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章，晋升考试 低垂的天空，宛若恶龙的巨口，狰狞恐怖，仿佛要将下面的荒原撕碎吞噬。 夏尔拿着长矛，高举圆盾，他看了看左臂的伤口，不是很深，但鲜血渗透衣衫，滴答落下。 滋润着干涸的土地。 土巨蜥伸着猩红的舌头，血腥味刺激着它的味蕾，那双黄金色的眼睛微微收缩，它知道，刚才的攻击已经奏效，对手受伤了。 啊！ 不等巨蜥发动进攻，夏尔抢先一步冲了出去，圆盾在前，长矛在后，元素之力震荡开，枪尖闪烁着点点光亮。 巨蜥也冲上来，它似乎被这个渺小人类的举动激怒了，它是这一带的霸主，不允许任何人挑衅自己的威严。 何况，它有资本。 厚实的鳞片，锋利的爪子，无匹的力量，还有蕴含多种毒素的牙齿。 它要给这个人类上一课，而报酬，就是对方身上鲜美的血肉。 就在他们相遇的一刻，长矛突然光芒大涨，如此近的距离，让巨蜥不得不闭上眼睛，这让它出现一个短暂的僵直。 夏尔没有浪费机会，他奋力将长矛刺出，正中对方的头颅，但是随着一声金铁交织的声音传来，这样的攻击，显然无法突破坚硬的头骨和鳞片。 再度睁开眼，巨蜥很得意，它知道自己胜利了，对方的招式已经出了，而现在，该轮到他出招了。 张开巨口，亮出包裹粘稠毒液的牙齿，巨蜥准备将对方一举拿下，但恰在此时，突然感觉嘴里多了什么。 这一幕发生的很快，巨蜥来不及反应，只感到嘴里一阵火辣，剧痛传来，让它忍不住在地上来回翻滚。 没过多久，嘴巴里冒出灰色烟雾，巨蜥挣扎得更为剧烈，然而一切都无法挽回。 它的眼睛，渐渐失去了色彩。 “维斯学长，我举报，夏尔这是作弊。 他用长矛和盾牌就算了，现在还拿腐蚀粉攻击魔物，我们是巫师，应该用巫术战斗，看看他干的这些，完全不符合考试规定。” 不远处，有三个与夏尔同样穿着黑袍的人，他们一直静静观战，直到分出胜负，才有人开口说话。 “安静点儿，拉尔夫，我还没瞎。 初级学徒的晋升考试，要求是独立战斗，狩猎三头二级魔物，至于武器是什么，并没有限制。 何况夏尔在战斗中使用了巫术，只不过是作为辅助手段的LV0光明术，所以这场战斗，是符合规定的。” 说完话，这个人拉下兜帽，露出一张年轻且冷漠的脸，以及——红色的领口。 在看到领口的那一瞬间，拉尔夫把还想争辩的话，默默吞下，即便不甘，也乖乖地低下头。 因为他是巫师，而在巫师的世界里，等级，就意味着一切。 他们距离不远，夏尔听到了这番对话，他回过头，看着那红色的领口，视线中，充满着渴望。 赫尔墨巫师学院，作为帝国最大的巫师培养摇篮，一向以严谨著称。 学徒等级森严，黑色领口是见习学徒，蓝色领口是初级学徒，红色领口是中级学徒，紫色领口是高级学徒。 学徒的等级不同，获得的资源也不同，越是高级，能拿到手的资源也就越多。 最关键的，可以拥有特权。 比如维斯这样的中级学徒，就算把他们这些见习学徒宰了，只要随便找个理由，学院都不会追究任何责任。 作为学徒的底层，一个小豆丁罢了，死了就死了，没人在乎。 抽出匕首，撬开土巨蜥的脑壳，夏尔从里面拿出一块拇指大的黄色结晶。 这是魔晶，是魔物的力量源泉，同样也是一种巫术材料。 最关键的，这是他的凭证，独立狩猎三只二级魔物，只要通过了这项考试，他就可以摆脱“小豆丁”的称号，为自己乌黑的领口，添上一抹颜色。 “很好，夏尔也拿到了一枚LV2魔晶，现在你们都算完成了第一轮狩猎。 但是我觉得，还是有必要重复一遍初级学徒晋升考试的规则。 第一，独立狩猎三只二级魔物。 第二，学员不得互相攻击。 第三，我要去完成自己的事情，只是顺路，才接下这个作为考试见证人的工作。 所以我不是你们的保姆，不管是狩猎还是遇见其他什么危险，我都不会出手，即便你们死了，对我而言，也无所谓。” 维斯说完话，视线扫过所有人，在夏尔身上略作停留后，便转身向着远处山区走去。 面对一名中级学徒，三个参加晋升考试的小豆丁不敢造次，他们默默跟在身后，连大气都不敢喘。 但是三个人，明显分成了两派，夏尔独自一人走着，而另外两人，却离得很近。 不约而同地，那两人看向夏尔的眼光，都带着一丝不屑和怨毒。 原因则是——嫉妒。 想要从见习学徒晋升到初级学徒，需要满足两个条件。 第一个，魔力必须达到120焦，这是硬性指标，做不到，皇帝出面说情都没用。 第二个，有一位学院导师愿意收你为徒。 夏尔满足这两个条件，但问题是，他有些“走捷径”。 作为赫尔墨巫师学院的577届学员，夏尔其实入学才一年多，就在三个月前的例行测试上，夏尔的魔力才刚满40焦。 之所以获得考试资格，是因为他自愿接受了一次大规模巫体改造，而报酬就是，佐拉导师的学徒名额。 作为学院四位红袍巫师之一，成为佐拉导师的学徒，可谓一步登天。 所以即便这种改造成功率很低，甚至可能葬送性命，但还是有很多人报了名。 经过测试，夏尔与移植体的匹配度最高，于是他才有幸，躺到了手术台上。 巫师这个群体诞生，已经有几千年的历史，在不断的实践中，他们认识到，人体是有极限的。 除了极少数天才，大部分巫师，都会到达一个瓶颈，因为身体的制约，无法承受更加强大的魔力。 所以“巫体改造”诞生了，通过移植魔物或改造器官，让巫师们得以打破身体的约束，驾驭那种远超人类极限的力量。 但普通的改造，都是身体的一小部分，比如手臂或者脚掌之类，毕竟成功率不高，这样改造，即便失败了，也不至于危害生命。 然而佐拉导师要做的试验，却不一样，这是一次大规模改造，包括全部内脏器官。 这种手术在历史上都不多见，成功的更是凤毛麟角，然而夏尔运气爆棚，他竟然真的活下来了。 再度测试，他的魔力达到了136焦，兴奋的佐拉导师当即宣布，夏尔通过晋升考试后，便会成为自己的第五位弟子。 这如何不让人眼红，特别是与夏尔同时参加考试的另外两人，他们都是完成了学院的五年学业，经历与同级学员残酷的竞争后，才得到了晋升机会。 凭什么，这个夏尔仅仅躺在手术台上，闭上眼睡一觉，就能与自己平起平坐了？ 还有没有天理了？ 他们嫉妒夏尔，恨不得现在就把他剥皮抽筋，但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这次改造真的那么成功么？ 至少从夏尔的角度来看，未必如此。 巫体改造极为残酷，身体的原主人其实已经死在手术台上了，是佐拉导师使用“招魂祭祀”，才将他重新唤醒。 只不过，这场祭祀并没有把原主的灵魂拉回来，而是拉来了另一个世界的灵魂。 所以现在的夏尔，其实是个穿越者。 然而留给这位穿越者的体验，却非常不美好。 身体的魔力虽然达到了136焦，但是夏尔却无法调用，那些脏器非常“有脾气”地形成一个整体，魔力宛如一块铁板，撬都撬不动。 所以夏尔成了“最弱的考生”，他只能调用原本自己的魔力，施展LV0的初级巫术，且是与自己亲和的光元素。 这导致狩猎二级魔兽，他不得不像个战士一样，装备长矛和圆盾，且带上各种辅助材料，比如腐蚀粉这种东西。 毕竟单纯使用巫术，夏尔几乎不具备任何战斗力。 考试的地点，是在格麦尔荒原，这里距离赫尔墨巫师学院不是太远，面积很大，因为人迹罕至，所以成了魔兽们的乐园。 不过也正因为此，这里出产许多巫术材料，比如不远处的崖壁上，就出现了三黄草，这让拉尔夫眼睛顿时瞪大。 三黄草不算什么稀有材料，但是也颇具价值，毕竟它属性温和，是很多药剂的辅助材料。 学院里的兑换处常年收购，而在学员们的“地下市场”里，交易价值更高。 “维斯学长，请问，我们能休息一下么？” 拉尔夫小跑几步，来到维斯学长身边，然后用身体遮挡后方视线，随手拿出几枚银币，塞到学长手中。 “当然可以。” 维斯露出笑意，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崖壁，心领神会。 拉尔夫当即出声感谢，随后也不管后面的两人，径直跑到悬崖边，给自己施展一个“轻身术”，随后拿出匕首，就开始攀爬。 这面悬崖上，有好几株三黄草，价值不下一枚帝国金币，拉尔夫是个贪婪的人，他不想放过任何一株，所以在悬崖上爬来爬去。 这耽误了不少时间，以至于等他忙完，天色都渐渐暗了下来。 “接下来的一段路，你们自己走吧，我可不想在这个地方过夜，所以在前面的小山丘等你们。” 维斯看了一眼阴沉的天空，因为拉尔夫的贪心，耽误太多时间，所以他不准备等这些小豆丁了。 “夜晚的格麦尔荒原有些危险，你们自己小心点。” 也不用等谁同意，维斯说完话，就向着山区而去，他看似很普通地在走路，但是速度却变得飞快，转眼间，就将所有人远远甩开。 “是巫术的味道。” 拉尔夫身旁的杰瑞，看向维斯的背影，满是羡慕表情的说道。 “别说这些了，我们也快点儿赶路吧。” 拉尔夫倒是无所谓，他现在心满意足，足足十二份三黄草啊，等回到学院，他的荷包能鼓好一段时间。 “还不是因为你，我们才被维斯学长扔下了。” 看了一眼拉尔夫，杰瑞感觉一丝气闷，如果不是这个家伙耽误太久，他们怎么可能被扔下。 “呵呵，放心，等回去了，我请你喝一杯。” 拉尔夫非常豪爽地拍了拍杰瑞肩膀，他们是同一届的学员，虽然有竞争，但也常合作，所以关系还算融洽。 很明显，夏尔被排挤了，但是他不在意，三个人再度踏上征程，而这个时候，夜晚也悄然降临。 或许是运气不好，维斯的话应验了，这片荒原的夜晚，的确有些东西，会跑出来。 明明空气很干燥，但是一股雾气却慢慢升腾，隐隐约约，还会看到里面有许多人影，在漫无目的地游荡。 三个人都很紧张，拉尔夫和杰瑞拿出法杖，而夏尔则是端起盾牌，紧握长矛。 咔！ 不知道是谁踩到了干枯的树枝，发出一声脆响。 当即那些影子仿佛嗅到了猎物的气息，它们纷纷转身，向着三人靠拢过来。 “给我死。” 拉尔夫率先发动进攻，他早已默默做好了吟唱，只见法杖绽放出光芒，空气被压缩，扭曲地向着前方扫去。 LV1巫术，空刃。 啪！ 前方的人影被斩断，压缩的空气宛如利刃，将那不知名的东西砍成两截。 “该死的，是骷髅，怎么会有这么多骷髅。” 杰瑞大喊着，他释放出一道火球术，借着爆炸的火光，他看清了那些东西的真面目。 骷髅，眼睛里燃烧着蓝色火焰的骷髅。 即便这些骷髅反应很慢，防御不高，速度也不快，但是三个人依然感觉到巨大压力。 “给我争取些时间。” 拉尔夫大喊一声，他开始吟唱咒语，一道旋风在法杖顶端盘旋，风元素不断聚集。 杰瑞和夏尔见了，知道他要释放强大的巫术，立刻护住拉尔夫，阻止那些骷髅靠近。 大概过了一分钟，拉尔夫的吟唱结束了，他将法杖高高举起，当即一道直径三米的旋风席卷而出，细密的风刃将沿途所有骷髅直接搅碎，硬生生撕开一个缺口。 “LV2巫术，毁灭旋风，怪不得赛布鲁斯导师会收下你，果然是风元素的天才。” 杰瑞笑着说道，眼神中满是羡慕，毕竟他们还是见习学员，哪怕通过了考核，成为蓝领学徒，也很少有人能够施展这样强力的LV2巫术。 夏尔也点点头，虽然他知道这两个人看不惯自己，但现在大家都在一条船上，队友越强大，自己也越安全。 但他们高兴太早了，虽然拉尔夫的巫术打开一个缺口，但是那些骷髅太多了，密密麻麻，干掉一个，就有十个冒出来，缺口瞬间被重新堵上。 他们的巫术可以消灭这些东西，但问题是，他们的魔力是有限的，像那种LV2巫术，拉尔夫也仅能释放一次。 几轮攻击过后，拉尔夫和杰瑞的魔力就见底了，而骷髅越来越近，将他们彻底包围。 “没办法了，你们两个自求多福吧。” 拉尔夫突然收起法杖，在说话的同时，从怀里拿出一个卷轴。 在夏尔和杰瑞诧异的注视下，拉尔夫将卷轴举过头顶拉开，只见雷光闪烁，一道巨大的电网将其笼罩。 “拉尔夫，你这个浑蛋。” 杰瑞咒骂着，他就在拉尔夫身边，闪电瞬间将他吞没，雷了个外焦里嫩。 夏尔也不好受，他虽然站得远一些，但也被闪电波及，以至于全身麻痹，瘫倒在地上。 拉尔夫没有说话，冷冷看着两位同伴倒下，他释放的电网将周围骷髅扫清，于是瞧准一个方向，快步跑了出去。 “表哥说的没错，这场考核不简单，多备点儿好东西，果然是正确的。” 麻痹的夏尔和昏迷的杰瑞，吸引了那些骷髅大部分的注意力，这给拉尔夫提供了逃脱良机，他为自己的聪慧感到骄傲，也为自己提前准备诸多道具，感到庆幸。 “我说过，学员之间不得互相攻击，你犯规了，拉尔夫。” 突然，维斯学长的声音传来，拉尔夫当即脚步一顿，慌忙地张口道： “维斯学长，我是卡夫诺的表弟，他和我提起过您，毕竟你们是同届入学的。 所以，能不能看在我表哥的份上，忽略掉这些小事。 您知道的，如果这次不通过，那么我就需要再等一年，何况我只是使用巫术，不小心波及了同伴而已，算不得攻击。” 拉尔夫赶忙把自己的靠山搬出来，希望看在同为红领学徒的份上，维斯能够放自己一马。 “卡夫诺的表弟？我和他的确有些交情，但是规定就是规定。 作为见证人，我宣布你失去了考试资格，另外你可能没有机会参加明年的考试了，因为死人是不允许考试的。” 维斯的话让拉尔夫一愣，他忽然意识到什么，连忙伸出手。 只见他的手掌，皮肤开裂，血液凝固，肌肉如同腐朽的沙土一般，开始崩溃掉落。 “不……” 拉尔夫大叫，发出不甘的嘶吼，他的整个身体都在迅速崩溃，没一会儿工夫，所有的血肉就全部与身体分离，成了一具站立着的骸骨。 就像那些骷髅一样，蓝色的火焰，在他的眼中跳动摇曳。 ------------ 第二章，夜话 啪，啪！ 燃烧的树枝，发出清脆的断裂声，烤面包的香气飘散开，被夏尔吸入鼻腔。 腹中传来饥饿感，他不禁咽了一口唾沫。 “吃吧，现在的味道最好，不过小心别烫到。” 撒了一把盐，维斯学长拿起一根烤面包，递到夏尔手里。 “这里，安全么。” 不顾滚烫，夏尔咬了两口，简单的咀嚼后，便吞了下去，随后才问道。 “格麦尔荒原的夜晚的确比较危险，除非你达到高级巫师学徒的水平，否则最好不要轻易涉足。 但这个地方我来过很多次，还是安全的，所以放心好了。” 维斯学长非常轻松地说着，和夏尔不同，他掰下一块烤面包，放进嘴里，细细咀嚼，然后露出享受的表情。 听了学长的话，夏尔不由得将视线投向维斯身旁的人偶，只见它的下方隐约张开一道魔法阵，因为没有发光，所以不仔细去瞧，根本察觉不到。 这就是中级学徒的能力，可以将魔力压缩，然后通过媒介释放，形成独属于他们自己的“领域”。 现在整座小山丘，都被维斯的魔力笼罩，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被这位学长敏锐地捕捉。 如此“挥霍”魔力，老实说，夏尔很羡慕。 “你能够轻松脱离那些迷雾，实在让我感到意外，要知道我遇上那种东西，都未必能够这样走出来。 毕竟那些幻象非常逼真，可不是蒙蔽视线那么简单，还会影响其他感官，不了解的人，根本无法分辨真实和虚幻。” 瞥了夏尔一眼，维斯学长淡淡说着，随后又看了看他身后的长矛和盾牌，以及两个被毯子裹成“粽子”的家伙，继续道： “为什么把他们都带出来了，在我看来，他们只是累赘。 而且你的力气似乎很大，长矛和盾牌本就不轻松，你竟然还能拖着两个人，走到这个山坡上。 老实说，你真的不像一个巫师。” 听了维斯学长的话，夏尔也回头看了一眼那两个人，无奈摇摇头。 “我能够脱困，还要谢谢他们，要不是被电了一下，麻痹了神经组织，我也不会发现，那些骷髅竟然都是幻觉。 至于现在，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如果抛下他们，那么他们必死无疑，但如果带着他们继续考核，又有点儿不太现实。” 夏尔耸了耸肩膀，他现在的确不知道该怎么做了，这两个人还没死，但一个变成了痴呆，一个散发着烤肉的香气。 “他们已经出局了，至于你的考核，已经可以算是通过了。” “通过了？可我还需要狩猎两头二级魔兽。” “不，你不需要了，现在正好三颗二级魔晶，所以你通过了考核。” 说完话，维斯学长站起身，他走到那两人身边，翻开他们的口袋，拿出魔晶，扔给了夏尔。 “可是……这样不合规定。” 夏尔接过魔晶，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作为学长，我教给你一些事情吧。 巫师学院的考核，向来以严谨著称，但并不表示，这些考核就绝对的公平。 比如你们轮流狩猎二级魔兽，但是魔兽的危险度并不一样，你拼尽全力甚至受了伤，但别人可能轻轻松松，这公平么？ 何况考核只是让你们展示实力，你已经狩猎了一头二级魔兽，证明了自己，这就足够了。” 维斯说完话，重新坐到火堆边，继续吃着烤面包。 夏尔沉默了一会儿，随后微微叹息，把两颗魔晶揣入口袋。 维斯的话有道理，通过身体的记忆碎片，他知道巫师这个群体，向来不怎么遵守规矩，就连那些导师，如果你不和他们签订约束性极强的契约，他们也是说翻脸就翻脸。 “但是……学长你不是说，来这里是有其他事情。” 夏尔咬了一口烤面包，看着维斯，开了一个新话题。 “已经办完了，就在你们折腾的这段时间。” 维斯从自己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玻璃瓶，在夏尔眼前晃了晃。 瓶子看起来很普通，但里面关着一团烟雾，时开时散，显得很神奇。 一个极其微小的魔法阵闪烁着光芒，将瓶口封死，烟雾似乎很惧怕，每次触碰，都会快速缩回来，仿佛触电一般。 夏尔没有问那是什么，因为随便打听未知的事情，对于巫师来说，可是大忌。 两个人都很默契地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维斯把烤面包快速吃完，突然开口对着夏尔道： “我们明天就回去，晚上你好好休息。 那两个人你愿意带着就带着，不愿带就扔下。 反正他们已经成了废人，我就说他们死于魔物口中，不会有人追究的。” “明天就回去？” 夏尔愣了一下，他没想到维斯竟然这么干脆。 “不然呢，继续在这里看风景？ 我的事情办完了，你也通过了考核，这就够了。 何况这个荒原到处充满危险，我可不想最后一个考核学员也死掉。 等你到了初级学徒就会知道，能够轻松赚到学分的任务并不多。 如果你留下了不好的记录，比如作为见证人，结果考核学员死光了，那么下一次，你就很难再接到相同的任务了。” 伸了一个腰，维斯瞥了眼夏尔说道，随后摆摆手，拿起毯子盖上，自顾自的睡觉去了。 夏尔揉了揉额头，他虽然很疲惫，但却睡意全无，今天发生了太多事，他感到一丝混乱。 抬头看向天空，只见云层在不停翻滚，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蠕动。 “连星星都看不见么？” 叹息一声，夏尔惆怅得自言自语，他摸了摸自己的胸膛，感觉着心跳。 竟然不是那么真切。 “还要闹多久，我们就不能和平共处么。” 这种隔阂感是因为什么，夏尔很清楚，他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三个月了，结果也和自己的五脏六腑，斗了三个月。 在上一世，他作为全市最好的外科医生，不到四十岁就坐到科室主任的位置上。 然而就在他意气风发之时，却被检查出患上了渐冻症，之后病情迅速恶化，仅仅过去一年，就因为呼吸衰竭而离世。 这一次意外穿越，他本想着好好活上一世，结果却发现，自己现在的问题，不比上一世来得轻松。 海妖的器官，正在逐渐同化自己的其他器官，他时不时就会陷入幻觉，以为自己是一条鱼，在大海里畅游。 如果继续下去，他只有两个可能，要么死去，要么变成一头新的海妖。 夏尔感觉自己受够了，他迫切希望结束这一切，他想活下去，以谢尔塔.夏尔.尼拉赛赫的身份，活下去。 因为他不确定，这一次再死亡，是否还有重生为人的机会。 所以他要晋升，成为佐拉导师的弟子，因为只有这样，他才有可能，祈求那位导师出手，解决自己身上的问题。 好在，他迈出的第一步，就要成功了。 啪！啪！ 又添了一些干柴，夏尔没有躺下，他从背包里拿出一本书，静静地翻开。 这是《冥想图册》，是能够帮助巫师恢复魔力和精神力的专用书籍，上面绘有各种图案，对于初学者而言，可以帮助他们迅速进入冥想状态。 在野外冥想，通常是大忌，因为冥想一旦被外界打断，很有可能造成精神方面的损伤。 但是夏尔想要睡觉，就必须冥想一段时间，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不受那些移植器官的折磨，避免睡梦中，被疼痛惊醒。 翻开图册，很快，夏尔就找到自己需要的图鉴，那是一只海妖，也就是人们常说的“美人鱼”，她坐在礁石上，仿佛在舞蹈，双手摆动，搅起用精灵语组成的“海水”。 他盯着这张图，不多时，他就感觉视线中，那只海妖活了过来，她双手舞动，不停转啊转啊，那些精灵语也开始闪动光芒，化为一个个玄妙的符号，在夏尔脑中飘荡。 夏尔闭上双眼，静静体会那种玄妙的感觉，思想放空，精神力却高度集中，在脑海中，刻画下那幅图案。 “是水元素贴合么？ 不愧是移植了海妖的器官，竟然能够引起元素共振，有意思。” 一旁的维斯睁开眼，他看到夏尔周围亮起点点蓝色的光芒，一丝丝细小的水滴，正在不断汇聚，缓缓漂浮，旋转。 这一幕美轮美奂，不过维斯并没有盯太久。 巫师是一个特立独行的群体，他们每个人都有秘密，从来不会对别人坦露心声。 所以窥探没有好处，维斯天赋平平，能够混到红领学徒，凭的，可不仅仅是运气。 而是“分寸”。 瞥了一眼那两个陷入深度昏迷的倒霉蛋，维斯不由得露出轻蔑的笑容。 在他看来，这就是两个蠢货，连夏尔的地位，都看不明白。 佐拉导师为什么要点名，是因为夏尔长得帅，还是解剖解出了“感情”？ 这些都不可能，之所以点名，就是要告诉所有人，这个手术是她做的，所以这个“成果”，只能属于她自己。 就好比一个农民，费尽心力，好不容易搭了棚子，培植好了苗圃，结果你进来一脚全给踢了。 那么这个农民，会作何反应？ 所以夏尔不能死，维斯敢打赌，如果这一次他没把夏尔完好地带回去，那么自己很快，就会成为一名失踪的中级学徒。 不是找不到人，而是不可能找到“人”。 佐拉导师风评不错，没有强迫学员进行实验的传闻，平常深居简出，甚少露面。 但是如果自己不把夏尔带回去，那么结局，一定是死得不能再死。 至少切成一百块吧，否则那位红袍巫师，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所以在接到这个任务后，维斯就明白，一定要把夏尔带回去，哪怕另外两个学员都死透了，也无所谓。 “要不要帮个小忙呢？ 他的内脏都来自海妖，根本无法控制澎湃的魔力。” 感受到强烈的水元素，维斯又把注意力，放回夏尔身上。 他早就发现了，这个小豆丁，只是空有一身魔力，却无法调取。 摘下鹿皮手套，维斯亮出自己的左手，只见他的小拇指血肉全无，只剩下一截如同白玉般的骨头。 整根手指连成一片，说是手指头，不如说是骨刺更贴切一些。 随着他念动咒语，密密麻麻的细小魔法阵，在骨头上浮现，红色光点儿开始聚集，四周的温度，急剧升高。 夏尔毫无反应，他已经完全沉浸在冥想当中，但是身边的水元素，却被惊动。 它们仿佛嗅到了天敌的味道，向着维斯激射而去。 于是一场水与火的较量展开了，在这漆黑的夜晚，只见小山丘上，数以万计的蓝色与红色光点儿，在相互缠绕，彼此攻击。 场面甚是玄妙和美丽。 “喂喂喂，这可不像136焦的魔力啊，佐拉导师到底移植了一个什么样的怪物器官给你。” 随着时间推移，维斯额头冒出细密的汗水，身旁的人偶正在燃烧，领域内的魔力剧烈震荡，他已经尽了全力，但是依然没有压制那些水元素，双方呈现势均力敌的胶着状态。 他可是中级学徒啊，但是面对一个参加初级学徒考核的见习学员，竟然连元素压制都做不到。 老实说，他感觉自信心受到了打击。 缠斗进行了好一会儿，最后以维斯遣散自己的元素而收场。 当火元素消失，水元素便重新向着夏尔聚集，翩翩飞舞，宛若在庆祝胜利。 “大规模巫体改造，真让人羡慕啊，这种魔力，恐怕可以媲美高级学徒了。 然而无法降服那些器官，未来的下场，恐怕会极为凄惨，这股力量太强大了，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承受的。 算了，那不是我考虑的事情，还是留给佐拉导师去烦恼吧。 祝你幸运，小家伙。” 刚才的试探，已经违背了维斯一向“谨慎”的原则，他不再关注夏尔，而是神色复杂地叹息一声，随手将已经燃烧近半的人偶扔进火堆，又从背包里拿出一个新的摆好。 瞧着自己已经焦黑的小拇指，他无奈摇头，重新戴上手套，静静躺下，闭上眼睛，让精神和身体，都尽可能地放松。 他的魔力和精神力都消耗巨大，需要尽快恢复。 第二天一早，夏尔悠悠醒来，他并不知道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只是感觉，睡眠质量出奇的好，那些海妖的器官，竟然一点儿都没有折磨自己。 “收拾一下，我们走吧。” 维斯却显得有些憔悴，他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也不多说话，径直离开了小山丘。 然而走出去没多远，他便发现夏尔竟然把那两个人都带上了，看着他背着盾牌和长矛，手上还拖着两个人，在荒芜的土地上，留下一道长长的痕迹。 “真是一个怪物。” 维斯叹了一口气，转回头，独自向前走着，但是速度，微微放缓。 与夏尔，保持着恰当的距离。 ------------ 第三章，蓝领学徒 赫尔墨巫师学院不是很大，占地也就几千个公顷的样子，十几座高塔零星分布着，中间隔着山丘，河流和森林。 学院没有围墙，也没有大门，但是从远处看，却有一座城市，坐落在学院中央。 那是维罗纳，一座人口过万的城镇。 学院里面出现城镇，在这个世界并不稀奇，因为巫师们需要各种材料，学院也需要经费维持，所以他们会聚拢人口，形成独立的体系。 久而久之，这里就成了一个“自由地”，帝国的法令在这里不奏效，不管你在外面是江洋大盗，还是穷凶极恶的杀人犯，只要到了这里，愿意遵守赫尔墨巫师学院的规定，那么就可以安然无恙。 一辆马车，缓缓来到维罗纳的城门前，守卫当即走过去，要求来人表明身份。 维斯从车厢里露出半个身子，他不必出示任何证件，身上的黑色法袍，以及那绣着赫尔墨巫师学院标志的红色衣领，就是最好的身份证明。 守卫们见到是一名中级巫师学徒，当即躬身行礼，不敢多说话，直接放行。 这就是巫师世界的法则，实力，就是一张永不过期的通行证。 “等一会儿你先下车，回到宿舍等消息。 我需要把他们两个带到登记处，然后写一份报告递上去。 上面需要审核，如果没什么意外，这两天他们就会通知你，去领取新的法袍了。” 维斯看了一眼身旁的两个“累赘”，有些无奈地对着夏尔说道。 他想不明白，夏尔为什么要带他们回来，这让自己的报告不得不增加很多内容，从而把事情讲得“更真实”。 “麻烦您了，维斯学长，这一路上多谢您的照顾，如果以后有什么需要我效劳的，请您尽管吩咐。” 夏尔赶忙微微躬身，表情不似作假，毕竟这一路上，他感受到来自这位学长有意的“示好”。 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但这不是什么坏事，即便自己晋升到初级巫师学徒，如果有一位关系不错的中级巫师学徒“罩着”，也会获得许多好处。 两个人互相客套一会儿，这时候，马车经过一个路口，夏尔赶忙表示，自己这就要下车了。 “这几天不要乱跑，尽量在宿舍待着，可以多温习一下功课，要知道即便你晋升了，但基础不牢固，依然走不远。” 维斯说完话，比了个手势算是行礼，随后拍了拍车板，车夫便挥动鞭子，马车再度启动。 “愿伟大的巫神之灵保佑您，维斯学长。” 夏尔则是摘下帽子，用最正式的方式，躬身行礼，然后目送马车远去。 巫师学院的学员宿舍，并不是集中的。 因为学员需要冥想，对环境的要求较高，所以他们的宿舍，宛如星辰一般，分布于维罗纳的各处。 当然，不可能每个人都分到独立的院落。 至少小豆丁们没这个资格。 所以夏尔的宿舍，是与几个学员同居在一座三层小楼里，位置还算不错，远离闹市街，倒也算得上安静。 “夏尔，你回来了。” 来到宿舍门前，正好有两名女学员走出来，见到夏尔，当即围了过来。 她们都是577届的学员，算是夏尔的同窗。 拥有金色长发的是玛格丽特，她是帝国一位伯爵的女儿，虽是贵族，但没什么架子，性格开朗，喜欢新鲜事物。 褐色短发的则是布兰达，她的父亲是一位骑士，她从小接受贵族教育，性格较为腼腆。 三个人同样来自帝国东北部的纳赛尔大区，考虑到彼此老家的距离不超过一千公里，四舍五入一下，也算是老乡，故而关系颇为亲切。 “是的，刚刚回来，很抱歉，格麦尔荒原可没什么特产，所以没有礼物带给你们。” 夏尔微微一笑，摊开双手，摆出一个无奈的样子。 “没关系的，我们不需要礼物。” 布兰达似乎没听出夏尔开玩笑的意思，赶忙解释，反倒是玛格丽特一把抓过夏尔的手，不断地问东问西。 她对格麦尔荒原很好奇，在学院里，很多人都提到过这个地方，但她从来没去过。 玛格丽特一直缠着夏尔叽叽喳喳，最后布兰达以上课要迟到为由，才把她拉走。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么？” 看着两个女生远去，夏尔淡淡地说了一句。 相比起伯爵，骑士要穷得多，虽有册封，但不算贵族，没有封地。 运气好的，能在城镇混个治安官。 运气不好的，只能依附某个小贵族，拿着微薄的薪水过活。 所以布兰达，明显要比玛格丽特成熟许多，知道审时度势。 不再去想那两个小丫头，夏尔进入宿舍，只见这是一栋坚固的三层建筑，一条走廊将整栋楼分成两部分，一面对着街道，一面对着后院。 相比而言，对着后院的一侧更好，不仅向阳，而且更为僻静。 可惜夏尔的房间是对着街道的，还是一楼，极为嘈杂。 “是因为当初没有贿赂管理员么？” 轻叹一声，夏尔无奈地拿出钥匙打开门，缓步走进了房内。 他的房间不大，但设施很齐全，书桌，衣柜，床，没了。 好歹他也是个帝国男爵之子，虽然是次子，没有继承权，但是这个简陋的环境，还是多少有点儿过分。 但能怎么样呢？ 他没有钱，兜里甚至比布兰达这个骑士的女儿还穷，因为领地很偏远，当初来的时候，堂堂男爵，竟然只给了儿子一枚金币作为生活费。 一枚帝国金币，看起来不算一个小数目，要知道一个农民，恐怕十年都未必能够赚到。 但这点儿钱，要支撑他在赫尔墨巫师学院五年的生活，这就显然不够用了。 所以夏尔猜测，原主之所以要接受巫体改造，一部分原因，可能是快要吃不上饭了。 小心地将长矛和盾牌放好，夏尔微微叹息。 这两样东西都是他租来的，如果弄坏了，以他现在的经济状况，根本赔不起。 好在看样子，并没有什么损伤，明天还给公会，估计不会被刁难。 躺回自己的床，夏尔缓了一会儿，随后他睁开眼，起身来到书桌，随手拿了一本《巫术基础概述》，便读了起来。 就像维斯学长说的，他虽然达到了蓝领学徒的条件，但基础不牢固，就很难再提升。 他必须提高自己的价值，只有这样，佐拉导师才有可能出手，解决自己身体里的麻烦。 所以他必须多学习，何况因为巫体改造，他已经很久没有去上课了，进度甚至落下同期学员不少。 “虽然没有直说，但似乎维斯学长，在暗示我不应该继续做水元素的冥想。” 看到书里关于元素特性的文章，夏尔突然皱起眉头。 他每天想要舒服地入睡，就必须做一番冥想，而且是贴合水元素的。 他明白这是因为他拥有海妖的器官，这种冥想可以安抚它们。 不过在字里行间，他也发现了问题，冥想某个元素类图鉴，会增加该元素的亲和度，而他本身亲和的元素，不是水元素，而是光元素。 要不要换一个图鉴呢？ 夏尔陷入沉思，毕竟他曾经尝试过，冥想非水元素的图鉴，那些器官，就显得极为暴躁，好似在反抗。 “算了，还是等结果出来再说吧。” 回想起那种五脏六腑都在“暴动”的滋味，夏尔不免心有余悸。 虽然维斯这么说，肯定有他的道理，但是夏尔还是觉得，这件事最好还是征求一下佐拉导师的意见，才能做决定。 所以，他需要晋升，毕竟一位红袍巫师，可不是他想见就能见到的，只有成为佐拉导师的弟子，他才有提出问题的资格 等待是一种煎熬，好在夏尔并没有等太久，就在他回到宿舍的第三天，一只猫头鹰，突然飞到了他的窗口。 咚咚咚…… 猫头鹰啄着窗玻璃，夏尔赶忙将窗户打开，只见猫头鹰看了看他，随后竟然口吐人言。 “谢尔塔.夏尔.尼拉赛赫，我是加托.埃尔松导师。 恭喜你，通过了初级巫师学徒考核，请你明天上午，前往我的办公室，领取新的长袍。” 猫头鹰简短的说着，随后也不等答话，扇扇翅膀，自顾自飞走了。 夏尔站在原地发呆，过了好一会儿，才兴奋的高举双臂。 他通过了，一切尘埃落定，“作弊”并没有被发现，毕竟埃尔松导师，可不会和自己这个“小豆丁”开玩笑。 毕竟那是一位正式巫师，而且掌管维罗纳的日常事务。 对于自己这样的见习学徒而言，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 但是秉承“谨慎”的原则，夏尔并没有把这个消息传出去，哪怕是玛格丽特和布兰达，他也是守口如瓶。 毕竟他的领口还是黑色的，在更换颜色以前，什么都可能发生。 第二天的太阳刚升起来，夏尔便早早出门了。 巫师大多喜欢清净，所以才会住进高高的尖塔，但是埃尔松导师不一样，他需要管理这座城镇的大事小情，所以常年待在城镇中央的一栋小楼里。 世上没有两全其美的事情，当这位蓝袍巫师选择了世俗的权利，就说明他已经放弃在巫师这条路上，继续往前走了。 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一种悲哀。 小楼旁，是充当教学楼的几栋大建筑，往日里学员都会来这里上课，但是因为夏尔来得早，所以还没什么人。 不过守卫并没有因为还是早饭时间，就玩忽职守，他们拦住夏尔，在得知是受到埃尔松导师召见后，就让他在这里稍等，自己需要先去禀报。 大概过了一刻钟，守卫回来了，他们请夏尔进去，并贴心地告知，埃尔松导师的办公室，就在二楼最里面的房间。 夏尔表达了感谢，他缓步走入，发现这里几乎没有其他人，显得格外安静。 一楼很空旷，只有几张装饰画，而到了二楼，夏尔惊讶的发现，这里连装饰画都没有。 要知道赫尔墨巫师学院并不穷，维罗纳的经济状况也好于帝国大部分同等规模城镇。 但作为“镇长”的办公地，如此“寒酸”，实在出乎意料。 或许是表示“清廉”，也或许是作为一名正式巫师，觉得装饰品这类“俗物”很低级，反正看着四周空空如也，夏尔不由得开始紧张。 深吸一口气，快步穿过长廊，他来到一栋宽阔的大门前停下。 他敲了敲，在得到允许后，推门而入。 “你来了。” 一位老者坐在办公桌前，似乎在批阅什么，他微微抬头，用深沉的目光看向夏尔。 “您好，尊敬的埃尔松导师。” 夏尔赶忙行礼，他不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导师，但是如此近距离，还是头一遭。 导师不是学员们随便就能见到的，要知道巫师是个特别闷的职业，他们不是在做实验，就是在做实验的路上。 根本没工夫搭理这些小豆丁。 哪怕是埃尔松这种不准备继续往前走的巫师，也是一样。 所以夏尔入学以后，在课堂上见到的，基本都是一些学长，以蓝领学徒居多，偶尔会出现几名红领的中级学徒。 那已经是他“社交圈”的天花板了。 所以能够见到埃尔松，这位蓝袍巫师，对夏尔来说，也是一件难得的事情。 感觉有些拘束，夏尔低下头，不敢直视对方，这让气氛显得有些尴尬。 “我还有事情要处理，所以时间不多。 东西都在那边的柜子上，你自己取就行。 另外佐拉导师托我给你带句话，说是当你通过考核后，就先自己找点儿事情做，她要出一趟远门，至少需要半年才能回来。” 埃尔松说完话，便摆了摆手，示意夏尔自便，随后便移开视线，继续沉浸在手里的文件中。 夏尔心中一惊，他迫切需要佐拉导师帮自己解决巫体改造遗留的问题，结果她却走了，那自己这段时间拼死拼活还有什么意义。 至少半年才能回来，自己还有那个时间么？ 夏尔感觉自己的内脏，最近越来越不安分，身体的其他器官，也开始被同化，比如昨天晚饭时，玛格丽特甚至询问他晚上唱的什么歌，感觉很好听。 夏尔敢肯定，他没有唱歌的习惯，特别是在深更半夜。 但是在梦里，他却经常坐在礁石上对着月亮唱。 由此可见，侵蚀越来越严重了，估计等半年以后，佐拉导师归来，会惊喜地发现，自己的徒弟，已经成了一头真正的海妖。 正好可以进行新的巫体改造试验。 套上新的长袍，抚摸蓝色的领口，夏尔站在小楼前，脸上却没有半点喜悦。 一直以来的打算落了空，虽然成功晋级，但麻烦依然没有解决。 而且没有一丝方向……甚至建议。 “哎，还是去请教学长吧。” 现在无法求助导师，夏尔只能退而求其次，去咨询一位相熟的红领学徒。 如果有选择，他真的不想去找那个人，但是现在能够帮到自己的…… 转头看向一条深邃的小路，夏尔微微叹息，计划没有变化快，这或许，就是命吧。 ------------ 第四章，学姐，我不想努力了 小径的尽头，是座简陋的石板屋，与周围高大的建筑不同，这里显得有些偏僻，杂草丛生，仿佛是被遗忘的角落。 夏尔拖着沉重的步伐，来到门前，思索片刻，还是将蓝领学徒的长袍换上，然后才敲了敲门。 吱嘎。 门打开了一条缝隙，露出来的，是一张戴着厚厚镜片，毫无血色且脏兮兮的脸。 “您好，卡琳娜学姐。” 见到女人，夏尔赶忙低头行礼，态度显得很恭敬。 “你来干什么，如果还是不想当我的试验对象，那么就请回吧。” 看着夏尔，女人推了推眼镜，样子显得有些不耐烦。 “这个……如果我答应的话，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另外，我们可不可以进去说话。” 夏尔有些尴尬地说着，女人听了点点头，把门开大一些，让出一个身位。 来到屋内，只见不大的地方，没有装饰，但东西却不少。 各种瓶瓶罐罐和金属物件杂乱无章地散落着，火上还烤着玻璃器皿，里面的不明液体，不断冒出细小的气泡。 “说吧，你要怎样才肯当我的实验对象。 老实说，我时间不多，需要尽快写下一篇巫师学术委员会认可的论文，只有这样才能晋升。 你是最合适的实验对象，但是不要漫天开价，毕竟选择权在我手里。” 女生推了推眼镜，她总是重复这个动作，似乎小小的鼻梁，难以承受这份厚重。 “我不会乱提要求的，这一次，也是有求于您。 佐拉导师的巫体改造有些遗留问题，那些海妖的器官出现了严重排斥反应。 我现在不仅无法调动它们的魔力，反而它们还在同化我的其他器官，甚至精神都受到了污染。 如果继续下去，我担心我会完全被同化，成为一头新的海妖，从而失去自我。” 对方是什么样的人，夏尔很清楚，他把自己的问题开诚布公地讲出来，并露出急切的神情。 他不想再耽搁了，问题已经越来越严重，现在佐拉导师不知所踪，他只能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面前的学姐身上。 “你发现这个问题了么？ 我还以为你一直不知道呢。” 女生笑了，她坐到椅子上，身体微微后倾，丰满让她满是污渍的白色大褂出现一条缝隙，露出里面红色的领口。 如果赫尔墨巫师学院有学徒排名的话，那么面前这位女生，绝对可以在红领学徒中，排名前十。 不，夏尔认为，前五当中，她都可以占据一席之地。 “炼金术疯子”，这是其他红领学徒，给卡琳娜起的绰号。 她的导师，是赫尔墨学院里，拥有最强光明系巫术的萨瓦尔巫师，但同样拥有光元素天赋的她，却没有跟着自己的导师练习巫术，反而痴迷起炼金术来，并深深不可自拔。 虽然炼金术也属于巫术的一种，但是她在这方面的天赋并不高，而且她的导师，也不擅长。 但她铁了心要钻研炼金术，在不断地坚持下，虽然在炼金术方面突破不多，自身的魔力却爆发式增长。 在没有进行任何巫体改造的情况下，她现在的魔力已经突破720焦，跨过了高级巫师学徒的门槛。 这件事轰动了整个学院，毕竟只有绝对的天才，才能在没有进行巫体改造的情况下，达到如此恐怖的魔力。 即便如此，她想要晋升，依然不容易。 因为高级巫师学徒，不仅需要魔力强大，同时也需要拥有“真才实学”。 掌握五个LV3等级的巫术，或者两个LV4等级的巫术。 除此之外，还需要向巫师学术委员会，提交一份具有含金量的论文。 巫术好说，毕竟她的光元素亲和度极高，又有萨瓦尔这样的名师在身边。 但论文就麻烦了，她准备提交一份炼金术方面的论文，论题就是《炼金术在巫体改造上的应用》。 而试验对象，就选择了夏尔，这个佐拉导师的“杰作”。 “学姐，请问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帮我去除隐患。” 夏尔立刻激动起来，既然对方看出了问题，那么很有可能，知道解决的办法。 至少能够指出一个方向来。 “对我有什么好处？ 等等，你晋升了？导师是谁。” 推推眼镜，卡琳娜得意地盯着夏尔，觉得现在自己，已经将这个小豆丁完全拿捏。 但是转而，脸色就是一变。 咦？他的领口是蓝色的，那就不算是小豆丁了，而是一名初级巫师学徒。 “我已经成为佐拉导师的弟子，原本是想请她帮忙的，不过她出门了。” 夏尔没有隐瞒，这种事情对于一名红领学徒而言，稍微打听一下，就能知道。 卡琳娜：…… 出乎意料的，在听到卡尔的话后，她陷入了沉默，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夏尔当即心中一惊，他来到这里，其实已经做好了觉悟。 如果不解决海妖器官的问题，那么自己只能死路一条。 卡琳娜对自己的身子“有所图”，总是想给自己开刀，原本自己很排斥，但现在却没了选择。 左右是死，不如搏一搏。 “按照学院的规定，如果成为初级巫师学徒，那么只有取得其导师的同意，才能进行巫体改造。” 卡琳娜露出纠结的神情，她思来想去，突然拍了一下手。 “不如我们换个角度。 你的巫体改造有遗留问题，我只是作为朋友，出手帮忙而已。 这不算违规，如果只是小幅度改造，而且是为了救命，相信佐拉导师也不会介意。” 这个女人的脑回路不是特别正常，但有时候，转的却比其他人快。 “当然可以，我们已经是……” 夏尔心想这么拙劣的谎言怎么可能骗过那位红袍巫师，不过自己不仅没有拆穿，反而还想要顺杆爬一下，攀攀交情。 结果不等话说完，就见卡琳娜拿出笔和纸，刷刷刷的写起来。 “这是什么？” 夏尔感到很奇怪，出声问道。 “同意书。” 卡琳娜头也没抬地说着。 夏尔：…… 这女人的思维，他是真的跟不上。 “好了，签字吧，顺便关于如何解决你身体的问题，我也简单讲一下。” 将写好的《同意书》放到夏尔面前，卡琳娜咳嗽两声，就在对方认真查看条款时，悠悠然道： “你应该知道，巫体改造是充满危险和不确定性的。 像你身上这种问题，其实大部分巫体改造都会遇到。 解决的方法通常有两个。 第一个是你去适应，依靠自身的魔力进行压制，然后慢慢同化对方，让其真正成为你身体的一部分。 第二个是借助外力，将对方的魔力引导出来，通过不断的削弱，让对方臣服。 很显然，第一种方式你根本做不到，所以需要采取第二种方法。” 说到这里，卡琳娜停下了，然后挺起傲人的胸脯，颇为自豪地继续道： “而我的论文项目，刚好适合你这种情况。 炼金术非常神奇，大部分人对它的了解，只是停留在表面，而我准备打破常人呆板的认知。 就像你现在的问题，我可以通过炼金术完美的解决。 具体的办法，就是通过炼金术进行引导，在你的内脏里开个口子，将无法控制的魔力，源源不断地输出。 老实讲，你的基础太差了，根本无法控制海妖那强大的魔力，佐拉导师选择你作为实验对象，有些过于冒险了。 不过没关系，我有信心解决这个问题，毕竟对于炼金术，整个赫尔墨巫师学院，除了希拉德导师外，再没人比我更强了。” 说到自己的炼金术水平，卡琳娜高高抬起头，似乎对此颇为自傲。 但夏尔却是瞥了她一眼，老实说，心中并不这么认为。 希拉德导师是赫尔墨巫师学院的四位红袍巫师之一，炼金术的水平已经达到顶尖，在整个巫师界都很有名。 卡琳娜把这位导师搬出来，显然有自抬身价的嫌疑，毕竟仅希拉德导师门下的那几名弟子，在炼金术方面的造诣，都要远超面前这个自大的女人。 虽然很想驳斥，但理智告诉夏尔，现在还是不要轻易得罪这位学姐为好，毕竟自己的性命，即将由这位学姐来决定。 《同意书》没有任何问题，夏尔检查了三遍，确认无误后，便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然后交到卡琳娜手中。 “很好，顺便再写一份欠条吧。” 在夏尔错愕的目光中，卡琳娜把《同意书》收好，然后拿出一张白纸，放在他面前。 “因为和我的论文相关，巫体改造的手术费用我可以不收，但是材料费你要自理。 炼金术的基本原则你应该知道，那就是‘等价交换’，就好像我们这样，是一次各取所需的等价交易。 我拿到论文所需的资料和数据，你解决巫体改造留下的麻烦。 而接下来我要做的改造实验，材料价值不菲，简单算了一下，不考虑辅助材料，仅需要的秘银，就至少六百克。 看你的穷酸相，想必也拿不出多少钱，所以先欠学分吧，等做完改造，你应该有能力，去接任务了。 赚到学分以后，再还我。” 卡琳娜的话仿佛带着刺儿，态度也很傲慢，夏尔听了很不好受，但讲的却是实情，自己有多穷，想想那寒酸的宿舍就知道了。 所以想反驳几句找找面子，都没有底气，何况秘银这种材料有多贵，夏尔也很清楚。 那是最高等的巫术材料之一，是魔力传导效率最高的金属，与黄金的交易价，始终在一比十左右。 1克秘银，可以兑换10克黄金。 六百克秘银，就相当于六千克黄金，这是夏尔无法支付的，他只能红着脸，询问对方需要多少学分。 见习巫师学徒，严格的说，还算不上是“学徒”。 之所以能够进入学院学习，纯粹是因为他们的贵族身份，算是学院给帝国留了一些颜面。 真正算是“学徒”的，是那些导师认可的弟子，也就是蓝领以上的学徒。 他们能够展现出在巫术方面的造诣和潜力，是能够真正走上巫师这条路的人。 所以学院有学分制度，即是让他们为学院做贡献，也是对他们学业上的一种引导。 但是想要获得学分并不容易，因为这东西，只有完成学院或导师下达的任务，才能拿到。 每一个学分，都弥足珍贵，因为这东西，是真正能够换来好处的。 “我算算，除了秘银，还有其他一些材料…… 好吧，就收你五百个学分吧，三年内还清。” “你怎么不去抢。” 夏尔听到这个“报价”后，气得差点把手里的纸撕了。 学分获取很难，就拿维斯学长的见证人任务来说，这一趟下来，他只能赚到两个学分。 然而这还是较为轻松和高效的任务。 学分与秘银的兑换比例是1:2，五百个学分就相当于一千克秘银，也就是一万枚帝国金币。 开什么玩笑，把他老子家的领地都卖了，也不值这么多，甚至连十分之一都未必能凑到。 “这个价格很公道，我是经过精确计算的，绝对没有多收。” 卡琳娜推了推眼镜，非常严肃地说着，夏尔抿抿嘴唇，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最后叹了一口气，开始写欠条。 心里不断念叨着——钱财乃身外之物，只要能活下来，白给你打三年工又有何妨。 等等，三年真的能还清么…… 将欠条交给卡琳娜，夏尔长长松了一口气，现在他总算知道，前世那些欠了银行几千万甚至上亿的人，为什么过得潇洒了。 这压力都在银行那边呢，逾期不还，不想要钱了你就去告，反正豁出去了。 夏尔并没有不还的意思，只是他觉得，这么多学分，凭自己的条件，三年还清是没指望的。 根本不用抱有幻想。 但是反过头想，这个卡琳娜学姐到底什么来路，六百克秘银，她拿什么换？ 然而就在夏尔疑惑时，卡琳娜将欠条收好，随手从一旁的柜子里，拿出一个普普通通的木匣，从里面取出一块黑褐色的金属。 秘银，很大很大的一块秘银，目测至少有五公斤。 在夏尔震惊的注视下，卡琳娜拿出小刀，随手切了一块，放到天秤上，发现多了，又切下一小块，然后才点点头。 “好了，主材料我这里已经有了，其他材料我需要收集一段时间。 你回去等我消息，短则三天，长则十日，我就能把材料准备好，然后通知你。” 卡琳娜说完话，就给了夏尔一个“送客”的眼神儿。 离开了卡琳娜学姐的小屋，夏尔的视线依然还是呆滞的，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钱，今天算是开眼界了。 回头看看那宛如贫民窟的石板房，他忽然想到医院里年轻后辈们的一句口头禅。 一时间，颇为赞同。 现在自己也想抱住卡琳娜学姐的大腿，一边哭，一边喊——学姐，我不想努力了。 ------------ 第五章，魔力失控 带着学姐给的震撼，夏尔回到了自己的宿舍，他现在已经是蓝领学徒，不像那些行色匆匆的小豆丁，没有课业烦恼。 但是他不能放松，毕竟作为577届的学员，他才入学一年多，很多基础课程还没有吃透。 “要不要先换个宿舍？” 刚要在书桌前坐下，窗外就有一辆马车飞奔而过，噪音让夏尔皱起眉头，作为蓝领学徒，他现在有重新选择宿舍的权利，甚至可以要求获得一个独门独院的清净小楼。 但是这需要花钱，学院可以满足他的要求，不过费用自理。 掂量一下口袋的重量，夏尔打消了这个念头，他现在没资格享受更好的条件，还是专注于手头的事情吧。 身体的麻烦，卡琳娜学姐会出手帮忙，虽然不确定结果如何，但起码是有了个方向和希望。 但是“学问”上的薄弱，却只能依靠自己，于是他拿起书，自顾自地读起来。 巫师世界是很神奇的，前世的常识在这里并不管用，他需要学习，然后不断适应。 好在他一直是个勤勉的人，而且专注力极高，晦涩难懂，且极为枯燥的巫术类书籍，都能深深沉浸。 不知不觉，夜幕降临，放下书本，夏尔伸了一个腰，突然感到腹中饥饿。 这一天发生太多事情，以至于他都忘记了，自己什么都没吃。 宿舍里有食堂，现在正是晚饭时间，夏尔纠结了片刻，便将蓝领长袍脱下，换上了普通的学员长袍，然后推开门，走了出去。 他获得晋升的消息并没有传开，夏尔也不想太引人注目，毕竟一名蓝领学徒还和普通学员混在一起，对于双方，都未必是件好事。 食堂就在一楼，地方不是很大，好在人也不多。 维罗纳的设施很齐全，餐馆遍地，那些有钱的贵族孩子，都是在外面吃饭的，毕竟食堂的菜式很少，而且味道也很普通。 夏尔端着餐盘，打了些土豆泥和时令蔬菜，配上一碗蘑菇汤和一小块火腿，很简单，但是营养均衡。 “我能坐到这里么？” 就在夏尔大快朵颐时，一个柔弱的女声传来，他抬起头，发现是布兰达，于是笑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玛格丽特怎么没回来，平时你们都是一起来吃饭的。” 夏尔感到好奇，布兰达和玛格丽特大多数时候都是形影不离，今天只看到其中一人，这情况实在少见。 “她因为冥想课进度缓慢，被兰格学长留下，进行单独辅导了。 今天的冥想课上，玛格丽特呼呼大睡，主讲的兰格学长就站在旁边，眼睛都快喷火了，所以……你懂得。” 布兰达捂着额头摇了摇，似乎对那个场面，极为无奈。 “额……也是苦了兰格学长了。” 对于玛格丽特这个“冥想困难户”，夏尔也是见识过的，毕竟他们是同届，之前都是一起去上课。 小姑娘的性格太跳跃了，以至于“冥想”这种需要安静和集中力的课程，向来无法好好完成，睡着是常事。 兰格学长又是一位严肃且容易较真的人，如果他能提前知道577届学员，有这么一个活宝，打死都不会为了那五个学分，来受这份罪。 毕竟学员考试分数太低，会降低课业老师的评价，玛格丽特如果拖后腿太严重，那么他下次再想接这类任务，就很困难了。 “晋升的事情，还没有消息么？” 两个人聊了一会儿玛格丽特的趣事，布兰达就看着夏尔的黑色领口，转移了话题。 看神情，似乎很关心这个问题。 “还没有，院里最近事情多，估计耽搁了。 我已经完成了考核，晋升只是程序问题，不必担心。” 夏尔有意隐瞒自己考核通过的事情，即便他和布兰达是朋友，也没有告知。 毕竟身份的变化，会带来社交的影响，前世作为过来人，他很清楚这一点。 有布兰达作陪，这顿饭夏尔吃得很开心，他们聊了很多趣事，甚至包括自己的家乡。 不知不觉，他们成了食堂里最后的一桌学员，看到厨子们已经开始打扫卫生，夏尔知道，该离开了。 布兰达住在二楼，所以她是先送夏尔回的房间，这个小姑娘很体贴，甚至还询问夏尔是否需要秋装。 她表示自己正在学习裁剪，可以给夏尔制作一件保暖的衬衣。 对于这个略显暧昧的提议，夏尔礼貌地表示拒绝，毕竟他们只算普通朋友而已，偶尔有些交集，但不多。 没必要增加不必要的羁绊，毕竟未来的路，大家可能并不相同。 回到房间，夏尔点起了油灯，昏暗的环境并不适合阅读，所以夏尔在翻了几页书本后，便决定打坐冥想。 翻开海妖的图鉴，夏尔犹豫片刻，摇了摇头。 他最近一直在阅读有关元素方面的书籍，这个图鉴虽然可以安抚那些器官，但是也会对它们进行增强。 简而言之，就是慢性毒药，眼前的安宁，将会让他在未来付出更为昂贵的代价。 “在解决那些器官问题之前，还是不要做水元素的冥想了吧。” 夏尔叹了一口气，将这一页翻过去，纠结了一会儿，选择了一个类似太阳的图鉴。 这是光元素的图鉴，十几个小人，站在由精灵语绘制的圆圈上，他们摆出“A字型”，似乎在模拟阳光，外围是星光点点，看上去颇有宗教色彩。 脏器传来一阵躁动，似乎对夏尔选择这幅图鉴很不满，刺痛让夏尔微微皱眉，但他还是坚持用这幅图鉴进行冥想。 尽可能去隔绝肉体带来的影响，全身心地投入。 随着冥想进行，白色的光点在夏尔身旁出现并凝聚，数量不多，也不是很明亮，但非常柔和，带着丝丝温暖。 他本身就与光元素贴合，这才是他冥想时，本应该的样子。 就在夏尔的冥想渐入佳境之时，床下面，却是另一幅样子。 只见一个人偶，静静地躺在地上，当午夜来临，它猛然睁开双眼，紧闭的嘴，微微张开，似在无声狂笑。 一股无形的力量荡漾开，瞬间让昏暗的屋子，更显阴森。 夏尔并没有察觉到异样，他全身心地投入，不去理会“抗议”的内脏，集中全部精神，去绘制那幅图案。 他的集中力很强大，海妖的器官虽然在闹腾，但脑海中的图案依然绘制顺利。 但就在即将成型时，突然，一张狰狞的人偶出现在脑海中，撕碎了一切。 他闯入夏尔的精神世界，并露出阴冷的笑容。 啊！ 精神力的反噬，让夏尔头痛欲裂，身旁的光元素全部破碎消失，但是身体里的魔力，却在节节攀升，宛如即将暴动的洪水，在冲击本就脆弱不堪的堤岸。 “是谁，是谁……” 夏尔双目赤红，他的意识开始被侵蚀，人偶的脸越来越清晰，它正在对着自己狞笑，嘴角溢出血液，就像他现在，咬破了自己的嘴角，鲜血顺着下巴滑落。 这是一种残忍的诅咒，夏尔的灵魂遭到了侵蚀，面对人偶的入侵，他毫无抵抗之力，眼瞧着对方，就要将自己撕碎，然后吞噬。 就在千钧一发之时，他的内脏开始剧烈躁动，一只虚幻的海妖突然出现在脑海里，她一边舞蹈，一边歌唱，人偶的攻势陷入了停滞，因为无边的海水，正在向着它涌来。 很快，人偶就被汪洋大海吞噬，它奋力地挣扎，但是无济于事，海水的压力将它渐渐压垮，那张丑陋且狰狞的脸，布满了裂痕。 噗！ 床下的人偶燃烧起来，它还有意识，在地上挣扎滚动，但是一切都是徒劳，很快便被火焰吞噬。 化为一趟黑灰。 然而夏尔的麻烦并没有结束，海妖没有消失，她依然存在于夏尔的脑海，在徜徉，在舞蹈，在歌唱…… 渐渐地，海水越来越多，夏尔竟然感到了窒息。 “不，不能这样，我就要找到办法了，我就要将你驱逐……” 夏尔双目血红地掐着喉咙，指甲嵌入肉里，但却仿佛毫无察觉，即便流出鲜血，也没有松开。 点点蓝色的水元素开始向着他汇聚，越来越多，将整个房间瞬间照亮。 澎湃的魔力在冲击着他的身体，渐渐地，他的内脏也开始发出幽蓝色的光芒。 与身体外的水元素，遥相呼应。 …… 玛格丽特低着头，眼角带着泪痕，表情委屈地走在大道上。 她因为在冥想课上睡着，而被兰格学长留了下来，强制进行“一对一辅导”。 那位学长以严格著称，玛格丽特不达到要求，他就不放人，以至于折腾到午夜，才算作罢。 然而好不容易回到宿舍，还不等入门，她就被一声巨响惊到。 抬起头，只见宿舍前的路上，满是狼藉。 无数蓝色的光点儿飘荡在空中，时开时散，美轮美奂。 对于普通人而言，这样的场面宛如梦幻一般，但是在一名巫师学徒眼中，却是另一回事。 魔力在疯狂激荡，宛如狂风骤雨，玛格丽特毫不怀疑，如果自己再向前走几步，进入其中，顷刻间，就会被这股狂暴的魔力，撕得粉碎。 “宿舍里发生了什么？” 玛格丽特不由得后退几步，她感到一丝恐惧，维罗纳一向很安全，没有人敢在这里惹事，因为那就是在打赫尔墨巫师学院的脸。 但是为什么，就在学员宿舍外面，会出现如此恐怖的魔力风暴。 就在玛格丽特震惊之时，一道人影，从破碎的窗户里走了出来。 转过头，那个人看向了玛格丽特，而玛格丽特也认出了对方。 已经呆滞的小姑娘，不由得捂住嘴巴，双眼瞪得大大的，惊呼了一句——夏尔？ ------------ 第六章，紫领学徒的恐怖 此时的夏尔，眼神呆滞，行动迟缓。 狂暴的水元素围绕在身边，不停旋转，形成一道漩涡。 五脏六腑更是发出幽蓝色的光芒，看上去极为诡异。 “夏尔，你站在那里，不要再过来了……” 玛格丽特吓坏了，她知道夏尔出了问题，但是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此时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远离这个“朋友”。 越远越好。 “发生什么事情了。” 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宿舍里的其他学员自然跑了出来，他们都看到夏尔的模样，露出震惊的表情。 面对狂暴的水元素，没有人敢靠近，只得透过窗口，远远瞧着。 “夏尔的魔力失控了，快去通知学院。” 有见识的人，迅速猜了个大概，毕竟夏尔的巫体改造，是学院里的热门事件，他们不可能不知道。 稍微有点儿“智慧”，就知道如此狂暴的魔力，不可能来自一名见习巫师学徒。 只有因为巫体改造而导致的“魔力失控”，才能解释眼前的一切。 然而不等有人动作，夏尔却是先发动了攻击，只见他轻轻抬起手，狂暴的水元素迅速幻化成海水，向着一旁的宿舍楼，汹涌扑去。 这是由水元素汇聚而成的水，处于高度压缩状态，强度堪比钢铁，宿舍楼只是普通的砖石建筑，哪里能够承受这种冲击，只见墙壁开裂，窗门破碎，转眼间，便垮塌了一半。 有倒霉的学员被卷入，发出凄惨的叫声，其他人见状，也是不敢再围观，纷纷四散而逃。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被惊动的就不止是见习巫师学徒了，住在附近的几名蓝领学徒赶来，看到现场的模样后，也是大惊失色。 不过他们反应很快，一眼瞧出眼前的学员处于魔力失控状态，于是联起手来，向着夏尔发动进攻。 风刃术。 火球术。 飞石术。 接连的LV1巫术同时向着夏尔袭来，一时间整条街道都被魔法的光辉照亮。 狂暴的水元素漩涡，仿佛受到了刺激，突然加速转动，这些巫术虽然来势汹汹，但终究是低级巫术，还没有触碰到夏尔的身体，就被魔力绞得粉碎。 不用夏尔指挥，那些水元素已经锁定了这几个释放巫术的蓝领学徒，只见水元素疯狂的席卷而去，宛如惊涛骇浪，瞬间将几人笼罩。 “快走。” 几人意识到危险，但是再逃，已经为时已晚。 水元素倾斜而下，石板铺筑的道路无法承受这种压力，纷纷龟裂，破碎。 轰！ 就在几人岌岌可危之时，一道巨大的火柱冲天而起，将肆虐的水元素冲散，这才让那几位蓝领学徒侥幸逃脱，连滚带爬地狼狈退向远处。 只见一名红领学徒出现了，他伸出自己的左手，小指露了出来，看上去就像一根突起的骨刺，上面密密麻麻闪耀着细小的魔法阵。 火元素在不断汇聚，将那根小指染得火红，宛如一根燃烧的烙铁，在黑夜中格外惹眼。 维斯学长赶来了，他正巧在附近，夏尔的动静将他吸引来，不过看到眼前的“学弟”，心中也是一颤。 那澎湃的水元素，相比几天前在格麦尔荒原时更加猛烈，暴走的夏尔，拥有的元素之力让维斯也感到惊骇。 这意味着，事情处理起来更加棘手。 “我尽量拖住他，你们几个快点儿去向学院报告，多找些帮手来，要中级以上学徒。” 维斯突然转过头，对着那几个蓝领学徒嚷道，他显得很急切，毕竟他知道自己的实力，想要控制住暴走的夏尔，根本做不到。 能够周旋一时半刻，就算是极限了。 重新看向夏尔，维斯的脑海里不停闪烁着对策，现在的夏尔处于无意识状态，好消息是他只能调用元素之力，无法使用巫术。 坏消息是，即便处于“原始”状态的元素之力，他都难以招架。 几名蓝领学徒经过短暂的错愕，当即起身跑掉，他们知道事情已经不是他们能应付的了，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赶紧找人帮忙。 看到那些蓝领学徒跑远，暴走的夏尔并没有选择去追，他已经有了新的猎物，那就是眼前的维斯。 向前挪动脚步，水元素之力开始震荡，强大的威压将石板路碾成齑粉，维斯不自觉地向后退去。 “不行，必须拖住他。” 眼瞧着夏尔造成的破坏越来越大，维斯心中不由得发起了狠，他默念咒语，小手指闪烁着光芒，火元素疯狂汇聚，最后竟形成一道旋风。 完全由火焰形成的旋风。 见自己的巫术已经成型，维斯双目圆瞪，大吼一声——火龙卷。 这是维斯最大的杀招，LV3的火焰系巫术，就见直径超过五米的巨大火焰旋风，裹挟着闪电，向着夏尔冲去，宛如火焰恶龙的巨口，要将其焚烧，吞噬。 然而夏尔没有任何惊慌，或许现在的他，已经没有了这种情感。 他只是淡然地抬起手，四周的水元素迅速聚集，形成一滩蓝色的液体，挡在身前。 噗! 火龙卷撞上这面由水元素组成的墙壁，两种对立的元素激烈交锋，震荡的魔力向着四周扩散，房屋，树木，街路，全部被摧毁。 刚才夏尔的攻击，已经让不少宿舍里的学员受伤，这一次更是让本就千疮百孔的宿舍楼，轰然倒塌。 “我的腿，我的腿。” 大部分学员已经撤离，但依然有几个倒霉蛋，被压在废墟之下。 他们发出惨叫，但是无人敢去营救，因为视线所及，全是狂暴的火元素和水元素。 它们相互缠绕，攻击，魔力在纠缠和撕扯。 小豆丁们很有自知之明，清楚自己一旦被卷入，那就是十死无生的结局。 连渣都剩不下。 “给我停下来。” 维斯见局面陷入胶着，当即大吼着，他伸手从怀里拿出一瓶药水，仰头喝了下去，一时间，身体里的火元素开始节节攀升，就连头发，都变成了鲜艳的火红。 随着维斯强行提升自己的魔力，火龙卷也开始变得狂暴，它不断向着夏尔的方向挤压，水元素组成的墙壁不堪重负，出现涣散的迹象。 啦啦啦…… 突然地，优美的歌声传了出来，只见夏尔张开嘴，手舞足蹈，在原地转起了圈。 “不好，他要完全的海妖化了。” 维斯大惊，只见夏尔的容貌开始变化，原本平平无奇，且有几分坚毅的男生脸庞，竟然越发柔美。 瞳孔的颜色从褐色变成了蓝色，头发也慢慢变长，甚至耳朵都变得尖尖的。 最关键是嗓音，歌声原本还带有浓厚的男性特征，但是随着时间推移，竟然向着中性发展，最后，已经出现女性特有的尖锐感。 这是巫体改造中极少出现的情况，那就是“魔化”，夏尔所有的脏器都来自同一只海妖，这意味着，随着侵蚀迅速加深，他也正在向着海妖的方向发展。 照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一会儿，夏尔就会完全蜕变为一只海妖。 维斯用尽全力，但是随着夏尔的海妖化，他的火龙卷已经无法与越来越强大的水元素抗衡。 “维斯学长，加油啊。” 就在维斯萌生退意之时，忽然远处传来呐喊声，那些逃出来的小豆丁，正在挥舞手臂，不断给自己打气加油。 “我加你个大头鬼……” 维斯感觉一阵气闷，那些小豆丁显然太缺乏“眼界”，自己已经筋疲力尽，但是对面，明显才开始发力。 这怎么打？ 还打个屁啊。 仅坚持了片刻，就见水元素突然化为巨浪，将火龙卷完全包裹，然后吞噬。 噗！ 维斯吐出一口鲜血，他一直向火龙卷输送魔力，结果巫术被强行终结后，遭到了反噬。 然而那些水元素并不准备放过他，就见一道巨大的海浪袭来，足有十几米高，遮挡了月光，将维斯完全笼罩。 那是高度浓缩的水，毫无疑问，仅凭人类的身板，根本无法承受。 维斯清楚自己已经命悬一线，好在保命的东西他有。 从怀里拿出一个人偶，维斯轻轻念动咒语，只见人偶突然燃烧起来，当即一道不发光的魔法阵，就向着四周扩散开来。 他张开了自己的领域，于是就在海浪拍下的一刹那，他的身体，忽然化为火花，在原地消失。 出现在二十几米外，自身领域的尽头。 噗！ 又是一口血喷出来，维斯受创不轻，使用这个保命的巫术，他需要付出代价，顿时整个人都萎靡起来，魔力更是下降一大截。 啦啦啦…… 夏尔还在高唱，巨浪虽然扑了个空，但是却没有放弃，重新汇聚，然后向着维斯席卷而去。 维斯已经没有战斗力了，他单膝跪地，不断咳嗽着，身下已经是一滩鲜血，内脏受创，行动不便。 面对汹涌而来的巨浪，他知道要躲，但身体却做不到。 “拼了。” 狠狠咬着牙，维斯举起左手，只见已经焦黑的小指，竟然绽放出光芒，疯狂收缩身边的火元素，在他身前形成一个火焰护盾。 既然跑不掉，那就只能硬抗了。 但这样的护盾能够阻挡这滔天巨浪么？ 老实说，维斯没有信心。 就在巨浪落下的一刹那，维斯知道，挡不住了。 他闭上眼，已经在心中祈祷，希望这一次只是重伤，而非毙命。 突然，一道炸雷声响起，所有人的眼睛，都因为一道闪电而闭合，再度睁开，竟发现那道巨浪，已经消失不见。 维斯也愣住了，只见他的面前，都是不断闪烁的点点雷光，水元素组成的巨浪已经支离破碎，不断被电弧肢解，消灭。 一道人影，从街角走出，看不清面容，但是那紫色的领口，却在电光中若隐若现。 “古拉姆学长。” 见到来人，维斯当即露出笑容，他知道，事情好办了，毕竟来人，可是一位货真价实的紫领学徒。 伴随着月光出现，映出来人的真容，那是一位看上去三十出头的男人，体格健硕，目光深邃，表情坚毅。 加托.埃尔松巫师，选择了世俗，同时，他唯一的高级巫师学徒弟子，也选择了跟随。 于是古拉姆成为维罗纳的治安官，高级巫师学徒的身份和实力，让他对于这份工作，可以做到游刃有余。 没去理会维斯，古拉姆将视线牢牢锁定在夏尔身上。 他知道夏尔的事情，也料到这个冲动的少年，结局恐怕会很惨。 只是没想到，麻烦来得这么快，他以为夏尔的海妖化，起码要等上几个月，那个时候佐拉导师已经回来了，她可以处理。 即便没有等到佐拉导师，那么在恶化以前，他也可以出手，尽量把这件事的影响放到最低。 但是现在，因为这个新晋蓝领学徒的失控，维罗纳的一条街道，已经面目全非。 且出现了死伤。 一股无名火，在他心中莫名的升腾而起。 “学长，他只是魔化，失去了意识，或许……还有救。” 见到古拉姆的样子，维斯心中一沉，他急切的说着，试图进行“劝说”。 紫领学徒有多可怕，那些小豆丁不清楚，自己这个红领学徒，可是知道的。 用一句话来概括，那就是紫领学徒——其实已经算不上是学徒了。 作为门槛，紫领学徒的魔力必须达到720焦。 但实际上，因为另外两个晋升条件——掌握5个LV3巫术或2个LV4巫术，并提交一份巫师学术委员会认可的论文。 等到他们成功更换领口颜色时，魔力大多已经突破了1000焦大关。 这已经和一头中等魔兽差不多了，说是一个人就能摧毁一座城，毫不夸张。 何况距离古拉姆成为紫领学徒，已经过去了八年，这段时间，即便忙于俗事，他也不可能原地踏步。 所以在维斯看来，古拉姆的实力，已经深不可测。 维斯毫不怀疑，这位紫领学长可以“干掉”夏尔，但他真的不希望这种事情发生。 倒不是他和夏尔有多深的交情，而是因为夏尔的“背景”。 如果夏尔真在这里死掉，那么等佐拉导师归来，十有八九，会找个人“撒撒气”。 因为导师的关系，古拉姆现在是维罗纳的治安官，夏尔魔力失控暴走，并发生了魔化，他把夏尔处理了，合情合理。 何况他是紫领学徒，拥有终身留在学院的权利，是仅次于导师的存在。 佐拉导师大概率不会去找他麻烦，所以…… 最后承受那位红袍巫师怒火的，极有可能是自己。 早知如此，他绝对不会跑来蹚浑水，但是现在想躲，也躲不了了，只能寄希望这位紫领学徒能够手下留情。 “我知道分寸。” 似乎看出维斯的担忧，古拉姆点点头，随后盯着夏尔，缓缓迈出脚步。 夏尔依然在歌唱，对一名紫领学徒的出现，并没有什么感觉，他依然在聚集水元素，隐隐的，形成了另一座巨浪。 维斯没有给他再发动进攻的机会，只见这位紫领学徒抬起手，轻轻打了一个指响。 当即一道闪电，就从指尖射了出去。 感受到威胁，水元素迅速凝聚，在夏尔身前形成一道屏障。 然而这没有用，那道闪电直接没入其中，庞大且浑厚的闪电之力爆发，将水元素全部震碎，余波径直打在夏尔身上，让他吐出鲜血，发出惨嚎。 电弧在夏尔身上到处乱窜，但是他已经魔化了，身体的强度远超普通人，遭遇电击，竟然只是踉跄，没有倒下。 见一击没有制服对手，古拉姆微微皱眉，刚要再打指响，补上一下，就见维斯抢先出手了。 一道LV1的火球术，直接打在夏尔身上，这道巫术威力不大，但却成为压垮夏尔的最后一根稻草。 只见这位刚刚拥有一头蓝发的少年，直挺挺倒在地上，与此同时，那些水元素也开始自行溃散，消弭在空气中。 除了满地狼藉，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那些小豆丁，全都呆立在原地，没有人出声，仿佛还在思考，到底发生了什么。 于是喧闹散去，夜晚，再度恢复了寂静。 ------------ 第七章，是谁要害我？ 维罗纳的地牢，一向很冷清，毕竟在这座城市犯了错，大多没有重新来过的机会。 而现在不同，就在地牢的最深处，那个暗无天日的铁笼里，住进来一位新朋友。 宛如波浪的蓝色卷发，满是血痕的破烂衣衫，十字架上的人，被铁链固定住手脚，脖子上，还缠绕着一根满是魔法符文的细线。 如果他有任何逾越的举动，这根细线，就会迅速收缩，割破他柔嫩的皮肉，以及——喉管。 “夏……夏尔？” 狱卒将铁笼的门打开，一位身穿黑色巫师长袍的女人走了进来，在摇曳的火烛下，映出她那苍白的脸，以及红色的领口。 卡琳娜弱气地问着，似乎对眼前完全陌生的人，有些不太确定。 微微抬起头，卷发散开一道缝隙，露出一双蓝色的大眼睛。 “卡琳娜，学姐。” 夏尔的声音也很轻，他几乎失去了所有力气，脸色苍白，精神似乎也不是很稳定。 魔化状态时，他已经完全陷入休眠，并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没有一丝一毫的记忆。 虽然事后，有人告诉他，但他依然难以相信。 自己暴走后，竟然摧毁了整整一条街。 甚至还重创了维斯学长，一名货真价实的红领学徒。 治安处的那些人不可能说谎，也没必要欺骗自己，何况他现在的样子，也绝不是作假。 他的身体，曾经短暂地被海妖控制，而且暴走的魔力，还让许多人受了伤。 好在，没有死人。 “你不要紧张，这件事完全是因为巫体改造遗留的问题造成，你本身并没有责任。 我已经去见过埃尔松导师，他表示，如果能够控制你体内的器官不再失控，那么会恢复你的自由。 同时，你的初级巫师学徒身份，也会保留。” 卡琳娜开口说着，她在仔细打量面前的“学弟”，眼睛里的期待，几乎要溢出来了。 多么完美的实验对象啊，魔力暴走，而且发生了魔化，外形已经向着海妖发展。 这是非常稀有的素材，她绝对不会放过。 “真的吗？” 夏尔的眼睛里闪烁出光芒，他原本以为自己完蛋了，闹出这么大的事情，别说继续留在学院，能够不被当作魔物“清理”，就算烧高香了。 “当然是真的，不过有些事情，我需要先和你说明。” 卡琳娜深吸一口气，表情变得严肃，随后举起一根手指，开口道： “埃尔松导师对你的遭遇表示同情，他表示可以不追究你的责任，但是你必须进行赔偿。 目前具体的损失还在统计中，三栋建筑需要重建，街道也需要修复，伤员大概二十人，其中两人伤势较重，但没生命危险。 估计你不可能赔得起，这件事情，交给我就行。 不过我会折算成学分，以后需要你慢慢还。 还有，你的状况也不能再拖延下去了，我的材料收集比预想顺利，所以很快就能对你进行手术。 不过因为你产生了魔化，原本的计划需要更改，为了稳妥，我请了帮手，这不是无偿的，费用也会记在你的头上。 最后，为了避免你再惹出乱子，在释放你之前，学院需要一个担保监护人。 我可以充当这个角色，所以你完成改造手术后，就要和我住在一起。 住宿费我可以不收你的，但是你必须帮我干活，比如家务，并充当实验助手。 当然，等到佐拉导师回来，她如果另有安排，那就都按她说的做。” 卡琳娜一口气把这些事情说完，信息量很大，夏尔听得有些懵，不过他大概理解意思。 第一，自己不会被追究责任，但是需要赔钱，这笔钱，卡琳娜学姐可以垫付。 第二，自己很快就能接受手术了，不必再为海妖的器官而苦恼。 第三，等到一切结束，自己需要和眼前的富婆“同居”，并兼职实验助手和保姆。 好吧，虽然听起来自己又被坑了，甚至和卖身差不多，但是能够活下去，能够继续当一名巫师学徒，能够离开这暗无天日的牢笼。 他都能答应。 “我当然同意，这次真的麻烦您了，卡琳娜学姐。” 夏尔说得很诚恳，甚至勉强挤出一个讨好的笑容，这几天他也想清楚了，没什么，比自由更重要。 哪怕是受到限制的自由。 “很好，那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巫体改造需要准备，大概三天时间吧，这段时间里，你千万不能出事，否则就算是我，也救不下你。” 卡琳娜点点头，夏尔的回答并没有出乎她的意料，人在这种情况下，是不可能做出错误选择的。 不过她还是略有担忧地看着夏尔前胸，似乎有什么东西，放心不下。 “没关系的，它们现在很安分，似乎这次暴走，也耗尽了它们的能量。” 夏尔露出微笑，这几天那些海妖器官的确很安分，甚至在夜晚，它们比较活跃的时候，都没有折磨自己。 所以在离开地牢前，应该不会再出现魔化或暴走之类的事情。 “那就好……对了，你的胸部有没有发育？” 夏尔：…… 敢情你盯了半天，是看我胸部有没有发育？ 好吧，老实说，夏尔也担心过这件事情，他的身体已经“海妖化”，的确有可能变性（很多鱼类就是雌雄同体）。 但好在，他的小兄弟无碍，胸脯也没有隆起，虽然容貌和声音变得略显女性化，但他清楚，自己依然是个纯爷们。 “等到完成新的改造手术，应该就不存在这种隐患了。” 不知道是开玩笑，还是说真的，卡琳娜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同时挺了挺自己的胸脯，好像在表示——即便你发育了，和老娘比，也没有一战之力。 夏尔：…… 这个女人产生了奇怪的胜负欲，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索性选择了沉默。 卡琳娜就这样走了，狱卒重新将门锁上，临走时，这个脸上带着疤痕的中年汉子，还瞥了夏尔几眼。 这个视线让夏尔很不舒服，因为对方显然也在盯着自己的胸部，似乎是好奇，这么漂亮的一个“姑娘”，那里到底是C还是D。 天地良心，他真的是个爷们，要不把老子的手放开，脱下裤子给你证明一下？ 带着三分尴尬，七分郁闷，夏尔重新闭上眼。 事情似乎迎来曙光，但最根本的问题，却依然没有头绪。 是谁要害我？ 对于出现在自己精神世界的人偶，夏尔知道，那东西有多么可怕。 恶灵，一种介于虚幻与真实之间的存在。 原本恶灵是没有固定形态的，即便出现，也大多会以生前面目示人。 只有被巫师炼化的恶灵，才会成为人偶，并以那副样子，入侵自己的精神世界。 恶灵是非常危险的东西，它们对活人抱有极大的敌意，因为能够进入精神世界，攻击方式让人防不胜防。 这一次要不是海妖的意识苏醒，自己恐怕就遭殃了。 虽然海妖也造成了很大问题，但是两权相害取其轻，恶灵对自己的威胁，显然更大一些。 但那东西不可能无缘无故跑出来，更不可能那么凑巧，偏偏就挑中了自己。 所以只有一种解释——有人要谋杀自己。 记忆宛如幻灯片一般浮现，夏尔在回忆自己有什么仇家，但是思来想去，也没能想到任何一张面孔。 作为边境男爵的次子，在满是贵族的赫尔墨巫师学院，他毫不起眼。 而且相貌平平，没天赋，没背景，没金钱，平日里除了上课，也甚少外出，朋友就那么两三个，交际圈小得可怜。 所以他没什么仇家，因为他都没有机会去结仇。 等等，会不会是因为晋升考试？ 夏尔突然想到一种可能，但是仔细思索后，又摇了摇头。 拉尔夫和杰瑞是他带回来的，他们重伤和失去考试资格，并非自己的原因，真要说起来，他们能回来，还要感谢自己。 毕竟不是自己带着他们，他们早就葬身在格麦尔荒原了，成了某只幸运魔兽的“晚餐”。 想了许久，夏尔也没想到是谁要这么做，但有一点是确定的，那就是自己太弱了。 如果自己有足以自保的力量，那么也不至于沦落到如今这幅下场，而且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至少活了下来。 所以他开始渴求力量，老实说，他从来没有这么渴望过。 “卡琳娜学姐的巫体改造，希望能够对我有所帮助吧，至少让我能够拥有自保的能力。” 想到刚刚离开的那位学姐，夏尔不由得把所有期待，都落到她身上。 毕竟自己的天赋太差了，入学一年多，勤学苦练，魔力才提升了不到10焦。 所以他能否变强，全部取决于巫体改造的效果。 海妖是一种强大的魔物，这一点从他失控后，能够重创维斯学长这位红领学徒，就可见一斑。 虽然维斯学长在红领学徒中并不出众，但实力也处于中游。 “如果能够达到失控时的实力，或许就能让谋害我的人，有所顾忌了吧。” 叹了一口气，夏尔的眼中，多了一分坚定和期待。 他有潜力变强，只要获得那些海妖器官的魔力，自己就会变得强大。 而他也需要强大，需要让任何敢于谋害自己的人，感到忌惮。 这一切，都取决于卡琳娜学姐的巫体手术。 好在，这场手术，已经不远了。 ------------ 第八章，不靠谱的手术小组 抬起手，遮住明媚的阳光，夏尔的瞳孔微微收缩，宛如隔世。 待在地牢的日子只有六天，但却度日如年，每时每刻，都是一种煎熬。 摸着脖子，深深吸入一口空气，他感觉到自由的气息。 是的，自由，没有蹲过黑牢的人，根本无法体会那种感觉。 仿佛新生，那些过往，恍如就是一场噩梦。 “我们快走吧，还有人等着呢。” 看见夏尔的样子，卡琳娜推了推眼镜，不由得催促着。 现在这个学弟太惹眼了，路过的人，都会投来好奇的视线。 蓝色的卷发本就很少见，还有那精灵般的尖尖耳朵。 最关键的，夏尔的面容宛如十六七岁的美丽少女，幽蓝色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看上去充满童真。 这么一个长相，配上沾染血迹的破烂衣衫，任谁见了，都会皱起眉头，浮想联翩。 卡琳娜已经料到会有这种情况，所以事先准备了马车，在她的催促下，夏尔还没惆怅完，就被赶了上去。 然而车上并非只有车夫，还有一位红领学徒——海蒂。 “这个是……夏尔？” 海蒂见过夏尔，而且对那位腼腆的小豆丁，有不错的印象。 但是再度见到人，却露出惊讶的表情。 也是，夏尔现在的样子，谁能不惊讶呢。 “您好，海蒂学姐。” 见到车上的女人，夏尔非常礼貌地打着招呼，显得有些拘谨，非常不自然。 与卡琳娜这个深居简出的“前辈”不同，海蒂在见习巫师学徒中，人气很高。 同样作为萨瓦尔导师的弟子，海蒂修行正统的“光明巫术”，在维罗纳开设一家诊所，经常半价，甚至免费为见习学徒们治疗。 对于那些小豆丁们来说，在赫尔墨巫师学院求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他们本来年纪就不大，结果那些学长们，大多都是爱答不理的冷漠样子，无论是学业还是生活，都感受不到任何温度。 所以海蒂这种对他们温柔以待的学姐，就成了特别的存在。 海蒂外表并不出众，长相普通，身材也一般般。 但对小豆丁们来说，这位学姐却是天使，是他们心中的白月光。 憧憬者不计其数，夏尔虽然不是其中之一，但也非常敬重。 就在夏尔显得有些不知所措时，卡琳娜坐了上来，她踢了两脚车板，车夫会意，当即挥动鞭子，马车缓缓前行。 “很惊讶是不是？ 老实说，我前几天见到他时，表情和你一模一样。 魔化很严重，我甚至怀疑他的原有器官，也受到了影响。 所以在巫体改造手术之前，必须进行一番仔细检查，否则出了问题，我可不好和埃尔松导师交代。 我可是签了《承诺书》的，这小子如果再出问题，我也会受到牵连。” 坐在椅子上，卡琳娜说完话，便伸了一个腰，同时发出奇怪的呻吟声，这让夏尔不由得往边上靠了靠，似乎在避嫌。 “我的确是很意外的，老实说，现在的夏尔，看上去就像一头真正的海妖，不过没有那么强的魔力波动。” 点点头，海蒂认真的说道，她见过海妖，老实说，那是一种迷人的魔物，只要你见了一次，就永远不会忘记。 夏尔现在的外表，和海妖实在太相似了，即便是女人，也看得着迷。 毕竟追求美丽的事物，是人类的天性，男女都一样。 “海蒂学姐，请问，能让我恢复成原来的样子么？” 夏尔略显忐忑地问道，他对自己的新外貌，其实很排斥。 这个样子，实在不像一个男人，相比之下，他宁愿自己的皮肤更黑一些，面容更坚毅一点儿，哪怕有几道疤痕，都无所谓。 但看看现在的自己像什么？ 感觉就是一位含苞待放的美丽少女。 对于一名正常的男人来说，这很难接受。 “不确定，这次手术我和卡琳娜商量过，主要是解决你体内器官的魔力引导问题，而你的外貌改变，是因为魔化而导致的，理论上说，即便手术成功，也不会还原。 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进行一次面部整形手术，如果两次手术接连进行，你恐怕很难撑住，所以我建议你等一段时间。 何况我觉得你这个样子很好，没必要改回去。” 海蒂笑了，而且笑得很纯真，她没有说谎，是真的感觉夏尔这个样子很好。 夏尔：…… 从女性的角度看，夏尔的新外貌堪称完美，毕竟追求“美”，是女人的天性，就好像钻石，明明没什么用，但女人却极度痴迷。 甚至为其陷入癫狂。 聊了几句闲话，夏尔就闭嘴了，卡琳娜和海蒂很熟，共同话题很多，所以聊着聊着，就拐到那些女生喜欢的事情上去，直接将他踢出了群聊。 所以夏尔只能把头靠在玻璃窗上，尴尬地望着街道发呆。 维罗纳没有巫师的高塔，卡琳娜的石板屋也不适合做改造手术，所以马车绕了半座城，最后停在一座不起眼的小楼前。 然而刚下车，夏尔就傻眼了，只见门口站着又一位红领学徒——维斯。 此时的维斯，明显状态不太好，脸色有一种病态的白，身型也不再挺拔，略显佝偻。 左手缠着厚厚的绷带，长袍也满是褶皱，仿佛刚刚被人揍了一顿似的。 好吧，他就是被自己揍了一顿，不仅受了内伤，而且因为强行提升魔力，留下许多后遗症。 没个一年半载，根本缓不过来。 俩人见面，气氛有些尴尬，视线僵持片刻，最后还是夏尔先开了口。 “对不起，维斯学长，我失控了，完全不记得发生了什么。 但是我会负起责任，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做的，我一定尽力。” 夏尔像个犯错的小学生，扭捏着说道，态度很诚恳，充满了诚意。 毕竟事情是他引起的，把维斯害成这样，心里难免会有愧疚。 “没事，那不是你的错。” 维斯并没有太多交谈的意思，而是摇摇头，尴尬地先一步走入了小楼。 毕竟夏尔只是一位蓝领学徒，即便失控，自己在对抗中输成这样，脸面也是挂不住的。 “走吧，在开始手术前，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卡琳娜拍了拍夏尔肩膀，随后和海蒂，肩并肩从他身旁走过。 一副很急切的样子。 “好的，卡琳娜学姐。” 深吸一口气，夏尔稳了稳心神，他的心情也很激动，毕竟自己的麻烦，就要解决了。 迈步走入小楼，结果刚进去，夏尔就发现这里面，和外面反差好大。 从外面看，这栋小楼平平无奇，看上去和其他建筑没什么区别。 但是来到内部才知道，这里面的空间极大，而且有淡淡的魔力环绕，隔绝了外面的声音，显得极为寂静。 最关键的，里面完全是开放式的，没有独立的房间，更没有一扇门，所有地方，一览无遗。 有点儿像写字楼，只有房梁和立柱。 “我依然对这次手术持怀疑态度，如果不能解决他魔化的问题，那么我依然坚持，将他关回地牢。” 就在夏尔发呆时，一个声音传了过来，他望过去，发现卡琳娜正和一个男人谈着什么，看表情，双方都有一丝激动。 等等，那个男人，领口是紫色的…… 夏尔目瞪口呆，他没想到，卡琳娜面子这么大，竟然请来一位高级巫师学徒帮场子。 “你不记得他了么？ 哦，对了，你失忆了，那我就给你引荐一下。 这位就是维罗纳的治安官，埃尔松导师的得意弟子，古拉姆。” 海蒂在身边小声嘀咕着，夏尔听了如梦方醒，意识到就是这个人，抓住了失控的自己。 “夏尔，过来吧，古拉姆学长要看看你。” 似乎在争吵中没有占到便宜，卡琳娜气鼓鼓的转过头，对着夏尔嚷道。 于是夏尔忐忑地走了过去，结果刚走到古拉姆身前，他就感到自己被巨大的威压笼罩。 古拉姆明明没有释放任何魔力，但是仅凭气势，就让夏尔一时不知所措。 “小子，别以为事情就这么完了。 我不管你是谁的弟子，也不管你有多大能耐，如果你不能解决身体的问题，依然有魔化的危险，那么我一定会把你烤成焦炭，然后扔到田地里，化为肥料。” 古拉姆盯着夏尔，用严肃且极具威胁的话说着。 夏尔听了瑟瑟发抖，竟然做不出任何回应，毕竟他从来没有直面过一位紫领学徒的威胁，这等级差的有点儿太多了。 “行了，你吓到他了，别忘了，我是经过埃尔松导师同意才把他带来，你的职责是保证手术期间不被打扰，并应付意外状况。 而不是恐吓实验体。” 卡琳娜一把拉过夏尔，用挑衅的眼神盯着古拉姆，好像一言不合，俩人就准备大打出手似的。 夏尔：实验体…… 虽然卡琳娜有维护自己的意思，但是夏尔怎么也生不起感激的心思。 这个富婆，满脑子都是她的论文。 在手术以前，夏尔先接受了一次全身检查。 老实说，在场有两个女生，让他赤身裸体有些尴尬，但前世作为外科医生，秉承着“晦不忌医”的原则，他倒也能坦然接受。 原本被古拉姆重创的身体，现在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没有留下任何伤痕，这让所有人都大为吃惊。 “是魔化的原因么？” 卡琳娜掐着下巴，她对夏尔这具身体的兴趣，越来越浓了。 “除了这个，还有其他解释么？” 古拉姆的脸色十分凝重，毕竟是自己出的手，当时夏尔被闪电击中，又挨了一发火球术，皮开肉绽的场面，他是亲眼所见。 “或许他本身的恢复力就很惊人吧。” 维斯喃喃说道，在格麦尔荒原，夏尔背着长矛盾牌，拖着两个人走了几十里的路，对这个学弟的身体强度，他是记忆犹新的。 “好白……” 海蒂则是摸着夏尔光滑的肌肤，露出一脸痴笑，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夏尔：…… 他有点儿郁闷，准确地说，快要自闭了。 现在他算是理解那些参加实验课的手术患者，是一种什么感受了。 你们说归说，能不能注意一下患者的感受，老子还光着呢，检查还没结束，就不能让我穿上衣服，你们再探讨问题么。 特别是你，海蒂学姐，别人都是说一说，你可倒好，摸个没完，哎，别，别碰我的小兄弟，你这样和变态有什么区别，如果让那些憧憬你的见习学徒知道，他们的心就要碎了。 就在一群人指指点点，说个没完时，夏尔无意中发现，不远处的手术台上，似乎还有一本书。 《人体构造论述：基础篇》 夏尔突然打了一个寒颤，有些忐忑的开口道： “卡琳娜学姐，您主持过巫体改造手术么？” “没有啊，你是第一例。” 卡琳娜学姐推了推眼镜，回过身，严肃的说着。 “你没做过巫体改造？” 海蒂捂着嘴，露出难以置信的样子。 “是啊，我没做过，无论是给自己，还是给别人，都没做过。” 挺起胸脯，卡琳娜露出一副骄傲的样子。 众人：…… “那谁来主刀？” 维斯发出了灵魂拷问。 “海蒂不是医生么，她可以的。” 卡琳娜理所当然的说着，结果一旁的海蒂，露出尴尬神情。 “我只是用光明恢复术之类的巫术提供治疗，并没有给别人做过巫体改造。 对了，维斯学弟，你不是做过巫体改造么，怎么样，能不能主持这次手术。” 海蒂把锅发到维斯那里，只见这位重伤未愈的红领学徒，脑袋摇得和拨浪鼓似的。 “我的巫体改造手术，是别人做的，何况我也没拿过手术刀啊。 实在不行…… 古拉姆学长，您能不能……” “我也没有经验，何况我今天来，只是监督和护卫，不会参与手术过程。” 古拉姆摆摆手，显然是不准备接这个活儿。 场面陷入尴尬，突然的安静，让气氛变得有一丝凝重。 敢情卡琳娜没做过巫体改造手术，摇了一圈人，结果全是没拿过手术刀的。 “要不，我自己来吧。” 夏尔颤颤巍巍的举起手，心中忍不住痛骂，这特么是一群什么人啊，也太不靠谱了。 ------------ 第九章，秘银，魔法阵和炼金术 拿着手术刀，看着台上被画着五颜六色线条的“美丽”少年，波尔感觉有些慌。 事情是这样的，自己今天结束给小豆丁们的授课，正打算回宿舍，结果刚出教学楼，就被维斯和卡琳娜架上一辆马车。 他们表示需要自己帮忙完成一场巫体改造手术，内容很简单，不需要器官移植，他只要掌握开刀深浅即可，报酬是两颗四级魔晶。 本着同为萨瓦尔导师的弟子，酬劳又不错，波尔便答应下来。 但是没曾想，改造对象竟然是一位魔化的蓝领学徒，而且还需要配合卡琳娜的炼金术。 自己只做过几场小型的巫体改造手术啊，这么高端的局，他真没打过呀。 而且古拉姆这个紫领学徒也在这里是什么鬼，他不是治安官么，为什么对一场巫体改造这么上心，还一副随时准备出手的样子。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有没有人能给自己解释一下。 虽然心里打鼓，但不来都来了，这手术刀，他是不动也得动。 以至于脑门一个劲冒汗。 “咳咳，我先说一下手术步骤。” 卡琳娜见波尔这个被绑来的帮手准备好了，便咳嗽两声，挺起胸脯，有模有样地讲起这场巫体改造的手术过程来。 “首先，这场手术的主要目的，是为了验证我的设想，就是炼金术在巫体改造上的应用。 具体方法，就是我利用炼金术，制作出魔力引导的装置，然后植入实验体内部，导出魔力。 步骤总共分为三部分。 第一步，由波尔切开实验体皮肉，然后我将魔力引导装置植入，围绕内脏，组成一个全新的魔力输送网络。 第二步，将这个魔力网络，向着四肢做引导，然后在手部和脚部，绘制导出的魔法阵。 第三步，由海蒂施展肌体愈合巫术，将这个外置的魔力导出系统，完全与肌肉组织重合。 注意，海蒂你不仅需要完成最后的愈合，还需要全程保护实验体的生命状态，如果魔力不够…… 你就找维斯借。” 卡琳娜说完，就瞥了一眼维斯，结果这个红领学徒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心想自己都这模样了，还要继续被糟蹋么。 还有没有天理了。 “那个，卡琳娜学姐，这个魔力导出装置，是什么样的。” 躺在手术台上的夏尔举起手，表达了自己的疑问，结果卡琳娜只是淡淡地回了句——还没做，一会儿手术开始你就知道了。 众人：…… 既然该来的都来了，在这里干耗着也没意义，只见卡琳娜摆摆手，海蒂就拿出法杖，嘴里念叨着古老的精灵语，随后一道淡淡的魔力光晕，就在法杖上展开。 对着夏尔轻轻一点，他便感觉眼皮发沉，没过几息，便睡着了。 “我们也开始吧。” 卡琳娜一边将炼金术所需的东西都摆好，一边给众人示意，于是海蒂继续施展巫术，让夏尔全身的血液停止流动，随后波尔就拿着手术刀，按照画好的红蓝线，切开夏尔的皮肉。 这绝对是一个大手术，夏尔的胸腔被全部打开，不得不说，巫术十分神奇，五脏六腑都露出来了，但一滴血都没有涌出。 而且波尔的手法的确很好，不愧是萨瓦尔导师一脉，手术能力最强的学徒。 几乎避开了所有大血管，而且深浅度掌握极准，要知道很多地方，只要稍微深入一点点，就会伤及脏器。 前期工作都做完了，便要卡琳娜出手了，只见这个红领学徒高举双手，嘴里念叨着什么，随后身前的秘银开始绽放出光芒，几样辅助的液体，也跟着沸腾。 炼金术其实和祈祷术差不多，都是希望获得些什么。 只是炼金术会更复杂一些，他们不仅仅要求等价交换，而且在其中，需要自己设计一些细节。 比如这一次，卡琳娜就勾画出复杂的图案，那些秘银开始自行溶解，然后向着夏尔的脏器飘去。 海妖的器官与人类几乎无异，但是在感受到外来介入时，它们会放出微光，澎湃的水魔力开始汇聚，似乎想要抵抗。 “维斯。” 卡琳娜见状，当即小声念了一句，当即维斯出手，他摘掉缠绕在左手上的绷带，露出已经焦黑的小指，随后咬着牙，念动咒语。 当即一道道细小的魔法阵就绽放出光芒，火元素汇聚，这让那些涣散的水元素全部被吸引过去。 没了水元素的阻挠，卡琳娜这边就顺利多了，随着炼金术的进行，秘银开始融入那些内脏，并且仿佛纹身一样，在脏器外表形成图案。 那是魔法阵，完全由秘银绘制的魔法阵，随后一条条细线被引出来，相互缠绕，所有的脏器，形成一个相互关联的网络。 “第一步完成了，现在是第二步，切开四肢的皮肉，沿着主动脉，快。” 卡琳娜额头泌出汗水，随着炼金术的进行，她的魔力也在剧烈消耗。 波尔点点头，当即按照计划，沿着血管开始切开皮肉，夏尔的样子渐渐变得恐怖，宛如一个人体剖面图，就连骨头，都裸露了出来。 卡琳娜操纵着秘银液体，沿着血管不断拉伸，最后在手脚部位汇聚，变成复杂的魔法阵。 受到魔力牵引的内脏，此时也绽放出幽蓝色的光芒，秘银是完美的魔力导体，渐渐地，这些魔力被引导进了四肢，最后在手脚的魔法阵汇聚。 “这小子真是走运。” 始终在“观摩”的古拉姆哼了一声，他可以感受到，那些脏器的魔力，究竟有多强。 “可以了，海蒂，接下来该你了。” 完成最后一道魔法阵的绘制，秘银也用尽了，卡琳娜仿若虚脱，但她没有倒下，而是示意海蒂完成最后的步骤。 只见海蒂闭上双眼，高举法杖，嘴里是晦涩难懂的精灵语，随后一道神奇的光芒穿透屋顶，聚集在夏尔身上。 皮肤快速愈合，肉芽在疯狂地生长，夏尔从原来的“人体刨面图”，渐渐恢复成原样，巫术的神奇，在这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成功了！” 维斯兴奋地高呼一声，当卡琳娜完成最后一个步骤后，那些水元素就溃散掉了，这表示脏器已经开始受到控制。 “是啊，我们成功了。” 波尔也高举双手，这是一次全新的巫体改造，卡琳娜的炼金术，证明了可以在巫体改造中，发挥巨大的作用。 而他，作为主要操作者，也会跟着沾光。 扑通！ 卡琳娜一屁股坐在地上，这场手术持续时间不长，只有两个小时左右，但是她的魔力，已经见底了，精神力更是消耗巨大，完全透支。 然而就在众人感觉大获成功时，卡尔的眉头却皱了起来。 他露出痛苦的神情，脏器依然如同暴走那天，发出幽蓝色的光芒，植入身体的秘银也跟着亮了起来，以至于现在的夏尔，看上去如同夜晚的乌贼，浑身散发着荧光。 四周的水元素，开始汇聚，并引起魔力震荡，所有人的脸色瞬间大变。 吉拉姆迅速靠前，紧紧盯着夏尔，双手伸出来，随时准备动手。 其他人也十分紧张，他们看着夏尔，大气都不敢喘。 这场手术，似乎出现了意料之外的展开。 ------------ 第十章，还是朋友 “看，这个是夏尔，他的样子好漂亮。” “真的假的，巫体改造还有美容的效果？” “如果不是知道他是男的，我简直要去求婚了。” …… 教学楼里，夏尔的出现，引起一阵惊叫声。 没办法，现在他太有话题性了。 魔力失控，身体海妖化，仅凭汹涌的元素之力，就摧毁了一整条街道。 击退数位蓝领学徒，又重创红领学徒维斯，直至紫领学徒吉拉姆赶到，才将其镇压。 事后号称整座学院最强的红领学徒之一，卡琳娜出面担保，夏尔不仅出了狱，还没有受到任何追究，甚至恢复了初级巫师学徒的身份。 一桩桩一件件的事实摆在面前，以至于夏尔，在小豆丁当中的人气迅速飙升，已然成了一个传奇。 很多人都拿他当励志偶像，提到时，视线里都带着小星星。 即便他的领口颜色已经改变，早就不是他们中的一员了。 快步走入教室，夏尔找个角落坐好，目光不断投过来，但他气定神闲，熟视无睹。 老实说，他是真的不想出风头，满脑子想的都是尽快提升自己，好解决新的麻烦。 是的，新麻烦，因为旧麻烦已经升级了。 某种意义上说，这次巫体改造手术很成功，卡琳娜是个天才，她的构想没有错，海妖器官的魔力被引导出来，进入手脚。 铁板被打破，夏尔之后接受测试，魔力飙升到376焦。 所以单纯提到魔力，他已经达到中级巫师学徒的水平了，可以和那些红领学徒并肩。 但问题是，如此强悍的魔力，夏尔根本无法控制。 水元素会自然的凝聚，因为秘银绘制的魔法阵，是一个聚魔阵，这些魔力的确离开了内脏，但是却挤在了手脚。 以至于夏尔每天必须将积累的魔力“挥霍”掉，否则他的手脚，很可能被巨大的魔力压垮，彻底报废。 更严重的是，如果不能及时消耗掉这些魔力，那些内脏依然会“暴动”，加速他的海妖化进程。 不过这倒是给卡琳娜增加了一些便利，现在夏尔和她“同居”，每天晚上夏尔都会施展LV0的水系小巫术，持续一个小时以上，在消耗魔力的同时，可以将水元素转化为清水，装进一口大缸。 省去每天打水的劳顿了。 关键是，夏尔觉得自己更弱了，因为水元素越来越强，他的光元素感知被压制，现在就连LV0的小光明术，都无法使用。 也就是说，现在让他出手和人战斗，他最多放个LV0水系小巫术，用呲水枪迎敌。 这有什么用？ 卡琳娜现在一门心思投入到自己的论文里，指望她再出手已经不可能了，于是夏尔只能依靠自己，寻找新的解决之道。 “夏尔……” 就在夏尔翻着书本，寻找可能的解决办法时，一个轻柔的声音传来。 转过头，夏尔发现是玛格丽特。 可能是新宿舍不习惯的原因，小姑娘的气色不是太好。 身后的布兰达也差不多，显然上次自己失控，给她们造成很大困扰。 “真的很抱歉，我的魔力失控了，给你们添了很大麻烦吧。” 这是在失控事件后，他们的第一次见面，所以夏尔很礼貌的说着，并表达了歉意。 “没事的，新宿舍环境很好，我们住的不错。 另外你也不用介意，我们都清楚，失控是巫体改造的原因，不是你的。” 玛格丽特赶忙说道，随后转头看了一眼布兰达，似乎在寻求支持。 “我们，还是朋友。” 夏尔看出了小妮子的心思，微微笑说着，随后屁股挪了挪，给她们两个留出位置。 “是的，我们还是朋友。” 玛格丽特点点头，欣喜的样子溢于言表，老实说，因为这件事，她这段一直压力有些大。 虽然性格活泼，但在赫尔墨巫师学院，想要交到朋友并非易事。 所以玛格丽特要好的朋友，只有布兰达和夏尔。 现在夏尔完全变了样子，她能感觉到，自己与他已经不在一个世界里。 她依然是个小豆丁，领口黑黑的，每天忙于在教室和宿舍奔波。 但夏尔已经是蓝领学徒，他不再需要完成课业，身边也全是卡琳娜这样的天才，两个人的交际圈，已经完全不同。 所以她觉得，自己可能失去这个朋友了。 然而夏尔最近频繁出现在教室，让她又觉得，这个朋友似乎并没有变。 他依然还是那个憨憨的夏尔，虽然样子，已经完全认不出了。 坐在身边，玛格丽特开始打量起这位朋友来。 她没见过海妖，只见到过书上的插画，因为海妖是强大的魔物，喜欢在夜晚，通过歌声诱惑水手，让他们的船触礁沉没。 所以书上的海妖，都是面目可憎的，但是看着夏尔，却发现书上说的，全是瞎扯淡。 靓丽的蓝色卷发，精致的五官，皮肤白皙，身材匀称。 老实说，如果不认识的人看到夏尔，绝对会为他感到着迷，这是人间绝色，清纯与性感的完美结合。 如果这就是海妖，也难怪水手们会沉迷，即便自己这样的女人，都有些把持不住了。 “海妖，夏尔。” 不知不觉的，玛格丽特嘀咕了一句，夏尔听到后，立刻转过头，露出疑惑的神情。 “我是说，你就像一头真正的海妖那样美丽，所以我想以后叫你——海妖夏尔。 请别误会，这不是恶意，只是觉得，这个称号和你很相配。” 玛格丽特笑着说道，或许是夏尔独特的气场，让她不自觉的放下了戒备，回到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模样。 “是啊，这个称号真的很适合你。” 布兰达也开口附和，她也觉得，这个称号很适合夏尔。 再贴切不过了。 “你们愿意叫什么就叫什么吧。” 夏尔无奈的摇摇头，随后继续把注意力放在书本上。 他没工夫管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毕竟麻烦就在眼前，他必须想办法解决。 然而他们并没有注意到，这个玛格丽特随口一说的绰号，被几个小豆丁听了过去。 于是整个教室，都开始窃窃私语起来，毕竟这个形容太贴切了。 海妖.夏尔，这个名字几乎一天之内，就在小豆丁中间传开了，从此正式成了夏尔的绰号。 只不过当事人，完全顾不上这些，他完全沉浸在书海里，深深不可自拔。 ------------ 第十一章，突然的任务 “学长，不同元素真的不能同时施展么？ 我看到有些魔法阵，本身就需要两种甚至更多元素同时发挥作用啊。” “这个元素共振理论我有些不理解，我知道元素会相互吸引，相克属性还会彼此攻击，但元素相容这个，实在不懂。” …… 负责给577届学员传授《元素基础概论》的艾伯托，满头黑线。 面前这个蓝头发的男孩，一口气抛出好多问题，而且大部分都明显超纲了，根本不是他一个蓝领学徒能回答出来的。 关键是，这家伙特么不也是个蓝领学徒么，还是个风头无两，极具人气的初级巫师学徒——海妖夏尔。 此刻艾伯托很慌，想回答又答不出来，不回答——围观的人很多，面子又没地方落。 这咋办，要不要和任务登记处那些人说一下，自己不接这个任务算了，让他们另请高明。 学分没了不打紧，主要是再这样，以后自己恐怕都没脸待在学院了。 就在艾伯托额头满是汗水时，突然有人拉了拉夏尔的衣角。 维斯来了，他摆摆手，示意夏尔跟他过去，似乎有话要讲。 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艾伯托拿着书快步闪人，这课没法上了，他现在就去登记处——请个长假。 来到角落，维斯递给夏尔一张纸，显得神神秘秘，左右看着。 带着疑惑的神情，夏尔将这张纸打开，看了眼内容，不禁眉头微皱。 这是萨瓦尔导师的亲笔信，大概意思，就是克诺尔墓园出现了问题，死气异常浓郁，有概率爆发亡灵潮。 常驻在那里的图拉姆学长表示，自己一个人无法处理，希望能来几个师兄弟支援一下，帮帮场子。 于是萨瓦尔导师指定了维斯，海蒂和卡琳娜，让他们过去走一趟。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夏尔不解的问道，他是佐拉导师的弟子，萨瓦尔导师可管不到自己头上。 “我现在这个状态，你觉得能够对付亡灵么？ 这是你的错，你需要负起责任。” 维斯拍了拍夏尔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着。 这一番话，让夏尔嘎巴嘎巴嘴，想说点儿啥，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毕竟是自己失控，才导致维斯重伤，以至于他魔力严重受损，根本就无法使用巫术战斗。 而导师给弟子的命令，是绝对的。 在巫师界，作为学徒，你可以对学院的任务马马虎虎，但自己导师交代的事情，必须认真完成。 否则没完没了的小鞋，会让你觉得脚都不够用，甚至关键时刻，还会害你丢掉性命。 于是拿到信的维斯，就找过来了，摆明了是让夏尔“负起责任”，帮他完成任务。 “可我现在处于‘观察期’，你也知道，我身体的麻烦并没有彻底解决，还是存在海妖化的风险。 何况我如果离开维罗纳，需要得到埃尔松导师的批准。” 夏尔可不想趟浑水，这事情和自己没关系，属于萨瓦尔导师自己派系内部的事情，一切顺利还好，如果出了岔子，自己很可能成为“背锅侠”。 毕竟其他人可都是师出同门，就自己一个外人。 何况他现在自己的麻烦还没解决，哪里有空管别人的闲事。 “这个不用担心，有我们这些红领学徒在，即便你海妖化了，我们也能够处理。 所以埃尔松导师会批准的。” 维斯非常自信，但是夏尔却白了他一眼。 你那一身伤是被谁揍的，心里没数么？ “好了，给个干脆话，你到底去不去。” 维斯见夏尔久久没给答复，有些不耐烦起来。 “如果埃尔松导师和卡琳娜学姐同意，那么我自然是没问题的。” 夏尔知道躲不过去了，只能表示答应。 “很好，我们现在就去找卡琳娜。” 维斯见夏尔同意了，当即拉着他，就往外面走。 速度飞快，手也攥得瓷实，生怕一个不小心，夏尔就溜了。 两人径直赶去卡琳娜的石板屋，结果刚进门，就见这位红领学徒，在奋笔疾书。 她现在完全沉浸在论文里，深深不可自拔。 卡琳娜距离晋升，现在只差论文了。 魔力早已达标，两个LV4巫术也掌握了，只要这篇论文能够获得巫师学术委员的认可，那么自己就可以向学院申请，举行晋升考试。 学徒的考试，巫师学院可以自行举办，即便是紫领学徒，也是一样。 所以一切的关键，就是论文，只要论文达标，那么卡琳娜就等于获得了“永久留校”的资格。 毕竟她已经二十八岁了，当初她给自己定的目标，就是三十岁之前，拥有属于自己的紫色领口法袍。 现在距离完成这个“小目标”，就差一篇论文。 就差论文。 “有什么事情，快点儿说。 没事就滚。” 卡琳娜瞥了一眼两人，毫无停留，又把视线放回手上的论文，语气带着不耐，显然不希望有人打扰。 “卡琳娜学姐，那个，我有一封萨瓦尔导师的信，希望您过目。” 维斯也感到一阵头大，自己这位学姐，他是真惹不起。 “不用了，念给我听。” 即便是自己导师的亲笔信，卡琳娜也没有理会的意思，而是让维斯念给她，看都不看。 无奈之下，维斯只得把信件的内容读给卡琳娜，结果得到的答复竟然是——我不去。 “学姐，这是萨瓦尔导师的指令啊。” 维斯露出为难的样子，结果卡琳娜头都没抬，就回了一个字——滚。 “咳咳，学姐，这次事情好像挺严重的样子，而且信里也说了，每个出任务的学员，都能拿到五点学分，这个报酬也很不错。” 夏尔实在看不下去了，维斯在小豆丁面前还能装一下“高冷”的前辈，但是在卡琳娜这里，就只有吃瘪的份儿。 完全就是单方面的蹂躏，场面实在太残暴了，他都有些心疼这位学长了。 “这不像是欠了我八百学分的人，该说的话吧。” 听到夏尔在帮维斯说话，卡琳娜停下笔，投来冰冷的视线。 夏尔：…… 学长，你自求多福吧，我无能为力。 于是夏尔也当起了鸵鸟，站到一边，把头埋得很深。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 上次自己失控造成的问题，全是卡琳娜帮忙善后，再加上巫体改造的费用，现在他欠卡琳娜足足八百个学分，估计当牛做马一辈子，都够呛能还清。 “不过有一件事没错，克诺尔墓园如果发生亡灵潮，会造成很严重的问题。 好吧，我就离开一下，不过这个小子的学分，得给我。” 卡琳娜写下一行字，然后把本子合上，转过头，看着维斯，指了指夏尔。 “他没有学分。” 维斯尴尬的说着，毕竟这次的学分，是萨瓦尔导师给的，成员都是指定，里面并没有夏尔的名字。 “那是你的事情，五个学分，都归我，这次任务结束，我要看到账面上，多十个学分。” 卡琳娜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着，维斯想要张口争辩两句，结果被那眼镜后面的视线一扫，当即又憋了回去。 “不过对付亡灵，单单我们几个还不够。 还有海蒂吧。 维斯，你去找她，我带着夏尔，去一趟公会。” 卡琳娜推了推眼镜，似乎想到了什么，随后直接拉着夏尔离开，根本没管维斯。 反正萨瓦尔导师的信，是写给维斯的，怎么去求海蒂答应，那是他自己的事情。 在这个世界，所谓公会，其实就是类似冒险者公会的地方。 不过没有什么系统化组织，每一个公会都是独立的，人员都是简单登记，然后自行选择任务，看上去更像是佣兵。 维罗纳的公会，就在距离学院教学楼不远处，是一家规模不小的酒馆，名字叫做“巨熊之怒”。 对于这里，夏尔很熟悉，毕竟他的长矛和盾牌就是在这里租的，一进门，就能看到吧台顶上，挂着一张巨大的熊皮，那是这家酒馆的标志。 现在还是白天，酒馆里人不多，但卡琳娜和夏尔走进来，还是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果然还是臭熏熏的，小姑娘，把你们老板找出来。” 大白天就在喝酒的人，自然不是什么善类，所有人都可以用“面目可憎”来形容，但是卡琳娜却毫不在意，直接来到吧台，敲了敲桌子，用傲慢的态度，对着服务生说道。 “是，请您稍等，卡琳娜大人。” 然而没人敢造次，系着围裙的小姑娘低下头，迅速回到里面，卡琳娜就在吧台坐下，回头扫了一眼那些佣兵。 所有人都低下头，没人敢和她对视。 夏尔对这种场面，并不感到意外，巫师的地位本来就高，那些佣兵虽然都是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可面对一位红领学徒，依然会感到恐惧。 这就是巫师，在这个世界，巫师就是站在人类顶点的一群人。 即便是学徒，也一样。 没过多久，就见一个光头壮汉出现了，他看到卡琳娜，当即露出祥和的笑容，不过脸上的刀疤和皱纹，却让这个笑容看上去很恐怖。 “巴尔，我要去克诺尔墓园，给我找几个能对付亡灵的，报酬还是老样子。” 卡琳娜明显和这个光头汉子很熟，直接道明来意，丝毫没有寒暄，说话都是直奔主题。 “克诺尔墓园？ 老实说，敢去那地方的人可不多，而且现在好手大多都被雇走了。” 光头巴尔耸了耸肩膀，随后给卡琳娜倒了一杯清水，推到她面前。 “五个人，都需要有对付亡灵经验的，不需要他们出手解决问题，只要能够提供适当的保护就行。 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 没有任何防备，卡琳娜举起杯喝了一口，但眉头突然皱起，看了看身旁的夏尔。 老实说，这里的清水，远没有夏尔用水元素凝聚出来的好喝。 “即便是这样，也没有几个。 你知道的，对付亡灵，刀剑远没有巫术管用。 不过我倒是有几个人选，他们如果来了，我会和他们聊聊。 所以，要不要发布个任务。” 光头巴尔说完话，便拿出笔和纸，上面有写好的一些内容。 这是一份合同，雇佣合同，包括任务内容，时限和报酬。 属于公会发布任务的正式流程。 “这种事情你帮我处理吧，大概后天出发，需要半个月左右的时间。 我们会坐马车，但没有多余的地方。 所以交通工具让他们自理。” 说完话，卡琳娜就从口袋里拿出两枚金币，放在吧台上，起身要走。 “学姐，请稍等一下，我……” 夏尔赶忙出声，他想借用长矛和盾牌，所以可能还要麻烦一下巴尔先生。 巴尔是这里的老板，也是公会的会长，夏尔来过几次，还借过长矛和盾牌，所以不算面生。 “你的装备，我会帮你准备的，现在你是蓝领学徒了，丢的可是赫尔墨巫师学院的脸。” 卡琳娜知道夏尔要做什么，当即冷冷地说着，一时间，酒吧里的温度仿佛骤然下降，空气似乎都冻结了。 “是的学姐，我下次会注意。” 夏尔赶忙低下头，跟着卡琳娜走出了酒馆。 刚才那番话说得很重，自己的举动，似乎触碰到卡琳娜的逆鳞了。 巫师的地位是至高无上的，即便是学徒，也必须有属于自己的尊严。 卡琳娜深知这一点，但夏尔明显还没有自觉。 “这次的事情，是解决亡灵，普通的刀剑并不管用。 我知道你无法使用巫术，不过你只需要负责后援就行，我们这些红领学徒，还没有那么不堪，需要一个蓝领学徒顶在前面。 何况我已经雇佣了人，他们会充当肉盾，出了危险，先倒霉的是他们。” 来到大街上，走出一段距离，卡琳娜见夏尔情绪不高，便推了推眼镜，给他解释着。 “可是，如果没有武器，我感觉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夏尔很沮丧，他原本还能使用低级的光明术对付亡灵，毕竟属性还算克制，能够起到一点儿作用。 但是现在，他只能“呲水枪”，最多给那些亡灵洗个淋浴。 “呵呵，那可不一定，别忘了，我是炼金术师，而你有澎湃的魔力，我知道怎样将你的作用最大化。” 卡琳娜推了推眼镜，用一种诡异的笑容看着夏尔。 一时间，夏尔突然感到脊背发凉。 心道这小妮子，该不会又有什么“奇思妙想”吧。 ------------ 第十二章，克诺尔墓园 天，下起濛濛细雨，夏尔打着伞，拎着行李箱，走在空旷的街道上。 老实说，夏尔不喜欢这样的天气，因为水元素会显得很活跃，这让他感觉手脚都是湿漉漉的。 今天是出发的日子，不过卡琳娜学姐把一堆事情交给他后，便不知道去了哪里，所以他只得独自赶往集合地。 “哟，夏尔，这里这里。” 来到约定好的地方，只见一辆大篷车停在路边，海蒂学姐掀开帘布，正对着他挥手，显得极为热情。 夏尔笑笑，微微点头示意，快步走了过去。 “卡琳娜没有和你一起来么？” 上了车，海蒂一边帮夏尔拿行李，一边开口问着，似乎很是关切。 “她很早就出去了，我也不知道去了哪儿，但应该不会太晚过来。” 夏尔也不清楚卡琳娜的行踪，只得略显敷衍地答道。 “希望她能准时吧，克诺尔墓园可不近。” 维斯从怀里拿出怀表，秒针在嘀嗒走着，距离他们约定的时间，还有不到十分钟。 微微皱起眉，露出不满的神色。 “如果她没按规定时间到达，你准备怎么做。” 海蒂瞥了一眼维斯，拱火般地说道。 “当然是……等。” 好吧，事关卡琳娜学姐，维斯的高冷人设，持续不到一分钟，就宣告破碎。 “我想不用考虑这个问题了，她已经到了。” 就在海蒂准备继续逗维斯玩的时候，夏尔出声了，两人顺着视线望过去，只见街道远处，正有一辆马车向着他们而来，坐在车夫边上的，正是身穿雨披的卡琳娜。 “应该没有迟到…… 何况我想，就算迟到，你们也不敢自己走。” 马车缓缓停下，卡琳娜向着三人望了一眼，语气带着不容置疑。 确实，除了这位大姐头，剩下三个都是渣渣。 维斯重伤，海蒂不善战斗，夏尔和普通人差不多。 遇上几个稍微强点儿的死灵，这个组合极有可能全军覆没。 一时间，三人都是尴尬的笑笑，连硬气一点儿的话都不敢说。 “菲达克斯，出来打个招呼吧。 海蒂和维斯你都见过，那个蓝色衣领的，是佐拉导师的弟子，你可以叫他夏尔。” 卡琳娜对着后面挥挥手，当即一个中年小胡子，就探出头来。 微微点头示意。 “这是菲达克斯，以前是光明神殿的圣骑士，这次仅凭我们可能有些吃力，所以我找了他和他的部下来帮忙。” 卡琳娜淡淡说着，并没有太多介绍，但夏尔却是心中一惊。 光明教会是这片大陆上的“国教”，他们拥有一套不同于巫师的独特体系——神职人员可以通过祈祷，召唤神迹降临。 治愈疾病，消除瘟疫，据说主教级别的祈祷，甚至可以改变气候。 降下甘霖，驱逐寒霜。 相对的，圣骑士就是光明教会的武力成员，他们获得过“祝福”，对付不死者，拥有极强的战斗力。 不过听卡琳娜的介绍，这个菲达克斯是“前任圣骑士”，也就是说，他现在已经不属于教会了。 这里面肯定有故事，但夏尔并没有打算去刺探，毕竟事不关己，知道多了，绝非好事。 既然人已经齐了，也没有闲聊的打算，于是卡琳娜下了车，与夏尔等人会合，之后示意车夫，可以出发了。 克诺尔墓园处于一片山地中，距离维罗纳倒是不算远，他们日夜兼程，除了必要的休息时间外，一直在赶路，于是三天后，便来到那片山地的外围，也就是赫尔墨巫师学院在这里的据点——绿堡。 这是一座建立在小山顶端的城堡，面积不大，略显残破。 在维斯看来，与其说这是城堡，不如说是烽火台更合适一些。 “嗨，你们终于来了，知道我这段时间有多么担心么，那些死气越来越浓郁，不死者的行动范围一直在扩大，我真害怕他们跑出来，到时候想要处理就难了。” 马车来到城堡外，只见大门推开一道缝隙，穿着粗麻布衬衫的矮胖小子从里面走出来，满脸笑容，张开双臂，一边走，一边碎碎念叨着。 “图拉姆，如果我是你，一定先搞清楚情况，再去向导师求助。 另外，你最好离我远点儿，身上那股臭味儿，隔着老远我就闻到了。” 卡琳娜见到这人，当即捏着鼻子，用厌恶的语气说着。 “卡琳娜学姐，知道我有多……好吧，你们一定很累了，还是先进来，一边吃东西，一边商量接下来的事情。” 图拉姆原本还想和师姐弟们叙一下同窗情谊，结果看到卡琳娜指尖亮出的光芒，当即停下脚步，让后面的人把门再推开一点儿。 作为学弟，图拉姆深知这位学姐的可怕，一言不合就出手，而且毫不留情。 最关键的，自己是真打不过啊。 卡琳娜不是萨瓦尔导师最强的弟子，但绝对是最疯狂的一个，暴脾气点火就着，几乎所有学弟，都挨过揍，不躺个十天半月，根本下不来床。 随着大门被彻底推开，两辆马车缓缓驶入，城堡里的雇从们开始忙碌，有牵马的，有卸货的，尽可能显得勤快些。 毕竟这些都是巫师老爷，怠慢不得。 “这么多人伺候着，怎么样，拿着学院的钱，在这里当大爷，感觉不错吧。” 海蒂倒是很热情，她跳下车，拍了拍图拉姆的肩膀，打趣着说道。 “算了吧，如果有得选，我还是希望待在学院。 但谁让我抓阄输了呢，只能被发配到这里，和坐牢差不多。” 图拉姆则是苦笑着摇头，他的这番话，倒是出自真心。 没人愿意接这样一个活儿，哪怕每年有二十个学分入账，还有一笔不菲的，可以自由支配的经费。 毕竟接下这个任务，就相当于当个守墓人，每天都要在墓地里转悠，虽然不辛苦，但随时面临危险。 何况那些雇从，都是贫苦的农奴，多少还带点儿毛病或残疾。 毕竟这鬼地方，但凡有个其他活路，也不可能来。 学院不允许雇佣异性，所以天天对着一群颤颤巍巍，说话都不利索的大老粗，有多难受，只有自己知道。 所以见了师兄弟，图拉姆才会这么絮叨，这么热情，毕竟这种环境，他没发疯，都算意志力坚强了。 “到底怎么回事，导师只是让我们过来帮忙，但没说具体要干嘛。” 维斯则是更关心任务，他不是第一次来，能够感觉到，一股淡淡的死亡气息，正在城堡内弥散。 绿堡建在克诺尔墓园外围，理论上，不应该有这种死气才对。 “说来话长，饭已经准备好了，我们边吃边聊。” 听到维斯的话，图拉姆的脸色也严肃起来，他示意让人去准备餐点，自己则是拉着众人，来到城堡内，一间不大的会议室里。 “我也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墓园的死气几乎一夜之间暴涨，不死族也开始变得活跃。 好消息是，它们目前还在墓园里，没有向外扩展的迹象。 坏消息是，死气正在变得越发浓郁，并不断扩散，如果置之不理，恐怕会有大麻烦。” 图拉姆非常认真地说着，随手拿出一张羊皮地图，在桌子上铺开，然后在上面用石灰笔，画了一个圈。 那是死气笼罩的区域，已经蔓延至山地的边缘，距离最近的村庄，不到二十里。 “克诺尔墓园不会无缘无故变成这样，我们需要深入，找到原因。” 卡琳娜也严肃起来了，她虽然暴力了一点儿，但并不傻，知道这种事情如果处理不好，会造成多大的灾难。 最关键的，会对赫尔墨巫师学院的声誉，造成很恶劣的影响，毕竟大陆上的巫师学院很多，大家都想看对方笑话。 如果让学院丢了脸，那么他们接下来的校园生活，绝对不会很美好。 “现在深入，恐怕并不容易，死气太浓郁了，不死族大量出现，就连我，也只敢在边缘活动。” “那是因为你太弱，也太怂了。” 图拉姆刚表示目前状况的困难，结果就被卡琳娜一句话怼了回来。 他怒不可遏地看向卡琳娜，但是视线刚有触碰，便舔舔嘴唇，又把脑袋低了下去。 这个学姐真的惹不起啊。 算了，忍着吧。 “我觉得图拉姆学弟说得没错，现在的情况的确很难深入。 克诺尔墓园内部环境复杂，而且死气变得浓郁以后，会发生很多改变，包括地质上的改变。 何况，我们都知道那里埋葬着什么。” 维斯开口了，在帮图拉姆挽回一些颜面的同时，也点出了那里的凶险。 众人：…… 一时间，所有人都沉默了，唯有夏尔，露出满是疑惑的神情。 “克诺尔墓园下面，有什么可怕的东西么？” 他是真的不知道，于是只得小声问起身旁的海蒂。 “你不知道？” 听到夏尔的询问，海蒂发出惊呼，这时候屋子里的人都看过来，包括菲达克斯都投来一副瞧傻子的视线。 “三百年前的克诺尔，人口超过十万，是极为繁荣的城镇。 但是某个夜晚，死亡之门突然降临，城市消失了，变成了起伏的山脉，死亡的气息终年萦绕，不死族时隐时现，所以便被冠以‘墓园’之称。 有传言说，城市并没有消失，而是被压在山脉之下，十万冤魂依然住在那里，等待有朝一日，重现人间。 与此同时，也将死亡洒满大地。” 海蒂给夏尔讲着，那是一段被尘封的历史，充满了绝望，被帝国高层列为禁忌，普通人根本无从得知。 只有巫师们——才不管那些官老爷的禁令。 “就因为这样，学院才搭建了这座城堡，派学员常驻这里，观察克诺尔墓园的情况。” 卡琳娜补充着说道，对于这段过往，红领学徒大多都清楚，也只有夏尔这个小白，才不知道。 但也不怪他，毕竟他进入学院学习，才一年多的时间，不清楚很多隐秘和传说，才是正常的。 “所以，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图拉姆其实是最着急的，其他人是过来帮忙的，实在不行，可以躲，可以拖，但是他不行。 即便无法解决，起码也得把死气暴增的原因找出来，否则根本没法和学院交代。 “我们必须进去，死气暴增一定是中心区出了问题，大概率，是在这儿。” 卡琳娜曾经进入过墓园，知道一些特殊的地方，比如她现在指着的山脉中心处。 那里是一处谷地，一直是死气最浓郁的地方，传闻里面有一扇门，可以直达地下，前往已经消失的克诺尔城。 “喂，那个地方，活人根本进不去好吧。” 维斯舔舔嘴唇，感觉一阵喉咙发干，那个地方连导师都没进去过，更别提他们这些学徒了。 “谁说进去了，我们只需要在外面查看情况，通过死气的浓郁度和不死族的活动，记录数据，然后做出推断。 至于后面该采取什么行动，那就是学院的事情了，我们只是学徒，如果不死族出现一支大军，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将事情进行上报。 最多帮忙转移周围城镇的民众。” 卡琳娜耸了耸肩膀，显然她并没有逞强的打算。 “我看行，如果只是观察的话，以我们现有的实力，倒是可以办到。” 图拉姆点点头，他赞成卡琳娜的提议，毕竟他们只是学徒，对付三两只不死族还好，但如果数量太多，或者等级太高，那他们也是无能为力的。 “既然如此，那就这样定下了，今天我们好好休息，明天就出发，尽量在事态更加严重前，找到起因。” 卡琳娜说完话，用视线环顾四周，见没人反对，便拍拍手，表示先吃饭，然后让图拉姆安排房间，今天好好休息。 绿堡地方不大，但客房还是有几间的，夏尔被分到单独的一间房，只有不足十平米，陈设也极为破旧和简陋。 但他依然满意，毕竟比风餐露宿强多了。 “还是小瞧了巫师世界的诡秘啊。” 望着窗外刚刚升起的月亮，夏尔躺在床上，自言自语着。 他没有想到，克诺尔竟然是这样一个地方，原本还以为，只是一个大型的乱葬岗呢。 如果事先多些了解，他是绝对不会来的，可惜，开弓没有回头箭，不来都来了。 感叹几句，倦意便袭了上来，一路上的舟车劳顿，让他太过疲惫，于是歪着头，就这样睡了过去。 他没有发现，就在月光下，一道模糊的影子，在他的窗口一闪而过。 ------------ 第十三章，未闻花名 风，吹过发梢，夏尔皱了皱眉头，缓缓睁开眼。 坐起身，环顾四周，他不禁愕然，简陋的房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小山谷。 天空中的繁星闪烁，映衬着遍地鲜红的花朵。 夏尔不知道这些花的名字，只知道好美，宛如幽兰般的细长花瓣，淡黄色的纤细花蕊。 随着风，轻轻摇曳，散发清香。 站起身，他发现空旷的山谷，有一棵孤独的老树，树枝轻轻摆动，每逢微风拂过，便会传来沙沙声。 缓步走到树下，夏尔抬起头，只见树冠遮天，却不显得阴暗。 啪！ 他轻轻打了一下脸颊，感觉有明显的触感，这不似做梦，但是…… 就在夏尔疑惑的时候，突然听到悠扬的笛声，转头望去，只见不远处的花丛里，竟然站着一个人。 金黄色的长发披在身后，粉色的长裙随风轻摆，这是一位少女，恬静而美好。 “你好……” 这个少女看着很诡异，但夏尔还是强装镇定，举起手，想要打招呼。 但是话没说完，那少女便睁开眼，夏尔后面的话，竟硬生生被憋了回去。 少女没有眼睛，深深凹陷的眼窝里，只有一片混沌。 “你好，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 少女对着夏尔笑了，随后缓步走来，只见脚下的花草，自动给她让开路，仿佛在迎接它们的王。 “你……” 夏尔心中开始忐忑，对方那句话，明显意有所指。 他的灵魂，的确不是这个世界的，这是他的秘密，而对方似乎已经察觉。 “不要那么戒备，我找你来，是有件事拜托你。” 少女轻轻一跃，便坐到了树梢，这个时候夏尔才发现，对方的身形，似乎有些虚幻。 这让夏尔更紧张了，他感觉自己手心已经开始冒汗，毕竟他听说过这种事。 人死后，灵魂会和肉体分离，或消散，或通往未知的世界。 而如果还能够出现在活人面前不肯离去，那大概率，就是所谓的恶灵。 恶灵天然对活人抱有敌意，它们非常危险，夏尔没有对付恶灵的经验，如果对方要对自己不利，恐怕结局会很糟。 “我们来自同一个世界，所以我才会在你接近克诺尔的时候感应到。 不过老实说，你不该来这里的，这里已经是亡灵的国度，你若踏入，几乎十死无生。 但既然你来了，我觉得，你或许可以尝试一下，去让他获得解脱，不再纠缠于过去。” 少女说完话，似乎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拍了一下手，接着道： “还没有自我介绍，我叫普利艾尔.温妮.克诺尔。 也就是克诺尔伯爵的女儿，或者说，领主大人的长女。” 听似淡淡的话，却让夏尔如遭雷击，呆立当场。 他在晚饭时，问过一些克诺尔墓园的事情，知道这座城镇，曾归一名伯爵统治。 而那名伯爵的姓氏，就是克诺尔，准确的说，这座城镇，就是以这位伯爵的姓氏命名的。 所以面前的少女，就是那位伯爵的女儿，也就是说，三百年前，她经历过克诺尔城消失事件。 “三百年的恶灵，我，能打过么……” 夏尔不禁咽了一口唾沫，对方来头不小，自己现在孤立无援，如果真动手，恐怕没有好果子吃啊。 “你可以叫我温妮，朋友都这么称呼我。 现在轮到你了，叫什么名字，蓝头发的异界男孩。” 温妮带着一股戏谑的笑容说着，如果她还有眼睛，这个笑容一定很漂亮，可惜，那双满是混沌的眼窝，让她的笑容看上去有些恐怖。 “夏尔，谢尔塔.夏尔.尼拉赛赫。” 九十度鞠躬，夏尔将手放在肩头，行了一个标准的贵族礼。 “也是贵族？” “是的，我是尼拉赛赫男爵的次子。” “尼拉赛赫男爵？没听过耶。” “只是一个边境的小贵族罢了。” “哦，原来是这样。” 温妮点点头，随后荡起双脚，悠然地坐在树上，似乎在想着什么。 “您刚才，似乎有事情需要我做。” 沉默持续了一小会儿，夏尔不禁试探性地问道。 “是啊，本来我是想拜托你的，不过现在有些不确定，毕竟你太弱了，恐怕很难办到。” “我的确很弱，不如这样，你可以把事情告诉我，然后我去找些帮手。 毕竟我的学长学姐们还是很厉害的，他们都是赫尔墨巫师学院的红领学徒，实力强劲。” 夏尔准备先稳住对方，然后脱离险境，与卡琳娜等人会合后，再商量对策。 “红领学徒？ 如果只是这个水平的话，恐怕也很难办到吧。 毕竟他现在已经不一样了，变得很强大，但也在力量中迷失，想不起自己是谁了。” 温妮摇摇头，觉得红领学徒的实力，依然不够看。 “那我去找我的导师，不瞒你说，我的导师是佐拉大人，她是赫尔墨巫师学院唯四的红袍巫师。” 夏尔实在没辙了，只能搬出自己导师的名头救命。 “佐拉？ 她已经是红袍巫师了么，看来时间真的过了好久啊，连她都已经穿上红袍了。” 温妮笑了，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情，望着天空，微微一笑。 “您，认识我的导师？” 见温妮的样子，夏尔不免升起一股希望，毕竟如果是导师的熟人，那这一关，有可能凭借这层关系度过。 “见过一次，那个小姑娘很腼腆，我想想——记得那时候，她还是蓝领学徒吧。” 夏尔不禁呆住了，想不到攀关系，攀到这么远，竟然攀到自己导师还是蓝领学徒的年代。 巫师的寿命，是会比普通人长的，但只有正式巫师才会活很久，因为他们的魔力，已经让他们的身体发生改变，不管是否接受巫体改造，在那样强大的魔力滋润下，说是人类，已经有点儿不合适了。 至于佐拉导师今年贵庚，夏尔是不清楚的，毕竟正式巫师都对自己的年龄讳莫如深，何况还是一位女性。 不过看样子，至少超过三百岁了，毕竟眼前这位三百年前的“古人”，和她是见过的。 “算了，你姑且试一试吧，如果你办不到，等事情闹大，自然会有人处理。 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成功，毕竟他是我的爱人，送走他的，应该是我指定的人才对。” 温妮说完话，露出惆怅的表情，过了一小会儿，才摇摇头，身形一晃，便从树上消失。 站在了夏尔身前。 “给你讲个故事吧，如果你觉得可以试一试，那么就去做。 如果觉得做不到，也可以拒绝。” 温妮转过身，背对着夏尔，迈着小步，向外走了走，然后在一朵花前驻足，蹲下身，轻轻抚摸。 “我来到这个世界时，也是一片懵懂。 这里和我原来的世界相差太大了，帝国，巫术，教廷…… 老实说，我感到很不适应，因为我觉得，这个世界充满了凶险，宛如一座炼狱。 好在，我是伯爵的长女，天然的身份优势，让我不必面对许多困扰。 知道那句话么——当你足够强大时，再冰冷的世界，都会对你露出微笑。 毕竟高贵的身份，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就好像当一位富豪做慈善时，所有人都会夸赞他乐善好施，是个大大的好人。 没人会去追究，这些钱是怎么来的。” 站起身，温妮转了过来，她没有露出任何表情，但以这张漂亮的少女脸，讲出这么具有哲理的话，还是让人觉得，有些违和。 “不过贵族也有贵族的麻烦。 复杂的人际关系，让我感觉疲惫，而这个时候，格威尔出现了。 他是管家的儿子，是个次子，性格憨憨的，总是把事情搞砸。 但是他很单纯，就像一只小奶狗，忠诚，善良，朴实，而且努力。 我们年龄相仿，总是在一起玩，他曾发誓，长大后会成为一名骑士，终身守护在我的身边。 他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每一天，我都会看着他练剑，从日升到日落，永远看不够。 就好像，他会陪着我过家家一样，让他扮演父亲，他总是会脸红，那个表情，我也永远看不够。 于是我们成了彼此童年最美好的记忆。 之后，我们长大了，自然而然地，情愫暗生。 身份的悬殊，渐渐让他意识到，想要在一起，并不容易。 于是他决定建功立业，只身前往帝都，希望在有所作为后，能够风风光光的回来。” 说到这里，温妮的表情突然变得哀伤起来，她抬起头，望向星空，思绪渐渐飘远。 “然而不等他回来，克诺尔城就被黑暗吞噬。 死亡成了最后的归宿，而克诺尔家族，也永远随着这座城市沉沦。 自然，也包括我。 然而不久前，我突然醒来，惊讶地发现，格威尔竟然回来了。 那是他，但又不是他，气息强大得可怕，仿佛他自己，就是死亡本身。 我无法靠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回到这里，但我知道，这不是好事情，因为他的存在，死亡开始蔓延，不死者开始变得躁动。 这个世界很冰冷，我自从到来，除了他之外，就没有感受过温暖，哪怕是父母，也只是把名誉，地位放在首位，从来没有真正关心过我这个女儿。 但即便如此，我也不希望这个世界被死亡笼罩，何况我知道，这绝非他的本意，因为格威尔是个善良的孩子，他只是被力量蒙蔽了。 他的内心依然是纯粹的，我相信只要唤醒他，那么悲剧就不会再发生。 所以我来到这里寻求帮助，非常凑巧，发现了你这个同类。 答应我，去帮他解脱吧，即是让他不再煎熬，也是让我，能够真正获得长眠。 因为无论是我，还是他，都不应该再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温妮说完话，忽然蹲下身，随手摘下一朵花，缓缓走向夏尔，将花放在他的手心。 一股温暖的光芒，在花朵中浮现，随后慢慢地，这股温暖穿过双手，渗入夏尔的身体。 花朵渐渐枯萎，随风消散，但是那股温暖，却在四肢百骸流淌，让夏尔感觉好不舒服。 “你的巫体改造有问题，海妖的魔力是你驾驭不了的。 我可以帮你解决一些，就算是预付的酬劳。” 温妮说完话，便伸出手，在夏尔的右手掌心轻轻一点，当即一股魔力涌入，夏尔惊讶地发现，一道圣洁的光芒，竟然在掌心浮现。 “这是圣气，不同于魔力，很温和，具有治愈的功效。 虽然只是一点点，但也够用了，它就像一颗种子，在身体里生根发芽，以后你只要用魔力不断滋养它，它就会慢慢变得强大。 圣气的用处很多，最善于此道的，是光明神殿，毕竟通过祈祷，可以获得包括圣气在内的许多神迹。 可惜他们已经腐朽了，真正能够掌握圣气的人，越来越少。 之所以现在给你，是因为圣气具有驱散死气，抑制不死族的特性，具体如何操作，你可以自己慢慢摸索，毕竟这东西是伴随我出生而存在的，我死得早了点儿，并没有把这个东西研究透彻。” 温妮似乎在说其他人的事情，对于自己的死亡，显得很是平静。 但是夏尔却不淡定了，他感受着掌心的光芒，身体微微颤抖。 他是知道圣气的，毕竟这东西名声太大，是光明神殿压箱底的宝贝。 就像温妮说的，圣气的确是神迹之一，传闻只有主教以上，才有可能获得。 结果现在，这东西竟然落在自己手里，夏尔第一次希望，这千万不要是场梦。 “好了，事情我都说完了，甚至报酬都给了，但是还不知道，你的答案。” 温妮笑了，语气似是打趣。 “我会全力以赴，绝不辜负您的嘱托。” 夏尔再度行礼，这一次，他行的是屈膝礼，毕竟报酬都收了，怎么可能不答应。 所以用帝国贵族，最高的礼节，进行回应。 “很好，那我就静候佳音了。” 温妮同样屈膝，并没有因为自己更强大，而失去礼数。 在这个世界，礼节几乎是深入贵族骨髓的。 站起身，温妮望向远处，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鲜红的花海。 美丽，神秘，悲呛。 “这些花叫什么？” 夏尔也看向那片花海，看似随意地开口问道。 “我也不知道，因为只在梦中见过这个景象。 知道么，我和格威尔曾经做过一个相同的梦，而那里的景象，就是这样。 我们约定，待到梦中回到此地，便今生不渝。” 温妮惆怅着说道，而夏尔沉默许久后，淡淡地说了句 ——原来是“未闻花名”啊。 ------------ 第十四章，人形屏障 荒芜的山脊上，一行人正在小心地穿行。 四周皆是浓雾，可视距离不足十米，隐隐有人影在微微晃动。 诡秘而奇异。 “停下，我们需要辨别一下方向。” 卡琳娜抬起手，随后所有人停下脚步，巫师们迅速凑在一起，菲达克斯则带着四名战士，分散开警戒。 所有人都很紧张，他们已经遇到过不死族，好在只是低阶的骷髅，都不用巫师们出手，菲达克斯带着手下，连砍带打，三两下就给解决了。 但那只是最低级的魔物，还是在克诺尔墓园的外围，所以没有人敢放松，哪怕稍微的疏忽，都可能是致命的。 唯有夏尔，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倒不是他对不死族没有恐惧，而是心里，想着其他的事情。 昨夜的一切，并非是场梦，因为一早醒来，夏尔发现自己真的掌握了圣气，虽然只是凝聚在掌心的一点点，但他依然激动。 而且就像温妮说的，圣气可以依靠魔力进行滋养，这对夏尔再适合不过了，他每天都有多余的魔力，需要被消耗。 由此可见，这个酬劳几乎是为他量身定制的，不过想到温妮的委托，他又担心起来。 对于要讨伐的对象，温妮并没有说太多，表示只要深入克诺尔内部，他自然会遇见。 那是死气暴增的源头，与他们深入克诺尔墓园的目的，不谋而合。 打，估计是打不过的，温妮都无法靠近，可见对方有多么强大，他们这里最强的战斗力就是卡琳娜，在夏尔看来，这位暴力的红领学徒，至少差温妮两个档次。 这还怎么搞。 另一个让夏尔震撼的事情，是温妮竟然与自己来自同一个世界。 她吹了一首曲子，自己听着听着，竟然跟着哼唱起来。 “天青色的烟雨，而我在等你……” 好吧，不仅来自同一个世界，还是同胞，更是同一位歌星的歌迷。 这也就意味着，穿越者并非只有自己，在错乱的时间线里，不知道还有多少相似的人。 静下心想一想，夏尔就感觉有些气闷。 为什么大家同样是穿越，温妮不仅是伯爵的长女，出生还有圣气这个“挂”。 再看看自己，身份普通也就罢了，穿越福利却是一堆“麻烦”。 都是穿越者，这待遇也差太多了吧。 “夏尔，过来。” 卡琳娜突然的开口，打断了夏尔的胡思乱想，他赶忙向前几步，来到这位暴脾气的红领学徒身前。 “把这个戴上，以后的一段路，恐怕就要靠你了。” 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怪模怪样的东西，卡琳娜就将其套在夏尔脖子上。 “这是什么？” 夏尔感觉有些奇怪，这东西就像一个百岁锁，由不知名的金属打造，上面有魔法的纹路，隐隐散发微弱的荧光。 “这是我的杰作，还没有取名字，效果是可以吸收魔力，然后形成一个屏障，可以隔绝这些死气。 你的身体具有很强的魔力，但是却无法使用，用上这个，正好合适。” 卡琳娜给夏尔整理了一下，随后拍拍手，感到非常满意。 果不其然，随着这个东西套在夏尔脖子上后，立刻一道微弱的光，就向着四周蔓延。 以夏尔为中心，形成一个半径五米左右的透明“鸡蛋壳”，浓雾渐渐被驱散，视线好了很多。 “你当我是什么，移动的屏障？” 夏尔有些不满，他感觉到自己的魔力在被抽取，怪不得卡琳娜当初不让自己装备长矛和盾牌，敢情是在这里等着自己。 “你是巫师，出点儿力不是应该的么。” 见到夏尔这个态度，卡琳娜不高兴了，她推了推眼镜，语气里带着威胁。 夏尔：…… 好吧，你拳头大，说什么都对。 之后简单辨认一下方向，众人再度出发，他们按照地图，向着克诺尔墓园的中心区域前进。 随着越深入，雾气就越浓。 这些浓雾并不简单，是因为死亡气息太重，而形成的外在表现。 普通人如果吸入太多，生命力会不断消耗，即便脱离开，也会大病一场，严重的，甚至会直接殒命。 巫师们的魔力，可以进行抵抗，菲达克斯这种受到祝福的圣骑士，也具有一定抗性。 但是长期在如此浓郁的死气中行走，依然会让他们感到吃力，好在有夏尔，大家躲在他提供的屏障里，别提多舒服了。 “咱们就不能采取一些替代办法么？比如消耗魔晶石之类的。” 夏尔却不觉得怎么美好，能够帮上忙，他还是愿意的，不过以这种方式，内心多少有点儿难以接受。 感觉自己像一个物件，还是消耗品。 “以后我可以研究研究，但是现在不行，你先支撑一会儿，等魔力不够了，就找海蒂拿药水。” 卡琳娜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反而对自己的发明，非常骄傲。 “果然是消耗品。” 夏尔长叹一声，既然挣扎没有用，干脆闭上眼睛享受吧。 说又说不通，打又打不过，还能怎么办？ 只能佛了。 “有东西冒出来了，大家戒备。” 突然的，菲达克斯停下脚步，大喊一声后，拔出剑戒备。 众人立刻大惊，向前看去，只见不远处，雾气翻滚，许多影子在其中若隐若现。 “是不死族，数量至少有几十个。” 维斯皱起眉头，他已经摘掉手套，露出改造过的小指，警惕地望向前方。 “后面也有东西过来了。” 就在众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在前面时，最后面的图拉姆则是出声提醒，大家回头，发现后面的雾气里，也是人影绰绰。 “中埋伏了么？” 海蒂很紧张，她不善于战斗，在队伍里的定位是个奶妈，一直待在最中间，处于被保护的C位。 “不，应该是巧合，它们还没有布置陷阱和战术的智慧。” 维斯额头冒汗，他现在的状态不适宜战斗，如果真的打起来，会很吃亏。 “我去对付前面的，你们几个，守住后面。” 卡琳娜倒是很冷静，她大概分析了一下状况，虽然被前后夹击，但很显然，前方的不死族要多一些。 所以这一次，她准备出手了。 众人没有迟疑，于是卡琳娜顶在最前面，菲达克斯负责配合她。 后面则是图拉姆和维斯作为主力，菲达克斯的四名手下，提供协助。 至于海蒂和夏尔，俩人老老实实待在中间，一个负责随时救助伤员，一个负责释放屏障，尽可能保证战斗环境，有利于己方。 卡琳娜毫不慌乱，她默念咒语，只见一道魔法阵在身前浮现，无花果木制作的法杖绽放出光芒，大量光元素疯狂汇聚。 她虽迷恋炼金术，但并没有荒废巫术的练习，那些光元素蕴含巨大的能量，仅仅是看着，就能感受到其中的炙热和狂暴。 这就是巫师和光明神殿的区别，同样是光，巫术是炙热和狂暴的，而圣气，则是温暖和恬静的。 就在卡琳娜施展巫术时，那些影子也脱离了迷雾，踏入到夏尔释放的屏障之内。 那是一群骷髅，但和之前遇到的那些“裸装”不同，它们身上穿着破烂的铠甲，手中拿着锈迹斑斑的武器，眼中的蓝色火焰更加明亮，周身散发的死气也更加浓重。 等等，死气。 踏入屏障内，那些骷髅明显动作为之一顿，它们是不死族，对于死气十分敏感。 怎么这里一点儿死气都没有？ 明明是打主场，怎么突然就享受客队待遇了。 就在那些骷髅纳闷的时候，卡琳娜已经完成了“前摇”，她大吼一声，只见法杖前的魔法阵，迅速变得如同烈日般刺眼。 众人不得不闭上眼睛，耳朵捕捉到一阵骨头碎裂的咔嚓声。 待到睁开眼，就见前方的死气被轰出一个大洞，点点光元素还未消散，依然将那些浓雾，隔绝在外。 地上有一道焦黑的痕迹，仿佛有什么炙热的东西从这里通过，骨头碎渣更是散落得到处都是，很明显，刚才那波骷髅，被这一击就消灭个七七八八。 “不愧是你啊，LV3的炙光术，仅靠这么短的时间就能释放。 剩下的交给我，你休息一下。” 菲达克斯这个前任圣骑士，一直沉默寡言，但是见到卡琳娜的巫术后，却是笑着开了口，颇为佩服。 话说完，也不等卡琳娜回答，他提着长剑便冲了出去，漏网的几个骷髅，此时迎上来，结果就是单方面被碾压。 不愧是圣骑士，打这些骷髅就和玩儿似的，长剑散发微弱的圣洁光芒，三两下就能把一个骷髅拆碎，就和成年人在欺负小朋友一样。 卡琳娜一击就让前面的骷髅倒下大半，剩下的菲达克斯一个人应付也没有问题，于是她扭过头，想要看看后面的状况。 结果就是，皱眉，歪嘴，气愤之色溢于言表。 自己一招把前面清理了大半，结果看看后面这哥俩，还在那里扔小巫术呢。 打了半天，他们也没灭掉几个骷髅，要不是有那些战士护卫，都要被骷髅贴脸了。 这简直就是丢红领巫师学徒的脸，是丢赫尔墨巫师学院的脸。 至于他们导师萨瓦尔的脸——丢就丢吧，反正那个老头也不在乎。 心里不爽，但卡琳娜知道轻重，他们身处克诺尔墓园的深处，久战对己方不利。 于是她默念咒语，光元素再度聚集，几乎如法炮制，又一发炙光术放了出去。 “谁特么……” 虽然有意躲开自己人，但图拉姆还是被擦了点儿边，法袍都着火了，一边拍，一边回头就要骂。 结果看到卡琳娜皱着的眉头，当即又把话吞了回去。 这个女人，惹不起啊。 有了卡琳娜帮忙，局面瞬间扭转，这波骷髅被团灭，己方只是有人受点儿擦伤。 说白了，除了图拉姆烧破点儿皮，其他人都是完好的。 “后面这种情况可能还会出现，你们两个最好都精神点儿，我可不想没走多远，魔力就枯竭了。” 战后总结，卡琳娜对维斯和图拉姆提出严重批评，这俩人明明是红领学徒，但是还没有菲达克斯带着的那几个“小弟”有用。 同样作为红领学徒，卡琳娜都觉得脸上无光。 不过也怪不到这俩人头上，维斯本就带着伤，不敢释放强力巫术，图拉姆则是底子薄，会的LV3巫术就一个，而且属于放了以后，就基本丧失战斗力的类型。 毕竟不是所有红领学徒，都能像卡琳娜这样，连续施放两个LV3巫术，气都不带喘的。 真说起来，卡琳娜这种打法，才属于“超标”，根本不是普通红领学徒能办到的。 这小妮子，距离更换领口颜色，仅是差了一篇论文而已。 无论魔力还是巫术，早就超出红领学徒的范畴了。 “给我两瓶药水吧，我感觉这么下去，我支撑不了太久。” 就在卡琳娜发脾气的时候，夏尔突然对着海蒂说道，他的脸色有些难看，散发着一种虚弱感。 没办法，夏尔发现自己掌握圣气后，便把大部分魔力都用来滋养了，结果现在又来一个“吃货”，他的魔力已经开始透支。 “这么快？ 你行不行啊。 我带的药水也不是很多，你最好省着点儿喝。 另外我必须提醒你，药水可以快速补充魔力，但是喝多了，也会导致许多不良反应，你最好在必要的时候再使用。” 海蒂从包里拿出两个小瓶，交到夏尔手里，并露出担忧的神情，嘱咐着。 “我知道，是药三分毒么。” “什么毒？” “就是……反正我知道，药水不能总喝，放心放心。” 夏尔打个哈哈，随后把两瓶青色的药水放进腰间的口袋里。 经历一场战斗，众人稍作休整，恢复一丝气力后，就再度踏上征途。 接下来的路，越来越难走，倒不是山路崎岖，主要是不死族的袭扰，越来越频繁。 起初大家应付起来还算轻松，毕竟有卡琳娜这么一个大杀器在。 但是打着打着，就感觉不对劲了，他们的消耗极大，而不死族却仿佛无穷无尽。 杀不完，根本杀不完。 “到底怎么回事，克诺尔墓园的确时不时会有不死族出现，但不可能这么多啊。” 卡琳娜已经开始喝药水补充魔力了，事情似乎已经向着危险的地步发展。 “不知道，而且很奇怪，全部都是低级骷髅，稍微厉害一点儿的不死族都没有。” 图拉姆是驻守在这里的，他知道克诺尔墓园的情况，这种状态，的确反常。 “总之，小心戒备吧，我们再尝试往前走走，如果不行，就立即撤回。” 维斯也感到事情的不同寻常，他提出一个相对稳妥的建议。 “可以，我们再往前探索一点儿，如果……” 不等卡琳娜把话说完，突然破风声响起，一道箭矢袭来，好在菲达克斯反应够快，迅速用圆盾挡在她前面。 砰！ 巨大的力量，将菲达克斯整个人震飞，圆盾也滚落到一旁，留下深深的凹痕。 “魔法箭矢，注意，是不死族巫师。” 卡琳娜见多识广，她大喊一声，同时默念咒语，当即一道蕴含大量光元素的屏障，就挡在身前。 咯咯咯…… 诡异的笑声传来，仿佛从深渊里发出，众人不禁脊背发凉，额头冒汗。 他们知道，真正的厉害角色，出现了。 ------------ 第十五章，两个巫师的对狙 “快，把这个东西摘下来。” 维斯突然大喊一声，卡琳娜也立刻反应过来，她一把拉过夏尔，将他脖子上的东西取下。 这一幕发生的极为突然，随着夏尔的“人形屏障”消失，无边无际的死气，瞬间就将几人吞没。 海蒂因为没有准备，被死气呛得一阵咳嗽，好在她的魔力发挥了作用，迅速将死气驱逐出体外。 这才让她缓过一口气来。 “大家躲好，对方隐藏在浓雾里，看不见对手，就无法进行还击。 所以在发现对方以前，我们不能暴露自己的位置，否则只会单方面地挨打。” 卡琳娜很有经验，在维斯喊出来的一刹那，她就意识到问题的关键。 夏尔的屏障的确可以隔绝死气，但是也让他们如同黑夜里的一束光，极为惹眼。 所以在撤掉屏障之后，他们虽然在浓重的死气中很难受，但也隐藏在厚厚的浓雾里，遮掩了身形。 对于双方来说，局面似乎公平了。 “我们的活人味道，在这死气里一样明显，只要靠近到一定距离，就会被发现。” 图拉姆经常和不死族打交道，知道仅遮蔽视线，是没有意义的。 “向左移动二十步，我们先离开这个地方再说。” 卡琳娜点点头，她也明白图拉姆的意思，不过现在的情况，已经不是顾及那些事情的时候了。 先解决眼前的麻烦再说。 众人立刻行动，他们向左移动了二十步的距离，几乎就在停住脚的一瞬间，听到了远处传来的破空声。 砰！ 又是一支魔法箭矢，落在了刚才他们所在的位置，这让所有人都是一阵庆幸。 毕竟从这一点可以判断，对方的确是看不到他们，否则不可能还攻击原来的地方。 “大概可以判断，攻击来自正面，我们需要靠近一些。” 菲达克斯已经取回自己的盾牌，他没有受伤，但剧烈的撞击，还是让他感觉胸口有一丝气闷。 “好，所有人看好自己的前后，确定是谁，然后一起向前走。” 卡琳娜点点头，她明白这种情况，一味地躲避并非上策。 对方更占据优势，巫师在不死族里属于地位较高的存在，通常都会率领大量低级不死魔物，在互相看不见的情况下，他可以派遣那些魔物穿越浓雾进行侦查，只要有所发现，他就能从远处发动攻击。 卡琳娜等人也是巫师，同样擅长远距离攻击，所以现在的关键，就是谁能更早发现对方。 为了不至于陷入被动，他们只能冒险前进，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对方的动作，比他们更快。 众人并没有前进多少，便听到震耳欲聋的声音，随后一道道模糊的身影，就在雾气中浮现。 “该死的，是死灵骑兵。” 维斯见了，脸色骤变地骂了一句脏话，众人也才反应过来，他们有大麻烦了。 随着双方靠近，来者露出了真容。 只见一匹匹骷髅战马上，坐着一位位骷髅骑士。 他们手拿长矛，胳膊上挎着圆盾，铠甲几乎把身体全部遮掩，如果不是眼中跳动的蓝色火焰，和帝国的骑士，几乎没有什么区别。 而在浓雾中，不死者的优势渐渐显现，死灵骑兵先一步发现了他们，于是迅速调整方向，径直冲了过来。 “分散，对方骑着马，不要聚集。” 菲达克斯大喊着，他是圣骑士，自然是弓马娴熟，知道重骑兵的特长，那就是“冲阵”。 然而不等众人散开，那些骑兵就已经冲到近前，手里的长矛挥舞，几乎一瞬间，就把众人冲散了。 “啊，救，救我。” 一名菲达克斯的下属，被死灵骑兵的长矛刺中，巨大的力量直接将他抛飞，于是发出痛苦的求救声。 但是还没等他落地，另一名死灵骑士已经赶到，只见骷髅马发出一声嘶鸣，然后高高跃起，背上的骑士跟着刺出长矛，正中那人的脖子。 鲜血喷涌而出，颈部出现一个大洞。 落地时，巨大的撞击力让本就残破的颈部彻底断裂，于是脑袋与身体分离，直接滚了出去。 “该死的。” 卡琳娜咬了咬牙，事情发展得太快了，已经完全超出掌控。 骑兵的出现，对于巫师而言是致命的，他们施展巫术需要吟唱，而这段时间，足够对方砍下他们的脑袋了。 如果前排可以提供保护，那么也可以尝试施展巫术，但是以菲达克斯等人的实力，根本拦不下对方。 这还怎么打？ 就在卡琳娜思量对策时，那些死灵骑兵，已经重整队形，发起第二轮攻势。 “使用小巫术，即便不能杀伤，也能干扰对方行动。” 虽说卡琳娜是最强的，但是论打架的经验，还是维斯更为丰富一些。 只见他伸出小指，对着前方雾气中模糊的人影，就释放了一个LV1火球术。 因为小巫术等级低，吟唱的时间短，这让他们出手，可以变得更加迅速。 但弊端也很明显，这种等级的巫术，根本无法击穿对方的铠甲。 不过至少，起到了干扰作用，对方冲过来时，竟然“跑偏了”。 见到有效果，卡琳娜，海蒂，图拉姆，甚至夏尔，都纷纷效仿。 他们使用小巫术攻击那些死灵骑士，虽然伤不到对方，但是也让对方感觉到非常不适。 特别是夏尔，因为身体里多了圣气的存在，所以即便是施展LV0的“呲水枪”，打在那些死灵骑兵身上，也能起到“净化”的作用。 于是乎，战场呈现出一片混乱的迹象。 巫师小队彻底乱了，甚至分散到浓雾中，彼此失联。 而死灵骑兵乱得更离谱，他们原本还能形成队形冲锋，结果现在，全成了单打独斗。 “我们继续向前走，想办法干掉那个不死族巫师。” 就在大家乱战的时候，卡琳娜和菲达克斯，却渐渐脱离了战团，这个小妮子抿了抿嘴唇，决定玩把大的。 死灵骑兵很明显是那位不死族巫师的护卫，现在他们出来了，那么不死族巫师身旁的保护力量，一定大为削弱。 这就给了她机会，卡琳娜有信心，只要能够先一步发现对方，就能将其挫骨扬灰。 就在卡琳娜和菲达克斯向前寻找不死族巫师时，这边的乱战，也呈现出白热化状态。 那些骑士仗着骑在马背上，可以居高临下，压着对方打。 而且在浓重的死气里，还先知先觉，占据主场优势。 所以虽是乱战，但他们渐渐占据优势，巫师们则越打越被动。 “这样下去不行，会被分割吃掉的。” 维斯经常和各种魔物较量，知道判断形势的重要性，现在他们处于下风，必须改变这种状态。 “我去吸引他们，你想办法来个大的。” 夏尔躲过一名恶灵骑兵的攻击，对着维斯大喊，随后拿起卡琳娜给的“百岁锁”，往脖子上一挂。 当即就有一股吸力传来，身体的魔力被这个炼金产物吸走，就见它发出微光，然后以自己为核心，向四周投射。 “鸡蛋壳”又亮了起来，死气被驱逐在外，形成一片清明的空地。 这吸引了几个恶灵骑兵的注意，它们甚至放弃了自己的目标，转头向着夏尔冲来。 “你最好快点儿啊。” 夏尔瞥了眼嘴里念念有词的维斯，然后把注意力全部放在冲来的几个骑兵上面，毕竟这是玩命的时候，稍微的疏忽，就是身首异处的结局。 骑兵的速度很快，几乎转瞬就到了眼前，夏尔仗着身体素质出众，快速地辗转腾挪，险之又险的从几名骑兵的缝隙穿过。 但是这些骑兵反应也很快，它们发现攻击落空后，迅速调转马头，不给夏尔任何喘息的机会，就再度杀来。 左躲右闪地逃出包围，夏尔以连滚带爬的狼狈姿势跑开，但是不等多喘几口气，就见对面又要杀过来了。 “你到底好没好啊。” 夏尔大喊一声，他突然感觉后悔，自己这个逼似乎装大了。 “火龙卷，放！” 好在这时候，维斯的“前摇”终于结束，就见一道由火元素构成的龙卷风，向着那几名骑兵席卷而去。 这一幕发生的很突然，夏尔吸引了它们全部注意力，死灵骑兵还保持冲锋的架势，根本没注意到，不远处还有一个巫师在释放巫术。 再到发觉，已经迟了，它们径直和这道火焰龙卷撞上，狂暴的火元素灼烧着它们的身体，以及胯下的战马。 不堪忍受灼烧，战马最先承受不住，它们发出凄厉的嘶鸣，然后重重倒下。 那些恶灵骑兵周身散发出浓重的死气，它们妄图做最后的抵抗，但是维斯不准备给它们机会，只见这位红领学徒突然伸出手，然后狠狠地一握，当即火元素变得更为活跃，紧接着——爆了。 轰！ 爆炸掀起的气浪，将夏尔直接掀飞，好在地面不是很硬，他虽重重落地，但并没有受伤。 “谁特么……”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这么幸运，就见一个头上冒火的家伙跑了过来，对着维斯一通臭骂。 图拉姆再度中招，爆炸的余波将他牵连，法袍破破烂烂不说，头上还冒着烟，原本就不怎么白皙的脸，此时更是一片焦黑。 不管怎么说，他们最终干掉了三名恶灵骑兵，维斯长长舒了一口气，脸色不太好，显然再度使用LV3级别的巫术，让他有伤的身体承受不小压力。 对于整个战局来说，少了三名恶灵骑兵，众人的压力骤减，局面已经到了可以掌控的程度，至少不至于短时间就被对方团灭。 就在大家稍稍放松之时，破空声响起，夏尔几乎在听到声音的一刹那，就本能地卧倒。 他的判断没有错，这是一道魔法箭矢，目标正是自己。 箭矢几乎擦着他的发梢飞过，击中后面的巨石，就听一声巨响，坚硬的花岗岩石块，竟然被击碎一个角。 这威力堪比大口径的反器材狙击枪了，如果打在身上，后果不堪设想。 夏尔被惊出一身冷汗，而在远处，卡琳娜却露出微笑。 因为这一记魔法箭矢发出的闪光，暴露了不死族巫师的位置。 “往前一点儿，我需要知道具体距离。” 方向已经确定，卡琳娜示意菲达克斯继续向前，对方点点头，提着长剑，缓步摸了过去。 然而走出去没多远，他们便被发现了，几个小骷髅提着武器，张牙舞爪地向着他们扑来，菲达克斯赶忙迎上去，进行阻挡。 恰在此时，又一道魔法的光辉亮了起来，那是一道魔法箭矢，正在射向远处的“鸡蛋壳”。 就是这道光芒，让卡琳娜终于看清楚了对方，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那是一个穿着黑色法袍的骷髅，它举着长杖，有许多混浊着死气的灰暗元素，飘荡在身旁。 卡琳娜发现了它，它也发现了卡琳娜，两位巫师几乎同一时间，看向了彼此。 又在同时一时间，开始了吟唱。 就仿佛两个狙击手，同时发现了对手。 谁的动作更迅速，谁能先发动攻击，谁就将赢得胜利。 他们在比拼吟唱的速度，胜利者将会拿下这场战斗，而失败者，将会消亡。 光元素疯狂涌向卡琳娜，手中的法杖亮起了光辉。 灰暗的元素涌向不死族巫师，它的身形，变得邪恶且妖异。 轰！ 不死族巫师先一步结束了吟唱，它释放了一道魔法箭矢，穿越翻滚的死气，射向了卡琳娜。 菲达克斯露出惊骇的神情，他奋不顾身地想要扑过去，用自己的身体去挡下这一击，但是一只骷髅却死死抱住他的脚踝，让他动弹不得。 待到将抓着自己脚腕的手斩断，菲达克斯再想去救，已经来不及了。 箭矢距离卡琳娜已经近在咫尺，眼瞧着就要命中这位戴着眼镜的姑娘。 轰！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卡琳娜也结束了“前摇”，只见一道明亮的光辉向前射去，将魔法箭矢搅了个粉碎。 菲达克斯不禁惊呆了，他喃喃自语着： “LV3巫术，炙光术。 不，LV3的巫术不会这么强。” “不错，这是LV4巫术，名字叫做寂灭光线。” 卡琳娜的声音带着疲惫，光芒照亮了她的脸，可以看到她那上翘的嘴角。 这个不死族巫师给他们找了这么多麻烦，于是她就准备送个大礼。 LV3的巫术有些轻了，不够分量。 所以她把自己刚刚掌握的LV4巫术送了出去，看哪，多漂亮，沿途的小骷髅都激动地碎掉了。 这是一个强悍的大范围巫术，蕴含的光元素极为狂暴，不死族巫师感受到了威胁，它哇哇乱叫，身边的骷髅们迅速聚拢过来，死气将它们串联起来，组成了一道骨墙。 但是这根本没用，它们在这道强大的巫术面前，全部化为飞灰，即便不死族巫师利用死气形成又一道厚厚的墙壁，都没能够阻挡分毫。 轰！ 随着一声巨响，不死族巫师和无数的低级骷髅，全部被轰成碎末，就连无边的雾气。都被轰出一个大洞，让温暖的阳光，洒向地面。 宛如一道神迹从天而降，驱散了灰暗。 随着不死族巫师被消灭，所有的骷髅都仿佛失去了主心骨，它们四散而逃，就连那些恶灵骑兵，也不例外。 众人松了一口气，以为危机就此解除，海蒂拍着小胸脯，露出一副庆幸模样。 毕竟她不擅长战斗，几个人里，她是被死灵骑兵追打最狼狈的一个。 但是突然，四周的死气开始不断翻涌，不多时，竟然自行退开。 四周的模样露了出来，众人不禁露出震惊之色。 他们明明记得，自己应该在山间，但现在却发觉，竟然身处一片山谷之内。 这个山谷极为空旷，满地尽是枯萎的花草，正中间有一棵枯树，而枯树下面，则立着一块墓碑。 一名骑士正单膝跪地，似在墓碑前悼念，它的铠甲上，插着一束花。 妖异的暗红色花朵，被风吹动，轻轻摇曳。 夏尔感觉到心中升起一阵恶寒，牙齿都忍不住微微打战，因为这个山谷他见过——就在昨夜的梦里。 ------------ 第十六章，守墓骑士 “现在走，应该来不及了吧。” 看着那个骑士，卡琳娜嘎巴嘎巴嘴，她看向维斯，只见这个与魔物交手最多的家伙，此时双腿已经开始微微颤抖了。 这里似乎没有死气，但作为红领学徒，他们都清楚地知道，那个单膝跪着的骑士，几乎就是死气的集合体。 到底要多少的死亡气息，才能凝聚出这样一个存在，他跪在那里不动，甚至背对着众人。 但是所有人都脊背发凉，那种感觉，就好像被万千亡灵注视。 逃不掉，挣不脱。 卡琳娜毫不怀疑，只要对方站起身，发动攻击，他们几乎没有任何胜算。 “哪怕是红袍巫师，都没有这种压迫力吧。” 图拉姆已经打退堂鼓了，他脚步缓缓向后，但是刚走几步，就突然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不仅是他，所有人都感觉自己无法活动，他们的身体仿佛被施加了定身术，别说逃走，连手指头都难以活动一下。 “这可怎么办。” 卡琳娜也是知道害怕的，但她更知道，如果不采取行动，只有死路一条。 反抗的话，还有一线生机，不反抗，必死无疑。 她突然咬破舌尖，当即一股庞大的魔力喷涌而出，莫名的破碎声传来，她竟然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 毫不犹豫，她直接拿起法杖开始了吟唱，光元素开始汇聚，法杖顶端，绽放出刺眼的光芒。 几乎是用尽最快的速度，卡琳娜将这道LV4巫术吟唱完毕，随后使出浑身力气，一口气释放出来。 就见一道光柱，直奔那个骑士而去，炙热的气浪将地上枯萎的花草点燃，形成一道火线，蔓延开来。 轰！ 只见光柱撞向骑士，发出耀眼的光芒，所有人都闭上了眼，过了好一会儿，才睁开。 “成功了么？” 卡琳娜带着忐忑的心情，看向远处那一片刺眼的强光。 这道巫术的威力很大，同时在爆炸后，光芒也会持续一会儿。 很难验证战果。 但所有人都非常紧张，他们强行睁开眼，试图见证这一击的最终结局。 然而随着光芒渐渐消散，他们失望了，骑士依然维持原来的姿势，面对如此爆裂的巫术，铠甲上竟然连一道痕迹，都没有留下。 “为什么，要打扰温妮的长眠。” 发出沉闷，且并不连贯的声音，骑士站起，然后转过身。 只见他的整张脸，都被面甲覆盖，但是与其他不死族有很大不同，眼睛的缝隙里，并没有摇曳的幽蓝色火焰。 “他不是骷髅，而是食尸鬼，中级不死族。” 维斯比较识货，他当即判断出对方的“种族”，但是夏尔却是发出了疑问——中级不死族，有这么强？ “当然不是，食尸鬼属于中级不死族，但是部分个体实力强大，相比高级种，都毫不逊色。 我们今天应该就是面对这样一个存在，搞不好，要交代了。” 维斯的话，不仅让夏尔的心凉了半截，其他人也是露出惊恐之色。 骑士身穿黑色的铠甲，这让他显得十分威武。 面对“入侵者”，他拿起长剑，然后举起，用力一挥。 当即众人就感觉一道罡风袭来，他们被直接掀飞，同时身上多出许多细小的伤口。 好处是，定身解除了。 坏处是，他们站不起来了。 这一下所有人都摔得很重，他们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但是却发现，内脏都受了伤。 最要命的，是对方并没有收手的意思，只见骑士再度举起长剑，同样的一道罡风袭来，他们即便趴在地上，也被重新掀了起来。 啊！ 突然的一声惨叫传来，众人转头望去，只见一名自家的战士，身体断为两截，腰部以上已经落地，腰部以下还在天上飞。 肠子和鲜血洒了一地，场面别提多血腥了。 “混蛋！” 菲达克斯大怒，这次跟随他来的四位战士，全部是他在光明神殿时期的下属，他们忠心耿耿，当自己离开时，也一并跟随。 这种事情在光明神殿甚少发生，毕竟相比起对上级的忠诚，他们大多会选择对光明神殿的虔诚。 所以菲达克斯很感动，拿他们当做亲兄弟，结果现在，已经有两人战死了。 拄着剑，菲达克斯站了起来，他先是调整一下呼吸，随后拔出剑，向着骑士冲去。 就在两人即将碰面的刹那，菲达克斯的长剑绽放出淡淡的圣洁光芒，他用力挥下，直奔骑士的脖子，想要一击致命。 然而对方只是用两根手指，就轻松地将攻势化解，菲达克斯大惊之下，想要抽回长剑，却发现对方虽然只用两根手指头，但力气大得离谱，自己的剑竟然收不回来。 “你，很勇敢。” 又是仿佛嘴里含着东西的模糊声音，只见骑士稍稍用力，菲达克斯的长剑竟然瞬间化为碎片，在他惊诧的瞬间，对方突然发力，罡风席卷，菲达克斯身上被自己长剑的碎片划出许多口子，忍不住发出一声惨叫。 他倒飞出去，重重落地后，就再无动静。 “大家一起出手，如果不反抗，只会死得更快。” 卡琳娜大喊着，随后举起法杖，开始念诵咒语。 其他人也是一样，巫师在吟唱，而战士，则需要给他们争取时间。 菲达克斯最后的两名属下，此时已经冲了过去，他们知道这样做无异于螳臂当车，但是他们有必须冲锋的理由。 他们也曾是骑士，而且是光明神殿的骑士，第一条准则，就是牺牲。 为了自己的信仰牺牲。 为了自己的使命牺牲。 为了自己深爱的人牺牲。 他们用尽全力，但是面对这样的一个对手，他们依然没有一战之力。 对方仅仅挥舞一次剑，强劲的罡风就将他们拦腰斩断，鲜血喷洒而出，宛如美丽的花朵。 当他们倒下，骑士并没有继续发起攻击，而是站在原地，看着巫师们施展巫术。 “这是瞧不起我么。” 卡琳娜感觉自己受到了羞辱，于是当吟唱完毕，她再度放出一个LV4光元素巫术，随后其他人也完成了“前摇”，只见各种光芒，向着骑士轰了过去。 面对攻击，骑士没有慌乱，他微微躬身，把剑放在腰后，摆出一个拔刀的姿势，似乎在积蓄力量。 当那些巫术来到面前，他身体猛然前倾，手中长剑化为一道弯月，巨大的力量——释放。 就见一道狂风席卷而出，里面全部都是细小的风刃。 这道强大的罡风，与巫术碰撞在一起，只听一声巨响，巫术凝聚成的光芒，瞬间暗淡。 罡风袭来，众人不由得向后飞出，他们摔在地上，海蒂和图拉姆直接晕了过去，夏尔则是吐出一口血。 这时惨叫声传了过来，夏尔顺着声音望去，只见维斯的左臂呈一个诡异的幅度弯曲，断裂的白骨穿透了皮肉，完全暴露在自己的视线之内。 “忍一忍，在敌人面前哭嚎，就不嫌丢人么。” 卡琳娜对着维斯大喊一声，她用手背擦了擦脸上的血迹，咬着牙，站了起来。 “我们是巫师，是这个世界人类的顶端。 我们有我们的荣誉，我们不会屈服，失败只是因为我们个体的弱小，而非巫术不够伟大。” 面对强敌，卡琳娜自言自语似的说道，夏尔不禁愣了，因为他记得这句话，是已故大巫师斯宾特.洛奇的名言。 所有巫师学院，都会把这句话刻在校门前，当做巫师这个群体的座右铭。 同时，这也是一个禁忌巫术的开场白。 只见卡琳娜双手举起，法杖悬浮在身前，她闭上眼，开始用精灵语吟唱。 这是独属于巫师的祈祷术，准确地说，是炼金术的终极大招。 炼金术讲究等价交换，所以卡琳娜用自己的生命，换取巫灵降临，从而获得远超自己极限的力量。 无数的元素之力向着她汇聚，不仅仅是光元素，包括火元素，水元素，土元素，金元素，雷元素，甚至暗元素，几乎所有巫术能够驾驭的元素，都在聚集，直至形成一个五颜六色的漩涡。 她，这是要搏命了。 似乎感觉到了危机，骑士这次没有再等待旁观，而是提着剑，向着卡琳娜冲来。 “夏尔，挡住他。” 卡琳娜用余光，看向了夏尔，她不能停止吟唱，现在更是毫无自保能力，所以只能让在场唯一还能动的人，去挡住对方。 用命，去给自己争取时间。 咬着牙，夏尔也是拼了，他知道自己不是对方的一合之敌，甚至还不如那几个被腰斩的战士管用。 但是他现在必须冲过去，因为这段时间，他已经习惯了自己巫师学徒的身份。 巫师的高贵不是与生俱来，他们是奋进者，是逆行者，是打破命运枷锁的先驱。 他们拥有不向任何东西低头的勇气，为什么人类要被生老病死支配，为什么人类要敬畏神灵。 为什么我们，必须接受所谓命运的安排。 不，巫师们不允许，也不接受。 他们不断开拓着，一代又一代，向所谓的命运开战，向所谓的规则开战。 卡琳娜这一刻表现出的决然，就是巫师精神最好的体现，他们可以失败，但不会屈服。 我命由我，不由天。 所以，夏尔此刻已经不再惧怕，而是热血沸腾。 作为巫师这个群体中的一员，他突然有种感觉——与有荣焉。 面对阻拦者，骑士没有丝毫的怜悯，甚至因为对方的弱小，他都不屑于使用长剑。 保持冲锋的姿势，骑士亮出自己的铁肘，他对自己有绝对的自信，仅仅凭借自己的气势，就能将对方碾成粉末。 啊！ 夏尔大喊着，清秀的面容，竟然显得有些疯狂和狰狞，他知道自己与对方的差距，甚至知道，即便不用剑，对方也能碾压自己。 但他义无反顾，即便是蝼蚁，面对大象，他也要展现自己的勇气，亮出尖锐的口器。 哪怕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轰！ 就在对方的肘子砸在夏尔额头时，出乎意料的，没有疼痛，甚至没有感觉到任何压力。 四周的景象突然开始扭曲，然后纷纷破碎，再重新组合。 夏尔静静站在那里，表情木讷，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是忽然感觉，自己手里有东西。 低下头，他看到了一朵鲜艳的花，宛如鲜血凝聚，美丽且妖异。 沙沙沙…… 依然是这片山谷，依然是这棵老树，只见此刻，树叶被微风拂过，发出清脆的声响。 举目四望，山谷里不再荒芜，青草依依，野花摇曳，充满了生机。 哈哈哈…… 突然，嬉笑声传来，夏尔看过去，发现两个小孩子，正在田野里奔跑。 女孩在前面跑，笑得很开心，男孩在后面追，满脸的担忧。 终于，女孩不小心跌倒，男孩赶忙跑过去，一脸心疼地查看伤处。 他们似乎说着什么，男孩很自责，甚至狠狠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女孩赶忙握住对方的手，眼里泪光隐隐，抚摸着男孩红肿的脸颊。 过了一会儿，男孩弯下腰，背着女孩向着山谷外走去，他的动作显得很轻，生怕背上的女孩滑落。 而女孩则是把头埋进男孩的背弯，掩饰绯红的俏脸。 画面又一转，依然是这片山谷，又是男孩与女孩，他们似乎长大了许多，并肩坐在树下，各自看着书。 女孩看的是一本巫术手册，似乎很沉醉，时不时会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而男孩则是看一本骑士小说，从他满是期待的眼神中得出，似乎对其中的内容，很是向往。 再之后，又是画面一转，这一次，是在夜晚，两个人拥抱在一起。 他们又长大了一些，几乎与成年人无异，女孩穿着一条淡蓝色纱裙，而男孩——全副武装。 轻轻擦去女孩眼角的泪水，男孩低下头，深深一吻。 就在女孩沉醉时，男孩松开了手，他对着女孩单膝下跪，送上一朵鲜艳的花。 当女孩接过，男孩便站起身，说了句什么后，便头也不回地走掉。 任凭女孩如何哭喊，都没有回头。 再到最后，星月流转，山谷变得无比荒芜，老树也已经枯萎，而且树下，还多了一个墓碑。 一名黑甲骑士，单膝跪在墓碑前，献上自己的祭品，一朵妖艳的红色花朵。 而此时，夏尔也看清了墓碑上的字——普利艾尔.温妮.克诺尔。 ------------ 第十七章，执子之手，共赴黄泉 “你，很痛苦吧。” 墓碑后，突然出现一个人影，虚幻的手，轻抚着骑士的脸颊。 夏尔愕然地看着，那是温妮，她依然是那样美丽，洋溢着笑容，圣洁而高雅。 “温，温妮。” 骑士发出颤抖的声音，他想要去拥抱女孩，而双手，却扑了一个空。 “我们已经属于不同的维度了。 不过没关系，放下仇恨和执念吧，这样，我们就能在一起了。” 温妮笑着说道，只见她轻轻一指，点到了骑士的面甲上，当即那凶恶的面具，就变得扭曲，仿佛厉鬼在无声地嘶吼。 然而很快，就听“砰”的一声，面甲破碎，露出里面，那宛若死人的脸。 这是一张本应该很帅气的脸，但是皮肤干巴巴的，似乎失去了水分，看着像一具干尸。 两只眼睛一片灰暗，毫无神采，他已经死了，但是执念未消，所以依然徘徊在这个世界上。 “温妮。” 机械的张开口，骑士想要露出笑容，但是他的面容已经僵硬，这个简单的表情动作，却怎么也做不出来。 他已经失去作为一个人类的资格，现在的他，仅仅是一道执念，一道对失去心爱之人，不甘的执念。 “放下吧，这样会轻松很多。” 温妮说完话，便把手伸入铠甲中，就听凄厉的嘶吼传来，无数灵魂从铠甲中飞出，化为虚影。 亡灵太多了，多到数不胜数，他们变成一片灰白色的云，在两人头顶徘徊一会儿后，便向上飘起，融入了夜空。 失去了亡灵，死气凝聚的铠甲轰然破碎，骑士的样子也渐渐改变，他同样变得虚幻，但是却发现可以露出笑容，可以牵起，心爱之人的手臂。 格威尔，他终于迎来了解脱。 沙沙沙…… 原本枯萎的老树，重新焕发生机，山谷中，也盛开起无数妖异的红色花朵，少男与少女相拥在一起，他们终于，得以重聚。 “让我们跳个舞吧，就像以前那样。 不过没有乐队，所以那边的小子，能不能帮个忙。” 温妮看向夏尔，随手扔过来一个东西，下意识地接住，发现竟然是一根木笛。 “这个，应该是无花果木制作的吧。” 夏尔是识货的，这不是普通的木笛，上面还有许多魔法的纹路，完全可以当做法杖来使用。 “试着吹响它吧，即便是没有经验，只要脑海中想起某个曲子，它自己就会发出声音。” 温妮做了一个吹笛子的手势，显得很俏皮，夏尔的确不会这种乐器，不过还是放在嘴边，脑海中回想合适的曲目。 在前世，他对音乐兴趣不大，而今生，几乎没有接触任何音乐。 所以思来想去，也只能记起一个电影的配乐，于是一边回想曲调，一边轻轻吹响木笛。 《大海的咏叹》，那部风靡全球的经典灾难爱情电影配乐，夏尔的记忆并不完整，但是木笛却仿佛可以自我完善，这首蜿蜒曲折，又大气磅礴的曲子，竟然非常流畅地吹奏起来。 在这夜空下的山谷，久久回荡。 “倒是个很应景的曲子呢。” 温妮莞尔一笑，随后拉起格威尔的手，微微屈膝，做出一个宫廷舞开始前的女性邀请礼。 繁星下，山谷成了他们两个人的舞台，他们欢快地舞蹈，渐渐地，样子也发生了改变。 他们仿佛回到了过去，温妮穿上了蓝色长裙，而格威尔也是身着黑色礼服。 这是两个亡灵，但他们并没有感到惧怕，反而有一种得逞所愿的欢乐。 无论活着还是死去，他们都信赖彼此，需要彼此，所以即便无法再生活在阳光下，但他们依然是欢乐的。 因为这一刻，他们终于相遇，终于拥有了彼此。 夏尔放下了木笛，因为他突然有种抑制不住的冲动，那部电影讲述的是海难，讲述的是爱情，而这唤醒了体内海妖的某些本能。 于是，当他不自觉地回想起电影的画面，嘴巴，也跟着不自觉地唱了起来。 “every night in my dreams. i see you，i feel you. ……” 不得不说，魔化以后，夏尔的嗓音堪比歌唱家，如此高难度的一首歌，竟然信手拈来，气息，音准，无可挑剔，相比原唱，都毫不逊色。 木笛似乎也受到了感染，绽放出淡淡的蓝色光芒。 夏尔没有吹奏它，但它却自己响了起来，一人一笛，配合得无比娴熟，甚至就连舞蹈中的两人，都忍不住投来赞赏的目光。 “you're here, there's nothing i fear, and i know that my heart will go on.” 唱到高潮部分，夏尔更是完全放开了嗓音，高亢的歌声，响彻山谷。她的秀发被风吹起，魔力向着四周扩散，那些妖异的花朵，仿佛受到了某种召唤，竟然散发出点点红色光芒，金黄色的花蕊，更是仿佛融化一般，化为点点金光，宛如萤火虫，飘荡在空中。 这一幕美轮美奂，夏尔已经完全沉醉在歌声中，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手中的木笛纹路，正在悄然发生改变。 明明高歌了一曲，但夏尔依然无法抑制自己的情绪，他又重新把这首歌唱了一遍，又一遍。 而舞蹈中的两人，也仿佛忘却了时间，在夜空下，在老树边，在红色的花丛里，在金色的光点间。 他们尽情的舞蹈，眼中只有彼此，仿佛要把失去的光阴全部找回来，贪婪地享受每一秒。 直到夏尔的魔力耗尽，他才终于停下，恢复理智后，对于刚才自己的行为，感到一阵错愕。 “这一次，真是谢谢你了，如果不是你，我也无法靠近格威尔，更不可能让他找回自己。 作为谢礼，这个笛子送给你了，它有很多奇妙的作用，如果你能用心一些，多去揣摩和发现，一定能收获惊喜。 好了，我们的时间到了，这个世界已经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处，是时候告别了。” 温妮说完话，便给了夏尔一个拥抱，并在他耳边，悄悄说了什么。 随后她笑着放开，蹦蹦跳跳地来到格威尔身边，两个人同时对着夏尔一礼，接着转身，牵起手，向着老树走去。 他们的身影越来越淡，待到树下，就完全消失了。 “执子之手，共赴黄泉。” 夏尔喃喃自语着，他看向那座墓碑，沉思片刻，还是决定走过去。 拿出小刀，在墓碑上刻下一个名字——格威尔。 ------------ 第十八章，遗产与谜团 几乎就在名字完成的一刻，老树震荡，落叶纷飞，而那些花朵，也同时破碎，洋洋洒洒地，飞向了天空。 夏尔感觉身子微微震颤，待到回过神，发现已经回到那荒芜的山谷中。 回头看去，不知道为什么，卡琳娜和维斯也昏过去了，夏尔赶忙跑到近前检查，发现他们并无大碍，胸口都有起伏。 转过身，他再度望向老树，只见它已经恢复成枯死模样，下面的墓碑，此时已经有了两个名字。 普利艾尔.温妮.克诺尔和格威尔。 “真抱歉呢，我不知道你的全名。” 夏尔无奈地摇摇头，他不清楚格威尔的全名，毕竟两个人，几乎没有任何交流。 将木笛拿到眼前，夏尔不禁回想起海蒂在他耳边说的话。 “克诺尔城的事情并不简单，以你现在的实力，还无法去窥探。 等到你成为正式巫师后，倒是可以回来试一试，那里有我留下的遗产，如果你能拿到，将会受益无穷。” 夏尔知道，对方这是有意的示好，而且讲的也是实情，自己的实力，的确太弱了一点儿，如果去探寻那段隐秘，简直和送死没区别。 不过他的确对克诺尔城消失，有十分浓厚的兴趣，这是个充满奇幻的世界，不知不觉，他已经开始对这里有些着迷了。 这种感觉很奇怪，他来自一个和平的世界，明明应该排斥这里才对。 但是现在，他忽然觉得自己接受了这里的一切，奇幻，隐秘，神异，好吧，或许他真正的内心，其实是个冒险家。 他对能来到这个世界，感到无比兴奋。 这说明什么？ 自己是不是已经有点儿变态了？ 自嘲般的一笑，夏尔不再纠结这些事情，而是举目四望。 随着格威尔的消失，死气已经稀薄了许多，但是依然还如同迷雾般，笼罩在这片大地上。 最关键的，随着雾气蔓延进这片山谷，一些影子，也开始在迷雾中若隐若现。 “先把他们集中起来吧，然后叫醒。” 夏尔知道现在不能再纠结和犹豫，他们并没有脱离危险，于是手忙脚乱的，把昏迷中的几人，集中在一起。 维斯受伤很重，他的胳膊严重骨折，卡琳娜也因为消耗太过，脸上一点儿血色都没有。 所以夏尔先唤醒了海蒂和图拉姆，这两人虽然也有伤，但相比之下，算是比较轻的。 “到底怎么回事？” 醒来的海蒂，显得有些发蒙，她明明记得，那个骑士强大无比，以为自己这一次必死无疑。 结果现在，竟然好好的，反而那个骑士没了踪影。 “它消失了，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醒来就这样了。” 夏尔不打算说实情，只能表示自己也晕倒了，试图蒙混过去。 “那个东西不可能无缘无故消失，算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图拉姆对夏尔的话表示怀疑，但现在的状况也容不得他多想，那些影子越来越近了，必须先将所有人唤醒，然后离开这个鬼地方。 有了海蒂，情况就好很多了，这个“奶妈”开始发挥作用，她先是用巫术稳住维斯的伤势，然后又给卡琳娜喂了些药水，之后开始陆续将他们唤醒。 迷雾淡了许多，不死族的数量也大为减少，所以归途很顺畅，但所有人都沉默寡言。 他们都受了伤，而且还死掉四个同伴。 菲达克斯的脸几乎是黑的，那些都是他的兄弟，而他连替这些兄弟收尸，都做不到。 他对自己的无能，感到羞耻和愤怒。 路上没有不死族添乱，所以当第二天清晨，他们就回到了绿堡。 那些仆从看到这些巫师大人后，全都瞪圆了眼睛。 在他们看来，巫师是伟大且神圣的，这个世界上，几乎没有什么事情能够难住他们，简直就是无敌的存在。 但是看看眼前，他们走时意气风发，回来时却伤痕累累。 看着就像一群败犬，狼狈地逃了回来。 然而理智告诉他们，不要提问题。 毕竟想要在这里活下去，管住眼睛和嘴，是最基本的东西。 巫师大人的脾气，通常可不怎么好。 “我们明天就回去，今天好好休息吧。” 卡琳娜的脸色依然难看，她的搏命施法被打断了，虽然保住了性命，但也受到了反噬，短时间无法使用魔力。 所以她决定尽快赶回维罗纳去，毕竟对于巫师来说，无法使用魔力，就和待宰的羔羊没区别。 她需要学院和导师的庇护。 这个提议，自然没人拒绝，特别是维斯，海蒂只能提供紧急的治疗，他想保住手臂，需要更多专业人士的帮助。 于是乎，众人简单吃了口饭，便各回房间休息。 看着窗外远处，被淡淡薄雾遮掩的克诺尔墓园，夏尔拿出木笛，轻轻抚摸。 夏尔知道这个木笛的不凡，它隐隐与自己有些联系，能够感受到，传来的那股魔力波动。 很磅礴，但并不狂暴，宛如平静的深海，透着一股祥和。 老实说，夏尔觉得这个礼物有些受之有愧，他并没有做什么，能够让格威尔找回自我，还是靠的海蒂，是他们之间的爱，跨越了生死。 “或许我能做的，就是找出当年的真相吧，但在此之前，我必须变得强大起来才行。” 望着克诺尔墓园，夏尔微微用力地握紧木笛，他知道，当年的事情不简单，而温妮以遗产为诱饵，定然是需要自己去做些什么。 或是找出城市陨落的真相，或是……帮她复仇。 不管怎么说，夏尔找到了一个目标，他不是一个不懂感恩的人，既然受人恩惠，就要完成嘱托。 但那需要自己有足够实力以后，至少成为一个正式巫师吧，只有那个时候，他才能深入克诺尔墓园，去看一看，能让一座城市瞬间消失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感觉到一阵疲惫，夏尔躺在床上，将自己的精神放空。 他受伤不重，但是身体和魔力的消耗太大，归途还很长，他必须尽快恢复。 毕竟还能战斗的人已经不多，以他们现在的状态，别说魔物，若是遇上一伙强盗，都能把他们这群巫师团灭了。 如果那样，他们将会成为赫尔墨巫师学院永远的耻辱，整个巫师界的笑柄。 这是夏尔无法接受的。 他已经以巫师的身份为荣。 毕竟，他已经见证了这个职业，是如何的强大和不凡。 ------------ 第十九章，夏尔，最强外科手术医生 第二天清晨，绿堡里满是忙碌的景象。 从赫尔墨巫师学院赶来帮忙的众人，准备踏上归途了。 仆从们将必要的物资搬上马车，车夫则在检查马匹的状况，卡琳娜和夏尔则是一脸无奈地被图拉姆拉住，听他没完没了的唠叨。 “卡琳娜学姐，你一定要和导师说，换个人来这里吧。 实在不行，改改规矩也成，每个月都派人过来看看我，不是，是巡视，对，就是巡视，每个月巡视一次。 要是人手不够，两个月也成。” 看这位独守此地的红领学徒模样，就知道他对这些师兄弟们有多么不舍。 毕竟只有在这些人面前，他这个话痨，才能敞开心扉，过过嘴瘾。 绿堡的日子太难熬了，确实和坐牢没什么区别。 不，在图拉姆看来，还不如去坐牢呢。 卡琳娜和夏尔，都露出一副同情的样子，他们知道图拉姆一个人在这里日子不好过，但是这种事儿，他们张口哪里管用。 最关键的，大家都很忙，谁有功夫没事儿往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跑。 只为陪这个倒霉蛋聊天？ 就在两人倍感郁闷时，海蒂突然跑了过来，她表示刚才去找维斯，结果发现，他的状况急剧恶化。 “他的魔力发生紊乱，身体的伤势也产生了恶化，流血不止，更是高烧不退。 我试着使用治疗巫术，但效果并不理想。” 这个消息，让所有人都慌了神，众人急忙赶去，结果发现，维斯果然躺在床上。 面色痛苦，大汗淋漓。 卡琳娜上前检查一番，随后表示，维斯恐怕是因为伤势过于严重，加上吸入过量死气，情况才会如此糟糕。 “他的巫体改造也存在问题，之前的战斗已经很勉强了，加上受伤，所以产生了反噬。 普通的回复巫术已经没有效果，除非进行新的巫体改造，否则他的生命力会很快流逝，别说回维罗纳，恐怕能否挺到明天，都是未知数。” 卡琳娜的脸色很严肃，维斯现在的状况已经可以用岌岌可危来形容，海蒂已经使用自己掌握的最强治愈巫术了，但维斯的状况，显然不是能通过这种巫术解决的。 只有巫体改造手术，才能起死回生。 “可是我们现在，没办法给他做手术啊。” 海蒂有些急了，他们缺少必要的材料，最关键的，他们没有可以主刀的人。 “不需要太大规模的手术，只需要将他的断骨取出来，然后植入相性相符的替代组织即可。 问题是，维斯是火元素亲和，我们需要相应的材料。 而且这个材料还必须与他原有巫体改造时，所使用的材料相似才行，否则会出现排斥反应，到时候死得更快。” 卡琳娜对巫体改造不是很精通，但也知道一些基本的规则，改造不是随便进行的，二次改造需要与一次改造相性相符，否则两种魔力结构的组织，会相互冲突，产生严重后果。 轻者魔力全失，需要割去冲突的器官。 重者当场毙命，也有可能魔化而发疯。 总之，二次改造比一次改造更难把握，除非像夏尔一样，并不移植器官，而是植入引导媒介。 严格地说，夏尔那场手术，还算不上二次改造。 最多算一次改造的小修小补。 “要不干脆，切除手臂吧。” 菲达克斯开口了，他显得很颓废，说完话，就拿起酒瓶，狠狠灌了一口。 “仅仅是切除手臂那么简单，我早就做了，他现在已经产生魔力紊乱，如果不加以处理，那些肆意乱窜的魔力，会让他所有器官彻底崩溃。 如果可以使用炼金术，那么我还可以制作媒介进行引导，但是现在，只能通过再次移植，来解决问题了。” 卡琳娜不满地瞥了一眼菲达克斯，考虑到他刚失去四位重要的同伴，就没有说什么狠话。 但她抿着嘴，想到自己失去再度利用炼金术，在巫体改造中大显身手的机会，就感到一丝恼怒。 夏尔的手术等于给她打开一扇窗，炼金术在制作引导媒介上，拥有很大的发挥空间，甚至通过体外引导，都能解决眼前的困局。 但问题是，现在她施展不了炼金术。 让她如何不气，如何不恼。 “如果是材料的话，我这里可能有合适的。” 图拉姆此时开口了，他快速离开，不一会儿，就拿出来一个木盒。 将木盒打开，只见里面放着几根骨头，看起来像是人骨，其中一根，通体焦黑，上面还有一些暗红色的纹路。 “变异的死巫骨？ 你从哪里找来的。” 卡琳娜看到那根骨头，不禁眼睛都瞪大了一圈，她小心地将其拿起，仔细观瞧，一副爱不释手的模样。 “我是在墓地里捡到的，当时有几个低级不死族，正在为争夺这根骨头打架，不想最后，竟然便宜我了。” 图拉姆刚准备长篇大论，结果被海蒂迅速打断。 “这是蕴含火元素的死巫骨，对维斯来说正好合适，问题是，谁来做这个手术。” 现在合适的材料有了，问题只剩下，谁来主刀。 “实在不行，就我来吧。” 卡琳娜推了推眼镜，尽可能表现得自信一些。 “或许我能试试。” 夏尔知道这种手术的难度，虽然不像内脏手术那么复杂，但是不小心切断主动脉或重要的神经组织，维斯这条手臂，依然保不住。 巫体改造很神奇，但还没神奇到可以无视一些基本规律。 重要的组织受损，即便手术进行中不会出现问题，但是手术后，依然可能造成重大影响。 所以在夏尔看来，巫体改造，应该是一般手术技巧和巫术应用的结合。 卡琳娜这种半吊子，肯定不行。 “你能动刀？” 卡琳娜和海蒂同时露出疑问的神情，夏尔则是微微一笑，表示不试试看，怎么知道。 两个人对视一眼，虽然觉得这事儿有点儿离谱，但好像也没有其他人选了。 有人自告奋勇是好事儿，如果失败或出现问题，她们可以把责任撇得干干净净，让维斯去找夏尔算账就好。 因为患者昏迷不醒，他的意见被所有人忽略，事情就这样愉快地决定了。 反正他们也没更好的选择。 一场巫术改造手术进入准备阶段，绿堡虽然破旧，但是腾出一间房子做手术还是可以的。 另外手术用具也大体上齐备，这倒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毕竟图拉姆一个守墓的，本不该有这些东西。 “其实这些不是我的，是上一任的，你们知道，那是一个喜欢搞奇怪东西的学长，老实说，他留下来的怪东西，还真是不少。 如果你们有时间，我可以带你们看看，或许有你们感兴趣的……” 卡琳娜随口问了一句这些东西的来历，结果图拉姆就喋喋不休起来，以至于众人迅速无视他，都忙活起自己的事情来。 “把患者抬过来，面朝上，左臂位置放好固定。 先说好各自的分工，我负责骨骼移植，海蒂学姐负责稳定状态，卡琳娜学姐则充当助手，图拉姆学长随时应对突发状况。 现在给病人服药，然后海蒂学姐就可以施展巫术了。” 夏尔穿着皮质手术服，戴着口罩，举着双手就开始分配任务，几个人都是眨眨眼睛，觉得这一幕有些魔幻。 在场的都是红领学徒，就夏尔一个蓝领，结果这家伙还敢发号施令，最关键的，怎么一点儿违和感没有？ 夏尔的气场完全变了，他的话显得是那么不容置疑，以至于众人不自觉地，竟然开始照做。 “小心一点儿，你的身上的水元素气息千万不要露出来，维斯周身遍布火元素，两种元素是死敌，很容易爆发冲突。” 卡琳娜站到了夏尔身旁，推了推眼睛，这番话即是提醒，也是她作为学姐——最后的倔强。 “我知道，现在开始吧。” 夏尔根本没看她，而是给了海蒂一个眼色，这位以治疗闻名的学姐，当即给维斯灌下一瓶绿色药剂，随后便拿起法杖，开始施展巫术。 这种药剂是一种辅助药剂，配合海蒂的巫术，可以让患者暂时失去感知，并陷入昏迷。 当初夏尔手术时，就喝过一次，老实说，效果非常不错。 随着海蒂施展完巫术，夏尔便让卡琳娜将手术刀拿过来。 这个世界的消毒措施并不严谨，甚至这种手术都不是无菌环境。 夏尔对此很不适应，虽然知道巫术可以解决这些问题，但是他依然觉得，这个手术条件，实在过于简陋和儿戏了。 但情况如此，他也没有办法，在接过手术刀的一刹那，他便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那条露骨的手臂上。 骨外科手术，并不是夏尔擅长的，好在这场手术难度不高，他小心地切开伤口，避开主要血管和神经组织，然后用镊子将断骨取出，放入一旁的托盘内。 这个过程持续时间不长，但是夏尔熟练的手法，却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他真的是第一次做手术么？ 我怎么感觉他的手法，比波尔都熟练。” “我上哪里去知道，不过说真的，他的手法真的很好。 或许以后再有巫体改造手术，我们可以找他帮忙。” 海蒂和卡琳娜，用眼神做了交流，两个小妮子此刻的心情都是一样的。 她们被震撼到了。 她们发现宝贝了。 对于巫师来说，巫体改造的理论，他们大多都会学习，随随便便就能讲上一大堆。 但是真正去动刀，却少有人能够办到。 一方面这需要很高的天赋，能够面对那些内脏，骨骼，血管，神经组织等等，不至于手抖。 另一方面，这需要大量的练习，即便是解刨死人，也得千锤百炼下来，才有完成一场简单巫体改造手术的底气。 而夏尔给她们的感觉，就是两者兼具，既有拿手术刀的天赋，又有一种浑然天成的酣畅感。 这是一个蓝领学徒？ 恐怕绝大部分红领学徒，都没有这个手法吧。 至少比波尔强，即便那小子，已经是红领学徒中，最会做巫体改造手术的人之一了。 相比起面前的蓝领学弟，依然有不小的差距。 卡琳娜突然有个离谱的念头——这小子，该不会从娘胎里就开始做手术了吧。 完成伤骨的取出后，接下来，就是最关键的一步，移植死巫骨。 对于这个特殊的骨头，夏尔知道的不多，倒是卡琳娜给他做了一些解释。 所谓的死巫骨，并不是某个人的骨头，而是在墓地等死亡气息浓郁的地方，自然产生的一种特殊“材料”。 不死族对此趋之若鹜，因为这种“材料”可以使它们进化，增强自身的实力。 同时死巫骨也很容易产生各种变异，比如夏尔要移植给维斯的这一根，就蕴含澎湃的火元素。 “不好，似乎长了三厘米，而且部位也不合适。” 就在夏尔将骨头放入维斯手臂的时候，他突然发现，比例并不合适。 甚至不仅仅是比例，这东西压根就不是一个标准的“臂骨”，与软组织的结合部分，根本就不匹配。 “死巫骨可以自行适配宿主，不死族只需要将这东西随便装在身上的任何部位上，用不了多久，都能完美贴合。 即便是活人也一样，所以不必考虑这个问题，你继续手术即可。” 卡琳娜的话音落下，夏尔不由得瞥了她一眼，他知道这个巫术世界的神奇，但是神奇到这种程度，倒是超出意料。 不过既然她说了，那么自己也没必要去在意这种细枝末节，夏尔将骨头尽可能放在合适的位置，然后进行血管和神经组织的修复。 这是一个“细活”，但夏尔的手法很娴熟，作为最好的外科主任医师，这种修复手术，可谓手到擒来。 慢慢地，他几乎忘记了自己身处的世界，仿佛回到了无影灯下，那段无比怀念的时光。 “细齿钳，另外准备引流管，患者内侧组织有轻微感染，需要进行灭菌处理并将浓水导出。” 突然的，夏尔伸出手，嘴里嘀咕着一堆众人听不懂的话，卡琳娜更是瞪大了眼睛，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 “林护士，没听到我说……” 见没有东西放在手里，夏尔皱起眉头，当即就要质问对方，结果一转头，正好与卡琳娜懵逼的眼神来了个对视。 他恍惚片刻，当即摇了摇头，随后自顾自拿起一个小钳子，准备切下一块坏死组织。 他终于回过神来，自己已经不是那个全市王牌的外科大夫了。 身边也不是合作多年的护士长。 然而就在此时，突然发生异变，只见维斯剧烈地颤抖起来，无数火元素开始聚集。 刚刚移植的骨头，变得越发乌黑，点点死气开始蔓延，渗入维斯的身体，让他忍不住露出痛苦表情。 这打了在场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一时竟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 第二十章，不藏了，圣气净化 维斯的情况越来越糟糕，火元素和漆黑的死气正在缠斗，他们很明显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原有的火元素，对死气很排斥，并非像死巫骨中的火元素那样安静。 这也不奇怪，死巫骨中的火元素，是在死气基础上诞生的，所以可以与之“和平共处”。 但维斯身体中的火元素则不同，它们把死气当作“入侵者”，于是像免疫细胞一样，发起了攻击。 这种情况下，夏尔根本无法继续做手术，他只能停下来，望向卡琳娜。 期待她的意见。 “必须压制死气，否则这样下去，维斯必死无疑。 海蒂继续维持恢复巫术，图拉姆，你和我召唤光元素，让其帮助维斯原有的火元素，压制死气。 切记，不要使用巫术。” 卡琳娜说完话，就开始释放魔力，她现在无法使用巫术，而且魔力也不能消耗太多，只能凝聚一点点光元素，以手掌为核心聚集。 图拉姆的情况要好一些，但他同样有伤在身，也强不了太多。 好在光元素也对死气有一丝克制作用，只见在两种元素的联手作用下，死巫骨的死气，被暂时压制。 “我可以继续手术了么？” 夏尔指了指维斯的手臂，现在的状况得到控制，他准备继续未完成的工作。 “当然，难道还准备看戏不成。” 卡琳娜没好气地回了他一句，她的脸色有些苍白，显然现在催动魔力，即便没有使用巫术，她也感到相当吃力。 耸了耸肩膀，夏尔继续动刀，但还没切掉坏死的组织，维斯就再度剧烈颤抖起来。 只见原本已经被压制的死气，再度开始活跃，那根骨头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形，在完美切合连接部位。 然而这不是好事，只见被联结的部分，也开始变得微微发黑，似乎受到了死气的污染，正在被同化。 “该死的，夏尔，你也过来帮忙。” 卡琳娜大呼一声，她知道事情变得麻烦了，这根骨头蕴含的死气远远超过了他们的预期，正在试图侵占维斯原有的身体组织。 这种情况，就和夏尔移植海妖器官很相似，被移植的部位，开始同化其他器官，直至最后，完成彻底的蜕变。 夏尔会变成海妖。 而维斯，则会变成不死族。 眼见维斯的火元素正在节节败退，连接处的软组织迅速变黑，夏尔也不得不出手。 但是他努力了半天，也没有凝聚起一个光元素，这时候他才想起来，因为上次的改造手术，他现在只能凝聚水元素。 原本的光元素，被彻底压制了。 “好像，我做不到，如果继续释放魔力，将会引来水元素，到时候情况可能会更糟。” 夏尔非常不好意思的说道，卡琳娜听了，只能回他一个白眼，默不作声。 她能怎么办，毕竟那场手术还是她主导的，真要说起来，造成这个状况，她的责任还大一些。 维斯的状况越来越糟糕，他的联结组织已经完全变黑，死气正在顺着血管和神经组织蔓延，他的皮肤都开始明显的失去血色，向白灰色转变。 “如果能请来光明神殿的主教，或许有救。 毕竟他们的圣气，可以对死气起到净化作用。 不过那些掉进钱眼里的家伙，可不会轻易挪动屁股，他们会漫天要价，直到榨干你兜里的最后一枚金币。” 一直在旁观的菲达克斯，用略带调侃的语气说道，他拿起酒瓶，吨吨吨的灌了一口，随后似乎想到什么往事，又露出愤恨表情。 “如果你不想死在这里，最好给我闭嘴。” 卡琳娜实在忍不住了，现在他们正在全力施救，结果这家伙只会在旁边说风凉话。 她已经决定，等维斯这边的事情解决，一定要好好找这个被开除的前任圣骑士聊聊。 至少割掉他的舌头，否则咽不下这口恶气。 就在卡琳娜思考，该采取哪种酷刑教训一下菲达克斯时，就见一道不强烈，但十分厚重和温暖的光，在眼前升了起来。 菲达克斯刚把酒瓶举起，就突然的停下，他瞪大双眼，简直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事情。 只见夏尔伸出双手，掌心处凝聚出一道柔和的光芒，死气稍微触碰，便会化为白烟，迅速消散。 这是净化，与巫术不同，夏尔凝聚出来的光，没有那种狂暴的感觉，完全是温暖的，柔和的，甚至是圣洁的。 卡琳娜用难以置信的眼光瞧着夏尔，她感觉自己，好像是第一天认识面前的家伙。 或许是出于女人的第六感，她感觉夏尔已经和以前完全不同。 以前的夏尔，给自己的感觉是懵懂的，冲动的，甚至带着一点儿傻气。 但是现在眼前的“人”，却变得威严，强大和神秘。 卡琳娜非常想问一句——你到底是谁？ 不过眼下的情况，让她不得不先闭上嘴，把所有疑问都留下，解决眼前的麻烦再说。 随着夏尔使用圣气，死气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净化，那些变黑的组织，也开始恢复原本的颜色，皮肤也渐渐出现了血色。 最关键的，死巫骨变得安分起来，它不再躁动，慢慢变得顺从。 “我可以继续了么？” 使用大量的圣气，让夏尔也有点儿不堪重负，他满头大汗，但见维斯的状况已经变得稳定，便回头对着卡琳娜问道。 点了点头，卡琳娜也松了一口气，不过她的视线一直盯着夏尔，没有离开一丝一毫。 “刚才那个，是光元素？ 怎么和我们的不一样。” 卡琳娜见多识广，认出了那是圣气，但图拉姆则不同，他的见识一般，只觉得夏尔的光，与他和卡琳娜的，有些差异。 “光元素也分很多类别，并非每个人都一样。 夏尔……” “那不是巫术，而是圣气。 小子，你到底是谁，究竟是巫师，还是光明神殿派来的卧底。” 就在卡琳娜刚要开口，把事情含糊过去的时候，菲达克斯却是扔掉了酒瓶，将佩剑抽了出来。 剑锋指着夏尔，大有一副“你不说明白，就留下性命”的架势。 ------------ 第二十一章，我天赋异禀 “菲达克斯，把剑收起来，现在不是胡闹的时候，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卡琳娜冷冷注视着菲达克斯，他们两个算不上多熟，但也一起做过任务，所以对于这个人，多少有些了解。 为什么他被光明神殿除名，卡琳娜从来没有打听过，作为巫师，窥探别人的隐秘，一直是个大忌。 但是她知道，菲达克斯对光明神殿有敌意，显然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否则他也不至于躲到维罗纳，这个赫尔墨巫师学院庇护下的城市。 毕竟在那里，光明神殿的手，是伸不进来的。 所以看到夏尔施展圣气，菲达克斯反应过激，她可以理解，但是现在正是巫体改造手术的关键时刻，她不能任由菲达克斯乱来。 两个人一直在对峙，好在菲达克斯只是展露出敌意，并没有采取行动。 见卡琳娜态度坚决，他只好将剑收回剑鞘，狠狠瞪着夏尔，仿佛在看不共戴天的仇人一样。 而此时，夏尔却开口了。 “我和光明神殿没有关系，一切等手术结束，我会和你们解释。” 夏尔淡淡说着，他的表情很严肃，眼睛自始至终都没有向菲达克斯那边看一眼，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维斯的手臂上。 没有了死气的干扰，维斯自身的火元素也消耗殆尽，可以说现在是手术的最佳时间，夏尔不想错过。 他娴熟地剔除一些坏死组织，然后将部位扶正，接着，就开始进行最后的缝合。 在完成必要的手术作业后，夏尔又当着众人的面，施展了圣气。 毕竟那些死气只是蛰伏了，并不是彻底消失，按照卡琳娜的话说，恐怕将来的一段日子里，夏尔需要经常给维斯进行“圣气治疗”。 当然，那都是后话了。 “呼，太不容易了，我感觉自己需要睡一觉，三天三夜的那种。” 手术结束，海蒂终于松了最后一口气，她毫无形象地坐到地上，用手扇着风。 “维斯的状况需要观察，至少几天内，我们无法离开绿堡，图拉姆，你带人把他送回房间，稍后我们商量一下，安排值守的顺序。” 卡琳娜对着图拉姆摆摆手，结果这个话痨刚想说什么，就见卡琳娜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好吧，这是让自己避嫌，接下来他们要说的事情，不是自己可以掺和的。 他虽然话多，但巫师的规矩还是懂的，只能无奈的摇摇头，去招呼几个仆从，把维斯抬了出去。 “我去看看维斯的情况吧，图拉姆对伤患一无所知。如果有情况，恐怕不知道如何处理。” 海蒂当即跟了出去，小妮子很懂事，知道对于巫师来说，别人的隐秘知道得越少，就能活得越长久。 “现在，你可以说明一下了。” 菲达克斯见屋子里只剩下自己，夏尔和卡琳娜三个人，便向前走了几步，死死盯着夏尔，手按在剑柄上。 大有一言不合，就直接拔剑的架势。 “如果我说，是我天赋异禀呢。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掌握这东西，在克诺尔墓园，我和你们一样晕倒了，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等到醒来，就感觉自己似乎多了什么东西。 最开始，我以为是光元素的感知恢复了，但是刚才我试着凝聚光元素，却发现没有用。 结果你一提醒，我就试着凝聚这种东西，想不到，这就是你们所说的‘圣气’。” 夏尔一边摘下口罩和皮衣，一边信口胡扯，温妮的事情他不想暴露，毕竟克诺尔墓园的隐秘，他不想让太多人知道。 这已经是他自己的秘密，按照巫师的原则，他需要为自己，保守秘密。 “你在撒谎。 圣气是非常稀有的东西，在无数教徒的祈祷中，只有极少数，会获得这样这样的神迹。 在光明神殿，谁掌握了圣气，就代表着他受到了光明众神的眷顾，就拥有资格，成为一名主教。 至少是主教候补。 结果你说，你只是晕倒了，然后就掌握了这项神迹，你当我们都是小孩子么。” 菲达克斯感觉自己受到了愚弄，满脸愤怒，手已经握紧了剑柄，像是下一刻，就准备抽出来，把这个美貌的蓝发男人砍成两半。 “他已经解释了来由，信不信是你的事情。 何况圣气并非光明神殿独有，一些人自降生时，就拥有这个天赋。 或许在光明神殿，圣气是一项神迹，但是在我们巫师看来，它和魔力没什么区别。 就好像巫师会天然对某些元素有亲和力一样，圣气同样会选择某些人作为载体。 别忘了，在巫师界，掌握圣气者比比皆是，赫尔墨巫师学院就有一位导师，同样掌握圣气。 难道你想说，那位导师，也是光明神殿派来的卧底么。” 卡琳娜掷地有声的说着，她这番话，明显在维护夏尔，甚至把整个巫师界和赫尔墨巫师学院搬了出来，这个分量，可就太重了。 “你……” 菲达克斯有些恼怒，但是却没办法说什么，卡琳娜的话，在他看来，有另外一层意思。 他不过是个被驱逐出光明神殿的游民，是背靠赫尔墨巫师学院大树下的蝼蚁，夏尔则是学院的蓝领学徒。 换言之，你不过是个外来要饭的，什么时候，敢质疑主人家了。 “有一位导师也掌握圣气，是谁？” 夏尔倒是对卡琳娜说出的另一件事很感兴趣，毕竟学院里还有人掌握圣气，或许可以去拜访一下，取取经。 “你不知道？” 卡琳娜听了，则是转过头，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盯着夏尔。 “我不知道啊。” 夏尔则是有点懵，不明白卡琳娜为什么露出这个表情。 “好吧，或许你应该对自己的导师，多了解一些。 学院里唯一掌握圣气的导师，就是佐拉导师，你作为弟子，竟然不知道。” 卡琳娜揉着额头，毕竟佐拉导师掌握圣气的事情，在红领学徒中，可谓人尽皆知。 想不到，她自己的弟子，竟然不知道。 这事情说起来都能用滑稽来形容了。 “这样啊……” 夏尔挠了挠脸颊，露出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 “行了，事情到此为止，何况夏尔是否和光明神殿有关，也和你没有关系。 但是我必须提醒你一句，夏尔是赫尔墨巫师学院的蓝领学徒，是佐拉导师的弟子，他掌握圣气的事情，我不希望从你的嘴里泄露出去。 否则你不仅是得罪了夏尔，也是得罪了我，得罪了佐拉导师，更是得罪了整座赫尔墨巫师学院。 会有什么后果，你应该懂的。” 卡琳娜用充满威胁的语气说着，菲达克斯则是阴沉着脸，过了一会儿，才有些不甘的开口道： “知道这件事的人，应该已经不少了吧。” 他的意思很明白，凭什么传出去，就是自己的锅，刚才见到夏尔使用圣气的人，可有好几个呢。 “放心，除了海蒂和图拉姆，不会再有其他人了。” 卡琳娜的语气突然变冷，她推了推眼镜，一股若有若无的杀气，从她的身上散发出来。 夏尔和菲达克斯，都不约而同的，打了一个寒颤。 ------------ 第二十二章，冷漠 四颗血淋淋的人头，被挂在绿堡的大门上，仆从们瑟瑟发抖，因为这四个人，几个钟头前，还和他们一起吃饭，一起干活。 巫师大人发怒了，直接将这四个人杀掉，没有给出任何理由，或许仅仅是嫌弃他们手脚慢了吧，总之，他们就这样死了。 这件事听起来很荒唐，四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死掉了，竟然连个理由都没有。 但他们又能怎么样呢？ 那是巫师大人，他们想杀一个人，根本不需要什么理由。 夏尔透过窗口，注视着下面抬走的四具无头尸体，他并不感觉恐惧，毕竟尸体这种东西，他早就见惯了。 恍惚间，他想起曾经看过的纪录片，在一些战乱之地，没有法律和道德的约束，人的生命，是可以被随意剥夺的。 而这个世界，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似乎，有点儿天真了。” 一起经历生死，更是共同完成了一场拯救同伴生命的手术，夏尔觉得，巫师们并非没有感情，他们也懂得“友谊”和“怜悯”。 看看身边这几位，不就非常为彼此着想么。 但是一转眼，卡琳娜就杀了四个人，没有给出理由，甚至没有说话，直接走过去，用巫术让他们麻痹，然后割掉了他们的脑袋。 仅仅因为，这四个人进入了手术室，抬走了维斯，也就有嫌疑，听到自己掌握圣气的事情。 是的，仅仅是怀疑而已，他们就失去了生命。 巫师依然是一群感情淡漠的人，“伙伴”只是夏尔的错觉，或许他们的确会为一些事情牺牲，但是有更多理由，随随便便，就去杀掉一个人。 所以夏尔决定，将这一点牢牢记在心里，否则有一天，他的下场，绝对不会比那四个仆从更好。 “来吧，我们开个小会。” 刚刚洗掉手上血迹的卡琳娜，招呼夏尔过去，她没有表露出任何情绪，很显然，杀个人而已，她根本没当一回事儿。 跟在后面，夏尔看着卡琳娜的背影，仿佛第一次认识她一样。 她的个子中等，身材一般，长相还算可以，戴着眼镜，显得极为知性。 看上去，就像一名普普通通的女大学生。 谁能想到，这样一个貌似人畜无害的女人，随随便便，就收走了四条人命。 而且就像喝水一样简单和自然。 恐怕正常的女人，杀只鸡，都会惊叫连连，搞得鸡毛乱飞吧。 而这个女人，杀了四个人，却是如此的平静和坦然。 除了“冷漠”，他想不到另一个形容词。 来到他们最初待过的“会议室”，夏尔坐好，他看向桌子对面，只见图拉姆和海蒂，正在笑着谈论什么。 卡琳娜杀人时，这两个人也在场，他们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连惊讶都没有，仿佛杀掉几个仆从，是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不仅是他们，就连菲达克斯，都没任何反应。 这说明，他早就见识过了。 “人命，或许在这个世界，真的形同草芥吧。” 夏尔不由得在心里感慨，发现冷漠的并非只有卡琳娜，甚至不仅仅是巫师这个群体。 或许这个世界的所有人，都是冷漠的。 “怎么，觉得那四个人不该死？” 看着夏尔有些微微出神，卡琳娜推了推眼镜，不咸不淡的说道。 “不，我反而觉得，或许死亡，对他们而言，是种解脱。” 夏尔赶忙摇头，他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和卡琳娜唱反调，她的方式或许有些激进，但毕竟，也是为了自己着想。 “不过是几个仆从罢了，图拉姆，缺少的人手尽快补上，绿堡的运转不能出问题。 这不仅是为了你，更是为了学院。” 卡琳娜没有再理会夏尔，而是转过头，对着图拉姆说道。 “好的，过几天我就再去买几个仆从。” 图拉姆点点头，随后就继续和海蒂聊起来，他们似乎正好聊到有趣的部分，话痨少年可舍不得放弃这个能够畅所欲言的机会。 很明显，他对那几个人的死掉，压根就不在意，仆从在他眼里，或许和家畜没什么区别。 “好了，你们都停下，我有事情要和你们说。” 卡琳娜却是皱起了眉头，她要宣布事情，而那两个人自顾自的聊天，这让她觉得自己“学姐”的威严，受到了挑战。 于是拍了拍桌子，目光中带着一丝温怒。 听到卡琳娜的语气不善，俩人当即停止了聊天，再看到她的眼神后，俩人又赶忙坐直了身子，摆出一副好学生的模样。 毕竟这个女人，他们惹不起。 “人都齐了，那么我就把接下来的事情做个说明。 时间有限，我们长话短说。” 卡琳娜起了个头，随后咳嗽两声，她不善于长篇大论，事实上，讲话都不是她擅长的。 “克诺尔墓园的问题，大体上解决了。 所以图拉姆，你需要写一份完整的报告，将所有细节向学院和萨瓦尔导师汇报。 但是，这个报告仅到我们离开克诺尔墓园为止，不包括维斯的巫体改造手术，更不能透露夏尔掌握圣气这件事。” 卡琳娜的语气很严肃，图拉姆听明白了她的意思，维斯的手术他们没有向学院申请，甚至没向导师报备，所以出了问题，他们必须自己担责。 而卡琳娜，不想承担这个责任，所以需要隐瞒。 至少隐瞒一段时间。 另外夏尔掌握圣气的事情，这个同样不宜外传。 毕竟圣气是很稀有的，特别是在巫体改造中，在一些特定条件下，甚至能够决定最终的成败。 所以这个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否则指不定被哪位导师盯上，直接把夏尔掳了去。 倒不是担心夏尔的安危，仅仅是因为他们自己也需要圣气，这或许会为以后的他们，带来巨大便利。 甚至会成为他们的一把杀手锏。 所以绝对不能让给他人。 故而帮夏尔隐瞒，其实就是帮他们自己，只为将来，更好的利用。 见图拉姆和海蒂，都露出一副“我懂得”的神情，卡琳娜便点点头，继续说起来。 “接下来，就是维斯的问题。 他虽然还在昏迷，但情况已经稳定，不出意外，大概两三天内就会醒。 所以这段时间，我们需要留在他身边，轮流值守，以便应对可能发生的意外情况。 另外夏尔，你需要每天给他输入圣气，以消耗和压制死巫骨内残存的死气，有问题么？” 卡琳娜看向夏尔，她不知道这个佐拉导师的奇葩弟子，有没有足够的圣气，来完成这项工作。 “我尽量，毕竟圣气，我也不多，能坚持多久不好说。” 维斯体内的死气有多少，或者说达到一个什么样的量，才能让他脱离魔化危险，夏尔并不清楚。 他只能含糊的表示，自己尽力而为。 “能做多少就做多少，毕竟这件事，你也能拿到好处。” 卡琳娜话外有话，但夏尔却是一阵错愕，他不知道，自己上哪里去找好处。 “我们需要在绿堡再逗留几天，具体什么时间回维罗纳，还要看维斯的恢复情况。 不过我们自己也要小心，大家都有伤在身，无法使用强力的巫术，这段时间抓紧时间恢复，图拉姆，如果你这里还有什么好东西，不妨都拿出来，可以折算成学分，我们付给你。” 话音落下，卡琳娜就看向图拉姆，只见这个胖胖的小子，无奈摇摇头。 他手里并没有合适的药水，能够解决眼前众人的问题。 事实上他们的情况，已经不是普通的治疗药剂，能够解决的。 卡琳娜因为使用禁术而遭到反噬，这种情况只能靠“养”，估计没有一年半载，她根本无法恢复到正常的状态。 自己和海蒂则是魔力消耗过大，而且因为战斗，内脏受了伤，预计恢复期在两三个月。 昏迷中的维斯，他的情况很复杂，伤势肯定还有，但因为巫体改造，具体的恢复时间，那就没准了。 至于夏尔，这小子看上去倒是没有大碍，不过经历那样一场恶战，估计也会留下一些伤病。 不过考虑到他掌握了圣气，这种堪称“万能药”的神迹，他的情况，估计是几人中，最乐观的。 但是他没有战斗力啊，如果遭遇敌袭，别说帮助其他几人，他能自保，就算烧高香了。 一时间，会议室里的气氛变得凝重，他们并非没有敌人，不提那些克诺尔墓园里的不死族，就是一些死对头，谁还没有三两个。 巫师是一个讲究竞争的群体，资源有限，分的人多了，自然落到自己手里的，就少了。 赫尔墨巫师学院禁止学员间自相残杀，一旦发现，势必严惩。 但那仅限于巫师学院内部，如果是在学院外动手，大部分时候，学院都不会花费精力去探究真相。 所以在他们的成长过程中，因为对资源的争夺，难免惹下几个仇家，如果身处学院内还好，对方不敢乱来，但在绿堡这种地方，就不一样了。 “希望没人发现我们的状态吧。” 海蒂双手合十，做了一个祈祷的姿势。 “总之，这段时间，我们尽量不要外出，不要泄露自身丧失战斗力的消息。” 卡琳娜也是深吸一口气，表情凝重。 她的状况几乎是最糟糕的，而仇家，好像也是最多的。 把事情说完，众人又研究了些细枝末节的事情，比如图拉姆的报告书里，是否要提及他们受伤的事情，以及如果出现状况，他们该采取何种方式，全身而退。 至少，保住性命。 总之，众人聊了好一会儿，才各自散去，夏尔累坏了，他回到房间后，直接躺在床上，倒头便睡。 其他人的情况，也都差不多。 之后的日子，相对平静，夏尔每天会给维斯输入圣气，以压制死巫骨内蛰伏的死气。 说起来，那些死气也颇为“智能”，夏尔每次输入圣气，它们就会隐藏得更深一些，起初还能冒起一些净化后的烟雾，但是两天后，就很难见到一丝了。 对此夏尔很好奇，他甚至想要把维斯的伤口拆开，好好检查一遍，看看那个死巫骨的状态。 但是很遗憾，还没等他实施，维斯就醒了。 这是一件好事，毕竟当他清醒以后，就不需要每天大家换着班去看护，如果有状况，他自己就会求救。 但是对维斯而言，却是未必，当他听到在自己昏迷时，众人给他做了一场巫体改造后，他的神情是懵的。 “现在我们来算算账吧。” 维斯的旁边，众人围在一起，卡琳娜推了推眼镜，然后拿起笔和本子，一边说，一边记录。 “这场巫体改造手术，在场所有人都有份，按照出力不同，你需要支付的学分也不同。 图拉姆做得最少，所以你只需要支付20个学分。 海蒂使用治愈系巫术一直维持手术状态，所以你需要支付50个学分。 我一直在旁边支援，所以需要的学分多一些，要60个。 夏尔则是主刀，可以说这场手术他的功劳占了大半，即便打个折，也要100学分。 移植的死巫骨是图拉姆提供的，折合市价，你需要再额外支付他50个学分。 所以总共算下来，你需要支付280个学分。” 卡琳娜算好了，还拿给维斯看，结果这个家伙，竟然半天没有反应。 “不，又不是我要你们帮我做手术的，这个手术费用，我不能承认。” 维斯大呼起来，280个学分，这和卖身契有什么区别。 “如果不进行手术，你的命就没了。 何况也算因祸得福，死巫骨可是很难遇到的材料，这一次，你的魔力必然暴增。” 卡琳娜笑了，维斯则沉默了，他也是懂得的，死巫骨堪称可遇不可求的移植材料，何况还是一根蕴含火元素的变异死巫骨。 50个学分，值，简直太值了，但这个手术费…… 多少有点儿黑。 然而胳膊拧不过大腿，维斯虽然很不想认账，但也不得不写下欠条。 毕竟他的学分根本不够，无法支付这么巨大的一笔开销。 “很好，夏尔那份，不用写他的名字，改成我的吧。 毕竟他还欠我很多学分，债务需要分担一下。” 就在维斯拿起笔，嘴里不干不净地准备写欠条时，卡琳娜突然开口。 这让夏尔和维斯都是一愣，不过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 这个死三八，敢情一切都算计好了。 原本只有夏尔一个长工，结果现在，又加上了一个维斯。 真.算计到骨头里。 ------------ 第二十三章，学院委托，尸体分拣 站在赫尔默巫师学院的任务登记处门外，夏尔不由露出唏嘘的神情。 他曾经想过自己会来到这里，但并没想到，会这样的形单影只。 刚刚回到维罗纳，卡琳娜，海蒂和维斯，就组团赶去找他们的萨瓦尔导师了。 递交图拉姆的报告书只是借口，真正的原因，是他们需要寻求庇护。 就像之前卡琳娜说的，他们现在处于虚弱期，如果被人寻仇，那么只有挨打的份。 这一路上都是提心吊胆，尽可能的不引人注意，毕竟在巫师的成长道路上，全靠一个“争”字，他们能混到今时今日，仇家自然不在少数。 维罗纳还算安全，但他们觉得还不够，于是就跑到萨瓦尔导师的高塔里躲起来。 当然，他们都有各自的理由。 卡琳娜对外宣称要写论文，需要导师的协助。 海蒂表示自己在巫术修炼上遇到了瓶颈，希望导师能够指导。 维斯就比较奇葩了，他不能对外宣称自己接受了巫体改造，于是脑子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对别人说，自己对人生的意义充满了疑问，需要导师解惑。 你一个巫师学徒，对人生能有什么疑问？ 总之，他们就这样跑去了萨瓦尔导师的高塔。 然后就不出来了。 直到此时，夏尔才突然意识到，自己竟然像个没家的孩子，遇到问题，都不知道找谁帮忙。 更别提投靠了。 “也不知道佐拉导师的弟子都在哪儿，现在连个能商量的人都没有。” 夏尔叹了一口气，别人都以为拜在佐拉导师门下很风光，可是只有自己知道，这个导师有多不靠谱。 与小豆丁们不同，当领口有了颜色以后的学徒，就会自然而然地形成许多小团体。 这些小团体大多以自己的导师为核心，就好比前世的研究生，拜在哪位导师门下，那么同门就是师兄弟，而非“同学”。 就好比现在，卡琳娜，海蒂，维斯这些人，都是萨瓦尔导师的弟子，平日里看不出来，但是现在有麻烦了，很自然地就抱在一起。 只有自己一个外人被扔下了，虽然事出有因，但夏尔还是有种被排斥了的感觉。 好处是，卡琳娜把石板屋交给了自己，避免了流落街头。 坏处是，他形单影只，以至于想去接点儿任务，连个能指导一下的人都没有。 “算了，求人不如求己，这个世界，终究还是要一个人闯的。” 摇摇头，夏尔给自己打了打气，然后迈步向前走去。 这是他第一次来这里，老实说，多少有点儿慌。 每个巫师学院，都有自己的任务接待处，但是和冒险者公会不一样，这里不是酒馆，看上去更像一栋办公楼。 没有吧台，也没有窗口，空旷的大厅里，甚至连个接引员都没有。 就在夏尔发呆时，走廊里传来声响，是脚步声，很重。 “还是找人问问吧。” 夏尔当即向着声音来处走去，结果没走两步，赶忙停下。 只见走廊里出现一名壮汉，他披着巫师袍，但那袍子显然无法遮挡住他那壮硕的身材，一双小腿露在外面，结实的肌肉几乎要把裤管撑爆了。 近距离看，竟然有种健身房的肌肉大汉，穿上丝袜的既视感。 “小姑娘，你有什么事儿。” 壮汉身高足有两米多，夏尔在他面前就宛如一个小朋友，所以两人说话，壮汉带着一种浑然天成的霸道感觉。 夏尔：…… 好吧，又让人误会了，不过夏尔已经习惯了，并不准备辩解。 对方是红领学徒，所以不管怎样，夏尔都要叫一声学长，在简单介绍自己后，便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他想接任务，但是不知道去哪里接，更不知道该怎么接。 “你的导师或者师兄，没有告诉你么？ 算了，应该是新进的蓝领学徒吧，每年都有你这样的糊涂蛋，今天心情好，我可以带你过去。 但是这要收费，两个金币，不算多吧。” 壮汉说完话，就把手伸了出来，意思是让夏尔掏钱。 夏尔：…… 和自己提钱，你还不如和自己提命呢，他现在缺的就是钱，之所以跑来接任务，就是想趁着卡琳娜不在，赚点儿学分换金币。 否则吃饭都要成问题了。 学分的交易，学院并不禁止，学分就相当于一种货币，学员可以自由兑换。 一学分可以兑换二十枚帝国金币，但实际上，在学院里，学分的价值比金币高很多，所以实际兑换比例，可以达到1：22。 甚至1：25。 “算了，我还是自己找找吧。” 夏尔婉拒了对方，便自顾自地挪了两步，从对方身旁走过。 “你确定？ 不是每个办公室都对学员开放的，如果你敲了不该敲的门，后果会很严重。” 壮汉再度出声提醒道，夏尔只是摆了摆手，算是回应。 “希望你别敲那扇门，不然会很麻烦。” 见对方没有让自己帮忙的意思，壮汉也不惋惜，只是嘀咕了一句，迈开大步，向外走去。 毕竟巫师都很忙，他们只关注自己的事情，从来不会多管闲事，否则会被视为“不智”。 当然，有好处的话，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走廊两侧，都是一样的木门，没有门牌号，但上面的花纹各不相同。 有手拿书本的，有挥舞法杖的，有诛杀魔兽的，有收割麦穗的…… 林林总总，夏尔走过二十多道门，有些大概能猜出来，有些就完全看不懂了。 最终，他在一扇刻着手术刀割开手臂的门前，停了下来。 维斯的巫体改造，让他重新拾起握着手术刀的感觉，不仅仅是熟悉，更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渴望。 站在手术台前，他会产生一种难以抑制的冲动，更有一种自豪感。 仿佛回到了大学毕业后，第一次站在无影灯下的那段时光，有忐忑，有激动，更有一种站上巅峰的满足感。 “想不到，再活一世，竟然也有这种机会。” 夏尔笑了，他伸出手，轻轻叩响房门。 敲了十几下，里面才传来回应，夏尔轻轻推开门，当即被一道强光照得睁不开眼睛。 待到进入屋内，他透过指缝，这才注意到，发出强光的，竟然是一个类似投影仪的东西。 “有什么事，菜鸟。” 一个不咸不淡的声音传来，夏尔微微侧过头，才发现投影仪旁，站着一个身影。 啪！ 那人随手关上了投影仪，夏尔这才看清楚，对方竟然是一位紫领学徒，当即把态度放的恭敬许多。 “我叫谢尔塔.夏尔.尼拉赛赫，是佐拉导师的弟子，这次过来，是想接一些任务。” 夏尔微微躬身行礼，随后开门见山的将目的说了出来。 “佐拉导师的弟子？ 哦，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海妖吧。” 对方笑了，结果夏尔看到后，不由得咽下一口唾沫。 这是一个男人，脸上毫无血色，要不是眼睛很清明，没有一丝浑浊，夏尔都会以为和自己说话的是个死人。 所以对方的微笑，就显得有些恐怖了，好在只有那么一下，男人很快收起了笑容。 “我叫维亚利，是弗兰奇.汉斯导师的弟子。 看你的样子，应该是第一次来这里吧，似乎并不清楚这里的规矩。” 男人坐到后面的椅子上，将脚搭在桌面，盯着夏尔，用略带不屑的语气说道。 “的确是第一次来，如果有鲁莽的地方，还请学长见谅。” 夏尔并没有因为对方的态度，而感到被冒犯，毕竟人家是紫领学徒，本身就比自己等级高得多，何况在导师层面，汉斯导师，也不比自己的导师佐拉差。 即便夏尔再怎么“无知”，赫尔默巫师学院的四位红袍巫师，他还是知道的。 弗兰奇.汉斯，也是四位红袍巫师之一，虽然名声没有佐拉导师大，但红袍巫师就是红袍巫师，这个身份，做不了假。 所以面对维亚利，夏尔不由得感到一丝紧张，好在对方并没有刁难自己的意思，在看了夏尔一会儿后，便继续道： “学院的任务接待处，一共有三十二个房间，每个房间，都代表着一个类型的任务。 比如我这里，就代表着解剖，巫体改造和尸体处理等等。 房间不能乱进，当你敲门的一刻，就代表着你已经做好了觉悟，如果仅仅抱着‘试试看’，或者‘随便了解一下’的态度。 那么不排除被人打个半死，然后扔到大街上的可能。 同时，还会扣掉一些学分，这就是惹怒学院的代价。 是的，每个房间都代表着学院的意志，所以在接任务时，就相当于在和学院打交道，你明白么。” 维亚利的话听着有些刺耳，但却道出了实情，任务接待处是学院的机构，在这里惹事，或者表现出轻蔑，那和挑衅赫尔默巫师学院的威严，没有任何区别。 “非常感谢您，维亚利学长，这番教诲我会铭记于心。 好在我并没有走错，我的确对巫体改造很感兴趣，并希望能够积累相关经验。 所以我这次，就是为了接一些解剖的任务，所以才来打扰您。” 夏尔用极为诚恳的语气说道，维亚利愣了一下，然后低下头，掐着下巴，似乎在思考什么。 “老实说，作为佐拉导师的弟子，你为什么会对巫体改造感兴趣？ 对此我有些疑惑，不过你的诚意，我还是收到了。 但是很遗憾，巫体改造的委托的确有，但不可能给你，原因很简单，因为你没有证明过自己，也就是没有成功的案例。 而且对于蓝领学徒而言，我这里能够发派的任务不多。 算了，你稍等一下，我看看有没有合适的。” 对于维亚利来说，夏尔的到来，似乎给他找了一点儿“麻烦”，毕竟他这里很少有蓝领学徒到访，敢敲门的，基本都是红领学徒。 倒不是蓝领学徒没有对巫体改造感兴趣的，单纯是因为，他们还不够“资格”。 先不谈巫体改造，就算是一些基本的任务，也需要对人体构造，元素相性，魔物特征，解刨学原理等知识，达到相当程度的熟悉才行。 想要满足这些条件，起码要在学院里待个七八年，而且还要接触大量“实操”，把基本功练出来。 最关键的，一般情况下，没有人会像夏尔这样，单枪匹马地来，至少也要一位与自己相熟的学长陪同，以“引荐”的方式把后辈推给自己。 所以对于夏尔达到什么程度，维亚利并不清楚，完全是本着对佐拉导师的“信任”，才会派任务给她的弟子。 不过适合新人的任务…… 拿着厚厚的本子，维亚利双眉紧锁，老实说，他这里的任务不算多，适合新手的，就更少了。 “哦，这个或许可以。” 翻了好半天，维亚利终于找到一个适合新手的任务，他反复看了多遍，觉得可以让面前的“萌新”，去试一试。 “学院的尸体库在去年发布了一个长期任务，需要把一些积压的尸体处理掉。 这些尸体既然留着，那么肯定是具有价值的，所以在焚烧以前，需要将有价值的部分进行收集。 正好你可以试一试，而且报酬还不错，每处理十具尸体，就有一个学分。 不过考虑到你没有经验，我会写一封推荐信给负责的西雷雅导师，估计她会进行一番测试，至于能否通过，就看你自己了。” 维亚利说完话，便盯着夏尔，似乎在等待他的答案。 “非常感谢，我一定珍惜这次机会。” 夏尔并没有因为需要测试而感到惧怕，反而露出期待神色。 这股自信让维亚利略感惊讶，他略作思索，觉得这完全是因为对方“无知者无畏”，并不清楚西雷雅导师是如何的严厉。 不过这些和他没关系，他已经完成了职责，剩下的事情，就看“萌新”自己的了。 于是维亚利拿出一张信纸，快速写起来，之后放进信封，用蜡油封好，然后催动魔力。 只见蜡油迅速融化，然后再凝结，竟然形成一个不死鸟的图案，栩栩如生。 这就是巫师独特的“防伪手段”，上面的魔力波动都是独有的，即便有人能够伪造图案，也难以伪造这股魔力波动。 将信收好，夏尔再度表示感谢，随后他恭敬地退了出去，直到出了接待处的大门，才长舒一口气。 摸了摸口袋里的信，夏尔不由得感到一丝振奋，虽然处理尸体与他的初衷有一点不同，但起码，是一个好的开始。 毕竟可以重新拿起手术刀，对他而言，就已经是一种满足了。 何况还有学分。 ------------ 第二十四章，西蕾雅 赫尔墨巫师学院的尸体存放处，就在一位导师的高塔下方，距离维罗纳城十几里，算是最近的巫师塔了。 然而其他巫师的高塔，都是高高的，尖尖的。 但看面前这座，矮矮的，平平的，只有不到十米高，而且全部由石头胡乱堆砌，和违章建筑差不多。 也不怕哪天刮大风，直接塌了，把里面的人压死。 深吸一口气，夏尔迈步上前，轻轻敲了敲门，不多时，一个穿着麻衣，脸色苍白的老仆，打开一道缝，探出头来。 好奇地盯着夏尔。 夏尔：…… 对面只是看着自己，却不说话，这让夏尔感到一丝局促，沉默一会儿，才开口道： “您好，我是谢尔塔.夏尔.尼拉赛赫，接了学院的任务，请问西蕾雅导师在么。” 看对方的穿戴，就知道是学院买来的奴仆，他们几乎没有地位可言，甚至不如那些逃到维罗纳的流浪汉。 但夏尔还是表现得很恭敬，给予对方尊重。 看了看夏尔领口的颜色，对方没说话，而是打开门，让开一条路，示意可以进来。 “谢谢。” 夏尔微微躬身，随后迈步而入，结果刚一进门，就感觉气温下降了十几度。 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夏尔并非没有进入过巫师的高塔，但老实说，这座塔，实在有些“特别”。 空间很大，但几乎没有任何装饰，到处都是杂物，而且充斥着防腐剂的味道。 巫师大多都不太在意环境是否简陋，但弄得和毛坯房似的，也不多见。 老仆在前面走着，穿过一条不长的走廊，便示意夏尔进入一间屋子等待。 夏尔没有多说话，只是微微点头，便进到里面，老仆随即走开，应该是去请示了。 没有等待太久，走廊里传来脚步声，夏尔抬起头，只见一位戴着面具的女人走了进来。 女人看上去年纪不大，淡金色的长发披在肩头，身材普通，穿戴普通，瞧着平平无奇，就和维罗纳大街上，与你擦肩而过的妇人没什么两样。 除了那张苍白的面具。 “您好，西蕾雅导师，我是谢尔塔.夏尔.尼拉赛赫。 这次是接了解刨尸体的任务，才冒昧来访，这是维亚利学长的推荐信，还望您能多多指导。” 虽然夏尔没见过西蕾雅导师，但是从对方散发出的魔力能够感觉到，这个女人绝对是一位正式巫师无疑。 而在巫师界，一名正式巫师，甚少会出现在另一位正式巫师的高塔内，因为谁都不知道，对方会不会在自己的老窝里，留下什么东西。 这很危险，渐渐成了一种禁忌。 “我听说过你，海妖夏尔，佐拉导师的弟子。 不过你没有任何实绩，那些尸体都是学院好不容易弄来的，不可能随便交给你处理。 我需要先看看你的能力。” 西蕾雅拆开信封，简单扫了两眼，便示意夏尔，跟着她走。 这是要考核了，毕竟作为一名正式巫师，她需要先看看夏尔的“手艺”，才能决定是否把这项工作交给他。 穿越走廊，西蕾雅继续往前走，竟然直接到达了高塔的后门。 还是那位老仆，他见两人走来，便将门打开，只见这里赫然有一个通道。 此时夏尔才注意到，这座高塔的后门，竟然连接着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 因为走了没多久，他们就进入一个三岔路口，一群铠甲守卫立在四周，没有任何反应，但威慑力十足。 “这里是学院的尸体储藏库，不是我个人的。 如果你的能力通过了我的认可，那么下一次，你可以从另一边进来，不用走我的高塔。 另外这些守卫，是特制的傀儡，它们对能量很敏感，所以不要以为没人看见，你就能随便带点儿东西出去。 如果被杀了，那么即便是佐拉导师来了，也说不出什么。” 来到三岔路中央，西蕾雅给夏尔介绍着，她只是负责管理尸体库，高塔是她个人的，之所以修个后门，仅仅是图方便罢了，不能当做公共通道。 而通过西蕾雅的介绍，夏尔也注意到另一边，那也是一个通道，不过比西蕾雅这边，要宽阔不少。 很明显，那边才是“正门”。 又简单说了点儿禁忌，西蕾雅带着夏尔向尸体库走去，越往里面走，温度越低，到了一座铁门前，夏尔甚至能看到上面的寒霜。 “打开吧。” 挥了挥手，只见门旁戴着头套的壮汉，便转过身，将铁门拉开，似是许久不曾动过，铁门发出沉闷的“吱嘎”声。 打破了四周的寂静。 摇曳的火光，将两人拉出一道长长的身影，夏尔不禁捂住口鼻，因为这里的味道，实在有些难闻。 消毒水，福尔马林，尸臭，血腥味…… 总之，空气里充斥着各种难闻味道，别说普通人，就连夏尔这个见惯了尸体的外科大夫，都感觉有些受不了。 不过看西蕾雅淡然的模样，夏尔微微皱眉，他开始怀疑，这个巫师是不是已经没了嗅觉。 这个尸体库非常巨大，他们沿着一条走廊向前，两侧皆是各种石室，架子上全是尸体，夏尔粗略计算，每一间里面，至少有上百具。 足足走了十几分钟，也没有走到尽头，夏尔开始不淡定了，他们起码路过了两百多个石室，尸体有多少？ 起码两三千了吧。 作为对比，他想起维罗纳的人口，好像整座城，常住人口也不超过两万。 看了眼幽深的走廊，夏尔粗略估计，这里的尸体，最少也得有五千具以上。 相当于维罗纳人口的四分之一。 这个比例，让人觉得一阵后背发凉。 好在深处，并非只有人类的尸体，有些石室里存放的，是各种魔物，甚至一些体型很大的魔物尸体。 一具就占了一整座石室。 夏尔见识太少，他只能认出极少数来，不过仅是如此，也足够心中震撼了。 毕竟其中一些可是中级魔物，堪比紫领学徒的存在。 走廊的尽头，是几个类似解剖室的地方，有几名仆从呆在这里，见两人走来，当即双膝跪地，摆出臣服状。 “去七十一号库，搬一具尸体来。” 西蕾雅淡淡说着，随后便带着夏尔，看似随意地走入其中一间。 “尸体库快满了，而且有些尸体时间太长，必须要处理。 具体点，就是七十一号，七十二号和七十三号，这三个库里的尸体，便是发出的任务。 具体怎么做，等尸体送来，我再给你讲解。” 西蕾雅说完话，便打开一旁的柜子，从里面取出皮衣和皮手套戴上。 没有戴口罩。 “面具自带过滤效果么？” 夏尔开始对西蕾雅的面具好奇了，虽然那东西看上去没什么特别，但是巫师的东西，本来就没有“寻常”一说。 不过现在明显不是探究的时候，夏尔从另一个柜子里取出皮衣和皮手套，以及帽子和口罩戴上。 或许是许久不用，这些东西散发一股怪味儿，夏尔觉得，如果长期接这个任务，那么一定要弄一套独有装备。 这种公共物件，实在不太卫生。 就在夏尔感慨味道不好闻的时候，几个奴仆，已经把尸体送来了。 然而和一般的尸体解刨不一样，这些奴仆把尸体送上手术台后，并没有离开，而是用铁链，将尸体的手脚全部绑住。 夏尔眉头一跳，那些尸体早就僵了，这几个奴仆看上去并不强壮，而且面无血色，竟然能掰得动僵硬的四肢…… 这个力量，起码能够手撕一个成年人了吧。 就在夏尔观察那些奴仆时，西蕾雅却已经走近了尸体，她上下打量了片刻，满意地点点头。 “这些尸体，都是学院从各地收集来的，自然不是普通的尸体，事实上，多多少少，都有一些变异特征。 而这些特征很好辨认，你可以感应到魔力。 现在给我指一指，这具尸体，都有哪些不同吧。” 西蕾雅的话音落下，夏尔当即收回注意力，他看向尸体，微微皱起眉头。 尸体是个男性，赤身裸体，胸口有一道贯穿伤，看位置，应该因此毙命。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尸体应该已经存放了很久，即便是低温保存，但全身上下依然遍布尸斑，甚至整个身体，都呈现一种青紫色。 “魔力么？” 观察外表，似乎看不出什么，但是透过魔力的感知，夏尔却发现一些不同。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 夏尔一连指出三个地方，分别在胸腔，腹腔和右大腿。 “还算不错，但是有些遗漏，这边，也有异常。” 西蕾雅点点头，随后指了指尸体的左肩胛骨，这时候，夏尔才注意到，那里也有微弱的魔力流动。 “现在进行摘除吧，胸腔是最复杂的，我先做一个示例。” 话音落下，西蕾雅便举起手术刀，沿着肋骨，切了进去。 “这东西，好像微微动了一下。” 就在西蕾雅切开对方胸腔时，夏尔提醒了一句，毕竟他看见，尸体的嘴，原来是闭合的，现在张开了。 “变异的尸体，很大概率会成为不死族，这也是为什么要锁住它们的原因。 不过没关系，即便坐起来了，也没什么力量，它们大多数，并不具备攻击性。” 西蕾雅似乎见怪不怪，她的技术很娴熟，在夏尔看来，已经具备外科专业水准了。 随着胸腔全部打开，他们很快就找到了变异的部位。 那是一片肺叶，已经呈现一种玉质特征，散发微弱的魔力，不强烈，很温和。 “把变异的器官收集起来，放在这个箱子里，然后登记。 尽量不要破坏其他组织，要知道虽然变异器官被摘除了，但也可能存在变数。 好了，现在让我看看，你的技术怎么样。” 西蕾雅说完话，便把摘除的变异器官放在一旁的绿色盒子里，然后将手术刀，交给了夏尔。 夏尔没有扭捏，接过来以后，便对尸体的腹部切了下去，手法非常熟练，并不比西蕾雅来得差。 “很不错，你具有这方面的天赋，不过很可惜，佐拉导师并不以这方面见长。 怎么样，要不要转到我门下。” 见到夏尔的手法，西蕾雅明显被惊到了，随即提出一个非常冒犯人的想法，那就是让夏尔更换导师。 更换导师，在巫师学院是大忌，要知道巫师们大多淡泊名利，可不表示对打脸无动于衷。 而在打脸行为中，门下弟子投靠别的导师，无疑可以排在前三。 如果夏尔真的更换了导师，佐拉这个红袍巫师，恐怕会把西蕾雅的“违章建筑”拆了。 “非常感谢您的赏识，不过我无意更换导师。” 夏尔礼貌的拒绝，他实在搞不懂西蕾雅是怎么想的，佐拉可是红袍巫师，她不过是个蓝袍吧。 作死也不带这么作的。 “那真遗憾。” 西蕾雅倒是没有继续说什么，因为夏尔已经找到了变异部位，一小节盲肠。 尸体腐烂，消化系统是最先开始的，然而和其他部位不同，这一小节盲肠，竟然依然保持“新鲜”。 夏尔将其切除，这时候，尸体开始剧烈反应起来，虽然很缓慢，但四肢明显在挣扎。 “不用慌，正常现象，不会维持很久，继续吧。” 见夏尔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西蕾雅淡淡说道，由此可见，的确是见怪不怪了。 夏尔点点头，于是继续手术，取出了右侧大腿骨。 “变异只是一部分，没必要全部保留。 那边有工具，把变异的那部分骨头切下来就好。” 看着夏尔拿着大腿骨就准备往盒子里面装，西蕾雅立刻提醒道。 夏尔赶忙比量了一下，这个绿色的盒子不大，装这么一大根骨头，还真的很困难。 来到一旁的工作台，只见这里工具齐全，夏尔没客气，拿起锯子，就开始切骨头。 最后将一小截玉质的骨头切下来，随后就把剩余的腿骨，扔进了垃圾桶。 等到切肩胛骨的时候，尸体的反应就显得越来越激烈了，于是西蕾雅建议，让夏尔等待片刻。 果不其然，尸体过了一会儿，就不怎么挣扎了，这时候再动手，明显阻力小了许多。 “很好，你已经证明可以胜任这份工作，一会儿做好登记，把盒子封装，就算完成了一具尸体的处理。 老实说，你很有天赋，跟着佐拉，有些可惜了。” 西蕾雅叹了一口气，便离开了石室，似乎对没有成功招揽夏尔，感到惋惜。 “非常感谢您的器重，西蕾雅导师。” 夏尔没有膨胀，立刻深深施礼，作为一名蓝领学徒，能被一位正式巫师赏识，可是一件荣耀的事情。 即便这个正式巫师，看上去不太靠谱的样子。 ------------ 第二十五章，发疯的奴仆 相比起救命的手术，解刨尸体的难度要小很多。 查看变异部位，不必在意伤口大小和恢复，拿起刀，切下去，然后摘除。 即便如此，完成一次解刨，依然需要一个小时以上，加上必要的休息，等待奴仆搬运和处理尸体，夏尔差不多能做到两个小时，完成一次解刨。 这个速度已经很快了，但他依然觉得不够。 原因很简单，他不能住在这里，每天往返，就要消耗三个多钟头。 夏尔很缺钱，希望尽快凑够一些学分，他必须赶在卡琳娜回来之前先赚一笔钱，是的，就是钱，而不是留下学分。 在巫师学院，学分比钱重要得多，因为学院的兑换处，不接受其他货币，只允许用学分买卖。 可夏尔欠着一屁股账，他也知道学分的重要性，但是没办法，留下学分，会被卡琳娜瞬间清空。 对于这一点，夏尔深信不疑，因为他发现，那个小妮子，非常的市侩，对“好处”极为执着。 巫师本来就是一个现实的群体，他们在做任何事情之前，首先考虑的都是“利益”。 卡琳娜几乎把这一点做到了极致，她把石板房留给了夏尔，但实际上，那里已经被搬空了。 各种道具，装潢（实际上也没多少装饰品），生活物资，全都打包搬去了萨瓦尔导师的高塔。 如果换成其他导师，自己的学生这么干，早就大发雷霆了。 不过萨瓦尔导师的脾气很好，学院里都说，他为人很温和，对待自己的学生，也极为宽容。 夏尔以前一直半信半疑，毕竟正式巫师的臭脾气是出了名的，即便再怎么好，也不可能放任自家弟子到如此程度。 不过当看到这个小妮子，雇了一群人和两辆马车后，夏尔相信了，她竟然真的把全部家当，搬去了自家导师的高塔。 而且是先斩后奏，并没提前询问意见。 这已经不是放任自流了，简直是无法无天。 当夏尔目送她离去，转头看看空空如也的石板房，一时间竟然感觉复杂。 虽然知道卡琳娜并非是对自己不信任，这么做，仅仅是她的个性使然。 但心里依然不好受。 “至少她还给自己留了一张硬板床。” 不断地催眠自己，夏尔感觉好了一些，毕竟从这个角度去看，对方还是很为自己着想的。 虽然不多。 经过几天的努力，夏尔终于挣到了一学分，通过巴尔的关系，他在冒险者公会联系了一名蓝领学徒，然后两个人前往兑换处，完成了学分的转让手续。 学分是记账式的，他们只能去兑换处交易。 到手23枚金币，夏尔的腰包鼓了，心也踏实不少，至少不必为填饱肚子而发愁。 与此同时，他也决定每次赚够一学分，就找人交易掉。毕竟卡琳娜什么时候回来，没人知道，为了保险起见，只能尽量不把学分留在账面上。 夏尔敢打赌，卡琳娜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去查账，而且一个学分都不会给自己留。 然而想要继续赚钱，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夏尔渐渐发现，需要他处理的尸体，越来越复杂，难度不断加高，耗费的时间和精力，也越来越长。 不知道是不是西蕾雅导师的吩咐，那些奴仆一开始给他送来的，都是保存较为完好，没有明显变异的尸体。 但是一段日子以后，夏尔发现，送来的尸体，大多有一些问题。 就比如眼前这具，一个妇人，看起来大概属于中年，但是面部极度扭曲，眼珠子竟然还在乱动。 好在转动的只有眼球，四肢没有动作，不过夏尔明显感觉到，一股不弱的魔力波动，在她体内荡漾。 “这一刀下去，不会出现问题吧。” 夏尔犹豫了，他已经来到这个世界不短的时间了，对于魔力，已经有了很透彻的认识。 就好像自己体内海妖器官的魔力循环一样，这具尸体的内部，也已经产生一个魔力循环，从运行状况看，还处于安稳的状态。 但是如果自己动手处理，很有可能打破这个稳定的状态，到时候会发生什么，他也不知道。 这不是夏尔第一次遇上这种情况，事实上，这几天送来的尸体，多多少少，都有很明显的“不死化”特征。 所谓“不死化”，包含的意义非常广泛，并不仅仅单指克诺尔墓园那群游荡的不死族，而是指所有的死亡类变异。 比如死而复生的尸体，就属于“不死化”，它们并没有燃烧的灵魂火焰，也没有散发浓郁的死气，更多时候，和普通人没有区别。 但它们毕竟死了，已经没有身为人类的“自觉”，它们具备攻击性，毕竟对生命气息的厌恶，是所有“不死生物”的共同特征。 这段时间，夏尔已经处理了好几具这样的尸体，切除蕴含魔力的器官，会导致它们本能的暴动，加上对活人的厌恶，反应会更加剧烈。 犹豫再三，夏尔决定还是动刀，毕竟对方四肢都捆着，即便出了问题，也不大可能挣脱。 观察片刻，夏尔发现对方的大部分变异部位，都在腹腔之内，所以他从小腹处入手，用手术刀轻轻割开皮肉，露出里面的脏器。 然而还不等去切除变异部位，对方就有了反应。 只见尸体剧烈颤抖，魔力加速增长导致失控，这让夏尔很意外，毕竟他还没接触到异变部位，仅仅是割开皮肉而已。 “这个尸体，不对劲。” 夏尔心中当即警觉起来，他没有继续手术，而是向后退了两步。 砰！ 出乎意料的，尸体原地弹了起来，那些铁链根本没有起到任何作用，以至于当对方暴起，夏尔来不及反应，直接被扑倒在地。 哗！ 尸体张开嘴，想要本能地啃咬，好在夏尔卡住对方的喉咙，始终让其不能如愿。 但这种滋味很难受，对方嘴里满是粘稠的黑色污物，臭气熏天，即便隔着口罩，夏尔都感觉鼻子在受罪。 “怎么回事？” 海妖的心脏在怦怦跳动，并没有肾上腺素飙升的感觉，夏尔也没有慌张，他转头看向手术台，发现下面的铁栓竟然是松开的。 很明显，那些仆从并没有插上，这违反了操作规程。 而且不是一个，四个都没有插。 一时间，夏尔的眉头皱了起来，那些仆从有问题，而且是大问题。 当时是四个人，不可能全部忘了插铁栓，这摆明了是故意的，送来一具明显具有不死化特征的尸体，还不插铁栓…… “这里不能待了，需要尽快离开。” 夏尔嗅到一股阴谋的味道，他决定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何况他力气不小，虽然是变异的尸体，但不比一个普通人强多少，他还能应付。 手臂蓄力，然后一把将尸体推开，在起身的同时，补上一脚，正中小腹，被切开的部位，就听“砰”的一声，尸体被踢到墙角，剧烈的撞击，让肠子流了出来，场面血腥。 换成一个活人，现在早就痛不欲生，在地上打滚，但是那具尸体已经完全变异，或者说，已经不死化了。 它根本没有痛觉。 即便肠子流了一地，它依然毫无感觉。 出于本能，尸体对活人气息极度厌恶，就见它再度站了起来，即便肠子不断往外流，也没有任何放弃的打算。 它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咬死面前的浑蛋，为什么它死了，对方还活着，不，都要死，所有的活人，都必须死。 张开嘴，发出含糊不清的嘶吼，尸体再度扑上来，它要咬断这个可恶活人的喉咙，品尝他的鲜血，然后…… 一起感受死亡。 夏尔并非没有战斗经验的雏鸟，他知道该去如何战斗。 见尸体扑来，他一手摆出阻挡状，卡住对方咽喉，接着迈出右脚，绕到尸体背后。 抬起手，它凝聚一股圣气在掌心，顺着腰部摸去，狠狠伸入伤口，径直伸入对方小腹。 啊…… 尸体宛如触电一般，夏尔现在积累了不少圣气，对于活人来说，圣气是好东西，可以促进身体组织恢复，但是对于不死者来说，圣气就是毒药。 而且是剧毒。 尸体想要挣脱，但是被夏尔死死扣着，不多时，它的魔力反应渐渐消失，宛如一滩烂肉，倒了下去。 就在尸体倒下的一瞬间，四个奴仆冲了进来，他们手里拿着锯骨刀，硬头斧当作武器，张牙舞爪，双眼血红，宛若狂魔。 “这个状态，脑子好像已经不清醒了。” 夏尔已经预见到这种情况，所以他并没有慌乱，不退反进，向前垫了一步。 这一招出乎意料，前面的人跑太快了，根本无从躲避，于是被夏尔用肩膀直接撞飞。 此时，第二个奴仆也到了，他举着斧子，对着夏尔就劈过来，虽然力气很大，但明显没受过训练，力量分散，速度也不够快，被夏尔侧身躲过。 不等对方收招，夏尔再度出手，他用手术刀向前刺去，正好插入奴仆的眼睛，以他的力量，这一刀可不是切碎眼球那么简单。 而是直接刺入了大脑，一招毙命。 严格地说，这算是夏尔第一次动手杀人，不过他没有任何心理负担，毕竟是这些人，先要杀自己。 要么对方死，要么自己死，这个选择，几乎不用考虑。 干掉了一个，对方还有三个，夏尔本来不想和他们纠缠，跑出去就行。 但是对方已经疯了，两个奴仆死缠着自己不放，还有一个守在门口，不给夏尔逃脱的机会。 缠斗片刻，夏尔来到了工作台旁，于是拿起上面切骨刀，转身对着其中一人砍去。 对方见状，竟然不躲不闪，而是拿着刀冲过来，准备和夏尔以伤换伤。 “疯了。” 夏尔嘀咕一句，顺手刀锋一转，变刺为挡，两把刀摩擦出一片火花，显然两个人力量都不弱。 然而夏尔并不准备比力气，他微微偏转刀锋，没了着力点，对方身子当即踉跄，向前跌去。 就在这时，夏尔已经来到对方侧后，顺势将靠近的另一人踢飞。 紧接着，猛然回身，对方还不等站稳，刀锋便切开了脖子。 鲜血和骨头碎渣，飞溅而出。 这一刀，直接砍断了颈椎。 守在门口的人，此时已经动了，现在的局面是二对一，他们依然占据优势。 他们有信心，毕竟来这里工作，身体都是经过“特殊处理”的，他们的力量是正常人的三四倍，所以普通巫师遇上，对付起来并不轻松。 好在夏尔不是普通巫师，他一直坚持锻炼，而且还在巴尔那里学习了许多格斗技术。 一手拿着刀，另一只手则是拿起了托盘。 托盘是铁制的，可不是薄铁片，非常厚实。 两人一左一右，向着夏尔攻来，意图让对方顾此失彼，露出破绽。 不过夏尔根本不管右边的人，而是迎着左边的家伙，举刀就刺。 对方也持刀，而且摆出了以命换命的架势。 “天真。” 夏尔嘀咕了一句，就在两人交错的一瞬间，他微微侧身，刀子在他的皮围裙上留下一条痕迹，但没有破开。 对方没有造成伤害，但夏尔却没有放过他的打算，只见夏尔的刀势也是一变，微微抬起小臂，也不发力，在交错的瞬间，划过对方的脖颈。 前脚刚落地，夏尔便借力暴起，狠狠一个回旋踢，将对方踢到角落。 虽然这一脚力气很大，但也没有造成太大伤害，不过无所谓了，对方的脖子一直在喷血，已经浸透半边衣衫了。 失血超过三分之一，会立即休克，再流一点儿，差不多就会死亡。 夏尔不确定这个世界的人是否也会如此，不过看对方眼睛已经开始失去光华，应该是差不多的。 一连干掉三个人，剩下的一个，已经明显慌了，他拿着刀，手已经开始颤抖，在比画几下，略作威胁后，转身便逃。 夏尔并不准备杀了他，自己与这几个奴仆无冤无仇，对方故意布下杀局，显然另有内情。 不过就在夏尔准备追击之时，忽然传来一声惨叫声。 于是夏尔快步出门，结果就见一头狰狞的魔兽，竟然啃咬那个仆从，脑袋已经吃一半了，听着“嘎吱，嘎吱”的声音，和嚼干脆面差不多。 夏尔深深吸了一口气，这头魔兽，明显已经不死化了，毕竟他记得，这东西一直放在石室里，属于极少数保存完好的魔兽尸体。 自己特意留心过。 而相比起普通人类，这种魔兽不死化，对付起来更难。 魔兽本就肉体十分强悍，不死化以后，虽然一些特殊能力无法施展，但是仅凭强悍的肉体，就能造成不小的破坏。 而且不死化以后，没有痛感，没有恐惧，除非释放强力的巫术，否则几乎没有办法对付。 尸体被吃了一半，魔兽抬起头，它捕捉到了活人的气息，于是调整脚步，面向夏尔，露出……两个眼窝。 这头魔兽的眼睛已经被切除，用作试验，所以现在眼窝里，只剩下一个大大的空洞。 但是这不妨碍它对付夏尔，毕竟魔兽对视觉的依赖度，远没有人类那么高。 发出怪异的低吼，魔兽一步一步向着夏尔走来，它没有眼睛，但依靠其他感官，早已锁定了自己的猎物。 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刀，夏尔无奈叹息。 这东西对付那些发疯的奴仆还行，用来对付一头魔兽。 那简直就是开玩笑了。 ------------ 第二十六章，困兽之斗 脚步不自觉地跟着后撤，夏尔竟然又退回处置室，三具尸体静静躺在地上，散发着血腥气，也让空间显得更为狭小。 是的，太狭小了，根本没什么地方可以躲避。 夏尔知道，自己陷入绝境了。 “要不然，干脆拼了吧。” 舔舔嘴唇，夏尔知道，对方把自己堵在这里，那么根本没活路，为今之计，只能放手一搏，或许还有冲出去的希望。 但是硬冲肯定不是办法，思索片刻，夏尔从怀里拿出了木笛。 对付这样一头魔兽，只能使用巫术。 好消息是，他是巫师，自然会使用巫术。 坏消息是，他是只能使用低级巫术，根本无法拿出来战斗。 “好像……有点儿尴尬啊。” 夏尔尝试催动身体里的魔力，不过能够聚集起来的，依然只有一点点。 施展一个LV0的呲水枪还可以，但是像“水刃术”这种攻击类的水系巫术，那是绝对不够的。 怎么办，用呲水枪给魔兽洗个澡？ 那根本没用啊，对方不可能因为伺候得舒服，就放自己一马。 看着手中的木笛，夏尔一脸纠结，他突然感觉，自己好没用，一个蓝领学徒，真动起手来，竟然连一些小豆丁都不如。 用自己的巫术战斗，显然是没戏了，不过木笛还有另一种用法。 木笛算是一根法杖，本身具有吸取魔力的效果。 如果吹响，那么笛子会自动吸取吹笛人体内的魔力，通过魔法阵再释放出来。 这等于变向释放巫术，以夏尔目前的情况来说，倒是正适合。 但这么干，好像也没啥用，笛子释放的魔法，类似催眠，可以制造一些幻象。 这种巫术，对不死化的魔物，基本产生不了任何影响，毕竟对方可不是靠视觉来寻找对手。 如此纠结了一会儿，夏尔仰天长叹，把笛子重新收入怀中。 堂堂蓝领巫师学徒，巫术竟然成了最弱的一项。 上哪儿说理去。 魔兽正在一步一步逼近，它没有眼睛，但不死化以后，它也不需要那东西了。 完成不死化以后，它们的感知系统发生了彻底的变化，就好像克诺尔墓园里的不死族，它们都成骷髅架子了，不还是一样能准确找到目标，举着武器扑上来。 视力，对它们而言并不重要，只要能够感受到生灵的气息，那就足够了。 哒哒哒…… 魔兽的牙齿突然开始打颤，互相撞击发出一种难以形容的诡异声音，这是它的本能，是一种表现威胁的方式，即便早就死透了，但这种本能，并未消失。 夏尔一手拿刀，一手汇聚圣气，这一段时间，他靠魔力温养出很多圣气，对于不死生物来说，圣气的威胁，远远大于魔力。 “如果有机会，看来要去光明神殿走一趟了，弄点儿使用圣气的法门，关键时刻或许能救命。” 嘴里碎碎念叨着，夏尔微微向前移动脚步，他希望对方能够感受到这股圣气，然后放弃攻击自己。 魔兽停下脚步，它的确感觉到了圣气，对于不死生物而言，这是一种威胁，就好像面对湍急的河水，人们会主动停在岸边一样。 都怕被淹死。 然而很快，魔兽就发现，这股圣气太弱了，虽然能够伤到自己，但这种伤害，非常有限。 所以面前不是湍急的河流，只是一条淹没膝盖的溪流罢了。 在免受轻伤和干掉对手之间，魔兽选择了后者，那个人类散发出的生命气息太重了，它感觉这已经不是厌恶，而是某种仇恨。 是的，就是仇恨，为什么对方活着，自己却死了。 要死，大家都要死，最好整个世界，只剩下一片死寂。 魔兽微微压低身体，摆出攻击的架势，它受够了，死亡带来的僵硬，让它无法像活着时那样，肆意的奔跑，但是对付一个人类，还是够用的。 何况还是一个拥有浓郁生命气息，还掌握“剧毒”的人类。 咬死他，对，就是咬死他，把脖子咬断，然后吞下美味的血肉。 这个家伙的味道，绝对比刚才那个，要美味许多。 “不好，这家伙要攻击了。” 夏尔的表情变得凝重，圣气并没有吓退这头魔兽，对方已经摆出攻击的架势，而且看蓄力的样子，自己等下不会好过。 但这也是机会，看对方似虎似豹的模样，应该是一种敏捷类的魔兽，攻击时速度一定很快，加上死亡造成的肌肉僵硬，灵敏度会大幅下降。 所以只要躲开这一击，那么就能冲出处置室，趁着室内空间狭小，对方行动不便，说不定，直接就逃出生天了。 张开嘴，露出森白的獠牙，魔兽发出低吼。 夏尔知道，对方要发动进攻了。 随着背部拱到最高，魔兽后肢猛然用力，如同小汽车一般大小的它，径直冲了过来。 双方距离不过几十米，魔兽速度极快，甚至可以说是转瞬既置。 出于本能，魔兽在袭击猎物时，会高高跃起。 这是捕猎效率最高的方式，只要扑倒对手，狠狠咬住脖子，便能给予致命一击。 它计划得很好，将面前的人类扑倒，然后用獠牙和利爪，将其撕碎。 不过“猎物”并未惧怕，甚至做出了一个出乎意料的举动。 夏尔没有后退，反而向前猛冲，在魔兽跳到最高点时，竟然一个鱼跃，从魔兽下方钻了过去。 砰！ 魔兽被闪了一个措手不及，它尝试在空中转身，如果是活着时，这个动作很容易，但可惜，它死了，肌肉的僵硬，让它不仅没能转过来，反而失去了平衡，径直撞在手术台后的柜子上。 当即柜子四分五裂，变成了粉末。 也不回头，夏尔拼命往外跑，魔兽发出愤怒的低吼声，显然感觉自己被戏耍了。 “如果你还活着，我估计是逃不掉的，但是一个死物……” 一边跑，夏尔一边嘲讽，顺便伸出自己的中指，打出一个国际友好手势。 走廊里的火光，慢慢摇曳，将夏尔的影子晃了又晃，他跑得很快，却很谨慎，时不时左右观望，好像在防备着什么。 毕竟这条路不算短，两侧的石室堆满了尸体。 谁也不清楚，到底会不会有东西又跑出来。 夏尔听到后面传来急促的声音，他知道，魔物已经离开处置室了，正在追赶自己。 比速度，夏尔肯定不是对手，两条腿跑赢四条腿，自己又不是鸵鸟。 好在，大门遥遥在望，夏尔咬紧牙关，爆发出此生最大的力气，他冲到门前，一边拉响铃铛，一边用力敲打。 “开门，快点儿开门。” 夏尔知道，外面有人值守，只要这道门打开，那么自己就不必再怕了。 赫尔默巫师学院，自然有处理这种事情的手段，外面那些铠甲里，可不是空空如也。 那是傀儡，可以识别出不死化的东西，接着出手灭杀。 没点儿后手，按照尸库里的情况，不死生物早就跑出来，在维罗纳的大街上晒太阳了。 然而敲了半天，大门依然紧紧关闭着，夏尔试着推了推，发现厚重的铁门，竟然被插上了。 “该死的，等老子出去，一定要你们好看。” 夏尔撂下一句狠话，然后快速低头，向着一旁滚去。 砰！ 魔兽再度扑空，狠狠撞在铁门上，虽然没有留下痕迹，但响声震天，上方飘下许多土屑。 不死化之后，没有痛感，獠牙都被撞断了一截，魔兽却没有表现出任何痛苦。 但这不表示，它不会头晕。 毕竟这一下可不轻，即便它是铜皮铁骨，反震力依然让它缓了好一会儿，才能重新站起来。 甩了甩头，然后低头嗅了嗅，夏尔已经从通道里消失，魔兽需要寻找他的踪迹。 “这东西，好难缠。” 夏尔屏住呼吸，他跑到一座石室里，藏在几具尸体中间，希望能够掩盖住自己身为活人的气息。 这是在赌，毕竟整个尸体库里，只剩下他一个活人，非常明显。 好在，这一次他赌赢了。 魔兽开始转圈，在几座石室间徘徊，它在寻找活人的气息，但是却找不到。 为什么找不到，为什么。 他明明就在这里。 魔兽不肯离去，它敢肯定，对方不可能无缘无故地消失，它要找到那个家伙，然后狠狠咬断喉咙。 按理说，夏尔身为活人，在这样一个充满死亡的地方，应该如同黑夜中的篝火那般，一眼便可瞧见。 但他藏在一个尸体堆下面，十几具亡骸，将他掩得密不透风，甚至尸水都沾身上不少，气息早被遮掩得七七八八。 魔兽开始烦躁，它的确是死了，但这个活人，让它这个亡灵，都感到了愤怒。 简直就是一只蟑螂，怎么弄都弄不死。 魔兽找了又找，却怎么也找不到，愤怒让它开始失控，甚至用爪子，狠狠拍了一下墙壁。 留下一道清晰的抓痕。 看着对方从自己眼前离开，夏尔松了一口气，此时冷静下来的他，开始思索，到底这是怎么一回事。 那些奴仆，不可能无缘无故针对自己，毕竟和那些人的接触，仅限于这座尸体库，何况自己一直以礼相待，连呵斥一声，都没有过。 而且从目前的情况看，也不像是对方所为，他们只是负责内库，没有权利封闭大门，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那几个守门的家伙。 难道，他们也有份…… 夏尔有些不淡定了，事情扑朔迷离，牵扯很多，不说那些奴仆，就是这头“死而复生”的魔兽，就够离谱。 在今天以前，这东西绝对没有“不死化”，因为魔兽太强大了，一旦失控，危害远远大于那些人类， 所以一般情况下，尸体库的魔兽尸体一旦有不死化倾向，都会立即处理，根本不会留下来。 到底是谁，要杀自己。 夏尔开始思索，自己到底招惹了什么难缠的家伙，对方才会如此不遗余力地置自己于死地。 就在他的脑海中，闪过一道又一道人影时，忽然感觉身后有什么东西在捅自己。 微微侧过头，就见一个男性尸体，正露出一副猥琐的表情。 夏尔：…… “卧槽你&$%……” 出于本能，夏尔狠狠给了对方一肘子，“咔嚓”声传来，对方至少断了两根肋骨。 也别怪夏尔出手狠，被一具尸体猥亵了，换了谁都受不了，毕竟他是一个正常男人。 面对这种事，男人的反应其实比女人要剧烈得多。 肘击动作不大，但是依然发出了声响，魔兽没有视力，但听觉极为灵敏。 它立刻跑过来，没有任何犹豫，对着夏尔所在的尸体堆，就是一个猛扑。 知道已经暴露，夏尔也不藏了，微微侧过身，抓住后面的猥琐男，狠狠往前一丢，随后就向着石室外跑去。 锋利的爪子，将猥琐男撕成两半，虽然这个动作很连贯，但也让它身体略有失衡，在扑空的同时，直接一头撞入尸体中。 扑腾了几下，魔兽将那些尸体都扒开，看向已经空无一人的石室门口，发出一声低吼。 它发誓，一定要撕碎那个人类，绝对不可能放过他。 砰砰砰…… 大门前，夏尔一边摇着铃铛，一边急促地敲门，尸体库只有这一个出口，他只能期望门外有人能够听见。 然而无论拍打，呼救还是猛摇铃铛，都没有任何用，大门外始终没有动静，依旧是一片沉寂。 而这时候，魔兽已经从石室里出来了。 “看来只有拼了。” 巫术肯定是不行的，这一点夏尔比谁都清楚，于是他一手拿着刀，一手凝聚圣气。 摆出决一死战的架势。 “所谓的困兽之斗，也不过如此吧。” 夏尔已经无法再逃了，现在只能放手一搏。 要么他死，要么魔兽死。 哦，忘记了，那东西其实已经是死物了。 吼！ 魔兽压低了头，它知道最后的时刻来临了，这一次，它不准备一下子扑倒对手。 它要慢慢地，慢慢地用爪子，将对方一点点撕碎。 它要看着这个可恶的人类，发出惨嚎，在痛苦中死去。 “刀子很难切开皮毛，何况对方已经死了，切开也没用。 圣气也差不多，以对方的体型，这点儿圣气的作用很小，最多进行干扰。” 对方没有直接扑上来，而是不断游走，在寻找机会。 这让夏尔得以在保持警惕的同时，认真思考对策。 不过越是想，他就越觉得麻烦，自己的手段，几乎都没什么大用，而对方，只需要抓住一次机会，就能让自己毙命。 这对他不公平，然而这个世界，好像就没有公平可言。 “被老虎盯住了，怎么办？ 冲上去，和它搏斗，因为这样——你可以死得更有尊严。” 在如此紧张的时刻，夏尔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想起前世网络上的笑话。 不自觉地，嘴角上翘，微微走神。 魔兽的确死了，但是本能仍在，它敏锐地抓住了这个机会，于是直接一个猛扑。 夏尔向旁躲去，毕竟对方这次跳得不高，自己往前冲，很可能被压死。 然而这种侧滚翻的动作，要稍微慢一点儿，魔兽爪子一挥，重重拍在他的前胸，以至于夏尔落地，不是翻滚卸力，而是顺着地面滑行。 砰！ 他一头撞在墙壁上，眉骨破了一块，当即血流如注，染红半张脸。 魔兽再度走来，它现在已经准备宣判，宣判面前的人类，即将死亡。 然而就在魔兽准备发动最后一击时，夏尔却是愣住了。 因为他看到，一直死死关闭的铁门，竟然拉开一条缝。 一道人影，在幽暗的火光下，渐渐清晰。 ------------ 第二十七章，误会？ 微微弯下手臂，魔法的光辉照亮整个通道。 西蕾雅施展了一道压迫力十足的巫术，魔兽瞬间倒地，任凭如何挣扎，都动弹不得。 仿佛被什么东西压住了一般。 “是复生药水的味道，我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缓步走来，西蕾雅用阴晴不定的声音说道，她看了看魔兽，又瞧了瞧夏尔，似乎充满了许多疑问。 满脸是血的夏尔，同样用戒备的眼神看着她。 事情透着诡异，这个女人此时出现，夏尔不确定，是不是一件好事。 如果自己满心欢喜，以为等来了救星，结果一转眼，救星变成杀星，那岂不是太过冤枉。 见夏尔没有回答，西蕾雅也不想多说话，她是正式巫师，面对一个蓝领学徒，有属于自己的骄傲。 轻轻一翻手，就见魔兽发出惨嚎，它早已死了，并没有痛觉，但西蕾雅的巫术，却不是针对肉体。 而是灵魂。 “先回去吧，事情我会调查的。” 西蕾雅瞥了一眼夏尔，随后转身走掉，夏尔愣了一会儿，见她走远，才缓缓起身，看着已经不再动弹的魔兽，轻咬下唇。 看样子，西蕾雅并没有出手对付自己的意思，毕竟她是正式巫师，想要杀死自己这个蓝领学徒，易如反掌。 “这么看，要杀自己的人，不是西蕾雅。” 夏尔拍了拍胸口，露出侥幸的神情。 简单处理一下伤口后，夏尔向着尸体库外走去。 来到敞开的铁门前，他不禁皱起眉头，因为鼻腔里，闻到一股酒气。 低下头，只见负责守门的健壮奴仆，全都七倒八歪，趴在地上呼呼大睡。 “怪不得没有人开门，原来是睡着了。” 夏尔掐着下巴，陷入思索，毕竟正常来说，这种事情，在赫尔墨巫师学院，几乎不可能发生。 奴仆是最低等的存在，根本没有所谓的人权，仅仅是学院的私有品，犯下任何差错，都有可能付出生命的代价。 这一点，那些奴仆自己最为清楚。 在工作的时间酒醉？ 这和自杀没有什么区别，即便尸体库并不算重要设施，但出现这种事情，他们依然可能掉脑袋。 “事情很可疑，但现在不是时候。” 擦了擦脸颊上的血水，夏尔不敢在此过多停留，他快步离开，来到三岔路口，瞥了一眼西蕾雅高塔的方向，便转过身，向着另一侧走去。 尸库的入口有两个，西蕾雅高塔的后门，只是某个巫师因为懒惰而布置，所以真正的出入口，其实是一座正常建筑——废弃的小楼。 这本是一座正常的小楼，隐藏在树林里，有庭院和篱笆墙，宛如避世的小屋，透着悠然。 但不知什么原因，这样一座小楼，竟然被废弃了，被改造成尸体库的入口。 要知道里面还有许多房间，装饰和生活用品齐备，不过因为太久没有打理，早就布满灰尘，不复往日的景象。 尸体库也是有守卫的，只见一名年近三旬的褐发蓝领学徒，见到夏尔从通道里满头是血的出来，当即用震惊的眼神看向他。 “里面发生什么了？” 毕竟夏尔此时的样子，实在太过骇人，他不得不问一嘴。 原本夏尔的外貌，非常接近海妖，身为男性，却拥有堪比美丽少女的容颜。 往日里，这个老学徒还是很欣赏夏尔的，毕竟海妖之名，被小豆丁们传得很广，多看几眼，也的确养眼。 然而现在，美丽已经不复存在，夏尔身上带着一股肃杀之气，宛如刚从战场归来的战士。 让人惧怕，让人敬畏。 夏尔并没有解释的意思，他上下打量着这名老学徒，看得那人心里直发慌。 谁要杀自己？ 想要进入尸体库，只有两条路，如果排除了西蕾雅的嫌疑，那么对方，只能通过这里进入。 那么这位学长的存在，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这两天，有可疑的人进来么？” 夏尔的语气不善，这让“学长”脸上，露出一丝怒意。 他的年纪不小了，起码要比夏尔大上十岁，结果被一个毛头小子质问，心里自然不会好受。 何况大家都是蓝领学徒，即便你是佐拉导师的弟子，也并不代表着，就比自己高贵。 凭什么用质问的语气说话？ 就因为长得好看么。 冷哼一声，这位学徒不再看夏尔，而是撇过头去，不再搭理。 或许是感觉到对方的情绪，夏尔也发觉自己语气有些重了，但他并没有道歉。 他和红领学徒厮混太长时间，以至于对和自己平级的蓝领学徒，竟然有些看不上眼了。 特别是那些年纪很大，几乎没有上升空间的蓝领学徒，感觉彼此就是身处两个世界。 按照赫尔墨巫师学院的规定，蓝领学徒可以在学院待到四十岁。 所以，整座学院里，学徒人数最多的，不是小豆丁，而是一大片的蓝领学徒。 他们的数量，几乎占据了学徒总数的三分之一，是维持整个学院运转的最大力量。 但是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已经很难继续前进了，因为在这个世界，年纪超过三十五岁，人体会自然进入到一个魔力衰减阶段。 所以红领学徒是个分水岭，360焦的魔力标准不是胡乱设定的，只有达到这个魔力强度，才能把衰退期往后推延，从而在巫师这条路上，走得更远。 大龄的蓝领学徒，几乎没什么希望晋升，年龄超过三十岁，导师就会自然地放弃你，不再提供指导，甚至很多，干脆断了来往。 所以剩下的日子，这些大龄学徒，几乎都在围绕学院的任务处打转，他们会接取合适的任务，赚取学分，兑换资源。 这是在为四十岁之后的人生做铺垫，毕竟很多东西，只有在学院里，他们才有可能轻松拿到手。 看这位的年纪，也在三十岁左右，既然来到这里看大门，说明他自己，也已经放弃在巫师这条路上继续往前走了。 对于这样连自己都放弃的人，夏尔自然不会看得太高。 两人都没有说话，夏尔直接走掉，事情发生在尸体库，西蕾雅导师必须负责，之后如何处置，并不需要自己多操心。 静候结果就好。 回到石板屋，夏尔一连几日，都是深居简出。 找不到幕后之人，他只能等待，希望学院能够给个说法。 毕竟事情发生在学院里，与上次的魔力失控不同，这次是明晃晃的刺杀，按照学院规定，学徒遭到袭击，是必须严查的。 等待并没有持续太久，某一天，就在夏尔待在屋子里翻书本时，一只猫头鹰，悄然落在窗前。 “谢尔塔.夏尔.尼拉赛赫，来我的办公室一趟。” 猫头鹰发出埃尔松导师的声音，说完话，便直接飞走。 夏尔脸色一沉，看来这件事，最终还是落到这位维罗纳的实际掌控人手里。 这谈不上是坏事，但也不是好事，毕竟埃尔松是个大忙人，并不是一个会为蓝领学徒多操心的主儿。 “希望佐拉导师快些回来吧，不然你徒弟的小命，都要不保了。” 叹了一口气，夏尔突然意识到，对于一名学徒而言，没有导师撑腰，是件多么悲哀的事情。 不管怎么说，埃尔松既然要自己过去，那么必然事情有了结果，于是夏尔穿戴整齐，离开了石板屋，直奔城镇中心的那座小楼而去。 来到埃尔松的办公室，只见里面坐着三个人，除了那个维罗纳的掌控者外，还有戴着面具的西蕾雅，以及负责治安的紫领学徒——吉拉姆。 “坐吧，本来这次没必要找你来的，不过西蕾雅导师认为，既然是你遭到了袭击，那么有些事情，还是告诉你的好。” 埃尔松的声音有些疲惫，他摆摆手，示意夏尔找张椅子坐下，随后看向吉拉姆，意思很明显，剩下的话，让这位紫领学徒代言。 “咳咳，通过我们的调查，前几天在尸体库袭击你的奴仆，身份并不简单，他们隶属于一个叫做‘解放者’的组织，专门针对巫师学院发动攻击。 所以这次袭击，可以说是有预谋的，但也可以看作是随机的。” 自己导师的意思，吉拉姆当然明白，于是咳嗽两声，开始了说明。 “解放者？ 有预谋，还是随机的？” 夏尔有些糊涂，这个组织他是第一次听说，后面的话还自相矛盾，他有点儿无法理解。 “解放者是一个奴隶反抗组织，他们曾经策划过多起袭击，以前主要针对帝国的贵族，但是这些年，更多针对巫师学院。 不仅是我们赫尔墨巫师学院，其他巫师学院，也曾遭受攻击，毕竟他们在奴隶中渗透很迅速，别说新买的奴隶，就是一些老仆，在受到蛊惑后，也会加入他们。” “我们在那几个奴仆的住处，搜到了这个组织的标志，与此同时，我们还发现了一些药剂，比如少量的复生药水，很明显，这就是为在尸体库动手，而特意准备的。 至于你遭到袭击，应该是运气不好，你是当时唯一留在尸体库的巫师学徒，所以他们把你，当做了目标。 另外我们询问过尸体库的守卫，通过查看出入记录，并没有发现异常，所以我们都认为，你遭到袭击，完全是场意外。 他们只是针对巫师和巫师学徒，而不是针对你个人。” 吉拉姆显然做好了准备，他将最近几天的调查结果告知夏尔，并得出结论，这是一场误会，夏尔虽然遭到了袭击，但并非是针对他个人的刺杀。 那些奴仆，完全是随机选择目标。 “不，我不这样认为，如果仅仅是为了找个袭击对象，他们为什么不选择维罗纳，或者学徒聚集的地方。 仅仅刺杀一个蓝领学徒，这划不来，要知道行动一旦展开，他们就会暴露，断然没有下一次机会。 何况那些醉倒的奴仆怎么说。 他们是不是同谋，如果不是，为什么会反常地在工作时间喝酒。 难道他们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么。 事情绝非如此简单，我希望学院方面，能够更深入的调查。” 夏尔有些情绪激动，他被刺杀了，差一点就死掉，而且这不是第一次。 上一次的诅咒，差点儿要了他的命，如果不是海妖器官暴动，恐怕现在，他的坟头都长草了。 而这一次，是明晃晃的刺杀，结果弄出来一个什么“解放者”，事情就稀里糊涂过去了？ “请你相信，这真的是一次误会。 那些奴仆并非主动饮酒，而是被一种具有安眠效果的香料熏晕了，酒是后灌下去的，他们都是奴隶，或许是不想让这些人担责吧。 不过那些家伙失职，是不争的事实，你也不必介怀，我们都处理完了。” 吉拉姆说得很平淡，似乎在他看来，这不算什么事儿，但是夏尔，却是眉头紧缩。 他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误会？ 处理完了？ 自己被刺杀，差一点儿就死了，结果一句“误会”就轻描淡写地过去了。 还有，那些奴隶是人证，结果你竟然给“处理完了”，这是要死无对证么。 一时间，夏尔看向吉拉姆的视线，带着怒火。 他这样处置，未免有点儿糊弄事儿的嫌疑，摆明了是不愿意花精力去调查。 夏尔明白，自己被轻视了，一个蓝领学徒，还不值得他们大动干戈，如果佐拉导师在，他们或许会给那位红袍巫师面子。 但很可惜，她不在学院里。 “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我身为尸体库的管理者，自然是有责任的。 补偿给你五个学分，算是一份歉意，希望你能接受。 另外那些奴仆都没有了，我需要再找一批来，需要时间训练，尸体库暂时关闭。 所以你接的那个任务，依然有效，但需要暂停一段时间，等能够开始了，我会通知你。” 西蕾雅对结果似乎并不怎么关心，觉得自己给些补偿，就算尽到义务了。 毕竟夏尔又不是自己的弟子，她才懒得管那么多。 瞥了一眼几人，只见夏尔有些愤怒，埃尔松则是满脸不耐烦，她觉得，自己可以离开了。 于是说完话，递给夏尔一张转让学分的便签，西蕾雅便起身走掉。 她不常出门，难得来一次维罗纳，所以还准备去兑换处采购一些实验材料。 很明显，她来这里只是“顺便”罢了。 “就是这样。” 见西蕾雅离开，吉拉姆耸了耸肩膀，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仿佛在说——事情就是这样，即便你不满意，那也没办法。 夏尔牙关紧咬，他知道，学院是不会继续查下去了，他人微言轻，导师又不在学院，即便受了委屈，也无处申诉。 然而就在夏尔起身，准备离开时，突然的，好半天没说话的埃尔松，叫住了他。 他手里拿着一份文件，脸上的神情，带着一丝古怪。 ------------ 第二十八章，波卡里 破旧的大篷车，摇摇晃晃地从维罗纳城门下经过，慢慢走在乡间的大路上，散发着悠哉的气息。 车夫打着哈欠，眼皮耷拉下来一半，半倚在座位上，仿佛随时都会进入梦乡。 毕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昨天和两个姑娘探讨了一夜“理想”，要不是早些年当过冒险者，骨头还算硬朗，现在别说赶车，恐怕床都下不来。 “果然还是塔利亚的娘们够味儿，听说过几天，还会来几个南半岛的姑娘。 嘿嘿……” 车夫想起昨夜的激情，不由得嘴角上翘，舔舔嘴唇，大有意犹未尽之感。 然而塔利亚的姑娘可不便宜，昨天一夜，他就把口袋清空了。 但是没关系，毕竟赚钱就是为了花的，何况给学院干活，报酬不算低。 夏尔坐在车里，背对着车夫，他对别人的私生活没兴趣，何况也没去思考，为何老车夫的睡相会如此猥琐。 毕竟，他自己的麻烦已经够多了。 离开维罗纳，不是心血来潮，而是因为，他接了一项特殊的任务。 海诺庄园，和绿堡一样，也是属于赫尔墨巫师学院的产业，同样需要有一位巫师学徒驻守。 这一趟，就是给那里运送物资，之所以找夏尔，是因为现在的驻守人，是佐拉导师的弟子。 换言之，就是夏尔的师兄。 “既然你觉得有人针对你，那么趁着这个机会，离开维罗纳，去外面躲一段时间。 正好劝说一下卡巴拉赫，他已经在海诺庄园待了六年，早就该回来了。” 这是埃尔松的原话，他收到任务处的报告，按照日程，该给海诺庄园运送物资了，不过驻守人卡巴拉赫再度拒绝了调回令，并且坚决表示，绝对不会离开那里一步。 这种举动很反常，毕竟驻守校外产业，虽然可以赚取学分，但也需要忍受寂寞。 特别是，这种长期驻守，会影响他们在巫术上的进步。 所以大部分学员，都对这种任务避之不及，就好像图拉姆，他之所以跑去看守墓园，就是因为谁都不愿意去，只能抓阄。 于是，他成了那个倒霉蛋。 另外需要学员驻守的地方，肯定不会是什么良善之地。 就好像绿堡，完全就是为了监视克诺尔墓园而建造。 海诺庄园也是如此，别看叫做“庄园”，其实那地方早就荒废很多年了。 巫师学院的校外产业，可不是为了经营，大多都是受帝国委托，去压制或监视什么东西。 海诺庄园也是如此，之所以成了学院的产业，就是因为许多年前，那里曾爆发过一次魔物潮，原来的领主和当地居民，全都被魔物吞噬，土地被深度污染，普通人根本无法待下去。 帝国摆不平，于是就把那一带，当做“礼物”，送给了学院。 但那个地方具体如何，夏尔并不清楚，因为埃尔松没有将详细情况告诉他，或许在那位蓝袍巫师眼里，面对一个蓝领学徒，还不值得他多费口舌。 “这位导师，是不是太看得起我了。” 夏尔叼着一根稻草，看着远处发呆，他的确是佐拉导师的弟子不假，但问题是，他和自己的那些师兄，根本就没见过面。 所以谈不上有什么人情。 另外人情这种东西，对巫师来说有用么？ 好像……没什么用吧。 让他去劝说，只是死马当活医，姑且一试罢了。 这一点夏尔明白，埃尔松那个老狐狸，就更是清楚了。 烦恼的挠了挠头，夏尔换了一个坐姿。 这次他是秘密离开的，是藏在一个木桶里上的马车。 所以为了不惹人注意，他没有穿学徒长袍，而是换了一套粗布袍子。 老实说，材质上的差别，让他感觉有些难受，远没有穿着学徒长袍舒服。 另外自己接下这个任务，肯定不是为了帮埃尔松的忙，还是考虑到自身安全。 他敢打赌，自己肯定被什么人盯上了，之前有卡琳娜等人在身边，他还不担心，毕竟那是红领学徒，在赫尔墨巫师学院，轻易不会有人去招惹。 以前并不觉得怎样，但是这阶段，经历许多事后，夏尔发现，学徒间的等级差异，比自己想象中要大得多。 蓝领学徒虽然也算是正式的学徒了，小豆丁看过来的眼光，那都是充满羡慕的。 但是当你成为一名蓝领学徒之后，你才会意识到，领口那抹蓝色，并不会让你高人一等，依然还处于学徒中的底层。 对于高级学徒和导师们而言，蓝领学徒，只是免费的劳动力和工具人罢了。 这一点，从埃尔松对待自己的态度上，就可见一斑，如果换做是一个红领学徒遭到袭击，绝不会如此草草了事。 “还是太弱了一点儿。” 夏尔伸出双手，他距离红领学徒其实并不遥远，二次进行巫体改造后，他的魔力已经达标，问题出在使用上。 空有一身魔力，却只能施展LV0的巫术，稍微高一点，就无法维持。 他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卡琳娜等人也不清楚，这让夏尔很绝望，他甚至悲观地觉得，自己有可能这辈子，都无法换上红色的领口了。 瞥了一眼昏昏欲睡的车夫，夏尔不再去想那些烦恼的事情，路途还长，他也需要养精蓄锐，不如多休息一下。 这的确是一场并不容易的旅程，大篷车走得很慢，他们经过三天的跋涉，才来到第一座城镇——波卡里。 这是一座依山而建的小城，是距离赫尔墨巫师学院较近的城镇，所以能够在大街上，看到很多穿着学员长袍的人。 但他们并不一定都是学院的学生，这一点，从他们那光秃秃的头顶，就能看出来。 学院对于学员，有很高的要求，蓝领学徒超过四十岁，就必须离开学院，而小豆丁，在完成五年学业后，没有能够晋升，那么也必须离开。 而离开了学院，他们又能去哪里呢？ 有继承权的，自然会回到领地，而需要自谋出路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蓝领学徒还好，他们可以去军队，或者给某个贵族老爷当狗腿子。 实在不行，他们还能当个流浪巫师，反正怎么混，都能勉强糊口。 但小豆丁们就惨了，他们没有领口颜色，即便是去冒险者公会，想赚点儿卖命钱，都没人待见。 毕竟蓝领学徒的要求不算高，如果连这一点都没有做到，说明他们也没什么本事。 所以那些离开学院，又没有去处的人，就有一部分，来到了波卡里。 巫师学院是一个特殊的地方，他们与世俗的世界不同，完全奉行另一种规则。 所以两者需要互通，怎么办？ 于是“特区”出现了。 波卡里就是这样一个“特区”，这里归属帝国管辖，但是与赫尔墨巫师学院联系紧密，两者的需求，在这里都可以得到满足。 那些离开学院的学员，便起到了桥梁的作用，只见街道两旁，都是大大小小的店铺，这里不仅出售巫术所需的材料，也提供其他服务。 比如雇佣一个有本事的巫师学徒，干掉挡了你财路的家伙。 所以当带有学院标志的大篷车，出现在城里时，那些穿着学徒长袍的秃顶男人，都会有意无意，投来异样的目光。 大篷车代表着赫尔墨巫师学院，在波卡里并不少见，对于他们来说，这或许代表着一个机会。 认识某个厉害的学徒，或者兜售手里的好东西。 “您好，我是赫尔墨巫师学院563届的学员，请问是哪位师兄或师弟，我这里有些东西，或许你会感兴趣。” 大篷车慢悠悠走着，突然路旁，一个穿着脏兮兮学徒长袍的男人窜了出来。 他快步跟上马车，手拉着车沿，嘴里一个劲向篷子内喊道，挂着谄媚的笑容，显然是想做一笔生意。 啪！ 车内没人回话，但车夫却狠狠打来一鞭子。 猝不及防之下，男人脚下一个踉跄，重重摔倒在地。 哈哈哈…… 见到有人倒了霉，路旁的其他人发出哄笑，他们或是冷言冷语的嘲讽，或是指指点点。 但很显然，对于这种事情，他们是喜闻乐见的。 “滚开，臭要饭的，别碰我的车。” 见有了观众，车夫也来了劲，当即回头，一边举着鞭子威胁，一边咒骂。 显然是想出风头。 巫师学徒？ 那又怎么样。 离开了学院，这种领口没有任何颜色的废物，连他这个给学院打工的普通人都不如。 毕竟他代表着学院，即便不会任何巫术，也不是这些废物敢招惹的。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男人狼狈地站起身，脸色铁青，双眼血红，面对叫嚣的车夫，却只能低着头，默默走到路边，连一句狠话都不敢放。 没有晋升，他只是以小豆丁的身份毕业，对于赫尔墨巫师学院而言，这样的废物，不算自己人。 相比之下，为学院工作的车夫，反而更有价值。 这就是有背景，和没有背景的区别。 “如果我离开了学院，你也会狠狠给我一鞭子么？” 夏尔目睹了一切，但他没有干预，等马车走远一些，才开口问道。 “您？ 我怎么敢呢。 您可是蓝领学徒，即便离开了学院，我见了您，也得叫一声巫师老爷。” 车夫不是白痴，他听了夏尔的话，知道对方有些不高兴了，赶忙用恭敬的语气说道。 “那可未必，我看你的胆子很大。” 夏尔笑了，笑得很自然，但是车夫，却背后直冒冷汗。 他在维罗纳待了十几年，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分得很清楚。 运送物资，说起来不算什么大事儿，但是由一名蓝领学徒押车，却是不多见。 毕竟帝国的野外并不平静，山匪路霸，野兽魔物，指不定会遇上什么。 蓝领学徒战斗力有限，真遇上麻烦，很难起到作用。 所以即便押送，也是三四个人组队，甚至有可能雇佣冒险者，充当护卫。 这样做或许会让收益变得很少，但是对于蓝领学徒而言，却是划算的。 学员想要获得学分，就必须执行任务，但是任务处能够交给蓝领学徒的任务，少之又少。 事实上大部分蓝领学徒，都靠自己导师提供的任务赚学分。 然而那些任务大多需要长期的工作，学分又少得可怜，付出和回报，根本不成正比。 完全就是导师单方面的剥削。 所以一般情况下，蓝领学徒都会更愿意去接任务处的委托，一个人不行就组队，这么做虽然学分会分掉许多，但回报也比接导师的任务高。 毕竟学分难赚，像夏尔这样，愿意用学分换金币的冤大头，并不是每天都能碰上。 故而，任务处敢把这样一个任务交给一名蓝领学徒，足以说明，篷子里长得不男不女这位，本事定然很大。 估计距离红领学徒，已经不远了。 所以车夫，非常有压力，担心自己被一位红领学徒记恨上。 “算了，不说这些，你对这座城镇熟么？这里有没有光明神殿的人在。” 看见车夫的脸色已经变了，夏尔知道对方害怕了，心里好受许多，也决定换个话题。 “还好，不算太熟，但光明神殿还是知道的。 波卡里属于帝国管辖，光明神殿作为国教，自然会设立一个教会。 教堂在城南，等一会儿先去旅店安顿好了，我就带着您过去。” 车夫笑着说道，似乎觉得，自己如果能够给这位引路，那么刚才的冒犯，就算揭过去了。 “不必了，一会儿到了旅店安顿好，我自己过去。” 夏尔摆摆手，他去教会，是想找到圣气的使用办法，这件事是属于他的隐秘，不需要太多人知道。 “啊？ 哦，好的。” 车夫一听，当即脸色垮了下来，表现的机会错过了。 但是很快，他就恢复常态，路途还长，后面表现好一点儿，应该也就没事了。 毕竟这位，看上去不像斤斤计较的主儿。 夏尔没有去管松了口气的车夫，而是把视线，放在波卡里的街道上。 这不是他第一次进入除了维罗纳以外的城镇，但是这座城，给他的感觉很特别。 其他城镇，都没有这么浓重的巫术气息。 在别的地方，普通人见到巫师，都会摆出极为恭敬的态度，别管领口什么颜色，弯下腰，说一声“巫师老爷”，那就对了。 但是这座城市，明显不是这样。 至少在大街上，穿着学徒长袍的人走过，普通人都能做到熟视无睹。 这说明他们见得多了，也没有畏惧心理，就好像刚才嘲笑那个摔倒的巫师学徒，其中一些，明显就是普通人。 “看来巫师也不是高高在上的啊。” 夏尔自嘲地笑了一下，但是转而，他的笑容，就凝固在脸上。 只见街道上，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许久未见的菲达克斯。 夏尔看到了他，他也看到了夏尔，两个人在一瞬间，都露出错愕的神情。 不过转而，菲达克斯就把视线移开，急匆匆地走进一条小路，转眼不见踪影。 “那个方向，是去南边的吧。” 皱起眉头，夏尔忽然有种预感，似乎有什么大事，即将会在这座城市里发生。 ------------ 第二十九章，光明背后的龌龊 繁星初上，夏尔望着窗外，终于可以不再露宿野外，但他却无心睡眠。 菲达克斯的出现，让他隐隐感到有种不安。 对于这个人的过往，夏尔知道的不多，毕竟菲达克斯虽然算不上沉默寡言，但平时话也不多。 除了卡琳娜介绍过一些外，对于往事，他本人几乎只字不提。 但是对于光明神殿，这位前圣骑士，是抱有极大敌意，甚至是憎恨的。 这一点，夏尔非常确定。 “他去了南边。” 夏尔喃喃自语着，车夫说光明神殿的教会，就在城南，刚好，菲达克斯离去的方向，也是那里。 本来这不关夏尔的事情，菲达克斯是一把火烧了那里也好，还是去找熟人单挑也罢，都与自己无关。 但是夏尔希望能从光明神殿拿到圣气的使用方式，这个对自己很重要，毕竟魔力无法施展，所以想要拥有保命的能力，使用圣气就成了他唯一的希望。 借着月光，夏尔看向自己的双手，只见两只手正在散发淡淡的光芒。 那是一种独特的光，既圣洁，又纯净。 这是圣气的光芒，夏尔每天都在用魔力温养圣气，以至于现在他的体内，积存了大量这种东西。 但他不会应用，这种感觉，就好像一座宝库就在面前，自己却无法进入。 很憋屈，很难受。 哎…… 夏尔长叹一声，他本打算，今天去光明神殿碰碰运气，至少多了解一些关于圣气的信息。 不过既然菲达克斯出现了，自己就只能放弃。 毕竟那个家伙现在，恐怕就在光明神殿的教堂里，今天晚上的波卡里，注定不会平静。 自己还是离麻烦远一点的好。 同一时刻，城南，光明神殿的教堂。 菲尔丁主教，正在率领波卡里教会的神职人员，进行祷告。 作为光明神殿的区域主教，菲尔丁的神情非常肃穆，他虔诚地跪倒在地，双手合十，顶住前额，嘴里默默念叨着祷告词。 随着祷告逐渐深入，他的身体开始慢慢绽放出光芒，如果夏尔在这里，一定会感到惊奇，因为这种光芒他很熟悉。 那是圣气的光芒。 所有的神职人员，甚至包括波卡里的牧师，此刻都是露出激动的崇拜之色。 在他们看来，这就是光明神赋予的神迹，他们期待自己有朝一日，也能获得这样的殊荣，获得神明的垂怜。 “感谢您，伟大的光明神，是您驱散了黑暗，将温暖洒下世间。 对于您的慈悲和怜爱，我们永远心怀感激。 所以，请允许我赞美您，并献上最由衷的祝福。” 菲尔丁说完话，当即高举双手，只见一团圣气在掌心中凝聚，然后慢慢汇聚，缓缓上升。 宛如一颗小太阳，将整座教堂照亮。 “请允许我赞美您，并献上最由衷的祝福。” 有些神职人员，此时已经浑身发抖，他们跪在地上，不断重复地说着，脸上甚至流露出一种病态的狂热。 这就是宗教的力量，信仰让他们失去了辨识能力。 圣气的确很稀有，但还不至于让人如此敬畏。 如果是一名巫师，汇聚光元素，放出类似的巫术，这些人绝对不会做出如此反应。 之所以这样，就是因为他们信奉光明神，将这一切归之为神迹。 在他们看来，这不是人类拥有的东西，而是神，借部分人之手，在向他们展示。 所以菲尔丁此刻不是人类，而是神使。 他在执行神的意志。 好吧，这些人已经没救了，脑子已经完全被洗白，根本不懂得去分辨和怀疑。 听着身后此起彼伏的声音，菲尔丁的嘴角微微翘起，毕竟作为区域主教，他要的，就是这样一批死忠。 因为只有这样的人，才会言听计从，心甘情愿地给自己当狗，永不会背叛。 按照光明神殿的教义，虔诚的信徒，每天要进行两场祷告。 分别在早上和夜间。 相比之下，早上的祷告要更正式一些，晚上相对简短。 但是今天不一样，为了展示“神迹”，菲尔丁特意将晚上祷告的时间延长，毕竟释放圣气，白天的效果，远不如晚上这样明显和震撼。 这也算是主教们的惯例了，毕竟“养狗”这种事，大部分主教都会去做。 并且乐此不疲。 作为区域主教，菲尔丁掌管着一个规模不小的教区，包含了八座城镇和数十个村庄。 这是他第一次来波卡里，所以在祷告结束后，他并没有离去，而是和这些神职人员，聊了好一会儿话。 他很健谈，懂得如何去把握人心，张口闭口，都把“光明神”挂在嘴边，潜移默化地，树立自己的权威，占据制高点。 这是一种驭人之术，菲尔丁已经将这个教会牢牢控制在手里，牧师和其他神职人员都已经被他洗脑。 彼此不是上下级的关系。 而是奴隶主和奴隶。 这些人已经完全被菲尔丁控制，他们认定这位新的区域主教，就是光明神派来拯救世间的，于是纷纷表明忠心，唯这位主教大人马首是瞻。 对于这个效果，菲尔丁是满意的，他上任不到半年，下面的教会，大部分已经完全落入掌控。 剩下的，就是在这些被自己洗脑的神职人员中，培养出几个心腹，到时候整个教区，就完全成了自己的后花园。 财富，名誉，女人。 他就像一个高高在上的国王，在自己的王国里，可以为所欲为。 “你不该来这里的，菲尔丁。 因为你来了，我就会忍不住想要杀了你。” 等所有人离开，菲尔丁独自留了下来，这时候，从光明神的神像后面，走出一个人，用冰冷的声音，对着他说道。 “我知道你会来，菲达克斯，而且你也清楚，我并不怕你。 如果我连一个躲在维罗纳，靠着巫师庇护的丧家犬都害怕，我也当不了一个主教。” 菲尔丁看向来人，微微眯起眼睛，显得很是从容。 没有表露出丝毫意外之色。 “既然这样，你就死吧，我在妮娜的墓前发过誓，一定要让你们这些光明神殿的蛀虫，付出生命的代价。” 抽出腰间的长剑，菲达克斯眼中布满寒霜，他要报仇，而面前的主教，正是仇人之一。 “蛀虫？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光明神殿本就是靠金钱堆砌起来的，我们拿一点，有什么不可。 而且你以为只有我们拿了么？ 不，其实人人都有份，包括妮娜的家族，谁的手都不干净。 她能够锦衣玉食，能够快快乐乐，都是建立在这些所谓“肮脏”的基础上。 结果她什么都不懂，甚至还嚷嚷着要去揭发，呵呵，幸亏她死了，否则这个状，就算告到大主教那里，又能如何。 难道大主教不知道？ 难道大主教的手，就是干净的？” 面对长剑的威胁，菲尔丁毫无惧色，他面向菲达克斯，张开双臂，仿佛在等待，等待这个前圣骑士，将剑插入自己的胸口。 “是你们害死了她。” “不，害死她的人是你，如果不是你的支持，她根本不会有勇气去揭发，也不会死。” “你的诡辩救不了你。” “有本事就来杀我好了。” “那你就去死吧。” 话音落下，菲达克斯一个箭步冲了过来，长剑散发着寒芒，直奔菲尔丁的胸口。 然而就在他距离菲尔丁只有两步的距离时，一道突兀的破空声，传了过来。 菲达克斯不得不急忙后撤，只见数道人影，突然出现在菲尔丁身旁。 那是一群全身裹在黑色布袍中的人，他们手里武器各异，有刀，有剑，甚至有斧头和短矛。 抬起头，菲达克斯注意到，他其实已经被包围了，不仅身后有人，就连教堂四周的天花板上，都布置了人手。 “这是你提前准备好的？” 菲达克斯微微皱眉，他和菲尔丁不是第一次打交道，知道这是一个心机很深的人，出行到陌生之地，不可能不带护卫。 但是他没想到，竟然会有这么多，而且早就布置好，等着自己闯进来。 所谓的“自投罗网”，也不过如此。 “菲达克斯，你背叛了光明神殿，背叛了你的信仰，辜负了光明众神的信赖。 放下武器吧，没有必要再挣扎，我不会杀你，而会把你送回圣城，由教廷，来宣判你的罪过。” 菲尔丁用严肃的口吻说着，而菲达克斯听了，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我背叛了光明神殿？背叛了光明神？ 不，背叛的是你们，你们盘剥教民，中饱私囊，玷污了光明神殿的圣洁，也背弃了信仰。 为了隐瞒你们那些龌龊的事情，你们还杀死了妮娜，你们才是叛徒，你们才是应该被唾弃的对象。” 菲达克斯举起剑，指着菲尔丁，发出愤怒的咆哮。 他知道，自己中计了。 前几天突然出现在老巴尔店里的冒险者，是菲尔丁故意派来给自己送消息的。 说起来，这个家伙也够狠的，竟然以身为饵，设局诱杀自己。 “我是光明神殿的主教，而你是被除名的圣骑士。 到底谁才是叛徒？ 你问问那些教徒，他们是相信我这个主教，还是相信你这个被除名的圣骑士。 所以，不要天真了，放弃那些幻想，你的坚持，没有任何意义。” 菲尔丁笑了，这是他设下的局，当初的疏忽，让菲达克斯从圣城逃脱，这造成了一个隐患，所以今天，他要斩草除根，弥补当年的错误。 “巧舌如簧，你只会欺骗那些无知的教徒罢了，对我没用的。 或许没人会理解我，但这没关系，今天我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杀掉你，其他的，并不重要。” 菲达克斯是圣骑士，论口才，肯定和菲尔丁这种专门忽悠人的主教根本比不了。 但他有他的优势。 那就战斗。 “杀掉我，那就要问问，我这些忠诚的部下了。 他们都是百里挑一的勇士，我不觉得，你一个人，能够打赢他们全部。 而无法打败他们，你就杀不了我，所以，尽情挣扎吧。” 菲尔丁是主教，不是战斗人员，他本身的战斗力非常有限，所以才花重金，打造了这样一支私人武装。 充当自己的护卫。 说起来，这些人的来头，其实也不小。 单论个体战斗力，他们肯定不是菲达克斯的对手，毕竟那是圣骑士，即便被除了名，被剥夺了所有荣誉，但实力尚在。 要知道光明神殿的圣骑士，可都是百战精锐，不仅武艺高强，而且战斗经验丰富。 不过相比之下，这些人差的其实也不多，他们或是帝国军队中的好手，或是游走在生死边缘的刺客。 甚至，还有出身绿林，背负官方通缉的亡命徒。 总之，为了收拢这些人，菲尔丁费了不少力气，花了大价钱。 而这笔钱花得值不值，今天就能见分晓。 “那就来吧，看看你的这些走狗，能否保住你的性命。” 菲达克斯冷笑着，他非常清楚，今天想要全身而退，可能性已经微乎其微。 既然如此，还不如拿下菲尔丁的人头。 一换一，也算值了。 “把他杀了。” 见菲达克斯气场全开，菲尔丁的表情也变得凝重，毕竟对于圣骑士的实力，他是非常清楚的。 于是他后退两步，脚后跟站得稳了，才摆摆手，下达了指令。 砰！砰！砰！ 收到信号，埋伏在房梁上的弓弩手，立刻放出箭矢。 与此同时，前后两方的夹击，也随之而来。 菲达克斯见状，脸上毫无惧色，他不管身后的人，带着决然之色，径直冲向菲尔丁。 对于这个世界，他已经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东西了。 爱人早已死在圣城。 几个兄弟，不久前也丧命在克诺尔墓园。 如今见了仇人，即便知道中计，即便深陷重围，他也抱着舍身成仁的想法，要与对方同归于尽。 他是圣骑士，即便被除名，他也依然要履行当年的诺言。 作为一名被光明神殿抚养长大的孤儿，他对神殿永远是忠诚的。 但是现在的神殿，已经变得肮脏，蛀虫们不仅借着光明神的名义大肆敛财，生活上更是骄奢淫逸，灵魂早已腐朽不堪。 他失望了，但并没有绝望，就好像今天，他即便是死，也要杀掉一只害虫。 就在这座光明神殿的教堂里，就在光明神的面前。 所以，即便孤身一人，即便血洒当场。 他也心甘情愿，无怨无悔。 只为对光明神殿的忠诚。 只为在爱人墓碑前，留下的承诺。 ------------ 第三十章，狐假虎威 “那个浑蛋，宁愿被砍断手臂，也要刺我一剑，真是一个疯子。 还有你们，竟然让我受了伤，要知道对方只有一个人，你们连一个人都挡不住么。” 坐在地上，菲尔丁发出愤怒的咆哮，他的胸口被鲜血浸透，正在通过圣气治疗。 周围的护卫，全都脸色难看，他们也没想到，那个被驱逐的圣骑士，竟然在绝境之下，爆发出那样强悍的战斗力。 斩杀两人，然后趁着护卫阵型出现缺口，竟然伤了菲尔丁。 解开蓝色的长袍，露出里面的内甲，只见光滑的表面，留下一道深深的破损。 菲尔丁并非不怕死，菲达克斯的战斗能力有多强，他很清楚，自然会留下后手。 然而这样一副金属内甲，根本挡不住那个男人的全力一剑，内甲被刺穿，好在吸收了大部分冲击力，剑锋没有刺入心脏。 他捡回一条命。而菲达克斯，也付出一条手臂的代价。 这是舍命的一击，为了获得这个机会，菲达克斯用左手，挡下了一记重斧。 骨骼碎裂的声音，几乎在场所有人都听见了，甚至菲达克斯逃走时，整个手腕几乎是“挂”在胳膊上的。 这样的伤势，不可能痊愈，即便通过治疗能够保住那只手，也不可能恢复如初。 对于一名持剑的骑士来说，这种伤势是致命的，但菲达克斯竟然真就这样做了。 “主教大人，您怎么样了。 我听说有刺客，是那些异教徒么？ 该死的，那些异教徒太嚣张了，竟然敢袭击一名光明神殿的主教，您放心，我这就去报告领主大人，全城捉拿他。” 就在菲尔丁大发雷霆时，波卡里的神职人员听到动静，全都赶了过来，为首的牧师，更是发出愤恨的声音，显然对菲尔丁遇袭，感到怒不可遏。 “真是一条好狗。” 菲尔丁见到来人，心中暗自嘀咕一句，但是脸上却换了一副模样，阴狠消失了，反而变得十分慈祥。 宛如换了一个人。 “没关系的，不是什么重伤，休息几天就可以了。 不必麻烦领主大人了，毕竟这件事说起来，也是我们光明神殿的内部事。” 听到菲尔丁这样说，所有人都愣住了，不等发问，就见这位新来的主教大人，面色悲凉地叹了一口气。 “袭击我的人，叫菲达克斯，他曾是一名圣骑士，是我们光明神殿的骄傲。 但是他背叛了教会，背叛了光明神，被金钱和女色腐蚀了心灵，投靠了异端。 当年他曾计划在圣城制造一起巨大的破坏，被人发现，拼命阻止，这才让计划破产。 而我就是当年阻止他的人之一，这次他听说我来到了波卡里，便跑过来报复。 好在有光明神的庇佑，他没有得逞，但是这件事如果让外人知晓，会使我教会脸上无光。 我受一点伤没什么，这次就放过他吧，毕竟，他也曾是圣骑士，是教会的骄傲。” 菲尔丁说完话，便不再做声，只是一个劲地摇头叹气，就像一个顾全大局，牺牲自我的虔诚教徒。 “不，这样的叛徒，我们不能让他继续逍遥。 主教大人，恕我直言，您实在太善良，太宽容了。 还请您安心养伤，剩下的事情，我们来处理。” 菲尔丁的演技，欺骗了这些头脑简单的家伙，他们个个义愤填膺，大有把对方揪出来，然后活活咬死的架势。 作为本地的负责人，波卡里的牧师自然去找领主大人了，而其他人也没闲着，他们在询问菲达克斯的相貌特征后，便开始绘制通缉令，然后连夜贴满波卡里的大街小巷。 “你们明天也出去，守住城门，领主必然会加强检查，但是这不够。 菲达克斯很危险，而且只有我能处置他，别人没有资格。 总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不可能留在城里，一定会出城，必须把他留下。” 等本地教会的人出去，菲尔丁就给护卫们下达了命令。 他好不容易把菲达克斯引出来，不可能半途而废，何况对方受伤不轻，这是一个好机会。 永绝后患的好机会。 事情闹得很大，光明神殿在波卡里的教会规模相对较小，毕竟这里也算是赫尔墨巫师学院的影响范围内，教会的活动受到制约。 但是主教遇袭，在帝国任何地方，都不是一件小事情。 于是领主下达了命令，全城戒严，关闭城门，展开地毯式搜索，一定要把那个刺客找出来。 波卡里的大街上，因为领主下达了戒严令，所以行人车马少了许多，全然没有了往日的繁荣景象，显得很是冷清和萧条。 这时候，有一辆大篷车，却慢慢悠悠地走过，完全无视周围士兵，诧异的眼神儿。 “巫师大人，我还是觉得，过几天再走，比较好。” 车夫有些为难地说道，即便他胆子很大，面对那些不善的视线时，也感到脚劲抽搐。 “光明神殿的主教遇袭，是他们光明神殿的事情。 领主的戒严令，那也是他领主的事情。 和我们赫尔墨巫师学院无关。” 夏尔坐在棚子里，打了一个哈欠，用最为慵懒的表情，说出最硬气的话。 他们是赫尔墨巫师学院的人，才不管什么光明神殿或领主呢。 谁找他们的茬，谁就是在与赫尔墨巫师学院作对。 这个代价，如果他们觉得能够承受，那就来吧。 “可是，这里毕竟是波卡里，光明神殿暂且不提，领主的命令……” 车夫依然感觉心里不踏实，他明白夏尔的意思，大篷车上有赫尔墨巫师学院的标志，所以那些士兵才没有上来询问，但是这不代表，他们就能安全的出城。 “你昨天不是很大胆么。 那些赫尔墨巫师学院的毕业生，你说打就打，怎么，只敢对学院的毕业生出手，面对帝国的领主，就怂了？” 夏尔用略带打趣的口吻说道，车夫听了，当即连忙表示不敢。 “我们时间有限，如果不能按照规定时间赶到海诺庄园，我不仅会丢学分，还可能被问责。 另外，如果我说，因为波卡里的领主禁令，我们耽误了好几天才离开，你觉得任务处的学长，会做出什么反应？ 他们会把我揍一顿，然后扔到维罗纳的大街上，并且还会在我的额头写下一行字——学院之耻。 我不想扣学分，不想被揍一顿，更不想被人在额头上写字。 所以一旦发生这种事，我一定会找个人好好出气，不把那个家伙卸成十几块，心里绝对不会舒服。” 夏尔继续恐吓着，车夫此时已经不敢出声了，他知道在赫尔墨巫师学院，不允许学徒欺辱普通人，但这个规矩只是说说，难道真的有人，会因为一个普通的雇佣，就去制裁一个蓝领巫师学徒？ 至少这种事，自己可没见过。 咽了口唾沫，车夫难得挥动了鞭子，抽打前面的老马。 他想快点儿离开这里，越快越好。 “停下来，快点停下来。” 车子一路畅通无阻，直到接近城门。 一队士兵将马车拦住，他们将矛头指向车夫，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 这时候，一名身穿甲胄的壮汉走了上来，抬眼看了看车夫，又瞧了瞧车上的标志，微微皱眉。 “领主大人下达了禁令，波卡里全城封闭，在找到刺杀菲尔丁主教的犯人前，不允许任何人出城。 还请巫师大人，多多海涵。” 这个壮汉明显是个头头，知道这是赫尔墨巫师学院的车辆，所以虽然拦下了，但态度也尽可能的恭敬些。 “领主的禁令？ 与我赫尔墨巫师学院有什么关系。” 夏尔从车上跳下，他此时已经换上了学员巫师长袍，那蓝色的领口，就是他说话的底气。 哇…… 所有人都是眼前一亮，他们都是土生土长的波卡里人，早就见惯了巫师，但是这么漂亮的，却是头一次见。 夏尔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他知道这些糙汉子脑子里在想什么，毕竟自己的外表太具有迷惑性，老实说，他感到一阵心烦。 而且有点儿恶心。 但是他没工夫去纠正这些，只是拿出了自己的任务委托书，也没交给对方，只是把上面盖着的印章，让对方瞧清楚。 “我是在执行赫尔墨巫师学院的任务，如果你们拦下我，阻止我出城，我可以将这个举动，视为对赫尔墨巫师学院的挑衅。 如果你们觉得无所谓，那么我现在转身就回去，但一切后果，全部由你们承担。” 夏尔表现得很强势，特别是在说出“这是对赫尔墨巫师学院的挑衅”时，所有人都是脸色一变。 小卒们把视线投向他们的头头，而那位壮汉，则是脸色阴沉，纠结了许久，才开口道： “请您不要误会，我们并不是想要阻止您的任务。 只是事关光明神殿主教被刺杀，我们也是奉命而为，还请巫师大人不要生气。 我保证，城门关闭不会持续太久，也就三两天的事情，这段时间，您的住宿和餐食费用，全部由领主府承担，还望您不要为难我们，毕竟我们也不想这样的。” 壮汉最后，已经露出祈求状。 对于赫尔墨巫师学院，他们并非一无所知，甚至知道，一个在校的蓝领学徒，有多大的分量。 老实说，他不惧怕一个蓝领学徒，毕竟这种等级的学徒，在波卡里很常见，而且在学院，也仅仅属于一个不上不下的位置。 至少对付一个蓝领学徒，就是对学院的挑衅，这个理由，太过牵强了一点儿。 学院也不会承认。 但是今天这位，不仅外表独特，而且那份委托书，也不大可能是假的。 如果真是耽误了学院的大任务，那么这件事，恐怕真就不好处理。 赫尔墨巫师学院，并不是帝国的下属机构，严格地说，那就是一个独立王国。 如果领主府和学院产生冲突，帝国大概率，是不会出面调解的，毕竟贵族的关系很复杂，可谓派系林立，到时候落井下石的人会很多。 所以对于学院，波卡里的领主府，向来都是采取拉拢和讨好的策略，如果因为这件事而闹出不愉快，麻烦会很多很多。 作为领主的心腹，他只能尽量把事情简单化处理，一切以不激怒面前这位蓝领学徒为主。 “我的时间不多，没工夫待在这里。 现在只问你们，到底是开门，还是不开门。” 夏尔拿出木笛，微微注入魔力，当即木笛就亮了起来，毕竟这东西是无花果木制作的，可以当法杖来用。 啪啪…… 士兵们纷纷后撤，他们知道巫术的厉害，那根本不是他们这些普通人，能够对抗的。 “巫师大人，还请您冷静一些。” 壮汉也感到害怕，但是他明白，一旦动手，那么事情就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只能把按在剑柄上的手，又重新松开。 夏尔皱起眉头，他其实是最不希望动手的人，毕竟自己只能施展LV0的巫术，放个呲水枪助助兴，真用巫术动手，根本没有杀伤力。 反而还会露怯。 “开门。” 就在局面剑拔弩张之时，突然一个声音传来，众人立刻把视线投过去，发现是一位同样身穿甲胄的——老头儿。 “巴克教头。” 壮汉赶忙跑过去，其他士兵也是连忙行礼，只见老头摆摆手，小声和那壮汉说了什么，最后壮汉露出无奈之色，转头看了看夏尔，便点点头。 示意部下去打开城门。 夏尔不知道这老头儿是谁，但对方自己开了门，避免一场冲突，他还是略微松了一口气。 毕竟他只是狐假虎威罢了。 通常任务处，是不会发放委托书的。 夏尔手上这份，属于特例，是由埃尔松导师签发，目的是给卡拉巴赫施加点压力，让他赶紧从海诺庄园滚回来。 算不上什么大事情。 跳上车，示意车夫立刻出发，夏尔也不想在这里惹麻烦，毕竟他的真实实力，实在无法给“惹事”兜底。 目送大篷车离开城门，士兵们没有做出多余的反应，他们的神情有些复杂，毕竟今天，他们是被人“强压”了。 不过对于他们来说，没有和一名巫师冲突，还是不幸中的万幸，毕竟在他们看来，蓝领学徒已经是很有本事的了，随便一个巫术出来，就能把他们烧成黑灰。 相比之下，他们宁愿和那些江洋大盗刀剑相向，也不愿意面对一名巫师。 哪怕是个蓝领的巫师学徒。 车子走出去一阵，当波卡里的轮廓从视线里消失，夏尔突然喊停了车夫。 在对方诧异的视线下，他抬着一个大木桶，跳下了车，跑进了一旁的树林。 转眼不见踪影。 ------------ 第三十一章，突然心情不好，所以想杀个人 来到树丛里，夏尔见四下无人，便将木桶扔在地上，接着狠狠踢了两脚。 “出来吧，我知道你在里面。 倒是很会找地方，竟然躲在我的马车里。” 话音落下，只见木桶的盖子被人从里面推开，露出一张毫无血色的脸。 菲达克斯，他竟然躲进了夏尔的大篷车里，并借此，离开了波卡里，逃脱了抓捕。 “这次谢谢你了，人情我会记下，将来一定会还给你。” 菲达克斯对着夏尔说道，但语气里没有太多感激，反而更多充斥着无奈。 他失败了，即便搭上了一只手，也没能将菲尔丁杀死，当时他只能出一剑，甚至连补第二剑的机会都没有。 “人情可不是那么好欠的，何况我觉得，你的人情并不值钱。” 夏尔摇摇头，他不需要菲达克斯的人情，毕竟一个冒险者的人情，对他这个蓝领学徒而言，可有可无。 “那你想怎么样。” 听了夏尔的话，菲达克斯警惕起来，右手握紧剑柄，随时准备出手。 两个人只有一次合作，而且还闹得不是很愉快。 现在菲达克斯处境堪忧，不得不防着对方。 “教给我圣气的使用方法，咱们就算两清了。” 夏尔淡淡的说着，他依然没有放弃，毕竟圣气是他现在唯一能够依靠的东西。 何况就是因为菲达克斯，他才没能前往光明神殿的教会，所以在夏尔看来，这是一个非常合理的要求。 即是救他的回报，也是没能前往南区教会的补偿。 “对不起，我并不会使用圣气。 而且在光明神殿，关于圣气的使用方法，只有拥有圣气，并被授予主教头衔的人，才能够学习。 我是圣骑士，名义上与区域主教同级，但我的本职是战斗，所以并没有被传授。” 菲达克斯摇摇头，如果夏尔要求的回报是这个，那他真的无法满足。 “好吧，既然你这样说，我就信你。 但是我记得，你在战斗时，可以赋予武器一些神圣属性，在对付不死族的时候似乎很有用，那个不是圣气么？” 夏尔并没有死心，他很清楚，菲达克斯是圣骑士，哪怕是前任的，对光明神殿的一些事情，知道得也很透彻。 现在有机会，当然是问个清楚，给自己争取有利条件。 “那是圣骑士的独有能力，赋予圣光在武器上，对普通人无效，但是对于魔物，会起到一些扩大杀伤的效果。 同时附加在铠甲上，也可以抵御一部分负面伤害，比如毒气和诅咒之类的。” 菲达克斯倒是老实，把自己的核心技能讲了一个干净。 “那这个，可以教给我么？” 夏尔也是有些急了，他缺乏自保的手段，只要能用上的，什么都想要。 “不行，这是需要通过长期的祈祷，以及光明神殿特有的训练才能获取，你是巫师，连教徒都不算。 根本学不来。” 菲达克斯有些无语，这个蓝领学徒现在竟然变得如此贪婪，以前怎么没有发现。 “我要你何用。” 夏尔脸色不好看了，这个圣骑士简直没有任何价值，从他身上，自己根本捞不到任何好处。 “我有一个提议，或许你会感兴趣。 现在我断了一只手，你正好掌握圣气。 圣气的治疗效果不需要掌握特殊的技巧，只需要源源不断地输入即可。 如果你能帮我治好这只手，我就可以抓一个主教回来，到时候逼问出你想要的东西。” “想得美，当我是傻子？” 夏尔嘴角上翘，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这个圣骑士倒是一个做买卖的好手，前面欠的账还没还呢，这又想捞好处。 “总之我现在受伤很重，如果不能恢复，也的确没什么价值。” 菲达克斯算是躺平了，他同样需要力量，至少恢复如初，否则只凭一只手，根本无法完成复仇。 所以即便知道这样很无赖，他也只能这样做。 “你的手，真的受了这么严重的伤？” 夏尔把视线移向对方的手，只见菲达克斯的左手，一直不自然地低垂着，虽然已经不再流血，但是那道触目惊心的伤口，依然让人看了心里发怵。 “左手，就快要废掉了。” 菲达克斯很无奈，他试着抬起手臂，但是钻心的疼痛传来，他呲着牙，无奈只能再度放下。 夏尔立刻走过去，他是外科医生，像这种外伤，即便不通过仪器，他也能大概判断出伤势的严重程度。 “腕骨粉碎性骨折，软组织大部分断裂，幸运的是主动脉没有受损，不过手筋断了。 这不是圣气能够解决的，需要一个手术。” 夏尔在观察一会儿后，得出结论，菲达克斯则是全程沉默。 他经历过许多战斗，这种伤势有多重，他也能大概知晓。 打入一团圣气，外部的伤口开始愈合，夏尔并没有给对方做手术的打算，因为此时条件不允许。 而且即便是做了手术，夏尔也不认为这只手，能够恢复如初。 除非进行巫体改造。 不知不觉，他感到一阵手痒，思索片刻，抬头对着菲达克斯道： “我或许可以治好你，甚至让你拥有更强大的力量，但这是一场豪赌，很危险。 赌赢了，自然皆大欢喜，但赌输了，不仅你这条手臂会彻底残废，甚至还可能要了你的命。” 夏尔说得很严肃，巫体改造在获得力量的同时，也伴随风险，而且是非常大的风险。 “你是说巫体改造？” 菲达克斯并没有意外，当夏尔提出来以后，他便知道这位蓝领学徒，在想什么了。 “你很聪明。 我知道光明神殿，一向将巫师视为异类，巫体改造更是被视为有悖人伦的象征。 不过你的情况特殊，这是我唯一能想到，救下你这只手的办法，至于最后，巫体改造做与不做，你自己决定。” 夏尔说完话，便缓缓站起身，伸了一个腰。 “我会考虑的，不过现在，需要我们把尾巴收拾掉再说。” 菲达克斯说完话，便用右手，抽出长剑，看向树林的另一端。 只见林子里，走出两个身穿黑袍的人，他们一人拿着长矛盾牌，一人拿着长柄斧，看向菲达克斯和夏尔的目光，充满了敌意。 “我和这家伙没关系，他藏在我的马车里，于是我把他赶了出来。 你们之间的恩怨我没兴趣，我是赫尔墨巫师学院的学员，不想惹麻烦，相对的，也希望你们聪明点。 知道敌人是谁。 知道谁是无辜的。” 夏尔张开手，缓缓向着一旁退走，意思似乎在说，这件事，他不想参与。 “对面有两个人，而我只有一只手。” 菲达克斯对夏尔的举动大感意外，而夏尔却是耸了耸肩，同时嚷着：“我和他不熟，这里面可没我的事儿。” 夏尔的举动，让菲达克斯有些愤怒，但他没办法去指责什么，毕竟对方既不是自己的朋友，也不是冒险的伙伴。 他们只是有些利益往来，还是在不确定的未来。 两个黑袍人见夏尔走开，犹豫片刻，便对着他点点头，意思是他们知道了。 毕竟一个赫尔墨巫师学院的蓝领学徒，如果能不招惹，他们也尽量不会去招惹。 惹上巫师会很麻烦，即便是菲尔丁这样的区域主教，都未必能够罩得住他们。 何况他们只是受雇于人，菲尔丁那样贪婪的人，未必会为他们出头。 对于此，两个人心知肚明。 没有了巫师的参与，这两个黑袍人顿时感觉压力大减，于是慢慢分左右夹击菲达克斯，形成掎角之势。 夏尔就在不远处，靠在树上，优哉游哉地盯着，一副看热闹的模样。 他早就发现这两个家伙了，虽然眼睛并没有经过巫体改造，但是受到魔力影响，夏尔的视力依然远超常人。 自己离开波卡里不久，夏尔就发现这两个家伙鬼鬼祟祟地跟出来。 他们没有骑马，所以不会掀起尘土，但夏尔依然察觉到了，也深知自己惹上什么麻烦。 菲达克斯昨天刺杀光明神殿区域主教的事情，夏尔刚刚起床，便听说了。 通缉令就在旅店的大厅贴着，他想不知道都不行。 上车以后，他就闻到了血腥味儿，随即想到菲达克斯准备搭便车。 夏尔认为这个前任圣骑士有价值，所以他愿意帮一把，不过他不会给予对方太多，就好像现在的战斗，他便不想参与。 何况他一个只能使用LV0巫术的巫师，这种战斗，他贸然加入，恐怕不是什么好事儿。 毕竟那两个穿黑色袍子的，能靠双腿，一路从城门追到这儿，实力自然不会差。 菲达克斯的脸色很不好看，他本来就有伤，现在只有一只手能用，结果对方有两个人，而且身手不弱。 但他没有选择，现在已经没有了退路，于是他不等对方靠近，主动发起了攻击。 进攻是最好的防守，对方人数占优，自己如果一味防守，几乎必死无疑。 所以他挑选了手持圆盾长矛的对手，毕竟那个拿斧子的，他已经领教过，自己的手，就是被对方砍断的。 实力在菲尔丁的护卫中，属于最强的几人之一。 这个选择充分说明菲达克斯的战斗经验何其丰富。 强弱两个对手，自然要挑弱地打，而事实证明，这个拿长矛盾牌的家伙，也确实比手持长柄斧的人要弱，面对一只手的菲达克斯，竟然仅仅过了两招，就落入下风。 但这不是单打独斗，只见长柄斧呼啸而至，菲达克斯不得不停止进攻，一个侧翻，向着一旁躲去。 攻势停滞，这给了两个黑袍人机会，他们冲上来，连续发动进攻，菲达克斯左手处于瘫痪状态，所以只能右手持剑，边打边躲，明显被压制。 “要不要帮忙？” 夏尔见到这种状况，不由得暗自嘀咕一句，不过转而，他就摇摇头。 世上没有白来的午餐。 菲达克斯既然想要从自己这里拿好处，就要体现出价值。 这是一次考验，如果他连这样的家伙都收拾不了，那么就表示，他的价值，不值得自己出手。 毕竟自己也有麻烦，如果菲达克斯可以展现出战斗力，那么给自己当个护卫，也很不错。 巫师大多身板脆弱，巫术也需要“前摇”，故而一名合格的护卫，对他们而言，也非常重要。 何况夏尔还是一个“伪巫师”，只能使用呲水枪助兴。 眼瞧着越打越被动，菲达克斯不得不在树丛中游走，但是两个对手很难缠，他们起初还算各自为战，但是渐渐地，竟然产生了配合上的默契。 砰！ 菲达克斯一时脚步慢了，被对手抓住机会，用盾牌撞翻在地。 眼瞧着斧子就要落下，菲达克斯忍着疼，强行用左手撑地，翻了一个身。 斧子落空，但长矛紧接着刺来，菲达克斯不得不在地上继续翻滚，一时间狼狈不堪。 噗！ 长矛刺入菲达克斯的肩膀，当即鲜血迸射而出，对方露出狞笑，他觉得，这个圣骑士已经必死无疑。 他曾是军队里的百夫长，长矛运用得极为熟练，在刺中对手后，并没有停止进攻，而是向后收了矛，准备继续刺出去。 “喂，我时间不多，如果你们的事情不能快点儿解决，我就走了。”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夏尔喊了一句，他的声音宛如银铃般悦耳，仿佛有种魔力，让人不得不去在意。 于是刚准备刺出去的矛，就这样停了下来。 然而就是这个短暂的停顿，让菲达克斯抓住机会，他以最快的速度刺出剑，同时腰腹用力，几乎是以一种“弹射”的方式，重新站了起来。 一切发生的太快，对方在反应过来时，长剑已经刺穿他的胸口，从肋骨的缝隙，切入了心脏。 他不敢置信的看着菲达克斯，明明是自己占据优势，结果最后，却让对手完成了绝杀。 然而菲达克斯没有给他“回忆人生”的时间，只见他微微躬身，原地转了个圈，斧子横扫而来，擦着脸颊划过，顺便带走了这个前任百夫长的头颅。 相比起这个百夫长，长柄斧男明显更加危险。 击杀了同伴，并没有让他的攻势放缓，反而越发猛烈，打得菲达克斯节节后退。 砰！ 剑斧相撞，巨大的力量，让菲达克斯倒在地上，随后斧子再度轮了下来，他只能用剑抵挡。 左手无法再使用，他只能用右手持剑，对方力量很大，他挡住第一下，绝不可能再挡住第二下。 于是菲达克斯咬着牙，不给对方抽回的机会，把剑微微向后一滑，让斧子刺入自己的肩头，随后再提剑，死死将其卡住。 长柄斧男皱起眉头，他知道对方在搏命，宁愿受伤也要阻止自己抽回斧头，但是这没意义，因为这种打法，只是让他多活几分钟而已。 是的，最多能拖延几分钟，因为斧子已经刺入，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正在用力，碾碎这个可怜家伙的骨头。 死亡已经注定，只是差个几分钟而已。 噗！ 就在长柄斧男，觉得胜券在握时，突然感觉后背和胸口同时传来剧痛。 他低下头，就见一支长矛，从背后刺入，然后从前胸，贯穿而出。 微微转过头，他看到了那个巫师，四目相对，只见这个宛如少女的蓝领学徒，竟然露出一副歉意表情。 “不好意思，突然心情不好，所以想杀个人，调解一下情绪。” 夏尔说完话，便猛然抽出长矛，然后狠狠地刺入长柄斧男的咽喉。 看着他双目圆瞪，直挺挺地倒下。 ------------ 第三十二章，海诺庄园 寂静的荒野，老马拉着大篷车，慢悠悠走着。 夏尔把玩着手里的一袋金币，露出若有所思的样子。 两个黑袍人死在树林里，这就好像捅了马蜂窝，迅速引来一大群的追兵。 马车被包围，夏尔亮出了赫尔墨巫师学院的招牌，但是对方依然不肯让步。 没有爆发冲突，黑袍人忌惮巫师，夏尔也不想动手，于是两帮人就这么僵持，而且僵持了很久。 无奈之下，夏尔只得提议，与对方打赌，让他们搜查车辆，但如果没有发现，就必须留下二十枚金币，作为赔礼。 这不是一笔小数目，但是对方简单的商量后，便欣然答应了。 他们来到大篷车上，在夏尔的要求下，尽量不去搞破坏，毕竟这是学院的东西，如果被弄坏了，不是这些家伙能够赔得起的。 黑袍人也知道轻重，巫师的东西都带有危险，其实不用夏尔提醒，他们也不敢弄出太大的动静。 毕竟他们也怕死，谁都不知道，那些瓶瓶罐罐里是什么，如果有诅咒之类的，那就糟糕了。 上上下下一番搜查无果，黑袍人只得留下金币，灰溜溜地走了。 他们当然搜查不出什么，因为在杀掉那两个家伙后，夏尔就与菲达克斯分开，大篷车目标太大，对方肯定会追上来，不如将计就计，将这些黑袍人引走。 眼见着天色渐暗，夏尔将金币收好，探出头，和车夫搭话。 “晚上能到达预定的露营地么。” 夏尔询问过，他们距离下一座城镇还有几十里，晚上需要露营。 “回巫师大人，虽然耽误了不少时间，但是在天黑前，我们还是能抵达预定地点的。” 车夫的态度很恭敬，甚至露出一丝惶恐，甚至连看夏尔一眼，都不敢，只能低头说话。 他是真的怕了。 他和蓝领学徒打过许多交道，别看他们算是正式学徒，但在学院内地位不高，出了门，大多都会畏畏缩缩，至少避免和外面的人冲突。 然而这位爷可不一样，这才出来多久，就敢硬钢波卡里的领主府，甚至差点和光明神殿起了冲突。 那些黑袍人也是亮明身份的，毕竟他们是一位区域主教的护卫，那也算是“官身”。 但是夏尔依然不肯让步，甚至拿起法杖，大有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架势。 在车夫看来，这位学徒就是天不怕地不怕，赫尔墨巫师学院的确是棵大树，但是也架不住他到处拉仇恨，万一真遇上脑子缺根筋的，动起了手，那可怎么办。 你是巫师学徒，你有学院和导师罩着，但是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啊。 到时候被卷进去，死了也是白死，毕竟没人会在乎一个车夫的死活。 所以车夫现在只能暗道晦气，决定回去以后，一定离这个疯狂的蓝领学徒远些。 不然真就是嫌命长了。 当得知可以到达预定地点，夏尔点点头，他和菲达克斯约定，晚上会在预定地点替他治疗，然后第二天，两人依旧分开走。 这是最保险的办法，菲达克斯受伤不轻，急需治疗，否则别说躲避追杀，恐怕在荒野里，自己都能把自己弄没了。 就这样，他们悠哉悠哉的走着，最后在一处河边停了下来。 此时太阳已经落山，只剩下一抹余晖。 夏尔看了看四周，发现视野开阔，倒是一个露营的好地方。 在野外露营，是有讲究的。 他们乘坐马车，只能在大路上休息，视野就变得尤为关键。 或许是没有光污染，这个世界的夜晚，要清澈明亮许多，只要没有厚重的积云，那么繁星会布满夜空，月光如水一般播撒，让大地清晰可见。 所以当视线良好时，他们可以看得很远，夏尔和车夫约定，轮流守夜，车夫守前半夜，而夏尔则守后半夜。 当然，夏尔其实会多值守一段时间，一方面他白天坐在车篷里，不操心赶路，可以小睡一会儿。 另一方面，他也习惯了夜晚少睡觉，毕竟在维罗纳，他总是感觉有人要杀自己，所以睡觉根本睡不踏实。 何况他还可以靠冥想，来代替睡眠。 荒郊野外，他肯定不会去冥想的，在匆匆吃过饭后，他便小睡一会儿，不等车夫来叫，他便睁开眼，看了眼时间，主动替班。 车夫睡得很快，因为夏尔在车篷里，他不敢睡进去，于是拿张毯子盖上，就在座位横着躺下。 夏尔则是翻上棚顶，这里视野最好，同时，也让自己更加醒目。 没多久，一个人影从河边的树丛里冒出头来，夏尔看过去，见对方举手挥了挥，便向着这边跑来。 夏尔知道，那是菲达克斯，如果是山匪，不可能这么大摇大摆的过来。 “追兵甩掉了？” 跳下车顶，夏尔小心地迎过去，在碰头的一刻，夏尔低声问道。 “不清楚，我这一路，并没有遇上他们。” 菲达克斯不置可否地答道，他的确没遇到黑袍人，这或许是因为夏尔的大篷车，吸引走了所有注意力。 “还是小心为好，明天我们会到达城镇，住进去一天，你带上食物，不要进城，继续向前赶路，我们再下一个露营地会合。” 出于谨慎，夏尔不准备和菲达克斯一起行动，那些黑袍人不是傻子，未必是真的放弃了自己，搞不好他们在搜索一圈无果后，会再度来找麻烦。 所以他和菲达克斯约定，直到进入海诺庄园的范围，两个人才能最终会合。 “我明白的。” 菲达克斯理解夏尔的谨慎，事实上他也非常赞成这种做法，又交谈几句后，他们便都不再出声，夏尔使用圣气，开始为菲达克斯疗伤。 现在菲达克斯的伤，又多了两处。 好在骨头没有大事，只是皮肉伤，夏尔的圣气很充足，治疗没什么难度。 完成疗伤，菲达克斯就离开了，他不能和夏尔过多接触，避免被人看到。 夏尔则是回到大篷车这边，他先是观察一遍四周，发现没有异常后，便望着天，发起了呆。 距离海诺庄园，还有一段路程，但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 一切顺利，再过十天，他就要见到自己那位素未谋面的师兄了，老实说，他有一点忐忑。 他是带着任务的，虽然这个任务没有惩罚，但如果能够完成，还是有一笔不菲的学分入账。 自己如果快速把这些学分换掉，那么就真的发财了，至少吃饭没问题，天天下馆子都不是事儿。 然而到底是谁要杀自己，目前还没有头绪，线索全断了，对方依然隐藏在黑暗里。 “如果那位师兄，能够帮忙就好了，毕竟是紫领学徒啊，哪怕是威慑一下，对方恐怕就不敢乱动。” 夏尔不禁陷入遐想，然而很快，就自嘲般地摇摇头。 对方和自己连面都没见过，凭什么给自己撑腰？ 师兄弟？ 算了吧，在巫师的世界里，这种关系没有任何意义，就是亲兄弟，那都是明算账，没好处，都不带动一动屁股的。 夏尔急需力量，自己的，别人的，都可以，他不挑，只要能解决麻烦就行。 但问题是，能帮忙的人太少了，他是一个要强的人，但此刻，却感到势单力薄。 伸出手，左右看了看，秘银绘制的魔法阵，隐藏在皮肤下，没有催动魔力，就不会显现。 所以看上去，和普通人的手臂没什么区别。 “上一次的巫体改造手术，并没有解决根本问题。 我的魔力还是无法施展。 如果再做一次。 或许……” 夏尔陷入思索，巫体改造才是最快速提升实力的办法，只不过，他的信心不足。 不是对手术技术信心不足，而是对于巫术在其中的应用，他没有信心。 对于巫术，他的学习时间太短，还处于理论掌握阶段。 如果想要给自己继续做巫体改造手术，需要对巫术掌握极为醇熟的人才行，毕竟多次巫体改造，难度会逐渐增加，不可控的风险也越大。 以夏尔的水平，是绝对无法把握的，他只能期待一个强大的外援，比如自己的导师，佐拉。 不过佐拉什么时候回来，夏尔不清楚，而问题又迫在眉睫，自己未必能等到她回学院的那一天。 一时间，夏尔感觉很烦心，他只好重新拿出钱袋，数着里面的金币，来安抚自己的心情。 以前没觉得，但是现在，夏尔已经喜欢上了数钱的感觉。 之后的路途，还算安稳，那些黑袍人果然又出现一次，但没有靠近，只是在远处观察一段时间后，发现马车里除了夏尔，再无他人，便自行离开了。 就这么过去十几日，一片暗黑色的巨大密林，渐渐映入眼帘。 “前面就是海诺庄园么？看上去怎么像一片原始森林。” 夏尔有些疑惑，他没有来过这里，但是听名字也该知道，海诺庄园，应该是个庄园，就算荒废了，也不至于变成这副模样。 “没有错，这里就是海诺庄园，我来过许多次，不会错的。 我听说，之所以变成这样，是因为魔物潮的关系，至于再具体的，就不清楚了。” 车夫对此还算熟悉，毕竟他就是负责运输的，海诺庄园来过七八次，自然不会认错。 至于为什么变成这样，他也是道听途说一些东西，不知道真假，只能随便敷衍几句。 “先别进去，在这里等一会儿，我有一位朋友要来。” 夏尔点点头，既然到了海诺庄园外，便是约定的地点了，于是让车夫停下，他从篷子里跳出来。 不一会儿，菲达克斯就出现了，海诺庄园属于赫尔墨巫师学院的地盘，即便那些黑袍人再胆大，也不敢轻易涉足。 所以还算安全。 “这是我的朋友，可以担任护卫。” 两个人没有说什么，只是一起回到大篷车上，夏尔对着车夫敷衍一句，便让其继续赶路。 车夫能感觉到对方身上散发的血腥气，但他不敢多问，只得挥动鞭子，向着海诺庄园内赶去。 毕竟自己的职责只是运送货物，其他的事情，能少沾染，就少沾染。 密林内，巨树参天，然而奇异的是，这些巨树下面，竟然是一座荒废的村庄。 房舍大多都已倒塌，被厚厚的青苔绿藻覆盖，但是依然能够看出轮廓。 曾经的这里，应该很有人气，那些土墙砖瓦，说明这里的人们，是何等热爱生活。 然而一切都烟消云散，魔物潮毁了这里，夏尔可以感觉到浓郁的魔力气息，这些巨树恐怕不简单，这一点从那宛如锯齿的坚硬叶片上，就能察觉出。 如此多的大树，但是上面看不到任何鸟兽，要说这些树没问题，夏尔才不信呢。 “巫师大人，这趟货送完，我就要离开了。 如果您不跟我一起走，那么请千万注意，海诺庄园只能白天出入，晚上会变得很危险。” 车夫似乎知道什么，他总是紧张地时不时看向那些巨树，犹豫一会儿，出声提醒。 “我知道了，谢谢。” 夏尔明白这是对方的好意，所以很领情。 那些树不是凡物，现在看着或许很平静，但按照车夫的说法，晚上就未必那么安分了。 反正巫师的世界里，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都可能发生，夏尔已经见怪不怪了。 在密林里走了一会儿，当离开村庄废墟后，他们很快就到达一处空旷之地。 那是一处丘陵，没有巨树，只有一片绿油油的青草地。 在丘陵的上方，有一座庄园，看起来很破旧，除了主楼，周围的其他小建筑，都已坍塌。 庄园外的矮石墙，已经成了石头堆，如果不是车夫告知，这里就是他那位学长的驻地，夏尔还以为，这里也像那座村庄一样。 被废弃了呢。 当然，看这个模样，其实和废弃也相差不大了。 海诺庄园，终于到了，不过就在车夫离开密林，像庄园靠近时，一道落雷，却是凭空出现，将马车前的土地，打出一个小坑。 随之便是一声愤怒的咆哮——滚，我哪里也不去，就留在这儿。 ------------ 第三十三章，魔物娘养成计划 坐在椅子上，夏尔显得有些局促，他看了看身旁的菲达克斯，又看了看窗外，感觉很紧张。 吱…… 门被推开，只见一位身材中等的年轻人走了进来，他看上去有些不耐烦，直接走到夏尔身前，上下打量着。 “你就是我的师弟？ 看上去并不怎么样，魔力是不错，可惜很不稳定。” 年轻人说完话，便脱掉了脏兮兮的外套，露出里面的学徒长袍，还有紫色的领口。 “第一次见面，还没自我介绍，我是……” 夏尔站起身，想要介绍一下自己，结果还不等说完话，就被对方粗暴地打断。 “我对你的名字和过往不感兴趣，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你回去告诉学院，我不会离开的，而且也别想找人替换我。 否则来一个，我就宰一个，如果你不是我的师弟，我根本不可能让你们进来。 现在，给我滚回去吧，趁着我还没发火，否则即便是你，我也一样会拆了你的骨头。” 年轻人说完话，便拉开了门，摆摆手，示意夏尔等人离开。 “可是……” 夏尔还想说话，结果对方直接拿出法杖，也不见吟唱咒语，法杖的前端，便绽放出淡淡的光芒。 眼见对方的态度如此坚决，夏尔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点点头，带着菲达克斯快速离开。 外面的车夫还在卸货，看到夏尔和菲达克斯出来，露出疑惑的神色。 夏尔也不解释，只是表示，等车夫把所有补给物资卸下后，就可以离开了。 年轻人就是自己的师兄，佐拉导师的第四位弟子——卡拉巴赫。 夏尔曾经预想过两人见面后的各种情况，但是现在的局面，显然是没有准备的。 怎么说呢，这位“师兄”，就宛如一头发情期的公牛，充满了攻击性。 当夏尔道明来意，对方直接表示拒绝，埃尔松的亲笔信看都没看，直接释放巫术，一把火烧了。 都说高级巫师学徒有个性，但卡拉巴赫这个样子，早就超出“个性”的范畴了。 “我们怎么办？” 菲达克斯凑到夏尔身边，小声问道。 “我们不能走，一方面学院这个委托需要完成。 另一方面，外面那些黑袍人还没有放弃，我们回去，很可能会遇到他们。” 夏尔有自己的考虑，海诺庄园是个好地方，至少一段时间，这里极为安全。 同时菲达克斯也需要疗伤，如果能在这里待上一阵子，对于自己和菲达克斯，无疑是最佳的选择。 可问题是，那位性格怪异的师兄。 夏尔回过头，看向庄园，舔了舔嘴唇，露出为难之色。 “必须要想办法，好好谈一谈。” 思索一会儿，夏尔摇摇头，他需要争取，争取一次留下来的机会。 “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再去谈谈。” 夏尔让菲达克斯留在外面，自己则是转身回到大宅里，结果一进门，就看到这位师兄狠狠瞪着自己。 卡拉巴赫的瞳孔迅速放大，几乎充斥了整个眼球，四周的魔力开始震荡，暗元素迅速聚集。 很显然，这位高级巫师学徒，也经历了巫体改造，而且是人体最为脆弱的双眼。 这是威胁，这位师兄对夏尔的去而复返，感到了愤怒。 “卡拉巴赫师兄，请不要激动，我没有恶意。 您知道的，我只是接了一个任务罢了，既然您不愿意回去，我也不会强求。 但是现在我有一个麻烦，希望您能否看在我们同是佐拉导师的弟子份上，让我和我的护卫，在这里躲上一段时间。” 夏尔举起手，尽量表现得没有威胁性，随后一口气把话说出来，生怕对方一怒之下，就发动攻击。 “麻烦？ 你的麻烦和我有什么关系，滚回去，快点儿。” 卡拉巴赫的回应，非常“巫师”。 这个群体只讲究利益，即便夏尔已经露出恳求状，但他依然不想帮忙。 “请不要这样，我们只是暂时居住一小段时间，何况我的护卫受了伤，他需要治疗，甚至有可能，需要一场巫体改造手术。” 夏尔继续恳求着，现在主动权不在自己手上，他只能把态度放得谦恭。 “巫体改造手术？ 你会做？” 卡拉巴赫的脸色一变，看向夏尔的目光，充满了怀疑。 “是的，哦不，怎么说呢，我可以做一些小幅度的改造。” 夏尔不敢把话说得太满，毕竟他的确可以去做手术，但对巫术的了解，还太少了。 “好吧，你们可以留下，不过巫体改造的手术，我需要参与。 主要是为了验证一些猜想。” 卡拉巴赫笑了，这个笑容有些阴森，夏尔张开嘴，想要说点什么，但是犹豫一下，还是选择了闭上。 巫师都是疯子，卡拉巴赫要干的事情，恐怕绝不简单，搞不好会和佐拉一样，来一次“全身移植”，如果真这样，恐怕菲达克斯就要倒霉了。 不过眼下自己没有提条件的资格，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卡拉巴赫同意了自己等人留下，夏尔立刻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菲达克斯，至于巫体改造的事情，他却是没有提及。 这太吓人了，一个紫领学徒，要在他的身上搞些小实验，菲达克斯如果听了，搞不好会惊叫着跑掉。 相比于菲达克斯，听到两人会留下时，车夫倒是很高兴。 毕竟刚才夏尔说被赶出来时，他还是很忐忑的，生怕这个可怕的蓝领学徒，又会跟着自己回去。 天知道他又会惹出什么麻烦，塔利亚还有姑娘在等着自己呢。 等货物都卸完，车夫就赶着老马，拉着大篷车走了。 看那急切的模样，仿佛慢一步，就会被猛兽盯上似的。 “我们先把东西整理一下吧，接下来要在这里住上好一阵子。” 夏尔打定主意，能拖就拖，最好拖到佐拉导师回来，否则在维罗纳，他没有丝毫安全感。 被蒙在鼓里的菲达克斯，并不知道夏尔和卡拉巴赫的约定，只剩下一只手的他，还在尽心尽力地帮忙。 海诺庄园只剩下一栋能住的房子，这是领主家的主屋，虽然有些破败，好在房间还够多。 夏尔和菲达克斯在二楼选了两间还不错的，简单收拾一下，便安然入住。 当夜晚降临，两个人早早便入睡了，但是夏尔刚闭上眼睛没多久，便猛然睁开。 只见一截牵牛花的枝条，顺着窗户的缝隙钻了进来，来到自己的床边，慢慢停下。 一朵花苞缓缓从枝条里长出，然后猛然绽放，变成散发淡淡荧光的花朵。 “来大厅，我有事情和你商量。” 花朵里传来卡拉巴赫的声音，随后便迅速枯萎，枝条也缓缓向后退走，转眼从窗口消失。 “巫师都不能好好说话的么。” 夏尔吐了一句槽，但还是乖乖穿上靴子，轻轻推开门。 他和菲达克斯的房间，是相邻的，夏尔看到房门紧闭，但不确定菲达克斯是否已经睡着。 但这不重要，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不是这个前任圣骑士，能够左右的了。 他没有选择，就和自己一样。 发霉的地板，发出“吱嘎”的声响。 夏尔下了楼，只见卡拉巴赫就坐在大厅的椅子上，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在轻轻把玩。 “给你看一些东西。” 卡拉巴赫没有抬头，而是将手里的东西收起来，然后就向着门外走去。 夏尔跟在后面，他们穿过草地，径直进入到幽深的丛林当中。 白天安静的巨树，在夜晚时分，变得不安分起来。 明明没有风，但他们的枝条却在晃动，有意无意的，还在跟随两个人，微微调整姿态。 锯齿状的叶片，泛起金属光泽，看上去不像植物，反而像是一把把钢锯，轻易就能将人搅碎的那种。 与参天巨树相比，夏尔和卡拉巴赫，实在太过渺小，他们就仿佛置身于一群巨人当中，随便一脚，就可能把他们踩得稀巴烂。 沙沙沙…… 巨树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黑暗中一闪而过，夏尔警惕地抬起头，却毫无发现。 卡拉巴赫似乎已经习惯，他没有停下脚步，而是一直走，夏尔犹豫片刻，选择了跟上。 走了好一段路，他们最终在村庄的废墟前停步，只见白日里荒芜的村落，现在竟然充满了活力。 村民们出现了，他们或在聊天，或在干活，孩童在院子里嬉戏，窗口的老人，露出慈祥的目光。 “这是……” 夏尔惊呆了，那些人影有些虚幻，显然不是活人。 “不过是些过往的记忆片段，他们没有危险。” 卡拉巴赫说完话，就径直向前走去，从一个迎面走来的农夫身体里穿过，仿佛分属不同的时空，两人都没什么反应。 夏尔咽了一口唾沫，他知道，灵魂也属于巫师研究的范畴，但却是最神秘和晦涩的。 相比起那些看得见摸得着的不死族，虚幻的亡灵，其实更加危险。 不过看卡拉巴赫的样子，似乎这些亡灵不具备攻击性，于是夏尔壮着胆子，快步跟上，两人穿越村庄，从无数村民的身体里穿过，然后来到村落的另一头。 这里有一棵小树，非常不起眼，看上去和那些巨树明显不同，叶片很正常，不是那种锯齿状的，更没有金属光泽。 就在两人站定后的片刻，树皮向两边张开，一张人脸突然出现。 这是一位少女，但面容有些模糊，闭着双目，脸色肃穆。 “你又来了。” 少女张开口说话，声音透着一股生涩，有点儿像牙牙学语的孩子。 “是啊，我又来了。 怎么样，还觉得难受么。” 卡拉巴赫的表情却是变了，变得很柔和，语气，也十分亲切。 “我已经习惯了。 你不应该来的，这些树已经魔化，我无法控制它们，你有可能因此而受伤。 另外作为一个活着的人类，你应该杀死我，毕竟是我造成了这一切。 你应该为同类报仇，而不是对一只树妖，抱有关心。” 少女淡淡地说着，脸上竟然透出一股哀伤。 “不，席琳娜，那不是你的错。 我知道你有多么善良，看看这座村庄，即便已经荒废，但你依然在守护着，不是么。” 卡拉巴赫伸出手，轻轻抚摸少女的脸，而此时，少女紧闭的双眼，却是流下两行泪滴。 “但是他们已经不在了，是我害死了他们，现在我所能做的，只是在安抚他们的亡灵，这只是赎罪罢了。” 少女的声音有些哽咽，卡拉巴赫却一边摇头，一边擦拭她的泪滴。 轻声安慰。 沙沙沙…… 周围的巨树上，再度传来声响，卡拉巴赫收回手，有些愤怒地抬起头。 “该死的东西，如果你们再不离开，我就把你们全都变成焦炭。” 话音落下，只见卡拉巴赫亮出法杖，随着一道强光绽放，当即一道落雷，就劈在一旁的树上。 吱吱…… 凄惨的声音传来，一个黑影从树顶落下，夏尔定睛望去，只见那是一个类似猴子的东西。 这东西的确很像猴子，有皮毛，有尾巴，但是却生着一张人脸，看上去让人汗毛直竖。 卡拉巴赫的举动，似乎激怒了这些东西，它们在树顶聚集，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 “是魔物。” 夏尔顿时面露痛苦之色，他半跪在地上，捂住耳朵，但是那声音，却依然毫无阻挡地，闯入脑海。 让他感觉脑袋就要裂开了。 “竟然连阻断声音的术式都不会么？” 卡拉巴赫回过头，看向夏尔，脸色露出一丝鄙夷。 他不准备出手帮忙，毕竟在他看来，如果连这点儿攻击都抵御不了，那么自己这位师弟，就是一个废物。 而废物，不值得他出手，更不值得期待。 夏尔咬了咬牙，没有去管卡拉巴赫的冷言冷语，而是从怀里拿出木笛，随后吹响。 悠扬的乐曲传出，笛音迅速盖过那些东西的嘈杂，夏尔的脸色不再难看，渐渐恢复平静。 曲子很好听，但那些猴子似乎并不喜欢，他们发出更大的噪音，但是却被曲子压制，渐渐地，甚至没了声响。 不一会儿，那些猴子般的东西便宛如喝醉了酒一样，开始晃晃悠悠起来，甚至有几只，还站立不稳，从树上落下，重重摔在地上，好半天，都没站起来。 “魔笛？ 不，更像是一件有趣的法杖。” 卡拉巴赫的眉头一挑，看向夏尔的目光，带着一丝玩味。 吱吱…… 就在猴群被夏尔压制之时，突然传来极度尖锐的叫声，以至于夏尔的笛声，都仿佛被撕开一道口子，让猴群重新清醒过来。 夏尔抬起头，就见一只体型明显比其他猴子更大的东西在树上冒了出来，它用猩红的眼睛盯着夏尔，片刻后，便转过身，消失在漆黑的树影间。 与此同时，所有猴子也跟着逃走了，就连从树上落下的那几只，也是摇摇晃晃站起身，跟着远离。 “那些东西很记仇的，你以后小心点儿。” 卡拉巴赫看着猴群退去，不由得嘴角上翘，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所以就全靠师兄保护了。” 夏尔也笑了，不过眼底，闪过一丝寒芒。 “你们回去吧，不要总是招惹人面猴，它们虽然单体战斗力不高，但是数量很多。” 少女说完话，便悄悄褪去，树皮合拢，恢复到最初的模样。 卡拉巴赫想要再说什么，却是嘎巴两下嘴，终是没有说出口。 树林重新回归寂静，卡拉巴赫转过头，向着来路返回，他们再度经过村庄，那些人影，却已经消失不见。 就仿佛他们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视线所及，皆是一片荒芜和寂寥。 “师兄，那个树妖……” 当两人看到草地，即将离开树林的时候，夏尔终于开口，打破了沉默。 但是话说一半，就被卡拉巴赫狠狠瞪过来的视线打断。 “她有名字，叫做席琳娜，我允许你直呼她的名字，所以不要再树妖，树妖的叫她。 还有，你拎着那只人面猴干嘛，这种低级魔物又不能吃。” 卡拉巴赫冷冷盯着夏尔，声音带着一股怒气。 “没什么，就是想研究一下。 我的护卫腕骨废掉了，如果这东西的腕骨可以代替，那么巫体改造的材料，就算是有了。” 夏尔说完话，还把人面猴的尸体举起来，在卡拉巴赫面前晃了晃。 “拿这东西当做巫体改造的材料？ 倒是也可以。” 卡巴拉赫掐着下巴，思索片刻，点了点头。 对于菲达克斯，卡巴拉赫没有兴趣，他只是重复告诫夏尔，如果自己被人强制带离海诺庄园，那么席琳娜，他就交给夏尔来照顾。 学院的耐心似乎已经到了极限，有可能会采取强制措施。 他是高级巫师学徒不假，但蓝领之上，还有正式巫师。 何况如果学院一口气派来四五个蓝领学徒，他也同样难以抵挡，胳膊拧不过大腿，他需要早做安排。 这个愣头愣脑的小师弟，倒是个合适的人选。 “这是干嘛，托孤？” 夏尔叹了一口气，在心里腹诽着。 不过看着卡拉巴赫的背影，想到刚才他与那个树妖相处的画面，夏尔不由得想到另一个词，可能形容起来更贴切—— 魔物娘养成计划。 ------------ 第三十四章，狩猎猴王 在交代过夏尔以后，卡拉巴赫每天晚上还是会跑去见席琳娜。 但是他没有再带上夏尔，毕竟这个学弟只是一个后手，是为了应对可能发生的非常情况。 不过夏尔也没闲着，他解剖了那只人面猴，非常仔细的那种，包括骨骼，血管和脏器，甚至用作图的方式，绘制了一副简单的解剖图出来。结果发现，这种魔物的身体结构，的确和人类很相似。 至少腕骨的结构，相差不大，具备巫体改造的基本条件。 在确定这一发现后，夏尔找了一个时间，与卡拉巴赫举行了一场“正式磋商”。 菲达克斯的情况不容乐观，在圣气的作用下，他的伤势的确快速恢复，但是手腕的骨骼，却无法痊愈。 毕竟那块骨头已经彻底碎了，而且一些部分发生偏移，圣气能够恢复骨骼伤势，促进愈合，但错位和细碎的断骨，却无能为力。 原本夏尔是准备先手术的，取出碎片，然后正骨。 但如果仅是这样，菲达克斯的这只手，依然是个“残疾”，所以只能把希望，放在巫体改造上。 毕竟巫体改造手术，可以提供替换材料，让他的这只手，重新“活过来”。 因此，这场手术，一直被夏尔推迟着，作为一名出色的外科医生，他非常清楚，与其进行两次手术，还不如开一次刀就把问题彻底解决。 当然，因为这个原因，菲达克斯可能需要多难受几天。 “如果是移植一块腕骨，那么没什么难度，但是要考虑到他的相性，是否合适。 巫体改造不是随便移植一个魔物器官就行的，需要进行相性比对，否则和谋杀没有区别。 另外我也准备进行一些尝试，那就是移入魔植，所以这场巫体改造，我们不妨换个思路。” 对于菲达克斯的巫体改造，卡拉巴赫也是“有份”的，他也把自己的目的说了出来，那就是在人体内，植入植物性魔物。 “相性问题的确需要谨慎对待，我们可以先做匹配实验，如果通过，自然没问题，但如果不匹配，就只能作罢。” 夏尔不想杀了菲达克斯，人面猴暂且不说，植物类魔物的人体移植，在巫体改造中，却是不多见。 当然，成功的案例也有，传闻赫尔墨巫师学院里的某位导师，就是进行的植物系魔物器官移植。 这种移植的风险性更高，夏尔没有把握，所以说话很保守。 “那就看看吧，但是话先说在前头，如果他不同意，不配合，或者不匹配，你们就必须做好随时滚蛋的准备。 另外席琳娜的事情，你需要保密，如果她出了什么事，不管是不是与你有关，我都会把你的脑袋拧下来。 记住，这不是威胁，而是警告。” 卡拉巴赫非常严肃的说着，巫师很现实，如果自己的试验方无法配合，那么就代表着，存在没有意义。 留下来只会成为负担和变数，自己必然要下逐客令。 “我都清楚的，放心好了。” 夏尔点点头，明白对方的意思，毕竟能够留下来，两个人是有约定的。 卡拉巴赫的反应，并不出乎意料。 于是两个人在达成一致后，便把事情定了下来。 菲达克斯并不清楚一切，他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接受了这两个巫师学徒为他进行的相性匹配测试。 测试非常简单，先是基本的身体检查，然后在皮肤上切开一个口子，将准备进行巫体改造的材料，进行移入。 有点儿类似现代医学的试敏。 结果还算不错，菲达克斯并没有出现严重的排斥反应，这给了两人信心，他们开始着手准备了。 “巫体改造的材料，最好是活体，所以我们需要狩猎。 考虑到各方面因素，人面猴的猴王，是最好的对象。 但这需要我们通力合作，所以我想知道，你擅长什么巫术。” 卡拉巴赫用非常认真的语气说着，但是夏尔感觉，这家伙多多少少，夹带了一点儿“私货”。 魔物潮退去，但是并非所有魔物都离开了。 比如人面猴，这种低等魔物并没有走掉，它们选择留下，栖息在魔化的巨树丛林。 魔化让普通生物难以在那里生存，所以人面猴成了巨树丛林的主宰，卡拉巴赫非常讨厌这些东西，因为它们会威胁席琳娜的安全。 那个同情人类的树妖，变得越来越虚弱，而魔物又有猎食其他魔物，壮大自己的习性。 如果某一天，席琳娜的力量无法再对那些东西起到威慑作用，她恐怕会遭到猴群的围攻。 所以卡拉巴赫一直想要狩猎那些猴子，至少除掉猴王，把威胁降到最低。 但人面猴并不容易对付，它们单体战斗能力不强，除了发出噪音的精神攻击外，就只能依靠锋利的爪子，去撕开皮肉。 然而就是因为足够弱，它们不仅懂得了群体行动，更是十分警觉。 白天光线充足，它们就隐蔽在树上，绝不会轻易出现，哪怕出现弱小的猎物。 只有等到夜间，它们才会冒出头来，在树林乱窜，猎杀所有没有离开林子的活物。 就因为这样，卡拉巴赫才始终无法消灭它们，虽然偶有斩获，但相比庞大的猴群数量，那点战果，并不算什么。 夏尔上一次的表现，倒是给他带来一丝希望，这个学弟虽然还很稚嫩，但是掌握的巫术，似乎对人面猴，有一些克制。 “我还没有系统学习巫术，能用来战斗的，只有这个东西。” 夏尔并不打算亮出底牌，所以只好拿出木笛，表示自己上次已经尽了全力。 “只靠这个东西？ 既然如此，那你就负责在猴群发动尖叫攻击的时候，进行压制吧，猴王我会来处理。” 见到夏尔如此模样，卡拉巴赫不由得摇摇头，不过他的眼神，带着一丝狐疑。 巫师不会轻易亮出底牌，这一点他很清楚，他也没指望，这个师弟会对自己毫无保留。 但是如果只出这一点力的话，卡拉巴赫觉得事情很难进行，至少狩猎猴王，不会如想象中那般容易。 犹豫了片刻，卡拉巴赫还是和夏尔，商量了一下战术，他们会在晚上行动，而夏尔，将会充当“诱饵”的角色。 虽然有些不满意，但夏尔还是答应了。 毕竟自己没有体现出足够的“价值”，只能牺牲一下，以身诱猴。 “我需要装备，比如长矛和盾牌，你这里有么。” 然而就在两人约定好行动时间后，夏尔突然开口提了新的要求。 “你要那东西干嘛？” 卡拉巴赫皱起眉头，他感到不解，作为巫师，不是应该拿着法杖战斗才对么。 “我喜欢使用这些武器对抗魔物，何况我觉得，相比起巫术，这种近身战斗，效率更高。” 夏尔耸了耸肩膀，这一次他的确不需要充当主力，但是作为诱饵，有这些装备，可以给他带来一些信心。 也增加一丝安全感。 “好吧，地下室里有以前领主留下的破铜烂铁，你自己找一找，想拿什么都可以，别耽误事情就行。” 卡拉巴赫不愿意浪费脑细胞，去揣摩这个奇怪师弟的脑回路，他只是简单说了一句，便起身离开。 现在已经入夜，他还要去找席琳娜，陪她聊聊天，毕竟明天，他们就要行动了。 夏尔目送卡拉巴赫离开，随后自顾自的前往地下室，毕竟他住在这里已经几天了，房子的结构，早就烂熟于心。 作为领主，地下室一般都是重中之重，有钱人都喜欢把好东西埋起来。 古今中外，哪里的有钱人都一样。 然而这间大宅有些特别，魔物肆虐后，这里的地下室，就被扫荡无数次了，值钱的玩意早就被拿走。 而且严重缺乏维护，导致地下室里满是积水，夏尔伸脚试了试，发现已经没过了膝盖。 夏尔：…… 金属制品最怕这个，难怪卡拉巴赫说是“废铜烂铁”，夏尔转了一圈，发现这里仅存的几把兵器，早就锈迹斑斑，稍稍用力，就能捏个窟窿出来。 感叹一会儿，夏尔只能在废品里面挑些能用的，找了一根生锈不算太严重的长矛，又发现一面长满了青苔的木制圆盾。 好吧，这就是他对抗人面猴的武器和防具了。 心里莫名感觉有点儿不安。 接下来的一天，夏尔一直在调整状态，人面猴对他而言，是个挑战，毕竟数量在那里摆着，一拥而上，他对付起来可不轻松。 至于那位师兄，夏尔不指望对方能在关键时刻出手救命。 凡事还是多小心为好。 到了约定的时间，两人一起出发了。 他们在树林边缘停下，卡拉巴赫先是观察了一阵，他的双眼再度变成那种漆黑的巨大眼瞳状，似乎这样，可以让他的视觉，变得不同寻常。 “人面猴应该在林子深处，你先走，我们保持一段距离，毕竟我杀了不少猴子，他们对我比较忌惮。” 回过头，卡拉巴赫对夏尔说道，随后示意让夏尔先走。 夏尔没有说什么，这都是商量好的，他充当诱饵，引出猴王，然后卡拉巴赫负责绝杀。 举起盾牌，提着长矛，摆出一个防御姿势，夏尔向树林里面走去。 参天巨树的枝叶，极为繁茂。 遮天蔽日下，就连星空，都看不清楚。 夏尔很小心，每一步都是谨慎又谨慎，听卡拉巴赫说，人面猴喜欢偷袭，它们会突然从树上落下，然后狠狠撕下你的一块皮肉。 所以树上的动静，需要尤为警惕。 沙沙沙…… 就在夏尔进入密林一刻钟后，树上便有东西快速跑过，他紧张的抬头望去，结果除了摇曳的枝条，就什么都没看到。 但是他很清楚，那是人面猴，因为这片树林，除了那些魔物，就再没有其他东西存在了。 夏尔深吸一口气，他继续向前走，随着越来越深入，树上的声音，也越来越多，越来越吵闹。 人面猴很谨慎，它们在树上的速度极快，擅长隐蔽，但当聚集到一定数量后，就不一样了。 见到一大群同伴，它们的胆子就大了起来，嚎叫声不绝于耳，也不再隐藏自己的身形，站在树枝上，对着下面的敌人，开始嚎叫。 就在夏尔被一大群猴子吸引注意力的时候，突然身后的草丛传来声响，他警兆突生，当即在转身的同时，举起了盾牌。 砰！ 果然一只人面猴冲了出来，重重撞在盾牌上，锋利的爪子在盾牌上留下一道痕迹。 这一下力量不小，好在盾牌上长满了青苔，足够的湿滑，否则夏尔都怀疑，那东西能把这面木盾给撕碎了。 偷袭没有奏效，但进攻的号角已经吹响，人面猴蜂拥而至，夏尔高接抵挡，且战且退，场面好不狼狈。 咔嚓！ 长矛被几只猴子抓住，双方角力之下，早已腐朽的枪杆不堪重负，竟然被生生折断。 没了武器，夏尔只能用盾牌挡来挡去，最后被逼到一处巨树之下，被猴群包围。 发现没有退路后，夏尔只得拿出木笛，随着轻轻吹响，猴子们的攻势为之一缓。 吱吱吱…… 人面猴开始发出嘶吼，想用噪音来对抗夏尔的笛声，但它们并非以此见长，很快，声音就低了下去，开始浑浑噩噩，仿佛一群醉鬼。 吱吱…… 就在夏尔取得压制性的局面时，一声更加强烈的嘶吼声传来，夏尔抬起头，只见一头明显比其他人面猴大许多的家伙，突然从树上落下。 举起盾牌，夏尔奋力抵挡，但是这东西的个头和自己差不多，冲击力加上锋利的爪子，直接将盾牌砸个稀巴烂。 夏尔感觉手臂一痛，快步挪开身子后，发现小臂留下一道伤口。 很长，但不算深，流了不少血，滴滴答答，滑落到地上。 “师兄，你再不出来，我就要逃了。” 夏尔对着身后的黑暗吼了一声，既然猴王出现了，那么也该卡拉巴赫出场了。 看到夏尔的样子，猴王也警惕起来，它看向那片树丛，龇牙咧嘴，表现出一副攻击态势。 然而等了好半天，都没有任何动静传出，夏尔不由得皱起眉头。 这和说好的可不一样，对方竟然没有按照计划出现。 吱吱…… 见那片林子没有动静，猴王开始变得暴躁，他觉得自己被愚弄了，根本就没有什么埋伏。 “该死的。” 夏尔突然觉得好委屈，自己显然被出卖了，现在完全被猴王盯上，其他猴子也在这个时候，陆陆续续，从四面八方将自己包围。 想要再突围，几乎不可能。 深吸一口气，夏尔暗暗记下了这笔账，他已经没有选择，只能硬着头皮，和这些人面猴斗上一斗了。 既然没有退路，那就唯有一战。 ------------ 第三十五章，守约 木笛的声音，在林间回响。 夏尔却在心里骂娘，他被摆了一道，身陷重围，面对人面猴的猴王，只能用唯一的武器抗衡。 一根可以自动释放巫术的木笛 笛声可以产生幻象，这是一种精神攻击。 围攻夏尔的人面猴，大多都被这种笛声迷惑，它们宛如酒醉一般，在树上和林间，悠悠晃晃。 老实说，木笛和海妖的特性很搭配，毕竟海妖本就以迷惑见长，而木笛将这种特性，进一步扩大。 但问题是，夏尔无法采取攻击举动，他只能让这些人面猴丧失攻击能力，而自己，也同样无法消灭它们。 最关键的，这种笛声，对猴王的效果十分有限。 人面猴的猴王，精神抗性非常强。 笛声对它的作用有限，所以可以让它保持清醒，不断靠近夏尔。 嘴里还时不时发出嘶吼，不断尝试打破笛声带来的干扰。 夏尔拼尽全力，但也只能做到限制它的行动，不至于快速接近自己。 以至于边走边退，尽力向着树林外而走去。 “干的不错么，竟然能做到这一步。” 就在夏尔即将离开巨树丛林，返回安全的草地时，卡拉巴赫拎着一个大麻袋，出现在不远处。 夏尔用愤怒的眼神看向他，如果不是要维持笛音，干扰猴王，他真想破口大骂，把对方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一个遍。 自己几乎陷入绝境，结果这位师兄，压根没按照计划好的来，差点儿害死了“诱饵”。 举起法杖，卡拉巴赫开始了吟唱，这是夏尔第一次见他念出咒语，不由得仔细观察起来。 法杖绽放出魔法的光辉，随后暗元素开始聚集，它们相互摩擦，产生了极小的闪电，随后一道魔法阵渐渐形成，这些暗元素被不断吸入。 这是一个夏尔从来没见过的巫术，明明是暗元素汇聚的魔法阵，却能产生闪电，只见卡拉巴赫面色变得狠厉，猛地向前一指，魔法阵当即发出巨响，一道并不明亮的闪电，冲向了猴王。 猴王感觉到了危机，它想逃，但夏尔的笛声一直在死死干扰，它的思想变得混乱，视线变得模糊，以至于明明知道危险即将到来，却在挣扎了许久后，也没能挣脱这道束缚。 轰! 巨大的轰鸣声响起，猴王被这道奇怪的闪电击中，它直挺挺的倒下，身上不断窜出电弧，抽搐许久，终是站不起来。 夏尔停下了笛声，他快步跑过去，发现遭到如此强横一击的猴王，竟然没有死去，胸口一起一伏，显然还有呼吸。 只不过，猴王的眼神变得呆滞，也不知道是伤到了脑子，还是另有原因，总之，基本丧失了抵抗能力。 “你到底怎么回事，知不知道，我差点死掉。” 夏尔见猴王已经没了威胁，剩下的人面猴也没有追到这里，当即转头看向卡拉巴赫，愤怒的质问起来。 “我去找点儿好东西。 看吧，的确出了一点点小意外，不过猴王是我出手干掉的，你也好好的，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所以，依然可以视为我守约了。” 卡拉巴赫并没有感到内疚，他拿着麻袋，向大屋的方向走去，猴王那边，他只是冷冷瞥了一眼，就再无反应。 “连搭把手都不肯么？” 夏尔有些气闷，对方并没有做错事的觉悟，转头再看了看倒在地上的猴王，一股无名火在心中升腾。 暗自咒骂了一会儿，夏尔决定不再纠结。 毕竟事已至此，不跑他都跑了，骂也骂不赢，打也打不过，还是先把这家伙弄回去再说吧。 猴王就像一只放大版的人面猴，浑身都是绒毛，身型和自己差不多，但体重却是自己的近一倍。 与其说是猴子，还不如称之为猩猩更合适一些。 无奈之下，夏尔只得自己将这个魔物拖回了大屋，好在他经常锻炼，巫体改造后，力量也远超常人，所以还不算费力。 刚进大屋，就见卡拉巴赫坐在沙发上，一个劲在从麻袋里，往外掏东西。 那是一堆像是果实的玩意，大小和椰子差不多，翠绿色的外皮，有着复杂的纹路，隐隐还能感觉到有魔力波动。 “这是什么。” 将猴王扔到一边，夏尔对着卡拉巴赫问道，他不明白，这位师兄不管自己，跑去找这些果子，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是那些魔化巨树结出的果实，可以用来制作药水，补充魔力。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些果子里，有可能出现特殊品种。 而我要做的实验，就是将那个特殊的东西，移植进入人体，这样可以…… 哦，找到了。” 卡拉巴赫正说着话，突然仿佛发现了什么，小心的伸出手，将一颗果子，拿了出来。 这颗果实与其他的果子不同，外皮是黑褐色的，而且魔力波动更为剧烈。 “这种果子，应该有人面猴在看守吧。” 夏尔没去管那个果子为什么特殊，而是面色冷峻的说道，仿佛意识到了什么。 “是的，人面猴的猴王，一直在等这颗果子成熟。 知道么，魔化的树木都拥有未知的发展发向，它们的果实，就是这种未知的延续。 比如这个果实，明显与其他的不同，这可能意味着，当它生根发芽以后，可以获得有别于同类的特性。 而我要做的，就是将这种特性，与人体结合起来。” 卡拉巴赫点点头，他赞赏夏尔的聪慧，很多事情，几乎一点就透，甚至通过蛛丝马迹，就能猜到许多事情。 “生根发芽？ 知不知道，菲达克斯只是普通人，你这样做，等于杀了他。” 夏尔突然感到愤怒，他和菲达克斯算不上朋友，但也不希望，他被“寄生”。 植物系魔物之所以很少移植给人体，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寄生属性，会吞噬掉宿主，或是精神，或是肉体。 菲达克斯没有魔力，根本无法承受魔化植物的侵蚀，这样的巫体改造，无疑会要了他的命。 “不，我并不准备把他当做养分去栽树，恰恰相反，我认为他将会从这颗果实里受益。 我还没疯，不可能把这个东西简简单单就移植进入到人体，我会处理的，放心好了。” 找到需要的东西，卡拉巴赫也不再停留，他把其他的果实都放入麻袋，拿起那枚黑褐色的，就径直出了门。 “这个家伙，到底对席琳娜觊觎什么？” 经过简单的推断，夏尔立刻意识到，卡拉巴赫之所以坚持要进行植物移植的巫体改造试验，十有八九，和席琳娜有关。 席琳娜是一只树妖，无法自己移动，至少以她现在的能力，无法做到这一点。 卡拉巴赫要将魔化植物移入人体，而那些巨树，明显是因为席琳娜的关系，才导致变异的。 说两者没关系，夏尔怎么都无法相信，毕竟卡拉巴赫对席琳娜的痴迷，已经到了病态的地步。 虽然感觉有些不安，但夏尔并没有过多去追究，他只能看看，看看卡拉巴赫到底要做些什么。 先不去管那位师兄，夏尔的注意力重新放在猴王身上，只见这个丑陋的东西，此时依然“死不瞑目”，眼神呆滞，仿佛得了痴呆一样。 夏尔找来绳子，将其捆绑好，虽然心里清楚这种普通草绳，对这个等级的魔物无用，但夏尔还是捆得很认真。 至少从心理层面，这可以给他带来一丝安全感。 毕竟他可不想和这东西再战斗了，特别是在大宅里，这种相对狭小和封闭的环境下。 经过这样一个热闹的夜晚，夏尔也累了，他回到房间休息，但却怎么也睡不着。 卡拉巴赫不是一个靠谱的人，这一点从这次合作狩猎上就能看出来，菲达克斯的巫体改造手术很可能蕴含不确定的风险，甚至在许多事情上，卡拉巴赫都在有意隐藏。 问题的关键，是菲达克斯不知情，夏尔辗转反侧一整夜，待到第二天清晨，他觉得必须和那个前任圣骑士摊牌。 简单的吃过早饭，夏尔就拉着菲达克斯出了门，他们在草地的边缘坐下，面对树林，开始了一次轻松，但十分严肃的交谈。 “你的巫体改造手术，卡拉巴赫也会参与，而且这场手术，将会给你移植两样材料。 一个是由我主持，更换你的腕骨，材料来自人面猴，一种低级魔物。 这个风险不算很大，你的匹配度还不错，理论上不存在危险，一切都在可控范围内。 问题是另一个，是由卡拉巴赫来主持，他要移植给你的，是一种来自魔化植物的果实。 具体怎么回事，包括操作流程，移植物特征，我都不是很清楚，但从巫体改造的角度来看，魔化植物的移植，不是没有成功的先例，然而风险实在太高了。” 夏尔用坦诚的语气说着，听上去像是手术前，主刀医生在和患者家属沟通，把一切可能的风险全都抛出来，只陈述事实，不替任何人做决定。 “魔化植物，为什么是这个？ 腕骨的事情我可以理解，但是卡拉巴赫到底要干嘛？” 菲达克斯露出惊讶的神情，他不清楚，为什么卡拉巴赫要掺一脚，而且移植魔化植物，在他看来根本没有必要。 “这是我们留下来的条件，很抱歉，之前对你隐瞒了。 不过我也是才知道，之前他并没有和我说明，直至昨天晚上，他拿回一个大麻袋，里面都是魔化植物的果实。 当然，那些果实不可能直接移植入你的身体，卡拉巴赫会先做处理，不过危险性依然很大，毕竟植物就是植物，与我们有很大不同。 昨天我和他稍微聊了一下，他表示如果你不接受，那么我们就必须离开这里。 老实说，这不符合我们的利益，毕竟外面对我们而言，还有些危险。 另外，他表示魔化植物的移植，会让你变得强大，按照我的估算，也的确这样。 你不是巫师，但巫体改造并非只针对巫师，如果你能聚拢魔力，那么战斗能力，将会增加很多，战斗方式也会变得多种多样。 如何选择，都在你自己，我完全尊重。 如果你愿意留下，我会全力保护你的安全，包括手术中和手术后。 如果你要走，那么我会和你一起，而且在合适的条件下，会帮你完成腕骨的移植手术。” 夏尔说得很缓慢，这样菲达克斯可以听清楚每一个字，一切的决定权都在这位前圣骑士手中，而事实上，听到有可能获得更强大的力量时，他陷入深深的沉默。 他需要力量，因为他要报仇，一切都要凭借实力。 但风险很高，他在维罗纳待了那么多年，对于巫体改造的传言，听过太多太多。 那是一步登天的机会，但也可能从空中坠落，巫师们对这种改造手术趋之若鹜，但普通人，又何尝不是。 菲达克斯知道，他的天赋，在圣骑士中并不出众，虽然拥有将圣光附加在铠甲和武器上的能力，但也仅此而已，要知道光明神殿的很多圣骑士，拥有比自己强大许多的能力。 整体来说，他不算圣骑士中最弱的，但也只能排在中下游，而且大部分，还是靠积累出的丰富战斗经验。 而非天赋。 是的，他没天赋，能够成为圣骑士，在他看来，都是一种侥幸。 他很努力，但天赋这种东西，靠努力是没办法弥补的，所以他要变强，就只能依靠其他办法。 巫体改造是个非常不错的选择，在圣骑士中，其实有些人，也会接受这种改造。 即便光明神殿明确规定，神殿的骑士不允许接受任何巫术，但还是有很多人，甘愿承担风险。 毕竟诱惑太大了，对于没有天赋的人来说，这或许是他们翻身的唯一希望。 “我同意接受手术。” 经过许久的思想斗争，菲达克斯用仅剩的右拳，用力挥了挥。 “好吧，既然你已经下了决定，我就不再说什么了。 我唯一能告诉你的，或者说是能够保证的，那就是我会尽力，尽全力。” 夏尔拍了拍菲达克斯的肩膀，随后起身走掉。 他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义务，剩下的，就不是他能决定的了。 这边菲达克斯已经答应接受这场前途未卜的巫体改造手术，而另一边，卡拉巴赫也在做着自己的准备。 他利用巫术，将那枚果实以特殊的方式剥开，取出里面的果核，然后浸泡在制作好的药水中。 这是一枚奇特的果核，果实如同一颗椰子，但这枚果核，却仅有桃核大小。 虽然小，但“浓缩的都是精华”。 果核呈现一种亮金色，上面有凹凸不平的纹路，在夜晚，它甚至还会散发出淡淡的光芒，显得很是神奇。 夏尔在第一次见到这枚果核时，也是露出惊异之色。 但还不等他发问，就见卡拉巴赫皱着眉头，似乎对这种状态依然不满意。 “按照预估，这个果核，应该可以改变形状的。” 卡拉巴赫嘀嘀咕咕的说着，夏尔听了，不由得开始好奇。 “你到底准备把这东西移植到哪里？” 夏尔想不出，人体有什么部位，可以放下这个东西。 “脊椎骨，这里。” 卡拉巴赫没有看夏尔，而是随手比划了一下，夏尔看到他指出的位置后，不由得露出震惊的神情。 那是尾骨的位置。 ------------ 第三十六章，圣骑士的巫体改造 “能不能换个部位，那里太危险了，成功率太低。” 夏尔知道尾骨手术的难度，那里虽然不是神经中枢，但距离脊椎太近了，如果出现问题，很有可能让菲达克斯直接瘫痪。 “不，那里是最合适的部位。 我会使用巫术将果核的形状与那里匹配，不会有太大问题的。” 对于菲达克斯是否会瘫痪，卡巴拉赫显然是不关心的，在他看来，那个位置是最适合魔化植物移植的，或许和脊椎的形状有关。 在这位紫领学徒看来，脊椎就像一棵大树，而种子从最下面发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没什么科学依据，只是一种感觉。他把人体想象成大树，事实就是这么荒诞。 但夏尔不是一个迷信的人，他完全从科学角度去看待这个问题，尾骨的结构不复杂，在现代医学条件下，处理尾骨骨折之类的手术，甚至都算不上大手术。 然而这里没有现代医学的条件，巫体改造说穿了，是和巫术这种完全“伪科学”的东西息息相关。 他认为这个手术的成功率不高，而且一旦无法贴合原本的尾骨形状，那么菲达克斯的下肢和腰部活动，将会受到非常大的影响。 总之，夏尔希望换一个部位，但卡巴拉赫坚持己见，两人从探讨，到争执，最后干脆恶语相向。 “如果你真的坚持，那么我也没办法。 我刚刚和他谈过，他接受这场巫体改造，但我也发誓，会尽量护他周全。 所以要我配合，需要满足两个条件。 第一个条件，这个手术必须在腕骨手术之后，而且需要恢复良好才行。 第二个条件，我来主刀，你只管把那该死的果核塑型，完全贴合尾骨的形状。 如果你不能满足以上任意一个条件，那么我只好带着他离开。” 夏尔的态度很强硬，他要争取到最大的主动，毕竟相比卡巴拉赫，他更信任自己的技术。 “你来主刀？” 卡巴拉赫对夏尔的“勇敢”，有一丝意外，毕竟在他的认知里，一个紫领学徒的开刀技术，怎么也比一个蓝领学徒要高很多。 但是转念一想，这场巫体改造的难度不小。 一方面想要把一块完整的尾骨取出来并不容易，毕竟他也是深知人体构造的，尾骨那里非常复杂，对技术要求很高。 另一方面，他还要使用巫术，引导果核变形，并确保在手术期间的所有巫术施展。 一心多用，即便他对自己的魔力很有信心，但也会很辛苦。 如果这个师弟，能够担负起手术主刀的责任，那么无疑自己这边，会轻松很多。 思考片刻，在经过一番权衡后，卡巴拉赫同意了。 但他同时表示，如果夏尔的技术无法让他感到满意，导致手术出现问题或无法进行下去，那么他当场就会把夏尔轰出去。 两个人聊得并不开心，所以在勉强达成一致后，便直接散了。 巫体改造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需要的准备工作很多。 所以接下来的几天，卡巴拉赫和夏尔，都在为手术做着准备。 然而当夏尔发现，这里有完备的手术工具，以及卡巴拉赫早就准备好一间符合巫体改造条件的房间后。 他忽然觉得，自己这位师兄恐怕早有预谋。 他应该很早之前，就想要做一场这样的巫体改造试验了，自己只是正好撞上来，一切显得极为巧合。 不过这没什么关系，反而因为早有准备，省去了许多麻烦。 就这样，没过几天，在做好准备以后，菲达克斯就躺到早已准备好的床上。 在卡巴拉赫的引导下，菲达克斯喝下特制的药水，仅仅又聊了几句话，他便陷入昏迷。 “这药水是怎么调配的。” 夏尔对卡巴拉赫的药水效果感到震惊，他试着拍了拍菲达克斯的脸蛋，结果这位前任圣骑士毫无反应，夏尔不禁感叹，这效果完全不逊色现代医学条件下的麻醉剂了。 所以对配方开始感兴趣起来。 “独家秘制，不要纠结这个了，快点儿手术吧。” 卡巴拉赫对夏尔的反应很满意，事实上，相比巫体改造，他在药剂学上的建树，要高许多。 见卡巴拉赫没有多聊的意思，夏尔便将注意力放回手术中，他一边拿起手术刀，一边查看菲达克斯红肿变形的手腕，微微皱眉。 第一场手术相对简单，作为主刀医生，他只需要切开手腕，然后取出碎骨，接着将整块腕骨取出，最后再清创，然后就可以移植了。 瞥了一眼玻璃器皿中的红褐色骨头，夏尔深吸一口气，那是人面猴王的左手腕骨，昨天夏尔亲自开刀取出来的。 “也不知道能不能合适，毕竟连X光都没有。” 这种骨骼替换，前置条件非常多，夏尔连两者腕骨的形状大小是否匹配都不知道，所以手术充满很多运气成分。 但不管怎样，至少取出碎骨是必须要做的，于是夏尔集中精神，开始了自己的操作。 仅仅是切开皮肉，就让卡巴拉赫眼前一亮，夏尔的动作非常娴熟，娴熟得就像吃饭一样。 他看向夏尔的眼神充满迷惑，毕竟能做到这种程度，定然是靠大量实际操作累积起来的。 他一个蓝领学徒，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 尽管卡巴拉赫有一肚子疑惑，但他并没有开口，而是静静在一旁看着，分析和学习夏尔的手法。 是的，他堂堂紫领学徒，正在学习一位蓝领学徒的手术技巧。 但夏尔的操作，也值得他这样做。 很快，菲达克斯的腕部完全被打开，在仔细查看里面的情况后，夏尔皱起了眉头。 他实在想不明白，菲达克斯是如何忍受这么长日子的。 当日的斧击，造成的破坏，比夏尔预估的要更大。 整个腕骨断成两截，尖锐的骨头边缘，刺破了血肉，引起一定程度的内出血。 而且细小的碎片也很多，仅肉眼可见的，就足有七八块，夏尔只能先把能看清楚的清理掉，然后用消毒药水，进行冲洗。 接着检查连接部位的其他骨头，包括血管，神经系统和手筋，当发现没有其他问题后，夏尔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就是重头戏了，夏尔将人面猴王的腕骨进行了移植，甚至包括一些软组织，也一并作为填充物。移植了过来。 “人面猴王的骨头，稍微大了一点。” 夏尔发现了问题，人面猴王的腕骨比菲达克斯的要大上一点点，而且能够掂量出，重量也比人类的腕骨，要略重。 这说明人面猴的力气，比人类大得多，它们的手腕骨密度更高，也更厚，明显是为了承受力量而演化的。 略有差异，但这难不倒夏尔，只见他将那块腕骨重新拿了出来，然后利用一旁的打磨工具，开始了一番神操作。 想要让这个手腕不至于让身体太排斥，夏尔至少需要把型号匹配上。 于是一番打磨过后，这个腕骨终于能够扣上了，随着软组织填充，夏尔在忙完后，满意的点点头。 在这个世界，不依靠巫术的话，能做到这一步，已经是极致了。 随着夏尔完成最后的缝合，卡巴拉赫满意的点点头，他现在不再轻视自己这位“师弟”了，单就巫体改造来说，他甚至不认为自己的其他师兄，会比这位师弟更出色。 “不出意外的话，一个钟头后，他就能醒了。 观察几天，如果没什么问题，我们就进行下一项改造。” 卡巴拉赫说完话，鼓励般的拍了拍夏尔肩膀。 这是他第一次表现出对夏尔的亲近和认可，毕竟这位师弟，在这场手术中的表现，值得他这样做。 “好的，我会留在他身边观察。” 夏尔倒是没有太多反应，而是点点头，目送这位师兄离开。 没多久，菲达克斯醒了，夏尔立刻上前询问，在得知没有什么强烈的排斥反应感觉后，便让他继续休息。 自己则是拿起一本书，细细看了起来。 菲达克斯的确需要观察，巫体改造有可能导致魔力暴动，虽然因为人面猴的魔力较低，这种可能性不大，但一切还是小心为妙。 随着时间推移，菲达克斯的确感觉自己的左手腕，有魔化迹象。 但这种情况是正常的，菲达克斯并没有感觉慌张，反而在轻轻运转手腕时，露出欣喜之色。 虽然伤口还有血迹，并没有愈合，但是明显活动比之前灵活了许多。 之后两个人形影不离，夏尔会抽出时间，偷偷给菲达克斯用圣气治疗，而菲达克斯也尽可能去适应“新物件”，包括不断汇聚的魔力。 “我的左手已经无法使用圣光，好在我之前也不怎么用左手，影响比预估要小很多。” 随着手腕伤口愈合，菲达克斯一边活动，一边和夏尔说着。 “看来巫术和光明神殿的神迹，并不能同时产生作用。 不过这没关系，反正你的右手，依然可以赋予武器和铠甲圣光，对战斗影响不大。 另外等一切结束，你可以接受一个测试，或许你会具备成为一名巫师的条件。” 夏尔点了点头，巫术和光明神殿属于两个“体系”，在接受巫体改造后，不能使用圣光都是意料之内的事情。 不过话说回来，自己既能使用圣气，又能使用巫术，是不是属于卡BUG了，等于钻了某些漏洞。 他的系统理论学习还没有完成，所以如此深奥的东西，夏尔在脑海中只是开了个头，便迅速抹去。 否则会头疼很久。 这场腕部的巫体改造，只是走完了第一步，真正的考验，其实是尾骨的那场手术。 随着菲达克斯的恢复，卡巴拉赫已经等不及了，他催促很多次，夏尔实在是烦了，感觉这一关终究是要过的，只得通知菲达克斯，准备进行二次改造手术。 “这次手术有一些危险，但不管怎样，我都会尽力。” 在菲达克斯喝下药水前，夏尔认真的说道，他是在给菲达克斯鼓励，同时，也在给自己鼓励。 “我相信你。” 菲达克斯认真的给予肯定，随后仰起头，将药水一饮而尽。 “我们可以开始了。” 将昏迷的菲达克斯翻个面，卡巴拉赫示意夏尔可以手术了，他已经做好准备，只见那颗变异的果核，泡在药水里，外形似乎变得很柔软。 深吸一口气，夏尔没有说话，默默拿起手术刀，看着已经标记好的部位，集中全部注意力。 刀子割破皮肤，毛细血管破裂，鲜血止不住的流下，顺着引血槽，滴滴答答，掉落在下面的玻璃容器内。 卡巴拉赫开始施展巫术，随着一道独特的光芒绽放，血管仿佛被堵住，渐渐地，流血停止了。 夏尔对这一切习以为常，他将口子扩大到可以操作的程度，然后锁定那枚完好的尾骨。 尾骨没有神经，相比上面的脊椎骨，手术难度要小许多。 但受困于这个世界的手术条件，夏尔无法做到太过精细的操作，他只能尽量将创口做到尽可能的最小，然后用小锤子，一点一点，将尾骨敲裂。 这需要丰富的经验和娴熟的技巧，夏尔足足用了近半个钟头，才把尾骨弄下来。 卡巴拉赫接过这块尾骨，然后重新拼装，将其恢复成完整形态。 “有点麻烦，似乎比预想的要小一些。” 皱起眉头，卡巴拉赫似乎感觉有一丝棘手，他清楚人类尾骨的形状，毕竟作为巫师，人体结构和解剖学，是必备功课。 但是这一次，他明显有些失算，果核可以改变形状，但无法改变大小。 “你可以略微增加尾椎的长度和宽度。” 夏尔给出意见，作为外科医生，他对人体骨骼的熟悉程度要比卡巴拉赫更高，知道如何操作，可以把影响降到最低。 “我试一试。” 卡巴拉赫点点头，只见他拿出果核，然后默念咒语，在魔法阵的作用下，果核开始按照他的设想，慢慢变化。 “多了两截尾椎么？” 夏尔皱起眉头，他看着那枚果核，仿佛橡皮泥一样变化着，只不过相比菲达克斯的四块尾椎，果核则是变成了六块，而且也稍宽一些。 但依靠目测，夏尔认为，这个大小，还在可以承受的范围内。 “可以装上去么？” 卡巴拉赫有些不确定，他虽然参加过几次巫体改造手术，但并不以此见长。 至少和夏尔比，还有很大差距。 “试一试吧。” 夏尔也不敢打包票，只能尽力去操作，先用镊子把果实放入指定位置，接着涂上粘合材料，然后用小锤子轻轻敲打。 果核的坚硬度明显比骨骼要低一些，但随着卡巴拉赫用巫术辅助，果实的坚硬度在不断上升。 一切进行的很顺利，当夏尔擦去额头的汗水时，菲达克斯的新尾骨，已经完成了。 但是不等他高兴，就见菲达克斯突然开始抽搐起来，果核上的纹路开始改变，绿色的细线从里面冒出，沿着脊椎，不断向上缠绕。 “不好，果核里面的魔力，开始侵蚀了。” 夏尔惊叫一声，显得有些手足无措，毕竟他拿手术刀可以，但是眼前的情况，已经超出外科医生的职业范畴了。 “这都是预料之中的，知道那些巨树为什么会长那么高大么？因为每一棵树下面，都埋着一具尸体。 换言之，那些巨树，就是靠人体，生根发芽的。” 卡巴拉赫嘴角上翘，似乎这一切，都在他的计划内。 “你欺骗我。” 夏尔听了，当即怒不可遏，他感到自己被欺骗了，甚至被利用了。 “不，我并没有欺骗你，果核的确会提升他的能力，按照我的预估，他甚至有可能直接达到红领学徒的魔力强度。 但前提是，他能挺过来。 知道我为什么选择他么？就是因为他是圣骑士，他的身体强度和意志力，似乎可以承受这种魔力侵蚀。 如果他能挺过来，那么这枚果核，将成为他的力量源泉。 如果他挺不过来，那么他就会成为一棵魔化巨树的养分。” 卡巴拉赫耸耸肩膀，用毫无感情的语气说着。 “但你事先没有讲清楚，这依然是欺骗。” 夏尔有些急了，他能看到，菲达克斯抽搐的更厉害了，而且皮肤下的脊椎也在慢慢变绿，颜色越来越深，更是已经蔓延到接近颈椎的位置了。 “获得力量，都要承受风险的。 你获得海妖的力量，不也是付出了许多。 一切都是等价的，巫体改造不代表就能平白享受力量。 你需要用毅力，甚至是一点点运气，去交换。 只有付出了，成功了，才算真正获得了这份力量。” 卡拉巴赫话音刚落，瞳孔就开始扩大，直至覆盖整个眼球。 夏尔沉默了，他看着卡巴拉赫的眼睛，又回想起自己的过往，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怎么做去好。 毕竟自己，还有面前的卡巴拉赫，他们都是经历了足够的痛苦，并足够幸运，才到达了今天的高度。 巫体改造的确神奇，可以让他们拥有远超常人的力量，但是这需要代价，需要承受风险。 毕竟这个世界，没有白来的午餐。 事到如今，一切都无法阻止，菲达克斯能否承受住这种新的力量，只能依靠他自己的毅力了。 这是一场关乎生死的豪赌，除了他自己，别人无能为力。 “不管怎么说，如果他能挺过来，你需要给他补偿。 这也是你应该付出的。” 沉默许久，夏尔终于开口了，而卡巴拉赫听了，只是轻轻点头，并没有说话。 毕竟，那需要他挺过来以后，再说。 ------------ 第三十七章，强制遣返 菲达克斯的情况正在恶化，但是夏尔无能为力，一旁的卡巴拉赫更是淡定，竟然拿出一瓶酒，自顾自的喝了起来。 经过一个钟头，抽搐渐渐停止，夏尔赶忙进行检查，发现菲达克斯的呼吸微弱，但心脏跳动的频率还算正常。 “放心吧，还死不了。 这种情况是免不了的，毕竟身体的构造发生了改变，魔化植物本身拥有自己独特的生命体征，怎么说呢…… 对了，共生，两者现在差不多就是这种关系。” 卡巴拉赫将酒瓶放到一边，他走过来，看了看菲达克斯的样子，微微点头，似乎对这种状况，还很满意。 “他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夏尔可不信他的鬼话，这个师兄并非良善之人，他有种感觉，这家伙的话，最多只能信一半。 比如他说的“共生关系”，夏尔是认可的，因为菲达克斯的整个脊柱，现在完全成了一片墨绿色，这说明植物的延伸，已经完全覆盖了脊椎骨。 植物需要养分才能存活，而菲达克斯刚好可以提供。 但并非所有寄生植物都是破坏性的，它们也会拿捏宿主的“成色”，比如现在，它就没有疯狂吸收菲达克斯的“营养”，而是把握好了一个“度”。 不会让宿主死亡，甚至可以提供某种助力。 作为一名巫师学徒，夏尔很清楚的感受到菲达克斯的魔力变化，那是一种很浓郁的魔力，以他的脊椎骨为核心，向外缓缓扩散。 “应该快醒了吧，魔力逸散很快就会停止，他的脊椎将会得到强化，变成魔力输出部位。 当然，核心还是在底部，尾骨将会成为关键，这是好事，以后即便脊椎断了，他也不会像普通人那样死掉，而是会慢慢痊愈。 很让人羡慕的能力。” 卡巴拉赫舔舔嘴唇说道，随后指了指伤口。 “巫体改造已经顺利完成，现在可以缝合了。” 夏尔沉默地看着伤口位置，摇摇头，不置可否的将自己切开的口子缝上。 老实说，他不知道菲达克斯之后会变成什么样，但肯定不会是原来那个样子了。 卡巴拉赫见夏尔熟练地开始缝合手术，不禁微微出神，过了一会儿，忍不住开口问道： “你是在哪里学会这种技术的，据我所知，学院的蓝领学徒，不，包括红领学徒，都做不到你这个程度。” 这的确是困扰卡巴拉赫的一个问题，夏尔的技术太好了，好的与他的年龄，与他的身份，与他的经历，根本不匹配。 “或许我天生就适合干这个吧，所以显得很熟练。” 夏尔无法和对方说明，只能把一切，归结于天赋。 他是穿越者，带着前世的记忆和经验，将其称之为“天赋”，也不算错。 “如果是这样，你以后可能会被导师们疯抢。 毕竟很多导师，需要通过巫体改造来验证某些猜想，但不是每个人，都有你这种天赋，拿手术刀的天赋。 正相反，有些导师的技术很烂，于是只能依靠别人来验证自己的设想，所以你这样的学徒，会成为他们眼中的香饽饽。” 卡巴拉赫说完话，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夏尔心里却是一惊，毕竟关于导师们的传闻，他也听了不少。 老实说，被导师注意到，并不一定是好事，巫师是个崇尚竞争的群体，优秀的学员，也被视为一种资源。 既然是资源，就免不了争夺。 如果得不到，就毁掉，绝不便宜别人，也是巫师的一贯行事原则。 将这件事默默记下，夏尔面无表情地完成了缝合，然后坐在椅子上，等待菲达克斯自己转醒。 卡拉巴赫没有再多说这件事，他拿出本子，开始记录这场巫体改造的步骤，以及一些细节，偶尔会问夏尔两句，最后合上本子，离开了房间。 对他而言，这场巫体改造就是为了完成自己的设想，剩下就是长时间的观察，以验证这种移植的可操作性。 至于实现对象如何，他并不关心。 夏尔没有走，他就在一旁静静等待着，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三个小时…… 直到太阳西沉，天空变成一片红橙色，菲达克斯才挤了挤眼睛，悠悠转醒。 “感觉怎么样。” 夏尔立刻站起身，紧张的问道。 “水，我需要水。” 菲达克斯用虚弱的声音说道，夏尔赶忙拿起一旁的水杯，递了过去。 吨吨吨…… 或许是渴坏了，接近五百毫升的水，被他一饮而尽，最后还打了一个饱嗝。 水饱。 “魔化植物的果核，侵蚀了你的脊椎，现在你有什么感觉。” 手术期间，菲达克斯一直处于昏迷，对于自身的状况，并不了解，所以夏尔赶忙做了说明。 “我感觉下肢，好像没有知觉了。” 菲达克斯尝试活动手脚，双臂还好，包括手指，都没有受到影响，但是双脚，却仿佛感觉不到存在。 夏尔听了一惊，赶忙进行触诊，结果稍稍让他松口气，菲达克斯的下肢，还是有知觉的，至少对于外力打击，还能做出反应。 只不过就好像被高度麻醉了一样，感觉很轻微，特别是脚趾，只有一点点感觉。 “神经系统受到了影响，只是不知道，这种影响是暂时性的，还是永久性的。 如果是后者，可能就麻烦了。” 夏尔感到一丝棘手，菲达克斯的情况还需要观察，目前无法判断出，他的巫体改造，是否成功。 接下来，就是漫长的恢复期和观察期，菲达克斯的作息一切正常，只不过刚开始的几天，因为下肢无法行动，只能待在屋子里。 夏尔每天都在给他做康复治疗，顺便尝试使用圣气配合恢复，效果还不错，大概过了五天，菲达克斯就能拄着拐杖，自己走路了。 然而就在卡巴拉赫与夏尔，对菲达克斯的康复状态感到满意时，一队不速之客，突然出现在海诺庄园。 那是两辆马车，上面绘着赫尔墨巫师学院的标志，而且来人他们也认识，正是戴着面具的西蕾雅导师。 一位正儿八经的蓝袍巫师。 “我的时间有限，不想说废话。 卡巴拉赫，我现在通知你，学院对你长期霸占海诺庄园已经忍无可忍，于是下达了强制遣返令。 很不幸，我负责来处理这件事，所以你现在有两个选择，要么乖乖收拾东西上马车，跟我回维罗纳去。 要么我把你送上马车，然后还是和我回维罗纳。 只不过前者你可能会舒服些，如果是后者，恐怕你一个月别想下床。” 西蕾雅导师的态度很强硬，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而且气场强大，竟然带着一股杀气。 这或许和她总是与尸体打交道有关，生死的界限，在她这里，似乎被模糊了。 不信看看她身后跟着的那个红领学徒，一副战战兢兢，唯唯诺诺的样子。 可以想象，这一路上，估计这位红领学徒的日子，可不好过。 “西蕾雅导师，不是我不回去，而是现在有一样非常重要的事情，导致我无法离开。 我和夏尔学弟，刚刚完成一场巫体改造手术，目前正处于实验对象的观察期，这是一项很重要的试验，甚至有可能关系到我能否成为一名正式巫师。” 面对西蕾雅，卡巴拉赫也不敢太嚣张，于是把事情，归到刚刚完成的那场巫体改造试验上。 旁边的夏尔白了他一眼，这是明显在找理由。 毕竟据他所知，卡巴拉赫拒绝返回维罗纳，不是一次两次了，拖拖拉拉了好几年。 这个手术不过就是个巧合，被他拿来当做拒绝离开的借口。 “巫体改造，你们两个？” 西蕾雅的语气充满怀疑，毕竟一位紫领学徒，一位蓝领学徒，他们或许能够做一场巫体改造手术，但应该不是什么大手术。 “是的，实验对象就在这里，你可以自己看。” 卡巴拉赫将满脸懵圈的菲达克斯领了过来，西蕾雅的眼神微微变化，虽然距离上百米，但她能够清楚感觉到，那个拄着拐杖的男人，散发出的魔力气息。 “魔化植物移植？你们还真敢干。” 西蕾雅摇了摇头，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两个巫师学徒，竟然真的完成了一场巫体改造，而且还是魔化植物的移植手术。 出于对这件事的好奇，西蕾雅没有再提强制遣返的事情，她走过去，认真检查了一遍菲达克斯的身体，不由得发出一阵赞叹。 “魔化植物，取代了尾骨，然后导致整条脊椎骨产生了魔化反应。 好吧，你们的确完成了一场了不得的巫体改造，但有很多瑕疵。” 西蕾雅淡淡说着，然后抬起头，看向卡巴拉赫和夏尔。 “瑕疵？” 两个人都是一脸懵，他们不知道，这位正式巫师，到底看出了什么。 “如果没看错，他的身体，应该是完成了两场巫体改造手术吧。 他的左手腕，有其他魔力波动，并不是魔化植物的反应，两者虽然还算契合，没有产生冲突，但终究不是同源，难以协调。 如果动用巫术，可能还会产生排斥反应，不得不说，是一个败笔。 另外，脊椎魔化的太过迅速了，基础并不稳固，魔化不够彻底，这会让他难以施展应有的魔力。 如果是我来做，或许会换掉整个脊椎骨，这样的巫体改造，才算完美。” 西蕾雅的话音落下，卡巴拉赫还好，夏尔则是倒吸一口凉气。 换掉整个脊椎骨？ 如果那样的话，菲达克斯几乎百分百，要变成一个高位截瘫。 总之，西蕾雅对两个人进行的巫体改造手术，还是满意的，在品头论足一番后，突然话锋又转回强制遣返上。 “他的状况的确需要再观察，毕竟不能排除魔力失控的可能性。 但是学院的命令必须执行，夏尔可以留下，但你，必须和我回去。 同时，这里的管辖权，将会交给这位莫里斯学员，他是赛布鲁斯导师的弟子，将会接替你，管理海诺庄园。” 西蕾雅是个较真的人，她这次长途跋涉，就是接了学院的命令，把卡巴拉赫带回去。 不可能因为一场巫体改造，就耽搁下来。 毕竟她最爱的尸体，还在维罗纳等待自己。 “西蕾雅导师，能不能再等些日子，这是我的巫体改造试验，我需要详细的记录。” 卡巴拉赫不想走，他想再拖一拖。 “你可以把这个家伙一起带走，虽然路上颠沛了一点，但有我看着，不会出什么事。” 西蕾雅直接拒绝，表示他如果舍不得，可以带着实验对象一起回去。 “不，他可能无法承受长途旅行。” 卡巴拉赫继续找理由，结果这时候，西蕾雅却是不想说话了。 只见她抬起手，也没有吟唱咒语，一道魔法阵，就在指尖展开。 见到这一幕，所有人都是心中一惊，卡巴拉赫更是举起法杖，同样没有吟唱，一道魔法的光辉，就在法杖顶端绽放。 “和我动手，你还差得远呢。” 西蕾雅笑着说道，随后轻轻一晃手指，当即卡巴拉赫手中的法杖，就直接断裂。 这一幕惊呆了所有人，但是更让人吃惊的，还在后面。 只见西蕾雅的手指轻轻向下一弯，当即卡巴拉赫整个人就被按在地上，仿佛身上被压住了什么重物，挣扎了许久，都无法站起。 “太麻烦了，你还是好好睡一觉吧。” 见卡巴拉赫还在挣扎，西蕾雅突然翻了一下手腕，当即这位紫领学徒，就仿佛大脑遭受重击，全身颤抖一下，便倒在地上不动了。 “他……不会死了吧。” 夏尔是见过西蕾雅出手的，这个女人连死灵魔兽，都能轻易镇压，卡巴拉赫的身子骨，再怎么强，也和魔兽比不了吧。 “死不了，不过可能会昏迷个两三天。 行了，你们两个，现在把他捆起来，扔到马车上，耽误的时间够长了，现在我就要回去。” 西蕾雅说完话，便吩咐夏尔和那位一直不敢吭声的红领学徒去干活，自己则是悠然地转过身，向着一辆马车走去。 夏尔和那位叫做莫里斯的学员，互相对视一眼，随后默默将昏迷的卡巴拉赫捆住，然后抬到另一辆马车上。 “我走了，你们两个最好和平相处。 最近学院的事情够多了，我不想再去管其他的麻烦。 所以你们两个，最好都要乖一点。” 西蕾雅对着两人说了一句，随后吩咐车夫，向着树林走去。 目送两辆马车离开，夏尔和莫里斯都松了一口气，他们互相看了看彼此，随后同时撇过头去，各自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这是巫师学徒之间，最普遍的相处模式。 各管各事，互不打扰。 ------------ 第三十八章，来自莫里斯的刺杀 卡巴拉赫的离开，似乎并没有造成什么影响，至少对夏尔来说是这样。 毕竟在平日里，他们几乎没什么交流。 巫师总是孤寂的，这一点夏尔深有体会，西蕾雅导师的出现，仿佛只是一个小插曲，夏尔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何况还有菲达克斯陪着他。 也不觉得孤单。 随着渐渐适应魔化的影响，菲达克斯的行动逐渐恢复正常，大概又过了十几日，他便不再需要拐杖，可以独立行走了。 然而这还不够，至少想要恢复圣骑士那种可以战斗的程度，还相差甚远，他只能照顾自己的生活，不必劳烦夏尔。 仅此而已。 反倒是那位新来的红领学徒，让夏尔感到一丝困惑，那个叫做莫里斯的家伙，似乎对管理海诺庄园没什么兴趣，也根本不去巨树丛林那边巡视。 每天都在不知道鼓捣什么，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现在反倒像是夏尔在管理庄园，这多少有些不合常理。 “巫师都是这样的，平日里深居简出，没有好处，就懒得动一动手脚。” 午餐时间，夏尔表达了疑惑，但菲达克斯倒是不以为意，在他看来，巫师都是这样，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或许吧。” 夏尔不置可否的说了一句，毕竟作为赫尔墨巫师学院的学徒，他还是知道一些“内幕”的。 学院把一名学徒派到外面的产业来，可不是让他们学习“自闭”的。 说白了，学徒对于学院来说，是一种资源，可以不断创造价值的那种，这些学院外的产业，可以源源不断为学院输入利益，就好比外面的巨树丛林，其实产生的效益并不低。 那些巨树的果实，每年学院都会派人前来收集，卡巴拉赫曾经提及过，说自己在这里，不过就是一个看守果园的农夫。 当然，他不是闲着，而是必须保证那些巨树不闹出问题，比如向外扩张，这是绝对不允许的。 当初帝国把这里交给学院，就是因为忌惮这种魔化树木的扩张，它们会不断蚕食土地，威胁到帝国其他城乡的安全。 所以驻扎在这里的学徒，至少装装样子，也应该去巡视一下，观察巨树的动向，以及测量丛林的范围。 但是很明显，莫里斯并没有这个打算，夏尔怀疑，如果学院突击检查，这个看起来年纪不算大的家伙，很可能会受到处罚。 思考了一会儿，夏尔微笑着摇摇头，这不是他应该关心的问题，当事人都觉得没什么事儿，他又何必乱操心。 就在夏尔把莫里斯放到一旁的时候，那位红领学徒，此时却有自己的打算。 莫里斯正待在自己的屋子里，他坐在床上，身边是横七竖八的小人偶。 “时间就在今晚，这一次，不会再失败了。” 他自顾自的嘀咕一句，随后拿出小刀，割破手指，挤出血滴，落在人偶头顶。 随着血液被人偶吸收，当即这些人偶仿佛活过来一样，纷纷自己站起身，晃晃悠悠，仿佛喝醉了一样，开始在床上乱动。 看到人偶的样子，莫里斯露出微笑，他来这里可不是为了当农夫的。 一丝凶光，在他的眼中闪过，此时那个唯唯诺诺的莫里斯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阴险的红领学徒。 随着入夜，夏尔在完成给菲达克斯的例行治疗后，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躺在床上，稍作休息，随后拿出一本冥想书，翻到人鱼那页，就准备进行冥想。 在第二次巫体改造后，夏尔已经可以消耗掉那些聚集在体内的魔力了。 再加上温养圣气的消耗，他现在每天的魔力消耗量，简直可以用挥霍来形容。 甚至因为给菲达克斯治疗的缘故，他甚至感觉到魔力有所不足。 于是需要通过这幅冥想图，去增加魔力的运转速度，压榨人鱼移植器官的魔力供给量。 这在以前，简直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也不知道当初的自己，看到现在这个样子，会不会惊掉下巴。” 夏尔淡然一笑，感叹命运真的很是神奇。 就在他刚刚进入冥想状态，在脑海中绘制人鱼形象时，突然感觉，屋子里的魔力气息，有点儿异样。 他迅速结束冥想，睁开眼，狐疑地瞥向四周，发现房间内并没有特别的变化，但那种感觉很强烈，甚至蕴含着某种杀机。 “该不会，是那个要杀我的家伙吧。” 夏尔想到一种可能，相比起大张旗鼓的火球乱轰，巫师杀人，其实无声无息的时候，会更多。 思索片刻，他猛然弯下腰，用蓝宝石般的眼睛扫过床底。 只见几个小人偶，此时正围坐一圈，身下是一道绘制好的魔法阵，小手都牵在一起，似乎准备施法。 然而突然垂下来的脑袋，却是让它们一惊，于是纷纷转过头，与夏尔对视。 虽然脸上没有表情，但那种情绪，夏尔能够清楚感受到，它们有些慌。 计划败露了。 “第一次就算了，还想来第二次。” 夏尔看到这些人偶，当即就明白了上一次在维罗纳的魔力失控，是怎么回事。 自己显然是遭到了追杀，好在这一次自己足够警觉，随着魔力的提升，以及对周围环境的感应加强，他对这种隐藏的杀机，已经变得十分敏感。 人偶的暗杀计划失败，但并非表示他们就没有后手了。 只听“哗啦啦”的声音传来，柜子的门突然打开，一大群的人偶，突然涌了出来。 他们的嘴巴明明无法发出声音，但是夏尔还是听到一阵恐怖的尖锐笑声，仿佛直接传入脑海，而不是通过耳朵。 “又是灵魂类的攻击么？” 夏尔警觉起来，但是人偶的速度很快，随着他们跳到自己身上，他发现自己已经无法移动了。 这种感觉很奇怪，明明身上只有一群人偶罢了，看着弱不禁风，一个巴掌，就能扇飞一群。 但是他却被限制住了，好像手脚戴上镣铐，根本无法移动分毫。 随着人偶聚集，一股恐怖的魔力开始在房间里弥漫，夏尔感觉眼皮好沉，仿佛有什么东西，要把自己拉入梦乡。 “啊啊啊啊……” 突然，歌声在灵魂深处传来，起初在脑中回响，渐渐的，夏尔张开嘴，开始随声附和。 因为海妖化，夏尔的歌声格外优美，他在吟唱的同时，也把自己的魔力向外逸散。 两种不同的魔力开始在房间里对抗，它们彼此纠缠，彼此吞噬，拉拉扯扯间，竟然让房间里的景象，都为之虚幻和扭曲。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之时，夏尔从怀里拿出木笛，他停止歌唱，而是吹响笛子，悠扬的曲子开始飘荡，房间里的魔力对抗，终于打破了平衡。 轰！ 夏尔的房间发生了一场爆炸，那是魔力对抗达到极致的结果，虽然整个房间狼狈不堪，仿佛遭到了轰炸，但夏尔却毫发无伤。 转过头，夏尔看向那些已经被振飞的人偶，它们还在挣扎，但是无名的火焰，已经在它们身上燃起，没过多久，他们便彻底化为灰烬。 “可怜的家伙，很明显，你们挑错了对手。 不过这不怪你们，只能怪你们幕后的人，不过放心，他很快就会去陪你们了。” 夏尔淡淡说着，随后下了床，来到窗前。 只见窗外的草地上，正站着一个人，虽然是夜晚，看不清楚面容，但是仅凭身形，夏尔就知道，那是莫里斯。 一位想要暗杀自己的红领学徒。 对方已经现身，说明大家都不必再去打哑谜了，毕竟这栋宅子只有三个人，把菲达克斯的嫌疑排除后，结果显而易见。 直接从窗口跳下，夏尔来到大宅子外的草地上，他与莫里斯对面而立，两人相隔十米左右的距离，互相盯着对方，彼此保持着沉默。 随着一阵风吹过，两个人的衣摆都随风飘起，夏尔突然有种古代剑客决斗的感觉，肾上腺素竟然都跟着升了起来。 “能说说，为什么要杀我么。 我记得我们并不认识，也没有什么仇怨。” 夏尔打破了沉默，他的确有些疑惑，自己和莫里斯之前并不认识，完全没有记恨自己的理由。 “因为你碍事了，而且有人，要你死。” 莫里斯淡淡说了一句，随后举起早已准备好的法杖，开始吟唱咒语。 “这个距离开始吟唱，未免太自信了吧。” 夏尔一边说，一边脚下动了起来，他径直冲过去，举起右拳，毕竟作为巫师，他本人的画风，与其他人有些不同。 正常的巫师，都是通过巫术战斗，但夏尔是个例外，因为受困于无法施展巫术，所以他只能通过这种纯粹的物理方式战斗。 平日里的大运动量训练，让夏尔拥有了远超普通巫师的体魄，他这一拳势大力沉，目的就是要让莫里斯，直接丧失战斗力。 面对夏尔的攻击，莫里斯也是感到意外，毕竟自己举起了法杖，开始了吟唱，那么同样作为巫师的夏尔，不是应该也用同样的方式回敬么？ 但这冲过来挥舞拳头是什么鬼，你到底是巫师还是暴徒啊。 虽然心里感到意外和不屑，但莫里斯不是菜鸟，知道这种情况下，自己该如何应对。 只见莫里斯脚步向后急撤，但嘴里的吟唱并没有停止，不过夏尔动作更快，即便对方速度不慢，夏尔也很快的贴近。 然而就在夏尔的拳头，即将挥在莫里斯脸上时，突然草地上，有什么东西窜了出来，紧紧抱住夏尔的双腿。 低下头，夏尔发现是两个人偶，只见它们抱着自己的脚踝，正在抬头看向自己。 样子有点儿呆萌。 “还要限制行动么？” 夏尔嘴角微微翘起，这些人偶在特殊条件下，的确可以起到绝杀的作用，但是现在自己有了准备，那么断然不可能…… 然而就在夏尔表示轻蔑时，就听两声巨响，夏尔感觉脚踝一痛，直接向后跌倒。 人偶发起了攻击，不过这一次不是针对灵魂和精神，而是采取了物理攻击的方式。 它们竟然自爆了。 夏尔看着自己焦糊一片，血肉模糊的脚踝，心中不禁升起一股无名火。 这一次不是对方小瞧了自己，而是自己小瞧了对方。 也是，对方既然主动现身，很明显，应该是早就有所准备的。 轰！ 不给夏尔喘息的时间，一道火元素凝聚的火球，径直向着夏尔落下。 毫无准备的夏尔，硬生生挨了这一下，随着火球爆炸，夏尔仿佛一块被爆炸掀飞的木板，在空中转了好几圈，才重重落下。 噗！ 夏尔吐出一口血，他这一下挨得可不轻，爆炸不仅让他受到许多烧伤和擦伤，更是将他的内脏，都快震散了。 好在那些器官都是海妖的，强韧度远超普通人类。 夏尔一时间，竟然觉得庆幸，他毫不怀疑，如果是没有接受巫体改造的普通人，恐怕刚才这一下，非死即残。 看着夏尔狼狈的倒在地上，莫里斯的眼神变得越发冰冷，他并没有再度吟唱施展巫术，而是轻轻挥手，只见草地的泥土中，突然出现许许多多的人偶。 它们动作一致，迈着并不协调的小短腿，向着夏尔冲去，宛如蝗虫过境，仿佛要将夏尔生吞活剥了一般。 夏尔此时的脸色，也变了。 那些人偶的速度不快，但他双腿受伤，已经难以自己移动。 人偶爆炸的威力不算大，然而这个数量，却让夏尔感觉头皮发麻。 他百分百肯定，如果这些东西跑到自己身上来，然后全部爆炸，那么自己绝对没有活下来的可能。 几乎到了绝境，夏尔拿出木笛，准备做最后的一搏，然而突然间，一道身影挡在他的身前，接着月光，夏尔不禁震惊的张开嘴。 是菲达克斯，只见刚刚才能生活自理的“患者”，此刻提着剑，露出一脸的决然之色。 或许是受到了感染，对面的莫里斯竟然一抬手，所有的人偶都原地停住，组成一个包围阵型。 “这是要做什么。” 夏尔看向这些“人偶大军”，露出疑惑状，他可不认为，对方是感念菲达克斯的勇气，决定放自己一马。 答案并没有让夏尔等太久，只见不远处的巨树丛林里，突然走出两道身影。 他们来到莫里斯身旁站立，摘下兜帽，露出让夏尔惊诧万分的脸。 “怎么会是你们？” 夏尔实在太震惊了，因为这个两人他都认识。 但绝对不该出现在这里。 ------------ 第三十九章，菲达克斯失控 “你好像惹上了不该惹的东西了。” 菲达克斯盯着对面的三人，微微呲牙。 他已经不再是普通人，可以感受到魔力，相比起莫里斯，在菲达克斯看来，后出现的两个人，似乎更加危险。 “拉尔夫，杰瑞，你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夏尔厉声问道，这两个人竟然是他参加初级巫师学徒考核时，成为废人的那两位。 他们是夏尔带回来的，拉尔夫精神受到重创，已经处于“植物人”状态，杰瑞被闪电灼烧全身，也处于深度昏迷。 即便是被救回来，也应该是“废人”了，但是现在，他们竟然出现在自己面前，而且面无表情，眼睛死死盯着自己。 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最关键的，他们体内的魔力反应为什么会如此强烈，夏尔接受了巫体改造，魔力高达376焦，但是看面前的两人，夏尔觉得，他们的魔力，丝毫不比自己弱。 这不科学。 好吧，在这个被巫术统治的世界，好像也没科学什么事儿。 面对夏尔的问话，两个人没有丝毫反应，这让夏尔感觉到一丝不同寻常。 “师兄，你说，让他们来解决这个蓝领学徒？” 拉尔夫和杰瑞都没有说话，反倒是莫里斯，在喃喃自语。 夏尔瞧过去，仔细观察后发现，莫里斯的领口里，竟然藏着一只非常小的人偶。 很明显，他在通过这个人偶，在和某个人对话。 等等。 他刚刚说了什么，师兄？ 夏尔的眼睛微微眯起来，莫里斯是赛布鲁斯导师的弟子，那么他口中的“师兄”，显然也是一样。 自己为什么会惹到赛布鲁斯的弟子？ 夏尔感觉有些凌乱，他没见过那位导师，与这位导师门下的弟子，更是没有丝毫交集。 虽然不明白原因，但他很清楚自己的处境，对方要致自己于死地，而即将动手的，很可能是拉尔夫和杰瑞。 交谈几句，似乎达成了什么一致，莫里斯略显不愿的向后退了几步，随着他的动作，那些包围菲达克斯和夏尔的人偶，也开始缓缓后退。 似乎要给即将动手的拉尔夫和杰瑞，预留出足够的空间。 “等一会儿动手，我尽量拖住他们，你来施展巫术。” 菲达克斯神情有些紧张，他现在还处于恢复期，行动受到影响，战斗能力已经与巅峰期不可同日而语。 所以面对不知实力如何的两人，他感觉有些勉强，需要夏尔提供帮助。 但是夏尔感觉有些口苦，在这种情况下，他不知道该不该告诉菲达克斯，自己现在能动用的巫术，只有“呲水枪”。 舔了舔嘴唇，夏尔拿起木笛，这是他唯一能够对敌的“巫术”，至少在精神对抗方面，木笛的效果还是很理想的。 然而对方似乎并不准备动用巫术。 只见拉尔夫和杰瑞动了，他们赤手空拳，直接奔着菲达克斯而去，脚步频率非常快，几乎转瞬间，就来到近前。 “去死吧。” 菲达克斯虽然动作不太灵便，但肌肉记忆还在。 面对对手，他果断挥动长剑，结果在砍中对方的同时，金属碰撞的声音也随之传来。 菲达克斯和夏尔，同时露出惊讶之色。 这一剑，菲达克斯是劈砍而下的，命中的对手，正是最近的拉尔夫。 结果这位面无表情的“小豆丁”，竟然抬起胳膊，轻描淡写的就将拉尔夫的长剑挡住，随后一把抓起脖领，像扔小鸡似的，将一个成年壮汉，扔出去十几米远。 这得多大的力量，就连夏尔这个以“力气”见长的巫师学徒，都不由得感到震惊。 至少以他的臂力，很难做到这一点。 “喂，你们搞成那个样子，不是我的错啊。” 夏尔大声说着，他想要辩解，事情并非自己的过错，希望对方能够停手。 但是两个人并没有理会，依然是面无表情的，奔着他冲来。 无奈之下，夏尔只得吹响木笛，魔力通过笛声扩散，两个人的动作，都是为之一滞。 夏尔顿时感到心下稍安，看来木笛的效果，对他们这两人有效。 然而就在此时，突然一道魔力波纹，从两人身体里向外扩散。 木笛的效果瞬间被驱散，两个人也重新活动起来。 砰！ 拉尔夫先一步到了，他挥出一拳，夏尔狼狈的翻身躲过，回过头，只见拉尔夫这一拳，直接将地面打出一个洞，小臂直接陷入泥土里，可见力量之强。 “这两个家伙，不对劲。” 夏尔感觉到危险，但是来不及多想，因为就在拉尔夫把胳膊抽出来的同时，杰瑞也到了。 那张被闪电灼烧的脸，让夏尔感到一丝惊恐，但更惊恐的，是对方的力量。 同样是一拳挥来，夏尔能够清楚感觉到拳风。 他不怀疑，如果自己挨了一下，绝对是分筋断骨，重伤的下场。 果不其然，这一拳落下，夏尔勉强躲过，结果和拉尔夫一样，整个小臂都陷入泥土里。 仅仅感受到力量的余威，夏尔就惊出一身冷汗。 他觉得之前预估保守了，这一拳如果打在前胸，夏尔觉得，对方的手臂，甚至能从背后伸出来。 直接将自己的身体打穿。 这个力量已经不属于正常人类的范畴了，他们两个人的身上，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但会是什么呢？ 夏尔不知道，也无暇去思索，因为两个人的攻击连绵不绝，他只能全力翻滚，在双腿受伤的情况下，躲避每一次攻击。 “混蛋。” 菲达克斯再度冲过来，他双目赤红，挥舞着长剑，眼见夏尔岌岌可危，奋不顾身的再度劈砍。 砰！ 这一次，结果也是一样，长剑被振飞，菲达克斯整个人都跟着向后倒去，而同时，对手也跟了上来。 拉尔夫挥动手臂，狠狠一拳打在菲达克斯的肚子上，拳头直接贯穿身体，从后背探了出来。 “菲达克斯！” 夏尔惊叫着，他没想到，这位前任圣骑士，竟然会死在这里。 “快走……” 鲜血从菲达克斯的口中溢出，他死死抓着拉尔夫的手臂，不让对方抽回去。 他想要通过这种方式，给夏尔争取时间，但是对方的力量太大了，根本不是他能控制住的。 砰！ 随着拉尔夫的手刀，切中菲达克斯的咽喉，这位前任圣骑士便如同断线的风筝，被远远震开。 甩了甩手上的血迹，拉尔夫再度向着夏尔走来，他眼光凶狠，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宛如一个杀戮机器。 根本不像一个人。 夏尔看着菲达克斯宛如烂泥一样倒在地上，他目眦欲裂，艰难的爬起身。 拉尔夫和杰瑞宛如两尊死神，左右将夏尔包围。 紧紧握着手里的木笛，夏尔深吸一口气。 他已经被逼到绝境，对方无法沟通，只能以命相搏。 然而就在夏尔准备搏命之时，突然像软泥一样的菲达克斯，却神奇的重新站了起来。 这一幕让所有人都是一惊，同时一股狂暴的魔力波动，也让众人感到一丝危险。 “魔力暴动？” 莫里斯微微皱起眉头，他知道菲达克斯接受了巫体改造，现在处于恢复和观察期。 但是这股魔力波动太过暴烈了，甚至让他这个红领学徒，都有一种窒息感。 仿佛那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团魔力的聚合体。 “菲达克斯，你怎么样。” 夏尔也感到不可思议，菲达克斯现在宛如一个僵尸，呆呆站在那里，不声不响。 这个样子，说实话，有些骇人。 “快，快走，走……” 菲达克斯的嘴唇微动，断断续续的说着，随后表情变得扭曲，仿佛十分痛苦。 啊！ 他忍不住了，发出一声凄厉的嚎叫，随后身体里开始探出根须，密密麻麻，向着四周延伸。 木元素开始汇聚，淡绿色的光点在他周身环绕，根须遵从本能，从菲达克斯的身体里延伸出来后，直接钻入泥土。 随后菲达克斯的身体开始木质化，不到一刻钟，便成了一棵大树。 此时再也看不到菲达克斯的人影，仿佛他从来没有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一样，那里只有一棵树，孤零零的，屹立在草丛之上。 “看来没什么危险，把他解决掉吧，今晚已经很漫长了。” 见到这一幕，莫里斯松了一口气，菲达克斯虽然魔力暴动，但只是变成一棵魔化的大树罢了，并没有威胁。 所以他再度看向夏尔，露出一个危险的笑容。 拉尔夫和杰瑞，此时也不再去管菲达克斯，他们逼近夏尔，脸上毫无怜悯之色，似乎脑子里，只是想着该如何将这个蓝领学徒，撕个粉碎。 然而就在他们走出十几步，距离夏尔不足十米时，突然脚下的地面，传来震动。 不等低头，就见一条条根须破土而出，缠绕在脚腕上，将他们直接吊了起来。 这一幕发生的很快，两个人被根须吊在半空，尽管他们力量强大，但是却无处施展，任凭如何挣扎，也难以挣脱。 莫里斯见状，当即举起法杖，开始了吟唱，同时那些小人偶，也疯狂的冲向夏尔，意图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先把他干掉。 砰，砰，砰…… 无数的破土声传来，根须冲出地面，宛如小蛇般，将那些人偶一一缠绕。 轰！轰！轰！ 人偶不等接近夏尔，就开始了自爆，前面的通过爆炸，将根须炸烂，从而给后面的同伴，开拓出一条道路。 然而根须的数量非常惊人，被炸烂一条，就再生出十条，最后干脆形成一道围墙，将夏尔包裹其中。 轰！轰！轰！ 人偶不断自爆着，但造成的破坏，瞬间就被新生长出来的根须覆盖。 这一幕看上去非常惨烈，那些人偶悍不畏死，通过自爆的方式炸开一个又一个空洞。 而根须也在死死支撑，拼了命的将这些空洞填补。 轰！ 就在人偶被消耗的差不多，爆炸声渐渐平息之时，突然一道魔法的光芒亮起，一道巨大的火球，出现在夏尔头顶。 那是莫里斯的巫术，他在发现情况出现变化后，不再留手，而是直接向着夏尔发动了攻击。 这是一个LV3巫术，炙热的火球蕴含狂暴的能量，夏尔双腿受伤，根本无法逃离火球的锁定，只能睁着眼，看着它向自己落下。 嗖！ 千钧一发之际，无数根须破土而出，遮天蔽日一般，将夏尔的上方完全笼罩。 轰！ 火球与根须相撞，当即发生爆炸，巨大的冲击力将根须撕开，火焰无情的将它们烧成黑炭。 似乎已经预料到这种情况，莫里斯的火球并没有完全爆炸，这是一个复杂的双重巫术，爆炸只是最外层的火焰，里面，还隐藏着另一个巫术。 只见被撕开一个口子后，火球的外围消失，露出里面的无数小火球。 根须形成的保护破碎，于是这些小火球，宛如雨点一般，向着夏尔倾泻落下。 夏尔一时间神情惊恐，他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眼看着自己，就要被这场火焰大雨吞没。 嗖！ 然而根须再度冲了出来，它们从夏尔脚下出现，将其全身包裹住，任凭火雨将自己焚烧，也毫不退缩。 被根须笼罩的夏尔，突然感觉到了什么，他的视线，竟然有些模糊。 火雨消失了，他再度睁开眼，仿佛置身于一座巨大的神殿当中，此时自己正单膝跪地，一只剑，落在肩头。 “菲达克斯，你是否愿意永远追随光明神的脚步，为神迹的光辉，披荆斩棘。” 那是一位主教，他慈眉善目，微笑着看着自己，用温和的声音说道。 “我将永远追随光明神的脚步，并献上永恒的忠诚。 我将谨遵骑士的信条，忠诚，善良，怜悯，勇敢。” 夏尔感觉自己在说话，但他清楚，那不是自己的声音，而是菲达克斯。 这是他的记忆。 “愿光明神保佑，愿神迹的光芒，永远与你同在。” 主教将长剑收起，然后交给菲达克斯，随后取过一杯圣水，对着他的头，就浇了上去。 柔和的光芒在菲达克斯身上浮现，他仿佛置身于圣光当中，带着虔诚的笑容，缓缓站起。 “恭喜你，从这一刻起，你就是光明神殿的圣骑士了。 你要永远记住，自己的誓言，并身体力行，将其实现。” 说完话，主教笑着给了菲达克斯一个拥抱，夏尔能够感觉到，这位主教与菲达克斯，拥有不同寻常的羁绊。 毕竟，菲达克斯是个孤儿，他自小就在光明神殿的孤儿院长大，而这位主教，就像他的父亲，呵护着他的成长。 画面突然一转，这是一个雨天，菲达克斯孤零零的站着，站在一座墓碑前。 老人已经离世，他的精神寄托已经不再，光明神殿，似乎也不再是从前的样子。 菲达克斯陷入了迷茫，他是圣骑士，本应是守护光明神殿的利剑，但是现在的光明神殿，早已面目全非，充满了糟粕和肮脏。 还值得自己去守护么？ 蹲下身，菲达克斯轻轻抚摸墓碑上的文字，仿佛在倾诉，自己的疑惑， 然而当他抚摸到最后一行文字时，突然停下了手。 忠诚，善良，怜悯，勇敢。 墓碑的最后一行，是骑士的誓言，他忽然明白了，自己应该忠于的并非光明神殿，并非是身居高位的某个人。 而是应该忠于自己的良知。 于是他做出了决定，即便这个决定，会让他万劫不复。 “这就是圣骑士么？” 再度恢复清醒，夏尔突然理解了菲达克斯许多，他的努力和坚持，始终如一，他从来没有颓废过，一直在自己的路上坚定的走着。 骑士精神，早已深入他的骨髓。 ------------ 第四十章，悬赏 “如果我将死去，请将我的尸骨，带回圣城。 我并不憎恨光明神殿，正相反，我无比热爱那里。 坏掉的只是人，而非神殿，我依然虔诚，即便我看似背叛。” 菲达克斯的声音，传入夏尔的脑海，他莫名有种感动，但是却什么都做不了。 魔力依然在暴动，菲达克斯已经无法控制自己，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不伤害夏尔，至于其他人。 只有死。 根须在不断蔓延，夏尔没有危险后，所有的仇恨，都集中在另外三个人身上。 拉尔夫和杰瑞，首当其冲，两个人被根须死死缠绕，任凭他们拥有非人的力量，也无法挣脱。 越来越多的根须破土而出，将两个人包裹成了“粽子”，并且不断收缩，并刺入他们的身体。 这是植物的攻击方式，根须是他们最脆弱的地方，但也是力量最强的地方。 然而随着一声声嘶吼传来，火焰从“粽子”的内部喷出，干燥的根须被点燃，随之，两个“火人”，从里面跳下。 夏尔还认得这两个人的相貌，但是他们的身体，就太过陌生了。 只见拉尔夫和杰瑞，此时已经“赤身裸体”，他们的皮肤颜色深浅不一，缝合线密密麻麻，贯穿了全身。 而且双臂和双腿，明显有被改造过，显得很粗大，与身体躯干并不协调。 特别是双臂，缝合的皮肤下，似乎藏着什么东西，与正常人的结构，迥然不同。 “巫体改造么？而且还是混合式的。” 夏尔早就不是那个看什么都新奇的“小豆丁”了，他能够判断出，对方接受了巫体改造，而且是大规模的——混合式改造。 所谓“混合式改造”，是巫体改造的一个另类，除了生物性改造外，还增加了机械元素，接受改造的人，会变成半生物半机械的怪胎。 这是一种很稀少的改造方式，除了技术要求极高外，成功率却很低。 毕竟无论生物改造，还是机械改造，都有或多或少的某些缺点和弊端。 将两者结合，优点肯定是有，但相比之下，缺点会更多。 最关键的，这是一种极为痛苦的改造，不是指手术中，而是指手术后。 没人愿意变成那样的怪物，即便成功，也一辈子生活在痛苦中。 考虑到不久前，拉尔夫和杰瑞的状态，夏尔觉得，他们估计是被拿去当做“小白鼠”了。 绝非他们的本意。 “幕后之人，恐怕不简单。” 既然这两个人被派来杀自己，那么嫌疑最大的，就是给他们进行巫体改造的罪魁祸首。 这是一个线索，不过想要追查，就需要回到维罗纳。 好吧，现在还不是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毕竟战斗，正在日趋白热化。 根须不断从地下冒出，但是拉尔夫和杰瑞已经有了防备，他们不再单纯依靠力量，而是不断聚集火元素，将靠近的根须焚烧。 是的，就是焚烧，火焰在不断吞噬靠近的根须，即便那些根须仿佛无穷无尽，但依然难以再像之前，将两人吊起来随意甩动。 这是一种奇怪的现象，两个人没有吟唱任何咒语，但是身边总是不断浮现出魔法阵，低级的火焰巫术，反反复复的出现。 夏尔感到一丝棘手，菲达克斯已经很难再限制住两人，现在比拼的就是消耗，到底是这两个人的魔力先耗光，还是菲达克斯的魔力先支撑不住。 就在夏尔将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那边的战斗时，他突然发现，莫里斯不见了。 这个红领学徒就这样消失了，夏尔警惕地扫向四周，却没有丝毫发现。 到底怎么回事？ 因为担心对手还有什么手段，夏尔不敢放松，他不断环顾周围，即便那边战况激烈，也分出许多小心。 老实说，莫里斯给他的感觉太过危险，这个红领学徒的手段大多很阴险，显然在刺杀方面，非常有研究。 这样的对手，才是最可怕的。 然而那边莫里斯的身影还没有出现，这边的战斗，已经进入了尾声。 拉尔夫和杰瑞的魔力，首先告罄，但是他们并没有放弃，竟然在最后一刻，向着夏尔冲了过来。 两个人一起冲了过来，不等靠近，便全身燃烧起火焰。 这是最后的一击，夏尔知道情况不对，当即向后急退，同时做好抗冲击准备。 轰！ 拉尔夫和杰瑞的身体，轰然爆开，恐怖的能量席卷而来，虽然有许多根须挡在前面，但夏尔还是被炙热的气浪卷走，重重摔在地上。 冲击力很强，夏尔甚至一时半刻都起不来身，他艰难的扶住地面，吐了一口血，缓了好半天，才晃晃悠悠地站起。 他蹒跚着，走到两个人爆炸的地方，此时血肉早就灰飞烟灭了，留下的除了两个漆黑的小坑，还有散落的机械零件。 拿起一个螺母，夏尔面色阴冷，这个世界的文明程度不算高，或许因为巫术的关系，大部分人对科学，并不是很在意。 但并不表示，就没人在做这方面的研究，否则也不会诞生“机械系巫体改造”这个奇葩。 “赫尔墨巫师学院，擅长机械系的导师，只有一个人。” 眼睛微微眯起，夏尔回忆着自己对导师们的认知，在他想来，赫尔墨巫师学院，只有一位导师擅长这种冷门的领域。 但自己和那一位，接触就更少了。 想了许久，夏尔决定不再纠结，自己缺乏证据，贸然去招惹一位导师，实在太过危险。 于是他先给自己的脚踝施展一会儿圣气，看到微微愈合后，便一瘸一拐的走向菲达克斯。 此时的菲达克斯，已经看不出一个“人模样”了。 他变成了一棵真正的树，甚至树叶都长了出来，随着微风拂过，发出“沙沙沙”的轻响。 伸出手，夏尔轻轻抚摸树皮，他能感觉到菲达克斯的存在。 但是对方并没有回应，仿佛刚才的战斗，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出来吧，我知道你还在。” 夏尔缓缓说着，像是在说给菲达克斯，又像是，在说给其他的某个人。 海诺庄园的夜晚，很安静，夏尔等了许久，却始终没有回应。 “走了么？” 夏尔环顾四周，发现没有任何人出现，看来莫里斯，真的已经离开。 等等，他离开了？ 这不对劲。 一击不中，转身就走。 这非常符合刺客的习惯，但莫里斯不是刺客，而且刚才，拉尔夫和杰瑞已经吸引了所有注意力，他完全有时间，继续对自己发起攻击。 夏尔握紧木笛，转头冲入树林，他发现了一些魔力的痕迹和脚印，然后…… 他看到了莫里斯的尸体。 这个红领学徒死了，死得非常凄惨，脑袋飞出去半边，天灵盖已经不知去向，周围全是血腥味，即便是习惯了与死人打交道的夏尔，也不免捂住口鼻。 他仔细检查着伤口，发现竟然是爆开的，从内部，轰的一声，将天灵盖掀起。 爆炸的规模不大，但是很猛烈，脑子彻底没了，眼珠子都崩飞了，由此可见，在爆炸发生的一瞬间，他就一命呜呼。 但不可能将炸弹塞入脑子，至少这个世界的科技水平还做不到。 唯一的解释，就是诅咒，莫里斯身上，有很强的诅咒，而他的某个行为，将这个诅咒触发了。 “是因为逃跑么，还是与那两个人有关？” 夏尔对这方面并不擅长，怎么想也无法确定。 于是只能放弃寻找莫里斯的死因，转而在他的身上翻找。 结果除了一些随身的巫术材料，就只有一封被烧毁的信。 这封信似乎也被施加了某个巫术，在诅咒触发的一刹那，就自己焚烧起来。 但是焚烧不够充分，还是有一小片留了下来，夏尔仔细查看，但只能还原半句话。 “悬赏不变，只要……。” 看着这段话，夏尔不禁掐了掐下巴，他没想到，自己竟然是被悬赏了。 可自己一个蓝领学徒，有什么资格被人悬赏，而且值得一位红领学徒拼了命的出手。 他想不明白，最后只得将残存的信件收起来，然后扛起尸体，返回了大房子。 事情告一段落，夏尔成功活了下来。 但是线索全部中断，除了这样一封信件的片段，再无其他收获。 莫里斯的房间里，也没有留下什么，他的随身物品不多，之前看到的几个大包，估计都是人偶。 可惜，那些东西，都没能剩下，夏尔其实还很想研究研究的。 “继续留下来，已经没有意义了，或许应该回到维罗纳，寻找到新的线索。” 夏尔发出一声感叹，莫里斯死了，他必须把这件事上报，海诺庄园需要一个新的“园丁”，学院不可能放任这处产业无人管理。 而另一方面，夏尔也需要回去，他独自留在这里，并不安全。 因为菲达克斯，已经无法再保护自己了。 收拾好行李，夏尔背着行囊，再度来到菲达克斯面前。 此时的他，已经成为一棵大树，灵魂陷入沉睡。 或者已经消亡。 夏尔无法做什么，他只能轻轻抚摸树干，然后轻轻的道： “放心吧，我会带你回圣城的，虽然无法将你完全带走，但肢体的一部分，还是能够做到的。 另外，请允许我表达感谢，你是一位值得信赖的朋友，一位值得让人感到骄傲的圣骑士。 你履行了你的诺言，你很忠诚，也很勇敢，更加可贵的是，你很正直和善良，并没有与那些污垢同流合污。 即便背负骂名，你也遵从本心，这才是真正的骑士，请允许我，送上最真挚的敬意。” 夏尔行了一个巫师特有的礼节，说的话，也是发自内心。 菲达克斯用他最后的意识，去保护了夏尔，魔力暴动的滋味，夏尔尝过，很难想象，菲达克斯竟然在那种情况下，还能维持一部分理智。 但是很可惜，一切已经不可逆了，菲达克斯永远无法变回人形，就好像夏尔如果变成海妖，就再也无法恢复人类身份一样。 倾诉了一会儿后，夏尔终于离开了，他进入树林，走了好一会儿，来到村庄的废墟，在席琳娜面前停住。 “我记得你，你是卡巴拉赫的同伴。 他已经很久没来了，不知道是否安好。” 席琳娜出现了，她露出那张有些模糊的脸，用奇怪的语调说着。 “他很好，只是暂时离开，请不要担心，我相信他不久，就会回来。 另外这里发生了一些事，可能暂时无人值守，还请您多费心，帮一下忙。 最后，有一个不情之请，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照顾一下，那棵新出现的树。 他是我的朋友，很遗憾，我救不了他。” 夏尔没有说得太仔细，甚至所有的事情，都是一带而过。 席琳娜并没有刨根问底，但她感到疑惑，为什么夏尔不去帮助自己的朋友，反而要来找她。 “我能感觉到他的存在，我不明白，你们完全可以不必这样的，他不应该沾染魔化植物，这很危险，无论是卡巴拉赫还是你，都应该明白。” “这是约定，我们需要遵守。 另外他之所以变成这样，是因为遭到了袭击，这是意料之外的，我们都不想看到这个结局。” 夏尔有些无奈，如果莫里斯不发动袭击，菲达克斯就不必来保护自己，自然，也不会落得这个下场。 “你们人类很复杂，竟然会同类相杀。” 席琳娜是魔物，她对人类的了解并不多，或许过往的接触，都是人类阳光，温暖的一面。 偶尔见到残酷和冷血的一面，让她感到了困惑。 “是啊，人类是很复杂的。 有善良，就有邪恶，就好像有白天，就有黑夜一样。 所以请您也保持警惕，人类是很难琢磨的生物，他们可以提供帮助，但也会加害。” 夏尔不认为自己弄懂了人心，但是他明白一件事，那就是“人心险恶”。 这是对席琳娜说，也是讲给自己听，他现在的处境越发危险，有人对自己进行悬赏，而且目的不明。 简单说了两句话后，夏尔就离开了，他和席琳娜并不熟，能聊的东西不多。 但对方答应，会尽可能的照看新出现的那棵树，当然，只是“照看”。 她无法移动，也无法提供什么帮助，唯一能做的，就是通过植物系的感知，去观察那棵树的变化。 如果发现有什么问题，等夏尔或卡巴拉赫回来，再进行告知。 这已经是她能做到的极限了。 即便如此，夏尔也是表达了感谢，他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够回来，因为自己的未来，充满了未知。 摸了摸口袋里的叶片，夏尔深吸一口气，距离将菲达克斯送回圣城，还有些遥远，不如先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 比如波卡里的那位主教大人。 去找找麻烦，应该不算过分吧。 ------------ 第四十一章，巫师与主教 “光明神的庇佑，将会与你同在。” 随着一道光芒消散，男孩渐渐睁开双眼，一开始，他有些迷茫，但是转而，就是惊喜。 “妈妈，我看见了，我看见了。” 男孩惊叫着，一旁的妇人满是热泪，她将男孩拥在怀中，忘情的亲吻男孩的额头。 “太感谢您了，主教大人，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感谢。” 激动过后，妇人向着刚才的男人道谢，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甚至有些窘迫。 “没什么，只要是虔诚的信徒，光明神都会给予慈悲。” 男人笑着说道，随后摆摆手，示意妇人可以离开了。 “难以想象，光明神殿竟然有主教愿意为穷人施展圣光术。” 随着妇人离开，一个人影从柱子后走出，漂亮的脸蛋上挂着笑容，但丝毫看不出喜悦。 “这是光明神的神谕，任何虔诚的信徒，都有权利享受神的馈赠。” 菲尔丁微微躬身，对着一位巫师学徒，表达了自己的礼貌。 “但是这依然无法掩盖你的贪婪，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波卡里搜刮了大量信徒的金钱，表面上这是捐给教会的，实际上，都揣进了你自己的腰包。” 夏尔冷冷说着，他没有表现出愤怒，依然是一幅波澜不惊的表情。 “是那个叛徒对你说的？ 他背叛了光明神殿，所以为了给自己开脱，只能不停的诋毁。 他的灵魂已经堕落了，光明神不会饶恕他的。” 菲尔丁并没有感到惊讶，事实上，他已经为此做好了准备。 只见几个黑袍人从神殿四周出现，他们向着夏尔包围而来，亮出自己的武器。 “一名赫尔墨巫师学院的学徒，死在光明神殿的教会，这可会给你带来大麻烦。” 夏尔冷冷看着那几个人，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仿佛这些手拿武器的家伙，不存在一样。 “不，这不是无理由的攻击。 一名光明神殿的叛徒，诱惑了一名巫师学徒，试图在教会，暗杀一名区域主教。 但是他低估了光明神殿，信徒为了保护主教，击毙了这名巫师学徒。 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菲尔丁笑了，他并不在乎夏尔的威胁，事实上，他早就想好了事后该如何脱罪。 “好吧，巫师不是一个善于玩嘴皮子的职业，但是不得不承认，你找的理由很不错。 但是你忽略了一件事，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这些武装起来的信徒，不可能是一位巫师学徒的对手。” 夏尔说完话，便拿起木笛，似乎想要吹响。 “阻止他。” 菲尔丁当即下令，他知道巫师的难缠，所以不可能给他们施展巫术的机会。 砰！ 但是不等他的人动手，只见数道破空声响起，弩箭贯穿了几个黑袍人的身体，他们惨叫着倒下。 菲尔丁回过头，只见领主府的士兵已经冲了进来，他们将菲尔丁包围，同时将那些黑袍人迅速压制。 “反抗者格杀勿论。” 一个老骑士走了进来，他大声呼喊着，卫兵行动很快，转瞬间，就把那些黑袍人和菲尔丁隔开。 “巴克，你干什么，知不知道，你这样等于对光明神殿宣战。” 菲尔丁看到那个老头，当即大吼起来，显得怒不可遏。 “不，这和光明神殿无关，你干得太出格了，已经超出了领主大人的忍耐极限。” 老骑士冷着脸说道，随后拿出一张厚厚的羊皮纸。 “根据帝国法令，教会不得侵吞土地。 但是你却鼓动那些农民，把土地捐给教会。 然后你再偷偷将那些土地卖掉，把钱放进了自己的口袋，别以为做得天衣无缝，你的那几个手下，已经把所有事情都交代了。 这违背了帝国的法令，同时也撕毁了帝国与神殿的约定，我们有充足的证据和理由逮捕你，现在，束手就擒吧。” 老巴克中气十足的说着，菲尔丁的脸色，则难看了起来。 “这都是你做的？” 菲尔丁看向夏尔，这个年轻的巫师学徒看上去没什么城府，但是手段，却出人意料的厉害。 “我只是推了一把而已。 事实上，你派出的那些人，比你想象的还要贪婪。 他们并没有将事情秘密的展开，而是通过信徒，大范围的传播。 很多波卡里的民众都知道了，教会接受土地捐赠，然后给予信徒馈赠。 如此大张旗鼓的做事，怎么可能不让人知道，恐怕只有你自己，还认为做得很隐秘。” 夏尔摊开了手，他看向菲尔丁，眼神里充满了嘲讽。 “原来是这样，其实这也算不了什么，在帝国的很多地方都有类似的事情发生，但没有领主会去管，毕竟这样会得罪光明神殿。” 菲尔丁转过头，看向老巴克，似乎想要寻找到答案。 是啊，就像他说的，光明神殿已经烂透了，他们不再满足于贵族的馈赠，已经开始把手，伸向贫苦的民众。 而民众的兜里没有多少钱，于是他们便蛊惑这些人，捐赠资产。 这触犯了世俗的利益，帝国早就和神殿有约定，不得接受资产，特别是土地的捐赠。 但谁会去管呢，没有哪个领主，愿意为了这点儿小事儿去得罪光明神殿，甚至一些领主还参与其中，跟着一起分蛋糕。 “其他地方我们管不着，但在波卡里，不能任由你胡来。” 老巴克坚定的说着，他是一位功勋卓著的老骑士，曾经为了帝国立下赫赫战功，所以身上带着一股正气和威严。 “看来是我低估了巫师的影响力，在波卡里，神殿的力量，似乎远不及赫尔墨巫师学院。” 看到老巴克的表现，菲尔丁大概猜出了前因后果。 赫尔墨巫师学院对波卡里的影响力太大了，甚至于说，这里的领主，都要看那所巫师学院的脸色行事。 相比较而言，神殿的影响力就要逊色很多，这个巫师学徒估计背景不一般，在他的施压下，领主选择了和自己对立。 “好吧，不过作为光明神殿的主教，世俗无权对我宣判。 你们可以拘捕我，但是必须将我送回圣城，由神殿的长老会，来评判我的罪过。” 菲尔丁并没有慌张，他知道事情不可能那么简单的结束，他是区域主教，在神殿里，属于中层神职人员，地方贵族无权对他进行宣判。 而回到圣城，那就是光明神殿的地盘了，即便是为了面子，神殿的长老会，也不会随便宣判自己的主教有罪。 何况他还有靠山，最后大不了，换个地方当主教，并不会对自己造成多少影响。 不过相对的，波卡里的领主，肯定会上神殿的黑名单，他别想再得到神殿的支持，甚至在一些事情上，神殿还会找他的麻烦。 此时的菲尔丁，突然对一旁的巫师学徒感兴趣起来，他到底有什么样的背景，竟然会让领主不惜得罪光明神殿，也要去帮助他。 “你是蓝领学徒？ 老实说，如果你是一位紫领学徒，甚至红领学徒，我都会感觉好受一些。” 菲尔丁看向夏尔，盯着他那双蔚蓝色的大眼睛，用略带调侃的语气说着。 “什么样的领口颜色并不重要，重要的事情是，你违反了法律。” “法律？ 法律对你们巫师有效么？ 别和我说，你们巫师都是安分守己的人。 事实上，相比起我的这点儿事，你们巫师做的事情，更加惨无人道。 我只是贪了一点点钱，而且不是白拿的，我为那些捐赠的信徒施展神迹，对他们提供了帮助。 可是你们巫师呢？你们做过什么。 你们只会索取，甚至仅仅心情不好，就可以随意杀掉一个平民。 相比之下，我所做的一切，已经称得上善良了，你们才是邪恶的，是所有人的公敌。” 菲尔丁指着夏尔嚷道，夏尔没有做声，而是摇了摇头。 “巫师没有那么邪恶，即便是作恶，我们也做的光明正大。 另外巫师也会帮助人，我们并非滥杀，的确有巫师草菅人命，但那毕竟是少数。 何况这个世上有很多凶险的魔物，长久以来，一直是巫师在与之对抗。 相比之下，巫师救下来的人更多，你说巫师杀人不假，但是巫师给了人们安全的生活环境。 老实说，我觉得与其崇拜光明神，还不如崇拜巫师，至少巫师一直在对抗魔物，保护人类的世界。 他们才是真正的英雄。” 夏尔反唇相讥，丝毫不被菲尔丁的话所动摇。 “英雄？你们算什么英雄。 算了，我看你的嘴皮子也很不错，如果能来教会，恐怕比当巫师有前途。” 菲尔丁不屑的摇摇头，随后调侃了夏尔一句。 毕竟不久前，夏尔还说巫师的嘴皮子不如光明神殿的主教。 但是现在看看，其实大家都不差。 “非常感谢，如果你能把圣气的使用方法告诉我，我或许会考虑加入光明神殿。” 夏尔摇摇头，而是换了一个话题。 “圣气的使用方法？ 那是主教才能掌握的东西，而且并非是靠学习，而是通过特殊的仪式，直接由神迹赋予。 等等，你问这个干嘛？” 菲尔丁突然一愣，他感觉到一丝异样，当即死死盯着夏尔。 他敢确定，自己对这张脸并不熟悉，虽然手下报告说，他们怀疑菲达克斯那个叛徒，很有可能是和这样一位巫师学徒混在一起，但这张脸，他应该第一次见才对。 但是为什么，好像自己和他很熟一样。 还有，那些领主府的卫兵，除了老巴克，这个自己打过两次交道的老骑士外，其他人的感觉，怎么怪怪的。 菲尔丁带着惊恐的神情，迅速向其他的卫兵看去，结果发现，他竟然看不清楚这些人的脸。 不是因为他们的五官模糊，而是记不住，盯着一个人看了会儿后，再去看其他人，发现会迅速忘记刚才那个卫兵的长相。 惊恐的他，猛地回头看向光明神的雕像，结果发现，他连每天都在祈祷的神像，都记不住面容。 “这不对，怎么回事……” 菲尔丁捂住头，他狠狠抓着自己的头发，痛感很真实，这不是梦，但怎么又感觉不真实。 “发现了么，也好，那就走出来吧。” 夏尔的声音传来，但是身影却渐渐虚幻。 菲尔丁惊恐的看向四周，神殿消失了，卫兵消失了，自己的侍卫消失了，甚至就连老巴克，也消失了。 他发现自己身处一片荒野，旁边是自己的马车，明月高悬，篝火随风摇曳，侍卫们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终于清醒过来了么？ 陷入自己的梦境，感觉怎么样。” 一个悦耳的中性声音传来，菲尔丁转头望过去，结果发现，那个蓝领学徒正在擦拭长剑。 他认得那把剑，不久前，就是这把剑，差点杀了自己。 那是菲达克斯的剑，但是现在，似乎换了主人。 “你是谁，为什么要杀我？” 菲尔丁慌了，记忆开始涌现，他此时才回忆起，自己今天早上已经离开了波卡里，带着侍卫和搜刮来的金银财宝，返回自己的常驻城镇。 晚上在这里宿营，莫名听到奇怪的笛声，随后…… “你不是已经有答案了么？” 夏尔站起身，他看向菲尔丁，晃了晃手里的剑。 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侍卫，菲尔丁知道，那些家伙此时已经被杀了。 自己会陷入幻境，其他人肯定也无法幸免。 刚才这个拥有一头蓝色秀发的巫师学徒在擦拭长剑，那上面的血迹来自哪里，根本不必细说。 “为什么不是菲达克斯来杀我，如果有你配合，这根本不费什么事儿。” 菲尔丁强装镇定，他希望能够通过对话瓦解对方，争取一线生机。 “他来不了了，但是拜托我代劳。 好了，不要挣扎，我的动作很快，不会有太多痛苦。 毕竟我对折磨人，没有兴趣。” 夏尔向着菲尔丁走来，长剑在月光下泛着寒芒，他表情冰冷，看着菲尔丁，就像看一个死人。 “我可以把钱都给你，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做的，我也可以帮你。 何况杀了我也改变不了什么，最关键的，菲达克斯的仇人，可不是我，我只是替人办事……” 噗！ 夏尔的动作的确很快，他一剑划过菲尔丁的脖颈，对方当即捂住伤口，瞪着双眼，直挺挺的倒下。 看着菲尔丁在地上不停抽搐，夏尔无奈的摇摇头。 他原打算借机打探出圣气的使用方法，结果发现，光明神殿的方式，自己根本做不到。 毕竟他不可能放弃巫师的身份，转去投入光明神殿的怀抱。 “算了，至少这样，我不欠你什么了。” 夏尔叹息一声，他抬起头，看向月亮，一边擦去长剑的血迹，一边自言自语的说着。 神情，略显惆怅。 ------------ 第四十二章，重回维罗纳 久违的石板屋里，夏尔盘坐在床上，望向窗外，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他回到了维罗纳，利用巫术骗过农夫，躲在拉土豆的货车里，这样偷偷潜入。 老实说，他不喜欢这种感觉，但是事情很麻烦，他不确定，在这座学院城镇里，等待自己的将会是什么。 那个悬赏，绝非空穴来风，想要自己命的人，不可能因为莫里斯的失败，就草草放弃。 他的生命依然时刻受到威胁，维罗纳并不安全，他的所有行动，都必须谨慎一些。 或许等到佐拉导师回来，他就可以摆脱这种窘境了。 除非是疯子，否则没人会在一位红袍巫师眼皮底下，去害死她的徒弟。 这一点，赫尔巫师学院的所有学徒，都很清楚，红袍巫师不仅强大，而且很记仇。 但问题是，她什么时候回来。 夏尔已经等不及了，他即便流浪在外，也不确定会不会遇上追杀，索性干脆回来。 至少把要杀自己的人，找出来。 “没有埋伏，也没有巫术的痕迹。” 夏尔收回视线，他确认这座石板屋并没有问题，卡琳娜这个疯女人的威慑力还在，似乎要杀自己的人，并不打算和这位红领学徒正面交锋。 不过夏尔现在需要帮助，很明显，自己离开维罗纳的这段时间，卡琳娜并没有回来，石板屋里没有她留下的信息，这么说来，她应该还在自己导师那里。 夏尔的朋友不多，卡琳娜算是一位，毕竟夏尔相信，要杀自己的人，可能性有很多，但不包括这位红领学徒。 她有太多机会下手了，无论实力还是契机，如果卡琳娜要对自己不利，那么自己断然没有活下来的可能。 所以夏尔准备向卡琳娜寻求帮助，至少搞清楚，那个“悬赏”到底是什么。 最好，能够找到发出“悬赏”的人，再彻底解决这件事。 赫尔墨巫师学院禁止学员互相残杀，所以这个“悬赏”不可能放在表面上，肯定在某一个范围内流传。 夏尔思考许久，最后决定去萨瓦尔导师的高塔去找卡琳娜，这是他唯一能做的事情，毕竟能帮自己的人，就那么几个。 或许卡巴拉赫也算一个，但这家伙被埃尔松导师禁足了，违反学院规定，几年待在海诺庄园不归，虽然是佐拉导师的弟子，但是学院方面，不可能任何处罚措施都没有。 处罚通告都贴在大门上了，夏尔估计没个一年半载，他别想再出来。 除非佐拉导师去求情，但这个可能性实在太低了。 既然做了决定，夏尔也就不再多待了，他悄悄溜出石板屋，将学徒长袍的帽子戴上，沿着小路，向萨瓦尔导师的高塔而去。 巫师大多追求特立独行，正式巫师格外明显，这一点，在他们的高塔上，就能窥见一二。 相比之下，萨瓦尔的高塔还算中规中矩，塔身下宽上窄，大概三十多米高，全部由青石堆砌而成，很符合大众对于巫师高塔的一贯印象。 至少比西蕾雅那种“大地雷”似的高塔，感官上要好接受许多。 深吸一口气，夏尔来到高塔前，他轻轻敲了敲门，脸上带着紧张，略微有些忐忑。 毕竟巫师的高塔，就像是他们的禁地，通常情况下，是不会允许外人进入的。 其他巫师的学徒，贸然来拜访，并不符合规矩，很容易惹主人家不高兴。 “谁啊。” 随着门打开，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维斯那张久违不见的脸，出现在夏尔面前。 “好久不见，维斯学长。” 夏尔礼貌的说道，毕竟看到了熟人，心中稍稍安稳一些。 但是维斯看到夏尔，却并没有像是看到熟人一样惊喜，他的表情先是惊奇，转而竟露出一副纠结模样。 “你来干什么？” 维斯并没有表现出好久不见的亲切，语气反而带着一丝紧张和厌恶。 这让夏尔感到始料未及。 “我来找卡琳娜学姐，如果她在的话，希望维斯学长能够通报一声。 非常感谢。” 夏尔很疑惑，他觉得自己似乎并没有做什么让维斯感到厌烦的事情，但他还是忍住，没去在意对方的态度。 “她不在。” 说完话，维斯就准备关门，结果这时候，一只手，却突然将门挡住。 “走吧，正好有事情，和你说一说。” 卡琳娜出现了，她推开维斯，走出了高塔，淡淡说了一句，便向着外面的树林而去。 “卡琳娜，不要找麻烦，现在这家伙惹上了不该惹的事情。” 维斯高声嚷道，显然他知道什么。 “那又怎么样。 如果那些家伙想要来找我的麻烦，就让他们尽管来好了。” 卡琳娜冷冷回了一句，随后摆摆手，示意夏尔跟上。 带着疑惑，夏尔跟卡琳娜来到树林，阳光被树冠遮挡，变得细碎，洒在地面上。 两个人就这样，一前一后的走在细密的阳光里，直到一处空地，卡琳娜才停住了脚步。 “到底怎么回事，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夏尔感到一丝惊慌，从维斯的反应就能看出来，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发生了大事。 “你被通缉了，有人前往海诺庄园，发现了莫里斯的尸体，负责查看的人，认定你就是凶手。 赛布鲁斯导师告到了学院，并发布悬赏令，要将你抓回去。” 卡琳娜淡淡说着，夏尔听了，则是眉头紧锁，感到一阵窒息。 “我并没有杀死莫里斯，他应该是中了某种诅咒，自己死掉的。 何况你相信我一个蓝领学徒，可以随随便便，就把一个红领学徒置于死地么？ 这太荒诞了。” 夏尔为自己辩解，甚至表示，是莫里斯先动的手，他只是自卫，且杀死莫里斯的，另有其人。 “说这些都没有用，关键是赛布鲁斯，他认定你就是凶手。 除非你的导师能够回来，否则这件事，你根本没有翻盘的希望。” 卡琳娜叹了一口气，似乎知道夏尔对赛布鲁斯了解不多，所以还特意做了说明。 “如果说，在赫尔墨巫师学院，哪个导师最不能招惹，那么赛布鲁斯绝对榜上有名。 他那个人很记仇，而且喜欢暗地里下绊子，许多导师都不愿意招惹他，结果现在，他却盯上了你。 或许碍于佐拉导师的身份，其他学徒不会对你出手，但是赛布鲁斯自己就有很多弟子，其中不乏紫领学徒这样强大的存在。” 卡琳娜似乎对这件事也很头疼，她不是不愿意帮忙，但问题是，对手太强大了。 根本不是她一个红领学徒，能够对抗的。 “可我真的没有杀死莫里斯。” 夏尔突然有种憋屈的感觉，他觉得自己很冤枉，先是被莫里斯攻击不说，最后杀人的，又不是自己。 “是不是你杀死的，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赛布鲁斯盯上了你。 我觉得，你还是离开维罗纳吧，越远越好，等佐拉导师回来，事情或许会有转机。 毕竟佐拉导师是红袍巫师，赛布鲁斯导师虽然也很强，但还是一位蓝袍巫师。 何况学院方面，并没有参与这件事，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表明任何态度。 很可能，也是在等佐拉导师回来，在此之前，他们会处于中立。” 卡琳娜给夏尔指了一条路，在她看来，如果夏尔的导师能够回来，那么一切问题，自然可以得到解决。 毕竟那是红袍巫师，整座学院，只有四位，地位超然。 一时间，夏尔沉默了，他知道自己最大的靠山是谁，但问题是，佐拉何时归来，他根本不知道。 那个家伙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与其把希望放在自己那个不靠谱的导师身上，还不如想想办法，尽快自救。 “学院就不能提供庇护么？ 一个蓝袍巫师，公开要对一个蓝领学徒出手，难道学院就这样袖手旁观？ 这没道理。” 夏尔表情苦闷，用略显愤怒的语气说着，卡琳娜听了，则是微微一笑。 轻轻摇摇头。 “学院禁止学徒间互相残杀，但是不代表，会禁止导师对学徒出手。 你已经不是小豆丁了，你也知道巫师世界是如何的残酷。 除非是正式巫师，除非你拥有足够的力量，否则没人会站在你这一边。 何况赛布鲁斯只是通过个人名义发出悬赏，而且表明需要‘活的’，这和学院的规定并不冲突。 好了，该说的我已经说过了，是走是留，你自己拿主意。” 卡琳娜说完话，就直接离开了。 她没有出手帮忙的意思，毕竟在她看来，夏尔这次的麻烦，已经超出她能解决的范畴。 何况她又不是夏尔的“妈妈”，不可能什么事情，都替他开屁股。 事实上，如果不是因为夏尔欠下她一大笔学分，她甚至都不会把这些事情和夏尔讲出来。 深吸一口气，夏尔露出沮丧之色，但是转而，他便强迫自己冷静。 “赛布鲁斯为什么认定，我一定是凶手。 何况我刚离开海诺庄园，就有人去了，那去的人，又是谁？” 夏尔发出一连串的问号，他开始把整件事串联起来，突然发现，似乎并没有看上去这么简单。 莫里斯死后，很快就有人去海诺庄园了，算算时间，对方很可能是在莫里斯死亡时，就从维罗纳出发，前往了海诺庄园。 之所以发出悬赏后自己才回来，是因为在波卡里，自己多停留了几天。 也就是说，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帮菲达克斯完成夙愿，耽误了一些日子，那么很可能，自己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就已经被对方堵上门口了。 “赛布鲁斯的嫌疑很大，但我有什么价值，会被一个蓝袍巫师盯上。” 夏尔想不明白，莫里斯是赛布鲁斯的弟子，但是通过那封被毁的信，可以肯定，悬赏是在莫里斯死前就存在的。 但自己没有被蓝袍巫师盯上的价值，他太普通了，在赫尔墨巫师学院的所有学徒中，并不起眼。 很明显，最开始的悬赏，并非是赛布鲁斯发出的。 “现在等于一明一暗，自己有两个悬赏。 一个是之前发出的，暗中在一些学徒中流传。 一个是现在发出的，是赛布鲁斯这个导师公开发布。” 夏尔突然觉得，自己的运气实在太差了，莫名其妙，就被人盯上了。 还不止一个。 然而就是这样，夏尔突然意识到，在巫师学院，“大腿”的重要性究竟有多高。 如果佐拉导师在这里，那么这根本不是事儿，至少赛布鲁斯，还不至于为了自己，去招惹一位红袍巫师。 但是现在佐拉导师不在，自己不仅要低调，而且还要去找帮手。 “但是谁能帮我呢？” 夏尔不禁陷入思索，他在赫尔墨巫师学院认识的人不多，能够提供帮助的，更是寥寥无几。 首先排除学徒，现在赛布鲁斯一个导师对自己发出悬赏，连卡琳娜都要退避三舍，可想而知，其他学徒会有什么反应。 所以能帮忙的，只有正式巫师，但正式巫师里，夏尔似乎认识的人并不多。 “只能去找西蕾雅导师了么？” 夏尔思索许久，最后发现，有可能提供帮助的，只有西蕾雅，这个对自己手术技术格外赏识，且差点要收自己为弟子的女人。 最关键的，夏尔认为，西蕾雅不会惧怕那个赛布鲁斯，毕竟那个女人，性格和实力，都强势得离谱。 就在夏尔打定主意，准备去找西蕾雅导师帮忙时，突然树林中，出现两道人影。 他们穿着学院的学徒长袍，红色的领口，在细碎的阳光下，格外醒目。 夏尔站住了，他微微后退，而这两个人，则是从树林里出来，对着他，裂开了嘴。 细碎的，宛如鲨鱼一样的尖利牙齿，从他们的嘴里露了出来。 夏尔不由得心中一紧，毕竟这两个人，看起来可不像是什么善茬。 巫师的高塔，大多很偏僻，因为他们喜欢安静，萨瓦尔导师也不例外。 这里距离维罗纳足有十几里远，两个红领学徒，不可能无缘无故的跑过来。 他们的出现，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儿。 就在夏尔感到危险，悄悄把手伸向怀里，准备去抓木笛时，一道声音，突然从另一个方向传来。 “波纳，卡菲尔，你们是不是觉得，萨瓦尔导师的弟子比较好欺负，所以跑到这里来撒野。” 转过头，夏尔惊喜的发现，卡琳娜竟然去而复返，同时，他的身边还跟着几个人。 而且都是自己的熟人。 维斯，海蒂和波尔。 四位红领学徒同时出现，这让那两人当即停住脚步，脸上的笑容迅速收起，转而变得十分严肃。 毕竟现在的局面，变成了二对五，他们立刻处于劣势。 ------------ 第四十三章，血池中的女人 气氛有些紧张，夏尔本能的向卡琳娜等人的方向走去，毕竟他缺乏安全感，需要找到庇护。 “我们只是想找这位学弟聊聊，并没有什么恶意，更谈不上对萨瓦尔导师及门下弟子不敬。 卡琳娜，你是不是反应有些过度了。” 其中一个尖嘴猴腮的家伙开口说着，他是波纳，在红领学徒中，有些名气。 “聊聊？ 在其他地方或许可以，但是在这里可不行。 我们无意惹麻烦，但不代表怕麻烦，何况这里是萨瓦尔导师的高塔范围，你们无端闯入，我们可以视之为威胁。” 卡琳娜略带嘲讽的说着，死死盯着波纳，大有一言不合，就直接开打的意思。 “疯女人。” 波纳身旁，是身材略显高大的卡菲尔，他随口嘀咕一句，声音很小，但是卡琳娜依然清楚听到了。 “卡菲尔，是不是上一次，揍你揍得轻了。” 卡琳娜悄悄把手伸向口袋，看到她的这个举动，卡菲尔本能的脸色微变，后退了一步。 两个人之前有些过节，赫尔墨巫师学院严禁学员互相残杀，但偶尔的“切磋巫术”，却无伤大雅。 何况学员们大多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于是一场小小的矛盾，就以比拼巫术作为解决办法。 于是在众多学徒的见证下，卡菲尔被卡琳娜“贴脸开大”，裁判刚刚挥下手臂，他的巫术还不等施展，卡琳娜就利用炼金术，扔出一个会爆炸的珠子。 那场面别提多惨烈了，卡菲尔被爆炸掀飞，足足飞出去十几米，全身焦黑一片，要不是同伴急忙施救，他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虽然性命无碍，也没落下什么残疾，但他足足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那滋味，简直不堪回首。 所以当卡琳娜把手伸向口袋，卡菲尔才会反应这么大，而一旁的波纳，也是额头冒出细汗。 他没吃过卡琳娜的亏，但是这位“暴力女”的名头，实在太过响亮。 同样以善于施展攻击性巫术见长，但波纳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对面有四位红领学徒，另外三个，都不善于争斗。 但卡琳娜太强了，被她修理过的红领学徒不计其数，自己没有把握对付她。 何况这里是萨瓦尔导师的地盘，他们作为其他导师的弟子，如果在这里和卡琳娜等人起冲突，事情会变得非常麻烦。 “我们走。” 波纳脸色铁青，说完话，便迅速转过头，带着卡菲尔，顺着原路返回。 但是在离开前，他瞥了一眼夏尔，目光中，充满了敌意和威胁。 “你最好快点儿离开维罗纳，离开赫尔墨巫师学院。” 见两人进入树林，身影消失不见，卡琳娜松了一口气，转过头对着夏尔淡淡说道。 此时，她已经把手从口袋里拿开，其实里面空空如也，她只是吓唬一下对方罢了。 “我们还没完全恢复，真动手，占不到便宜。” 维斯叹了一口气，他拍了拍夏尔的肩膀，脸上竟然带着一丝愧疚。 他不是一个没良心的人，自己的手臂能够保住，这位蓝领学弟，可是出了大力。 但是对手太强了，他没能力护住夏尔，任谁在权衡以后，都不会牵涉其中。 不要怪他势利，因为巫师本身就是一个趋利避害的群体。 “我这里还有些钱，你可以先拿着。 最好找个隐蔽点儿的地方，等风头过去一阵子再回来。” 海蒂拿出自己的钱袋，交到了夏尔手里，能看得出，她也是带着一丝愧疚心态。 “好了，快点儿走吧，我们无法给你提供庇护，萨瓦尔导师不喜欢麻烦，更不可能因为一个不是自己弟子的蓝领学徒，而和赛布鲁斯这种同级巫师交恶。” 卡琳娜摆摆手，她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经有些冒险了，毕竟招惹一位正式巫师，即便是她，也觉得这是一个疯狂的举动。 “我知道了，非常感谢你们。” 夏尔领了几人的好意，他明白，这些学长学姐，能做到这个程度，已经算仁至义尽了，剩下的事情，不可能再指望他们。 为了避免再出麻烦，夏尔没有走大路，而是顺着一条小路，绕了一圈，前往西蕾雅的高塔。 他没有直接离开，一方面对方已经知道自己回到了维罗纳，可能会在路上拦截。 另一方面，他必须搞清楚一些事，毕竟一味逃避，也不是个办法。 西蕾雅的高塔，依然如故，夏尔在确认没人跟踪后，便急忙上去敲门。 开门的，依然是那位老仆，但是这一次，他没有让夏尔进去，而是上下打量，似乎在询问，这个蓝领学徒来此的目的。 “很抱歉，我是谢尔塔.夏尔.尼拉赛赫，有事情找西蕾雅导师，还望能够禀报一声。” 夏尔怕对方忘记了自己，所以重新做了一遍介绍，老仆听了，没有任何反应，似乎是在等夏尔把事情说完。 努了努嘴，夏尔不得不表明来意，自己刚从海诺庄园回来，结果遇上了麻烦，这次拜访，是来询问一些事情，并寻求帮助的。 老仆听完，才算点点头，随后关上了门，似乎是去禀报了。 夏尔站在门口，视线时不时的向后面扫去，他现在非常没有安全感，必须时刻保持警惕。 不多时，老仆再度打开门，他将夏尔让进来，随后将门关好。 高塔里的情形，与以前没什么两样，但是这一次，老仆并没有把夏尔带去之前的房间，而是直接上了楼。 来到一扇门前，老仆敲了敲，西蕾雅的声音传来，表示可以进来。 但是老仆并没有伸手开门，而是让到了一旁，意思很明显，夏尔一个人进去就好。 见对方的反应，夏尔也是没有多想，他直接伸出手，将门打开，结果映入眼帘的，竟是一片白茫茫的烟雾。 “这是魂香，一种来自东方的神奇药草，燃烧以后可以滋养灵魂，你也可以试试。” 西蕾雅的声音传过来，夏尔听了不由得露出尴尬之色。 这味道他一闻就知道，似乎和灵魂没啥关系，因为他太熟悉了——不就是艾草么。 这东西能不能滋养灵魂他不知道，但是驱蚊逐虫，倒是真的。 虽然很想吐槽，但夏尔忍住了，他好不容易找到一把椅子，自顾自坐下，随后扇了扇，觉得不那么呛鼻子了，便开口说了起来。 “西蕾雅导师，上门打扰非常冒昧，但是我实在没办法，我想您也听说了，我现在有麻烦了，非常大的麻烦。 莫里斯死了，死在了海诺庄园，但真不是我杀死的他，他身上似乎带着某种诅咒，然后触发了而已。 另外我承认，我们发生了战斗，但那是他先动手的，我只是自卫而已。 赛布鲁斯导师的愤怒我可以理解，不过这里面有误会，非常深的误会。” 夏尔并没有把“悬赏”的事情说出来，而是表示，自己遭到了莫里斯的袭击，且并非自己杀了他。 “那又怎么样，赛布鲁斯失去了一个弟子，他自然会感到愤怒，而且诅咒的事情并没有证据，一切都是你的一面之词。 还有，你来找我，是想说什么？ 莫里斯袭击了你，是我把他带去的，所以你认为，我有责任，需要出面帮你澄清？ 不，你并非我的弟子，这种事情在学院经常发生，毕竟学徒死亡是常事，但一般都是由各自的导师出面。 所以你现在需要做的，不是来我这里寻求什么帮助，而是尽快联系到你的导师，让她回来，去解决这个麻烦。” 西蕾雅的声音没有什么感情，她本就是一个不喜欢麻烦的人，何况这件事，对她而言，没有任何的好处。 所以大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可我联系不到佐拉导师，甚至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所以现在，我只能来找您，不奢求您能帮我解决这个麻烦，只是希望，能够拖延一段时间就好。” 夏尔知道巫师都是什么样的人，说一句“无利不起早”都不算过分。 他们都是实际的，只有和自己的利益挂钩，他们才会动一动，哪怕只是一句话的事儿。 对于夏尔来说，赛布鲁斯这样一位导师，就是一座悬在头上的大山，顷刻间，就能将他碾得粉碎。 但是对于西蕾雅而言，她只需要表个态，就能让赛布鲁斯不敢随便行动，毕竟他们都是蓝袍巫师，而且西蕾雅的实力，在这个级别中，绝对不算弱。 因为迁怒一个蓝领学徒，就和一位同级的巫师交恶，这是非常不理智，也不划算的行为。 巫师们都是算计到骨子里的，这笔账，他们再清楚不过了。 “那是你的事情，是你和你的导师，你们之间的问题。 现在我只能说，你最好快点儿行动，去找到佐拉，至于如何去找，是你需要自己考虑的。 看在你之前表现还不错的份上，我可以给你一条建议，去霍海姆吧，佐拉每次离开，大多都会先去那里一趟，去海鸥酒馆，找一个叫斯坦雷的人。 他是佐拉导师的二弟子，算起来，也是你的师兄。” 西蕾雅说完话，便表示自己累了，这是下了逐客令，夏尔还想再问点儿事情，但看西蕾雅的意思，是不打算再和自己交谈了。 只能把话咽回肚子里去。 然而夏尔刚刚起身，西蕾雅的声音却再度传来。 “赛布鲁斯那个家伙就是一个疯子，但这一次的反应，有些过于激烈了。 你最好小心点儿，他死掉的弟子并不少，莫里斯也不是他的重点培养对象，按道理来说，他不应该发布个人通缉，甚至都不会多问一句。 具体是什么原因，让他做出这种反应，我并不清楚。 但因为他，整个维罗纳都震动了。 毕竟莫里斯许诺出了好处，那是一枚赤金戒指，上面刻有两个LV3巫术，对于红领学徒而言，是件不错的保命道具。 所以对你不利的人可能会很多，你最好警惕一些，不要轻易相信别人。” 西蕾雅的意思很明白，这件事的严重程度，可能比夏尔想象的更大一些，他必须做好准备。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很多人会铤而走险的。 “非常感谢，我会小心的。” 夏尔停下脚步，微微欠身，在表达了感谢后，便推开门，离开了满是烟雾的房间。 “希望他能活下来吧，赛布鲁斯那个家伙，真是会搞事情啊。” 听到关门声响起，西蕾雅知道夏尔已经离开了房间，烟雾中的她，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 如果夏尔看见此时的西蕾雅，即便见惯了大场面，恐怕也难以抑制情绪，发出惊叫。 只见西蕾雅全身赤裸的躺在一个浴缸里，里面满是粘稠的血液，时不时还会冒出气泡。 她的面具被摘下，露出一张没有皮肤的脸，红色的血肉冒出肉芽，宛如蚯蚓一样在空气中扭动。 这是掌握超凡力量的代价，每过几年，西蕾雅就会进入一个虚弱期，身体的魔力，陷入紊乱。 很不凑巧，现在正好赶上一个。 所以她拒绝了夏尔，因为现在的她，恐怕一个月内，都无法离开这座高塔。 更是无法使用巫术。 这是她的秘密，毕竟作为蓝袍巫师，她也有自己的对头，如果被发现自己处于虚弱期，那么会有性命之忧。 能够放夏尔进来，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正常情况下，她在虚弱期里，是不可能同意有人进入自己高塔的。 何况还是来到房间内，和自己“面对面”。 从这个角度讲，她的确很看重这个蓝领学徒。 至少觉得亲近。 就在西蕾雅闭目养神，让身体吸收浴缸里鲜血带来的独特魔力时，忽然一股让她不安的魔力波动，从外面传来。 她赶忙再度把眼睛睁开，眉头皱起，神情紧张。 “尸体库出事了？ 该死的，为什么会是现在，到底是谁。” 西蕾雅停止了“疗养”，她扶着浴缸，有些慌乱的站起身，结果突然发现，自己的面具和衣物都不见了。 “主人，时间到了。” 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西蕾雅顿时警觉起来，这是老仆的声音，但是仔细听，又感觉不像。 因为声音里，竟然有重合的感觉，就好像两个人，同时开口。 “你是谁？” 西蕾雅冷声说着，她现在的魔力非常紊乱，根本无法施展巫术，但是并非没有一战之力。 只见她微微弯腰，嘴里念动咒语，浴缸的鲜血，突然开始变得暴躁起来。 血液仿佛活了过来，它们宛如一条条龙蛇，开始围着西蕾雅飞舞，然后贴近皮肤，渐渐与她的身体贴合。 直至最后，所有血液都裹在她的身上，变成了一条鲜红色的长裙。 穿上了“衣服”，西蕾雅便从浴缸里走出，她现在的样子，就像一个鲜血女王，带着一股强大的气场。 但是这种状态，并没有持续多久，她还没走出几步，便脚下踉跄，一头栽倒在地。 “魂香里面，到底加了什么。” 鲜血长裙突然崩解，化为血水，顺着地面向四周蔓延。 西蕾雅倒在地上，连动一动手指都难以做到，她知道，自己被暗算了。 “好东西，可以溶解血液的好东西。 我侍候了你那么多年，知道你的所有底牌。” 老仆走了进来，他踩在那些鲜血上，发出“吧嗒，吧嗒”的声音，手里拿着一根黄金打造的锥子，悬在西蕾雅的头顶。 “你要做什么？ 知不知道，谋杀一位学院的导师，意味着……” 西蕾雅的话还没有说完，老仆便把锥子狠狠落下，穿过她的头顶，直接刺入地板。 这是绝命的一击，老仆下手干净利落，西蕾雅还在地上抽搐，她的生命力很顽强，即便被贯穿头颅，却依然没有死去。 似乎还要反抗和挣脱。 但是很显然，这只是徒劳。 西蕾雅已经无法再做什么，她根本无法起身，老仆似乎也知道这个女人不会轻易被杀死，但还是泄愤一样，拿出锤子，将她的脑袋敲成稀巴烂。 随后快步离开。 西蕾雅暂时无法行动，即便遭到暗算，她也不会死去。 因为她已经算不上是一个“人类”了，灵魂并非存在于身体中。 这是她的最终底牌，灵魂究竟藏在哪里，即便是这位老仆，也不知晓。 但至少，西蕾雅已经构不成威胁，没有了她的镇压，尸体库彻底陷入了混乱。 负责守卫的傀儡已经被破坏，陈旧的铁门此刻敞开着。 无数尸体从架子上坐起，它们先是感到了迷茫，但是很快，便整齐划一的，向着门外走去。 此时天色已经渐暗，维罗纳开始出现点点灯火，人们并不知道，在这样一个平凡的夜晚，恐怖，将会降临。 数千具尸体，从高塔里走出，它们浩浩荡荡，仿佛维罗纳就是一块散发诱人香味的蛋糕，在诱惑着它们。 渐渐靠近。 然后，杀掉所有人。 ------------ 第四十四章，尸体暴动 “不，别过来，你这个怪物，不要靠近我，滚开，快点儿滚开。” 街道上，一个酒鬼露出惊恐之色，他看着面前赤裸的女人，双目圆瞪，发出惊叫。 女人并没有理会，她依然步步靠近，男人的脸色越来越惊恐，因为对方的形象，实在太过骇人。 此时的女人，面无表情，她只剩下一只眼睛，心口处有个大洞，皮肤没有一丝红润，反而是青紫色的。 最关键的是，女人的身体散发着尸体才有的独特臭味，那是尸臭，这意味着，她早已不是活人。 一个能够自由活动的尸体。 一个向你步步靠近的死人。 即便喝得再多，男人的醉意也消散了，他连滚带爬的站起身，想要逃走，但是女人却猛地跳过来，一把将他扑倒。 在惨叫声中，女人张开嘴，狠狠一口咬在男人后颈上，随后仰起头，撕下一大片血肉。 吧嗒吧嗒的咀嚼几口，便咽了下去。 男人奋力挣扎，但是很奇怪，他一个强壮的男人，竟然面对这样一个女子，却无力挣脱。 恐惧带走了一部分力气，但更重要的是，对方的力气，其实远远在他之上。 不死化，让女人获得了“新生”，更是拥有了神奇的力量。 她不再有恐惧等情绪，所有的行动，都围绕着一个原则。 那就是将所有活着的生命，全部撕碎。 特别是活人，就仿佛天敌一般，让它们心生厌恶。 它们的消化系统早就不工作了，但它们依然会啃食活人，更多是一种享受，享受撕裂生命的感觉。 仿佛着魔一样沉浸其中。 男人并没有挣扎多久，很快便咽了气，躺在地上一动不动，鲜血开始蔓延，浸透了周围的土地。 他的脖子只剩下骨头，和一小块血肉，其他的，都被这个女人吞进了肚子。 女人也停了下来，因为对方已经没了呼吸，继续撕咬，失去了意义。 毕竟她的目的是杀死对方，而非渴望血肉。 她缓缓站起身，仿佛定格一样，保持一个姿势，站在原地。 随后突然“呕”一声，吐出一大口黄绿色的粘液。 直接喷到面前男人的尸体。 稍微缓了缓，女人抬起脚走开，这座城镇里还有很多活人，她要将其全部撕碎，现在只是一个开始罢了。 随着女人走开不久，本已死去的男人，竟然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他同样面无血色，表情茫然，过了一会儿，便也迈着沉重的脚步，向着女人离开的方向走去。 他也不死化了，女人的呕吐物，其实都是他的血肉，里面蕴含了大量死气，这引起了“尸变”。 同样的事情，在维罗纳各地上演着，尸体大军在城内肆虐，于是乎，这座城市瞬间化为炼狱。 尸体不断制造“尸体”，活着的人发出惊叫，四处逃散，街道彻底被这些不速之客占据。 这导致许多建筑，都成了“孤岛”。 砰！ 夏尔用木棒将面前的不死者击飞，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无奈的摇头。 他趁着夜色，偷偷回到维罗纳，本想藏在货车里，然后悄悄的离开，从而避开那些对自己不怀好意的家伙。 结果不想，竟然遇上尸体暴动。 虽然他隐藏得很好，但是那些不死化的尸体，可不是通过眼睛来寻找目标。 自己的活人气息，在这些不死化的尸体面前，完全无法遮掩，宛如黑夜里的明灯一样，极为醒目。 好在，他有自保的能力，巫术虽然用不了，但力气够大，即便这些尸体的力气比普通人更强，但他应付起来，也没什么问题。 前提是一对一。 只见被打飞的尸体，晃晃悠悠的重新站了起来，它没有痛感，唯一剩下的，就是对活人的厌恶。 杀掉对方，是它唯一的本能。 与此同时，这边的动静，也吸引来更多的尸体，它们渐渐形成包围之势，这让夏尔感到一丝不妙。 他不想使用圣气，更不想引人注目，维罗纳有太多巫师学员，其中“有见识”的不在少数。 所以他只能凭借力气突围，但缺乏趁手的武器，而且那些尸体的力气，也并不比自己小很多。 突围，有难度。 轰！ 就在夏尔思索，该如何脱离眼前的困境时，忽然不远处，传来爆炸声。 “浑蛋，明明只是尸体，还敢跑出来，让你尝尝本大爷的火球术。” 几个蓝领学徒正在释放巫术，一队士兵将他们围在中央，形成一个移动的“炮兵阵地”，他们似乎要赶去那里，正好从这里路过。 因为动静太大，而且一群活人聚在一起，气息太过浓重。 顿时，夏尔这边的尸体，注意力全被他们吸引了过去。 看到机会，夏尔迅速冲了出去，他从两个尸体中间穿过，在对方反应过来前，跑到了一扇窗户前。 也不停脚，夏尔纵身一跃，用身体撞碎窗户，落地后滚了两圈，任凭玻璃渣划破皮肤，也没有丝毫停留，直接跑向里面的房间。 这是一栋公寓，算是套间，里面的房间，住着一位女学员。 夏尔突然冲进来，让这位女学员很害怕，她蜷缩在角落，手里拿着烛台，怯生生的看着夏尔。 很明显，这是一位小豆丁，学徒长袍的领口漆黑一片。 面对出现的危机，她不是选择法杖，而是拿着烛台充当武器，说明她的巫术水平，并不怎么样。 “你最好多找一些同伴，否则待在这里只是等死。” 夏尔冷冷说了一句，也不停留，直接打开门，冲到走廊里。 小豆丁一脸呆滞，她还没搞清楚状况，但是夏尔的话，还是让她有了一丝触动，于是壮着胆子，小心翼翼的爬起来。 此时外面的窗户传来低沉的嘶吼声，她打了一个寒颤，赶忙快步离开房间。 此时的走廊里，已经聚集了不少小豆丁，毕竟人类的本能，就是在危急时刻，寻找同伴。 扎堆取暖。 不过一群小豆丁，肯定没什么战斗力，他们手里拿着各种各样的“武器”，唯独没有拿着法杖的。 夏尔挤在人群中，他试图穿过这栋楼，寻找一个更隐蔽的藏身处。 但是很快，他蓝色的领口就引起小豆丁们的注意，一位看似强壮的男学员，突然出现，一把将他拉住。 “这位学长，请等一等。” 夏尔停住脚步，他回过头，看向这个小豆丁，从穿着上看，对方似乎家世还不错，洁白的衬衫上，不仅有袖花，还用金丝在领口秀出了一行漂亮的“美术字”。 那是有钱的贵族家庭，特别喜欢干的事情，用金丝在衣服上秀出家族的姓氏，以彰显他们非同一般的身份。 “你要干什么。” 夏尔戴着兜帽，但那张漂亮的脸蛋，还是让这位男学员感到一丝惊艳，以至于这句充满中性的声音发出后，对方竟然一时间，没有了回应。 但这边的动静，还是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特别是注意到夏尔的领口颜色时，这些小豆丁第一时间的反应，就是迅速聚过来。 在这种混乱的情况下，没有什么，比一个有实力的“大腿”更重要了。 “这位学姐，请一定要保护我们，我们可以付你钱，作为费用。” 走廊非常昏暗，并不是所有人都看清楚了夏尔的长相，有人通过声音，认为夏尔是个女生，所以开口就叫了“学姐”。 顿时，夏尔露出一个吃苍蝇的表情，他愤怒的一把甩开那个男学员的手，随后嚷嚷道: “我还有事，不能在这里停留，你们最好另外找个安全区。 还有，我不是‘学姐’，叫我‘学长’。” 说完话，夏尔就一把推开前面的人，硬生生往外挤。 “等等，这位学姐……学长，看在大家都是赫尔墨巫师学院学员的份上，能不能帮我们一把。” 小豆丁们缺乏安全感，毕竟他们没有面对这种事情的经验，现在看到一位蓝领学徒，他们怎么可能轻易放弃。 于是有人试图再拉住夏尔，但是回应，是袭来的一拳。 “给我滚开，不要挡路。 你们要明白，自己的性命只有自己才能护得住，我不是你们的兄长，更不是你们的爹妈，没理由去保护你们。 如果你们还有作为一名巫师学院学员的自觉，最好自己去面对现在的问题，毕竟在真正的巫师生活中，这种突发事件，其实是司空见惯的。” 夏尔没有因为打了人，而感觉任何理亏，反而出声教训着，甚至说完话，就头也不回的走掉。 看都没看那个被他打飞，蜷缩在地上，捂着脸抽泣的男学员。 要知道他这一拳虽然不算用力，但普通人挨上，滋味也不好过。 夏尔展现出的强大气场，震慑住了这些小豆丁，他们没想到，对方的脾气竟然如此暴躁，一言不合就动手。 “不过是个蓝领，有什么了不起的。” 此时，已经有人打抱不平了，既然对方不肯留下保护他们，那么也没必要去奉承。 反而，为了让面子更好过，适当的诋毁，才是他们的本能。 “等等，那张好看的脸，还有蓝色的头发和瞳孔，天啊，他是夏尔学长，那个海妖。” 突然，一名女学员反应过来，她见过夏尔几次，虽然现在光线昏暗，但她还是认出来了，这个蓝领学徒是谁。 毕竟在小豆丁中，夏尔很出名，见过他的也不在少数，身份被认出，并不算意外。 “原来是他，不过我听说，他现在好像有大麻烦了。” “是啊，别看现在神气，很快就有人收拾他了。” “听说他在外面，暗杀了一个红领学徒，于是人家的导师愤怒之下，发出了通缉令。” “呵呵，他逍遥不了多久，我表哥说过，很多红领学徒此时都盯上他了，甚至不排除有紫领学徒出手的可能。” “那就赶紧让他死掉吧，最好扔给外面那些尸体，啃得骨头都不剩。” “就是，让他死，而且要痛苦的死。” …… 人性的丑恶，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只因为拒绝保护自己，这些小豆丁就将夏尔视为“恶徒”，各种怨毒的诅咒，纷纷从口中发出。 丝毫不觉得有任何过分。 然而夏尔倒霉不倒霉，还不清楚，他们要倒霉，倒是眼前的事儿。 随着窗户的破碎声传来，那些尸体已经进入了这栋建筑，它们能够感应到大量的活人气息，于是本能的，向这些小豆丁们靠拢。 事情发生的很突然，小豆丁们一阵慌乱，接着惊喊声，叫骂声，惨嚎声，不绝于耳。 他们明明都有魔力在身，也会一些低级巫术，面对那些不死化的尸体，并非毫无抵抗之力。 但是他们并没有选择抵抗，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逃”。 在混乱中，有人被挤倒，并因为践踏受了伤。 但这些“伤员”不敢留在原地哭喊，即便站不起来，也要跟着人群爬，尽可能躲避身后那些渐渐靠近的怪物。 小豆丁们早就吓破了胆，他们不敢出去，于是一窝蜂的拥向楼梯，想要跑到上面躲避。 但这不是一个好选择，因为那些不死化的尸体进入建筑后，会追着他们跑，而上了楼，意味着失去退路。 于是一场屠杀，正式上演，小豆丁们一层一层往上，而且人数越聚越多，等到了最高层的四楼，他们已经退无可退。 十几具不死化的尸体，将他们堵在狭小的走廊里，互相拥挤之下，小豆丁们根本没有抵抗的能力。 于是当尸体们涌上来，他们除了哭喊，再无别的办法，完全成了待宰的羔羊。 偶尔几个幸运儿，在混乱中跳出了窗户，虽然或轻或重的受了伤，但起码保住了性命。 至少暂时保住了。 可是大部分人，并没有跳窗的勇气，而结果，就是一个一个，丧命在这些“活着的尸体”口中。 夏尔并不知道身后发生的事情，他只知道，自己遇见了熟人。 而且熟人，陷入了危机。 玛格丽特和布兰达，此刻正在一栋建筑外，她们已经被三个尸体包围。 特别是玛格丽特，她的脚踝满是鲜血，此刻跪坐在地上，脸上带着惊恐和绝望。 她受了伤，无法行动。 布兰达作为好闺蜜，并没有将她放弃。 只见这位短发女孩，手里拿着一把匕首，站在玛格丽特身前，摆出抵抗的架势。 她是骑士的女儿，虽然是巫师学院的学徒，但也接受过剑术和格斗训练。 但是面对不死者，她也是头一次，看着那些散发尸臭的“人”，布兰达的手，也在轻微的颤抖。 夏尔叹了一口气，他知道，如果自己不出手，那么这俩人，基本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低下头，他发现了一根短矛，这或许是某个卫兵留下的，看上面的血迹，这名卫兵，估计已经凶多吉少。 十有八九，已经成了不死者大军中的一员。 但他留下了武器，夏尔没有嫌弃短矛上的血迹，弯下腰，将短矛拿了起来。 微微活动一下手脚，他向着玛格丽特和布兰达的方向冲去。 几乎在同时，那些不死化的尸体，也向着玛格丽特和布兰达，发起了攻击。 ------------ 第四十五章，背后捅刀的女人 夏尔的速度很快，但是对方的距离太近了，只见那些不死化的尸体，猛地扑过去，凶恶的样子，任何人见了，都要张嘴惊叫。 然而布兰达却是例外，作为骑士的女儿，自小经历严格的训练，心态与普通人截然不同。 她依然保持着冷静，即便对方是非人的怪物，她也能迅速做出反应，将匕首精准地刺了出去。 噗！ 锋利的刀刃，切入对方的锁骨，但并没有深入。 布兰达用最快的速度收回刀，转而弯下腰，用肩膀将对方撞开。 这样的伤害，对于普通人而言，完全是致命的，但是对这些尸体而言，聊胜于无。 它们已经不懂得恐惧，身体也不会因为喉咙多个洞，而有任何迟疑。 本能驱使着它们，张开双臂，继续向布兰达扑去。 虽然保持着锻炼，但布兰达依然只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面对如此凶恶的敌人，她只能用匕首卡住对方，避免被扑倒，但是力量的悬殊差距，还是让她显得摇摇欲坠。 “布兰达，你快跑吧，不要管我了。” 玛格丽特大喊着，她的脚伤极为致命，这让她丧失了行动能力，在这样一个混乱的夜晚，她不愿意成为朋友的拖累。 “不，我，我还……” 布兰达并没有放弃，她依然在坚持着，但是随着又一具“活尸体”加入进攻她的行列，她不得不向后急退，脚下踉跄，一屁股坐到玛格丽特身边。 两个女生的脸上，这时都露出绝望，足足五具尸体将她们包围，就连呼吸，都带着一丝急促。 就在灭顶之灾即将降临时，一道人影突然出现，那抹蓝色的领口，让她们同时双眼放大，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 夏尔到了，手里的短矛径直贯穿一具尸体的头颅，这些不死化的尸体很难缠，但并非没有弱点，只要把他们的脑浆搅碎，那么它们也无法继续活动。 所以夏尔手里的短矛，就变成了对付它们的利器，凭借力量上的优势，夏尔辗转腾挪间，用短矛不断去刺这些尸体的脑袋，仅仅不到三分钟，就让这些尸体的额头，全都开了花。 “夏尔，你回来了。” 就在夏尔蹲在地上，喘着粗气时，玛格丽特发出惊喜的欢呼。 “是啊，幸好我回来了。” 夏尔看向这位大小姐，露出一个和煦的笑容。 “真是谢谢了，不然我们可能……” 布兰达有些忐忑的说道，她知道如果没有夏尔，那么现在，自己和玛格丽特，恐怕凶多吉少了。 “行了，我也是路过，出手只是顺便。 对了，你们怎么不待在房间里，外面现在很危险。” 夏尔走到玛格丽特身边，蹲下身，一边查看她的脚伤，一边关切的问道。 “我们的公寓遭到袭击，这些东西闯进来，好多人都遭了殃。 所以我们只能逃出来，结果玛格丽特被一个家伙扑倒，脚被咬伤。 我只好背着她逃，向学院的方向，毕竟那里有治安卫队，以及许多强大的学长。 可是很倒霉，我们在这里被那些东西堵住了，剩下的，你都看见了。” 布兰达有些无奈，她们也是被迫跑出来，公寓那边乱成一锅粥，她们能走到这儿，已经算幸运了。 “如果只是普通的尸体，那么还没事儿，就怕有魔兽之类的，那些东西才难缠呢。 好在伤势不重，没有伤到跟腱。 行了，你们最好不要再乱跑，先找个隐蔽的地方藏起来，相信学院方面，很快就能控制住局势。” 见玛格丽特只是普通的皮外伤，夏尔也跟着松了一口气，毕竟这两个小女生，是他的“同乡”，在赫尔墨巫师学院里，是为数不多，能称之为“朋友”的人。 而且他很清楚，这些尸体虽然数量不少，但是对于学院的那些导师，甚至紫领，红领学徒们而言，根本构不成威胁。 实力差距太大了，在夏尔看来，即便是西蕾雅一个人，都能单手把他们镇压了。 只是很奇怪，那个女人去了哪里，这些尸体看样子，应该来自于尸体库…… 隐隐约约，夏尔感觉到一丝不同寻常，但他没有多想，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经不是他这个蓝领学徒，能够干预的了。 “我知道一个地方，或许是个藏身的好去处，那里是个独立的院子，围墙很高，这些家伙应该进不去。” 布兰达突然提议道，夏尔听了点点头，毕竟这些尸体行动缓慢，如果是个围墙很高的院落，它们未必能够攻破。 迅速将玛格丽特背起来，夏尔跟着布兰达立刻离开了这里，他们沿着一条小巷走，这里还算僻静，没有遇见任何阻拦。 来到一座高大的铁门前，布兰达站住脚，她左右看看，发现没有怪物后，便敲了敲门。 “是谁。” 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听起来满是警惕，布兰达表明了身份，很快，门就开了一道小小的缝隙。 布兰达先走了进去，夏尔紧随其后，直到这时候，夏尔才发现，这个院子，的确有些与众不同。 院子很空旷，角落堆了一些杂物，唯一的小楼也略显破旧，墙皮不仅脱落得厉害，许多窗户还是破损的。 而在院子中间，站着一个蓝领学徒，他年纪不算大，但样子很阴沉，看那瘦弱的模样，就和营养不良似的。 然而夏尔并没有感到吃惊，蓝领学徒里，混得不怎么样的大有人在，看这位的年纪，也不算小了，估计都快到被“强制清退”的临界点了。 虽然搞不明白布兰达一个小豆丁，是怎么认识这样一个人的，但这里的环境，倒的确很适合藏身。 围墙足有近三米高，看上去还算坚固，那些尸体根本翻不进来。 唯一的入口就是那道铁门。 插上门栓，并用木头顶住后，这道铁门并不容易被攻破，至少没有五六十具尸体同时攻击，别想能撞开。 “谢谢了，这位……” 夏尔将玛格丽特放下，刚想表示感谢，结果一把匕首，就横在夏尔的脖子前。 “布兰达，你干什么。” 玛格丽特脸色一变，她不可思议的看着布兰达，实在搞不清楚，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夏尔，想不到白天没有抓到你，到了晚上，你就自己送上门了。” 小楼里走出两个人，夏尔望过去，不禁瞳孔微缩，眉头皱了起来。 波纳和卡菲尔出现了，他们看着夏尔，再度露出那满口的尖牙，显得阴森且邪恶。 “布兰达和你们是一伙儿的？ 我真是蠢，早就应该注意到的，上次魔力失控，她就缠了我好半天，恐怕那时候，就和你们这些家伙勾勾搭搭了吧。” 夏尔有些不满的瞥了眼身旁的布兰达，对方并没有否认，而是冷冷盯着夏尔。 匕首微微向夏尔的脖颈又近了几分。 “不错，我们早就认识了，而且，关系还非常亲密。” 波纳走到两人身前，伸出手，微微托起布兰达的下巴，浅浅在她唇上吻了一口。 这种轻浮让布兰达感到难堪，但她没有拒绝，只是微微低下头，依然用匕首抵着夏尔脖子，没有丝毫动摇。 “真是想不到啊，堂堂骑士的女儿，竟然与这些人渣为伍。” 夏尔摇头苦笑，这件事，是他不小心了，谁能想到，在如此混乱的夜晚，自己出手救个人，都能被暗算。 不过他相信，带自己来这里，布兰达也是临时起意，这个女人远没有看上去，那么憨厚老实。 反而藏得很深。 但不管如何，夏尔已经无路可退了，对方是两名红领学徒，自己在没有帮手的情况下，根本不是对手。 “现在想怎么样，抓我回去，交给赛布鲁斯导师？” 夏尔冷冷地说着，他不确定，自己会被这两个家伙带到哪里去。 毕竟他身上有两份悬赏，一份要活的，一份要死的。 “不，赛布鲁斯导师的报酬很好，但是另一份，却更优厚。” 波纳说完话，突然看向布兰达，只见这个小女人，突然收回匕首，在夏尔错愕的同时，一刀捅进夏尔的腰间。 “我们不需要一个活着的谢尔塔.夏尔.尼拉赛赫。 我们只要一头死掉的海妖。” 波纳低下头，用戏谑的表情说着，他看着夏尔倒下，然后……化作一团气泡。 这一幕发生的太过突兀，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夏尔就这样从他们的面前消失。 波纳和卡菲尔最先反应过来，他们警觉的后退两步。 轰！ 铁门被轰开，断裂的门板，直接将那个消瘦的蓝领学徒击飞，锋利的铁片划开他的喉咙，在倒地的同时，鲜血喷涌，他挣扎了几下，便失去了呼吸。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惹麻烦，只不过，没想到会惹这么大。” 烟尘消散，人影开口说着，昏暗的夜色中，看不清楚他的面容，但那一抹紫色的领口，却让波纳等人，心沉了下去。 夏尔身边，竟然有一位紫领学徒保护，这超出他们所有人的意料。 ------------ 第四十六章，师兄，你真帅 “紫领学徒……” 波纳和卡菲尔都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们本来占据着优势，结果现在，形势逆转了。 “我是不是应该先自我介绍，不过我觉得还是免了吧，杀人这种事，都应该低调一点儿。” 紫领学徒说完话，突然举起手，只见暗元素迅速汇聚，最后竟然如同实质一般，凝聚成一团发出昏暗紫光的球体。 “等等，我们是赛布鲁斯导师的弟子，作为赫尔墨巫师学院的一员，你应该知道，学院禁止学员互相残杀。 你不能杀死我们，否则学院绝对不会放过你。” 预感到事情不妙的波纳，当即大喊着，但是对方并没有收手的意思，而是轻笑着道： “你们也知道学院的规定，但是你们对付我师弟的时候，可是一点儿没给他留活路。 好了，已经说很多了，现在，你们该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了。” 紫领学徒说完话，便猛然一握，当即紫色的暗元素球体便迅速崩溃，看不见的魔力向四周席卷，宛如一场魔力风暴。 但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就在波纳和卡菲尔错愕的时候，突然头上一道惊雷落下，这道雷霆足有水桶粗细，直接落在两人头顶，瞬间便将他们穿透。 落雷引起的火焰，将两人的身影彻底吞噬，几乎只是片刻，两个人便成了黑炭，死相极为凄惨。 就这样，被无数小豆丁仰望的红领学徒，便灰飞烟灭了，以至于玛格丽特和布兰达都是瞪大双眼，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那两个女人，你自己处理吧，我做的已经够多了，现在你欠了我的人情。” 紫领学徒说完话，便让开了身子，这时候，夏尔从外面走了进来。 “我需要一个解释。” 夏尔冷冷地看向布兰达，他认为自己并没有侵害到对方的利益，没有理由被记恨或针对。 “呵呵，事到如今，还需要什么解释？ 杀了我吧，反正，我也不值得活下去。” 布兰达露出一个惨笑，她也是学员，知道巫师们的性格。 以德报怨？ 那是不可能的。 你如果招惹到一位巫师，那么不管多小的一件事，他们都会让你付出最大的代价。 这也是巫师之间，尽量不去结仇的原因，可能很小的一件事，最后付出的，却是不能承受之重。 大家都不是傻子，巫师间没有小摩擦，只有不死不休。 “是因为金钱么？” 夏尔距离布兰达十米远的地方停下，他看向这个自己还算熟悉的女人，但是现在，却感觉极为陌生。 “我的家庭并不优越，只是比普通人好一些。 几乎不可能支撑我完成在赫尔墨巫师学院的学业。 所以算是为了金钱吧，他们给的很多。” 布兰达并没有否认。 “听你的意思，似乎还为了其他东西？” 夏尔带着疑惑说道，毕竟布兰达的父亲只是骑士，条件与玛格丽特这种富庶贵族比不了，不过以布兰达要强的个性，不至于因为金钱而委身。 “你不该进行巫体改造的，因为那样的话，我们或许还是朋友。 但是你为什么，为什么要去那样做，你给了我一个希望，变得强大的希望。” 布兰达看着夏尔，眼神中竟然带着一种愤怒，这种没来由的怒火，让夏尔一时之间，感到有些茫然。 自己的巫体改造，应该，没有侵害到对方的利益吧。 “你成功进行了巫体改造，而且还晋升到了蓝领学徒。 你明明没有天赋，却走得比我们任何人都要快，都要远。 所以我的野心被点燃了，既然你都能做到，那么，我也可以。 但是我没有足够的运气，巫体改造这种事，不会经常发生，特别是你这种大规模的改造手术，在这所学院，或许几年，才会有一例。 就在我失落之时，他们出现了。 于是我答应了他们的要求，做出配合和掩护，而他们也给了我承诺，并预付了订金。” 说完话，布兰达拿出一个小瓶，里面装着某种不知名的液体，还在冒着细小的气泡。 “你要做什么？” 夏尔警觉起来，他清楚，面前这个女人，已经彻底的疯了。 “做什么？ 我还能做什么，你身边有一位紫领学徒，我不可能活下来。 所以，你就给我陪葬吧。” 说完话，布兰达突然将药水的塞子打开，然后仰起头，一饮而尽。 “这是魔力增幅药水，我会在短时间内变得强大，虽然虚弱期很久，但是……” 布兰达恶狠狠的说着，笑容却洋溢在脸上，但是话不等讲完，她便脸色一变，露出痛苦之色。 她不停抓挠自己的喉咙，很快，那里便血肉模糊一片。 即便如此，她也不肯停手，依然在狠狠的抓挠，仿佛里面有什么东西，让她感到又痒又痛。 然而一切都是徒劳，不久之后，只见她双目血红，皮肤上长出棕色的鬃毛，面部凸起，牙齿变得尖锐…… “那是魔化药水，根本不是魔力增幅药水，她上当了。” 这时候，卡巴拉赫走了过来，他拍了拍夏尔的肩膀，并示意他退后。 “又要麻烦你了，师兄。” 夏尔无奈的说了一句，随后跑到玛格丽特身边，将她抱起，接着跑远。 “这份人情很大，你至少要帮我完成一场大规模的巫体改造手术才能还上。” 卡巴拉赫淡淡说了一句，脸上挂着轻松的笑容。 这个夜晚太刺激了，不枉费他趁乱偷跑出来。 遇上夏尔是个意外，通过眼神交流，他们达成了一个协议。 说起来很戏剧性，但往往现实都是富有戏剧性的，夏尔陷入危机，他出手解救，然后，达成一个交易。 现在，他还要给夏尔收拾烂摊子，只见微微抬起手，卡巴拉赫开始凝聚暗元素，与此同时，四周的魔力还在不断翻涌。 刚才他释放的，并非是攻击类巫术，那道雷霆，只是副产品而已。 真正的杀招，其实是遍布整个院子的暗元素。 这里已经变成他的“领域”，在这个范围内，他可以操纵暗元素，几乎为所欲为。 巨大的魔法阵在院子里形成，暗元素从地面涌出，宛如黑色的气浪，在脚踝的高度不停翻涌。 宛如黑色的云层，将整个院落覆盖。 吼！ 完全魔化的布兰达，现在宛如一头狼人，已经完全看不出人类的样子了，双目猩红，死死盯着面前的卡巴拉赫，仿佛要将这位紫领学徒撕碎。 卡巴拉赫没有感到恐惧，毕竟他的见识太多了，一个魔化生物而已，根本没放在眼里。 “暗之枪。” 不等对方动手，卡巴拉赫率先发动攻击，他抬起手，暗元素凝聚的尖刺，从地面射出，瞬间贯穿布兰达的身体，引得她惨叫连连。 然而这只是开始，卡巴拉赫的手段很多，现在整个院子，都在他的掌控之下。 只见各种暗元素凝聚的武器飞向布兰达，将她打得千疮百孔，血肉模糊。 她不是不想挣扎，但是四肢已经被暗元素凝聚的锁链缠住，她的力量，竟然无法挣脱。 眼见对方就要将自己折磨死，布兰达最后发了狠，她大叫一声，随后身体骤然暴涨了一圈，竟然准备引爆身体里的魔力。 但是卡巴拉赫依然没有惊慌，只见手腕微微翻转，当即暗元素向布兰达扑去，将她的身体完全覆盖，宛如一张大网，将她死死罩住。 “夏尔……” 最后时刻，布兰达几乎从牙缝里发出声音，她看向抱着玛格丽特的夏尔，眼神中，满是怨恨。 嫉妒已经让她彻底疯掉，但说不出，到底是嫉妒夏尔，还是躺在夏尔怀中的玛格丽特。 砰！ 她爆炸了，但是没有掀起任何波澜，暗元素将她罩得非常严实，即便是爆炸，也没有一丝能量泄露出来。 某种意义上说，她死得很憋屈。 “布兰达，死了么……” 看着那些暗元素落回地面，重新成为翻滚的黑云，玛格丽特一脸惆怅，因为她没有看到布兰达的身影。 只有散落的血块和骨肉。 “是啊，她死了，被力量蒙蔽了双眼，迷失了自我。 或许从那个时候，她就已经死了，一直以来，只剩下行尸走肉。” 夏尔叹了一口气，他不明白，布兰达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选择，老实说，她的想法，过于激进了。 追求力量，是人类的本能，而在这所学院里，那些学徒来此的目的，就在于此。 这没什么可遮掩的，但是布兰达过于激进了，或许，真是自己给了她刺激。 夏尔清楚，巫体改造对于小豆丁来说，是一步登天的机会，但是同样，也要冒着巨大的风险、 自己很幸运，但并非每个人都是如此，何况布兰达还走向了极端，这几乎注定了是场悲剧。 “你的麻烦应该是解决了，我也该回去了，否则被人发现我贸然跑出来，埃尔松那个老东西，指不定还要给我加多少禁足时间呢。 小子，好好活着，我可不会轻易出手，你欠了我的人情，必须活着给我还了。 否则我就把你的灵魂抽出来，狠狠揍一顿。” 卡巴拉赫说完，就摆摆手，准备离开。 “非常感谢您，卡巴拉赫师兄。 另外，请允许我由衷的说一句。 师兄，你真帅。” 夏尔略带调侃的说着，卡巴拉赫听了，只是笑着摇摇头，并没有说话。 但是还不等他走出院子，突然远处传来爆炸声，随后一道道火光，在维罗纳的四周燃起。 几乎只是一瞬间，熊熊燃烧的烈火，几乎就将天空染成一片艳红。 “看来出事儿了，这不是事故，而是某些人，有预谋的袭击。” 卡巴拉赫看向被映红的天空，微微皱起眉头。 “师兄，有什么线索么？” 夏尔随口问了一句。 “不知道，但没关系，学院有那么多导师，这些事情，就交给他们去应付吧。 总之，你自己小心点儿。” 卡巴拉赫离开了，随着他的离去，院子里的暗元素也为之逸散。 夏尔抱着玛格丽特，看着远处冲天的火光，心中，隐隐感到一丝不祥。 ------------ 第四十七章，压迫与反抗 四处都在冒着火光，维罗纳仿佛转瞬之间，变成了火海，在火焰的肆虐下，那些藏在楼内的活人，不得不跑到大街上。 场面变得越发混乱，原本由城镇护卫队和学徒组织起来的清扫阵线，也被惊慌的人群冲得支离破碎。 这加剧了事态的蔓延，毕竟那些尸体，可以制造更多的“尸体”。 “那些捣乱的人，找到了么？” 看着窗外燃烧的城市，埃尔松脸色铁青的说道，而他的身前，一名穿着长袍的老者，则是摇摇头，表示还没有消息。 “既然这样，那就不必找了。 集中力量，开始清理街道，先创造一片安全区，然后再逐步向外扩大。” 埃尔松揉了揉眉心，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让他感到棘手，又因为缺乏足够的人手，导致事态逐渐失控。 “导师，刚才抓到一名纵火者，虽然他自杀了，但是我们搜出了这个。” 就在埃尔松一筹莫展之际，古拉姆出现了，他拿着一封沾染血迹的信，递到埃尔松面前。 “上面写的什么。” 埃尔松并没有接过去，而是淡淡的问着，视线始终对着窗外。 “这是一封加密的信件，但是能够判断出，现在的情况，是早有预谋的。 而且可以确定，制造这起混乱的，是解放者，为了这场袭击，他们准备了很长时间。” 古拉姆将信件的大概内容讲了一遍，并表示，幕后主使，已经可以确定了。 “和我猜测的差不多，但是学院方面，其他导师并没有出现，这很奇怪。” 埃尔松皱着眉头，似是自言自语，但其实还是说给身后的人听。 “西蕾雅导师遭到了袭击，但好在没有大碍，其他的导师，要么没在学院内，要么，就以各种理由推脱掉，不肯来支援。” 当大量尸体出现在维罗纳，古拉姆就联系了学院方面，但是得到的回复很让人意外，竟然没有导师愿意出手。 “看来他们只是想看我的笑话。 这些老东西，明明当初谁都不愿意来，结果现在，又看着我眼红。 校长和几位红袍巫师不在，这些人就无法无天了，他们盼着我把事情再搞糟一点，这样等校长回来，他们就能出声指责了。 不过可惜，我不在乎，城里也有他们的弟子，到时候，还不知道谁的损失会更大。” 埃尔松的话，带着一丝怨气，虽然心里对这些人很不齿，但眼下的麻烦，他却必须解决。 “放手去做吧，我倒要看看，他们有什么本事。 学院的核心是巫师，而不是一座城市，对于赫尔墨巫师学院而言，维罗纳并不算什么，损毁和死伤都无所谓，重建并不费力气。 所以，去把那些该死的不死者都消灭，去把那些幕后的家伙都揪出来，至于死伤和破坏，无须顾忌。 奴隶全部处死，他们已经成为叛乱者，是负资产，没有必要留下。” 埃尔松说完话，古拉姆当即点头退了出去，他是这里的治安官，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来到外面，已经有一队人准备好了，除了手拿长矛和盾牌的城市守卫外，还有许多蓝领学徒。 毕竟加入维罗纳的守卫队，有不错的学分可以拿，红领学徒嫌弃占用太多精力和时间，但对蓝领学徒而言，这份工作倒是很适合。 所以维罗纳守卫队的巫师力量，大多由他们组成。 这支守卫队是精锐，隶属于古拉姆的直属指挥下，是守护这座城市的中坚力量。 “已经得到埃尔松导师的授权，从现在起，我们可以放手去做。 目标有两个，首先是清扫街道，将所有不死化的尸体全部消灭，收拢人员，制造一个安全区。 其次，这次事件是由奴隶反抗组织制造，证据确凿。 我们没有时间一一进行甄别，所以我宣布，维罗纳城内的所有奴隶，全部处死。 最后我和你们强调一下，事态紧急，你们不必考虑误伤和破坏，任何觉得有威胁的人，都可以攻击，任何觉得有威胁的建筑，都可以摧毁。” 古拉姆大声喊完，所有人都露出震惊之色，要知道这个命令，有点儿过于血腥了。 知道这座城市里有多少奴隶么？ 足足上千，学院本身就有购买奴隶的传统，加上那些富贵学员带来的，数量可不少。 如果见到一个就杀一个，那么不用天亮，维罗纳就血流成河了。 不过仅仅是短暂的错愕，大家都没说什么，现在的局面，死的人已经够多了。 何况那些都是奴隶，在他们眼中，并不重要。 “出发。” 古拉姆一声令下，众人立刻组成几个小队，十几个卫兵将四五名蓝领学徒围在中央，沿着街道，彼此拉开距离，依次前进。 随着这支精锐力量的出现，那些尸体可谓迎来了末日。 卫兵全部训练有素，尸体根本无法冲破他们的盾阵。 而蓝领学徒的巫术，又可以轻易将它们消灭，于是这一路上，他们所过之处，那些“活尸体”，毫无反抗之力。 吼！ 就在他们清扫完一条街道，收拢人群，准备向下一条街道进发时，一声兽吼传来。 只见旁边的小楼里，突然窜出来一只巨猿，它冲向手持盾牌的卫兵，强大的力量，瞬间让这些卫兵组成的防线，分崩离析。 轰！ 就在巨猿冲破防线，准备对那些蓝领学徒下手的时候，一道闪电突然降下，瞬间将其镇压。 “向那栋建筑攻击，藏有这种魔兽的建筑，里面的不死化尸体可能会很多。” 古拉姆收回自己的手指，转头看向那栋巨猿跳出来的小楼，冷声说道。 蓝领学徒们不敢违抗命令，于是纷纷转头，举起法杖，吟唱起咒语。 “不要，救救我们，救救我们。” 一名披头散发的女人出现在窗口，她看到那些蓝领学徒举起法杖，对着她，绽放出光芒。 但是她的呼喊没有得到任何回应，随着一道道巫术吟唱完毕，各色光芒便向着她飞来。 转眼间，这栋二层楼的建筑就轰然倒塌，不管里面的人是活着还是死的，全部被压在废墟之下。 “更换队列，继续前进。” 古拉姆没有去看建筑下是否还有活口，他命令队伍更换队列，之前有伤员的前排，变成了后排，这样不至于影响清扫效率。 随着这支队伍的前进，越来越多的人得到了救助，当然，不包括那些奴隶。 学员们带来的奴隶，大多还好，他们中的大部分，并没有佩戴明显的奴隶标志。 但是学院购买的奴隶就不同了，他们都佩戴有明显的奴隶标志，而现在，这成了他们的催命符。 随着一声惨叫，又一个奴隶被刺死，长矛贯穿了心脏，拿出时，矛尖满是血迹。 卫兵用力甩了甩，脸上全无表情，似乎刚刚杀死的这个中年奴隶，就像一条野狗，并不值得他产生任何情绪。 然而就在他转身时，突然一个小女孩从暗处冲了出来，她怀里抱着一个小木桶，卫兵看到她，却第一时间没有做出反应。 小女孩看起来也就七八岁的样子，脸上有一个刺青，那是奴隶的标志，她的脸上没有天真，只有刻骨的恨意。 卫兵终于有了情绪波动，他并没有第一时间阻止对方靠近，似乎觉得，这样一个小姑娘，还不构成威胁。 轰！ 小姑娘并不觉得自己需要怜悯，她抱着木桶，直接冲到卫兵身旁，然后那个东西，就爆炸了。 两个人同时被火光吞噬，这种由提炼物产生的高温火焰，并不容易熄灭，如同跗骨之蛆，不把最后一点可燃物烧干净，就誓不罢休。 所以他们都死了，任何挣扎都没用，死亡，将是唯一的归属。 “这就是怜悯的下场，那些家伙死有余辜，他们就是用这种东西燃烧这座城市的。 不必去在意外表，不要以为孩子就没有威胁，杀死他们，不仅是为了拯救这座城市，也是为了让你们活下去。” 古拉姆全程目睹了一切，他并没有施救，似乎想通过这件事，让其他人警醒。 所有人都不沉默，刚才的事情，他们都看在眼里，自己的一个同伴，就这样死掉了。 但是他们没有悲哀，似乎在这样一个疯狂的夜晚，他们的情绪，已经变得麻木。 随着清扫的进行，越来越多的奴隶被他们杀死，而他们遭到的袭击，也越来越多。 相对的，他们的手段也越发残忍，不再去管老人还是幼童，只要是奴隶，就必须死。 同样的事情，也在被划为安全区域的地方发生，只要被甄别出来是奴隶，那么卫兵就会毫不留情的直接杀死。 根本不会留下任何一个活口。 “你们终于露出本来的面目了，我们难道生下来，就注定给你们做猪做狗么。 呸，你们这些可恶的巫师，去死吧，都去死吧。” 血腥让一些奴隶发了疯，尽管大部分人希望通过祈求获得活命的机会，但依然有少数人，选择了反抗。 一个男性奴隶就这样，捡起石块，就向一个卫兵扔去，在大骂的同时，准备再捡起另一块。 但还不等他弯腰，一把短矛就飞了过来，随后有卫兵赶到，用长矛将他身上扎得千疮百孔。 但是这并没有阻止奴隶们的反抗，一些奴隶团体，甚至爆发了和卫兵们的激战，甚至一度占据上风。 然而随着蓝领学徒的出现，这些奴隶很快败下阵来，随后，便是一边倒的屠杀。 当太阳的光芒，在天边亮起，维罗纳经历一夜的厮杀，也渐渐归于平静。 火焰已经熄灭，只剩下飘向天际的滚滚黑烟，不死化的尸体，大部分已经被消灭，但浓重的血腥味，却四处弥漫。 没人知道，在死掉的人中，到底哪个是因为不死化的尸体，哪个则是因为城防队。 总之，在这样一个夜晚之后，死亡，已经成了维罗纳，唯一的颜色。 然而不等人们喘口气，埃尔松就下达了一个更加令人恐怖的指令。 封闭城门，杀掉城内所有奴隶，任何包庇者，都以同罪论处。 血腥并没有结束，依然在这座城市里蔓延。 ------------ 第四十八章，二师兄 维罗纳的血腥，夏尔并不清楚，因为他已经趁着夜色，离开了那里。 布兰达的背叛，并没有让他感到愤怒，相比之下，他对波纳等赛布鲁斯的弟子，极力刺杀自己，更加感到疑惑。 莫里斯是赛布鲁斯的弟子，波纳和卡菲尔，也是赛布鲁斯的弟子。 加上赛布鲁斯发布对自己的悬赏，一桩桩，一件件，似乎都指向这位素未谋面的蓝袍巫师。 但自己和对方有过节么？ 显然是没有的吧。 夏尔想不通，自己从来没有招惹到对方，但对方为什么，要对自己死抓着不放。 事情越来越扑朔迷离，夏尔现在没能力去逼问一位正式巫师，他只能选择躲避，听取西蕾雅的建议，前往霍海姆的海鸥酒馆。 去投靠那位自己从未见过的二师兄，斯坦雷。 霍海姆距离维罗纳不算太遥远，夏尔听说过那个地方，是个小镇，人口不多，也没什么特产。 是个平平无奇的地方。 然而前往霍海姆的道路并不容易走，途中会经过一片森林，传闻经常有魔兽出没。 夏尔没有护卫，他自身的战斗能力也不强，但是他已经别无选择，只能冒险。 当他进入山区，小心的在森林中行走时，就在他的目的地，霍海姆，正在发生一起惨剧。 无数魔物已经将那里占据，它们游荡在大街上，不断撕咬人们的尸体。 锋利的獠牙每撕下一片血肉，都散发出一阵刺鼻的血腥味。 “赛布鲁斯导师，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男人靠着吧台，单膝跪地，他的一条胳膊已经不见了，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截断面，被漆黑的雾气笼罩。 “当然知道，这一点，无需你来提醒我。” 男人的对面，是一团由黑影组成的人形，对方的声音冰冷，仿佛不是从喉咙里发出来的，听起来，甚至不像是一个人类在说话。 “这里的一切，我会禀告学院，即便是导师，肆意屠杀一座城镇，那也是不被允许的。 你必将接受制裁，就在不久的将来。” 男人咬着牙，站了起来，他看向对面，发出怒吼，只见身下出现一个魔法阵，巫术的光芒，在头顶环绕。 “这里的空间，已经被我封闭了，传送类巫术并不管用。 另外学院那边，也无暇顾及这里，他们有他们的麻烦。 我现在只问你一句，佐拉那个贱人，到底去了哪里，如果你说出来，我或许……可以让你死得痛快一些。” 人影淡淡说着，只见一道黑雾突然出现，将男人笼罩，随后脚下的魔法阵消失了，头顶的魔法光芒也瞬间泯灭。 仿佛一瞬间，男人老了十岁，他虚脱般的单膝跪地，不停喘着粗气。 “斯坦雷，我知道你的实力已经接近正式巫师，但是很遗憾，你还不是一位蓝袍。 而我，已经接近红袍了，这座城镇，将会为我贡献最后一丝力量，等到献祭完成，即便是你的导师佐拉，也拿我没有办法。 所以，你最好聪明一些，免得让我多费手脚，毕竟我对折磨男人，没有兴趣。” 人影的话音落下，当即又一道黑雾从地面上涌出，男人宛如遭到电击，浑身不停抽搐。 “你，你会遭报应……啊……” 男人盯着对面，恶狠狠的说着，但是不等讲完，又一道黑雾袭来，他便再度抽搐起来。 这个正在忍受痛苦的男人，便是夏尔想要投奔的二师兄，斯坦雷。 只不过现在，他这的这位师兄，已经自身难保，面对强大的对手，他毫无还手之力。 毕竟那团黑影，是一位正式巫师。 “血祭就快要完成了，你的时间已经不多，如果不能听到让我满意的答案，那么很遗憾，你只能成为我力量中的一部分。” 赛布鲁斯阴狠的说着，而斯坦雷已经瘫倒在地，只是用沉默回应。 外面的风，越发阴冷，血腥味飘了进来。 斯坦雷闭上眼睛，他紧紧守护着秘密，那是自己导师的嘱托，他不能选择背叛。 赛布鲁斯的耐心，似乎已经到了极限，他也不再出言询问，而是转过身，选择了离开。 就在他走出门口的一刻，无数魔兽涌了进来，它们张开血盆巨口，对着斯坦雷进行撕咬，让他不禁发出痛苦的哀嚎。 但奇怪的是，无论这些魔兽如何撕咬，吞下多少血肉，斯坦雷的肉体，都似乎没有受到伤害。 这是再生，赛布鲁斯给斯坦雷下了一个恐怖的诅咒，用他自己的魔力，去促进血肉再生，不断重复那种，被撕咬的痛苦。 “佐拉，你到底在哪里？” 站在海鸥酒馆外，赛布鲁斯看向阴沉的天空，他感觉一阵迷茫，那个女人，仿佛凭空消失了。 但是很快，他就收回目光，大地开始颤动，一道道黑雾，从地面下涌出。 与此同时，刺耳的尖叫声传来，只见黑雾中，无数人影在挣扎和哀嚎，他们是这座小镇的镇民。 就在昨天，他们还在享受惬意的时光，而现在，却成了这场血腥祭祀中的祭品。 黑雾越来越浓，天空也越发的低垂，赛布鲁斯张开双手，迎接着不断提升的力量。 “死亡，只是一种存在方式，并不意味着终结。” 他喃喃自语，只见黑雾的翻滚越发猛烈，那些裹挟其中的虚幻人影，也开始变得扭曲。 同时，哀嚎也变得更加凄惨。 每一个灵魂，都在承受痛苦，而他们的痛苦，将会成为赛布鲁斯的力量。 这是禁忌的巫术，但却强大无比，赛布鲁斯沉迷在力量中，他能感受到，自己距离那道门槛，越来越近了。 这场血腥的祭祀，渐渐迎来高潮，只见黑雾遮挡住天空，可怜的灵魂们，被甩来甩去。 甚至有一些因为无法承受，而分崩离析，化为碎片，被黑雾吞噬。 赛布鲁斯的力量，也在节节攀升，很近了，他仿佛已经看见了那扇门，只需要再迈出一步，就可以跨入。 “导师，波纳和卡菲尔好像死了。” 这时候，一个青年走了过来，躬身行礼，同时小心的说道。 “是谁杀了他们？” 赛布鲁斯并没有感到意外，也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仿佛这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不清楚，我还没有看到他们的尸体。 不过似乎，和那个海妖有关。” 青年依然低下头，脸颊被法袍的领子遮挡，那抹红色，格外惹眼。 “没关系，他只是计划中的一个小意外，悬赏依然有效，你们去处理吧。” 赛布鲁斯说完话，便不再出声，闭上眼，享受力量提升带来的喜悦。 青年闻言，只得躬身退下，他走得很慢，但每一步，仿佛都能跨出很远，转眼间，就消失在黑雾中。 三天后，当夏尔穿越山区，来到霍海姆时，映入眼帘的，竟是一片炼狱景象。 ------------ 第四十九章，卡夫诺 看着遍地的残骸，夏尔的心情，跌落到谷底。 他能确认，这里就是霍海姆，因为除了这座小镇外，周围上百里，没有任何其他城镇。 但为什么，自己要去的地方，总会发生这种事情。 夏尔感到一阵迷茫，甚至有了一丝丝恐惧，他感觉仿佛有一只名为“命运”的手，正在将自己戏耍，任意地蹂躏。 “算了，还是找一找海鸥酒馆在哪里吧。” 虽然知道这里发生了惨剧，甚至还有魔力狂暴肆虐后的残留，但夏尔还是觉得，不能离开，必须先找到自己的那位师兄再说。 佐拉的弟子，除了自己，全部都是紫领学徒，那位叫做斯坦雷的二师兄，也不会例外。 夏尔相信，堂堂紫领学徒，即便遭遇突发状况，起码逃离，还是可以做到的。 毕竟巫师，都不缺保命的底牌。 这是身为一名巫师学徒的自信，在任何一位蓝领学徒看来，紫领学徒，都是高高在上，挥手间就能翻云覆雨的强大存在。 至少夏尔这样认为，毕竟他接触过的紫领学徒，每一个，都仿佛是无敌一样的存在。 然而当他找到那个牌匾只剩下一半，视线所及皆是狼藉一片的酒馆时，夏尔沉默了。 他感受到里面依然有魔力的残留，而且还很狂暴，比镇子上的任何地方，都要浓烈。 “斯坦雷……师兄……” 夏尔谨慎的靠近，在来到门口时，轻声的呼喊着。 回应他的，只有一片死寂。 咽了一口唾沫，夏尔迈步向里面走去，结果只看到破碎的桌椅，和地板上的深深抓痕。 “与外面的痕迹很相似，都是同一种魔物。” 夏尔做出判断，这让他紧张起来，毕竟相比起空旷的室外，酒馆相对封闭的环境，显然更加危险。 来到里面，夏尔四下观望，他没有看到人影，但是地板上的血迹很多，也很明显。 直到他来到吧台，看见后面，躺着的尸体，不禁眉头皱起。 尸体已经被啃食的不成样子，别说面容，就连是男是女，是胖是瘦，都瞧不出来。 但是夏尔能够感觉到，这具尸体，十有八九，就是自己要找的人，因为即便已经死去，但是尸体里的魔力，依然有残留。 作为巫师学徒，夏尔已经可以区分出，魔力的细微差别。 人类的，魔物的，自然产生的，各有不同。 很明显，这个尸体里残留的魔力，是属于人类的，虽然大部分已经逸散，但残存下来的，依然很浓郁。 差不多，相当于一位红领学徒的程度。 由此可知，这个人有多么强大，结果就连他也死掉了，夏尔不禁开始感到恐惧。 这个镇子上，到底出现了什么样的强大存在。 没有替师兄收尸的打算，夏尔默默退走，他基本肯定，自己要找的人，已经死掉了，所以这座镇子，他已经没有必要再停留。 然而刚刚离开酒馆，他就察觉到异样，魔力开始变得紊乱，似乎有什么东西，出现了。 果不其然，就在街道的另一侧，一头魔兽现出了身形，那是一头似狼似虎的魔物，看上去很奇特。 头和狼差不多，嘴巴长长的，牙齿尖尖的。 但是身体又像老虎，不仅有如同鞭子般的尾巴，身上也是黄黑色的斑状条纹。 最关键的，这东西竟然长着角，就在额头上，隐藏在鬓毛中，短短的白色尖角并不明显，但也很容易就能看到。 “遇到麻烦了，现在走，恐怕已经来不及了吧。” 舔了舔嘴唇，夏尔转过头，发现同样的魔兽并不止一只，他已经被包围，这些身长足有五米的怪物，竟然以一个半包围的态势出现。 但是他不能退回酒馆，因为他感觉，酒馆里，似乎有更加恐怖的存在。 就在夏尔进退维谷之时，一道身影，却突然出现。 那是一位其貌不扬的青年，看上去二十多岁，穿着学员长袍，红色的领口，非常显眼。 “初次见面，亲爱的夏尔学弟，我是赛布鲁斯导师的弟子，你可以称我为卡夫诺。” 青年笑着说道，微微点头行礼，夏尔先是一愣，随后同样躬身，用更正式的巫师礼节回应。 毕竟人家是红领学徒，等级的烙印，已经在夏尔心中刻下。 “那么请问卡夫诺学长，这座小镇到底发生了什么。 另外您在这里，驱使这些魔兽，是不是就在等我。 但是我很奇怪，因为我不记得，有得罪过赛布鲁斯导师，以及学长您。 这一切，又都是为了什么。” 夏尔尽可能让自己表现得不是很慌乱，他淡淡的说着，但那一丝紧张，还是让他的声音，产生了颤抖。 对方很明显，并没有展露出善意。 “有些事情你不必知道，何况你就要死了，即便知道，也没什么用处。 另外提到得罪，你似乎真有一点得罪了我，不知道你是否还记得拉尔夫，他曾经和你一起参加晋升考试。 他是我的表弟。 哦，我可怜的表弟，他明明有着大好的前程，如果成为一名蓝领学徒，他不仅可以钻研巫术，更是可以继承家业。 那是很大的一份家业，他的前途应该很光明，但是很遗憾，一切都成了泡影。 所以说，你似乎真的得罪我了，夏尔学弟，我觉得，你应该给我一个交代。” 卡夫诺说得很忧郁，甚至语气都是充满着遗憾，但是表情，却并没有配合。 很明显，他只是调侃一下，夏尔不是傻子，巫师向来感情淡薄，怎么可能为了一位表兄弟，就轻易招惹另一个巫师。 这不过就是个理由罢了，对付自己的理由。 “卡夫诺学长，我必须要澄清一件事，在那场试炼中，我并没有对拉尔夫出手，他是自己陷入迷雾，然后精神受创的。 甚至我还帮了他，这一点，任务处的记录，会为我作证。” 夏尔知道，对方只是把那这件事当做借口，但他还是为自己做了辩解。 尽管这没什么用。 “不，你的存在，本身就是对他的伤害，所以现在，你应该可以去死了。 去找他当面谢罪吧。” 卡夫诺的声音落下，几头似狼似虎的魔物，同时向着夏尔冲来，这一幕很突然，但夏尔早就做好了准备。 他迅速转身，退回到酒馆里，那里地方狭小，这些巨大的魔物施展不开，何况这种商业建筑，都会留有后门。 但是他刚刚跑进酒馆，就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只见薄薄的黑雾，突然从地面涌出，将整座酒馆覆盖。 夏尔突然捂住胸口，脚下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他感到身体里魔力的紊乱，仿佛所有脏器，都处于一种狂暴状态之中。 但是和魔力暴动不同，这些魔力并没有让自己失去理智，它们只是被动的，似乎在抵御什么东西的侵蚀。 “是那些黑雾么？” 夏尔感到后背发凉，现在的情况，简直不能太糟糕。 魔物已经冲入了酒馆，用凶狠的眼神将自己锁定。 夏尔艰难的在地上爬行，他的身体忍不住在颤抖，因为自身的魔力已经开始向外逸散，与那些黑雾纠缠在一起，互相攻伐，互相吞噬。 这不是好事，夏尔本就无法控制自己的魔力，结果现在，这些魔力溢出体外，对他的身体，不仅造成了负担，更造成了损伤。 然而好处是，这些逸散出来的魔力，让那些魔兽，也同样感到忌惮。 他们没有立刻发起攻击，反而站在门口，既不进也不退。 只是发出低吼，仿佛在警戒和观望。 “哦，看来我还真是小瞧了我们的‘海妖学弟’，你的魔力竟然能让这些小可爱停住脚步。 既然这样，那就只有我亲自出手了，感到荣幸吧，很少有人值得我这样做。 你可是幸运儿。” 卡夫诺此时走了进来，他看着夏尔身边，那淡蓝色的魔力正在与黑雾纠缠，不由得发出赞叹。 但是他并没有被吓倒，反而举起手里的法杖，准备亲自出手，解决掉夏尔。 随着一声低沉的吟唱传来，卡夫诺的法杖，绽放出魔法的光芒。 这并不是一个复杂的巫术，仅仅几秒钟，他便完成了吟唱。 只见一道漆黑的巨蛇，从魔法阵中飞出，张开巨口，冲着夏尔疾驰而去。 夏尔露出绝望的神情，他没有力量去抵御这样的攻击，那巨蛇是由魔力幻化，但是却带着不祥和残忍，夏尔知道，一旦自己被咬中，几乎必死无疑。 然而就在这个危急时刻，突然一道光，出现在夏尔面前，那是一道虚幻的人影，周身散发出柔和的光芒，看不清面容，但能判断出，是个魁梧的男人。 这个虚幻男人一把将巨蛇抓在手里，任凭巨蛇如何挣扎，都无法摆脱。 男人没有说话，而是狠狠用力，只见巨蛇的身体竟然迅速崩溃，没折腾几下，便化为一阵黑烟，直接消散。 卡夫诺的表情，不再充满戏谑，他非常严肃的看向这个男人，脸色阴沉。 魔兽们，也发出低吼，它们摆出威胁的架势，但是没有一只，胆敢靠近。 夏尔则是瞪大了双眼，他能感觉到，这个虚幻的人影，蕴含着强大的魔力。 而且这种魔力很熟悉，但又想不起，是哪一位。 “等等，我好像……” 夏尔突然扭过头，看向吧台，虽然看不到后面的情形，但是他能感觉到，这股魔力，与那具残破的尸体，一模一样。 来自他的二师兄，斯坦雷。 ------------ 第五十章，斯坦雷的斗魂 “我以为你已经死了，连灵魂都已经覆灭，但是看来，我低估了你。” 卡夫诺脸色阴沉，他能感觉到对方强大的魔力，事实上，对方现在的样子，就是一个纯粹的魔力聚合体，而非实体。 这不是祝福，而是诅咒，斯坦雷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将自己的一部分灵魂分割了出去。 或许这是某些巫师所追求的，但分割灵魂的痛苦，却不是每个人都能够承受，他们大多只是想一想，很少有人会这么做。 但斯坦雷这样做了，虽然因为灵魂不够完整，这个魔力聚合体几乎没有自己的意识，但是那暴动的魔力，依然让卡夫诺，感到一丝心悸。 仇恨，现在的“斯坦雷”，只剩下对赛布鲁斯的仇恨，他恨对方的残忍，恨对方的狡诈，甚至恨对方的强大。 所以这个魔力聚合体是愤怒的，他没有情感，没有情绪，只有被恨意支配的愤怒。 卡夫诺是赛布鲁斯的帮凶，还有那些魔兽，全都啃食过自己的血肉。 所以面对仇人，斯坦雷毫不犹豫地展开攻击，他的魔力开始膨胀，手里多了一把散发魔法光芒的剑。 他的报复，开始了。 “给我缠住他。” 卡夫诺狠狠的说着，伸手向前一指，当即地面上的黑色雾气开始翻滚，宛如树藤一般，顺着卡夫诺的脚踝开始缠绕。 但是这没有用，斯坦雷本就是魔力聚合体，而非实体，随着魔力爆发，身体闪烁着电弧，这些黑色雾气，轻易就被弹开。 斯坦雷是个巫师，但他的斗魂却是一个战士，这个被分离出来的灵魂，正是他性格中，最为暴力和主战的那部分。 只见手里的剑轻快飞舞，斯坦雷将前路上的黑雾尽数斩断。 当雾气消散，卡夫诺已经无所遁形，剑尖径直奔向他的前额，速度快得让人来不及反应。 砰！ 卡夫诺面前，一道魔法阵浮现，斯坦雷的剑并没有刺穿，只有火花，在两人的面前迸发。 这是一道坚固的魔法盾牌，属于卡夫诺的救命巫术之一，此时的他，并没有后退，而是脸色凝重的举起法杖，开始了吟唱。 一道道魔法的光辉开始闪烁，卡夫诺仿佛置身于无数法阵当中，那些魔兽则是悄悄后退，但是身体里，一丝丝魔力，却被汇入那些法阵当中。 啊！啊！ 无数灵魂从法阵里冒了出来，他们都是被卡夫诺折磨死的普通人，即便已经失去了生命，灵魂也没有得到解脱。 夏尔看着一切，他此时突然想到了什么，从卡夫诺的巫术可以看出，他绝非善类，由此推断，赛布鲁斯恐怕，也不是一位正经的导师。 至少这种囚禁灵魂，并以此为力量之源的巫术，在赫尔默巫师学院，是被明令禁止的。 甚至不止是赫尔默巫师学院，所有的巫师学院，甚至包括巫师公会和巫师学术委员会，都禁止这类残忍的巫术。 不过反过来想，对方既然把这种底牌都亮出来了，那么一旦斯坦雷顶不住，自己恐怕会被对方追杀到天荒地老。 毕竟这是禁忌，对方不可能让一个全程目睹的活人，留在这个世界上。 “斯坦雷师兄，加油啊。” 夏尔默默为自己的二师兄打气，因为如果对方倒下，那么自己，绝对是在劫难逃。 砰！ 很明显，夏尔的打气没什么卵用，斯坦雷在短暂的对峙后，便败下阵来。 随着那些痛苦挣扎的灵魂出现，卡夫诺的力量也在节节攀升，最后达到一个临界点，然后猛地释放出来。 斯坦雷被振飞了，但是卡夫诺的攻击才刚刚开始，只见无数白芒从他的魔法阵中涌出，飞向了卡夫诺，犹如高压水枪打在沙地上，将他的身体轻易穿透，并掀起一圈圈的涟漪。 “灵魂体很脆弱，即便你的魔力比我更强，但是身体太弱了。” 看到斯坦雷的魔力开始变得紊乱，卡夫诺露出自己洁白的牙齿，脸上浮现出笑意。 他终于占到上风了，而且自己的大招，刚好克制灵魂体。 斯坦雷的魔力比他高，但是，却没什么用处。 眼见斯坦雷的身体越来越虚幻，卡夫诺已经准备宣告自己的胜利，但是突然，一股无形的魔力震荡，却以斯坦雷为核心，向四周席卷。 “不，不应该这样。” 卡夫诺的脸上满是惊恐，只见斯坦雷的斗魂突然变得无比凝实，甚至五官都清晰了起来。 就好像，这个紫领学徒，重新复活了一样。 现在的斯坦雷，变得比刚才更加强大，他冲过来，面目狰狞，卡夫诺的防御魔法阵没有丝毫作用，仅仅一拳，就被轰了个粉碎。 “不，不是我杀的你，是赛布鲁斯，你应该去找他报仇。” 卡夫诺惊恐的说道，斯坦雷一把抓起他的脖子，将他悬在半空，即便一个劲求饶，但似乎，对方并不打算因此放过他。 咔嚓。 骨骼的断裂声传来，斯坦雷巨大的力量，直接将这个红领学徒的脖子掐断，但是身为巫师，这样的“物理攻击”，显然还不够彰显自己的强大。 于是斯坦雷身上的魔力开始震荡，一道雷霆自他的手中传出，当即卡夫诺的身体就开始抽搐，随后冒出黑烟，火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将其包裹，吞噬。 与此同时，那些被囚禁的灵魂，终于得以解脱，他们从卡夫诺的身体里飘出，自由的向上飘去，穿越屋顶，不知道去了哪里。 然而干掉了卡夫诺，显然还远远不够，斯坦雷又把目光，放在那些魔兽身上。 因为刚才被吸收了魔力，现在这些魔兽显得有些萎靡，此消彼长之下，胜负已经变得毫无悬念。 吼！ 魔兽发出低吼声，亮出獠牙，以示威胁。 但是它们知道恐惧，脚步已经不自觉的后退，让这种威胁，变得毫无真实感。 斯坦雷迈步走去，魔兽们在对方强大的压迫感下，转身就要逃走。 然而斯坦雷的速度更快，他仿佛瞬移一般，直接出现在一只魔兽身后，双手狠狠一抓，就将对方的脑袋，直接拧了下来。 一头，两头，三头…… 斯坦雷在转瞬间，便将五头魔兽的脑袋全部摘下，站在空旷的街道上，宛如杀神附体。 “这还是巫师么？” 夏尔咽了一口唾沫，斯坦雷的战斗能力太强了，不是以巫术的形式，而是用肉搏的方式。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斯坦雷原本的样子，如果是的话，那么这个斯坦雷，简直堪称战法双修。 斯坦雷完成了报仇，但似乎也用光了最后一丝力量，他的魔力开始溃散，身影渐渐虚幻，没有什么大场面，就是越来越淡，直至最后，彻底消失。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夏尔觉得他在消散前，看了自己一眼。 那个眼神很复杂，带着某种不舍，也包含一丝期许。 呼！ 地面上的黑色烟雾，突然变得激动起来，夏尔感觉心口一阵难受，但很快，这种痛苦就烟消云散。 吧台的位置，忽然冒出火光。 火焰迅速蔓延，与黑色的烟雾纠缠在一起，这场战斗持续了好一会儿，直至最后，整栋酒馆，都被大火吞噬。 夏尔站在外面，看着燃烧的海鸥酒馆，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自己的二师兄，就这样死了，但是他保护了自己，虽然并不清楚，到底是有意为之，还是偶然的巧合。 “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会给你报仇的。” 看着冲天的火光，夏尔默默说着，但是突然，他的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要为他报仇么？ 很好，我很欢迎。 不如现在，就开始吧。” ------------ 第五十一章，一切的起因 夏尔回过身，惊恐的看向一道影子，对方全身笼罩在黑色的烟雾中，看不清面容，也分不清虚实。 “你是谁？” 后退几步，夏尔警惕的看向对方，回应他的，是一阵冰冷的笑声。 “呵呵呵，你不是要替斯坦雷报仇么？ 我就是杀死他的人，所以，你可以来杀我。 哦，对了，还没有自我介绍，你既然是赫尔墨巫师学院的学员，那么可以称我为——赛布鲁斯导师。” 听了影子的话，夏尔如坠冰窟，他没想到，堂堂蓝袍巫师，竟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而且怀揣着巨大的恶意。 “能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么？ 毕竟我没觉得，自己可没做过什么得罪你的事情。” 面对这样的存在，夏尔知道无力反抗，但是他至少想要知道，一切都是为了什么。 他只是一个小学员，既没有得罪对方，也没有任何出众的价值，为什么，对方要杀自己。 “你真的想知道？” 赛布鲁斯故意卖了一个关子，但是并没有让夏尔等太久，便缓缓道来。 “知道灵魂的颜色么？ 如果你能看到，那么就会知道，每个人的灵魂颜色，都有不同。 而你，拥有我见过的，最独特的颜色。 这是我需要的，甚至是再进一步，必不可少的。 现在，你明白了吧，为什么我会看中你，为什么我的那些弟子，会对你穷追不舍。” 赛布鲁斯没有隐瞒，他想要再进一步，就需要夏尔这样独特的灵魂，一切的根源仅仅是为了自身的强大。 “所以你就发布悬赏，而且是两份。” 夏尔心中骇然，他大概能够猜出为什么会这样。 他是穿越者，灵魂不属于这具身体，甚至不属于这个世界。 所以他是特别的，而现在，就有一位蓝袍巫师，盯上了自己。 “不错，我发布了两份悬赏，一份是很早发出的，另一份，则是最近发出的。 老实说，你的运气真让我感到意外，能活到现在，甚至最后需要我亲自出手，这都超乎我的意料。 但是没关系，最美味的一道菜，一定要最后才端上来，这样味道才是最好的。 所以现在，就让我亲自来品尝吧。” 赛布鲁斯的话音落下，当即身体里的黑雾开始翻滚，不仅遮挡住了天空，更是蔓延至整座小镇。 夏尔的魔力开始变得极为活跃，海妖的力量在拼死抵抗。 但是面对一位蓝袍巫师，这根本没有用处，只见赛布鲁斯抬起手，夏尔就感觉自己的身体变成了面条，被不断拉长。 不，被拉长的不是他的身体，而应该是他的灵魂。 夏尔体验了一把灵魂出窍的感觉，他看着自己的身体软弱无力的倒下，这一幕很神奇，仿佛倒下的是另一个人，而非他自己。 没有想象中的痛苦，他悬在半空，茫然四顾。 伸出手，夏尔发现竟然是半透明的，但更重要的是，他发现这双手，并非是“自己”的。 没有镜子，夏尔看不到自己的模样，但是他绝对敢肯定，自己现在的样子，是穿越前的，是那位全市最好的外科大夫的。 而非现在，那张“美丽”的皮囊。 “你的灵魂为什么会这么奇怪？ 样子变了倒是没什么，但是怎么……” 赛布鲁斯似乎也感到震惊，毕竟他是第一次看见东方的面孔，一时之间，竟然没有继续采取行动。 “你到底要做什么？” 夏尔则是没有理这个话茬，他是穿越而来的灵魂，与这个世界有所不同很正常。 对方把自己的灵魂与肉体分离，显然是想做什么奇怪的事情，夏尔感觉到一丝凉意，在心里升起。 “要做什么？当然是让你成为我的力量。 你的灵魂的确很特别，不知道这是不是海妖力量侵蚀导致的，但是这并不重要，我看的没有错，你的灵魂，蕴含我所需要的那种力量。 现在，这份力量将要属于我了，感到荣幸吧。” 赛布鲁斯说完话，便张开双臂，只见黑色的雾气疯狂旋转，夏尔的灵魂不受控制的，就被卷了进去。 这又是一个恐怖的体验，夏尔感觉自己似乎被放进了滚筒式洗衣机，然后不停的转啊转啊…… 如果他是实体，恐怕现在已经开始吐了，但很可惜，他是灵体状态，想吐也没东西吐，所以那种感觉，其实更难受。 不知道转了多久，反正夏尔已经头晕眼花，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再度被拉长，像是面条一样，围着赛布鲁斯转圈圈。 “如果我是一条蛇，大概就会是这种感觉吧。” 夏尔的体验很新奇，此时他已经不再凭借双眼去感知外界，而是进入一种特殊的状态。 360度无死角，周围的一切，都在他的感受之内。 有点儿类似红外线探测仪，好像蛇类都是靠这种方式感知外界的，毕竟它们天生就是大近视眼。 就在夏尔胡思乱想的时候，他的灵魂正在被赛布鲁斯吞噬。 一点一点，融入到赛博塔赫的头顶，那里仿佛是个大口袋，将这团“面条”装了起来。 “力量，我的力量又增加了，这道独特的灵魂，提供了不同寻常的养料，来吧，就让我领略一下，成为红袍巫师，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赛布鲁斯自言自语的说着，随后发出狂笑，他距离红袍巫师，只差最后一层窗户纸，但这层窗户纸，却是一道门槛。 想要迈过去，可以有两种方法。 一种是吸收更多的灵魂之力，通过量变引发质变。 另一种就是吸收特殊灵魂的力量，从而硬生生，突破桎梏。 相比起前者，赛布鲁斯显然更倾向于后者，毕竟吸收大量灵魂之力，不仅要屠杀更多的人，也会给自己增加许多负担。 所以夏尔，成了最佳的选择，而今天，他也终于如愿以偿。 “一群废物，最后还是需要我自己出手。 不过算了，这个灵魂的味道很美味，一切都是值得的。” 赛布鲁斯看着几乎成为灰烬的海鸥酒馆，自言自语着，他能感觉到力量的节节攀升，之前的积累正在发生变化，他即将迎来突破。 红袍巫师，这是他多年以来的梦想，为了达成这个目的，他的双手沾满血腥。 很快，他就要达成这个夙愿了，以至于他发出阵阵狂笑，笼罩整座小镇的黑雾，甚至都跟着不停颤动。 但是笑声，很快便戛然而止。 他发现自己的力量提升停止了，甚至还在不断削弱。 魔力在溃散，仿佛身体里多了一个小孔，让力量不断地流失。 与此同时，被吸入赛布鲁斯身体里的夏尔，也是一脸懵。 他看着面前，那个悬在半空，紧闭双眼，不知死活的赤裸男人，陷入了沉思。 这特么是怎么一个情况。 ------------ 第五十二章，巫师之路，刚刚起步（大结局） 这是一片神奇的空间，四周遍布着迷雾，头顶有游魂飘荡，他们露出痛苦的神情，似在凄厉惨嚎，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夏尔静静站着，他在思索目前的局面，自己处于灵魂出窍的状态，而且被赛布鲁斯吸了进来，不过…… 赛布鲁斯不是傻子，他把夏尔吸进来，就是想要吞噬他的灵魂，获得力量。 可是现在，他并没有达成目的，夏尔还“活着”，至少他的灵魂是完整的，可以自由活动。 而同样异常的这个男人，又是谁？ 夏尔走近，上下打量着，他不认识赛布鲁斯，即便看到了，也是黑漆漆的一团模糊人影。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个人，才是真正的赛布鲁斯吧。” 沉默许久，夏尔做出了自己的判断，他认为自己遇见的那团黑影，可能并非赛布鲁斯本人，至少不是原本的赛布鲁斯。 任何巫师学院，都不会允许自己的导师，做出随意屠戮一座城镇这种残忍的事情来。 偶尔杀掉几个普通人，无伤大雅，但是屠戮一座城镇，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巫师平日里高高在上，但并非无敌的存在，作为凡俗的统治者，如果侵犯到帝国的利益，那么必然也会迎来制裁。 所以大家都在维持一种平衡，为此巫师公会和巫师学术委员会，都与帝国达成了默契。 巫师享受超高规格的待遇，拥有不逊色于贵族阶层的特权。 相对的，巫师也要遵守帝国的法令，并在必要的时候，出手援助。 赫尔墨巫师学院以帝国正统巫师学院自居，不可能招募一个疯子担任导师，现在这种情况，很显然是这个蓝袍巫师自己出了意外状况。 夏尔觉得自己猜到了答案，于是伸出手，用力拍打这个男人的脸颊，虽然处于灵魂体状态，但他力气依然不小，至少那清晰的手感，还是让他欲罢不能…… 咳咳…… 反正就是手劲不小，打得啪啪作响。 “啊……好疼……” 男人醒了，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结果发现，自己面前，是长着一副奇怪面孔的家伙。 “你是谁，为什么在这里。” 夏尔见对方行了，有些遗憾的收回手，沉声问道。 “我是赛布鲁斯，赫尔墨巫师学院的导师，正统蓝袍巫师。” 对方的回答，并没出乎夏尔的意料，这位果然是真正的赛布鲁斯。 那么问题来了，外面那位又是谁。 “好像你出了点状况。 要知道外面有个家伙，正顶着你的名头，乱杀无辜呢。” 对方报出了身份，夏尔便将之前的事情娓娓道来。 “哎，居然变成了这样，这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把他放出来的。” 赛布鲁斯听了，不禁感叹一声，随后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讲了出来。 事情发生在大概十年前，当时的赛布鲁斯，正处于事业的上升期，可谓意气风发。 然而就在一次学术研讨中，让他志得意满的研究成果，却被佐拉驳得七零八落。 这让他有了心魔，于是回来后，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疯狂将自己的理论进行完善。 灵魂的研究是充满意外的，赛布鲁斯很快就发现一种分离的可行性技术，恰在同时，他也发现了自己的问题。 他的执念太深了，深到已经开始失去控制，他的欲望在膨胀，根本无法抑制，哪怕是在睡眠中，他都在被这种欲望支配。 感到忍无可忍，精神即将崩溃，赛布鲁斯便将自己的研究成果，在自己身上进行实践。 经过周密的计算和准备后，他成功将自己被执念浸染的那部分灵魂分离出来，但让他感到意外的是，这部分灵魂，过于强大了。 因为灵魂的力量旗鼓相当，他们对身体进行争夺，结果赛布鲁斯害怕对身体造成损伤，畏首畏尾下，竟然失败了。 于是他被封印在这里，身体的控制权，被另外一个灵魂所占据。 “也就是说，你还有争夺身体的可能性。” 等赛布鲁斯说完，夏尔突然发问，对方听了先是一愣，随后猛地点头。 “如果你能帮我，倒是可以做到。” 赛布鲁斯表示这完全有可能，他的意识依然完整，可以重新掌握身体。 “既然这样，你能不能告诉我，该怎样帮助你。” 夏尔认真的说道，赛布鲁斯则是略微思索，随后给出答案。 “现在我的灵魂处于封印状态，但如果能把对方的灵魂先杀死，那么这个封印自然能够解除。 只不过对方的灵魂藏得很深，想找到他并不容易。” 赛布鲁斯的神色有些暗淡，但夏尔听了，却是嘴角上翘，表示这根本不是问题。 “既然找不到他，那就等他来找我们就好了。” 话音落下，就见夏尔开始凝聚巫术，他虽然还是灵魂状态，但一些简单的巫术，还是可以施展的。 比如，LV0的光明术。 一个又一个小光球，被他射向空中，那些惨叫的灵魂，纷纷被击中，本就脆弱的他们，竟然连这样一个低级巫术都无法承受，纷纷溃散消失。 随着失去这些灵魂，赛布鲁斯本体的力量也在消退，果然没过多久，一团黑影，就出现在夏尔面前。 “你们在找死。” 黑影恶狠狠地说着，他没想到夏尔的灵魂还完好无损，更没想到，对方竟然还在自己的体内搞破坏。 “不，要死的是你。” 夏尔轻笑着摇头，这让黑影露出冷笑。 “虽然都是灵魂状态，但我的力量要比你强得多。” 黑影冷冷说着，与此同时，身上的黑色雾气暴涨，身影看起来比夏尔要大上好几倍。 “不，你没我的力量强大。” 淡淡说了一句，夏尔手上突然多出一根木笛，随后放在唇边，轻轻吹响。 这是夏尔偶然的发现，这根神奇的木笛，似乎并不像看上去，那么简单。 随着笛音响起，黑雾开始变得躁动，不断翻滚，聚拢，然后逸散。 接着再聚拢，再逸散。 “不，不……” 黑影感受到自己的力量流失，同时也发现自己的灵魂，正在遭受攻击。 他想要反击，但是身体本就处于崩溃状态，根本什么都做不了。 于是，他就在挣扎与咒骂中，渐渐消散，同时，真正的赛布鲁斯，身体也开始变得虚幻起来。 “我不是有意的，抱歉，赛布鲁斯导师。” 夏尔发现了赛布鲁斯的状况，似乎两个灵魂本就是一体，当其中一个消失，另一个也无法继续存在。 “没关系，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如果看到佐拉，请代我说一声抱歉，还有我的那些弟子，希望能够让学院多多照拂。” 赛布鲁斯并没有愤怒，这个结果，在他的意料之内。 “好的，如果可以，我会帮忙转达。” 夏尔微微躬身，随后赛布鲁斯的也微微点头示意，接着，缓缓消散。 重新睁开眼，夏尔发现自己倒在地上，他抬起头，发现黑雾已经散去，这座小镇，重新回到本来的模样。 当然，没有任何生气。 “巫师看来并不是一条容易走的路啊，不过，我喜欢。” 夏尔站起身，活动一下已经陌生的手脚，略微辨认一下方向，他便向着镇外走去。 对他而言，巫师之路，不过才刚刚起步而已。 未来，还很长。 （全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