦追求的事情突然就完成了,在满足和高兴之余,情绪却也突然落空。 许辰自顾自找了块空地躺下去,就这么茫然的望着天空,似乎在思考自己接下来的使命。 而这个时候,王当也不知不觉的来到许辰身边坐着,看了看迷茫的许辰,他笑了起来:“教主,咱们真把这事业干成了,是不是以后天下的老百姓就都能永远过上好日子了。” 许辰闻言,一下坐了起来,眼中的迷茫渐渐散去,最后摇了摇头。 “使命尚未成功,你我仍需努力,斗争才只是刚刚开始而已。”他拍了拍王当的肩膀,意味深长的笑道:“咱们可不能松懈,不然的话可真要应验了周瑜的诅咒。” ------------ 第492章 公开会 长沙军营,许辰站在主帐之中,望着一旁悬挂着的巨幅地图,地图之上正是曾经的大汉十三州地图,曾经这张图昭示着大汉的广阔的疆土,只是如今却已经换了主人。 大汉早已经不复存在了,吴蜀魏这所谓的三国更只是历史长河的一点水花而已,却再看不到一点痕迹,这神州大地再被冠上名字,却是一个名为玄夏的存在。 许辰静静看着这张地图,入眼之处已经皆是玄夏之土,唯有一处例外。 不多久,帐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有卫兵来报:“教主,会场人员皆已到齐,就等您到场了。” “知道了,本座这便过去。”许辰这才回过神来,终于把目光从地图上挪开,然后往帐外走去。 走出帐外,便是晴空万里,阳光照射之下气温不高不低很是舒坦,连带着让人心情都好上几分。 当然这个时候黄巾上下所有人的心情本来就十分畅快,毕竟就在最近他们打赢了最为重要的一仗,真正意义上完成了神教大业。 许辰一路走去,可以看到黄巾士兵们多是一种放松的状态,或是许多人聚在一堆说笑,或是在军官的带领下进行一些组织活动,只有看到许辰走近的时候,他们才会从各自的活动中抽离出来,然后朝着许辰行军礼问候。 许辰自是一路回礼,时不时也停下寒暄两句,士兵们那种朝气蓬勃的精神,也让他多少为之感染。 以前黄巾也不是没有打过胜仗,但从没有这种气氛的,毕竟这一次不出意外的话,或许是黄巾们卸甲归田的最后一战,即便后续可能还有些许战役,那也不会是这一次这样的国战级别的战争了。 即便是对于这些黄巾战士而言,相比于在战场上厮杀作战,那也还是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更好过,神州大地的战争彻底平息之后,那种轻松和愉悦的情绪就会自发的迸发出来。 天下太平了,百姓都可以安心过日子了,这就是普罗大众最基础的追求。 就这么一路往前走去,很快许辰就在前面看到一个会场,会场上方是一个架起的木台,木台上王当陆平等人早早就已经落座,下面则坐着许多穿着文士衣服的人。 等许辰步入会场之后,所有人自觉起立,各自向许辰问候,许辰也笑着一一点头回应。 直到许辰也走上木台,在最中心的地方坐下之后,会场才再度安静下来。 王当朝着许辰看了一眼,等到许辰点头之后,他才咳嗽一下站起身来,朝着在场所有人宣布道:“感谢诸多同僚及工作人员参与本次战后公开会,如今人员皆已到齐,会议可以开始!” 王当话音落下,上下的人员都是随之鼓掌,会议也就此开始。 上方坐着的一众将领都是气定神闲,他们早早就做好了准备,下方的采事官大约会提些什么问题,他们也都提前有了腹稿,应付起来自是胸有成竹。 如今的玄夏刊物也不仅仅只是一个官办的玄夏月报,民间也有各类刊物报纸,纸媒行业已经算是有模有样了,所以此次到场的不仅仅只是玄夏月报的采事官,也有民办报社当中的佼佼者受邀而来。 战争结束之后,朝廷也可以借助此次公开会向外传达一些信息,也借此宣扬和肯定此次战绩功绩。 “请问王将军,此战我军大获全胜可谓可喜可贺,但也算是耗时日久,而在下拜访军营见到我军将士们,却几乎无有厌烦消极者,反而皆是斗志昂扬之态,这实在是令人惊奇,在下十分想知道在这样的长期的艰苦战斗之中,我军是如何使将士们始终保持这样的精神状态的。” 只见一个采事官站起身来,率先向身为黄巾军事统帅的王当发问。 对于这种问题,王当毫不意外,打了胜仗那是大喜事,自然是要多多肯定此战做得好的地方,这也是对军中将士们的一种肯定。 “问得好,此战的确耗时日久,将士们确系是不容易的。” 王当呵呵一笑,随后也忍不住感慨起来:“像那吴蜀的士兵,打到后面多是士气低迷意志软弱,为什么会这样,那是因为他们根本不知为何而战,而我军将士却深知自身使命,这战争不是为了一家一姓,而是为了千家万户,所有人都知道这仗是为自己打的,那自然是不会厌烦的。” 王当话音一落,众人都是点起头来,这番回答算是极为准确的了。 吴蜀大军和黄巾最大的不同,便是二者军队的性质不同,这根本上的区别,决定了二者全部的一切,这一问一答,便把玄夏和黄巾的先进性展示的清清楚楚,而这正是召开新闻公开会的意义所在。 紧接着,又有另外的采事官站出来,却是向赵云提出问题。 “此次大战赵将军亲手斩杀蜀汉君主刘备而立下大功,但听闻曾经将军也与刘备在袁绍手下有过共事经历,还有相当不错的私交,却不知这次大战赵将军与故友不得不生死相向,究竟是如何心情。” 这一问,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落在赵云身上,也都是跟着好奇起来。 赵云沉默一阵,最后还是幽幽一叹,倒也没有遮遮掩掩。 “玄德其实颇有仁义之风,在大汉诸侯之中可谓难得明主,于我而言亲手弑友自是心痛难忍之事,奈何路线不对一切皆错,他既站在百姓对立之处,我也只能忍痛斩之而已。” 听到这番回答,众人都是神情戚戚,他们都能感受到赵云情感上的悲痛。 虽然玄夏与诸侯立场对立,但赵云这种情感众人倒也能够理解,毕竟相对来说,在诸侯里刘备算是最讲求仁义之人,的确有其自身强大的魅力。 便是在玄夏之中,对于刘备的评价,亦是不低。 随着两个问题,公开会的氛围也就慢慢进入佳境,一个个问题都跟着出来,此战过程中的诸多细节,也跟着被披露出来。 当然,作为此次公开会核心人物的许辰,也一样免不了被提问。 “敢问教主大人,此战之后我玄夏尽取天下十二州,唯有凉州尚孤立在外,朝廷对于解放凉州又是如何计划呢!” ------------ 第493章 不懂事 凉州! 这两个字一说出来,场中的气氛略微紧了几分,毕竟这可能关乎到黄巾后来的军事计划,多半是涉及机密的事情。 如今凉州尚在马腾马超两父子手里,但没人会觉得朝廷会放过他们。 十二州都打下来了,还能放过你区区一个凉州? 不打只是因为不急着打而已,如今吴蜀都已经被收拾干净,接下来要干什么不要说朝廷了,就连这些采事官都心知肚明。 咳咳! 许辰清了清嗓子,虽然这个问题稍有些敏感,但他还是做出了回答。 “朝廷对待旧士族的政策向来都是开明的,其实不论是刘备孙权还是其他的谁谁谁,他们都有机会可以避免战争,而不是落得今日这般下场,若是可以的话,本座也不想在凉州启用刀兵。” 说到这里,许辰也是摇头一叹,便继续道。 “凉州是我华夏故土,其子民亦是我华夏之民,本座可以明确回答诸位的是,朝廷必定会收复凉州,问题只在于是用和平的手段收复还是用武力的手段收复,而这可以不完全取决于我们。” 许辰话说完,下面的采事官就刷刷刷的用炭笔速写。 而许辰旁边的一众将领们,倒是听出了许辰这番话的意思。 与其说许辰是在回答采事官提出的问题,不如说许辰是借着公开会在向马氏父子喊话。 马家父子究竟是要裹挟着凉州和玄夏开战,还是认清现实主动归附玄夏,就要看他们接下来的选择了。 众人所想并没有错,许辰的确是在对马氏父子喊话,若是可以,许辰并不想在凉州大打出手,毕竟凉州形势复杂,武力不是最好的选择。 而许辰的目的也完全达到,他这一番话,便通过报纸出现在了马氏父子的眼前。 凉州之地,一骑猛士骑着马在街道飞奔,虽然这人丝毫不顾及来往左右行人铺子,但当人们认出此人身份来,却也不敢有所怨言,只因此人正是如今凉州马氏长子。 自此前马氏父子与黄巾订下和平誓约之后,马氏终于可以腾出手来收拾凉州,到如今凉州上下已经尽落入马氏父子手中,他们便是凉州事实上的话事人了。 彻底占据凉州之后,若是没有意外的话,马氏就可以安心在凉州做自己的土皇帝,甚至于可以图谋把割让给玄夏的凉州东边几郡收复回来,似乎一切事情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但明明已经拿下凉州的马氏父子,却很难说能有多么高兴。 和黄巾议和,固然让他们腾出手来,但同样的也给黄巾失去了后方的顾忌,从而可以全身心的投入到南征一战之中。 马氏父子也是在议和之后,得知黄巾立即开始南征的时候,才醒悟过来自己被耍了。 沮授有恃无恐过来劝降原来只是恐吓而已,就连割地的过分要求,那也只是迷惑之举而已,人家根本就没想过真要先打凉州,一切谈判都只是骗马氏父子接受议和。 知道自己被骗的马氏父子自是怒不可遏,但彼时他们也一样开始在凉州讨伐韩遂诸多旧部,根本就没有精力再去计较这些,只能捏着鼻子把这事儿认了。 好了,如今倒是把韩遂旧部都讨伐干净,也把凉州全都拿下,但马氏父子再一看中原,直接天都塌了。 我那么大个吴蜀呢,说没就没了? 好嘛,现在诸侯全都没了,就剩我凉州马氏一个了,让我去单挑玄夏,这是在开什么玩笑? 其实在议和的时候,马氏父子眼里的天下还不是那么回事,毕竟那时候虽然中原优劣已分,但吴蜀毕竟还稳稳占着南方,自己也不至于太过于担忧。 等到拿下了凉州,到时候再联弱抗强和吴蜀一起抗击玄夏也不迟。 只是局面变得实在是太快了,谁能想到吴蜀居然能这么不经打,一路让黄巾摧枯拉朽拿下扬州益州,然后在荆州对吴蜀完成了合围,联弱抗强的大计还没有开始就直接破灭了。 等到吴蜀大军龟缩在荆州的时候,马腾倒是已经拿下凉州,但这个时候他就是有心支援,那也没有意义了,这是真正的大势已去了。 拿下凉州之后,马氏父子非但高兴不起来,反而天天唉声叹气。 他们可以想象得到,黄巾拿下吴蜀之后,下一把刀就该挥向凉州了,南征大战的时候,要说谁最关心局势,那一定是这对父子。 而现在黄巾南征大胜吴蜀灭亡,也如他们所预料的一样,玄夏的目光直接就投向了凉州。 “父亲,大事不妙,那许辰却是向我们下了通牒!” 马超一路骑马奔回府邸,直接冲入内院找到马腾,随后就把报纸重重一拍砸在马腾的面前,从他气喘吁吁面色微红的状态来看,他是真的急了。 马腾面沉如水,拿起报纸看了起来,然而越是看他的脸色越是难看。 报纸上大肆庆贺着黄巾大胜的消息,虽然这个消息早就传到了他们父子耳朵里,但是报纸上的内容依然让他觉得刺眼,毕竟这对他们算是天大的噩耗了,多看一眼都觉得晦气。 当然,仅仅只是鼓吹玄夏大胜这算不了什么,重要的是黄巾在战后开的什么公开会报道,而在这个报道里就直接由指名道姓宣扬了许辰对凉州的态度。 玄夏朝廷必定要收复凉州,关键只在于是和平的手段还是武力的手段 马腾看到这里,心中顿时一阵火起,随后猛地一拍桌子:“岂有此理,许辰此子如此威胁,莫非以为我真怕了不成!” 马超更是大声附和:“父亲,就和他们拼了,论武力我还没怕过谁,儿这就整顿兵马准备应战!” 马腾闻言,顿时一惊,随后咳嗽几下沉默下去:“吾儿莫急,此事关乎凉州存亡不可轻忽,纵然不怕他们,却也不能莽撞行事,还需从长计议才行。” 马腾心里苦啊,嘴上过过瘾也就算了,真像马超来真格的,他反而要慌了。 小孩子不懂事,这是能乱来的吗,也不看看是个什么形势。 房间安静下来,马腾在房间来回踱步,好一会儿之后他才顿住脚,然后看向马超:“形势比人强,凉州命运已经不全在你我手中,为父打算亲赴北平见见那许辰,这凉州就暂且交给你了。” ------------ 第494章 牵挂 我们赢了! 一声捷报入京,整个北平都沸腾了,就如被火星点燃的干薪一样,汹涌的热情瞬间喷涌而出。 捷报从战场一句疾驰,跑了一路,便是一路的欢呼雀跃,南征大胜的消息,足以让每一个玄夏百姓都喜极而泣。 人们终于丢掉了所有的担忧,他们再也不用害怕那些士族豪强再杀回来了,他们手里的土地,终于是彻彻底底属于自己了。 曾经是贵族奴隶的人,后来又沦为士族豪强家仆佃农的人,终于不必再佝偻驮着上面一座座大山,而今也能彻底挺直腰杆像个体面人了。 这世界以前从没有过站在普罗大众一边的朝廷,而现在有了。 北平城的街道上,信使飞快从人前掠过,唯有那“南征大捷”的欢呼声就在空气中久久不能消散。 沿途百姓,无论是男女老少或是士农工商皆是为之驻足,最初的一瞬间他们有诸多惊愕、茫然、怀疑等等情绪,但下一瞬的时候,所有的情绪都转化为狂喜,欢呼的声音也犹如海浪由远及近的传导过来,人群的喜悦几乎要将整个北平城都给掀翻。 “许圣人保佑,许圣人保佑啊,咱们赢了,咱们全赢了!” 一个耄耋老人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下甩飞拐杖就扑通跪在地上,然后又哭又笑的大声高呼起来,豆大的泪珠也从他的眼睛涌出。 这样的老人经历了汉末的吏治崩坏,也经历了由黄巾而起的战乱,他们经历了太多的悲惨和痛苦,所以也更加明白今天的不易。 “哈哈哈,我玄夏天下无敌啊,区区孙刘如何能做敌手,此大捷之喜,足足值得数日的停工庆贺!” 即便是商人们,在听到这般捷报的时候,也一样欣喜若狂,并且很愿意付诸实际行动来为胜利庆贺,立即就让人回自家工厂传讯放假数日,这等喜事自是要全民共庆之。 即便不论商人们对于玄夏朝廷的朴素情感,哪怕是出于利益考量,他们的立场也和玄夏朝廷完全一致。 聪明的商人们已经意识到了,社会的结构已经彻底改变,社会生产不再是士族豪强阶层来主导,而是由商人阶层承担了这个角色。 这一战是玄夏与旧社会的战争,但何尝不是新利益阶层和旧利益阶层的战争,玄夏的胜利,也同样意味着他们的胜利。 就算是眼光没有那么宏观的商人们,也能嗅到开疆拓土所带来的直观红利,新的土地就是新的资源和新的市场。 当今天下最热衷于战争的群体未必是黄巾军队,而是玄夏的商人群体,他们恨不得把自己绑在黄巾的战车上,或者反过来把黄巾的战车绑在自己身上,然后一往无前的发起冲锋。 甚至于有一天,工商力量会成为玄夏对外扩张的强大驱动力,工商资本这头怪兽一被释放出来,带来的力量远远不是士族豪强能够相比。 这场胜利的欢庆,覆盖了玄夏的所有群体,当消息传入玄夏学宫之后,数不清的男女学生直接甩飞了课本,然后成群结队举着玄夏小旗在街面上游行庆贺。 有商家掌柜更是不计消耗,酒楼茶肆直接免费供应吃喝,零嘴糖铺更沿街发放。 许多小孩虽然懵懵懂懂不明所以,倒也会跟着喜庆嬉笑玩闹。 这等喜庆场面便是新年时候也远远不及。 与此同时,国相府邸的庭院之中,两个幼孩正在一个美妇人的注视之下嬉笑玩耍,一会儿在这里跌跌撞撞的走着,一会跑去一边玩弄沙土。 一旁有府中女工照看着他们,倒也不必害怕出现跌倒碰撞。 这一片画面自是岁月静好,若说有什么可惜的,那就是府中缺少了一个男主人,也正是因为如此,在一片安宁中的蔡文姬才会看着庭院略有失神。 已经快一年的时间了…… 夫妻别离自是令人牵挂,蔡文姬也时常会想自家夫君,更多的却也是担忧许辰吃睡如何,跟随大军征战在外,生活自然是要艰苦许多。 没有人此蔡文姬更知道,许辰虽然在生活并不追求奢靡,但却十分讲究,吃食可以粗茶淡饭,但味道若是不合的话许辰却也不愿多吃,睡觉上更是不喜打扰。 蔡文姬明白军国大事之重,这些习惯难免要迁就军事,但想到这一年来许辰都是吃睡不佳,蔡文姬就总是心里疼惜。 若是可以,蔡文姬很希望许辰能留在府中,而不是随军征战,毕竟如今黄巾外出作战并不刚需他这个领袖。 许辰不在,黄巾一样可以碾压吴蜀,实力差距到如此地步,闭着眼睛打都能赢。 只是南征一战意义重大,若是不随军亲征,许辰是怎么也放心不下的。 好在前线战报多是捷报,蔡文姬见到黄巾战线节节推进,这才能安心不少,战事顺利就是最大的好消息,至少不必担心人身安危。 “我军在长沙围困已经数月之久,算算时间现在也该有些动静了吧,也不知现在究竟是个什么状况……” 怔神好一会儿,蔡文姬也不知道是自言自语还是与人对话的喃喃说出句话来。 虽然话语之中多是忧心战事,但实际上更多蕴含的还是对某人的思念与牵挂,其中哀怨愁思又与何人知。 也不知是不是老天爷不忍佳人哀愁,蔡文姬叹息一声之后,外面忽的就有些动静。 起初,还只是府邸之外略有嘈杂的声音,府中人多半夜不怎么在意,倒是女工向外查探去了。 但是很快,这种嘈杂就变成了喧嚣,喧嚣就变成了震动,随后便是冲出天际的欢呼之声,其声势之大宛如整个北平都沸腾一般。 这时候,就连两个幼童都不自觉停下玩耍,然后迷茫的向外看去,只是被院墙阻隔他们并不知外界发生了什么,最后又本能把目光看向了蔡文姬这个娘亲身上。 然后他们就看到蔡文姬惊讶捂嘴站起,并且提着裙摆就向外快步走去,嘴里还说着些话。 奈何两个幼童尚是懵懂之时,所以听不懂这句“仗打赢了,夫君要回来了”的话。 是的,虽然前线信报还没有明确送来,但是聪慧的蔡文姬只要听到这山呼海啸的巨大欢腾动静,自然就能明白过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 第495章 圆 蔡文姬翘首以盼的夫君,现在已经在班师回朝的路上,只是十几万的大军要一路回去却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等大军回到幽州,至少也要个把月的时间。 此一战大破吴蜀,算是彻底解决了玄夏当下的主要矛盾,扫清了阻碍事业的主要敌人,大军自然也就到了卸甲归田的时候。 当然,这不意味着黄巾真的就要彻底收起刀兵不起战事了,大仗是打完了,但还有许多小仗要清理。 如凉州的马氏父子,便是当下黄巾马上就要解决的大问题,又如蜀中蛮族也要花上心思去收服治理,这些事儿就不仅仅只看武力的高低了,更要看黄巾的治理手腕,而对此许辰自然早有定计。 大军行进就地休整,许辰坐在篝火一旁,对面就是他的得力下属沮授,两人一边拿着根木棍插在馒头上在火里烤着,一边就说起了正事。 “与吴蜀决战提前结束,本座虽让乌力吕蒙各自返回,但他们却还有任务,吕蒙自不必说只需安心治理豫州便是,而乌力于益州情况就要复杂不少了,西南边地多是少民蛮族,各地部族错综复杂又难服教化,要想安定下去只怕不是易事。” “教主说的是,西南地势复杂而部族繁多,与汉人来往不密,此事的确不易处理,让乌力将军上阵作战自是简单,但要他理清西南局面并一一安定,恐怕就有些强人所难了。” “呵呵,公与所言正是本座所忧,处理西南事务仅靠蛮力只怕不行,还需行事细腻才行,是以本座打算让你前去辅佐乌力,以解我玄夏边陲忧患。” 沮授闻言,倒是不算意外。 乌力身边不是没有合适的人选,比如荀谌就足以胜任此事,但沮授却也明白此事重要的不是安定西南,而是怎么安定西南。 安定西南其实不是难事,请客斩首收下当狗这三招基础的手段不少人都知道该怎么用,只不过问题在于玄夏要的不是狗,而是彻底的解放,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安定西南用什么方法手段,要达到什么样的效果,这就不是能够胡来的事情了。 所以必须有一个深刻领会中枢精神的人专门去办这件事情,而荀谌身在远处一时半会过来不了,后续还要赶往豫州辅佐吕蒙,也就不合适,最后这事儿还是落在了沮授头上。 “敢问教主,此事当如何着手?”沮授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就出言询问。 许辰当然知道这不是沮授不会干,而是在问怎么干,便道:“我玄夏所求不在霸业,是以旧有土司之策不可行之,就算能以恩威手段收服诸部头领,且不说往后终有反复,诸部少民所受压迫更不得解脱,所以安定西南终究还是要解放少民百姓才行。” 沮授沉默一阵,心里顿感压力,这可不是容易事啊。 诸部蛮族的头领实际上就是各部的压迫者,要解放少民大众也就意味着黄巾直接就站在了蛮族头领的对立面,双方一来便是你死我活的立场,完全没有缓和余地。 西南地形复杂环境恶劣,以武力和恩济手段逼迫诸部臣服,和彻底解放他们的难度完全是两回事,前者只需要让各部首领就范就行,后者就要进入西南深山密林之中带着少民群众开展漫长的斗争,想想都知道是什么样的苦差事。 而且沮授更明白,就算黄巾有心解放少民,人家还未必搭理。 这些部族多崇信原始信仰,社会形态落后自不必说,但也能给他们强大的凝聚力和排外性,黄巾想要在那里取得群众基础,难度不是一点两点的大。 心里盘算了一下情况,沮授面有难色道:“若要做到此等地步,恐怕不是短期之事。” 许辰叹了口气,随后拿回馒头,手指捏了捏烤的正好,这就慢慢吃了起来,也不耽误说话:“本座明白此事难度,更知道这不是一日之功,最终要想成功,也只有徐徐图之方有可能。” 沮授能想到的那些困难,许辰当然也能想到,这事儿确实是不容易的。 黄巾的难处在于,双方立场没有缓和余地,若是强行武力镇压然后改造,多半只会是事倍功半吃力不讨好的结果。 这个时代西南还未经开发,多半还是流放之地,深山密林难以进入,就算黄巾战力强横进入其中也很难吃得消,而西南诸部更加适应本土作战,最后是个什么结果还说不定呢。 更不要说一旦选择武力强行镇压,那黄巾立刻就要成为诸部子民眼中的侵略者。 这反而要把诸部百姓全都逼到各部统治阶层那边,群众基础一下落到敌人手里,那打起来难度倍增不说,就算最后赢了,那诸部子民也基本要被黄巾屠干净了,解放也就成了笑话。 好一会儿,许辰把手里的烤馒头吃完,这才拍了拍手,随后对着身边的亲卫说了些什么。 亲卫立即走开,不多久再回来的时候,手里就多了一样东西,那赫然是一份世界地图。 当然,这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世界地图,只是早期为了给教众打开世界视角许辰凭借记忆手绘的粗陋地图,只能大致看看大陆形状,不具备参考性。 许辰抖开地图,然后放在地上,并且指了过去:“公与可知,本座心中对华夏的理想疆域是如何范围?” 沮授呼吸急促了一下,随后摇摇头:“属下不知。” 许辰一笑,先是把手指放在华夏土地之上,那上面有大约的线条勾画出了玄夏如今的范围,也是曾经汉土的范围:“这是现在华夏覆盖的疆域,虽然还没有到农业文明力量辐射的极限,但也差不多了。” 沮授随后点头,其实神州虽大,但于世界而言,也只是一隅而已。 随后就看到许辰随手一画,这一画,便是一个巨大的圆圈,虽然沮授对这圆圈当中的许多地方十分陌生,但也知道这个圈究竟大到了什么程度。 若是按照许辰记忆里的地理划分,这圈涵盖了整个东亚东南亚以及北边那大的夸张的庞大冻原,当然也连带着往中亚延伸许多出去。 “这圆内的疆域便是我玄夏直接疆域,而圈外的,便是海外封国开拓,以国际体系维系的治外之地。” 许辰说完,便回头看向沮授:“西南安定之法,可以看做是玄夏将来扩张土地的一次先行实验之法,若西南可安,则将来此圆之内,皆可仿照此法推行。” ------------ 第496章 胆战心惊 看到许辰所画之圆,沮授的心脏也忍不住多跳了几下,他对地理的概念自然不如许辰那般明了,但也能以神州的广度去推演许辰此圆之广度。 便是他这样的精英,也对许辰这种野望感到可怕,这不知道是多少倍现今华夏之土的疆域范围了,他也很难想象这样庞大的国家该如何存在。 毕竟,沮授是出身于农业文明的精英,华夏的疆域差不多就是他理解的极限,因为这已经快到农业文明力量辐射的极限,他无法想象怎么样才能维系这样庞大地域的稳定。 只有许辰知道,随着迈进工业文明,疆域的边界可以进一步的突破。 而他画的圆,就是他理想的版图,是完全被华夏直接统治的版图,再远的话,便是工业时代也难以维系。 地域距离的离心力会随着距离直线放大,与其胡乱吞下然后引发不可控的独立风潮,不如先行确定好合理的范围。 统一全球注定是一个不可行的幻想,在直接疆域之外的广袤土地,以国际体系维系反而是一种更为高效稳定的方式。 当然,即便是许辰这个圆的范围,也已经庞大到一定程度了,要完全吞下这些版图,武力征服这种有强烈要后遗症的方法显然不太合适,玄夏需要探索出一条合适的路线对外开拓,沮授现在要去做的事情,也算是一种先行的实验。 将来,玄夏要像解放西南诸部一样解放那个圆之内的所有不同的族群,而不是与各地无穷无尽的本土子民陷入长久的对立斗争。 在震惊于许辰这可怕的目标之余,沮授也领会到了他的意思,原来自己是先去西南打样的。 “属下以为,少民政策不能急于即刻解放,此举只会逼迫诸部行鱼死网破之举,要想彻底解放诸部,官府首先需求少民的群众基础,此亦是最难一事,恐怕只能徐徐图之,或将行十年二十年之计。” “公与有何想法,大可细细说来。” “以长久计,唯先以土司之制安各部首领之心,但官府亦附其余要求,逼迫诸部开放部族交流,使少民来往汉土而工作教育,待少民破开见识知晓利害,自会向往汉制,则不出十年人心可用,官府自可顺势支持本土少民自行开展解放斗争,事可成矣。” 要想把事情做得漂亮,就免不了要把工作做得细致,特别是少民政策这种复杂事务。 以玄夏现在的实力,当然也可以不讲什么道理,只以纯粹的武力镇压和扩张,但这样做的后遗症十分巨大,即便打下来土地,也很难长治久安,最有可能的就是快速的自我崩溃。 在这个前提下,沮授再以自然教的理念为指导,便也有了现在这样的方案。 虽然这方案要花不少时间,也更加考验官府的具体工作水准,但好就好在一个平稳且安定,一旦能够成功帮助诸部实现解放,那就可以真正实现长治久安。 许辰闻言,便是点了点头:“公与心中已有方略,本座也就能够放心派遣你去了,此去或是数年之功,倒是辛苦了你。” 沮授的方略,正合许辰所想。 少民的事情还得少民自己去办,只有让他们自发的开始自我革新,这事儿才能办好,玄夏官府只能是推动者和帮助者。 而等他们完成了自我革新,自然而然也就因理念而与玄夏真正聚合一体。 现在的西南诸部是如此,将来的扶余、东瀛、南洋也皆是如此,许辰不知道自己生前是否能够把心中的理想版图确定下来,但至少一定要把路径划好,这样后人才能继续往前行进。 “教主信任属下,属下唯有全力以报,西南一日未安,则属下一日不归!” 虽然知道此行是苦差事,但沮授还是没有任何犹豫就答应下来,上司交代的任务,下属可不好拒绝,事情越是艰难,沮授越是要把事情做好,如此才能彰显自身价值。 什么样的上司就有什么样的下属,上司喜好虚伪浮夸,那下属必定多是钻营奉承之辈,而许辰这样的有为之主,沮授这些下属也知道自己该是什么样的角色,老老实实把活儿干好,许辰这个上司心中自然有本功劳簿。 一番交谈结束,沮授便也告辞离开,接下来他便要与大军分离孤身前往益州了,这一去或许就是五年十年不得归。 要怎么做好自己的工作,沮授心中已有方略,其实这种工作玄夏已经在做了,只不过那是更为宏观的层面。 那和草原诸部以及扶余高句丽组成的联盟,其实就是为吞并而准备的一种手段,现在沮授只不过是要探索更细致的方法而已。 在他看来,自己的工作若是真能帮助华夏实现那庞大的蓝图设想,那现在受些苦累倒也值得。 大战之后,沮授与黄巾队伍分开,开始了自己新的使命,而在他走后十余天之后,却有不少人追上了黄巾大军的队伍,与沮授不同的是,这些来的家伙却是放弃了曾经一切的人。 汉中的张鲁一大家子人,还有交州的士燮一族,都从原地离开,在战后专门来拜见这片土地新的主宰者。 今后他们再也不是曾经的一方霸主了,而要做玄夏之内任人安置的家犬,虽然这是他们迫于形势的主动选择,但谁又知道他们心中的苦涩。 若是可以的话,他们当然乐得盘踞一地快活自在,但天下局势的发展已经由不得他们如此,再不识时务的话,那时候恐怕连当家犬的资格都没有,黄巾的雷霆手段还是相当具备震慑力的。 每一次黄巾的推进,往往都伴有战后清算的人头滚滚,若非如此不留余地,天下士族豪强也不至于对黄巾那般水火不容,而张鲁士燮很显然不太愿意成为那人头滚滚的其中一员。 只不过识时务的他们虽然诚心前来朝拜圣人,却似乎不太受到圣人的待见,许辰却数日都未曾接见他们。 虽然如此,张鲁士燮也不敢有丝毫不满。 论身份地位,许辰虽然不是帝王,却远远超越帝王,雷霆雨露俱是君恩放在许辰身上也完全适用。 这样的冷落,张鲁士燮只会为此胆颤心惊而已。 ------------ 第497章 反骨 近一个月的行军,黄巾大军终于是班师回朝,随着许辰一道命令,十数万大军便各自卸甲归田,以目前的天下局势而言,他们当中的很多人大约一辈子都不会有再被召回的可能了。 仗打完了,便是大多数士兵放下刀兵拿起锄头的时候,他们可以安安心心过自己的小日子。 许辰的回京,自然也引起了满城的欢庆,即便百姓许久前就已经听闻捷报喜讯,这时候也依然保持着足够的热情。 玄夏朝廷是代表玄夏万千子民的朝廷,玄夏的胜利,也是无数百姓共同的胜利,这个国家不属于一家一姓,而是千家万户共同的国家。 率领着万余军队入城的许辰,看着街道两旁人群的欢呼,也不禁露出了由衷的笑容。 能走到今天这一步,这是许辰自己最开始都未曾预想的事情,这让许辰也不得不感叹屠龙术的强大,哪怕自己只是依葫芦画瓢,也能拉扯起这般事业。 这样的屠龙术被传授给了世人,这才在这个时代给自己指明了方向方法,许辰此时也在想,此后自己一样也要把这屠龙术公之于众,如此才能真正意义上实现人人如龙的图景。 有句话便是这么说的,人人有枪,他才不乱嘛。 如今事业是成功了,但往后却也需要有刀指着自己才行。 不知道什么时候,王当也驱马跟上前来,感受着百姓们发自内心的欢呼雀跃,他却有些飘飘然起来。 面对百姓们这样纯粹的爱戴和敬仰,没有任何人能够不为之欣喜。 “不一样,真不一样,不管是第几次看到百姓们这样,某都觉得不一样。”王当乐呵呵的停不下来,一边向两旁百姓招手示意,一边就与许辰聊了起来。 许辰一样也在笑着与百姓招手,不耽误的应道:“什么不一样。” 王当道:“当然是和大贤良师的时候不一样,虽说前后都是黄巾,但那时候俺可没有见过这般场面来着,便是百姓敬畏大贤良师,那也是畏大于敬。” 许辰淡淡一笑,又道:“这自然是不同的,不过不管怎样,大贤良师都是咱们的先行者,若无他走在前面,你我这些后来者哪儿有今日。” 王当这时候转过头看了许辰一眼,很是开心的哈哈一笑。 除却许辰的领袖地位而言,最让王当对许辰服气的,便是许辰这开明的气度,即便到了今天,许辰也依然不会否认大贤良师张角的功绩。 若真要换个小心眼的到许辰如今的位置,肯定会觉得在此之前的大贤良师很碍眼,张角的存在多少都会遮掩自身的光芒。 就算许辰直接与张角和此前的黄巾进行切割,这也不是什么很夸张的事情。 实际上来说,玄夏的今天确实和张角没什么关系,那都是许辰拉扯着一支快速的黄巾一步一个脚印走到今天的,真的切割了也没人说得了什么。 但许辰依然肯定了张角的地位,甚至连如今的通行的黄历,都是以黄巾起事的那一年做元年。 不得不说,这么做确实让王当他们这些老黄巾们心里十分舒坦。 教主并不是个忘本的家伙,他们也愿意为教主赴汤蹈火。 “说来,如今这天下安定是大好事,只是某这心里也空落落的,打了一辈子仗突然没得打了,某都不知道往后还能做些什么.”走着走着,王当笑着摇摇头,却发出一句幸福的感慨。 许辰看过去,意味深长的道:“谁说以后就要放下刀兵了?” 王当一愣:“嗯,还有哪里的仗没打完的?” 许辰转过头,继续慢悠悠往前骑行:“刀不是只要用来指向敌人的,也要用来指向自己,还记得本座跟你说的,斗争才只是刚刚开始而已。” 听闻这句话,王当眼睛顿时眯了起来,他当然听明白了许辰的意思。 对王当来说,战争胜利似乎就是故事的圆满结局,自然教的事业成功了,世界上的矛盾就都没有了,大家都可以过上没羞没躁的幸福生活了。 只是许辰经常的泼冷水,却总能让他这种简单的想法破灭。 尤其是这一路走来的许多事情都在印证着许辰泼出的冷水,这更让他不得不抛弃以前的简单思维,而是回归于现实之中。 “他娘的,这玄夏是爷们一刀一剑杀下来的,谁敢做玄夏的蛀虫,某定要千刀万剐了他们!”王当冷哼一声,言语之中并没有具体的对象,但那恼怒的情绪显然不是凭空而来。 许辰见状,这才笑着点头:“你看,这不就又把刀拿起来了吗。” 王当默然,一会儿后却又叹气起来。 “某还是不明白,咱们费那么大力气不就是要把那些骑在头上人全都赶走,但怎么回头一看我们自己人反倒爬到百姓头上去了,这他娘叫什么事,这些狗东西就不能做个人吗?” 说这话的时候,王当脸上肉眼可见的有些无奈和疲惫,队伍内部的腐化时常会让他怀疑自己的信仰,这比让他上阵杀个十天十夜还要难受。 为什么有了点权力,就忍不住要鱼肉百姓,为什么坐上了高位,就禁不住要敛财脸色了呢? 就这么忍不住那点欲念? 对此,王当始终想不明白。 他愤怒于这些家伙破坏了自己一手想要创建的理想国度,更令人绝望的是这样的家伙杀之不尽禁之不绝,王当毫无办法。 许辰闻言,也只能叹息一声,这个问题无解,他根本就没办法回答。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就有纷争,有纷争就有善恶,这对立的矛盾永远都无法灭绝。 “老王啊,没有什么答案可以一劳永逸解决所有问题,我们只是走在路上而已。”留下这句话之后,许辰便加快速度往前行去。 当然他后面的话则没有对王当说了,而是自言自语起来。 “所以我才要把屠龙术传于世人,所以我必须认可张角的功绩,而且不仅仅是张角,还有陈胜吴广,还有每一个敢于反抗的家伙,他们都应该得到肯定。” “我们华夏人脑子后面,就得有根反骨才行。” ------------ 第498章 小别 “国相回来了!” 府中女工一声惊呼传入院中,早已在庭院之中带着一男一女两个幼孩等待许久的蔡文姬,禁不住就是身体微颤,此时此刻恐怕只有民间那万千等待丈夫征战归来的女主人们才能体会到蔡文姬的心情。 这个时候的蔡文姬,其实也只是这万千妻子当中的一员而已,也不过就是个望夫一年思念成山的普通女子。 “阿玄,阿夏,你们父亲就要回家了,稍后记得亲近些!” 蔡文姬深吸一口气,稳定下情绪,随后蹲下去摸了摸两个娃娃的脑袋,只是此时的许玄也不过刚刚启智,而许夏更还是阑珊学步的时候,对这样的话也只是似懂非懂的回应。 府中的女工和卫兵,也都做好了迎接的准备,安静地站在两侧候着。 这时候,蔡文姬也等不住了,便抱起许夏往府外迎去,不过她才刚刚走到门口,就看到一道高大的身影出现在眼前,这一年里让自己牵肠挂肚的面孔骤然出现。 “夫人,我回来了。” 许辰身着轻甲率军入城,穿越京城之后还未及更衣,便一路骑回了府邸,身上多带着几分沙场气息还有一路急切赶路的风尘仆仆。 夫妻二人分离一年的再见,这一声夫人,顿时让蔡文姬心头颤动。 若不是两侧有警卫和女工在,她恨不得立即就扑进许辰怀中融为一体,正所谓小别胜新婚,心中那浓郁的思念一朝得到释放,几乎要将她彻底淹没。 “夫君征战在外,受苦了!”时隔一年再见,她看到许辰的眼角竟也出现皱纹,顿时心疼起来,上前抚着许辰的脸庞眼睛都有些微红。 许辰抓住她的手,微微一笑:“上阵作战的都是将士们,为夫哪里谈得上什么辛苦,倒是夫人操持家中照顾儿女颇为不易,多受苦了。” 正说话的时候,蔡文姬怀里的许夏也伸出小手摸向许辰的脸,虽然懵懂无知,但见着一年未见的许辰竟也不会怕生。 许辰哈哈一笑,一把把许夏揽了过来,当然也没有冷落抓着蔡文姬衣角的许玄,就这么左右抱着他们便往内院走去,一边走着就一边逗弄。 院中多了男主人,气氛顿时就截然不同,不仅旁边的亲卫和女工自然的笑出来,就连院中的花草似乎都多了几分生气。 内院立时就变得热闹,雇工们准备着烧水做饭为许辰接风洗尘,便是好一番精心布置,这不仅是雇工们的工作,也是他们发自内心的欢喜。 毕竟能给国相干活儿,这对他们来说本身就是一种荣耀,将来工期结束回家里头,那也随便与人吹嘘。 回到内院的许辰,在蔡文姬的伺候下卸下甲衣,夫妻两好一番温声细语,随后许辰便在院中逗弄起自己的一双儿女来,气氛正是一片其乐融融。 这国相府于许辰而言,便是自己在这个时代的锚点,除却那宏伟事业之外,此生也只有这里能让他有所归属,如今事业初成,有这爱妻子女相伴,他已经别无它求了。 一旁的蔡文姬站在房檐之下,笑看许辰与儿女嬉闹的画面,更是温馨满足。这天下的仗已经大约打完了,许辰也不必再如这次一样长期在外征战,能与许辰在这庭院之中渡过余生,已经是蔡文姬能够想到最为幸福的事情。 待天色变作夕阳,许辰得以沐浴用饭,府中的女工很自觉的哄着许玄许夏去了别处,今夜这对兄妹却没法与父母同睡,而警卫更是识趣的退出内院关上院门。 夜幕落下,内院主屋唯有窗户透着烛光,依稀可见两人身形依偎温存的影子,直到烛火灭去,便只有细微的靡靡细语若有若无的出现。 事业成功,家庭和睦,这不可谓不是人生圆满,许辰回家之后不过数日时间,精神气色便迅速饱满起来,在外征战一年之久的清苦终于是得到了弥补。 当然,气色变好的不仅只是许辰而已,便是蔡文姬似乎也得到滋润一般焕发了精神。 回家之后的数日时间,许辰算是给自己放了个小假,没有理会朝廷事务,而是专心陪伴妻子儿女,对他而言自己现在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大半,接下来需要自己操心的事情已然不多,家庭在他心里的比重自然而然会变得更高起来。 这世界并不是离了谁就不会转了,许辰在外征战流动办公这玄夏都没出问题,区区几天时间也不那么重要。 就这样踏踏实实享受数天的天伦之乐后,许辰才重新收拾心情,开始把心思放在公事之上。 而战后的第一件公事,却是要接见一个特殊的人,那便是从凉州千里迢迢赶赴北平,亲自来求见许辰的马腾。 而与马腾一同接见的,还有另外两人,正是一路随大军前来心惊胆颤的张鲁和士燮。 张鲁士燮心里苦啊,一路从原地舟车劳顿远赴北平不说,还一直得不到许辰的接见,而越是这样,他们心里越是没有着落。 猜别人的心思那是最痛苦的事情,更不要说这个人还决定着他们的生死命运,而许辰越是不见他们,他们就越是会乱猜,然后越猜越是害怕,生怕许辰要对他们翻脸。 现在的他们,可不再是曾经在地方上呼风唤雨的土皇帝,而是真正意义上成了板上的鱼肉,许辰不管要怎么安排他们,他们都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唯一能让他们心里稍有安慰的事情,那就是世人传言这位爷至少还是很讲道义的。 就在这样的忐忑之中,他们终于是等到了准许接见的消息,只是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这一次还有个插队的家伙,西凉马腾明明是后来,却赶在他们一起了。 不过这也让他们醒悟过来,或许这些时日他们受到冷落的原因,就是因为那位爷在等马腾。 他们猜的其实十分准确,事实上在回京的路上,许辰就接到了西凉的信使,知道马腾要来求见的时候,他干脆就等着马腾与张鲁和士燮一起见了。 让张鲁士燮胆战心惊那么久,其实许辰没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只是单纯的为了省事而已。 (本章完) ------------ 第499章 卖身 政事院的接待厅中,三个男人正在面面相觑,气氛略有些尴尬,在许辰还没有到来之前,并不熟悉的他们也只能在各自座位相互拱拱手然后假笑着招呼几声而已。 张鲁和士燮倒是熟悉一点,毕竟这些天两人相处较近,关系还算不错。 而马腾与他们就比较陌生了,虽然各自都是盘踞一方的诸侯,但以往少有来往,尤其是如今这个场面一同相处,更是有些难堪。 来之前,张鲁士燮并没有听说凉州有要归附的消息,突然看到马腾还是很令他们意外,在这意外之余,他们更多又有种同病相怜的悲痛之感,说到底他们也只是难兄难弟而已。 他们当然可以理解马腾的决定,毕竟都这个局面了,不服软也不行,主动做出选择至少能给自己一个体面。 张鲁忍不住幽幽一叹:“当真是世事难料,谁能想到这天下局势短短时间便风云变幻,不仅大汉未能自救续命,便是各路英雄亦未能出头,反而是最不可能的黄巾异军突起执天下权柄,你我也只能落得如今下场沦为许辰鱼肉。” 士燮闻言,神色微变,左右看一眼之后未见有人,这才咳嗽一下俯身低语:“张兄慎言,黄巾乃天命所归,许国相更是圣师之相,玄夏能取大统实为天下生民之幸,你我投身而来这是这是弃暗投明,是心向大义,这是何等的幸事啊!” 听到士燮这样的提醒,沉浸在情绪之中的张鲁顿时惊醒过来,后背也冒出细密的汗珠。 这一下,他差点没给自己来两巴掌,都已经这个时候还说这些怨言作甚,万一让人玄夏的人听去了,那不是给自己挖坑了? 其实选择归附玄夏之后,张鲁自然知道以后要谨言慎行,只不过突然得见马腾,还是勾起了他心中的不甘,以至于松懈了心里绷住的那根弦。 “正是,正是,黄巾与我同出道门,如今能见到玄夏执掌社稷,确系是天大的幸事。” 反应过来的张鲁,连忙给自己找补起来,不过他这番话倒也不算是虚假,虽然让出了汉中做不了土皇帝有些憋屈,但是道门大兴的确是张鲁也觉得高兴的事情。 不管自然道实际上还有几分道教真义,那名头上也还是道教,玄夏的胜利,也是道门对儒教在思想学术领域的一次全面胜利,作为其中一份子的张鲁,当然乐见于此。 这时候,一直沉默的马腾也终于是有所反应:“听闻二位归附朝廷之后,皆被朝廷委有要职,倒也是值得庆贺之事,只是不知朝廷对我马腾,又是如何态度。” 马腾一说话,张鲁和士燮都沉默了。 什么被朝廷委以要职,那只是说的好听而已,实际上也不过就是朝廷在教会给他们安排了两个什么都干不了的闲置,这和养猪没什么区别。 当然,他们知道马腾这并不是嘲讽他们,只不过是如今已经做出选择,那总不能说那个男人做法刻薄。 此时的马腾,也不过就是心中忧虑忐忑才有此一问,来了之后他才知道许辰是这么安置归附之人的,这显然让他有些无法接受。 自己诚心诚意从凉州跑来北平,可不是来做猪的。 就算是要卖身,那也得卖个好价钱. 只是士燮和张鲁,显然并不看好马腾的结果,他们叹息摇头,随后说出一句让马腾彻底心凉的话来。 “朝廷必定不会薄待马兄的,许国相特意一同接见你我足以彰显对马兄的重视,国相之用意正在让吾等事先与马兄通气,好让马兄对将来朝廷安置能够安心。” 马腾却也不傻,立马就明白这番话要反着听,但反着一听,他的心就凉了半截。选在今天一起接见自己和张鲁士燮,该真是让士燮张鲁来通气的,只不过这通气显然不是让马腾安心的,而是来给马腾打样的。 不管你马腾能不能接受,归附之后的待遇就是张鲁士燮这样的待遇。 在张鲁和士燮的提醒暗示之下,马腾也读懂了这个意思,随后他的脸色就有些难看。 不管在凉州如何放狠话,马腾的脑子始终还是清醒的,马氏还有没有蹦跶的可能他还是看的出来的,面对玄夏这样恐怖的庞然大物,老实配合就是唯一的出路。 只不过,他知道心高气傲的马超定然不能接受这种决定,干脆就自己亲自来求见许辰,自己先把事儿办了,那时候马超不认也不行了。 知子莫若父,马腾深知如果不这样做的话,以马超的暴烈性情必定要闹出大事来。 只有这样先造成既成事实,才能逼迫马超不得不认命了。 儿子太强了也不太好,马腾都有些压不太住,愣是只能用这种法子,只不过如今朝廷给出的价码与马腾心中还是差了太多,这一下就把他给架住了。 现在还有翻脸的余地吗,若是没有的话,那么那个男人会让自己讨价还价吗? 在马腾心里七上八下的时候,就听到厅外传来士兵们问候的声音,随后就是一阵不紧不慢的脚步声传达而来。 几人下意识就站了起来,厅中的空气更是变得紧张。 饶是他们都是盘踞一方的霸主诸侯,此时此刻,竟也产生了一种近乎学生拜见师长的忐忑,甚至于此时对方还没有真正露面。 这就是纯粹的身份带来的无形压迫,而今主宰整个玄夏,或者说主宰着华夏大地的那个男人,天然就具备类似帝王一般的权威,更不要说许辰还是堪比创业之君的存在。 这种权威,光是越来越近的脚步声,都让几人的心跳紧跟着加快,呼吸更不由自主的屏住。 但等到脚步声真正迈入厅中,一个高大伟岸的男人出现在他们眼前,他们几人却陡然一松。 如同沐浴春风,又如暖意挥洒,随着许辰面含笑意走来,那种平易近人和随性放松的气质,莫名就让人放下了一切紧张和忐忑。 这一瞬间,他们产生了一种错觉,好似现在不是拜见这片大地的主宰者,而是与好友相会一样轻松愉悦。 “本座不舍离家,是以让诸位久等了,可不要怪罪才好。” (本章完) ------------ 第500章 问北平 来之前,他们三人想过很多种见面的场景,这华夏大地实质上的主宰者可能是秦皇汉武那般绝对的天子威仪,又或者是先秦诸子一样睿智深邃,但他们就是没想过这位爷会是眼前的模样。 甚至于言谈举止之间,他们都感觉不到身份等级的存在,那轻松随和的气氛,只如好友笑谈一样闲适。 当然,这只是许辰自身气质第一时间带给他们的感受,那是许辰作为一个后世人本身所携带的气质,而当马腾张鲁士燮回过神之后,身份的差异便自然而然的让他们感受到一种压迫感。 这种压迫并非许辰自身气质,而是源于玄夏国相、自然道天师这些身份。 “吾等拜见国相大人!” 三人不敢怠慢,看到许辰的时候都是躬身行礼,便是还没有谈及归附朝廷的马腾,此时也十分恭敬。 马腾虽是盘踞一方的霸主,但也不敢在许辰面前摆谱,他深刻的明白,如今这个形势,只要这个男人一句话,就可以让马氏万劫不复。 虽然马氏父子大可以绑架整个凉州和玄夏对抗,但已经领教过黄巾战斗力的他,却不敢真的乱来。 会死人的。 许辰笑呵呵上前托起几人,随后带着他们各自落座,这才往前去在主位上坐下。 张鲁和士燮倒是自觉的一声不吭,他们知道今天自己只是个添头,他们都已经归附了也安排了待遇,接见也只是表达一下关怀而已。 真正重要的反而是马腾,毕竟这关乎着凉州的命运,究竟是要打还是归附,就看现在了。 “说来,诸位也算是头回入京了,这北平城乃是玄夏新立之都城,根基尚浅,也不知能有长安洛阳几分繁华,诸位皆是见多识广之人,且说说这北平能否入得眼中?” 几人初见,许辰免不了要寒暄几句,但这寒暄的话却也不是那么简单,开口便是北平城,自是要以北平之繁华彰显玄夏之强盛。 这等明显的示威,下面的三人如何能不明白,但他们却丝毫不觉得许辰狂妄。 这北平城真的很繁华。 “国相说笑了,自董贼祸乱之后,长安洛阳早已十室九空残破不堪,不要说现在了,便是以前繁盛之时,恐怕也不及北平三分。” “正是,北平之繁华,早已不是长安洛阳可比,在下这辈子还从没见过这般宏伟壮丽之城。” 张鲁士燮两人接连发出感慨,这却不是吹捧谄媚之语,而是发自内心的惊叹。 初来北平亲眼见识到玄夏都城,他们立即被这京城的样貌所震撼,这种震撼不是因为京城有多么壮丽奢华,而是城市面貌的先进。 如今的北平城,已经有许多工业城市的面貌,不论是标准而宽阔的硬化路面,还是在街道上专司经营的有轨公共马车,又或者是随处可见的混凝土高楼,这些东西无一不是超前的存在。 而这还仅仅只是最先能看到的表面一部分,更值得深思的是市场里看花了眼的商品,还有城中那些体面的百姓。 北平城正在一点一滴的演变,从最初与大汉其余城池差不多的状态,开始越来越多有了工业的痕迹。新的建筑材料,标准化的普及所带来的城建设计,还有更加精细的先进管理,最终呈现出来便是越来越与时代迥异的面貌。 张鲁士燮他们最初到达的时候,明显有种强烈的割裂感。 那种割裂感若是要类比的话,大约相当于西南的土民从贫穷落后的部落里走向最为繁华时的长安洛阳,那是一种不同时代的怪异和陌生,是对许多不理解的存在而本能产生的不安。 就好像,自己突然闯入了一个陌生的环境,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迷惑。 其实直到现在,他们也还没有从这种震撼之中脱离出来。 马腾也不例外,虽然他明知许辰示威的意图,但也不得不承认北平的繁华,在沉默一阵之后,他看向了许辰。 “长安洛阳,在下皆有见得,相比之下,北平犹如天上之城,虽然吾只是初临此地,但已经不舍离开,若是将来在下有幸可以长留此地,此生便也再无遗憾了。” 许辰看他一眼,轻轻一笑:“只要寿成有心的话,本座觉得会有机会的。” 马腾神色一正:“那就借国相吉言了。” 张鲁士燮心里有数,这寥寥几句话,马腾已经展现些许态度,而许辰也给出了回应。 马腾此来其实并没有明言要做什么事情,但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会儿跑来求见许辰,除了主动归附之外已经没有更多的可能了。 许辰又是看向张鲁士燮:“此次南征我朝大胜,二位或主动或被动皆有大功,既然你们明辨大义,朝廷自是不会刻薄以待,如今安置下来,也不知二位是否满意。” 士燮张鲁相视一眼,虽然心里苦涩,但都是挤出笑容来:“满意,满意,我等皆是成分有亏之人,朝廷能够予以宽待,已然让我们感激不尽。” 许辰也不管他们是真心还是假意,便呵呵笑起来:“二位满意就好,既然如今归附了玄夏,往后也就是玄夏人了,只管安心留下便是,若是往后还有何需求,尽可来找本座。” 士燮张鲁虽然不知道以后真要找许辰还找不找得到,这会儿也都只能随之附和。 一时间,厅中的氛围颇为和谐,至少表面确实确实和谐。 马腾看着几人一番对话,心里挺不是滋味,摆明了这番话就是说给自己听的,不然的话何至于接见自己的时候还要拉着士燮张鲁一起。 待遇就这个待遇,张鲁士燮都“满意”了,接下来要怎么选就看马腾自己了。 许辰适时的看了过去,虽是一言不发笑眯眯的看着马腾,但无形的压力还是让马腾忍不住额头冒汗,他知道接下来的选择,关乎着马氏与凉州的生死存亡。 自己若是不满意的话,那就意味着要承担玄夏的怒火。 而自己若是“满意”的话,是不是又太贱卖了一点,我马氏和凉州,难道就值这点钱? (本章完) ------------ 第501章 拭剑 在许辰的注视之下,马腾只是一言不发,显然是在进行着思想斗争。 虽然如此,犹豫和考虑本身就足以说明一些态度,那就是这位西凉霸主显然不太满意朝廷开出的价码。 不过许辰倒也不至于因此而恼怒,这种事本就要你情我愿才行,总归要让人家好好想想,只要能想通,那就还是好伙计。 “今日与诸位虽是初次相见,但本座却一见如故,此时不免有些谈兴,几位可别嫌弃本座碎言。” 或许是为了给马腾一些时间,许辰转头就与张鲁士燮继续寒暄起来:“说来,此次南征虽然取得大胜,但本座也感慨良多,诸位可知这感慨是因何而生?” 张鲁“哦”了一下,随后一幅认真的表情看过去笑:“竟有此事,在下却颇为好奇,还请国相吐露缘由。” 士燮更是把眼睛睁大几分,上身前倾过去:“国相如此说,在下却也好奇了,大胜该是大喜之事,国相为何生有感慨?” 许辰看了他们一眼,却悠悠一叹,随后从座位站起,负着手在厅中踱步起来,几人的目光也随着许辰的脚步在来回移动。 他们分明看到许辰的脸上是一种遗憾和可惜的神情。 “南征大胜,天下生民终得太平,这固然是极好的事情,只是这一路打下来却也有诸多惨事,本座每每想到,都不免痛心疾首。” 说到这里,许辰停下脚步,然后望着墙上雕刻的一副山河图叹息一声:“而这很多惨剧,本来都可以不必发生的。” 张鲁士燮闻言不明所以:“国相何出此言?” 许辰转过身,摇头苦笑道:“你们说,孙权刘备之流明知大势潮流,却依然要裹挟数州之生民行逆天之事,他们自己粉身碎骨也就罢了,还害的无数百姓家破人亡流离失所,这究竟值得吗?” 话音落下,大厅一时安静下来,张鲁士燮忍不住往马腾那里看了一眼。 而马腾的表情,也一下变得不太自然。 许辰也不管他们反应,自顾自的就继续说了下去。 “让本座心痛的是,这种悲剧本可以避免的,若是昔日他们不是逆天行事,而是顺应天命的话,那又何至于让数州百姓因此受难,便是他们自己也可以有个妥善下场,怎会如今日这样让无数英雄人物尽毁于一战。” 说到这里,许辰似乎情绪稍有波动,却往桌子上重重一拍,顿时把旁边坐着的马腾吓了一跳。 “每每念及至此,本座恨不能把孙刘二人从阴间抓来好好质问一番,只为一己之欲就闹得天下翻腾生民苦难,他们如何能心安理得的去死,这等罪孽便是十世也难以偿还。” 这一下,厅中的气氛更是凝重,士燮张鲁面色惊慌,似是有些惊吓。 他们在许辰的语气里感受到了些许杀气,而许辰这样一刀一枪创业成功的领袖,即便只是些许泄露的杀气,都足以让士燮张鲁心神震颤。 当然,更加惊恐的人是马腾,他分明看到许辰说话的时候,往自己这里瞥了一眼,这一眼,一下让他通体冰寒。 下意识的,马腾摸了摸腰间,这是对危险的本能反应,只是这一摸却摸了个空。 也正是这一下摸空了,才让马腾一下清醒过来,而当他再度看向许辰的时候,就看到许辰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一边。在那里的悬挂的地图之下,是一个木架,木架上放置着一把利剑。 许辰拿起利剑,用手帕慢慢的擦拭着剑身,一边擦着一边悠悠自语:“有些事情明明有更好的解决之道,可惜孙刘之辈却不珍惜这种机会,本座只希望以后不会再有人重蹈他们覆辙,大家和和气气把事儿半了,不是都能体面了吗?” 回应许辰的,只有一片沉默。 士燮张鲁只觉得如坐针毡浑身难受,他们突然有种强烈的冲动想要逃离此处,若是这快要凝固的气氛再不缓解一下,他们很担心自己就要窒息。 而马腾更是面色发白,就在刚刚他充分体会到了什么是唇枪舌剑,当然是字面意思上的那种唇枪舌剑。 许辰的每一个字都透着瘆人的兵锋,马腾浑身的寒毛都随之炸起,他仿佛置身于战场看到兵马冲锋而来,又似乎听到喊杀金铁之声。 这是一种具象化的压力,这些所有的感受,都可以变作实质性的画面。 就在许辰面前的地图之上,清清楚楚显示出天下十三州的地理轮廓,其中又唯有凉州被一个巨大的红色圆圈所圈住,这代表着什么不言而喻。 没人敢说话,甚至都没人敢动一下。 许辰并不习惯压迫别人,但不意味着他不懂如何压迫别人,事实上当他真正显露威压的时候,几乎没有人能在他面前淡然处之。 一路带领队伍走到今天,他早已实质上具备了领袖的气质,这气质当中就包括了天然的压迫力,若是类比天子的话,这种压迫力完全可以和始皇帝与汉武帝的威势相提并论。 马腾三人就只这么静静看着许辰擦拭利剑,直到好一会儿之后许辰终于擦拭完毕重新把剑放在剑架上之后,他们才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紧绷的气氛也同时消散。 士燮张鲁看了马腾一眼,虽然没有说话,但马腾还是明显感受到眼神中自求多福的意味。 许辰转身返回座位,好整以暇的坐下,这才似乎想起了什么一样:“说来,寿成兄从凉州远道而来,也未言及目的,该不会是来寻亲访友的吧?” 马腾又是看了一眼那墙上悬挂的地图,地图上圈出来的凉州分外醒目。 见马腾还是不说话,许辰笑了笑,漫不经心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道:“若当真如此的话,寿成兄大可在这京城游玩,什么时候尽兴了,本座再亲自送你踏上归途。” 沉默许久的马腾,感受到许辰话语里那强大的自信,这一次终于是绷不住长叹一声。 在深吸一口气之后,他站起身来,在许辰面前躬身下去。 “国相有知,马腾此次前来,实是感召大势前来依附,玄夏秉承天命统御神州,凉州焉能孤悬于野,惟愿朝廷并纳凉州,以全华夏一统之大义!” 许辰搁下茶杯,淡淡一笑,上前去托起马腾:“寿成如此大义,本座心中甚慰。” (本章完) ------------ 第502章 打炮 嘭嘭嘭嘭嘭嘭嘭嘭! 虽然距离十分遥远,但是火炮轰击的声音还是可以清晰的传达过来,极致的钢铁和火药力量爆发出的声势宛如天地发威,让第一次见识到这些的人心中惊颤。 与轰击声一同出现的,还有那些炮口陡然窜出的阵阵烟雾,光是远处看着都能脑补出浓厚的硝烟味道。 然而狂暴的声音只是开始,在大炮轰击之后,随之而来便是猛地窜上天空的黑球,这一窜便是飞速远射,飞行的轨迹划出一道道完美的抛物线,然后以猛烈的冲击狠狠砸在近乎两里的距离上。 这些黑球的落点,地上正好竖起了诸多木桩草人,俨然是用以模仿步兵方阵所用。 黑球在强大动能下带去的冲击力本就足够强大,直接砸中甚至会把木桩砸飞老远,但命中之后的黑球却也不会就此停下,而是在地上继续往前连续的反弹冲击,要这般冲撞老远之后才能把自身携带的能量彻底发泄完毕。 这带来的结果就是,原本紧密的假人阵型一下就被冲击得支离破碎。 然而这并不是结束,在第一轮的炮击结束之后不过十几息的时间,便又是一阵密集的轰击声响起,刚才的一幕再度重演,并不算密集的弹幕又是落下,让已经七零八落的阵地雪上加霜。 紧接着,第三轮的炮声毫不停息的跟上,继续重复着弹幕。 这样的轰击,足足持续了十轮,当最后一轮弹幕落下之后,观看了完整的炮击演练的马腾、张鲁、士燮三人已经震惊得彻底说不出话来。 他们身体僵硬的如同木头,眼睛瞪得大大的,目光深处满是惊恐和难以置信。 “难怪天兵能够大破吴蜀水师,有这样的利器又怎么可能会输,他周瑜输的不冤!” 马腾好不容易回过神,顿时忍不住感慨起来。 亲眼看到火炮之威之后,他突然就理解了周瑜,打不过黄巾那不是没有道理的,面对这种突破想象的利器,就是换了自己去打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黄巾南征一战,最为关键的就是水战,可以说水战的结果相当程度就决定了战争的胜负,可偏偏在这个最重要的地方吴蜀却全军溃败。 对此马腾一直都难以理解,他只觉得是因为周瑜太过废物才会落败。 现在,他终于释然了。 打不过,这真的打不过。 水战大败这真不能责怪周瑜,真要怪只能怪黄巾实在是难以捉摸,突然就掏出这样的玩意儿来,谁看了不迷糊啊。 “呵呵,这只不过是用作演示而已,若真要用在战场,可不仅只是这区区十门大炮,届时玄夏大可以组成数百乃至上千门炮,这样的炮兵集阵高频密集发射之下,一日消耗炮弹可达数万十数万之多,场面更要万倍于如今眼前所见。” 许辰看着远处那被轰击得一片狼藉的假人阵地,负着手又是补上一句,而这一句更是让几人面色发白。 他们顺着许辰的话,完全可以想象到那会是个什么样的场面,若真是数百上千门炮持续不断地轰击,那恐怕真能造成遮天蔽日的效果。    两军野战的时候,若是自己是面对这些弹幕的一方,那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都不用说密集炮弹带来的直接杀伤,就算是撕裂阵型的效果,也完全可以对步兵方阵造成毁灭性打击,毕竟冷兵器野战更多依靠的就是密集阵型带来的配合联动作用,一旦阵型被敌军撕裂,那后面也就没得打了。 好像有了这个玩意儿之后,仗也就没那么难打了,只要开战之前远距离轰击个痛快,再派步骑兵随弹幕收拾战场,就足以形成有效的打法。 常年征战的马腾,只稍微一看,马上就能想到这种武器基础的运用方式,但他并没有因此而沾沾自喜,而是强烈的后怕和庆幸。 还好自己服软了,不然的话让凉州军民面对这种可怕武器,下场一定会十分凄惨。 “玄夏果然是天命所归,今后我朝掌有此等神器,足以镇得社稷安稳,外敌内患皆不足虑也。” 几人慢悠悠的走去火炮旁边,看着这一个个黝黑的铁疙瘩,士燮张鲁都是围绕左右啧啧称奇,这种东西一看就是可以直接改变战争形态的东西,他们怎么看怎么稀奇。 再怎么听黄巾大破吴蜀水师的事迹,也没有亲眼瞧一瞧来的真切,此时他们才算是可以直观想象到那一天吴蜀水师该有多么惨烈。 “诸位倒是说笑了,能摧毁社稷的从不是什么杀人利器,而是朝廷本身。”许辰摇头一笑,随后与他们交谈起来:“而且要说起来,这大炮也不是全无缺点,往后进步的空间还很大。” 马腾闻言深以为然,拥有丰富战阵经验的他,当然一眼就能看得出来这些大炮的缺点。 这玩意儿太过笨重不易转移,后勤压力非常大,而且准头有限,用料和工艺成本更肉眼可见的高,威力也没有到那种可以一锤定音的地步。 这些缺点都极大限制了使用条件,要想用好这些玩意儿,还是要考验将领的本事。 但这再多的缺点,在它的优点面前似乎也不那么重要了,和那短则一两里长则四五里的射程和优秀的射击频率比起来,一切缺点都是可以忍受的。 倒是有一种方法,可以极大弥补这些缺点,那就是把大炮安在船上,那么令人困扰的后勤运送问题就不是什么问题了。 大炮巨舰或许就是一种极好的答案,而显然黄巾已经找到这种运用方式,此前水师大战就是最好的证明。 马腾也只能在心中感慨一句,时代变了 他也知道许辰兴致勃勃拉他们来这里看打炮不是展示宝贝来的,而是为了继续示威彻底打消他们心里仅剩的一点不服和怨气的,但不得不说这真的很有用。 这哪儿是什么大炮啊,分明就是真理。 “今日得见我朝神器之威,更令在下心驰神往,这足以证明玄夏天命所在,凉州依附实乃顺应天命之事,稍后,在下立即修书发往凉州,令吾儿马超准备依附之事!” 几人笑谈一阵之后,马腾彻底断了心中的一些念想,站出来做最终的表态。 (本章完) ------------ 第503章 传信 马腾行事倒也算是雷厉风行,一说要依附,便也丝毫不耽搁,当即就开始执笔修书,让暂掌凉州的马超先行做好依附准备。 如今依附已经是既成事实,书信回去之后,马超不认也得认了。 做到这个地步,马腾倒是不觉得马超还会乱来,毕竟自己也是他的父亲,在以孝治天下的时代而言,只要自己把事儿做死了,便是马超再闹腾也该消停下来,总不能非要与自己这个父亲翻脸做事。 把信送出之后,马腾反而是放松下来,虽然此行最后的结果不尽如人意,但至少自己没有做错,以凉州的实力来说,无论怎么样都不能去和玄夏掰手腕。 每每想到那大炮神威,马腾都会不自觉的心里发寒。 不用面对那种玩意儿,这挺好的,我的好大儿你可得明白为父的用心啊…… 接下来的时日,马腾便暂且留在京中,如今已经卖了身,自是要给玄夏卖命的,而马腾与张鲁士燮还不太一样,张鲁士燮可以当猪养,但马腾却有相当的实用价值,许辰自然不会白白搁置。 许辰便也时常与马腾商讨凉州形势,以及将来依附之后可能的种种事务,在这方面马腾自然是有十分发言权。 这样的相处之中,两人慢慢熟悉许多,马腾也慢慢忘却了心中的那一点不甘和怨念,变得平静起来,越来越有为玄夏鞠躬尽瘁的做派,便是许辰也不得不评价他一句人民群众的大功臣。 这话倒是没有水分,对玄夏来说,马腾愿意主动带着凉州依附,这确实是大功一件,朝廷怎么都是不该忽略这功劳。 毕竟若不是如此的话,凉州少不了要出现一场战争,而且可以预见这一战还会十分惨烈,倒不是黄巾们打起来会有多么艰难,而是会有许多凉州百姓死在这一战之中。 西凉本就是好狠斗勇喜于叛乱的地方,本地百姓不论羌人汉人皆是死战之辈,而马氏父子在凉州又有颇高威望,一旦铁了心要抵抗到底,黄巾固然可以以铁蹄碾过去,但把本地人口消灭太多那就得不偿失了。 现在马腾顺应时势主动配合,也算是解决了玄夏一个极大的麻烦。 就在许辰与马腾商谈着如何顺滑的实现西凉归属的让渡的时候,马腾的信使已经快马加鞭匆匆赶回了凉州,最终顺利的完成任务把信件送到了马超手里。 马腾以为,自己已经把事情做得妥当,马超不会再生乱子了,但他似乎还不足够了解马超这个长子,事情的发展很快就超出了他的预料。 马氏府邸之中,一封信就搁在席上,而围坐在这里的数人,皆是面面相觑。 在这里的,不仅有如今暂时掌管凉州的马超,亦有马岱马休以及马腾的得力大将庞德。 马腾不在的时候,他们几人便掌管着凉州的生杀大事,而现在,一个大事就摆在了他们面前。 几人之中,明显是以马超为首,这不仅仅只是因为马超是马腾长子,更多则是因为马超本身多年征战积累下来的威望。 马岱马休对于马超,那是完全的服气,便是庞德这般猛将,也一样不敢小视马超这个少主。 “这封信,你们都已经看了,父亲欲领凉州投降,这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事情,很难相信父亲会做出这种决定,我百万凉州军民,难道就要这样白白送与许辰?”    马超的声音雄浑,但是此时语气却十分冰冷,这顿时就让其余几人感觉到不对劲。 马岱马休相视一眼,都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而庞德皱起眉头,亦只是盯着马超一言不发,有些拿不准马超的意思。 这家伙,该不会是要和玄夏硬来吧? 虽说归附玄夏对他们来说也不是什么好接受的事情,但这也绝不是什么随便乱来的理由。 马超见他们一言不发,干脆挑明说了:“父亲英雄一世,焉能对许辰卑躬屈膝,我断定此信必是父亲被黄巾胁迫而写,许辰谋我凉州,现在恐怕已经把父亲彻底软禁了,我们不能这样轻易上当!” 马岱马休闻言都是一惊,他们细细一想,觉得不是没有可能,神色顿时忧虑起来:“若是如此,我们该如何是好!” 马超叹了口气,道:“父亲糊涂亲身赴险,如今身陷敌营,我们恐怕不好援救,但不论如何,凉州决不能轻易交出去,一旦这么做了,那我等当真要做玄夏之鱼肉,再也没有翻身余地。” 马岱马休顿时没了主意,只能下意识点头附和。 此时,他们又想援救马腾,又不知如何去做,当真是心乱如麻,尤其是凉州还处于生死关头,这就更让他们慌乱。 好一会儿之后,马超再度冷哼一声:“许辰图谋凉州的野心已然显露,此时凉州万万不可坐以待毙,与其等到玄夏来攻,不如我们先行动手。” 马岱马休俱是一惊,忙到:“兄长真要如此决定?一旦出手,我们可再无缓和余地了!” 马超看了他们一眼,叹息一声:“如今局面凉州已是绝境,你们何故还要心存幻想,这个世界,唯有刀剑才是安身立命的根本,而不是他人的怜悯!” 马岱马休沉默下去,他们无言以对,毕竟如今的现实情况确实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而庞德则是略微眯了下眼睛,咳嗽一下之后,道:“少主何故如此急切,将军未必一定被黄巾胁迫,不如暂且忍耐一些时日,待将军归来之后,再决定凉州大事也不迟。” 听到这句话,马岱马休顿时亮起来眼睛,他们一下就被说动。 说到底,相比于马超这个兄长,他们还是更加信服马腾这个父亲。 这时候,庞德再度一叹,补充一句:“此时动兵,一旦激怒玄夏朝廷,将军立时将有生命之险,此事需慎重考虑才是,万万不可激愤行事!” 马岱马休顿时惊醒过来,一下就站起身:“是啊,我们若是启用刀兵,那许辰肯定会杀害父亲以泄愤,此事万万不可,兄长定要冷静才行!” 马超眉头一皱,看了看马岱马休,随后又把目光看向庞德,便是冷哼了一声:“再不动手的话,以后就是想动手也没有机会了,你们要明白,眼下局面事关生死,可不是儿戏!” (本章完) ------------ 第504章 两各相安 “庞将军岂能如此天真,吾父现在被黄巾软禁胁迫,如何能安然归来,若是心存幻想虚耗时间的话,让黄巾占了先手,那时候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面对庞德的质疑,马超显然心中不豫,语气更是冷下去几分。 白白把凉州让出去,然后去做许辰的家犬,这是马超万万不能容忍的事情,他完全可以想得到归附之后马氏要遭受冷落的下场,毕竟玄夏和士族本就不是一路人。 在马超看来,此事唯一的可能,那就是朝廷予以匹配的价码,马氏必须要在朝廷位居高位才行。 以现实情况来看,哪怕是看在举州归附的大功,马氏最多也就是能在玄夏朝廷得个闲职,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从主宰一州的土皇帝变成朝廷牵绳的忠犬,马超怎么也不能答应,在这个事情上,他必须忤逆马腾。 马岱马休没什么主意,一听马超的话,心里又是动摇起来。 一边想救马腾,一边又不太愿意让出凉州,而且还害怕黄巾真的打来,心中种种念头交汇在一起,让他们不知所措。 庞德倒也不是要与马超唱反调,只是觉得马超太过激进,便又道:“眼下还不知将军是否遭受胁迫,如果此事确系是将军之意,我们却发动战争,这样只会把将军逼死,某以为不如再遣亲信前往北平,亲自向将军求证情况。” 马超一拍案桌,沉声道:“此事何需求证,吾父一世英雄焉能向黄巾屈服,难道庞德将军以为吾父是胆怯怕死之人?” “这” 面对质疑,庞德一时语塞,这个问题他却不好反驳。 马超见终于镇住庞德,这才站起身来,手扶在腰间利剑之上,然后沉声发布号令:“许辰觊觎凉州的狼子野心已然显露,凉州存亡尽在此刻,我们唯有主动出击方能占得先机!” 眼见马超率先做出决定,迟疑不定的马岱马休相视一眼,最终还是表示了听从。 庞德见状,也知事情不能挽回。 毕竟自己只是外人,马腾不在凉州的时候,还得是马超做主。 当马超目光逼视过来的时候,庞德心中微微叹息,随后拱手称是。 见成功说服了几人,马超的嘴角也就勾了起来,随后他转身往后几步,就看到墙上悬挂的地图,上面正是凉州的轮廓。 他便往凉州东部一指,那里正是在此前议和盟约中生生被沮授要去的凉州几郡,一想到此事马超就心头火气,被人家白白坑去了那么大地盘,自己怎么能就这么算了。 “某虽无意屈服玄夏,但也深知强弱,此战一起,目标不在伐灭敌国,而是只求自安!” 马超看了他们一眼,眼中杀伐之意渐盛,又道:“要想自安,仅仅盘踞凉州尚不足够,所以我们不仅要尽复凉州,亦要发兵司州尽取关中,此后据天险而御外敌,与玄夏两各相安互不侵犯!” 大厅一时安静,有了明确的计划指导,马岱马休心中也就安定不少,马腾这个父亲不在的时候,确实只有马超能站出来做主了,如今自然就成了马岱马休的主心骨。 即便是庞德对此计划也是不免点头,不得不说若打定主意要和玄夏翻脸,这大约是唯一可行的计划了。 眼下条件下,能做的最大的梦,也不过就是盘踞关中之地关起门来做土皇帝而已,即便是马超这样狂妄的家伙,也不会真的幻想能够反杀玄夏。    当然,庞德更知道即便这计划已经十分保守,但依然没有什么可以实现的可能。 凉州和玄夏的实力差距,已经不是一点半点的地步,凉州想要在黄巾的兵锋下活下来都难,更不要说什么进取关中自成天地了。 计划就这么定下,马超迫不及待号令他们各自统御兵马,几日之后就要发兵东去,对此,马岱马休皆是听命行事,庞德也不得不应下军令。 他知道,这时候自己若是唱反调,马超一定会毫不犹豫杀了自己来立威。 今日一事,庞德可不敢再小看马超的决绝与狠辣了,为了达到目的,哪怕是害死父亲也在所不惜,这种事儿一般人可干不出来。 他如何不懂,马超根本就不在乎马腾生死,若是真在乎的话,就不会如此迫切的要发兵起事。 某种程度上,反而马腾死了,他马超才能真正做凉州的主。 虽然这背后的阴冷之事让庞德有些心寒,但他也做不了什么事情,这凉州毕竟是姓马的,他只是个说不上话的外人而已。 而在几人都离开之后,厅中的马超却独自静坐了许久,虽然他表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但是眼神深处的一丝内疚,还是出卖了他内心的挣扎。 害死父亲,终究不是那么容易说服自己的事情,马超也只能横下心直接起兵,才能断绝自己犹豫退缩的念头。 “父亲,您不要怪我,我们马氏不能沦为家犬,没人可以出卖凉州,就算是您也不行!” 许久之后,马超喃喃自语一句,眼中的挣扎渐渐消散,似乎已经彻底抛弃了其余念头,只剩下满心的决绝。 阴暗的光线之中,他拔出利刃缓缓擦拭,目光多是凝重和严肃。 他当然明白这样的决定意味着什么,不仅很大可能会激怒玄夏朝廷害死马腾,而且凉州很快就要直面黄巾的压力,而这一战注定将会十分艰难。 就算是马超,也一样会感觉到沉重的压力,只是他别无选择。 在凉州他们是主宰一方的霸主,但归附玄夏之后,那就彻底沦为朝廷的家犬,除非许辰开出的价码再高一些能让马氏身居高位以保家族富贵的话,马超倒是能够认真考虑一下。 但只是这样就把凉州和马氏卖了,他无法接受。 数日的时间很快就过去,马岱马休以及庞德各自调兵遣将集结大军,虽然他们心中都忍不住为这个决定而忐忑,但是也没人会去和马超唱反调。 马超一身戎装率领精骑汇入大军,马岱庞德等人立即迎了上来,这时候只待马超一声令下,他们就要把兵锋直指黄巾了。 “凉州百万军民尽系于此战之上,吾马超定能扫平外敌,保凉州安定!”马超一声怒吼,拔出长剑指向东方:“随我出击,不克关中,吾誓不归!” (本章完) ------------ 第505章 天塌了 “来到京城倒也有一月之久了,寿成可玩的尽兴?” 当马腾推门进入房间的时候,正在办理公务的许辰转过头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示意之后,便随口寒暄起来,手里批示的动作倒也没有停下。 马腾才刚一进来,立刻就有种不自在的感觉,每一次和许辰相处,他都会如此。 自觉在一旁坐下之后,他才回答起来:“北平盛景实在是令人惊叹,只是一月时间哪里满足,属下恨不能一辈子都留在这里才好。” 许辰这时候才算是把手头的事情办完,搁下笔之后,便与马腾认真说笑起来:“本座听说,这些时日你在京城游玩多有采买商货,光是马车就装了几车?” 马腾闻言,还颇有些不好意思:“北平货市多有奇物,许多东西属下都未曾见过,自是难以按捺心中喜好,若是出丑了的话,还望教主体谅。” 许辰哈哈一笑,不以为意的一挥手:“北平这里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商货,既然寿成看得上这些东西,稍后本座命令内务与你报销,就当是朝廷给你的赠礼了。” 马腾闻言心中顿时一喜,连忙朝着许辰道谢起来。 他堂堂西凉霸主,自是不缺这点钱的,让他看重的是许辰这样亲近的行为,钱财不重要,国相的面子才重要。 许辰愿意如此青睐马腾,当然也是看在马腾归附之功的份上,能兵不血刃拿下凉州,眼下这点情面算得了什么。 两人寒暄几句之后,许辰便也说起正事来:“寿成回去之后,凉州归附之事,就要劳你多多费心了。” 马腾神色一正,拱手道:“国相放心,朝廷看得上我马腾这张老脸,那我马腾也必定不辜负朝廷的信任,将来归附以后,官府但有用得上的地方,属下必定全力配合。” 虽然嘴上说的光亮,但实际上,这时候马腾心里是在叹气的。 一个多月下来,马氏将来的命运已经被安排的明明白白,自己虽然不至于如张鲁士燮那样完全拿个闲缺就给安置,但也好不到哪儿去。 归附之后,朝廷就将在凉州设立官府,届时马腾便能够在凉州府衙任以要职,当然这职位虽然高,实际的权力却没有多少。 到时候真正具备权力的,还是朝廷指派的治州官吏,马腾只是靠着他在凉州的一点声望用以辅佐官府干事儿而已。 凉州情况毕竟复杂,不仅各类族群混居,百姓更喜于勇斗,排外的意识也相对严重。 这样的情况下,即便玄夏接管了凉州,将来要进行的改造工作也将困难重重,所以官府需要一个在本地有相当声望的人充当脸面,这样才好把事儿给办了,而马腾无疑就是极好的工具人。 武力解放虽然暴烈,却也不是全无好处,至少可以顺势清洗凉州本地豪族,只是这个过程里会有无数普通百姓被裹挟进来遭受苦难。 而和平解放虽然好,却也不全是好处,至少官府要清洗本地豪族就更讲究方法手段了,一点也急不得。 某种程度上,要安定凉州,或许也要走派遣沮授安定西南一样的路子,毕竟凉州的基本情况与西南有极大的相似。 玄夏要走的不是王道霸道,不然的话只要各地豪族臣服了,那官府也就没有其他事情了。 但玄夏要的是彻底的解放,这注定是一条更加辛苦和艰难的路。 凉州归附之后后续该如何治理,朝廷都已经有了方法,便也是先尽可能争取群众基础,时机合适的时候再开始带着百姓清算本地豪族,而要争取群众基础,马腾这张老脸也就能有所作用。    对此,马腾当然谈不上满意,但他没有选择,此前观阅兵营试炮的场面他还记忆犹新,他可不想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去面对那种东西。 归附之后,马氏也就难免要大衰落,但这总比物理毁灭要好。 许辰笑道:“如今朝廷正在筹备凉州官府的班底,寿成可暂且安心留京,待凉州大军遣散之后,官府筹建也该差不多了,届时再可以与官府一同就任凉州,正式开始治理地方。” 马腾拱手道:“朝廷尽可安排,属下无不配合。” 虽然知道自己在这里充当了某种意义上人质的角色,但马腾早就有此心里准备,甚至于他就是特意来当这个人质的,这样凉州方面自己那好大儿也就不能随便乱来。 等事情完全办妥了,自己带着官府回去,便也不会再有波折和反复之事。 马腾想得还是十分妥当,但是现实的发展,却极大地出乎了他的意料。 正在他与许辰交谈之时,却见有人叩门而入,马腾一眼认出那正是许辰的亲信田石头。 不知为何,田石头进门之后,却用一种十分怪异的眼神看了马腾一眼,这顿时让马腾心里有些不安起来。 马腾当然知道田石头的工作性质,被对方这么看一眼,很难不让马腾浮想联翩。 难道出了什么事故? 好在田石头除了多看了一眼便没有其余动作,而是直接走到许辰身边低声说了些什么,马腾竖起耳朵来,奈何什么也听不清。 不多久,田石头便说完了,然后面无表情的站在许辰的一旁,反而是许辰一下看向了马腾。 这一次许辰的眼神,竟也与刚才田石头的眼神一样的怪异。 马腾顿时头皮发麻,他就是再傻也该意识到不对劲了,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许辰看着他道:“刚刚有凉州的消息传来,寿成可知是什么消息?” 马腾紧张问道:“还请国相明言!” 许辰道:“刚刚传来消息,就在数日前,凉州发生兵乱,马超引兵十万之众往东而来,已在凉州东部掀起战火。” 说到这里的时候,许辰淡淡一笑,颇有几分戏谑的补上一句:“令公子倒是神勇,我玄夏原本所掌北地安定两郡已然陷落他手,再打下去,怕是要让他打入司州了。” 晴天霹雳! 五雷轰顶! 这一瞬间,马腾只觉得天都塌了,然后愤怒和难以置信的情绪就涌上心头。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马超的胆子能大到这种地步。 当然更多的还有心寒,毕竟自己可还在北平,马超起兵就没有想过自己这个父亲吗? 马腾只知道自己危险了,凉州起火,眼前这位爷还能放过自己? (本章完) ------------ 第506章 信任 死亡的危机感瞬间席卷全身,马腾立即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已经变得极其危险,如今凉州动乱,自己这个送上门的人质还能有什么好下场。 虽然许辰的表情十分平静,谁也看不透他内心中的喜怒,但这更让马腾内心惊颤。 未知永远是最可怕的,尤其是在对方完全具备生杀大权,且自己已经激怒了对方的情况之下,马腾唯一能确定的,那就是许辰的心情一定不会愉悦。 若是换了自己碰到这样的局面,第一时间要做的一定是立即斩杀人质以泄愤并且立威。 一想到这里,马腾就忍不住想要破口大骂马超这个坑爹玩意儿,起兵起的这么迫不及待,是生怕自己死得慢了吗。 马腾当然不傻,只要稍微想想,立马就能意识到马超这会儿在打什么主意。 在愤怒和心寒于好大儿的冷酷决绝的同时,马腾心中更是觉得十分疲累,若是可以的话自己又何尝愿意做朝廷的忠犬,然而这根本就不是自己可以选择的事情。 自己在这里委曲求全只为家族延续,但凉州后方马超却不顾自己死活一心乱来,这不免让马腾心灰意冷,若是马超现在就在面前的话,他真想好好质问一下这好大儿眼里还有没有自己这个父亲。 房间之中一片安静,田石头面无表情,许辰也一言不发,只是静静看着面色剧烈变幻的马腾。 初闻这个消息的时候,许辰确实有些意外,但想想做出这种事情的人是三国带孝子之一的马超,他便也释然了。 只能说人很难逃脱自己的命运轨迹,马腾注定要被儿子坑上一回。 想了想后,许辰微微叹气:“这下本座便有些难办了,事情无可挽回,军部必定激愤,到时候若是他们请求本座严加处理,寿成觉得我该如何是好。” 马腾闻言,一颗心顿时沉入谷底,这下可真要被好大儿坑死了。 这时候,朝廷无论对自己要杀要剐,那都是毫不意外的事情。 他当然也不甘于就此死去,虽然是自己主动来做这个人质的,但他可没想过真的去死,无论如何他都需要自救才行。 毫不犹豫,他立即站起身来,扑通一下就跪了下去,然后义正辞严的表示诚心起来。 “此事,皆是我那不孝子马超所为,便是属下也万万没有料到会变成这样,但属下之心却从未变过,若不是诚心归附的话,属下也不会主动来投,这一片赤诚,惟愿国相正视!” 许辰叹了口气,便走上前把马腾搀扶起来,随后道:“寿成之诚心本座固然知晓,奈何凉州惊变之实不容忽视,不管寿成如何委屈,我朝中人恐怕也难免非议,当中难免有人对寿成抱有怨气。” 马腾顿时沉默了,他知道许辰的话并无恐吓夸张之意,毕竟人质的作用本就是顶罪所用。 即便此后朝廷有人对自己喊打喊杀,自己也没地方叫屈,这是马氏有亏在先。 想了想后,马腾一咬牙,又道:“此事因吾儿而起,吾便有责任平息一切,国相若是信得过属下,属下愿即刻返回凉州平息大事,亲自把那不孝子抓来国相面前赎罪!” 站起来之后,马腾眼神一凝,竟是透出几分杀气,当然这杀气不是冲着许辰而去。 许辰见他这幅模样,立即就明白,只怕接下来就是一场无情的父子局了。    只是马腾的提议他却没有立即答应下来,而是先退后坐了下去,然后沉吟思索起来,显然是正在考虑要不要相信马腾。 自己固然可以放过马腾让他回到凉州,但焉知马腾会不会眼见大事已起,干脆就直接反水了,毕竟干出这事儿的是马腾的儿子,难保他会不会因为保护儿子走上不归路。 马腾默然站立,只是静静等待着许辰的决定。 其实,他是不抱有太大希望的,毕竟换了自己的话,已经是这种局面了,那根本没有任何理由放过人质,乃至于直接处死人质泄愤都不奇怪。 更不要说现在他与许辰并未建立什么信任关系,那么许辰放自己走的可能性就更低了。 此刻,他只能坦然面对接下来的命运,无论要杀要剐他都认了,只是这种时候他心里对许辰和玄夏怨恨不起来,反而只有满腹对马超的心寒。 好一会儿之后,马腾都有些失神了,许辰才终于开口做出了决定。 “此事不论别人如何议论猜测,至少在本座这里,我信得过寿成,既然寿成有心亲自平息事端,本座又有何理由不予机会呢。” 听到这句话,马腾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抬起头,就看到许辰微笑的面容。 他心头不禁有股热血上来,那是一种士为知己者死的冲动,西北汉子最重情义,许辰这个时候还愿意相信他,这不免让他感动。 当然,并不是谁的信任都有这么大的威力,这也得看身份,换了别人来马腾都不会抬眼皮多看一眼。 “国相如此信重,属下必定不负重望,此行回去之后,若不能平息事端抓回马超,属下提头来见!”马腾当即重重抱拳,直接立下军令状。 许辰点头一笑:“既如此,寿成便先行返回吧,本座会遣赵云率一万精骑随你同行,但有所需,赵云皆可配合行动,我便等你好消息了。” 马腾再不言语,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多余的,再度抱拳之后,他便反身告退。 待马腾彻底离开这里之后,屋中就只剩下许辰与田石头两人。 这时候田石头终于是忍不住了:“教主,就这样让马腾回去这合适吗,万一他回去就翻脸与其子一同作乱,反而会让局面更加严峻。” 许辰淡淡笑道:“有何不可,他便是回去翻脸,西凉军多他一人又能如何,就能拦得住我黄巾了吗?” 田石头摇头道:“这自是不可,只是.” 许辰又道:“没什么好担心的,马腾即便反叛也不会使局面更坏,但若他真心要平息局面,此事或许可以轻易消弭,如此一来那便值得。” (本章完) ------------ 第507章 清理败类 西凉叛乱,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不大的原因在于黄巾的实力要平息叛乱没有任何悬念,而不小的原因就在于要平息叛乱却也没有那么容易。 而且凉州无数百姓都将被裹挟到此战之中,届时又不知道要多少人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眼下天下总体安定下来,接下来的主旋律是休养生息,许辰无意于再在凉州大打出手,这样只会创造更多的人口损失和经济破坏。 只要能够平息这次事态,释放一个马腾实在算不了什么。 虽然可以杀了马腾泄愤立威,但是这无益于改变局面,不如留着他发挥作用。 至于马腾究竟能不能平息这次事态,许辰倒是很有信心。 马超再闹腾,那也只能建立在马腾不在甚至于马腾死去的基础上,一旦马腾顺利返回凉州,那局面立刻就要翻转。 大汉以孝治天下,这是从朝廷到民间深入人心的政事正确,马超可以凭借自身威望乱来,但马岱马休一旦要在马超马腾之间二选一,那么结果毫无疑问会选马腾。 兄长怎么也不可能大得过父亲,这是天下人心里最基本的道理。 至于庞德这样的老将究竟会服马腾还是马超,那一样也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马超现在能驱使众人,只是趁着马腾不在以抵抗玄夏的名号逼着他们跟随而已,一旦马腾回去亲自收拾局面,那么马超的一切大义名分都站不住,更没几人会选择继续跟随他。 不论是许辰还是马腾,都能想得到马超现在心中所想,父子局一定是马超现在十分不愿意看到的事情,而越是这样,许辰越是没有理由做马超的弑父的那把刀。 凉州动乱消息传来,玄夏朝廷立即就予以足够的重视,当许辰的命令下达之后,很快军部便调动万余骑兵,由赵云亲自率领着与马腾一同前往凉州。 一万骑兵一路风驰电掣,以最快的速度进入关中,而与他们一同赶路的马腾身在其中,也立刻感受到这支骑兵的强大。 西凉素以铁骑见长,这方面马腾本就是行家,自然看得出深浅。 黄巾骑兵汉胡混杂,不仅骑术精湛而且装备齐全,行动之间遵从号令十分协调,便是急行军的松散阵型,也能明显感觉到彼此之间的联系,可以想象这样的骑兵在战场上,一定是如游龙纵横难以制约。 观察到骑兵的战力,马腾更是为之心惊,心里完全升不起一丝的抵抗念头。 且不说自己亲眼所见大炮集阵这样逆天的存在,光是黄巾的步阵骑兵也一样是一等一的精锐,如果凉州与玄夏正面对抗,玄夏不必搬出火炮来,只以传统的战斗方式作战,也依然会让马腾感觉到惊恐。 此行回去不是去教训好大儿的,更重要的是挽救马氏和凉州军民。 不能打啊,打了就完了。 回去的路上,最急的不是赵云和黄巾,反而是马腾这个当事人。 早一天回去就能早一天挽回事态,他都不敢想西凉军万一在叛乱之中做出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来,到时候要怎么才能收场。 自家的队伍自家知道,马腾可十分清楚西凉军的军纪,一旦开始打仗那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好在此行皆是轻骑,行军速度本就极快,他们一路花费近十日时间全速行进,最终还是进入关中,并且一路经过司州来到凉州东部。    司州早有玄夏本地官吏迎接,见到朝廷派来大军,本地官员都是大大松了口气。 这一战来的突然,仅仅凭借司州和并州东部几郡的本地力量,根本不足以抵抗马超的铁蹄,若是赵云他们再来的慢的话,只怕司州很快就要面临马超的入侵了。 眼见如此,不仅赵云放松不少,就连马腾也是大为庆幸。 还好局面尚且可控,他回来的不算太迟。 在司州简单休整一番之后,赵云马腾便再度上路,很快便一路进入北地郡中,而一进入并州,他们立即就感觉到形势突变。 一路沿道路行军不久,他们便在沿途发现一处村落。 这村落不过十几户人家,四周多是小块农田,民房则是小院瓦房,村中道路倒也打理的规整平坦,可以想象这相对隔绝的小村子在以前该是如何平静的日子。 只是如今他们看到的却只剩下一片残破,家家户户的小院都被踩踏摧毁,许多人家门户大开里面看不到一点动静,只有满地的破碎瓦罐,或者时不时躺在地上的尸体。 这些尸体之中男女老少皆有见之,男子尸身多半凄惨,而女子尸身则衣衫破烂,尚有婴孩被木枪高高挑起插在地上。 这样死寂而残酷的画面,正在无声的诉说在这之前的苦难。 其实这样的画面,马腾所见不少,西凉军脱胎于张狂野性,少有道德约束,做事从来都是无所顾忌,但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如今再看到这样的画面,他直接惊出一身冷汗。 这种事情,从来都是玄夏不能容忍的罪恶,这一点他从现在赵云冰冷的脸庞上就能感受得到。 “子龙,屋中灶壁尚有余温,惨事该发生在不久之前!”夏侯兰率百余人在村中搜索一番,很快便查探清楚情况转而回报。 赵云闻言便握紧了银枪,先是看了马腾一眼,随后才冷然下令:“立即往前追击,不可放走一个敌军!” 早已经双眼喷火义愤填膺的黄巾骑兵们闻言,顿时大声应是,这充满愤怒和声音,直让一旁的马腾心惊胆战。 他知道,前方的军队必定要遭殃了,他也只能在心里祈祷,这样的情况不要发生得太多。 马超啊马超,你害死为父也就罢了,这么一闹不知道多少人要因你受害! 眼见黄巾骑兵一路急行,马腾也只能驱马紧跟,而在他的心里却已经对马超恨得牙痒痒,真恨不得立即就到马超面前大义灭亲才好。 黄巾骑兵新军不过半个时辰,果然便在前方发现西凉军的动静,却只是一行两三百余人的小队伍。 赵云正待挥手下令围攻过去,但这时候马腾却骑马上前来。 “赵将军,此战就让某也参战吧,某要亲自清理西凉败类!”说话之时,马腾已经是咬牙切齿。 (本章完) ------------ 第508章 不是兄弟 一阵金铁交击和喊杀嚎叫的声音过后,这偏僻的林中小道便彻底安静下去,黄巾骑兵不过是一轮冲杀而已,这数百的西凉兵便死伤了一地,战斗结束的十分快速。 这倒是与黄巾的实力没有太大关系,一万骑兵杀他们区区数百士兵,随随便便就能完成绞杀。 当然,在这种安静之中,还有旁边村落隐隐的哭喊抽泣声音,黄巾来的正是时候,这支西凉小队已经开始在新的村落开始劫掠,若是黄巾再来的迟些,前一个村落的惨剧还将再一次复现。 虽然如此,这村落也没有完全幸免于难,可以看到村中有衣衫不整的女子在哽咽哭泣,也有老人伏在青壮男子的尸体之上哭天抢地。 这等状况直让黄巾们一个个双目喷火,因为这直接勾起了许多人的惨痛回忆,曾几何时他们也曾直面这类似的痛苦。 天下各路诸侯混战,少有把百姓当人的军阀,这样的场面对许多人来说并不陌生,他们都是曾经的直接受害者。 感同身受之下,黄巾必然不会放过这些西凉兵。 “照战时军法,处置有罪之人!” 数十个还活着的西凉兵,被卸下刀兵集中在了村落之前,赵云骑着马来到他们面前,冷漠的眼神扫视过去,便给他们宣判了死刑。 黄巾在清算罪行一事之上向来慎重,唯有在战时对这种劫掠百姓的行径,可以对有罪的敌军士兵行便宜审判之举。 他的声音一经落下,这些西凉兵敏锐的感觉到杀意,立即就意识到自己要性命不保。 然而这个时候他们不仅没有乞命讨饶,反而似乎化作一群狼犬狂吠起来,一时间对黄巾极尽辱骂诅咒,那癫狂凶狠的模样完全没有一点身为战俘的觉悟。 赵云看在眼里,也不得不承认西凉兵确系普遍有悍勇斗狠的劲头,死到临头愣是没几个畏惧的,不管是真的不怕还是强撑着装出来的,这都相当不一般。 而且三百来号士兵,直到战至最后数十人才无奈投降,这种斗志也颇为惊人,换了一般军队这种战斗根本就撑不到这种地步。 也难怪西凉出来的人总能成为一方军阀,不论董卓吕布皆是如此,这并不是没有原因。 当然,西凉兵悍勇之余,更多的也是残暴,一路走来所见便是最好的实证,而抓住这些士兵之后经过审问,他们竟无一人可以避免清算,足可见其军队根本没有军纪可言。 既然没有一个人可以免罪,那赵云当然不会介意送他们上路。 随着赵云一挥手,一行黄巾便持着刀走上前去,每一个人都对应着一个西凉俘虏,只待赵云一声令下,这几十个人头就要滚落地上,他们将用生命去给自己的残暴赎罪。 而越是这个时候,西凉兵的怒骂之声就越是严重,污言秽语一时间充斥在天地之间,只是黄巾们却不为所动,很快这些家伙就要发不出声音来了,自然无需去计较什么。 然而,还不等斩首的命令下达,西凉兵中的头目却忽的发出一声惊呼,然后所有的辱骂声音全都停下。 “将你是马将军吗,怎么会!” 这一声惊呼,一下就把所有人的目光吸引过去,然后一众西凉兵就看到来给这头目斩首的人,正是对方队伍里衣着唯一与黄巾不同的人,不仅不像是黄巾,反而像是西凉人。 他们再一细看,现场顿时就炸裂了。 “真是马将军,我以前亲眼见过几回,兄弟们,这真是马将军!” “马将军快救我们,咱们都是凉州兄弟,如何能让黄巾欺负了!” “不对,刚才厮杀时将军也在其中吧,为何将军要帮着黄巾对兄弟们下手!” 一下子,众多凉州兵都咋呼起来,他们当中有几人见过马腾一眼就认了出来,眼见马腾立场不对,他们顿时无法接受了。 然而马腾却只是冷眼以对,这一刻他眼里没什么西凉兄弟,有的只有正义与邪恶。 这当然不是因为马腾一身正气嫉恶如仇,而是因为他的立场已经不允许他对这种罪恶视而不见了,这就是制度所带来的威力,哪怕内心未必认同,也只能遵从这些理念和立场。 从来没有什么绝对纯洁的队伍,总有人生有异心,总有人道貌岸然,但在制度和理念的约束之下,他们必须按照某种路线和立场去做事。 如今的马腾就是如此,既然已经投身玄夏,那以前没错的事情,现在就要变得有错了,而这个道理,马腾将亲自教给这些西凉“兄弟”们。 “你们丧心病狂草菅人命,我马腾没有这样的兄弟,今天你们犯下此等罪孽,某能做的便是亲自正法,为我西凉清理败类!” 马腾行至这头目身后,甚至都不等赵云下达命令,便手起刀落一下砍掉头目头颅,整个过程快得让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直到温热的鲜血喷溅了一地,诸多士兵们才不可置信的清醒过来。 这一瞬间,这些西凉兵的内心一下崩溃了,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心中曾经的英雄,如今却站在了对立面。    当马腾开始站在道德制高点上说教他们的时候,他们都有种强烈的荒谬感。 什么仁义道德,西凉需要这种东西吗? 然而,此时已经没人在乎他们心里在想什么了,回应他们的只有赵云冰冷的命令,还有黄巾们应声落下的刀锋。 一切结束之后,浑身是血的马腾反而松了口气,似乎是彻底放下了什么包袱。 现在开始,自己已经彻底没有回头路了,只能随着黄巾一条路走到黑. “赵将军,该继续往前走了,要想彻底避免此类悲剧,就只能尽可能早的找到西凉大军,那时候某会亲手结束这一切!” 马腾心中叹息一声,丢下这句话之后,便率先骑马往前奔行而去。 赵云当然知道此言非虚,要想最快最好的结束这场动乱,还真就只能看马腾的了。 “全军都有,加快行军!” 一声令下之后,一万骑兵大军便浩浩荡荡往并州深处的方向奔去,只留下这里一地的尸骸还有那些遭受苦难的村民。 战争便是如此的残酷,不论谁输谁赢,最终消化战乱之苦的,往往都是最弱小的百姓们。 直到一切都结束了,这里的百姓们甚至都还没有弄明白是谁来打了自己,又是谁来杀了这些凶手,他们只是过着自己平静的生活,无妄之灾便忽的降临在头上,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一次好歹有黄巾出手救了他们。 但在走远之后,赵云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却也只能叹息一声。 他无法逆转时间阻止这场灾难,现在能做也不过就是给村民报仇,然后留下些物资而已,要真正缓解百姓的困境,唯一正确的方法就是尽快结束这场动乱。 赵云能够理解许辰的心境,正是因为太明白百姓的困苦,所以黄巾才没有采取最暴烈的手段,否则的话黄巾大可以采用更加痛快和简单的武力去碾碎凉州。 事实证明许辰的担忧并不是虚妄,马超既然选择起事,当然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自然也会毫不犹豫把整个凉州无数百姓全都绑在凉州军的战车之上。 兵营之中,凉州各地军报纷至沓来,皆是各地征用民力物资的回报。 现在每多一天,就有新的兵员和民夫来到兵营,也有一队队的牛车马车运送粮草物资,这无数的人力兵力还有无穷无尽的物资,将来都是投入到对黄巾作战的消耗品。 这样做,到时候会让多少人死去,会让多少家庭破碎,这就不是马超愿意去考虑的事情了。 如果马氏将要没落或者消失,那么凉州的存在对马氏也就没有任何意义,要么马氏带着凉州一起求活,要么带着凉州一起去死。 马超已经尽可能的征用了一切凉州的人力物力,爆发出了凉州全部的战争潜力,他要做一次疯狂的赌徒,把整个凉州百万军民的命运全部押上赌桌去和黄巾来一场不死不休的战斗。 这种已经有些疯魔的架势,让马岱马休以及庞德等人皆有些心惊,只是如今他们无力改变局面,只能硬着头皮被马超推着往前走。 “如今各地兵力物资皆已运来,我军准备充足,完全可以考虑开始继续往东进发了!” 军帐之中,马超看向众人,面色冷峻而严肃,那不容置疑的气势让所有人都保持了安静。 “接下来,我军目标便在司州,拿下司州之后,我军便可借天险屏藩抗拒黄巾,往后只要安心经营关中,便可自成一方天地,从此与玄夏长期割据!” 说到这里,马超的声音才算是有了几分兴奋,这个计划是他心里最美好的设想。 他已经不会去幻想什么争霸天下的美梦,只要能龟缩于关中自保安全,他就心满意足了。 只是,坐在下方的庞德等人虽然嘴上附和,但面色却都十分消极,似乎没人觉得这个想法有什么实现的可能。 黄巾要是这么好打,今天这神州大地也轮不到许辰大声说话了。 正在这个时候,或许是天公不作美,忽的一声急报从外传来,一下就把沉浸在自己编织的美梦里的马超惊醒过来。 “报,东边道路发现黄巾行军动静,正有一万骑兵往我军而来!” (本章完) ------------ 第509章 巴掌 平坦的荒地之上,两支军队遥相对峙,一方是背靠大营的近十万大军,而另一方则只有万余兵力的骑阵,双方兵力的巨大差距显得十分不对等。 即便这支骑兵是清一色的黄巾精锐,但面对这种兵力差距,依然是完全的劣势方。 黄巾骑兵固然战力卓越,但对面的西凉铁骑也毫不逊色,真的打起来的话黄巾骑兵未必能占多大便宜,更不要说此时西凉大军还有大量步卒。 当然,赵云敢只带着一万骑兵就进入并州,还这般大摇大摆与他们对峙,却也有自己的底气。 此次黄巾前来唯有这一万轻骑,这让他们有着足够的机动性,打得过就打,打不过随时也能撤走,赵云若是要走,西凉军也只能干瞪眼,这便是轻军骑兵的优势所在。 而且此来赵云也并非为作战而来,接下来的事态发展,才真正决定了朝廷该用什么手段应对此次事变。 这区区一万骑兵而已,当然不被对面营地之中的马超放在眼里,当马超率一众将领与黄巾对峙之后,看到黄巾果真只有这有限的兵力,原本凝重的心情一下就放松下来。 “区区一万骑兵也敢来凉州放肆,黄巾这是欺我西凉无人吗?”马超驱马走出军列,冷哼一声,长枪已然在手,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显然是想和黄巾交手试试。 便是马岱马休庞德几人,此时眼神也慢慢燃起了战意。 不论这次起兵是否符合他们本意,事情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们再也没有回头路,那就不会再过多思索对错,他们唯一考虑的事情只有黄巾杀过来了,那就杀回去而已! 都知道黄巾不好对付,那么现在这个兵力优势就要尽可能抓住,下一次可就不会有这么好的条件了。 都不用马超下达命令,后方出营的骑兵队伍便已经躁动地开始耸动,战马也不安的刨动土地,已经做好了冲锋的准备。 西凉兵营眼看开战在即,但此时的黄巾一方却十分淡定,赵云骑在马上静静观察局势,甚至都没有下令备战的意思。 己方兵力不足,他当然不会去和西凉军硬碰硬,黄巾再强也没有到这样不讲道理的地步。 而且,相比于比拼武力,现在显然有更好的解决办法,这也正是赵云此行前来的真正目的。 “马腾将军可以前去了,凉州军民的命运,尽在你手中。”赵云不急不忙看向了一旁的马腾,话语里嘱托带着几分警告。 马腾还是懂事的,没人比他更明白赵云的警告不是儿戏。 他心里不是没有想过翻脸的可能,干脆就和马超一条道走到黑,但理智却在不断的告诉他,这条路的尽头将是地狱。 现在带着凉州归附玄夏,虽说马氏必定风光不再,但至少也不会太差。 而若是走向了相反的道路,那么等待马氏的,将是彻底的灰飞烟灭,即便侥幸有些族人可以逃脱死罪,最后也只能以平民的身份苟活。 在三代无法入教入仕的绳索之下,士族在被打入平民之后,几乎没有再翻身的可能了。 相比较之下,与其顶着炮弹螳臂当车,不如老老实实接受现实,这样至少不会一下滑坡到最底层再也爬不起来。 “赵将军且在此稍待,某再回来的时候,事端即可平息!” 朝着赵云一拱手,马腾便一夹马腹,然后往西凉军跑去,只这么一骑孤零零的冲阵,倒也颇有几分豪气云天之意。 只是这样的场景,却让西凉军上下全都愣住了,没人知道这一骑冲阵是个什么意思。 马超一下皱起眉头,不由得取下弓箭,似要对着来人射击。 这个时候庞德却神情一动:“孟起莫急,区区一骑不足威胁,敌军如此安排必有缘由,不如放他过来会上一会。” 马超闻言,看了看远方的十分安静的黄巾骑阵,沉默一下后还是把上弦的箭矢放松下去。 别人敢一骑赴会,自己还能弱了气势不成。 有了这么一出,原本躁动的西凉骑兵们不得不暂且安定下去,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来人身上,不管双方是如何敌对立场,对方这样一人上阵的气魄还是值得他们尊敬。    这一骑越来越近,到了一里远的时候,他们还只能依稀看到个人影,到了五百来米的时候,他们就能看清大致的身形轮廓了,而到了三百来米的时候,他们就发现有些不太对劲了。 对方明明是从黄巾阵地跑来的,但是看衣着装饰,却更像是西凉人。 这一下,很多人都糊涂了,不明白究竟是如何情况,但当中的一些聪明人,却很快就意识到了什么,比如马超的脸色顿时就变了一下。 马岱马休相视一眼,同样神色震惊,虽然还没有看到来人面目,但他们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只有庞德的表情莫名的放松了一下,然后就把目光看向了马超的方向,看到马超此时极为难看的脸色之后,他心里忍不住一声叹息。 直到来人一路跑至百米来远的距离,这时候他们终于依稀能辨认面目了。 “是父亲,真的是父亲!” “父亲回来了,黄巾让父亲回来了!” 马岱马休认出马腾的一瞬间,都是大喜过望,随后也不管其他,当先驱马迎了过去。 与此同时,西凉军也跟着反应过来,看到他们敬重尊敬的马腾安然无恙的回来了,顿时就爆发出一阵欢呼之声。 这一下,不仅马岱马休迎了上去,就连士兵们也跟着一起过去。 然而父亲归来的事实,似乎并没有让马超感到有多么高兴,甚至于此时他的脸色还十分无奈和落寞,士兵们从他身边纷纷前去迎接许久,他才叹息一声,也骑着马往前走去。 原本肃杀紧张的战场,突然一下就放松下去,西凉军紧绷的情绪也全部消散。 马超在西凉有着相当不错的威望,但至少现在这个时候,他还是远远不能与马腾相比,马腾不在的时候倒也还好,一旦马腾出现了,那么所有人的目光还是会集中在马腾身上。 “孩儿见过父亲!” 当马岱马休冲到前方,看得清清楚楚来人就是自己父亲的时候,便毫不犹豫跳下马去,扑通一下就跪倒在地,然后眼含热泪的磕头起来。 “父亲身陷北平,我们夜夜不能安寝,如今能见到父亲平安归来,便再无所求了。” 马腾见状倒是神色平静,停下战马之后一跃而下,然后朝着两人走了过去。 这时候,后方的西凉兵也围了上来,诸多西凉好汉皆是朝着马腾问候行礼,马腾一边笑着与他们回应,一边就来到了马岱马休的身前。 马岱马休挺起上身,正待要诉说思念之情,但回应他们的,却是马腾那一双饱含火气的眼睛。 还不待他们反应,马腾便是极快的两个巴掌扇在他们脸上,就看到他们的一个左脸一个右脸噌的一下就通红起来,马腾这样久经沙场的老将,便是随意的两巴掌,也不是那么好受。 “父亲.您.”马岱马休顿时懵了。 马腾冷哼一声:“为父还在北平与朝廷商议大事,你们哪儿来的胆子给我捣乱,为防你们乱来,我特意寄信回来嘱咐,你们却置若罔闻,究竟把我这个父亲置于何地!” 马腾的语气十分恼怒,好好的事儿搞成这样,若不是犯错的是自己的亲儿子,他真恨不得拿刀砍了两人才好。 “起兵,就你们这点微末本事也敢起兵,简直不知死活!” 他冷眼注视着马岱马休,讥讽一句之后,这才继续询问:“起兵之事,究竟是谁的主张!” (本章完) ------------ 第510章 心机 马腾这两巴掌,不仅打蒙了马岱马休,也让周边的士兵们全都噤了声,傻子也能看得出来眼下这场面不太对劲,这种时候没人会没眼力见去干涉马腾处理家事。 众目睽睽之下,马岱马休一下就赤红了脸,在人前被父亲教训,对他们也是件羞耻的事情,至于马腾的询问,他们也一时不好回答。 但他们越是如此,马腾越是心头火气,自己差点就被坑死了,这两个儿子现在却一声不吭,这愈发让他不满。 在他正要继续教训的时候,却听得人群中猛地响起一道声音。 “父亲不必逼问了,此事乃是孩儿一意孤行,马岱马休不过是屈从罢了,父亲若要责怪,尽管责怪孩儿便是!” 众人齐刷刷的看去,就看到马超从分开的人群中走上前来。 马超神色沉重,来到马腾面前之后,也与马岱马休一般跪在地上。 “还望父亲恕罪,孩儿只是不信父亲会向玄夏屈服,以为是许辰胁迫软禁了父亲,在心急之下才不得不起兵东出,如今父亲安然得归,孩儿也就彻底放心了!” 马超说完话,便伏下身体行了大礼,此时此刻他的心里十分复杂,很难说有多么高兴。 在他的预想里,起兵之后,朝廷应该会处死马腾以泄愤才对的,毕竟西凉已经起兵,马腾就是说再多也无济于事。 他更不相信许辰会蠢到把马腾放回凉州,一旦马腾回来就翻脸,那时候颜面尽失的就是许辰了。 但是,最不可能的事情它偏偏就是发生了,马超完全没有想到马腾还真的能安然无恙的回来,而如此一来,自己一切打算就彻底落空。 在这个时代,儿子永远都没办法与父亲叫板,马超可以私下做些事情争取个人目的,但永远不能在明面上挑战马腾的权威,孝道这种绝对正确,在西凉这种野性之地也一样通行。 马腾走到马超面前,父子俩一个站着一个跪着,两人目光对视,当中的情绪却十分复杂。 他们都知道彼此心里在想些什么,但这样也让他们更加难以坦然面对,父子之间无形之中已经有了巨大的裂痕。 当儿子做出了坑害父亲的事情,那么父亲就很难再把儿子当儿子看了,只要想想马超做的这一切事情,马腾就忍不住开始心寒。 儿子当然是很重要的存在,但对马腾来说,儿子并不只有一个而已。 “为父回来,让你失望了吧。” 马腾的声音十分低沉,周边的士兵都听不清他说了什么,但是旁边的马岱马休却不敢置信的看了过去,他们不知道马腾为什么要说这种话。 直到现在,这两个人也只是看到表面的浪花,而没有意识到水面之下更加致命的暗流。 马超倒是身躯一震,但他最终没有选择狡辩什么,父子两人对事情缘由心知肚明,坑害父亲也就算了,但把父亲当做蠢货,那就太不该了。 深吸一口气之后,他选择直接不回答这个问题,反而是死死盯着马腾,然后大吼出声。 “起兵之事是孩儿冒失了,父亲要打要罚孩儿都认了,只是孩儿做这件事并非没有原因,父亲来信要领凉州归附玄夏,此事孩儿绝难相信,您从不是贪生怕死之辈,怎么可能把凉州百万军民卖给玄夏,让孩儿相信这种事情,不如让孩儿去死!” 说到这里,马超的双眼竟也发红起来,声音也忍不住有些委屈:“凉州尚有军民百万可战,父亲您怎么可能会不战而降,这可不是咱们凉州勇士能做出的事情,父亲您告诉我,那封信一定是朝廷胁迫之下才写的吧!”    经这么一喊,在场无数士兵齐刷刷的把目光聚集在马腾身上,从他们的表情来看,他们都十分好奇马腾的回答。 马腾的眼睛一下眯了起来,他死死盯着马超,心里又惊又怒。 这还真是自己的好大儿啊,坑害自己也就算了,现在居然还想当众逼宫! 这个问题若是自己一个回答不好,那么自己在西凉军的威望瞬间就要遭受重创,自己要么被马超逼得顺势起兵,要么就要丧失军心,那马超反而可以借机接过马氏的大旗继续统领西凉军。 这份心机不可闻不厉害,还真让马腾对自家儿子刮目相看了。 以前只道马超作战勇猛颇有自己风范,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惊觉马超不仅武勇无双,真的用起心计来也不容小看。 不得不说,这一下马腾确实被架住了,若是承认归附朝廷,那就掉入了马超的话语陷阱,但若否认的话,那也意味着自己只能继续马超起兵的道路,便也没有什么立场指责马超。 好在,马腾也是有备而来,既然决定要归附了,又怎么会没有说辞。 朝着马超冷哼一声之后,他转而面对起众多士兵们:“弟兄们,吾马腾也不与你们来虚的,今日便告知你们,凉州归附一事某确实答应了!” 此言一出,士兵们顿时一片轰然,他们都是不敢相信这件事情。 然而,马腾却并不着急,都在西凉混谁不知道谁啊,归附其实也不是西凉人难以接受的事情,以前能臣服大汉,现在就不能臣服玄夏了? 说到底,还得看归附的价码而已。 更不要说玄夏的强大那是有目共睹,西凉军嘴上不怕死,真的能不死的那肯定还是不死的好。 而随之,马腾便开始大声叫喊起来。 “某为什么归附,因为大汉坏,而玄夏好,归附之后这凉州还是咱们凉州人的凉州,我马腾也还在凉州陪着兄弟们,这里以前怎么样,以后还是怎么样!” 只此一言,周边人便也安静下去不少,这实际上是马腾做出的一个保证,那就是归附之后朝廷无意对本地豪族动手。 如此一来,归附最大的阻力,便也消解了一大半,若是本地豪族不愿点头,归附的事儿基本就办不下去。 当然,不对凉州豪族动手这也不过是缓兵之计而已,马腾虽然知道以后迟早会有清算的那一天,但这时候却不可能说出口来。 凉州豪族以后惨不惨他管不着了,他只要先把马氏给保住才是正理。 而当凉州豪族最担心的事情得到解决之后,他们的心思不由自主就活泛起来了,既然可保自家平安,好像归附也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情了。 (本章完) ------------ 第511章 不打了! 不得不说,办这种事儿若是没有一个地头蛇,确实是不容易的,换了别人来与凉州军民说这些话,多半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但马腾那就不一样了。 马氏能主宰西凉,靠的是在本地足够的威望,这样才有本地豪强予以支持,某种程度上他就是本地力量的代表。 有些话别人来说和他来说,对本地人而言观感自是截然不同,最起码基础的信任就不是问题。 而且,马腾更加知道西凉人的痛点是什么,如此便也好对症下药了。 “某现在说句不好听的话,到了今天,这天下局势已经分明,玄夏已经是这片土地上事实上的胜利者,它便是下一个大汉王朝,这个事情,诸多兄弟们认是不认?” 马腾这时候都不理会跪在地上的几个儿子,而是扭过头,就与广大将士们喊话起来。 这個问题一抛出来,在场将士直接沉默,他们当然知道答案。 即便是心里再怎么不愿,他们也不能睁眼说瞎话,眼下这个局面玄夏已经是事实上华夏新的掌舵者,这个事实不以他们的意志为转移。 他们在私下大可以言语嘲讽诋毁,但当马腾以认真的态度抛出问题时,就没人自欺欺人了。 眼见众人都是沉默下去,马腾却长叹一声,面色带着几分悲苦和无奈,同时眼睛里却又充满了悲悯之情。 “承蒙凉州豪杰看得起我马腾,把这凉州命运交付我手,若是可以,某便是身死也不愿向外人屈膝服软,我马腾这身骨头是硬是软,兄弟们都看得清楚! 但是,有些事情我不愿去做,却也不得不做,为什么,因为某的身后,就是凉州百万军民,有些决定某做错一次,凉州就是万劫不复。 现在玄夏要来了,某如何能够意气用事,咱凉州打不打得过黄巾,兄弟们心里各自有数,也不必某来说教,这却让某如何是好。 有些丢人的事儿总归要人去做,我不去做的话,凉州百姓就要遭难,既然如此,兄弟们辱我骂我,某都认了。” 说到这里,马腾虎躯一震,直接跳到旁边一块石头上,就大声呼喊起来:“如无必要,某不愿把凉州百万军民带到绝境,但某也不能随意便把凉州卖给玄夏,所以,某才会亲自前往北平,就是要给弟兄们探探路,看看这许辰是个什么样的人,看看那玄夏又是否值得依附!” 这一下,众人更是沉默,突然之间也为马腾心酸起来,仿佛这一刻的马腾,就变成了为凉州操碎了心的一个悲情英雄. 都这样了,大家还能说什么呢 只能说做戏这种事情,对于马腾这样的一方诸侯来说,不过是手到擒来而已,能走到这种地步,谁还没个笼络人心的手段。 而这样一来,西凉将士们倒也好奇起来,他们还真想知道马腾去北平,到底看了些什么。 马腾也知道,前面的铺垫差不多了,接下来才是真正重要的东西了,而这时候马腾便是朝着北边一拱手,神色一正就开始继续说话。 “有些话,某今天替玄夏国相传达给兄弟们,国相说了,凉州依附之后,再无胡汉之分,咱们都是华夏苗裔本为一族,何故要分彼此,所以朝廷今后一切律令政策,不做族群区分,羌人也好汉人也好一律平等!” 此言一出,在场之人莫不是随之点头,不得不说这一点确实击中他们心中要害。 凉州羌胡与汉人的矛盾早已理不清,而这种矛盾很大程度上都是因为双方都觉得自己吃亏,而今的玄夏朝廷给出这样一个表态,起码能让双方都能接受。    他们当然也知道这种话现在没有任何实际意义,但至少也表明了玄夏的态度了。 眼见效果不错,马腾随后便也乘胜追击。 “而且,依附之后,官府会有让惠政策,届时便有工厂来到凉州,咱们凉州百姓便有了更多的生计门路,外面的商品也会跟着进来,咱们都可以穿得上更便宜的衣裳,吃上更好的盐糖,用上更稀罕的物件。” 马腾话音落下,周边众人的眼睛也就跟着亮了起来,相比于前面的一句空头话,这就是实实在在的实惠了,也是百姓群众最关心的事情。 然而,这还不是结束,马腾接下来的话语,更是让所有人都难以置信。 “国相还说了,玄夏朝廷是天下百姓的朝廷,朝廷来到凉州,不是来欺压咱们的,而是让咱们过上好日子的,依附之后,凉州百姓日子难过的,朝廷可以给你们发免息的安家钱,然后带着你们一起开矿垦荒建厂种田,你们日子安稳了,再可慢慢还钱!” 数万人聚集的地方,此刻却寂静无声,无数人的目光都汇集在马腾身上。 士兵们瞪大眼睛,眼里又是激动又是怀疑,很多人都处于这样来回拉扯的纠结状态之中,马腾说的东西,实在是让他们难以想象。 朝廷,真的能做到这种地步? 而这时候,马腾似乎看出来他们在想些什么,只见他微微一笑,便拍起了胸膛:“我马腾拿自己的性命担保,刚才的一切承诺,朝廷来后都可以实现!” 在场之人先是愣住,然后便爆发出极致的欢呼之声,这些声音,多来自最底层的大头兵。 这时候即便大军中的一些将领有其他想法,也很难面对这汹涌的民意,他们也意识到了,现在这仗怕是打不起来了。 朝廷都这样了,下面的士兵还打个屁的仗,不都得回家过日子去。 果不其然,当马腾再问士兵们还打不打的时候,士兵们便自觉的丢弃了刀兵,而这个势头一开始出现,便再也无法控制,大军的战意在顷刻之间瓦解。 当小兵都能轻松判断出不打的好处大于打的好处的时候,这场战争就很难继续下去。 至此,马腾才算是彻底松了口气,自己终于不必背负着出卖凉州的骂名了,而这场动乱也终于可以停息下去。 经过马腾亲自传达意志,凉州上面的豪族到下面的百姓,也算是都有了交代,这时候也没几个人真的就头铁地要与玄夏争个你死我活。 打仗是为了争取生存空间,既然朝廷直接给了这个空间,那自然就没必要打了。 (本章完) ------------ 第512章 糊涂 这一番声情并茂的表演,成功折服了凉州军上下将士,用几个承诺平息这场祸乱,马腾也算是费尽了心思,他每一句话都在尽可能往凉州豪族和百姓真正在乎的地方猛攻,这才有了最后还算完美的结果。 当然,只做出承诺还是不够的,就算此刻大军退去,将来凉州军民一样要看朝廷是否能够说到做到。 如果让他们发现一切都是欺骗,到时候他们反弹而来的愤怒只会比现在更加猛烈十倍,而为这些承诺做出保证的马腾,当然也就难辞其咎。 今天马腾站在这里说这些话,实际上担负了极大的风险,他必须确保朝廷能够遵守承诺,否则自己的后果将不堪设想。 对此,他心里倒是有些底气,这底气来源于他去往北平亲眼所见的见闻。 朝廷的种种政策看似不可思议,但皆可以在玄夏治下看到实例,玄夏治理地方并不只是喊喊口号而已,而是凡有所言必见落实,不论是京城百姓还是乡下村民,提到朝廷官府,就没有一个是不满意的。 马腾可以不信朝廷的话,但却不能不信百姓的话,更没法不信自己亲眼的见闻。 今天和将士们说的话虽是表演,但其中不少也是真心话,此行独自前往玄夏北平,马腾确实是先替凉州军民先去探路,不管依附与否,他都得先对玄夏有足够直观清晰的了解。 而事实证明,玄夏的确是不一样的存在。 仅仅今天的几个承诺,其实远不足以说明玄夏的好,那只是从诸多利民之政中找到几个最容易说服凉州军民的而已,实际上真要说玄夏的利好,马腾就是说個三天三夜,都未必能给别人说明白。 他都已经亲自求证,做出这些承诺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心理压力,不得不说玄夏朝廷确实让他服气了。 “兄弟们都听我的,咱们不打了,立刻收兵回营,回家安心过日子去,就算是以后凉州依附朝廷了,我马腾也依然还在凉州,有我在这里,咱凉州就出不来什么坏事!” 马腾最后朝着全军高喊起来,而回应他的,则是全军上下一阵阵的欢呼之声。 这一刻,马腾在凉州的号召力便充分体现出来,他才刚刚回到军营之中,只是喊了这么一嗓子,士兵们便全都听话的撤回营中。 原本紧绷和危险的局面,只这么一下就完全放松。 只有马腾身边的几人神色各异,对于这样的状况,他们的心情各不一样。 马岱马休对依附一事倒是没有太多看法,既然马腾都已经决定了,他们也就选择听话,而一旁的马超却完全是另外的一副心境了。 当大军后撤,这片荒野重归平静的时候,马超便心如死灰,他知道自己完蛋了。 不论是坑害父亲,还是发起战争,这两件事的后果都是现在的他不能承受之重,他心里只有满心的苦涩,但事已至此,他也只能认命而已。 这场父子局只要开打了,马超便没有半点胜算,这个时代里,儿子的手腕永远都粗不过父亲。 而现在,就是开始清算罪行的时候。 当人群散尽,马腾把目光落在马超的身上,一旁的庞德就很有眼力见的拍了拍马岱马休,把这两兄弟给带去远处。 “为父无论如何也未曾想到,你这逆子竟敢害我!”    当只剩下他们两人,马腾便再也不必遮掩家丑,立即就双目冰冷的盯着马超。 马超嘴唇动了动,明显想要说些什么,但最后什么都说不出来。 如果这个时候还去狡辩否认,那就真的把马腾当做蠢货了,做儿子可以害老子,但不能太看不起老子,不然老子真要爆炸了。 马腾的心里也十分复杂,虽说心里十分愤怒,但看到马超的脸庞,他还是难掩痛心和苦涩。 马超是马家最勇猛的猛士,便是马腾自己也自叹不如,曾几何时他对马超寄予厚望,但现在父子之间却变成这般处境。 见马超久不说话,马腾冷哼一声:“逆子,别以为可以就这样无事发生了,就算我不计较,朝廷也不会放过你起兵作乱之责!” 马超这才抬起头,深吸一口气咬牙道:“若是父亲的话,不论如何发落,儿子都认了,但他玄夏朝廷算得了什么,如何能发落儿子。” 马腾看了看他,沉默片刻之后,却一屁股坐在了马超的旁边。 马超见状,也就不跪了,而是学着马腾模样就地而坐。 这么一来,气氛也就随之变化,刚刚还气氛紧张的父子两人,这时候莫名还有了几分温情,毕竟是血脉相连的父子,再怎么痛心恼怒,最终也还是敌不过本能的情感。 “你这逆子还真以为咱们能在凉州继续做土皇帝呢,时代变了你知道吗,玄夏做主华夏这事儿咱们接受不了也得受,接受得了也得受。” 马腾长叹一声,把手搭在马超的肩膀上:“起兵之事朝廷必定需要一个交代,那为父也必须给他们一个交代。” 马超闻言,神情一震,但随后就平静下来,似乎坦然的接受了什么事情。 对他来说,既然当初选择起兵,就已经做好了这一天的准备,唯一让他不甘的是事情还没有开始,一切就都结束了,这显然不是他能轻易接受的事情。 “孩儿还是不明白,父亲为何一定要归附玄夏,我凉州尚有军民百万,只要有决死抗争之心,未必不能守关中而自安,哪怕只有十之二三的可能,也好过做朝廷忠犬!” 这时候,马超却仍不死心:“现在还有机会,只要父亲回心转意,这十多万西凉军立即就能调转枪头继续东进,父亲您可不能糊涂啊!” 糊涂 听到这番话,马腾脑子里只闪过自己看到的那黑黝黝的火炮,只要一想起那个玩意儿,他心里便再也没有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了。 正是因为不糊涂,自己才要死心塌地去依附玄夏啊! 只是,这话他并没有说出口,因为已经没有必要了,他只是站了起来孤身一人往身后的营地行去,只有地上留下了一把他的佩刀。 马超怔怔的看着这把刀,当然明白了马腾的意思。 苦笑一声之后,他拿起刀,然后引向了自己的脖颈. (本章完) ------------ 第513章 所求甚大 天色正是晴空之时,走出户外就天然能让人生有闲适放松之感,这正是适合游玩的时候,便看到北平野外一处河边已经坐着些许人影,当中有男有女亦有孩童,不同寻常的是在周边地带,还散布着许多卫兵值守防备。 这些卫兵虽然外面都穿着便服,但布料之内明显有软甲披挂,再看他们那一个个眼神凌厉面色冷峻的神态,便能感受到那股强悍的气质。 相信这时候不论是有歹人集结过来作乱,还是林间野兽出没伤人,这些卫兵都会以最为迅速和强横的反应解决一切麻烦。 他们的使命,就是保护在此的人员安全,为此哪怕是付出自己的生命,那也在所不惜。 能让他们如此守护的,自然也是如今玄夏身份最为重要的几个人,不仅有王当陆平张白骑太史慈乌力等等重要大臣,许辰这个领袖也一样在场,而且陪同他们的,还有各自的家眷亲属。 这里聚集了玄夏最重要的一撮人,如果这些人出了什么问题,整個天下都要随之震动,安全自然是重中之重。 众人聚集野外,女眷皆在平坦处铺上毯子说笑交流,而孩童则是聚集一起四处奔跑嬉闹,只有一票男人坐在河边支起鱼竿,静静等待着鱼儿上钩,暗自较劲谁的收获更多。 忽的,只见其中一根鱼竿抖动起来,浮漂上下沉浮,正是鱼儿咬钩的动静。 而他们都是征战沙场游刃有余的将军,自是不会错过这种时机,就见其中一人抓住鱼竿往上提起,很快就拉弯了鱼竿,然后就与水下鱼儿较劲起来,不断拉扯着鱼往岸边靠近。 其余众人的目光一下就聚集过去,只看这动静就知道这条鱼必定小不了。 果然,当鱼到了近处,太史慈便往上一提,一下一条小腿长的鱼便扑腾着上了岸,太史慈眼疾手快一把抓住,随后取了钩便嘿嘿笑了起来。 先是看了一眼眼巴巴的其余人后,他才嘟囔着“小了,小了”这般故意显摆的话,顺手一丢就把鱼精准的甩进了鱼篓里,那得意和嘚瑟的模样,直让一众人翻白眼。 这般小河能钓上这样的鱼已经算很好了,至少其余人就没有钓上来过,太史慈却还是故作不满,那模样让其他人气的牙痒痒。 若不是顾忌体面,他们还真想把这家伙按在地上群殴一顿。 当然,这也让其余人有些不乐意了,今日钓鱼虽是相约游玩的放松举动,但他们还是在暗地比拼,来的时候就有约定今日鱼获便是野餐食材,若是谁钓得少了,回头交差的时候可就要颜面无光了。 他们各自看了一眼自己的鱼篓,脸色都是有些难看起来,很显然他们今日收获并不理想。 许辰低头一看,倒是有几条不大不小的鱼在其中,这让他放松不少,至少今天自己不用丢脸了,接下来自然就用不着着急。 不过王当却开始抓耳挠腮了,一看面前空空如也的鱼篓,他可坐不住:“这是怎么个事儿,这河中鱼是看不起某王当还待如何,怎的就没一条来咬钩的!” 太史慈闻言,便也挤眉弄眼说笑起来:“将军莫急,到时候我给你匀去两条,至少不让将军在诸多亲眷面前丢了脸面。” 王当老脸一黑:“去去去,某何需用得你小子来显摆,就不信自己钓不上来。”    说罢,王当干脆起了钩,再度上了新饵,一钩甩出老远之后才再度坐下,脸上的表情显然很不服气。 奈何钓鱼本就是讲求耐心之事,越是这般急躁,越是难有什么收获。 许辰也看不下去,便也出声指导起来。 得到许辰分享的技巧,王当这才慢慢有了些醒悟,至于最后到底能有几分收获,那就不知道了。 这些人的意志完全可以决定社稷运行,但此时钓起鱼来却看不到一点朝廷重臣的稳重严肃,而更像是一群相互较劲的普通男人,但不得不说此时这里的气氛确实十分轻松闲适。 如今天下已经大致平定,事业已经完成了大半,甚少有聚集游玩时候的他们,此时终于是可以放下国事好好歇歇。 按照许辰的话来说,那就是我打了一辈子仗,还不能享受享受吗? 当然,对于他们这样的社稷重臣们来说,即便是这样游玩的时候,也不可能真的就甩掉所有国事,即便是暂时不说,后面自然而然也会谈及正事,更不要说有些事情还会主动找上门来。 果不其然,当许辰与他们有说有笑的时候,一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就打破了他们放松的氛围。 只见田石头从远方走来,来到近处之后看了众人一眼,随后把一封信报递给许辰,众人的眼睛也自然而然的看了过来。 许辰点点头,便打开信报看了一阵,到最后看完收起信件的时候,神色也没有太大的波动。 “凉州的事情有结果了,马腾已经平息了事端,马超畏罪自裁,凉州军也就地遣散,而现在马腾已经会同与凉州的头面人物商议归附之事,并来信让朝廷尽快往凉州派遣官吏开始工作。” 说到这里,许辰便把信报递给一边的王当:“赵云的一万骑则是暂且在北地郡驻扎,等待朝廷后续的安置调度。” 众人一听如此,神情都是放松下来,然后就是一阵笑声。 凉州安定自然是好消息,能够不动刀兵结束事端,更是好消息中的好消息,后续的工作可能会漫长和繁琐一些,但至少避免了凉州的一次战乱。 “这马腾还算不错,没有辜负朝廷的信任,此事办的漂亮可以给他记上一功。”王当呵呵一笑,眼睛紧盯着河中浮漂,却也不忘说上一句。 陆平也不禁感慨一句:“能狠下心来大义灭亲,此人不愧是一方豪杰,好在朝廷最终还是收服了他。” 许辰点了点头:“如此一来,旧汉故土最后一块拼图算是补上了,再往后便是开疆拓土的事,本座所求甚大,你们这些良弓还没有到收藏的地步,可别想着偷懒。” (本章完) ------------ 第514章 大事 听到许辰的话,众人相互看了一眼,都是笑了笑。 许辰对于玄夏的宏伟版图他们当然知道,而要实现那样广阔的疆域,不得不说将来要走的路还十分漫长,或许他们在场的所有人在死的那一天,都不一定能够看到。 不过,宏伟的目标并不是什么坏事,哪怕这个目标永远不能实现,那也会给玄夏提供一个持续前进的动力。 而许辰给玄夏设立的目标中,版图其实也只是一个小目标,更大的目标则是解放全人类。 刚才许辰那句不能偷懒并非玩笑,虽然如今天下安定神州一统,但这不意味着一切就都圆满了,他们就可以开始享福了,而是要在那宏大目标的鞭策之下继续前行。 许辰看了他们一眼,既然已经说到正事,他也就顺着话题继续说下去了。 很多时候决定社稷方向的重要问题,并不是出自多么严肃正规的会议,而只是在那么几个重要的人物或放松或随意如闲聊一样的场景中决定,现在的许辰,同样也是如此。 几人只是闲来垂钓放松,谈论的却是关乎整個社稷运转的大事。 “而今凉州依附已是定局,汉朝旧土我朝已经尽数收复,虽然往后仍需拓土,却不再是我朝的核心要务了,朝廷的工作重心应当全面转入内部治理,既然如此,本座觉得朝廷的制度设计,也到了转向的时候。” 许辰话音一落,气氛顿时就不再轻松,几人的神色不由自主的严肃起来。 这玄夏的社稷就是在场之人一步一步打下来的,他们早已不是什么满脑子肌肉的莽汉,更不要说许辰一直都在抓队伍建设,更是极大的提高了队伍的政事素养。 便是王当这种粗人,也有了相当多治理地方的经验,完全可以算是合格的国家大臣。 虽然许辰这句话说得轻飘飘,但是众人全都明白这背后的分量有多么巨大,制度转向无疑会引起一场巨大地震,能做得好也就罢了,若是做不好,那难以想象会有什么后果。 王当不由得就把上身挺直,也不再关心鱼篓,肃然道:“教主有何想法尽可直言,我等洗耳恭听。” 许辰点了点头,淡笑道:“本座的想法就是,在制度上削弱地方的权重,而往中枢集权,地方上税收、刑名、治安、监察等诸多职权最好是从郡县官府衙门剥离出来,而由中枢设立相应部衙垂直治理。”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心惊肉跳,他们已经尽可能做好心理预期,但是许辰这刀子一动,他们还是吓到了。 这样的动作,堪称是给整个朝廷制度来了一次从内到外的全身手术。 把这些职权全都剥离出来之后,地方官府还剩下些什么? 陆平一下坐不住了:“教主,这样步子是不是迈得太大了些,虽说秦汉早有弱枝强干之倾向,却也从未到这种地步,此事前不见成例,我朝无可参照,若是操办失当,恐生大事。” 王当这样的莽汉,此时竟也担忧起来:“是啊,这可不是小打小闹,教主可不能儿戏。” 他们两人如此,其余几人也差不太多的模样,显然对许辰这样大刀阔斧的想法心存疑虑,这种事情实在是太过要命,就算提议的人是许辰,他们也一样保持相当怀疑的态度。 许辰只是摇了摇头,然后不紧不慢的反问起来:“无前事可鉴我等便不做的话,那今天的事业从何而来?”    这一问,众人都是愣住,他们都是无话可说。 今天玄夏的事业便是开创之壮举,本身也没有前事可以参照,却也一样可以成功,这是谁也否认不了的事实。 陆平沉吟片刻,又道:“可是如今制度运行尚好,似乎并无变更之必要。” 许辰便道:“有些事情需早做筹划,玄夏工商渐有壮大,产业结构正在演变,官府治理若不随之应变,迟早有宕机之时,是以,朝廷对社稷需要更加精细之治理。” 众人闻言,都是陷入沉思。 许辰所说“宕机”的意思他们当然明白,乃是如座钟这般复杂机械故障时无法运行的一种表述,而以此类比的话,便是意指官府制度与社会不能匹配而引发故障。 真会如此吗. 许辰一看众人还是神情迷惑,便继续解释起来。 “工业增长之后,社会事务亦会指数增长,工商钱税各类名目将愈发繁杂,刑名条律只会持续细致专业、产业经营对治安条件亦要更加严格,诸如此类职权要求不断攀升,而地方仅以一个郡县衙司统辖所有,如何能够应付?” 这下,众人的眉头皱的更深了,这不是觉得许辰说的不对,而是醒悟过来许辰说的很对,所以他们便发现这还真是个巨大的问题。 有些问题他们无法意识到,只有许辰具备超前的眼光,知道这是未来必定要碰到的问题。 当然,许辰更知道缘由不仅仅只是如此而已,他笑了笑,又从其他角度说明这件事的必要性。 “即便是秦汉两朝也不是不想这么做,只是不能这么做而已,他们撑不起这么庞大复杂的行政体系,但我们是可以的。” 此言一出,众人更是无法反驳,他们都知道许辰说的是对的,如果条件允许,秦汉朝廷也一定不会介意把诸多职权收归中枢。 这与其他无关,只是因为权力天然会走向集中。 农业社会支撑不了这种制度,而玄夏正在向工业社会迈进,从而具备了这种条件。 “若是如此的话,我朝基层职权分散,郡县长官权重大减,在地方上就再难有太大作为了。”陆平沉吟片刻,便就此探讨起来。 许辰却不以为然:“事实上,郡县长官本就不必有太大作为,一切职权尽在他们手里,那就只能任由他们在地方横行无忌,把他们关在笼子里,这可不是什么坏事。” 说到这里,许辰的眼神有些冷然:“这些年地方上官商勾结诸多恶事历历在目,怎么还能任由他们在地方作威作福!” (本章完) ------------ 请假一天 如题,没估计好内容上个月没写完,这个月真完本 ------------ 第515章 做鱼 河边原本轻松的氛围,一下变得有些严肃起来,许辰打了个响指,很快田石头便会意过来,随后给在场众人都是分发一些文件,众人虽然不明所以,却也认真看了起来。 这一看之下,他们才发现这是近年来地方上出现的各类典型案件。 黄巾一路走到今天,虽然许辰一直都十分注重队伍建设,但是随着治理体系的不断庞大,地方州郡还是一茬接着一茬的往外冒出贪官,他们就如阴沟的老鼠一样令人厌恶又分外的顽强,根本就无法彻底消灭。 看着看着,他们的表情都开始有些不太好看了,这些事情他们看着也十分糟心。 想当初他们跟随许辰投身这事业之中,为的就是创建一个更加光明美好的未来,但手里文件里的每一个案子,都在无情的打着他们的脸,事实证明即便是玄夏的队伍,也一样会滋生蛀虫。 看到这些贪官的所做所为,他们就感觉好像有人在偷偷摸摸拆着自己付出巨大心血搭建起来的高楼,那是自己无比珍视的成果被他人所糟蹋的愤怒。 好一会儿,见众人看得差不多了,许辰才继续道:“县级基层是我朝基石,一旦基层崩坏则社稷崩坏,如果对基层粗放管理,基层事权尽付于县令之手,便是任由他们在地方一手遮天,此类案件以后只会更多更恶。” 众人闻言,这时候才慢慢跟上了许辰的想法。 这种事情许辰虽然可以搞一言堂,但他仍是愿意多多与众人商议谈论再做决议,毕竟事情是要下面的人去做,总得让他们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不然的话事情很难办得好。 偏偏许辰许多想法都十分超前,这就让他常常要与下属耐心解释和辨议,这样虽然费劲,但商议之后达成一致的结果,远远比粗暴的下令执行的更加顺畅。 说到这里,许辰看着众人,叹息一声感慨起来。 “以现在而言,小民在粮税财税遭受盘剥时,他们该找谁申诉去?若又有官府纵容之帮会欺压小民,他们能如何自保?又或者碰到恃强凌弱的不法之事,他们又该在哪里伸冤?” 这一次,许辰接连的几个问题,更是让众人沉默下去。 这么一说,他们就听懂了。 在场之人除了太史慈算得上是寒门,其余众人无不是曾经大汉的底层草莽,许辰嘴里的小民,就是曾经的他们,这一下就让他们代入进去了。 只要认真思考一下,很快就能发现一些可怕的事情。 县令是朝廷运行的基础官员,也是官员体系中最为边缘的层级,但即便是这样的“小官”,实际上在本地也是一手遮天的存在,小民只要抬头看去,就必然是县令高高在上的俯视一切。 说句不好听的,以前尚有本地豪族与县令拉扯,而现在天下豪族尽数清洗干净,州郡长官依然还掌控地方上一切职权,反而再也没有了任何掣肘,实质上变成了地方上的土皇帝。 这种时候地方吏治如何就全看州郡长官对教义还有几分忠诚了。 州郡长官忠于教义爱惜子民,百姓倒是能够安稳生活生产,但若是州郡长官在权力之中迷失了本心开始鱼肉一方,那么地方百姓面对的将是完全无法反抗的黑暗世界。 不论是地方官府开始巧立名目盘剥百姓,还是勾结商人帮会欺压底层,又或者是违法乱纪谋取私利,都不会再有任何制约。 如果一种制度最后需要完全依靠官员的個人品行道德决定吏治好坏,那这种制度必定不够合理。 这个时候,陆平终于是点了点头:“若是依照教主的想法,钱税治安刑名诸多治权从郡县长官剥离出来直接对中枢负责,以后郡守县令确实不能完全为所欲为,或许不能彻底杜绝贪官,但他们能做的事情一定会变少,能够形成的危害也一定更小。” 众人都有足够合格的素养,此时已经完全明白过来许辰的构想。 一旦真的开始推行这样的制度,那么往后不论州牧郡守还是县令,都不能再插手刑名、钱税、治安等等事务,那就很难在地方上一手遮天,毕竟这些都是地方上极为重要的事务,失去这些权力也就失去了相应的能量。 即便是往后郡县长官依然可以与相应职能衙司勾连的可能,那难度也会很高,各职能衙司直接对朝廷中枢部衙负责,与郡守县令并无统属,自然也不需要看他们脸色。 众人也就明白,所谓垂直管理究竟是什么意思了。 王当犹豫一下,也跟着道:“教主向来比咱们看的长远精准,既然有此深思熟虑,咱自是没有理由反对,你怎么说咱就怎么做。” 王当陆平都开始表明态度之后,其余众人也就没有过多想法,也是跟着附和起来。 许辰见状点了点头,便继续把目光转移到河面上。几人言谈之间,便已经决定了一件地动山摇的大事,自此之后华夏的制度生态将彻底改头换面,朝廷对社会的治理将会愈发精细化和专业化。 即便是后世,那也是在走进新时代之后才完成的事情。 其实若不是此前条件不足,许辰早就想做这件事了,在天下尚未完成一统之前,一切事情都要为军事和生产让路,那个时候旧的行政体系还算是合乎时宜。 给地方足够的职权才能地方更加高效的理政理军,碰到任何事情地方都有相当的自主能力。 吏治之上,朝廷需要地方尽快发展生产,地方权重足够高就可以更加灵活的施政定策,一些复杂工程或者是重大事务只需要一个衙门就能拍板,反而能达到灵活高效的效果。 军事上,地方权重高了,也能自行应付相当的军事需求,不必中枢花费太多精力。 所以在战争胜利之前,相比于这些优点,地方权重高带来的危害反而能够忍受,只是如今形势变了,矛盾的重点也就跟着变了,许辰更多考虑的就是体系的健康了。 秦朝用一套耕战体系打下了天下,却又因为体系不能转向而暴毙,许辰不得不引以为鉴。 用以治理农业文明的行政体系,必定是无法适配将来的工业社会,可以说这件事是必然要做的,许辰只是提前先做了而已,唯一让许辰不太确定的,就是不知道自己究竟提前了多少。 正思索的时候,只见面前的浮漂就开始抖动起来,赫然是有按捺不住的河鱼咬了钩。 不紧不慢的提了竿之后,就看到一条不大不小的鱼在鱼钩下摇摆抽动,许辰自然是顺利就把鱼取了下来。 “哟呵,这条鱼可肥的很,吃起来定然鲜美!”王当顿时跟上一句马屁。 许辰淡淡一笑:“鱼好不好吃可不是看钓的鱼怎么样,而是看鱼做得好不好。” 一次河边闲钓,便决定了玄夏这个新生时代的一次重大变革,相比于思想意识和朝廷体制这种根本性的改变,行政体系的改变更偏向于具体的技术性变革,虽然如此,其巨大意义也丝毫不下于前者。 自此之后,秦汉已经往中枢集权演变的趋势,更是一步从北极跨到南极,缩短了近两千年时间往后世追赶。 这么大的时间跨度,许辰当然也不是完全就能保证万无一失,不过这更多是基于如今玄夏的现状做出的判断,他相信玄夏已经快要到了需要做这个改变的阶段。 来到这个时代,要带领万千穷苦百姓一起翻身,仅仅只是消灭豪强门阀还远远不够,玄夏需要更强大的生产力,才能实现全面的富强,分饼固然重要,但把饼做大却也是丝毫不能忽视的事情。 好在这件事许辰从一开始就早早谋划,随着自然道的壮大和玄夏的成功,自然学俨然已经成为新的思想高地。 不论人们身份如何,不论心里是否认可,他们都要像曾经追逐儒教一样追逐自然道,而自然学作为自然道的世界观基础,自然会种植在每一个人的心里。 社会思想的转变很不容易,但也没有那么困难,或许只需要一代人的时间就足以了。 那些曾经的旧人才不得不屈从于大势开始扭转意识,新生代的人才更是在这样的环境之下塑造全新的世界观,在自然道的引导之下,自然学理论体系最终会在无数人才前赴后继的努力之下铸成坚不可摧的大厦。 许辰从来就知道,要普及自然学思想靠的不是一个人的摇旗呐喊,而是抢占思想高地,只有打赢了这场战争,才能让天下人不得不接受跟从。 而现实层面,许辰为自然学发展做出的努力就更多了。 玄夏学宫和工事院,都为自然学提供了发展的殿堂,不论是自然学的基础理论还是技术应用都不断的从这两个地方的实验室里被发现和发明出来。 而技术进步,正是生产力发展一个极大的条件,二者相辅相成,一旦到了一个阶段,它们便会同时开始井喷飞跃。 许辰感觉到这一天不会太远,但他仍然低估了在成熟的自然学环境和健全的自然学体系之下技术的发展速度,结果证明这一天来的比他想象的更要快得多。 (本章完) ------------ 第516章 汇报 “蒸汽轮船有眉目了?” “启禀国相,已经有眉目了,工事院已经进行了详尽的理论设计,结论是完全可行,只剩下研发实验这最后一步了,属下已经调用相应的工程师及大匠作们参与研发,只是用以验证的话,这个时间不会太长。” “不错不错,本座等你们的好消息。” 许辰一边看起手上的文书汇报,一边就点头笑着回应起来。 在他旁边的,正是如今玄夏工部尚书胡萄。 胡萄这个工部尚书作为六部重臣职权十分重要,除了总览朝廷如水利及南北干道运河等等重大工事之外,还有一个十分关键的职能,就是掌管工事院的科技研发诸多项目,是真正意义上的“技术”官僚。 虽然说工部尚书在治理天下事务上没有太多事权,但重要性却丝毫不低,至少作为工部一把手的胡萄就始终能感觉到许辰对于工部的重视。 几乎每个月,许辰都会亲自把胡萄或是另外的一些工部官员叫来问政,这都快要成为独属于工部例行的一种程序,胡萄也早已习惯,这足以说明许辰对于工部的重视程度。 而越是如此,胡萄在这個职位上就越是不敢懈怠,这不仅是不愿意辜负许辰和国家,也是他作为一个技术人的本质素养。 “蒸汽轮船难度主要在于蒸汽机本身,船只倒是其次,而如今工事院对蒸汽机的迭代优化已经相当成熟,机器性能和质量都已经达到高标准,与其说此次是研究新动力船只,不如说是验证蒸汽动力的一个应用方向,虽然现在项目才刚刚开始研发,但属下心中已经有八九成把握可以成功。” “不错,你的想法与本座不谋而合,此次蒸汽轮船成功之后,便是验证了方向,既然这动力可以用于船只,那么也可以尝试往其他方面发展,比如同样的动力是否可以用在车辆之上也值得思考,或许将来这大地上会遍布不需人力畜力的汽车也说不定。” 说到这里,许辰笑着交谈之余,便把文书翻过一页。 后面却是如今玄夏的诸多大型工程了,诸如贯通天下的国家干道工程,连接南北水路的运河工程,治理黄河长江的水利工程,又或者是港口军工等等事务的进度概况。 虽然这些项目工程都非常庞大,但是许辰是一路把关过来,所以此时汇报的内容也不必那么详尽,他只是粗略翻看便也心中有数了。 一旦战事停歇,玄夏的精力便全面转入内部治理,各类大工程便纷纷开始加速,玄夏朝廷战略级别的大基建计划彻底走上正轨。 南征一战不过才过去一年不到,整个神州大地就似乎变成了一个巨大工地,天下十三州到处都是施工建设,道路、工厂、房屋、水利等数不清的大小项目连绵不休的开工完工再到新的项目不断循环。 这些项目在以前就已经开始,只是由于为战争让步,规模一直没有铺开,直到现在才算是彻底放开了手脚,而这庞大的基建一经开始就像是没有尽头,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结束。 这个计划当中,带动的直接间接的人员已经达到数十万的级别,一下就拉动了数目庞大的劳工群体,当然同时拉动的还有数量庞大的水泥、砖厂、采石场、沙场、木材厂等等产业。 整个基建计划,就如同一台火力全开的发动机,为无数劳工和产业提供源源不断的发展动力。 最初,朝廷许多人对这样庞大的计划还十分担忧,害怕会玄夏重复秦朝旧事,毕竟秦朝灭亡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因为大量开始修建长城和秦直道以及宫殿等等巨大工程,最后劳民伤财引发的崩溃。 现在玄夏的基建规模已经不知道是秦朝时候的多少倍了,这事儿究竟能不能做很多人心里都没有底。直到许辰力排众议把计划敲定并且推行下去,朝廷才惊讶的发现基建计划并没有引发想象中恶劣的后果,反而出现了相当多的正面效益,除了基建本身的功用,其带动的庞大就业和产业价值也不容忽视。 他们毕竟忽视了玄夏与秦朝最大的区别,那就是玄夏并没有如秦朝那般强行征用徭役,而是采取雇工的形式。 劳工干活儿并非是强制服役,而是有偿的工作,如此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劳民的问题,能有额外挣钱的机会百姓反而求之不得。 至于伤财倒是真的,但是钱财本就要在流动中产生价值,健康的财政本就需要把手里的钱有效的花出去才行。 当基建带动产业扩大,更多的钱反而会慢慢回流到朝廷手中,实际上朝廷的负担虽然大,却也始终在合理的范畴之内。 而今,诸多工程都已开始落地,基建已经走上正轨,按照现在这样的节奏,许辰可以预见到不远的将来,玄夏就要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国家面貌将会越发接近工业社会。 当然,基础设施并不仅仅只是土木建设,诸如医院、学校、公园、等等公共设施也同样迅速丰富起来。 “工部也已经按照国相的吩咐成立各个土建部门,具体项目的建设现在已经交由这些部门负责,他们来统筹总体工程然后细分项目分包给民间的工程队之后,各项目的进度都有明显加快,属下预计不出十年时间,现有的项目至少可以完成个七七八八。” “效率倒是不低,不过质量上你们工部可不能掉以轻心。” 许辰看了胡萄一眼,淡淡道:“如今工程项目虽然够快了,但各地案件也频频出现,不论是你们下属的土建衙司还是民间的工程队,都有出现巨大的质量问题,这可不是什么小事情。” 胡萄闻言,顿时汗流浃背,身处这个职位,已经不能只考虑技术问题,更多的反而是关注政事问题,下面出了纰漏,那必然是工部的管理有问题。 毫不犹豫,他就应声回答:“国相说的是,工部当前工程监管和验收模式均有漏洞,属下此后定会进行完善,再不使此类事件复现。” 许辰当然知道,这种事情不可能真的断绝,但对于胡萄的承诺也没有不满。 求其上者得其中,若是目标决心不足够,事情多半也办得好不到哪儿去。 如此敲打了一番之后,许辰便也不做纠结,接下来要做的就只是看胡萄的工作成效就行,自己还没有强大到能事无巨细微操国家事务的地步,事儿总归是要下面的人经手操办。 胡萄若是没有足够的能力,也走不到今天这个地步,许辰相信他能管理得好现在的工部。 摒除这些念头,许辰随手就翻过文书下一页,而这一页的内容,一下就引起了他的注意,让他的眼睛都亮了几分。 (本章完) ------------ 第517章 多此一举 这一页的工作报告,正是如今工事院的一些研究项目报告,其中有些已经有了研究成果的项目,便作为报告内容记录在其中。 对于自然学研究,虽然现在是交由胡萄这个工部尚书在管着,但由于许辰每月都要求详细汇报,所以实际上和许辰亲自管也没什么区别。 除了推翻大汉结束乱世这个主线任务之外,许辰另外最关心的事情便是自然学技术的发展。 工事院包括玄夏学宫目前在进行的都有哪些前沿研究,许辰心里都一清二楚,当然他更多只是作为一个旁观者在静静的观察。 即便他明知道这些研究当中有许多出现了方向性错误,他也不做干涉。 即便他明知道有些研究只差哪一步就可以取得突破,他也一样保持沉默。 科学研究存在价值的并不仅仅只是最终的结果,在研究过程之中遭遇的困难和错误也一样是极为宝贵的财富,这都是当代人在摸索科学道路时所遇到真实的问题和困境,他们自己去破除这种困难,才能变得更加强大。 除非雏鸟已经彻底没有希望能够自行破壳,否则许辰并不愿意主动干涉这个过程。 每一次当他看到时代中人发明发现了自己早就知道的科学原理和科技发明,他都会有一种强烈的欣慰和喜悦,这样的每一個成果都在事实上证明了他打造出来的自然学体系是有效且成功的,这个体系已经可以实现自我运转和成长。 而现在,许辰便又看到一个这样的成果。 “工事院把发电机发明出来了!” 看到这个结果的时候,许辰一下坐不住了,手捧着那文书,脸上的表情十分惊喜,即便是此前关于蒸汽轮船的汇报,都没有让他高兴到这种地步。 惊讶过后,他便认真的看了起来,就看到比较详细的内容。 这发明出来的发电机,已经可以成熟实现机械能往电能的转变,不是简单实验验证,而是具备了实用能力。 实验验证的事情,许辰早早就给世人提出了电磁感应原理,已经不需要重复证明,他需要的是有人能把原理转化成技术应用,而现在这个想法真的实现了。 房间安静了下去,但一旁的胡萄却有些疑惑,他似乎不太明白许辰为什么会对这个事情这么高兴。 许辰当然高兴,详细看了之后,他便已经看到这发电机已经有了相当成熟的结构,这样的话只要再提供足够的机械动力,便能持续产出电力了。 至于机械动力现在却也不算是问题了,毕竟蒸汽机都造出来了,再进一步研究用以火力发电的蒸汽轮机也就不远了。 当然,发电机成功发明之后,电机的发明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毕竟二者原理完全相同,只不过一个是把机械能转化成电能,而另一个是把电能转化成机械能。 成了!电力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虽然电磁感应原理是自己直接灌输给世人的,但能看到时代土著利用原理真的发明出发电机以及可以预见的电机,许辰仍是难以抑制的兴奋。 “马钧,这个家伙不错,是个人才!”许辰把目光落在这个发明相关的名字上,顿时颔首称赞起来。 胡萄闻言,也是点头称是:“国相说的是,这个马钧的确是相当优秀的人才,其人在玄夏学宫读书时就因为自制的一种名为水转百戏的东西而出名,后来在机械上展现出相当高的天赋,毕业之后也顺利被工事院招录,这发电机便是他主动负责研究的项目。” 许辰闻言便笑着点头,心中感叹着真正的人才果然不会被轻易埋没,马钧这样的家伙碰到自然学普及的时代,只会顺着东风取得更高的成就。 实际上这对马钧来说,也是极大的幸运,毕竟玄夏是真正的尊崇科技。 “这马钧已经提出电机的构想,这很不错,本座看电机和发电机的原理都是一回事,既然发电机发明出来了,电机便不会有什么难度,或许很快就能再看到好消息,如此的话,电力的应用落地也就指日可待。” 这样关键性技术和技术人才的事情,许辰当然极其的重视:“这个研究很重要,让工事院给这个马钧提供一切必要的帮助,而且此人研究成果意义重大可计大功,工事院要予以嘉奖升迁才行!” 胡萄皱了皱眉,虽然嘴上称是,但表情的疑惑却更加浓厚了。 他看着许辰,似乎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该不该说。 这时候许辰却完全没有注意到胡萄的神色,而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他在房间中来回踱步,似乎在思索着什么事情。 好一会儿之后,许辰才停下脚步,随后看向了胡萄:“本座倒是有个想法,不如由工部设立专门的奖项,每隔数年对全社会的科学研究进行评选,打造出一个科学技术的最高荣誉殿堂如何?” 胡萄想了想,随后点头:“属下以为此事可行,只是相关细则还需要工部再做商讨,待有成熟章程之后属下再上表国相批示。” 许辰笑了笑,随后一拍胡萄肩膀:“细枝末节的事情都好说,只是既然设立了这个奖项,那自然需要相应的成果匹配,而对此本座心中已有想法。” 胡萄怔了怔,一下意识到了什么:“国相该不会是想把此奖颁给马钧这发电机吧?” 许辰道:“倒也不是只颁给他,奖项可以照自然学分科设立,但这物理奖本座觉得非他莫属。” 胡萄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忍不住说出心中疑惑:“可是国相,这合适吗?” 许辰闻言反而有些纳闷了:“有什么不合适吗?” 胡萄苦笑起来:“马钧之研究属下也颇为了解,这电力要进行应用,需先转机械能于电能,再转电能于机械能,如此应用是否是否有多此一举之嫌疑?若要机械能,蒸汽机就足以应用,这电能相比较而言似乎也不见优势,缘何教主却如此看重?” (本章完) ------------ 第518章 应用 电能没有优势 听到这样的判断,许辰不禁为之愕然,这样划时代的发明怎么能说没有优势,尤其是从胡萄这个自己寄予厚望的技术人才嘴里听到这句话,更让许辰难以想象。 不过仅仅只是过去几息的时间,许辰也就反应过来了,这似乎还真不能说胡萄见识短浅。 自己的认知是基于自己后世而来,自己知道电能意味着什么,这几乎等同于未来了,虽然电机发电机的材料结构和技术要求相对蒸汽机内燃机来说没有那么高,但实际上给人类带来的价值却只会更高不会更低。 只不过对于时代中人来说,他们却未必能够清楚的意识到这一点。 某种程度上,胡萄所说并非没有道理,把机械能转化成电能然后再转化回机械能来利用,这确实颇有种脱裤子放屁的感觉,毕竟蒸汽机直接就可以提供机械能,那又何需再麻烦的使用电力。 马钧的研究,在胡萄眼中大约就是那种虽然很厉害但没什么用处的东西。 工事院和玄夏学宫的实验室里,每年的技术发明不知道有多少,但其中绝大多数其实都是废物,只有极少的发明可以产生实际的价值。 这发电机便被胡萄归类到此类无用之物上,自然也就很难理解为什么许辰会对这种玩意儿这么看重,甚至于不惜专门来设立奖项表彰。 倒也不是说这研究不好,而是配不上这种殊荣。 对此,许辰想了想便也释然,这种事情本就不值得奇怪,即便是后世的科学发展史,也有许多类似的故事,很多重要的发现发明在最初的时候也有过被看轻和埋没的经历,今天胡萄对电能的看法,也只是他们基于现在的认知做出的判断而已。 之所以会如此,最根本的原因还是由于现在许多研究的初衷,都是为了找到更加强大的动力,比如蒸汽机就是最直接的产物。 以这个目标来说,蒸汽机就直接能够提供足够高效稳定的动力,电力折腾来折腾去反而麻烦,自然就让人觉得有些多余。 对此,许辰倒也有话说,且不说那些如电灯这种必须依靠电能的应用,哪怕只讨论现有条件的优劣,电力也绝不是胡萄所想的那般无用。 想到这里,许辰放下文书,笑着看向胡萄:“虽然电力利用繁琐了些,但绝不是没有优势。” 胡萄闻言也不禁陷入思索,他倒不是对马钧和电能有什么成见,只是出于技术上的观点而已,而这种事情上许辰向来极有远见,这是胡萄不得不服的一点。 既然许辰都已经这么明确的肯定了,胡萄自然不会有什么反对意见,只是他依然不知道许辰这种看法缘由何在。 “属下愚钝,还请国相点拨。”出于求知的目的,胡萄直接请教起来。 许辰笑道:“电力最大的优势,便是可以用线路传输,若是能持续研究电力的利用,将来或许可以形成大规模的电路网络,从而把这种能量送到千家万户之中,而不必在每一户人家里装一台蒸汽机。” 胡萄闻言,一下愕然起来,又道:“蒸汽机多适用于生产,民户只是日常生活而已,何需用得上?”许辰摇头道:“非也,百姓生活并非没有人力替代的需求,只是蒸汽机这种东西不适用而已,但电力就十分适合了。” 说到这里,许辰竖起了自己的拇指:“得益于电力特性,电机应用并不需要蒸汽机那般庞大笨重,甚至于可以把电机造成拇指大小,这等轻便方便的优势可不是一点半点,在生活环境里适用的场景就非常多了。” 许辰的话对别人可能不是很容易理解,但胡萄并没有这种困难,很快就领会到许辰的意思了。 这么认真一想,结合电的特性,他慢慢就开始有些醒悟过来,这么一看的话电力的利用好像还真有说法。 在他的思维里,研究动力是为了用于生产,却没有认真想过在生活上也广泛运用,但若打开思路好像也不是不行,若要把动力送入千家万户的话,蒸汽机肯定就不行了,电力还真自有优势。 “若是如此的话,电力似乎真如国相所言有独特优势,但把电力送入民户之中,究竟能应用在何处呢?”技术上的谈论胡萄却怎么都要询问清楚,不然回去都很难睡得着觉。 电的应用,许辰都不用说如电灯电话这种特殊应用,哪怕只是最基础的机械运动应用,都随便能列举不少例子。 “到夏日炎热时,本座曾想过是否可以研制出用机械运动驱动叶片旋转来鼓风散热的机器,如此的话,人们便也不必费劲地手摇羽扇蒲扇,岂不美哉?你说若要做这种机器,该以蒸汽机驱动的好,还是电机驱动的好?” 听到这番话,胡萄顿时眼睛一亮,这听起来在直观上似乎不是什么很有必要的想法,但只要代入到生活场景,人不必再费劲摇扇子,只需要躺着什么也不干就能享受风力,这确实是解放人力享受生活了。 光是想想,胡萄都不由得心动,若是有这样的机器在家中,确实是相当不错的效果。 至于这样的机器要怎么实现,他用膝盖都知道高噪音且笨重巨大的蒸汽机不可能适合,反而是体积小安静且结构简单的电机更加适用。 “本座见家中浣洗衣物十分繁琐耗力,也曾想过造出一种旋转滚筒搅拌脱水的洗衣方式,若能实现的话,便可解放洗衣之劳动,岂不美哉?而若要研制此种机器,又该用何种动力?” 许辰再度提出一个设想,这又让胡萄眼睛一亮。 对胡萄这样的技术人来说,一个想法究竟有没有可行性,基本上大致一听心里就能有数了,许辰话音才刚落,他立即就意识到这好像也能行的样子。 随随便便,就在生活场景中找到应用方向,而且听着还真的挺像那么回事,这看着轻松,其实还真不是随便能做到的。 “属下服了,国相刚刚这两個想法若是用在商业研发上,只要能够成功,那必定能赚的盆满钵满!” (本章完) ------------ 第519章 刀锋 目送胡萄带着文书离开,许辰也顺势靠着椅子上放松下来,今日的一番交谈其实并不轻松,除了两人探讨一些技术问题,还有诸多工程建设的大事两人也不少商讨。 工部是个技术衙门,一般来说在中枢部门是比较没有存在感的,但现在的玄夏正是大搞土木建设的时候,工部的重要性也就跟着水涨船高,更不要说工部还兼着科研项目的大事,所以许辰对工部的工作也是极其的重视。 时常过问,也就对当下的工程建设以及科技研发的情况了解的十分清楚,但即便如此上心了,也不是说就不会出现问题了。 盘子大了,人就不好管了,没有什么制度能上下透明完全杜绝黑暗,现在的玄夏也是一样。 在许辰的案头,就摆放着这些年各地重大工程里各种制度问题和质量问题的案件,这当中有多少勾结贪赃的事情,许辰都不用认真去看就可以想象得到。 但许辰也不得不说,这其实也是一种进步,至少这些事情在玄夏是不被允许的。 换做大汉门阀的时候,根本就不存在这些问题,因为这些行为本就是大汉政事生态的一部分,豪族士族相互之间利益和仕途上相互扶持和交换,没人会指责他们做的不对,毕竟连皇帝都开始公开卖官鬻爵了,这种事儿又算得了什么。 这样看的话,不得不说玄夏现在已经是极大的“进步”,这其实并非什么讽刺的意思,而是事实。 一个国家若是没有贪官,那才是真正可怕的事情,那只能说明“贪”这种行为本身就被允许了,又或者监管职能已经彻底失效,完全无法有效进行纠错。 所以,许辰十分明白“贪”并不是最大的问题,这本就是禁绝不了的事情,什么时候若是再没有贪官的案件送到自己面前,人们都开始说天下清明了,那才是真要命的时候。 看到桌上的已经摞成一叠的各类案件卷宗,许辰的眼中只有平静,能看到源源不断这样的案件被送到自己的面前,其实不算是什么坏事。 “你的工作做的十分不错,本座十分满意。” 安静的房间里,许辰也不知道是在对谁说话,但随后一个人影就从旁边的隔间走了出来,那赫然是一个许辰身边十分熟悉的面孔。 田石头行至前方,一副严肃冷峻的表情,说话也有几分生硬。 “身居此职,属下定然不会辜负神教和百姓,没有什么能比把这些蛀虫败类从队伍中揪出来更让属下兴奋的了,眼下这些成绩虽然不少,但属下却知道这还远远不够,这些家伙杀了一批还有一批,贪欲永不眠,属下也将永远保持清醒!” 听着他冰冷的话语,许辰不由得看了他一眼,随后笑着摇了摇头。 他当然知道田石头并不是故作深沉装模作样,而是长期在这特殊战线中慢慢形成的这种气质,不过这是许辰乐于见到的事情,这個职位就该保持尖刀一样锋利冷酷的意志。 “工部的诸多工程贪腐案件,你查得如何了?”许辰手指敲击着桌上的卷宗,淡淡的问起。 田石头沉声道:“这些案件属下已经在暗中深入调查,目前为止,还没有证据表明与胡尚书有关,可以基本确定只是相关官员自身的问题,没有串联到胡尚书的身上,甚至都还没有到中枢的级别。”许辰闻言,平静的点了点头,眼中莫名放松了几分。 得到如此确认,那就说明工部中枢部衙还是干净的,诸多案件都是基层衙司出了问题,这样的话那就只是小问题,说明当下玄夏中枢还是相对清明的。 当然,许辰也明白这也只是暂时的,时间发展之下,制度之内迟早也会出现从中枢到地方勾连的庞大利益网的事情,但至少自己还活着的时候,不至于到这种地步,眼下的调查结果就足以让人欣慰,至于以后如何,那就是后人要经历的斗争了。 田石头还是说得好啊,贪欲永不眠,那么正道也要时刻保持清醒。 “朝廷机构拆分改组已经差不多完成了,如今天下安定,本座身边用不着什么亲兵队长,你可以去一线部衙发挥光热,朝廷设立御史台直通地方监管天下官员,本座意欲派你任御史一职,你能否胜任?” 许辰一边慢悠悠整理桌前的文件,一边就漫不经心与田石头交谈起来。 而田石头闻言也没有什么惊讶意外的神色,反而十分平静,因为这本就是预料之中的事情,虽然朝廷机构有大量的重组,但重要职位大概都会是些什么人,大家心里也都有数。 “国相放心,属下知道自身之责任,朝廷需要我做这把刀,那我就一定会时刻保持锋利!”田石头深吸一口气,神色庄重的做出回应。 许辰点了点头,又道:“本座自是信得过你,只是这个工作却不比以前战时的隐秘战线了,对内的工作可由不得胡来,你要好好把握尺度。” 此前玄夏征战天下,田石头一项重要工作,便是掌控着隐秘情报战线,也为玄夏的征战立下汗马功劳。 只是,这种隐秘战线的许多工作手段可以用在敌军身上,但不能用在玄夏内部。 在战争时候,为了套取情报策应己方战争,情报人员可以用欺骗、诱导、腐化、暗杀等等一切的阴私手段来实现目的,这并没有什么问题,但这种手段也只能止于对外,若是对内的话,便要乱套了。 内部监管审查需要更加正规的方式,这不是隐秘战线,而是阳光之下的斗争。 偏偏这个工作的难处也就在这里,这更加考验田石头和地方御史们的业务能力了,他们从隐秘战线来到一线的正面战场,是否还能做好工作,这值得许辰后续审视。 对此,田石头早有预期,他当然也知道这个工作不比从前,但也没有任何退缩和自我怀疑。 “有属下坐镇御史台,任何邪恶都将绳之于法!” (本章完) ------------ 第520章 对弈 对于这个时代而言,许辰无疑是横空出世的一颗耀眼太阳,而这颗太阳也成功的终结了汉末本该出现的乱世,就连后面更加残酷的一段漫长黑暗时代也会因此而消失,哪怕不考虑其他的因素,光是拨动历史轨迹避免了更大的灾难,这便已经是许辰来到这个时代做的极大贡献。 当然,许辰带给这个时代的不仅仅只是如此而已,在带领黄巾征战天下的同时,他也给时代种植下新的思想意识,这个古老文明在这新的意识之下,开始发生安静却又剧烈的变化。 有人见过只用十几二十年时间,就让一個国家实现时代跨越事情吗? 现在的玄夏,便是在经历这样的事情。 一个古老的农业文明,正在拼了命的往工业时代迈进,在这个过程里,时代的每一个人都是随波逐流的浮萍,不论他们愿不愿意或者跟不跟得上,也都只能亦步亦趋的跟着潮流往前狂奔。 黄历十六年,在伟大领袖许辰的带领之下,玄夏南征大胜,凉州顺势归附,汉末这场大乱斗最终由自然道取得最终的胜利。 乱世就此彻底终结,但对于玄夏朝廷而言,战争的终结不过只是开始而已,接下来如何治理天下,才是真正的大考。 随着玄夏在军事上彻底的胜利,这个天下也由战争的烈火烹油,一下进入到平静的休养生息之中。 得益于许辰早早就开始宣扬和普及的自然学思想以及规模巨大的人才教育体系,科学技术已经有越来越肥沃的土壤,而不断壮大的工商环境更是成为了技术的催化剂,玄夏的科技发展在战后迅速开始突飞猛进。 贯通南北的主干道工程把神州大地更加紧密的连接在了一起,而在朝廷中枢强有力的政策导向之下,一个统一的全国大市场开始形成。 越来越庞大的商人群体都在用尽手段搜罗人才开发技术产品,以求能在这汪洋大海的财富之中分一杯羹。 这个时候相对严格的市场监管但政策却格外支持的工商环境就开始起到效果了,在市场无形大手的作用之下,竞争带来的技术进步开始全面开花,而这也是民间商人本身的价值所在。 在寻求更高利润更低成本更大市场来获得财富的道路上,他们会不断推出更多物美价廉的产品,他们会寻找每一个可能的商机来研发商品。 朝廷几乎为他们打破了一切障碍和阻隔,钱庄可以为他们提供创业资金,地方会出台各类利好政策,教育系统则在源源不断为他们提供合格的人才,这让商人群体在战后的近十年间成为了时代的主角,不知道多少一夜暴富的神话在不断的上演。 随之而来的,便是生产力的爆发式增长,以成熟蒸汽机为驱动带动的工业发展,犹如为这个文明安装了一台永不停息的心脏,持续不断地为国家注入着能量和财富。 黄历二十五年,玄夏的工商税已经彻底超过农业税,成为朝廷财政结构里占比最为巨大的一块,而且这个占比仍然在持续不断的扩大,也是直到这个时候,工业所蕴含的能量才终于完全显露出来。 亲眼见识到这些翻天覆地变化的人,他们心里最大的感受,便是对许辰五体投地的崇敬。 “国相是说,在将来合适的时候,朝廷会彻底取消农业税?” 国相府的庭院里,石桌所刻录的棋盘上,正有两人执子对弈,其中一人正是这里的主人许辰,而另一人则是许辰的挚友,也算是陪着黄巾一路走到今天的张仲景。 这个时候的许辰已经彻底步入不惑之年,即便他是世人眼里的圣人天师,却也依旧不能抵挡岁月的侵蚀,可以看到他眼角明显的尾纹,也能看到他两鬓渐有白丝的头发,少了许多曾经的意气风发,但更多的是沉稳和内敛。 而他对面的张仲景就更是显现老态了,毕竟年岁要比许辰大了许多,倒是精神状态还算矍铄。 对弈之时,张仲景闲谈起今日报纸头版,便是工商税彻底超过了农业税,不禁为之称奇。 作为生于农业时代的人,最为看重的就是种地吃饭这点事,直到现在他亲眼看到工业是如何在近十年间给这世界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今天更是直接超过农业成为玄夏的产业支柱,他才不得不感叹世事奇妙。 然而这样的结果并没有让许辰有丝毫的意外,甚至于交谈之中许辰还说出了一个更令张仲景震惊十倍的想法,那就直接取消农业税。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张仲景老手一抖,棋子直接就摔落在棋盘上,愣了好一会儿都没反应过来。 直到几度确认许辰的表情不是开玩笑,也确认自己没有听错之后,他才回过神来,都来不及捡回棋子,便是反问过去。 反问并不是真的在问,而是不敢相信。 “可不能毁了棋,这一盘看来是我要赢了。” 许辰倒是淡淡一笑,伸出手就帮他把棋子拿起来丢回棋盒,这才回答起来:“这是应有之事,本座觉得或许再有个二三十年,农业在税收的占比就会下降到只有个位数了,那时候取消也无不可。” 张仲景眼睛一瞪,更是吃惊:“竟会到那种地步!” 他还是很难想象,农业税只占个位数的百分比这种事情,农业时代的国家要存活,那几乎全是靠从农业上征税吃饭,工商税占比反而才是极小的,若是不收农业税,别管是什么大秦大汉那都要直接饿死。 若是按照许辰所说,以后玄夏的税收结构和农业社会便彻底相反过来了。 许辰笑了笑:“仲景不必吃惊,既然要进入工业社会,那工商必定会成为社会生产主体,这是顺理成章的事情,而取消农业税对国家而言也不会产生什么巨大影响,反而能让本就辛苦的农民减负,这便是毫无疑问的好事。” 说到这里的时候,许辰话语一顿,看向了张仲景:“别说免除农业税了,便是有朝一日朝廷向农民发放补贴倒贴他们种田也无不可。” ------------ 第521章 分封 国家倒贴农民种田? 还能有这种事? 时代限制了张仲景的想象力,虽然他也算是大汉的精英士子,也曾经在大汉基层担任过县令,但他还是无法理解这种行为。 只是,在震惊之余,他还是对许辰的话进行了认真的思考,这认真一想,他便发觉好像真的不是不行。 说到底这也还是钱的事,如果有朝一日农业税只能占个位数的比例,那即便直接不收了好像也不是不行,毕竟那时候农业税都只能算是零头了,朝廷也不差那三瓜两枣。 而补贴的行为听起来难以置信,但认真考量其实也不算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 真要论的话,朝廷对某些细分产业的补贴早就有了先例,最明显的便是电力行业。 自从几年前电力技术有了巨大突破,朝廷就开始建设官营电厂开始电力建设,而对于铺设电路的工厂和个人,朝廷都有补贴的政策,这直接减少了工厂和个人的使用成本,也减少了电厂的经营成本。 补贴的目的是什么,很明显是为了扶持电力的普及发展,那既然可以补贴电力,为什么不能补贴农业? 这么一想的话,好像也没什么不对的,而且听起来确实是好事,相比较之下的话,在土里刨食的农民们还是太苦了许多,倒是因为工业发展大量出现的产业工人相对更好过些。 “曾经老夫还担心人们都进入工厂之后,种田的人少了粮食不够吃了,但现在看来实在是杞人忧天,没想到这工业兴起之后,也不耽误人们吃饭。”张仲景摇了摇头把心思安定下来后,便继续取出棋子落下棋盘。 许辰一边盯着棋盘思索棋路,一边道:“人口转移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影响,不过天下历经战乱人口本就不足,耕地仍有富余,粮食压力也不算太大,实在不行还能从周边属国购入大宗粮食顶上,总归是能稳住的,至于以后那就更不用担心了。” 听到这个,张仲景微微点头,倒是认可许辰所说现状。 黄巾起义大汉崩塌诸侯乱战,再加上各种瘟疫天灾组合拳,给这片土地带去太过深重的灾难,人口本就经过了一轮大衰减,现在朝廷手里有足够多的土地,吃饭的嘴却没有想象的多,压力自然不会很大。 只是许辰所说的最后一句话,让他有些纳闷。 “为何说以后不必担心,现在人口尚在恢复,朝廷还有诸多鼓励生育政策,照这情形下去再过数十年人口便要彻底膨胀,届时人人都跑去工厂,谁来种地养这么多人?” “仲景岂不记得五年前,从大海归来的船队?” “船队?” 张仲景先是一愣,但随后便想到什么,又看向许辰:“你是说他们带回来的那些粮食作物?” 许辰淡淡一笑:“正是,彼时出海归来,带回那遥远大陆物种,其中便有土豆红薯玉米诸多作物,只此几样,就足以活人亿计!” 张仲景原本还想继续说些什么,但盯着许辰的脸最后还是沉默下去。 其实什么土豆红薯玉米几样东西并不是船队归来之后才为人所知,而是早在出海之前许辰就时常念叨了,那时候许多人还对此保持怀疑,但现在却再无一人有任何疑问了。 张仲景想问的是,这些作物如今产量其实也不怎么多,似乎远远达不到许辰所说的活人过亿的效果,但考虑到许辰说的话还从没有不能实现的,这让张仲景还是闭了嘴。 不过即便他问出来了,许辰也没什么不能回答的,无非是这些作物还没有演化到后世那样产量的地步,还需要进行相当时间的人工培育才行。 不过对许辰来说这只是时间问题而已,能把这些作物成功带回华夏,这就已经是巨大的成功,有了这些作物,至少华夏百姓的肚子算是有了基础保障。 对于许辰的话,张仲景还是愿意相信的,毕竟一路走来他看到许辰太多宛如先知一样的精准预言了,这让他甚至真把许辰当做先知一样看待,有些事情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解释。 许辰如此笃定能解决产业人口转移不会影响粮食安全,他只会觉得高兴。 如果不用担心天下人吃不上饭,那照现在的趋势发展下去似乎也没什么不好的,毕竟工业带来的巨大红利这都是张仲景亲眼见证的事情。 倒是谈及船队远洋归来的事情,张仲景心头一动,倒也想起一事,又或者说今日他过来便是为此而来的。 “说起出海一事,我听说朝廷近来常有议论海外分封一事,我想这应该也是国相的想法,虽然此事朝中尚未有定论,但我心中好奇,还是想听国相说说。” “嗯?仲景对此事有这般兴趣,莫非也想出海建国?” 许辰闻言,第一反应并不是惊讶,而是打趣起来。 正如张仲景所言,海外分封建国确实是朝廷正在讨论的事情,但这讨论并不是什么秘密的讨论,持续一段时间之后,即便是民间也有消息灵通的人能获知到消息,张仲景听闻并不奇怪。 “国相说笑了,老朽都是入土之人了,如何能做这般打算”张仲景哭笑不得,无奈摇头之后,他又道:“只是不知这海外分封建国,都有何种限制和要求,朝廷将如何推行呢?” 听到这话,许辰就是再迟钝,也知道张仲景并不是闲聊了。 问的这么详细,只能是真的心动了,既然不是张仲景自己,那就是他替别人来问的了,只是不知道究竟是在替谁来问。 看了张仲景一眼,许辰微微一笑,倒也没有不满什么,而是干脆的回答起来。 “其实此事朝中已经初步议出章程,就算仲景今日不问,过些时日朝廷也该向外公布了,分封建国说起来非同小可,归根结底朝廷也不过就秉持几条原则而已。 其一,海外之国必要接受自然道册封,并由玄夏朝廷正式划定国土,才能算是合法之国。 其二,凡有海外建国者,必要尊奉朝贡宗主之约。 其三,凡有逆反以上二者条件之国,即为非法之国,则朝贡体系之全部诸国皆有讨伐之义务!” ------------ 第522章 为谁 海外分封只有这三个条件,听起来似乎十分宽松的样子,只不过张仲景却十分明白,这只是看起来宽松而已,实际上光是一个朝贡条约的内容,就会把海外封国牢牢捆绑在一起。 当然,若真的奔赴远洋大陆,在那里建立国家,朝贡条约对这些国家来说并非什么不能接受的事情,反而是他们求之不得的事情。 毫无疑问这些国家都将成为华夏文明的分支,实际上他们才最为渴求与华夏本土文化经济政事的紧密联系,这不仅关乎他们的精神需求,更关乎他们的利益需求。 未来是玄夏的主导的时代,华夏将是整个世界的中心,任何存在都要主动被动的围绕这个中心而存在才有一席之地。 只有主动维系朝贡条约,他们才能派遣留学生学习先进科技知识,才能在宏观的产业链中分一杯羹,才能维系自身作为华夏文明一份子的归属感,对将来的海外封国来说,被朝贡体系排除在外,也基本等于被世界所抛弃。 朝贡条约既是玄夏这個宗主国给海外国家罗织的框架,但也是一个巨大的利益共同体,没人会觉得这有什么不好的,至少张仲景轻易就能接受,他相信委托自己来打探消息的那个人,也不会对此有什么意见。 “如此要求倒也十分合适,只是究竟要什么样的人,才有海外封国之资格呢?”张仲景立即追问起一个关键问题来。 许辰闻言,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其实出海人群并无限制,此事乃面向全民,只要愿意,人人皆可出海闯荡,封国之事并非朝廷划土而分,而是全凭本事自行开发占领,什么时候他们建立起符合了一个国家该有的标准,自可前来玄夏请求正式册封以及缔约。” 张仲景闻言,好生消化了一会这番话的意思,慢慢的他就品出一些味道来了。 这分封建国说得好听,但实际上怎么好像不太对劲,并不是想象中把已经开发好的土地进行分封,而是让人们自己去开荒占领。 合着脏活累活全让开拓者自己干完了,到头来玄夏朝廷只给一个轻飘飘的册封认可和盟约,其他的什么都不用付出,便摇身一变成了宗主国? 这也算分封? “老夫觉得,朝廷这样是不是有些无耻了”张仲景实在是忍不住发出一声灵魂拷问。 然而许辰却脸不红心不跳,只是淡笑着落下一子,就像是没有听到这句话一般。 搞政事的还讲什么无耻不无耻,一切都只为了实现目的而已,如果不需要付出成本就能实现目的,那朝廷当然不会自找麻烦。 分封建国朝廷给个名头就行了,让那些有心的开拓者自己去海外闯荡,能闯出名堂的将来自然就会被朝贡体系网罗起来,然后作为华夏的分支为主体提供养分,那些闯不出名堂的也没什么好说的,朝廷也不需要怎么负责。 整个过程朝廷几乎不需要付出任何成本,只需要让华夏人走出去开荒开拓,等待时间过去之后便可顺理成章的收获海外资源,可谓是一本万利的计划。 只不过对于那些开拓者本身而言,这个过程将会十分的艰难痛苦。 这种事毫不夸张的说,和被玄夏流放也没什么区别了,唯一的不同只不过是建国之后的未来还有那么一点期望而已。 见到许辰在装傻,张仲景顿时摇头起来:“难怪这两年多盛行开拓之故事,张骞通西域的旧事也就罢了,那周良的新大陆纪事也广泛传播,还有些乱七八糟的传闻说什么新大陆有数不清的金矿,这些都是朝廷刻意鼓动的吧?” 许辰轻轻咳嗽一下,镇定道:“仲景可不能乱说话,朝廷焉能主动散播流言,这分明就是民间以讹传讹的事情而已。” 张仲景焉能不知怎么回事,但也只能无奈摇摇头:“要让人们心甘情愿奔赴海外,只靠这些名头和手段,只怕远远不够。” 许辰看了张仲景一眼,平静地点了点头。 事实确实如此,只是这样的话,想鼓动百姓大量移民开拓,这确实不太足够。 背井离乡去海外开荒,这可不是什么享福的好事,以华夏人安土重迁的本性来说,若是没有足够的外力刺激,只怕很难对这样的事情有什么热衷。 即便是原历史,西方海外开拓的动力原本也只是奥斯曼崛起阻断了东西方联系之后,西方为了开发新航路才开始举动,那时候踏上海洋的人都是实在活不下去才会去拼一把。 大航海时代从不是什么波澜壮阔的勇气史诗,而是死亡率高得吓人的死亡之路。 玄夏的百姓在本土过得好好的,谁会想不开跑去海外开荒。 许辰微微一笑,又道:“朝廷当然也不会那么刻薄,有心往海外开拓的人朝廷也会予以必要的援助,虽然要想开创事业主要仍需他们自身之努力,但不论船只武器粮食还是其他的必要资源,朝廷皆可在前期稍作资助。” 张仲景闻言,脸色这才稍缓,这样的话还算勉强说得过去了。 虽然说朝廷给的一些援助或许不会有太大的帮助,但至少也算是做出了些支持,而不是真的把人丢出去就彻底撒手散养了。 将来若真有人出走海外开荒创业,这可以看作是华夏文明在开枝散叶,玄夏本土这个当爹妈的若是一点心血都不注入的话,难免让人有些心寒。 当然,海外分封实际上是极为重要的大事,否则朝廷这些时日商议讨论也不会花这么久的时间,真要施行起来,关系到的事情也十分复杂庞大,不是现在这寥寥数语说得清楚。 既是要出走开荒,不论是谁都免不了要在玄夏本土招揽人手,这些人的权益当如何保护便是问题。 将来海外之国渐渐变多,诸国之间产生的各类问题,要设计如何机制进行调解。 而可以预计的将来,海外诸国数量将数不胜数,届时诸国皆以华夏子民为主体,人员之间来往流动如何确立身份,这也事关百姓对于诸国之权利义务。 这些事情,将来朝廷自有公布之时,许辰这时候倒也不必解释的如此细致。 他看着张仲景,只是好奇一件事情:“仲景今日过来询问此事,究竟是为谁而来?” ------------ 第523章 光明未来 “不瞒国相,此事其实是受傅燮请求,老夫这才会前来稍作打探。” 张仲景倒是一点不做隐瞒,许辰才一开口,他便一五一十说了出来,只是这个名字让许辰稍有些意外,但想了想之后又为之释然。 傅燮对许辰来说已经是极其陌生的名字了,但许辰一听,还是明白傅燮却也不是真正询问此事的人,而应该是在傅燮背后的另一个名字。 刘协! “看来,他们还是不太甘心,这是要在海外重建一个大汉国吗?” 许辰抬起手捋起了下巴上的小胡须,神色颇有些意味深长,也不知道他心里对此事究竟是如何看法。 这个时候,张仲景也无心关注什么棋局了,两只眼睛盯着许辰的脸,似乎在观察许辰反应,而在张仲景眼睛的深处,可以看出来些许紧张的意味。 这個事情他虽然坦诚相告,但实际上他也知道这事儿其实相当敏感,也正是因为深知敏感性,他才会这样坦然,遮遮掩掩的话反而不美。 沉默之时,张仲景看不出许辰究竟是何心情,也只能自己在心里嘀咕起来。 这家伙一向肚量宽大,就算这事儿有点敏感,应该也不会炸毛吧 张仲景敢这样光明正大问这种事情,也是因为他对许辰有足够的了解,他知道看待许辰不能如看待旧王朝的皇帝一样看待,有些皇帝会觉得敏感的事情,许辰未必在意,但有些皇帝不在意的事情,或许在许辰眼里就十分重要。 毕竟许辰虽然地位比起所谓天子只高不低,但身份终究是根本上不同。 而这件事情若是搁在皇帝眼里,那绝对是直接捅到了皇帝的雷区,前朝天子还想着复国,这不管换了谁做现任皇帝,那都要立马炸毛。 这不可谓不敏感,但张仲景却觉得许辰大约不会当一回事。 事实证明也确实如此,许辰只是略作思索,随后就摇头笑了笑:“本座说了海外分封面向全民,他刘家若真有本事在海外再复汉国,本座也不会阻拦,他愿意主动迎合朝廷政策,在本座看来怎么都是好事。” 听到许辰的话,张仲景肉眼可见的放松下去,随后神色认真地一拱手:“国相气度如海深如山高,吾深感佩服!” 许辰轻声一笑,不以为意。 这话倒不是故作大方,而是确实不在乎,既然此事就是面向全民,刘协自然也有出海的资格,甚至于许辰还乐见于此。 海外封国也从来不是什么好事,某种程度上说这是刘协傅燮自甘流放也不夸张,若是没有那点复国的念想在支撑他们的话,只怕他们也不会愿意跑去海外开荒。 但不得不说,他们依然对匡扶大汉有执念的话,出海建国确实是他们唯一能够实现理想的方式,虽然这种方式稍微有些另类和无奈。 “海外分封一事其实并不容易推进,他们能开这个头本座自是乐见其成,而且他们确实方便去做这天下之先,我想哪怕是到今天,这天下也不乏仍然怀念大汉的人,刘协要走,干脆就把这批人全都带走的好,如此玄夏得了清净,他们也了却心愿,大家都有光明的未来。” 许辰感叹一句,随后就把目光收回,重新注意起眼前的棋盘,然后往上指了指:“该你下了,这盘棋正是本座优势,得下完才行!” 张仲景: 不得不把心神重新拉回棋盘之上,虽然这棋的形势已经走远了,但张仲景还是耐着性子陪着许辰下了起来,毕竟许辰赢一把不容易,也该让他多爽一下。 安静的庭院之中,两人就这么默默地对弈,再也没有什么交谈。 一直到最后收官之时,张仲景一看棋盘下无可下,这才把手里捏着的棋子重新放回棋盒。 “本座跟你下了十年棋,终于是赢了一次!”许辰长长舒了口气,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 张仲景见状,也是跟着一笑,随后又叹息一声:“吾终是老了,倒是国相正是当打之年,实在是让我羡慕。” 许辰闻言顿时一愣,随后颇为不满的收拾起棋子:“这可就无趣了,本座这好不容易赢了一回,你就开始卖惨,坏我心情。” 张仲景也跟着一起收拾棋子,摇头一笑:“国相误会了,我并非卖惨,只是可惜而已。” 许辰来了兴趣,问道:“有何可惜?” 张仲景收拾好棋子,把棋盒盖好,随后看向了许辰,这才有些感怀的开口道:“国相正是富有春秋之时,将来少也有三四十年,若是可以,我何尝不想看看届时国相要把这天下改造成何等模样,奈何如今岁不饶人,只能可惜不能向天再借岁月。” 话语落下,许辰清晰感受到张仲景无形之中散发出来的情绪,那确实是一种无奈何不甘,可见张仲景这番话确实是发自内心。 许辰倒是能够理解张仲景这番心情,毕竟对张仲景而言此时正是世事巨变的历史节点,会对未来产生好奇也实属正常,难免也就会感叹时间不够的遗憾。 “其实未来如何并非本座决定,或许再过不久本座也将退下,那时候这天下便要交由他人之手了,往后是好是坏,且看他们本事。”许辰站起身来,面朝着远方的夕阳有感而发。 “什么!”张仲景顿时一惊,也是跟着一下站起来:“国相要退了!” 许辰背对着他点点头,语气十分平静:“大约还剩下最后一件事还未了却,待此事一了,本座便可以功成身退了。” 张仲景张大嘴巴一时无言,他没兴趣知道是什么事情还没了却,他只关心许辰要退了这件事。 很难想象,站在许辰这个位置的人,还能愿意主动急流勇退。 这位国相,可才只是四十岁出头而已,正是当打之年,完全没有任何退下的必要。 当然,在震惊之余,另外一个巨大的问题出现在张仲景的心里。 咽了口口水之后,张仲景死死盯着许辰:“国相之后,欲指谁接任?” 正当此时,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步入庭院,先是朝着许辰和张仲景各自行礼,这才开口说话:“父亲,张先生,饭食已备,还请移步用餐。” ------------ 第524章 公私 厅堂之中,食案皆已分置,上面已经摆放好各类吃食,不多久主人客人也陆续入座,虽然只有张仲景这一个客人,但是主人家却给足了尊重,不仅许辰作陪用饭,家中女主人蔡文姬以及许玄许夏一儿一女也是一同用食。 国相府的餐食实际并不奢华,但胜在用心,府中的厨子都是许辰亲自调教出来,早已精通各类烹制手法,普通的餐食也能做得极好。 主客两人各自寒暄行礼之后,便也安静的开始用饭,只是食物虽然美味,张仲景却没有什么心情。 他的心绪依然还在刚才自己询问的问题之上,没有得到许辰的回答,他的心里始终安稳不下,这个事情干系实在是太过重大。 一边用饭之时,他还时不时往对面坐着的许玄看了看。 已经十几岁的许玄如今正是风华正茂,气质上则兼具着少年的灵性和长子的沉稳,一举一动皆是礼仪端正不失分寸,任谁来看了都不得不说上一句英杰少年,最难能可贵的是许玄眉眼几乎与许辰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作为许辰的儿子,许玄其实本应该是为天下所瞩目的,这是一个生来就应该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身份。 但实际上从小到大许辰就鲜有带他在公众露面的时候,足够低调的状态让外界对许玄了解甚少,许辰刻意的安排之下,许玄一直都是以普通人的身份在外读书,外人鲜有知道他真实身份。 当然,许夏也同样如此。 不过这些都是对外人而言,张仲景就十分熟悉许辰的这对儿女,也时常有教导许玄许夏一些学识,说是他们的半個老师也不夸张。 现在他这个老师却没有半点关心他们学业的心思,而是一心在思考另一件大事,这件事的结果甚至要关乎到玄夏这个国家乃至华夏这个文明未来的走向。 嘴里的食物此刻只如嚼腊一般,张仲景的目光只在许辰与许玄身上移动。 他比任何人都相信许辰对理想的忠贞,但在这样巨大的诱惑面前,还是会让他忍不住开始浮想联翩,真的有人能忍受得住这样的诱惑吗? 这究竟会是公天下的美谈,还是回归家天下的轨迹 “仲景刚才问我,在退下之后会由谁接任?”许辰原本在平静的用饭,但冷不丁蹦出一句话来,却是继续刚才和张仲景的话题。 张仲景闻言,心里猛地一震,却没急着回答。 他先是看了一眼蔡文姬,发现蔡文姬神色平静,显然早就知道这个事情,但当他再看向许玄许夏的时候,却发现这对兄妹却神情茫然,却明显不知此事。 回过神来,张仲景搁下木箸:“国相记的不差,我刚才正是有此一问。” 许辰笑了笑,明明是足以震荡朝廷的大事,但说出来却只如闲谈一般轻松:“谁来接任不由本座来定,此事自有教义所言,届时照程序推举而定即可。” 话音一落,众人却神色各异,蔡文姬仍是淡然处之,毕竟早已经知道答案。 张仲景则是大大的松了口气,自然道教义为国之根本,如何确立国相自然也有明确说法,既然许辰无意挑战自己立下的教义,那也就说明玄夏不会再往家天下倒退而去。 只有这一刻,张仲景才算是真正放心下去,心里也对许辰更加钦佩,眼前这个男人最终还是忍受住了可谓是人世间最为巨大的诱惑。 时代早已经变了,许辰自己种下的思想已经唤醒天下人的意识,连小民尚且不能接受再有皇帝骑在头上,更不要说张仲景了。 千难万苦都走过来了,若是在最后一步垮掉,恐怕真要让天下震动了。 更加让张仲景安心的是,如此之后,后续的接任者便再也不可能行倒退之举,毕竟连许辰都没有做的事情,那以后没有任何人有资格去做了。 不过十岁出头的许夏倒依然还是迷糊的模样,似乎还不太理解许辰说的究竟意味着什么。 众人之中,只有许玄神色变动,在瞳孔微微震动之后,最后他却忍不住苦笑一笑,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虽然许玄细微的神色变化很快就回归平静,但特意往他那里看了一眼的许辰,却敏锐的察觉到了。 知子莫若父,自家儿子在想些什么,许辰如何会不明白,某种程度上自己这么早退下职位,很大程度就是打断一些不该有的念想,这种念想不仅仅是许玄本身的念想,也是很多其他人在许玄身上倾注的念想。 政事,就是这样肮脏阴私的事情啊,任何时代都从不缺乏野心家 张仲景也慢慢领会过来,许辰选在这个时候当面谈及这个话题,大约就是为了借着话题说给许玄来听的,却没想到父子之间也要用这样拐弯抹角的方式。 摇了摇头,张仲景不再多想,便看向了许辰:“我还是不太明白,国相明明正在壮年,为何却急于退下?” 许辰一笑,似是带着几分玩笑道:“如今玄夏已经走上正轨,本座在与不在都无甚影响,继续留任下去怕是要让人觉得厌烦,不如早些退了的好。” 张仲景为之沉默,他觉得这不算是什么必要的理由,只是许辰既然不愿袒露内心,他也不好追问。 其实并非许辰不愿袒露,而是没法袒露。 于许辰而言,作为一个时代的外来者,现在就是把一切交还给时代中人的时候,他该做的事情都已经做了,这个坑没必要继续占下去。 当然,这么做更大的原因,还是他更想作为一个旁观者观察玄夏的未来,他需要看看把自己从玄夏剥离出去之后,这个新生的文明是否能够平稳的自我发展。 这毕竟是自己一手打造的世界,没人比许辰更希望玄夏变得更好,只不过只有自己不在之后,才能真正看清玄夏的能力。 如果自己退下之后并不会对玄夏产生什么巨大影响的话,那就说明这个时代已经不再必须需要自己了,这个新生的文明可以自行成长壮大,自己才能彻底安心下来。 ------------ 第525章 大小 张仲景走了,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至于这个答案是否令他或者他代为询问的傅燮刘协满意,那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许辰亲自把张仲景送走,也不禁有所感怀,他明显感觉到张仲景身上已经带着相当的暮气,恐怕此后的余生已经不长。 来到这个世界,随着年龄的增长,许辰对于每一个亲友都十分看重,那都是他在这个世界上一個个的锚点,每少一个这样的亲友,自己也就与这个世界少了一分联系,所以他并不乐于见到他们远离自己。 目送着张仲景的背影远去消失,许辰也只有一声轻叹而已,紧接着一个小手就抓住了他的袖子,随之而来就是一道清脆悦耳的女孩声音。 “父亲,你好不容易歇息一天,可不能只与张先生下棋,我也要与你下!”许夏嘟着嘴,一脸的不乐意,也不等许辰回答,就拉着他往屋中走。 许辰无奈一笑,嘴里只能说着“好好好”的话,便被许夏拉着走回院中。 虽然天色已经黑了下去,但房中点起油灯蜡烛却也通明,照明条件用以下棋却绰绰有余,虽然如此,许辰却也还是想到如今工事院及玄夏学宫正在攻关的电灯研究。 如今虽然设起电路,但也多是供给工厂电力驱动的机器所用,倒不是百姓不愿意生活用电,而是电力应用还需时间,要等往后各类电器都开始出现了,电路铺设才能真正普及,而工事院和玄夏学宫就有诸多相关的研究。 许辰就十分期待自己能尽快用上电灯,不仅仅是为了提高照明,也是为了感受现代科技成果的气息。 如今玄夏科技上的成果越是接近后世,就越是让许辰感到亲切熟悉,似乎能借着这些东西跨越时间与后世链接一样,那实际上是穿越者灵魂的共鸣。 不过虽然工事院和玄夏学宫的实验室在这上面的研究已经有所进展,但要真正取得成熟的成果却也不是短时间的事情,许辰心里也明白要等待府中被电灯点亮,恐怕还需耐心等待。 “父亲,您在想什么呢,专心点!”许夏刚刚摆好棋盘,一看许辰走神的模样,顿时瘪嘴叉腰装作生气的模样。 “知道了,这就好好下。”许辰这才回过神,歉意一笑之后,左右看了一眼便道:“你大哥怎么不在这里,以前你我下棋,他可都要在旁边指手画脚的。” 许夏不以为意道:“他被母亲唤去不知有何事情,便不管他了,没他在旁边我下得还清净!” 许辰闻言立即就意识到大约是蔡文姬知道儿子的一点小心思,如今正在帮他排解忧思,做太子的那点念想被彻底掐灭,只怕许玄自己也难免失落。 自己来到这个世界虽然带来了翻天覆地的变革,但这个变革太过剧烈,世人前一秒还处于君君臣臣的世界里,下一秒就开始接受先进思想,实际上这个过程并不是那么顺畅。 即便是自己的亲儿子,在这样震荡的时代中也未必就能有那么高的觉悟,而处于这样的高度上,再加上一些有心之人的旁敲侧击,也难免会让许玄有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只是这个幻想在今天被许辰一下击碎,这让许玄不得不开始接受现实。 许辰只在心中暗自叹息,有些事情即便是自己也不能避免,许玄才只是少年而已,心思却已经不再纯净,某种程度上这何尝不是“帝王”家的悲哀。 很多时候,许辰心中都是思绪极重,才刚刚回过神便又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这也是因为身处高位不得不多想。 好在“吧嗒”一声棋子移动的声音,重新把许辰的注意力拉了回来,这才没让许夏为之气恼。 看着眼前的棋盘,许辰不禁有些头疼,这自然不是与张仲景下的围棋,而是昨日才教给她玩的斗兽棋,规则更加简单易懂,更适合孩童游玩。 只不过这教过之后,许夏便一直缠着自己要玩,这就让许辰有些叫苦不迭了,自己哪儿有那么多空闲时常下棋,早知就不教了。 不过如今心中再怎么无奈,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下起来。 这一下棋,许夏竟也进入状态十分认真,父女两人你一着我一着玩得不亦乐乎,只不过从许辰每一着几乎都是立时响应,而许夏却要认真思索的状态来看,究竟是谁更加游刃有余就不必多说了。 不多久,随着许辰老鼠棋一下吃掉许夏的大象棋,第一盘的胜负就已经分明。 许夏顿时瘪了瘪嘴:“再来再来,三局两胜,这一把我大意了没好好算,让你偷袭了一把,下把我一定能赢!” 许辰这时倒也一笑,这不就是人生三大错觉之我能反杀:“下就下,为父可不会让着你,到时候输了可别哭鼻子!” 许夏吐了下舌头,便重新复位了棋盘,两人再度杀了起来。 又是好一会儿的棋盘交锋,只是这一次结果还是如出一辙,当一着绝杀之后,许辰便看着许夏含笑不语,这顿时让许夏气急败坏起来。 “不算不算,五局三胜,我还能赢!” “你这丫头,不是刚刚才说三局两胜吗,怎得又开始耍赖了,是不是输不起!” “谁输不起了,我明明说的是五局三胜,是伱听错了才对,父亲您才是以大欺小!” 说罢,许夏也不管许辰如何回应,就自顾自再度摆放棋子。 许辰见状也只是觉得好笑,这只是父女两人之间的亲子游戏而已,倒也不必对耍赖上纲上线,接着便拿起棋子继续下着,反正许夏也下不过自己。 而这一次,也一样不出所料,最终还是以许夏输棋告终,但这一次许夏却眼珠子一转,孩童心性又上来了:“不对不对,这棋就不对,哪儿有老鼠吃大象的,肯定是规则有问题,不然我不会一直输。” 许辰顿时一笑:“老鼠如何就不能吃大象了?” 许夏理所当然道:“当然不能了,大象可大得多,老鼠怎么能吃,这不合常理。” 不知为何,听到许夏这番话,许辰却是心中一动,似是又犯了老毛病走神想到别处去了,好在这一次他很快就回过神来。 想了想后,他却有些意味深长的回答:“这老鼠就得能吃大象才行,不然游戏可就玩不下去了。” ------------ 第526章 青天 一个年约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从远处骑马奔来,来到青州署衙门口之后便快速翻身下马,随后直接把马缰丢与一旁的门吏,便匆匆往署衙内部之中走去。 虽然他并没有身穿公职制服,但是属下的吏员却也没有任何阻拦的意思,就这么任由他进入其中。 青州署衙的每个人都知道这年轻人的身份,这正是如今青州牧管亥的大公子管良,都知道身份,也就没人会去和顶头上司去找麻烦。 在青州这地界,从官员到百姓,那都得看管亥的脸色。 唯一让他们有些好奇的是,管良这般焦急的模样,究竟是碰上什么事情了。 下面的官员吏员们见到管良这样慌张的模样,多半都以为这是管良自己闯了什么祸事来找管亥出手摆平来的,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了,当父亲的哪有不给儿子擦屁股的。 不过对于管亥堂堂青州牧来说,没有什么事情是摆不平的,这样的封疆大吏,不论在什么时代,那都是只手遮天的存在,只有管亥成为别人麻烦的份儿,而没有别人给管亥找麻烦的事情。 然而青州上下的官吏们也十分明白,青州牧还不是管亥仕途的终点,今年很快就要到来的吏部考核之后,管亥这个开国功臣或许就将更进一步从地方迈入中枢,真正登堂入室走入玄夏绝对的政事中心。 就这还是管亥曾经与张白骑张饶在讨伐曹操一战有过重大过错才会升迁的这么缓慢,其余的开国功臣早早就已经在中枢担任要职许久了。 不过这一次的吏部人事变动,管亥进入中枢在外人看来已经是十拿九稳的事情,便是熬资历也该轮到他了。 这不仅仅只是对管亥的好事,对于青州下边许多官员来说也一样是值得高兴的事情,管亥如果步入中枢,也就意味着他们很多人在中枢便有了靠山。 中枢官员与地方官员,便是这样暧昧不清的关系。 管亥在青州任职许久,这里早已经自成一股以管亥为中心的地方官员派系,管亥一旦走入权力核心,派系之中的官员自然也是水涨船高,这样的利益团体从来都是一荣俱荣。 对这件事,青州上下都是翘首以盼,管亥也同样如此。 署衙深处的小房之中,管亥正在软榻之上斜靠着假寐,虽然时日正是炎热,但在他房间之中多摆放着大块冰块,旁边更有妙龄女子在轻摇羽扇,他一身宽袍大袖袒胸露乳好不舒坦。 诸多手段之下,竟是让他在这酷暑之下感受凉爽。 直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才打断了屋中的闲适享受。 “父亲,大事不好了!” 管良竟是连礼仪也顾不上,猛地推开门就闯了进来。 这一下就把管亥给惊了一下,等他坐起之后脸色也就阴沉下去,但毕竟是自家儿子,他还是没有立即就发作怒火。 摆摆手把女子叫了出去之后,他才认真打量了一眼管良。 此时管良满脸通红身上也大汗淋漓,衣服都已经被汗水湿透紧紧贴着身体,头上的发丝凌乱粘连在脸上,那狼狈模样立即就让管亥不满了。 “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有何事需要如此着急!” 管亥倒是不急不忙,冷声训斥一句之后这才开始收拾起自己的衣服。 自家儿子自己知道,管良性情与他自己一般贪图享受,这些年也没少闯祸,什么凌辱良家杀害平民这些事情皆有做过,不过这点小事对他堂堂青州牧自是算不得什么,随随便便就能平息下去。 手掌一方土地的生杀大权,自然有面对任何风浪的底气。 然而管良却没有一点他的风范,那女子刚刚走开,他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抱着管亥的腿不肯撒开,脸上更是半点血色都无。 “父亲,大事不好啊,大事不好啊,儿子刚刚听闻京城爆出了科举舞弊的大案!” “什么!” 听到科举二字,管亥脸色顿时大变。 自朝廷南征大胜收复凉州之后,便开始了第一次的科举取士,天下士生终于有了一个通往仕途的正式通道,此后天下人想要争取公职,不论是官员还是吏员,皆要通过科举这個途径。 科举的出现,彻底打破了士族豪强察举制垄断仕途的格局,从而让天下人都有了上升通道,此举不可谓不重要。 只是对于有些人来说,他们却未必喜欢这样,比如管亥就不太乐意。 这天下是自己费劲巴拉打下来的,那作为功臣之家理应与国共享才对,自己的子孙不应该还需要什么考试才有资格入仕为官,像大汉那样征辟察举才对得起自己的劳苦功高。 下面的泥腿子们屁也没干就能过来摘桃子,简直岂有此理! 当然,他心里的怨念是不会表露出来的,朝廷制定这些政策还没有他说话的份,不管他服还是不服,只要想延续自家富贵,那他就只能乖乖让管良参加科举。 奈何管良天生就不是什么聪明人,学问完全不精,管亥也只能想尽办法打通了关节,这才终于在去年让管良进京通过了科举。 只是如今听到爆出了科举舞弊案子,管亥立马就坐不住了。 虽然几率不大,但管亥还是得考虑一下查到自己身上的可能? “详细情况究竟如何,都已经查到谁的头上了!” 管亥一把抓住管良的领子,黑着脸就询问起来。 管良哭丧着脸,就低声说出了一个名字,而这个名字说出之后,管亥便是瞳孔紧缩。 要命了,这个名字正是自己打通的官员,而这个人已经被朝廷所抓获。 “孩儿听闻消息,朝廷对此案极其重视,国相下令由御史台会同刑部共同审理此案,案件在他们经办之下如今已经落罪的官员不下数十!”管良颤颤巍巍的道。 管亥眼睛一瞪:“你说什么,已经定罪了?” 管良苦笑一声,点头道:“此案其实一直是秘密审理,孩儿知道消息的时候,便是朝廷已经结案公布了,若是孩儿所料不差,只怕下一次朝廷发来的邸报就会刊登此案。” 管亥愣了一下,随后深吸一口气:“怕是等不到邸报先来了。” 似乎是老天爷在响应他这句话一般,只听见外边忽然传来一阵脚步,随后就是官署吏员慌张的叫喊:“州牧且快出来,御史台来人了!” ------------ 第527章 不对劲 青州署衙一片寂静,两拨人在府衙的院中彼此对峙,一方是府衙本身的官员吏员,一方则是二三十个面色冷峻的御史台官吏,虽然他们都同属于玄夏体制,但此时的气氛却有些剑拔弩张。 在青州官员群体之中,为首的一人正是刚刚才穿戴好衣服的管亥,虽然他已经知道这波人必定是冲着自己来的,但他还是十分镇定。 御史台意味着什么,管亥自然明白,自从朝廷在战争结束革新官制之后,御史台作为一个直属中枢的监管机构,便一下成为了所有官员为之恐惧的存在。 这些年里,栽在御史台手里的贪官数不胜数,任何官员只要是听到这三个字的时候,基本上也就意味着落马的时候到了,说御史台便是天下贪官心中的梦魇,那是一点都不过分。 但管亥此刻却还是沉得住气的,毕竟御史台虽然战功赫赫,但直到现在办理的最高级别官员,也就是郡守级别了,而自己堂堂州牧,那也不是他们可以轻动的。 “这里是州府,你们想做什么!”管亥并没有把眼前的御史台官吏放在眼里。 只见一个官员走上前来,先是看了一眼众人之后才把目光落在管亥身上,随后平静的朝着管亥拱拱手:“本衙有要案需管使君接受审查,希望使君能够配合,以免大家没了颜面。” “要查我?” 管亥负手而立,冷笑一声:“某乃青州州牧,干系一方生民安定,是随随便便就能被你们带走的吗,要让我配合也无不可,先把田石头叫来再说吧!” 之所以能有如此底气,管亥自是依仗着青州牧的身份。 州牧虽是地方主官,但却是实实在在的封疆大吏,有足够高的品级和身为开国将领的资历,管亥自然不会把一般的官员放在眼里,即便是御史台的官员那也不行。 到了他这种级别的官员,本就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查办的,至少也要中枢朝廷点头才行,他若不愿配合,地方御史台衙门还真拿他没什么办法。 “既然管兄指明叫我,那我也只有应邀前来了!” 正在双方对峙不上不下的时候,从御史台官员们的后方却猛地响起一道声音,随后御史台官员们便分开一条道,一個人就从后方走上前来。 管亥前一秒还在冷笑,但听到声音看清来人的时候,他的笑直接就僵在脸上。 那不是正是自己刚才点名的田石头又能是谁。 如今的田石头,正是玄夏的御史大夫,是那个让天下官员战战兢兢的一把利剑,而这柄剑现在却出现在了青州,指向了自己。 管亥的心一下沉入谷底,他万万没想到田石头居然真的来了。 仅仅只是为了科举舞弊一案,这动静是否太大了点? 田石头走上前去,看到管亥阴沉着脸一言不发,顿时就笑了,随后从怀里掏出一份东西。 一张白纸被田石头抖开展示在管亥面前,纸的最上面是红色的“调查令”三个大字,纸的中间则是调查令的统一模板,关键的是纸的最下面,那里有一个印章和一个签名。 看到下面的时候,管亥两眼一黑,差点一口气没过去。 那上面分明是国相印,还有许辰的亲笔签名。 “某奉国相之命,持调查令往青州办案,此案关乎甚大,需现青州州牧管亥进行配合,管使君若是没有什么疑问的话,现在就可以跟我们走了!” 田石头让管亥把调查令看了个清楚,这才慢悠悠的又收了起来,一张脸如同铁石一样冰冷,就这么静静地看着管亥。 管亥只觉得自己似乎被阴鸷的鹰隼盯住,一种强烈的危机感包裹了全身。 “是什么案子会牵扯到本州牧!”管亥死死盯着田石头。 田石头淡淡一笑,让开侧身,往后面一引:“等管使君到了御史台,自然就知道是什么案子了,现在只需要跟我们走就可以了。” 管亥沉默一会儿,随后道:“某可以配合,只是此事太过突然,某尚有些私务需要安顿,可否宽限两日时间。” 田石头只是平静地摇了摇头,态度已经不言自明:“管使君最好还是主动配合,若是让我们采取强制手段,那时候便是一点体面也没有了。” 管亥闻言浑身一震,终于是不得不认命了。 却见他一抖衣袖,看了一眼周边的青州官员们,沉声说了句话:“尔等不必惊慌,本官不过是配合办案,审理清楚也就可以顺利回来,在此之前,青州事务便交由你们经办,尔等所行诸事切记要谨慎细致,莫要出现什么错漏,若是坏了民生,那可就不美了。” 诸多官员皆是行礼回应:“吾等知晓。” 管亥点了点头,这才看了一眼田石头,抖了抖袖子冷哼一声之后,便往前走去。 直到现在,管亥也没有想明白,科举舞弊案虽然不是什么小案子,但是怎么会弄得这般大动静,御史台这样行事根本就没有留下一点面子,摆明了是要往死里去办了。 难道一个舞弊案,就让自己堂堂青州牧落马,这岂不是太过可笑了? 理智上管亥怎么也觉得此事不合情理,他应该相信自己可以顺利渡过此劫才对,但直觉上他还是难以抑制地有种不安,这种不安的根源,还是在于那调查令上国相印和许辰的签名。 很快,管亥就被带出署衙,而紧随着他被带出来的还有一人,正是刚才进来报信的管良。 这个结果管亥并不意外,在听到舞弊一案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事儿必定要牵扯到自己头上,作为直接当事人的管良自然也逃不过御史台的调查。 不过对此,他还是有点准备的,作为一方大吏,他也不会傻到在打通关节这种事情上留下什么明确证据,甚至于那个被抓的官员现在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给谁行了方便,所以根本就找不到自己头上来。 这件事能找到这里来,其实只不过是管良作为此次舞弊案中的考生被牵连其中而已。 然而,这也是令管亥最疑惑的事情,他想到御史台可能会来,但应该是来找管良的才对,不该是来找自己的! 不对劲,很不对劲。 ------------ 请假一天 rt ------------ 第528章 手段 “你们还有什么想问的?”密闭的房间之中,管亥坐在一张狭窄的小凳子上,眼神冰冷地盯着前方的田石头:“舞弊一案与某根本就没有半点关系,吾儿也只是遭受牵连而已,你们一点证据都没有,凭什么对我进行调查!” 自从来到青州御史台衙门之后,管亥就被直接带入这个小房间,这样的房间,通常都是在审讯犯官时候的标准配置。 房间的陈设十分简单,除了一张软椅其他的什么东西就都没有了,但椅子虽然软,却不是为了让犯官享受的。 实际上整个房间,从墙壁到地面,都被厚实的皮革和棉毛填充包裹起来,这杜绝了犯官任何自残自杀的可能。 通常走入绝路的犯官在铁证之下,或是内心崩溃,或是要替别人遮掩,就会采取极端做法结束生命,才需要这样的软包房来进行审问。 御史台的做法手段,在玄夏官场早已不是秘密,每一个走上仕途的人,一定都曾经幻想过自己会不会也有进去的那一天,管亥当然也是想过的,而今他却真的进来了。 他还知道,御史台除了这个软包房之外,还有一套在官场为人盛传的大记忆恢复术。 来之前,他觉得自己大约不会有这個待遇享受大记忆恢复术,毕竟舞弊一案还不至于让御史台如此审理自己,这是对待那些已经有相当不法证据的犯官才会用的手段。 而舞弊一案基本牵扯不到自己头上,就算真的查到自己这儿来,这种很大的案子其实也是相对的大,在自己这个级别的官员面前,那又算不了什么,御史台不可能因此在自己身上这么乱来。 只不过在进来不过半天之后,他这种自信慢慢就消失了,因为他发现田石头还真的上手段了。 其实御史台的手段并不怎么酷烈,通常也就是用些小方法和犯官消磨意志,虽然强度不高,但胜在一个折磨,很少有人能在那样恶劣的环境中坚持下来。 这个时候,御史台都不必做什么太多的事情,只是让管亥老实待在房间,都足够让管亥难受了。 在这里可没有妙龄少女给他扇风,更没有大冰块给他消暑,他只能在这闷热窒息的密闭房间里硬生生熬着,半天下来,他身上早已经大汗淋漓,汗水如同溪流一样往下面流去。 在这样的情况下,御史台不断的询问,让管亥很快就陷入到疲惫的状态之中。 “你们没有任何证据,就往某的身上胡乱攀咬,假借调查之名对某行软禁之举,这不符合程序,我不相信国相会让你们这样胡作非为,定然是你们用什么办法蒙骗了国相!” 管亥什么也做不了,只能不停的给自己擦汗,让他深感不安的,是田石头在窗外挂起的一个铁锣,这其实是一个信号。 这意味着,御史台已经开始上手段,这就是不打算让自己睡觉的架势了。 可以相信,这次询问恐怕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而在此期间只要自己有一点入睡的苗头,窗外的审问人员都会立即提供敲锣的叫醒服务,高温已经十分折磨了,如果连觉也睡不了,那铁人也不可能扛得住。 “即便你们有监察百官之职权,也不是这般胡作非为的理由,现在让某离开的话,你们尚有回头的余地,如若不然本官往后定然会亲自去国相面前为此事讨个说法,届时的后果就不是尔等能够承受的了!” 他虽然表面上平静,但内心已然开始慌乱了,嘴里也不禁开始对田石头恐吓起来。 然而这种把戏田石头早就看过不知多少,自掌管御史台以来,田石头审问的官员数不胜数,这些犯官犯下的罪行虽然各不相同,但是接受调查时常有的一些反应却大同小异。 管亥虽然位高权重,但慌乱起来这色厉内荏的模样,与一般的官员也没有什么不同。 田石头只是嘴角勾了勾,淡淡笑道:“管使君就不必替御史台操心了,还是先关心一下你自己还有没有机会离开比较好,我劝伱还是老实配合调查交代事情,坦白从宽,将来判决的时候至少还能视情况给你减轻些许惩罚。” 听闻此言,已经十分疲惫的管亥却瞪起了眼睛,愤怒让他恢复了几分精神:“我已经说了很多遍,科举舞弊一案与某无关,即便吾儿正在此期科举被牵连其中,你们应该调查的也是他而不是我!” 管亥心中的底气,便是自己的手脚足够干净,就算御史台真的查出点什么,也就能止于管良身上,自己完全可以独善其身,最多也就是一个治子不良的说法,绝对不可能出什么大事。 田石头神色平静,一双锐利的眼睛似乎洞察了管亥心中所想。 两人眼神对峙好一会儿之后,他才冷冰冰的开始说话。“管使君似乎有些误会了,我们可没有说过你与舞弊一案有直接关联,此案我们自然会彻查管良,管使君只需要配合调查便好,只要查明与使君无关,自然不会就此案继续为难使君。” “既然如此,你们现在就应立即放我离开,没有任何证据,御史台也没资格长期软禁一方州牧!”管良精神一振,似乎感觉了脱困的希望。 田石头闻言,先是沉默一阵,随后低声笑了起来,笑声之中充满了嘲弄的意味。 管亥顿时愣住,虽然心中恼怒之极,但在这种时候他还是忍耐住怒火,冷眼看着田石头在耍什么把戏。 “使君莫急,舞弊一案可以暂且不急,但其他的案件咱们还是要说个明白的,若是使君不交代个清楚,这御史台的门只怕使君是没机会出去了!”田石头双手抱胸,语气讥讽的对他道。 当话音落下,管亥的瞳孔猛然收缩,这时候他终于意识到,舞弊案只是个幌子,御史台是冲其他事情来的。 那么问题来了,他们究竟是冲什么事情呢? 虽然心中惊涛骇浪,但是管亥努力稳住心神:“某听不明白,还有什么案子与某有关。” 田石头冷笑一声,便如报菜名一般的细数案件:“收受脏钱、包庇下属、豢养帮会、滥杀人命、凌辱女子.管使君任青州州牧,这些年做了哪些事情,恐怕不必某一件件说出来,你自己最为清楚才对!” ------------ 第529章 折磨 当当当当! 明明已经是深夜的静谧时刻,这时候大地上的生民都应该进入到休眠的阶段才对,但突然一阵紧促而巨大的锣声猛地响起,一下就打破了夜晚的安静。 刚刚才眯起一点眼睛开始不住点头的管亥,立即就从迷糊之中惊醒过来。 这一瞬间他有种强烈要入睡的困意,但是外界的打扰还有坐在凳子上极度难受的身体感受,始终让他难以进入睡眠。 如果可以,他真的很想直接躺在地上好好睡上一觉,这样才能让已经顶着高温接受盘问整整一天的他恢复精神和体力,但是外面的田石头却根本不可能让他闭上眼睛。 这注定是一场极度不公平的较量,管亥只能以自身硬挺着,但田石头却可以与其余人进行轮换。 果不其然,看到管亥极度疲惫被锣声惊醒之后,田石头便站起身来,用冰冷的目光居高临下看着管亥,不管管亥以前是什么身份,只要进了御史台的官员,那在田石头眼里就只能是一个等待审判的犯人。 “使君今夜好好休息,明日某再来作陪。” 听到声音的管亥抬起头,在依稀的月光之下,田石头阴暗的面庞宛如一尊恶鬼,那锐利而冰冷的眼神直让管亥心头一颤。 以前听闻别人对御史台尤其是田石头畏之如虎,管亥还不曾当回事,作为曾经主动率众归附黄巾的早期功臣,黄巾之中能让他看得起的人没有几个,很显然田石头这样的家伙并不在此列。 只有今天亲身面对田石头的时候,他才感受到这把许辰打造出来的利刃有多么锋利。 直到田石头转身远去,管亥才不自觉松了口气,如今他也只能咬牙硬撑给自己打气,他相信自己不在的时候,下面的青州官员会把手脚清理干净。 大家都是在官场混了许久的老狐狸,这种敏感关头大家都知道应该做什么,无论如何都不会给御史台留下什么实质性的东西。 这样的想法,也在给管亥提供支撑下去的动力,虽然现在的处境十分折磨,他也不会松口分毫。 御史台提出的案子一旦全都证实,管亥十分确定不仅自己的仕途将要完蛋,甚至于自己的生命也要终结。 没人比他更清楚他做了些什么,这些事情做的时候无所顾忌,但一旦遭到调查清算,那就要命了。 这一夜,管亥在昏昏沉沉之中,不知道听到多少次锣声响起,那种意志的煎熬让他痛苦欲死,但他只能咬牙硬撑,只是在一次次的迷糊之中,他脑海里不由自主想起玄夏曾经公示过的那些被处死的犯官名字。 一直以来朝廷在清理队伍的事情上都十分重视,每一次查处犯官的案件,都会通过邸报在内部通告,以此警醒全体官员。 而现在管亥就不得不开始思考一个问题,自己会不会也跟这些犯官一样,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他是恐惧的,也是憋屈的,自己辛辛苦苦打天下是为了什么,不就是挣一份功业好享受权势吗,不然的话那么拼命不都白拼了。 我费劲巴拉征战天下,难道是为了给百姓当什么公仆,这他娘不是扯淡了? 像大汉那样,士大夫与天子共天下有什么不好的? 管亥从来都不信自然道所说的那一套,奈何他根本就不可能逆转玄夏的道路,相反他还要小心翼翼的隐藏内心,不然的话玄夏必定没有他的一席之地。 即便是成了青州牧,掌握一方土地的生杀大权,想要做些事情却也要偷偷摸摸生怕为他人所知,这种感觉让他实在是太过不爽了,而除此之外,更让他难受的,还是内心深处难以抑制的恐惧。 那些事情越是做得多,他越是内心不安,现在这种恐惧终于照进了现实。 当第二天来临,阳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恍惚的管亥眼中终于是多了一丝神气,回想起昨夜的折磨,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煎熬过来的。 只不过昨天不是结束,今天才是开始,这意味着自己即将开始接受新的折磨了。 果不其然,天亮之后,外面的御史台官吏便又换了一批,这让管亥心中绝望,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只被逗弄的公鸡,在这样无止境的折磨之中,再骄傲的公鸡也要低下头冠。 虽然换了一批御史台官吏,但是这些人却都是一個模子刻出来的,问的问题依然还是那样的令人烦闷,而且都是已经问过十几遍的问题,他们却依然不厌其烦的重复询问。 所问内容,包括不限于认不认识某个人,你在某一天做了什么,这个案子你知不知情,这个项目你是出于什么想法通过的,这块地你为什么批给某某人等等, 这其中涉及的案件之广细节之多,管亥自己也根本记不得那么清楚了,他只能机械式的予以回应。 只要听到这些问题,脑袋就有一种要爆炸的冲动,那些声音就像是环绕在耳边的苍蝇,怎么也驱赶不掉,只能默默忍受。 当然,他也意识到,再这么问下去,自己迟早要出现纰漏,只是他也无力改变什么。 如此一直坚持到了中午时分,酷热的煎熬再度开始,管亥只觉得自己呼出的气都宛如蒸汽,但当田石头带着一行人来到这里的时候,随后的事情却让他浑身开始冰凉起来。 只见田石头一挥手,两个人很快就搬了张桌子进了屋里,随后把一摞摞的纸张搁置在桌上。 田石头随后也走入屋内,就在管亥的对面坐下,看了一眼管亥之后,他冷然开口:“管使君不要怪我没给过机会,有些事情即便你不说,我们一样可以查到。” 说罢,田石头从桌上抽出一张纸来,摆在了管亥的面前。 管亥低头一看,就在纸上看到了一长列的地址,而这些个地址让他呼吸都停滞了一下。 “这些房屋商铺工厂使君应该不陌生吧,虽然名义上这些东西都挂在别人身上,但使君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些都属于谁,仅以我们粗略统计,这些东西的价值都堪称天量,使君的胃口还真是不小。” 田石头冷笑一声,一巴掌拍在那一摞纸上:“既然我们找到使君头上,那自然是有备而来,这里还有诸多凶案命案以及贪赃的诸多证据,你看需要田某给使君一一细数明白吗?” ------------ 第530章 我没错! 田石头如天神一样冰冷无情的声音落下之后,管亥浑身一震,大脑一片空白,这一瞬间他就有种大势已去的预感,正如田石头所说,有些事情并不是自己否认就能逃过一劫的,只要御史台有足够严密的证据链,就算自己再怎么嘴硬,也不能改变结果。 当然,即便是如此,他也不可能就此就范,毕竟这里一松口,就意味着自己彻底的 眼睛里的情绪非常的复杂,他此时此刻也没办法具体的形容出这古怪的心情。 席卷全世界的战争就这样爆发,单纯就兵力而言,王族联合军的兵力完全不再联合政府之下,但是并没有人认为王族联合军有胜利的希望,毕竟,王族的军队,和身经百战的海军以及革命军比起来差距还是很大的。 在他正打算联络其他人的时候,诸伏景光联系了他,主动告诉了他一部分的情报。 那一份步步为营混入进来的心思,早已经宣告叶凡是非常狡猾的敌人。 伙计眼前一亮,他平时所见都是一些散碎银两,哪里见过这么大一块金子? 从虚掩着的门缝里传来了食物的香气,光闻味道就知道里面的食材都是他喜欢的,外面又传来了御山朝灯放低音量打电话的声音。 弗拉德就像是流星坠落一样的被凯多直接击落,重重的轰击在地面上,粗大的裂缝蔓延开去,本来就四分五裂的岛屿现在更是有一块直接粉碎。 粗暴的将几间房屋给拆掉后,离央拿出一个空储物袋,灵识朝着房屋废墟覆盖而去,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废墟上的各种杂物都被收进了储物袋,空出了一大片地方。 一脚踹出,匕首落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那人也倒在一边,口吐鲜血,艰难起身。 他父母生前便恩爱无比,以至于生死不离,就连逝去都不愿分开,依旧依偎缠绵永不分离。 赵霄深深的吐了口气,他知道刚才只是试探攻击,真正的恶战才刚刚开始。 随着后场倒脚,马克勤慢慢的回到了中场线的位置拿球,在卢卡斯和奥雷里奥的侧后方,看起来他更像是左边后卫。 目前来说宿舍烹饪实力最差,但潜力仅次于幸平创真的田所惠,家里就同样有着一家料理店,其他人自然也不要多说。 莫一鸣强忍着身子痛苦,拳头握紧时,仰天嘶吼一声。这一声回荡时,立刻让他周围虚空,出现了阵阵波动,甚至在这波动之下,可怕的修为之力,狂暴而出。 夏子梦看着乔亦墨难受又硬撑着的表情,心里想,难道自己煮的菜真那么难吃? 大东解释一句,他也是有些兴奋,工程学居然还有这种用处,对机械类生物还是比较克制的。 身旁一道剑光闪过,巨蜥差之毫厘的躲过,让背上的骑士好生无奈,又无可奈何。 这玉清道派的弟子说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全然不知,他们所说的魔头,如今正在他的面前。 祭司,牧师,萨满还有其他的类似神职,可是都和神灵挂钩的,来到精灵世界这些日子,这其中的区别,薇恩还是很清楚的。 身材魁梧粗犷的大汉挥着一把大刀,舞的呼呼有风,对着身材相对瘦弱的青年或劈或砍,一招连着一式,显然大汉的基本功特别的扎实,在刀法上也是下过一番苦功。 不过来这里作训的官兵倒是很高兴,因为这里的护林队员几乎都是部队转业过来的,这个地方虽然有些偏僻,但还真的不是一般的热闹,热闹的同时有着自然的风貌,这倒是让过来的作训的这些官兵十分的高兴。 张运安再次摇头,三个四层强者,被人当猪狗一样的圈养,这一幕对他的冲击力很大。 晚上的时候沈浪是跟查理一起吃的晚饭,这些东西在近来之前经受了最严格的检验,当然了沈浪因为左手的缘故可是避免,但是查理就差了很多,他没有这个特殊的能力,所以只能靠其他人来帮忙了。 九天之上,天风浩荡,犀利的宛如兵锋,盈满天穹,恐怖的令人胆寒。 “他现在不是投靠了白风山主,未必回不去吧?”叶谦道,第五律和白舟没有打听到白风山主多少消息,只是简单听说,白风山主和井木部落关系匪浅,甚至连是什么妖兽都打探不出来。 守在通讯器旁,急切等待消息的黎塞留,狂怒之下,一口气将通讯器摔在地上,粉碎。 胖子他们一项一项地浏览了这次更新的所有内容后,最后才慢慢地走出缘分天空的房间,回到了餐桌面前继续吃晚饭。 但事实是,萧峰的太祖长拳,比他的降龙十八掌,好像对慕容更有威力。 沉默了片刻,林枫回答道:“可能是吧。好了,那你先忙吧,我马上派人去查一下,有什么消息会第一时间告诉你。”说完,林枫挂断了电话。 “婷婷,今天你如果跳下去,我一定会紧追着你一起下去。”刘思怡大喊着,从一开始他在焦婷的脸上看到了诀别,在到现在她眼神里隐约出现的恍惚,让刘思怡知道,他有机会,有机会让焦婷放弃死亡。 “唉……极品材料,就这么丢弃在这里……”微莲仍然徘徊在分解开的龙尸边上不想离开。 何况因为丑皇的原因,两人某种程度上已经捆绑在了一起,即便他不愿意让楚梅欣牵扯进自身的因果之中,恐怕也已经卷进来了。 后来勇猛彪悍的满州人破关入侵,九州大陆遍地铁骑,京都旦夕即破,朱姓皇室危急,只能再度求助于天机宗,紫月真人利用天机宗正始祖在几百年前提前布下的空间传送阵,把紫禁城整体挪移到了台京城中。 虽然火狮电视台今年经历了时尚音乐和体育频道的筹备动荡,但如今真人秀和美剧部门的双丰收,不仅让火狮电视台再次坐实了北美第一有线台的地位,也让火狮集团的磐石更加坚实,现金流更加充裕。 ------------ 第531章 此消彼长 “我要见教主,我要见教主,我为神教流过血,我为朝廷立过功!” 询问室里,管亥如同一头暴怒的野兽,他奋力的想要挥动拳头砸击眼前的一切,但是身上的镣铐限制了他的伤害能力,而且整个软包的房间,更是可以消弭破坏。 管亥虽然认下了自己做的各种事情,但却以极其顽固的态度否认自己做错了,如今走到了末路 那么与之配套的则是一双白色皮靴,索性也穿上了,正所谓人靠衣服马靠鞍,此子换上了这么一身,即刻形象大变,让人眼前一亮。 “我们可以抢它们吗?”墨月来了劲,他现在还只是皇品炼药师,要是在这里拿到尊品丹药,就真的太好了。 他越是这样子伤心难过,莫凌天就越觉得自己刚才做的事情是一件很严重很严重的错事。 李扬指了指门,示意我们听。这道铁门又矮又窄,除了他,只能再趴一个。我就不客气了,凑上前把耳朵贴在门上,很仔细听。 “要是爸爸和我们一起睡就好了。”一边的莫蓝蓝天真无邪的说着。 只不过,他们想错了原因,这一次对战,并不是因为浮云殿主殿被端了。 毕竟在天域中,不少的人随着自身实力的增强,都会越来越看重自己的颜面。 顾云昊偏着头,嘴角还挂着一条血丝,眼神一闪,却无话,他能说,他阻拦的后果,只是让这件事情更糟么? 我们走出大门时,正看到叶戴宁和秦丹一前一后走过来,后面还有个用绳绑得结结实实的人,正是丽丽。 萧天摆摆手,九人这才颤颤悠悠的各自回房,一个个的表情都显得那般哀怨,可萧天却仿佛没看见般毫不在意。 “走吧!”成功的从秦凝霜的话题转移到了前往楚国大营的话题,唐浩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言罢,唐浩五人便朝着秦国大营附近的楚国大营飞了过去。 上天看来是公平的,没有人可以要求十全十美,如果要她选择,当初她仍是会坚持用自己的爱情换回他的性命。她自私了很久,她不能让他带着爱离开,她要他为自己好好活一回。 “不,我现在的身份还没有到暴露的时候,我要给那林定天一个大大的‘惊喜’!”林胜淡淡的说道。 远远窥视的玄河,也猛地一惊,不过,随即他就明白了一丝,因为传说之中,强大的法罗往常,也是拥有着七千年前,雄霸西域的摩天王朝王族的一丝血脉的。 其实这也是正常的,毕竟他一直生活在魔兽深渊,对神迹大陆又有多少了解呢? 黄袍人顶上浮动着一个黑色的骷髅头,幻化出三只鬼脸也跃上天空参战。 说完,那身后的几个壮男便阴笑着,手里拿着棒球棍慢慢的向着17围了过来。 “那这么说来,卢团长是要明抢了?”柳朝风冷冷的看着卢朝风说道。 心里忽然起了一股很奇怪的感觉……那种感觉就好像是他之前来过这里一样?怎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感觉呢? 他的十万道太神法则,远远超过其他的太古神君大能的圆满之数,十二万九千六百道太神法则的强横程度。 要知道华东南本就以平原为主,除了原本的地下防空洞和紧急修建的避难所,许多人口需要向西撤离,至少近亿人的大撤退都会由九江附近到黄石城,最后才分散到西南山区。 ------------ 第532章 父子 “近来可有什么研究发明?” 傍晚时分,许辰躺在家中庭院的躺椅上享受公事之外的闲暇,此时天空阴沉风声呼啸,正是下雨的前兆,在这酷暑的天气里,他自是要好好享受这来之不易的清凉。 在他的旁边,正是端正坐在凳子上的许玄,许玄的手里正是今日新一期的《自然》期刊。 听到许辰的发问,许玄看着期刊 汪峥在山谷四周布了个简单的阵法,拜别姬鹰,脚踩飞剑急速离开,三符全开,二十多倍的音速,一个时辰左右,转眼过了十万里云路,并未进入东昆仑见其师傅,越过鸟脊向西昆仑飞去。 可达鸭喷出一股水柱呈抛物线,浇了狩猎凤蝶一脸,狩猎凤蝶全身湿漉漉的,属性暂时变为水系,因为翅膀浸水翅膀上的磷粉都被冲下,湿漉漉的翅膀太重都无法飞行。 “这个你可以放心,只要林家肯帮忙,别说那姑娘的腿,就是他们家也可以得到报酬的!”苏辰逸说道。 “我是不会承认的,她们也休想在我们身上捞到什么好处!”顾雨麟说道。 陈锡见到波纹后出现一些幽暗的密室,不禁眉毛上挑,他只是随意一试,没想到魔镜的作用还是蛮不错的。 战斗时间越来越长,观赏性也更高,配合知名解说的带动很容易观众席就一片呼声。 可是翅膀都扇不起来,如何能用银色风暴这种通过扇动翅膀产生风暴的技能呢。 一根尖锐异常的黑影搭到了缝隙之间,紧接着轻轻一拨,‘嗤啦’的响声之中,便如利刀切豆腐之般,只轻轻一勾,便将那看似坚硬无比的泥巢抓掉一角。 不是皮痒不想早点下手,只是他跟着明少身边时间长了,受到他的影响,动手前,喜欢先装装比,讽刺一下对手,显示自己的修养。然后,趁敌人不备,偷袭。 “如此那卑职就先去那边盯着,若有消息定然会立马通知伯爷。”赵百熊道。 既然话已经说的很明白,我们非走不可,不走的话苏晴恐怕有生命危险,我打算立刻带她下山,找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藏起来。 夏景帝的最后评语奠定了最后的基调,这位状元郎并非胜在试卷,并非因其恩师,而是那用心为民简在帝心,状元之名可见早已归属。 最后罗大鼻又出了一个主意,说是他们相面这行,还有一个鲜为人知的本事。就是摸骨。这虽然不是所有相面师都具备的本事,但对多数来说,跟厨子会雕刻一样,还是有些联系的。 转发的消息下附带一条通知,二十分钟后于东山指挥所召开紧急会议。于是赵明轩没能再坐多久,便不得不起身带他的部下先行告辞。 “旁边的是……付教授?”刑从连也像是没有完全反应过来,这样问道。 “有个问题很关键,凶手是否从一开始就在利用端阳,来完成整个栽赃过程。”林辰说。 刑从连习惯性拉开驾驶室的门,发现林辰却站在自己身后。他把钥匙在自己手上转了一圈,回头看着林辰。 这时,他突然发现一件事,那就是这里竟没了海水,就好像他们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一进门,陶羡就傻笑了一下:“谢谢爸!”彤彤要留学的事情,他怎么都想不到老丈人是站在自己这边的,想到就如梦如幻。 林辰赶忙起身,可就在他突然站起的刹那,他觉得眼前一阵晕眩,他扶住衣橱,却还是膝盖一软,倒在在地,失去知觉。 ------------ 第533章 最后的工作 自田石头亲赴青州抓住管亥开始审理,到最后一切案情全都厘清,总共历时将近半年,其中直接间接与管亥有关的案件多达数百件,整个青州派系由商人官员组成的庞大利益群体,更是多达数千人,在这张庞大的利益网之下,整个青州都没有一个地方不被其影响。 漫长时间的审查清算,最终纠正无数的冤假错案,诸多遭受迫害的百 她说:这么远,等我去救?早淹死了,脚板跑破,也只是个空人情。 到底是苏家的家主,哪怕才经历过一场生死,此时的苏振威仍旧不见半分惊慌。 那还不简单,只要月璃朝保安微微一笑。那个大叔立马被迷得神魂颠倒,乖乖的就放月璃他们进去了。 反正后续他们在路过正在开发建筑的空地前最多看几眼、都不敢凑上去。 “同胞们,倭寇赶走了,祖国迎来了新局面,在这一片大好的形式之下,国、人、先进行了三方会谈,共同商议着和平建国的伟大事业,这是我们期盼已久的事情,也预示着咱们困难的生活要结束了,好的日子就要到来了。 所以,保护他们三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这样重大的任务就交给了灿烈。 秦铭和黄曦山也不禁有些傻眼,外面几乎难得一见的筑基高人,今日在这里竟然扎堆的出现。 孙世林脸色更加难看,上官石的这些话就象是刀子一般扎在他的心上,如果不是等着看上官石一会的下场,他现在就想直接转身就走。 谢学商全身使劲,双臂发力,紧箍她的腰,搂抱着将她提起,令她双足离地:吾思妹妹入魔,辗转反侧兮,彻夜难眠,吾日想妹妹已疯,心神恍惚兮,度日如年,吾恨不病死也。 他当即不作多想,直接全速激发灵光飞梭,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天际。 南洋商会的负责人是一个络腮胡大汉,按照沈思思的推断,此人实力应该在七八十级左右,看着沈思思的打扮,那人伸出五根手指道。 孟洛没理会肖瑞光的话,反而是上前走了一步,对着李爽王生,再次重复了一边。 天空中,竟然盘旋着十几架直升机,虽然没有之前卢东扬所说的那架私人直升机豪华。 两人也准备起身走人,原本韩冰蕤是想用手机来支付,想想还是算了,两人在桌上塞了几百块饭钱,起身就朝外面走去。 这不同的身体,价值自然也是不一样的了。就犹如现在市场上不同质量的产品价格不同一般,这很正常。 “说吧,我知道不会是什么好任务!”李惟攻呵呵笑起来,这个世界,恐怕惟一一个能够向他发号施令的人就是王琰珂了,对于她给的任务,他总是甘之如饴,任劳任怨。 王琰珂听都星皇帝讲述完了前情往事的大概轮廓,心里的一片阴云才算慢慢地拨开。 严薰则心想:如果色诱能达成目的的话,貌似也不是不能接受的事情。毕竟周光越也是高大帅气的男人,而且身家资产成就都完全符合她的要求。 青莲剑歌的升阶路线都是如此的变态,经过天雷洗练的材料,经过地火洗练的材料,经过罡风洗练过的材料,万年灵木,厚土等等。 此时已经过了下班的高峰期,所以路上车子并不到,他们只用了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就把李嫣然带到了秦诗音的别墅。 玄星点了点头,麒麟一族不愿插手此事,这令玄星舒了口气。“胧砾,你先带她们俩在神界中玩儿吧。”玄星丢下这句话之后,立即带着紫麟向啸灵公子所在的那颗星球挪移而去。 ------------ 第534章 找死 有些事情总是令人无奈,虽然说玄夏以民为本,但百姓这个群体却也是一体两面,群众的力量是世界上最为强横的力量,一旦有人能够带动这种力量,那么百姓的洪流足以摧毁一切,玄夏也由此而建立。 然而同样的百姓,也可以是一群乌合之众,他们会因为各种愚昧的思想而看不清对错和敌我。 所以玄夏用了十年时间让他 伍德脚尖点地,然后便飞身上到一座高高的塔尖上面战立,全身的光芒让他看上去就像是战斗天使一般,让人不敢直视。同时,年老的虎人也是同样跳跃到了另外一座高高的塔尖上面。 艾莫没有说话,但是却开始吟唱晦涩拗口的咒语,没有多久,他的身边便聚集起了一片风系的魔法元素,屋子里面慢慢的出现了一股旋风。 张浩只是苦笑的摇了摇头,看了江栖雁一眼,江栖雁依旧是那一本正经的样子,压根就没什么别的表情,张浩也只能承认了这个事实了。 乌兰尼什么也没有说,但是却冷漠的准备离去,他的心渐渐变得像铁一样坚硬,以后再也不可能被融化。 就在兽人们穿过战场的时候,走在前面的约瑟夫却忽然间看到了几个黑色的影子在战场上面,他怀疑自己的眼睛已经看错了,不禁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但是却什么变化都没有,几个黑影已经出现在战场上面。 连云本身就从未想过要极尽成皇,然后感知到极尽成王的困难之后,就更加没有这方面的想法。 对方回复完夏语莹,就再也没有理会过她,无论夏语莹怎么放下身段去求,那人也无动于衷。 而其余新人们,主要的还是连云四周那些人,也感觉到有些不同寻常,如此不管是已经心有所属准备加入某人团队之人,还是还在犹豫不决之人纷纷跟在了连云的背后。 艾莫看着骑士学院的队伍,平静地说道:“场面不错嘛,就是不知道威力怎么样。”艾莫的手中还是抓着重剑,不过看得出他现在并没有非常的紧张。 周而复始,林克会欠银行越来越多的债务。因为他有按时还贷,那就是银行的优质资产。银行还能将那些债务打包成债券销售获利。 可是精神力要怎么提高,她的精神力又是多少呢?看来她要探索的东西还很多。 风灵儿头低得更低了,心里既害怕,又羞涩,不知道如何跟自己的父亲说。 一路上两人边走边聊,叶倾讲着前世刷抖音看到的笑话,逗得苏婉咯咯直笑。 昊然长老对前些日子为了避嫌,不让九黎老祖误认为他们结党营私,所以没有来看望纳冉长老,他甚感愧疚。 在从校门里面出来了之后,秦风马上就拿出来了手机拨打张三的手机。 相对应的保护罩外面也都摆满了她交出去的物资,那个交易的透明盘子似乎变大了,那些东西整整齐齐的被摆在了外面。 宋若声和季浔阳说了会别的,就挂断了电话,并没有去公司,反而又回到了家里。 突然古月娜的身影再次顿住,一双银色的双眸难以置信的朝着天空之中看去。 大长老忽然开口了,他脸色有些凝重,眉间隐隐藏着威严之气,他有种感觉,若是让凌云去治疗,搞不好事情会出变数。 那一拳一脚,严复礼能抗住,但是换着他们,上去直接毙命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