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章 我这一生如履薄冰 东北,南峪村,大雪。 天寒地冻,风雪肆虐,路上少有行人,颜欢紧闭的柴门外,忽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颜欢的心猛然沉了一下,身子向被窝中缩了缩。 “大师!颜大师,我孩子中邪了,你开开门啊!” 颜欢不情愿地爬下火炕,在门后停下了脚步。 啪啪啪! 拍打下脸面,他揉捏掉僵硬麻木的表情,将卡在门后的横木一提。 门外,是一怀抱稚童的妇人,满身积雪,枯黄头发在寒风中凌乱。 “颜大师,我孩子她···您看看,她是不是中邪了?” 小女娃蜷缩被褥中,满脸赤红,体冒虚汗。 “胡婶儿,孩儿这是发烧,这事情您得去看医生呐,我这儿只有几片感冒药,要不先将就将就?”颜欢翻开柜子,取了一棕色的小玻璃瓶。 “医生那我走过了,他让我来您这瞧瞧。” 一只蜡黄干瘦的手扯住了颜欢的大棉袄,被褥中的女娃重重咳嗽了几声。 端详那红扑扑的病态脸蛋儿,颜欢叹口气,无奈摇了摇头。 他掀开橱窗,取了点夏天晒好的野艾,放进火盆点燃。 烟雾缭绕,艾香四起,晦暗阴冷的小土屋有了些许暖意。 随后,颜欢焚燃一纸驱魔镇邪符,将烧完后的灰烬沾上青花瓷碗中的凉水,揉匀了,双指并起,在女娃后颈处一滑。 橱窗中翻找了会儿,他又将一红布缝成的锦囊包塞进了女娃怀中。 “胡婶儿,去村东头老刘家买点黄表,回去将纸叠成扇状,冲屋里前前后后打扫一遍,晚上九点到十一点,拿门口外去点了,完事在入户门后和窗台两侧撒点五谷,不行屋里再点一些野艾,差不多就行了。” 妇人一愣,“颜大师,您不是从四川凉山一脉转来的嘛?可您用的是华东那旮旯的驱邪法子啊!” “胡婶儿,您好像对这些东西很懂啊?” “啊···”妇人将目光瞥向一旁,心虚道,“我祖上也有那边儿过来的···” 颜欢闭口不言,抬手摸了摸女娃额头,温度依旧烫手,可她那窒息感十足的粗喘却是消停了下来。 “胡婶儿,差不多得了,你们都盯了我三年了,总该有个头了。我要真有点巫术在身,三年来我能藏得那么干净利索嘛?” “折腾我就算了,你们让娃遭什么罪,你们不心疼我还心疼呢!” 颜欢将符箓锦囊裹紧,替女娃收了收被褥。 妇人低首垂眉,沉默了良久。 她抱起女娃,冲颜欢点头示意,“谢过了,大师。” “驱邪一事,你们马仙儿比我专业,多的不说了。至于我是否同凉山觋有牵连,你们当家的也不会听我一面之词,就劳烦婶儿将话带到了,说他爱咋想咋想去吧。” 颜欢头也不回,给火炕底加了些柴薪。 妇人身影在风雪中逐渐模糊,颜欢闭上门,冻得打了个寒颤,一溜子又钻回了被窝中。 这种大雪天,人离了火炕和窝,那是真不能活。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柴薪焚燃中响起了几声爆鸣,身子一暖过来,人也变得慵懒了。 意识一朦胧,回忆就涌了上来,来这世界已经十几年了。 前世死的不算热烈,起于一场朴实无华的车祸,死后亦没有落人把柄,临死前手机该删的都删完了。 现在的颜欢,乃是凉山人士,早年随父迁至东北,从此在这偏僻小乡村落地生根,爹妈走得早,除了一些繁复杂乱的巫术典籍,半点家当都没留下。 穷困潦倒,好在孤家寡人一个,一身孑然轻放,不用对这对那儿的负责,小日子也算勉强说得过去。 就在颜欢以为这种清贫寡淡的咸鱼日子可以一直持续的时候,父母留下的巫术典籍直接将他的恬淡心境轰了個稀碎。 夹藏书中的几封密信,遮遮掩掩地提到了“风天养”和“拘灵遣将”几个字眼,甚至几本古籍本身就是炼炁法门。 颜欢恍然大悟,这是《一人之下》的世界。 明白后,以至于他当场就焚毁了父母遗藏。 甲申之乱几十年尚有余波,八奇技乃取乱之术,这要命玩意儿,自个儿能沾染吗? 在颜欢看来,就那些迷惑人心的奇技淫巧,欲图随意染指,实在是愚不可及,太蠢了。 “我犯蠢了!” 颜欢咬咬指头,失去了三年的自由,完全是就是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单凭他出身凉山这个身份,就注定了绕不开风天养,何况父母生前又是本地熟知的巫觋,会被东北马仙一脉盯上实属正常。 疑似有拘灵手段的巫觋,跑到马仙一脉的地盘,这和将家具丢在成龙堆里没有本质区别。 “前途一片灰暗啊!”颜欢双手捂面,裹着被子卷成麻花。 破解典籍密文,他做了,也得到了“拘灵遣将”,也确实被出马一脉盯上了。 要说后悔,有一点,可不全然都是后悔。 这三年,不自由是真的,吃饭被人盯着,睡觉被人盯着,洗澡被人盯着,就连上厕所都要别人盯着,整整三年都没点个人隐私。 要说修习了“拘灵遣将”后的好事,不多,但确实有。 最起码颜欢完成了父母五分之一的遗愿,告慰了二老的在天之灵。 “伱觉得这样做,就能打消他们的念头了?”晦暗中,传来一声清泠似水的女音。 一只毛发洁白如雪的玉兔跳上炕头,趴窝在颜欢旁边。 “为了试我,他们都折腾起娃娃来了,再不表明态度,我怕下次他们给我整花活。” 颜欢才想抚摸白兔,那兔子凌空一跃,摇身化作了一白衣美人。 颜欢父母的遗愿,自然不是“拘灵遣将”这种单纯的术,而是天下巫士的梦想——五行之精。 眼前正是五行之精的金精。 金之精名清明,形如白兔,通体晶莹流光,可化为白衣美人。 想当年,颜欢孤身入长白山,在白雪皑皑的山头苦等七日,才换来清明的一个垂眸。 “清明姐,我这一生如履薄冰,你说我能走出这马仙家的大院吗?” ------------ 第2章巫士“性”强 ,后天补“命” “杀了吧。”金精清明若无其事地说道。 颜欢一愣,恨不得马上捂住她的嘴。 “姐,少说点吧,我不要命了。”颜欢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根据他推算的时间,如今罗天大醮尚未开启,风家王家一事尚未浮出水面,这个时间段,马仙一族的晚辈不可能知晓“拘灵遣将”,更无法揣测风王两家同东北萨满教的利害关系。 马仙一脉的这些小辈能盯上自己,幕后主使只能是一个人——关石花。 关石花何人? 那可是马仙一族的姑奶奶,萨满教的主事,当今十佬之一! 整個东北都是人家的地盘。 就自己这种小卡拉米,拿什么和人家碰? 杀? 不被杀都是人家大发慈悲了。 清明秀眉微蹙,无奈歪斜了下头脑,“真奇怪,历代出了名的大巫,都是用我们来杀人的,你不杀,为何又要收集我们?” “我想要你,还需要什么理由吗?”颜欢双臂垫于头下,凝视灰蒙蒙的布帐吊顶,“不需要啊!” 作为一个宁愿吃三个月小完能,也要将水浒卡凑齐的人来讲,收集本身就意义重大。 “你这人真奇怪。” 奇怪吗? 颜欢笑了笑。 说是奇怪,其实应该叫知足或识趣吧。 对比世界上绝大部分连炁都无法感知的普通人,他算得上福运深厚,承蒙父辈余荫,偶然得了‘拘灵遣将’,更算是天命加身,都到这种份上了,还奢求什么呢? 打打杀杀,颜欢不喜欢,勾心斗角,他又没比别人多长一个心眼。 异人界波谲云诡,八奇技取乱之术,甲申之乱更是牵扯巨大,哪个蹚浑水的不是如深陷泥潭,无法自拔? 作为一个新入门的小巫祝,颜欢不想掺和这诸多纷扰,他只想收集天下精灵,彻底完成父母遗愿,顺便成全一下收集癖的满足感罢了。 “清明姐,现在是治世,杀人犯法,况且我也没藏着多少坏心思。” “清明姐,外面挺冷的,要不我给您腾个地儿?”颜欢掀开被褥,将火炕外沿的空间让了出来。 白衣美人撩拨秀发,飘动身躯,轻轻俯压于颜欢身上。 “姐···姐?” 这倒是有点出乎颜欢意料了。 嗯? 没得意一会儿,纤纤玉臂绕过颜欢脖颈,将他脑袋窝在了胸前。 断头锁!? “逼格,清明姐,逼格,五行之精的逼格掉了!拍地了,拍地了!” 见颜欢告饶,清明从身上飘荡了起来。 “外面监视的人撤掉了,该做功课了。”白衣美人抬抬头,眼神轻蔑不屑。 随后,她又补了一刀,“历代收集五行之精的巫士之中,无论巫术还是性命修养,你都是最弱的一个。” 颜欢感觉受到了冒犯,却又无从辩驳。 “瞧姐说的,我哪能同过去的那些老怪物比啊。” 颜欢一边笑道,一边从温暖无比的被窝中爬了出来。 他披挂一件轻薄单衣,踏入叫嚣不止的风雪之中。 若说修行一事,颜欢可从未倦怠过,日后想要走出这马仙家大院,想要云游四方,收集天下精灵,身体是本钱,巫术是依仗。 没办法,异人界的水太深了,维护秩序的有公司,超脱秩序的有全性,哪一方都不是省油的主,假以时日和这些人遇上了,情况不对,总得有脱身保命的手段。 “呼~~~”颜欢盘坐于大雪坪巨石,施一采炁法,意念呼吸并用,调节三宝(精气神),连接身体各处炁感,后捶丹聚炁,充足下丹田,运行周天。 随着炁在周身散开,一股淡淡的暖流将凛冬之寒隔绝在外。 “要来了。”金精清明留守一旁,搅动一袭风雪,直朝颜欢奔袭肆虐而去。 颜欢眉头一皱,任由罡风撕刮,轻薄单衣碾碎成布段散去,露出他那肌肉虬结的霸道上身。 这几日,清明教给颜欢的都是些横练功夫,实打实的炼“命”法门。 颜欢是巫士,单论“巫”,上为天,下为地,中间一竖代表沟通天地,左右两人,女巫男觋。 巫做的是沟通天地,沟通鬼神的工作,他们生来强大,多的是先天异人,得益于先天对鬼神精怪的感知,巫士几乎放弃了对外寻求强大的方法。 即便是历史上著名的大巫,水镜先生司马徽,也曾不可避免的落入藩篱。 巫士“性”强,天生“命”弱,有了前人经验,颜欢自然是有心避免。 性之造化系乎心,命之造化系乎身,弥补后天“命”功缺陷,便是他此刻要做的事情。 “仙道贵生,性命相依,命为重。你命功太弱,连我百分之一的五行加身都撑不住,否则你想走,这马仙一族的东北大院根本就困不住伱!” 噗! 颜欢心头一紧,身躯被掺杂了金光的风雪猛地掀飞。 炁,散了。 “说好的今天是横练,怎么还带精神攻击的?”颜欢打个寒颤,哆嗦说道。 清明高高扬起了头,“性命双修,缺一不可,一句话就心动了,说明你性功火候也不到家,巫士的天资都被你丢了?” “我见过的巫之中,你果然是最弱的。” 颜欢低头,双手遮面,身躯在清澈纯明的雪地不断颤抖。 “哭了?”金精清明眨了眨眼,搓弄下白衣裙摆,轻轻飘了过来,“那个···其实你心性还算不错,要是肯勤学苦修,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大概吧··· 颜欢仰起头,脸上并无半点愁容,他双手撑在身后,在雪地随意而坐。 “没哭,姐,我只是太开心了。” “被骂了还这么开心?”清明歪歪头。 “开心,当然开心!” 这可是修行啊! 真传一句话,假传万卷书,一句恰到好处的点化,不知道可以让修行者少走多少弯路。 被骂? 多少人想被骂都求不来呢! “清明姐,‘拘灵遣将’对我来讲不过是技,说得高深点,也不过是一种玄奇奥妙的术,比起毫无感情的术法,我真正珍惜的是你,是我身后的一众朋友。” 说罢,颜欢周围萦绕起一股深黑雾气,煞气之重,足以同妖气媲美。 一只小黑蛇绕过颜欢指尖,轻悠盘旋了起来。 “摄心修性,炼精修命,得窍,炼己,和合,脱俗,次第而上。修行嘛,一步一个脚印,要是姐不在身边提点,就我自个儿摸索,我能走到哪去,又能走多远?” “毕竟我是先有金精清明,后有‘拘灵遣将’啊。” ------------ 第3章 五行之精 颜欢躺窝风雪,潇洒恣肆地笑了起来。 五行化身,天下巫士的梦想,蹚过千年岁月的精灵,当初怎么就肯放下身段跟了自己呢? 幸运,实在是幸运了。 大巫董仲舒,天命者刘秀,水镜先生司马徽,前后五百年刘伯温···藏在金精脑海中的先人遗藏,自己啃到死都不一定能啃完。 “我有收集癖不假,我想要五行之精,想要世间百鬼,想要天下精灵,可我也想成为能配得上你们的大巫。” “要不然,等我百年后身死,后人提起五行之精历代收藏者,会想起董仲舒,想起水镜先生···然后再看见我的名字,我靠!颜欢,谁啊?真不认识!到时候,我这张老脸往哪搁?” 清明捧着香腮,荡在空中,“那时候你不都死了嘛,还在乎脸皮,再说你要真有脸皮,就不会在长白山舔着脸磨了我七八天。” “咳咳!”颜欢佯装咳嗽几声,“人艰不拆啊姐,人艰不拆,我还在说我的雄心壮志,好好的氛围一下就破了。” 金精清明冷哼一声,你有个屁的雄心壮志。 “不过,这都不是我感觉最庆幸的事,姐,你知道这么久以来,我觉得什么最幸运嘛?” “嗯?” “我身边有一只白衣美人!” 金精清明静静地伫立风中,修长蛾眉却是紧紧地拧在一起,“是嘛?” 勾手一指,雪白大地穿刺出一条金灿灿的尖锥。 颜欢后跳几步,运炁护身,“砰”的一声,那金锥直接将他顶了出去。 “我靠,金锥?我发了!” 金之精名清明,形如白兔,通体晶莹流光,可化为白衣美人。 它现于人家,则财至。 古书诚不欺我! 颜欢不顾腹部疼痛,向前就把金锥捧了起来。 “清贫点好,修身养性,可人也不能一直清贫下去对吧?” 清明摇摇头,“你最好不要动歪心思,伱天赋极佳,自然受天背弃,五弊中你独占‘孤’字,故父母早亡,‘三缺’你样样齐全,这辈子发不了横财,还是放弃吧。” “想要动用术法直接创造的东西,等你的实力扛过反噬再说。天资之人,若能求一个福德圆满,自然就没有什么‘五弊三缺’之说了。” 金精清明抱臂飘荡于一旁,冷艳面庞多了抹愁云。 这小子悟性不错,心性极佳,可天赋上乘者都有一个通病,若不编造点东西将其压一压,人便容易陷入妄念。 “可这不就发了嘛!”颜欢双眼精光,早就被金灿灿的尖锥蒙蔽了双眼。 清明叹口气,消隐了身姿,“注意掩炁,有人来了。” 颜欢闻言,转头看去,来人是一魁梧壮硕的大汉,一身粗麻布衣,头戴毡帽,大络腮胡子落满了雪花。 “俺们这旮旯吧前些段儿出石油,这金子还是头回见,颜大师,喜庆啊!” “喜叔,保不齐这有金矿。”颜欢嬉皮笑脸道。 眼前这人,他认识,所谓礼尚往来,被盯着的这三年,颜欢也没闲着,他偶尔会差遣几只小阴鬼去胡家祠堂打转。 这人是胡婶儿当家的,名为胡四喜,胡家一脉,立堂口时选的“福家安康”,请的是保家仙。 颜欢料想此人会来,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胡婶儿前脚刚走,他居然后脚就到了。 好在自己时间掐得紧,没让他看见炼炁时的场面。 “金矿?”胡四喜不悦抿嘴,络腮胡子抽动了几下。 这人果然是说谎不打草稿的主儿,真不知道姑奶奶看中他哪里了。 “颜大师可真爱说笑,俺差点就信了。” “喜叔,您有事?没事儿我可抱着金子走了,您要有事儿那也不能打我金子的主意。”颜欢后退了几步,将金锥搂进怀中。 不得不说,这东西还真有点重,等会捎带回家,多半要费点力气。 胡四喜是爽快人,干净利落的东北性情,说起话来自然不含糊。 他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跟我走吧,姑奶奶要见你。” 十佬之一的关石花要见我? 这一天,来得有点早了。 “你命不占财,得之无福消受。” 清明的话还在耳旁回绕。 颜欢兜住了怀里的金子,感觉有些冰冷。 报应来了? “别发愣了,不会难为你,走吧,别让俺这一家子难看。” 祖上世世代代都是请仙的,这要请不动一個涉世未深的少年,那岂不是被人笑掉大牙。 胡四喜伸出大拇指点点身后,“车都备好了,斯巴鲁,跑雪地,利落!” 颜欢犹豫不决,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要说关石花,原著对这个豪爽不羁的可爱老太太着笔太少,颜欢只知道,她在天下集团的风正豪加入十佬后,便处于一种隐退闭关的状态,甚至扬言再不南下。 关石花心中的盘算,颜欢能猜个大概,她同王家王蔼算是青梅竹马,自然也知道王家和风家的利益牵扯。 对萨满教乃至于整个东北马仙一脉,风王两家的“拘灵遣将”差不多就是一种毒术。 请仙出马的手段,注定要在拘灵面前抬不起头来。 一个为了东北马仙一脉的利益,可以在十佬会隐忍退让的萨满教主事,派人盯了自己三年,到底是为了什么? “拘灵遣将?” 不可能,有金精盯着,没人会察觉。 “如果不是,这么一个德高望重的异人界老前辈,为何要为难一个小辈?这样也太跌价了。” 颜欢想了许久,没想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有股无名的力量从背后推了他一把。 颜欢回头,“姐?” 既然姐都示意没事了,那就去走一遭吧。 “四喜叔,麻烦带路吧。” ······ 关家祠堂,烛火摇曳,青烟袅袅。 供奉台下的蒲团上,跪着一身材矮小的微胖老太太,她一头白色短发微微卷起,耳挂两个金色大耳环,百岁高龄,却是精神矍铄,容光焕发。 关石花闭目祈愿,对台上神龛虔诚拜了拜。 “仙家嘞,那几个娃您可多担待···” 话完,她小心翼翼退出祠堂,就见门口等候多时的邓有福。 “姑奶奶,胡家将那小子请到了。” “知道了,走,跟我一起去见识见识。”关石花步履稳健地朝关家大宅走去。 才出了祠堂,她便扭过头,看向旁边一板一眼的孙儿,“有福,这几年不出关外,憋屈吗?” 邓有福推推眼镜框,“我知道人外有人的道理,可萨满教传承百年,真就要落个委曲求全的地步吗?” “所以说,族内最不令人安心的,就是你们这些小辈,等有机会,我得放你们出去,让外面的人好好敲打一番。” 邓有福悻悻点头,应了下来。 一老一少,才至关家大宅,两人便见颜欢同一众马仙弟子扭打在了一起。 颜欢还好,本就赤膊,互相拉扯一番也不过发型乱了,可众弟子却是撕扯得衣不遮体。 见了关石花,颜欢一愣,可他立刻知道来了救星。 “诶,姑奶奶,您评评理!” “您这旗下一众弟子,上来就抢我金子,非说是啥凶器,那我凶器能用金子做吗?真当我颜家的贫贱是浪得虚名了?” 邓有福满脸黑线,提了提眼镜架,“姑奶奶,您就请这么个货?” ------------ 第4章 精灵,龙脉,斩龙狂士 “一些花白之物,简直俗不可耐,臭不可闻。”邓有福眼见这混乱不堪的局面,心中甚是不喜。 关石花性情爽直,厉声将几个门下弟子呵住了。 “都散了,不知道这位是我请来的贵客吗?” “还有你。”她扭头看向邓有福,“黄白之物怎么了?你外出留学,用的就不是这些臭不可闻的东西了?” 邓有福被呛得说不出话,低头站在了一旁。 “呵。”颜欢笑了笑,今日可算是见着了,十佬之一的关石花,加之罗天大醮上马仙一脉的代表,邓有福。 两人和颜欢印象中大差不差,关石花是个豪爽利落的可爱小老太太,至于邓有福,一板一眼,严肃正经,大冷的天也只是穿了件加绒的衬衣,规规矩矩扎了领带,加之戴了一副无框眼镜,满脸邪气,有点斯文败类的味道。 “四川凉山一脉,颜欢,见过姑奶奶!”颜欢抱拳向前,像模像样地拱手作揖。 都到他人地盘了,畏畏缩缩反而失了风度,不如坦然对之。 “有福,取件貂皮草来,算是我给颜小友的见面礼了。”关石花见这小子讨喜,出手也没寒酸了。 过了一会儿,颜欢接过了关家赠礼。 紫貂皮? 貂皮是“东北三宝”之一,素有“裘中之王”的美称,紫貂皮要更为名贵,据说是“得风则暖,指面如焰,著水不濡,点雪即消”。 “不愧是关家,出手真阔绰。”心想着,颜欢将貂皮草挂在了身上。 一路来,为了不露出马脚,他收敛气息,刻意施以掩炁法,可以说是一路冻着过来的,如今穿了这名贵的貂皮,身子骨瞬间就暖了下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这么贵重的玩意儿,连心都被武装得有点暖洋洋了。 只可惜啊,这样贵重的礼,自己收不得。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这道理,颜欢还是明白的,挂一下稀罕稀罕就得了,毕竟两辈子都没穿过皮草呢。 “姑奶奶,您在东北一带可谓是德高望重,肯赏脸邀请咱这个小辈,我心里就知足了。至于这心意和礼,我就挑贵重的收下了,这紫貂皮···您看,我哪里像是能穿这东西的样子?” 颜欢将紫貂皮收拾好,还了回去。 “但是我这赤裸上身,也不像是拜访的样,不行我找您讨件便利的衣物,实在不行整件军大衣也可啊。” “好啊好啊!”关石花眯起的眼微微张开了一点。 这小子,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处理得丝毫不差,既不逾矩,又不作弄,表面嬉皮笑脸,是個玩世不恭的主儿,实际上心思可细腻着呢! 我东北马仙一脉,怎么就没出这么一个心思通透的晚辈? “就依小友,有福啊,搞件军大衣过来。” 邓有福乖乖照做,颜欢穿了衣服。 如此一来,既承了关家心意,没背了主人家的脸面,又能让自己心里过的去,两全其美。 进了关家堂屋,关石花盘坐在入门正对的太师椅,上下打量颜欢。 “有点土气啊,得亏你的脸能压得住。” “姑奶奶,谢过了,这东西暖和就行,刚刚可真没把我冻个够呛。”颜欢笑道。 “俺老婆子心直,就不搞那些弯弯绕绕的了,今日邀请小友过来,就是有几件事情想问问。”关石花半托着腮,笑眯眯问道。 “知无不言。” “颜小友,知道精灵吗?”关石花一开口,堂屋瞬间静了下来。 精灵,自然不是颜欢前世用球抓的那个,在异人口中,世间生灵皆有炁,炼了炁的动物,就是精灵。 动物天生心智不开,得炁罕见,炼炁更为艰难,但动物天性淳朴,得炁后,在修炼一途上,进境反而远超人类,故精灵的实力一般都极为强大。 而在东北,受人供奉的精灵有种更为尊敬和高级的称谓——仙! 异人当中,会出现一些跟“仙”缔结契约的人,这类人被称为马仙。 整个东北,几乎都在马仙一脉的掌控下,可见对于此地的人来讲,与其缔结契约的精灵有多么重要。 “精灵啊,晓得晓得。”颜欢出身凉山,这点消息在关家根本藏不住,没理由在这上面骗人,“但这个概念很笼统吧。” 精灵一词,颜欢认为可以做二字拆解,“精”和“灵”,动物得炁炼炁为“精”,至于“灵”,涵盖范围就广了去了,世人所说的百鬼可以称之为“灵”,一些依托信仰产生的神祇概念,也可以称之为“灵”。 再说金精清明,虽然带了一个“精”字,但取的是“精华”之意,比起“精”来讲,清明更接近“灵”。 关石花点点头,“你们颜家祖上是巫,我们东北马仙也是巫,同为巫士,你父母该和你讲过,长白山背后所承载的意义吧?” “伱,去过长白山。” 得咧! 颜欢千算万算,都没猜到关石花的邀约是为了长白山一事。 “去过,去过,长白山野人参天下闻名,这不我想着挖几条出来,好填补一下家中空缺。” 关于这事,颜欢没有撒谎,毕竟人参没挖出来,最后挖出了一个白衣美人。 与清明初见时,要不是家中古籍有所记载,否则颜欢还以为遇见雪女了。 “你知道刘伯温吗?”关石花话锋一转,直接问了下句。 闻言,颜欢早就汗流浃背了。 “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的刘伯温,怎么会不知道?” 对此,颜欢也不想遮掩了,自从捎话给了胡四喜,他就不指望自己巫士的身份还能藏住。 来关家大院之前,颜欢心中还略有忐忑,因为关石花无论是想要“拘灵遣将”,还是有意拉拢,他都无法合理地给个回应。 可如今,知道了马仙一脉所图是五行之精,颜欢反倒是释然了。 请仙,也得仙家缠身,人仙有缘才可。 金精清明肯跟了自己,说明因果牵扯都关乎己身,他们关家拿不下,整个马仙一族也拿不下。 “那你应该也知道刘伯温和长白山的渊源了?”关石花叹了口气。 “当然。”颜欢面色无悲无喜,“狂士刘伯温,受朱元璋所托,斩尽天下龙脉,独留长白山一处。所以此地灵气四溢,动物得炁的机遇要远超他处,精灵也出没也更为频繁,正因如此,你们更容易遇见仙家缠身,然后请仙供仙。” “可以说,长白山灵脉,是整个马仙一族的基底。” 关石花收敛了笑容,脸上的和蔼从容一并消隐了。 “所以小友,劳烦告之,你到底从长白山带走了什么?” 完了完了,这下子是真藏不住了。 唉~ 颜欢叹了口气,“马仙一族的子弟,一辈子只会和一位合作,为了合作,甚至要花费几代人的心血,甚至生命,所以在巫士之中,你们与精灵的相互选择也是最为慎重。” “尊重精灵,热爱精灵,这点我喜欢,也很认同,所以我得劝您一句···” “姑奶奶,长白山的那位,与你们无缘。今日你们要是有所图谋,执意下去,就休要怪我了···” 守在一旁的邓有福瞬间机警了起来,“你小子要干什么!?” 呵呵呵呵。 颜欢将手背在身后,摸进了屁股后的口袋中,大拇指按在了紧急拨通键。 就休要怪我报警了。 ------------ 第5章 恩情,人命和底线 “我可要报警了啊!” 报警了啊! 报警! 颜欢中气十足的嗓音还在关家大院回荡。 邓有福脸一黑,扶正了眼镜,“你把我们马仙一脉当成什么了?” “嘿嘿。”颜欢无奈笑了笑,“没办法啊,有福大哥,姑奶奶这种深藏不露的前辈,一旦认真起来那威压太大了,吓得我总想给自己托个底儿。” “孤身在外,能信的不多,起码国家和组织不会坑我。” 关石花在太师椅上坐正了,开始端详披挂宽松军大衣的少年。 见颜欢面色平静,态度不卑不亢,语气不微不颤,丝毫不是害怕的模样。 沉默了片刻,小老太太抓了把花生剥了起来。 “颜小友,你幼时随父母北上,对四川凉山一脉该是没多少感情沉淀。孤身一人在外确实有诸多不易,你要不要考虑一下,入我马仙一脉?” 此言一出,还有资格留在堂屋的马仙弟子,全都愣住了。 关石花抬抬手,示意几人稍安勿躁。 见颜欢面露难色,略显踌躇,她便开始澄清利弊,循循善诱起来。 “现在东北马仙一脉是个大家,除了胡黄常莽,也有他姓,我不是也姓关嘛,你不用担心遭受冷落或者亏待。” “背靠马仙家,只要行事不违背天理人伦,在东北,你甚至可以肆无忌惮的横着走,这要远比你守着那清贫小屋好得多吧?” “姑奶奶说的是。”关于这点,颜欢无可否认。 来之前,他确实考虑到了马仙家拉拢自己的可能,只要现在点点头,他毋庸置疑会拥有一个巨大的靠山,日后无论修行还是收集精灵,都没必要藏着掖着了。 但是··· “承蒙姑奶奶好意,还请小辈我拒绝。”颜欢坚定回绝了。 有些六岁小孩子都懂得道理,重活一世的他没理由不懂,这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天上掉的馅饼多半是有毒的,这世间最致命的,就是那些说不清的人情。 特别是踏入了炼炁修行一途后,颜欢对因果的态度无比慎重,这东西玄之又玄,轻易触碰很容易万劫不复。 与马仙一脉有所牵扯,注定了将来要深陷风、王两家斗争的漩涡之中。 王家的王蔼不蔼,心狠手辣至极,天下集团的风正豪隐忍坚韧,心思缜密,可谓是一代枭雄,这两個颜欢谁都不想招惹。 刨除这点,还有一个最大的因素,迫使颜欢不得不拒绝。 颜欢怕了。 颜欢怕关石花在长白山动荡一事上想得太多,甚至欲图将东北马仙家的复兴一事寄托在他这个外人身上。 那份希冀的重量太过沉重了,重到颜欢根本无力承受。 “姑奶奶,抱歉了!” 关石花闭着眼,费力咀嚼着嘴里的那粒花生。 在他人家的地盘,将堂堂马仙一脉的代表、异人界十佬之一的邀请,给无情拒绝了? 甚至没有一丝商量的语气。 这小子,魄力十足啊! 嘎嘣,嘎嘣··· 关家堂屋只余下轻微的花生咀嚼声,这声音越是细微渺小,颜欢就越发心里发毛。 他向前拱手,拜了拜,“姑奶奶,您要有事直接知会一声,有用得着晚辈的地方说一声得了,弯弯绕绕,一点儿都不像您的作风啊!” 关石花停住了嘴,睁大了微眯的双眼。 “好,好,好!孤身一人,就敢将自己和整个东北马仙家放在同一个天秤上,伱小子有点魄力,今日是我老婆子求你了。” “长白山附近精灵动荡,这几年来仙家缠身的孩子越来越多,我们无法替他们决定将来,也没办法左右诸位仙家的想法。” “所以说,小友啊,不管你从长白山那里取走了什么,请你将这事了结吧,马仙家压不住灵脉了。” 关石花摆正身姿,跪伏太师椅上,冲堂下颜欢一拜。 邓有福加之其他马仙弟子,闭目不语,默默将腰躬了下去。 原来如此。 颜欢想道,长白灵脉与马仙儿家牵扯颇深,甚至山中有他们供奉家仙的前辈,这事儿从情面上讲,他们确实处理不妥当。 在“精灵”一事上,马仙儿一脉是大家,更是权威,这要是请有点实力的外人帮忙,面子里子上又都说不过去,所以只能请自己这位无门无派的隐居散人了。 “你们这···”可这阵仗,倒是将颜欢整得有些手足无措。 “姑奶奶,都说了,有事儿您知会,这不是折我寿吗?” 颜欢疾步向前,恭恭敬敬地将关石花搀扶了起来。 “不就是长白山灵脉附近的精灵嘛,马仙家要是有所顾忌,那我走一遭也行,您这礼太大了,晚辈实在承受不起。” “你肯帮?” “帮,当然帮!就冲姑奶奶一句话,咱能使力就使力,怎么着我也得对得起这一身军大衣啊!” 颜欢笑了笑,将事情应了下来。 只要不贪图自家的清明姐,不妄想将自己拉入马仙家,这点小忙他还是乐意出手相助的。 “您看,啥前动身?要不就现在,四喜叔的斯巴鲁还在外面,跑雪地,利落!” “小四我还有话要问,劳烦你和有才走一遭吧。” “得嘞!”颜欢应道,脑海中浮现出邓有才老鼠似的面庞,这小子是邓有福的弟弟,供奉的仙家是灰家。 “姑奶奶,等我好消息,晚辈先告辞了。”施完礼后,颜欢两步一跳出了关家大院。 堂屋只余下关石花加之邓有福一众小辈。 “有福啊,这人你怎么看?” “油腔滑调,玩世不恭,这种人我处不来。”邓有福直言不讳道。 “我倒是觉得他颇有魄力啊。” 魄力? 关石花剥起花生,大口咬着,“他要是应了我马仙家的邀请,我会将其奉为上宾,可打心底来讲,对这小子可就没现在这么稀罕了。” “为什么?”邓有福不解道。 关石花拍了拍八仙方桌,“你,愚钝!” “那小子要是应了我马仙家的邀,那他帮我是利益交换,可结果呢,他拒绝了。回绝我之后,他又把长白山的事给应下来,从这一层面来讲,是咱马仙家承了人家的情。” “一个二十左右的少年,涉世未深,就敢在天秤上将整个东北马仙一脉压了下去,要说今日站在下面的是你,你有那个魄力吗?” 邓有福闭口难言,扪心自问,他确实没那种胆识。 关石花抬抬头,仰望房梁悬挂的古朴吊灯,“最令我心生欢喜的,还不是他这种魄力。” “我们盯了他三年不假,毕竟摸不清他的品性,咱也不敢轻举妄动,为了搞清楚长白山的前后因果,咱们得费不少功夫,可他确实也藏了三年,这三年来是滴水不漏啊。” “你要说再给他三年,他依旧能演下去,甚至可以演得天衣无缝。可有福啊,你知道为啥唯独是今天,他宁愿冒着暴露的风险也要给小四提个醒吗?” 邓有福尴尬摇摇头,“不知。” “底线。” 关石花说出两个极具重量的字眼。 “这三年,你们可以监视我,可以试我,我都忍了,可你们唯独不能拿人来试我,不能拿人命关天的事来试我,这就是我的底线!” 关石花瞥了眼一旁的胡四喜。 “大雪封山,天寒地冻,小嫣儿仙家缠身,高烧不止,你不来姑奶奶我这儿,反而拿小嫣儿去试探他?” “你就这么想在我面前表现?小四,今日你可立功了啊。” 啪! 桌面一拍,胡四喜战战兢兢跪了下去,“姑奶奶,我错了,我知错啊!” “哼。”关石花冷哼一声,“这事情,你做的不地道,咱马仙一脉做的也不地道。等长白山事了,他可就是咱出马家的恩人了,今后怎么做不用我教你们。” “知道,知道!回头我一定登门给颜大师赔礼道歉,我···我···对对对!我知道颜大师喜欢‘仙家’的一些典籍,我把家传的几本珍藏送给他赔礼···” ------------ 第6章 人情世故,王大爷 出了关家大院,颜欢在邓有才的陪同下,坐车前往安图县。 走出了风雪肆虐的阴云笼罩地带,才上高速,车的速度立刻就提起来了。 “小哥,要不你先眯一会儿,咱们做事得挑在晚上,一路过去估计有的熬了。” “嘿嘿,不过你放心,我开车稳当,保准是不颠不晃!我把空调给调大点,不然等会睡醒了冻得慌!” 邓有才憨憨一笑,冲副驾望了眼。 颜欢的注意力全在他那八字小胡上,不时也会被他脖子前明晃晃的大金链子吸引目光。 邓氏两兄弟,有福有才,当哥的古板正经,当弟弟的则是一副东北土豪特有的土渣子气。 “那就辛苦有才兄了,我睡一会。” 颜欢闭目冥神,身子不偏不歪,向座椅轻靠了过去。 所谓“精足不思淫,气足不思食,神足不思睡”,颜欢炼炁之后,性命兼修,体魄和精气神要远超过去那个病恹恹的自己,这点车程放在从前,他早就该头晕歇菜了,可此时却是精神抖擞。 此去长白山将近四五个小时的车程,颜欢没理由虚度,索性直接在体内运行周天,将意识下潜,修性养神。 纯粹而不杂,静一而不变,淡而无为,动而以天行,此养神之道也。 在不时轻晃的车内,更能锤炼养神的精度和深度。 将近过了两个多小时,汽车前行的方向明显偏移了起来,摇摇晃晃,难以停歇。 那种感觉,甚至让颜欢想起了学习科目三时,教练教的“抖动直线跑法”。 颜欢睁开眼,扭头望去。 “额···有才兄?” 转眼望去,邓有才昏昏欲睡,头磕碰的如同捣蒜一般,挂着檀木珠的手腕搭在方向盘上,不时调整下方向。 “有才兄!” 颜欢大喊一声,邓有才猛地起一個激灵,“啊!咋···咋了,小友?” “够了够了,靠前的服务站歇一会吧,顺便我去买点东西。” “要上厕所吗?烟瘾犯了啊?” 颜欢苦涩皱眉,根本懒得搭理。 不过一说起烟,颜欢却是想起了一点长白山的往事,便伸手摸了摸口袋。 没钱? “啊啊啊,现在电子支付普及了,应该用微信的,我怎么可能没钱呢。” 颜欢拍打下额头,掏出手机翻看了会儿,片刻,他扭过头望了眼主驾,有点难以启齿。 “有才兄,借我一千块钱呗!” “烟瘾真犯了啊?” 邓有才也不含糊,直接将手机丢了过去,“锁屏842650,支付密码880216,自个儿转呗,我开车呢!” 不是,哥们儿,你来真的啊? 颜欢呆愣了片刻,该说不愧是东北人的豪爽干脆,真给他惊呆了。 “转呗,你是大师啊,姑奶奶都对你以礼相待,我还怕你惦记我这儿几个小钱不成?” 呼~~~ 颜欢长叹口气。 世态炎凉啊··· 自个儿的修行还远远不到家呢··· 微信收款到账,1000元。 下了车,冰冷寒风驱散了邓有才的睡意,他靠在车边等了会,看见颜欢提着一条烟回来了。 “长白山系列,高山流水?这烟味淡,不得劲。” 颜欢将烟塞进后座,钻回了车内。 “不是我抽,给景区王大爷带的。” 邓有才坐回主驾位置,“那边都打理好了,不会有人拦着,人情世故啥的该懂的都懂,没人会不给马仙家面子。” 即便出了异人界,马仙家的人大多也是声名显赫,这一点颜欢丝毫不怀疑。 人情世故颜欢不懂,可他一定懂景区的王大爷。 三年前,颜欢孤身入长白山,趁着月黑风高,找寻金精下落,结果被这位王大爷当场拦住。 王大爷追着颜欢,从不老峰东侧的黑风口追到聚龙泉,从天文峰和龙门峰之间的长白瀑布群追到天池,兜兜转转,这位倔强小老头将近追了整整一夜。 世间为了两千块钱劳心操肺的人不多,可王大爷偏偏就是那其中的一个。 那份执著和倔强,颜欢现在想起来都有点心有余悸。 三年已过,王大爷不知是否还身在其位,颜欢多带条烟过去,也是为了防患未然。 两人之间有点小过节,真要是爷俩见面了,横在中间的关家脸面不一定好使。 这种固执的小老头,盘根错节的利益关系不一定能震慑住他,但烟就说不定了,那老爷子是老烟民,烟瘾大,抽的都是劣质烟,这是长白山的精灵告诉颜欢的,想要这位老人妥协,脸面可能不够,但加上一条“高山流水”或许可以。 收敛心神,颜欢将回忆拉到现实。 车行驶了会儿,到达长白山脚时已是午夜,来往游玩的游客早就消隐了踪迹,灯光已停,晦暗幽静,远处的雄伟奇峰不见白日的绮丽迷人,在阴森月色下显露出一股令人难以言说的庄严肃穆。 颜欢裹紧了军大衣,驻足在栅栏外的前坪广场。 路灯下,一颗光头照射得锃光瓦亮。 “我就知道!” 不愧是我大爷! 邓有才摇摇头,觉得这位小大师有点太过大惊小怪了,他坦然信步,迅速走了过去。 “大爷,我啊,有才!今下午和景区管委的李主任打过招呼了,俺们有事要上山处理。” 王大爷拿手电筒晃了会儿,“收到通知了,进去吧,彩灯都关了,游客都清了,抓紧!” 颜欢裹紧了烟,忐忑随了过去。 这要是没发现最好,一千块的烟回头还能八百块倒腾回村里的小卖铺。 哐当,哐当! 颜欢穿过打开的围栏,踩进厚实的白雪之中,没几步,他就开始跑了起来。 王大爷犟了犟鼻子,狐疑打量了眼急匆匆远去的背影。 “这味儿不对啊,有点熟悉,这小子跑起来的样子···” “是伱啊!” 呼哧! 未等邓有才反应,一袭黑影直接从眼前穿了过去。 “下盘稳当,踩踏冰雪也丝毫不滑不乱,出手迅速,身法干净···”邓有才轻声叨念,尖细鼠眼猛地一睁。 这大爷,是异人! “他娘的,是你小子吧!”王大爷加紧了脚步,每踏出一步,似乎都在刻意迎合着某种节奏。 颜欢一边跑一边回头,“不是我小子啊,大爷,您认错人了。” “那你别跑啊!” “嘿,那您先歇着啊!” 光头大爷脸上浮现一抹狞笑,这让人血压飙升的无赖语气,除了三年前追的小贼,不会是第二个人了。 “三年了,真亏你还敢明目张胆的过来?” “三年了,真亏大爷你记了三年。咱讲理儿啊,要不是您追的太死,咱爷俩能掉天池里去嘛,害您住院三个多月是我不好,可当时您的医保和工伤保不都落下来了吗?” 颜欢回回头,看这大爷身子骨硬朗的,相较三年前别无两样。 看样子,今天这烟钱是省不下了。 ------------ 第7章 踏罡步斗 “这样下去,又不知道要追到猴年马月了,想办法卖给老爷子一个破绽。” 颜欢踩踏山野石阶,脚步在占了薄冰的青石上一滑,借势摔落进光秃秃的灌木丛中。 “哎呀,俺不小心脚滑了。” “今日,是注定要落在您老爷子手上呐~”颜欢拉长了语调,拨弄掉沾染发束的雪粒,朝一旁望去。 只见王大爷满脸黑线,一身怒气冲天而起。 “你个鳖孙,你看不起我!?” “不是,不是,那我跑也不是,不跑也不是···” 颜欢摊摊手,反被王大爷堵在了灌木丛的雪窝中。 “反正再逃下去也多少意义,我再能耗,也耗不过您的踏罡步斗和天罡气啊。” 嗯? 王大爷仰起头,抓住军大衣的厚重衣领,将颜欢提了起来。 “你知道我的路数?” 颜欢笑着点点头,“王兴,辽东天罡出身,早在三年前,山里的朋友就都告诉我了。” 辽东天罡一脉,善用天罡气,其门中有种特殊的走步手段叫做踏罡步斗。 踏罡步斗,又称踏禹步,按特定的规则顺序走出步伐和站位,身体经络就会打开,可以吸收自然界的生物流失在空间中的零散能量,这种能量便是“罡气”。 “踏罡步斗”的走步不被打乱,使用者就可以利用罡气长时间保持旺盛的精力,即便受伤,走步者也可以吸入罡气修补自身。 “真是讽刺啊!你果然知道,那你也应该知道为何我对三年前的事情耿耿于怀了吧?” 颜欢收敛笑容,无奈叹了口气。 原因,他当然那知道。 王兴一身天罡护体刚猛无比,坠落天池这种小事,根本就伤不到他,真正令这位老爷子介怀的是,在水底,他那苦修三十余年的护体功法,不知被什么东西用轻描淡写的一击给戳碎了。 三十年苦修,在那一晚彻彻底底变成了一个笑话。 “可那真不是我干的!大爷,你心里有魔障了。” “那时候就我们两個人,不是伱还有谁?” 颜欢眉头紧皱,组织了下措辞,老头子太倔了,得找个合情合理的解释。 “天池水怪干的。” “天池···水怪?” “对。” 王兴深吸了一口气,将周围天罡尽收体内。 “爷爷我一记劈空掌劈了你!” 啪! 颜欢双手握住了王兴的手腕,“我是挺想让您劈我一巴掌出气的,但您把我劈坏了之后,也没法和马仙家交代啊。再说了,晚辈这不是真心想过来赔礼道歉嘛。” 颜欢将一条子长白山烟递了过去。 “高山流水,味淡,抽着爽口。” 王兴卸掉了手臂的力气,将颜欢放了下来,微眯的双眼盯紧了包装精致的烟盒。 一条烟八百五,可差不多顶上自己半个月的工资了。 颜欢站稳了脚步,扑打下身上的雪粒和灰泥,郑重拱手。 “大爷,不管那天抽了你一尾巴的东西是啥,我都在这里替它向您赔罪了,说实话,这事情装心里那么久,总觉得不痛快。” 哼! 王兴冷哼一声,“你要是真不痛快,见面就不会跑了,你是打定了我没认出来,想把烟钱省了吧?” 说罢,他将烟塞进怀里的内置大口袋中。 被戳破心思的颜欢倒也没忸怩,“这不想试试老爷子身手有没有退步嘛。” 王兴有口难言,心思沉重地将头撇向了一旁。 不管那天在天池里的东西是什么,这小子安然无恙,自个儿有一身天罡护体却住了三个月的院,实力高下一目了然。 后生可畏啊··· “小子,年轻人有点血性是好事,年轻气盛嘛!人总得有点锋芒,一直藏着掖着,你不累吗?” 颜欢拱手,再拜了拜,“那您一身踏罡步斗用的出神入化,却甘愿在这当个守山巡山的保安,不憋屈吗?” 王兴愣了一下。 “哈哈哈,好啊,好!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今天老头子心里敞快了,那一巴掌先留着,今天随你们巡山,这山中的路,我比你们熟。” 说罢,光头大爷掏出手电筒,照晃着爬上石阶。 颜欢双手插袖子,摆个“东北揣”站在原地,无奈笑了笑。 哞哞哞哞··· 有声音从耳边响起,声如牛鸣。 “都说了啊,那一下子你来的太狠了。如果我不是‘巫’,估计那时候早被你一尾巴抽死了吧。” 哞哞眸。 颜欢拨弄下耳旁,那牛鸣声渐渐消散了,他对着那远去的背影,深深鞠了一躬。 “还搁那里拜啥呢,跟上啊,我发现小小年纪你挺装啊!” 王兴遥遥喊了句,晃动下手中灯光。 “得咧,不愧是我大爷啊,一点让晚辈自我感动的机会都不给。” 颜欢随了上去,这时候落在后面的邓有才气喘吁吁追了上来。 “哎呦我去,你俩这是啥体格,也忒能跑了。” 王兴得意一笑,指了指贼眉鼠眼的邓有才。 “看见没,这才是你们年轻辈儿该有的样子,整那么多华而不实的东西,体虚,修行不精,命功弱,性功火候也不到家···” “你倒是个异类。”光头大爷又拿手指点了点颜欢。 邓有才摸摸后脑勺,“不是,我干哈了啊大爷,我这刚上来,您就逮着我‘哐哐’一顿怼啊,您这礼貌吗?” “有才兄。”颜欢拍了拍他的肩膀,“有高人指点,你该庆幸才对。” “不是,小友你···”邓有才一脸懵逼,听两人讲话有种打哑谜的感觉,“你俩真给我整不会了。” “哈哈哈,行了,不逗你了,说说正事吧。”王兴笑过,眉宇间忽的笼罩了一层阴云。 “你们再不来处理,这边上层也该去找马仙家了。长白山今日驱散游客,是为你们准备的,这是其一,至于第二点嘛,是这的景区确实也到了不得不关停的地步。” “有游客失踪了?”颜欢眉头一皱。 王兴点点头。 颜欢望了眼白雪积压的山头,开口问道:“几人?” “十三人,一天十三人啊!除了一对在刁钻角度自拍的笨蛋情侣是坠崖外,余下十一人至今杳无音信,搜救队找了一天,连个影儿都没见着啊!” 长白山,动荡了。 ------------ 第8章 长白福地,精灵暴动 “那些失踪的人,如果不是有心之人施行人祭,那多半就是与精灵有关了。”颜欢仰望头顶枝杈的缝隙,勉强可以瞧见冷月清辉。 “精灵?”王兴琢磨着这两个字眼,巫士供奉的仙家精灵他知道,可若说长白山的精灵,自己守了十几年山,都没瞧见过一只。 “你们巫士的法门,我还真搞不懂,话说这长白山能温养出那么多精灵,也是神了。” 颜欢颇为赞同的点点头。 长白山脉的传奇色彩太浓重了,发生什么都不足为奇。 单论这山本身的传说,就值得人津津乐道—— 洪荒时,有神龙作乱,搅弄日月,祸乱灵霄。天神以铁锁囚龙,将其困于现在的东北一带,昔日龙首化作白头山群峰,龙口一张成天池,龙涎垂落作瀑布。 逶迤起伏、绵延不断的龙体变作龙岗大山,龙鳞化作千里森林,龙爪划出了二十四条沟谷,浑江八支流以及三江通海,龙尾甩到了沈阳城的东陵和北陵,这便是长白山脉。 长白福地,承载的传说秘闻数不胜数,一想到这些,颜欢踏步其中,总觉得有些朦胧浪漫。 走了会儿,他双指并拢,抵于耳根,听见风声萧瑟中夹杂了山精野怪的魅语。 “咱们直接往顶峰走!” 与马仙家缔结契约的仙家喜好香火供奉,栖居山野的精灵更喜月华。为此,颜欢一行径直朝白头山走去,忽略了冷月轻纱无法辉映之地。 走了会儿,王兴越发感觉不对劲。 “从这里上去应该是天池,不该是两处奇险的侧峰啊!” 两座山峰左右并排,峰头诡异的向中间靠拢,拼成拱状,好似开了一扇天门。 “怪了。”这个守了十几年山的保安大爷,迷路了。 颜欢指尖掐起一抹金光触于眼前,将浅黑色的瞳孔浸染成金黄,眼前豁然开朗。 “看样子,有些东西不欢迎我们。” “随着它们的路子走吧。” 颜欢带头,向两处奇峰搭建成的“天门”走去。 穿过一段拥挤狭窄的隧道,三人来到一处阴森晦暗的溶洞内。 呼哧呼哧! 不知是雨燕还是蝙蝠从头顶飞过,石洞积攒的雨露在骚动中滑落。 “大爷,照一下那里。”颜欢指了指不远处的石笋。 手电筒的微弱光圈挪移过去,才将那东西照亮,王兴差点吓得将手电给丢掉。 那石笋周围缠着三个柔若无骨的人,一身衣衫在爬行中磨损的破碎,赤裸着白花花的身体,他们几乎是以一种诡异的弧度盘旋在了一起,看起来同三条纠缠不清的长蛇一般。 嘶嘶嘶! 三人察觉到了灯光,开始吐着分了叉的舌头示威。 “卧槽,真玄乎,瘆人!这什么东西啊?” 王兴老爷子和马仙家交过手,可没见过完全由精灵支配的人,自认见识过大场面的他实在是被吓到了。 “嘿,这东西我熟啊,这叫捆窍,说白了就是附身,被缠住了。” 邓有才向前一步,将颜欢和王兴护在身后。 “处理这东西可是俺马仙儿们的拿手好戏,您可就瞧着吧!” 邓有才双手合拢,并指掐诀。 “小的邓氏三代子弟有才!恳请灰二爷~上身呐~” 一边说着,他的头像拨浪鼓似的迅速摇晃了起来。 轰! 黑烟乍起,阴森洞穴中平添了一股阴冷,那股阴寒之气,甚至要远超过这白头山的千年冰雪。 炁? 王兴眨了眨眼。 不,比起炁来讲,更应该用妖气来形容。 隔了那么多年再见,这请仙上身的场面见了还是会令人激动啊! 轰! 又是一阵爆鸣,整個洞穴天崩地裂。 “爷?” “仙家?”邓有才茫然无措扭扭头,别说上身了,就连半点力量都没借到。 “不是,二爷,您咋的了?这几日香火供奉吃厌了?” 邓有才朝石洞上方喊道,除了落水的滴答声,再无半点回应。 “有才兄,还是让我来吧,这三个是小辈,可它们后面那个,辈分儿有点大了。” 大到被供奉了百年的仙家,都不愿意出面儿的地步。 颜欢将邓有才拉了回来,弯腰俯身,向扭曲盘绕的三人递出了手。 “来。” 云淡风轻的一句话后,赤身裸体的三人面色狰狞,极其痛苦的扭动了起来。 三缕黑烟缥缈升起,逐渐凝聚于颜欢指尖,围绕着他的手指轻悠转动了起来。 颜欢轻轻一握,将其收入掌心。 完事,他便向前查看几人的状况,“喊救援吧大爷,还有救,再晚点就迟了。” “啊···噢噢噢噢!”回了神的王兴连连应道。 颜欢长舒口气,手掌抚摸过遍布青苔的湿冷墙壁,忽的,那洞中石壁居然拉开一道幕帘。 幻障已碎。 “有才兄,你就随王大爷留在此处,或许我知道这里动乱的原因了。” “啊?啊啊啊!”邓有才点头如捣蒜。 刚刚那是什么手段? 看起来,就像是活生生将附身的灵给薅了下来··· 世界上有这么一种巫术吗? 颜欢踏出石洞,发现自己身处天池边缘,流光皎洁,洒落成天池水面的粼粼波光,一枚阴森可怖的竖纹青瞳在水中睁开。 渐渐的,水面星星点点的亮成了蛇身鳞光,一只体躯庞大的青蛇钻出了水面。 说是蛇也不准确,那东西鱼身蛇尾,已有成蛟之势。 “哪里来的小辈,也敢拘禁吾的子嗣?” “唉。”颜欢寻了天池旁一块巨石,将上面落雪抚下,盘坐了上去。 他手掌撑开,手中烟雾散尽,三只小蛇拼命挣脱出去,消隐进了池水之中。 “看你还算识趣,今日不为难你,速速离去吧。” 颜欢眉头紧皱,半臂撑腮,无奈凝视着水中的庞然大物。 “吓傻了?” 颜欢伸出手指,点了点有成蛟之势的巨蛇,大声吼道,“我靠了,长白福地精灵暴动,我还以为是灵脉出了问题,给我吓个半死,我还想灵脉这么大的事,我一介凡人哪里能兜得住啊!结果是你们这群没了禁制的东西在这里兴风作浪,为非作歹。” “怎么的?精灵也搞拉帮结派占山头啊,你们是黑社会?” “小子,伱想死?”庞然大物恶狠狠道。 颜欢起身,背后闪烁晶莹流光,“死倒是没兴趣。我不过是受一前辈所托,特地过来敲打一下你们。” “三年,这才三年,你们难道就忘了,这千百年间你们是被什么压着了?” 一袭白衣在颜欢身后轻轻扬起了头。 巨蛇一愣,往天池缩了缩,“额···晚···晚辈还以为您得道了呢,您没成仙啊?” ------------ 第9章 半蛟 “这小子虽说不成气候,但现在是我罩的,懂?”金精清明一张口,那半蛟顿时感觉天池水又阴冷了几分。 “懂懂懂,金精老大,我这就叫三个小辈出来给你们赔礼道歉。” 半蛟卷起蛇尾朝水面扑打,一朵浪花溅开,三只小黑蛇垂头丧气地探出了头。 颜欢沉默了一会,想好了怎么处理这三个小家伙。 “你们三个生性顽劣,险些害人性命,铸成大错。这样吧,我与你们定契,差你们去这三個人的家中保家护院五年,五年期间不可食人香火,这样如何?” “当然,若三人中有心术不端之人,你们亦可以提前离去,或者对其小施惩戒。” 颜欢心想道,驱使三个小家伙出山历练,保三家福寿临门,也算抵了今日之过,要是双方有缘,五年后可焚香摆坛立规矩,让三个山野精灵修成保家仙,这也算是它们的福分了。 当然能成不能成,还要看三只小蛇的造化。 五年对精灵来讲不算漫长,可五年中的变数却无法预想,尤其是不食香火的五年,要更考验三小只的心性品性。 半蛟竖纹青瞳转了几圈,知颜欢生了恻隐之心,有意对三只晚辈敲打锤炼,便替它们将话应了下来。 “还不快谢过这位大师!” 三只小蛇摇头晃脑,不知所措,却见对面巨石上的少年将手伸了出来。 “来。” 依旧是云淡风轻的一句,三只小蛇在水面轻悠扭动起来,比起之前霸道蛮横的拘灵,这次它们感受不到丝毫的强迫,就像是收到了少年邀约一般。 “那三人已在下山路上,你们随着去吧,此次立契,因果关乎我身,伱们日后行事要小心甚微,不可妄动邪念,否则我就将你们当做药补给服灵吞食了。” “不听话的小孩子,是会被吃掉的。” 颜欢佯装抓起一缕黑烟,就要往嘴里填去。 三只小家伙慌乱点头,吓得立刻摇尾跑掉,消失在了纯澈清明的夜空之中。 呵。 望向仓皇逃窜的三缕黑烟,颜欢突然知道为什么东北老一辈喜欢用“老告的”来吓唬小孩了。 “大师啊,三个晚辈遇见你也算承了仙缘了···那个,要是没事我就走了哈,我不打扰。” 半蛟试探性往天池下沉了身子,一边窥探着金精清明的动向。 颜欢招了招手,吓得它立刻停住了。 “这位蛟爷,冒昧一问,假如再给你个百年,你有望以蛟化龙,会不会裹起这20多亿立方的天池水奔江入海,掀起一阵‘蛟龙走水’之灾呢?” 螭蛟走水入海,水淹三千里。 半蛟一愣神。 送命题? “吾辈修行所愿,不就是为了蛟游大海,其后百年化龙嘛?这要走不出天池水,我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请大师指点。”半蛟将头俯了下来。 “错了。你该关注的不是走出天池水,而是如何走出天池水。蛰伏数百载,一朝得自由,所以便兴风作浪,引洪峰之孽,你以为这样的恶蛟,在海中修炼个一百年,就真的能成功化龙了?” “世间多半蛟而少真龙,你以为是为什么,不就是少有蛟能承受得住那份天怒人怨嘛!” 半蛟微微抬头,“大师,届时我该怎么做?” “这简单呐!”颜欢张开双臂,兴奋说道,“届时你要是压不住那兴奋欢愉,我就来陪你一路,送你安稳入海。” “不过你可得抓紧了,我兴许就只有百年的活头。” 半蛟一副青瞳盯紧了颜欢,良久都没有说出一句话。 “我明白了。” 不仅明白了蛟化龙的最后一跃,更是明白了为何清高孤傲到不可一世的金精清明会跟了这位少年。 “大师,之前池中尚有一位化龙在即的前辈,当初也是您将其接引入海了吗?” 颜欢摊摊手,“这谁知道呢?” 半蛟眨动青瞳,再次望了他一眼,“一百年太短,大师定能得道飞升。” 噗嗤! 长长的蛇尾砸出一朵巨浪,半蛟潜入了波光粼粼的长白天池中。 “我还以为你会诓骗它入伙呢?”金精清明冷冷道。 颜欢叹出一股惆怅,“额,姐···” 小巫祝收集精灵的事,那能叫诓骗吗? “强扭的瓜不甜,它要真心有意跟我,还用我多费口舌?驾驭精灵就和谈恋爱一样,如果只是一方割肉式的包容,注定走不长远。” “哼。”清明欣慰一笑,“倒是像你的作风。” “没办法,事实嘛,你要像咱俩相性这么好的,肯定是情投意合。” 扑通! 天池水面再次绽开一朵水花。 半分钟后,狼狈不堪的颜欢从中爬了出来,他拧干了军大衣,将附着棉絮的水分弹出,又披挂了回去。 无数颗细小晶莹的水珠悠悠荡于空中,勉强保持着圆润的形状。 “御水法使用的也算精通了。” 颜欢手背浮出的青鳞淡去,悬浮于空的水珠纷纷落地。 “这才哪跟哪,要是你能使用我一成的力量,跌入天池时,里面的水根本就碰不到你。” 一股混沌低沉的嗓音从周围响起。 “这不临时附身,给姐打了个措手不及嘛。” “话说蛟爷,刚刚见到你那晚辈,你都不露面叙叙旧?” “它要是有点悟性,百年后我们自会在黄渤海相遇。”颜欢身后浮现的巨大黑影已具龙形,剧烈闪动了下。 当初就是这位蛟爷,一尾巴将王兴大爷给抽了个够呛。 “修行不易,该点化的说了,我也想这世间从此再多条真龙,能保一方风调雨顺呐!” 和三年前收走的蛟说了几句话,颜欢舒展下身躯,沿天池西侧走去,直入白云峰。 白云峰乃是长白山主峰,是东北第一高峰,又名“层岩”,诗曰“张臂舒展万年松,傲视挺立白云封。雪舞长山蜡豹驰,梅送清香几点红”说的就是此处了。 “帮个忙,诸位。” 颜欢吹了声口哨,有北朱雀陆陆续续从四面八方飞来。 少了王兴老爷子和邓有才,有些不便展露人前的巫术也没必要藏着了。 颜欢是先天异人,在接手那些炼炁法之前,他一直将聆听万物的天赋神通当做异能,得益于这个异能,一些未开灵智的动物,虽不能称作为“精灵”,但颜欢依旧可以察觉它们欢喜或者恐惧的本能。 可以说,颜欢是天生的“巫”,对于万物生灵的喜好和亲近也是与生俱来的。 叽叽叽叽吱! “最乱的两个地,一个西侧的白云峰,一个东侧的鹰嘴峰,这些精灵还真是占山为王了啊。”颜欢手指轻抚着雀儿的小脑袋,若有所思。 精灵的事情还算好处理,过去敲打一番,立个规矩就是。 可为什么分布各处的北朱雀会不清楚余下八人的踪迹? 怪了··· 想了会,颜欢摊开手,成群的雀儿扑腾着翅膀飞走了。 “走吧,过了这晚,你们就不用担惊受怕了。” 天池半蛟不会再肆意妄为,接下来处理好两座山头,长白山脉就安宁了。 ------------ 第10章 立誓,拘灵 白云峰头,寒风萧瑟。 颜欢未至峰顶,便见悬崖峭壁桃花连绵,绽放得分外热烈。 幻障,狐魅术,此处的山精野灵有点气候了。 桃花粉嫩烂漫,融于冰雪夜色之中,娇艳同清幽相互映衬,有种异样的风情。 桃林深处有人语,柔声细气,甜美可人。 恍惚中颜欢看见几道人影,她们或是依靠峭壁凸起的孤石,或是坐于桃枝,轻巧晃动着雪白的美腿。 几人全是面如桃李,唇点朱红,个个都是十足的娇艳美人。 要是寻常人见了此景,恐怕要不自觉地步入迷障之中,摔落深渊,落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颜欢借过清明的一丝金光,点缀金瞳,眼前幻化成的迷障忽的破开了。 远远望去,峭壁边缘只有几处墨绿的苔藓,加之毛发锃亮的三只雪狐。 “体内留有炁感的动物全都跑了,看样子这三只就是这里辈分最大的了。” 颜欢回头望向东侧,鹰嘴峰的轮廓在雪夜中若隐若现。 来回折腾太麻烦了,不如都喊过来开個会吧! “清明姐,再借我一缕金光,我要‘提御笔’。” 颜欢手指捏过璀璨光束,凌空勾画出一道金纹符箓,这“提御笔”的术法虽说来自“乾隆提笔点五仙”的传说,但从表现上来看,更像是茅山上清一派的天地敕令。 令成,群灵感召。 鹰嘴峰头陆陆续续有灵赶了过来。 “他妈的,大清都亡了!怎么还有人会‘提御笔’?” 天际划过一道油亮狭长的身影。 颜欢循声望去,便见一只叼着烟斗的大黄皮子从云雾中钻了出来。 那东西满脸凶相,出口成脏,可威压却远不如天池半蛟,更不用说依附于颜欢身后的蛟爷和金精清明了。 现在能“提御笔”的绝非凡人,黄皮子骂了几句算是泄愤,冷静下来却丝毫不敢怠慢眼前人。 “小辈?” 不! 黄皮子眼尖心细,立刻就察觉到了颜欢身后之物,虽然看不清模糊轮廓究竟是什么,但从感觉来讲,那些东西的辈分比起自己来,绝对只高不低。 “马仙儿家的啊,说起来,山下几个保家仙都和我沾亲带故呢!”它咧嘴笑了笑。 颜欢没搭理这大烟袋子,站在胡黄两家子的中间摆了摆手。 “诸位仙家。”颜欢一开口便给足了情面,“还是那句话,修行不易,且行且惜,行差一步,便容易万劫不复。近些时日下山的小辈是越来越多了,整得东北一带鸡犬不宁。” “要不诸位让手底下的儿孙辈收敛一下?” 三只白狐尚未搭话,还是心思利落的黄皮子接过话茬了。 “可修仙历练食香火,本就是老祖宗留下的规矩,这仙途是代代传下来的,你们人当皇帝的还想着千秋万世呢,怎么我们这些小辈想再进一步就不行了?” “再说了,这位大师,就算我嘱咐下去,它们也未必听啊,现在当长辈的也难做,下面一群刺头。” 颜欢闻言,点了点头。 这黄皮子说话倒是客气了,可话中内容全是掺了砂砾的白米饭,一咀嚼就硌得牙疼。 “也是,我也让家里人不省心,现在的孩子不好管教。” “既然没法子从小辈入手,那就只能从根源上解决问题了。”颜欢无奈说道,语气中满是叹惋。 黄皮子似乎听了个笑话。 根源? 什么是根源? 要说是根源,就只能怪这长白福地,怪古时异人定下的仙途规矩。 “可纵然大师你本领高超,也没法将这长白灵脉给撅了,也没法将这天下精灵的仙途给斩了吧?” 哈哈哈哈! 颜欢听着那尖细笑声,颇为认可的点点头,“当初倒是有位狂人斩去了天下龙脉,只可惜我实力低下,没那个本事。可这根儿,也不单纯是长白灵脉和仙途啊!” “这位仙家,你想想看,为什么是你们胡黄两家子占据了山头,而我那些雀儿、猴儿的一些朋友没有半点机会,这分明是种垄断。” 金精清明一走,乱的是长白灵脉的秩序。 动物得炁炼炁的机遇不平衡了。 颜欢瞅了眼空中,继续说道,“你们老辈太聪明了,新的精灵下生都不需要半点机缘,没法子啊,怎么走,你们这些老东西都会告诉它们,毕竟哪有不护犊子的动物。还有一点,还有一点,伱们这群东西,太能生了。” “这,才是我说的那个根儿。” 颜欢手掌倒扣,掌心卷起一捧金沙,一把明晃晃的金剪凝聚成形。 “你是要断了我的根儿?” 黄皮子蓦的睁大双眼,没想到这少年要来这么狠的。 它尖嘴一吐,烟雾弥漫四起,油滑光亮的身躯瞬间藏匿进了朦胧的雾气之中,意图遁逃。 “孽畜,还不速来!” 拘灵遣将,八奇技之一,凉山大觋风天养所悟,在此巫术之下,精灵丝毫没有逃窜的可能。 雾气中的一抹身影迅速被拉了回来。 颜欢单手掐握住黄皮子的喉口,将它提到了身前。 “金行的··自···自然之力···金精老大三年前是跟你走了?” “还有这巫术,为什么我没有丝毫抵抗的能力,就算是拘禁灵体,这也太霸道了。” 颜欢松口手掌,那抹飘忽不定的兽影从手掌滑落。 “我心善,还给你选择的权利,两个解决的法子你挑吧。” “我懂,我懂···此后族中无机缘者,心性不正者,不开窍者,我绝不带它们入仙途。”黄皮子低声呜咽。 颜欢点点头,转身望向白云峰。 “那你们呢?” 三只白狐互相点头示意,齐声道,“我们族下小辈听话的很,说几句就是了。” “呜——”黄皮子呲牙瞪向了对面。 “可是大师···”白狐中有一只张嘴了,“诚如大师所言,这三年我们不加节制,族中小辈太多了,心思灵巧的也不计其数,这之后,恐怕还要难为山下的寻常人家。” 那白狐的柔声细语,简直低到了不能再低。 言外之意,似乎是恳求颜欢给个出路。 颜欢想了会,见几只白狐也是风韵犹存,恰好自己还没有狐灵傍身,就动了收服的念头。 “马仙儿家立堂口时,会有两个选择,福家安康的‘保家仙’,名扬四海的‘出马仙’,我家徒四壁很是美丽,用不着保家,不如让你们的晚辈跟了我,随我名扬四海?” “选择权在你们,要是有性子宅的,我和关家尽量给你们找个地儿。” “另外。”颜欢手掌并起,对天起势,“天地见证,我颜欢立誓此生不用服灵法,如背誓言,与我签订契约之精灵便可不受拘禁,将我啃噬殆尽,尸骨无存。” ------------ 第11章 狐灵附体,镜花水月 三只白狐俯身叩首,颜欢话已至此,甚至以天地立誓,要是它们这活了几百载的老东西还不领情,就显得有些不礼貌了。 呜呜呜~ 三狐端坐山头,共起狐鸣,幽声切切,如鬼魅语。 长白群峰骚乱四起,有东西从四面八方跑了过来,成气候的,不成气候,已经炼炁的,刚刚得炁的···所有小辈一同聚集在了一起。 “今日你们福缘已到,想要下山历练的,便随那位大师走吧。” 嘤嘤嘤嘤嘤~ 群狐围着颜欢鸣叫了起来。 “耐不住性子,想要外出闯荡的,就随我来。想要继续居山修行的便留在此处,只是日后不可为非作歹,不可私自下山祸乱寻常人家,不可捉弄游客。” 呜~ 几只小狐呲牙嘶吼起来,可就在闻到颜欢身上的气味时,它们一下又放松警惕了。 精灵可以识别巫士灵魂的味道,分辨出善意和恶意,这也是颜欢立誓不用服灵法的原因之一。 服灵法,便是将精灵吞食服用,此法可短时间提升巫士实力,同时也会在灵魂中留下一种只有巫和精灵才可以感知的气味。 恶臭! 服灵之人此生受尽天下精灵唾弃,亦会被吞食的精灵影响灵魂的纯度。 颜欢始终认为,精灵和人之间的关系是一种双向选择,修行则是双方互相磨合的过程,“拘灵遣将”中的“拘灵”终究是小道,“服灵法”更是有悖天理的邪道,此巫术的关键点其实在一个“遣”字,如何充分使精灵发挥作用,这才是考验巫士实力的根本。 “来,过来。” 一只小狐循着颜欢的呼唤,小心翼翼凑了过去。 湿润鼻尖触过颜欢手指,度过了一丝凉意,颜欢开始顺着狐狸脑袋摸去,撸了一会儿,那小白狐索性翻滚进了雪窝中,将肚皮袒露了出来。 嘤嘤嘤~ 这迷人的小妖精。 颜欢都有点忍不住快让它上身一试了。 “以后就唤你白灵了,来,小白灵,借你神通一用。” 颜欢后退几步,躺窝雪中的白狐轻巧翻身,抖擞掉一身白雪,它呜咽几声,炁化灵体,先是如白烟般灌注天际,在空中凝成涡旋,随后变作瀑布垂落,直入颜欢体内。 轰! 烟雾弥漫四起。 “如此灵性,在我见过的精灵中也算是屈指可数了。” 颜欢从白雾苍茫中踏步而出,眼下多了一道浅紫眼影,白皙细嫩的脸颊仿佛略施粉黛,明明阳刚帅气的脸,添了一份阴柔邪气。 灵狐擅魅,极具迷惑人心之术。 “媚术,还有幻障。” 颜欢审视双手,意念一动,手掌如黑色泡沫般破碎了。 以炁包裹全身,加之精灵的先天神通,可以打造镜花水月的幻象。 “感觉可以媲美四川唐门的幻身障,甚至超越了也说不定。” 掩炁遮盖气息,淡化存在,还保留了可以迷惑敌人的幻象,最重要的是,幻象杂乱了起来,就不需要刻意用身法来调整藏匿的位置了。 “嗯?”颜欢眉头一皱,疑惑望向了周围。 附身之后,对环境的感知变得敏感了,尤其是听觉和嗅觉,强化到了一种可以称作恐怖的程度。 颜欢抬头望去,鼻子抽动了一下,总感觉西北侧上风口处有一股浓重的血腥气。 不止,除了血腥,还有浓烈刺鼻的腐臭。 一种强烈的不安在颜欢心头漫开了。 “你们的小辈我带走了,记住你们的承诺,莫要食言。” 唰唰唰! 话音方落,对颜欢心生好感的灵尽数依附身上,他的心神被狠狠撼动了。 “小欢?” “清明姐,我懂我懂,‘性命’弱,承载起这些小家伙们来讲是有点乏力。可没关系,不过是依附而已,我还顶着住。” 颜欢握紧了双拳,还是一点都不能掉以轻心啊。 万灵附体而本心不乱,百鬼缠身而邪欲不起,这种古来先贤才能达到的大巫之境,自己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那我这些小辈也劳烦了。”黄皮子搓弄着双手,躬身走了过来。 “我们这一脉心眼小,黄家不留隔夜仇,主打一个睚眦必报,所以我们这些小的最会咒杀和降邪了。” “倒是挺阴的啊你们。”颜欢招了招手,藏在烟杆子雾气中的小黄鼬现身了。 “那是那是!”黄皮子恭恭敬敬点点头,指派一些小辈出去也算是因祸得福了,不管怎么样,命根子算是保住了。 咒杀,降邪? 这两种巫术不好尝试,得找个作奸犯科之徒。 心想道,颜欢忧心忡忡地眺望北侧,会仙群山的冷峻山体赤裸裸暴露在夜色中,如同沉睡已久的异兽尸骸。 “最近失踪的游客,伱们有什么头绪吗?” 黄皮子和白狐急忙摇头,“那可真不是我们干的,我们这些小辈贪玩了点,也就招惹的人高烧不断,神志不清,要说害人性命,那可从没做过,我们求的是仙缘,伤天害理的事做了容易遭天道唾弃。” “不过要说头绪···”黄皮子抽了口烟,“前些日我在山里见过一個怪东西。” “什么怪东西?” “一具行尸。”黄皮子说道,“那东西虽说有点年头了,但不成气候,看起来像是人操持下的傀儡。” 行尸? 赶尸术。 颜欢第一反应就是湘西赶尸一脉的不传之秘。 “知道了,我去看看,你们好自为之,不要坏了辛苦修行得来的道行。” 颜欢叮嘱几句,转身朝北侧山峰走去。 湘西赶尸术,失踪的八名游客,两个信息关联起来,颜欢实在没法往好处去想。 “希望是我想的太多了,可别做蠢事啊,那可是八条人命。” 心里自我安慰着,鼻尖嗅到的浓郁血腥,一点点动摇着颜欢的心。 踏入会仙群山的风口,寒风突然凌厉了起来。 “不过是一种术法,不值得的啊。”颜欢自言自语道。 他突然想起了茅山上清的叛徒赵归真,此人不屑于上清派艰难苦涩又看似平平无奇的修行方式,好死不死,去修炼什么狗都看不起的“七煞攒身”。 锁魂,坠魂,封魂,为了区区一个“术”,七名男童的命就没了。 好在那邪道罪有应得,最后被大慈大悲的肖自在给活剐了,只余下一颗头颅拖拽着半截脊骨的“羊蝎子”。 “清明姐,我现在就想是我想多了。”颜欢低沉说道。 扪心自问,颜欢这些年洒脱随意,不喜无端沾染祸事,但也秉承一个“逢缘便结,逢劫便渡”的念头,这要是真让他撞见了有人拿活人炼尸,说实话,他实在没法放着不管。 只不过,他毕竟没有心魔,也不是什么疯子,不一定能像老肖那般处理得干净又漂亮。 ------------ 第12章 湘西赶尸,柳家叛徒 颜欢循着血腥气,来到一处极为隐蔽的山洞,洞口承接了积雪消融的流水,挂着一条晶莹剔透的冰瀑。 “能在这里过活的,也绝非是常人了。” 颜欢指尖度过一丝炁,点入冰瀑厚实的冰层之中,霎时,繁杂无序的碎纹在寒冰中碎开,空气中闪动出道道明亮冰晶。 冰瀑碎了,不过按照积雪消融的速度,白日过后的第二夜,这里很快又会被冰层覆盖。 颜欢走了几步,发现此处阴煞之气极重,洞窟没有穿穴风,阴寒却隔着一身军绿大衣直逼骨髓。 “奇峰深穴,不见日光,阴气旺盛···” 颜欢略懂一点奇门之术,在掌心勾画了几笔,勉强判断出了此地格局,在八门之中,此处要属死门。 死门居中西南坤宫,属土,与艮宫生门相对,乃是三大凶门之一,此处不利吉事,只宜吊死送丧,刑戮争战,捕猎杀牲。 颜欢眉头一皱,不论洞窟主人是谁,这人绝对杂七杂八学了点术法。 再往前走,坚硬结实的冰冷山体开掘出了几个石坑。 颜欢数了数,恰好是八个,一个不差。 石坑中填埋了不知从何处淘来的碎土,污血粘附于土面,在低温中尚未干涸凝固,颜欢闻到的血腥气就源于此处。 颜欢半蹲于地,拂去了黏湿碎土,将距离他最近的石坑土面挖开了。 他缓缓清理着周围的泥土,突然,一副人脸的轮廓逐渐在黏湿泥地中显现,尚未瞑目的双眼直勾勾凝视着石洞上方。 最坏的猜想,成真了。 “擅自动别人的东西,不是個很好的习惯。”洞穴深处传来一声浑厚沧桑的嗓音。 三枚幽蓝色的鬼火将黑暗点亮了,鬼火旁走出一皮肤惨白的中年男子,他的身后随着两个缠满绷带的行尸。 “野茅山的炼尸术,加之赶尸法,真不知道你是道士还是湘西一脉的人了。”颜欢将尸体的双眼合上了。 “知道的还挺多,你也是异人?” “柳家?”分不清男人来路,颜欢便试探性地一问。 不想那驾驭行尸的男人瞬间暴怒了起来。 “别跟我提什么柳家!一群固步自封的孬种,他们也配姓柳!?”湘西赶尸一脉的柳全生大吼道。 “迫于大环境而不敢改变的蠢货,赶尸手段早晚要断在那些老不死的手上。” “懂了。”颜欢起身。 时代变了。 建国后,治安环境改善,移风易俗后土葬逐渐被取缔,少了与尸体打交道的机会,柳家晚辈在家传手段的修行上大多不为人意,湘西赶尸一脉也日渐凋敝了。 兴许是在异人圈子中受到了冷落,这柳家后生开始摸索邪路,走起了炼尸术一途——既然世间没有可供使用的尸体,那便自己将尸体炼制出来。 “这位柳家子弟,你既然说自己更配得上‘柳’姓,那你知道何为赶尸吗?” 柳全生一愣,“怎么?外行货色也要来指教指教?” “赶尸,也被叫做‘移灵’,算是一种尸体物流吧,可你们祖上的湘西赶尸,初衷是为了把亡者的尸体送回故土安葬,使在世的亲朋好友同亡者见面道别,再行超度。” “最初的赶尸人,对炁的运用还不算熟练,所以他们只会驱动那些思念故土的亡者,用炁将魂魄勾来锁住,带着他们翻山越岭。” “呵。”柳全生小拇指掏了下耳朵,这些赶尸传承的历史,他早就听的烦了腻了。 比起这段家族里讲烂了的历史,他更好奇的是,为何一个年纪不大的外人会知道这么多。 “这么一个积攒阴德的‘术’,你却为了它残害八名无辜路人,我看孬种和蠢货是伱才对吧。” 颜欢扑打下双手泥垢,向前逼近了一步。 “你说我是孬种?” “顺势而为,为了现有的安宁秩序,可以面对家传手段的断绝,柳家老爷子的这份魄力可不小啊。再说了,你不是孬种,你为何要选择这群灵聚集的长白山炼尸呢?” 颜欢摊摊手,“有能耐,你可以去武当山啊,你可以去龙虎山啊,异人体魄的行尸强度,要远超这些路人吧。” “你为什么要在这儿?因为灵不搭理你啊,你说你不是孬种是什么?” “你他妈的!”柳全生恨得咬牙切齿。 他选择长白山,只因此处积雪阴寒,深穴中更容易积攒阴气,可被颜欢呛了这一句,他偏偏反驳不了。 但凡是异人界中人,只要不是全性疯子和被驴踢了的二傻子,没人会不晓得武当山和龙虎山的分量。 “你找死!” 柳全生提起阴湿地面上的灯笼,漂浮身旁的鬼火飘荡进去,将其点亮了。 “阴人上路,阳人回避,若有冲撞,百灾齐生!符,解!” 话罢,身旁两具干尸额头的符箓焚燃成灰烬,僵硬动了起来。 柳全生向前一步,幽蓝辉光照亮了颜欢的脸。 此时他尚未解除狐灵附体,妖艳面孔暴露在幽光之中。 赶尸人看呆了,“妈的,好媚的脸!” 即便是男人,都差点要一见钟情了。 “这幅身体别给我撕碎了,这家伙是异人,哪怕是命格属阳,我也得要把他炼制成尸。” 幽蓝灯笼一抬,两个行尸极速袭杀过去。 对手是异人,柳全生出手就没留半点余力,连驱动行尸所用的辰州符都焚毁了。 两双手臂左右开弓,直接将颜欢胸膛贯穿,这行尸双臂表面腐烂不堪,实则坚硬如钢,前后一扯,颜欢身躯同碎影般湮灭了。 “是个说大话的无能之辈?”柳全生呆愣住了。 “还想留个全尸,结果高估这小子···” 扑通! 扑通! 话音未落,两具行尸猛然破碎,散作一地零散的肢体碎片。 “还以为炁炼金尸有多硬,本想留个全尸的,结果高估它们的韧性了。”颜欢出现在柳全生身后,手中是金砂凝聚的碎裂长刃。 “我的尸···啊啊啊!我的珍藏!”柳全生瘫软倒地,“为什么?为什么一个个都来妨碍我!?” 眼见不敌,这位湘西柳家的叛徒倒也没失了戾气。 “我们不都是异人嘛,我们知炁感炁,我们高人一等啊!你为什么要为了素不相识的几个人来坏我好事!?” “你说的对。”颜欢点头道。 “嗯?”柳全生大脑宕机了,“那···那你的意思是?” “我打算放过你。” “为···为什么?” 颜欢走回洞口,凝视冰冷山体开凿出的八个石坑,此处阴寒至极,煞气极重,八人今日失踪,埋于此处不过三四个小时,正是积怨难消,三魂七魄未散。 “因为我是‘巫’啊,要充分尊重灵的意愿,他们八人刚刚和我说了,想亲手撕碎你。” ------------ 第13章 东北临时工 洞窟阴煞之气渐浓,八个石坑中浮现的黑烟凝聚成扭曲怪诞的人影。 “你是马仙儿!?” “不可能!马仙一生只和一位仙家结缘,不可能驾驭这么多的灵!你究竟是什么人?” “啊!”大叫一声,柳全生仓皇逃窜,连滚带爬地缩回黑暗中。 将灯笼提到洞穴尽头的石桌,他开始疯狂翻弄一本古籍,这本书乃是从一无门无派的散人尸体中取得,记载了传自上清茅山的炼尸术和镇魂法。 可柳全生并不知道,这些被称作为“野茅山”的人,大多良莠不齐、亦正亦邪,只是套了一个“茅山”的招牌,他们传承的术法并非正统,甚至大多数是这些散人加工曲解后的邪术。 哗啦哗啦! 急切翻动了下,柳全生将指尖咬破,用血在黄纸勾画了起符箓纹络。 “日出东方,吾赐灵符,普扫不祥,口吐山脉之火,符飞门摄之光···” 话音未落,传身而过的阴鬼将柳全生持符的手臂给咬了下来。 幽深洞穴传来声声惨叫,不过片刻,那面色惨白的赶尸人就被分食了。 人死,三魂出,七魄再无依附之地,柳全生的灵也从肉体脱离了出来。 八只鬼见状,煞气又起,直逼尸体上方的黑烟碾去。 “不可,给我回来。”颜欢单手向前,掌心似是张开一道暴风涡旋,八鬼被他牢牢握在了手中。 人不可服灵,灵亦不可服灵。 人吃灵后,会被精灵和巫打成“红名怪”,灵吃掉灵后,后果要更为恐怖干脆,它们会直接堕落成“凶灵”。 呼哧,呼哧! 颜欢握紧的手掌剧烈颤抖了起来。 “知道你们气不过,可为了这么一个人渣而坏了你们的前途,不值当啊!” 代价太大了。 颜欢安抚了几句,脑海中灵光一闪。 “这样,我来替你们出气泄愤,我就把它的灵给拘了,当成牲畜来好好调教一番。” 说完,颜欢望向半個身子嵌入山体的灵。 这厮还在费力想着逃跑。 “孽畜,速来。” 唰! 柳全生嘶吼一声,恍如置身于深海暗流,活生生被拽了过去。 颜欢左手掐住人形黑烟的咽喉,“柳家叛逆,赶了十几年尸了,没想到有一天会被这样对待吧?” 右手掌心又开始骚动起来了。 唉! “拿你们没办法。” 颜欢耳根子软,最受不了别人在耳旁子底下软磨硬泡了。 他将手摊开,三令五申,又强调了一遍利害。 “伱们打得它魂飞魄散我都不管,但不吃是底线,你们要是成了凶灵,到时候六亲不认,我可就没法带你们去见家里人最后一面了。” 话已至此,八鬼瞬间安静了起来。 他们有所斟酌,沉默了许久,估计是心中有所抉择了。 颜欢见状,将两只手同时张开。 “去吧。” 几团阴煞邪气瞬间纠缠在了一起。 颜欢步履沉重,走到洞穴尽头,捡起那本野茅山的古书典籍,将其放在鬼火上焚燃成灰。 人死炁散,用炁维持的幽蓝鬼火逐渐黯淡下去,颜欢便引渡一丝炁过去,将火焰重新烧旺,提着灯笼往回走。 八鬼闹腾的差不多了,也该送他们回去了。 颜欢将柳全生的破碎残魂握入手中,用炁将八鬼封回了尸体。 这种古早的赶尸术,还是金精清明教的,不成熟,但好处就是新手也可以驾驭。 它比起现在柳家的完善赶尸术法,少了一点技艺上的精炼苦修,除了必要的炁,它几乎是完全依靠亡者对亲人和故土的思念驱动。 颜欢将灯笼一提,“亡者上路,生者退让,回家咯!” 没有摄魂铃,没有招魂幡,没有引魂锣,没有赶尸鞭,埋藏阴湿泥地中的尸体就这样爬了出来,在颜欢的接引下朝洞口走去。 夜已过半,月又西移。 颜欢解除狐灵附体,掏出手机看了下,现在长白山的事情解决了,得联系专业的人来处理后事。 信号刚恢复,颜欢就瞧见通知栏弹出的信息: “有才有财,有才有彩”请求添加您为好友。 “长白山老王”请求添加您为好友。 ··· “呵,这两位。”颜欢笑了笑,洞穴没信号,在两人看来自己就是失联了,得抓紧联系一下。 颜欢将大拇指按在了提示栏的“确定”处。 下一秒,手机黑屏了。 嗯? 颜欢一愣,就见手机屏幕中探出一段文字: 你好*^O^*! 这个技术,这种俏皮可爱的颜文字… 是二壮吧? 这就把我的手机给黑了? 二壮原名高钰珊,是“哪都通”公司东北的临时工,也是东北大区负责人高廉的二女儿,四大家族之一的高家后人。 二壮不知什么原因,身体只剩腹部以上的部位,现在藏在某处的培养舱中过活。 这人是个天才,先天拥有操纵电波的能力,早年拜入全真伍柳派修行,将先天异术与出阳神融合,能够使灵魂以电磁波的形式离体,以电波方式存在于空间中。 在这个状态下,她虽说无法影响实体,但可以对电讯号进行操作,她是个极其精明的黑客,在网络中是近乎无敌的存在。 “啊呲呲。”颜欢无奈挠头,“既然二壮主动来联系了,这就说明我被公司盯上了。” 可恶啊,早知道换老年机了。 二壮:你为什么不说话T^T? 颜欢凝视屏幕文字,想了一会。 “不对啊,我紧张什么?” 所谓福祸无门,惟人自招,颜欢自诩为人处世懂分寸,知前提,从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 不止,他甚至可以说是逢人必缘,这要是和异人界那群不安分的小辈相比,他简直就是市级五好青年的水平。 君子坦荡荡,紧张个卵。 “随便谁的手机被黑了,都会惊讶得说不出话吧,你是黑客吗?别犯傻了,我卡里可是半分钱都没有。” 二壮:还有三块两毛八⊙▽⊙,确实穷-_-|| “喂,你这是犯罪吧?”颜欢指着颜文字说道。 这世间还有什么事情,能比偷翻一个穷逼的账户余额更残忍? 二壮:O(∩_∩)O哈哈~开个玩笑~ 说正事(T^T),刚刚你在山头的表现我们全见了,东北负责人想见你。 “这次骚乱的事情我可以配合,余下的···”颜欢欲言又止,“我这人不喜欢掺和麻烦事,还请见谅。” 二壮:enen,就是关于这次的骚乱,公司保障任何一名守法异人的合法权益。 多余的、无关长白山的事,我们一句都不会问⊂(˃̶͈̀ε˂̶͈́⊂)!!! “额……”颜欢拉长了声音。 她真的很喜欢颜文字啊…… ------------ 第14章 胡家天字辈儿,胡天彪 既然公司开口了,那也没办法了。 “地点,还有时间。”颜欢问道。 手机屏幕剩下几个大字:已经到了。 轰隆隆! 直升机的螺旋桨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刺眼明亮的探照灯从雪地闪过,凝聚于颜欢身上。 他朝空中招了招手。 等直升机关闭了刺眼强光,颜欢看见了机身装饰的救援队标志,也看见了出舱口赫然站立的高瘦身影。 “豁,我这种小卡拉米都能让一个区的负责人现身了?” 高廉,高家人,也是公司在东北大区的负责人。 说起高家,颜欢倒也觉得奇怪,高家虽说是四家之一,可也是其中唯一一家不属十佬的势力,家族之内也没有什么传承手段。 或者有,只是颜欢不知道而已。 “尸体我们接手了。”高廉喊道,声音在螺旋桨下显得有些微弱,“聊聊吧!” 叮咚! 颜欢手机屏幕自动弹开了缺德地图,目的地已经标注好了景区外的某家酒店。 于此同时,下山的邓有才和王兴大爷一同赶了回来。 “事儿咋闹那么大啊,咋的公司都出来了啊?”贼眉鼠眼的男人抬头望望,看见雪地中排排站立的八个行尸。 “小友,你学的挺杂啊!” 颜欢抽离了依附尸体的八鬼。 砰砰砰! 八具尸体倒下了。 “有才兄,这边麻烦你和上边儿的交接一下,我得去赴個约。人情世故上的事儿你都熟,办起来轻车熟路,方便!”颜欢交代了几句。 “搁那边山洞中还有一具残尸,你也通知他们一块收拾了吧,那就是罪魁祸首。” “得咧!” 见邓有才应了下来,颜欢便循着地图导航向酒店找去。 半小时后,颜欢同高廉见面了。 “有一股很怪的气息。”颜欢眉头微蹙,偷偷瞥了眼对面正襟危坐的男人。 服灵法的味道。 虽说不明显,但确实有,那气味并非附着于高廉的灵魂之中。 “谈谈吧,究竟是怎么回事?”高廉低沉说道,语气中有种暮态。 “湘西柳家的叛徒,抓人炼尸,如此而已。”公司有二壮在,这些事情根本就瞒不住,负责人问起,无非就是要个态度,看自己会不会说实话,为此,颜欢便如实回答了。 “我的意思是,你为何出现在了那里?那处山洞极为隐蔽,要不是我们的人察觉了一丝微弱的电磁波动,我们甚至现在都发现不了。” 颜欢抬了抬头。 此乃谎言。 高廉是马仙儿,供奉的仙家是胡家,东北仙家中最大的一家,他身上的那位名为胡天彪。 要知道,天字辈儿在胡家中可是属于辈分最高的一档,据传说,最早的天字辈儿,胡大太爷胡天祖和胡二太爷胡天南,早就在商朝战时阵亡,封神榜上留有灵名了。 胡天彪论修为和资质,要远超颜欢身上的小白狐,供奉这种级别的仙家,要说找不到区区一个山洞,颜欢才不信呢。 这东北的负责人还在试探! 颜欢笑了笑,无所谓,既然公司想要态度,那就给他们态度,毕竟自己坦坦荡荡,问心无愧。 “领导啊,我祖上是四川凉山觋一脉,我幼时随父北上,定居东北,依仗祖上的一点巫术,能找到那地方也是很正常的吧?” 高廉翻动随身携带的文件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叮咚! 他的手机闪动了一下,界面传输过来一张图片。 是柳全生啃噬得体无完肤的尸体。 “从伤口看,不像是动物所为,你驾驭的灵之中,也有人吗?” “没有!”颜欢干脆回答。 那八人早晚要送回各自家中超度,不算是他的精灵,从这点来讲,他没有说谎。 啪嗒,啪嗒! 高廉的指尖在文件夹不停地敲来敲去,声音煞是扰人心绪。 “这种动私刑的方式不符合相关部门对异人的规定,但看在是为民除害的份上,就不予以追究了。” 高廉晃了晃头,古井无波的双眸盯紧了颜欢。 “所以,能告诉我,伱那一身霸道无比的拘灵法是从哪里来的嘛?” 颜欢笑道,“领导,刚刚都说了,祖上,祖上啊,都是爹妈带给我的,咱这学的也是自家手艺。” “风天养。”高廉说出了颜欢实在不想听到的名字。 “你确实出自凉山觋一脉,你父亲姓风,做了颜家的上门女婿,从这一点来讲,你随的是母亲的姓。” 该死啊! 颜欢心中一紧。 二壮面前,就如同裸奔一样,互联网一点隐私都不带给人留的。 关于这点,高廉说对了。 只不过颜欢父母之前少有提及此事,颜欢也只是怀疑他爸那一脉和风家有所牵扯。 其中内情,颜欢一无所知。 “我爸妈没提过这些事情,我很小的时候他们就去世了。”颜欢将脸埋了起来。 “抱歉,可公事归公事,有些事情我还是要问。”高廉将手机递了过来。 屏幕画面是白云峰头,颜欢收服群灵时的场景,电子设备无法记录炁的流动,也留不下灵体,所以画面看起来就是颜欢在自言自语,有点恐怖瘆人。 “能向我展示一下你的拘灵法吗?” 果然,东北大区是冲着“拘灵遣将”来的,可惜双方信息差太大,颜欢根本就不知道对面掌握了什么,尤其是那恍如鬼魅的二壮,简直是无孔不入。 摸不清公司态度,稍有不慎,很容易被喊去喝茶坐板凳啊! 颜欢有些头疼,可一想到罗天大醮后,“拘灵遣将”这个术会随着风星潼的大放异彩而暴露在公众视野,他突然觉得也没什么。 “领导,您看呐,这附近又没有什么精灵,我就是想展示,我也没个对象啊!还有啊,要是我因为家传的一点小手段就被盯上,这是不是有点‘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味儿了啊,您说是吧,领导?” 高廉微微一愣,这小子倒是嘴利。 “精灵嘛,好说,你拿我身上这位仙家来试一试?” “有请!”高廉大吼一声,“胡天彪!” 颜欢一惊,这人是来真的,“那就只好冒昧一试了。” ------------ 第15章 服灵法,老狐臭 仙家附体的高廉,此刻是一张狐脸儿,尖嘴,胡须绵长,模样甚是骇人惊悚。 原本那随随便便搁置在膝前的双手,此刻亦已变为锐利无比的爪子。 “小子,来试一下,听说我那几个晚辈都被吓怕了。”胡天彪招招手,做了个挑衅的手势。 颜欢点头,以表敬意,“前辈,那就得罪了。” 他向前伸出了手,“来。” 周围没有炁流动,一切都是静悄悄的,只有房间墙角摆放的古典钟塔模型“滴答”摇摆着。 “这是干啥?” 胡天彪眉头紧蹙,“你在耍我不成?” 颜欢嘴角轻扬,露出一抹笑容,“这便是颜家的拘灵之法呀!前辈,交个朋友如何?” 胡天彪凝望着伸向自己的那只手,觉着受到了不敬,顿时心生恼怒。 一时间,冲天的煞气近乎灌满了整座房间。 颜欢毫无惧意,反倒觉得这使人胆寒的妖气有几分迷人,看样子,这位胡天彪大爷的修为少说也得有個两三百年了。 “您别生气呀,晚辈所言皆是实情,我结交精灵讲求一个真心实意,愿意跟随我的便跟了,不愿意的也就罢了,我绝对不会强求。” “并非我有意戏弄,这方法确实是祖辈传承下来的,再说了,倘若我真有什么巫术,拿什么都不可能拿您来试水,就凭您在那段艰难困苦的岁月里立下的赫赫战功,泄露一丝炁那都是我对您的大不敬。” “嚯!高廉,这是个能说会道的主儿,你说咋办吧?他要是再不有所表现,我可真要动手杀人了!”胡天彪抬头,对附了身的高廉说道。 杀人? 颜欢向后一仰,将身躯坐直了。 不可能的。 公司制定了秩序,必然也将在此桎梏束缚之内,胡天彪只是想逼一把,真要杀人,它做不到。 呜呜呜呜! 诶? 没等颜欢反应,七只狐狸擅自从身后跳了出来,呲牙炸毛着向胡天彪示威。 “嘤嘤嘤,最讨厌太爷了!” 胡天彪愣了会儿,一看这几只小狐,都是长白山胡家的晚辈。 “原来如此,他带走的就是你们啊!这才一天,你们胳膊肘就往外拐了?”胡天彪一拍桌子,将狐脸儿逼近了过来,目露凶光。 “怎么以前没见你们这么有锋芒啊?” 天字辈毕竟是大辈,寥寥数语,气势威压就出来了。 几只小狐吓得立刻贴在了颜欢身后,瑟瑟发抖起来。 “前辈,几个小辈心直口快,话说是急了点,可都是自家人,犯不着生气啊!”颜欢双臂一展,扶靠在沙发上,将几只小狐护在了身后。 狐脸儿一歪,冷哼了一声。 “你们真是自愿走的?太爷我可在这儿守着,要是伱们受了委屈可以说出来,太爷带你们回去。” “不了,太爷身上有老狐臭,恶心死了!”小白灵直接将话给呛了回去。 闻言,胡天彪撸起袖子就站了起来,“你这小狐崽子,看我今天不教训教训你!” “不是,您别急,您真的别急。”颜欢起身将胡天彪按了回去。 那所谓的恶心老狐臭,自然就是服灵后遗留的特异味道了。这些老辈刚成仙家时,大多会恣肆放纵,遇见一些不成气候的清风(鬼仙),便会一口吞食,它们身上留点气味不足为怪,只是这气味放在白灵这种涉世未深的小辈前,就有点难以忍受了。 “把我喊出来,屁事没干成,倒是窝了一肚子火!” “小兔崽子,记得香火供奉上多给我准备几只烧鸡,大爷我走了!” 轰! 上身解除,恢复原貌的高廉推了推眼镜,在笔记本记下了什么。 “都这个份上,你还在坚持,我们也不好多说什么,好自为之。” 颜欢起身,“领导,这您放心,我这人没别的本事,就是一个识趣,做事知晓一个度在哪里,这和平年代,法治社会了,谁还愿意跳出去当刺头啊!” 高廉望了眼少年背后的狐灵,叹了口气。 没本事? 倒是有点自谦了。 “明白了,咱们还会再见的。”高廉起身,转身朝门外走去。 颜欢想了想,将这位东北大区的负责人喊住了。 “领导,我这里还有个东西,加之八位清风,要不您顺带着给解决了呗!” 颜欢身侧的黑雾毫无征兆地骤然涌现,与此同时,八团形态诡异、难以辨别的清风,悄然从地板的缝隙中钻出。 颜欢的左手处,还紧紧握住了一缕微弱得近乎破散的残魂。 东北与湖南之间远隔十万八千里,南下的铁路更是蜿蜒曲折,弯弯绕绕,面对如此遥远的路途,颜欢实在是没有足够的心力和资费去折腾了。 公司情报足,也是相关部门,刚好高廉是马仙儿,处理清风得心应手,将这些事情交给他去做,再合适不过了。 “好。”高廉应了下来。 收了八个清风,他又凝视破损不堪的柳全生,颇为叹惋的摇摇头。 柳家日渐凋敝,出个有天资的晚辈实在不易,结果好好的正途不走,去走一条邪路。 “这事情,要我托华中的同事替你提一嘴吗?你这也算是帮他们清理门户了,这家伙死也就死了,兴许柳家还会感谢你。”高廉叫柳全生握在了手中。 “谢过领导好意了!可我杀他,单纯是看不惯他为了区区的‘术’去滥杀无辜,不是为了施恩柳家,这事情还是别让他们知道了。” “这事儿,记在公司身上,记在领导您身上。”颜欢笑道。 高廉驻足门前,频频点着头,实在没憋住笑了起来。 “行行行,行啊!哼哼哼,就记在我这儿。”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听说你这些年就靠一点驱邪手段过活,蛮不容易的,要不要我替你谋个差事?” “可以啊。”颜欢应了下来,“是当门卫还是去后勤帮工啊?” “不觉得屈才了吗?” “领导,再高了我就德不配位了。”颜欢笑道。 这要是搞个寻常的闲职还可以,可公司是什么性质啊? 它表面上是一家快递公司,可实际上是大中华区负责管理异人的秘密组织,担负着维持异人和正常社会平衡的重任,高廉肯开口,就说明这差事一定非同寻常,颜欢自认招惹不起。 倒也不是怕事,主要人生在世,无非就“从心”二字,活也要活个酣畅痛快。 再说了,颜欢从小到大又没和别人硬碰过,谁知道自己在这世界上是什么水平。 能扛得住涂君房的三尸吗?能抵御全性四张狂的特殊手段吗?说得再不靠谱点,能在老天师手中过上个七招八招吗? 这些事情,没试过,谁也说不准。 逢人必缘不假,可颜欢爱的是世间百态中的小缘,是寻常人家的一点一滴,像公司牵扯这么大的,还是算了吧。 “真是可惜,我们的待遇还蛮不错的,六险一金,月薪一万六起步,年终奖综治奖精神文明奖,特殊工会补助,车补油补住房补,每年有十五天以上的带薪年假,外加公司组织的国外游···” “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正规公司,没陷阱没套路。 ------------ 第16章 长白事了 我靠,我靠,我靠! 这福利待遇,放在前世,翻烂招聘软件都找不到啊,真有点心动了怎么办! 颜欢咬咬牙,“不行啊颜欢,你是个成熟的大人了,这点诱惑就让你动摇了,这不正是考验你‘性功’修为的时刻吗?” 咳咳咳! “留个联系方式吧,领导,可以给我时间考虑一下吗?” 高廉指了指颜欢的手机。 “哦哦。” 确实,有二壮在,随时随地发起联系都是小事。 “回见了。”高廉说了句,闭门走了出去。 走廊中,声控灯和高廉的手机屏幕一同闪动了起来。 低头一看,是二壮发来的消息。 谈得怎么样⊙▽⊙? “是个不错的小子,心性品性实力都没得说啊,就是这嘴皮子有点太滑了点。”高廉踩着走廊毛毯,脚下没有一点声音,他找了酒店楼层中间的休憩处坐了下来。 不是没试出来吗,怎么就知道实力高低了(((゚Д゚;)??? 高廉四处张望了一下。 二壮:放心吧,有我在,还担心说话不安全嘛! 高廉苦涩笑了笑,“是没试啊,但不用试。就凭胡天彪气势逼人的在那一站,是個异人都得抖上几抖,可那小子面色平静,眼中更是古井无波,这还不能说明什么吗?” 天字辈儿的威压摆在那里,就算是灵智不全的动物都会本能的感到恐惧,而一个人面对这冲天煞气而心神不颤,原因只有一个,他根本就不在乎。 二壮:((ᵒꈊᵒ᷅ू‖))՞哇哦~ “那小子挺干净的,身上有种说不出的舒服感,能让精灵亲近,别看胡天彪气势冲冲,那时候可是顶着这份好感在装狠。” 不知道是不是仙家上身的原因,高廉在这短短一个钟头的时间里,莫名对颜欢起了好感。 “其实啊···”高廉欲言又止,仰望天花板装饰的白莲纹络,“我觉得有些事项你处理起来不方便,想给你找个伴儿的。” 二壮:新时代女性,恋爱自由,严禁包办婚姻!(`∀´)Ψ 高廉瞪了屏幕一眼。 臭丫头!想哪去了? “我是说你线下有些事情不好做,想给伱找个搭档。” 二壮:公司没有这种前例吧? “确实没有,所以等其他大区折腾的时候,咱们再随大流吧,不过我想那小子多半是不会答应。”高廉抬手遮眼,又搓弄了一下脸皮。 “我靠了,我要不要应下来,虽说我还有个金锥,可姐说那东西用了会招来灾厄。” 扑通! 不知如何决定的颜欢,猛地扑在了房间厚实温暖的大床上。 操忙一夜,事情差不多都解决了,加之酒店暖气正足,这心情一松弛下来,就有点昏昏欲睡了。 “应···还是不应呢?应···还是···” 嘶哑~ 颜欢的睡意渐渐地变得愈发浓重,意识也缓缓地沉坠下去。 他无力地趴在床上,宁静入梦。 几只小巧玲珑的小狐敏捷地跑了出来,欢快轻盈地跳到颜欢身旁,小心翼翼地贴靠着他。 它们那毛茸茸的尾巴,宛如轻柔的薄纱,巧妙地将颜欢的后背和双腿遮盖了起来。 “呼——”金精清明站在一旁,冷艳面庞毫无表情,她静静地端详着睡梦中的少年,无奈轻声叹息。 清明缓缓飘向床头,将那叠得整齐的被子轻轻摊展开来,盖在了颜欢和小狐身上,随后,她自己也贴着床沿一角睡着了。 等颜欢睡醒睁眼,已经是下午四点左右。 才驱散了一身的疲惫,他便发现一个冰冷残酷的事实在等待着他。 高廉定的酒店只有当夜,十二点过了退房时间,他还要补上一个钟点房的差价。 我靠北了喔! 本不富裕的生活雪上加霜。 “就知道和公司扯上关系没啥好事!” 正规公司哪都通,杀人放火临时工,这话可不是随便说说的。 “先跟有才兄联系一下,不行再借一点钱用吧。” 啊呲呲,酒店人员就不知道来提醒一下的嘛,说好的叫床服务呢? 手机忽的震动了一下。 转帐入款两千元。 嗯?又是二壮。 颜欢一愣,便见屏幕弹出了几个字。 二壮:当做这次出手的嘉赏,你可以在景区玩一天哦! (。・∀・)ノ゙ヾ(・ω・。) “不愧是正规公司,国企就是不一样,就说嘛,怎么能够让见义勇为者寒了心嘛!”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有了钱精神风貌都不一样了,颜欢收拾妥当,信心十足地赶赴了前台。 二壮:是我垫付的,记得要开具电子发票! “天呐,多好的女孩子。” 久久地凝视着手机屏幕上的那一行字,颜欢陷入了沉思。 静静伫立片刻后,他找了个安静无人的地方悄悄躲了起来。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既然承蒙了他人恩情,那么一些强藏在深处、不为人知的暗流就有必要提醒一下了。 “你听我说,比壑忍余孽未除,万事要小心提防。” 嗯? 颜欢愣了一下,那些子事件还早着嘞,提前将卧底薅出来不是更省事嘛! 犯傻了。 “额···其实要是你们愿意,现在也可以排查,没必要让一些蛆虫在咱们的土地上扭动。” “还有啊,组织不都讲究一个自我净化、自我完善、自我革新、自我提高嘛,所以有事没事给员工提提质,不也挺好的嘛。” “就这样,你们自行斟酌吧,我要外出觅食享受了。” 二壮:话里有话。还有,你难道会术法吗?(๑ŐдŐ)b “卦术,六爻飞鸾了解一下,切记切记。” 听人劝,吃饱饭,识人教,武艺高。 真要劝不动,颜欢也不想多费口舌,反正事情最后都会安稳解决,提个醒,也不过是防微杜渐罢了。 不过颜欢还是想二壮小心再小心,这妹子情况特殊,网络界的“老天师”可不是盖的,这样的人才对于国家来说,是宝藏。 砰! 结账,要了电子发票,颜欢推开酒店大门,信步走了出去。 这酒店位置极好,迎面便是连绵不绝的群山。 长白无夏日,寒尽不知年,冬日傍晚要来得更早一些,此时暮色已重,云雾冰晶凝结,烂漫天际正是佛光艳艳,斑斓如日珥,七彩虹光笼罩群山,好一副奇幻美景。 “好景,好景!走了,咱们去搞个油炸大鸡架,顺便搞个东北铁锅炖。”颜欢抚摸肩头趴卧的小白狐,迎着烟火味十足的美食街走去了。 ------------ 第17章 养精灵?带娃! 长白山逗留一日,颜欢玩的很尽兴,什么铁锅炖,大拉皮儿,锅包肉···以前想吃没捞着的,这次全尝了一遍。 尽情放纵,玩够了,便收心敛性。 同王兴老爷子道了别,颜欢便随邓有才一同踏向归程,长白山一事还算解决得顺利稳当,他没有绕路再走一遍关家大院,反倒是让邓有才直接送回了南峪村。 此行下来,不仅解了马仙儿家的忧,还收了不少灵性可爱的精灵,颜欢可谓是收获颇丰,心里一高兴,看着狭窄矮小的平屋都宽敞了起来。 “唉,还是自家的炕睡着舒服啊!” 在火炕上滚了会儿,颜欢盘腿坐起,放松心神。 所谓修炼一途,不进则退,这种退不是技艺的生疏,而是心性的衰败。 颜欢不像那些悟性逆天的人,可以随时随地行炁,他在玩的时候就是痛痛快快的玩,那种放纵无关修行,一旦玩嗨了消停下来,感觉就像是休了个五一长假后,又不得不面对连续六天的长班。 总的来说,心乏。 他必须要立刻调整,重新回归炼炁调息、修命养性的状态。 出了门,颜欢寻了村外一个宽敞明亮的大空地,全心全意地锤炼性命。 如今马仙家不会再盯着他了,相较之前那种紧张的状态,他运炁行炁要更为畅快,修行也是事半功倍。 盘坐入定,几只小狐和黄鼬也随着在旁边炼炁。 这些选择名扬四海的仙家,日后注定要结缘天下,享受万家香火,可此时的它们气候不够,还是只能依赖于这种古朴的动物炼炁法。 “要不我把金锥卖了,给你们在家摆个坛?” “到时候就只吃我一人的信仰,你们可别打起来。” 胡白灵亲昵蹭了蹭了颜欢的手背,空中有一股黄烟飘落不散,却又迟迟不肯定形。 “下来,来这里。” 颜欢对那战战兢兢的小黄鼬说道。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揍了它家的长辈,这些黄家的小家伙与颜欢相处起来不是太自然,有点守着压着的感觉。 那小黄鼬定形跳下,盘着颜欢的胳膊爬上了肩头,那一身光滑明亮的毛发就像是剥了皮的鸡蛋一样,哧溜溜的。 “你家太爷说了,你们擅长咒术和降邪,和我说说,怎么個降法?” 小黄鼬眨眨黑珍珠似的双眼,尖细长嘴一动,“就是让中咒者倒大霉,让中邪者神志惑乱。” “倒大霉,神志惑乱?” “嗯~”小黄鼬低鸣一声,开始将大黄皮子交代的事情告诉颜欢。 颜欢一听完,属实被这狡诈阴险的天赋神通吓了一跳。 黄家的咒杀降邪,不能主动施加,它们的力量来源于黄家被冒犯时所产生的怨气。 怨气越重,后果越可怕,怨气越浅,代价便越小。 听小家伙陈述了一会,颜欢甚至觉得这天赋神通有点因果律的味道。 只要怨念积攒,必有倒霉事临头,代价轻点的,就有吃泡面不带调料;吃鱼吃鸡骨头和刺必卡牙缝;抽卡游戏必定保底;体测必定窜稀等诸如此类的小事。 要说重的,就不限于出门被车撞,或是被广告牌砸中,死后手机记录必被翻···这些小概率事件。 “行啊!”颜欢摸了摸小黄鼬的头,“以后谁要是惹咱,就给他们来记猛地。” “这样好吗?山里的朋友说我太阴毒,都不喜欢我。”小黄鼬将头低了下来。 嗯? 颜欢一愣。 这小家伙莫非还受过冷落和霸凌? “你啊,你知道人类为什么称伱们的能力叫天赋神通嘛,天赋,那就是老天垂怜,心生爱意,这才给你的东西。这世间是有大大小小的错,可从没有一种错叫做‘生下来就错’。” “那我小家子气呢?”小黄鼬继续问道。 “那你收着点啊!凡事都得有个度,你要朋友不得以心相交嘛,心里敞开点儿。还有我刚刚说了,是谁惹咱!谁惹咱咱就上,打不过也得想办法咬他口,让他疼个十天八天的。” “当然啊,这些事情还有个前提,那就是错方不在你,不能是你错了还将人家给收拾了,那不成泼皮无赖了嘛!” 颜欢一拍大腿说道。 明明是养精灵,怎么有种带孩子的感觉? 就像是娃在外面欺负了,当长辈的教着怎么去做一样。 “嗯。”小黄鼬点点头。 “行了,坐下,一起炼炁,你们的路还长着呢,不能一出长白山就不走了。” “能给我取一个下山后的名字吗?” 颜欢想了想,一联想起这小东西的心中顾虑,便有了答案。 “正阳,你以后就叫黄正阳。” 呼哧! 藏身雾中的黄家小辈纷纷跳了出来,一旁的小狐也全都坐不住了。 “我们也要!” “我们也要!” ··· “啊呲。”颜欢面露难色,开始招架不住身旁的一群毛团子。 取名这事情,很费脑子啊~ “先欠着,先欠着···” 颜欢身后金光流闪,有一美人白衣飘飘,悄然出现了。 “这样好吗?”金精清明淡淡问道。 “有什么不好吗?” 颜欢知晓清明姐的顾虑,可他一开始就没将精灵当过宠物,更没想过抛弃它们,取个名字怎么了,取个名字加深一下感情,不也挺好的。 “姐,‘清明’这个名字是谁给你取的?” “虽说古书之中也有记载,可著作者不是巫士,第一次遇见你的人,是哪位啊?” 颜欢仰起头,向后望去,只见金精清明呆滞木讷,不知道想起了什么。 颜欢曾见过无数微妙的表情在这张冷艳妖娆的脸上闪过,可此时此刻,金精的样子他是头一次见。 “谁知道呢。”恢复了状态的清明轻笑道。 “姐。”颜欢摸摸身旁围簇一起的毛绒团子,郑重说道,“这术之尽头,炁体源流,我不知道是什么,这逆生三重是不是真通不了天,我也不知道。” “可要是世界上真有通天法的话,我陪你啊。” 金精清明先是愣了一下,后抬袖遮嘴,转即又是一副轻蔑不屑的面孔。 “区区一个小杂鱼,还挺会大言不惭的,才百来只精灵就撑不住了,还想着通天?” “姐,我情绪都酝酿到位了···” “有啊,这世界上真有通天法。”清明将颜欢的话打断了。 ------------ 第18章 邓有福执念,马仙家前途 这世界上真有通天法? 颜欢眨眨眼,“姐,你多说几句呗!” “我没修过。” “嗯···”颜欢被呛的有些无语,不再追问下去了。 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凡事得有所参悟,要是啥东西都要别人嚼碎了喂进嘴里,反而失了美味。 “所以姐,吕祖和三丰真人是真的咯,他们都羽化飞仙了?” “有人来了。”金精清明没有回答,消隐了气息。 颜欢冲村口小路望去,便见邓家兄弟和胡四喜走了过来。 马仙家拜客,自然少不了排场,三人大包小包,拎了不少东西。 “颜大师,还没进村就瞅见这里四溢的仙气了,小小年纪如此修为,实在是令我们这些老东西感到无地自容啊!” “咳咳!”颜欢咳了几声。 这大老粗的胡四喜,说话都这么扯这么文绉绉的酸腐样了,过来赔礼道歉就那么别扭吗? “四喜叔,您这···得亏了我早饭吃的少。” 胡四喜摸摸脑袋,大师言外之意,这是要呕啊。 他倒也不觉得冒犯,将说话方式直接给拧了过来。 “之前是我擅自主张了,拿小嫣儿来折腾您是我不对,我来这给您赔礼道歉了。”胡四喜将躬身致歉,将头重重埋了下去。 “给小嫣儿买好吃的了吗?你得给你闺女赔罪啊,我这哪有罪。” 颜欢将胡四喜搀了起来,又拍拍邓家兄弟的肩膀, “有福大哥有才兄,走啊,到我家去,这哪儿是说话的地。” 邓有福扭头看向搭放自己棉夹克的手,没说什么。 他此次前来,并非有意与颜欢交好,作为马仙儿一脉三代弟子中的佼佼者,邓有福心中有属于自己的骄傲。 他无论如何,也想知道将姑奶奶逼迫至如此窘境的巫术,无论如何,也想为马仙儿家的前途未来搏上一搏。 亢呲,亢呲! 踩踏雪地走了几步,邓有福瞧见林中的一块宽敞空地,觉得那是个不错的交手场合。 加之近几日冰雪融化,气温低得吓人,这个点儿除了他们这些炼过炁的异人,不会有闲杂人等路过,场外干扰因素也排除了。 天时地利占尽,就等颜欢应口了。 “颜小友,我有一事相求。” 话一出,邓有才先将身转了过来,“哥,算了,咱不是来送谢礼的嘛,这事儿在今日不合适啊!” “有才,你走开。”邓有福将贼眉鼠眼的男人推开了。 “颜小友。”邓有福抱拳作揖,“有件事情不做,我心里的结就解不开。你对东北马仙儿一脉有恩,有些事情我不该如此冒犯。” “但我就是气不过啊,想我萨满教传承百年,居然要落個委曲求全,偏居一隅的地步!我气不过啊!我连姑奶奶有所顾虑的东西是什么都不知道!” 颜欢端详一本正经的男人良久,无奈叹了口气。 想要这么高傲倔强的人低头可不容易,邓有福也算是下定决心了。 “有福大哥,我懂你意思,在这之前我可得把话说明白了。” “伱接受自己的失败吗?” 颜欢眉头微蹙,神情严肃认真了起来。 “当然,我说的不是那种小失败。我说的是,假如有种术法,可以轻易击碎你对自家传承的骄傲和尊严,像这样的失败,你能接受吗?” 邓有福低首缄默,不知心中思索着什么,蓦地,他的周遭已然是煞气四溢,烟雾弥漫。 “小的邓氏三代弟子有福,有请柳坤生柳大爷,上身呐~” 念动口诀,他的头颅左右摇晃,速度快到出现了些许残影,黑雾一瞬间灌满他的身体。 嘶嘶嘶! 烟雾消散人显现,邓有福的嘴角朝脸颊两边扯开,吐了几下蛇信子。 “小子,就是这个人吗?”柳坤生言道,猩红竖瞳中透出一股阴森的邪气,“没用的玩意儿,每次都是借我一点力量又不能充分利用,还要我亲自动手。” “真是一点商量的余地都不给啊···”颜欢苦涩一笑。 邓有福这人吧,颜欢不讨厌,虽说古板正经了一点,可这样的人懂规矩,知底线,不会做掉脑子的蠢事,心思干净单纯。 再进一步讲,颜欢甚至喜欢和这样的人交朋友,与这样的人相处起来,可能偶尔会血压飙升,但绝对不会太累,也不用担心遭受算计和背叛。 “行吧,行吧。”颜欢暗自想道,这“拘灵遣将”一事,不过是让罗天大醮上的事情提前上演,不如就随了这两位的心愿吧。 消息关在这马仙儿家的东北大院,也算是家丑不外扬了。 “那前辈,晚辈可就得罪了。” “来。”颜欢泰然说道,睁眼之际已是满眸子扶光。 柳坤生忽地一颤,只感到眼前是铺天盖地的黑暗,不过须臾,黑暗之中便睁开一双明亮而可怖的瞳眸,一股难以抵御的力量驱使他不由自主地朝前方窜去,回神之时,他自己已缠绕在了颜欢身后。 “这位大爷,您也要跟我们同路吗”小白灵突然窜出,天真地问道。 “这位仙家有宅子要护,咱就不劳烦他了。” “额···”颜欢略显困窘地向前方望去,邓有福早就俯跪在地,心如死灰。 他脸上的绝望如雨前阴云一般聚集了起来,双手不时捶打地面,仿佛只有双手传来的剧烈疼痛才能告诉他,这不是做梦。 怎么会?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啊! 堂堂的柳坤生大爷竟然成了招手即来,挥手即去的玩物。 毒术!这是毒术! 邓有福终于知晓姑奶奶心中所忌惮的东西了。 颜欢见此情形,无奈道,“有福大哥,你别跪着呀!我给你看个东西。” 说完,他便右手高举,将身后的黑蛇驱使至天际,“坤生大爷,给你护佑的子弟看一下吧。” 你真正的力量。 轰! 一抹漆黑烟雾直耸天际,仿若海面刮起的巨大水龙卷,黑云笼罩村庄,压抑沉闷之感袭来,还没等雾气中的人现身,邓有福就已被冰冷彻骨的恐惧所席卷。 一时间,他犹如沉溺深海,彷徨无措,无力又窒息··· 呼!烟雾中伸出一只手,屈指一弹,霸道刚烈的劲风直接将邓有福掀飞了。 颜欢从黑色龙卷中踏步走出,咧开嘴,口吐阵阵邪气,“邓有福,你可看见了,你这位大爷真正的力量。” “邓有福,你命功太弱,性功不足,根本担不起柳坤生十分之一的力量,否则你又何必使这位仙家亲临,使其受到这般委屈?” 颜欢高傲抬抬头,扬了扬下巴。 说实话,被清明姐数落了那么久的“性命修为不济”,今天还是第一次拿原话来点拨别人。 不得不说,这感觉还挺爽的。 ------------ 第19章 马仙儿家谢礼,颜欢再读《西游》 “哎呀妈呀,这还是人能折腾出来的玩意嘛?”邓有才抬手遮住四散的气浪,开始为自家兄弟担心起来。 “哥,你没事吧?” 抬手之间,两人拎着的大包小包也被掀飞了,精致包装破损开来,露出几本厚重书籍的边角。 邓有福踉跄起身,扶靠在一颗粗壮梧桐旁,那股罡风的把控力度恰到好处,既撼动了他扎稳的下盘,又防范了风刃对身体的伤害。 “坤生大爷,请回吧,失礼了。” 颜欢伸开手掌,一身黑气向空中聚集,柳坤生冷“哼”一声,甩尾离去了。 邓有福扑打掉沾染棉衬衣上的枯枝碎叶,眯眼找回了掉到远处的无框眼镜,眼镜左边的镜片破碎了,就像是结冰的湖面被人狠狠踩踏了一脚,全是冰裂碎纹。 “想不到坤生大爷的力量能在你身上发挥到这种程度,看来我的修行还远远不够。”邓有福抱拳,郑重鞠了一躬,“谢过了。” 话罢,他又对空中拜道,“小的邓氏三代弟子有福,早晚有一天能担得起坤生大爷的全部力量!” 语气坚定,话语铿锵有力,决心已表。 “嘿诶?”颜欢对邓有福的反应颇为吃惊。 同为巫士,不去执拗和觊觎他人的术法,在家传手段被轻易破解后还能对此保持信心,甚至去反思己身,邓有福这人,心性确实不错,他对马仙儿一脉的骄傲是刻在骨子里的。 见状,颜欢莫名有种欣慰,这也不枉费他给这马仙儿弟子的一副悉心展示了。 这场近乎单方面的碾压比试后,颜欢快步向前,帮邓有才和胡四喜整理破散了的谢礼。 好在破损的礼盒中装的都是些书籍,没啥贵重品,几个鹿茸野山参的盒子倒是安然无恙。 “这个是?” 颜欢抚弄掉一本书上的灰泥,几个大字已经从破损的包装处露了出来。 “这关家姑奶奶是有意为之,还是单纯的心血来潮,怎么送人的书籍偏偏是这本?”颜欢笑道,将坏了的包装打开,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书封上的三個行书大字—— 西游记。 翻了几页,颜欢便看见首回提纲的一句“灵根育孕源流出,心性修持大道生。” “这几年真是懈怠了,前世没有读过的书,今生居然也没想着买来一看。”颜欢苦涩一笑,视线随着目录继续向下,又见一句“悟彻菩提真妙理,断魔归本合元神”。 这《西游记》,可不是简单的一本小说。 颜欢还记得“心猿意马”一说,当时给年幼的他造成了不小的心理震撼。 此书贯通三教一家之理:佛教,以西天取经而证于《金刚经》《法华经》;儒教,以唐僧师徒推演《河图》《洛书》之义;道教,以九九归真发轫于《参同契》《悟真篇》。 三教所参所悟,太过玄奇奥妙,颜欢只是有所涉猎,不算太过了解,他只知书中所传的是“转生杀、窃造化,窃阴阳”,是“先天而天弗违,后天而奉天时”。 更说的是“穷理”,“尽性”和“至命”。 “哎?我还以为姑奶奶送的是啥巫术典籍,原来是《西游记》啊!颜小友,你看文学的嘛?”邓有才抱着大堆谢礼靠了过来。 “看过一点点,但不深入。”颜欢答道,这辈子真该改一改量子阅读的习惯了。 “《西游记》我没读过,据说原著要压抑很多。我看电视剧的,86版经典,那时候可迷了。”接过话茬,邓有才追忆起了童年。 这一想就有点一发不可收拾,渐渐的,他竟然生出了一股子的唏嘘感慨。 “唉,小时候啊,就喜欢孙猴子的斗天斗地,一身本领高强,自由洒脱,狂傲恣肆。这再大大,反而关注起女儿国国王,玉兔公主,孔雀公主来了,她们那叫美得各有千秋喔,哪里像现在演艺圈的这些角,啧啧啧···不好说,不好说。” “但是吧,你要让我现在再看一遍,估计我心里就只余下对齐天大圣的可惜叹惋咯!” 颜欢捧着说向一旁看了眼,似笑非笑。 相处了几次,这位有才兄,总是不经意就在他面前展露不符人设的一面。 颜欢摇了摇头,对正前方走来的邓有福问道,“有福大哥,你怎么看?” 邓有福推一推损坏了的眼镜,开始科普了起来。 “我国古代第一部浪漫主义章回体长篇神魔小说,具有深刻的哲学思想和丰富的文化内涵,表现了惩恶扬善的古老主题,巧妙地批判社会现实,体现了不屈不挠···” 颜欢眉头一皱。 看见了没有,这就叫做专业。 可我说的不是这些! “有福大哥,你单看这一句。”颜欢将手落在了方才那一句“悟彻菩提真妙理,断魔归本合元神。” “伱觉得该作何解?” 邓有福想了会儿,“穷理然后断念,悟彻在前,断魔在后,大概是说先悟后行···” 嗯? 这听着有点提醒修行入门的意味。 “对。”颜欢点点头,“先悟后行,悟以通行,行以验悟,知行合一,最后归本合元神。从一开始,这本书就在告诉你,它讲的是修行了。” “你单看前一部分,猴王求道,远赴西牛贺洲,悟彻菩提妙理,这是穷理一说;而断魔归本,是尽性;东海取金箍棒,一身金甲披挂,地府销生死簿,入天庭作齐天大圣,被关八卦炉煅炼,这是至命。” “可即便这样,“至命”的猴王最后依旧被封于五行山下,而后来作为其师弟的悟能、悟净,一个天蓬元帅,一个卷帘将军,皆是“至命”之人,最后一个投错猪胎,一个跌落流沙河,这是为什么?” 邓有才的大毡帽上都开始冒起了烟,根本听不懂颜欢在讲什么。 一旁的邓有福脸色越发难看,良久,他恍然大悟道,“这三人是了命不了性啊!” 颜欢欣慰一笑,“再者,玄奘本就是高僧,佛法高深,可孤身一人却难过五行山、云栈洞和流沙河,你猜这又是为何?” “那他就是了性不了命。”向来沉稳的邓有福猛地一拍大腿。 “师徒齐心,才能走完这西行之路,是谓···”颜欢拉长了语调,等着旁边的人接话。 好在邓有福也不算令人失望,立刻脱口而出,“修命者不可不修性!修性者不可不修命!” 丫的,这还是我看过的《西游》嘛!? ------------ 第20章 酒局,木精毕方 震惊吧? 我当时可比这儿还震惊呢! 颜欢笑了笑,跟邓氏兄弟这么一讲,他心中对《西游》一说的参悟又多了几分,这也算赠人玫瑰,手有余香了。 “谢过了,谢过了,颜小友,邓氏兄弟在此谢过了!” 邓有福拉起一脸懵逼的邓有才,对颜欢就是躬身一拜。 “今后要是有用得着我们的地方,小友尽管开口。” 颜欢将书合上,同尚未开封的谢礼放在了一起。 除了囊中羞涩,好像也啥可以用到别人的地方了,不过自己有金锥,也差不了哪里去。 “客气了。既然没事了,不如回我家去喝口茶?”颜欢提议道。 “哪能啊,既然大哥高兴了,那就交给我摆场子了!”邓有才一拍胸脯,一边抱着礼物,一边顶着胳膊肘儿催促几人。 将谢礼放下,颜欢见三人盛意难却,坐着胡四喜的斯巴鲁就去了市里。 潭乡百瑞源,本地最负盛名的酒楼,豪气,佳肴美味,消费也是实打实的高。 颜欢久违的喝了点酒,与生俱来的南方基因,实在让他架不住东北的场子架势,几瓶啤的下去,他便有点意态微醺,眼前都摇晃了起来。 不得已,他运炁调整,打算把身体难以接受的酒精给逼出去。 啪! 邓有才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小友啊,这到了酒场上,可就由不得你耍性子了,大老爷们的,别偷偷摸摸的搞小动作啊!” 成! 成成成! 颜欢脸颊微红,举起了四个口儿的玻璃酒杯,“有才兄,你成啊!欺负我酒量低,得回头我得交几个内蒙和山东的朋友,让他们给我找找场子。” 邓有才也乐了。 “成啊,论手段我在咱四个儿中都是···嗝!都是排不上号的,可这酒,没几個能喝过我!到时候,咱试试就试试!” “到时候你可别整这一杯啤换我一杯白的事儿哈!” 酒过三巡,人说话都放肆敞亮了起来。 邓有福倒是很收敛,喝得规规矩矩,敬得客客气气,像山东酒桌子的打酒转一圈儿一样,啥也得有所讲究。 过了会儿,胡四喜斟满酒杯,小心走了过去。 “颜大师,上次是我擅作主张,我不对···我···” “不说了,都在酒里。”大络腮胡的汉子一口闷尽酒水。 末了,他摸摸胸口,将一青色布料包裹的古籍拿了出来。 “颜大师,这东西是我弟妹家那边儿传下来的,她这儿辈家里没出异人,生意也搞得红红火火,不想参与异人圈子里的事,就将这东西给了我。” “我知道大师对有关精灵的古书典籍感兴趣,就把书带来了,这也算作我的赔礼。” 胡四喜欲言又止,慢吞吞将青布包递了过去。 书中所记载的一些精灵,大多是地方志异中的传说,真实与否经不起考究,胡四喜的弟妹家是苗疆一带出了名的大家,祖上传下的古籍有点可信度,可这也挡不住他心里犯嘀咕。 本就是赔礼道歉,要是回头书中所描述之物是虚假幻谭,这不就是把人给耍了嘛! 毕竟这书中所述天马行空,遣词造句又极尽纷乱繁复之能事,谁能辨得出真假? 再说了,要是世界上真有五行之精这种东西,那天下巫士不得争抢得头破血流? “精灵?” 一听见这两个字眼,颜欢立刻酒醒了大半。 关于俗世百鬼和精灵的下落,他单纯的在网上找过资料,可其中绝大多数都是些博人眼球、骗取流量的杂谈,像这种大家收藏,那才是真的稀罕物。 接过青布包,颜欢将其打开,里面包裹着的是一有些年头的蓝色书本,纸张灰黄,摸上去软塌塌的,指尖一捏就要碎掉一样。 啪啪啪! 颜欢拍打脸面,清醒了下头脑,小心翼翼捏住纸张一角翻了起来。 书中所述,方位不定,全国各地几乎无所不包,除了原本记载的内容外,有大量笔墨在空白处做了标注,这些凌乱的字迹都指向了一处插图,那是一只青翼飞鸟。 木之精曰毕方,如鸟,青色赤脚,两翼一足,不食五谷,见则其邑有讹火。 “喝多了,眼睛有点花···” 颜欢搓弄了下双眼,再次确定了一下,确实是木精毕方无误。 遗失于清朝某位大儒之手的木精,它的踪迹就这么阴差阳错的得到了? 可是,为何苗疆蛊师留于藏书之中的笔迹,会对木精充满了忌惮和畏惧? 怀揣好奇,颜欢继续向后翻去,就见最后几页的落笔处写了几句话: 木精毕方,代表了复苏,修复和构建··· “原来是这样。” 毒的作用机理,无非就有几种,破坏细胞膜,导致细胞溶解和死亡;干扰DNA稳定性;与蛋白质结合,激活和抑制特定的信号通路;破坏氧化还原平衡··· 木精毕方的天赋,恰好破坏了毒素的运作机理,从这一层面来讲,巫毒和蛊毒对其都是无效的。 即便是蛊虫这种玩意儿,也能被这青翼飞鸟轻松啄食。 “这就同‘拘灵遣将’和仙家一样,是遇见死敌了啊!” 颜欢歪歪头,不明所以地凝视古籍书卷。 既然苗疆蛊师对此有所忌惮,那将这份古卷直接焚毁不就好了,干嘛要放任其流传于世? 甚至贴心做了标注,生怕别人不知道,这苗疆蛊师一脉,未免也太实诚了。 心意一动,依附于后的金精清明立刻度过了一抹信息。 “毕方本身亦可分解炁毒,俗世之毒与用炁精心提炼的毒,都不可伤其分毫。” “另外,关于这份古籍的流传,大概是世界上相信‘五行之精’存世的傻子不多了吧。” 也是,颜欢抿了口酒,在外人看来,五行之精早就该随着主人得道飞升了。 哼! 颜欢酒杯一放,晕晕乎乎磕碰在了圆桌边角,吓得对面三人身躯一颤。 傻子? 傻子怎么了,傻人还有傻福呢! 哗啦! 书一翻动,留于灰黄纸页的繁杂笔迹只余下寥寥几个字。 东方属木,其色为青。 颜欢点点头,大概要去华东走一遭了。 他冲邓有才说道,“你等着哈,我这就去找几个山东老铁。” “呵呵呵。”邓有才向后一仰,直接醉倒了过去。 一杯啤换一杯白,这辈子没上过这么憋屈无理的酒席。 ------------ 第21章 术法,修行,再练四年 你看这个有才,他就是逊啦。 可你喝的是啤酒啊! 邓有福仰头遮面,看这架势,几人都喝得差不多了,这局也该结束了。 他预定了附近一家酒店,想着将两人先送过去,胡四喜有家室,在外过夜不方便,别看胡婶儿表面温柔憨厚,可背地里是一身虎气。这人彪悍,发起火来能将这魁梧汉子吓个半死,胡老四也不敢轻易在外过夜。 颜欢一身酒气的被送回了房间,摇摇摆摆进了浴室,用不算太温的水清醒了一下头脑,刷牙漱口,理去一嘴酒味,又动用真炁将血液中的酒精逼出了一部分。 完事,他这才慢吞吞爬上床,摆出个五心朝天的修行姿势。 酒店的布局不错,大落地窗,颜欢此刻的视线瞧不见街道上的车水马龙,却能看清对面璀璨斑斓的霓虹,东北近些年萧条,外出务工谋生的人越来越多,人少气衰,如今还能见到这般闹巷,属实有点不容易了。 “耍了两天了,凝神,收心。” 颜欢深吸一口气,将自己从外欲中沉静下来。闹中取静,也是修行的一种,世俗之欲对修行来讲是阻碍,可换個角度看,这也是一种磨练。 不过与友相交,无非是图个轻松自在,本就是一场开心乐呵的局,颜欢也没将其视作什么“物欲横流”的洪水猛兽,这个时候,以平常心对待就是了。 世人求道,寻的是一个超凡出世,可出世又怎么能不入世? 锤炼体魄,明心见性,除此之外的那些人情世故,又何尝不在历练之中。 呼—— 颜欢长呼一口气,炁息外放,周身环绕出一片纯澈明亮的炁海。 每每此时,几只精灵总要跳出来。 以白灵和正阳带头的小家伙们,开始在这炁海恣肆放纵,一玩嗨了,动物的撒泼本性就暴露无遗。 小白狐轻巧跃上颜欢盘起膝盖,将娇小毛绒的身体一蜷缩,就地打了个滚,就在颜欢想摸一摸那洁白如雪的肚皮时,小白狐伸出带着粉嫩肉球的爪,反将他的手给抱住了。 “炁海?” 颜欢逗弄着腹前撒娇的狐狸,思维发散了起来。 长白福地中充斥的能量,仙家将其称作“灵气”,辽东一脉将其称作“天罡气”,无论称呼是什么,这些能量最终还是要被外力炼造成体内的先天一炁。 既然如此,应该可以反推回去,用炁构建出一个精灵无需任何凭依的逍遥之境,使其实现真正的自由。 甚至在这个依托自己炁海搭建的空间中,精灵可以不受术法拘束。 “这个念头太疯了。”清明从弥漫开的炁海中凝聚身形,“凝聚如此磅礴的炁海,少则也需要几十年乃至上百年的不懈努力,何况你想求的不只是取之不尽的炁,而是一种术法的运作机理。” 瓦解他人的术,就必须构建自己的术。 颜欢颇为认可的点点头,可细想下去,对此也不能完全苟同。 天下术法成千上万,不都是人创造出来的嘛,被称作“取乱之术”的八奇技,难道就不是先人遗藏了? 他人创得,自己怎么就创不得,再说了,这要真给自个儿捣鼓成了,那就是前人栽树,福泽后世的大功绩,以此来开门立派也说不定呢! 说干就干,颜欢立刻开始,尝试在炁海中分解与精灵之间烙印的天地誓约。 没进行几步,他便卡住了,这些精灵本就与己交好,从它们身上感受不到任何排斥,即便契约无存,它们依旧会心甘情愿的跟着自己,没有对比,根本就不知道术法的成败。 “既然如此,得找其他巫士帮忙了。” “额~~~” 颜欢想了想,目前已知会拘灵法的,就只有风、王两家了。 都不是太想招惹。 “算了,要是有缘遇见了,就请风星潼帮个忙吧。”颜欢想起了那个笑容温婉的小白毛。 风星潼,天下会的少爷,风家老四,为人善良开朗重义气,总是面露一副如冬日暖阳般的笑面,为人处事注意分寸,但又不过分油滑老练。 在对于精灵的态度上,颜欢对这白毛小子还算是颇为欣赏,当然以风星潼的品性,这个忙他多半会乐意出手相帮。 “那你打算先去华北,还是先去天津?”金精清明问道。 颜欢顺势躺下,收炁入身,双手抬起了那本厚重的典藏版《西游》。 “哪都不去,我们明天回家,在那清贫小屋再修四年。” 去拜访风星潼,要等他在罗天大醮显山露水之后,届时“拘灵遣将”彻底浮出水面,异人界对驭灵巫士的好奇就没那么大了。 至于木精毕方,清明姐都说了,世界上还相信“五行之精”的人不多,曾经天下巫士的梦想,都快到了无人问津的地步,这华东一行,大概也可以延后。 “嗯?”金精清明好奇歪斜了下头脑。 颜欢将书打开看了一眼,“不知道是不是拿起了这本书的缘故,有些事情我总想往书中靠,渐渐的就多了种书生意气。” 这实在是矫情。 可猴儿被搁置了七年之久,这七年听讲经论道,习字焚香,扫地锄院,养花修树。吃了烂桃山七年的饱桃,它才最终得以拜师修道。 《参同契》载,剥烂肢体,消灭其形,道穷则返,归于坤元。一年一次烂桃,一年多次悟性,桃子烂了,但是剩下了坚硬的核,剩下了核中的“仁”。 颜欢见此难免心想,不如再给自己四年,这四年抛弃一切奇技淫巧,心无旁骛,用水磨工夫好好锤炼自身的性命修为。 等四年之后,出村游历,定心猿。 “那我回去再教你几个传奇异人的文武练法。”金精清明丢下一句,消隐了身躯。 “谢谢姐了。” 颜欢心喜一笑,这时候,压在枕头底的手机振动了几下。 屏幕黑了过去,弹出一行板正的宋体大字。 二壮:之前公司的提议,你考虑的怎么样了?(„ಡωಡ„) 据说公司福利新纳入了一项人身保险,可保范围和比例大着呢! “公司啊···”颜欢叹了口气,“能多给我点时间考虑吗?当然,如果时间太长,伱们也可以直接忽略我。” 二壮:你要多少时间? “五年。”颜欢淡淡说道。 二壮:五年(๑•̌.•̑๑)ˀ̣ˀ̣ 你开玩笑的吧?|д•´)!! ------------ 第22章 离别,红尘游历定心猿 二壮:这么长时间?(◦`~´◦) “有些事情我还需要慎重考虑。”颜欢很认真地说道,还是那句老话,他爱的是俗世小缘,异人界的水太深了,他把握不住。 要是在再给他个四年五年,心性和看法也许会有所改变。 二壮:好吧ㄟ(▔,▔)ㄏ。 颜欢将手机息屏,躺了下去。 五年时间长吗? 不长,甚至说远远不够。 颜欢自认悟性低下,福薄命浅,不及那猴儿灵性通透,思维敏捷。 再给他四年,未必就能够扫清心中所有迷障,拨云见月,何况他还要留足赶赴华东做事的时间,既要找寻木精毕方的下落,又要送蛟爷奔江入海。 五年,真不长。 “难,难喔!”颜欢想着,沉沉入梦,这一觉睡得很香,足够让他扫清一身的疲惫,有青翼灵鸟、流光白兔一同闯入梦中。 ······ 四年转眼而逝,那灵性通透的猴儿又在烂桃山食了四回饱桃。 如今是一四年的初夏,东北还浸在凉爽舒适的清风中,太阳不算毒辣,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颜欢坚持不懈锤炼自身性命,四年苦修,整个人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炁海澄澈,功底夯实,周天运转流畅痛快,就连对炁的把控都迈上了好几个台阶。 颜欢卖掉了关家给的谢礼——那些大野山参、鹿茸,当然还有那件名贵无比的紫貂皮,随后用这些钱给长白山的小辈们设了個香堂。 这四年,颜欢依旧喜结善缘,在十里八村颇有名望,但凡替人了事,他不再意思性的收取报酬,反而是请委托人在堂里上香。 这些年白灵和正阳它们随着颜欢修行,中间又食用了附近几个村的香火,实力也大有精进。 精灵和颜欢的契合度越来越高,可以借用的天赋神通也愈发精妙,魅惑,幻障,咒杀,降邪···颜欢已经可以发挥得游刃有余了。 一系列的变化,总能使得颜欢在微小之处见妙理,曾经对事物的看法也变了。 四年前,颜欢见异人界的风云动荡,犹如海面肆虐的汹涌波涛,再两年,重新见之,又像大江水面的长风滚浪。 如今颜欢再见这些,不过觉得那是平静流淌的长河。 虽说河底依旧有奔袭涌动的暗流,但他有足够的信心在其中站稳脚步,而不是像从前那样,面对大风大浪只可驻足远观了。 “时机已成,下山历练,定心猿。”颜欢说道,开始收拾随身之物。 修行人将五脏——肝心脾肺肾,三分成了火金之炁的心肺,水木之炁的肝肾,以及后天之本,土之炁的脾脏。 其中“心”所对应的地支乃是申,在属相一说上便是申猴,是无拘无束,天马行空,思维跳跃之相。 古人将至称为“心猿”。 修行是去经历去体悟,以求离喜妙乐的静功境界,是谓“定心猿”。 心,乃是去悟一个“空”字,而这个“空”并非是参禅念佛所求的顽空寂灭,而是克制欲望,知道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亦要有所为,有所不为。 而心猿意马,放纵欲望,就会信马由缰了。 颜欢反观这四年,比起大圣五行山下的五百年苦修,实在算不得什么。 即便这样,猴哥儿尚要重新历练,使得心猿归正,六贼无踪,那颜欢更没理由不去游历一番了。 正是修行时,早晚入红尘。 “哎呀,看着这小破房,还真有点舍不得。” 一间小屋,三万块卖给了隔壁的王二叔。 这几年修行下来,颜欢能撑得起所谓的“五弊三缺”,那金锥他敢卖掉了,换了点钱,这趟出门不至于露宿街头。 屋内的东西,除了书籍和一些衣物之外,颜欢什么都没带。 书包和行李箱的拉链一合上,就将这二十年的回忆一起打包了。 “四喜叔,就麻烦你了。” 四年了,胡四喜的斯巴鲁也换成了大奔。 “叔,我那堂子还指望你照顾一下,不用太费神,香火别断了就行。” “那都是小事!指定不能断啊!”剃了络腮胡子的胡四喜看起来恢复了点朝气,一口将事情应了下来,“俺闺女一直说要替她颜哥哥接手,可这妮儿还太小了,做事不顶用。” “等她再大大,我就教她些东西,到时候肯定能将堂子打理得井井有条。” “行啊!替我谢谢小嫣儿了,等下次回来,我肯定给她带一堆零食,外加几套五·三。”颜欢笑道。 胡四喜摸了摸光秃秃的脑袋,“五·三太早了,她过些年才上初中呢。” “那就整一套三·二。” 两人有说有笑,朝着大奔走去,才一开门,后座盘坐的一人便将颜欢吓了一跳。 不,该说不是吓,是惊喜。 邓家兄弟会来送自己这一遭,颜欢想到了,可这位,实在有点出乎意料。 “姑奶奶,这点小事还用得着您亲自过来了?” “这对关家可不是小事,当年要不是你这无门散人,马仙儿一脉可真就得面子里子上都过不去了。”关石花大咧咧说道。 “言重了。”颜欢看了看,这大奔后面空间足够宽敞,可和人家奶孙挤一起挺尴尬的,他便坐上了副驾。 “这趟路送送你,过前面我就下车,你们年轻人聊起来没啥鸿沟,俺这老婆子就不参与了。这些年,我这两个不成才的孙儿给你添不少麻烦,也真亏了伱能耐得住性子来教这两个愚钝东西。” 关石花开口,一点面儿都没给两个孙子留。 邓有福尴尬推推眼镜,咳嗽了几声。 “怎么还别扭起来了,没点大老爷们的样!”关石花招招手,“走了,四儿,这有福当着我的面儿有些话说不出口,你去大马路把我放下去。” 汽车发动,搁乡道跑了起来。 颜欢回过头,笑道,“姑奶奶真是言重了,教人何尝不是自教啊,再说了,就我肚子里那点东西能给人教到哪里去,不是误人子弟就好了。” 即便是离别,颜欢也不想搞得太悲了,何况现在通讯发达,联系起来真不是个事儿! 视频通话这玩意儿,早在六年前就有了。 “有福有才两位兄弟,隔远了回头联系,别断了哈!”颜欢抬了抬手机,“等明年六月龙虎山的罗天大醮,要是得空我游历到江西,就去和哥两个碰个头,到时候喝两杯。” 邓家兄弟点了点头。 车行驶至大马路口的拐角,关石花准备下车了,临走前,她将一檀木念珠送给了颜欢。 “关内的事情自己掂量着,有处理不了的找小虎子的人开个口,这也算我还的一点情了。” 颜欢接过念珠,缠在了手腕处。 小虎子,哪个小虎子? 还没开口,小老太太已经远去了,那抹坚毅娇小的背影走到一处花丛前,目视丛中飞舞的蝴蝶。 猛然间,她像是立刻反应过了什么,惊诧回头,胡老四的车早就消失在了车流中。 “明年要举办罗天大醮,这信儿我都没收到,他是怎么知道的?” 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的刘伯温? 啧啧啧! 关石花抿了抿干老的嘴唇,“我老婆子肯定是糊涂了。” ------------ 第23章 全性保真,不以物累形 “有才兄,有福大哥,姑奶奶嘴中所说的‘小虎子’是哪位啊?”颜欢向后视镜看了一眼。 正襟危坐的邓有福将双臂抱起,眉头紧皱着思考起来。 族中大事一般都交由姑奶奶和家中长辈决定,他和弟弟邓有才还没有入祠堂开会的资格,姑奶奶向来只说事情商讨的结果,对其中一些隐情大多闭口不言,更是很少提及关内的人情关系,这“小虎子”,邓有福还真不知道是谁。 “我没听说过有这号人物啊。” 颜欢提起手腕,目视檀木念珠上雕刻的金纹“虎”字,一时陷入了沉思。 会不会是出场不多,容易被人遗忘的人物? “嗯~~~” 想了会儿,颜欢双手猛地一拍,大概猜到了这“小虎子”是谁。 “该不会是那如虎吧?” 要说这那如虎,同“神婆”关石花一样,同为当今十佬之一,而且是其中最年轻的一位。 现今的异人界有公认的“一绝顶,两豪杰”之说,除了龙虎山天师府那位压尽天下的天通道人,剩下“两豪杰”,其中之一便是那如虎。 十佬之一的王家王蔼曾经说过,那如虎能成为当今十佬,靠的不是他下面弹压的一群小混混,不是他背后的势力,而仅仅是因为他“能打”。 王蔼也说了,这世界上还有希望凭借努力去挑战一把天通道人张之维的,那如虎算一个,同为“两豪杰”的丁嶋安算一个,除此之外,算是别无他人了。 由此,足以可见这那如虎的恐怖实力。 颜欢的脑海中浮现出一魁梧壮硕、虎背熊腰的身影。 “从表面来看,那如虎为人谦逊,能审时度势,可那也只是表象啊···” “这一个個的圈子关系,还真是盘根错节。” 颜欢耸耸肩,将手臂手腕放下,这倒也不是他无端猜测,当时十佬会议的座位分布可是颇有讲究,“神婆”关石花和那如虎的关系一看就更为亲近。 而且“那”姓是辽东满族的八大姓氏之一,这一系列猜想下来,他和关石花没有联系才更令人感到意外。 “要我打电话问一下姑奶奶吗?”邓有才提议道,这要是给了信物,到时候有难处了找不到人用,这可就白给了。 “没事,不用打扰她老人家了,我猜到是谁了。” “嘿,小友你心眼灵,啥都能猜。”邓有才笑道。 颜欢摇摇头,“说到心眼,可没人比你有才兄更灵的,只是你没拿捏好那个度,所以你走的不如有福大哥远。” 邓有才尴尬挠了挠头,“这啥意思啊?” “这啥意思啊哥,要是我找准了那个度,我就能干过你了?” “诶!”邓有福嫌弃地往旁边一靠,“这事从小到大我们嘴上就没停过,可你听劝了吗?” “我听啊,我从小到大可听话了,哥伱给我讲讲呗!” 邓有福长呼一口气,闭上了双眼。 见遭受到了冷落,贼眉鼠眼的男人向前一趴,将手掰在了副驾驶的靠垫上。 “小友,你和我讲讲呗,别都和我打哑谜啊!”邓有才憨憨一笑,露出几颗新镶的金灿灿大牙。 颜欢望了眼后视镜,鼻尖处传来一阵浓重的烟味。 “有才兄你心思活络,跳脱,不受拘束,不去考虑条条框框,修行上的东西想的宽泛,这是你的优势。至于这个度在哪?就这么说吧,你生性自由,一旦超过了就是纵欲,所以你抽烟喝酒打牌唱k泡吧,逛夜场混夜总会···当然至于洗脚或一些啥的我不知道哈···” “你是自由了点,可你这也太自由了啊。” “嘿嘿嘿!”邓有才尴尬笑了笑,“那我以后收着点。” “得了吧,你要真肯收,也不至于四年间真的一点长进也没有。”邓有福毫不客气地给弟弟拆了台。 花花世界,灯火酒绿的,有些诱惑不是随口一说就能挡住,有些癖好不是说下个决心就能戒掉的。 “哥,我这次认真了,也该让你看看我的决心了。” “行行行,我听着呢!早些年要不是我揍你揍得狠,怕不是你早就走了邪路,当初想剪一个粉毛刺猬头,家里不许,就扬言要加入全性,这人是谁难道你忘了?” 兄弟斗嘴,最怕拿中二期和非主流期的黑料来攻击了。 此言一出,邓有才有点气急败坏,可面对亲哥又不敢发火。 “这事情可不能乱说啊哥!全性可是一群疯子!我那时候说的是气话,能真的加入吗?” 邓有福推推眼镜,额头青筋暴起。 “你别说,当时要不是我打歪了你的嘴,那句话你差点就喊出来了。” 全性,人人恨之入骨的邪派,加入不需要任何条件,只要大喊一声,宣称自己是全性成员即可入门了。 “呵。”颜欢瞄了眼后视镜,开心笑了笑,不愧是自家的兄弟,能把严肃正经的邓有福气成这样。 驾车的胡四喜也一同笑出了声。 一听见副驾主驾的笑声,邓家兄弟憋红了脸,知道失了脸面,随即闭口不言。 沉默了会儿,邓有才立刻想将这尴尬打碎,便趴头向前凑了凑,问道,“小友,你知道全性吗?” “知道。”颜欢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有纯纯的坏种,也有走偏了的人。” 全性保真,不以物累形。 说起全性,这群妖人自言道,秉承的是战国先贤杨朱的思想理念。 损一毫利天下,不与也;悉天下奉一身,不取也。人人不损一毫,人人不利天下,天下治矣。——《列子·杨朱》 这话看字面意思倒也好理解,说的是,拔掉我身上的一根毛,能让全天下人得利,这种事我不干,但是让全天下都给我好处,这种好处我也不要。 不取天下人一毫,不利天下人一厘,如果每个人都可以安守本分,克己慎独,那就不需要什么仁义道德和严刑峻法,天下自然就会得到治理。 杨朱思想无错,只是对人的思想高度要求太高了。 诚如天通道人张之维所说,这理念太过惊世骇俗,凡夫俗子一入此道,很容易出现偏差。 最可悲的是,这世间大多数又都是俗人。 所以“全性”走偏了,说什么“全性保真,不以物累形”,实则放纵欲望,自私自利,只提“不拔一毛”,丝毫不顾“不取一毫”,虚伪狡诈至极。 现今的“全性”,丝毫配不上杨朱所说的“全性”二字。 “啊···”闻言,邓有才挠了挠头,“可是小哥,说到底,走偏了的人不就是坏种吗?一样的啊!” 颜欢靠在车窗,漫不经心地扫了眼路旁的初夏景色。 说的没错啊,走偏了的人,不一样是坏种嘛。 ------------ 第24章 蛟游于海,前途无量 错了,就是错了。 无论背负多么黑暗的过去,有多少的身不由己,路走偏了,罔顾律法,残害无辜,就是大错特错,不管用多么华丽的辞藻去装裱粉饰,那都是事实。 每逢想起此事,邓有才都会心有余悸。 人在律法和秩序的束缚中过活,同时也遭受它们的保护,全性没有规则,其他流派对全性也就不用再讲原则了,这就是江湖异人对全性的态度。 如果当时没有自家大哥打的那巴掌,现在自己还真不知道会落到什么地步。 “呼~”邓有才瞥了眼怒气冲冲的邓有福,别扭抿了抿嘴。 年纪大了,反倒是不像小时候那么坦诚了,有些话,即便是亲人之间,也是越来越难说出口。 那一巴掌,没白挨啊。 邓有福蹙眉,对一旁说道,“不枉我从国外飞回来扇你几个耳光,是不是感觉那几下没白挨啊?” “嗯?”邓有才一愣,“我靠,哥,你读我心是吧?” 邓家兄弟一吵一闹,车内热闹了起来,颜欢就着四年来两兄弟的修行和“精灵”一事说了不少,累了,便闭眼歇息。 这一送,四喜叔和邓家兄弟给足了诚意,足足七个小时,硬是陪着过来了。 大奔中间歇停了几次,急赶慢赶,车下了高速,前面就是大连港国际邮轮服务中心。 南下铁路曲折,颜欢打算坐轮渡前往山东烟台,刚好此处又是渤海附近,方便送长白山蛟爷翻江入海。 “好了,送君千里终须别,我们只能陪到这里了。” 马仙儿家的三人抱拳拱手,郑重说道。 颜欢回礼致意,拖着行李箱消失在了人山人海之中,信息时代的离别无需“再见”,几个大男人说多了难免矫情。 邓有才抹抹泪,“哥,我有点不舍得是咋回事?” “争气点,明年龙虎山的罗天大醮就能再见面了。”邓有福凝视高高竖起的黑色路标牌,想起了这四年颜欢所提及的“性命”和“人灵契合”一说,笑了笑。 这几年将功夫下在锤炼己身,能从坤生大爷那里借来的力量又多了不少,这要是等到了明年的大比,兴许能在各流派的新一代中崭露头角。 将视线收回,邓有福满怀感激地对颜欢消失的方向点了点头,“真是谢过了。” “哥,我路上就有個问题要问,一直没来得及开口,你说颜小友为啥知道明年会有罗天大醮,他也不是龙虎山的人啊?” 邓有福一愣,“对啊,他为什么知道?” ······ 购买了明日出行的船票,颜欢早早去了临旁的宾馆住下,待到夜深人静时,他悄悄下了楼,来到老码头景区的公园一角。 北侧,便是波涛汹涌的渤海海域。 北方没有热闹喧嚣的夜生活,此时此刻周围人烟稀少,街旁店铺的招牌彩灯也全都熄灭了,环境晦暗,正是避人做事的时候。 “蛟爷,海到了。” 颜欢说道,身后黑烟乍起,一条凶神恶煞的蛟从背后盘旋飞天,这蛟比起长白天池的半蛟要更为气势逼人,已具成龙之相。 “这一路没遇见什么大江大河的,可把你憋坏了吧?” 蛟爷高昂起头,目视波澜壮阔的海面,鼻孔哼出一股子冷气。 此行一去,海中修行百年,便成真龙,期待了八百年的大事就摆在眼前,可不知为何,比起海面的狂风大浪,它此刻内心平静无比。 “没什么憋屈的,兴许是在你小子身边待久了,我心性平和了不少。” “已是入海时。蛟爷,走吧!百年后苦修成龙,届时记得我们的约定,为此方天地保风调雨顺三百年。” 气势磅礴的身躯翱翔空中,目光灼灼地俯视一切。 “没有掀起蛟龙走水之灾,没有那些天怒人怨,我真的就可以在海中安稳修过百年吗?” 越到这时候,蛟爷越发踌躇了。 “都走到这里了,下去再说啊!你现在心境平和,不已经说明一切了。要是伱非要我托个底儿,那我就直说了,你能!” “走吧,蛟爷,你我正是修行时呢!”颜欢挥手作别。 那蛟扭动身躯,飞于渤海之上,心中一番挣扎后,决心已定。 扑通! 海面砸出一朵巨大浪花,有低沉浑厚的声音随着海风飘荡出来。 “小子,兴许是跟的你时间长了,我也沾染了点人的习气,有时候看着你们几个小辈都有名号,挺羡慕的。不过我的名字不用你起,可你得记住了,若此后的百年,世上多了条真龙,那它的名字便叫做敖广。” 颜欢一愣,不对劲啊! 蛟爷你偷看我随身带的《西游记》了? “行,敖广就敖广吧,这名字够排面了。” 轰! 渤海海面漂浮起一阵青烟,缥缈波荡,逐渐凝聚于颜欢周围。 颜欢抬手,那缕青烟凝聚于掌心,化作一灵光辉闪的彩鳞。 度过一丝真炁后,彩鳞逐渐消融于肌肤,化作一抹深黑色的荆棘纹络,游荡至颜欢的左上臂和半侧后背上,最后铺展成一条气势凌人的青龙图样。 “此后大江大河,深渊湖泊,再没有拦得住你的了。” “谢了。”颜欢晃动右臂。 上辈子辛辛苦苦学了八个月,就学了个狗刨,在水性方面他是毫无悟性,如今可算好了,再汹涌猛烈的激流,自己都可以畅游其中了。 颜欢扒弄下短袖,看见左臂的霸道龙爪。 刺青? 有点唬人啊! 位置还挺暴露的,好在这次不用被逼着考公。 事了,颜欢回房睡觉。 早六点的邮轮按点出发,颜欢靠在舱内,漫不经心地打着哈欠,甲板上的游客体闲区忽然传来阵阵骚动。 “快看,那是什么?真壮观啊,我要拍下来发在网上!” “可惜没有渔网,不然这么多鱼可以抓多少啊!” “哈哈哈,你好坏啊,这么有灵性的鱼儿,你舍得碰它们嘛,小心我拍下来让网友网暴你哦!” ··· 颜欢循着喧闹声登上甲板,朝着船身旁的周遭海域望去,湛蓝海水中,一群五彩斑斓的鱼儿正欢喜游动着,似是陪船同行。 见了颜欢,那些鱼儿似乎受到了什么感召,“扑通”跃动几下,便轻快地游动着尾巴散去了。 凉爽海风扑面而来,颜欢顿感神清气爽,此刻日出东方,海面波光粼粼。 他伸了伸懒腰,抓扶在护栏的铁杆,目送游鱼群和其中的一抹狭长身影远去。 此后,蛟游于海,前途无量。 ------------ 第25章 我靠?老肖,肖哥! 海风清扬,吹得人心旷神怡。 颜欢坐在阳光甲板的休息区,翻看着苗家蛊师一脉流传的古籍,邮轮还在近海,手机勉强可以接受信号,趁着机会,他将华东区几个省份的建置沿革下载储存了下来。 东方属木,其色为青。 这句话源于五行学说,颜欢发散思维,上网做了点工作,又知《周礼·夏官·职方氏》记载:“正东曰青州“。 颜欢一下犯难了,苗家古籍未标注成书时间,颜欢不知道所谓的“青州”是指哪个时间段的“青州”。 青州之名,始见《尚书·禹贡》,“海岱惟青州“,为古九州之一,上古是东夷之地。海即是渤海,岱便是泰山,此时它指的是渤海到泰山间的广大区域,大周时期,吕尚在此初封齐侯,地始归于齐。 再后来,这青州地段逐步缩水,昔日九州,此刻已经成为山东的某个小县城了。 “这要是当代的青州倒是好找,可要是古来的青州城,那需要的功夫可就大了。” 颜欢凝视远处波涛起伏的海面,不由沉重叹了口气。 大海捞针啊··· 啪啪啪! 拍拍脸面,颜欢振作精神,转念一想,木精毕方的下落要是人尽皆知,那早就被人捷足先登了,若是自己与毕方有缘,最后终归会相见,所以没必要心灰意冷,更不用心浮气躁。 慢慢来,一步步打听,总会寻到一点蛛丝马迹。 颜欢翻翻手机地图,标注了一下地点,借着那微弱的信号,买了自烟台赶往潍坊的车票。 先从小地方找起,万一自己运气好呢! 木精毕方是否就藏在那小县城,谁也说不准。 想通了,心里就畅快了,颜欢翻开书包,从中取了几本书,有四年来细读了几遍的《西游》,一本《太上感应篇》,外加《妙法莲华经》和《般若波罗蜜多心经》。 书这东西,不看还好,看多了瘾也大。 这些年涉猎的书籍不算少,颜欢发现,无论佛道儒,在历练修行一事上,看法其实大同小异,说来说去,无非是“度人苦厄,引人向善”八字罢了。 修心一途,更是殊途同归,所以颜欢无论佛道,无所不学。 “这些年,还在看佛门典籍的小年轻可不多了。” 颜欢还在整理书籍,有人擅自取走了桌上那本《般若波罗蜜多心经》。 “我也只是看看,佛法高深,总觉得看不透彻。” 颜欢惭愧说道,抬头循声望去,瞬间呆愣了一下。 眼前人估摸有三四十的年纪,一身干净利落的白衬衣,袖口挽起,戴一板正的无框眼镜,梳着背头,一脸儒雅温和的笑容,却是使人感受不到半点暖意。 我靠? 老肖,肖哥? 肖自在,十佬之一解空大师的弟子,华东地区的临时工,金钟罩,大慈大悲手,拈花指···有着一身炉火纯青的佛门绝技。 此人虽说出身佛门,但本性嗜杀,面对生命消逝的过程会感到无比的陶醉与满足,甚至在杀人欲望强烈时,他的双眼会变得猩红而诡异。 肖自在自称是“病人”,确实也是实打实的变态和疯子,变态也就算了,更过分的是,这人还有着一套关于自己独特见解的杀人审美和暴力美学,能够在杀人时整出让人眼前一亮的好活。 关于杀人,肖自在曾经自言:“我并不好战,只是天生杀人狂而已。生我者不可,因为双亲都已故去,我生者未知,因此不敢有后……余者,无不可!” 对于老肖来说,杀人是难以抹去的本能渴望,但他有一套自己的准则,会分辨什么人可以,杀什么人不用杀,出佛门时他与师父解空大师立下誓约,不可滥杀无辜,所以这些年手上倒也没沾几条枉死的人命。 在颜欢看来,这人心魔尚在,却也理智尚存,是個有点怪异的病态老大哥。 甚至从某方面来讲,他算是个好人。 “所以,华东的临时工为什么会出现在东北?”颜欢心中浮现一问。 可这股念头立刻就消隐了,要知道,这艘邮轮就行驶在赶往华东的路上。 完成任务返回公司复命,亦或者就在任务途中,老肖出现在这艘船上,不算太让人意外。 “大哥,你也念佛的吗?” 在颜欢印象中,肖自在在现实中要更为冰冷和沉默寡言,不像是会擅自与人答话的类型,摸不清老肖的来意,颜欢便随口找了句客套话丢了出去。 “佛?念。念佛之人,多的是一身皮肉佛相,可人皮下面装的是佛是魔,谁也说不准。” “有点禅意呢,参不透。”颜欢笑道。 肖自在将经书放下,端详了颜欢片刻,有点失望地摇摇头。 “真可惜。” 说完,他便慢悠悠走到了娱乐区,偶尔四处张望,不知在寻些什么。 “嗯~~~”颜欢抿抿嘴,将《心经》摆放身前。 话说老肖挺擅长给人面相来的,还可以闻到同类人身上的气味··· 难道我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嗜杀之人吗? 颜欢嗅了嗅身上,只有一股薄荷味的清香,那是上船前为了驱赶蚊虫,喷洒的一点“six-god”品牌香水的味道。 也没杀气和煞气啊! 这是当然的,自己长这么大,连只鸡都没杀过,怎么可能会沾染杀气和煞气? “我不喜欢那个人身上的味道。” 一只小狐狸脑袋从颜欢衣领口钻了出来。 “正常,自古以来,就没有哪种生灵会亲近屠夫,他们身上的煞气太重了。” 颜欢摇摇头,将小白灵按了回去,随即把《心经》捧了起来。 “给你们诵经,平息一下。”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一边念诵经文,颜欢一边一心二用了起来。 要说不在意老肖,那是假的,要是他在任务途中,指不定这轮渡中便有老肖的“小点心”,不过好在大连港至蓬莱港只需要七个小时,正午两点目的地就到了。 光天化日之下,出不了什么乱子,何况现在人多眼杂,做什么事情都不方便。 平常心,平常心就好··· “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颜欢继续念道。 轰! 轮渡底部的机械室传来一阵轰鸣。 甲板高台放置的喇叭开始传来紧急播报:“轮船动力系统出现故障,目前正在加紧抢修,预计两小时抢修完毕,请各位乘客保持冷静,不要随意走动!” 颜欢眉头紧皱,“不会那么倒霉吧?” 看这情形,不出意外,是要出意外了。 ------------ 第26章 步入夜色的,不止一个魔头 “正阳,你是不是拿我修炼你的本命神通了?”颜欢开个玩笑说道。 小黄鼬委屈巴巴地回了句,“我没有。” 这孩子不经逗。 “那咱们去看看,要是有人为非作歹,你就拿他练练手。” 这种搭载乘客的渡船,根据官方规定,至少两个月就要进行一次安全检查,轮渡仪器和系统出问题的可能性有,但微乎其微。 这要真被颜欢撞上了,那才真是说不上是倒霉还是幸运。 不过机械室那声轰鸣早就说明情况了,这场意外绝非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甲板休闲区的乘客乖乖坐在了椅子上,胆子小的直接回了船舱,兴许是迫于大海的威慑,在这场莫名的意外中,所有人都表现得很配合。 颜欢沿着楼梯走下,前往机械室和动力舱的通道已经被封锁,值班的保卫守在门前,不知交流着什么。 “胡白灵,上身!” 颜欢双指并起,低声念叨。 狭窄过道的灯光开始明灭不定,两个保卫瞧见了走廊尽头的身影,疑惑向前探探头。 “干嘛的?里面维修施工,闲人止步,快点离开!” “嗯?” 见那抹身影纹丝不动,两人好奇向前,“听不懂人话了?这里乘客止步!” 待两人走向阶梯口,才发现那抹人影根本就不存在。 “眼花了?” 此时的颜欢施展幻障,早从两人身边擦肩而过了。 呼哧!呼哧! 进了动力室,破碎的管道口喷出滚烫灼人的蒸汽,墙壁悬挂的仪表盘复杂运作着,不时迸射出几道星星点点的火光,看铁管和仪表的破损痕迹,应该是被什么球形物体撞碎的。 果然是人为吗? 颜欢向四周打量一番,除了正在抢修的两名机械师,再无旁人。 两人靠在管道前,一人忙活的满头大汗,另一人却只是打打下手,给有些松动、但勉强可以继续使用的螺丝拧紧一些。 “这背影有点熟悉啊···”颜欢凝视那技艺生疏的背影,疑惑歪歪头。 忽然,管道遮挡的角落处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狐灵加身的颜欢耳朵敏锐的很,混杂在蒸汽和火星“滋滋”声中的微弱异动,他立刻就分辨了出来,那是木制品磕碰钢铁地板的声音。 毁坏动力室的家伙还没走,就藏在管道下面。 颜欢正欲出手,只听背后“唰”的一声,一枚螺丝刀箭矢般从背后袭杀过来,他扭动身躯,侧身跳开,螺丝刀钉进了厚重的钢板中。 颜欢惊诧回头,就见戴着安全帽的肖自在正疑惑凝视着他所在的方向。 老肖? 不愧是公司临时工,真是门儿清啊,这就混成维修工跑进来了。 “新来的,你干啥呢?忙起来啊,咱只有两個小时!” “没事,还以为有老鼠,结果是错觉。”肖自在回过头,“师傅,要不放着我来?我在少林学过几年的修车。” “哈哈哈,你这新来的还挺逗,少林那是学汽修的地儿嘛?再说了,修车和修船它能一样嘛!” 砰! 老肖倒提铁钳,尾端搁仪表盘一敲,老师傅一直没修好的仪器开始转动了。 肖自在转动下手中的钳子,“道理嘛大同小异,这少林还能学厨呢。” 老师傅脸色铁青,拿着精密仪器的手微微颤了几下。 “那这···这收拾妥当了,动力提不起来啊···” 肖自在轻笑了声,“要不您放着让我来试一下,兴许等会儿就好了呢。” 这话虽无礼,可却不无道理,老师傅倒是拉得下脸面,低头应了声,便提着工具箱跑去机械室了。 “啊~干活干活!”肖自在伸个懒腰,抬首将余光瞥向一旁,“唐门?这幻身障可以啊,就是身上的味儿需要收一收。” 颜欢闻了闻身上,还是一股子薄荷味的清香。 “所以肖哥,我身上到底有什么味?” 黑暗中淡出一抹颀长身影。 “六神。”肖自在淡淡说道。 “我···”一时间,颜欢竟无言以对,这么久了,自己一直修习掩炁避息,倒是把一些俗物给忘记了,这花露水的味道对异人来讲确实重了点。 “你认识我?” “公司在东北的负责人曾邀请我加入,一些事情提过一嘴,刚好那边的人有点特殊手段,知道肖哥不足为怪。”颜欢肯现身,自然找好了措辞。 “东北转战华东,看样子伱拒绝了?” 颜欢摇头否决,“只是考虑的时间长了些。” 啪! 颜欢将一小巧精致的木偶丢了过去,借着肖自在修理仪器的空当,他早将管道底藏着的东西抓住了。 “给,肖哥!破坏动力系统的罪魁祸首。” 炼器师? 肖自在凝视木偶,那木质的面庞刻画出狰狞扭曲的五官,一身暗黄的古代寿衣阴森古怪,即便被掐在手中,它的四肢关节依旧在凌乱抽动,发出阵阵“吱嘎吱嘎”的声响。 一见老肖微微皱起的眉头,颜欢立刻意识到了什么。 公司派遣临时工外出做任务时,会提供任务对象的精确资料,肖自在对法器的出现存疑,说明了这是任务外的状况,他负责的对象和破坏轮渡的炼器师应该并非一个人。 “如果是炼器师就对了。” 肖自在扫视正常运行的仪表,动力恢复了,轮渡却没有正常行驶,看来这里的内部机械全被动过了。 来的不仅是一个炼器师,还是一个十分高明的炼器师。 “肖哥,照这个行驶速度,本该两点到达的轮渡,兴许晚上也到不了港口了。”颜欢说道。 不仅如此,那个炼器师既然能动机械室,兴许广播室和驾驶那边也被动过手脚了,颜欢能猜到的最坏情况,就是这艘轮渡完全丧失了正常行驶的方向,并且切断了对外的所有联系。 “这是有人想借着夜色干坏事啊!” 砰楞,砰楞! 肖自在握住的工具散落一地,他抱紧身躯,近乎蜷缩的弓起身子,整个身躯不可自制地颤抖起来。 “肖···肖哥?” “啊~我真幸运,我真幸运,虔心向佛,果然会有好事发生,这次是‘加餐’,要有的忙了。”肖自在搓弄脸庞,将不可抑制的笑容强行压了回去。 他取出手机,翻动下聊天记录,打开了之前下载的文件资料,望着弹出的一张照片眨了眨猩红瞳眸。 期待夜幕降临的,可不只一个魔头啊。 “啧啧啧。”颜欢抬手遮面,说不出心里什么滋味。 两点没有轮渡到港,蓬莱那边应该也会做出反应,只希望救援行动可以快一点。 还有就是,肖自在看样子是要加餐了,他年纪小,看不得那些,回头得找个地方避一避。 ------------ 第27章 炼金术 颜欢遮掩了身形和气息,按照原路返回了甲板,有肖自在这资历深厚的临时工在,有些事情倒是不需要自己太操心,术业有专攻,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干,总不会出乱子。 躺在遮阳伞下面的沙滩床上,颜欢一边喝着西瓜汁一边朝人群观望。 一开始,乘客们显得极其配合,随着时间拉长,渐渐就有人察觉不对劲了。 时值正午,再过段时间就该入港,即便维修耗费了点时间,这个时候也应该可以看见港口处的地形轮廓了,可轮渡前进方向的正对面,只有无边无际的苍茫大海。 “不对劲啊,船是不是跑偏了?” “我还有会要开呢,再迟可就真迟到了!手机也没有信号···” ··· 颜欢耐心聆听着一旁乘客的抱怨和担忧,忽的感觉轮渡行驶的速度加快了。 看了下手机,此刻是三点半左右。 “轮渡加快,看样子是港口那边做出反应了,那个炼器师在朝更为隐蔽的海域躲藏。” 卫星电话被废,海上WiFi尚未发展,对外联系断绝,一群人聚集在一个相对封闭的环境内,暴雪山庄啊? 该死!是不是等会就该有人离奇死亡了? 颜欢凝视骚动不安的人群,里面逐渐有人暴动了起来,几個海员正在狼狈无措地安抚群众。争吵,谩骂,推搡···过了一会儿,休闲区都快乱成一锅粥了。 哗啦,哗啦! 船身劈风斩浪的剧烈声响阵阵传来,颜欢眉头紧皱,起身看了眼远处海面。 周围没有参照物,轮渡行驶的速度没有太大的概念,可这破浪声明显不对。 快!太快了! 一个炼器师得驱动多少法器才能做到这种程度,将一个总吨位为四万三千多吨的邮轮像玩具一样在海面上驱驶,即便是拥有了神机百炼的马仙洪,恐怕也做不到这点吧? 颜欢嚼着西瓜粒儿,想得入神,脑中灵光一现,貌似想到了什么。 这种离奇的事情,或许真的可以做到。 “哟,挺悠闲呐!”肖自在打趣一声,躺在了颜欢旁边的沙滩椅上。 “别介啊肖哥,我的脑子可是一直在转。” “想到什么了?” “那炼器师在海员当中,是他们中间的上层,按照他在轮渡中的职位,最起码能够长时间接触这艘船。”颜欢解释道,“而且他有不少帮手”。 能做到这种诡异怪诞之事,无非就三种情况,一是那人拥有超越神机百炼的术,可这种猜测发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八奇技之所以称之为八奇技,就是因为其玄妙和蛮不讲理,想超越实在太难了。 第二,便是此人体内拥有广阔无垠的炁海。仔细想想,这也不可能,驱动一艘四万多吨的轮渡,真要有这实力,那异人界改名修仙界算了。 刨除掉这两种可能,那真相就只有一个了。 这艘轮渡的部分,早在半年前甚至一年前就被炼制过了,一次一个微小的区域,一点点蚕食,直到把这个庞然大物瓜分成令人驱使的法器。 炼器需要天分,可使用法器的门槛却极低,这个炼器师只要找几个具有炁感的阿猫阿狗,就可以配合他们一起驱动轮渡。 “以上看来,这人可以长时间接触轮渡,并且可以将一群闲杂人等带上船。而且这场意外蓄谋已久,现在就不知道他们想拿这船还有船上的一千三百名乘客干什么了。” “干的不错啊。”老肖称赞道,将一个圆柱形的木块拿了起来。 “这是什么?” “人偶。” 颜欢眯眼瞧了瞧,确实是那个人偶,只不过被老肖剔成了人彘,头也拧掉了。 嘎嘣,嘎嘣! 肖自在勾起的手爪慢慢加力,崩碎的木壳脱落下层层的碎屑。 木偶空荡荡的体内,不知是什么成分的红颜料画了一个法阵。 阵法构成的图样纹路陌生无比,既不属于上清之类的术法,也不同于颜欢已知的巫术。 “没见过的阵法。” “炼金法阵。”肖自在笑道,依旧是冷冰冰的语气。 颜欢凝视卷起的暗红荆棘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东方的炼炁,西方的炼金,是现存能力者中最大也最成体系的两支,看样子,这位炼器师还是个东西兼修的杂家。 “除了这个,你猜我在货物舱里看见了什么?”肖自在想起晦暗阴森的舱底,像是看笑话般轻笑出了声。 颜欢行李不多,也不用办理大型物件的托运,自然对舱底一无所知。 “动物,各种各样的动物。哎呀,干得不错啊这群人,把西方那一套搞我们这里来了!老窦啊老窦,这里没有信号,有些事情我可得自己做决定了。” 动物? 颜欢嗓子口痒了一下,有点恶心。 炼金术,从表面上来看,它是将普通金属通过化学反应炼制成金子,将无价值的东西变成有价之物,往更高层次讲,是将无生命之物变成有生命的东西。 古来的炼金术师追求永生,追求全知全能,这点同东方的丹术追求别无两样,可在对能力的使用上,他们更像是在获得炁的使用权后,使用另一种介质来转换炁与异能,对他们来讲,法杖,枪支,亦或是炼金法阵,都是辅助之物,是可以将他们的能力发挥到极致的助力。 除了上面这种,炼金术师玩得最花的,便是人体改造了。 当代炼金术突破了过往桎梏,有了不少精进,炼金术师也像东方一样开始研究炁在人体内的流转,可存在一些古籍中的永生术法,依旧有不少人信奉。 那些走歪了的邪术,依旧有人奉为圭臬。 正因如此,颜欢才觉得有点反胃,人体炼成,人体改造,加之船舱的一群动物,已经不能不让他往更为阴暗瘆人的方面去想了。 “怎么,膈应了?”肖自在递过一瓶矿泉水,“压一压。” “谢了肖哥,我没事。” 单纯是想起了某个小女孩,有点心理阴影罢了。 “肖哥,商量个事情呗!” 肖自在抬头,疑惑看了眼颜欢。 “肖哥,让我搭个伙。” 肖自在躺回沙滩椅,拿起桌上的椰子汁喝了口,“和狼抢肉吃,你小子干得不错啊。” ------------ 第28章 降邪 “肖哥尽管去黑吃黑,肉,我要那块臭了的。”颜欢冲一旁笑道,这不是征求意见,而是通知,他知道老肖不会拒绝这个提议。 肖自在是醉心于死、堕入黑暗的变态,选择“黑吃黑”,去杀掉那些十恶不赦的人,这是他平衡杀戮欲望和压抑心魔的药。 可欲壑难填,一入深似海。 肖自在嗜杀,可不滥杀,在渴望杀戮和摆脱杀戮之间矛盾徘徊的他不可能不懂,所谓“黑吃黑”这种药,不可多吃,吃多了会上瘾。 神秘,难以琢磨,残忍冷酷又柔软善良,一个复杂的矛盾集合体,这就是肖自在;半佛半魔,杀心存续而念头不止,拿起刀是疯子,放下刀是和尚,这才是肖自在。 “行啊,臭的给你,可臭的这块不好啃,你啃得动吗?” “慢慢嚼呗,总能嚼碎了咽进肚子里。”颜欢笑道,再难啃也得啃啊,这可是一船的人命。 福祸无门,惟人自召。这话不假,可人也得敢想敢做,下山历练的第一步,半只脚还没上岸呢,颜欢可没办法放任自己溺死在“深海”之中—— 凡事顺心而为,心为本。在颜欢这里,漠视人命,心境就跌了,心境跌落又远甚于逆水行舟,随便系上一个心结就是一落千丈,这之后便是性功受损,再难精进。 这肉不仅得啃,还得啃得干净利落,啃得一口渣都不剩! “实在嚼不碎了,就来找我,回程的路上没人说话,会无聊啊。” “成!有肖哥这句话,我心里就有底儿了。”颜欢眨眨眼,向来喜欢嘴上念叨“生人勿进”的肖自在,居然也能说出这么反常的话。 萍水相逢,真是认识了一個了不得的老大哥啊。 “肖哥,那我先下去打探打探。”颜欢指了指甲板底。 晚上老鼠出窝,到时候别将大的整死了,反被小的咬一口,还是要搞清楚有几个打下手的异人,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肖自在抬起头,“幻身障用的不错,别忘了将味儿给收了。” 颜欢尚未走远,背影一愣,转身往淋浴区走去。 肖自在摘下眼镜,看颜欢的身影消失在了人群中,有意无意说了句,“夜光游水母。” ······ 初夏的夜色要来的稍晚一些,六点过半,天边红霞变得璀璨烂漫起来,广播室以保证安全为理由,差两个海员将怨声怨道的乘客送回了舱内。 咔嚓,咔嚓! 出入甲板的舱门上了锁,两名海员守在外面抽烟闲谈了起来。 “这样一来,就没人能跑了,外面风浪声大,有些声音他们也听不清楚。” “他妈的,说好的一起干事,那群狗日的都他丫海鲜吃多了。” “往好处想,这样咱们出的力可不就大了嘛!” “也是。” 轰! 一股无形压力瞬间倾轧下来,两个海员应声倒地,昏厥了过去。 “看人家的待客之道,场子都给我们清出来了。”肖自在一跃而下,将两人的衣服脱了下来,“来,换身行头,去看看他们搞什么。” 颜欢接过海员衣物,视线还在舱门口若有若无的掌形痕迹上。 少林绝学,大慈大悲手。 看这力道,拿捏得恰到好处,完全压制又不伤人性命,甚至舱门前都留不下让人察觉的细小迹象。 “都打探好了?” “嗯。”颜欢点点头,“凡是在外的,都是一丘之貉。还有肖哥,不用换衣服了,咱们直接去船长室,那里就剩下你要找的那位,还有一个炼器师了。” “吼?”肖自在饶有趣味地抬抬头,“你都解决了?” 颜欢略显尴尬,“该怎么说呢,那群海员今天吃的海鲜饭不干净,半小时前就在厕所里蹲着了,现在还没出来,过会儿估计也够呛。” “我真幸运。”肖自在念道,径直朝船长室走去。 颜欢双指并起,摸了摸圆领口探出的黄鼬脑袋,“这次你帮大忙了,正阳。” 黄家的天赋神通,使得其族内拥有感知人类敌意的能力,哪怕是再微弱的坏心思,在正阳面前都会暴露无遗。 颜欢下午去船舱打探时,本想装作误入工作区的乘客,依靠正阳的特性辨别一下敌我,可才踏入“闲人免进”的标志牌后,铺天盖地的杀意就席卷了过来。 被臭骂一顿后,颜欢装模作样地悻悻离去,可得益于此,正阳的天赋神通“降邪”,触发条件完成了。 被黄家判定为敌意并遭受到伤害时,“邪”便会发动,颜欢被骂,所以海员中午吃的海鲜饭出了问题,两件事或许并无牵扯,是“降邪”将其因果关联在了一起。 颜欢被骂,成就了“海鲜饭有问题”这个“因”,所以他们要窜稀拉肚,这就是正阳天赋神通的不讲理之处。 但这个能力是有上限的,降邪的力度要看冒犯者的修为,及其伤害施术者的程度。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它算是一种以伤换伤,以血还血的巫术。 “正阳,要是以后木精毕方肯跟我,咱俩这路,还真不知道能走多远。” 咔吱吱吱。 “走了,出村第一仗,得打得漂亮一些。” 两人随着狭窄过道一路直行,没等到走入船长室,便在会议场的休憩地点瞧见了两人。 其中,肖自在的任务对象名为杨成野,是个病恹恹的男人,满身怨气极重。 另一人便是炼器师江友道,同时也是这艘轮渡的船长,他看起来约莫四十岁,穿一斑斓短袖和大裤衩,一头长发蜷曲,向后竖起,留着络腮胡子,即便是裸露出的手臂和胸前也是毛发旺盛,看起来很像欧美那边的农场主。 “聊聊吧,两位。”肖自在说道。 杨成野咬咬牙,从座椅上一跃而起,“是你,伱跟上船了?我居然没有察觉。” “彼此彼此,你不也藏得不错嘛!” “追了我一路,你到底想干什么!?” 肖自在抬起头,打开手机,屏幕荧光在脸上留下深一道浅一道的痕。 “杨成野,你先是在山东将一男子放置冷库,使其冻毙,之后转去江苏,将一女人烧死,然后继续南下,将三名浙江的少年分别挖心,抽肠,拔舌,最后便飞去东北藏了起来。你说你这从哪里找来的邪法子?” “炼制五狱?怎么着,你想成仙啊?” ------------ 第29章 五狱成仙,罪结五行 海门有信蓬莱近,丹室无尘宇宙宽。 南宋异人黄裳,自号“紫玄翁”,天生双瞳,可日观千里,夜窥鬼神,据说在斩尽世间人魈后飞升而去,至今在某些地方留有庙宇。 而“五狱论说”,则是讲成仙需经五狱,即寒冰狱、烈火狱、刨腹狱、拔舌狱和剐心狱。 其中寒冰狱惩戒犯贪与不义之罪之人,烈火狱关押奸诈淫邪之人,刨腹狱使背信弃义者遭受抽肠之苦,拔舌和剜心分别对应渎神、诽谤之罪和不孝之罪。 人魈,即是在人间作奸犯科,身上沾染罪孽的半人半鬼者。 后世异人突发奇想,将黄裳成仙同“五狱论”关联起来,想着只要找到世间人魈,使其遭逢五狱之苦,便可效仿先人,惩恶扬善,福德圆满,得道成仙。 “所以,你成了吗?”肖自在云淡风轻地问道。 噗嗤! “咳咳,抱歉,你们继续。”颜欢清理了下嗓音,将笑容敛住了。 这会笑场实在没办法,别看肖自在这句话说的轻描淡写,其实真挺气人的,尤其是见杨成野一副病恹恹的瘦弱之态,面色煞白,满身怨气,没有半点得道的迹象,倒像是半边身子埋进了黄土之中。 再说了,这成仙哪有那么容易,不去历练修行,杀他自以为是的几个人魈,就可以功德圆满了? 那这样的仙也太廉价了,杀恶人修福德,真要这样的话,他面前的肖自在不说成仙也该成佛了。 “大的小的,都很让人火大啊!”杨成野青筋暴起,背后一抹阴煞凝聚成形,变作一半人半猿的阴森诡物。 颜欢立刻瞧出了其中门道,此法并非巫术,只是不知用何法门将一只怨鬼饲养在了身旁,所以眼前人阳气将枯,一副垂死之相。 作为巫士来讲,杨成野很弱,但这样一个人可以躲肖自在那么久,身上没点其他术法傍身,颜欢是不信的。 “给我去!” 一声喝下,半猿呲牙咧嘴着向两人扑杀过去。 区区一只怨鬼,正在颜欢擅长的领域之内,可先前说好了自己要那块难啃的臭肉,他自然不会轻易插手老肖的战斗。 肖自在吸气入膻中,手掌朝外上翻,指尖相对,手心朝天,虎口撑圆上托,闭气,而后将掌劲儿随着破气一同朝怨鬼打出。 一记大慈大悲手,那飘忽不定的鬼魅身影须臾间湮灭无存了。 剧烈蛮横的掌风将杨成野震得连退几步,后背抵在了船舱厚重结实的钢板墙上。 “以繁复变化著称的佛门绝技之一,被你用的这么狂暴霸道也就算了,可都用到这种份上了,你却只求压制不伤性命,到底是为何?” “朋友,你到底哪条道儿上的?要是目的不是我的命,或许咱可以谈一谈。”杨成野摊摊手,向前示好道。 “细嚼慢咽,有利消化。”肖自在炁贯龙爪,一掠而出,勾打于病弱男人的胸腔,“莎啦啦”,无数稻草根如流星激荡般四射而出,墙壁前只余下一个孤零零的破损稻草人,胸腔被开了一個骇人大洞。 法器,替命稻草人。 与此同时,一个瘦弱身影气喘吁吁地朝甲板跑去,肖自在当机立断,随后追了出去。 “笨蛋杨,真是无可救药的蠢货,要是守在这里,我还可以将你护住,可伱居然逃去了外面。还有你,可怜的朋友,你怕是走错了路,听我一句劝,现在回头还来得及,趁你的灵魂还没有在这里迷失。”江友道摘下帽子,从座椅站了起来。 颜欢眉头一皱,料想事情不对。 开打前对方喜欢撂狠话,这道理他懂,令他疑惑的是这人为什么一口子翻译腔。 “你,该是国人吧?” 江友道摇摇头,“出身和人种并不是我可以决定的,但后天思维的高度可以培养,在接受先进思想的熏陶洗礼后,朋友,你就会知道,任何人都不该有所谓的国别之分,肉体,思想和精神,在某种层面可以达到完全统一,这世界关于‘人’的秩序乱了,当所有人都回归本源,引领者才能达到贤者之境。” 颜欢一愣,肃然起敬,我靠,这人是个二傻子! ······ 呼哧!呼哧! 气喘吁吁的杨成野奔跑在甲板,可轮渡就那么大,再怎么逃窜都如瓮中之鳖,面对广阔无垠的大海和步步紧逼的肖自在,他根本无处可逃。 “过了一招就知道实力差距了,不下点血本看样子是难逃此劫了。” 杨成野从腰间取出一镶嵌铝制金纹的老旧马皮袋。 魔术袋,炼金术师喜爱的小玩意儿,类似于纳戒般的空间法器,可以用作物品收纳。 “海上的方向不好判断,妈的,真难找,东边,哪是东边?” 杨成野勉强判断着方位,在确认是东方后,便从袋子中取出一新鲜饱满的人肝。 为了防止肖自在察觉这小动作,自己得藏得漂亮点。 砰砰砰! 杨成野将肝与一画了法阵的羊皮纸钉射进管道口的下端,随即便往北处逃窜,接着又从魔术袋中取出了一颗肾脏。 “心脏,还有脾,肺···踩准五行,成了!那家伙没发现。” 轰! 又是一记大慈大悲手的威压。 杨成野翻滚三圈,从地上避开了。 “活动了一会儿,就有点热啊。”肖自在提提衣领,将黏附肌肤的衣物松了松,海风灌进后领,度过丝丝凉意。 烦闷,灼热,清爽,寒冷···皮肤对温度的感知开始了剧烈变化。 嗯? 肖自在正欲开口,舌头不知被什么东西死死钳住了,低头看去,一只手持刑具的小鬼正撕扯着他腹中一段白花花的肠子。 “呼呼呼~终于上套了。” “我猜到你是什么来路了,你是公司的人。怎么了,想要为死去的人讨回公道?知不知道多管闲事的人一般会死的很惨?” 杨成野抚慰好骚动不安的心,稍微站直了。 “告诉你吧,五狱成仙只是世俗之见,它还有一种说法,叫做‘罪结五行’。” 以人魈的心肝脾肺肾对应五行结阵,可以用炁抽离人魈死前所沾染的罪孽,其后将罪施加给陷阵之人,暴走的罪孽会黏附阵中人身上,逐一对其进行狱中审判。 锵! 杨成野从魔术袋取出一把玄铁长剑,朝呆滞原地的肖自在慢慢走去。 “五狱既成,现在你为人魈,我为黄裳。” ------------ 第30章 这顿吃海鲜刺身 “就这?”肖自在捏住嘴角,揉了几下,剖开的腹部已经痊愈了。 嗯? 杨成野愣了一下,“看来你生平没做过背信弃义之事,也不是什么嘴碎子,这刨腹狱和拔舌狱奈何不了你。可你就敢保证,能逃过余下三狱的审判吗?” 谈话间,已是冷汗淋漓。 “一点撼动人十情八苦的小计俩,说的这么浮夸,还‘我为人魈,你为黄裳’,多大年纪了,羞不羞啊?” 肖自在向前一踏,从炼狱火海中走了出来,第二步迈出,越过了风雪肆虐的寒冰狱。 “呜哇哇哇哇!” 持剑的杨成野连哭带嚎地向后方逃窜,“不可能啊,不可能!” 人身上不可能一点罪孽都不沾染,只要有罪,就会被罪结五行撬动情绪,将其深化为心魔,这个人有问题,这个人绝对有问题! 呼~ 一身蓝白炁浪自肖自在身旁涟漪般荡开,起掌蓄力,又是一记大慈大悲手。 厚重甲板砸出清晰无比的手掌痕迹,一个压碎了的稻草人躺窝其中。 “又一個。你身上的小玩意儿,不多了啊。” 望着狼狈逃窜的背影,肖自在再次炁贯龙爪,辅助以拈花指。 龙吸水! 霎时,杨成野背后出现一股无名吸力,直接将他拉回了肖自在身旁。 “人不可能不沾罪孽,人不可能没有心魔啊,哇啊啊啊!” 肖自在抓住杨成野的后颈,辉闪着冷月的眼镜下是一副猩红骇人的瞳眸。 心魔? 一直都在啊。 “可惜,真是可惜啊老弟,你这人真可怜。” “伱到底想干嘛?放过我,我什么都愿意做!求你了,只要不杀我,怎么都行!” 肖自在颇为叹惋地摇摇头。 “你误会兄弟我不要紧,可要是骗了自己可就可惜了。你是聪明人,都知道用‘黑吃黑’这种法子了,怎么就看不懂自己的内心呢?” “大···大哥,你说啥,我不懂啊,我不懂!”杨成野几乎是哭着喊了出来。 “人命。” “啊?” “人命!多么重的一个词汇啊!只要不是那些被深黑残的流毒灌傻了的中二小鬼,只要不是天生的畜生,都该知道这两个字的重量吧!为了修法才去杀人,这不对吧,你白白错过了一个看清自己心意的楔子啊!” “杀人很难,就连以暗杀著称的唐门,新一代的后生都无法轻易对人下手,可你一杀就是五个,冷库火坑拔舌抽肠剜心,每一个都残忍到令人发指,你知道这是多么珍奇可贵的品质嘛老弟!” “生命的流逝,面对死亡时的窒息无力感,恐惧,哀嚎,慌乱,哀求,多么美妙的绝景。杀人很爽吧,身为执法者很爽吧,对人处以极刑很爽吧?” “兄弟,咱们都是醉心于死的病人,可别把自己给骗了。” 咔啊啊! 杨成野向后抓挠扼住脖颈的手臂,双腿胡乱朝后踢打起来。 “我杀的恶人,他们有罪,他们有罪!” 肖自在将病弱男人丢置一旁,无奈摇了摇头。 “今天会友,我其实有点高兴,就再和你说一点,咱们‘黑吃黑’的本质不同,那就是我站在规则之内,而你站在规则之外。下辈子一定要想清楚了。” 刺啦! 肖自在一把扯掉了杨成野的短袖,转即将那蓝底碎白纹的沙滩裤一同撕碎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涕泪横流的杨成野向船身边缘蜷缩,双腿一靠遮住了关键部分。 哗啦,哗啦! 肖自在翻弄着提前放在休闲区的行礼,准备着开餐四件套,小型氧气罐,葡萄糖,绳索,剔骨尖刀。 “疯子,疯子!” 不管这人要做什么,反正肯定不是啥好事,我就算溺毙于深海,葬身鱼腹,也绝对不要落在他的手上。 杨成野侧身一滚,从轮渡翻了下去。 “他妈的,我不会轻易随了你的意!” 肖自在伫立船头,俯视海面砸出的一朵水花。 今天这菜,应该叫做鲜鱼生脍吧··· 新鲜,有活力,鱼死了都要凭借筋来抽动几下。 龙吸水! 肖自在灌输炁息于手掌,这次更为蛮横霸道,灌了几口海水的杨成野被活生生拉了回来。 没几下,肖自在便将其牢牢绑在了桅杆的底端。 捆好四肢,固定头颅,防止其胡乱挣扎,戴上供氧罩子,接通氧气罐子,将葡萄糖的点滴插进杨成野手臂的血管,如此一来,准备工作就算是妥当了。 葡萄糖和氧气会让杨成野一直保持清醒,这点很重要,肖自在不喜欢没有反馈的食物。 “等了几个月的餐,有点寡淡了,不过刺身也好,换换口味嘛。” 肖自在打理下凌乱飘荡眼前的发束,将其顺着背头捋了回去。 一把尖刀刺进杨成野肌肤,小心翼翼将血肉剖开,猩红纹理在眼镜倒影中扭曲浮现,说好了要吃生脍刺身的,肖自在每一刀都下得很小心,刀尖在皮肤划拨出道道波浪形状的纹,离远了看,同倒逆的鱼鳞一般。 璀璨诡丽的猩红逆鳞,皮肉外翻裸露的温润白骨,死亡的艺术,杀人的美学,一瞬间在此处绽开了。 “你···你到底要干什么?不要,别,啊啊啊啊!” “杀了我,杀了我!住手啊!把我送回公司!救命救命!” 海风吹拂的恰到好处,海浪声很大,也不知道掺杂其中的惨叫是否惊扰了乘客的美梦。 船舱紧闭,即便有几人尚未入眠,面对这凄惨决绝的嚎叫也丝毫不敢作声,他们趴在床上,用枕头将头蒙住了。 颜欢抬抬头,听见船舱外隐隐传来的嚎叫,苦涩摇头。 肖哥开餐了,这边也抓紧解决掉吧。 “笨蛋杨!你这个蠢货,简直比梅比斯太太家的傻儿子还要蠢上一万倍。这点事情都搞不定,我给你的替命稻草人都白瞎了!” 说罢,江友道迅疾起身,疾步向舱门口跑去。 没等出舱,便被颜欢拦了下来。 “给我让开,我敢保证,待会我做的事情会让你后悔下生。” 颜欢向前一步,回道,“我也保证,你要是再用这该死的翻译腔和我说话,我一定会拿拖鞋狠狠的抽你屁股。” “行啊。”江友道面无表情,伸手向后腰间的绑带抓去。 一把口径0.4英寸的格林特22手枪对准了颜欢。 “清明姐,历代大巫是怎么应付枪支的,要直接开大莽吗?” ------------ 第31章 逆生溯源,贤者之石 七步之外枪快,七步之内··· 谁说得准呢。 “还真挺刺激的。”颜欢猫起身子,蓄势待发。 说起来,还是有一点小紧张,像鬼和行尸这种前世不存在的东西,接触后感觉也就是那么一回事,它们给人的恐惧不成具象。可枪不一样,枪一开始就是有实物的,人中枪,便会死,这是烙印在骨子里的认知,从某种意义来讲,有形之物要远比无形之物恐怖。 “杨还有用,暂时不能死。” 漆黑古朴的枪口对准了颜欢,刻于枪身的幽蓝法阵隐隐闪动。 “放心吧,他暂时死不掉。” 至于他本人现在想不想死,那就不得而知了。 颜欢瞅紧了江友道扣在扳机处的手指,既然敌意形成,正阳的降邪就满足发挥条件了。 “去死吧,朋友,愿你的灵魂得到安宁。” 咔嚓! 江友道扣动扳机,只听格林特22的枪身中发出清脆鸣响,卡弹了。 粗犷男人疑惑低头,尖长指甲抠了抠炼金法阵,“砰”!手枪走火,蓝色子弹擦破了他护身法器形成的红光。 江友道挪动酥酥麻麻的左腿,难以置信地惊叹道,“这简直太有趣了。” 作为一个修行二十年的炼器师,江友道对自己的法器有绝对的自信,如今炼化法器失灵,辅助所用的炼金阵同步失效,绝不是简单的意外。 “原来如此。我亲爱的海员们还在厕所里上吐下泻,就是你做的好事。诅咒?不,你是东方一支的体系,这种手段该叫做降邪。” 说罢,江友道从挂在腰间的马皮魔术袋取出一串佛珠,怪异的是,那檀木佛珠底端居然悬挂了一个亮银色的十字架。 佛珠表面雕刻梵文,银制十字架的表面在灌注模型时就留下了回避诅咒的炼金法阵。 “这是我精心炼制的法器,在全世界都算是首创,它可以同时规避两个体系的咒杀类能力,朋友,你那阴险毒辣的术用不了了。” 不是,你这··· 这一句,差点给颜欢整不会了。 不过是将两個不同效用的法器绑在了一起,这算哪门子的首创? 你以为伱是达闻西啊,把一堆杀人之物绑起来就是超级武器霸王了? “手段被破解,你应该要更为慌张,见你面色平静,该是还留有后手。可你又不像那佛门中人一样手段来路门清,加之你浑身炁息纯澈明亮,不似有蛊毒在身,刚刚那不是下蛊···” “我的老天爷啊,你的能力是借来的,可这不是演神,那你只能是大觋了。” 正阳的神通适合在暗中下绊子,被戳穿了很容易遭到反制,不过颜欢并不在意,这场仗他也没想着用降邪打赢。 炼器师的法器太多了,藏着什么都不足为奇,比起这些,最令颜欢吃惊的,还是江友道的知识储备。 此人思维敏捷,反应迅速,一眼就能识破了正阳的降邪神通,就连肖自在的佛门绝技也是一清二楚,他脑中积攒的修行知识,储备量或许远甚于颜欢所见过的任何一个异人。 不仅如此,江友道对东方的炼炁和术法都这么熟了,所用却都是西方炼金体系的阵法,看样子他对西方炼金一支的涉猎度不会低于东方。 “我知道这一船的人在你眼中是修炼的耗材,可我还是想冒昧问一句,你究竟打算干什么?” 江友道坚定摇了摇头,“耗材?你错了,这些人不论性别,不论籍贯,甚至不分种族国别,那都是我的同胞。我是要和他们融为一体。” 颜欢面色平静,心湖不起一丝涟漪,眼前人学识深厚,可脑回路极其诡异清奇,从他嘴中再说出什么都不足为怪了。 “我的朋友,你听说过在历史上昙花一现的服食教吗?” “晓得。”颜欢点点头,心神一动,立刻向金精清明求救。 狭路相逢勇者胜,气势上不能输了,学识方面也不能显得低人一等,总之先把事情给应下了,历史上的事情向无所不知的清明姐请教就是了。 颜欢脑海中传来清明清泠冷淡的御姐音。 “服食教起于秦,兴于隋唐,是当时不为人知的一处密教,他们认为天地之初万物没有形状,人在胚胎发育完成后才形成了固定的躯壳,服食教追求人肉体的极限,认为分娩临盆后降临于世的人失去了本来的强度。” “他们不以横练法锤炼体魄,更不相信文练武练,而是追求一种逆生溯源。” 逆生!?三一门? 颜欢有点凌乱,可金精清明接下来的话,更是让他大开眼界。 三一门的逆生三重,是说人之降生,先天一炁具化为四肢百骸,此为顺,顺乃应天理,故人难逃生老病死,需要逆炼回先天一炁,此为逆天之理,由此才能通天得道。 单看逆生三重,已是玄之又玄,可服食教所谓的溯源更加离谱,他们不追求炁炼先天,反而尝试将肉体回归到混沌之初的无状无序之态。 柔若无骨,有形无状,当服食教门人回归源头时,依托肉体存在的意识也将完成统一。 “这是邪教吧?”颜欢自问道。 “所以再后来,服食教被袁天罡连根拔起了。” “唔···”颜欢顿了顿,“这奇奇怪怪的密教从哪传来的?” “术士,徐福。” 颜欢埋头沉思了片刻,虽然对这段历史很感兴趣,不过当前还有事情要解决。 他凝视江友道,问道:“你也追求逆生溯源?” “哈哈哈哈!”形体邋遢的大络腮胡难以自制地狂笑起来,“一个没有走通的小道,还不值得我追求。朋友,格局打开,把世界的格局打开!” “中西兼用,才能登临大道啊!服食教那么多溯源后的肉体怎么处理?归一的记忆思维又该如何整合?天呐,这华夏千百年后的一群愚人怎么就没有想过?” “炼!你们得炼啊!” “炼金术,等价交换,以生命变幻无生命,无生命复归生命,逆生溯源之法加之人体炼成,这才是永生之道。懂了吧,我的追求就是这样,这一千三百多名同胞,将会在我这里变成贤者之石。” ------------ 第32章 肖哥,你给拾掇拾掇呗 “或许你觉得我讲的是天方夜谭,但历史上的炼金术士早就在尝试此路了。古代瓦拉几亚领主,穿刺大公,弗拉德三世,吸血鬼德古拉的原型,他就差那么一点儿,就一点儿!” “血河法阵,只要当初加一点溯源法的引领,他早就该成为真正意义上不死不灭的吸血鬼了!” “天啊,我真是天才,我真是天才!” 颜欢揉捏额头,有点苦恼。 “真是辛苦你讲这么多了。天才?捡起先人弃之不用的糟粕,拿去和西方炼金体系缝补拼合,这样的人也敢自称天才了?刚才还震惊你的学识是我不对,我检讨,现在看来,你脑子里真是一坨啊!” 聪明用于正路,愈聪明愈好,而文学功名益成其美。 聪明用于邪路,愈聪明愈谬,而文学功名适济其奸。 德不配才,人渣罢了。 江友道不气不恼,笑眯眯道,“这理念太过惊世骇俗,你们这些俗人不懂也很正常。” “现在把路让开,朋友,我要去救杨了,你听他那该死的声音,就像快要见上帝了一样,伱那朋友肯定没有和他好好相处。” 咔! 上了膛的手枪再次对准了颜欢。 砰! 没有丝毫迟疑,一颗包裹幽火的蓝色子弹长蛇般从枪口咬出。 砰! 又是一声清脆长鸣,如顽石精钢碰撞,缠绕炁息的子弹擦出一抹火花,转即弹射到了一旁。 江友道目露惊诧,跌落脚旁的子弹同碾压了的易拉罐一样,皱巴巴的躺在那里。 “炼制后的枪械,加之增速用的法阵,连一层皮都蹭不破!?” “巫觋朋友,请了个什么灵缠在身上了?” 颜欢挥手弹走中枪处的一点点灰尘,轻轻摇了摇头。 “什么灵都没有喔,一点点精纯的炁,一点点金光,一点点振动波荡的金元素,如此而已。” 收敛、沉降、坚固、肃杀,是谓“金”,是坚不可摧的盾,亦是无坚不摧的矛。 由于之前对驱动轮渡的无端联想,颜欢对江友道的实力预估明显高判了。 本想这次用一下久违的“金行加身”,不想最后还是借过了一丝金光了事。 “哼,雕虫小技。”江友道盘腿而坐,一颗黄金质地的眼球状法器从魔术袋飞了出来。 “杨,你自求多福吧,我这边只有防护型的法器,手枪打不穿我也没有办法了。” 江友道静静候在原地,金眼球的两侧张开一对天鹅羽的雪白翅膀,轻悠悠飞舞在空中。 白羽飘洒落地,将钢板地面铺得毛绒轻柔,一个半圆型的轻薄法阵缓缓浮现了出来。 “破不了你的防,咱就这样僵着吧。杨死不死无所谓,反正在时间的发酵下我的同胞们会慢慢陷入恐慌,到时候直接炼制就好了。” “巫觋朋友,不要动歪心思,外面的法阵同动力系统相连,你一定知道失去动力的轮渡在苍茫大海上漂久了会发生什么吧?” 江友道指了指头顶。 “永恒加护,荷鲁斯之眼。我的得意之作,这种级别的炼器在东方称之为法宝,在西方称之为神器。” 呼~~ 颜欢握拳蓄力,拳镀金光,朝白羽金瞳凶猛砸去。 右臂一震,传来酥酥麻麻的感觉。 不过既然是法器,说白了就是人精心炼制的消耗品,再怎么吹嘘都会有个极限。 只要一拳拳打碎,将这人薅出来,这艘轮渡的事情就该尘埃落地了。 “别费力了,我从没见过能打碎我荷鲁斯之眼的人,实际上这么久了,它连道缝隙都没有产生。”江友道轻蔑嘲笑道,试图构建船身十二处法阵的联系。 “没事,今天你就见到了。” 颜欢变拳为手刀,金光汇聚于手掌刀尖的一处,朝黄金瞳的大眼珠子刺去。 刚闭目的江友道心神一颤,感觉碗状护罩剧烈震颤了一下,好似有稀碎沙土流落乱糟糟的油腻头发之中,抬头望去,他发现那居然是荷鲁斯之眼的碎屑。 白羽黄金瞳开始破碎了。 “为···为什么?” “我的神器···我的心血···” 江友道难以置信地摇摇头,眼瞅见颜欢挥拳时肌肉虬结的霸道胳臂,恍然大悟。 谁家巫觋会把“命”功练到这种地步!? “你们这群高傲自大的东西,什么时候开始向自身谋求力量了?” “住手!别打了!” “爷的宝贝疙瘩!” 砰! 护身阵法,破! 颜欢手拿黄金瞳上下抛掷了一番,确认是货真价实的金子后,便将一对白羽拔掉,余下的两半则塞进了口袋。 “让船靠岸吧,别挣扎了,体面点。” “啊呲呲呲!”江友道咬牙切齿,指甲抓挠在钢板上,泄恨加力,食指的指甲盖瞬间翻了过去,“别想!就算这個样子,你也动不了我,你敢让我死吗?” “我驰骋海洋十余年,知道大海的复杂多变,我要死了,这轮渡的动力就没了,你们还是一样的死!” 颜欢半蹲于地,捧着腮看了江友道许久,将其一身的法器和魔术袋抢走了。 越是有头脑的人,就越容易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的毛病,颜欢有点可惜,这人怎么就想不明白呢,有时候,去死的代价可太轻了,世界上有的是生不如死的事情。 嘴硬,那都是人心善惯得,有些事情颜欢不擅长,确实难做,可好在今天结识了一位慈悲为怀的前佛门大哥。 哗啦! 炼器师本身孱弱,失了法器的江友道一点抵抗的余力都没有,颜欢托起他的一根腿,慢悠悠朝船舱外走去。 “你···你要干嘛?” “没啥,给你介绍一位朋友,让你们掏心掏肺的聊一聊。” 入夜已深,静谧幽深的海上月色瞬间在轮渡铺陈开来,颜欢拖着不断挣扎的江友道踏上阶梯,踏步甲板。 咸湿海风中裹挟了一股淡薄的血腥,在空旷宜人的休闲区闻起来不算明显。 看着驻足泳池旁的肖自在,颜欢愣住了,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眼前的景象,鱼鳞?外翻的皮肉? 不,都不是! 颜欢想起了炸开的淀粉肠,想起了菠萝顶端的那一撮冠芽,并且他很清楚的明白,这两个东西,他这辈子都不会再碰了。 等颜欢回神,旁边只有江友道撕心裂肺的嚎叫和干呕声。 “哼,就这点出息,还扬言搞人体炼成,可笑···呕~~~” 肖自在将杨成野勉强成型的尸体丢置泳池,看拦腰斩断的尸体上下分离,满腹脏器在水中飘荡,鲜血层层晕开,杨成野的上半身拖着水中弥漫荡漾的红晕,像极了一条红尾人鱼。 “没啃干净?” 颜欢擦拭嘴角,咽了几口唾沫,“咽不下去,肖哥,你给拾掇拾掇呗。” 肖自在摘下手套,向上提了提眼镜,朝舱门看了眼,“好说。” ------------ 第33章 相面 “我···我不过去!呕~” “你也不要叫他过来,呕~”江友道抬抬头,见肖自在擦拭着脸颊的血污,慢条斯理地走了过来。 “你不要过来啊!” 江友道双手扒住门框,胸前淌满了暗红粘稠的一滩秽物。 见了游泳池旁的血腥场面,他才知道颜欢口中那句“掏心掏肺的聊”是字面意思。 见江友道害怕服软,颜欢觉得是时候将红脸白脸唱起来了。 肖哥是公司的人,有些决定不好做,有些谎不好撒,那就只能让自己代劳了。 “你见识足,知道我这位朋友是佛门中人,佛门嘛,引人向善,可你这冥顽不灵的货色,佛理是讲不通了,那没办法。” “你若是听不懂佛法,那位也略懂一点拳脚功夫,甚至可以说有点手段。” 颜欢握起拳,拿大拇指向后点了点。 “知道,我知道,我知道···”江友道语无伦次地连连应声。 那手段,可以说是相当残忍。 “所以体面点,我的朋友,你也不想被做成淀粉肠吧?”颜欢放缓语气,拍了拍江友道的肩膀。 大络腮胡子吓得身体一颤,踌躇起来。 要说自己查资料,定计划,苦心经营了这么久才换来的局面,就这么毁于一旦,实在不甘心。 可要是拒绝,肖自在的手段他可看见了。 这还只是淀粉肠,谁知道他会拿自己怎么办,万一将自己搞成串串,或是搞成脆皮烤鸭··· 想到这里,江友道脑海中瞬间有了画面,可惜胃里全都吐干净了,再翻腾不出半点东西来。 颜欢见状,知他心中动摇,索性红白脸一起唱了。 “伱他丫的别以为自己真有谈判的筹码,看见老子胳臂上这是什么了吗?” 颜欢一撸半袖,将气势凌人的龙首露了出来。 “你不是学识渊博嘛,知道我们巫觋的手段吧,末了我绝对淹不死,但能保证你等会一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江友道一愣,“龙?” 这世间可没有真龙了呀。 附于颜欢肌肤的黑色纹路扭动了几下,龙爪凌厉挥舞起来。 “把船靠岸,事情就了了。大家都是懂法的,这不事情还没闹大嘛,好好配合,争取个宽大处理,我在这里给公司打包票了,包你下船没事的,顶多去里面坐个百来天。” “这都是为你好。” 江友道眨巴眨巴眼睛,明知道颜欢在CPU他,可竟然找不到半点理由去反驳。 这确实是最好的选择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事后还能活着,一切都是个未知数,卷土重来未可知啊! “东方有句古话,叫做‘一言既出,金玉不移’,希望你能遵守约定。”江友道泄气叹道,不知是否被不远处的男人吓到了,他对眼前的少年分外信任。 颜欢招手,冲肖自在打了個“OK”的手势。 老肖向后梳理下凌乱发束,守心定神,瞳孔中一抹猩红逐渐消隐,心魔已压。 “让我的人来驱动炼金法阵,我需要改变航线。” 说罢,一群四肢瘫软无力,脸色煞白的海员从厕所爬了出来。 看着气若游丝的众人,江友道有点无所适从,“这还能成吗?” 颜欢瞅了眼月亮的位置,可周围没什么参照物,还真不知道到了哪个位置。 总之回航一事要趁早,不然等太阳升起,船舱中的乘客要开始发牢骚了。 “逼一把,人的潜力都是逼出来的,不过蹲了四五个小时的茅厕而已,应该可以扛得住。” 江友道眉头一皱,“朋友,你要是在89年的法兰西,是会被吊死在路灯上的。” 轰! 法阵驱动,轮渡调头行驶,朝着蓬莱港的方向前进。 颜欢眺望远处海域,前方依旧晦暗无比,不过港口做出了应急处理,这艘轮渡应该很快就会被发现了,为此,他又让江友道把毁坏的定位系统修复了。 事了,一众海员被捆成粽子丢到了船舱底的货物堆中。 为了做好事后群众的疏散工作,颜欢还是换好之前老肖脱掉的海员衣物。 清理好甲板区的血污和零散脏器,颜欢便在沙滩椅坐了下来。 被捆住双腿双手的江友道蠕虫般在一旁扭动。 “朋友,我积极配合,可你为什么要把我绑起来?” “还有,能不能让这人离我远一点?” 肖自在面无表情,微微仰头,居高临下般俯视着大络腮胡子。 任务之内的可以开荤,任务之外的绝不滥杀,这也算压制心魔的修行,不过颜欢的意思他心知肚明,所以没有刻意收敛一身的杀气。 “自私,狂傲,目中无人又自以为是,有点傻气···不是我喜欢的类型,真要多道菜,大概也是食之无味吧。”肖自在轻声叨念。 嘿!颜欢饶有兴趣地看了旁边一眼。 话说回来,肖哥貌似会看面相来的。 人从降生起就带有的性格倾向会导致大量习惯性的表情发生,牵动表情的肌群和骨骼在大量重复运动下会向着相应的方向生长,相由心生,人生痕迹也会雕刻在脸部的诸多细节之中。 人一定程度上是可以被貌相的,不过普通人习惯综合感知人的外貌,并习惯简单概括,所以第一印象往往不靠谱。 人不该被简单貌相,善于相面的人,总是善察言观色,挖掘细节,这也是诸多晚辈能够“看人准”的一大重要原因。 “肖哥,你给我瞅瞅呗!”颜欢笑道。 这面相还是一次,之前就好奇,今天也算逮着机会了。 肖自在抬起手,遮住了颜欢的部分面庞,观察后随即变换了位置。 “柔软,轻灵,自由,美丽的东西往往又很致命。不,还有一股子狂气,你起妄念了啊。” 狂气?妄念? 肖自在抬头,想起了一段灵隐寺的往事。 “修佛的过程,所谓‘静虑生中四惑俱,贪慢痴见分增上’,在攘弃外物和情绪的禅定状态中,修行者会对产生‘静’而洋洋得意,此为‘染犯’,对乐境的“贪”,自高自大的“慢”,会成为修行路上的惑业。” “此乃佛理,但我说的亦是些言外之意,你慢慢悟吧。” “不过将来你要是走歪了,可一定要记得来找我。” 颜欢沉默了良久,有点无言以对。 好好好,这么玩是吧,我说怎么一向自称病人而扬言“活人勿近”的肖自在会上来答话呢,这是把自己当潜在的备用粮了啊! “放心吧肖哥,你不会有机会的。” “阿弥陀佛。”肖自在朝西南方虔诚拜了拜。 ------------ 第34章 难得自在啊 狂?妄念? 颜欢怎么想这两个词都不该和自己沾边。 不过见肖自在说是佛理点到为止,他也不好意思开口问了,参禅和求道都是一样的,得靠悟,嚼碎了喂到嘴里的东西,没什么营养。 哗啦啦! 轮渡长风破浪,大概行驶了几海里,船只同救援队伍取得了联系。 为了安抚好乘客心情,官方尽力将此次人祸伪装成意外,相关的补偿工作都出具了文件方案。 等轮渡临靠蓬莱港,公司的人已经等候多时,停车场挤了三辆物流运输的货运车,车身寒酸破损,倒是有点不配四千亿体量的国企门面了。 颜欢才从人流中脱身,便瞧见车辆前驻足的一张马脸大耳朵。 那人塌眉小眼,叼着燃了一半的哈德门,头顶稀疏的发束在风中飘荡,摇摇欲坠,看样子这人再过几年也是位强者。 华东大区负责人——窦乐。 “官方和区域负责人都来了,这次事件闹得挺大啊。”颜欢心想着,随肖自在走了过去。 按照公司的说法,他还要配合做一点工作。 走近了,窦乐锃光瓦亮的脑门就越发明显,头发丝卷起来也就像梳子齿一样,这面相,放在高中就是位资历深厚的数学老师,放在体制里高低都得是处长起步。 “无门散人颜欢,见过窦总了。” “哪都通”一直否认国企的身法,颜欢便寻了个私企的说辞,毕竟“老总”喊起来,谁也不觉得冒犯。 “客气了。事情我都知道了,这次没有人员伤亡,事情没有发展到无法挽回的地步,都得亏你出手相助了,事情牵扯不大,喊你过来也是走下流程,不要太过紧张。” “见义勇为,理当嘉奖。” 说罢,窦乐从口袋掏出一密封好的信纸袋,将其递了过去。 “窦总谬赞,这不都是咱异人该有的良好品质嘛。” 颜欢接过纸袋,根据手指感受到的厚度来看,约莫有五千块钱的样子。 窦乐右手方落,左手抬了起来,将手掌递到颜欢面前。 “窦总,这是?” “资料查明了犯人是炼器师,可他身上一点法器都没有,这不符合常理,所以我想是你取走了,这东西可没法藏私啊。” 颜欢尴尬挠挠头,将佛珠十字架和魔术袋递了过去。 至于荷鲁斯之眼,碎掉的东西怎么能称作法器,对公司来讲那只是毫无价值的两块金子罢了,这点可以藏。 “没了。” “劳烦了。”窦乐客气说道。 谈话时,江友道骂骂咧咧被架上了货运车,才开门,他便闻到了一股血腥气,不算浓重,但确实有,其中还混杂了一丝消毒水的怪异气息,和石楠花的气味差不多。 不对劲! “你们这车之前拉啥的,这不是去监狱里的车吧!?” 江友道立刻反应过来了,如果同之前说好的一样,那来接他的就是官方的警车,而不是公司的快递货运车。 “你小子骗我?” 颜欢苦涩一笑,这江友道总是在一些细节处反应的极其迅速,可这要是说自己骗人,属实就有点冤枉了。 “我没撒谎啊!朋友,包没事的!” “可我不是公司的人,做不了那个主啊,这不领导在这儿嘛。”颜欢摊手示意旁边背手抽烟的窦乐,将近谢了顶的男人颇为认同的点点头,招手一摆,架着大络腮胡子的员工动作更粗暴了。 “你個天杀的,兔崽子!敢骗我···唔唔···” 噗嗤! 江友道胸口泛起一阵剧烈的疼痛,气急攻心,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摇头甩了甩嘴角的血液,这位炼器师借助疼痛冷静了一点。 “我的身体不会差到能气出血的地步,这是伱的降邪手段···” 对你抱有恶意就构成施法条件了··· 江友道咬咬牙,越来越感觉身体的不对劲,加之轮渡上的一些细节他也反应过来了。 一个纵横海域的老船长,心早就该像汹涌波涛一样冷酷无情了,一个活了四十多年的老东西,居然轻易就被几句花言巧语欺骗,这怎么想都不合理,自己还没有蠢到那种地步,那个时候应该是要鱼死网破才对! “我犯蠢了,我为什么会犯蠢?我脑子出问题了,还是···” “朋友,是好感度在作怪。”颜欢解释道。 当时肖自在的杀人手段太过骇人,这点不假,可想以此完全震慑一个自诩“天才”的炼器师,那还差了一点事情。 颜欢不过是在江友道内心产生震惊和恐惧的一刹那,利用胡白灵的魅惑神通,将一丝好感度打进了他内心的间隙。 失去了法器加持,江友道在这丝好感度作祟下,进一步产生的感情便是信任。 这和人溺水时急切想要抓住救命稻草是一个道理,当自己深陷恐惧却又无能为力时,就会本能地给自己找救星,即便理智知道这个所谓的救星根本就救不了自己,但人依旧会竭力向它靠拢。 “算一种心理的自我安慰机制吧,记得好好改造,不要碰什么邪术了,假如从公司出来你的手段没被废除的话。”颜欢摆摆手,算是作别。 “你这个该死的小贱···” 噗嗤! 江友道疼得浑身抽搐,肝火貌似也涌上来了。 他妈的,他妈的! 打又打不过,骂又骂不得。 “啊!啊啊!啊啊啊!” 江友道还在无能狂怒,随着货车后门一闭,那愤怒粗狂的吼叫瞬间变得低沉了。 那么气干嘛,能力可不就是这样用的嘛? 颜欢无奈耸耸肩,目送三辆快递货车远去,此时肖自在走了过来,将一段撕得整整齐齐的小纸条递了过来。 “没事不要轻易拨打,等路子走歪了就喊我,我来处理。佛祖保佑,希望我没有这个机会。” 不是,哥们··· 颜欢手捏纸条,心中百感交集,但还是将其夹在了《心经》的页面夹缝中。 算了,算了,权当留了个联系方式吧。 月又西移,东侧天际泛出了蒙蒙的鱼肚白,轮渡事情已了,该走的程序也差不多走完了。 “窦总,肖哥,如果没什么事,晚辈可就先告辞了。”得到许可后,颜欢拱手作别二人,朝着预定好的宾馆走去,行至路口拐角,他驻足回望,看着昏暗路灯下交谈的两人,幽幽叹气。 唉,杀生罪,恶人泪,佛门外,肖自在,真的是难得自在啊。 ------------ 第35章 贪境与狂 彻底远离了轮渡风波,颜欢终于在宾馆住下了,可惜折腾了大半个夜晚,他距离退房时间只有六个小时,想了想,也够睡了。 锤炼“性命”功夫后,身体的一大明显反馈就是觉少而深,神满不思睡,时间少了,养的精神气却丝毫不差,不过这种昼夜颠倒的作息颜欢不喜欢,一睁眼便是日过三竿,一日之计都在睡梦中白白错过了。 要是梦中可以修行,那该多是一件美事啊! 退了房,颜欢将行李寄放在了宾馆,什么东西都没带,轻松出门。 苗疆蛊师的典籍尚未搞清楚成书时间,青州地界无法判明,颜欢只能像无头苍蝇似的乱打乱撞,不过既然到了烟台,那肯定绕不过蓬莱阁。 刚好这“江北第一阁”神话气息浓厚,他便想着去转一转,兴许能沾染点仙缘。 此地距离蓬莱阁有几公里的距离,坐个公交慢慢悠悠逛过去,大概要花二十分钟的时间。 路程不算远,不过正是初夏,气候宜人,来此地旅游的人不少,马路上的车都快挤成黏粥了。 “刚好是终点站,就找個靠后的位置待着,借这段时间理一理肖哥的话。” 颜欢看了眼公交站牌的站点图,心中盘算道。 等了会儿,车便到了。 望着车上乌泱泱的人头,颜欢眉头一皱,终究还是天真了。 这车拥挤的,别说找后座了,能挤进去都算好了。 “抱歉,让一让!” “哥,挪一下手中的包呗!奶奶,您这小推车靠一下,我借个道呵!” 勉强挤了进去,颜欢手抓吊环,不时随着车身惯性摇摆。 “好热啊,谁喷的香水这么浓,还有这是韭菜包子吧,啊啊啊,狐臭味汗臭···” “怎么有几位大妈一直在蹭我?” 正是修行时啊··· 颜欢将心静了下来,尽力尝试同骚乱闷热的环境脱节。 “静虑生中四惑俱,贪慢痴见分增上。”他又想起了肖自在所说的话。 根据颜欢的理解,这句话应该是在劝说修行人不要因为“贪境”而徒生惑业,在修行途中也要讲究一个适可而止。 “说起来,肖哥好像有这么一段往事。” 颜欢突然想起临时工候选的背景材料,虽说不知道那些资料的真假,可其中灵隐寺一事倒是有几分道理可言。 据说肖自在为压制心魔拜入佛门解空大师手下,彼时的他通过修行确实压制了心魔,可一时的兴奋欢愉使其过分贪禅,乃至于对解空大师的劝诫充耳不闻,私下加量修行。 过分贪禅的后果,便是“我执”大盛。 人之念起,皆因“我执”“我见”,某天夜里肖自在心魔大作,对同门师兄弟大下杀手,一众武僧不忍在佛门破戒,出手处处顾忌,解空大师闻风而来却也没废了肖自在,反倒是以肉体凡躯接下了他亲手传授的大慈大悲手。 恩师经脉尽废,肖自在从心魔中脱身,事后解空与肖自在立定誓约,放其下山。 还俗后,肖自在过了几年的正常生活,可就在某次他差点杀死女友后,才慌乱无措地跑出去了。 这之后好巧不巧,遇见一个持刀抢劫的,兴许有了“正义”的理由,肖自在杀了他,这才暂时压下心魔,再之后他便自首入公司的“暗堡”,成为临时工,彻底开始了戴罪而行的道路。 “贪禅和修行中的贪境是一个道理,过分执著就会陷入妄念,听起来更考验性功修养呢。” 颜欢结合老肖的经历想了想,发现这其实不难理解。 还是人们口中常说的那个“度”。 修行差一丝,火候则不足,贪境冒进,容易走火入魔。 修行,真难··· 可道理确实也是这样,就如武侠小说中所写,那些习得秘籍奥妙的,不都是一开始不在乎它们的嘛。 拿狗哥来讲,他能修成佛门顶级内功,能参透侠客岛的太玄经,是因为他傻嘛? 嗯···有一点,但其实更多的是,狗哥的心境一开始就和那些神功和解了。 既然意欲参透无上妙理,在得功时又沾沾自喜,误入“我执我念”,那从修炼踏出第一步时便失败了。 行! 妄念颜欢懂了。 可这狂呢? 在自己看来,自己可半点都不和“狂”字沾边啊。 “姐,你说我狂吗?”颜欢心神一动。 “小欢,你先说说何为狂?” “傲慢自大,嚣张狂妄,目中无人···大概这样。” “不止,有些狂是外放的,有些狂则是内敛的。”说完,金精清明的声音消隐了。 内敛? 狂··· 颜欢琢磨着几个字眼,忽然想起了什么。 上一代的老天师张静清,对天通道人张之维的评价也是这一个字来的——狂! “可老天师确实有狂的资本啊。” 这一人之下是给谁取的,颜欢心里还没数嘛,对张之维来讲,说穿了那是高兴时一人之下,不高兴时一人一下。 什么叫“绝顶”,那是唯有天在上,更无山与齐。 可张静清评价张之维的狂,又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狂,按照这位老老天师的说法,青年时的张之维心中有他自己这一个“人”,有“何为修行,”有“何为做人”,除此之外,外界的一些东西他考虑的不多,甚至毫不在意。 悠闲,有些许懒散,有点潇洒和不羁,“目中无人”,不可谓不狂! 可这股“目中无人”的劲儿,又不是瞧不起谁,而是根本不需要,青年时的他,同辈中根本就没有敌手,当时在陆家寿宴上,也是一巴掌就打哭了名盛一时的陆瑾。 张静清为人师表,能识得出张之维的“狂”,所以才有了他后来下山历练一事。 以其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这大概也是张之维能担得起“一绝顶”的重要原因吧。 “嗯~~~” 颜欢反观己身,没寻到什么头绪。 毕竟要换了寻常人,真要有张之维那一身锤炼到极致的性命修为,一个个儿的估计比他还狂! 当然这里的狂,就是字面意思了。 “所以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不会是我没问题,肖哥在给我种心魔吧?” 有点阴谋论了,这当然不可能! 颜欢静心的功夫破了,“清明姐,好姐姐,您给提示一下吧。” 就一点点,其余的保证我自己悟! 叮咚! 就在这时,公交车那满是嘈杂电子音的播报响起了,“尊敬的乘客,蓬莱阁西,到了。” ------------ 第36章 仙缘 颜欢还站在车门前思索,拥挤不堪的人群涌了过来,门一开,他便被人流送了出去。 不远处,便是蓬莱阁了。 蓬莱阁高踞丹崖极顶,其下断崖峭壁,倒挂在碧波之上,这座楼阁始建于北宋嘉祐六年,虽然中间有历代修葺,但它并没有经过重建,至今仍保持了北宋原貌,“蓬莱十大景”中,其中有八景位于此处。 提起此阁,就不得不让人想起“八仙过海”的传说,以及闻名四海的“海市蜃楼”奇观。 八仙过海,版本不一,就颜欢知道的,大概是白云仙长于蓬莱仙岛牡丹盛开时,邀请八仙及五圣共襄盛举,八仙回程遭遇东海龙王阻拦,便各显神通,逞雄镇海,最后顺利通过这万顷碧波。 所谓“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就是来源于此。 传说毕竟是传说,颜欢没机会见识,不过海市蜃楼还是可以稍稍期待一下。 此时刚进夏日,要是有冷水流经过海面,就会出现上暖下冷的反常现象,这时候空气层下密上疏的差别显著,将一些物体经过光的折射和反射后,就会出现奇景。 不过相比科学上的解释,颜欢更喜欢古人浪漫又富有想象力的说辞,他们认为空中的楼台城廓,是蛟龙之属的蜃吐气而成。 颜欢走近了,“嚯!还真是气派啊!” 知道的以为我是来找精灵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来旅游的呢! 门票140元。 颜欢乖乖去售票处交了钱,随后取票站在了大排长龙的队伍后面。 随着弯弯绕绕的队伍走了半个钟头,颜欢便登阁去了。 蓬莱阁坐北朝南,是双层木结构的楼阁建筑,重檐八角,阁上四周环以朱赤明廊,这里是观赏“海市蜃楼”奇景的最佳地点。 风从海上来,带着丝丝凉意,空中弥漫起云雾,不算浓厚,没有那种十足的仙气缥缈之感。 “唉,想想也是了,怎么会那么巧。” 颜欢耸耸肩,正想朝旁边的三清殿和吕祖殿走去,没几步,后面熙熙攘攘的人群沸腾起来了。 “看!神山现市!是登州海市呀!” “是海市蜃楼啊!” 云雾之上,一片奇幻美景,高楼林立,气派壮观,虽说同颜欢想象中有点不一样,但也足够震撼人心。 游客纷纷掏出手机拍着,欣喜谈论海上仙市的一切。 诶? 颜欢没由来心中泛起一丝感动,忽然想起前世他在湖湘大地上学,每次寒假返回北方那座青木之城时,总会同一场大雪不期而遇,四年来无一例外。 颜欢喜欢雪,此时站在蓬莱阁,似乎又记起了当时的感受,那种感觉很奇妙,就像是你期待着什么,它又恰好在最合适的时机出现,老天告诉你,这是缘分,你值得遇见世间的一切最美好。 跨海空濛架五城,依稀冠盖递将迎。 当年若使秦皇见,不遣徐生海峤行。 真是谢过了! 颜欢朝空中的海市蜃楼一拜,转身走向了吕祖殿。 才至殿前,便见吕祖“寿”字碑赫然矗立,这字是草体写就,笔力雄健,盘郁苍劲,看起来气势十足。 殿内设高台神龛,中祀纯阳帝君吕洞宾坐像,左右分别侍立药童和柳树精。 “异人传说中得道飞升的仙人吕祖···” “无门散人颜欢,见过仙长!”颜欢拱手作揖拜道,取了三炷焚香供奉在了像前的香炉鼎中。 退了出去,颜欢又在各个出名打卡点转悠,去往三清殿各处时也一一供奉了香火。 人堆里挤得累了,就像清净下,可周围除了人头就是人头,好不容易寻个僻静清幽的地儿,还有一对情侣在啃嘴巴。 难! 颜欢甚至没寻觅到一丁点儿木精的气息。 “蓬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 “义山兄,鸟呢?” “西来青鸟东飞去,愿寄一书谢麻姑。” “太白兄啊,鸟呢?” 虽说此鸟非彼鸟,可好歹也是鸟啊,都逛游这么久了,连根鸟毛都看不见。 颜欢叹了口气,坐于一处柳树下,柳条随风摇曳,不时拂过头顶。 阳光和煦,海风宜人,一坐下歇息,就有种浓重的睡意,心里那点颓丧,仿佛都在这不像样的舒适中松软了。 “刚夸过自己神满不思睡,这就犯困了,昼夜颠倒果然不行。” “功夫没到家啊···肖哥说的狂还没悟呢~啊~” 颜欢重重打了個哈欠。 啊~~~ 轰隆! 雷鸣一声,风雨大作,颜欢身体猛地一惊,立刻从树底下跑开了。 好好的天,说变就变了。 “啊啊啊啊!” 正疑惑时,人群中传来一声惊恐尖锐的哀嚎,游客们惊慌无措地向四处逃窜,几个大殿旁并没有维持秩序的专人,推搡和踩踏事件随着人群一乱便发生了。 楼阁阶梯处围堵的水泄不通,挤推良久,只有寥寥数人可以逃出去。 “怎么回事?” “有什么东西出现了?”颜欢跳上一处假山,向远处望去,“异人?” 不对!在公司的威慑下,哪个不找脑子的异人敢光天化日之下搞出这种骚乱。 颜欢继续向四周望去,没见什么异常。 之后,颜欢便朝三清殿方向一跃,踩在殿宇前庭的围墙上,周围乱作一团,根本没人注意身后的异常,这给他提供了很好的行动时机。 可就在颜欢望向桃花败落的墙角时,突然一下子愣住了。 一个体态矮胖,头大如铜钟的怪东西正捧着脑袋立在那儿,憨憨地朝人群逃窜的反方向走。 它那头足有三个小娃般的大小,和身体不成比例,看得出,它走得很吃力。 “大···大头鬼?” 为什么这里有大头鬼啊! “给我过来!”颜欢跃下墙头,右掌向前抓去,大头鬼的身躯凝成烟雾,旋落于掌心之中。 “为什么这里有大头鬼?” “我···我不造啊,不造。”那鬼物憨憨说道。 书中载,大头鬼性情温和,不会主动伤人。 可这大脑袋一看就得给人吓个够呛。 “光天化日,出来吓人了?” “天地良心啊哥们,那是那家伙干的。”大头鬼从黑雾中探出一根肥胖的指头,点了点三清殿飞檐。 有个东西盘坐在那里,红皮,骨骼畸形,瘦骨嶙峋,它看起来能像人一样直立行走,可盘坐时却又如同长了蜘蛛足肢。 “传说中出现在江西地段的东西,为什么会在这里?”颜欢摇摇头,煞是不解。 临川间诸山有妖物,来常因大风雨,有声如啸,能射人,其所着者,有顷,便肿,大毒。 有雌雄,雄急而雌缓;急者不过半日间,缓者经宿,其旁人常有以救之,救之少迟,则死。 俗名曰“刀劳鬼”。 ------------ 第37章 灵旗一动,百鬼听令 刀劳鬼,高额秃顶,手似蟹钳,是剧毒诡物,其声音形同狂风呼啸,怒吼时会喷射毒气,中毒者身体会肿胀糜烂,半日便会在痛苦中死亡。 凶灵恶鬼,世间少有之物,诸如“刀劳鬼”此类危险恐怖的诡物,随着人道大兴,现在可是难得一见了,即便偶尔地方有邪物作祟,也会很快死在那些有除邪手段的异人手中。 比如杨成野之前说过的“人魈”,在黄裳成仙之前,这种半人半鬼之物就已经被斩杀殆尽了。 精灵乃是开了灵智之物,它们不傻,轻易不会试图侵占人类的空间,那和寻死没什么两样,所以刀劳鬼的出现才会令颜欢感到怪诞。 如果将目前所遇见的精灵按照抽卡类游戏划分,白灵正阳可以看作是A级品质,那这刀劳鬼少说得是SR了。 “唉,都不知道这些游客是运气不好还是运气好。” 颜欢将大头鬼收于掌中,请胡白灵上身,施加以幻障遮蔽了身形,随后一跃跳上三清殿的屋檐。 颜欢和凶灵打交道的经验比较缺失,一时不知该如何同刀劳鬼交流。 毒属,阴险毒辣,总能在神不知鬼不觉之中制敌于死地,是很好的护道手段。 如果可以,这刀劳鬼,颜欢想收,面对凶灵恶鬼,用粗暴一点的手段也未尝不可。 “现在少有诡物肯主动暴露在人类视野之中了,你想干什么?”颜欢站在了畸形走样的诡物身旁,开口问道。 刹那间,似有狂风呼啸声阵阵而起。 殿前庭院的垂柳,枝条轻轻摇晃了几下。 颜欢没有感受到狂风席卷,就知这声响出自刀劳鬼嘴中,那无目诡物循着人群慌乱逃窜的哭嚎,正在蓄力一发毒雾。 楼阁阶梯口的游客依旧挤成了一团,最要命的是,外围几个胆大的,见那鬼东西没有追上来,反倒是心安理得在人群旁拿手机拍起了录像,手机屏幕上留不下灵的影像,他们依旧不厌其烦地反复尝试着。 这一发毒雾过去,死伤估计会不计其数。 见状,颜欢也没必要客气了。 “区区小鬼,还不速来!” 刀劳鬼疑惑歪歪头,身躯无法自控地向颜欢方向靠近。 盘坐起的蜘蛛足肢弥漫成螺旋状的烟雾,拖拽着一颗满是裸露尖牙的高额脑袋,参差不齐的牙齿中,还有不断溢出的幽绿毒雾。 颜欢本以为可以依仗“拘灵遣将”轻松将刀劳鬼封禁,可他错了。 这种诡物的恶性是天生的,根本就改变不了。 黑雾弥漫的身躯旋涡般收于掌心,拘灵仪式尚未完成,天地之契尚未签订,那高高扬起的头盲目俯视屋檐之下,一口毒雾如箭在弦上,顷刻将出。 “凭借拘灵前仅存的一点意志,将这口痰给蓄满了?” 颜欢心一冷,看样子多半是与这刀劳鬼无缘了。 “破宝清风令!” 颜欢目露精光,一股炁息蓄于胸前,随着念诀喷涌而出。 不过须臾,弥漫成黑烟的诡物直接被令咒打得烟消云散了。 “不是,哥们···” “我就长得丑了点,你不会用这手段对付我吧。”大头鬼颤巍巍的声音从颜欢握紧的拳头中传来。 “不会,长得丑不是你的错。” “嘿嘿嘿!哥们,你可真会安慰老鬼。”大头鬼憨憨说道。 “但是你出来吓人···” “不是,天地良心啊!我好像想起来怎么回事了,这里有人摇动了灵旗,所以我一家老小都被指派过来了,我还没找到我儿子呢!”大头鬼慌忙解释道。 “摇灵旗?” “对啊,灵旗一动,百鬼听令嘛,真不是我自个儿跑出来的。” 听完大头鬼的辩解,颜欢大致知道了一点内情,这所谓的“摇灵旗”同帝王家的“提御笔”和上清派的“敕令”大同小异,是一种可以驱使地方诡物的术法。 这种类型的术法牵扯巨大,一般同构建某种群体间的束缚法则有关,所以动用起来的代价也是极其惨重。 就像颜欢,即便有金精清明的金光加身,也堪堪只能在五年内动用一次“提御笔”。 来了个高人啊。 不过驱使一众诡物祸害蓬莱阁,就算是明面儿上向官方宣战了,颜欢眉头微蹙,这来的恐怕不只是一個高人,还是一个疯子。 “大头,你见过旗主的样貌吗?” “见过,他没有头。” 没有头? “不止,他的身体也是坑坑洼洼的,很露骨,伱们人说的那些五脏六腑他也没有,我看见他肚子上有个大洞,肯定是他忘了把洞填上,肚子里的东西都流走了。” 人与诡物的构造不同,大头鬼只能将自己所见一一复述,当然其中也掺杂了一点添油加醋的想象。 颜欢脸都黑了,这哪里是旗主的样貌,分明是摇旗人扛不住代价,被百鬼啃咬分食了。 “他是不是还一动不动?” “你咋知道嘞哥们?” 你猜他为什么不动? 颜欢没问出口,只是对着无人的前方点点头,“行了大头,您歇着吧。” “好嘞。” 经此一事,颜欢突然明白一件事情,头大的不一定聪明,就和某新版的脑积水儿子一样。 出入口的群众散去不少,见那诡物消失,还在试图拍摄视频的人有些失望,不过随后他们便若无其事地同身边人交谈了起来。 “现在这里可不安全,看热闹的还是想办法送出去。” “正阳,去吓唬一下他们。” 正欲差遣小黄鼬下殿恐吓游人,忽的呼啸风声又起,一股墨绿色浓烟顷刻席卷庭院,还在凑热闹的人惨叫一声,纷纷倒地,他们的皮肤出现一个个暗红色的肿块,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溃烂流脓。 啊啊啊啊! 颜欢惊诧抬头,就见蓬莱阁建筑的最顶端盘坐了另一只刀劳鬼。 此鬼青皮,兴许是同刚才那只性别不同。 “还敢伤人。” 颜欢踩踏屋檐,朝高处跃去。 驻足丹崖山顶峰,向远处眺望,颜欢便见一红底金边儿的招魂幡插在海域旁的礁石中。 一些若有若无的灵体围绕周围,飘忽不定地游走着。 “鬼母,五鬼娃,缢鬼,瘟鬼,水鬼,狐魅,画皮,九鸟,猫鬼···” 真是齐活了啊。 只要拿起那杆灵旗的话··· ------------ 第38章 黄粱一梦终须醒 只要拿起那杆子灵旗,纳天下百鬼的心愿就完成了大半。 不!完成三分之二也说不定。 “太多了,从未见过那么多的灵,不知道其中有多少肯为我所用?” 颜欢踏起矫捷灵动的步子,从丹崖山跃下,踩着湿滑礁石向灵旗跑去。 呼~~~ 狂风呼啸声又起,混杂于汹涌猛烈的浪打礁石中,一股墨绿毒烟急速射出,席卷了颜欢周围。 “金行加身,源流金甲!” 金光辉闪,若隐若现的流光甲胄将颜欢护住了,萦绕四周的毒雾丝毫靠近不得。 “小鬼,速来!” 颜欢施一拘灵法,青皮刀劳鬼卷成烟,顷刻落入掌心。 “祸害世人的鬼东西,回去我就好好调教调教你。” 说完,颜欢又将视线放在了招魂幡周围的鬼魅身形上, “鬼母鬼子,来!” “九鸟,画皮,来!” 一虎头龙足,蟒目蛟眉的庞大身躯顺着拘束令凶猛奔来,其身后是长有九头,血肉糜烂的鬼鸟,加之一副披着人皮的白骨。 颜欢此时禁不住如此多诡物的阴煞攒身,心神剧烈晃动了一下。 可这没关系,只要拿到礁石中的招魂幡,就可以轻松驾驭百鬼了。 既然有人好心好意将幡送来,还抵过了摇灵旗的反噬,这个机会他一定会好好把握。 啪!啪!啪! 脚步踩踏在湿滑礁石,击打出清脆鸣响,一如浪拍海岸一般。 颜欢跑得越来越快,身上积攒的诡物和阴煞之炁也越来越多。 那份七年修行换来的纯澈炁海,出现了丝丝混沌不明的杂质。 贪境! 颜欢猛地一愣,脑海中没由来浮现出这两个字,旋即驻足于礁石之上,海浪迅速打来,沾湿了他的裤脚,随后整个下半身都变得湿漉漉的了。 对于驾驭精灵的巫觋来讲,这何尝不是一种贪境? 不对啊! 太顺了,这实在是太顺了! “凭什么我打定了要用一生去追求的目标,现在就触手可得了?” 就算自己是上天垂爱的巫觋,老天爷也不可能这么追着喂饭啊! 那旗主是哪里的菩萨嘛,会做这种损己利人的好事? 呼~~~ 颜欢长舒口气,将心静了下来,随着心湖平静得不起一丝涟漪,那嵌入礁石缝隙的招魂幡也停止了摇晃,无论海风如何吹拂,它都纹丝不动,飘动于周围的鬼魅身影全都消匿了。 非风动,非幡动,仁者心动。 见状,颜欢一步一小跳的跃了过去,将灵旗拔了出来,三米多高的幡,在脱身礁石狭缝后便缩成了颜欢手中的小器具,单手刚好抓握得住,就像玩具小彩旗一样。 寄宿于颜欢炁息中的阴煞邪气荡然无存,他将小旗卷起,插入后腰,朝丹崖山顶仰望。 “百鬼不见,只余下一個魂幡法器?” 这倒是好东西,以后在法器承担的范围之内,有些阴气极重的诡物就不必附加自己身上了。 “可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了让我切实感受一下贪境,做这么大的一个局,这是有意敲打点拨?” 颜欢难以置信地摇头,只有不时溅射脸面的浪花在提醒他这不是做梦。 他生平与蓬莱一地并无多少交集,更不用说在此处有亲朋旧友,唯一可以怀疑的,便是他虔诚供奉过香火的诸位仙人了。 吕祖?八仙? 大胆点,三清?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颜欢抚平骚动不安的小心脏,沿着丹崖山壁爬了回去。 三清殿前毒雾已散,零零散散的人躺窝地砖,正疼痛得哭爹喊娘。 看样子,只有第一只刀劳鬼是真的了。 颜欢收起幻障,快步走了过去,蹲在一个中年男人身旁。 刀劳鬼所致的毒性发作,使人亡命仅需半天,这种毒没有更好的处理方法,只能将侵蚀之处尽数切除。 “快···快喊120···”男人嘴唇苍白,抬手间,手臂滋生出的几个脓包破碎了,浑黄不清的不知名液体流了满臂。 颜欢皱眉,来时路上堵成什么样子了他可见识过,此处距离医院有点距离,射毒者又是毒性猛烈的雄性刀劳鬼,就毒发的速度而言,几人根本就撑不到救护车过来。 “景区的急救处有应急药品,止血啥的不成问题,等会你可能要受点苦。”颜欢撂下一句,转身离去。 没一会儿,他便拉着一个医生模样的妇人走了回来。 啊!? “硬切啊?”听了颜欢切除腐肉脓包的提议,妇人吓得一惊。 “你不是医生吗?” “我哪是医生啊,我就一保洁,临时定岗的。管理处说谁来要藿香正气水就给他们,或者一些擦伤啥的给消毒处理,余下的可没教我咋做啊!我要知道还要给人动手术,哎呦俺那老娘唉!”妇人叫苦不迭。 “那你去叫120,我来处理这些。” 随着时间推移,毒素会蔓延,到时候要切除的部分可就大了,仅仅凭借着急救处的这些器具,可处理不了那么大的伤口。 “我要来了,不这样做你会死。”颜欢握紧了刀,朝流脓烂肉切了下去。 啊啊啊啊! 男人凄惨嚎叫,颜欢却是呆住了。 “没···没事,我忍得住···”男人唇齿微颤,艰难说道。 “不···这不是你忍不忍得住的问题。” 是我能不能下手的问题。 颜欢抬起男人粗壮的手臂,将刀尖抵在流脓的伤口处,有些犹豫不决。 要说人会在什么时候知晓人命的重量,一是劫后余生,一是亲朋挚友逝去,一是初次夺人性命··· 颜欢突然想起张静清教导张之维所说,修行人应当以圣律己,以凡度人,即以圣人的标准要求自己,以凡人的标准看待他人。他人是“凡人”,可在这之前,“凡人”首先是“人”,人受伤会流血,感到痛会大喊,失血过多会死亡,见世间喜乐悲苦会动容生情,这就是人。 由于异乡人独有的孤僻,颜欢始终心存了一种难以言说的剥离感,可就在刀切入男人血肉的一刹那,这份生僻反倒是消失了不少。 “我好像懂了,那种内敛的不易察觉的狂气,原来我还没有真正的入世。” 颜欢鼓足了信心,握刀将腐肉割了下去。 “兄弟,伱忍着点,这很痛,但不切除的话会要了你的命。” 男人面露愠色,抬手拍打了几下颜欢的脸颊。 “诶诶诶!这里不是睡觉的地儿,影响旅客正常观光了。” 啊? 颜欢揉捏下惺忪睡眼,发现自己正躺窝在吕祖殿前庭的柳树旁。 一臂膀戴着红标的秩序员正满脸无奈地站在旁边,不时疏散下围观的游客。 颜欢立刻起身,一边赔礼一边尴尬地跳开了。 原来是梦。 梦中有所得,也算是一大幸事了。 “这一觉我睡了多长时间?” “按你们人的说法,有个十来分钟吧哥们!” 回复自己的并非是金精清明,那股憨傻的声音有点熟悉,颜欢循声望去,便见有只头大如瓮的苦瓜脸捧头跟在身后。 “你怎么在这?” 整了半天,就一个C级卡片是真的。 “不是哥们,你把我家都抄了,我只能跟着你。”大头鬼满脸幽怨地回复道。 “嗯?”颜欢摸索身后,从腰间摸到了一灵旗法器。 他满脸错愕地凝视了许久,忽的心头拨云见月,便急匆匆朝吕祖殿赶去。 “哥们,你怎么又回去了,你去哪啊?” “我去给几位仙人再奉几炷香!” ------------ 第39章 大头?我真的很头大啊 灵旗,又称招魂幡,古来丧葬之物,可用作皇坛结彩,启请三界,临请水神等诸多仪式上,在巫士手中,能引幡招魂,能清静魂身,也可以用来超度亡魂。 灵旗对于巫士的意义,就在于其承担了纳鬼时大多的阴煞邪气,除了巫士自身外,给恶鬼凶灵提供了一处用以修行的宝地。 单是“清净魂身”四字,足以知晓灵旗的实用性和厉害所在。 可惜随着时代发展,移风易俗后,丧葬仪式精简了不少,研究倒腾的灵旗的少了,一些关于制作招魂幡的高明手段也就渐渐失传了,就像全性哭坟人手中的幡,仅是靠尸油温养,依仗的也是灌输其中的尸毒,这和巫士术法比起来要逊色不少。 颜欢手中的灵旗,比起一般的货色,还要更为精致奥妙。 可大可小,幡随心动,一眼就可以看出这灵旗经过炼器师之手,至于是哪位炼器师,手段是否高超,颜欢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他也不在乎,能得此法器,本就是一大幸事,再欲求不满,想着得寸进尺,就有点不礼貌了。 “得此幡算是如虎添翼,对以后修行大有裨益。” 清净魂身? 说到底,人的魂魄也是灵吧,既然如此,学一手全真的出阳神,大概活人也可以入幡修行。 既然自己可以入幡,那他人应该也可以,所谓修行不努力,招魂幡里做···呸!不是,颜欢自然不可能这样想。 要是人灵可以这样养,那心思缜密的风正豪早就该天下无敌了。 颜欢走下蓬莱阁,依旧恍如身处梦境。 先是梦中破妄,又是神人赐宝,这份福德,可能只有小说主角才会有吧。 果然修行就该讲究一个功行并重,所谓“有功无行,道果难成;功行两全,是谓真人”,济世利人,“功行”相合,则福气自临! “好了,灵旗的事情差不多搞清楚了,那剩下的就是你了。” 颜欢转头望去,便瞧见那高额头大脑门,不得不说,这鬼样子有点唬人。 好在寻常人的视角下瞧不见灵体,不然周围的游客非得吓死不成。 “话说鬼为何可以在初夏烈日下行动,这东西内部结构是咋样的,脑子里装的又是什么东西?” 颜欢突然想起,作为巫觋,他好像对这些事情从来就没有过了解。 毕竟精灵附在身上,便是一副近乎“炁化”的状态,而且历来巫士好像对此都缺乏研究。 大头鬼察觉颜欢的视线一直落在了自己脑门上,心中一股恐惧油然而生。 “哥们儿,我知道你在想某种很可怕的事情,但很可惜,我的头切开里面也是灵体。” 嗯? 间接性机智症? “你不用害怕,书上都说你是憨憨···是好鬼,又不做伤天害理的事,我不会那么冷漠绝情。” “再说了,你又不是跟在我身后的唯一一只灵。” 说罢,几只狐狸和黄鼬纷纷跳了出来。 大头鬼艰难拖着头往上一抬,便见毛发顺亮,乖巧可爱的一群动物,其中最为惹眼的,还要属颜欢头顶上趴着的小白狐,一身皮毛洁白似雪,灵瞳纯澈,眼下如施绯红眼影,即便不化形都能瞧出无穷媚意。 趴在颜欢肩膀上的小黄鼬也不差,弓起身子时,浑身都散发出一种伶俐劲儿。 眼见此状,大头鬼一脸愁云显得越发浓重了。 “这不一样。” “你们人都是视觉动物,对好看的东西都比较包容,要不是这样,古代那么多的薄情艳鬼就不会修得那般强大了。”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风流鬼都不敢这么说的。” 颜欢一愣,眼见那大头小脸一副怨气重重的样子,差点给气笑了。 “伱脑子到底装的什么东西?” “智慧,哥们儿,都是智慧。” 嗯~~~ 颜欢开心一笑,虽说大头没有天赋神通,可它能提供的情绪价值可不是一般灵能比得上的。 “我说大头,你到底是从哪里来的?”颜欢问道,假如这是梦境中的那一只,兴许和赐梦人有所关联。 “妈妈生的。” “鬼扯?” “人是人他妈生的,鬼是鬼他妈生的,怎么就成鬼扯了?再说了,你没听过鬼子鬼母嘛!”大头一本正经地解释道。 颜欢收起灵旗,双臂抱在胸前,边走边向一旁偷瞥。 “你没有天赋神通,可总得有所依仗吧,古来百鬼横行,你是怎么不被凶灵吞噬,存活至今的?” 大头捧着头摇了起来,“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就算是一张卫生纸,一条内裤都有它本身的用处。还有我不能自卖自夸,你得自己去发掘,察觉他鬼身上的闪光点,这也是修行的一部分。” 说不过它。 颜欢想了会儿,不过大头说的其实没错,灵身上总归有亮点,即便这么温驯憨厚,它不也从这千百年的岁月长河中蹚过来了嘛。 虽然颜欢此刻确实被它整得头有点大,不过没关系,慢慢来,对灵的使用还是要看巫士的能力和悟性。 就这么一张C级白板,未必就不能成为将来修行中的关键。 “好!”颜欢心中给自己打了股气,“总之抄了你家是我不好,之后你就拿这当房车吧。” 大头瞥了眼颜欢腰间插着的灵旗,手上卸掉力气,又立刻用力拖住,这就算点头了。 “不过你得给我找几个脾气好的舍友,我怕受欺负。” “这点你放心。”颜欢坦言,那种桀骜不驯,调教无果的凶灵他也不会轻易带在身边。 这些恶鬼凶灵是双刃剑,用好了那些阴毒神通是很好的护道手段,用不好,污染灵魂纯度不说,最怕的就是染上些命途因果,要给犯了错的灵去一一擦屁股,颜欢还没那个闲心。 像刀劳鬼那种喜好伤人性命,又偏偏凭借本能行事的,或许“破宝清风令”才是对它们最好的安排。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巫士爱灵,也得分得清是非对错才行。 心想着,颜欢出了景区,便想转去图书馆寻一些地方的志异传说。 没走几步,两名男子拦在了面前,颜欢一低头,便瞧见他们腰间悬挂的唐刀。 “剑仙门,蓬莱剑阁,李长清。” “白于风!” 两人抱拳,开口说道。 剑仙门? 我也没暴露什么啊,剑仙门为何要拦我? “两位兄台,不知有何贵干啊?” 李长青抿抿嘴,“那個···就是这个啊,虽说不知兄台是哪门出身,但是带了一只诡物在景区招摇过市,我们还是得过问一下。” “例行询问,例行询问,别紧张哈。”白于风补充了几句。 ------------ 第40章 怪盗 颜欢上下打量两人,皆是面容秀静,一袭白衣似雪,有幻想仙侠中那剑仙的几分姿彩,这要是会以炁御剑,兴许在空中御剑飞行时会很骚包。 唐刀? 据说蓬莱剑阁划分两派,一脉精通古剑法技巧,另一脉则辅助以术法,将燃血技和燃命技融入了剑中,使用唐刀的,便是燃血一脉。 所以说别看这两名男子清秀俊逸,那打起来估计是实打实的卖血疯子。 “携带管制刀具违法。”大头鬼说道。 “我们门内同官方有交流,不会有太大问题。”李长清笑了笑。 这一身古装和长发扎束的发髻虽说也颇为引人注意,但大多数人见了都会认为是cosplay,所以蓬莱剑阁的人外出时基本都维持了古来门内的衣着习惯。 “那警察也不尽然信你们啊,又不是所有的叔叔都认识你们,你们被抓了要一一解释嘛?”大头继续问道。 李长清依旧一副温婉笑容,不过相比之前脸上多了一丝尴尬。 “有这样的情况,不过官方数据资料摆在那里,盘查起来不会太麻烦。” “所以你们为什么不换件行头,起码不会太引人注意,你们肯定以为这样穿很帅。”大头鬼自残形愧地沉下头,身躯几乎被压得倒下,但立刻就被颜欢扶住了。 “师兄,我能砍了这家伙嘛?”白于风手握刀柄,白皙脸面长得羞红。 “咳咳咳。”李长清重重咳嗽几下,缓解了尴尬紧张的氛围。 这位小师弟入门不久,才十五六岁的年纪,正是爱冒险爱幻想的时候,有点气血方刚,有点中二,大概这诡物真是说到他心尖上了。 “那你们···” “行了!”颜欢急忙制止了一旁的大头,将其收入灵旗。 可别说了,再说下去关系可真就得搞僵了。 “在下无门一散人,名为颜欢,还请多多指教。说正事吧,请问是出什么问题了嘛?” 李长清扫视四周,见过往行人不绝,不是个说话的地方,便领着颜欢来到丹崖山脚的某处隐蔽密林中。 此处有夏日早起的悠悠虫鸣,偶尔传来浪拍海岸的波涛声,如果不是蚊虫过多,该是个避暑遮荫的好去处。 “颜小友,敢问伱是否有随身的收容类法器,有的话能否借我们一看?” 颜欢摇摇头,法器有,收容类的就没有了。 “好,谢过了!”李长清抱拳作揖。 “你们就这样排查?”颜欢不解问道,只是询问,万一对方撒谎了怎么办,除非这二人有判明谎言的诀窍。 如果只是单纯的察言观色,那两人未免就有点太自负了。 “啊!是这样,我们这一脉对血液有所感知,人在撒谎时血液会有所变化,所以我们可以一眼识破谎言。”李长清彬彬有礼说道,似乎对讲解门内术法一事并不忌讳。 “再精明的骗子,也不可能说谎瞒过自身血液。如果有,我们认栽。” 此人谈吐得当,语气恳切,话中有几分傲气,但更多的是对门内术法的自信。 颜欢抱拳回礼,“谢过了。不愧是蓬莱剑阁的红莲一脉,手段果真奥妙玄奇。” “哪里哪里。这里也请小友注意,最近蓬莱有盗贼出没,是异人圈内的事情,此人···或者说这个团伙,偷了不少法器和门派秘籍。” “至于其手段,暂时还无人得知,请小友务必小心。” 颜欢下意识摸了一把腰间别着的灵旗。 这才刚到手的法器,可别真就给人盯上了。 “异人圈的事情交由你们出面,是公司应对目前状况的人手也难以周转了嘛,那名盗贼,或者说盗窃团伙,真有那么难缠?” 先不说有没有公司和蓬莱剑阁的人介入,单纯就现在高达95%的城市摄像头覆盖率,即便是异人,也很难悄无声息的作案,更何况是不留一丝痕迹的完美犯罪。 莫非是摄像头留不下的东西,比如说灵? 可就巫觋那种高傲的性子,谁会差遣精灵去做这种偷盗之事? “其实,也不算是完美犯罪,在本月22号深夜,我见过那人,甚至一剑斩去了他部分血肉···”李长清眉头紧锁,将牙齿咬紧了。 “那事情不该是解决了。” 如今科技发达,分析一点血肉组织,将犯人锁定并不是什么难事。 李长清欲言又止,无比谨慎地朝四周打量许久,这才讳莫如深道:“关键点就是在这里,那部分血肉,官方那边给的分析结果,是来源于十三個不同的人。” “十三个?你这一剑有点猛啊!”颜欢惊叹道,可也隐隐约约感到了不对劲。 “我要真有那实力,就不至于抓不到他们了。”李长清苦涩一笑,“很可惜,那就是一块寻常的血肉,而且官方数据库中,只匹配到了一个人。” “是修行邪法的异人?”颜欢问道。 “不,那人在半年前就在青岛崂山一带坠山身亡了,是个普通人。” 颜欢猛地一抬头,鬼故事? 明明灵旗中就有一只鬼,可听了这故事心中还是有点膈应。 “既然是有血肉的东西,我可能就帮不上忙了,还请见谅。”颜欢再拱手,精灵上的事情他是专家,可沾了血肉,就有点超纲了。 “小友能配合,就是最大的帮助了。好在近来赶往烟台的异人不算多,排查起来还算简单。” 颜欢闻言,点头示意,“希望两位早日抓到贼人。” 说完,他便同蓬莱剑阁的两位分开了。 走了不远,随着拥挤不堪的人群挤上了车,颜欢不禁起了好奇。 “清明姐,史上有很多知名的大盗吗?他们一般修得什么术法?” 脑海中传来一股声音,“无道之时多有盗,小盗偷鸡摸狗,大盗烧杀抢掠,巨盗窃国泱民,历史上的盗贼不少,可没听过有修炼血肉的,盗贼嘛,要么学逃窜,要么学隐秘,都是沾染的苟命之术。” “有个缩骨术,不算高明,这是大概和身体有关的。至于余下的,轻功,影遁,闭息法,幻障···便多多少少与遁术和屏蔽感知有关了。” “这样啊,血肉···”颜欢仔细想了想,总感觉这两个字眼莫名熟悉。 滴滴滴! 公交走走停停,终于停靠在宾馆附近的站点。 此地盗贼之事,想帮也是有心无力了,既然如此,就按照原定的计划朝潍坊进发,这中间要是知名的仙踪传说之地,他也想着去碰碰运气。 不过经历梦境之事,颜欢知晓了一个循序渐进,得失逢缘,或许华东一行真就见不到木精毕方,那时他心中也会有所释然了。 “姐,我拿包走了哈!”和宾馆前台的大姐知会一声,颜欢拎起背包,提了行李箱就准备出门。 没几步,一股怪异之感从掌心传来,不对劲,这行李箱和之前相比有点太轻了。 颜欢眉头紧皱,有一丝丝的惴惴不安。 箱子一开,衣服依旧整整齐齐的叠放其中,可压在箱底的几本古籍和经书不见了,其中也包括了那本苗疆蛊师的遗藏。 “姐姐,这半天下来没人动过行李吧?” 老大姐抬抬头,“没啊,我一直守着呢!你丢东西了啊?没道理啊,来,小伙来,我这有监控,我给你调调,真是怪了事了!” “不用了,姐!我找着了。”颜欢手捏起衣物,从上面挎下了一层不知名的黏液,“好好好,偷我的东西?正阳,你寻着这味儿给我咒死他。” 说罢,颜欢从口袋取出精心折叠好的几张昏黄老纸。 还好我之前将木精有关的内容都撕下来藏好了,这部分内容不随身带着,心里总感觉不踏实,现在看来,真是做对了。 ------------ 第41章 千年余波服食教 黏稠,滑润,阴湿,带有一股子下水道的酸臭味··· 咦—— 颜欢拎起衣物,满脸嫌弃地往行李箱一丢,正值春夏之交,烟台的温度是上来了,这要是外出半天没个衣物换,身上和心里都有一万个不痛快。 “姐,麻烦再帮我开间房。你这儿有洗衣机吗?” 前台大姐指了指楼梯口,“那拐角有个扫码的,今天刚清理消毒了,干净的嘞!房间的话,现在比较紧张,只有没窗的了。” “没关系的。” “也没有空调。” 颜欢心里“咯噔”一下。 罢了,正是修行时嘛,权当做是苦修了。 颜欢揉捏额头,瞥了眼宾馆行李寄托处的角落,那里有個婴儿拳头大小的老鼠洞,中间用纸团和木屑堵了起来,外面封了一层胶带纸。 “偷我藏书,将我的衣物搞成这个样子···” 真是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越想越气啊,修行不到家,看样子自个儿还差的远呢! 一只毛发油亮的小黄鼬灵巧爬上了颜欢的肩膀,在他耳旁轻声念叨了几句。 “你是说那老鼠洞里有衣服上沾的味道?” 真是缩骨功? 黄正阳点点头,“不止,之前我们住的房间也有那种味道,很浓,外面也有。” “全部房间都有,还是只有我们住的那间?” “就我们那一间。” 颜欢若有所思点点头,看样子这东西有识别异人的手段,而且很高超。 想了会儿,颜欢同前台大姐简单交代了几句,便回到了拥挤喧嚣的马路上。 正阳鼻子灵敏,能寻到那股子异味,可没走几步,那异味的源头就找到了——是一冒着热腾蒸汽的井盖。 那酸臭味道不是像下水道,根本就是从下水道中带出来的,那东西估计是会缩骨柔身之类的术法,借着城市地下排水系统在其中穿梭。 这也大概能解释为何公司和蓬莱剑阁的人一直抓不到他了。 排水系统复杂无比,建设时可都是大工程,这要没点术法和方向感作补充,一般异人在下面还真的玩不转。 “现在是实行污水、雨水分流制,寻常人不可能长期泡在污水中,那就只能走雨水的排水管道了。” 颜欢还在思索,趴窝肩头的黄鼬毛发炸了起来。 正阳对四周敌意的感知异常敏锐,即便是不怀好意的视线都逃不过它的感觉。 “欢哥,有人在跟踪我们,但是我的咒落不到他的身上。” “报个方位给我。” “就在正前方左手处的街巷,离得很近!” 闻言,颜欢快步随了上去,赶到转角处,他便见一人脚踩井盖,双目无神地盯着他。 此人留了一副大络腮胡子,头发卷起后梳,碎花短衬只系了中间两个扣子,露出胸前一撮撮黑硬蜷曲的胸毛。 令颜欢震惊的是,这人他认识,就在不久前,他们还见过,此人就是蓬莱港轮渡的船长,那名中西兼修的炼器师,昨天才被公司用邮递货车拉走。 “江友道,你居然能从公司的手里逃出来?” 大络腮胡没有回应,脑袋机械僵硬地摇摆起来,忽的纵身一跃,跳进了井口之中。 颜欢快步跟上,守在下水道口驻足观望,地下水道环境幽暗复杂,跟下去绝非什么明智之举。 沉思片刻,他便掏出了手机,“啊~如果可以,真不想打这个电话啊?” 嘟嘟嘟! 一阵彩铃播报后,电话一端传来肖自在的声音:“你这么快就不行了?报个位置给我。” “不是。”颜欢满脸黑线,都这这时候了老肖居然还惦记自己。 “哥,问个事情,江友道怎么样了?” 电话另一头沉默了片刻,“死了。” “死了?”颜欢向前一步,俯视深不见底的小水道口,即便是井内,在这种大白天也显得太过黑暗阴森了,而且江友道刚刚那么大一个活人站在面前,他怎么可能已经死了呢? “死了。”肖自在又强调了一句,“车抵达暗堡的时候,车厢里就只剩下一滩腥臭软烂的肉泥了。” “遗留之物检测过了吗?” “检测过了,是他没错,不过其中也掺杂了其他人的血肉组织,考虑到之前他尝试过人体炼成的可能性,这点疑虑被消除了。现在老窦一层的人在开会,貌似出了点情况,咋的了,你那边撞见什么了?” 肖自在凝视手机屏幕闪烁的“夜光游水母”备注,轻笑了一声。 这小子什么体质,到哪里都能遇见怪事。 风波命嘛? 啧啧啧! 肖自在蹙眉,转即说道,“报个位置,我让同事过去。” “喂?” “抱歉肖哥,我走神了。”良久,颜欢才想起回答。 血肉,人体炼成··· 颜欢突然想起,这江友道炼制贤者之石的法子就是从炼金体系的血河法阵和炼炁体系的逆生溯源中摸索来的,莫非真给让他捣鼓出什么了。 复仇?还是别的什么? 这时,长久没出现的金精清明开口了:“说起血滩肉泥,袁天罡剿灭服食教的时候,确实在其据点发现了不少那东西。” 啊? 颜欢提了提胸口的衣服,将黏附肌肤的布料提起,腹部灌进去了一股子热风。 服食教死灰复燃,姐这一句话,就把通关难度给提上去了啊。 “抱歉了肖哥,公司那边能指派点靠谱的异人嘛,你搁哪儿自在去了?” 肖自在顺了顺头发,“相信我,伱不会想知道的。我帮你提一嘴,刚好蓬莱剑阁有位后起之秀,阁主也有意放出去打磨打磨,你们认识认识?” “那就有劳了。”颜欢说道。 小辈,也不怕折了出去? 如果不是这位蓬莱剑阁的阁主魄力十足,那就是这后生真的实力过人了。 “试一试吧,蛰伏上千年,忽的又焚燃起一把大火,能那么容易浇灭吗?” 颜欢报了位置,寻了一处遮阴的地儿坐了下来。 将近过了有十几分钟,公司沟通好的辅助人员到了。 颜欢尚未抬头,就瞧见来人腰间悬挂的唐刀。 “还真是巧啊,两位!” “又见面了小友。” “见过这位兄台!”李长清和白于风一同抱拳作揖道。 ------------ 第42章 小巫祝养只触手怪也是合情合理吧? 眼见来人,颜欢丝毫不觉得意外,或许这就是缘分吧。 同两人简单交谈了几句,颜欢便说明了情况,之后就是浪费了大部分的口舌解释服食教一事。 李、白二人始终难以相信,可颜欢倒是不急不躁,一直心态平和地解释着,要说一个唐时被连根拔起的异教能死灰复燃,任凭是谁都会觉得是在讲天方夜谭。 更不用说,这服食教的教徒是在追寻逆生溯源这种荒唐事。 “太离谱了,听起来不是假的,我信了师兄。”白于风满脸惊诧,一副神往之态,或许比起故事传说,他更愿意相信这就是真相。 李长清倒是颇为理智,就着已知之事分析了起来。 这服食教据说起于秦时,和徐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方士徐福,确实又于公元前210年奉秦始皇之命出海,率三千童男童女和百工、携带五谷种子东渡,为的就是寻找海上“蓬莱、方丈、瀛洲”三座神山,以寻觅长生之药。 三座神山的有无,至今没人说得出真假,至于徐福真正的动向更是无人知晓。 只是流传于此地的传说中,道是徐福曾在此地逗留过。 “方术士趋利避害,最敬畏天理循环,有可能做出逆生溯源这种事情吗?” 李长清眉头紧锁,目视井口,其实答案就在下面了。 “走吧,去瞧瞧,这可是千年流传下来的东西。”井口下并没有传来恶意,颜欢便纵身一跃跳下去了。 “我给周围施加了幻障,快下来,记得把井盖给合好了,回头别让人掉下来。” 师兄弟对视点头,一前一后也跳进了下水道之中。 酸臭阴湿在晦暗中弥漫出来了,狐灵加身的颜欢视角有些奇怪,可好歹可以看清前路,但剑阁的两位师兄弟真是在摸索着前行。 “师兄,太暗了,我点火了。” 说罢,白于风抽刀刺破肌肤,将血流了出来。 驱动一丝炁附着血滴,忽的一团焰火明亮了起来。 颜欢回头一瞧,觉得有点意思,原来这“燃血法”也有一部分的字面含义。 啪嗒,啪嗒··· 沿着湿滑地面蹚了许久,周围环境越发阴寒逼人,青苔布满壁面,不时有星星点点的绿光飘过,没人知道那是什么,等白于风的火靠近了,那些幽光立刻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呲! 渐渐的,正阳毛发又炸了起来,黑暗弥漫的道路前方,敌意阵阵袭来,颜欢再走几步,那敌意成了赤裸裸的杀意。 “欢哥,我下不了咒。” “没事,你当然下不了,因为这里不止一个人啊!” 黑暗散尽了,晦暗无光的环境逐渐明朗起来。 白于风掐灭了火焰,满脸惊喜地仰望着眼前的庞然大物,那是一座极具古典风格的德式建筑,从窗户到每一根支撑用的白柱都透露出哥特风格。 置身大院之中,彷如身处异域。 这么一个古堡,不可能安然无恙地保存在雨水冲刷之中,三人走过的水道也绝不可能留够建筑这個宽敞大院的空间。 “给我干哪儿来了,这还是国内吗?”白于风握紧刀柄,压不住内心的兴奋欢愉。 退学是对的,出走剑阁内门是对的,那些东西都太无聊,这才是自己想做的事情,这世间有灾有妄,自己手中的唐刀才有挥动的理由。 “白痴,给我压住性子!”李长清吼了一声,“能够构建这么大一个场景,对方什么实力你心里没有数吗!?” 吱悠! 古堡大门敞开了。 李长清迅速拔出刀,怒吼一声,“燃血!爆!” 只听“呼”的一声,彷如有风呼啸而过,持刀男子的白皙肌肤瞬间涨红,浮现出一道道骇人伤疤,渐渐的,伤痕中流淌的血液粘附于刀刃,点燃成一股似明非明的黯淡焰火。 “燃血!” 白于风紧随师兄之后,以血液灌注刀刃,焚燃起一股红莲,只不过他的火焰要更为纯粹和明亮。 颜欢歪歪头,有些许不解。 看红莲火的表现,师弟强一点,可若说心境,这师弟可差了不是一点半点啊,真不知道肖哥嘴中的后起之秀是哪位了。 吧唧,吧唧~ 软滑烂泥蠕动的声响渐渐从门中传来,颜欢看清了,那门内是一团有形无状的血肉怪物,表面紫青,遍布粘液,眼睛石榴籽般挤满了上面,一张张歪斜的嘴中满是参差不齐的尖牙。 “唐刀?” “袁天罡,你屠我满门不说,难道要连这最后一脉都要斩尽杀绝不成!?” 袁天罡? 真是唐时留下来的怪物,那这就太扯了。 “话说,这东西为什么要主动招惹我?” 颜欢疑惑之际,臃肿肥胖的肉泥从门口活生生挤了出来,只是很奇怪,自从那怪物注意到了师兄弟的佩刀,施加在颜欢身上的敌意就消失了。 这东西,是冲着袁天罡去的。 唰! 红莲业火暴怒升腾,两把唐刀交叉一挥动,血肉怪物炸裂出十字形伤口,跌落一地的零散血肉烧灼成灰烬,发出烤肉冒油似的“滋滋”声。 “是个空有其表的纸老虎?”颜欢皱眉,从尚未燃尽的火海中踏了过去。 从这大院一出现,他隐隐约约就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古堡之中似乎有精灵的气息,虽然很微弱,但确实存在。 颜欢看了眼交手双方,局势似乎是一方面的碾压。 看样子这里交给他们师兄弟就可以了,血肉的事情巫不擅长,所以自己就打打下手,给两位将古堡中的灵给处理了。 血肉怪物见了唐刀上头,没余心留意颜欢,他轻轻松松就混进了门内。 古堡大厅的装潢陈设同外在格调格格不入,这里面是一处巨大的法坛,供桌摆放了香炉和一些不知名的黑色贡品,供奉台上是一口巨大的青铜鼎。 颜欢小跳一步,跃了上去。 吧唧,吧唧··· 滑润蠕动的怪异声响再次响起了。 青铜鼎内,是一触手混乱编织的无序集合体,它的身躯被切除了部分,正在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愈合。 “是活物,很虚弱,就要死去了,但是受了香火,虽然香火冷清,可受供时间很长,是介于‘精’和‘灵’之间的一种存在。” 颜欢趴在鼎口,向下观望,他从来没见过这种东西。 伸手触去,那东西似乎也没有什么恶意,虚弱不堪的触手轻轻绕过颜欢指尖。 “这是什么呀,姐?” “肉灵芝。”清明回道。 “他们供奉肉灵芝干嘛?” “逆生溯源,除了修身,还有就是靠服用丹药灵宝改造肉体,你猜他们为什么叫‘服食教’?” ------------ 第43章 黑太岁传说 肉灵芝,又称——黑太岁。 颜欢朝青铜鼎内部观望了片刻,将手指缩了回来,扭头朝供奉台看去,便见香火炉鼎旁摆放的一本蓝封书本。 那本书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将近发黑的深蓝封面沾了雪花形状的霉斑,右上角的空白处是金漆描就的四个大字:服食教义。 其中内容和大多数密教所信奉的教旨大同小异,先是对教内信仰进行了一番大肆吹捧,随后开始借用历史上出现的传奇异人奠定教派存续的合理性。 服食教的教义从一开始便替教徒构建了永恒追求,那便是长生。 不为得道成仙,但求“长生”二字。 书中开篇引入,便是用了一则东侧海滨的古老传说,这个地下水道的传说在东部沿海一带不算流传,可以说知者寥寥无几——传闻徐福海外寻仙之时,误入某座仙山,在那里遇见了一浑身漆黑、千眼千嘴、混沌无状的怪物,那东西自称黑太岁。 据说天地初开之时,世间没有万物,阳燧神自星宿降临于凡间后,才用土与水创造了黑太岁,然后又从黑太岁身上割取血肉,创造世间生灵。 可以说在服食教看来,黑太岁是万物本源,是生物最开始的形态,他们认为人在分娩临盆后,就同出窑瓷胎,再没有了变化的余地,然而瓷器虽硬,却禁不起磕碰,终有一天会粉身碎骨,所以人终究难免一死。 在此信仰基础上,教内提出了“追本溯源”一说。 只要人可以回复到最初的模样,像是泥土一样容易改变,才能修复破损,获得真正的长生。 逆生三重复归于炁,追本溯源复归于身,都是逆天而行的手段。 颜欢读完,感觉心中有点麻麻的,亦然有种酥痒感。 兴许是密教独有的信仰迷惑性,他居然觉得这溯源法有那么一丢丢的可能性。 “看那东西可以变幻化形成江友道的模样,兴许肉体的炼制真就让他给研究明白了。” 金精清明从背后显示了身形,“这东西修的是‘命功’的极致,可在‘性功’一事上,可就完全毁掉了。” “为什么?” “服用过黑太岁的人,记忆思维意识都会同归于一个整体,服食教所谓的长生,只是一群人在另一個人身上存续下去罢了。” 难怪! 颜欢明白了,服食教之所以不被作为门派认可,原因无外乎此。 聚集那么多的记忆和意识,要是在人脑海中炸开,后果可想而知,承载者会疯都算是小事了,即便是拥有明魂术的吕家,恐怕也一时间难以处理那么大容量的信息流大暴走。 或许江友道一开始准备炼制的贤者之石,就拥有了回避这个弊端的效用。 服食教从本质上讲是邪教,受益者永远只有最初的创教者,当然不排除有意志坚定到可以清理多余意识的后人,可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这么说,外面那东西是处于一体多魂的状态?” 这可不是单单用灵魂遭受污染就可以解释的了。 “可以这样理解,你该庆幸袁天罡和一些先人替你斩断了服食教中间的一脉,不然今天你遇见的可能就是术士徐福了。” 颜欢苦笑,“那我真是福运加身了。” 话虽这么讲,可外面还是有一个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怪物。 那两师兄弟,能扛得住吗? “回头再来找你了,能把当时有名的大术士卷入长生风波,你也算是有点本事了。”颜欢拍拍青铜鼎,从供台跃了下去。 古堡大门外,蓬莱剑阁的师兄弟还在同未烧尽的怪物作战,战局,微微有些逆转了。 “小风,稳当一点。红莲业火的燃烧程度有点不一样。”李长清眉头紧皱,从袖袍内袋中取出了几卷秘法卷轴。 单靠燃血法和剑术无法处理的敌人,就要辅助以额外手段了。 “师兄,你要是累了就休息,我还年轻,血气足着呢!” “燃血!” 唐刀剑刃怒焰升腾,白于风躬身弯腰,右脚一踏,这一步还没迈出去,左侧地面便有触手尖刺朝他的肾脏处刺去。 白于风向右掠去,抽刀斩断触手,在空中借力蓄势,一剑火焰尽出,在血肉怪物旁凝成莲花状的赤焰。 “焰化红莲,爆!” 轰! 爆鸣响起,水下通道上侧的灰土震得层层落下,霎时间烟雾弥漫。 “小风!” “有烟无伤,我懂我懂!”白于风轻笑一声,咬破了口腔侧壁,将一口鲜血憋于嘴中,随后运炁于胸,一口黑红狱焰随即喷从嘴中喷射而出。 忍法·爆炎玉! “拿下了,师兄!”赤焰编织成的火网光芒四射,映亮白于风尚未脱去稚气的自信面庞。 颜欢颇为欣赏地点点头,据说蓬莱剑阁的燃血红莲一脉融合了小日子那边的东西,看样子是真的。 不过忍法也是从古来国朝的刺杀术、隐术、五行术以及部分神道佛理念中融合衍生而来的,对于这个蓬莱剑阁的小辈来讲,用起来得心应手也是应该的。 “火劲儿不对啊!” 说拿下有点言之过早了。 焰火空有威势而劲头不足,这让颜欢产生了一丝诧异。 他拈过一缕金光,将金冥瞳点亮,金灿眸子向战局扫去,火海和尘埃中的细节丝缕一目了然。 那血肉怪物炁息流转不绝,精气神三宝混乱不明,臃肿的紫青血肉踩踏奇门局,天地人神四盘拨转,它处于吉位,白于风脚踩凶位。 不!该说是那怪物有意用触手尖刺打乱了白于风的步伐,故意将其引导至了凶位。 “这东西保存了人体构造,而且是个术士。” 不过好险,比起可以自定吉凶的风后奇门,术法还差了那么一回事。 “白小弟小心了,那人是个术士,伱被他逼迫至凶位了。”颜欢冲不远处喊道。 白于风站住脚步,咽下嘴里的一口铁锈腥气。 凶位,奇门遁甲? 这术他也修行过,不过太费劲了,从开始到放弃用了不到半小时,他实在没学会。 “两位兄台,接力接力,让我试一下呗!”颜欢从大门台阶缓缓走了下来。 白于风将视线收回,目视火海中浮现出的庞大身躯,“不要,我拒绝!” 这么好玩的东西,我还没玩够呢! 咔咔咔! 一阵混沌不明的低语从红莲业火中传来。 “离···离···” 离字·爆炎。 ------------ 第44章 金行加身 “玩火?除了火德宗那小哥和阁内前辈,别的我还没输过!” 白于风长袖一挥,四张卷轴悬浮空中,赤红字迹辉闪,一团团焰团流星般激射而出。 爆炎与红莲的劫炎玉相撞一起,余浪激荡,雨水汇聚的水流白浪溅起。 可白于风根本不懂奇门局,走了几步尚未踏出凶位,其火势自然要低那怪物一头。 轰! “擅自托大的白痴,师父教的都忘了!” 见师弟不敌,李长清驱动秘术卷轴,字里行间流淌出的火焰编织成剑阵,直冲怪物吐出的爆炎砸去。 “六···” “六···六爻,飞鸾,厄字劫。” 火光中闪动出几枚古朴铜钱,零散摆弄于空中,不知那怪物结了什么阵,李长清透过那方方口的金钱眼儿,总有种被赤裸裸看透的感觉,仿佛全身衣服都被扒光了,赤身裸体站在冰天雪地中。 “催动炁息,引血燃命,焚身!” 李长清引火烧身,皮肤尽显血色,他抽身一掠,抱住与爆炎对拼的白于风就撞进了地下水道的墙壁中。 那离字法的爆炎轰然砸出,直冲水道尽头喷射而去。 “小友,还请施展神通!” 都这种时候了,李长清不会顾及脸面,与热血上头的白于风不同,他知晓事态轻重缓急,学艺不精尚可重来,可命丢一次可就彻底没了。 “师兄,我还没输!”白于风猛地一挣脱,愤愤说道,可见师兄面色苍白之态,随即将脸沉了下来,“师兄,你燃命了!?” “我去和那东西拼了!” “够了小风!在这里等着,看!然后接纳!”李长清死死按住他的胳膊,一副不容置疑地坚定语气。 颜欢走过庭院,小跳几步,避过打斗砸出的几处坑坑洼洼。 “还是听你师兄的吧,少不经事,容易热血上头,听长辈的少走弯路嘛,白小弟,我可不想你成为我幡里面的第二位房客。” “呔!” 颜欢转身面对那血肉怪物,“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这也算长生了?” 那东西几千只眼睛,愣是一只都没转过来,依旧死死盯着师兄弟的两柄唐刀。 我靠,清明姐,我被无视了。 “吞服过黑太岁血肉的江友道意识消亡了,他自然不会再招惹你,不过你要想拉引仇恨,我可以帮你。” “要打嘴炮开嘲讽吗?” 金精清明脸一僵,“不用。” 随后,她便化作一通体流光的白兔,跳进了颜欢怀中。 “试一试吧,见了这东西,记忆都被撩拨起来了。” “四年修行精进到了何种程度,就让我来看一下吧。小欢,伱要始终明白一件事情,我是利器,是杀人的矛,无论如何回避,这都是不变的事实。” 白兔抱身蜷缩,凝聚成一团白纹的晶莹玉珠。 颜欢将珠子握于手中,凝视安静蛰伏其中的毛绒白兔,“那这几年来,是有点让姐不务正业了。” 晶莹剔透的金玉珠子贴靠在了胸前,伴随着波荡四散的阵阵金光,它逐渐消融于颜欢体内。 “金精清明,五行加身。” 呼~~~ 颜欢长舒口气,金瞳辉闪,一身流光凝聚金甲,萦绕身旁流转不止,刀剑,长矛···无数兵器虚影闪动,漂浮于颜欢身后。 金光耀射,驱散了水道中弥漫的黑暗,那血肉怪物几千只眼瞪得老大,就要从紫青肉滩表面挣脱出来。 它对金光毫不忌讳,也感受不到刺眼灼目,只觉得血肉覆盖的脏器在剧烈抽搐。 恨意,无穷无尽的恨意! “袁天罡!袁天罡!袁天罡啊!!!” “你也长生了吗,你也追到这里来了吗!?” “我要你偿···逃!打不过,快逃!命!千百年前败了,重来一次难道就···能赢!这次肯定能···要被杀了!” 血肉之中,嘈杂乱耳的混沌低语无序传来。 眨眼间,那团烂泥开始剧烈挣扎,从中间分成了两块,一块不顾一切地朝颜欢冲去,一块则向水道远处逃窜。 “连意识都无法整合的家伙,在恐惧时都无法完成统一的行动嘛。” “可恨可悲,还是算了吧,这溯源法它通不了天。” 呼~~~ 颜欢又长舒口气,在金冥瞳之下,血肉中炁息流动的轨迹一览无遗,致死点,破绽,所有的一切都清晰了然。 无数触手尖刺拔地而起,转眼消抹于源流金甲的光芒之中,四盘拨动,五行方位有一处停滞,吉凶难定。 地盘法术,离字·火流星! 离字·赤焰! 离字·炼狱! ··· 颜欢微微抬手,身后浮现的刀尖剑刃和矛头全都指向了一处。 “金行加身,百兵演武,去!” 双指并拢一挥,金光凝聚而成的百兵疾风骤雨般倾泻而出,破敌,灭杀,一块块连红莲业火都无法焚尽的碎肉在百兵穿刺下消磨成了齑粉。 沿海处的排水口,一抹金柱长枪贯出,转眼又消散了。 呼~ 颜欢一愣,金光散尽,气力不支地向后一个踉跄。 我靠了,这水道是直的吧,别回头给市政搞穿了? 啪嗒,啪嗒! 颜欢踩着湿漉漉的地面向前小跑了几步,这要毁坏了城市建设的基础设施,那就是罪人了,全性都没有这么乱来的。 “没事,前方不远处就是出海口,刚好可以泄出去。”紧闭双眼的李长清感觉金光消散了,便试探性的睁开了眼。 德式大院不见了,重回黑暗的水道之中仅余下一个供奉台和大青铜鼎。 “原来小友是龙虎山出身嘛,这一身金光使得霸道啊,我连睁眼的勇气都没有了!” “啊?没有没有,只是一点点类似金光的东西。” 一听不远处就是排水出海口,颜欢冷静下来了,这点距离还不至于再弯弯绕绕的建设一番,不过那排泄口的大小是否还同以前一样,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这大概算是好事,口子大了,不容易堵塞嘛。 “我的黑太岁!”颜欢想起了青铜鼎内供奉的触手怪,转即向水道对面跳去。 李长清长舒口气,理了理凌乱的衣物,好在此次有惊无险,“好一个无门散人呐。” 扑通! 一旁小师弟没走几步,重重摔倒在了地上。 “小风,你怎么了?燃命的是我,你咋趴下了,没受伤吧?” 白于风凌乱无比地挥动双臂,抓住师兄胳膊站了起来,他眨眨空洞无神的双眼,头痛欲裂,就同有把锥子要从太阳穴顶出来一样。 “师兄,欢哥肯那样说,说明他有单独处理那怪物的实力,我就想看看,这世界上的距离到底有多远?” “那你见到了吗?” “没···没有,我眼瞎了。” 李长清微微一愣,“你刚刚没闭眼?你别是個大潮巴吧?” ------------ 第45章 通灵也是灵 “不是师兄让我好好看的嘛?”白于风茫然无措地朝前方转了转头,循着师兄声音的源头说道。 “你这···你是真愣啊!” 李长清双指撑开师弟眼皮,检查了一下,那瞳孔还在一缩一缩的,好在人察觉危险时身体会做出本能反应,白于风虽说睁着眼,可好歹调动炁防范了一下,所以此时也只是闪光盲,过一段时间就会好了。 “师兄,谁赢了?” “颜兄弟赢了,要不然我也没法在这安心和你说话。” 白于风握住唐刀的手抓得更紧了,“欢哥比我大几岁?” “看不出,有个三四五六岁的样子。” 修行人精神焕发,加之颜欢长相确实清秀,李长清瞧不出,只能找了个含糊不清的措辞。 同这位小师弟相处久了,李长清大概也猜出了他的心思,这是在争强好胜呢,兴许年龄差不大的话,将来靠着天资和苦修,未必不能超越这位无门散人。 “小风,阁内长辈和我都说过很多次了,你这种心性不利于修行。” “师兄,我拜入剑阁,从来就不是为了什么修行。” “唉,说你什么好呢?”李长清摇摇头,朝水道对面望去。 颜欢趴在青铜鼎边缘,伸手摸了下黑太岁粘稠湿滑的表面,一股凉意从指尖透过了全身。 承载了部分信仰愿力的生灵,有成为“仙儿”的潜质,不过这触手怪身上积攒的信仰之力不过了了,香火供奉不足,差了点气候。 关于黑太岁仙话,还有个后续。 服食教追求溯源,回归到生命的原初之态,其实就是成为代表生灵起源的黑太岁,这是黑太岁生存繁衍的一种方式。 这场长达数千年的长生悲剧,祸乱源头是黑太岁有意勾引诱导,还是人对长生贪念的欲起,颜欢就说不出来了。 “来吧,费尽心思想要活下去的你们,也不甘心就此消亡吧。” “要么成为幡中鬼,要么成为火中灰,伱选吧?” 青铜鼎中的触手虚弱扭动了几下,向来依仗血肉的黑太岁,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在“灵魂”方面做出抉择。 紫青表面睁开的猩红瞳眸渐渐闭上,黑太岁敛去气息,生机断绝,灵态从肉体中脱身而出。 “这是?” 颜欢从未见过如此纷乱庞杂的灵,黑烟氤氲中,是层层堆叠的人头塔,无数人脸狰狞嘶吼着,却发不出半点声音,场面离奇诡异,说这“灵”是混乱本身都不为过。 “差点忘了,你也是从无数的‘人’衍变过来的。” 颜欢拔出招魂幡,挥旗摇摆,将黑太岁纳入其中。 刚好借此机会,看一下灵旗“清净魂身”的效力能发挥到何种地步,要是污染到这种程度的“灵”也可以洗涤得纯澈清明,那日后纳百鬼的路就能走得畅通无阻了。 幡内,大头正舒舒服服地躺在地上,这种不用负担头部重量的姿势,对它来讲无比享受。 忽的,一团子畸形怪状的烟雾钻了进来。 大头鬼抱头起身,朝远处瞄了一眼,等那东西定型,它忽的开心了起来。 “不是哥们,你这也太丑了吧。” “终于在小欢哥们儿这见到比我还丑的了,哈哈哈!”笑着笑着,大头鬼就哭了出来。 那簇拥一起的人头开始疯狂叫嚣,这次终于发出了尖锐刺耳的哀鸣。 “啊啊啊···袁天罡···金精···五行相克···” “离···离火!” “哥们,哥们!说好的给我找脾气好点的舍友呢!”大头一边抱头鼠窜,一边从幡外大喊。 艰难跑了几步,头部重心偏沉,它一個踉跄倒下了。 “你别过来啊,我道上哥们可多了!” 哗啦!哗啦! 说话间,灵旗内的浩宇落下无数道铁链,将人头塔死死绑住了。 施完法的颜欢小声对招魂幡道了句:“再忍忍,回头我就将它给炼化了。” 完事,颜欢便将幡收回,所谓“吃一堑长一智”,有了这次典籍被盗的经验,他也不敢再把灵旗往后腰插了,这要是遇见一个跟冯宝宝一样不学好的,那丢了也得只能认哑巴亏,于是他将幡子贴在了侧腰处。 “颜兄弟,刚刚那是?”李长清随了过来。 “将这家伙的灵给处理了。”颜欢拍了拍青铜鼎。 “原来如此,颜兄弟是大觋啊!失敬失敬!” “籍籍无名小巫祝,不敢当不敢当!” 两人一愣,随即相视一笑。 都一起组队打过怪了,这还客套啥啊。 “李兄,来看一下这个,我不知道公司和剑阁那边有什么协议,这东西还是交给你们来处理。” 颜欢示意青铜鼎中的残躯,黑太岁已死,可其血肉是否能牵扯出祸端,谁也说不准,就留给同官方合作的蓬莱剑阁处理吧。 “这东西是不是很邪门?”李长清俯视青铜鼎内,面对一死物,居然也生出了毛骨悚然之感。 颜欢没有否认,“对。” “那就让在下擅作主张,将其焚烧了吧,既然是邪物,就没必要留着了,世间还是安稳点的好。” 李长清咬破嘴唇,呼出一股爆炎玉,青铜鼎中的黑太岁残躯瞬间烧灼成了灰烬。 那怪物从四处搜刮来的典籍秘术就摆放在供台下,可惜沾染了黏液,书本页面的字迹都有点模糊不清了。 颜欢翻了会儿,取回了几本经书,那本苗疆蛊师的古本彻底成了乌黑,再瞧不见半点字迹。 咦—— 颜欢捏起湿哒哒的书页,那纸张完全泡开,烂泥般破碎,没办法,只能丢掉了。 “是很重要的东西吗?”见小友愁眉苦展,李长清向前关切道。 “没,是苗疆蛊师关于蛊虫类的百科,对巫来讲,算是可有可无,毕竟我们不用蛊。” 关于木精的内容都撕扯下来了,余下的不算重要,可也弃之可惜,当今门派除了不传秘术之外,其他的都能对外互相学习,很多门内子弟专精一处又是习练百家技艺,如果可以,颜欢也想多了解一些巫蛊的知识。 李长清埋头思索,斟酌了片刻。 “颜兄弟当真对灵感兴趣的话,不如随在下回剑阁一趟。” 剑阁? 对啊! 颜欢猛地一拍手,你们那里也有灵来的! 通灵也是灵。 ------------ 第46章 净魂 蓬莱剑阁,乃是本地一派对外的称呼,异人圈子更喜欢称其为“蓬莱夜刃”,其弟子外修古今中外各种刀法剑术,深入研习者为“幽月剑”,至于内炼无名业火,境影化身之术者,则称为“红莲”。 随着阁内发展,两脉的划分已经不算明确,“夜刃”这种杀伐气十足的称谓也渐渐淡出视野了,就同唐门开办武术学校一样,蓬莱剑阁对外的包装和营生是养老健身协会,教的是武当的太极拳和太极剑。 关于剑阁内的灵,说的就是密宗卷轴的通灵法。 身体,灵旗,卷轴,都是精灵可以依托的对象。 精灵凭依法器,好处就在于减轻了使用者身体上的负担,可弊端则在于限制了精灵能力的发挥,在巫士同精灵完美契合的前提下,人和精灵的相互配合,产生的永远是“1+1>2”的效用。 可摆在大多数巫士面前的现实,则是本身“性命”修为远远无法匹配精灵的实力,邓有福同长白山柳坤生无外乎此,颜欢同金精清明亦然。 因此,部分巫士,或者在运用“精灵”方面学艺不精的异人,习惯了依靠身外之物,以此来保证了动用精灵能力的下限。 卷轴通灵,手段上讲不算高明,使用通灵法的异人,甚至都不能称作为巫。 他们不过是为精灵提供了暂存的空间,必要时释放出来打打辅助,而卷轴炼制的质量,又决定了承载精灵实力的高低,世界上精明的炼器师不多,好的卷轴法器更为稀少,所以通灵法就显得很鸡肋了。 凉山大觋风天养,曾经同天工堂的“三尺小班输”马本在,以及同为“三十六贼之一”的周圣和谷畸亭提出过一个构想,意在通过法器开辟精灵降临的通道,这个想法太过惊世骇俗,加之余下三人对天地契约一时不甚了解,此事就不了了之了。 “又是灵旗,又是卷轴,大好的法器,说的我想去一趟碧游村了。” 啪啪啪! 颜欢拍打脸面,收敛心神。 既然蓬莱剑阁对精灵有研究,那这一遭就非走不可了。 出了地下水道,此时已经夜幕降临,海边的夜空还算清朗,繁星漫天,抬头尽是璀璨明亮的星光,海风吹得舒适,很能撩拨人慵懒闲散的心情。 天色已晚,颜欢只好明日拜访。 前去潍坊的计划暂时搁置,等他回到宾馆,前台大姐已经将他的衣物洗好晒干,宾馆门前的晾衣架上,干净衣物随风摇摆,散发出一股薰衣草的香气。 “姐,谢谢了。” 大姐一抬头,“啊?嗨呀,小事小事,看你走的那么急,啥都没收拾,这是灌进去蜂蜜了啊你这行李箱。” “啊——对,打算给朋友带点,包装不好,洒出来了。”颜欢顺着说道。 “没事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都给你收拾妥当了我,衣服你自个收拾啊。” 颜欢笑了笑,连声致谢,抱着一大堆衣物上楼去了。 “好热心的大姐。” 意外承人情分,也算是小缘嘛,出发前给大姐买瓶蜂蜜吧。 打开行李箱,将衣物收拾妥当,颜欢便盘坐于床上,将招魂幡祭了出来。 今日得梦一场,获法器灵旗一杆,捕获触手怪一只,结缘蓬莱剑阁,可谓收获颇丰。 接下来,就该研究一下这幡“清净魂身”的效用了。 “去!” 颜欢将灵旗抛掷空中,悬浮的小旗子即刻变大,站在了客房中央,这小房间仅有十二平,扣掉幡子撑开的空间,显得有点拥挤。 招魂幡无风自动,等颜欢静心,幡也就消停下来了。 “姐,这個我该怎么进去?说到底,里面应该是和术士内景一样的场面吧?” 颜欢身为巫士,还是第一次用法器,这招魂幡又没个说明书,就收魂纳鬼的能力还是凭感觉摸索出来的,其余的能力可以说一无所知。 就是不知道要钻进去,是不是需要全真的出阳神功夫了。 “先收心,将意识嫁接到大头处,构建于幡内的联系。这灵旗本就是为巫量身打造,你摸着大头那边的感觉慢慢走,将其当做路标,很快便会进去,到时候可不要吓着了,灵旗空间同你所知的术士内景可有点不一样。” 颜欢随着清明的引导循序渐进,逐渐看清了大头所在地的灵光。 有点庆幸,好在自己所收的第一只鬼是憨厚单纯的大头,这要是一开始就嫁接黑太岁,那纷乱嘈杂的意识和记忆估计会让自己崩溃。 颜欢逐渐有点理解这张C级白板的好处了。 “看见了!”颜欢心神一动,睁眼时发现身处一片陌生疆域,此地黄沙漫天,战火轰鸣,不远处是尸体高高筑成的京观。 “豁!玩这么大!” 唰唰唰! 抬头间,一阵箭雨从头顶掠过。 “快跑吧,哥们儿,这不是咱能待的地儿!” 大头捧着头“吭哧吭哧”跑了起来,可周围手持兵刃的将士对其视若无睹,依旧不停厮杀着。 刀剑交接的铮鸣声不断,带火箭矢焚燃的火海将一众尸体焚烧成灰烬,黑烟直冲云霄,可天空在黑雾的侵袭下反而越来越干净。 颜欢突然明白了,这该是藏匿黑太岁中的万千意识,灵旗空间通过战场的具象,将其表达了出来。 这是要在这场血战中杀出重围,剩下一个最为本真的自我。 “哥们儿,跑啊,伱发什么愣呢!”大头跑回来,拉了拉颜欢的衣角。 “没事,这里的人伤不到你,咱俩还没入局呢,等会儿找个意识做凭依,咱俩杀他个七进七出。”颜欢开始在人群中找寻对象。 要想能打赢,就要找身强力壮者,可能打的不一定心思纯正,还是要多加斟酌。 大头往后缩了缩,这差事打死都不想干。 “哥们儿,我觉得这样挺好,他们伤不到我,我也掺和不进去。你要进去当子龙,那我充其量就是挂了个阿斗,咱俩七进七出,不是给你白白上了难度嘛。” “你还挺博学的。”颜欢一笑。 “那当然了,我这头里可都是智慧。” “那你在这守着吧,没事替我相几个品性好的。”颜欢起身一掠,向战场中央跑去,不得不说,这灵旗空间就和存活游戏一样,还挺有意思的。 ------------ 第47章 黑太岁的天赋神通 这就是清净魂身? 存于黑太岁体内的意识长时间无法吞噬抵消,而灵旗空间给予了他们在彼此间一击必杀的能力。 颜欢观察战局,选了一个草莽汉子作为凭依,那人练得一手霸道横练功夫,手中长戟耍得出神入化,立于一众敌人包围中,大有佛挡杀佛,神挡杀神之势。 就这么一个武艺刚强的汉子,居然也信了服食教的鬼话。 颜欢突然知道上辈子被骗去甘肃某传销窝点时,那里面为啥有一大堆的大学教授了。 只要拿捏的住欲望和心之幽闭,传销头子和邪教疯子很容易就可以趁虚而入。 “来!” 颜欢冲天而起,散作雾气弥漫那汉子身旁,一直以来都是精灵上身,这次终于轮到他上别人了。 和灵气空间中的意识搭建了联系,很快颜欢对周围的感知变得清晰真实,一把铁戟在握,旁边尽是毫不遮掩的杀气。 啊啊啊! 一头戴蓝色布巾的妇人手持菜刀砍了过来,还没等老手施力落下,颜欢长戟一扫,直将妇人拦腰斩断,奇怪的是,伤口处没有血液流出,妇人身体卷成黑雾,向清朗天际飘去了。 接着迎上来的,便是一踩着诡异步伐,头戴巫傩面具的老者··· 唰! 颜欢双手握戟,竖劈过去。 排除杂念,斩去异我,清净魂身,颜欢驰骋沙场,借手中战戟杀了个痛快。 没有四溅的血,没有横飞的肉,只有一片愈发干净纯澈的天空,渐渐的,周围硝烟四散,黄沙弥漫的战场被清理了出来。 因为黑太岁灵体内的意识都在彼此杀伐,这场战局落幕极快,不过两個钟头便迎接到了尾声。 “看样子就是这个人了,不过此人杀伐气极重,还需要时间好好调教一番。” 颜欢将断戟一丢,眺望远方,天际处漫灌海水,将灰蒙蒙的战场冲刷得干净明亮,随即这些海水凝成冰晶,聚集成一座雄伟壮观的冰山。 “你搞定了呀哥们!”大头摇摇晃晃走了过来。 诶? 颜欢一看,发现他并未双手捧头,反倒是手中牵着一六七岁的稚童。 “这女娃你从哪里找来的?” “就在刚刚的战场上啊,我看她那么小,肯定撑不下去,就凭依她身上,带她躲起来了。你知道的哥们,我存在感差,没啥东西会主动惹我。”大头鬼憨憨说道。 服食教连这么小的娃都要转化? 真是活该被灭了。 “话说,你一个小丫头居然能在这混乱意识流中存在这么久?” 小女孩的两只小手不知所措地搓弄着脏旧的小裙摆,“我还在等爸妈来接我呢!” “唉~” 颜欢叹口气,摸了摸小女娃的脑袋。 不管怎么说,自己这又是捡到宝了啊。 既然如此,这草莽大汉就没要留着了,人格分裂的设定,即便放在精灵身上他也不太喜欢。 颜欢并指掐诀,准备引爆这唯二的意识,见状,大头怕了起来,立刻将小女娃拉回,用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又是这招,这招太血腥了,你年纪小,不能看这些。” 轰! 爆炸的余波将颜欢和大头一同送了出去。 大头鬼晃晃脑袋,发现自己正躺在不久前睡大觉的地方。 “哥们,你把她咋了,那么小的女娃伱也能下得去手!?” 没找到小女孩的身影,大头鬼急得心乱如麻,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就朝颜欢扑过去了。 “别闹,她不就在这里嘛。” 颜欢一脸嫌弃的将大头推开了,眼前人头塔捆绑的铁链尽数崩碎,捎带着一颗颗人头漂浮进了空中,只有一小团鲜活细嫩的触手团子留在了原地。 “她咋成这样了?”大头眨巴眨巴眼。 触手尖端托起一颗小眼珠,表面咧开的嘴开口说话了。 “两位哥哥,你们知道我爸妈去哪里了吗?这里的人都欺负我,都不理我。” 闻言,颜欢一愣。 因为家庭而牵扯进密教风波的案例不在少数,六七岁的娃能入服食教,十有八九是爸妈带的。 既然如此,那她的父母恐怕早就成了黑太岁的一部分,并因此死去了。 颜欢深知,养精灵就同带娃,疏解精灵心绪,保证精灵健康,也是巫士的一大修行。 可对于死亡的概念,真的不好解释,这个时候或许可以用“等你长大就明白了”,“等你到我这个年纪就懂了”一类的措辞敷衍过去,但那样对娃来讲,既不负责又不尊重。 思索了会儿,颜欢正欲开口,旁边的大头扯了扯衣袖。 “哥们,这话你回答起来要慎重,娃不懂啥是死,就学不会对生命的敬畏,咱们不能对死一事讳莫如深,这个时候就得注意掌握好分寸,构建好措辞,既要让娃知道事实,又不能过度伤害她。这时候你要会点语言的艺术。” “语言的艺术你懂不懂?不懂的话我来。” 嗯——? 颜欢眉头紧皱,要说大头的话有点道理,这家伙虽然憨傻了点,却偶尔能爆出点真知灼见,属于是患了“间接性机智症”,说起来同冯宝宝和某粉色海星有点相像。 交给他的话,说不定真的可以。 “那你来。”颜欢许可了。 大头捧着脑袋走了过去,盘腿而坐,惆怅了一会儿。 随后,他便说道:“你爸妈死了!” 哎!? 颜欢脸僵住了,不只是他,一旁的触手都直愣愣的绷紧了。 你是魔鬼吗? 颜欢急忙向前,将大头拉了回来。 大头鬼还不死心,又补了一句:“不止你爸妈,你也死了!” “行了,你可住嘴吧,这就是你语言的艺术?”颜欢拉着他连连后退。 “不是哥们,我也没说错,在和娃说死的概念前,总得让娃知道死亡本身!” 一人一鬼还在拉扯,旁边的黑太岁开口说话了。 “那···那我们都死了的话,是不是就会遇见了?”触手托起的眼球眨动了几下。 “唉。”颜欢叹口气。 算了,就这样吧。 究竟要以怎样的心态在那股意识乱流中存活下来,颜欢根本不得而知,可人会死,灵会散,世间没有阴曹地府,没有轮回转世,灵体尚存,出去兜兜转转,总归能遇见点好事。 “会遇见的,遇见你的父母,或者遇见其他一些什么,你还小,外面的世界可精彩着呢。” 颜欢将一团子触手拥入怀中,客房灵旗摇摆,两缕青烟落入了打坐入定的身体中。 精灵加身·黑太岁! 小孩子思绪转变的快,立刻就被许久没体验过的重力吸引了。 “身体沉沉的,好重!” 颜欢随着黑太岁遗留的最后一抹意识动了起来,四肢一伸展,就显露出了不可思议的柔性,他的胳膊和双腿橡胶般拉长了,甚至保留了一种滑腻。 “这是你的天赋神通?” 【柔化】,还有···【寄宿】!? ------------ 第48章 青鸟 柔化,可以对身体进行一定程度的捏合变化,使得血肉骨骼的调控能力大大增加。 颜欢心意一动,手臂软化成触手,等血肉和手骨捏成小锤,再将其恢复原状,整个右手便成了凶器。 “虽然样子改变了,可本质上依托的还是身体强度,用来制敌不算高明。” 颜欢将手回复原状,按压于胸前,稍稍挪动了体内脏器的位置。 经过深思熟虑后,还是觉得这【柔化】神通在苟命一途上更有作为,调整致死点的位置,针对人体构造的暗杀术起码可以回避,在实战中,也可顺势改变受创位置。 至于【寄宿】,则是可以将身上剔除的肉芽儿种植到人身体中,依附脏器或者脑部神经,达到一种寄生虫似的控制效果。 切割下来的肉芽儿,形状和能力,都有点像西南毒瘤王震球的天外来物,果冻先生。 比起果冻,【寄宿】胜在肉芽儿没有自主意识,不会弑主,可败也败在没有自主意识,想要调配肉芽儿,需要付出极大的注意力去控制精准度。 “对身体的自由调控度变高了,可血肉本质不变,没有愈合能力,切除的肉芽儿根本无法得到补充···” 啊啊啊··· 颜欢有点苦恼,合着别人升级都是先学前置技能,然后扩散技能树,到了自己这里,技能树都快开枝散叶了,作为主干的木行之精居然还没有半点线索。 “毕方啊毕方,你到底藏哪里去了?” ······ 翌日,蓬莱中老年健康养生协会。 天刚蒙蒙亮,古朴典雅的会馆前白衣矗立,皆是一些上了年纪的大爷大妈,不过人虽老,精神气却十足,每个人都是一副容光焕发的喜气之态。 人群前,则是协会会长秦九,他亦是蓬莱剑阁的阁主,此时正在教授武当太极剑的一招“回身点剑”。 “都看好了啊,发劲~要松,劲达剑尖,刺剑的时候要以指领剑,指先走,剑刺出。诶!齐肩平,臂剑一条线,好!这里啊,这里注意收右后脚跟,重心向后移的同时,左手合住···” 授艺正在兴头,摆放长椅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长清,来带各位前辈们练习,我接个电话。” 秦九招招手,示意跟队习练的李长清,见徒弟走向前,他便将手机从凌乱摆放的衣物中取了出来。 来电人显示:窦乐。 “前天让你过来喝点,都没见你歇脚,你这华东负责人忙啊!咋的,窦总今天打电话,是有新的指示啊?” “嗨哟!”窦乐一叹,“秦老啊,我就一打工的,啥总不总的,您这不埋汰我嘛!我还没谢过您给公司送来的好苗子呢!” “小宋?”秦九隔着手机摆摆手,“他是要寻亲,借了公司资源,你们算互助互惠,说谢谢那都是客套了。再说了,三十六贼之一的后人,除了公司,也没哪棵大树能给他遮阴乘凉。” “那也不一定,大树还是有。” “哪呢?” “蓬莱剑阁呀!”窦乐笑道。 “我去你的!”秦九笑骂道,过了一会,脸色便凝重起来,“不扯了,有事?” 呼—— 窦乐背靠火车站台的围栏,吐了一口烟,惆怅和郁闷随即氤氲开来了。 “常老快不行了。” “哪個常老?” “广西那位,台儿庄,抗美援朝,记起来了?” 尨眉皓发的老人鬓角皱纹越陷越深,几个词一串联,他就记起常老是谁了。 秦九几年前曾去青岛开过养生修行的讲座,中间在某疗养院教一老人打了半个月的太极拳,那人名为常青松,是一参加过多场战役的老兵,本是广西人士,因为精神状态不佳,执意要东行北上,家中子女拗不过,才送来了海滨休养。 算来算去,常老该至少有九十二岁了,要小秦九几岁,可就常青松身上背负的铁血历史,这位剑阁阁主在其面前可丝毫不敢以长辈自居。 说到这人,秦九第一反应就是硬,性子硬,命也硬,就和敲不烂的顽石一般。 “他身体可硬朗的很啊,不该,不该!” “战争创伤后遗症。”电话一端传来窦乐略显低沉的嗓音。 “这···”秦九一顿,昔日在海滨养老院相处了一段时光,可也不见他有半点迹象。 “既然公司出面了,说明和圈子里有牵扯吧,直接开口吧,能帮的剑阁一定出力!” 窦乐掐灭香烟,朝垃圾桶一扔,坐在了候车长椅上。 “常老心里有障,至今昏迷不醒,梦中呓语,则一直在叨念什么青鸟,公司里能调用的巫来瞧过了,说是并非异人手段,这事情我和东北那边沟通过,他们没什么头绪,苗疆蛊师一脉也说并非蛊毒。可这不该啊,(PTSD)不该和青鸟有所关联。” “这不就想着问问秦老伱嘛,蓬莱一地多仙话秘闻,剑阁又擅长通灵法,您见多识广,该是知道点什么。” 秦九埋头思索,想了一会,实在没什么头绪,可也提供了一种新的思考方向。 “常老弟并非异人,可我教他打太极时,察觉他有点炼炁资质,可惜人老炁衰,修行无路。可这样一想,我们不排除他年轻时有遭遇精灵的可能,或者那所谓的‘青鸟’,同他在战场上发生了什么也不一定。” 窦乐沉思许久,摇了摇头。 “战火轰鸣,百兽四散,精灵不会留在战场,那场侵略战争不仅是杀我同胞占我国土,就连咱这地界上精灵的生存土壤也一并剥夺了。” 秦九猛地将拳头握紧了,“这群天杀的杂种!” “我回去翻一下藏书,有线索了立刻给你。对了,替我谢谢小肖,我阁内那小子老实点儿了。” “好!”窦乐应道,随即挂断了电话。 呼—— 气血涌动,秦九调息静气,抽剑掠出,舞了一套太极剑,势头刚猛,不过片刻便走完了三十二式,引得还在养生健身的小辈们频频观望。 “剑似流水,轻盈飘逸,可中间变势又矫健有力,阳刚霸气,所谓‘剑气如虹,剑行似龙,剑神合一,玄妙无穷’,大概无外乎此了吧。” 秦九循声望去,便见一半袖短裤,侧腰略鼓的俊美男子。 “晚辈颜欢,见过秦会长了!” ------------ 第49章 这时颜欢撸起了袖子 “小友的事情,昨日长清都和我说过了,真是英雄出少年啊,小小年纪都可担得一声‘大觋’的称谓了。” 颜欢拱手,恭敬回道,“会长谬赞了。” 要说遇见的是李长清这种同辈人,颜欢被称道一番倒还能心安理得的受了,可换作百岁高龄的蓬莱剑阁阁主,德高望重的圈内前辈,这“大觋”说出口,味道就有点变了。 颜欢受宠若惊却又心藏暗喜,不过相比于“大觋”名号,他还是更喜欢自称为“小祝”,做的是“祈福祥,求永贞”之事,对人对己皆是如此。 见约好的友人到来,李长清暂时无心领练了。 “李大爷,师父他老人家教的差不多了,今日还是您当队长,您来领练。” 说罢,他对人群中排头的秃头大爷一鞠躬,便步履稳健、不急不缓地走了过来。 “颜兄弟!”李长清抱拳说道。 “长清兄弟!”颜欢回以礼仪,顺便朝四周看了眼,“怎么不见白小弟?” 闻言,师徒二人相视一笑,无奈摇了摇头。 “这我不昨天刚好想借着地下水道一事敲打他,机会难得,说的话多了点,这不倔驴的劲儿上来了,现在还在使性子呢!” 秦九背剑于后,一副哭笑不得之态。 回想起昔日往事,收徒上门时,出于对这枚宝玉的珍惜,他作为老师父的姿态是低了点,一些称赞夸奖的话说的多了,白于风有点傲气藏在身上。 加之这小子天资不错,学东西又快又精,平日里少有机会去批评点拨几句,这不好容易逮住一次,秦九确实是唠叨了一点。 “一开始他认得心服口服,这不看的我心里一喜,给嘴说的合不上了,小子心烦,驴劲一来,昨天锁练功房里耍了一晚上的剑。” 颜欢陪着笑了笑,“年轻气盛,我那时候也这样。” “看不出来呀!”秦九捋了捋花白长须,笑呵呵道,“搁你家屋顶上往下翻跟头了?” “这倒不是,可上房揭瓦的事情也没少做。”颜欢想起过去,又要拿地方低保,也要应对抓“九漏鱼”的官方,那时候可真是做了不少混事,说是气盛也不为过。 “行啊行啊,要是那孽徒过几年也有你这般沉稳就好了。” 秦九朝会馆看了眼,李长清即刻会意,向前几步引路。 “师父,小友,咱去里面聊吧!” 进了会馆,屋内陈设依旧附和在外古典淡雅的格调,一扇小门通往后庭,平日里这门都是紧锁,所以少有异人圈外的客人通过,门后是习练幽月剑的演武场,场子周围,有排排而设的练功房,此时里面依旧有长剑掠过的剑鸣。 至于红莲一脉,习练起来动静太大了,就放在了地下开辟的武场。 才进后院,颜欢便瞧见了满眼血丝的白于风抱剑守在台阶处。 闪光盲去的快,他的眼睛并无大碍,修行中人可以轻松扛得住一夜消磨,所以少年看起来精神不算萎靡,反倒是双腮微红,似是憋了满肚子的火气。 咔嚓! 三人都还没开口,一柄唐刀震得刀鞘一响,拦在了颜欢面前。 “我想过了,闪光弹也就那样,万一那东西是怕光,才躲在地下水道之中呢!” 所以? 颜欢尴尬又不失礼貌的一笑。 折腾了一晚上,就得出这么一个结论,那一夜苦修都白费了,这不属于是自欺欺人嘛。 “欢哥,你陪我试一下吧。阁内的师兄们总是有意让着我,而且我比他们当年强太多了。” 颜欢偷瞥了一眼旁边的阁主,老人家只是淡然悠闲的捋着白须,对这冒犯逾矩之举似是并不在意。 如此一来,颜欢大概也知晓了这位前辈的意思,要是门内苦口婆心的劝说有用,白于风早该收敛心性了,况且蓬莱剑刃的术法同唐门性质大差不差,多的都是暗杀术,同门对练难免处处会顾忌,此这两方面来讲,文劝武劝对白于风都不好用。 这个时候,真不如放给一个门外人敲打来的实在。 “秦会长。”颜欢将头撇了过去,“我懂您的意思,您想要什么火候,给個参考呗!” 秦九半遮住嘴,同一旁窃窃私语起来。 “下猛火炖猛料,给孽徒留条命就行了。” 颜欢比个“OK”的手势,要说这才是亲师父啊,那这点小情谊,他就可以放心卖给剑阁了。 咳咳咳! 秦九理了理嗓子,径直走向藏书房,“小友啊,刚好我这边有几本古籍要翻,恰巧你又是打听精灵事宜,咱这不能撞了啊!就请你指点一下劣徒,等完事我这边也差不多了,书刚好全部转给你。” 没几步,他似乎又想起什么,继续叮嘱道,“小友啊,不必顾忌剑阁脸面。还有小风伱啊,打输了不许哭啊,那么大人了!” “才不会哭!”白于风愤愤说道,跳到了演武场中央。 颜欢小跳一步,也随了上去。 “欢哥,不选把趁手的武器嘛,这刀剑可没长眼啊!” “小风啊,咱就是说,修行可不是为了和人争强斗狠,现在世道好好的,你总想它出什么乱子,可真要出乱子,你自个儿能兜得住嘛?” “我得给这把刀找个挥动的理由。” “不被人欺负,这个理由不够吗?” “不够!”白于风不假思索地说道。 “那我可就真欺负你了。”这时候,颜欢撸起了袖子。 可此刻他穿的是半袖,装狠没装成,只好将那十几公分的布料向上搓了起来。 “来!”颜欢招招手。 白于风端起架势,将刀横于身前,右手翻转刀柄,将刀背对准了颜欢,“请欢哥指教了。” “看昨天这小子的打法,踩着凶位都不知避让,应该很直很单纯,剑术生猛暴戾,很匹配红莲法,甚至从中不沾一点繁复多变的幽月剑,他这一刀过来,不会变招,至于下一招···” 抱歉,没有下一招了。 唰! 身影疾掠,白于风直冲颜欢而来,同颜欢猜想的无误,这小子用的是脱身拔剑术的一记横刀抽砍,冲的是脖颈咽喉,实打实要脑袋的招数。 呼~ 颜欢长呼口气,躬身运炁。 “这么慢,欢哥不会躲不开吧?”白于风正心中惊诧,顿时感觉手腕一酸,兴许是熬夜加练伤着了,他此刻竟然有些腕力不足,运刀轨迹都偏离了。 啪! 一记大巴掌自下而上抽在了白于风的下颚处,他惯性未收,脸部收力,整个人向后倾倒,随即整个身躯同风车般转了出去,轰然砸进摆放习练器具的杂物堆中。 而此时,秦九才刚刚将右脚迈过藏书房的门槛。 ------------ 第50章 你俩找的灵,是不是同一个? 轰! 白于风摇晃脑袋,手中唐刀不知甩去了何处,头一愣愣的,像是有什么东西一直顶着头皮,有点发麻。 “发生什么事了?我刀呢?” 下巴是火辣辣的疼,似乎有点脱臼。 他在杂物中翻找了许久,才从几个压平了的纸箱后取回了佩刀。 一招? 就一招? “这个世界的距离不该如此遥远啊?” 白于风鼻尖一酸,踉跄着从杂物堆站了出来。 “刚才不算,我昨晚将手腕伤了。” 这时,师兄李长清走了过来,双臂趴在高台护栏,向下望去。 “行了小风,体面点,技不如人不丢人。你还不知道吧,颜兄弟是巫。” “你以前使性子耍脾气不也闷头去房里苦练嘛,又何时将自己的手腕伤过?其中缘由自己掂量掂量,你不是打小就聪明嘛?” 巫? 那就是巫术了! “师兄的意思是,我受伤不是巧合,而是术法影响了。” 白于风曾经试图学奇门,对巫术也有过了解,可惜他奇门学不会,巫术没天资,说起这两种术,他感觉就是奇门不愧对一个“奇”字,而巫术,则不负一個“邪”字! 凡是企图影响神、鬼、人以及自然界所使用的方法和手段,都属于巫术范畴,其中包括又不限于巫蛊,巫毒,巫傩,巫祝···这些巫术运行法则各异,可大多邪气怪诞,诡异无比。 “欢哥是哪种?” 颜欢不紧不慢走了过来,“学的太杂了,严格意义上讲,应该是巫祝吧。” 原始巫士,认为与人发生关系的外界,其实是一种有生命的灵动现象。 他们在此信念基础上,寻求人与外界的联系,人与自然或动物的联系,加之人与人之间,活人与死人之间的联系,进而产生出各种各样的观念形态。 这些形态反应在宗教上是自然崇拜,灵物崇拜,反应在氏族上是图腾崇拜,祖先崇拜,反应在死亡上便成了鬼灵崇拜,灵魂崇拜。 在此信仰和崇拜观念下,巫士经过发展,最终成就了巫祝这一分支。 巫祝挖掘了寻常异人所不可见的“天人观”,并充分利用了人同生命灵动现象之间的联系,所以他们才可以驾驭精灵,驱使灵魂。 喜鹊报喜,乌鸦报丧,丢魂走魄···这些事情也只有巫祝可以说得清其中内由。 “我被没有灵附身的巫祝给一巴掌干趴下了?” “我···我···” 喂喂! 李长清半托着腮,笑眯眯道,“说好不哭的呢?” “我没哭啊!”白于风抹了一把鼻涕泪,“我就是觉得这样有点不讲理啊!” “都说了我们挖的是天人间的联系,我们最讲理了,术士才不讲理。”颜欢朝杂物堆里拉了一把,将白于风拽了起来。 “术士可比你们讲理太多了。” “行了,我并非剑阁中人,那些道理你门内长辈讲了该有很多次,你该静心好好思索一番了。我还有事,不多陪了,告辞。” 颜欢转过身,便见藏书房前喜得前仰后合的阁主。 “伱这孽徒也有今天!也就平日里我不舍得打你,得亏找到人治你了。” 咳咳咳咳! 颜欢佯装咳嗽几声,为人师表,为人师表啊! 进了藏书房,这不起眼的房间内算是别有洞天,入门左拐,再绕过一处山水画的锦绣屏风,视野便豁然开朗了,此处书架排排而立,一直通到了三十米后的屋角,两侧大木柜上更是摆放得满满当当,其中所藏,大概能比得上小县城的图书馆了。 “将近淡出异人视野的蓬莱剑阁,在藏书上居然还有这么厚实的底蕴啊!” 入口处的前台,起了老早的管理员还在漫不经心地打着哈欠,一见师父到来,立刻收起了睡意,恭恭敬敬站在了一旁。 “关于‘精灵’的书籍,有些我快翻烂了,你可以先取那些。至于那些来处不明的,我确实有急事需要参照,就请小友靠后等一等了。” 秦九说完,对管理图书的弟子嘱咐道,“这位是贵客,他要是想取什么书,你尽管去拿便是。” 见弟子郑重应下,这位百岁老人便朝寻着标志去找藏书了。 颜欢倒也不客气,直接将有关异兽的书都搜了过来,随后便找了个宽敞书桌,将书一本本摊开,对着目录一一找寻。 “毕方形如鹤,赤文青质而白喙,人面两翅一足,不过其中所谓的“一足”,很大程度的可能是“毕方”如鹤般独足站立,因而产生的讹传。” “衔火作乱?” “这是毕方干的?那不是妖兽火鸦作恶吗?” “什么阿猫阿狗都开始写书了?” 颜欢脸一黑,捧着大部分书走了回去。 “小哥,有没有地方志异?” 管理员点点头,找来书抱了过来。 “谢过了!” 放回了异兽书籍,管理员便又趴在书台发呆。 颜欢前脚走,秦九后脚走了过来。 “把异兽的书给我,这些地方建置的给放下,对了,那异兽的书只挑鸟类图鉴就可以了。” 嗯? 不是,师父,我才刚放下! 管理员闷声照做,收拾妥当后,颜欢又将书放回了。 “咱这地方志异趣闻中,有关于鸟的传说吗?或者山东本地的灾害纪实?” 管理员满脸黑线,抱臂陷入了沉思。 鸟,都是鸟? “冒昧一问哈,你和恩师找的鸟是不是同一个?” 颜欢一愣,“秦会长也在找鸟?” “对啊,所以我在想,你俩找的灵会不会是同一个?” 颜欢埋头思索,会长所用通灵法依靠的是卷轴,可世间不该有哪种法器可以强大到支撑住毕方的凭依。 但这毕竟是线索,颜欢不可能放过,便急匆匆朝藏书房深处窜去。 演武场中,李长清还在拍肩安慰着师弟,就听不远处的书房中炸出颜欢的声音。 “终于给我逮住了一点蛛丝马迹,该是没错了。” 颜欢心想道,以温和灵驯著称的毕方鸟,怎么可能会掀起灾祸,那其中所载,或许从一开始就让人会错意了,不是毕方至则祸起,而是祸患起了毕方才会出现,它可能是在救人,那位常老遇见的十有八九就是木精毕方。 既然如此,自己的目的地就该变了,要去枣庄,去常老现在待的地方。 ······ 守在常老病榻前的窦乐,突然接到了一通电话。 “秦老,有头绪了?” “我刚结交了一名巫士,对你那里的事情有所了解,手机号给你留短信里了,你回头找人接一下,那巫士名为颜欢。” “颜欢?”窦乐一皱眉,头顶仅存的几缕发束跟着飘动了一下,“怎么又是他?” 刚挂断电话,床榻上昏迷不醒的老人突然起了呓语:“救···救救他们···救救我的战友···” ------------ 第51章 台儿庄 烟台至枣庄,四小时高铁车程,颜欢停脚出站时,正午刚过。 根据秦会长所说,常老意识尚存之时,曾执意要来台儿庄一趟,出于对老人家心理精神的考量,家里人将其安置在了古城旁一处闹中取静的清幽雅苑内。 从入住台儿庄古城至此,已经有三个月的时间,而老人家昏迷已长达一周了。 出了站,公司派遣的工作人员早早就在出站口等候,颜欢未做停留,随着公司的车直往常老住处。 车临近了古城周围,人渐渐多了起来,两人便换作步行。 颜欢瞧见周围是徽派、岭南、闽南等风格迥异的建筑,它们傍河而筑,前有临街店铺,后有运河码头,“顺天然、亲人和”,既有北方的壮观沉实,又不失南方的灵巧秀美,美得落落大方,美得玲珑剔透。 “俺们这儿不错吧!1938年抗战的时候啊,因为台儿庄战役,这里可是化作了一片废墟呢,台儿庄大战胜利七十周年,重建计划启动,这之后它才是涅槃重生了。” 这引路的司机兴许是本地人,讲起一些事情来如数家珍。 他笑了笑,指了指一连排的徽派建筑,“我听奶奶说,那地方改建前是一连串的小巷,难走的很,战时我爷爷和四个朋友在那同十几名日本异人交过手。” “阴阳师,忍者,浪人武士···什么鬼玩意儿都有。我爷爷和那四位老前辈算是物以类聚,五个人愣是把金木水火土的五行遁术给凑齐了,一個个全学的苟命术,算是给难为坏了。” 颜欢心一紧,“那五位前辈都逃出去了?” “全交代出去了。我爷爷学的地行仙,知道十几个鬼子是去截杀某位重要人物,五个学苟命技的硬是用遁术拖了他们半个钟头,我奶奶说,我爷爷怂了一辈子,就硬气了那么一次。” “不过也就那一次了。” 引路人语气中满是骄傲,又指了指旁边一条慢悠悠流淌着的小河。 “这是延顺着某处壕沟挖开的,先前灌溉,后来观赏,不过最开始它里面的水可没这么清澈!” “这个店的黄花牛肉面不错,这可有些年头了,等事情结束了小师傅可以来试一试。” “来,小师傅,咱走快一点!之前说好了带常老一起逛的,都没等到机会,等他老人家醒了,我可得请天假,好好的给你们将这边儿说道说道。” 颜欢扫一眼店铺的古典装潢,总感觉有些心不在焉。 引路人脚步越来越快,嘴中依旧滔滔不绝,他脸上的笑几乎是从嘴角溢出来的,根本就收不住。 颜欢压力上来了,这次无论如何,即便是将压箱底的手段都交了,他也得将常老调理妥当了。 “感觉心里压得慌。” 颜欢回望来路,街道人来人往,热闹喧嚣,本不该平生一股悲戚。 有道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颜欢锤炼心性这么久,每每听闻这些历史中的家国大义,总是不堪一击似的为之动容。 听到赵老板那句“商人唯利是图,为身牟利,为家牟利,不够!为国牟利才是赚!”时是这样,见“笑阎王”唐家仁同一众唐门子弟以身殉国,杀身成仁时,也是这样,如今站在这台儿庄古城,听司机大哥讲起爷辈往事,还是这样。 颜欢甚至不知道,该以怎样的心情站在脚下的这片土地上。 “他奶奶的,臭小子,垮着一副批脸干嘛!这太平世道你不乐呵乐呵,俺们这些老东西的血不白流了!” 颜欢猛地一回头,循声望去,见引路司机木讷呆滞地望向了自己。 “小师傅,怎么了?” “大哥,你刚刚说话了吗?” “嗯···我说常老的住处就在前面街巷的拐角呢。” 颜欢瞳孔骤然缩了一下,愣了会儿,他便笑着跟了上去,“大哥,回头当导游你可得把周边景点和吃食都给介绍全了,我这难得来一次,可不想心里留遗憾。” “小师傅放心了,这一片我都清楚!这要玩好了,下次顺路还来走走呗,好客山东,你可得常来啊!” “有些话说前面,常老年纪大了,咱回头不搞你们主陪副陪那一套哈。” 带路的司机大哥脸一黑,“老人家算了,小的跑不了。” 见颜欢脸一沉,大哥猛地拍下他肩膀,“不吓小师傅了,喝酒不就图个开心痛快嘛,这要不让人尽兴,那酒桌规矩就成糟粕了,该丢就丢。小师傅伱记住了,酒逢喜事才千杯少,回头咱凑一桌,你要不愿意喝,谁敢灌你,那我灌他。” “行行行,记住了,记住了。”颜欢笑道。 都记住了。 ······ 深巷里的清幽小苑,窦乐抽着哈德门,望着高出影背墙的几节嫩竹暗暗发愁。 听闻木门“吱悠”晃动了一声,他那头顶枯草兴奋得随风跳了几下。 “才下轮渡,就卷进地下水道的盗宝事件了,咋的,风波命啊?”窦乐见了来人,打趣道。 颜欢立刻将这话接了下来,“哪能啊,刚下船小子就遇见贵人了,今日能又和窦总撞见,是小子又碰了贵人的缘,我这福气加身,好运连连的,半点都不沾风波命的边儿!” “毕业没几年吧?嘴这么滑。” 差点被官方打成“九漏鱼”的颜欢哪敢说话,只好将话引开了。 “窦总,常老现在什么情况?” “一周前是寻常的战争创伤,现在是完全昏迷,不时梦呓。有法子吗?秦老和我手下同事对你评价都蛮高的。” 颜欢思索了会儿,按照公司的能量,寻常巫士的手段估计都用过了,这个时候得另辟蹊径。 昏迷,梦呓,多半是人身三宝中的“神”出了问题,来之前颜欢想过,单纯应对“神”这个问题并不难,只要将常老的“神”带进灵旗空间,就可以知道那段记忆的来龙去脉和前因后果,这样不仅可以将常老拉回现实,当初与木精相遇的过程也可亲眼目睹了。 可目前状况,难就难在活人的灵同肉体关系密切,这种联系巫士根本无法撼动。 想要常老的“灵”,就必须用其他手段将其轰出体内,比如说,擤气。 ------------ 第52章 意外来客,“疯狗”吕慈 擤气,相传由上古被称为“哼哈”二将的郑伦,陈奇所创,此术法可以将人的灵魂暂时轰出体外,甚至直接让人的灵魂暂时消散。 如果力道把控得当,对灵魂不会产生丝毫的损伤。 “窦总,还请公司指派一名会‘擤气’的异人,只要将常老的灵魂暂时轰出体外,小子的手段就有用武之地了。” 话音方落,没等窦乐开口,门外传来一声沧桑傲气的嗓音。 “既然是记忆和灵魂方面的事情,用我们吕家的明魂术不是更好吗?” 颜欢转身看去,就见一白须白发,面容可怖的老人,他面相狠辣,右眼处留有一道骇人伤疤,眼睛似张非张,左眼则是直接被花白刘海遮住了。 四家中吕家的现任家主,吕慈,同时也是“十佬”之一。 此人少年时性格爽朗、桀骜不驯,天资聪慧,与其兄并称“吕家双壁”,可惜抗战时“双璧”失其一,吕家大少死于魔人瑛太之手,在失去大哥后,吕慈对家族之事变得尤为慎重,或者说魔怔。 老年来,吕慈变得要更加乖戾,对自己瞧不顺眼的事物总是透漏着一股疯批气势,在面对触及吕家利益的事情上,他便会变成冷酷毒辣,做事不择手段的“疯狗”。 “不该呀,这人不好好在吕家村守着,突然跑出来干嘛?” 最不可能遇见的人,在这里突然就遇见了。 窦乐一愣,随之将颜欢的疑问说出口了,“嗨呀,我还以为没联系上您呢?” “是以为我不会来吧?别的不说,就冲青松兄弟手上沾的那四十多条鬼子的命,给我知会了我就不可能不来。” 吕慈高仰起头,看了一眼旁边的颜欢。 “这小子是?” “呵呵呵,我们的人。”窦乐向前一步,“内部的娃,新人。” “师承何门?” 颜欢抱拳,目视吕慈,“东北,出马弟子。” 这吕慈不像关石花那般性情率直,在大是大非的事情上他拎得清,可这不能代表他就是好人了。 更何况他曾想逼迫张楚岚交出炁体源流,并让其孙吕恭使用明魂术测谎,单单是冲着这点,颜欢就得为身后背负的精灵找个借口,将巫士的身份搪塞过去。 无疑,出马弟子就是最好的选择。 吕慈刀疤中的眼睛微微张开,瞅见颜欢手腕处戴着的檀木念珠,那枚金纹“虎”字霎时惹眼。 “这年头在立堂口时选择‘扬名四海’的出马弟子可不多了。” “表面与世无争,背地里沆瀣一气,哼!你家老奶奶藏匿的那点小心思真当我不知道?” “老奶奶的心思?”单凭一股子狠辣劲,可没法在异人圈子里混得声名鹊起,这吕慈没点老谋深算,说出来颜欢自己都不信,为此,对这四大家族的恩怨纠缠,颜欢只好装傻充楞了。 吕慈没再搭理,径直朝房间内走去。 这时,门外走进一戴眼镜的锅盖头小个子。 “嚯,吕良也带过来了。” 吕良乃是吕慈的曾孙,对外称是先天异人,天赋异禀,继承了吕家所谓的“天生异术”明魂术,能对人的炁和灵魂进行随意改造,窥探记忆更是不在话下。 不过对于“明魂术”,大多都是吕家对外的一面之词,这个术实际上大概率就是号称可以“一手改肉体,一手改灵魂”的双全手,是“八奇技”之一。 察觉这点的吕良,因为知晓牵扯过大,后被吕慈削成人棍,再后来这小子困苦中明悟,彻底习得了“双全手”,然后捏造肉体时首先给自己安排了一双大长腿。 不过相较于颜欢这种185的人来讲,对于身高的执念他就有点不太理解了。 “走了,进去瞅瞅,两门的翘楚,各自的手段我还真想瞧一瞧。”窦乐掐灭香烟,挥打下半袖,似乎是想将满身烟味驱散,忙活了一会儿,便一同进屋了。 屋内陈设简单,八仙桌太师椅,一张床铺,一台电视,外加没有吊顶的房梁下,有一缓慢转动的老式吊扇。 常家子弟外出寻求偏方去了,这里只有作为公司代表的窦乐留守照顾老人。 吕慈才进屋,便落座太师椅,对于常老的病症和记忆,他似乎打定了就是让曾孙吕良出手。 “去给那位老爷子瞧瞧,将其中的记忆揉捏一把,将心结解了,余下的都不要动。” 吕良点头,漫不经心地跟了上去,双手揉炁成团,凝成幽蓝色的光芒,随即向昏迷不醒的老人头顶探去。 试探了一会儿,镜片下的双眼精光微闪,“好执拗的记忆,看倒是看见了,可一想动就貌似有股外力在将我向外推送。” 吕良长舒口气,心一狠,似乎是动了将这记忆全部消除殆尽的念头。 “冥顽不灵,直接给我灭!” 啪! 集聚炁息的双手还未施力,吕良的手腕便被颜欢握紧了。 锅盖头疼得手抽搐了几下,“你要干什么?” “是你要干什么?”颜欢微微抬了抬头。 “我最恨别人拿下巴看我!” 闻言,颜欢将头抬得更高了,这次倒不是用下巴看人,是用鼻孔。 颜欢不像肖自在一般擅长相面,可察言观色,捕捉人肢体微语言的功夫他还是有,方才虽然瞧不见吕良正脸,可他在第一次施法时身躯微颤了一下,明显是改造记忆出了差错。 随后,他便又是身躯紧绷,抬手的力度比之前高了不下四五公分,此乃气急败坏的泄愤之相。 假如自己猜的不错,吕良是想彻底抹掉常老脑海中的那股记忆。 “战争应激创伤,还有种说法,叫做身体从战场上回来了,可是心和灵魂还留在了那里。你知不知道常老的那股记忆对他意味着什么?” “关于那段记忆,你没有资格刨除,我也没有,公司华东分区的负责人没有,吕家的家主也没有。在场的所有人,没有任何一個人,有资格删除那段过去。” 颜欢提起吕良,将其甩在了身后,随后望向坐在太师椅上的吕慈,他的表情隐隐出现了一丝不对劲。 “作为异人界德高望重的前辈,吕老家主,您也是从那段艰苦岁月过来的,拥有‘明魂术’这种改造记忆术法的您,可曾因痛苦就想忘却那段过去?还是您也觉得,是吕家的小子就可以对那段过去不管不顾,随意处置了?” 吕慈搭放八仙桌的手微微颤抖,脑海浮现出自家大哥身首异处的场景。 “出马家的小子,你他妈有种啊!” 吕慈起身,站在了心惊胆战的吕良面前,“我刚开始怎么吩咐的?” “开···开心结,余下的不要动。” 啪! 吕慈猛地一巴掌,将曾孙扇飞出去了。 “我以为伱忘了呢,那你还记得抗战时那些族中长辈是怎么死的吗?” “记···记得,小鬼子···” 吕良擦拭掉嘴角血迹,没等站稳,胸口猛然挨了一脚,吕慈顺势将其踩在了脚下。 “侵我国土,杀我同胞,害我族人,这事换成了你,你敢忘?” ------------ 第53章 明魂术 “可是太爷,那段记忆太硬了,我真的动不了。”吕良不敢抬头,只是捂住刚刚起了红肿的腮帮,将视线落在了太爷那双崭新布鞋上。 要说复制和窥探还都好说,唯独修改一事,愣是拗不过这老人家。 吕慈闭口不语,将右手巴掌悬停在了空中,随后轻轻落了下去。 硬,当然硬了,对过往屈辱史和反抗历史的执拗,何尝又不是源自一个军人的铮铮铁骨和钢铁意志。 颜欢抓起小马扎,坐在了常老床前。 有点硬过头了啊老爷子,这可是明魂术啊! 老人双目紧闭,皱纹在眼角密集挤满了,眼皮不时起伏着,他的身子偶尔会有抽搐,频率时大时小,剧烈时,甚至能让整个木床晃动起来。 “杀···杀···杀!” “救···救···他们···一起走,一起走···” ··· 颜欢听着梦呓,不知在想些什么,回头向吕良问道:“常老的心结在哪里?” 锅盖头咽了口血污,踉跄着从地上爬起,又走回了床前。 “台儿庄战役,一支二十人的队伍同鬼子交战,最终活下了他一人,抗美援朝时,御寒物资缺乏,大多人仅有着单薄棉衣棉裤,常老和战友都是靠着抱团来取暖,一日寒夜,围靠一起的六人,冻死了四个,就僵在他的身边。” “常老想将这些人救过来。”吕良咬紧嘴唇,欲言又止。 “不对。”颜欢摇摇头,如果仅是这样,那换一個战友回归的圆满结局,事情就可以解决了,可触碰这段记忆的明魂术被推了回来,说明常老心中所愿与战友逝去的事实依旧存在相悖的地方。 莫非··· “常老认为战友的死是为国捐躯,是该铭刻纪念碑让后人瞻仰缅怀,他们的死中有大义,所以老爷子即便想战友活下来,可也觉得自己没资格改变他们的选择和结局。” “这一点矛盾在心中打结了,这才是症候所在。” 吕良重重点了点。 剩下的事情,就不用这锅盖头多嘴了,颜欢自己也可以猜个大概。 战争应激创伤,是灵魂留在了战场,患者骨子里镌刻了有关战时的一切,即便回归了和平生活,但一声玻璃碎掉的轻鸣,一声毫无征兆的重物坠地声,都能轻易将他们拉回去。 除此之外,更是有人走不出战友死亡的阴影,活下去的那个,是最幸运的,可往往也是最可悲的。 常老爷子找不到出路,渐渐的,他便做了个决定,大概是想溺毙在那段记忆中的深海。 “这是想和战友一同战死啊。”颜欢将拳握紧了。 吕良揉捏红肿脸颊,朝一旁吐了口血水,语出惊人。 “所以我尝试让记忆走向全体阵亡的结局,可部分的改造同样失败了。” 颜欢微微挑眉。 要说不说,吕良这小子,即便没有吕欢被害的诬陷事件,他估计还是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加入“全性”,就这种随心所欲的劲儿,还该让吕慈扇几个大逼兜。 要是那段记忆改造完成了,估计常老就永远睁不开眼了。 “这老爷子有点硬过头了,我还从没遇见过这种,而且我窥视记忆时,明显察觉出有一段出了异常。” “当时战事焦灼,双方都没时间打理战场,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常老,似乎拖着战友的尸体在找寻什么,可这之前我并未察觉他记忆中有多余的事物。” “就好像他找的那东西,是凭空冒出来的一样。” 木精毕方··· 吕良耐心解释着,不过颜欢也知道,这话一半是说给自己,一半是说给吕慈。 就吕家的几个小辈,对“明魂术”的领悟天资一个比一个妖孽,吕慈表面狠了点,可心里想着吕家成龙出凤的心思强烈无比,作为曾孙辈的吕良知晓这点,就不得不给这位太爷一点修行上的反馈。 可很明显,今天他让太爷失望了。 不仅仅是术法上的失望,更是心性品性上的失望。 “太爷,真的没办了,只能打碎重来···” “不!”颜欢说道,“还有办法,把我送进去。” “啊?”吕良一愣。 “吕家更懂明魂术,可巫士更懂天地万物之间的联系,常老无非是三宝中的‘神’有恙,处理失神走魄算是巫士的专业领域,即便是两股不同的生人之‘神’,只要出现了媒介,我们就可以在其中搭建桥梁。” 颜欢说道,既然无法用擤气将常老的“灵”轰出体内,那就换一个方法,让自己进去。 在人存活的情况下,“精气”对“神”的限制对于巫士来讲太大了,不管人死活都能对记忆产生影响的“明魂术”则恰好补全了这点。 哒!哒!哒! 吕慈手指叩打在八仙桌,留有刀疤的眼微微睁开了。 “如何呀,吕老家主,可否肯让这小子施以援手?”颜欢笑道。 “我都说了,冲青松兄弟手上握着的几十条鬼子的命,他的事我就没理由不帮。但这毕竟事关族内先天异术,有些事情不得不防,万一你小子藏了手,能分析术法构造,那我吕家不得吃了大亏,兴许那时候就该不死不休了。” “所以动手前先让我和这不成器的曾孙说几句。吕良,你过来!咱出去说几句。” 颜欢笑一声,做了个“请便”的手势。 都是千年的狐狸,来玩聊斋了? 分解术法构造,古来一些开宗立派的大能都不一定可以做到,这种不靠谱的理由也能堂而皇之的说出口? 颜欢心想道,可能是这老东西对自己还是放心不过,想着吕良在搭建联系时对自己的记忆做点手脚。 “可惜了啊,如果是可以在周围环境施加能量的‘如意劲’,这点倒是可以期待一下。” 明魂术,还是算了吧。 唯独在记忆上,颜欢不怕别人动手脚,说句狂妄的,哪怕吕家村的人都过来了,也不一定能将他的记忆炁团改动半分。 “可以了,来动手吧,刚好也让我瞧一瞧巫士的手段。”吕慈拍拍吕良的肩膀,将其推向前去。 等到锅盖头走近了,颜欢低头,在其耳旁轻声耳语了一番。 吕良身体一僵,扭头看向坐回太师椅的太爷,吕慈不动声色,依旧是一副闭目养神的闲散之态。 还有我吕家“明魂术”看不得的记忆? 试试就试试! ------------ 第54章 不听劝,刀头见 这世界上虽说不知道有没有“本命精灵”一说,但确实有精灵可以直接与巫士灵魂签订契约,这种精灵凭依的也不是巫士肉体,而是灵魂,它们平时沉潜意识深海,必要时显露身姿。 这种特异性的精灵,是巫士灵魂中为数不多可以容忍的“杂质”。 出航时观海顿悟,颜欢见异人圈早就不是什么暗流涌动的大江大河,七年苦修,随着“性功”修养的精进,隐藏在灵魂深处的一些大家伙也渐渐浮出水面了。 对“八奇技”之一的“双全手”嗤之以鼻,不是颜欢自傲托大,而是针对灵魂的一些手段,他有足够信任的精灵来替他守住一切。 “开始吧,四大家之一的先天异术,也让我来领教一下玄妙。”颜欢铺开一张草席,就地打坐。 吕良双手揉过幽蓝炁团,右手食指和中指并起,将清幽蓝光顺着指尖点出,随即落在了颜欢眉心。 之后便如法炮制,又施一明魂术,将引渡的记忆同常老搭建在了一起。 “通道给你打开了,下一步怎么做就看你这巫士了。” 颜欢闭目冥神,感觉意识出现了片刻的抽离感,闪烁幽光的通道大门紧紧关闭,将一切都拒之门外了。 明心见性,剔除灵魂杂质,这点好办,可要是将个人意志强行侵入活人的意识领域,这绝非易事。 “这双全手的小蓝手到底是如何运作的?” “窥探和复制人记忆就够离谱了,改造记忆更是不讲道理。” 也难怪马仙洪都快被洗成二傻子了。 “常老这抵触也很反常啊。”入定的颜欢嘴角浮现一丝笑意。 那是肯定的,要不然在国土沦丧中,先辈们是怎么拿下那一场场近乎“痴人说梦”似的胜利的。 “喂喂喂,认真点啊,要不我真当你在分解我们先天异术的构造了。” 作为中间媒介的吕良感受到了一丝丝不对劲。 敢在记忆灌输的过程中走神,这人不是疯子就是傻子,连走火入魔的障都不管不顾了。 “求你了,常老,让我拉你一把。”颜欢心中默念,脑海中忽的闪过了稚童的一声低柔嗓音。 “欢哥,我好像看见了一个彩色气泡。” “黑太岁···黑太···” 该死,也没早给这孩子起个名字。 “岁岁,什么彩色气泡?” “就一個天大的肥皂泡泡,里面啥都有,我好像可以用手碰到它。我碰到它了,里面好吵啊,好像在放鞭炮!” 鞭炮? “你又分神!还有这些骚动是什么,伱们出马弟子身上背负的灵吗?让它住嘴,我快被吵死了!”吕良喊道,突然感觉有一股强烈的意识在蚕食他搭建的桥梁。 这股反抗劲不是来自常老,而是颜欢。 “为什么?” 吕良回头看了眼太爷,下了狠心,“既然你想中断,那在这之前就先让我看看你藏了什么!” 出马仙家的打算,十老关石花和那如虎是否共谋,加之不动声色的高家···东北的这些信息,哪怕挖出一角,都对吕家有着莫大的帮助。 当然,家族大小事项都有太爷撑着,这些事吕良不在意,可既然是太爷的意思,他尽管照做就是了。 吕良不动声色,悄无声息地改变了“明魂术”运行的轨迹,逐渐向着颜欢记忆探去。 可就在吕良延伸出的炁即将触碰记忆之时,一股阴寒邪气顺着“明魂术”的施法轨迹逆流而上,直蹿进了吕良的脑海之中。 唰 锅盖头小子触电般僵住,瞳孔一缩,随着黑暗侵入眼中,一片混沌无垠的诡异凶海在他周边漫延开来,天空浸染成幽绿,云层划拨成深一道浅一道的壑,巨大狭长的缝隙从无边浩宇打开,幽深晦暗,深不见底。 吕良身躯颤抖了几下,忽然间彷如斗转星移,苍穹覆盖的幽绿和云层沟壑轻悠转动了几下,天空居然有了弧度,闪烁出晶莹剔透的亮。 下一刻,那道狭长缝隙也左右转动起来了。 吕良抬头仰望,双手紧紧抱住了锅盖头,“那不是天···不是天!” 头顶之上,根本就不是什么幽绿天际,那道阴森黑暗也根本不是什么狭缝,那是一枚竖瞳。 吕良现在不知被什么注视着,更难受的是,他明明知道此刻就在小苑里屋,自己的太爷就在旁边守着,他却半点声音都发不出,周围侵袭的邪风,仿佛让他赤身裸体般地暴露在冰天雪地里。 耳旁,就只剩下颜欢那句好心劝诫,那云淡风轻的一句低语了: 别随意窥探别人的记忆,不然到最后,你都不知道自己惹的是谁。 啊啊啊啊啊啊! “太爷,我头好痛啊!我头好痛!” 吕良猛地回神,朝太师椅跑去,跪伏在了吕慈面前。 才抬头,便见自家太爷满脸脓包肿瘤,又“噗嗤”一声炸开了,脓水洒了一地,伤口中钻出了三株绿植,将吕慈的脸朝三方撑裂了。 “啊啊啊啊啊!” 吕良大吼一声,朝门外疯狂逃窜。 颜欢疑惑回头,望向太师椅微微发愣的吕慈,“吕老家主,您家这小子是怎么了?” 吕慈起身,朝床榻旁的草席望了眼,随即将注意力放到了景区传来的骚乱中,便不急不缓跟了出去。 “哎哎哎!不是!?”窦乐抓抓将近秃顶的头,“这是咋了?发生什么事了?” “我对巫医有所涉猎,这大概率是种失心疯,不好治。”颜欢无奈叹口气,“不过吕家家大业大,兴许能找到救治方法,大概···” 虚诈之神,性柔口毒,司惊恐怪异之事,是为“螣蛇。 听人劝,吃饱饭,不听劝,刀头见。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总有人会罔顾颜欢的一番好意。 不过行走于世,颜欢自认当是一面明镜,遇善照善,遇恶照恶,承人恩惠,便投桃报李,此为结下小缘;可若是遇见一些呲牙咧嘴的,那明镜中照射出来的待人之道自然就成为了一副凶相,对人露了獠牙,就该承担相应的后果,就别怕被人反咬回去,这也算是一种礼尚往来。 “唉!这吕家一走,事情不又耽搁了吗?”窦乐一拍手,愁一来,烟瘾就犯了,他摸索了下胸口烟盒,取了根烟叼在嘴中。 “窦总,您要有事,就先忙,这里的事情我包下了。还有,在哪急不是急啊!” 听颜欢一讲,窦乐觉得此话有理,他守着也是干着急,那还不如出去抽根儿小烟,在烟雾缭绕中干着急也是一样。 啪嗒啪嗒! 窦乐踩着小碎步出去了。 周围无人,终于清静了。 颜欢摊开手掌,掌心钻出无数细小的青紫肉须,“历代巫士的古籍记载中,可从没说过黑太岁的寄宿神通可以延伸到记忆中啊。” ------------ 第55章 仗打完了,该回去了 不过说来也是,除了自己这籍籍无名的小巫祝,历史上哪个大巫有想过把服食教供奉的诡物当做精灵留在身边的。 颜欢收黑太岁,对后世巫士来讲,也算是精灵史上浓墨重彩的一笔了。 “岁岁,配合好我!” 调整炁息,凝神静气,颜欢将掌中细须送入常老紧闭的嘴中,黑太岁之灵继续向记忆彩色气泡触去。 肉须至体内,颜欢继续调动,将其蔓延至督脉,督脉总领精气神,总管一身阳气,上至髓海,跟随这段经脉便可进入常老脑中。 “灵和体共用,遭受排斥就会变小。” 一心二用,当小心再小心,要是操作不当,以至于常老出了问题,那自己就是罪人了。 颜欢小心翼翼操持触须,那小肉芽儿越来越小,直至彻底成为督脉中的一部分,之后分裂,草须般笼罩常老的脑皮,侵入海马体,接触神经元,混入整个神经网络。 第一次调用黑太岁的寄宿神通,就过程来讲,一帆风顺。 颜欢细细感悟,冲岁岁喊了声,“上身!” 随着一根根软滑湿润的触手缠过腰间双臂,颜欢视角逐渐分裂成了两块,这种感觉玄奇奥妙,有种将思维崩坏分裂的混乱刺痛之感。 颜欢闭紧右眼,这样注意力可以更好集中在常老记忆中。 五彩斑斓的气泡中,场面忽的打开,岁岁嘴中的“鞭炮”声消失了,周围一片静谧,炮火炙烤的灰色土体还在散发着不祥黑烟。 明月高悬,烟雾氤氲中月光看不真切,硝烟已停,周围全是断壁残垣,填满尸体的壕沟旁点燃了一处篝火,那些尸体在火光下只能看出黑影,他们被血浸染透了,黑暗中分不出是敌是我。 篝火旁,围了十几个人,或者二十几人,颜欢数不清,在这段记忆中,外围那些谈论什么的战士已经模糊了,只有個大致的轮廓,他们身形缥缈不定,还在试图凝聚成型。 可常老无论如何拼接,终究构建不成他们的样子。 “战事惨烈,起码这个地段的仗该打完了,可常老战友为何还在?” “那心结就在这里,是困在此处了吗?” 颜欢扫视四周,仅仅是山河破碎的冰山一角,就足够令人痛彻心骨。 他从空中掠下,融进一团朦胧雾气,那身影瞬间就凝聚成形了。 “哎哎哎!你小子是国军的,我记得,来坐!都打鬼子的,这时候就是兄弟了!”一人挪动屁股,将众人围成的圈让出一个位置。 颜欢坐下了,看了几人一眼。 他们全都蓬头垢面,满是血污泥垢的衣服沉甸甸的,紧紧黏贴在肌肤上。 单看相貌,几人瞧不出年纪,可从交谈中那尚未脱去稚气的声音来讲,这几人该是不大,甚至远远小于颜欢,估摸有个十五六岁的样子。 老来面貌多变,几人又满脸血污,颜欢认不出哪位是常老,便将注意力放在了对面的小战士身上。 那人话不多,但是有问必答,此时他正掐着一节断臂,用生了锈的钝刀子一点点挎着食指烂肉。 等手指肉剔除差不多了,他便手起刀落,将那节指骨砍了下来,如获至宝般塞入了口袋中。 “青松啊,你倒腾啥玩意儿呢?这尸体啥的够多了,你还嫌不够膈应啊!” “嘿嘿!”常青松憨憨笑了一声,“队长,我就是有这个癖好,想从杀掉的鬼子身上留节骨头,回头将它们给串成链子。” “挂骨头链子,你当自己是沙和尚啊!”队长笑了笑,可见众人面面相觑,不知他在讲些什么,便又将笑容敛住了。 “嘿嘿,队长,我不知道你说什么。我就是想回去炫耀一下,等结婚生了娃,拿出来给他稀罕稀罕,要是娃有了孩儿,就给孙辈的稀罕,我想想脸上有光啊!” “呵!还是你想得远!”队长点着常青松笑了笑,“不过伱这小子啊!到时候你那孙辈肯定见不到战场了,回头拿出来你给吓着他们!” “猪狗骨头有啥吓人的,兴许那时候都吃上猪肉狗肉了呢!”常青松一倔,将双腿旁的一只手捡了起来。 这就是这场战役杀的两个鬼子了,余下的分不清,他也不好意思随便从地上捡,回头要是抢了战友功劳,那心里不痛快。 围在火堆前的众人立刻知道了常青松言外之意,相识过后,大笑了起来。 “狗还能看家护院呢,那一群搁人家地上烧杀掳掠的强盗,猪狗不如的玩意儿,也能和‘猪狗’沾边儿了?” “你小子啊!这话说的不妥当,给我向天下的猪狗道歉!” 说罢,旁边一人便将常青松的脑袋按了下去。 “行行行,我错了!我对不起猪,我对不起狗。”常青松挣脱出来,摸了摸乱糟糟的头发,“你们就没个念想嘛,说说呗,最后仗要是打赢了,你们都想干什么啊?” 话一出,热闹的氛围瞬间清冷下来了。 静谧夜色包裹了硝烟未止的战场,篝火堆传来柴薪爆鸣的“噼啪”声。 颜欢默不作声,融进了这片沉默之中,过了会儿,也不过是抓起一点点烂肉丢进了火焰中。 谁能比一群扛枪上战场的人更能了解此战的艰巨,日后打算也是之后的事情了,首在这之前的这场仗,它能赢嘛? “要是赢得快一点,兴许我还能读几年书。”队长率先开口了。 “你瞧瞧,这上过学堂的就是不一样,俺们这群粗人就想着讨媳妇生娃了,要不就想着吃口白面馍馍,喝碗面汤,还是队长想得远。” “你臭我啊?”队长敲了旁边人一下。 “哎呀,大白馍馍和面汤儿,这得就着大白菜吃啊。” “往高了说,咱们逢年过节兴许能炖几块肉进去。” 啧啧啧! 颜欢眉头紧皱着,用木条拨弄下篝火,随即将其奋力甩进了火堆,终究是忍不住了,“咱再往大了说,啥时候想吃肉了咱就吃!咱再往大了说,这肉兴许都吃腻了,咱还想着上山挖地皮荠菜呢!” “咱放鸡蛋汤,咱包水饺馄饨!” ··· 常青松一愣,瞧见颜欢直接迈过火堆,走到了自己面前。 “常老,咱回去吧,您这样太苦了。”颜欢说道。 按照常老内心的矛盾,他在战友存活的心愿和生死大义的尊重之间,根本找不到平衡点,这战中难得的温馨场面撑不了多久,再过一会兴许就要碎了,碎了之后再重新拼合,然后再次碎掉···如此往复,永不止歇。 “回···回哪?仗还没打完呢!” “仗,早就打完了。” ------------ 第56章 蛊虫 仗,打完了? 常青松清澈瞳孔变得浑浊起来,“你···你···” 眼前这人,有点眼熟! “啊啊啊啊!我认得你了啊!国军,南巷子口的老张,我快九十岁那年,你房子着火了啊!” 这老张是自己战时伙伴,可却是头发花白时两人才结交,那时候老张的平屋失火,他奋不顾身从中抢出了一铁盒子国军颁发的奖章。 然后围观的人多了,他便跪在地上嚎啕大哭了起来: 我那时候打的是日本鬼子,我没打自己人啊! 我没打自己人啊!啊啊啊啊啊! ··· 后来地方政府的人过来了,说是国军贡献早就被承认了,这时候老张抱着铁盒子哭得更凶了。 那场面,常青松过了许久都无法忘怀。 “我这个时候不认识你,你不该出现这里,这张脸···这张脸是老旧照片中的那张脸,伱是老张,你是老张不错!” 树皮般粗糙的双手捧住了颜欢脸颊,满是老茧的大拇指开始搓弄起来。 这时,空中响起敌机的螺旋桨鸣响,一声呼啸长掠过去。 颜欢感觉四周光影拉扯得冗长,似电影加速般快速闪过,定神时他已站在队伍中间。 周围是排排站立的战士,他们头戴方锅似的头盔,满是污泥灰烬的脸上满是坚毅,此刻正一同唱着歌。 那是作曲家麦新于1937年7月所创作的《大刀进行曲》: 全国武装的弟兄们 抗战的一天来到了 抗战的一天来到了 前面有东北的义勇军 后面有全国的老百姓 咱们抗战弟兄勇敢前进 看准那敌人把他消灭 把他消灭冲啊! 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 杀! ··· 随着最后一声“杀”字喊出,震天响的气势中,恢复暮态的常老踉跄着脚步,一瘸一拐的跟随队伍行进着,周围虚实不明的战友身影一个接一个与他擦肩而过。 “杀···” 常老张开干涩的嘴唇,沧桑嘶哑的嗓音跟随着队伍大喊,很快同战友的声音融在了一起。 站在历史之外的颜欢,双拳握紧,“杀!” 一声喊出,怪事发生了,他所凭依的那個记忆具象率先冲了出去,闯进了那混乱不堪的战场中,即便在常老的记忆中,先辈也是闯在了颜欢的前面。 轰! 炮火飞鸣,一团团血肉在颜欢面前炸开了。 “啊——啊!!!” 常老从尸体堆里爬了出来,茫然无措地扫视四周,他将还能认得出是战友的部分抱了起来,随后整个身躯窝在了尸山血海中。 他盯着灰蒙蒙的天,瞳孔光圈就要消散了。 守在远处的颜欢什么都做不了,就地盘坐在了原处。 就在这时,硝烟弥漫的天际传出一声清脆鸟鸣,一片片青绿色的羽毛从空中洒落,覆盖于濒死的常老身上。 伴随着阵阵幽光,他那被子弹刺穿的伤口愈合了,被炸弹气浪撕裂的血肉一点点长了回去。 颜欢抬头望去,阴沉压抑的天际,有一灵鸟现身,挥动翅膀,将空中尚存的死气扫绝了。 “神鸟···神···” “救救他们,还有他们,救救我的战友啊···” 空中青鸟无动于衷,身躯逐渐消散,落入血污泥垢中的尸体堆中。 满眼绝望的常老向空中叩首,只接到了一枚青羽。 他将羽毛按压在战友尸体上,看羽脉中的清幽辉光散尽,可死去的人却没有重新活过来。 “拥有构建能力的毕方只能治愈,不能起死回生。”颜欢叹了口气。 毕方身影彻底隐匿,一条幽绿细线连接至了常老身体上。 “木精毕方,跟着常老走了?” 那为什么? 木精靠于身旁,该是百毒不侵,病疾不入,常老不至于陷入魔障啊。 颜欢想了想,视线凝聚于常老被血染红的上衣口袋。 “木精凭依在那副骨链上了,然后常老将其送给了孙辈?” 事到如今,也只有这一个猜测了。 “毕方下落大概猜到了,现在就是将常老拉出去了。” 颜欢还在想着如何接近常青松,身躯莫名其妙被咬了一口。 “欢哥,好疼啊!有东西咬我手!我看不见它。”岁岁委屈喊了起来。 颜欢睁开右眼,随着思维和视角分裂带来的一丝疼痛,两个截然不同的画面分别在眼中展现了。 “群灵加身,有请,黄正阳。” 有小黄鼬的天赋神通在,颜欢面前就不存在有可以藏身暗处的敌人。 追寻着那抹敌意找去,颜欢视角落在了昏迷不醒的常老身上。 透过血肉,就见老人周身脉络都被黑气灌满,唯独将督脉的一条轨迹遗留了出来,就好似料想到了有人会从督脉入手为老人探查病情一样。 “直接通过了胃经,胆经,膀胱经,三焦经和任脉,并以此对头部施加影响,潜伏其中的秽物是活的,所以巫祝很难察觉到,但这确实是巫术···” 是巫蛊啊! “欢哥,刚刚那一口下了死手,可这些东西太弱了,以牙还牙,我可以轻易咒杀它们。”正阳欢喜说道,语气中有股没藏住的小傲气。 “一只不留。” 颜欢一声令下,常老经脉中邪气散尽,一条小触须分裂四散,将其中隐藏的蛊虫尸体一只只拖了出来。 蛊虫尸体附着在黏湿的触手表面,竟然微小到肉眼根本无法察觉。 处理妥当,颜欢紧闭右眼,重新回到了常老记忆中,这一次,他踏入的是一片冰天雪地。 四五个衣衫单薄的战士,就那样紧紧依靠在一起,抱团取暖。 “常老,蛊虫已驱,你心思还不够通达吗?几位先辈之死是为家国大义,你又何苦为此执拗下去,这和平世道,你难道不想替他们多看几眼?” 常青松一愣,手摸过那冰凉刺骨的冰雕,似乎是想起了什么。 他踉跄起身,茫然无措地四处打量,忽然寻到一处闪闪发亮的光源。 他迈动脚步,一步一踉跄,从寒风刺骨的冰天雪地一直走,走过异域,跨过鸭绿江,走到繁花似锦的初夏,等驻足在那清幽雅苑外的街巷过道时,旁边的杨树林中似乎起了几声早起的蝉鸣。 一男一女两个小娃正在摸索着什么,男娃子小拇指朝着地上的小薄片一挑,一个小洞就打开了。 “有结了猴!”小女娃兴奋地拍拍手,兴奋喊了起来。 “嘘~妈妈说了,在这边玩儿不能大声喊叫,有位爷爷还在睡觉呢!”男娃小心扣动,就见小洞探出的两根狭长触须。 洞中是一黑壳白斑的大虫子。 呀! 这不是结了猴!是天牛虫!这东西最喜欢藏它们窝里了! “嘘~别吵~” “这东西咬人~” “可它太帅了~” 常老呼吸急促了起来,混沌无光的眼神中有了光亮,“没事,吵起来,小孩子不闹腾那还是小孩子嘛!来,爷爷帮你们把那东西的牙给拿了。” ------------ 第57章 人情,香火和信仰 从记忆中的冰天雪地走回,初夏的暑气就笼罩在了身上,树荫下是枝叶缝隙遗落下来的斑驳碎影,踩上去,如同置身光河。 常老拔掉了天牛虫钳子似的大牙,交到男娃子手中,两个小孩子如获至宝,捧着它带着欢声笑语离开了。 “夏天了啊···” 常老抬起头,眯缝起眼,看着随风摇晃,“沙沙”作响的杨树叶。 转身,他便将头扬了起来,看了眼跟在身后的颜欢和窦乐。 “小窦啊,我也算半只脚迈进圈子里的人,有些事情我懂!老头子我心里还没软弱到这种程度,是有人给我下套了吧,你差人帮我打听打听,那人什么来路,算再次卖给我一个人情,我找人,去办了他!” 窦乐将手中烟随手一丢,立马笑呵呵走向了前去。 “这哪里用的着您老操心,要是有歹人作祟,我保证给薅出来,给您收拾得妥妥当当,我这手下有这方面的好手。” 颜欢默不作声,其中何人为非作歹,他心中大概有了个猜测。 巫祝和巫蛊,毕竟是巫术一脉的两個分支,专业不算对口,活蛊可以瞒过东北的出马弟子,这勉强可以解释,可要是骗过了专业对口的苗疆蛊师,那才是有大问题。 公司寻来探查的蛊师,是毒害常老的最大嫌疑人,从这点上来讲,是公司用人筛人上的失察,常老正在气头上,身为公司地区负责人的窦乐在场,颜欢自然不会将查出巫蛊一事说出来,这会背了窦乐和公司的脸面。 起码,现在不是说的时候。 而且颜欢手中的异兽图志本就是蛊师一脉的典籍,埋于常老体内的巫蛊又是在木精毕方现身后才对自己发难,这很难不让他继续猜想,这出身苗疆的歹人,是冲着毕方来的。 “还有这位小兄弟,要不是你拉我出来,老头子我还不知道要在其中折磨多久。” “看着战友生,看着战友死,这反反复复的折磨,可不好受啊!”常老闭眼点头,深鞠了一躬。 “真不知道该如何报答,小兄弟有啥需要的尽管开口,我虽不是圈里人,可好在人脉广,这边儿那赵胖子都得卖我几分薄面。” 颜欢抱拳回礼,“前辈客气了。” 赵···赵胖子? 常老这话,颜欢可没有半点怀疑。 要说一个辗转多处战场立下赫赫战功的百岁老兵,背后有多大的人情关系网都不足为奇,当初在蓬莱剑阁藏书房时,秦老就说过,公司介入常老的事情,是因为他本身德高望重的同时,五大军区也给董事长赵方旭打过招呼了。 那苗疆蛊师,敢把主意打到常老身上,无疑是取死之道。 不过这也从侧面说明了,只要是相信五行之精存在的巫,就不可能逃过它们的吸引力,为之铤而走险,大概也是可以理解的事情。 “不过这里确实还有前辈需要做的一件事情,咱等您休养好了再说也不迟。”颜欢笑道。 这次游历,除了收集精灵,他还走了半条出马的道路,身上一群小东西还等着嗷嗷待哺呢! 之前轮渡和地下水道的事件,白灵和正阳参与不深,难以形成信仰,可常老此次不同,这次岁岁和正阳可是实打实的出力了,要常老三炷香,食点香火供奉,合情合理。 “不用等,不就是昏迷了七天了嘛,以前走过的路可比这难熬多了,要做啥尽管说!”常青松豪气说道,倒真不愧对“顽石”这一称谓。 “那就请常老为黄正阳和黑太岁两位摆起供奉,点燃三炷焚香。” 颜欢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当然这后面要是能加黄正气,黄正义,黄正道,黄正直···这些名字就更好了。” 群灵加身,总难以雨露均沾,不过都是黄家子弟,兴许能分担一点微薄香火。 “点三炷香?” “哦哦是这样的,常老。”窦老急忙解释道,“咱这位小兄弟走的是出马仙的路子,立堂口选的是‘名扬四海’,比起保家那些神龛供奉的仙家,他们走的是吃万家香火的路子,替人分忧解难,要点香火供奉,一路修行,一路历练。” “其实走南闯北的,还有跳大神一说,有大神二神,不过近来打击封建迷信,有些太张扬的反而出不了手,所以三炷香就好了。” 常青松皱皱眉,“这我知道,我疑惑的是就要这么儿点?” “就三炷香。” “老爷子我能给的,可有不少啊。” “就三炷香。”颜欢再次强调了一下。 常青松笑了笑,应了下来。 以德报德,小子可以不要,可当长辈的不能真不给,这可是救命之恩,他自认还没吝啬到那种程度,就三炷香,价太轻了。 常老要过了窦乐的手机,给孙儿打了个电话,“小竹子,把我老屋抽屉里的家伙取一枚过来,差人将字刻了。” 他放下手机,问道颜欢,“小友什么名字,分别又是哪几个字?” “颜欢,喜笑颜开的颜,欢天喜地的欢。” 常老原话转了过去,接着又叮嘱道,“含义你自己掂量,你读的书可比我多。” 完事,常老便又想去古城周围的庙宇旁走一遭,那里关帝庙或菩提寺旁都有,购置点香和贡品不是难事。 这点小事,明明可以差遣手下工作人员去跑个腿,可颜欢和窦乐愣是没劝住他。 昏迷七天,病了那么久的老人就像没事人一样,跑过去,没一会儿就拎着烧鸡瓜果和焚香回来了,甚至专门为此买了个香炉。 哐哐哐! 干净利落,供奉一摆,坛子就起开了。 常老神情坚毅,一本正经对颜欢说道,“颜小友,有些话可得说在前头,老头子我可不是圈里人,有些话一出会犯了你们的忌讳,但这话不得不讲。” “老头子我是战场上下来的,这辈子就只有一个信仰了,埋在心里根深蒂固!这三炷香,是为表达内心的感激之情,要是帮不上小友,可就得提前说声抱歉了。” 颜欢手一张,几只小黄鼬探头探脑地从掌心钻了出来,“无妨,有劳前辈了。” ------------ 第58章 降邪升级,以伤换伤 八仙桌充当供奉台,瓜果烧鸡和大猪头一摆开,香炉上的青烟袅袅升起。 循着香火气,正阳领着身后一群小东西躁动了起来,那油润多汁的烧鸡摆在青瓷盘,一会儿便失了灵气,给人一种不再可口的错觉。 几个黄家小辈跳动身子,却也只是咂吸了几口油脂。 “没参与贡献的精灵吃不到多少香火,看样子以后不能吝啬了,就算是小事也得开群灵赐福了。” 颜欢点点头,胸膛口钻出一秀静白狐,那水灵灵的眸子正委屈巴巴地望着自己。 “下次一定有你们发挥的机会。” 趁着正阳和余下黄家小辈在香火里撒欢,颜欢偷偷将头低下,小声说道:“等会儿我也给你们开个小灶,买几只肥鸡烧鸭,就是我香火淡薄了点,不一定能让你们吃太尽兴。” 闻言,那小狐狸身子一蜷缩,撒了会娇,便窝在颜欢胸膛中消失不见了。 香火中欢腾的正阳越来越高兴,身形相较之前都变得有点壮硕,这进入关内的第一炷香,质量未免太高了。 常老供奉的香火福分,都被这小黄鼬沾染了过来。 “欢哥,我好像变强了,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食完香火供奉,正阳开心跃回了颜欢肩膀。 嗯—— 颜欢想了会儿,这黄家天赋大多都与降邪咒杀有关,施加在自己身上的敌意就是触发术法的关键。 可常老大愈,一片和气融融,周围人开心都来不及,哪里能讨得半点敌意。 颜欢眉头微蹙,望了眼头发稀松的窦乐。 “窦总,要不你骂我句试一试?” “唔···”窦乐一愣,“干嘛啊,好好的骂你干嘛?” “就觉得身为大区负责人,手上总得有点过硬的手段,我这刚得了点术法,就迫不及待想试一试了。” 东北的负责人高廉,都能请天字辈儿的胡天彪上身了,这华东负责人实力该是同样不差,一点点小小的降邪手段,顶得住。 窦乐后退几步,夹住香烟的手微微颤抖。 这巫士的手段可邪乎得很,哪个大聪明愿意当巫士的小白鼠啊,这礼貌吗? 怪了,这小子之前客客气气的,行事说话都有分寸有讲究,怎么一牵扯到精灵的事情,就跟换了個人一样? 这就是年轻人所说的“福瑞”···啊,不是,好像这么讲也不太对。 窦乐心思转了好久,急忙将嘴闭上了,别说骂了,半个字他都不会吐。 颜欢思忖片刻,还是决定算了。 他朝院外望了眼,影北墙的阴影下,有只大黄狗正吐着舌头歇息。 “看这只狗,我要是上去踹一脚,或者丢个石子,它务必会朝我叫。” 毕竟动物心思单纯,敌意来得明显,而且深巷之中少有行人过往,也不怕被人撞见。 颜欢突然想起中国有句古话,叫做“狗不咬,使棍捣”,大概说的就是此时的自己了。 打定了主意,说干就干,在常老和窦乐满是诧异的目光中,颜欢拎着门后摆放的竹竿就跑过去了。 竹竿子一撩,打在地上发出“啪啪”声,那黄狗身躯一颤,急速爬起,以一种怪诞眼光打量颜欢,随后将牙呲了出来,然后发出一种“呜呜”的示威声。 敌意起了。 颜欢只想试一下术法运行的逻辑,本心没有伤害狗狗的意思。 就在黄正阳加身的一刻,颜欢头发猛地拉长,被点缀成金灿灿的黄亮,比起之前向黄鼬的异化,他此刻保持了大部分的人型。 “这一口香火,喂得可真是满啊!” 颜欢感慨一声,朝黄狗看去,就见它身上漂浮起了一缕缕清幽寒气。 微薄,弥散,但又清晰可见,有种处之可得的感觉。 颜欢将手张开,淡淡一句,“来。” 那缕寒烟闻声而动,片刻便落入颜欢手中。 这东西不是灵,握在手中酥酥麻麻的,有点冰凉阴冷。 “是敌意的具象化啊。” 颜欢立刻明白了,心随意动,手中寒烟开始变幻了形状,雾气逐渐凝聚成一把寒光闪烁的短刃。 颜欢握住短刃,将刀尖抵在手臂,轻轻一砰。 虽不见血,却有一种清晰可感的刺痛,这一刀子碰下去,那黄狗抬起前腿,“嗷嗷嗷”惨叫着吓跑了。 这··· 卖血的打法? 七伤拳都不带这么搞的哇! 技能树继续开枝散叶,万事俱备,只差毕方了。 颜欢信心满满的一握手,正欲收了神通,可就在收力之时,抬头一看,他就见不远处的天际,有一冲天龙卷似的敌意纵贯天地。 “嗯?我这一生与人为善,可从未与其他人结下仇怨啊,这里还有我的仇人不成?” 颜欢尝试抓握那缕敌意,却发现气势磅礴的寒烟似是近在咫尺,又远在天边。 “是‘疯狗’吕慈啊!” 思量片刻,颜欢大概猜到了其中缘由,那份敌意尚未完全落在自己身上,是吕慈心存疑惑,还搞不清自己曾孙是着了什么道。 “不过按照吕慈的品性,即便最终查不到真相,他依旧会对我下手。” “吕家的家主,术法是其次,主要是那一身将近九十年的“性命”功夫···啧啧啧。” “嘿?” 颜欢抬头仰望那缕敌意寒烟,又低头俯视粘附自己肌肤上的一群蛊虫尸体,若有所思。 八诈神-腾蛇,司掌惊恐怪异之事,常以噩梦幻觉困扰人心,使人心悸不断,治而不愈,腾蛇注视下,修为不到家的人,“性功”受损,三宝之一的“神”会陷入紊乱,可以说,吕良那记忆是被完全遮蔽混乱了,吕慈从中翻不出什么。 而这苗疆巫蛊,在颜欢翻阅记忆时,可是狠狠咬了自己一口。 “有了有了,此法子大概可以一试。” 颜欢轻快返回院内,见两人还呆愣守在原地。 “怎么了,搞明白了?刚刚外面狗叫唤了,你拿人家的大黄试手了?”窦乐撇嘴说道。 “搞明白了,不仅搞明白了术法,甚至将祸害常老的事情都理顺妥了。不过常老您不用担心,这事情都麻烦不到您和公司头上,兴许有位前辈很乐意去处理。”颜欢说道。 “伱说的是哪位前辈?”窦乐掏了根烟含在嘴中,好奇问道。 “吕老家主啊,之前说吕家小子失心疯,是我唐突武断了,窦总走后,我替常老驱邪,那时候可是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狠狠咬了口啊,吕家小子兴许就是被那东西咬傻了。这吕家家主的做派,圈子里可是出了名的,一家后起之秀被这么祸害···” “你说,他能忍吗?” ------------ 第59章 巫蛊之术 “太爷,我好怕啊!周围这是怎么了?一个个的,都是怪物!” “幻觉,是幻觉!啊啊啊啊!” “太爷,我分不清啊!我真的分不清!” ··· 等吕慈找到吕良时,自家孙儿已穿过闹市,蜷缩进了一处绿布覆盖的施工建筑之中。 他一手沾满幽蓝炁团,将自己记忆不断拉扯着,似乎想从中剔除什么,可无论如何删减,萦绕心头的恐惧和心悸始终不会散尽。 明明知道这些恐惧具象都是幻觉,可害怕的感觉却不停在隐隐作祟。 “这是出马一脉那小子干的?”吕慈抓住吕良衣领,淡薄短衫禁不住这一拽,“刺啦”一声,随即撕裂了。 吕良目眦欲裂,嘴角口水难以自制地流了出来。 “什么出马一脉?太爷,我不懂啊!”吕良凝视那腐烂生蛆的吕慈,吓得瘫坐于地,蹬着双腿直往后退。 吕慈那伤疤覆盖的眼猛地睁开了,满是岁月痕迹的脸面有些红温。 这是害怕得慌不择路,将刚才的记忆给删除了。 这个蠢材。 如此一来,即便差遣族内明魂术的能人过来,不也无济于事了! 吕慈气得握紧拳头,给随行的吕家人打個招呼,将吕良带走了。 之后,他便压着一肚子火气往常老小苑走去。 等回到那闹中取静的古朴小苑内,用以摆放供奉的八仙桌尚未撤去,颜欢、常老和窦乐三人正围着一干净白瓷盘,仔细观察着,神情一个比一个专注。 “这就是害我的东西,瞧不出门道啊!”常老托着下巴,从表面看来,里面空无一物,什么东西都没有。 窦乐捏住白瓷盘的边缘转动了几下,试图借助光亮看得更加明晰一点。 这盘子迎光不亮,似乎确实是承载了什么,不过体积极小,看不清楚罢了。 “既然不是直接作用于神经的毒素,那就只能从蛊虫这一方面来考虑了。” “蛊虫?”窦乐想起公司指派的蛊师,脸色一沉,立即明白这是用人失察了。 他望向一旁的颜欢,打心底生出一股子欣赏劲儿,要说这小子没猜出来那是装傻充愣,这是给自己和公司留面儿了啊! 颜欢捂嘴埋头,凝视盘中一言不发。 亮出这蛊虫尸体,并不是真心想让常老和窦乐瞧个明白,摆出这架势,是装模作样给吕慈看的,要不然就老一辈“生死看淡,不服就干”的品性,他真怕吕慈热血上头,一下子做事过激了。 “常老,这事情您别操心了,交给我们去做。” 窦乐不傻,顺着颜欢给的台阶就下了。 “这事情你们擅长,你们去做我也放心,不过可得给我处理的漂亮点,敢对我的记忆动手,真是活腻了,也就摆在明面儿上的事情不好做,不然我高低给他一梭子花生米儿尝一尝。” 颜欢将白瓷盘向窦乐面前,“那这些事情就劳烦公司处理了,吕老家主那边是窦总开口还是我去说?” 当然,能让公司代表出面是最好的。 谈话时,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不如在这里就给挑明了。”吕慈大步迈入,微眯的眼望向常老,“青松兄弟,恭喜痊愈,怎么就下床折腾了,还是要保重身体,好好休养才是。” “哎呀,劳烦你这异人圈的大家了,这事儿赖我,要不是蹚了这浑水,你那曾孙儿也不会被害成那样。” 吕慈嘴角抽动了一下,“学艺不精,命中该有此劫。” “这事交给你们去泄心头之恨,还是让给我托赵胖子解决了?”常老拖动下桌子底的高马扎,替吕慈将茶倒上了,“坐下说。” “这事?”吕慈一拍大腿,在马扎上坐直了,“这么说,你们将这事搞清楚了。” “要不就请这位颜小兄弟说吧。” 颜欢微微抬头,不动声色地偷瞄了眼吕慈头顶,自从这家伙走近了,敌意铺天盖地,大有黑云压城之威压,藏在身后的一群小黄鼬毛发都炸了起来。 “吕家主,知道巫蛊吗?” 颜欢将白瓷盘推了过去。 四大家族之一的吕家,其家主自然见多识广,要说这巫蛊,还是起于上古时期,中间各个朝代曾明令禁止炼制使用,尤其以汉唐时律法森严,但凡修习蛊术,饲养蛊未成形者流放,成形者杀头。 巫蛊用以加害仇敌,除了蛊虫,帝王后宫中争宠谋权所用的偶人厌胜也是巫蛊的一种。 “苗部?”吕慈微微睁开眼,现在说起巫蛊,自然绕不过苗疆蛊师。 颜欢点头,手指叩打下瓷盘,“看得清吗?这里面不是寻常的蛊毒,这里面可是生蛊,相较一般的蛊毒要生猛许多,由于它们生机尚存,巫祝很难察觉,我可是被它们狠狠咬了口呢。” “只可惜小子手段有限,察觉得晚,不然拼尽全力,也得给您将这后人护住了!” 砰! 颜欢愤懑一敲桌面,几个茶杯碗盖同杯沿磕碰了下,发出一声轻鸣。 “哼!”笼罩于吕慈头顶的敌意尚未消散,还未完全相信颜欢。 不过一面之词,颜欢也没希望能起多少作用,余下的就靠窦乐帮衬了。 “大蛊师那边的手段,可是邪乎的很。”窦乐神情肃穆,无奈摇了摇头,“周家那事,多少年了都没处理妥当。” 吕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当年参与追杀“三十六贼”的就有吕家,作为家主,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周家的事情。 当年“三十六贼”之一的魏淑芬,下蛊毒“千日红”给周全之子,那蛊毒骇人可怕,能够百分百的遗传后代,并且后代子孙在30岁之后便会迅速衰老,内脏器官全部颓败殆尽,惨遭暴毙。 周全之孙周道曾求助龙虎山,可惜“性命”通神的老天师,在面对千日红的时候也依旧束手无策,这足以可见蛊毒的可怕之处。 啪哒,啪嗒! 吕慈的手指习惯性叩打桌面,沉思片刻后,他端起茶碗抿了口茶水,头顶敌意尚存,但相比之前淡薄了许多。 “有眉头了吗?报个地儿给我。” 窦乐翻翻手机,“跑贵州去了,在雷公山和月亮山两地儿瞎逛荡,哎哎!” ··· 这时,窦乐手机屏幕闪过一段信息,“他买了去广西的票。” 颜欢半托腮,轻咬了下嘴唇,“这人急了啊,冲着木精去了。” ------------ 第60章 骨戒 “让你们的人跟好了,随时爆位置给我。”吕慈喝完茶,缓缓起身,朝门外走去。 窦乐朝坚毅挺拔的背影望了眼,“好说,这事情转给华南了。可你这真没必要亲自跑一趟吧?凭借吕家的人脉,找个能清理蛊毒的大蛊师该不在话下,还是先处理那娃子的事情吧。” 吕慈回过头,“族内子弟学艺不精,是该长点教训,可我过去,是要报那家伙残害忠义的仇。” “另外,他最好在我过去的时候,真能拿出那蛊毒的解药。” 吕慈凝视高出影背墙的翠竹,思绪随着风和竹叶飘摇了一下。 用蛊毒谋害国内地位举足轻重的老兵,很难排除其与国外势力勾结的可能,既然有这种可能,那自己就不得不亲自去走一趟了,这事关潜伏在国内土地的蛆虫,事关自己的心结。 “那把妖刀,小日子···妈的,这群人早就该杀绝了。” ··· 颜欢感受着那似有若无的敌意飘散远去,端茶喝了一口。 “常老,之前在你记忆中,看你抽了小鬼子的手骨做了链子,前段时间你是不是和骨链分开了。” 常青松抬头,回想了片刻,“是给我小小曾孙看了眼,那小家伙喜欢,拿去稀罕了几天。” “是不是那之后,你就开始隐隐约约有些不对劲了。”颜欢猜测道,木精毕方所凭依之物,自带净化效果,寻常蛊虫和巫毒根本冒犯不得。 常老一拍脑门,“伱这么一说,还真是!” “哎哎哎!” 他又想起了昔日战场上遇见的青鸟,这么多年了,即便那场景不时在脑海浮现,他依旧觉得如梦似幻,有些不太真实。 “你们管那叫做‘仙家’对吧?鸟也可以当仙家吗?” 常老似在自言自语,“这事情你清楚,你给我讲讲。” “实不相瞒。”颜欢将常老和窦乐眼前空的茶杯倒满了,“这次蓬莱剑阁的秦老介绍我前来,就是为了那青鸟一事,我猜常老留存的鬼子骨链和青鸟有关联,而且那大蛊师是冲着骨链去的。” 常老脸一僵,冷冰冰道,“那就是冲我小小曾孙去的咯?” 啪! 枯瘦老手一拍桌,便向旁边的手机摸去。 见状,窦乐立刻将常老的手按住了。 “使不得使不得,我们不怀疑常老您的实力,可是有些事情摆在明面暗面儿您都不好做,交给我们来,我们在行,我们有专业的。” 颜欢轻笑着摇摇头,看样子这公司对临时工“杀人放火”的定位拿捏的很准确。 话说,广西是华南,华南地段的临时工是陈朵,一个炼化生蛊的大蛊师和邪教“药仙会”制作的蛊身圣童撞在一起,还真想让人见识一下。 “可是颜小友,既然你也在追查青鸟一事,那现在不也应该动身了?”常老说道。 “额···”颜欢耸耸肩,“其实如果可以,常老能够托人寄个加急件送过来,刚好哪都通是货运物流企业。” 一個吕家家主,一个蛊身圣童,这要拿不下一个苗疆蛊师,那干脆都别在异人界混了。 况且自己要的是木精毕方,去瞎掺和也没什么好处,将近两千多公里的距离,飞机加转车,长途跋涉,太折腾了。 “唔!”常老猛地一拍脑门,“老糊涂了,现在交通货运可不像从前,以前花几年时间走的道儿,现在几个钟头就能到了!那我直接差几个小辈都过来,回头转去青岛,一起哈啤酒,吃嘎啦去了!” 哈?嘎啦? 颜欢随着笑了笑,虽说事情有点坎坷,但终究能见到木精毕方的面儿了。 呼—— 一通电话打过去,事情都安排妥当了,常老长叹口气,将右臂撑在八仙桌上,侧了侧身子。 “颜小友,这次喊我家小子们都过来,可是也给你捎带了件礼物,到时候你可得给我好生受着,别辜负了老头子我一片好意。” “说真的,我的命可没那么贱,起码不该死的那么唐突。” “行!那我就厚颜收下了,但是太贵重的东西就算了,修行中人,难免被世俗之物所累。”颜欢想了想自己背包中藏的荷鲁斯之眼,从江友道那里顺来的黄金瞳还没变卖。 比起一些黄白之物,颜欢是真的对那一串子骨链感兴趣啊,可这东西意义重大,开口又实在做不到。 罢了罢了,若真是有缘,与木精自会相遇。 毕方依附骨链的原因尚未查明,这要是它真对常老这种非异人有了认主意愿,颜欢心中也不会有太多遗憾和怨言,毕竟像常老这种老前辈就该无灾无厄的安度晚年。 关于木精,说句沾点大逆不道但又极其合理的话——颜欢可以多等几年。 “嘿嘿!”常青松笑了笑,“一点小玩意,不值一提,挂在身上不算拖累。” ······ 三天后,常老一家小辈早早就在古城周围的酒店住下了。 为了庆祝老人家痊愈,一家子选了处湘菜馆摆了几桌,其中除了常家人,还有不少前来道喜祝贺的,这些人颜欢大概可以摸得清来路,在昨天地方政府开办的正式座谈中,他们身上挂满了明晃晃的奖章。 今日宴席一开,常青松言道是有要事要谈,便没有同家人一桌,而是坐在了来客中间。 这中间有公司在华东地区的负责人窦乐,有说不出身份的来宾,还有充当了三日导游的那位司机大哥。 颜欢朝圆桌围堵的众人瞄了眼,发现那些来宾少有常老身上的坚毅挺拔,他们大多油光满面,体态略显发福,六个中有五个都顶着大将军肚,年纪看起来更是小常老不少。 至于那司机大哥,显然被这场面整得有些局促不安,眼光不时朝颜欢处打量,大概只有这位熟人能让他在这氛围中感到些许的轻松。 “都是老熟人了,大家伙能过来我很开心。” “现在酒未喝,老头子我思路还算顺妥,干的不是什么混事,你们可都看见了,我给这位救命小恩人送件东西。” 啪! 有一枚物件被常老扣在了玻璃转桌。 常老手一动,那东西就被送到了颜欢面前。 颜欢拿起,发现是一枚有些年头的骨戒,上面有字刻:1938年台儿庄战场所毙日寇指骨一节。 这些红漆字刻同骨戒一样,似乎起包浆了,另一面则是较为新鲜的几个字: 人生得意尽欢颜。 ------------ 第61章 好人就该被枪指着 一枚极具历史厚重感的骨戒。 颜欢放在手指处比量。 这骨戒本就取自指骨,直径不算长,好在颜欢手指纤细,恰好可以通过小拇指,便将其戴在了左手处。 不得不说,这色泽明亮的骨戒同关石花赠送的檀木佛珠手链搭配起来,互相衬托得古典庄重,也不知是不是心理因素,颜欢握手时感觉力量强了不少。 桌前众人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转向了颜欢,斜对面两个面相温润和蔼的老大爷,将双臂抱起了,乐呵呵笑了起来。 颜欢心领神会,这谢礼承担的意义,不仅仅在于骨戒后背负的历史,更是包涵了常老送礼这个举动之外的含义。 在座几位都是年老的长者,有些事情不必放在台面上说开了,大家都心知肚明。 “还没请教这几位前辈是?”颜欢将戴好骨戒的左手落下,对几位长者点头致意。 “哎!”常青松摆摆手,“既然将你们凑一起了,那都是对异人圈多多少少有些了解的,你们炼炁修行,有些俗事就不用操心挂念了,小友,你只需知道,你找他们很容易,找他们的手下更容易。” “寻常异人间的厮杀我们管不到,也没资格参与,要是大面儿上出了事,替你压一压还是没问题的。” “谢过了。”颜欢说道。 听了常老的话,总觉得有股奇怪的感觉萦绕心头,那大概是一种另类的安心感。 异人在数量上处于绝对劣势,这世间终究还是依靠大多普通人相互配合运作的,各种权势关系如盘根错节,人情纠缠更是难辨分明,置身时代大潮,异人要是摆不清这身份定位,还保持了那种高高在上的孤傲感,就属实是犯蠢了。 异人圈不只是打打杀杀,还有人情世故。 可人情世故说到底,最后不都是利益关系网撑起来的嘛! 这点颜欢明白,他既然应了常老前辈的因果,自然也就能心安理得接受这份情分,万物之法乃是此消彼长,权利义务从来都是相对的,主动承担了义务,权利得来心安,不会折损自身福分。 所谓“福兮祸之所依,祸兮福之所倚”大概也是此理。 人情世故,在颜欢看来更像是一种信誉货币,双方都是担保人,互相承接人情,是觉得彼此都能交这个朋友,彼此都愿意交这個朋友。 可货币终究是货币,太盛太缺都对双方无利,承人情分时不得寸进尺,施人情分时不高高在上,这样才能找准度,这样才能坦然处之。 否则,说不清的人情,可是很致命的。 “行了行了,客气了。我们不过也是给你托个底儿,真要遇见那不长眼的伱还得自己收拾。” 常老扭头看向窦乐,“就你们总说的那种,那群搅屎棍般的玩意儿,叫啥来着?” “全性。” “哦对对,你就说全性,还有那群修害人法的狗东西,你就要自己来了。” 常老脸上浮出一抹坏笑,“咱能给你的,是这个——” 说罢,他将搭放桌面的手给藏起来了。 颜欢随之一笑,常老的意思,按照自己的理解,大概说的就是人行走于世,必须要有那两巴掌。 一是老天师张之维那见谁都能给他来一下的大巴掌,另一个,便是公司董事赵方旭看似弱小不堪的“劈空掌”。 与人狭路相逢,拼的是护道手段和性命修为,在大框架和秩序下,则需要一点点撬动规则的手段。 这两掌,孰强孰弱还真不好说。 谁就能一定保证,作为“一绝顶”的老天师,他的一巴掌就真能比过赵方旭堪堪可以打灭蜡烛的劈空掌了? “常老,我这一路走来,那艰难险阻,可谓是三伏天过火焰山,那可是连棵遮阴的树都没有,您这可倒好,直接将芭蕉扇给我送过来了。”颜欢再次打量左手拇指的骨戒。 “以德报德,没什么好说的。” “其实按国家和公司的力量,能替常老解决蛊毒只是时间问题,我算是误打误撞走巧了。” 窦乐嘴角向上一歪,朝旁边的颜欢望了眼。 “哎!按照你们修行中人的说法,咱这就叫···就叫做那啥···” “缘分啊!”围在桌前的几人异口同声道。 “好呀,不等了!为了咱们这缘分,以茶代酒,先走一杯。”常老将杯子举起了。 一杯茶走起,菜陆陆续续端了上来。 几个道喜的来宾年事已高,喜宴是老年局,不好真的灌酒转桌,这可让在喝酒方面是小趴菜的颜欢轻松不少。 窦乐和司机大哥默默碰杯,待他们吃饱喝足时,几位老者还有地方安排的活动,早早离开了,桌前仅余下颜欢他们四人。 “嗝~” 窦乐打个嗝,咽了口酸腐气,突然对颜欢说道: “小欢啊,其实按照你的手段,应该可以替吕良那小子将毒解开了,这样你岂不是也卖给了吕家一个人情。” 颜欢将一茶杯斟满水,转动圆桌送了过去,“窦总,你喝多了。” 没喝多指定说不出这么不符合身份、智商的话··· 人情,那能随便卖嘛? 要说人情,从前这东西可管用,可现如今社会浮躁,大多人都利欲熏心,人情淡薄到连村东头厕所里面的厕纸都快不如了。 颜欢从剑阁秦九处知晓常老这人,从那段记忆中知晓这个真人,常老的一言一行,颜欢都信得过;再说之前东北的关石花,性情豪爽率直,一身治病救急的手段在本地也有口皆碑,要不是凉山大觋手段同仙家牵扯过大,颜欢同她本不该拉扯三年。 至于吕慈,家国大义上他拎得清,可要下放层次,这人皮下就不知道装的是人是鬼了。 再说王蔼,那就是表里阴损的主,颜欢可不觉得这样的人肯和一小辈讲什么情分。 颜欢想了些事情随口一说,旁边的常老被逗乐了。 “你看看,你看看,小友这意思那就是欺负老实人了啊!好人就该被枪指着!在人情面上,那就是逮住了咱这些老实人薅啊!”常老冲窦乐说道。 颜欢笑着摇了摇头。 可不是好人就该被枪指着,是越是好人就越容易被枪指着。 “同歪门邪道讲规则讲人情的,那是老实人,更是愚人。可要是站在规则内,同那群自私自利的奸人博弈还不落下风,那就叫高明了。贪官奸,清官要斗下去,可不得更奸嘛!”颜欢说道。 “我看出来了常老,这小子年纪不大,理儿是一堆啊,等我给他干趴下了啊!” 嘟嘟嘟! 酒水斟满,窦乐便将杯子送了过去。 “窦总,真喝不了。” “哎!叫什么总,以后喊叔了!”窦乐拍了拍颜欢的手背,“等你这事情了了,想不想跟叔一起干,你不是在找东西嘛?论说情报资源,哪都通也不差江湖小栈。” 啪!酒杯磕在圆桌上就是一砸。 颜欢眉头微蹙,“窦叔,真喝不了一点了。” ------------ 第62章 木精毕方 “我又不折腾你,那杀人放火的事情能招呼你去做嘛?叔给安排的工作还能亏待了你不成?” 颜欢勉为其难地拿酒杯碰了下,却是喝开水似的小心抿了口。 说实话,为了缓解肖自在的心魔,窦乐能为其开荤而安排一些独立任务,从这点讲,他这领导算体恤下属的了。 可惜颜欢同东北有言在先,不好无缘无故食言。 “窦叔,好意我心领了,可我之前同东北负责人有约定,在答复那边之前,确实没法子给你个正主意。” 窦乐摸了把稀松乱发,“东北,那旮旯近些年经济可不景气,哪里比得上咱那魔都啊!” “可你那儿物价房价咱也都撑不住啊。”颜欢苦涩一笑。 “包吃包住。” 窦乐喝口酒,见颜欢依旧没有动摇的样子,似乎是有些气急败坏。 “你等着哈!” 嘟嘟嘟! 从胸口掏出手机,窦乐拨通了高廉的电话。 “喂!高廉啊,伱这封建老顽固,有你这么办事的嘛!干啥前都不知会一声,我去。” 说罢,窦乐冲颜欢指了指手机。 “就看他给两个女儿起“大壮二壮”的小名,就知道这老封建脑子没啥新思想,你跟他憋屈了。咱就是说,和窦叔混,总好过在他那边儿受气。” 围在火炉前烤火的高廉突然凌乱了,“不是老窦,你在和谁扯犊子呢!这电话可还没挂断,我全听着呢!我怎么你了?” 这么久了各大负责人之间都没咋联系,劈头盖脸被数落了一顿,给高廉差点整不会了。 “得,我可去你的吧!”窦乐将电话挂断了。 嘟嘟··· “我他妈!”憋了一肚子火的高廉咬咬牙,冲手机说道,“二壮啊,给我调一下这人手机的浏览记录,让我看看这家伙平日搞什么鬼东西,摘点新奇的我给捅工作群里。” 二壮:-_-|| 这好像有点不太好吧? ··· 颜欢揉捏发涨的额头,又将一杯茶转过去了。 这大区负责人之间都是这么处事的? 今天真是开眼了。 “窦叔,你喝多了,搞点茶水醒醒脑。” “我没喝多!” 得了! 酒桌上,说没喝多的肯定是喝多了。 常老无奈一笑,夹了口凉拌娃娃菜,望向一旁的司机。 “这几天劳烦你充当导游了,怎么也不见得多说几句话,怕生啊?” 那人憨憨一笑,“可不是嘛!” 自个儿怎么有资格上的这桌都不知道,还开口讲话呢! 颜欢捂住手指,将喝下肚的酒精用炁从指尖排出,问向一旁的司机大哥。 “说来惭愧,还没请教大名。” 这三天导游都走下来,还没有提及姓名,属实是自己失了礼道。 “一气流,赵洪滨,不过现在该叫求真会了。”大哥摸摸头,笑道。 甲申之乱,燕武堂、自然门、一气流、黄门三才四家损失惨重,尤其是一气流和自然门的掌门为张怀义所杀后迅速没落,这些规模相对较小的门派常被大门户小瞧鄙视,渐渐的,四门便走在了一起,合并成为了一股新兴势力——求真会。 “一气流?” “对,一气流过,无极而太极。” 太极动而生阳,动极而静,静而生阴,静极复动。一动一静,互为其根。分阴分阳,两仪立焉。阳变阴合,而生水火木金土。五气顺布,四时行焉。五行一阴阳也,阴阳一太极也,太极本无极也。 一气流,又称周身一气流,学的是将太极之说用作人体的术法,他们追求的是一种炁息流转的最佳良性循环。 “失敬失敬,赵大哥,加個微信好友,我还想着之后与你论道论道。” 一气流,太极阴阳,还有人体五行的运转,颜欢收集五行之精后,想要完成最终的五行加身,或许一气流门内的功法典籍会给自己莫大的启示。 赵洪滨将好友添加了,似乎对于门内术法表现得毫不吝啬。 按照他的话来说,就是门内老祖宗太想藏私了,所以一些精妙玄奇的术法反倒是没有流传下来。 欲图谋取传承,又不敢将传承尽数传授于人,这本来就矛盾了。 现今一些术法和技艺的失传,兴许与“教会徒弟饿死师傅”这个观念有莫大关系。 “好啊,颜小友,你看今天是将时间留给你们年轻人,还是说去取我骨链做法事?” 闻言,赵洪滨即刻将话接过了。 “自然是常老和小兄弟的事情比较急。” “那咱就走吧,刚好酒饱饭足,兴头正起。”常老缓缓起身,“真是难为你又陪老头子我蹉跎一天了,这事情本该早些时日做的。” 颜欢笑着摇头。 好饭不怕晚。 出了主打湘菜招牌的酒楼,颜欢寻了处大澡堂沐浴更衣,洗尽一身酒气。 回到杨树林旁的清幽小苑,供奉在八仙桌再次摆开了。 焚香青烟袅袅,香炉旁是祭祀贡品,因为不知毕方喜好什么,所以颜欢全按照鸟的习性来了。 摆放贡品的瓷盘中,有蚕蛹,有结了猴,有新鲜饱满的五谷杂粮。 一串骨链盘在贡品中央,青烟缭绕下,显得尤为神圣庄严。 啪啪! 颜欢拍拍手,双手合十,在供台旁走了几圈。 “这东西有没有口诀啥的?还是说有其他激活的诀窍?” “毕方?” 颜欢喊了声,骨链毫无动静,半只精灵的影子都没有。 “咳咳,隐藏着木精力量的骨链啊,在我面前显示你真正的力量,与你签订···” “你在干嘛?” 颜欢唱词尚未结束,身后飘来金精清明的声音。 唔! 似乎是被猝不及防的打断憋了一下,颜欢脸颊有些微红,“我这不想着寻求一点点仪式感嘛,巨蟹座的人是这样的。” “可你是白羊座。”清明淡淡道。 “我检讨,姐!我把你俩曾经是同事的事情忘记了。”颜欢捂住脸面,刚刚那句唱词也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朗朗上口,不知不觉就喊起来了,现在回想起来,有那么一丢丢的羞耻。 清明无奈叹口气,飘荡一旁,冲骨链道了句:“毕方,何不出来一叙?” 话音方落,供台香烛的火焰剧烈颤抖了起来,青瓷盘磕碰的清脆作响,一只只蚕蛹零散洒落桌面。 香火烟雾直上,骨链表面淡出一股清幽绿光,如水袖长舞般向雾气凝聚。 一股暴躁烦闷的尖鸣从雾气中炸了出来,“都不知道过了几百年了,周围还是这么一股冲天的臭气,隔着八百米开外都闻到了。金精啊金精,这就是你此次选定的主人?什么时候孤傲高冷的你肯将身段下放到这种程度了?” “喂喂!”颜欢拍手打断了一下,“有被冒犯到。” “闭嘴!小鬼,这里有你说话的份!?” 颜欢凝视空中成型的青烟,感觉有点诧异。 古书载,木精毕方向来温和,啥时候变成暴躁老哥了? 就算是沉睡百年的起床气,也不该如此之大。 这是木之精,不是火之精啊! 流传于民间的《白泽精怪图》言说,“火之精名曰毕方”,可那是关于妖鸟“火鸦”的讹传啊,你可别真把自己当火精了。 ------------ 第63章 木行之精的逼格 日近黄昏,小苑内笼罩了一层落日余晖的火红。 那只青翼灵鸟振翅飞翔空中,身姿娇小灵动,在这闹中取静的小深巷中不算引人注目。 它一身青翠欲滴的羽毛宛如翡翠雕琢,翅膀闪耀着淡雅幽光,挥动间,会有驱散沉闷暑气的清风拂过。 火气是大了点,可木行自带的那股温和气在术法中却没有完全消失。 颜欢抬头仰望,虽然心中猜想过木精毕方的样貌,可真要实际见上一面,他才知古籍记载所用词汇的匮乏和无力,毕方有着要远超那些文字所描述的美丽。 “打扰老子睡觉,你们究竟想干什么?”小巧玲珑的头部将一只尖锐的喙扬起,忽的鸟头化作了一老者的人面。 坏了坏了! 颜欢心中一紧,这三天来从清明那里做过的功课兴许是白费了。 之前听金精所说,毕方性情温顺,喜好助人,所依附的主人大多是巫士中的温雅博学者,或者有些连巫也不算,它只是凭借喜好或仰慕才情就随在一些才子佳人的身后了。 借用清明的话,木精毕方有点性情,但绝对不多一点才情,属于是又菜又爱玩的那种。 它时常以“君子”自称,叨念最多的一句是“松柏本孤直,难为桃李颜”,直至明末,它还不断在清明耳旁啰嗦,据说那次认主是它最为终生难忘的一次。 论说此后所遇,才华横溢者无人能出其右。 只可惜最后,这位被称为“诗仙”的太白兄在一片镜花水月的破碎中寻月而去,将木精毕方给丢下了。 颜欢埋头深思,偷瞄了眼旁边的金精清明,五行相克,在循环相生彻底搭建起来之前,木精对金精抱有敌意也是正常的,可问题就在于这种明显敌对的情况下,自己要如何打破僵局。 而且毕方前后变化的反差,实在是有点太大了。 “听说你之前最后一任主人是位清朝大儒,那为何···” “你给我闭嘴!” 毕方长鸣一声,同古城上空绽开的一束焰火消融一起。 初夏时越发漫长的白日,似乎一瞬间沉寂下去了。 颜欢看见狭长脖颈处的人面不断变化,其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甚至几位的面貌同历史教科书中的插画有几分相像。 大概这就是木精毕方的历代主人了。 “你别给我提起他!我钟意他的才华,我陪他寒窗苦读,我看他登科及第,我见他一步步手握大权,重兵在握,可他是怎么回报我的!?” “有我跟在身后,他本该同那群倭寇不死不休,可就仅仅是因为疼,他妈的因为怕疼啊!他就同那些倭人跪地求饶!” “文人傲骨都被戳断了,真他妈的恶心!” 鸟身顶着的人面疯狂变换,难以定型,振翅声越发响亮,微微漾起的清风呼啸起来,影背墙下的一丛月季花开又花落,生机紊乱不清,变得极其诡异。 “识人不善又不是你的错,何苦为了这么一个人折磨自己百年,不憋屈吗?”颜欢问道。 “你说的对,识人不善,及时止损。” 噗嗤! 毕方胸口一起伏,一颗偌大的瘤子随着狭长脖颈直上,将一个头骨吐了出来。 “所以我杀了他,将这狗东西的人头在胃里把玩了百年。” 颜欢眉头微蹙,向清明处小心翼翼挪动了身子。 “姐,真的没问题吗?” “怎么有种清纯文学少女遇人不淑,被软骨男欺骗后黑化的既视感,这一瞬间的恍惚都有点让我怀疑是不是在找五行之精了。” “我是觉得,它的逼格可以再高一点,再大一点。” 金精清明一挑眉,轻蔑道,“它一直都是这个样子。伱要嫌弃,我们去找余下三個,这个丢人现眼的就不要了。” 颜欢避在清明身下,意味深长地朝空中仰望。 “算了算了,这点事情都拗不过来还说是五行之精,切!” “它一直是这个样子。”清明又附和着说了一句。 颜欢无奈摇头,将散落供台的祭品收起来了,这蚕蛹和结了猴回头一炸,散点孜然粉,那也是十足的美味,可不能糟蹋了。 至于五谷,颜欢一愣,好像从一开始毕方就不食五谷来的,不过没关系,这些东西可以用以驱邪,到时候转卖他人就可以了。 毕方尖喙对准了身下,“你们背后谈论“精”的时候,最好避着点!” “小子!如果你是想惹我生气的话,那你做到了!” 收拾供台红布的颜欢动作稍停了一下,将差点浮现嘴角的笑意压了下去。 要是毕方还是跟从前一个心性,自己还真不好处理,曾经沧海难为水啊,要想以文采惊艳木精,试问此时这普天之下谁能做到? 可要是面对一个暴躁老哥,那事情就简单多了。 没有哪个暴躁老哥不吃激将法这一套,一旦受了刺激,他们那都是明着眼儿的往陷阱里跳啊! 何况颜欢身旁还跟着一个向来同毕方不对付的金精清明。 “小子,别装了。说来说去,费尽心思,你不就是想要我嘛?可你得搞清楚,历来欲图染指五行之精的人,疯魔亦或暴毙者可有不少啊!” “我倒是愿意给你这个机会,可你有胆量接吗?” 颜欢放下手中器物,“就喜欢你们这种性情率直的。来,以天地起誓吧。” 扑腾!扑腾! 毕方翅膀挥动的越发急切热烈。 “木精毕方在此立天地誓约,如果···你叫什么名字来的?” “颜欢。” “如果颜欢可以走出我所构建的空间,那我愿追随此生,助其求道,倘若背弃誓言,则受天地背弃,木精之称谓便转赠他物,使得我在五行之中再无立足之地。” 话音方落,天地誓约签订。 身为五行精华凝聚的造物之一,毕方知晓背弃誓约的厉害,这次也算坚定了决心。 “小子,你以为我是谁,可别把我看扁了啊!” “现在就让你见识一下木精的逼格。” 青鸟长鸣,庭院边角的阴影中浮现出黑色厚重的冰冷墙体,这些影子墙般的东西在藤蔓和花丛的簇拥下向中央靠拢,形成一个正方体的漆黑空间。 可奇怪的是,被黑色影墙碾压过后的庭院并无异常,那正方体越来越小,直至成为一个小盒子。 院内,风景依旧,唯独颜欢不见了身影。 ------------ 第64章 这哪里是试炼,这简直是奖励局 木精毕方的利爪抓起黑盒子,在空中抛掷把玩。 “同为五行之精,有点切割同类的神通也很合理吧?没了金精清明的加护,那小子真能从中安全脱身吗?” 咔咔咔! 小黑盒剧烈作响,表面复杂交织的怪奇纹络闪现出星星点点的亮光。 毕方所架构的空间,置身其中可不是幻觉那么简单,里面对环境,血肉,感觉等一系列事物的复刻,都同真实无误。 在黑盒中死了,那便是真的死了,纠缠于盒中因果变换而造成的心境跌落,现实中同样会一泻千里。 “小欢还没弱到我要操心到那种程度的份上,倒是你先想好,怎么同我这恶臭之精共事一主吧。” 清明飘落庭院中的石凳旁,石桌摆放的茶壶凭空悬浮,斟满了两杯茶水。 待金精手指捏过茶杯,那杯子金光一闪,直接成货真价实的真金了。 毕方落了下来,将小黑盒摆置桌旁。 “我这构造的小世界可有意思,要比你想象的有意思的多。作为大杀器的金精,此刻居然气息纯正,宛如白玉,我实在是好奇那小子对你做了什么。” “所以我就在猜想,那小子手上没沾多少人命吧?该是没杀几个人吧?天呐,他不会连人都不会杀吧?” “所以我将人情卖给他了,里面的人可有意思了,颜欢忍不住会杀的,可一旦杀心起了,能不能收就不好说了,毕竟杀人只是一种感觉啊!咱们先从恶人杀起,杀一个,杀十个,杀百個!” “恶人杀多了,有时候转念一想,那好人不也是一样的杀嘛!” 清明眨了眨纯澈动人的眸子,“鸟语?不懂。” “你少跟我来这一套,我就说,这小子要是心境跌落,或是走火入魔,看你到时候怎么办!” “身为五行之精的你不会被彻底杀死,但是让伱疼个千年百年倒是轻而易举。”金精依旧是云淡风轻的一句。 七年多了,自己一路守着过来,自己的娃什么水平,别人没数,她这老妈子心里还没底嘛。 “哼!”毕方冷哼一声,挥翅飞入了黑盒之中。 ······ 轰! 炮火一阵轰鸣,颜欢双脚踏在了鲜血染红的黑色大地。 周围是炼狱火海般的战场,硝烟弥漫,遮天蔽日。 炮弹如雨点般落下,掀起的尘土和碎片四处飞溅着,战壕中,士兵们面容憔悴,眼神中透露出疲惫和决绝,他们一身军装早已破损不堪,血迹斑斑。 敌人的冲锋一波接一波,枪声、炮声、喊杀声交织在一起,震耳欲聋。 渐渐的,战壕里从人变成了尸体,其中有敌人的,也有自己战友的,鲜血四溅,汇聚成一条条小溪流淌着。 颜欢遥望天际,火光映红了天空,浓烟滚滚,让人喘不过气来。 啪啪啪! 军靴踩踏的沉重脚步声步步紧逼,尸山血海中走过一批队伍,周围硝烟四起,看不清黑压压的队伍真貌,可颜欢一眼便瞧见了空中高举着的旭日旗。 一枚枚青羽四散落下,湮灭,破散,分裂成一股股温暖舒适的微光,将颜欢包裹了起来。 “来,从这里走出去,天地契约就算完成了。” “别说我没有照顾你,失了金精,你还有木精,来试一试吧,木行之精的逼格。” 颜欢抬手一握,所有微光凝聚于掌心,一颗圆润通透、内刻青鸟的青玉浮现掌中。 木行加身·枯木逢春。 飞鸟青玉消融于胸前,霎时间,颜欢身体的时间流动似乎停止了。 不! 这种说辞不太准确,与其说时间流速停止,不如说是身体的状态停滞在了某一刹那。 保持在这种状态下,任何异常变动都会被“枯木逢春”的术法送回至前一刻。 “这么久了,你心里还是放不下。” “倭寇。”颜欢指了指远处战火中飘荡的旭日旗,“小鬼子。” “你是想之前的事情重来一次?” “那你可真是看走眼了啊!” 颜欢紧咬牙关,牙缝中迸射出新鲜血液,可那伤口随即愈合了。 激动,狂奋,恨意,还有一种难以遏制的疯狂本能在隐隐作祟。 你把这叫做试炼? 这特么的简直就是奖励局。 “木精毕方,你给我看清楚了,我的脊梁能否撑得住你。” 颜欢并指掐诀,心里默念一群黄家小辈的名字,木行加身,叠加,群灵赐福。 呼! 一股阴煞邪气缠满颜欢周身,红光映射的天际,弥漫起一片泛着怒浪波涛的凶海。 铺天盖地的恶意。 “欢哥,这里是哪里啊?为什么我们什么都没做,对面的恶意就填充满了啊!” “对啊,我们什么都没有做。”颜欢说道,从恶意交织的凶海中揉出一把短刀,猛然向胸膛刺去。 刀柄一转,胸腔跳动的心脏便被搅成稀烂。 对面的日军中炸出一声惨叫,一个小鬼子心窝口绽出血花,糜烂血肉从伤口中流了出来。 枯木逢春。 颜欢身体萦绕一股绿光,方才捣碎的心脏瞬间愈合,胸前连道伤疤都没有留下。 真痛啊! 颜欢捂住胸口,身躯剧烈震颤,这一下子玩狠了。 不过看见日军惊诧围观的鬼子尸体,他突然又觉得这下还来得不够。 “毕方,既然这里是你构建的世界,既然这是你的神通,那可要对得住你嘴中的逼格啊。” 哼! 木精冷哼一声,没有答话。 颜欢将手向探向空中凶海,大声喊道,“来!” 遮天恶意倾轧碾压,恍如天河倒灌。 颜欢左右各持一短刃,刀剑刺进咽喉,顺势一横。 日军中接连有四五人被割喉了。 天生异象,尸山血海横拦对面的鬼子开始注意到了颜欢这边儿的动向。 一声令下,枪口全都对准了颜欢。 “正阳,正气,正义,正德,正明,正大···无需留手,压抑了这么年的野性,是时候暴露出来了。” 唔唔唔! 呲牙示威声不止。 “这枪林弹雨倾泻,即便有我护身加持,可那疼痛不减丝毫,你还能受得住?你别是有什么受虐倾向吧?”木精不解问道。 “还有啊还有,这么多人杀过去,即便报了深仇大恨就算得偿所愿,可你心性难免受损,这值当?” “你小子可得掂量掂量!” 木精的话,颜欢充耳不闻,它进来打援手不假,可也一定程度充当了这架构世界中的心魔。 不过毕方所言之事,步入常老记忆中的那一刻他就想明白了。 假如杀一群畜生不如的东西也算是业的话,那这业,他背了。 ------------ 第65章 模拟,术法上限 颜欢摸摸咽喉,刀刃切割的伤口痊愈如初,肌肤又恢复到了定格的那一瞬间。 “如何?” “世间没有完整的术法,这‘枯木逢春’也有难以忽视的弊端,你可发现了?” 颜欢感受胸腔内跳动的心脏,扭动下脖子。 “是远超治愈类型的术法,倒是没发现什么异常。” “慢慢来,你会知道的。” ばか、死ね! 撃て、撃て! 旭日旗下传来颜欢听不太懂的几声怒吼。 砰!砰砰! 枪口火舌一闪,子弹如疾风骤雨般倾泻而出,颜欢在枪林弹雨的扫射下逐渐站不稳了脚步,如风中落叶般颤抖着,身上的衣物被鲜血浸透,与破碎的皮肉紧紧黏在一起。 疼痛很鲜明,颜欢丝毫没有痛觉被麻木的感觉。 每一次子弹刺透肌肤,带来的都是崭新无比的初体验。 “原来是这样,身体状态被拉回去的同时,对疼痛的感觉也倒逆了。” 简单来讲,在“枯木逢春”状态下,身体玩不坏,可对心理和精神的刺激是加倍的,一个人如果永远处于对剧痛的首次感觉,没有坚韧无比的意志,那他无疑会疯掉。 真痛啊! “这副身体没有麻木的说法,也不存在可以适应疼痛这种可能,所有一切都是新的。” 砰砰砰! 颜欢抬起黏附碎肉的白骨右手,向前方的小鬼子伸手一握,黑压压的队伍中,几个鬼子的骨头在密集子弹的冲击下纷纷破碎,碎裂的骨片四处散落,伴随着鲜血和肉末,溅洒在周围的土地上。 随着颜欢的以伤换伤,对面陆陆续续又有鬼子扭曲变形,四肢的骨骼仿佛变得脆弱不堪,被巨大的力量揉捏过一般。 噗嗤! 那排头的鬼子兵脊骨断裂,内脏受损,鲜血从无数个伤口中喷涌而出,形成一滩滩触目惊心的血洼,整個人似洒了水的水壶,轻飘飘向一旁倒去。 颜欢放手,白骨生肉,枪火扫射下剥离的血肉全都长了回来。 “来,接着来。” 颜欢纵身一跃,朝火光对岸的军队冲去。 “这么喜欢痛吗?” “知道异人在枪炮之下的无力感吗?” 轰! 毕方话音刚落,一枚炮弹在壕沟附近炸开,爆炸的焰火热浪将颜欢整个掀飞出去。 于此同时,对面压制用的火力越发凶猛了。 在这疾风骤雨中,颜欢寸步难行,周身肌肤糜烂破碎,碾成肉泥,和裂开的骨片搅浑在一起,大开的腹部胸腔裸露出脏器,五脏六腑逐渐在枪火中失去了形状。 “毕方。” 碎成两半的嘴开口讲话了。 “你是诞生于五行的精灵,遵循的是自然之理,对家与国没什么概念,所以有些事情你不懂。” “你只是重新架构了一个场面,并将其按照某个规则运行下去,可这背后的事情呢,你了解吗?” “身体的痛难道就真叫痛了,伱太保守了,我告诉你什么时候是痛,是见山河破碎,是见同胞受辱,是知前途未卜,依旧要压着满心彷徨砥砺前行。” 颜欢长舒口气,断裂的唇齿恢复如初。 要说心疼的地方,确实有一处,那就是这里面都是假的啊。 恨不疆场驰骏马,空余梦里战黄沙,有点遗憾了。 呼哧呼哧! 青色羽翼挥动的声响从天际传来,硝烟散尽,壕沟填补,尸山血海消散无存。 毕方在空中扇动翅膀,青鸟身形变幻,开始初具人形,四肢分明了起来,只是双臂依旧是羽翼,上下挥动着。 那身姿倒是足够曼妙,只是头顶一副满是斑痕的老人脑袋,拼在一起,就有种说不出的怪诞了。 “好奇人类,才会靠近人类,什么附庸风雅,不过是文人多傲骨罢了。” “行,痛你能忍,那这些呢!” 幽光挥散,清风涤荡漫天阴霾,场景变换了,成了一处地形走势雄奇怪诞的山脉。 林中枝繁叶茂,灌木遍地,荆棘丛中裸露了几块巨石,十几个造型浮夸的人正挺立站在石上。 “四个阴阳师,两个浪人,两个忍者,三个巫女,还有···艺伎?” 颜欢凝视林间,打量着造型怪异的几人。 “这又是什么把戏?” “没什么,给你提供一场实战而已,历来同我依附之人交过手的家伙,我都能一一复刻。我同金精清明带给你的成长方式有所不同,没那么多霸道蛮横的术法。” “可论说趋利避害,未雨绸缪,加之驱毒疗伤的一些手段,五行之精中没有哪个能比得上我。” 颜欢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差不多搞明白了,假如金精是能打能抗的战士,那木精就是侧重功能性的辅助了。 “来试一试吧。” 毕方落于一处粗壮树干。 这黑木盒可是为了锤炼心性而打造的修行空间,如果只是构建过去的历史,那就太小瞧它了。 颜欢向前一步,右手探出,“来,让我看一看,小日子那边的异人手段。” “别客气,一起上,我要打十个。” 毕方摇摇头,“三思,你现在没有木行加身。” “那先来一个试试水。”颜欢说道,这移动泉水都丢了,自然要猥琐发育,一浪满盘皆输。 黑木盒中死了,回到外面同样是死,还是要稳扎稳打,逐个击破。 啪嗒! 巨石中跳下来一个阴阳师,长袍挥动间,式神召唤符猎猎作响。 “换一个。”颜欢说道。 说到底,式神也是灵的一种,这种召唤性质的巫术手段,在“拘灵遣将”面前那就是孙子打爷爷,丝毫不够看。 “不如先试一试。”毕方回绝了颜欢的要求。 “去!”阴阳师一动,一张召唤符撒于空中,深红结阵若隐若现,从中飞出一只断臂大鬼和一只臃肿肥鱼头。 “都说了这种召唤手段,在我面前···” 嗯? 颜欢尚未出手,那两只式神瞬间便被拘禁了。 “上次使用‘拘灵遣将’是这种感觉吗?怎么像是心随意动,精灵自然而然就随了过来。” 阴阳师一愣,缓慢找寻袍子中的另外几张召唤符。 颜欢朝他打量过去,就见其头顶有一层似有若无的薄雾,似乎是“灵”。 生机尚存之物,其灵魂的归属要牢牢锁在肉体上,这种似乎能撬动生人灵魂的感觉,还是头一次见。 拘灵遣将,变得更为精妙了。 “这要是可以强夺人的灵,那···”颜欢心境仿佛动摇了。 他朝林中望去,树干上的毕方鸟正不怀好意地打量着自己。 “有问题,这好像是强行让我摸到了这个术法的尽头。” ------------ 第66章 木精,认主吧 正路,邪路,拘灵遣将都不可能走到这种份上! “有请,黄正阳!”颜欢高喊一声,精灵上身,弥漫日本异人头顶的敌意逐渐暴露出来。 颜欢伸手勾过一缕黑烟,揉捏成一把尖锥。 锥子在肌肤一扎,鲜血缓缓流淌,可就在这时,反打回去的敌意将那阴阳师直接撕碎了。 “换伤的程度也大幅度增强了。” “欢哥,我太强了!”正阳喜悦喊了起来。 不对,不对! 这种强是虚假的。 颜欢狐疑审视双手,闭目,沉心静气,围绕四周的灌丛林木潮水般褪去。 “有没有搞错啊,你大爷的!”毕方忽的从树干飞下,“这可是每一层术法的上限,这你不要?” “术法都不要了,还谈个屁的修行!” 颜欢睁开眼,笑着摇摇头,要不是之前有肖哥的“贪境”一说,加之蓬莱阁梦中破妄,兴许今日就着了道了。 毕竟一下子将技能点全部加满,这种暴爽感谁不想要。 可转念一想,盲目追求术法极限真的就有利修行吗? 八奇技,取乱之术? 在颜欢看来,那不过是一群无法参透先人遗藏的愚人,在对着高架子上的葡萄嘴里说酸罢了。 不管是八奇技还是其他的一些什么,归根结底,不过是炁的运作方法不同,从本质上讲,它们不过是奇技淫巧,异人最终的较量还是要落到“性”与“命”上。 “照你这么说,世间千百宗门,其传承都成笑话了!” 颜欢再次否决道,“非也,我不是说奇技淫巧什么的不重要,只是要等到觉得任何奇技淫巧都不重要的时候,大概也就天下无敌了。” 就比老天师的术法,强的是金光咒和雷法吗? 那肯定不是,强的是他张之维本身,这你要给他丢三一门,给他丢火德宗,给他丢三魔派,张之维大概也能走出一道康庄大道。 当然,颜欢这话,是心里明白,但要践行起来还做不到。 说实话,世间异人走出这一步者有,但大部分人一辈子都迈不出这一步。 否则那贵为十佬的老家伙们,为何还会对八奇技趋之若鹜,术字门的陈金魁,为了“风后奇门”软磨硬泡了王也多日,最后不一样被逼疯了嘛。 “行行行,好好好!” “杀你背了,疼你忍了,术法的极限伱也不想去看了,好好好!” “那这就是最后一步了!” 毕方挥动翅膀,青羽飘荡落下,散落颜欢身旁。 汇聚于羽翼旁的微光同泡沫般飘散,一点点渗入肌肤之中。 “这是什么东西?” “炁毒,比你之前见过的任何毒都要高明的炁毒。”毕方冷漠道,“你没有听说过一句古话嘛,能解天下百毒的医者,一定也是最为精明的毒师。” 噗嗤! 颜欢口吐鲜血,皮肤出现深浅不一的血纹,五脏六腑剧痛无比,脚底、腋下、舌苔,眼皮···各种难以搔抓的刁钻位置开始不断出现瘙痒感。 抹一口嘴角的鲜血,颜欢抬头道,“既然是考验,那就总该有解法,说说吧,解药怎么拿?” 毕方轻笑道,“还有一句古话,叫做毒物出没,十步之内必有解药。刚刚青羽落下时,炁毒,和解除炁毒的药,全都种下去了。” “你可以尝试找一找。” 闻言,颜欢立刻闭眼,炁运周天,经脉穴位没有太大的异常,除了不断侵蚀肉体的炁毒。 “不在肉体,那就只能是···” 啪! 颜欢猛地一睁眼,似乎感觉到了与身体炁毒相悖的灵光。 “你把解药种到我背后依附的精灵身上了!?” 毕方呼啸一声掠空而起,“没错,五行加身,得见真心。刚刚依附你的时候,我突然瞧见了你心中很多有趣的想法和理念。” “我识人无数,知晓人的劣根性,那些藏匿心中的大义,有时候在现实面前不堪一击。” “你肯那样想,是没有走到抉择的时候,可现在呢,命悬一线,有些底线你还守住吗?” 服灵法! 解药就藏在服灵法之中。 一阵玻璃破碎的清脆鸣响,天幕碎开一道道冰纹,黑木盒构建的空间正在逐步崩塌。 木精彼方敲响此处破碎的倒计时了。 “在此处彻底崩碎前,你使用服灵法就算你输,当然,要是你扛不住炁毒,死在了这里,也算你输。” 颜欢勉强站稳脚步,朝空中仰望,“毕方,要不是‘拘灵遣将’无法撼动五行运转的自然之理,我就该现在把你拘了,好好调教调教。” 噗! 哈—— 颜欢长舒口气,双手捂住嘴巴,喷薄涌动的血液从指缝中挤了出来。 “炁毒,也算是提前模拟了。这感觉可比自残还有枪击酸爽多了……” 皮肤溃烂,暗疮流毒,尤其是那些极端位置的瘙痒疼痛,简直令人难以忍受。 颜欢满身黑雾气缠绕,与此同时,一只只毛茸茸的团子跳出来了。 白灵向前蹭了蹭,“欢哥,你吃我一条尾巴吧,过段时间我还能修回来,太奶奶说了,我们狐狸能修成好几条尾巴呢。” “我们也能修,我太爷说过的···”正阳心虚说道,似乎狡诈这一基因它并没有遗传多少。 大头从灵旗爬了出来,“哥们儿,要不试一试吃岁岁吧,狐狸修尾巴都是传说,可这黑太岁可是真的会重新长肉!” ······ 颜欢踉跄几步,肌肤同受热的软糖般融化了。 “没你们掺和的份,都给我回去!”颜欢吼道,急血攻心,胸前又炸开一股虫噬般的疼痛。 区区一点炁毒,扛过去就是了。 服灵法一用,留在灵魂中的恶臭可是洗不干净的。 这种恶臭一旦存在,日后受精灵背弃,就要在“拘灵”和“服灵”一路上越走越远。 服灵,终究不是正途啊。 “没事,都回去!你们的老大哥腾蛇还未露面,那就说明情况没有走到不可挽回的地步。”颜欢遥望天际。 天幕破碎了,冰裂似的纹络开始向远处群山蔓延。 “加油,天裂了还有地,地碎了还有山川湖泊,这地方彻底崩塌可还需要一点时间。”毕方飞于空中,等着时间一点点流逝。 唔唔唔呜呜! 满地精灵开始冲空中的身影呲牙,没一会儿,它们起身一跃,擅自给颜欢群灵加身了。 灵体附身,想要分担身体的炁毒也绝非易事。 可不知为何,颜欢却感觉身体好了不少。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周围还在不断变幻。 颜欢瞪大了遍布血丝的双眼,“区区炁毒,噗……” 胸腔内传来一股空荡荡的感觉。 山川崩碎之后,再是江湖干涸。 流云变幻,物转星移。 渐渐的,整个黑木盒构建的空间缝隙越来越大,颜欢炁毒侵蚀也越发严重。 除了肌肤血肉,他那头发也开始一束束的脱落。 咔嘣,卡嘣! “差不多了,给我破!” 颜欢吼道,碎裂的黑片如遭暴风侵虐,剧烈向四周飞去。 砰! 一声巨响后,颜欢又重新回到了那个幽静无人的小苑之中。 “回……回来了……”颜欢依靠庭院中的小梧桐,气喘吁吁地瘫坐于地,遗留体内的炁毒还在侵蚀内脏。 “我忘了,从盒中世界逃脱,炁毒也会带过来,你就要死了。” 毕方飞落石凳端坐的清明旁,笑嘻嘻道,“你的新主子就要死了,又是无主之物了呢,金精啊金精,真是可怜啊!。” 清明抿一口嘴,挥手扇去,一抹金光将毕方钉射墙中,“嘴贱的东西,木精,认主吧。” 颜欢擦拭嘴角鲜血,朝一旁石墙看了眼。 谁说将炁毒带出来就一定会死了,这天地契约可是完成了啊。 这木精真是藏匿了一点恶趣味,只希望日后它能将这份贱气施加在敌人身上。 “毕方,给我过来!木行加身!”颜欢单手一握,抓住了一片青羽。 呼! 钉死墙中的青鸟变成一长满荆棘的藤蔓,向虚弱不堪的颜欢蔓延过去,绿藤缠绕,鲜红绽放,一团团锦簇繁花开满了周围,就连颜欢依靠的小梧桐生机都蓬勃了起来。 “唉,没意思,真没意思。”毕方叨念道。 ------------ 第67章 诸葛武侯,千年往事 藤蔓尖刺扎入血肉,贪婪吮吸其中的炁毒,待毒散尽,藤蔓盛开的花束也一并凋零了。 剔除毒素,之后便是重新架构血肉。 颜欢目不转睛地看着白骨附着的诡丽植株,似乎感受不到任何疼痛,当一枚青羽落下,伤口处就仅剩了冰冰的凉意。 “这治愈术法的表现,似乎没有刚才在里面的强大。”颜欢不解道。 “这是自然,你在想什么好事,我构建的黑木盒,就等同于术士的内景世界,其中运转的规则是以我为中心的,假如在外面也有如此伟力,我早该踏月而去了。” 闻言,颜欢没表现出多大的失望,他转而问道:“是不是可以将人拉进去打?” “嘿嘿嘿,有点上道。”一喇叭状的粉嫩小花中传来毕方的声音,“真是孺子可教啊!要是对面实力不是远超于你,你随时都能将他拉进黑木盒。” “然后用‘枯木逢春’耗死他。”颜欢笑道,满血耗空对面蓝条,那优势绝对在我。 不仅仅是消耗,如果知晓了敌人的部分情报,就可以在其中构建出相应的心魔空间,到时候就是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摧残,是对人“性命”修为的双重考验。 但凡“性命”之中有一个落了下乘,那决出胜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木属温和,除了疗愈之外,好像都能往邪路上走,这和正阳的【降邪】和岁岁的【寄宿】一搭配起来,发展到最后都是左道巨擘的手段。 “简直是恐怖如斯,桀桀桀桀···呸,是很好的护道手段。” 百花凋零,藤蔓退散,梧桐底探出头的嫩草越发青润明亮。 颜欢凝视缓慢生长的血肉,若有所思。 忽的,他脑中灵光乍现,有一新奇大胆的想法涌入脑海。 颜欢一手揉过岁岁的灵,一手依托木精毕方的构建神通,将包含黑太岁特性的肉造了出来,随后将其埋入破烂的伤口处。 触须游走血肉纹理之间,连接起破碎的血管,紫青表面开始向颜欢的肤色过渡转变。 异物侵入,很快就给颜欢的身体造成一种难以言喻的排异感,渐渐的,随着双方血肉融合,那种怪异感觉消失无存了。 颜欢的破碎身体彻底恢复如初。 “别用我的能力去做奇怪的事情。” “这可一点都不奇怪。”颜欢解释道。 情报与信息差能瞬间左右战局,世界上哪里有那么多的大好人会等着巫士完成精灵加身才开打? 及时打断正派的变身施法,这才是一个合格的反派。 为此,颜欢必须要为这些突发情况做好应对手段。 比如唐门,除了用毒高明外,他们多的是一击必杀的暗杀术,这要是出其不意间中了瞬间致死的手段,哪怕是木精都无法将自己从鬼门关拉回来。 可利用岁岁和毕方叠加的手段,对肉体进行部分改造,在非精灵俯身的状态下,也可以改变身体内脏器和主要穴位的布局,这样情况就大不相同了。 “我靠,有金精清明跟着,你还怕瞬杀之术?” “一下戳不死,剩下的我不都随便抗。” “小心驶得万年船。”颜欢笑道。 谁知道这异人世界的尽头在何处,除了“一绝顶两豪杰”,难免有身怀异术又不喜欢显山露水的家伙藏在暗处,境外势力不明,有天资妖孽者也未尝不可能,为此行于世间,再小心都不为过。 关石花,邓家兄弟,肖自在,吕慈吕良···这些人心之善恶,实力之高低,在相识相知前都可以猜个大概,与这些人设清晰的人相处,不难。 难的是那些一无所知的人。 狂风大浪固然使人畏惧远之,可能够使人溺毙的,往往是风平浪静下,海中那不为人知的汹涌暗流。 “咦——” 从颜欢身上脱身的青鸟老脸一甩,摆出一副极其嫌弃的表情。 它飞向金精旁边,尖锐双爪抓在了石凳上。 “他是不是有点谨慎过头了?” “好事。即便是集齐五行之精的大巫,在他人手上不也吃过亏吗?” 木精眉头紧皱了起来,曾经似乎是经过了某场大战,百年来睡昏过了头,有些事情记不清楚。 “诸葛武侯。”金精淡淡道。 “孔明啊?那都是一千八百多年前的事情了,他就算成功点燃了七星续命灯,不过也是多寿命一纪,区区十二载罢了,还能活到现在不成?” “还有,我就不明白了,从颜小子那里我知道,这世间有什么狗屁‘八奇技’,一群愚人参不透的古法,这有什么可吹嘘的?一些天工手段倒是越发精妙,什么飞机大炮,东风导弹,火箭啥的,我可是闻所未闻,这些技艺发展迅速,术法倒是越学越回去。” “这千百年来术法无数,就没人想着精进嘛,不该,不该啊!” “一群小辈,追着一群老东西的手段不放,修行人的脸面都给丢光了!” 木精毕方抬起羽翼,遮住了奸笑的老脸。 人对术法的追求,貌似向来都是朝向过去探索,实在是有点令“精灵”匪夷所思。 金精清明抿口满是金光的茶水,“人性如此,贪婪狡诈,自私自利。不过也算值得体谅,毕竟谁家愿意将辛苦钻研出来的术法公之于众。” 向来看不惯金精的毕方,在这個问题上的看法倒是同她出奇的一致。 世家宗门传承,是奇货自居,可存续过程中,哪个大家又能保证代代都有人才出,一代两代是愚材,第三代可就难了。 何况这传承当中,又存在像“丹噬”这般本身就有领悟风险的术法。 “说起传承,诸葛武侯的后人现在如何?” 毕方似乎追忆起了什么,“那手以精气神三宝为燃料的火焰,可是传承下来了?” 金精淡然道,“不知道,不关心。” 这种大事你不关心? “我知道有件事,颜小子一定感兴趣,八诈神的白虎和太阴当时可是握在诸葛孔明手中,这些玩意儿没跟下来,我是不信的。” 清明秀眉微蹙,“怎样?你要让小欢去大闹人家宗祠,然后抢了别人家代代传承之物?” “什么代代相传之物?咱们精灵愿意跟谁,那不都是图心中一个乐意,还看过谁的脸色了。颜小子我看行,教一教,是个杀人越货的好手。” 砰! 清明勾指一弹,五枚金针飞刺出去,瞬间将毕方身躯穿透了。 “曾经那个喜欢卖弄诗词歌赋的伱,有点酸腐,但也比现在的你可爱多了。” ------------ 第68章 哥的灵旗碎了! “你这一言不合就动手的脾气,倒是一点都没变啊!” “怎么了?是之前收集五行之精的大巫都是些上了年纪的大爷,好不容易逮住一个小的,母爱泛滥了?” 可爱? 这个词儿换做以前,可绝对不会从金精清明的嘴中说出。 啪! 清明打个响指,残留毕方伤口处的金光猛烈炸开,尖刺四射而出,将青鸟的身躯高高托起。 “怎么就打起来了?” 颜欢起身,从小梧桐树底下走了过来。 “嘴欠的家伙,该教训。” 颜欢苦涩一笑,在石凳坐下了。 寻了这么久,他也实在没想到书中记载的灵鸟毕方是这么一個“嘴碎子”。 不过好在只是嘴欠了点,神通倒是同古籍记载的相差无二。 “对了姐,给你看一下我新倒腾的手段。” 颜欢双手捂住脸面,将五官揉捏了起来,调整了一下大小和方位,拼接在一起的人脸就成了另一个。 “比易容术还好用,加之灵魂有腾蛇守住,做事几乎可以不留痕迹了。” 清明抬抬头,“怎么变回去?” “我事先用炁记住了各个角度和起伏,随时都可以捏回去。” 颜欢手一放,相貌又恢复如初了。 只要用炁记住容貌最初的样子,别说是陌生人面孔了,就算自己捏个骰子或麻将戴在头上,同样可以变回那个帅气逼人的自己。 清明双手捧腮,上下打量着,“容貌变化,经脉和脏器的调整,加之幻障,苟命的手段倒是越来越多了···” “那手流光金遁练习得怎么样了?” “小有成就。” 颜欢信心满满地握紧双拳,打不死,抓不到,日后行走世间,该是何其逍遥。 还有关石花所赠檀木佛珠和常老的骨戒,大事小事都有托底,没有比这更令人心安的了。 颜欢收起心神,将注意力转移到被金刺穿透的毕方身上。 老友相见,分外眼红,好像有点不对劲。 五行相克,循环相生,在金精面前,木精真是没有半点还手之力,也就是五行之精不能被寻常法子杀死,不然这嘴碎子早就不知道身首异处多少次了。 “算了算了,日后总会磨合。” “姐,毕方,先回来吧。” 常老带着家人出去遛弯了,兴许过不了多久就会回来,到时候看见这种架势就不好了,毕竟常老与“灵”还有那么点缘分。 至于那串骨链,颜欢也想好了,回头就借毕方青羽一枚融于其中,保常老百病不侵,安享晚年。 “等一等。”毕方挣脱金光,“你不会打算将五行相克的我俩丢在一起吧?” “我接受不了。” 唉! 真是个麻烦的货··· 颜欢叹口气,从侧腰取出灵旗,将其摆放于庭院中央展开。 “那就只能让你在这里将就一下了。” 哗! 招魂幡迎接夏日的清凉晚风,却是纹丝不动。 “有点年头的老物件,看起来还不错。” 空中掠过一声鸟鸣,毕方挥舞翅膀,向幡内飞去。 颜欢一开始还担心这法器担不住毕方的位格伟力,可明显他猜错了。 青鸟一入幡内,消失得无影无踪,庭院高高挺立的招魂幡半点动静都没有。 一抹青烟飘过灵旗空间,毕方向下望去,便见百无聊赖的大头躺在空中,旁边是玩弄彩色泡泡的黑太岁。 “这年头还有养大头鬼的巫士,话说那东西是什么,没见过的玩意儿。” 毕方朝周围扫视一眼,发现这灵旗空间单调空洞,甚至没有上下左右之分。 无趣,实在是太无趣了! “两个小辈,你们想要什么东西尽管说,算我赏给你们的了!” 振翅一挥,分不出东西南北的空间内浮现出六个漆黑影壁,逐渐向大头和岁岁所在的中央靠拢,待聚合在一起时,已经变成一个完美的立方体。 大头双手一挡,感觉被什么东西碾过去了,可睁眼看去,周围没有什么变化,依旧是空荡荡的一片。 黑木盒构建,这灵旗空间部分范围,交由毕方做主了。 “真···真的什么都可以嘛?”大头激动得有些语气发颤,“哥们儿,俺想要个媳妇儿!” 毕方眉头一皱,“换一个。” 构建假的灵体未尝不可,但要看两只大头鬼卿卿我我,实在有些办不到。 “我想吃糖葫芦。”岁岁说道。 “可以。” 几根沾了糖风的冰糖葫芦从空中落下,被小触手牢牢接住。 “伱能帮我将爸妈找回来吗?” “说说他们的样貌。” “我···我忘记了···”岁岁怯怯说道。 “啧!你们俩都挺有故事啊!”干硬枯黄的老脸咂一下舌头,挥动翅膀扶摇直上。 青羽洒落,群山连绵不绝地从四周蔓延袭来,将毕方所在的中央围住,之后便有山涧流水,溪泉清泠,草木繁茂中多了几声鸟语蝉鸣。 “起,都给我起!” 青嫩暖绿的草从土地中冒出头,将大头躺窝的地方托了起来,草叶柔嫩,足够舒适。 “日月星辰,四季流转,给我出!” 毕方兴头正足,翱翔天际,凡是心中有念想,皆是一一浮现了出来。 黑木盒外,灵旗空间波动了起来,混沌不明的苍穹浩宇,似乎有碎片脱落掉下。 嘎嘣!嘎嘣! 颜欢守在院内,尚未收起灵旗,就见光润狭长的杆子发出阵阵爆鸣,似乎有什么东西崩碎了。 啪! 一个尖锐物件迸射而出,被颜欢抬手拦住,握在了掌心。 那是一小块骨头碎片。 灵旗乃是人骨所炼制,旗内空间经不住毕方这一阵折腾,已有崩坏前兆。 “毕方,你在搞什么鬼,先给我出来!” 颜欢一喊,现实中的天际拉下一道道沉重坚固的无形锁链,将还在肆意发挥的毕方捆住,随后粗暴拉扯了出去。 天地之契,是巫与精灵之间最牢固的誓约,即便是五行之精也无法轻易违抗。 哗啦哗啦! 缠满锁链的毕方眨眨眼,“干嘛,我等会儿还要给那团子黑肉触手捏泥人呢!” “清明姐,麻烦你帮我好好收拾它一顿。”颜欢根本没理会毕方的话,背后金光一闪,青鸟锁链断裂,直接被拉到颜欢身后了。 “以后收纳天下百鬼的法器,就这么被祸害了?” 颜欢摸摸缩小的灵旗,杆身一道道碎裂的纹痕,简直就像是雕刻在了他的心头上。 咯嘣! 这不碰还好,一碰下去,中间脆弱的部分直接断裂开了。 灵旗空间中传来两只诡物的大喊:“哥们儿(颜欢哥哥)!天裂开了,地成两半了!” “这灵旗法器的限度我大致推算过,里面可大得很啊!”颜欢恨恨咬牙,该说不愧是五行之精,仅凭一“精”的力量就压过了百鬼,实在是恐怖。 只是可惜了··· 哥的灵旗啊,碎了。 ------------ 第69章 出发,目标碧游村 事已至此,先用胶带将断裂的灵旗粘起来吧。 颜欢将碎成两截的旗杆摆放桌上,小心翼翼折腾了起来,这种感觉就像儿时忍痛修补心爱的玩具。 即便旗杆的缝隙可以靠胶带纸粘合,可破碎的心却无法修补了,只要沾了点黏糊糊的胶带,对玩具的珍惜爱护不知为何就大大打了折扣。 何况,这还是一个法器,生出裂痕,效用会大大降低。 “毕方,你不是会构建嘛,给我把灵旗修好啊!” “真当我是造物主了,那可是法器,天赋异禀者才能成为炼器师,炼器师才能捣鼓那玩意儿,真当五行之精是万能的了?” 啪! 清明甩起衣袖,给那刚探出头的鸟嘴一巴掌。 颜欢朝西南天际望去,不算太过漆黑的夜里有点点微弱星光。 这么一来,就得去贵州走一遭了。 这种级别的法器,颜欢也想不出,除了那位远近闻名的老实人马村长以外,谁还能修补的快速又漂亮。 说起这位碧游村的村长马仙洪,还是三十六贼之一马本在的曾孙,创新截教,手握八奇技之一的“神机百炼”,实力可算一绝,可惜心性单纯了一点,又倔又轴,在很多事情上脑子转不过弯。 也正因如此,修补法器一事,他多半不会拒绝,除了老实之外,他那乐于助人的品质也是远近闻名的。 “自从常老说我欺负老实人后,怎么这点卡在心里过不去了呀,我这算欺负老实人嘛?” 颜欢自问道,无奈摇了摇头。 ······ 又三日,颜欢便转去济南的遥墙机场,此行目标,贵州六盘水的碧游村。 依靠飞机舷窗,颜欢慢慢回顾着,看遗留此处的问题有没有全部安排妥当。 临行前,他拔掉毕方的一枚青羽,将其融于骨链之中,将其中一截骨头雕成扳指,还于了常老。 至于窦乐,自己这位酒桌上刚认不久的叔,直到临走之前的前一秒,颜欢都没瞧见他的身影。 按照司机大哥的话说,兴许是出了什么大事,分公司高层管理好说歹说都没劝住窦乐,他愣是买票飞去了东北,其中内由,身为外勤的赵洪滨一概不知,只知道这事情闹得挺大,两个大区负责人都挂了彩。 正值多事之秋,颜欢也猜不出这什么大事能牵扯到两个大区负责人,出于好奇,他私底下问过二壮,可得到的回复足足让他大跌眼镜。 只能说,老高这几下挨的不冤,窦叔更是酒后撒泼,咎由自取了。 “这同事关系,说不出是好是坏了。”颜欢摇头,给赵洪滨回复了条消息。 关于这位一气流的老大哥,和颜欢论道时一点没藏着掖着。 按照一气流所说,人体之炁息流转本该畅通无阻,由于先天经络受阻的关系,导致炁息不能在五脏中正确的良性循环。 “一气流过,太极而无极”,他们的理念追求身体的阴阳平衡,旨在恢复代表五行的五脏间的炁息流转或营养运输,炁养五脏,五脏生炁,良性循环之后,便是一气流过,生生不息。 当然,赵洪滨所说,这是门内技艺的理想状态,真要做到这一步可不容易。 这五脏生炁说,又很难不让颜欢发散思维。 他总是难以自制的猜想,“三十六贼”中的一气流高徒高艮,是不是同悟出“六库仙贼”的阮丰之间发生了什么,自古以来,五脏六腑不总是在一起被人论说嘛。 “知晓了一气流的术理,余下的就是靠自己慢慢摸索了,毕竟谁又不想多活几年!慢慢来,慢慢来。” 颜欢朝窗外望去,又想起了蓬莱剑阁的两位师兄弟。 他们中间来过枣庄一次,白于风没忍住又和颜欢比试了一场,这次意外谨慎,甚至是有点谨慎过头了,束手束脚,又是一巴掌完事。 听李长清说,这小子后来收敛了点,“闷嗤闷嗤”跑回去念书了,可在课余闲暇,也会回到剑阁习练剑技,只不过比起一身术法,他将重心向心性转移了。 能让白于风回归学业,颜欢自认功德圆满。 有时候想一想,读书求学所要经受的考验也不比修行轻松。 起码让颜欢重新回校,他是没这份魄力的,记得轮渡事了,颜欢返程时坐在甲板区的沙滩椅歇息,旁边游客的手机视频搭配的BGM是胡夏的一首《放下》,那歌曲同时是颜欢高三班主任的手机铃声。 这一下,直接将颜欢吓得冷汗淋漓,差点对游客祭出一招金行加身的“百兵演武”。 这都多少年了,班主任的威压还潜藏在灵魂深处,这份恐惧如附骨之疽,刮都刮不掉。 “唉,都是修行啊···”倒映在舷窗的侧脸浮现一抹微笑。 飞机播报声起了,机头转向,速度立刻加快了起来。 前方角度一阵快速的斜倾拔高,接着颜欢便感觉一阵强烈的失重感,可这感觉转瞬即逝,飞机即刻直冲云霄。 此时恰好是清晨时分,机翼与云层齐平,窗外是云海的天际一线,霞光四溢,云雾缭绕,粉嫩和柔软的云搭配了起来,世界变得轻飘飘和软绵绵。 在舒畅心情的引导下,跟在身后的精灵也躁动了起来。 这群深居山野的小东西,哪里坐过飞机,哪里在这么高的天际俯视过大地。 “真好看啊,那团云和我尾巴一样,诶!散了···”胡白灵眨眨眼,心喜说道。 黄正阳眯眼找了好久,发现只有那轮尚未完全点亮的旭日勉强像自己皮毛的颜色。 “都出来玩一玩吧。”颜欢在心中暗自说道。 “可以吗?会不会被人发现啊?” “嗯——”颜欢埋头想了会儿,普通人看不见精灵,炼炁异人也不会脑抽了在这八千米的高空挑事,就让小家伙们出来遛一遛吧。 “没事,都出来吧。”颜欢笑道,“一定会有什么事情比一直以来的小心甚微更重要,比如这云层上的旭日霞光,或者云层下壮阔的疆域轮廓。” “好耶!” “我们想出去瞧瞧,可是欢哥,这大铁鸟会不会把我们甩出去啊,这太快了!” “没事,我用‘拘灵遣将’拉着你们。” 白灵、正阳和余下一群小精灵猛地一愣,原来这個异术是这么用的! ------------ 第70章 实在人,马仙洪 贵州,六盘水,碧游村。 溪水潺潺流过,撞进林间空地的某处碎石滩中。 马仙洪盘坐巨石,捣鼓着手中一个木偶脑袋,不时捞起溪水中漂浮的木桶,接水擦拭着沾了油污的器件。 借着林间缝隙透过的晦暗光亮观察一番,他似乎总觉得这东西不合心意。 “唉,总感觉灵巧性还可以再进一步,用材方面可以更加兼顾韧性。”马仙洪将木偶脖颈接合处的凹槽卡紧,随后拎着木偶摆放一旁。 阿秋! 林间传来一声喷嚏声,几只黑鸟被这莫名的骚动吓得飞远了。 颜欢抽张纸巾,擦拭下鼻涕。 这到底是不是贵州啊,要不是飞机票没标错地点,不知道的颜欢还以为又回去东北了。 这天儿温度冻人,越往山中走越发阴寒。 好奇怪的天! “在这里摸索好几天了,碧游村到底藏哪里了,以炁御寒也禁不住这么折腾啊!” 颜欢自从来这六盘水,就马不停蹄找了起来,贵州地处云贵高原,多山,在连绵不绝的山峦中找寻一个村落绝非易事,这么久了一无所获,他都快动了请二壮帮忙的念头了。 “呼~早知道该带几件加绒的衣物了。” “白灵,来加个身,给我暖一暖。”颜欢双指并起念诀,将小白狐唤了出来。 轰! 一团黑烟弥漫起,衣着白裘的颜欢从中踏步而出,修为精进后,精灵上身所保持的兽化迹象越发微弱,反倒在变身上衍生出的幻象越来越多。 这一手狐灵加身,变身后的冷艳都快不下金精清明了。 颜欢朝四周嗅了嗅,心头一喜。 兜兜转转这么久,一直都是闻到飞禽走兽的腥味,这次终于闻到人的气味了,更让颜欢心喜的是,这人味中还有掺杂了器械磨损产生的污垢油臭。 嗯~有点上头。 “老马啊老马,可让我给逮住你了。” 颜欢加快脚步,朝那股味道的源头追去,走到一处溪流旁边,他便瞧见赤足站于水中的马仙洪。 他身穿白衣,手腕脚腕上和脖子上都带着自己炼制的法器,正以一种古怪的目光审视着颜欢。 别看这马仙洪长相俊俏,显得年轻,可年纪已经三十岁左右了。 “是同类?” “这位女士可是迷路了?” 颜欢抬手一挥,解除了精灵加身的状态,“是爷们。” 马仙洪绷带底下的双眼露出一股疑惑,他从溪泉走上岸,站到了颜欢身旁。 “是有什么事情吗?这位小兄弟貌似从一开始就是冲我来的,你的脚步声没有发生半刻的偏移。” 颜欢知道老马这人,他自以为是,做事没有分寸,不考虑结果,但却又老实,一板一眼,有些事情实在没必要藏着掖着。 一個信奉“有教无类”的异人,能创立新截教,将一众八奇技传人当做亲人,甚至不吝啬将“神机百炼”传给有天赋者,就这么一个实在人,没有撒谎骗他的必要。 所谓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面对这么一个老实人,有些话不用刻意雕琢。 “是这样,我乃是出马一脉,中间有替一位老董解决过‘蛇缠腰’,从他那里听说了贵村的一点事迹,这不想着有事来请教此处村长,也就是那位新截教的教主。”颜欢笑道。 碧游村来修身养性的大老板不少,这点不会令人生疑,至于刚才那附身变化,确实是巫士手段,马仙洪没多想,便将身份托出了。 “我就是此处的村长,碧游村,马仙洪。” “原来是马教主,失敬失敬,在下颜欢。”颜欢抱拳道。 马仙洪眉头一皱,脚指头在泥地扣出道道沟壑,这新截教成立,禁不住一群教内人起哄,将教主名头喊出来了,可每每听逢外人提起,还是没由来生出一股羞耻感。 “不用那么客气,就别喊我教主了。” “行的,既然马教主这么说,那我不喊马教主为教主就是了。”颜欢说道,“实不相瞒,马教主,在下此次前来是有一事相求。” 马仙洪脸色一沉,你故意找茬是不是? “有事不如直说。” 颜欢取下背包,从中将灵旗取了出来。 “这是在下祖上传下的器件,因为出了点意外,所以损坏了,这不想着恳请马教主施以援手,看能不能将其修补。” 马仙洪眯起眼,朝那杆灵旗看了眼。 招魂幡,如今肯炼制这种阴邪之物的炼器师可不多了。 接过灵旗,还在疑惑的马仙洪突然身躯一颤,这手感,貌似有点不对劲。 是很精明的炼制之法! 而且材质,是人骨无误,可采用途中经过了严格挑选,本身人骨也有被炼化的迹象,是基于法器基础上的二次炼化。 “前面就是碧游村,颜兄弟,快随我来,咱们去村里说。” 说完,马仙洪就擅自走在前方引路,紧握灵旗,如获至宝。 颜欢摇头,见老马头顶弥漫的黑烟散去。 不愧是狂热技术宅啊,在见到法器灵旗的一刹那,半点恶意都消失无存了。 沿着溪流一路向下,中间路过一处石桥,颜欢跟随马仙洪来到了碧游村。 这个僻静小村落远离了都市霓虹和俗世喧嚣,透露出一股少有的宁静祥和。 看得出马仙洪在此处的威望极高,一路下来,每个人都是恭恭敬敬的招呼问好,态度中没有半点怠慢。 择定了一处空当小屋,颜欢的栖身之所就有了。 篱笆围起的院内摆放方桌,几个如花人偶摆上了点小酒小菜。 “这东西劳烦给我研究几天,过些时日一定原样奉还。”马仙洪将酒杯端起了。 不不不! 不是原样奉还,是托你修好啊! 颜欢苦涩解释道,端起了一小巧精致的白瓷茶杯,将杯中酒勉强饮尽了。 一旁的如花即刻将酒给续上。 颜欢打量那多少沾了点死人妆的木偶,心中不禁有些感叹“神机百炼”的神奇,这东西批量制造出来,也够那些实力强劲者喝上一壶的了。 实力够强,就是这造型,有点不敢恭维。 空洞大眼珠子和香腮红就算了,村口那几个也不知道谁给套的女仆装,看起来总感觉有点心理不适。 啊—— 马仙洪饮口酒,长呼一声,指了指灰布衣的几个人偶,“这几个如花就留下来,输入一点炁便能操作驾驭,用来照顾你的饮食起居不在话下。” “谢过了,就这鬼斧神工的技艺,我就知道这趟找对人了。” “有眼力见。”马仙洪夹口菜。“实不相瞒,这炼器手段名为‘神机百炼’,乃是八奇技之一,三十六义之一的三尺小班输马本在,乃是我的太爷。” 嗯? 颜欢夹菜的手悬停在了空中,这是随随便便就可以说的吗? 真不愧是你老马啊,这才初次见面就不把我这儿当外人了。 “唉,以心交心,那这‘拘灵遣将’···我还是得捂严实了!” ------------ 第71章 你炉子活该被砸 “马教主,咱们这不过是初次见面,你就肯将这些事情全部和盘托出,就不怕我是那种别有用心之人,亦或是喜欢为非作歹的贼人?” “你要知道,这可是八奇技,圈子里很多人都趋之若鹜的八奇技啊!” 颜欢夹了口麻汁豆角,慢慢咀嚼着,话语之恳切与云淡风轻的态度煞是违和。 “不得不说,这如花厨艺是真的不错,几道菜烧制得很有水平。” 老马将筷子放下,抓了把盐水煮好的花生,不紧不慢剥了起来。 “即便是别有用心又如何,我创立新截教,组建了碧游村,想的不就是能像通天教主那般,施‘有教无类’,成万仙来朝。不过区区一个八奇技,这都要敝帚自珍,那我这一切努力可不都成了笑话?” 马仙洪嚼着几粒饱满的花生仁,一本正经地凝视颜欢。 “颜兄弟,虽说我深居碧游村内,可也算不得是井底之蛙,有些手段瞧得出门道,就你那精灵附身的变化和展现出的能力,在我看来,同辈之中···不对,即便再向上倒一辈,估计也无人能与你相比。” 马仙洪握紧了袖口处悬挂的银铃,之前在林中的时候,检测敌意的法器未做出反应,说明眼前人没有动用任何手段。 可落日余晖从林间缝隙洒落时,面对那雍容高贵之态的冷艳美人,自己确实心思动摇了,在一刹那间产生了一种愿意为之付出一切的强烈好感。 “说这话你可别觉得恶心,要不是我有抵抗七情动摇的法器,差点就着了你的道了。” 马仙洪突然摇摇头,“此话不妥,伱该是没用手段,我法器没试出来···” 就是这样才可怕,与精灵完美相融的巫士,天赋特性都快内化于身了。 “颜兄弟,你是有手段的,要不要考虑入我碧游村,这‘神机百炼’我愿意双手奉上。” 啧! 颜欢哑然,不知不觉中,这饱含拉拢招募之意的话语,都快听得耳朵起茧子了。 马仙洪的话,其中多少是恭维,多少是真心实意,颜欢分辨的清楚。 至于“神机百炼”,颜欢确实有想过打造精灵球一类的容纳法器,可灵旗修补完毕,用来代替差不多也就够了。 况且这炼器师也不是谁想当就能当,这东西需要的天赋,丝毫不亚于老天对巫祝的垂怜,自己一个连变形金刚都拆不明白的人,去炼器? 还是算了吧,怕不是会自寻烦恼。 颜欢没细细思考老马其余的话,反倒是斟酌起了“有教无类”这个词。 “马教主,不知你所说的这‘有教无类’,当做何解啊?” 马仙洪摊开手,凭空一比划。 “自然是不论出身高低贵贱,一视同仁。我一直想的是帮助别人,帮助这個世界!颜兄弟,你大可畅想一下,在这个世间,所有人都是异人,那会怎么样?” 颜欢沉思了会儿。 所有人都是异人,无非是将现有的异人圈扩大,和如今异人面临的局面有何区别? 秩序动荡不清,以武乱禁,杀人夺宝,亦或是还有什么··· 这个问题很难想出答案,颜欢索性摇了摇头。 马仙洪笑了笑。 “如果世界上都是异人,那不就没有异人了!何为‘异’?不同谓之‘异’,如果消除所有人之间的差异,由此引发的斗争和痛苦不就都不存在了么!” 哈? 经历了大风大浪的颜欢,还是被这番言论给震惊住了。 这是什么乌托邦构想? 颜欢急忙喝了口酒水压压惊。 “马教主,那这道,你找到了吗?” “修身炉。”马仙洪继续激动地比划着,“我利用‘神机百炼’的手段,打造了一处修身炉,虽说现在还是半成品,但已经可以将无法得炁的普通人转化成异人。” “待修身炉彻底完成,我们就可以用‘教’来消除‘类’的差别,这样公平达到了,这样对于全天下人来说,才算是最为公平的!” “···” 颜欢若有所思。 这好像不对劲啊! 逻辑了一会儿,颜欢似乎找到了一个不太恰当但又极其合理的比喻。 “马教主,你知道高考吗?” 马仙洪愣了会,“知道。” “那比如有一个水平差异参差不平的班级,你动用手段,让所有人都去了清北,你觉得,这对那些寒窗苦读十几年的学生们公平吗?” “这···”马仙洪热烈无比的心冷却下来,盯着酒杯中的水面发呆。 “退一步讲,咱不说公平,咱就说这群学生都去了清北,他们会以什么样的心态面对高等学府?” 没等马仙洪开口,颜欢擅自给出了答案。 “心中有障者,恐不劳而获,难免自残形愧;沾沾自喜者,无疑会更加傲慢轻狂。即便你将他们全都送进去了,真以为所有人都能顺利完成学业?” 逆天改命的修身炉,会打破一直以来的异人人口红线,进而引发社会动荡,天下大乱。 这第一层,是对国家秩序和管理能力的考验。 下放至异人层次,则是修身炉打造的异人失了打熬筋骨和磨练心性,自以为本该凶险无比的修行之路简单畅通,不劳而获,没有与力量相匹配的修行与心性,更容易走邪路歪路。 马仙洪这想法,在颜欢看来,和给社会稳定中的人们发枪没什么区别。 碧游村被连根拔起,不冤。 “还有马教主,咱说有教无类,孔圣人的意思有二,第一是教育不问出身,上到王公贵族,下到贩夫走卒都应该接受教育;第二便是通过后天教育消除人与人的先天差异,将任何出身的人都培养成君子。” “‘有教无类’,其实包括了招生和施教两个部分,你倒是给他们引进门了,可你教了嘛,这中间缺失的‘性命’修行怎么补?” 新截教? 假如颜欢没记错,封神大战中截教貌似门人死伤无数,下场挺惨来的。 “嗯——”马仙洪揉捏下绷带,有些苦恼。 一直以来,自己是有点理想主义了。 可既然有问题,那解决问题就是了,这不影响自己心中大业。 “颜兄弟,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知道该怎么做了!”马仙洪抱拳作揖,起身离开了。 “那就好。”颜欢欣慰道。 翌日,碧游村东头新建了一处学堂,“新晋异人心性磨练课堂”正式开课了。 颜欢站在红灿灿的横幅下,百感交集,心中亦如五味杂陈。 老马啊老马,你懂了个屁啊! 我话都白讲了! 你炉子活该被砸啊! ------------ 第72章 对牛弹琴,闹麻了 自见者不明,自是者不彰,自伐者无功,自矜者不长。 能说的动就不是马仙洪了。 “这该死的执行力,要是脑子能转个弯该有多好。”颜欢叹道。 若是心性锤炼能凭借一言两语说个透彻,那颜欢此行也没必要入红尘历练一波了。 修养身心,大小门派不都有其一套修炼之法,其中大同小异,又有几人真的践行下来了。 修心,太难了。 遏制欲望,更是难上加难,不说凭借修身炉登堂入室的新晋异人,就说武当山后山的几个老前辈,不一样因为贪图“风后奇门”误入魔障,终日活在妄想之中嘛。 “我倒要看看这群人在搞什么名堂。” 颜欢步入学堂,看见一白毛男人站在梯子上,摆弄着正堂前的匾额,不时调整位置,牌匾是四個金灿灿的大字:明心见性。 没等靠近,颜欢便瞧见他腰间插着的一根鎏金如意。 “仇让,你到底是不是炼炁的,这点准头拿捏不准,要不我上去算了。”扶着梯子的正是五大三粗的哈日查盖。 “行了,别吵了,长得挺壮实,梯子都扶不稳。”仇让冲身下吼道,那哈日查盖气得直接走开了。 马仙洪坐在一旁,捏着一圆形法器研究,见颜欢走近了,便收起器件,将桌旁的茶水斟满了。 “来!颜兄弟,坐。昨日听你一言,我觉得有必要替村内的几位收敛下心性,所以想着开办个夜间课堂试一下,到时候还想劳请你来当个讲师。” 一听马仙洪谈起颜欢的名字,仇让和哈日查盖立刻将视线挪移了过来。 作为碧游村十一上根器中的两个,对老马心中看重的人,他们自然也得多上一点心。 “马教主,昨天那事儿我觉得说不得不够透彻,咱和你再论道论道?”颜欢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直接将茶水端过来了。 就昨夜那对牛弹琴的劲儿,害得现在没开口都有点渴了。 “我想的很明白,碧游村起步,想要长足发展下去,必须要掰正一些歪路,补全不足。既然他们心性磨砺不到家,我就施以教化,这村内学堂开办起来,不至于让人收不住心性。” 啪! 颜欢一拍桌,“马教主···不是,老马啊!有些事情你怎么就拗不过来呢!” “咱就说‘有教无类’,无类是一方面,教也是一方面,可你这来的也太形式主义了,伱就拿着这些书籍···”颜欢拍了拍旁边垒起的书堆,“啊!你就硬灌啊,他们知道这书是干嘛用的?” “你要搞这一套,那咱不如直接整个机械大心脏出来,甚至给他们脑子炼化了,血肉无用,咱机械飞升,你甚至可以编写一串代码,或者打一套思想钢印进去,这不省劲儿?都一劳永逸了。” 马仙洪喝口茶水,气笑道,“这哪能,他们可都是人啊。” “你也知道他们是人啊,那你了解人身上的人性了吗?” 颜欢指了指旁边的两人,“你想消灭‘无类’,可世间很多东西根本无法随着身份转变消失,你就说同为异人,我有那边儿的大哥魁梧壮硕吗?那边的白发小哥有我帅气逼人吗?” 仇让一愣,“怎么到我这里就变味了?” 谈话归谈话,可别变向人身攻击啊! 颜欢抬抬手,“稍安勿躁。” “同为异人,异人之间资质和实力的差别,你又如何消除?有差距,便有争强斗狠,身怀异术,便会遭人觊觎图谋,这些事情该没有比你更清楚的了。” “这···”马仙洪皱了皱眉头,“那就在天赋炼制上,更多侧重一点,我未必就没有办法做到这一步。” 啪! 颜欢将一蓝封书籍砸在桌面,那是一本道家的《太上老君清静心经》。 “你尽管让他们去做,那些被转化来的普通人,我不想都知道是些狂妄傲慢之辈,他们要是能看得进这书里的三行文字,我高低给他上两三炷香。” 嗯? 话音方落,颜欢头皮一麻,起了警觉,就在不到三米开外的距离,一股敌意油然而生。 循着恶意望去,颜欢便见仇让神情古怪的看向自己,他虽没有当面发作,却是双拳紧握,将牙紧咬了起来。 颜欢对白毛的反应不算意外,此人本就肤浅,自大张狂又目中无人,兴许是自己的话触发关键词,让他对号入座,由此感到心理不适了。 “按这人的脾气,估计耐不住会挑事。” 颜欢暂时不想同人动手,便差正阳借着这股子恶意施展修为,让仇让跑竹林茅厕中窜稀去了。 一旁的马仙洪依旧眉头紧锁,不时凝视挂歪了的“明心见性”牌匾。 “我见那些道心生发又无能为力的普通人上门求我,实在难以拒绝,这条路即便难走,但应该是可以走通。” 道心生发? 颜欢摇摇头。 那大多都是对力量或延年益寿的渴求罢了。 唯独是碧游村的众人,最是和道心生发没有半毛钱关系。 马仙洪苦笑一声,“是不是感觉对牛弹琴了?我还不知道颜兄弟为何对碧游村如此上心。” 颜欢耸耸肩,“以心交心,既然教主你愿意帮我修复法器,有些看见的想到的我自然要说出来,看这些转化异人心性不佳,你碧游村又是出入自如,假以时日有人外出造了杀孽,因果不还是牵扯在你身上。” “人要走的路是自己选的,可路也有正邪之分,大多数情况下,正邪的判断又不是握在你我手中,有些路走错了啊,回头就晚了,你也知道,咱圈子里对邪路人士的处理方法比较严苛。” 啪啪啪! 闻言,马仙洪欣喜拍手,“好一个以心交心。” 他走出门外,此时余下的几位上根器已在庭院中集合了。 “以后颜兄弟就是咱们碧游村的朋友了,至交好友!” “好说!”几人一同应道,除了捂腹蜷缩的仇让,加之故作深沉的赵归真,余下上根器皆是一副意气风发的模样。 颜欢尴尬掩面,错了,全错了! 这是整的哪一出? 他双手紧握住马仙洪的左手,郑重说道,“这样老马,你帮我修好灵旗,我给你两块金子添补下村内经济,这事儿就算过去了好嘛。” 剩下的是爱咋咋滴吧,颜欢是一句话都不想说了,真的是闹麻了。 啪啪! 颜欢将那荷鲁斯之眼塞进了马仙洪的手中。 ------------ 第73章 他们还得谢谢咱呢 “一点炼金体系的洋玩意儿,要是经济有缺,可用作应急填补。”颜欢说道。 不过前来碧游村修身养性之人,其中不乏富豪名家,村子里不缺钱,这炼金法器就当是投老马所好,给他一个进口玩具研究一番。 关于荷鲁斯之眼包含的炼器技艺,颜欢不觉得能超过“神机百炼”,可万事都有个例外,谁又能保证国外的陈旧羊皮卷中没有老怪物的遗藏呢。 “是很精妙的护身法器。”马仙洪将碎成两半的金瞳拼合,炁顺着破碎的法器构建回路走了一下,就摸清了它的用处。 “颜兄弟!”马仙洪将金瞳一握,无比自信的样子,“在炼器方面我是行家,在神机百炼面前,亦没有无法修补的东西,这护身法器,待我炼制好了,再还于你。” “有了护身法器,你们巫士也该可以更加精进一步。” “可我毕竟还有修身炉的事情要处理,有些事情难以兼顾,恐怕你得在碧游村多待几日了。” 颜欢神情愈发古怪,摇头拍了拍老马的肩膀。 这世间真有这么实在的人啊,对外什么都不贪图,什么都不觊觎,只是将全部心血洒在理想大业上。 一想到明年就有一群杀人放火的货来折腾这老实人,颜欢难免心中泛起酸涩苦楚。 真要被人欺负到那份上,还不如让自己发发善心—— 提前将他的炉子给砸了。 一个刚起步的半成品,和一個将完工的半成品,被砸时的感觉肯定不一样。 善! “颜兄弟,怎么在发愣,是又想到了什么事情?” “啊···”颜欢回神,“没什么,一点点小事,恍惚了刹那。” “有难处不如说出来,大家一起想办法。”马仙洪坦然说道。 颜欢摇摇头。 这可不兴说啊,说了怕是当场会打起来。 况且,颜欢只是动了一点点歪心思,并没有决定付诸行动。 说到底,修身炉也是一条道,这种正邪对错界限模糊不清的道路,起码凭借颜欢现在的身份,没有过问的资格。 颜欢现在所做的,只是将马仙洪做过的,和即将要做的事情端了出来,选择权还是在老马手中。 不过想要打造消除差异、没有争斗的世界,对人的要求太高了,就同杨朱的“全性”说一样,这是条稍有不慎,理解一旦出现偏差,就会走向万劫不复的道路。 “既然无事,那就让我来替颜兄弟介绍一番。” 马仙洪伸手,替颜欢介绍了起来,现今碧游村所在的十大上根器,有碌碌无为的毕渊毕老爷子,邪道赵归真,童子命赵五魁,黄金血脉哈日查盖,地行仙张坤,丁子桓,钟小龙,傅蓉··· 当然还有大家都喜欢的白毛同学,仇让。 都是些熟面孔了。 十大上根器个个都是人才,尤其是哈日查盖、刘五魁,加之那位自称一生碌碌无为的毕老爷子,这三位道声“天才”都不为过,马仙洪能够将其聚集于此,也算是气运加身了。 要不是老马失了诸葛青嘴中所说的那个“度”,他能走多远还真不好说。 看着一群人,颜欢抱拳,“出马仙儿,颜欢。” 众人一一回礼,刘五魁一边儿抱拳,一边朝旁边的傅蓉小声说道:“是帅哥,不知道能在村里待多久?村内平均颜值终于被拉高了!” 傅蓉双臂抱起,聚精会神地凝视颜欢。 “帅是帅,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刘五魁一愣,吸渣体质会自动过滤非渣系美男吗? 颜欢再抱拳,看这群人中龙凤,碧游村事件一过,大家基本都会吃上国家饭。 说到底,都是有编制的人了,大家都有光明的未来。 真好! ······ 为了等马仙洪修补好灵旗,颜欢顺势在碧游村住下了。 这与世隔绝的村落,总是让颜欢追忆起东北小屋,此地远离俗世喧嚣,是一方净土,所有人都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循天理的同时又暗合阴阳之道,可谓舒适恬淡,确实是适合修炼的好地方。 颜欢除了早晚功课,不时会在村内打转,偶尔也会客串一下深夜课堂的讲师,不过一周的时间,他的威望在村内部分人的中间渐渐起来了。 说来奇怪,除了这一部分,那些去过一次讲座,或压根没去过的,对颜欢抱有了很强的敌意,一时间碧游村对他的看法两极分化了。 一部分认为此人心性淡雅,实力高深莫测,相处起来又十足令人感到舒适,是真的求道之人;另一部分则认为此人装模作样,喜好空谈,是纸糊老虎般的嘴强王者。 而村内小道消息传播极快,有些人知晓了修身炉一事,认为颜欢心里想的是断人修行的勾当,最是可恶至极。 不过对于外来评价,颜欢依旧是毫不在意,只是随缘行事,致虚极,守静笃,倒是颇有古来隐士那种“采菊东篱”的心境。 “欢儿,欢儿,你去哪里了,我的欢哥儿啊!” 这一日,颜欢偷懒睡了个日上三竿,尚未出门,便听见刘五魁在院子外高声嚷嚷,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这丫头元气活泼,心性耿直,是颜欢最喜欢交往的那类人,没几日两人便混成铁哥们了。 砰! 未等颜欢开门迎客,刘五魁拖着大麻袋就闯进来了。 “咋的了魁儿?”颜欢一边漱口,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 “我靠了,牛逼了我滴哥!这几日整得卷纸和蒙脱石散都快卖疯了,下一个商机在哪?你再给我算算呗,欢哥儿!” 呸! 颜欢吐口水,取毛巾擦拭下。 这小妮子是掉钱眼子里了。 “膏药,跌打酒,拐杖,担架,轮椅,杀虫剂,消肿膏···你看着置办呗,哪些东西能避免人遭倒霉事,伱就看着去倒腾。” 唰唰唰! 刘五魁取笔快速记了下来,写了会儿,她便嘟起嘴,将笔夹杂嘴唇和鼻孔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有话说,这样子不像你。”颜欢坐在对面,扒弄下大麻袋,发现里面都是一些止泻的应急药物。 “不是我说啊欢哥,自从你来了之后这村里就是怪事频发,就说仇让,搁村广场当众蹦跶的时候,一股湿屁没憋住···” “魁儿!”颜欢打断了刘五魁的讲话。 “那咱不说恶心的。欢哥,这儿事这么怪,姐这置办货物恰到好处,都快被人当成福童子了,可你猜他们又是怎么想你的?” “灾星。”颜欢直言不讳道,毕竟是自己来了后怪事才起的,被质疑没什么意外。 “这不公平啊,明明是你给算的,那好处都给我赚了,这事不对啊!走了欢哥,姐在这说话还算有威望,得给你把事澄清了。” “要不这钱我赚得不痛快。” “姐知道这都是意外,可得让村里人谢谢你才行,这都是你算的。” 刘五魁拉起颜欢的胳膊,拽着就往大门口走去。 颜欢不知该说什么,心头一动。 听见了没,正阳、正气、正义、正大、正光··· 他们还得谢谢咱呢! ------------ 第74章 护身神明,那能拘吗? 走在路上,颜欢心情有点忐忑,没走几步,便会瞧见一抹轻薄的黑色云烟。 伸手抓去,烟雾会凝聚成实体刀刃,可无法被驱散,没等颜欢施展手段,黑烟就直冲它的主人飞去了。 “怪了怪了,还是拿捏不准。” 自从经历了毕方黑木盒一事后,他与黄家子弟的契合度也越来越高,以前的降邪神通还需主动触发,现在都快成为被动技能了。 颜欢此刻行走世间,对普通人和修行低下的异人来讲,那就是活脱脱的一个因果律武器。 一旦拉起了仇恨,就是自动索敌,自动瞄准,自动施为。 碧游村近些时日的怪事正源于如此,因为对颜欢言论的不满,村民产生敌意,所以遇见了各种各样的倒霉事。 关于颜欢是天煞孤星的传言甚嚣尘上,迅速在这圈子人当中发酵,所以敌意越发浓重,如此一来便是恶性循环,每转一圈都会层层加码。 也难怪刘五魁能借此赚得盆满钵满了。 不过这种神通特性偶尔也会让颜欢感到苦恼,因为面对一些修为实力过高的异人,锁定敌意和针对敌意的同时,也暴露了自己。 按照金精清明的说法,是在毕方辅助下,精灵与巫术的契合度变高,同时精灵对巫士能够承载其神通天赋的修为需求也更高了。 换句话说,颜欢处于了某种瓶颈期,此时“性命”修为需要更一步地精进。 思考时,刘五魁已经走到了村大道处的广场附近。 “你们听好了,以后村里这应急品的供应就是姐和欢哥的共同大业了!这一系列事都是欢哥算着的,姐只是顺路搭伙,你们明白了没有?” 话音刚落,颜欢眉头就皱了起来。 这话听着貌似没有问题,可多想一步,很容易让人感到细思极恐啊。 这不成幕后BOSS借灾敛财,利用耿直率真的小萝莉来此谋取暴利了嘛? 而且当面扯嗓子喊这事,有点太羞耻了。 “我说魁儿,这事打住,咱去你家打一逛。”颜欢低头说道。 “这哪成啊,我得给你把事情挑明了。” 颜欢摇头,这哪里是挑明,分明就是越抹越黑。 “听说你哥病了,我想去探望一下。” 知刘家兄妹情谊深厚,颜欢刻意说得很小心,不想魁儿并不忌讳,眼睛瞪得铜铃一般。 赚钱赚麻瓜了,都忘记欢儿是巫了,这出马仙处理中邪一事可是好手。 二话不说,刘五魁拉着颜欢就朝自家奔去了。 说起刘家兄妹,那都是童子命,来碧游村之前,除了修复灵旗,颜欢打的就是这两兄妹的主意。 童子命,在常人眼中是一种特殊命格,拥有此类命格的人大多容貌秀美,内心复杂敏感,他们通常自幼体弱多病,每逢生病,多的又是一些疑难罕见的怪病。 童子命与佛道之类的修行教门有缘,身旁总会引发一些常人眼中的灵异事件。 不过在童子命中,还有一类更为稀有的存在,他们虽然与其他同类一样身世坎坷,但命运波折往往能够化险为夷,如遭神灵庇佑,这类人在过去也被看作是仙童子转世。 异人眼中,童子命的诞生是因为有邪灵附身在了临世孩子身上所导致,当然这个说法颇具争议,而大国手王子仲则认为,童子命是一种自身精神和灵魂的变异。 只不过大多数的变异是恶性的,这种异变不仅不会保护自身,反倒是会不断侵蚀身体。 至于其中的少数,则是会发生良性变异,这种精神灵魂的良性病变不会侵蚀本体,反倒是会慢慢成长,展现出独立性,在一些敏感人眼中,这种异变也被当成是护体神明。 刘家兄妹,两个童子命,一個恶性的病童子,一个良性的仙童子。 刘五魁这种良性异变,称作“五方揭谛”,就像是佛教中的五方守护大力神围在了身边。 五方揭谛? 护体神明? 说到底,那也不过是一种灵。 既然和精灵有关,颜欢就没有不探究一下的道理。 穿过村内大道,两人转去一处清幽安静的去处,五魁的哥哥刘红中正坐在轮椅上,望着庭院大树的枝杈间隙怔怔出神。 “哥,你怎么出来了?” 刘红中闻声抬头,死寂空洞的双目有了点亮光,嘴角微微浮起,可依旧是一副病恹恹的垂死之态。 “屋里憋得慌。今天东西卖完了吗?别太累了。” “差不多了!哥,这就是我一直提起的欢哥,俺俩强强联合,发家致富肯定不在话下,还有还有,欢哥是出马仙,他们对邪灵附体这东西可有研究啦!” 颜欢突然想起,魁儿这妹子是一心为了救治瘫痪的病童子哥哥,所以才来到这碧游村的。 之前四处辗转求医问药,少不了开销,可能正因如此,魁儿才对钱这东西看的格外珍重,作为蓉姐的守护神,当初诸葛青用两百五十块钱将其指使开,人人都道是见钱眼开,可谁又知道这些钱对魁儿有何意义。 “我妹妹性子愚钝,实在是承蒙照顾了。”刘红中点点头。 “客气了,说是愚钝,不如说是性情直率,这样的小妹子可不多见了。”颜欢说道,径直朝树下走了过去。 病童子··· “就让我来见识一下。” 颜欢手指捏过一丝金光,点燃起金冥瞳,向刘红中看过去。 “豁!大家伙。” 只见刘红中那瘦弱身子旁,缠满了阴森不祥的诡异绿光,一只似是变色龙的流质怪物缠绕胸前,三只吸盘大手指将他的胳膊紧紧抓牢了。 它那蚊香圈的双眼泛起猩红,毫无规律地向四周张望。 “灵魂发生恶性异变,与自身灵魂无法剥离,反倒良性才会产生独立性。” 相比一些异人之间的看法,感觉还是王子仲老爷子对童子命的解释更具有说服力。 颜欢想了想,总之看见了这东西,先尝试触摸一下。 伸手触去,尚未触及幽光,那凸起的猩红瞳眸“滴流咕噜”转动了起来,与此同时,刘红中开始不断咳嗽,身体禁受不住颤抖起来。 “哥!”魁儿即刻冲了上去。 “好好好,这么玩儿是吧?”颜欢缩回手。 那东西并没有暴露丝毫的敌意,可就在察觉不对劲时,它将吸盘手扣紧了刘红中,这是赤裸裸的在拿他的人命做威胁。 “产生独立性的护体神明,大概真可以拘,可这埋在灵魂中的病变,只能切除发病部分了。” ------------ 第75章 把你名字刻牌位上供着 颜欢跳坐上葡萄藤架下的石磨,托腮思考了起来。 身为命,魂为性,灵魂这东西太脆弱了,它极易沾染杂质。 灵魂的后天污染尚可以术法刨除,可先天变异清理起来却是难如登天。 这个时候,就凸显出八奇技“双全手”的含金量了。 三十六贼之的一端木瑛,修行目的便是能够医治世间所有疾病,世间百病,既包括了肉体,又涵盖了精神,所以端木瑛所悟之“双全手”,一手改身体,一手改灵魂,修行到极致,便是打造“性命”双全,能够揉捏出符合修行的性命纯度。 此术法虽不能直接提高战斗力,但给异人辅助的功能性却是其他八奇技所无法媲美的,颜欢至今都认为,吕良对双全手的用法,有点太过暴殄天物。 “常老身份的特殊性摆在那里,吕慈尚可差人出面,可人家凭什么给刘红中面子啊,凭魁儿手中那点微不足道的钱财?” 颜欢叹口气,只可惜刘红中本体尚存,人与灵难解难分,又属生人与灵魂间的联系巫祝最难干涉,要动手解决还真不好做。 这要是个死人,阴魂脱壳,那倒是好办多了,活人的话,只能尝试让同为灵体的精灵直接对灵魂进行攻击了。 想了会儿,颜欢大概思索出了几个解决的法子,便开口对刘五魁说道:“你哥这东西,大概有三条路可走。” “其一,让你哥想办法拜入全真门下,学他们一手内丹功夫,然后将此后的时间都用在呵护和锻炼性命上,增强灵魂的韧性,如此一来灵魂对恶性异变的抵御能力也会大大增加。不过说穿了童子命是一种命格,此举无异于逆天改命,其中所需艰难困苦的修行不计其数,你哥这···” 赵五魁忧心忡忡地看了赵红中,哥哥这身体状况,没人比她更了解。 那副身体早就经不住修行之苦了。 “其二,等老马的炉子,不过此途和第一种法子大差不差,你不用抱太大期望。” 说实话,直到诸葛青来之后,才将那位尼古拉斯·赵·云殇·念拉出内景,要是修身炉可以大幅清净魂身,也不用老青费尽心思地去大费口舌了。 何况,这还是将近一年之后的事情。 刘五魁抱臂,“欢哥,我咋发现你们这些高人都喜欢整欲扬先抑这一套呢,这两法子不行你大可以直接说第三种啊。” 颜欢挠挠头,尬笑道,“要伱知此路凶险,可不得提前打好预防针。” “言归正传,我这里有点神通,能将其灵魂的病灶刨除,可有些事情你得理解,病童子的灵魂异变并没有独立性,我将其挖掉,你哥的灵魂可就是残缺的了。” 刘五魁心中“咯噔”一下。 那些掉魂失魄之人她也见过,有痴傻呆愣,胡言乱语者,也有高烧不断,怪疾缠身者,灵魂一旦缺失,与之匹配的命也就彻底乱了。 “那和我哥现在的状态有什么区别?” 颜欢摇头道,“不啊!一個有生命的人,他的魂魄是团聚的,这就是生命的实相,灵魂残缺又不是人魂分离,你哥现在所表现的侵蚀就止步于此,以后可能会变憨,但身体不会继续恶化。” 刘红中低眉垂首,放置双膝前的手猛然握紧了。 “我明白这位小师傅的意思,咱们就试一下吧。” 相比前路永无止境的折磨,变成铁憨憨这点代价算小的了。 “魁儿,既然如此我可接手了,事成之后记得给我背后仙家焚香三炷,摆好香火供奉。” 话音刚落,颜欢脑海中浮现木精的声音。 “开价要少了,你以为只是切割部分灵魂,可实际上你碰的是他人命格。” 颜欢顿了顿,“说错了,加个价,我要你们香火供奉五年。” “别说五年了,可以解决的话,五十年我也愿意。”刘五魁干脆决绝的说道。 啪! 闻言,颜欢打个响指,将掌心摊开。 木精·黑木匣。 影壁四面八方席卷过来,匣中世界瞬间展开了。 “胡家子弟们,上次没捞着香火,这次可就看你们表现了。” 群灵加身后,颜欢从雾气中走了出来,覆盖雪白毛发的手掌一撑开,露出锐利无比的尖爪。 病童子所缠绕的幽绿邪物明显察觉了不对劲,那双猩红瞳眸慌乱打转,吸盘似的手掌牢牢勒紧了。 可下一秒,这东西慌乱无措的动作停止了。 凸起的两颗大眼球不再胡乱转动,反倒是直勾勾盯紧了颜欢。 “呵,不愧是我胡家子弟,居然连病童邪灵都能魅惑了。” “去!” 颜欢一抬手,云烟未散的身后探出几道狐尾,十几只小狐狸的灵体从中纷乱跳出,朝着那绿蜥蜴似的鬼东西撕咬过去。 “咳咳咳!”刘红中捂嘴,重重咳嗽了起来。 那“邪灵”方从魅惑中脱身,身躯被小狐狠狠撕扯住,它正欲挣扎,一只洁白如雪的利爪瞬袭闪过,将它从刘红中身上扯了下来。 那东西被颜欢掐在手中还不安分,剧烈扭动着身躯,没几下,大眼珠子停止了转动。 它屈服在“拘灵遣将”淫威之下了。 颜欢掌心忽的感觉到一股刺痛,凝视过去,手中青紫血痕同植物根须般蔓延开来,顺着手腕处逼近。 这是妄动他人命格的反噬,不过刘红中牵扯过少,这点小小的代价还不足以让颜欢发愁,正是毕方的黑木匣内,他握手聚力,猛地将那股反噬震碎了。 “哥!” “哥,你怎么样了!?”刘五魁急切喊道。 “别急,我这黑木匣的术法是延迟结算,等咱出去再说。” 啪! 颜欢再打个响指,三人重回了那僻静小院之中。 刘红中咳嗽几声,感觉身体前所未有的舒畅,只是脑子反应和语言构词的能力下降了一点。 “没···没事,好多,好多了···有些事,转不过来···” “好,只是变瓜了,这代价还能接受。”颜欢点点头。 我靠!我靠! 刘五魁双眼哭得跟荷包蛋似的,一把就将颜欢的右腿抱住了。 “欢儿啊!你咋不早点出现呢,你知道我拖着我哥跑了多少地儿嘛!” “哎哎哎!行了,记得给我把这几位的名儿给供起来。”颜欢抽了抽腿,险些没有站住脚跟。 “别说这些了,欢哥,我把你名字都给刻牌位上供着,我连夜把你写进族谱!” ------------ 第76章 火遁术 “行了,等我死了你再供着也不迟。” “说到这个啊魁儿,我可得努努力,比你多活几年。”颜欢按着双马尾萝莉的脑袋,从她那结实有力的双臂中挣脱开了。 “就说咱俩都这么熟了,要是你先走一步,就把这‘五方揭谛’借给我研究一下,实在不行,到时候要是你没活够,你就把魂儿给我留了,我倒腾下招魂幡,提前给你留个单间,到时候咱俩还是兄弟。” 颜欢低头,看下这妮子,从修为来看,自己多活她一个十年二十年应该问题不大。 “这话怎么听着那么怪啊?”刘五魁眨巴眨巴眼,“不过欢哥想瞧,姐现在给伱瞅一眼就是了,犯不着那么麻烦。” “你照着我脑瓜子来一下呗!” 颜欢笑了笑,虽说这妮子会错了自己的意,可提前见识下“五方揭谛”也未尝不可。 “那你可得小心了。” 颜欢挥臂,没出太多力气,打出一记普普通通的直拳。 轰! 一阵强有力的无形风浪似是将颜欢拳头顶了回去,刘五魁身旁,开始盘旋环绕起五個闪烁荧光的巨大脸谱。 颜欢尝试抓握,正对面的微笑脸谱出现了丝丝松动。 童子命的良性异变,展现的独立性越强,则同仙童子灵魂的关联度越低,恐怕这“五方揭谛”再成长,“拘灵遣将”就可以轻松撬动了。 对于巫祝来说,病童子的“邪灵”要更为难缠,这种与灵魂不可分割的诡物,存在形式更接近烙印灵魂中的八诈神,不过可惜的是,位格和实力太低下,而且这种病变不能为本体所用。 “清楚了,收起来吧。”颜欢说道。 刘五魁收起来刚摆好的架势,“诶?就这么一下子吗?” “一下就够了。”颜欢说道,转身看向一旁的刘红中,“你们两个今后有何打算?” “我···等下,嘴上···绕不过来···” “就我哥这情况,估计还得在碧游村多待几天休养,这之后嘛···”魁儿犯起愁来了,现今这世道可太难了,租房或周转都是笔很大的开销,呆在村内,起码有安身之所,而且没有房租。 “不如转去全真,想着几位老道长念你们兄妹情深,会留个去处。我虽不知这世间是否有修补灵魂的术法,但全真锻炼灵魂韧性的手段可是十足过硬。” 按照徐四所说,灵魂这东西极其脆弱又难以锻炼,受伤后更是极难修复,可既然是难以修复,说明该是有修复之法的,锤炼灵魂一事上,也没有比全真更有话语权的了。 是个好去处。 “那我先去和马教主商量一下,等歇息几天就动身。” 魁儿话都没说完,径直朝村外跑去了。 刘红中摇摇头,望着那远去背影轻叹了声。 “怎么了,是觉得这些年苦了她了?” “是···是···” “那就慢慢来吧,魁儿这丫头直率坦诚,这点儿苦可能真没往心里去,倒是个好妹妹。” “嗯。”刘红中点点头。 妹妹··· 颜欢摇摇头,走出碧游村,朝那阴凉林间走去了。 溪泉蜿蜒,叮铃作响,林间不时传出的鸟鸣,让幽深山涧热闹了不少。 “这东西该怎么处理呢?” 颜欢坐于溪泉旁的一处裸露巨石上,手中握紧了病童子切割出的部分灵魂。 第一次用灵体切割灵体,总的来讲,很成功,以后应对一些修命不修性的异人,也有投机取巧获胜的方式了。 至于这病童子的部分灵魂,颜欢还是决定想办法炼化了,这东西可以当做一次性耗用品,说不定可以用来给灵魂下毒,将其打入正常人的灵魂之中。 “毕方。”颜欢说道,臂生青羽,手指结了一层厚厚的鱼鳞斑皮。 他将那幽绿色的邪门东西像面团一样揉捏了起来,直至将变色龙状的诡物捏成了一枚细长的箭矢。 “正阳,给你了,之后谁对咱敌意最大,就拿这东西丢他。” 颜欢随手一抛,那仿佛淬毒的幽绿箭矢消失不见了。 有毕方在身后,颜欢也不怕其中异变的部分对自己产生影响。 “说起敌意,这溢出的诅咒还没收掉。”颜欢凝视村内缥缈不定的云烟,无奈叹了口气。 “这降邪虽说并非我意,可扪心自问,对一些背后出言不逊者小施惩戒,看他们屡遭霉头,我心里还是挺痛快的,可这要是再发展下去,一群人就快被我玩死了。” 明知有神通而不知收敛,长期放纵下去,和“全性”的“四张狂”也没有区别了。 就说刮骨刀夏禾,天生媚骨,心性不定者留于身旁便会沉沦色欲,最终沦为废人。 天生媚骨不是她的错,可明知自身可使人性欲暴走,还要穿行世间祸害于人,这可算不得上是毫无过错吧。 苦衷?身不由己? 那不都是扯犊子嘛。 真要身不由己,不该是择定一处僻静地去好好修行,压抑邪气,将一身先天手段好好收敛,使其收放自如,好让自己更加坦荡的行走世间吗? 说的冠冕堂皇,实则纵欲至极。 唉··· 一想起夏禾,颜欢就感觉胡家这群媚物再发展下去,他和夏禾也差不了多少了。 不过颜欢毕竟不是全性,在老马修补好灵旗的这段时间,他还是打算远离碧游村,寻连绵群山中的某座山头,闭关静修。 沿着山野小径直走,颜欢绕过一段崎岖难行的山路,便见某处陡峭山峰一侧,有个树荫遮盖的隐蔽山洞。 “这刁钻位置遗留的山洞,是不是哪位老前辈留的遗藏宝库啊?” 颜欢掀开了密密麻麻的枝叶,将洞口悬挂的藤蔓扯掉,小心迈了进去。 尚未彻底走入洞窟,他便将本该空气稀薄的洞内,点燃了一处明亮刺眼的火焰。 “这是···凡火?” 可凡火为何能在这洞中燃烧? 怀揣好奇,颜欢走近了,那火焰还在噼啪作响,可没几步,跃动的火焰中忽然跃出一个人影。 “好耶!” “这最后一处火种终于被我摸准了,这次宗内小比试,还不是我的第一!” 洞中回音极大,颜欢捂住了双耳。 火遁术,是火德宗啊。 ------------ 第77章 小火神洪斌 此人体内阳气充盈,走的又是蕴炼“阳火”的路子,加之从火焰脱身而出的潇洒技艺,除了火德宗,颜欢也猜不到还有哪处宗门能做到这种地步。 四川成都的火德宗,距离贵州六盘水的此地足足有六百余公里,能摸索到这隐蔽洞穴中布置好的火种,此人在火德宗内该是颇有资质的翘楚。 “谁!?” 那人冲洞口喊道,潇洒自若地大步迈出。 洞口微光穿透零散的藤蔓,渐渐落在了那人身上,颜欢就见他一身红衣武道服,头发和剑眉也是接近火焰般的赤红,都高高翘起着,颇有几分杀伐气。 面色黝黑,面部线条分明,生的一副阳刚之相,有那种中式古典硬汉的帅气,一看便是位满腔热血的赤子。 罗天大醮中的火德宗代表,“小火神”洪斌。 “兄弟莫慌,我只是误入此处,恰好瞧见了这一手精妙遁术。” 是异人? “这地方当初宗内长辈找的时候,可费了好大劲,你居然能摸进来?” “误打误撞罢了,这洞中是个潜心修行的好地方。”颜欢继续拨弄掉洞口处的藤蔓,将枝叶一并划拨到了两处。 透过云层的光亮彻底照射了进来。 洪斌没走几步,便彻底看清了颜欢的相貌,吓得即刻后退几步。 “兄弟这是怎么了?怎么一副见了洪水猛兽的样子?”颜欢不解道,自己长得应该不算吓人啊。 小火神尴尬挠头,抱拳致歉道:“失礼了!不过是宗内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害得我无端起了联想。” “火德宗洪斌,给兄弟赔礼道歉了!” 颜欢点头示意,可转念一想,自己可从未到过四川,同四川的交集也就是凉山的出身了,但爸妈这点断的很干净,更不会和火德宗有牵扯。 不过洪斌既然说是鸡毛蒜皮,那颜欢就没必要在乎了。 “出马仙儿,颜欢。” “和精灵有关的巫?”洪斌又后退了几步,“无意冒犯,只是听家师提起,我们这阳火对仙家类的精灵有点震慑力,我怕离近了害得颜兄身后的那位不舒服。” 颜欢眨眨眼,看洪斌头顶未起黑烟,就知道这小子没有恶意。 虽说耿直了点,也算是好意了,即便这种措辞在巫士听起来会有点刺耳。 粗想下去,洪斌的话也有理,毕竟对于火的应用,从一开始就有部分是为了驱逐野兽。 “火?”颜欢突然想起来什么。 火德宗弟子修习金火后,需将皈命符投圣火,以此得火遁传承,这么一个大宗,在用火一事上炉火纯青,该是会知晓火行之精的下落。 “这些事情无妨的。”颜欢笑道,一副欲言又止之态。 五行之精牵扯巨大,真要同火德宗有关,估计也是门内不传之大事。 唉,火德宗的人是遇见了,可无缘无故,仅凭一面之缘就去试探宗门传承,兴许只有那些不谙世故的愣头青才会这么做。 可颜欢又不能像应对马仙洪那般投其所好,毕竟他对火真的缺少研究。 “以前就想过五行之精和大宗门有所关联该怎么办,一到事情上了,想想都头疼!” 颜欢揉捏额头,又想起不久前毕方曾说,八诈神其二的白虎和太阴可能在诸葛武侯后人手中,这要是真的,那夺人所爱的事情他也做不到,大闹武侯派宗祠,更是无礼和有失风范了。 这要是放弃收集··· 抱歉,收集癖估计会疯掉。 “颜小子,之前我就说过,五行之精认主向来只凭喜好,八诈神亦然,精灵和巫士之间是双向选择,尤其以我们这种不食香火供奉的,更是少与人之间签订契约。” “八诈神能跟诸葛孔明,可真不一定能瞧得上他的后人,你又何必在此自惭形秽,感慨自怜?” “这是对收集癖的安慰?”颜欢听了毕方的话,眉头紧皱了起来。 你这精灵设定崩塌了吧? 这话是能从毕方嘴中说出来的? “这事情能不能成,都得走过了才知道。何况千年前吃过的亏,不能从孔明身上找回来,去消遣消遣他的后辈也行,君子报仇,一千八百年不晚。” 闻言,颜欢将拳头握紧了。 “清明姐,以后让毕方和黄家的子弟离远一点。” 直到此刻,颜欢才知道正阳它们收敛不住的降邪咒杀是谁给强化出来的了。 心神一动,清明的声音也在脑海响起了。 “小欢,虽说毕方这家伙没安好心,可诸葛武侯那边你多半还是要跑一趟,不只是八诈神,更是为了火精游光。” “游光这家伙和我们不同,它心思干脆耿直,想要将其收服,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在‘斗火’一事上胜过它。” 斗火胜过五行之精的火精!? 这何其艰难! 颜欢心凉些许,要胜过游光的火,凡火做不到,体内阳火做不到,就算是火德宗上乘功法的炁火估计也做不到,能与之相抗衡的,大概只有武侯派的世家传承了。 以精气神三宝为燃料才可以发动的火焰——真火·三昧。 “真火·三昧”这术法对精灵是特攻,附带了加成伤害,当初在诸葛武侯手上吃过亏的巫士不计其数。 可这不对啊! 颜欢甩头,“姐啊,你这不是和毕方站在一条线上了嘛?它好歹是想折腾武侯派晚辈,你这是直接让我对人家传承下手了。” “之前我是反对,可追忆起了一些往事,让我觉得伱和武侯派该是有些渊源。” “什么渊源?” 和火德宗好歹算是四川老乡,浙江的武侯派,可真是八竿子打不着了。 “去了你就知道。如果得不到‘真火·三昧’,你就只能去找寻那传闻中的神火了,什么‘六丁神火’,‘大日金炎’,反正这么久了,我是没见什么人找到过。” 颜欢将腮帮子鼓起了,脑中正在飞速旋转。 不管是找哪种,前路都崎岖难行啊。 “那個···”一旁侯了许久的小火神洪斌招了招手,“颜兄,你没事吧?我看你一直在发呆。” 颜欢回过神,说道,“没事,刚刚在安抚精灵情绪。” “果然还是吓到了,抱歉抱歉!”洪斌拱手,连声说道。 ------------ 第78章 西南毒瘤与火德宗往事 “洪斌兄弟,这里布置的火种你们回头如何处置?”颜欢想起洞中修行一事。 “会有宗内长辈来添置新的火种,让此处火焰亮光不至于太过微弱。火种布置对宗内来讲是大事,试炼考核都与之息息相关。”洪斌是有话直说的性子,将事情和盘托出了。 “不过颜兄不必在意,这林子和山洞都是官方地界,不是火德宗门人的私有物,既然颜兄择定了此处,那尽管用来修行就是了,不必心有疑虑!” “只是···” 洪斌皱眉,一副讳莫如深之态。 颜欢抬抬头,似乎猜到了什么,刚刚这位小火神嘴中的鸡毛蒜皮小事,或许是避重就轻的措辞了。 “洪斌兄弟有话直说,遮遮掩掩,不像你。” 小火神尴尬一笑,有道是家丑不可外扬,这事情说出去了,可能会被师父打死。 可不说··· 要是回头真出事了,那估计也得被师父打死。 沉思许久,洪斌开口说道:“颜兄,你知道咱这西南地界有个毒瘤吗?” “王震球?” 颜欢一愣,“等一下,说起来,贵宗和这位西南毒瘤貌似是有一段往事来的。” 洪斌沉重点点头。 如此一来,颜欢就彻底明白了。 说起这位混球儿,是公司西南地区的临时工,喜欢松散穿搭,外露大长腿,一头长发倾泻而下,加之生就一副姣好容颜,颇有几分女神范儿。 可其性别为男,被碧莲称为娘炮,碧游村中更是被刘五魁送于爱称——二尾子。 王震球自称是个良性的变态,吃的是百家饭,习得是百家艺,年纪轻轻,但经历复杂,人脉极广。 据王震球本人吐露,由于自己十分惹人疼爱,所以接触过的异人都会情不自禁的将自己手段传授,可实际上,那些手段大多都是球儿死皮赖脸磨来的。 与火德宗一事的牵扯上,据说是宗内大弟子对王震球一见钟情,火德宗掌门为了防止王震球借此事作妖,不得不把火德宗的功法传给了他,自此宗内也有了明令规定,不得球儿随意进入宗内。 整个西南对这毒瘤的态度保持了出奇的一致。 唐门校前有告示牌,王震球不得入内···但狗可以。 “所以日后有来此烧旺火种的前辈,还请颜兄不要作娇柔之态,亦或是对那些前辈太过温柔达礼了。” “啊不对不对不对不对!”颜欢急忙挥手,“本来我也不会那么做!而且那是你大师兄的问题,余下的火德宗弟子应该是正常的···吧?” “颜兄可知这火德宗起源?”洪斌继续说道。 颜欢点头,火德宗在外是一家中医馆,起源于四川中医火神派,注重调理阴阳,善用附子,专注于体内阳火之进退,是以“推重阳气,善用抚阳方法治病”而闻名。 “是以阳火过盛,总会有弟子走向偏路。” 颜欢双目空洞无神,有点不想继续掰扯这個话题。 “你们宗内传的是调理阴阳之法,不该走偏的。” 洪斌点点头,“你说的对,但是这里是···” 靠! 这事情自个儿怎么能理解! 我又不是同! 话已至此,颜欢实在是心疼火德宗的掌门,可对这事他又提不起半点兴趣。 啪! 颜欢双手一拍,将话题转移了。 “刚才洪斌兄弟就是使用的那号称可以千里神行的火遁术吧!” 颜欢对此术法的印象,还停留在三十六贼之一的丰平,昔日聚义之时,这位火德宗的前辈一日之内往返秦岭和绍兴,从篝火中脱身而出时,担着两大坛子的绍兴美酒。 五行遁术,颜欢知一流光金遁,如今有了毕方在身后,木遁所用的成森化林也修行的小有成色了。 可这火遁,没研究过,想来同流光金遁大同小异,可轻松转移千百里的表现力,让颜欢还是有点吃惊。 “对,就是那个。” “此次得了传承的小辈仅有六人,估计余下几个师弟也该寻到相应的火种了。” “此处距离最远,位置最为隐蔽,找到这里,这场比试也该落下帷幕。”洪斌笑道。 “那洪斌兄弟可谓是此届翘楚。”颜欢凝视轻快跃动的火焰,总感觉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话题明明闪过了,怎么还存有一种心有余悸。 除了麻烦,自己还从未怕过什么,如今怎么就被区区男同唬到了? “不敢当,不敢当,只是运气好罢了。”洪斌客气说着,脸上是遏制不住的喜悦。 “行了!颜兄,我就先回去了!今日与伱一见如故,颇感亲切,你回头要不要来趟成都,到时候交由我做东,带你好好逛上一逛,天府之国名号也不是盖的,带你吃火锅撸串看熊猫,好好体会下当地特色!” “好啊!”颜欢应道。 多条朋友多条路,起码日后拜访火德宗,可以有个熟人在前面引路了。 见颜欢点头,洪斌扎身篝火,只见火苗掀起一阵零散的火星,那粗壮结实的身躯转眼消失了。 “藏于金光,藏于火焰,使得身体元素化,和逆生三重的身化炁大概有异曲同工之妙吧,只可惜出现了凭依之物,不可使身体长时间保持状态。” 凝视火焰,颜欢若有所思。 不过这也是当然的,真要彻底元素化,那异人也该回归天地自然的循环之理了。 从火德宗往事中脱身,颜欢盘腿坐于洞口前,放松心情,将心神稳定了下来。 一入佳境后,更能于世间万物中得见妙理,风吹树叶沙沙声,清泉流响,鸟语虫鸣,一时间全入颜欢心中,渐渐的,他的全部心神似乎相融于万物之中。 这种感觉很奇妙,土壤中的空气流动,根系细微的蔓延,加之枝叶在时间流逝下的老化···一切都变得清晰明了。 万物并作,吾以观其复··· 这种状态持续了许久,直到落日余晖将隐,夜空星河待现。 噼啪,噼啪! 火焰中又出现了骚动。 颜欢缓缓睁眼,舒舒服服伸个懒腰,回头望了望。 真是杞人忧天,球儿经历的事情怎么可能在自己身上重演,想太多就有点庸人自扰了。 再说了,有岁岁在,自己的容貌可以捏造变形,什么都不带怕的。 说着,颜欢试图摆弄五官,按照自己的理解,将样貌揉捏得阳刚粗犷了一点。 ------------ 第79章 火神信仰,火德星君 说起现在这张脸,犹如被岁月和风沙雕琢而成,线条硬朗,似刀削斧凿,眉宇间透着一股子豪迈与不羁。 说实话,颜欢觉得这幅面容更适配横梁后的身躯,否则以那种妖娆之相搭配起肌肉虬曲的身材,也就穿衣不显,否则一定给人金刚芭比的既视感。 入夜已深,山岭中回荡起一股空灵婉转的声响,也不知是什么发出。 火德宗留置的火种变得微弱黯淡,周围没有枯木,颜欢将洞口藤蔓的生机流尽了,随后把干巴巴的藤条丢进了火种。 火堆旁,是红豆杉叶铺成的草蒲,上面摆满了刺梨、杨梅、猕猴桃和李子之类的水果,颜欢和四只藏酋猴围在旁边,拿着刺梨啃得正香甜。 回顾一天下来的修行所得,颜欢照这种进度猜测,等消除溢出的神通,估计得是秋时。 不过老马修补灵旗还需一段时间,自己也没必要太过急切,按部就班来就是了。 “嘎嘎吱吱吱吱!” 火焰剧烈闪动,吓得旁边的藏酋猴紧张吼叫了起来,四只猴将手中果子一丢,藏在了颜欢身后。 呼! 焰光四射,火柱子冲天升腾,一瘦削身影从火光中脱身而出。 颜欢一边啃着梨子,一边等那人转过身。 此人长相秀静,虽说长时间玩火,脸面却说得上白皙,一身武服似乎大了一号,穿在身上不算紧致,松松垮垮的,这一副文文弱弱之态,不像是习武出身,倒更像是古时的书生。 “你好,请问是颜欢先生吗?”那人手提一方正餐盒,狐疑打量颜欢。 听洪斌说,此处洞穴中是位秀美俊逸的男子,可眼前人面相刚硬,浓眉大眼,怎么说也和秀静不沾边,一时间他有点拿不准主意。 “先生?” 好久没有听这么官方板正的称谓了。 颜欢点头,“兄台是洪斌兄弟的师兄吧?” “火德宗,李书宇。”见没找错人,来人神情放松了下来,“这是洪斌师弟托我送你的。” “李兄刚来,我就闻到香味了。” 一种辣椒的火辣与花椒的麻香相融合的浓郁香气。 颜欢将餐盒打开,发现里面是四颗麻辣兔头,它们色泽红亮诱人,被满满的辣椒和花椒碎包裹着。 “代我谢过洪斌兄弟。李兄,吃过没?一起啊,刚好咱这有四位朋友采摘来的野果。” 藏酋猴畏首畏尾地朝外挪动了下身子。 “我···”李书宇略显踌躇,没等开口答应,一颗刺梨丢了过来。 “刚下的果子,汁满味甜。” “谢过了。”李书宇柔声说道,在草蒲旁坐下了。 颜欢歪歪头,惊诧无比地向旁边望去,只见这位火德宗弟子双膝跪坐,极其收敛、极其拘谨地捧着梨子小口咬了起来。 要说火德宗的功法,需养体内阳火,所以其门下弟子大多真诚纯粹,率性旷达又无畏无惧,像李书宇这般矜持收敛倒像是异类。 “让我来瞧一瞧,这位年长于小火神的前辈,将阳火蕴养到何种地步了。” 颜欢以金光点亮金冥瞳,向李书宇望去,见其胸腔中部,有一团炙热灼烧的炁火,纯粹明亮。 “抱歉。”李书宇似乎是意会到了什么,跪坐变为了盘坐,“我不像洪斌师弟那般干脆,有点习惯一时半会改不了。” “有时候看他们能勾肩搭背,说话起来也豪放洒脱,挺羡慕的,我连大声说话都做不到。” “那不挺好的嘛。”颜欢想也没想,脱口而出。 一只藏酋猴捧着蓝莓和餐盒中的一颗兔头,小心翼翼给李书宇送了过去。 颜欢用眼神示意下兔头给这四位动物朋友,它们全都嫌弃的摇头拒绝了。 “这样···好吗?” “你们火德宗养体内阳火,阳火气候不到家,则火势不足,阳火过盛,则人容易性情暴躁,狂暴易怒。越是深知阴阳调理之法,则对阳火的把控就越发熟练精准,李兄既已将阳火温养的干净亮洁,却又性情沉稳,心如古井无波,这不正是修行到家的体现吗?”颜欢剥着猕猴桃的皮儿,不时吮吸指尖沾染的汁液。 李书宇一愣,凝视手中杨梅,又微微抬头,“师傅也说过同样的话。可我还是觉得,很师兄师弟们一样比较好,门内少有我这样的人。” “随心了,都是异人,修行嘛!随波逐流,刻意迎合,反倒是落了下流。”颜欢吃完猕猴桃就抱起了兔头。 这酸甜味将味蕾拉起,又受了花椒辣椒的刺进,很是酸爽。 见颜欢呛了下,守在旁边的猴儿立面递了几颗蓝莓。 李书宇双手捧腮,嘴角含笑,“宗内宗外也少见颜欢先生这样的人呢,明明长相粗犷,可很会安慰人,说话也很温柔。” 诶? 颜欢一怔。 “温柔”!上次见别人用这个词形容自己,还是前世时,小学一年级老师的期末评语。 “李兄,你是成都本地人?” “是北京人。” “那为何跑四川拜入火德宗了?”颜欢不解道。 “因为祖上信奉火神,一直以来都是城内火神庙的庙祝,后家中有变,我们撑不起那里的生活了,所以举家迁徙,转来西南。这不听闻四川有火神派,恰好本人又有点炼炁天赋,便投在了火德宗门下。” 开寺庙年入千万,什么大事能把家底折腾坏了? 这种揭伤疤的事,颜欢没好意思问出口,不过他灵机一闪,似乎想到了什么。 对呀! 颜欢眼前一亮,国内自古以来就有火神信仰,用火玩火的不只是火德宗一家,李书宇既是宗内人,又是京圈火神庙祝的后人,所知之事比起火德宗,该是只多不少。 线索,这不就来了嘛! 颜欢扒拉下松软草蒲,将野果全都摊了过去。 “李兄这个时间点该是没有晚课了,不知是否方便,可否给我讲一下火神之事?” 李书宇犹豫不决,冲旁边四只藏酋猴点头致歉。 “看颜欢先生这驾驭野兽的手段,该是禽兽师吧?火最初可也是用来驱逐野兽的,你为什么会对火神信仰感兴趣呢?” 颜欢解释道,“没没没,这只是先天异术,虽说不能同动物直接交流,但可以依据它们的本能来完成互动。” “至于我,我是巫士。” “巫士?那你在找火之精了?”李书宇歪歪头,疑惑道。 “李兄知道火之精!?” 这简直是意外之喜。 李书宇点头,“听太爷说过,他说巫士知道火精就跟狗见了肉一样,闻着味都能寻过去。之前火神庙重修,一个犯了魔怔的巫士,非说火精在庙中,后来不惜和我太爷还有爷爷大打出手,最后不敌败逃。” “太爷本以为他不会再来了,结果那名巫士深夜潜入庙内,连夜扛着火德真君像就跑了,我太爷追了十四条街都没追上。” 闻言,颜欢眉头拧紧,脸色瞬间狰狞铁青了起来。 “伱太爷提起的那個巫士,是不是姓风?” “嗯——好像是吧。”李书宇想了想,“太爷刨过他的底儿,和引起骚乱的三十六贼之一的风天养似乎有牵扯,不过他好像和家里断开了吧。” “哎?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辣到了吗?” ------------ 第80章 我那不努力的老爹 “是辣到了。”颜欢尴尬不失礼貌的笑了笑。 干这事儿的,不就是自己那早已死去的爹嘛! 关于自己这位老爹风云逸,平日少提及风家之事,可他说起自己做过的荒唐勾当,可都是当做典范来对颜欢言传身教。 昔日在BJ,风云逸仅凭一只游隼灵物,甩开了两位“炁化火”的异人高手,这事情颜欢听得心神向往。 可今日,他才知道自己爹讲故事还是保守了,他居然没提过自己是扛着火德真君像逃窜的。 “能为了五行之精做到这种份上,该说不愧是我老头子啊!等一下···之前老头子说的大闹宗祠,不会是武侯派的宗祠吧?” 颜欢突然料想事情不对,风云逸只是提及光辉往事,可对惹怒了那些豪门大派是只口不提,莫非是掐准了自己会走收集五行之精的道路,好让自己别有太大的心理负担? 可父辈与人有所过节却不提前知会,这不妥妥的坑儿嘛! 好在当初没随了风云逸的姓。 “唉,行!谁让咱是当儿的呢!”颜欢不得不承认,自己对精灵的偏执,就是从风云逸的血中继承下来的。 “要不要吃点水果缓一缓?”李书宇将始终没下嘴的杨梅送了过来。 颜欢推手道,“不急,我调整一下,吃了甜的,等下一口再咬兔头,那不就又回去了嘛。” 颜欢抱臂沉思,打死都想不到,火精的下落居然同自己老爹有关。 “可不对啊!” 按照风云逸的脾性,火精未到手,肯定同那火神庙不死不休,可既然他事后没有回去,说明火精该是找到了,毕竟凭借风云逸毒辣的眼光,在精灵一事上根本就不会看走眼。 那时颜欢尚未出生,从四川转向东北,更是从未听说过风云逸提起火精一事。 “斗火”失败了? 老爹啊老爹,你当初要是再努力一点,我也就没必要这么辛苦了。 颜欢抓起兔头咬了口。 “李兄,实在抱歉了。咱们继续,为何那贼人···咳咳···那名巫士就认定了火之精藏于火神庙内?” 抱歉? 李书宇没细想,又继续说道,“太爷猜想过,可那人想的说的应该是些无稽之谈,我看能记起多少,就都同你说了。” “首先,是这《灵宝经》。” 《灵宝经》载,一气初判,大道有形而列二仪,二仪定位,大道有名而分五帝,五帝异地,各守一方,五方异气,各守一子。 其中赤帝之子,丙丁受之,是谓天真火德之三气。 这话说的是天有五方,各有其神主之,五方各有五帝,五帝各掌五行,按照五行区分,火属赤,居南方,而赤帝之子在道教信仰中,便成为了“火德星君”这一崇奉神祇。 火德星君,道教尊为“南方执法火德荧惑星君”,全称“南方火德丹灵赤皇上真道君荧惑真君”,亦称“火星执法真君”。 《洞渊集》又说,南方火德荧惑星君,是火之精,赤帝之子,执法之星,管人间火焰,火德昭彰,巡行天下。 “打住打住!”颜欢做了个比停的手势,“就将这些串联起来,然后把火神庙的火德真君像给偷了?” “应该是,不过巫士该有自己独特的见解。” “他有个屁的见解,他就是这么一个胡来的人!”颜欢怒道。 古话常说,闺女随爸儿随妈,这点其实挺好。 “我怎么有种颜先生对这贼人很熟悉的感觉?” “是听了李兄的故事,情不自禁。”颜欢解释道。 乱来是乱来了点,可该是误打误撞找到了。 不然BJ五座火神庙的火德真君像,会全部难逃毒手。 可为什么? 颜欢眉宇间逐渐笼罩上一层愁云,他叩动心神,向身上另外两個五行之精问道:“你们存于自然天理之中,这点我清楚。可万一,我是说万一啊,你们哪天想吃香火供奉了会怎么样?” “没吃过,不清楚。”清明回复道。 毕方紧跟着开口,“五行之精吃香火凝聚信仰,是想成神啊?何为精华,那是万物之最纯粹,香火供奉对我等来讲不过是污染纯度的杂物,火精游光那家伙,要是真敢食用香火,高低我给它磕几个。” “只是影响纯度,不代表凝聚身上的信仰伟力就全部消失了。” 毕竟火神只是粗略的称呼,各地众多火神庙里供奉的火神常常不同,有的供奉火神祝融,有的供郁攸神君,也有庙宇供奉燧人氏。 就现代人考试都要烧香拜佛的心态,旅游中遇见这些庙宇,真能忍住不去供奉几炷燃香? 那时候凝聚的信仰伟力可如汪洋般磅礴。 金精清明赏天山千年冰雪,木精毕方于骨中沉睡,火精游光的遭遇,实在也说不准啊,谁知道它私藏了什么心思。 “颜欢先生,我说的这些对你可有帮助?”李书宇向一旁点点头。 “有,谢过了。”颜欢抱拳说道。 “那就好,能帮上你的忙就好,那个···” 李书宇话未说完,见颜欢又埋头思索了起来。 果然同太爷说的一样,巫士听到五行之精的消息,就同青涩小伙见了心仪之人一样,魂儿都要被勾走了。 “不过这种心无旁骛,也不失为可敬之处。”李书宇笑道,缓缓退至火种旁,“颜欢先生,那我可就先回去了。” 柔声细语的几句,没将颜欢从思绪中拉扯回来。 这时候,一旁的猴儿叫了起来。 嘎吱吱吱吱! “伱们在什么?” “啊,李兄要走了吗?”颜欢抬抬头,将几个梨子丢了过去,“捎着回去吃,都没见你吃多少东西,你该是能尝出这果子其中的妙处。” “谢过了,颜欢先生。” “别先生前先生后的了,听着生疏,咱俩年纪相差不大,直呼姓名也未尝不可。” “那···颜···颜欢,颜兄,我就先走了。” 篝火光亮印在李书宇的白皙脸庞,闪动出深一道浅一道的阴影。 “下次过来添置火种的人还是我,颜兄可有什么东西想吃,我可以带。” 闻言,颜欢即刻将满地水果都打包送了过去。 “吃的不要,要是有可以带出宗门的典籍,帮我带几本。” “行,没有问题。”李书宇笑道。 ------------ 第81章 神通·迷幻香 听了一段风云逸和火神庙的往事,颜欢开始规划日后的行程。 此时入夏不久,等烈日酷暑消尽,差不多溢出的邪气便可把控自如,之后便是去四川拜访火德宗。 刚好结识了两位朋友,可以借由此处的火种试一试火遁术的神行千里,如此一来,去往四川的车票钱都可以省去了。 了解一些行炁用火的法门后,便是去浙江的诸葛八卦村拜访武侯派后人,最后转车北上,去各地火神庙探寻火精游光的下落。 “火德宗寻基础用火法门,武侯派觅高阶机缘,最后北上‘斗火’,听起来有种做世界任务的感觉,得亏是现代,要是古代能把我折腾死。” 颜欢盘算一下,走完这一遭估计都要入冬了,这还是在万事顺风顺水的情况下,假如其中任何一个环节出了问题,找寻火之精一事就会变得遥遥无期。 尤其是武侯派一事,最是要小心谨慎。 “就是不知道那位老朋友愿不愿意忍痛割爱了。” 老朋友? 颜欢一愣,怎么脑海中突然出现这个想法了。 自己和诸葛青也不熟啊。 颜欢抱臂思索,一只游隼从洞口外飞了进来,小黄脚上绑了一圈小纸条的书信。 “没有找到老马?” 与动物的互动就只能做到这种份上了。 颜欢将鸟脚的信取了下来,才摊开就见自己笔迹旁添了一串号码。 “唔···修行久了,老忘记自己身处现代文明社会。” 颜欢将手机号留了下来。 噼啪,噼啪! 篝火堆的火焰闪烁了起来,这次来的还是李书宇,按照他的说法,身为火德宗日常训练的“火正”,他必须每日来此确认火种的状态。 颜欢对这说法保持质疑,因为近些时日除了洪斌,少有火德宗弟子来此。 即便是学艺不精,这么久了,也该有弟子察觉此处了。 人都有苦衷,一些无关紧要的小谎颜欢不会在意,这也是待人之道,不戳穿,就给人留了情面。 “颜兄,这是宗内简单的运炁行炁法,同其他门派大同小异,也不知能否帮上你的忙。”李书宇将所提的两捆书籍分开摆放,左右各一,左边是书,右边是笔记。 “这些我得空在市内图书馆和宗内藏书阁抄录的。我不知道火精是什么东西,所以抄的全是关于火焰异兽的信息,其中我认为有所考究的都一一作了批注,出处也全都点名了,其中以《山海经》居多,也有《白泽图》一类,或者是《太平广记》提到的妖物。” 颜欢解开绳结,将米棕色封面的笔记掀开,看着密密麻麻的字,陷入了沉思。 这可不是简单的抄录批注,其中大小异兽都作了详细名解,一些神话色彩极其厚重的用单色蓝笔勾勒,地方有传闻的,便用红笔标记,余下拿捏不准的全是黑字··· 除此之外,最重要的是,这些地方传闻的异兽,同各地火神庙的重合度也被圈划了出来。 这样颜欢顺着几个重合地的火神庙找就是了,省去的功夫可太多了。 颜欢想了想,诸如朱雀、大日金乌这种异兽确实不用过多考虑,因为存在可能太低了,也不会是火精,而用红笔标记的近代地方大火传闻才是重点。 清明姐说过,游光是一团耀眼无比的大火球,很少幻化他物。 “BJ,鲁西南,加之河南河北,南方只有湖南一处,倒是好跑···” “真是帮大忙了!”颜欢抱拳道。 “能帮得上你就好。”李书宇笑道,开始添置火种,那团火焚燃得愈发旺盛了。 “可这不会影响宗门内的修行吗?”颜欢捧起笔记,明眼可见,其中心血几乎是从字里行间溢了出来。 “颜兄说了,修行要不违本心,我要不帮你,那才是耽误了修行。”李书宇极其自然地盘坐在了草蒲。 “我在翻阅书籍时,也对巫士和精灵做了一番了解,书上说,越是实力强劲的精灵,越愿意依附品性高洁的巫士,所谓天理昭彰,遵循天道之理的它们,最是瞧不起品性低劣者,这是修行的双向选择。 “所以啊,我想火之精一定愿意随在颜兄身后。我愿尽一点微薄之力,假如能帮颜兄了却心愿,能让火精有所归处,那也不算背了家里一直以来对火的信仰。” 啪! 颜欢一拍大腿,“李兄,你可一点没失火德宗的赤诚啊,你这朋友我交定了,日后有需要帮忙的,开口就是。” “那···能先加個微信吗?” “好说。回头麻烦把洪斌兄弟也推给我。”颜欢将手机掏出,可这隐蔽山洞居于偏僻山野,信号极差,刷了好久都没见二维码出来。 尴尬··· “那等颜兄来成都了再说。”李书宇收起手机。 “到时候就交由我和洪斌师弟做东,陪颜兄···嗯?” 李书宇话音未落,一股异香在洞中弥漫缭绕,那味道极其怪诞,时而凝聚,时而飘散,有时是瓜果清甜,有时是花束芬芳,有时候又变作脂粉味,不时清淡,不时又浓郁起来。 总之,好闻,非常好闻。 异香穿透鼻腔,直抵灵魂深处,要不是有一股极其热切的阳火护着,李书宇感觉心弦差点被挑动了。 “有古怪,有股很奇怪的香气!” 找了会儿,李书宇似乎摸清气味来源了。 “颜兄,你···伱为什么身上泛起了香气?” 颜欢明显感觉到了不对劲,起身一小跳,立刻蹿到了洞口。 “这事情以后再说,此地不宜久留,李兄还是先回火德宗吧!” 说完,颜欢跑出洞口,朝山顶不停奔跑。 “白灵,白雪,白芷,白洁,白晶,白念,白思···怎么回事?” “欢哥,是香火,香火传过来了!很旺盛的香火!” 颜欢抵达山顶,居高临下,就见阵阵青烟袅袅飘起,从碧游村落于自己身后,同一众胡家小辈连接在了一起。 仙童子的香火。 “欢哥,不止啊,除了一个极其纯粹的信仰,还有好多香火,有几十个,一百多个了,人还在增加···” 颜欢遥望山野林间包围下彷如碧玉的碧游村,好奇抬了抬头。 香火,好东西,就是不知道魁儿在村子里搞什么活动了,能把一众村民拉过来。 不过魁儿嘛,社牛,e人,做什么颜欢都不会意外。 待身上异常终止,颜欢调理气息,摸准了这新获得的神通。 这大概是一种迷幻香,是气味分子在空气中扩散传播的一种毒素,用以撩拨人的七情六欲,甚至在此异香中可以催眠他人,迷惑心智,使闻到气味者,将颜欢幻想为是自己生平中极其重要的人。 “是魅惑和好感度的进一步延伸啊。” 颜欢想了会儿,“咱就是说,我一个阳光开朗大男孩,下次发展技能,可以更加积极向上一点。” 一群小狐在香火氤氲中撒泼了起来。 ------------ 第82章 灵旗修复,三车骨力 颜欢抓着手机在山顶寻了会儿,终于摸到一处信号勉强可以的地点。 一通电话打了过去,马仙洪的声音传了过来。 “要不是有只游隼送信,还以为你不告而别了。” “不是有灵旗在那儿压着嘛,还怕我跑了不成。” 马仙洪顿了顿,“我邀请你加入碧游村是真心实意的,这‘神机百炼’也可以送你。” “老马啊,可我拒绝加入也是真心实意啊!” 两人就着此事来回掰扯许久,颜欢趁着老马一个喘息的机会,立刻将话题转了。 “魁儿给我整什么活儿了,我这背后‘仙家’吃了顿好的。” “我就在这边儿,总的来说,她给你整了个堂子。”马仙洪转过身,朝刘家兄妹暂居的屋子望去。 决定好了离开此处,那屋内正堂就被设置成供奉台了。 刘五魁斜靠门框,吆喝得大声:“姐供奉的这几位大仙,他们的实力你们可都瞧见了,别说没给你们机会,伱们那什么霉运缠身,什么窜肚拉稀,都能给解咯!” “香火五块钱三炷,黄表纸和纸元宝另算,自带贡品的这些东西全免!” 来往供奉的人络绎不绝,讽刺的是,那些人几乎都是对颜欢心中存异。 “刘大师,我这真顶不住了,您看拜一拜还有救吗?”一人捂住肚子,狼狈靠了过来。 “心诚则灵,心诚则灵啊!”刘五魁嚷嚷道。 说话同时,一男一女神清气爽地从堂子走出来。 “我靠,真舒坦,浑身都给我收拾利索了!” “这事情玄乎,回头搁家里我也得供一处。” 刘五魁指了指走远的两人,“可瞧见了吧!” “行啊,大师,俺这就供。” “扫码还是现金?” “都成都成!” 那人付了钱,取了燃香,急急忙忙跪到那宽敞的大海绵垫上,拜了拜,抬头才看见供奉牌上颜欢的大名。 “这不是···” 不行! 心诚则灵,心诚则灵! ······ 颜欢瞧见碧游村顶空弥漫的黑烟散尽不少,香火气还在不断涌进。 这事情也好理解,一来颜欢离得碧游村远了,那降邪威力逐渐下降,二来堂前祈愿,心思一动,对牌位上那个名字的主人怨念也就消散了点,等身体异状完全消失,恶意就成了敬畏。 小村落传言一发酵,风评逆转不过分分钟的事情,当然这也算是小地方人骨子里的劣根性了,人云亦云,听风就是雨,无外乎如此。 刘五魁这算误打误撞间做了件极利于颜欢的好事。 见村内安稳了许多,颜欢也没想着回去,这山中清幽静谧,舒适悠然,要好过碧游村,尤其是少了来来往往的一系列客套寒暄,让他实在是轻松不少。 余下的日子,颜欢继续在山中锤炼“性命”,期间偶尔也尝试增进先天异术,可惜在此方面收获寥寥。 有金精清明在一旁提醒点拨,加之毕方独有的调息辅助,颜欢修行起来精进极快,刚入秋时,他便能将外溢的神通掌控自如了。 这几個月,“小火神”洪斌和火德宗试炼“火正”李书宇不时造访,期间也会给颜欢带了一些异人界的消息。 其中最令颜欢在意的,还是那“疯狗”吕慈名讳前多了个“老”字,这位“老疯狗”的曾孙吕良承了“小疯狗”名号,加入全性。 吕慈之疯,是在家族利益受损表现的那股不死不休和心狠手辣,可吕良的疯可是实实在在的疯,他终究是没能熬住腾蛇的注视,选择和心悸噩梦妥协了,据说他逃离了精神病院,闯回吕家村,杀了妹妹吕欢,后四处逃窜。 “这小子是真的硬啊。” 颜欢想到,按照原本的故事发展,他在猜测出明魂术的真相后被削成人彘,绝境逢生,明悟双全手,后来在闯唐门前又和三尸涂君房走在一起,习了手驾驭三尸的手段。 作为三魔派唯一传承,涂君房都说吕良的三尸是从未见过的结构,要更为狂暴凶狠。 从另一种角度看,刨除他做的一系列混事,也算是妥妥的王道主角道路走向了。 “吕欢一事存疑,吕良惊悸加身,这给事件发生提供了极其舒适的土壤啊。” 颜欢盘坐洞前,俯视山野林间,逢秋时,这郁郁葱葱的山色没有黯淡,反倒是越发苍翠欲滴了。 “多想无用,都是些身外之事。” 是时候下山了。 颜欢对身后两位火德宗弟子说道,“还请等我去将随身行李取来,咱们就出发去四川。” 同洪斌和李书宇打好招呼,颜欢径直沿山路走下。 颜欢空置的小屋一直没有新主人,马仙洪每日会派如花前来打扫卫生,即便过了几个月,此处依旧是一尘不染。 回房时,老马早就恭候多时了。 那根修好的灵旗就摆放桌上,破碎处修补得完美无比,半点多余的痕迹都没有。 那旗子,看起来就是崭新的。 “老马啊,按照你对‘神机百炼’的驾驭程度,这灵旗恐怕早就修好多日了吧?”颜欢将灵旗拿起,正动了扬旗念头,一柄招魂幡猛地在房内撑开了。 认主法器,同颜欢之间的联系更深了。 马仙洪得意一笑,“之所以没有早点告诉你,是想着你在山中待久了,兴许会想得透彻,万一最后会加入我碧游村也说不定。” “那让你失望了。还有,对我太好,整得我都想把你炉子砸了。”颜欢颇为叹惋,无奈摇摇头。 马仙洪一愣,将荷鲁斯之眼一并还了回来。 “这个可真拿不了,你要不收,我就真砸你炉子了。”颜欢张手握旗,刚想将变小的法器插入侧腰,就见灵光闪动,那灵旗轻悠悠飘荡在了身旁。 马仙洪揉捏额头,“不是,你咋老想砸我这修身炉?你们巫士真不用点护身法器吗?” “起码我不用。”颜欢起身,朝屋外走去,“老马,有时候人真的要学会变通,太拗了不见得是好事。” “不说这个!”马仙洪跟了出来,“你知道那旗子中间缺失部分,除了人骨还有什么吗?” “是羊、鹿、虎的脊梁骨,这炼器师打造灵旗之时,可藏匿了点小心思,他没做到的,我将其补足了。这法器相比之前,多了一点可摸索的门道。” 豁! 好家伙,车迟国,三车骨力。 “老马啊,你直接给我点明白了呗!”颜欢望了眼旁边环绕的灵旗。 “过不了多久你就会知道,那东西对你们巫士来讲,绝对是稀罕物,对我们炼器师来说,也是一重大发现。你无需对我心存感激,这东西给我的帮助,够大了!还有,这碧游村的大门可永远给你开着。” ------------ 第83章 小子,你偷师是吧? 秋时的洞窟要更为阴湿寒冷,洞壁挂满了黏糊糊的青苔,一团篝火在黑暗中若隐若现的跃动着,火势微弱,有燃尽熄灭之感。 等火德宗门内试炼完全终止,遗留此处的火种就没有必要延续了,虽说它蔓延不出石洞,但留着也是一处隐患。 “时间无多了,咱们走吧。”小火神洪斌说道。 “颜兄,你没有经过神火坛的志心皈命礼,等下身体可能会有烧灼感,不过你放心,我会移动的很快,不会痛太久。”李书宇将火种拨弄开了。 “有劳两位了。”颜欢抱拳说道,走之前还是要换张脸皮。 别的不说,就怕遇见了那位火德宗的宗主,引起他不好的遐想。 关于这手改变容貌的手段,洪斌颇为惊诧,感觉就像是将近失传的面人手艺。 李书宇倒觉得无所谓,人嘛,外在只是皮肉之相,重要的是内在,是心,换了副面孔,颜兄还是颜兄。 可今日,情况有所不同。 颜欢请过黑太岁,脸颊愈发松软起来,手尚未触碰血肉,李书宇就将颜欢的手腕抓住了。 “颜兄常说坦诚待人,这次既然是去往火德宗,我觉得就没必要施以易容法了。” 颜欢眉头紧皱了起来,“正是拜访火德宗,所以才要这样,更何况我连伴手礼都没来得及买。” “颜兄是担心西南毒瘤王震球一事,不用担心,大师兄已经走出来了,何况师父也不是那么不讲理的人。” “走了。”李书宇顺势拉起颜欢的手,踏步迈入火中。 颜欢靠近火种,肌肤传来凡火烧灼的阵阵刺痛,本能度过一丝护体金光,那感觉才稍稍缓解。 李书宇握紧的手腕处渐渐起了疼痛,颜欢皮肤晕开一层深重浓郁的绯红。 “颜兄,你得将这护身法撤掉,随着我炁息流动的轨迹运炁,将心火点燃,顺延全身,朝火的存在形态过渡。这样讲有点抽象,你尽管随着我的炁走就是了。” 颜欢消隐金光,随手腕渡过的一丝灼热运炁,炁行周身,似乎有火焰灌输经脉,由内而外,将他身体整个点燃了。 背后精灵骚动了会儿,发现并无影响,就又消停了。 “状态感觉和流光金遁有点相似,不过要更轻盈更无形,所谓阳火焚燃于心,可源头却是由肝脏部分所起。” “五行木生火,是毕方的缘故,所以缠身火焰要更为刺眼灼目。” “还有···” 作为巫士的敏感警觉,颜欢嗅到了一股信仰之力,浓重鲜明的信仰之力。 “对啊,火德宗为何叫火德宗,和火德星君没关系我是不信的,那志心皈命礼,真君宝诰···” 清明的声音从中脑海中浮现: 炎帝行权,真人锡号。秉南方之德,悬七星执法之剑。为东海之君,管百芬群飞之类。玉精铸魄,金液炼形。十月受事于太微,万物长养于荧惑。挈涂炭之民,悯焦熬之俗。定国而流乌呈瑞,御灾则回禄反风。随机应化,誓愿度人。声迩荧煌,威灵烜赫。 大悲大愿,大圣大慈。 南方执法,火德荧惑星君。 ······ 颜欢随着默念,就在炁及肝脏,心火推动阳火勃发之时,李书宇惊诧失神。 “颜兄这火,有点明亮过头了。” 颜欢意识出现了片刻的空明,此刻是以身化火,周围是苍茫,有星星点点的亮散布其中,那是大大小小的火源,或明或暗,唯有火德宗祭火坛的赤焰清晰明亮。 唰! 颜欢感觉被什么力量拉扯住,空间拨转,朝那明火直直撞去。 ······ 火德宗,祭火坛。 “阳火”修行有成的弟子将于今日施“志心皈命礼”,经圣火洗礼,改造体质,使性命适应火焰,以得火遁传承。 呼呼呼! 护火人守于圣火前,祭坛中央火焰狂躁跃动了起来。 护火弟子从祭祀台跳下,嚣张涌动的烟火裹成漩涡,火柱子纵贯天地。 “圣火有异象,通知宗主!” “供奉祭祀别摆了,先过来和我压住圣火!” 还在准备志心皈命礼的弟子纷纷聚了起来,试图将暴动的火焰压住。 魔焰嚣张,又如悬空天河般灌下,李书宇拉着颜欢从中跳了出来,小火神洪斌紧随其后。 祭火坛正对的石阶,火德宗宗主刘烨匆匆赶来。 “两个兔崽子,谁让你们在圣火坛中建立通道了!三天不打,皮痒了是吧?洪斌就算了,书宇你也跟着乱来!还有伱们带来的这个······” 刘烨眯缝起眼,单是看了下颜欢,钢针般坚硬的大红络腮胡都吓得萎了起来。 快快快! “先给我把你们大师兄藏起来!” “心魔方破,可不能又见了这等妖艳美男!” 不对! 呼! 颜欢感觉背后消停的火焰跃动了下,一魁梧壮硕、膀大腰圆的身影以火凝聚成形。 孔武有力的臂膀将洪斌单手拎了起来,“小斌子,书宇我放心,可你——你没重蹈你大师兄覆辙吧?” “我没,我阳火功夫早就超了大师兄了。”洪斌急切争辩道。 “大言不惭。” 刘烨将爱徒放了下来,这洪斌可是火德宗本届弟子翘楚,假以时日,理当成为宗内出世代表,可不能因为一点男欢男爱跌落心境,使得修行进度一落千丈。 “书宇,说说怎么回事?” 动用圣火通道,除了在外迷失火源,平日严禁开启,更何况今日是一门内小辈施行志心皈命礼的日子。 皈命,是“尽此身命皈依”,以虔诚之心,对火信仰的礼赞,万不可不尊不敬。 李书宇抱拳致歉,“是徒儿在寻觅火种时,被圣火光亮吸引了。” “书宇,你的水平我知道,不会出错。”刘烨绕过颜、李二人,向洪斌问道,“你来说。” “我也不清楚,就感觉以身化火,自行被圣火吸引了。” “吸引?不可能啊!”刘烨一摆手,“把控火种方位你们都做不到,干脆逐出师门得了!” “师父,您别啊!”洪斌求饶道。 颜欢没理会一旁纠缠的师徒,转身望向祭坛中熊熊燃烧的圣火,身体多了股对焰心的感知。 呼! 掠火急闪,颜欢以身化火,身形凭空消失,转眼从祭火坛广场四周摆放的石柱火焰中脱身而出。 火德宗众弟子和刘烨一时傻眼了。 “没有习练阳火,没有晋升金火,没有投皈命符,什么都没有,甚至都不是我火德宗弟子,然后你就把火遁学会了?” “小子,你偷师是吧?”刘烨怒火焚身,单手握起一团火球。 李书宇愣了愣,无奈笑道,“该说···不愧是颜兄?” “还傻笑啥啊师兄,跟我把师父拦住啊!”洪斌抱紧了刘烨那熊腰,连声大喊道。 ------------ 第84章 我看你也是万中无一的练火奇才 颜欢从“身化火”的状态回神,见一团大火球迎面砸了过来。 他借着背后石柱中的火焰,原路返回了圣火之中。 “讲道理啊宗主,我可没有从你们这摸索半点功法去。” “一点点五行遁术的感悟,举一反三,加之巫士对信仰的异常感知,这门道探究一下就出来了,至于这阳火金火我是半点都不懂。” 刘烨鼻孔里猛喷几口气,从爱徒手中挣脱了出来。 想起李书宇近几日不时埋头藏书阁,对宗内基础练法的书籍翻阅了无数次,顿时心中起了疑心。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啊! “书宇,你不会着了道吧?” 李书宇摇摇头,坦诚说道,“弟子所借阅的书籍,不关宗内之秘,更不牵扯功法秘术,师父若是不信,可去藏书阁查阅借阅信息。” 见宗主停手,颜欢抱拳道,“出马一脉,颜欢,见过老前辈了。” 出马? 刘烨蒙了浓郁阴云的心头又结了一层冰。 驾驭精灵的巫,将阳火为基的火遁学了去,这还有天理吗? 为了身后的灵,不该离火这种东西越远越好。 “咳咳咳!” 刘烨清了清嗓子,双指掐起一抹焰火,将眼睛焚燃。 这是火德宗探炁查脉的术法,名为火烧瞳,从原理来讲,同金光点亮的金冥瞳相差不大,只是从观测深度来讲,前者要次于后者。 火焰覆盖下,周围环境只余下一片火红,所有人的身体显示出热感应成像的轮廓,除此之外,气脉流动,经络布局,内生阳火···人体之一切都清晰了然了。 刘烨向颜欢方向看去,双手掐握住他的臂膀,目瞪口呆地盯着他腹部。 “金火!?” “为什么有人可以直通金火?” 刘烨气火攻心,一个踉跄。 “师父!” “师父!” 李书宇和洪斌急忙向前搀扶,将老爷子魁梧的身躯好好扶稳了。 刘烨揉捏下发昏的头脑,抬头叫停,似乎是急速思考。 “徒儿啊,你说咱祖上传承是不是成笑话了?” 闻言,颜欢即刻拱手向前,“前辈,所谓···” “你别给我说话!上次一个毒瘤王震球差点没给我气死,你们一个個儿的,啊!现在的小辈嘴都挺利啊,活儿都整得挺花啊!你先给我把嘴闭上。” “不行!”刘烨越想越气,炁化金乌,那火鸟乘风呼啸直上,转首挥翼猛扑下去。 吃我一记“大日金乌”再说! 呼! 颜欢转眼消隐进了火焰,这火遁术用习惯了,是越发顺手,逃跑苟命可谓是一绝。 “前辈,火德宗还有比您更了解这火遁术的嘛?消消火气,消消火气,别气坏了身子。” “不过贵宗的术法还真是好用。” 呜··· 颜欢将嘴捂住,意识到有点失言了。 这不是当面NTR嘛! “师父息怒,颜兄确实没欠我们什么,这行炁法是各门各派的基础练法,阳火是人家自己开的,金火是人家自己悟的,圣火洗礼是祭火坛吸引的,就连那皈命符···总之,冥冥之中似有天意啊。” 李书宇再次抱起恩师,将刘烨举着赤日焰火的双臂安抚放下。 “火中有信仰,诵火德真君宝诰,施志心皈命礼,凡有求,神有赐,师父又何必咄咄逼人呢?” “颜兄不过随了一次火遁便将技艺熟悉至此,连师父的大日金乌都追不上,不正说明了颜兄是用火练火的奇才,都说术法极致难求,少有延伸,可这都是对俗人来讲,倘若这火遁术在颜兄手中可以精进,那不负宗门先辈所望了。” 啧! 刘烨咋舌,伱小子胳膊肘儿往外拐啊! 这话确实有点道理。 “小子,过来!我保证不打你。”刘烨招招手,颜欢缓缓靠近了,可也一直同祭祀台周围的火焰保持着相当距离。 “我看你也是万中无一的练火奇才,不如考虑投我火德宗门下。” 颜欢眨眨眼,“我拒绝,晚辈已是出马一脉,怎可另投他下。” 这话确实是脱口而出,招募收徕之词,听多了都会本能做出反应了。 游历,寻五行之精,得余下八诈神,纳天下百鬼,这才是正途,拜入宗门实在是不务正业。 “你这出马仙走的是游历结缘食香火的路,和无门散人没有区别,放在外面散养,屈才了。” “前辈说的对。” “那你的意思?” “但是我拒绝。” 吃我一记“大日金乌”! 一只烈焰飞鸟死死咬着颜欢追去。 “前辈,你这样下去就有点为老不尊了哈,那我可得攻击你了。”颜欢一边逃窜,一边尝试抓握刘烨头顶的恶意,可裹了一身烈日炎衣的老人,头顶上只有焰火。 熊熊烈焰中,根本寻摸不到什么。 说来也是,温养阳火的人性情大多如此,老前辈也没动了真的伤害自己的心思。 颜欢猛地驻足,刘烨一愣,单手抓握,那大日金乌“轰”的破散,变作道道流星火矢,四散飞去,不偏不斜,恰好落入围墙脚高柱台的篝火之中。 “李兄,帮我劝劝令师。” 李书宇歪歪头,“可我觉得师父说的也没错,我们火德宗是个好去处,颜兄想来飘零已久,真不寻个归处嘛?” “李兄你···”颜欢无语道,求救似的望向洪斌,这位小火神还沉浸在师父声势浩大的“大日金乌”中。 “罢了,我还没小气到和一小辈置气。来者是客,又是我这两位宝贝徒儿的朋友,那就来此住下吧。”刘烨摆摆手,“年纪大了,气性都上来了,你又不是西南毒瘤。” “火德宗的功法,同人性情有所适配,你能领悟火遁,该是赤诚之人,火德宗没理由不欢迎,自当以礼相待。” 刘烨站直了身躯,还有一事不明。 “你们出马一脉的仙家,可不是很喜欢招惹火啊,你敢过来也颇有魄力了。” 李书宇笑道,“说出马仙也是自谦,颜兄雄心壮志,可不止于扬名天下,广布香火。” “咋的了,巫士?还想收集五行之精不成?” 颜欢的眼稍稍睁大了,这火精的话题就这么轻松拉扯开了? “正是。”颜欢拱手道。 “好。”刘烨若有所思。 吃我一记“大日金乌”! “前辈,你耍赖啊,刚说好的以礼相待呢!” 刚消停的师兄弟俩,又将尊师拦住了,“师父,你又无端联想了。” 刘烨一愣,调息心神,长舒口气,“抱歉了,想起了一段往事。” 颜欢见这位火德宗前辈反应如此剧烈,那往事回忆估计不算美好,可这也恰恰说明了,曾经有巫士试图从火德宗找寻火精。 嗯? 颜欢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敢问前辈,是不是宗内有巫士造访过?” 刘烨一拍大腿,“说起来我就来气,当时我还是护火大长老,有一风姓巫士曾来打听火精下落,非说火精藏在我火德宗代代传承的圣火里。” “那家伙当时被我和宗主打了个落荒而逃,我本以为此事做算,结果他深更半夜整了六只天鳌大灵,将我门内这么大一个祭坛拖走了。” “他奶奶的,那混小子的脸我至今记忆犹新,化成灰我都认识。” 颜欢长吸口气,以手遮面,小心翼翼地将五官位置挪动了。 ------------ 第85章 风云逸,父母往事 风云逸。 颜欢的脑海中浮现出生父的名字,印象中,风云逸大多沉默寡言,只有喝了点酒时,才会对颜欢大肆吹嘘过往的光辉岁月。 照做平常,实在难以看出是性情跳脱、不择手段之人。 当然,这也不排除他嫁给老妈后有所收敛。 印象中,风云逸与颜萱在颜欢幼时还算相敬如宾,转入东北后的那段时间,他们似乎也入乡随俗了,颜萱一个不悦,风云逸便只有打哈哈的份。 “老爹是凉山觋,老妈是巫傩,除了几则拘灵古卷,什么都没有剩下,包括他们转上东北的目的也从未告诉我,可这是为什么?” 一直以来,颜欢视风家之事如旋涡急浪,触之必深陷其中。 可随着实力精进,颜欢有了审视父母背后势力的底气,藏在他们身后的一系列事情就变得不合理起来。 尤其按照风云逸青年时的表现,扛着火德真君像甩掉两名火神庙“炁化火”的高手,又能从火德宗主和护火长老手中逃窜,甚至半夜行窃,还能将偌大的祭火坛偷走··· 怎么说,这实力也不算弱,尤其苟命手段了得,怎么想都不该亡命于一种没由来的大雪之中。 “所以您二老当初是遇见了什么啊?” 颜欢接着揉捏脸皮的功夫,回忆起了一些往事。 “你怎么了?”刘烨问道。 “沙子,进眼睛中了。”这五官位置和形状,颜欢不敢大动,生怕被刘烨瞧出自己的心虚,但也尽量在收敛父母遗传的颜值痕迹。 “你别说,我细瞄你的脸,咋感觉有点面熟啊?” “我还以为你和那风姓巫士有牵扯。”刘烨摸着钢刷子似的赤红络腮胡,上下打量道。 这不细看还好,走近了越发感觉和那贼人有点相像了。 “哪里有这事情,他姓风,我姓颜,八竿子打不着。再说了那贼人先是明抢,后又借着夜色行不轨之事,这心思险恶,和我也扯不上,毕竟晚辈心里赤诚着呢!” 唉,都是为了维系关系。 这点小小的冒犯,老爹泉下有知,该是会有所体谅。 “确实,你不像他,那贼人油嘴滑舌,身附邪灵,一身诡异刁蛮的左道术法,简直是恶心至极啊!” “你既然能得圣火认可,悟火遁传承,该是率真坦诚之人,想必手段也该正大光明,有机会还真想见识一下。”刘烨点点头,那火气下来,审视的眼光就成了欣赏。 “这是自然。不过我也是一身平淡无奇的异术,就不在前辈面前献丑了。”颜欢抱拳,有点心虚。 此时毕方的声音从脑海传了过来,“好家伙,一天之内,给伱爹撞见了两处冤家,他挺能折腾啊!” 颜欢叹口气。 好险当初风云逸寻得是火精,这要是被他找到了木精毕方,一人一精灵双“贱”合璧,还指不定会在异人圈子搅动起什么浊流。 毕方一教唆,颜欢甚至都不意外自己这位爹会当场加入全性。 “行!”刘烨想了想,背手于后,“你真不考虑加入我火德宗?” “不了。”颜欢坚决道。 “客房差人打扫了,那你们这群小辈去玩吧,书宇啊,今日的护火你不用管,陪朋友玩去吧。” 闻言,李书宇满心欢喜,立刻拜谢道,“谢师父了!” “玩得尽兴。”刘烨摆手,朝祭祀坛后的高阁楼台走去。 颜欢,洪斌,李书宇三人站于祭火坛,凝视熊熊燃烧的圣火,心中若有所思。 刹那间,对方的意思,彼此都心领神会了。 “颜兄,既然都会火遁,那不如?” “李兄的意思是,比一比?” “咱定位太古里,谁离得街区中央最近,就算谁胜利,当然,不能被普通人发现。”洪斌撸了撸不存在的袖子,跃跃欲试。 “好,一起报数,数到一就开始!” 三,二,一! 三人异口同声道,等“一”字话音落下,身影全都消散在了祭火坛中央。 嗯? 尚未走远的刘烨猛地回头,“三个孽畜,说了不许用圣火当做通道!他奶奶的!” “吃我一记大日金乌!” ······ 成都各地都有火德宗布置的火种,寻太古里这种时尚地标根本轻而易举。 呼! 某街巷一角,三人几乎是同时从火焰中脱身。 “不愧是颜兄,这才不过半日,对于火遁的驾驭就不输习练多年的我和洪斌师弟了。”李书宇笑道。 啧! 小火神洪斌咋舌,猛地一拍双腿。 “还是师父说的对,宗内太过坐井观天,总得出去转转,要不然真成井底之蛙了,颜兄,你就有点像那井口边缘外看不全的天儿了!” “这样想想还是有点不痛快,找个机会我得和你切磋切磋。” “切磋就算了,回头别吓着我身后的小东西们,不过见识天的广阔,那还是有机会的,洪斌兄弟。”颜欢笑道。 罗天大醮还有六個月,届时这位小火神便会遇见诸葛八卦村那位不世出的天才,年纪轻轻便尽得武侯奇门真髓的诸葛青。 那场对决中,洪斌一踏奇门局,便被吉凶之位拿捏的死死的,后也输得不明不白。 按照他自个儿来讲,是没打过那么难打又不痛快的仗。 在诸葛青的奇门法术面前,总之就两个字,憋屈! “那我就好好等着了!” “不过有的时候,与人切磋可不是尽凭借一身火气,要是遇见烧不动的敌人,记得冷静下来,转换思路。”颜欢点了点太阳穴。 这小火神打法还是太莽了,憨憨一个。 “唉?”洪斌纳闷撇头。 “颜兄说得对。”李书宇附和道,依旧一副儒雅之态,“走了颜兄,带你逛逛。” 颜欢点头,跟两位向导走了出去。 此处是极尽繁华的旅游标志点,过往行人络绎不绝,街边各个门头都几乎是站满了人,门店吃不到,要想吃口路边摊儿也不是太过容易。 颜欢从喧嚣中穿过,不时向四周张望,喧闹景象见多了,心思便浮动了起来。 提起了诸葛青就想起诸葛武侯,话说本地是一处武侯祠来的,可以顺路过去看一看。 ------------ 第86章 器灵·三车骨,偷盗鬼·虚耗 有火遁术的加持,几人各地周转极快,甚至不需要按照原本规划好的旅游路线行进,只是随心所欲,走到哪里看到哪里。 颜欢从太古里绕过春熙路,顺便去大熊猫基地走了一圈,见识到了传说中随蚩尤征战四方的“食铁兽”。 不得不说,这憨憨东西,同电视上播放的和颜欢心中所想的大有差异。 那么大几个黑白团子就窝在那里,毛发不算亮泽,看起来有些脏兮兮的,周围竹竿编制的高架下,有好大块的糯米状绿色粑粑。 “嘿!”颜欢用先天异术招惹了下,一只啃着翠竹的大熊猫便将二郎腿翘了起来,冲着颜欢高举起了竹子。 颜欢笑了笑,冲旁边两位火德宗弟子说道,“咱去武侯祠。” 这武侯祠,还是始建于蜀汉章武元年(221年),中间经过多次毁坏和来回修葺扩建,直到现在,它从刘备惠陵旁供奉诸葛孔明的小祠堂,发展变成了由汉昭烈庙、武侯祠、惠陵、三义庙四部分组成的建筑群。 颜欢赶来时,周围游客已经很少了,所有人都垂头丧气地靠在墙角,形成一股压抑苦闷的氛围。 “这些人怎么都一副苦瓜脸,不都是来旅游的嘛?”洪斌向四处望去,疑惑道。 事出反常必有妖,颜欢同李书宇谨慎提防了起来。 “有一股邪气···” 空气中弥漫着阴森不祥的气息,那抹邪风阴煞缥缈不定,难以琢磨,就连颜欢这等巫祝都差点将其看漏了。 “两位,先将体内阳火调动起来,我怀疑这里有脏东西。” 洪斌和李书宇闻言照做,立刻用内火将身躯护住了。 “脏东西?是清风还是寻常的鬼物,如此说来,岂不是正中颜兄下怀?”李书宇面无忧愁,反倒是替颜欢展露了几分喜悦。 几人朝墙角歇息的游客走近了。 “这位大姐,不是来旅游嘛,怎么闷闷不乐地坐这里了?” “大爷,您是这儿的保安吧,咋的也这么一副精神萎靡之态?” 那相隔不远的两人不约而同摇摇头。 “不晓得,就是难受,想哭。” “开心不起来啊!” 洪斌摊开胸前藏着的细针,“心气虚则悲,心藏神,神不足也悲,不如让我扎上几针。” 李书宇摇了摇头。 火德宗对外本就是中医馆和中医院,宗内有药学常识课程和诊断法,一点小病小疾难不住洪斌师兄弟俩,可眼前状况明显超出二人能力范围了。 “没听颜兄说此处有脏东西嘛,那就是巫士领域了。” “这诡物虽说可以烧穿,但如此一来就找不到解除病疾的方法了。” 李书宇耐心向愚笨的师弟解释道。 颜欢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咱们分头行动,这东西能影响心情,要是情绪波动时,可向空中焚燃一束明火。” 三人瞬间跳开了,朝不同方向跑去。 颜欢穿过文臣武将廊,兜兜转转,又行至诸葛亮殿。 抬头,便见门上方悬匾大书“名垂宇宙”四个大字。 踏步而入,颜欢见诸葛亮塑像在一神龛内,上面悬挂“静远堂”匾额。 塑像的诸葛武侯手持羽扇,头戴纶巾,身披鹤氅,神态儒雅,颇有一代名相风度,而在塑像两侧各有一书童,一个手执宝剑,另一個手中则是空荡荡无一物。 “正常开祠游览期间,可不会出现这种装饰纰漏,莫非是被人偷了?” 谁手这么欠? 正纳闷着,颜欢插于侧腰的灵旗震动了几下。 似乎有股子外力在将其向外拉拽。 “身为灵,这东西你也敢抢?” “送你了!” 颜欢抬手扬旗,偌大的招魂幡在孔明殿张开,旗帜无风自动。 就在颜欢意图施为之时,一颗白花头骨拼接成的灵在空中凝聚成形了。 那东西正面是一虎首头骨,两侧分别是鹿和羊,它们那嘴中和空洞的双目中尽是幽绿微光,盈盈闪动着。 “这是?”颜欢眼前一亮。 器灵! 器灵·三车骨! “老马啊老马,原来你说的惊喜就是这个东西,不愧是你,不愧是神机百炼,都能将法器衍生器灵了!” “去!” “给我把刚才那个手贱的东西抓过来!” 颜欢一声令下,三车骨急速飞动而出,幽绿荧火中“叮铃”作响,片刻间,白骨的眼眶和嘴中吐出一道道深黑锁链,游蛇般朝着殿外掠去。 哗啦啦! 片刻间,一个凝聚成型的鬼物就被拉了过来。 既已见鬼现身,那“拘灵遣将”正是得用之时。 “给我滚过来。” 啪! 颜欢掐住了这鬼物的咽喉。 这东西身穿红色袍服、长有牛鼻子,一只脚穿鞋着地、另一只脚则怪异地挂在腰间。 它那腰里插有一把铁扇,背后是厚重无比的巨大书籍,封面只有一个隶书写就的“盗”字。 这鬼物气息极轻,阴气似聚又散,极难令人察觉。 “是虚耗啊,偷东西偷到武侯祠来了?” 这东西第一次现身,据说还是唐玄宗时,那时候它偷盗了这皇帝老一支玉笛,加之杨贵妃的金丝香囊。 此鬼物喜欢偷盗他人钱财,同时可以偷去人类的欢乐,使人变得悲伤惆怅。 “哥···大哥···” “被你抓住了哈。”虚耗尴尬一笑。 “一条腿跑得挺快啊!”颜欢松开手掌,“偷去的东西先还回来。” 虚耗撇撇嘴,闷闷不乐地将背后大书摊开。 书页一动,一本兵书飞回了孔明像旁边的童子手中。 “还有!” 虚耗又一翻动,书中笔墨开始像蠕虫般爬动,颜欢看见一行行字飞走了。 “今天考试得了双百,老师送了小红花和笔记本,妈妈答应我去吃肯德基···” “老妈的胃病终于好点了。” “昨天生日,又和女友复合了。” “在路上看见了一朵开得正盛的小花,好漂亮!” ······ 那是从游客脑海中偷走的一幕幕快乐。 “哥,都还了,都还回去了,您放了我,我今后金盆洗手,保证安分守己。”虚耗连声请求道。 颜欢看了看那厚重的大书,半蹲于瘫坐地上的盗窃鬼面前。 “我向来对危害世间的鬼没有什么耐心,你是打算直接破散,还是入我灵旗之中?” 虚耗大眼珠子转动了起来,成为幡中鬼,可就没法偷东西了。 这不偷东西,不就要了鬼命了。 “哥,俺这手段对大巫来讲没用,要不您当我是个屁,给放了?” “盗窃哪没用了?咱俩搭个伙,说不定还能去诸葛八卦村的武侯派捞点什么呢。” “哥,这话在这里说不合适吧?” “我开玩笑的。” 颜欢双指并起掐诀,蓄势破宝清风令,“但伱真会死。” ------------ 上架感言 啊呲呲,这本书上架嘞~ 第一次写上架感言,有点生疏。 首先感谢追读至此的读者宝子们~ 然后说说这书,一开始编辑老师说《一人》同人下限上限都蛮高,然后俺脑一热就开书了,所以其中有些点欠雕琢,欠考虑(要补的资料太多啦!) 这里真的要感谢包容至此,追读至此的读者们。 关于主角,之前写诡异流亦或黑暗文的邪道主角多点,这次想试一试善良点的,也考虑了点成长性,可能有点矫枉过正,不过也还好。 毕竟修行嘛,大概就是这个样子。 设定套了9981,不过没敢一开始写成水镜,那样一来俺肯定写的大崩,前面暗示了一点点,算是慢慢朝水镜先生过度吧。 人设肯定是有变动的,毕竟那妹控对人对精灵都太狠了(不过妹妹元素也有在考虑,但感觉穿插进去有点牵强,所以正在考虑要不要出现颜雨)。 ··· 说完主角,谈谈节奏。 俺认知中的《一人之下》,好像也不是什么快节奏爽漫,就是大家常说的“老年热血,小辈阴逼”,所以俺一直写的很平,好像也没多少爽的剧情··· (说这么多,其实是死扑街根本不知道爽点咋的安排,可恶啊!) 书前平淡了点,后面走完凉山和武侯派,以及北山火神庙,大概就和正式剧情接轨了,到时候俺就适当穿插点,但肯定是没学成的半成品爽点,哭了。 ··· 最后,还是要在这里求个首订,希望各位可以继续支持一下下。 更新的话,俺前几天有在尝试存稿多更,可自个儿实在太鶸了,根本存不了!所以日6000,还是日8000还是日万,只能尽己所能了。 希望各位以后也可以看的开心,有问题可以评论指正,俺会好好努力的。 ------------ 第87章 盗天机?百鬼CPU大师上线(求个首订) 虚耗,偷盗鬼,气息极其微弱,天生自带潜行特质,手贱是天赋神通,亦是难改的天性。 “大哥,我真的,你要不让我惦记点什么,比杀了我还难受。”虚耗跪地求饶,手腕出绑着的蓝色腕带旁,渗出了点点红色暗疹。 想想就身上心里就刺挠! “那感觉不好受,就跟你们异人中了丹噬一样。” “呵。”颜欢抬头一笑,“你还知道唐门的丹噬?” “我去偷过他们的丹噬行炁图,可惜失手了。不过贼不走空,我还是拿走了一些其他的东西。” 哗啦啦! 虚耗鬼从盗书中一翻,零零散散的暗器和小型机关全都洒了出来。 有飞针,匕首,毒砂,加之袖里箭,“含沙射影”锥此类的小机关造物。 “都是小东西。”虚耗鬼单腿站了起来。 颜欢捡起一枚淬毒匕首,凝视那泛着幽光的寒锋。 说是沾了毒素,可也不过是一点点的小巴豆粉,此时的唐门在用毒方面已经很保守了。 “是小东西,真没意思。”颜欢附和道。 “虚耗啊,伱曾经什么位格,你看看曾经图谋的都是什么,那是玄宗玉笛,贵妃香囊,你能从一众异人禁卫中脱身而出,甚至连吃了帝王气的赤红大鬼都抓不到你···” “你看你现在,就偷这些个玩意?” 颜欢将匕首丢了回去。 虚耗似是追忆起了过往的光辉,一阵辛酸苦楚莫名涌动了起来。 好汉不提当年勇,可真要细想下去,当时的自己是多么的狂傲恣肆。 “你偷唐门的暗器,偷武侯祠童子像的兵书,偷一众小老百姓的快乐,跌不跌价啊?”颜欢唏嘘叹惋,连连摇头叹气。 那诡物表情越发狰狞了起来。 可这也实在没有办法,环境变了,和古代不同了。 现在行动处处受制,百鬼生存的土壤也开始渐渐消失了。 见状,颜欢觉得第一步差不多可以完成了。 先恭维起对方的高价值人设,之后用悲情故事和感同身受为诡物造就反差,再用多层次的情感压迫和暗示对对方进行摧毁,这之后,便是自荐个人价值和画大饼了。 “你们此时的境遇我也懂,幸亏你今天遇见的是我,要是寻常巫士,早就打得你魂飞魄散了。” “再说了,偷这些东西有什么用,你就甘心满足?要偷,咱就偷大的!” 虚耗抬头,都千年老油条了,差点被这人说的支棱起来。 “那行,你带我去京城,咱俩···” 啪! 颜欢一巴掌扇了过去。 这一句,实在是没绷住。 卧槽! “少说点吧,咱俩不要命了啊!” “那偷啥嘛?”虚耗鬼有点委屈。 “格局,格局打开。小盗偷鸡摸狗,大盗篡权窃国,这所图不过尽些庸俗凡物,要知道这世间有种东西,可是连圣人见了都能起贪心。”颜欢说的抑扬顿挫,手臂在空中划了个大圆。 “什么东西?” “天机一线!还有这万物生机!”颜欢说道。 虚耗彻底愣住了,这东西,活了千年自己居然都没觊觎过。 偷天机一线,那能成吗? “窃阴阳,瞒死生,夺天地之造化,窃天地之生机。这是盗天机啊,不比你小偷小摸有意思多了?” 窃钩者诛,窃国者侯,圣人不死,大盗不止。 颜欢说这些话,完全是根据八奇技之一的“圣人盗”所做的思维延伸,诡物的能力是一种特性,至于道路尽头是为何处,鬼和巫士都说不清。 盗天机,在常人看来,或许有种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妄。 可在颜欢眼中,那是精灵同巫士修行下去就可触摸的一层境界。 虚耗心动了。 颜欢张开灵旗,三车骨缓缓落下。 “最后在说一下咱这的福利,包住,包清净魂身,跟我去红尘历练一番,也能慢慢偿还你这些年所积攒的一些孽。” “那行,那行···那行啊!”虚耗频频点头,高声一吼,手指高高冲天指去,“以后我可就是从老天爷那里偷东西了。” “可以,这不脑子能转过来嘛。”颜欢笑道,并指在空中划定契约。 “来!立契吧,吾名颜欢,未来天下百鬼之主。” 虚耗默默点头,身躯如黑墨入池,飘散荡漾开来。 颜欢身躯裹上一层阴煞,短衫化作暗红长袍,腰插铁扇灵旗,身后背负“大盗书”。 双手的手指关节“咔吧”作响,变得更为灵活矫捷,整个武侯祠前前后后的环境清晰可感。 盗鬼缠身·虚耗。 颜欢抬脚一跃,第二步并未迈出,可身躯已然游走于孔明殿前的广场中,后穿过文武将长廊,掠过一处垂柳旁的小池,藏进凉亭下房梁的镂空装饰中。 这种感觉很奇妙,那不是依靠速度产生的敏捷灵动,而是自身附加了一种缥缈不定的游离状态。 不用掩炁法,不用遁术,身体自然而然同环境融为一体。 气味,颜色,存在,全都一一消隐。 这就是精明偷盗者特有的潜行特质。 院墙一角,重获欢乐的游客陆陆续续走开了。 有人感觉情绪低落是精神状态不对劲,早早出门离去,一些心大则继续在武侯祠观赏了起来。 朝那些游客望去,颜欢就见他们眼中探射出的黄色光亮。 那是视线。 人的视野不算狭窄,可目光能够集中的地方却只有一处,盗鬼缠身中,颜欢能将这份视线回避开来。 “身体特性摸索清楚了,接下来就是这偷盗。” 颜欢想了想,既然盗窃,那自然是找寻实力看得过去的异人。 刚好之前同洪斌和李书宇分开了,可以借此来练手。 两团充盈阳火,在人群中不算难找,颜欢稍稍改了下容貌,就朝汉昭烈庙附近游走的洪斌走了过去。 狭路相逢,最是考验手法。 走进了,颜欢手指游蛇般灵动起来,擦肩而过,就从洪斌的口袋中将手机偷走了。 “不行,太顺了。”颜欢拎着手机上下抛掷。 这瓜娃子太憨了,还是去找李书宇。 唰! 颜欢单脚一跃,迅速朝三义庙窜去。 此时的李书宇见顾客全都安然无恙,猜想到是颜欢解决了诡物,正朝武侯祠入口处的通道返回。 嗯? 忽然间,李书宇秀静脸面上露出一股疑色,感觉怪怪的,似乎有什么东西跟着。 ------------ 第88章 《大盗书》,偷窃欢乐 李书宇,在小心谨慎方面确实要远甚于师弟。 “就让我来试一试。”颜欢方要向前,李书宇手裹赤焰,一记烈焰掌正面迎了过来。 颜欢侧身一躲,闪了过去。 “错觉?可明明感觉有东西。” 李书宇抓握掌心,没有击打到什么实物的感觉。 “貌似是诡物,烧坏了也不知道颜兄会不会心疼。” 李书宇四处张望,发现四周无人,便将一身炁火焚燃。 想了会儿,他苦恼抓下头发,又将火焰掐灭了。 还是留给颜兄的好,这个时候就一边自保,一边朝颜兄那儿靠近吧。 “嗯?”见李书宇收敛了敌意,颜欢一阵纳闷,又伸出狭长五指,朝他口袋摸去。 “这位清风,若是执意纠缠,就休怪在下不客气了。” 李书宇双手掐起火焰,将火烧瞳点燃了。 清澈纯明的眸子如罩烈火,与此同时,颜欢眼中那抹金黄色的视线轨迹越发狂广明亮。 唰! 颜欢抽身一掠,跳出轨迹范围之内。 就在李书宇谨慎探敌时,那金光又朝颜欢扫射过去。 唰! 又是一躲。 不得不承认,这种始终藏匿在对方死角中的感觉,简直是太棒了! 这要是搭配唐门的暗杀术,啧啧啧··· 颜欢光是想一想,就感觉比“槟榔配酒”还要上头。 当然颜欢不嚼槟榔,也不可能真的将“大盗书”中的唐门暗器对李书宇使用。 “踩踏视线之外,遮蔽气息,以身勾缠,然后摸索出可以近身偷盗的轨迹。” 渐渐的,从哪里入手而不被发现,颜欢也查明了。 手指灵活探出,极速摸去,将李书宇的手机也顺了过来。 “小贼,你偷我东西!” 李书宇反应要快过洪斌,立刻将空荡荡口袋捂住了。 “还我手机!” “李兄,冒昧了!手机还你。”颜欢散尽阴煞,从盗鬼缠身状态中解脱。 他的手中只留了一本《大盗书》,凡是对外盗窃之物,皆可留存于书中。 李书宇微微一愣,立刻明白过来。 “这是颜兄新纳鬼物的神通,真是让我开眼了,就连宗内火烧瞳都捕捉不到身影。” “擅自发难,还请李兄见谅。” “哪里话!术法学来同人较量,不也是论道的一种,那我可帮上颜兄了?”李书宇不怒反喜,笑着问道。 “帮上大忙了。”颜欢说道,“此处事情已了,那东西归我旗下了。方才游客情绪低落,乃是那东西偷走了他们的欢乐。” “欢乐也能偷?这术法颜兄刚刚用过了?可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擅自出手已是冒昧失礼,偷盗欢乐的邪术更没法用在朋友身上了。”颜欢正欲收起《大盗书》,李书宇立刻缠了上来。 “术法哪里有正邪之分,颜兄不如来试一下,你要等遇见强敌,生疏的术法才更为致命。再说了,有偷有还,这次欢乐走了,下次再来,那不就快乐了两次。” 等一下。 颜欢比了个暂停的手势。 我在思考。 这话听起来好怪。 “还是不妥。” “那就算颜兄帮我锤炼心性,要是快乐都能被偷走,岂不是说明我修行尚未到家?” 一来二去,颜欢不知李书宇藏了什么心思,逐渐执拗不过。 性情再温和,毕竟也是蕴养阳火之人,发起愣劲儿,就同钻了牛角尖一般。 “那李兄可得好好守住了。” 借灵·鬼缠·虚耗。 颜欢没有缠身化形,只取虚耗一点盗窃神通,将右臂裹缠阴煞,向李书宇的“神”抓去。 “李兄,这不是窃,这是明抢了。” 李书宇脑袋宕机片刻,意识游离,心中空落落的,似是被挖去了一角。 秋风萧瑟,对这天府之都影响甚微,风起叶落,却也多了股伤秋悲时之感。 颜欢翻开《大盗书》,就见空白处落满了典雅方正,气魄宏大的篆书。 “农历五月十五,得一至交,名为颜欢,此人内外反差,粗犷中不失细腻温柔,与其交谈一番,心结似乎有所松动···” “今日立秋,颜兄赠野果数枚,提及一些长白山过往,煞是有趣。” “与颜兄说好,日后将会带他游玩成都···” “颜兄习火遁,从宗门传承上,我大概与他拉近了点距离。” “颜兄答应留在火德宗了。” ······ 啪! 颜欢猛地将《大盗书》一合。 “李兄,你!?” 不对不对,只是巧合。 这是兄弟之情。 李兄该不知道《大盗书》的运行术理,否则这不就成了0的陷阱了吗? 颜欢心情忐忑,闭眼,将书一开,猛地瞪眼望去。 “洪斌师弟的修为,快超过同年龄时的我了,这一届的出世代表非他莫属,想来做师兄的极其欣慰。” 呼—— 看见小火神的名字,突然就放心了。 “有王震球在前,加之接触了某些网络梗,总感觉有点扰乱道心。” 颜欢长舒口气,屈指一弹,书中字迹同蝴蝶般翩翩飞出。 还在惆怅失神的李书宇渐渐回神,涣散目光重新凝于颜欢身上。 “李兄,摸清楚术法原理了吗?” “搞清楚了,是针对灵魂的手段,偷掉的是快乐的记忆,加之对美好的想象,以及新奇的体验感。” 毕竟这些东西没了,人也就找不到快乐源泉了。 换言之,偷掉欢乐也没错。 “李兄呢?”颜欢好奇道,说是磨练心神,可方才一点抵抗的阻力都没感觉到,“你放水了吧?” 李书宇抬头想了想,“只是觉得同颜兄是朋友,同朋友分享一下自己的快乐也没什么不可,大概抱了这种想法,所以一下子懈怠了,实在抱歉。” “李兄你啊···” 颜欢将躬身致歉的身躯搀扶正了。 不得不说,火德宗真是藏了一块宝玉啊。 “那现在咱们就去找洪斌师弟,他那边···”李书宇话音未落,就见孔明殿方向焚燃了一股大火,火光冲天,都快将天烧出了个窟窿。 浓烟滚滚,遮天蔽日,飘散出的灰烬沾染了点点腐败臭气。 周围骚乱四起,游客朝那凶猛火源远远逃离,几人边跑边打着火警电话。 “出事了。”颜欢眉头紧皱,向火光中望去。 火焰中似是站了一瘦弱身影,正居高临下俯视着底下一切。 “哼哼哼,武侯祠?诸葛八卦村太怪了,我们走不明白,那就烧一烧你们老祖宗的庙。” ------------ 第89章 异邦人,下辈子被玩火了 洪斌站于火柱前,盘手揉过一抹火焰,将其从燃烧的建筑上摘了下来,随即打入空中。 颜欢同李书宇迅疾赶到。 “我靠,师兄!这里有玩火儿的,还有,不知道谁把我手机给偷了!” “少废话,控火,防止火势蔓延!”李书宇吼道,将烧至孔明殿的大火掀飞空中,那明亮刺眼的火球瞬间炸开了。 殿内孔明像旁边的童子两个无一幸免,武侯手中扇羽沾了火星,慢慢向上焚燃。 呼! 颜欢的身影从火焰中凝聚成型,站在了殿内中央。 浓烟明火从身旁穿袭而过,刺眼,呛鼻,那股怪诞的腐臭也愈发明显。 啪! 颜欢打个响指,背生青羽。 五行加身·木精·一叶成林! “对付大火用木行,可真有你的啊!”毕方长声尖鸣。 颜欢捏过一枚青羽,羽毛幻化落叶,飘落转缝之中,稍后,那大殿内的地砖缝隙中便冒出一株株青绿饱满的嫩芽儿。 小芽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茁长成长,将火势压了下去。 加之一旁辅助的李书宇师弟俩,火焰的嚣张气焰很快就消隐了。 殿内郁郁葱葱的林木,将中央孔明像护住,那是一棵棵木荷和黄连木,都是含水量大、油量少的抗火难燃树种。 “我去!”洪斌揉揉眼,“这是诸葛武侯的手笔还是颜兄的手笔?” “是颜兄吧。”李书宇朝庙内望了一眼。 “抬手成林就够离谱了,还能用树构建起防火带!?”洪斌摇头道,有点难以置信。 等火势减弱,这位小火神便察觉到了焰心中藏匿的矮瘦身影。 “给我出来!” 洪斌掌心生火,单手朝火焰黑影的面部抓去。 都是用火的高手,他也没想过能以烈焰掌将其制服,就在手掌触碰到黑影刹那,一股糜烂湿滑的恶心触感从洪斌掌心传来。 “什么鬼东西?” 揉捏下,那是一团烧焦了的烂肉,中间还夹杂了一条刻有青紫色符文的绷带。 “火德宗,真是冤···冤···真是不是仇家不碰面啊!” 一个大红袍子的人从烧焦了的银杏树后走了出来。 那人裸露的面部缠满绷带,看不清样貌,可从那一口夹生的汉语来看,该不是国人。 “今年的万教大火比,提前了。” “我名字是南迪·宗拉,火毒教教众,来自泰国。” 所谓的万教火比,是清时西方火系异能的传教士带入异域火神信仰后产生,在后来发展中,逐渐衍变成了全球范围内炼火宗教的盛事。 其中大头,有北欧的洛基信仰,希腊赫菲斯托斯教派,日本忍派“火之迦具土”,泰国神火教,再有就是火德宗。 最初的火比,掺杂了敌意明显的信仰侵略,后来逐渐规整下来,则成了各国术法的比拼,考验用火的纯度,温度,以及烧灼能力。 听李书宇所说,近些年来,火比逐渐变味。 术法之拼搏,成了各国教派图谋对方技艺和火种的工具,小日子和北欧那边,早就对火德宗传承圣火虎视眈眈已久了。 “这泰国神火教倒是没夺过魁首,不过听说整个东南亚那边的用火教派走向了融合,成了一个什么鬼的火毒教。”洪斌对颜欢解释道,语气中颇为不屑。 颜欢点点头,“火德宗圣火仍在,该是没有败过,那你们从他们那里拿走了什么?” “炼金体系尽是些华而不实的东西,对我们的修行毫无帮助。” 闻言,颜欢大概明白了。 那这火比,不就成了一群无赖欺负老实人了。 “你刚刚说的火比提前,是什么意思?”洪斌高声吼道。 “因为欧洲,日本,还有余下地区的教派,全都输了。” “这是最后一届,等从伱们那里拿走圣火,火比就不用存在了。” 宗拉怪笑道,绷带缠住的缝隙中渗出了丝丝混黄液体。 泰火神教的练火法,同火德宗有本质不同,火德宗是由内及外,次第而上,阳火,金火,皈命礼,火遁,炁化火;神火教则是异能开启前先入火焰,在他们的信仰中,只有承受过火焰的人,才算得到了火神认可。 这种仪式,直接导致了众教众葬身火海,而那些活下来的,则将火焰烧灼的伤痕看做神之烙印,并终其一生去守护这些疤痕。 “可这不是二傻子嘛?” “把满皮流脓的肌肤当勋章了,这种信仰有什么意义?”颜欢指了指对面的宗拉,朝李书宇问道,满脑子都是疑惑。 “你!”南迪·宗拉怒火中烧,这种密教人员,最是忍不了外人对教内信仰指指点点。 一时间,他头顶的恶意都快结成雨云了。 “今日只是打个招呼,可是我记住你了,希望等火比的时候,我们可以遇见。” 宗拉敛住怒气,握拳转身,意图离去。 “我说,流脓的。”颜欢喊住了红袍人,“随意跑别人地界上放火,烧得还是武侯祠,这还能想着全身而退了?” “比起这个,还是留意你旁边那个人身上的毒吧。” 颜欢扭头望去,见洪斌掌心紫青,血痕若树根般遍布手臂,肌肤生出的暗疮有溃烂流脓之势。 这看起来,似乎是一种巫蛊。 “这可是教内长老精心炼制的腐尸蛊毒,就你们火德宗那点拙劣医术,是奈何···” 呲! 颜欢摘下一枚青羽,在洪斌手臂扫过,溃烂流脓的伤瞬间痊愈,连道多余的斑痕都没有留下。 “这不可能!” 宗拉目眦欲裂,眼眶崩裂出道道血痕,不知是泪还是脓水的液体从眼角滑落。 颜欢抬手一挥,掠过空中那抹越发浓重的恶意,在掌心凝成短刃。 噗! 颜欢握紧刀柄,抵住胸口便是一刺。 “颜兄!”李书宇大喊了起来。 宗拉匪夷所思挠挠头,扣下几块烂肉。 “疯子,你到底在干什么?” 下一秒,一朵璀璨鲜艳的血花在他胸前绽开了。 “哈——哈——” “啊····哈——” 宗拉大喘粗气,盯着胸口破开的伤痕,又抬头朝对面望去。 “你明明在自残,为什么我也会受伤,我···” “从你们宗教的入教仪式来看,我就知道你们在性命上修为浅薄,你们的神没有给你们一副金刚不坏的身躯吗?” “就这种水平,再给你们个千年百年也不够看。” 随着颜欢手腕加力,那黑袍人的心脏瞬间捣碎了。 “可···这样···你也会死···” 气虚微弱的异邦人狞笑道,凭着最后一抹微弱意识向前方看去,下一秒,他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颜欢那破开的胸膛安然无恙,别说伤口了,连血迹都没留下。 “下辈子记得别玩火了。” 不知道为什么,发出来的章节老是吞掉我的标点符号,改不改都改不过来。 ------------ 第90章 起魂幡,炼鬼灵 “教内长老···不会放过你们的,这场火比···没那么简单。” 宗拉瘫软倒地,双手合拢于破碎胸前,刻画青紫纹络的绷带层层脱落。 那底下尽是溃烂流脓的疤痕。 一段晦涩难懂的念词后,那恶心至极的身躯开始像打气球一般膨胀起来。 “师兄颜兄小心,这家伙要自爆!” 火毒教以身炼毒,洪斌尝试过了,那腐毒就连自己的火都烧不尽。 啪! 颜欢打个响指。 木精·龙虬须。 那烧焦的银杏树根须暴起,爬满宗拉躯体,没等那腐毒之躯彻底爆开,他就被拉入了地底,碾进了泥土当中,一身巫蛊之毒尽数消散,血肉成了树的养料。 树皮烧得焦黑的银杏,枯死的枝干脱落下去,绽出了几株嫩绿新芽儿。 “师兄啊,这这这这这···” 小火神洪斌指着远方,瞠目结舌。 好像自从结识了颜欢,围绕自己身边的天才光环和诸多殊荣都快彻底崩碎了。 一是见颜欢半日习火遁术,洪斌顶着这“小火神”的名号越发有点烫头,甚至是徒有虚名。 二来是这年纪与己相差不多的巫士,展现出的实力手段着实恐怖,先不说那抬手成森化林的术法,就这自穿心脏的打法,其狠辣劲儿在同辈人中就无人能出其右。 而且这份狠劲,是对敌对己皆是如此。 洪斌抬起的手还未放下,没过一会儿,孔明殿中的繁茂植株也全部退去了。 李书宇神情肃穆,眉宇间是散不尽的忧愁。 他从庙祝太爷儿那听过五行之精的传说,知晓五行精灵的实力。 看孔明殿中的木行法术,毫无疑问,正在找寻火之精的颜兄,背后已经有木精压阵了。 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五行之精对巫士来讲意味着什么不必多言,这正是李书宇所担忧的地方。 “洪斌师弟憨厚率直,但也莽撞,他留不住话,有些事情没法当着面儿说,有些事情问多了反而是给颜兄带去麻烦。” 李书宇闷头想了想,还是决定不多口舌,便随意找了点措辞,将师弟搪塞过去了。 “师弟莫慌,精明的巫士可通晓自然之理,这些算不得什么。” 算不上什么!? 洪斌双手掰住师兄的肩膀,单纯无害的大眼眸子直勾勾盯住了他。 “师兄你和我说实话,你们这些宗内长辈是不是都藏着掖着,伱们是不是拿我当瓜皮待?” “我这‘小火神’的名号,是不是你们拿来哄我玩的?” “你竟然说那算不上什么,就说明你肯定也藏了差不多厉害的手段。” 李书宇退后几步,将抓住自己的胳膊撇开了。 这小子,怎么心思就那么直呢! “诺,手机!” 颜欢将东西物归原主,“火比的规矩我不懂,既然他提到了长老,想来不是孤身一人来此,还是早点回去宗内,以防有变。” 洪斌同李书宇对视点头,开始就近找寻火种。 颜欢站于银杏树下,抬头仰望树枝钻出的嫩芽,随即将灵旗取了出来。 “颜兄,不一起回吗?” “啊···”颜欢思绪被打乱了,敷衍应了声,便又抬头望去,“两位先回吧,有件事情我早就想做了,不过没寻到机会。” “等我摸索一下,寻到苗头了,再回去。” 见颜欢执意,李书宇和洪斌不好再说什么,转头走去。 没几步,李书宇似乎记起了五行之精的事情,便回头说道,“颜兄,万事小心。” “知道了。” “还有颜兄,那以伤换伤的打法,以后可不可以不用?” “针对性命修为浅薄的敌人,可没有比这更好用的术法了。”颜欢回头,似是不解。 “那少用一点。”说完,李书宇寻了处铜鼎香炉,焚燃火焰后钻了进去。 颜欢无奈摇摇头,苦涩一笑。 什么时候,这换伤的疼痛也有人要担心了。 做回正事。 凝视空中氤氲不散的阴灵,颜欢突然就想将其揉捏起来。 既然同为东南亚的异邦来客,这抹“清风”,说不定能派大用。 这也是颜欢第一次尝试掌控人死后的灵,有点生疏,有点新奇愉悦。 “爆的这么散,不好抓啊。” 颜欢想起了罗天大醮,萧宵被自己擤气震得魂飞魄散的一幕,那时候还是王也在冯宝宝和诸葛青的辅助下,用太极给盘了回去。 说起这太极,颜欢好像学了点皮毛。 就是不知这时候顶不顶用了。 调息,起势··· 一个西瓜~切两半儿~你一半来~我一半~ ··· 洗牌~码牌~抓牌~看牌~ “给我来!” 颜欢将破散的灵收于双掌之间,对着灵旗推送出去。 胡了! 唰! “我都死了,你还不放过我!” “亵渎了我的信仰,连我的灵魂都要亵渎吗!?” 一抹阴煞迅疾钻入灵旗,咆哮声四起,那宗拉还想挣扎,三车骨眼口中的漆黑锁链瞬间就让他老实了。 颜欢抓起灵旗,寻一偏僻无人之所,将幡撑开了。 起幡,炼魂! 幽绿气息笼罩魂身,黯淡焰火腾空跃起,将招魂幡全然包裹,三车骨旋转,虎、鹿、羊三头碰撞的“哒哒”作响。 炼制过程异常顺利,颜欢度过炁,余下的便是三车骨在执旗。 不得不说,有了器灵,驾驭灵旗给颜欢减少了不少麻烦。 “呜啊啊啊啊!” 幽火炙烤下,那灵尚存的前世记忆开始不断游离脱落,魂身如电视屏不稳定的影像信号,迅速模糊缥缈起来。 “乖乖,这哥们儿!”大头一愣,将岁岁眼睛给遮住了。 黑太岁的触手托起一只眼球,从大头鬼手臂下钻了出去,悄悄的窥视着。 颜欢还在施为。 “将有关火毒教的部分留存下来,余下的尽数剥离。” 颜欢想了想,又将宗拉关于一些教内至交好友的记忆给留了下来。 也不是说他突发善心,主要是留了这些记忆,起码保存了灵的部分人性特征。 假以时日,要是能和宗拉的故友遇见了,那用来恶心一下对面还是可以的。 等将宗拉熬制的差不多,颜欢双手一拍,招魂幡焚燃的幽火散尽了。 一只眼神空洞,遍体腐肉巫毒的漆黑小鬼从中翻了出来。 “咕噜噜,刺啦啊啊,长老,救我···救我啊!” “哥哥,救我···我好难受···” 小鬼嘴中疯狂叨念着,将仅存的记忆拼接起来,似乎只余下了求救的本能。 “去!” 颜欢一声令下,那腐肉小鬼迅速向前蹿出,胸前一鼓,从嘴中吐出一团阴火。 阴森不祥的黑火在地面爆开了,留下一滩腐蚀后的漆黑痕迹。 阵阵腐臭传了出来。 “火中掺毒,这火毒教还真是技如其名。” 颜欢看下手机时间,来来回回折腾了不过二十分钟,“也不知道火德宗内的诸位,将事情摆平了没有。” ------------ 第91章 外来的洋鬼,那能拘吗?(4K) 火德宗,祭火坛,圣火广场内。 晋升“金火”弟子投皈命符,以圣火熔身,使身躯适应火元素化的状态,以此来得火遁传承。 刘烨高居楼阁望台,悠然恬淡的品着一壶香茗。 “前有小斌子六人,这才不过两三个月,便又多了一金火弟子,火德宗这是要壮大起来了啊。” “只可惜颜小子没有加入宗门的意思,不然咱这走下去见了历代宗主,那脸上可得有多少光啊!” 茶凉了,刘烨便掐起一抹火焰,重新将其温热。 火遁传承按部就班进行着,那名弟子的躯体逐渐适应了圣火,头发,肌肤,血肉,骨头···一股阳火焚燃后,他的整个身躯同火焰融为一体,视线中浮现各地火种的微弱光亮。 “还不能走,要小心点。” “可以试一试圣火广场周围的篝火。” 唰! 心意一动,那弟子就从东南角的火焰中凝聚身形。 “师父,徒儿好像成了!” 刘烨从摇椅站起,凭栏望去,那小子站在墙角处欢欣喜悦地跳动着,和小孩子一样。 江潮,入宗不过是短短八个月,就能将阳火温养的明亮热烈,投掷皈命符后,更是一次就成功习得了火遁。 “曾经沧海难为水啊···”刘烨叹口气,“见识了颜小子那种妖孽,我居然觉得此等天纵之才也就那样,唉!” 又一宗门新秀,当欣喜开怀才是。 “小兔崽子们!为了庆祝小潮领悟传承,今晚为师带你们下馆子去,到时候可给我放开了吃!” 刘烨声如洪钟,本在恭贺道喜的各弟子立马沸腾了。 “师父大气啊!” “我想吃烤腰子,还有麻辣兔头!” “那师父,咱们去玉芝兰吧!” ··· 闻言,刘烨猛地一拍栏杆,“差不多得了,还吃玉芝兰,给你个‘大日金乌’试一试怎么样?” 人群中有人一推搡,笑声瞬间炸开了。 可这热闹场面没持续太久,秋日的偏北风稍微一刮起,刘烨闻到一股恶心潮臭。 那味道就同臭袜子在水桶中泡了三天,没晾干又被塞进了床底。 “都给我把护身火调动起来,这股风不对劲!” 话音未落,门内实力不济的弟子纷纷倒地,除了护火长老和有实力外出播撒火种的“火正”,无一人幸免。 “他奶奶的,这是唐门搁我这里练手来了?” 刘烨从高楼望台一跃而下,正对面的长廊中,不紧不慢走来了两人。 两人一高一矮,皆是身披红袍,高的瘦弱,矮的佝偻,病恹恹的,一副痨鬼之态。 走近了,那大高个合手一拜,“火毒教华伦,见过火德宗主。” “中文说的挺流利啊,小阿三,今天这事你最好给我个解释。” 刘烨背后是叫苦不迭的弟子。 “我要伱妈的解释,吃老子一记‘大日金乌’再说!” 刘烨双臂举起,以炁化火,凭空悬举起一团炙热耀眼的火球,臂膀一挥,那熊熊燃烧的大火猛烈射去,化作一尖啸长鸣的火鸟。 “闪开!” 华伦拎起小个子,极速后退几步,那金乌烈焰并未轰炸地面,反倒挥翅转身,朝两人扑杀过去。 正悬停于空中的二人避无可避,挥臂将这“大日金乌”硬生生吃下了。 滋滋滋! 油腻腻的烤肉声不断传来,烧焦了的血肉中只余下半截巫毒娃娃。 缠绕娃娃脖颈处的发丝,在火焰中湮灭成齑粉,那造型恶心瘆人的娃娃也随之成了灰烬。 “刘宗主,冷静点,那娃娃上所缠发束可不是我们那边儿的人。” 啪哒,啪嗒! 两人拖着湿漉漉的身子从篝火走了出来。 “你!”刘烨勾起龙爪,掌心一股爆炎将手焚燃了。 可一猜想到这两人身上未必没有多余的替死法器,他又将一手烈焰掐灭了。 “看看,咱说的没错吧,这刘宗主实力不减当年啊,小长老,您可满意了?” 华伦恭恭敬敬靠在侏儒男子旁,躬身笑道。 那红袍底下的矮子开口说话了。 “1969年,第一次在东南亚试火大比,就得了冠军,1973年打赢日本‘火之迦具土’名盛一时的天才志村青石,接着连续三年,打败全日本同辈用火高手,横扫英美全部火系异能教派···” “整整十二年间,都被他国看作是火比无法逾越的高峰,人送外号,焚天金乌。” “不过很可惜,在1982年东南亚大比,被我老师以火毒毁掉部分经脉,行炁受损,一身技艺十不存一,只能堪堪用起烈火掌和那一手将当时全部用火教派都打怕了的‘大日金乌’。” 红袍侏儒将衣衫脱下,露出缠满绷带的脸,那光秃秃的头顶尽是烧伤后的疤痕。 “阿米尔,代老师向刘老先生问好。”侏儒双手一拜。 “给你老师找场子来了?”刘烨冷哼一声。 “是。” “那这是何意?”刘烨示意身后一众中了毒的弟子。 “除了场子,火德宗的传承圣火,我也要替老师拿下。” “火比,我现在向火德宗发起火比,两相对撞,既分高下,也决生死,请刘先生挑选同辈弟子。”阿米尔仰起头,阴险狡诈尽露嘴角。 “我门下与你同辈的弟子不都被你药倒了?” 刘烨钢刷胡子向上一翘,这是掐准了今日火遁传承,想着用毒将我门下小辈一网打尽,好不战而胜? 狡诈之程度,和他那老不死的老师相比也不遑多让。 “当然,您也可以选择不应战,亦或是找老辈的高手,那边不是有几位护火长老嘛,刚好我也是长老。” “长老?你们火毒教大杂烩融合的东西不少啊!避战,我火德宗没那么孬种,欺压晚辈,我火德宗也没到那种没品的地步。” 刘烨掏出手机,大拇指“啪啪啪”的点动屏幕。 不得不说,这颜小子还真是福星,要不是他将书宇和小斌子带了出去,这会儿可就真没人了。 而且带出去的,恰好还是这一辈最好的两个苗子。 嘟嘟嘟~~~ 咋的没人接啊! 两个兔崽子! ··· 阿米尔示意华伦,“你弟弟还没联系上?” “没有,上次在诸葛八卦村吃过亏,他非说要去武侯祠大闹一把。” 嗯—— 刘烨和阿米尔不约而同地从鼻孔喷了口气。 “没事,即便这样,也是我们占优。” “刘先生,时间差不多咯。” 刘烨愤愤甩手,“我是找几个火劲儿小的,别回头给你烧的渣滓都不剩了!” 刚放完狠话,圣火广场的篝火跃动起来,李书宇和洪斌以火焰凝聚身形,站在了瘫软倒地的火德宗弟子前。 “发生什么事情了?”李书宇搀扶起一名师弟。 “书宇师兄,先别说这个,师父那里有人找茬!” 李书宇立刻跃去了刘烨身旁。 阿米尔眯起干巴巴的眼,疑惑不解地凝视赶来的二人。 情报有误? 没有提起过这两个人啊? 缠满绷带的侏儒朝倒地的弟子们望了眼,神情中透出一股狠厉。 “我的乖徒弟,回来的正是时候!”刘烨将两人拥了起来。 “是颜兄说,宗内恐怕有变,于是我们就赶回来了。” “好好好,颜小子呢?” “颜兄说还有点私人事情要处理,要稍后才会回来。” 刘烨勾起两个徒儿的肩膀,将他们头拉到胸前。 “我跟你俩讲,这两个人不人鬼不鬼的玩意儿是上来踢馆子的,我和他们老师有点积怨,你们帮我取给了了。” “开打前我先叮嘱两句,先是你,小斌子。” “你打法莽撞,对面修行的是火毒,最为阴险,等会你给我将眼睁大了,不要动不动就犯愣。” “书宇,我知你出身世家,温雅知礼,可这是要命的较量,你可别留手了。” 洪、李二人郑重拱手,“徒儿知道了。” 行! 来! 狗日的! “让你那老不死的老师知道,他教徒儿一事上也输给我了。” 阿米尔佝偻着身子向前一步,“那就来吧。” 祭火坛中央场地清理了出来,几个护火长老将圣火围住,余下“火正”搀扶起中毒弟子,朝中医馆的药房缓慢挪步。 李书宇坦然信步,走至广场正中央。 “还请赐教。” “书宇啊!你那么客气干嘛,给我打死他丫的!”刘烨说着,掌中不知不觉又掐起了一只烈火飞鸟。 阿米尔一步一瘸地走向场地,回头示意华伦。 那瘦长阿三拍拍手掌,背后钻出十几只湿漉漉的水猴子,那些鬼灵四散奔走,落于广场边缘的火柱,将起火焰扑灭了。 “这家伙和颜兄一样,是巫?” “不过此人的驭灵法只是粗暴无比的奴役,比起颜兄同灵之间的羁绊契合来讲,简直是不值一提,可也要小心灵体在场外作梗。” “掐灭了火焰,是防止火遁逃窜,这人杀心很明显,外露的杀意几乎肉眼可见,他手上该沾着不少人命,可我没杀过人,从这点上讲,我在心理上处于弱势。” 李书宇小心谨慎地审视四周,心中打起了算盘。 此时,阿米尔单手伏地,绷带上的紫青纹络游走起来,顺着地面爬行。 密密麻麻的晦涩图案潮水般涌动,渐渐向李书宇逼近。 “火毒·青海!” 这···这是火? 李书宇调动阳火,手掌度炁,也将手按于地面。 深红缝隙在方砖间隙破碎开来,裂缝迸射的火柱,和青紫纹络狠狠碰撞一起,赤焰掀起的火墙,和青纹编织的暗炎网混乱纠缠。 轰! 一团爆开后的热浪,将两人推开了。 嘎嘣,嘎嘣! 一颗颗小碎石粒子从空中掉落,李书宇稍一愣神,便见碎石中附着了绷带的古怪图文。 呼! 一团青火在眼前炸开了。 “可以在液体和固态转变的火焰,第一次见火可以这么玩儿!”一旁的洪斌惊叹道。 “不要长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刘烨狠狠在洪斌脑袋敲了一下。 洪斌捂住头,高兴笑了笑。 自由转变形态的火焰又如何,当年不还是被自己师父一招“大日金乌”打的“嗷嗷”直叫。 有时候,火纯粹起来,干干净净的灼烧就是了。 什么火毒,什么形态火,都是小道! 李书宇擦拭嘴角,敛去肌肤传来的烧灼感,用火焰将沾染毒素的血肉烧去了。 “阁下真是好手段,在下长见识了。” “既然如此,也请阁下见识下恩师所传授的术法。” 火德宗的用火术很干脆,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一番施为下去,便只有一个字,“燃”! 将所见之物尽数焚燃。 李书宇双臂高举,掌托火焰,无数烈火鸟于空中盘旋飞舞,逐渐飞入掌心火焰的焰心之中。 那火球越来越大,光亮灼目刺眼。 阿米尔刚想打断施法,就被灼目光耀辉闪得找不到去路。 “大日金乌,去!” 烈火鸟在空中展开羽翼,挥翅急下,紧咬住四处奔逃的侏儒矮人。 “拿下了!”洪斌双拳握起,兴奋吼道。 叮铃铃,叮铃铃! 此时,一阵清脆铜铃声响了起来。 李书宇心神一颤,感觉灵魂被撼动了一下。 对大日金乌的掌控出现了松动偏移。 “早知道你们两个没憋什么好屁,胆敢公然作弊!” 洪斌大喊一声,凝聚烈焰掌,直冲华伦袭杀过去。 “身化炁,炁化火,终究是追求的术法极致,这样的你们,灵魂又能坚韧到哪种程度呢?” 叮铃铃,叮铃铃! 镇魂铃一摇晃,洪斌头痛欲裂,踉跄倒地。 “给我燃起来!” 轰! 洪斌高声一喊,硬生生挣脱了那股灵魂激荡。 刘烨抱臂候于旁边,“这已经不能算是火比了。” 不过也好,这番局面就交由两个小辈处理,是个不错的历练。 有自己守着,也出不了乱子。 “我让你摇!”洪斌单手抓握过去,有了上次中毒的经验,这次他只是将烈火掌中的火焰打出。 哼哼哼! 华伦冷笑一声,六只背生狭长红毛,拖着长尾的类人猿灵物出现了。 那东西皮肤赤红,体格坚韧,似人非人,猿脸处的大鼻子尤其惹人注意。 西方传说中的食火鬼。 以火为食,不惧怕火焰的阴森诡物。 “叽叽叽叽呲呲!” 六只食火鬼尖锐鸣叫,抱起溅射出的火焰就吞食了。 洪斌一愣,见一枚铜钵抵在了自己胸前。 当! 华伦轻轻一弹,洪斌顿时感觉五脏六腑撕裂般的疼痛,一阵音波将其震飞出去,瘫倒在护火长老面前。 噗! 洪斌擦拭嘴角血液,“再来!” 此时,祭火坛焰光闪烁,一抹身影从中轻快跳了出来。 “我老远就闻到有精灵的气味了!”颜欢手持灵旗,火化身躯,瞬间站在了六只食火鬼面前。 “是百鬼图录上没记载的鬼物,那就是洋鬼子?” “国外定契的方式和国内不知道是不是等同,那‘拘灵遣将’能否强行改变契约对象呢?” “这大鼻子···” ------------ 第92章 炽燃鬼?错啦,那是你弟弟 颜欢蹲伏在六个食火鬼旁,细细观摩着,那类人猿似的鬼物面面相觑,大气不敢喘一声。 原因无他,是眼前人靠近凝视时,那抹视线不只有一处。 食火鬼前,到处是高位者俯视的威压。 “叽叽吱吱吱!” 它们仓皇大叫着逃离,一头扎回了华伦宽松黏湿的长袍中。 “还挺害羞的。” 颜欢站起,抬头仰望碰撞在一起的两股火焰。 一只烈焰化作的飞鸟死死咬紧了秃头侏儒,和他满身冥火纠缠交织,青黑火毒和大日赤焰,火势不相上下。 “还在交手。” “说好的火比,怎么场外也打起来了?又出盘外招啊!” “咯咯咯!”华伦怪笑一声,“有时候决定胜场的,往往就在场外。” “火比的制定法则中,没人说过不许摇铃吧?” 刘烨大喊一声,“颜小子让开,这群货色不要脸是出了名的,让我给他一记‘大日金乌’再说!” 抬臂之间,赤红络腮胡迟疑了,又将火鸟收于掌心。 “这家伙身上有替死的巫毒娃娃,你们巫该有处理的方法吧?” “好说。”颜欢应道。 “巫?”华伦疤痕遍布的眼中闪烁精光,瞬间来了兴致,“是同行啊!哪一脉的?身上藏着什么好宝贝,不如亮出来试一试?” 说罢,他将视线停在了颜欢插于腰间的灵旗。 “万魂幡!好东西,好东西啊!” 颜欢抿嘴思索,打量着高瘦男子手中提着的青铜铃铛。 “镇魂铃,好东西啊!” 激荡灵魂的法器,修为高深者使用,甚至可以将人的灵魂轰砸出体内,这可比萧宵的擤气和摄魂炮好用多了。 华伦冷冷一笑,今天可算是来着了。 “杀人越货,还是公平较量?”他探出有点狭长的脖子,在颜欢旁边耳语。 “这两个选择,对你们来讲有区别嘛?”颜欢反问道。 这时,一螺旋火柱从颜欢擦过,直冲向黑袍加身的华伦。 “颜兄,这人交给我!” 华伦将红袍一脱,裹起火焰向空中抛去,“呼哧”一声,红袍随火焰一同消散了。 “洪斌兄弟,今日这场可不算火比了,是巫士对赌,让一让为兄如何?” 洪斌憋了满腔火气,无处发作,可既然是颜欢的请求,不好拒绝,便只好答应了。 “颜兄,别打坏了,回头记得留给我练手。” 颜欢没转身,抬手示意下,算是应了下来。 “我要你那杆万魂幡,说实话,那东西跟着伱有点暴殄天物了。” 华伦抬起狭长手指,轻轻点了点。 这等可以炼制魂魄的法器,将人杀死后,灵魂灌输其中,所养出来的鬼患强大无比,只要努努力,多搜集点魂,打造一批鬼物大军也不在话下。 “可惜的是你们这些所谓名门正派子弟,偶像包袱实在太重了,这要是能下放一点对人命的敬畏,你早就该天下无敌了。” 颜欢摆手否决,“这话说的,好像你有了灵旗能咋样似的,那镇魂铃在你手中,不一样没有发挥出全部作用嘛?” “菜就多练,都2041年了,怎么还有人在用‘假物说’自欺欺人。” 华伦眉头一皱,额头结了痂的伤口崩开了。 他握紧镇魂铃贴于胸前,另一手抓起铜钵,将其平稳端住。 “会米摩羯,阿灿卡密康诺···” 一段意义不明的念词唱后,钵内涌动出密密麻麻的毒物,蜈蚣,蝎子,蜘蛛,长蛇,老鼠,蚰蜒··· 全是精心炼制的活蛊。 刘烨眉头紧皱,指尖掐了一抹明火。 看蛊虫的炼制成色,有苗部大蛊师的水平了。 “颜小子能不能扛住啊,别用火悟性逆天,自己的巫术落了下乘,早知如此,还不如一开始就教给他一点火德宗的术法。” 实在不行,就危急时刻给他度过一丝火焰,助其逃生。 嘶嘶,梭梭··· 令人毛骨悚然的爬行声铺天盖地卷来,颜欢神情肃穆,凝视步步紧逼的毒物,似是想起了什么。 “那个,你是长老还是哥哥?” “什么长老哥哥,那边那位才是我们的长老!”华伦怒道。 “干架呢,能不能认真点!” “好嘞。” 啪! 颜欢打个响指,施以木行加身,背生青翼,从那层层包围的蛊虫黑潮中掠出,入天而去。 黑木匣! 漆黑影壁从圣火广场四周轰然冒出,构建成立方体向中央火比之地碾压包围。 “乖乖,空间术法!”刘烨身子一僵,被影壁穿透过去,可身体并未出现丝毫不适。 多年来的修行经验,让他立刻捕捉到了一丝与周围环境的脱离感,仿佛此刻的天地易主了一般。 颜欢空中展翅,凭空抓起一把黄褐色的竹米向下撒去。 木行·杀生竹。 噗! 竹种洒落,落地扎根,无数青翠尖锐的细长嫩竹拔地而起,尖刺般捅穿了毒物身躯,那些体积较小的蚰蜒蜈蚣,则是在竹竿间隙的碾压中爆开了浆汁儿。 华伦瞪大了眼,“你这也算巫术?同为巫士,敢不敢用巫的手段公平较量?” 东南亚的巫术认知中,对精灵的态度只有两种,向上尊神,向下奴役,他们从未平等承认过精灵加身的正当性。 好好好,你们不认可的巫术,就不算巫术是吧? “真是开眼了,这世界上居然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颜欢向下指去,“那行,就给你见识一下华夏大巫的手段,到时候可别后悔了!” 灵旗,起! 招魂幡,开! “让你看看我新炼制的鬼物。” 萦绕绿火的魂幡迎风飘扬,一只浑身沾满业火的鬼从中爬了出来,这东西身体糜烂,腹部镂空,只余下部分白骨,它面部青黑,下獠牙冲天而去,煞是瘆人。 华伦眯缝的眼微微张大,饶有兴趣地注视着。 他之前看过华夏《百鬼录》,对一些知名鬼物颇有研究,这大概是一种稀有鬼种。 是人生前脾气暴躁,常对身边人乱发无名火,加之作恶多端,死后便受到惩罚,业火焚身,由此而诞生的一种鬼物。 “是炽燃鬼啊,你身上的好东西越来越多了,我是看一个喜欢一个啊!” “炽燃鬼?错啦错啦!我还没见过那玩意儿呢!”颜欢否决道。 看走眼的华伦有点尴尬,正欲说些什么缓和一下氛围,灵旗下那只鬼物反倒是颤巍巍张嘴了。 “哥···救我···救我啊···” “这火烧得我···好痛!好痛啊!” “你炼制的这东西没把生前记忆剃干净啊!”华伦笑了笑,凝视业火缠身的鬼物。 “哥···” 渐渐的,华伦察觉一丝不对劲,这声音也太熟悉了,就像是···宗拉! “等一下,你炼制的这东西真不是炽燃鬼?”华伦隐隐有些惴惴不安。 颜欢摇摇头,“都说错啦,什么炽燃鬼。” “这分明是你弟弟。” ------------ 第93章 你们的神真棒 “宗拉?” “宗拉啊啊啊啊!” 华伦掏出手机,凝视通话记录那一连串无人接听的字符,目眦欲裂,将牙狠狠咬紧了。 面对半点人样都没有的弟弟,堪堪只能从声音中找寻他存在过的痕迹。 “放轻松点。”颜欢安慰道,“从某种意义上讲,他还活着,这不是好事嘛!” “杀人者,可不就得做好被杀的准备。杀人放火,你弟弟占全了,就这点代价,说实话,算轻的了,不过是被我驭使,又不是魂飞魄散。” “所以啊,消消气,消消气。” 华伦咬紧的牙关崩裂出丝丝血液,“我杀了你!” 镇魂铃高高扬起,还未挥臂震动,颜欢便从空中飞了下来。 “针对灵魂所用的法器,劝你还是不要随便用了。” “咱这里有位朋友睡得正香,祂那起床气,可大的很。” 颜欢手指轻点太阳穴,算是好心提醒。 颜欢有时候会想,在灵魂中温养了多年的腾蛇,是不是该将其放出来透口气,也不知道祂是不是憋得慌。 华伦臂膀高举,身躯抑制不住的剧烈震颤,压下怒火,他开始冷静审视战局。 事到如今,他已无法将颜欢口中之语当做是虚张声势了。 “宗内传出的情报,从未提及有这么一号人物,再不奋力一搏,不仅杀弟之仇报不了,恐怕教内的火种计划也要泡汤。” 华伦当机立断,掏出一古旧玩意儿,那东西类似火镰,形近宣花斧的刀刃,中间填充了火绒。 咔嚓! 锈迹斑斑的斧状物冒出一点火星,将绷带缠身的华伦点燃了。 青紫符文在火焰炙烤下扭曲变形,融化为一滩滩阴森不祥的墨,消融于赤焰之中。 霎时,这阿三魔焰滔天,周身尽是缠满了黑炎。 一旁交手的阿米尔注意到了骚动,脸上浮现一抹恶心狰狞的怪笑,那嘴角一扬,将脸颊伤疤撕开了。 “伱那朋友要死咯!” “华伦动起了真格,就连我都不是对手。” “原来是这样,那我就放心了。”李书宇笑道,将嘴微微张开,舌头吐了出来,一枚火焰纹络的长剑烙印于舌面之上。 “啧!”阿米尔方要后退,双臂被李书宇牢牢抓住。 火毒,巫蛊,腐毒···掺杂了无数毒术的青紫符文延顺李书宇肌肤爬去。 一时间,他瘙痒难耐,又如遭虫蚁啃噬。 “你不要命了,敢这么直接碰我!这上面的随便一种毒都够你死个十回八回了!” “放开!给我放开!” 阿米尔软化身躯,将一身火毒爆开,与此同时,李书宇的护身火也越发明亮。 “这东西不太妙···” 阿米尔看着李书宇嘴中愈发成型的火剑,那小长剑其貌不扬,火势微弱,看起来黯淡无光,可就这么一个小东西,居然仿佛将自己架在了火刑架上,有种活生生等死的感觉。 刘烨抱臂候于一旁,不知该将视线放在何处。 “书宇这小子,什么时候把火腹剑学成了?” 这火腹剑是火德宗的上乘功法,是以体内阳火精炼而成,相较于一般的火焰,它并不灼烧,亦不发生爆炎,晦暗无光,却能将所碰及之物消抹的无影无踪。 “还有这种打法,按照书宇的性子,不该如此莽撞冒进,是有脱身之策?” 洪斌见师父急得如热锅蚂蚁,急忙拽了拽他的衣衫。 “师父,别担心了,颜兄有解毒之法,那法子可是相当霸道。” 刘烨望向黑炎前不慌不乱的颜欢,感慨了句,“百门通啊!” 这时,被火腹剑瞄准的阿米尔又嚣张了起来,“别傻了,你杀我一次又如何?转移伤害的巫毒娃娃我不知道有多少个,那上面缠着的都是你们华人的发束。” “你杀我一次,你就多死一个同胞,他们的命你就不在乎吗?” “颜兄说了,他会解决。”伸着舌头的李书宇有点吐字不清。 “那个巫?你就那么信他!?” “他都自身难保了!” 李书宇点点头,一柄火剑从嘴中射出,从阿米尔额头贯穿,那侏儒阿三头顶小洞,中间血肉似是连同空间一起被挖了去。 “我都说了,我的巫毒娃娃···” 啊··· 替死咒术没有触发,阿米尔仰头倒去,就在他视线始终没有触及的一个死角,他渐渐看清了,那里有只绑着单脚的鬼物,正捧着一堆巫蛊娃娃把玩。 那里藏匿着的,是盗鬼·虚耗。 “承让,在下要去请颜兄解毒了。”李书宇拱手,以火抵抗腐毒侵蚀,缓步走到了颜欢旁边。 “颜兄,你这边怎么样?” 颜欢扭头,背后青翼扇动,温暖幽光挥散下,薄纱般笼罩了李书宇的溃烂伤口,丝丝凉意过后,伤口痊愈无痕。 “等着对面变身呢。” “也就我还算讲武德,要是换了别人,就这费力劲,对面头都要被打烂了。” 李书宇不解道,“那为什么不打断,这气势颇为骇人,要是唤出了不得了的东西该怎么办?” 颜欢摇摇头。 这要是其他的术法施为,他早就该中途打断了,可这黑炎中,有一股浓厚的精灵气息,以及一股邪念交织的信仰之力。 呼呼呼! 两人谈话间,黑炎猛烈烧灼,一抹魁梧壮硕的黑影从中踏了出来。 那东西颇具人型,遍身火焰,长有四臂,右边双手持有青竹和军持,左侧双手则掐握一念珠,看起来威武不凡,大有金光怒目之势。 “火天大神!您虔诚的信徒已遭迫害,请您对邪教异端施以天罚!” 华伦跪地叩首,朝黑炎中的大神像膜拜。 遍体火焰的巨像缓慢移动起来,所谓不动如山,动则如雷震,圣火广场震颤了起来。 “这是···” 颜欢一愣,整个人都僵住了。 精灵的产生,有得炁炼炁的动物,有人死后遗留世间的百鬼,有遵循天道自然之理凝聚而成的精华··· 颜欢没有想到,这种依托香火愿力和万人信仰的概念集合物,也能发展成精灵了。 “你们火毒教养出来的这尊神,简直是太棒了!” “借我用一用呗。” 颜欢目生幽光,右手向前抓去,在“拘灵遣将”术法催持下,精灵与人的构建契约具象化了,摆在他面前的,是一张古老羊皮纸,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晦涩难懂的文字。 不过颜欢没必要懂,他直接将契约方的名字给涂改掉,然后按照自己的理解,用中文重新划定了契约内容,并将自己的姓名填充于上。 “火天是吧,过来。”完事,颜欢张开手。 那尊森严庄重的巨大神像收敛了怒意,变得憨厚稳重,乖乖伏于颜欢身旁。 “火天···火天大神?” 看着自己的信仰在颜欢手中如同玩物,华伦仿佛被抽掉了全部气力,“扑通”一声瘫倒跪地。 “我的弟弟,我的神···你玩弄得我还嫌不够吗?”华伦抓起了那把镇魂铃。 ------------ 第94章 螣蛇——惊悸虚诈之术 叮铃,叮铃! 青铜铃一摇,激荡灵魂的清脆声响涟漪般荡开。 在这声响中,灵体都出现了程度不同的波动。 华伦口吐鲜血,恶狠狠地目视前方,以燃命之技猛晃镇魂铃,每每摇动一次,他身体的反噬就加深一步。 “欢哥,这东西太吵了,吵的我心烦意乱。”白灵从背后一跃,轻快跳进了颜欢怀中,两只毛茸茸的爪子将尖耳一拉,埋头缩了起来。 颜欢轻抚着毛发洁白顺亮的小白狐,硬抗着阵阵波荡的铃声。 “那让你们的老大哥来给你们撑一撑场子如何?” “老大哥?之前说的那位吗?” “对,是跟了我好久的灵了,不过一直埋在灵魂中,你们看不见。” 颜欢长舒口气,“说实话,我很讨厌针对灵魂的攻击手段,一来确实难受,二来灵魂攻击往往能触碰到我身后的这群小东西。” “所以啊,异邦人,这份火气,伱可得承受住了。” 颜欢嘴唇轻碰,低声轻语,又似微弱到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嘴型构成了简简单单的五个字: 八诈神—— 腾蛇。 天高气爽的秋日,阴云蓦然凝结,天阴沉沉的,浓厚云雾层层叠压,近乎贴近了人的头顶,空气变得稀薄,阴湿寒风破开火德宗门人的护身火,阴寒邪气层层灌入。 本在捂住耳朵的洪斌立刻抱紧了双臂,接连打个寒颤,“这天儿怎么像是要下雨了呢!” 刘烨似乎也意识到了不对劲,将头高高扬起,“不好!” 两个徒儿惶恐无措地朝恩师望去,尤其是李书宇,神情要更为紧张担忧。 “师父,这天地异象莫非也是东南亚那边的独特手段?那人还有压箱底的底牌未出?” “我靠了!中医馆院子里可晾着大批的药材没收拾呢,门子弟子都去解毒了,就你俩能用,赶紧跟为师去收药材!” 哎? 李书宇一愣,很明显他多虑了。 “可是师父,这毕竟是咱的场子,颜兄事情可还没结束呢,咱这就溜了,会不会有失礼道?” “再待下去,你俩魂都要出去了,待着有啥用,不如跟我去收药材。”刘烨率先跑了起来,掐指焚燃院墙篝火,纵身跃了进去。 李书宇和洪斌硬是扛着阵阵波动的铜铃,急忙随了过去。 “颜兄小心了。今日是我火德宗失礼了,等收完药材回来一定给你赔礼道歉。”李书宇拱手致歉,转身钻入火中。 场子清理出来了。 颜欢伸个懒腰,慵懒闲淡地缓慢挪步。 他越是表现得轻松自在,华伦就越发惊恐。 “给我碎啊!给我破开,给我魂飞魄散,你给我去死啊!” 叮铃,叮铃! 华伦七窍流血,漫无目的地晃动镇魂铃,一股浓重的阴冷凉意从脚心贯入天灵。 回神望去,浩瀚黑海将其整个包裹了,窒息,麻木,无力··· “我的身体,我的身体!” 华伦瞪大了眼凝视火神烙印,那些疤痕逐渐消隐,皮肤变得软弹细嫩,甚至出现了隐隐约约的婴儿肥。 五个身穿灰白教服的男人将他围住了。 “等一下,你们要干什么!?” 华伦大喊一声,忽然想起了那教服上刻画的荆棘纹络,那是儿时他随母各地周转,拜入过一处性力崇拜极其疯狂的教派,那个教派并非异能者所创,而是一处敛财骗人的暴力机构。 “都给我滚开,过去的我早就死去了!” 华伦还想握镇魂铃,可手中空无一物。 瘦弱不堪的幼小身躯被几根粗壮手臂按住,他还想发声,嘴中便被一泛着腥臭的东西堵住。 “唔啊啊啊!” 颜欢走过去,将滚落一旁的镇魂铃捡了起来。 华伦蜷缩一旁,手指扣在喉口,不停催吐,呕的撕心裂肺。 被腾蛇注视过的人,终日与心悸梦魇为伴,至于所梦所见,颜欢就不得而知了。 “这是老大哥的天赋神通嘛?”白灵的声音再次响起,“我为啥没有见到祂。” “这只是瞪了他一眼,至于咱那位老伙计,以后你们会见到的。” 颜欢提起镇魂铃,以手度过了一丝炁。 叮铃! 轻摇一下,铃声波荡,跪地蜷缩的华伦一抽搐,灵魂从身体中震飞出去。 惊悸加身的灵魂,是扭曲变形的不定状,看起来同晒化了橡皮泥人一般。 颜欢抱臂,凝视毫无动静的阿三。 “你们兄弟俩团聚去吧。” 颜欢捏起一粒玫瑰花种,放置华伦胸前,种子遇血扎根,布满荆棘的藤蔓将胸中跃动的心脏包裹,助其停止了跳动。 身体死去,灵魂成了无主之物。 颜欢灵旗一挥,将华伦收于空间。 啪! 打个响指,黑木匣开启的空间破碎开来,青竹刺破的圣火广场安然无恙,中央只余留了两具尸体。 颜欢挥翅一震,青羽飘散,木行加身的状态解除了。 “啊——” “除了一根暗刺没拔,此事该算终了了。” 颜欢舒舒服服伸个懒腰,貌似好久没活动的这么痛快了。 晃动下胳膊,颜欢朝火德宗外在门面的中医馆走去,腾蛇气息消隐,伴随的天地异状一同无影无踪。 还在慌忙收拾药材的师徒一抬头,天又晴朗了。 “那么大声势,结果一个雨点子都不掉,逗我玩儿嘛?” “吃我一记大日金乌再说!” 刘烨举起一团火球,轰然朝空中丢去,憋屈许久才砸出声势浩大的这招,暴躁猛烈,火光急速掠去,烟花般绽开。 大堂内,乌泱泱的人,中毒弟子外用火神三针,内以阳火作辅,火毒驱散很快,颜欢见状,知没有多此一举的必要,便朝那隐隐作乱的微弱敌意走去。 东南亚的来客,能选中弟子集聚的火遁传承仪式散布毒雾,这绝非巧合,火德宗中估计是有内奸了。 “李兄,那位弟子是什么来路?”颜欢眼神示意角落处疗伤的江潮,那正是敌意扩散的来源。 “是今日传承火遁的弟子,名为江潮,是位远超洪斌师弟的练火奇才。”李书宇解释道。 “行!那我说的话,李兄信吗?” “信!”李书宇毫不犹豫道。 “那宗主会信吗?” “不好说,但我的话师父肯定会信,所以将颜兄所言传话过去,他肯定信。” 颜欢点点头,“那将此处火种掐灭,我怕他用火遁苟命逃窜。” “还有,我刚刚在你这位师弟身上偷了点东西,是小日子那边所用的秘术卷轴,我想再过一会儿,他就该慌了。” ------------ 第95章 百鬼交际花 借助李书宇之口,颜欢同刘烨点明了事情原委。 清理门户,乃宗内之事,颜欢无权过问,只是将卷轴交给了火德宗主,卷轴所记皆是日文,只能大致摸索个意思。 不过其中有段字眼,让刘烨颇为在意——火之迦具土。 唉! 这位火德宗主,一生的辛酸苦辣都写尽于此了。 遇见一个天纵之才,是出马仙儿,人家根本就瞧不上自家这小庙。 退而求其次,还以为又捡到宝贝了,结果又是国外一段积怨往事。 “我这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啊?” 刘烨借口谈些火遁传承的私事,将江潮骗至祭坛底的演武场中,此地阴暗潮湿,是为压制阳火过盛而设置的修行之地。 沿着石阶越走越下,江潮心情忐忑,一颗心悬吊了起来。 “我隐藏得天衣无缝,没人可以察觉,但这石壁走廊的火,为什么被掐灭了?” 顿了顿,他开口说道: “师父,是徒儿阳火修行还不到家,需要继续历练吗?” 问完,他伸手摸向裤腰,放置的三册卷轴少了一份,好巧不巧,那个还是用来脱身保命所用。 “不是,只是这地牢之中没有火种,也没有点燃火焰的可能。”刘烨背手于后,行至演武场中央,“小潮啊,我这一年来待你不薄吧?” “师父对我恩重如山。” “那你跟我说,你是谁,从哪来?” 江潮心凉半截,看目前这个状况,估计是败露了。 骑虎难下,继续骗下去毫无意义,不如坦诚告之。 “我本名为志村悠一,是志村青石的小孙子。” 呼—— 刘烨叹口气,早知与日本用火教派“火之迦具土”有关,没想到居然是那个用火天才志村青石的后人。 “师父,隐瞒来处是我不好,可我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扑通! 志村悠一猛的跪地。 “近些年来‘迦具土’日渐式微,都到了不得不向东南亚猴子妥协的地步,我身负振兴教派的大任,必须向外谋求出路。” “此次事件是蓄谋已久,东南亚猴子把持了我教派灵兽‘火蟾’,徒儿是不得不听命他们,师父!徒儿是被逼无奈啊!”志村悠一握紧了通灵卷轴。 “况且火德宗历届魁首,火之术法高深莫测,徒儿也是真心仰慕。” “这一年来,师父待我恩重如山,师兄弟们视我情同手足,徒儿是感恩戴德,万般感激,尤其是见师兄师弟们中毒倒地,徒儿越发感觉走了邪路,只可惜现在迷途知返已晚……” 志村悠一偷瞄那沉默坚毅的魁梧背影,将握紧卷轴的手松开了。 火德宗人都是些心思直视的蠢货,说不定能撬动一丝恻隐之心。 除了火遁,那一手炁化火的本事,自己可还没学到手呢! “师父啊!徒儿知错了,您就依门规处置,徒儿没有丝毫怨言,只希望念及徒儿悔过之心,您能准许我继续随师学习。” 志村悠一抱紧刘烨大腿,哭喊道,“师父!徒儿有好好悔改,后来书宇师兄和洪斌师兄的下落,我也没有泄露出去,那时候我就在改过了···” 滴答,滴答··· 石壁顶的阴寒露水打落青石砖,惆怅氤氲开来。 刘烨转过身,将徒弟搀扶起来。 “其实伱那爷爷跟我较量时,手段算光明伟正的了,咱们两家不算积怨,你要真想学,可以。” 志村悠一心喜,“谢师父成全!” “但是,有个条件。” “师父尽管说,徒儿就是赴汤蹈火,都得给师父办妥了!” 行! 呼哧! 一团炙热无比的阳火在刘烨胸腔焚燃了,“狗东西,撒谎也不知道把舌头捋直了,放过你,我那些宝贝徒儿的苦白受了!?” 我火德宗人是憨直了点,可又不是傻! “吃我一记‘大日金乌’,活下来就原谅你!” 晦暗幽深的环境中,刘烨高举的火球明亮刺眼,一声尖鸣在近乎封闭的环境中荡开。 火一燃,氧气不足,志村悠一感觉窒息感塞满了胸腔。 “师父啊师父,别以为我真的怕你,能吞火的东西,可不是只有西方的食火鬼!” “这事不会完的,来日方长,回见!” 志村悠一抓起卷轴抛掷空中,手指快速结印,黑色召唤阵浮现卷轴中。 通灵术·火蟾! 轰! 呱呱呱呱! 颜欢盘坐火德宗客房的太师椅,手里捧着一火焰纹络的赤红蟾蜍。 “坏了呀清明姐,我咋感觉我顺东西越来越顺手了,这坏习惯得改一下。” “吞火蟾蜍,用在和火精斗法上兴许不错,就是不知道这小玩意肚子中能装下多少游光的火焰了。” 呱! 火蟾那暗黄纱布似的横瞳眼眨巴几下,背上烂疙瘩冒出滴滴白汁儿,似是流了冷汗。 将火蟾往灵旗一丢,三车骨口中锁链“叮铃”作响,将华伦的灵魂压了出来。 “啊啊啊,放开我!放开我!” 啪! 颜欢打个响指,三车骨随意而动,锁链将华伦咽喉死死勒住后,他就只能发出呜咽声。 “姐,我想养只凶灵试一试,你意下如何?” 端坐旁边的金精清明剥着大柚子,抬头想了想,“御鬼的本质就是御煞,若是可以同阴煞之炁和解,也未尝不可。” “可假以时日,你要是‘闻道、知道、得道’了,这些煞气还是要剥离出去。” 嗯—— 颜欢托腮沉思,像这种没有天赋神通的清风,收集再多也是寻常耗物,甩出去被打没就是彻底魂飞魄散了,可要是养成凶灵,发展成大鬼,说不定会衍生出部分神通。 毕竟像天火大神这种造物,国外都有异教倒腾成功了,养凶灵,未必不行。 决定了,颜欢将招魂幡扬开,宗拉阴鬼拖着铁链镣铐从中爬了出来。 “那行。”颜欢一拍手,“毕方,你去在灵旗空间构建出一座铜墙铁壁的牢狱,回头我把这俩哥们塞一块儿去。” “大头,以后你和三车骨一起当守狱人,记得让岁岁距离牢狱远一点。” 颜欢想了想,依旧觉得有所不妥。 这魂幡本就是阴煞邪秽之物,从中找寻正道用法是本末倒置。 说实话,单单用灵旗来清净魂身,和宝儿偷了仇让的鎏金如意去砸核桃没有区别,真要用好这魂幡,还得是纳鬼炼魂。 “岁岁,你以后和白灵正阳它们一起附我身上,这灵旗就全部让给百鬼。” 以后遇见听话的、好商量的鬼物就正常收服,遇见为祸人间又执迷不悟的,全都塞进牢狱中,统统炼制了。 “好嘛,你这是拿鬼当蛊的炼啊!”毕方笑道,挥翅钻入了灵旗之中。 这时,大头鬼那惊吓得有些发颤的声音传来了:“哥们儿,你要不也让我跟着你呗,你要做的这事情,它也太吓鬼了。” “你跟着我,除了天天给我身边的人灌输凉风,说实话,没大用。” 都是千年老鬼了,颜欢说话没留情面。 这大头的用处,这么久了还没摸索出来,天赋神通始终没有显露,说的能强化智慧,结果也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是子虚乌有之事。 “那···你不会哪天心血来潮,把我也送进牢狱去炼制吧?” 呵呵。 原来如此。 颜欢一笑,这大头顾忌的原来是这事。 牢狱一成,它有危机感了。 “大头,是你妄自菲薄了。就这两只东西身上沾染的业,我怎么处理都不过分,可你不同,你温驯和蔼,从未伤人,就从这点来讲,不知道比它们强了多少倍。” “再说了,咱都是哥们儿,我也不舍得真将你丢进去。” “你这么托底,我就放心多了。”大头捧着脑袋笑道,追忆起了几件往事。 “哥们,你要这么说,回头遇见了我的熟人,我指定把它们都介绍给你,咱们共谋大业。” 颜欢饶有兴趣地走近魂幡。 “说说看,你认识哪些?” 大头将脑袋摆正,掰着指头数了起来。 “穷鬼,能使人破财。” “瘟鬼,驱使瘟疫,不过你不一定喜欢它,它身上占的人命太多了。” “还有赤红大鬼,这哥们给皇家当过差,你肯定中意,它没别的本事,就是力大无穷。” “山鬼,唱歌好听···” ··· 听大头列举完,百鬼图录将近占据了三分之二。 这无能鬼物为何能存活至今,颜欢大致有了猜想,大头的鬼脉实在是太广了,鬼脉博交,远超人想象,上到赤红大鬼和独角鬼王,下到魂鸟,蓬头此类小鬼,简直是无所不包。 说句百鬼交际花都不为过。 “那日后纳百鬼之事,还需你多费口舌。”颜欢说道。 大头憨憨一笑,毕方挥翅掠过头顶,谈话的功夫,炼鬼牢狱落成。 远远望去,是尖刺倒插的围墙,青铜门古朴厚重,漆黑坚硬的钢铁墙壁更是压抑窒息,走近去了,那内部设计是古罗马斗兽场的布局。 “如何?够这些鬼物厮杀吞噬了。” 颜欢打坐入定,心神跃动,连同三车骨和锁链拉拽的两个阴鬼一同钻入幡中。 “那就来试一试吧。” 恶鬼厮杀,阴煞吞并交融,以此来培育大鬼,或是鬼物相互吞噬,成就凶灵。 ------------ 第96章 业火,肖自在的杀生之理 去! 颜欢双指一点,铁链束缚的两只阴鬼被拉拽到场地中央。 接着,便是点血作墨,空中画了一道饮血驱鬼符,打入宗拉体内。 失了人型的阴鬼狂暴起来,冲天獠牙的缝隙中尽是粘稠口水,口水落地,焚燃出阵阵黑炎。 颜欢又画一血符,点入华伦灵体内,瘦长灵体的伤疤中满溢鲜血,铁锈般的腥味弥漫扩散。 “唔唔唔!” 目眦欲裂的华伦撕抓喉口锁链,无论如何用力都挪动不得,嘴中发出窒息似的临终呜咽。 “破!” 颜欢双手一拍,铁链崩碎。 “好毒的小子!你想我们兄弟俩自相残杀,我们不会如你所愿!” 华伦张口说道,一旁的宗拉闻着血腥味飞速游了过来,镂空腹部似是起了一团阴火。 “弟弟,是我啊!” 噗! 宗拉吐了一口浓痰,沾在了华伦肌肤,遍布烧伤疤痕的皮肤撕裂了。 “好弟弟,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兴许只有我将你吃了,咱们兄弟齐心,成为凶灵,才能从这里闯出去。” 中了一招,华伦阴煞暴起,拖起长长的雾尾朝宗拉撕咬过去。 大嘴一张,嘴角撕碎至耳根,华伦咬在宗拉肩膀处,下一秒,令他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宗拉那镂空的腹部白骨滋生,长剑般穿透了华伦灵体,没等他反应,上翘的獠牙顶着他的头颅直接掀飞了出去。 吧唧,吧唧! 宗拉抱着余下的阴煞气啃得津津有味,不过片刻,华伦那无首灵体就彻底被蚕食殆尽。 “还是被我炼制过一次的鬼物更加果断凶狠。” 阴煞汇聚,黑炁填充满宗拉镂空的腹腔,灵体修补完毕,体外覆盖的黑红炎火越发浓烈阴寒。 “吼吼吼!” 那黑炎鬼似是痛苦不堪,焚身之火既是所驾驭的神通,又是因业报焚燃的苦果,这东西注定要在烈火焚烧中享受永世之苦。 吼! 又是一声嘶吼,业火之势更大了。 巫士服灵,灵魂受染,散发恶臭,从此为精灵背弃;可灵服灵,代价只有一个,那就是堕化为凶灵。 “行啦,不用在一旁无能狂怒了,给我过来。” 颜欢目生幽光,抬手抓去,那黑炎鬼化作一缕阴风,转入颜欢掌心。 呼哧! 一把黑炎从指间缝隙喷涌而出。 颜欢吓了一跳,握紧的右拳没有任何烧灼感,连轻微的刺痛都没有。 “恶业害身譬如火,此火不烧无罪之人?是业火!” 等一等! 颜欢一愣,这里貌似有BUG。 鬼有恶业而我没有,那鬼缠状态下的自己,会不会业火焚身? 唰! 颜欢即刻跑出了招魂幡,还没等在屋内站稳脚步,就施一鬼缠之术。 覆盖身上的黑炎变幻了色彩,变得深红黯淡,火焰中编织出道道火纹,呈现莲花状,一团业火,表面就同严寒冻裂的皮肉一般,诡异烂漫。 颜欢手臂处,附着了一层黑铠,将火焰隔绝开来,随着火焰焚燃,铠甲正以缓慢的速度消融。 “怪了?” 斩妖除魔,是善业也是罪业,这业火判定之法是遵循什么原理? 颜欢埋头苦思,刚想张口问道,毕方的声音就传来了。 “五行之精没跟过秃驴,那些和尚对我们也不感兴趣。” 这就难办了。 这火玩不好,容易引火自焚。 得找个专业的问个明白。 嗯? 愁眉苦展之际,颜欢突然想到,自己貌似还真认识一位佛门的朋友。 打开手机,通讯录翻至最下面,颜欢将电话拨通了。 “出事了?报个位置给我。” 颜欢脸一黑,“我说肖哥,伱能不能盼我点好的?” 再说了,就算自个儿走歪了,现在让你吃,你能吃得下吗? “听说你之前整了个大事,老窦对你是赞不绝口啊!”电话传来肖自在深沉稳重的声音,“怎么了,还有你处理不了的麻烦?” “闲来无事,想探究一下佛理。” “说来听听。” “佛门对杀生之业是如何判定的,杀恶人沾染的因果报应,我该怎么理解?” 电话对面沉默了片刻。 “你觉得,我是恶是善?” 颜欢也沉默了,善恶之分,哪里能分的那么明白。 “佛法不离世间法,普通人犯罪由不得你操心,有法律呢。要是异人惹事,嘿!我倒是有套理解。” “你要是将人打死了,就说句‘罪过罪过’,你要没将人打死,就说句‘善哉善哉’,多大点事儿啊!” 颜欢轻挑了下眉,“这是解空大师教的?” “那哪成啊,是我自己悟的。有时候太在乎因果,反而会不得善终。” “得了,你忙吧。”颜欢挂断了电话。 佛法高深,参悟不透。 颜欢解除鬼缠,将业火缠身的鬼物送回灵旗。 红莲业火,在灼烧完罪孽之前,不会停止燃烧,此等引火烧身之事,日后使用还得再三斟酌,虽说有毕方在,不至于真的被烧死,可想想日后行差一步就要为业火所焚,还是难免心中发怵。 不得已,颜欢只能将这鬼物当做一次性火焰弹了。 “废了这么大劲,就捏了一发红莲业火,要等到用的机会,还不知道要猴年马月,届时这鬼物都被烧死了吧。” 咚咚咚! 感慨之际,李书宇和洪斌敲响了颜欢房间的木门。 听两人说,火德宗的暗刺被彻底拔出了,那日本教派的叛徒被刘烨一记“大日金乌”烧得渣都没剩下。 这位暴躁老爷子,蓄力了那么多次火鸟,终究还是打出去了一发爽的,听两位徒儿说,这一发泄去,师父容光焕发,似是年轻了不少。 “颜兄,恩师在外面摆了宴席,想着好好感谢颜兄一番。”李书宇拱手说道。 “好意心领了,不过我这边确实有点急事。” 这一发红莲业火,届时同火精比火,得留给游光尝一尝,此时要争分夺秒,颜欢怕去晚了,这阴鬼就被业火烧没了。 “不能暂歇一晚吗?”李书宇低沉道。 “是啊颜兄,吃了晚饭再走也不迟啊!你不同我切磋,那咱总能酒桌子上见真章了吧?” 听洪斌这一说,颜欢更是打定了提前离去的想法。 “急事,耽误不得,实在抱歉。”颜欢说道,“不知贵宗是否在浙江留存了火种?” 闻言,李书宇和洪斌脸色暗淡了一下。 “明白了。”颜欢心领神会。 看样子是有了。 昔日丰平赶赴绍兴遗留的那处火种,火德宗该是留了下来。 ------------ 第97章 圣火传承之秘,飞升成仙之说 中医馆客房的小长廊灯火摇曳,焚火中不知添了什么香料,有浸人心脾的淡淡香气。 秋分过后白日拉长,六点左右的四川尚未见暮色,可再往东走,天就该黑了。 浙江绍兴,人生地不熟,总得先去谋个落脚处再说,况且明日一大早,还要赶赴兰溪的诸葛八卦村。 “颜兄,当真不考虑一下,哪怕是留个吃饭的功夫?” “是啊!再忙,人总要吃饭!” “恩师还有门内的一些功法想同颜兄论道···”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想劝颜欢不要太早离去。 颜欢去意已决,思忖片刻后,只是觉得不辞而别有失礼道,还是要去往火德宗主那里走一遭。 只是此处一走,就真得同两位好友道别。 “李兄,洪斌兄弟,我在此地玩得很开心,谢过了。” “如今通讯发达,联系还算方便,多余的话咱就不说了,我这就去同刘宗主打声招呼,咱们就此别过。” 颜欢拱手。 见眼前人去意坚决,李书宇和洪斌不好再出言劝说。 “那就祝颜兄万事顺遂,能喜得所愿了!” “我祝颜兄一路顺风,前程似锦,就···就按你们出马仙的说法,能够扬名四海!” 两人语气恳切,说的不是刻意恭迎的场面话,尤其是洪斌,他自己都没有想到,从知识贫瘠的脑部荒地扒拉出来的这句祝福,在一周后就一语成真了。 “回见!”颜欢单手撑住长廊护栏,从二楼客房一跃而下。 祭火坛前,刘烨背手于后,盯着轻快跃动的圣火怔怔出神。 本该留守的护火长老已去馆子里看着一群晚辈,远行添置火种的“火正”们也早早随了过去,偌大的圣火广场只有孤寂一人,背影在火焰跳跃的阴影下有些落寞。 “来了。” 刘烨没有转身,听篝火中呼啸一声,便知颜欢靠近了。 “前辈,叨扰已久,我想着今晚就此离去,特地来同前辈告别。” 刘烨度过一丝炁,喂给了圣火。 “你知道圣火是什么东西吗?” “无意窥探他门门内传承之秘。” “真不考虑入我火德宗?伱非我门内之人,这传承圣火的奥秘,我可不敢明目张胆的告诉你。” 哎? 都说了不想知道了,这老前辈怎么自说自话? 颜欢琢磨一会儿,扫视空无一人的圣火广场,忽然觉得火德宗主话中有话。 “前辈要是有意,又怎会顾忌我是不是门内人,既然不能明目张胆,那这四周无人,不正是偷偷摸摸之时吗?” 刘烨气笑一声,转过身来。 “这都不能骗你一下?事情总想的弯弯绕绕,不怕哪一天把自己绕进去?” “那没办法,毕竟人脑子这种东西,表面就是许多弯弯曲曲的沟裂。”颜欢笑道,这下该是猜中了。 可令他不解的是,这圣火传承同他一个巫士有何关联,火德宗主又为何在自己临终告别之际提及此事。 “这圣火,事关火之精?”颜欢试探性问道。 “不,事关巫士。”刘烨语重心长道,“你背后藏匿的事物,我琢磨不透,我接下来的这些话,你要是知晓其中道理,就算老头子是多舌废话。” “可若是你能从中有所感悟,就算我为火德宗今日一事还了些许恩情。” 颜欢闻言,表情凝重,郑重拱手道,“请前辈赐教。” “你不知这圣火来处,那我告诉你,这火啊,其实是人。” 人? 颜欢向剧烈燃烧的火焰望去,既然是人,那存在形式该是“灵”的一种,他不可能看走眼。 可这祭火坛中,仅仅有股浓郁的信仰气息,除此之外,颜欢再无其他感知。 “以身化炁,以炁化火,这圣火来头,可大着呢!” “现在的一些晚辈或许不知道了,这异人界曾经存在过一个门派,叫做三一门,他们的术法可真是玄乎,在我们火德宗门人看来,火德宗和三一门都是摸索到了最接近‘羽化飞仙’的术法极致。” 三一门,玄门门派,门内绝学为“逆生三重”。 其理念认为人之降生,先天一炁具化四肢百骸为顺,顺为天理则难逃一死,故门人想通过将自身逆炼回先天一炁的状态来追求一线生机。 正所谓“顺势堪避纪算祸,逆行方得会元功”。 武当三丰祖师,在《无根树》中也有言:顺为人,逆为仙,只在其中颠倒颠。 三一门,行逆天之为,魄力十足,可惜这个玄门最终覆灭了。 在甲申之乱前,“全性”掌门无根生为门人闯三一门,后致门长左若童仙逝,甲申之乱时,陆瑾为报师仇,率领剩余三一门人追杀无根生失败,除陆瑾外门人死绝,至此三一门灭门。 目前为止,能说的上是三一传人的,只有陆瑾,或者再加一个有些天赋的陆琳。 谈及一些三一门往事,刘烨继续说了起来。 “有些修行理念,火德宗同三一门没有区别。说这人之降生啊,性与命开始分离,化作精气神,并按照以虚化神,以神化气,以气化精的顺序衍化着,随着肉身的衰亡,性命也会随之消散,要想肉身不灭,这精气神的衍化顺序就得逆天行之。” 是谓,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化虚,炼神化虚,炼虚合道,重立性命··· “逆生三重”作用核心乃是“炁化”,谈到“炁化”,就不得不提起那句,“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此话为顺。 而逆,则为万物含三,三归二,二归一。 “所谓的一归于道,道在何处,又是什么形态,没人说得清楚。”刘烨抬头,凝视阴沉压抑的天,这次是真的要下雨了。 “但吾宗内先辈所走之路的终途,便是这团不灭的圣火了。” “那你说,这是成了,还是没成?” 颜欢面无表情,向祭火坛靠近,火焰跃动出深浅不一的纹络,偶尔也诡异似的从中倒映出颜欢的脸。 “那位前辈,是归于火这种元素之中了。” “是归属还是遗留之物,我们也分不清了。”刘烨摇摇头,叹道,“你们巫士更懂自然之理,关于一些术法的尽头,就交由你自行参透。” “当然,我这不是点拨,只是讲个故事。是我这老头子厚颜无耻了,觉得你这小辈或许真能走到尽头呢,要是真有那天,还请你在圣火前告知,我终有一天也会步入圣火之中。” “行了,不说了。”刘烨摆摆手,“我该去收药材了,丫的早知道不让这群兔崽子走那么早了,又剩下我仨了。” “一路顺风,小友。一路顺风啊!” ------------ 第98章 诸葛八卦村 刘烨赠言,直到颜欢火遁入绍兴,在咸亨酒店坐下了,都没想出个大概。 他喊店伙计温了一碗绍兴黄酒,加了碟茴香豆,兴许觉得难得来一次,又加了油炸臭豆腐和白切醉鸡。 吃饱喝足,出门去,见那“孔乙己”雕像诉述着悠悠百年的沧海桑田,颜欢便在其旁边驻足了。 “不会真修成火了吧?” 颜欢抱臂,同那端酒铜像一起思索起来。 入神后,便想起六盘水群山中某处峭壁的山洞,昔日冥神观物,得万物之感。 在空气湿润,露重雾浓的清晨,露水压弯了野草的腰杆,顺着草身弧度撞地破碎,那声音清晰可感;有时连根须生长蔓延的细小波动都能传入心中,那就更不用说山涧流水,鸟语虫鸣了。 万物与我为一,入齐物之境。 那一刹,颜欢有消融于世间的奇妙感觉。 “假如说融归万物,得统于道,这就是归途的话,那古来先贤飞升成仙之前,又该将心境修炼至了何处?” “放弃一切?” “超凡脱俗?” 颜欢扭扭头,感觉愈发怪异。 迷茫之际,就想着从别人那里找寻思路。 心神一动,金精清明的声音就响起来了。 “姐,我知道所问之事乃是天机,但这东西能不能旁敲侧击一下?” 一袭白衣飘出,赤脚点在孔乙己像的头顶。 “那你想成仙吗?” “想多活几年。”颜欢直言不讳道,想要结识天下精灵,非一朝一夕之事,可不得想方设法延寿。 “仙,不在五行之中。” 清明依旧是简单干脆的一句,再想问些什么,颜欢就无法开口了。 “仙不在五行,那成了火的火德宗前辈又是怎么回事?莫非他只是想替后人留下些许传承,才修成的圣火?” 哎! 想到这里,颜欢猛地一拍手,似乎明白了什么。 说到底,“仙”只是一种定义,谁规定这世间只有一种“仙”了。 祭火坛圣火长存,火德宗得火遁传承与炁化火、身化火之秘,那在门人眼中,这位福泽后世的前辈,那可不就是仙嘛! 闻道,知道,悟道,修道,得道···太过缥缈了。 或许可以换个思路,比如咱就做这游离世间的红尘仙。 “此乃私心小道,兴许我要辜负刘老前辈的期望了。”颜欢勾起手指,和那尊孔乙己像碰杯,“走了姐,咱去兰溪,咱去诸葛村了!” 与万物合道,真要走到那一步,就到时候再说吧。 起码现在,这背后的精灵,颜欢一只都不想放弃。 ······ 浙江兰溪,诸葛八卦村。 兰溪县志载:诸葛亮,原籍琅琊阳都,浙江诸葛一脉。 北宋天禧二年族人诸葛青(历史人物)举族迁居至兰溪,人丁兴旺,形成望族,之后诸葛青的后人在高隆建立了村庄,称为诸葛八卦村。 颜欢挥翅翱翔空中,俯视村内布局,禁不住啧啧称奇。 “八阵图?” 诸葛八卦村,地形如锅底,中间低平,四周渐高,四方来水汇聚锅底,形成一口池塘,这便是钟池了。 钟池乃是诸葛八卦村的核心所在,也是布列“八阵图”的基点,池不大,水塘半边有水半边为陆,一条弯曲水岸线摆在中央,钟池形如九宫八卦图中的太极,奇妙无比。 以钟池为中心,有八条小巷向四面八方延伸,直通村外八座高高的土岗,其平面酷似八卦图。 小巷又派生出许许多多横向环连的窄弄堂,弄堂之间千门万户,星罗棋布着许多古老纵横的民居。 接近钟池的小巷较为笔直,往外延伸时渐趋曲折,而许多小巷纵横相连,似通非通,犹如迷宫一般,外人进入小巷,往往好进难出,甚至迷失方向。 这个整体布局,是诸葛武侯的后人动用阴阳堪舆学知识,按九宫八卦构思,精心设计而成。 相传北伐战争期间,南方国民革命部队与军阀部队在诸葛村附近激战三天,竟然没有子弹炮弹落入村子,整个村庄安好无损。 抗战时期,一队日军从村外高隆岗大道经过,竟无一人发现这个村庄。 “身在八阵图,不知八卦形,可既知八卦形,咱可就要入局了。” 诸葛八卦村建筑宏伟,是已有几百年历史的古建筑,整个村子是一个巨大的活文物。 既然有历史积淀,那毫无疑问村子会承担另一层身份——景区。 门票,一百。 才至收费处,颜欢就见门口收钱的大妈和人吵了起来。 “有没有搞错啊,我姓诸葛,里面是我家,哪有回自己家还交钱的道理!?”说话的是一其貌不扬的女人。 “入门规定写的清清楚楚,一百块一个人。不买票是不可能放进去的,像你们这种称里面有亲戚的,我一天来来回回不知赶走多少个,这要放进去,那规矩都要坏了。” “看你模样是文化人,设身处地,换位思考懂不懂,我们这些买票的也是有业绩的。” 门前售票的是一梅花碎纹的青衫大妈,正同那造访者吵得不可开交。 颜欢偷瞄了眼那自称诸葛家的女人,此人下盘稳健,气息遮掩得恰到好处,吵起架来呼吸不乱,该是圈内人。 甚至是一遁术了得的圈内人。 武侯派神秘莫测,引外人觊觎是常事,异人出现于此不足为奇,可自称诸葛,确实是谎话。 颜欢将虚耗偷来的隐蔽录像设备还了回去,另外瞧见了记者证,加之录音笔之类的小器件。 此人名为谢芳,对外身份是记者。 “要说这异人界挖掘信息的情报组织,该只有一个了。” 这人,不会是江湖小栈出身吧? 颜欢笑道,朝入口通道的大妈招招手。 “买票了,姐姐,伱们的码去哪里了?” 青衫大妈闻声望去,怒气冲冲的脸瞬间收敛了怒意,喜笑颜开。 这小伙子,卖相老好的! 他喊我姐姐。 “哎呀来了来了,小伙子,来旅游啊?” 颜欢掏出手机,“算是来拜访朋友吧。” “那就是自家人了,买啥票啊,哪有回自己家买票的道理!”青衫大妈扣手将二维码挡住了,“进进进!我家在村东北角,有空来喝茶哈!” “我说大妈,你是颜狗吧!”谢芳怒道。 “别废话,一百二,不交别想进,谁来了都不好使!” “我真傻,真的···我就该直接翻过去。”谢芳留意了一眼颜欢,转身离去了。 ------------ 第99章 江湖小栈 “老娘这辈子最恨外协,颜狗都没有房子(不得house)!”谢芳找了个清净无人的地儿,施展轻功越过墙头。 之后便随着颜欢前进的方向找去。 “那张脸,没看错的话应该是他,这次外出实习真的是捡到宝了啊!” “芳芳啊,你离成功不远了啊!” ··· 诸葛八卦村各家各户都是面面相对,背背相依,其中巷道纵横,犹如迷宫。 房屋古典雅致,又不同富家豪贵那般装饰的富丽堂皇,走来走去,房子装潢大差不差,想在其中找寻武侯派并非易事。 “找起来,感觉周围环境都一样啊。” “等等,这里我是不是走过?” 小街巷复杂交错,固然难找,可对于颜欢来讲,比找到武侯派更难的,是如何开口。 之前他曾构想过无数措辞,可丝毫都不太好打开局面。 比如这开门见山:你好,我是冲着你家老祖宗的遗藏来的! 又或是白嫖发言,我是巫士,精灵送我。 怎么想都不对劲。 不过车到山前必有路,既然来了,万一像火德宗之旅一样,柳暗花明,转眼局面就豁然开朗呢! 沿着青石板的小巷走了会儿,颜欢背后传来一阵极其轻盈的脚步声。 “颜欢?” 颜欢没有回头,那声音很熟悉,是之前售票处与人争吵的女人。 哒哒哒! 那人步履加急,急匆匆跟了过来,一把抓住了颜欢的胳膊。 “伱是颜欢吧?你这人怎么回事,为啥不理我?” “这位姑娘是在喊我嘛?兴许是认错人了。”颜欢笑道。 自己与江湖小栈素来无瓜葛,也不知这人是怎么知晓的自己,颜欢想着先装傻充楞,静观其变。 “你少来!别给我摆出一副人畜无害的脸啊!” “就你这张脸,见过的人都很难忘好吧!” 谢芳抬手,正欲揪颜欢的脸蛋儿,一阵寒冷逼仄的阴气将她顶了回去。 无处安放的双手悬空颤抖,那女人看起来慌乱无措,一股寒意从脊椎骨透过全身。 颜欢抵住小白狐的鼻尖,将它轻轻压了回去。 “好了,没事。” “可欢哥说过,不喜欢没有边界感的人!”白灵炸毛怒道。 “那辛苦你将我护住了。” 闻言,白灵才乖乖跳了回去。 “呼——呼——” 谢芳冷汗淋漓,大喘着粗气,苦修多年的闭息调气之法,瞬间破开了。 这人怎么回事? “抱···抱歉,是我逾矩了。”谢芳掏出手机,划拨屏幕,将一照片放大展开,同眼前人比对了一下。 “是你没错。” 颜欢目视有些暗淡的屏幕,抬手遮住口鼻,思考了起来。 “你为什么会有我的照片?” “是异人论坛。我们搜集的一些情报都在上面,虽然公司对异人信息管控严格,但我们有点例外。”谢芳解释道。 “当然,这只是用于内部资料,不会私自外传。”谢芳将手机藏起来。 “说是内部资料,可有人要买,你们会给。”颜欢无奈道。 江湖小栈是情报搜集和传递的组织,有庞大而高效的网络系统,同时其也承担了部分侦探式工作,在寻人方面,可以追踪目标,提供相关线索,在要特定信息时,也能为客户提供有关背景、动态等方面的详细资料。 和曜星社一样,是圈子里出了名的“包打听”。 说白了,人家吃的就是这碗饭。 颜欢对江湖小栈知之甚少,能说的上了解的,便只有战时小栈的前代掌柜刘渭,加之现任掌柜,位列十佬之一的牧由。 前代掌柜刘渭,外号“须臾透满城”,一手轻功和潜伏能力堪称圈内顶尖,哪怕身上带着浓重极致的酒臭味,也能够瞒过唐门一众弟子在店内店外的监视,来到了唐门老门长面前。 此人表面喜好饮酒,潇洒自若,可在颜欢看来,不过是当时世道艰难,这位掌柜的心生无力,只好借酒消愁,以此麻痹自己罢了。 至于现任掌柜的牧由,十佬之一。 吕慈评价其行事为“后辈中最耿直的一个”,耿直到能够在天师下山后的十佬会议中,提出“废掉张之维”这一提议,当时可是将仇恨值全都拉满了。 不过后来牧由与张之维饮茶会谈,老天师对其做法颇为欣赏赞同,说他是“十佬之中唯一能够说句公道话的人物”,“于理上刚强的很,于情的事上倒是颇为柔软细腻”。 就“江湖小栈”在异人圈子里举足轻重的地位,这个国内最大情报组织的掌柜,也就是拥有“不惧强权、严明公正”的品质,才能确保小栈不至于走入邪路。 否则啊,江湖小栈早就成为谣言祸世的“搅屎棍”了。 但是—— 上层提供正确的指导思想是一回事,下面如何落实又是另一回事了。 颜欢可没天真到认为小栈中都是牧由这等深明大义之人。 这14年的网络环境虽说还没彻底爆开,可也是流量大盛,小栈对外套皮可是新闻机构,做新闻的,懂得都懂,不做标题党还做什么新闻。 尤其是眼前这女人,明显的新手。 一上来就将当事人照片爆开,这无疑是也将自己情报组织的身份自爆了。 咳咳咳··· 谢芳佯装咳嗽几声,似有点尴尬。 “其实···这照片不久前有人买过了···” “那还是我做过的第一笔生意,想起来还挺高兴的,总之,谢谢啦。”谢芳点头示意。 颜欢心一冷,半分疑惑半分怒意。 都说小栈中人极其靠谱,可这女人怎么看都有点大聪明的样子。 还有,谁会买我的照片? 既然买了照片,那信息估计也··· 情报组织都有保护客户隐私的规定,颜欢没有过多追问,只是琢磨着“高兴”这两个字眼。 “生意落成,真那么快乐?” “当然,我们就是吃这碗饭的!” 行行行。 颜欢笑了笑,“虚耗,让她少乐一点。” 虚耗鬼将书一扬,避开了谢芳视线,狭长手指探进她的脑袋就是一抓。 哗啦啦! 《大盗书》一翻,谢芳头顶晕开层层水墨,落于干净洁白的书面,那女人脸色阴沉一下,还在心喜之事蓦然被偷走了,有点惆怅失神。 让我来看看,你和谁接头做买卖了。 “杨二六,王三胖···都是背后势力的出面人,一群小卡拉米。没事,回头把你们的主子都薅出来。” “还有,这位是火德宗······火德宗!” 啪! 颜欢将书一合,许久没有缓过神来。 屈指一弹,落于书面的字迹又飞了回去。 “哎!?我刚刚好像愣神了。”谢芳拼命晃晃脑袋,游离天外的思绪重新飘了回来。 定神时,刚才还在其交谈的颜欢早就没了身影。 “唔——”谢芳嘟起嘴,“跑了?” “可恶,还没开口问事情呢。不过也算了,反正这次是冲着武侯派来的,颜欢就当中途小插曲了。” ------------ 第100章 交手诸葛萌 “火德宗上下都没有敌意,这化名酥鱼的弟子买我照片是为何?” “酥鱼书宇,不会是李兄吧?” 颜欢穿行小巷,当前很是忧郁,当初火德宗与东南亚猴子的火比一事,都没害得他费心劳神,如今不过是几张照片,倒把他为难住了。 “多想无用,尽是些繁杂琐事,当务之急还是走出这八卦图。” 街巷道路曲折,兜兜转转,颜欢又绕回原处,如此下去,单是走出去都要磨蹭到天黑。 若不是人多眼杂,真想飞上空中去观望一番。 颜欢将掌心摊开,一缕阴邪之气腾空而出,虚耗鬼踩踏阴云,单脚轻点踏步空中,街巷布局一目了然。 “咱就去钟池,去这阵法布局的核心。”颜欢吩咐道。 虚耗鬼低头俯视,规划好路线。 “行嘞头儿,沿着此路直走,走到尽头后左拐,那里有一处花坛,见了花坛向右···” 根据虚耗口中所述,颜欢逐渐逼近了村内中央。 人渐渐稀少,穿过一处窄门口,就有曲径通幽之感。 颜欢眼前的一切商业气息都消隐了,面前是干干净净的古朴小屋,是百年遗留原汁原味的历史厚重气息。 再绕过一处竹林,便真有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景象,颜欢见秋光红花一片,依水潋滟,那该是红蓼,开的不算盛大也不算收敛,恰到好处。 “看样子是摸到了。” 即便是旅游景区,武侯派也有不想被俗世打扰的清净之地。 颜欢复行几步,竹林外矮墙头下的木芙蓉花丛中,暴露出一股赤裸裸的敌意。 抬脚踩踏地面后,颜欢度过金光,将金冥瞳点亮。 身下四盘拨转,奇门显像。 “一入奇门局,浑然不自知,这东西也太赖了。” “那个,我看见你了。” 梭梭梭! 木芙蓉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没诈你。” “不可能!”花丛中传来一声俏皮可爱的女声,“你肯定在诈我!” “那···伱是不是在木芙蓉的花丛中?” 矮墙下的骚动消停了片刻,“唰”的一声,一个矫捷身影跳上墙头。 是个面容可爱的妹子,浅黄短发,头戴发卡,衣着松垮的浅粉短衫,外又披挂了一身洁白外套,可惜经过花丛中那一折腾,衣衫表面全是黑一道黄一道儿的污痕。 小妹子名为诸葛萌,武侯派年轻一辈中年纪最小的一个,但辈分极高,诸葛青要喊她一声姑妈。 “腰插灵旗,悬系镇魂铃,一身阴煞邪气,你这厮···” “简直是太酷了!” “能不能给我试一下,我还没和这么奇怪的人交手,求求你了。”诸葛萌合手请求道。 说了一会,她呆呆一愣,又满怀顾虑地试探性问道,“可你应该不是坏人吧?” “这话说的,好人坏人你不都得试一试吗?”颜欢踩踏奇门边缘,向后退了几步。 “也是,嘿嘿!”诸葛萌笑道。 “可万一我是坏人,这战败后的结果,你可得再三思量一下。”颜欢向前伸出手臂,一只雾化小狐灵盘旋缠绕。 既然是武侯派中人,可就得小心翼翼,不要给人打坏了。 颜欢没有考虑诸如降邪,镇魂铃此种阴邪术法,想着凭借一个简简单单的狐灵加身试上一试。 “坏人,战败···” “你想干嘛?”诸葛萌将外套一收,紧紧抱住了自己。 “这就想过战败了嘛?我以为武侯派的新一辈都有点傲气。”颜欢笑道。 “你这家伙!”诸葛萌握紧拳头,青筋暴起,起手八极拳的闭地肘。 “来。”颜欢想起自己还没学过几招地地道道的拳法,面对诸葛萌正儿八经的八极拳起手,有点无所适从。 于是,他屈膝下腰,摆个抱西瓜的姿势,将学的半生不熟的太极拳亮了出来。 “哎?” “太极拳是这样打的吗?” “我还以为你会用那旗子和铃铛。”诸葛萌嘟嘟嘴,明眼可见的失望。 “我要上了啊,你真不用嘛,起码用一个也行啊!” 行~ 颜欢叹口气,无奈应道,像这种要求,这辈子都没听过。 见颜欢摸起了镇魂铃,诸葛萌踩踏跟蹄步,只身掠出,对准颜欢左侧腰间一记朝阳探掌,这一下,即便拿不下颜欢,她也想着能将那旗子给顺过来。 叮铃! 方才靠近,镇魂铃一响,音波涟漪般层层荡开。 空中那纤细身子微微一愣,身体和灵魂难以自制地颤抖起来。 这一下,颜欢有好好的把控力度,只调用了堪堪撼动灵魂的炁,震得诸葛萌的灵魂和肉身一副欲去还留之态。 控制打出,紧接着就是乘胜追击,异人之比,也没工夫怜香惜玉,颜欢勾起手掌,拖住诸葛萌的下巴就按了回去。 “听闻武侯奇门高深莫测,不如动用一下四盘法术如何?” 天地人神四盘是奇门基础。 这诸葛萌善用人盘八门,在奇门局中,她可以依据八门所在方位打开空间入口,让物体在这些入口中穿梭,是为八门搬运。 奇门法术玄奇奥妙,颜欢真想见识一番,可惜之前见过的个术士大多学艺不精,是半吊子水平,很难勾起他的兴趣。 此次造访武侯派,若是对武侯奇门有所了解,那更为精妙的“风后奇门”能达到何种地步,颜欢心中就该有所猜测了。 “姑娘?妹子?” 掀回木芙蓉丛中的诸葛萌头晕目眩,双腿倒挂矮墙,身体和花藤一起垂了下来。 好像有点下手太狠了。 武侯派除了四盘法术,也深谙性命双修之理,可诸葛萌性情跳脱,俏皮灵动,兴许在锻炼灵魂韧性上欠缺了点火候,那一记镇魂造成的灵魂波荡超出颜欢预料了。 嘿咻! 颜欢跳上墙头,将诸葛萌扛了下来,丢在花圃旁青石铺就的小路上。 这倒霉娃。 浅粉淡薄的短衫被枝杈刺的破碎,撕裂出大大小小的洞,诸葛萌那发卡不知散落何处,短发凌乱散开。 一副战败破损之相。 “这要外人见了还以为我真的要对她干啥呢。” 啪! 颜欢半蹲于地,单手按在了诸葛萌脑瓜上,念诵一段安魂咒。 “魂魄自在,身无挂碍,自在悠游,身体无拘,三魂七魄,圆满欢喜···” 啪啪啪! 颜欢接连扇了诸葛萌几个耳光,“起来了。” 还在尝试唤醒离魂少女之时,竹林外传来几声闲谈。 颜欢闻声望去,见诸葛青和诸葛观、诸葛升三人互相调侃打趣着从林中穿过,转身后,惊慌怪异的视线逐渐凝聚在了花圃旁的两人身上。 “大···大萌!?” “你在干嘛?”观、升二人眼神冷厉起来。 “别吵,叫魂呢。” ------------ 第101章 欺负诸葛孔明后人?算我一个 “光天化日之下,意图行不轨之事,什么叫魂,你分明是动用了什么迷惑术法,将大萌祸害至此,这样你就可以用手解开大萌的衣服,手掌滑过她细嫩白皙的肌肤,然后顺着下去一步步对她进行玷污···” “你肮脏龌龊的心思我已经看穿了!”诸葛观不停抓握着手掌,脑补了一出十足的大戏。 颜欢摇摇头,“怎么看都是伱的心思更脏吧?” “给我放开大萌!” “离大萌远一点!”诸葛观和诸葛升一同吼道,旁边的诸葛青不动声色,眯眯眼盯紧了颜欢手中的铜铃法器。 “大萌!” “都说了,别喊我大萌啊!你才大呢!”诸葛萌猛地坐起,冲竹林中的三人大声吼道。 这突然的仰卧起坐同应激反应一样,吓得颜欢起身跳开了。 “大萌,这是怎么了?”诸葛青一副狐狸似的眯眯眼,笑容高深莫测。 这就是来自武侯派不出世天才的从容自信。 “还能怎么了,技不如人,输了呗!”诸葛萌无奈摊摊手,挂满璀璨星辰的眼朝颜欢望去,满是艳羡。 “这东西可太神了,晃一晃差点给我魂儿都震飞出去了!” “你这旗子咋用的?是不是铃铛晃出去,就能把我魂儿给拘了,这是传说中的万魂幡嘛,邪道玩意儿,你是全性吗?” “你能不能拘我一下子,我还没试过灵魂在幡中的感受,魂幡里有没有其他灵啊,你是巫嘛?” 颜欢单手按住诸葛萌的脸,将其推了回去。 “这谁家小孩儿啊,还有没有人管?” 辈分小的三个诸葛家男丁不约而同地抬手遮面,沉重叹出口浊气。 “姑妈,咱回来吧···” 哒哒哒! 诸葛萌踩着小碎步,一蹦一跳跑回了三人旁边。 诸葛青微微抬头,眯起的眼睁开道缝,露出一副纯澈清明的冰蓝眸子。 “大萌,你在这位兄台手上过了几招?” 诸葛萌掰起手指头,从起手八极拳的闭地肘,加一手朝阳探掌,就出了两招,对面一手镇魂铃,一手大巴掌,也是两招··· 可爱妹子一拍手,得出结论了,“我们各自递了两招,打的有来有回。” “两招就把大萌干趴下了,行啊···”诸葛青的眼睛狭长眯着,依旧一副笑眯眯的模样。 “喂喂喂,青!你听我讲话了没。”诸葛萌摆个死鱼眼。 嗯? 愣了会儿,诸葛萌招招手,诸葛家保镖三人组凑到了一起。 “你俩,有没有觉得青平时挺装的啊?” “有。”观、升二人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作为武侯派年轻一辈翘楚,仅仅用了不到七年,就掌握了天地人神四盘的全部法术,天资之高,更是百年来少有,这天分,换作谁都得装啊! “小时候眼还挺大的,越活眼越眯缝,装什么大狐狸呢!” “成天笑眯眯的,故作高深,说穿了是诸葛青,要不懂的还以为是咱的老祖宗诸葛武侯呢!” “装!”三人异口同声喊了道。 诸葛青敛去笑意,额头青筋微微挑起。 “你们三个,说话能不能避着点儿本人,我可是全听着呢!” 三人相互对视,点头一笑,心照不宣。 这青在武侯派同辈全无敌手,虽说为人随和,可就是这幅与世无争的谦恭才让人感到不爽。 不与人争,换句话说,这不就是谁都瞧不起嘛! 是时候给青上上强度了! 三人组憋了一肚子坏水,满脸坏笑地凝视诸葛青。 “我说青啊!”诸葛萌哭得梨花沾雨,抱紧了诸葛青的大腿,“你的姑妈可是被人打了啊,你知道那一巴掌,能给一个天真可爱的美少女造成多大的心理伤害啊~” “我的青啊~这场子你得给姑妈找回来啊~” 诸葛青抬腿甩了甩,“我说大萌,这时候你又认起辈分来了哈。” “行,这场子我给你找,武侯派的场子,我来找。” “嚯!”颜欢惊诧笑道,都差点忘了这时候的诸葛青,可还心高气傲着呢。 一个不世出的天才,在罗天大醮前,同辈人中除了一个龙虎山的张灵玉,他可从没将其他人放在眼中。 罗天大醮一行,他无非是想见识一下所谓的“八奇技”,能否比得过诸葛家的绝学。 这份狂气,这份游刃有余的从容,全都源于对武侯派传承技艺的信任以及骄傲。 只可惜这份骄傲,在遇见王也后就碎了一地。 “武侯派久不入世,可对各门各派的同辈佼佼者也颇有了解,两招打晕了大萌,这事情换做是我也做不到,既有这等身手,该是师出名家啊,可为何我不知道当今异人界有你这号人物?” 诸葛青将披挂身上的西装扯下,丢给了诸葛萌。 “籍籍无名小巫祝,圈里不留名的。” “武侯派,诸葛青,见过这位兄台。”诸葛青拱手说道。 “出马仙,颜欢。” “东北那一带,可少有外出游历的出马仙了,这说出来可是罕见。”诸葛青笑道,“请赐教了。” 诸葛青踏步,踩定中宫,以契在周围布下了完整的奇门局。 颜欢无法估计此局范围大小,金冥瞳的审视下,那蓝色炁息编制的图样将矮墙前的庭院尽相覆盖了。 武侯奇门! 奇门法术,对方位要求极其严苛。 一般的奇门乃是以对手为参照,根据对手站位判别施放的法术。 可这无疑会产生两个问题:一是对手占据中宫,这样法术无法施展;二是面对复数敌人时容易成腹背受敌之势,判断各方站位极其困难。 武侯奇门的精妙之处,就在于诸葛家的施法者,是自己定下了中宫。 对手身在此局中,一步踏错,满盘皆输。 颜欢前行几步,踩踏乾位,此处卦象为天,五行属金,后天八卦中位于西北。 “站错了,给我跑巽、震两个方位去,这场架我来打。” “别的事情我可以不掺和,但欺负诸葛孔明的后人,必须算我一个。”毕方声音传了过来。 “那行,什么仇什么怨啊,能记这么长时间。”颜欢无奈耸耸肩,继续朝前走去。 位置一站定,诸葛家的四个小辈一时间都愣住了。 “颜大师,咱就是说,你站我旁边,他合适吗?”诸葛青抬手遮面,扭头看向与自己并肩而立的颜欢。 此站位为巽,卦象为风,五行属木,后天八卦中位于东南。 风属,亦是同诸葛青最为相合匹配的属性。 “抱歉,忘记你习惯性用风法术了。”颜欢几步跳开。 “不对啊颜大师,你是巫啊,怎么好像对我们术士的东西很了解?” “现在都是大数据时代了,什么东西上网上一查就行了,奇门八卦嘛。”颜欢说道,晃了下手机,诸葛青瞬间将脸拉下来了。 ------------ 第102章 诸葛青,你败过吗 “要是颜大师将网上那些粗浅知识当做我武侯奇门,当心会吃大亏。” 巽字—风绳! 中宫已立,诸葛青踏步巽位,风声起,呼啸而过,劲风轨迹于空中浮现,编织成绳,朝着颜欢捆绑而去。 这一下乃是变招,是为将颜欢逼迫走位,踏入癸位。 “木行·二郎布风。” 颜欢打个响指,背生青翼,翅膀轻展,一堵霸道刚烈的风墙猛然从身旁窜起,风绳凌厉纠缠几下,片刻消隐进风墙的罡风之中。 “颜大师说道是出马仙,可真是自谦了啊!”诸葛青头冒冷汗,御风吹拂了下发束,“寻常的巫,可无法调动自然之力。” 啪啪啪! 保镖三人组欣喜拍掌,靠在一起叫嚣起来。 “看见没,我说啥来,青他吃瘪了。” “看来此战定能折损他的傲气!” ··· “这三个脑积水。”诸葛青暗骂道。 这场落败,打的可是武侯派的脸。 这点都转不过来,还在为外人叫好。 “别紧张啊,诸葛青。”颜欢说道,向右边走了四步,“你刚刚是阳火错判,误以为我走的都是灼阳之路,想以风绳逼迫走位,让我以丙火入癸水。” “现在我过来了,你下一步呢?” 主动踏凶位! “大师,瞧不起人也该有个限度了!”诸葛青镇定自若的神态逐渐崩溃,眯起的狐狸眼猛然睁开。 “这世间卧虎藏龙,身怀异术者数不胜数,遇见一两个难缠的正常,可真要坐井观天,那可就有点无知了。”颜欢叹道。 说来实在有点心疼这诸葛青了。 天才出世,好巧不巧遇见个学会“风后奇门”王也,又遇见一个“神机百炼”马仙洪。 武侯奇门,武侯神机,那是“啪啪”被打脸。 一个个家族传承的骄傲破碎,一辈子求而不得的东西,别人信手拈来,一辈子的奋斗就这么被否定了! 之后的诸葛青,又深陷心魔之中,碧游村惨遭“王也踏青”,好不容易领悟武侯派最大的遗产,和心魔和解了,事后加入公司,想着能“打打野”了,结果怎么着··· 老王人家技能树继续开枝散叶,人家升级了,不在奇门局中了。 就说气不气吧。 “噗!” “不是,你突然笑什么啊?” “我想起高兴的事情。”颜欢摇摇头,“不说这个,我就问一句···” “诸葛青,伱败过么?” “如果不算和家中长辈联系的话,没有。” 哼! 脑积水三人组异口同声将头撇了过去。 “那你觉得能接受自己失败么?咱指的是彻底否定···嗯···也不算否定你的人生吧,毕竟我是巫士,你是术士···” “不。”诸葛青摇头道,“说实话,我们术士有时候真心瞧不上你们巫士。” 嗨? 巫士怎么你了? 呼—— 诸葛青叹口气,解释了起来。 术士,寻常人将其称为奇人,妖人,或者是半仙,认为术士所行之事太过匪夷所思,有悖常理。 可殊不知,术士才是最讲理之人。 术士,讲的是天行之理,是常人所不了解的一套世界运转的隐藏规则。 了解规则,利用规则的漏洞,做出常人无法理解的不可思议之事,正因如此,术士在外人眼中看起来是全知全能。 做到全知全能的手段,则是遵循这些隐藏道理,找对了时间,找对了空间,使用了对的力量。 所谓术士,就是被天理束缚,按照趋势活着的人罢了,这也是所谓的趋吉避凶。 “所以,别看我们万事游刃有余,那可都是小心翼翼的盘算着。” “可你们巫不同,天生的巫士更是离谱扯淡!你们受天垂怜,亲近天地自然之理,如果我们说是顺势而为,那你们就是用势而为,大到一场天灾,小到林木草芥,你们都能用,你们巫士不讲理的地方,可太多了。” “上方谷之战,先祖步步为营,北伐大业可期,可就因为那么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司马懿逃了,最终先祖身死五丈原···” “成啊,你们巫是真的受天待见啊,连雨都愿意给你们下。” 可以说,术士是察觉世间的变化,并充分利用变化,巫士发展到最后,则直接成为贯通天地自然变化之理的本身。 “牢骚发完了。”诸葛青起手八极拳的两仪肘,“我还没输呢,武侯绝学,可不止奇门。” 这八极拳属于短打拳法,其动作普遍刚猛、朴实无华且发力迅猛,在技击手法上讲求寸截寸拿、硬打硬开。 叮铃~ 颜欢晃动镇魂铃,没有注炁,“近身缠斗可要小心点,咱巫士针对灵魂的攻击手段可也有不少。” 针对诸葛青所谓的“牢骚”,颜欢没有辩驳。 谈起巫士来诸葛青有点偏激,这时候说不上话,有些事情,得打完了才能讲。 坤字·土河车! 呼! 青石板砖层层掀起,土地流水般淌开,猛烈向前卷去。 颜欢挥翅飞于空中,捏过一枚青羽。 “不愧是世家天才,比试就是比试,话都说到这种份上了,居然没有产生半点的敌意。” 坤字·流石! 诸葛青单手指去,土河车卷起的石棱破碎成尖锥,纷纷刺向空中。 一枚青羽飘落,幽光四溢,羽脉中扎出无数青绿色藤蔓,在颜欢身前编制成网,将碎石牢牢包裹住。 “去。” “木行·花海。” 藤蔓裹起碎石,轰然朝地面砸去。 “体内温养一团旺盛的阳火,用的却是木行法术,有点看不透啊!”诸葛青双手勾起,一条赤焰火蛇自掌间脱出。 丙火位下,火势凶狠猛烈,碎石球外是藤蔓,又牢牢包裹了一层明亮赤焰。 下一秒,诸葛青彻底呆愣住了。 就这么一团霸道无比的赤练火蛇席卷过去,竟没有伤动藤蔓半分。 石球落地,绚烂妖艳的蔷薇花满地绽放,花香四溢,醉意撩人。 一股极其奇怪,无法形容的异香弥漫开了。 “花是好花,可花香就不一定了。”颜欢抬手,蔷薇花开更盛,中间掺杂了一丝丝白灵的迷惑香。 诸葛青抬手遮鼻,为时已晚,恍惚间,仿佛被拉入了内景之中。 摆在眼前的,是真火·三昧。 ------------ 第103章 事已至此,先踏青吧 “内景?” 不对,比起内景,更像是幻觉。 “诶?青怎么不动了,怎么还直勾勾看着那位大师啊,打出感情来了?”诸葛萌疑惑指向庭院中的两人,鼻尖嗅到了阵阵花香。 “估计是中套了,咱们离远一点。”观、升二人凝视烂漫花束。 越是娇艳美丽的东西,往往最危险,逃,得跑的远远的。 “别拽我啊!”大萌尝试挣脱架起她胳膊的两人,“那里什么时候摆开宴了,我想去吃席呢!我看看啊,有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卤猪、卤鸭、酱鸡、腊肉、松花、小肚儿、晾肉、香肠儿、什锦苏盘···” 白痴! 诸葛观、升二人暗骂道,架起诸葛萌跳开了。 烂漫花海中,诸葛青茫然失措,先是以“艮字·昆仑”将身体硬化镇住,使得外力难以撼动,又以八神力的“值符”和“六合”分别将性命护住。 这之后,便是理清周身变化。 “周围是花,依靠花香将毒素扩散,从而形成的幻觉···” 面对触手可得的真火·三昧,诸葛青咬了咬牙。 这火点不得,真要是点了,怕会交代在这里。 “反应不错啊,异人圈同辈中确实算佼佼者。”颜欢手持镇魂铃,高高在上的向下俯视。 一铃定音了。 叮铃!叮铃! 铃声波荡,诸葛青的灵魂被狠狠撼动了一下,幻觉编织的内景层层破开,一团幽幽燃烧的蓝色火焰湮灭于黑暗中。 “已经可以了吧。”颜欢从空中落下,将铃铛系于腰间。 “还不行,我不能输得不明不白。”诸葛青双手微颤,掐指为此战卜了一卦。 颜欢叫停了,“卜卦那是泄天机,不过是一场寻常的比试,没必要。” 诸葛青不管不顾,掐动手指,卦成,他便疯魔似的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 卜卦的结果,只有寥寥数字: 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 “蚍蜉撼树啊···” 诸葛青摇摇头,挥手击出几枚水弹。 “明明知道咱这是木行法术,你还一个劲儿的浇水,头真铁啊!”颜欢张开手,托起黑木匣。 木精毕方长鸣一声,“可别这么快结束了,给小子拉到宗祠,当着它祖宗面儿打!” 啪! 匣内空间展开,影壁从周围碾压过去,空间拨转,一气势非凡、古朴浑厚的祠堂出现在颜欢面前, 此处雕梁画栋,门窗栏杆等部分均雕刻了精细的龙凤纹,中庭四根合抱大柱,选用松、柏、桐、椿四种木料制成,两边是七间庑廊,从庑廊拾级而上,两旁分列钟、鼓二楼。 过了中庭,祠堂的最后面,是诸葛孔明像。 “同外面景区中的丞相祠堂是一样的建筑风格,可是却给人一种奇怪的感觉。” 颜欢站于祠堂门前,总觉眼前水雾弥漫,模糊不清,空间搬运貌似不是出自毕方之手,而是这丞相祠堂,将自己给拉过来了。 “空间法术?” “还用从我身旁穿过的黑色影墙,你到底做了什么?” “不说是吧,我自己看!”诸葛青怒道。 我靠? 颜欢一愣,你这也没给我开口的机会啊? 诸葛青目生蓝光,施以“奇门显像心法”,此法乃是“观”法的一种,能够让施法者一定程度观察到这世上更抽象与更隐秘的信息。 “这···这是?” 噗! 诸葛青口吐鲜血,踉跄几步,跪倒在地。 “这可还没看清楚,就遭到了反噬,伱背负的东西果然了不得···” 颜欢迅疾跳了过来,双手抓在诸葛青胳膊。 “给我住手,我是来寻机缘的,不是来和你们武侯派结仇的!” 此时的诸葛青,脸上的云淡风轻全然消失,他那每一个细微表情中只余下了一种东西,倔! 对真相的执著。 “我不是不能接受失败,但要是败得莫名其妙,那这败仗就毫无意义了!” “把你的显像心法给我关了,可别逼我踹你哈。”颜欢好心提醒道。 在此世间,无论视觉、听觉、嗅觉还是触觉,甚至是接收电波,生物只能感受到这个世界具体存在所包含的信息。 而抽象信息是人们得到具体信息之后通过加工之后得出的结论,“显像心法”作为观法,跳跃了加工的过程,更接近事物的本质和真相。 观法之下,五行之精可不是单纯简单的具象化。 就拿木精毕方来说,它根本就不是异人眼中的青翼灵鸟,而是一枝一叶,一草一木,是绚烂花丛,又是浓翠蔽日的林海··· 天地万物的发展规律变化,离不开阴阳五行,想要直视五行之精的真貌,性命就必须有容纳世间万物的韧性。 异人志记载中,能够真正做到此事的,仅有一人。 第一个集齐了五行之精的异人,也是在当今圈内,大多数人明确羽化的异人,入齐物之境的大宗师——庄子休。 位格不够之人,窥探天地间“金、木、水、火、土”五种基本物质的运行和变化,思维根本就撑不住纷乱暴走的信息流。 诸葛青此举,同自杀无异。 噗嗤! “一牵扯到家族骄傲,这诸葛青怎么比老马还轴!” 此时的颜欢恨不能学一手“双全手”,将眼前人的脑子好好搓洗一番。 老青啊老青,你这自个儿找的啊! 事已至此,也怪不得我了,先给小子打晕过去再说。 “清明姐,卸掉他乾兑两个金行法术,别让他防住了。” 艮字—— 叮铃,叮铃! 铸魂铃一响,诸葛青灵魂震颤,擦拭口嘴角血液,他又施以八神力的护身护魂法。 啪! 颜欢一脚将诸葛青踹飞出去,翻滚了一会儿,那身穿吊带裤的身影滚落中庭,撞在了祠堂正殿前的台阶处。 “艮字是吧,昆仑是吧,八神力是吧,值符六合是吧,显像心法是吧!” “诸葛青啊,你怎么就是学不乖呢!” 早知如此,还不如不应这场架。 颜欢破了诸葛青全部护身法,供台上的孔明像脸上无悲无喜,默默注视着眼前一切。 “哪里的穴位是致晕的来着,姐?”颜欢双指并起,想了会儿,貌似有什么口诀来。 “百会倒在地,尾闾不还乡,章门被击中,十人九人亡,太阳和哑门,必然见阎王,断脊无接骨,膝下急亡身。” 啧,这貌似都是死穴呀! 清明从后飘出,秀眉微蹙,“要不,试一下鸠尾。” 感谢各位的票票和追读了。 漫画最新章信息量有点大,感觉要给“八奇技”升级,那俺也与时俱进了。 ------------ 第104章 千年往事,孔明与水镜 颜欢双指点鸠尾穴,像鸠尾、玉枕此类的强致晕穴位,戳狠了和死穴无异,颜欢这一指小心谨慎,堪堪让诸葛青晕了过去。 供台上香火袅袅,孔明像身着汉式文官袍服,手持羽扇,身衣鹤氅,脚蹬素履,依旧是神态沉静,面容慈和,颔首沉思。 “难为你上戏表演系出身,可有些事情怎么演都骗不过自己啊。” 传承荣耀··· 这是第一次败,以后被王也的“风后奇门”折腾一次,被马仙洪的“神机百炼”折腾一次,就该老实了。 颜欢坐于蒲团,背靠供案,仰头望向诸葛孔明像。 “这才第一天,就把人家中新一代天骄打成这样,开口更难了。” 颜欢不得不承认,应战一事欠缺考虑。 可也不得不承认,见了诸葛青这幅老狐狸脸,一见如故之时,又莫名心生火气。 这份怨念不知从何处起,总之就是氤氲胸中久久不散。 所以别看现在这局面紧张,颜欢心中除了一部分的苦闷,大多还是爽快,有种大仇得报的感觉。 “毕方啊,是不是你偷偷对我干什么了?” “怎么欺负武侯后人,莫名让我暗爽。”颜欢抱臂,挥翅一振,祠堂内的烛火幽幽晃动,青翼消失不见了。 “这说明我们的契合度越来越高了,木行法术,可不是你所理解的简简单单的草木枯荣,风雷属性可也五行属木。” 毕方幻化作游隼大小的青鸟,落于颜欢肩头。 “起码对于我们来讲,损事做多了,不会遭天打雷劈,伱的路走长了,就会慢慢知道,这天打雷劈也是咱们管着。” 颜欢无奈扫视眼一旁昏死过去的诸葛青,又开口问道:“有那么大仇那么大怨吗?” “被真火·三昧烧一次,痛了个百年,记忆犹新。” 小青鸟抬头仰望,追忆起一段往事,将视线撇下了。 “就这么简单?”颜欢坏笑道。 毕方说的没错,巫士同精灵契合度越来越高了,彼此心意也就愈发察觉的明显。 这木精毕方,可有话还藏着,他对诸葛亮的怨,不只是一个真火·三昧。 “还能有啥?” “不信?你被真火·三昧烧一次就知道了。” 颜欢抬手捏过青鸟,憋笑摇头,“当时知晓这段历史的,可不止你木精一个啊。” “清明姐,给咱讲一讲,那时候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袭白衣从身后飘落,化作通体荧光的雪玉白兔窝在了颜欢腿前。 “那时候是东汉末年,国将不国民不聊生,普天之下,各路豪杰纷起,群雄割据,逐鹿中原。” “届时,摆在当时士人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主动或被迫出仕,参与到刀光剑影的政治军事斗争中;要么退隐避世,全身远祸。” “当时,我们的主人,水镜先生司马徽,选择了第二条。” ··· 金精清明沉默了一会儿,金光四散,施以“流光幻境”之术。 毕方还在一旁骂咧咧的道着牢骚时,颜欢已被拉进了千年前的一座小无名山中。 “余下的,你便自己看吧。” 清明一声清泠似水的声音,颜欢回过神,此时正盘坐竹林中,清澈见底的溪流从身旁潺潺流过。 此刻已入秋时,林间水雾弥漫,烟波浩渺,竹林绿海嫌弃涟漪,向四周荡去。 棋盘前,颜欢执黑先行,落子天元。 啪! 黑棋落下,阴湿朦胧的水雾弥散褪去,万物勃发,莺歌燕语,春日逢临了。 “不过落一棋子,便改变了部分的四时流转,水镜先生的修为已经精进到这种地步了吗?” 竹林中央的小径尽头,不紧不慢走来一人。 颜欢摸索棋盒,捏起一枚白子,微笑审视来人,那人同诸葛青的面貌有几分相似,举手投足间尽是温文儒雅,可偏偏那脸上又是狭长眯眯眼,带一抹玩味笑容,有股高深莫测的狐狸奸诈气。 眯眯眼都是怪物。 “孔明,可都想清楚了。”颜欢正欲开口,发现自己只能随着幻境发展说话,此时干涉不了事情走向。 起码在这场流光幻境中,他就是水镜先生司马徽。 “就是没有想清楚,所以才来请先生解惑。”诸葛亮径直走近了,在棋盘对面盘腿坐下,接过颜欢手中的白子。 “一山野闲人,平日只与山林为友,此等大事还能替你拿主意?”颜欢屈指扣动地面,一株小青藤拖着茶壶茶水蔓延了过来。 呼哧! 空中无故焚燃了一把火,将茶壶烧开,热水冲泡,茶香氤氲开来。 “都凑齐了啊,想必没少费一番功夫。” “缘分,运气,苍天见怜。”颜欢摇摇头。 “先生这种天生的巫,可真令人艳羡,是巫也就罢了,偏偏又精通奇门和经学,再这样走下去,像学生这种小术士都没有什么生存土壤了。”诸葛亮从青藤手中接过了茶杯。 “是为还三顾之恩,还是为了这天下黎明百姓?”颜欢看了眼那迟迟不落的白子。 诸葛亮苦笑道,“莫非就没有‘避世不出’这一条路吗?” “对他人来讲,有。可你是诸葛孔明。”颜欢说道。 “算过了?”见来人气息微弱,呼吸紊乱,有大病之态,颜欢心中故起了一丝疑心。 试问普天之下,谁又比自己更了解这位大术士的足智多谋和奇门手段,这人来之前,绝对给自己算过了,颜欢算是明知故问。 卜算问卦,窥探天机,带来的反噬,寻常人根本就料想不到,更何况是这种撬动天下大局的卦术。 换作寻常术士,早该死个十次八次了。 “啊···逆天而行,不得善终。” 颜欢一言不发,抿了口茶水,丝丝血腥气随茶水苦涩在舌尖炸开,强忍着不适,他将涌动喉口的浊血压了回去。 “料想你会前来,我也有一卦啊。” “批语不过数字,卧龙虽得其主,不得其时。” 惜哉! 说来可笑,“卧龙凤雏,两人得一可安天下”,这话还是自己给说出去的,如今孔明前来,是不是应了当初向刘备举荐俊杰的因。 “我说孔明,你今日来不是兴师问罪吧?玄德为人你也清楚,咱不能真给人甩个臭脸过去。” ------------ 第105章 孔明对水镜 “那哪成啊,先生不谈人短,与人语美恶皆言好,好好先生名不虚传,学生心里这都清楚。”诸葛亮以茶代酒,急忙赔了上去。 “孔明啊,臭我?” 颜欢深知这份尊敬出于水镜先生,可面对诸葛武侯的敬茶之礼,难免心生感慨。 一杯茶后,惆怅渐浓,两人不约而同叹了口气。 “何时动身?”颜欢说道。 “学生还没拿定主意。” “那不去了,做闲云野鹤不好?咱们术士最会趋利避害了,在这乱世中保全自身,对你我来讲,轻而易举。” “羽化登仙,对你我来讲,也并非是无法触及的空中楼台。” 诸葛亮沉默片刻,双手撑在绿茵茵的草地,仰望万里无云的湛蓝天际。 “此话有理啊,先生又是怀了何种心态隐于山林的呢?” “莫非距离那羽化之境,只有半步之遥了?” 颜欢没有否认,可虽是半步,却如隔天堑,最后的半步,往往是最难走,也是最为凶险难测的一步。 果然呐,果然呐! 诸葛亮拍拍手,禁不住为这位友人和前辈欣喜若狂。 “水镜先生松形鹤骨,器宇不凡,友松竹而爱琴书,乃山中世外之人,可谓是潇洒神奇,出尘绝俗,如今万事参悟,就要坐待羽化了。” 颜欢抿口茶水,没有展露太多喜色。 “孔明啊,这半步,哪怕偏离一分,我都会万劫不复。” “经上次一卦,我就将术士的一切抛掷了,以后只以巫自称,这是我找寻的道路。同时走过这两条道路的我,有些事情看得比你清楚。” “万一将来伱想通了,或许这些看法对你有所帮助。” 诸葛亮端正身姿,拱手道,“请赐教。” “术士,掌握天地变化,巫士,沟通天地联系。术士想要大道可成,最后必然要超脱天地变化之外,可巫士反之,他们最后会融于万物之中。” “一个放下,一个拿起。说来可笑,我都走到这一步了,结果发现自己走错了。” 放下? 拿起? 同司马徽交叠的颜欢脑子宕机了一下。 这就是大巫对自己所行道路的看法? 颜欢虽不知司马徽话中含义,可这毕竟是大巫所悟,对同为巫的自己的修行大有裨益,可要好好牢记了。 “放下,谈何容易啊···” “那你心中不是有答案了吗?”司马徽笑道。 可恶啊! 笑什么笑,别给我转移话题啊! 就着之前“拿起放下”的话题继续深入探讨,巫士怎么走歪了,又要拿起什么东西? 颜欢恨不能此刻给自己来两巴掌。 “答案,找不到答案,术士就该趋利避害。”诸葛亮笑道,“所以学生想了个昏招。” “说说看。” “先生,比起‘水镜’来讲,学生还是更喜欢奇人异士对您的尊称——” 巫王! “所以啊,不如由代表天地大势的巫王,和我这只能顺势而为的术士比试一场,看一看是天胜,还是逆天者胜。” 颜欢双手交抱胸前,神情肃穆的凝视诸葛亮。 “你真不是来兴师问罪的?” “你要觉得三顾之礼的面儿拉不下去,那我再去说道说道,凭我的威望去忽悠一下刘大耳朵还是易如反掌。” “别!先生多掉价。”诸葛亮笑道。 颜欢从棋盘前站了起来,“我也是随口一说。” 人在踌躇之际,总喜欢用仪式性的事情敲定自己的判断,可殊不知,那些仪式性的无意义之事在落定之前,人纠结的事情,心中早就有答案了。 竹林风声萧瑟,绿茵地潮水般退去,周围只余下黑土和裸露的几块青石。 场地清理出来了。 “来,孔明。” “失礼了,水镜先生。” “五鬼。”颜欢身体自动,单手撑开,体内钻出了五只“清风”炼制的独角大鬼,围绕在了自己身边。 没有招魂幡,没有凭依法器,直接凭肉身寄宿鬼物,司马徽是靠身体硬压了阴煞,单凭这一点,足够令颜欢啧啧称奇。 “去!” 咻咻咻! 五只独角大鬼身化阴煞,急风般掠出,分前后左右将孔明缠住,已成包围之势,余下大鬼长袍挥舞,从头顶狠辣劈打下来。 诸葛亮憋气于胸,掐指抵于唇前,释以“巽字法·岚”,混乱纠缠的罡风编织成绳,包粽子般将五只独角大鬼缠住。 “缠!” 一声喝去,风绳绞碎,五只大鬼深陷罡风旋涡之中,逃避不得。 “这精妙无比的奇门法术,我自愧不如啊,还有这踩踏的奇门局,若不是风后再世,世间恐没有你的敌手。” “先生谬赞。不知那五行之精,学生是否有幸见识一番?” “好说。”颜欢打个响指,五行之精从身后探了出来。 等一下啊! 这司马徽的五行之精,为啥同我的不一样? 颜欢扫视了一眼身前的五只精灵,那金精就是枚朴实无华的黄金蛋子,木精颇具人型,是佝偻身躯的木质诡物。 余下三个,同颜欢所想大相径庭,水精是水流化作的液态美人,火精是浑身浴火的暴躁小伙,土精是憨厚稳重的老大哥石头人。 挺符合三位属性拟人化的刻板印象。 “金精!” 还在纳闷着,颜欢手指向前指去,大金蛋子横冲直撞,遍体金光激光般扫射四溅,于此同时,偷偷潜伏地面的土精开始了活动。 诸葛亮脚底石面塌陷,厚重石墙从周围猛地钻出,搭建成牢笼。 坤字法·裂石。 轰! 石墙轰然破碎,诸葛亮从中踏步而出。 “有点霸道了,要是学生实力再低下一点,这奇门局中的法术,可就全都无效了。” 直接封禁全部五行,这是人可以做出来的事情? “水精!” 那流体美人抽身一卷,惊涛骇浪铺天盖地席卷,黑压压的阴影漫过诸葛孔明头顶。 坎字法—— 冰封! 诸葛亮双掌叠起,冰棱四射,汹涌暴戾的水墙在寒冰中冻结,日光辉耀下,散发出星星点点的冰晶荧光。 “孔明,你不会天真到把这场比试当做是入世之战吧?”水镜先生依旧是明知故问。 诸葛孔明意已决,明明有置身事外的本事,却执意投身去救这明知已无可救药的天下。 “逆天而行,你就这么想要一场慰藉吗?” “水镜先生,可别对学生起了恻隐之心。”诸葛亮笑道。 “行···” 五精附体! 一声令下,五行之精化作“金木水火土”五种元素,分别融于“肺、肝、肾、心、脾”五脏之中,一炁流过,炁海澎湃,流转不息。 “这就是五行加身的最后样子吗?” 金石为铠,水火为盾,背生青羽,随意调动五行,五行法术释放自如。 颜欢还在欣赏自身变化,不经意间双指并拢点出。 心意一动,便有六枚熔岩火弹倾泻而出。 诸葛亮单手伏地,施以艮字法——地涌,身前立刻翻出厚重坚硬的石墙。 熔岩爆鸣,赤焰四射,轰砸于石壁之上,清冷壁面成崩碎之势,冰裂般缓缓破开。 躲在石墙后的诸葛亮尚未观清战局,一庞然大物猛烈将墙壁破开,瞳眸猩红的黑蛇张开血口大口,撕咬着那形同草芥的身躯,径直朝远处的碎石滩碾压过去。 诸葛亮双臂一撑,将上下咬合的血口牢牢撑住了。 颜欢站于腾蛇头部,将火精的赤焰打入腾蛇体内,使其与邪火融合。 诸葛亮辛苦撑着咬下的尖牙,就见蛇口中黑炎涌动,一抹爆炎蓄势待发,腾蛇本就是代表惊悸邪异的灵,与火精相辅相成,这一记黑炎的威力自是不必多说。 “术士就要顺势而为,回去吧,诸葛孔明,你要逆天而行,可你赢得了天吗?” “你向天问卦,此后必定是屡夺天机,如此行事,老天爷当真还容得了你?” 司马徽高仰起头,眼珠子却向下俯视过去。 诸葛孔明啊,三顾之礼也好,救济天下苍生也罢,我从一开始就没怀疑过你入世的决心。 就让我来见识下,这份心意,到底坚定到了何种地步。 世人皆说水镜先生为人清高拔俗,学识广博,有知人论世、荐举贤才之能,可在我看来,自己不过是藏于林中的懦弱之辈罢了。 我可没有你这种胆量,去浑世之中跌摸滚爬,一口一个“先生”,可从心怀苍生这一点来看,明明快入齐物之境的我,却是丝毫比不得你啊。 “五行之精,腾蛇···” 这就是巫王啊··· “我错了,先生,跟你打,简直就是找死。” “想要赢过水镜先生,真比逆天而行还要艰难,可若是此战我打赢了,就该有同老天爷掰掰手腕的能力了吧。” 好一口邪火黑炎! 可凡火,毕竟还只是凡火。 呼! 腾蛇之口,忽的滚涌出光亮柔软的幽蓝火焰,同邪火纠缠撞击在一起。 幽火漫过蛇神漆黑坚硬的鳞片,在缝隙之中灼烧了起来。 “这火焰抵消了黑炎,对灵体的焚燃效果似乎也远超一般火焰。” “孔明啊,修炼出了了不得的东西啊。” 见识到了,真火·三昧! 颜欢踩踏幽火边缘,驻足俯视。 诸葛亮一身衣衫焚燃殆尽,只余下沾了灰烬的暗白里衣。 “什么东西?” “点燃三宝,以灵魂为燃料,焚燃起的一把性命之火,是曰为‘真火·三昧’。” 吾有真火三焉,心者君火亦称神火也,其名曰上昧;肾者臣火亦称精火也,其名曰中昧;膀胱即脐下气海者民火也,其名曰下昧。聚焉而为火,散焉而为气。此为三昧真火。 诸葛亮在此基础上,以炁灌输下丹田之精,中丹田之气,上丹田之神,以三宝为能量点燃的火焰,此术一反奇门术法的繁复,朴实简单,又危险至极。 因其是焚烧灵魂之火,所以在对付精灵一类的灵体上,也大有效用。 “专门整出来对付我们巫士的是吧?” “是意外。”诸葛亮眯起了狭长的双眼,“咱继续。” 呼! 幽火四溢,颜欢感觉背后青羽焚燃了。 “不对劲,不对劲啊!” “这个速度,五行加身该是可以躲过去,在没有控制类术法限制行动的情况下,没道理这么简单中招。” 是司马徽觉得没必要打下去了。 “给我把火掐灭了。” 颜欢从空中飞下,诸葛亮闻言,便将真火·三昧的火焰收于掌中。 “舒坦了?”司马徽问道。 “没有。” “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加之这汉室衰微,没人该比你更懂这些道理。” “放弃术者坚守,逆势而行,知其不可为而为之,你有这心境魄力,大可尽管去做,没事就别瞎来我这里找存在感了。” 司马徽背手于后,“走,你胜过天了。” 诸葛亮拱手,没有更多的言语,向前踏出一步。 裸露黑石滩生机勃发,开出一片绿茵坦途,两侧花开正盛,花香四溢。 “一路顺风,我就只能送到此处了。” 司马徽叹道,颜欢从那抹有些寂寥惆怅的背影中脱身而出。 颜欢按住起伏不定的胸膛,长长叹了口气。 有点心潮澎湃 “可是清明姐,我不懂啊,这来来回回好像没有木精什么事情,就因为它那翅子被烧了一下?” 空中并无人语。 竹林小苑前,司马徽凝视棋盘中紧紧依靠一起的黑白双子,无奈叹了口气。 “你跟我挺久了,这说起来,到底是你的心动了,还是我的心动了。” “木精啊···” “投身天下大事,为天下苍生搏上一搏,激荡风云,何其烂漫洒脱,山中修行久了,我居然也生出一丝羡慕之意。” 司马徽将茶杯收起,合起棋盘,摆了摆手。 “去吧,去护他周全,保他一生无病无害,都是要领兵打仗的人了,身子骨可得好一点。” 嘎嘣! 草地中冒出一根根粗壮根须,编织成了人型。 木精点点头,又爬伏回了土壤之中。 诸葛孔明走出小无名山,胸中畅快无比,回望走下的山路,明明崎岖难行,却一点都不觉得硌脚。 欣赏了一会儿山中春色,一根须和藤蔓编织成的植物人从地里爬了出来。 “你是,先生的木精?” “水镜先生差我护你周全。” “护我?可先生就差半步了,这个时候将木精送人?”诸葛亮难以置信地摇摇头,“回去,给我回去!” ------------ 第106章 咋都在闹别扭啊 “精灵与巫士心意相通,这既是水镜先生的意思,也是我自身的决断,为成大业,为救天下黎民百姓,不惜逆天而行,此等觉悟先生同我都深表钦佩。” “还请诸葛先生准许我留在身旁。” 藤蔓编织的木人躬身说道,像模像样的拱手作揖。 诸葛亮目视那春意盎然的小无名山,沉默良久。 他双拳微微攥起了,劲力越来越大,手背青筋都浮现了出来。 “两位的好意,孔明心领了。” “可唯独此事不行,水镜先生飞升在即,已是半步仙人,这个时候怎么能够五行缺一?”诸葛亮摆摆手,将木精拒绝了。 “回去吧。” 淡淡一句,诸葛亮同木精擦肩而过。 荒凉肃杀的秋末,距离更为死寂萧瑟的冬日也不过寥寥数日,孔明身前,一路繁花遍地,直通向混沌腐朽的乱世。 木精一声不吭地候于身后,孔明每每复行一步,都是步步生花,走到何处,春日便蔓延至何处。 这一日,襄阳城的百姓如逢神迹,一时不知四时岁月,这到底是那个阴冷逼仄的晚秋,还是一个早来的生机勃发的春日,没人分得清了。 “送到这里就可以了。” “回水镜先生身边去!” 诸葛亮扭头说道。 繁花绿叶插满身躯的藤蔓人执拗摇头,候在原地不肯离去。 “你到底知不知道,那半步对水镜先生有多重要?” 木精点点头。 “可诸葛先生或许也不知道,水镜先生将你这位友人看的有多重要。” 诸葛亮再次驻足,心随着路旁摇曳的花束一同乱了起来。 一把性命之火在手中焚燃了,并迅速蔓延至全身。 “这火是以三宝为能量,使用一次对你精气神的消耗无比巨大,伱起码要耗费十天半月来温养自身,可要是我守在你身边···” “够了!” 呼哧! 一团幽火蔓延肆虐,花团锦簇中添置了一份诡异的烂漫。 木精后退几步,离火远了一点。 “回去,先帮先生走完半步,事后再来助我。” 呼哧! 火焰焚燃的又旺盛了几分,可亮度依旧柔和暗淡。 真火·三昧,裹挟至了木精根须组成的右脚处。 “哎?这两个人倒是挺为对方着想的,感觉木精夹在两边反倒是不好抉择。”颜欢撑着下巴想了想。 此时是卧龙出山,那第二年,司马徽差不多该羽化了。 “调转四时,那此刻究竟是建安十二年,还是建安十三年?” 流光幻境随颜欢心意展开了。 场景一分为二,中间隔着厚重的一层薄雾,诸葛亮和司马徽两边的事情一起上演。 就在离别后,司马徽盘坐于溪泉旁的巨石,凝望天际,不知在想些什么。 “卧龙出山,咱们也该走下一步了。” “现在?将木精送走后的现在?”纯澈明亮的液态美人从溪泉中幻化身形。 “这不还在嘛。”司马徽掐起巨石底生出的一朵淡黄色野菊,将其放置在了膝前。 不对劲啊! 一整个不对劲啊! 颜欢眉宇间吊上一股疑惑,凝视闭目沉心的司马徽。 按照异人志所载,庄子休是羽化成仙了,可五行之精尚存人间,名盛一时的巫王司马徽,没理由不知道此事。 既然如此,他大可在完成最后半步之后,将木精留于孔明,根本不用提前将其指派出去。 此时少了木精,五行的相生相克根本无法循环往复,周而复始的运转。 “除非,你根本就没想过自己能成!” “只愿与山林为友,不愿出仕,不愿为建功立业叹心肠血,可对天下大事,对混乱纷争的社会政治状况又无比关心,与友人所谈也尽是些救民水火之事,这从一开始就很别扭啊。” “水镜先生,你心一开始就乱了啊!” 颜欢叹口气,尽是些生不逢时之人。 路走错了,重来就是,何必以身犯险,倔强执拗的走出这一步呢? 颜欢拱手,对司马徽鞠躬致意,那盘坐巨石的巫士调动五行,泛着五彩霞光的灵魂飞升天际,可下一秒,却又是炁化清风,彻底消散在了天地间。 巨石上的身影重重倒下,落于潺潺流过的溪泉之中。 “嗯?” 司马徽仙逝之时,颜欢心神一震,灵魂不知被什么撼动了一下,他谨慎提防四周,并无异常,便将视线落于木精身上。 藤蔓人木遁回小无名山,见安详躺窝于溪水中的司马徽,呆愣一会儿,便缓慢挪步,靠在了巨石旁。 石生青苔,周围遍地姹紫嫣红,竹林变得越发苍翠欲滴起来,与此同时,万千桃花开遍,覆盖了整座小无名山,春风一过,花香十里。 ······ 建兴十二年,五丈原,时值八月中秋,是夜银河耿耿,雨露零零,旌旗不动,刁斗无声。 诸葛孔明向天借寿,摆七星续命灯。 军帐外,姜维差了四十九人守护,诸葛孔明在帐中设置了供台香火,加祭天之物,地上七盏续命灯摆开,外侧则是四十九盏小灯。 中间,则设立了本命灯一盏。 诸葛亮对天拜曰:“亮誓讨国贼,不想将星欲坠,阳寿将终,谨书尺素,上告苍穹···” 木精隐于夜色,空中扇动藤木扎就的翅膀,怒声大吼。 “向天借命,不如朝我开口!” 呼啸一声,木精幻化青鸟,挥翅向空中飞去。 一场清风涤荡了战场硝烟,所有的将士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舒畅。 九天之上,雷霆暴怒,一束雷光劈砍于青鸟身上,再挥翅时,又是一记电闪雷鸣。 六夜已过,本命灯依旧明亮闪烁,诸葛亮心喜,于帐中持剑,施以踏罡步斗。 此时,姜维走了进来,手里捧了一灵光挥散的青鸟,那鸟浑身灼伤,气若游丝,大有灯枯油尽之势。 “这鸟好像是被天雷斩落,丞相,不知这有何寓意?” 诸葛亮抚摸青鸟,只感觉有股异常熟悉的气息。 下一刻,寨子外起了兵士的大喊,两人还没有走出帐中询问,魏延急匆匆闯入了。 来人脚步急切,将本命灯扑灭了。 “孔明···你该死啊···你早就该听我的···你屡屡识破天机,逆天而行,早就为天所不容了···”鸟嘴艰难张闭着,却是无人听见那微弱的声音。 万事不由人做主,一心难与命争衡。 颜欢摇摇头,“毕方啊,你不是说天打雷劈交由咱做主嘛,你这下被劈的不轻啊。” 看到这里,颜欢分不清这木精是在气孔明,还是在气自己了。 事已至此,余下的流光幻境没必要继续了。 颜欢对那小车上出寨观营的背影拱手作揖,待流光散尽,他正拜在孔明像前。 起身,摸过毕方,颜欢笑了笑,“想不到你一千多年前就这么别扭了啊。” ------------ 第107章 太阴和白虎 “放开,我可是五行之精。”毕方气道,端详孔明像良久,“总之,就是这家伙不听劝,总是从老天爷那儿抢东西,最后半只脚踏入鬼门关,连我都拉不回来。” “但凡他能听一句···总之,该!” “丫的,还拿火烧我!就该狠狠拷打他的后代!” 颜欢坐回蒲团,勾起食指,给青鸟留了个落足之地。 为了清除诸葛武侯积攒的病疾,直上九霄,同老天爷叫了六天的板儿,这份魄力也算难能可贵了。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毕方说道,颜欢那股欣赏中带点关爱的眼神看起来煞是怪诞,让它很不舒服。 “行,走了。” 颜欢扛起诸葛青,朝祠堂外走去,走向台阶,对面急匆匆跑来一个小个子。 此人名为诸葛白,是诸葛青的弟弟。 除了那副大眼睛,他的衣着发色同哥哥并无两样。 不过据说诸葛青年轻时也是一副卡姿兰大眼睛,后来越大越眯缝,慢慢眯成了狐狸眼,所以说别看诸葛白现在明眸皓齿、呆傻可爱,估计长大后,十有八九也是同诸葛青一个模子中刻出来的。 “我靠!” 诸葛白见了扛着哥哥的颜欢,连连后退几步。 一个没忍住,泪如雨下。 那抽泣声越来越远,可哭声却越来越大,最后索性成了嚎啕大哭。 “老爸!” “我哥被人打死了!” 你小子别乱说话啊! 颜欢没等叫住诸葛白,那小个子一溜烟跑得没影踪了。 不过这对于颜欢来讲也好,顺着白的气味,就能轻易找到武侯派,届时这诸葛青总不至于当着自己的老爸和一众前辈当场发癫。 精灵加身·胡白灵。 摸索着街巷中的气味,搞清楚房屋星罗棋布的诸葛村走向简直轻而易举。 施以幻障法术,跳过几个弯弯绕绕的墙头,颜欢纵身一跃,来到诸葛家大门前的青石板街。 眼前的灰白建筑,足以称得上是斑驳古迹,一缕阳光穿透百年屋檐洒入厅堂,落于古朴雅致的方桌上。 此刻桌前围了满满的人,有诸葛青的父亲诸葛栱,江湖小栈谢芳,诸葛观等保镖三人组,加之头戴红牛尖角面具、青铜大鬼面具的两名巫傩。 诸葛栱半依窗沿,漫不经心地应付着谢芳。 外界人士对武侯派充满好奇,觊觎其术法遗产的人不计其数,对这种自称“收集素材”上门的情报人员,诸葛栱实在难以保持好感。 没有起身扫地出门,都算是客气了。 至于两位巫傩,则是武侯派请上门的贵宾,事关家族传承一事。 “那都是外人对我们武侯派的凭空猜测,实际修行哪有那么玄乎。”诸葛栱打着哈哈,敷衍起对面的谢芳,“八极拳,练家子都知道。” “基础练法,像什么悠锤灌顶和铁尺拍肋,这都圈里人门儿清的。” 谢芳眉头紧皱,拿笔在本子上记了什么。 这时,诸葛白大哭着闯了进来。 “老爸啊!我哥被一个娘炮模样的打死了!” 说着他便一头扎进了诸葛栱的怀中。 打死了? 状态外的诸葛观和谢芳,加之两个巫傩明显呆滞了一下。 可谢芳立即冷静了下来,在本上拟定了一个标题。 震惊!武侯派不世出天才竟被活活打死,凶手竟然是··· “不不不,不可能。”诸葛萌急忙摆手叫停,“那师傅不会下死手,不然我还能活着回来嘛!” “可我真的见了,我哥被打的老惨了,和破布麻袋一样被他托在身上!”诸葛白说的煞有其事,面部表情夸张至极。 闻言,谢芳立刻将本子上的标题划去了,改为: 武侯派惨遭踢馆,新一代翘楚被打至残废··· “下一篇就写,天才陨落后的颓废,下下篇该崛起了吧···”谢芳笔端抵在下巴,想得入神。 诸葛栱将怀里的儿子一提溜,递过纸巾,诸葛白将鼻涕擤干净了。 “之前就听你姑妈说青在和人比试,打着打着人没影了,你这是在哪见的?” “咱老祖宗的祠堂。”诸葛白坦然道。 “哦,咱老···咱老祖宗的祠堂!打输了还是打赢了?” “打成破布麻袋了!哇啊啊啊!” “是同辈还是老一辈的对手?” “同···同辈!” 诸葛栱埋头沉思。 青少与外界同辈异人交手,在外人手上吃点亏是好事,有利于心性成长。 可为啥偏偏是当着祖宗的面儿被人给捶了··· 诸葛栱抬起头,尴尬望了望对面。 “这段掐掉哈。” “吼~”谢芳憋了一脸坏笑,“诸葛先生,您也不想令郎在老祖宗祠堂被打成破布麻袋的事情被圈内人知道吧?” “是···”诸葛栱灌了口茶水,“但也不算家丑···而且我武侯派隐世惯了,并不会在乎圈内风评。” “那行。”谢芳有些泄气。 “不过之前谈的事情,我可以考虑多和伱透露一点。”诸葛栱眉头紧皱,这青输哪里不成,偏要在宗祠挨打。 “哎呀,其实也不会问很多了,就是你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让我全程参与观摩就是了。”谢芳合掌垫在侧脸,似是在撒娇。 诸葛栱目视两位巫傩。 “我们没有问题,起码对于我们来讲,没有所谓的家族遗产这种东西。”红牛尖角面具说道。 “那行,等会儿就辛苦了,此事若成,武侯派定当大礼相赠。” 青铜大鬼面具的巫傩抬掌叫停,“这次算是合作,各取所需,但是话说在前面,有些东西,藏在你武侯祠,可你们这些后人瞧不见,你把这些东西当做遗产吗?” “这···”诸葛栱面露难色,“两位有话直说便是。” “八诈神,太阴。”红牛尖角面具说道。 “八诈神,白虎。”青铜大鬼面具说道。 呼—— 诸葛栱长叹口气,家中古籍所载,汉丞相诸葛亮确实拥有过两种灵物,太阴和白虎,可随着老祖宗病逝五丈原,两个灵物留于何处也无人知晓了。 或许本就是莫须有之事。 相比这不知真假的灵物,武侯遗产——真火·三昧,可重要太多了。 “两个灵物我也不知道在哪,要是有本事收,给两位便是。” ------------ 第108章 你不会想把自己老祖宗演出来吧? “那咱就说定了。”两位巫傩一同拱手道。 “一言为定。”诸葛栱应口,将事情敲定了下来。 小茶壶的水一饮而尽,他忧心忡忡望了眼门外。 “这之前,我还得去看一眼我那愚笨的儿子。” 方才下步,门前街道口的三股特异气息就吸引了诸葛栱的注意,他踏步中宫,将奇门局延伸了出去。 “看样子不用了,人家心善,将人打败了还给送上家门来了。” 这小子真不是踢馆子的吗? 诸葛观揉捏额头,又揪了揪八字小胡,这要换做平常,怎么处理都好,可今日偏偏守着一个江湖小栈的情报人员。 现在这新闻媒体,为了博取流量可是无所不用其极,现在这网友,那是听风就是雨,基本都失了自我判断,这两方要是加起来··· 嚯! 别提网络环境有多恶劣了。 “还是武侯派此等避世来的轻松恬淡啊!” 巽字·风语。 “既已上门,为何不进啊?”诸葛栱将此话度入风中,送向门外。 “既已上门,为何不进啊?” 声音从颜欢头顶响起,可他无心理会,比起武侯派,眼前出现的三人要更值得他注意。 三人为首的是一头戴鸭舌帽的男人,瘦长脸,方正眼镜,一字小胡,头发后梳,全身上下都遮挡的严严实实,袖口和裤脚都严密扎束,踩踏一硬实的冲锋靴。 后面两人,差不多的衣着,不过比起领头人,他们戴了口罩,墨镜,帽檐下拉,模样遮挡的更为隐蔽。 “还想翻墙进去,神不知鬼不觉将诸葛青给撂下,怎么就给外人撞见了。” “话说,公司董事之一的黄伯仁,这家伙为什么会出现在浙江的诸葛村?” 颜欢心中存疑,却是不动声色。 相比之下,对面见了这局面,明显更紧张无措。 “这是闹了哪处啊,两位都是武侯派?” “这是切磋打急眼了?”黄伯仁身体后仰,面部凹成了一副鞋拔子脸。 “切磋难免有所失手,见笑了。”颜欢笑道,没有过多解释。 搞不清公司来意,索性先让黄伯仁误会着,况且自己只是没有解释,算不得说谎,回头被戳破也不算难看。 “那···请?”颜欢摆手说道。 “请!” 四人一同踏门进去。 没走过中庭,黄伯仁已将手拱了起来,“嗨呀,诸葛先生,久仰久仰!” “黄董事,言重了言重了。” 颜欢视线绕过相互恭维的二人,落于随着诸葛栱走出的两位巫傩身上。 “傩”乃人避其难之谓,意为“惊驱疫厉之鬼”,其尤擅长鬼戏,可以通过跳舞娱乐神灵,以此驱瘟避疫、祈求安宁。 不过像两人如此传统的花哨打扮,异人界已是少有了。 两人一身青蓝底色的布衫,袖口衣角以红黄相间的波浪纹络勾边,衣衫中间是雪白的不知名图腾和流云纹,各种颜色搭配在一起,显得惹眼至极。 两位巫傩一男一女,面具凑在一起交流了起来。 “有点面熟的小伙子,好像在哪里见过。” “姐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有点印象···” 颜欢将诸葛青靠在庭院中的百福龙纹青铜缸旁边放下了。 扑通! 一个没放稳,诸葛青脑袋在青铜缸上碰了一下。 诸葛栱满脸黑线,嘴角耷拉下去,朝旁边瞥了眼。 “白,和你的堂兄还有姑妈把人送回房间休息。” “嗨!”黄伯仁向前打了个圆场,“切磋嘛,难免会有失手,也别太苛责孩子了。” “技不如人,是该这样···等等!地下那个是我儿子!” 啊? “啊呲呲···”黄伯仁扫了眼扑过来的诸葛白,想到了什么,面露尴尬,“不都是武侯派天骄嘛!” “他是巫士,非我武侯派中人。”诸葛栱咳嗽了几声。 这人脑回路是怎么转的,研发人员不该很聪明吗? 庭院中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谢芳趁机扭动胸前的微型相机,将眼前画面记录了下来。 回头将老辈掐掉,单留一个颜欢和诸葛青,这消息就足够有爆点。 不世出的武侯派天骄,和最近异人圈内颇起涟漪的无门新秀散人,搭配在一起还不知道能擦出什么样的火花。 “看两人卖相都不错,消息插多一点,搞搞暧昧吵吵CP,兴许还能赚一波腐女圈子的钱···” 好,就这么干! 见儿子被送回房内,诸葛栱这才有时间审视颜欢,作为武侯派当今的话事人,没人比他更清楚诸葛青的实力,能将青打败,在异人界的年轻一辈中当属好手。 “诸葛先生。”颜欢作揖道。 “不必多言,技不如人,再修再练便是,我们武侯派没小气到这种程度,更不会坐井观天,固步自封。倒是我该谢谢你,替我将这小子好好敲打了一遍。” “这青啊,别看表面上随性洒脱,可对家族荣誉和个人修为这些东西,骨子里可傲着呢。” “见识过了。”颜欢苦笑道。 说话间,他又扫视了一眼周围。 两位巫傩,公司董事之一的黄伯仁,两名身份隐蔽的公司人员,就连对外的新闻人员都找好了,武侯派这是有大事谋划啊。 来的不是时候··· “今日贵派有重客临门,许是有大事相商,在下不多做打扰,这就离去,改日再来拜访。”颜欢说道。 诸葛栱闻言将细长双眼眯了起来。 “青的朋友,你是巫,对信仰这类东西知道多少?” “略知一二。” “好!”诸葛栱大手一拍,“像伱这种水平的人,‘略知一二’我权当是你在自谦了,今天不要走了,不如一起留下,武侯派有求于你。” “咱们各取所需,你想要啥也不用藏着掖着,武侯派能给的都给。” 各取所需? 这四个字在颜欢听起来,就十足玩味儿。 既然诸葛栱肯这样对自己说,那在场所有人都是各取所需了。 颜欢偷瞄了眼余下几人: 巫傩,以戏娱神,以自身演神,以自身化神,用性命去演。 再看黄伯仁,公司董事之一,研发部领头,后面藏住身份的,估计是凤凰山暗堡的研究成员。 以上几人的身份,加之诸葛栱所问“信仰”一事,实在不能不让颜欢想起一个东西—— 神格。 “这诸葛栱,不会想把自己的老祖宗演出来吧?” ------------ 第109章 神格,神格武装,颜家人 倡优、俳优,也就是巫傩,是巫的一种。 远古倡优都与祭祀有关,他们通过歌舞和神沟通,以古老神秘的仪式传达神的旨意,驱疫降福、祈福禳灾、消难纳吉。 可后来的发展中,巫傩表演的舞台逐渐脱离了傩坛,登上了戏台,神圣地位自然拉到了下九流。 异人界,作为戏子的优,能用不为人知的手段“盗取”人们对神崇拜时流露的精神力,从而产生某种源自信仰的力量。 演戏人在此基础上产生了基于传说人物或神明的意识,被称之为“神格”。 一想到神格,诸葛栱的心思也不难猜测了。 通过演神手段,使老祖宗诸葛孔明的神格重现,以此来获取“真火·三昧”的指点和传承。 说实话,这个想法足够大胆,可未必不能成功。 当今对三国历史中人物的尊崇,除了关二爷,就属诸葛武侯了。 四川、浙江、山东、湖北、湖南、河南、云南···诸如此地都兴建有大大小小的武侯祠,汉丞相诸葛亮,香火充足,各地信仰深厚,具有极佳的演神条件。 至于两位巫傩,要是可以借此扮演诸葛亮的神格,本身就是一大收获,更不用说背后还有武侯派千年的传承之秘。 除了“真火·三昧”,诸葛栱能给的,大概就是不知存在与否的“太阴”和“白虎”了。 “遇见抢活儿的了啊。”颜欢一笑。 再说公司,研究神格一事涉及公司暗堡机密,研究事项告知武侯派要承担一定的风险,这话明面儿上不能说,但背地里达成了什么协议就不知道了。 不过颜欢可以肯定,公司愿意牵扯进来,同一直研究的“神格武装”绝对逃不了干系。 神格武装,是公司暗堡研究的器械辅助,一种可以将“神格”注入人体的高深技术,这项研发在龙虎山事件中已投入使用。 可惜研究过程一波三折,中间出了意外,有使用者禁不住涌入的“神格”力量,陷入认知障碍的先例,所以该项研究,目前仍在完善当中。 “好了好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等吃过午饭,咱就去宗祠,到时候就请各位施以援手了。”诸葛栱说道。 头戴传统傩戏面具的两个巫不停打量颜欢,似乎充满了无限好奇。 令颜欢诧异的是,这两位同行没有暴露丝毫的敌意。 他们或许仅仅就是因为好奇而已。 ······ 时值正午,秋风微凉。 用餐地点安排在了隆重饭店,古朴雅致的圆桌上摆了牛肉火锅,加之一道诸葛行军菜,余下的菜式厨房还在加紧赶制。 周围游客渐多,嘈杂喧闹声渐起,诸葛栱将单间房门闭了,开了窗户旁的换气扇。 来人萍水相逢又各怀心思,开口难,真正开了口,交谈起来估计也不会太融洽。 “来!不用等,直接动筷子就是。” “这诸葛行军菜啊,还是我家老祖宗带兵打仗时吃的菜,除了梅菜和扣肉,还有这豆扣,雪见红,包菜,球菜,都是腌制过的,腌的越久,味越纯。” “腌制也很有讲究,菜的粗细,盐的分量等,都需要把握好,炒出来的味道才正。” “来尝尝,尝尝!” 作为东道主的诸葛栱见气氛僵滞尴尬,开口调解了起来。 “吃吃吃。”黄伯仁见状,夹了块牛肉放在碗中。 两个巫傩依旧直勾勾盯紧了颜欢。 饭局之上,两人没有动筷,甚至都没有取下脸上的面具。 “听小萌三人说,你是巫,可还不知道走的是哪一个路子,不会同这二位一样,是巫傩吧?”诸葛栱转动转盘,将菜挪至颜欢身前。 有这等实力,背后没有名门依靠,不合理,实在不合理。 “走的是出马路子,说点大言不惭的,是想结缘天下,扬名四海。”颜欢说道,将筷子伸向了梅干菜。 “有魄力,选择云游的出马弟子可真不多了。”诸葛栱赞道。 一旁嚼着扣肉的谢芳眨眨眼,将嘴里的食物咽下了。 “诸葛先生,要说是单单的出马弟子,可就有点小瞧颜欢兄弟了。” “哦?”诸葛栱饶有兴趣地望向谢芳,“是有我不知道的传闻?” “两百一条。” “你这多少有点物质了。”诸葛观皱皱眉,转而望向始终没有动筷子的巫傩兄妹。 两人震惊无比的眼,几乎要从面具下面凸了出来。 “你说伱姓yan,哪一个yan?”赤牛尖角的巫傩急切问了起来。 “喜笑颜开的颜。” 啪! 那头戴赤牛面具的女人猛然暴起,双手抓住了颜欢的肩膀。 “让我好好看看你这张脸!” 颜欢明显感觉那手臂在微微颤抖,面具露出的那副眸子泛起点点晶莹剔透的银亮。 “二姐,你冷静点!” “可是···这也···” 青铜大鬼甩甩长袖,无奈叹口气,“各位,失礼了。” 话音方落,他的青衫袖口弥漫出一股浓重的黑雾,沼泽般拉着三人沉沉下坠,颜欢眼前一黑,视线再度明亮时,已身处诸葛村街巷的某个偏僻角落中。 “是会遁术的清风,这水平不错呀。”颜欢掐掉了袖口未散的一抹黑烟。 “所以两位该是姓颜了?” 巫傩,颜姓,见了自己的脸有反应。 这二人,多半是母亲颜萱一边的颜家人。 “我叫颜菲,你母亲叫什么名字?”赤牛面具再次抓紧了颜欢,这次双手的力道要更大。 “二姐,你先冷静点···” “我冷静不了啊!这和姐姐也太像了,这眼睛,这嘴巴···就是这鼻子长得像拐走了姐姐的臭男人!” “你家是哪里的?祖籍呢?你母亲是江西南丰的,你父亲是四川凉山觋出身对不对?” 闻言,一旁的青铜大鬼将颜菲的嘴捂住了,面具狠狠压在了她的脸上。 颜江离将嘴凑向二姐耳旁,低声说道:“甲申之乱余波未尽,二姐说这些是想害死谁啊?快住口,别说了。” “呜呜呜···”颜菲双眼噙泪,呜咽不止,热泪从面具眼部圆孔中溢了出来。 颜欢在方砖垒砌的道牙子上坐下,右手托腮。 “是姑姑和叔啊···” 可为什么? 新一章卡审核了啊啊啊 ------------ 第110章 亲人,诸葛青的玉石 风,止于此处街巷口的矮墙,偶尔刮起几道螺旋,盘旋着枯叶飞过墙角的绿植和花圃。 颜欢半捧着腮,歪斜头脑,似乎对颜菲的眼泪并无多少动容。 扪心自问,这并非冷漠无情,不过父母定居东北后,少有同亲戚朋友来往,突然多个姑姑和叔叔,心中感觉也就那么一回事。 生命中从不知晓的亲情··· 想要同颜菲那种“亲人失而复得”感同身受,说实话,颜欢觉得很难,真的很难。 不过,这眼泪是真的。 没有虚情假意,没有别有用心,颜菲头顶空荡荡一片,半点恶意滋生的阴霾都见不到。 呜咽抽泣,抑制恶意,颜欢从没见过将两者平衡的完美无缺的人,人再怎么掩盖,只要起了祸心,敌意就会毫不收敛的暴露, 这也是一众黄家子弟带给颜欢的自信,他不会被骗,因为欺骗也是一种恶意。 “我说,姑姑,有些事情我得事先问清楚?” “我就知道是你!这样貌和姐姐太像了!呜啊啊啊啊!” 颜菲大哭一声,从弟弟颜江离手中挣脱开来,俯下身子朝坐在道牙子上的颜欢抱去。 一个愣神,颜欢就感觉窒息感铺天盖地压了过来。 巫傩大袍宽松,挂在身上看不出什么,可颜菲身材实则非常有料,抱这一下,那蛰伏袍内的雪白玉兔反倒将柔软特质展露的毫无保留。 “姑···憋死了···要憋死了···” “啊!抱歉···”颜菲将面具摘下,抹了一把泪。 面具下是一副足够美艳姣好的面孔,同颜萱很像,加之炼炁有成,颜菲脸上少有被岁月雕琢的痕迹。 颜欢推算下年龄,颜菲现在该有四十多岁了,可刨除掉岁月洗涤后带来的那份温婉大方,她看起来同十七八的小姑娘别无两样。 “唉!”颜江离叹口气,也将面具摘下来。 不得不说,颜家人的颜值都大有保证,叔叔颜江离三十六岁,中年男人独有的那份老成持重和内敛自信在脸上一览无遗。 “那个,我···”他将脸憋红了。 “我是你叔。” “所以说呀,姑姑,叔!”颜欢仰起头,大喘了口气,“能不能先让我说句话?” “颜家到底对我妈的叛离抱了什么心态,为什么自从我爸妈冻毙风雪以来,从来没有人找过他们?” 颜菲擦拭眼角,脸色低沉,同弟弟对视片刻,抿了抿嘴。 她将祭祀用的青衫长袍捏紧了。 “不是没有找过,是根本找不到。报警,卜卦,星像,问米术,术士内景,就连洛阳的大卦主那里我们都走过了,可姐姐的行踪就像是屏蔽了天机一样,找不到也算不到。” “直到最后,我们不过也是算到了她的亡故···” 上世纪九十年代网络和通讯都不算发达,失踪事件频发,凭借当时的科技、警力,确实无力应对很刁钻的失踪案件。 江西同东北相隔甚远,当时警方对一些失踪案件大都抱了消极想法,找不到可以理解。 可连异人界的卜算问卦都能遮蔽,那父母死去的背后牵扯,可能就大了。 “我妈从没提过颜家风家之事,当年发生了什么能告诉我吗?” 颜江离拉了拉二姐的衣袖。 “现在还不行,这圈里的水还是太浑了,等它明亮起来,再告诉你不迟。” 见姑姑一副讳莫如深之相,颜欢心中起了猜测,“八奇技,甲申之乱,还是牵扯更大的羽化登仙之途?” 颜菲、颜江离闻言一惊,袖口送出两只大鬼,朝四周奔袭掠去。 走街串巷,确认了四周无人,颜菲这才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小欢,有些东西是不能随口提起的。” “伱这个年纪,能打趴下武侯派的诸葛青,可谓是同辈中的一代翘楚,可你或许也不知道,姐姐姐夫在当年,也是盛极一时的天才。” “就这样两个人加在一起,都会亡身那股旋涡之中,小欢你对待此事也需小心谨慎,凡事三思而行。” “还有,日后在外,你可以说是姐姐的儿子,但万万不可提及风云逸,姐夫在各门各派树敌无数,当时搅混水在圈子里也是出了名的。” 颜欢点头,这些事情他心中清楚,尤其是风云逸一事,他早就领教过了。 别看这诸葛栱现在客客气气,那是没联想到昔日风云逸大闹武侯祠一事,要是被他知道了自己就是风云逸之子,那打趴诸葛青的场子,他就真该要找回来了。 忆及往事,颜菲心尖涌动出一丝酸楚,端详颜欢,心酸苦楚,重逢之喜,加之一点点欣慰,全都纠缠在了一起。 “咱不说那些,让姑姑再看一眼。” “不愧是姐姐的孩子,模样这般俊美撩人,就连天赋也都传承下来了。”颜菲抱起颜欢,香腮拼命蹭了蹭他的脸颊,“这几年没少受苦吧,要不要跟姑姑回江西颜家,你爷爷见了一定也很高兴。” “姐姐遗留的一些东西还在房间里,到时候都交给你来继承。” “不是,姑姑,你先冷静点!”颜欢抽身,从颜菲怀中跳了出去。 都二十多岁的成年人,实在架不住长辈的这番亲热。 “江西老家有空我会回去走。但姑啊叔啊,你俩得先和我说,跑这来干什么了,除了诸葛武侯的神格,你们还想要什么?” 这要是目的撞了,自家人说起话来,就不知道能不能让步了。 “太阴和白虎呀!”颜菲一点没藏私,直接将此行所图道了出来。 “啊这···”颜欢抬手遮面,有些苦恼。 同为巫士,姐弟俩大概也猜到了,颜江离眉头皱了起来,“小欢,你不会也冲着太阴和白虎来的吧?” 颜欢耸耸肩,算是默认了。 “嗯——”颜菲沉吟一声,“小欢是自家人,收了同颜家收了貌似没有差别,不过这事情还得同老爷子商议下。” “可我收了,回头送给小欢也一样啊。” 思索片刻,颜菲还是决定给江西老家那边打个电话。 嘟嘟嘟! 手机一接听,颜菲将此行一事的前因后果全都告之。 电话一头,传来老爷子暴烈急切的声音,“我靠了,我宝贝孙子还活着?给他啊!都给!他想要就给他!” 颜老家主的回答,倒是没出乎颜菲的意外,可颜江离明显的将脸拉了下来。 据姑姑所说,自己这位爷爷年少时就是戏班子出身,名声最盛时说句“红遍大江南北也不为过”,尤其在当时的大上海,每逢演出,场场座无虚席。 颜老爷子使得一手出神入化的“神格面具”,当时他同凶伶夏柳青有诸多交集,算得上至交好友,可惜不知为何,后者莫名其妙就加入了全性,身影逐渐从戏台子上淡去了。 提起自己的老爷子,颜菲有些事情颇为不耻。 “这老东西是封建老残余了,重男轻女思想可重的很,他四十多才有了姐姐,当时他就没个好脸色,后来就是我,你三姑姑,你四姑姑,直到你小五叔呱呱落地,他才有了点笑模样。” “这孙辈儿呐,阳气不足,估计就大姐留下的你一个男丁了。”颜菲解释道。 正因如此,老头子反应一点都不奇怪。 小五长大了,不稀罕了,哪有孙子来的惹人疼爱。 谈及此处,颜欢头顶传来酥酥麻麻的感觉,有点敌意在刺激头皮。 抬头望去,他就见小五叔头顶浮现的一层黑色薄雾。 颜老爷子名伶出身,家底颇丰,但凡牵扯世家豪贵,就永远绕不过财产分割。 大姐颜萱叛离,这一脉本该割掉,颜欢此刻出现,在颜江离看来是有点不合时宜。 颜欢揉捏起那股恶意,将其变作了一铁蒺藜握在手中。 “五叔,我这人飘零惯了,没地儿扎根,说实话,有些东西对我来讲,没用!可要是我妈留给我的,那我可是一分都不能让。” 手一加力,颜江离触电似的颤抖一下,一抹猩红从掌心晕开,延顺手指滴落。 滴答,滴答! 哎? 颜菲匪夷所思地打量二人,“你们这手?” 姑姑心思活络,立即反应了过来,这可能是种敌我同伤的咒术,施术者明显是淡定从容的小欢。 咒术,是有发动条件的,比如拥有中咒者的身体部分组织,生辰八字,亦或是牵扯到了某种不良情绪··· “江离你小子是不是心里对小欢没憋什么好屁?” “又惦记你那财产?你巴不得姐几个都死了是吧?小时候白疼你了!” 迫于姐姐的血脉压制,颜菲刚拧起颜江离的耳朵,当弟弟的不自觉屈膝弯腰,将身子俯了过去。 “姐···我没···” 沉默片刻,颜江离松口了。 “二姐,爸的脾气你也知道,咱怎么着其实无所谓,我就怕小雨小悦她们吃亏啊!” “你小时候把便宜都占尽了,现在替小辈说吃亏了?当时你怎么不替我们喊冤?”颜菲揪起耳朵将弟弟扭至一旁,冷漠狠厉的双眼恶狠狠盯紧了他。 啪! 颜菲一巴掌扇了过去,“颜江离我告诉你,就凭借老头子对姐姐的亏欠,他拿什么给小欢补偿都不为过。” “你要是动了歪心思,别以为我真舍不得打你。” 颜江离揉捏下火辣辣的腮帮,“二姐,你已经打了···” “还敢犟嘴!” “···” 颜欢凝视血糊糊的掌心,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 “五叔,太阴和白虎咱各凭其力,都自家人,到时候谁也别说谁被欺负了。”颜欢拍拍右脸红肿的男人肩膀,低声道了句。 随后,他向前抱了抱姑姑,“等我北上忙完要事,就去江西南丰看您和老爷子,顺便把我妈的东西给取了。” “行了,诸葛先生宴上的菜该上齐了,走了咱仨,人家不好意思动筷。” “咱先回去吃饭。” 颜欢挥手,从街巷转角处走了出去,绕过几条窄窄的鹅卵石小径,游客渐渐多了起来。 打开缺德地图,颜欢定位了隆中饭店找去。 “亲人。” “比起来,还是自家精灵更好相处啊。”感慨一句,颜欢的身影消失在了过往人流之中。 ······ 武侯派,诸葛家。 静谧卧房内,一根安神定心用的焚香点燃了,青烟袅袅,从香炉中悠悠而出。 咔嚓,咔嚓! 伴随着诸葛萌咀嚼薯片的声响,躺在床上的诸葛青脸色越来越难看。 “欺天之法,七星续命灯!”诸葛青大喊一声,从梦中惊醒了过来。 “青,你醒了啊。”诸葛萌抓了把薯片塞入嘴中,“做噩梦了?胜败乃兵家常事,有些事情看开就好。” “这不像是你会说的话啊,大萌。”诸葛青抬起头,揉捏些有些发胀的脑袋。 刚刚那梦··· 沙场,军帐,硝烟,旌旗角笛,还有借命之法的七七四十九盏明灯,怎么看都是老祖宗的过去啊。 还有中间闪回的一段竹林过往,对面与我交手的是颜大师? 见诸葛青一副大梦未醒的惆怅,诸葛萌起身从椅子上跳了下去。 “真做噩梦了,被打出心理阴影了啊?” “不,我好像赢了。” 诸葛萌抬手摸摸诸葛青的额头,温度正常,没有发烫。 “这也没烧啊,打输了咱得认啊!” “我是说,我梦里打赢了。”诸葛青将头避开了。 梦里? 噗! “我的青,你怎么自欺欺人到这种程度了,哈哈哈哈!” 诸葛青在笑的没心没肺的诸葛萌头顶敲了一下。 “对牛弹琴。” “他们人呢?” “白他们去吃面了,至于颜大师,好像要去宗祠处理武侯派的事情。” “这次真火·三昧,老爸势在必得啊。”诸葛青睁睁眼,踩了拖鞋,起身下床。 请神演神,动用神格,这种事情自己可不能错过。 拖着沉重的步伐走了几步,诸葛青的视线被床头辉闪的微光吸引了,那里的柜子上,放置了一枚玉石项链。 这项链是诸葛青自小佩戴之物,玉石细腻温润,呈现出一股浅于翡翠的绿色。 诸葛青打量眼诸葛萌,大萌似乎并没有察觉床头柜的异动。 “怪了?” “还是戴上吧。”诸葛青将玉石项链挂在脖子上,隐隐有种预感,今日必有大事发生。 ------------ 第111章 演神化神,武侯神格,执念成妄 午后,丞相祠堂后,闲人免进工作区。 戏子齐备,就等大戏开场。 此地并非武侯派宗祠,是诸葛村对外旅游开放的丞相祠堂景点。 按照颜菲所说,此地遭受来外游客香火供奉,凝聚信仰愿力,请武侯神格降临的可能性要大大高于他处。 香火供奉一摆,诸葛栱对老祖宗拜了几拜,说了几句冒犯的请罪词和祝福语。 颜菲姐弟二人,将面具摘掉,巫祭祀长袍一同脱了去。 这演神,颜欢是第一次见,姑姑和五叔所用,并非祭祀用的鬼戏,而是“神格面具”。 神格面具的第一阶段,演到自己相信,以自身演神,此举是为借神力。 再往上一阶段,则是盗取世人对神和传说人物的信仰,以此降神。 迈过了一二阶段,最后一步,便是化神。 演神者,即是神! 诚如梅兰芳大师所说,脸谱上脸的那一刻,表演者与角色融为一体。 拿他熟悉的演绎角色杨贵妃来讲,这一刻他既是梅兰芳又是杨贵妃,就会急梅兰芳之急,想杨贵妃之所想,此时就是自我个性和艺术特征的完美统一。 达到了这最后一步境界,此刻倡优巫士就是神格,盗取神的位格,以期取而代之。 “开演了!”颜菲喊一声,双指点过额头。 幽光四起,五彩斑斓的手套划过面庞,扮相已起。 黄伯仁缕缕胡子,示意了下身旁随行的两位人员。 “那咱这边也要开始了。” 颜欢惊诧回头,就见衣着密不透风的两人将手中亮银色工具箱放下,拿起器具摆弄了起来。 “同时进行?” “假如神格为一,这中间不会起了争执吗?” 颜欢抬手度过金光,将金冥瞳点亮,周围中的炁息走向和信仰集聚一览无遗。 丞相祠堂前的供奉案卷起洪流,如大雨漫灌,笼罩于颜菲和颜江离姐弟二人身上。 渐渐的,颜菲面部少了那份优雅从容,多了一种饱经沧桑的坚毅和不屈。 “此为何处?” “先帝所托,大业未成,亮没时间于此处蹉跎了,还请各位告之此地域名,如今我军驻扎五丈原,与敌交战许久,北伐大业,片刻都离不得我···” 颜菲绕地打转,视线扫过众人。 诸葛栱即刻在草蒲跪下了,“诸葛家第四十九代传人,拜见老祖宗嘞!” “后人愚钝,近百年间无人参透武侯传承,还望老祖指点,以护佑后世子孙。” “吾儿思远不过七岁,亮何来第四十九代传人,又何曾成为他人老祖?”颜菲一句话,将诸葛栱问住了。 这确实不好证明啊··· 颜欢抱臂挺立于旁,暗自咋舌。 眼前这无疑是一出闹剧,颜菲姑姑还是她自己,所言说的话语,兴许都是出自潜意识里对诸葛孔明的想象。 观戏之人,化戏中之神,从言语行为做派中就可瞧出一二。 姑姑演绎失败了。 起码从流光幻境中来看,诸葛孔明说话没有这么板正,对事情未加评判就贸然反驳,也不符合他大术士一贯的作风。 颜欢无奈摇摇头,朝五叔颜江离望去。 这位演的就更离谱了。 只见他羽扇轻摇,对着前方指点道:“二臣贼子!你枉活七十有六,一生未立寸功,只会摇唇鼓舌,助曹为虐!一条断脊之犬,还敢在我军阵前狺狺狂吠!” “我从未见过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好家伙! 有一说一,颜欢觉得这位五叔,实在不如唐国强老师演绎的真切。 颜江离作罢。 颜菲妄图更进一步,毅然决然朝着第二阶段进阶了。 第二阶段,信仰之力覆盖全身,完全变成神格的形象,但也要承受信仰对自身人格的侵蚀。 颜欢对汉丞相诸葛亮的人品信的过去,可在第一阶略欠火候的情况下仓促进阶,难免有所意外。 呼! 一阵穿堂风卷过,房屋两侧的烛火剧烈摇晃,甚至有几盏灯直接吹灭了。 颜菲身旁浮现出水墨似的文笔勾勒,将其整个覆盖了,一羽扇纶巾,头戴鹤冠的八尺文人形象凝聚成形。 “臣亮赋性愚钝,遭时艰难···兴师北伐,未获成功···” “老祖宗,后人请你指点迷津!”诸葛栱又拜道,“那真火·三昧,究竟如何才能点燃啊?” 化神之相低头道,“按上中下三个丹田,依次点燃精气神,以此三宝为能量,燃一把性命之火···” “这些小子知道,可是···” 诸葛栱话音未落,诸葛孔明的化神之像开口打断了。 “灯灭,人死,可亮心中有一事不明,在我身死之后,大汉如何?” “这···”诸葛栱欲言又止。 颜欢算是看明白了,即便是依托信仰产生的神格,依旧会陷入巨大的执念当中。 都说诸葛武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如此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为成就大业,救黎民百姓于水火,作为名盛一时的大术士不惜逆天而行,这份深重执念居然埋进了信仰造就的神格之中。 颜欢叹口气,今日这诸葛家主的愿望,恐怕是要落空了喔。 拿出手机,颜欢将诸葛孔明死后的历史走向念了出来。 “北伐暂缓,蒋琬费祎辅佐后主刘禅,生息二十年,国力渐强···” “姜维接任丞相大业,九伐中原未果···” “后主刘禅宠幸宦官,丞相遗策难以为继,百姓哀声怨道,世间祸害四起,政统衰微,后为曹魏政权所灭···” ··· 寥寥数语,就将汉丞相操心一辈子的大业揭了过去。 浓墨重彩的几笔,颜欢读起来语速不快,可以说是煞是平静,那化神孔明眉头紧皱,踩踏中宫,一瞬间天地格局似是变幻了。 奇门局··· 范围极大的奇门局。 在场的所有人都后退了一步,就见诸葛孔明御风飞去,穿透屋檐,在空中高高飘起了,视线俯视下去,先是钟池,后是诸葛八卦村,再者是秋日里美不胜收的兰溪··· 一片盛世烟火。 呼! 那一抹浓重的信仰落去,颜欢接住了瘫软倒地的颜菲,无奈叹口气。 诸葛青姗姗来迟,望向空中渐散的虚幻身影,胸前玉石频频闪烁了几下。 ------------ 第112章 淡泊明志,宁静致远 诸葛孔明化神像彻底湮灭了,秋日天高气爽,诸葛青感觉天空更为深远了,心神恍恍惚惚,就要远赴寰宇而去。 踏入丞相祠堂,绕过殿前膜拜的游客,诸葛青来到了闲人免进的工作区。 “老爸,事成了吗?” 跪在蒲草团的诸葛栱抬起无神双眼,遗憾摇摇头。 连叩了两次响头,事情没有一点进度。 “老祖执念太重,哪怕演出来,还是挂念他操心的汉之大业,术法啥的,在他眼里微不足道,开口问,估计是问不出来了。” 一条路走不通,还有另一条。 请神降神化神不成,就只能利用公司凤凰山的研究项目——“神格武装”了。 巫傩颜家的神格面不传外人,诸葛栱并非戏子出身,无法通过演神的方式让老祖宗亲临,但“神格武装”可以。 收集俗世对“诸葛武侯”的信仰,通过器械辅助,将盗取来的信仰转化神格,打入人体。 这样就可以凭借自身心意,来体悟当时老祖宗调动三宝,焚燃真火·三昧时的心境了。 尚未完善的研发项目,临时抽调的武侯神格,对“真火·三昧”求之不得的武侯派诸葛栱,三个不稳定因素加起来,颜欢隐隐感觉,不出意外的话,大概是要出意外了。 可偏偏凤凰山项目又是隐蔽研发,他开不了口,多提醒一句估计都会被请去坐从宽椅。 哪怕说出了,诸葛栱执念颇深,未必就能听得进去。 神格,让百年没有出现“真火·三昧”传承的武侯派重燃了希望。 没有人比此刻的诸葛栱更为躁进和急于求成。 这同掌握真火·三昧的心境,大相径庭,说是南辕北辙也不为过。 诸葛栱,完全走偏了呀。 “诸葛先生。”颜欢看向了草蒲团上的男人,“记得诸葛武侯的《诫子书》吗?” 夫君子之行,静以修身,俭以养德。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夫学须静也,才须学也,非学无以广才,非志无以成学。 淫慢则不能励精,险躁则不能治性。年与时驰,意与日去,遂成枯落,多不接世,悲守穷庐,将复何及! 这话是说,品德高尚、德才兼备的人,是依靠内心安静精力集中来修养身心的,是依靠俭朴的作风来培养品德的。 不看清世俗的名利就不能明确自己的志向,不身心宁静就不能实现远大的理想。 同时,书中又说了,过度享乐和怠惰散漫就不能奋发向上,轻浮急躁就不能陶冶性情,这都是人生成长上的大忌。 “这既是孔明先生对后代的敦敦教诲,又是其心境的总结,话中说的很清楚了,一是要学,二是要静。” “在诸葛先生眼中,这武侯遗产,已同俗人所见的名利一般,“淡泊”和“宁静”,两者都被你丢掉了,恕晚辈直言···” “此等心性,难成大事。” 话一出,诸葛栱心头如遭锤击。 欲修真火,就得将对它的敬畏和贪欲全都抛掷。 这道理,他又怎会不懂? 只是事已至此,已经停不下来了。 “谢过了呀,颜小师傅,青输在你手上,不冤。”诸葛栱起身,对颜欢郑重拱手,“栱心里有数,还请各位暂离祠堂。” “好自为之。”颜欢单臂扛起遭逢神格侵蚀的颜菲,空着的左手提起了颜江离的大袍衣领,将两人一同送出了。 接下来的私密事,谢芳还想参与,可一牵扯到公司,就不可能放任自己胡作非为。 嘟了嘟嘴,她不情愿走了出去,在屋外长廊坐凳楣子上坐了下来。 放下姑姑和叔,颜欢看向跟在后面的诸葛青。 “你们武侯派该有疗愈类功法吧,实在不行给伱爸提前喊个120.” “你这就这么不看好我爸?”诸葛青苦涩一笑。 “比起诸葛先生,武侯派的未来不如寄希望于你身上,不过你小子将家族荣誉看的太重,在心境上有所欠缺。”颜欢摇摇头。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诸葛青眯起的眼微微睁开,有所动容。 “你···你也觉得我有希望?” “?” 颜欢瞥出一副死鱼眼,“重点不是后面一句吗?” “诸葛青,你可是全家族的希望,扛着这份希冀你可骄傲的很啊!甩不掉你身上背负的东西,这火,你点不燃。” “等你遇见另一份遗产,能够将你自认为全族千百年来最骄傲的东西打的一文不值,那时候你也该成了。” “这样吗?”诸葛青皱眉,“听起来都要入心魔了。” “不破不立,破而后立,大破大立嘛。你都败过一次了,之后该是能坦然应对。”颜欢淡淡道。 败? 提起败,诸葛青追忆起了昏迷中的那场梦境。 与水镜先生司马徽一战,究竟是巧合,还是冥冥之中的宿命安排? 思忖片刻,诸葛青将颜欢拉了过去,小声说道:“大师,你知道巫王水镜和五行之精吗?” 颜欢狐疑望了眼旁边,诸葛青认真到将狐狸眼都睁大了。 不过既然是诸葛武侯后人,一些祖传典籍中记载了同水镜的过往也可以理解。 “贵派藏书中可有相关记载?” 诸葛青摇摇头,“并非是书中所述,只是我昏迷之时大梦一场,恰好梦见了竹林中关于水镜先生的一幕,当然其中也有跟随他身后的五行之精。” “还有古在天感应中发现的,那与九宫卦有对应性质的种神秘量,并以此诞生出的八种灵兽之一,八诈神,腾蛇。” “流光幻境?”颜欢喃喃自语。 可金精清明编织的幻境绝对不可能是梦,即便是梦,也不会出现联机做梦的情况。 怀揣好奇,颜欢同诸葛青交流了梦中诸多细节,令他感到震惊的是,梦境发生的一切,同流光幻境如出一辙,分毫不差。 “世界上有这么巧的巧合吗?”颜欢反问自己,面含微笑。 答案是否。 “千年一梦啊诸葛青,若是你我的机缘,可要好好抓住了。” 轰! 谈话间,丞相祠堂巨响轰动,颜欢感觉脚踏的长廊石砖剧烈震颤了起来。 “喂喂喂,地震了啊,大家快去空旷地!”正殿内,黄伯仁高声喊着,将游客连哄带骗的疏散了。 ------------ 第113章 孔明,仲达,水镜?全乱套了! 黄伯仁毕竟是公司董事,在处理突发事件中,可谓好手。 几句恰到好处的煽风点火,参观游客们惊慌无措着朝钟池范围逃窜,须臾间便没了身影。 “哎呀,小青啊,布一下你们的奇门局,将此地走向布置的混乱繁杂点儿,一时半会儿别让普通人进来。”黄伯仁从侧门来到长廊,朝诸葛青招招手。 “这位先生,请问我老爸怎么样了?” 黄伯仁挠挠头,“没啥大碍,大概也成了,就是公司这边儿出了点问题。” 公司? 又是公司! 颜欢惊诧抬头,都说好了组织内要进行自我净化和提高,这公司到头来,内部还是被敌对势力渗透成筛子了。 “黄董事,发生什么事情了?”颜欢问道。 黄伯仁揪下八字小胡,抬头凝视处于疲软状态的颜家兄妹,摸头尴尬笑了笑。 “这事情巫傩说得清,出马仙估计不在专业范围内。” “那刚好,涉及到巫,凡事我都略懂一二。” “嚯!是高人呐!”黄伯仁扬起了头,啧啧称赞道,表情很快冷静了下来。 看颜家兄妹餐桌前的表现,加之姓氏,眼前小伙同江西颜家肯定是一家人。 巫傩世家,成了出马仙,但能打败武侯派新生代的天才,说不定真能求救于他。 “简单来讲,就是我带的两位随行人员神格暴走,陷入了认知障碍之中,同吸入武侯神格的诸葛先生纠缠在了一起。”黄伯仁解释道。 话已至此,诸葛青哪里还有心听前因后果。 自己老爸受敌,他义无反顾冲进了大殿之内。 “认知障碍,你挑选随行人员的时候,就没有经过测评吗?”颜欢问道,这事对公司组成的骨干来讲,是将自身安全弃之不顾,确实有点托大了。 听黄伯仁说,这场意外发生的原因确实复杂。 随行人员筛查时,神格稳定,身份确定无误,可这都是假象,有更为高深精明的神格骗过了研究人员,骗过了黄伯仁。 “这个神格降临的属性和能力确实有点棘手,被骗了也情有可原,嘿嘿。”黄伯仁尴尬笑道。 颜欢思索片刻,“那你一开始准备带出来的人,所用是哪两个神格?” “关公关云长,封狼居胥霍去病。” “那现在呢?” “司马仲达,以及在他手下待过的名将钟会。” 司马懿? 好,乱套了,全乱套了! “等一下,司马懿现今几乎没有庙宇在世间留存,这样的传说人物,要从何处盗取信仰,以至于利用了他的神格?” “钟会同理。” 黄伯仁抿抿嘴,似是犹豫能否将事情和盘托出。 关于神格研究,公司在凤凰山投入心血甚多,对信仰利用甚至远超了精通演神娱神的巫傩。 世间信仰,可不是简单理解为香火供奉和宗教崇拜,它所包括的含义要更为广阔,更为抽象,更为复杂深邃。 信仰,首先源于心灵的渴望与探寻,是对渴求之物在心中的补足。 举个例子,人们向往孙悟空的狂傲恣肆,潇洒自由,崇拜他的神通广大,坚韧不拔,在这种感情和心理的叠加下,信仰自然产生。 所以国内即便没有太多的大圣庙,巫傩倡优依旧可以窃取信仰愿力,凝聚出齐天大圣强大无比的神格。 “对于神格利用一直在与时俱进,利用某种特殊手段,从一定意义上讲,可以复刻所有小有名气的传说人物神格。” “从范围上来讲,有些科技手段进步了,可表现力依旧次于传统的巫士手段。” 黄伯仁简单说明了几句,算是敷衍了过去。 这么一说,颜欢大概对凤凰山研究心知肚明了。 神格武装同神格面具有所不同,神格面具的扮演角色都是神明,神格武装则更倾向于真实存在的历史人物,不过这样直接导致了一个问题,那就是神格武装的上下限都要远远低于神格面具。 “那里面的两位,该是不用担心了。”颜欢说道。 从信仰力来讲,诸葛武侯和司马懿,根本就不是一个量级。 轰! 封闭门窗破碎,玻璃碎屑散了满地,诸葛栱翻滚了几圈,从台阶一直撞到侧院矮墙。 “诸葛村夫,好久没这样和伱面对面了。” “不过一千八百年没见,你的奇门法术居然落后到了这种地步。” 有人踩着碎屑木渣缓缓走了出来。 那随行人员脱去了一身束缚,碎花纹的宽松衣物凌乱耷拉下来,露出白嫩细瘦的左肩,一头长发顺滑垂到腰间,不时随风飘动。 “你们抽离神格时,应该有所报备,不可能从一开始就被司马懿骗过了,那附身之人,应该有问题吧?”颜欢又发现一个盲点。 假如一开始准备研究的神格就是关羽或霍去病,那不存在复刻司马懿的可能,除非是研究人员有意为之。 “确实。”黄伯仁附和道,“神格同寄宿人的性格适配,也是发挥力量的一大关键,我手底下这人怕不是司马懿的狂热崇拜分子。” 再怎么适配,也不可能将诸葛栱打趴下。 这其中有问题! “哎呀呀!” 不远处,司马懿靠近了诸葛栱,“与天斗与地斗都缺了点味道,唯独与诸葛村夫斗,才是真正的其乐无穷啊!” “可惜你只是演出来的,折腾起来差了点事情。” “不过你的后代挺能干呀,为了真火·三昧,居然连请老祖宗的手段都用出来了。不枉费我潜伏这么久,今日总算是见到了。” “想凭借这样的术法感悟心境···啧啧啧,孔明啊,你聪明一世,留下的子子孙孙却很愚蠢呆笨呢。” 哒! 诸葛栱踏步中宫,布置奇门局。 坤字·土河车! 泥土海浪般翻涌,朝司马懿层层推进。 “又是老几样。” 司马懿单手伏地,剧烈波动涟漪般荡开,同掀飞的厚重土墙剧烈撞击在一起,泥土剧烈震颤,碰撞出细小密集的碎纹,转眼碾作齑粉了。 地面持续破碎,墙院角的诸葛栱奋力跃起,未等踩踏矮墙,一股强有力的冲击直接将其落脚点轰碎了。 一旁围观的颜欢将眼睛眯紧了。 “这就是司马懿的能力?看起来是能量传递的一种,有点类似于吕家的如意劲。” “坏了呀!”黄伯仁战术后仰,“这鬼神格到底剽窃了多少研究成果,那分明是吕布神格的能力运用,一种操纵震动的能力。” 不行不行,叫人叫人! 黄伯仁掏出手机,给华东地区负责人的窦乐致电过去。 这时,司马懿注意到了临旁观战的三人,视线凝聚于颜欢身上,眸子瞬间清亮了。 “哎呀水镜,你也在啊。” ------------ 第114章 水镜~你说话呀水镜~ “水镜!莫非指的是水镜先生司马徽!?”黄伯仁鬓角沾了冷汗,同颜欢拉扯出了部分距离。 神格武装下的司马懿也是司马懿,自然聪明多略、博学洽闻,这种轻浮随意的误判,不该会发生。 眼前此人,必定和水镜有什么关系。 考虑到江西颜家的倡优属性,黄伯仁心中有了猜测,“这位小师傅演神化神,所依仗的莫非是那位名声不显但又高深莫测的司马徽?” 啪嗒! 丞相祠堂的屋檐旁掀飞了几块青瓦,掉落地面摔成碎片。 靠在长廊长椅的颜江离勉强起身,拖着二姐离开了战场波及的边缘,踉踉跄跄靠近了出口处的一株银杏。 “二姐,水镜是谁啊?” 颜菲抬头,看了眼远处的颜欢,解释道,“颍川名士,为人清高拔俗,学识广博,有知人论世、鉴别人才的能力。汉末士人大多追逐功名,各奔其主,而卧龙凤雏却隐居在襄汉之间,淡泊名利,不轻易投靠他人,正是这位水镜先生司马徽向刘备推荐了诸葛亮、庞统二人。” 颜江离沉思片刻,“不就是会识人而已,听名气比不得孔明他们啊···” “笨蛋!”颜菲骂道,“那只是当时奇人异士圈外的说辞,知道圈内怎么称呼他吗?” 颜江离摇摇头。 “巫王水镜。” “除此之外,他也是当时不下于诸葛孔明的大术士,是精通各方术法的大家。” 恢复了些许气色的颜菲不用弟弟搀扶,将身躯站直了。 说起这位水镜先生,圈外人所言,是他常年隐于山水,后在赶赴曹孟德之约的途中染病身亡,自始至终都没走入那纵横捭阖,波谲云诡的世间,一身智谋才情无法凸显,这也是他名气不盛的一大原因。 可真正了解内情的一些圈内世家,家族传承典籍记载,司马徽是踏步仙途受阻,登仙无望,最后于林中炁化清风,消失于天地之间了。 “这得有二十多年没见小欢,没想到他不知从何处学来了神格面具,动用的还是水镜的神格,这也算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了啊。” “咱们的侄儿,可出息着呢!”颜菲舒心一笑,仰望天空。 姐姐在天之灵,看见也当欣喜若狂,有所欣慰吧。 颜江离急忙摇晃姐姐的肩膀,将她神游天外的思绪给拉了回来。 “别畅想了二姐,小欢走的是出马路子,你看他哪点有用过神格面具的迹象?” “哎?”颜菲一愣,“那这是怎么回事?刚刚那小胡儿说的我可是听得一清二楚,对面司马懿认错人了?” 司马懿简单一言,让各方心情浮动,猜测频起,尤其是江湖小栈的谢芳,兴奋的脸泛潮红,将双腿都给夹紧了。 她捏着胸口的隐藏式微型相机,频频扣动了快门。 若不是掏出手机来太过张扬,她都想直接开启视频录制。 要知道,这颜欢是微波渐起的未来风云人物,要是能在他的身份上加一爆点,那这流量铁定爆炸了。 “这趟真是来对了,这样下去别说实习了,恐怕会当场转正。” “嘿嘿嘿。” 此时,身处讨论漩涡中心的颜欢正歪斜着头,手指点了点自己,颇为疑惑。 “哎呀,看着什么都记不起的你,真让人无语。”司马懿摊手摇头,“你也是请了神格在身上?” “不该呀,伱的气息同我相近,又差了一回事。” “既然你不是水镜,那就是水镜转世吧!” 啪啪啪! 司马懿欣喜拍手,“转世水镜也是水镜,那咱可是好久不见了,你和你的精灵们都还好吗?” 秋风扫过,寂寥无声,庭院中只余下梁木断裂后痛苦的“吱悠”声。 公司董事,研发部总责之一的黄伯仁,武侯派当家诸葛栱,江西巫傩大家的颜家兄妹,江湖小栈的谢芳,全都呆若木鸡的杵在原地。 转世,是谓人死之后灵魂在轮回之中投胎。 转世之说,异人圈内至今没有定论,就同古来那些羽化登仙之秘一样,这个问题根本找不到答案。 目前关于人死后的解释,大多数人更倾向于三魂回归于天,七魄回归于地,从气中来,又回归于气。 而肉身死前,灵魂尚存韧性,这也是罗天大醮之上,冯宝宝、王也、诸葛青为何能把擤气轰碎的灵魂揉回来的重要原因之一。 “认知障,这是认知障···”黄伯仁解释道,“全当他是在胡言乱语。” 转世什么的也太扯了。 可要是转世真的存在,那对公司在凤凰山的研究项目将大有裨益。 黄伯仁埋头纠结了起来,一方面,出了乱子不好同赵方旭交代,另一方面,这陷入认知障的研究人员要是能押回去研究,对机构研发前景和个人前途事业都大有帮助。 想一想,真急得抓耳挠腮。 “黄先生,你之前说过了,神格武装除了同使用者性格匹配,所取神格主人的执念也会影响能力的发挥。” “可司马懿一心给孔明添堵,武侯派真火·三昧传承失败,此事已了,执念散去一部分了,他这认知障该是有所好转,可你见那个骚贱模样,哪里像是快没事了。” 颜欢朝庭院不远处指了指,司马懿抬起纤细白皙的玉臂,连连招手。 “水镜,你怎么不理人家呀?” 嘎吱! 颜欢将双拳握紧了。 实在有种想揍人的冲动! 黄伯仁眉头紧锁,心中憋出一股子郁气,颜欢所言并非没有道理,一个人的神格武装也不可能支撑那么久。 除非是凤凰山研究失误,新项目唤醒了测试人员的前世记忆,否则目前发生的一切根本无法解释清楚。 “水镜~水镜~你说句话呀水镜~” “这一世精灵收集多少了,要不要我给你透露一下玄武的位置呀?” “话说你现在的灵魂可真干净,前世未成之事,今世可看见苗头了,你不会又想重走万物道的仙途吧?” 颜欢双眼一亮,“你知道玄武在哪?” “嗯嗯~但不想告诉水镜呢~” “行···”颜欢叹口气,扭头朝黄伯仁问道:“这随行人员品性如何?” “上佳,祖上三代都是国家重要科研人员,算得上根正苗红。” “那我留他一命,但这司马懿,我真忍不了了。”颜欢抬手一扬,背后张开阴煞逼人的招魂幡,器灵三车骨,盗鬼虚耗,岁岁大头一同钻了出来。 金光飘散,绿光四溢,一左一右在颜欢身旁氤氲开了。 “小欢,把你的精灵全收回去,藏进你的身体,能藏多深藏多深,这场架我们来打。”金精清明说道。 “为什么?”颜欢不解道。 ------------ 第115章 你为了诸葛村夫的后人打我? 颜欢收起灵旗,诧异道,“为什么?” “没为什么,反正我忍不了这娘娘腔了!”毕方怒道。 “眼前这人感觉不对劲,有点像真家伙。”金精清明捏起下巴,端详对面的长发男人许久。 气息,说话方式,神通手段,将近让记忆倒退回一千八百多年前了。 听清明和毕方所说,如果是历史上的司马仲达本尊,那颜欢对目前战局形势就要重新审视。 司马懿的能力极其难缠,说起来是烂大街的设定,可功能性上,又少有术法能与之相提并论—— 复制! 复制记忆,复制术法,复制能力。 换句话说,摆在颜欢面前的,极有可能是储存了上千年的奇人异士术法库,更不用说,这家伙自凤凰山研究部出身,同多少神格武装研究有所接触,也是个未知数。 “复制能力啊···”颜欢抬手遮住鼻口,挡住隐隐约约从对面传来的灵魂恶臭。 能够复制能力的话,就说的通了,司马懿用过服灵法。 从某种层面上讲,他也是巫士。 “不止如此。”毕方黑曜石般的眸子,少有的透出一股杀气。 杀意波动四散,小庭院中秋日萧瑟蔓延的更为广阔无垠了,悬挂于院墙的常青绿藤整个枯萎,干硬的随风摇晃着。 “要是单纯复制能力还没那么棘手,这家伙可是连个人命格都能复制一部分。” 毕方又提起了上方谷一战,司马懿军被引至谷中,蜀军准备的干柴谷物燃得火光冲天,眼看司马懿等人将葬身火海,谁料此时,不期大雨从天而降,将大火扑灭。 诸葛孔明屡夺天机,为天不容,有悖天时,司马懿复制大巫命格,受天见怜。 上方谷入口窄腹地阔,两边高中部低,火起时易形成强烈对流的山谷风,谷底大量热气流上升到一定高度时,空气中的水汽又因气温降低而凝结成云雾,孔明表面占据火攻地利,实则又弱了司马懿一乘。 天时地利尽失,此乃极劣之势攻极盛之势,那场大雨来的似乎也就没有那么莫名其妙了。 “厉害呀,什么百家饭丁嶋安,这么一对比,这位两豪杰之一真的是远远不够看。”颜欢收起灵旗,敛去一身手段。 “二姑五叔,先将黄先生和那手欠妮子带走,侄子有事情同仲达先生商议。” “哪里有长辈走掉,让小辈留下的道理,来者不善,姑姑陪你一起打。”颜菲向前一步,将颜欢护在身后。 好不容易找回的侄子,怎么能又丢了。 何况对面是武侯派的诸葛栱都拿不下的对手。 “得了,您别给我添乱了,刚才神格侵蚀的影响还没消退,抓紧走吧。” 颜欢拎起颜菲的长袍,丢给了气色还算不错的颜江离。 五叔发话了,“二姐,咱先走吧,事已至此,你咋还认为小欢实力比咱们差呢?” “就算实力强,也不是当侄子的该出头的理由啊!”颜菲挣扎几下,发现手臂被柔软结实的细腻绿藤紧紧缠绕,动弹不得。 简单交代几句,颜江离扛着二姐同黄伯仁一同离去了。 谢芳执拗站在原地,将设备调整妥当,“我不走!” “我所修术法都是脱身保命的,你们该是伤不到我。” 颜欢一抬手。 轰! 无数长满暖紫小花的荆棵拔地而起,摆置成尖刺朝谢芳刺去,一个愣神,女人被荆条掀飞数十米,一身干净利落的运动服撕碎成布条,暗黄肌肤上,累累血痕赫然在目。 啪! 一株小绿芽勾成指状,将那遗落在地的微型相机捏碎了。 “现在伱伤了,可以走了。” “不然我可以保证,等会发生的事情远远比现在恐怖。” 谢芳咬住嘴唇,身躯颤抖不止,看起来就要掉小珍珠了。 她不顾疼痛,愤愤起身,一瘸一拐的朝祠堂外走去。 “哎呀呀,水镜真不懂得怜香惜玉~”司马懿伸伸懒腰,慵懒打个哈欠。 废墟中神格破碎的诸葛栱清醒了过来,不甘心地咬紧了牙齿。 “司马懿!你还想坏我武侯派好事!” “离字·赤炼!” 诸葛栱双手半合半拢,左右各掐一火,双掌对撞,一条明亮燃烧的赤炼火蛇凶猛射出。 “别气别气,村夫的小小小小小小···小孙辈,一点就炸,这点心性怎么能点燃真火·三昧呢,村夫所著《诫子书》,你们是一点都没看啊。” 司马懿摊开手掌,掌心明燃一股幽火,火势微弱,火光柔和黯淡。 “去。” 踩踏了癸水之位,他便淡淡一句,将幽火抛掷出去,两股火焰撞击在一起。 火光辉耀,映射到诸葛栱坚毅自信的脸庞,他的视线全集中在脚下奇门局中。 司马懿所处乃是天盘丙加地盘甲寅癸,即丙加癸,名为华盖悖师,阴人害事,灾祸频生,贵贱逢之皆不利。 “用火对攻,还敢站癸水位?” “违逆吉凶?即便真是昔日魏国太傅亲临,也不敢如此托大吧!” 轰! 下一秒,诸葛栱操持的赤炼火蛇破碎了。 “怎···怎么可能?” “凡火毕竟是凡火~又哪里能比得过真火呢?”司马懿笑道。 诸葛栱瞠目结舌,眼中倒映出迎面砸来的幽蓝火焰,火势不大,却足够致命。 “瞧出来了?” “啊啊啊啊啊!真火·三昧!你为什么能点燃真火·三昧!?”诸葛栱向前吼道,等那梦寐以求的真火就要焚身之时,他蓦然心如死灰。 呵呵呵··· 苦笑一声,诸葛栱将双臂张开了,开怀迎接那幽蓝色火焰。 唰! 危机之时,颜欢背负青羽从一旁掠过,提起诸葛栱飞入空中。 “木行·龙虬须。” 庭院石砖破碎,粗壮根须翻滚冒出,长龙般盘旋飞起。 大口一张,荆棘遍布的龙口向下撕咬过去。 “哎?”司马懿一愣神,手指抵住疯狂扭动的根茎,指甲方才触及表皮,那根须聚集成的龙身一刀刀破碎,碾作微小细碎的颗粒。 “切割·青龙偃月刀···” 啪嗒! 木屑落地时,散落一地竹米,尖锐翠绿的嫩竹从中穿刺杀出,司马懿后跳几步,没躲过刁钻角度飞射出的竹刺,左侧脸颊划出一道血痕。 司马懿抬指擦拭鲜血,抿了口指尖,怒气冲冲的仰望空中挥翅飞舞的颜欢。 “水镜,你打我?” “你为了区区一个村夫后人打我?” “你难道忘记了咱俩日夜相伴,夜夜笙歌的糜烂日子了吗?”司马懿掐起腰肢,冲天质问道。 “不记得了。”颜欢回道,看向生无可恋的诸葛栱,“司马懿,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司马懿耸耸肩,“给村夫后人种下心魔~不也挺有意思的嘛~那可是他梦寐以求的真火·三昧呀~” ------------ 第116章 水镜对司马懿,雷区蹦迪 恶劣! 颜欢脑海中浮现出一个词汇,不管是魏太傅本人,亦或是司马仲达的神格,眼前人都足够称得上恶劣。 甚至可以说是极富恶趣味。 这种对所有人都漠不关心的性情,对他人骄傲和心境肆意践踏的玩乐心态,简直是天生的全性,这种人日后游于世间,危险度可想而知。 “昔日小无名山与诸葛孔明一战未分胜负,既然仲达身负真火·三昧,不如就交由你将那一场仗延顺下去?”颜欢提议道。 司马懿将眼睛眯紧了,“看样子你也不是完全没有印象,不过水镜先生,你真的想同我交手?” “都将孔明后代折腾成这个样子了,执念该散了。” “花花世界,灯红酒绿,这繁华世间我可还没有看够,唱K蹦迪,吃吃喝喝,这执念哪里说散就散?再说了,我可和那些所谓的神格不同,我就是我,是本尊无误。”司马懿笑道,将滑落肩膀的衣衫拉了上去。 “那就来试一试吧,诸葛武侯的死敌,魏太傅司马仲达的手段。”颜欢见沟通无效,不再开口。 一身晶莹流光覆盖身躯,挥翅振去,灵光四溢。 司马懿眨眨眼,眉头微皱。 五行之精已得其二? “青鸟和白衣美人?五行之精并无常形,外貌乃是根据使用者心愿和想象所化。水镜啊~伱这一世的品味要高出从前不少。” “以前都是些什么玩意儿,也就水精看的过去。” “承蒙夸赞,那今世五行之精的水平,也请仲达指点一二了。” 啪! 颜欢打个响指,木行加身,叠加金行,背生青羽的同时覆盖一身源流金甲。 流光金遁,辉光所及,尽在颜欢自由行动的范围之内。 眨眼间,颜欢瞬移至司马懿左侧,金光化作的长矛朝肾刺去。 锵! 金属交接的一阵铮鸣声,金光长矛被半月形的长刀拦截,那刀身刻有龙纹,所泛寒光阴冷逼仄,煞气十足。 接触到刀刃的金光破开层层裂缝,玻璃般破碎开来。 颜欢消隐身躯,飞于空中,一身金光凝聚,背后浮生万仞,尽数对准了庭院中手持长刀的司马懿。 “仲达手中所持之物是什么?” “是关云长能力的具象,青龙偃月刀,据说此可将触及之物尽数切碎,世间少有与之抗衡之物。”清明回答道。 颜欢抓握手掌,有电流穿袭而过的丝丝麻意。 金光长矛同青龙偃月刀触碰之时,有一股震动打击感延顺金光漫过了手臂。 关云长的切割,加之吕奉先的震动··· “不止这些~还有你最讨厌的奇门法术喔~水镜~”司马懿踩踏地面,不怀好意地笑了笑。 奇门局布置开来,按照某种固定的时间流速转动着。 “谢过仲达提醒啦~” 嗯? 我呸! 颜欢捋直了舌头,“差点被你这厮带差撇了,吃我一记‘百兵演武·破阵杀’再说!” 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鞭、锏、锤、抓、镗···浮生万仞,又凝聚成十八般兵器。 颜欢单手一指,对准了司马懿。 “好你个水镜,我和你交心,你想要我命,既然如此,就休怪我心狠手辣了!” 啪! 司马懿凭空一抓,伸手之处切开一个幽深晦暗的圆形空洞。 颜欢未等反应,玉指纤长的手掌将自己胳膊握住了。 这能力很像天下会风沙燕的空间先天异术,又同武侯派的八门搬运有异曲同工之处。 “小欢,静心冥神,收紧了!”清明提示道。 颜欢眸子蓦然睁大,蓄势的百兵演武尚未倾泻而出,就见司马懿手掌夺过了一丝阴煞气,从自己身体拉扯出了一根狭长触手。 “岁岁!” “欢哥,有东西快把我拖出去了。” “断开!”颜欢一声令下,触手碎成一小段,被漆黑深洞中的手拉了回去。 调息片刻,颜欢将体内所有的精灵都埋进了灵魂更深处。 “黑太岁?服食教供奉的邪门玩意儿你都能收服,不愧是你啊水镜~”司马懿揪起那半截触手,吞服了下去。 阴邪气暴涨,他那一身修为似乎更加精进了。 “这一世的你都不用服灵法了,明明有更为快捷的通神之道。” 司马懿调侃道,忽然感觉有一丝不对劲。 空中澄澈清明的灵魂,变得污垢不堪,一只两只三只···数不清的灵在颜欢灵魂中跃动起来。 “不愿使用服灵法,是以为你不想灵魂受染,可我实在没想到啊水镜~” “你宁愿将灵藏身灵魂使得魂身惹尘,都不愿意担负服灵的代价,这一世的你究竟遭遇了什么?那个巫王呢?” “除了本命精灵,你什么时候在乎其他东西了?” 司马懿双手摊开,很是不解。 “仲达。”颜欢从空中飘落,“不用想着去什么花花世界蹦迪了,你在我的雷区跳的够久了。” ······ 颜江离扛着颜菲不停朝武侯祠堂外逃窜,刚出一道圆拱形的矮墙,肩膀扛着的身子蠕虫般扭动了起来。 “放我下去,我去帮小欢!” “别傻了二姐,我打死都不会把你松开的,神格侵蚀下的咱,过去就成拖后腿的了,等恢复恢复再说吧。” 说罢,颜江离解开了二姐身上的绿藤,将其放在了石阶上。 “我去帮小欢!”颜菲一个疾步蹿出,朝祠堂外的景区跑去。 “哎?” 颜江离挠挠头,好像有点不对劲。 “二姐,你去哪啊?”他本想着去追颜菲,不想身体本能性地朝相反方向跑去了。 留守原地的黄伯仁呆滞了片刻,察觉到了一丝古怪。 好像有部分的认知被影响了。 “身体会做出与语言相反的行为?那我准备逃出去,就该往丞相祠堂走···” 想着,他挪动了步伐,朝颜欢与司马懿交战的方向前进了几步。 “为啥呀?” “什么鬼判定啊?什么人在搞鬼,给我滚出来?” 过了一会儿,黄伯仁后知后觉,这次带出来的还有一个魏将钟会,此人精通一身通幽玄术,手段玄之又玄,运行机制在凤凰山研究中都没有完全敲定。 “这次篓子捅大了啊···可别让赵董事知道了,在这之前一定要解决···” 心想道,黄伯仁不自觉掏出了手机,致电了赵方旭,“赵总啊,我事情告砸了,我把司马懿和钟会搞出来了。” “哈?” ------------ 第117章 钟会伐蜀,武侯托梦,本命精灵(4.6k) “凤凰山的神格武装研究出了大纰漏,研究人员陷入认知障,不知道通过什么手段绕过了检测,所依附神格在浙江武侯派一事中公然反水,现在正对武侯后人施难。” “引起暴乱的神格分别是魏太傅司马懿,魏将钟会。” 黄伯仁想守口如瓶,可嘴中不可自制的将事情全盘告知了。 “武侯派所在可是旅游景区,没有引起骚乱吧?”赵方旭问道。 “骚乱可大了,武侯祠堂都被拆了快一半了!”黄伯仁汗流浃背,大拇指按在挂断按钮,迟迟用不了力。 “处理人员呢?” “江西颜家的一个后生在处理。”额头流下的冷汗滑落眼皮,刺痛的黄伯仁有点睁不开眼,“这事情不怪我啊,那是司马仲达,玩阴谋手段,我一凡夫俗子哪比得过他啊,那可是能和诸葛孔明叫板的大谋士。” 电话一端沉默了片刻。 黄伯仁料想大事不妙,这时候甩锅丢责任根本就是引火烧身,当主动担责才是。 可嘴皮子仿佛不是自己的一样。 “这就是我的真心话!” 赵方旭顿了顿,“我另外差人过去,你这边将事情处理妥当,回来后作报告拟检讨,余下的事情另外再说。” 嘟—— 黄伯仁小心翼翼地将手机收至胸前口袋,火气将近从心口涌了出来。 他奶奶的,什么鬼的玄术,害得我这么惨,等回头处理好了就把你这神格武装丢进粉碎机! 轰! 黄伯仁暗自生气时,祠堂四个大柱子轰然破碎,钟会单手掐握诸葛青的脸,撞了出来。 “孔明先生的后人就这种程度了,简直丢了你们老祖宗的脸!” 轰隆隆! 肌肉暴涨的钟会将诸葛青按压于地,青石板街托了出长长的破碎痕迹,随着两人一同向前庭外延伸。 诸葛青瞪大了眼,透过指间缝隙凝视遮面男人。 “艮字·昆仑居然这么容易被撼动了。” “不!不该说被撼动,是我根本就没有用出来过。” 下一秒,诸葛青眼中的一切全部逆转了,左成了右,右成了左,眼前仿佛是天地倒悬的镜中世界。 “怎么了?” “在汉丞相眼中,这可是微不足道的小玄术啊。” 无序逆转,能够将人的认知,思维,感觉,进行一定程度的扭曲破坏,严重时甚至出现完全的倒逆,是一种可以影响神经的术法,尤其是改变对手的调控系统。 “巽字·二郎布风!” 呼! 劲风渐起,呼啸着从钟会身旁穿过,盘旋起的风墙将诸葛青护住,等他挣脱束缚起身时,背后早已血肉模糊。 施以奇门显像心,诸葛青目生幽光,眼前异状同术法运作机理抽象显现,只见钟会身旁凝聚了大大小小的涡旋,身体在其中扭曲变幻。 以钟会为中心,脚底形成一股深海大漩涡,将周边事物隐隐向中心吸入,沾染到旋涡周边的东西,会爬满蚊香形的螺纹。 这种令人眼花缭乱的螺旋纹,越是靠近钟会就越发密集。 走近一点,自身也会被影响。 “确实不算高明,距离越远,术法影响就越发微弱。”诸葛青笑道。 如此一来,只要踏出这旋涡波及的范围就可以了。 诸葛青猛然后跳几步,单手掐握起一股赤焰,向前抛掷过去,螺旋一动,火焰运行的轨迹偏离了,不仅如此,就连诸葛青站位也改变了。 显像心法下,脚底涡旋不知何时蔓延至了诸葛青脚下。 “如果我刻意逼近,阁下又该如何应对?”钟会一个俯身疾冲,站在诸葛青后面,脸贴近了他的左耳。 诸葛青侧身顶肘,可这时思维与眼前视野的动作是相反的,他有意回避这股混乱,瞄准脖颈的肘子依旧偏离了方位,仅仅从钟会右脸擦了过去。 “没用,人最习惯使用的就是视觉,在我的术法前,依仗视觉战斗的想法会变得遥不可及,就算可以反应过来,反射神经依旧无法控制。” “越是高手,便越是如此。” 钟会抓住诸葛青悬空的胳膊,向后摔砸。 伤痕累累的身躯如碎石在河面打过的水漂,跌跌撞撞砸落进破损不堪的丞相祠堂。 “一天之内连败两次,诸葛青啊,伱到底在干嘛?”咬咬牙,诸葛青自问道。 还被打进了同一个地方! 此时正是孔明像脚底,香炉中青烟袅袅,游客供奉的香火还未散尽。 屋檐破开的大洞洒下微弱不堪的日光,映射在孔明像毁坏了一半的面部。 诸葛青抬臂遮面,后背是火辣辣的疼痛。 武侯派的骄傲,个人的自尊,快同这丞相祠堂一般破烂不堪了。 咔吧,咔吧! 孔明像碎石剥离,露出内藏的泥胎,凝聚其中的香火和信仰之力水雾般层层弥漫,诸葛青胸前玉石闪烁幽光,将散去的信仰吸收殆尽。 一沉静淡然、镇定自若的声音从中传来。 “架,不是这样打的。” “术士趋利避害,最擅长利用天地变化,不过是一点点视觉和思维认知的改变,你就应付不来了?” 诸葛青踉跄起身,那声音源自胸前,却是直接烙印在了脑海中。 “谁?” “踏步中宫,摆奇门局。”那声音没有理会,直接发号了施令。 诸葛青闻声照做,奇门局施展至门外,拨动天地人神四盘,不急不慢走来的钟会恰好停留在了施法范围的边缘。 “显像心法,开。” 诸葛青目生幽光,那诡异离奇的漩涡构图再次铺开,钟会术法运行的轨迹一览无遗。 “他有他的无序领域,咱有咱的奇门局。” “棋局摆开,这才有对弈的氛围嘛。” 诸葛青吞咽几口唾沫,心绪被旋涡纹搅动得纷乱无比,眼花缭乱,头痛欲裂。 “沉心静气,从细节入手,暂且将大局搁置。” 随着声音指点,诸葛青放缓心神,尽量尝试回避繁乱变化的涡旋。 钟会一愣,拘谨了起来,眼前人给他的感觉变了。 一个怒冲疾步,钟会迅速奔过,勾手成爪,猛虎掏心。 “看清旋涡流向,不要抵抗,不要逆水行舟,而是借力用力,顺着涡旋摆动的变化走。” 诸葛青闻声,放弃了打落钟会这一掌的想法,反倒是顺从身边的暗流,向左侧转身,右臂借力,一巴掌扇了过去。 啪! 钟会直接被打蒙了。 诸葛青抓握手掌,有点难以置信,这一巴掌力度未变,只是精准无误的打在了自己想打的地方。 他逐渐明白了,在这种抽象信息的表达中,旋涡流转的方向就是思维认知的逆反,只有在最恰当的时机,利用最关键的暗流,才可以依照自己的意愿行动。 “这就是通幽玄术嘛?”识破机理的诸葛青嘴唇抽动下,心中窃喜道。 “你究竟是谁?”钟会质问道。 一个毛头小子,临阵突破,哪里有这么邪门的事情? 背后定有高人相助。 “莫非,还有高手?” 诸葛青冷汗淋漓,小心谨慎的四处张望,那陌生的声音从供奉台上传来了。 “吾乃诸葛孔明是也,昔日梦中片言相告,将军可有印象?两川生灵横罹兵革,实堪可怜,将军入境之后可是有妄杀生灵?” 诸葛青惊诧回头,老祖宗显灵? 对面的钟会则是失魂木偶般呆滞住了。 “孔明先生?” 钟会抱住脑袋,似有尖锥刺穿太阳穴,脑海中,一幕幕画面碎片般拼接在了一起。 忆及往昔,钟会伐蜀,行经定军山,阵地前安营扎寨。 一日晚上,钟会正在休息,突然密封的营帐中狂风大作,吹得桌上的案卷,书籍全部侧翻,钟会从惊恐中醒来,问及旁人,知此处有诸葛武侯之墓,料想诸葛亮为汉室“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此番灭国定是受其所阻。 次日,钟会准备了祭祀,备猪牛羊三牲大礼,亲自到武侯墓前跪拜祭祀。 祭祀结束后,原本的呼啸狂风立刻停止了,愁苦的乌云四处消散,忽然间清风徐徐吹来,细雨纷纷落下。 一阵过后,天朗气清。 当日夜,钟会在营帐中伏在几案上睡觉,忽然感清风吹过,只见一人踏步而来。 此人头戴纶巾,手持羽扇,身穿鹤氅,脚踩白靴,系着黑色丝带,面如冠玉,身高八尺,飘飘然有神仙之姿。 此人走入营帐中,钟会起身迎接说:“您是何人?” 那人说道:“我乃诸葛孔明是也,此行是有几句话相告,虽然汉朝国运衰退,上天旨意难违,然而两川百姓遭受战乱之苦,实在怜悯,你进入蜀地之后,千万不要乱杀生灵。” 说完,孔明甩甩袖子就离开了。 钟会想要挽留,忽然惊醒,原来是大梦一场,于是事后传命令给前军,树立一面白旗,上面写着“保国安民”四个字,军中有令——所到之处,如妄杀一人者,偿命! 后有言,“数万阴兵绕定军,致令钟会拜灵神。”诸葛孔明“生能决策扶刘氏,死尚遗言保蜀民”。 如恃才自大、骄横擅权的钟会,对诸葛武侯也是心怀敬畏。 “孔明先生,孔明先生···” “士季(钟会)啊,你野心成了吗?为何现在又为司马家门下之犬了?”供台之上,声音忽起。 钟会摇摇头,疯狂抓挠头发,凌乱发束乱糟糟飘动起来。 “我自淮南以来,画无遗策,四海所共知也,我欲持此安归乎?”钟会叹道。 “千年一梦,往事如烟,如今早不是那三分时的天下,你重兵不在,所图皆无,又何必执迷不悟?” 噗嗤! 钟会口吐鲜血,踉跄倒地。 念重伤身,执重伤神! 神格的行为模式属于神格执念,并且是大部分人所认为的执念。 关于钟会,当今世人还在津津乐道的,一是钟会伐蜀,武侯托梦,其二便是谋反不成了。 如今被一语道破,念想无存,人再难入戏中,也该是醒过来了。 诸葛青向前一看,那研究人员面目狰狞,精神伤害极重,正闭眼抽搐着。 “果然是公司的人···” 诸葛青叹道,这种神格武装的研究他听老爸提过一嘴。 使用者本身性命修为承载不住神格的精神负担,那就只有在浑浑噩噩中走向崩溃。 钟会神格跟了黄伯仁一路,时间够长了。 “钟会的实力尚且如此,那司马懿···” “老爸!” 诸葛青拖着伤痕累累的身子,就要朝响声四起的庭院跑去。 没小跑几步,他又挪步回来,对着供台孔明像拜道:“老祖宗,关于真火·三昧,还请指点后辈子孙一二!” 神像无言。 良久,诸葛青脑海中才浮现出一句话。 “孺子不可教也,还不速速去,我看你是被打的不够。” 额··· 诸葛青无奈,悻悻而去。 踏过正殿墙壁破开的大洞,诸葛青来到后庭当中。 只脚一迈,却仿佛身处异域。 周围植株四起,茂密树林宛如绿海,郁郁葱葱。 林木高耸入云,树冠相互交错,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形成斑驳光影。 更令诸葛青惊奇的是,每一棵树木上都插满了各式各样的刀剑兵器,或横插树干,或斜挂树枝间,皆是泛着一股阴森冷冽的寒光。 刀光剑影与翠绿植株相互映衬着,形成一种诡丽独特的氛围。 林木中央,坐于粗壮树干的颜欢正同荆棘丛中的司马懿对峙着,那位魏国太傅已入颓势,衣冠不整,伤痕累累。 颜欢踩踏枝干,听树叶沙沙声,不禁对神格这种东西产生了莫大兴趣。 作为依托信仰产生的神力,它不像精灵一般可以随意拘遣,现在就是不知道那无根生名为“神明灵”的手段,能否将神格当做炁构成的技术给分解了。 司马懿拉扯衣襟,长舒口气,“村夫说过,和你打简直就是找死,今日我算是见识到了。” 想了会儿,他肚子又起了点坏水,“水镜~看你现在什么事情都忘记了,那我再偷偷告诉你一个秘密,你的本命精灵,可是我吃掉的喔~” 颜欢面无表情,只是手指微颤。 在过去,果然有“本命精灵”一说。 本命精灵,也是巫士收服的第一只精灵,象征着巫士身份的确立,同时也象征了身为巫的骄傲和尊严。 “你这人,还真是十足的恶劣。”颜欢说道。 “承蒙夸赞,毕竟巫士在寻求强大的道路上,总是平坦畅通。说起来,你可得好好捂紧了,我实实是很想尝尝你此世本命精灵的味道。” 司马懿说道,做了个舔嘴唇的动作。 “第一个精灵啊···”颜欢抬头,追忆起了一段往事。 他随即说道,“真火·三昧以三宝为能量,以灵魂为燃料,刚刚你为了给诸葛先生种下心魔,已经用过一次了,不知道第二把性命之火能否在短时间内点燃呢?” 少了真火·三昧,对精灵的特殊手段就封锁了,将余下的小精灵藏匿灵魂深处,不用担心会被拘灵手段拉扯出来。 此时,颜欢的顾虑,只有神格加身的研究人员本身。 国家的高科技人才,总不能说弄死就弄死了。 “嗯···”司马懿汗流浃背,歪嘴吹了声口哨,“那谁知道呢···” 早知道这水镜这么难缠,那真火·三昧总得留一手。 再次点燃三宝,有点力不从心了。 颜欢张开手,指尖环绕着一股阴森邪异的瘆人气息。 灵魂波动,藏匿深处的精灵开始慌乱逃避开来,那并非感受到了敌意,只是有一股庞然大物碾压而过的惶恐,激发了众小辈儿们的动物本能。 害怕,求生,逃亡··· “如果说收服的第一只精灵就是本命精灵的话,我的本命精灵可有点不一样。” “就是不知道魏太傅司马仲达先生,能否将其吞下吃掉了。” “喂喂喂!”司马懿后退几步,“我知道你大概有那个东西,可祂不可能是本命精灵啊。” 巫士生来强大,可强大也有循序渐进、次第而上的变强过程,巫士前期,捕获精灵的手段单一,所以他们的本命精灵大多渺小孱弱,寻常巫士根本不可能出现精灵同自身实力极度不匹配的情况。 “那家伙在你灵魂中温养几年了?”司马懿试探性问道。 颜欢想了想,“就目前知道的,七年。” “七年···那行,我不打扰了,我先走了哈。”司马懿转身,背后密集生成的荆棘和木藤编织成了鸟笼。 他挥刀斩去,前路破开,转眼又长满尖刺,生生不息,杀之不绝。 “有话好好说嘛~” 颜欢无动于衷,只将指尖环绕的黑气点于眉心,高声喊道,“出来玩玩吧,老伙计!” ------------ 第118章 八诈神——腾蛇 “出来玩玩吧,老伙计!” 随着颜欢一喊,指点眉心,盘绕指尖的阴气纵贯全身,向灵魂深处游走。 漆黑,阴森,不详的雾气从颜欢头顶,肩膀滚涌翻出,在天空中汇聚成一片浓密厚重的阴云。 集聚钟池的游客纷纷向空中望去,群山环绕的诸葛八卦村似是山雨欲来,黑云压村,弥漫秋日的荒凉肃杀之意愈发浓郁,引得人寒意渐起,不自觉抱紧了身躯。 轰隆隆! 黑云中雷霆乍起,一抹新鲜明亮的电光火舌将琼宇撕成了两半,幽绿竖纹瞳蓦然张开,向下俯视张望,可怜八卦村阵眼的游客,没由来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心悸,却是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俗世之人,连灵的影子都瞧不见。 丞相祠堂侧院,诸葛青扶靠于坍塌一半的侧面边框,眯缝的狐狸眼有史以来睁到了最大。 “那···那是什么东西?” 与此同时,胸前玉石似乎起了蜂鸣,“嗡嗡”震动着,以极快的频率碾压了诸葛青胸中起伏不定的心跳声。 “显像心法!” 惊恐,虚惊,怪异,虚诈,梦境,光怪陆离,耀眼妖艳··· 施展“观”法,奇门天盘的几种概念迅速在诸葛青脑海中浮现了。 “连天盘对应八神力的起源灵兽都可以役使,你身上究竟还藏着什么?” 诸葛青敛去目中幽光,仰望天之狭缝。 天边黑云涌动,若黑海倒悬于空,在邪异怪诞中,海水般的阴煞气忽然如瀑布般灌下,轰砸于后庭的茂密林间,那灵物凶猛坠入时身躯已然变化,落地时身躯不比空中的十分之一。 可对庭院中的三人来讲,依旧是小山般的庞然大物。 司马懿咬咬嘴唇,凝视黑雾中若隐若现的庞大身躯。 “玩真的啊?” “昔日巫王可以直接役使的最强灵兽,八诈神——腾蛇。” 雾气散尽,腾蛇显现,一身鳞片宛如墨玉,光滑冷峻,尤其是那一身阴邪之气,浓郁到令人望而生畏的地步。 腾蛇本就是代表惊悸邪异的灵兽,五行属火,南方丁火之气,越是邪煞缠身,魔焰滔天,越发说说明了祂在灵魂深处温养的纯粹。 颜欢起身一跃,跳上腾蛇头顶,盘坐下去,伸手抚摸那冰冷润泽的坚硬蛇鳞。 “上次一见,都不知是何年月了,看样子温养的不错。” “百年岁月对你来讲都恍如一瞬,可也该出来透透气了。” 顺纹绿瞳轻悠转动,向上看了眼。 颜欢还在感受手掌的触感,不得不说,随着性命修为的精进,能够提供给腾蛇温养的环境就越发舒适,这亮泽的鳞片,冰冷十足的阴邪气,足以称得上美丽。 司马懿后退几步,抬头望去皆是泰山倾轧般的阴沉窒息,几束绿藤缠绕过手腕,又被他斩碎。 作为一个十足的乐子人,他想要本命精灵碰一碰颜欢的逆鳞,挑战下巫士底线,可这一下实在有点托大了。 巫士与精灵相辅相成,尤其本命精灵,两者以灵魂勾连,对彼此实力的促进要远超一般精灵。 可反过来说,本命精灵受创,与巫士连接的灵魂亦然受损,严重者,甚至巫士身份都会剥夺,再无被精灵凭依的可能。 所以一般来讲,寻常巫士绝对不会将本命精灵作为战斗精灵来随意释放,除非是对自己的本命精灵自信无比,乃至于是到了自负的地步。 “八诈神作为本命精灵,我错了啊水镜,我真的错了。” “我还在想之前你的那股狠劲儿去哪里了,现在看来伱比之前丝毫不差,有过之而无不及啊!疯子,十足的疯子!” “曾经你消隐于野,说道是闲云野鹤却偏偏不多不少养足了三分恶气,今世重走旧路,就不怕重蹈覆辙?” 颜欢单臂撑在腿上,右手托腮。 “多谢提醒了。” “可在我看来,水镜先生未成之事,一是使用服灵法带来的力量太过虚浮,使得性功受染,直接导致了心境飘摇;二是在出世入世中徘徊不前,根本没有理清如何面对天下苍生。” “可生逢乱世,总有太多身不由己,水镜和孔明,多少有点悖天时了。” 颜欢想道,比起混战四起的三国乱世,当今世道虽多了点物欲横流,可这点小小的迷障,对比昔日水火中的天下黎明苍生,实在太过微不足道了。 武侯执念深重,庄子休甚无执念,一个入世代表,一个出世典范,为苍生或寻求超脱,无人说得清哪个更重要,可司马徽偏偏在最后关头,受孔明苍生大业所感,在两者之间徘徊动摇了。 “对,所以你知道咱们身处的这个世道,比起之前要好多少了吧?”司马懿摊摊手,笑了笑。 “那么多好玩的事情,你让人如何随便放下,我还有很多事情没试过,还有大把的乐子等着我去寻啊!” 颜欢摇摇头,“这就是关键点啊,这个世界本来就不属于你,而是属于你强占了身躯的这位后世之人。” “还有,刚刚你说要尝一尝我本命精灵的事,可还没过去呢。” “呵呵···”司马懿苦笑一声,“开个玩笑,开个玩笑,这么大个儿的蛇,没点功夫我也吞不下啊。” 颜欢双手一拍大腿,站了起来,“腾蛇,碾碎他!” 唰! 腾蛇一动,阴煞四起,狭长身躯扭动,裹挟起邪火朝司马懿碾去。 大口一张开,尖牙撕咬下去。 “复制·蛮霸!” 司马懿肌肉暴涨,沉重闭口交接的蛇口,掌心微微震颤。 “复制·六仪击刑!” 嗡嗡嗡! 震动延顺蛇口播散荡开。 这是从吕布神格处复制的能力,可以通过能量的传递,将震动打入敌方体内爆开,即便身负重铠防御,依旧无法阻挡,是百分百的破甲术法。 嗡! 震动又起,腾蛇不为所动。 “耍赖了啊,是不是扣除掉对灵魂的特攻手段,根本就没有制服八诈神的方法?”司马懿怒道,就见那深不见底的蛇身喉口处,蓄力了一把邪火。 “毕方,帮腾蛇把这火焚燃的更旺一点。” “多大仇啊,你要把这小子的身躯给烧没了啊?”毕方问道。 “我心里有数。” ------------ 第119章 仲达啊,你小子终于落我手上了啊 蛇口一张,邪火肆虐,黑炎蓄势待发。 “复制·血虎。” 司马懿咬破嘴唇,鲜血淋漓滴落,流淌胸间,以血作墨,画两匹壮硕凶狠的恶虎。 两虎左右各一,朝腾蛇上站立的颜欢扑咬过去。 唰! 忽然间,金丝游走,缠绕成耀眼金网,覆盖血虎之上,片刻将其绞碎了。 司马懿咬咬牙,一身肌肉反倒褪去,体力逐渐不支了。 “果然是这样。” 事情同颜欢猜想的别无两样,司马懿在维持一种复制能力后,施展的上一个术法便会削弱,换句话说,他根本无法维持多个复制术法多重运行。 “毕方。” 轻声道去,青鸟飞鸣,羽翼挥洒出的清幽灵光覆盖在了腾蛇身上。 腾蛇五行属火,辅之以木行,这口邪火黑炎威势汹涌,不可阻挡。 远处正对蛇口的诸葛青懵逼了,“等···等一下啊!大师你这口黑炎下来,我和老祖宗祠堂可都嗝屁了啊!” “腾蛇。”闻言,颜欢示意道。 黑鳞巨蛇含咬住司马懿,甩头抛掷空中,根须藤蔓游龙般飞跃过去,将他四肢牢牢捆住。 司马懿气急败坏道,“你别以为少了真火·三昧,我就没有针对灵魂的术法了。” 复制·三宝锤! 一其貌不扬的三头小木锤浮现手中,三宝锤,顾名思义,是为撼动人的精气神所制,此项术法也是凤凰山神格研究的重大成果之一,源自那位汉昭烈帝刘备。 “去!” 道一句,三宝锤径直朝颜欢飞去,本命精灵同巫是福祸与共的关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只要拿下役使灵兽的巫,这口黑炎就能堵住了。 锤未至,邪火黑炎先怒射喷出,飞龙直上! “水镜!” 司马懿怒喝一声,正面迎上了这一击。 怪异的是,黑炎火势凶猛,可并未有什么明显的烧灼之感,置身其中,只会感到一股阴森寒冷,如身坠幽潭,如沉溺深海。 藤蔓灼烧殆尽,四肢重获自由的司马懿紧紧抱住了身躯,耳旁响起一股久远又熟悉的声音。 “大都督,恕我直言,就算诸葛亮真的活着,大都督就不敢正面与他一决高下吗?” 霎时,耳边擂鼓呐喊,马蹄声雷动。 “司马懿,不要走了,你中我丞相计也!” “诸葛亮死了,死于八月二十三日夜,临死前他使人含七粒米于口中,足下点长明灯一盏,保肉身不坏,另外坐下一尊木像,用以震慑父亲。” 黑火焚烧的司马懿痛苦挣扎起来,怒吼道,“全军撤退!快,撤退!” “耻辱,奇耻大辱啊!知道后人会怎么说嘛?畏蜀如虎,死诸葛吓退活仲达,这事恐怕要流传百年了!” 颜欢踏步跳入空中,挥舞翅膀悬停于深陷惊悸混乱中的司马懿身前。 “自信点,已经流传了一千多年了!” 司马懿抬头,似乎看不见眼前人,他见大军道中遭受埋伏,孔明坐于高山边缘的车上,高高在上的俯视一切,神情自若,万事皆在算计之内。 “诸葛村夫,伱没死!?” 霎时,那活生生的血肉变得干硬,孔明表情僵滞了,变作一生机无存的木像。 愣了会儿,司马懿眼神黯淡下来,死气沉沉地凝视着孔明木像,“你怎么就死了,你死了我司马懿不寂寞吗?你我虽是百年不遇的宿敌,可也是千载难逢的知音啊···” 颜欢看向喃喃自语的司马懿,也微愣了一会儿。 腾蛇之术在惊悸,使人噩梦缠身,勾起心底隐藏的阴影,这蛇口黑炎自然附带了术法的属性。 令颜欢没有想到的是,诸葛亮生,司马懿畏惧,诸葛亮死,司马懿亦然畏惧。 “难怪你要在武侯后人身上找乐子。” 送你回去! 颜欢提起镇魂铃,聚集全身炁息,将铃声波荡出去。 叮铃!叮铃! 司马懿灵魂同肉体游离拉扯,加之腾蛇黑炎隐隐作祟,他的灵很快震出了体内。 转世也好,神格武装也罢,盗窃信仰对灵魂的影响,颜欢还没见识过。 刚好借此机会,一窥灵魂真貌。 司马懿灵魂震出,浮于空中的虚影扭曲变幻,逐渐凝聚成形。 颜欢将眼睛瞪大了,他从未见过如此诡异怪诞的灵魂,透明的流质状浓浆粘附肉体,可以看出人型,那东西从中间一分为二,又藕断丝连地联系在一起。 一个是凤凰山研究人员,另一个是司马懿。 这种状况看起来比童子命恶化的刘红中灵魂还要奇怪,甚至可以说是,一体双魂。 双魂与肉身的联系,一强一弱,司马懿的连接部分,薄如游丝,仿佛触之即断。 “童子命的病疾部分可以切除,这与肉身联系的多余灵魂,说不定···” 嘿! 颜欢脸上浮现一抹坏笑,摸了摸身下的腾蛇,“老伙计,回来了。” 庞大如山的黑蛇轻轻扬头,轻蔑道,“就这?” 随后祂俯视黑炎缠身的司马,冷哼一声,化作黑雾聚拢于颜欢掌心。 见游离的黑气点落于眉心,收好腾蛇后,接下来就是木精毕方的专场了。 啪! 打个响指。 room! ··· “不是···毕方,黑木匣!” “动手术的时刻到了。” 影壁聚拢,漆黑立方体拼接,木精构建的专属领域展开,范围内的一切都成颜欢手中玩物。 司马懿灵魂出窍,又为惊悸噩梦所缠绕,无心也无力再战,勉强成形的灵魂胡乱摆动双手,凌乱摸索着。 那一体双魂黏附之处,细如断藕间滑腻的拉丝,都不用一众精灵出手,大头鬼都可以轻易扯断。 彻底断开了双魂联系,颜欢将司马懿从研究人员身体中拉扯了出来,去掉了腾蛇惊悸虚炸之术的施为。 器灵三车骨口吐铁链,将其牢牢捆绑起来,再动弹不得。 现在司马懿的状态,同案板上的鱼肉也差不多了,任凭颜欢宰割。 啪!啪!啪! 颜欢接连三个巴掌,将陷入噩梦的司马懿抽醒,“仲达啊,你小子终于落到我手里了啊!” 哎? 司马懿大脑宕机了,悬浮于空的灵体难以置信地望向倒地肉身。 “为什么,怎么会这个样子?” 只要生机尚存,肉身和灵魂之间的联系就不可能被术法切断,此乃天地运行之微理,即便巫王也不可违背。 既然如此,为何自己又被强制拉了出来? “都说了,你并非身体原主。” “不过这不重要,不管你是盗窃信仰凝聚而成的神格,还是那匪夷所思的转世灵,这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现在落入我手中了。” 司马懿看了眼插在颜欢腰间的灵旗,频频吞咽了口水,这邪门法器,自古以来就不会用在正途。 自己该不会要被炼制了吧? 被巫士捕获的灵,下场不必多说,这下是真栽了。 “那个水镜啊~你看我除了性格恶劣了点,也没干过啥伤天害理的大事,他诸葛村夫的后人执念成妄,走火入魔,也是修行不到家,再说了我这一挑拨,谁知道以后能不能破而后立呢?” “所以,咱温柔点成吗?” “成啊!”颜欢抿了抿嘴,“这简单干脆的服灵法,获取力量霸道无比,咱可是还没用过呢!” “哈哈哈···污染灵魂的术法,不用就不用了呗···用不得,用不得!” ------------ 第120章 做鬼都没想到,做鬼都要007 “咱就不用了,那服灵法用多了伤身。”司马懿瘫坐地面,铁链拉拽着他一步步朝灵旗中奔去。 一成幡中鬼,往后余生就要被当成狗来使唤了。 招魂幡中的不详气息,使司马懿的灵体颤抖起来,那里面绝对有可以焚烧业障的东西。 司马懿做过的混账事,自己心里清楚,沾染一点业火,将自个儿烧个千疮百孔自是不在话下。 “不想受苦,就好好展露出自己的价值。”颜欢拍了拍司马懿的肩膀。 魏太傅司马懿,奇谋善断,虽说现在不知道为什么变成了乐子人,但就目前来看,他的记忆容量起码可以追溯到上千年前。 成百上千的复制术法,加之凤凰山神格研究成果,这样一个移动灵魂型宝库,要是可以充分利用起来,对日后修行大有帮助。 尤其是他的大巫命格是复制过来的,本身不通巫士之事,这反倒与跟随巫士的金精清明形成了互补。 从精明处无法得到的消息,从司马懿处或许可以问到。 “表示,自当表示!” “可现世有福利保障一说,我在你手下做事,你总得给我提供点什么吧?” “工资暂且不论,五险一金呢,节假日有没有双休,工作时长总得是朝九晚五吧?” 颜欢将司马懿从地上提了起来。 现在没工夫听他耍嘴皮子,凤凰山研究一事,实在有太多疑点了。 “你来这边有多久了?” “整整一个月。” “神格武装的研发是定向的,公司找好备选神格,会利用其信仰复刻,假如一开始使用的是关公关云长或封狼居胥霍去病,为何伱可以从中作梗,将事情截胡了?” 颜欢问道,这个事情怎么想怎么都不合理。 “那我就不知道咯~”司马懿一笑,“就感觉我睡觉睡得好好的,突然有柄长枪刺痛了我一下,然后我将那吵醒我的东西同化了,彻底醒了过来。” “后来我才知道,这家伙居然是那位赫赫有名的霍去病,十七岁带兵纵深大漠,官至大司马骠骑将军,领兵七年,斩落敌首十一万,少年英雄,战功赫赫,可惜命短了点···” 司马懿不愿嘟嘴,似是想起了什么。 说起来,自己还是老天见怜,遇见的是霍去病,所以才有机会从灵魂中挣脱出来。 这要遇见的是关羽,凭借那抹神格的信仰愿力,自己估计早就被他一刀斩成两半了。 “你说你们这后世怎么搞的?” “他那面如重枣的大长胡子都被神化了,诸葛亮起码入文武庙,怎的我连半个宗祠都瞧不见?”司马懿阴阳怪气地问道。 “关公忠义,武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你倒是想一想,你何德何能?”颜欢一句话,打断了司马懿的牢骚。 回想了一下自己同后代的一番作为,他突然顿悟了,话锋一转。 “咱不说这个,总之我不认为自己是神格武装研究的副产物。” 莫非真的是转世灵? 这可是一大发现啊··· 颜欢思索了片刻,真要是转世身的灵魂被激活了,那凤凰山研究部的神格武装,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了。 “你身上怀揣的异术法术,大多都是三国名将的吧?” 话一出,司马懿鼻子都快拉长了,身陷囹圄,也耐不住恶心人的寻乐作态。 “那可不,乱世之中,走出了多少奇人异士,你又知道我在凤凰山接触到了多少研究成果?别说,后世一群愚人没有将术法参透,可科技却是突飞猛进,各种新奇玩意儿如日方升啊!” “可惜我是你们巫士口中最低级的‘清风’。” “不是大鬼的话,咱可没法上你,你也用不了咱这【复制】的先天异术。” 颜欢冷笑一声,都这种情况了还想着恶心自己一下。 【复制】的术法固然吸引人,可扣除无法使用的先天异术,司马懿脑海中那些法术的运行机理和功法更为可口。 “既然是名震天下的魏太傅,关陇抗蜀的大都督,该是很简单就能把这些术法理清楚吧?”颜欢开口问道。 “那是当然···等一下。” 司马懿玩世不恭的神色瞬间低沉下来。 无事阿谀奉承,定然是心怀鬼胎。 “水镜,你想干什么?” 啪! 颜欢打个响指,铁链“叮铃”作响,三车骨拉着司马懿就往招魂幡中拖拽。 此时的魂幡空间内,毕方按照颜欢的心意搭建了一处军帐。 帐内陈设简单,中间是低矮的书案,上摆放文房四宝,底下则是宽敞草席,一尊孔明木像端坐一旁,俯视着案子上铺开的干净麻纸。 旁边则是一张小木床,厚重的灰色棉被叠放的整整齐齐,床头蚊帐的撑架上,悬挂了一柄长剑。 颜欢心想,刚脱离肉身的灵大多弱小,摆脱不了器灵束缚,司马懿放归外面有风险,指不定会教坏大头,不如将其关押在军帐中发挥余热。 “福利,包住。”军帐上方,传来颜欢干净利落的话语。 司马懿扫视四周,视线凝聚于孔明像上,忽然愤愤道,“给我把这东西撤了。” “撤不得,这东西是用来监督你的。” 监督? “你到底想要我干什么?” 桌面上的纸张随风翻动,“将你脑海中所知术法的运作机理,全都给我写下来。” 清明和毕方只见识过交手后敌人的术法,并不知晓施法的运作,这一点的缺失,司马懿恰好也可以补足了。 哗啦啦! 铁链松开,变作镣铐,封锁了司马懿的四肢。 “这些东西你也要学,巫士好好利用精灵就好了!”司马懿有些气急败坏。 “你们带兵打仗的不都有一句话,叫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再说了,技多不压身嘛!” 啧! “等会就该赶工了,稍有懈怠,孔明像会口吐业火。”颜欢好心解释了一下。 “稍有懈怠会挨烧?”司马懿咬了咬牙,“那我什么时候休息?” “你是灵,灵又不用休息。” “那吃饭的时间总该有吧?” “你不是清风嘛,清风要吃什么东西?” 军帐外飘来颜欢不怀好意的声音,司马懿做鬼都没想到,做鬼都要007. ------------ 第121章 当祖宗面打后辈,当儿子面打老子 “好你个水镜,这么玩儿是吧?” 铁链镣铐拉拽着司马懿强制坐到了书案旁,“哗啦啦”一声,麻纸摊开。 研墨提笔,司马懿奋笔急挥,凭着多年来使用复制术法的经验,将一众三国奇人异士的专精法门写了下来。 中间有几处,他写的含糊其辞,甚至有些部分刻意更改了。 “修改几处倒逆行炁的法子,到时候让你走火入魔,一个个儿的都别想好过!” “水镜,来!学!技多不压身!” “来学百家技!” 司马懿越写越兴奋,笔走龙蛇,兴起时仿佛烈火焚身——燃起来了! 噼啪,噼啪! 烧灼的灵魂刺痛从胳膊肘传来,扭头望去,司马懿就见手臂焚燃了一股黯淡无光的淡粉色火焰。 “水镜,你玩真的!” 灵旗空间乃是器灵三车骨的领域,加之黄家辅助以敌意的感知,其中一丝一缕的坏心思都藏掖不住。 司马懿毕竟见多识广,知道这业火焚燃下去不好处理,于是当机立断,挥指将灵体的一部分切除掉了。 剥离点的灵体部分在业火中烧成灰烬,本不明亮的粉火颜色更深重了。 “果然是吃业障的火焰。” 司马懿心有余悸,目视临旁的孔明木像,那模样竟然和噩梦中吓退自己的木像一模一样。 怀揣好奇,他起身朝木像走去,靠近一看,发现这木像内部居然是镂空的。 从中传来起伏不定的粗喘声。 司马懿吞咽口唾沫,将孔明像木制脸皮掀开,就见里面一个獠牙冲天,皮肤溃烂流脓的鬼物在业火中焚烧,痛苦万分。 “哥···哥哥,救我···救···”扭曲嘶哑的声音一阵接一阵传来。 司马懿不动声色地将木制面具扣下了。 “这是什么东西,业火的炉炭?” 颜欢声音再次从空中传来,“之前炼制了两个东南亚猴子。” “这不想着让伱老实点,所以派来盯着你,维持业火需要业,刚好你有,这不一举两得嘛!” 什么活阎王啊! 司马懿咬咬牙,“看你对精灵挺好的,为啥到我这里就区别对待了,你这是双标,双标狗没朋友的!” 颜欢冷哼一声,军帐外马蹄声如雷动,书案笔墨砚台颤了一颤。 “对,所以刚刚那一下也是替岁岁要的,没卸掉你一根胳膊,算轻的了。” 司马懿无言,愤愤坐回了草席。 颜欢抬手一握,招魂幡缩变为小灵旗落于手中。 这场凤凰山研发意外造就的骚动,终于落下帷幕。 后庭密林藤蔓消隐褪去,碾落灰泥之中,余下破败残缺的丞相祠堂,孤零零躺窝在大地开裂的一道道密集缝隙中。 “这厮玩乐成性,可怜武侯派遭此横祸了。” 散去五行加身的状态,清明双手拢袖飘于空中,扫视遍地狼藉,她秀眉微蹙,无奈叹了口气。 满地破败差不多都是根须和林木所造成的,除了丞相祠堂屋顶破开的两个大洞,真正负责拆迁的貌似是小欢啊。 清明抬了抬手,没说一句话,隐身藏匿在了颜欢身后。 庭院东南角,院墙废墟中,诸葛栱摆成“大”字,四敞八开着瘫倒其中,双目无神地凝视天空。 两撇小胡被烧烫的有些蜷曲,这位喜好身穿单褂,表面超然脱俗的武侯派现任当家,此刻看起来就同疯子无异。 “真火·三昧···武侯派遗产···” “他会了,神格···我愧对先祖,我没用···” “老爸!”战局结束,混乱消隐,从震惊中缓过神的诸葛青终于想起了诸葛栱,便急匆匆跑了过去。 将诸葛栱搀扶起来,可他此刻已然入魔障,诸葛青根本就唤不醒。 比心魔更恐怖的,便是道心破碎。 苦苦追寻的家族遗产,千方百计都修行不成,反倒是老祖宗的宿命之敌学会了,不仅如此,还当面被秀技了一番。 这境地,就像是爱而不得的女神,被自己向来鄙弃的黄毛招手勾走了一样,不仅如此,黄毛还要当面贴脸秀恩爱,换谁来谁心态都得炸。 “老爸,你清醒点!” “事情结束了,参悟不成,日后还有时间,不能自暴自弃啊!”诸葛青剧烈猛摇了起来。 诸葛栱头似摆锤似的来回晃着,嘴中叨念不止,“没了,没成,还是没有···” 颜欢不紧不慢走了过来,半蹲于瓦砾堆积的碎石上。 看这表现,入魔障已深,都有点丢魂儿走魄的样子了。 “颜大师,这种事情你门路清晰,请你帮家父一把。”诸葛青请求道。 颜欢深感忧虑,心中有障,逃避现实,大多数是外界刺激不够,这时候给几下猛地,先打清醒了再说。 在世间游历了大半年,颜欢渐渐发现了一些事情。 纵然一身手段,可大多数情况下,真不如一巴掌管用。 有些人就像是电路接触不良的老家电,亦或是属黄瓜的,欠拍! 给几下就老实了。 颜欢拎起诸葛栱的衣扣,将其提到了面前。 啪! 一巴掌朝脸上就扇了过去,这巴掌没留手,片刻间,那红印子就在诸葛栱脸上晕开。 这一下打蒙了诸葛栱,也看呆了诸葛青。 武侯派还未世出的天才就这样傻愣愣瞧着。 先是当着老祖宗的面打子孙后代,现在又是当着儿子的面打爹,这大师行事多少有点自由放纵。 “该醒了啊诸葛先生,太难看了。” “如此执意下去,就真丢了你老祖宗的脸了。” 诸葛栱死气沉沉望向颜欢,眼中并无生气,他只是对脸庞火辣辣的疼痛起了反应。 “真火·三昧!”颜欢喊道。 诸葛栱浑浊无神的双眼终于有了短暂的微光。 “你以为你们武侯派最大的遗产是真火·三昧?”颜欢质问道,“错了!” “武侯最大的遗产,是孔明先生那‘淡泊明志,宁静致远’的求学之志和心境,是他那‘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忠义和全力以赴,是他明知天下无可救药,为救黎民苍生,却敢逆天而行的魄力和胸怀!” “舍大道求小道,遇事受挫便妄自菲薄,自暴自弃,真该替你老祖宗打醒你。” 颜欢扬起了巴掌,诸葛栱蓦然看见,一红袍虚影同颜欢重叠了。 ------------ 第122章 白虎,凶杀之气 “老祖宗!?”诸葛栱瞪大了眼,右侧未肿的脸颊狠狠接住了这一巴掌。 啪! 缓过神,诸葛栱整个面部只余下热辣疼痛。 “清醒了?”颜欢收手,疑惑抓握掌心,他承认第一巴掌是气愤了点,可刚刚那一巴掌可没铆足劲儿,不该有如此威力啊。 “失礼了啊,诸葛先生。” “不失礼,不失礼,谢老祖宗打醒不肖子孙,谢老祖宗打醒无能子孙。”诸葛栱跪地叩首,对着颜欢膜拜起来。 这··· 啊? 一个司马懿口中的水镜先生,就将颜欢搅弄得焦头烂额,区区一日经历,恐怕要用十天半月去消化,这要再扯出一个诸葛武侯,那不就全都乱套了。 “诸葛先生,快快请起!” “还有,水镜一事暂且不论,我绝对与诸葛家无半点瓜葛。”颜欢解释道。 才搀扶起不停叩首的诸葛栱,一股熟悉又奇异的感觉漫过颜欢心头。 周围似乎有精灵的气味,那味道十足古怪,有信仰愿力,有单纯精炼的灵魂气息,加之一股刚猛霸道,一种凌厉到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可怕杀意。 这周围有东西! 颜欢谨慎起来,可身躯不禁为之兴奋颤抖。 这股铺天盖地的杀气袭漫了整个庭院,却又丝毫不掺杂一点恶意,杀气就是干干净净的杀气,没有多余的杂质,就是杀气本身。 而且这份威慑力有所收敛,若是全部释放的话,完全是同腾蛇一个水平线的灵兽。 那么,杀意的主人就只有一个了,以精刚至阳的凶猛所著称的八诈神——白虎。 “毕方!” 颜欢喊道,背生青羽,抽身向空中掠去,跳出了这份杀意笼罩的庭院。 悬停空中,向下扫去,金精现身。 白虎五行属金,同金行契合,清明更容易捕捉祂的方位。 “姐,怎么样,是祠堂武侯像还是别的什么?” 清明聚精会神俯视下去,手指轻点在了颜欢眼旁,替他将金冥瞳点亮了。 “鲁莽了,忘记还有这招。” 金光于瞳孔氤氲开来,庭院中的一草一木,气息流转变得清晰可见。 颜欢眼前是一巨大无比的漩涡,中央正不停地朝诸葛青汇聚。 “难办了,不会同腾蛇一样,白虎落在了武侯传人的灵魂之中吧?” 巫士爱灵,取之有道,要真为了精灵违背了人命底线,那路差不多也该走偏了。 如此一来,那就真的要与白虎失之交臂了。 “仔细看。”清明提醒了一句,颜欢将眼眯紧了。 那抹冲天杀意自诸葛青发散,可并非源于他自身,而是来自他胸前挂着的一枚玉石项链。 气息,是从玉石中散发出来的。 唰! 颜欢一个猛冲,落于诸葛青面前,伸手向前探去,金刚破杀的猛烈杀气弥漫四起,几近到了化形刀刃的地步。 杀意波动,对诸葛家父子貌似没有影响。 诸葛青纳闷道:“怎么了,颜大师?” “我说老青啊,你这个玉石挂坠是怎么来的?”关于太阴和白虎,颜欢此行同武侯派有约,算不上私密,便开门见山问出口了。 “这个啊。”诸葛青提起了玉石,翡翠质感的石心幽幽闪动。 按照诸葛青所说,这玉石是祖传之物。 诸葛家后人几经周转,最后落于浙江此地的诸葛八卦村,那已经是几代人的事情,其中武侯派大多传承物件都丢失了,唯独这玉石留了下来。 诸葛青打小喜欢的紧,每每远行或者逢临大事必定要带在身边。 “颜大师对这玉石感兴趣?” “倒也不算。还有,都说了别喊大师了,听着奇怪。”颜欢说道,凝视玉石微光,那四溢的杀气消停下来,变得和柔轻缓。 “那···”诸葛青顿了顿,“水镜先生?” “你信不信我再踏一次青?”颜欢嘴一撇,不悦道。 “那颜兄,这玉石自小就被我带在身边,貌似没有什么稀罕之处。”诸葛青将玉石项链取下,“若是你想要,便送给你了。” 颜欢一愣,提起了玉石项链。 “颜兄不必多想,这次老祖宗祠堂遭无妄之灾,颜兄出力最大,这东西当做谢礼也不为过。” 颜欢拳头一握,将玉石收了,随后对身旁父子两人说道,“我颜欢虽只是一籍籍无名的小巫祝,可也知一个一诺千金,背信弃义的事情我做不来。” “之前同武侯派的约定还在,我帮你们参悟,事后太阴和白虎归我。” “现在将你们门派中天资充盈,颇具慧根的人都喊过来!” 诸葛家父子面面相觑,有口难言。 说来惭愧,十几年前,最有希望点燃真火·三昧的是诸葛栱,而现在,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成功率最大的是诸葛青。 武侯派最有天资的两人,就站在颜欢面前了。 “不···不用喊了,有希望参悟的,都在这儿了。” 老的小的,都被颜欢打趴下了。 “那先散了吧,今日与司马懿一战,我耗费了不少心神,两位也需静养一段时间,不如等身体的伤痊愈之后,咱们再做打算。”颜欢提议道。 “但这玉石,我还是厚颜无耻的先收下了。” 诸葛父子郑重拱手,“请便,武侯派在此谢过了!” 敲定了日后打算,压抑在诸葛青和诸葛栱心头的阴云总算消散了一点。 可两人都知道,对真火·三昧的渴求和敬畏丢不掉,那把性命之火根本就不可能会被点燃。 修行奇门法术,锤炼体魄,为的就是走这最后一步,风险重重又至关重要的一步。 “希望有这位大师相助,此路可以走的平坦点。”诸葛栱叹道。 嗯? 一个恍惚,诸葛栱猛然顿悟,对外求己,又是偏路。 掌握世间变化,最终目的是为了掌握自己。 啪! 他自掌嘴巴,朝本就臃肿的脸又扇了一巴掌,强烈刺激的疼痛让他清醒过来。 诸葛栱恢复了之前的清闲做派,对颜欢笑道,“那不如去寒舍喝杯茶,以驱秋寒?” 颜欢笑着应了下来。 三人有说有笑的朝庭院外走去,此处破损,就等旅游管委和官方的人出面了再一同商议,现在还是休养为上。 没几步,一颤巍巍的声音从三人背后响起了,“我···我觉得我还可以抢救一下。” 我靠! 颜欢回头一看,差点把这研究人员给忘记了。 司马懿未剥离之前,那噬天黑炎被术法挡去了部分,木精的龙虬须护住了一大部分,这才没有彻底吞掉他。 可这研究人员的现状也不容乐观,命悬一线。 颜欢揪下一枚青羽,散落那人的胸前,一身灼烧痕迹逐渐开始消隐。 “灵魂丢失的一部分,估计要你自己去探查了,想要修回来可得耗费一番功夫。” “谢···谢过了。” ------------ 第123章 大师,我悟了 三日后,丞相祠堂闭馆,暂不对外施行游客接待。 旅游区管委同官方协定了修缮事宜,此刻正在加紧修补地面,加之祠堂内的整修工作也在按部就班的进行。 颜欢住于诸葛家客房,今日起了个大早,没事在村内瞎逛。 诸葛村古朴典雅,深得颜欢这好古之人的心意,天才蒙蒙亮,池塘边石阶上捣衣声渐渐起,尽管家家户户都有自来水洗衣机,但捣衣风俗依然保良好,这景象无疑也是过往游客所见的一大盛景。 秋时的凌晨还未褪去夜色,沿池塘的小店全都开了,但灯火极黯淡,桌子都摆放在水边,一片喧闹。 诸葛村有早茶的习惯,但泡的不是广东式功夫茶,其中多数是大茶壶,有的用小紫砂,直接像诸葛栱那样嘴对嘴独享。 颜欢随意找了处位置坐下,看满是点心的小店特产,有包子煎饼之类,不算高级,但实惠的很。 “老板,四个牛肉煎包。”颜欢对屋檐下操忙的妇人说道,“有豆腐脑没···咸的那种?” “有有有,甜的咸的都有。” 妇人应道,刚出锅的煎包端了过来,“来,包子,还有新拌了点小菜,加了点点辣,吃着不算太凉。” “谢谢。” 颜欢夹起包子,还没送入嘴边,有人抽开对桌的凳子,坦然坐下了。 “老板,三个鸡肉包,一碗豆脑,要甜的。” 颜欢抬头,见诸葛青正面露微笑的凝视自己,当然那笑容中掺杂了一丝不易令人察觉的苦涩。 上戏表演系出身的诸葛青将苦涩藏掖得很好,可依旧被颜欢瞧出来了。 顶着天才的光环,再妄说清净闲淡,其实多少都有点偶像包袱。 诸葛青,就是这武侯派一整个的缩影,久不入世,消息关注源自网络,苦恼于外界对武侯派的好奇揣测,心中又难免因那玄奇奥妙的传承法术沾沾自喜,心生骄傲。 颜欢知这小子现在装的悠闲从容,可实际心里别扭着呢! 小子终究是嫩了点,没有老子心境转变的快速。 “咸加甜,走邪道啊!”颜欢笑道。 “人生苦了点,总得加点糖调剂调剂。”诸葛青抿抿嘴。 “都三天了,后背的伤都快结痂了吧。” “嗯···”诸葛青知道颜欢话中另有所指,便点点头,眯起眼,瞧不出神色变化了。 可他周围的气息明显开始消沉了下来。 豆腐端了上来,吃了口,说起来有点可笑,加了糖,他居然从中尝出了咸味。 望向颜欢,诸葛青说不出现在是什么样的心情,委屈,气馁,嫉恨,或许还有一丝丝的小庆幸,一种难以言说的如释重负。 真是奇怪了。 可心情的底色估计还是灰暗的,要不然这豆腐脑也不至于尝不出甜味了。 颜欢手指不耐烦叩打桌面,“我说青啊,你拿错了,那是我的。” “啊?”诸葛青一愣,“我再给你要一份!” 匆忙起身,他便朝屋檐下翻弄煎锅的妇人走去。 颜欢嚼着包子,目视诸葛青的背影。 这小子骄傲,要强,之前的人生顺风顺水,对圈外讲,他长相俊俏,成绩优异,对圈内来说,是武侯传人,天赋奇高,背负了家族复兴的期望,并因此倍感为荣。 大萌他们的挑事心态也好理解,因为在保镖三人组眼中,诸葛青完全就是别人家的孩子。 再优秀的别人家的孩子,也会遇见更优秀的别人家的孩子。 可惜诸葛青未出山的一战就遇见了颜欢,小卧龙还未翱翔于天,便被一巴掌打沟里去了。 诸葛青知道一个“天外有天”的道理,只是没想到引以为傲的天赋和家族传承,居然如此不堪一击。 他方寸大乱了,暂时还没找到疏解的法门。 “来来来!”诸葛青端着豆腐脑回来了。 “诸葛青,你哪都好,就是骨子里的傲气还没去净,多挨几次毒打就好了。”颜欢将豆腐脑拌开,小心吃了口。 闻言,诸葛青身躯瞬间紧绷,“莫非这又是要干?” “轻松点,不打伱。”颜欢说道。 诸葛青这才放松了身子,彻底落于座位上。 颜欢继续不紧不慢的说着,“说实在话,帮你们参悟,我没底气。修行一事,在己不在人,就是咱常说的,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对外求人,反倒是走了偏路。” “巫士的手段你也见了,来来回回就那么点东西,微不足道。” “也就是不能把你的心神拉扯出来,不然我肯定给你好好收拾一番。” 诸葛青吞口豆花,姜糖水灌过喉口,似乎没在舌尖停留,这下是真的不甜了。 微不足道? 你管那显像心法不可直视的东西,和那邪火缠身的庞然大物称作为微不足道? 这是自谦,还是纯纯的凡尔赛? 诸葛青一时间对大萌他们有点感同身受了。 这话听着可恼人极了! “颜兄,你说这话真的才是妄自菲薄。”诸葛青抓起透明塑料杯,端着姜糖水一饮而尽,如苦酒作喉。 未来心魔成灾。 颜欢抬头望去,隐隐约约就能瞧见诸葛青面上写着的几个大字。 “诸葛青,说实话,你到底认不认?” “认什么?” “自己的失败。” “我认了呀!”诸葛青坦然道。 “你是对我认了,可你对自己认了吗?” 诸葛青迟疑了,扪心自问,他心中还是尚存一丝侥幸,自己败了,不代表整个武侯派败了,只要没有点燃真火,他就不算输得彻底。 这种心理是自我安慰,也有点自欺欺人。 “令尊是贪境冒进,急于求成,又向他人索取希冀,属于路走偏了。路偏了可以重新掰正,可你不一样,你静功有成,持静时却难免心中有傲···” “点燃性命之火,比起你,我更看好令尊。” 谈话间,几个包子下了肚。 东方天际泛出鱼肚白,晨光熹微,轻薄雾气弥漫了环绕诸葛村的群山,一抹微光透过云层,洒落诸葛青脸上。 “然后你父子俩又都不是修行不坚,反倒是对传承绝学崇敬到了过犹不及的地步,这份敬畏,成了压住你们的五指山了。” 啊~~~ 吃饱喝足,颜欢慵懒舒展身躯,一日之计在于晨啊,今天可有大好的时光去享受。 “走了诸葛青,去试一试。” “后背的伤好的不算利索,可心里的伤有时候一念之间就可修复。” “真火·三昧的传承之法,令尊该是教过了,不如择定一处幽静地儿,点一把试一试?” 诸葛青急忙将没吃完的大包子塞进嘴中,匆匆站了起来,“走!” 诸葛村除了对外开放的丞相祠堂,还有武侯派单独供奉的宗祠。 两人将地点定在了此处。 按照武侯派规矩,传承真火的仪式必须也在宗祠进行,不过这次是临时起意,诸葛青没有告知家中长辈。 此次修炼,就交于颜欢护法。 诸葛青盘坐草蒲,五心朝天,沉心入定。 七年修全四盘法术,为的就是今天。 “守灵台。”颜欢见诸葛青嘴角不自觉浮起的微笑,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这才刚入定,心思就飘摇了,参悟必遭反噬。 诸葛青敛神,明悟过来,第一步踏出便心生妄意,实在出师不利。 稍差一步,便是心神大乱,妄念滋生。 “修行之道,暗合天理,过满过缺都不宜。” “你对自家传承心怀敬畏,可也得知晓,君子得舆留硕果,身在宝林莫问禅。” “身处宝林,为尘缘所迷,就失了真正的修持,有时候要放下执念和刻意追求,自然平和的心态更易感悟真理。” 颜欢言罢,看了诸葛青一眼,见他神色凝重,似是思考,于是便不再言语,点到为止。 修行一事,更多的靠自悟。 一番参透,前途无量。 诸葛青炁驶下丹田,涌动脐下气海,唤起膀胱中的者民火,卷火直上,流进中丹田,裹挟肾者臣火,最后汇聚于心者君火处,将上丹田的泥丸一并孕育唤起。 聚集上中下三昧,以三宝为能量,灵魂为柴薪,点燃一把性命之火! 颜欢目生金光,凝视诸葛青体内行炁之法,三个丹田连点成线,明亮起来,精气神都有了明显的波动闪耀。 这一下,兴许能成。 诸葛青睁开双眼,掌心摊开。 大师,我悟了! “这就是···噗嗤!” 一口鲜血滚涌喉口又被诸葛青强逼着咽了回去,那明亮的三宝黯淡下去,翻过去灼烧灵魂,反噬发生了。 诸葛青一个气力不支,重重瘫倒过去。 “你悟了个鬼啊!” “就差临门一脚,最后的关键一步了,居然在这个时候心境波动了。” 得而生喜,反求之不得。 “还是差点火候。” 颜欢扛起诸葛青,朝宗祠外走去,这下反噬对灵魂的冲击煞是严重,温养过来恐怕需要一段时间,小的不行,就再去折腾一番老的吧。 老的小的,总得成一个才行。 “这真火·三昧有那么玄乎?” 事关五行之精的火精一事,颜欢少不了对真火多下功法,他想好了,实在不行,趁着诸葛青休养的这段时间,他或许可以研究一下奇门法术。 ------------ 第124章 亮后代家底儿都被搬空了 术中之王·奇门遁甲。 神龙负图出洛水,彩凤衔书碧云里。 因命风后演成文,遁甲奇门自此始。 关于奇门遁甲的起源,大致可以追溯至五千年前,当时蚩尤作乱,黄帝频战不克,九天玄女授奇门遁甲术于轩辕黄帝,助黄帝以灭蚩尤,最初创立时,奇门遁甲共有4320局,风后改良为1080局。 武侯奇门不比八奇技之一的“风后奇门”那般蛮不讲理,可已足够玄奇奥妙。 靠颜欢单人修行,推演不出个大概,好在打赢诸葛青之后,他莫名其妙就同呆傻三人组熟络了起来。 这三人天资次于诸葛青,可也极其聪慧,属于偏科型人才。 就比如大萌,擅长武侯奇门法术中的人盘八门术,单论人盘强于诸葛青,诸葛观和诸葛升则分别在地盘和神盘法术上胜过诸葛青。 三人虽说门内之事不可竞相告知,但颜欢苦想无果时,他们也会旁敲侧击一下。 尤其是诸葛萌,只要适当的对其投喂美食和零食,她的嘴中就会不自觉的过多吐露一点奇门法术之秘。 时间不知不觉又过了一周,颜欢差不多理清了奇门法术的大概。 可要完全掌握,少则四五年,多则七八年,颜欢实在没有这么长的岁月去蹉跎。 这时,他想起了关押招魂幡军帐中的司马懿。 司马懿士族出身,复制大巫命格,并非术士,却可点燃三昧,从他这里或许可以找到一点突破口。 是夜,颜欢魂入灵旗,来到军帐之中。 铁链“叮铃”作响,司马懿笔走龙蛇,不知道在写些什么。 颜欢走近一看,便见满地麻纸上尽是些凌乱无比的涂鸦。 “你在干嘛?” 司马懿抬起头,似是瞧见了救星。 “哎呀水镜,你可算来了,这鬼地方要把我给闷死了。” “手上的笔又不能停,一停下村夫像里面的鬼东西就口吐业火,所以闲来无事,我只能画画来打磨时间了。” “诺,你要的东西,先整理出了两份,功法贪多嚼不烂,别想一口吃成胖子。” 颜欢接过了司马懿手中的一沓子纸。 “就这些?” 十天时间不过补足了两份功法,生产队的驴都不带这么歇的啊! 一见颜欢那不耐烦的神色,司马懿牢骚上来了。 “就这伱还嫌少,你不想想我容易嘛,我那异术是【复制】啊,不是分解剖析,我只能通过术法的使用经验,来猜测性补足功法。” “话我可提前撩这里了,回头要是走火入魔,可怨不得我。” 颜欢翻看几眼,发现最上面一沓子的术法,是出自吕布。 操持震动。 “其实就是劲力了,震动说白了就是一种劲力,只不过频率稍稍密集了一点。”司马懿耸耸肩,“都说双拳难敌四手,若不是可以通过各种介质操持劲力,他哪来的机会压制住刘关张三人。” 颜欢若有所思点点头。 通过将炁度入手掌,内化于各种介质,随心所欲的操持劲力,介质包括了空气,所以这个术法在使用时有极强的自由性。 施法能量的形状可以改变,攻则出其不意,守则可以转化为太极劲般的卸力手段,改变能量输出的波动频率,破坏性大大增强,可轻易破甲。 “听起来有点像高配版的吕家如意劲啊。” “没毛病,是吕家的啊。”司马懿慵懒瘫倒在了一旁。 “别瞎扯了。”颜欢小心翼翼将纸张收好,揣入怀中,这才想起此行的目的。 “你没有武侯奇门的法术基础,当初是怎么点燃真火·三昧的?” 司马躺侧卧草席,单手托腮,摆出一副极风骚的姿势,“术士最讲道理,会按部就班的架构基础,了解天下变化,掌握自身。” “奇门法术是了解变化的手段,它能更好弱化调动三宝时的风险,你说它是必需品,那它不是,你说它不是必需的前置条件,可无根基者妄图点亮三宝,大多都反噬暴毙了。” “咱们巫士不讲理的地方就在这儿,我们不用真正去了解变化,只需要适应变化本身就好,真火以三宝为燃料,役使神魂同样需动用三宝。” “在精气神的韧性上,我们本身的修行就不输他们以奇门法术奠定的基础。” 可灵魂虽说坚韧,可稍有差池,依旧是性命受损。 除了所担负的风险不同,没有奇门法术和体魄的支撑,可以调动的真火水平也有着天壤之别。 修行没有捷径可走,动妄念自然要承担一定代价。 颜欢思忖片刻,将书桌纸张摊开,“一晚上的时间,把你越过奇门法术调动三宝的法门写下来。” “别介啊!”司马懿立刻爬起,端坐了起来。 “人家很无聊的嘛~水镜~” 啪啪啪! 拍了拍草席的坐垫,司马懿连连招手。 “今日与我彻夜长谈,我来好好教导一下你。” 诸葛村夫后人求之不得的东西,外人会的越多越好。 要是全天下人都会了,只有村夫后人那群蠢蛋子还学不会,这才最好玩呢! 颜欢不情愿在草席旁坐下了。 “酒呢!把酒给摆出来,你那木精神通广大,给清风摆杯浑酒,还有月光美人!” 呼哧! 孔明像内嘶吼一声,一团业火呼啸片刻。 “那没事了。” 司马懿猛然正襟危坐,一板一眼的讲解起来,“你要调动炁息,从上丹田的泥丸开始孕育,将上丹之神点亮,后走过中丹田之气,唤醒肾者臣火,最后汇聚于下丹田之精···” 反的! “什么反的?”司马懿不解道。 “同诸葛青运炁行走时的点亮顺序是相反的。” 颜欢眯起了眼,猜想是司马懿没安好心,可灵旗中恶意波动逃不过他的法眼,此时空中平静异常,恰恰说明了司马懿没动歪心思。 “反的?”司马懿埋头思索,“没道理啊,当时见村夫,他可就是这样用的,复制过来也丝毫没有问题。” 武侯派传承千年,中间点燃真火者无数,诸葛家留下的修行法门没错。 司马懿没有说谎,复制出的确实也是真火·三昧。 双方都没有问题,那就只能是中间发生了某种剧变。 “是不是存在某个节点,让诸葛武侯点亮三宝的法子改变了?” 回想起这几日的遭遇,颜欢突然想起“真火·三昧”旁边,永远都绕不过的一个话题——心境。 心境变了。 司马懿对阵诸葛亮,是入世激荡风云之后。 那遗留的真火密藏,估计早在隆重之时便写就了。 “心境,是心境无误了。” “如果真火·三昧真的需要放下执念才可点燃,那这执念深重者,又有谁能比得过出山后的诸葛武侯?” 自“神”而起,落于心者,是曰执念火。 出走于心而落于神者,是无欲火。 “都成,都成。”颜欢起身,对司马懿说道,“来,继续说,今日我便铤而走险,燃一把执念火,点燃一把性命之火。” 与司马懿畅谈至半夜,颜欢从招魂幡中脱身出来。 夜深人静,小庭院寂寥无声,正是修行之时。 颜欢盘腿坐于床上,将清明和毕方一同唤出了。 “姐,还是和从前一样,交由你护法了。” “点燃三宝,我不可能一次成功,中间出现的性命损耗,就交由毕方你来补足。” “腾蛇,尽可能将我灵魂护住,使反噬降到最低。” 万事俱备,只需一往无前了。 颜欢紧守灵台,使得神归正觉。 压在枕头下的玉石辉光一闪,纯澈清明的深蓝星空在周围展开了。 睁开眼,颜欢满怀疑惑的四处张望,此处不是灵旗空间,不是心神沉潜的具象,倒像是术士的内景之中。 不远处星光璀璨,一红衣术士盘腿而坐,将手掌摊开了。 缕缕白烟蒸腾升起,落于那抹模糊不清的身影之后,一枚金瞳睁开,收缩成竖直细线,缓慢转动着,里面尽是道不出的杀伐气。 “术法你要,灵兽你要。水镜先生,亮后代的家底儿,都快被你搬空了。” ------------ 第125章 八诈神就像核弹 颜欢拨弄开星辰碎屑,朝幽蓝色星空的对面走去,光河从天悬落,流淌过两人中间,光芒散去,一条清澈见底的溪流潺潺而过。 风云变幻,渐起恍如隔世之感。 颜欢右脚踏出,踩在绿茵茵的草地上,周围是翠绿繁茂的竹林,一个简朴典雅的小苑安静坐落于绿海。 场景变幻了,仿佛回到了颍川那座小无名山中。 “孔明先生。”颜欢拱手。 “水镜先生。”对面那红衣术士不急不缓站了起来,样貌同颜欢在流光幻境中所见一模一样。 “孔明先生就莫要同司马懿一样,用这个来同晚辈打趣了。” 诸葛孔明笑而不语,在那只走了两步棋的棋盘前坐了下去。 “不如先将这场未完的棋局结束如何?” 颜欢蹚过溪流,缓步挪到棋盘旁,随即面露难色。 这围棋,自己可是连规则都不懂啊! 即便懂,对手是算无遗策的诸葛孔明,兴许走个几手就被拿下了。 “改成五子棋可以吗?”颜欢提议道。 诸葛亮捏住棋子的手在空中僵住了。 思索了片刻,他便含笑点了点头,“也行。” “让我两三子?” “什么时候你和那司马仲达一样厚颜无耻了?”诸葛亮苦笑一声。 “增加一点对弈的趣味性,都说棋逢对手才能乐趣丛生,要不对着臭棋篓子,孔明先生这棋盘布局都跌价了。” 颜欢端详着对面,脑海中还回想着刚步入内景时的那句打趣。 参悟真火,取走两个灵兽,差不多真算搬空诸葛家的家底了,武侯派估计以后也不用避世隐世。 毕竟外界最好奇的几样东西都没有了,那藏着掖着也无所谓了。 啪! 颜欢取走棋盒中的一黑子,落在棋盘。 “孔明先生想必运筹帷幄已久,不知对近些时日的事情如何看待?” 诸葛亮道:“后世愚钝,真想亲自下场指导一番。” “那司马仲达也当真是可恶,就麻烦先生略施惩戒了。” 诸葛亮笑了笑,示意颜欢继续。 倒是真的让了一子。 颜欢也不客气,捏起黑棋就并排着将三个黑子连在了一起。 “太执着于术法,反倒是丢了更为重要的东西,南辕北辙,丢其根失其本,不如说亮要感谢水镜先生这几日对后世子孙的提点。” 打的好啊! 颜欢有些汗颜,一开始听诸葛武侯那些似是打趣的话,还以为此番前来是要兴师问罪。 如此看来,倒是以小人之心夺君子之腹,实在有些多虑了。 颜欢端详眼前人,有信仰的味道,有几分灵魂的气息,实在说不出是不是一千八百多年前的那位诸葛武侯。 诸葛亮也察觉了颜欢的疑惑,便开口问道,“怎么了?” 言欢想了想,话锋一转,说道,“这千年,武侯可得逍遥否?” 诸葛亮闻之哈哈大笑,知道水镜先生是在旁敲侧击,这一千年的时光,他哪里全都记得,不过是如梦方醒罢了。 他是一缕残魂,遗留在玉石中的一缕残魂,加之武侯祠堂中的香火信仰,随着巫傩演绎,神格具象,现在一瞬间觉醒了。 一缕残魂? 颜欢难以置信地凝视眼前人,又扫视四周,看了一眼青翠碧绿的竹海。 这场景空间并非是术士内景,而是玉石内架构的空间。 那枚玉石恐怕是一个法器。 “等等!”颜欢恍然大悟,突然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东汉末年,最强术士与最强炼器师的结合。 颜欢差点都忘记了,武侯派除了武侯奇门之外,还有一精妙玄奇的传承,武侯神机。 武侯派的神机术,传自那位传说中的大炼器师黄月英。 这玉石,恐怕也是由黄月英所炼制。 听诸葛孔明说道,这玉石是相识之后,黄月英所送的第一枚法器,内部是容纳空间,平时会储备一些御寒的衣物,亦或是防身保命用的炼制法器。 “哎?” 那这不就是定情信物? 颜欢愣了一下。 这下不仅连人家传承之物都取了,老两口的情义见证都落在了自己手里。 想了想,属实有点不该。 回头等取了八诈神,还是将这玉石交给诸葛家吧。 咳咳咳! “别想太多。” 诸葛亮战术咳嗽几声,抬起袖袍稍稍遮住了脸面。 等情绪稳定下来,他便提起了上阳谷之战,想起了他兵败五丈原之后的事情,病逝身死,这枚玉石留了下来。 “接下来就要说一下我这位老朋友了。” 诸葛亮伸手点了点天空。 突然间虎啸山林,一股冲天杀意弥漫四起,几近到了肉眼可见的程度,如寒风般割的颜欢面颊生疼。 八乍神——白虎。 这个生于天地间的最强灵兽之一,就这样随着孔明的逝去落在了玉石之中。 长期受到灵魂温养的白虎,携带了孔明强烈的执念和一缕残魂,并将其护住,趟过了千年岁月,直到今天才被唤醒。 诸葛亮解释道,“我的苏醒是因为遭受到了香火信仰的浸润,以及巫傩演神化神的影响。” “但是白虎不同,白虎苏醒完全是遇见了可以归属的灵魂。” 巫士以三宝役使灵兽,八诈神的选择要更为的严苛。 换句话说,白虎在这段时间内有了认主意愿。 不过白虎主杀伐,想要完全收服,必须要在那股子狠劲上胜过祂。 打! 最干脆直接的收服方法就是打,打赢,然后使其完全认主。 “那我的运气真好。”颜欢笑道。 诸葛后人为躲避战乱,大多隐世不出,这玉石自通灵性,跟着家族中转多次也没有遗失。 一千八百年来出现的奇人异士多如繁星,要不是玉石私藏隐蔽,白虎恐怕早就落入其他人手中了。 想要再去找寻一番,恐怕要费很大心力。 “听孔明先生的意思,是有意割爱了。”颜欢又笑了笑。 孔明落子,“这不该割爱也不行啊,天地间最强的八种灵兽,祂们做决定又何曾看过人的意思?” 既然祂们想去,那就随祂们去了。 诸葛亮暗自想到,这后世子孙之中,估计也没有哪一个灵魂强韧到可以让白虎垂青。 巫士与精灵的双向选择,何尝不是一种天作之合。 “双方顺遂,皆大欢喜。” “那就谢过了。”颜欢拱手道,转念一想,这诸葛家可是遗留了两个灵兽,他便又开口说道,“敢问孔明先生,太阴去哪儿了?” “喂喂喂,先生这是连个板凳都不想给我诸葛家留了呀?”诸葛亮苦笑道。 颜欢尴尬挠挠头,“就问一下,万一人家太阴也瞧得上咱呢?” 诸葛亮想了想,开口说道,“这太阴遗失了,我也不知道祂现在在哪里。” 太阴,荫佑之神,这要是藏起来,可就不好找了呀。 颜欢脸色阴沉暗淡,双指捏起棋子在木桌磕碰了几下。 诸葛亮见状,开口安慰道,“你这差不多得了呀。” “就连我的全盛时期,最多也不过堪堪役使两种灵兽。” “一个腾蛇,要是再来一个白虎,按照你现在的性命修为,都不一定能同时调动两者,再多一个太阴,短时间内伱的灵魂能撑得住吗?” “撑得住,撑得住……”颜欢叹口气。 在他看来,这八诈神就和核弹一样。 有了不能用是一回事,有没有又是另一回事。 ------------ 第126章 先天领周天,盖周天之变,化吾为王 “唉,那让我再想一想。”诸葛亮低首思索起来。 说来奇怪,最喜征战杀伐的白虎没有在事后遗留战场,反倒是出奇安静的留守在了玉石之内。 性情阴匿的太阴反倒是一反常态,没有选择留守在更安全的地方。 “话说这家伙的上一任主人还是吕奉先。”诸葛亮喃喃道。 吕布啊? 颜欢突然觉得一切合理了起来,玉石给太阴的安全感不足,祂估计是去找更为强大的靠山去了吧。 “八诈神有如此胆小之灵兽?” “不。”诸葛亮否认道,“只是天性如此,同白虎喜好杀伐一般。” 颜欢点头,那太阴一事,只好看日后能否求得一缘分了。 问清楚了两个灵兽的事情,颜欢还有一事不明。 沉心静气,是为点亮三宝,参悟真火,可莫名其妙被拉入了玉石之中,更奇怪的是,这中间灵魂游走,身为巫士,自己居然没有半点察觉。 颜欢不禁在想,武侯遗产,是不是有更为稀奇古怪的术法没有传承下来。 “孔明先生,您该也知道,欢没有过去的记忆,对什么转世灵也不甚了解,就这么一个臭棋篓子,对棋道一窍不通的人,先生该不会想着来同他特意续上残局。” “当然。”诸葛亮坦然回道。 转世灵大多都被封禁灵魂深处,世间几乎不存在觉醒的可能,哪怕是对前世产生某种记忆片段的闪回,这种人都寥寥无几。 人们能感知到的最大限度,那便是明明没有去过某地,没有见过某人,却偏偏产生了故地重游和一见如故之感。 关于颜欢,眼前人有自己的成长轨迹,有自己的过去经历,是个崭新又复杂的新鲜个体,诸葛亮自认还没霸道到这种程度,硬要拉着自以为是的故友叙旧。 “那不知您为何?”颜欢不解道。 “真火·三昧,阻止你得到真火·三昧。” “啊?”颜欢微愣,这和他之前想的不一样,偏偏是这位诸葛武侯,不会奇货自居。 “也不能说阻止,起码不能现在让你领悟。” “这不就试一试,欢自知愚钝,哪能真一次就成啊。”颜欢笑道,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少来了!”诸葛亮摆手,“看你身后一群家伙,就知道伱福源不浅,机遇颇丰。倘若大道有情,说句天道垂青都不为过。” “要让你继续参悟下去,可能真的一下子就成了。” “所以孔明先生的用意何在?”听此夸赞,颜欢不喜反悲,怕的就是欲挫先扬,大招还在后面憋着呢。 “那就来论道吧,水镜先生,当年你我都行差一步,甚是可惜。” 颜欢再拱手,“后人都说,孔明先生是历史上距离羽化登仙最近的异人,是为天下苍生停住了脚步,而我不同···而水镜先生司马徽不同,他是最终察觉了自身心意,执意炁化清风了。” “对···”诸葛亮脸色低沉,“明明最后一步,按照原先的路一直走就是了,那样未免不能同大宗师庄子一般,入逍遥之境。” 一口浊气叹出,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氛围古怪了起来,颜欢突然觉得,诸葛武侯是有意将司马徽登仙无望的罪责往自己身上揽。 “都是各自的选择,孔明先生不用因此愧疚。” “知道你是在安慰,可偏偏这话从你嘴中说出,就很有安抚人心的效果。”诸葛亮一笑。 颜欢附和着笑了几声,“如果这话是先生用计谋骗出的,那你得逞了。” 哈哈哈哈! 两人又相视一笑,氛围轻松愉快了不少。 说完往事,就到正事了。 “这苍天何曾给人重走一次的机会啊,这算是福源难得了。”诸葛亮叹道。 颜欢无可否认的摇摇头,要不是过往遗憾太多,就不会有那么多人喜欢重生,以期做一做过去的梦了。 不过要是给诸葛孔明再来一次,卧龙依旧会出山,这毫无疑问。 “请赐教。”颜欢拱手作揖道。 “先天领周天,盖周天之变,化吾为王···” 哎? 颜欢歪斜头脑,不知是大脑宕机了,还是没有听清楚。 “先天领周天,盖周天之变,化吾为王!”诸葛亮又重复了一句。 风后奇门? 武侯奇门的开山之人,为什么在念叨风后奇门的开篇法诀? “这是?” “曾经亮读过的某个术法的残篇,有几句要诀,很有意思。”诸葛亮解释道,“这话,你感觉如何理解?” 诸葛亮一挥手,这句话便浮现在了空中。 颜欢审视片刻,“从炼炁法来讲,先天该是指人的先天之炁,这周天有大小之分,此处应该是小周天,是人体内的运炁行炁,先天领周天,即是用先天之炁导引体内周天运行,凭借着周天搬运的行炁法门,以此掌控自身,将我身化作修行者中的‘王’。” “再大一点呢?”诸葛亮抬头一点,那“周天”二字闪烁几下,蓦然变大了。 再大? 先天八卦,以术法手段,达成人与自然的炁感交流,涵盖周天一切变化,在所开辟的奇门法阵中,我即是一切规则的掌控者,我即是‘王’。 “差不多了,但还差一点点。”诸葛亮说道,“掌握天地之变化,化吾为王,仅凭借这一猜测,亮当时年少,便自己定下了中宫,想着这便是对‘王’的理解。” “可到最后才发现,这有失偏错。” “先天,世界普遍存在的规律,世间万物之一切变化,周天,人体内炁所运行的规律,人我身之变化,这样的结合,是单单对一场局面的把控可以说清的吗?” “这格局,太狭窄了。” 颜欢闻言,开始细细思索,其实看单字拆解,他有一个想法。 何为巫,上为天,下为地,中间一竖为沟通天地,两个人,男为觋女为祝··· 那这王,为何不能是上天下地,中间为人,其中一竖沟通天地人呢? 天人合一,这才是“王”。 “按照孔明先生所说,莫非术士的终极追求,同巫士走的路算是殊途同归,您最后没踏出的那一步,前方真的是天门?”颜欢惊奇道。 ------------ 第127章 我一个滑铲 “那我也没有踏过去,这谁知道啊!”诸葛亮凝视棋盘中两两成对角之势的四子,这要再下一步,两处三白子,黑子翻身无望了。 就五子棋来说,对方水平也极其有限。 想了想,诸葛亮随意落子,不再管棋局如何。 将话题说回“王”,诸葛亮继续猜测道,入天地大局之变化,我身亦在变化之中,天人合一,得归大道,便是羽化登仙。 颜欢单是想象一下,都能体悟这番境界的神奇玄奥。 得知变化,身化天地变化之中,相当于穷尽了此方世界的真理,这等自由,同大宗师庄子休的逍遥境估计也差不多了。 不同的是,前者是知天地妙理,以有知穷知为自由,世间再无惑乱难解之事,自此本心舒畅;而后者是求无拘无束,自在洒脱,所求依然是终极真理,最后所得到的,便是“大道至简”了。 “了解天地,后掌握自己。”诸葛亮说道,“说起来和你走的巫祝一路,是不是很像。” “了解自己,后融归万物。”颜欢思索后说道,昔日六盘水山中明悟,隐隐约约有知“道”的迹象,他所走的路大概就是这样了。 一个由外而内,一个由内而外。 “这也是亮不建议此刻点燃真火的原因,司马仲达所拟,不过是依仗先天异术所做的自我发散,他可以点燃,是因为他了解自己。” “水镜先生或许真的可以凭借对术法的感悟参悟,但焚燃起的真火,绝对有失纯粹,或者说,不算真火。” “真火·三昧的术法要诀,永远只有那短短几句,至简也至危险,所以此番尝试,还需三思。” 掌握天地变化,掌握自身,了解自我,融归万物,天人合一··· 一连串字符窜入了颜欢脑海,他甚至想起了流光幻境中巫士和术士的“拿起”和“放下”之说,隐隐约约有所参悟。 焚燃真火,就在今日,就在此时。 “多谢孔明先生提醒了。” “既然如此,那现在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个了。” 啪啪! 诸葛亮一拍手,“等了解我身,日后定然能焚燃一把纯澈明亮的性命之火。” “至于现在,不如先将棋局走完。” 颜欢摇摇头,“棋局对弈孔明先生已经赢了,接下来的事,不如让欢赢上一次如何?” “不知孔明先生对令正所炼制的造物可有信心,欢可要好好折腾一番了。” “亮自然是相信夫人的手艺。” “那就好,欢同司马懿一战的心神损耗差不多休养过来了。既然如此,就请孔明先生做个见证,今日霜降,白虎归其主。”颜欢站起,手臂一振,散去弥漫不散的杀意。 “那还是出去吧···”诸葛亮摇摇头,似乎觉得有些不妥。 对夫人的手艺再自信,也禁不起白虎试炼这么一折腾。 这玉石算作残魂的寄宿之处,真要破碎了,那可就连栖身之所都没有了。 “那出去!”颜欢一睁眼,心神回归。 金精清明守于客房中央的枣木方桌前,数着桌上几个金灿灿的糕点解闷。 “成了?” “之前有股熟悉的气息将你拉走了,那人并无恶意,我没有处理,能在这里做这种事情的,是诸葛孔明?” 哼! 一旁的毕方冷哼了一声。 “正是丞相。” “不过真火·三昧一事未成,还需等个一两个小时,我有了一点苗头。” “现在咱出去,将白虎收了。” 正是夜深人静时,冷秋的夜寂寥无人,少有人在外闲逛,整个武侯家除了辗转反侧的诸葛青房内灯光未熄,余下的是一片乌漆嘛黑。 颜欢将地点选在了诸葛八卦村外的环山之中。 月有缺,阴云遍布,山中密林幽暗,没有多余的一点辉光,等会打起来必定是金光四射,耀眼无比。 为了避人耳目,颜欢事先将黑木匣架构了起来,这次漆黑立方地没有彻底朝中央收束,影壁遗留于半山腰处的一块空地,同夜色完美消融在了一起。 “哎呀,好久不见啊木精!”玉石中传来诸葛亮的声音。 木精毕方没有答话,冷哼一声,便将头撇了过去。 颜欢抚摸影壁,这东西没有实质触感,如同虚幻不实的投影。 “能抗住白虎的杀伐之气吗?” 一个炸裂,金光从缝隙中蹿出,那就是深山迪斯科了,强光乍起,届时山下的诸葛村一定觉得热闹无比。 “你以为我是谁啊?” “祂白虎不过诞生于天地初的灵兽,可五行之精加起来就是天地本身,逃不出阴阳五行,也想破了我的影壁。” 如此一来,颜欢就放心了。 “既然如此,那就来吧。” 玉石幽光辉闪,先是泛起淡蓝色的微光,随后光芒越发明亮,由蓝转白,后又成为刺眼灼目的金光。 一缕白烟从中缥缈冒出,凝聚于漆黑阴森的影壁之中,逐渐凝聚成形。 吼! 一声虎啸山林,惊动了林中休憩的飞鸟走兽。 哗啦啦,一阵翅膀急促挥动的声响过后,无数看不清样貌的鸟儿急速朝天边蹿去。 烟雾缭绕中,先是踏出一凶猛有力的虎爪,震得大地猛颤,白烟中虎眼炯炯,如焚金光,大灯笼般的挂了起来。 铺天盖地的杀意海浪般扑打,掀飞的罡风击起层层乱石,流星溅射般朝四周打去。 沉睡一千八百余年的白虎,不失丝毫的威武之风,皮毛雪白如银,中间是如焚焰般的黑纹,肌肉线条流畅紧致,杀伐气,威压,沉重窒息的压迫感,尽数缠绕在了颜欢身旁。 “这毛发色泽,这威武不凡的架势,这如刀割般的凌厉杀气!” 八诈神——白虎! 无需多言,来战! 吼! 又是一阵怒吼,白虎略显踌躇,沾了点湿润的鼻尖朝玉石处点了点头。 一千八百年守护一缕残魂,白虎其心之坚,正如其主的“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虽动私心,此刻却犹豫不决了。 诸葛亮的身影逐渐显现,靠于白虎身旁。 “比起醉心推演,机关算尽的术士,还是此等强大的巫士更符合伱的心意吧,既然有了认主之心,就不要彷徨不前。” “打输了跟过去,打赢了咱就回来。”诸葛亮安抚道。 白虎似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仰头虎啸。 虎啸生风,暴怒凶煞的杀气凝聚成刃,朝前方四散飞去。 八诈神方位不同,彼此间不可互相争斗,胡家黄家一众子弟,在兽王气的威压下瑟瑟发抖,艰难缩靠于颜欢身边。 高端局,还是五行之精来打。 “白虎主杀伐,属西方之金。” “毕方,你可得悠着点,五行相克对你构建治愈的能力可有不小的影响。”颜欢提醒停留肩膀旁的青鸟。 “小事了。”毕方答道。 颜欢施以五行加身,着流光金铠,背后青翼挥动,手一张开,金光幻化长剑,被他牢牢握在了手中。 百兵演武,浮生万仞,各式各样的兵刃悬停于身后。 “火天!” 一声令下,火毒教倾力打造的火天大神猛然落地,在坚硬山体轰砸出巨大的坑陷。 金刚怒目,厚重坚硬的巨臂轰然朝白虎砸去,白虎挥爪一接,巨物相撞,罡风四起,周围树木风吹小葱般尽数倒去,山间空地扩展二十米见方,留给双方施为的空间更广泛了。 一击未成,火天四臂齐动,手持念珠和竹杖朝白虎挥打过去,白虎还想挥臂硬接下来,双掌踩踏的山体生出密集藤蔓,将祂紧紧缠住。 此时正是逃无可逃,白虎金瞳目视火天,张嘴怒吼,尖牙接着念珠竹杖和金刚杵就咬了过去。 还在伺机而动的颜欢愣住了。 那火天虽说是东南亚火毒教以信仰打造的灵物,可也是实打实的护法金刚,号称不动如山,动如雷震。 这么一个凶猛耐揍的灵物,一身手持法器在白虎啃咬下轻而易举就成了碎屑。 卡拉拉! 白虎咬碎了那不知什么材质的法器,杀意一动,前脚处缠绕的藤蔓尽数枯萎。 虎掌高高扬起,按着火天威严肃穆的脸拍打,下一秒,石像破损,碎石散落了满地,缠绕于火天周围的火焰消隐了。 “还想能多拖延一点时间,好蓄力一发‘破阵杀’的,没想到这东南亚猴子倒腾出来的东西这么脆弱。” 不,不是火天脆,是白虎这一掌蛮横霸道过头了。 不过这才是白虎,这才是主掌杀伐的八诈神该有的水平,即便沉睡了一千八百年也丝毫没有敛去锋芒。 “火天,回来!” 咔愣愣! 破碎的石块尽数收于灵旗,碎成这幅惨样,想重新拼接得费一番功夫。 诸葛亮双手拢袖,挥手摆了摆,“灵海战术可行不通,不如试一试最合白虎心意的近身搏杀如何?” 颜欢苦笑一声。 孔明先生这个意见,可真是致命。 不过既然是精灵喜好,那就是浅浅尝试一下。 颜欢挥翅助力,极速朝白虎窜去,一个滑铲,避过横扫过来的虎掌,落于白虎腹部之下,此时正门大开,刚好是借机出力之时。 颜欢手持长剑,对准洁白如雪的虎腹,下一秒又迟疑了。 这么漂亮的毛发,要是挨上一剑··· 颜欢甩了甩头,这可是八诈神,自己哪里有闲工夫担心祂的毛发受损。 唰! 一柄长剑刺去,刀剑交接的铮鸣声响起。 虽是金光化刃同血肉碰撞,却起金属的清脆鸣响。 这家伙的身体,到底是什么做的? 颜欢还在纳闷,就见雪白虎腹越靠越近,“哎?” 扑通! 白虎顺势趴了下去,庞大如山的身躯猛地压实了。 “滑铲杀老虎?” “吧友欺我···” 唰! 颜欢以木遁之术,施展“成森化林”,身躯绕过山体中深埋的根茎,从不远处排排倒地的树木中钻了出来。 ------------ 第128章 点一把性命之火 锁喉杀狗熊,滑铲杀老虎,信了吧友的邪! 颜欢揉剑作长枪,鹤立风中,白虎嘶吼一声,又猛扑而来。 白虎体型巨大,速度不减,利爪一挥便有雷霆千钧之势,颜欢身形一闪,绕至白虎身后,那汹涌霸道的虎掌落空,轰砸于地面,拍的山体四碎。 轰! 烟尘四起,金光辉闪,空旷山底多了好几个身影,白虎识不破颜欢这一手流光幻境,便抬头嗅了嗅,扭头望去。 颜欢的本体此刻正落于白虎背后。 白虎遂将前爪着地,把腰胯奋力一掀,试图将颜欢掀翻。 颜欢挥翅飞向空中,单手一指,兵刃落下,白虎见未能掀中他,便怒嚎一声,山林中炸响一个惊天霹雳,山体随之震颤,这一口兽王气将杀意凝聚了,同倾泻而下的兵刃碰撞一起。 “清明姐,卸掉祂一身金刚手段。” 心意一动,凝聚于白虎周身的刚硬气息消隐了大半。 一怒之下,祂将那如通天巨柱般的虎尾高高竖起,朝空中猛地一剪。 这一换招,迎头接过了空中的兵刃,想的是同空中的颜欢以伤换伤。 “一扑、一掀、一剪,你们老虎拿人的手段,好像就这三招啊!” “好!我就来接下你这一剪!”颜欢吼道。 轰! 白虎长尾不偏不歪,正中颜欢。 这硬如钢铁的巨棒威力极大,即便身着流光金甲,也震得颜欢胸口生疼。 “再来!” 三般手段皆未得逞,白虎复又怒吼一声,兜转回来,一掌拍去。 颜欢又是硬接了下来。 “再来!” 旁边的诸葛亮笑眯眯坐于一处树桩,水镜先生若是识不破白虎的手段,等下可就要吃大亏了。 哗! 颜欢瞧白虎再度翻身扑回,双手高高抡起长枪,倾尽全身气力,自空中狠狠劈下。 虎头高傲一扬,硬生生顶了回去,金刚护体手段被破,额头留了丝丝血痕,缓慢在黑白相间的毛发般晕开。 摇摇头,白虎缓神,虎爪高起,朝形同微渺飞蛾的颜欢猛拍过去,这一下依旧是准确无比的击中了。 金瞳中渺小身躯滚落十余米,撞进横七竖八栽倒的林木中。 流光金铠受创,颜欢抹口嘴角鲜血,踉跄起身,这次乃是将长枪收拢作拳中金光,挥动全身气力朝白虎面部打去,白虎不躲不闪,硬生生吃了下来。 庞大身躯一歪斜,颤颤后退几步,粗硬如棒的尾巴又高高扬起了。 颜欢战意暴涨,丝毫没有躲闪的意思,一人一虎,来来回回多次,你来我往,同回合制对决一般,像硬汉间拳拳到肉的互拼血战一样,毫无顾忌地吃着对方的伤害。 轰轰轰! “还不用枯木逢春?”毕方说道。 “不急,不急,和我的大猫猫好好玩耍一番再说。” “可伱身体受创,疼痛分心,我术法维持就变艰难了。”毕方无奈道。 话音方落,白虎长啸一声,影壁中淡出密集细碎的痕迹,就要支撑不住。 零星几点的缺口破碎开来,金光辉闪,一抹强光穿透而出,惊扰了彻夜难眠的诸葛青,他猛然坐起,望向冷峻无比的群山,埋头思索,决定朝亮光处进发。 “你不是说不在话下吗?”见立方体破碎,颜欢纳闷道,这可同毕方之前吹出去的不一样。 “谁让你乱来的,先把身体给修补了再说。” “都说了再等一下。”颜欢执拗道。 看了眼远处争执不休的颜欢和青鸟,诸葛亮将眼睛眯的更紧了,“莫非是水镜先生早有察觉?” 白虎禀西方之金,为凶恶刚猛之神,主杀伐,性好杀,在其身旁,人会不自觉的战意暴涨,直至陷入疯乱无序的狂暴之中,成为毫无理智的杀戮机器。 而驾驭白虎者,在心理和生理上,会进入更为适应战斗和杀戮的层面,呼唤起一种名为“战神本能”的特殊战意。 这便是白虎的凶杀之术。 “啊——好久没这么乱来了,我真不喜欢疼痛的感觉。”颜欢抹一把嘴角。 “怎么样,舒服了吧?” “一千八百年没动身子,这一下该是气血畅通了。” 白虎一愣,金瞳闪烁幽光,“呼哧呼哧”喘了几口粗气。 “呵呵呵。”诸葛亮笑了笑,“果然啊果然,水镜先生这一世当真是喜欢乱来。” 可事情不会就此结束,白虎心高气傲,这点恻隐之心拿捏不住祂,想要白虎彻底认主,只有一个办法,打败祂,彻底打败祂。 除此之外,别无其他旁门可走。 “水镜先生有木精,身体破损可以修复,白虎则不行,再僵持一段时间,胜负就该落下帷幕了。” “呼——”颜欢长舒一口气。 “你的术也是对人的心智施加影响,真要耗下去,我这修持的静功就该破了。” “所以啊,给你看一样东西,也给孔明先生看一下。” 颜欢掌心张开,一团淡蓝色幽火冒了出来。 干净,明亮,纯粹,一把极其美丽的性命之火。 “什么时候?”诸葛亮从树桩站了起来。 是真火·三昧无误,而且是很纯粹的真火。 “就在孔明先生同我说完术士所求的‘王’之后。” 天人合一,天人地,三才也。 精气神,人身三宝,是人所有精神意识,机体活动的内在根本。 人的生存离不开天人地,人之三宝,亦然可以当做是天人地在人体的投射。 精也者,气之精也,是高度凝合的气,精如地,厚重沉稳,静敛矜持,不可妄泄,而人气居中,是上下沟通天地,左右旁顾他人,气之者,神之感也,天神在上,恒动变化,知细微绝妙,成天人合一。 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返虚,此为顺。 “巫士顺天理,走的是由我身到天地,所以是由内而外,当以下丹之精开始,依次点亮三宝,通天神之处,三昧齐聚,是谓真火。” “孔明先生,咱这火可是深得我心了啊。” 呼哧! 真火·三昧自掌心呼啸而出,裹挟起阵阵蓝焰,涟漪般荡开,包裹了对面气势逼人的凶猛白虎。 “承让了。” ------------ 第129章 凶杀神白虎听令,诸葛亮炁化清风? 五道金光刺透影壁,光柱子冲天而去,形成虚实不明的金黄痕迹。 诸葛青起初以为是山间巡逻的探照灯,可转念一想,护林人手中的照明装备不可能如此强劲,夜间无眠,索性朝光源处进发了。 “金光?” “有点类似龙虎山的金光咒,是那里的某位道爷出山历练了吗?” 诸葛青不禁叹道,一个圈内的无门同辈,一个神格武装衍生出的神格,一个两个,排着队来打自己的脸了。 “这样下去,几点傲气都快打没了,心境也快磨炼成了吧···” 苦涩一笑,他拨弄开将近枯死的几处灌丛,将注意力放在光源,尽量不去想真火·三昧的事情。 上次就差一步,是关键时刻贪图喜境,对真火触手可得时心思飘摇了。 起身一跳,越过崎岖难行的山路,从密林间隙穿插过去,眼前空旷了起来。 临近山头的一处空地,树木尽数栽倒,像向日葵的花瓣,朝四周摊开绽放着。 中央沾了碎纹的立方体虚实不明。 这手段,诸葛青瞧过。 “是颜兄啊。” 还以为又是哪处高人整出来的大阵仗,这要再见识些逆天的手段,真不知道是会道心破碎,还是会坦然接受。 短短一个月的经历,需要用一生去治愈。 “颜兄,是否偶遇强敌,需不需要青尽一些微薄之力···”话未说完,诸葛青语气愈发低沉。 颜兄有解决不了的对手? 即便自己贸然插手又有何用? 啪啪啪! 诸葛连拍自己几个巴掌。 冷静点,这不像你啊! 要剥去埋藏骨子里对家族传承的骄傲,可也不该自轻自贱,妄自菲薄。 能将颜兄的空间构造术法撼碎,实力自然不容小觑。 诸葛青踌躇片刻,双拳紧握,踏步中宫。 他丫的,冲了! 诸葛青一个踏步,身躯穿过影壁,来到木精开辟的战场中。 阴暗环境同颜欢一身源流金甲交替,刺的诸葛青眼睛生疼,等刺痛感消去,眼前黑暗彻底打开了。 诸葛青眯缝起的狐狸眼睁的老大,就见正中盘旋起的幽蓝色火焰,加之焰火中央嘶吼的巨大灵兽。 那家伙的威压,弱于丞相祠堂的大黑蛇,可也足够称得上恐怖。 比起庞大如山的白虎,蓝焰更是令他在意。 这种微光,这种柔和又不失威势的恐怖感觉,同他在典籍和前辈口中所说的一模一样。 真火·三昧! “这才几天,这才几天···我苦苦修行了那么多年的奇门法术···” 诸葛青没来得及震惊和唏嘘感慨。 就在他转眼一瞥时,看见了另一个更令他难以置信的事物。 一个巨大树桩前,衣着红袍的大术士,正笑眯眯端详着他。 “不对劲,不对不对!”诸葛青急忙否决。 一定是我进来的方式不对。 幻觉,都是幻觉? 诸葛青长呼口气,调解心神,面露微笑,不急不缓的退了出去。 理了一理这匪夷所思的状况,脑子中越发成一团乱麻了。 “看那灵兽模样,就是祖籍中所提到过的八诈神之一,白虎了。” “颜兄在用诸葛家的遗藏收服祖上遗留的灵兽?然后老祖宗在旁边观战!?” 这太离谱了! 诸葛青揉捏双眼,将脸探过漆黑的壁面。 诸葛亮招招手,端详自己第五十代子孙,打起了招呼,“哟,青啊,深更半夜不睡,怎么来山里找不痛快了。” 唰! 诸葛青将头猛地抽回了。 是真家伙,老祖宗无误! 等等,颜兄是巫士,看老祖宗的状况,此时该是灵。 一个极其大逆不道又合情合理的猜想在诸葛青脑海中成型了。 哒哒哒! 踏着急促步子,诸葛青一头扎了回去。 “颜兄,此事不妥啊,虽然你是巫士,但那毕竟是我们老祖宗啊,就这种···这种感觉很难说的清啊!” “总之,不妥就是不妥啊!” 诸葛青大喊道。 一旁的颜欢回头片刻,置若罔闻,聚精会神地凝视真火中的白虎。 提前开过香槟了,但他很清楚,自己方才学会点燃的这把性命之火的弱势,同千年前武侯所持还有不少的差距。 想以此烧穿八诈神之一的白虎,颜欢还没自负到这种程度。 下一击,才关乎能否一锤定音。 “金行加身,破阵长枪!” 颜欢喊道,手臂高举,浮生万仞同源流金甲的金光水流般汇聚于掌心之中,逐渐凝聚成攻城弩似的巨大长枪。 卸掉了一身防御,最强也是最孱弱的时刻。 白虎一吼,颜欢甚至感觉肌肤要被实体化的杀意给撕碎了。 焚燃三宝,役使金精,挪用全身炁息,以此打出的全力以赴的一击。 “白虎啊,这就是咱的全部心意了。” “给我好好收下!” 破阵长枪·去! 长枪一动,势如破竹,螺旋穿刺过去,罡风掀飞的碎石猛烈激荡,林间似起龙卷,那金光长枪旋转冲刺的劲头越发强盛,径直命中了为真火所困的白虎。 白虎利爪交叠,硬生生扛着穿刺长枪,场面一时僵持不下。 颜欢持续发力,抽空了炁海所有的炁息,灵魂一同波荡了起来。 轰! 影壁彻底破碎,无名山头闪烁一股冲天光芒,将半侧山头都削去了一半。 白虎势微,踉跄挪动了脚步,踩踏出一阵烟尘。 颜欢勉强撑着眼睛,意识逐渐模糊,身体的破碎毕方尚且可以弥补,可神魂之消耗,就没那么简单了。 “不能倒,不能倒···”颜欢一边暗示自己,一边凝视烟雾之中。 这时候要是再给我来一个有烟无伤定律,那可真就闹麻了。 不能倒,不能倒··· 一阵清幽光芒星辰碎屑般落下,颜欢身体伤口逐渐愈合,可意识渐渐沉坠深海,什么都无法思考了。 他就这样将双眼眯了起来,站着睡了过去。 烟雾中,白虎拖着狼狈不堪的身子,踉踉跄跄,一步一歪斜。 走的很吃力,走的小心翼翼,脚步沉稳,发不出半点声响。 轰! 祂屈身一卧,身子一弓,轰然栽倒在颜欢身后。 这山崩地裂的一响,将颜欢震得身躯向后倒去,落于白虎沾了点灰尘的洁白皮毛中。 少了潜意识的那股倔强,颜欢身子瘫软起来,朝毛发中舒适蹭了蹭,舒舒服服伸展了双臂。 松懈,入梦,随后颜欢似乎是起了呓语。 “白虎···听令···” “白虎,听令。” 白虎金眸闪烁,凝视不远处的诸葛孔明,随后垂首,端详窝在自己腹部的颜欢,轻轻闷哼了一声。 黄金眸子渐渐闭上,白虎趴窝在爪子上,嘴中渐起一种轻微的喘气声。 “这算什么?” “颜兄是成了没成?”诸葛青心情忐忑,朝树桩旁挪步。 和老祖宗对话,这种经历可不是哪个子孙都有的,当然要小心敬重点。 诸葛亮道:“白虎先倒了,可不就是水镜先生胜了吗?” “那就恭喜颜兄了。”诸葛青随着老祖宗笑道。 诶? 水镜先生? 诸葛青发现一个盲点。 那司马懿神格喜好以捉弄人取乐,道声“水镜”估计是刻意挑拨心境,可自家老祖宗没理由附和,除非这事情是真的。 诸葛青吞咽口水,若有所思地望向颜欢。 “青啊。”诸葛亮转过头。 “啊···是!” 诸葛青立正站直了,显得颇为拘谨。 “轻松点,和自家长辈说话,那么收着干嘛。” 诸葛亮坐会大树桩,拍了拍身旁,‘坐。’ 诸葛青犹豫片刻,在老祖宗身旁坐下了。 “青啊,你是怎么看待咱们诸葛家的家传的?” “自然是神奇,玄妙至极。” “那么身负此术,是否应当感觉骄傲自豪呢?” 诸葛青咬咬牙,将双拳握紧了,“后世子孙没有一时无刻不在为家中传承感到自豪!” 可就是这些自豪,成为束缚自己前进的枷锁了。 “青,自豪不会成为枷锁,傲慢和自负才会,一个人的心境不会被人打没,失败只是一种契机,一种平淡无比的契机,心境的变化,只在于伱如何面对失败。” “我就该托水镜先生好好的敲打你,你知道为什么吗?” 诸葛青抿抿嘴,“是子孙愚钝,什么都参悟不了。” 啪啪啪! 诸葛亮在诸葛青大腿连拍了几下。 错了,大错特错。 “正是你们全都执拗于术,所以才让我感到心寒。” “家族传承固然值得骄傲自豪,可你别忘了,在术之前,永远是人更为重要。掌握变化,掌握自己,而不是掌握单纯的术,否则这和对术索取有何区别?” “道,天道,自然法则,上乘;法乃法理,中乘;术,手段而已,下乘。” “道以明向,法以立本,术以立策。道家老祖老子曾有言,有道无术,术尚可求也,有术无道,则止于术。” “入齐物境的大宗师庄子也说了,以道驭术,术必成,离道之术,术必衰。” “所以啊,在术之前,得先有道,天地之道,为人之道。” 诸葛青埋头思索,重重点了点头,“老祖宗说的极是,不肖子孙诸葛青定会牢记于心。” 哈哈哈哈,林中响起一阵畅快淋漓的笑声。 诸葛亮哭笑不得的摇摇头。 “你怎么就不懂呢,七年修行奇门法术,静功修行有成,为人随性平和,不沾恶果,对事拿捏精准有度,对人则心怀善意,这不是你诸葛青吗?” “哈哈哈哈!” “插一句啊,听说你不满潜规则,连演艺圈的前途都放弃了?” 诸葛青沉沉点头。 诸葛亮笑的更加开怀了,“所以这就是你诸葛青啊。” “傻孩子,你要是没背负起那些家族传承的骄傲,就不是诸葛孔明的传人了?在亮心里,你一直是值得我为之骄傲的子孙啊。” 双手捂住脸庞的诸葛青怔住了。 此刻心中五味杂陈。 说实话,这不到一个月的事情,自己所经历的酸甜苦辣,比过去二十余年还要浓郁。 听着老祖宗的话,他鼻尖有些发酸,连忙揉捏了下眼角。 “咋还别扭上了,委屈啊,这不是在夸你吗?”诸葛亮笑道。 诸葛青呜咽几句,“就是···就是觉得老祖宗说了那么多···结果在最后一句那里等着我,这听了,哪个当子孙的不动容啊!” “能想清楚就好,别的咱也不多说了,要不是栱搞了这一出,我还没机会见识你们这些可爱后代。” 诸葛亮抬起手,目视手掌,似乎是托起了整片暗淡的夜空。 自指尖起,幻化为萤火虫般星星点点的亮,消散于空。 “要是有机会,还真想看看现在的世道,可惜亮时间不多了。” 一缕残魂,为白虎护住,在玉石中沉睡千年,如今白虎易主,灵魂契约变更,自己可没法厚颜无耻的跟到水镜先生灵魂中。 对于巫士来讲,除了八诈神,任何多余的存在都是需要剔除的杂质。 灵魂破碎这事情,诸葛亮算到了,只是没猜想来的如此之快。 时间不多了? 诸葛青闻言,猛然抬头,就见诸葛亮身躯似散未散,即将炁化清风,消散于天地之中。 “老祖宗!” “您这是怎么了?” 诸葛青急速跳起,双手展开,施展“四盘合和阵”。 幽蓝色的透明薄膜将树桩旁十米见方的位置包裹了,甚至此阵中,可以暂时保存范围的炁,以护佑灵魂不散。 可没有肉身依附的灵,四盘合和阵的效用也是杯水车薪,诸葛亮身躯消散的进度变慢了,可依旧止不住溃散。 “护不住,需要一点巫士手段。” “颜兄!” “还请助我一臂之力!” 诸葛青急速跑向颜欢身旁,可颜欢睡得正酣,怎么摇动都唤不醒。 不得已,诸葛青摸出了他腰间的灵旗,可这灵旗是认主法器,摸得用不得,器灵三车骨对诸葛青的忍耐度,就仅限于他碰一碰自己了。 “可恶!可恶啊!” 诸葛亮浮于空中,双手拢袖,“不用为此急躁伤心,我早在千年前就死了,青,记得我的话,日后的路可还长着呢!” 诸葛青瘫软倒地,双手抓紧了山体的干硬泥土。 万事休矣吗? 挂于颜欢胸前的玉石忽的闪烁了几下。 一只青鸟冲天而起,“孔明小儿,你能算到的,以为我现在的主子想不到嘛,给我滚回你的玉石中去!” 哎? 诸葛亮抬头望去,就见青羽轻飘飘落下,千年前因天雷所阻,始终没有落下的沐生之风,终于在此刻刮起来了。 “水镜先生啊你真是···难怪从一开始就没有动用护佑灵魂的手段。” 诸葛亮朝白虎窝住的声音拱手谢道,抬头间,又想起了落于军帐中的那只被天雷劈伤的小青鸟。 “亮,在此谢过了。” ------------ 第130章 怎么穿越了也要被催婚啊 两日后,诸葛八卦村,武侯派。 颜欢心神损耗巨大,睡了整整一天两夜。 若不是生命迹象稳定,武侯派差点想外出北上,将那位大国手王子仲的高徒请过来。 “白虎,我的白虎,嘿嘿···” 颜欢梦中呓语,将留守房中照料的颜菲逗笑了。 “这傻孩子,做了些什么梦,能笑成这个样子。” 丞相祠堂一事后,颜家兄妹返回了江西,同颜老爷子讲了其中来龙去脉,听完后,那老爷子当场耍了一番花枪,唱着大戏就走街串巷去了。 颜菲此次回来是独行,同颜老家主说好了要带颜欢回家走一趟。 刚才下飞机,她听诸葛栱说了颜欢昏迷一事,本是吓个半死,可见了面,才知道大侄子是累瘫倒了,身体本身并无大碍。 “姐姐和风云逸就够妖孽了,生下来这娃就更恐怖,要是你想回,这颜家的下任家主恐怕会直接落到你手中。” “江离那臭小子的算盘,估计要落空咯!”颜菲笑了笑,捋了捋颜欢额头上凌乱的发束。 这脸蛋儿,简直越看越像姐姐。 唯一美中不足的部分,就是像了风云逸的那一部分。 咳咳咳! 颜菲正端详着侄子儿,颜欢一脸笑容敛去,轻轻咳嗽了几声,这几下,将他从睡梦中咳醒了。 一睁开眼,他便看见了古朴小床上罩着的青蓝色承尘。 眨眨眼,颜欢立刻又将眼睛闭上了。 意识渐沉,引入心魂,在灵魂深处摸索了片刻,直到听见一声声“弗弗”的沉睡轻喘,颜欢这才放心睁开了眼。 八诈神——白虎,收服! 颜欢从床上坐起,看见眼前颜菲,先是愣了下,又满脸笑意,“姑姑。” 这次颜菲没穿宽松夸张的巫傩长袍,也没有佩戴面具,她穿一柔软舒适的贴身毛衣,外披一件黑色风衣。 “哎呀,小欢呀!你差点把姑姑给吓死!” 颜菲说道,向前就搂了过去。 颜欢想起那铺天盖地的窒息感,心有余悸,立刻施展一流光金遁,在房屋中央的圆椅坐下了。 “我没事了姑姑,伱冷静点。” “话说,姑姑怎么又回来了?”颜欢问道。 “一来是你爷爷想着让你回家一趟,二来是诸葛家主说有要事相商,老爷子腿脚不利落,又不喜欢出门,就由家里最大的我过来了。” 颜欢埋头思索,除了遗留此处的两个灵兽,诸葛家和颜家该是没有交集了。 何况太阴遗失,白虎归其主,武侯一缕残魂留于玉石,诸葛家同颜家的事情了了,不会有更多的牵扯。 “诸葛家主同你们还有什么合作?”颜欢不解道。 “什么你们,是咱们!都是一家人!” “那我们颜家同武侯派还有什么大事可以商议?” 颜菲憋了个坏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搞这么神秘? 咕噜噜! 这么久没吃东西,都饿了。 颜欢不去多想,拿起桌子上的糕点就吃了起来。 这时,半敞的小木窗探出一小脑袋,诸葛萌眨眨眼,踮脚向屋内扫了眼。 “颜大师醒了!?” 颜欢见了那妹子,兴许是投喂惯了,随手捏起一块糕点丢了过去。 诸葛萌拿嘴接住,大口咀嚼了起来。 “颜大师早啊,不要绿豆味的,换成桂花味的。” 闻言,颜欢取了块淡黄色糕点,递了过去。 站在床边的颜菲见状欣喜,朝窗外的妹子招招手。 “小萌啊,别大师大师的喊,多见外,以后直呼其名,就喊欢了。” “哦!”诸葛萌双手撑住窗台,身子向里面探了探,“那欢哥,不吃了,太腻了。” “大家伙都在祠堂等着呢,里里外外几个长辈都过来了。” “算准了你今天会醒!” 颜欢眉头微微皱起,你们倒是把卦术给用在正儿八经的地方啊! “姑姑,既然武侯派几位前辈已经到了,有什么事咱趁早解决,我和诸葛青那边也有点私事要处理。” “行行行!”颜菲眼神怪异,连连附和道。 ······ 武侯宗祠,香火袅袅。 颜欢同颜菲和诸葛萌到达时,祠堂内里里外外坐满了人。 位于孔明像供奉台下的,有几位白发飘飘的老者,皆是武侯派中的老前辈。 此时门内对外话事人是诸葛栱,可关于宗族大事,依旧少不小这几位老者的意见参考。 这场宗祠会谈,甚至可以看作是族内的长老议事会。 大场面啊! 颜欢见状,察觉到了正对面传来的几抹视线,守在门前的两人上下打量自己,眼中满是欣赏。 周围同辈的小辈的,嘴里贺着“恭喜恭喜”,同二人亲密攀谈。 “小欢,来!进里面来!” “不知两位前辈是?” “我们是萌的父母。” 诶? 颜欢愣了下,结合之前姑姑的反应,加之宗祠武侯派中人的表现,有种不好的猜测渐渐漫上心头。 等他踏过门槛,宗祠内闲谈声落下,整个武侯派都将注意力凝聚了这位颜家新秀身上。 放眼望去,堂内少有同辈中人,就留了一个诸葛青,一个诸葛萌。 “这次武侯派无端遭逢祸事,多谢你出手相助了!” 供台前的老者纷纷起身,同颜欢拱手致谢。 “几位前辈客气了。”颜欢回礼,“既然是武侯宗族会议,欢同姑姑并非诸葛家中人,本是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不知几位前辈,是有何要事相商?” 闻言,诸葛栱对几位前辈说道,“二爷三爷六爷,大舅二姑五舅,这事情还是交由我来说。” 辈分最大的二爷捋了捋白须,伸手示意,算是准许了。 诸葛栱转身,神情复杂,有悲有喜有无奈。 酝酿了许久,他才想好怎么开口:“那个小欢啊,你对武侯派有恩,这点无可非议,我首先代表族内再次对你表示感谢。” “但事关真火·三昧的传承一事,作为武侯派之秘,你是恩人,但也是外人,所以我们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于是便与颜家的几位长辈商议,双方在解决方案上达成了一致见解。” 唔! 颜欢抿了抿嘴。 好小子,诸葛青卖我! 不过想了想,人家才是一家人,诸葛青确实没办法在这件事情上有所隐瞒。 这解决方案,姑姑故弄玄虚刻意没说,颜欢也猜到了个大概。 是恩人,但是外人,这种情况,只需要将外人变作自己人就好了。 联姻! 武侯派与江西颜家,何尝不是一种强强联合,实在符合双方利益。 尤其是自己那未曾逢面的爷爷,这要是让他知道有个孙子找了回来,还顺带捎了个孙媳妇,兴许能高兴的当场飞升。 冷静冷静! 都是将近过百的老东西,经验丰富,兴许能提出另一个解决法门呢。 颜欢心中抱有了一丝侥幸,开口问道:“不知几位前辈,同我家中长辈的商议结果是?” “你看呀小欢,武侯不传之秘,那变成自己人不就可以传了嘛,毕竟都自己人了,也就不存在藏私不藏私的问题。” “所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刚好武侯派和颜家又是有头有脸的大家,门当户对!同为修行中人,阴阳调和,不算悖了你修行之道。” “这样不违背了武侯派传统,也合颜家的选择,当然也要考虑你们小辈的感受···” “前几日看你同小萌交往过密,该是对彼此有好感,不如今日就交由我做主,将这门婚事定下来,你们意下如何?” 啊呲呲,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颜欢将脸面遮住了。 还守在父母身边脱线的诸葛萌也愣住了。 颜欢面露难色,家人们,谁懂啊,怎么穿越了还会遇见催婚啊! 说道是催婚,和逼婚也差不多了。 两家长辈啥都考虑了,唯独没有将两个小辈考虑进去。 尤其在这种场合,颜欢更是进退两难。 将一个女孩子的婚姻大事架在宗族之上,要是拒绝了,和当面退婚也没区别了。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退婚这事,可不兴做啊! 颜欢一秒钟脑子转了三千六百个弯儿,朝诸葛萌看去,她此刻身躯微颤,不知在想些什么。 “要是诸葛萌不满此婚事,事情或许还有转机。” 毕竟自己没脸没皮,指不定还能吃个退婚buff。 感受到了颜欢炙热渴求的目光,诸葛萌随视线望去,似乎是心领神会,比了个大拇指出来。 “这丫头!”颜欢不禁有些感动,立刻比了手势回应过去,“要是大萌拒绝,事态会有好转,但她肯定会受家里责备。” 这妮子居然不惜做到这种地步。 颜欢郑重点点头。 只见诸葛萌心意已决,双手叉腰,“我倒是没有关系啦,如果是欢哥的话,也没有什么不行。” “诚如小萌所说,欢也觉得此事···哎!?” 颜欢凌乱了片刻。 都忘记了,这妹子有点呆啊,根本不懂察言观色,想那么深就更不可能了! “好好好好!”诸葛栱连连称好,手掌拍了起来,“既然都没意见,那这事情就敲定了。” 等一下! 颜欢叫停了,突然想起来了,这事还有另一个解决方法。 “都说是祖宗之法不可变,那要是老祖宗亲口说了,这法不就可以变了嘛。” ------------ 第131章 成大道不染姻缘,诸葛青点亮三宝 祖宗之法,大多不是为老祖宗所设。 术为下乘,诸葛武侯不会敝帚自珍。 今天这出闹剧,是武侯派起意,颜家点头,事关“真火·三昧”的遗藏外传,只要老祖宗开口给人变个卦,问题自然迎刃而解了。 要搞不定,除非就是孔明有意背刺自己。 颜欢扫视一周,看祠堂内众人惊诧无比的表情,就知道此事同自己猜想的别无两样。 昏迷一天两夜,在这段时间,诸葛青不知出于某种理由,没有将老祖宗残魂之事告知,否则以诸葛孔明之聪明决断,又怎么会将双方引进退维谷之地。 “欢为巫士,自然有通灵手段,老祖宗点头,那这术法外传一事差不多可以就此作罢。” 诸葛家几位长辈面面相觑,诸葛青眯起的眼中依旧看不出情绪变化,只是心虚的将头瞥向庭院中,看着因没资格入宗祠而赌气的诸葛观和诸葛升二人。 诸葛栱揪了下八字小胡,解释道,“这事情我们知道啊!” “你们知道?”颜欢一愣。 “对啊,族内老老少少都知道啊!青一回来就说了,这不我们早就将老祖宗供起来了。”诸葛栱指了指供奉台后的孔明像。 它的胸前挂了一银链吊坠,一颗翠绿色的玉石迎着光线隐隐发亮。 “颜欢先生,您为我先辈所做之事,此等恩情,武侯派没齿难忘。”诸葛栱猝不及防用起了敬称。 话音方落,刚落座的几位长者又纷纷站了起来,整齐划一拱手拜谢。 老祖宗的一缕残魂,对武侯派意义重大,已经远超了真火遗藏。 有诸葛孔明在宗祠坐镇,千年流传中遗失掉的术法残缺便都可以补齐,晚辈心性之磨练,在敲打指点上也更加有所保障。 这是一场莫大的机缘啊! 颜欢取诸葛家真火和白虎,以此回赠,因果上貌似都说得清。 “既然如此,两家之事或许可以就此打住了。” “不妥!”供奉台下的老者们又是默契十足的摇头,“祖宗之法不可变,还请恩人体谅一下。” “所以说让你老祖宗出来说啊!”颜欢无语道。 诸葛栱憋了老长时间,这才吞吞吐吐道,“那个···成亲也是老祖宗···的意思···” 哎!? 颜欢满脸黑线,身子在大堂中央僵滞。 真背刺啊! 所以说为什么? 他颜欢的心意,别人不知道,诸葛孔明难道还不知道吗? 从知晓了炼炁法和精灵的存在,得了“拘灵遣将”,颜欢心中就只有寻灵问道一个想法,成家立业等凡尘琐事,早就被抛掷脑后了。 拜托,能炼炁修行,能收集精灵,这还不够让一个前世今生加起来将近五十的老男人热血沸腾吗? 更何况,因两家长辈的一拍即合,一纸婚约就要将诸葛萌捆住,这对女孩子家不公平。 颜欢注定了周游四方,结缘天下。 握了握拳,众目睽睽之下,颜欢一跃跳上供台,拎起了孔明像佩戴的玉石。 “孔明先生,可否出面一叙?” 玉石辉光暗淡,并无反应。 “孔明先生?” 呼来唤去,依旧是不闻人语,无奈之下,颜欢有些着急。 “诸葛孔明,给我出来,我是水镜!” 话一出,守在供台旁的几个老者背生冷汗,敢直言不讳道出老祖宗名姓的,估计整个诸葛八卦村就此一人。 玉石闪烁荧光,从中荡出一股懒洋洋的嗓音。 “哎呀,亮睡得正香,这温补灵魂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水镜先生何故来吵醒我啊?” 一缕灵魂冒出,于空中凝聚成型。 武侯派纷纷跪地,朝供台上虔诚叩首。 诸葛亮眉头紧皱,摆了摆手,“怎么还跪上了?” “山东人过年的跪拜礼都给取消了,兰溪是没有移风易俗嘛,都给我起来。” 颜欢施以拘灵法,采住了诸葛亮术士长袍的衣领。 “能给我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吗?” “嘿嘿嘿。”诸葛亮笑了笑,“亮是术士啊,掐指一算,你和小萌生辰八字无比相配,一段金玉良缘啊!就算论说星座,伱白羊小萌射手,三观最配,性情也是最符合。” “巫士不是最顺天理嘛,这就是天理,君子成人之美,亮不得好好推一把。” “再说了,小道亦在大道之中,修行中人,不见得就要将男女情爱抛掷了,亮最后差羽化一步,可之前也是有家室之人呐。” 诸葛亮双眼眯起,一副游刃有余的淡然之态。 既然自己存活了下来,日后定然想游走四方,看下此时日月下的大好河山,武侯派没落,一众小辈责任重大,可不见得身为老祖宗的自己就要袖手旁观。 祸兮福之所倚,武侯派罹遭横难,福泽紧随其后。 没有比两家联合更合理的决定了。 而且婚事一成,自己在水镜先生这里辈分儿可就大了,逢年过节或宗族大事,高低能吃一支上好的香火··· 当然,这是最次要的。 颜欢思忖片刻,略显踌躇,小心凑到诸葛亮身旁,低声道:“别乱来了,孔明先生,你是懂我的,我这人没根的。” “刚好借此扎根,还有,是小萌她不萌吗?” 诸葛萌是真滴萌,这点无可非议,可颜欢身上的萌物也有不少。 “等一下!”诸葛亮似乎恍然大悟,神情肃穆的将嘴凑过去,说起了悄悄话。 “听青说,你收服了很多精灵,那狐狸啥的,可是一个比一个媚啊,小家伙们修行有成,回头会化形啊,你不会就是青他们嘴里说的那种啥来的···” “福瑞控?” 颜欢战术后仰,这话是诸葛青说的? 好,本子上先记上一笔。 “这话也转述,区区一缕残魂,在巫士面前,你可真敢说啊!”颜欢青筋暴起,起了一丝怒意。 要不也别留给诸葛家了,收了灵旗里给司马懿做个伴多好。 “你想干什么?亮可是汉丞相,武侯,千古一人,一千八百多年的老古董,要尊老啊!”诸葛亮心虚道。 “你不是说我是水镜转世嘛,那我认了,算起来你还得称我一声先生。”颜欢说道。 哎? 颜欢凝视手中似是有些玩世不恭的残魂,突然想到自己忽略了一个细节。 人是复杂集合体,诸葛亮赤伏起颓运,三顾天下计,出师一表真名世,大名垂宇宙,可这都是从天下大局的宏观角度来看,私交下,这人未必就不是一个老登啊! “我突然想到一种可能,你是不是想当我老祖宗,高低让我给你磕一个?” “不可能!”诸葛亮义正严词否决道,“此事绝无可能!” 见状,颜欢反倒是坚定了心中的猜测,这人心中有鬼。 司马仲达和诸葛孔明,私下都不正经。 武侯祠堂氛围僵滞,时间都停止了一般。 除了供台下大汗淋漓的几个老者在轻喘,余下就只有香灰跌落香炉的声响。 颜菲见气氛古怪,急忙劝道:“小欢啊,快下来。” “孔明先生说的对,这不也挺好的嘛。” 颜欢从供台跳了下来,见姑姑也替人帮腔,话实在有些不好说出口了。 他拱手,“谢各位前辈厚爱,可欢此刻志在四方,是悬空明月,飘零浮萍,暂时没有成家的想法。” “况且小萌心思玲珑剔透,纯澈清明,天资聪慧,人盘八门法术颇有造诣,欢并非良人,这样的姑娘托付给欢实属下策。” 说完,颜欢又转身面向颜菲。 “姑姑,你当初觉得我妈娶了我爸,就真是对的吗?” 这半年多的经历,颜欢别的没有精进,识破人心的能力倒是有所提高。 爸妈两口子的婚事,在他俩看来该是幸福的,可颜菲并不这样认为。 在姑姑心里,若不是风云逸执意外出寻灵,她的姐姐根本就不会死。 这一下,彻底说到颜菲心坎上了。 “不妥···不妥!”颜菲摇摇头,“小欢,你可不能跟你爸学!不妥!” “所以,小萌,此事···”颜欢欲言又止。 “我知道啦,不成就不成了呗!”诸葛萌笑道,“缘分这东西到了的时候,再笑就是了,开心的时候就做开心的事,老祖宗复活,这不是最值得开心的嘛,其他的都是锦上添花啦!” “再说了,老祖宗都说那术法是下乘,这东西传了就传了,何况欢哥又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徒,在他手上也不会辱没真火名号。” “所以老祖,几位太爷,大爷姑姑老爸老妈,这事情就别给欢哥添堵,咱掀过去好嘛!” 诸葛萌说得兴起,挥手轻跳了几下。 祠堂再次安静了。 诸葛亮脸带温婉和煦的微笑,心生欢喜,人小鬼大,真是人小鬼大啊! “哈哈哈哈!” 老祖宗开怀笑道,祠堂内的后代子孙一同大笑了起来。 “怎么都笑啦,是我说的不对吗?”诸葛萌鼓着腮帮子气嘟嘟道。 她单手叉腰,冲颜欢指去,“可是欢哥你别想差了,我诸葛萌也不是对婚姻大事如此儿戏的人,这半个多月相处下来,我是觉得如果嫁给欢哥,那以后肯定也会很开心就是了。” “即便没有,那也和现在的状况没有区别,会像现在一样开心。” 看着那倔强执拗又无比认真的表情,颜欢笑了笑。 如此心性,真乃是一块宝玉。 颜欢拱手鞠躬,诸葛萌见状,立刻施以了回礼。 长辈高坐,老祖浮于供台,望下去,难免都心生感概,此时若是张灯结彩,灯笼高挂,红烛燃香,该是一件多好的事情。 颜欢起身,扫视四周。 “今日宗祠会议,欢无意扫了各位前辈的雅兴,既然为求喜上加喜,不如让欢来提个法子如何?” “水镜先生请说。”台前花白发束的老者客气说道,自家老祖都钦定身份了,他不敢不信颜欢这层转世身。 “让诸葛青点一把真火·三昧试一试如何?” “水镜先生是说,我家青现在有实力能点燃三宝了!?”作为父亲的诸葛栱,显得比在场任何一个人都要激动。 “这可得问一问他本人了。”颜欢扭头望去。 从一开始踏入祠堂,诸葛青给他的感觉就不对劲了。 换作平常,不管什么场合下两人见面,诸葛青都是表面风轻云淡,实则畏手畏脚,一副卑微到骨子里的作态。 今日不同,这小子心境变了,变得平稳,古井无波。 “青,愿意一试。” “好好好!”门内前辈和诸葛栱连声应道。 武侯派百年未出的传承,今日要是重现世间,那可不是双喜临门嘛! “清场子,将场子都给清出来!” 一声令下,围堵在祠堂内的人潮水般散去,堂外人头攒动,在几位前辈的指挥下却鸦雀无声,周围安静的出奇。 人们不约而同地望向祠堂大门,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唯恐影响到里面的那位天才。 诸葛青独自静坐草蒲团,面对着那位被誉为史上最伟大异人的雕像,面对着那位重现世间的老祖。 他的心神缓缓沉入,杂念渐渐排除,将周围一切都隔绝了出去。 半个多月的辛酸苦辣,在此刻消解了。 得益于颜欢的敲打,得益于老祖的促膝长谈。 经此一回,他算是彻底醒悟了。 不再思量“三昧·真火”对于武侯世家的意义有多么重大,不再顾虑失败后果。 将所有目光聚焦于己身,实现真正的掌控自己。 颜欢掐起了一抹金光,将金冥瞳点亮,看清了诸葛青的行炁轨迹。 术士由了解天地变化转向自身,是由外而内,故他的炁息从上丹田的泥丸开始孕育,带走了心者君火。 之后继续向下,流经中丹田,带走肾者臣火,再汇聚到下丹田,带走了膀胱中的者民火。 聚集上中下三昧,点亮精气神三宝,以灵魂为薪柴,点燃性命之火! “最为关键的一步,最后一步,莫因‘得’而欣喜若狂。” 颜欢盯紧了,诸葛青体内幽光行进的轨迹畅通无阻,不急不躁。 片刻,诸葛青眯缝起的双眼睁开了,幽蓝色火焰从他手上腾空升起。 “豁,不错呀,这色泽说得过去。”诸葛亮笑道。 静静地凝视着那一抹火焰,感受着其中的无数奥妙,令人魂牵梦绕的火就握在手中,诸葛青心境反倒是平常的很。 时隔多年,“三昧·真火”,终于再次重现诸葛家了! 诸葛青收起火焰,瘫倒于地,第一次点亮三宝,损耗巨大,困意十足,累得都快要睡着了。 颜欢向前一步,将诸葛青搀扶起来。 “我···我做到了!颜兄我做到了,老祖我做到了!” “是是是,恭喜啊诸葛青。”颜欢皮笑肉不笑,“现在咱是不是可以谈一谈福瑞控的事情了?” “福···福瑞,你听我解释。” ------------ 第132章 扬名天下,水镜先生,你红大发了 诸葛青勉强撑着眼,瞌睡的头来回磕碰,要不是颜欢起了煞气,估计他当场就睡着了。 “算了,今天你大喜,三宝又受损,我不能真的揍你。” “趁你清醒,刚好同伱告别,此处事了,我也该继续北上了。”颜欢说道。 赶赴BJ的火种已经委托李书宇请人布置完毕,中间以火遁之术潜行,只需暂时在江苏和河北歇脚,一千多公里,半日就到了。 “这就要走了吗?”诸葛青惊诧道,后想了想,又补充一句,“我觉得大萌挺好的啊!” “你小子是真想喊我姑父啊!”颜欢气笑道,从口袋取出一枚青羽。 羽毛的羽轴由黄金打造,中间是流淌着的璀璨金光,羽片则是光泽鲜亮的青翠,搭配起来有点华贵大气。 青羽是颜欢临时起意,由毕方青羽同清明金光所铸,效用单一,简简单单,能够使心不受外界干扰而蒙罩灰尘。 “要不得,颜兄帮我们已经很多···” “帮我转交给萌。” “哦,那没事了。”诸葛青接过青羽,小心收在了腰间。 颜欢起身,望向供台上的一缕残魂。 “接下来的时间是你们武侯世家的了,欢就此别过。”颜欢拱手拜道。 诸葛亮回以礼仪,“亮祝水镜先生武运昌隆,得偿所愿。” 颜欢转身时,诸葛青栽倒了过去,就那样沉沉入梦。 武侯祠堂外,心情忐忑的诸葛栱来回踱步,心急如焚,几个长辈脸上也无不挂满担忧。 颜欢踏步而出,冲众人点了点头。 诸葛栱先是一愣,“成了?” “我靠,我儿子成了!” 欢天喜地声一片,诸葛村在游客来往的喧嚣中,又多了份铺天盖地的喜庆,今日村内该是过年了。 颜欢回首,看祠堂内众人将昏睡中的诸葛青高高捧起又牢牢接住,欣慰一笑。 尚未行过庭院处的青铜鼎,背后传来齐声拜谢:“祝水镜先生一路顺风,武运昌隆!” 颜欢没有回头,挥臂摆了摆。 身后的颜菲跟了上来,“小欢,要不要先随我回趟江西?老爷子心里等的着急,刺挠着呢!” “等我北上归去,自然去探望他老人家,至于现在还是算了。” 要不是老家伙点头,今天的事也不会发生,心里刺挠就刺挠吧,多难受几天才好。 颜欢抬头望向北方天际,秋日的天空在阳光映照下,原本单调的蓝色变得丰富多彩,呈现出从浅黄到深橙的各种色调,如生霞光。 瑞祥之像,加之金风送爽,正是北上寻灵的好兆头啊! 火精游光,下一个就是你了。 ······ 凤凰山,暗堡,研发中心办公室。 赵方旭肥大身躯窝在转椅中,审视黄伯仁提交的报告和检讨。 “赵总,这就是事情调查的结果,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都在里面了。”黄伯仁汗流浃背,说完舔舐了下干涩的嘴唇。 赵方旭一言不发,将手中资料丢至桌上,揉捏额角。 异人圈最近可不太平,公司大大小小事项搞得焦头烂额,如今暗堡研发项目又出了意外,如此劳心伤神,年纪大了,总感觉有些遭不住。 “神格暴走和认知障?公司在神格武装研究上费了不少功夫,这要是还存在不容忽视的问题,拿不出成绩,这项目总责要负担的责任可就不止检讨一点了。” “是是是!”黄伯仁连声应道。 赵方旭眯起眼,凝视天花板悬挂的白亮灯泡。 数据库安排的研发人员出现明显了变动,偏偏就是换岗的两个人员出了问题,这实在很难不让他多想。 近些年公司底下暗流涌动,藏于暗处的老鼠们都蠢蠢欲动起来了,暗堡之内的情况估计好不了哪里去。 “这暗堡内部是不是很久没有举办员工的提质活动了?” “是···是有一点。”黄伯仁应道。 “那接下来三个月,就将这项工作好好落实。” 吩咐下去,赵方旭稍稍挺了挺身子,视线凝聚于单独整理出的一封资料集。 “又是颜欢啊?”赵方旭心生感慨,短短半年,这名字可不只是一次传入耳中了。 “您认识?” “听过,军区那边的某位老朋友单独给我打过招呼,上次高廉和窦乐的小摩擦也和这人有关,此人心性该是不错吧?”赵方旭问道。 “短暂接触了下,这小子有点古道热肠,安分守己,不在难以把控的范围之内。” 赵方旭摇摇头,“公司的基本职责是维稳,从来就不是把控异人,都做事这么多年了,想法别这么天真。” 稳定因素保留观察,不稳定因素消除抹杀。 赵方旭认为,在限制异人方面,公司各项举措很宽宏大量了。 “牧由那边的事情处理好了没?身为江湖小栈掌柜的,他知晓分寸,可也得让下面的人有所收敛。” 哪都通的暗堡,做事很少被外人知道,也本不该被外人知晓。 也就谢芳中间撤离的早,否则暗堡审问室内,又要多雅座一位。 “都妥当了!不过外界对武侯派向来好奇已久,多点消息传出去也无所谓,只是那关于转世身的说辞,我们还在商议是否会在圈内掀起来一阵水花来。” “暗堡内部对‘转世’持有什么看法?”赵方旭饶有兴趣的抬抬头。 “我们一致认为是无稽之谈,我们曾动用搜魂法门搜查过研究部人员的灵魂,其中并没有多余的杂质,只是产生了神格侵蚀下的部分残缺。” “那就行,既然是子虚乌有之事,就随他们开心去吧。”赵方旭提议道。 “嘿!”黄伯仁一仰头,看向资料封面的颜欢头像,“这消息要是放出去了,小子以后的日子可就热闹了喔!” 啊秋! 颜欢几经周转,避过了大大小小几处明亮火源的干扰,终于在日落前赶到了京城。 才在六环开外的酒店落脚,他就没由来打了个喷嚏。 “入秋已凉,越是往北越是明显啊!”颜欢叹道,调动阳火,以祛寒求暖。 这时,手机消息提示的震动一个接一个的响了起来。 滑动屏幕看了眼,消息来源居然是有段时间没有联系的邓有才。 正疑惑纳闷时,又有消息陆陆续续传了过来,手机震动得同情趣玩具一般。 邓有才:哎呀妈呀老铁啊,水镜先生,你这次入世游历可真是红大发了! 邓有福:扬名天下/抱拳/ “什么鬼?” 向下翻去,余下的内容几乎是出奇的一致,蓬莱剑阁的李长清和白于风,一气流的赵洪滨,火德宗的洪斌和李书宇··· 挂满小红圈的对话框,只余下几个字: 水镜先生/抱拳/ “这···这是闹得哪一出?”颜欢懵了。 ------------ 第133章 红毛贼,偷我两座火神像 水镜先生的名号,怎么就天下皆知了。 无良媒体,害我不浅。 颜欢一一回复过去,总感觉有口难辩,解释清楚少不了浪费一番口舌。 思来想去,他便在朋友圈编辑一则消息发了出去:别喊,求你们了。 没过半刻,评论区留言就堆叠了个半屏幕。 好的,水镜先生。 没问题,水镜先生。 清水明镜,知人善鉴! ······ 颜欢眉头紧锁。 此刻,地铁,老人,手机! 翻弄下聊天列表,熟知的几位朋友当中,李书宇与江湖小栈有所接触,该是知晓最多。 颜欢转即问道,“李兄,你们消息哪里来的?” 李书宇回复道,“颜兄一心寻灵问道,对圈内消息可能不关注,我们异人也有获取信息的专属通道。” 异人网络,属于异人间信息传递的平台,信息源依靠江湖小栈和曜星社几个权威媒体,其中言论要受制于公司方面的监督,对比圈外自由的网络环境,话题传播更为严苛。 打开李书宇发送的链接,颜欢就见论坛界面打开了。 置顶处的头条,十条有八条与颜欢有关。 天下会最近兴起的风头,可怜兮兮被压在了界面最下面一栏,另有一条,则是“全性”尸魔涂君房勾起了某佛门大师的三尸。 颜欢眯缝起眼,一条条看下去: 水镜先生司马徽,世间真有转世之说? 武侯派不世出天才落败,对手竟是他! 水镜先生,颜欢其人! ··· 翻看下评论,其中多数是对新人横空出世的感慨,也有诸如“我是秦始皇”之类的嘲讽打趣。 话题发酵极快,评论层层堆叠了几千条。 一些出东北之后的事渐渐被捧到了台面,什么击败炼金炼炁双修的无道炼器师,解决了困扰烟台多日的盗窃事件,一巴掌打哭蓬莱剑阁的新秀,火德宗中大败东南亚火毒教教徒,打趴武侯派天骄··· 事无巨细,一一道来。 颜欢突然之间就感受到了这些情报组织的可怕之处。 “总感觉这种聚焦于话题中央的感觉,有一丢丢的羞耻···” 颜欢无心理会,将手机熄屏,放置了床头旁。 回想起这大半月在武侯派的遭遇,实力横向发展了,可纵向深度没有挖掘。 回头遇见火精游光,腾蛇邪火与火毒教衍生的业火都只能是辅助手段,最后一锤定音的,只能是对精灵有特攻的真火·三昧。 所以停留六环这段时间内,颜欢除了搜集有关火神信仰的各种信息,便是在毕方协助下温养灵魂。 国朝首都,火神信仰由来已久,这里坐落着多处火神庙,其中规模最大,规格最高的,便是什刹海火神庙。 游光有意与火德真君名号牵连,是觊觎神坛下焚燃的香,贪图来往游客供奉的信仰。 大庙香火鼎盛,信仰愿力充足,从什刹海找起,碰见火精的几率要远超他处。 做好了打算,颜欢没有轻举妄动,静候黑夜降临。 现今国内有历史文化底蕴的地方都被整合成了景区,火神庙也不例外,白日人多眼杂,不方便行动,等月黑风高时动手,那才能做到一个肆无忌惮。 在小酒店闭目养神了两个小时,夜幕终于笼罩了地安门外大街,颜欢施以幻障,摸索了火神庙内的一处明亮火种,片刻就来到了庙内。 火德真君庙坐北朝南,山门东向,屋顶尽是些黄绿的琉璃瓦,门里竖彩色牌楼一座,上书“寿国山林”和“丹天圣境”八个大字,各列东西。 颜欢此刻所在是荧惑宝殿,也就是火祖殿,供奉台后的,正是南方火德荧惑星君。 神像兽身人面,驾驭两条骄龙,威武不凡。 一见这东西,颜欢就有点忍俊不禁。 当初自己老爹风云逸,到底是怎么扛着这东西跑的? 跑就跑了,居然还能甩两个炁化火高手十几条街。 “这东西是连台子一起做的整体物,还是单纯的个体神像,这也搬不动啊。”颜欢藏身红柱旁的幕后,掀动了坐台。 这火神像居然纹丝不动,该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加固了。 “再加力就该坏了,算了。”颜欢扑打双手灰尘,暗自说道。 这时,殿外一手持扫帚的环卫边收拾边走了进来。 头一抬,就瞧见了火神像旁的颜欢。 两人面面相觑,一时间都如木偶般呆滞住了。 环卫年事已高,满头华发,步履沉稳有力却又踏步无声,是异人无误。 体内满溢出的汹涌阳气,更是让颜欢猜到,这人同火德宗一派一样,是用火高手。 “嗯!?”老人瞬间回神过来。 “小贼,你在上面干什么?” “等一下!伱不会是想偷我庙的火德真君像吧?” 啪嗒! 手中扫帚一甩,老人就将袖子挽了起来。 殿内灯光昏黄,是暖阳般的治愈色,柔和暗淡,可颜欢发色在环境中显得尤为惹眼。 这一头红毛! 红发似火,将李康明记忆匣子的外壳焚燃殆尽,回忆潮水般涌了出来。 “红毛小贼,又是你!上次让你偷成了,这次你还不放过火德真君像!” 上次? 老爷子不会是李兄的爷爷吧,没有随着李家定居西南吗? “等一下,老人家你认错人了!” 李康明端详良久,有点相像,年纪也对不上。 “好啊!”老人恍然大悟,“一家两代想偷我两座真君像,无法无天,简直是欺人太甚了!” “真是李兄的爷爷!” 唰! 惊诧之际,李康明身体异状突发,瘦弱纤细的胳膊从关节处直接断开了。 半截手臂飞速朝火神像后窜去,颜欢清晰的看见,断裂处冒出了丝丝焰火,推进器般猛烈涌动着。 颜欢纵身一跃,从供台跳开,落于易燃的幕布之处。 不管老爷子以什么身份留在了火神庙,他总不至于狠心将庙宇烧毁了。 唰! 断臂一收,断裂处冒出一抹明亮火花,李康明臂膀又长齐了。 “还说你小子和风家的没关系,这份阴险狡诈,也同他一模一样!给我从那里滚下来!” 颜欢拉紧幕布,将自己裹紧了,俯视下面吹胡子瞪眼的老者。 炁化火! 见识到了。 ------------ 第134章 小火人,火精造物 颜欢拉扯了幕布悬于空中,前上方就是匾额上的金灿大字。 李康明怒发冲冠,炁息外放,几团赤焰“噗呲噗呲”从长须旁冒了出来。 “老前辈,无意冒犯,在下乃是李书宇的朋友。”见氛围僵持不下,颜欢立刻搬出了老人孙子的名号。 “书宇的朋友?” “不可能!书宇生性纯良,断然不可能结交你这种狡诈贼人!”李康明起冲拳姿势,紧握的拳头生出一团火焰。 颜欢解开缠住自己的幕帘,将手机拨通了。 “水镜先生,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 “拉黑了信不信啊?” “开个玩笑,颜兄是有事情吗?” “我在什刹海火神庙遇见了位老者,兴许是李兄爷爷,这不想着有点误会解不开,就托你说一下呗!” 电话一端是良久的沉默。 没了声音,颜欢习惯性看了眼屏幕右上角的信号,格子满满当当,不会是接听受阻。 “李兄,是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我爷爷前段时间离世了,是在四川这边火化的···” 离世!? 颜欢蓦的双眼一睁,凝视下面的李康明。 身为巫士没有怕鬼一说,可怒气冲冲堵在门框前的绝非是“清风”鬼物,尤其是那一身如火的至纯至阳气息,不可能为阴鬼所有,一时间颜欢分不清这是个什么东西了。 金瞳一闪,人体气息流转与经脉布局尽显于前。 颜欢头一斜,眼睛为明光刺痛了一下。 殿前发怒的老者哪里是人,分明是一团燃烧不灭的焰火,就连外溢的阳气,都是由火向外蔓延而成。 这种修为,如果不是特殊手段复制的造物,那同昔日三一门主左若童所行的最后一步也没有区别了。 全身的元素化,以身化火,回归五行。 手段要比火德宗更为精妙,颜欢甚至想起了祭火坛中永恒不灭的圣火。 “李兄,帮我个忙。” 唰! 颜欢将手机抛了过去,李康明稳稳接住,将其放在了耳边。 “红毛坏种,要是敢骗我,等会儿有你好果子吃!” “喂!小宇啊?” 还在修习晚课的李书宇失神了。 声音,语气,还有每句话末尾的字节都不自觉会上扬的习惯,是爷爷无误。 “爷爷?” “我说小宇啊,伱怎么回事?遇人不淑,交友不慎啊!那老红毛的小红毛,你咋就同他交往上了?” 李书宇抓住手机的手微颤了几下,越是能从此人身上寻觅到爷爷的影子,他就越发能察觉老人家仙逝的事实。 “颜兄为人正气,随和善良,是孙儿的至交好友,这其中可能有什么误会。” 听孙子开口了,李康明暴起的气息一敛,“那行,就给小宇个面子,我就听听这红毛小子怎么说。” “对了小宇,快元旦了,大学放假你要不要来爷爷这里过节?” 盘坐祭火坛前的李书宇失神片刻,凝视轻快跃动的焰火。 良久,才淡淡说道:“回,提前翘课回去。” “爷爷先把手机还给颜兄吧,我还有几句话要说。” 颜欢接过了手机,“怎么了?” 李书宇坚定说道,“从声音和用语习惯来看,是我爷爷无误,有点奇怪的是,他记忆好似停在了我上大学的期间。” “可灵魂一事,颜兄身为巫士要比我清楚明白,人死不能复生,关于爷爷的逝去我们已经接受了。” “所以颜兄,若是中途情况有变,到了交手的地步,千万不要有所顾忌。” “如果有可能将自己置身险地的话,当杀则杀,不要犹豫。” “之前我托人在什刹海留置的火种还未熄灭,有时间我会去一趟什刹海的火神庙,现在的话,还请颜兄万事小心为妙。” “明白了。”颜欢将手机挂断了。 从李康明记忆来看,他一直保留到了某个特殊的时间段,在没有动用探知记忆手段的情况下,个人习惯不会装饰的如此完美。 真人已死,炁火留存,非精非灵,亦然不是清风。 这种存在状态太奇妙了。 颜欢的心隐隐骚动了起来,如果这也是某种灵体存在的形式,那在精灵见闻史上又走出了坚定踏实的一步。 “李前辈,如此一来就该相信我了吧?” 李康明消匿了一身手段,将随意丢掉的扫帚捡了起来。 “你和那偷我火神像的人没关系?” “姓氏都对不上,前辈说呢?”颜欢笑道。 “那来吧,既然是小宇的朋友,也算是客人了,过来老头子屋里喝杯热茶,这天儿可越发寒冷了。” 在李康明的带领下,颜欢来到寺庙管理区旁的一间小屋。 屋子不大,家具摆放的满满当当,座椅桌凳一应俱全,东南角侧斜摆放了一书桌,略显凌乱。 一壶普洱泡开,茶香在狭窄空间内氤氲了起来。 颜欢端起茶杯,小心吹凉,金瞳闪烁下,老爷子体内火焰依旧跃动不止。 “听书宇兄弟说起,李前辈一手炁化火的功夫炉火纯青,依照晚辈所见,这术法门路是不是也走了逆练一途?” “想来有点像过去的三一门。” 以身化炁,以炁化火,这才是常理修行之法。 跳过炁化,将肉身直接元素化,则需要特殊手段去改造肉体。 “书宇的朋友,倒是见多识广,可惜咱这炁化火,回不去了。”李康明叹道,“也不知是不是老爷子我快成了。” 这种异样的身躯,不会生病,不会受伤,甚至不会随着岁月的消逝而苍老衰败。 “前辈是何时得通大道的?”颜欢将这种异变同李康明的死联系在了一起。 “有段时间了,有时候真不知道现在还是不是人。” 颜欢抿了口茶水,凝视茶壶口悠悠而起的白雾,寥寥数语,就勾起他心中一个大胆的想法。 没有肉身,只有残缺不全的记忆,比起修行入道的人,更像是某种异常造物。 不死不灭的火人,能做到这一点的,估计只有火精游光了。 这老前辈,恐怕是火精的手笔。 “又是庙宇香火,又是火人造物,这家伙到底想干什么啊?” 当五行之精妄动俗念,背后所图所谋令人心生胆寒。 不过颜欢转念一想,此行正是来着了,火精游光就在散布京城的诸多火神庙中。 “不说这个,修行琐事,想多了焦头烂额,你和小宇该是同学吧,那小子在学校里有没有心仪的对象?” “老头子还想早点求个四世同堂,这小子心里是一点都不着急啊!不行高低先领回来一个给我瞅瞅也行!” “啊···”颜欢有口难言,这个话题有点不妙啊。 “看你的样子,就知道那小子不急,得空你给我催一下。”李康明提起茶壶,开始往颜欢茶杯倒水。 叮铃铃! 这时,几个空茶杯开始磕碰的清脆作响。 李康明抬抬头,“莫慌,是全真龙门的妖道们过来了。” ------------ 第135章 陆家宝贝疙瘩 妖道? 全真龙门派,北全真丘处机所建立的门派,祖庭在白云观,是全真派的一个较大分支。 全真低调,可也是与龙虎山正一门齐名的巨擘宗门。 全真派专注于“性命双修”,不搞那么多花里胡哨的手段,他们抛弃了所有的奇技淫巧,将全部精力花费在了呵护和锻炼性与命上。 秉承这种理念的道长,在修行上更注重心性磨练和品性修养,无论如何都和妖道挂不了钩。 心想着,颜欢就同李康明出门去了。 管理区建筑屋脊上,有三人迎风而立。 好巧不巧,都是颜欢素未谋面的熟悉面孔——陆家宝贝疙瘩陆玲珑,加之其在全真龙门的两个晚辈,在罗天大醮上大放异彩的黄明和刘兴扬。 头戴墨镜,留有大胡子的刘兴扬明显年长于余下二人,正小心翼翼贴在陆玲珑旁说些什么。 “师叔啊,这事情不妙,被知道了少不了回去挨骂啊!” “再说了,不是还没查出犯人,心急不得。” 身为刘兴扬师弟的黄明在一旁帮腔,“师兄说得对,咱回去吧师叔!” 陆玲珑高傲仰头,瞳孔却是向下望去,执拗道:“不会错,就是这里。” 颜欢凝视不远处的屋脊,看见那一头煞是惹眼的粉毛。 陆玲珑,十佬之一陆瑾的曾孙女,陆家宝贝疙瘩。 身为“一生无暇”陆瑾的掌上明珠,陆玲珑自小就是同龄异人圈子里的大红人。 抛却母亲被杀的一段阴影,她的童年几乎可以说是在聚光灯下度过的,在小学生时期就有专属的粉丝后援会,其庞大规模人数,甚至是已经超出一般学校的学生会。 即便是现在,陆玲珑在异人网络中,在整个年轻一辈的圈子里,还有着非常大的影响力。 出身大家,天资卓越,幼时各大门派的头面纷纷登门,欲收陆玲珑入门下,经过一轮筛选,同时参考玲珑的个人选择,其父为她选择了两个只收女性的流派,红花仙和藤山。 后来,两家门派都同陆家明珠失之交臂。 红花仙是由于没有缘分,藤山则过于顺利。 入门仪式上,陆玲珑打通炁体流动,获得异能,在藤山派数百年历史中是凤毛麟角的天才存在。 可惜藤山领袖杨姨在看出了陆玲珑的心性缺陷,其目睹母亲被杀的画面后,产生了具有强烈的自毁倾向,不得已,她才最终选择拜师全真龙门派,以此修身养性,弥补心性不足。 白云观距离什刹海的距离不过十几公里,颜欢在此遇见陆玲珑和两位道长也就不奇怪了。 “水镜先生,颜欢?” 陆玲珑眨眨眼,清水眸子中敛去半分怒意,流露出诸多不解。 将双臂抱紧了,顾盼之际,眼神中依旧有一番英姿勃勃的神采。 “他为什么在这里?” “是师叔的熟人吗?”刘兴扬问道。 有熟人就好说了,不至于当场打起来。 “不算,是近些时日在异人网络爆红的新人,江西颜家出身,却是无门无派,据说没有传承自家的神格面具,反而是以出马手段著称。” “最近新起的大事记,便是打败了武侯派不世出的天才,诸葛青。” 诸葛青上戏毕业,早年在演艺圈闯荡,几个大火的剧中都有过龙套角色,加之武侯派出身,圈内圈外都小有名气。 刘兴扬最近很少上网,可对诸葛青还算了解,能将其打败,绝对算得上是同辈中的佼佼者了。 “那这事情师叔怎么看?” “还能怎么看,用眼看呗!”陆玲珑摊摊手,“要么是误入此地,要么是一丘之貉。” “你我都庆幸点,希望是前者吧,我可不想和大巫士水镜先生的转世身交手。” 妖道? 颜欢扭头问去,“李前辈,这三人算的上是妖道嘛?” “妖道!妥妥的妖道!”李康明怒骂道。 颜欢叹口气,看样子白云观同火神庙有所过节。 不知其中事,不晓前因后果,自己就没有掺和的必要了。 道观与神庙,有所争执的就只有香火。 现如今的寺庙道观,多多少少都有点变质,牵扯到异人圈子,一些利益纠纷更难以说明了。 哒哒! 陆玲珑踏步而下,两个晚辈随于身后。 “今晚这里要处理的是白云观和火神庙的私事,还请水镜先生不要插手!”陆玲珑拱手道,不卑不亢。 “请便。”颜欢伸手示意。 陆玲珑这人,反差多变,温柔不失血性,人情练达又赤诚纯真,她性情爽直,喜欢有话直说,尤其在自己三观下认定的事情,就绝对不会动摇。 不吃套路,不会被人心中藏匿的小九九带偏节奏,讨好和恫吓都没用。 和这样的人起争执,不说不理智,但肯定会相当麻烦。 “谢过了!” 哎? 刘兴扬和黄明一愣,这就解决了? “清水明镜,知人善鉴,自然可以明辨是非善恶。” “都别傻愣着了,来动手了!”陆玲珑一招呼。 颜欢心里触动了一下,倒不是被小粉毛的称赞恭维到了,只是觉得陆玲珑家风纯正,做事有理有度,不是无理取闹之人。 比起白云观的三位道长,倒不如怀疑火精造物。 李书宇一开始也示意过了,这小火人并非是他爷爷,只是凝聚了李康明记忆的一团火罢了。 “妖道!”李康明怒道,浑身赤焰翻滚,只听“砰”的一声,他整个人直接炸开了。 散落的火焰化作赤炼火蟒,飞速向三人袭杀过去。 全真龙门派的武功,是以内丹修炼为核心支柱,据五行阴阳学说为理法,熔养生防御功能于一体。 三人都未佩戴武器,所用皆是拳法。 火蛇奔走,弯曲缠绕,陆玲珑握拳聚力,将直冲过来的火焰破开了。 驻足观战的颜欢托腮思考了起来,全真龙门武功精妙,可关键点在于,三人如何合力制服一个可以进行元素化的炁化火高手。 没有实体,打散了可以重新凝聚,耗敌之法,打到最后不还是普通人吃亏。 正疑惑时,与火焰缠斗的黄明突然将火用炁缠住了。 “师叔,抓住一条了!快点准备东西!”黄明突然大声喊道。 陆玲珑抽身一掠,“想法子用炁引过来。” 呼哧! 黄明推送下,一抹火焰朝陆玲珑飞去,只见粉毛妹子从袖口一掏,取出玻璃制的大实验瓶。 咯嘣! 瓶子一扣,瞬间就将火蛇困在了里面。 陆玲珑度过一丝炁息,将大瓶子的防御稳固了。 隔离空气,使瓶子内的氧气燃烧殆尽,火自然而然就灭了。 “啊这···”颜欢属实没有想到,居然是这么科学的破局之法。 果真是学好数理化,走遍天涯都不怕。 ------------ 第136章 火猴子,白云观祸事 比炁火要弱,由凡火构筑的造物,有记忆,通灵智。 越来越奇怪了。 唰! 陆玲珑扣灭了火焰,剩下几束飞腾的火蛇开始聚集在庭院中央。 李康明的身体凝聚了,胸口处的血肉少了一块,空荡荡的,伤口四周是随风摇曳的火焰。 “小宇的朋友,你好像和这妖道们认识啊?” “早就说小宇交友不慎,你骗了他吧?” 怒意伴随火焰蒸腾而起,李康明转过身子,转而质问颜欢。 “李老前辈,不如说一下前因后果,你这样下去,岂不是平白多一个敌人,不理智啊。”颜欢好心提议道。 事关火精,李康明身上的火焰还是要留存一部分,不然线索可就断了。 “比起妖道,欺骗小宇的人更该死!” 颜欢不知为何,总感觉李康明身上有种过分的偏激执拗,尤其在牵扯白云观和李书宇的事情上,就更为魔怔疯狂,同小屋内沏茶品茗的老者判若两人。 思考之际,李康明聚集的火拳整个滚涌喷射过来。 颜欢掌心朝天,双指并起,冲天指去,霎时间狂风大作,一堵无形风墙拦堵身前,裹挟着火焰盘旋飞舞起来,形成一个冲天的巨大火柱。 “红毛小贼!” 李康明骂道,尚未完成元素化的身躯朝火焰旋涡中心拉近,目露凶相的脑袋挂在火焰舞动的旋风中,不过短短几秒钟,他就完全变作了风暴中的焰火,被颜欢牢牢控制住了。 呼哧! 呼哧! 风中裹挟的火焰凶猛示威,却始终逃不出风的牵引力。 “李老前辈,咱们或许可以心平气和的谈一谈,毕竟我是状态之外的因素嘛。”颜欢说道。 庭院中的火旋风没了声响,火势逐渐微弱下去。 风声渐息,颜欢打个响指,冲天火柱消停了下来,只是难以凝聚成型。 那抹焰火就像焚燃殆尽了一般,在空中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不见了。”颜欢仰望清冷寂静的天,没留下半点灰尘。 气性这么大,这点委屈就受不了了? “宁愿回归天地,都不愿意与我多说几句。”颜欢叹道,看向对面三人。 陆玲珑抱拳说道:“多谢水镜先生出手相助了。” “自卫而已。”颜欢回道,“不知三位道长为何要来追杀此人?” 火神庙线索断绝,只能从与其有过节的白云观入手。 陆玲珑思忖片刻,想起异人网络中颜欢的风评,貌似值得相信。 这次是全真龙门遇见上门儿挑事的了,算不得什么私密,她便将事情托盘而出。 大概是半个月前,白云观的香客中流言四起,从一开始,流言只是事关求神不灵验的小问题。 后来谣传甚嚣之上,说是道观私自挪用本该充当救济善款用的香火钱,一众道长出去花天酒地,更有传言称,有道长利用香客求道之心,与其发生不正当关系。 与谣传并起的是,观内开始频频出现失窃事件,甚至有小辈弟子在深更半夜被打得鼻青脸肿。 观内半夜起鬼哭狼嚎,让白云观附近的居民对此更为忌惮畏惧了。 “贵派前辈是什么态度?”颜欢问道。 作为与正一龙虎山齐名的大派,全真龙门虽没有更多的显山露水,可其本身底蕴深厚,派内少不了高手坐镇,这点小骚乱可以轻而易举压下去。 “有在积极处理了,有一次五个东西跑去师父房内作乱,下手狠辣歹毒,恩师一掌挥去,拍死了三个,不过···” “不过三个东西也像这老人一般,散作火焰了是吧?”颜欢猜测道。 陆玲珑点点头。 一开始,全真猜测是遇见了什么修火炼火的高手,可要是随便来五个都是炁化火的水平,有点太过令人匪夷所思。 相比下去,火德宗传承百年的千里神行火遁术都有点不过尔尔了。 “这些东西大多实力不济,可杀之不绝,搅弄的观内人心惶惶,一些晚辈的修行功课都渐渐落下了。” “而大多数的典籍中,又没有对这些东西的记载,我们无从下手,只能狼狈应付着,顺便给他们取了一个名字,叫‘火猴子’。” “泼皮无赖,戏耍他人,简直是可恶至极。” 颜欢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既然陆玲珑可以找到此处,说明对火猴子的调查有了一定的猜测和进展,否则也不会找到此处了。 “本地大小火神庙可有不少,怎么就找到此处来了?” “香气,火猴子身上沾染的焚香,和什刹海火神庙殿内的一模一样。”陆玲珑说道。 火德真君庙过往游客众多,香火鼎盛,焚燃火祖殿内的香是特殊材料制作,闻起来有种特有的香味,同栀子花一般。 “闻着味就找过来了。” “只有三位道长前来,估计是瞒着门内了。”颜欢笑道。 陆玲珑不好意思抓下头发,“惭愧。” “话说···”陆玲珑神情一转,憨傻之相变得沉静凝重,“水镜先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是听说朋友的爷爷在这里,故前来探望,可惜出了这种事情。” 陆玲珑摇摇头,“还请将实话告之,遮遮掩掩就有点居心叵测了。” 刚才那御风之术,处理起老人没有一丝迟疑,这可不是对待朋友爷爷的态度。 即便是对方先出手,正常人在处理起相识之人来,也会略显犹豫。 出手坚决,毫不踌躇,要么是性情杀伐果断,要么就是早就知晓“火猴子”一事的来龙去脉。 豁! 颜欢饶有兴趣地抬抬头,凝视满脸一本正经的陆玲珑。 差点忘了,在这妮子面前威逼利诱和敷衍搪塞都没有用,充其量来说,只能以对等的人格和她进行情感或者利益上的合作。 “来找一样东西,迫于某种理由,我无法将其告之。” “我有苦衷我不说,但不代表我没有。” “这句话倒是能信···”陆玲珑想了想,将手伸了过去,“行吧,就这样,相信伱了,我叫陆玲珑。” “颜欢。” “我知道,你现在圈内风头渐起了。”陆玲珑歪斜了下头脑,“不过你要找的东西,会不会和火猴子有关啊?” ------------ 第137章 闹鬼了! 全真龙门派性命双修,门内道爷有驱鬼降妖之能,可在精灵一事上,所学所知没有颜欢来的透彻和广博。 在异人世界中,可千万别小看“术业专攻”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毕竟性命修为通天的老天师都解不了魏淑芬的蛊毒“千日红”。 不过陆玲珑打开了话匣子,颜欢没理由不顺着说下去。 假如火精游光同白云观有所牵扯,此行去拜访一遭也就名正言顺了。 “我现在只是怀疑,这‘火猴子’确实有可能和那东西有关联。”颜欢话不敢说得太满。 “那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们巫士擅长处理这些东西!说实话,近些时日掌教师爷陆陆续续请了不少巫士大能,可压根没辙啊!” “就近的,又把天下会的小公子请过来了。可惜他手段特殊,掌教师爷不肯多透露一点。” 陆玲珑抱臂耸耸肩,无奈叹道。 风星瞳也在? 这对颜欢来讲倒是意外之喜。 不过想想确实又在情理之中。 风家天下集团的总部在天津,距离此处不远,风正豪作为新兴的大佬势力,以他的心性和多谋来讲,自然不会放过与全真龙门派交好的机会。 “刚好,之前提过驭灵空间的构想,说不定在这里可以一试。” 撼动术法架构的精灵与巫士之间的契约,破拘灵法,大事能否成功,就看两人的配合了。 颜欢握紧双拳,心思隐隐骚动,大有跃跃欲试之感。 “敢问···” “当然可以!”颜欢话音未落,陆玲珑直接开口打断了。 “如果是昔日巫王在世,玲珑和一众同门自然想领略一番风采。” 颜欢扭头望向带着墨镜的大胡子。 陆玲珑乃是白云观俗家弟子,是在家居士,此次回全真龙门派不过也是偶然,观内之事不见得比刘兴扬和黄明清楚。 出于礼道,颜欢还是要重视两位道长的意见。 “那就请先生出手相助了。”刘兴扬协同黄明一起,拱手作揖道。 “两位道长客气了。”颜欢回礼,放下心来。 抬头仰望晦暗不明的深沉月色,天色已晚,只得等明日动身。 在此之前,火神庙尚有诸多疑团没有解决。 陆玲珑心思熟络,自然看出了颜欢的想法。 她此次是偷偷摸摸溜出来的,没有获得门内长辈许可,火猴子一事她可以再来,但是此刻要随意翻动火神庙内的私藏,越界可就大了。 于是她向颜欢道别后,便和两位同门一起离去。 颜欢走回两人喝茶的小屋,在凌乱拥挤的屋内摸索起来。 这火猴子,细想下去就有诸多疑点。 李书宇接听电话时,不知晓火神庙李康明的存在,可既然老爷子保留了生前的记忆,对孙儿无比爱护,那没道理不会主动联系搬迁至四川的李家。 其次,人活一世,必有痕迹。 颜欢十分好奇,在身份认证信息日渐严苛的现在,要如何将平白无故多出的一个人穿插进社会中。 别看李康明只是火神庙的保洁,可这京城地儿的庙宇保洁,有多少人想干还捞不到呢! “在全国政治中心搞事情,可真有你的啊!” 颜欢叹道,回头瞅了眼,毕竟干的是偷鸡摸狗之事,明目张胆似乎对庙宇安保有点不尊重,于是他将大门紧闭了。 屋内大多都是杂物,歪斜摆放的书柜上,整整齐齐排满了书籍,其中大多都是史书,有正儿八经的资料,也有经过艺术加工的文学作品。 颜欢翻了片刻,在一本明史中找到了一张简单敷衍的用工合同表。 申请人李康明,用工方是火神庙的代表,名字比较奇怪,叫做炎离。 时间落款是2014年的11月11日。 怀揣好奇,颜欢致电李书宇,同他核对了下情况,上个月的11日是李康明的头七。 “身为巫士,见惯了清风,可细想下去,还是有点膈应。” 颜欢吞咽口水,翻箱倒柜找了许久,屋内没有遗留多余的证件。 “要是这样都可以用工,只能说明管理方有问题了,这炎离估计也是火精游光制造出的火猴子。” 炎离。 颜欢记住了这个名字,将书一合,便想起身走出。 这时,背后猝不及防的一幕,将他吓个一颤。 庙宇管区宿舍的房门是复古设计,由柏木打造,散发着柏树特有的清香,门的上部镂空雕刻着缠枝花纹,镂空的部分则是玻璃罩住的一层窗户纸。 颜欢就见门外有一干瘦人影,紧紧贴靠在了房门的窗纸上。 没有生机,没有气息,没有经脉走向。 又是一只火猴子。 “哪位?”颜欢率先开口道。 这东西实力不济,烦在难缠,要是有一群蜂拥齐上,少不了头疼一番,能稳住还是先将其稳住。 “嗨哟,当贼的还挺有魄力啊!我在考虑报警还是将你直接拿下。” 门外传来颜欢熟悉无比的声音。 砰! 挑起粗壮的门闩,颜欢猛地将房门推开,看见了形同傀儡般站在外面的老者。 闹鬼了,李康明!? 啪啪! 枯枝般干硬的双臂紧紧抓住了颜欢,干尸一样凹陷的双眼将冰冷无神的视线丢了过来。 “小子伱是哪里来的,进我屋里干什么?” 忘记了? “李老前辈,我是您孙儿书宇的大学同学,这次回家他托我带件东西给你。” 颜欢背手过去,掌心生出一株迷你核桃树,片刻有两颗大核桃落于掌心。 盘弄一番,包浆厚实的文玩核桃就递了过去。 毕方造物,凝聚了木行精气,木生火,对火猴子这种火焰构造的东西有着无比的吸引力,李康明眼睛都看直了。 “小宇有心了啊!” 接过文玩核桃,李康明盘弄把玩起来,“虽说是小宇朋友,主人不在就擅闯,多少有点不重礼道了。” “咱不是由南转上嘛,虽说北方之寒是物理攻击,可这冷的也霸道了点,咱在外面扛不住,就随便找了个屋一钻,您说这不巧了嘛,刚好就您这屋里。” “哼!”李康明冷哼一声,“这次就算了,老头子我还得谢谢你替小宇送东西过来。” “您客气啦。”颜欢笑道,随即话锋一转,“都这么晚了,不知老前辈是去哪里散步闲玩了?” “去琉璃厂那边逛了逛。”李康明不假思索道,“来,喝茶了,不是嫌弃天儿冷嘛。” 颜欢第二次接过了茶杯。 如果没记错,琉璃厂东街那边,还有一座火神庙来的。 颜欢心中大致对火猴子的源头有了猜测,可暂时不想轻举妄动,此时此刻,利用这些火猴子摸清游光的意图才是上策。 一杯茶水下肚,李康明开始询问李书宇的诸多事宜,颜欢瞎编乱造,勉强敷衍了过去,终于等到自己开口的机会了。 “老前辈,听书宇说,之前您可是火神庙的庙祝啊,怎么现在成一环卫了?” 李康明怔住了。 “前辈放心,我也是圈里人。” “也是,小宇的朋友嘛!”李康明回神笑道,开始回忆过去种种。 李家居京城已久,祖上也富裕过,一座寺庙的鼎盛香火,喂饱了供台后的神佛,也让李家四代活得逍遥自在,可就在改革开放后不久,事情都变了··· 李康明心有余悸,可火焰架构的身子流不出一点汗水。 “后来闹鬼了。” “闹鬼,什么鬼?”颜欢不解道,在异人眼中,鬼也就是那么一回事,没理由会吓得惊慌失色。 “不知道,反正是一只很厉害的鬼,我从未见过背负那么多世间恐惧的鬼物。” ------------ 第138章 压命大鬼与孽缘 就像神格演绎需要足够的信仰,鬼物浸润了大量恐惧,实力也会因此大涨。 鬼压神庙,将炁化火高手的命格改掉了,其承载的怨估计不计其数。 是个大家伙啊! 颜欢心中盘算起来,李家迁移至四川有些时日了,大鬼不一定还留于此地,可若是有幸遇见,这趟上京可就赚大发了。 “老前辈,能说一下那鬼物具体做了什么吗?” 李康明回忆起来,恐惧如潮水般将他包裹了。 那东西什么都没有做,就安安静静蹲守在火神庙高起的屋脊,庙宇内自此香火冷落,火灾四起,零星几点的来往游客中,更是祸事频发。 一系列的措施整改和补偿措施,将李康明直接与庙宇管理割裂开了。 按照老人所说,那东西仅仅是站在那里,就如同踩在了他的命运之上。 颜欢回忆《百鬼录》所述,百鬼中并没有直接踩踏生人命运的神通。 可关于修改命格,颜欢倒是有不少猜测,比如东南亚的一些巫毒手段,亦或京圈明星传闻中的“养小鬼”,都是些借运换命,祸乱运道的手段。 如果是有人刻意养鬼,有意为之,那等李书宇到来后可以问个清楚,让李家过去岁月中的事浮出水面。 如此一来,颜欢要做的事情可就多了。 一是摸清火精意图,拿下与游光的火比,二是找风星瞳帮忙,尝试撼动拘灵法的契约法则,三是找到李家衰败的原因,找到那只压人命格的大鬼。 “老前辈,能告诉我最后见过那东西的地点吗?” “没有,都没有,它就在我的头上,在大多数人的头顶上压着,或许就在你的头上也说不定。”李康明揉捏干涩眼眶,沉重叹了口气。 颜欢抬头望去,可惜头顶空无一物。 再问不出什么,他便动了起身离开的念头。 “既然东西已经带到了,那我就先走了,落脚处已有,还请前辈不要担心。” “行!”李康明应道,“就喝了一杯茶啊!” “怕晚上睡不着。”颜欢站了起来,俯视摆弄茶具的老者。 李康明在茶壶中下了点茶叶,蓄满热水,起身相送。 行至中庭,颜欢看了眼火祖殿,想起白云观深受火猴子之苦的事情,灵机一动。 “老前辈,我初来乍到,对本地不甚了解,还想着走一走四处庙宇道观,这第一炷香自然是虔诚献给了火德真君,就是不知想去其他地方游玩,还能去哪里啊?” 话音方落,李康明脸颊凹陷的脸瞬间低沉下来。 “信仰杂乱,可算不得什么好事啊,不如都给火神庙算了。” “是是是,可要是去其他景区逛一逛呢,听公交上的大妈讲,此处可有不少去处。” 李康明闭上眼,体内火焰焚燃得愈发旺盛,怒气冲九天。 “白云观,吕祖宫,东岳庙,桃源观,真隆观,尽是些妖道!” “通教寺,广济寺,灵光寺,一群秃驴,全是妖僧!要那么多地方干嘛,这里只有火德真君一个神就可以了。” 啪啪! 李康明转手抓住了颜欢的胳膊,力道是那样的熟悉。 “给我去上供点香,哪里都不用去了!” “去蒲团上跪着!” 啧! 颜欢头一仰,避开了李康明嘴中喷涌的一股子烈焰。 怎么又这样啊? 还好事前早有准备。 啪! 颜欢打个响指,老人随身携带的文玩核桃猛地炸开,枝叶遮天蔽日化为牢笼,木荷、杉树、落叶松交织一起,缝隙则是常青藤填满了,没有片刻,火猴子被捂得原地蒸发。 旧的火猴子死去,就会有新的火猴子诞生。 事不宜迟,颜欢抽身向琉璃厂赶去。 目的地没有事先布置火种,入夜来各地少有明火,颜欢赶赴琉璃厂火神庙花费了一点功夫。 到了东街,他直接越过巍峨壮观的大门,翻了进庙宇,才落地,就见一巨大无比的香炉在冒着青烟。 鼎塔式结构的香炉是黑色的,下有金漆写就的“火德真君庙”五个大字。 一团团明火“呼哧呼哧”的从青烟冒出,落地时火焰凝聚,呈一个个大团子状的肉球。 再一会儿,那肉丸子开始伸出四肢,构建人型,眨眼的功夫,三个火猴子就造出来了。 三人其貌不扬,大众脸,没什么明显的特色。 诞生后,他们甚至没有理会颜欢,径直朝白云观的方向蹿去了。 “走近了就感觉到了啊,这火猴子才下地时,有浓重的信仰味道。” 甚至包涵了一部分的民间愿力,诸如思念、渴求一类的东西。 五行之精都有各自的五行遁术,五行幻障和五行分身,这火猴子同一般分身不同,就在于凝聚了信仰提供的思维和记忆。 “发起香火争夺战,掠夺信仰,这火精真想当火德真君啊。”颜欢苦笑一声。 金瞳扫视庙宇,没有任何其他异状。 颜欢抬手,掌心对准了香炉。 思考片刻,右手放下了。 毁了香炉是治标不治本,第二天管理处马上又会购置新的替代品,除了增加庙宇财务损失,别无大用。 嗯? “毁了是可惜,但没说不能动啊。” 颜欢灵旗一挥,盗鬼虚耗从中塌了出来。 “偷东西了,积攒了神明香火的东西,敢不敢碰一碰。” “头儿,小事一桩!”虚耗轻快应了下来。 唰! 一股阴煞旋风般钻入了香炉底,虚耗鬼背起香炉来就同颜欢朝庙外奔去。 这时,尚未燃尽的香火青烟中“咕噜”滚落一个火团子。 等火焰凝聚成型,火猴子造了出来。 颜欢定睛一看,又是李康明! 老人站稳了身躯,神情木讷,忽的火冒三丈,“红毛小贼,偷我火神像不说,现在连香炉都不放过了!” 颜欢遮面捂脸,这简直是造孽啊! 掐灭了香炉中的香火,他便吩咐道,“走了虚耗,不用纠缠,逃了!” 唰! 一人一鬼率先冲出,明亮刺眼的大火球紧随其后。 “当初老爹被追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啊。” 颜欢笑了笑,总觉得莫名有些开心。 不过李康明毕竟是火猴子,不是昔日那个炁化火高手,颜欢轻而易举就甩掉了他。 “把那香炉丢白云观门口,让几位道长堵门口灭猴。” ------------ 第139章 清水明镜?你鉴一下老陆我呗 将香炉留于白云观,颜欢就踏踏实实回酒店歇息了。 火猴子打的是骚扰迂回战术,这下被道长们堵泉水,估计今晚闹不出什么大风大浪。 功德一件。 翌日,天刚蒙蒙亮,颜欢起了个大早,去胡同口吃了点豆浆油条,便不紧不慢往白云观赶去。 白云观的建筑分中、东、西三路及后院,规模宏大,布局紧凑。 颜欢走的是中路,从山门外的照壁出发,穿过窝风桥、灵官殿、钟鼓楼等建筑,来到了玉皇殿前。 来到殿前,白云观的几位似是掐准了颜欢的时间,早早在此等候了。 颜欢抬头,比起那一惹眼的粉毛,首先注意到的是一穿着西装,须发皆白的老爷子。 陆家家主,十佬之一的陆瑾也来了。 站于陆瑾旁的,是一身形轻瘦却笔直如松的道人,他神态平和,面露一副若有若无的微笑,发髻高高盘起,几缕银丝从其间散落,整个人看起来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韵味。 颜欢猜想,这该是白云观观主,陈宗赐陈老前辈了。 如此阵仗,真是给足了他这个无门散人小辈的面子。 “晚辈颜欢,见过陈观主,陆老爷子,久仰两位大名,今日总算有幸相见。”颜欢拱手道。 陈宗赐捋了捋胡须,笑眯眯道,“昨晚那礼是你送的吧,省去了我们不少力气。” 火神庙一事,白云观有所察觉,可修道之人难行偷鸡摸狗之事,又找不到与火神庙商议的契机,处境有点难堪,若不是颜欢此行前来,陈观主该想着和火猴子们全面开战了。 “晚辈实力不济,只能出此下策了,有冒犯之处还请见谅。” “哈哈哈!”陈宗赐爽朗大笑了几声,扭头对陆瑾说道,“老陆啊,你听见这小欢说什么了嘛?” “一个巫士把性命功夫修的远超我观内的‘兴’字辈,还说道是实力不济。” 陆瑾老爷子呵呵一笑,看了眼旁边的老道士。 “不止啊,巫士拼了劲儿的砸‘性命’,原因是啥就不用我多说了吧!星瞳,这事情你该更清楚。” 众人身侧的风星瞳似是有些激动,还没开口舌头就有些打结。 “当···当然!” “自然是让自身实力匹配相应强大的精灵了,要我看,欢哥后面肯定有什么不得了的大家伙藏着。”风星瞳目光炙热,心怀憧憬的说道。 “会是什么,真想瞧一瞧看一看啊!” “两位前辈真是谬赞了。”颜欢笑道。 陆瑾看着彬彬有礼的小子,想起近些时日异人网络的热搜消息,忽的一笑。 “陈观主可知道这些日圈里有个传言,在全真贵派听起来可能会有些兴趣。” “哦,说说看?”陈宗赐笑眯眯道。 “眼前,可是那位大巫士司马徽的转世。” 陈宗赐愣了一会儿,后又开怀大笑了起来。 颜欢颇为不解,好奇望去,全真教对灵魂的见解颇为独到,他也想知道这位老道爷嘴中有何真知灼见。 “此事皆由网络误传,如果可以,晚辈还请前辈就灵魂转世一说指点一二。” “谈不上指点了,毕竟我也没经历过,不过按先人理念,还是得说道一句——直面生死,真性即仙。” 早在全真教创立之初,就有“真性即仙”的成仙理念。 所谓“真性不乱,万缘不挂,不去不来,此是长生不死也。” 说的就是“保全真性”即可长生,但话中所指的长生是无形无质、不生不灭的心性,是真性永存,而非有形之肉体不死。 “全真”名教,意即在此。 全真者,全其本真也。 全精全气全神,方谓之全真。 这里的精气神并非指人之三宝,而是先天元精、元气与元神,三者源于太虚一点灵明,具有超越性,尤其是元神,为人之真性所在。 通过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炼虚合道的内炼金丹过程,即可使元神脱离肉体,上升天界而得永驻,“一灵真性在,不与众人同”。 “本性、真性不失,人或可摆脱生死轮回,成为灵魂自在之神。真性即仙,全真而仙,其实是灵魂超越了呀,可那些只差一步的灵魂,最终飘落何处,没人说得清吧?” 话语的最后一言,自然是指司马徽羽化登仙无望,炁化清风肉化泥了。 看样子,陈观主也认同转世一说。 见颜欢低沉思索,陈宗赐含笑摇头,“小欢儿啊,我看得出伱心似明镜,万般通透,你在乎的不是转世一说,是担不担的起‘水镜先生’这一名号。” “咋的,有偶像包袱了是吧?” “平常心,平常心啦。”陈宗赐招招手,安抚道。 “倒也不是,就是听之有些羞涩罢了。”颜欢笑道。 自水镜之后,大概可以同马仙洪不喜欢被喊“教主大人”一事感同身受了。 两人交谈完毕,旁边的陆瑾来了兴致。 “清水明镜,知人善鉴,让我来试一试就知道担不担的起了。” “你来品鉴一下我呗。” 颜欢顿了顿,看了眼陆瑾,有些犹豫。 晚辈评论前辈,真是给出了个难题。 交浅言深,有失分寸,哪怕知道这陆老爷子品性高洁,有些话随便说出口也不合适。 斟酌话语了良久,颜欢才缓缓开口道,“寥寥数语,便知陆老爷子性情豪爽,嫉恶如仇,人称一生无暇,您也确实像名字中的‘瑾’字一般,是块美玉,只不过···” 下面这句话,碰的就是陆瑾的逆鳞了。 “小小年纪,怎么染了江湖人卖关子的臭毛病?”陆瑾嘴一撇,“快说快说!” “您说话中气十足,可语气中不自觉会吐露一股难以察觉的惆怅气,美玉有瑕,藏身于心,陆老爷子心中有事情打结了啊。” 陆瑾脸一僵,将陆玲珑向前推了一下。 “那你看看我家的宝贝玲珑,人又怎么样?昨晚你们不是简单交流过了?” 颜欢扭扭头,“心思正,主意也正,反差多变,可实则是刚正风骨,傲雪寒梅,是个不矫情的好姑娘,不过也是执念深重,心魔成灾,陆老爷子是一生无暇,美玉有瑕,那玲珑姑娘这块羊脂白玉,可就是沁了血的啊。” “过刚易折,美人易碎,本是有点危险,可得了全真龙门派修身养性的精妙法,血倒是先内收敛了。” “这!”陆瑾一惊,阴沉的脸转即面露喜色,“好小子,好小子啊!以前我就以为网络上跟风的尽是些人云亦云的坏种蠢蛋,今日看来,要说声盛名之下无虚士了。” “老头子见识到了,给你拍板子,这名号你担得起!” 颜欢方要拱手,老观主也凑起了热闹。 “那我呢?” 颜欢一愣,求求你们饶了我吧! 知人善鉴? 这不是有作品人设集在前面顶着嘛,您老也没在人物志里面啊! ------------ 第140章 小粉丝,风星瞳 “都说了您是仙风道骨,是真性全性。”颜欢简单循着之前所说,找了几句敷衍过去。 陈宗赐对开门老祖的话颇为认同,被这短短两句哄得煞是开心。 一旁的陆玲珑和风星瞳悄咪咪抿了抿嘴。 “全性”这二字一脱口,就容易引人猜忌,实在算不得是夸赞人的好词。 不过从老爷子畅然坦荡的笑容中,颜欢知道,全性在这里是褒赞之词,老爷子会欢欣无比,这就是全真龙门掌教的性情,错的是那批路走歪的人,而不是这两个字。 试问谁又不想真正做到“全性保真”呢。 殿前所站都是颜欢熟悉的人,可你来我往的彼此介绍自然少不了,简单道了几句,事情才回到“火猴子”一事上。 先前来处理火猴子的巫士不少,白云观将调查的一些信息整合了。 听陈观主一说,颜欢才知道事情严峻性要远超想象。 一是火猴子的产生并非只有琉璃厂,本地大大小小的火神庙,全都在持续不断的下生火猴子,香火供奉最为鼎盛的什刹海火神庙估计早晚也会沦陷。 而京城本地遭受迫害的道观庙宇也绝非白云观一处。 像是广济寺,桃源观,真隆观这些小庙小观,能够处理火猴子的手段不足,有些已经被迫闭庙闭观了。 加之火猴子非精非灵,是一团凡火,背后操纵之人始终藏身暗处,敌明我暗,局面到了一筹莫展的地步。 “各地火神庙的庙祝,加之背后管委的领导,这些有着重检查过吗?”颜欢问道。 他能想到的,这些活了百多年的前辈自然也能想到。 陆瑾叹口气,摇了摇手。 “你倒是问到点子上了,几家火神庙背后管委我们查过,和一个叫炎离的逃不开干系。” “这还不是最胡闹的,更扯的是,还有个叫炎宵的,是宗教事务管理局的干部。” 陆老爷子抬手指了指西北侧,“就你知道的,咱异人在那边儿,连个屁都算不上。” 颜欢随着指尖方向朝天际望了望。 “那这···确实挺难办啊!” 这火精游光的交际圈,别说还挺广的。 颜欢想了想,好在现在是一四年。 宗管局尚未并入统战部施行挂牌管理,否则那才是真的难办。 “办不了,已经通知公司协调处理了。”陆瑾撇嘴,扭头望向老道士。 “办不了就不办了,跟我去后面喝茶!”陈宗赐倒是洒脱,拍了拍老陆肩膀就招呼着往殿内走。 “伱们小辈的交流,玲珑兴扬啊,将小客人都招呼好了哈。” 老观主说完,便协同陆瑾一同离去了。 颜欢目送二人远去,沉重叹了口气。 在他看来,白云观的隐忍避让实在是无奈之举,牵扯到国家层次的一些事情,任何门派都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何况龙门派还是全真大教的一个分支,都能被祸害的鸡犬不宁,就更不用说夹缝生存中的一些小庙小观了。 “太爷和掌教师爷去喝茶了,那咱们去后院吧!”陆玲珑提议道,先行一步,向前引路。 白云观的后院,是一个清幽雅静的花园,名云集园,有着“小蓬莱”的美称,是由三个庭院连接而成,游廊迂回,假山环绕,秋末临冬之际也是一副郁郁葱葱的景象。 花园中心为戒台和云集山房。 戒台为全真传授“三坛大戒”的坛场,云集山房则是观内的道律师向受戒弟子讲经说法的地方。 行至友鹤亭,陆玲珑“啪”的双手一拍,呆笨说道,“昨夜是我冒进了,确实不清楚背后一些牵扯。” “不过换做是谁,也不会往那边儿去想吧?” “这次确实是敌人狡猾了。”颜欢说道,眼神不自觉朝庭院中的苍翠望去。 不知此处植株是否听讲经说法多了,居然有一副灵动之像。 此地奥妙,身为巫士的风星瞳本该知晓,可这小子目不转睛的盯着颜欢,视线没有片刻挪移。 颜欢疑惑转头,“星瞳,我脸上该是没沾什么吧?” “啊···没有没有!”风星瞳察觉失态,立刻挥手否决。 笑了一会儿,这才坦坦荡荡的说道,“欢哥,实不相瞒,我是你粉丝。” 唉? 颜欢满脸疑惑。 风星瞳解释道,“异人网络中管理严格了点,可实际同外面没有差别,就比如玲珑也是颇有名气,有‘冰雪女神’之称谓呢!” “欢哥现在也是红人,自然有粉丝了,虽然其中以女粉居多,但也有像我这种仰慕大名的巫士。” 风星瞳将拳头握紧了,目露精光。 “水镜先生啊!曾经的巫王!这在巫士心中意味着什么就不用多说了,星瞳自认熟知天下异人门派以及他们门内的全部高手,可在欢哥入世之前却是一无所知,天骄横空出世,还有比这更令人激动不已的事情嘛!” “还有欢哥背负的一身精灵,真想瞧一瞧啊!” “啊呲呲!”颜欢同陆玲珑不约而同的咋舌掩面。 “别···别说了。” 风星瞳温婉一笑,“像欢哥这种大巫士,培育的精灵肯定是美丽又强大。” 前面的一番恭维,颜欢闻之心如止水,可风星瞳这话说完,他心中某个开关似乎是被撬动了。 “那可不,毕竟是我的精灵。” “那欢哥帮我看一下我这几只。”风星瞳摊开手掌,黑气悠悠飘动。 稍一片刻,一只红瞳黑羽的鸟儿飞落肩头。 是只乌鸦的灵,羽毛顺泽油亮,鸟首高扬时显得精神气十足,颜欢明眼一见,就知道有被好好温养培育。 紧接着又一团黑气,一气势逼人的狼灵跳了出来,同乌鸦一样,也是状态满满的模样。 在对精灵的态度上,性情温婉和顺的风星瞳,其实和颜欢并没有多少差别。 “下功夫了呀星瞳,是两只不错的精灵。” “嘿嘿~”风星瞳憨笑着挠了挠头,被这么一夸,心里说不出的高兴。 “那也给你看看我这只。”颜欢心意一动,正阳从背后蹿至身前,停于手掌。 “哇哇哇!”风星瞳眼睛睁大了,就见那小黄鼬圆润明亮的双眼,简直如黑宝石般璀璨,灵动中透着一股子机敏与警觉劲儿。 小巧耳朵时刻竖立着,全身毛发金黄亮泽,动起来和金色闪电一般。 “欢哥,你的精灵简直是太棒了!” “何止,再给你看一只狐灵。”颜欢高高扬起头,白灵从胸前一探头。 风星瞳这一眼望去,除了可爱和娇媚,居然找不到其他的词汇来形容。 “还有嘛还有嘛,太棒了太棒了,从没见过这么棒的精灵!” 颜欢将两只小家伙一收,比了个做停的手势。 剩下的,可就不敢轻易示人了。 倒不是怕,就担心风星瞳这小子遭不住。 ------------ 第141章 五行观法,破术法运行之理 风星瞳其人,阳光开朗,随和善良,人缘极佳,为人处事分寸拿捏有度,做事虽然缺乏了部分老练,但胜在足够细心,善于观察,果断坚决。 这小子是个很有自我认知的人,单从这一点来说,就胜过了世界上百分之八十的人。 论人品,颜欢信得过,愿意真心结交这个朋友。 正因如此,背后所依附的精灵,就更不能轻易向他展示了。 五行之精对于巫士,就同“风后奇门”对于以陈金魁为代表的术士一样。 更过分的是,野生精灵并不可怕,最可怕的是认主精灵,在识货懂门道的大巫士眼中,盯着认主精灵,就同浪荡子天天垂涎别人家的美娇娘无异。 一上头,轻则妄动贪念,杀人夺宝,重则心智迷乱,道心破碎。 不知道五行之精和八诈神的存在,对风星瞳来讲是好事。 即便身怀八奇技之一的“拘灵遣将”,有些精灵也是无法拘束的,比如天地五行在尘世的代表,比如诞生天地初的八种灵物。 何况风星瞳所掌握的,只是不完整的“拘灵遣将”。 “不完整的,呵呵。”颜欢会心一笑,浮想联翩起来,忽然就想起了东北小屋中的某个大雪夜。 别说风星瞳,风正豪了,就算王家王并,就算是不知身在何处、不知死生的风天养,他们所掌握的就是真正完整的术法了? 错了,目前世界上最为完整的“拘灵遣将”,只有一份。 “欢哥你笑啥呢?”风星瞳不解道。 颜欢摇摇头,“想起了高兴的事情。” 向左扭头,他就见满脸失望的陆玲珑双手僵硬地悬在空中,眼巴巴干瞅着。 “冰雪女神这是怎么了?” “小黄鼬和小狐灵,我一只都还没rua到呢!”陆玲珑嘟嘟嘴,不悦道。 她猛地一愣,俏脸一红,“不要那样称呼我,水镜先生。” “啊?来啊,巫王,水镜先生,来互相伤害呀!” 颜欢歪歪头,气笑道,“刚刚那称谓你太爷承认了,咱担负的起。” “唔——”陆玲珑腮帮子憋了一股子气。 “玲珑姑娘,不如暂避片刻如何?我有点巫士间的悄悄话想对星瞳说。” 唰! 话音方落,一只小白狐从颜欢胸口跳了出去,踩踏在陆玲珑的双膝上。 “作为补偿,暂时给你个小玩伴。” 陆玲珑手掌划过顺滑无比的光泽毛发,瞬间感悟到一种解压感和治愈感。 啪嗒! 那小白狐抽身一跃,朝庭院草丛中掠去了。 “那伱们聊你们聊,我先去陪小家伙跑一圈。” 陆玲珑随小狐跑远了。 “欢哥,是有什么要紧之事吗?”风星瞳好奇问道。 巫士间的会谈,肯定就是精灵了,说不定就是不能展示给巫士之外的人看的大灵! 白毛小子开始心生希冀,思维无端发散了起来。 颜欢靠于凉亭边柱,“三十六贼,风天养。” 风星瞳一整个愣住了,坐在石凳不知所措。 可一想水镜先生游历已久,知晓点天下集团的过往之事也并非不能理解。 “是我家太爷。”风星瞳坦然回道。 天下集团风头正盛,罗天大醮之后,风家“拘灵遣将”摆上台前,是风正豪心中早就决策好的事情。 颜欢没必要就此事避让,开门见山道了出来: “听闻风家先人流传下来一种异术,可以轻松拘禁精灵,供自己差遣。” “同为巫士,我倒是想见识一下。” 风星瞳一时间犯难了。 外界对“八奇技”的态度,他可是知道,尤其是“拘灵遣将”对巫士来讲,有莫名其妙的吸引力。 “欢哥,此事关系重大。” “即便是欢哥你,恐怕也会有难以理解之事,星瞳不得不提醒一句,要是得见奇术,你还能心平气和的保持一股向道之心吗?” 颜欢尴尬柔软额角,哭笑不得。 偏偏是这事,最由不得风星瞳担心。 “无妨,不如让我瞧一瞧你的拘灵法。” “啧···那得罪了。”风星瞳踌躇再三,终于应了下来。 “欢哥,我必须再说一遍,精灵同巫士之间,联系有时候可是很脆弱的!” “臭小子废什么话,不要小看我们之间的羁绊啊!”颜欢气笑道。 风星瞳叹气,既然是偶像挑的,那也没有办法了。 如有得罪,只好事后赔礼道歉了。 “来。” 风星瞳目染幽光,伸出手掌,朝颜欢身后的一众狐灵抓去。 白灵落在了颜欢怀中,他轻抚洁白似雪的毛发,轻声安慰道:“不会太久的。” 说罢,颜欢手捏金光,点亮金瞳,施五行观法,天地格局运行之理以人脑可理解的形式展现出来了。 “怎么回事?”风星瞳仰望天际,压抑沉闷,干净晴朗的天儿,比夏日雨前还要磨人。 施展拘灵法,生平还是第一次感觉如此怪诞。 颜欢炁海外放,以自身为中心,涟漪般朝周围波荡过去,霎时烟雾缭绕,友鹤亭如坠仙境。 “炁?” 风星瞳后退几步,如此庞大又干净的炁海,生平还是第一次见。 这种程度,估计集团请来的好手都做不到吧。 颜欢抬头望去,见无数漆黑锁链从天落下,拴系在了万物生灵之中。 精灵也好,人也罢,全都在某种约束之中,而所捆绑的链锁粗细各异,就连新旧程度都大不相同。 这是在五行观法的金冥瞳下,某种规则的具象化。 风星瞳的周围,散落了一地细长的链子,正游蛇般朝白灵抓去。 唰! 先是一根铁链长矛般刺出,落于颜欢身后,锁链一头融化成墨,打湿了颜欢背后凭空生出的一纸契约。 “颜欢”二字逐渐模糊,取而代之的是渐渐清晰的“风星瞳”几字。 颜欢继续释放炁海,灌注于白灵的灵体之中。 忽的,那锁链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锈侵蚀,变得脆弱不堪。 “在外放炁海的空间中,斩断拘灵规则的具象化,如此一来该是成了吧?” 颜欢自问道,凭空一握,闪烁金光的长剑显于手中,随后一剑朝锁链砍去。 砰! 轰隆隆! 晴空万里,雷霆乍起。 还在品茗的观主和陆老爷子猛然朝殿外望去。 “发生什么事了?”陆瑾将茶杯放下,率先起身走了出去。 陈宗赐眯缝了双眼,神情肃穆,见浩宇间若隐若现的白亮纹络,细若银丝,但又清晰异常。 “豁呀!这东西,上清派的该懂,身怀通天箓的你应该也懂啊!” “啊···”陆瑾身躯挺直,双拳紧握,“看起来像是某种破碎的天地敕令,这架势,该不是被人给打破的吧?” “有人在我白云观行逆天之举啊,哈哈哈哈!”陈宗赐哈哈大笑,破术法运行规则,这般有魄力之人,居然出在了白云观,有点开心呢! ------------ 第142章 术,下乘;术法奴隶,下下乘 “老观主,可别高兴的太早了,这人不一定就是观内的小道长啊,符箓你教过,但你什么时候教过这些东西啊?”陆瑾松了松领带,跃跃欲试。 “你这是想去看看?”陈宗赐捋了捋白花花的长须,“小辈儿的事情,咱这老东西就没必要参与了。” “老陆啊,这创术开山,破术···” 创术开山,破术灭门啊! 向来和顺淡然的陈宗赐哑口无言了,只是拍了拍陆瑾的肩膀,“老陆,伱这人哪里都好,就是脑子太直了,转不过弯来。” “都一百多岁的人了,想开一点吧。” 明明“大盈仙人”左若童身死的内情,外人都隐隐约约猜到了,这当徒弟的反而理不顺了。 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执念是束缚,有时候也是让人倔强过活的理由,只是有些陈年往事还需勇敢面对,不愿接受,自然无法释怀。 陆瑾双臂交抱于胸前,“这话张之维也说过,怎么感觉你们修道之人说话都这么气人呢?” “那可不,我们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啊!”陈宗赐笑道。 陆瑾随着笑了笑,心中畅快无比,“得了,这话也就从你俩嘴里说出来我爱听,换作别人,早就该给他几百张雷符尝一尝了。” 陈宗赐捋须摇头,“这话说得不对,你是打不过,真打过了你还得将符箓当豆子的撒。” “呵!”陆瑾扬起头。 瞎说什么大实话! “我去瞅一瞅了。” 唰! 那坚挺身影一俯身,急速朝天边银丝下方的“小蓬莱”跑去。 陈宗赐提了提道袍,在殿前门槛上随意坐了下来。 他们全真龙门派的修炼是主修内丹,兼修符箓,在驱符用符上也有一套独特的见解。 在陈宗赐看来,这老陆身怀“八奇技”之一的“通天箓”,却是真的暴殄天物了。 陆瑾并非专修符箓之人,难以察觉其中精妙,这通天箓能将他人视若珍宝的符箓当做豆子撒,看似蛮横霸道,可实则陆瑾所用的每一道符都没用在妙处。 “老陆啊,符箓说到底只是一种手段,其背后动用力量的源头,才是关键呐。” 救病治疾,驱鬼镇邪,救灾止害,或召将请神,令其杀鬼;或关照冥府,炼度亡魂;或书符于章表,上奏天神··· “你怎么就不想一想,区区一纸符箓,哪里来的这么多功效。”陈宗赐笑道,又突然想起,符箓术还是导源于巫觋,不过在道教手中发扬光大了。 “算了,你心中有结,这些事情也不在乎,用的开心就好。” 陈宗赐眯起眼,凝视天边越发凌乱的银丝,那仿佛在天际构筑的符胆越发明亮,犹如雷霆交织。 “小子想动的术不一般,不是简单由炁构成的技术,此等异象,莫非是对风家小子出手了。” “正豪啊,你这天下集团想对外打出的底蕴招牌,恐怕要被人揭去一半了。” 陈宗赐蓦然苦笑,都多么久没这样心潮澎湃过了,突然就想着要去凑一凑热闹。 唰! 老道人轻缓缓踏步,身影猛然消失在了原地。 ······ 白云观后院,小蓬莱。 风星瞳一动不动的僵在原地,掌心递交出的术法失灵了。 “不,不是失灵,是更改精灵契约联系的术,被瓦解了。” 现在不管颜欢是不是理解这“拘灵遣将”的蛮横不讲理之处,当前的情况他反正是不理解了。 最离谱的是,两人似乎只是经历了简单的斗法,自己根本看不出对方做了什么。 没有“观”法辅助,风星瞳没有见识术法运行机理的能力,在他眼中,颜欢去触碰拘灵法的规则,也不过是用炁分解了束缚灵的炁而已。 如此简单。 “不对劲,一整个不对劲,这可是拘灵遣将,这可是八奇技啊!”风星瞳身躯微颤,震惊之余,心中打翻了五味瓶一般。 一股难以抑制的狂喜,加之对老爸所图谋之事的担忧,瞬间如海浪般涌上了心头。 “欢哥,这简直是太棒了!你做了什么?” “不愧是大巫士,这就是水镜先生嘛!” 假以时日,我能走到那种境界吗? 风星瞳凝视掌心,猛地一握,道不尽意气风发。 “星瞳,接着来,还差得远呢!” 颜欢将颤抖不止的右手背于身后,强颜欢笑。 丫的,不愧是先人遗藏的八奇技,拆解拘灵法的一节就耗了自己三成力。 “那这次我可要下狠手了,欢哥你和你的朋友可都当心了。” “来!”颜欢喊道。 对,没错,就是这样! 要更为暴力点! 拘灵遣将本就是走的霸道之路,让精灵无条件服从。 可这句话从一开始就错了,任何事物之间都存在千丝万缕的联系,真正无条件的事,是不存在的。 让精灵服从的条件,不就是拘灵遣将嘛。 炁海涌动,翻滚不止,颜欢捏下毕方的一枚羽毛,度过清明的一丝金光。 以青羽为笔,金光作墨,化纯澈清明的炁海为铺陈开来的洁白画卷,尽情泼墨挥散。 颜欢没有绝对的自信去更改或瓦解八奇技的运行机理,他要做的,是在这个为自己所铺展开的画卷中,为精灵提供绝对自由的领域。 为此,必须把闯入自己地盘的杂质和多余术法尽情排除。 “来!” 啪! 青羽点缀金光,颜欢在闯入的规则上更改涂抹起来,每走一笔,对心神和炁量的消耗都无比巨大。 颜欢大汗淋漓,体力逐渐不支,却是乐在其中。 风星瞳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感觉身体被颜欢的热诚牵引,默默施法。 这时,陆瑾走近了,陈宗赐紧随其后。 “两个小子在折腾什么呢,这么大的阵仗?” 两人之间有种无形的力量在相互拉扯。 周围烟雾缭绕,氤氲开的雾气没有半点凉意和潮湿。 “嗯,是炁化作的雾?”陆瑾眉头紧锁,凝视原地闭目冥神的颜欢。 他的身躯岿然不动,背后又似有浮影重重。 怪诞,说不出的怪诞。 “看不出门道的东西···” “豁!”陈宗赐捋了捋胡须,“原来是在创术啊,以术攻术,和破术也没啥区别了。” “创术?那成了岂不是开宗立派的大事了。” “安心了安心了。”陈宗赐拍拍老陆的肩膀,“术,下乘。” “你们摒弃的一些奇技淫巧,在外人看来可都是香饽饽,当初要不是那什么狗屁八奇技,也犯不着惹出那么一大堆破事。”陆瑾说道。 陈宗赐笑容和煦,“那连术都创不出来的人,或者成为术法奴隶的人,可不就是下下乘都够不到了吗?” “老观主,你别说,老陆我就服两个人,一人是你,另一个···” “是一巴掌把你打哭的那个主。”陈宗赐抢话说道。 看了漫画最新一章,差点被二叔背刺了,不过问题不大,同我借武侯之口说出的猜想大差不差。 (差了也没办法,孔明说的和俺一个写书的有啥关系···) ------------ 第143章 星瞳,服灵法你肯学吗? “咳咳咳!” 一生的黑点,咋老是有人提起,揭人伤疤有意思吗? “啊啊啊!看啊,老观主,此子简直是恐怖如斯啊~”陆瑾捧读道,狼狈转移了话题。 不远处,炁海云烟之中,颜欢闭目调息,脑海中依旧在奋力挥笔,更改了炁息涵盖范围之内的束缚规则。 砰! 风星瞳感觉掌心漫开一股震感,麻木刺痛。 颜欢猛地睁开眼,背后跳出了一只只小狐小黄鼬,就连灵旗中的大头和虚耗都窜了出来。 “水镜~我呢我呢?”司马懿的大声呼喊,被颜欢自动忽略了。 “呼~呼~” 颜欢大喘粗气,盘坐于地,如释重负。 炁海给人的感觉变了,变得脱离环境,虚实不明。 群灵微蹙于颜欢身旁,或拘谨炸毛护着,或亲昵蹭着撒娇,后背《大盗书》的虚耗单腿挺立于身后。 置身炁海云雾之中,作为盗鬼,虚耗的千年鬼生头一次感觉如此光明正大,不用偷偷摸摸活在常人所无法触及的余光角落。 颜欢撸着窝在怀里的毛团子,轻声说道:“这下可没人能把你们抢走咯。” 风星瞳揉捏双眼,有点难以置信。 “欢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颜欢解释道,“昔日诸葛武侯自己定下了中宫,风后更是将天地变化内化于己身,将身作王,术士尚且可以如此,所以我就在想,咱巫士能不能也给自己圈定一处天地。” “当然,这份领域只针对精灵,作为巫士的你没道理不懂。” “星瞳。”颜欢点了点自己太阳穴,“好好看。” 风星瞳长舒口气,静心凝神,仔细朝那炁海观望。 双手一动,施以拘灵法,可伸手向前时,他眼前出现了一层轻薄圆润的半透明壁障。 炁海之中的领域,早就不是自己可以触碰的了。 他向前一步,感受身体的变化,体内依附的精灵蠢蠢欲动,可自己却并未大碍。 “我懂了,很高明的术法,确实给了精灵足够的自由,就连认主精灵都松动了。” “欢哥,怎么做到的?”风星瞳欣喜问道。 “性命双全是生命存在的完整形态,以精神状态存在的灵再强大,从概念上讲也是残次品,你的术法是察觉了灵不为外人知的弱点,而我这术···” “是补全了这份弱点。” 借用金行木行的力量,强制撼动了规则,然后架构术法的基础,是自身涵养的炁量。 术法核心,亦或是说以炁海架构的局面的阵眼核心——黑太岁。 以毕方的构建神通,加之岁岁的血肉再造,补全精灵存在的形式,这是对内的强化。 另一方面,则用炁改变了环境,这是对外的突破。 结合起来,就是这个术法运行的原理。 “简直太棒了啊,欢哥!”风星瞳大声喊道,像个无情的捧场机器。 陈宗赐捋捋白须,啧啧叹道,“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陆瑾向前几步,开口问道:“创立术法,也算是能开山立派的壮举了,这术法伱打算如何称呼?” 颜欢想了想,有三个字脱口而出。 “逍遥游。” “无所依凭,游于无穷,好小子可真敢说啊!”陆瑾笑道。 “起码在此方小天地,他们就是逍遥自在的。”颜欢笑道,“大宗师庄子是晚辈最为崇敬的异人之一,其所达到的齐物之境,晚辈一直所心生向往。” “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 陆瑾点点头,“心思正,道路坚定,有魄力,真想和颜游龙商量下,将你招揽至我陆家麾下了。” 陆家虽是传承的四大家之一,可没有家传功法,陆家人拜在其他门下学艺,同时招揽各路高手于麾下,发展模式同天下会有相似之处。 陆瑾嘴中所说的颜游龙,自然就是颜欢的爷爷了。 “陆老认识我家老爷子?” “当年红遍大江南北的名角,老一辈没几个不认识的。” 唱功了得,演技精湛,可惜就是人跳脱了点,简单的说,容易让人糟心。 不过陆瑾“一生无暇”,当着孙儿的面,没好意思将一些事情点明。 “逍遥游,看样子你也是逍遥惯了,我这话也是说说,你别往心里去,当然你要是有意,这话就另说了。” “承蒙陆老厚爱,不过小子生性洒脱,还是习惯无门闯荡,真要有所凭依,依仗陆家这棵大树,我很容易得意忘形啊,所以此事还是作算了吧。” “行,依你!”陆瑾笑道。 颜欢恢复了些气力,一拍双膝,从地上踉跄起身。 “两位前辈,陈观主德高望重,陆老一生无暇,有些事情我也就不躲着避着了。” “我还有几句话想同星瞳说,当然这并非点拨,只是我不想随便承了别人情分而无所表达,毕竟星瞳帮我这忙够大了。” “安啦安啦,刚好给我俩老头子也长长见识。”陈宗赐笑呵呵道。 颜欢拱手致意,敛去一身手段,将精灵尽数收了起来。 他径直走到风星瞳身旁,单手抓握住他的手腕。 “欢···欢哥?” 一根寄生藤自颜欢掌心蔓延而出,覆盖于风星瞳整个手臂。 白毛小子不自觉将手动了起来,伸于自己胸口,将附身精灵抓了出来。 一股极其诡异怪诞的感觉从风星瞳心尖冒了出来。 掌心黑鸦凝聚出了令人难以想象的实质触感。 颜欢继续施为,风星瞳喉口干涩起来,连吞咽几口口水。 “欢哥,我刚刚貌似有种很可怕的想法?” 好像有一瞬间,感觉精灵可以吞咽入肚。 “服灵法,吞食精灵,便可增强力量,虽然短时间的提升不如精灵附身,可胜在是永久性的提升。” “星瞳,这服灵法,你要学吗?” “不!”风星瞳没有片刻犹豫,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精灵该是朋友,服用精灵···这简直是···简直是太恶心了!” 颜欢舒心一笑。 他自然知道风星瞳不会动念头去学“服灵法”,刻意提起这个术,只是有意提醒,好让日后心里有个准备。 “欢哥,这是邪术···你该···该没用过吧?” “要是用过,就该让你直接施为了,接下来我要做的才是关键,你可要看好了,我只教一遍。”颜欢手一张,小狐灵从掌心探出脑袋。 去! 颜欢一声令下,那小狐灵不用风星瞳拘束,直接冲进去了他的身体之中,直抵灵魂。 “哎呀!”一旁观望的陈宗赐双手一拍,“灵魂受染,修行之大忌啊!” 风星瞳揉捏太阳穴,天灵开始隐隐作痛,精神也恍惚起来。 这种不适感,让他不自觉想用“拘灵遣将”拉出狐灵。 “星瞳别急,睁大眼睛看好了。” 咱们的“拘灵遣将”是时候该进阶了。 ------------ 第144章 咱们的拘灵遣将是时候该进阶啦 灵魂中出现了杂质,无论是谁都会感到不适。 一般来讲,少有同八诈神一般被巫士灵魂所包容的灵物。 灵魂受染,影响“性”的纯度,什么狗屁“服灵法”,终究是小道。 这才是拘灵遣将的进阶用法。 颜欢松开手,轻声道,“回来了。” 空! 风星瞳灵魂如遭猛击,心脏随之猛烈跳动了一下。 那狐狸回落颜欢掌心时,差点将风星瞳的灵魂给拉扯了出去,一种强烈的精神游离感几近使他思维错乱。 啪! 风星瞳失力倒地,额头挂满的汗珠子重重砸落石板小道上。 “性命双全是生命完整的形态,肉身不灭,灵魂的归属权永远在于肉体原主,所以世界上不可能存在强行拘束活人灵魂的术法。” 即便是拘灵遣将也做不到那一步。 起码就自己现在所修行的术法,远远做不到。 风星瞳撇过头,望向陈宗赐。 “要真可以做到,那全真的出阳神功夫,不就成了笑话了!” 颜欢将风星瞳搀扶起来。 “感觉怎么样?” “一整个不好受···” “当然,灵魂不包容的杂质,修道之人恨不得尽数剔除,这种异物侵入感当然不好受。”颜欢将狐灵握于掌心。 “服灵法会使得灵魂受染,杂质一多,精神与肉体本身的联系就会大幅度削弱,这个时候只要剥离掉灵魂的多余部分,那余下的便是大幅的残缺品。” 风星瞳一愣,“按照欢哥所说,那服灵法岂不是自掘坟墓?” “那要看你能不能将多余的杂质拉出来了。”颜欢笑道。 风星瞳难以置信的摇摇头,颜欢的话,他完全可以这样理解。 使用服灵法的巫士,灵魂中残留了大量不属于自我的杂质。 这些杂质处于被拘灵法支配的范畴之内,活用这些杂质,巫士便可突破常理,对活人的灵魂进行干涉影响。 “不对啊不对啊!” “那灵魂成了大幅度的残缺,这个时候重新将灵灌输进去,或者人将死,清风未散,这个时候将肉体破败修补,重新塞入精灵···” 不敢想,不敢想··· 刚消停的疼痛又开始隐隐作祟,风星瞳抱头蜷缩跪地,嘴中念念有词。 一直以来,他所用好像都只是拘灵法,那遣将呢? 喂养灵,派遣灵? 撕扯灵魂,夺舍? 围绕“拘灵遣将”,似乎还有许多未知可以发掘,这个术法还大有可为呀! “起来了星瞳,这不过是一种术法的延伸而已,太纠结反而是落了下乘,你知道有这么一回事就可以了。” 颜欢再次将跪地的白毛小子拉了起来。 按照风星瞳的悟性,加之背后大国手王子仲老爷子的点拨,理会这些话是时间问题。 之后导致的后果颜欢有考虑过。 按照原先的剧情发展,罗天大醮之上,风星瞳会靠着拿捏邓有福的坤生大爷而亮眼全场,后被王家王并打的不省人事,差点连背后的灵都被吞噬服用了。 大国手王子仲,一生救死扶伤,死后最为灵体依附风星瞳身上,凭一身医术继续造福世间,就这么一位老爷子,最后在王并逼迫下,风星瞳不得不破宝清风,使其魂散天地,想起来实在令人愤懑。 罗天大醮,风星瞳若是想护住王子仲,就必须活用今日所学,可若是动用了,风家就是彻底惹怒了王家。 最直接的结果,便是风、王两家的争斗会从暗面转为明面。 原本风正豪在知晓先人往事后那一跪,写尽隐忍坚毅的枭雄风范,可对面的神涂·王蔼也不是吃素的货色。 王蔼,四大家族之一王家的现任家主,臭名昭著的巨婴——王并的太爷。 作为传承少说百年多则千年的四大家之一的家族,要说王蔼只有溺爱后代和恶心人的功夫,而没有些实实在在的手段,颜欢第一个不信。 这种鬼话,谁信谁就是大傻子。 新仇旧怨,摆到台前,针锋相对,想必一代枭雄风正豪也会处理的游刃有余。 不过风天养之事,大多出自王蔼一面之词,风正豪若是信,怎么选颜欢还真猜不到。 可若是老的心一横依旧选择了隐忍行事,那这小的风星瞳,恐怕就要多受点苦了。 “欢哥,星瞳实在受益良多,这事情我会回去细想。” “多谢欢哥了。”风星瞳拱手拜道。 嘟嘟嘟! 这时,风星瞳口袋中传来一阵的震动。 手机响了。 划开屏幕,是自己老爸风正豪的电话。 “星瞳,你之前提过的那位颜姓巫士,我差人去好好调查了一番,有点意外啊···” 天下集团风头正盛,天下会正是用人之际,少不了对外招揽英才群豪,像颜欢这种在异人界横空出世的新秀,早就吸引了风正豪的注意。 “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风星瞳一边听着手机,一边望了眼颜欢。 “不对劲的地方可太多了,咱风家老一辈儿的取名都干净利落,天生天养,伱还记得大伯公风天生吗?”电话传来风正豪的声音。 风星瞳想了想,貌似有点模糊。 都隔了两代人了,想起大伯公,实在没什么印象。 何况当时太爷牵扯甲申之乱,大伯公风天生东躲西藏,想从这旋涡中脱身出去,那时候就有意摆脱关系了。 别看这事情不地道,可在当时那种混乱状态中,明哲保身才是明智之举。 风星瞳也听说过,真正同风家撇开的,是风天生的孙子风云逸。 这位天资妖孽的巫士,选择了给江西颜家当上门女婿,彻底断开了与风家的联系。 风星瞳一愣,“颜···颜家!入赘!” “对,这位水镜先生,是风云逸的儿子。”风正豪郑重说道。 “唉?” 风星瞳愣住了。 “这么说来的话,欢哥是我大伯公的曾孙,也就是我的···是我的啥啊?” 这辈分怎么论? “远堂兄。”风正豪无奈道。 “那那那那···那这怎么处理?” 坐在办公室的风正豪长叹口气。 现在的荣华富贵少不了祖上积蕴,但天下集团更多是自己打拼出来的,天下会风头正盛大,缺的不是一个亲戚,而是人才豪杰,是同几个大家一般厚实的底蕴。 一个“拘灵遣将”还不够。 水镜先生的名号,转世身一说,这不送上来的压场老祖嘛。 即便这些都是假的,天下集团也有能力,让所有人都相信这是真的! “星瞳,都一家人,可得给我看好了,咱把你堂兄接回来。”风正豪笑道。 挂断了电话,风星瞳抓抓后脑。 “欢哥,这声哥,我好像还真的叫着了。” ------------ 第155章 五行之精是吧? “那个……不是。”风星瞳立马意会到了什么,即刻改口。 “欢哥,星瞳想请你去天下会,以表感激之情。” 风星瞳心思缜密活络,有些话第一次见面,不能轻易说出口。 尤其是风云逸有意脱离风家,颜欢作为他的儿子,态度模糊不清。 有时候操之过急,反而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改天定当拜访。”颜欢表面上敷衍了过去,将此事应了下来。 他手指一动,随手掐灭了木行法术的听风吟。 “原来我太爷和风天养是亲兄弟,这些事情倒是没有听老爸说过。”方才风家父子谈话,被颜欢用风传入了耳中。 不过既然如此,自己老爸手上留有一份拘灵遣将的术法典籍也就说得过去了。 颜欢猜测到,几十年前太爷风天生的背离,背后肯定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风天养得悟拘灵遣将,在巫士之中可谓是天赋异禀。 这样的人绝非是一个单纯的软蛋,两个太爷之间没有达成什么协议,颜欢认为是不可能的。 说回风家父子俩的打算。 风正豪野心勃勃,此举表面上是认亲,实则是为了家族利益牵扯而做出的招募收徕。 本来风正豪要是真心实意的认亲,颜欢可能没有更多的想法,以他现在的实力,也不会将天下集团背后的利益牵扯看作是洪水猛兽。 但想借用水镜先生的名号,背后的性质可就变了。 “哎,真麻烦,风正豪是这样,颜家的小五叔也是这样。” 亲情关系真是令人头痛,还是自家精灵来的单纯可爱。 颜欢和风星瞳约定好之后,便又扫望“小蓬莱”庭院中的秋末景象,本该是临冬肃杀,现在却生机勃勃。 他扭过头,转身对老观主陈宗赐拜道,“前辈,我看此处颇为精妙,对精灵的修行大有裨益。能否让小子在此逗留几日,以熟悉‘逍遥游’的术法运行之理。” 陈宗赐性情恬淡,加之对颜欢这小子心生喜意,这点请求自然不会拒绝。 他捋了捋雪白长须,笑呵呵道,“这几日我们修行符箓,其中可有几道雷符,你不怕吓着背后的一群小家伙?” 颜欢笑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全当是让它们提前适应雷劫了。” 豁! 陈宗赐心中一惊,比出一个大拇指的手势,“你倒是将背后这群精灵的道路都想的又长又远,逢雷劫,那可是得有大气候呀!” 颜欢笑而不语,只是拱手致谢。 接下来的几日,陈宗赐安排弟子在“小蓬莱”庭院附近打扫出了一间客房,颜欢顺势就在这边住下了。 这几日,一有时间,他便会在庭院中释放炁海,将一众小狐灵小黄鼬放出来,在缭绕弥漫的云雾之中撒泼。 明眼可见,在逍遥游的术法领域之内,封禁的规则对一众小家伙的影响越来越微弱。 再之后,便是协同白云观处理引起骚乱的火猴子一事。 等了足足有半个月的时间,元旦差不多都快到了,一纸通告下发,炎宵的局职位被撤离。 公司代表人物出面协调,这次是由董事长赵方旭亲自出马。 颜欢是第一次见这个小胖老头。 他谈私事时和颜悦色,和蔼可亲,谈正事时一本正经,不怒自威,体制里的老油子了,事情的准度拿捏的精确无比。 赵方旭简单说明了一下情况,炎宵早在20年前就出现了问题。 他利用职权,将本地大大小小火神庙的人员配备改变了。 在调查中,公司动用了精通观法的异人,发现炎宵体内并没有人体所正常的经脉流动,也不具备有五脏六腑。 观法显示之下,它是由一团明火构成的无法形容的鬼物。 和其他的火猴子不同,他有血肉的实质,可是似人非人,周身凝聚了一股异常浓厚的信仰之力。 浓厚的令人畏惧,令人心惊胆寒。 更为古怪反常的是,他的妻子和儿女似乎一开始就知道了这些事情。 可彼此间依旧相安无事,共处于一个屋檐之下。 听完赵方旭对调查结果的讲述,颜欢一下子如失魂木偶般呆滞在原地了。 这炎宵,毫无疑问就是火猴子的源头——火精游光。 令颜欢不解的是,前世他费尽千辛万苦都没有上岸。 一个五行之精居然入编了? 这还有天理吗? “赵总,我有一事不明,后续对炎宵的处理,打算放在什么场合进行?”颜欢问道。 北京城,这个地点太特殊了。 不敢想象,公司要同五行之精交手会引起怎样的骚扰? 赵方旭十分苦恼的揉捏额头,“怕的就是对方鱼死网破,想着同归于尽了。” 这事情放在哪里都不好解决呀!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白云观的大殿前传来了一阵轻柔的脚步声。 众人循声望去,就见一人缓缓走来,那人生的尖耳喉腮,皮包骨头,气若游丝,但周身纯阳之气冲天而起。 一众白云观道长就在殿外,竟然无一人察觉他的动向,这人就径直站在了三清殿内。 赵方旭微微睁了睁眼,发现来人是各大火神庙编外用工方的老板,一直没有被抓到的炎离。 这人同炎宵有点联系,但并非亲属。 还没等赵方旭发话,炎离先是开口了。 他没有理会公司董事,没有理会白云观的老观主,没有理会陆家当家的,反倒是抬起了枯枝般干瘦的手,点了点坐在一旁的颜欢。 “你出来,我有话要跟你讲。” 颜欢匪夷所思,看了眼在场可以主事的几位前辈。 “你不用管他们,你尽管跟我出来就行,如果不是你一人过来,只要我现在想跑,普天之下就没有人可以抓得住我。”炎离淡淡说道。 “口气可挺大的呀。”陆瑾笑了笑。 赵方旭立马就听明白了,这话明面上是说给颜欢的,实际上是说给自己听的。 于是他立刻松口了,“小欢呀,既然他指明要见你,那你就走一遭吧,不过可千万要小心了。” 颜欢点了点头,随着炎离走出了大殿。 才下台阶,那尖嘴猴腮的男人就转过头来了。 “金精木精,好久不见了啊!” 这里被审核修改了,我还在修 (本章完) ------------ 第146章 你捅的篓子自己兜不住了! 颜欢左右脚一高一低,停驻于台阶之上。 “猜到你们两个该有所关联,但应该不至于吧。” 颜欢点亮金冥瞳,朝尖嘴猴腮的男人望去,一团涵盖天地的猛烈大火瞬间在眼中焚燃了。 火焰纯粹耀眼,明亮到微微灼痛颜欢的双眼。 天地火行的代表,火之精·游光。 颜欢瞳孔一金黄一幽绿,他的声音同清明和毕方重叠了。 “什么时候火行之精也冒出这种俗世的愿望了?”毕方打趣道,语气玩味,更像是在嘲讽讥笑。 清明没多少言语,问出了颜欢恰恰想问的问题: “怎么有两个你?” 炎宵和炎离。 台阶下的男人沉默了。 炎离抬起头,仰望天边阴沉暗淡的愁云。 说起来,目前它可能是最像人的五行之精,思维意识,生活习惯,无限度的向人趋近。 “此事说来话长。” 炎离叹道,不再言语。 颜欢一愣。 不是,话长你特丫的倒是说啊! “怎么火精也同那些江湖人一样喜欢故作高深了?” 实在不行长话短说。 那些死扑街作者写文都不敢明目张胆这样断章的。 好好一只火精,本该炽热坦诚,现如今同深闺怨妇一般,举手投足间写不尽的惆怅和幽怨。 颜欢等了许久,炎离才松口将事情解释了起来。 “事情起因要从异人衰败讲起……” 随着时代科技的进步,部分宗门传承的丢失,异人得炁练炁的手段愈发低劣。 时代向前了,异人的蓬勃发展势头反而停滞不前。 燧人氏,烛之武,刘秀,诸葛孔明,周瑜,张芳…… 擅长用火的异人越发稀少,到了近当代,尽然是无出一人。 这可愁坏了火精。 眼见现在,异人水平低下,没有一人可以同它进行火比。 于是它冒出了一个新奇大胆的想法,用凝火化身制造另一个自己,将其熔铸于火德真君的信仰之中。 将昔日火神,通过这种方式重现人间。 届时,火精便可自己同自己斗火,自己同火德真君进行大火之比。 “啊——”颜欢正在思考。 按照一般套路来说,剧情庸俗的话,这个凝火化身该是摆脱火精控制了。 毕竟炎宵是前宗教事务管理局的办公处长,而炎离只是它手下负责编外用工的小伙计。 “你说的对。”炎离无可否认。 吸纳了众多信仰的凝火化身在纯度上输了,有悖于“精”的名号,可灌注了大量俗世愿景,它的修为水平却如乘风扁舟,一日千里。 渐渐地,事情发展失控了。 凝聚了大量香火信仰的凝火分身开始产生了大量自主意识。 由于俗世之人心中的愿景,炎宵开为人处世开始变得圆滑起来,人情关系处理得游刃有余,可谓是八面玲珑。 20多年前的从政方式没有现在这么严苛,他借着火神庙挖通了宗管局的路,一脚踩入体制内了。 听完了凝火化身的过往,颜欢颇为好奇,他对炎离说道,“那你们两个中间有进行过斗火吗?” 炎离抿了抿嘴,面色阴沉,似是不悦,“有!我输了,输得一塌糊涂。火德真君信仰中同时凝聚了我想要一个强大的火比对手的愿望,只要这个愿望一直存在凝火化身那里,我就不可能会赢。” 这一句话倒是把颜欢给逗乐了。 搬起石头来砸自己的脚啊! “如此一来不是更好了,你不一直想要个对手吗?现在你不会赢了。” 炎离唏嘘叹惋,“没有谁会一直想输吧?” 颜欢耸耸肩,“那你今天来是为了什么?” “风雨欲来,炎宵对你们所行之事有所察觉,所以加快了对信仰的收割,届时,我和凝火化身就要重叠了。” 炎离抬抬头,“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颜欢思忖片刻,“你捅的篓子收不住了。” “不,主要是火精融归于一,到时候你们面对的就是史上最强的火行之精。” 颜欢点头,“那不就是你捅的篓子收不住了?” “你不明白,炎宵所下的这盘棋到底有多大!” “而且我想见识一下,这代五行精灵之主,到底有何水平。”炎离话锋一转。 “你捅的篓子收不住了!” 颜欢执拗道,五行之精沾染的恶果,人罚不得,可老天可以。 祸害人间,荼毒生灵,为天地所弃,游光会重回五行,散于天地,新的火精则会重新诞生。 这绝非颜欢想看见的局面,一旦游光消散,火精一事就相当于格式化了,到时候天南海北,重新找寻又要耗费不少时间和精力。 游光这烂摊子,颜欢得接,可现在不是时候。 火德真君信仰一事,火猴子引起的骚乱,火精游光现在还没认。 “你小子可以啊,越来越像人了。” “推诿扯皮,胡搅蛮缠,这踢皮球的功夫倒是修得炉火纯青。” “炎宵这事,说到底谁搞出来的?”颜欢质问道。 “都成千上万年的老东西了,被俗世一沾染,这点魄力都没有了?” 炎离被驳斥得哑口无言。 良久,他才双手抱拳躬身,“还请出手帮一帮我。” “这些年出现的异人,实力高深者对精灵一事不甚了解,巫士一个个的又都太过弱小了。” “我从四川圣火那里就注意到你了,我本以为你会直接北上,结果你转去了浙江绍兴……” 等等,浙江!? “你莫非去了武侯八卦村?那个东西你得到了?” 颜欢张开手掌,“你说呢?” “不过点燃三宝太累了,就不示范了。” “既然是这样的话,那我们的胜率就又大大增加了!” 颜欢摇了摇头,“不,你还是不明白呀,所以我为什么要帮你?” 炎离将头埋下,怯怯说道,“我自己捅的篓子兜不住了……” “还有……” “火精融归一体后,炎宵可以依靠火德真君的概念存活下来,可那时候我就不知道去哪里了。” “呵。”颜欢笑了笑,“这就乖了,别沾染一些恶习,有损五行之精的颜面。” “现在把你们两个合谋做的一些事情告诉我。” ------------ 第147章 天人冯宝宝 “好说!” 炎离开始就两人的一些打算娓娓道来。 炎宵做的事情其实也简单,首先将火精融入火德星君的概念之中,使自己可以蚕食香火。 把持了所有火神庙后,便是通过散布谣言,指示火猴子作乱,将信众同一些其他小庙宇小道观分离开来。 颜欢不知道的,是最后一步。 在香火冷落的小庙小观,侵蚀供奉台上所供神灵的神格,自己将进一步向群神方面衍化。 “这种事情可能做到吗?” 一些道观庙宇虽然规模小,香火冷清,可所供奉的神灵佛陀,位格一点都不小啊! 比如三清,比如大佛释迦摩尼…… “同火德星君融合的时候,所谓的火祖不一样没有反应嘛?”炎离答道。 颜欢想了想,炎宵的行为同神格面具的演神化神差不多,只不过要更为激进冒险。 只要抵得过神格侵蚀,谁管你是什么大佛真神,能演的都能演。 “炎宵现在藏在哪里?”颜欢问道,分析这么久了,正主都没有找到。 炎离摇头,“不知道。” 火遁术,凝火幻象,火行之精想逃,根本就没有人可以抓住它。 “寻常法子根本就见不到它,想逼它出来就砸了它的锅。” “火神庙全部关停,将什刹海,琉璃厂,花市三大火神庙的火祖像全都砸了!” 北京城最有名的三个火神庙,香火鼎盛,来往游客络绎不绝,由于其特殊性,炎宵分别在此处构建了三个凝火分身。 分身源于信仰概念,虽有区分,其中也有共指。 最强的是花市中的“燧皇”,再者是琉璃厂的“祝融”,最差是什刹海最新诞生的“吴回”。 “今晚就得动手!” “我能感受到,它急了!它想抓住我,它在呼唤我了,过了今晚一切都迟了!” 颜欢伸出手臂,掌心朝天,“那你先过来吧。” 呼哧! 尖嘴猴腮的男人身躯蒸腾出白雾,猛然间焚燃成大火盘旋飞舞。 火势喧嚣了片刻,逐渐稳定了下来,之后便收敛了嚣张气焰,落于颜欢手中。 颜欢握拳,将炎离收了起来,“半个火行之精,差点事情。” 回到三清殿后,几人已经在工作区的小办公室品起了香茗。 颜欢才推门进去,赵方旭便将凑到嘴旁的茶杯放下了。 “解决了?” “都解决了,是只心智没长成的火猴子,过来求救。”颜欢没想告知公司火精之事,随口编了个理由说道。 “感觉是真是假?” “是真的,我动用了点巫士的手段验明了。” 说完,颜欢将所知之事尽数告知,众人一听三个响当当的名号,都意识到事情的严峻性。 赵方旭埋头思索,良久,又眼神玩味的看了眼陆瑾和陈宗赐。 二人心领神会。 “能造出那么多的火猴子,修为该是不差,这次没理由让小辈冒险了。既然如此,花市最大的那个‘燧皇’便交给贫道。”陈宗赐笑眯眯的脸上满是云淡风轻,有种难以言说的从容。 “那琉璃厂第二个,火神祝融,就交给老陆我了。”陆瑾抿口茶,将事情应了下来。 赵方旭点点头,“有全真龙门的掌教和陆家家主,这两个东西再强,估计也要被打的魂飞魄散了。” “第三个吴回,就由公司接下了。” 赵方旭临行之前就安排了华北的徐三徐四,掐算一下时间,这个点差不多也该赶到了。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号码。 为所有爱执着的痛,为所有爱执着的伤 手机铃声从门外殿前传了过来。 “三儿四儿,这边这边!”赵方旭冲开着的窗户外喊了声。 屋外两人,其中一个穿着非常正式,西装笔挺,打领带戴眼镜,看上去沉着稳重。 另一个偏淡粉色头发的,只穿了一件夹克衫,胡子拉叉的,有些痞气,玩世不恭又轻浮的样子。 徐三,徐四! 颜欢朝门外扫了眼。 既然是这两位,那…… 果不其然,大殿门外跳进了一戴着鸭舌帽,身穿宽松运动服的邋遢姑娘。 冯宝宝。 颜欢正惊诧于这份意外的相遇,抬头间同冯宝宝四目相对。 唰! 那发束分叉,好似头顶蟑螂须的邋遢姑娘掠身朝颜欢跳了过去。 哒!哒! 冯宝宝一跃,双腿左右踩踏在颜欢所做沙发的两端,手臂掰着靠背边缘,将脸就贴靠了过去。 颜欢凝视那神莹内敛,纯澈清泠的眸子,没咋多想,就闻到了一股子香菜面的味道。 “宝宝下来,不许无礼。”赵方旭吩咐道。 “有好多好多东西,一个两个三个四个……都快数不过来咯!” “嘿!”颜欢轻笑道,一眼就看穿了我身后的精灵啊。 从靠近了看,颜欢越发感觉这姑娘的不对劲了。 她气息稳重,不露一丝一毫,身在眼前,又像是同环境融为一体了。 这贴脸壁咚的无礼之举,换作之前的谢芳,狐灵们早该外放凶煞以示警告了。 可如今,它们却安分的很。 “行了行了,快点下来!”徐三徐四一左一右,将蜘蛛似攀爬沙发上的冯宝宝拉开了。 “可是真的有很多东西嘛……” “哎呀,啥东西啊,胡说啥呢?”徐三无奈道。 “我啷个晓得!就是很多虚实不明的雾气,还有几个大家伙,一个两个……” “有四个,超大的东西!” 啪! 冯宝宝挣脱开来,双指扒开了颜欢的眼皮,盯着他眸子瞅了片刻。 “有两个就藏在这里面,都好凶噢!” 颜欢转动眼球,向一旁望去,用半生不熟的四川话说道,“谁家瓜娃子,来人管一管撒!” 赵方旭连连摆手,“算了算了冯宝宝,这位颜欢小哥是巫士,背后藏着精灵是应该的,不要胡闹了。” 闻言,冯宝宝才从沙发上又跳了下来。 “晓得咯!” “能抓那么大的家伙,不简单。” 颜欢揉捏下双眼,我都藏的那么深了,你还能瞧出来,不简单的是伱吧? 怪人,不愧是甲申之乱大漩涡中心的怪人,这蟑螂女孩背后的秘密太多了。 颜欢摇摇头,感觉侧腰不对劲。 摸索下,他蓦然叹口气,咋舌道,“冯宝宝,把我灵旗还我。” ------------ 第148章 大多数时候,我都机智的一批 “四儿说了,插屁股兜和别后腰的,都是人家不要的东西。”冯宝宝捧起灵旗,战术后仰,满是机智的大眼瞅了起来。 “不是我说,你这东西它太酷咯!满是邪煞晦气,但又干净的很,我就想看一看。” 冯宝宝挥舞了几下,尝试注入了一丝炁进去。 灵旗收束不动,没有丝毫反应。 冯宝宝挠了挠后脑,又挥了几下。 她眼睛眸子更亮了。 “这玩意儿是活的。” “不听人使唤。” 活的? 在场的人,也就陈宗赐和陆瑾知道这两个字的重量了。 从传说炼器师鲁班开始,到东汉黄月英结束,这中间一些炼器大能,在炼制法器时,通过特定的温养方式,可以使得法器差生一种名为“器灵”的东西。 器灵一旦产生,便有了自主意识,持有者会驾驭得愈发如鱼得水,法器认主后,一般的注炁手段就无法驱动了。 甚至会出现攻击盗窃者的行为。 “行了,你要真喜欢,回头我们找人给你打造一个,把东西还给人家。”徐三凑过去,小声商议道。 “可是四儿还说了……” 咳咳咳咳咳! 冯宝宝的话被徐四连声咳嗽给打断了。 “我没说,我啥都没说。” “这次情况不一样,稀罕一下就得了。”徐四安抚道。 “晓得咯!”冯宝宝双手捧起灵旗,规规矩矩换了回去。 颜欢右手握旗,又将左手伸了出去。 “干啥子?”冯宝宝一本正经的问道。 “镇魂铃。”颜欢无奈道。 这妮子,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谈笑风生间顺走了自己两件法器。 惯犯了,还是那种“唯手熟尔”的惯犯了。 “我忘咯,也没想到伱身后藏了这么多东西。” 冯宝宝将手伸向背后,不知道从哪里将造型古朴的青铜铃铛给掏出来了。 “这个是死的……有阴气,但不是你的,你很干净。” “还你咯。” 冯宝宝握住铃铛青铜身,尽量不让它发出声音,可下一秒,冯宝宝那洁净空白的炁同镇魂铃的阴气撞了起来。 不是…… 颜欢怔了怔,这魂灵毕竟是东南亚猴子的法器,用什么温养还真不知道。 这一撞,狭小的空间环境里摇起了铃,不是要了赵方旭和徐三徐四的老命嘛! 未等铃声荡开,颜欢迅疾伸手抓去。 这时有人比他先出手了。 只见陈宗赐面不改色,阳神出窍,灵魂体的右手轻轻抓握过去,将针对灵魂攻击的音波活生生逼了回去。 颜欢伸出的手僵停了片刻。 全真出阳神的功夫已经够离谱了,还能以魂体硬抗镇魂铃的声音,更何况驱使铃铛的,还是出自死人阴煞和这位冯宝宝纯澈的炁息碰撞。 全真龙门掌教,恐怖如斯。 一绝顶两豪杰,如隔天堑,这道无法逾越的鸿沟中,谁知道还潜伏了多少藏龙暗蛟。 见识到了。 陈宗赐阳神落回,取了镇魂铃送回原主。 “这东西太危险了,物归原主。不如说回今晚的安排,想必这位小姑娘就是赵总安排的什刹海处理人员吧?” 赵方旭轻声应道,“没错,到时候就让徐三徐四带她过去。” “炎宵被逼急了,不知会从哪一座火神庙跳出来,到时候有劳几位了。” 赵方旭拍板将事情敲定了下来,颜欢作为自由战力,补充在了最为薄弱的什刹海处。 结束了会谈,颜欢返回观内安排的客房,看了眼手机微信的消息。 李书宇:颜兄,三大火神庙的火种布置完毕了。 颜欢回了个抱拳致谢的表情,翻身躺在了床上。 “因为不知道炎宵出现的地点,就只好准备半路截杀了。” 依靠三地火种,施以千里神行的火遁术,便可自由穿梭三大火神庙之间。 三地人员配置,陈老观主超然脱俗,陆老爷子家风刚正,执念唯一,余下的与世无争,自然不会在意火精之事。 变数是代表公司立场的徐三徐四。 回头这要是整不好,给颜欢将火精充公了,那这理儿找谁说去。 最好的处理结果就是,颜欢能将事情私下解决,公司压根不知道炎宵是火精一事。 “呼——” 颜欢松口气,抬起手来,视线落在了那枚鬼子骨头打造的扳指上。 不踏入北京城不知道,常青松老爷子给的安全感是真的足! 晚上还有场硬仗要干,点燃三宝耗费巨大,颜欢现在必须养精蓄锐,便双眼一眯,睡了过去。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一四年洋节正兴,临近圣诞节,喜气洋洋的气氛早就烘托了出来,街区全是圣诞树和毛绒绒的小圣诞袜。 咻咻,砰! 璀璨明亮的烟花在空中绽放。 环境整治以来少见节日烟火,北京城的居民感到无比怪诞,可疑惑的心思很快消融于热闹喧嚣的浮华中。 “三大火神庙的舞台都清理出来了,就连火精的明火都有了应对之策,公司下血本了。” 砰! 又一抹烟花腾空,辉光映射于颜欢悠然闲淡的侧脸,留下深浅不一的光影。 呼哧! 白云观“小蓬莱”火焰闪动,颜欢一头扎了进去,转眼身躯在什刹海凝聚成形。 火神庙,徐三徐四左右蹲坐,镇宅石狮子般候在门前。 “冯宝宝呢?”颜欢没看见华北的临时工,纳闷道。 “她说有家伙事儿要拿,喊我们先过来拉扯……” “拜托,那可是火神吴回,朱天菩萨!就我和三儿那移物的半吊子水平,拿命拉扯?”徐四点了根烟,摊手无奈道。 颜欢不自觉翻个白眼,没再言语,踏步一跃,从正门闯了进去。 庭院中,有人算到了几人的到来,早在中庭恭候多时了。 那人长须长眉,眉心处有绯红色的火焰标志。 火神吴回! 颜欢无奈遮面,如果可以,真不想将精力浪费在这种事情上。 他摊手勾指,做了个挑衅的姿势,“来!” 吴回缓缓站起,彬彬有礼拱手道,“诸君来意我已知晓,请赐教!” 颜欢手一挥,招魂幡在院中随风扬起。 正欲动手,大开的火祖殿人影闪动,颜欢扫过去,当场就是一愣。 冯宝宝!? 只见冯宝宝拖着一个工地用的大铁锤,站到了火神像面前。 呸!呸呸! 朝掌心吐了两口唾沫,搓了搓,她便抡起锤子朝火神像头颅砸去。 轰隆! 火神像身首异处,还在拱手致意的吴回猛的回头,看傻眼了。 冯宝宝抬头,冲颜欢比了个“OK”的手势,“欢子拉扯的好,这边搞定咯!” “你他妈!”吴回也不在意表情管理了,双手托举起一团火球就朝冯宝宝砸去。 冯宝宝抽身一躲,从火祖殿翻滚了出来。 熊熊烈火吞噬了整座庙宇,断首的火神像在火焰中碾成齑粉。 “我的真身像!”吴回大吼一声,身躯极速膨胀,包裹不住的信仰猛然破开,消散于天地之间。 颜欢:啊? 徐三徐四:啊? 颜欢扭头望向盘坐于地的冯宝宝,她正揪掉了几根烧蜷缩的头发。 “你怎么会想起砸火神像?” “啊?”冯宝宝抬抬头,“那不都是欢子你说的嘛?将那啥子炎宵的锅给砸咯,任务这不就是完成了?” “你们都说那三个凝火化身怎么怎么的强,我想过嘞,只砸像,不交手,那不就行了,它强不强和我有啥子关系。” “这家伙是火神,你身上是野兽,火驱赶野兽,你来当靶子又最合适。” 我靠了。 宝宝的间接性机智症又犯了啊! “总之干的不错,挺聪明的……”颜欢称赞道。 “那是当然咯,他们都说我瓜,其实在大多数的时候,我都机智的一批。”冯宝宝将锤子一抡,扛在了肩头。 关于部分评论消失的原因: 在审核删减,或者是读者意见言之有理的情况下,我会大幅度改动章节,会处理部分评论(包括删改内容导致消失的,或主动删的),抱歉抱歉啦。 ------------ 第149章 砸像拆庙,老观主对“燧皇” 砰! 烟花绽放,明亮过刹那后又消失于阴冷的夜。 “连舞台谢幕的烟火都准备好了,真是谢过了。”炎宵捧着一碗炸酱面,大口大口咀嚼着。 对面,是一脸色憔悴,双目红肿的女人。 “没事,不过是退了下来,这些年你操心够多了,该享享清福了。” 此处是六环边角不起眼的一间窄小平房,灯光暗淡,晦暗模糊。 炎宵看不见妻子的脸,只知道她偷偷抹了一把泪。 “有些事情咱不做了不行吗?一家人踏踏实实过日子……”女人呜咽道。 炎宵摇摇头,“有些时候,人是执念的奴隶,尤其是你一下生,就被明确了要去做一件事情。” “我已经停不下来了。” 对面抽泣声越来越明显。 炎宵将那碗炸酱面扒弄得干干净净,筷子整整齐齐扣在了碗沿。 “我名为游光,不是你的丈夫。” “我……我知道……可这都没有关系了,这二十年谁陪我过来的,我心里都清楚。”女人开始肆无忌惮的哭嚎起来。 窗外风声大作,吹的窗户“咯嘣”作响。 吴回遗散的信仰飘回了游光体内。 “二十年前火神庙的大火因我而起,炎宵是我害死的,恨我吧。” 游光缓缓起身,碰倒了窗台三盆枯萎的月季花,陶瓷花盆清脆一响,晦暗屋内变得静悄悄了。 游光化火一卷,消失在了夜色中。 …… 花市,灯如昼。 火神庙庭院,燧皇盘腿而坐,一身霸道虬结的肌肉在火焰下凸显出清晰无比的线条痕迹。 赤红络腮胡,神情肃穆,不怒自威,他操持手中尖木,在一拦腰斩断的枯树上钻来钻去。 遂明国有大树名遂,屈盘万顷。后有圣人游日月之处,至于其国,息此树下,有鸟啄树,粲然火出。圣人感焉,因用小枝钻火,号燧人氏 白云观的老观主捋捋胡须,提袖抱拳,“先人钻木取火,福泽万世,实在令人心生敬佩,晚辈陈宗赐,见过燧皇!” “燧皇心系苍生,恩泽后人,可此处事态发展下去,或许会生灵涂炭。” “不如请燧皇就此离去。” 燧人氏起身,迷茫回忆了片刻,想不起什么,只有火精游光留下的一抹执念。 “不可,不可!” “生灵涂炭,未尝不可!” “走不得,走不得!” 陈宗赐若有所思点点头,“既然燧皇说不动,那就让晚辈送您一程。” 活在传说中的老家伙了,就该好好躺回传说之中。 唰! 道袍一扬起,陈宗赐俯身掠过,以炁包裹手掌护住,反手一巴掌抽在了燧人氏右侧脸颊。 这一手干净利落,没弯弯绕绕,势头劲力却煞是恐怖。 一颗长发多须的脑袋腾空而起,脖颈断裂处拖拽了一条明亮的火尾。 身躯断首处被掌风掀起,火柱冲天而去,和空中火树银花纠缠在一起,势力之威,仿佛连天都烧出了一个窟窿。 “出手有点重啊!”陈宗赐感叹道。 “兴扬,小黄明,拆香炉,砸神像。” 带着墨镜的大胡同一小个子从暗处钻了出来。 “真的要动手了嘛?”黄明心性修炼不到家,隐隐有些兴奋,“咱白云观终于放下矜持,也要拆人家的庙宇了嘛?” “别废话!动作要快!”刘兴扬气骂道。 黄明“嘿嘿”一声,没跑几步,就感觉越来越热,大汗淋漓。 下一秒,他就笑不出来了。 花市火神庙越来越亮,黄明的影子拉长了又迅速缩小,背后如同被火炙烤。 抬头望去,一颗巨大无比的火球飞舞旋转,气势鄙人到热浪都能将世间一切蒸发殆尽。 “师……师爷……爷爷啊!这招伱能接下来嘛?” 陈宗赐皱皱眉头,“早让你小子多修静功,方能心如止水,遇事不乱,看你吓成什么样子了!” “能不能和你兴扬师兄多学一学?” 黄明撒丫子跑了起来,“师爷,您得摘了他墨镜瞧一瞧嘿!” “以前我就觉得怪了,师兄出阳神都戴墨镜的!” 刘兴扬撇嘴,“你小子再乱说,我可要伸腿绊你了啊!” 陈宗赐脱去道袍,猛的一扬。 “俩小兔崽子,就几十米的庭院,你俩练炁的异人还要跑一辈子了?” “区区凡火,还有你师爷顶不住的?” 陈宗赐聚精会神,沉心凝气,丹田内的炁海浪般翻涌滚动。 全真崇尚“性命双修”,视其他术法为奇技淫巧,既然将术法看作下乘。 那么面对下乘者时,自然当有无惧面对的魄力和底气。 陈宗赐双手插合利三焦,阴阳气一冲一合,扭转身躯借力,双掌对齐推出,施以“金刚功”。 释放气息硬抗了热浪,掌心推送的风一同呼啸出去。 呼! 劲风呼啸,火焰贯彻寰宇,还在醉心夜景的游客和居民忽的被这盛景吸引了。 今年的烟火表演,可真特么给力啊! “砸!”刘兴扬一喊,师兄弟齐心协力,并掌朝火神像拍去。 神像表面开裂出道道缝隙,渐渐的,镀层脱落,内胎四分五裂。 黄明见状,急忙从供台跳下,一脚踢翻了殿外的香炉。 呼哧! 空中火焰流星激射,同烟花勾勒在夜幕的璀璨笔锋消融一起。 “师爷诶,咱们成了!”黄明哭道,喜极而泣。 “哼!” “毕竟是捏造出来的东西,实力该是不及燧皇百分之一,没了依托的神像,连存在都无法维持。” “就是不知残留的信仰都跑去了哪里?” …… 火精游光藏身烟火,俯视张灯结彩的繁华街巷。 收掉燧人氏的信仰,他越发感觉事情不妙。 不过信仰可以减少,香火可以冷清,世间还有一物同样可以回馈到自身修为之中——恐惧。 俗世对火的恐惧,该重新被点燃了。 游光手掌高高拖起,掌心飞出一只只火焰凝聚成的炎鸟。 “天火流坠,去。” 唰! 飞鸟开始四散逃窜。 “今日这北京城,必要坠身火海之中。” 游光想了想,将六环开外的某个小屋给避开了。 炎鸟飞去,刺眼灼目的亮光还没跑远,开始一个个熄灭,亡于黑暗。 呱!呱呱! 噗! 一只长舌头极速射出,黏住炎鸟就吞了下去。 颜欢踩在火蟾骷髅纹遍布的后背上,开心笑了笑,“原来你能吃这么大啊。” ------------ 第150章 焰中仙,颜欢对火精游光 日本用火教派火之迦具土的镇派灵兽——火蟾,拥有吞食火焰的能力。 吃掉的火越多,体型膨胀的就会越发庞大,火蟾同样可以驾火驭火,只不过所用火焰是从其他地方所窃取吞食,火势与灼烧度要更为低下。 火蟾踩踏焰云,鼓着腮帮子“呱呱”叫着,骷髅纹路的背部流淌下乳白色粘液,“呼哧呼哧”的闪烁火光。 颜欢张开翅膀,飞跃在了游光面前,烟花在空中绽放出五彩斑斓的明光,将一人一精的身影照亮了。 “凝聚了这北京城俗世信仰的你,居然也会妄图降灾于世,叩拜火神的人当中,也有心理扭曲的变态呀。” 火精游光歪斜头脑至九十度,极其诡异的朝颜欢望去,眸子一燃,火烧瞳点亮了。 “看来那无能东西找来的帮手,说的就是你了。” “五行之精身怀其二,在当世之人中,也算是佼佼者,只可惜来的不是时候。面对有史以来最强的火精不说,连水精都没有也敢过来挑战我?” 颜欢无奈摇头,确实此事有欠考虑。 本来是打定了同火精斗火,谁知道它擅自分裂了,还搞出这么一幕无聊俗套的戏码。 不过自称最强,有点狂傲自负了。 权利义务从来都是对等的,香火成神,食用了香火,也要为之付出相应的代价,没有愿景功德支撑的香火,食之无味。 火精游光只是抢夺了“火德星君”这一概念,占据了供台。 赐愿于世,显然它没有做到。 等过了今夜,它彻底吞并了概念,成为真正意义上的火德星君,那才是大恐怖的开始,届时火行之精也不存在了。 “没有水精,自然有缺了水精的打法。” 游光将脑袋摆正,“比如动用提火增势的木精,亦或是为火所破的金精?” “斗火。”颜欢不紧不慢丢出两个字。 掌心脱出,另一半的火精钻了出来。 “擅自操纵凝火分身命运的你,最终还是沦为了巫士牵绳的傀儡,真是愚不可及,蠢透了。”游光那坚毅沧桑的脸忽的一沉。 周围气场变了。 高空穿袭过的凉风,被阵阵热浪席卷冲走,无穷尽的蒸腾感包裹了颜欢,他仿佛处于一股巨大的火炉之中,遭火炙烤。 “毕方,将这里隔绝起来,等会儿估计要玩大的了。” 滋滋滋! 空中仿佛出现了结冰的声音,破碎的黑色拼图连接在一起,将一方小天地包裹了。 呼哧! 暴起肆虐的火焰旋涡覆盖于游光周围,明亮刺眼,稍一片刻,它身形幻化,肩膀处扎出了另外两个脑袋,接下来又生出四臂,肌肤泛出赤红。 等火焰消退,游光踏火而出,已经是戴鱼尾冠,面如重枣,海下赤须红发,额头长有三目,穿大红八卦服,全身皆是一副赤红之色。 在所有的火神概念中,游光没有首先选择民间信仰更为广泛的“火德星君”之一,而是变成了神魔中的火神罗宣,那位传说中在火龙岛修炼的焰中仙。 “看不起人也该有个程度啊。”颜欢说道。 没有信仰基础的神灵,中再有所拔高,不过也是空中楼阁,虚的一批。 “打伱够用了。”游光不屑道,六臂张开,凭空一握。 火焰化形,凝聚成了五件火属性的法宝——照天印、五龙轮、万鸦壶、万里起云烟、飞烟双剑。 五件法宝相互配合使用,最重杀伐,搭配起来就是威力巨大的群攻技能。 “金行加身。” 颜欢张开手,掌心浮出一颗晶莹剔透的玉兔纹宝珠,随后轻轻打入体内。 木精毕方所用的木行法术,基本只有增长火势之威,除了修补战斗换来的损伤,本战别无他用。 可以依仗的有金精清明,还有—— 新纳的灵兽,颜欢早就想试一试了。 “凶杀神白虎,听令!” 颜欢又掐一抹金光,点于眉心,灵魂深处的灵物头颅高昂,猛地朝亮光处跃去。 金光消散,颜欢一身源流金甲护住了要害部位,灵活驱动的关节处皮肤则更为坚韧,无法为金光所及的地方,开始生成黑纹白毛的虎皮。 颜欢的双手则直接成了锐利虎爪。 黑白相间的尾巴蛮横的在身后摇摆起来。 颜欢头顶的白虎耳扇动几下,对周围感知变得敏锐无比。 游光愣了一下,“八诈神?可还是差点意思。” 赤红一臂猛烈一挥动,五龙轮和万鸦壶迅速飞起,悬停于空中,两件法宝中不断有火龙和火鸦蹿出,密密麻麻点亮了毕方构建的黑木匣。 “去!” 游光伸手一指,火龙火鸦尽数飞袭而出。 颜欢本以为这招是冲自己来的,可无数火焰编织的造物全部朝影壁撞去。 黑木匣本就是木精造物,在火精焰火烧灼下支撑不了多久,颜欢见状,脚下一踏,火蟾立即领命,舌头伸了出去开始吞食冲击影壁的火鸦。 一口两口···火蟾身躯膨胀得无比巨大。 蛙腮胀得同气球一般。 这样下去,火蟾腹中估计就塞满了。 颜欢手中凝聚了一杆长枪,朝万鸦壶抛掷过去。 事已至此,先毁了两个法器再说。 锵! 极速飞刺过去的长枪被飞烟双剑拦住,炸出一声清脆的铮鸣。 这时,火鸦群中的几只鸦开始变向了,它急匆匆朝颜欢冲了过来。 一只才到面前,火鸦身躯迅速胀开,从中探出了两把长剑,剑刃交叉作剪,朝颜欢杀了过来。 “利用火化身进行的换位?” 五行法术真的是大同小异啊! 唰! 双剑一剪,颜欢施以“流光金遁”,身体散作金光,又在十米开外的地方聚集了。 游光不急不忙,注意力停留在了影壁之上,那漆黑墙面开始冒出了道道裂缝,陆陆续续有火龙火鸦钻了出去。 “我没有时间和你纠缠,想要救人的话,就快些去吧。” “你们人类总是喜欢背负太多。” 颜欢凝视缝隙中如鱼群贯出的火焰造物,摇头道,“谢谢提醒了,不过考虑到你沾染了人性中的恶习,我大概猜到你会这么乱来了。” “放心,下面有人兜着,我就安心留在这,好好洗刷下你这一身杂质。” ------------ 第151章 斗火,火精化身齐天大圣 颜欢视线透过影壁,朝灯火通明的街巷望去,在阴影覆盖的暗处,早就聚集了不少人员。 解决掉花市和什刹海骚乱的陈宗赐和冯宝宝几人,不约而同地朝琉璃厂前进。 才到门前,李书宇在此恭候多时了。 “陈老观主,还有公司的几位,在下乃是火德宗李书宇,应友人之邀前来尽些微薄之力,事后之人已有人牵扯,还望老前辈和各位道友可以施一援手,以度过这坠火流矢之灾。” 黄明缩了缩头,“让师爷这种战力处理这些微末,不保险啊,你那友人什么水平?” “这···”李书宇苦涩一笑,被这直言不讳给整无语了。 砰! 陈宗赐握拳就在黄明小儿脑袋上敲了一下。 “事关居民安危,你也敢称作微末!?” “唔···”黄明抱头,“师爷教训的是。” 李书宇又转过头,对徐三徐四道:“群众后续的安抚工作,就劳请公司处理了。” 徐四掐灭了烟,叹道:“啊,职责所在。” 煤气爆炸,军事实验,烟花表演···事情闹大了,就又要编造理由将事情糊弄过去了,事后的舆情控制也要多费脑筋,难办啊··· 砰! 随着一朵朵烟花绽放,火鸦火龙散作的火流矢倾泻而下。 此景甚美,可惜太过危险了。 陈宗赐手指捏过传音符,向白云观所在方向抛掷过去,“全真龙门弟子听令,全部出观,以解火流矢之灾。” 望了眼空中,那火焰喷射的覆盖范围,几乎要绕过全六环。 白云观弟子,加之公司派遣的部分人手,有点远远不够啊。 陈宗赐皱眉,犯愁之际,李书宇身手陆陆续续站满了人。 老观主定睛一看,皆是附近大小庙宇和道观的代表人物。 “大觉寺应水镜先生之邀,前来略施援手!” “东岳庙应水镜先生之约,前来相助!” “广济寺!” “青龙观!” “天宁寺!” “上英水真武庙!” ······ 被火猴子欺压过的大庙小观,能派的出手的异人全都分散出去了。 陈宗赐捋须称奇,“可真有他的了。” “诸位道友、大师,该动手了,托水镜先生之福,这可是咱本地庙宇道观为数不多的户外团建了啊!” 陈宗赐笑道,聚集琉璃厂的众人一并散开了。 门后的火神庙内,炸出一连串的雷霆,老陆又在拿引雷符当豆子撒了。 半空中,火精游光的脸色有点难堪,手持双剑的臂膀落于腰间,“哼!” “哎!”颜欢一喊,“你不是挺像人了嘛,同仇敌忾懂不懂,要不是伱那一堆火猴子,他们也不会这么团结了。” “为什么要阻拦我?”游光不解道,“就和从前那些隐世修行的巫士一样,什么都不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好吗?” “就这么想成神?”颜欢跳回吃撑了的火蟾背后。 “以前我是凝火化身,现在我是火精游光,等过了今晚,我就是南方火德真君!” 游光一喊,持剑刺去,剑法精明凌厉,看似杂乱无章,可剑刃寒光掠过同灵蛇一般,刺的个个都是刁钻的方位。 颜欢轻松自如的应对着,如蝶过雨夜,滴水不沾身。 “战神本能···”火精游光想起了八诈神白虎所执掌的杀伐和斗争,突然将动作停止了。 这种加身状态下,对杀意和招式的敏感度会得到前所未有的提升,以至于使得附身者可以依据本能应对各种出招和变招。 “战神也做不到以一敌千,一破千军。” 游光将五件法器一同抛掷空中,六臂分别抱起,各掐一诀。 未散的火龙和火鸦汇聚在了一起,空中明亮如昼,火海倒挂。 “你不是想同我斗火吗?” “那就来试一试!” 火焰旋涡聚集,形成一把巨大无比的火剑,纵贯寰宇。 “给我去!” 游光凌空一抓,铆足全身气力将火剑递了过去。 颜欢见汹涌猛烈的火迎面而来,握紧了掌心中一团赤焰。 半成品的火行加身。 “毕方!” 一声令下,青鸟缠身,木精辅助下的火行法术,即便只有半只火精,威势也足以压过这铺天盖地劈砍过来的火剑。 颜欢双掌对合,一团火球浮现,他抓握起来,奋力向前丢去。 熔岩弹! 出手火球颜色越发明亮,顶着剑尖直上,“轰”的一声,那火剑形体破碎,溃散成焰火,又整个被熔岩弹吞入其中,五法宝尽碎,湮灭寒夜。 鱼尾冠下的脸面淡出道道血痕,伤痕中渐渐冒出光亮,游光的脸破碎了。 火精抓起破碎的脸,一把攥碎。 三头六臂的身躯为火焚燃,变成一团盘旋着的大火球。 “二阶段了。”颜欢将白虎送了回去,指尖捏起一抹阴煞。 空中难得缄默了片刻,火焰中心传来了一阵混沌不明的低语。 “巫士,构建出这代火行之精的模样,你想找死,我就来陪你打!” 颜欢心意一动,火球中央有阴影凝聚成形了。 五行之精无常态,能被世间所理解的模样,最终源于巫士们的想象。 啪! 游光从火球中站了出来,此时一身亮堂堂的金甲,头戴金冠,是尖嘴猴腮猢狲脸,金睛火眼,炯炯有神。 兴许是这几天听“火猴子”的名号听多了,颜欢竟然真的想出一个与火息息相关的猴儿。 齐天大圣,孙悟空。 “来!” 那猴儿随手一握,抓起火焰长棍,烟花冷去的夜空划出天际一线,明亮耀眼,如飞机拉拽出的尾云。 颜欢将邪煞气抵于眉心,同那一棍扫过的火焰撞在一起。 下一秒,黑炎腾空,阴火四溅。 招魂幡迎风飘扬,魂内军帐的司马懿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孔明像中的业火鬼被抽离了出去。 黑炎喷涌中,多了一股暗淡的暖粉色。 “这火不对劲!”游光收手,长满毛发的手臂被焚燃了。 焚燃罪孽的业火! 游光当机立断,断臂求保,还未从愣神状态中缓过来,腾蛇那黑炎滚涌的血盆大口撕咬了过来。 踩于腾蛇头顶的颜欢将眼睛眯紧了。 这些用火手段再霸道,也伤害不了游光,接下来才是关键。 “为了保证真火能够打中,这火遁术可得给掐灭了!”颜欢对体内的半只火精说道。 ------------ 第152章 瓮中之鳖,复制术·天网四张 论说单打独斗,诸葛孔明的真火·三昧点燃的再过明亮,没有相应的控制手段,都很难击中拥有全部五行遁术的司马徽。 火精游光亦然,刨除掉可以千里神行的火遁术,这才是关键。 “还得等一下,世界上的火焰通道太多了,我和他各自持有一半,想要全部掐灭需要一点时间。” “这点小动作不能被发现,否则前功尽弃,得让他无暇他顾。” 颜欢蹙眉,这要求有点难啊。 和凝聚了俗世信仰的火精交手,稍有不慎就会吃大亏。 又要打得它无法理会世间火种,又要注意自己不要为烈火所焚,有点强人所难。 颜欢向下俯视了眼,“腾蛇,碾碎它。” 一声令下,尖牙利嘴焚燃咬下,游光双臂撑住上下咬合的蛇嘴,狼狈应对着滚涌的黑炎。 猴儿烈焰焚身,倒也有入太上老君八卦炉的既视感。 吭哧! 腾蛇一咬,嘴中喷涌出黑的赤红的几团明焰,火精游光身躯溃散,从蛇嘴旁激射出的火光中窜了出去。 “火蟾。” 颜欢役使吞火灵兽,可那火蟾蜍刚刚吃掉了五龙轮和万鸦壶中的火兽,肚子胀鼓鼓的,在多余的火焰消化完之前,根本就咽不下了。 黑木匣构建的空间还在崩碎。 此时是晚九点左右,北方夜生活落幕极快,加之天气寒冷,街道上的本地人陆陆续续回家,只有来往游客还津津有味地闲逛,注意力不时被空中绽放的烟火吸引。 “毕方,将这些缝隙都填补起来,不然明天咱可就成为都市传说了。” 咯嘣,咯嘣! 脱落的碎片开始悬浮于空,逐渐修补起影壁破损之处。 不远处,凝聚成型的火精揪下头顶的一撮毫毛,轻轻一吹,无数凝火化身的火猴子嘶吼着冲了过来。 “去吧,孩儿们。” 千军万马,雷霆之势,倾轧过来时,没有黑云压城时的压抑窒息,反倒是铺天盖地的烧灼感。 颜欢盘坐于腾蛇头顶,摸了摸冰冷阴寒的鳞片。 “让这位火精见识一下,什么叫做一破千军。” 腾蛇闻声卷起,头颅高扬,脖子处的骨头移位,扁平扩张,看起来变得更加凶狠和富有威慑力。 一股黑炎邪火蓄于口中,随着呼啸一声,猛烈喷薄而出,席卷了迎面叫嚣而来的一群火猴子。 “吱吱吱”的惨叫声不绝于耳,等黑炎散后,赤焰化身的群猴都被烧灼得一干二净。 一口黑炎过后,空中悬浮的招魂幡晃动得更加剧烈了。 器灵三车骨铁锁链一拉,将军帐中的司马懿拽了出来。 “水镜~你终于舍得拉我出来透透气了,是有什么好事吗?” 朝远处望了眼,司马懿揉捏眼皮,有些魂体不定。 此时烟火停止了,周围只有漆黑寂寥的夜,加之金甲银靴,满身浴火的齐天大圣。 “好你个水镜,我就知道你小子把我拉出来没好事!” “我还以为是唱唱K啊,蹦蹦迪啊,实在不行咱俩去看个电影也行,伱这整得什么玩意儿?” “火精啊?” “和火精斗火连我都贴出去了?这忙我帮不了,我回帐内继续抄书去了,你们好好玩哈,我不打扰了。” 哗啦,哗啦! 铁链清脆碰撞,三车骨继续前行,司马懿无能无力,任凭拖拽。 “水镜,我不懂啊,你们斗火好好的,我掺和什么劲儿?” 颜欢凝视远处的火精,“这家伙沾了点俗世之人的想法,我怕它不会乖乖按火比规则行事。” 斗火,以火对攻。 真有这么简单的话,游光就不会刻意躲避了。 “那你的意思?”司马懿嘟起嘴,幽怨满满的将臂膀抱了起来。 颜欢思忖片刻,体内半只火精将北京城的火焰通道封锁了,可这还不保险,木精构建空间受制,为火所克,更是无法依仗。 为此,必须施加另一个术法。 “帮我困住它!”颜欢说道。 “我困火精,真的假的?”司马懿双手一摊,谈话之际,一抹赤焰幻化的长龙呼啸闪过,龙首一转,分开了两人。 下一秒,那赤焰扭动身躯,直冲招魂幡飞去。 “破我法器?” 腾蛇随着颜欢心意动了起来,坚硬黑鳞硬抗了那火龙,身躯岿然不动。 “仲达,上,复制术·天网四张!” 哗啦啦! 铁链又一动,司马懿不情愿的被拽到了战场中央。 “我特丫的···你说的居然是这个···” 对貂蝉的复制术,天网四张,可以将部分空间隔绝开来,里外之人无法互相干涉。 至于这种术法能干涉火精到何种程度,就看司马懿的发挥了。 “遇见你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司马懿吐槽道,布阵于天,琉璃色天网在空中浮现,笼罩于黑木匣之上,空间内对外的联系受到了强烈的阻碍。 “别闲着,不还有一招太虚幻境嘛,叠加在我释放的流光幻境之中。”颜欢继续吩咐道,金光闪动,将火精游光身后的夜幕包裹。 司马懿咋舌,只好乖乖照做。 围困火精的一方天地就此布置出来了。 游光面色阴沉,望了琼宇明亮刺眼的彩色光网,闭眼审视了全城火种,可供穿梭的通道全部断绝了。 “费尽心思构建出了这么精妙的一个地方,就连我火遁的后路都断绝了,看样子你对下一招很自信。” “为了防止我逃窜,不惜如此,是威力巨大的一招,也是消耗极大的一招,是你的底牌了。” 颜欢长舒口气,将腾蛇收入灵魂。 “你说的没错,都做到这种程度了,要是还拿不下你,这北京城就是该有此劫了。” “在这之前,能告诉我你执意成神的原因吗?” 游光面部抽搐,咬牙切齿道,“杀了火精,杀了它,也杀了我自己。” “你知道这该死的东西对我做了什么吗?我一火行化身,世间至纯至精粹之物,生下来就要被灌注愿景和信仰,可俗世所谓的愿,说的冠冕堂皇,本质上它们是什么你难道不知道?” “什么狗屁愿景,一个个拜的都是自己那肮脏不堪的欲望!” “在与那些欲望和解之前,你知道我遭受什么样的折磨,它火精清高,它了不起啊!凭什么我就要受这种苦?” 听完,颜欢点点头,叹道,“晓得咯,那这事,等你俩合二为一,再慢慢消解吧。” ------------ 第153章 越界,五行真身 最后一招了。 颜欢沉心静气,依次点亮三宝,一团幽蓝色火焰在掌心中凝聚,轻柔,美丽,但又充满致命的危险。 在掌握自身之后,才可以点燃的真火——三昧。 火精初见真火时,便对这以灵魂为燃料的火焰产生了莫大的兴趣。 同八诈神腾蛇自带的邪火一般,这幽蓝色的火焰不属于火精,而是彻彻底底属于施法者本人。 “一身束缚手段用尽,就是为了保证这真火能彻底焚燃到我,如此耗费心神的招式,果然是孤注一掷了。” “不过你也别忘了,作为天地五行的代表,我们更多的是‘精’,同寻常灵体的精灵可大有不同,在你耗光三宝之前,就有一定的把握能拿下我?” 颜欢将掌心递向前去,“不试一试,那又怎么知道?” 呼! 轻悠悠一声风过,掌心幽蓝火焰同湖面涟漪般荡开,逐渐点燃了周围的一切。 游光后退一步,火棍子一柱擎天高高扬起,顶撞于张开的琉璃色天网之中,术法冲击的回馈感,让它猛地一怔。 一个灵体,不完整的生命存在,它所补充的束缚法术,不该有如此的威力和韧性。 天网四张的威势,将施法者本人的司马懿都惊呆了。 他抓握双手,就看见踩踏脚底的一团云雾,这貌似是炁,有什么东西帮他将失去的肉体一块给补足了,短暂维持起了生命的完整状态。 “水镜这家伙,这么短时间又精进了。” 树大了好乘凉挡风,置身于空中一团慌乱之中,他渐渐有了底气。 “上啊,水镜!干死它丫的,咱们的真火·三昧可不是吃素的!” “就该让诸葛村夫瞧一瞧,他家的传承术法该怎么用!” 哗啦啦! 铁链一动,司马懿愣了片刻,随链子朝招魂幡移动。 “好你个水镜,卸磨杀驴,过河拆桥!让我在外面多待一会儿。” 叽叽喳喳的声音消散了。 颜欢得以更加专注的役使三宝,真火·三昧蔓延席卷,将冲天去的火焰金箍棒吞噬。 幽火紧逼,火精游光顿感不妙,金睛火眼中浮现出全部的火种通道,可脚下北京城的一切都被掐灭了。 看了眼河北方向,游光心一横,身化火元素,径直朝一抹明光撞去。 下一秒,它就束缚在了天网之下。 “费尽心思逃跑,不如想着用全身的火来拼一把。” “只是可惜,失了纯粹的精火,伱还能扛得住这真火·三昧吗?” 颜欢全功率调动三宝,火焰势头变盛,游光大叫一声,孙猴子皮囊下似乎有什么剥离了出来。 施加五行观法,颜欢即可看清了那东西的样貌。 在可以被人理解的信息之中,那是一盏天灯,昏黄灯罩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勉强可以看出其中的信息: 上面那群老不死的东西,占着茅坑不拉屎,全都该退位让贤了,我年轻有为,为啥不用我,希望这群老东西明天就出事! 我要进步,我太想进步了! 还不升官,还不下文件! ······ 是杂质! 欲望聚集后形成的杂质! 砰! 真火烧灼下,游光脸色越来越难堪,没有烟灰的火,却灼痛了它的眼睛。 那猢狲脸面露恨意,偏偏真火又是施法者自身焚燃三宝后操持的火焰,这灵魂之火它碰不得,一时间有些气急败坏。 它本该今夜以北京城大大小小的火神庙为基点,利用所供奉的神像和凝聚其中的香火,以此来完成火德星君神位的掠夺,彻底摆脱火精身份。 可现在计划完全被打乱了。 留守三大火神庙的凝火分身被破了,神像被砸了。 不得不说,火精游光小看了人类,更是小看了操持腾蛇和五行之精的眼前人。 凝聚了民生愿景,当了二十多年的人,这种大功将成可偏偏行差一步时,胸中所含怨恨无法消解。 踌躇了片刻后,面对焚燃不止的真火·三昧,它做出了一个决定。 一个足以将北京城上方天际搅弄得风云大变的决定! “巫士,你不要小看五行之精了。” “你的三宝焚燃殆尽之前,烧不穿我。” 咯嘣! 游光金甲崩碎,又有几盏天灯飘落了出去。 寒夜氛围变了,北京城下骚扰四起。 游走在街区观赏谈笑的路人,心脏“扑通扑通”剧烈跳动了起来,心悸心慌,心疼··· 各种各样的不适症状涌现出来。 “师爷,我好像有点不舒服,有点难受···”黄明捂住胸口,看了眼收拾完遗落火矢的陈宗赐。 老道人抬头望去,见空中异象丛生,体内心火则是乱了。 “对全天下异人体内的五行造成了影响,这天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离谱! 离天下之大谱了! 颜欢气喘吁吁飞于空中,匪夷所思的凝视幽火中的游光。 那猴子皮渐渐蜕掉,一团明亮刺眼的火球重现眼前,火势不断向周围蔓延。 火光刺破天网,撼碎了黑木匣的影壁,将空中照耀得亮如白昼,整个夜幕,看起来就同戳破了的糖心蛋一样,火焰慢慢流淌开了。 “小欢,闭眼!”清明一呵,扯掉了颜欢的金冥瞳,卸去五行观法。 只可惜,出手为时已晚。 颜欢只感觉身如草芥,在巨大无比的火炉中不断炙烤,双眼一刺痛,有鲜血顺延着脸颊滑落。 眼前则是铺天盖地的黑暗。 突如其来的异状让颜欢忘记了闪动翅膀,直直朝下坠落,那青翼瞬即飘散,化作大鹏,将其牢牢的托住。 一抹晶莹剔透的流光轻缓缓从颜欢身躯淡出,清明脱身,护在了身前。 “好像看见了不得了的东西啊姐,美丽灼目,有点迷人!” “有点想要啊,我最后能做到那种程度吗?” “少贫了,先待着。”清明秀眉微蹙。 抬头望去,清泠似水的眸子中闪过丝丝狠厉,渐渐的,一身杀意渐浓。 “火精游光,你越界了。” 剥离了为世人理智可以理解的外壳,将所化五行的精华本质尽数展现出来,虽然只有一半,而且是为欲望和愿景所沾染的不纯之物,可也是实打实的五行真身。 ------------ 第154章 何为巫?沟通天地,代天诛罚 毕方的青翼剧烈挥动,掠至天网四张的术法边缘。 颜欢歇息片刻,从鸟背盘坐起来,轻轻揉捏双眼,火辣辣的疼痛消失了些许。 “帮我温补下灵魂。”颜欢捏下一枚羽毛在眼前扫过,黑暗视线瞬间清朗。 踌躇片刻,他施以五行观法,两枚瞳孔一青一金,闪烁微光。 和煦温暖的沐生之风涤荡了灵魂的疲惫,颜欢身体烧灼的痕迹逐渐消隐,痊愈如初。 毕方扭过头,奋力振翅,“不是让你撤了术法吗?” 颜欢摇摇头,“都走到这一步了,总得瞧个明白。” “那你就更得撤掉五行观法了。”毕方说道。 颜欢想了会儿,大概知道了话中含义。 世间所有的观法,都是将抽象信息剥离出来,以异人更加方便理解的模式展现出来,它更容易理解事物的本质,同时也距离事物本质愈发遥远了。 “懂了。” 颜欢盘坐鸟背,将心沉静下来,摆五心朝天,收掉金木两行的观法,只是用身体感知周围的一切变化。 渐渐的,入无我之境。 这种状态同六盘水群山悟道时差不多,但要更为精细,等心湖彻底平息,不见一丝涟漪,颜欢轻轻一点,通过清澈见底的心湖水,得以窥见本心。 风声,火焰呼吸声,加之北京城中人越发急促的粗喘,所有异动全都入了颜欢心中。 “又是一个搞临阵突破的疯子。”毕方叹口气,挥动翅膀的频率放缓了一点。 颜欢将此方天地的变化收入怀中,不用睁眼,周围环境渐渐清晰了起来,变得明亮无比,清新透彻。 一袭白衣站于空中,衣炔飘飘,通体晶莹流光。 一抹抹冰裂似的碎纹漫上清明冷艳无比的脸,金光碎片层层脱落。 待那白衣美人的外壳尽数剥离,空中只余下漫天的金亮,和火光直冲向一起。 街道游玩的旅人,从睡梦中惊醒的居民,全都抬头向惨白灼目的夜空望去,除了刺眼的一片白花花,再瞧不见半点东西。 这时,每个人的手机都收到了战区指挥部编辑的一则消息:军事照明实验,于人体无害,请勿慌张。 可只有熟知身体变化的异人,才察觉出了其中的不对劲之处。 方才是心火紊乱,现在轮到肺金之气了。 就连“性命”造化大成的陈宗赐都感受到了浓重的窒息,微微粗喘了起来。 徐四点燃根儿香烟,猛吸一口,吞出层层相叠的烟圈。 “军事层面都有所行动了,到底是什么东西搞出来这么大的动静?” 划拨下手机屏幕,将信息界面退了出去,赵方旭的电话打进来了。 “专心致志处理街区的遗留问题,其余的不用管。” 徐四儿将没抽完的烟甩掉了,“这么大场面,想管我也管不了啊!怎么今天明面儿上的官方这么安静,是有应对法门了?” “我被打过招呼了。”赵方旭回答道。 “哪位这么大能量啊?” “不该问的别问。官方动起来了,各地异人大能也全都集聚过来了,出不了岔子。” 说完,赵方旭将电话挂断了。 呵! 徐四饶有兴趣的抬抬头,凝视屏幕中上的一连串数字。 “行了,安心处理这边的乱子吧,赵总都托底了。” 天塌下来有高个子的顶着,没人比他徐四儿更知道这个道理,他现在不过奉命做事,不用动脑不用想些鸡毛蒜皮,那要好的多。 冯宝宝拉扯下鸭舌帽,抬头望去。 两个大家伙,打起来咯··· 木生火,毕方参战不得,极其容易反哺火行,火克金,五行相克之理,清明天生要落火精一筹,这就是此仗的难打之处。 事已至此,颜欢几乎是将金精清明整个释放了出去。 天际一片明亮,两行相撞,陆陆续续有什么东西从云层脱落。 颜欢缓缓起身,从毕方背上站起,双手捧住一片,那天灯化物焚燃了,变作一团焰云。 无数焰云交织,排列成踏天长阶,颜欢迈步踩了上去,一步步朝空中行进。 步行至中间,天地万物越发清晰,天际有天灯落下,萤火虫一般,脚下则是新的愿景不断腾空而起。 颜欢就踩踏焰云,鹤立天地之间,对巫士沟通天地的理解更上了一层楼。 俗世愿景飞入颜欢身旁,以其为媒介,继续向上腾空,天外天,是更为神秘莫测的存在,颜欢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硬要说的话,是一种更高的维度。 这一眼,他确信了,世界上真的有仙。 仙不在五行,可确确实实存在着,以某种规则的形式对下界施加影响,亦或是毫不在意,仅仅存在那里便构建了某种法则。 仙之上,是天理,是颜欢此刻的思维能了解的最高存在,很微弱,微乎其微但又确实模糊可感。 颜欢高空俯瞰万家灯火,轻松一笑,忽然间见琉璃厂附近有丝丝银亮,那抹通天的气息似有若无的冲天掠去,没至天外天就消隐了。 是陆瑾。 “陆老啊陆老,你这水平,也难怪日后会被张灵玉那小辈心中暗嘲了,这哪里是通天箓?通天箓的关键点可不在于箓啊!” 颜欢摇摇头,继续朝空中前行,忽然受天地感召,一抹信息没由来塞入脑中。 思忖片刻后,他便向天空缠斗的两抹光亮递出了手。 “金精清明,速回。” 以金行真身硬抗火行真身的清明闻声落了回来,美艳香腮沾染了道道脏兮兮的烟灰。 “五行相克,没占到便宜吧?” 清明点点头,匪夷所思的凝视眼前人,颜欢的气息似乎彻底融合在了天地之中,外溢出一股凌驾于五行的威慑。 “小欢,你现在的状态是?” “很玄妙,道不清,像是被天选中了。不过可以确定的是,这是天理运行中,规则被破坏后的修正,以此来规范超脱常理的越界行为,即便是五行之精也不例外。” 天道代理? 清明歪斜了脑袋,好奇满满。 颜欢笑而不语,继续驾驭焰云,缓缓朝空中赤焰移动过去。 何为巫?沟通天地,代天诛罚! 天不罚,我来罚! “火精游光,你祸害世间秩序,扰民安生,为图香火成神一路,不惜降灾于世,触犯天怒,今日我便替天执笔,细数罪状,将你一一判罚。” 颜欢将手掌摊开了。 滴答,滴答! 滴答! 风声呼啸的夜,水滴落下的声音不绝于耳。 下雨了。 那团遮天烈焰明显慌乱了起来,拖着身子向天撞去,就在这时,大雨倾盆落下,雨势之威,仿佛是将天河水倾倒了下来。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没道理,没道理啊!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水精!” “嘿嘿。”颜欢笑了笑,“这你就不懂了吧,为了拨乱反正,老天爷借给我的!” 可惜等会儿还要还回去,如果可以,真想从老天那儿抢东西啊! ------------ 第155章 火精合一,路过的天通道人 呲~呲~ 雨水浇灭了部分烈火,倒灌天河水从雨云阴障中破开了口子,极速猛烈的奔涌而下。 水火相撞,雾气蒸腾,在寒冷的高空又凝结成冰晶。 夜幕中是星星点点的银亮,这一夜,雨水没有落在北京城,但初雪已至。 颜欢只是轻手一抬,漫天冰晶和雨露都交织在了一起,包裹成一张巨大的水网。 “天囚水牢!” 掌心一握,那水网包饺子般将火精整个困于水牢之中。 “火德真君,我要做火德真君!” 咕噜噜! 水球中传来声嘶力竭的呼喊,同溺水挣扎的嚎叫混杂在了一起。 颜欢吞吐寒气,吹送过去,凛风一掠,冰封两万里。 火行真身层层束缚,漫天烈火消散后,空中仅余下一只被冰封的凶煞猴子。 到了这种层次,颜欢处理起来绰绰有余。 短短时间内的第二把真火·三昧迅速焚燃,在“代天诛罚”状态下,灵魂之火燃烧的要更加旺盛,更加猛烈。 柔和轻盈的真火也有了几分凶狠的煞气。 这还不够,颜欢左手又掐握起业火,将那未燃尽的业火鬼一同喂给了真火·三昧,两火交融,真火的蓝焰和业火的粉焰缓缓的开始了接触。 两股交织的火,悄无声息的划过夜空,沿途中连一点点风声都未曾带起,轻柔随和,如春风一般。 火精那瞪大的眸子中,满是轻飘飘姿态的真火。 火焰在身边荡开了,涟漪一般,难以忍受的剧痛瞬间席卷了全身,不知道是不是太像人了,身为五行火精,他居然第一次感受到了灼烧感。 鲜明无比的灼烧感! 焚烧灵魂的真火将游光体内的欲望和愿景一同焚燃,暖粉业火不断烧灼着缠绕其身的业障。 “啊啊啊啊!” 游光感受着这幅杂质身躯的重伤状态,呲牙咧嘴的疯狂哀嚎。 颜欢冷漠望了眼,再次摊开手掌,掌心钻出一团明亮的小火球。 “我要你在我走尽此生之前,日日夜夜受业火焚身之苦,当然你也可以选择彻底抛弃那部分的凝火分身,再行修炼,不过此事皆因你那无聊的斗火想法而起,伱难逃此咎。” “少了这部分罚,还有其他的等着你,你选吧。” 那团火焰停止跃动,望向对面。 踌躇片刻,火精想通了。 一念起处,即是福祸之门,福本自求,孽由自作,这结果它认了。 唰! 掌中火毅然决然朝火焰旋涡中的猴身窜去。 猢狲脸的火精受伤极重,火焰相融,自然抢不过没有半点损耗的小火球,下一刻游光归一,火精终于完整了。 业火缠上了游光金甲覆身的身躯,幽幽焚燃了起来。 颜欢一收,火精落于心脏部位。 “丢出去一个业火鬼物,收回来这么大一团子沾染业火的火精···” 有点不知是高兴还是失落了。 不过以火行之精的位格,焚烧罪业的粉火估计要烧一段时间,最起码烧不死。 颜欢脚下一踏,焰云散尽,他落于毕方背上。 周身缠绕的寒气消散殆尽,滴滴水露从身体析了出来,为了维护正常天地之理而暂用的水行,该送还回去了。 一道幽光迸射,水滴四散,颜欢记住了光芒消散的方向,那位置几乎位于北京城的正南方,看样子得去安徽或者江西走一遭。 颜欢向下俯视,街道聚集了看热闹的人,乌泱泱的,很是壮观,尤其是西北角,有三股子异常强大的炁息聚在了一起。 三人强归强,可强大的程度有所差别,其中一人要远远超过余下二人。 “看样子是公司请的援手也到了,可惜晚了点,啊~”颜欢打了个哈欠,三宝损耗巨大,一冷静下来就有点犯困。 “还真舍不得这种代天诛罚的特殊状态···” 不过以后用不到也好,起码说明世间安稳。 火精掀起的余波可以等后续处理,北京城的骚乱,作为官方代表的公司可能要忙的焦头烂额了,不过这些现在和颜欢没多大关系。 他落回白云观安排的小客房,也不管收拾残局的众人如何,直接就呼呼大睡了起来。 ······ 眼见一抹绿光流星般划过天空,站于灵山峰顶的一人笑眯眯捋起了胡须。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呵!” 此人道士打扮,衣着黑色天师服,干练洒脱,闲散自若,百年精纯修为使得双眼荧光在内,神莹内敛。 龙虎山天师府,第六十五代天师,十佬之一,天通道人张之维。 “真没想到你俩也愿意过来掺和?” 黄色草甸铺满山坡,灵山主峰的石碑前,站着两个老者——“疯狗”吕慈和“神涂”王蔼。 “老天师哪里话,危巢之下,安有完卵,刨除掉一些不安分的因素,不也是为家族谋利嘛。”吕慈应道。 王蔼老态龙钟,肥肉横生的脸上,两只小眼眯缝紧了朝天望去,拄着拐杖的双手微微颤抖,顶的峰顶石壁都凹陷了下去。 “看不清,看不清啊···” 王蔼疯狂叨念着,心神完全被四散飞去的蓝色幽光吸引了。 家族深藏八奇技之一的“拘灵遣将”,更是有传承绝学神涂傍身,王蔼本身对精灵一事不算太过感兴趣。 可就刚刚恍如流星闪烁的一刹那,光芒太过美艳动人了,震惊得他心神一晃。 张之维摇摇头,向山下走去,“反正也没啥大事了,不如找老陈喝茶去咯!” 道一声,他便起身掠出,消失在了灵山月色之中。 王蔼稍稍缓神,追忆起了夏日时吕家小子吕良的事情,“老吕啊,听说你追杀了那苗疆大蛊师,最终也没替曾孙治理好癔症,那时候我就猜了,是不是方向错了。” 吕慈闷不作声,那苗疆蛊师的记忆他曾差族内子弟搜查过,所下蛊毒根本就没有替人施加心悸噩梦的效用,吕良一事,还有其他人在搞鬼。 王蔼见吕慈表情波动,心中窃喜。 他这人老奸巨猾、阴险狡诈,万事都得看一看能不能捞捞偏门,有这么惊喜的发现,自然是要将向来同王家交好的吕家拉下水。 “你说吕良的事情,会不会和最近声名鹊起的巫士有关,毕竟你们打过照面了。” “而且我听说,他也来到了这北京城,今天这事会不会也有他?” 吕慈沉默片刻,想了会儿,僵硬的脸忽然一笑,“什么时候区区一个小辈,也值得咱俩这老东西这么算计了?” 这胖子,小时憨厚呆傻,老了却越来越会算计了。 “哎呀呀,这话不能这么说,巫士手段我也是清楚的,精灵能做到什么程度我也清楚,吕良的事,你心中早就该有所猜测了。” “我只是替他委屈,万一残害族人一事,也是有人刻意安排指使呢?” “这要是换成我家孙儿···”王蔼想道,摇了摇头。 ------------ 第156章 无门散人颜欢,拜见老天师 这要是自家孙儿被祸害至此,怎么着也得将幕后之人抽筋剥皮,屠戮满门呐··· 这话王蔼并没有说出。 两家关系交好,说话间也得讲究一个拿捏有度,他提起吕良一事,无非就是想为了拱火,话说太满就有点刻意了。 王蔼将嵌入石地的拐杖拔了出来,不紧不慢的向山下挪步。 “咱们明天也去白云观看看,陈宗赐那人,和张之维一个性子,他难的待见我们,不过既然是登门之客,这位老观主总得泡几壶好茶。” “啊···”吕慈沉闷应一声,“平日都是我拿主意,没见你话这么多,是遇见心仪的东西了?” 这老胖子最会顺势而为,他心里的算盘吕慈怎么会猜不到。 “也不算,就是有点好奇。” “王家吕家合作久了,同气连枝,咱俩自小结识,老吕你直来直往的性子没变,不喜欢拐弯抹角,有些事我就说了,我对那个巫士感兴趣,你家小子的事,多半与他也逃不了干系。”王蔼笑呵呵道,继续朝山下走去。 “哼,伱倒是变了不少。”吕慈望向白云观的方向,“吕良的事不用你操心,我心里有数。” “想要咬人,就得做好被人咬的准备,学艺不精,该受此劫。我气的是他和噩梦心悸和解后,本该有更多选择,结果他好死不死,偏偏选了最差的一条路。” 身陷癔症,最容易遭人栽赃陷害,同噩梦心悸和解后,吕良要做的本来就该只有一件事:找到真凶,证己清白。 一个小辈,要么就是找地方先苟着,卧薪尝胆,一点一点去查,要么就是去找别人帮忙,找大点的靠山主持公道,谋求真相。 结果这小子逃出去没有去找真相,反而去和全性中人玩得不亦乐乎。 听完,王蔼摇摇头,“可你人称‘疯狗’,疯狗咬人还担心被人咬回来吗?吕良那事情也不全怪他,思维被术影响了也说不定。” “算了,走吧。”吕慈不再言语,高瘦挺拔的身躯起身一跳,率先离开了灵山。 翌日,薄雾轻绕,天色阴沉,整个北京城都还未从昨日初雪中缓过神来。 “小蓬莱”花团锦簇,几株艳丽的牡丹硬生生顶着风雪,尽显刚毅。 天似乎一瞬间就冷下来了。 陈宗赐差人将殿内的暖气打开,做好了接客准备,当然此举是为了日后游玩来此造访的游客,替吕慈和王蔼就只准备了几口淡茶——白云观最拿得出手的龙井和茉莉花。 屋内茶桌一摆,几人就坐下了。 这架势,吓坏了招呼操忙的小道人,十佬居然足足来了四个,他慌得添置热水的手都有点颤抖。 陈宗赐见状,苦笑一声,“你这娃娃,功夫不到家啊,下去修行早课去吧。” 张之维笑道,“还年轻,拘谨点正常。话说,昨晚这里真的是遭逢无妄之灾,天地异象,还以为有什么大的东西成气候了。” 话匣子一开,王蔼即刻随了过去。 “我们来时,这事情都处理妥当了,陈老观主的修为是又精进了,那么大的场面都能轻松兜住。” 陆瑾抬起茶碗的手僵了一下。 全真龙门主修内丹功夫,讲究“性命双全”,巫术不在擅长范围之内,他王蔼一个四大家的王家家主还不清楚这事? 这话明面上是恭维,实则是在套路信息。 不论陈宗赐如何回答,王蔼都可以顺着空中那抹幽光的真实身份问下去,而且作为公司拜托出面的局中人,他绝对拥有事情来龙去脉的知情权。 王蔼肥嘟嘟的眼皮缝子里透露精光。 “这个啊···”陈宗赐顿了顿,“这不是知道来的是你们这几位,我心里有底儿啊,打起来都无所顾忌,真没想就给一下解决了!” “嗯?”王蔼微眯的眼睁的铜铃般大小。 这老东西,真敢厚颜无耻的将功劳给担了。 “怎么了?”陈宗赐摊摊手。 全真龙门低调不出,但底蕴深厚,不怕什么四大家,陈宗赐对吕家王家所做之事嗤之以鼻,说实话,真瞧不上眼前这两个家伙。 尤其是王蔼,一肚子坏水,阴险狡诈,没憋什么好屁。 既然他这样说,那自己就这样认,省得将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引至小辈那里。 “没什么,甚好甚好,陈老观主少在圈内抛头露面,可所做也尽是大义。”王蔼眯起眼,不再言语。 张之维就乐呵呵的品着香茗,默默看着王蔼吃瘪。 一旁默不作声的吕慈终于开口了。 “我没那么多弯弯绕绕,老观主,给个明话,有个叫颜欢的巫士是不是还留在观内?” “前些日子,我曾孙为异术所害,这其中事由,前前后后我得查个明白,堂堂全真龙门的掌教,不至于会对一个嫌犯包庇纵容吧?” 陈宗赐耸耸肩,“吕慈啊,你这是给我打标签了啊!他又不在我这里,自然说不得包庇。” “《十戒经》有言,四者不欺,善恶反论!”吕慈丢了一句话,将茶水一饮而尽,“是好茶。” 说完,便起身离去了。 “这···”王蔼笑眯眯赔笑,“这老吕驴劲儿上来了,我去看一看,有机会再聚。” 胖老头拿起拐杖,慢悠悠随了出去,走的一步一颤。 白云观一行,他想要搜取的信息数不胜数,被这么一搅和,有些话反而不好开口了。 “这老吕,起码等我知道了那夜幕中人到底是不是他再走啊!” 沙发还没将屁股捂热呢,真是白走一趟。 哐当! 大门一闭,留下的三人继续喝茶,殿前香炉的焚香又烧断了一截,灰烬随风砸落在供台。 过了许久,殿后庭院留置的火种剧烈闪烁,颜欢的身躯从火焰中凝聚成形,一跃来到了门前。 “你小子,为了给你省点麻烦,我可是欺人了啊!”陈宗赐笑道,不用开门便知道来人。 颜欢推门走进去了,“这哪儿的话,那王家家主说话模棱两可,指代不明,就说这流火之灾,这么大场面,陈老观主和一众道友兜住了没有,还有晚辈刚刚火遁去了趟火神庙,确实不在观内,这也是事实。” “句句属实,没犯一点戒律啊!”颜欢笑道。 陈宗赐捋须点头,冲张之维示意,“你看我说了吧,是个很有意思的晚辈。” 闻言,颜欢迅速打量了老天师几眼,他腰杆儿挺直如松柏,坐得端正,神态轻松淡然,整个人在殿宇旁的会客小厅中,竟也能让人瞧出隐隐和天地相合的架势。 这就是一绝顶,天通道人张之维吗? 颜欢拱手作揖道,“无门散人颜欢,拜见老天师。” ------------ 第157章 鉴一下老天师 老天师张之维微微抬头,和颜欢对视了一眼。 说起来奇怪,天通道人实力冠绝天下,可与人相处并没有独特气势,知道这是座大山,颜欢在他面前,却没有感受到丝毫的压抑和不适。 “你的事情,我听老观主讲过了。” “无门散人?说来奇怪,看你气息纯正,目若清渊,却是师出无门。倘若没有人从中指导,想要达到这境界,怕是得费不少功夫。”张之维说道。 他语速不快,比起疑惑,语气中更多的是欣赏。 所谓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单单入门一事,没有旁人点拨提醒,就已经很难了,何况是要在自己摸索的情况下,修行的气质内敛,风采独殊。 颜欢知道这位天通道人的心性,话语自然不会捎带太多客套话。 他干脆直接的回道,“晚辈并非是无人指导,只不过师父在异人江湖鲜有所言,已经淡出了众人视野,而且晚辈只是承前人之荫庇,幸赖运数,才有了今日的微末修为。” “只是运气稍好,算不得什么。” 张之维笑道,“真要如你所说,有此气运,也算是天选骄子了。” “既然是无门散人,为何没打算选定一处门派落下?” 张之维此言,是应对方才王蔼的态度所说。 这人阴险狡诈,贪婪成性的性子,在圈内可是闻名的,被他盯上,恐怕要受点苦头。 陆瑾闻言将话茬接了过去,“我之前问了,小欢的意思是生性洒脱,想在凡尘游历中精进。” 游历啊··· 张之维琢磨这两个字眼,回忆翻涌了起来。 昔日他的师父张静清,差他脱去一身道袍,入俗世历练,好好磨练一下性情。 这期间张之维被限制,不得使用门内手段,不允许接受任何救济布施,也不许仗着气力谋生。 结果他下山与张怀义辞别前,想的入世历练,实在不行就以招摇撞骗为生,投机取巧堪称“一绝顶”。 可是此事风头将起,张静清一夜奔袭千里,狠狠给孽徒揍了一顿。 一代“名算”张之维就此陨落。 谈及游历,这位老天师或许会对过去心怀感恩,那一年多与人相处,确实改变了自己不少。 可现在,更令他忧心头痛的,是爱徒张灵玉,这小子想起来真是让自己又爱又恨,得找个由头,也将其丢下山历练一番。 “历练,历练好啊。”张之维心生感慨道。 颜欢煞是认可的点点头。 “诚如陆老所说,晚辈在知人论事上,还有很大欠缺,磨练心性,自然应当在红尘之中,这也符合巫士联系天人地的职业特征。” “停!”陆瑾抬手打断,“别的不说,就知人一事,谁比得过水镜先生。” “我给伱说啊,小欢就明眼一瞅,把我心里藏着的边边角角都给我挖出来了。”陆瑾靠到了老天师身旁,添油加醋道。 吼~ 还有这么唬人的名号,还有这么玄乎的本领! 要说摆摊算命,虽然窥探命理有悖天常,他老天师倒是也精通,可一眼知人,这点本事就欠缺了。 是有特殊的术,还是说擅长察言观色,捕捉细腻的微表情? 张之维来了兴趣。 颜欢苦涩一笑,这陆老爷子怎么总是给自己出难题。 见老天师兴趣满满的样子,颜欢赶紧开口堵住了。 “老天师是半步仙,陈老观主也是,陆老昨夜使得一手符箓都有通天之为了,三位老前辈就别折煞我了。” 张之维那老顽童的劲儿上来了。 “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 “《墨子·非攻》有言,君子不镜于水而镜于人,镜于水,见面之容;镜于人,则知吉与凶。就瞅一眼,瞅一眼不就行了。” “那行!”颜欢一笑。 他张之维年轻时,眼里就只有一个人,如何修行,如何做人,其他的事根本不会考虑,自然也不会在意外界评价和排名。 那些东西对他来讲一文不值。 如今老来降定心猿,性命通神,更是不会在乎一些虚名。 这话,颜欢就当做是好奇玩趣了。 “老天师您啊,是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近百年来修行之人不知几何,能达到老天师这般境界的寥寥无几,您是公认的一绝顶。” “当然晚辈在此绝不是恭维您的实力,而是说的心性,在晚辈看来,您是真正做到了以圣律己,以凡度人,是身在巅峰,心在山腰,向上看有浩渺烟波,是大道将成,向下望有锦绣繁花,是和光同尘。” 以圣律己,以凡度人··· “嘿!”张之维一仰头,“和你一聊倒是突生一股怅然若失之感,这回忆是潮水般一波接一波打过来啊!” 颜欢笑不作声。 这是当然的啦! 这话都是从上代老天师张静清的训诫中做的思维延伸。 以前做不到的事情,现在做到了,这就是最大的进步,这就是最大的认可。 陆瑾扭头望去,见张之维一副春风拂面的和煦面孔,嘴歪歪一撇。 “怎么了老陆,这看我的是啥表情?” “你不会被小欢戳破什么心事了吧?要我说,就你心里藏得那些,也就你转不过弯来,你也是,灵玉也是,怎么你们名字中带‘玉’的都这么呆笨端正啊?” “不过没事,你把心态摆正了,咱都一百多岁的人了,不能啥事都计较。” 啪啪啪啪! 张之维连拍了几下陆瑾肩膀。 这一举动,真就叫陆老爷子气不打一处来。 最气的是,这话不久前刚听过。 想到这里,陆瑾看向笑呵呵的陈宗赐,火气更盛了。 “一个个揪着三一门这事,都过不去了是吧?” 张之维、陈宗赐异口同声道,“那没办法,我们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啊!” 两人所说,并非是讥笑打趣,只是他们认为这“一生无瑕”身在庐山,是时候走出来瞧一瞧了。 “你们两个老东西!”陆瑾起手欲打,两个道人瞬间起身都蹿出去了。 颜欢无奈摇头,看三位老前辈冲向殿外庭院。 念及陆老所说,颜欢突然想道,这张之维身上能让人起恻隐之心的,那大概就是承了“天师度”后,这位天下无敌,也有了无能为力之事吧。 ------------ 第158章 怨灵缠身,中海集团王卫国 殿外庭院热闹了起来,随后整个白云观也都陷入了沸腾之中。 陆家家主追着师爷和龙虎山老天师打,这稀奇场面,等个百年都不一定能见到,奇景啊! 颜欢走出房门,依靠殿前大门的门框,望向三个一点都不顾及长辈风范的老前辈,会心一笑。 张之维抽身一掠,甩开了身后的陆瑾,陆老转头追着陈宗赐打去。 得空之余,老天师扭头对颜欢说道,“小小年纪便身负天地相合之势,再给你沉淀一下,这天下两豪杰就该成为三豪杰了。” “心正,大道畅通,路好走着呢!” 颜欢闻言拱手,轻声致谢。 殿外后庭还在喧嚣不止,渐渐的,殿前也传来骚动,那动静巨大无比,像把市集赶到了三清殿一般,到处是吆喝声,呼喊声。 颜欢一开始还以为是京圈的哪位明星来观里了,可转到殿前一看,乌泱泱的人群中只是一个身宽体胖又面相憔悴的中老年男人。 那人穿一干净利落的白褂子,黑裤加老北京布鞋,大腹便便,看气质像大老板一类。 他身后跟了四个戴墨镜的保镖,正狼狈应付着围堵向前的吃瓜群众和媒体记者。 颜欢觉得此人面熟,但说不出是哪里见过。 观望了一会儿,他还是从某记者的吆喝声中知道了这大老板的身份。 中海集团董事长,王卫国,王也的父亲。 此人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大资本家,也是为国家经济建设做出过贡献的人,属于出去吃个饭都能上新闻的大人物,公然出行白云观,有这么大骚动也说得通了。 “陈观主啊,您可得救救我,周围这一趟医院走下来,我也是实在没辙了啊!” 王卫国眼一热,差点就哭了出来。 几个保镖和殿内的小道长商议了会儿,便见三清殿的大门紧闭了。 颜欢随手接过一缕清风,施以木行法术“听风吟”,将门外的议论纷纷全都引进了耳朵里。 他这才知道,原来是中海集团近些日营生不当,加之中高管理层丑闻,一夜之间市值蒸发780亿,外界纷纷猜测,这王总是来白云观求法子来了。 狗仔队闻风而动,寻着味儿就来了,结果整出这么大一副排场。 大门将骚动挡了出去,颜欢便站在殿内一角,偷偷观望。 王卫国面色阴沉,双目无光,周围有阴煞气若隐若现,怕是被什么东西给缠住了。 有两个,一个怨气极大,拼死了跟了进来,另一个浑身阴煞,不敢踏足这三清宝殿,恐怕是还藏在王家某处暗暗施为。 正想着,殿外三位老前辈也走了进来。 都是上过新闻的大人物,经常在电视和网络抛头露面,几人彼此间还算熟悉。 王卫国见到鼻青脸肿的陈宗赐和张之维,先是一愣,随后拱手拜道,“陈观主,张天师啊,两位可得帮我个忙。” “我这一身病害真没半点法子了,北上广和国外的大医院都瞧了,治好后又犯,那是反反复复啊。” “恰巧小儿王也又在武当山修道,给我一算,喊我往东走,说自有贵人。臭小子学艺不精,也就这一次,真给我算着了。” 说罢,王卫国就将一身白褂脱了下来。 颜欢倒吸口凉气,这下终于知道大冷的天儿,这位王总为何要穿这么轻薄宽松的衣物了。 这大老板从粗大脖子开始,长满了暗疮伤疤,一直蔓延到腰间,盘了一圈后,又缠绕到退部,这些乱七八糟的创伤,在腰间的部分早就腐烂,恶臭难闻,将香火气都冲散了。 不算严重的地方,起了红肿,溃烂处的发黑边缘,有蛇鳞似的组织结构,很是恶心人。 “蛇缠腰?” 这蛇缠腰又叫做带状孢疹,前期痒,后期痛,有些地方俗话所说,这东西缠满一圈,人就该没了。 颜欢一眼瞅去,就知这病不简单,要远超寻常病疾。 怨灵恨意叠加下,造成了这一番苦果。 至于那股阴煞气的主人,与蛇缠腰无关,倒像是直接压在了王卫国的命途上,颜欢立马想到了让火神庙李康明胆战心惊的压命大鬼。 火精游光收服了,这大鬼的踪迹也寻到了。 “一来就是两个,真难为王也他爸能撑到这种份上了。”颜欢双臂一抱,见王卫国身后起了缕缕白烟,有一狭长黑影若隐若现。 张之维和陈宗赐一眼也瞧出了端倪。 正一和全真都有修行符箓,在斩妖除魔,去阴破煞方面都是好手。 可符箓驱邪,是刚硬蛮横的法子,两位道人虽瞧出背后游走的灵,可也不会不分青红皂白就斩了去。 尤其是这蛇,害了一条惹了一窝,事后难免又遭报复,还是将前因后果问明白了好,否则就得老老少少一窝杀绝了,斩草除根。 老天师和老观主,不约而同将视线转移了,说起与灵沟通,恰好身旁就有位巫士。 “小欢呐,这刚好是你擅长的领域,你给王总瞧一瞧是不是犯了什么忌讳。”陈宗赐笑呵呵道。 王卫国望向角落,一见是这么年轻的小师傅,心中难免犯了嘀咕。 可毕竟是商业精英,忧喜不露于色,他立刻迎了上去。 “大师,求您给瞧一下!” 颜欢点头应了下来,想到在场还有普通人,拘灵法不能说用就用,表面还是要走一走过场,便请一位小道长准备了半碗清水,一根毛笔,加之黄符和朱砂。 提笔画了张符,颜欢已是同白雾中的蛇灵交谈了起来。 一边点点头,他一边将符箓沾水在王卫国旁转了一圈,开口问道:“河北那地段是不是有了伱旗下的产业?” 王卫国想了想,那省份有经济发展的规划区,他确实去沾手了房地产业务。 “有,有购置了几块地皮搞大营生。” 颜欢若有所思点点头,“你拆人挖了某处老宅,那里爬山虎众多,有蛇出没,挖掘机挖断了一碧玉小青蛇,那小东西有点气候,是将怨加在了你身上。” “这事情可能你不知晓,但因果报应是这样算的,去确定一下吧。” 王卫国即可招招手,身后随行人员给河北项目处拨通了电话。 说了会儿,墨镜男便郑重朝老板点了点头。 “大师啊!真算着了啊,那我这该咋办啊?” “我刚刚处理用的是土方子,你回头去医院处理下,这次不会复发了。”颜欢说道。 王卫国闻言,立刻一招呼,“走!抓紧走!” 临行前,还不忘回头打招呼,“谢过几位了,改日我再登门道谢。” “大师,你在我保镖这留个联系方式,等我病好了,重金相赠,以表谢意。” 颜欢忧心忡忡地朝门前看了眼,那胖身影又挤在了记者堆里面。 一抹阴煞未散,这事儿还没完呢! ------------ 第159章 一贫如洗王道长 中海集团家大业大,按照市值一夜蒸发几百亿的速度,估计勉强还能撑个几天。 趁着王卫国去医院看病的功夫,颜欢待在客房中,正和桀骜不驯的小青蛇对峙。 青蛇修为低下,远远比不得体内一众狐灵和黄鼬,但它早早得炁,恰好是说明了福德仙缘深厚。 那翡翠般碧玉的滑嫩身躯,正盘成一圈,头颅高高昂起,满眼幽怨的凝视颜欢。 “还别扭呢,都整整一天了?” 竖纹红瞳一眨,“怎么不别扭?家人们谁懂啊,修行好好的,家被掏了,蛋被砸了,身子被挖成两段了,这谁忍得了啊?” “行了啊,味儿别太冲了。”颜欢尝试去抚摸那高傲不羁的小脑袋,反被它扭身避开了。 “实在不行我让王总给你摆个坛,他家业可大,保准喂得你白白胖胖。” “哼!” “跟着我你照样可以修行。” “哼!” “肉身一事,我可以想办法帮伱补全,你也不用担心存在形式不完整。” “哼!” 颜欢身体后仰,靠在椅背。 以前遇见的灵都太乖了,第一次遇见这么难搞的,有点无所适从。 不过也好,放着冷静几天,早晚会想明白。 巫士和精灵可以慢慢磨合,当务之急是处理好王家的大鬼。 歇息了一天,王家的好消息传过来了。 王卫国蛇缠腰病况好转,不仅没有蔓延的趋势,就连暗疮烂疤都开始缓慢结痂。 一信相约,颜欢就成了中海集团的贵宾,元旦前夕,王卫国家中设宴相谢。 12月31日当天,颜欢站在了王家豪宅面前,“豁,这房子气派呀!” 北京城的黄金地段,简约风但占地极大,站在阳台之上可以看见气势宏伟的故宫,内部还设有罕见的一级空中花园,就这价,没两三个小目标估计拿不下来。 不愧是“一贫如洗”王道长啊。 在小花园的喷泉前驻足片刻,负责接待客人的管家匆匆跑了出来,身后是王也的二哥二嫂,还有小侄子淘淘。 “这才头一天回来就整这么一出,以后那还得了啊!”二嫂气愤说道,“最好以后都不要回来,就在武当好好当他的道士就好。” “修的神神叨叨,真不知道在搞些什么?” 二哥王亦跑的气喘吁吁,“你看,又开始了,小也这才刚回,还没为他接风洗尘,你就又背后中伤。再说了,爸经过了蛇缠腰这一事,对玄乎的事情可信的很。” “好你个王亦,你不想想我是为了谁着想,中海集团继承人的位置可给你留着。”二嫂怒道。 “行了,继承权本来就该有小也一份。” ······ 两人逃窜时的交谈随着风传入了颜欢耳中,这偷听八卦的“听风吟”,是越用越熟练了。 “不愧是豪门,真是狗血。” 不过王家三兄弟中,老大不喜欢待在国内,着手国外业务,老二又不及王也心思聪慧,这位王道长真要有心争,必然稳坐继承人的位置。 “唉···想想也是,颜家那点产业都能急坏小五叔,这王家的利益,争夺起来就更不用多说了。”颜欢叹道,见迎面撞来的夫妻二人。 “请问王总在家吗?” 见来了客人,两人立刻整理了仪表。 “是颜大师吧?我爸在家,就是折腾着呢!”王亦尴尬一笑。 “两位何故慌乱逃窜啊,是家中有变?” 所谓家丑不可外扬,王亦斟酌了片刻,敷衍道,“是我弟弟在武当山学了点太极和玄术,说道是调理下家中风水,搞得动静大了点。” 王也回来了? “自家老爸身患恶疾,大病方愈,又恰逢元旦,也是该回来走一遭。” 颜欢心想道,眯眼望向那顶着几个遮阳伞的空中花园,阴煞气四起,炁息流动。 施加以五行观法,金冥瞳下,风后奇门局已经在花园打开了。 “两位,那我先行进去了?” “请便请便!”夫妻俩哪见过驱邪场面,伸手一挥,做了个请的手势,便远远站在了豪宅庭院的入门处。 颜欢才走到正屋房门前,就听一阵锅碗瓢盆的摔砸声,加之王卫国的加油助威。 “你桃木剑没有嘛,灵符呢?” “加油啊儿,用火烧它,道士不都会口里喷火那一套嘛,烧死它丫的!” “等等,我这里还有求来的几道符箓,贴它!早知道你们学的这东西这么有用,高低我也整一套练了!” 王也翻过露天泳池的跳台,无奈朝身后一瞥。 “您老得嘞,一把年纪了能不能消停会儿?” “再说了,您是大病初愈,可我还憋了一口内伤还没好呢!” 王也一副无精打采之相,轻轻叹口气。 这几天来可太怪了。 家中生变,老爸命格偏移了大富大贵,惹了蛇缠腰不说,中海集团还市值蒸发,股价大跌。 掐指一算,东侧有贵人,这可贵人算不得,单单是尝试了解一下,就遭受到了极重的反噬。 王也一开始以为贵人是全真龙门的掌教,可听老爸一说,才知道是个年纪与己相仿的年轻人。 还有眼前这祸害王家的一抹阴煞,身在奇门局中,自己居然困不住它。 “我给这东西来个猛的,您老可得躲远点。”王也提醒道,王卫国急匆匆跑远了。 离字—— 萤火流光! 弹指间,无数火星迸射飞溅,火焰面积不大,可单点温度极高,流星激射般朝阴煞气穿透过去。 “再给你补一个!” 巽字—香檀功德! 无数檀木聚集而起,向空中聚拢作牢,这个木行术法具有震邪抗毒的作用,用来对付灵体再合适不过。 就在王也以为大功告成,捕获鬼物时,那东西化作一丝轻薄黑烟,反从檀木缝隙中溜走了。 “有没有搞错啊,还讲不讲理啊!?” “香檀功德都兜不住了是吧,哪里来的鬼物啊?” 一番施为,却是无可奈何。 王也驻足停步,懒散无神的双眼微微张大,看见了庭院中呆傻发愣的颜欢。 “哟,是颜大师吧?” “听你前些日子斩蛇去疮,该是圈内人,这东西你能搞定不?” 嗯? 王也奋力招手打着招呼,可颜欢纹丝不动。 他的视线全都聚集在了那一抹阴煞身上,完全被吸引过去了。 说起来,《百鬼图录》中好像确实有影响人命格的鬼患,足够强大,足够令人畏惧。 世间任何一个人,都不愿意同其牵扯。 那东西身材羸弱矮小,穿一身破衣烂衫,看起来同乞丐无误,蓬头垢面,蝇虫绕身。 积攒了世间强大无比的怨念,或许此刻,就游离在你我头顶之上的恐怖鬼物—— 穷鬼! “丫的,这东西怎么收啊?”颜欢踌躇了。 ------------ 第160章 颜大师,搁我王家敲诈来了? 穷鬼,又称“穷子”。 根据古籍记载:“颛顼高辛时,宫中生一子,不着完衣,宫中号称穷子。” “其后正月晦死,宫中葬之,相谓曰‘今日送穷子’。” 传说中,穷鬼乃是颛顼的儿子,因性格放浪,挥霍无度,最后在放荡的生活中死于非命。 在地方年俗当中,农历正月初五,也叫做“破五”,在当天,人们会举办破五穷的活动,送穷的风俗,在唐朝时便已是大盛,有诗言曰: 年年到此日,沥酒拜街中。 万户千门看,无人不送穷 至于年俗中所提及的五穷,指的便是智穷、学穷、文穷、命穷、交穷。 寻常人都说自己是一贫如洗,身无分文,家徒四壁,那其实都是自谦之词,属于是太瞧得起自己了。 殊不知,除了没钱,有些人脑子还不聪明,是谓智穷;人都不聪明了,还思维僵化,心生懈怠,既无学习热情,又无上进的恒心,是谓学穷;又有人,同人交往想的是以心交心,结果别人拿尿浇你,交友不慎,遇人不淑,是谓交穷··· 这才是穷的可怕之处,占一个没钱就算了,真要这五样都占了—— 不敢想,不敢想! 正因如此,穷鬼才令人感到恐惧,尤其是这种在万千人心中都成了恐怖具象的鬼物,存在和实力都强到了一种令人匪夷所思的地步。 要知道,穷鬼在明清时,可也是被称作穷神的! 望着那衣衫褴褛,瘦骨嶙嶙的丑陋东西,颜欢百感交集。 实力再恐怖,毕竟也是寻常鬼物,用“拘灵遣将”说拘就拘了,可这东西,难的不是收服,是收服后引发的一系列问题。 这要是在命格上压过了还好说,要是压不过,就自己临出门前砸锅卖铁,加之变换家产,最后搞了个十万块来钱,能经得起穷鬼折腾吗? 这中海集团,一夜市值蒸发了可有780亿啊! 什么概念!? 难! 见颜欢犹豫不决,王也从露天阳台翻身跃下。 “武当王也,谢颜大师为家父斩蛇去疮了。” “只是不知,这阴森鬼物真有那么难搞,连身为巫士的你都见之面露苦涩?” 颜欢拱手回礼,“王道长,解决倒也是可以,主要是···” “是有啥难言之隐?或许我能帮上忙呢?”王也依旧是没睡醒的吊儿郎当模样,轻笑着拱手。 “我没钱。”颜欢双手一摊,无奈道。 豁! 王也猛地抬头,一下子就势利起来了呀。 不过收人钱财,替人消灾,也是天经地义,刚好老爸处的恩情还没还上,可以就此一并了结。 他王道长一贫如洗,可老子有钱呀,点头一应的事儿。 “这个无妨,毕竟是关乎小道家的事业,那大师看二十万够不够?” “不够。”颜欢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就这点家当,估计一瞬间就被燃空了,压迫命运,都是牵扯因果律的玄奇神通了,二十万远远不够。 王也转念一想,救的可是他老爸王卫国的命,金贵着呢! 出口二十万,是寒酸了。 “两百万?” 颜欢眉头紧皱,心思一转,说到底,这根本就不是钱的问题。 “王道长,我不是那个意思,问题的关键不在乎钱。” 王也闲散自若的表情也变了。 他虽不关心集团内业务上往来,但一些谈判的基础话术心里还是清楚。 问题关键不是钱,这句话的潜台词就是:关键问题是钱没到位。 “五百万,能不能摸到关键点?” 颜欢微微一愣,这大老王平日挺聪慧的,怎么在这个问题上就转不过弯来了。 哪个大聪明会真想给穷鬼烧钱啊? “王道长,实话跟你说了,这东西名为穷鬼,身负世间恐惧具象,比起一般鬼物要更强大更坚韧,所以才不畏惧伱驱邪避害用的香檀功德。” “我纠结的一点,是这大鬼压命的实力,巫士背负鬼患,也是需要一定代价的,换作寻常,我一眼就能瞧出鬼的等级层次,可今天这个,我真看不出。” 当然,这鬼物也可以直接让他破宝清风,可毕竟是珍奇品质,魂散天地,还真有点舍不得。 颜欢抬头望去,那穷鬼依靠在庭院梧桐的粗壮树干,懒洋洋打起了哈欠。 看起来丝毫没有将两人放在眼里。 颜欢的话外之意,王也心领神会了。 “我大概知道大师的意思了,事情难办是不?” “一千万,我能拍板儿的就这么多了。” 再难办就掀桌子不办了,回山找几个老前辈商量一下,估计会有处理的门路和法子。 颜欢满脸黑线,无奈遮面。 “王道长,差人准备几件破烂衣裳,加几碗稀饭热粥,在这梧桐下供奉给它,这几天能够安稳一点。” “先别提钱了,你我都是修道之人,谈钱庸俗。” 王也闻声照做,吩咐下去,管家差人将一些不要的破烂衣物全都收集了起来,又熬制好了热粥,搭配一点小咸菜。 梧桐树下供奉一摆,穷鬼翻弄衣服找了起来,选了几件心仪的披挂身上。 有几件干净整洁的衣裳,被它撕成了破布条,全处理妥当后,喝了点粥,它也就老实了。 管家搬来两张椅子,颜欢、王也二人,就在穷鬼面前坐了下来。 “这稀奇玩意儿,做事情没有准则嘛,我王家哪里招惹它了?” 王也言外之意,颜欢自然清楚。 他是术士,术士最重趋利避害,一些因果报应唯恐避之不及,在他们眼中,万物变化是理由的,穷鬼选择王家应当也有理由。 所谓福祸无门,惟人自召。 可是很可惜,穷鬼的选择没有理由,无关乎善,无关乎恶。 想了会儿,颜欢直言不讳的问道,“王道长是担心王总的路走偏了?” “毕竟手底下有十几万人跟着吃饭,总归要担心一下。”王也翘起二郎腿,看似一副云淡风轻之态。 大环境挤压之下,想当好一个良心企业家很难,出淤泥而不染,那就更难了。 “这话我说不着,毕竟当儿的是你。”颜欢笑道,“老子的为人,小子要是不懂,那是小子失职了。” “嘿嘿~”王也一笑,“你这人还挺有意思的,说的倒也是。” 两人谈话之际,庭院外浩浩荡荡迎来了一批大队伍。 王卫国引路,身后两人抬了一红木大方桌,余下的人分别手捧清水、供果、香炉,还有两人将扁担挑起了,两个箩筐里尽是大金元宝和金纸。 干净整洁的桌子一放,便有人铺上一张大红纸,随即依次摆放圣位,添了三碗清水,然后是供果、香炉和红蜡烛。 颜欢抬头一看,神位是“五路财神”像。 “爸,你这是做什么?” 王卫国自豪一笑,“你们刚刚不是在送穷鬼嘛,这接下来就该迎财神了呀!” 迎财神? 颜欢琢磨着三个字眼,忽然计上心头,这穷鬼貌似有法子处置了。 上一章插图出bug了,不知为啥成了黑图,这次补一个正常的···所以各位看官老爷,你们那个长长的,条条的,名为“票票”的东西,看能不能··· ------------ 第161章 身无分文不惧穷鬼,先天气师父圣体 送穷鬼,接财神。 穷鬼压命,想要彻底消除,只要强化作为财神爷的命格就好了。 “来,王道长,银行卡号给我。”颜欢拍拍王也的肩膀。 “干什么啊?” “你这人我信得过,更信得过王总的万贯家财。”颜欢郑重点了点头。 “啊?”王也尴尬挠头一笑,“违反犯罪的事儿,可不兴做啊!” “距离解决穷鬼,就差这一步了。” 颜欢胸有成竹,信誓旦旦说道,王也拗不过,本来武当山的日子也清贫,他卡里没留多少钱,也不怕什么。 等了一会儿,王也手机屏幕一闪,弹出银行的一则短信通知: 您账户4237于12月31日11时02分存入人民币90213.07元,可用余额1278654.65元,附言:无门散人颜欢暂存。【招建银行】 “不是,这···” 慵懒闲散,吊儿郎当的王道长,难得懵逼了一次。 惊诧之际,颜欢目生幽光,朝梧桐树下喝着稀饭的穷鬼伸出手去,庭院中阴风四起,刺痛得众人骨髓生凉。 啪嗒! 盛着热粥的碗翻了。 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有炼了炁的王也和王家司机杜哥知道,树干盘坐的阴森鬼物不见了。 颜欢将收进手中的阴煞度入灵旗,轻松从椅子上站起。 “王总,宅中风水,我已经替你收拾妥当了。” “咱们继续接财神!” “啊?哦哦哦!谢谢大师!”王卫国似懂非懂的点头致谢,又继续操忙了起来。 他手持三炷清香,向财神方位鞠躬奉请,心中默念道:“招财童子至,利市仙官来,富贵花常开,生意永兴隆···” 重复了七八遍,虔诚奉请财神降临,接财回家。 随后王卫国又准备《财神疏文》,抄在黄纸上,念诵道,“启请正一龙虎玄坛大元帅赵公明!” ··· 王也凝视摆开的供奉神台,恭恭敬敬拜了拜,拉着颜欢跑到了一无人的清净地儿。 “颜大师,你这是干什么?” “老王啊,我全部身家性命都托付给伱了,就别这么见外了,喊什么大师啊,听着别扭。” 王也连连点头,“行行行,你这朋友我交了,那老颜你说,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等一等! 王也聪慧,思维敏捷,立刻反应了过来,恍然大悟道,“你是想···” “没错!”颜欢耸耸肩。 我身无分文,一贫如洗,手机里和口袋里比脸都干净,那还怕什么穷鬼啊! 再烧钱的鬼患,那也得有钱可以烧才行。 “我可真服了你啊,穷鬼神通也算是因果加身,你日后吃饭住宿,总不能天天靠我转账救济?”王也问道。 将钱财转移,只是缓兵之计,穷鬼附体破财,留在身上早晚成心腹大患。 这个隐患颜欢当然知道。 “我自有应对之法。”颜欢笑道。 刚才王卫国接引财神,让他想起了江西颜家中母亲的遗物,颜家巫傩世家,爷爷颜游龙年轻时更是红遍大江南北的名角,异人圈内,一手神格面具用的出神入化。 老妈颜萱,在当时一辈中也是天资卓越的佼佼者,论说倡优手段,无人能出其右。 颜欢之前听姑姑讲了,老妈没有带走的东西,是一副跟了她十几年的石像鬼面具,加之五本修行神格面具的心得摘要。 据说在姑姑颜菲的看护下,老妈房间几乎没人进去过,就连老爷子颜游龙都不知道笔记中写了什么。 但家族内的人都知道,颜萱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当时除了年纪太小,性命缺了积淀,其所参所悟早就超过了颜家家主。 颜欢敢收穷鬼,正是想传承了老妈的一身手段。 他可以不去精通神格面具,但内化神格必须要持有一份,以期望同穷鬼的压命之技中和,至于这位神灵,王卫国刚刚已经将答案给了——财神,正一玄坛元帅赵公明。 届时一穷一富,两两相抵,祸与福皆可为自己所用。 刚好水精遗落的方向,纵贯了河北和江西,此次回家已经是势在必行的大事了。 听完颜欢所述,王也神情肃穆,“我也在想,你敢这样做,必定不是擅自托大。” “来坐下,聊聊呗!我老早就有些事情想问你了。” 王也指了指宅子东南角的一处凉亭,那里避风,也少有人经过,是个聊天的好地方。 两人走进了亭子,颜欢手指度过一丝火气,将石凳子暖了暖,坐了下去。 眼前的王道长一反常态,眉头紧锁,嘴唇几乎紧闭成了一条直线。 这幅忧心忡忡又肃穆难言之态,同罗天大醮上面对张楚岚时一模一样。 “老颜,掏心掏肺的讲,你能不能和我说一声,你这之后到底打算做什么?” 颜欢想了会儿,“回江西,但不算认祖归宗,取了老妈留下的东西,估计继续游历,结缘天下,没事儿收服几只精灵,抓几只大鬼玩一玩。” “这么潇洒不羁,那没有道理啊。”王也半臂托腮,胳膊肘抵在了大理石桌上。 “论说潇洒,那也比不得你王道长啊,这么大家业的继承权说不要就不要了,跑武当山去修道,怎么,你想羽化登仙啊?”颜欢反问道。 “修道?那事情和我也不沾边儿啊。” 确实。 毕竟王也嘛,所有修行都是敷衍了事,先天气死师父圣体,好好一个云龙道长,不过一年就给折腾成什么样子了。 再说习了风后奇门,没事居然用这八奇技之一的术法来吹凉风,又是给师叔祖(师父)周圣一顿好气,潜心向道,确实不沾边儿。 可就这么一个消散无比,无所事事的小道,偏偏就凭着他人的三言两语,逐渐靠近了“风后奇门”的真谛。 “得了得了。”王也一摆手,“别把话题给我扯远了。” “说白了,甲申之乱的真相,八奇技,异人圈后面的诸多牵扯,你怎么看?” 颜欢想也没想,“避之不及啊!” “那就妥了,要是以后涉及到什么重大抉择,可一定得往轻松愉快的那一条道路走啊!”王也笑道,漫不经心伸了个懒腰。 颜欢无奈摇头。 你们这些术士啊,闲来无事就喜欢计算他人的命途。 ------------ 第162章 佛道赠宝,驱邪避煞明圣珠 “放心了,我这人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麻烦,有些事情做不来的。”不用提醒,颜欢也会走更为轻松的一条路。 何况身为术士的王也都开口了,那就更要小心谨慎。 真有什么重大抉择,有心留意一下就是了。 “比起英雄造时势,我还是更相信时势造英雄啊,不过是一个选择而已,区区一人,真能影响天下大事吗?” 颜欢视线穿过枯死的蔷薇丛,留意祭拜财神的王卫国。 异人说再多,都是给自己脸上贴金。 真正影响世界的,是这些手握权势和财富的人——即便他们是普通人。 “老颜,这就是你妄自菲薄了。” “当时我身在武当,给我老爸卜了一卦,四个字,贵人在东。” “我本想循着信息再精确点你这位贵人的身份,可只是了解了个大概,差点就没把我给整死。” 所谓占卜,有一个基本观念:过去无可挽回,未来可以改变。 再牛的术士都占卜不出过去的事,能够测算的只有几种未来可能的发展方向,在发展中,有种概念叫做“命运的权重”。 世界没有一刻是静止的,个体的变化总和就是世界的变化,但个体影响整体的程度有所不同。 有人成日殚精竭虑,却掀不起什么风浪,有人一念之差,却能让世界天翻地覆—— 这就是个人在世界中所占的命运权重不同造成的。 “老颜呐,你这人权重比例很高,伱的选择会改变很多人的命运,但是我却不敢去算这个时间节点在何处,所以只能事先告知了。” 改变人的命运? 其实很多变化,已经悄无声息的发生了。 “我这人没别的优点,就是听人劝,总之谢过了。”颜欢说道。 “那行,走了,先吃饭!”王也一拍双腿,站了起来。 颜欢摇摇头,“饭就算了,得趁着穷鬼没有施为,我得抓紧跑去江西。” 穷鬼神通牵扯因果律,身无分文也不见得安全,指不定破财会以某种其他形式展现出来。 前去江西刻不容缓。 “穷鬼已去,命格重归,但也要请王总注意了,所谓事在人为,中海集团内部的管理问题和人员风评,还需王总费力操心。” 颜欢同王也说完,交换了联系方式,又借火精焚燃了一把火焰,纵身一跃,朝什刹海的火神庙蹿去了。 这时,接完财神爷的王卫国慢吞吞走了过来。 “怎么颜大师不辞而别呀?也不留下来吃个饭。” 解决了反噬自身的内心疑惑,王也心情大好,舒舒服服伸了个懒腰。 “人家可是将压在您老命格上的鬼物收在自己身上了,得去快点找应对之法。” 王卫国听完一愣。 想不到这颜大师为了我王家居然不惜做到这种程度! “小杜啊!”王卫国招招手,将随行的杜哥喊了过来,“差人去将颜大师的信息找来,给大师打点钱过去,既有救命之恩,又有救业之德,就搞个···” “使不得!使不得您嘞!”王也跳过去一拦,“现在还不行,谢礼一事,您还是等我消息吧,实在不行,你将那钱打我这儿也可以。” “哦?”王卫国挑了挑眉,“这是什么理儿?总算知道钱管用了,那你得先答应我还俗!” “嘿嘿。”王也一笑,“此事也从长计议。” “小兔崽子!” ······ 什刹海,火神庙。 李书宇站在火祖殿前,凝视修缮完毕的崭新火神像,落成的火德星君相比之前要更为威武庄严。 青铜香炉鼎中青烟袅袅,将过往游客的愿景一一包裹了,悠悠然朝天荡去。 李书宇双手背后,儒雅俊朗的脸上写满了惆怅。 正失神时,背后留置的火种剧烈跳动了几下。 “怎么了,触景生情?”颜欢从火焰中脱身而出。 “没有,我对这里没有太多印象,只是感慨老爷子临死前竟然也没来看一眼。”李书宇回神刹那,脸上阴霾一扫而空了。 “颜兄,你的事情可都解决完了?” “处理好了,之前让李老前辈畏惧的压命大鬼,我也一并处理了,只是要彻底斩断它附身的反噬,还需要我回江西颜家一趟。” “此次前来,也是同李兄道别。” 李书宇想了想,江西部分的火种还没有布置。 “那我去拜托朋友处理一下。”说完,他便掏出手机开始联系江西地段的同门。 颜欢歪斜下头,这几日麻烦李书宇的事情实在太多了,有点过意不去。 “不知李兄可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去做的?” “嗯?”李书宇惊诧抬头,放下了手机,“颜兄不是将困扰我爷爷的鬼物给解决了嘛,让它无法再祸害世人。” “可这本就是在我意图之内的事情。” “既然颜兄你我的愿望交叠了,那就是两全其美的好事。”李书宇笑道。 “你这人···”颜欢苦笑摇头,此时火神庙大门外熙熙攘攘,人头攒动,一股人潮海水般涌了进来。 今日庙宇歇停一日,来的不是游客,尽是北京城大大小小的庙宇和道观主事。 “多谢水镜先生解我观内之苦,又使得本地百姓免于厄难!” “阿弥陀佛,施主大善之举,日后定当受佛祖庇佑,善哉善哉!” 众人或抱拳,或施一合十礼。 “这是我们的一番心意,还请先生(施主)笑纳。” 众人中辈分最高的老者站了出来,那是潭柘寺的慧觉大师,只见他双手捧握了一金丝锦盒,盒内是一颗红绳子串起的琉璃珠。 珠子圆润通透,外饰有火焰纹络,在冬日正午的暖阳下,散发着干净的明亮。 “好纯澈的微光,有种可以将邪气涤荡无存的感觉,这珠子,恐怕来头不小吧?”颜欢笑道。 慧觉大师单手施佛礼,“水镜先生慧眼如炬,这明圣珠的内在泥胎,取自北京城大大小小四十二座寺庙道观的炉内香灰,此珠有驱邪避煞之用。” 颜欢眼睛一亮,真是雪中送炭了。 正愁没有东西中和一下穷鬼加身后多出来的一股阴煞气。 颜欢郑重将锦盒接过了。 “各位大师、道长,谢过了。” “在下也有一物相赠。” 颜欢将手掌摊开,无数暖粉业火飘荡而出,落地聚成了凝火分身,化作一只只伶俐乖巧的猴儿。 业火! 慧觉大师一眼看出了化身猴儿的本质。 “这是灾厄过后,幕后之人留置的火焰,还请各位笑纳,此火只针对恶业,或许可为维护佛门清净和道观清闲添一份助力,这也算作火猴子打扰诸位多日的一点微不足道的补偿了。” 一想到火猴子给众人造成的心理阴影,颜欢又补了一句,“回去可以将其放置篝火中,这猴不闹腾。” 道观寺庙的主事,彼此相视一笑,各领了一猴,便回去了。 ------------ 第163章 凶伶·夏柳青 颜欢将道长、大师们送至门外,目送远去。 手中明圣珠一握,信心又多了几分。 前往江西的火种布置好了,位于正南方向。 颜欢同李书宇在胡同巷口喝了碗面,随后便施以千里神行火遁术,独自一人前往了江西。 呼哧! 颜欢身体在火焰包裹下逐渐元素化,眼前排列出全国各地大大小小的火种,他瞄准了正南方最为明亮的一处,抽身掠去。 火焰遁行,中间于河北歇停了一次,颜欢便到达了南昌。 火德宗布置火种耗费了些心思,颜欢回神时才发现,自己正身处卧龙山景区的傩园之中。 眼前是宽敞无比的面具大道,顺坡势而竖立的傩神石雕像分列东西两侧,这些傩神的石刻雕像,它们或怒目圆睁,或是神情狰狞,或是神态高远,由“喜怒哀乐”的顺序逐一排列。 “巫傩文化园?” 颜欢朝台阶上的广场望去,想确认一下时间,便掏出手机按了起来。 没动几下,手机中传来阵阵烧焦的糊味,屏幕漆黑不亮,看样子是受热烧坏了。 啊? 额滴圣剑! 颜欢连连按动了几次,无奈皱眉,将手机卡取了出来。 “这就是破财的方式吗?手机都不安全?明圣珠都护不住,真是见识到了啊···” 颜欢晃动灵旗,瘦骨嶙峋的穷鬼从旗子里翻滚了出来。 “勤俭节约家乃富,好逸恶劳怎不贫呐···”身穿破烂衣裳的鬼物打个哈欠,顺势躺在了地上。 “你的神通能不能收一收?”颜欢问道。 “收不了,现在大家都挺穷的,精神和物质双重层次的贫穷,人们对‘穷’的畏惧,早就到了无法想象的地步,它超脱了我本身的位格,我收都收不住。” “幡主,咱就问你,你怕穷吗?” 话已至此,颜欢突然明白了,为什么鬼患自身的神通无法收放自如。 这世间百分之九十八的人都是穷鬼,俗世之人怕的自然不是自己了,而是“穷”本身。 “怕···”颜欢不情愿回了一声,将烂泥般瘫软于地的鬼物收于囊中。 没了手机,没法联系颜菲姑姑。 不过颜家在南昌本地还算小有名气,去请教一下过路人,或许能找到点线索。 颜欢沿着石阶拾级而上,来到七星八卦广场。 广场中设置有“北斗七星阵”,夜间会发光笼罩全场,广场尽头乃是一高达三十九米的巨鼎,上有遒劲有力的“傩冠”二字。 那巨鼎下面,人群集聚,人山人海的,十分壮观。 众人视线聚集在中央跳舞唱戏的巫傩身上,出于封建迷信的考虑,中间表演的几位跳的已经很保守了,不时也会从中传来几声唱腔。 颜欢靠了上去,候在人群外围,想等高潮落幕,找人问一下路。 可刚走近,一身形佝偻的小老头吸引了他的注意。 此人站在乌泱泱的人群外,倒是不推不挤,偶尔会踮脚朝里面观望,可瞧不见任何东西,最关键的是,这人明显年事已高,气息却稳重不乱,有明显的炼炁迹象。 “是圈内人的话,对颜家就更为了解了。”颜欢心想道,走到了老人身后。 “这位前辈,请问伱是否···” 老人闻声转过了身,颜欢当场愣了一下。 老爷子须发皆白,冬天了也不过穿一皱巴巴的白色衬衫,下半身是朴素的黑短裤,再踏一双老北京布鞋,顶一黄蓝色的鸭舌帽。 一身装扮,和这寒冷的天儿格格不入。 最令人颜欢吃惊的是,老头子双眼深邃,浑浊无光,看起来像是脸上烫出了两个黑窟窿一般。 “呃···” 颜欢一眼就识破了此人的身份,凶伶夏柳青。 夏柳青,全性名宿,几十年前就活跃的元老级人物,当年在整个江南段也是红过,后来不知为何就下了戏台子,戏剧界从此查无此人了。 此人凶名赫赫,乃是全性第一深情,痴迷金凤婆婆许久,可惜没舔上,是出了名的“传奇大魔导师”,至今都是个可以练习阳雷的好苗子。 夏柳青不去粘着金凤婆婆,怎么跑南昌来了? “怎么听个戏都不让人安生,你是有什么事情啊小子?”夏柳青双手背于身后,问道。 最近运气真是不错呀,想什么来什么。 颜欢心想道,这夏柳青曾经同自己爷爷同台表演过,两人算得上至交好友,肯定知道颜家所在。 “原来是凶伶前辈,失敬失敬了。” 夏柳青狐疑凝视颜欢,“小子,你认识老头子我?” 既然知晓了凶名,理应害怕才对。 “大名鼎鼎的凶伶夏柳青,自然是无人不知。说来巧了,小子姓颜,是颜家人。” “听家内长辈说过,家主颜游龙早年声名大噪,有江南第一嗓的美称,可谈起殊荣时,总是惭愧受之,说是假如夏前辈还在圈内,这第一的名号可轮不到他。” 颜欢组织了下措辞,随口就恭维了起来。 “那姓颜的真这么说的?”夏柳青顿了顿,话锋一转,“小子你在骗我。” 颜欢继续掰扯道,“家主虽说平日里跳脱,可所说也是肺腑之言。” 夏柳青眯了眼,嘴一咧,满脸皱纹就堆叠在了一起。 “算他还算识货,有点自知之明,这次本不想去惹晦气,既然撞见了小辈,那也算缘分,老头子我就去见一见这位故友。” 唉? 颜欢心中犯了嘀咕。 爷爷与夏柳青是至交,这是姑姑的一面之词,两人的关系,是不是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要好? “我这位素未谋面的爷爷,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走了走了!” 夏柳青一招呼,果然向前去引路了。 颜欢不紧不慢,控制好了步伐,乖乖随在身后。 令颜欢没有想到的是,颜家居然就在傩园旁不远,走了不到一公里就到了。 “老东西,过的还真潇洒。”夏柳青瞅了眼古朴典雅的颜家大宅,沉闷说道。 回头看,颜欢的脚步却是停下了。 “怎么了小子,不是认亲嘛?怎么迈不开脚步了?” “没事。”颜欢应道,第一次来老妈的老家,倒是生出一种“近乡情更怯”的感觉了。 ------------ 第164章 神格面具,尉迟敬德VS秦叔宝? 颜家这套老宅子,保留了有四百多年了,红木大门厚重古朴,岁月在其表面留下了淡淡的痕迹,色泽显得深沉而内敛。 红门上方,是精雕细琢的门匾,上书“明德”二字,字迹苍劲有力,门两侧矗立着一对威严的石狮子,昂首挺胸,目光炯炯。 就是这么一副古宅模样,加之两侧矮墙枯死的爬山虎,给颜欢惆怅的心思给撩拨出来了。 “凶伶前辈怎么知道我是来认亲的?” “都是老江湖了,你这毛头小子说话还差点。”夏柳青笑道,“小子,你说是颜家人,可来时脚步从未超过老头子我半分,看起来是不知道颜家大宅的位置啊,肯定是某处的远房亲戚。” “远倒是说不上远···”颜欢嘀咕道。 夏柳青摇摇头,径直走向前去,扣动了铜制门环。 一阵深山老钟般的浑厚敲击声荡过后,门“吱悠”一声开了。 厚重红门外探出一老管家的脑袋,狐疑望向了两位访客,本是暗淡无光的眸子,在视线落在颜欢的一刹那,忽的冒射金光,盈盈闪动了起来。 上了年纪的老管家,立马就精神了。 “孙···孙少爷回来了!孙少爷回来了!” 唰! 那老管家不管不顾,大门敞着,就朝院子里奔去。 夏柳青愣了会儿,扭头朝台阶下看去。 “小子,你这亲戚是一点不远啊,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老油虫还有这么大一个孙子。” “前辈说笑了,我也是最近才知道,我有这么大一个爷爷啊。”颜欢笑道。 整个颜家宅邸瞬间热闹了起来,围墙中鸡飞狗跳,一阵欢腾。 猛然之间,一股浑厚无比的炁息冲天散去,惊得夏柳青都将眼睛眯起了。 “令人讨厌的感觉,老油虫···” 宅邸内传来一声豪放不羁的大笑,颜游龙双脚踏过屋脊,从院内翻了出来。 “我的好孙儿呢?” “我的好孙儿!” 颜老爷子一个俯冲,径直跳到了颜欢面前。 人已老,可一身气力极大,托着颜欢就举高高了起来。 “萱儿的孩子!爷的宝贝孙子!” “还活着,还活着···哈哈哈哈!这么大了···” 颜游龙喜极而泣,唇齿颤巍巍的,说话变得有些嘶哑和模糊不清。 下一秒,他手中捧着的,就由人变成了一株绿植。 无所适从的颜欢施以木遁,成森化林,从墙角未开的梅花树下走了出来。 “木行遁术?不愧是爷爷的宝贝孙子!” “咋还害羞上了,来给爷爷瞧一瞧!” 颜欢急忙摊手,都老大不小的人了,还玩举高高那一套,有点羞耻。 “老爷子,伱先容我松口气!” “行!那就啥也别说了,回家!咱回家了!”颜游龙双手猛地推开大门,颜家大宅的庭院就一览无遗了。 这时他才看见一旁背手站立的夏柳青。 “好孙儿,这是哪位?你的朋友啊?” 嗯? 夏柳青和颜欢一时间都怔住了。 不是说两人是故交好友,怎么会一副陌不相识的样子? 夏柳青脸一黑,双指并起了,摆以唱大戏的姿势,骂咧咧向前指了过去:“老东西,方才是不忍心打扰你爷孙俩重逢,所以没多开一腔,你丫的别太过分了啊!” “老子是夏柳青!” 颜游龙眯缝起眼,忽的双手一拍,“难怪一身纯阳未泄之态,原来是老夏啊,你不去舔金凤,跑这里来干嘛?” 夏柳青额头青筋暴起,都多少年了,这老油虫说话还是这么令人恼火。 “什么舔不舔的,我跟金凤那是真心相爱,你少在这里胡言乱语!” “啊?真心相爱?年轻时咱打照面的时候,很明显她的心思在你们掌门身上,这也能说是真心相爱,咋的了,你说不是舔,她逼你舔了吗?”颜游龙将手掌抵在耳旁,像是听错了。 这一句,这一举动,彻底将夏柳青心中的怒火给点燃了。 只见他浑身淡出一股信仰之力,彩色手套拂面而过,黑白纹的脸谱浮现脸上,一把钢鞭紧握手中。 神格面具的第一阶段,以自身演神。 此时凶伶夏柳青所演绎的,就是他最为拿手的神格,也是最常用的扮相,“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的尉迟敬德。 “这是要干啊。”颜欢想道,正欲向前阻止,却被颜游龙挥手拦下了。 “好孙儿莫要惊慌,这小子年轻时就是不记打的货色,让我来陪他过几招。” 说罢,颜游龙掏出一傩戏面具,轻扣在了脸上。 萦绕颜家大宅门前的信仰之力浓郁了几分。 那扮相,脸谱以红色为主色调,眼睛处用黑色颜料勾勒出了眼眶,眉毛加粗并向上扬起,而面部整个轮廓看起来要显得坚毅硬朗。 颜欢不懂唱戏,可颜老爷子手中的武器他却认了出来——双锏! 秦叔宝的鎏金熟铜锏! 好家伙! 门神都到齐了。 门神,即司门守卫之神,是农历新年贴于门上的一种画类。 作为民间信仰的守卫门户的神灵,他们的传说来源,一说是李世民他爹李渊冤杀功臣刘文静,一说是李世民没能救下被魏征梦中斩首的泾河龙王,总之李世民噩梦缠身,难以入眠,是秦琼和尉迟敬德在门外守夜才使其安然入睡。 后两位猛将体力不支,泛起了困,噩梦趁虚而入,李世民便差画师将两位将士的画像张贴于门上,这之后就有了门神。 “呀呀呀呀呀~”夏柳青怒喝了起来,“看打!” 一声呵斥,声震云霄,凶伶声音少了嘶哑,已是浑厚无比。 夏柳青迎向颜游龙,钢鞭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砸了过去。 颜老爷子侧身躲过,双锏回击,锏与鞭瞬间碰撞在一起,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火星四溅,双方力量都极其惊人,这一击震得彼此不由得后退几步。 颜游龙稳住身形,才站住脚步,双锏便舞动如飞,锏锏直取夏柳青的要害,迎上来的钢鞭同样挥舞得密不透风,将攻势一一化解了。 双方演神都是第一阶段,还保留了各自身为人的习惯。 颜欢察觉到了一丝怪异,这两人招式貌似是一个师父教的,彼此间根本就破不了招啊! “唉···”颜欢叹了一口气。 虽说挺想见识一下秦琼那一招闻名天下的“撒手锏”,可也不好让两位真见血了,还是出手给拦下来吧。 “金行加身·源流金甲。” 颜欢通体覆盖金光,在金冥瞳的观法之下,两个老人钢鞭和双锏挥动的轨迹越发明显。 一个踏步疾冲,颜欢落于两人中间,先是右手勾打夏柳青手腕,卸掉了他的钢鞭,又以左臂硬扛了颜游龙交叉落下的双锏。 锵! 一阵清脆铮鸣,颜游龙双手一颤,当场就麻了。 ------------ 第165章 老妈的遗物,五行神格研究 两名倡优的脸谱一同卸了去,周身集聚的信仰消散了。 夏柳青揉捏火辣辣生疼的手腕,端详站在颜游龙面前的背影,由衷赞了声,“好小子!” “好孙儿,伤着没?”颜游龙小心翼翼查看颜欢的手臂,撸起衣服,上面不说淤青了,连半点红晕都没有。 “我可是下了死劲儿打的啊···” 颜欢将胳膊抽出,“不说这个,我的好爷爷诶,您伤着没啊?” 唔··· 颜游龙吞了口口水,搓弄掌心,将手背到了身后。 “没···没有!” 老人家嘴硬说了一句,本想着这老小子夏柳青不经逗,刚好借着机会在孙儿面前好好秀一番家传技艺的,这一下炫耀没得逞,反被孙儿的反甲给震麻了。 “小小年纪,一身刚强手段,想必在外没少吃苦吧?” 颜欢回道,“倒也没有,说起来还挺顺风顺水的,除了没钱。” “钱?钱爷爷有啊!你要多少,我把咱这家产···” “别!”想起身上背负的穷鬼,颜欢立刻抬手拒绝了,“可千万别!” “行,那不急,什么时候缺了直接和爷爷说一声。”颜游龙见孙儿心喜,恨不得将所有东西都转手给他。 说了几句,他又望向夏柳青,“你说说你呀老夏,前前后后跟了几十年,铁石心肠都该磨软了,人家没那个心思,伱怎么就是不懂呢?” “真不想给自个儿留个后啊,你瞧见没,我孙子!一招就卸掉了咱俩这老东西的手段!” “你说啥?你怎么知道我宝贝孙子前几天打赢了武侯派不世出的天才诸葛青?” 夏柳青气得牙龈直痒痒,不停按摩酸痛的手腕。 老家伙一身味儿,这么多年了一点都没变。 “走了,咱回家吃饭去了。”颜游龙大步迈开,领着颜欢就朝院内走去。 临末了,回头说道,“走了老夏,回头我让厨子给你整道‘四星望月’,你打小就喜欢这菜,真不知道腌制后蒸了的鱼片有啥好吃的···” 夏柳青微微一愣,冷哼了声,缓慢迈步随了上去。 红门一过,就是青石板铺就的庭院,院子的东北角,是一破败的小戏园子。 听颜游龙说,这颜家大宅就是凭靠那其貌不扬的戏园子才扩建起来的,只是随着宅邸越来越大,小戏园反倒是被冷落了。 颜欢望去,看见红幕戏台子下板凳一应俱全,无人落座,显得异常空旷。 夏柳青余光一瞥,心沉了下去。 看见戏台子,他总会想起台下苦修的日子,所谓“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那时候夏练三伏,冬练三九,日子又苦又充实。 可惜现在还喜欢戏剧的年轻人不多了,一些技艺渐渐失传,就连他手底下都没有传人。 端详颜欢背影,老油虫的话又浮上了脑海。 他夏柳青可以没后,可多少得有个传人呀! 回头和小子商量一下吧··· 一口惆怅郁气吐出,凝成白雾,瞬间又在夏柳青身前荡开了,守着爷孙俩,总感觉落寞了些。 “金凤呀,金凤···” 三人回了大堂,颜欢没什么胃口,想先去老妈卧房看一眼。 颜游龙沉默片刻,没多说什么,只是差老管家带路,陪同前往。 绕过了一处小竹林,颜欢推开了雕花红木门,便进入了老妈的房间。 一眼看去,这小屋同古代千金小姐的闺房别无两样。 踏入房中,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精致的檀木床,床架上雕刻着精美的花鸟图案,粉色纱幔从床顶垂落,轻柔地随风飘动着。 床上铺着锦缎绣花的被褥,绣工精细,丝线闪烁着柔和的光泽,床边摆放着一张小巧的梳妆台,台上放置着一面铜镜,房间一角,是个梨木书架,上面摆满了诗书典籍,至今都散发着淡淡的墨香。 房间西侧的墙壁上,挂着一幅凶兽水墨画,张牙舞爪,煞是可怕,同房间布局格格不入。 “下来吧。” 颜欢伸手一张,画中兽一跃而出,落于掌心。 姑姑颜菲是个姐控,平日里从不让人踏足此地,这东西就是她所布置的,应对一般的小贼可以,遇见身怀异术的颜欢,就有点不够看了。 收了画中兽,梳妆台的台面和抽屉中又隐隐约约传来精灵的气息。 颜欢笑了笑。 姑姑留下防范贼人的手段,成了自己找寻老妈遗物的指针了。 颜欢循着气息找去,将两只留守的精灵收了,从抽屉中翻出一个方木匣。 匣子旁边,是一石像鬼的面具。 “这就是老妈留下的东西了。” 颜欢将木匣的铁锁撬开,拿出里面泛着昏黄的笔记,才翻开看了第一页,一个完全意想不到的词汇,像是针刺般扎进了他的眼中——凤凰山。 “暗堡?” 老妈和凤凰山的研发部有合作? 哗啦啦! 颜欢翻开笔记,迅速看了起来,事情同他事先猜想的大差不差,本子中记载的,是凤凰山最为成功的五个神格武装。 “嗯?”颜欢将所有笔记全都摊开,一对比,就发现了其中一个玄妙之处。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这五个神格,居然恰好对应了五行。 第一本是“四御/六御”中的天帝之一,后土之神,她掌阴阳,育万物,被称为大地之母,职责是掌管山岳土地变化及诸山神、地祇和三山五岳大帝等大神,并节制劫运之事,是土属。 第二本是李冰,先秦时期,异人李冰父子奉命修建都江堰,用他们的知识与异能描绘出了蜀地的水文,使得成都平原富庶起来,当地人民将李冰尊为“川主”,后世发展之中,李冰被神格为水之神,万世长流,是水属。 第三本是汉末医术代表,无论是外科还是内科,都达到了一定境界的名医——华佗!木之神寰宇常青,是木属。 第四本,“中兴四将”之首岳飞,精诚正心,是金属;第五本则是受到太上老君丹炉炼制的孙悟空,六丁神火,火属。 “五行神格的研究,那我要是···” “不不不!”颜欢甩了甩头,上次火精想成为火德星君,捅出了一个大篓子,要是遭受了神格侵蚀,可就不是小事了。 ------------ 第166章 我和财神爷也不沾边儿啊 颜欢在梳妆台前坐了下来,想的越深,就越感觉奇怪。 五个神格,从位格到信仰伟力来讲,完全就是不是一个级别。 想了会儿,他突然一拍脑门,恍然大悟,自己根本就是走进一个误区了。 神格面具不像是精灵,本身没有强大之分,信仰之力才是神格的关键,因为只有信仰,才饱含了人世间所积累的全部愿力。 可以说,只要当今世界受众够多,网文或动漫、影视中的某些角色也可以作为神去演绎,像什么荒天帝韩老魔啊,炎帝海神啊,人人都愿意赞美的愚者啊,大家都喜欢的古月方源,亦或者颠佬李火旺,甚至连动漫中的太阳神尼卡,迪迦奥特曼,或者哆啦A梦什么的,都是有可能的。 当然,这都是从理论上来讲。 毕竟异人手段都在与时俱进,像禽兽师那样不入流的职业,都被老孟为代表的异人发展成生物师了,他们倡优也是时候迈入时代大潮了。 可转念一想,这些以知名度破圈发展的人物,信仰毕竟没什么底蕴,想要长远的走下去还需另辟蹊径。 而且不同群体之间,信仰的纯粹也大有差异。 就比如小孩子,他们信奉起光,那是真信啊,所以迪迦包涵的伟力,一定要远超其他几位。 想到这里,颜欢没由来记起了五行铠甲,以及那据说可以执掌天道的帝皇铠甲,但这个念头很快被他甩出脑海了。 心思回到了五本笔记上。 李冰父子,知晓他们的,大多数是川地百姓,或者是学生在历史课本中提及都江堰时才会想的;华佗和岳飞,提及二人时,人们或许会更多的想起“麻沸散”和“精忠报国”··· 这几人的信仰和知悉度,远不如孙悟空,与大圣爷相比,还是差了那么一点事情。 论说齐天大圣,估计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可后土则更为特殊,后土娘娘虽然在神话体系中位格极高,可对民间来讲,并不算熟悉,能被世人知晓的,估计也就一个“皇天后土”之说罢了。 可偏偏唯独记载了后土的笔记,被颜萱写的密密麻麻。 捧在手上,笔记的重量都显得厚重了。 “不对呀,五个神格在水平上太过参差了。”颜欢将笔记合上,揉捏下眼角。 墙壁的画忽然间晃动了几下,画轴打在墙壁“啪嗒”作响。 沁人心脾的淡淡墨香一并传来了。 颜欢扫视屋中装潢,追忆起了父母为人。 老爸风云逸心思敏捷,为人跳脱,像是随了颜游龙,可老妈颜萱的性子几乎是反着的,气质温婉,可脾气再好,不照样将不正经儿的爸给收拾的服服帖帖了嘛。 这样一个人,在与公司的合作中藏了什么也说不定。 “得找个人问清楚。” 收拾好老妈的遗物,颜欢又扫视了一圈屋子,将门闭紧,朝大堂走去。 对于神格面具,他毕竟是门外汉,想要演绎出财神的神格,或者借助老妈的遗物更进一步,都少不了爷爷在一旁提醒点拨。 颜家大堂,宴席准备好了,菜肴出自当地酒楼请来的星级大厨,大多是知名赣菜,像什么西施金丝缠大虾、海参眉毛丸、新雅四宝一类的,为了应对颜欢的口味,中间也准备了东北大锅炖和火锅。 颜欢的三个姑姑,老四定居国外,得等过年才回,在场的就只有二姑颜菲和三姑颜苓。 “好孙儿,除了在外的老四一家子,扣掉上学没回的你那两个表妹,咱颜家里里外外就这些人。”颜游龙将转盘上几个肉菜送到了颜欢面前。 一听见“好孙儿”三个字,门口位置的颜江离当场脸色就有点难堪,颜菲瞪了一眼,他这才敛去了一脸的不满。 颜游龙继续说道,“回了颜家,就有归处了,知道你喜欢游历,爷爷不会拦着,以后出门在外,逢年过节啥的,记得常回来看看。” “像你这样大的同辈,家里就两个,一个在南不开读书,一个上戏学表演,俩小妮子过节也不知道回来瞅一眼。” “来,吃着!有什么话吃着聊!” 两只虾送到了颜欢碗中。 “咱家这神格面具,有没有快速入门的法子?” 刚拿起筷子的众人,又整齐划一的放下了。 “哈哈哈哈。”颜游龙笑了笑,“伱这孩子真是和你妈一个性子,开口闭口都是修行啊!” “这事不急,家内传承怎么着都有你一份,先吃饭。” 颜欢摇摇头,此事刻不容缓,等不得了。 就在刚刚转入大堂前,橱窗中的古董花瓶已经被他不小心打碎两个了。 颜欢自认小心甚微,不会犯毛手毛脚的低级错误。 事情发生,说明了穷鬼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影响周围,改变命格走向了。 他颜家有些家业不假,可全部家当加起来也比不了中海集团一夜蒸发的市值,任由穷鬼施为,颜家恐怕也要家势中落。 这时,在颜家家宴中有点无所适从的夏柳青,终于逮着机会开口了。 “没事小子,你要着急,现在就跟我走,我一身手段传你。” 颜游龙眉头紧皱,斜了一眼身旁的老家伙,“呵。” “好孙儿,这演神就是要性命和神灵融为一体,窃取信仰,借用神明威势,想要演好是很难的。演神门路要通,否则像是某些人演了一辈子,最终只在二阶段徘徊,何其可叹啊!” 夏柳青咽了口鱼片,“说的好像是你成了一样。” “谁知道呢。”颜游龙端起酒抿了口。 “哼,装神弄鬼,来口头论道论道?”夏柳青有些不服气。 颜游龙本不想与其争口舌之快,可瞧见旁边孙儿兴致满满的样子,觉得不能背了脸面,便应下来了。 江湖之中,还在公众视野露面的两个演神大家,都在眼前了,这机会求之难得,颜欢立刻将两只耳朵竖了起来。 夏柳青喝口水,先说了起来,“想要短时间入门,就得注重所演绎的神灵的选择,最好是找性情,风格,习惯,都同扮演神明有高度统一的。如此一来,入门快,演起来进步的也快。” 颜欢聪慧,一点就通。 想了想,他夏老爷子和日后的“西南毒瘤”王震球,选的都是这个法子。 一个执拗倔强,耿直忠厚,同时凶悍勇猛,和尉迟恭的性格有点接近,老夏痴情一世,确实也没少给金凤守过门,从门神属性来讲,两人也意外的吻合。 至于球儿,诙谐洒脱又有点狂傲不羁,同三太子和齐天大圣高度统一,所以他承了神格面具,演神手段自然信手拈来。 想到这,颜欢面色就阴沉下来,说起来,这第一步已经跨过去了。 可问题是,自己和财神爷也不沾边啊··· ------------ 第167章 巫优为窃,盗取信仰,我选赵公元帅 颜欢扪心自问,也就身上占了点正气,多少可以碰一碰财神爷,至于这职权“赐财”,那自己也得有财可赐啊··· “除了神灵选择,还有其他法子吗?”颜欢问道。 “有。”夏柳青回答道,“这个有点难了,就像我过去扮演二郎神,那时候也红过,扮演成自身演的神而活在公众视野,运用起聚集在身上的信仰之力也就更为得心应手了。” 这个也好理解,假如演艺圈中有异人,有了代表角色,那演绎起神灵来,信仰就更为纯粹。 比如六小龄童的孙悟空,焦恩俊的二郎真君,游本昌的活佛济公···在大多数人的心中,演技精湛、造型贴切的演员,扮演的角色早就深入人心了。 现在要夏柳青扮演二郎神,那凝聚的信仰,估计真没焦恩俊身边自发形成的纯粹。 一提到这个话题,颜游龙哈哈大笑了起来,颜菲脸上更是止不住的笑意。 “就是这个,就是这个!” 啪啪啪! 颜游龙猛拍起了大腿,笑得合不拢嘴。 端详有些发愣的颜欢,颜菲笑意更甚了,“小欢,你知道最近新拍的《赤壁》吗?” 《赤壁》? 颜欢想了起来,这个新拍的电影曾经在不止一次在手机屏幕中弹出过。 资本运营下的大烂片,主角是流量正盛的年轻一代演员,古风丑男,演技尴尬又可笑,和请来充当绿叶的老演员对不上戏不说,就连同是新人出身的小乔扮演者都抵不过。 男女主演技差异对比太明显,造成了极其强烈的反差效果。 令资本方没想到的是,想捧的人没火成,小乔扮演者倒是凭借着精湛演技和甜美长相一炮而红了。 “了解一点,好像那女主演员现在挺火的,反差最大的小乔,少了点知书达理,多了点侠气仗义,静时伶俐可爱,动时英姿飒爽。” “如此深入人心的形象,估计以后在影视发展史中也该有一席之地了···等一下!”想着想着,颜欢呆滞了片刻。 “刚刚有提过小雨是在上戏,莫非?” 颜欢本能性想启动度娘搜索一下,可口袋中空荡荡的。 颜游龙捋了捋胡须,“不用翻啦,小妮子就是你姑家妹妹颜雨,算上老爷子我手底下新收的一众小辈,论说天资和福缘,没有哪一个比得上她了。” “原来是这样,有这么一个出名的优秀妹妹啊···”颜欢感慨道。 “啥福缘呐,不都是爹你照顾的好。”颜菲摆了下手,急忙又给颜游龙敬了杯酒过去。 “啊?”颜欢一愣。 我说怎么没毕业就当电影女一去了,合着颜家也是资本? “咱不说这个,等放假了得了档期,伱俩自会见面了。”颜菲说道。 咳咳咳咳! 夏柳青清了下嗓子,“说到这最后一途,要更直接更迅速,那就是代行。” “难演归难演,可代替神灵行使职责,能增进理解,而且承担了义务,自然可以享受应有的权利,这也算是一种因果。” 听完凶伶所说的三种法子,颜欢深感前路坎坷,将视线移向了一言不发的颜游龙。 说是论道,爷爷可是一丝辩驳都没有。 如此一来,夏柳青说的全是些真知灼见了?显然不可能。 更关键的是,这老爷子时不时就往自己这瞅一眼,就有种等着孙子发问的急躁感。 有点麻烦··· “爷爷啊,您也是戏圈子里的大家,肯定还有什么藏着掖着,您给孙子点一下呗!” 闻言,颜游龙立刻挺起了胸膛。 “这远古倡优都是可以与神灵沟通的人,他们神圣,到了后来,所谓的戏子成什么了,那是下九流!” “巫优,用不为人知的手段搜集人们对神灵崇拜时流露出的精神力。” “都下九流了,还说的多好听啊,什么搜集不搜集的,真要入了神格面具这门,就知道巫优在做的事情从来就不是什么搜集,而是窃!” “暗面里是窃,明面儿上是抢。或许你可能要问了,为啥敢明目张胆的和神抢夺香火和信仰,那爷爷就告诉你吧,因为神根本就不在乎。” “祂们都是神了,还在乎什么香火信仰,只有别有用心的人,才会在乎。” 颜欢思索片刻,想来也是了,火精作恶强夺神位,最后是天理拨乱,以己身施加“代天诛罚”,什么火德星君,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过。 俗世之人,只要没有踏过天门,迈向更高的一个维度,手段表现再为惊世骇俗,也不过是凡夫俗子罢了,天之下,没有所谓的神灵。 “好孙儿,和爷爷说一下,你要是承了手段,想选哪几位的神格试一试啊?”颜游龙将酒杯送至嘴旁。 “如果要深入修行下去,那还没有想好,不过急需的倒是有一位,就是财神。”颜欢如实回道。 噗! 颜游龙一口酒水喷到了身后,就连夏柳青那浑浊无光的双眼都睁大了。 哪···哪位? 财神? 是个正经儿干巫优的,都知道财神的分量。 财神在中国道教中是主管财源的神灵,威高权重,在民间信仰中,其受香火是独一档的,单纯论说信仰,什么位格高大的神灵在财神面前都不够看,即便你来成千上百的三清和如来佛都不够打的啊! “小欢呐,好孙儿,换一个行不行,这位的神格太霸道了,整不好会神格侵蚀,入迷障之中啊。” 颜欢一摊手,“爷爷不都说了,是神格而已,不是神本身,既然如此也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要同天底下的“穷”来抵抗,就得依靠天下想“富”的庞大愿景。 “啧···有魄力,不愧是我的孙子。”颜游龙手一拍,“那你选哪一位?” 要知道,财神这职位可内卷的很,有文财神和武财神之分,武财神有赵公明、关公等;文财神则有比干、范蠡几位。 除此以外,人们信仰的财神还有五圣、柴荣、财公财母、和合二仙、利市仙官、文昌帝君、活财神沈万三··· 当然,其中要以文武财神和五圣的信仰最具广泛性 颜欢也不含糊,要选的话,自然要从信仰更为普遍的赵公明和关公两位中选择了。 “赵公元帅。” 厉鬼、瘟鬼和财神,是玄坛元帅赵公明神格演变的三个阶段。 惩恶,惩恶扬善,赐财,则是赵公明神职发展的三部曲。 颜欢有点心虚,但和这位起码能占一点点边儿,退一万步讲,两人不还都是督率鬼物的鬼帅嘛! 关二爷身兼数职,大忙神,这位就不在颜欢考虑范围之内了。 他想了想,这位关帝圣君乃是人转神格的成功典范,世间人,不管干什么事情,拜一拜二爷总是没错的,甚至是在一些港剧中的黑白两道交锋,事先双方都要拜一拜。 “啊呲···”颜游龙苦恼揉捏额头。 夏柳青见状,有了见缝插针的机会,“老油虫你不教,可以放心将小子转我这里,我保证将一身技艺倾囊相授。” “得了得了,你一个二阶都迈不过去的家伙,我怕你给我孙儿毁了,再说了也不能让小欢沾染了舔狗的习性,你给我带坏了咋办?” “小欢呐,吃吃吃!”颜游龙抬手示意,“吃完了我教你设坛行炁。” 说完,他自己反倒是没了胃口。 ------------ 第168章 【破财消灾】和【见财生喜】,我这财神是敛财的啊 饭后,颜家大宅的戏台子前,敬请财神的法坛设置完毕。 颜欢得了颜游龙和夏柳青的点拨,但毕竟是第一次演神,需要诸多外力辅助,这神坛便是其中一项保障举措。 玄坛元帅赵公明的神位赫然立于供台中央,两侧香烛焚燃了起来,带有一种特殊的异香。 还没等演神开始,颜游龙已经带着姑姑们拜了起来。 “财神爷嘞,您等会儿施为可得收敛着点,等回头我们再给您添点福兴斋的点心,给您再供一处香火坛。” 三炷香下去,颜游龙连连叩拜。 颜欢只是默默的注视一切,说来奇怪,这老爷子饭时才说了神不在乎,那说这么多又有何用。 不过也是了,“封建迷信我嗤之以鼻,财神殿前我长跪不起”,这样的人可是大有人在,求个心里舒畅,求个美好兆头,也未尝不可。 祈求完毕后,颜欢按照两个老者所教授的运炁行法。 巫优所搜集的精神力,要封存在相应的道具之中,夏柳青的彩色手套是这样,颜家更为传统的巫傩面具无外乎此。 颜欢继承了颜萱的石鬼像面具,轻轻覆盖脸面,那坚硬质地瞬间柔软了下来,一抹轻飘飘黑气从脸庞滚涌而出,渐渐的弥漫了周围。 第一阶段,以身演神,要起扮相。 第一步就是对演技的考验,这些年颜欢主打一个向内求索,问心无愧,没什么表里不一的时候,对“演”一事缺了经验,只能用巫祝手段将香火气度到了身上。 待那石像鬼的面具落去,真炁消耗加剧,一张脸谱浮现于颜欢脸上。 财神赵公明的脸谱,整体色调以深沉的乌黑为主,乌面浓须,额头生白,面部轮廓犹如通天柱,尽显刚直,下面是坠子眼,眼上画尖刺状,这是虎形独特标识。 “还行,能起扮相,就是这气息古怪了一点···”颜游龙捋了捋胡须,忧心忡忡朝神坛前望去。 渐渐的,缭绕坛前的黑气,将香火压了过去。 颜游龙脸色铁青,望向了同样面容难看的夏柳青,两人面面相觑,逐渐失去了对演神的理解。 那黑气明显是鬼物滋生的阴煞,和信仰没有半点联系。 “这是演神?” 夏柳青彩色手套一抚,神格面具显现,“老油虫,你家小子想走偏门!” 正欲向前阻止,颜游龙满是老茧的手一把按住了夏柳青的双肩。 “老夏,再等一等,这好像确实是演神,只不过所选神灵有点独特。”颜游龙抿了抿嘴,不知是喜是忧。 修行上有了奇思妙想就立刻付诸实践,这性子无疑也是承了萱儿,可另辟蹊径总是要伴随风险,稍有不慎,便万劫不复啊! 咬了咬牙,他突然想到孙儿这么多年也是这样过来的,自然福德深厚,便沉心观察了下去。 戏台子撕刮过的风又凌厉了些许,刺骨入髓。 裹于阴煞气息之中的颜欢细细感知周围,对此时的状态很满意。 各种类型的巫士是同源,但巫祝法子也不可能全部复刻到巫优上,一开始就演绎身为财神爷的赵公明,颜欢自认还没有这个底气。 他此刻要做的,就是随着赵公明神格的发展轨迹,从厉鬼到八部鬼帅,再到后世人人信仰的财神爷,一步步攀登,次第而上。 这第一个发展阶段,顺风顺水。 毕竟没有人比颜欢更懂厉鬼。 呼—— 压过了残害生灵的恶毒心思,颜欢朝下一阶段进发,武侯脸谱中划过了道道金线,同白色部分混杂起来,凸显出威严和伟岸。 咔哒咔哒! 叮铃,叮铃! 腰间灵旗剧烈震颤,镇魂铃的音波层层荡去。 颜游龙看不破阴煞冲天的黑雾中发生了什么,心头有种不妙的感觉隐隐作祟,他先是向后推开了小儿子,随即拎着两个闺女跳离了八丈开外。 夏柳青双臂交叉护于身前,硬抗了一记铃声,心神一晃,随即冷哼一声,也远远跳开了。 呼哧! 一杆充斥幽绿荧光的招魂幡在黑雾中扬开,幡中鬼隐隐约约受到感召,骚动起来。 黑雾缭绕之中,三只鬼跪地俯首,拜见持幡人。 “盗鬼·虚耗···” “穷鬼·瘦约···” “大头鬼·吴用···” “拜见鬼帅!” 这就是颜欢所行的第二步,降灾于世的八部鬼帅赵公明,到了这个阶段,神格已从普通厉鬼转化为督帅百鬼的瘟鬼大帅,黑气中多了瘟毒。 颜欢的心中也多了一份降灾于世的歹毒心思。 接下来,神格衍变的第三阶段,才是重中之重,这意味着颜欢终于要同财神爷的神格打交道了,博弈然后盗取信仰。 财神神格发展的开始,是祖天师张道陵在蜀地收六天鬼王、五部鬼帅,以收其五部而归正,总摄瘟司,但五部之鬼自受祖师誓约之后,归心正道,赵公明以威直充玄坛大将,奉命守护龙虎山,永镇玄坛。 后道教封赵公明为“金龙如意正一龙虎玄坛真君“,专司金银财宝,迎祥纳福;使人宜利和合,发财致富,率领招宝天尊萧升,纳珍天尊曹宝,招财使者陈九公,利市仙官姚迩益,统管人间一切财富,这才成为了中国民间最为崇拜的财神。 想要演财神,颜欢也没想按部就班的来,盘外招早就准备好了。 巫优挪用信仰的本质是窃,既然是窃取,那以身演神,以身化神就成为了打通窃取通道的一个手段,迈过了这个坎儿,“窃”的手段就可以被代替了。 刚好颜欢手下有个精通“盗窃”的好手。 呼哧! 招魂幡一扬,颜欢说道,“盗鬼·虚耗,听令!” “将散落此地的信仰,全都给搜集起来。” 虚耗领命,单脚踏空飞去,尝试将遗落的精神力一一窃取。 随着盗鬼的一番施为,颜欢脸谱两颊的部位,开始浮现出精心点缀的金灿灿铜钱图案,寓意财富的吉祥纹络浮现了。 唰!唰!唰! 道道辉光从天坠落,两位演了一辈子的老爷子,自然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对神崇拜时流露的精神力! 太多了! “我的小祖宗诶!这太多了,小心神格侵蚀啊!”颜游龙大喊一声,慌忙朝黑煞之气中跑去。 等阴煞收敛,象征神性的金黄光亮辉闪了起来。 光团之中,颜欢轻轻一抬手,一根玄青色的钢鞭出现在了手中,上面萦绕着丝丝黑气。 颜游龙蓦的将瞳孔睁大了,自己孙儿哪里有半点神格侵蚀的迹象,他都不用刻意去演,信仰就自然而然的流露了出来。 这叫演神? 这分明是在明抢啊! 颜欢继续搜集,将萦绕自身的财气,同穷鬼散发的“穷”气一同中和,渐渐的,两股影响命格的气息交织在了一起。 “虚耗,还不够!”颜欢一声令下,脸谱扭曲了一下。 颜游龙慌忙大喊,“够了够了,塞不下了,这种看似是捷径的做法,还不知道有多少隐患呢!快停下!” 颜欢这时候注意到了身后的老爷子。 “呔!停不得!吾志在使天下无复有贫乏困厄之人矣!” 一副戏腔唱了出去,信仰之力覆盖全身,黑面浓须,头戴铁冠,手执铁鞭,身跨黑虎的成神之像忽的跳起。 “不是···你家小子这是哪一阶段啊?”夏柳青懵了,起脚落于颜游龙身旁。 “二,三?我哪里知道!” 颜欢愤而起身,扬手中玄青铜鞭,朝穷鬼之上的一抹浓郁阴云打去。 这一鞭挥去,一富一穷彻底撞在了一起,破穷接财,换了自己命格,大事告成。 颜欢心神回归,一瞬间就知晓了两股气息纠缠后为他带来的两个能力。 【破财消灾】和【见财生喜】 巫优能力的来源是信仰凝聚后的神格特征,比起神话中的能力要逊色不少,有一定的局限性。 一般来说,从神格处获取的能力不会超过五种,甚至更少,而随着演神阶段的进阶,能力会进一步升级。 就如夏柳青的尉迟敬德,开始时只有那蛮横霸道,一击足够使金石俱碎的铜鞭,而进入第二阶段后,会依托门神的信仰概念,产生名为【矢量推力】的能力。 和传说中的门神权柄很像,一旦被施术者察觉到准确位置,就会被推开,而推力不是源自施法者,而是源于闯门人自身。 拒鬼患和心术不正之人于门外,保家主人福宁安康。 至于颜欢的【破财消灾】,便是铁鞭子落下,浊气缠身,使得中招者三宝愚昧七魄不清,扰人心绪,滋生心魔,赋予人“性功”受损之“灾”。 财可浊心削志,此灾好解,破财即可。 这个神格能力算不上太过恐怖。 【见财生喜】,那就更好理解了,只要动用充足的财力,可以短时间强化肉体状态,洗涤灵魂,甚至可以使得命格偏移,短时间获得好运,这个能力对己对人都可以使用。 简单点来讲——氪金就能变强。 当然,这个强化程度是有限度的,不能超过人体暴走时本身该承受的范围,它是强化了肉体和灵魂,不是直接改变了两者的性质。 摸清楚了两个能力,颜欢收掉修为,接住落下的石像鬼面。 如此一来,同穷鬼身上附着的“贫穷气”就算暂时和解了。 可世间之人对“穷”的畏惧存在,那穷鬼威势还会卷土重来,颜欢今后还得好好修习演神,以防日后生变。 呼—— 颜欢长舒口气,调息片刻,多余的精神力全都落在了石像鬼面具中。 “我的好孙儿,你没事吧,可吓死爷爷了!”颜游龙急急忙忙跑了过来,“伱这是哪门子的演神啊,这么诡异!” 颜欢搀住了行色匆忙的老爷子,说道:“我是逼不得已,才求的他法。” “等下一次,肯定就不会如此冒进了,一定好好磨练演神功夫。” 想了会儿,他凝视手中面具,疑惑问道,“我妈留下的东西,能承载这么多的精神力?” 人心叵测,人性复杂多变,信仰之力亦然如此,包涵了世间愿景,就注定了信仰中包裹了芸芸众生的各种形色念头。 驳杂的信仰需以外物承接,这就需要巫优特有的承载容器。 而刚刚神格消散时,老妈的遗物,几乎是将溢出的信仰之力全然吞食了,一丝不剩。 “那是当然了,有些事情你们这些小辈还是不知道为好,可这面具,确实是出自一位炼器大师之手。”颜游龙追忆起了一些往事。 这面具当时还是他以一场戏,从三尺小班输“马本在”处求换来的,只可惜面具刚成,那位炼器师傅就深陷无穷尽的追杀当中了。 “咱不说这个,好孙儿,你既然所演神格是财神爷,那必然是身怀了一些大富大贵的神通,是赐财,还是直接改变人的富贵命格?” “神灵法术万千,能获得的,都是同演神人性情最为接近的神通,我孙儿结缘天下,福泽世间,想必能力该是能造福于人。” 颜游龙叹道,满是对孙子的自豪。 颜欢则是心虚将视线转移了。 这【见财生喜】勉强能和造福于人沾边,可这【破财消灾】完全就是恶心人的毒术了。 合着别人家财神是赐财,到自己这里来成了疯狂敛财了! 奇奇怪怪! “是能造福于人。”颜欢应道。 不能扬善,那就惩恶呗,一鞭子下去,也让歹人尝尝散尽家财,穷困潦倒的滋味。 颜游龙闻言,“嘿嘿”笑了起来。 一旁的夏柳青沉沉呼口浊气,有些泄气的转身离去。 刚还想偷个好苗子当传人,结果这一瞧,是自己不配了。 摇摇头,行至门前,夏柳青被颜游龙喊住了,“走啊老夏?” “啊···不待了···” “找金凤?” 夏柳青顿了顿,没有回答,继续迈步。 颜欢突然间侧腰一颤,他想了想,起步一跳,跃到了凶伶面前。 “前辈,劳烦给个联系方式,明年六月份左右,晚辈自当拜访。” 夏柳青混沌无光的眼一亮,忽的惊喜起来,“小子此话当真?” “当真。” 颜欢应道,手下意识摸了把灵旗。 刚才从世间搜取遗落的信仰,将盗鬼·虚耗的偷窃瘾给激发出来了,这家伙现在不安分的很。 一想起自己之前在四川武侯祠画的大饼,它就愈发躁动不安,偷了点俗世信仰,就想对天地生机下手。 偷窃天地生机,颜欢不会,可有个人可以。 鬼佬巴伦——八奇技之一“六库仙贼”的传人。 这人回头会和夏柳青走到一起,届时只要观摩巴伦身边天地生机的流转,或许能给盗鬼·虚耗带来一点启发也说不定。 ------------ 第169章 你拿这个考验巫祝? “好小子,你未来能走的路可长着呢,我也不会说什么要收徒之类的狂妄话了。” “假以时日,你要是遇见瓶颈,愿意听老头子我叨念几句,那就过来吧。”夏柳青心喜道,留了一连串手机号码。 笑了笑,夏柳青干涩的嘴一咧,露出上下各一的两颗老牙。 颜欢接过记了数字的纸条,目送凶伶远去。 有些孤寂落寞的身影不急不慢,消失在了颜家大宅前的街道尽头。 颜欢坐在宅院前的石阶,双手捧腮,望着街角处来回行驶的车辆。 “老夏就这性子,人是孤寡了点,可心中有爱,那股子自欺欺人的劲儿也不是一般人能达到的境界,你也不用太操心了。”颜游龙靠了过来,在台阶上一同坐下了。 “我知道了。”颜欢应道。 其实他根本不在乎夏柳青的感情事,此时满脑子想的都是六月份龙虎山的罗天大醮,因为除了巴伦,还有一个赫赫有名的大人物,他也想见上一见。 全性“三尸六贼”之“三尸”,尸魔——涂君房。 尸魔行事风格诡秘莫测,是全性中人,却也并非是十恶不赦的恶徒,涂君房出身三魔派,因一身阴险诡异的手段备受污名。 三魔派虽然听起来和魔道邪教有关,但本身其实是名门正派,他们一般藏身于深山之中,修炼时会先用法术将体内的各种欲望引诱出来,再对这三种欲望加以训练,最后斩却三尸。 可惜这正派在战时几乎是满门死光了。 涂君房的凶名,是由于其修炼手段会调用三尸,而三尸会不断消磨人的意志,最终会反噬其心,因此异人江湖中的其他门派,也就对此避之不及了。 颜欢自然是不怕三魔派的手段,不如说走到最后,还要请这位尸魔帮自己唤起三尸,其后靠自己想办法同三尸和解,这样走下去,修行一事才能不可限量。 “那就中途走一遭,逮住这位尸魔用一下。”颜欢心中打定了主意。 临旁的老人家,和孙子所在的频道还没对上。 沉思片刻,颜游龙捋了捋胡须,“乖孙儿,有道是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真要遇见了,可也别吝啬自己的感情。” “当然我还是不支持老夏那一套,男女在人格上该是对等的,太低三下四了,不好。” 颜欢蹙眉,朝一旁瞥去,说起来诸葛村武侯宗祠的事,还是这老爷子欣然拍板的,一想起来就有点生气。 可毕竟是自己的爷爷,较起真来就有点以下犯上,不尊老了··· “嗯···” 颜欢沉吟片刻,总之先让老登爆点金币吧,穷鬼一事解决后,手机还没有换新。 自己可还有九万多块钱在大老王那压着呢! “咱不说这个,您看能不能先给孙儿换个手机。”颜欢问道。 好孙儿的请求,当爷爷的自然不会拒绝。 这些科技产品还是年轻人的懂,颜游龙招呼下门内子弟,过了一会儿,去购置了一部秋季发售不久的iPhone 6 Plus。 插好手机卡,登上微信,颜欢就给王也发了消息过去。 王也:怎么大半天没有回消息,手机被穷鬼折腾没了? 颜欢:还是王道长料事如神呐! 王也:少来这套,那钱现在给伱打回去,等到账了知会一声。 ··· 中海集团做事效率不用多说,颜欢盯着屏幕看了会儿,通知框的消息一弹,瞬间就僵住了。 “个十百千万···十万,百万···千万?” 30090213.07元!? 零头都掐好了。 颜欢愣了片刻,静功差点就破了。 修行这么久,他早就该视这些身外之物为粪土。 他可是巫,是上通天地下连百姓的巫,这王家拿这个考验巫祝? 颜欢:这是什么意思? 王也:意思意思!我爸说了,他王卫国的命和中海集团的前途没那么低贱,说起来等会还要给你划定一部分股份呢! ··· 王也:咋的了?不都是修道之人,万钟于你何加焉呐? 颜欢:万钟于我为粪土。 王也:得嘞! ··· 颜欢百感交集,突然之间就富裕了,突然间就理解暴发户的心情了。 呼—— 这辈子在物质上,总归是有着落了。 平复下心情,调息片刻,颜欢将注意力放在了水精的下落上,距离罗天大醮还有六个月的时间,在去蹲点巴伦和涂君房之前,事情得有所侧重。 颜欢回房整理了思绪,觉得还是从有关水神一类的传说找起,除了本地大大小小的龙王庙,诸如宴公、徐真君一类的人格水神也需找一遍。 规划好了路线,同颜老爷子知会了一声,颜欢来到了赣江轮渡的码头旁,此处有一处萧公侯庙。 庙宇毁于上世纪某个特殊时期的运动,仅余下破旧小祠堂本身,旧址尚存青石栏杆,一对破烂不堪的石狮子驻守庙前,周围枯草遍布,一棵劲松傲然挺立着。 作为发展区的大外围,这里也曾经启动过重建计划,后来由于地处郊区,山路难行,也就不了了之。 香火冷清,寂寥无人,这就是颜欢此刻的感觉。 “看样子是白跑一趟了。”颜欢手机地图上标注了一下,转身欲走。 忽的,那青苔遍布,阴湿潮臭的庙宇内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紧接着,就是一声慵懒无比的哈欠声。 “一觉到傍晚了!啊~~~睡得真特么舒服啊——” 颜欢朝庙内望了眼,见一个体态富贵,油光满面的男人爬了起来,他一身呢子大衣,下半身是紧致的牛仔裤,勒得大腿可以看见肥肉堆积的纹络。 “唉,好兄弟,有没有充电宝啊?”那人看见颜欢,即刻招手。 “没有。”颜欢回道。 “唉,真是难办了,那兄弟你知道渔浪村怎么走不?”胖子很是一副自来熟之态,“我本是有笔买卖来这里谈,可是出门准备不足,手机没电了,和对方也联系不上了。” 脑袋大,脖子粗,不是大款就伙夫。 颜欢猜想,估计是开发商瞄准这里的地了。 可看这人又有点奇怪,哪里来的大老板,谈生意会亲自动腿跑的,就算是实地考察,也得有同行作伴之人才对。 “给你开个导航看一眼,你等下随着过去,话说你谈生意怎么一个人?是打算开发旅游还是提前建房?” 和圈里人交往久了,颜欢忽然觉得和普通人聊天有种意外的轻松。 “嗨!”胖子一摆手,“我倒是想搞大的,可家里不许啊,这次是和几个志同道合的伙伴白手起家,发展规划都给安排好了。” “哥儿几个和我说好了,我们走的是连锁加盟,投资开发的路子,现在起步阶段,就是考察,拉人,组团,先把团队打出来。” 考察,拉人,组团? 颜欢起了一丝疑心,这一套湿滑连招下来,感觉有点熟悉。 “你们拉人是不是有提成,新人得有入门费?” 胖子一愣,满目狐疑,惊诧无比地朝松树下望去,“你咋知道嘞?” “你们是不是有个大项目叫1040阳光工程?”颜欢眉头紧皱,心里大概有了个猜测。 “你咋知道我们的商业机密嘞?” 颜欢身体后倾,肃然起敬,“好家伙,是个二傻子。” ------------ 第170章 又是见证双全手含金量的一天 被骗进传销窝子里了啊! 颜欢继续追问了下去,知道这胖子名为李幸,是甘肃人,他嘴中所谓的兄弟不过是些“志趣相投”的网友。 被戳穿了心思的李幸面色难堪,似乎还想辩解什么。 “可你看,他们说的入门费是集资,后面会以提成的方式发给我们,这话有没有理。就像咱全国有13亿人口,每人给我一毛钱,那我就有一千三百万。” “以同样的方式进行下去,第二天就可以产生第二个千万富翁。” “要不说这是国家扶贫政策,长期以往,穷人就不必再穷了。” 颜欢揉捏额头,“什么歪理邪说,聚集在一起的财富你见到了吗?” “我还在摇号排队呢,入门晚了就是这样,万事都得考虑一个辈分,人情世故嘛!”李幸理所当然地说道。 颜欢翻看下缺德地图,确认了下渔浪村的位置。 小村落距离此处还有个三四公里的距离。 更为巧合的是,在村子不远处尚未开发的沿江带,遗留有一处龙王庙。 “沿着这点碎石小径一直向前,等瞧见一座小山,大概就没有路了,你得跨过去。”颜欢指向不远处遍布荆棘草丛的崎岖土道。 不得不说,这传销窝点选择的地方真不错,车辆难行,即便被查住了也有足够的时间转移。 颜欢指明了路,没有多费言语,施以幻障之后,便挥翅向天际掠去。 冬日寒夜逢临较早,六点左右就起了暮色,江边一抹红晕弥漫开来,笼罩了宁静祥和的渔浪村。 村内人聚集在了中央广场,正聚精会神听着成功学大师的讲座。 颜欢凭借狐灵附体后的敏锐嗅觉,在横跨江面的凛冽寒风中嗅到了一丝血腥气。 气味的来源,正是那座废弃的龙王庙。 颜欢翅膀收势,俯冲下去,驻足于庙宇之前。 在民间信仰之中,四海五湖、八河四渎、三江九派,皆有龙王,此处该是江龙王庙,可惜年久失修,墙壁遍布裂缝,庙前牌匾都在风中摇摇欲坠。 庙宇大门紧闭,隐隐约约从里面传来了几声抽泣和呜咽。 过了会儿,颜欢看见一蓬头垢面,满臂纹身的汉子急匆匆跑了过来。 砰! 花臂抓紧了门上悬挂的大锁,冲庙内急切喊道:“伱们没事吧,你们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面?” 闻言,里面的人似乎迎来了救星。 两三个年轻人急忙凑到了紧锁的门后,“救救我们,这村里有传销的,他们把我们关起来,还夺走了我们的手机和身份证。” “报警,帮我们报警!求求你了!” “还有这事儿!?我救你们!”花臂一惊,掏出钥匙来将大门敞开了。 与此同时,几个粗壮大汉齐刷刷从庙宇后钻了出来。 “是哪个想报警啊?还想逃?” “我告诉你们,进来了就别想出去!我们拓展了业务,想通了跟我们吃香喝辣,想不通继续挨饿受冻。” “一群不知好歹的狗东西。”花臂骂道。 话音方落,几个汉子对求救者就是一顿踢打猛踹。 颜欢注意到,那龙王庙内的墙角,有形同枯尸的几人抱臂蜷缩,眼中全是漠然和麻木。 原来如此。 自导自演,以此来控制人心,接二连三下去,连对善良的信任都会消磨殆尽。 届时,真有想施以援手之人,也没人信了。 “还是那句话,有举报逃跑的,举报有小动作的,餐里加鸡腿哦!”花臂丢下一句,笑呵呵离开了。 颜欢没搭理几人,仰望摇摇欲坠的牌匾,风吹雨淋之下,上面的几个大字早就模糊不清了。 庙宇内,那龙王爷的神像也掉了脑袋,外人一看,完全不知道供奉的是哪位神灵。 供奉台下,那被揍得口角流血的男子,颤巍巍爬到了像前。 “你是哪里的神啊,求你开开眼啊,开开眼!” 颜欢面露难色,收拾一群传销的,倒并非什么难事。 但也不至于进人群开无双,将一众人全给噶了。 要知道,传销屡禁不绝,就是赚得盆满钵满的幕后之人都在国外,随便一个窝点,里面除了几个为虎作伥的小领头外,全是受害者。 还是那种脑子被洗傻了的受害者。 “又是见证双全手含金量的一天。”颜欢叹道。 他思忖了片刻,轻跃进了庙内。 “龙王爷,您老这香火坛烂成这个样子,您指定是不稀罕了,不如让给我,我给您发挥下余热。” 颜欢掠至龙王像后,指尖轻点,一抹绿光延顺泥胎荡开了,不断冒出的嫩芽儿长成藤蔓,编织成了一副狐首。 咔吧,咔吧! 藤蔓压碎了石像的外壳,碎石块散落下去。 供台下匍匐的男人抬起头,见生了异状,不由大喊了起来。 “显灵了···显灵了!是狐仙,是狐仙娘娘!” 话一喊,庙宇内的所有人都精神了起来,墙角蜷缩的几人连滚带爬的翻到了供台之前。 向上看去,狐首藤木像正以悲天悯人之相注视着他们。 藤蔓生了花束,结果落地。 “吃了。”颜欢说道。 几人闻声照做,一口青果下肚,身上的伤势好了不少。 “深夜山路难行,你们此番必定逃不出去,这几日便安心留于此处,再做打算。” 寥寥数语,几人躁动的心就平静了下来。 颜欢见那细微如薄雾的信仰钻入狐首内,轻轻点了点头。 那此行也算是小有收获,接下来—— 就先报个警吧。 为了防止收网的时候出现差错,颜欢决定先去外面给兜个底儿。 功德一件。 夜幕继续落下,成功学大师讲的口干舌燥,心满意足下场了。 颜欢听见广场处传来一阵接着一阵的唱词: “为了出人头地,我们一起来到这里!新老朋友的热情,让我难忘记!感谢我的朋友,给我这次好机会,我一定会好好把握,在这里干出成绩!二十几年的生活,让我悟出一个道理,人在没钱的时候,谁也会被瞧不起···” “昨夜我做了一个梦啊!梦是那样的真啊……梦见我那年迈的父亲又来到我的身旁。他轻轻地叫了一声‘儿啊,你为何不回家’,可怜我那年迈的父亲,你可曾知儿是一名直销商啊,多少人不理解……等到儿成功的时候,再回家孝敬爹娘。” 情至深处,便是声泪俱下,黑夜的篝火中有幽声切切。 毕方挥舞翅膀落于颜欢左肩,“要是有这凝聚力,那所供养起的教派,一定能滋生出强大无比的灵。” 灵? 颜欢双眼紧眯,细细感知了过去,有一股若隐若现的阴煞气环绕于中央广场之中。 “这好像不是简单的传销组织,有异人势力参与其中了。” ------------ 第171章 传销组织与电子伥鬼 颜欢收起幻障,悄无声息融入人群之中,隔着人头向中央广场望去,就见花臂男人手持话筒喊得兴起。 “新项目开启了,搏一次,富三代啊!” “等过个一年半年的,那都是衣锦还乡,到时候谁还敢瞧不起我们!” “听我的——想成功,先发疯!” 话音方落,台下掌声雷动,口号一同喊了出来,“不顾一切向钱冲!” “拼一次,富三代,拼命才能不失败!” “入手了新项目的,准备开始了!”花臂振臂一挥,丢了话筒轻蔑一笑,乌泱泱的人群随即闹腾着散去,两支小队伍随在身后离开了。 颜欢察觉周围的人,精神高度亢奋,却各个骨瘦如柴,面色饥黄。 听一旁的几人商量说,今晚的伙食还是白菜帮子,转去新项目的同事可以加一点土豆炖肉,至于团队发展出色的领队,可以得到鸡鸭鱼一类的肉食。 大庭广众之下不好下手,颜欢等全部的人都散了去,尾随花臂进了一处干净靓丽的二层小屋内,这屋子在整个渔浪村都称得上是豪华了。 收拾得形同办公室一般的宽敞大厅中,之前问路的胖子李幸也在场,看他气喘吁吁的模样,估计将一辈子的运动量都用上了。 “新项目试水,等起来了,资金足够我们转去东南亚。”花臂双手一摊开,笑眯眯道。 “炒股,挖币,网游博彩,全都是大数据时代新兴的玩意儿,风口上一站,那都是直接起飞啊!” 缩在墙角的李幸挠挠头,脱口而出道,“这不是诈骗嘛?” 花臂闻言,脸一黑,“什么诈骗?说多少次了,这叫现金网!” “等一等,你是哪个?” 李幸尴尬挠头道,“新来的,我还以为跟你走的,都是来报道的新人呢!不是搞团队融资嘛,怎么就成了网络博彩···” 花臂:··· “这不行啊,你们这是诈骗啊,伱们不能跟着他一起搞啊!”李幸抓住了旁边一个四十多岁的秃顶男人。 那人面露难色,踌躇片刻,将胖子的手甩下了。 “小兄弟,我想买车买房,我想讨老婆···” 花臂摇头笑道,“醒醒吧,这里的人都是心甘情愿的,现实中想搞钱,哪里有那么多的门道,咱这法子多快啊!” 咔嚓! 一把枪掏了出来。 颜欢饶有兴趣地眯眯眼,能在国内搞到这东西,也算小有渠道了。 一看见枪,现场氛围瞬间冷了下来,屋内仅余下胖子的粗喘和几人胸膛中剧烈起伏的心跳声。 啪! 颜欢打个响指,于此同时,那花臂男人几乎是同一时间扣动扳机,只听“咔嚓”一声,枪支卡壳了,留在屋内的众人惶恐抱头蹲了下去。 嗯? 花臂匪夷所思的检查枪身,疑惑时,屋内灯光一暗。 他后领不知被什么东西揪住,朝屋外漆黑无比的密林中飞去。 “什么东西?”花臂怒吼一声,双手朝后领抓去,颜欢松手一丢,便将其摔入一处灌丛。 男人翻滚了几圈才稳住身躯,颤巍巍站了起来。 林间白雾乍起,向雾中望去,他便见一身着白裘、雍容华美的男子鹤立其中,此人眉若远黛,微微上挑,带几分勾人魅意,那狭长双眸,眼尾上翘,瞳仁犹如深邃幽泉,简直如狐狸眼一般。 花臂恶狠狠地凝视颜欢头顶的白狐耳,视线逐渐向下扫去,蓦然一惊。 万魂幡!? “身上有灵的气息,但十足微弱。”颜欢似是审视什么玩儿物,笑道,“是圈内人?” 花臂双眼紧眯,一股幽绿色的光亮激射而出,他面露惑色,轻轻抿了抿嘴唇。 见男人反应不对劲,颜欢双指并起,将金冥瞳点亮,施以五行观法。 “让我来看一看,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金光辉闪,这一望去,反将颜欢惊得心中一颤。 花臂并非活人,而是一副顶着人皮的阴森鬼物,这东西一身阴煞气都被人皮遮住,所以之前常态下的颜欢仅仅是嗅到了一丝异常的气息。 人皮之下,那鬼物同人无异,形体瘦削,肌肉紧致,浑身遍布黑色条纹,耷拉眼,低首含眉,看起来死气沉沉的样子。 是伥鬼啊! 关于伥鬼的说法,有二。 其一是旧时迷信,说人死于虎,其鬼魂受虎役使者为“伥鬼”,伥鬼恶毒,虎毒不食子,但伥鬼则不然,除了过路人,它们似乎更喜欢勾引自己的亲朋好友让老虎吃掉。 这其二,伥鬼说的便是溺死者的鬼魂。 《北梦琐言》有言:“江河边多伥鬼,往往呼人姓名,应之者必溺,乃死魂者诱之也。”说起来同水鬼大差不差。 两个说法虽说不相同,可伥鬼的性质和本性都一样,为虎作伥,祸害世人,引人入万劫不复之地。 “还知晓驾驭百鬼的万魂幡是为何物,看样子你背后的那位,年纪不小啊!”颜欢感叹道。 花臂伥鬼半蹲于地,双手抓握黑土,起了逃跑的架势。 “算你识相,持幡人,我劝你还是乖乖离去,省的触了陆山君的霉头,到时候白白送死。” 陆山君? 名字倒是唬人。 颜欢苦涩一笑,怎么现在得了炁的动物都喜欢入世搞些幺蛾子。 还是在这江西地段,真不怕被老天师一巴掌扇出脑髓来啊? “等一下,你口中所说的陆山君,根本就不在此地。” 颜欢斩钉截铁说道,事到如今,伥鬼也与时俱进了,传销作恶,诈骗谋财,或是欺骗性旅游,这都是些电子伥鬼啊,那幕后黑手自然不会在本地待着了。 “让我猜一猜,你们山君修行的手段也改变了。引人入泥潭,引人入万劫不复之深渊,这就是你们伥鬼存在的意义——为虎作伥,而所害之人崩溃身死,你家山君的修为便会精进。” “好大的一盘棋,你们山君真聪明,报个地点给我,让它陪我玩一玩呗!” 颜欢扬起头,满是魅意的眸子忽的泛出猩红。 花臂伥鬼吓得蜷缩身子,人皮皱巴巴瘫软下来。 这人不对劲,这人不对劲! 得逃,得逃啊! 唰! 四肢抓地,花臂伥鬼拖着宽松坍塌的人皮疯狂朝后跑去,灵体铆足了劲儿,连爬带飞都用上了,逃窜了没有三丈远,颜欢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了。 “区区小鬼,还不速来。” 话音方落,一股无形的力量驱使伥鬼向后飞窜。 花臂七窍生烟,阴气尽出,逐渐落于颜欢掌心之中。 “你家山君何在?” “不会跑缅北去蹲着了吧?” 啪! 颜欢胳膊掐在了伥鬼的咽喉处,愤然加力。 “我···我不知道···” ------------ 第172章 陆山君:我性命合一,阁下如何应对 对付嘴硬的鬼物,巫士有一万种手段。 考虑到电子伥鬼大行诈骗的习性,颜欢决定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什么噶腰子,断手断脚,浸泡水牢一类的,全都给用上。 灵体受损,所要遭受的创伤和痛苦,可是要远远超过肉体。 颜欢狐爪一掠,伥鬼侧腰处的阴气瞬即撕扯去了。 “吼嗷嗷熬呲呲!” 那伥鬼居然发出一股子被踩到的猫咪般的惨叫。 “我···我真的不知道,山君去向怎么可能会告之于我,我只是一只伥鬼啊···” 颜欢松开手掌,伥鬼残躯不全的灵体滚落一旁,缓慢朝人皮蠕动。 “游光。” 一声令下,林中火焰升腾,如坠天际朝霞,处处一股璀璨的暖粉。 伥鬼愣了一下,发现这粉火居然没有引燃林中空地的枯枝碎叶,柔和明亮的色彩使它不寒而栗。 身为一只鬼,居然在害怕。 “业火焚身,烧不尽业障永不熄灭,你可得想清楚了。”颜欢好心提醒道。 那伥鬼尽显颓废的眸子猛地睁大,瞪着腿连连后退。 业火! 跟久了陆山君,也算是见多识广了,这业火它知道,粘上了会灼痛得恨不能魂散天地。 “闽···闽地,西北一带的山地中,山君藏在那里···我和你说了,山君那我回不去,你得让我入伱魂幡之中,留足栖息之所。” 伥鬼想了想,没有山君依附也行,成了幡中鬼,也算是有了编制了。 “比起你,我更想要你家山君啊。” 啪! 颜欢打个响指,火焰朝中心聚拢,业火焚燃,片刻灼烧得那伥鬼没了半点踪迹。 得了这陆山君,还愁缺伥鬼嘛! 单手一握,火势消退,颜欢目视灌丛悬挂的人皮,若有所思。 一根触手从掌心钻了出来,灵体架构血肉,一点点钻入了花臂生前的皮囊之中。 黑太岁将人皮彻底撑了起来,颜欢上下打量,颇为满意的点点头。 “岁岁,调整你咽喉处的血肉,模仿一下声带发生的频率,将刚才那只伥鬼的声音复刻出来。” 岁岁点头,尝试了一下,用粗犷狂野的声音应道,“知道啦,欢哥哥。” 颜欢一愣,有种李逵现世的既视感。 两人一前一后,重新回到了那座二层小屋之中。 颜欢将切断的电路重新连接,屋内灯光一亮,骚动不安的人们这才稍稍安静了下来。 没有光亮,没有手机,谁知道这群人度过了怎样难熬的一段时光,而那李幸,早就跑的没了踪影。 “都是老村落了,线路老化,停电正常,各位不要担心。” “等缅北新区建立完毕,到时候咱就有更高大上的去处了。”岁岁按照颜欢所教授的话术,有模有样的学了起来。 “这是咱们项目的总责,喊欢总。” 话一出,相当于将话语权交到了颜欢手中。 “欢总!”几人怯生生喊道,令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建立起如此庞大业务的幕后老板,居然是这么一个年轻人。 “来了。”颜欢吩咐道,“既然是新人,就接个项目练练手吧。” “第一个,五十六岁老汉儿,膝下无子,缺爱,网聊相中了我们下面的小妹,二十万的养老钱都快套出来了,有没有想接手的,这活儿利索。” “当然,不用你们真上,用话术将钱骗至账户即可。” 几人面面相觑,每个人都是来求个一夜暴富梦的,可真要到了事情上,就有点踌躇了。 这可是违法犯罪。 要是中途退出··· 纠结了许久,竟然是无人敢向前。 “行啊,也算是没失了判断,良心未泯。” 颜欢心想道,招招手,“想清楚了再来找我,今晚没地方安排,就去楼上将就一晚吧。” 几人心虚挪动脚步,有气无力的走上了楼道的阶梯。 颜欢盘算了下,这村里还有一个成功学的大师,四五个打手,估计也是伥鬼所化。 普通人之外的事情,还是想办法给解决了。 处理好小骚乱,颜欢返回了中央广场,才走到路灯未熄的村路,一股阴森可怖的凶杀气息迎面扑来。 杀意。 很浓重的杀意,而且那抹杀气明显是冲着自己来的。 什么东西,这玩意儿不会想在村里开干吧? 颜欢眉头紧皱,故意留了一丝气息卖破绽,小心翼翼朝村外树林中转移。 渔浪村本就偏僻,沿江一带更是人烟稀少,颜欢绕过幽暗的密林,就在满是碎石沙滩的江边驻足。 那杀气逼近了,带着一股轻盈又颇具厚重感的声音,如同肉垫碾压在沙石和枯枝落叶上,而那缓慢传来的节奏,好似闲庭信步。 江边刮起的寒风,比之前大了一些,就连偶尔传来的几声寒鸦哀鸣都消隐了。 “吼嗷~~~~~” 一阵呼啸自黑暗中荡开,汹涌江面又掀起了几层涟漪,随即消失在浪中。 “本君与你井水不犯河水,你小子为何要坏我好事,阻我修行一途!?” “巫士,杀了本君的伥鬼不说,你还妄图想将我手下一众产业给毁了?” 黑暗中的一抹凶光钻了出来,来者正是那陆山君,一只吊睛白额大虎。 从烧掉伥鬼算起,到处理好屋内杂事,前前后后不过半个多小时,这家伙居然从福建西北地带直接奔江西来了! 不过这正合了颜欢的心意。 为了搜寻水精下落没空抽身,这下子倒是好了,直接给送门上来了。 “动物得炁本就不易,你既得了机缘,又为何动用伥鬼,使人家破人亡?如此凶戾的性情,也好意思说修行?” “灵性蒙蔽,罔顾天理,自取灭亡也。” 颜欢向远处看了眼,这陆山君本是生的一副威风凛凛,可不知为何,在自己眼里就同小猫咪一般。 “世人愚昧,贪心四起,否则也不会被本君的伥鬼钻了空子。”大虎鼻子喷了几下白气,冷冷说道。 “人非圣贤不假,可这也不是你主动作恶的理由,确实人类有时会表现出愚昧和贪心,但责任在于每个个体改进自己的行为,同时社会也应当通过教育和制度来引导和帮助人们成为更好的自己。”颜欢摊摊手,“怎样,身为兽的你很难理解吧。” 陆山君步步紧逼,直至附头靠在了颜欢面前,“我确实不懂。” “但本君是虎啊,为什么要懂你们人的规矩?” “那我是人,也没必要听你辩解了,你场子我砸了,能怎样?” 哼哧! 颜欢甚至可以感觉鼻孔处呼出的阵阵暖湿气息,有酸腐气扑打过来,惊得他连连后退了几步。 “听说你有拘束灵体的手段,不枉本君连夜奔行数百里,亲身赶了过来,性命合一,巫士也没有办法了吧?” “我真身亲临,阁下又该如何应对。” ------------ 第173章 碾压局,凶杀神白虎vs陆山君 真身亲临,可好久没有这么坦诚的动物了。 颜欢感慨之际,一凶猛有力的虎爪落了下来,爪力刚猛,掀起阵阵罡风。 他的衣服剧烈扇动,脸颊生出一股刀割似的疼痛。 “稳稳当当过了这些年,连衙门都躲过了,可偏偏遇见了你这么个出头鸟。” “巫士,看我不把你撕碎了一口口咽下肚子。” 吼嗷! 虎啸一声,粗如钢鞭的大尾巴横向扫过来,颜欢倒也不闪不躲,竖臂护于左侧身前,硬将这一扫给抗了下来。 臂膀处传来阵阵沉闷的重击,陆山君扭身一转,借着扫尾的力,双爪猛扑。 锵! 颜欢以金光化长枪,横拦于虎口,同锋利无比的虎牙撞击出刀剑铮鸣。 “虎终其一生,堪堪二十有余,你得炁炼炁多久了,怎么一副身躯还没人类的老东西硬实?” 之前说这陆山君已成气候,怕是错估了。 看虎掌出力程度,和这一身金毛黑纹的肉体,估计修行不到百年。 修为尚弱,可居然能想到将“为虎作伥”的概念利用到传销和网络诈骗中,这灵智可非一般炼炁动物可比。 是个聪明的大猫子! “只有愚笨的动物,才会刻意追求肉体的极限,我本就是百兽之王,要强于伱们人类不少,又何苦在锤炼身躯上煞费心思。”模糊不清的声音从长枪顶住的虎口蹿出。 与之同来的,还是一股酸腐难闻的臭气。 “你该刷牙了。” 呼哧! 鼻孔气息一喘,颜欢看见虎口深处有一个伥鬼爬了出来,单手就握住了横拦虎口的长枪。 伥鬼目露幽绿,凶相毕露,手持一把尖刀,恶狠狠朝颜欢刺去。 陆山君平日将伥鬼和器物藏于腹中,为的就是关键时刻出其不意。 唰! 尖刀寒光一掠,一击未中,僵硬悬停在了空中。 陆山君瞳孔一抖,见冬日之中的沙石地里,不知何时生机焕发,居然有道道藤蔓飞起,将它伥鬼的手腕给缠住了。 才愣了一会儿,虎口深处又有二三伥鬼冒出,和那手持匕首的家伙挤在一起。 一人一虎这样僵持着,落地的伥鬼有了可乘之机,左右合一,朝颜欢撕咬过去。 轰! 三只伥鬼才扑打身边,颜欢背后火焰暴怒,四散激射,伥鬼片刻葬身火海之中了。 陆山君大口气粗喘,猛哈着气,慌乱无比。 这个巫士,好像只是在逗弄自己,根本就没有出力! 还有这金木火的三行法术,可以随意调动的自然之力··· 是天生巫士! 陆山君松了口,跳至一旁,嘴中流出哈喇子。 “不可能啊,这绝不可能,人类近代发展以来,失了对自然和上天的敬畏,该是少有受天怜爱的人类了。” “即便有,也不可能这么凑巧被本君遇见。” 吼嗷~~~~~ 陆山君怒吼一声,“本君偏不信这个邪,有什么本事,你全都亮出来吧!” 虎啸江边,白雾弥漫,无数伥鬼从雾气中钻了出来。 为虎所害之人,事后才有可能成为伥鬼,看这场面,陆山君嘴中可含咬了不少人命了。 “惊诧之下,都失去判断了嘛,山君可还记得为何真身亲临来同我交战?” “一群小鬼,还不速来。” 唰! 颜欢目露幽光,手掌摊开,雾气中的伥鬼尽化作阴煞邪风,纷纷落于掌心。 去! 大手一挥,黑气重新凝聚,伥鬼接二连三护在了颜欢身前。 “本···本君辛辛苦苦养的伥鬼!” 大虎呲牙,发出示威的“呼呼”声。 颜欢手指操纵木偶提线似的摆动起来,呆愣原地伥鬼如受昭告,忽的暴起,彼此间撕咬啃噬起来。 灵食用灵,性情蒙蔽,凶戾之气暴起,可进阶为凶灵。 渐渐的,所有伥鬼只剩下了一个,它金皮黑纹的肌肉要更为紧致,看起来比之前还要凶狠暴戾。 “去吧,让你家山君尝尝你的本事。”颜欢挥手一指,伥鬼连爬带跳的猛然袭去。 “我能杀你们一次,就能杀你们第二次!” “该死的盗猎者们,能当本君的伥鬼是你们的福分,居然还敢造次!” 陆山君猛地跳起,身躯空中旋转,借力用尾巴这么一剪,劈头盖脸朝伥鬼砸去。 那鬼物一身凶杀气被点燃,除了战斗,没有多余的意识。 硬扛着这一虎尾就扑了上去,阴气四散,张开的血盆大口依旧狠狠咬在了陆山君厚重结实的虎皮。 吼! 又是一个翻滚,大虎爪牙并用,借力将伥鬼按压在身下,尖牙朝脖颈处撕咬,一下两下,竟直接将伥鬼啃咬的气散天地之中。 “刚刚是我唐突了,哼,你的伥鬼不过如此。”陆山君笑道,前掌处滚涌出血液,将毛发打湿了。 它慌慌忙忙踩了一阵沙土,让尘烟四起,好掩盖自己一副颓势。 颜欢摆手,“山君,那可是你养的鬼物,在下的朋友可没有这么弱小。” “哼!”陆山君被呛的说不出话,从鼻孔冷冷喷了口气。 “口出狂言的小儿,那就来试一试,看本君不把你口中所谓的朋友啃得七零八碎!” 颜欢埋头思索了会儿,是时候给这大猫子上上强度了。 说起来,这虎,自己也有一位啊! “可别被吓得炸毛了。” 颜欢心一沉,唤起了全身戾气,杀意如江面波涛,翻涌滚动。 躬身立于对面的陆山君,嘴中口水又多了几分,时隔多年,这一日,它又回想起了被上位者俯视的恐惧。 “白——虎!” 颜欢吼道,那些近乎肉眼可见的杀伐气终于凝聚成型了。 一毛发雪亮,黑纹如墨黑的威武灵兽撼地而出,将沙滩碎石地踩踏的发出阵阵猛颤。 陆山君一愣,抬头仰望过去。 不说别的,身形一对比,衬得自己同小哈基米一般。 陆山君收收势,向后退了几步,双目微眯时,又用鼻尖四处嗅了嗅。 “不对啊,这是个灵,是生命残缺的形态,性命合一的本君没理由怕它呀!” “是不全的东西,和刚刚一样撕碎就行了。” “可以一战。” 战! 战斗,爽! 陆山君被撩拨了神志而浑然不知,奋勇起身,铆足了气力就朝白虎奔去。 在它刚得炁开了灵智时,大太爷就告诉它,性命合一才是生命的完整形态,是修行的任何阶段都无法摒弃的基本原理。 灵虽有威势,却也是纸糊的老虎,和它这种真身亲临的动物不一样。 能赢! 唰! 一抹身影金色闪电般瞬袭过去。 颜欢拍了拍身旁毛茸茸的白色大尾巴,“下手轻点,可别打坏了。” 白虎点头应了下来。 金眸注视不远方,看沙土碎石地踩踏出的一个接一个梅花脚印。 随后它便抬起了虎掌。 啪! 一掌拍了下去,白虎像打蚊子般,将一黑影扇飞了。 陆山君一个愣神,身躯嵌入碎石滩中,凹陷的土地整个崩碎开来。 唉? 大虎艰难眨眨眼,身躯像是被石碾压碎一般,到处是火辣辣的疼痛。 它突然想起了小时候的日子,在野外逃过了盗猎者的追杀,后来偶得机缘,得炁炼炁,开了灵智,机缘巧合之下,又遇见了大太爷。 “乖孙~” 大太爷声音响起了。 陆山君艰难挪动身子,仿佛在雾气朦胧中看见了河流对岸的太爷身影。 “我和你说多少次了,不施善行,必遭恶报,今日撞见狠角色了吧?” “大太爷我不懂啊,那是什么东西?”陆山君问道。 “流传在我们虎族代代相传的传说,诞生于天地之初的八个灵兽之一,同时也被认为是四相,大凶杀神,白虎。” “那么骄傲的灵兽,为啥会屈身人类?” “因为那是天生巫士,流传在我们虎族代代相传的传说中,天生的巫,都是老天爷的亲儿子,你说你没事招惹他干嘛?” “大太爷,我好累,你成了吗?你带我走吧!” 河流对岸的老虎神情柔和,和蔼可亲,“行了,路子还没走完,快回去吧!” 哼哧,哼哧! 陆山君猛地回神,擤去鼻孔中沾染的尘埃,剧烈的疼痛促使泪腺失控,一股热泪流淌下来,冲刷的它眼神都清澈了。 “已老实,求放过。别打了,别打了。” 一巴掌虎都给我扇傻了。 大虎一蜷缩,乖巧窝起,点头哈腰的恭维起来。 “爱护国家一级保护动物,人人有责···”陆山君怯怯道。 颜欢将白虎归于心神,缓缓走向前去。 “我倒是看你这一身皮肉骨头都不错。” 陆山君心一凉,“您老可真是说笑了,咱这一身违禁品,哪里能真的被您扒了去。” “我国有一套完整的《刑法》!第三百四十一条规定,非法猎捕、杀害国家重点保护的珍贵、濒危野生动物的,或者非法收购、运输、出售国家重点保护的珍贵、濒危野生动物及其制品的,将受到法律的制裁。” 颜欢一惊,“你小子还是法内之虎啊?” “那必须滴,这要不懂点法,怎么钻法律漏洞呢,咱这手下一众产业都是这么起来的,有知法犯法,也有投机取巧···嘿嘿···”陆山君心虚道。 ------------ 第174章 大猫猫收服,水精下落 “废话少说,你旗下的违法犯罪团伙还有多少,几个窝点?”颜欢质问道,一群伥鬼,总得连根拔起。 “除了本地的,甘肃有,山东有,福建有,云南有,找的都是偏僻地儿,或者是人少房多的地方,能够减少成本。”陆山君低声下气道。 说起来,还是有点心疼这几年的苦心经营,今日千不该万不该,居然真的孤身前往此处,还碰到了一个硬茬儿。 颜欢继续说道,“收了你的伥鬼,遣散人员,将一众人员放行,后事就交给地方公安处理。” 那陆山君心中纵然有千般不愿,可也不敢忤逆,硬着头皮将事情应了下来。 仰天一声虎啸,藏身各地的伥鬼纷纷收到指示,或回归于天,或飘动着从全国各地朝江西汇聚。 伥鬼一去,窝点遗留的人员群龙无首,失了领头,一群乌合之众也掀不起什么大风浪。 颜欢致电华东地区的负责人窦乐,托他将此事转交地方,如此一来,其他省份的后事也有了着落。 “这位爷儿,事情都按您说的办了,您看要不行,找个空儿将我放归山林,本君···不是,小的再修行个几年,实在不行,把我丢动物园也成啊!” 颜欢收起手机,笑道,“咋的?想着东山再起,卷土重来?” “小的不敢,诚如您所说,动物得炁炼炁何其艰难,我也不想失了一身本事,既然无法利用‘为虎作伥’的概念,小的就另谋他法。” “刚刚您老那凶杀神一巴掌给我打出了回马灯,小的突然就记起大太爷所说了,今后我会一心向善,不沾恶业。” 颜欢就静静的听着,不发一言。 该说不说,不愧是传销头子出身,是真的能唠啊。 哗啦! 招魂幡一扬开,幽光层层漾开,江边似围堵了一团又一团的萤火虫。 “我这百鬼录中的伥鬼位置,就交由你来顶替了吧。” 陆山君眨眨眼,舔舐了下虎口。 “伥鬼嘛,小的给爷留几个,您要多少我给您留多少。” “再说了,小的实力不济,那白虎大爷一巴掌能给我扇出屎尿来,您要我也没啥用啊,精灵低下,岂不是折了您大巫的身份。” “不妥,真的不妥。” 颜欢摆手,“这个倒是没什么关系,我有收集癖。” 抬起头,端详安静趴卧的老虎,颜欢凑向前去。 “跟了我无非就是遭受囚禁,往好处想,起码伱活了下来,否则就按你做的那些恶,我真将你虎骨入药,虎鞭泡酒,官面上也不会多说什么。” “放心,我给你留一份肉体。” 啪! 话语掺杂的威压,让陆山君心中一颤,他闭上眼,虎头贴靠于前爪,不再言语,算是接受了这个结局。 颜欢的手抚摸于白额,缔结了契约,留陆山君肉体继续修炼,也截取了它一部分灵体封存,如此一来,这家伙再妄动邪念,颜欢就可以随时感知了。 颜欢掐握起陆山君,“既然顶了伥鬼的位置,就入幡中去吧!” 随手一挥,虎灵卷起一阵狂风,入了招魂幡,随风飘扬的幡剧烈晃动了片刻,随后没了动静。 颜欢收气调息,舒缓下心神,此战只动用白虎的一拍,消耗不大,轻轻松松。 没有搜寻到水精,但也算小有收获了。 回到村内,颜欢注意到二层小屋旁的枯木草丛中人影攒动,有变了卦儿的人已经慌乱逃窜了,没了伥鬼留守,他们走的很轻松。 深夜山路难行,可毕竟没什么野兽和土匪,颜欢倒也放心,就随他们去了。 大概靠了有两个小时,凌晨时分,警方陆陆续续赶了过来。 这一行出动了大量警力,很快渔浪村就热闹了起来。 那群干瘦无比的传销人员各个面色饥黄、手软无力,他们不敢反抗,也没力气反抗,只好乖乖束手就擒。 领头的队长没有找到组织人员,可这也是见怪不怪的事情。 每次捣毁传销窝点,所抓几乎都是一些受害者,正因如此,在一些地方,即便收到了传销的报警电话,也不会被慎重对待,大多都是敷衍了事。 颜欢就坐在龙王庙的屋顶,单手捧腮,看手电筒和探照灯的灯光远去。 人来人往中,颜欢注意到,那事前逃走的李幸,居然也在队伍之中,估计是走的路上和警察碰头了。 “事情该是解决了,都这么晚了,还是先回家睡个觉吧。” 神满不思睡,可还是得睡。 颜家大宅提前有颜欢布置好的火种,来来回回不费什么功夫,施一火遁术,他便回到了颜萱生前的住处,这间房现在就是留给他住的。 简单洗漱下,颜欢盘坐于书桌前的木椅,将打印好的江西地图摊开。 今日走过了赣江沿岸一带,没有收获,他便将几个龙王庙和人格神的地点打了个红叉。 “莫非是水精散落的方向发生了偏移?” 咯嘣,咯嘣! 正思索着,放置桌前的灵旗剧烈颤抖了起来。 陆山君露出头,稍稍喘口气。 “我说爷儿,您里面这是关了个什么玩意儿,也太能唠了啊!我一个搞传销诈骗的都说不过他。” “哪里来的清风鬼物啊?” 颜欢想也不想就回答道,“啊···那个啊,名震天下的魏舞阳宣文侯,司马懿啊。” “难怪,是大谋士···嗯!?” 陆山君虎头一晃,似乎有哪里不对劲。 大太爷给讲过,那家伙是东汉时期的大权臣、政治家,怎么好好的魂儿就被封招魂幡了? 正疑惑时,灵旗内又有声音传来。 “水镜啊~把大猫猫喊回来,一个人好无聊的说~每天给你抄这些术法,抄的我头都大了~” “水镜~你听见没啊水镜~” 砰! 颜欢曲指弹了下灵旗,里面瞬间消停了。 陆山君脑子一愣一愣的,好久都没有缓过神来。 过了一会儿,颜欢才拿笔在虎头上敲了一下。 “你伥鬼在江西待了这么久,去年12月24日夜,这里有没有发生什么天地异象?” “天地异象?”陆山君想了想,忽的皮毛炸起。 有! 当初躲在闽地西北部的山地,差点没被那抹灵光吓个半死。 ------------ 第175章 群灵集会,水精之“罔象” “我们野兽对天地变化的感应要远超人类,自然知道那一夜的恐怖之处。” “有东西遭受了天罚,不管那家伙是什么,总而言之,它肯定违背了天地运行的自然之理,否则老天爷不会委托俗世之人出手的。” 陆山君摇摇头,浑身裹上了一层寒意。 “可以知道的是,那抹灵光所化的灵物,实力绝对不可小觑。” “爷儿,不是小的打击你,那东西估计比白虎大爷还要强上不少。” 颜欢将视线从地图上转移了,目视灵旗漂浮出的虎头。 “挑重要的说,你知道那抹灵光落于何处了吗?” “对那些东西,咱都是避之不及,哪里敢追寻它们的踪迹啊……嗯……我就看到一处落于了江河之中,余下的,估计大大小小也全都融入湖泊了。” 颜欢沉思片刻,事情同他想的差不多,最坏的情况出现了,水精分散在了一方天地中的江河湖海中。 啧! 揉捏下额头,颜欢望向窗外幽深静谧的夜色。 深夜庭院寂寥无人,这宅邸一角的小屋也少有人来,颜欢索性将精灵全部放出,群策群力。 并不宽敞的小屋,瞬间就热闹了起来。 陆山君才从灵旗跳出,伸了伸懒腰,见一白衣飘飘,美艳至极的流光美人浮现空中,落于屋内方桌前的红木椅。 接着便是一生机流转不绝的青翼灵鸟,还有一业火焚身的凶煞火猴现身。 几十只上蹿下跳的狐灵和小黄鼬纷纷窜上了床,随即乖巧摆成了一排,梳妆台上,还盘了一目生幽怨的碧玉青蛇。 氛围一下子改变了。 陆山君贴靠于墙角,余光向一旁瞥去,别的不说,就纯粹的金木火三行气息,就辉闪的它双目刺痛,尤其是那面有凶相的猴子,散发的气息竟然同24号夜的天火流坠一模一样。 要知道,它们做动物的,在那一夜可是很明显感觉到了体内火属的变化,这火猴肯定是某种力量或规则的代表,否则不会有那么非同寻常的气息。 既然如此,那同火猴坦然处之的白衣美人和青鸟,理应是同等位格的存在。 “我这到底是惹了个什么人呐?” “咳咳咳,我是个新入伙的虎虎,开集会不发话也是应该的。”陆山君暗自说道,吞咽了下口水。 颜欢没搭理偷偷藏到墙角的老虎,将打印好的地图铺展开来。 之前了解了水精的大体信息,可它发展来的一些习性还不了解。 水之精名曰为罔象,状如三岁小儿,赤目,黑色,大耳,长臂,赤爪。 传说中用绳索便可以抓住它的化身,吃掉会带来好运。 “姐,毕方,游光,按照书中记载,这水之精的位格,貌似没有那么高啊。被人吃掉,赠与好运,有点像红鲤。”颜欢感慨道。 “罔象性情如何,该是很好相处吧?” 清明思索片刻,回道,“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 “总之就是好过头了,当然咱们也不知道它有没有遇见什么事情影响了性情,也不知道有没有诞生什么不得了的想法。”毕方笑道。 话音方落,火精游光就感觉呛了一嘴的灰,粘附在喉口吐都吐不干净,十分的难受。 清明朝旁边看了眼,继续说道,“水之精同我们不一样,你想要找到它,必须理解它名字中所包含的全部概念。” 概念? 颜欢琢磨这两个字眼,陆山君也是利用了“为虎作伥”这个概念,才将伥鬼发展成了电子伥鬼,可以利用网络诈骗和引人亡命来获取力量。 “听起来和香火信仰凝聚的愿力差不多···” “不对,概念应该是一种更为广泛的信仰,包括认同,世间的常识一类。” “比如我们说有人助纣为虐,专门替幕后之人干坏事,那便是‘为虎作伥’,而在这种概念发展下,那个人真有可能会被某种手段改造成伥鬼。” 比如某些网红大V,将凶险无比的旅游打卡地过度美化,回避其隐患,而吸引过去的粉丝亡于意外,这些网红大V不用死于虎口,也可发展成伥鬼。 “有意思,这门道儿能是一个修行不过百年的野兽可以悟出来的?” 颜欢向墙角望去,陆山君受宠若惊,惶恐又羞涩的点了点头。 “那我要找到水精,就必须要理解它承载的概念。” 《庄子·天地》中所写“象罔”,一称罔象。 相传黄帝游乎赤水之北,登乎昆仑之丘而南望,还归遗其玄珠焉。使知索之而不得,使离朱索之而不得,使喫诟索之而不得也。乃使象罔,象罔得之。 说的就是黄帝在赤水丢了玄珠,让聪明的智和细心的离朱去找,都没找到,最后让无智无视无闻的象罔找回了。 这里的“象罔”指懂得“心无成见、非有非无、虚实相合的自然和谐状态”的人。 在道教之中,罔象又称作为虚无之象,是指丹法修行中,出神开天窗时,思维意识活动处于相对静止,达到忘我的一种状态。 《性命圭旨》有言:“罔象者,忘形之谓也”。 虚无罔象,无定象,它可以千变万化,如同水一样。 “虚无象,有点难以理解。”颜欢抱臂思索,无奈摇摇头。 这时,毕方开口了,所说乃是东汉张衡的《东京赋》: 离娄徒肆目,罔象乃通玄。 皎洁因成性,圆明不在泉。 暗中看夜色,尘外照晴田。 无胫真难掬,怀疑实易迁。 今朝搜择得,应免媚晴川。 ··· 颜欢差点都忘了,这毕方过去喜好跟随风骚才子,脑子中还记了不少好诗佳赋。 “什么意思?” 毕方无语了片刻,高扬起头,“玄妙之理,并非通过外在的强力追求或表面的观察就能轻易发现,而需要一种超越常规的、类似于“罔象”所代表的那种自然、无心或超越表象的方式去领悟和把握。” “在追求真理、境界时,不应过于依赖外在的表象和庸俗想法,而是保持内心空灵,以自然本真去反思感悟。” “否则,是见不到水精罔象的。” 闻言,颜欢坚定点头,握紧了双拳,果然还是回到了心性锤炼上。 这几日忙于奔波和搜集信息,确实在修行上有所倦怠了。 “以罔象见真象,还要走遍各地的江海湖泊···” 啪! 颜欢将左臂抓紧,那里有一副气势凌人,霸道无比的黑龙纹身。 昔日刚出东北,送蛟爷一朝入海,那时所赠的入水神通,居然要在此刻派上用场了,这机缘真是有点奇妙。 颜欢继续扫视地图,以赣江,信江,锦江,抚河几条大江大河为主干,将水系拓展下去,谋定好了探索方向。 除此之外,一些知名湖泊也要重走一遍。 大工程啊! 不过刚好可以试一下这左臂黑龙的分量,是否真能助自己游遍江河湖泊。 ------------ 第176章 瓶颈,讨封,苗寨大蛊师 以静心见罔象,自然不可操之过急。 颜欢逻辑下江西地形,三面环山,四周高中间低,像是一个巨大的簸箕。 其中的主要河流被五条动脉水系覆盖:赣江、抚河、信江、饶河和修水。 这五大水系又以鄱阳湖为中心,构成了凤凰展翅般的向心水系——万水归五、五水归一,经鄱阳湖集纳后又入长江,终归大海。 颜欢的打算,就是从鄱阳湖开始,向南而行,看是否能巧得机缘。 “唉,以前找寻木精和火精总归有迹可循,这次真的是无头苍蝇般乱撞了。” 噗! 颜欢躺到床上,随后搂过了旁边的狐灵和黄鼬,顺滑柔软的触感就从掌心袭漫了全身,撸一把,很是解压。 以白灵为首的三只白狐跃上胸前,前爪并排一窝,将小脑袋趴了下来。 “欢哥,上次你代行天理后,我们隐隐约约感觉有突破的迹象。” “那种感觉很玄妙,我们说不上来,现在隐隐有不适应感,好像···好像能多修一条尾巴出来。” 颜欢摸了摸小狐,“那就是到了瓶颈了,这几日尽量收心参悟,争取更上一层楼。” “我们都该更加精进一步了。” 正阳站起身,站的挺拔,“欢哥,我们好像也有点进阶的意思。” “嗯?是好事,都一起来了。” 颜欢想了想,估计“代天诛罚”时,小家伙们也看见了不一样的风景吧。 正阳眨眨黑宝石般的靓丽眸子,欲言又止。 颜欢立刻察觉到了。 “怎么了正阳,遮遮掩掩的,是还有什么要说的?” “那个···”正阳顿了顿,“好像有种感召,让我们去行‘讨封’一事···但这个念头被我们给压下去了。” “哈哈哈,有这种事情?”颜欢笑了笑。 黄皮子讨封,是民间传说中的一种神秘现象,黄鼬可以通过人类的认可,来提升自己的修为或实现某种转变。 一般在夜晚乡间的小路上,黄鼬会挺立站起,向遇到的人询问自己是否像人,如果得到肯定的回答,黄鼬便能修成人形,甚至成仙,但回答者会因此失去一些气运或阳寿,倘若日后讨封的黄皮子作恶多端,赐封人也得背负一定的因果。 可若是回答不像,黄皮子修为则会受损,如此一来,人难免会遭到报复。 在颜欢这种巫士看来,“讨封”是一种走捷径、耍小聪明的偏门,是窃取气运的一种阴险手段,真要得人“口封”成人做仙,也不过是区区伪物。 修炼一途,还需要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层层攀登。 只是“讨封”,作为黄家世世代代必行之事,已经落成族内传统了,正阳毫无疑问也受到感召。 “你们能有心避免,也算是难能可贵了。这样,等水精事了,我就择定一处僻静山林,助你们好好修行,早日参悟进阶。” “最迟不过三四月桃花开时,假如没有水精下落,我依旧带你们归隐静修。” “好耶!”床上狐灵和黄鼬兴奋的蹦跳起来。 见状,陆山君起了心思,这是位明主儿啊,假以时日得道飞升,我这幡中魂灵岂不是要跟着一同升天? 它心虚偷瞄了一眼屋中央的金木火三精,怯懦说道:“爷儿,咱这一身本领精通了,天下伥鬼随你调动,这找东西也方便啊···” 颜欢听完,就知道老虎动了什么心思。 他冷冷说道,“将你一身业还了再说。” “唔···”陆山君哑口无言,悻悻缩回了幡内。 颜欢继续安抚着一众精灵,直至它们的热情兴奋消隐,这才安安稳稳附身在了身后。 那盘在梳妆台的碧玉青蛇不时瞥一眼床上,不知想些什么,便冷哼一声,也消隐了。 翌日,晨光熹微,寒风乍起,颜欢起个大早,脸都没来得及洗就钻进了火中。 沿着西北处的明火一路北上,颜欢从修水流域某个殡仪馆的火化炉中钻了出来。 “我靠!”一身形似散未散的“清风”被吓了一跳。 “哪里来的家伙,差点没吓死我!” 颜欢伸掌握拳,将那抹阴煞气拢于手中,立刻施一幻障加流光金遁,从火化炉中逃了出去。 “这是哪里?”颜欢问道那鬼物。 “是武宁县。话说你可以看见我?是阴阳眼嘛,不对啊,你刚刚怎么出去的?” “清风”惊诧道,这下好了,都死了才看见一些生前看不见的景象,要死不瞑目了。 “好了,谢过了。不过灵魂执念深重并非好事,别想太多,安心去吧。” 颜欢随手一扬,助鬼物炁散天地。 他未做停留,直接朝水域跑去。 大概奔袭了一段时间,修河就在眼前,此河发育于幕阜山与九岭山之间的谷地,因修长而闻名。 颜欢看见河面有竹筏小船,近些时日多冬雨,烟波浩淼,遮了绿色塑料布的小船在白雾中若隐若现。 河滩碎石裸露,正是冬寒时,人烟稀少,百米开外的土路也少有车辆来往。 一老一少站于河边,不知在说些什么。 颜欢见状,立刻用“听风吟”将风送了过去。 原因无他,只因那老者一身轻巧便利的藏青色苗族服装,炁息浑厚,周身围绕有巫蛊特有的阴毒气息。 是个异人,而且是个实力高强的大蛊师。 那小的扎了个单马尾,齐刘海剪的整整齐齐,一脸呆萌相。 风一过,老者的话就传了过来。 “小苑啊,也难为你三天假期,还要陪老婆子我走一遭了。” 单马尾憨憨一笑,“奶奶哪里的话,我又没有旅游计划,留在学校也是跟社团活动,可普通人的东西太没意思啦!” 老人摇摇头,“其实有时候,普通人的日子才真正是难能可贵。” “嗯——知道啦~”单马尾嘟起嘴,思索会儿,拉长了音说道。 那老者耳朵一动,有些干涩的双眼微微眯起,凝视风流动的轨迹。 突然间,她将单马尾妹子护在了身后,“小苑可得贴紧大奶奶了,这风被人动了手脚。” 说完,那大蛊师掐碎了袖口中的一亮银铜皮木盒,一团散发阴森不详的颗粒状黑雾,迅速朝颜欢奔了过去。 ------------ 第177章 蛊毒,苗寨圣物·清河蛊盅 “坏了,这下是自己理亏了。”颜欢凝视极速袭击来的黑雾,随手一挥,一抹青绿色的幽光氤氲荡开。 那黑雾中显露出蜈蚣和毒蜂的形状,还未施加作为,便被一灵光幻化的青鸟一一啄食。 “什么!?” 大蛊师瞳孔蓦然紧缩,立刻驱使了浑身上下藏匿的活蛊。 单马尾躲藏在老人身后,朝河滩站立的颜欢望去,“奶奶这是在和人斗法吗?对面也是异人···” 看过去,她的眼眸忽然也睁大了。 “奶奶,是颜欢!” “颜欢?”大蛊师停手,向身后看了眼。 “对,现在网上很有名气,和我同学小悦是表兄妹。”单马尾解释道。 “既然是他的话,就不应该啊···” 老人感慨之际,颜欢大步跃了上来。 “前辈,无意得罪,只是晚辈向来谨小慎微,见您炁息涌动,所炼巫蛊的阴邪气外溢于身,这才起了猜疑,看您一身炉火纯青、精湛奥妙的巫蛊手段,该是清河苗寨的大蛊师罗淑宁前辈吧?” 罗淑宁上下打量了会儿颜欢,身上蠢蠢欲动的蛊虫消停下来。 “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啊,也难怪能清理清河村叛徒的蛊毒了。”老人躬身,郑重拜道,“谢小友昔日仗义出手,使我清河苗寨不至于背负一个残害忠义的骂名。” 罗淑宁所言,是指昔日苗寨中的蛊师,为了木精毕方一事,对常老痛下杀手。 当然,那能够动用活蛊的蛊师,早就被吕慈杀于西南了。 “前辈言重了,是那家伙心术不正,品性低劣,不该由前辈揽责。”颜欢一边说道,一边搀扶起老太。 “倒不如说是晚辈失礼,擅自偷听两位谈话。” 罗淑宁缓慢摆手,“哪里的话,出门在外,多小心都不为过,你年纪轻轻,就能将老婆子炼制的蛊毒挥手驱散,说起来都有点让老婆子无地自容。” “哪里,是晚辈恰好有针对蛊毒的精灵傍身,这才得了便宜。” 颜欢拱手说道,老人身后的单马尾向前探出了头。 “欢哥好,我叫李紫苑,是颜悦的大学同学,是舍友!” “是小悦的同学啊,舍妹愚钝,平日里承蒙照顾了。”颜欢笑了笑。 话说的有点心虚,他连自己这位表妹的面儿还没见过呢! “哪···哪有···”李紫苑结结巴巴回道,应付起这温婉和煦到如同冬日暖阳的笑容,还真有点招架不住,“说起来都是她照顾我。” 说完,一只造型可爱、毛茸茸的黑色蜘蛛从她胸前爬了出来。 蜘蛛名为维多利亚,是单马尾炼化的第一只蛊虫,与其血脉相连,相互依存,是为本命蛊。 “两位为何来此偏僻之地?”颜欢明知故问道。 清河苗寨的大蛊师,肯定是为了找寻曾经魏淑芬带走的苗寨圣物——清河蛊盅。 这蛊盅是炼制蛊毒的圣物,要是被有心之人得到,后果不堪设想,上一任大蛊师临终前交代两个徒弟罗淑宁和张淑英,不管过个几年几百年,蛊术传承者都得将其找回来。 李紫苑乃是大蛊师罗淑宁的徒孙,这重任自然也压在了她的身上。 “来找个东西,还有,处理点麻烦事···小友呢?” “来找个东西。”颜欢用同样的语句回答道。 “那真是缘分啦~”李紫苑欣喜拍拍手,反被罗淑宁瞪了一眼。 现在这情况,根本就不容乐观。 颜欢察觉到了这古怪氛围,开口问道,“前辈是遇见了什么棘手事?” “说不上棘手,就是麻烦了点,总之你快些离去吧,这里已成是非之地。” 听大蛊师罗淑宁所言,此地不远处有两个规模不小的村落,在一周前,村内人莫名其妙开始出现一些不适症状,全都皮泛红疹,双目失明,双耳失聪。 发展下去,红疹处会溃烂流脓,结成暗疮 两个村,上上下下足足有一千三百余人,害疾者将近过半,死亡人数破百。 颜欢见罗淑宁眉头紧皱,愁云满面,心中起了猜测。 一个寻常疫疾,犯不着让她一个湘西清河村的话事人头疼。 这症状,估计是蛊毒引起的。 “余下一半人,是如何免遭于祸的,前辈可否知晓?”颜欢问道。 罗淑宁想了想,“这也是让老婆子纳闷的地方,有些都是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可偏偏就是有安然无恙的。” 蛊毒可没有看人生效的道理,有些特制的专用蛊毒,发挥作用也不会出现如此偏差。 “会是蛊师干的?”颜欢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罗淑宁沉默片刻,“恐怕是。” 比起蛊师作怪,她更怕是有摸到门道的人,用清河蛊盅滥杀无辜。 心性修行不到家的人,一旦得了至宝,更容易纵欲,为所欲为。 “那晚辈就更不能走了。”颜欢坚定说道。 “蛊毒可不是好处理的东西···唉?”罗淑宁刚开口,忽的猛拍下脑门,真是老糊涂了,刚才小子一手破毒之法干净利落,哪里怕半点蛊毒。 况且这两个村落的巫蛊虽说玄妙,她也并非解决不了,只是数量太多,一人难以兼顾,要是有人可以帮忙,那就省了大力气了。 “你愿意帮忙?” “求个喜结善缘嘛。”颜欢笑道。 “老婆子在此谢过了。” 颜欢突然想起,还有一个疑问。 “既然是村内发生了异常,为何前辈会出现在修水旁边?” “之前公司差人走访了那些安然无恙的人,想从他们身上找出一种共性,结果也算是有所发现,那半数的人,有很多都会在此处进行捕捞作业,老婆子想着此处该是有所玄机。” 罗淑宁将之前同公司一边的交流,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颜欢踏过碎石滩,凝视有些混黄不清的河面。 玄机? 捕捞作业? “会不会是吃过同样的东西···”颜欢扭头看向河面飘荡的竹筏和小船,上面凌乱摆放着麻绳编制的渔网,看起来是捕捉大家伙所用。 “前辈,咱们去村内走一遭,我想知道这些人最近吃了什么东西。” ------------ 第178章 狐怨结成鬼,神宵派符箓 虽说是晌午,但整个修河水域都笼罩了厚重的阴云,暴雨将至,压得这冬日有点窒息沉闷。 阴沉沉的天,不时有雷霆炸裂,在天际黑幕中撕开一道又一道的刺眼裂缝。 惊雷一响,颜欢体内的狐狸和黄鼬纷纷颤了下。 白灵探出头,似乎嗅到了一丝怨灵气息,那味道刺鼻难闻,很难忍受。 它对这味道要远比颜欢敏感,原因无他,这怨气和它出自同族,是狐狸身上散发出来的。 “欢哥,我莫名感到一阵心悸,还有种很伤心的感觉。” “西北处,好像有什么东西恸哭。” 颜欢抚摸胸口探出的狐狸脑袋,安慰道,“没事,回头我们一起去看一眼。” 听白灵这么一点,颜欢也注意到了那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怨气冲天,弥漫不散。 有什么在嚎啕大哭,撕心裂肺。 可一旁同行的大蛊师罗淑宁和李紫苑没有太大反应,只是忧心忡忡看着村子的方向。 三人赶到了名为大淘村的村落,村口石碑和对面的杨树上拴了一层警戒线,根据公司和地方的一些安排,身中蛊毒者,已经被妥善安置了起来。 “哎呀,罗医师!”才至村口,便有人笑呵呵迎了过来。 此人面相憨厚,嘴角稍歪,头发干燥蓬松,同枯草一般,他是这村内的主任,名为张光明。 “张主任,老婆子离开的这段时间,该是没有意外发生吧?”罗淑宁问道。 “那没有那没有,倒是来了两位贵人。” “是两位道爷!嘿嘿!” “两位道长说这里阴煞极重,所以赠了几道符箓给我们,顺便去处理了村外的一点祸端。”张光明憨笑道,“等会儿我得将这些符箓散发下去,不管能用不能用,最起码可以给老人们一个心理安慰。” 张光明提了提手中的塑料袋,里面卷了一大堆黄表,还有折好的桑皮纸。 袋子中的气息非同寻常,一众精灵们已经感应到了。 颜欢心想,这前来的两位道长该不是借机敛财的骗子,至于是龙虎山还是军峰山出身,就得等见过才知道了。 “来施以援手那都是好事,就是不知两位道长现在何处?”罗淑宁问道。 “就在村民议事堂里面歇息呢。”张光明连忙摆手,“罗医师也赶紧来吧,咱村里都准备好饭餐了,村东口老王小炒的厨子,可是大酒店下来的。” “诶,还没请教这位先生是?” 张光明挠头看了眼颜欢,很是低声下气。 罗淑宁立即应道,“同我这小孙女一样,是大学医学系出身,跟过来见见世面。” “这样这样···”张光明连连点头,竖了个大拇指,“那都是国家未来的栋梁,救死扶伤的白衣天使呐!” “那罗医师和两位小医生先过去,我随后就到,这村里修路的一部分报账还没理清呢。” “主任先去忙吧。”罗淑宁点头说道。 那歪嘴男人点头哈腰“呵呵”了几声,提着袋子就离去了。 李紫苑马尾一甩,目送主任离去。 “这村主任人还挺不错的,说话也客客气气,我还以为越往下就越是些尖酸刻薄的主儿呢!” 颜欢也循着单马尾的目光望去。 人不错? 倒是也不见得。 他身为村主任,应对的是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的杂事,尤其又以基层百姓的心最难安抚,仅仅凭借着一副傻气和阿谀奉承,那可没本事在中间周转的游刃有余。 颜欢又想起了袋子里的符箓。 “蛊毒可不是符可以解决的,莫非此处有什么鬼物作怪?” “这大小淘村,还真是祸不单行啊···” 心想之际,厚重云层中又起了雷霆。 只是这次的声音极其响亮,震耳欲聋。 亮光一闪,两束蜿蜒曲折的雷电就劈了下来,一声鸣爆,颜欢身旁的杨树被劈成焦黑,干枯碎枝在高温下焚燃起了烈火。 “阁下好胆识,见雷霆落下居然不躲不闪,是打定了天雷不罚吗?” 村路旁边的杨树林中,走来两位身穿道袍的道士,其中一位手持雷符,一脸刚硬正气。 另一位年纪要小,正手足无措守在师兄前,小心劝说着,“师兄,会不会是误会?可能是会御鬼手段的巫士,还是小心为妙,要是错怪了好人,回头师父又要说我们了。” “误会,可能是误会。”小道士急忙冲到了前面。 “师兄是看道友一身阴气,想的是同这几日追踪的鬼物有牵扯,所以才御雷试探。” “小道乃是神宵派朱玄,这是在下的师兄,名为袁庭礼。” 袁庭礼怒发冲冠,又掐一符,“不解释一番吗?” “诚如这位小道长所言···”颜欢扑打下身上沾染的灰尘,“在下确实是巫士。” “关于两位道长所说的鬼物,在下一无所知,另外这位道长顶着一头恶意,暴躁无常,不由分说就擅自对人出手,是将贵派教的一些静心功夫都丢了吗?” 颜欢随手掐过敌意化作的阴云,单拳紧握。 身体为热浪所伤的灼痛感瞬间漫上袁庭礼全身,他不知道颜欢做了什么,惊得连连后退,下意识将一袖子的符箓捏紧了。 是个硬茬。 “失···失礼了···”袁庭礼看了眼双臂皮肤的烧伤,疼的有些颤抖。 “哎!哎哎哎!”朱玄挥臂拦在了两人面前,“误会,误会呀!抱歉了道友,我师兄是急躁了点,可也是想将那鬼物正法。” 颜欢冷哼一声,“说说那鬼物。” “是只狡猾阴险的狐鬼呀!”朱玄大声喊道,“那家伙可折腾了我们好久。” 狐鬼,狐死后怨气所结,这种鬼物虽然化为人形,但不能改变成人面,仍旧留着皮毛与尾巴,故可以用衣服遮挡,它常行于黑夜与迷雾之间,只显露其形而不露其面,等人放松警惕后,便将人害死而食。 “原来如此,所以白灵才对刚刚的阴气有了反应,是狐怨。” 害人恶鬼,有神宵派的两个道人在,也不用自己操心了。 颜欢心想道,没搭理二人,也没有理会村主任张光明的邀请,只是暂时作别了罗淑宁二人,便径直朝村中央的莲花池走去了。 ··· 时值冬日,池塘中满目荒凉,只有枯死的黑黄荷花杆儿朝天竖立着。 荷花池旁的健身器材区,有一生了锈的秋千,有个满身泥垢的少年正慢悠悠荡着,浑身都是死气沉沉的颓废。 大淘村一隔离起来,此地所有的人都身中蛊毒,少年也不例外。 让颜欢惊奇的是,都这个紧张局面了,居然还会有人在外面瞎晃悠。 没有头绪,又刚好撞见这少年,该是有点缘分,颜欢便打算从他身上入手,见识一下这令大蛊师都感到头疼的蛊毒,还要搜寻一下水精的下落。 “都生病了,不好好在家里待着,还跑出来荡秋千啊。”颜欢走向前去搭话。 那少年闻声抬头,混沌无神的双目沾了厚厚的一层眼眵。 失明,但听觉尚存,可也是毒入骨髓,时不多日。 少年双手抓紧了,手背手腕全是摔伤,估计是磕磕绊绊摸到了荷花池旁的广场。 “等死。”少年干脆利落的说道。 “不是有知名医师来处理了,说什么泄气话。” “反正这次过去了,还会有下次,不把我们玩死,他们是不会收手的。” 颜欢在临旁的秋千坐了下来。 “他们是谁?” “我不知道,我看不见。”少年眼眶旁,有密密麻麻的黑色颗粒钻了出来,黑雾弥漫一般。 颜欢眉头一皱,这种又小又多的活蛊,最是难缠了。 那些细小蛊虫黑潮般蔓延,朝少年的嘴和耳孔钻去。 见状,颜欢捏下一枚青羽,轻抚了过去。 灵光一闪,那些密密麻麻的蛊虫纷纷落地,没了气息。 少年一愣,大阴天中的光亮居然刺得他双目一疼,不过好事是可以看见了。 “我···我看见了···” “你叫什么名字?” “胡硕!” “嗯···”颜欢顿了顿,“说一下他们的事情,有多少说多少。” 胡硕眨眨眼,朝旁边看了看,一想到能治愈自己的该不是坏人,便将事情和盘托出,事无巨细,一一道来。 “这场怪病蔓延之前,我一家子本来是安然无恙,我奶奶说,是家里有地仙相助,可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但我隐隐约约感觉,是有种莫名的存在护住我们,使我们不受蛊毒侵害,可有一天,大概也是像今天一样,有乌云会打雷,我奶奶突然大哭起来,说地仙死掉了···” “是他们害死的!我看不见,我就是有这种感觉!” 颜欢想了想,估计这少年是有点得炁炼炁的机缘在里面,只是他捕捉不到,只能模糊的感应。 “不急,继续说。” 胡硕点头,“没了庇佑,怪病很快找到了我们,奶奶死了,爸妈也重病不起,我明明也快了···” 扑通! 说到这里,胡硕双腿跪地。 “这位医生,求你去救救我爸妈吧,他们就在···就在···” 胡硕一脸迷茫,跟着村子人转移的时候他就失明了,根本不知道父母被安置了何处。 想着想着,他便急切的哭了起来。 “没事,不着急,已经研究出好的特效药了,你爸妈会没事的。”颜欢安慰道,心神一动。 “毕方,给这位下蛊者见识见识五行之精的实力。” 青鸟高仰起头,“那可得小心别让他吓尿裤子了。” 唰! 青鸟挥翅掠空而去,施以沐生之羽,顷刻间,青羽飘落,如雪坠下,又化作成百上千的小灵鸟四散飞去。 一阵轻快和煦的暖风,瞬间涤荡了村子内的死气。 笼罩村子上空的巫蛊邪气消散了些许。 颜欢从秋千上跳下,“带我去伱们家走一趟,见一见你家死去的地仙儿。” 所谓的地仙儿,也是同东北保家仙一样,是动物炼炁修行所化。 胡硕犹豫许久,还在担心父母的情况,不过看医生都这么说了,终于还是下定决心回家一遭。 “我家在那边。”少年指了指西北方。 颜欢双眼一眯,“居然和那痛哭声源自一个方向。” 事已至此,已经不能都当成是巧合来对待了。 胡硕带路,朝自家方向走去,还没走几步,就撞见了回来的张光明。 歪嘴男人神情复杂,开口问道,“小医生怎么不去饭馆歇息用餐啊,这···诶?” “您给治好了!国之栋梁,国之栋梁啊!” 颜欢回道,“我出来吃饭晚,还不饿,就请主任先过去吧。” “多少吃点,也好让我尽一尽地主之谊啊。” “真的不用了。”颜欢再次拒绝了。 张光明脸色明显难看了起来,弓起的腰都站直了。 同颜欢擦肩而过时,他表情阴狠冷厉,一改谦卑憨厚的常态,冷冷说道:“你们学历高,有文化有见识,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啊,可有些事你得知道,假如日后你走的有多顺坦,最后不过也是凡人。” “有些事,是咱这凡夫俗子接触不了的。” “没出学校,不知社会险恶,当长辈的就给你提个醒吧,有些事情不要掺和,小心引火烧身。” 闻言,颜欢嘴角起了一丝笑意,“还真是这样,那我就谢张主任提醒了。” “哼!”张光明一甩手,愤然踏步离去了。 有些害怕的胡硕等他走远了才敢开口:“他都那样威胁你了,你怎么还这么开心?” “笑他怕了,他越反对,越说明我作对了,越害怕,越说明我们离真相越近,一些藏在暗处的肮脏龌龊心思也该浮出来了。” 颜欢笑着摇头,继续走去。 另一边,张光明躲在一处平房后,恶狠狠目视两人背影。 愤懑甩手,他提着一袋子符箓走进了附近一处宅子。 “哎呀呀,刘婶儿啊,你看我给你倒腾什么好东西来了,这是我从两位游历的道长那辛辛苦苦求来的符箓,花了大价钱,这东西可是驱邪避煞,去病治疾啊!” “您病害不重,有了这东西,什么病保准都好了。” “看在咱两家的交情,我立刻就想起你来了,一张符五百我买的,您贴给我三百,我给你贴门框上!” 稍一片刻,刘婶儿走了出来,面色红润,暗疮尽消。 “哎,我好了哇,这东西你给你三叔送去,问他买不买?” “你好了?” 你怎么能够好了? 张光明脸色一沉,拎着满袋子的符箓就走了出去。 “怎么就好了,没道理啊,是哪位爷那里出了问题,我这合伙费也没少交啊,该死!”张光明恨得牙龈痒痒,不自觉磨起了牙。 ------------ 第179章 告诉老张,我想吃鱼了 大小淘村一南一北,身中蛊毒者大多集中于大淘村处,所以隔离工作顺势在两个村划拨开来,小淘村中的人安然无恙,现在还是将这场无妄之灾看成是某种疫疾。 颜欢站在村口石碑前,看成排的杨树后有阵阵人影闪动。 天际的阴霾又厚重了,掺杂了村内人深重的恶意。 “看样子,大多数人都不欢迎我们啊。”颜欢对旁边的胡硕笑道。 事情也好理解,在普通人看来,他们两人就是将病毒带了过来。 胡硕刚想应口,忽的看见一个熟悉的佝偻背影。 他喜出望外,即刻窜向前去,兴奋喊道,“二爷!” 老汉子拄着拐杖,没有回话,颤巍巍向前挪动脚步,拐杖撞击的柏油路“咳哒”作响,急匆匆的背影让人有点忍俊不禁。 胡硕三步一小跳,急忙随了上去,“二爷你慢点,我是小硕啊!” 老汉子沉默了片刻,拿拐杖愤然敲地,“离我远一点!” “二爷,你看,我已经没事了。”胡硕撸起袖子,展示手臂的肌肤,除了一点灰泥污垢,没有其他东西,那暗疮都消失不见了。 “谁知道你身上有没有其他病毒!”二爷抬手遮住口鼻,另一只手拿拐杖摇晃示威,“真不知大憨儿(张光明)是怎么做事的!” “染病的都能放出来,简直是胡闹!警告伱们啊,别靠近我,不然我往地上一躺,没个七万八万我可站不起来。” 胡硕悻悻后退几步,想向前搀扶的手缩了回来。 颜欢跟了上去,“老大爷,我是省医院跟下来的,这小硕病情确实好了。哎呀,话说这病是真的厉害,这么大一家子都中招了。” “老大爷您是更厉害,年轻力壮的害病,您是老当益壮啊,半点事没有。” 胡二爷眯缝起眼,满脸皱纹挤在了一起,看起来像是被攥紧的馒头。 “现在是年轻人虚弱,要人人都多熬点夜,多吃点垃圾食品就好咯。” “那老大爷吃的东西该是很健康了?”颜欢笑道。 拄拐前行的背影僵了片刻,惊诧回头。 良久,他才调整好情绪,缓缓摇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也不信你是省院下来的,学医的读完都年纪老大,去省院还要更多资历,你小子骗我。” “都离我远点,别害我染了病,真该喊大憨儿把你们抓回去。” 老汉子头顶的恶意又浓重了。 颜欢埋头揣摩片刻,这小淘村内的人,果然都藏了些什么。 兴许找大淘村的问一下会更好。 别看两个村子离得近,可在偏僻的地儿,不同村之间的隔阂还是很大的。 颜欢转身欲走,纠缠在胡二爷身上的敌意突然超出了界限,莫名就开始发威。 老汉子拄拐迈过一处排水沟,拐杖卡在透水石砖的缝隙中,一个踉跄,重重栽倒了过去。 这一下,股骨头都快摔裂了。 “哎呦——”老汉子发出一阵很浮夸的哀鸣,愣是站不起来。 周围街道无人,他就又将视线放在了颜欢二人身上。 虽是有求于人,可态度足够蛮横无理。 “不知道过来扶一下,尊老的美德就是在你们这一代丢掉了!” 胡硕被说的一愣一愣的,方要向前,被颜欢一把拉住了。 “那不成啊大爷,这过去会传染你,害你惹疾那我俩这罪过可就大了。”颜欢无奈说道。 这··· 胡二爷一愣,“那你来也行。” 颜欢立刻摆手否决,“我兜比脸干净,这事没七万八万下不来。” 老汉子闻言立马急了,“什么七万八万,我还能讹你不成,我是真摔了!” 一激动,屁股立刻传来阵阵剧痛。 见颜欢不为所动,他又蔫了下来,“好好好,你拉我一把,我告诉你想知道的,你这学医的说不定还会名留青史。” 颜欢半蹲在了老汉子面前,将他手中拐杖夺走了。 “哎···你!?” “先说嘛,看你刚才的反应,确实是吃了什么东西,所以是啥呀?” 水精罔象以索缚之可得,烹之吉。 颜欢心想,能避过弥漫村内的蛊虫,小淘村内的人吃的即便不是水精,估计也是水精造物。 胡二爷咬咬牙,“是鱼。” “什么鱼?” “就是草鱼啊,都是大憨子···就是张主任,都是他从外面倒腾来的,当时鱼卖的很贵,即便说有什么驱邪避疾的功效,也没几个人信。” “后来这病起了,我们才知道这鱼那是真能避祸,你们医学要解剖啥的,得去找大憨儿。” 颜欢起身想了想,眼神中忽闪过一丝阴狠冷厉。 “你们就不觉得奇怪,这会不会太巧合了?” 胡二老摊开手,“那只能说大憨儿有法子吧,要不能咋的。这场病还能是他引起的,以此来赚我们钱财来了?” “不可能!我看着他长大的,再说了他就一个村主任,哪来那么大本事。” 颜欢不再言语,心中对淘村一事大概有了明确的猜测。 这鱼多半与水精无关,是张光明协同异人布置敛财的手段,他同异人接触过了,所以才会用“凡人”一说来威胁自己。 不仅如此,张光明背后之人该是个半路出道的雏儿,有点天资,但足够的坏,而且十足的蠢,得了点炼炁机缘,就轻易踏过了公司划拨的清晰界限。 和普通人合谋,谋取不义之财,掀起动荡,触到了公司最大的逆鳞——稳定。 也就是等公司和大蛊师罗淑宁介入了,那家伙才有所收敛,所以被隔离起来的大淘村才维持了现状。 颜欢可以确定的是,苗寨圣物·清河蛊盅,就在那家伙的手中。 一个半路出道的蛊师,手里没有足够高明的法器,根本没可能炼制出让大蛊师都头疼的活蛊。 “这样一想,倒是可以说得清了。”颜欢握紧了双拳。 这就是异人,没有心性把持,甚至对整个圈内都无甚了解,一旦得了点力量,就会成为破坏社会稳定的一颗毒瘤。 颜欢扭头,端详胡硕良久,“可这样来讲,一个实力依靠法器的异人,有能力斩杀栖居一地的地仙儿吗?” 正思索着,东北侧小丘陵的山头,又起了一阵悲惨凄凉的哀嚎。 乌云几乎是整个压在了山头,林间树木的间隙被黑暗添堵的密不透风,压抑至极。 “你家是不是在那边?”颜欢问道。 胡硕点点头,“山脚下就一间房,那就是我家。” 颜欢点点头,剩下的事情估计不方便少年参与了。 “小硕,你去村东口老王的餐馆待着去,和一位身穿苗族服饰的奶奶待在一起,不要离远了。回头就说是我要你这么做的,记住我叫颜欢。” “另外,帮我向张主任带句话,就说我想吃鱼了。” ------------ 第180章 桃木镇魂,群灵聚怨,狐首和蓬头鬼 胡硕不知颜欢要做些什么,不过既然指明了家宅方向,他确实没有理由待在这里了,继续逗留无非是徒增小淘村人的厌恶。 同颜欢再致谢,他就急匆匆朝大淘村的东侧跑去。 颜欢凝视山头的惨淡愁云,想着也该动身了,便大步一迈,头也不回的离去。 胡二爷一愣,“不是···” “还没扶我起来呢!哎,我拐杖怎么就被顺走了!?” 颜欢没理会身后的呼喊,直接来到了山脚下的胡家。 胡硕家底不算殷实富裕,只有一座矮小平房,屋檐下是纸箱子搭成的鸽子窝,有几只白鸽正撅着屁股往门口前“投弹”。 翻过墙,颜欢一跃而入,就见家中供奉处的神龛空荡荡的,周围落满了香焚燃后的灰尘。 周围没有打斗的痕迹,一切收拾的妥当,只有庭院中的一颗石榴树有了少许的烧焦。 地仙儿或许修行不高,但毕竟是得炁开了灵智的动物,惨遭毒手而怨气无存,这种事不太可能,颜欢猜测,估计是这宅子经过术法清理了。 “是个实力不错的家伙。” 两只小白狐跳到颜欢肩膀,抬鼻子嗅了嗅,空中闻到了一丝腐臭,还有浓厚的同族气味。 “欢哥,在那里!”白灵向前抬了抬小爪子,指向堆满黑炭的柴房。 乱糟糟的柴房内,颜欢一脚踢开了堆积墙角的木柴,里面藏匿着一只腐烂掉的无首狐狸尸体。 狐尸干瘪坚硬,同炭灰和木屑长在了一起,里面的血肉似乎早就被掏空了。 与其说是狐尸,不如说是一张烂掉的狐皮。 “看样子这就是那地仙儿了。” 颜欢抬手将两只狐灵按回了体内,打个响指,一团烈火将狐尸焚燃殆尽。 火焰忽闪,这时,焚燃后的烟灰凝聚成了狐形,哀怨切切,长鸣不止,那怨气投下一股愤懑眼神,抽身一掠,朝外跳去,目的正是那其貌不扬的矮山。 颜欢敛去了一身火焰,随狐怨一同奔走,朝山中那凄惨决绝的痛哭声跃去。 雨前穿山而过的风强劲了几分,那哀鸣声,呜咽声,嚎啕声,裹挟在风中,越发响亮。 半山腰的林间空地,有碎石堆围住的一个坟圈子。 此地废弃许久,两村人的祖坟差不多都迁移了,只余下孤零零的一座土堆,这小坟是新落成的。 灰烬幻化的狐停留在这新立的矮坟,纵身一跃,跳进了隆起的土中。 这时,风声呼啸中的悲鸣消隐了,再一会儿,风也停了。 “毕方。”看着土坟,颜欢吩咐道。 矮坟黄土顶出一株嫩芽儿,先是捧着一根桃木钉露了出来,随后暴涨的藤木破土而出,抬起了一颗死不瞑目的狐首。 从古至今,桃木都是驱邪之物,可悬于正堂室内,如今有人以桃木钉封坟,想的大概是震慑坟主人,以压怨恨。 再来些时日,这坟中怨恨就该烟消云散了。 颜欢抬手接过那狐首,见那空洞的狐眼直勾勾盯着自己,他拂去狐首上面沾染的泥土,轻轻抚摸了起来。 “你生平究竟是遭受了什么不公,才能生出如此强大的怨恨?” 轻叹声,坟墓坑陷中悠悠而起的怨气,逐渐凝聚成型,一只狐鬼悄然出现。 狐鬼是人身狐面,双腿修长笔直,手臂纤细,它全身的皮肤是一种独特的灰色,有种被迷雾所笼罩的特殊质感,在灰蒙蒙的天际下,会散发暗淡的幽光。 长着锐利指甲的双手一交叠,狐鬼屈膝弯腰,就跪在了颜欢面前。 “公子···” “还请公子为奴家做主!” 颜欢魂幡一扬,器灵浮现空中,一股幽绿色的不祥气息薄雾般洒落。 “你魂身太弱,先行休养,有何冤屈可以慢慢道来。” 颜欢抬头望去,怨气冲天,几乎将头顶的阴云都遮挡住了。 “我倒是挺好奇,什么能引发这么大的怨恨。” “公子···”狐鬼抬起头,狐首目视深坑,“公子有所不知,这怨恨并非来自奴家一狐,公子只要向下挖掘,就知道这怨气从何而来了。” 颜欢向前一步,双指并起,向上一挑,粗壮的根须挤压的土壤层层退去。 一处血淋淋的坑陷显露了出来。 山间风和哭嚎一并又起,吹得招魂幡猎猎作响。 颜欢面无表情,只是向下望去,体内一众狐灵黄仙儿骚动了起来。 坑内枯骨遍地,怨气结煞,尽是些动物难以消解的怨恨,有猫猫狗狗,有蛇狐猪羊,似乎还有些被碾成滩状物的东西,已让人分辨不出是什么。 这些怨灵保持了生前的死状,或抽筋剥皮,或扣去双目,或斩断四肢,或以开水烫死,或以火焰烧灼成焦炭,或是以水溺毙··· 总之没一个正常死亡,每一个都是极尽虐杀之能事。 “悲呼~悲呼~唔唔唔~” “哇啊啊啊!” 林间的哭嚎再度响彻天际,这次要更为放荡恣肆。 颜欢随手一抓,将压抑密林中藏匿的鬼物给抓了过来。 那鬼物长相奇特,头发像针一般直立着,一身衣物鲜艳至极,上身是翡翠绿,下身是宽松的深黄色长袍,它左右臂膀都有明显的褶皱,手有四指,弯曲灵活。 此鬼名为蓬头鬼,喜欢出没在森林等动物密集的地方,喜好生灵,从不伤人,但会在人伤害动物的时候出来劝告。 见颜欢将蓬头鬼拘禁了过去,狐鬼立刻跪地求饶。 “公子,这位是奴家的朋友,它并无恶意,求公子高抬贵手,放过它吧!”那柔声魅语悲切哀求道。 颜欢松开手,束缚在蓬头鬼身体的规则锁链断开了。 “说说看吧,不惜以身犯险也要将我引过来,是为何事?” 蓬头鬼四指撑地,屈膝拜首,“杀···杀···杀!” 颤巍巍吐露了几个字,便有泪从空洞苍白的眼中滑落,未至地面,便成了空中的一抹阴煞气。 “公子,我这位朋友悲痛欲绝,久久不能言,还是由奴家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之吧。” 颜欢顺势坐下,山体泥地中钻出一颗歪脖子松的枝干,将他牢牢托住,“起来说。” 狐鬼乖巧起身,“公子,奴家本是本地一小狐,机缘巧合得了仙缘,才有幸落于一处好人家,成为了这里的地仙儿。” “农历十一月初三夜,天生异象,不知有何物坠落,灵光焕发而气息纯明清澈,奴家以为是有至宝遗落,便想着去窥探一番。” “未出北山,灵宝未见,奴家却看到一人手持蛊盅,欲行歹事。” “奴家并非是圣人,也没什么济世救人的愿望,但也与本地胡家有点缘分,自然容不得这歹人乱来,便向前与之交手。” “那人实力低微,就在奴家自以为胜券在握之时,夜空忽然雷霆炸裂,有天雷落下,伤了奴家根本,再后来便有神宵派弟子出现,先是挑断奴家四肢筋脉,又活生生剥皮削肉,百般折磨,待垂死之际,才一剑将奴家首级斩落。” “这之后奴家怨恨未消,直接化作了狐鬼,可那人依旧不依不饶,想将奴家打至魂飞魄散,好在有这位朋友相助,这才勉强逃脱。” 颜欢望向蓬头鬼,又扫视一眼深坑。 “如此说来,这桃木镇魂钉是为了收敛这滔天的怨气?” 蓬头鬼点点头。 为了躲避那人的追捕,它只好冒险出此下策,用桃木将怨念和魂体一并封存了。 “那为何又要哀嚎痛哭,不怕将贼人引来?” 蓬头鬼摇摇头,四指只露一指,右手向天指去,左手向地指去。 随即又收手于胸前,双掌摊开作捧物状,向颜欢推送过去。 颜欢见状一愣,沉思片刻。 “代天诛罚”那一夜过后,初步体验了通天地之能,事到如今,居然连天下鬼物精灵都要向自己祈愿了吗? “追杀你那人,是不是名为袁庭礼?”颜欢问道,想起了追杀狐鬼的两个道人。 蓬头鬼的头沉重一点,“是···我跟了他···三十一年!三十一年!” “不可作恶,不可作恶,否则···杀了他,杀了他!” 说着,鬼物愤恨的颤颤抖了起来。 颜欢的手在那针刺般的头发上停了一会儿。 三十一年。 蓬头鬼的特性颜欢清楚的很,看袁庭礼年纪不过四十出头,这就说明他在十来岁开始就在行虐杀之事了。 “神宵派的清修都没敛去一身戾气和暴虐之心吗?” 颜欢行至坑前,将埋藏坑陷的怨气尽数收归掌中。 那些猫的凄惨嚎叫,狗的惨烈悲鸣,加之其他各种动物的声音,全都混乱交织在了一起。 “去。” 颜欢将手中怨气抛于空中,“压抑的够久吧,是时候释放了。” 将一身怨念不公,诉于天听。 话音方落,凝聚雨气的黑云再度滚涌了起来,一些体无完肤、肢体破碎的动物开始在云中浮现。 淘村落雨了。 一场冬雨,将彻骨之寒全都唤了起来。 袁庭礼守在餐桌前,忽的感应到了什么,急匆匆站起,“各位慢用,在下有点急事。” 说完,他就出了小餐馆的门,远远仰望北山上空凝结成的一股阴云。 “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这是藏不下去了,想同归于尽?” “好啊好啊!来!天蓬真君助我!” ------------ 第181章 天蓬真君,您这九霄神雷劈错人了! 衣着藏青色道袍的男人一路狂奔,穿街走巷,越过墙头,到了后来,他直接踩踏在屋顶上奔跑。 作为师弟的朱玄咬咬牙,也将筷子放下了。 “我这位师兄嫉恶如仇,遇见点不干净的东西容易失了理智,我去盯一下他。” “实在抱歉,让各位见笑了。” 说完,朱玄也起身离开了。 “看样子今天这饭吃不安生了。”清河大蛊师罗淑宁笑着摇头。 “这神宵派当代传承不多,诸多道法业已失传,可毕竟是道教符箓三宗分衍的支派之一,一些修心养性的功夫不该丢了去。” “那袁道长性情暴怒无常,怎么看都不是修道之人,老婆子还是跟着看一眼,省的又出祸事。” 罗淑宁心想着,携徒孙儿李紫苑和胡硕一同走了出去,也朝北山方向前进。 装潢粗陋的小餐馆就余下了张光明一人。 他夹了口扣肉,大口嚼了嚼,唤伙计要了瓶临川贡酒,自顾自地喝了起来。 一口酒下肚,胸前暖呼呼的。 “一个个的,说是来治病见见世面,不知道的还以为巡查组下来了。” “想吃鱼是吧?” “我就给你!” 啪! 喝了半斤酒,张光明劲头猛地上来了,便一甩筷子,愤然离开了只有自己一人的酒席。 淘村北山,怨气翻涌,倒悬于天,畸变混乱的灵体融合纠缠,逐渐化作一团不可名状的黑雾集合体。 袁庭礼驻足山脚,抬头望去。 空中阴煞凶戾之程度,简直可以说是见所未见。 他整理下袖口,清点符箓,信心十足地踩踏崎岖山路,径直朝山腰进发。 来到了坟圈子,袁庭礼驻足坑陷前俯视,深坑中有腐朽的枯骨,乱糟糟堆积在了一起。 他没多在意,此时漫天阴煞隐匿,周围变得静悄悄的,仿佛之前的滔天怨气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越是安静,袁庭礼心中就越发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毛骨悚然。 几只寒鸦飞去,翅膀扑腾飞起,吓得他浑身汗毛都倒立了起来。 没道理啊··· 这气息是那妖狐没错,身为地仙儿时打不过我,死后化作狐鬼,那就更没道理能赢过我了,可这种萦绕心头的恐惧是怎么回事? 袁庭礼打了退堂鼓,可转念一想,这么久了他何曾怕过报复,今日不折磨死那狐鬼,绝不罢休! “费尽心思把我引过来,不就是想殊死一战嘛?” “道爷我来了,还不现身授首!” “区区一只狐鬼,尽是些装神弄鬼的手段,简直可笑!” 怒吼在山林之间荡开,霎时迷雾四起,一阵狐怨悲鸣从四面八方传来,其声幽怨,愤懑不绝。 悲乎!悲乎!悲乎! “毁我修为断我根,前路迷茫心难平!他剥我皮哟,挖我肉!挑我筋!砍我首!哎呀呀~痛彻心扉血溅林哟,寸断吾身魂也惊。” “天地悠悠,我怨难平哟~夜里难眠昼不安~山林寂寂,阴风惨惨~我之泣诉随风散哟~” “仇怨刻在心田哟~我要诅咒那恶人——” “愿他前路荆棘满满,走路绊脚,睡也难安!白天烤晒,夜里受寒!双眼昏花,不见光闪,双耳失灵,不闻声传!口舌生疮,饭难下咽,身形佝偻,病痛相连!亲族背离,朋友走散,财富像沙,流散不见!权势似梦,一下成烟!遭人唾弃,恶鬼来缠!永坠苦海,不得脱难!” 不得脱难!!! 最后一声唱词,直接化作尖锐刺耳的嘶鸣。 袁庭礼掐指念诀,护住耳朵,下一刻,那狐鸣示威终止了。 哒,哒,哒··· 迷雾处传来一阵不紧不慢的脚步声,踏步轻盈,但那声响却足够扰人心绪。 袁庭礼瞪大了眼,目视雾中,胸膛剧烈起伏。 细细听了会儿,他突然发现,不知是不是错觉,这脚步声居然是踩着自己心跳的节律而来的,仿佛声音一停,他的心脏就要歇火一般。 “给我滚出来,少在这里装神弄鬼!” 袁庭礼双指掐符,奋力一挥,符箓利箭般朝迷雾射去。 下一秒,雾中雷光溅射,雷霆乍起,那脚步声渐渐消隐了。 天有九霄,最高一重为“神霄”,是道教神仙所居的最高仙境,神宵派以此为名,取其高远尊贵之意,所传是以内丹修炼为主、符箓咒术为辅的神宵雷法。 神宵派认为,雷电是天之威,有镇压邪恶,除魔降妖之用。 袁庭礼所用,正是神宵五雷法中的地雷,是以主生成万物,滋养五谷,扫灭虫蝗,斩落山精石怪,清扫山岚瘴虐,拔度死魂,同时也可以节制地祇,祈求晴雨。 像狐鬼这种生前是地仙儿,死后为魂体的鬼物,用此雷最是能发挥效用。 “虚张声势的家伙,这一下就不行了。” “让我再给你一记猛的!”袁庭礼狞笑道,周身泛起了阵阵雷光。 雷霆威仪带来的灼热,驱散了部分雾气,有人从中不紧不慢走了出来。 袁庭礼刚想施法,瞪大的双眼就微微眯起了。 “是你?” 他将符箓和雷法收起,“伱怎么会在这里?” “哦哦哦,差点忘了,你是御鬼巫士,是相中这个鬼物了?” “这个恐怕不行,贫道跟了她许久,好不容易才抓住这个机会,绝不能放过。” 嗯? 对面的颜欢没有回话,渐渐的,袁庭礼面露惑色。 突然间,白雾重新聚在了一起,一抹阴煞飘过,像是滴落洁白宣纸的墨,缓慢在雾气中晕开,那白雾浸染成深黑,整个林间都灌满了邪煞。 袁庭礼一惊,看见黑雾中睁开一双幽绿色的眼睛。 没有半刻,眼睛越睁越多,密密麻麻的,直到像是石榴籽一般簇拥在了一起。 奇形怪状、肢体破碎的幽怨灵体,恶狠狠盯紧了袁庭礼,一股凉风从脊柱灌入,瞬间席卷了他的全身。 “你这是何意?” “为了区区一些鬼物,莫非是想同我神宵派为敌不成?” 颜欢从雾中走了出来,狐鬼和蓬头鬼紧随其后。 “袁道长,别误会,像一些名门正派,巴不得有人将门内暗藏的老鼠屎给拔除干净,这哪里是与神宵派为敌呀,这简直是为贵派准备了一份大礼。” “原来是已经狼狈为奸,混在一起了啊!”袁庭礼艰难挤出了一个笑容,“你想当出头鸟?” “哎,别误会,我只是想打死道长。”颜欢将手掌抬起,哭嚎不止的怨灵全都凝聚在掌心。 “这是三十一年间,被道长所虐杀的全部生灵,它们的怨全都被蓬头收集起来了,想来为此你也没少受到骚扰。” “一般的顽童,在蓬头鬼现身警告后,大多会收敛改正,道长可真是生就一副好性情,暴虐贪杀,这三十多年来可谓是初心不改。” “虐杀动物,我想该是道长极限了,可就在道长赶来的路上,你猜我在这股怨灵中找到了什么?” 颜欢双指捏住掌心灵体,将两缕阴煞气揪了出来。 两股风一落地,便化作了人死后才会变成的“清风”,那两个东西皮开肉绽,腹部掏空,就连下体都被切除了。 袁庭礼见状,一言不发,只是频频点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也就是巫士才相信鬼话了。” “这些是我干的。”袁庭礼一摊手,“可我没想过杀它们啊,生命的消逝有啥好玩儿的,杀几只畜生有啥好玩儿的?” “是它们扛不住,自己死了,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袁庭礼脸颊渐起红晕,沉浸在了回忆中,皮毛破碎,暴露出的颗粒状血肉纹理,污血,因痛而发生的惨叫··· 一切都值得细细品尝和回味。 在他看来,死几只畜生也就算了,杀人确实过分了点,不过也算那两个蠢货咎由自取,因为举报,害得自己被派内除名,简直是可恶。 啪啪啪! 颜欢拍了拍手,将陶醉失神的袁庭礼唤了回来。 既然是无可救药的心理变态,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就算是顺手替天行道。 颜欢转过头,向一旁的狐鬼问道,“你生前可有名姓?” “回公子的话,奴家生前名为胡烟儿。” “好,今日这仇这怨,我帮你们讨。” “怨鬼缠身·胡烟儿!”颜欢怒声喝道,身体聚拢了林间阴气,连同掌心怨恨一并牵引进了身体。 狐鬼跃下空中,化作一缕阴煞,如瀑布般灌下。 狐鬼缠身,同胡家仙儿的精灵加身有所不同,颜欢那一张姣好面容狰狞扭曲,尖嘴突出,逐渐化作一凶狠狐脸儿。 “你当着要为了一群畜生和我作对,你们巫士不是最懂一个天理昭彰,这么多年了我安然无恙,劫难未至,不恰好说明了这群畜生该死!?” 袁庭礼吼道,又回忆起了杨树林中颜欢的反伤术法,不由得后退几步。 “不是不报,而是时辰未至。” 颜欢口吐云烟,“袁道长,你的劫,今日就到了。” 鬼缠·怨狐祭月。 颜欢鼓起腮帮,一口气息吹出,正午的林间忽然天昏地暗,一轮皎洁明亮的新月缓缓升起。 狐多魅术,狐多幻障,狐鬼也不例外。 袁庭礼抬头望去,双眼一刺痛,那轮新月印刻在了他的瞳孔里。 下一秒,塞满冰轮的双眼中,有一双狐爪悄然探出,紧紧抱住了道人的脑袋,将他双目遮住了。 袁庭礼眼前一黑,视觉感知被屏蔽。 “枉生蛊?” “不!这是幻觉!” 异人交战,失去对战局的把控,只需一瞬就足以致命。 他当机立断,掐指念五雷法的天雷诀:“天雷浩浩,正气扬扬。九霄云动,邪祟伏降。雷光耀耀,天威堂堂。律令一出,万邪消亡。” “给我破!” 袁庭礼气息滚涌,周围环绕雷光,一缕缕闪电鞭呼啸着在周围抽打了起来。 随后他又调动所有雷霆,直向双眼迸发。 天际雷声炸响后,空中起一声狐鸣,那狐爪子悻悻松开,缩回了印刻在眼睛的月亮之中。 这天雷,主正天序运四时,发生万物,保制劫运,馘天魔,荡瘟疫,能够擒天妖一切难治之祟,能够济生救产,疗大疾苦。 重获光明的袁庭礼气喘吁吁狞笑着,“神宵派主修五雷法,最是擅长应对阴煞邪物,你赢不了我!” 颜欢弓起的身子挺立起来,耸耸肩,“看这架势,炁息消耗了不少吧?” 不是,半管蓝换了一个小技能,有什么好横的? “哼!你别以为我真是怕了你,这一身邪气,道爷我一眼就见你不爽了。” 袁庭礼眯上眼,凝气聚神,炁逐渐在下丹田集聚。 一纸天蓬咒,奏告神霄,奏申牒帖,牵引天雷神雷。 雷电火舌在空中撕开了一道裂缝,蓄起雷鸣之势。 颜欢抬头望去,见雷光阵阵,细小的、粗壮的雷电编织成网,仿佛将整个天幕都包裹了起来。 神霄派以传习五雷法为事,谓行此法可役鬼神,致雷雨,除害免灾。 其理论基础是天人感应与内外合一说,谓天与我同体,人之精神与天时、阴阳五行一脉相通,此感必彼应,内外相应,通过内炼金丹,便能役使雷霆,风云雷雨随召而至;当丹道有所成就,又可画符,感召真灵。 神宵与正一在教义和术法传承中有密切联系,昔日龙虎山的老老天师张静清,用五雷正法威慑一众弟子,只是稍动心念,便夜空失色,惊雷滚滚,仿佛将九天神雷牵引落下。 其所修雷法就是到了理论中那种炉火纯青、随心所欲的地步。 当然,牵引雷霆,当代老天师张之维必然也可以做到,只是放眼整个异人圈,还没出现值得他调动天雷的对手罢了。 可颜欢眼前这袁庭礼,修为就差了,所以要以天蓬咒辅助之。 轰轰轰!轰隆隆! “多事小儿,被吓傻了吧,他妈的现在已经晚了!” 袁庭礼怒吼道,又念诵天蓬真君宝诰: 六龙陛左,九虎关中,现三头六臂之威容,运七政八灵之洪造···神光赫赫,常救护于众生;真性巍巍,誓永兴于正道···劈尸千里,斩鬼五形。 大悲大愿,大圣大慈,通天祈佑,延祥涤厄,保宁身命··· 北极天蓬八十一军大元帅,护国消魔真君,证果法云普覆天尊! “敬请天蓬真君,斩鬼除魔!” 一声喝下,雷霆滚涌,倾泻而下。 轰! 袁庭礼双眼睁的老大,就见一束雷电自头顶劈了过来。 察觉到那变化的轨迹,他没敢闲着,侧身往旁边一躲,可落雷的余威依旧波及了他。 轰! “啊啊啊啊啊!” 袁庭礼惨叫一声,浑身是麻木感和烈火的灼痛。 “天···天蓬真君···您这九宵神雷劈错人了···” 他即刻调动全身的炁来抵挡,可这变了主儿的雷电不依不饶,长蛇般追咬他过去。 一道两道,纵然有真炁抵御,他一身肌肤还是被灼烧的焦糊溃烂。 啊啊啊啊! “你干了什么,你干了什么!?” 颜欢向前一步,“行了,别无能狂怒了,袁道长道行实在太过浅薄,以至于这牵引出的雷霆都能轻松让人易主。” 说完,有一只青鸟从阴云中落下。 风雷属,归于木行,有毕方在,这雷霆自然落不到颜欢头顶。 “雷霆易主?雷霆易主!怎么可能有这么扯淡的事情!” 体无全肤,面容焦黑的袁庭礼躺在地上,气息微弱,恍如风中残烛。 “我不服,我不服!” “怎么可能一招未出我就败了,这还在狐鬼的幻觉中!我不服!” 颜欢摇摇头,简直是无可救药了。 啪! 打个响指,颜欢解除了怨鬼缠身,铺天盖地的怨灵黑压压碾了过来。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袁道长,自己惹的业,自己想办法消吧。” 呼! 怨灵碾过,蚕食血肉,抽筋扒骨,袁庭礼瞪大了眼,周围是粉身碎骨的疼痛,痛的喘息不得。 渐渐的,痛觉麻木了,他这才舒服了点,双眼死寂无光。 死了,也算是种解脱吧··· 呼! 一阵清风拂过,袁庭礼即将合上的眼又睁大了,难以忍受的疼痛又还了回来。 颜欢手持青羽,治愈着他一身的伤势。 “不是···”袁庭礼猛地抬了抬头。 “差点忘了,有个事情还要问一下,你之前提过了枉生蛊,说明那下蛊毒之人,该是和你相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如果我没有猜错,该是···”颜欢低声问道,袁庭礼瞳孔骤缩。 对这反应,颜欢很是满意,这说明他猜对了。 “好啦好啦,重来一次。” 啪啪! 颜欢拍拍手,空中聚集的怨灵僵了片刻,又将道人啃噬了一遍。 痛不欲生的袁庭礼惨叫起来,“他妈的混蛋!我杀了你!你玩我!” 一朵璀璨糜烂的血花在喉口绽开了,他意识模糊,逐渐沉了下去,嘴里也发不出半点声响。 “终于要死了,不用再遭受折磨···” 眼睛一闭,袁庭礼气息断绝,一缕幽魂从肉体中漂浮而出。 嗯? 他微微一愣,就见自己炁化清风,成了一只阴鬼。 灵体下部分成了黑烟凝聚成的绳索,正被颜欢紧紧握在了手中。 “卧槽!” ------------ 第182章 说起本命,在下也有! 颜欢屈指一弹,腰间万魂幡飞出,器灵·三车骨口吐锁链,将袁庭礼牢牢捆了起来。 “拘束灵魂,亵渎死者,你才是邪道,你才是···” “唔唔唔···” 还没喊几声,袁庭礼被强行拉进冒着黑烟和绿光的魂幡中。 “多谢公子替奴家了此仇怨。”狐鬼胡烟儿双膝一曲,直直跪在了地上。 她仰仰头,用那缥缈又饱含深情的狐魅语说道,“这等恩情,奴家无以为报,愿做公子幡中鬼,以效犬马之劳,无论公子有何差遣,奴家必当万死不辞。” 胡烟儿俯身叩首,额头轻轻地触碰地面,姿态虔诚无比。 “那你也一同入幡中来。” 胡烟儿那透着灰亮的妖娆身躯,逐渐淡成了黑雾,一点点卷入万魂幡中,幡旗飘扬,阴气和邪煞要更为浓重了。 空中怨气愤恨已消,融于天地之中。 那蓬头鬼望向灰蒙蒙的天,不知在想些什么。 冬雨下的愈发急躁,埋藏枯骨的坑陷渐渐积了水,泥浆粘稠,混黄水面浮起黑黄的骨头渣滓。 他跪在坑前,双手推着土一点点填充进坑陷。 等土隆起来了,便又立了墓碑。 后事收拾妥当,顶着一头雨露的蓬头鬼转过身来,对颜欢拜道,“我也愿随幡主而去。” “善。”颜欢应道,也将蓬头一并收服了。 唰! 一阵阴风起,北山万籁俱寂,唯有雨声空灵,落了枝叶的林木在雨水冲刷下显得更为新鲜靓丽。 颜欢随手一握,地面钻出一根绿藤,藤蔓充当伞骨,繁花开遍,一把花伞就将冬雨挡住了。 随后,颜欢转过身,才去处理躲在林木后观望的三人。 “罗老前辈,紫苑姑娘,朱玄道长,可是有话要说?” 李紫苑捂嘴一惊,都说江西颜家是演神的巫傩手段,不想这颜悦的表哥还会御鬼和请仙儿。 有点意想不到。 “欢哥自称是巫,是不是所有巫的路子都会一点?” 李紫苑这样一想,那巫蛊手段在颜欢面前不生效,倒是也好解释了。 啪啪啪! 心思发散了,单马尾立即拍打脸面,缓过神来。 现在可不是惊叹这一身手段的时候,这颜悦的表哥,可是将神宵派道长打得炁化清风,还将人的魂儿给拘了啊! “奶奶,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内情啊?”李紫苑低声问道。 罗淑宁目视远方,轻叹口气,叩手在徒孙儿脑袋敲了一板栗。 “伱这妮子,看似心思活络,有些事情实在是一窍不通。” 论说颜欢为人,枣庄一事过去,她老婆子就该信得过,更何况自己出清河苗寨,是为了圣物蛊盅出寨子,余下的江湖恩怨自然是能避则避。 再说了,同为神宵派出身的朱玄还没开口,哪里轮得到她们两个门外之人发表看法了。 “唔···”李紫苑捂住脑袋,悻悻缩头,疼的眼角溢泪。 一旁的朱玄目瞪口呆,唇齿微颤。 “师···师兄!” 唰! 一个箭步,朱玄甩袖蹿向前去,双膝跪地,扑倒在颜欢面前。 “我师兄不过为人嫉恶如仇,见不得一些阴煞鬼物祸害人间,纵然是手段刚烈暴戾,但也罪不至此啊!” “你为什么要狠心下此毒手?” “还将他的魂儿给拘束封于魂幡中?” 朱玄双手抱紧颜欢大腿,苦苦哀求起来。 “求求你还我师兄一个安宁吧,别再折磨他了!” 颜欢面无表情,俯视朱玄,见他泪水如同决堤洪水般肆意流淌,已经在脸上冲出了道道泪痕,喉咙里发出的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在雨中密林显得格外凄厉,真是要将心中所有的委屈和伤痛都宣泄出来了。 “行了。” 颜欢抽出腿,挪了下脚,一下将朱玄踹飞了。 “这演技也算秒杀国内一众当红小鲜肉了,要不要考虑进军演艺圈啊?” 朱玄一愣,跪地摊手。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啊,都这个份上了你还想玩弄我们神宵派子弟不成?” “神宵派怎么你了?” 颜欢笑道,“两个骗子还想作妖,你师兄暂且不论,你该是才踏入圈内不久吧?” “有点天资,有点机遇,可惜心性磨练不足,走上偏路,还想打着神宵派的幌子招摇撞骗,屠戮无辜?” “神宵派祖师爷冲和子说过,斩勘五雷法者,以道为体,以法为用。” “内而修之,斩灭尸鬼,勘合玄机,攒簇五行,合和四象,水火既济,金木交并,日炼月烹,胎脱神化,为高上之仙。” “外而用之,则新除妖孽,勘合雷霆,呼吸五气之精,混合五雷之将,所谓中理五气,混合百神···” “以我元命之神,召彼虚无之神,以我本身之气,合彼虚无之气,加之步罡诀目、秘咒灵符,斡动化机,若合符契。运雷霆于掌上,包天地于身中,曰旸而旸,曰雨而雨,故感应速如影响。” “看你体内的五行运转,哪里有半点修行五雷法的样子。” 闻言,朱玄咬咬牙,气愤翻身,朝后连哭带嚎的爬去。 “扑通”一声,就跪在了清河蛊师罗淑宁面前。 “罗前辈,您在圈内德高望重,这事儿您得替我做个主啊,小道实力低微,实在奈何他不得,可我师兄不能平白无故就此枉死!” 颜欢一皱眉,这假道士当真是厚颜无耻到了一定的程度。 实在是恶心人。 罗淑宁苦恼捋了捋额头飘下的银白发束,向前一步,双手抓住朱玄胳膊,缓慢将其搀扶了起来。 “小道长,你快些起来。” “今日这事老婆子做主了。” “老婆子虽说是有点耳聋眼花,可也不至于是瞎了眼,刚刚你抱着欢小友大腿的时候,偷偷用了蛊毒,这一点我可是全都看在眼里。” “我们苗疆圣物,清河蛊盅,就在你手里吧?” “嗯?”埋头不语的朱玄心里一凉,抬头时目露狠厉,杀心暴涨。 “好好好!一个个都特么在演是吧?” “既然你都知道了,那就看看那巫士的大腿吧!” 朱玄愤懑一指,颜欢便将裤脚向上挽起,紫青符文蠕虫般向上蔓延,几乎爬满了整个右腿。 那东西是活的,身躯极其微小,似聚似散,像是流淌在玉盘中的沙。 三杀蒙心蛊,针对精气神三宝而炼制的蛊毒,身中此毒,使得三宝受损,首先会使人面色无华、身体消瘦,进而一身炁息化生无源,最后陷入神智错乱和惊悸惶恐之中。 是针对人的精神而产生效用的蛊毒。 “都道是修行不易,不如放我一马,兴许我会乖乖将解毒之法奉上。” 嗯? 还在耀武扬威时,朱玄顿感手臂一阵瘙痒难耐。 他将道袍撸起,目视胳膊皮肤,就见上面密密麻麻长满了红疹,与此同时,脚底板似乎也痒了起来。 “这是?” “老婆子随手炼制的蛊毒,不值一提,刚刚搀扶你起身的时候,顺便给你下了。” “这毒没啥本事,单纯就是脚底生疮,痒却挠不得,肛门红肿,痒却碰不得,下体缩阳,立不得,否则···还是会痒。” 罗淑宁耐心解释了一番,闭上了胸前的小银盒。 “刚刚说的是左臂蛊毒,右臂不同,那是用来撩拨性欲的。” 朱玄狠狠咬牙,回头望去,又直勾勾盯着老人。 总觉得被这么一说,身体前前后后都酥痒了起来,难受至极。 他捂住屁股,布鞋踩住了一块尖锐的碎石,摩擦起来。 “那又如何?这不过是将谈判的天平重新摆平了!再说了,老子才不信你的蛊毒发作起来,要快过三杀蒙心蛊,那可是老子的本命蛊!” “唉!”颜欢叹口气,“一个刚出道的小蛊师,哪里来的底气同清河村的当家人谈判,你多大面儿啊?” “还有这针对灵魂的蛊毒,确实还不错,本命蛊是吧?” “说起本命,在下也有一个,说巧不巧,祂也略懂一点惊悸虚诈之术。” 只不过三杀蛊虫遇见八诈神,那就是小鬼撞上活阎王了。 颜欢持伞不紧不慢的向前,双眼眨动,渐渐淡出一种冷漠空洞,瞳孔变化作冰冷碧绿的竖纹。 只是朝腿部看了一眼,那密集如微粒的活蛊,瞬间洒了一地。 “你···你做了什么?老子的三杀蛊!”朱玄气急攻心,一股浊血滚涌喉口,又被他拼命压了下去。 本命蛊,蛊师精心培养且与自身性命相连的一种蛊物,同蛊师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果本命蛊受到重创或死亡,蛊师也可能会遭受严重伤害,甚至危及生命。 看见朱玄满脸震惊,颜欢突然就明白了。 这半路出家的蛊师,在巫蛊一事上都是一知半解。 否则,他万万不可能让本命蛊如此涉险。 噗嗤! “不可能!”朱玄吐口浊血,胸口炸裂的疼痛冲过了身体前后的瘙痒。 他脚指头抓紧了,前捂后挡,顾前不顾后。 “不想受苦,就将清河蛊盅还于我!我可以给你一个痛快!”罗淑宁厉声呵斥道。 朱玄摇摇头,纵然一身蛊毒作怪,仍是死死咬紧了牙关。 “老子是全性,还用得着你给个痛快!” “今生是我入门晚了,说起来你们的蛊毒我还真瞧不起,什么圣物,你一辈子都找不到了!” 罗淑宁闻言,单臂掐起了朱玄的咽喉。 可此时,藏匿于他胃中的毒囊炸开了。 与其遭受漫无止境的折磨,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你不会知道的!谁都别想好过,哈哈哈哈哈!” 朱玄抓紧了罗淑宁的胳膊,稍稍得了喘气的功夫,他笑的恣肆狂傲,笑的放浪不羁。 他感觉蛊毒在体内蔓延了,灵魂渐渐从身体脱离了出去,他看见面色平静,如同看傻子一般注视着自己的颜欢,突然灵体一颤,觉得自己还是高兴早了。 ······ 噼啪,噼啪,噼啪··· 北山林中,三车骨铁链拉得紧绷,上面串烧着袁、朱二人的灵体,漆黑冰冷的锁链从两人上下两个口贯穿,串蚂蚱似的绑在一起。 一团暖粉色的火焰在两人身下幽幽焚烧着,和烤乳猪一般。 “这是什么火呀,怎么雨水浇不灭?”李紫苑捧腮蹲在一旁,好奇问道。 “佛门业火,专烧业障所用。”颜欢打个响指,那火烧得更旺了。 北山落雨声中,多了两股凄惨决绝的痛苦嚎叫。 “放过我,我什么都说,我什么都说啊!” “别烧了,快点收回这火!” 虚假的师兄弟二人连声哀求,灵体在锁链中不断挣扎。 这袁庭礼是生性暴虐,喜好虐杀生灵,天生的坏种,放在肖自在那里,都能成为一道佳肴。 这人坏是单纯的坏,没什么心思,从他这里问不出什么,颜欢便将注意力放在了朱玄处。 朱玄是得了力量走偏路的典型,恃强凌弱又财迷心窍,想出了同张光明狼狈为奸,谋取钱财的邪法,听他所说,在两人交往之中,张光明称呼他为“仙”。 是一念之间便可定人生死的“仙”。 “这两个清风握在晚辈手中,我自然不急,还是罗前辈先请吧。”颜欢说道。 罗淑宁点点头,“谢过了。” “清河蛊盅去哪里了?” 灵体灼烧的疼痛让朱玄禁不住一阵抽搐,“南丰县,军峰山,北侧山脚那里有一段寻常人进不得的密林,就在那里。” 罗淑宁闻言,差李紫苑在手机地图标志了下,便又拱手对颜欢谢道,“此次的恩情,整个清河苗寨都会记住的,谢过了。” “拖久了老婆子担心又生变故,还是就此别过。” 李紫苑也招招手,“再见了欢哥,有时间来南不开找小悦和我来玩儿啊,到时候请你吃校北门最受学生欢迎的糖醋鱼!” 说罢,那名为“维多利亚”的蜘蛛也学着挥手作别。 颜欢作别二人,便又坐于业火焚烧的两个阴鬼面前。 “我还是第一次见有异人主动向普通人暴露存在的,领你入门的家伙,没告诉你一些圈内事?” 朱玄疼得咬牙切齿,“没有,要是知道有公司这种维持秩序的势力存在,打死我也不敢孤身涉险。” “你是在哪里察觉到自己不同的?” “贵州六盘水,一个少为人知的村子···” ------------ 第183章 法治社会,你怎么能带着枪呢? “贵州六盘水?那村子是不是名为碧游村?”颜欢心中起了不好的猜测。 不过看老马识人辨人的水平,村内来往之人他一概不查,赵归真那种邪道都可以蒙蔽他,成为上根器之一,这擅演的朱玄就更不用说了。 “哎对对对,你也知道···”朱玄上下甩头,声音颤抖着应道。 “事情都告诉你了,能不能先撤一下业火?灵魂被烧灼的感觉可不好受啊!” 颜欢左手翻转手机,想了想,还是重新塞进口袋。 真要纠结碧游村一事,那就是多费口舌,之前一番对牛弹琴,他已经尝试过很多次了。 “等一下,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什么会想到和张光明走到一起?” 缺了心性修炼的异人大多心比天高,傲慢自负,同普通人接触,朱玄该有更多的选择,不至于会将合作伙伴的选择放在一个小小的村主任身上。 “这个,完全就是意外了。” “我在施法蛊毒的时候,能想到的最大压榨对象就是他,可是两个村子中的人,不知是否体质不同,有些人让蛊毒失效了。” 颜欢面露惑色,“这么说,大小淘村分开,并不在伱们计划的一环?” “不···不是···” 24日夜,朱玄布蛊北山,欲图借助东风将蛊毒遍布大小淘村,可半路出家的他,还没有本事精确控制蛊毒的影响范围。 造成淘村如此现状,完全是因为意外。 “我不知道他手上有什么东西,但感觉这唯利是图的小人可以利用,还想着事了后卸磨杀驴的,没想到落在你手里了。” 颜欢闻言一愣,没想到那看似骗术的灵鱼,居然有可能是真的。 一直在找寻的水精,可能和普通人有关系。 “我都说了···放过我,放过我啊!”见颜欢陷入了沉思,完全没有停手的意思,朱玄急了。 “知道了,辛苦你们了。” 抬手一挥,颜欢收走了暖粉业火。 两个阴鬼在烧灼下,灵体变得体无完肤,大有魂飞魄散之象。 颜欢掐指念诀,“鬼道茫茫,镇心不慌,御鬼有序,噬鬼有方,恶鬼邪灵,互充其粮···” 口诀方落,袁庭礼的魂体忽然目生红光,变得暴怒无比。 颜欢所用是噬鬼法,用以养成凶灵。 这两兄弟,自然是虐杀成性的师兄更适合“凶灵”这一定位。 朱玄见状,立马慌乱无措了起来,“你想干嘛?你对师兄干了什么?” 心中万分恐惧,可既然是巫士手中鬼,那就同面对刀俎的鱼肉无异,朱玄还未开口示威大骂几句,半张嘴就被袁庭礼啃噬了去。 “啊啊啊啊啊!” 北山阴风哭嚎,稍一片刻,朱玄的魂体就尽数消融于袁庭礼体内。 凶恶不详谓之“煞”,屠戮弑杀谓之“煞”,不过是吃了一只阴鬼,以袁庭礼为基而喂养的凶灵,凶狠度居然远超那两只东南亚猴子。 颜欢抬手一抓,将凶灵收于万魂幡中,充当“养蛊”炼鬼的材料。 两位蛊师离开,胡家小子还手足无措的留在了山脚。 颜欢看见胡硕,问道,“可以看见了?” 这小子隐隐约约可以察觉到炁,可惜无人引导。 “没,就大体有个感觉。” “那就万事随缘吧,这个圈子水很深,你不一定能把握住。找你爸妈去吧。” 胡硕点点头,真要是机缘到了,有些事情自然会懂,没必要急于一时。 当务之急是找到爸妈,同父母会和才是。 为了找到张光明,颜欢重回了大淘村,天色阴沉的很暗了,冬雨淅淅沥沥,走在街头,夜幕仿佛悄悄拉下,几个接触不良的路灯反常亮了起来,光辉在颜欢身上投下一片剪影。 街道空荡,花伞下,微风轻拂过颜欢的发丝。 寻到了水精下落,解决了此地麻烦,他有点悠然自得,穿过雨巷时,轻松地哼着小曲儿。 就在这时,前方的路口突然蹿出几个黑影,五个大汉站在了他面前,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 “小兄弟,跟我们走一趟吧。”其中一个大汉恶狠狠地说道,手指间旋转着一把匕首。 刀锋沾了雨露,清亮得散发出逼人冷辉。 “普通人?”颜欢抬眸,目光淡然,“张光明派你们来的?太好了,赶紧带路!” 怎么一个个的,都喜欢自己送上门来。 “嗯?”大汉们面面相觑,一头雾水。 “能不能尊重一下我们的工作?” 他们迅速恢复了凶狠的表情,朝颜欢围了上来。 “别废话了,拿下他!”一个大汉挥拳朝颜欢砸去,对于普通人来讲,那力量足以称得上是开山裂石了。 颜欢轻轻一侧身,拳头擦肩而过,与此同时,他右脚一抬,迅速踢出,那大汉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踢飞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连哼都没哼一声。 剩下的几人顿时愣住了,他们没想到看似文弱的颜欢竟然如此强悍,紧接着,他们再次冲了上去,试图用人海战术将人压制住。 砰砰砰! 半分钟后··· “服了服了!别打了!我们服了!”所有汉子都倒在地上哀嚎不断,鼻青脸肿的,失了战斗力。 “好好说话你们不听,非要玩硬的,张光明给你们开多少钱啊,这么玩命?” “三···三千二。”一个还算坦诚的人脱口而出,“除了这些,他还答应事成后送我们些灵鱼,以治愈家中长辈的疾病,我妈七十六了,折腾不起了。” 是个口松的汉子。 颜欢半蹲下拍了拍他的肩,“你家老母没事了,回头记得去警局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现在带我去见张光明。” 那汉子卸掉了一身气力,垂头丧气起身,走向前去带路。 颜欢来到了一处废弃的庙宇前。 破旧庙宇隐藏于枯枝遮蔽的茂密林间,环境晦暗,周围遍布阴森荒凉的氛围。 颜欢跟着几个大汉走进庙宇,破损的石阶在他的脚下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庙宇的正殿内,墙壁斑驳,墙上佛像历经岁月洗礼,早已破损不堪。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腥味,颜欢目光扫过四周,注意到角落里有一个巨大的陶瓷缸,缸内隐约可见满满的鲅鱼,堆的同小山一般,竟然透出几分诡异的光泽。 这些鱼像是被精心保养过,尽管放了很久,但依然保持着新鲜饱满的模样。 “这就是所谓的灵鱼嘛,看起来没有同普通的鱼没什么两样···” 没有一丝一毫精灵的气息··· 殿堂正中,一张长木桌旁,张光明双手交叠在胸前,眼神锐利如鹰,“枪打出头鸟!这点道理,大学没有教给你?” 张光明微微一笑,语气中透出一丝轻蔑与不屑,“我倒是不介意给你一点教训,路上没少吃苦头吧?” 啪啪啪! 张光明拍了拍手,庙宇没有丝毫的动静,渐渐的,他心中起了一丝疑惑,“我人呢?” “去自首了。”颜欢说道,“张主任都是暗地里做脏活,平时没少鱼肉乡里吧?” “一群靠不住的东西!”张光明顺手抄起了旁边的木棍。 他小名儿叫大憨儿,可是人一点都不憨儿,早些年也是一方恶霸,各个地方都闯荡过的,只是后来才被“招安”,当了这主任。 颜欢无奈摇头,总感觉处理普通人,要比处理异人麻烦。 想办法先将其震住吧。 咔嚓! 一身浑厚沉重的上膛声,听得张光明心头一颤,心跳仿佛瞬间停滞了,接着又猛烈地跳动起来。 他的脑海中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逃,立刻逃。 然而,腿却像灌了铅似的,无法移动半步,张光明倒吸口凉气,只是用眼睛死死盯着颜欢手中那贝雷塔M9的漆黑枪口,以及枪口套着的消音器。 “不是,都法治社会了,你怎么能够配枪呢?” “大人,时代变了。”颜欢拿枪口对准了张光明。 说起来,这枪还是陆山君扩展海外业务时,从东南亚那边儿顺回国内的,颜欢杀死那花臂伥鬼后,便将枪留在了身边。 有火遁术傍身,平日出行不用考虑火车地铁,少了些安检,他带着也还算安心。 张光明面色难看,咬紧了牙关,反观他平日做的那些坑蒙拐骗的事,那都是小打小闹,这带枪的家伙才是真的法外狂徒啊! “坐下来谈谈吧?”颜欢说道。 张光明犹豫了一下,不情愿地坐了下来,把手中的棍子丢到一旁,身体不由自主地缩了缩,显得既紧张又害怕。 颜欢抬起方桌,往身后一摆,坐在了桌子上,与张光明面对面。 “这些鱼是从哪里来的?” “修···修水里面打上来的,当时有几个小渔船,渔网捞到了它们···一开始它们只是普通的鱼鳞,后来才慢慢变成了鱼···” 咻! 枪声一响,张光明左肩擦过一枚子弹,“啊”的一声大喊,他捂肩颤抖了起来。 “说实话。” 啧··· 张光明眉头紧皱,又凝视漆黑不详的枪口。 说了是财路断绝,不说那就是小命不保··· 斟酌片刻,他才松口说道:“上周的某天夜里,有人看见灵光落于修水,之后村内疾病蔓延,便有人去水边祈福,水神给了回应,就是这些灵鱼,不过之前它确实是鳞片···” 嘿~ 这倒是意外之喜了,颜欢心想到,这张光明毕竟是村里混得风生水起的,有些老谋深算,还不知心中藏匿了多少小心思,他只想诈上一诈,不料真给骗出来了点什么。 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 按照水精罔象的性情,或许真的会回应村民的祈愿。 看样子,罔象就在那修水之中了。 ------------ 第184章 红鲤跃江,大蚌含珠,水精罔象 修水干流总长357公里,流经JX省的九江、宜春、南昌等三市,最终在永修县吴城镇注入鄱阳湖中。 颜欢无法准确定位水精的位置,为此还是要将这张光明先留着。 “这里的鱼,该是你们后来求的,只不过没有送到村民手中对吧?”看了眼陶瓷缸,颜欢问道。 张光明心虚点了点头。 这么好的东西,当然是留着卖个好价钱,一众村民非亲非故,死活同他有什么关系。 “这可不是我自己的想法,去祈愿的人就那几个富庶的大家子,他们也想着回回血。” “这就是人性啊,有钱就行了,哪里会去管别人怎么样,你别看我这样,我都算好的,几个得了鱼的大家子,还在庆幸这场疫疾的发生呢!” “这一缸子鱼,就能在南昌换两套房,你想想吧!实际上,咱们也是能合作的,伱能搞到枪,说明有渠道,而我有资源,背后有高人相助,咱们强强联合,不知道能捞多少!” 有了之前大老王家的感谢费,颜欢早就视金钱如粪土了。 至于人性,那就更加不用多说。 颜欢向来不惮以最坏的恶意去揣测人心,所以才更加亲近心思单纯的精灵。 “等会儿喊上你的人,和我去修水旁走一遭,做好香火供奉的准备。” “喔···”张光明不情愿应道。 颜欢抬抬头,总觉得这人有点不太好把控。 想了想,之前岁岁的【寄宿】神通,可还一直没用过呢,现在刚好派上用场。 颜欢探出手,手掌中冒出一根紫青色的触手,细如丝线,粘稠滑润,散发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光泽。 他凝视着张光明,目光中闪烁着一丝温婉笑意。 心随意动,那触手如受感召,缓缓伸展,灵蛇般轻快游走了起来,“吧唧”一声,就粘附在了张光明的脸颊肌肤上。 冰冰凉凉的触感吓得他身躯一颤,下一秒,触须钻进鼻孔,渗进血肉,直冲大脑而去。 张光明头皮一麻,似乎有无数细小的针尖轻轻刺入他的意识深处。 随即,那紫青色的触手不偏不倚地塞进了他的脑海中,种下了一粒微小的肉芽儿。 一阵刺痛随之而来,他无法抗拒,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 在颜欢的注视下,张光明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眼神逐渐失去了焦点,他意识逐渐模糊,被一层看不见的力量笼罩,直到感觉不再是自己,彻底成了颜欢手中的傀儡,任由操控和驱使。 “真是邪道的用法啊,倒是不符合我一身正气的做派了···” 颜欢感慨一声,将张光明驱使一旁,自己朝陶瓷缸内的鲅鱼走去。 靠近了墙角,颜欢削下一块鲅鱼的鱼肉放入口中,细细品尝。 令人惊讶的是,这鱼肉竟毫无鱼腥味,反而有种沁人心脾的清爽,像是溪泉流过心田。 识破水精之罔象,不能依靠五行观法,颜欢索性闭上眼睛,静心冥神,试图破除这鱼肉的幻觉。 随着他的意识逐渐沉静,四周的景象仿佛变得模糊不清,渐渐地,他的视野中浮现出一片光芒。 那些普通的鲅鱼在他的感知中发生了惊人的变化,每一条鱼的身体都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璀璨夺目的鱼鳞。 鱼鳞在晦暗庙宇内也散发出明亮的幽光,五颜六色的,同天际洒落人间的彩虹一般。 鱼鳞大小接近于寻常的扇贝,颜欢伸手轻轻触碰,指尖传来一阵温润的触感,仿佛触摸到了生命的本源—— 流水! 下一秒,璀璨鱼鳞化作清水流淌开来,从颜欢指尖缝隙滑落。 滴答,滴答··· 再次睁眼时,大缸中已然化作纯澈无比的清水。 “是水之精无误。” 颜欢回头,对呆如木偶的张光明说道,“喊上你的人,该出发了。” 蛇鼠一窝,狼狈为奸久了,张光明在这淘村几个大家族里面还算颇有威望,一声令下,浩浩荡荡的人就扛着家伙事往修水旁聚集了。 时值午后,修水河旁,浓浓暮霭笼罩着河面,混沌朦胧。 岸边聚集了一大批人,男女老少齐聚,祭祀水神的供奉早已摆好,香烛高燃,香案上摆满了鸡鸭、果蔬等贡品。 为首的老者是村中的长者,满脸皱纹如同刻画的年轮,他双手高举燃香,慢慢走到河岸边,庄重地敬告天地,敬告修水。 一句祝词落音,老者将手中的香插在了香案前。 接着,他示意众人将鸡鸭等贡品一一抛掷入水中,贡品在河面上激起层层涟漪,随后缓缓沉入水底,一切都在遵循着某种古老的仪轨。 程序走完后,老者开始向水神阐述这几日村中遭受疫病祸害的苦恼,声音悲切,仿佛将全村人的痛苦都化作了哀求,希望水神能降下神恩,拯救他们于水深火热之中。 “还真有脸说啊···”颜欢抱臂候于一旁,目光始终未离开水面。 刚开始,修水风平浪静,仿佛这祭祀只是徒劳。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水面上开始泛起了零星的泡沫,随后泡沫逐渐增多,像是有什么力量在水底涌动。 突然间,河面上有鱼翻跃而出,欢腾不已,只是这一次,鲅鱼换成了红鲤。 水生祥瑞! 那些色彩斑斓的鲤鱼在水中跳跃,尾鳍拍打着水面,发出一阵阵清脆的水声。 见此景象,所有人都激动不已,纷纷跪倒在地,兴奋地叩拜起来,认为水神显灵,降下了吉兆。 也就知晓真相的几人,在轻蔑不屑地暗中讥讽。 就在这时,张光明却突然态度一转,冷冷地看着众人,大步上前,挥手一挥,毫不客气地喊道,“都散了吧!” 他语气冷硬,没有半分温情。 众人本想再求几分神恩,但张光明的威严让他们不得不屈服。 “张主任,这是为何啊?”与其一同谋利的老者向前悄咪咪问道。 “我自有安排。” “放心,这次好处少不了你们的,乖乖照做就是。” 老人抿一抿有些干涩的嘴唇,重重应了下来。 一大家子人心怀不满,暗中咒骂着,觉得这祭祀没能尽全功便被打断,心中忿忿不平,最终,他们还是在家中长辈驱赶下离开了河岸,留下颜欢和张光明独自对视。 颜欢环顾四周,确认无人后,毫不犹豫地脱掉了身上的衣物,纵身一跃,直接跳入了那冰冷刺骨的水中。 入水后,他立即调动体内的炁息,将江水的寒冷抵御在身外,与周围的冰冷水流隔绝开来。 挥臂游动了片刻,一股暗流突然从深处袭来,强劲的水压将他的身体推后了一些。 就在此时,颜欢左臂上的黑龙纹身突然游动,迅速沿着臂膀蔓延,变成了荆棘纹络的刺青,逐渐爬满双腮。 随着刺青的覆盖,顷刻间,颜欢发现自己不再需要刻意憋气或换气,就能够在水中自如地呼吸。 黑龙缠身的力量让颜欢对水流的感知变得更加敏锐,水流的每一丝细微变化都在他的感知中清晰可见,他如游鱼般自在,在水中轻快畅游。 继续向水底沉潜,透过层层水波,河底异象画面般铺展。 颜欢在漆黑朦胧中看见了一道奇异的色彩,寻着光源找去,他发现在水底中的巨石上,竟是栖居着一只巨大无比的蚌! 这只蚌通体呈现出一种奇异的暖紫色,蚌壳缓缓张开,其中赫然放着一枚硕大无比的明珠,珠体通透晶莹,散发出柔和光芒,无数红鲤从珠子内游出,环绕在紫蚌周围轻快游动。 “你···你来了?” “是你吗?” 大蚌内传来一股稚嫩可爱的声音,在流水中变得模糊不清。 颜欢靠近了,停在明珠旁细细观望,鱼群从身边穿过,裹挟起一股巨大的水流。 “水精罔象。”颜欢轻轻唤道,可蚌内却没了半点反应。 明珠辉闪,浮现出了一幕幕纷乱多变的画面。 这珠子内,似乎还有一方小天地··· ------------ 第185章 明珠小天地,水之精的考验 “这珠子会不会就是水精本身?” 颜欢深吸一口气,双腮浮出无数细小的气泡,铃铛般向水面浮去。 他伸出手,小心谨慎地去触摸那颗硕大无比的明珠。 指尖刚一接触到明珠表面,瞬间,一股冰凉清冷的力量从珠子中传来,紧接着一阵耀眼明光闪过,五彩斑斓的碎光逐渐汇聚成了涡旋,中心的引力强行将颜欢拉了进去。 颜欢本能性向后游动,却感觉身体失去了控制,周围顿时变成了混乱无序的暗流,他只能同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飘荡,即便以炁息抵御依旧无济于事。 更关键的是,手臂上的黑龙纹身仿佛失效了,一股强烈的窒息感猛烈袭来,水不停地呛进他的鼻孔和肺里,剧烈的疼痛使他几乎失去了意识。 “毕方,想办法维持各个器官的运作,别让它们死了。” 嗯? 等了许久,青鸟那尖锐中带点刻薄的声音始终没有传来。 “啧···” 颜欢咬咬牙,就在一筹莫展之际,强烈的海浪猛烈奔袭过来,将他推送回了海岸边。 颜欢咳嗽几声,吸了几口咸湿的海风,缓慢从沙滩上爬起来。 他低头打量,这才发现自己一身装扮变了。 一身破旧长袍,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布料褪色严重,上面打满了补丁,边缘的缝线已经松散,腰间则是粗布腰带,上面有隐约可见的斑驳花纹。腰带上挂着一个用麻绳捆绑的小布包,布包内空空如也,没有什么值钱的物件。 鞋子是破了洞的布鞋,鞋面磨损得不成样子,鞋底厚厚的,为了多次修补而加固,走起路来依旧显得不太稳当。 颜欢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发髻松散,头发披散开来,沾了水,凌乱不堪的黏附于后背。 还没等他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一阵讥笑声传来。 “哎哟,这不是颜生吗?你何时金榜题名,那县令一职,又该何时落下来,我们这梅城县可等着您这位青天大老爷主持公道呢!”一个渔民打趣地说道,脸上带着讥讽的笑意,“怎么不回去陪着那哑巴,跑到海边来跳海了?” 另一个渔民接着笑道:“莫不是那赴任官凭给冲到海里去了?” “颜生啊,要我说你别去舞文弄墨了,要不拜我为师,我授你几招打鱼的功夫,伱还能混口饭吃,省的饿死!哈哈哈哈!” 颜欢没理会两人的打趣,将敞开的衣襟领口拉紧,遮住了瘦削的胸膛。 海滩旁是个小渔村,房屋多为木质结构,青瓦白墙,简朴素雅,每户人家的门前都挂着用竹子编织的渔篓子和粗麻渔网,有几家庭院中挂着刚晒干的鱼干,海风一过,会散发出淡淡的腥香。 颜欢找了岸边一块儿礁石,盘腿坐下,细细思索起来。 “没有炁息的存在,对外失了感知,不是幻觉···” “不像是架构的空间,更像是一方小天地,这就是水精的认主方式?问题是我要在这里面干些什么?” 思考之际,一股信息从脑海中闪过。 颜欢逐渐明白了现状,他本是梅城县城南望族,颜家第十三代人,是排行第六的公子爷,六年前因闹着娶了一位来历不明的哑巴农家女,同颜家闹翻,后被当家的扫地出门。 五年前,颜家遭强盗洗劫,一家上下百余口人无一幸免,唯独被赶出去的颜欢幸免于难。 这六年来每年来参加科举,屡试不中,加之家道中落,经历离奇,渐渐的,自己也就成了梅城县公认的笑柄,就是走街串巷的狗见了,也得摇着尾巴冲自己吠几声。 六年沉沦,心境消磨,为求一纸官凭,这身体原主不知用什么方法和当地县令牵了线,想着中秋月圆之夜,将妻子献给路过的贵人,以求荣华富贵。 要说这哑巴妻对这位贵人哪里来的这么大价值,原因无他,只因这哑巴是一只可以落泪成珠的鲛人。 鲛人,择性别,耗时数十年,动真情,泣泪成珠,鲛人性纯粹,常一生无泪。 “欲图鲛人泪,又何其艰难,昔日一怒为红颜,最终还是抵不过世俗冷眼和六年的困顿消磨吗?”颜欢心想道,拍拍身上的砂砾,站了起来。 随后,他便在两个渔民困惑的注视下离开了。 当务之急,是理清自己在此方天地内的任务,找好脱身之法。 颜欢回到了家中,推开沉重的木门,脚步声在寂静的院落中显得格外清晰。 院子中央,一只巨大的水缸被一块沉重的巨石压住,又被麻绳死死捆绑,只有承担巨石的大木盖,边缘处留了一处缺口,似是为换气准备的。 颜欢慢慢走近那水缸,小心翼翼地解开麻绳。 随着最后一圈绳索松开,一股清凉的气息从水缸中弥散开来。 颜欢低头看去,见那鲛人蜷缩在水缸底部,身体被清澈的水环绕。 她容颜绝美,脸颊点缀着几片细小鱼鳞,鳞片泛着淡淡的蓝色光泽,一头波浪卷的秀发随水漂浮着,她未着衣物,胸前仅仅是覆了层鱼鳞,鱼尾盘在水缸底,辉映出一片淡粉色。 “坏了,成渣男了,这要怎么开口?”颜欢心想道。 鲛人冰晶般的湛蓝双眸深邃而明亮,目露一股幽怨。 那种不加遮掩的幽怨中夹杂了狠恶,隐约中还能看到一丝缠绵的不舍。 颜欢叹口气,试探性地伸出手,却又停在了半空中。 噗嗤! 刹那间,那鲛人猛地暴起,生出尖牙的嘴狠狠咬住了颜欢的手。 鲜血滴落水缸,晕开在了清澈无比的水中,和辉映出的淡粉消融在一起。 既然顶了原主的位置,颜欢自然不会将妻子拱手相赠,毕竟自己没什么绿帽的癖好。 “媚娘,咱不去了,是我背信弃义,违背了我们之间的誓言,你要因此泄恨,我倒也无话可说。” 鲛人微微一愣,依旧没有松口,一行泪从香腮滑落,消融于水中。 鲛人无泪,无法凝成珠的眼泪,即便饱含了感情,对人来讲也是无用之物。 “疼···”过了许久,媚娘才将嘴松开,唇齿轻碰了一下。 嗯? 颜欢一愣,“不是失声的鲛人吗?” 想了会儿,颜欢立刻就明白了,是自己作为先天巫士的异能被保留了下来。 鲛人并非不能言语,只是作为人类无法理解她们的声音,媚娘也并非不能说话,只是稍稍有点结巴。 “你哪疼了?”颜欢上下打量鲛人,缸中憋屈,可也没给她造成外伤。 “你疼!”听完,媚娘伸出舌头,轻轻舔舐颜欢的伤口。 一口鲜血咽下,鲛人眸子又猩红了些许,人类肉质鲜美,这个族群最是嗜吃这一口。 “这两人当初是怎么喜结连理的?” 颜欢架起媚娘的双臂,将她从水缸中抱出,水滴顺着她的鱼尾滑落,滴打在庭院中的青石板小径。 回房取了一块干布,颜欢轻轻地擦拭起那光滑鱼尾。 随着水迹消失,鲛人的鱼尾缓缓变化,成了一双白皙修长的美腿。 媚娘的鱼耳和卷发也随着一并收起,转眼间,她便成了一风姿绰约的寻常美妇人。 “包···包扎···” 鲛人变作人型,脚步轻盈如燕,“啪嗒啪嗒”踩着小步走向屋内,从柜子里取出了一块干净的布条。 她走回颜欢身边,蹲下身子,轻柔地包扎起伤口,又低声问道:“疼?” 颜欢凝视着她那双湛蓝如海的眼眸,笑着摇了摇头,“疼倒是不疼,你要是没有消气儿,大可以在左手再来一口。” “气没了···”媚娘鼓起腮帮,嗅了嗅那血腥气,舔舐下嘴唇。 颜欢凝视缠满布条的手,心思不由自主地飘向远处。 半月前,原主曾向县令许下承诺,中秋月圆之夜,河海之上,他将于画舫赠宝。 可如今,距离八月十五已然只剩下短短三日。 颜欢深知,此时的自己不过一介布衣,无力与官府相抗,既然如此,便只能设法谋求助力,周旋其中。 思索间,颜欢决意前往县衙,拜访那位暂时同自己是“一丘之貉”的县太爷。 “媚娘,我先前与虎谋皮,此时更是骑虎难下,有些事情必须去县衙了了,你在家等候,待我去找那县太爷谢宁一趟。” 媚娘双臂一展,拦在身前,“逃!” “我们连外逃的盘缠都没有,逃又能逃到何处?你听我一句劝,在家候着。” 颜欢安抚多句,这才从媚娘阻拦下脱身。 梅城县衙,宽敞大堂内,县令谢宁坐在高大的太师椅上,一袭宽袍随意垂落,他手持一杯香茗,悠然自得。 室内弥漫着清香的茶气,朦胧雾气罩在他那微眯起的双眼上。 “颜生,你此次前来莫不是后悔了?昔日为了哑巴鲛女你执意与颜家决裂,已经是走错了一步,难道还真想着为了她吃一辈子苦?” “什么相濡以沫都是假的,那些白花花的银子才是真,手握权势才是真,你这次要是讨得太守大人欢心,指不定就能去临县同我平起平坐了。” 颜欢拱手说道,“大人,我此次前来定然不是做糊涂事,只是想请教一下,太守大人要那哑巴鲛人是为作甚?” “鲛人毕竟凶悍,又喜食人,恐怕难以驯服,若说是为求鲛人泪,可小生六年了都没等到珠落白瓷盘。” “大人不妨替小生透露一二,好让我回家将那鲛人好生调教!” 谢宁听完,喜上眉梢,开心地坐直了身子,笑意盈盈地看着颜欢,“颜生,你倒是越来越上道了。” 他放下茶杯,直言不讳地说道:“你只要八月十五,将那鲛人骗上花月画舫就是了。” “太守大人平生不爱金银珠宝,但有异食癖好,前些日子品尝过了月下鲈鱼的生脍,便对鲛人产生了兴趣,他是想吃那女鲛人的鱼尾巴啊!” “海滨同鲛人战事频发,为了应对我们人族,鲛人在性别选择上都会偏向强壮的男性,如今,女鲛人可是稀罕物,从肉质上讲,她们要更为鲜美。” 颜欢听了,眉头微皱,心中生出几分疑惑:“与鲛人一族的战事?” 谢宁见状,摇摇头,突然觉得这颜生苦读圣贤书,连地方事都不知道,也不可惜名落孙山了。 “有些事我们也是要处理的。” 毕竟人都没了,谁又来承担那些苛捐杂税,他又从何处捞油水。 “唉!咱这也算是做好事了,你可知,哪个意外落水的渔民,不都是被鲛人分食?人被吃,如今也该吃鲛人了,这便是天道轮回,因果报应。” 颜欢静静地听完谢宁的解释,心中仍然觉得奇怪。 江河之中存在鲛人,这些高官们居然还敢坐画舫去江上赏月,难道他们就不怕意外发生,被鲛人夺去性命? “这些官员们,混迹官场多年,难道会为了一时的附庸风雅,就可以把性命置于险地?”颜欢在心中疑惑不已。 然而,他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可能性:画舫或许经过了特殊处理,设置了抵御鲛人的手段,或许这些高官们并非毫无防备,而是有着自己的安排与防备措施。 颜欢埋头,又想起了岸边讥讽他的两个渔民,他们敢安心出江入海,想必也知道些什么。 这下,真的要去学点手艺了。 “大人,那就中秋月圆之夜再见!”颜欢抱拳,说完便信步坦然地离开了县衙。 谢宁吹凉了茶盏的热茶,目视那瘦弱身影远去。 “蠢货!” “真要到了八月十五,太守大人高兴了,赏赐的不还是本官。” “还以为是开窍了,不想仍旧是愚才一个,过来见本官连个礼都不带!这要是留着没用,那便回头找个理由杀了吧。” 啪嗒! 谢宁放下茶盏,朝幕帘后招招手,一身姿曼妙的小妾娇滴滴移步过来。 “大人~” “差你做的事情都做好了吧?” 小妾躬身施礼,“都准备妥当了,南安村东口的刘铁匠家,怀胎三月有余,胎儿正是成型时,奴婢已托王屠去处理了,那佳肴已备,只是刘氏没有撑过去,王郎中的针线和医药没起到任何作用。” 谢宁埋头思索了会儿,“回头将他那济世堂的招牌给拆了,人抓过来。一个庸医,学艺不精,平白害了一位妇人的性命。” “等刘铁匠状告王屠时,将姓王的打入死牢。杀人偿命,本官得对得起头顶这张‘明镜高悬’的牌匾啊!” “大人英明~”小妾屈膝跪倒在了谢宁面前,掀开了他那宽松无比的长袍。 县太爷双臂一展,脑袋后仰,目视头顶金灿灿的“明镜高悬”四个大字,发出舒服的一声闷哼。 “一道鲛人脍,一道将生煲,此事过去,本官也该高升了。” 今天还是一合章吧,一个个的都说俺短,回头等年休假放了,再给你们好好上上强度,可恶··· ------------ 第186章 娘子,我想去逛青楼 颜欢出了县衙,迎面吹拂过的凉爽秋风没让他心中舒适多少。 这具身体的原主整日做着白日梦,不事农耕,书画又卖不出去,家中积蓄所剩无几,全靠媚娘纺织补贴家用。 偏偏他身无大才,又自命清高,常自比那位“奉旨填词柳三变”,为人不够稳重矜持,又时常流连烟花巷陌,就连媚娘所赚取的钱财,也全都砸进馨香苑的觥筹交错中了。 颜欢想上门拜访,请教几个渔民事宜,自然是不要空手为好,可如今他却连半点随手的东西都买不起。 回了家,同媚娘商议下,颜欢砸锅卖铁,换了一身家当,才勉强能去市集买一小箩筐的鸡蛋。 梅城县几个出海渔民的家并不难找,都在海滨边缘。 颜欢提着鸡蛋一路走去,不一会儿就找到了那两个刚刚在沙滩前讥笑过他的渔民。 只见他们正与一众衙役争论不休。 原来是前些日子刚刚交了赋税,这几天县衙又来征收,渔民们不服,与衙役们争吵了起来。 俗话说,民不与官斗,但接连征收的无理赋税,还是让几人起了戾气,再这样下去,他们可是半点活路都没有了。 “你们这些当官的狗腿子,真就是欺人太甚了!”一个渔民怒不可遏。 衙役脸色铁青,毫不客气地一脚将其踹倒,“锵”的一声,便又拔出刀来示威。 “我去你娘的!大爷秉公办事,你想寻衅滋事不成?” 渔民吓得不敢再声张,手中钱袋子一松,又眼睁睁看着衙役将他们庭院中晒干的鱼取了下来。 见状,颜欢缓步向前,轻笑了声:“官爷儿,这是又领了谢大人的命,来此征税来了?不知这次用的是什么名义啊?” 上梁不正下梁歪,这些狗仗人势的货色,做的都是敲骨吸髓、敲诈勒索的恶事,哪怕上头没有授命,他们也少不了欺压百姓,鱼肉乡里。 衙役见是颜欢,知道最近他与县太爷走得近,不敢粗暴对待,便客气回道:“颜公子,这是官府的事,还请伱不要插手。” 颜欢笑容一敛,面色阴沉:“你们这是仗势欺人,不怕砸了谢大人的招牌,你们要征收的这些税,他老人家知道吗?” 排头的衙役脸色一僵,握住刀柄的手微微颤了下。 颜欢贴近了,小声在他耳旁低语,“谢大人的性情你们最是清楚不过,哪里有你们偷着收香火钱,不给他老人家上贡的道理,这要是被大人知道了···” “事情恐怕不好处理吧?” 几个衙役嘴角抽搐了下,知道这酸腐书生是来者不善,却又偏偏奈何不得。 “颜公子,那这些,就算是我们交你这个朋友的了,还望此事不要声张。”衙役们将钱袋子往颜欢手中一塞,悻悻离去,心里仍不忘暗自怒骂了几声。 颜欢搀扶起被踹倒的渔民,听他们愤愤不平地骂道:“这些狗吊艹出来的玩意儿,迟早会有报应!” 啪! 颜欢将钱袋子甩了过去,“行了,消消气,自古官大压人,这些当狗腿子的更是该死,报应兴许就在后面呢!” 缓过劲来后,那渔民望向颜欢,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滋味:“颜生,你来这里干什么?” 颜欢笑了笑,提起手中的鸡蛋,说道:“今早听君一言,感触良多,有些事情想请教各位。” 渔民大惊,不想颜欢会将他们之前的戏言当真。 那年长的渔民摇头道:“颜生,打鱼不过是糊口之计,出海与风浪博弈,终日担惊受怕,何必学这门苦工?” “之前辱你骂你,是见你一副怨天尤人之态,天天抱怨却又不思进取,实在是看不过去。” “可打鱼没什么好学的,你快些离去,之后好好读书考取功名,不要再去烟花之地了。” 颜欢虚心接纳,仍坚持道:“我不是想做打鱼的营生,只是想请教一下,你们出海为何不担心鲛人袭击?是有什么办法让鲛人远离,或是不被发现?” “原来是这样,就这啊,这算不得什么秘事!”渔民想了想,便解释道,“那鲛人久居深海,以听觉和嗅觉最为灵敏,最怕一种散发刺鼻怪味的黑岩,所以外出捕鱼的渔船,大多会在船底捆绑几块,以求平安。” 因为这黑色岩石能震慑鲛人,渐渐的,在一众渔民群体中也有了名气,开始被唤作“唬鲛岩”。 正是有“唬鲛岩”的存在,近些年对鲛人的讨伐才可以无往不利。 “明白了,感谢解惑。”颜欢点点头,将鸡蛋作为谢礼奉上。 渔民刚刚承了颜欢情分,哪里还好意思收礼,急忙摆手拒绝:“颜生你刚刚给我们的礼够大了,这些使不得,使不得!” “还有,这些鱼干是新晒的,味道可美着呢,一点心意不成敬意,还请笑纳。” 颜欢见他们态度诚恳,也不好再坚持,拎了鸡蛋提了鱼,就想转身离去。 临走前,那年长的渔民语重心长地嘱咐道:“颜生,你若真想功成名就,就该好好读书。求个一官半职后,将来也好替人申冤做主,万不可整日混迹烟花之地,平白耗费光阴啊!” “这梅城的老天爷,都不开眼的。” “假使你日后金榜题名,能身居高位,一定要记得为民谋利,万不可与那些贪官同流合污,以成社稷之蛀虫,万民之祸殃!尤其像那谢宁,最是该死,表面清正廉明,背地里又鱼肉百姓,简直是无恶不作,别看大家平日不做声,可心里都清楚的很。” 颜欢微微一愣,这打鱼的长者不像读过书的,但慷慨激词,谈吐中又不失文雅,实在有些令人不解。 正想迈步离去,背后声音又响起了。 “真恨不得扒其皮,啖其肉,碎尸万段都难消我恨!” “唉,要是有那见义勇为的侠士肯仗义出手,手刃了这狗官,也算是万民幸事,社稷之福了。” “唉!” 又是一阵沉重的叹息。 颜欢驻足,细细端详长者,这老渔民言语中有极强的暗示性,言外之意,貌似想让自己担了这救民水火的重任。 “这种感觉有点熟悉啊···” 啪! 猛然间,颜欢双手一拍,恍然大悟。 感觉有点像故事线中的NPC,从海浪卷入沙滩之时,他就该同老者交流了,只不过当时嫌弃麻烦,直接将两人忽略了。 颜欢埋头,开始思索起来,此方天地没有多余的任务提醒,那就必须将所有信息整合起来,抽丝剥茧。 想了会儿,他觉得老者话中之意,是提供了两种事件线的选择,一是考取功名,衣锦还乡,利用职务将谢宁正法;二是走江湖侠义的路线,直接将谢宁宰了! 十年寒窗太远,而且颜欢所做之事,早就同第二种选择隐隐联系在一起,因为他的下一个目的地,正是梅城县最大的青楼——馨香苑。 馨香苑远近闻名,老鸨据说是从京城的天下第一楼退下,经她手调教过的梅城四小花,各自精通琴棋书画中的一门,又是能歌善舞,房事技巧过人。 与之相处,不少见惯大世面的富商巨贾都能被伺候得飘飘欲仙,欲生欲死。 而三日后中秋的江上之行,所用画舫亦是出自馨香苑。 只可惜那位太守大人早年为了入宫,切了命根,跨下只余下半截拇指长的断芽儿,实在不喜男女之事,这一众风尘女子反而没机会攀附权贵了。 谢宁的安排,倒是合乎颜欢心意。 馨香苑中有不少被逼为娼的苦命人,这些姑娘几经人贩子周转,最后才落入青楼,不得已接受了现实。 一众贪官污吏亡命江海,没理由让她们跟着陪葬。 思索了会儿,颜欢决定还是先回家。 原主背叛了媚娘一次,她虽说表面无事,可心中有结,自己所行之事,还是要告知一下自己这位娘子。 颜欢回到家中,媚娘在厨房起了炊烟,炉灶上大木盖闷着锅,从中飘荡来缕缕的饭香。 她见到颜欢进来,立刻欢喜地站起身,急切问道:“好···好了?” 颜欢微微点头,“事情差不多都有头绪了。这个给你,这可算是我们的庆功宴了。” 说着,他将鱼干递给了媚娘。 媚娘接过鱼干,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神色。 经过鲛人之手的食物,会变得苦涩齁咸,之前因为茶和饭菜中的苦味,她多次与夫君发生争执,现在临下厨了,突然又有点束手束脚。 “怎么了?”颜欢见状问道。 “咸!”媚娘还是挤出了一个字。 “咸鱼当然咸了。” 唔~~~ 媚娘鼓起嘴,斑斓彩鳞在脸颊若隐若现,“饭咸!” “你在饭里加盐了啊?媚娘出身深海,是该吃咸一点。”不过寥寥两个字,颜欢只能猜测意思。 可很明显,他猜错了。 媚娘气鼓鼓的,脸颊不泛红晕,鳞片色泽却是越发明亮了。 她双手掐腰,神情复杂,直勾勾凝视着颜欢。 说话还是这么的气人··· 只不过以前是无理取闹,是不如意时泄愤似的气人,现在就是呆笨板正的气人。 唉! 媚娘叹口气,将锅盖掀开了,四块交叉叠起的竹板上,摆着盆晶莹剔透的米饭。 “这里我来就行了。”颜欢向前一步。 媚娘看了眼他那缠满布带的手,面露愠意,娇嗔道,“回屋坐!” 颜欢悻悻缩了回去,拗不过,只好乖乖回屋去等待。 媚娘用竹筷子挑起木盆边缘,小心翼翼地将蒸好的米饭端出来。 热气腾腾的饭香弥漫开来,一时之间,她的眼睛被蒸汽模糊了。 低头望着那碗热气腾腾的饭,媚娘想起变得呆笨的夫君,有泪不知不觉中滑落,掉进了米饭之中。 “啊!”媚娘惊呼一声,手足无措地原地打转,然后慌乱地用筷子翻弄着米粒,试图找回那滴消失不见的泪水。 找寻无果,她心中一紧,担心自己无意间弄坏了这顿饭。 然而,当她捏起几粒米饭放入口中时,却发现并没有什么不同的味道,嘴中依旧是米饭的甘甜。 媚娘深吸一口气,重整心情,很快又忙碌起来,熟练地处理好鱼干,煮了几颗鸡蛋。 啪啪! 饭菜端上桌,颜欢端起碗,夹了一口饭送入口中。 他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微妙的惊喜和满足浮现在脸上。 “这是米饭能有的味道?” 饭的滋味,甚至远远超过了那些山珍海味。 鲛人泪,依心所动,落于菜肴中,或苦或甘,心欢则令食更可口,心忧则令食不堪咽服。 怪哉! “咸···咸吗?”媚娘拘谨候在一旁,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咸,甚至是远远超出了米饭该有的味道,媚娘你是去哪里的名贵酒楼进修过,还有这等手艺,恐怕宫廷御厨都煮不出这般好吃的饭。” 媚娘一愣,随即抬袖遮嘴轻笑了起来。 这要是换了以前,他又哪里会说这种话。 “吃···很多。” 颜欢为媚娘添置了一碗米饭,脑海中思索着处理花月画舫的事情,便开口问道:“媚娘,我想去趟馨香苑,你意下如何?” “啊?”媚娘原本笑眯眯的脸瞬间僵住了。 那馨香苑乃远近闻名的青楼,又是夫君常去混迹的烟花之地,她又如何能不知。 又想去逛窑子了? 她心中怒火中烧,还以为夫君性情有所收敛,没想到更加肆无忌惮了,“去青楼”这种话竟敢如此直言不讳的说出口。 忽然间,媚娘凶相毕露,脸颊上的鳞片闪烁着光辉,嘴中生出尖牙,瞬间化为鲛人之态。 “哎!?不是!”颜欢急忙将碗一放,“媚娘,你听我解释!” “谢宁同太守于八月十五坐花月画舫去江上赏月,届时要我骗你上船,用你的鱼尾做一道鲛人脍。” “吃···吃我?”媚娘歪斜下脑袋,低头看了眼双腿,猛地将腿并起了。 “不必担心,我已经想好了对策。花月画舫船底,用‘唬鲛岩’布置了一层暗层,用以驱赶鲛人,我想着对这些黑岩动手脚,届时船入江海,失了庇佑,可就万般不由人做主了。” “咱们将那些想吃你的贪官污吏,送入鱼腹。” 啪! 闻言,媚娘拍桌而起,心思急切的话都说利索了,“鲛人破船,画舫沉坠深海,届时你呢?” “你怎么办?” ------------ 第187章 都穿越了,还不能当一次文抄狗吗 “我?” “我那不是有你吗?等画舫沉坠深海,黑岩落于水中,你再来救我就是了。”颜欢吃口饭,理所当然说道。 鲛人入水,可比人族在陆地上灵活的多,江河底多湍急纷乱的暗流,在鲛人眼中等同虚物。 媚娘秀眉微蹙,指尖抵在下巴思索了片刻。 “不用担心,到时候听我安排。” 听颜欢一言,媚娘不再争辩什么,论说聪明才智,她自知还是稍逊自己这位夫君一筹。 听完,她便乖乖吃起了饭,闭口不言。 饭饱后,颜欢打理了下有些荒芜的小菜园,消磨掉下午的时光,等着夜幕降临,便孤身一人前往馨香苑。 这馨香苑是临江而设,矗立江畔,有高楼琼阁,雕梁画栋,四周环绕着大红灯笼,夜色一沉,这里便是灯火辉煌,远远望去,江上楼阁和江中倒影,会连成一片光彩夺目的星河。 那花月画舫就停靠于楼后江中,安静的如同一枚赤玉。 或许是为了三日后的太守游江赏月,这画舫早早打理出来了,不知为何,居然灯火未明,其中并无客人。 颜欢步入前庭,见排排雕花木楼,楼上挂满了红色纱幔,微风轻拂,纱幔也随风飘动。 原主是馨香苑的常客,可六年来难掩酸腐气,加之又是吃软饭的主,自然不受楼中人待见。 每次等他过来,楼内总是会充满快活的气息。 颜欢走进去了,留了八字胡的龟公一眼就看见了他,便将手臂搭放围栏,冲楼下高声吆喝:“颜生,怎么又有空过来,是又偷你家娘子钱财了?” “小心像上次一样,被她追到街上打!话说伱一读书人,怎么就没教会女人三从四德呢?” 话一出,那路过的嫖客全都笑了起来。 “哎!”龟公敛去了笑意,双臂搭放栏杆,“今日苑内有请京都来的名妓助场,可有不少贵人为求一夜相欢而一掷千金,可你猜咋的?” “名妓柳燕燕,沉鱼落雁,貌若天仙,就连那成亲王都想一亲芳泽,可惜这位名妓卖艺不卖身,爱才不爱财!” “今日苑内有比试,颜生,你的机会来了!要真的博了那位名妓欢心,这画舫江河一夜,那可都是你的啊!” 龟公眯起眼,向下望去。 颜生腹中文墨有几斤几两,他是知道的,这般引诱,不过是想那柳燕燕生性高冷,嘴毒如蛇蝎,想着让她在客人前好好羞辱颜生一番,以博众乐。 颜欢抬头,高声应道,“那等会小生可就要献丑了。” 难怪画舫今日没有正常营生,原来背后有这事情。 如此一来,机会可就真的是来了! “那就请吧!” 龟公手一挥,高声招呼道。 中央大堂,乐师们奏起悠扬曲调,舞姬身着轻纱,曼妙身姿在烛火下翩翩起舞。 富商大贾、文人雅士与花魁歌妓们对坐饮酒,低声絮语。 这美人们个个都是笑靥如花,巧笑倩兮,时而依偎在客人肩头,时而轻轻抚摸客人的手臂,举手投足间尽是风情。 香烟缭绕,酒香四溢,墙上的屏风透着微光,将人影映得朦朦胧胧。 中间架设的高台之上,名妓柳燕燕身着一袭浅白轻纱,抚琴而坐,正面无表情的俯视台下人,那有点油腻的纨绔公子哥面露难色,一把折扇不停叩打在脑门儿上。 “怎么会出这样的题呢?” “先不说词作本身,就陈公子这笔墨,恐怕连帝都郊野的私塾小儿都比不得,莫不是胡乱起意,特意博小女子一笑来了?” “如果是这样,公子倒是成了。” 柳燕燕拨动琴弦,弦起声落,那公子哥悻悻离场,头也没回就走出馨艺苑。 “如今内忧外困,国事不安,诸位沉迷享乐,尽是吟诵一些艳诗俗词,小女子只是以家国为题,各位自诩风流才子的佳俊,就口不能言了?” 啧··· 台下人大多撑扇遮面,以掩窘样。 这谁能想到,一个歌伎,也关心起国事来了。 见场面一时冷住了,龟公感觉来了机会,便大声招呼着向前。 “诸位,诸位爷!不如请颜公子试一下?” 话罢,台下人如蒙大赦,有颜生这笑料在前面挡着,就没人注意他们丢了的颜面了。 “颜公子?”柳燕燕好奇歪头,玉指抚于琴弦,“只希望不是什么徒有虚名之人。” “不会不会,这梅城的人都知道,咱们的颜生是怀才不遇!”龟公一喊,立刻有人附和。 “是啊是啊,颜公子一身才情可丰厚着呢!” “颜生,向前一步啊!某不是见了美人,看傻了!” 众人一同将视线凝聚在有些发愣的颜欢身上,心生期待。 颜生诗词之俗烂,那都是出了名的,等会儿不得给柳燕燕骂得狗血淋头。 “公子何不向前一步?”高台上的白衣美人问道。 颜欢从人群挤了过来。 抬头看去,还是有些不可思议。 “清明姐?” 五行之精以某种形式参与进来了? 想了会,颜欢立刻摇头,将这个想法抛之脑后。 应该是巧合,否则,这五行相生相克的对等关系就打碎了。 “颜公子莫要惊慌,这词作要是你能出一首,能入人耳,便赢过了这些懦弱无能之辈。” 颜欢再向前一步,扫视不怀好意的众人。 这词作他固然不懂,水平不见得就比原主高出多少,可好在前世没少积淀,一些出名的佳作还是能背出几句。 都二次穿越了,终于轮到自己当文抄狗了吗? 颜欢立刻想到了一首,只是并不应景。 想了想,他便说道,“小生才疏学浅,比不得七步成诗的曹植,说起家国词作,开春时倒是有一首,就是不知该不该现在吟诵出来。” “既是旷世杰作,自然不可明珠蒙尘。”柳燕燕依旧是面无表情的冰冷模样。 颜欢拱手,“既然如此,小生就献丑了。” “废话少说,抓紧来吧!”人群中又有人起哄,周围琴师索性连乐都不奏了。 咳咳咳··· 颜欢清理了下嗓音,“更能消、几番风雨,匆匆春又归去。惜春长怕花开早,何况落红无数。春且住,见说道、天涯芳草无归路。” 嗯? 还在欢喜叫嚣的人群冷了下来。 这味儿,不对啊! “哈哈哈哈!”唯有那龟公还在连连拍手嬉笑。 诶? 整个大堂内就环绕着他孤零零的笑。 龟公一愣,脸僵住了,看旁边的公子爷们各个面色难堪,他便也收声敛笑,尴尬退回了一旁。 颜欢继续念道,“怨春不语。” “算只有殷勤,画檐蛛网,尽日惹飞絮。” “长门事,准拟佳期又误。蛾眉曾有人妒。千金纵买相如赋,脉脉此情谁诉?君莫舞,君不见、玉环飞燕皆尘土!闲愁最苦!休去倚危栏,斜阳正在,烟柳断肠处。” 话音落,楼阁无人语。 柳燕燕抱琴一收,缓缓起身。 “诸位公子请回吧,小女子今晚有约了。” 台下人低头瞥去,恨得连连咬牙。 这能是那颜生可以写出来的词作? 要真有这水平,不早该金榜题名了? “我不服!我不服啊!”陈公子去而复返,“这姓颜的上片写伤春感怀,下片是美人迟暮,哪里有半点与家国沾边?这不尽是绮怨闲愁!” “这是离题了!” 柳燕燕迈下台阶,“颜公子这词,情调婉转凄恻,柔中寓刚。如果小女子理解的不错,词的表层是写美女伤春、蛾眉遭妒,实际上是借此抒发壮志难酬的愤慨和对国家命运的关切之情。” “词作可谓是托物起兴,借古伤今,融身世之悲和家国之痛于一炉,沉郁顿挫,寄托遥深。” 颜欢拱手作揖,“姑娘想的不错。” “难怪大家都说颜公子是怀才不遇,国失忠良,实乃憾事。” 啊? 一群纨绔面面相觑。 怎么平日里的讥讽嘲笑,到今天就成真的了? 众目睽睽之下,柳燕燕抱琴随着颜欢离去,临出大门,她目视一众凶相毕露的富家公子,“诸位请回吧,小女子京城中有点人脉,就连各位家中长辈都要避让三分,各位还是不要想着惹事生非的好。” 啪嗒! 门一闭,画舫内烛火焚燃,船身明亮了起来。 颜欢实在没想到,居然是用这种方法混了进来。 目视前方带路的白衣倩影,他心生好奇,忽的掐指,“金精清明,五行加身!” 一番念道,却是无事发生。 “嗯?”柳燕燕回头,疑惑问道,“颜公子有说什么吗?” 颜欢摇头,遥望波光粼粼的江面,“没什么,只是想起了秋之状,其色惨淡,烟霏云敛,其容清明,天高日晶···” 果然不是。 颜欢心想,既然混进来了,就该想法子脱身,去船底见识一番那所谓的“唬鲛岩”。 “秋日入夜已凉,江上风大,小生去准备火炉。” 柳燕燕刚想抬手阻止,颜欢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走廊转角。 这画舫在馨香苑旁显得渺小如玉珠,可人要走进来,就知道它的宽敞了。 颜欢先是找了煤炭和炉子,便又朝船底跑去。 根据渔民所讲,“唬鲛岩”对鲛人的影响,常人根本无处可感,人族闻到黑岩,也不过是一种辛辣刺鼻的气味。 可要识破船舱底的布置,绝非人力所及,颜欢来来回回倒腾了许久,才从凿开的木板缝隙中寻到了一点带有刺激气味的小碎石。 “这么大的工程量,再给我半月都扣不完。” 颜欢心事重重出了船舱底,绕过飞檐翘角、玲珑精致的四角亭子,看见装满了碇石的一个大箩筐,那满满当当,用麻绳拴系的石块中,也有黑岩。 这碇石筐其实就是画舫的船锚,用以沉坠泥沙,固定船身。 “有了···” 颜欢处理了下绳索,急匆匆赶了回去。 柳燕燕端坐敞台,目视清冷夜色,夜空冰轮洒落清辉,透过江上迷雾,落于凉亭飞檐。 “不知颜公子可通音律?” 颜欢盘腿而坐,将火炉放置两人中央。 “略懂一二。” “那小女子一曲《破阵曲》,就赠与公子了。” 琴声起,杀伐气十足。 颜欢却无意留心琴曲奥妙。 突然间,柳燕燕并指压琴,琴声断绝,“公子,不说这小小的梅城,就是京城地段,也不知有多少达官显贵想着同小女子江畔赏月,更不用说又有多少人妄想同小女共赴巫山了。” 柳燕燕又轻拨了琴弦,只是这次音律缠绵,曲声和婉。 她开始一反冷漠作态,眼神如水,时而含笑,时而含情地望向颜欢。 琴音一曲终了,她缓缓起身,撑身向前挪动,眼中带几分挑逗。 “颜公子,是我不好看,还是琴弹得不好听?”她柔声问道,声音如丝般柔软。 颜欢微微一笑,淡然回答道:“姑娘倾城绝色,只是一些皮肉色相早不入我心,琴声虽妙,但此时小生并不解意。” 柳燕燕见他不为所动,脸上露出一丝不甘的神色。 她轻轻地将白色轻纱滑落,露出香肩,柔声说道:“若是小女子想同公子行鱼水之欢呢?” 说罢,那青葱玉指划过颜欢瘦削的胸膛,柔顺滑落,接着向私密处探去。 那冷艳面庞几乎是面贴面迎了上来。 颜欢神色不变,“姑娘请自重,小生已有家室。” 柳燕燕闻言,脸上神色微变,但很快恢复了笑容,她重新整理好衣物,神态自若地笑了笑。 突然,她的身影变得朦胧不清,化作一缕轻烟随风散去,消失于江岸迷雾中,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只留下那悠扬的琴声在江河间回荡。 颜欢稍一愣神,又缓缓起身,随后站于画舫围栏旁,目视雾气蔼蔼的江面,心思飘摇了起来。 “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谓同道,生而不有,为而不恃···终究是我想的少了一步。”颜欢轻叹道。 恐怕这水精所求之人,远远不止一个“泽被万物而不争”,她想要的,是一个“完人”。 颜欢拍拍胸膛,有些庆幸,得亏了平日里的静心功夫,加之多活了二十多年,这要是血气方刚时穿越进来,说不定还真着了道。 “真是一刻都不能掉以轻心啊···” ······ 三日后,中秋月圆,夜色如水,皎洁月光洒在江面,波光粼粼。 花月画舫行于江河,颜欢与媚娘守在栏杆前,驻足片刻,便进了屋内。 “臭!”媚娘捏住鼻孔,手扇了扇风,脸上露出一丝嫌恶。 黑岩鲛人闻之退避三舍,即便藏于船底,媚娘还是感受到了强烈不适。 颜欢从旁边拿出一个鎏金色香炉,将其点燃,青烟袅袅升起,散发出淡淡香气。 “这样就不臭了。”他柔声说道,目光中带着安抚神色。 媚娘闻言,笑意渐浓,却忽然又露出倦色,她捏了捏额头,“困。” 话音方落,她随即躺在颜欢怀中,眼神渐渐迷离。 就在此时,藏在幕后已久的谢宁悄然钻了出来,脸上挂着一抹狡黠笑意,“哎呀,这鲛人武力不俗,要是不这么配合,还真不好拿下。” “鲛人脍,好东西啊!本官都开始期待了。” 他凝视着媚娘鱼尾泛着斑斓色彩的鳞片,舔舐了一下嘴唇,“这迷香的分量可是下足了?” “足够了。”颜欢回道,“要不是事先按大人的法子采取了防备,差点我都要晕过去了。” “那就好,那就好,等碇石落下,船身停稳,也该动刀了。”谢宁笑道。 ------------ 第188章 金生水,孵化水精当然要金精来啦! “我先去陪同太守大人,颜生,等菜肴齐全,我再唤你过来拜见太守。”谢宁撂下一句话,慢吞吞背手离开。 那肥胖臃肿的身影穿过幕帘,随后恭恭敬敬钻进了四角凉亭的船舱下。 画舫自江边起,先入了城镇小河,沿着南阳河一路向东,中秋街巷的沿岸灯火从颜欢眼前一幕幕闪过,江风乍起,阴寒入骨。 船头船尾各设四名护卫,四角凉亭旁有两人驻守,船舱小雅间的梨木门前,还有佩刀持枪的两名武人。 没有谢宁传唤,很难硬闯至太守面前。 颜欢闭目冥神,立于画舫边缘的护栏前,等船风风光光驶过梅城闹区,再度由河入江,船舱底传来一声细微轻鸣。 那是只有作为先天巫士的颜欢,才可以听见的鲛人尖鸣。 “呼——” 颜欢长舒一口气,“轻舟已过万重山。” 到了江上,便是万般不由人了。 画舫雅阁灯火通明,奢华的装饰映衬着在座的众多官员,他们分散在长桌两侧,个个面带笑容,眼神中带着谄媚,唯恐不能讨好坐在主位上的太守大人。 太守有异食癖,这在官场上早已不是秘密。 于是各官员都费尽心思,搜罗来了些稀奇古怪的食物,以博取太守欢心。 宴席一摆开,一盘“黄金蚁蛋”,个个饱满,通体金黄,散发着淡淡甜香,紧接着,便又是一碗“醉蛇胆汤”,这汤由蛇胆制成,颜色如翡翠,汤中还隐约漂浮着几片蛇胆的残留物,最后便是“火烤蝎子串”,这些蝎子被烤得外焦里嫩,色泽金黄,辛香阵阵。 “一群愚人!”谢宁嘴角一翘,暗自讥笑。 这些食物根本称不上怪,少了些“特别”的滋味。 就这点东西,那还入不了太守的眼。 肥胖圆润,说话带点尖细的太守眼神冷冷地扫过众官员,显然对他们的努力并不满意。 就在这时,谢宁站了起来,脸上挂一抹笑,微微作揖后说道:“太守大人,下官这有道‘独特’佳肴,还请大人品尝。” 他拍了拍手,示意手下将准备好的“将生煲”端上来。 “大人,这当然只是开胃小菜,主菜还要稍等片刻。” 咔瞪! 一声沉闷的响声,一个硕大的黑坛子被缓缓端了上来。 那坛中浓汤滚涌,有一橙子大小的粉嫩软肉在其中滚涌,火候刚好,肉煮的不松不散。 明眼人一见,都知道如小人蜷缩的肉是什么东西。 “这是···呕!!!” 众官员见状,立刻捂住口鼻,脸色大变,有人甚至当场干呕起来。 气味与场景超出了他们的忍受极限,胃中翻腾,无法自制。 太守轻抚胡须,兴致满满,“这倒是像样。” 谢宁心中暗自得意,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他上前一步,解释道:“大人,这道汤煲只用文火熬制,味道别具一格,鲜的很。” “用料也很妙,这小儿肉吃了,能延年益寿,永葆青春。” 太守点了点头,用汤勺喝口汤,抿了抿嘴。 接着,他一拍手,笑着说道:“好东西,那你们也来尝尝我的私藏。” “来来来!” 太守一招呼,一道乳白色的浓汤端了上来,汤汁中央,是驼峰似的倒扣的两块白肉,越往下,肉色越是黄烂。 余下的人强忍住心中的恐惧和恶心,用汤勺勉强送了口入肚。 这时,尖细声音就响起了,“各位知道这是什么吗?” “这白汤可是乳汁,至于肉,咱就不说啦~” 呕! 谢宁见几人撕心裂肺干呕的模样,心中煞是不屑。 一群愚人! 荣华富贵是怎么换来的? 不过区区异食,吃就吃了,这便是要我吞粪咽尿,那我也是眉头都不皱一下! 太守撩拨下凌乱发束,笑眯眯道,“其中味,还是只有谢大人懂啊~” 谢宁擦拭胡须沾染的肉汁,恭敬说道,“那这主菜,下官便去差人准备了。” 谢宁得意洋洋地拍了拍手,片刻之后,一个比人还大的椭圆形白玉盘被缓缓推了过来,上面覆盖着竹条编制的笼盖,周围精致地摆放着萝卜雕花和柠檬切片。 “鲛人脍,肉质鲜美,求之难得,太守大人请品尝。” 谢宁满脸笑意,刚要亲手掀开盖子,忽然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这气味异常刺鼻,远超生脍的应有之味。 谢宁心中一紧,生出一丝疑虑,目光不由得转向了那位头戴布巾、半面遮挡的后厨。 此时,那后厨正低头忙碌,给在座的官员分发活切鱼尾的刀具,他动作娴熟迅速,但谢宁心中的不安却越来越浓。 “味道怎么这么冲?”谢宁忍不住质问道。 后厨停下手中的动作,抬起头来,声音沉稳冰冷:“为虎作伥者,自然是臭不可闻。” 谢宁听到这个声音,顿时一愣,熟悉的音色让他心中大惊。 “颜生,是你!?” “伱他娘的疯了!” 当! 随着金属碰撞的鸣响,颜欢尚未分发完的刀具猛地一动,瞬间就架在了太守的脖子上。 太守惊慌失措,尖细的嗓音高喊:“唉?这是闹得哪一出啊?救命~救命~” 听到呼救声,外面驻守的官兵立刻涌了进来,迅速包围了整个画舫。 气氛瞬间变得紧张无比,空气中凝结了一层冰冷寒意。 “啧!”谢宁咬咬牙,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便猛地揭开了那竹盖子。 盖子掀开的一刹那,他被眼前的景象惊得瞳孔猛缩,里面竟然是支离破碎的尸体残肢,血肉模糊,带着明显的啃噬痕迹。 这些残肢的主人,显然是他安排在厨房的护卫。 “大胆刁民,你知道在场的这几位都是什么人吗!?那都是朝廷命官,是国之栋梁!”谢宁吼道,恶狠狠凝视那明晃晃的刀刃,将双拳攥紧了。 鲛人一跑,跑的就是自己的前途啊! 要是太守伤了,自己头上这顶乌纱也保不住了。 颜欢将刀一斜,精心打磨的利刃轻易划破了太守咽喉处的肌肤,“谢大人,你我都这么熟了,就不用为自己脸上贴金了。”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在场的诸位大人,同谢大人估计也是一路货色吧?” 太守惊恐万分,浑身发抖,额头冒出冷汗,而其他官员则一个个面色惨白,丝毫不敢轻举妄动。 谢宁抬手示意,威胁不成,便循循善诱起来,“冷静,三思。” “颜生你想啊,这画舫就这么大,逃无可逃,与其落个鱼死网破,两败俱伤的下场,不如咱们好好谈一谈,你不是穷困潦倒嘛,这飞黄腾达的机会不就来了。” “对对对!”太守急忙附和,“你把我放了,我保你荣华富贵。” 颜欢不为所动,就在双方对峙之时,画舫突然一阵晃动,原本停泊在江中的船身竟然缓缓开始移动。 船舱内的众人感到一阵摇晃,不由得面露惊愕。 谢宁愣了一下,随即感到一丝不对劲,他猛地转头看向船外,不可思议地喃喃道:“怎么可能?碇石明明已经放下,画舫怎么会动!” “那个鲛人!”谢宁恍然大悟,心如死灰。 “这不可能啊,唬鲛岩能对他们耳后的腮起到影响,没有任何一个鲛人可以靠近加了黑岩的船。” 颜欢回道,“当然有可能,碇石筐底有我新加的绳索,正面看很难察觉,但只要碇石入水,那粗麻绳就会随着江流散开,这个时候只要远远的拉动绳索,碇石便会抬出泥沙。” “失了阻力,那碇石就形同无物了。” 谢宁咬牙切齿道,“你就这么相信做的准备会被流水荡开?” “还好吧,毕竟我运气不错,挺受老天爷待见。”颜欢笑道,“包括今日中秋,北风呼啸,劲头又大了几分。” 沿江南岸多暗礁,常有渔船沉没,这事情可没人比谢宁这梅城县令更清楚。 谢宁气急败坏,咬牙道,“你屡试不中,朝廷根本就不将你当做人看,你又何苦在心中装些家国大义?” “谢大人言重了,往小了说,也是你们想吃我娘子在先。”颜欢回道,听船外风声加剧,该是画舫的速度又增加了。 谢宁强压怒气,望了眼手足无措的太守。 他缓缓坐下,长叹口气。 罢了! “各位大人,请听我一言。” “今日之事,是太守大人体恤民情,于梅城考察,不料中途遭遇歹人,英勇就义。” 话一出,被刀架着脖子的太守一愣,立刻知道了他想干什么,“谢宁你竟敢如此放肆!?” 谢宁抓起筷子,夹了块金蝎放入嘴咀嚼,又回望佩刀官兵。 “这样僵持下去,无非是同归于尽,尸沉大海,还请各位抉择,现在搏一搏,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至于太守大人,毕竟这是我梅城地段的事,我自会向圣上请罪。” 余下的几个官员先是面面相觑,可仔细一想,确实没有比这更好的选择了,便全都纷纷应了下来。 颜欢苦笑摇头,拿刀身敲打太守脑袋。 “大人呐,你看看辛辛苦苦养的这群白眼狼,说不要你就不要了。” “我看谁敢动!”太守厉声呵斥道,语气少了阴柔尖细,多了阳刚浑厚,却是无人听从。 佩刀护卫们在谢宁的示意下,步步逼近,将颜欢困在了一角。 刀刃在灯火下寒光闪烁,气氛越发紧张,太守被颜欢死死控制着,脸色惨白,不敢妄动。 就在此时,画舫忽然剧烈震颤,船身发出令人心悸的“咯吱”声。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晃动弄得站立不稳,脚步踉跄。 画舫传来一声闷响,如遭巨物猛撞,船舱墙壁被礁石砸开一个大洞。 藏匿于船板缝隙中的唬鲛岩纷纷散落,随江流飘荡。 江水迅速从破口处涌入,画舫顿时变得摇摇欲坠,内部一片混乱,尖叫声和惊呼声交织在一起,官员们惊慌失措,护卫们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扰乱了阵脚。 谢宁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满桌的珍馐美味砸了个正着,汤汁淋满了他的全身,脸被煲煮过的胎儿紧紧贴住。 他仓皇之下用力一拨,将那令人作呕的东西从脸上扯下来,刚恢复了视线,眼前的景象让他惊恐万分——画舫在快速下沉,江水黑压压地从四面八方涌来,转眼就已经没过他的膝盖。 在这混乱瞬间,谢宁瞥见江水中浮现出一双双诡异的眼睛,这些眼睛或是幽绿,或是猩红,透出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幽光,像水下恶鬼一样窥探着他。 鲛人! “啊啊啊!”逐渐倾覆的混乱中,谢宁拼命朝着尚未被江水淹没的地方爬去。 船身倾斜,他费尽全力,才勉强爬到了太守身旁,一手抓去,竟然没有抓住太守的腰带,而是抓住了他那象征身份的符节。 “啊啊啊啊!”谢宁发出绝望惨叫,紧紧握住符节,满眼血丝,凝视那一辈子求之不得的令牌。 船身继续倾斜,他不可避免地朝江中坠落。 跌入水中的瞬间,谢宁还未反应过来,便感觉到身体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撕扯,鲛人从水中扑了过来,锋利牙齿刺入他的皮肉,鲜血染红江水。 鲛人毫不客气地撕咬着他的四肢,将他的肉一块块地撕扯下来。 谢宁惨叫连连,痛苦万分,身体在水中被撕裂得支离破碎,最后一丝意识消散前,他只看见了飘荡在猩红海水中的一团脏器,一些弯弯绕绕的肠子,一颗黑心··· 太守目睹这一切,心中惊恐至极,肥胖臃肿的身躯也失去平衡,坠入了水中。 一个鲛人立刻扑了上来,抱住他,狠狠地撕咬下他肩膀上的肉。 太守痛苦地惨叫,面如死灰,然而绝望中,他忽然又记起了心心念念的鲛人脍,眼中闪过一丝歇斯底里的疯狂。 “鲛人!鲛人脍啊!” 他大吼一声,竟然弯腰朝鲛人长满黑鳞的下身咬去。 那鲛人怒吼一声,用力一折,将太守的脊椎骨整个折断,一声凄厉惨叫,那臃肿男人彻底失了生机。 颜欢的身体被江水淹没,忽然间,他看见了一抹粉红色的身影在水中闪过。 媚娘! 颜欢伸出手,抓住了媚娘生了彩鳞的玉臂。 两人奋力逃窜,迅速游向岸边,最终爬上了礁石,江水拍岸,身后的画舫已然彻底沉没,黑暗中传来阵阵惨叫的声音,旋即消隐在了风中。 媚娘气喘吁吁地坐在礁石,望着远处江水。 啊啊啊啊!” 她突然嚎啕大哭起来,将刚才死里逃生的庆幸与恐惧全都化作泪水宣泄而出。 泪水从香腮滑落,落地成珠。 是饱含了真情实感的鲛人泪! 颜欢捧起泪珠,看一颗颗晶莹剔透的珠子在黑夜中发光,犹胜满月清辉。 “如此一来,该是结束了吧?” 媚娘捧起颜欢的手,将其掌心握紧,“赠君明珠。” 她的一袭鱼尾化作五彩斑斓的泡沫,自上而下蔓延,一点点包裹了整个身躯。 “愿君以后亦如清风松林,清丽俊秀,气质高洁。” “否则,哪怕勘破事间罔象,也是见不到她的···” 话音落下,泡沫破碎,消散天地之间。 颜欢一个回神,发现自己又身处修水江底,栖息巨石的大蚌失了色彩,那枚硕大明珠缩小了落于自己掌心之中。 “合着我接受了一只大蚌的试炼,这个小珠子才是水精罔象?” “嗯···” 沉默片刻,颜欢向水面浮去。 罢了,就结果来说,还是好的。 ······ 修水河畔,被种植了肉芽儿的张光明蹲坐沙滩,盯着风波渐起的水面愣神。 等颜欢浮出水面,他才缓缓走向前去。 一问道,颜欢才知这前前后后不过半小时的时间。 “辛苦你了,现在拟一张三万字的认罪书,去找纪委和警局自首去吧。” 颜欢随手一挥,支走了张光明,便又捧出明珠。 “五行之精的模样源于所寻巫士的心愿,那为什么水精是个珠子?” “不会是我要把它给孵出来吧?” 颜欢埋头思索,入神之际,金精清明从背后浮现出来。 “小欢,把她给我。” “唉?”见了清明姐,颜欢醍醐灌顶,瞬间明白了。 金生水啊! 岐伯有曰:肾属水,先天真水也。水生于金,故肺金为肾母。 既然要孵化水精的话,怎么着也得是金精来啊! “姐,这事情我不在行,就交给你了。”颜欢乖乖将明珠奉上。 清明撸起白袖,扬起了白皙纤细的玉臂,“总感觉你刚刚想到了很失礼的事情。” “咳咳···”颜欢佯装咳嗽几声,“这哪的事啊,根本没有。” “话说···” 颜欢想起明珠世界内发生的一切,还有一个疑问未解。 “我见那明珠世界,有一京城名妓名为柳燕燕,居然同清明姐一模一样,这是为何?” 金精清明握拳,将水精收于金光之中。 “你于明珠所见,毕竟承载了罔象的一部分心愿,至于其用意,或许只能等她醒来再说了。” “不过根据我的猜想,大概同之前的五行之精化身有关,当时的水精,可是一遍体清水的液态美人。” “小欢可还记得当时我的模样?” 颜欢回想片刻,点了点头,“记得,是个很‘智慧’的大金蛋子。” ------------ 第189章 塑灵肉身,形神俱一,性命双修! “啊···”清明揉捏额头,想起昔日岁月,有些苦恼。 一旁的颜欢也将双臂抱起了,面露疑惑,“不过是外貌而已,水精罔象在我心中已经有了形象,就等她苏醒了。” 清明摇摇头,“五行之精是为天地五行在尘世的代表,天地无情而五精有情,没有显露五行真身的我们,也有自己的想法。” 一千两百年前,尤以水精与司马徽关系最密,即便是水镜先生身死,躯体也是留在了潺潺而过的溪水之中。” 当然,这些千年往事,清明没有进一步提及。 颜欢抬头,仰望空中缥缈不定的白色身影,“毕方想折腾武侯后人,变成了一个究极乐子鸟,游光窃取信仰,欲图篡夺神位,现在还在自闭···” “他们两个我懂,可清明姐就没有什么想做的事情?” 在过去,毕方沉睡,游光心无旁骛的筹备夺神位一事,两个总归是有事可做。 唯独金精清明,在百年孤寂中独守长白冰雪。 即便对五行之精来说,百年犹如一瞬,可注视那冰冷单调的雪白,总该有无聊烦闷的一天。 清明秋水眸子一敛,想了会儿,“倒也没有特别想做的事情。” 时值盛世,走走停停,看一看四处山水也不错。 “说起这个,小欢你修行的事情该提上日程了。” 明珠世界过了三日有余,回归现实后,颜欢居然莫名产生了一种恍如隔世之感。 大小淘村事了,也该着手准备狐灵黄鼬们的进阶事宜了。 颜欢同华东负责人的窦乐是熟人,简单几句就将巫蛊一事交接了出去,在知晓了袁庭礼的所作所为之后,肖自在深表可惜。 颜欢返回颜家大宅,同老爷子颜游龙打了招呼,修整了三天,便以种植养殖为由,通过官方,盘下了南昌西南侧一处不知名的小山丘,作修行之地。 此地偏僻寂静,周遭少有人家,费了些气力,颜欢才想方设法将电给通了。 一去半个多月,他索性深居山林,少有回颜家宅邸的功夫,这让颜游龙颇为不悦。 入腊月,江西逢雪,冬日深夜的小山丘上,银白雪花在寒风中悄然飘落,轻柔地覆盖在每一寸土地。 山丘并不高,孤寂深沉,山坡上的古老松树挺拔坚韧,枝干被厚厚的积雪压实,却依旧傲然挺立,松针上凝结着一层晶莹的霜花,在微弱的月光下闪烁着淡淡光芒。 颜欢盘坐于稀疏灌木丛包围中的一片空地,看雪无声落下。 身旁的矮小灌木早已被寒冬的冷冽冻得僵硬,枝条上满是细小的冰凌,闪耀着细碎光点,偶尔有几片雪花落在这些冰凌上,稍作停留,便被寒风吹散。 “岁暮天地寒,瑞雪兆丰年。” “小家伙们,也该继续努力了。” 树影婆娑,迷雾悄然升起,弥漫林间。 雾气中,鬼影幢幢,朦胧神秘的身影接连闪过,仔细望去,那些晃动的影子并非鬼魅,而是一群灵动的狐狸和黄鼬。 数十只、甚至上百只的狐狸与黄鼬在林间穿梭,身形轻盈,动作敏捷,无声地滑过枯萎的草地与树间。 狐灵和黄鼬们围绕着颜欢手舞足蹈,奔走跳跃,蓬松的尾巴轻轻摇摆。 淡淡的异香随着它们的舞动弥漫开来,狐狸们的身影与香气交织在一起,渐渐模糊了边界,令人难以分辨到底是香气在舞动,还是香气中的狐狸在舞动。 它们低声吟唱,声音如同风中呢喃,颜欢只是闭眼,静心凝神,身体仿佛与天地融为一体。 突然,所有的狐狸与黄鼬一齐停下了动作,整齐地站在颜欢四周,它们齐齐拱手,拜向天空中那轮明月,轻轻吸食着月华。 月光如银色流水倾泻而下,洒在它们身上。 狐狸和黄鼬的毛发在冰轮照耀下闪闪发光,仿佛镀上了一层银辉。 渐渐的,小白灵缓缓修出了第二条尾巴,与此同时,正阳也从地上站起,双腿直立,身形越发像人,就连那黑宝石般黝黑的眼珠,都有了更为复杂多变的神情底色。 “来。” 颜欢静静地伸出手,随着他意念一动,掌心突然钻出几根柔韧的触手。 触手迅速生长、蔓延,将白灵围绕起来。 颜欢凝神聚气,开始以自身的血肉为基,融合岁岁的神通天赋,辅以木精毕方的【构建】,缓缓将这只狐灵残缺的肉体补全。 “唉呀妈呀,这简直是离谱了呀!”大虎陆山君趴卧一旁,猛地抬头。 只见那触手在狐灵的身体周围轻柔地扭动,就仿佛是在编织着新的生命。 颜欢的眉头微微皱起,神情越发专注严肃,体内炁息与天地交感,有条不紊地操持着触手,在为狐灵重新塑造肉身。 随着时间的推移,狐灵的身体质感逐渐完整。 “呼——” 颜欢气喘吁吁,大汗淋漓,此逆天行事,对心神的损耗自是无法估量。 歇息了片刻,他又用同样的方法,开始编织正阳的肉体。 陆山君双眼瞪得如灯笼般大小,目光紧锁在颜欢身上,低沉的声音在林间回荡:“神了!” 能将动物抛弃的肉身重新补足,得需要何等的魄力和实力! 惊诧之际,一只还不成气候的小狐靠了过来。 “为什么欢哥不惜损耗心神,也得给我们补全肉体呢?”它没法向前打扰忙碌中的颜欢,只好来询问这前几日刚来的新灵大虎了。 “性命合一,才是生命的完整形式。”陆山君说话间,语气中带着一丝嘲弄。 “抛弃了肉身的动物,终究难成大道。这种事情,你们族中长辈难道就没有提起过?” 小狐摇摇头。 “那我太爷可是给我说的明明白白了!”陆山君虎头一扬,傲慢说道。 “咱动物得炁不易,可因为心思单纯,得炁后修炼速度反而远超人类。可你想,心思单纯那说难听了,可不就是傻吗?” “人那才是真的聪明,不然就不会是万物之灵长了,所以动物修行都往人总结的一些修行法门上靠拢,伱明白了吗?” 小狐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哼!就知道说了你也不明白!” 陆山君将爪子并排,微微抬头,“那魏晋小仙翁葛洪,认为仙有三等,即天仙、地仙、屍解仙。” “道士得道后可遗弃肉体而仙去,或不留遗体,只假托一物,如衣、杖、剑,遗世而升天,这个过程谓之尸解,由此而成仙的仙人称为尸解仙。” “他又说了,上士举形升虚,谓之天仙。中士游于名山,谓之地仙。下士先死后蜕,谓之尸解仙。” “你看,你们追求的,不过是最下等!区区尸解仙,在真仙眼中那都是不入流的货色,真要欲图大道,那还是得修一个形神俱一,性命双全。” “你们要像本君这样,那就不会被人轻易用术法拘束了。你们这些小灵体,用最下等的法子,修行的太易,路走不长远。” 小狐颇为崇拜的抬抬头,谈话间,陆陆续续有狐灵和黄鼬围了上来。 “你太爷知道的这么多,一定修炼成仙了吧?” 群灵中不知有谁问了一句。 陆山君抬头,仰望清冷夜色,一片雪花落于它的瞳孔中,眼瞬间晶莹湿润了。 “知道的多,和修行是两回事。” “我太爷也没走长远,被一群偷猎者乱枪打死了。” “炁散天地,魂归太虚,身躯被人剥虎皮,吃虎肉,磨虎骨,泡虎鞭···只可惜它临死前还担心杀人食人后会变得炁浊,不肯多咬死几个,拉几个垫背的···没办法,谁让我们动物单纯,喜欢认死理呢!” “也就是这样,所以我才怨恨偷猎者,厌恶那些贪得无厌的人···” 陆山君叹口气,俯视一众垂头丧气的小家伙,又朝颜欢望去。 “欢爷是做大事的人,我都有点羡慕你们了。” 对面,颜欢替正阳重铸肉身,疲惫倒地。 “以后可就是性命双修了,虽说苦了点,但前路会比你们之前走得更加长远。” “知道啦!”白灵和正阳在他指尖亲昵蹭了蹭,转而跑去一旁,脑袋顶着颜欢后背,将他拱了起来。 才刚坐直了,颜欢忽然感知到山外传来的两股异常的炁息。 “大寒夜,还有心情跑别人山院子里闯荡,倒是颇有闲心啊。” 颜欢微微皱眉,心中略有警觉,但他很快就放松下来。 两人实在是太弱了,而且没有做出格之事,他也就不打算多加理会。 山中雪已经积得很深,寒意透骨。 颜欢转头看向不远处的小屋,在寂寥寒夜中显得有些寒冷萧瑟。 屋内没有任何取暖措施,颜欢不打算在此过夜,便利用留置颜家的火种,迅速返回了老妈生前的房间中。 啪! 往床上一趟,金光辉闪,一枚晶莹剔透的明珠浮现出来。 “都大半月了,居然还没有反应,是上次借用后的损耗太大了?” 颜欢揉捏明珠,只感觉到丝丝的凉意,他将珠子放置床头,便沉沉睡了过去。 ······ 三日后,龙虎山,天师府。 正一的山门前,有两名小道踌躇不前。 抬眼望去,天师府的辉煌气势让他们不由得心生敬畏。 “这就是正一圣地——龙虎山吗?”其中一人低声感叹,目光中透出一丝震撼。 另一人点了点头,眼中满是敬仰神色:“传闻老天师修为已至登峰造极之境,掌控天雷如探囊取物般轻松,据说他只需一个念头,便能驱使雷霆降世,镇压邪祟。” “没想到今日竟有幸得见真人。”第一个人声音微微颤抖,有些期待,有些紧张无措。 “没事,别紧张,我们来是有正事。”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深吸一口气,直入天师府。 过玉皇殿,便见七株巨型古樟树,连线为星宿上的北斗七星图案,庭院角落有桂花树,花虽落,却依旧可以香起灵风。 “两位道友,请问来龙虎山是有何事啊?”老天师的第九个徒弟——荣山道长见了来人,便拱手问道。 “这位道友,我们乃是清风观下,近些时日游于大余一带,见山有异状,邪魅滋生,可惜我师兄弟二人道行浅薄,不敢擅自出手。” “便只好来请老天师出面了。” 荣山疑惑道,“如今还有邪魅乱世?既然如此,两位请来吧。” 在荣山道长的带领下,两名小道来到天师私第。 此处青砖灰瓦,系石铺地,木楼贯通,雕梁画栋,天井装点,很有古王府的建筑特色。 穿过前庭中厅,两位道长未见天师其人,便闻那中气十足的浑厚嗓音。 “灵玉救我!为师快被打死了!” 两人一愣,面面相觑。 什么人敢在龙虎山同老天师交手,居然还打赢了!? “啊……”荣山无奈遮面,拍打脑门,“两位道友莫慌,随我来就是了。” 才说完,屋内又是一言。 “小贼背地里放阴招,敢掏我屁股!”张之维一怒。 张灵玉眉头紧皱,“师傅,是四点钟方向,起码有三个人,是高手。” “目测有八倍镜。” 砰! 砰砰! 枪声一过,张之维中枪倒地,随后又有人跳脸补刀。 画面一暗,视角转换了起来。 “两小儿好生阴损!”张之维将平板一放,“就没见过这么难缠的对手,灵玉啊,鸡还能吃吗?” 张灵玉专心致志凝视屏幕,“师傅莫急,就让徒儿来为您报仇!” …… “不是,这……” 两个外来道长又呆滞住了。 那位传闻中仙风道骨、实力足以镇压一方的绝世高人,居然正带着徒弟玩游戏? 还被人打死了。 两人目瞪口呆,简直无法将这位道教巨擘与射击游戏联系到一起。 “咳咳咳!”荣山道长佯装咳嗽,“师傅,有客人登门了。” 闻言,张之维捋捋长须,从太师椅站了起来。 两人恭恭敬敬拱手拜道,“清风观陈昂(武安),拜见老天师!” 张之维和蔼笑道,“两位小道友,不知找我是为何事?” “老天师,我师兄弟二人,路过大余一带时,见某处小山阴煞四起,邪祟丛生,怕是有什么不得了的东西要成气候啊!” “除妖卫道,本是我等本分,可那阴邪气,实在是……” “唉,说来惭愧!”两人汗颜埋头,重重叹口气。 那种肉眼可见的阴煞,都能用妖气来形容了,纵然身怀除魔降妖之决心,可也得有自知之明,量力而行。 张之维捋须思索片刻,现今一些得炁练炁的灵物,除了东北出马一脉供奉的仙家,可不常见了。 莫非是鬼患? “灵玉啊。”张之维扭头对徒儿说道,“你在山上待久了,下山转转也好。” “这次就由你去一趟大余,看看事情缘由,若是鬼患危害一方,或是世间安宁的一处隐患,就出手处理了。” ------------ 第190章 狐魅幻障心魔劫,一念之插张灵玉 雪夜,大余无名山,厚重的雪地踩在上面,会有“吱呀吱呀”的声音。 山风呼啸而过,夹带着锋利雪粒,拍打在山岩之上,沙沙作响。 张灵玉依旧是一身宽松长袍,沉稳踏步于皑皑白雪之中,仙风道骨,绝世出尘。 呼~ 一口气喘过,呼吸仿佛都能在空气中凝结成冰。 “清幽静谧,偏僻寂寥,本该是个修行的好去处,可惜这林间尽是充斥不散的阴煞邪气。”张灵玉站于山中小径前,抬头望去,萧萧而下的雪中,有黑气冲天而去。 不远处,是一灯光暗淡的林中小屋,在这沉静雪夜中显得温馨可人。 张灵玉收了收被风雪撩拨起的长袍,以炁抵御严寒,先是朝小屋走去。 山中生有异象,屋主人估计就是罪魁祸首了。 这等阴邪气,还不知会对山中生灵产生何种影响。 等到了屋前,风雪渐停,张灵玉听见暗夜中有一声苦叹。 “苦苦苦!” “好你个水镜,我说是闷久了想出来透透风,你就这么对我是吧?” “简直是奇耻大辱,将我堂堂魏舞阳侯,太傅司马懿当成什么人了,这种粗活就该交由诸葛村夫去做!” 哐当! 一锄头高高挥起,锄打在坚硬厚实的冻土之上。 张灵玉踌躇不前,欲言又止。 几月没下山,山下百姓的生活穷苦困顿到这种程度了吗? 冬日开荒垦田,这··· 锄的动吗? “这位大姐,不知为何要选在这冬日开荒?”张灵玉拱手问道。 “哈?”司马懿长发一甩,回头看去,“长发就是大姐了,那你一袭白长发,我不该喊伱一声大妈了?” 张灵玉一愣,又拱手说道,“是小道失言了。” 抬头刹那,他也发现了司马懿的存在形式十分特殊。 是灵体,但不同于一般的清风鬼物,存在要更加的清晰明朗,没有阴煞缠身,没有浑浊失智,但比起全真出阳神的功夫,又完全截然不同,是明显“命缺”的存在。 这里的山主人,有点东西啊··· “这位道友,我见此处邪气冲天,是有什么在修行吗?可否告知一二。” “还有你这冬日耕作,莫非也是山主人的意思?” 司马懿将锄头扛在肩上,细细端详眼前人。 张灵玉人如其名,生的清冷俊秀,气质温润如玉,可脸上藏匿了一份憨直。 他司马懿何人,那是可以同诸葛孔明同台较量的大谋士,自然也有一番识人的深厚功夫,他一眼就瞧出了,眼前人心性纯良——好骗! 司马懿佯装起一副愁苦不堪的模样,长叹一声说道:“唉,此地巫士实在无道!他压榨我们这些灵,不仅不给薪水,连个休息日都没有,之前把我当成打印机的使唤,现在又让我这大冬天的垦荒,又把我当成耕地的老牛了!” 张灵玉听罢,微微蹙眉,按理说,巫士对灵,理应留有些道义,不该如此残忍对待。 于是,他继续问道:“那巫士现在身在何处?” “嘿~”司马懿见他有信以为真的苗头,便故作正经地回答道:“他就在这群灵山的山腰空地,修习一些巫术,至于在搞些什么名堂,我也不清楚,但定是些不正经的勾当。” 群灵山? 大余一带的无名山,都有这名称了。 “谢过了。”张灵玉拜别司马懿,踏上那条被白雪覆盖的小径。 雪地发出轻微的嘎吱声,他朝着山腰走去,随着距离拉近,一股阴邪之气扑面而来。 这股阴邪气息如同一条看不见的花斑毒蛇,盘旋在空气中,冰冷刺骨。 张灵玉原本以炁息抵御寒冷,但这阴气竟如刀锋般凿穿了他的护身炁,透入肌肤,仿佛要侵蚀骨髓。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广修万劫,证吾神通,三界内外,唯道独尊,体有金光,覆映吾身!” 张灵玉施以金光咒,顿时一道耀眼的金光从他体内迸发而出,瞬间覆盖全身。 金光将阴邪气隔绝在外,辉闪的同夜间明灯一般,在幽暗林间闪烁微光。 继续前行,山间忽然升起了浓浓白雾,天地间一片苍茫,如幕布遮盖,所有的景象都变得模糊不清。 这本是生机断绝的群灵山,在这片苍白雾气之中,忽然弥漫起了一股如春日繁花盛开时的异香,花香浓郁而甘甜,与这片寒冬死寂形成了极大反差,令张灵玉心中充满疑惑,小心警惕起来。 就在他迈入雾中之时,忽然看见前方雾气中浮现出的两个模糊人影。 他的瞳孔骤然放大,那两个人影逐渐清晰起来,其中一人虽然年迈,却是身躯挺拔如松,如同一座大山般矗立在那里。 另一人则是一名粉发女子,身姿妩媚,一举一动皆透着撩人风情。 张灵玉心中惊骇难抑,结结巴巴地说道:“师父,您怎么过来了,您亲自来查看本地异状?是真有了徒儿都处理不好的大邪物?” 说罢,又转头望向那女子,“还有,夏···夏···夏禾!?” 老天师和全性,这两位怎么能碰到一起呢? 张灵玉收敛神色,忽的向前一拦,挡在了老天师面前,怒冲冲对夏禾说道:“夏禾!你这个全性妖人!” “我师父可到了,你居然还敢在此撒野,莫非是同山中异状有关!还不快滚,不然我可对你不客气了!” 老天师张之维面无表情,平静道,“可一边凉快去吧。” 他指了指旁边的粉毛,“就是这小丫头?” 张灵玉脸骤然涨红,身体向后一仰,“师父,我···” “灵玉真人~”夏禾柔声细语缠了过来,双臂绕过张灵玉的脖颈,将脸贴了过去,“哎呀呀~真是好久不见了,这青涩木讷的模样真是让人怀念~” “夏···夏禾,你放开!”张灵玉红脸怒道,连连扭头。 张之维将头高高扬起了,面色平静,语句却是不怒自威,“身为我天师府张之维的徒弟,居然和全性妖人混在一起,张灵玉,你可知罪?” 张灵玉一愣,“师父,我···夏禾,你给我放开!” 一只手抓在夏禾的脸上,将她推送了出去。 “还不快滚!” “滚?”张之维捋须说道,“滚不得。” “想当年,你师爷千方百计想为我寻一道侣,以此来打磨我的心性,可最终结果却不如愿,你运气要好于为师,大好机遇就摆在眼前。” “不迈过这道坎儿,又何以证道?” “杀了她!” 张之维厉声呵斥道。 “师父,你说什么?”张灵玉瞳孔震颤,猛地转身过去。 “杀了她。” 这次是轻描淡写的一句。 “在过高的道德中不断苛求自己,永远压抑下去,稚嫩单薄的心境只会让你画地为牢,修为也不得精进,现在这机遇就摆在你面前了。” “不!”张灵玉振臂一挥,他自己都不敢相信,一直以来视师父的话为金科玉律的自己,这次居然会公然违逆师父。 “师父,是灵玉修行不到家,活该前路受阻。” “再说这世上也没有以杀证道之法。” 张之维摇摇头,“灵玉,你令为师失望了。” 一听见“失望”二字,张灵玉感觉天都塌了下来。 “你不杀,为师来帮你。” 唰! 张之维身躯一闪,直去夏禾身后,挥臂手刀一掠。 下一秒,张灵玉瞪大的瞳孔中,闪过一颗血淋淋的粉毛脑袋··· ······ “我靠,我靠,我靠···” “怎么闯进来的是张灵玉这小子!” “要是把老天师的爱徒给霍霍了,怎么着也得去龙虎山自领一巴掌啊!” 山头猛冲下一白色身影。 唰! 一只白毛狐爪凶狠划拨迷雾,张之维和夏禾身首异处的尸体被撕碎成雾气,消融于阴森夜色中。 张灵玉如梦初醒,骇然回神,眼前只余下有些晶莹的大雪夜,加之一身穿狐裘的艳美男子。 呼—— 冷汗淋漓的张灵玉调动金光,正欲抬手起势,可忽然又想到了什么,便将一身手段都敛去了。 要是说这巫士别有用心,刚刚在心障之中就该动手了,这样一想,眼前人或许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徒。 “我被困了多久?”张灵玉问道。 “这得问你自己了,灵玉真人。”颜欢回道,松了口气,身体上黑气蒸腾,渐渐的他也恢复了原貌。 张灵玉想了想,开口问道,“十句话的功夫,你可以杀我几次?” 颜欢笑道,“灵玉真人说笑了,杀人从来就只需一次,何来几次之说,莫非你有那死而复生之能吗?” “哈哈···”张灵玉松气笑道,抬头望向枝杈遮蔽的夜空,缝隙中有深浅不一的暗斑,“败了。” “你也不用泄气,我这本来就是针对心魔的术法,只是没想到你这么容易中招。” “但凡你多想一步,都知道老天师绝对不会说出那种话,做出那种事情。”颜欢解释道。 该说不愧是现在的张灵玉,不自洽,拧巴,自我缺失,一心向道,念头却始终最为不通达。 轻轻一推送,就身陷泥沼不可自拔了。 颜欢这术法,名为“心魔劫”,是白灵进修二尾后天赋神通的进阶版,这个术法有两个作用,一是唤起潜藏于人心的心魔,二是直接以幻觉的形式创造心魔。 张灵玉面对的便是第二种——是最为敬仰之人,亲手杀掉爱的人··· 这要是第一种··· 嗯··· 也不知道,当初的“一念之插”算不算心魔? 颜欢认为该是不算,这位灵玉真人只是有拒绝承认的事情,在懵懂年月中,将“道”奉为圭臬,可不经人世,哪里抵得过红尘纷至,所以遇见夏禾之后,才知几十年坚守的“道心”是如何的孱弱。 对张灵玉来讲,所谓的心魔,大概不是他一直畏惧和逃避的对夏禾的感情,而是那个始终不愿意接受的,不完美的自己。 他的这种矛盾,估计也就遇见张楚岚之后,才开始有所自我缓解。 不过这就和颜欢没什么关系了,毕竟他不会什么阳雷。 “惭愧。”张灵玉埋头。 “一牵扯到亲近之人,是容易缺失理智。”颜欢安慰道。 不过这正是白灵术法的玄秘奥妙之处,毕竟玩弄心魔什么的,简直是太酷了。 张灵玉拱手,记起了此行的目的,“先前有清风观的道友路过,见这里阴气冲天,我便受家师之命,前来此地探查阴气一事,既然是道友所为,那还是要将事情问个清楚了。” “这小山头距离人世远矣,可阴气是否会对山中生灵产生影响?” 问完,一只拖着长尾巴的松鼠爬上了颜欢肩膀,鼓鼓的腮帮子一吐,便有几粒松果落了下来,小家伙甚至将过冬的余粮都掏出来奉上了。 “这阴邪气再盛,也是动物炼炁后所化,对动物本身没有影响。” 张灵玉凝视那只松鼠,深感诧异。 活物? 活物也会亲近巫士? 颜欢张开手,那小松鼠停于掌心,“灵玉真人不必担心,既然我择定了此处,自然要对这里的生灵负责,日后有过路的行路人,我会差遣鬼物去打声招呼。” “如此最好,谢过道友了。”张灵玉拱手道。 颜欢回礼,“还望替我向尊师问好。” 哗啦啦! 两人彼此致意时,有一群不知名鸟儿受了惊吓,扑腾着翅膀朝天际飞走了。 颜欢朝山下望了望,“今天我这小山头还真是热闹啊,又有贵客临门。” 看气息,有灵魂的味道,可是很奇怪,没有具体的灵体,那东西就像是附着在了器物之上。 是经过特殊处理的,针对灵魂的法器,就同颜欢腰间系挂的镇魂铃一般。 “既然有贵客临门,那灵玉就不多做打扰了。”张灵玉回道,按原路返回,行过那座小屋前,他便见司马懿兴致冲冲的和人交谈着。 “哎呀,你们要找阴气重的地方来温养尸幡,那可就来对地方了,你瞧见了没有,那山头顶部,阴气最是沉重,你们就去那里找。” “说不定能给你们省去不少的尸油。” 张灵玉朝对面看去,便见排排而立的三人,其中为首的是一头戴蓑笠,白褂黑衣的男人,面色略带愁容,是十足的哭丧脸。 全性? ------------ 第191章 你魂幡的前辈们真不错(4.8k) 薛幡,全性哭坟人。 他站在雪地中,双眼微眯,认出了对面之人正是龙虎山张之维的高徒张灵玉。 看着那渐起的金光,他一声长叹,用带着浓重的河南腔调喊道:“我这命可真苦啊!” “好不容易找了这么个阴气十足的风水宝地,结果偏偏碰上了名门正派的人,好死不死,还偏偏是你张灵玉。” 薛幡拉低了头顶的蓑笠,满脸无奈,守在他身边的两名降头师,一黑一白,正眼巴巴地望着他,等待指示。 “头,咱们咋搞嘞?”黑衣降头师低声问道,语气中透着几分踌躇。 薛幡撇了撇嘴,毫不掩饰心中的打算:“还能怎么办?” “这么好的风水宝地,当然是要抢过来!你们看,我幡上的几位叔叔都开始躁动起来了,不占下这地儿,他们可是不会善罢甘休。” 说话间,司马懿扛着锄头从旁边凑了过来,插话道:“说的好啊!” “各位是奇人异士嘛,谁的拳头硬,谁说话就管用。” “看你们这一身的着装,就知道伱们除了好事啥都干。不过抢个山头,难道还能怕了不成?” 黑白降头师互望一眼,齐声应和:“咱们可是全性!” 全性保真,不以物累形! “瞻前顾后,胆小怕事,简直丢了脸面!” 薛幡看着旁边人得意洋洋的样子,心里却盘算起来。 哭坟人知道张灵玉是天师府的小辈,暂且不论实力如何,他真正担心的,是张灵玉背后那位威名赫赫的“一绝顶”。 薛幡暗自思量,神情渐渐变得凝重。 “灵玉真人,你看这漫山阴煞,就知道此处的人绝非善类,公司尚且不禁止异人之间的厮杀争斗,我看龙虎山也不要随意插手了。” “你要执意插手,那全性都是狗皮膏药,黏上了估计不会太好受。” 张灵玉不动声色,只是淡然道,“全性,妖人。” 话一出,薛幡额头青筋暴起,“你非要掺和?” “可气死我了,为啥偏偏就是你张灵玉。” 唰! 薛幡手中的引魂幡一扬,扛着肩膀上,一股阴森不详的黑气从身后蔓延了出来。 双方对峙着,忽的下山小径的林间雾气弥漫,一双幽绿色的瞳眸从中缓慢睁开。 薛幡和降头师瞪大了眼,朝雾气蒙蒙中望去。 雾中走出一身材妖娆多姿的狐女,狐首人身,不失妩媚,在这清泠寂静的大雪夜中有种孤独诡异的美感。 狐鬼胡烟儿缓缓走了过来,用缥缈到虚实不明的鬼魅声音说道,“我家公子正于山中破关,他托奴家带句话给两位,要两位即刻离去,不得闯山,不得为难灵玉真人。” ”若执意纠缠下去,两位可得好好想一想,是否担得起胡搅蛮缠的代价。” 哭坟人也算是同鬼魂打交道的巫士,自然识得这狐鬼。 听了这话,他没有听劝,反而对山中产生了更为浓厚的兴趣。 “你家主子挺霸道的啊,都什么年代了还想着占山为王?”黑白降头师齐声说道。 张灵玉渐渐也感觉到了奇怪之处,方才狐鬼说是两人,可眼前明明是三人,那黑衣降头师的炁有点不太对劲。 作为活人来讲,生气太过薄弱了。 “非也,我家公子有正规的种植养殖手续,说起来是两位擅闯了庄园。”胡烟儿解释道,锋利狐爪一挥,在雪地留下一道狭长划痕。 “当以此线为界,前路禁行。” 黑衣降头师踏步向前,“都是驾驭鬼魂的异人,真以为搬出一只狐鬼就可以唬住我了?” 唰! 黑衣人身形一掠,轻巧地越过狐鬼胡烟儿划下的界限,带着几分挑衅意味高声喊道:“我跳过来了!” 随即,他双腿猛地一蹬,瞬间退回原位,得意洋洋地叫嚣:“我又跳回来了!你能拿我怎么样?来打我啊,笨蛋!” 胡烟儿勾起一抹冷笑,利爪骤然挥出,眨眼的功夫,便狠狠掏开了黑衣降头师的胸膛。 噗嗤! 她轻舔着沾满污血的手掌,冷声道:“这种要求,我这辈子都没听过。” 黑衣降头师呆愣当场,胸膛大开,糜烂不堪的脏器随着污血流淌而出。 诡异的是,他没有发出任何惨叫。 胡烟儿凝神细看,才发现这黑衣人竟然是被巫术操控的傀儡,全身只保留了大脑和部分鲜活的脏器,其他部分如同死物一般。 突然,巫傀发出“咯噔,咯噔”的瘆人磨牙声,僵硬的双臂并起了朝向胡烟儿袭来。 那如金石般锋利的双臂刺穿了胡烟儿的躯体,可她的身影却如雾般散开,瞬间现身于司马懿身后。 她轻声道:“仲达先生,公子说了,热闹看得差不多了,是时候展示一下你的价值了。” 司马懿不屑地啧了一声:“我堂堂魏舞阳侯、太傅司马···” “公子说,若是表现不出应有的价值,就捏过游光身上的业火,好好为仲达先生清净魂神。” “哎呀~小小的降头师,差你们解决了不就好了~知道了知道了,水镜真是很会使唤人~”说罢,司马懿便带着几分不满走向白衣降头师。 传闻中,降头师分为黑衣和白衣两种,前者以收人钱财给人下降为主,毫无道德可言;后者主要帮人解降、做和合人缘等善事。 一般认知里,见了黑衣,就该远远避开。 可有些别有用心的黑衣,也会改头换面,以防备仇家的追杀。 “行了,散了吧,乐子没了。” 啪! 司马懿双手一摊开。 区区一句无关紧要的话,那降头师自然不肯罢休。 他捏起怀中血肉质感的小人,将死的巫傀再度动了起来。 张灵玉覆映金光,起身跳到两人面前,“既然是全性,这件事情还是让灵玉来处理吧。” “得嘞!”司马懿冲胡烟儿眼神示意,“这可是白毛小儿的意思,那我可歇着了。” 狐鬼头一撇,无奈叹口气,朝薛幡走去。 这全性薛幡所学,名为“担幡买水”,俗称哭坟。 它属于一种特有的行业,历史上曾经有师承沿袭,能通过哭的方式来召唤和安抚亡灵,古来一般会用作同逝去亲人的交流。 “担幡买水”可以细分,一为买水,一为担幡。 “买水”指古代殓前要为死者沐浴,为了求灵魂顺利到达目的地。孝子戴三梁冠,披麻跣足,手执丧杖,捧“买水兜”(瓦钵)随亲属哭赴水滨,投一文钱“买水”,为尸体洗脸。离尸体咫尺,作洗脸状,谓之“浴尸”。“买水”一般是由儿子担当。 “担幡”指出殡当日,孝子手执一棍,棍端绑有白色布条随风飞扬,谓之幡,告知丧事之用,代表引领亡灵升天,所以又叫引魂幡。 哭坟人薛幡所用的武器就是用尸油炼制的引魂幡,不仅可以引魂诱魄,其造成的伤口还会腐败坏死。 幡由尸油供养,被幡打中,幡上存在的灵会随着尸毒一起入侵敌人体内。 哭丧哭丧,哭声一起活人衰弱,死灵就会趁虚而入,剥夺对身体的控制权。 薛幡站于雪地划痕之外,犹豫不决,刚刚信誓旦旦,志在必得,真要等跨线之时,心中有股说不出的异样感。 就像是在作死的边缘反复试探··· 回头看向同张灵玉交手的晚辈,他已然处于下风,何况旁边还有一个自称是“魏舞阳侯”的奇怪存在候着,这架要是能打赢,都得是祖上三代冒青烟了。 “明明是这么好的一块宝地,真的是可惜了啊···” 薛幡叹道,后退几步,远离了雪中痕迹,算是想通了。 中国有句古话,叫做识时务者为俊杰,没理由孤身涉险,去招惹一个不知实力深浅的巫士。 嘎吱~嘎吱~ 薛幡踩踏沃雪,想喊了随行小弟一同原路返回,可下一秒,他竟鬼使神差的迈过雪线,直朝山腰走去了。 “为什么?” 愁容满面的薛幡将眯紧的眼睁得老大,匪夷所思的凝视手中魂幡。 他无意入山,可托身幡中的老前辈们却强行拉着他闯了进来。 “哎呦~我的老叔叔,老大爷诶,你们这不是害我吗?” “不知道是不是害怕了,我咋感觉这肚子有点不舒服,是什么吃坏肚子了。” 咕噜噜~ 薛幡腹中翻江倒海,后门肿胀的将近失守。 艰难走了几步,行至半山腰的宽敞空地,他实在忍不住,想着去林间解决一下急事。 薛幡找了块巨石后准备方便,裤子还没脱,就看到一只站立起来的黄皮子蹲在石头上,双脚并拢立起,竟然有几分人的模样。 “你看我像人吗?”黄皮子拱手作揖,眼神中透着几分狡黠。 薛幡顿时愣住,这难道是传说中的黄皮子讨封? 这种只在民间故事里流传的奇事,竟然让自己碰上了? 这该如何作答? 他思索着,脑海中闪过一些关于黄皮子的传闻。 如果回答“像”,黄皮子会窃取他的一部分福缘,甚至可能牵连到他自己这个赐封人,承担一定部分的罪业因果。 而如果回答“不像”,将来恐怕会被黄皮子嫉恨,遭到报复。 思索良久,他忽然想起老一辈人说的对策,这种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接破口大骂。 于是,薛幡恶狠狠地说道:“我去你的,畜生玩意儿,不好好修行,还妄想走捷径?快给爷爷我滚开,不然一幡子打死你!” 他挥舞着手中的魂幡示威,企图吓走黄皮子。 然而下一秒,肠胃却突然剧烈痉挛起来,疼痛让他冷汗直冒,甚至忍不住呕吐起来。 “你说,我像人吗?”黄皮子又重复了一遍,语气不急不缓,却更添诡异。 薛幡此刻面如死灰,这场景太过离奇,让他无所适从,恐惧感如潮水般瞬间席卷全身。 不断作祟的便意让薛幡双腿紧紧夹住,身体因恐惧而微微颤抖。 然而,他终于强忍住内心的恐惧,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这才想明白了。 这一切都是巫术的手段! 他深吸一口气,开口道:“全性哭坟人薛幡,误入贵宝地,实属无奈,还请给个方便。” 然而,寂静的雪夜中,回应他的只有死一般的沉寂,唯有那黄皮子依旧站立着,拱手不停地拜着,嘴里一遍又一遍地问道: “你看我像人吗?” 薛幡心中叫苦不迭,作为一个哭了一辈子坟的人,给人叫了多少次的魂儿,这还是他第一次遇到如此诡异的情况,被一个黄皮子催魂儿似的纠缠不休。 最终,他无奈地大喊:“怕了你了!你像人,你像人得了吧!” 话音刚落,薛幡突然感到一阵灵魂被撕裂的痛苦,仿佛有什么东西从他的体内强行被剥离出去,直接飞向了那黄皮子。 小黄鼬欢呼雀跃,轻盈地跃下石头,跳到了不远处颜欢的肩膀上。 “欢哥,我拿到了!” “我拿到他的福缘了!”小黄鼬兴奋地说道,眼中闪烁着得意的光芒。 福缘,一个人命中注定的福分,一生之中不会多出一分一毫。 而一旦被窃取,往后余生将会逐渐被祸殃所笼罩,福缘尽失,甚至会遭天弃地厌。 这正是正阳进阶后获得的天赋神通——通过讨封的形式与人达成交易,进行福缘的转移,颜欢将这个能力称为“生意经”。 “你···你夺我福缘?” 薛幡怒目圆瞪,咬牙切齿着踉跄起身,将手中幡握紧了。 福薄缘浅,命运多舛,以后岂不是要倒大霉了? “我的命好苦啊~”薛幡一边哭喊,一边哀叹道,“还以为捡了块宝地,结果被人骗了,福气丢了,命真是越来越苦了哇~” 心中藏怨,薛幡随即嚎啕大哭起来,但这哭声却不是普通的哀嚎,而是实打实的施法。 名为“哭坟”,实则是叫魂儿。 哭声响起,颜欢立刻感受到一丝微弱的灵魂波动,那叫魂声仿佛将“性命”之间的联系慢慢切割开来,灵魂同肉体的依附正在变得愈发淡薄。 “原来如此。” 颜欢心中一想,明白了薛幡“担幡买水”的真正手段。 将依附于身体的灵魂弱化,削减生气,寄居在魂幡中的鬼魂有机可乘,就能随着破体的尸毒一点点占据中毒者的身躯。 这种手段比起可以直接塞魂入体的“拘灵遣将”显然要低级得多。 噗呲! 忽然,薛幡的后门传来一声闷响,痛苦让他忍不住在连哭带嚎中站了起来。 他挥舞着魂幡,也不管闸门失紧,毫无章法地向四周乱打,显然是被逼得急了,连形象都不顾了。 “狠人啊!”颜欢见状,暗自叹道,又后退几步,身形轻盈地躲闪开来。 薛幡气急败坏地喊道:“肚子疼窜稀,福薄缘浅,我都这么惨了,你就让我打一下怎么了?我这苦命的人诶~” “好啊。”颜欢应道。 “嗯?”还在凌乱挥杆的薛幡突然就呆滞住了。 “你说真的?” 见颜欢一动不动,他也没客气,一杆子就抽打了过去。 啪! 颜欢单手抓握起涂了尸毒的杆头,将白色布条一根根捋了下来。 紧接着,便又是勾爪一拉,魂幡未离手,可藏身于杆头的鬼魂却被抽了出来。 “叔!大爷!三老舅!” 薛幡急的连哭腔都没有了。 “为什么会这样!?” 颜欢一手抓过五缕阴森不详的黑气,掌心握紧,剧烈挣扎的鬼魂就困于掌中。 “你这些前辈们真不错,借我用一下呗!” 强行夺灵!? “我靠了啊!我的几位老前辈诶,你们信誓旦旦的冲上来,就是为了白给?把我都搭进去了!” “不不不!”,薛幡想了想,低沉说道,“即便能这样,可涂抹在我幡前的尸毒也不是闹着玩的···” “毒这种东西,只要明晰了构造,便很好分解。”颜欢再度摊开手掌,肌肤安然无缺,不说侵蚀腐烂,就连半点伤口都没有。 扑通! 薛幡有气无力地瘫软倒地,看着空荡荡,一无所用的魂幡,呆若木鸡。 “不过你们担幡买水的流派,倒是给了我不少启示。” 魂幡居然还可以这么用! 呼哧! 颜欢万魂幡一扬,这次只是等身大,握在手中同薛幡的孝子棍差不多长短。 随后,他将五个阴鬼全都塞入了魂幡旗杆的一端。 这万魂幡是用三车骨力二次炼制,经手人还是习了“神机百炼”的马仙洪,其坚韧可想而知,用作武斗法器也未尝不可。 而将魂体藏于幡身杆头极难被发现,与一些精明的巫士狭路相逢时,用来阴人就方便多了。 ------------ 第192章 阴气·成道之地,把人全都杀咯! 万魂幡怨气滚滚,通体绿光幽幽,缠绕在上面的鬼魂不时发出几声凄厉的嘶吼。 颜欢握着魂幡,犹如一杆长枪在手,挥洒自如。 薛幡事到如今,依旧不肯善罢甘休。 换作平常也就罢了,可这分明是对他“担幡买水”一脉的亵渎! 他胡乱整理了一下湿漉漉的裤子,握紧孝子棍,猛地横扫过来。 颜欢以万魂幡挡住攻击,棍身与幡身相撞,发出沉闷的响声。 薛幡招式一变,一记鞭腿直袭而来。 颜欢不慌不忙,心念一动,原本死气沉沉的群灵山体中竟然钻出一根藤蔓,将薛幡的腿死死缠住。 “自然之力……”薛幡心中一惊,知道这一下难以得手,眼看着万魂幡带着呼啸的风声当头劈下,幡身杆头的鬼魂散发出阵阵阴气,如恶鬼索命般向他袭来。 “叔叔,几位老前辈……咱们相处的时间也不短了啊……”薛幡带着哭腔喊道,试图唤起往日的情分。 颜欢驱使着鬼魂,将弥散的阴气尽数灌入薛幡体内。 薛幡的蓑笠被掀飞,一头长发披散开来,整个人恍惚失神,只能扶着旁边的一棵老松树勉强站立。 “没有叫魂儿削减人的生气,寻常鬼物是很难侵入人体的。”薛幡摇摇头,艰难说道,“也正是因为如此,鬼想害人,往往要在人身边潜伏许久。” “不要小看我们这一脉的传承,没有尸油浸润的魂幡,根本就没有用!”他接着说道,“性命双双受损,才是人最虚弱的时候……” 话音刚落,令薛幡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他那温养许久的老前辈,竟然真的钻入了他的体内,在割裂灵魂与肉体的联系! 一阵灵魂被撕裂般的剧痛传来,薛幡痛苦地抱臂蜷缩起来,眯眯眼瞪大了,其中满是震惊和难以置信。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这怎么可能啊!”他嘶声力竭地喊道,“这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强行塞魂污染人灵魂的术法?” ”莫非是你自己修出来的,你想通天不成?!” 颜欢收起魂幡,插入腰间。 此时,林间风声大作,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闪烁不定,令人毛骨悚然。 “有什么不可能?”颜欢笑道,“即便是你中意的这块风水宝地,那也是出自我的手笔。” 他说着,抬手挥出一道阴煞之气,原本就刺骨的寒风中顿时充满了令人窒息的阴冷。 “山有异象,不是天生的阴地,而是人为造成的?”薛幡一边奋力地拉扯着凌乱的头发,一边难以置信地问道,“莫非……伱是在择定成道之地?” 他苦恼得恨不得把头发全部扯下来。 扪心自问,这辈子自己已经足够谨小慎微,却没想到今天在一众“老前辈”的带领下,竟然栽了个大跟头。 成道地…… 他们“担幡买水”一脉确实历史悠久,但由于各地民俗不同,源头反而难以追溯,师门中也没有留下太多信息,关于成道地的说法,还是从他那位小弟那里听来的。 他的小弟名叫周寻,是白衣降头师,同时还兼修御鬼之术。 虽然他们的祖上行事有些离经叛道,但有一点毋庸置疑:他们的根源,可以追溯到唐朝时期那位传奇异人——御鬼大道人·钟馗! 根据祖师爷的说法,他们这些与鬼魂打交道的人,往往会选择一处阴气充裕之地,借助阴气之力突破修行瓶颈。 假以时日,修行有成,这处阴地便会成为传说中的“成道之地”。 在成道之地中,修行者能够体悟天地至理,凡有所求,皆可如愿。 当然,这也只是传说,是真是假,薛幡也无从得知。 但有一件事他却很清楚:目前已知的羽化飞升之人中,就有那位赫赫有名的张三丰真人,而他的成道之地武当山,至今香火鼎盛,灵气逼人。 颜欢并不在乎什么成道之地,毕竟五行之精、八诈神和天下百鬼他都还没有收集齐全。 他来此隐居,一部分原因是精灵未全,心中有点小小的执念未消,距离真正的“成道”还很遥远;另一方面,也是想远离俗世喧嚣,图个清净自在。 有时候,他也想让这群小家伙们远离市井的污浊,更好地亲近自然。 至于山上的阴气,他也无可奈何。 谁让这群灵山又小又“稚嫩”呢? 还缺点火候。 颜欢懒得再和薛幡废话,心念一动,役使着鬼魂在薛幡体内肆虐起来。 薛幡顿时感到一阵强烈的脱离感,仿佛灵魂要被活生生挤出身体一般。 一抹黑气在他瞳孔中弥漫开来,遮蔽了他的视野,他嘴角流涎,额头青筋暴起,痛苦不堪。 这就是被鬼魂控制的感觉吗…… 啊啊啊啊! 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用了那么久的尸毒鬼魂控人术,今天竟然会反噬到自己身上! 薛幡拼命地想要抵抗,但很快便意识模糊,陷入了混沌之中,他紧了紧白褂黑衣,踉踉跄跄地站起身来,拖着沉重的步伐,手握幡杆,颤巍巍地朝着山下走去。 …… 山脚下的小屋前,张灵玉还在和周寻激战。 那具黑衣巫傀已经被金光护体的张灵玉打得支离破碎,体无完肤,只剩下森森白骨和几片血肉模糊的碎块,可即便如此,它依然在诡异地活动着。 一旁观战的司马懿见状,不禁皱起了眉头:“这白毛小子真是心直啊,和傀儡师交手,竟然盯着傀儡打,不知道攻击本体吗?” 另一边,降头师、傀儡师、驭鬼师三术同修的杂家周寻,一边操控着血肉娃娃,一边暗暗叫苦。 和张灵玉交手这么久,他几乎已经被逼到极限了。 不愧是天师府的高徒,实力果然非同凡响。 不过,好在布局已成,就等最后收网了。 周寻眼中闪过一丝阴狠之色。 “你再不发现头顶悬置之物,就会落入我精心布置的陷阱之中了,到时候,就算是你家师父来了,你也难逃一死。” 想到这里,周寻心中一定,再次操控着黑衣巫傀,向张灵玉发起了猛攻。 他比起薛幡,如山心意要更为坚决。 至于张灵玉,周寻心中早就有了打算。 将在场的人全部都杀了就是了! 为了不引起公司的注意,为了不惊动龙虎山那位公认的“天下一绝顶”,就只能铤而走险,将所有人都杀了灭口! 反正这里荒郊野岭,又没有监控摄像头,只要做得干净利落,就不会有人知道这里发生的事情。 想了想,周寻抬头仰望群灵山的冷峻山体,月色下,它像是一副纯白的异兽残骸,越看越让人中意。 “都这么久了,薛幡大哥该是拿下了,我也得努努力了。” ------------ 第193章 阴五雷对五鬼浑天法 “呔!”周寻猛地一声暴喝,双手快速结印。 “大邪降术,五感封绝!” 呼呼呼! 张灵玉头顶的阴气瞬间凝结成一团螺旋状的黑雾,一只形同小儿的鬼物从中探出头来。 那小儿鬼眼窝深陷,空洞无神,生有六条手臂,尚未褪去婴儿肥的臂膀上布满了一圈圈的肥胖纹,看起来就像是一条条环节状的蠕虫,诡异至极。 下一刻,小儿鬼猛地探出手,两只捂住张灵玉的双眼,两只捂住他的耳朵,两只捂住了他的嘴巴,顺势趴在了他的后背。 张灵玉顿时五感尽失,口不能言,目不能视,耳不能听,仿佛与世隔绝了一般。 “天师府高徒?”周寻得意地笑了起来,“呵呵,终究还是涉世未深,不知江湖险恶啊!” “本来你们正一道的雷法,对我这种玩弄邪祟之辈有着天然的克制,可你为何偏偏不用呢?” “真是奇了怪了,莫非灵玉真人根本就不会雷法?不应该啊……” 听觉被剥夺的张灵玉根本听不见周寻的冷嘲热讽,他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双目紧闭,冥神静气,沉心入定。 周寻不再理会张灵玉,转身看向了扛着锄头的司马懿,嘴角泛起一丝不怀好意的笑:“下一个,就轮到你了。” 司马懿漫不经心地坐在田埂上,无奈地耸了耸肩:“我说伱们这些当反派的,能不能专业一点?” “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抓紧时间去补刀吗?跑到我这里来找什么存在感?一个个的这么降智,是怎么好意思出来闯荡江湖的?” 周寻闻言一愣,随即怒道:“牙尖嘴利的家伙,我今天就先杀了你。” 话音未落,他便操控着黑衣巫傀,朝着司马懿猛扑过去。 司马懿却丝毫不慌,依旧稳稳地坐在原地,仿佛没有看到来势汹汹的糜烂巫傀一般。 “嘿~”他将手中的锄头随手一丢,似笑非笑地看着周寻,“我劝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否则山中的那位巫王,绝不会袖手旁观的~” 大概··· “巫王?”周寻微微一愣,心中不禁有些犯嘀咕。 这么唬人的名号,莫非这死娘炮还有什么依仗? “虚张声势!”周寻冷哼一声,操控着巫傀继续向前逼近。 就在这时,寂静的山林中突然响起一阵“噼啪”作响的电流声。 原本双目紧闭的张灵玉缓缓睁开了双眼,周围不知何时竟然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黑色闪电,阴森恐怖。 “无论是幻觉也好,还是剥夺感知也罢,都是要切断我与外界环境的联系……”张灵玉低声自语道,“可有一点没变,那就是我始终身处这片天地之间。” 幸亏之前和颜欢交手时,他曾经尝过一次这感觉,渐渐的也就知道了,想要破除这种诡异的术法,就必须简单粗暴,以力破巧。 要么,以无差别的攻击,将施术者连同术法一同摧毁。 要么,就破坏掉维持术法运行的根本。 噼啪!噼啪! 雷电嘶鸣声越发响亮,张灵玉周身的黑雷仿佛沸腾了一般,疯狂地向外扩散着。 “掌心雷!”张灵玉怒喝一声,右掌猛地向前推出。 一道道黑色闪电从他掌心喷涌迸射,朝着周围无差别激射而去。 “卧槽!白毛小子,你特么看清楚点啊!”魏太傅吓得怪叫一声,慌忙从地上爬了起来,拼命地躲闪着。 “轰轰轰!” 黑色闪电接连轰击在司马懿身后的空地,炸出一连串巨大的深坑,沾了雪的泥土四处飞溅,烟尘滚滚波荡。 周寻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 他连忙向后退了几步,这才发现张灵玉的脚下不知何时竟出现了一片深黑色的泥潭,那流浆质感的不知名液体正缓缓地向四周蔓延开来。 泥潭看起来粘稠无比,散发阴森不祥的气息。 周寻心中暗自心惊,目视那浑浊厚重,诡谲粘稠的黑潭,心中有股毛毛的感觉,他不敢有丝毫大意,连忙向后退去,想要拉开距离。 “深山幽林无人语,运气真好。”张灵玉突然说道。 他嘴巴上的封禁已经被黑色闪电击溃,终于可以开口说话了。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那只原本趴在他身上的小儿鬼仿佛受到了惊吓一般,猛地尖叫一声,化作一缕黑烟,消失得无影无踪。 张灵玉缓缓睁开双眼,目光冰冷地盯着周寻,又凝视自己所用的“北境沧潭”,心绪开始逐渐飘飞起来。 他每使用一次阴五雷,都会想起自己因为破身和欲望而犯下的“不完美之罪”,心中就会涌起一阵锥心刺骨的疼痛。 “怪东西,看起来比阴鬼还要邪门……”周寻看着张灵玉脚下的黑色泥潭,眼中满是忌惮之色。 他知道,不管那东西是什么,只要沾染上一点,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不过……”周寻眼珠一转,心中暗自庆幸,“还好这山脚下地形空旷,这种流浆似的东西,应该没那么容易打到我。” 想到这里,他不再犹豫,转身就跑。 “砰!” 然而,还没等他跑出几步,就感觉自己的脸撞到了一张柔软而又坚韧的网上。 周寻心中一惊,连忙回头看去,只见司马懿手里攥着雪球,正笑眯眯的望着他。 眼前,是一团五彩斑斓的网状物体,虚实不明,诡丽烂漫。 “别跑啊,这才刚开始,怎么就着急走了呢?”司马懿笑呵呵地说道,“我特意为你们创造了一个空间,就在这里好好玩玩~” “太无聊啦~人家要看血流成河~” “复制术·天网四张!”随着司马懿的话音落下,五彩斑斓的巨网整个倾轧下来,将周寻和张灵玉团团围住,形成一个密不透风的牢笼。 “该死的娘娘腔!”周寻忍不住破口大骂,忧心忡忡望向逐渐逼近的黑潭。 事已至此,底牌也不能藏着掖着了。 “五鬼!”周寻猛地一声暴喝,双手快速结印。 原本沉溺在北境沧潭中的巫傀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紧接着,它的身体竟然轰然爆炸,四肢断裂,化作五块白森森的骨头,朝着不同的方向飞射而出。 两块腿骨,两块肱骨,以及一块脊椎骨! 脊椎骨稳稳地落在了天网的正中央,而剩下的四块骨头,则分别占据了东西南北四个方位,仿佛是在镇守着什么东西一般。 这些骨头一落地,便迅速地向下扎根,转眼间就化作了五根白玉般的巨柱,将整个空间都撑了起来。 仔细看去,只见那五根白骨巨柱上,竟然浮现出一个个金色的符文,隐隐约约地组成五个名字:窦仁、李凯、张五、十泰、褚免··· 与此同时,周寻双手一挥,五张黄纸符箓分别飞到了五根白骨巨柱之上,自动地贴在了上面。 “精灵精灵,不知姓名,授法五鬼,到吾坛庭!顺吾者吉,逆吾者凶,辅吾了道,匡吾成真!令尔搬运,即速就行!” 周寻口中念念有词,随着他咒语的念诵,五根白骨巨柱上突然冒出一股股浓烈的黑气,黑气翻滚涌动,渐渐地凝聚成五只奇形怪状的鬼物。 这五只鬼物,每一只都形态各异,面目狰狞,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阴冷气息。 “茅山五鬼浑天法的变种?”张灵玉看着那五只鬼物,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只见那五只鬼物分别跳到各自名字的白骨巨柱之上,摆出奇怪姿势。 其中一只鬼物,侧耳倾听,仿佛在聆听着什么声音; 一只鬼物,则是眺望远方,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东西; 还有一只鬼物,张大嘴巴,似乎是在大声呐喊着什么; 另外两只鬼物,一只低头沉思,一只则是满脸惊慌,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般。 “原来如此……”周寻看着张灵玉脚下的黑色泥潭,恍然大悟地说道,“你这是以肾水、肝木二炁率先生发的阴五雷,所以才会呈现出这种奇诡多变、无孔不入的黑水之相,触之吸骨榨髓、浊心消智!” “啧啧啧……”周寻摇了摇头,阴阳怪气地说道,“真是没想到啊,你长得一副温润如玉的模样,用的却是如此阴邪的法子,这就是天师府的高徒吗?” “哈哈哈哈哈!” 周寻放声大笑起来,笑声中尽是得意和嘲讽。 五鬼法阵成,东南西北的范围之内,凡发生大小之事,则五鬼皆能感应知晓。 这天网之中,没有他看不明白的事物了。 “不过是一点观法,就值得这样沾沾自喜了?”张灵玉淡淡说道,驱使阴雷奔袭过去。 噗嗤! 那粘稠浑重的黑水撞在周寻身上,被五股阴气编织成的护罩挪开了。 五鬼护体! 周寻将手摊开,护身五鬼在身旁幽幽环绕着,从柱子奔袭到身上,仅仅是眨眼的功夫。 张灵玉起身掠起,收了袖口阴雷,重现覆映金光,以裂石破天之势朝白骨巨柱轰砸过去,只听“轰”的一声沉闷巨响,白骨生出道道微小的缝隙。 “这东西好像没有看起来那么坚固,可破。” 张灵玉想道,又是蓄力第二掌。 轰! 第二招既出,张灵玉双眼却是睁大了,白骨生出的裂缝,不见了。 ------------ 第194章 熟悉的五鬼,巫王的牌面 没时间关心白骨的裂缝,张灵玉抬头的一瞬间,只见那刻着“张五”二字的白骨柱上,鬼物猛地一跃而下,黑黢黢的利爪直直地抓向他的头发。 张灵玉迅速挥动袖袍,袖中阴雷化作无数道滴水尖刺,朝着鬼物“张五”激射而去。 尖刺穿透张五的身体,去势不减,最终狠狠地钉在天网之上,发出“滴答滴答”的脆响。 “没用的。”周寻看着这一幕,脸上露出狞笑,“你这阴五雷虽然厉害,但对付同为阴物的鬼,终究还是差了些火候。” “阴五雷虽然诡谲多变,但毕竟是以肾水、肝木二炁率先生发,对于阴邪之物的克制力,远不如阳五雷那般强大。” “话说,这看似最是远离红尘烟火的灵玉真人,居然早早就破身了,这倒是让我意想不到。” 张灵玉闻言,眉头微微皱起,一边操纵着阴雷,阻挡着鬼物张五的攻击,一边思索着对策。 然而,就在这时,两只阴鬼凭空浮现,左右各一,趁着张灵玉不备,一把抓住了他飘荡空中的凌乱银白发丝。 “叽叽叽叽!” 李凯和窦仁发出一声兴奋的尖叫,抓着张灵玉的发丝,迅速爬回了白骨柱上。 它小心翼翼地将那缕银白色长发放在手心,然后轻轻一吹,发丝便轻飘飘地落了下来。 下一秒,发丝赫然出现在了周寻的掌心。 周寻脸上顿时露出狂喜之色,他右手手指捏住那缕银白发丝,左手放入怀中急速翻找了起来。 “你又中套了!”周寻看着张灵玉,眼中闪烁着阴狠光芒。 话音刚落,他便从怀中掏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纸人,将那缕银白色发丝缠绕在了纸人身上。 “别忘了我还是降头师。” 周寻咬破嘴唇,朝纸人吐了口污血,右手一掐,一股幽蓝色的光芒瞬间将纸人包裹起来。 与此同时,张灵玉顿时感觉烈火焚身,如遭炙烤。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广修万劫,证吾神通,三界内外,惟道独尊,体有金光,覆映吾身!” 张灵玉又施金光咒,强压疼痛,朝周寻奔去,既然打不碎白骨柱,就将施法人击败。 抽身一掠,加之黑水限制行动,张灵玉本该一击得逞,可下一秒,掌未落下,周寻却莫名其妙的消失,又凭空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周寻并起手掌作刀,朝张灵玉后背心脏处刺去,这一击,是下了死手。 阴寒刺骨的黑水猛地卷了起来,将附着阴煞的手刀顶开了。 同是至阴相抵,阴雷黑水还是伤到了五鬼护体的周寻,他晃了晃手腕,有点麻木,有点刺骨入心的疼痛。 “真难搞啊···”周寻咬牙道。 张灵玉皱眉,躬身提防起来。 这人,刚刚是怎么跑到我身后的? 就在这时,一个雪球突然从旁边飞来,精准无比地砸在了张灵玉的后背上。 张灵玉转头看向身后,只见司马懿站在不远处,手里还拿着一个雪球,漫不经心地看着他。 “毕竟是水镜交给我的任务。”司马懿一边把玩着手中的雪球,一边淡淡地说道,“我要是什么都不做,他回头还不知道要怎么折磨我呢……” “白毛小子,”司马懿看向张灵玉,“你可看清楚了,这五鬼搬运术,可是空间范围越大越灵活,我封绝了这片空间,是对你有利~” “在小地方,这术法可远远比不上诸葛村夫的八门搬运,”司马懿意味深长地说道,“而且,那五根白骨柱子,也并非没有弱点,你一开始的思路,是正确的~” 周寻听到司马懿的话,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咬牙切齿地说道:“娘娘腔,我早晚要割了你的舌头!” 张灵玉虽说心思单纯,可也不失聪慧。 他仔细琢磨着司马懿刚才说的话,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似乎想到了什么。 他迅速移动到五根白骨巨柱旁边,仔细观察着柱身上的纹路和裂痕,不断地挥掌攻击,试图找出其中的规律。 渐渐地,张灵玉发现,事情正如他所料。 这五根白骨巨柱并非坚不可摧,它们也会受到伤害,只不过每次受损后,都会通过五鬼搬运之术,将受损的部分转移到其他骨柱。 换句话说,这五根白骨柱,也存在着伤害承受的上限! 想到这里,张灵玉顿时茅塞顿开。 在这片被封锁的空间内,所有物体的移动都受五鬼的控制,想要接近周寻,难如登天。 所以,唯一的办法,还是要击碎这五根白骨巨柱,破掉周寻的五鬼浑天法。 砰! 张灵玉不再犹豫,凝聚全身力量,一掌朝着其中一根白骨巨柱轰击而去。 “住手!” 周寻见状,脸色大变,连忙掐动手中的咒术纸人。 “呼哧!” 纸人瞬间燃烧殆尽,化作一团灰烬。 与此同时,张灵玉身上金光大盛,硬生生抵消了降头术的反噬。 没有了降头术的干扰,张灵玉的攻击更加肆无忌惮,一掌接着一掌,势大力沉地轰击在白骨巨柱之上。 砰!砰!砰! 接连不断的巨响声中,白骨巨柱上的裂缝越来越多,越来越大。 “该死的娘娘腔!” 周寻目眦欲裂,气急败坏地咒骂道。 如果不是司马懿施展的空间封绝之术,五鬼浑天法阵的范围还能扩大数倍,即便被找到破绽,张灵玉也根本无法破解。 可恶! “干正面的!” “五鬼附体!” 眼看着五根白骨巨柱即将崩塌,周寻怒吼一声,原本环绕在白骨玉柱旁的五只鬼物,化作五道黑雾阴气,争先恐后地钻入了他的七窍之中。 “呃啊啊啊——!”伴随着周寻的痛苦嘶吼,他那原本精瘦的身躯仿佛充气一般迅速膨胀起来,转眼间就变成了肌肉虬结的巨人。 一身衣物被撑得粉碎,露出下面布满诡异符文的皮肤。 那些符文闪烁着幽绿色的光芒,仿佛活物一般在皮肉下游走蠕动,“惊”字附于头部,周寻面庞变得狰狞可怖,眼眶深陷,眼球暴突;“听”字附于双耳,耳朵变得尖利细长,“望”字附于双眼,瞳孔变成了诡异竖瞳,能够看穿一切虚妄;“言”字附于口中,可口吐酸气,动人心神:“移”字附于双脚,可速度快如鬼魅。 五鬼附体! 周寻的实力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提升。 他迈开粗壮双腿,地面龟裂,碎石飞溅,带着一股腥风,径直冲向张灵玉。 张灵玉不退反进,周身金光大盛,以金光化刃,朝着周寻席卷而去。 “没用。”周寻不闪不避,任由光刃劈砍在身上,血肉之躯与金刃交接,竟发出金铁交鸣之声。 “去死!” 周寻怒吼,巨大的拳头裹挟着劲风,朝着张灵玉当头砸下。 张灵玉身形灵活,侧身躲过,同时一掌拍在周寻侧腰。 “砰!”的一声闷响,周寻身形一晃,但很快稳住身形。 那原本坚硬如铁的皮肤,竟然出现了一道浅浅的白印。 “有点意思!”周寻咧嘴一笑,露出森森白牙,胸膛和腮却是蛤蟆般鼓了起来。 一股酸腐恶臭的炁从嘴中喷出,弥漫开来,浓密的黑雾中,只有几束金光刺穿黑暗,朝四周激荡。 这时,还在观战的司马懿如受感召,朝晦暗阴森的群灵山望了一眼,随即长袖一挥,收去了天网。 张灵玉和周寻二人,踩踏黑潭,金光与黑气交织,拳脚相撞,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就在胜负难分之时,一个令周寻感到熟悉的身影颤颤巍巍从山中走了下来。 死气沉沉的薛幡一步一摇晃,踏步白雪小径,手中魂幡狼狈拖在地上,那蓑笠不知飞去了何处,凌乱长发将整个面部都遮挡了起来。 “薛幡大哥,你果然拿下山主人了!” “什么狗屁巫王,尽是些徒有虚名之辈!”周寻从黑雾中跳了出来,快速跳到薛幡身旁,欢喜喊了起来。 然而,还没等他的喜悦之情完全展现,薛幡手中缠了白布的魂幡一挥,狠狠地抽打在周寻的左臂之上。 “咔嚓!” 骨骼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周寻的左臂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扭曲着,显然已经骨折碎裂。 “啊!”周寻发出一声惨叫,难以置信地看着薛幡,眼中满是不解,“大哥,你这是做什么?!” 薛幡神情冷漠,双目贯满黑暗,抽搐不止的嘴角不断有口水流下。 这状态不对劲! “大哥,你怎么像是中了自己的手段?”周寻不解道,左臂肌肤被打到的地方,已有腐蚀破败之象。 幡身所携带的尸毒,居然破了五鬼护体的防御! 周寻匪夷所思的凝视伤口,鸡皮疙瘩暴起,禁不住剧烈震颤。 他怕了。 不,准确的说,是附身体内的五鬼怕了。 “还真是令人怀念啊,这年头居然还有动用五鬼的异人。”颜欢踩踏厚实的雪地,不急不缓的从山中小路走了下来。 周寻捂住胳膊的伤口,远离了薛幡,如临大敌。 “你把我大哥怎么了?” “担幡买水,哭坟叫魂,你跟着他,该是知道这手段。”颜欢在北境沧潭的边缘驻足,看了眼衣衫破损的张灵玉。 “既然是巫士之间的事情,不如将战局交给我如何,灵玉真人?” 张灵玉轻轻拍打着道袍上的灰尘,微微一笑道:“说来惭愧,灵玉本想为道友分忧,没想到却让你们见笑了。” 言罢,他便将战场让了出来。 “巫王?”周寻虽然双腿颤抖,脸上却强作镇定,嘴上依旧硬气,“我倒要看看,什么样的巫士,能担得起这样的称谓。” 他瞥了一眼颜欢,讥讽道:“刚刚你们谈什么司马懿、水镜,我早就想知道你们到底在玩什么play了!” 周寻勾起手指,挑衅地说道:“来!” “来。”颜欢不急不缓,竟以相同的手势回礼,动作如出一辙。 周寻本以为颜欢是在故意模仿挑衅,但下一秒,他的脸色骤然大变。 附体的五鬼突然间骚动起来,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所激怒,开始在他体内乱窜,周寻只觉浑身像是被五股强大的力量撕扯,痛苦不堪。 他全身冒出浓重的黑烟,从七窍中不断涌出,阴气汇聚,五个鬼物悬浮于他的头顶,狰狞恐怖。然而,下一刻,这五鬼却仿佛受到了召唤,竟不约而同地朝着颜欢飞去,围绕在他的身旁,俯首帖耳。 “五鬼!”颜欢轻声念叨。 “怎么会这样!”周寻惊恐万分,看着自己被剥夺力量后变得瘦弱的身躯,心中的底气瞬间被击溃。 炼人骨,择阴地,画符箓,辛辛苦苦得来的五鬼就这么被人招之即去了? 惊诧之际,他又瞪大了眼睛,视线落在了颜欢手中的法器上。 万魂幡和镇魂铃! 巫士至宝··· 颜欢说道,“镇鬼尅邪,禳灾祛魅的御鬼大道人!那位留下的术法竟被你这样使用,五鬼都要哭了。” 颜欢轻笑,“所谓镇邪消灾,去的便是你等恶人。” “五鬼,去!” 颜欢一声令下,五鬼纷纷蹿出,迅速化作阴影扑向周寻,将他紧紧按在地上。 它们张开利嘴尖牙,开始啃噬起来,但这次撕咬的不是肉体,而是灵魂。 灵魂被撕裂的痛苦要远胜于肉体,令周寻难以忍受。 他咬紧牙关,痛苦扭曲着面孔,心中暗自盘算着最后一搏——即便是同归于尽,也不能让自己就这么屈服。 他作为一名降头师,还有一招压箱底的术法——飞头蛮。 他强忍着灵魂的剧痛,双手掐诀,口中低声念咒。 突然,头颅与身体分离,头颅带着血淋淋的脊柱骨飞速冲向颜欢,肋骨如同抱脸虫的尖刺般张开,直奔颜欢的面部袭去。 “不是,哥们···”颜欢愣了一下。 什么鬼术法? 这辈子没见过这么离奇的术法? 见那头颅飞过,颜欢迅速冷静了下来,轻描淡写地抬手一挥。 “啪叽!”一声,飞头蛮被他一巴掌扇飞,重重地撞上了旁边的松树。 树木仿佛有灵性般,迅速生出绿藤,将周寻的头颅裹得严严实实。 与此同时,失去了头颅的躯体在地上疯狂挣扎,试图回到头颅所在之地。 颜欢看了看,心中了然:这飞头蛮的术法,如果头颅无法回归身体,最终的结局便是彻底身首异处,再无回天之力。 “都快进入新时代了,居然还有人把这种术法当作底牌?”颜欢轻声自语,目光中透着几分无奈。 周寻的躯体逐渐停止了挣扎,最后的力气也被耗尽,他颤巍巍地抬起眼,看向颜欢,语气中带着一丝凄凉,“五鬼……才是我的真正底牌。” “倒是有巫王的牌面···能死在巫王的手下···想来,这辈子也不算···亏了。” 话音落下,周寻双目一闭,生机断绝。 “啊这···死前倒是给自己一番体面了。” 颜欢无语道,收回目光,轻轻摇了摇头。 巫王? 就这点东西,就让一般的小巫士叹服,那要看见背后这五行之精和八诈神那还得了。 “回来了。” 颜欢朝无首尸体说道,五鬼携带着被撕咬的残缺不全的灵魂跑了出来。 “可惜了,没法用了。” 颜欢复行几步,突然间,心神一晃。 脚底旁的北境沧潭正朝张灵玉处缓缓收容,阴沉粘稠的黑水没在雪地上留下一点痕迹。 “灵玉真人且慢,将你那阴五雷再度释放出来。” 刚刚那心神一动,貌似是水精明珠的作为! ------------ 第195章 被盯上的小乔妹妹 张灵玉一脸木讷,手足无措地摆了摆手,不知该如何是好。 颜欢见状,忍不住笑了笑,说道:“行了,谁不知道你灵玉真人是破壁之身啊,别磨磨唧唧的,抓紧动手。” 张灵玉的脸顿时一红,心中踌躇再三,终于决定释放阴五雷法。 他凝聚心神,双手结印,炁流转间,那黏稠多变的水脏雷如同沼泽般从他周身流淌开来,逐渐覆盖了整个落雪的地面。 这水脏雷乃是由破壁之人特有的元炁所化,元气已漏的状态下,心肺阳气迟迟不生发,只能借肾水引导肝木之炁,先行催发阴气。 此炁体呈现为悬浮在空中的黑色粘稠液体,滑不留手,阴冷潮湿,行将如水银泻地,重如厚泥,浑浊诡异,却又能吸骨榨髓,削心浊志。 颜欢蹲下身子,随手折了一根树枝,轻轻戳了戳那黑色的水脏雷,若有所思。 “水精罔象怎么会对这种东西起反应?单纯是因为它出自肾水?” 说罢,颜欢取出手中的水精明珠,将珠子靠近了那粘稠沉重的黑水。 忽然间,明珠闪烁出耀眼的光芒,粘附于地面的水脏雷剧烈沸腾了起来,仿佛被什么力量彻底唤醒。 张灵玉见此情景,不禁大吃一惊。 只见在明珠的吸附下,黑色的水脏雷逐渐褪去污浊,化作纯澈清明的炁,缓缓升腾,朝着天空悠悠荡去。 更为奇异的是,水精明珠竟悬停在张灵玉的头顶,有一缕虚实不明的细线从他头顶飘出,连接到了珠子中。 张灵玉一愣,心中顿时闪过一个大胆的念头:“这东西能净化水脏雷,那岂不是也能……” 想到这里,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期待。 颜欢立刻看穿了他的心思,摇头笑道:“灵玉真人,别想了。你那破壁之身可没那么容易修补,别指望靠这明珠就能把外露的元气给填补回去。” “你是想的也能打个膜?”颜欢轻笑着摇头,“没那么简单的。” 张灵玉闻言,有些失望,他抬头望向空中明珠。 身体似乎被抽离了什么东西,但却没有明显的不适,这让他感到有些奇怪。 “这是法器?”他疑惑地问道。 颜欢伸出手,那颗水精明珠缓缓落入他的掌心。 就在这时,明珠上突然睁开了一只冰蓝色的眼睛,清澈纯净,带着一丝天真无邪。 那眼睛似乎还带着几分睡意,惺忪地凝视着颜欢片刻,又轻轻闭上。 见张灵玉似乎没受到太大的影响,颜欢有些好奇,想着是否还能再从中榨取些东西。 再度抛掷出去,但那颗明珠恢复了平静,毫无反应,再度陷入沉睡。 “看样子是吃饱了……”颜欢喃喃道。 背后的金精清明也低声回应:“以前水精可没出现过这种情况。” 颜欢无奈,只好将明珠收回掌心。 张灵玉仍然不甘心,迟疑地问道:“那个···真的不能?” “不能!”颜欢干脆利落地回应。 真当我是医科圣手了!? “成了天师,你就能掌握整套雷法,灵玉真人又何必急于一时。”颜欢抚慰道。 心肺火金之炁率先生发,肝肾木水之炁率先生发,无非是行炁法的不同,最终,完整雷法的修行还是要落在五行攒簇上,是谓心随意动,便可牵引天雷滚滚。 张灵玉听后,虽然有些灰心,但也明白颜欢所言不虚,自己所经历的诸多困扰,不过是自己修行不到家罢了。 他低下头,拱手说道:“知道了。今日一面,灵玉受益良多。” 张灵玉看了一眼雪地上留下的纯澈清明的痕迹,轻轻叹了口气。 他心中明了,比起阴雷,还是更喜欢那干净直接的阳雷。 颜欢见张灵玉那副别扭的模样,无奈摇头。 人生际遇果然充满了戏剧性。 碧莲性格阴损,却使用光明正大的阳雷;灵玉忠直坦荡,所掌握的却是诡异险诈的阴雷。 一个因守宫砂的禁制羡慕另一个的破壁之身,忍不住在宾馆里泪流满面;而另一个虽清修守静,却对阳雷心生嫉妒。 世事无常,冥冥中似有天意捉弄。 不过张灵玉有张之维那位高深的师父在身后指点,颜欢也不打算继续多说什么,毕竟张灵玉的修行之路还很长,有老天师护佑,前途自然坦荡。 颜欢想起那身怀“风后奇门”的王也,竟然被陈金魁逼到跳飞机的境地,就连王蔼都对这种术法垂涎三尺,差人去骚扰过王家。 再看张灵玉,身怀“通天箓”,在天桥底下摆摊算命却无人敢打扰,这龙虎山的威名,确实令人不敢小觑。 与张灵玉道别后,颜欢想着处理“全性”的哭坟人,薛幡灵魂受染,手段尽失,显然已成废人了。 至于如何处置,公司是收押还是直接处决,便让官方去做决定吧。 人一散去,群灵山又恢复了之前的冷寂。 白灵和正阳的进阶神通在刚才试了一下,颜欢觉得收获颇丰。 大雪夜寒,颜欢并不打算在群灵山过夜,他决定回颜家一趟。 这次,他没有选择直接用火遁术返回,而是动用了“五鬼搬运”,这术法不仅可以运财运物,还能夜行千里。 许久未见五鬼,正好借此机会兜兜风。 “哐!”张五迎头一敲铜锣,清脆的响声在空中回荡。 余下的四鬼立刻扛着轿子从阴影中跳了出来。 颜欢轻松一跃,跳上轿子。 随着又一声铜锣响起,四鬼脚底生出阴风,扛着轿子稳稳当当,风驰电掣般飞速向前。 不过几分钟,颜欢便已抵达颜家宅前。 ··· 夜已深沉,颜家大宅依旧灯火通明。 大堂里聚满了人,有老家主颜游龙、二姑姑颜菲一家,还有些杂七杂八的旁系亲戚。 还未踏入庭院,颜欢便听见颜游龙愤怒的吼声:“一个个的,都敢欺负到我颜家头上来了!当老头子我提不起双锏了吗?” 他声音暴戾,怒火滔天,显然是被什么事情激怒到了极点。 颜欢没多想,立刻踏入了大堂。 “老爷子怎么这么大火气,是哪个不长眼的惹到您了?”他关切地问道。 颜游龙见到孙儿,怒火稍微收敛了些许,吩咐人挪了位置,让颜欢坐下。 颜欢环顾四周,发现除了暴怒的老爷子,就属颜萱姑姑和陈奇姑父的脸色最为沉重。 显然,事情多半与那位未曾谋面的颜雨妹妹有关。 颜欢刚入座,颜菲便开口道,“爸,你就让我去魔都走一趟,要是寻常的计俩,我定把那背后人都给揪出来。” 她的话语中透着难以遮掩的焦虑。 颜游龙点头应允,“那就交由菲儿去处理一下。” 说罢,他转头看向颜欢,“小欢要不要也去走一遭,顺便和你妹妹认识一下?” 颜欢思索片刻,白灵和正阳的事情已经解决,水精正在沉睡,只是稍有松动,别无异状,而土精的下落尚未明了,正好他现在有些空闲。 “是出什么事情了吗?”颜欢问道。 颜游龙沉声说道:“小雨她被人盯上了。” “私生饭?”颜欢猜测道。 颜雨凭借“小乔”这个角色一夜爆红全国,加上颜家的颜值都极为出众,颜雨自然吸引了无数粉丝。 随着粉丝群体的扩大,难免会有一些行为越轨、心思险恶之人。 “是···”颜菲低沉应道。 看着几位长辈的沉重表情,颜欢进一步猜测,这个“私生饭”恐怕是圈内人。 果不其然,颜菲叹息道:“这要是普通人,警察就可以解决了,可偏偏是有些手段的异人。” “小雨的生活已经被严重影响了……” 说罢,她将一叠资料在方桌上摊开,“爸,你看看这些,还有这些。” 颜菲指着其中几页,语气沉重。 颜欢凑了过去,也顺手拿起了几份资料。 翻看几页,他眉头渐渐皱紧,“不止一个?” “对,他们之间貌似也组成了团体,因为电子邮件中频频骚扰的那句‘小乔妹妹,何不入我铜雀台中’,我们暂时将这群人称之为‘曹盟’。” 颜欢沉思着,继续翻看了几页,这曹盟的所作为为,倒是很符合他对癫狂脑残粉的刻板印象。 这群人,绕过监控,通过不知名手段潜入颜雨住处,甚至在她的床上拍照留念,并把照片发到私密粉丝群中炫耀··· 向手机、社交媒体账号发送大量信息,有些甚至言辞恶毒,威胁她如果不回应或见面,就会公布她的私人信息,有些极端者还送来了恐吓信件和不明包裹··· 捏造绯闻和负面新闻,企图以此逼迫她现身澄清··· ······ 由于这些私生饭是异人,手段极为特殊,监控和安保人员根本等同虚物。 即便按照网络IP地址追查回去,也很难明确定位到几人的真实所在。 颜菲愁眉苦展,说出了现状的难处。 颜欢则是不以为然,“没有痕迹,找不到?” 只要事情做过了,那就必然会留下痕迹,至于能不能搜寻的到,那得看什么级别的人,用什么级别的手段了。 而刚好自己的交际圈子中,就有一位人称“网络界老天师”的存在。 颜欢划拨手机屏幕,有点犹豫。 话说,当初同二壮所约定的五年之期,就在眼前了。 ------------ 第196章 巫术·剪纸成人,颜雨的魔怔粉 思索之后,颜欢还是决定不急于联系二壮,想着先去魔都探查清楚情况再说。 当晚,颜欢和姑姑颜菲迅速敲定了计划,没有等待休整,决定立即出发。 颜欢刚刚收服了五鬼,再加上看到姑姑满是担忧,便决定借助五鬼搬运的能力,趁夜赶往魔都。 颜家后院,竹林幽暗深邃,四周静谧无声。 颜欢轻声一唤,只见那敲锣打鼓的张五立刻从阴影中钻了出来。 随着他的现身,竹林中的黑暗仿佛活了过来,像是一层浓稠雾气,缓缓蔓延,将四周的光亮吞噬殆尽。 紧接着,四鬼抬着轿子,从黑暗中跳跃而出,他们脚不沾地,踏着阴风,步伐稳健而迅捷。 颜菲看到这一幕,忍不住惊呼出声:“这才短短半个月,小欢你竟然又收了这么多鬼物?” 颜欢尴尬笑了笑,“运气好,有人送上门来。” “姑姑,上轿吧。” 颜欢一招手,窦仁立刻弯下身子,以背为台阶,恭敬地迎接颜菲上轿。 颜菲稍作迟疑,最后还是一脚踏上窦仁的背部,轻巧地坐上了轿子。 颜欢随后也坐了上去,轿子刚一稳住,四鬼立刻发力,阴风骤起,轿子在半空中急速飞驰。 一路上,周围的景象如同流光飞影般迅速掠过,但那四鬼的步伐却从未落入灯火之中,始终在黑暗的缝隙中穿行。 五鬼搬运,夜行千里! 从南昌到魔都约七百多公里,五鬼拼尽全力,终于在凌晨两点左右抵达了上海戏剧学院的周边。 魔都夜色深沉,街道上灯火稀疏,偶尔有车辆驶过,留下一道道拖曳的光影,上戏的建筑群在昏黄的路灯下显得有些静谧神秘,校园内树影婆娑,偶尔有柔和的美声传来。 颜雨如今走红,早已不住在校内,而是在不远处的小区里购置了一套房子。 然而,随着曹盟事态的发酵,那住所如今已不再隐秘,时常有粉丝前去打卡,甚至抱团蹲守。 “这么晚了,小雨应该已经睡了,我们先找个地方休息,明天再去找她。”颜菲提议道,尽管如此说着,她依然忧心忡忡,目光不时向西北方瞥去,心中难以安定。 “好。”颜欢应一声,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便闭上眼睛,细细感知着周围的气息。 学校附近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巫术味道,那气息若有若无,不算清晰。 “精灵气味很淡薄,经过了活人的炁息整合……这是哪门子的巫术?” 颜欢心中存疑,却没有声张。 他暂时按兵不动,随颜菲在酒店住下了,再见机行事。 颜欢躺在宽敞舒适的大床上,脑海中却依旧在思索那股古怪的炁息。 然而,当他正要闭上眼睛时,鼻尖忽然一动,熟悉的炁息再次浮现,而且比之前更为明显。 颜欢将双臂垫在脑下,视线在天花板游走,又落到了落地窗的窗帘上。 “竟然跟过来了?” 颜欢没有露出任何异样,闭息敛炁,静静等待,想看看对方到底有何企图。 忽然,房间的落地窗旁传来轻轻的敲窗声,“啪嗒,啪嗒。” 声音清晰而有节奏,仿佛有人正用指节轻轻叩击玻璃。 颜欢微微侧头,注视着窗帘后的一切。 然而,他并没有看到有任何人影扇动——这是当然的,因为他此刻正身处十六楼,高度远非普通人能轻易到达。 颜欢脚步轻盈,慢慢走到落地窗的窗户前,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他将手掌小心翼翼地探向窗帘缝隙,缓缓掀开一角,露出一条狭窄的视线。 窗外景象映入眼帘时,颜欢不由得心头一紧,他看见两个人影正靠在落地窗的玻璃上。 然而那并不是普通的“人”,它们身躯薄如纸片,肤色灰白,形状也格外诡异,竟是由折纸叠成的小人! 两人动作僵硬机械,每一次手臂的抬起和落下,都发出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啪嗒”声,像是骨节不全的小丑在无声的舞台上演绎着诡异的独角戏。 两个纸人几乎是无表情的脸上,眼睛位置只是两个小黑洞,透出一种空洞冰冷的感觉。 它们一齐抬头,似乎察觉到了颜欢的注视,黑洞般的眼眶猛地望向他所在的方向。 颜欢咽口唾沫。 剪纸成人,不算高明的巫术。 可那涂满死人妆的脸,机械呆笨的动作,差点给颜欢看的欢乐豆效应都要犯了。 颜欢见状,施展流光金遁,一束金光穿透玻璃,于十六楼外的高空凝聚成型。 “别给老板打坏了家具,来。” 颜欢背生青羽,翅膀在身后轻轻挥动着,悬停于半空中。 两个纸人突然像是被激怒了一样,扭曲着身体,以极快的速度冲向颜欢,纸质的手指变得细长锋利,宛如刀刃般在空中划出尖锐的“咻咻”声。 纸人扁平的身躯在空中急速翻滚,双手尖锐的纸爪直奔颜欢的头颅和心脏,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疯狂与恶意。 “游光。”颜欢心中一凛,眼神变得冷冽,轻轻一声,“疾火。” 话音刚落,一团炽热的火焰在他掌心中熊熊燃起,炁息快速凝聚,火焰瞬间膨胀,化作一道火龙般的炽热光束,直击冲上来的两个纸人。 “轰——” 火焰吞没了那两个纸人。 它们原本狰狞的纸质身躯在火光中迅速燃烧,疯狂扑动的动作停顿在半空,惨烈的挣扎仅仅维持了几秒,便随着火焰的吞噬,化作无数微小的灰烬,随风飘散在夜空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凭依之物碾作齑粉,可经过活人炁息改造的灵体却活了下来。 颜欢碰空一抓,那蝴蝶般的小东西就落在了掌心。 “就这么点灵体,用万魂幡都护不住,趁你们还没有消亡,带我去你主子那里。” 星星点点的微光消散空中,化作一道晦暗的光河,轻飘飘朝西北侧的天际飘去。 颜欢挥舞翅膀,身影随着光河一同掠去。 宫水城,青都雅苑,一处破旧的地下室中,紧急出口告示牌的绿光莹莹照射在门前楼道,环境晦暗压抑,处处是一种酸腐臭味。 一个人放下剪刀,将满桌子形态各异的折纸揽入怀中。 “乔妹,怎么老有人阻止我们相爱?” “你再等等,就快了,马上我就接你回去。” 他将地下室的灯打开,白炽灯的光亮很快填满了狭小的空间,房间四壁都张贴满了颜雨不同角度的偷拍照片。 男人正对面,是一画满字符的黑板,正中央,则是颜雨在拍戏时流出过的一组古装剧照。 照片旁,则是他用五彩斑斓的纸张裁剪成的纸人,看模样,同照片中的人有点相像。 “乔妹。”男人念叨。 那等身大的纸人镂空的唇齿上下碰了下,将嘴角处都撕裂了,“公瑾···” ------------ 第197章 周瑜被黑的最惨的一次 男人的脸上浮现出狂热的神情,当他听到那彩色纸人轻轻呼唤自己的名字时,浑身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仿佛受到某种不可抗拒的吸引。 他低头趴在黑板上,伸出长长的舌头,毫不犹豫地舔舐着正中央那张照片。 随着照片表面的冰冷触感渗入舌尖,他的眼神逐渐变得柔和迷离。 然而,舔舐过后,他的神情突然变得紧张起来。 他抬头看向低矮的天花板,眉头紧皱,心中盘算着什么。 那派出去的纸人承载了他部分的炁息,他清楚地感知到,纸人已经彻底消亡。 这意味着,插手这件事情的人,实力远超自己预料。 “没有还手之力?”男人喃喃自语,嘴角微微抽搐,眼中闪过一丝不安和嫉恨,“这次来的人,实力和之前的完全不同。” 即便如此,他的神色很快又恢复了平静,甚至多了一丝疯狂的执念。 “可是没关系,”他低声呢喃,眼神柔情似水地看向那彩色纸人,“马上,马上咱们就会永远在一起了。” 他像是被无形的力量驱使,带着几近痴狂的热情,一步步走向彩色纸人,张开双臂,满怀深情地拥抱了上去。 瞬间,男人身体开始发生诡异的变化。 肌肤表面出现了细密的方形缝隙,这些缝隙如同刀切一般整齐,迅速爬满全身。 随着皮肉的绽开,并没有流出任何血液,他的血肉反而缓缓脱落,化作一片片碎纸,在空气中悄然飞散。 与此同时,远在宫水城上空,替颜欢领路的灵体也耗尽了最后一丝炁息。 它在空中轻轻颤动,随风散作无形的清风,融入了深邃的月色之中,彻底消失不见。 “还是差了点事情。”颜欢的青翼在空中振动着,他的目光俯视脚下那片暗淡无光的小区。 冬日的阴冷和湿气弥漫在街道上,周围空无一人,寂静得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沉睡。 颜欢稳稳地落在了青都名苑的中央广场,视线扫过周围的假山怪石,又朝着健身广场望去。 在这样一个庞大的小区里,寻找一个人确实不是件容易的事。 颜欢坐在健身器材旁的秋千上,心中盘算着,忽然,他脑海中闪过一丝灵光,回想起之前纸人散发出的气味——那是新开封的纸张,带着明显的木屑味和浆糊味。 他轻声念道:“狐灵加身。” 一瞬间,颜欢感受到一股清凉的炁息在体内流动,白灵附体,嗅觉大大增强。 他缓缓站起身,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空气中的各种气味瞬间变得异常清晰。 颜欢在小区中缓步前行,仔细地在每一处角落嗅探,脚步穿梭于单元楼之间,沿着街道慢慢前进,终于,在一处狭窄的巷子中,他捕捉到了一股浓重的木屑味。 这味道异常刺鼻,混杂着一股让人作呕的潮臭,似乎是纸张在潮湿环境中腐烂了。 颜欢眼神一亮,顺着这股味道的源头,走向了某栋楼的地下室。 四周一片昏暗,只有微弱的灯光从墙上的老旧灯泡中洒落。 颜欢扫视了一圈,发现这个狭小的地下室里人去屋空,显得格外冷清。 角落里堆积着大量废旧的纸张,墙壁上有几块方方正正的白色痕迹,显然曾经张贴过大量的图片,但如今这些图片都已被撕下,只剩下几道斑驳的印迹。 “藏得很严实,走得也够利落。”颜欢低声自语,四下搜寻了一番。 令他意外的是,周围没有任何精灵的气息,甚至连运炁的痕迹都经过精心处理。 然而,颜欢的目光很快落在屋中央的四角方桌下,他发现了一些裁剪剩下的碎屑和几根扎纸用的竹条。 “看来这人不仅擅长剪纸,还精通扎纸技艺。” 民间纸扎的渊源,起于古代的宗教祀祭活动,如今虽然多用于节日装饰,但在异人圈中,依旧有人修行这种技艺。 其中术法又以剪纸成人和扎纸化物最为精妙和复杂。 不过既然是巫术,颜欢就对这些术法不陌生。 剪纸成人的两种施法途径,一种是用炼器师的手段,将剪刀改造成炁流转的中转站,使炁注入纸张;另一种则是直接用微小的灵体附着纸人,使其具备行动和变化的能力。 “同样的术,我可是也会啊,别以为这样就能逃得掉。” 颜欢捡起地上的碎纸,将竹条和碎屑拼接成一个简陋的狐状,双手轻轻一拍,一只小狐灵附着其上,那拼凑成的纸狐瞬间获得了行动能力。 虽然纸狐的身躯比起真实的血肉之躯还差了一些,但根据遗留的纸屑来追踪对方的踪迹,绰绰有余。 “去,找回抛弃你的本体部分。”颜欢命令道。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那由边角料拼成的纸狐灵敏地跳了起来,迅速顺着管道爬上高楼的天台,在几栋楼之间来回穿梭。 颜欢紧随其后,目光锐利地注视着纸狐的动向。 突然,他在远处的天际间捕捉到了一抹异样,夜空中有一只比人还大的纸鹤正在天空中飞速逃窜。 那纸鹤挥舞翅膀的动作显得急促而慌乱,显然是察觉到了危险逼近。 “想逃?”颜欢笑道,随即摆出了一个出枪的手势。 火行法术·火枪! 颜欢的指尖凝聚起一股火焰,顷刻后,一枚火弹从指尖疾射而出,直击那飞舞的纸鹤。 “砰!” 火弹准确无误地击中了纸鹤,火焰瞬间吞噬了它的身躯,那纸鹤在空中燃烧,翅膀剧烈地扇动了几下,随后如同一团烈火般坠落,重重地跌进了小区旁的一处人工湖中。 湖面荡起了一圈涟漪,纸鹤的残骸在水中慢慢沉没,燃烧的火焰也被湖水熄灭,四周再次恢复了寂静。 男人笨拙地从水中爬了起来,湿透的棉袄紧贴在他臃肿的身上,显得格外沉重。 他抖了抖身上的水,脸色一僵,迅速翻看怀中,发现那些折纸已经全被浸湿。 更糟的是,他的左肩被火焰弹射穿,剧烈的疼痛让他几乎无法抬臂。 就在男人踌躇不定的时候,一只纸狐狸突然跳到了他面前,空洞的眼神直视着他,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下一秒,纸狐自焚,化作一团灰烬散落在地。 男人眉头紧锁,警惕地环顾四周,口中喃喃道:“什么人?居然也会我剪纸一脉的术法?” 这时,颜欢从空中缓缓跃下,翅膀收回,落地时轻盈得像是一片羽毛。 他走近那个肥胖臃肿的油腻男人,说道:“别紧张,身为一个小巫祝,会点其他巫术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颜欢站定,目光平和地看向那个还在河滩上的男人,语气带着几分探询:“敢问阁下如何称呼?又为何在上戏院校前派纸人盯着我们?” 男人恶狠狠地瞪着颜欢,毫不客气地骂道:“当然是要看看你是不是曹贼,是不是肚子里没憋好屁!早晚有一天,我要将骚扰乔妹的人全都杀光!” 颜欢听了这番话,不禁纳闷起来,听这家伙的言语似乎并不像是曹盟的人,反倒更像是个狂热的真爱粉。 “听你的意思,你是在保护小雨?”他试探性地问道。 男人顿时高傲地挺起胸膛,自豪地说道:“那是自然。” 颜欢略微一愣,稍稍沉思片刻,似乎在思考对方的真实意图。 就在他以为这胖男人可能只是个普通人时,男人接下来的话却差点没让颜欢把附体的狐灵给震出来。 “自家老婆肯定要好好护着!” 男人一本正经地说道,“那群狗东西,天天骚扰她,真当我周公瑾是浪得虚名的了!” 颜欢眉头微微蹙起,向前迈了一步,拍了拍自称“周公瑾”的男人的肩膀,试图进一步确认对方的状态。 “咋的了?”周公瑾疑惑地问道。 “抬抬头。”颜欢吩咐道。 “哦···”周公瑾扬了扬头。 “眨眨眼,然后把眼睛睁大。” 颜欢继续吩咐道,那男人照做。 一番动作分析下来,颜欢确定了这家伙绝对没有陷入什么所谓的认知障,这种油腻下头和恶心,是发乎本心,出自天然。 “好了,没事了。现在给我好好咬紧牙关。”颜欢无奈摇头,苦笑着说道。 尽管周公瑾满脸疑惑,但他仍然乖乖照做,狠狠地咬紧了牙关。 轰! 颜欢握紧拳头,右臂肌肉瞬间绷紧,聚力,然后毫不犹豫地奋力挥出一拳,结结实实地打在了男人的下颚上,一个升龙直接将他打飞了出去。 我可去你的吧! 颜欢心中暗骂一声。 什么周公瑾,这绝对是周瑜被黑得最惨的一次。 扑通! 男人被重击后,眼球翻白,像一只失去控制的风筝般重新坠入湖中,湖面瞬间溅起一团巨大的水花,随后便没了半点动静。 颜欢站在湖边,望着平静下来的水面,忍不住摇头叹道:“真是见识到物种多样性了,怎么什么人都有。” 虽说不是什么曹盟的人,但毕竟算是颜雨身边的一大隐患。 顺手处理了也好。 颜欢正准备转身离开,忽然湖面开始“咕噜噜”地冒起了巨大的气泡,整片湖水仿佛瞬间沸腾了起来。 他皱了皱眉,目光紧紧盯着湖面。 突然,周公瑾踏水而出,步履轻盈,每一步都在湖面上激起一圈圈涟漪。 他仿佛没有受到刚才那一拳的影响,神情平静,眼神空洞,带着一股诡异的气息,缓缓朝颜欢走了过来。 “没有意识,还能自由行动,是灵魂出了问题?”颜欢自语道。 这种状态,还是第一次见。 不! 要说是第一次,也不尽然,张楚岚砸炉子时,应对黑偶和一众如花,也出现过类似的情况。 不过颜欢可不相信一个变态有十足的机缘,能内修元婴,请个代打出来。 “看来得好好看看。”颜欢低声道,随即运起“五行观法·金冥瞳”。 他轻轻捏起一丝金光,缓缓度入自己的瞳孔。 瞬间金色眼瞳亮起,将男人体内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 “有点意思。”颜欢惊奇发现,男人的身体结构已不再是普通的血肉之躯,而是以自身白骨为架,皮肉为纸,竟然将自己扎成了一个活生生的血肉纸人! 而这个纸人被赋予的身份意义,自然是那位名震江东的大都督——周瑜。 “这种情况,清明姐都没提起过。”颜欢思索道,心中感到有些震惊。 或者说,这种疯狂的做法,连历代扎纸匠都没敢去考虑过。 周公瑾抬起手,手指张开,指缝间的皮肉连接在一起,形成了一把诡异的血肉扇子。 他轻轻一扇,呼哧一声,一股强劲的罡风扑面而来,瞬间将湖面劈开,湖水遭受风力驱赶,朝河岸边迅速退去。 颜欢站在风中,半敞的外套被吹得猎猎作响。 他眼神微凝,右手向前一挥,掌中自生风势,迅速形成一道强大的风墙,硬生生将袭来的罡风挡在了面前。 “二郎布风。” 颜欢轻声道,手中风墙如同铜墙铁壁般,稳稳立于他与周公瑾之间。 看到自己的攻击被阻,周公瑾空洞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诧。 他的臂骨迅速变形,化作一张长弓,手筋相连成弓弦,以炁为箭矢,注入灵魂之力,猛地一箭射向颜欢。 箭矢破空而来,带着无与伦比的威势。 然而,颜欢不慌不忙,轻轻握住镇魂铃,微微一摇。 “叮铃叮铃!” 铃声轻柔,却蕴含无尽威势,那掺杂了灵魂之力的箭矢在铃声的波动中迅速瓦解,最终在空中化作齑粉,消散无形。 周公瑾一愣,这次眼中显露出真正的慌乱。 他急忙凝聚心火,高高举起一颗巨大的熔岩弹,打算将其碾压向颜欢。 颜欢见状,心中却生出一丝惋惜。 他叹息道:“这么好的术法思路,居然出现在一个变态手中。” “可惜此人性命浅薄,心术不正,不然有此等开创性的术法思路,发展下去,也该是一方豪杰了。” 颜欢决定以火攻火。 火行加身! 心意一动,颜欢全身瞬间被冲天魔焰包裹,红发愈发明亮耀眼,他从火焰中踏步而出,脸上多了一份猴儿的狂嚣与桀骜不驯。 他高高扬起头,猖狂狞笑,红焰缠绕的右手向前一握,强制更改了周公瑾对火焰的支配权。 那熔岩弹的石块层层脱落,火焰凝聚成一朵莲花,轰然朝周公瑾砸去。 自称“周公瑾”的男人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便被那火莲劈头盖脸砸中。 “呼哧!” 水火交加,湖面蒸腾起浓浓的雾气,寒冷的冬日瞬间变得闷热无比,几条被烤得焦糊的鱼翻着白烟跌落在湖边,散发出一股奇异香味。 湖面上再也看不到周公瑾的身影,只见一张未燃尽的照片飘落,沉入湖底的泥浆中。 ------------ 第198章 舍妹之事,自然交由当哥的来谈(4.4k) 蒸腾的水雾渐渐落下,湖面恢复了平静。 就在这时,一张等身大的剪纸从空中缓缓飘落,落在了颜欢的脚边。 颜欢低头一看,发现那剪纸竟然是颜雨在荧幕上的小乔形象。 他眉头一皱,没想到这自称“周公瑾”的男人在临死前竟然将纸人送了出去。 颜欢抱起纸人,细看之下,纸人诡异地蠕动起来,身子“啪啪”作响,裂开的嘴唇似乎在低声念念有词。 突然间,那纸人又像是受到了某种召唤,猛地一跃冲天,朝着青都名苑的方向飞速奔去。 颜欢眼中闪过一丝好奇,周公瑾人死炁消,这纸人也撑不了多久,但还是要跟上去瞧瞧发生了什么。 小乔纸人从湖边的公园,一直飞到了青都名苑附近的一处废弃驾校训练场。 场中传来了激烈的打斗声,混杂着一阵阵不怀好意的挑逗。 “小乔妹妹,你就从了我们吧?”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 “要不等会儿逼急了,伤到你就不好了。”另一个声音接道,语气中满是戏谑。 顺着声音望去,颜欢看见场中有三个黑影,正紧紧追逐着前方的一名少女。 那少女一身古风服饰,白衣蓝边儿,橙红发色的双马尾甩在身后,手持一对宣花双板斧。 本是甜美伶俐,透着股古灵精怪劲儿的面容,此时尽被焦急惶恐占据。 颜雨一边奔跑,一边回头怒目而视,刚刚注视前方,忽然那剪纸人迎面撞了过来。 “什么鬼东西?”她轻声骂道,手中宣花双斧闪电般挥下,“唰”的一声,将剪纸人劈成两段。 纸人轻飘飘落地,双手朝颜雨抓过去,可没等碰到她的身子,就抽搐几下,再也没有了动静。 然而,也就是在她挥斧的瞬间,后方步步紧逼的三人追了上来,其中两人跳至她的身前,将去路拦住。 “你逃啊,我看你还能逃到哪里去?”其中一人冷笑着说道。 “现在就算你喊破喉咙,都不会有人来救你了。” 这三人为首的是一名刺猬头的中年男子,名为曹德,余下二人分别是身着白衣的秀静和尚和体型刚猛的山中野人。 颜雨手持双斧,小心提防。 颜家花钱暂时雇来的保镖已经全部被杀,现在的局势对她极为不利。 唰! 思考对策之时,一枚拴了弹性细绳的尖刺铁球突然向颜雨飞杀过来。 颜雨迅速举起斧头护在胸前,只听“当”的一声金石交接巨响,她的手臂便震的发麻,几乎握不住斧柄。 这曹德所用,乃是一种名为“甩头一子”的奇门暗器。 拴系于细绳的铁球沉重无比,打出去可以击石如粉,其上的尖刺更是锋利霸道,连金钟罩铁布衫这等护身功夫都能轻易破开。 看到颜雨面露苦涩,曹德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小心点,要是打坏了怎么办?”站在一旁的白僧衣和尚皱眉提醒道。 曹德斜眼瞟了他一眼,不屑地说道:“你这秃驴怎么也来凑热闹?” 白和尚笑眯眯地说道:“谁不知全性的慧静和尚修心不修口,戒色不戒淫?这等小美娇娘,自然要来尝尝鲜。可惜是圈内人,有些事不好做,不然真想看看她那群粉丝心死的样子。” 站在一旁的野人孟七一直没有言语,只是抱着臂膀,冷冷地看着这一切,不时用余光打量刺猬头的曹德。 他的眼神复杂多变,留有戒备又莫名散发出一种怪异的炙热。 “妖人!”颜雨怒骂,挥舞着手中的宣花斧。然而,此刻她正处于腹背受敌的境地,实在难以率先出手。 “妖人?”曹德哈哈大笑,“没有我们这些‘妖人’,哪里来的什么名门正派?其实今天这事要怪,就只能怪你是异人!” “公司为了维持稳定的秩序,实际上也是将我们这些坏种给释放出来了。” 公司对于异人之间的私斗是默许的,对于普通人,他们还不敢动手,真要触及了公司维稳的底线,有些事反倒是不好处理。 曹德露出一丝阴险的笑意,“虽说你是公众人物,但处理得漂亮一点,根本就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颜雨将身子伏得更低,心中充满了戒备,“你这么做,就不怕我颜家?” “阿弥陀佛!”白衣僧人慧静微微施礼,脸上带着伪善的笑容,“若是在十几年前,或许还真会忌惮三分。” 曹德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若是能一亲芳泽,哪怕下一秒身死,也无妨。” 他舔了舔嘴唇,眼神贪婪地盯着颜雨,继续挑逗道,“乔妹,你就从了我吧。” 说罢,曹德猛然一甩长绳,那带着尖刺的铁球飞速射出,快得在夜色中只剩下模糊的一束黑影。 甩头一子定乾坤! 颜雨紧握双斧,心中一横,打算硬接这一记,顺势将那细绳劈断。 她抡起斧子砍去,岂料下一秒,那细绳竟如游蛇般灵活,避开了她的攻击。 那铁球忽然改变了轨迹,绕过颜雨,直直朝站在一旁的慧静而去。 慧静和尚一惊,连忙运起金刚功护身,但即便如此,那甩头一子依旧破开了他的防御,尖刺狠狠扎入了他的肩膀。 “姓曹的,你是故意的吧?想吃独食!”慧静大师怒不可遏,浑身泛出金光,皮肤逐渐变得如同钢铁般坚硬,将入体的铁球活活逼了出去。 曹德却一脸困惑,奇怪地凝视着手中的绳索,“刚刚……好像那球儿有了自主意识一样……” “胡扯!还能是球打的我?”慧静大师大怒,语气中充满了不满和怀疑。 他再度运起金刚功,全力防御,不再给曹德任何误伤的机会。 此刻的颜雨心中升起一丝疑虑,这局面似乎比她想象的还要复杂,甩头一子虽然凶狠,但刚刚那一瞬的诡异变化,显然不符合常理。 不过她也管不了是曹德的失误,还是另有隐情,这么好的一个机会可不能错过。 唰! 颜雨疾步向前,冲着曹德腹部就是一记横劈,曹德狞笑一声,指尖绳索环绕,缠住了斧柄。 “我知道你在小辈中有点天资,可同人搏杀的经验,你实在是太少了。” 正得意之时,颜雨左手的宣花斧即刻变招,虽是自下而上撩起,可力度明显超出了曹德的想象,刺猬头的胸膛,赫然出现了一道狭长的伤疤,鲜血喷涌,洒了一地。 “唔···” “嗯?”颜雨微微一愣,刚刚那一下,怎么好像是宣花斧在引导着战斗? 太奇怪了! 颜雨与曹德对视,双方眼中皆露出一丝不安与疑虑。 此时不仅是他们二人,就连观战尚未出手的慧静和尚和孟七也感受到了气氛的异样。 “还有高手?”曹德低声自问,眉头紧锁。 三人站在训练场的中央,紧张地环顾四周,即便是整日与山林野兽为伴,直觉异常敏锐的孟七,此刻也没有感受到任何异常气息,周围不祥的寂静令他们心中越发警觉。 “不如出面一叙?”曹德提高了音量,试探性地朝空旷的夜色中喊道,声音中带着几分紧张与戒备。 就在此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啪哒,啪嗒··· 声音轻缓而悠然,却在寂静的夜色中显得格外清晰,仿佛有某种无形威压随着脚步声逐渐逼近,让在场的每个人都不由自主地绷紧了神经。 脚步声逐渐逼近,最终停在了不远处的阴影中,黑雾弥漫四起,黑暗阻挡了他们的视线,根本看不见来者的真实面目。 下一秒,阴煞冷风如刀刮过,五鬼开路,魂幡高展,颜欢盘坐于大虎陆山君的后背,坐虎而出,此时是单手托腮,阴森骇人的石像鬼面具令人脊背生出阵阵寒意。 “不知是哪位高人,此地莫非是您的地界?” “扰了前辈清净实属不该,在下这就离去。”面具遮挡了面庞,曹德根本就分不清颜欢的年纪大小,只是这场面,就将他给震住了。 颜欢默不作声,随着大虎步伐靠了过来。 “前辈?”曹德再次试探性地出声询问,语气中带着几分敬畏,此时他不敢贸然行动,唯恐激怒对方。 慧静和尚则是迅速在一旁低声念起了“南无阿弥陀佛”,似乎企图用佛号驱散周身的阴气。 这种冷到极点的氛围让三人如同置身冰窖,无人敢轻易喘口气。 颜雨盯着那个石像鬼般的面具,突然心中一动,似乎想起了什么。 她猛然间意识到,这个面具不就是留在大姑姑房间里的那副吗? 小时候因为贪玩,她还去偷碰过,结果被大骂了一顿,这么久了,她对此事还是记忆犹新。 一瞬间,颜雨的心中闪过一个猜测,她小心翼翼地试探性喊了声,“哥?”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颜欢缓缓将面具摘掉,“初次见面,小雨。” “果然是哥!”颜雨心中的恐惧顿时烟消云散。 能越过老妈拿到那副面具的,除了颜欢哥哥,没有第二个人了。 颜欢抬头,目光扫向那三人,冷冷说道,“初次见面,各位,舍妹承蒙照顾了。” 语气虽平静,其中透出的威严却让曹德、慧静和尚和孟七不由得浑身一震。 “不过···”颜欢继续说道,“既然是舍妹的终身大事,不能视同儿戏,不如让我这个当长辈的和各位好好谈一谈吧?” 颜欢的话无疑是一种赤裸裸的威胁,曹德瞬间心生一丝胆怯。 他咬了咬牙,迅速将散落开的绳索收起,把铁球尖刺紧紧攥在手中,以防万一。 颜雨将双斧插回腰后的腰带间隙,轻盈地跃了两步,跳到了颜欢的身旁。 三人虽有所戒备,但竟无一人敢上前阻拦。 “哥!你是特意来魔都看我的吗?”颜雨兴奋地问道。 “嗯。”颜欢点头,温和地看着她,“从老爷子那里听了些你的事情,便和姑姑一起过来了。” 他端详着眼前的颜雨,发现她比起荧幕上的乖巧模样,更多了几分灵气和俏皮,也许是血缘的关系,两人初次见面,却没有任何的生疏感,自然而然地亲近了起来。 “小雨,你先歇息一下,剩下的事情交给我来处理。”颜欢说道。 颜雨眨了眨眼,忧心忡忡地问道,“哥,不用我帮忙吗?这三人中有两个可不好对付呢。” 三人中话最多的曹德实力最弱,真正难缠的反而是擅长百兽戏的孟七和脱离佛门的慧静和尚。 “没事,我的实力也不算弱。”颜欢回应道。 听到哥哥的话,颜雨放心地退到一旁。 渐渐地,周围弥漫起一股黑雾,将她环绕在其中。 孟七警觉地眯起眼睛,盯着那黑雾,仿佛感觉到其中有什么庞然大物在游动,偶尔还能看到泛着寒光的黑鳞。 曹德咬了咬牙,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道,“刚才称呼前辈,倒是说老了,确实有些过于冒昧。这位兄台,我对乔妹是真心爱慕,求而不得才会出此下策。” “不过,您既然摆出这么大的阵仗,想必是让我们知难而退,既然今天已经领教了您的厉害,您放心,我等以后绝不会再来打扰!” 曹德话语中多少夹杂着一些不甘,但更多的是忌惮,眼前的对手不是他能轻易应付的,他心知肚明,理智地选择了退让。 “别误会了,”颜欢淡淡地说道,环视三人,“既然是要接自家妹妹回家,自然阵仗要足一点。” 听到这话,慧静和尚苦笑着双手合十,声音低沉道,“曹施主,这位施主的意思你还不明白吗?恐怕我们三人今天是要留在这里了。” 百兽戏孟七紧紧眯起眼睛,浑身的野兽直觉都在疯狂警告他逃离。 他想了片刻,用低沉而粗壮的嗓音说道,“女的你们俩随意,我倒是喜欢那一口,就算我的了。” 他指了指虎背上的颜欢。 曹德愣了一下,心中隐隐觉得不妙,忍不住问道,“你有龙阳之好?” 难怪他总感觉孟七看自己的目光有些奇怪。 “现在不是纠结这种事情的时候。”孟七低声说道,语气里带着紧迫感,“如何脱身才是上策。逃跑是死路一条,拼一拼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可万一要是赢了,得提前将战利品分拨好了。” “好!你这野人倒是心思缜密!”曹德没有多想,迅速应了下来。 三人达成了共识,彼此恶狠狠地盯着前方。 慧静和尚冷静地说道,“贫僧数三个数,说完就一起动手。” “好,到时候你可别跑了!”曹德满脸戒备。 “出家人不打诳语。”慧静和尚淡淡回应。 “三!” “二!” “一!” 随着最后一个数字落下,三人竟同时扭头逃跑,朝着三个不同的方向疯狂逃窜。 各自逃窜的同时,他们也不忘互相打量着彼此的方向,心中暗暗骂道:“狗日的!我就知道你们没安好心!” 颜欢倒是被这场面逗笑了,他跳下去虎背,轻轻拍了拍陆山君的屁股,“去吧,你们不是最讨厌这种背对你们的人了吗?” “至于另外两个,狐鬼·胡烟儿,盗鬼·虚耗,就交给你们了。” 一声令下,万魂幡蹿出两缕黑气,极速朝远方飞去。 ------------ 第199章 机制鬼,百兽戏和猎王经 三人各逃一方,再无瑕他顾。 曹德的身影迅速朝着一个方向奔去,但回头一瞥,他看到一缕煞气冲天的黑雾紧随其后,几乎要将他吞没。 危机四伏,他毫不犹豫地挥动手中的甩头一子,朝那黑雾猛然击去。 铁球带着尖刺划破空气,却没有击中任何实物,径直穿过了黑雾。 浓郁瘆人的雾气瞬间飘散,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 曹德出身于西北一带的武术世家,对这些诡异巫术并不熟悉,他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只是收起武器,谨慎地甩动着那铁疙瘩,心中愈发警惕。 突然间,他感到手掌传来一丝刺痛,低头一看,才发现原本系在绒绳另一端的鹿皮挽手套已经不见了。 甩头一子是软兵器,操弄细绳,自然要手套护手,手套被偷,曹德便度炁在掌心,又将绒绳给护住了。 “什么时候戴在手上的东西被偷了?”曹德惊讶地低声自语,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这都能偷!” 他咬牙切齿道,更让他心寒的是,周围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窥视他,而他根本看不见。 就在他视线之外,一只鬼物单腿而立,后背上背着《大盗书》,手上戴着那破破烂烂的鹿皮挽手套,那怪异畸形的手早已将手套撑裂,显得格外狰狞。 盗鬼·虚耗摊开《大盗书》,五指伸长,绕过曹德,从他背后悄无声息地抓了过去。 曹德手持铁刺球,精神高度紧张,呼吸逐渐急促,他感到越来越疲惫,身体仿佛被什么力量压迫着,亦或是浑身的气力都被抽走了。 盗鬼战力不高,本就是功能性的鬼物,可论说扰敌方面,无人能出其右。 怪! 太怪了! 曹德疯狂地挥动甩头一子,尖刺铁球在地上打出一连串小坑,甚至连路边的驾校招牌都被击得粉碎。 这一番发泄后,曹德手中的劲儿也骤然卸去八分。 随着那轻飘飘的绒绳落下,他猛然发现,甩头一子顶端的铁疙瘩竟然也被偷走了。 “这!?”曹德瞪大眼睛,彻底愣住了,他最为依仗的武器竟然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被完全夺走。 扑通! 事已至此,曹德心如死灰,猛然跪倒在地,声音颤抖地哀求道,“这位爷,您行行好,当我是个屁将我放了吧!小的这辈子都不做坏事了。” “嘻嘻嘻,看住了,看住了!要看住了!”诡异缥缈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回荡开来,无处不在,满贯天地。 曹德呆愣着,满头冷汗地低声问道,“这位爷,您话说清楚点,什么要看住了?” 就在此时,一阵阴风刮过,盗鬼·虚耗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曹德肩膀上,低头将嘴凑近他的耳朵,轻声说道:“看不住的东西,就会被偷走。” 话语在曹德耳边回响,带着一股莫名的寒意。 巫士与精灵鬼物相互促进,互相成就,颜欢在诸葛八卦村得白虎,北京城夜空代天诛罚,群灵山苦修,修为更加精进,而盗鬼·虚耗的能力也因此拔高了一个境界。 如今的它,甚至能在人失去对身体掌控的前提下,将人的某种状态“偷走”,比如——心跳。 “果然是被偷的!怪东西,连自己能力机制都敢解释给敌人听,蠢货!”曹德慌乱地环顾四周,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我得看住,我必须看住!” 他开始急切地检查自己,绳索、衣物、钱财,一一收入眼底。 可毕竟是非作歹、纵欲而为的全性,曹德根本无法理解盗鬼话中的真正含义。 正当他全神贯注于外物时,胸腔中剧烈起伏的心跳,忽然间消失了。 曹德眼球猛然翻白,面露惊恐,随即身体失去了支撑,重重地栽倒在地。 盗鬼·虚耗从阴影中跳了出来,双手空空如也,只有一阵令人不安的心脏跳动声在它的掌间回响,在这寂寥阴沉的冬夜中清晰可闻—— 扑通,扑通,扑通··· ······ “栽了一个!”孟七耳朵微微抽动,敏锐地捕捉到周围细微的变化。 他意识到有一股生人的气息突然消失了。 孟七躬身俯地,四肢着地,其形迅速变为一只花斑猎豹状,如同离弦之箭般飞速划破黑夜。 闪身逃出废弃的驾校训练场后,便直奔城市闹区。 孟七清楚,不论是全性还是正派,在城市的闹区都得顾忌公司维稳的考量,谁都不愿意在有人的地方轻易动手。 就在此时,身后传来一声震天的虎啸,陆山君只用了几步便迅速追了上来。 “小子,”陆山君冷笑着说道,“人无论如何去模拟动物的形态,身体的结构总是不会变的。” 随着话音未落,陆山君猛然伸出虎爪,朝着孟七的后背扑去。 孟七察觉到危险,身体几乎是本能地转过身,双脚稳稳地站定,手套上熊掌的虚影,奋力将那一击牢牢接住。 然而陆山君并未停下动作,随即侧身一转,虎尾如同钢鞭般鞭打过去,横扫而出。 孟七来不及闪避,腰侧中招,整个人向右翻滚了几圈,重重地摔在了路边的一处灌丛中。 “哼!”陆山君鼻孔中喷出一股热气,语气中满是轻蔑,“打不过那开挂的颜大爷,本君还打不了你吗?” 孟七挣扎着从灌丛中爬起,嘴角溢出一丝血迹。 “区区一只畜生,也敢大言不惭了。” “你可知道我除了一身百兽戏,还有何功法傍身?” 陆山君口吐伥鬼,身前陆陆续续站满了人,“能修行百兽戏的,无非就是再多修一门‘猎王经’,那又怎么了?” “虽是孽畜,居然还有点眼力见,那你该知道我这一手猎王经是专门杀动物的吧?”孟七缓缓起身,从一身兽皮衣裳中取出一把迷你秀珍的小弓箭。 哼! 陆山君依旧不屑。 根据虎族代代相传的传说,上古时期曾有段炼炁动物的至暗时刻,那段期间动物们几乎是以被封禁的形式,少了得炁炼炁的手段。 罪魁祸首,自然是那位有穷国君主——夷羿。 夏五代国君,善狩猎,一手自创绝学“猎王经”使得出神入化,射技陷阱,猎杀动物无数,其术法对于修行有成的精灵也有莫大的杀伤力。 可这仅仅是传说,这么多年,“猎王经”早就失传了。 “小子,你唬我啊!” 孟七将弓握紧,外溢的炁息逐渐在弓身凝聚,形成一把更大的弓箭。 “是不是真的,来试一试就知道了。” “金乌九射!” 孟七吼道,手中炁火焚燃,搭建于弓上,又是拉弓如满月。 下一刻,九枚流火箭矢急速飞射而出,穿透了伥鬼身躯,“呼哧”一声,本是灵体的伥鬼被焚烧殆尽,化作缕缕黑气,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 第200章 巫士修行第一步,合理使用精灵 “好像挑了个最难打的.” 陆山君心中暗自嘀咕,倒也未被孟七的九发箭矢吓到。 只见他猛然张开虎口,吐出一阵浓浓的白雾,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难以忍受的酸腐气息。 这股白雾迅速蔓延开来,将周围的视野遮蔽,同时也遮盖了孟七引以为傲的嗅觉和听觉。 陆山君心中冷笑,作为动物他更清楚一点,所谓的野性直觉,不过是嗅觉和听觉共同作用产生的一种反应,只要将这些感官遮蔽,山中野人的优势便会不复存在。 想罢,陆山君从嘴中吐出了珍藏的最后几个伥鬼。 伥鬼们各自驻守在白雾的角落,手中拿着树枝和石块,开始敲击制造出阵阵嘈杂的声音,这些声音扰乱人心,令孟七难以集中注意力。 孟七感到鼻子一阵刺痛,不得不抬手遮住鼻子,努力抗拒那股酸腐的臭气,这气味显然是老虎嘴中臭,想到都有点恶心,同时那白雾也逐渐阻碍了他的视线。 “落穴八方!”孟七双手各握四枚竹钉,猛力插入周围的柏油地面中。 竹钉一触地便砸出了坑陷,接着头顶冒出嫩叶,形成一道虚浮的路面,如此一来,陷阱便设置完成了。 忽然,嘈杂的声音中,孟七注意到左前方的竹刺猛然生长,直冲天际。 没有丝毫犹豫,孟七举弓瞄准,迅速射出一支火箭,火焰瞬间点燃了竹刺,也照亮了孟七的视线,他紧盯着那被竹刺钉住的物体,赫然发现,竟是一张花白纹的白虎皮。 “和我斗心思!?”孟七咬紧牙关,心中愤怒不已。 这虎灵对自己的手段十分了解,或是它本就异常谨慎聪明。 面对逐渐蔓延的酸腐雾气,孟七心中萌生了继续逃跑的念头,然而他刚一转身,白雾已然笼罩了身后,对方向的感知也随之大幅削弱。 “这次要栽了?”孟七心中不禁一紧,回忆起上次在动物身上吃亏的经历,还是那次他在长白山遇到了一只叼着大烟斗的黄皮子,那时自己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妈的!”孟七暗骂一声,“和人比心思?” 孟七的动作迅速而有条不紊,继续在周围布置陷阱,坑陷和捕兽夹巧妙地分布在各个隐蔽的角落,唯独在自己面前留了一条畅通无阻的大道。 他心中想着:“既然你那么聪明,那就让我把这份小心思为己所用吧!” 就在这时,右侧传来一声轻微的“噗嗤”声,显然有什么东西踩中了他设置的陷阱。 孟七不为所动。 紧接着左前方的竹刺也发出了一声轻响。 孟七依然不动声色,耐心等待着。 突然,前方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孟七的耳朵微微动了动,心中暗自说道:“来了!” 他心中已然有了计策,对方若想伤到自己,必然得选择眼前这条看似唯一的出路,而一旦踏入这条路,便再无退路可言。 孟七冷静地拉开了弓,口中念道:“金乌九射!” 九支离弦之箭一支接着一支地飞射出去,瞬间将那雾气中的身影射成了刺猬。 随着箭矢命中目标,雾气中传来了一阵痛苦的嚎叫声。 “啊啊啊啊啊!” 那声音熟悉得让孟七不禁一愣,他心头一颤,暗道不好。 果然,雾气中慢慢浮现出一个浑身浴火、满是血窟窿的身影,那正是慧静和尚。 慧静挣扎着走了几步,最终重重地跌入旁边的竹刺陷阱中,倒刺如同利刃般从地面冲天而起,狠狠地顶在他的金刚功上,将其身子硬生生顶了出去。 “死秃驴,怎么是你!?”孟七看到这一幕,惊诧不已,根本没料到自己会误伤同盟。 然而,还未等他反应过来,他忽然注意到那白衣和尚的双眼中映出了两轮明亮的圆月,更诡异的是,从和尚的眼眶中,竟然钻出了一双纤细的狐手,这双手左右交叉着,捂住了慧静的眼睛。 狐狸精的幻术? “以假乱真,把慧静骗了过来吗?” 孟七冷汗淋漓,可虽说场面险象环生,前方只有这唯一的一条路,陆山君只能正面突破。 咔嚓! 等他盘算下一步时,左侧竹刺突然被猛力折断,陆山君的巨大身影冲了出来。 强行突破了陷阱,但大虎付出的代价也不小。 粗壮竹刺刺穿了前腿,不断有阴气灌出,身体因剧痛而不断颤抖,可凶狠的眼睛中依旧充满杀意。 没有半点犹豫,陆山君猛然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咬向孟七的脖颈。 瞬间鲜血喷涌而出,如同激流般溅射开来。 孟七立刻御炁护体,外放的炁凝成了厚实的犀牛皮模样,但陆山君的虎牙锋利如钢刀,早就深入血肉之中,此时山中野人全力施展御炁,也已无济于事。 只听得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咔嚓”声,孟七的脖子被硬生生咬断,头颅在巨大的力量下无力垂落。 “哼!” 陆山君冷哼一声,张开大嘴发出震天的虎啸,声波震荡天地。 他随后吞咽了周围弥漫的酸腐白雾,只剩下的三个伥鬼也一同爬回了他的嘴中,消失无踪。 转身回望,陆山君看到狐鬼·胡烟儿正踩在慧静和尚的尸体上,优雅地施以礼仪。 “山君果真是好魄力。” 陆山君习惯性舔了舔自己伤口窜出的阴气,淡然道,“也就是仗着有欢大爷的魂幡可以温养灵体,才敢如此搏命。” “倒是你,这一手幻术用的出神入化,连修习过佛法的和尚都能骗过来。” 胡烟儿微微一笑,语气轻柔,“毕竟奴家没有破他金刚功的手段,所以只能借用狐祭月的幻术,将他骗来此处。” “行了山君,回公子那里交待去吧。” 颜欢正和颜雨闲谈,忽然看到盗鬼·虚耗拖着曹德的尸体蹦跳着回来了,紧随其后的是胡烟儿和陆山君,大虎的嘴中还含着两个破碎的尸体,显然是孟七和慧静和尚的遗骸。 “公子,事情都处理妥当了。”胡烟儿轻声说道,躬身施礼。 “辛苦了,都去魂幡歇息去吧。”颜欢淡淡地挥了挥手。 只见万魂幡随风摇动,将三只灵收了进去。 魂幡随即变成一面小小的灵旗,重新回到了颜欢的腰间。 “哥!太强了,太强了!”颜雨兴奋得双眼发亮,一边说着一边摇动颜欢的身躯,“这比咱家的传承厉害多了!” “可是,我听说哥很喜欢精灵啊,怎么就舍得放他们出去呢?这要是遇到针对精灵的术法,那该怎么办?”颜雨好奇地眨了眨眼睛。 颜欢的手指在灵旗上滑动了一下,“说到底,最终还是要看巫士对精灵的使用方法。” 如果只是类似出马仙那种请灵上身,那精灵与巫士的路走得也太短了。 巫士修行第一步,了解精灵,充分并且合理的使用精灵力量。 巫士修行第二步,了解天地,沟通天地。 颜欢之所以敢放出几个鬼物,是因为早已料到他们会赢。 比如这曹德,口无遮拦,看似聪明实则最是少根脑筋,用盗鬼这种有机制的鬼物去应对,最是合适不过,因为心直的人,很难在对战中变通,被虚耗的进阶天赋阴死也是正常不过。 只要他有一瞬间察觉到身体的异状,那虚耗根本就不可能会偷窃成功。 至于慧静和尚,就更不用说了。 什么狗屁“修心不修口,戒色不戒淫”,冠冕堂皇将这些话挂在嘴边的人,多半修心都不足,这样的人随便动用点幻障,根本就走不出来。 所谓“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能到慧静和尚自封境界的那种人,颜欢就只知道那位禅宗第五十祖的道济大师。 至于山中野人孟七,颜欢想的是修的百兽戏,自然要由百兽之王去应对。 “唔···” 颜雨若有所思,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啪! “不愧是我哥,巫王的名号真不是盖的。”颜雨拍拍手。 颜欢有些苦恼的揉捏下额头,“这些名号什么的,就你们异人网络中的小辈喊得最响亮。” “听爷爷说,哥把我学长揍了?” “小雨的学长是哪位?” “武侯派的青学长啊!” 诸葛青毕业于上戏表演系,要高过颜雨几届,之前曾经出道过,因为饰演了《漂亮欧巴大长腿》中的九王爷,也算开始小有名气,可惜后来因为被潜规则(未遂)而打人,最后遭到了雪藏。 “有这事。”颜欢说道。 “嘿嘿~”颜雨不怀好意笑了笑,“那就是了,因为青学长也是圈里名人,又是术士,在同辈看来,实力高深莫测。” “本来圈里人名声大的人不多,除了灵玉真人就是青学长,哥既然能打赢他,自然要在圈里激起一阵水花了。” 颜雨收掉了演神的手段,后腰宣花斧消失不见。 随后,她小心靠在了颜欢身旁,拿胳膊肘顶了顶他的侧腰,“哥,你知道你粉丝后援会的会长是谁吗?” 这种俗事,颜欢自然没有多留心,便摇了摇头。 “是颜悦,是小悦呀!”颜雨憋了一脸坏笑,“哥的事情,我是知道啦,可家里人一直都瞒着小悦,所以否定了异人网络的传言,腊月二十八是她的生日,等回头给她来波大的!” 颜欢想了想,之前同小悦的舍友李紫苑交流过,这个惊喜该是要落空了。 感谢读者老爷们的打赏和票票,之前单张是合张,4000多字,两章的话其实也就5000多…… (虽然但是,也有完成了基本的更新任务) (已经在检讨了,) ------------ 第201章 五年之约,与二壮的额外交易 “那就等过年的时候见了。”颜欢没有扫兴,又看了眼时间,来回一折腾,差不多四点左右了。 “准备回去了。小雨,今天就先去酒店那边住,等所有事情尘埃落定了再搬回住处。” 曹盟一群乌合之众,除了今日这三人,还有几个从未线下露面的网络高手,为了防止颜雨继续受到骚扰,最好还是不要让她孤身一人在外。 “行!那鬼地方最近老是有人盯着,也差不多该换个地方了。”颜雨轻快应道,完全不像是刚被追杀的样子。 颜欢和颜雨坐在轿子上,五鬼脚底生阴风,“唰”的一声,便快速朝酒店方向奔去。 轿子在夜色中悄无声息地穿梭,与阴影黑暗融为一体,颜雨时而伸手摸向轿身旁的黑气,能感觉到一股特有的阴寒。 抵达酒店时,附近有两只阴鬼正焦急地徘徊,似乎在寻找什么。 看到颜欢和颜雨,这两只阴鬼立刻露出兴奋的神情,高高飞起,砸落进街角的阴暗里,急匆匆去找主子复命去了。 “哎呀,吓死我了!” “小雨小欢,你们没事吧?我刚刚去小雨住处找过了,你们都不在,屋子里还有打斗痕迹,可把我吓坏了。” “我真傻,早知道这群人如此任意妄为,我就该早早将小雨接过来。” 颜菲上气不接下气的跑了过来,关切地询问了几句,确认两人都没事后,悬着的心这才放下。 “妈,我没事!线下跳脚的三个人已经被我哥给收拾了,嘿嘿!”颜雨一笑,“尸体会交给公司的人回收。” “那就好,那就好···”颜菲欣喜着将两人搂进怀中。 颜欢又感受到了那一股熟悉又该死的窒息感。 “姑姑,行了行了···咳咳咳。”颜欢脱身,大喘口气,轻咳了几声,“接下来就是处理网上的谣言了。” 一些造谣生事者倒是好处理,关键是揪出潜藏在暗处的幕后黑手。 毕竟除了娱乐圈中费心骚扰的魔怔粉,异人圈外也有不少等着颜雨身败名裂的仇家。 娱乐圈从来就不少资源争夺,勾心斗角,乌烟瘴气,颜欢虽没切实感受过,可也算大有耳闻。 也就是颜老爷子是德高望重的艺术大家,手里捂住了丰厚的人脉资源,替颜雨拦住了不少事情,要不然,自己这妹妹还不知道要受什么样的委屈。 “啊~”颜欢漫不经心打个哈欠,时间拖得太久,真有点犯困了。 “先睡觉,先睡觉···啊~”说完,他便舒展臂膀,朝酒店大门走去。 颜菲候在原地,总感觉有些失神,这种无论处于什么状况下都显得游刃有余的松弛感,真的很有姐姐和风云逸的影子。 ······ 躺在床上,颜欢身体放松下来,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四个小时后,闹钟准时在早上八点响起,十六层的落地窗外是一片清冷的冬日景象。 今年的冬,要比以往更加寒冷,日光透过薄雾,有些慵懒的洒在闹市街头,远处高楼大厦耸立在晨雾中,像是被时间封禁了,悠远静谧。 街道上,行人和车辆开始慢慢增加,喧嚣的魔都又一次苏醒过来。 颜欢走到窗边,俯视下面的车水马龙,走了会儿神,便又收回目光,随后打开了手机。 颜欢:/盯/ 简单吃了点早饭,二壮的消息才回复了过来。 二壮:哼╭(╯^╰)╮ “呵。”颜欢喝了口牛奶,笑看屏幕。 说起来,东北南峪村的时候,两人还算交流密切,可自打出了那旮旯,入世历练以来,话渐渐的就少了。 “这是咋的了,我的好姐妹,谁惹你生气了?” “说出来,我好好给他收拾收拾。” 二壮:少来!(`)Ψ 这都快小一年过去了,也不见发条消息过来,要不知道的,我还以为你踏天门而去了呢! 牛奶醇香在舌尖荡开,颜欢却颇感苦涩。 这二壮先天拥有操纵电波的能力,又难得拥有后天修炼的才能,习得伍柳派丹法激发了先天能力的变异后,她便可以让自己精神出体,以电波方式存在于空间中。 只要颜欢手机还有二壮的联系方式,如果不是刻意遮蔽,他的行踪几乎是完全暴露在二壮的视野下。 只不过作为临时工,二壮心中也有自己的想法,出于四年多交情的考量,她没有在公司处多舌罢了。 哒哒哒··· 颜欢手按屏幕,回复道,“天门哪那么好跨的?假以时日真要成了,不得拉姐妹一把。” 二壮:算你还有点良心()。说吧,这次是有什么事情? 颜欢:“一点麻烦事,就是想请你帮忙,将利用网络造谣生事的一些蛆虫给揪出来。” 二壮:小事一桩)*,大体范围给我,牵扯到了哪些事情给我说一下。 颜欢:“新《赤壁》小乔饰演者,颜雨,围绕这个演员所产生的一切谣言的源头。” 一听到“颜”姓,以及最近网络热搜关于颜雨的传言,二壮大致也明白发生了什么。 她没有多想,顺着网络将买水军造谣的账号给整合出来,又渗透了这些狗腿子的交易转账记录,将指使的幕后黑手一并筛查。 来来回回不过十分钟,幕后之人的名单加之住址,就全都传送到了颜欢手中。 “厉害,不愧是你。”颜欢称赞道。 二壮:姐的实力可不是盖的!话说之前的事情你考虑好了没有? 已经五年了,整整五年了()! “明明还差五六个月才五年。”颜欢毫不客气说道。 二壮:哼╭(╯^╰)╮ 到时候我会给出你一个信息,足够有诚意到你接受这件事情,当然你可以将其看作是一场交易。 毕竟有人用五年之约搪塞了我好多次呢!(ì_í) 颜欢抬头,目视逐渐清朗的天际,想入非非,“这个信息和我爸妈有关,还是和精灵有关?” 扪心自问,也就只有这两个消息,可以让自己感兴趣了。 二壮:都有(⌒o⌒)。 颜欢沉默了片刻,又喝了口牛奶,滑腻温润沿喉口淌下。 “二壮,等颜雨事了,我也会送你一份大礼,兴许你收到了,会毫不犹豫的将信息送给我。” 二壮:期待(*ω) 二壮:真滴吗?一般的东西可没法打动我喔! “真的。”颜欢最后一句,是发送了一条语音过去,“对我来讲,这份心意真的诚意满满了。” 颜欢托着腮,看着满屏幕的颜文字,难免心生恻隐之心。 “等下一次再联系,估计就没有这么多花里胡哨的东西了。” ------------ 第202章 又见肖自在,这次开餐不会撞 二壮:那我可就好好期待着啦! 对了,既然是颜雨的事情,你最好看一下新的热搜吧,娱乐新闻又有爆点了Σ(°△°|||)︴ 看到消息,颜欢眉头微皱,翻开手机中的热搜列表,最为火爆的头条赫然写着: “国民乔妹深夜酒店幽会陌生男子。” 颜欢点开新闻链接,图片中的颜雨旁边站着的,正是他自己。 然而这张照片显然经过了恶意的PS处理,原本在一旁的颜菲姑姑竟然被彻底抹去了,只留下了他与颜雨在交谈着什么。 凌晨未至的朦胧夜色,加上照片滤镜,两人看上去极为暧昧。 “昨天回来的时候,周围可没有任何异常。”颜欢低声自言自语,“什么人能绕过我,悄无声息地将照片留下?” 活人生气,阴鬼死气,是逃不过颜欢这种巫士感知的,能悄无声息做到这种地步,他只能往完全没有涉猎过的炼器领域考虑。 正思索着,手机屏幕再度亮起,二壮的消息又来了。 二壮:帮你看了周围的监控,捕捉到了一个类似拍摄型法器的东西,我黑了那东西飞行途中的所有监控系统,发现它是朝望水城跑去了。 “望水城?” 那地方正是名单中一个人的住址。 颜欢起身,快步走出房间,刚一出门,就看见戴着鸭舌帽和墨镜、用口罩遮面,将自己藏得严严实实的颜雨站在门口。 “不行呀哥,舆论发酵的有点快,”颜雨急忙开口说道,“公关已经在处理了,只不过顶不住一群小黑子频频带节奏,现在网上已经开始传言说,我是被人包养了。” 颜欢眉头微皱,这群人都不带脑子的嘛? 就凭借老戏骨颜游龙的威望,怎么着颜家子弟都和“被包养”三个字扯不上关系。 “喊你们的工作室继续控制舆论,背后事我来处理。” 颜欢想过出面澄清,可深思后还是放弃了。 一是他不想暴露在公众视野之下,扰了清净;二来是背后之人不会轻易善罢甘休,澄清了也会新的舆论风暴持续发酵,这要是回头给整一出表兄妹德骨的伦理戏码,那就更说不清了。 颜欢叮嘱几句,按照地图所标注的地点找去。 因为不知道几人的具体身份,他只好优先处理拥有法器的异人。 不知道为何,自从经历了大小淘村的蛊毒事件,颜欢便逐渐对得了力量便为非作歹的异人失去了耐心。 心中久违的生出了一股戾气。 望水城,位于繁华的闹市中心,房价高得惊人,就连这里的一个几平厕所的价格,都足以在颜家宅邸的地段儿买下三套房。 颜欢赶到时,并没有走正门,而是直接绕过花园的围墙,翻身而入。 啪嗒! “嗯?” 颜欢稍一愣神,警觉了起来。 因为灵魂中温养了凶杀神白虎,颜欢对杀意的感知到了无比精确的地步,脚步刚刚踏上绿坪,他立刻感觉到一股非比寻常的杀气,隐藏在花园对面的绿植花丛中。 颜欢顺着这股杀意走了过去,手轻轻掀开挂着几片枯叶的树枝,朝着杀气的源头望去。 只见在树荫遮蔽的阴影中,站着一个中年男人。 虽然是大冷天,但他仅穿着一身干净利落的绿色运动衣,头发后梳,戴着一副无边框眼镜,整个人看起来斯文又成熟,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是个好相处的热心肠大哥。 “我靠,肖哥?”颜欢认出了对方,见是熟人,索性也不再藏匿,直接从枯树后走了出来。 “嚯!”肖自在显然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颜欢。 他颇为震惊地抬了抬眼镜,随即拎起背包带子一甩,将包扛在肩膀上,笑着说道:“这不是巧了嘛?” 颜欢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肖自在手中的包裹上,据他所知,肖自在这包里一般装的都是开餐用的餐具。 “有私活呀,肖哥?”颜欢明知故问道。 肖自在却摇了摇头,显得有些无奈。 “算不得什么私活,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他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徒,可偏偏喜欢踩在公司底线上蹦迪,这不就差我来收拾一下。” “做什么事情了?”颜欢继续问道。 颜欢同华东分区的关系,在公司内算不得什么秘密了,肖自在也不避讳,直接了当的说道,“有人在向普通人兜售法器。” “很高明的法器,有储存炁的能力,所以普通人也能轻易调动。” “以此谋财,除了这些,没有做过其他伤天害理的事情,可他的买家,就不好说咯。” 肖自在摊摊手,深表惋惜,又上上下下好好打量颜欢。 “怎么感觉你的一股子恶气,比之前要足了点儿,遇见糟心的了?” 颜欢也跟着叹口气,“我一介凡夫俗子,难免心中藏怨,估计是修行不到家,真是可惜了。” “看样子是收拾人来了,这次该不会撞了吧?”肖自在问道。 上次陶村事件,恰好他有事在外无法抽身,白白错过了袁庭礼那道美食,那种虐杀成性的人,品尝起来要别有一番滋味。 “来对一下,我这边的名字叫做徐坤凡。”颜欢说道。 肖自在回道,“那对不上了,我这边的叫做黄溪流。成了,分头行事,有机会再聚吧。” 两人双手一握,随后各自朝着目的地前行。 走了几步,颜欢扭头望向并肩而行的肖自在,“我要找的,是你餐点的客户?” “我不知道。”肖自在淡然回道。 两人就这样一路同行,最终来到了望水城中央那座独栋别墅前。 这别墅格调高雅,周围百米之内都是空出的绿化带,仿佛是有意与望水城其他住户隔绝开来,凸显出屋主人的独一档的尊贵地位。 肖自在熟练地比了个手势,示意了周围监控的位置,颜欢心领神会,迅速点头回应。 他稍一凝神,施展幻障,轻身一跃,身影宛若一道阴风,悄无声息地钻进入了别墅当中。 站在原地的肖自在不禁向后抚弄了一下头发,语气中带有几丝感叹:“哎呀呀,这巫士的能力可真不讲理。” “什么时候我也能将存在给遮蔽了,那办起事来,可就方便多了啊。” ------------ 第203章 这就叫做专业 颜欢潜入别墅后,迅速审视了一下周围的环境。 这栋别墅分为上中下三层,屋主非常谨慎,除了监控设备,还有保镖层层把守,对于普通人来讲,几乎是没有任何漏洞可钻。 前前后后,全是耳目,也不知这种棘手场面公司临时工会怎么处理。 “要不等下肖哥?” 颜欢心想,有这么专业的人在,自己行事肯定是合规合法,于是便驻足等候。 可将近过了半个钟头,颜欢却始终没有见到肖自在的身影。 “嗯?” “不会他在等着我处理这里面的闲杂人等···” 看肖自在的为人,除了嗜杀成性和那一套独特的杀人哲学,没有别的大问题,人可以说的上成熟稳重,应该不至于心中藏了这点小心思。 想不通,颜欢只好率先出手,一群衣衫革履的墨镜保镖,想办法夺去意识就是了。 “虚耗!”颜欢低声命令道,瞬间,盗鬼虚耗应声而出,单脚跳着从阴影中现身。 盗窃鬼最擅长潜行与偷盗,行动悄无声息,它迅速藏匿在保镖们视线察觉不到的地方,灵巧穿梭在了人群之间。 片刻之后,一名保镖突然打了个哈欠,意识渐沉,就要入梦而去。 其他保镖投来不解的目光——这种时候居然打盹,是不想要工作了? 然而,那个哈欠仿佛具有传染性一样,越来越多的保镖开始感到困倦,接二连三地打起瞌睡。 最终,除了两人之外,其余二十多名保镖全都倒在地上,沉沉睡去。 虚耗轻巧地从颜欢影子中跳了回来,抱拳说道:“头儿,大部分人的清醒都被我偷走了。不过,还有两个人,他们的身体似乎有法器护身,对身上的东西都看的很严实,实在难以下手。” “其中一个,身上的东西尤其多。” “辛苦了,入幡歇息去吧。” 魂幡微微闪动幽光,将盗鬼·虚耗纳入幡中。 “护身法器···” 这种生气和死气都没有的东西,颜欢最是讨厌。 除了实打实的硬刚,几乎没有别的什么应对之法。 而且按照虚耗这盗窃鬼的习性,要是寻常法器,它顺手就给偷过来了,没有得手,只能说法器本身也携带了抵御灵体的禁制手段。 剩下的两人,一个队长,一个副队长。 他们站在寂静的别墅三楼,面对着一地倒下的手下,心中充满了疑惑不安。 两人面面相觑,虽然有法器傍身,但眼前的诡异状况依然让他们心中发毛。 副队长的双腿开始不由自主地打颤,他连忙掏出手机,想要拨通徐坤凡的电话,然而就在他刚要抬手时,队长猛地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你想干什么?”队长压低声音,语气中透出一丝怒意。 “当……当然是告诉徐总了……”副队长声音颤抖,结结巴巴地回答,有些不知所措。 队长皱了皱眉,强压了心中怒火:“笨蛋,我们在这边干多久了?” “快一年了。”副队长回忆了一下,如实回答。 “中间出过差错没有?”队长继续问道。 “没有……”副队长摇了摇头。 队长见状,冷哼了一声,怒声说道:“那现在出了差错,刚好就到年底了,你年终奖还要不要了?” “榆木脑袋,看你怕成这样,声音都变形了!” 副队长被这一吼,瞬间清醒了几分。 “可是···” “没有可是!”队长斩钉截铁地打断了他,“我们没事,这说明黄大师给我们的护身法器有用。要不然我们早就跟躺下的人一样了。我看这家伙八成是没本事,才搞这种暗中下毒的手段。” 队长捏紧了拳头,信心十足,“要是本人亲至,我这拳头也不是吃素的。” 就在他挥舞着拳头得意洋洋地自吹自擂时,颜欢戴着面具,悄然无声地走了过来。 空气中忽然弥漫起一股无形威压,若有若无的寒意让队长心头一紧,他猛然转身,便看见面具下一双冷若冰霜的眼,顿时有些发怵。 队长强装镇定,迅速掏出了腰间甩棍,声音略显颤抖:“你小子,我警告你,不要乱来!” “我可是自由搏击的好手,惹到我你可别后悔!” 话音刚落,队长还没来得及多做动作,颜欢已然出手。 队长手中甩棍还没施展开,心窝口就挨了重重的一拳,他那护身法器破开,人只觉得胸口一阵剧痛,便如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口中发出一声闷哼,彻底失去了反抗之力。 副队长眼见队长如此轻易便被击倒,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声音颤抖地苦苦哀求:“大哥!大侠!饶命啊!我也是被逼的,求您放我一马,留条活路啊!” 颜欢看了眼跪倒的男人,“行了,别装了。” “我不知道你用什么手段遮盖住了一身的恶意,可人体五行所对应的情志是不会轻易改变的。” 五行(木、火、土、金、水)与人之五脏(肝、心、脾、肺、肾)以及五种情志(怒、喜、思、悲、恐)有着密切关系。 恐惧,则与肾脏密不可分,恐惧过度会导致肾气不足,失去封藏固摄的能力,因此才有了“吓尿了”这一说法。 肾属水,颜欢在得了水精明珠后,已经能隐隐约约察觉人体内水属的变化,这着装严实的保镖副队,纵然表现的如何狼狈,可“恐”的情志却是丝毫未变。 “活的这么小心,是做了亏心事,怕被人打死?”颜欢云淡风轻的问道,“是黄溪流吧。” 被猜中名字的炼器师心中一横,趁着颜欢尚未靠近之际,突然从怀中掏出一把小型玩具枪,迅速扣动扳机。 砰! 一枚橡胶弹急速闪过。 子弹在碰到颜欢胸口的刹那,如撞金石,歪斜着弹射到了一旁。 黄溪流目瞪口呆,脸上布满惊愕惶恐,那子弹虽说是橡胶,可也是经过他精心炼制,硬度早就不是一般子弹可以相比的了。 在浙江拓展业务时,他曾经仅用了一枪,就破开了一个路过小沙弥的金钟罩。 “气急败坏,该是猜中了。”颜欢说罢,终于从身后察觉到了那股熟悉的杀意。 肖自在不紧不慢的从走廊过道的尽头走了过来,边走边扑打下运动服沾染的灰尘。 “干什么去了啊,肖哥?” 肖自在摘下眼镜,吹了吹灰,“切断了别墅的电源,把监控设备给毁了,装了几个信号屏蔽仪,阻断了这边的网络和通信···大概就这样。” “扣除掉你解决的这些人,此处该是一座孤岛了。” 颜欢点点头,瞧见了,这就叫做专业。 肖自在凝视那跪地未起的男人,“这是闹了哪一出?捂得挺严实啊,你是哪一个?” 黄溪流尚未答话,颜欢就径直从他身边走了过去,他没有停留,只是朝三楼中央客厅一直走。 楼道中传来淡淡的一句:“是你的。” “豁——”肖自在饶有兴趣地抬抬头,眼镜片反光时,遮住了瞳孔中的阵阵猩红。 他将手中提包丢到墙角,轻声道了句,“阿弥陀佛,我佛慈悲。” 随后,便掏出了窦乐分发的红头文件。 “前墨门子弟,黄溪流,私自向普通人兜售法器以及机关造物,造成多次恶性事件的发生,严重扰乱了普通人的社会秩序,严重践踏了公司制定的···” “算了。”肖自在皱眉,将文件揉成纸团丢到一旁,“太麻烦了,直接来。” ------------ 第204章 血肉无用,机械飞升! “公司的人?”黄溪流叹口气,从地上站起,将墨镜口罩和帽子全都取下,露出一副沧桑坚毅的脸。 “为什么会盯上我了?”满是老茧的手再次扣在了扳机上。 “拜托~”肖自在无奈摊手,“就你做的那事情,都是在公司雷区跳舞,拖了这么久才来收拾你,已经够宽宏大量···” 砰! 趁着肖自在说话的间隙,一枚子弹顷刻射出。 子弹呼啸而来,精准命中了肖自在的脖颈处,只见他的肌肤瞬间镀起一层金光,金钟罩将子弹硬生生挡了下来。 子弹没有穿透防护,但冲击力还是让肖自在感到微微的痛麻,他下意识地挠了挠脖子,心里不禁感叹:“虽说是玩具枪,但威力还真不容小觑啊。” 砰! 又是一声枪响。 子弹再次袭来,肖自在这次没有选择硬接,他利用别墅走廊的宽敞空间,灵巧地调整身位,轻松躲过了这一击。 趁着躲闪的瞬间,又迅速出手,一记大慈大悲掌轰出,刚猛的掌风瞬间在过道中滚涌波动,强大压力撕裂了黄溪流一身衣物,破碎布段散落在地板上。 然而,黄溪流却纹丝不动。 肖自在定睛一看,发现那黄溪流四肢皆经过了器械改造,手臂和双腿上覆盖着银灰色的金属甲片,关节处有小型液压装置,隐约能看到微小的齿轮在不停地转动。 金属和生物组织的连接处甚至冒着微微的蓝光,有种说不出的科技质感。 “将自己改造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恐怕花了不少心思吧?”肖自在笑道,目光紧盯着黄溪流身上发出细微齿轮转动声的金属部件。 黄溪流冷哼一声,随即怒气冲冲地回应道:“你懂什么!血肉无用,机械飞升才是修道者的未来!人的肉体有寿命限制,但器械,只要勤加更换,就可以一直运作下去!” 随着黄溪流的话音落下,他身上的齿轮再次发出咔咔声响,随即他猛地躬身,脚趾死死抓住地板,下一瞬间,地板崩碎,黄溪流如同离弦之箭般俯冲过去,一记直拳闪电般击向肖自在。 这突如其来的猛攻速度极快,肖自在眼见拳头如雷霆般逼近,连忙运起金钟罩,又以双掌护在身前,硬接下了这一拳。 尽管如此,强大的冲击力还是将他震飞了出去,重重撞在走廊尽头的墙壁上。 哗啦! 肖自在撞破了墙壁,黄溪流背后的走廊地板也尽数破碎,隔着那大窟窿,二楼娱乐室清晰可见,装潢精致,陈设豪华。 “力气够了,但准头还差点。” 肖自在擦了擦嘴角溢出的血,勾手成龙爪,“来。” 随着这一声低喝,肖自在施展出龙吸水,强大的吸力让黄溪流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朝前方奔去。 就在这一刻,黄溪流胸前的金属盖突然打开,露出一个小型风波驱动装置,装置迅速启动,形成反向气流,将黄溪流向后推去,企图脱离控制。 肖自在见状,果断一卸力,借助黄溪流的惯性,又是一掌大慈大悲手击出,掌风凛冽,直击黄溪流的身体。 可是这一掌却只是让黄溪流的脸皮微微掀动了几下,根本无法对他造成实质性伤害。 黄溪流见此,得意嘲笑道:“别傻了,你根本伤不了我!这些年我兜售各种法器和机关造物,所赚的钱全都投入到这副身躯上了!我精心改造的身体,普通的异人根本无法撼动!” “我们机关术也与时俱进了!” 他高高仰着头,眼中闪烁着近乎魔怔的疯狂,心中料定了胜券在握。 肖自在摇了摇头,勾爪一引,再次施展龙吸水。 随着他手指微微一动,散落在黄溪流身后的碎石悬浮了起来,逐渐汇聚在了一起,黄溪流微微一愣,意识到不对劲,来不及转身,那些碎石已经猛然击中了他的后背。 砰!砰!砰! 几块碎石砸来,黄溪流疼得咬紧了牙关,他一身金属虽然坚硬,但仍旧无法完全覆盖整个人体,尤其是本人难以改造的后背部分。 “你看看,我就知道,背后你碰不到的地方,还是血肉之躯。” 黄溪流脸色一变,愁云满面。 后背是他的软肋,也是他一直想要改造的死角,可惜改造手术复杂精密,稍有不慎便会出大问题,他无法完全放心地将这部分交给机关造物来处理。 黄溪流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突然背靠墙体,将整个后背紧紧贴住墙面,鲜血顺着他受伤的后背滴落,染红了洁白墙壁。 “这样就行了,你打不到我后背了。”黄溪流冷冷说道。 不是··· 这一举动肖自在明显没猜到,他愣了一下,皱眉问道:“你到底还想不想打?” “打,当然打,但不是我亲自出手。” 说罢,他微微一抖身子,从他身上掉落下一些金属零件,叮当作响地散落在地面上。 这些零件在地上短暂地静止了一瞬,随即伴随炁息动了起来,这些零件开始自动拼接,金属块迅速联合,齿轮旋转,机械臂展开,每一个零件仿佛都有生命一般,有条不紊的自行组装。 轰! 一个巨大的机械牛开始成型,金属蹄子落地发出沉重的响声,背部装载着尖锐的金属刺,眼中闪烁着红色幽光。 紧接着,余下的零件开始组合,逐渐拼接成了一群小型机械军团士兵,士兵持枪而立,枪口微微抬起。 肖自在凝视着眼前的全部机关造物,若有所思。 机关术,中国古代科技文明的代表,是用机械力量,巧妙地控制事物,并达到一系列的神奇效果。 法自术起,机由心生。 在各种机械装置里,机关堪称最要害的部分,它微小而隐秘,却“牵一发而动全身”。 “找到核心,就好处理了。”肖自在抬抬眼镜,将双眼眯紧了。 “哞哞~”机械质感的牛叫声传来,牛首低垂,锋利的金属犄角在空中划出一道寒光,伴随着轰隆隆的巨响,它朝着肖自在猛冲而来。 肖自在以金钟罩护身,动如游龙,脚下猛然发力,蜻蜓点水般的轻巧跃起,双掌一错,一记般若掌狠狠拍在了机械牛的背上,霎时一阵炁息顺着牛身蔓延开来。 那牛被巨力震得身形一颤,但并未倒下,又发出一声低沉的机械咆哮,转身继续发动攻击。 与此同时,机械士兵们开始蠢蠢欲动,抬起手中的枪支,齐齐朝着肖自在开火。 子弹如同暴雨般倾泻而出,一瞬间封锁了所有退路。 肖自在面不改色,纵身一跃,半空中双脚一踩墙壁,借力腾空,身影在密集的子弹间穿梭,不时有迷你子弹撞在金钟罩上。 随后,肖自在轻巧地落在一名机械士兵的身前,手指点出,刺入了机械士兵的关节处,一丝电火花闪过,士兵手臂无力垂下,接着被一脚踢飞,砸向另一边的士兵。 机械士兵群一时间陷入混乱,肖自在乘势而上,以大慈大悲手压破地面,撼碎地板,借势从三楼猛然跳下,稳稳地落在二楼的地面上。 脚下失了立足之地,黄溪流眼见机械牛坠落二楼。 “以般若掌炁灌牛身,找到炁息反应最剧烈的一处···”肖自在眼中精芒微闪,屈指一弹。 一指禅! 一道刚劲十足的劲气如同利箭般激射而出,直接击中了机械牛的核心部件——那隐藏在腹部深处的动力核心。 核心被击中,那牛内部的传动装置轰然崩溃。 咔嚓,咔嚓! 肖自在肢解着一个个小型士兵造物,朝三楼的空洞望了眼,“拆这东西可没意思。” 起身一跳,他返回三楼,黄溪流一身珍藏尽失,正面如死灰的贴靠在墙壁旁。 “你内脏啥的没有改造过吧?” 黄溪流失了依仗,禁不住浑身发颤,“没···没有···” “太好了,那实在是太好了!干的不错啊!”肖自在拍拍手,以一指禅点碎了附着在黄溪流四肢的器械核心,便拎起角落的提包走了回来。 “说实话,这几天我本该斋戒,可你小子刚好撞枪口了。” “说起来,当时在杭州,你一枪废了我的同门,这事我可还念记着。别看那群家伙一个个巴不得我死的样子,可我心底还是很在乎一个同门之情的。” 哗啦啦! 肖自在将背包中的全部物件都翻腾了出来。 一把小巧精致的手术刀,一条金丝细绳,一个银闪闪的亮钩子··· “你···你想干什么?”黄溪流还想逃,可失了器械支撑,那肌肉似乎是背叛了他一样,双腿根本动弹不得。 “别紧张,玩个游戏,都说了最近食欲不佳。” “你不是墨门嘛,刚好我也会一点点机关术。”肖自在笑道。 “你也会···制作机关造物?” 咯嘣,咯嘣! 肖自在没多言语,将附着在黄溪流肌肤的金属器械全都拆了下来。 噗嗤! 刀一切,黄溪流腹部赫然出现了一道狭长伤口。 “啊啊啊啊!你要干什么,你要干什么啊!?” “嘘~”肖自在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将钩子同金丝细绳绑了起来,银钩伸进伤口,弯曲的部分钩住了黄溪流白花花的肠子。 “是风筝。” ------------ 第205章 梳中分就算了,莫非还是精分? “什么风筝,你到底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啊!”黄溪流急匆匆捂住血淋淋的伤口,尝试拉紧那勾住肠子的细绳。 可金丝绳太细,另一端又连接了自己的脏器,抢又抢不过,他突然就不知所措的僵在原地了。 “我知道错了,我认罪我伏法!” “我只是售卖了一点点的机关造物和法器,没做其他伤天害理的事。有些事情你们也应当体谅一下,墨门墨守成规,一直以来遵祖师之法,什么崇尚节俭一类的,那不是没苦硬吃嘛···” “既然我们有能力,为何不能用来变现,你现在替公司办事,不也是为了维持生存?” “你们可以用公司的条例来制裁我!我全都认了啊!我也接受招安,我实力还是不错的···”腹部的血不断从指间缝隙涌出,黄溪流凄惨哀求着,可肖自在无动于衷。 “你怎么就不懂呢?”老肖甩甩手,这次连葡萄糖和点滴都没带。 “你看看你做的这叫什么事儿啊,多么秩序井然的一个和谐社会,你非要给普通人递枪,兜售‘军火’可是死罪。” “是公司认为你根本就没有谈判的必要,所以才会让我过来。而为什么是我,正如你刚才所说,这是为了生存。” 青灯古佛、晨钟暮鼓,压制不了杀心,对肖自在来讲,杀是一种本能,克制不了,改变不得。 堵不如疏,为了更好的同杀欲和解,只能不断“黑吃黑”。 只可惜这黄溪流算不上无上珍馐。 “该是中午了吧?”肖自在站在三楼空旷过道中,眼神平静地看着黄溪流狼狈的身影。 是时候开动了。 肖自在运擒龙功,那细细的金丝绳开始在空气中游动,黄溪流猛然一颤,随即感到一股撕裂般的痛楚从腹部传来,亮银钩子正在体内拉扯着他的脏器。 “你想干嘛!” 黄溪流惊恐大喊,慌忙用手捂住伤口,然而无论怎么用力,那种牵引感依然存在,内脏正被一点点地往外拉扯。 他尝试抓住金丝绳,但绳身光滑如同水流,根本无法握紧,每一次的抓握,只会让钩子和细绳在他体内进一步缠绕,带来更加剧烈的痛苦。 “别,别这样!”黄溪流惶恐地大叫,冷汗顺着他的额头不断流下。 他扒弄开伤口,想要将钩子从体内取出,低头看向伤口时,看到的一幕让他彻底陷入绝望——银钩早已深深扎入他的内脏,细绳如同蛛网般缠绕在他的脏器上,任何轻微的动作都会引发剧烈的疼痛,并让脏器一点点地被拉扯出体外。 “哎呀呀,我很佩服可以直面死亡的人。”肖自在冷静地说道,语气中带有一丝感慨,“无论是异人还是普通人,面对死亡时,人们总会竭尽所能地抗拒。” “尤其是自己的死,人会失智,会无可救药的抑制理性,做出完全基于求生本能的行为,有时候也会因为本能而死。” 说着,肖自在轻轻抬起手,操控着金丝细绳,让它在空气中愈发快速地舞动。 细绳的末端牵引着黄溪流的脏器,随着肖自在的动作,银钩开始猛烈地拉扯。 “啊啊啊啊!”黄溪流痛苦地惨叫起来,那种强烈的死亡恐惧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求你了,别拽了别拽了!”黄溪流几乎崩溃了,他绝望地看着肖自在,声音里满是乞求。 他鬼使神差的站了起来,只想着跟随那金丝绳,企图通过这种方式来延缓自己的死亡。 黄溪流的身体颤抖着,步伐凌乱地跟着金丝绳的方向移动,双手死死捂住腹部的伤口,但稍慢一步,裂开的伤口处都会露出半截触目惊心的白色肠子。 “干得不错啊!”肖自在称赞道。 他看着黄溪流如同傀儡般被牵引,步伐逐渐变得踉跄,身体随金丝绳的牵引而摇摆,仿佛一只失控的风筝。 惨叫声不绝于耳,在空荡荡的别墅中回荡。 黄溪流开始出现幻觉了,他看见金丝绳变成了红色,紧接着变成粉白,变得又粗又长··· 狼狈跑了几圈,他双手一垂,脚下一滑,重重摔倒在地。 哗啦! ······ 轰隆隆! 伴随一声巨响,穿过走廊的风追上了颜欢,吹动起他腰间的灵旗。 “看样子肖哥已经开干了。”颜欢回头望一眼,又继续走去。 三楼客厅中,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腐臭味,这股味道似乎来自阳台旁的电梯井。 周围窗户皆由黑布遮挡,加之电路早已被切断,整个房间被黑暗吞噬,只有从门口渗进来的微弱光线勉强能让人看清一部分家具的轮廓。 颜欢站在电梯口,取出几颗种子,随手撒入电梯井的缝隙中。 种子如通灵性,在狭小缝隙中快速穿行,在接触到地下一层那冰冷阴湿的地面后,立刻生根发芽,绽放出一朵比人还大的荷花。 花朵绽放,花香四溢,颜欢从吐开的花苞中跳了出来。 到了地下一层,就是完完全全的黑暗,周围伸手不见五指,颜欢焚燃了一把明火,才发现眼前是开辟出的巨大洞窟。 洞窟中央设置有法坛,围在祭祀中央的六扇黄旗上不知用朱砂写了什么。 盖有红布的桌上是一漆黑陶罐,腐烂肉块堆积在里面,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恶臭,那些黑肉之间,隐约可见小儿的残骸。 四周一片死寂,只有不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爬行声,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阴暗中潜伏,静静候着来人。 “养鬼?”颜欢捧起陶罐,疾火一掠,罐子中的黑肉燃烧起来,黑烟腾腾中,有一畸形走样的小儿鬼凝聚成型了。 流传在地方的一些养鬼法中,最是喜欢用刚出生的婴儿炼制,想的是小儿灵智已开却如白纸,灵魂干净纯澈,方便提炼,方便鬼物认主和加以控制。 “成了鬼物之后,连啼哭都忘记了吗?” 颜欢拍拍那小儿鬼的屁股,这才有几声哭嚎在洞窟中传开了。 人为炼制的阴鬼,不会像百鬼图录中的鬼物一样有特殊的行为偏好,它们从诞生初,就是为别有用心之人谋财害命所用。 因为没有被杀的认知,甚至连怨念都极难产生,更不用说继续修行磨炼了。 颜欢手一握,将那鬼物收入掌心。 阴暗中传来了窃窃私语,声音不大,可在洞窟中显得极为厚重悠远。 “给我上啊!” “我不上,要上你上!” “你不上我怎么上?” “总之这次不能使用我的力量,除了逃跑我什么都不会帮的,你根本不知道你惹到了谁。” 颜欢将掌心火高高抛起,阴暗洞窟瞬间恍如白昼,循声望去,有一男人正左手拉着自己的右手,自言自语的掰扯着。 那人长相阴柔,发色灰白,竖一中分,分开的头发中间,顶着一犀牛角似的东西。 “特么的这还打个屁啊,就这火都能够把我俩烧个稀巴烂了。”徐坤凡面色惊恐,连连后退。 没走几步,他猛然又站直了身子,高傲挺胸,“我是普通人,异人不能对普通人出手!这是他们圈里的规定,越是好人,就越容易因为一些规则作茧自缚。” 颜欢默默注视着一人分饰两角的蹩脚表演,总感觉这景象在哪里看见过。 还有这徐坤凡,梳中分就算了,莫非还是个精分吗? ------------ 第206章 影子鬼和食鬼者 “你听我一句劝,能逃就不要逗留!”徐坤凡恶狠狠冲自己骂道,半个身子消融进了阴影中。 黑暗弥漫,如烟波荡起,徐坤凡仿佛潜藏黑海中,就露着一双凶光毕露的眼,直勾勾凝视火焰底下的颜欢。 “这里的影子不够用了,蠢货!” 除了徐坤凡自带的一点阴气,赤焰之下,阴影根本无所遁形。 颜欢靠近瑟瑟发抖的徐坤凡,心中有些好奇。 施展五行观法中的金冥瞳,一番探查,他才清楚地看到了徐坤凡灵魂的独特玄妙——这男人的灵魂处于一种半人半鬼的状态,生气与鬼气相互交织,异常诡异。 “有点意思啊。”颜欢心中暗自思索,徐坤凡是通过某种不知名的术法,将一只鬼物强行融合进了自己的灵魂中。 将一半的灵魂拱手相赠,简直愚不可及。 颜欢缓步靠近,手中火焰旺盛起来,周围仅仅余下的一点阴暗都消失无存了。 火光映在徐坤凡的脸上,那面容因为恐惧变得扭曲,双眼瞪得大如灯笼,身体也在止不住地发抖。 “你……你和他们是一伙的!你也会拘灵法!”徐坤凡惊恐地喊道,绝望又愤怒。 “什么拘灵法?说点我能听懂的吧。还有你,搞清楚状况,无论你是颜雨的什么人,流量时代下,谁掌握了流量,谁就掌握了未来。” “凭借我在当今娱乐圈的地位,就算是颜游龙也得卖我几分薄面!” 一人一鬼,东一句西一句,前后根本毫无逻辑可言。 颜欢没理会这叫嚣,只是觉得与徐坤凡继续这样交流太过麻烦,倒不如直接把他体内的人和鬼分开。 “灵魂受染,这样不累嘛,来!让我给你们分开。” 然而颜欢刚一提到“分开”二字,徐坤凡体内的鬼物似乎就被触碰到了逆鳞,猛然间跃入了墙角缝隙的阴影之中。 “莫非是只影鬼?” 颜欢笑道,向前伸手,施拘灵法,可同生人魂魄建立联系的鬼,哪有那么容易撼动。 这一下未得逞,那徐坤凡仿佛应激了一样,一改之前的态度,“拘灵法果然对我们没用了!” “我的猜测是对的,只要将灵体搭建在活人肉体尚存的灵魂之中,再霸道的术法也无法撼动性命合一的优先级!” “有光的地方就会有阴影,没了拘灵法,纵然你这一手阳炎有多么的炙热刚猛,都无济于事了!” 颜欢闻言,毫不迟疑地挥动手指,手中凝聚出的火焰四散飞射,化作一只只微小的凝火分身。 这些火猴子迅速钻入墙缝中的阴影里,裂缝间顿时闪烁起耀眼火光。 徐坤凡还未从之前的狂喜中回过神来,眼前火光突然一阵暴闪,伴随着一阵尖锐的痛感,不过片刻,他便被火猴子从阴影中驱赶了出来,狼狈不堪。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发生什么事了?” 徐坤凡一脸茫然,惊魂未定地四处张望。 困惑之际,颜欢的体内忽然冒出了一只只小狐狸。 那些狐狸小巧灵动,毛发光滑,齐刷刷地跳下地面,迅速钻入了徐坤凡的身体中。 徐坤凡立刻感到一种无法忍受的剧痛在体内蔓延开来,灵魂仿佛被无数尖锐的利爪撕扯着,他面色骤然惨白,浑身剧烈颤抖,痛苦得几乎无法呼吸。 过了大概三分钟,那只隐藏在灵魂中的鬼物逐渐被这些狐灵连拖带拽地从他的体内逼了出来。 鬼物现身,颜欢看清了它的真貌——果然是一只影子鬼。 此鬼状如野豚,长有一根独角,身形矮壮,通体覆盖着厚重的硬皮,上身呈现翡翠色,下方和背部鬃毛则是火焰般的赤红色,眼神凶狠狡诈,浑身散发着阴冷鬼气。 传闻影子鬼拥有遁入阴影黑暗中的能力,喜好夜间跟随人的影子行走,一旦被它缠住,就极难摆脱。 若要驱逐这种鬼物,必须脱下一只鞋子抛向天空,直到鞋底朝天,然后单脚跳七七四十九步,最后再回头厉声呵斥,如此才能将其吓走,否则,它便会一直纠缠下去。 鬼物与生人的联系被斩断后,那只影鬼再也无法摆脱拘灵法的束缚。 颜欢伸手一握,轻轻道了一声,“来。” 只见那影子鬼化作一团阴影潜入地面,缓缓地漂移到了他的掌心中。 影子鬼刚一入手,便发出了凄厉的嚎叫,“救命!我要被吃了!有人要吃鬼了!” 粗粝嗓音中满是恐惧。 “砰!”颜欢不耐烦地勾指在它坚硬的脑壳上敲了一下,冷冷地说道:“够了,给我安静,没人会吃你。真当自己是野猪了?” 影子鬼被这一敲弄得愣了一下,虽然依旧有些害怕,但嚎叫声终于停了下来。 颜欢看着它,皱了皱眉头,问道:“怎么被吓成这个样子了?” 影子鬼知道自己逃不过,封禁在颜欢手中已无计可施,只能老实交代一切。 它告诉颜欢,自己原本居住在江苏太仓的一片山林中,与一众鬼物为伴,还算怡然自得。 可不知从何时起,那片山林中忽然闯入了一个嚣张跋扈的巫士,此巫士精通拘灵法,所有鬼物在他面前都只有无条件服从的份儿。 最为恐怖的是,这巫士不仅抓鬼,还吃鬼! 那片小兜山上原本有十几个鬼物,竟被他吃得只剩下了山鬼和影子鬼自己。 影子鬼拼命逃遁,一路逃到了魔都,这才得以幸存。 影子鬼说完后,又提到那幸存的山鬼姐姐,不知现在去了何处,命运如何。 食鬼者? 颜欢听完影子鬼的诉说,目光微微一凝,低声道:“那人长什么样子?” 影子鬼显然还心有余悸,声音颤颤道:“他长得凶神恶煞,反正不是什么好人···” 颜欢暗自思忖,这个世界上会使用拘灵法的人并不多,除了风王两家之外,似乎也只有自己这个事件旋涡之外的漏网之鱼了。 风家忙于天下会的发展,应该没有闲心跑去太仓搞鬼,而且风家所握是“不完整”的“拘灵遣将”,风家人并不会什么服灵法。 那么,这个食鬼的巫士,难道是王并? 说起来,罗天大醮之前,这家伙就喜欢四处搜集精灵来服用了。 ------------ 第207章 自家的精灵只能自家疼 王并,十佬之一王蔼的曾孙。 是出了名的巨婴,是个从孩童时期就被惯坏了的人,以极度的自我主义为中心,认为自己想要的东西都应该得到,任何阻止自己的人都是错的。 这人同样掌握了八奇技之一的“拘灵遣将”,曾在罗天大醮上试图服用邓有福的柳坤生来增强实力,后又对大国手王子仲的灵魂动手,最后逼得风星瞳不得已将王老爷子破宝清风。 事后,又将认输了的风星瞳打至重伤,以此泄恨。 也就王并在罗天大醮的最后一比,遇到了张灵玉这么个不可逾越的高墙,撞的头破血流后,直接破防了。 然后发出了比全性还反派的末日宣言,无能狂怒到全面否定自己。 种种恶行,加之嚣张跋扈的二世祖纨绔身份,自然要迎来一句句“王并必须死”的声讨。 在颜欢看来,这王家爷孙确实有一番恶心人的功夫,可也实实在在有些阴谋算计在心中,风正豪无论是想同王家打正面还是反面,估计都不会轻松获胜。 王家与吕家最大的不同,就在王家的坏是摆在明面儿上的,比起吕慈的阴狠,王蔼行事更可以用“损”来形容。 可回观王蔼行事,这人却并非是仗着家大业大就胡作非为。 恰恰相反的是,此人行事张弛有度,很有分寸,行恶都是在许可范围内行恶,不可谓说不恶心。 明面儿上王家欺负的,都是无力与他四大家之一公然对抗的小势力,在王蔼眼中,那是无论怎么努力,都是蚍蜉撼树,是一只手就可以捏死的臭虫。 在一些大的方面,尤其是在官方立场上,王蔼自言是“跟着公司走,觉悟自然高”。 王家树大根深,现在的哪都通在异人界推行的是法治维稳,红线范围之内王家可谓是“纵享丝滑”,根本没有把柄让人可抓。 即便是对张楚岚的“炁体源流”和王也的“风后奇门”,他也是在感觉事情不对劲之后及时脱身,丝毫不拖泥带水。 想起了王并和风星瞳,颜欢又联想到了异人对精灵的态度,他发现,在异人世界观中,针对灵的争夺压根没多少人在乎。 邓家兄弟自然是心疼家仙,可天师府维持赛场秩序,根本不会因为精灵而终止比赛。 也就神婆关石花心里门清,知道其他异人根本不会在乎柳大爷之类的精灵是死是活,所以在“拘灵遣将”问世之后,她才步入一种隐世状态,常不出头。 唉,自家的精灵只能自家疼。 颜欢也明白,事关精灵,那都是巫士们的圈地自萌,真要出了圈儿,这成了气候的得炼炁动物都得称作为“妖”,鬼物一并称之为凶灵恶鬼,那都是不讨喜的存在。 “就是因为害怕那吃鬼的家伙,所以我才逃到这里,不得已和生人的灵魂连接在了一起。”只露出半个脑袋的影鬼话说的十分坦诚。 颜欢看了眼跪地不起的徐坤凡,灵魂撕扯后的他神情略显呆滞,嘴角流涎。 这人同影鬼的状态是灵魂互相渗透,复杂之程度要远远超过一般的鬼上身,就徐坤凡这种对圈内事一无所知的普通人,即便学了点皮毛养鬼法,也不可能将灵魂融合到这种程度。 “这事情是谁帮你的?” “黄大师。”影子鬼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道。 墨家者流,盖出自庙宇之守,即巫祝。 墨门传承至今,门内也留了不少老祖宗的秘术。 “原来是这样。” 一个想躲过拘灵法,一个想利用阴影潜心的能力为非作歹,一人一鬼一拍即合,在黄溪流的手段下走到了一起。 “既然如此,便入我幡中去,以后没有人可以吃你了。” 影子鬼闻声,感激涕零,频频叩首后,便化作一缕黑烟钻入颜欢腰间的灵旗之中。 影鬼离去,周围可以利用的阴影都少了,洞窟内依旧晦暗阴森,可也比之前的混沌要清朗了不少。 阿巴阿巴··· 徐坤凡呆傻叭嘴,许久才回过神来,混迹娱乐圈五年有余,他不傻,立刻就清楚了眼前的境况。 身怀机遇的天之骄子,并非是他一人,这世界上留有力量的人,远远不止和黄大师和依靠鬼物的自己。 坐井观天,愚昧无知··· 就在看见手搓阳炎的颜欢后,他才知道自己连异人门槛都没有跨过去。 “没有跨过门槛···” 徐坤凡立刻庆幸起来,没有迈入异人圈,那他就是普通人,就要遵循普通人的律法秩序。 他可是听说了,这群身怀异术者,有专属的管理机构,根本无权对普通人处以私刑,即便可以,要承担的代价也是极其惨重。 这人,奈何不了自己! “我是普通人,我是普通人啊!”徐坤凡双手拍拍胸脯,欣喜若狂的大吼大叫。 啪啪啪! 拍胸的声音开始在空旷洞窟中回响。 那残缺的灵魂已经让神志和思维都有些扭曲歪斜了。 “你们有自己的法!你们有自己的官方!你动不了我!” 徐坤凡眼球遍布血丝,吼出的声音嘶哑无比。 声嘶力竭的叫嚣之后,阴冷逼仄的洞窟沉寂起来,静得可以听见胸膛剧烈起伏的心跳。 颜欢默不作声,苦心经营、如履薄冰的小心过活久了,满脑子都是这小的老的都在勾心斗角的异人界,有种身不在乱世,心在迷局的感觉。 一个个的,都是鬼精,这样一来,遇见蠢的,颜欢厌蠢症都快要犯了。 行走江湖这么久,第一次遇见有人以“普通人”的身份来威胁自己的。 颜欢摊开手,掌心飘起缕缕黑烟,一个额头大如钟,眼肿如鹅蛋的小儿鬼冒了出来,一抬头便嚎啕大哭。 “都会养鬼了,也不见得是普通人。” 即便是,能杳无痕迹处理普通人的手段也太多了。 “不···不是我干的···是那姓黄的神棍···” “放心。”颜欢拍拍徐坤凡的肩膀,轻声安慰道,“黄大师肯定先你一步,就是怎么死的我猜不到罢了。” “至于小雨那里的恶行,还有这对母子处所犯下的罪业,你想好怎么还了没有?” “我还个屁!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要还也是医院那群倒卖的人还,我何错之有!一个个都该死,颜雨是,那群黑粉也是,你们也是···一个个的都该死!” “说那么多,不还是要顾虑官方的态度!你杀我啊,有本事你杀我啊!我不信你这么干了还能安然脱身!” 这··· “成全你。” 颜欢掌心阴气积攒,猛然间漆黑钢鞭手中在握,他的面庞已起玄坛元帅赵公明之扮相。 一记钢鞭砸去,直敲得徐坤凡眼冒金星。 这【财神】神格的衍生技能砸下去,就是【破财消灾】,一身沾染业果带来的病害如果无钱可偿,那就得用命来抵。 徐坤凡顿时感觉晕晕乎乎,视线模糊又朦胧,揉捏了额头许久,昏沉沉的脑袋才冷静了下来,视线一定,他发现自己正坐在客厅沙发上,怡然自得的吹着空调暖风。 “妈的,原来是个梦,吓死老子了!” 徐坤凡心有余悸的摇摇头,拿起桌上水杯喝了口,压一压惊。 下一秒,桌角旁的手机剧烈抖动了起来。 看了眼,是经纪人的电话。 才接通了,徐坤凡就听见对面的破口大骂:“你他妈的到底干了什么!?” “我说过多少次了,要小心再小心!你个傻逼玩意儿,这次捅的篓子看你怎么兜,浪费老子时间!” 徐坤凡被这一反常态的经纪人吓了一跳,怒道,“注意你的态度,发生什么事情了?” “自己看手机吧···” 刚挂断电话,便又有铃声响起。 徐坤凡无心理会,所以设置了全部拒听,专心致志的翻看起手机来,可屏幕弹出的第一个热搜,就让他如坠冰窟。 知名男星徐某凡惊天大瓜! “根据某陈姓女士自曝,魔都艺人徐某凡,在她酒后不省人事的状况下,强行与她发生性关系···” 这··· 徐坤凡一愣,自己背后那些事情都是拔萝卜带泥,一点小隐私开了头,后面藏的事情就全都拦不住了! 他四肢无力的瘫坐沙发,扫视窗户上遮挡的黑幕,心如死灰。 一旁,肖自在依靠门窗,手指快速在手机屏幕划拨,一条条娱乐新闻从眼前划过。 “这是你的手段?” “厉害,都可以直接撬动因果了。” “肖哥哪里的话。”颜欢笑道,“你曾是佛门弟子,最是清楚这些因果报应,做了什么孽,遭到什么样的业报都不为过。” 就比如王家,不管将规则利用的如何透彻,不修善果,日后必遭反噬。 还是那句,福祸无门,惟人自招。 况且这【破财消灾】的手段,对于普通人来讲,可不只是简单的赋于异常状态那么简单,他可以将人生中的潜在灾祸,提前暴露出来。 至于能否安然渡劫,就看自身财力多少,或者有多少的福分了。 “看你这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想不到手段挺阴损啊!”肖自在抬头望向一旁。 “这才哪到哪啊,好玩的事情可都在后面呢!” “哦?”肖自在看着娱乐新闻持续发酵,“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 第208章 做梦都不敢想,我推是我哥 “哈哈哈哈哈!” 徐坤凡此刻已经彻底陷入了疯狂与绝望之中。 事情败露,知道自己无路可退,眼看一切即将崩塌,他反而爆发出了一阵歇斯底里的狂笑,那笑声中透着满满的绝望,是一个心如死灰的人,在临死前的最后宣泄。 在酒局与醉酒女性强行发生关系,是犯下了强奸罪。 酣战过程中加上三位受害者,总共有七个人,可能还要加一个聚众淫乱··· 除了面临法律的严惩,因为形象受损无法履约,他还要面对来自品牌方的巨额违约赔偿。 徐坤凡踉跄起身,站在黑幕封死的阳台橱窗前,曾经的明星光环瞬间破碎,如今只剩下了沉沦和恐惧。 就在这个时候,肖自在紧盯着手机,忽然脸色一僵。 他的目光死死地锁定在手机屏幕上,这时一条新的热搜冲上了榜单。 “某徐姓明星丑闻,或将牵扯出某某医院灰色产业链真相,当事人已报警···” 看到这条消息,肖自在的心头猛然一紧,他转头看向颜欢,眼中透出一股极其复杂的神色,他低声问道:“人口买卖,还是器官和血?” 颜欢冷静回道:“算是人口买卖,用的是婴儿。” 肖自在的呼吸瞬间加重:“用来干什么的?” 颜欢如实回复道:“用小婴儿炼鬼,以破坏竞争对手的命格,或者做其他事情,总之不是什么好事啦。” 听到这里,肖自在的情绪骤然爆发,他兴奋地喊叫了几声,“啊!啊啊啊!” 随后整个人仿佛陷入了某种狂热之中,眼睛变得猩红无比。 “啪啪啪!”他疯狂地拍打着自己的脸,直至脸庞红肿。 眼中透出一种诡异的陶醉感,就像是饮酒之人,陷入了微醺和迷醉之中。 “这可比什么狗屁黄溪流上道儿多了!醉心于死的病人,连那么小的生命都能下手!” 说着,他又给了自己几个响亮的巴掌,“啪啪啪!” 颜欢见状,立刻伸手抓住了肖自在的手腕,“行了,肖哥,冷静点,贪杀必入魔啊,这个时候就是考验静心功夫的时刻。” 肖自在经受这一提醒,顿时愣住了。 他扶了扶眼镜,表情有些尴尬,“失礼了。” “不,我是说……”颜欢轻轻摇了摇头,将手机递了过去,“要不要向上级请示一下。” 肖自在接过手机,看到电话已经拨通了华东负责人窦乐的号码。 深吸一口气后,他将发生的一切一五一十地告知了对方。 电话那头的窦乐沉默片刻,语气中带着些许为难,“毕竟不是圈内的事,如果公司代为施刑,恐怕会违背原则···” “你先别激动啊,我都听见你的粗喘了,给我收收你的性子。” 窦乐无奈抓了下头顶稀疏的发束,声音中透着一丝迟疑和考量,显然对如何处理这件事感到棘手。 想了会儿,他脑袋一歪,“不对呀,怎么大侄儿的手机是你在说话?” 在山东时,酒局上贪杯,他窦叔认的这个亲自己可还记着。 颜欢刚接过手机,就听见了窦乐的打趣,“咱去找个懂门路的瞅一眼吧,别真是风波命了。” “窦叔就别拿我打趣了,看命途这事,咱当巫的还不清楚嘛。话说这事儿咋的处理啊?” 窦乐想了会儿,“没开外放吧?” 颜欢心领神会,在肖自在狐疑的目光中,站的离他远了几米。 “现在好了。”颜欢说道。 “那行。这事情吧,主要牵扯到当事人有一定的社会影响力,能私下了了,可不能让新闻媒体捕风捉影,小欢你想啊,他一个当红明星可以伏法,可以畏罪自杀,但不能死无全尸。” “否则,那事情可就闹大了喔。” 颜欢应道,“窦叔的意思我懂,反正不能让肖哥来呗。” 毕竟是公众人物,徐坤凡是生是死都得给媒体透个底儿,要么进去踩缝纫机,要么选跳楼啊服药啊,诸如此类的体面死亡方式。 要是落在肖自在手中,那死的就花哨咯。 指不定传出去,都能成为新的都市传说。 “还是你聪明,和聪明人说话真不费劲。”窦乐笑呵呵道,“有空来叔这一趟,请你下馆子去,知道你不喜欢白酒那味儿,这次我让长兴酒庄搞几瓶果酒来,咱好好尝尝。” “好嘞,得空我再联系叔。” 颜欢挂断电话,颇为遗憾的朝肖自在摇摇头。 老肖当场就把脸拉了下去,颇为不舍的看了眼客厅中的徐坤凡。 “阿弥陀佛!” “我佛慈悲,善哉善哉。”肖自在向前施以佛礼,拎起手提包,一步两回头的离去。 杀念一起,杀之不得,看的心里痒痒,可给刺挠坏了。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肖自在一边诵念《摩诃般若波罗蜜多心经》,一边从走廊空洞处一跃而下。 送走了活阎王,还剩下一只作妖的小鬼没有收拾。 窦乐开了口,颜欢等于是得到了官方的许可,只要不是太过分,这徐坤凡是死是活都没必要纠结了。 颜欢思索之际,【破财消灾】还在持续施为,徐坤凡三宝愚昧,七魄受损,本就不完整的灵魂雪上加霜。 他恍恍惚惚间,看见头顶有一个偌大的功德箱,箱身甚至贴了二维码。 身体的不适,促使徐坤凡本能的想往箱子中砸钱,可事情败露,警方为了防止嫌疑人携款跑路,早就封锁了他能动用的资金渠道。 没有钱,他根本对身体和灵魂产生的异变无可奈何。 啊——啊—— 一声长叹一声悲鸣,徐坤凡双手抓脸,指甲嵌进血肉,留下七八道深深的血痕,身躯歪斜撞去,顶开了去往阳台的门。 他双手攀扶着围栏,望着距离十七米远的地面,翻身一滚,落了下去。 颜欢见状,三步跳向前去,朝阳台底下俯视,就见徐坤凡摔得内脏破碎却未身死,嘴大口张着粗喘不止,如涸辙之鲋。 “这么一来,小雨的事情该是终止了。” “不过这圈子真不干净,不如像诸葛青一般早早隐退的好。”颜欢坐在阳台边缘,以幻障遮身。 手机上,颜雨深夜幽会陌生男子的新闻,在徐坤凡事件的热浪压迫下迅速消退,与之一同被挤出榜单的,还有某知名歌手新歌发布的消息。 颜欢目视天际,掌心托捧出了那小儿鬼,小东西蜷缩抱紧了自己,嘴正在吮吸着自己的大拇指。 “你我相逢一场,即是有缘。” “我赐你理清这事情来龙去脉和前因后果的能力,这仇怨你就自己去消解吧。人死魂魄散,炁化清风肉化泥,怨恨消解,便自行散去。” 颜欢伸手一挥,熟睡的小儿鬼渐渐睁开眼,是有了思考的能力,他又哪里会不恨,降生于世,尚未看见光亮便被炼于黑坛,他又如何不生怨气。 唰! 一抹黑气怒冲冲朝着医院的方向奔去。 ··· 这一日,知名男星徐坤凡身败名裂,畏罪自杀,从自家别墅三楼跃下,死于内脏大出血。 新《赤壁》小乔饰演者颜雨脱身谣言风口,后证明所传图片是经过恶意处理。 关于网络举报的某某医院灰色产业链一事,经警方调查,情况属实。可主犯人员在警察赶到时已被撕咬至死,由于原因不明,此事未对社会公开。 异人网络,号称“甩头一子定乾坤”的曹德,“戒色不戒淫”的慧静和尚,加之“百兽戏”野人孟七,全性三人的尸体悬吊于大余一带的无名山中,图片在论坛首页挂了足足七天。 颜欢正式承认归于江西颜家,住处定居大余,那悬吊尸体的小无名山,在颜欢熟人的推波助澜下,最终确定了“群灵山”的名号,不过在一些人的嘴中,也有“巫王山”一说。 ······ 南不开大学,图书馆。 门口有几棵光秃秃的树,树枝伸向灰蒙蒙的天空,偶有几只寒鸦停留枝头,发出低沉的叫声,入馆的小路被薄薄的落雪铺满,脚步踏上去,会留下清晰明显的脚印。 张楚岚抱着厚重无比的废弃书籍,想送于地下室的放置室,还未走出图书馆,他便在走廊中听见了室外一声尖锐无比的惨叫。 啊! 猝不及防的一声,听得张楚岚心头一颤。 “大学内,应该不会是那方面的事情吧···” 思索片刻,他缓和心神,小心翼翼地朝窗外探头,就见李紫苑慌乱摇晃着一长发美女的肩膀,“小悦,你醒醒啊!” “早知道你这么不经逗,打死我都不和你说这些事情了。” 张楚岚斟酌片刻,敲打了下旁边的窗,“是贫血嘛?” “医务室的话,就在那边哦!”他指了指校医务室的方向。 “啊!”李紫苑见了熟人,欣喜打着招呼,“楚岚学长!别傻愣着了,赶紧过来帮忙!” “诶?冒失学妹?”张楚岚将书放置墙角,看四周无人,就从窗户笨拙爬了出去。 “都说了,是李紫苑。”紫毛双马尾有些无语,入学报道时她和这学长发生了很日式的剧情,在转角处抱书撞了,两人因此结识。 “我说这是咋的了?”看着晕过去的颜悦,张楚岚不解道。 “可能是太过兴奋了,开心的晕倒了过去···”李紫苑有些心虚,毕竟听颜悦所说,她爸颜江离一直在对她辟谣颜欢是江西颜家的事情。 她也答应了颜欢,要留给小悦一点生日惊喜的,今天是看异人网络信息爆了,这才过来将所有事情戳破。 颜悦晕了,这锅她得背一半。 “什么事能高兴成这样?”张楚岚摇摇头。 话音方落,颜悦双眼骤然睁开,如回光返照一般,“啪”的一声,双手便抓在了张楚岚的肩膀上。 “问得好!” “我推真是我哥!” ------------ 第209章 故地重游,颜欢重入长白山 “哈···”张楚岚苦笑一声,臂膀有阵阵疼痛传来。 别看这小妮子弱不禁风的样子,可这手劲儿是真的大。 “你哥出道了啊?” 颜悦理了理有些凌乱的长发,从地上爬了起来,拍拍长裤沾染的薄雪和泥泞,“错了,是认亲。” 异人传承世家中的事,少能对外人道也,普通人就更不用说了,颜悦不好解释,心中欢喜无法释放,便只好将李紫苑举高高了打转。 “奇奇怪怪,总之学妹没事就好。”张楚岚起身,自小以来他都是终日乾乾,如履薄冰,很少多舌去询问他人之事。 “那我继续去忙了,等哪天你哥爆红了,记得提前给我预留个签名哈!”张楚岚嬉笑道,转身朝图书馆走去。 “楚岚学长见面就是一副嬉皮笑脸,可人还是挺不错的。”李紫苑拍拍颜悦的手臂,示意她放下。 颜悦安稳心神,抑制住心底雀跃,朝不远处望去,总感觉那背影有些孤独寂寞。 “你和那位学长很熟吗,紫苑?” “也不算太熟吧,打过几次照面,他帮过我。”单马尾想了想,该是能定义到“朋友”这一范围内。 “嗯~”颜悦抱臂思索,“是个摸不透的人呢!有种与世格格不入的孤僻感,仿佛要将接触的一切都拒之门外,用笑容来遮挡内心潜藏的恐惧和不安···” “大概这样。” “诶?”李紫苑木讷片刻,“小悦你换人设啊?” “你不该是那种呆呆傻傻,痴迷追星,会将生活费用来购置一堆无用的明星周边和代言产品,然后没钱了又不好意思向家里开口,然后只能硬着头皮来我这里蹭饭卡和外卖吃···” ··· 唔··· 颜悦一时无言以对,双手作兰花指状,将手机屏幕横了过来,“清水明镜,知人善鉴,是谓‘水镜先生’,你说我哥这么会识人,那当妹的自然也要会一点。” “怎么样,刚刚我表现的如何,有没有一种隐世高人的风范?” “诶——有个鬼的高人风范。”李紫苑拉长音,无奈摆个死鱼眼,“再说你们不是表的嘛?” “表兄妹,也是兄妹!”颜悦一本正经纠正道。 “啧!”李紫苑咋舌,目光停留在手机屏幕展示的颜欢照片。 这种娇柔温婉的面孔,实在很难让人和那个“挂尸于林,曝尸七日”的巫王联系在一起。 “不过你哥确实也挺厉害的,一年前几乎是查无此人,可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年轻一辈中几乎是人尽皆知了,大有横空出世的感觉。” 不过最令李紫苑惊讶的是,颜欢在异人圈内声名鹊起,本人却很少在各种地方抛头露面,关于他的事迹几乎全是异人网络的传闻。 李紫苑本以为颜欢是超脱世俗,一心求道,可没曾想本人在异人网络中的第一条消息就足够劲爆。 杀的是全性,在一些名门正派眼中可能没有什么,但关键是“挂尸于林”这种行为,锋芒毕露。 而且全性虽说是一群纵欲的疯子,可门内也有利益牵扯和人情关系,风头一盛,难免会被这群黏上了甩都甩不掉的“狗皮膏药”追着咬。 “你在担心我哥啊?”颜悦听完李紫苑的分析,俏皮一笑,“我拿你当闺蜜,你想当我嫂子?” “少来!”李紫苑憋得脸一红,握拳在颜悦头顶敲了一下,“我是在担心你啦,笨蛋!” “要是你被盯上了怎么办?我可听我妈说了,全性那都是一群为了找乐子,连命都可以不要的疯子!”李紫苑气道。 颜悦摇摇头,“全性保真,不以物累形?紫苑你太看得起他们了,人人不损一毫,就是因为纵欲和自私自利到了极点,他们才会将命看的比什么都重要。” “为了耍,连命都可以放弃,这样的人太少了” “再说了,有苗寨清河村大蛊师的高徒在我身边,我有什么好怕的!”颜悦挺了挺胸膛,骄傲说道。 李紫苑没有被这称赞冲昏头脑,只是盯紧了好闺蜜丰实饱满的胸脯,又杯伤的瞅了眼自己的小平胸。 这时,一只浑身长满绒毛的小蜘蛛从领口钻了出来。 颜悦轻轻抚摸蜘蛛的小脑袋,“当然还有你啦,维多利亚。” “行啦,你心大···胸也大!”李紫苑咬牙说道,“我拗不过你,总之万事小心。” “没事啦~”颜悦笑眯眯道,一想起距离寒假不过就几天了,她心中就又骚动起来,要不是为了学分,真想将考试和课程都逃掉呀。 她垫着脚,在有些泥泞的雪地上小跳了起来。 ··· 东北,南峪村。 颜欢站在自己住了十年多的小房子前,深深地吸了一口北风寒气。 四周群山一片银装素裹,干净的不像俗世,山峦在厚重积雪下格外沉默,上下全白,整个世界被装点在了一幅洁白画卷中。 故地重游,难免心绪飘摇,颜欢在小屋前失神了片刻,便迈开步子,朝树林外的小径走去。 没几步,他便看见了供奉胡黄两仙的祠堂,差不多一年的时间,祠堂还算被胡四喜一家子打理的不错,尽管天寒地冻,风雪交加,里面依旧有缕缕香火袅袅升起,温暖的光辉从祠堂里透出来,映在雪地上,温馨可人。 祠堂前,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正忙碌地扫雪。 她穿得严严实实,大红棉袄在雪地里很是惹眼,小脸蛋儿冻得通红,此刻正手握小扫帚,认真地清扫着积雪。 虽然这是份苦差事,但她似乎乐在其中。 小女孩动作灵巧熟练,一会儿工夫,就在雪地上扫出了一条干净清朗的小路。 颜欢站在远处,默默地观望着这一切。 “这大冷的天,也不怕冻坏了孩子。” 颜欢想起自己和胡婶儿第一次见面时,那妇人就曾拿小嫣儿折腾过自己。 等候了会儿,胡嫣似乎注意到了来人,便将扫帚规规矩矩竖在身前,摇摇招手,“叔叔来拜一拜吧,这儿的仙可灵啦!” 唔··· 叔叔··· 年纪大了一圈,叫叔倒是不背了辈分,可颜欢每次听着还是会感到奇怪。 “有多灵啊?”颜欢喊道。 “心想事成那种灵!”胡嫣高声回应着,小跑几步迎了上来。 小碎步跑出了扫干净的小路,便又踩进厚实的白雪中,她的脚步渐渐慢了下来,直到驻足,随后双腿颤了下,便急匆匆跑了起来。 哗啦! 胡嫣兴奋的将手中扫帚都丢掉了,“欢叔!” 一个冲刺,她就莽进了颜欢的怀中。 “认出来了?”颜欢将胡嫣抱了起来,以炁御寒,将凛风隔绝了出去。 胡嫣吸了吸鼻涕,笑道:“这才不到一年呢,怎么会认不出来。欢叔比之前更好看啦!” “吃蜜糖了?嘴这么甜。” “嘿嘿,没!说的是实话!欢叔回来没和我爸妈说嘛,太奶奶知不知道?” “暂时还没,等事情忙完了再说。小嫣儿先不要暴露叔好不好?” “好!那我来带欢叔看一下这祠堂!” 胡嫣从颜欢怀中跳了下来,欢欣雀跃着跑向前引路。 颜欢走近了,祠堂门板在寒风中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祠堂内部同之前大差不差,陈设简单庄重,中央摆放木雕神龛,供奉着大大小小百来个牌位。 供台摆放了点燃的香炉,香烟缭绕,弥漫在整个祠堂中,供奉的贡品有糕点、水果和几份烧肉。 靠近了牌位,和香火气离得近了,狐灵黄鼬瞬间兴奋了起来,在这祠堂中不断奔走跳跃。 这些年白灵正阳它们少有食香火,就多亏了祠堂内的供奉,加之来往不绝的香客祈愿。 “辛苦你了,小嫣儿。”颜欢摸了摸女孩的小脑瓜。 胡嫣甩头笑了笑,“不辛苦。现在同学们可都喊我小仙或小巫女呢!” “这么厉害的!那叔给你这小仙儿带了一份礼物。”颜欢手指捏过一抹清幽雅淡的灵光,掌心凭空浮现了三枚小巧迷你的青羽挂坠。 胡嫣不知炼炁,在她眼中,那清亮羽毛就像是魔术般变了出来。 接着,颜欢便将青羽拴系在了小嫣儿手腕的红绳上,一瞬间,她鼻塞通了,浑身都泛起一股暖意。 “真好看!”胡嫣将手臂抬了起来,煞是喜爱。 “以后不舒服,就拿羽毛扫一扫额头。”颜欢叮嘱道,又端详一众正在啃肉吃果子的精灵。 都到家门口了,也是时候让这群小家伙回家看看去了。 告别了胡嫣,颜欢以狐魅幻障遮蔽身影,青翼高展,直向长白山掠去。 ··· 长白山巅,白云峰头,白雪铺天盖地,凝结成了无尽的银装。 山顶之处,三只狐狸化作的白裘美人隐于冰雪。 其中一只袅袅婷婷,倚着一棵腊梅,纤手轻扬,雪花纷纷落在她的长发上,一曲古老山歌唱起,声音清越悠扬,与风雪交织,幻化为冰雪中的灵韵。 山谷回响,雪花如诗般在空中舞蹈,点点银光随歌声轻盈飘洒。 又有一狐坐于雪地之上,双手弹奏一曲古筝,琴声低回婉转。 最后一狐则是闭目冥思,仿佛沉浸在冬夜梦境。 三狐旁边,是一只成了人型的大黄皮子,它正叼着一只烟斗,悠然自得地坐在雪地,凝视着那千年积雪,嘴中吐出的雾气在寒风中化作细细的烟丝,随风飘散。 黄皮子眨巴眨巴眼,神情悠闲,“有时候想一想,走出了和你们勾心斗角的日子,貌似也不错。” “你要是真这样觉得,就早该随着族内长辈的脚步,登临大道了。”闭目养神的美人突然开口道。 “自上次那个巫士提了御笔之后,大约过了又有五年,这五年你就把功夫耗在嘴皮子上了?” “骗别人可以,别把自己给骗了。” “哼!”大黄皮子吐口烟雾,冷哼一声,“你们没骗自己,你们怎么没成啊?” “都是半斤八两,一路货色,谁也别说谁!” 轰隆隆! 大黄皮子与雪中美人们争执时,远处天际忽然动荡起来,云层撕裂,道道雷霆在空中闪耀。 雷电光辉划破长空,勾画出如同古老符箓般的纹络,天地敕令在悄然宣示。 黄皮子怔住了,心中隐隐感到一丝不安。 自五年前那场风波以来,他对这种天象尤为敏感。 又是“提御笔”? 针对精灵的指令性术法! 大黄皮子迅速冷静下来,这术法留有传承,它是知道了,可现在不清楚的是又来了个神通广大的巫士,还是说“那个人”回来了。 黑黝黝的眼珠子来回转动,狭长尖嘴的脸上已浮现出几分困惑,与此同时,大黄皮子心中隐隐的忧虑,如雪中冰凌般逐渐滋生,似乎感觉寒风都带来了额外的沉重感。 雪中三狐的神情变得严肃,狭长眼睛微微眯起,紧紧地注视着空中的雷霆符文。 忽然三人齐声发出了一阵狐鸣,声势如洪,回荡在雪原之上。 黄皮子皱眉,满是讥讽地道:“怎么了,这个时候瞎叫唤什么?” 一只雪狐冷冷回应道:“蠢货,抬头看看那敕令上写了什么吧?” 黄皮子闻声抬头,细细凝视那雷霆写就的符箓。 意思大致如下: 今日宜,亲朋相聚; 今日忌,动怒生事。 “都准备起来吧,有贵客临门了,一众小辈的也跟着回来了。”三狐齐声说道,白皑皑的冰雪消融,山头一片早春之色。 虽是狐族幻障,以春迎客,也算诚意满满。 三狐恭候以待,可过了良久,空中和山下并未见来人。 “怎么回事?” “三妹你去瞧一眼,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大狐吩咐道。 可那狐妹尚未动身,天际忽的有一束银白闪过,速度之快,堪比日光。 噗嗤! 一枚箭矢正中大狐的胸口,鲜血染红白裘,浸透了山体上新冒头的绿芽儿。 “大姐!” 两狐心急喊道,可那大狐只是心中一颤,朝伤口摸去,那血转而变成了梅花,一片片飘散了。 “你们两个活了上百年了,怎么就看不出这是我们狐族的幻术?” “是晚辈们修行有成,来我们这里显摆来了。”狐美人欣慰一笑,方才那一刹那,居然差点勾出了小时候被追杀时的恐惧。 “啊?啊!?”大黄皮子还没反应过来什么事情,眼前忽然有一自家晚辈拱手相迎。 “小太爷,您看我像人吗?” “啊?”叼烟斗的大黄皮子一愣,转即破口大骂道,“我看你像个棒槌!自家的神通用在太爷我这里了?” “太爷这福分给你,你敢要吗?” 可刚骂出口,它立即察觉到了不对劲。 自己头顶的一缕恶意,竟然朝着不远处悠悠飘走了。 “给我回来!”大黄皮子抓住了那缕黑气,“想阴我,小子你还早了五百年!” 这时,那拱手的小黄鼬又开口了,“小太爷你知道你为啥不成吗?舍弃肉身就是选了一捷径,终究难登大道。” “您看我这是啥?” 正阳拍了拍手,捋了捋油亮光滑的毛发,“小太爷您跟我念,这叫日欧肉,失恩身——肉身!形神俱一,性命双全,这是生命的完整形态,在此基础上修成的仙,才是真仙。” “我他妈!”大黄皮子闻言心中一怒,这下是真的破功了,那缕敌意如泥鳅般脱手而去,落入正阳手中。 下一秒,它感觉灵体被撼动了一下。 “成啊,连嘴皮子功夫都长进了,没跟错人。”大黄皮子猛吸口烟,长长吐了口雾气。 (本章完) ------------ 第210章 口无遮拦木之精,长白往事 “小太爷,您老这修行了百来年,心性磨练的也忒差了点,难怪会被大太爷们都远远的甩开了。”正阳弯下了身子,这才有了一点小黄鼬的模样。 那大黄皮子空了空烟斗的烟灰,又用狭长尖锐的指甲挠了挠眉心。 “我知道咱黄家是借用恶意来施展作为,可你这小崽子说的话也太气人了。” “一句句的,刀刀往小太爷身上扎是不是?” “那位大师还教了你拉仇恨的功夫?” 呼~ 又是一口,浓浓烟雾在春意盎然的山头荡开了。 说话是欠了点,但毕竟是自家晚辈,修为有精进是好事。 可话音方落,天际有黑云涌动,空中飘落了丝丝幽光,星光璀璨,灵动异常。 “我倒是没有教过小正阳这么说话,可他也是名师出高徒了。” 颜欢挥舞青翼,踏于绿茵茵的草地中,振翅一收,翅膀便消失不见了。 “果然是贵客临门啊!大师您回来了,我就知道大师这般温文儒雅、高风亮节之人,自然是教不了这些市井泼皮才擅长的搬嘴弄舌功夫。” 大黄皮子烟斗往后腰一插,便客客气气躬身作揖。 施完礼仪,他又冲周围打量,黑眼珠子“滴溜咕噜”转了起来。 “就是不知道金精老大回来了没有?” 话音刚落,空中响起一阵尖锐的鸟鸣。 三个狐美人娇媚起身,靠紧了彼此连连后退,只见那幻象造就的春景,竟被一片勃勃生机顶了去,这千年冰雪覆盖的白云峰头,居然有绿芽冒尖儿,片刻间就是一副花团锦簇,绿茵盎然的奇景了。 木精毕方一飞冲天,鸣破云霄,又急速飞掠而下,落于颜欢肩头。 “你金精老大不在,我这老大倒是在这里。” 大黄皮子和狐美人们凝视着山头春色,目瞪口呆。 一狐捏起赤脚边儿的淡黄野菊,轻轻嗅了嗅,有股很纯粹的芳香。 是实打实的生机,不是幻觉。 “您···您老是?”见状,大黄皮子立刻敛色请教。 “市井泼皮。”毕方语气僵硬道。 啊这··· 大黄皮子顿时有口难言,斟酌了许久,才构建好了措辞。 “想来您老就是我家小辈的师父了,黄家神通是依靠敌意来施展,您传授的这一手诱敌深入的功夫,对小辈修行那是大有裨益。” “当长辈的,替这群小崽子谢过了。” 黄皮子额头流汗,成了精灵后,都不知道多久没有体会这冷汗淋漓的感觉了。 还是,这只青鸟给它的感觉,压迫力完全不下于金精老大。 莫非是同等位格的存在? “还没请教大名?”它颤巍巍拱手道。 “木精,毕方。” 咯噔! 大黄皮子心脏骤然停歇了片刻,“原来是木之精,久仰大名,失敬失敬。刚刚晚辈那也是无心之言,还请木精老大海涵。” “行了。”颜欢拍了拍肩头青鸟的鸟背,“小家伙们回家探亲来了,就别这么咄咄逼灵了,就你现在这睚眦必报、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性情,说句市井泼皮也差不太多。” “哼。”毕方冷哼一声,看着规规矩矩站在对面的四只灵,摇了摇头。 “怎么全是抛弃了肉身的修炼法,整个长白山该是有辈分更大的家伙,怎么不见它们?” 三个狐美人面面相觑,这动物得炁修有机缘,大多数能修行就不错了,又哪里有资格去挑三拣四。 说起来她们族中留有肉身又得道而去的,就只有传闻中位列仙班的几个“天”字辈大家,当今还差临门一脚的老前辈们,现在也是一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状态。 “自然是有更为年长的前辈,可他们一心修行,已经很少过问世间之事了。即便还在俗世游荡的,也是借着签订契约的人去广结善缘罢了。” 狐美人说话时,自带一种柔软娇媚的悲切。 “悲呼,悲呼!”毕方学着狐鸣悲切喊了起来。 “选择了最简单的路子,居然还难以修成正果,你说说你们这···” 毕方话音未落,可尖锐的鸟嘴被颜欢用手指捏住了。 这四位,加之天池水中那条大黑蛇,明面上看是占山为王的一方霸主,潇洒自在,可实际上都是由于诸多受制,困于此方天地而不得飞升要领。 毕方这家伙,专挑“肉身”和“成仙”这方面的聊,就是将四位心里的伤疤反反复复的揭。 “你要实在无聊烦闷,不如让清明姐和你聊一聊?” 颜欢话一出,毕方这才消停了下来。 背后有金光闪烁,身形纤细、衣袂如雪的金精清明飘动了出来,她的发丝如瀑布般垂落,染上一层细微的金辉,随风微微荡漾着。 “金精老大。”狐美人们和大黄皮子齐声应道。 “今天是让小辈的回来探望,你们不用理会我。” 淡淡一句,深如寒潭的眸子朝山腰处的雪白扫视一眼,金精清明并没有多大的情绪波动,只是歪斜着头脑,呆呆望着冰雪。 颜欢释放了浑身的精灵,看一群小家伙们欢欣雀跃着奔了出去。 长白山常年冰雪,阴气十足,又是它们从小长大的地方,一融入进去,那欢喜就成了撒泼,十足的闹腾。 颜欢无奈笑了笑,这将近一年来小家伙们随着自己云游四海,几经周转,这次就算作是探亲假了。 他转而看向金精清明,“姐,故地重游感觉如何?” “还行。” 对于五行之精来讲,五年不过一瞬,哪里有那么多的感慨。 金精清明微微垂眸,端详颜欢,良久良久,那帅气逼人的脸忽然就变得有些稚嫩。 “我靠!雪女!雪女算精灵吗?” “雪女姐姐,稍等一下!” “姐用金粒子去换市集老师傅的冰糖葫芦和糕点?那老人家肯定会被吓坏,换作我我也不信,这年头谁用金子买糖葫芦啊!给,这是现在的银票···这是我全部的身家性命了···” “我嘞个擦,姐,救我!我打不过这只雪貂,成气候了!” “姐,讲一讲关于你的事情呗,求求了。” “姐,我从爸妈遗物中发现了一点东西,就是牵扯重大,让我给烧了···可烧毁之前还是背了下来,姐能帮我看看这术法当做何解吗?” “真心得用真心换,海才能纳百川,哪里有真心用术法换的道理···” ······ “小欢,你我相识不过才八年,八年你就老成了这个样子。”清明蹙眉,对于五行之精来讲,人的寿命还是太过短暂了。 “嗯?”颜欢有些诧异。 自己可正值壮年,哪里老了? 颜欢纳闷片刻,似乎是知道了些什么,“那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咱们在这里倒是让两家子拘谨了,不如给他们点空间。” “咱们去山脚旅游区的小吃街走一遭。” ------------ 第211章 我有一术,可起死人而肉白骨 寒冬的长白山旅游区依旧有些游人流连,街道上的小吃摊位还算忙碌。 颜欢在几个摊位前停下,买了些长白糕、油炸糕,还有一串同冰晶般晶莹剔透的冰糖葫芦。 如今的糖葫芦花样繁多,有豆沙、枣泥、白糯米等多种夹心馅料,外表更是装饰的花哨。 金精清明少有的现身于世,一身白色长大衣在寒风中微微飘动,脸庞依旧是清冷似雪,眉眼间透出与生俱来的冷艳高贵。 颜欢同她走在一起,足够引人注意,不时会让路人频频侧目。 清明的手指轻轻一点,手中纸袋内的糕点瞬间变成了金灿灿的色泽,她那淡如冰雪的唇瓣微微碰触,便将闪耀着金光的点心轻巧地吃下了。 一咽下去,那双冷峻眼眸会显得尤为明亮。 毕方和游光浮现一旁,看着清明的举动,面面相觑。 青鸟眼中尽是震惊,游光则忍不住抬起手指,指了指旁边的白衣女人,微微扬起了眉。 “这是那个金精?” 同为五行精灵,都几千年了,他们都不知道,甚至难以想象,那个杀伐气缠身又向来冷淡的金精,竟然也有如此少女般的喜好,着实让精惊讶。 “真让精看不透···” 金精清明目光扫过手中各式各样的冰糖葫芦,稍作思索后,挑出一串,将它递给了颜欢。 颜欢刚伸出手去接,突然掌心的一根触手伸出,将糖葫芦轻巧地取走。 “谢谢清明姐姐。”岁岁的声音在颜欢体内响起。 颜欢尴尬地将手放下,轻声自语:“反正我也不喜欢山楂···” 毕竟那味道太酸了。 他想了想,岁岁喜欢,她吃了和自己吃了貌似也没什么不同,反正都是进了自己体内。 颜欢看了看手机,时间已接近预定的时间。 是时候开始处理正事了。 他编辑了一段信息,迅速发给了二壮。 手机屏幕一闪,立即收到了二壮满屏都是震惊颜文字的回复。 二壮:你确定('') 不是,我的情况有点特殊,不是和你说过了吗? 颜欢编辑好了消息,多少有点明知故问地回复:“能有多特殊?都这么久的交情了,还不能透点信儿给我。” 手机那边消停了许久,最后传来二壮发过来的一张图片。 二壮:这就是我现在的样子。 你过来找我,和现在这种聊天方式根本没有区别,我说不了话,也动不了,连迎客的笑容都很勉强能送出去。 就是这个情况ㄟ(▔,▔)ㄏ 颜欢看向手机照片,那画面比他想象的要更为震撼和惊悚。 二壮只剩下半截残躯,半身赤裸着躺在一个培养舱中,双手和下半身已经被截除,只余下冰冷的器械管道,呼吸机的面罩遮挡了她的面庞,看不见她的表情,但足以可见面容上令人心酸的苍白。 二壮:现在你懂了吧? 哒哒哒! 颜欢手指快速在屏幕上闪过,“提交赵总和东北负责人请示吧。” 二壮:你这人··· 二壮高钰姗,因为才能干系重大,所以在公司全体董事会的商议下得到了定制的系统设备,并被安置在某个极其隐蔽的地方。 除了公司高层和东北大区的一些骨干,其他人根本不知道二壮藏匿的地点。 颜欢也算是公司上层中耳熟能详的人了,去获得准许没有多大的难事。 在见二壮的途中,有不少的曲折,尤其是入这机密研究所时,要用禁制术立誓,差点没把颜欢给吓坏了。 立誓倒是无所谓,可偏偏这禁制是针对灵魂的。 就颜欢灵魂中温养的两个大家伙,可不管你的来路黑白,只要灵魂遭受波及,祂们肯定不会惯着施术者。 经过一番艰难交涉,颜欢才终于让负责看守的人同意放弃对灵魂的禁制手段。 终于,颜欢站在了二壮面前,整个研究所就只留了东北大区的负责人高廉在场。 “真是好久不见了,”高廉笑着说,“从你离开东北后,我一直在关注你的动向。没想到短短八九个月,你就能够进入公司董事会的议论范围了。” 颜欢略显吃惊地眨了眨眼,这种发展确实超出了他的预料。 不过公司的人没有找上门,就说明自己在公司那边已经获得了一个“无害”标签。 至于对常老的恩情在其中到底发挥了多大作用,颜欢就不得而知了。 “话也变少了,”高廉端详颜欢,继续说道,“比起几年前那个总是处处逢迎的少年,你现在看起来更为稳重和坦然了。” 颜欢回道,“高总倒是谬赞,这哪里稳重了,不过是学着将一些脸皮子上的惶恐不安藏到心里,直到现在我都是诚惶诚恐啊。” 高廉闻声一笑,“不像,不像啊。” “怎么样了小欢,有没有考虑好加入东北大区?我能保证给的福利待遇比窦乐那家伙给的要丰厚很多。” “高总,这件事暂且不提,既然我能来到这里,所做的事情自然同令爱有关,或许也牵扯到你的心结。” 高廉一愣,喝水压了下骚动不安的心。 他堂堂四大家的高家,又是公司分区负责人,说起来能算的起心结的就只有一件事。 高廉看了眼旁边的培养舱。 “不用担心,高总。” “与我交易,要好过与虎谋皮。”颜欢端起茶壶,替高廉将杯子中水倒满了。 这高廉虽说是想要男孩,才给高钰姗取了“二壮”这鬼名字,可他为了女儿的身体,也没少耗费心思,要是哪天得了消息,将希望放在了双全手上,那可就好玩咯。 对于颜欢来讲,公司上层普遍认为自己无害,目前是一种十分乐观的局面,如果可以,他不希望这种形势发生任何变动。 高廉低头凝视茶杯的水面,里面模糊不清的倒映出他沧桑深沉的脸。 “二壮说你精通卦术和六爻飞鸾,你知道什么我丝毫都不会怀疑,但我也不会为了二壮做出有违良心和天地公道的事情。” “你是巫士,最是该知道,我们供奉的仙家最瞧不起作奸犯科和品性低劣之人。” “我相信你也是因为你得灵亲近,有些事情,精灵要远比人类拎得清,看得明白。” “说的好。”颜欢起身,走到了培养舱前,看着里面似是安静沉睡的高钰姗,“二壮,之前小雨的事情我还没有谢过。” “所谓投桃报李,善来善往。” “我有一术,可起死人而肉白骨,不知能否偿了这份恩情,顺便讨要到我爸妈死亡的信息呢?” 培养舱周围设备屏幕的线条剧烈波动了起来。 高廉猛地站起,“你是说!?” “可以一试。” 空! 高廉猛地屈膝跪下,握拳撑住臂膀,以首抢地,“那就有劳了,大恩大德,高廉没齿难忘!” ------------ 第212章 二壮:我觉得屁股可以更翘更饱满一点 “高总请起,都说了是交易。”颜欢轻声说道,将高廉搀扶起,转身检查了治疗舱周围的线路和仪器。 他撤走了舱内营养液,将二壮小心地放置到研究室中央的高台上。 颜欢运起一丝炁,将周围环境稍作隔绝,确保干扰的最小化。 “高总,能说一下二壮的身体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吗?”颜欢将双指抵在二壮断手的胳膊上,询问道。 高廉面露难色,似乎有所顾忌。 犹豫了片刻,他才低沉回道:“这事有些牵扯重大,不过凭借小欢你的聪明才智,估计一眼就能看出来了。” 颜欢再次审视二壮的身体,目光仔细地扫过那半截残躯,发现切口齐平,仿佛是在正常放松状态下被一刀斩成两段。 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无非两种,一是突如其来的意外事件或熟人暗算造成的腰斩; 二则是某种术法的作用,而且从二壮的身体样貌来看,很可能和空间类的术法逃脱不了干系。 高廉没有作声,算是默认了。 就是因为原因复杂,即便二壮的身体修复投入了大量的经费,普通医疗手段也根本无法处理这种异常情况。 公司备案在册的异人中,也没有术法能有效处理这诡异的状态。 颜欢抱臂思索,这大妮子背后牵扯还真多,除了身体异状,还有高家家宴和看坟老头等一系列秘辛。 “好了,多想无用。”颜欢深吸一口气,“开始动手吧。” 二壮粗喘不止,呼吸罩沾上一层层水雾,瞬间又消散开来,生命大有风中残烛之像,可只有颜欢这种懂门路的巫士才清楚,二壮作为生人的气息有多强大。 身体受损,生命的坚韧却从灵魂处得到了补足。 是个绝对刚强又乐观的女孩子。 啪! 颜欢打个响指,木行加身! 呼—— 劲风骤起,实验室内的仪器被强风吹得摇晃不止,空气中弥漫着紧张和动荡的气息。 高廉被这股突如其来的风迷了眼,当他终于恢复视线时,发现二壮躺卧的高台已经是花团锦簇、芬芳撩人。 颜欢背后展开青翼,又高高扬起,遮住了整个台面。 高廉愣住了,他还不清楚颜欢请上身的仙家究竟是哪路神明,眼前忽然就有一道黑墙碾压袭来。 他吓得连连后退,跌回沙发上,心脏几乎停跳。 砰噔—— 一声沉闷的通气声打破了沉寂,令高廉心惊胆战,原本维持二壮生命的管道器械被迅速拆除了。 黑木匣已经完全打开,颜欢的专属手术台彻底搭建完成。 颜欢站在高台前,双翼扇动,青光闪烁,以木属之力唤醒了二壮切口处的血肉生机。 木属代表生长、扩张和向上生长的特性,这与骨骼的生长和支撑作用相吻合。 颜欢运起藤木为基,再造白骨。 深绿色的藤木如活物般在空中缠绕,渐渐形成坚韧骨架,二壮下半身重新拼接完成。 肝主筋,肾主骨,颜欢同时驱动水精小明珠,协助维持生机。 此时,二壮的身体已经呈现出一种奇特景象,半截肉身与半截骨架拼接在一起,看起来诡异十足。 “岁岁”。 颜欢低声唤道,一根青紫色触手从他的胸膛中缓缓钻出。 触手表面流动着黏稠液体,带着微微的光泽,向二壮的骨架延展,触手不断蠕动,粘附在白骨上,与其缓慢融合。 触手在骨骼上滑动,仿佛有意无意地绘制着血肉纹路。 每一个接触点,岁岁都在迅速细致地将青紫色粘稠物质注入骨架中,这些物质逐渐凝固,形成了一层坚韧的肉质,填补了骨架的缝隙。 随着触手的不断蠕动和渗透,原本干燥的白骨逐渐被血肉所覆盖,粘稠的物质在骨骼上融合,形成了细腻的肉质层,渐渐展现出人体原有的肌肉纹理和组织结构。 整个过程就是一场生动的化生仪式,将近过了半个小时,肌肤部分也构建完成了。 身体内部的破损则全部交由毕方修复,二壮眼皮轻微跳动了几下。 “眼睛对光需要重新适应,不过研究室晦暗无比,该是没多大问题。” “虽然口舌声带都修复了,可发声习惯还需要慢慢恢复。除此之外,岁岁所提供的血肉之躯会沾带她自我的意识,我会让这部分意识陷入沉睡。”颜欢叮嘱道。 出阳神功夫,正是性功强大的体现,尤其是对于二壮而言,颜欢丝毫不担心岁岁的意识会进行反噬。 二壮尝试睁开眼,幽暗环境中传来仪器的微弱光亮,有些许的刺眼,但是还可以忍受。 她尝试坐起,可腰部和双臂的力量有点薄弱,颜欢便将她搀扶了起来。 二壮扫视周围,视线终于不再是对一切都高高在上的俯视,双眼可以接受的范围很狭窄,可足够令人安心。 她抓握下双手,手指延顺着双腿抚摸过去,身躯有些僵硬,但一番努力下,她依旧碰到了脚踝。 “怎么样,还不错吧?” “我···记···”二壮唇齿微张,话音有些模糊,咬不过字来。 她扫视周围,抓起了连接自己的仪器,以出阳神功夫踏入电磁波中。 片刻后,她阳神回归,手指轻颤,点了点颜欢口袋。 颜欢掏出手机,屏幕亮起了。 二壮:我觉得双腿可以再纤长一点,腰肢可以更加纤瘦如柳,屁股可以更翘更饱满一点··· 二壮:话虽这么说,但总体感觉还不错。 “差不多得了!”颜欢从手机屏幕抬头,“你知道这种程度得耗费我多少心神,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了。” 二壮湿漉漉的头发垂打于双肩,苍白病弱的面孔上,双目已起晶莹亮光。 “怎么还···”颜欢张口欲言,二壮又将眼闭上了,手机屏幕又弹出一条消息。 二壮:你看错了,眼里那是培养液。 “我话都没说完呢。”颜欢无奈道,脱下外套,将其披挂在了二壮身上。 “你先多休息,三日后我再来,记得准备好关于我父母的全部信息。” 叮嘱一句,颜欢转身就想离开。 接下来的时间总得留给他们父女。 可尚未走出实验室的大门,水精小明珠忽然又骚动起来,在研究室的光影中微微闪烁,缓缓朝二壮方向飞了过去,空中划出一道绚丽弧线。 小明珠光芒流动,弥散开一股水晶般的晶莹光华,光辉丝缕在空中缭绕,逐渐将室内阴影驱散了。 小明珠缓缓下降,悬浮在二壮头顶上方,淡然光辉如水波般轻柔荡漾。 一抹幽光从二壮的身体中缓缓流淌而出,如清晨泛起的朝雾,渐渐被水精小明珠吸纳。 颜欢看见,那明珠晶莹剔透的表面,起了丝丝冰裂似的纹络,像是有了鸡崽破壳的迹象。 ------------ 第213章 水行加身,冰封千里 浮于水精小明珠表面的眼睛缓缓闭合,细密裂缝不断蔓延。 小珠子像是一颗摔碎的玻璃球,裂缝交错纵横,冰冷光芒透过每一道裂痕流露出来。 咔吧,咔吧—— 冰晶般的碎片持续从表面脱落,洒落在空中,绽放出清幽雅淡的光,碎片星屑似的在空中旋转,研究室越发光亮了。 颜欢迅速告别了高廉和二壮,施以流光金遁,身化金光,来到冰天雪地中的长白天池边缘。 天池水面在寒冬冰雪下显得异常静谧,冰层在池面上形成薄薄镜面,被冻得透亮。 随着明珠的骚动,冰面开始破碎,流水托载着冰片开始轻微荡漾,有涟漪阵阵掀起。 骚动惊扰了池底黑暗深处的一条巨大黑蛇,它缓缓从冰窟中钻了出来,直冲水面窜去。 那黑蛇体型庞大、宽广有力,鳞片宛如墨色玉石,狭长身躯一扭动,便忽的破水而出。 “何人敢来天池生事?”声音如冰冷寒风掠过,带着毫不收敛的威胁,回荡在整个天池周围。 颜欢却始终专注于明珠的动向,只是低声道:“别吵,忙着呢。” “小子,你知道在跟谁说话吗?”黑蛇高昂起了头,颇为不悦。 嗯? 这人貌似有点面熟啊··· 黑蛇继续搅动天池水,明珠碎片漂浮空中,干净气息惊得它一颤。 “纯粹干净,一尘不染,单是望一眼就让灵体魂身通透。” 黑蛇的目光锁定了那悬空脱落的碎片,虎视眈眈凝望水精明珠。 “这要是吞下去,得少修几百年啊···” 唰—— 黑蛇猛地跃出水面,蛇嘴张开,直扑向那一片片微光闪烁的碎片,它身躯在空中蜿蜒而动,欲将明珠一口吞下。 然而,就在黑蛇接近明珠的瞬间,一声不耐烦的萝莉音从明珠裂缝中传出,“讨厌!大长虫!别碰我!” 声音中带一丝娇嗔,黑蛇突然感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将其弹开,身躯在空中剧烈翻滚,最终重重地砸入天池水,激起一阵水花。 小明珠所有碎片都脱落殆尽,灵光忽闪。 颜欢看见淡蓝色的光芒凝聚成型。 水精罔象! 那是一只乖巧可爱的蓝鳞小鲛人,脸蛋圆润可爱,有远超法国洋娃娃的精致,眼睛大明亮,冰蓝宝石般闪烁着。 她的手臂尚未褪去婴儿肥,覆盖着海蓝色鱼鳞,鱼尾上布满的细腻鳞片光滑透亮,偶尔会泛起如泡泡般五彩斑斓的结构色。 小鲛人轻盈跃出水面,鱼尾在空中摆动,“呼哧”一声便迅速钻进了颜欢的怀中。 “欢!欢!” 水精罔象高高振臂挥舞,欢欣雀跃的喊道。 颜欢怀抱小鲛人,那鳞片光滑冰凉,可未被鱼鳞覆盖的地方,却是如刚出锅的小奶馒头般细腻柔软。 “水精?” “小罔象?” 小鲛人点点头,笑道,“欢!欢!” 颜欢一边抱着孩子,一边冲空中问道,“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金光流转,清明摇身出现,没等开口,水精罔象反而露出了鲛人特有的一对小尖牙,凶相毕露,冲她“嘶嘶”鸣叫着示威了起来。 “嘶呀!嘶呀!” “牙都没长齐,凶什么凶?”清明秀眉微蹙,伸手点缀一抹金光,金灿灿的光芒辉映下,一股暖意迅速弥漫开来,水精罔象瞬间消停了。 “五行相生相克,在五行之精的关系中果然最为明显。” 颜欢无奈摇头,“所以你到底怎么了?” “之前你从那两个白毛那里取走了什么东西?” 小罔象抬抬头,眨眨冰蓝宝石般的眸子,“忠直,好吃!” “坚韧乐观,好吃!” “都好吃!” “诶?”颜欢恍然大悟,所谓上善若水,水精所食用的只是诸多“善”中的一种品质。 “原来如此。”颜欢揣摩道,可忽然感觉到有一点不对劲。 “合着你在我身边这么久,一点东西没捞着,我寻思着自己也不差啊,就一点积极向上的品质都没有吗?” 水精罔象依偎颜欢怀中,拿脸颊亲昵蹭了蹭,“欢!欢!” “加身,加身!” “哎哎哎?”颜欢还是第一次在精灵催促下进入附体状态。 水行加身! 水精罔象游于空中,环绕至颜欢身后,身影逐渐化作一缕缕清澈水流,周身淡蓝流光逐渐飘散成浩瀚水雾,轻柔地覆盖在颜欢的身上。 扑通! 就在这时,天池中又炸出一道浪花,那黑蛇去而复返,嘴露寒气。 “一颗小珠子竟然有如此威能,果然是天地至宝。” 它依旧不死心,朝沿岸望去,就见水雾弥漫中,有一无常无相的身影,正在缥缈变幻。 “被抢先了?” 唰! 蛇身一掠,迅速在水面蜿蜒游走,临近岸边,便张开了血盆大口,想着将水雾一口咽下。 这时,水雾袅袅中突然探出一缠绕流水的手掌,掌心中淡出白雾苍茫的阴森寒气。 水行·冰封千里! 轰! 寒气四溢,天地一白,凝结的冰霜尚未肆虐,颜欢就见水雾中凸显出了两条蛇影。 一条更为粗壮的蛟尾劈砍过去,将那黑蛇一尾抽飞了数百米。 颜欢见状,便将一手的寒冰又收了回去。 “孽畜,还敢放肆!”水浪翻腾中跃出一庞然大物。 是一半蛟。 “混蛋东西,连赐予你五年机缘的恩人都不认识了!”那半蛟大吼道。 “长白山柳天成,拜见颜师!还请颜师收了神通!” 水无常形,颜欢从雾气中走出,那半蛟依旧是寻不到他的位置,只是感觉水雾中有股难以言明的感觉,诡异怪诞之极,压抑窒息之极。 “小罔象。” 颜欢呼唤道,缠身而过的流水重新化作小鲛人,蜷缩进了他的怀中。 “你先下去,我有要事和这位半蛟商议。” “我不!”罔象缩得更紧了。 这时金精清明浮现出来,一缕金光缠绕过小鲛人的腰间,将其拉入金光。 “我不嘛我不嘛···”罔象挣扎几下,便同清明一起消隐了。 “唉,心智不全,还需更多不同的‘善’来喂养。”颜欢叹道,向天池走近一步。 眼前这半蛟,昔日有三个晚辈缠身害人,被颜欢抓住。 为了弥补过错,颜欢便差遣它们为受害者当了五年不吃香火的保家仙。 忆及往事,颜欢对半蛟问道,“五年未到,你家小辈怎么就敢擅自离家,回这长白山来了?” “回颜师的话,您当初是说倘若那家人心生歹念,我家小辈就可略施惩戒,之后可自行离去,所以它便回来了。” “这是回山不久,又多了野性,才敢如此放肆,不知天高地厚。冒犯了颜师实属不该,还请颜师恕罪。” 说完,蛟尾一拍水面,百来米处有水花炸开,那黑蛇被冲顶到了岸上,此时偌大的身躯就只剩下粗麻绳般大小。 它晕头转向,定睛一瞧,终于认出了旁边的颜欢。 当年就是他随手一薅,将自己给抓住了。 如果没有记错,这家伙好像是会吃灵来着,可吓灵了。 它的心理阴影一下子就被唤起来了。 “颜师……我……我没认出来是您……”小蛇心虚说道。 “所以就敢肆无忌惮的咬下去?”颜欢问道。 “不敢不敢,我只是想要那干净十足的小明珠。” “食人害人炁浊,我是万万不敢。” 颜欢又问道,“让你护的那一家子人怎么样了?” 小蛇想了想,“前三年那家子人还算正常,可随着家境越发殷实,产业越做越大,就有点违背了本心…” “在一次涉黑占地事件中,那人差点活活逼死一耕地四十年的老农…” ------------ 第214章 就差一个土之精了 听那小蛇说道,它所依附的秦家,本是做着餐饮的小本生意,后来心思一转,入了互联网行业,加之有保家仙的赐福,转行也做的风风火火。 后来项目一大,秦家人就动了进军房地产的念头,为了低价收地,背地里用了不少肮脏手段。 “那你怎么做的?”颜欢将那小黑蛇拎起,提到了面前。 “因为秦家主事的膝下并无儿女,我就对他命根子动了手,算是绝了他的后。” “可虽然绝后,却也绝不了他作恶的念头。颜师有说,食人害人者炁浊,可他能有今日的作为,也少不了我在后面相助,若取不回他身上的福分,那日后所做的恶,因果报应岂不是要小的也背负一份?” 颜欢凝视黑蛇的绿纹竖瞳,它能想到这一步,已经算是心思聪慧了。 “既然是他自己抛弃的福分,那你重新下山,将其收走就是。” 闻言,黑蛇一愣,又想起了一件事,“要是其罪不可偿,小的杀了他,那此后修行的路途,会不会因此受阻?” 颜欢饶有兴趣的打量黑蛇。 看样子,这家伙所说该是保守了,秦家人做的恶远远不止差点将人逼死这么简单。 “你说的倒是少了,是顾及这四五年的情分?” 那黑蛇摇摇头,“说多了无非也是引颜师愤慨,而且就是因为这四五年的情分,要是可以,他必须得死在我的手里。” “既然想通了,那就尽管下山去做吧。”颜欢伸手一放,黑蛇重新游回了满是碎裂冰片的天池水。 “可是···” “无需多问。”颜欢以手指天,“自有公道。” 那黑蛇点点头,腾空跃起,身化阴煞黑风,消失在了天际之中。 “我还差点以为你这小辈犯了杀人越货的毛病。”颜欢对半蛟说道,视线从天边收回。 “这三个小家伙,自小我就宠爱的很,都是被惯坏了。”半蛟汗颜道,“若非颜师昔日点醒,恐怕我也还处于这占水为王的喜悦中。” 颜欢静静盘坐水旁,抬头仰望半蛟。 “可还记得你我之间的约定?” “自然!”柳天成应道,“届时我要真的可以以蛟化龙,还请颜师接引入海,以防到时妄念滋生,引洪峰之孽。” 柳天成眨眨青瞳,修行之路次第而上,总是越往后越发凶险,最开始时修为精进可一日千里,而现在,五年不过挪动了半步。 真要等起了成龙之相,还不知要猴年马月。 反观颜师,昔日在金精庇佑下小心过活的巫士,如今实力如迷雾遮蔽下的深渊,再让它难以看透了。 “如此便好,修行不易,且行且惜。”颜欢说道。 柳天成琢磨了会儿,心中还有一事不解。 “看颜师这架势,怎么着想,都该是比我先早一步踏过天门。” “要是你先成了,那百年之后谁又来扼住我的狂奋欢愉呢?” 颜欢起身,清理下肩头落雪,“真要是那样,到时候我专程下来给你一下,不就可以了。” “唔···”柳天成沉吟片刻,“那还是算了,我小心小心再小心。” 一想到奔江入海、蛟龙走水,就有得道之人劈头盖脸来一下,那这再高兴也兴奋不起来了呀。 “走了。”颜欢挥手,临走前又扫视天池水。 天池芳颜重现,一泓天水宛如蓝宝石,波光粼粼,碎冰附在水面,纯澈清明,碧水映雪山,美景难描,自入人眼。 “怎么不见有气色的后辈,假以时日你走了,这天池岂不寂寞?” 柳天成弯曲了身子,叩首送行,“多谢颜师提醒,我定当好好锤打磨练小辈。” 颜欢再次挥挥手,头也不回的朝山脚走去。 此次东北之行,想的是换取父母情报,顺便探望故人,可孵化了水精,也算是意外之喜。 小罔象虽说有点小孩子脾性,可也能施展较为完整的五行加身,日后再找点“善”来喂养,假以时日,定当补全所有瑕疵,使得明珠无痕。 “就差一个土之精了。”颜欢暗自心想。 等五行齐全,他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古来记载的实修理论,当代人参悟过去也是一知半解,观冰山一角,实再难以更进一步。 当务之急,还是找寻土之精的下落。 “都说天生巫士是老天爷的亲儿子,那老头子你再开开眼呗!”颜欢仰望天际,此时清朗纯澈,碧蓝千里。 望天思索了会儿,他继续朝山下走去。 颜欢本想路过探望下辽东天罡的王兴老大爷,可就在不久前得知,王兴老爷子早就不在长白山景区当保安了。 半个月前,王兴退休,早早就跑去了东四省的海南享清福了。 走着走着,颜欢手机收到了一条消息。 有才有财:咋的兄弟来东北都不吱一声啊!还得是要嫣丫头告诉我们啊! 有才有财:红旗街的醉兴酒楼,场子摆好了,兄弟我这就去接你。对了,姑奶奶也在,据说还请了位贵客想着一起认识认识。 颜欢见之苦笑,都和小嫣儿拉钩说好了,这小妮子心中藏不住事儿啊。 还有十佬之一的神婆关石花,她所请的贵客,倒是也有点让人好奇。 二壮还在调养身体,闲来无事,颜欢想着既然来了,也可以过去走一走。 至于这伴手礼,他们出马仙一脉在东北势大,还真不知道带些什么过去比较好。 想了会儿,颜欢几次用火遁术周转,去景德镇走了一遭,捎带了几件素有“白如玉,明如镜,薄如纸,声如磬”之美称的白瓷。 别看这在异人圈算不得什么,但说起他老家江西的特产,这白瓷也算是心意满满了。 颜欢倒也不用来往车辆接送,同邓有才回复了几句,两人便在红旗街口碰面了,与之一同过来的还有邓有福。 “哎!兄弟,这里这里!这都多久没见了,可想死我啦!” 见人迎了上来,颜欢微微一愣。 “你谁啊?” “兄弟啥话?我啊,有才!”邓有才大声说道。 此时他是面相干净,仪表整洁,同一年前那留有小胡、贼眉鼠眼的样貌截然不同。 “试着听了兄弟的话,这一年我有好好收心敛性,如今所得所悟,已经超过我哥了。” 邓有福推了推眼镜,瞥了旁边一眼,“鬼扯。不是今天有客临门,让你收敛了一下,你还挂着那糟心的大金链子和镶金牙呢!” “不是哥,你别拆我台呀,我从今天开始也算是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 颜欢见状,会心一笑。 “看两位还是同之前一样,我就放心了。” 邓有福尴尬笑了笑,“也别这样说,起码我俩还是有点长进的···” “就是不知这位贵客是?” “那确实是贵客,有点来头!”邓有才极其夸张的说,表情失控,瞬间就原形毕露了。 “那和姑奶奶一样,也是十佬,天下公认的两豪杰之一,那如虎!” ------------ 第215章 站神那如虎 “豁!那确实是位贵客呀!”颜欢佯装震惊道。 去了酒楼最上层的雅间,圆桌上的宴席还未摆开,只放了四五道装饰精致的小凉菜。 周围尽是些精灵的气息,有成了气候的大家伙,也有不知从哪里寻获来的普通“清风”。 以鬼守门,看样子神婆关石花对这次宴请看的很重视,连隔墙有耳的防范措施都准备好了。 进了门,满脸和蔼的小老太太和魁梧壮硕的男人一同将视线转了过来,关石花在那如虎身材的衬托下,真如鸡崽般玲珑袖珍。 “哎呀,小欢来了,快快坐快快坐。”关石花欣喜道。 夯当。 那如虎拉开座椅,厚如熊掌的大手就招呼了起来。 “颜兄弟,久仰大名了,快快请坐!” 那如虎的大名,在圈内可谓是如雷贯耳,都不用关石花介绍,颜欢自然而然就打起了招呼,随后偷偷朝圆桌打量一眼。 宴请座次的礼仪主要有以右为上、居中为上、前排为上、以远为上、面门为上等几个原则,而两人给自己留的位置很值得玩味,正是上宾所在。 颜欢轻笑,这饭局想请的贵宾从来就只有他一人,那如虎和关石花完全就是一家子。 落座,颜欢朝旁边看去,这那如虎身材的压迫力就显露了出来。 俗话说,脑袋大脖子粗,不是伙夫就是那如虎。 这位“两豪杰”之一,真的很有横练功夫出身的特色,身躯似巍峨山岳,双臂粗壮得令人惊叹,肌肉轮廓分明,饱含了明眼可见的力量感。 他穿着一件宽松白衣,套黑色大褂,浑身衣料粗糙结实,衣领低垂,露出了一部分强健的颈部肌肉,再往上瞧去,脖颈上下几乎是长在了一起。 这两豪杰的那如虎和丁嶋安,据说打了好几年都没有分出胜负,不过在面对老天师这件事情上,颜欢认为还是那如虎更占优势。 起码这粗壮如树墩的脖子,老天师一只手很难掐的过来。 那如虎,原著中也属于基本没有显山露水的角色。 颜欢对他知之甚少,就知道他实力极强,在完全不借助背后势力帮助的情况下,凭借个人实力就跻身了十佬行列。 在十佬中属于年轻一代,虽战力爆表但为人谦逊,能审时度势。 那如虎势力所在是京津一带,其吸古阁位于北京城琉璃厂东街,外形是古玩珍品名店,一般用作休息会友、交流交易。 至于那如虎所修术法,目前已知的就一个横练,据说他与柴派横练的恩师柴言之间还发生过一些事情。 作为师傅的柴言,挑战作为弟子的那如虎,师徒较量,却被圈里人看做是无聊透顶的一战,因为两人实力相差实在是太大了。 “当初小欢你外出游历,我还想能借了小虎子的手还一还人情,结果到现在,你都没能用上。”关石花笑呵呵道。 闻言,那如虎立刻接过了话茬,“颜兄弟近些时日在圈里的表现,我可都关注着。有此等实力,自然要少些难事。” 颜欢抬手看了眼手腕处的檀木佛珠。 说实话,那如虎的年纪要大了自己有一圈还多,这一口一个“兄弟”的,听起来实在是有些奇怪。 “欢就一小巫祝,哪里有什么实力可言。不过是人情这东西用一分少一分,虎哥这情分来之不易,我可得用在关键处。”颜欢回道。 两个大“熊掌”一摊开,那如虎憨厚真诚的笑了笑。 “颜兄弟哪里的话,都是朋友了,以后真有难事了开个口,吸古阁一定出力。” 关石花抓了把卤水花生随口吃着,帮腔道,“有那檀木念珠在,说话怎么的都好使。” “小虎子手下那群人一个个鬼精着,什么刨家底儿的话,那都做的漂亮。” “话说小欢你居然出身江西颜家,这倒是让我没有想到,你爷爷游龙之前在剧圈里是名角,我老喜欢听他唱戏了。” “他身体可还好,最近有在忙些什么吗?” 颜欢想了想,回道,“我家老爷子身体还算硬朗,最近无非就是忙着教导晚辈,有时也会为戏曲传承苦叹,毕竟现在喜欢唱戏的年轻人不多了。” “也是,老祖宗传下来的好东西,都快丢的差不多了。”关石花摇摇头,附和道。 “那小欢就算是落在颜家,认祖归宗了?” “正是。”颜欢不假思索道。 那如虎抬头,朝关石花方向凑了凑,“姑奶奶有所不知,这颜兄弟之前落了一座山头,曾将全性三个妖人挂尸于林,曝尸七日。” “这件事情在小一辈中传的可是沸沸扬扬,那山被称作巫王山,都有不少异人想着去那边观光打卡了。” “嗯?” 颜欢惊诧扭头,这事情怎么自己都不知道? 话说打卡式旅游,都发展到异人圈子里了吗? 一旁的关石花听完大笑,“想起来了想起来了,之前听家里有个小的念唱过,原来说的就是小欢你啊!” “让老婆子想想···是怎么说的来着···” “巫王山里巫王殿,群灵深处隐魂喃。今日巫王闲无事,又抓阴鬼入魂幡···” “好像是这么来的。” 颜欢满脸黑线,拿起茶碗喝了口麦茶,“都是圈里人瞎捧,算不得真事,再说我向来是游历天下,喜结善缘,哪里有闲来无事就去抓鬼一说,那都是道士的活。” 自从上次在异人网络发了条消息,不想已经发酵到这种地步了嘛。 “行行行,瞎捧瞎捧!”关石花应和道,拍拍手,服务员将菜陆陆续续递送桌上,“先吃先吃!” 没吃几口,她便又问道,“小欢接下来作何打算,是打算栖居山头,自立门户了?” 颜欢夹着盘子中的牛肉片涮了涮,“都是和精灵打交道,选个阴气重的地儿适合修行,倒是没想过脱身颜家之类的···” “姑奶奶要是担心一个人的决定可以左右异人圈内的势力变化,那您大可放心。圈子内的事,只要不牵扯到我和我身上的灵,还有颜家,那便随他们去闹腾。” 话音方落,那如虎伸出去的筷子悬停在了空中。 关石花捞了几块魔芋豆腐,朝一旁笑道,“你看看,我没有说错吧小虎子。” “带你来这边刷脸认识一下,总归是件好事情。” ------------ 第216章 有些人不是敌人,就已经很让人庆幸了 如虎那粗厚手掌轻轻抚摸着后脑,满脸憨态可掬,他笑着端起酒杯,目光在关石花和颜欢之间游移,声音带着些许谦逊: “姑奶奶您说得对,颜兄弟真是聪慧无比,哪怕是微小的言外之意,听了都能立刻明白。” “既然兄弟这么说,那当哥的心里就有底了。” “这杯是我敬你的。”那如虎端起酒杯,朝颜欢递了过去。 颜欢用手指托起那如虎刻意放低的杯子底儿,轻轻碰杯后,便一饮而尽。 酒水尚未入肚,便被水精托载住,偷偷逼出了体外。 “好酒。”他坦然说道。 门口处的邓有才看着颜欢,挠了挠头,显得有些不解:“兄弟,这不到一年,你的酒量真是见长啊!” “那必须得和你好好喝一杯啊!”邓有才笑得灿烂,正准备起身,结果被邓有福一把按住。 邓有福板板正正坐在椅子上,眉头紧锁,咳嗽了几声。 “咳咳咳!” “咋的了哥,你嗓子不舒服啊?”邓有才一脸惊讶地问道,完全没意识到有福的意思。 邓有福低声斥责,语气带着些许不耐:“stupid!” 他拍了拍邓有才的大腿,又将新上的菜肴转到了对面三人的面前。 关石花盘腿坐在椅子上,眼神扫过两兄弟,语气温和:“有福、有才,你们在咱出马仙儿的年轻一辈中也是实力出彩,确实得多和这些豪杰天骄交流一下。” 邓有才听后,立刻表现出圆滑伶俐的模样,笑着举杯:“姑奶奶说得对,那我先敬如虎大哥一杯……” 话音未落,邓有才的大腿又被邓有福重重拍了一下。 邓有才一脸困惑,怒火中烧:“哥,你到底想干嘛?我敬个酒碍着你了?” 邓有福眉头一皱,怎么一个娘胎出来的,智商差距这么大。 这么一个酒局,不明摆了自家这两兄弟只有吃菜旁听的份,哪里能插得上半句嘴。 见状,关石花轻轻招了招手,语气带着些许宽慰:“有福,今天不过是普通宴请,要真有大事,也不会让你们俩进来了。放宽心吧。” “是,是。”邓有福点头应道,态度中带着一丝尴尬。 “人情往来还得靠我呀,哥。”邓有才见哥被怼,心里显得颇有些得意,站起身来,笑嘻嘻道:“虎哥,有才敬你一杯!” 一杯饮下,便又斟满。 “兄弟来,咱也喝一杯!” 颜欢只感觉喉口处传来一丝辛辣,酒水顺滑而下,转眼又被水精抽走了。 “没事,小欢敞开了吃,就单纯聚一聚!东北地界的菜,那就是量大管饱,怎么吃都能给你吃痛快了,今天是你的接风洗尘宴,可得吃尽兴了。”关石花又强调了一遍。 可在颜欢看来,今天这局,一点都不普通。 神婆关石花除了相聚旧友,多出来的一个心思,估计是试探自己的态度。 当今异人界,在以赵方旭为首的公司打理下,势力比较制衡。 在大的方面,“全性”不灭,就奠定了正邪之分。 在所谓的“正道”一方,各方势力,公司都权衡的恰到好处。 颜欢想起后来的“十佬”会议,桌前位置分布就说明了一切。 王家吕家狼狈为奸久矣,虽说作恶手段不同,可王蔼吕慈毕竟是一丘之貉,沆瀣一气,坐在一起不足为怪。 “拘灵遣将”背后之事挑清后,两人身旁又多了个隐忍避让,为王蔼“瞻前马后、赴汤蹈火”的风正豪。 而三人正面对着的,正是神婆关石花和吸古阁的那如虎。 余下几人,灵隐寺的解空大师佛法高深,以身止杀;江湖小栈的牧由坦诚忠正,无畏权势,两股正气的中立势力放在一起。 他们对面,则是执念深重的二人,一个术字门门长陈金魁,一个“一生无暇”的陆瑾。 解空,为悟解世间诸法的空相,解空大师能为犯了杀孽的徒弟肖自在废尽一身武功,可正对的陈金魁为了“风后奇门”执念成障,肯骂门中长辈是狺狺狂吠的犬狗。 陆瑾一生无暇,可无论对好友郑子布亦或老天师张之维,都难免失了判断,反而不如一脸奸相的牧由来的心思坦荡,念头通达。 这就是当今十佬。 至于天师下山后,处于讨论旋涡中心的张之维,那就更不用多说了。 凭借自身实力和天师府在异人界的分量,这些勾心斗角和弯弯绕绕他根本就不在乎。 别说“一绝顶”和“两豪杰”之间有不可逾越的鸿沟,就是当今十佬中的九个加起来,还真不见得就能打过他一个张之维。 当今这异人界的局势,颜欢如果非要选一个,自然是和精灵亲近的关石花比较合适。 但一旦淌了这浑水,又很有可能破坏公司那边的良好局面,横插一脚,难免会让赵方旭心存芥蒂。 这赵胖子为了维稳,也算是倾尽全力了,别看这公司制定的一系列规矩有点讨嫌,可就是这些规则在维护着普通人的部分安稳。 现在的人,讨厌规则和权势,那都是因为自己在规则之内和权势之外,真要是这两者反转了,到时候还不知道会有多喜欢这两个东西呢。 今天这饭局,关石花的目的想必也达到了。 两人要的其实都挺简单,关石花喊那如虎过来刷个眼缘,真到了同其他势力交手的时候,颜欢不说帮忙,最差也是袖手旁观。 这就是最乐观的局面。 颜欢之前说一个人的决定无法左右异人圈内的局势变化,那都是自谦之词。 命运权重高者,对世界线发展的影响不可估量,漩涡中的张楚岚和冯宝宝注定是这样,老天师是这样,作为“十佬”之一的关石花和那如虎也是这样。 尤其是靠着“能打”闯入“十佬”行列的那如虎,他又怎么能不知道,一个实力强横者会对那些大人物的布局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一个蝴蝶闪动翅膀都可能会引来一场风暴,何况那展翅的是一只鲲鹏呢! “来,颜兄弟!” “咱们再走一杯!”那如虎端起了酒杯,那小玻璃杯在熊掌般宽厚的手中显得尤为精巧渺小。 那如虎微微扬头,看着颜欢碰上来的杯子,面露微笑。 “有些人不是敌人,就已经很让人庆幸了。” ------------ 第217章 通天之路和五行面具 在这饭局之中,颜欢大有山雨欲来之感。 各方势力都在蠢蠢欲动。 不过他要的是清净,这些凡尘琐事和自己一个小巫祝就没什么太大关系了。 纠结那些背后谋划,不如将心思放在干饭上,别的不说,就这火锅和东北铁锅炖的味道还是不错的。 知道了颜欢的态度,那如虎没有继续多问,接下来这饭局就是普普通通的一场接风宴。 酒喝一半,颜欢脸都没红,这期间他曾用五行观法偷偷探查了那如虎的行炁。 结果发现这位豪杰除了炁海浑厚之外,行炁也干净利落,他的炁没有为了适应术法而产生太多的繁杂变化。 这不禁让颜欢猜想,“两豪杰”之一的丁嶋安修习的是百家技艺,这那如虎莫非是走的“一力降十会”的路子? 而且这横练功夫虽然经过了自我改良,可身体特征变化并未内敛,比起清明姐之前教过的,霸王项羽和十三太保李存孝的横练之法,还是逊色了不少。 酒过三巡,几人都喝得差不多了。 颜欢无意参与圈内事,这就相当于从关、那二人的关系网中撇了出来。 酒桌一散,邓有才便又大大咧咧喊着“转场转场”! 这可让颜欢逮住了机会,十月前被这小子在桌上喝趴下了,那仇自己还记得清清楚楚。 从酒楼转到了路边摊,酒又续了一场。 不过半个多小时后,颜欢只是大口撸着串,看着桌子底下的邓家兄弟二人。 “要是古来大巫知道你拿五行之精用来喝酒作弊,多半要气活过来。”金精清明抱臂浮现于旁,无奈摇头。 “没事啦姐,这才叫做岁月静好嘛。” 颜欢就要了一瓶啤酒,自顾自的喝了起来。 呼出一口白气,他朝街区望去,寒风凛冽的长春冬夜,几个路边小摊在寂静的街道上显得格外孤单,街灯在冰冷空气中散发出微弱的光。 烤串摊前飘散着缕缕炊烟,升腾在夜色中,烤串的香味在空气中弥漫,和着关东煮的浓郁气息,然而摊位旁的凳子上坐着的顾客屈指可数,只有偶尔经过的行人停下脚步,会朝摊子看一眼。 大头鬼不知何时钻了出来,双手捧着半杯白酒小尝了一口,辣的重重栽倒了过去。 “以前的酒可比不得现在刚烈,别说你了大头,就算太白在世,喝几口也得栽。” 还在调侃着,这时颜欢的手机突然响起了一则语音通话。 屏幕上显示的是“二壮”的名字,让他略微愣了一下。 “怎么现在就联系了,是身体出了问题?”颜欢接通电话后问道,对面传来一阵成熟撩人的御姐音。 “没有,身体好着呢,连话都说利索了。你也不想想我这几年是怎么过来的,休养一天就差不多了。” 二壮声音中夹杂了几分疲惫,但总体听起来,也算是中气十足。 “要不要明天来我这里一趟啊,所有的资料都帮你准备好了。” “欠你这么大的情,不快点还了,总感觉心里不舒服。” “说的好像我要对你干什么似的。”颜欢无奈道,将事情应了下来,“那明日就过去走一趟,就差你那边了。” 挂断电话后,他匆匆将喝得酩酊大醉的邓家兄弟送回了家,自己则是选了处酒店落脚,早早休息了。 次日,颜欢来到了研究室,没了二壮这一关键因素,此时这地方并不避人,几乎是调整成了半开放的程度。 相比于之前的晦暗,研究室现在亮如白昼,强烈灯光洒在整个房间,使得原本阴郁的氛围变得清晰明亮。 二壮已经整理好了所有的资料,桌上堆满了文件和电子设备。 “来看一下吧,特别委托气象局调取的一份视频,并进行了技术修复。里面有难以被常识理解的部分,所以这份影像资料一直被封存了。” 话音方落,颜欢心中立刻滚涌出一种不妙的预感。 先不说影像设备无法捕捉精灵的身影,单是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摄像技术,就留不下清楚可辨的画面。 “别担心啦,你可以不相信当时的科技,但不能不相信我。”二壮拍了拍胸脯,自信满满地说道。 “我帮你进行了模拟修复,和原视频也做了对比处理,你可以看一下。” 二壮将电脑一转,视频画面展现了出来。 画面中,强烈风暴撕裂了天际,划下一道巨大裂缝,仿佛撕裂了世界的脉搏,乌黑云层在卷起的狂风中剧烈旋转,形成旋涡,逐渐吞噬了四周光亮。 罡风裹挟风雪,龙卷贯彻天地,风暴中心像是一个无底的黑洞,将天地间的一切吸引过去,渐渐的,地面尘埃被卷起,令人窒息的沙尘暴笼罩了整个画面。 天空起了电闪雷鸣,不断劈开巨响,雷电在黑暗云层中划过,映射出如同地狱般的光景。 天与地之间被压迫得几乎变得扭曲。 看到一半,颜欢突然抬头问道:“这些画面你没有经过艺术加工吧?” “没有,原视频就在另一台电脑。”二壮回道。 颜欢扭头看去,画面灰蒙蒙一片,根本瞧不出是什么。 “我将东北一带的万物信息全都收集起来,进行了模糊化和扭曲化处理,然后根据变形,选择了同原视频最为接近的事物,以此补全了里面的全部景象。” “风雪,雷霆,黑云,龙卷,黄沙···结果发现全部都是天地异象。” 颜欢眉头紧锁,紧张扫描着每一个细节,就在这时,他的目光突然停留在风暴边缘,那里有两个模糊的身影,相互依靠着矗立。 狂风肆虐,尘埃飞舞,使得两个身影异常显眼。 “当时监控没有现在覆盖的这么广泛,但这份录像出自南峪村外十几里的无人山谷,我想该和你父母有关。”二壮依旧在旁边耐心解释着。 颜欢凝视画面,越想越不对劲。 老爸风云逸早些年搜集精灵得罪了不少门派,虽说往往不敌,可每次都成功脱身,看起来该是遁术一流。 如果是寻常的风暴,爸妈想避开不是难事,除非··· 除非他们压根儿就没想逃。 颜欢揉捏额头,心情复杂,究竟是什么东西能将二老吸引到连命都不要,甚至连自己未成年的儿子都丢下了。 “冷静点,冷静点!” 颜欢心中不断重复着,自己这一家子可都是巫啊,思维都得放在巫士的层面去理解。 一个天,一个地··· 一道纵贯天地的龙卷! “这该不会是一条通天之路吧?”颜欢目视屏幕,黑压压的风暴中,忽然闪过一团五颜六色的马赛克团。 “二壮,这里是什么东西?”颜欢指了过去。 “是各种颜色的集合物,我拼接了很多东西,发现如此艳丽的生物,基本都无法在罡风中维持原样。” “但如果是术法创造的东西,那就说不准了。考虑到你父母之前的出身,我有猜测过那是什么,但毕竟对巫的路子不熟,就没有班门弄斧整理进去。” 二壮撅嘴蹙眉,无奈耸耸肩。 “你猜的是面具?”颜欢问道。 “诶?”二壮一愣,“是呀,你也想到了。” “那就没错了。”颜欢思索道,“是老妈一直在研究的五行神格。” ------------ 第218章 埋骨之地,父母遗藏,魍魉鬼 回想起颜萱研究的五行神格,颜欢就又记起了她生前房间中所遗留的五本书籍。 其中所记载的,用以演绎的五个神格在出身和位格上都是参差不齐。 万世长流的李冰父子,木之神寰宇常青的华佗,精诚正心的金行岳飞,六丁神火孙悟空,加之后土之神。 “假如同凤凰山合作研究的神格武装,就是老妈最后使用的演神手段,那这并不对等的五个神格,真的能搭建起一方天路吗?” 颜欢思索了片刻,心中确定了答案。 难! 太难了! 暂且不说神格面具这种手段能否通天,就算真的能,毫无关联的五个神格也无法使得五行积攒,一炁而流过。 “这个山谷的位置,你可以帮我定位一下吗?”颜欢还是决定去父母消失的地方走一趟。 现在要做的事情已经很明确了,要去父母失踪的山谷看一眼,要再次研究老妈留下的笔记,说不定还要去和公司交流,获得进入凤凰山暗堡的权限。 “搞定啦!”定位对二壮来讲是小事一桩,不过片刻时间,山谷位置已经传到了颜欢的手机中。 山谷位于南峪村北侧,恰逢大雪,山路难行,本就少有人迹的山谷,此处更是寂寥,周围是近乎苍茫的纯白,澄澈清明的不像人世。 颜欢立于山巅,尚未朝谷底走去,就心生一种惆怅。 说实话,当父母的和当儿的都有点失职。 老爸老妈开天路,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给吸引,把尚且年幼的儿子给丢下了。 当儿子的这么多年,过完三月的生日就二十五,是马上奔三的年纪了,居然才找到父母的埋骨之地。 这也算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了。 颜欢立于白雪皑皑的山巅,俯视谷底,底端嶙峋怪石在大雪遮盖下都失去了棱角。 还未起身跃下,对面半山腰传来一阵大喊。 “豆花!回来了豆花!” “你这调皮货,想咋的啊!?” 循声望去,颜欢发现那是一身穿浅绿色大棉袄的老男人。 在男人呼唤下,一条胸深腰细、四肢细长的花斑白狗从远处窜了回来。 看狗子的样子,品种该是细狗,是中国古老的狩猎犬之一,身手敏捷,爆发力强、奔跑飞快,有些上了年纪的人喜欢在大雪后带着狗子来追野兔,或是单纯的巡山闲逛。 “跑这么远的深山幽谷,真有闲心啊。”颜欢遥望一人一狗,随手抓住了一缕风绳递了过去。 出门在外,一些反常的事情就要小心对待,这已经成为颜欢的习惯了。 片刻后,男人的驯骂声传了回来。 “豆花,你不想要命了,和你说多少次了,前面不能下不能下,你这狗脑袋就是记不住!” 说罢,他便轻轻敲打狗头。 那细狗反倒像是受到了逗弄,欣喜在男人怀中撒泼蹭了起来。 “行了行了,咱得往回走了,再往前走可就出事咯!” 听完男人的话,颜欢立刻下山去,迎在了一人一狗的面前。 “哎?” 没等颜欢开口,男人先是一惊,双臂一挥,就拦住了上山的路。 “你是外地来的吧?” “怎么跑这鬼地方来了?” “下山,抓紧下山!再往前就出事了!”男人慌张说道,名为豆花的细狗反而很高兴,围着颜欢来回打转。 “豆花别闹,别给人把衣服蹭脏了!” “这位大哥。”颜欢问道,“前面是地方政府设置的保护区嘛,怎么就不让往前走了,我听说这附近兔子挺多的。” “谁和你说的,回头给他几个大嘴巴子,看他还敢不敢瞎逼逼。”男人冲身后指了指,“这谷底下是块死地。” 听男人说,这地界没啥山名,在上世纪也红过,因为滋生了点异象,电视台节目组或是记者来了不少,就连科研团队的一些名教授都带队考察过。 然而就这么方圆五六公里的地儿,那是进去一个迷糊一个。 明明没有纷乱离奇的地形走势,可人在其中就是找不到正确的方位。 后来官方介入,借口项目开发办理了一批移民,这山谷就丢在这里空着了,少有人问津。 这段秘闻往事,也就年纪大点儿的还记得一些。 “那大哥你也是心大,知道有这事,居然还不避着?”颜欢随口聊了起来。 “躲着谷底就是了,山外可以碰碰运气,因为这里少有人来,所以一些兔子啥的,可都又肥又胖。” 男人跑了这么远,一无所获,难免有些不悦。 “行,那我就知道了,谢谢大哥了。”颜欢说道,转身朝山下走去,才躲过了男人视线,他便朝空中掠去。 俯视苍茫大地,他施以“金冥瞳”朝谷底望去,雪地中并未有阵法布局,就连残存炁息都没有。 即便有施法迹象,也该在将近二十年的风吹雨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游光,在这里看着点,要是察觉谷中有什么不对劲,立刻在空中替我布置一道火种。” 火精点点头,踩踏焰云悬停在了空中。 颜欢挥翅掠下,直入谷底。 此处空旷干净,林木和遮挡视线的巨石都很少,很难想象人如何在这里迷路。 “看样子也没有留下东西···”颜欢喃喃自语,“您二老临走前就没想着把魂儿给留下,这时候让我来接一接两位该有多好。” 颜欢摇摇头,随意向前走去。 就在这时,心底突然起了声音。 “走错了,该往左边走。” 颜欢脚步不自觉朝左挪移了半步。 “嗯,怎么回事?” 颜欢驻足回望,扫视周围一片雪白。 静心观察了会儿,他发现此处阴气极重,但其中夹杂了两份并非是天地滋生的阴气,换句话说,此处有灵。 “原来是这样,百鬼图录中确实有擅长学人声音来迷惑人的鬼物。” “别藏着了,小魍魉。” “哎呀,被发现了。”一抹阴气急速逃窜了起来。 “走不了了,还不速来!”颜欢伸手抓去,那鬼物迅速落在了掌中。 颜欢将手中黑气向前抛掷出去,阴煞散尽,黑雾凝聚成型。 那东西长得像三岁小孩,一双红彤彤的卡姿兰大眼睛,尖长耳朵,头顶长有尖角,身体黑中透红。 魍魉鬼,最喜欢模仿人心底的声音,以此来迷惑世人,干涉人的决定,并且拥有让人得怪病的能力,但他畏惧腰鼓声,古人常用击鼓法来驱除魍魉鬼。 “认怂啦,认怂啦!” “总之你快点离开吧,这里待久了会出问题···” “不对呀,你为什么会‘拘灵遣将’!?” 魍魉鬼后知后觉,大红眼睛瞪得如同红灯笼一般。 “你知道‘拘灵遣将’?”第一次从鬼物嘴中听见这术法的名字,颜欢感觉有些新奇。 “那当然了,我主子就是靠这术法驱使百鬼精灵···不对不对,我和你说这些干什么,你快些离去,这里待不得!” 颜欢双眼微眯,“你是我爸留下来的?” “诶?”魍魉鬼歪斜头脑,细细打量过去,眼前人确实有主子的几分相像,尤其是那鼻子和红毛,像的很。 “你你你你你你你···” 魍魉鬼突然激动的有些语无伦次。 “莫非你是少主!?” “我靠了,阎王爷庇佑,您安然无事,不然我真不知道如何同死去的主子交待啊!” “少主你莫非忘了,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哇啊—— 那魍魉鬼大口一张,嚎啕大哭起来。 “琵琶鬼大哥,您也露面吧,好像是少主来了!” ------------ 第219章 低配版二十四节气谷,琵琶鬼 魍魉鬼依旧用颜欢的声音朝山谷中大喊,挤压枝头的积雪落了几层,空中渐渐起了一丝黑雾,凝聚成型。 那鬼物生有四臂,赤髯青面,目生三瞳,手持着一裸露獠牙、眼珠相反而视的鬼面琵琶。 琵琶有四弦,其手往前拨弦为“琵”,往后拨弦为“琶”,四弦代表着四时之春夏秋冬。 琵琶鬼弹奏乐器,声音听久了可以使人抑郁,又因音乐蕴含了部分天地之理,所以它也可以通过弹奏琵琶来获得预知的能力。 那鬼物居高临下,仔仔细细打量颜欢,摸了摸额头的眼睛。 “是少主无误!” “琵琶鬼知乐,拜见少主子!” 鬼物跳下黑云,将琵琶横放一旁,叩首拜道。 这时,鬼面琵琶大嘴一张,直接自顾自地唱了起来,“咿呀咿呀~不可知啊~不可知~看不透呀看不透~” 声音刺耳磨人,害得颜欢捂住了耳朵。 “无意冒犯少主,我这琵琶是看不见你今后的未来,因此给吓到了。” 看不见不等于没有未来,而是此时颜欢背后牵扯极大,凭借琵琶鬼的修为,根本难以窥见其未来的一个边角。 两只鬼物并排跪在一起。 那琵琶鬼满目欣喜,越看颜欢越觉得亲切。 “少主,您忘记了,小的时候您可喜欢听我弹琵琶了,可惜那时候您尚未炼炁得炁,瞧不见我。” 颜欢回忆了下,童年记忆有点模糊不清了。 但隐隐约约,好像真有那么一段时间会听见琵琶声。 喜不喜欢他忘记了,就记得那时候老是处于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胸口会有压迫感,偶尔呼吸不畅。 “我记起来了。”颜欢说道。 按照老爸的性子,就知道他不会放过百鬼图录的收藏。 意外遇见了两个鬼物,颜欢满心疑惑,一时间不知该从何处问起。 理了理思绪,他还是决定从父母开天路的事情引入。 “你们两个既然跟了我爸,该是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吧?” “回少主的话···”魍魉鬼略显踌躇,无奈说道,“我们不知道。” “主子和老夫人要做的事情,根本就不是我等鬼患可以轻易参与的,等天地异象生起的时候,我俩已经被主子从身上丢出来了。” “但我依旧记得那天发生的事情,一道通天贯地的风暴,不知从主子和老夫人那里夺走了什么,他们一直在对天索回,可最终毫无办法。” 魍魉鬼回忆道,悲叹摇了摇头。 他望向天际,昔日那末日般的恐怖景象仿佛还历历在目。 在回忆中浸泡了半刻,魍魉鬼转过头,恭敬说道,“主子最后的一句,便是托我们处理好本地的异状,所以我们用能力吓跑了不好踏足山谷的人。” “这个地方,寻常人已经进不得了。” “要是在这里···嗯?”魍魉一愣,又是后知后觉,“我靠了,少主快走,这里待不得,快走!” 颜欢若无其事的候在原地,抬手安抚道,“稍安勿躁,先说发生了什么。” “您没事?” 颜欢运炁行周天,没有丝毫的不适应,“能有什么事?” “没道理啊···”魍魉鬼挠挠脑袋,匪夷所思。 “踏入这座山谷的人,肉身和灵魂的联系应该会被削弱才对,待久了生人变死人,灵魂变成清风游荡山谷,然后消散天地,成为阴气的一部分。” “但在炁化天地之前,灵体魂身却是干净纯澈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换句话说,这里可以将生人献祭,以炼制最为优秀的鬼灵。” 想了想,魍魉鬼立刻又摆手否决。 “当然这不是主子的意思,事情发展到这种程度他也不知道,主子还是很敬畏生命的,要不也不会叮嘱我留守此地了。” 颜欢眉头紧锁,扫视有些奇险的侧壁,周围静悄悄的,可以听见枝头落雪的声响。 开通天之路的遗留之地,可以对人体产生一定的影响,听起来怎么都像是低配版的二十四节气谷。 只是可惜,这座无名谷没有相应的气体格局。 “云逸主子临前交代的,就是差琵琶鬼大哥去看着你,可惜那风暴消隐,格局大变,我俩被困于此,没有活人牵引根本走不出去。” “外界来来回回闯入的人,没一个能感知鬼灵,不得已琵琶鬼大哥也留在了此地。” 颜欢点点头,这琵琶鬼的音乐可以预知,是趋利避害的手段,确实很适合给年幼的自己保驾护航。 唉··· 颜欢叹口气,不过所逝已成过往,也没觉得遗憾和可惜。 再说了,当初要是有这么一个鬼物在身旁,他肯放自己孤身入长白山嘛? 没有长白山一行,也就不会遇见清明姐,更不会习得那些大巫遗产。 颜欢扪心自问,是遇见金精清明之后,他的人生才彻底打开了。 “少主恕罪!我是真走不出去。按照云逸主子的意思,本该是让你尽早得了那炼炁法的,只是没想到少主居然连‘拘灵遣将’都学成了。”琵琶鬼知乐抱拳请罪。 “多一门手段,多一点依仗。”颜欢回道,“你们两个起来吧。” “谢少主!”两鬼一同喊道。 魍魉鬼眨眨大眼,“不知少主灵魂中温养的那位,现在如何了?” “你们知道这件事。”颜欢抬头,他察觉螣蛇所在,已经是父母去世之后的事情了。 “当然!”魍魉鬼一摊手,兴奋无比的说道,“云逸主子天资过人,整个凉山巫觋无人能出其右,萱夫人聪慧通透,天下巫优哪一个能比得上她。” “这两位的后代,自然非同寻常。少主出生当天,云逸主子就看出您的灵魂要成熟得远超一般婴儿。” “主子夫妇同为天资过人的巫士,又怎么瞧不出灵魂异常,两位找熟人轻轻试探了一下,结果那来人犯了一个月的心悸噩梦。” “那时候我们就知道了,少主的灵魂中绝对藏了个大家伙。” 魍魉鬼追忆起了三月早春的那个清朗夜晚,他趴在枣树上,看着风云逸感慨失神。 当时那句话魍魉鬼听得很清楚,便一字一句说给颜欢听。 “主子说,那家伙生来就在欢儿的灵魂之中,却无法对灵魂产生一丝一毫的杂质,那种感觉,就像是跟着欢儿一同转世来的一样。” 闻言,颜欢先是一愣,后又舒畅大笑。 原来是这样,螣蛇一直跟着自己,只不过当时尚未炼炁,祂只能安稳沉睡,后来等运炁行炁熟练后,祂才稍微有了一丝松动的迹象。 什么是本命精灵,这就是本命精灵。 “老伙计,你是为阴神,此处阴气极盛,不如出来饱餐一顿如何?” 颜欢闭目说道,消抹掉这片阴地,也算是了却父母死后遗留的部分因果了。 ------------ 第220章 土之精,羵羊石刻,和合四象 “八诈神——螣蛇!” 颜欢的声音在山谷中回荡,他的眉心浮现出一缕轻飘的黑气,这股黑气在空气中迅速扩散,逐渐凝结成了一道深邃阴影。 呼! 狂风大作,吹起积雪表层的冰粒子,撞击在山体上“咯嘣”作响。 天地为之一暗,螣蛇身影从黑雾中缓缓浮现,庞大的身躯在山谷中盘踞,鳞片泛起阴冷光泽,周围的空气仿佛被挤压得扭曲变形。 幽绿竖瞳闪烁邪光,周围阴气在祂的注视下愈发浓郁,山谷中的阴雾被祂的威压撼动得如同海浪般涌动。 螣蛇张开巨口,山谷中那些积攒许久的阴气就像瀑布一样源源不断地被祂吸入,黑色云雾于嘴中翻滚,片刻便消失无存。 “这就是少主的大家伙!” “真大呀!” “这么一看,什么大力鬼王、罗刹鬼,在这位爷面前完全不够看啊!” 面对这一幕,魍魉鬼和琵琶鬼顿时吓得抱成一团,浑身颤抖,完全无从应对。 回想了一下百鬼中的大鬼,好像就只有传说中的能引起赤地千里的旱魃才能有此等的威慑力。 “阴气集聚,黑雾翻滚,是为异象。”这骚乱引起了空中游光的警觉。 呼哧! 火精迅速布置了一处火种,随即化作一个巨大火球,猛然砸向山谷。 游光周身上燃烧着炽热火焰,瞬间点燃了整个谷底,熊熊燃烧之下,冰冷的雪层逐渐融化,山谷地貌在火焰炙烤下逐渐显现。 雪水汇聚于谷底,成了一洼幽潭,水面上“咕噜咕噜”的冒泡,似是潭水底下还别有洞天。 “小欢没事吧?”火精游光关切道。 背生青翼的颜欢飞在空中,示意身后的螣蛇,“我寻思着你们该是见过。” 唔··· 游光尴尬缩了缩身子,“是交过手,只不过先前祂用的是邪火。” “算了,要不是你这天火流坠,我还不知道这谷底还有东西。” 颜欢看到聚集起雪水的潭面在不断冒泡,便冲两鬼询问道,“这地下还有空间?” “又来一个,又来一个!”两鬼还沉浸在天火流坠的恐慌之中。 对于阴灵而言,游光的火焰是一种致命的威胁。 “行了,伤不到你们。” 魍魉鬼连连吞咽几口唾沫,云逸主子手中最大的灵就是五只号称可以搬山的天鳌,如今看来,少主子所得,已经远超他的父亲了。 “是这样,萱夫人之前在地下溶洞雕刻了一些东西,只是那字晦涩难懂,结构又怪,我们不认识。” 魍魉鬼尽相告知。 “可以等这雪水退去,我们下去一探究竟。” “不用等。”颜欢打个响指,四面八方流淌汇聚的雪水竟然停止流动了,潭面分散开来,露出地洞的小入口。 颜欢小心地钻入地洞,沿着湿滑石壁缓慢下行。 洞内空气阴冷潮湿,有一种独特的霉味,四周石壁上布满了青苔和湿润的水珠,微弱光线在洞内投射出斑驳碎影,映照出一片阴沉景象。 地洞的顶部挂满了钟乳石,水滴从钟乳石尖端缓缓落下,发出细微的“滴答”声。 继续走了几步,洞窟中央,颜欢发现了一片广阔的石台,上面摆放着二十几块石板。 一些怪奇的刻痕深深镌刻在石板上,有的交织成奇异的图案,有的则是断裂的线条,总之拼凑起来极其难懂。 这些石板分散四方,中间是更为诡异怪诞的石刻图。 石刻上描绘的生物令人毛骨悚然,其形象模糊且不安定,仿佛是由无数个不协调的部件拼凑而成,它的外形似乎兼具了羊、狗和鼹鼠的特征,但在这些相似的轮廓中,又充斥着令人无法定义的畸形。 扭曲的羊身,四肢细长瘦弱,如同被某种力量撕扯过,身体部位被打散成了无数块碎片,被无序地排列在岩壁上。 它的十几双眼睛分布得也并无规律,彼此之间似乎相互注视,交织成一种异样的凝视。 “土精·羵羊?” 土精的下落这就有了? 颜欢抚摸石刻,指尖传来丝丝滑滑的凉意。 没想到父母除了火精之外,就连土精都是一步之遥。 “那这个布局,就是爸妈之前所行的阵法了。” 颜欢起身一跳,溶洞顶扎出两条藤蔓,将他腰间捆住。 荡于空中,他得以整个审视石台的布局,结果发现事情同他想的一模一样。 肺、肝、肾、心,四者会聚于中宫脾土,五行兼备谓之“和合四象”。 这石刻所记载,该是以人体气局的法门,做天地气局的布置。 父母的意图颜欢大致猜出来了,可石刻中的字儿他一个都不认识。 用手机拍了照片,将石刻损毁,出了洞窟后,颜欢便立刻将图片传给了二壮,结果得到的回复倒是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石碑所刻,是世界上仅存的六大古文字之一,古彝文。 可惜比起一般的古彝文,内容中增加了一些无法为外人理解的东西,二壮整合了诸多资料,也判定不了大意。 “是老爸写的,按照他的性格,也确实会谨慎到这种程度,而且他确实不是会做‘前人栽树,后人乘凉’这种好事的性子。” 这石刻他就没想让外人看懂。 “估计要走一趟凉山了···” 颜欢揉捏额头,有些苦恼,也不知凉山觋一脉还有多少后人。 即便有,其中一些有才能的人,估计也被风正豪挖走了。 不过万事开头难,有了线索,也要远远好过自己去乱打乱撞。 有石刻在手,如此一来,父母所做之事,身死的秘密,加之土精羵羊的下落,就都可以循序展开了。 “你们两个也入我魂幡来,今日就带你们走出这山谷,见识一下外面的世界。” 颜欢伸展灵旗,将魍魉鬼和琵琶鬼纳入幡中,百鬼图录又多两只鬼物。 “凉山,凉山···” 颜欢叨念着,抽身飞掠天际。 ······ 河北保定,秦家豪宅。 秦久在供台上插了三炷香,虔诚祈福,又给自家的保家仙换了满满当当的贡品。 香火袅袅,冲散了客厅处飘荡来的烟味。 “仙家,您可得保佑我多生几个儿子,实在不行,闺女也好,得让我秦家有后啊。” 这几天生蚝、腰子、韭菜吃不少了,就连补精壮阳的药物都没少用,怎么就一点转机都没有呢? 秦久纳闷道,这老婆情人加起来都换了七个了,居然一个种都没留下。 “哎呀,秦总,是不是你那仙家不帮你了,你说你这么大的一个老板,还信这些东西。”沙发上的女人搔首弄姿,语气挑逗,“还不来陪我玩玩儿嘛?” 秦久脸一横,回头说道,“你要是胆敢再说一句对我仙家不敬的话,我一巴掌打歪你的嘴。” 女人一愣,随即赔礼,“是我冒犯仙家了,话说秦总您家这仙儿,是啥时候请回来的?” 秦久冷哼一声,坐在沙发,手臂随意勾过了女人的肩,“有段时间了。你嘴巴最好放干净点,我可是真遇见过事儿。” “而且就是那之后,我才彻底转运了。不怕告诉你,之前我还是开餐饮的穷鬼。” 那女人顺势就往秦久怀里躺,媚眼如丝,“就是餐馆老板,我也喜欢你。” “少来,你们喜欢的是我的钱,可我不在乎,只要能留个种下来,给你个名分又怎么样。” “可你得想清楚了,伴君如伴虎,何况我是暴君。我给你钱,可你也得给我安分点。” 秦久恶狠狠道,女人丝毫不惧,将纤细玉臂攀过了他的肩膀,“那老虎的大家伙事儿,我可还没试过呢!” “不想下床了是吧?”秦久和女人在沙发开始暧昧扭动。 刚刚脱下了女人上衣,气氛还没炙热起来,琴久就愕然看到,那女人的胸脯失去了光滑曲线,开始腐败溃烂。 脓液不断从溃烂的伤口中渗出,流淌在她的肌肤上,发出阵阵刺鼻的恶臭。 秦久的心跳急剧加速,正准备转身离开时,女人嘴角扭曲成了一种不自然的弧度,发出沙哑低沉的呻吟声,像蛇一般爬行起来。 “仙家!仙家!” 恐惧之下,秦久慌乱地向后退去,跌跌撞撞之下,躲在仙家牌位的背后。 然而他还未能从恐惧中抽身,便感到一股冰冷坚硬的触感环绕在了他的喉咙处。 “仙家救我!仙···救···我···” 秦久拼命挣扎,呼吸急促,窒息加剧,喉咙被扼得难以发声。 他疯狂地在房间内翻滚,撞翻了周围家具,跑出了庭院。 求救声在痛苦中变得嘶哑,但缠绕在他脖颈上的,正是他苦苦祈求的仙家。 就在这时,一辆黄色法拉利径直驶入庭院,车上走下一满脸骄横的年轻人。 王并眼神中尽是不屑和揶揄,望着秦久,问道:“这是怎么了秦总?之前说好的三个县附近的地皮,能不能低价转给我们王家了?” 秦久想要回答,但由于窒息无法发出声音,眼中满是无助和恐惧。 王并张狂一笑,“要不你开个口,我给你收拾了,然后这钱咱另算,地的事情再好好合计一下。” 秦久的视线模糊,眼睛渐渐翻白,最后无奈地点了点头。 王并随手一抓,将缠绕在秦久脖子上的长白山小黑蛇一把抓住,紧紧地握在了手中。 “哼,不成气候的东西。” ------------ 第221章 太爷,您知道群灵山吗? 蛇灵从秦久脖颈处掉落,他双臂撑地,跪倒一旁,大口喘着粗气。 “哈~哈~” “什么东西这么邪门?” 王并将长白山小黑蛇一收,没有回答,只是半蹲在男人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就谈回之前的事情。” “那三县的地,全都卖给我王家。” 秦久揉了揉咽喉,“王大少哪里话,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卖地了?” “呵呵呵。”王并笑着摇头,一脚踹翻了秦久,将脚踏在他的胸膛前,“你是不是没有搞清楚自己的立场?” “不过是我王家的一条狗,真当自己是合作伙伴了。” 听完,秦久脸色大变,那冰凉坚硬的触感又缠绕到了脖颈,虽说还未加力,可先前的感觉足够使他汗毛倒立。 “这···这是什么?” “可悲。”王并将脚抬起,“三亿,我要你雄县、容城县、安新县这三个地段的全部建设用地。” “三亿?”秦久心中一凉,怒道,“我黑的白的都做了,辛辛苦苦盘置下来的地,你们王家出手三亿就想拿了!?” “你还不如去明抢!” 秦久死死抓住了王并的裤脚。 虽然入行稍晚,可秦久还算有点商业头脑,对国家某些建设战略比较敏感。 就这三县地段,等新区建设正式开启,闻风而来的企业将会不计其数,不管这些产业最终能否站住脚一飞冲天,可那时候首先被炒的最贵的一个东西就是地! 别说了三亿了,这三块地段,开三十亿都会有人接手。 王并摊摊手,“秦总,你进军商圈有个几年了,别像小孩子一样,我容易厌蠢。你秦总拿下那几块地的时候,就不是用明抢的了?” “咱们这些商人就是这样,大鱼吃小鱼,不够大就得有被吃的心理准备。再说我王家底子下可干净,没你手上沾那么多血。” “你!”秦久难以置信的摇摇头,“可我刚起步那会儿,都是你家老爷子暗示我这么做的啊!” “别误会,我太爷只是好心提点晚辈,只是这晚辈不够聪慧,误入歧途,我爷爷也很揪心。” 还在跪地的秦久开始浑身无力,只觉得天旋地转,他猛地瘫软倒地,如冬日僵死之虫般蜷缩。 “这么久了,你们王家一直拿我当枪使···你们在骗我···” “别傻了秦总,你倒是侮辱枪了。”王并拍拍手,律师带着购置合同走了过来,“都帮你拟好了,秦总请过目吧。” 秦久咬牙翻看合同,字里行间仿佛都浸了血,“好···好···” “好!” 他握紧了笔,愤然签了字。 王并简单看了眼合同,“秦总痛快,咱们有时间去管理部门走一遭吧。” 说罢,他便上车离开了。 “王八蛋!天杀的畜生!你真当我是软柿子了!” “吃我!?小心别崩碎了你他妈的狗牙!”秦久仰天破口大骂道,这时那女人一脸懵逼地靠了过来。 “秦总这是咋了?” 啪! 秦久一巴掌就扇了过去。 “给我滚一边儿去,臭婊子!这是你能问的?” “还不快把车票给我买了!” 女人满脸委屈,哭得梨花带雨,“我也不知道秦总你想去哪啊?” “吉林安图县,长白山。” ······ 王家,王并书房。 宁静氛围中弥漫着淡淡墨香,书房布局古朴雅致,墙面挂满了各种书法和异兽画作,地面铺着清雅的青花瓷砖,书桌上摆放砚台、毛笔、墨条,以及几本厚重的书籍。 书桌前方是一扇大窗户,窗外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书房里。 王并坐在书桌前,正专心致志地研墨作画,手中毛笔在宣纸上轻轻游动,勾勒出一种尚未完成的神兽,看样子该是《山海经》中的白泽。 墨迹还未完全干透,淡淡的黑色在纸上晕染开来,画中兽的眼睛和独角都尚显粗糙,整体看来缺乏了些许细腻的神韵和意境。 “哎呦哟,我的好宝贝,今天怎么在专心致志修习咱家的家传绝学啊?” 王蔼走进书房,笑容堆满了皱纹沟壑,甚是欣慰。 “听说秦久的事情已经解决了?” 王并点了点头,消耗了心神,略带些许疲惫:“拿下了,不知趣的狗东西。” “傻宝贝儿别气,就是有这手底下一群狗供我们差使,所以咱才能无往不利啊!” 王蔼摸了摸王并脑袋,转头望了一眼书桌上的画作,脸上露出些许思索。 “我说王并啊,你这画虽有其形,但失去了神和意。” “这样下去,你这‘神涂’又该如何挥起点睛之笔。” 话罢,王蔼接过笔,在那神兽白泽的眼中轻轻一点,霎时阴气四射,那虎首朱发的瑞兽踏雾腾空,向下望了眼。 “卧槽,什么勾八东西也能召唤我?不行善举,悲兮!”白泽说道,墨身消散房间。 南朝梁《宋书·符瑞志》记载:“泽兽,黄帝时巡守,至于东滨,泽兽出,能言,达知万物之精,以戒于民,为时除害。贤君明德幽远则来。” “你看,还是差太远了。”王蔼没在乎那瑞兽所言,随手一泼墨,墨水撞在墙壁散开,反成了一只只飞舞的墨蝶。 “极致精妙,便是心随意动,绘万物之像,摆城郭列兵阵,泼墨入神,更是能轻易撼动人之七情六欲,这便是艺。” “要知道当年丹青之术两大门,‘秘画’和咱王家‘神涂’,在圈内可都是响当当的名号。” 王并点了点头,有些暴躁和不耐烦。 “哪里有术法还需要磨练画技的?” “我的评价是,不如‘拘灵遣将’。” 王蔼笑眯眯摇头,“这就是修行啊!八奇技虽妙,可也比不得自家传承修来的踏实,万事都要看两面性,对潜藏的暗毒要防微杜渐,未雨绸缪。” “这几天辗转各地,有没有什么收获?” 王并摊开手掌,有缕缕黑烟飘起。 “吃了点寻常鬼物,可都大多弱小。这姓秦的居然还供了保家仙,我也给收来了,这家伙比之前的货色好一点。” “可也是一点,等玩够了我就吃了它。” 王蔼拄着拐杖朝门外移步,“都说咱的‘神涂’出自天工奇技一道,可懂门路的都知道咱修的是巫术,最是依仗灵魂。” “这自己的东西,沾染点杂质可就不好了,不过傻宝贝你也不用怕,这些祸端爷爷都能给你清理了。” “不要忘了苦修命功,等你性命功夫全都上来,那就什么都不怕了。” “虽说我对家传绝学有点自傲在里面,可不得不说,你该朝着往前走的路标,是张之维那老东西。” “术,下乘。” 王并回头看了眼,问道:“都这么说,为什么王吕两家的当家人,都要追着这些术法不放?” 王蔼笑呵呵道,“所以我只能是王蔼,不是张之维。” “所以他才是张之维,他才是公认的‘一绝顶’。” “王并啊,有些事情你得清楚,想得通和做得到,完全就是两码事。” “知道了太爷。”王并目视桌面空荡荡的宣纸,若有所思。 王蔼在门前驻足,“今后出门在外,有些人话说不全的,就撬开他的嘴。撕烂了嘴也说不全的,就全当他心里有鬼。” “就比如风天养,他话就没有说全。乖宝贝,要是有修行的问题,要及时过来问我。” 王并思索片刻,桌前手机震动了一下,弹出一则无关紧要的消息。 这倒让他想起了之前异人网络的事情。 “太爷,您知道群灵山吗?” 阳了发烧中,有什么细节问题可以点一下,我再修 ------------ 第222章 凉山秘境,甘山禁地,鬼都“德布洛莫” “群灵山?”王蔼拄着拐杖回头,疑惑回望屋内。 这名号,总感觉在哪里听过。 “对,也有另一个名字,叫做巫王山。”王并后依靠背,满脸不屑。 “巫王?呵呵呵呵。”王蔼的笑从门口传来,“这么大的名号,当今十佬知不知道啊?多了一个风正豪,莫非还要多一个巫王?” “什么势力?”王蔼打趣道。 “没什么势力,据说是江西颜家,家主颜游龙就一个吃老本的东西,不过他们在影视圈倒是有个小辈挺出名,算是公众人物。” 颜家? 王蔼略作思索,将踏出门去的半只脚又缩了回来。 他慢吞吞走回屋内,坐在书桌旁边的一把木椅上,双手拄拐,忧心忡忡的目视王并。 这小曾孙自己可打小就溺爱的很,即便是现在,他挥挥翅膀,自己都知道他会朝哪里飞。 “乖宝贝儿,你想干什么呀?” 王并回道,“我想去一趟群灵山。这些不成气候的小东西我都吃够了,那是来个大点的孽畜,我吃了就可以天下无敌了!” 毕竟是群灵山,应该有很多灵吧。 “哎呦我的小祖宗,你可饶了太爷吧。”王蔼气得一哆嗦,手持拐杖杵了几下青花瓷板砖,“你忘记我和你说的了?” “咱们肯毫不犹豫出手的,那都是确定对方是一只手就可以捏死的臭虫。” “不然容易被咬啊!别看太爷我活得风光体面,那也都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过活。” “我知道太爷的意思。”王并回道。 可他手握八奇技之一的“拘灵遣将”,再强大的灵也得俯首称臣,没理由怕他一个群灵山之主。 再说了,敢以“巫王”自称,自打建国以来,天下巫士当中,还没有人敢猖狂到这种份上。 “乖宝贝~乖宝贝~你听爷爷的劝,这里面水太深,你把握不住。” “古往今来有多少能人异士,那都是死于目中无人和狂妄自大。单说同辈中人,龙虎山的张灵玉就远超于你,也不用说武侯派不世出的天才诸葛青了,就连陆瑾那老东西的曾孙女儿,你都不一定打的过。” “啧!”王并想起了颜欢打败诸葛青的事情,咋舌一声,仍旧不死心,“可在巫的领域,没有人能赢过我。” “三思,三思!当年张之维方才在异人界显山露水,陆家家宴上,就一巴掌打哭了当时极负盛名的陆瑾,后来同辈之中没有敌手,早在几十年前他就是公认的‘一绝顶’了。” “往近了说,还有那如虎,你知道他为什么是‘十佬’,那不是因为他能打嘛!王并啊,这天下可大着呢,不要因为一个术法就成了井底之蛙,失了判断。” 王并憋了一肚子气,凝视掌心中瑟瑟发抖的小黑蛇。 可惜这长白山的地界是神婆关石花的势力范围,他去不得,不然等自己出了山海关,那不得将精灵抓来当饭的吃。 “知道了···”王并冷冷说道,将黑蛇握于掌中。 “傻宝贝儿你别气啊~咱都说了,等确定惹得起,咱再出手。”王蔼连连搓弄王并的脸蛋儿,他一脸暴起的青筋却是越发密布了。 ······ 长白山,白云峰头。 “该死的东西,我杀了你们!妈的,敢耍老子!”秦久几乎是马不停蹄赶了过来,气喘吁吁地朝着天池水找去。 那天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了,但隐隐约约感觉有种自己看不见的力量在作祟。 五年前他被仙家缠身是这样,五年以来那些福缘也是这样。 “仙家!仙家你看看我!” “我是秦久啊,不行你再上我身试一试,我这五年来香火可没落下啊!” 跪在天池便苦苦哀求了多时,水面依旧静悄悄的,不起一丝涟漪。 柳天成闻声从池底洞窟钻了出来,蛇身轻轻拨弄池水,缓慢探出了头。 “秦家人?” 这人该是死了才对,莫非自家小辈出了意外? “可惜颜师外出凉山,不在此地,不然可借颜师之口询问相关事宜。”柳天成摇摇头,心存疑惑却是无法干涉,不然这天池中就又要多一个水怪的传闻了。 嗯? 柳天成正欲离去,可转念一想,这家伙罪孽深重,手上貌似沾了不少恶业,按照颜师的话,天地自有公道,杀了他是不用担负因果罪责的。 一个死人,就不会传出什么异样传闻了。 毕竟在长白山景区失踪的游客,多一个也没什么。 噗嗤! 一声巨响传来,柳天成跃出水面,秦久看见水面炸出的巨大水花,却无法察觉半蛟所在。 “仙家是你吗?” “您肯出来见我了?” 半蛟并未言语,挥动蛇尾扑打水面,水花溅射至岸边,凝结成一道清晰的文字。 “你是河北秦家,来此有何事要做?” 仙家显灵! 秦久大喜,将和王家所谋之事,以及昨日的遭遇尽数告之。 “你说你不知道被什么缠住脖子,但那王家子弟现身后,就安然无事了。” “是是是!”秦久虔诚点头,连连应道。 “不对劲,不对劲啊!”柳天成心中惴惴不安,怎么听都像是自家小辈被抓走了。 坏了! 蛇口一张,将秦久吞入了腹中。 他就感觉周围一片漆黑,身躯不自然的腾空跃起,周围是一片混沌,却可以听见仙家的声音。 “秦家人,带我去找他们!” “是是是!”秦久连声应道,黑暗中暗自将腰板挺直了。 王蔼和王并,不!是整个王家,这次有仙家出面儿,看你们怎么死! ······ 凉山秘境,甘山禁地,鬼都“德布洛莫”。 德布洛莫,由彝语音译而来,意为鬼魅聚集之地。 传说,德布洛莫山谷怪石嶙峋,凶险诡异,人们一旦闯入山谷中,就会迷路被困。 早年间,有一些胆大的村民想去一探究竟,然而大部分人却一去不返,被发现的几个幸存者,也遍体鳞伤、奄奄一息,自此当地彝人笃信德布洛莫被鬼占据,是凡人所无法接近的禁地,据说在修建房子时,他们的房门也不会朝着山的方向。 颜欢此刻正站在山的入口处,这里有一座酷似人像的石骷髅,看起来栩栩如生。 “这就是鬼门关啊?” “话说凉山觋一脉也藏得太严实了一点。” 阿秋! 颜欢打个喷嚏,疑惑四望,怎么火精都在身上了,还会有寒意入骨? 这时,一阵凄惨悲凉的鸡鸣惨叫声从入口处传来,颜欢循声望去,就见一小男孩手持菜刀,不停用刀背敲打鸡背。 那鸡被敲打的鲜血淋漓,惨叫的声音都快没有了。 男孩一边敲打,一边嘴中念念有词,“打德布洛莫鬼的头,打德布洛莫鬼的头···” 直到将鸡敲死了,他才鬼鬼祟祟地将尸体悬挂在了一处矮墙上。 搞了个群在简介,有兴趣的可以来玩一下。(随时可能会被二叔背刺的作者如履薄冰,话说这群我搞了一段时间了,就三个人,鉴定完毕,是大扑街) ------------ 第223章 又一个拘灵遣将 “我去你丫的臭小子,搁这里来咒我了!”碎石矮墙围成的小院中,传来一声嘶哑的嚎叫。 这小男孩所用乃是凉山觋中人尽皆知的一种小巫术,名为“打狗、打鸡”。 是将一只活的狗或鸡活活用刀背打死,边打边咒“打德布洛莫鬼的头”,然后将狗或鸡的尸体挂在仇人经常经过的地方,以便让仇人遭殃。 要想让诅咒更加厉害一些,就得用马狗鸡这几样牺牲品来施为。 “活活打死,活阎王啊。”颜欢苦笑一声,“什么仇什么怨?” 听见那矮墙内的一声咆哮,小男孩吓得拔腿就跑。 颜欢看见碎石围堵的墙上探出了一双枯枝般的手,将那鸡取了下来。 绕着墙走了一圈,这小院子并不设门,只有藤木条扎成的一个简陋横木挡在门口。 院子里是一穿着破旧羊皮裘的老人,年纪约莫上百,没有头发,头顶是清晰可见的老年斑。 他烧开了水,将热水浇在死鸡上面,开始坐在井口拔鸡毛。 除了这粗陋小屋,颜欢久未见人烟,想问些事情都找不到人,只好便避开那拦路的横木,朝院子中走了进去。 “唉,群童欺我老无力啊~”老人叹道,处理好鸡毛,便去切菜墩将其剁成了肉块。 “老爷子,‘无力’二字,可是和您半点都沾不上边儿啊。”颜欢端详老者,这人虽然模样邋遢,可炁海充足,红光满面。 百岁高龄却是生气十足,没有半点这个年龄段的衰老之态。 是个异人,而且绝对算异人之中的高手,这锤炼了将近八九十年的性命功夫,深厚到一眼就可以让颜欢看出来。 “晚辈颜欢,见过老前辈。” “不知前辈是否知道这凉山觋一脉的去处?” 淘洗鸡块的老者迟疑了片刻,将头抬起。 “这年头还有人来找凉山觋?” “不过也是了,这鬼都,外界可轻易进不了,此地的消息也极难传出去。”老人喃喃自语道,端着鸡肉进了厨房。 没一会儿,油锅一爆香,“滋滋”声就传了出来。 “是个奇怪的人。” 见老者无意搭理自己,颜欢便不想多做停留,可转身刚要离开,老人嘶哑无比的声音又响起了。 “来都来了,不如吃个饭再走吧。” “每天都有人来老头子这儿挂鸡挂狗的,整得我吃都吃不完。” 哒哒! 一盘子蒜泥狗肉便放在了庭院枯井旁的小方桌,老人又提了一壶自己酿的草莓酒,斟满了两个遍布碎纹的小白瓷杯。 “老头子无名无姓,这里的人都喊我老朵或是老妖,这两个称呼你挑顺口的喊吧。” 颜欢踌躇片刻,在桌子前坐下了。 这时矮墙外又起了念咒声,还是那句“打德布洛莫鬼的头,打德布洛莫鬼的头···” 一阵凄惨无比的狗叫声消停后,便有一条小黑狗的尸体悬挂在了墙头。 颜欢朝外看了眼,端起草莓酒喝了一口,这酒甘甜爽口,味道还算可以接受。 老朵颇为惊奇地打量颜欢,“这外面小子们一个个的巴不得我去死,你难道就不想我是什么杀人不眨眼的魔头,还敢这么大胆喝我的酒?” “朵前辈真要是什么魔头,那几个稚童也不会就这么简单活着回去了。” 颜欢嘴上这么说,可也是依仗有解万毒的毕方在身,才敢这么肆无忌惮的将酒喝下去。 “你小子心思倒是转的灵活。” “你找凉山觋想要干什么?” 老朵沾着蒜泥就大口吃起了狗肉,嘴“吧唧”作响,吃的津津有味。 “是晚辈得了家中祖传的一些石刻碑文,可惜是用古彝文写成,加了凉山觋一脉特有的符文,晚辈参悟不透,便想来请教一二。” 老朵一边嚼着一边端详颜欢。 “这凉山觋中有本事的都外出闯荡了,留下一群老不死的东西和稚童留在山中,精通古彝文的,我倒是知道一些。” “吃完饭,等会儿带你去见他们。” “那就有劳前辈了。”颜欢接过了碗筷,大快朵颐起来。 “慢点,不急。”老朵笑呵呵道,将腿在小马扎前盘起。 自打这小子踏门而入的那一刻起,他就感觉有些亲切,看久了都想起自己那负气出走多年的小孙儿了。 饭后,在老者带领下,颜欢踏过一条曲折蜿蜒的山路,行至奇险山脉围拥中的一块大空地中。 此处是个坟圈子,阴气极重,大大小小的坟墓如竹笋般扎在山地里,墓碑修的简单草率,就是一个个的木板子上又简单写了点字。 “来,这里就是所有精通古彝文的家伙啦!”老者笑道,挥手示意。 “这些坟墓,他们全死了?”颜欢惊诧眨眼,那线索岂不是从第一步就断了。 “怎么死的,又是什么时候死的,有没有刚入土的?” 颜欢急切问道,这要是恰好还有死了不久的,赶上尸身未寒,兴许还能将他的魂儿给拘了,好好请教一番。 “当然是被人杀了呗,死了大概有几十年了。” 老朵望向坟墓,有点失神,不停揉捏了下有些干涩的眼角。 颜欢站在某处坟头前,那土堆上枯死的干草,都不知堆砌了有几米高。 “将所有精通古彝文的巫士杀光了,当年这人莫非是想绝了凉山觋一脉的根儿?” 老朵叹口气,“有道是人心如深渊,深不可测,瞧不得~瞧不得啊!” “小子你出门在外,当知这世界上的人都活成了半人半鬼,走近了谁都没法细瞧,谁知道那人皮下面,装着的是什么东西。” “要你陪老头子我吃饭,你做到了,那我也不能食言。” “来,你挨个问吧,我这就将他们全都放出来。” 老朵双臂张开,拥抱天地,背后阴煞邪风翻腾而起,黑烟雾气逐渐弥漫了整个坟圈,那坟头之上,陆陆续续浮现出了无数阴鬼。 一只鬼对着一座坟,不多不少。 “来,小子,开始问吧。” 颜欢只是静静审视这颇为壮观的场面,淡然道,“拘灵遣将。” “朵前辈,这些人都是你杀的吧?” ------------ 第224章 凉山大觋,天生天养,取乱之术 “是我杀的。”老朵没争辩半句话,说完抬头凝视阴鬼,又冲颜欢问道,“你不怕?” “不至于怕,只是想问个原因。”颜欢回道。 “杀妻之仇,夺子之恨。” 颜欢埋头思索片刻,向前一步,拱手作揖,“老前辈并非无名无姓,而是姓风。” “拘灵遣将”世间留有三脉,天下集团的风家父子,从风天养那里夺取来的王家,加之留有遗藏的颜欢父亲风云逸。 这老朵身处凉山,又是“拘灵遣将”的拥有者,那他的身份就只能是目前不知生死的风天养,亦或是他的大哥风天生了。 “嗯?”老朵一愣,头顶敌意几乎凝聚成了实质,“调查的挺清楚啊,这么多年过去了,名姓我自己都快丢掉了。” “又是冲着我那愚笨弟弟的东西来的?” “人心坏了,人心坏了呀!”老朵抓耳挠腮,头似患了麻痹症一般抽搐了起来。 “拿下!” 霎时,坟地百鬼闻声而动,那遮天蔽日的阴气几乎是同海潮般碾压了过来。 嘶吼的声音、凄厉的咆哮、撕心裂肺的恸哭声,如同来自地狱的洪流,席卷了整个凉山秘境。 那些声音仿佛不只在耳边回荡,而是在整个甘山深处撕扯,撼动了每一寸土地,无数扭曲的手爪交织成网,毫无章法地向下抓挠,狰狞面孔以令人作呕的扭曲不断变化着,畸变而混乱,无序而癫狂··· “愚笨弟弟?” “看样子这位老者就是我那传说中的太爷了。” “话说,这就是性功修行九十年所换来的百鬼统率吗?” 这么一看,罗天大醮上王并和风星瞳的精灵争夺,连过家家都算不上。 面对这压抑窒息的浩大声势,颜欢本可以喊一声“太爷”了事,可关键时刻他却动起了歪心思。 在颜欢看来,自己五行之精已得其四,灵魂深处有螣蛇、白虎坐镇,身上有狐灵黄鼬,幡中有盗鬼、狐鬼、琵琶鬼等鬼物,从配置上来看,早就跻身天下巫士前列。 可自身的硬伤,是依仗时间沉淀的“性命”功夫不足,能够承载起的五行加身和御灵法存在上限问题。 毕竟一天十二个时辰,能利用的光阴十分有限,而“性功”修行又最忌讳一个贪境冒进,只能在红尘历练和修心参悟中一步一个脚印的次第攀登,即便是天资卓越,也很难一步一高山,动辄连跨数个境界。 而颜欢深知,现在的自己绝对有资格去和老一辈的异人碰一碰,即便是面对吕慈、王蔼这些老辈翘楚,凭借一身四行法术,他也可以在交手后全身而退,并且换招有赢无输。 更进一步说,哪怕是老天师,也无法保证在短时间内拿下自己。 可颜欢也知道,人这一生并不是只有逃,那些深水漩涡,总有不得不去直面的一天。 “修为这东西不急的,毕竟人还会长大。” 抱有这样的想法实在太天真了,因为一个人永远都不会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一个会先到。 万一明天,自己就和一些老怪物对上了呢? 为此,颜欢必须得摸清楚,性命修为的差距,反应在实力表现上,究竟会有怎么样的天壤之别。 而现在就有一个大好的机会。 风天生,风天养的哥哥,自己的太爷,八奇技之一“拘灵遣将”的拥有者,在甲申之乱的乱流中全身而退,得以存活至今日的老辈。 用来交手试炼简直是最合适不过了。 老爷子正在气头上,不会留手,而且万一真收不住了,颜欢还有“太爷”这层关系,到时候这二字就像是安全词一样,事儿不对,一喊出来就打住了。 “呼——” 颜欢长舒口气,“火行加身·流火之矢。” 霎时,颜欢手臂缠绕起翻腾火焰,又逐渐在手中凝聚成无定型的长弓。 遮天阴气的黑暗中,只有火光映衬下的一处光亮。 颜欢聚力一拉,流火之矢猛地脱弦,朝着那些阴气汇聚的千百鬼影射去。 烈火箭矢带着撕裂空气的炙热,直冲向前方。 一瞬间,火矢在阴鬼群中炸裂开来,炽热的火焰迅速蔓延,如同炼狱熔岩一般吞噬着周围一切。 然而,那些鬼物却毫无畏惧,阴煞之体在火焰面前依旧稳如磐石,仿佛对灼烧毫无感觉,他们面孔扭曲,任凭炙热的烈焰在周围肆虐。 “以阴体硬抗阳火,不愧是太爷啊!” “火精游光·射日矛!” 颜欢凝视阴鬼群,长弓之火尽数汇聚掌心,最终化作一长矛被抛掷了出去。 咻! “给我破!” 火焰撕裂了阴鬼护卫起的屏障,颜欢定睛一瞧,对面的风天生竟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正当他感到困惑之时,长满老人斑的秃头忽然从阴鬼汇聚的阴气中钻了出来。 游魂走阴? 风天生那张满是皱纹的脸上挂着魔怔笑容,手中阴煞聚集成的寒刃直逼颜欢的后颈。 噗嗤! 一声刺耳的破裂声,颜欢的身躯在那凶狠的攻势下炸成一团水花,凭空消散。 “自然之力,水行遁术。”风天生低声喃喃,声音中带着一丝赞许,“倒是小瞧了你。” “在我打中前就化水遁逃了,是知道我这刀针对灵魂?” “你是巫士,还有你这一身附体的精灵···这是···” 风天生眼神一亮,那火干净明粹,融合了业火气息,囊括了天地火属之精华,看一眼就会让懂门路的巫士沉沦其中··· “这是···五行之精!” 风天生双手微颤,朝颜欢方向抓去,因为远近视角的不同,他仿佛双手一握,就能将颜欢渺小的身影握在手中。 “天下巫士的梦想,五行之精啊!五行之精,五行之精,五行之精,五行之精···” “云逸一直在找的五行之精!” “啊啊啊啊!”风天生痛苦大喊,心神凌乱,眼前闪烁过一幕幕沾染鲜血的画面,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有被同族所逼死的妻儿,有被自己所杀的同族。 啪! 风天生狠狠自掌嘴巴,“老东西你不该啊!当初族内之事你都忘了嘛?” “你不该啊!你该死啊!你怎么能因为他人所怀之珍宝,又妄动了杀心呢?你这样和那些人又有什么区别?” 颜欢立于坟圈最高的一处墓碑上,疑惑审视自家太爷。 “这是怎么了?” “我没用心魔劫啊。” 啪!啪!啪! 风天生不停掌掴自己,直至将脸颊打肿,嘴角流血。 “行了!” “停手吧太爷!”颜欢一个跃步跳了过去,将老人的手按住了,“够了,别打了,太爷!” “你···你说什么?你喊我什么?”风天生疑惑抬头,抓紧了颜欢的双肩。 “我是风云逸的儿子。”颜欢说道。 “云逸的儿子,云逸···可你姓···”风天生瞳孔一颤,“对!对对对!你是从母姓,你是跟了萱丫头的姓,那就没错,那就没错!” “我的曾孙!”风天生一把抱住了颜欢,似哭还笑,“哈哈哈!我的曾孙!我的宝贝孙子云逸的儿啊!哈哈哈,五行之精!” “太爷你别这样,你先告诉到底发生了什么?”突如其来的的异状有点让颜欢无所适从。 风天生颤巍巍站起,近乎癫狂的跑进了坟圈子中。 “小欢你看,整个凉山觋老老少少百余条人命,全没了。” “1944年,甲申之乱,八奇技,因为你太叔公带来的那该死的术,人心坏了,你太奶没了,你二爷爷没了!后来整个同我一辈的巫觋都被我杀光了!” 风天生嚎叫起来围着坟圈打转,跌跌撞撞走到了一座矮小低平的墓碑前。 “他们逼死我的妻儿,我就杀他们的妻儿,那么小的一个孩子,我双手轻轻一掐,她连哭都来不及就断气了···太爷我该死啊,我该死啊!” “取乱之术,取乱之术啊!人心不足,是填不完的大窟窿···” 扑通! 风天生猛然跪地,疯魔嚎叫逐渐变成了低沉的呜咽声。 “都是一路货色,都该死···我因为五行之精,对自己曾孙起杀念了···” ------------ 第225章 甲申往事,一座仙人躯,一道通天路 风天生痛苦抱头,泛黄的指甲不断抓挠在头顶,将那长满老人斑的头皮抓得鲜血淋漓。 颜欢随了上去,抓起风天生的手腕,将瘫倒坟头的自家太爷给拎了起来。 “太爷,收心!” “都百岁的人了,别在自己小辈前失了体面。” “你心里有结,那就说给我听。” 颜欢将风天生扶正,两人不知在谁家的坟头供台前坐下了。 火焰冲散的阴鬼们修复了灵体,轻飘飘落回了坟墓,哭嚎声止,周围静悄悄的,两只误入此处的东方白鹳从枯草中警惕探出了头。 在颜欢看来,自己这位太爷同陆瑾一样心中有障,所以才将自己锁死在了这山中腹地,是尝试修心释怀,也是在折磨自己。 风天生仰起头,躺窝在了坟头黄土,视线划过天际,落于墓碑上用烧黑的木炭写就的几个大字:熊德顺之女,熊小宜之墓。 ··· 七十一年前,1944年初。 三十六贼结义前夕,大凉山巫觋据点,虎山彝寨。 月黑风高夜,风家粗陋小屋闪过一道黑影,迅速在阴影中穿行起来,那人小心翼翼摸索,试探着寨子外的巡夜人。 唰! 正欲起步跳出,一根木棍钉死在了他前方的去路。 “给我滚出来!”风天生呵斥道,那人蹑手蹑脚从暗处走了出来,一脸憨笑。 此人鹅蛋脸,目狭长,短发黑皮,穿一身轻松大褂,正是风天生的弟弟风天养。 “哎呀哥,您还没睡呐?这都大半夜了偷偷溜出来,嫂子她不会着急吗?”风天养挠挠头,若无其事道。 “鬼鬼祟祟溜出来的是你吧!你想去哪里啊天养?”风天生怒目厉色道。 “起夜,起夜,憋不住啦,去林子里来个痛快的,要不这连声炮一泻千里,吵到邻居睡觉就不好了。”风天养依旧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 风天生见状气不打一处来,从墙壁中抽出了木棍。 “你小子是去找无根生吧?” “无根生?谁啊?我压根不认识啊,我就知道无根水。”风天养吞咽几口唾沫,心虚说道。 嘶啦! 风天生将一纸书信撕得粉碎,纸屑同雪花般纷纷落下。 “不好好修行,连来往书信被精灵盗取了都不知道。书中说,你们过几天要去秦岭相聚,同修悟道。” 啧! “大哥,这就是你不对了,谁会提防自家人啊,我真没想到你居然会偷翻我的信,这让当弟弟的很是痛心啊!” 风天养佯装一副捶胸顿足的模样,痛心埋头。 风中闪过一声呼啸,那棍子朝着他的腿就抡了过去。 “哥,你来真的?”风天养一躲,后怕道。 “可无根生那家伙,确实是很有意思的一个人。大哥要不你和我一起去吧,说不定你也会喜欢他呢?” “我呸!老子才不会喜欢男人,你大嫂就快生了,关键时刻你能不能让我省点心!?” 风天生板着脸,怒气冲天,两人一母同袍,可不知什么原因被父母遗弃,所以一个改名天生,一个改名天养。 自言是无父无母,天生天养,两人自小相依为命,小弟寻头滋事,这当哥的自然不能坐视不管,眼睁睁看着他步入邪路,深陷泥沼。 无根生什么人,那是全性掌门,邪魔歪道,跟他混迹久了,还指不定会闹出什么大事。 “和全性中人往来密切,你真当咱这小寨子是密不透风了?今天就算是打断了你的腿,我也不会让你走出去!” 扑通! 下一秒,风天养突然跪了下去. “大哥,您既然下狠手了,那肯定是当弟弟的做的过分了,您说的对,我不去了!可这事情您可得给寨子里瞒着点!”风天养说的声泪俱下。 可自己这位弟弟的品性,风天生再清楚不过,上一秒哭的稀里哗啦,下一秒就能玩阴的出黑手。 “给我把手摊开,怀里的东西掏出来,然后慢慢站起。” 风天养闻声照做,抬手间却是将一团黑乎乎的东西猛地丢了出去。 同是凉山觋,风天生自然不惧怕这小手段,“区区阴气也敢来我这里卖弄?” 啪嗒! 风天生施展巫术抵挡,可那黑东西无视了令咒法术,直接穿了过来,迷了他的双眼。 “抱歉了哥,就吓唬你一下,那是我调的土灰,洗洗就没事了。” “我就去帮个忙,没啥大事。你就安心在家陪嫂子吧,回头我给你带点秦岭地段的特产回来。” 唰! 一抹黑影迅速消失在了夜幕下。 风天生揉捏生疼的双眼,从口袋取出一撮头发缠绕在巫娃娃上,“想走?” 方要追出去,他又想到了怀胎十月,生育在即的老婆,随即叹口气,停手返程了。 半个月后,神色恍惚,神情异常的风天养赶回了寨子,他没有带回秦岭特产,反倒将一本足够烫手的秘术典籍交给了风天生。 “这是什么东西?” 风天生翻阅了一会儿,手微微颤了起来,“精灵的弱点,无视契约法则建立的拘灵···还有服灵和···” “拘灵遣将。”风天养低声道。 风天生将书一合,“你们到底去干了什么?” “一座仙人躯,一条通天路,应心所求,窥天机一线。” 闻言,风天生满脸黑线,当机立断,将书塞回风天养怀中。 “你回来的时候没人看见吧?” “现在给我滚,有多远滚多远,永远不要回来!” 扑通! 风天养跪地,“大哥,我对不起你。但有了这‘拘灵遣将’,我就能收天下精灵为我所用了。” “你和大嫂也尽快离去吧,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怕事情万一暴露就会牵连你们。” 风天生愤怒甩手,却是不敢大声释放。 “给我滚。” 风天养重重叩头,起身离开了。 “咳咳咳···”幕帘后传来几声轻咳,一面色苍白的病弱妇人缓缓走了出来,“是天养回来了?你们吵架了?” 风天生摇摇头,“你怎么下床了,快回去歇息。小雪儿怎么样了?” “睡啦,这孩子不哭不闹不磨人,吃奶的劲儿又足,将来肯定比你这瘦猴长得结实···咳咳咳···” 又几日,三十六贼名单曝光,风天养的名字赫然在列,随之“八奇技”也闯入了异人界的视野中。 近些日寨子里人心浮动,氛围越来越奇怪了,风天生收拾好了行李,对一旁的老婆叮嘱道,“咱们趁着夜色慢慢走,你身子弱,我用灵托着你。” “小雨你是男人了,路上得看着点娘和弟弟。” “你们先等一等,我去把放哨的都撩倒。” 风天生带着一家四口逃了出去,东躲西藏,战战兢兢。 为了躲,拼尽了手段,可不过两个月,他们还是被族人给追上了,围堵在风天生面前的,有杨家、马家、毛家、熊家等,都是寨子里出了名的大家子。 “天生啊,当初怎么就不告而别了?”熊德顺笑嘻嘻道,“天养离开秦岭的时间我们找人对了一下,足够他回家走一遭,他有没有把什么东西留给你?” “就比如说,这术法一类的?” “没有!”风天生严声厉色道,“就是知道那东西会遭人觊觎,所以我才不会沾手。” “那你为什么逃呢?” 面对无力再战的风天生,熊德顺将不到三个月大的风雪从娘的怀里抢了过来。 “你想干什么!?我要是有那东西,我早该将你们都杀了!” 熊德顺摇摇头,掌心度过了一抹阴煞,抵在了婴儿额头,“不不不,你绝对有,可能只是没有被逼急了,你要再不交出来,我可就动手了。” 一抹浓郁不详的黑气顺着熊德顺的手指落在了风雪的身体里。 ······ 坐在坟头的风天生摇头苦叹,“小欢啊,那时候我就明白了一件事。” “当他们怀疑你身藏异术的时候,你最好真的有,不然还不知道要遭受什么样的欺负。” 颜欢若有所思点点头,“后来呢?” “你二爷爷没抗住,走了。他们那时候才相信我真的没有‘拘灵遣将’,当我还沉浸在丧子之痛中的时候,你太奶奶已经不顾一切上去搏命了。” “我都打不过的家伙们,她又怎么是对手,搏命,然后被打的遍体鳞伤,将近半死,寻医无果后你太奶就死于途中了。” “再后来,或许是天意如此,天生天养又相遇了,你那被折磨得连狗都不如的太叔公,像块破布般被人丢到路边。” “活得同行尸走肉一样的我,同他撞见了。就在那时,我死去的人生突然又点燃了希望,我掐起他的脖子,几乎是要杀了他···” “但是我不能。” “因为我要‘拘灵遣将’,我要八奇技,我要复仇!” “八奇技啊,不讲理的东西,寨子里那群狗杂种培育多日的精灵,我可以随意驱使,明明是他们人数占优,可最后却是我一人包围了他们。” “我杀到熊德顺家,看他在我面前哭天喊地的求饶,看见他女儿在旁边吓得嚎啕大哭,我突然就想让他尝尝亲人在面前被杀的滋味。” “可那家伙居然和我说,孩子是无辜的,既然孩子无辜,当初为什么他又要杀我的儿子?可等我回过神···” 风天生指了指身后的墓碑,“这小丫头已经在我手里断气了。” “再后来,围堵的人越来越多,他们的亲人也开始为他们搏命了,我该杀的杀,不该杀的也杀,该杀的弃尸荒野拿去喂狗,不该杀的就为他们做坟立碑,该死的驱灵吞噬,炼制凶灵,不该死的附在身上,当护身之鬼用。” “后来年纪一大,这些东西,渐渐就成我心里的结了。” “小欢,你说太爷我这事情做的浑不浑啊?” “报仇嘛,还行。”颜欢又扫视一眼林立的墓碑,“手上沾的命太多了,这确实挺浑的。” 昔日陆瑾为报三一门仇,杀全性苑金贵,可却放过了身为孩童尚未作恶的苑陶,在苑金贵一番嘴炮激怒下,也是牢牢守住了底线。 或许这就是“一生无暇”比自家太爷心性之高洁所在。 不过也就幸亏了陆老爷子是在“一人之下”,换作寻常爽文,不杀全家,早就该被骂的狗血淋头了。 反观自己这太爷,祸及家人,不可谓不浑,一只手里握了百来条无辜人命,说句该死也不为过。 风天生眯缝起眼,说了这么多,心中无比畅快。 明明只是将往事说出,心结却莫名其妙的松动了。 “小欢,你说,我这前路该怎么走?” “豁!”颜欢仰头朝旁边一看,“您老自己理不明白的事儿,拿来为难晚辈,多少有点为老不尊了啊!” 说完,颜欢便左臂托腮朝右侧望去,“太爷,你有想过去死吗?” “嗯?”风天生微微一愣,尴尬抹了下光秃秃的脑袋。 颜欢继续说道,“您大可以将这事情咽下去,没心没肺的过活,这算是彻底站了恶人立场,那您不是刚好瞧上曾孙这一身的五行之精了嘛,您大可以继续过来抢。” “打赢了就是您的,打输了就算曾孙铲除恶徒,为民除害了。” “当然还有第二条路,你要真觉得不舒服,想光明正大一把,您老爷子还会在乎未来这短则三五年,长不过十年的光阴吗?” 说是两个选择,其实最终都通向了一种结局——死。 风天生托腮点头,思索了片刻,“小欢你说的是公道话啊,年纪轻轻有如此心性十分不易,看样子云逸和萱丫头把你教导的不错。” “额···”颜欢拉出一声叹,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了笑。 “他们两个现在如何了?我几次外出,连个影儿都见不到,人间蒸发了一样。” “他们在我幼时就去世了。”颜欢说道。 “是谁杀的!?”风天生猛然扭头,杀意暴起。 颜欢没有回答,只是指了指天空。 “等破解了这些古彝族的密文石板,大概我就知道了,这些也算是我爸妈的遗物吧。” 风天生的视线随着颜欢落下的手指,逐渐在手机屏幕上凝聚。 “一座仙人躯,一道通天路,窥一线生机···你们这一个个的。” “行!”风天生猛地一拍大腿,站了起来,慵懒舒展了身躯。 此时云淡风轻。 “就给小欢看看,要是通天之路凶险无比,那太爷就最后给你护法一把。” “等万事皆了,太爷就去死。” 风天生将手臂摊开,阴煞集聚,都这么多年了,驱使阴鬼无数,这还是第一次敢真正直面他们。 “百鬼缠身!” 呼哧! 阴气急速灌下,从黑雾中传来的声音却是变了。 “真令人恼火,你这样的人都能有后代留下。” 风天生身躯易主了。 拘灵遣将,天下精灵为己所用,可精灵加身,其实也是自身为天下精灵所用。 ------------ 第226章 五行神 “妈的,这是个什么玩意儿,这里面的字这么小,谁能看的清楚啊?”风天生身上那位不耐烦说道。 好家伙,还是个没见过手机的阴鬼。 颜欢捏起手指,比了个手势,“双指扩大。” 阴鬼闻声照做,“还是看不清啊?” “点击查看原图,那里有我朋友处理过的一部分。”颜欢临旁指导,身后钻出了一排排茂密青翠的竹子。 “行咯,那我就开始念咯!” 颜欢将竹子砍成竹片,以火精火焰烤干水分,之后将手指金光化作刻刀,快速记录了起来。 “五行神···” 阴鬼才刚刚开口,便被颜欢出声打断了,“五行神?” “是啊,这上面是写的五行神,我最讨厌别人打断我讲话啦!” “抱歉,你继续。”颜欢挥指写下,心随意动,金光流淌成文字,尽数浮于暗黄竹片的表面。 一鬼一人,开始有条不紊的配合起来,中间遇见不懂的,便交由其他鬼物轮番上阵。 中间提及了多次足够让颜欢感到震惊的词眼,可他只是抬头思索了刹那,手指没有丝毫的停歇。 清明漂浮空中,用金丝将颜欢写好的竹片一一穿起来,做成了颇有古味的竹简。 那阴鬼一开始还骂骂咧咧,极其不耐烦,自金精现身后,她立刻就消停了,兢兢业业到像是成了一个无情的播报机器。 如此一来,翻译工作进行的更加顺利,不过一个小时,四大捆竹简就摆放在了东南西北四个方向。 阴鬼擦擦额头,“可累死我了,这谁写的啊,弯弯绕绕,连我这个古彝文好手都差点给绕了进去。” 她看了眼中空中那白衣飘飘的美人,吞咽了下口水,又补充说道,“这全部的内容好像缺了一部分,总感觉拼接不起来。” “那些缺失的,我就没办法补充了啊!” “无妨,有劳了。”颜欢拱手致谢,那缺的东西他知道。 本该放置羵羊石刻的正中央位置,被颜欢放上了老妈颜萱关于“后土之神”的神格研究笔记。 阴鬼闻声点头示意,稍一片刻,清风遁去,风天生心神回归。 “都收拾妥当了吗?” “这就是云逸和萱丫头留下来的全部内容?” 风天生扫视四个方位的竹简,兴许是工程量太大了,站远了一瞧,感觉会十足壮观。 谈话之时,他刻意不去扫视候在颜欢身旁的金精清明。 “对!马上就知道我爸妈做了什么了?” 颜欢将一个单独整理出来的竹简摊开,上面记载的是《左传》中的一句: “故有五行之官,是谓五官。实列受氏姓,封为上公,祀为贵神。社稷五祀,是尊是奉。木正曰句芒,火正曰祝融,金正曰蓐收,水正曰玄冥,土正曰后土。” 其后便是《兼明书·五行神》:“木神曰句芒,火神曰祝融,土神曰后土,金神曰蓐收,水神曰玄冥。土神独称后者,后,君也,位居中,统领四行,故称君也。” 这就是所谓的五行神了。 颜欢现在想了想,感觉老妈颜萱在和凤凰山暗堡的神格武装合作计划中,简直就是用了一点边角料去敷衍了事。 怎么看,神格武装在适配性和五行归属上都差了不是一点半点。 “这就是萱丫头家的演神手段?”风天生凑了过来。 饶是这种并不精通神格面具的门外汉,都看出了其中的不对劲。 演神化神,重在一个“演”字,要将神格演绎的淋漓尽致,才可以最大限度的发挥力量,窃取信仰。 可一人分饰五角,先不说踏入二阶之后的神格侵蚀,单是这五种不同神格的切换,就足够让人精神错乱了。 “太爷说的没错,所以我怀疑是依次进行,而且神格对灵魂的侵蚀,被我爸用什么移魂术法给转移到别处了。” “这两个家伙···啧啧啧!”风天生摸索下巴,啧啧称奇道。 比起他考虑的神格侵蚀,颜欢更在意的是,依靠五行神不对等的信仰伟力,如何能真正驱动这一法阵。 毕竟这五行神,最为著名的要属火神祝融,余下四神,知道并信奉的人,可就远远比不上前者了。 颜欢怀揣疑问,继续翻看竹简,这次是从东方开始,查阅木神句芒的全部笔记。 相传太阳每天早上从扶桑上升起,神树扶桑和日出之地,尽归句芒所管。 句芒,或名句龙,鸟身人面,乘两龙。 不过在后来的祭祀发展中,他的形象逐渐变成了春天骑牛的牧童,头有双髻,手执柳鞭,亦称芒童。 句芒为木神,亦是春神和谷神,主管生长发育,丰收也在其职能范围之内。 “都是一些寻常的简绍,丰收···” “丰收?” “丰收!” 颜欢被这两个字敲打的醍醐灌顶,立刻跑至中央,翻阅起了后土之神的笔记。 那些介绍什么的,直接被他忽略过去了。 在颜欢看来,老妈所演绎的神格,盗窃的不是这五行神表面承载的信仰,而是依托概念所产生的强大祈愿。 就比如这中央土神后土,就是利用了人们对大地的原始崇拜,并且不仅仅是利用了崇拜土地的实体本身,更是盗窃了土地“广大无边、力无穷、孕育万物、负载万物”这一生存理念的信仰。 只要世间还有耕种,人还要靠地吃饭,那么这份信仰就不会消失。 同理,对木神句芒,更多的也是利用了其后承载的对丰收的渴望,和对春天的祈愿。 而北之玄冥,是水神冬神,是阴间九泉,道家更是称之为肾之神。 “肾神玄冥,字育婴。” 但凡是个男同志,估计都很清楚这几个字的重量。 至于南之祝融,火神信仰本就深厚,没必要从背后转接概念,而西之金神蓐收,则是利用了世间对于刑罚的敬畏和恐惧。 风天生抱臂候在一旁,“这小丫头居然能做到这一步,寻常异人根本连想都不敢想啊!” 当时都说是云逸天赋异禀,现在看来,倒是自家有点高攀了。 “从理论上讲说得通,那最后为什么失败了?”风天生无奈道,语气中带有一丝为孙子和孙媳打抱不平的幽怨。 “那就得试过才知道了。” ------------ 第227章 五行演神,土精羵羊 颜欢清理出四块巨石,将上层表面给切平了,又把碑文石刻中的术法符文雕刻在了上面,按照五行对应方位布置四方。 “究竟是通天路,还是遇见了什么东西,就只有等试过之后才知道了。” 颜欢精心研读完碑文石刻后,已是日落时分,本就苍凉诡异的凉山秘境显得愈发阴森瘆人。 这坟地平日鲜有人至,那些喜欢挑事的顽童也不会前来此处,是个尝试五行演神的好地方。 “这才短短一天,就开始尝试演神,会不会有点托大了?”风天生关切道,苍老面孔泛起一丝愁容。 演神没有吃透所扮演的角色,再善演的人都很难演到别人相信,演到自己相信,更不用说以身化神了。 即便成功,也要防范神格侵蚀的危险。 早年风天生杀得凉山觋一脉断层后,浑浑噩噩游于世间,偶遇凶伶夏柳青,一言不合两人当场就打起来了。 那时他逼得对方手段尽出,夏柳青一手神格面具踏入二阶后,神格侵蚀的下场自己可还历历在目,那会对施法者的思维认知产生极其强烈的影响。 “没关系。”颜欢淡然道。 事情有风险,自己当然也有转移风险的手段。 呼~ 长舒口气,颜欢朝天际望去。 此时夜空深邃如墨,几缕星光点缀其间,微弱却坚定地闪烁着。 月光清泠,宛如细碎银纱洒在群山轮廓,将山的每一道起伏都镀上了冷冽光辉,山间林木在月色下显得格外阴黑,枝叶虽萧瑟,却仍带着几分凛冽风骨。 “大好的天,正是破关修行时。”颜欢闭上了眼。 寒风穿过山谷,带来阵阵冷意,仿佛在一瞬间,连大自然也在这静谧夜晚中屏息凝神了。 风天生见状,不好再说什么。 他一跃山头,振臂朝空中握去,坟前百鬼群起而上,全都护卫了在幽谷临边的荒草小径。 “那小欢你就尽管试吧,太爷给你瞧着,这边就是连一只雀儿都飞不进来,没东西会打扰你。” 颜欢没有多余的用来储存神格信仰的面具,只好随时窃取随时取用。 等他盘腿入定,背后招魂幡飞扬,盗鬼虚耗已经踩踏黑风直入苍穹。 对于虚耗鬼来讲,“盗”是天性,即便想盗取天地间所遗落的信仰绝非易事,可却早已撬动了他骚动不安的心。 颜欢神格面具修行不足,只能辅助于小巫祝的御鬼手段,虽然这样偏离了演神的初衷,可他别无他法。 渐渐的,随着炁运周天,颜欢面庞起了一丝扮相,有三分杀伐气,七分威严的怒目相。 要演西方金神蓐收,就得知晓人们对法律的敬畏,就要抓住作奸犯科之徒对刑法的畏惧,还要窃走世间对金银的一点贪欲··· 唰! 颜欢眉心金纹闪烁,面生白毛而手作虎爪,渐渐的,两条青龙幻象在身旁游走缠绕了起来。 一些细微的声音开始不绝于耳: “不行,得忍,真要一拳下去,估计我得赔个不少。” “现在酒驾入刑了好像,不能影响孩子考公啊,这酒喝不得···要不还是喝点,然后喊代驾吧···” “妈的,这事情败露了起码无期起步,得想办法转去国外。” ······ 声音混乱交织,嘈杂乱耳中,有一声咆哮分外明显,以至于颜欢当场就分神了。 三心二意,实乃演神之大忌。 颜欢微微睁眼,可身体并无丝毫的异状,不说神格侵蚀,就连头痛目眩等小症状都没有。 而那咆哮声也越发刺耳响亮,几乎是从头顶炸了出来。 “那根本就不是我干的,我根本就没有强奸谁,我是清白的!这是误判,你们关了我八年了,当初连给我自证清白的机会都没有!老天啊,你开开眼吧!” 颜欢微微一愣,那遗落世间的敬畏恐惧,在自己和虚耗的牵引下,全都落在了位于西方的石刻符文。 清明度过一丝金光,那方才雕琢成的大石板起了莹莹金亮。 过程没有半点曲折,要远比颜欢想象的简单,他敛去一身金光,尝试点亮东方的石刻。 这次是演木神句芒,颜欢不仅搜罗到了人们对丰收的信仰,更有渴求远离天灾的磅礴愿力灌输了进来。 巫士沟通天地,掌六祝之辞,以事鬼神祇,祈福祥,求永贞,顺丰年,逆时雨,宁风旱,弥灾兵,远罪疾··· 颜欢难以置信地审视着浑身散发青光的身体,貌似作为天地沟通媒介的作用,被大大增强了。 毕方散落青羽,东方石刻纹路被点亮了。 颜欢参照金、木两行的演神方法,依次进行下去,火精游光以业火焚燃起南方石刻符文,水精罔象则以清水流注北方的石刻凹陷之中。 “就差一个后土娘娘了!” 颜欢心想道,掏出怀中的石面就戴了上去。 后土娘娘乃是老妈颜萱生前最擅长的扮相,上面遗留了部分对后土的信仰,随着那点微弱的感觉,颜欢也可以将散落天地的同类信仰轻易捕捉。 唰! 谷底尘土腾空而起,随着天际后土信仰降临,颜欢脸上的面具也随之脱落。 这一次的演神,出乎意料地怪诞。 怪诞到甚至都不能称之为演神。 颜欢本应扮作后土娘娘,但关于她的装扮却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烟尘中隐约显现出了一个陌生身影。 那身影逐渐清晰,颜欢的心脏猛然一跳。 走出的人已然可以看清样貌,那张脸深深地埋藏在颜欢记忆之中,熟悉但又陌生。 “妈?” 颜萱依旧是颜欢记忆中的中年模样,面容仿佛不经岁月落刀,五官精致,眼眸明亮如星辰,流露出温柔与坚韧。 “你现在这种状态···” 颜欢还想开口,天地之间骤然剧变,劲风忽起,迅速卷成龙卷,将周围的坟地碑石掀飞,山谷剧烈震动起来,吓得飞鸟走兽四散。 天际雷霆轰鸣,电光闪烁,百鬼惊慌无措,纷纷退散,急忙隐匿回了风天生的体内。 又是那一副恍如末世般的景象。 颜欢抬手遮住风沙,下盘发力,使得身躯定于原地。 对面突然传来了一声厚重无比的嗓音:“怎么又是五行演神法?” “都和你说过了,这术法,它通不了天。” 霎时,颜萱的模样诡异变幻起来,一个似羊非羊,似狗非狗的生物出现在颜欢面前。 它四肢狭长,器官无序定型,身体上附着着几只缓缓打转的眼睛,不停朝四周望来望去。 这东西看上去虽然细瘦不祥,可在颜欢眼中,却是宽广厚重、沉稳坚实、广袤无垠。 天地土行在尘世的代表——土之精·羵羊。 “诶?” 羵羊朝周围扫视一眼,“这么多老朋友啊?” “五行齐聚?” “行,那我收回之前的话。” ------------ 第228章 天鳌大灵,雕刻羵羊 渐渐升起的尘埃遮蔽了风天生的视线,他纵身跃下,那龙卷边角的罡风片刻又将他吹了回去。 羊皮裘棉袄被撕成了稀碎布缎,脏兮兮的棉花随风荡去。 风天生咋舌一声,朝旁边吐口浊血。 “真是关心则乱,这区区的龙卷也能拦住我了?” 去! 一声令下,两只阴鬼顺着风向遁入了风暴的漩涡中央。 只要灵体穿过,他便可以施展移魂走阴之术,从阴鬼身躯中一跃而出。 轰! 两只阴鬼尚未抵达中间,便被圆润轻薄的半碗状护罩给弹飞了回来。 “老不死的,进不去啊,你这曾孙倒腾出什么东西来了?” 风天生一身精灵都是自己的手下冤魂,生杀之仇,态度恶劣惯了,风天生也毫不在意。 “能看见里面有什么东西吗?” “我曾孙怎么样了?” 那阴鬼不耐烦说道,“你真是老糊涂了,他有那么厉害的精灵跟着,这点小风还不是出入自由。” 风天生抓住了乱飞的布缎,咬牙道,“我是怕他步了父母的后尘。” 老人双目微眯,死死盯着风暴中央。 颜欢感觉到周围的风压变化,又是一阵强烈的窒息感涌动上身。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爸妈布置的阵法当中?”颜欢立刻就想到了地窟中的羵羊石刻。 莫非这龙卷打开的不是一道天路,而单纯只是羵羊的降临仪式? 轰隆! 土精羵羊脚底猛然冒出一座石台,将颜萱生前所留笔记顶了起来,这笔记之前像是在土里扎根了一样,没有被风吹走。 于此同时,四起的厚重石壁阻挡了周围罡风,呼啸声散去,嘈杂消隐了些许。 “那两位是你的父母?” “真是可惜了,他们是我近百年见过的,最为优秀的巫士。”羵羊语气重饱含了一股老年人的暮气,听起来语重心长,似是惋惜。 “当然,现在他们不是了。” 说罢,羵羊的十几只眼转了转,逐渐消隐在陶土捏成的身躯当中,细长四肢开始变幻,聚拢在一起,直到最后他成了一个巨大方形石柱。 声音依旧十足稳重的从柱心处传来。 “你父母足够有天赋,可惜想利用术法直通天路还是太过痴心妄想了,性命不足,福缘不够,善业和福泽万世的建树也不够,这样想踏天而去,难!” “实在是太难了。” 颜欢埋头,羵羊所说确实不无道理,父母走时两人不过都是三十多岁,纵然天资聪颖,可哪里能修得那么深厚的性命功夫。 若说善业和福泽万世的建树··· 嗯··· 先不说妈,就自己老爸那德行,不去给人添堵就不错了,还善业建树? “以演神法撬动五行神,勾起了天地异象,纵然可以窥见天门,但因修为不足,心有挂念,却是难以跨越,后来一位神格侵蚀,一个三宝受损,全都无力脱身,这就是当年发生的事情了。” “不过对我来说,和昨日发生的没什么两样。”羵羊叹道。 颜欢闭眼,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那你为什么会在场?当时我爸妈在石窟中留下的碑文中,为何又有你的像?” 哗啦,哗啦,哗啦··· 羵羊凝成的石柱开始层层脱落,从中落下三个坚硬无比的石罐。 “当时我好好藏在‘厚德载物’这一概念中。” 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你娘亲所扮演的后土娘娘,将世人对这一品质的向往和喜爱一并窃取了,我也就现身了。” “我见两人面善,心思纯正,又是聪慧之人,便想着为其解决一点身后之事。不过你不要记恨我,当时你父母伤势已重,我现身时已是无力回天。” “毕竟我不是木之精,没有救死扶伤的本事。” 听完石柱中传来的话,毕方高傲冷哼了一声。 “自然不会记恨。” “那后来的?”颜欢继续问道。 “后来我替你父母收去了尸骨,又将其一身珍藏留了下来。” “不过后来因为一些事情,我没法找到你,便随着那石刻一起入睡了。直到今天你重新唤起了五行演神法阵。” 颜欢苦笑摇头,“原来是这个样子,那找不到我的原因···” “你父母把一切都交代好了,唯独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 “啊这···” 魂幡一扬,魍魉鬼和琵琶鬼跑了出来。 魍魉心领神会,立刻辩口道,“少主,这真不怨我俩,这位爷儿位格太大,我们根本就认不清他的全貌。” “没了云逸主子和萱夫人,我们区区灵体,哪里敢擅自露面啊!” 颜欢摇头,“没有责怪你们的意思,只是喊你们出来大体求证一下。” “是这样,应该是这样,但是当时的我们完全理解不了这位爷的存在啊!”魍魉和知乐匆匆说道。 “看样子羵羊当时是五行真身了···”颜欢点点头,将三个石罐捧了起来。 这三个石罐子,有两个装了父母骨灰,至于另一个,根据羵羊所言,乃是风云逸所留的一份遗藏。 颜欢将骨灰罐放置一旁,安稳摆好,轻轻掀开了最后一个石罐。 唰! 随着雾气的散开,五只大鳌爬出罐口,由小变大,瞬间变作了庞然大物。 这正是之前风云逸所温养的最为出色的五只天鳌大灵,有运地搬山之能。 颜欢注视着五只灵物,每一只都显得古怪威赫。 这些天鳌体型庞大,坚硬的外壳呈现出黑曜石般的光泽,壳面上布满了奇异的六边形纹路,鳌肢粗壮有力,爪子边缘带着锋利的锯齿,抓地时会深深嵌入土地中。 “这就是老爸最为得意的精灵啊,沉睡了将近二十年都有如此气色,该是下了一番心血去栽培温养。” “来!” 颜欢伸手一握,那五只天鳌大灵尽数归于魂幡之中。 未做停歇,石柱中心又传来厚重深沉的嗓音。 “那两位巫士的后代,当年我没能知道你的姓名,现在你该告诉我了。”羵羊说道。 “颜欢。” “好!巫士颜欢,现在拿起锤子尖凿,重新雕刻我的模样。” “现在这太丑了···”羵羊无奈道。 ------------ 第229章 五行加身,五行积攒,和合四象 石柱子稳稳立在原地,周围的石块开始脱落,逐渐化作石锤和尖凿。 颜欢将工具捡起来握住,心中思索着该如何将羵羊的新形象雕刻成型。 现在他的样子,源自《白泽图》和各类民间传说的想象,似羊非羊,似狗非狗,器官和眼睛混乱无序的分布,躯体难以名状,有一股子十足的克味,作为五行之精来讲,确实同余下“四精”有些格格不入。 思索片刻,颜欢心中有了结果。 呼—— 他深吸一口气,将尖凿顶端小心地抵在光滑的石面上,随即缓慢动工。 尽管颜欢对雕刻一窍不通,但手中工具却随着心意而动,显得游刃有余。 咯嘣,咯嘣! 每一次击打都伴随着石块层层脱落。 石柱的表面逐渐显露出人的轮廓,双足而立又后生长尾。 开凿出了大体的样子,颜欢便又细致地刻画每一个细节。 所雕刻的双角高耸威严,是麒麟角,修长且微微向后弯曲,角的表面带有精细的长条纹路,散发着隐隐光辉。 头发从额头向后垂落,质感粗犷,逐层递进,带有自然的波动感和狂放,直落到了后腰处。 肩部雕刻出细致鳞片,层层叠叠,勾勒出肌肉的力量感,每片鳞片的边缘微微翘起,形成自然的过渡,有坚不可摧之相。 羵羊抓握手掌,勾了勾手指末端锋利有力的爪子,“是半兽相?” 他低头望去,胸部和腹肌雕刻得相当细致,线条分明。 “好像还不错。” 啪嗒! 长尾一甩开,裂石碎地,尘埃四起,给谷底罩上了一层朦胧纱雾。 “考虑到你说话的语气,所以在样貌上设计的成熟了点。”颜欢抱臂上下打量,那面容虽显沧桑,却透露出一种不怒自威。 青鸟毕方挥翅落于颜欢肩膀,歪头朝对面看了眼。 “最为深沉厚重的土之精,居然被你雕刻得如此有威势和杀伐气,话说这是半人化的麒麟?” “中央戌土麒麟,有感而发。”颜欢对自己的手艺颇为认可。 有了新身躯,羵羊说话的语气和自称都变了。 “倒是符合老夫特有的气质。” 颜欢向前一步,笑道,“那就来试一试吧,土行加身。” 羵羊静静候于原地,无动于衷。 于此同时,金精清明,木精毕方,火精游光,水精罔象,一同将视线投了过来。 五行之精各立一方。 天地异象消隐,弥漫四散的黄沙被风吹拂的无影无踪,下一秒,天地一片纯澈空明,所有声音都消失了,周围安静得像是被冻结了一般。 四时流转停止,山顶护道的风天生也一同凝滞了。 金精清明向前一步,一袭素白衣衫轻盈如云,如雾气般飘动着。 “小欢,错了。” “不是土行加身,而是五行加身。” 毕方高傲仰头,游光闭目含笑,罔象则是在自身滋生的水潭中欢欣雀跃的大叫着。 一个人该有怎样的天赐福缘,才能在一年之内收集起五行之精,完成其他巫士终其一生都可能无法完成的事情。 颜欢好奇问道,“现在的我可以承担的起全部的五行加身吗?” 金精清明点点头,“五行之精就是这样,单独的一行附体,对性命功夫要求极大,越往上巫士所承担的消耗也越发庞大。” “但这仅限于五行齐全之前,五行齐聚,相生相克,达到了平衡之后,限制反而变少了。” “但是切记,莫要贪境。”清明耐心叮嘱道。 “记住了。”颜欢沉心静气,就地盘腿而坐。 昔日蓬莱阁偶得仙缘,加之诸葛八卦村目睹了诸葛青因喜而难得真火,颜欢心中已有所悟,早就敛去了贪境冒进的心性。 现在,不过是坦然处之,不急不躁,一步步朝着修行路途坚定前行。 “五行——加身!” 颜欢喊道,五行之精化作金黄、青绿、赤红、蔚蓝、深棕五种颜色,盘旋环绕飞起,又如天际银河灌下,渐渐消隐于他的身体之中。 颜欢细细感受着体内五种属性能量的流动,调动三宝,炁行周天,使得五行积攒,和合四象。 关于人体之五行攒簇,他研读过道教部分典籍,但那些书籍记载,单凭空想参悟,最后大多也是一知半解,真要到了实修的地步,才知其玄奇奥妙。 王重阳有言,“炁与神合,五行四象,自然攒簇,精气凝结。” 紫阳真人张伯端所说,“夫炼金液还丹者,则难遇易成,须要洞晓阴阳,深达造化,方能追二炁于黄道,会三性于元宫,攒簇五行,和合四象。” 《性命圭旨》载,“含眼光,凝耳韵,调鼻息,缄舌气,四大不动,使金木水火土具会于中宫,谓之攒簇五行。” 这些话是说,人身有金、木、水、火、土五行之然,以配五脏——肺炁为金,肝炁为木,肾炁为水,心炁为火,脾炁为土。 金能生水,肾水为后天之精,因而以肺金代表先天元炁;木能生火,心火为后天之神,因而以肝木代表先天元神。 须将神炁二者,会合于中宫脾土之内,使神炁合一。 肺金、肝木、肾水、心火四者,称为四象,四者会聚于中宫脾土,谓之和合四象。 颜欢突然明白了,之前所用的五行加身都是影响万物的天地五行,而自身内的五行属性还没有充分调动起来。 巫士,沟通天地,求天人合一,天地气局之变化,亦然是人体炁局的变化。 五行加身之后,万物生生不息都不用刻意理解,因为自己就是变化本身了。 “我好像明白了。”颜欢缓缓睁开了眼睛。 风的轨迹再次动了起来,风天生一愣神,目视恢复原状的谷底,急匆匆一跃而下。 “小欢,你没事吧?” “炁息不见了,一点生人的气息都没有!出事了!出事了!” “小欢!” “小欢!” 风天生一头扎进坟墓堆,疯狂寻找了起来,白发人送黑发人这种事情,他这辈子遇见的够多了,这才相处了不到一天的宝贝曾孙,说什么都不能出事啊! “太爷,我没事。”颜欢依旧盘坐谷底,淡淡回了一句。 风天生一愣神,急忙用握紧的双拳搓弄双眼。 “小欢,你这是?” 明明自己曾孙儿就身处此地,可偏偏没有半点可供人察觉的气息,仿佛就是彻底融于了万物之中。 “太爷,恐怕我得在这凉山秘境再修行个十天半月,以适应现在的状态。” “好···好啊···好!”风天生只是频频点头,狼狈应付着,根本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 颜欢扫视周围,因飓风骤起,坟圈子被损坏的不成样子。 他将手按于地面,坟墓土包重新聚拢了起来,坟头生木,被风吹走的墓碑重新长了回来。 ------------ 第230章 化生万物,万物生生而变化无穷 风天生禁不住啧啧称奇,这和自己交手的时候相比,可是一点施法的前兆都没有了。 “小欢呐,你莫非成了?” “你从天门去而复返了?” 颜欢笑着摇头,“别开玩笑了太爷,要是那么容易就能踏过天门,那些老前辈也就不用辛辛苦苦苦修百年了。” “是···也是···”风天生尴尬应道,“那云逸和萱丫头的事情?” 颜欢将石罐捧了起来,拥在胸前。 “他们在这儿,我打算将骨灰带回江西安葬,毕竟太爷身处的这凉山秘境太过荒凉,加之老爸生前有意脱离凉山觋一脉,我就不落回此处给他两口子添堵了。” 风天生凝视颜欢手中石罐,似乎明白发生了什么。 自己孙儿和孙媳的术法构想,没能开得了通天路。 “那小欢你是怎么回来的?”事情太过离奇了,风天生恨不得刨根问底求个明白。 “哎呀太爷,我都没去,什么回不回来的。”颜欢笑了笑,起身准备离开。 “不是,小欢你气质变了呀,你莫不是在里面有所悟了?”风天生跟着一同走去。 云逸和萱丫头都那么聪颖了,这又是生出了一个什么天资妖孽的宝贝蛋子? 颜欢扭头道,“无极而太极。” 无极而太极,太极动而生阳,动极而静;静而生阴,静极复动。 一动一静,互为其根。分阴分阳,两仪立焉。 阳变阴合,而生水、火、木、金、土。 五气顺布,四时行焉。五行,一阴阳也;阴阳,一太极也;太极,本无极也。 五行之生也,各一其性。无极之真,二五之精,妙合而凝,乾道成男,坤道成女。 二气交感,化生万物,万物生生而变化无穷焉! “哎?” 没等自家太爷反应过来,颜欢便话锋一转,“那太爷我先回江西了,过些时日再来陪你,等你理顺心结,再做决定。” “不是说要先修行适应状态吗?” 颜欢捧了捧怀中骨灰,“让爸妈入土为安为大。” 说完,他突然起身从地面腾空而起,身形在夜色中骤然变幻,双臂作羽翼展开,变作一雄鹰,迅速划破了天际。 夜幕深沉,忽然迸发出一丝火光,如同星辰坠落,点燃了夜空的一角。 随着火光逐渐暗淡,颜欢的身影仿佛一阵风掠过,再不留一丝痕迹。 凉山秘境谷地,只余下风天生一人在风中凌乱。 “不是,这孩子话也不说明白了?再说都回去了,那还要折返回来修行吗?” 寂寥夜色中多了一丝惆怅的叹息。 过了片刻,一个扎着丸子头的小女娃“清风”从风天生背后冒了出来。 “过来陪你最后一遭呗,这点事情都想不通,你到底怎么生出那么聪慧伶俐的后代的,天生叔?” “可能是另一半的基因好吧。” “跟了你委屈了。” 风天生一顿,“确实。话说小宜你的嘴什么时候这么毒了?” “作为阴鬼也算是活了几十年,哪能一直像小孩子一样啊。”熊小宜叹道,俯身下来,“今天和曾孙见了一面,你真的想通了吗?” “再想不通,就是为老不尊了···” “不过心结不好解开,有些东西可是好解的很。”风天生慵懒舒展身躯,寒风灌入破损的羊皮裘棉袄,有股透骨的寒。 “什么东西啊?”熊小宜不解道。 风天生摊开掌心,百鬼尽出,方才消停的山谷又热闹了起来。 拘灵遣将—— 解! ······ 江西,颜家宅邸内,一片宁静的气氛中,氤氲着阵阵茶香。 颜游龙安详地坐在院子里的木椅上,双手捧着一杯温热的茶,目光专注地盯着院子里跃动的火焰。 旁边,颜菲专心地剥着橘子。 “这小欢去了几天了,怎么还不回来?这不着家的性子真不知道随了谁?”颜游龙轻声叹息,眉头微微皱起。 颜菲的脸色瞬间变得僵硬,手中剥开的橘子猛然间被她用力握爆,果汁四溅。 她的声音带着愤怒,“肯定是风云逸,抢走了姐姐的狗男人!” 颜游龙侧头看了她一眼,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当着小欢的面儿可别这么说啊,你这性子得收一收,年轻人管你这种叫‘姐控’,你知道吗?” 颜菲不再言语,默默抽出一张纸巾擦拭手指,脸上的愤怒仍难以掩饰。 突然,庭院中的火种闪烁了一下,颜游龙的眼睛立刻瞪大了,惊讶地看向那片火焰,“肯定是小欢回来了!” 然而,接下来的景象让他彻底愣住了。 火焰中竟然飞出了一只雄鹰,那鹰展翅高飞,在空中划出一道优雅的弧线,最终稳稳落地。 雄鹰翅膀微微颤动,随即化作了颜欢的身影。 “我靠,我的宝贝孙儿,你这几天是去斜月三星洞修道去了啊?”颜游龙惊愕地问道,眼睛瞪得大大的,满是震惊。 “别贫了老爷子,这个给你。”颜欢边说边将手中的石罐递给他,神色平静。 “这是什么?”颜游龙接过罐子,略带疑惑地问道。 “爸妈的骨灰。”这时,颜欢的声音才带起了几分沉重。 颜游龙的神情瞬间变得凝重,嘴巴微张,久久无言,只能默默接过石罐,眼中闪过一抹悲伤神色,“萱儿……” 就在此时,颜菲跑了过来,眼中泛起泪光,声音颤抖,“姐姐?” “姐姐!我好想你啊!” 颜欢搀扶住了将要嚎啕倒地的姑姑,对两人解释了一番来龙去脉。 颜游龙苦叹摇头,“尽做些逆天之事,两个人真是天生一对,都这么会乱来。” “总得有人在前面闯拼,才能给后人证一证路途险阻。”颜欢说道,“我爸妈生来洒脱惯了,如果爷爷同意,我想带爸妈回群灵山。” “不入祖坟?”颜菲抹了一把泪,颤巍巍站直了身躯。 颜游龙自然知道颜欢的考虑,这妮子喜好修行,又多少有点离经叛道,葬得清净点,也算随了她生前的心意。 “也行。”颜游龙拍拍颜欢的肩膀,“那小欢你就去吧,等什么时候我手底下这群兔崽子都出师了,我也去你那山中静修一段时间。” ------------ 第231章 天津卫三小桃园,擦肩而过的丁嶋安 群灵山沉睡于冬季的安详静谧之中,山中雪已经融化,路面上只留下点点残雪,漫山的树枝上覆盖了一层银白冰霜,晶莹剔透。 远远望去,颜欢可以看见屋檐上挂满的细长冰棱,映着光,会有星星点点的银亮,冰锥子不时随着寒风轻轻摇曳,大有摇摇欲坠之感。 平时这里人迹罕至,但现在却热闹非凡。 群灵山脚下挤满了许多异人界的无名角色,他们在山脚下漫无目的地闲逛,偶尔也会用手机记录山中景色或是自拍打卡。 入山的小径被栅栏隔开,在一旁立着一个临时搭建的矮帐篷。 群灵山有三处险峻的侧面,入口处只有这条小径可通行,栅栏的设立让颜欢不禁猜测,这可能是一个收费点。 在自家山头拦路来了? 颜欢几步跳到帐篷旁边,山中却传来了阵阵机械轰鸣声。 他瞥了一眼,发现一台巨大的挖掘机正忙碌地在他的小屋周围施工,机器上涂有显眼的“三一重工”白漆大字。 “诶,干嘛捏?别想着走旁门,门票五十!”一个身材矮小而敦实的栗子头小子从帐篷里走出来,他的两撇小胡子因不悦而微微翘起。 “你跟我要门票?”颜欢双眼微眯,好家伙,外出一周都不到,回来家被偷了。 “要不呐?你脸有多大嘛?”栗子头抱臂一愣神,帐篷中嗦着泡面的两兄弟一同钻了出来。 一个193的大个儿,一个门牙缺了两块的光头,都是凶神恶煞不好惹的样子。 “闹腾来了?” “真不知道我们哥仨儿是什么人了?” 单独拎出来一个,颜欢确实没什么印象了。 可真要等三人站在了一起,加之这一口地道的天津口音,颜欢突然就想起了三人的身份。 这不是天津卫三小桃园的刘放,关龄,张才嘛! 天津异人圈里有名的坏小子,三人一起拜师学艺,一起被逐出师门,在京津冀一带的圈子中闹出了不少名堂。 先是做事出格,逼得“哪都通”动用了临时工,后来被冯宝宝进行了一场“爱”的教育,便又被徐四锁集装箱丢海里去了。 不过三小桃园确实命硬,本该顺着洋流一路飘荡的他们,竟然又自己游了回来。 再后来,这三人又接了王也的委托,去医院折腾受伤的王并,偷拍术字门门长陈金魁的小孙女儿,甚至跑去那如虎的地段,和吸古阁掐架,又一句“为了女人巴结四张狂”,当场破防了张灵玉。 三人加在一起,充分诠释了什么叫做无耻不代表无能,说出去,在圈子里确实也是战绩可查的狠角色了。 “还看啥呐?再看,也得给钱,没有门票,那就是进不去。” “你看这外面一群闲逛的,那都是心满意足下山的,这里面那可都热闹着,五十块进去,一点都不亏。” “让开,我回家。”知道了是泼皮无赖,颜欢没有继续搭理的意思,又朝那轰鸣作响的挖掘机看了眼。 一旁指挥施工的工头,背影有点面熟。 “啥回家,你说介是你家···嗯?”栗子头的张才神情一僵,向后退了一步。 “两位兄弟,我瞧着事儿不对啊···”张才向后瞥了眼,刘放掐灭了烟,掏出手机比对了起来。 坏了,是真家伙! “那个,哥,是小弟们几个有眼不识泰山了。”三人收敛那一副双手插兜的嚣张模样,连连搓弄起手来。 “您回来咋的也不和小弟们知会一声,这山头我们可给你看的好好的。” “这天下集团的项目动工都开始了,咱也就是过来替人家看个场子。” 张才连吞了好几口唾沫,才把那提到嗓子眼的心给咽了下去。 都说山中有巫王殿,三人慕名而来,可见山中空荡荡一片,无人看守但人气又旺,这才动了收费入山的歪心思,想着发一笔横财。 好巧不巧,三人来此群灵山,又恰逢遇见了天下集团的公子风星瞳,便假借颜欢之口,将开发项目的诸多事项给敲定了下来。 毕竟一个名声将起的地儿,没点象征性的建筑,可留不住人。 说起旅游地儿,按照中国人的性子,可没有什么比寺庙祠堂更加吸引人的了,只要路过,管他是认识的不认识的神祇,那都得进去拜一拜,求个金榜题名,求个升官发财。 回头等巫王殿破圈子了,编造点地方传说,异人圈子外的人也会逐渐被吸引,到时候就是香火鼎盛,黄金万两,泼天的富贵拦都拦不住。 三人早就在心里规划好了,至于这山主人,倒是也好处理,分点钱就是了。 “您看嘛哥,介四天上山的,不说一天有一百,那也有七八十,咱一共搞了有一万五千多,大头给你,留给小弟们五千的烟钱您看咋样?” “到时候我就让风家小子转给你。” 说着,三人恭恭敬敬将路让了出来。 颜欢瞅着嬉皮笑脸示好的三人,只是吩咐着将栅栏撤了,至于游人,只要是不是上门寻衅的歹人,来山中也未尝不可。 群灵山只有单调的山中景色,逛一会儿,也该腻了。 刘放、关龄和张才悻悻应了下来,开始不情愿的拆除路障。 突然,那高个子的关龄突然想起了什么,摸着后脑连连笑道,“哥,有件事情不知当说不当说?” “这四天,来了个不速之客,名头有点大。” “哪位?”还在上山的颜欢驻足回望。 “天下两豪杰之一,全性的丁嶋安。”关龄缩了缩身子,笑呵呵道,“他说那日无缘,过几天再来拜会,也不知道想干嘛?” “不过那家伙还是给了门票,也算守规守距。” “丁嶋安啊···”颜欢思索片刻。 “一绝顶,两豪杰”中的豪杰之一,和那如虎交情深厚,两人交手十几年未分胜负。 年少时的丁嶋安曾深感自己的脆弱无助,一块石头、一片玻璃都足以伤害到自己,为此他潜心学武,希望有朝一日能达到无所畏惧的境地。 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观念发生了转变,不再仅仅担心外物,而是希望世上没有任何“人”能够伤害到自己。 由于人品超正,大多数正派高手都不会和丁嶋安无故厮杀,数年前,在鬼门针毕渊的启蒙下,为了可以和更多的高手交手来提高实力,他选择加入全性,引得无数人唏嘘不已。 在天师下山一人追杀全性时,丁嶋安连同其余十三名高手在锡林郭勒草原接受了挑战。 在和张之维的对决中,创造下了用脖子单控老天师的优秀战绩。 颜欢轻笑摇头,就这样的一个人,来群灵山估计也没有别的事情,无非就是想同自己一较高下。 “真是麻烦啊。” ------------ 第232章 群灵山毒瘴,寻灵的王并 “这次安排的考题是巫术和五行之精吗?”颜欢埋头思索,如果有机会,或许可以告诉一下丁嶋安,这万物其实没那么可怕。 起码在大多数的情况下,万物都是温顺可爱。 颜欢继续朝前走去,天津卫三小桃园一边儿嬉闹着随了上来。 山中小屋旁,颜欢抬头,看见那金漆写就的三个大字——巫王殿,门前则是刻有说明文字的小石碑。 “搞得还挺齐全啊。” 单看字,足够大气磅礴和洒脱。 “那可不嘛,这字还是我写的。”张才拍拍胸脯,“曾经我还想学漫画和书法的,可惜丹青门全部都没落了,这想学也没啥好的去处。” 刘放和关龄将臂膀掳了过来,“哪里话!要不咱哥仨能走到一起嘛!” “那也是!”张才憨厚笑道。 “介就对了嘛,介就是缘分呐~俗话说的好,朋友一生一起走,那些日子不再有,一句话~一辈子~一生情一杯酒~” 说着说着,三人便勾肩搭背唱了起来。 “我说,你们三个是不是可以走了?”颜欢回头无奈说道。 “哥!别介么无情嘛,我们仨好歹也是天下集团驻群灵山项目组的名誉顾问,这点事情最后还得给你收拾妥当了。” 说着,一身包工头打扮的风星瞳迎了上来。 他将安全帽一摘,捧在身前,喜出望外道,“欢哥,你回来了?” “星瞳,你们搞得阵仗挺大啊,话说用地批文都在我手中,你居然还可以自行建设,天下集团有这么大的能量吗?” 风星瞳尴尬摸摸后脑,听颜欢言外之意,该是在抱怨天下集团自作主张,他立即辩口道,“可这不都是欢哥的意思吗?” 说完,天津卫三小桃园立刻心虚望天,吹起了口哨。 “少来,你风星瞳是谁,是天下会的小公子,这点泼皮无赖的算计能骗得了你?”颜欢说道。 风星瞳抿抿嘴,“抱歉了欢哥,人总有失察的时候嘛,再说了咱都是一家人,这点小忙不都是应该的。” “这里远离住宅区,设备缺失,总得补修点什么,即便是修行,可咱现在条件好了,也不用没苦硬吃。” 啪! 颜欢打个响指,轰鸣机械声瞬间终止,坐在挖掘机上的司机师傅连忙摆动操作杆和方向盘,可机器一点反应都没有。 “啊!啊啊啊啊!” 挖掘机一阵摇晃,惊得那师傅慌乱跳了下来。 “风总,地震,好像有地震,太吓人了!” 风星瞳一摆手,那司机瞬间消停了下来。 “欢哥,你这是?” “星瞳,你要真拿我当自家人,就别把集团内那些勾心斗角的邪气带过来,强施于人,就是高高在上的施舍,你就这么想让我欠你们天下会一个人情?” “你是觉得,因为一些无足轻重的东西,就可以将我同天下会绑在一起?” “真心,得用真心换。你爸教了你很多,只是有些技巧用起来,不如你那份赤诚天性来的好用。” 黄土涌动,地生缝隙,吞没了山中小屋前的石碑,那“巫王殿”的牌匾轰然落地,一同融于海浪般滚涌的泥地之中。 挖掘机开凿出的方形泥坑,不知不觉填满愈合,整座群灵山恢复如初,仿佛之前的骚动从未出现一样。 山脚人陆陆续续散去,沉寂涤荡山林,颜欢、风星瞳和天津卫三小桃园间,就只余下良久的沉默。 善于察言观色的张才急忙对师傅喊道,“不搞了,不搞了,项目取消!你开车下山去吧!” 那司机师傅慌乱无措的爬回了挖掘机,尝试摆动了一下机器,那车终于又可以动了起来。 他便驾驶着挖掘机,一路冲出去,压着崎岖不平的山路就走了。 “那哥,小弟三个也得先行撤退了哈···” 三人点头哈腰,才出入山口的小径,便火急火燎的跑了起来。 见势不妙,拔腿就跑,这也是生存智慧。 风星瞳埋头,双手颤巍巍握紧,“是星瞳考虑不周,打扰欢哥静修了。” “行了,回去吧。将心思多放在集团发展上,不要在我这里浪费心思。我就一小巫祝,福浅命薄,难堪大用。” 颜欢拍拍风星瞳的肩膀,抱着石罐继续朝山中走去。 不理会身后事,还是得先将父母入土为安。 墓葬这规矩,讲究一个葬山不葬顶,山顶乃气脉之始,八方走穴,易对后代不利,颜欢便行至半山腰,开辟出了一块空地。 心意一动,山底落下方方正正的坑陷,两根藤木将石罐子托载下去,安稳放置底端,黄土“哗啦啦”的散落而下,将土坑填了起来。 坑陷以大理石圆盖封顶,上面是青石筑造成的墓碑,半圆状,左右各雕龙纹,中间石碑刻字:父风云逸,母颜萱之墓。 颜欢朝山中扫视,生人气息已消,所有人都下山去了。 “爸妈你们生前就不喜欢凑热闹,这死后也当落个清净。” 颜欢抬手一挥,群灵山的奇险侧峰顿时被一股浓重的巫毒瘴气笼罩。 入山口的小径生出一片锯齿状的尖叶和伞形花序,地面上曼陀罗花和三裂叶豚草肆意生长,整个山体外围被浓密的毒草簇拥,景象变得凶险无比。 毒瘴之外,便是荆棘灌丛和林木,以防止普通人误入此处。 颜欢接着掐动金光,写了一道敕令,传达给山中所有的动物,明确了禁行之地。 万事俱备,这样除了那些精通用毒的高手,加之修为深厚者,几乎再无人能踏足群灵山。 山脚下,风星瞳瞪大了眼睛,凝视着山中的异变,惊愕不已。 三小桃园站在一旁,冲他吼道,“风家小子,赶紧把这个项目撤了,这下可算是彻底黄了!” 刘放脸色凝重,指着那些正在蔓延的毒草,声音颤抖地说:“这山主人到底是什么修为水平?” “都是些要命玩意儿,毒性非常强,要是沾上一点汁液,人的肌肤立刻就会红肿溃烂。” 如此一来,风星瞳也算知道了颜欢的意思,又眉头紧锁着思考起来。 “真心得用真心换,要深交欢哥这个朋友,莫非要从精灵上下手···” 风星瞳喃喃道,却被候在一旁的刘放听了过去。 刘放抬头问道,“事情莫非还能有所转机?” “你要说是精灵嘛,那我倒是手里有点东西,寻常巫士想求都求不得的东西。” 风星瞳一愣,“我记得你不是巫士。” “不是巫怎么了?知道祖上是干什么的嘛,祖上汉昭烈帝!”刘放比起大拇指,冲身后一点,“真当我们三小桃园是白叫的啊?” “不就是精灵嘛,我家传的宝贝里面,可有不少记载。” “哦?” 四人谈话时,一阵陌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精灵,又能不能比得上我身后这位?” 风星瞳循声望去,见蜿蜒曲折的乡野小径中有一束车灯的光亮照了过来,顶着光,他勉强认清了来人。 “这不是王家的王哥,你怎么也有空来群灵山了?” 风星瞳笑着同王并打起了招呼,可下一秒,他身躯猛然一惊,就感觉透骨之寒席卷了全身。 王并身后,有个大家伙! “想不到你也是巫士啊,王哥?” “王家神涂名震圈内,不想也有用灵的法门,真是让星瞳大开眼界了。而且你身后的这位简直是太棒了!这是哪里请出来的大爷?”风星瞳双目泛光,欣喜问道。 “大爷?” “不过区区一只畜生,也值得称呼一声大爷了?这里的大爷就只有本大爷一个!”王并望向风星瞳,冷哼一声。 太对了! 就是这种表情,就是这种羡慕的表情,简直是太对味了! 这世界上的所有好东西,就该是我一个人的。 “呵呵···”风星瞳尴尬一笑,“王哥来晚了,这里的山主人估计不想这山对外开放了,王哥还是请回吧。” “哼。”王并眯缝起眼,朝群灵山望了一眼。 这世界上,还没有他王并想去却去不了的地方。 “孽畜,没眼力见的东西,去给我开出一条道路来!” 唰! 一声令下,王并背后那已成半蛟之势的大黑蛇猛然朝前方碾压过去,僵硬鳞片碾碎毒草,直将一条宽阔无比的坦途开辟了出来。 “这不就成了嘛,就让我来看看,这群灵山的灵,就让我来领教一番,这巫王的风采。”王并毅然朝山中踏步而去。 ------------ 第233章 王并:鄙人独善作死 毒草碾碎,汁液飞溅,周围弥漫出一股令人作呕的异味。 王并挥挥手,遮住了口鼻,额头青筋暴起。 “毒瘴?” 毒蔓交织,寸步难行。 “噗!”三小桃园没忍住偷偷笑出了声。 关龄嘴一撇,阴阳怪气的对两兄弟说道,“说那么多的豪言壮语,逼都给装完了,结果连人的家门儿都进不去,这就是王家传人嘛?” 噗嗤! 王并愤而转身,单手指着天津卫三小桃园骂道,“你们三个畜生给我说话小心点!” “咳咳咳!”风星瞳抑制住不断上扬的嘴角,挥手在空中压了压,“那个王哥,要不今天就算了,改日拜访也一样。” 王并将头一扬,“风星瞳,这里有你说话的份?” “要不是四大家的高家发生变故,你真以为你老子有踏步十佬行列的资格?” “天下会广招天下群才,圈子里都说你老子是礼贤下士,可说实话,你风家大的小的我一个都瞧不上眼。” “什么狗屁礼贤下士,在我看来就是一四处舔着脸求人的哈巴狗。一大早我就听说了,天下集团于群灵山动工,看你现在灰头土脸、匆忙下山的窘样,是马屁没拍着,热脸贴人冷屁股上了?” 风星瞳脸色一沉,本来温和的双眼闪过一丝狠厉,“星瞳在为人处世上确实还需学习进步,可你当着我的面如此说家父···” “倒是想让我领教一下王家的丹青神涂和巫士手段了。” 风星瞳身后浮现出一股子阴煞邪气,两只猩红瞳孔的渡鸦左右停于肩头。 那三小桃园见势不妙,一看这剑拔弩张的氛围,迅速跑到路旁的土堆处坐下,人手一根火腿肠,吃着就观摩了起来。 王并轻蔑一笑,比了个挑衅的手势,“小狗子也有呲牙咧嘴的时候啊,那就来!” “暗鸦飞渡,附——体!” 风星瞳喊道,两只红眸乌鸦一飞冲天,散落黑羽。 交织成的两抹黑气长风灌下,就要入风星瞳体内,可就在这时,那两只盘旋飞舞的暗鸦,忽的悬停在了空中。 “嗯?” “怎么了,怎么不下来?” “哼哼哼~”王并双手插兜,为黑暗所弥漫的眼睛闪烁微光。 他抬起缠满阴气的黑手,对空中抓去,说道,“两只畜生,给我过来!” 唰! 两只渡鸦方向一转,全都落在了王并手中,它们扑腾着翅膀不断挣扎着,发出“哇呱唔呱”的嘶哑惨叫。 “给我回来!混蛋,你怎么也会拘灵遣将?”风星瞳向前抓去,渡鸦挥动翅膀越发剧烈,黑羽一根根落地,碾作齑粉化于清风。 王并狞笑道,“为了这种半吊子的灵,也值得这么拼命,别这么小气嘛风星瞳,区区两只畜生送也就送给我了。” “不然凭借你那半吊子的拘灵遣将,把灵留在手中也是浪费。” 双方拉扯中,风星瞳越发有点力不从心。 “我呸,这拘灵遣将我学的比谁都扎实!” “那有个屁用!别说你王哥不近人情,今天就让你见识一下这术法的真正用法!”王并怒喝一声,张开嘴便将那鸟头咬了去。 风星瞳踉跄后撤一步,满脸惊恐。 这家伙不是请灵上身,是吃灵! “混蛋!”风星瞳一个箭步冲了过去。 “没见过吧,这服灵法虽说远不如请灵附体来的增幅大,可换来的力量,却能永久为我所用。” “风星瞳啊风星瞳,你这灵养的可真不错,口感极佳,但和我今天刚得到的这只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了。” 风星瞳一跃,缠绕阴气的双手朝王并身后抓去。 “那你身后这位,也借我一用吧!” “抢得过再说!半吊子!” 风星瞳尚未抓住长白山柳天成,一只手已经按在了他的脸上。 王并顺势按着头砸下去,风星瞳便重重落进了山体泥地。 “来啊,风星瞳!天下集团家大业大,你老子风正豪没少给你准备优秀的灵吧?” “给我看看。” 一记重拳狠狠捶打在了风星瞳的侧脸。 “给我看看啊!” 紧接着又是一拳,风星瞳面部渐起淤青,重重咳嗽一声,嘴角流下一抹血丝。 一双手颤巍巍抬起,掐在了王并脖颈处,这虚弱不堪的力道,差点将王并逗笑了。 张才猛地咽下火腿肠,“兄弟们,咱这好歹也是和风家小子合作吧,这样看着甲方被打,是不是有损咱天津卫三小桃园在江湖上的赫赫声名?” 刘放和关龄思索片刻,将手中半截火腿一甩,觉得言之有理。 “虽说王家是大家,可咱兄弟仨除了宝儿姐,那就真没怕过谁,这次洗心革面,和四儿哥一熟络,那咱半只脚也是公家的人,公司算咱半个靠山。” 三人脑子一灵泛,突然觉得这是哥仨生平求之不得的机会,可以施恩于天下集团。 天津卫三小桃园撸起袖子,动作整齐划一,从路边土堆站了起来。 “王家小子,你做的太过分啦!” 两分半后,三人被打得和破布一般挂在了林间枝干上。 “艹!三个什么勾八东西,还以为真能打。”王并将视线从林间收回,高高在上俯视身下的风星瞳。 “你不给,那我就进来自己找了?” 王并将手按压于风星瞳胸口,阴煞积攒,手指弯曲抓起,一只憨态可掬的肥胖犬灵就给抽了出来。 “都是什么废物。” 王并蹙眉,继续朝深处探去,抽离了一会儿,他忽然神情一喜,摸到了一个有些成色的清风鬼物。 是个老家伙。 不仅是将近百年的灵体,更令王并欣喜的是,这家伙身上承担了“清风”不该有的东西——福德善业。 “王···王子仲老爷子!啊啊啊啊啊!” 风星瞳愤而起之,反压过王并,挥拳迎着他正脸砸去。 鼻血顺着王并侧脸流下,此时他面无表情,直勾勾看着有些鼻青脸肿的风星瞳。 “你打我?” “找死!” 啪! 一只手死死掐握在了风星瞳的脖颈处,“别说你老子在十佬之中根基不稳,算上祖上牵扯的因果,我就算把你打死了,风正豪在我太爷面前也是屁都不敢放一个!” 风星瞳凝心聚神,将王子仲的灵体收回了体内,死死咬牙护住。 “别想走!”王并依旧不死心地向前抓去。 就在这时,两人身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毒草编织成的毒障缓缓落去,粘附于锯齿状尖草的汁液重新消融泥地。 一道宽敞无比的大路让开了,畅通无阻。 狐鬼狐烟儿体态妖娆,迈着优雅步子走了出来,屈膝施礼。 “既然是公子旧友来此群灵山,那自然不能失了待客之道,前路已开,还请先生入山去吧!” 风星瞳眨眨眼,神态疲倦地朝山中望去,“旧友?” 是说王并吗? 以欢哥的为人,怎么会结交这种畜生不如的混蛋? 王并疑惑循声看去,见狐鬼生的婀娜多姿,身材曼妙,狐首虽说有些怪异,可那清水眸子中居然也能看出一丝魅意。 这就是山主人颜欢所拥有的精灵吗? 想要!想要啊! 王并掐起风星瞳的脖子,随手一丢,将其甩在了路旁。 “算你主子还有点眼力见,不过本大爷可不是他的什么旧友。” 想来也是,这年头想巴结王家的人数不胜数。 什么巫王? 兴许也只是一个趋炎附势之徒。 “带路···” 王并话音方落,就见狐烟儿抬头望去,冲空中盘旋的半蛟拱手作揖道,“长白山的柳先生,公子已经恭候多时了,还请柳先生入山。” “奴家公子名为,颜欢。” 半蛟竖纹瞳眸一闪,朝山头远远望去,“这里是颜师的地盘?” 心想着,它突然感觉身体所受拘束有了松动,一股更为强劲的力量从半山腰席卷过来,将它慢慢朝山中拉扯。 柳天成摆动蛇尾,身躯划过天空,朝群灵山游了过去。 “唉···唉!?” 王并脑子宕机了片刻,“孽畜,你去哪里?还不快给我回来!” 一双黑手朝空中抓去,刹那间,他感觉双臂紧绷,如同置身一场拔河比赛当中,而对面似是巍峨雄山,岿然不动。 妈的! “如今这世道,可找不到这么棒的精灵了,我还没稀罕够呢,怎么就能让它逃了!” 狐鬼狐烟儿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柳先生之后,也请一并入山去吧。” 唰! 王并胸口阴煞积攒,半截蛇灵身连哭带嚎地也朝山中窜去了。 王并没有停下脚步,与狐鬼擦肩而过时,恶狠狠瞪了她一眼,“给我等着,早晚我将你一起收拾了!” ··· 群灵山,半山腰,颜萱夫妇之墓前。 颜欢点燃焚香,插于坟前香炉,青烟袅袅升起,悠悠直冲青云。 “爸,妈,有客人临门,就恕孩儿失陪片刻。” 颜欢抬手,脚底爬出一根绿藤,托载着一朵酒杯大的喇叭花。 花中凭空生出蜜酒,颜欢的手缓慢倾斜落下,酒水在空中洒落一幕银帘,花蜜酒落去,他又掐碎了喇叭花,花瓣随风荡开,落地生根,开出繁花遍地。 起身离去,下山的崎岖小径蠕动开来,吞食了满路细碎坚硬的石块,变得平坦顺畅。 空中飞闪过一缕遮天的浓重阴气,逐渐在天边凝聚成型。 “怎么出了长白山,来江西做客了?” 那半蛟闭目颔首,“长白山柳天成,见过颜师!” “回颜师的话,家中小辈无能,被人所擒,我一怒之下下山而去,不想也着了道。” “是我擅自托大,深居长白天池久矣,忘记了这天地广阔,没想到世间还有同颜师一般,身怀如此异术者。” “因此,也被擒了···”柳天成叹道。 纵然百年修为,但凡是灵体,在“拘灵遣将”面前就只有被呼来喝去的份,这就是“八奇技”的不合理之处。 柳天成才说完,一条小黑蛇拖着云雾长尾就扑了过来。 它落于颜欢身前,蛇首深埋,前半身尚且成型,黑鳞泛着闪闪油光,可那下半身的长尾却只有缕缕黑烟状,弥散不定型,飘荡于寒冷风中。 那黑蛇虚弱至极,委屈巴巴地颤颤说道,“颜师,我尾巴被吃了···身子也被咬去了一半···” “万魂幡可以修养灵体,先入我幡中去吧。”颜欢捧起那残缺不全的半截蛇灵,度入魂幡。 于此同时,幡中的影子鬼急躁了起来。 “就是他,当初在江苏太仓一带的小兜山,那个抓鬼服用的食鬼者,就是他啊!” “稍安勿躁。”颜欢屈指在魂幡一弹,灵旗空间瞬间安静了。 王并怒气冲冲从小路跃了出来,回望四周,这山中景色幽深静谧,可却是也单调乏味。 仰望空中半蛟,他又以阴气缠绕双手,施以“拘灵遣将”,朝空中抓去。 那与之博弈的力量显得越发厚重了。 “这是,拘灵遣将?”王并瞪大了眼,除了风、王两家,还有第三方会“拘灵遣将”。 而且这种压制力,绝对不是风星瞳那种半吊子水平可以比的。 王并双眼一眯,“是完整的?” “当初风天养同我太爷以大禁制术立定誓言,终生不会传授风家完整的拘灵遣将,要王家世世代代压风家一头,这完整版本只能从王家获取···” 王并一咬牙,心想道,“莫不是太爷下面的哪一脉直系在外面有了私生子?” 颜欢抱臂,上下打量起王并,使用服灵法的案例,这还是第一次见,灵魂臭不可闻,肺脾肾三阴生猛,心肝阳气不足。 虽然灵魂不知道经过了什么法子洗涤,可这一身死气的走向却是越来越严重了,渐渐背离了生人之道。 关于王并的疑惑,颜欢无意理会。 毕竟当初风、王二人立定的誓约,是风天养永远不会将完整版“拘灵遣将”传于后人,可风天生是自家大哥,是长兄,算不得后人。 所以留于风云逸手中的,自然也是完整版本。 虽然这所谓的完整版,在金精清明眼中也是残缺不全就是了。 “王少,这‘服灵法’,用的可还尽得你心意啊?”颜欢问道。 “你果然知道服灵,看样子咱们用的一路法子了。” “那倒也不是,毕竟我从未···” 颜欢话未说完,就被王并气急败坏地打断了,“逼话少说,狗娘养的,把老子的灵还给我!” 王并汇聚一身阴气,想也没想就冲了过去。 颜欢神情一僵,回头看了一眼曲折山路,方才为父母修建好的墓园就藏身在半山腰,这一眼望去已然瞧不见边角。 他将手扬起了,轻描淡写朝空中挥动了一下。 霎时,山体滚涌,从泥地中钻出了无数巨石,凝聚成巴掌的形状,那青石巴掌棱角分明,坚硬无比,完美复刻着颜欢的动作。 轰! 王并扭头一望,就见冷峻石头劈头盖脸压了过来,巨大冲力下,他像臭虫一般被碾进了泥地。 噗嗤! 一口浊血自口中喷薄而出,王并顿时感觉铺天盖地的疼痛席卷了全身,仿佛全身骨头都被碾碎了,烂泥一样嵌进了破碎山体。 “呜哇”一声,他再度吐口污血,喉口发甜,却是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唇齿微微轻碰着。 从那艰难摆出的嘴型,颜欢勉强可以认出,这家伙一直在喊: “太爷···” ------------ 第234章 这次安排的考题是五行之精 “王并,家母方才下葬,你就出口成脏,是特地跑来考验我的静心功夫?”颜欢单脚一踏,暴起的石柱子将王并从山体中顶飞出来。 “啊哈啊哈···” 濒死的王并大喘粗气,嘴流鲜血,发着阵阵不间歇的“斯哈”声,死寂双眼渐渐泛白,无神凝视前方。 “堂堂王家少爷,可别这么轻易就死了,拿出来一点骨气。” 颜欢向前一步,石柱如雨后春笋般冒出,剧烈冲力掀飞王并,将破碎不堪的身子整个扬出去数十米,未到尽头,藤蔓托起他的脚踝,又给拉了回来。 一枚青羽落下,缓缓飘飞,悬停于王并胸前。 他浑身的伤痕和淤青缓缓愈合,将失的意识逐渐回归。 “你···你这么做就不怕王家,我太爷不会放过你的···”王并依旧是桀骜不驯的骄横模样,只是相较于之前的凶戾,语气多了份犹豫。 颜欢抬手一挥,罡风骤起,风刃掀开王并胸前血肉,皮肉沾骨未断,鱼鳞般在风中扑打摇曳,甩的血液飞溅。 啊啊啊啊啊! 一阵惨叫刺破长空。 王并将牙咬紧了,胸前只余下火辣辣的疼痛,那鲜血浸润土地,一颗种子从土地里探头而出,茁长成长,长成一参天大树。 藤蔓条条垂落,缠绕起王并挂在了树上。 “为什么!为什么啊!为什么你对王家一点畏惧之心都没有!?” “咳咳咳!” 王并愤怒嘶吼,伤口因为肌肉的剧烈拉扯,血流如注。 不该是这样,不该是这样啊! “还能横,那就是没打怕。” “来,毕方,咱们继续。”颜欢说道,肝脏处传来一阵轻快的嬉笑。 “哎呀呀,这场面要是被你那个名为肖自在的朋友见了,那不得给馋哭了。” 一阵幽光起,王并撕碎的伤口痊愈如初。 低头望向胸膛,剧烈的跃动声急促传来。 王并自出生起就没有体验过这种感觉,心脏跳动不止,呼吸急促,豆粒儿大的汗水从额头滚落,就连膀胱都隐隐胀痛了起来。 他突然怕了,害怕身体痊愈如初的状态,因为这意味着不同的折磨会接踵而至。 滴答,滴答! 一阵清凉滴落于王并额头,他缓缓抬首,晴朗天际不知为何下雨了。 “这次又是什么···又是什么!?” 雨露凝聚成水球,套在了王并头上,“咕噜噜”的声响冒起,王并那被藤蔓束缚的四肢剧烈挣扎起来。 窒息感铺天盖地,在濒死过程中,大脑开始失衡,为了保护自身,它将自我解离开来,所有的人生经历在王并眼前以第三视角呈现了。 这就是所谓的走马灯。 我,王并,“十佬”王家的传人,天之骄子! 从小到大,只要我想要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我知道同龄人不喜欢我,甚至厌恶我,但我却非常喜欢这种感觉—— 拥有一切的感觉,无视一切的感觉! 我与普通人之间的隔阂,是他们那种近乎绝望的无力感形成的,这种东西无法被努力和运气填平,因为那是出身造成的。 ··· 啪! 颜欢打个响指,水球猛然破碎,王并满脸煞白,嘴中念念有词: “我有一座雄伟的宝山,我是一出生就站在山顶的人,万事称心是我的特权,这个世界就是为了迎接我的到来才存在的···” “那灵应该是我的···我就该早点吃了它···我才是天之骄子,我才应该是巫王,我才应该是天下无敌···为什么有人敢忤逆我···” “忤逆我的世界,毁掉就是了。” 颜欢摇头,“要是你这种人都可以受天垂青,那这天也算是瞎了眼。” 方才消停了会儿,王并突然暴起,挣扎着嘶吼了起来,“凭什么是你!?” “凭什么一个籍籍无名的贫民可以强压我一头,怕的应该是你,不应该是我啊!” “你给我怕,你给我怕,我是王家传人,我是天之骄子!” 颜欢轻轻抬手,伸出一指。 疯魔挣扎的王并身躯猛然一紧,嘴上逞强,可是身体对恐惧的感觉早就烙印在了骨髓里,他双腿一颤,股间传来一丝温热,顺着大腿漾开了。 “·····” 王并难以置信地低头望去,将腿夹紧了。 耻辱! 奇耻大辱啊! “杀了我!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到时候你看一下,我王家定与你不死不休,不死不休!” “冥顽不灵。”颜欢抬手一挥,金光四溢,照亮了半座群灵山。 空气中起了丝丝焦糊味,王并形体溃烂,肌肤尽是灼烧痕迹,如遭受烈火炙烤。 群灵山安静如初,凌乱分布的石柱缓慢退去,小屋前坪又是一副平整规矩的舒适模样。 颜欢回过头,冲枝杈交叠的密集林间看了眼。 “看的够久了,为何不出来一叙?” 灌木丛传来窸窸窣窣一阵声响,来人挥打掉浑身沾染的枯枝碎叶,拍了拍双手,轻咳了一声。 “你这毒瘴在哪里学的,想要进来还真得花一番功夫。” “早知道你要开山前小路,那我也没必要从侧峰一路爬上来了。” 那人朝树上看了眼,“还是喜欢挂树,话说这人身体真有意思,为金光所触,却是如遭火烤,看起来就像是阴邪之物碰不得至纯真阳。 “得罪了王家,日后恐怕难得安宁,不过按照你的身手,王蔼若真的聪明,就犯不着为了这一时之气真就去糊涂这一时。” 来人体态瘦长,银白短发,皮肤粗实,穿一干净利落的运动服,手戴棕色牛皮手套,长相自带一种骄狂,可也没失了正气。 颜欢缓步向前,无奈说道,“合着这四天,你就一直在山脚下候着?” “都说你清净闲散惯了,最怕麻烦事,所以我过来守着,就没打算轻易离开。” “真是难为你从毒草中爬上来了。”颜欢又明知故问道,“来此群灵山,是为何事,丁先生?” 丁嶋安起手遁光,护卫全身,又以“观”法扫视四周,最终视线落于颜欢身上。 “主要目的么···只为领教一下巫王的风采。” ------------ 第235章 五行加身,身等自然 呼—— 丁嶋安长舒一口气,浅蓝色瞳眸不再眨动半分。 内修法门——观。 世界上的内修法总结起来只有一个字,那就是“看”。 但看法不同导致结果有本质上的差别,这正是诸多流派的由来,决不能因为表面上都是一个“看”字而混为一谈。 也不能因为看法之差就轻易的去判断法门的高下。 有的以身为国,让神识如圣王一般,以无为之态照看全国,得清净; 有的试图看出身边每样事物所蕴含之理,通过这样的积累,最终求得世间至理。 丁嶋安所修行这种观法是让神识集中于一个对象,称之为“定”。 通过照定这个对象反过来可以提升自己的观力,观力越深进而定力越强,看的也就越透彻。 最终得到的能力是——看破! 不过以丁嶋安此时的实力,还不能完全做到“看破”,但是已经可以看到常人观力之下,那些看不到的隐蔽东西。 先天一炁活泼自然,流转不息,正是这份活泼给生命带来生机,不停发散变化的生机,叫做“气氛”。 就算敏感,常人也只能隐约感受气氛,在观力提升下,丁嶋安则可以完完全全、清清楚楚的看到气氛,而在这种状态,此时他能看见的,只有颜欢,以及魂幡中不断滚涌的阴气。 在丁嶋安眼中,黑暗弥漫,周围所有事物都消隐无存,整个世界就余下自己,和对面的人。 “真是不错的状态,体内五行齐聚,除了肾水之炁差了点事情,阴阳几乎实现了完美的平衡,一炁流转,生生不息,损耗最小,最佳的修行状态···丁嶋安喃喃道。 和之前遇见的所有对手都不同,观法的感觉之下,没有威慑,也不会让他生出对弱者的怜悯。 “平淡的没有任何感觉,就像不存在此方天地一样。” 丁嶋安弯腰俯身,双手起了道门的灵官指。 颜欢连忙摆手,“我说丁先生,我可还没同意和你打呢。” 丁嶋安一皱眉,“就这么让我白跑一趟,还在这偏僻无人的地儿吃了四天干馒头,不答应指不定我会胡闹哦!” “我都打听过了,按照你这一年来的经历,绝对值得我出手一战,若是你输了,我便过个三年再来,让你再沉淀一下;若是我输了,我便过个一年再来,到时候再领教高招。” “没办法呀,我太弱了,我不想有单体的人能够给我带来威胁,所以我想成为超越所有人的最强。” 颜欢就地盘坐,这丁嶋安的脑回路确实清奇,明明是害怕受伤,却选择了最为作死的修行方式。 又是老天师,又是唐门丹噬,他所挑战的就没有一个省油的灯。 不过这份对“变强”的执著,也确实担得起“豪杰”这一名号了。 啪嗒,啪嗒! 丁嶋安踩着轻快步子,不急不缓地走了过来。 他将腰弯下,嘴靠在了颜欢的耳旁。 “我知道你喜欢清净,你要是不答应我就死缠着你,天天扰你清修。” “你想一想啊,要是打了好歹还有个几年的缓冲期,要是不打,那我可就赖在这里了。” 丁嶋安深知,要想消弥一直以来伴随自己的不安全感,就必须得让世界上的个体无法对自己产生威胁。 要实现这一点,一路锻炼自己变强是自然的,除此之外,还需要质量足够高的真正威胁。 随着自己变强,这世界上能称之为“威胁”的个体不断减少了,有资格成为考验的对手也越来越少了。 异人界内的传闻中,十有八九都是徒有虚名之辈,可就在刚刚的内修观法一察,丁嶋安知道眼前人绝对有称之为“威胁”的资格。 颜欢抬头蹙眉,“怎么你们这些学百家艺的都是一个德行?” 有人吃的百家饭,也有人学的百家艺;吃百家饭的一定有好人缘,学百家艺的一定是块好材料。 好人缘颜欢没看出来,但这种死皮赖脸的劲儿,和四处偷师学艺的球儿倒是有的一拼。 泥土中生出一株饱满嫩绿的幼芽儿,颜欢掐断了根茎捏在手中,绿芽儿绽放花束,又变作一蝴蝶翩翩而去。 “丁先生,有时候得同心结和解,这天地万物哪有那么恐怖?” 丁嶋安脸上浮出一抹狂笑,欣喜道,“请赐教了。” 呼哧! 丁嶋安起灵官指,强化了一身遁光。 既然是巫士,那手段逃不了巫蛊,巫毒,巫医,出马,御鬼,御煞,御邪种种,而这遁光术,同金光咒大同小异,虽说没用金光咒的各种变化,可单就护体来讲,练好了不比金光咒差。 应对一些巫士手段,更是绰绰有余。 “不动用精灵吗?” 丁嶋安见魂幡未扬,镇魂铃未起,脸上浮现一丝不悦。 “堂堂巫王,连一点御鬼术都不显露,莫不是有点太瞧不起了我?这场仗要是没尽兴,没瞧见你的全部手段,日后估计我还是少不了折腾。” 万魂幡高展,迎风飘扬,颜欢半臂托腮,笑道,“好。” “既然是天下两豪杰之一,那欢,便给丁先生全部尊重。” “好!”丁嶋安高声应道,鼻尖弥漫起阵阵香甜。 内修观法之下,黏湿土地中渐起桃林,粉嫩桃花中沾一点如血般的艳红,林间起了幽幽狐语,时而悲戚,时而魅笑。 丁嶋安后跳几步,抬手遮面,感觉七情六欲被狠狠撼动了一下,尤其是爱欲,隐隐作祟。 空中顶着强烈日光,多出一弯明月,映入丁嶋安双眼,瞳孔钻出的两只狐狸爪子交叉朝面部抱去。 他当机立断,并指掐诀,念以道家《静心诀》: “冰寒千古,万物犹静;心意气静,望我独神;心神合一,气宜相随;相间若余,万变不惊;无痴无嗔,无欲无求;无舍无弃,无为无我。” 狐爪退去,可就在这时,丁嶋安心脏忽的骤停了一秒。 丁嶋安怒喝一声,奋力一震,护住胸前,又屈指弹出鬼门针,朝目光不可及的死角射去,可稍一刹那,目光死角中的鬼物单腿一跃,手中五道阴气同时游离而出。 “梵钟!” 丁嶋安双手聚力一拍,沉闷厚重的钟声音波荡开,佛光四溢,涤荡了周围弥漫不散的阴气。 “桀嘻嘻嘻!头儿,刚想偷他几分钟的呼吸,结果被发现了。”盗鬼虚耗跳至颜欢身后,怪笑道。 “公子,奴家还是喜欢血气方刚的小伙子,这家伙一点冲动都没有。”狐鬼狐烟儿悲叹一声,屈膝在颜欢旁边跪坐。 颜欢笑道,“不用灰心,毕竟眼前这位,可是圈里人公认的打架天下第二,想要在机制上取胜,多少有点目中无人了。” 丁嶋安俯身下去,细细感悟体内炁息流动,“还真是不能掉以轻心啊,一失去了对身体状态的感知,就会被偷走东西。” 他双腿一颤,脚底忽的定于影子中,再动弹不得。 向下望去,一只山猪似的东西悄悄从阴影中潜伏了下去。 “影缚术?” 丁嶋安束缚原地,却是丝毫不慌,他并掌做手刀,朝地面挥砍过去,下一秒,颜欢开始不自觉地朝前方靠近。 颜欢朝周围望了眼,四周没有外力施加牵扯,而之所以丁嶋安拉近了距离,是因为部分地脉被缩减了。 咻! 一记直拳正冲颜欢脸庞,丁嶋安拳头处没有传来击中实物的触感,眼中忽闪过星星点点的幽绿荧光,一群彩鳞飞蛾挥舞翅膀散开,在树底重新凝聚成型。 “东汉异人费长房的缩地术都被你学会了,看样子丁先生也是福缘不浅啊。” 丁嶋安摘掉了手套,攥握拳头,又一把扯掉了上衣。 “真是谬赞了,只是我没有想到这样都碰不到你。” “什么手段?” 颜欢转身,身躯开始虚无缥缈地变化起来,“混沌分阴阳,阴阳化五行,五行生万物,万物天地中。” “五行加身。” 说完,颜欢身体逐渐被层层云雾缭绕,置身轻柔云海,湿凉云雾中挥动出了凌乱飞舞的白雪,而他背部开始出现雷鸣闪电,疯狂恣肆的奔流溅射,山川湖泊的纹理在双臂上若隐若现,山脉的起伏与河流的蜿蜒在皮肤上逐渐交织··· 渐渐的,颜欢又生出细长羊角,纹路分明的虎皮、壮丽的飞鸟翅膀、青绿色的蛇鳞、粗糙厚实的象皮,尖锐锋利的獠牙··· 天地间各种生灵的部位尽数融合,混乱而无定型。 丁嶋安一愣,眼前的整个场景就如同天地自然在颜欢体内融合了,生生不息地变化着。 “五行被认为是构成天地万物的基本元素,而人体气局与天地气局又有相通之处,只要将自身属性随着五行转变,人也可转入自然变化之中。” “这便是我在五行加身之后领悟的第一层,身等自然。” “虽然有位白衣美人告诉我,我这所参所悟不过是冰山一角,可就这单单的第一层,已经够我畅游天下而无所拘束了。” 颜欢身躯逐渐聚拢收束,凝聚成定型,可却变成了丁嶋安的模样。 “丁先生,这就是你所畏惧的世间万物,这么一看,其实也没那么可怕对吧?” ------------ 第236章 变持久了 “不怕?” 丁嶋安眉头紧锁,双拳握紧抵于腰间。 过去经过了多少次的自我排遣,天灾和科技造物之类不可抗物所带来的威胁,自己才勉强释然。 今日一见,那消失的心理阴影又快走了回来。 不过丁嶋安没有感受到丝毫气馁,与之恰恰相反的是,他内心涌动出一股从未有过的喜悦。 “这要击败了天地五行的代表,那自然之物,就再也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问题是要怎么击败一个可以身化万物的人。 丁嶋安思索片刻,回望自己宛如平头哥的一生,不是在干架就是在干架的路上,有些制敌法早就烂熟于心了。 既然是天地五行,那便动用五行相生相克之法。 这调动自然之力的五行法术,刚好自己也会一点。 “来!燃血!” 丁嶋安炁息暴涨,皮肤透出一股诡异淡粉色,青红血丝刺青般蔓延了整个臂膀。 蓬莱剑阁的燃血法,以炁息点燃血液,使得热血沸腾,是燃命技,短时间内可以换来身体各项机能的大幅提升,并且可以抑制身体产生的痛觉。 丁嶋安调节呼吸,脚踏七星,健步如飞,只身急速掠过,掌中炁息缠绕,干脆直接的朝颜欢打去。 呼哧! 颜欢右手引发炽热火焰,火焰腾跃着,照亮了半片山腰,在空中划出耀眼的轨迹,热浪滚涌而去,燃烧的气息灼热而又猛烈。 丁嶋安用空中水汽包裹双掌,化潮为掌,掌出惊涛,一记“奔流掌”硬扛了过去。 水流奔腾的声音与火焰的爆裂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撼天动地的合奏。 以水克火,火势不仅未被水克制,反而愈加炽烈,威力不减反增。 丁嶋安正准备调整策略时,突然脚底传来剧烈震颤,山石飞射,地面在他的脚下裂开了深深的缝隙。 山体震动让山石如雨点般飞溅,丁嶋安脚下失去了支撑,身体瞬间坠入了深渊之中。 颜欢见状,双手一闭,山体裂缝迅速愈合,地面的深渊被瞬间修补。 山中恢复了平静,但丁嶋安已经在土中失去了视线。 “这点程度还差点,都忘记了这家伙会地行仙了。”颜欢自言自语道。 丁嶋安如同一条游鱼,身体在土壤中灵活移动。 他的炁以高频波的形式扩散,然后再回收,通过这种方式感知周围环境的变化。 以“地行仙”的暗查感知手段,丁嶋安逐渐锁定了颜欢的位置。 “这世界上没有超脱天地五行的事物。”丁嶋安心中冷静地思考,“任何暗器手段都在他的察觉范围内,但封穴的鬼门针或许可以一试。。” 或者以应接不暇的攻击,迫使其无法应对。 丁嶋安从土中渐渐浮现,凝视颜欢后背,“身等自然”无非也是炁的使用方式不同,只要找准机会,用针封掉他的穴位,再厉害的招数也就无法施展了。 敛炁,消隐,潜行,将自我的一切都封锁遮蔽,无声无息的去靠近—— 暗杀之法! 唰! 丁嶋安双指并起夹住鬼门针,朝颜欢厥阴俞穴刺去,此穴位于后背胸肋骨第四根下方,以外力冲之,便会伤及心肺,使得阴冲阳泄,破掉气机。 尤其是这鬼门针对护体功法有奇效,即便有金光护体也拦不住。 可就在针尖即将触碰颜欢之时,令丁嶋安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本该被他盯紧的大穴,周围血肉突然蠕动四散。 颜欢后背破开大洞,丁嶋安手臂直穿了过去,他就见一团软滑粘稠的紫青触手缠绕过手腕,阴湿冰凉的寒意直接破掉了护体遁光。 “叔叔好~”岁岁乖巧应道,粘液变得透明清澈,缓缓流淌开来。 砰! 岁岁构建成的血肉之躯整个破碎,水滴汇聚,形成一个巨大无比的水球,将丁嶋安包裹了进去。 他呛了一口水后,胸腔便是一阵难以忍受的剧痛,加之铺天盖地的窒息感。 “冷静点,冷静点,我还有水遁之术···” 丁嶋安捂住口鼻,可清澈水牢之上,一股遮天蔽日的浓重阴影碾压了过来。 抬头望去,他就见一圆润厚实的深棕色肉垫扑打落下。 噗嗤! 水牢散去,丁嶋安身躯嵌入山体,一身护体功法尽数破开,久违的疼痛席卷了全身。 白虎甩了甩虎掌,抖抖水,舔舐下打湿的毛发,似是不悦的消隐了。 “丁先生,我已经给足了诚意。” “到此为止如何?” 丁嶋安颤巍巍起身,朝四周望了一眼。 刚刚好像被什么给拍了一巴掌··· 才踏步走出坑陷,他脚步一僵,脸上浮现出一股近乎魔怔的疯狂。 “这是怎么回事?” “和刚才迥然不同的气氛,和之前完全不一样的威胁感!惊悸,邪异,阴毒···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负面情绪集合体!” “这到底是怎样令人畏惧又甘愿沉沦其中的威胁感!” 啪! 颜欢打个响指,丁嶋安霎时抱腹颤抖,五脏六腑似遭受万虫啃噬,就连四肢都开始隐隐作痛了。 “是刚才灌入体内的水,被驱动了···” “还有我自身的血液!” “呼——”丁嶋安长舒口气,强忍剧痛,以观法继续朝颜欢凝视过去,只见他背后凝聚的黑雾滚涌中,有泛着寒光的片片黑鳞。 “还有东西,还有···” “模糊不清的五个东西,凭借现在的修为完全理解不了的东西,明明刚才还看不清,但现在确实有点虚影···” 啪! 颜欢猛地一拍手,惊得丁嶋安一颤。 “惜命。这五位在内修观法的状态下瞧不得,大脑处理不了纷乱暴走的信息,你的精神就会崩溃。” 丁嶋安一摇头,“还是不对,能够役使这么强大的灵,身体和灵魂总该有个负担的上限摆在那里。” 颜欢无可否认的点点头,“说实话,这要是四天前,凭借你多年的武斗经验和百家技艺,或许真的有机会博得赢面。” 可但凡五行之间的平衡达到了,那换来的就是实力上质的变化,炁的消耗速度减缓,役使精灵所动用的三宝损耗也大大降低,如此一来,动用八诈神和五行之精都少了诸多限制和顾忌。 而且那以精气神三宝为燃料的真火,颜欢此时也可以焚燃的越发旺盛了。 简单来讲,除了“身等自然”,最大的一个变化,就是自身变得持久了。 丁嶋安双指插入咽喉,吐出了腹腔和胃部的水。 “这样说我运气还蛮好的,起码遇见的是现在的你。”丁嶋安挠挠头,“虽说收获挺大的,但问题也太多了,得好好合计合计。” “回去后得复盘,这一年后到底该怎么打,我得搞清楚什么东西不在五行之中。不太好搞啊,回头要不要和老那商量一下?” “啊···打扰了,我回去吃个饭,这几天一直啃干馒头,都快饿死我了。” 丁嶋安穿回上衣,指了指挂在树上奄奄一息的王并,“我完事了,你继续,你继续。” 他一边思索,一边艰难地朝山下走去。 丁嶋安步伐沉重,衣衫破碎,嘴角挂一抹血迹,山道上毒草的气息逐渐散去,他与山外守候的风星瞳和三小桃园擦肩而过。 “丁……丁嶋安?” 张才一愣,“这家伙真的来了!?” 看到丁嶋安的模样,衣衫不整,嘴角流血,三人不禁怀疑他是否在切磋中落了下风。 莫非这位天下两豪杰之一,他输了? 丁嶋安向三人投去了一瞥,去而复返,从裤布袋中取出三枚被碾碎的药丸,重新揉成团子,递给了风星瞳,“被打得不轻,不过都是皮外伤,吃点活血化瘀的丹药就该好了。” “诶???”三小桃园仍未从惊讶中回过神来。 丁嶋安简单地处理完这些后,捂着腹部,踉踉跄跄地继续朝山下走去。 三里开外,有人早早等候多时,此人面容枯瘦,下眼眶坠着厚重无比的黑眼圈,整个人看上去气色极差,一副病痨鬼的模样。 “你的事情都处理好了?”尸魔涂君房问道,“惨胜?” “输了。”丁嶋安毫不避讳说道。 “输了!?”涂君房病弱无光的双眸微微一撑,“你居然输了!” “技不如人,甘拜下风。”丁嶋安扶靠树干缓缓坐下,“那小子去哪里了?” “诺!”涂君房伸出手指,朝着一处灌木丛指了过去。 吕良蜷缩在灌木丛中,浑身颤抖,双眼泛着血丝。 他面容因恐惧而扭曲,神情中透露出深深的绝望,双手不住地在头发上撕扯,发丝被扯得凌乱不堪,掉落在地。 “又是这种感觉,祂还在,祂还在!” “祂还在看着我,祂还在天上看着我!” “啊啊啊!” 吕良的指甲刺入脸颊,划出一道道血痕,鲜血沿着面颊滑落,嘴唇不停地动着,口中喃喃低语着一些毫无逻辑的话语,声音沙哑而颤抖。 “这又是怎么了?”丁嶋安不解道。 “小疯狗,犯病了呗!” 吕良时而目光紧张地扫视四周,时而凝视着虚无的前方,双臂紧紧抱住了自己。 “这四大家的传人,还能不能好了?”丁嶋安摇摇头,谈及了一点群灵山见闻。 尸魔涂君房饶有兴趣地抬抬头,“实力强,做事倒也不失了狠辣,连王家都敢惹,真想知道他的三尸长什么样子啊。” “王家···王家···”吕良嘴中念念有词,“王并!哈哈哈哈,是王并吧?我想到一个好玩的,我想到好玩的事情!” 丁嶋安和涂君房一同将视线转去灌木丛,不约而同叹了口气。 可怜吕慈一世恶名,曾孙居然落得如此下场,可笑吕家明魂术声名在外,连这点灵魂的异状都无法替自己处理了。 ------------ 第237章 而王家家主考虑的事情就多了 王家,王蔼正坐在书桌旁,专注地绘制着一幅形体瘦弱的猫鬼。 笔尖在纸上轻轻划动,他时而停笔,喝口茶,气定神闲地审视自己的画作。 如今河北三县的土地全数收入囊中,竞拍的叫价水涨船高,一片大好之势,王蔼显得格外舒心得意。 他那肥胖身躯靠在舒适的椅子上,仰望着窗外天空,坐看云卷云舒,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然而,这份宁静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 面容苍白的老管家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手中紧握着两封书信。 “大老爷,刚刚门前有人留下了这两封信。”老管家上气不接下气道,“不知是不是恶作剧之类的···” 王蔼听了只是淡淡一笑,将茶杯放下,目光中带着不屑。 这些年,面对那些微弱的小势力,王家做事一贯是雷厉风行、不留情面,那些臭虫以为可以用这种小孩子手段来挑衅,不过在他看来,也只是丧家之犬的狺狺狂吠罢了。 王蔼继续将视线转回窗外,这些微不足道的事物完全不值得他分心。 “不是和你们说过了,这种事随手处理就是,一群臭虫罢了,碾死了都嫌脏手。” 老管家却显得犹豫不决,站在原地欲言又止。 “怎么了?”王蔼瞥了他一眼,带着些许不耐烦。 “这两封信是吕家派来的。”老管家终于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迟疑。 “吕家?”王蔼的肥肉横生的脸上瞬间露出了严肃神色,他略微皱起眉头,招了招手,“那就念出来。” “都什么年头了,还兴写信这一套,老顽固。” 老管家小心翼翼地将信纸展开,先是扫了一眼,瞬间就呆滞住了,他声音中夹杂着不安,声音都颤了起来,战战兢兢道: “信···信上说,再不去群灵山,就等着给···给王并少爷收···收尸吧···” “你说什么!?” 我的傻宝贝不会真的跑去群灵山寻灵了吧? 惴惴不安之下,王蔼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惊讶和愤怒交织在一起,可一联想到近几日王并的表现,他突然觉得这事还真有可能。 他右手骤然用力,抓住茶杯摔在地上,瓷片四散飞溅,茶水溅在地板上,氤氲出一阵茶香。 王蔼的怒吼震耳欲聋:“给我把张幸喊来!” 老管家急忙应声,脚步匆匆地跑出去,不久后,张幸跪在了王蔼面前,脸色惊恐,浑身颤抖:“大……大老爷……” “我不是让你们看住少爷嘛?”王蔼声音愤懑,臃肿体态大山般压在张幸面前,压迫感十足。 张幸恐慌加剧,连连叩首,声音颤抖道,“王并少爷一大早得了只很有气色的灵,然后就匆匆外出了,怎么劝都劝不住,他还让我不要声张…” “王并少爷的脾气,大老爷您是清楚的,他要做的事情,我这当下人的,怎么能拦得住,少爷他从小就……” 张幸说到这里,立刻察觉自己失言,神情变得更加慌乱。 “大老爷恕罪,是我多舌了,我掌嘴,我掌嘴···” 啪! 他狠狠抽打了自己几下嘴巴,渐渐的嘴角流了丝丝血迹。 王蔼眉头紧锁,青筋暴起,声音冷得刺骨:“听你的意思,是怪我将他宠坏了?” 积攒的怒火在一瞬间爆发,他掀开了书桌,墨汁洒落在张幸的身上。 一抹阴气渐渐飘起,卷入了他的体内,灵魂受污变异,形状变得扭曲不定,张幸痛苦倒地蜷缩,身体像被人揉捏过的面团一样变化起来。 下一秒,他就变成了一团混沌无形的畸变烂肉,挣扎着在地上匍匐,那肉体的形状,和王蔼泼出去的墨痕一模一样。 “这封信不可能是吕慈差人送来的,给我查清楚书信的源头!” 老管家只得点头,眼中满是恐惧,“是是是!” 他看了一眼地上的烂肉,身形错乱而人未死,让人感觉毛骨悚然。 王蔼咬牙切齿,整个人触电似的震颤起来:“简直是岂有此理,敢惹到我王家头上了,我的好宝贝儿要是蹭破了一点皮,我就踏平你整个群灵山!” 王蔼杀意骤然升腾,眼中闪烁凶光,“给我叫上几个族内的好手子,随我外出一趟。” 老管家连忙低头应道:“那大老爷,这第二封信……” “念!”王蔼的怒火让他几乎无法控制自己。 老管家吞咽了几下口水,结结巴巴道,“两……两豪杰丁嶋安,败……败于群灵山之主,巫……巫王颜欢……” 夯当! 闻言,暴起的王蔼身体忽然一软,瘫坐回了椅子上,晕乎乎的脑袋重重摇了摇,这一瞬间仿佛世界都在旋转。 假如两封信所描述的事情都是真的,那这形势就完全超出他的预料了。 在这波谲云诡的异人界,一个实力强劲者是否可以凭借一己之力就能激荡风云,吸古阁的那如虎已经给出了答案。 这种强者想要发展势力,名声大噪后简直是易如反掌,唯一的应对举措便是趁早出手,早早的将其扼杀在摇篮中。 王蔼身为王家家主,身上背负的是家族基业,他的一举一动,一个决策都可能影响到家族利益,百年岁月换来的经验和多谋,注定了他不会明面儿上去涉险,公然和一个连丁嶋安都打不过的人作对。 身份和立场是这样的,但凡换个角色,那只管打打杀杀就行了,可身为家主,自己要考虑的事情就多了。 砰! 王蔼拐杖奋力朝地板一杵,可若是忍气吞声,那这王家的脸面和宝贝曾孙受的委屈,又该找谁去偿! “啊啊啊!” 王蔼老牙一咬,满嘴迸血,气急败坏地怒吼一声,将满墙画作掀飞撕碎。 振臂一挥,纸屑同大雪般纷纷落下。 “派人去江西,将并儿接回来。” “另外去给吕家知会一声,我要去吕慈那走一趟。”王蔼拄着拐杖艰难起身,冷冷俯视屋中央“斯哈”低沉的肉团,拐杖一抬一放,鲜血溅满了他布鞋的黑面,屋里瞬间安静了。 呼—— 王蔼长吸一口气,尝试舒卷胸中怒气和阴郁,“冷静点,王蔼啊王蔼,这正是考验你心性的时候啊,小不忍则乱大谋,你身上可是还有祖上的千年基业。” “实力再强,不过是毛头小子,手段终究还是会差点,这世界上可还是有实力无法填平的万丈沟壑。” “颜欢,我记住了,这笔账咱们慢慢的算。” 出了王家大宅,前来迎接的车辆已经准备好了,王蔼才坐进后座,老管家举着手机就又追了出来。 “大老爷,事儿···事儿还没完呐!” ------------ 第238章 各方的反应,公司新议题—颜欢 王蔼往后一仰,满脸黑线,“又怎么了?” 这一天下来到底要发生多少逼事!? 老管家划拨手机屏幕,铺天盖地的信息从王蔼眼前闪过了,“咱们在河北地段的项目被叫停了,官方接到举报,那地里埋着尸体。” 因为牵扯到了命案,用地购置合同和一系列环节都需要重新检查审定,可合作方的秦久,官方找到的最后踪迹,便是他孤身入了长白山。 王蔼揉捏额头,长叹口气,“花点钱往下压吧,新闻媒体那边也让他们消停点。” “是···是···” 车窗缓缓上移,黑色遮阳膜挡住了王蔼的脸,仿佛笼罩了一层阴云。 就在窗户即将闭合时,那老管家低头看了眼手机,又急速拍起了车窗。 “大老爷,别急,还有事儿!” 王蔼放下车窗,骤然破口大骂道,“你妈的没完没了了!又是什么事情!?” 被骂个狗血淋头的老管家顿时有些委屈,只是将异人网络的一处信息点开了。 “茫茫人海中,你能点进来哥仨的直播间,那就叫缘分。点个关注不迷路,哥们儿每天给你们带来异人界的重磅新闻,点赞礼物走起来!” “今天不打快板,就给各位讲两则故事,说那四大家的王家传人王并,入群灵山挑衅无果,被山主人颜欢打了个屁滚尿流!” “哥几个可没用夸张的修辞,那是真的给打尿了,人现在还在群灵山中的大树上挂着!” “要说这树,那正是当初三个全性曝尸七日所挂的参天大树!” “咱再给你们讲讲豪杰丁嶋安和巫王颜欢的一战,两人各立一座山头,大白滴天,刹那间就双月同天了,两人在月色下打的是不可开交,难舍难分!” “打的那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红旗招展···” “哥,串味了串味了!” ··· 王蔼抬头后仰,“这三个人是谁?” “回大老爷的话,是天津圈子里臭名昭著的坏种,前段时间被公司收拾了一顿,最近才有所收敛。” “找个机会把这三个杀了,贴脸的跳梁小丑,简直是不知死活。”王蔼吩咐完,抬手示意司机,车辆缓缓行驶出去。 屏幕后,三小桃园直播的大汗淋漓,脱掉衣服,掀起背心,硬是给身体灌了口寒风去热。 “我说大哥,哥仨儿这直播情绪很到位吧,同时在看峰值三千四,咱们也算是要红了!”张才搓弄着手低声下气道。 “谢谢三位兄弟了。” “哪里话,想当年哥仨刚在京津冀圈子闯荡,犯了点事,那都是吕良大哥替我们包圆过去的,咱们也算是过命的交情,就是不知道你让我们开这直播,有什么意义?” 吕良蹲坐街巷角的垃圾桶上,头向右歪成了九十度。 “意义?根本就没什么意义。” “谁都别想好过,谁都别想好过···” 低声喃喃道,阴湿腐臭的街巷,两侧墙壁忽然迅速碾压过来,吕良身躯吓得一颤,抬手遮挡,可那方砖纹的墙变得软踏踏起来,像是人的肠道一样不断蠕动。 尸魔涂君房脸皮溃烂,一块接着一块的脱落,血肉间连接着混黄粘稠的脐带。 “啊啊啊啊!”吕良怒喝一声,双手朝涂君房咽喉抓去,可反被丁嶋安一手给制住了。 “九个月,整整九个月,你们知道这九个月我是怎么过的嘛!?哈哈哈哈哈!谁都别想好过,乱!再乱点好啊!” 呕啊~ 胸中惊悸不断作祟,强烈的恐慌感让吕良直接吐了出来。 涂君房理了理衣领,向后退了几步,“都说是小疯狗同一身病疾和解了,原来用的是这种方式。” “这不就是自欺欺人嘛?” 吕良抱臂蜷缩,跳入垃圾桶中,头顶着桶盖子小心翼翼扫视周围。 去年初夏时,他曾尝试窥探颜欢的记忆,结果被附于灵魂的螣蛇瞪了一眼,一身惊悸虚诈之术,到现在还没有缓过神来。 这些幻觉和恐惧感吕良已经搞明白了,不会对他的身体产生直接的伤害,可对精神来讲,却是苦痛虽小,折磨永存。 而且这部分基于灵魂产生的变异,双全手拿不掉,起码凭借目前自己的修为水平,根本对这术法无可奈何。 “你们三个过来!”吕良探出手,招呼一下满脸懵逼的三小桃园。 “哥,还有啥吩咐的?” 刘关张三人方才向前,吕良手中就笼罩起了一团幽蓝色的炁,迅速从三人头顶掠夺了记忆,开始加工起来。 “传说中吕家的明魂术。”丁嶋安抱臂候于一旁,若有所思。 能篡改记忆,改变思想,甚至是影响灵魂的术法,还是要好好的提防一下。 突破点嘛,还是得从“性功”修行上入手,意志坚如磐石,灵魂韧性上去了,会被术法影响的程度也会大大降低。 丁嶋安频频点了点头。 “阿巴阿巴···” 吕良一番施为后,脑子被洗了一遍的天津卫三小桃园,神情呆滞、形同傀儡般朝闹区走去。 这时,垃圾桶中传来手机震动声,在封闭环境中显得尤为清晰厚重。 吕良接通了电话,对面传来一阵低沉的声音,“还行不行啊?你这状态,我得考虑动用你的合理性,否则事情失败的后果,我可承受不住。” “放心,一点点小事情,早晚我会将这部分异变全部剔除。”吕良扭扭脖子,将桶盖子一合。 “你在小地方蹲坑啊,怎么说话这么不清楚?算了,那咱们也是时候该动手了,找个机会去和夏禾碰头,所有的事情我都安排好了。” “此次行动,我们的目的是,甲申之乱的真相···” ··· 随着天津卫三小桃园直播视频的不断转发,异人界重新掀起了轩然大波。 所有人在看见这一消息时,脸上都是难以置信的震惊神色,在对事件真实性的态度上,全则无一例外陷入了拿捏不定的境地。 一方面是三小桃园在圈子里恶名昭彰,完全会为了博眼球随意捏造事实,他们三人的话不足为信。 另一方面,则是颜欢不到一年时间内在圈里掀起的风浪,足以证明了他确实有击败两豪杰之一的可能性。 刨除掉吃瓜看乐子的路人,一些同颜欢熟识的人,内心也逐渐浮动了起来。 “哪都通”总部,董事办公室。 赵方旭坐在桌前,手指颇有节奏的叩打桌面,过了一会儿,他将眼镜摘下,揉捏酸涩发干的双眼。 “不仅是块良玉,没想到还是一只睡狮,年纪轻轻,有道有术,很难得了。可这一下,也是真给我出了一道难题啊。” “如此一来,王家对立面的势力也该蠢蠢欲动了。对公司来讲,也是个整顿圈里秩序的好机会。” 赵方旭思索片刻,拿起了旁边的办公电话,又踌躇了会儿,他才慢慢说道:“开一次董事会,本次议题,群灵山颜欢,还有四大家的王家。” 将会议时间安排下去,他又在大区负责人的群里留了条消息:“窦乐高廉,徐三徐四,你们都是同颜欢打过交道的,差临时工过去,想办法将他请来公司一趟。” 看着一个个“收到”的回复,赵方旭放下手机,双臂枕头靠在座椅,凝视天花板上一块不规则的椭圆污渍。 “这么多年了,真的有改变异人圈格局的机会吗?” ······ 龙虎山,天师府。 张之维与陆瑾于会客厅对弈,陆瑾面露难色,聚精会神盯着棋盘,自己这一条长龙,要渐渐被斩于屠龙刀下了。 这时,张灵玉欢欣雀跃地小跳了进来,“师父!” “什么时候咱们的灵玉真人也这么毛躁了?”张之维审视棋局,笑道。 “咳咳咳!”张灵玉握拳抵在嘴前,轻咳了几声,脸泛红润,“是灵玉失礼了。” “师父,颜欢道友击败了全性的丁嶋安。” “哦?”张之维朝一旁看去,笑着摇头,“之前说这天下两豪杰再过个几年,就会成为三豪杰,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打脸了。” 陆瑾执棋落子,端详对面,“老天师,这普天之下,还有机会挑战一下你这‘一绝顶’的,又多了一个。” 张之维捋捋胡须,“尽是些世人拥捧的虚名,小欢估计也不会在乎。一绝顶?多的是无可奈何之事。” 啪! 张之维落子,出了一棋昏招,陆瑾见状将那未被屠尽的长龙给续了起来,“嘿呀,老天师你走神了。” ··· “哈哈哈哈哈哈哈!笑死老婆子了!” 东北萨满教主坛,关石花盘坐太师椅,拍着大腿笑的尽兴。 “王胖子,老婆子打小就瞧不进眼。” “就小的那嚣张跋扈的劲头,活该被一阵收拾,王蔼啊,长记性了吧,这曾孙子你不教,有的是人会帮你教!” “对峙这么多年,终于跑阎王床头作死去了,哈哈哈哈!” 邓有福端着茶递了过来,“姑奶奶,您小心点,别笑急了。先喝口水吧。” “放那边,我怕等会儿喷出来。”关石花指了指四方桌,又语重心长的说道,“有福啊,你得明白,后代无德,纵然是千年根基,也会渐渐的被蛀断其根。” 邓有福点点头,“姑奶奶说的对!有福行事,无非是慎独二字,今后也会好好磨练性情,培养品性。” “好。”关石花收敛了笑意,端茶喝了一口,“都说咱出马仙一脉偏居一隅,要是有机会,咱这小小的马仙儿还真想再往南看看。” “都多久没去海南休假养老了。” ··· 江西南昌,颜家大宅。 颜游龙手持茶壶,怡然自得地朝嘴中灌茶。 这时管家急匆匆闯了进来,“老爷!欢少爷他将王家的小少爷给揍了,打的奄奄一息,屁滚尿流!” “啊?哪个王家,对面要钱来了?” “四大家那个王家···” 噗! 颜游龙猛地吐出嘴中茶水,“好好的怎么跟王家结仇了?” 擦拭下嘴角的水,他将茶壶放置一旁。 虽说凭借自己在圈子里的名声和人缘,倒是没必要怕他一个王蔼,可这死胖子恶心人的手段是出了名的。 “小雨那边学习和事业才刚刚步入正轨,我可不想再出什么幺蛾子,还有小悦丫头孤身在外求学,也难得照顾,得安排点保镖过去···”颜游龙思索了片刻。 管家吞咽下口水,缓和了下心神。 “老爷,还有一件事情呢!” “还有啥?他把吕家的传人也给揍了?” 这要两家子一起来,那确实有点呛不住了。 “那倒是没有。”管家耸耸肩,“欢少爷把两豪杰之一的丁嶋安揍了,据说是完胜。” “啊?” 颜游龙一惊,抱臂端坐在了太师椅,捋须沉思了好一会儿,“我是不是要过大寿了,把那些旁支侧系都喊过来热闹一下。” “老爷,您去年下半年生日才过呢~” 颜游龙抬手比了个作停的手势,“无妨,上次过错了,再过一次。” ------------ 第239章 你搁这里修仙呢? “哪都通”华北地区分公司,徐三凝视着手机屏幕若有所思,不时推一推眼镜边框。 徐四在一旁不耐烦地掏着耳朵,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 “不过是喊人上门,用得着这么麻烦吗?” “让华东分区派人走一遭不就是了,咱们也就算了,就连东北那犄角旮旯的分区负责人也喊过来,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了?” 徐三朝旁边瞥了一眼,“赵董自有他的考虑。” 呲溜,呲溜,呲溜溜! “要喊啷个?”盘坐在茶柜的冯宝宝一边嗦着泡面,一边模糊不清的问道。 “上次咱们在北京城见过的那名巫士。”徐三回道。 “哦。”冯宝宝想了想,抬抬头,“欢子呀!欢子好说,发条信息就行咯。” 徐三眉宇间吊上一股不悦神色,低沉着向上推了推眼镜。 “你们还留了联系方式?” “留咯,上次就感觉日后肯定用得着,就留了微信,只是没有说过几句话。”冯宝宝手指敲着屏幕编辑起了信息。 “算了。”徐三走向前,将冯宝宝的手机下压,“还是得走一趟。” “哎呀呀~”徐四伸伸懒腰,不情愿从沙发站了起来,“我就知道,那我买江西的车票了。” 纵然徐家兄弟都不愿远行出差,可赵董的心思,两人也算是心知肚明。 公司作为管理异人的结构,虽然高层明面儿上不承认,但也无法摆脱“哪都通”是官方性质国企这一事实。 有些事情公司知会一声,该来的还是要来,否则就可以视同违法异人管理条例去处理了。 如今三大区负责人牵头联系,加之出动了临时工,无非就是赵董想表明公司的重视态度。 “这个人不简单啊···”徐三低沉道。 才出了办公室,徐四就将烟给点上了,“何止不简单啊,全性丁嶋安之前入山挑战,败了。” “听说王蔼的宝贝曾孙子,现在还在山里挂树,也不知道死了没有。要是一死,那就意味着同王家的全面开战,就王蔼那性子,还不知道会掀起什么样的风浪。” “公司这几年对异人态度很明确,只要不引起大的骚动,不影响秩序稳定,那随便他们闹腾。” “可王家一动,对立面的势力也该有所行动了,届时就是公司最不愿意看见的局面。” 一团烟雾在楼道散开了。 徐三想了会儿,“听你这么说,公司是有意当和事佬了?” “嘿!”徐四抖了抖烟灰,“要是赵董能做出这么恶心的决策,那他就不是赵方旭了。” “领导的心思别瞎猜,按部就班的做事吧,我的哥。” ······ 一日后,江西大余,群灵山。 寒冬腊月的白日,山中景色依旧冷酷荒凉,苍茫天空下,残雪一块块覆盖在山体,像是人肌肤上长的白斑。 小屋前的参天大树枝繁叶茂,全身烧伤的王并在藤蔓拖拽下悬挂着,皮肤已经溃烂得几乎无法辨认,衣物差不多完全毁坏,只剩下一些残破的布片挂在身上。 他气息微弱,明显已经到了垂死的边缘,只剩下一口气的生机。 树下的地面上满是血迹的污痕,与树底尚未消融的白雪形成了鲜明对比。 徐三和徐四各站一旁,仔细观摩着这残酷的场景,面露出一丝惊奇。 “豁!真壮观啊!这个样子还吊着一口气,命倒是硬。”徐四儿声音中带着一丝不以为然的惊叹。 “毁容了,看样子治好也得废了。就是不知道这王家家主有什么逆天之法可以再造血肉。” “好臭哦。”冯宝宝挥手在鼻尖扇动了几下。 血腥气和酸腐臭味交织在一起,实在令人作呕。 “被打尿了啊,这大冷的天儿,湿了可没那么容易干。” 冯宝宝喃喃自语:“错咯,是灵魂中沾染的臭味。” 就在徐家兄弟观摩王并的时候,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发生了。 王并双眼艰难地睁开,冰冷阳光下,那目光显得尤为空洞苍白。 他的视线扫过树下的三人,最终停留在自己的身上,面目全非的脸上忽然扯起了一抹怪异的笑容。 这笑容扭曲得近乎疯狂,眼角和嘴角拉扯出一道道撕裂开的血痕。 “这小子疯了,这个时候居然还能笑的出来?”徐家兄弟感到了一阵无形寒意,仿佛有无数的冰冷刺针扎在他们的肌肤上。 这时,背后想起的一阵声音激得他俩浑身一颤。 “来这么早啊,三儿、四儿。” 闻声转头,窦乐正手持香烟,头顶几缕发束迎着寒风微微飘荡着。 肖自在抬头仰望高高挂在树上的王并,左手拖着下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吓死我了,老窦!”徐四拍拍胸脯,“怎么自己地界都来这么晚呐?” “还不是不想看见高廉那晦气东西。”窦乐抛掷了香烟,抬脚碾进了地里。 徐四摊摊手,“行了,都同事,哪来那么多深仇大恨,不就是一点点小小的癖好嘛,是个人都有,能理解,能理解哈!” “话说老窦你这么大年纪了,这光之美少女啥的···” 窦乐吐口唾沫,“我呸!你信不信我抽你啊,四儿?都说了那是给我孙女买的!” “就是说啊,当时我发工作群,无非也是凸显了你这好爷爷的做派,咱之间可真没啥过节。”东北大区的高廉也到场了,一旁的二壮正踮脚四处张望。 氛围中突然就多了一丝火药味。 “咳咳!”徐三咳嗽几声,一本正经道,“行了,两位打住。” “还是忙正事儿要紧。” “说是过来请,可这人还没见到,不过山脚的毒草障特地留了一处,想来咱们也没那么不受欢迎。”高廉说道。 窦乐冷哼一声,“那路也是给窦叔留的,也不知道谁恬不知耻混了进来。” “嘿呦,您多大脸啊~”高廉一摊手,视线转移到了挂树的王并身上。 窦乐脸一沉,又点燃了一根香烟。 “窦总,这场面看见了,心里是什么滋味啊?”高廉收去了一身怒意,似是叹道。 窦乐长呼一口烟雾,“能有什么滋味?” “秘画宗曾经盛极一时,是丹青之术的巅峰之一,因为术法的特殊性,背后也争取到了国家支持,可秘画在反复的外战内斗,乃至于国家动荡里消耗得差不多了,神通断了传承,丹青之术再无法和王家相比。” “我现在也不过恰好姓窦罢了。” “诶?”徐三徐四不约而同朝旁边一瞅,这是还有不为人知的秘辛? “好奇害死猫啊,两位。”窦乐冲徐家兄弟说道,两人悻悻缩了缩身子,没有继续言语。 三名临时工彼此间简单介绍了一下,初次见面,也没多少话可以讲,只是记住了对方的样貌特征,以后说不定还会有机会合作,提前认识下也好。 “好了,去见识一下当今异人中的第三位豪杰。” 几人聚在一起,一同朝山中小屋走去。 屋内陈设简单朴素,墙壁是未经打磨的原木,呈现出自然纹理和温暖色调。 屋内唯一的家具是一张低矮的木床和一个木桌,没有多余的装饰,只有一股浓郁的木香和轻微的潮湿气息。 颜欢静坐在木床上,双目紧闭,神态淡然安详。 周围的一切在他心神的映照下,仿佛化为了鎏金色的流体而不断流转着,时而变幻为清幽的绿色,时而呈现出如天际般的湛蓝··· 这些颜色流转不息,相互交融转化,又彼此分离开来。 随着时间推移,斑斓色彩逐渐消隐,颜欢感到自己陷入了一种无色无味无声无相的状态之中。 在这种境界下,所感知的万物也不是单纯的自然万物本身,而是世界最基础的构成。 一切的一切,都是分属五行的能量的不同构成,什么样的外界能量可以为自己所吸收利用,已经开始渐渐明朗。 不依赖五行加身的情况下,颜欢也知道如何让体内炁息更好流转,或是在静息时,如何最大限度地减少炁的流失,使得体内的炁息能够更加稳定地运行。 “有点静啊···”站在门外的徐四好奇说道,刚想推门,手腕被肖自在一把抓住了。 “有问题吗?” 肖自在朝门缝看了一眼,“有。在修行,看状态,像是入了禅定。” “空无边处定,摒弃耳鼻舌身等五感带来的欲望;识无边处定,以常人不能用的感官来感受这个真实的世界;无所有处定,不再用大脑,而是元神来主宰整个身体···” 徐四悻悻缩手,这么玄乎! “那等呗!” 众人等了将近半小时的时间,小屋木门才“吱悠”一声打开,坐在屋前台阶百无聊赖的徐四急忙站了起来。 “终于修完了,颜先生,劳请和我们走一遭吧。” 话音方落,空气中晕开一股死寂。 徐家兄弟一同回头,见窦乐和高廉呆愣愣杵在原地,肖自在似笑非笑,额头留下了豆粒儿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 冯宝宝眨眨灵气十足的眸子,见颜欢仿佛置身于一种超然的静谧之中,连周围微风拂过的声音都显得格外轻微。 他的呼吸、心跳、甚至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与四周的环境融为一体。 不过最令几人感到惊奇的是,还是屋内发生的变化。 二壮朝木屋里看了眼,震惊神情表现得尤为夸张,“不是···” “你搁这里修仙呢?” “诸位,好久不见。”颜欢笑道,“不如先进屋喝杯茶?” “不了,不了,不了···”窦乐、高廉默契十足的挥手拒绝,朝木屋里望了眼,顿时如坠冰窟。 徐三和徐四面面相觑,偷摸摸挪脚靠在冯宝宝旁边,“宝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你们都是一副看见了怪物的样子。” 冯宝宝挠挠头,“我也在看,还没看懂,书上没教过这些。” ------------ 第240章 巫士也得与时俱进 徐三徐四毕竟身怀先天异术,缺少门派内系统的修行,有些情况自然瞧不清楚。 可在余下几人的眼中,木屋内陈设的各种变化,足够称得上用诡异来形容了。 木桌木床,乃至于小屋的轮廓都笼罩在颗粒状的细小尘埃当中,事物的具体模样逐渐变得模糊不清,像烟雾一样缥缈不定。 可下一秒,纷飞四散的雾气又重新凝聚,构建出的物体再度清晰,屋内有虚影闪动,似乎是人,又似乎是雕像,看不真切。 这景象,同秘画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窦乐瞧不明白,有出马功夫的高廉瞧不明白,佛门出身的肖自在,以及全真伍柳派的二壮,全都瞧不明白。 只有冯宝宝大致可以说出来一种感觉,这幅场景,就如同屋内的事物不断分解,又重新组合在了一起,然后又分解,再次凝聚,循环不止。 “各位风尘仆仆来此群灵山,总得让我尽一下地主之谊吧。” 啪! 颜欢打个响指,木屋地板缝隙生出花藤,编织成一个个小板凳,摆放在木桌周围。 他扫视屋内,这周围事物的稳定性,因为刚刚的修行被破坏掉了,暂时无法彻底安稳下来,不过应该对人体无害。 “来来来,窦叔高总,辈儿大的先请。”颜欢伸手欢迎。 “啊不不不不不!”两人慌忙拒绝,说话结巴的和卡带了一样。 人类最古老、最强烈的恐惧,就是对未知的恐惧,就屋内这种复杂诡异的情况,人进去了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万一进去蒸发了怎么办? 虽然知道颜欢不是全性那种邪魔歪道,可窦乐和高廉见了,心中就是说不出的怪异和难受。 互相拉扯了一番,两人就听见“啪嗒”一声,颜欢怀中的两本藏书落地了。 一本《人体分子与细胞》,一本《人体结构构造学》。 “小欢你···研究起人体学了啊···”窦乐捡起书,拂去了上面沾染的灰尘。 “巫士嘛,也得与时俱进,多掌握一点人体奥秘不是坏事。”颜欢接过书,继续往怀里塞去。 书毕竟比不得精灵,不好藏。 啪嗒! 又有两本掉了出来。 一本《物种起源》,一本《遗传信息和基因调控》。 “连生物学也有所涉猎了?”窦乐百感交集,心中说不出的滋味,“小欢呐,你是不是在研究什么有悖天理人伦的事情?” 颜欢摇摇头,“窦叔你不要害怕,众所周知,我是一名巫士,最敬重天地自然之理了。” “不过是最近得了一点化生手段,确实需要辅助书籍来增进理解。” “哦哦哦···”窦乐连声应道。 这时,一旁思索良久的冯宝宝忽然猛地拍手,“我晓得咯!” 她走进屋内,捧着弥散不定的一团黄雾跳了出来,“将东西全部打散,然后用相同的物质构造,就可以变成其他东西。” “就比如现在是一块木板,只要我进行揉捏,就可以变成一个乒乓球拍···” 砰! 冯宝宝手中木板断裂,从手掌滑落,成了一块块细碎木屑。 “诶?”冯宝宝一脸疑惑,又捧起木屑摆弄了起来。 “行了宝宝,别试了。”徐三说道,“哪有人可以随便改变物质的形状,你当这是修仙呢?” 颜欢苦涩一笑,这改变非生命体的形状,五行加身之后,他就可以心随意动,释放自如了。 不过现在,他研究的是另一种术法应用,这种术不背天理,但确实有失人伦。 “徐总说得对,随意捏造万物,实在太过异想天开了。这个给你拿去玩,就别闹腾了,冯宝宝。” 颜欢随手甩了一个物件过去。 冯宝宝牢牢接住,举远了细细打量,那是一抓耳挠腮的泼猴木雕。 盯着木雕看了好几分钟,冯宝宝又凝视碎了一地的木板碎屑,学着猴子抓抓脑袋,将木雕塞进了口袋中。 经历了一番闹剧,窦乐一行人这才把目的说了出来。 颜欢闻声点点头,公司会传唤这点他早就想到了,意料之外的是,赵方旭居然整出了这么一个“心意满满”的阵仗。 三个大区的负责人出面相邀,诚意到了,是为“礼”,出动三个临时工,看样子也做好了先礼后兵的准备。 当然这一行人除了华北,几乎都是熟人了,“礼”的程度要远远大于“兵”。 颜欢深想下去,倒是也好理解,毕竟自己同赵方旭仅仅有几个照面,单单凭借圈里的事迹传言,就想取得这位异人界中最为位高权重者的信任,确实差了点事情。 “就是不知道公司对王家持有什么态度了。”颜欢心想道,又偷瞄了一眼高廉和二壮。 都说四大家之一的高家默默无闻,势力衰落,可在颜欢看来,这几个大家族,可没有哪一家比得上早早进了编制的高家聪明。 “就这事情啊,打个电话就行了,还犯得着各位专门跑一趟啊?”颜欢笑道。 “这不凸显了公司对你的重视嘛!”窦乐拍了拍颜欢的肩膀,又扭头对徐三徐四说道,“华北是你们的地段,回头场子你们摆哈。” “论玩儿这事,找我就对了,回头肯定给你们安排的明明白白。”徐四高高扬起了头,将香烟叼在了嘴中。 闻言,颜欢立刻摆明了态度,“事先声明,我不和冯宝宝喝酒。” 虽说入肚的酒水可以用水精罔象逼出来,可凭借冯宝宝的海量,到时候还不知道要喝多少。 铺张浪费,不正之风,实在没必要。 “没事,我们也不敢和宝宝喝。”徐四靠了过来,“那咱现在就出发,不过这王并嘛···打成这样,人都废了,不如转手给公司,后续的事情看高层意见,再做处理。” 颜欢伸手一勾,巨树藤蔓拖着王并靠了过来。 “收人收尸对我来说没什么区别,在这里挂久了无非也是给我的树上上肥料,你想要就带走吧。” 束缚在王并四肢的藤蔓收回枝干,苟延残喘的王并咳嗽几声,眼前沾了一层翳,灰蒙蒙的什么都看不清。 颜欢想了想,将右手放在了王并额头上方,“滴答”一声,一抹青紫色的黏稠浓浆滑落在王并脑门,化作肉丝蜿蜒四散,沿着伤口钻进了血肉。 “你干了什么?”颇为谨慎的徐三开口问道。 “王并一死,事情总归有点不可挽回,这估计也不是公司乐意看见的局面,我度过了一丝炁,护住他的心脉,让他一口气不至于真的咽下去。”颜欢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谢过了。”徐三凝视王并面目全非的脸,还有那湿漉漉的粘液。 这世间上有这么浓稠粘湿的炁吗? 疑惑之际,一抹阴气又落在了王并身上。 徐三徐四一同朝颜欢望去。 “心脉护住了,灵魂也得稳住,我是巫士,当然得打双重保险。”颜欢理所当然道。 一份操纵人心智的肉芽儿,一抹黄家的咒杀,顺便掺杂了一点螣蛇的注视。 王蔼要是真的有手段,就由他烦心去解决吧。 “好!有劳了。那这边请,外出的车辆已经备好。”徐三挥手示意道。 “车实在坐不习惯,不如由我先去公司总部等候。”颜欢说完,变作一游隼掠空而去。 剩下的几个大区负责人在群灵山的寒风中凌乱。 “不是,那我们……算了,坐车去吧。”窦乐无奈耸肩。 这时候,山外的毒草屏障后,传来了一阵哭咧咧的声音。 “哎哟,王并少爷,我们来接你了!” ------------ 第241章 吕、王两家的会谈,王蔼的筹码 山脚不远处,阡陌交错,五个衣装革履的人狼狈赶了过来,身后跟着一个圈内知名的外伤医师。 窦乐随手将烟丢弃,抬手招呼道:“王家的?” “刚好省去麻烦,来把你们家少主子抬走。” 五人对视,惊愕地望向窦乐脚旁那具面目全非、体无完肤的东西,吓得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这具惨不忍睹的身躯是他们那嚣张跋扈到不可一世的少爷? 这要是让大老爷看见了,恐怕得活活气死! “走了走了。”徐四一挥手,催促道,“等事情结束了,我得抓紧给你们安排地儿逍遥一次。” 大区负责人和临时工同五人擦肩而过,肖自在稍稍驻足,端详五人中为首的那个地中海,发现他的嘴角和眉宇间透着一股不加遮掩的狠厉。 “你不错。”肖自在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待众人走远,五人才缓缓站直了腰。 一人忍不住问:“这些是什么人?” “估计是公司中间调停的,能叫这么多人过来,这山主人确实不简单。”地中海凝视着群草围拥的群灵山,思索着。 “那大老爷安排的事情,我们真的要去做吗?”其中一人悻悻道。 被派来求证颜欢打败丁嶋安一事,简直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这要是真的,这般入山寻衅滋事,十有八九会被挂在树上。 “吃了老爷的墨符,就别想着偷奸耍滑。去的话还能搏一线生机,忤逆老爷的话,他的手段你们是清楚的。”名为王义的地中海沉声说道。 “去看看吧。”他下达了命令。 四人咬了咬牙,不情愿地向前走去,但周围连个入山的小径都没有,只能从枝繁叶茂的怪异植株中正面突破。 那名医师替王并检查完伤势,眉头紧皱,开始准备内服外敷的药物,正巧他抬头,看到了那些锯齿状的尖刺,似乎有些眼熟。 “啊啊啊啊!”突如其来的惨叫,将医师吓得一颤。 只见擅自闯山的人沾了毒草,皮肤开始红肿溃烂,“有毒啊,这里有毒!” 一人慌忙后退,但下一秒,他便口吐黑水,腹部疼痛难忍,几步之内就死在了地上。 “是···是大老爷的墨符发作了,他···他不让人退···”剩下三人心如死灰,难以置信地凝视地上尸体。 这些年自以为被王家视为心腹,然而此刻他们才意识到,自己不过是用完即丢的棋子。 “都中毒了,不如想着为家族发挥最后一丝余热?”王义摊摊手,“往前冲吧,开出一条路来,让老爷看看你们的忠心和胆识。” 哗啦,哗啦! 那三人迅速拨弄起锯齿状的尖草树叶,荆棘刺破肌肤,有时也撕扯下点点肉丝,没一会儿,三人全都倒在了树的根茎下,成了泥土的养料。 王义掏出手机,拨通了王蔼的电话,“老爷,那传言恐怕是真的,山脚的毒瘴,寻常异人进都进不去。我们这几个人,连站在他面前的资格都没有。” “王并少爷的话,已经接到了···就是这情况不容乐观。” 咔嚓! 王义拍了个照片,给王蔼发了过去。 “王八蛋,该死,简直是该死啊!” 吕家村,吕家议事堂内,一声歇斯底里的咆哮声充斥屋内,波荡开的炁息吹动得屋前灯笼摇晃不止。 整个屋内,就只剩下气定神闲品茗的吕慈,加之怒不可遏,肥脸涨红的王蔼。 “行了老王,不是没死嘛。”吕慈朝旁边望了眼。 王蔼面色铁青,肥肉中深陷的三角眼满溢杀气,“这话,也就是从你嘴中说出来没事···” “不过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竟然能将你这四大家之一的家主逼到这个份上,早知如此,当初在枣庄我就该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吕慈拿茶盖碰出几声清鸣,吹着氤氲开的朦胧雾气。 “哼。”王蔼冷哼一声,“马后炮没用,世上哪里有那么多的后悔药可以吃。” 两人谈话时,吕恭从后屋走了过来。 “太爷,已经比对好了,是吕良那家伙的笔迹没错。” 王蔼收敛一腔怒火,不动声色地朝旁边打量。 这吕慈心中有结,最是看重家族利益,现在无端招惹的祸端,源头居然是自己曾孙,也不知道他此刻在想些什么。 吕慈挥挥手,支走了吕恭,“残害亲人,构陷同族,真是出息了啊。” 王蔼眼睛一斜,“就吕良那种状态,不管是杀同族,还是挑拨吕、王两家的关系,估计并非出自本心,能影响认知思维的术法太多了,没人比你吕慈更清楚不是吗?” “考虑之前在枣庄发生的事情,这幕后主使,未必就不是群灵山的颜欢。” 吕慈带着伤痕的眼微微一睁,“所以呢?” “用钱聚集一批亡命之徒,加之你我两家的高手,趁早将其扼杀在摇篮之中,再仍由其发展下去,等他势力根深蒂固,那就不好动手了。” “你在枣庄已经错过一次了,老吕啊。”王蔼摇摇头,叹道。 吕慈将茶杯放下,“在我心里,最重要的是血脉。要我为了一个凭空无据的猜测就拼上族内人,不值当。” “醒醒吧老王,咱都一百多岁的人了,别在这种节骨眼儿上犯蠢。当初甲申之乱,咱们两家为什么成了最大的赢家,不就是凭借对时局的把控嘛。” 王蔼冷哼一声,对吕慈的反应倒是没有多少意外,他话锋一转,将话题转移了。 “等我接回王并,将其伤势治好,一些灵魂的异常我想请你派人把控一下。” “毕竟那混蛋人称‘巫王’,我怕他留了一些针对灵魂的后手。” 吕慈脸一僵,思索片刻。 “那这期间我族内人承担的风险,又该怎么算?” “这个好说!”王蔼拄着拐杖慢吞吞站了起来,“真要有什么事情,作为补偿,我压给你一个无法拒绝的筹码。” “只要这次你肯帮我,我就把‘拘灵遣将’送给你。” 啪嗒,啪嗒! 吕家村议事堂内,传来节奏轻缓的拐杖落地声,王蔼那肥胖臃肿的身影缓慢消失在房门转角。 吕慈抿了口茶,望着庭院风景怔怔出神。 “算计来算计去,还是当年那个白痴小胖子讨喜啊。” “呵呵呵,八奇技···” ------------ 第242章 接下来的目标,八诈神 “哪都通”总部,赵方旭办公室。 颜欢坐在沙发上等候多时,闲来无事,便伸出手指在桌子的绿植上一点,那病恹恹的迎客松,瞬间变得蓬勃而富有生气。 等了半小时,开完会的赵方旭这才匆匆赶了回来。 “哎呀呀,让你等久了啊,小欢。”他擦拭额头汗水,气喘吁吁的在颜欢对面坐下。 “赵总,那么大的架势喊我过来,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事情?”颜欢明知故问道。 赵方旭一蹙眉,“哎!跟我你就别玩这些弯弯绕绕的了,什么事情你心里还不清楚吗?” “那公司的态度是?”颜欢将问题原原本本丢了回去。 “稳定,公司想要的东西,从来就只有一个稳定。”赵方旭后靠沙发,长叹口气,“小欢呐,你是怎么看待现在异人界这个局面的?” “相对稳定。”颜欢不假思索道,“全性不灭,一些隐藏在深处的暗流反倒不会轻易凸显,可名门正派中利益牵扯颇多,有时候随意拨动链条中的一节,都会引发剧变。” “简单来讲,就是名为稳定的虚假泡沫,从这一点来看,赵总虽说位高权重,可却是最为战战兢兢的一个。” 赵方旭眼中一亮,频频点头。 “你能理解我,这样就好说了。” “现在,和你说说我眼中的异人圈子吧。” “十佬,四大家,根基深厚的名门正派,还有一些夹缝生存的小门派,加之一直为非作歹的全性,所有的势力都挤在常人所不能见的狭小舞台上。” “就这么大个圈子,其实同外面社会没什么两样,什么拉帮结派,豪门望族,有些东西不过换了个说辞,这千百年来本质其实都没有变。” “咳咳咳!”赵方旭重重咳嗽了一声,“当然,你心里懂就懂哈,不利于团结的话咱还是不要讲。” “不过我才是,我恨不得把这一堆势力全都打散了,好让我自个儿也落个清净。可是现在不能啊,现在这路要走下去,可还长着呢。” “小欢呐,我再打个比方,你想啊,当一个集体的发展,他的方针、政策、道路、理念、信仰···所有的一切都是对的,可前路越走却越发艰险了,这是为什么?” 颜欢凝视赵方旭那有些无可奈何的脸,淡淡回道,“人出了问题。” “对!”赵方旭附和道,“人心不足,人心险恶。” “有时候我就在想,这圈子里那一群混蛋玩意儿要都是老天师张之维这般有道有术之人,那我还操个屁的心啊!” 颜欢闻言一笑,赵方旭能说出这一番话,也当真是性情了一把。 “我的言外之意你应该懂了,这次不是兴师问罪,但圈子内也不能发生大的地震,害群之马可以刨除,但公司得保证明面儿上手段的温和,这私底下嘛···可能就要见点脏了。” “你与王家交恶,公司确实难处理,可这未尝不是打开一种新局面的契机。如果可以,我还是希望你可以考虑一下之前窦乐和高廉的建议。” “不过这和临时工不同,你可以理解为对王家一事的特派专员。” 赵方旭眯紧了眼,当今异人当中,“一绝顶”少问俗事,“两豪杰”的那如虎有自己分属的势力,丁嶋安一心变强,能暗中和老一辈掰掰手腕的,公司名册中所记载的就只有颜欢一人了。 颜欢埋头思索片刻,“按赵总的意思,在针对某个个人的问题上,我被赋予了极高的自由性。” “可以这样理解。”赵方旭回道。 “可是我这个人···” “哎哎哎!”颜欢话未说完,就被赵方旭急匆匆打断了,“你这个人生性喜爱自由,无拘无束,不愿意沾染麻烦事,就爱四处游历寻灵。” “懂,我都懂。” “平常的任务不用你出动,而且我知道你从中海集团那儿得了一大笔的感谢费,福利待遇你也瞧不上。” “就这么着吧,公司开的条件,看能不能请得动你这位‘巫王’。” 说完,赵方旭掏出手机致电了信息科的工作人员。 稍一片刻,满满当当的资料送了过来。 “知道你喜欢精灵,那这些就权当是交易的筹码了。” 颜欢双眼微微睁大,说实话,就搜集民间秘闻传说的能力,全天下的机构当中,又有谁能比得过“哪都通”。 “这莫非是···” 赵方旭抱臂,满脸含笑,“你一定会感兴趣的,天下巫士的梦想,最强的精灵——五行之精,其中水精的下落。” 颜欢一愣,“不是,赵总···” 这版本信息有点太滞后了。 “谢赵总好意了,不过我心意已决。” “哎?”赵方旭傻眼了,“可这是五行之精啊!” “抱歉。”颜欢拱手作揖,缓缓起身,“放心啦赵总,我就一小巫,掀不起什么大风浪。” “这之后我会回山修行数月,暂不问世事。图个轻松自在,也算是我为人处世的一个小小的原则底线吧。” 唉—— 赵方旭长叹一口气,“倒是小瞧了你,说来也是,修行中人贪欲太旺,那还谈什么修行。” “压箱底的条件都开出了,这都拿不下你,之前我还想用八诈神和你博弈一局,倒是天真了。” 啪嗒! 刚走到门前的颜欢猛然驻足,回头问道,“请问赵总,是哪一个八诈神?” “盗拓神,玄武。”赵方旭回道。 颜欢点点头,“行,赵总想搞谁?” “哎?那之前说过的原则底线···”赵方旭一愣。 “修行之人求个随心所欲不逾矩,这原则底线灵活一点,倒是也不算违背本心。”颜欢一本正经道。 赵方旭审视垒成小山似的资料,想了一会儿,“这不应该啊,除非——” 这小子身上已经有水之精了。 赵方旭眯缝起眼,“那行,事情就这么说定了。小欢你还是可以去清修一段时间,至于搞谁,等有人搞事的时候再说。” “成嘞,有事赵总您知会一声。”颜欢抱着一大堆的厚重资料就走出了办公室。 接下来的目标,就是搜集八诈神了。 门一关,赵方旭的手机振动了起来,他扫了眼,接通了电话。 “吕慈啊,是有什么事情?” 吕慈坐在议事堂的太师椅,才明白这老王胖子心里打的算盘,说了那么多蠢话,就连八奇技之一的“拘灵遣将”都搬出来了,就是为了拉吕家下水。 “赵总,我提前和你表个态,这之后的一段时间里,圈子内不管发生什么大事,我吕家一概不参与。” “好好的,怎么突然过来说这些?” “没什么,最近圈子里不安生。” “那好。”赵方旭笑呵呵道,“帮大忙了。” ------------ 第243章 玄武下落,武当山“疯后奇门” 玄武,禀北方之水,为奸谗盗拓之神。 性好阴谋贼害,司盗贼逃亡口舌之事,玄武下隐有朱雀,朱雀原来属南方火神,但北方玄武子水之位,正是丙火怀胎之地,故朱雀隐于玄武之下。 在八诈神中,螣蛇主惊悸邪异,代表虚诈,白虎主杀伐,是凶煞之神,这玄武则是主阴谋暗害,代表不清、不明。 啪! 颜欢奋力一甩,将厚重资料丢在酒店书桌上。 “你们这八诈神,一个个都喜欢这么藏是吧?” 沾满墨粉味的打印纸上全是黑笔勾画的痕迹,赵方旭所赠信息,全部都将玄武的下落指向了一个去处——武当山。 提起武当山,自然让人想起武当派。 这武当派是七百余年前,由道人张三丰创立,以武当山为本山,重习三丰武当内家拳技,重视内丹修炼,擅长雷法及符箓,强调忠孝伦理,主张三教合一,以“道”为三教共同之源,同样也主张性命双修。 最关键的是,武当派以崇拜“真武大帝”为主神。 真武,即元武,“元”通“玄”,故又名玄武。 宋真宗赵恒,因避所尊圣祖赵玄朗名讳,改玄武为真武,尊为“佑圣帝君”。 据《太上说玄天大圣真武本传神咒妙经》记,玄武是太上老君第八十二化身,在武当山修炼42年,功成道满,升天成神,被玉皇大帝封为“玄天上帝”等,镇守北方。 这正是令颜欢为难的地方,他最怕自己所寻的灵物同名门大派和世家望族有所关联。 昔日在诸葛八卦村寻觅白虎,那还是承了有恩于诸葛家的情分。 这玄武的存在,武当派不知情还好,可派内要是真将其同真武大帝联系起来,把祂当做护佑本山的神兽,那届时确实不好开口了。 “老王,现在搁家里杵着,还是回武当山清闲去了?”颜欢拨通了王也的电话。 “这哪的话。”对面传来王也悠闲慵懒的声音,“我这是在山中苦修,苦修懂吧?” “话说你这几天风光啊,都说两豪杰之一的丁嶋安败于你手,真的假的?” 颜欢回道,“这谁知道呢。” “言归正传,我打算去武当山一趟,你们那里有没有什么大龟一类的东西?” 王也翻腾着火堆灰烬中的烤地瓜,一边托腮想了起来。 “倒是有驮碑龟的石像,不过那东西应该叫做赑屃吧。” “你找龟干什么?盯上武当山的什么大灵了?” “这武当山能称得上灵兽的也就山顶峰头的白鹤了,当时我还踩着一只的背,想来个骑鹤下武当,结果你猜咋的,呵!人家根本就不待见我。” 颜欢躺回床上,凝视欧式古典风格的吊灯,“连寻灵一事都被你猜到了?” “不用猜,圈里有传言,说你四处找灵,杀人还抽魂儿炼凶灵,不是全性,赫赫凶名比起全性来也是过之不及。” 王也用树枝拨弄出火灰堆中的地瓜,小心翼翼倒腾掉上面的灰烬。 颜欢一笑,“都传成这个样子了。” 不过也好,凶名在外,少沾祸端。 “没事,你的品性别人不清楚,我还能不明白嘛,等来了知会声,我下去接你···哎!师父,没偷懒啊!这烤地瓜是徒弟的一片心意,那不都是给您和师爷、太师爷留的···” 电话对面传来王也急匆匆的辩解,加之云龙道长的一声怒喝,便再没了任何动静。 颜欢将手机随手往床头一丢,盯着天花板怔怔出神。 王家一事,公司开了口,在处理王蔼的决策上,给了自己极大的自主性,到时候就看这宠孙成性的老胖子会不会一怒之下做蠢事了。 关于玄武,武当山位于湖北西北部十堰的丹江口市,到时候寻灵顺利,就可以顺路转去大凉山。 要是没有找到玄武,就是公司提供的资料出了问题,作为双方合作的谈判筹码,颜欢也有理由让“哪都通”信息科的同志继续努力。 规划好了行程,颜欢双眼一闭,索性睡了过去。 翌日,湖北丹江口。 中国道教圣地,武当山,一眼望去,这里是“五里一庵十里宫,丹墙翠瓦望玲珑,楼台隐映金银气,林岫回环画镜中”的仙山琼阁胜境。 一场冬雪落尽,山中近可观玉树银花、冰柱悬垂,远可观山峦覆雪、雾凇玲珑。 王也鹤立寒风,蜷缩着身子,一身道袍在风中凌乱飞舞,即便是这大冷的天,风也没散去他一脸的慵懒倦意。 “得嘞,咱进山去吧,已经和家师打过招呼了。” “找东西估计也不是一时半会,山中房间不足,就替你定好了民宿——隐仙别院,记得报我的名字。” 王也走在前方领路,这上山石阶的积雪已经打扫了出来,可走在上面依旧有滑腻的感觉。 行至金顶,一身纯白练功服的云龙道长早早候在了太和宫前。 “云龙道长。”颜欢拱手作揖道。 云龙回以礼仪,细细打量颜欢,一听是孽徒的朋友,他还以为是同王也臭味相投的闲散不羁之人,这么一看,倒是颇为儒雅知理。 “欢迎小道友。” “你的来意孽徒之前说过了,虽说武当山确实出过精通术数的前辈,可巫士手段实在欠缺。” 云龙道长说道,这道教多的是斩妖除魔、捉鬼驱邪的手段,他怎么也想不通,什么样的灵会藏匿在武当山。 不过来者是客,不能失了礼道,他依旧客气说道,“除了一些山中禁地,小道友可随意走动。” “谢过了。”颜欢又拱手说道。 此处已是天柱峰,太和宫在孤峰峻岭之上,殿字楼堂依山傍岩,从此处俯视下去,整个山中景色一览无遗。 颜欢闭目冥神,朝周围感知了片刻,除了殿宇内弥漫出的香火气,倒确实有一股异样的气息。 不,该说是两股。 还有一股不怀好意的生人气,很微弱,但确实存在,荡于山间云雾中久久不散。 颜欢缓缓睁眼,手指向后山,“请问那个地方我能去吗?” 云龙道长望去,脸色一僵。 这随手一点,就选了个山中禁地,那后山山洞之中,可还有三个执念成魔的门中长辈,尤其三人背后之事牵扯巨大,万万不能被一外人所知晓。 “要不,换个地方?” “那地方真不行。”云龙道长有些抱歉道。 “哎?”颜欢将手缩回,莫不是刚好寻到了“武当三疯”参悟“风后奇门”的山洞所在。 这下可就麻烦了,门派秘辛,不是外人那么好窥探的。 嗯? 颜欢正思索着,那股不怀好意的生人气突然消隐了。 不远处的林间,一道黑色烟雾状的身影弥散在了枝头,那黑雾中似有两个明晃晃的大灯笼,流出一道凶戾刻薄的视线。 ------------ 第244章 你也化为候王了? 颜欢将视线从云雾缭绕中收回,这时王也给出了一个新的提议。 “师父,其实老颜这事情也好办,这后山那么大的一块地,不能去的地方也就那么一点点。” “再说了,老颜找的这东西,那可是活的啊,想办法将其引出来就是了。” 云龙道长思索片刻,觉得这话并非没有道理。 他端详嬉皮笑脸的孽徒,扯着王也的道袍就给拽了过去。 “既然是你的好友,那理应是由你来带着参观招待,可你这孽障,每次都能给我惹不少的麻烦。” “我要真给你俩放进去了,你可别又整出什么幺蛾子!” 王也身体往后一仰,比了个“OK”的手势,“师父,这点您大可放心,在大事上面,我可是一点都不含糊。” “哼。”云龙道长冷哼一声,“我去找师爷请示一下。” 说罢,他同颜欢告别,朝殿内走去。 绕着太和宫找了一圈,又去后院屋内瞧了一眼,云龙道长愣是没有见到武当派掌门周蒙的影子。 “纳了闷了。” 等他重回殿前,王也早就带着颜欢溜去后山了。 云龙气的吹胡子瞪眼,朝下山路怒吼了一声,“你这孽徒!” ······ 寒风凛冽,山中小径为积雪覆盖,雪地犹如柔软绒毯,脚踩上去会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四周树木被雪压弯了腰,枝条上结了一层厚厚的白霜,像是镶嵌在树上的晶莹玉饰,风一吹过,挂满雪霜的枝条会轻轻摇曳。 “有你这么一个宝贝徒弟,云龙道长得少活几年啊?”颜欢无奈道。 王也不以为然地笑道,“一切都在修行中嘛,这点气量,家师还是有的。” “再说了,这一大早太师爷就来了后山,想请示也得入山请示,反正咱这没算坏了规矩。” 王也身在山中,视线却穿过枝杈,去遥望对面雾霭中若隐若现的山峦,雾气在寒风中悄悄流动,时而聚集成浓厚的云雾,时而又散开成轻盈的纱幔。 他叹口气,“别看我们武当派将此地视作禁地,可那也是对山中弟子来说。” “有些事情一旦戳破窗户纸,反倒是没有遮遮掩掩的必要了。” 颜欢苦涩一笑,别看现在王也如何心生感慨,可到了后来,戳穿了这层纸的,正是入了龙虎局的他自己本人。 “风后奇门”问世,武当山再难得清净,每逢夜晚,便有客人陆陆续续临门。 那时候,武当掌门周蒙的决策倒也宽宏大度,只要这些人不伤人不破坏,那随他们折腾就是。 山洞中的风后图,害人玩意儿。 当初身为三十六贼之一的周圣想要将其收回,还是武当山中三位老前辈以死相逼,最终才留在了洞内。 颜欢思索之际,一道横贯山腰的火焰猛然喷射而出,在空气中划出一道炽热轨迹,火势迅速向周围蔓延,将树枝上的雪融化成水滴,滴滴答答地落下。 松树烤得漆黑一片,散发出一股焦灼气味,火光中投射出枝杈扭曲的影子,整个山腰在火焰映照下,显得异常绚烂而又令人心悸。 颜欢驻足凝望,耳边传来一阵歇斯底里的咆哮:“先天演周天……盖周天之变……化吾为王……” “化吾为王!” 声音明显是从某处山洞荡出来的。 王也表情突然一愣,显然没有预料到山洞中会在此时发生这样一幕。 他脸上露出一丝汗颜,慌忙道:“坏了呀师傅,我这次好像又没兜住。” 王也迅速拉住颜欢,将其头扭了过来,试图掩盖山洞中的火光,“好了好了,山洞失火,没什么好看的!” “你先看这边,看一看这漫山雪景,这大好的山河!” 轰! 随着一声巨响,山体仿佛被震撼得微微颤抖,岩石的碎屑从山壁上脱落,尘土飞扬。 山洞的深处再次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呐喊: “坤字·土河车!” 哇!哇! 眼神空洞,瞳孔上下移动的卢爷怒吼一声,从石台高高跃起,单脚落地,踩踏奇门局。 他的身边冲出无数石柱,随后散作尖刺,朝周蒙袭去。 “卢师兄,是我啊!周蒙!”武当掌门大声喊道,用太极阴手挡住了崩碎四射的土石碎片。 “小蒙?”卢爷形同傀儡的立于原地,冷冷道,“是这样吗?” “这次的世界连小蒙都给我幻化出来了?” 周蒙无奈摊开手,“这不是幻觉,我真的是小蒙,卢师兄你早就回归现实了,这里不是你的内景之中。” “闭嘴!”卢爷大声喊道。 “你!还有你!一个个的都想骗我!嘿嘿嘿···你们骗不了我的!” “我已掌握这天地间的所有变化,我即为王!妖孽,看我一个个让你们显露原型!” 轰! 卢爷聚力施为,脚底奇门局朝方圆扩展了半米,再想继续延伸,那布局就纹丝不动了。 “为什么不能扩大了?” “这天地应该都掌握在我的手中,我这阵法应该覆盖寰宇!” 山洞外,王也听着泄愤似的无能狂怒,一阵发愁。 “坏了坏了,闹大了。” “老颜啊,你站在此地不要走动,我去买···呸!我去里面看一下!武当禁地,不要乱来啊,我看好你!” 说完,王也双脚一踏,朝那火光源头一跃而去。 颜欢凝视着冷峻的山体,心中疑惑重重。 奇门局中的五行法术固然神妙,但凭借山洞中那位已入魔的卢爷,恐怕难以施展出能撼动整座山脉的术法。 这山脉一颤,显然是牵动了什么更为深奥的力量。 “得罪了。”颜欢朝山洞方向拱手致歉,随即起身一跃,化作轻薄羽翼的寒蝉,缓慢朝山洞内飞去。 就在此时,天色骤然阴沉下来,之前消散的黑雾再次汇聚成团,露出一双幽蓝色的圆形双目,冷冷地注视着颜欢。 颜欢心中一紧,抬眼望去,却见一只白颈山雀急速掠下,似乎有意啄食他这小蝉。 唰! 颜欢毫不犹豫地将寒蝉转变为凶猛大雕,锋利的爪子向山雀撕去。 大雕尖喙狠狠地啄住了山雀的白色羽毛,将它一甩,山雀瞬间砸落在山体中,发出一声闷响。 吼! 下一秒,虎啸在山林间回荡,一只吊额大虫从远处跳跃而来,挥掌向大雕扑打。 随着水花飞溅,周围迅速陷入了沉寂。 老虎身躯又转变为弥散不定的黑雾。 “有意思啊有意思。”雾气之中,低沉声音响起,“你也掌握了这天地运化此间万物的节律,你也化身为候王了吗?” 古人立竿见影,夏至正午无影,为至阳,冬至正午影最长,为至阴。 依此而定阴阳四方八卦二十四节,终分为七十二候,这七十二就成了术士嘴中所说的周天之数。 七十二候,不停轮转,就是天地运行此间万物的节律,在身体内,以先天之炁统领天地间的七十二候之力,便可化为全部的天生地养之物。 一旦七十二候全部归顺,就可以化我为候王。 消融于地的雪水重新汇聚,凝成颜欢的身影,他朝空中黑雾望了眼,轻轻摇了摇头。 “不太一样啊,前辈。” “你们术士搞的东西太复杂了,而我只需要改变体内的构成基础就行了。” ------------ 第245章 小巫祝三气老周圣 “人身自成天地,周圣前辈在身体中布置奇门局,以先天一炁统领七十二候变化,从而掌握自身,化为人身小天地的王,这手段不可谓不妙啊。”颜欢笑着朝空中拱手。 “你认出我来了?”黑雾弥散,幽蓝双目依旧散发莹莹微光。 雾气朝骚乱不止的山洞方向望了眼,冷哼一声,随即朝山峦的一处奇险侧峰席卷而去。 雾中依旧是低沉阴冷的声音,“小子,跟上来。” 颜欢没多想,变作一矫捷灵敏的蜂鸟,随着那黑雾追去。 两人在绝壁突出的一块石台驻足,周围是云雾缭绕,茫茫不见半点人影,就连飞鸟走禽的声响都没有。 呼哧! 黑雾落于石台,朝周围扩散,一老道人从雾中走了出来,他脸颊深陷,面生暗斑,只有后脑处挂着一缕白发。 “你怎么知道是我的?”可能是出于三十六贼向来的谨小慎微,周圣对识破自己身份这件事有所抵触,语气听起来麻木冰冷。 那小蜂鸟落于绝壁横生的一处枯死枝干,开口说道,“有这么一番通天变化,又身在武当禁地之中,很难不让人联想到三十六义之一的周圣啊。” “吼~”周圣饶有兴趣抬抬头,“甲申之乱尚有余波,即便是知道其中秘辛,人们也大多是讳莫如深,闭口不谈,你小子胆识不小啊!” “过去发生的事情不提,莫非就不存在了?”颜欢反问道。 “不提,世人总会有忘的一天。” “八奇技一天在世,异人就永远不会忘。”颜欢耸耸肩膀。 还是自家太爷说的对,八奇技取乱之术,乱的是人心,人心不足,是填不满的窟窿。 这之后,还不知道围绕“八奇技”会引发出什么样的祸端。 “小子,报出你的名号。” “江西群灵山,颜欢。” “没听过,是无门无派的散人?”周圣眯紧双眼,盯着那蜂鸟细细打量。 “正是。”蜂鸟跳下枝头,化作人形,这石台空间不大,一老一小面对面,隔着半步,也差不多是脸贴脸的距离。 有点尴尬。 “我还是变回去吧。” 这武当山有“金猴跳涧”、“猕猴献桃”的奇景,颜欢就地盘坐,想了会儿,他便变成了一浅灰色的吗喽。 这周圣人称“大猴子”,也不知对方是有意无意,眉头瞬间染了一层厚重阴云,心生不悦。 “看你一身手段,比起八奇技来讲,也算是有过之无不及了,总不至于入山是为了那风后图?”周圣长袖一甩,石台隆起,他顺势坐下了。 “谁稀罕那破玩意儿啊。” 俗话说的好,学奇门,“十个学九个疯”,这千古一绝、帝王之学,是中国古易经术数之最,晦涩难懂,理解难度极大。 普通奇门已是如此,更何况是“八奇技”之一的“风后奇门”。 天干地支、九星八神、二十四节气,七十二候··· 这些知识点需要逐一记忆和理解,对于初学者来讲,记忆负担极重。 曾经颜欢也尝试过学习奇门,可从想入门到入土用了不过三分钟。 “你小子!”周圣怒气冲冲道,“人人求之不得的风后图,在你眼中成了破布垃圾了?” 灰猴一托腮,连声质问道,“所以呐,求之不得就是求之不得。” “那洞中事晚辈大概也可以猜测一二,试问···” “为了维持一个毫无意义的妄念,将自己困在方寸之地,白白浪费几十年光阴,这样做不可怜吗?” “放弃了一切,最终只得到了一个缥缈不定的幻影,这样做不可怜吗?” “前辈,你悟得神技想传回本门是好心,可偏偏忘了人与人之间的眼界和心境不同,所参所悟也大有差别,有人轻易迈过去的门槛,有些人粉身碎骨都冲不过去。” 周圣沉默了,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颜欢继续说道,“再说了,前辈现在大有机会收回风后图,这不是一直没那么做吗?” “有苦衷,有口难言?或是洞中前辈以死相逼?” “不见得吧,因为在前辈看来,风后图留在武当也就那么一回事,深陷其中无法参悟,世间无非就是多几个痴人。” “这也是您同武当那几位同辈老前辈和解的方式。” 周圣俯视盘腿而坐的小吗喽,冷冷道,“这般感悟和修为,根本就不是你这年龄段该有的,何况还是散修,你当真是不简单啊。” 他想了下同为无门散人的小十七弟阮丰,因为心境不足,都快沦落为食欲不满的食人饕餮了。 “人与人,差别当真是大···” 颜欢一言不发,这就是上帝视角的好处。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走出山,遥遥观望,心思念头就豁然通达了。 说起人之间的差别,周圣抱臂高高扬起了头,“说起来,我这辛辛苦苦学了那么多奇门奥秘,你一句构成基础就给代过了,想想有点恼人啊!” “只是多了一点奇遇,天生巫士是这样的,生来强大,相比之下,术士太过弱小,要考虑的东西就太多了,之前圈里人不都以为你们是‘趋利避害’嘛。” 颜欢想想,这周圣绰号“大猴子”,又精通变化天生地养之物,而在《西游记》当中,那猴王所学,七十二变化者,也是按七十二候,阴阳进退之节,阴阳俱变化也。 都说三十六贼之一的周圣得了大逍遥大自在,可当初祖师传授孙悟空地煞变化,恰恰也是为了躲避三灾利害。 可之后孙悟空历经多重劫难,这么一想,周圣几十年来是否逍遥还真不好说? 话一出,颜欢立刻感觉失言了,便辩解道,“晚辈不是说前辈弱小,前辈既然已得仙人遗藏,已经很棒了。” “嗯?”不解释还好,周圣一听这话,额头皱纹都挤在了一起。 “已经很棒了”是什么意思!? “好你个臭小子,短短不到十分钟的功夫,三言两语撼动了我三次心神。” “《演义》说是诸葛亮三气周瑜,今日你倒是给我来了个小颜欢三气老周圣,你小子!” 诶? 颜欢学着猴子般抓耳挠腮,这老前辈怎么还是这么喜欢和“三”过不去,说着说着就杠上了。 道门中人将一三之数看的最重,孟母三迁,桃园三结义,三顾茅庐,退避三舍,无数佳话都与三有关。 颜欢实在没想到,这老周圣一心想着点拨王也,后来自己整了个“老周圣三戏小王也”的佳话也就罢了,现在居然连“三气”都能无端联想起来。 “前辈,晚辈真的是无心之言。” “哼!有心无心,试一试就知道了。”周圣猝不及防将脸贴了过来,一道幽蓝色的圆形印记落于颜欢眼中。 “给你个好东西——” 风后图。 ------------ 第246章 经典主角命格算不得 百年老登不讲武德,偷袭我一个二十五岁的小巫祝! 颜欢眨眨眼,烙印在瞳孔中的风后图缓慢铺展,千奇百怪的变幻起来。 “怎么样,这风后奇门可尽得你心意啊?”周圣在一旁笑呵呵道。 颜欢一想到武当派上到同门师兄弟,下到徒孙,全都用了“尖酸刻薄”这种字眼来形容周圣,一开始他还不信,现在倒是改观了。 这老登给的风后图,是无字版。 “前辈,你这就有点瞧不起人了,有字的奇门局我都看不懂,何况是这无字的?” “你当真对这人人艳羡的奇技不感兴趣?”周圣敛去笑意,依旧有些不死心的问道。 “都说了,前辈参悟仙人遗藏,苦修几十年才换来的七十二候变化,我只需要改变体内构成就能够轻易做到,又为何要执著于这区区的风后图?” “再说···这风后奇门的布局···”颜欢一顿。 笑死,看不懂,一点都看不懂! 呼哧! 颜欢瞳孔跃动出一抹明火,将那幽蓝色的奇门布局灼烧殆尽。 周圣拍拍长袍,缓缓起身,“心性不错,那我就信你口中所说。” 小吗喽无奈摇头,“话说前辈你这喜欢偷窥人的性子,多少得收敛点,这要是被后辈知道了,那得有多少压力呀。” 周圣不屑道,“那个脑子不灵光的蠢驴,这么久了还不得要领,总得让我跟紧了在临旁点化。” “不说他!用风后奇门没事吹凉风的玩意儿,这奇术落在他手中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言归正传,你还是没告诉我来武当山的目的,毕竟这也是我的本门,有些事情得把控一下。” 颜欢想了下,昔日三十六贼于二十四节气谷修行悟道,期间互相有过交流心得,几人或许真的说过什么。 “晚辈想知道,这山中是不是有栖居的精灵神兽?” “想也知道,巫士就是喜欢四处搜集精灵。”周圣回忆了片刻,指了指山体,“说起来,我有个弟弟确实说过这武当山中有东西。” 颜欢明白,这弟弟说的自然就是风天养了。 “只是可惜啊···”周圣摇头轻叹,“那时候他根本就瞧不出里面是什么,只是感受到了一片朦胧,一片模糊不清。” 知道颜欢心中所知晓的事情繁多,周圣谈起往事来也不避讳了。 他开门见山道,“我那弟弟是凉山大觋,参悟了点拘灵手段,原本想着回武当一试,只可惜甲申之乱发展太过迅猛,他没有捞到机会。” 朦胧不清··· 凭借风天养这种修为都看不真切的存在,那只能是玄武了。 “请问前辈,不知那山是?” “就是这天柱峰!”周圣手指点点脚下,“如果祂没有走,那就还在这山体之中。” “谢过了。”灰猴咧嘴一笑,骤然间化作一团烟雾,下一秒,颜欢的真身显现出来。 他的血肉之躯化作线条尖锐分明的石块,缓缓融入山体纹理之中,仿佛山石天生的一部分。 那消失之处,只留下了一处嘴巴状的石刻,缓缓开口道,“前辈对那些贪心不足者略施惩戒倒是没什么,可你这性子多少得改一改。” “要不是晚辈心性尚可,就差点着了你的道了。” 说完,石壁只余下天生的青白纹理。 周圣瞪大了眼睛,面露震惊之色。 他扪心自问,虽然自己能变化天生地养之物,但如同颜欢那般将自己融入万物、与天地融为一体的手段,即便是自己,也很难潇洒自若的做到。 “变数,是变数啊···”周圣喃喃自语。 作为术士,他习惯于趋利避害、把握天机,见颜欢这般实力过人,他立刻做出了一个决定——想要查探其命格和命运权重。 周圣闭目沉思,进入了术士内景之中,开始询问颜欢对这个世界的影响,试图洞察其命运的深浅。 然而,当周圣再次睁开眼时,面前所见却是一片浩瀚宇宙,星光如钻石般熠熠生辉,银河光芒闪烁着如梦如幻的色彩。 “这内景实在奇怪,怎么找不到答案?”周圣低声自语,眼中闪过一丝惊异,他未能发现内景中的天机核心,只得继续向前探索。 脚下的大地仿佛无边无际,延展到视野的尽头,似乎没有任何边界。 周圣一怔,突然意识到内景中根本没有所谓的大地一说。 可如此一来,脚下踩着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他低头望去,又抬头凝视远处微微弯曲的尽头弧线,才发现脚下根本不是普通的土地,而是这次他入内景所寻求的“答案”。 “有趣,真是有趣!”周圣一笑,“竟然有人的命运权重大过老四!” “真是让人忍不住一探究竟啊!” 术士谋求答案,可也得看自身能否有解开他们的能力。 周圣调动全身之力,凝聚成一拳,狠狠地朝脚下的巨大球体轰去,然而那球体却纹丝不动,连一丝裂痕都没有出现。 无奈之下,周圣眉头紧皱,缓缓睁开眼睛,从内景中退出,又是掐指一算。 过了一会,静心打坐的他脸色渐渐变得苍白,额头上沁出了细密汗珠。 周圣手指在空中不断变换动作,掐动得愈发急促。 他的眼神骤然一凝,嘴角涌出一抹血迹,鲜红血液顺着嘴角缓缓流下,滴落在地面上,身体却是微微颤抖了起来,“咳咳咳!” 术士算命,实在欺天,轻则遭受不幸,重则为天所不容,当场横死。 一番施为下来,周圣仅仅是得到了四个字的批语:龙生逆鳞。 “哼。”周圣擦拭嘴角血液,身躯弥散成黑色雾气,缓缓飘散于天际。 “龙生逆鳞,触者杀之。身化万物,多的是避灾躲害的苟命法子,现在的你我都奈何不了对方,一方想跑,另一方根本无可奈何,希望将来别碰上吧。” “倒是提及了不少往事,接下来先去纳森岛找小十七看一眼吧。” …… 颜欢立于天柱峰头,目送那抹黑雾离去,五道颜色各异的身影从身后浮现出来。 “都瞧明白了?”金精清明淡淡说道。 颜欢点点头,“身同等国,也确实知道王也为何镇不住冯宝宝和老天师了。都说天地无情,可天地生养万物,尤其给足了人类尊重。” “勤学苦修之后,人生存的韧性也提高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人确实是自我命运的主宰。” “有道是‘我命由我不由天’,虽说烂漫了点,可这些人真的做到了。想要强行更改对方人体内的五行流转,还是差了点事情。” “不过这也好理解,真到了随意主宰人身体的那一刻,这天地估计也容不得我了。” ------------ 第247章 武当山洞中之秘,天意弄人 天柱峰银装素裹,玉树琼花在冰雪映衬下熠熠生辉,整座山峰被雾凇装点得如同水晶般透亮,空气中弥漫着的冰冷寒意又浓重了几分。 细小雪花在寒风中翩翩而舞,反倒是又烧旺了游客的观赏热情。 山洞深处,阴冷湿气弥漫,洞壁上覆盖着一层层湿润的青苔,滴水声不时从洞顶滑落,打破了洞内的寂静。 洞窟高台,一位老者盘坐于其上,身影隐没在阴影之中。 他眉头微蹙,满是岁月沧桑的面容表情不定,但始终对周围的骚扰毫无察觉。 王也急匆匆地闯入山洞,目光迅速扫过洞内的一切,最终落在了跪地的卢爷身上。 卢爷此刻神情恍惚,口中喃喃自语,声音中带着一丝绝望和困惑:“为什么扩大不了,为什么没法继续扩大了?” 武当掌门周蒙百感交集,缓缓开口道:“因为这才是真实的你,师兄啊,你根本就掌握不了风后奇门。” “你,被风后奇门掌握了。现在,你已经回来了。” “啊···你骗我,你要如何跟我保证,这里就是真实的世界?”卢爷那嘶哑声音中充满了质疑与不安,瞳孔视线诡异的上下游移,流露出迷茫无措。 周蒙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我无法保证这里就是真实的世界,但我可以保证,这里是原来那个属于你自己的世界。” 卢爷大气粗喘,缓缓向前爬动。 “你真的是小蒙?” “回来了,我回来了···”他低声呢喃,神情恍惚,“几十年的光阴,放弃了一切,最终不过得到的是虚无幻影···” “哈哈哈···终于回来了···” 笑声中尽是自嘲的凄凉与不甘。 周蒙心中五味杂陈,沉默了片刻,才淡淡开口道:“师兄···风后奇门传下来了。” 卢爷微微抬头,面部抽动了一下,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是···是你吗?” “是一个小辈。”周蒙的目光掠过洞口,看到王也朝这边走来。 卢爷也随着视线看向王也,瞬间明白了什么,艰难地说道:“这样啊···原来是这样。好孩子,过来···让我看一看···” 说完,他将枯枝般的手缓慢地举起,艰难地朝前伸去,视线中只留下了王也匆匆跑来的画面。 未等王也靠近,卢爷意识渐渐模糊,双眼中的光芒逐渐黯淡,他的视野中,天地只余下两条黑线。 等他缓缓闭上了眼睛,两条黑线闭合了,周围是乌黑一片,他随后便重重栽倒过去,没有了半点生机。 “又走一位,昔日三位同门就只剩下···”周蒙背手于后,凝视石台上盘坐的老者,晦暗阴湿的洞窟只余下沉重的一声叹息。 差人来处理卢爷的后事之后,下山途中,周蒙对王也问道:“怎么突然跑这里来了,这个点你不该守着炉子睡大觉,偷懒摸鱼吗?” 王也尴尬摸摸后脑,“太师爷您哪的话,我这几天有好好用功了。今日上山是因为朋友来了,他于王家有恩,入山中有事,我就想着来请示一下太师爷。” 周蒙眼前有雪花凌乱落下,寒风骤起,迷乱了视线。 “是最近圈子里声名鹊起的那一位?” 王也点点头。 “他入山中作甚?”周蒙问道,这风后图藏于武当的事情,异人界少有人知,该不会有人特地冲着风后图而来。 “说是要寻一个大灵,和龟有关。”王也如实道来。 “呵呵呵,真把武当山当做是玄武的栖息之所了。”周蒙笑道,“小王也,你怎么看这位朋友?” “诶?这个嘛···”王也苦笑着思索了一会儿,“虽说相处的时间,加起来不过是短短数日,但还算是对我胃口。” 身为中海集团王卫国的三子,王也打小就见惯了那些为了巴结王家而无所不用其极的阿谀奉承之辈,在识人上,他还算通透,总得来讲,颜欢给他的感觉就只有两个字——不争。 相处下来,唯一令王也感到不适的地方,便是颜欢不经意间散发的与环境的脱节感。 “脱节?”周蒙好奇问道。 “也不知该如何形容,就是有种他并非此界人的感觉。” “那就是超脱了?小小年纪有此悟性也算是难能可贵。”周蒙略为赞许的点点头,“山中有丧,我就不去招待了,小王也你带他四处瞧一瞧吧。” “至于那洞窟,想去也可。” 王也一愣,“太师爷您许了?” “你既然信得过他的品性,又何必担心这武当山的秘辛流传出去呢?”周蒙反问道。 王也拱手作揖,郑重拜道,“谢过太师爷了!” “哎!不对啊!我让他在原地候着的,这家伙跑哪里去了?”王也突然想起,这一路上没见到颜欢的身影,“那太师爷,我处理完这事,就下山去帮忙。” 说完,王也原路返回,朝半山腰跑去。 行至洞口前,林间枝杈落下厚厚的一层雪,沙沙作响。 王也循声望去,见颜欢从枝头跳下,来到了自己面前。 “跑哪去了?” “都说武当山有金猴跃涧的奇景,便去观赏了一番。”颜欢回道。 “呵!你倒是好雅兴。那走吧,太师爷许了,你不是对那山洞感兴趣嘛?” 颜欢歪斜头脑一撇,朝阴森晦暗的洞窟中望了一眼,那模糊不清的异样气息从中隐隐飘来,同时携带一股阴湿潮臭。 在王也带领下,颜欢入了洞中,这洞口狭窄,刚好供一个人穿行而过,等进去了里面,中央空地反倒是宽敞了起来。 甲申之乱,周圣将风后图带回武当,洪、方、卢三位武当老前辈,一入迷局,就在此荒废了数十年的光阴。 “这里不像是能藏灵的地儿啊。”王也扫视一周,当初被洪音逼着学风后奇门,他可在这洞中吃了不少的苦头,要真有东西,修习奇门显像心法的时候,早就该瞧出来了。 颜欢目视四周,视线甚至没有在高台盘坐的老者上停留,他望向湿滑冰凉的石壁,将指尖抵了上去。 “就在这里,一直以来被你们武当派忽视的东西。” 看了一会儿,颜欢突然间眉头紧蹙,转身朝那位深陷内景的老前辈望去,“说来真是讽刺。” “你这当巫士的,怎么说话也像术士一样弯弯绕绕了?”王也耸耸肩,瞪大了眼朝石壁望去,“这都有啥啊,啥都瞧不见啊!” 颜欢抬手一挥,拂去了石壁上遮掩的朦胧雾气。 “现在看看。” 王也朝旁边看了眼,想着颜欢不通奇门,便将显像心法用了出来,那雕刻于石壁的字迹缓缓浮现。 “这是!?”王也难以置信地摇摇头,“老天爷是在捉弄这三位前辈吗?” ------------ 第248章 三丰真人遗藏,玄武现身 “是三丰祖师的《无根树》啊!”王也叹道。 浮现在他面前的石刻字迹,是为:无根树,花正幽,贪恋荣华谁肯休。浮生事,苦海舟,荡去漂来不自由。 说的是世人想要修得真身“羽化登仙”,就得先“澄怀味象”,摒弃世俗杂念。 而在颜欢面前的,则是那句““无根树,花正孤,借问阴阳得类无?雌鸡卵,怎抱雏,背了阴阳造化炉”。 这句说的是修身之道,要阴阳调和,阴而不阳或阳而不阴,不仅无益于自身,还会伤于性命,使得炁息枯竭。 分布洞中石壁三方,各自是八块石板字刻,1270余字字字珠玑,是武当派门人倒背如流的三丰真人修炼秘诀,《无根树》。 三丰真人眼中的修行,即是通过调理内外,去伪存真,实现人道合一、阴阳协调,将人身这株“无根树”变得枝繁叶茂、根深蒂固。 除了这《无根树》外,石刻中也记载了大量修行心得,这些碑文字刻,哪怕不是武当弟子,也该知晓一个重量——这很可能是仙人遗藏。 “王道长,你现在心中作何感想啊?”颜欢抬头凝视刻文,开口问道。 “三位长辈失其本,失其根,就在这三丰祖师的教诲之下···”王也悲叹一声。 三丰祖师有言,“人心即神,神即心”,若想成仙,不如“虚心”“无我”,自教其心、自救其心。 可三位老前辈为了“风后奇门”这一术法深陷内景之中而无法自拔,而且就在这雕刻有祖师遗训的石刻之前,这何其令人唏嘘。 颜欢又开口问道,“老王,你有没有想过一件事情,这些传说中已经超凡入圣、羽化登仙的前辈,其所留遗藏,是不是已经点明了通天之路?” “而难的,只是将其践行下去。” 毕竟道理这种东西,人说起来都能侃侃而谈,可真要做下去,世间就没几个人能做到了。 王也一言不发,只是颇为认同的点了点头。 颜欢审视字刻,喃喃道,“仙风道骨,得天地之真元;秘典灵文,集阴阳之正气。顾长生久视之术,成超凡入圣之功。” 这就是三丰真人,三教宗师,三教真宰,救难天尊邋遢静光佛,忠孝神仙,清虚元妙真君··· 颜欢继续看下去,这三丰真人的内丹功法同样是主张性命双修,但又以性功为重,讲究先性后命。 他将修行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是炼己,集中意念,排除杂念,“涤除玄览”。 炼己筑基之后,便进入第二阶段——入世。 将修己与济世度人结合,积功行善,所谓“不有丰功伟行,其何以服鬼神也?” 同时这也正应了《太上感应篇》中的那句,“欲求天仙者,当立一千三百善”。 三丰真人认为,处事为人以尽人道,先全人道,而后才能成仙道,而到了第三阶段,便是出世(即无为),“隐显立功著化迹”。 在第二阶段的入世修行中,如果慈悲为怀,忠孝诚信,则仙道指日而待,修真证仙后便是出世阶段,“尘中积行三千满,白日飞升朝玉京”。 “无为之后,继以有为;有为之后,复返无为。”——从无为到有为再到无为,从炼己到入世再到出世,这就是三丰真人所谋求的大道通途,表面看似乎是一种简单循环,实质上却是修行后的心性超越,境界大提升。 颜欢埋头思索片刻,又对王也笑道,“老王啊,你快成了啊。” “嘿!”王也摆了一副死鱼眼,苦笑道,“别人参悟都是修己,你颜大师看个石刻,咋还替我这一小道士悟透了?” “我成了,我往哪成啊?今早上修习的早课我还没记住呢!” “假以时日,当成大道。”颜欢回道。 王也摇摇头,“不对劲,不对劲哈!你小子不是那种会阿谀奉承的人,给我说实话,老颜你是不是看上我身上的什么东西了?” “刚还和我太师爷说你不争的,结果发现你小子争的全是别人的不争之物啊。” “贫道两袖清风,可真没藏着什么。” 颜欢无奈耸肩,“可得了吧,一个大活人,我还能将你的魂给拘来炼制了?” 王也如此说,当是自谦了,无论是王也,还是张楚岚,张灵玉,诸葛青,这都是日后异人界可以独挑大梁的人物。 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王也大气,至情至性,不计较未来、不计较过去、不计较人心。 他随性懒散,清净自在,已是很符合道教炼己的状态,又因为天资聪慧,所以他才要转而去追求那些普通人所难以理解的东西,去寻找真正的安宁和满足。 后来知晓了张楚岚对异人界未来走向的影响,他又入龙虎局,体现出了诸葛武侯那般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大气。 人事通透心怀善,造诣高深不争强,在未来,王也依旧会不知不觉踏上三丰祖师所描绘的道途。 “说的别这么吓人啊!”王也一愣,“怎么真像是你能干出来的事儿。” “巫士爱灵,取之有道。真要动了歪心思,也得考虑一下中海集团的势力财力吧。”颜欢淡淡道,可话音方落,肾水之炁忽然涌动了起来。 王也头顶飘荡出一缕幽蓝色的雾气,缓缓落于颜欢胸前,随之消隐了。 “老颜,你···” “别急,没有对你的灵魂动手脚,只是感受到了一抹你自身的品格。”颜欢感悟自身,体内五行流转越发畅通了。 “好吃!”体内传来水精罔象的声音。 下一刻,颜欢体内荡开了一股冰凉丝滑的炁,涟漪般朝周围波动扩散。 洞中石壁开始摇晃了起来,在水精驱使的力量涤荡下,那抹看不透、摸不明的气息越来越明显了。 轰隆隆! 山体摇晃,碎石滚落,几块尖锐石刺冲着方爷头顶落去,王也疾步闪过,以太极云手拨弄掉落石,又回头朝颜欢喊道,“是不是你说的那个龟龟开始施为了?” 颜欢没有理会,视线迅速扫过石壁,《无根树》字刻底下,开裂出一道狭长缝隙,幽暗到不知通往何处。 “将老前辈看好了。” 叮嘱一句,颜欢即刻钻入了裂缝之中。 黑暗侵袭,视线遮蔽,周围山体开裂处缓慢闭合,不得已之下,颜欢只好将自己同岩石融合在了一起。 过了一段时间,颜欢感觉身上有什么东西在爬,等冲出山头,从峰顶一跃而出,不远处的金殿殿脊,上面装饰的龙凤、狮子、海马等异兽,开始不断嘴吐雾气。 “哇!是奇景啊,今天运气真不错!” 金殿前,游客陆陆续续拿出手机拍摄了起来,过了一会儿,人群中传来一声欢喜叫喊,“那云雾好像是一条蛇啊!” “是龙,这个时候要说像龙!”人群中有人纠正道。 ------------ 第249章 百年不腐桃木剑,妖刀的诅咒 金殿之上阴气积攒,大有黑云压城、山雨欲来之势,那缥缈无状的云雾变动起来,可始终是模糊不清。 除了那长蛇状的云雾,饰品口中喷薄涌出的雾气又凝聚成不太清晰的大龟形状。 颜欢以幻障遮蔽了身影,背生青羽,悬停于空中。 在他眼中,那团黑烟已成玄龟载蛇之像,蛇龟两口发出沉闷轰鸣。 还在游玩的来往客人越发兴奋,那叫嚣“是龙不是蛇”的汉子也闭上了嘴,不敢再发一言。 这哪里是龙,这分明就是蛇状的云,这里是武当山,那这就是真武大帝的龟蛇二将发了神迹。 传说中,真武大帝于武当山修炼,日夜盘坐在禅椅上,静心诵道念经,不吃不喝。 这一番苦修下来,肚子和肠子开始相互埋怨,争吵不休,闹腾得真武坐立不安,无法修行。 一怒之下,他便破腹开膛,把肠子和肚子一把抓出来,“叭哒”一声,扔到了背后的草丛里。 而那肚子和肠子藏在草丛里,日夜听真武念经诵道,后来经咒入髓,道法附身,变得能说会道,善飞善跑,上天入海,变化无穷。 肠子“哧溜”一声拱进真武盘坐时脱下来的袜筒里,在地上打了三个滚,变成一条满身披鳞甲的大蛇;肚子拿过真武的鞋子朝背上一盖,也打了三个滚,变成一只铁壳大乌龟。 龟蛇溜下武当山,吃人猪羊,吞人牛马,最后连人也吃了起来,一时间民不聊生。 后真武大帝修炼得道,见龟蛇这般胡闹,便驾祥云,挥宝剑,收服了龟蛇,将其作为自己坐骑,并封为“龟蛇二将”,从此,真武大帝便履龟蛇,邀游九天巡视。 既见神迹,自然当拜。 人群中,已经有人对着那黑云跪地膜拜,虔诚祈祷起来。 天生异象,不知是福是祸,武当掌门背手于后,朝空中望去,又抬手招呼一旁的云龙。 “山中有丧,从简即是。安排几个行事靠谱妥当的弟子将卢爷的事情处理好,余下的都到金殿前坪。” “无论发生什么事,秩序不能乱了,也不能让游客受害。” 云龙领命,火急火燎的冲了出去。 金殿前坪,一戴着眼镜、形体瘦削的中年男人将视线从空中收了回来,对岳父岳母问道:“您看我还有机会吗?” 对面银白华发的老人摇摇头。 “是我让二老失望了。”男人喃喃道,又朝天空望了一眼,“既见神迹,不如让我给二老拍照留念,在那个位置向上拍摄,这神迹便可尽入画面当中。” 他指了指一处有些凶险的高台。 老人冷哼一声,一巴掌扇了过去,“姓张的,你还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杀了我们不成?” “然后伪装成意外,好霸占我闺女还有我这手底下的家产!” 男人一愣,立刻甩甩头,“岳父,你听我解释,我没有···” 三人对峙着,争吵了起来,他们旁边,则是一壮硕男子,正对一旁的女友说着好话。 “今日见了吉兆,不如索性趁着喜意将证领下来怎么样?” 女人一蹙眉,“全款的房车还没有落下来,怎么领?” 男子微微发怔,这三十八万的彩礼钱和来回客宴早就掏空了家底,哪里还有余力去全款买房买车。 “这婚你一开始就没想结!不结也行,彩礼钱你给我退了!” “什么!?三十八万的彩礼,你就想还两万?我草泥马的臭婊子!” 男子抡起拳头就想朝着那浓妆艳抹的脸打去,踌躇了片刻,他又强忍怒意,将拳放下了。 就这一刹那,两人面面相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一个莫名识破了对方的奸计,一个处心积虑的阴谋暗算莫名就败露了。 颜欢立于众人头顶,默默注视底下发生的骚乱。 玄武是为凶神,性好阴谋贼害,司盗贼逃亡口舌之事,自然也能让人心角落的幽暗给显露出来。 此时祂沉睡五百五十余年,在水精力量的波动下意外醒了过来,正是起床气十足,故借此全力施为。 浓重云烟的蛇首朝下俯视,冷哼一声,“几百年了,人类果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颜欢朝那模糊不清的雾气说道,“差不多行了,收掉你的神通。” 不知是蛇还是龟开口回道,“这样子不好吗?人与人之间都是坦诚相见,也不用担心会被阴谋暗算。” “是。”颜欢应道,“无可否认,这种状态对受害者有利,可你也得顾及人的愤懑恼怒,看看下面这局面。” 颜欢伸手指去,人群中已经有不少人撕扯扭打在了一起,鼻青脸肿的,大多人脸上都挂了彩。 云雾中低沉一句:“那我要是拒绝呢?” “定学真武大帝,使得龟蛇伏降,胆敢不从,定斩不饶。”颜欢淡淡道。 空中是良久的沉默,两股逼人气势顶撞一起,吓得峰头盘旋的灵鹤疯狂逃窜,全都躲于颜欢身后,悠悠哀鸣起来。 “开玩笑的啦。” 颜欢摆手,“我只是没想到,身为凶神的玄武,一身阴险歹毒手段,居然向往赤诚真性的人类。” “不如跟我出去转一转如何,刚好见识一下,这百年间历史的沧桑变化,以及人心浮沉。” 玄武不为所动,反问道,“你知道我为何长隐于武当山?” 颜欢应道,“略有猜测,你上一任主人,应该就是三丰真人吧?” “所以你该懂了,我也有理由说的,我之前跟的什么人,那是张三丰!”玄武怒吼道,“巫士,你若是想让我跟随,够胆量的话,便许我入你灵魂一探。” “若你不沾染贪盗淫邪之气,我便认了。” “尽管一试!”颜欢将手伸出,示意玄武落下。 “有胆识!” 空中雷霆乍起,阴气汇聚于一处,如龙卷般灌下,进入颜欢体内。 金殿前的骚乱终止了,扭打在一起的人们彷如大梦初醒,惶恐无措的扫视四周。 似梦,非幻,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 那险些被谋害的老年夫妇,被诓骗了彩礼的男子,加之遭人算计的形形色色的人,对恢复清朗的天际郑重拜谢,又去真武大帝像前焚燃了几炷香火。 维持秩序的武当弟子见局面平静下来,这才长舒一口气。 周蒙道袍一挥,目视山间云雾缥缈,心头尚有一抹阴云未散,“不该呀,霞出东方,有贵客临门,为何这吉兆中沾染了一丝诈伪的不祥之气?” 他掐指一算,眉头紧皱,大声道“不好”,说完便急匆匆朝南岩宫跑去。 南岩宫,真武大帝得道飞升之“圣境”,武当山三十六岩中风光最盛的一处,远远望去,危岩峭壁之上,可见镶嵌着的“楼阁悬空”。 这“绝壁悬宫”有三大奇景,其中最为人津津乐道的,便是位于南岩宫的最左边、隔钱打金钟的上方,悬崖峭壁中所留的镇宫风水剑——桃木剑。 此剑来源,一说是建宫之初为了稳定这座悬空道观的风水而放置,一说是当年吕祖的佩剑,吕祖在山顶下棋时将其遗留在此。 这桃木剑自明朝初年存在悬崖之中,历经七百年而不朽。 “哪里来的小鬼,敢把小心思放在我武当的镇山之剑上了?”周蒙一声怒喝,见千米悬崖处人影闪动,快速在雾气中挪移。 白天偷抢,不加遮掩,将异人圈子的规矩都坏了,简直比全性还要胡来。 周蒙扫视四周,好在游客都被天生异象吸引,跑金顶去了。 眼下四周无人,他便施以梯云纵,踩着悬崖处的几处凸起,几步追了上去。 抓住石缝间生出的一根草木,周蒙恶狠狠望向那贼人。 此人穿一身洁白羽绒服,藏身苍茫雾气之中,若非是那一头红发太过惹眼,寻常人根本看不清这峭壁上的人影。 “不愧是武当掌门,这么快就发现了。” “是晚辈擅自托大,早知道就该晚上来了。” 雾气蒙蒙中,是一张极尽阴柔的脸,看起来要比女生还要精致。 “哪里来的小王八蛋?看着有点面熟啊!”周蒙问道。 那红毛沉声道,“巫王,颜欢。” “特来贵地,借此宝剑一用。” “嗯?”周蒙双眼紧眯,眼中渐起杀气,“是小王也嘴中的朋友,你们现在不该是在后山吗?” “小王也怎么了?” 颜欢闻言胸口一颤,眼中闪现过一丝慌乱,随后他颤抖着将缠绕桃木剑的铁丝解开,抽剑揽于怀中。 “谁知道呢。”他居高临下俯视道,握拳朝悬崖壁狠狠打了一下,那不可自制的抖动终于停了下来。 “前辈莫急,先听我一言,再考虑是否动怒的好,这天下有‘一绝顶、两豪杰’之说,丁嶋安不久前败于我手,前辈该是知道。” “所以莫要冲动,使自己置身险地。” “啧!”周蒙咬咬牙,俯视身下,宛如深渊。 要在这种地方,和两豪杰之上的人交手,能赢吗? “你是巫士,取我武当派的剑干什么?”周蒙继续质问道。 颜欢冷哼一声,“世人只知这剑七百年不腐,但凡是懂点门道的,就会知道,这桃木剑经过炼化,是法器。” “不。”颜欢随即自我否决道,“是仙人所遗留的法器,该称之为···” “法宝。” “···”周蒙站在峭壁之上,神情凝重,一言不发。 两人正对峙着,悬崖下传来了急促的踏步声,一道人影在悬崖峭壁间艰难地攀爬。 “师爷!”云龙道长咬住牙,双手双脚并用,终于攀上了这悬崖边缘。 “事情都安排妥当了?”周蒙问道,目光中透出几分不满。 “都处理妥当了。”云龙答道,随即怒火中烧,瞪向对面,“哪里来的红毛贼,竟敢盗取我武当派的宝物!” 啪! 周蒙不耐烦地朝云龙脑袋敲了一下,语气严厉:“去疏散游客,跟旅游区管委打个招呼,今天武当山暂时不接客了。” “可是师爷,我得留下来帮你。”云龙坚持道,眼中满是担忧,“这人不是简单人物。” 周蒙眉头微蹙,语气变得更加严肃:“我应付不了的人,你就能应付了?这里有你说话的份?” “可是师爷···”云龙无奈地甩了甩袖子,正要转身跳下悬崖,但就在这一瞬间,他突然一掌击向周蒙的后背,目标直指心脏位置。 “就这点心性?”周蒙冷冷一笑,运起太极云手,轻巧粘连住云龙的胳膊,顺势将他甩向山下。 哗啦啦! 云龙失去了立足之地,道袍袖口迅速甩出锁链,锁链在空中划出一道银光,钉射进了山体之中,稳住了他的身形。 “一招之中竟然还暗藏变招,是铁掌功,你莫非是铁掌门的人?”周蒙冷静说道,朝身下望了眼。 云龙挂在锁链上,脸色阴沉,低声回应:“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简单。”周蒙说道,“这悬崖峭壁虽然险恶,却是我们武当派弟子修习梯云纵的绝佳试炼点,你这半吊子的轻功,连站稳脚跟都费劲,怎么可能是云龙那小子?” 云龙听完解释,面色一僵,随后狰狞笑了起来。 “倒是小瞧了武当掌门!” 周蒙指了指颜欢,“既然云龙是假的,那你这小王也的朋友,也当不得真了。” “颜欢”神情复杂,冲“云龙”怒道,“裘万引,你出手偷袭未成,可把我们给害惨了!” “云龙”将怀中符咒撕碎,皮肤缓缓卷出褶皱,如揉捏的面团般动了起来,不过半刻,他便成了一大络腮胡子的草莽壮汉。 尤其是那双掌,粗茧子厚重的吓人,看起来同熊掌无误。 “二对一,优势在我们,再说这东西不是拿到了吗?”裘万引冷冷笑道。 “蠢货!”“颜欢”撕碎符咒,身形变幻,成了一胡子拉碴的浪人。 “你们怎么做的调查,连本尊在这里都不知道!” 说完,他的右手又不可自制的颤抖了起来。 艹! 浪人握拳朝山壁砸去,借着疼痛,才勉强制住了那微颤。 “什么本尊,如意桑?” 饭笹如意气愤咬牙,和这粗汉子合作简直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颜欢呐!你们喊作巫王的颜欢呐!” 浪人抬手愤懑嘶吼,他本想借着“巫王”名号威慑武当,方便行事周转,可一没想到本尊会出入山中,二没想到猪队友提前暴露身份,如此以来,之后的计划都可能会功亏一篑。 裘万引咧嘴一笑,依旧是没多在意,“没事,提前开溜就行啦。” “老东西,看看你的手掌心,早知道你们武当太极拳化力借力用的出神入化,我怎么可能没有防备!” 闻言,周蒙朝手掌看去,一枚黑色印记遮蔽了生命线的掌纹,黑莲花般朝四周蔓延扩散。 “对付百岁的人,还用这种下三滥手段,现在的晚辈···”周蒙叹口气,以炁御毒,将那黑莲拦住。 “多说无益,来战!”浪人握紧腰间小太刀,寒风一掠,月牙状的剑气呼啸飞袭而过。 神道·水月! 周蒙双手盘过那枚月牙,改变运力方向,将其拨弄到了临旁的岩石上。 “中毒了还能接住如意桑的剑气?”裘万引一愣,掌心聚力。 这下是双面夹击,周蒙脚下本就是方寸之地,无奈之下,只好继续朝上奔去。 踩着悬崖峭壁的凹洞坑陷一路上窜,他踩在一处峭壁楼阁的屋檐,心神渐渐摇晃了起来。 “这毒不简单啊···” 回头望去,身后的敌人只有裘万引一人追了上来。 饭笹如意抱紧了桃木剑,头也不会的就朝山下跑去。 “蠢货,东西都到手了,谁陪着你上去玩命,自个儿死那里去吧!” “不对劲,实在是不对劲···”他喃喃道,只要提及“颜欢”这个名字,右手妖刀残留的诅咒就会隐隐作祟。 那种感觉,就像是诅咒本身在害怕一样。 收敛了下心神,饭笹如意颤抖不止的右手握紧了桃木剑。 桃者,为五木之精,亦称仙木,有镇宅辟邪之神功,只要有了这仙人法宝,就能镇住这残留的妖刀诅咒了。 正心喜时,饭笹如意猛然握紧了桃木剑的剑柄,可下一刻,那剑身却如云雾般飘散了。 “诶?” “为什么会碎?” “不是仙人的法宝吗?” 浪人捧起那一团齑粉,狼狈拼接了起来。 尘埃飘散,不留一物,声音从饭笹如意的背后飘来。 “怎么才收完盗拓神,就有人在做小偷小摸的事情?”颜欢好奇道。 “和小鬼子何必多话,先揍一顿再说,揍个半死刚好问话,揍死了就拘灵问话。” 青空一阵清脆鸟鸣,毕方话音方落,尖刺竹雨遮天蔽日般倾泻而下。 “诶?不是···这···”饭笹如意瞳孔中倒映出密密麻麻的尖刺,强势威压瞬间让他心如死灰。 想自己身为神道流的天才,回顾这一生,仿佛尽是可耻悲惨之事。 他握住了太刀的刀柄,可右手颤巍巍的,根本释放不出半点气力。 浪人凝视空中那带有青翼的身影,将右手挡在了身前,“这就是你一直惧怕的那个人,现在咱们的噩梦都成真了。” ------------ 第250章 也学真人,骑鹤下武当,甲子荡魔去 逃无可逃,避无可避,只能顶着硬上。 “将心念集中于一处,找准竹刺雨中会对身体造成伤害的部分,然后将其斩落···”饭笹如意喃喃道,张口咬了下手臂。 剧烈疼痛下,那手终于恢复了一点气力。 他起手拔刀式,躬身下腰,血流不止的手紧紧握住刀柄。 神道·片浪扬舟! 一股杀气以饭笹如意自身为中心,涟漪般朝四周扩散,越至远处,则杀意波动的程度越是明显,微不足道的涟漪层层递进,到了最边缘已成汪洋巨浪之势。 一记寒锋银光在空中勾出顺滑弧线,快到几乎让人看不见出刀的动作。 密集落下的竹刺从内部爆开,鞭炮般“噼啪”作响! 饭笹如意心中一喜,这漫天飞竹来势汹汹,可威力远不及想象中强大,是空有其表的浮夸招式。 聚力于下一剑,或许有机会突破出去。 “神道流·日轮舞!” 唰! 明亮白光迅速交织在一起,同空中散落的竹刺撞在一起,破碎的翠竹条断散落于地,缓缓消隐于泥土。 饭笹如意慌乱应对之际,脚底踩踏的泥地突然变得质如软糖,踩上去根本找不到着力点。 下一秒,尖锐竹刺拔地而起,猛然刺穿了他握剑的右手。 饭笹如意在竹刺冲顶下,朝空中飞去,他当机立断,太刀换手,斩断绿竹。 身躯重重下落,悬空中再逃无可逃,他朝身下望去,却发现那软糯地面早就长满了密密麻麻的漆黑地刺,泛着光泽的尖头让人见了不寒而栗。 “这就是中国异人口中所说的法术吗?” “凭借神道流传承六百年的剑技,居然毫无还手之力···”饭笹如意紧咬牙关,有些后悔。 早知道出门前修行点忍术就好了。 思索片刻,他仰望空中那背生青羽的恐怖身影,扭身拔刀,朝地面送过了一道剑气。 饭笹如意想借着剑气冲撞地面的余浪,顺势逃到地刺覆盖的范围之内,可抽刀未出,空中竹刺迅速贯穿了他的胸膛。 “啊啊啊啊!” 一阵凄惨哀嚎过后,饭笹如意急忙冲空中大喊,“我乃天真正传香取神道流赴中代表,和你们官方上有交流。” “杀了我,很有可能发展成政治问题,即便你是异人口中所说的‘巫王’,也得考虑一下后果吧?” 亮清了身份,浪人本以为颜欢会就此收手,可他凝视地上尖刺,根本就没有消退的意思。 “你安敢!?” 噗嗤! 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刺穿声响起,尖锐竹刺无情贯穿了饭笹如意的身体,血液瞬间喷涌而出,染红了翠竹。 他那粗实皮肉像是破布一样被粗暴地撕开,身体挂在交错纵横的竹刺之间。 颜欢从空中一掠而下,落到了浪人面前。 “他刚刚是不是说了什么?” 毕方想了会儿,“有吗?风声太大,听的不清楚。” 饭笹如意四肢扭曲着无力垂下,像被折断的枯枝,双眼瞪得滚圆,鲜血从伤口中不断涌出,在阳光的照射下,缓缓从翠竹温润的表面滑过,显得触目惊心。 “我···要申请官方介入···我要告你···”浪人每一次喘息,竹刺便入得更深。 “告我?”颜欢微微怔住。 这简直是最为尊重律法的一集。 “你不能动我···我和你们管理机构的上层有联系···” “所以这和你偷抢武当山的镇山之剑有什么关系?”颜欢摊开手,一柄桃木剑浮现手中。 偷也就算了,还偷了一把假的。 这要是真的仙人法宝,单凭桃木镇邪祛阴的效用,早该吓得自己幡中鬼慌乱逃窜了。 滴答,滴答! 鲜血滴落,发出轻微却清晰的声响,饭笹如意嘴唇颤抖着,似乎想说些什么,那张曾经狡诈冷酷的脸此刻已毫无血色,青白的肌肤在阳光下反射着死气,几乎毫无生机。 “我···我也是无奈之举,要清除这右手的诅咒···令日界内闻风丧胆的妖刀蛭丸的诅咒,又谈何容易?” 颜欢凝视浪人被刺穿的手腕,从中抽离出了一股阴气。 妖刀蛭丸,凶悍嗜血,直接拿刀者,要么被刀杀死,要么成为为其所控,成为新一代的魔人。 颜欢将那阴气度在掌心,眼前忽的闪过一道剑光,又即刻消失了。 “阴鬼残存的一抹剑意,就能将人逼迫至这种份上。” “小日子的巫术没落到这种程度了?” 颜欢随手一扬,阴气消散。 就这种程度的表现力,在处理妖刀蛭丸的时候,要不是为了剧情发展将王蔼和王并送上了ban位,事情恐怕会在“拘灵遣将”区区的一抬手之间就解决了。 “这···”饭笹如意胸膛起伏本在渐渐减弱,可见了这场景,心跳声又剧烈响动了起来。 困扰自己多年的诅咒,弹指间就给解决了? 这就是中国的异术嘛··· 他那逐渐涣散的眼神重新凝聚高光,发出不甘心的“啧啧”声。 “我的身体是怎么一回事?”饭笹如意惊叹道。 命悬一线,含着的那口气却是迟迟咽不下去,陷入一种“求死不能”的状态。 颜欢扫视周围,发现这不是个话说的地儿,便拖拽着日本浪人,将其挂在了悬崖峭壁上的一处植株上。 异人界多的是人情世故,尤其牵扯到国际关系,还得再慎重一点。 刚好得了盗拓神,恰恰能试一试祂那识破阴谋暗算的能力了。 “你···你干什么?”饭笹如意慌乱无措,就见颜欢将手靠在了他的额头前。 这神通不为剽窃记忆,只是能将人心藏匿之祸端毫不保留的揭露出来。 一番查阅,颜欢神情逐渐冷了起来。 这饭笹如意虽说不修边幅,浪人一般,可确实出自剑道世家,在日本异人界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他此番来中,是为做好道场在魔都的入驻工作。 这人确实同公司上层有过交流,可“哪都通”仅仅是他诸多势力交涉的范围之一,其中另有一方,身份引起了颜欢的注意—— 比壑山忍众。 “制造舆论,挑拨国内矛盾对立,在各种小圈子中进行对中的污名化,甚至不惜笔墨对日方行径大肆吹捧,罔顾历史,美化战争···” “你暗地里支持了他们做了不少事啊。” 一些藏匿暗处的臭虫,抗日之后未清理完毕的流毒,总是时不时就跳出来恶心人一下。 凝视体无完肤的浪人,颜欢又想起三丰祖师留在后山石洞中的心得字刻: 非常之事,必待非常之人。仙者,非常之事也。“欲求天仙者,当立一千三百善”,圣有明训。旧心不改,寸功未积,是自诬也。 世间福缘,非薄福者可承,知此超迹苍霄之事,万神听命,不有丰功伟行,其何以服鬼神乎? 想了会儿,颜欢拨通了赵方旭的电话。 “怎么了小欢,八诈神可是找到了?” “托赵总的福,加之信息科同志的不懈努力,欢也算不负众望。”颜欢回道,随即话锋一转,“赵总,实不相瞒,我最近于术法上有所参悟,想同赵总要点修行的耗材。” “耗材?”赵方旭沉思片刻,“不是那些天材地宝的话,公司库存也该可以解决。” “当然不是。” “那是什么?” “人。” “人?”赵方旭一惊,吓得从座椅上站起,连忙劝道,“这邪魔歪道的路,可不能走啊!” 颜欢立刻否决道,“赵总,这可不是什么邪路,今日入武当山,深感三丰真人之风采,故此心生仰慕,所以就想着去走一走真人曾经走过的道途。” “不为建万世之功,只想心中落得一个轻松自在。” 赵方旭喝口热茶,扭捏额角,怎么去了武当山一天,讲话这么云里雾里了。 “小欢,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也学三丰真人,骑鹤下武当,甲子荡魔去。” ------------ 第251章 八诈神会谈 魔? 天下的魔,赵方旭第一反应便是搅屎棍般的“全性”。 可圈内一乱,稳定的大好局面就要被打破,赵方旭自然不想让这一幕发生。 平时杀几个全性贼人乐呵乐呵也就得了,可听颜欢话中之意,那是甲子荡魔啊! 何为荡? 声势浩大、毫不留情的碾压过去,那才叫一个“荡”。 传说中,张三丰下山历练,荡魔一甲子,杀的当时的那些邪魔歪道在传承中出现了一个大断层,两百余年,魔道不兴。 而颜欢动了念头,一旦开杀,全性就是有了共同的敌人,到时候抱团取暖,共同御敌,那异人江湖整个都要卷入腥风血雨之中。 “小欢呐,年轻人不要太气盛。”赵方旭和和气气说道,“公司还是要有诸多考量,这方面不能给你打开缺口,否则不好处理。” “一群搅屎棍般的玩意儿,你理他们干什么?” “搅屎棍?”颜欢疑惑片刻,辩解道,“我说的不是全性,是渗透在咱境内的一些国外异人势力,或是战争中尚未拔除的祸苗儿。” “赵总知道饭笹如意吗?” 赵方旭顿了顿了,“饭笹家啊,倒是名门,可惜其中有人心思不正。不过一个不敢直面历史和罪行的民族,我也没幻想他们中大多数人的觉悟有多高。” “饭笹家的小子落你手中了?” “已经挂树上了。”颜欢淡淡道。 “···”赵方旭沉默片刻,“我记得他不是来中兴办道场,怎么跑武当山去了?” 颜欢将来龙去脉一并告之,赵方旭眉头紧蹙,眉宇间尽是一股不悦神色。 老态龙钟的暮年和蔼之相,多了份阴沉死寂。 “原来是这个‘魔’啊···那你尽管去做吧,有什么暗地里的事情,公司给你兜着。” “至于你想要的关于人的耗材···毕竟不能将其当做我国同胞来对待,那生杀就不在公司规则限制之内,想要的话,后事需要安排妥当了。” “我处理的干净点。”电话对面,传来颜欢的声音。 “那行,公司这边我松口了。”赵方旭应道,一些强藏在隐蔽角落的暗刺,没道理不拔除。 前段时间公司举办的“提质”活动见效甚微,还需要多抓多磨。 一想到这里,赵方旭简直一个头两个大。 公司中有内鬼和敌对势力渗透,他如何不知,可异人手段花样繁多,新奇妙招又层出不穷,想要将内鬼抓出来何其艰难。 要是有更为高深的术法可以修改认知,那这内鬼估计连自己是内鬼都意识不到。 “唔···这么一想,我不是内鬼吧?”赵方旭一愣,细思极恐。 “谢过了,赵总。”颜欢等对面挂断,这才将手机收了回来。 挂于峭壁植株的饭笹如意大气粗喘,艰难挣扎了起来。 没有噬囊之类的法器,活人不好收纳,还需要留着这人充当术法的耗材,颜欢便替其疗愈了部分伤势,又随手一挥,山体中冒出一根绿藤,顶着红彤彤的果子钻了出来。 “可别死了。”说完,一抹身影迅速穿入云霄,云雾遮蔽了身影。 ······ 颜欢灵魂深处,周围是一片混沌黑暗,没有边际,没有上下左右的分别。 五行积攒之后,灵魂韧性得到了大幅度加强,所承担八诈神的上限也拔高了,玄武入自身气局中,颜欢没有感受到丝毫多余的疲惫。 黑暗中睁开一金纹竖瞳,白皮黑纹的大虎踩踏着猫步,朝着玄蛇负龟走了过去。 肃杀之中,是更为阴森邪异的黑鳞。 啧! 玄武轻叹一声,等身形正式在灵魂中落定了,那玄龟高高扬起的只有一截狭长脖子,龟头早就被一刀斩了去,断首处不停滚涌黑烟。 “额···” “倒是小瞧了这小子。”玄武淡淡道。 半小时前,说是进来看一下能不能调动颜欢的盗奸馋淫,可方才踏入灵魂,在此栖居的两个八诈神就给玄武吓得一愣一愣的。 白虎虚弱之像,看起来该是沉睡了许久,方才苏醒,力量没有完全恢复。 可背后所盘踞的螣蛇,鳞片闪烁光泽,阴气纯粹,邪异十足,显然是受到了长时间的温养。 玄武也就是见此场景,才知道颜欢那句“定斩不饶”并非戏言。 “怎么样,我家小子心性可还称你心意?”螣蛇扭动长躯,于黑暗中爬行起来。 “啊···”玄武低声应道,“邪念不起,更是不沾阴谋暗算,心性赤诚率真,是不可多得的好苗子,假以时日定当成以大道。” 说罢,玄武又回忆起了羽化飞升的张三丰,重重叹了口气。 “这都是什么事啊···” 玄武现在已经分不清,自己是被颜欢的心性给吸引,真心实意的归顺,还是被灵魂中封存温养的两个八诈神给吓到了。 身为司掌阴谋暗算的盗拓之神,没有哪只灵兽会比祂更清楚一个事实——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阴谋诡计都无济于事。 最高明的博弈,往往只用最简单干脆的处理法子——杀! 毕竟产生问题的人没了,那问题自然也就迎刃而解了。 不清不明,是为玄武。 虽然分不清入身之气局的原因,可既来之则安之,还是要同灵魂深处的“舍友”搞好关系。 “现在是哪朝哪代了,又是谁当的皇帝?”玄武随意打开了话局。 螣蛇幽幽望了祂一眼,扭动身子离开了。 白虎舔舐下虎掌毛发,高傲端正了身子,“是为中国,人民当家作主。” “啊?” “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尽管说出来。”白虎将头颅扬的更高了,“像咱们这种沉睡百年千年的灵兽,得学会与时俱进,否则很容易被时代淘汰。” “不过有三只八诈神了,斗地主可以,再来一个,就可以凑一盘麻将了。” “啊?”玄武语气中满是疑惑不解,区区六七百年,怎么就演化出来这么多的东西? 听不懂,完全听不懂。 “看你的状态,该是沉睡了千年以上,怎么所见所闻要远超于我?”玄武不解道。 “哼。”白虎冷哼一声,“螣蛇教的。” 玄龟负蛇,将龟背缠绕的更紧了。 难怪螣蛇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原来是很多话都说过一次了。 ------------ 第252章 老颜你骗我! 周蒙和裘万引一入南岩山,又急速朝西侧转移,进了飞升台。 冬日云海缭绕,山风凛冽,剑拔弩张的气氛笼罩在群山之间。 峰顶之上,两道身影伫立于风中,正面而立,彼此的目光中都迸发出如同刀剑般的寒芒。 “周掌门。”裘万引冷笑一声,双掌一展,浑厚的掌力隐隐震动空气,声如惊雷,“你已中我精心调制的剧毒,何必再做无谓的挣扎?” “白痴,回头看看你的身后吧。”周蒙老脸略显苍白,额角微微沁出冷汗,然而目光依旧如止水般平静。 “都百来岁的人了,别用这种小孩子计俩,我后背可还有如意桑看着。” “我就是说,你的如意桑早就丢下你走了。”周蒙抬手指了指对面,掌心处隐隐现出的黑色莲花纹络,毒性如蛟龙般在体内肆虐,逐步削弱他体内的炁。 “诶?”裘万引朝身后一看,背后早就空空无一人。 “铁掌门的人,伙同异邦来盗取我派镇山之宝,即便今日被我打死了,你们的门长估计也不会说些什么。” “兴许,他还得过来谢谢我替他清理门户呢!” 周蒙站得笔直,气定神闲,仿佛未将这毒痛放在心上。 “用毒?呵呵呵,裘万引,你门长没有告诉你,胜负从不是凭借这些小道吗?” 周蒙低沉说道,脚下微动,稳如泰山,手中缓缓施出太极起手式,柔中带刚,周身气劲瞬间在四周环绕,如一层无形气场,将身子护住。 “能赢,就是大道!”裘万引怒喝一声,脚下猛踏,地面一阵颤动,一掌击出,带着铁掌功独有的沉重劲道,宛如千斤巨锤般压向周蒙。 掌风划破空气,发出低沉呼啸。 铁掌功力道厚重,但繁复变化多样,专攻破绽。 “来。”周蒙后退一步,太极拳的圆柔劲道瞬间展开,双手如流水般缓缓推动,正是太极的“云手”。 一掌袭来,却是被巧妙地借用了掌力,裘万引的掌虽势大力沉,却如石入大海,劲力瞬间被化解。 “毒还不发作?再来!”裘万引并不示弱,怒吼一声,双掌连环击出,刚猛之劲如同连绵不绝的暴风骤雨,一掌未尽,另一掌已然袭至,急促得空气都被撕裂了一般。 紫气滚涌,掌风带着浓烈毒气,每次挥掌,空气中都弥漫着一丝腥甜,周蒙身形略显不稳。 眼见周蒙脚下步伐一乱,裘万引大喜过望,怒喝道:“周掌门,你再如何挣扎,也难逃一败!” 就在此时,周蒙猛然转动身形,脚下运起武当独步轻功“梯云纵”,瞬间移步数尺,避开了裘万引的致命一掌。 接着,他双手划圆,内劲暗运,太极中的“螺旋劲”骤然爆发,周蒙以柔克刚,将裘万引那雷霆般的一掌劲力全数引入地面,脚下的大地发出一声闷响,尘土飞扬。 “怎么铁掌门那多变的法门,你就学了个表面啊?”周蒙沉声道,身形稳如泰山,双手再次展开“推手”,以太极的极柔之劲,顺势一推,将裘万引扔了出去。 “一点小小的诈术,就把你唬住了,你的毒可还没管用呢。” “屁话那么多!就这点也够你吃一壶的了!”裘万引面色狰狞,怒不可遏,双掌齐出,奋力再度袭向周蒙,这次对准的是胸膛。 只是这一下,明显带有势微的颓废。 周蒙步伐如风,掌法如云,裘万引力竭之际,太极中的“发劲”瞬间迸发,掌带千钧之力,裘万引只觉胸口如遭重击,整个人被柔劲托起,身形骤然失控,向后倒飞。 嘭! 裘万引的身影重重砸在峰顶的石壁之上,口中鲜血狂喷而出,眼中满是惊恐与不甘。 “怎···怎么可能···你明明中毒···为何还能有如此气力?”裘万引喘息着问道。 周蒙冷然一笑,“心守太极,区区毒气又岂能动身分毫。” 裘万引听罢,神情彻底崩溃,身形颓然倒下,再无半分反抗之力。 “小子,你现在说,伙同那小鬼子过来偷我武当山的桃木剑是想做什么勾当?” “我哪里知道!”裘万引怒道。 “那你来干什么?” “觉得好玩,那就来咯!再说了这如意桑是饭笹家的人,神道流在日本也是名门,他干些偷鸡摸狗的事,也让我感到很好奇。” “能和武当掌门过招的机会,谁想放过?” “想不到你还是个武疯子。”周蒙闻言,略有所思,随即摇摇头,“都有如此高明的易容术助力,不该是寻乐子这么简单。” “也罢了,将你打废了带回铁掌门,好好询问一番就是了。” 周蒙运炁挥掌,拍打在了裘万引的胸口中,废掉了其一身手段,又抬手一震,将掌心黑莲给揉碎了。 “你最好没有说谎,要知道这武当山可也有‘小延安’的称号,你若是同那些小鬼子合谋,行不轨之事,那就算当着你们门长的面,我也能把你的脑袋拧下来。” 山峰之上风声渐息,唯有周蒙挺立如松,苍茫云海中,身影显得有些孤高。 颜欢在空中朝下看了眼,“心守太极,也难怪周老前辈不被风后图所影响。” 话说,这两人交手换招,尽是些拳脚功夫,当真是朴实无华啊。 颜欢本想替周蒙解毒,可观摩下去,貌似也没有必要多此一举了。 他抽身一掠,飞往山洞之中,因为山体震颤,入口处积攒了不少碎石,将通道堵得严严实实。 颜欢随手一挥,那些石块全都融于了山体之中。 王也护在高台老者面前,周围是散落的碎石土灰。 “事情都解决了?” 颜欢点头,“也没想到这么顺利。” “也就多亏了现在交通发达,要不然凭借你这喜好云游的性子,放在古代岂不是会累死?” “古代巫士也不见得自己走路。”颜欢笑道,五只鬼物从身体中钻了出来。 王也凝眸细看,惊奇道,“嚯!上清五鬼法都被你搞来了。是不是这世间万千巫术,你都精通自如了?” “哪里,也就会那么一点点。”颜欢比了个捏东西的手势,又继续说道,“今日就不多做停留了,峰顶的山壁处挂了一个人,要是你闲来无事,可以帮我看一下他,别真的让他死了。” 王也懒散的抓抓后脑,“挂人?” “有时候,我真的不知道你想做什么啊,老颜。” “这之后你打算去哪里?” 颜欢不假思索地回道,“回趟东北,去吉林一趟。” 抗战时,妖刀蛭丸的上一任刀架子二阶堂瑛太死后,身体和刀遗留在了吉林猎户躲避战乱用的透天窟窿中。 而现今比壑忍的余孽,组织领头蝶对妖刀蛭丸执念颇重,妖刀现身,潜伏在暗处的外来敌对势力便会倾巢而出,到时候都不用自己一个个去找,自然会有人送上门来。 刚好孤身下山的柳天成还附身在自己身上,回去一趟,刚好将一老一小两只蛇灵物放归长白山。 “又去寻灵?”王也无奈耸肩,他这位朋友的性子,自己是清楚的,黄金珠宝请不动,宝马香车喊不来,能动摇其心思的,恐怕就只有精灵了。 颜欢叹口气,“算是寻灵吧,只不过这次找的有点不一样。” 说完,颜欢便同王也告别,径直朝山洞外走去了。 洞窟恢复死寂,空气中仅余下高台方老的粗喘,加之王也沉重的叹息。 “事儿不对,事儿不对,这老颜心里藏着事儿啊!” 摸着下巴思索了片刻,王也掐弄起了手指。 过了会儿,七窍流血的王也在洞中大喊,“好你个老颜,你骗我!” “说好的不入局,怎么背后牵扯盘成一团乱麻了!这就是你找的轻松自在的路子吗?” 呼! 颜欢一出山洞,摇身变作仙鹤直入云霄,背后是王也那沾点山洞回音的声响。 王也虽然自称是山中清贫小道,可对异人界的走向十足关心。 颜欢回望武当山,心中纳闷道,“真服了你们这群术士了,闲来无事就喜欢窥探天机。” 再说了,自己选的路哪里不轻松了,那熟练运用七十二候变化、得了“大逍遥”的周圣,可真比不上自己这般自在。 ------------ 第253章 群灵山挂刀,吕慈震惊 一日后。 根据二壮提供的那点稀薄线索,经过颜欢反复推敲,终于让他找到了魔人二阶堂瑛太身死的荒山。 颜欢独自一人穿行在大山中,空气中弥漫着冬日特有的寒意,四周寂静无声,偶尔有风拂过枯枝,带来干脆的沙沙声。 颜欢闭上眼,耳边回荡着微弱风声,他微微侧头,睁开眼的瞬间,眼中闪过一丝异光。 随后,他低声呼唤:“找一个开洞的大窟窿,里面有两具尸骸。” 本来悄无声息的林间骚乱突起,周围的鸟兽似乎回应了颜欢号召,四散奔走,去找寻了起来。 半小时后,林中起了鸟鸣,颜欢眯了眯眼,顺着声音看去,一群山鸟振翅飞起,穿越林间,带着他踏入更深的山谷。 不久之后,他站在了一处坑陷的大窟窿处,洞口不算隐蔽,周围有干死的藤蔓和灌丛,窟窿下方,积雪已然落下,形成了一滩寒气逼人的薄冰 颜欢轻轻一跃,身影便消失在了洞口的阴影之中。 落地时,脚下传来一声轻响,地面上满是枯藤杂草,洞中寒意远比外界更加彻骨,浓重的阴气仿佛有形,似一缕缕灰烟飘荡在四周,景象模糊不清,隐隐透着一股不祥气息。 “没错,就是这里了。”颜欢低语道。 眼前,是两具早已腐朽的骷髅,一具躺在地上,另一具则是趴在雪中。 骨头泛着岁月侵蚀的黄褐色,脆弱易碎,似乎轻轻一碰便会化作齑粉。 颜欢的目光停留在了那具躺窝着的骷髅上——它的头颅上赫然插着一把锈迹斑斑的柴刀,刀刃深深没入骨中。 “二阶堂瑛太的尸骨。”颜欢心中道。 他缓步上前,轻轻握住那把柴刀的刀柄,想要拔出。 可是,当他一用力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头骨跟着动了起来,仿佛和刀刃融为了一体。 颜欢微微蹙眉,脚下发力,踩住骷髅头骨,将力量贯入脚下,手中的刀随之猛然拔出,只听得“咔嚓”一声,头骨应声而碎,化作了齑粉,随风飘散在空气中。 在骷髅旁边,一股阴森的气息若有若无地弥漫开来,颜欢的目光微微一凝。 就在骷髅骨架旁,一柄黑色长刀静静横卧,那刀刃幽暗冷冽,仿佛吞噬了四周光芒,所散发出的阴冷气息令人不寒而栗。 ——这便是传说中的妖刀蛭丸。 颜欢弯腰将那把刀捡起,手掌轻轻抚过刀身,冰冷入骨。 “让我来看看,这让小日子闻风丧胆的妖刀。” 然而,蛭丸刀毫无动静,仿佛只是一柄普通的日式长刀,没有任何异样的力量涌动。 刀身冰冷,沉默如死物。 颜欢眉头微挑,目光中闪过一丝不屑。 “就这?”他抬手抖了抖刀身,依然没有丝毫异变。 “给点反应啊,你不是很横吗?” 这妖刀原本是日本多年前,某山野铸剑师之子的作品,年轻少年为铸造更好的剑而修习挥剑之道,四处找人学习粗浅的剑技,然而其天赋举世无双,竟在忘我的挥剑中剑术大成。 懵懂中,少年为追求更高的境界而连续挑战各大道场,实力强劲却不谙世事,最终惹怒了剩余的剑圣,被其联合忍者和术士发起围攻。 少年身死,一生为了有个好对手挥剑,心生不甘,死后怨恨灌入自身兵器,化作妖刀。 后被唯一一个不愿群起攻之的石川雅拿起,他被控后变成了第一任宿主,四处屠戮,妖刀之名由此震慑日本。 颜欢握紧刀柄,轻轻挥动了几下,寒风在刀锋上掠过,发出“嗡嗡”的低鸣。 一丝寻常的破空声后,颜欢眼前渐渐浮现出了一个黑雾凝聚成的人影。 他双膝并拢跪在地上,双手成内八字状向前贴地,身体前倾直至额头抵在了泥土中,好一个姿势标准的土下座。 “求求你放过我吧,我只想和真正的剑士对决。” “呵。”颜欢一笑,一句话下来就听懂了一句“哇达西”。 颜欢手压剑刃,将附在其中的阴煞之炁全数抽离,混乱畸形的无定状黑烟凝聚了,其中包裹了怨恨,不甘,剑意,加之形形色色扭曲的灵魂。 颜欢将妖刀竖插地上,“我只想要蛭丸这个符号,其中一些害人东西就不在考虑范围内了。” 一个横空出世的天才,就能将剑道界的一群老东西吓得阴谋尽出,无所不用其极,如此做派,倒是挺符合小日子的一贯作风。 “来!今日过后,再无妖刀之实。” 颜欢屈指一弹,阴气凝聚成刃,落入对面那黑影手中。 “别说我欺负你,这次不用金光。”颜欢手掌一握,同样握紧了阴刃。 “说实话,刀剑我不擅长,打打杀杀的也不喜欢···” 颜欢将剑刃对准了面前黑影。 白虎·战神本能·千秋武技! 呼! 颜欢闪烁金瞳,整个人的气场完全变了,对面阴影见状,面露狞笑,将刀横于身前。 唰! 洞窟中只是简简单单的阴气碰撞,不过一招,那抹奇形怪状的阴气就开始缓缓飘散了。 剑道天才猛地一愣,回头道,“好剑术,这么久了我从来没遇见你这样的对手!” 颜欢手中阴气飘散,轻轻念道,“腰间宝剑七星文,臂上雕弓百战勋。见说云中擒黠虏,始知天上有将军。” “大唐剑圣,裴旻!” 黑影若有所思点点头,“原来如此,想必你也经过了一番勤学苦修,能和你交手,如此一来,我也算不枉此生了。” 寄宿于妖刀蛭丸的黑影飘散湮灭,那所谓的妖刀就只剩下了一个名号,但这对颜欢来说,已经足够用了。 “不是···”体内传来毕方的声音,“你俩是怎么交流起来的?你会小鬼子那边的语言?” “不会。”颜欢没有否认。 主要是靠气势,气势出来了,谁管他听不听得懂。 唰! 一道身影穿过了洞窟的破洞,转眼消失在了林间。 ··· 三日后,一把日式长刀挂在了群灵山屋前的大树藤蔓,妖刀现世的消息莫名其妙的在公司东北分区传播了起来。 石淳家,山蝶端坐沙发,眉头紧皱,皱纹全都挤在了一起。 她凝视公司线人传来的消息,身躯禁不住微微颤抖,“这么多年了,终于现身了。” 啪! 欺诈师刘青平拍桌而去,愤愤盯着老张传回来的密报,“这是阳谋!这是妥妥的阳谋啊!” “中国人就是喜欢搞这一套!蝶!你不能去,这明显是想将你引出去啊!” 山蝶摇摇头,“小张那孩子的身份,在公司内伪装的天衣无缝,这可是他千辛万苦才搜集来的信息,是阳谋的可能性不大。” “我们与那山主人无冤无仇,何故他要这么做?” “如果是公司的决定,他们就不会派人去回收蛭丸了。叫上几个孩子,我们去拿了就走,这世道乱着呢,去哪都有我们的容身之处。” 欺诈师恨恨咬牙,总感觉哪里不对劲,他看向蝶那坚定不移的目光,无奈拍打下双腿。 “你想做什么,我尽可能的帮你。” “那就得到了江西,才能另做打算了。”蝶低声道。 ······ 吕家村,吕慈盘坐大哥墓前,摆放贡品,斟酒,又倒于地上。 墓前香炉青烟袅袅,从他那带有伤痕的眼前飘过。 这时,吕忠拿着手机不急不慢的走了过来,先是对墓碑一拜,转头对吕慈说道,“爹,公司那边传来了消息,给您打电话,没有拨通。” 吕慈抬抬头,摸出手机扫了眼,见是赵方旭亲自打的电话,便又回了过去。 “赵总,是有什么事?” 赵方旭说道,“妖刀蛭丸重现,比壑忍余孽蠢蠢欲动,和你知会一声。” “···”吕慈握住手机的手微微颤了起来,目光凝视墓碑字刻,“劳烦赵总,给个位置。” “江西大余,群灵山。” “群灵山?”吕慈一愣。 “没错。另外插一句,这消息是山主人送给你的。” “吼?”吕慈那带有疤痕的眼微微张大了一点。 ------------ 第254章 他未必就能在炁耗光之前杀光我们! 群灵山小屋,室内炉火烧得正旺,颜欢盘腿坐在桌前,怀里是拖着青蓝鱼尾的小罔象,她正给桌上水壶添置清水。 火精将水壶托起,一把明火迅速燃烧,片刻就将水烧得“吱吱”作响。 茶香氤氲开来,热水蒸腾的雾气驱散了屋内的一点干燥。 颜欢同金精清明对坐,各持一茶杯,闲散舒适的品茗吃着糕点。 悬挂妖刀已经是第三天了,这群灵山依旧鲜有人往,除了颜欢,再多的生灵就是山中野猿和飞鸟了。 “倒是挺耐得住性子。”颜欢吹凉着茶水,小心抿了口,“算上车程,我以为第二天就该来人了。” “这么明显的布局,会有人上当吗?”清明开口道。 斜靠窗前看书的羵羊朝外面看了一眼,跟着附和了一声,“大年三十了,再不来都要回家过年了。” “会来的,只是来多来少的问题。执念深重,最是喜欢不顾一切,那领头的老婆子心中有放不下的事,愿意为此涉险。” 比壑忍余孽的组织者蝶,数十年来,外人所知道的,一直以为她是富商石淳的“神秘夫人”,少与外界接触。 可颜欢知道,她不愿同本地融合,不听同伴劝阻,为了保存比壑忍的势力不惜“毒杀亲夫”,心里仇恨难消。 对于象征比壑忍一战的重要物件,妖刀蛭丸,这日寇不会轻易放下心中的执念。 来是一定会来,只是不知道会用什么手段,或者偷,或者明抢;也不知道会来多少人马,或是几十人,或是上百人。 啪啪! 罔象攀上颜欢的肩膀,用带有彩光鱼鳞的小手拍了拍他的脸。 “欢,山脚毒瘴。” 颜欢和清明同时将茶杯放下了,相互对视一愣。 有“客”自远方来,摆出这么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态度,简直是失了身为山主人的礼道。 山脚下笼罩着厚重毒瘴,一批擅自闯山的人,无一例外,被毒草与毒木释放的瘴气毒汁所侵蚀,惨遭横死,触目惊心。 树木间,二十余具尸体横七竖八地悬挂着,毒素腐蚀了尸身。 那些尸体无一不是双眼红肿,几乎要从眼眶中凸出,他们四肢僵硬,皮肤已经完全溃烂,化作流淌的脓液,滴落于地,染红了那些被毒草覆盖的土地。 毒瘴之中,他们曾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而今只剩下令人作呕的恶臭与死寂。 山风拂过,尸体微微晃动,发出轻微的“吱呀”声,毒草毒木诡异地摇曳着,似乎是因为欢愉而发出欢喜。 可忽然间,景象发生了变化,那些本是致命的毒草与毒树,缓缓地向两边退去,毒瘴随之稀薄,露出了一条通往山腹的道路。 通道前,一身黑衣、面容冷峻的比壑女忍转头看向后方,声音疑惑又满是惊喜的说道,“毒瘴好像被我们清理出来了。” 山前的平地上,另一个身影静静伫立,双臂交抱,目光冷淡。 比壑忍余孽准备的新魔人——原田佑辅,正站在群灵山前,望着前方毒草遍地的山路,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笑意。 “现今我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为了执刀做准备,要是早有一把趁手的刀,这区区毒瘴根本拦不住我们。”他的声音带着漫不经心的傲气,仿佛眼前的毒瘴、尸体,甚至这座山,都不值得他过多关注。 原田身后,三道身影伫立不动。 身为魔人三侍从之一的瞬蜂微微蹙眉,开口问道,“就这么消耗蝶婆婆精心培育出来的孩子们,要是被她知道了,不会怪罪下来吗?” 原田冷眼一视,“在这片土地待了这么久,总归学到了一点好东西。” “这里有句老话,叫做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点小小的牺牲,不算什么。” 另一旁,露着两块大板牙的幻音,眼中闪过一丝轻蔑,他轻笑道:“选了这么一个毒草遍地的地方躲着,看来这山主不过是个无能鼠辈。” “青山洋平那家伙,还真是多虑了。” 雷神一言不发,手中刀刃微微闪烁电光。 原田佑辅环顾四周,冷笑一声,声音淡漠又带着十足的压迫感:“走了,进山。” “取回属于比壑忍的妖刀。” “新的魔人,即将要诞生了。”原田佑辅低声呢喃,眼中闪过一抹狂热,大步迈开,向山中腹地踏去。 众人缓缓步入山中,眼前景象却违背了这季节的冷酷。 屋子前,参天大树挺立,枝叶竟在这严寒之中依旧茂密青翠。 绿藤从高处的枝杈间垂落,随风轻轻摇曳,树底残留的斑驳血迹已经与泥土交织在一起,深深浅浅,大小不一。 妖刀蛭丸,就挂在树的正中央,偶尔也会随着风一起晃动。 原田佑辅站在树前,目光凌厉,抬手一挥,示意众人停下脚步。 他说道,“找几个身手轻快的,去探一探。” 话音未落,站在队伍中的两个女忍便点头应下,悄无声息地朝大树逼近。 “唰!” 一声轻响,忽然间,一名女忍身形暴起,三枚苦无瞬间飞出,精准地钉入了大树的粗壮躯干。 她脚踩苦无,身如游蛇,迅速向上攀爬,手几乎就要触及悬挂在树上的妖刀。 然而,就在这刹那,绿藤诡异地动了,猛地缠绕在她的脖颈,仿佛毒蛇般迅速收紧。 紧接着,它如织网般迅速滑过她的锁骨、胸骨以及胸前的乳沟,绕过胯下,转了一个圈,重新回到胸前,形成一个个菱形的绳结。 牢牢捆住后,她悬挂于半空,身体挣扎无力。 另一名女忍见状,眼中一抹惊愕浮现,她尚未反应过来,藤蔓又如鬼魅般袭来,将她同样悬挂于树间,捆法如出一辙,极其专业。 原田佑辅冷冷看着这一切,眼中杀机微动。 “蝶精心培养出的精英,竟然也如此轻易就被擒住了,简直是废物!” “等了这么久,终于来了。”忽然间,一道淡淡的声音从木屋中传来。 众人目光一转,颜欢已是缓步下了台阶,朝他们慢慢走去,步履轻盈,怡然自得。 “怎么?一声不吭就跑到人家里来偷东西了?”颜欢笑道。 原田佑辅冷哼一声,目光冷厉,“废话少说,这蛭丸本就是我比壑山忍众的东西,今日不过是物归原主。” “请便。”颜欢施以礼仪,伸手出去,做了个“请”的姿势。 新魔人三侍从对视点头,一同奔袭了出去。 装神弄鬼,杀了再说! 原田双手插兜,驻足观望,“幻音的刀可以发出扰乱人心绪的音符,最适合扰敌,雷神的雷光刀刚猛暴戾,擅长正面突破,而作为暗杀手的瞬蜂,能在可视范围内瞬间移动···” “三人配合,就连我都会感到头痛,这下子看你怎么死!” 唰! 侍从三人齐上,眨眼的功夫,瞬蜂便遮蔽了身影。 幻音的刀缓缓出鞘,如埙般的刀身中发出一阵低沉而诡异的嗡鸣声,那声音直刺人心,激荡心神。 颜欢摇动镇魂铃,铃声巨浪般朝嗡鸣碾压过去,正面迎来的二人灵魂一颤,幻音手中怪刀的凸起部分崩开了道道稀碎裂痕。 “这···”惊诧之际,雷神已双耳流血,迅猛抽刀冲向前去。 “去死!”刀刃之上雷光闪动,雷霆之力伴随着他的咆哮涌出。 刹那间山中雷霆炸裂,闪烁道道白光。 “就你这配叫雷神啊。”颜欢不慌不忙,屈指对准了挥砍过来的刀刃。 刺啦! 一道细小的电光骤然迸发,如同长虫般在空气中蜿蜒窜动,瞬间袭向雷神。 这轻描淡写的一击,雷神甚至来不及躲闪,整个人瞬间被击中。 “噼啪!” 雷霆溅射,他的身体瞬间抽搐起来,剧烈雷电贯穿了全身,皮肤迅速被高温烧成焦黑,就连衣物燃都成了灰烬。 最后他眼球翻白,手中长刀“铛”地一声落地,整个人向后栽倒,浑身冒着黑烟,彻底失去了动静。 藏在暗处的瞬蜂目睹这一切,额上冷汗直冒。 可事已至此,也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 她屏住呼吸,悄无声息地从颜欢的背后浮现,手中匕首闪烁寒光,瞄准了颜欢的脖颈。 “这是唯一的机会!”瞬蜂心中暗道,眼神决绝,刀落下时迅猛无声。 然而,异变突起。 这黄毛女聚力挥刀之际,颜欢的后颈处,竟然缓缓睁开了一只眼睛。 那只眼睛幽幽泛光,冰冷沉静,在眼睛下方,又咧开了一张嘴,嘴唇微微张合,声音低沉,如来自深渊的呢喃:“看见你了。” 瞬蜂猛然间如坠冰窟,眼睛的注视吓得她身体僵硬,无法控制,手脚像失去了知觉般瘫软。 此时她已在空中,失去了收手的余地。 只能顺势将刀刃朝着颜欢的脖颈劈砍下去。 扑通! 瞬蜂的刀刃还未触及到颜欢的身体,她便突然一颤,失去了所有力量,整个人如同一只被扯断线的风筝,重重栽倒在地上。 睁大的双眼直勾勾望着前方,视线中只有不远处那间温馨小屋,“我的身体是怎么回事?我为什么动不了了?” 瞬蜂心中惊恐万分,还想要呼喊,可是喉咙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束缚住,无法发出半点声音。 她的瞳孔剧烈收缩,终于意识到异常——自己的胸腔里,心跳声已经平白无故的消失了。 “心跳···没有了?”瞬蜂的思绪骤然停滞,任由对死亡的恐惧席卷了意识。 “诶?”原田佑辅瞳孔微缩,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发生了什么?” “最后一下,完全看不见出手···” 幻音凝视碎剑和倒地的两具尸体,向后一摆手,“不能一挑一的打,得叫上全部人一起上!” “那位说了,这家伙是巫士,这些都是精灵附体的手段,可想要役使精灵,除了炁,对自身三宝的要求也极大。” “假如大家一拥而上,他不可能把我们全部杀光,等到他真炁耗尽、三宝受损,一样在劫难逃!” 颜欢歪斜下头,这词儿怎么听着那么熟啊? 啪啪啪! 原田佑辅觉得言之有理,便重重拍起了手掌。 掌声在山坪间回荡,服装各异的人从各个隐蔽角落里跃出,顷刻间将颜欢团团围住。 这其中有境外混进来的势力,忍者、阴阳师、浪人、巫女,甚至艺伎一类,也有本地被山蝶培育出来的叛逆。 “诸位精英,诸位同胞!”原田声音冷冽,“为比壑忍众、为大日本奉献力量的时刻到了!” “呵…”颜欢轻笑一声,神色淡然,朝天上望了一眼,轻声说道:“毕方,昔日你构建的幻境居然成真了,没想到有一天我可以和这么多人交手。” 毕方的声音随之传来,带一丝调侃:“这说明我还是会未雨绸缪的,可有想好怎么应对吗?” 颜欢摊开手掌,五种颜色各异的炁团在掌心缓缓旋转凝聚,“金、木、水、火、土”的五行之力在手中交织成型。 他低声道:“甲子荡魔,既然是荡魔,那自然是毫不留情地碾压过去。” “五行加——” 就在颜欢准备动手的一刹那,忽然间,巨树上传来一阵苍老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动作。 “既然你把我给招呼过来了,总得给我留几十个小鬼子过过瘾吧?” 唰! 吕慈从树上一跃而下,跳到了众人面前。 他缓缓转头,看了一眼颜欢,语气带几分不满:“哼!小子,说实话,我真心不喜欢你。” 吕慈冷哼一声,目光随即落在了那些比壑山忍众的身上,眼中露出一抹杀意:“不过这次,暂时将你当做是一边的人,还是谢谢了。” “来!新仇旧怨,一起了却了呗!” 吕慈向前勾勾手,张狂恣肆地挑衅道。 山脚外,乡间小路,一辆车停在了旁边。 老张朝山中望了眼,叹道,“已经开始了。” 坐在副驾上的高廉一言不发,朝田间地垄扫视一眼,手臂搭放在了车窗。 “走了,进去瞧一瞧,等事情不对的时候,我们再出手把控。”失神许久,高廉这才缓缓开口。 ------------ 第255章 杀日寇,冯宝宝的“法”和“道” “嘿嘿嘿,比壑忍。” “都说是岁月不饶人啊,我是老了,但现在怎么又这么兴奋呢!”吕慈狞笑道,挂有疤痕的沧桑老脸格外可怖。 他单手按地,如意劲延顺着地表涟漪般层层扩散,蔓延至所有人的身上,又似蝙蝠音波般触物返回。 吕慈一愣,聚集起青紫色的劲力,全都朝巨树东侧的根系轰砸过去。 随即他又起步一掠,追着如意劲,拦在了巨树粗壮枝干的上面。 一身披羽织、手持武士刀的老妇人凭空显现,周围围绕着白色和红色的蝴蝶,正翩翩而舞。 “小混蛋!”蝶怒骂道。 “嘿嘿嘿,臭娘们!”吕慈嚣张恣肆地笑道,幽蓝色炁息逐渐包裹了全身。 “还没死呢?”两人异口同声地问候对方。 于此同时,白红两色的蝴蝶开始纷飞乱舞,白蝶先行,聚成团朝吕慈飞袭过去。 比壑忍蝶的术,可以操纵由白蝶和红蝶组成的蝶群,敌人被白蝶碰到后,就会被会爆炸的红蝶吸引。 “呵呵呵,还是那么老一套!” “浑象流水转!” 吕慈双手运起如意劲,所有的劲力飓风般裹挟一起,将那蝶群层层破开,青紫色劲力螺旋成一个巨大球体,红蝶爆炸产生的热浪瞬间弹飞了。 爆炎炸开,尘埃四起。 吕慈从劲力裹挟成的球体中走出来,那山蝶却早已没了踪迹。 “切!” “还是这么麻烦的手段。” 啪! 吕慈单脚踏地,青蓝波纹沿着地面又层层波荡了起来,远处的颜欢感到一股细微的力量碰撞了下身体,在触碰的瞬间又弹回了。 “吕家的如意劲···”颜欢思索道,“怎么看怎么像吕布的异术啊,莫非前前后后真有联系?” 这时,吕慈已经摸准了山蝶的位置。 “这种情况还想要妖刀,贼心不死啊!” 吕慈聚力朝巨树挥去一掌,劲力沿着树木躯干直上,由力编织成的重拳狠狠轰砸于山蝶腹部,老婆子紧咬牙关,挥刀冲散了紫色劲力,挥手散落蝶群,又藏身于那隐身羽织中。 “既然是透天窟窿之战的延续,那就没必要插手了。”颜欢心想道,两个衣着漆黑忍者服的家伙冲了上来。 “众人围堵,还敢分心!”都是中国土地上暗地里培养的比壑忍,汉语说的倒是顺妥。 两人各持一刀,刀身分别缠满了雾气和火焰。 “岛原之怒!” 其中一人将刀高高托起,刀刃包裹的火焰腾空飞舞,无数怨灵携带爆炎倾巢而出,流矢般轰砸向颜欢。 与此同时,雾气渐起,迷乱了视线。 “净业莲!”长刀挥舞,雾气弥漫中掀起了阵阵业火,呼啸闪过。 颜欢单掌护于身前,“这也叫火?” 呼哧! 掌心一瞬间炎龙奔涌,热浪涤荡了四周雾气,焰火冲顶下,两人黑衣爆开,皮肤灼烧成焦炭。 “呜···啊啊啊!” 其中一人强忍疼痛,目生光亮,“燃烧吧!以我全部性命点燃的业火!将我同敌人一起焚燃殆尽!” 白焰跃动,裹满了那黑衣忍者的躯体,他奋不顾身地朝颜欢撞来。 “以全部性命点燃的火焰?好大的口气。”颜欢目视冲撞来的忍者,指尖一团幽蓝色的火焰焚燃了。 火光柔和,清新亮丽,可却让人感觉到不寒而栗。 “真火·三昧。” 呼哧! 蓝焰一卷,黑衣忍者连人带灵魂都碾作了齑粉。 蓝色火海之中,颜欢缓步而出,看了眼围堵人群中的日本异人,“阴阳师,女巫,都是老一套了。” “你们的式神借我用一下吧!” 颜欢双臂缠满黑气,朝几个阴阳师抓去,忽然间他们衣袍中的符咒开始猎猎作响,依托其中的精灵剧烈骚动了起来。 那几个阴阳师手段未出,就看见昔日陪伴自己的式神呲牙咧嘴,对自己刀剑相向。 噗嗤! 尖牙利嘴撕咬下,血花一团团迸射而出,璀璨迷丽。 “打个屁,这还打个屁啊!” 剩下的人纷纷倒退,围堵在颜欢周围的包围圈逐渐扩散开,惶恐不安的人群中开始了哭爹喊娘的怒骂。 “这他妈的还打个卵蛋,蝶婆婆的情报出现误判了!” “诶?”颜欢朝身后扫了一眼火海,抬手一收,所有火焰尽入掌中。 放火烧山,牢底坐穿,何况这还是自己的山,得好好对待。 “诸位精英,来!继续!” 颜欢走到瘫软倒地的幻音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来,赌上比壑忍的荣耀,继续磨。” “我的炁和三宝就要损耗殆尽了。” 帽檐之下,看不清幻音低沉绝望的脸。 颜欢咋舌,拎起他的衣领甩至巨树上,绿藤一动,缠住他的手腕脚踝,将其悬挂了起来。 “魔人侍从···都败了···” “怪物!有怪物啊!” 围堵的众人化作鸟兽散去,疯狂朝山下逃亡。 嘴角流血的山蝶悲哀地凝视着这场面,想不到自己精心培育的新一代比壑忍,那些荣耀,那些铁血傲气,在实力面前被碾碎得一文不值。 她抬头仰望绿藤上悬挂的妖刀,明明就近在眼前,却始终触摸不到。 四散奔逃的比壑忍众,可供逃窜的出口只有一处,等他们下山之时,早有人在此等候多时。 “哟!此路不通,敬请绕行。”冯宝宝挥了挥手,又朝旁边扫瞄了一眼。 那里站着一面容刚正,满脸坚毅的老爷子,正对手下众弟子交代什么。 “你们是哪来的?”冯宝宝问道。 “当年窟窿一战,让几个兔崽子漏网了,要不然也不会生出这么多的事端,这些事情,唐门没理由不插手。” “唐门,唐妙兴。特地带弟子们出来找找血气。”老者说道,又对门人叮嘱了几句,“都说现在唐门失了当初那份杀伐气,现在找回那种感觉的时候到了。” “不过这年头你们既不见生,又不见死,倒也没必要太逼迫自己,就好好表现,好好体悟,可别死了喔。” 一旁的唐文龙静静审视对面的比壑忍,一言不发,可浑身黑衣的马龙却是颤抖了起来。 已经说不出是害怕,紧张,还是因为兴奋造成的发抖了。 “千载难逢的机会,求之不得的机遇···就摆在眼前。” 逃亡下山的比壑忍众紧咬牙关,愤懑凝视前方。 人群中不知有谁喊了一声,“杀出去!” “比起面对山里那个怪物,这些人已经是好对付的了!” 人群中起了骚乱,一身手段尽数展现了出来。 “要来了,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将双眼瞪大了,这和门内的试炼不一样。”唐妙兴再次说道。 好··· 一众唐门弟子跃跃欲试。 “上!” “杀!” 两方嘶吼交织在一起。 砰! 未等双方势力碰撞,一声急促的枪响将本来剑拔弩张的氛围给冷却下来了。 对面一女巫还未拉弓搭箭,便身中弹药,倒地不起。 众人循着那枪响和硝烟望去,就见冯宝宝手握贝雷塔M9,漆黑枪口对准了下山的比壑忍众。 场面一度寂静。 “咳咳咳!”候在一旁的徐三急忙跑了出来,“没事,没事···稍等一下!” 他凑到冯宝宝面前,低声问道,“你从哪搞来的枪?” “欢子送的。他说咯,枪法也是法,弹道也是道,这玩儿可比刀好用多咯。”冯宝宝一本正经道,从口袋取出沉甸甸的一袋子弹,“他还给了我这些,是当场造出来得。” “他给你这玩意儿干嘛!?” “他说这东西放他身上不好处理。” “给你就好处理了啊?” “咱们不是官方嘛?”冯宝宝歪歪头,眨眨极具智慧的大眼睛。 徐三一揉额头,满脸黑线,“这么说也没错,但这···” 想不到看那巫士一脸人畜无害,心还挺黑的呀! “啧!就这一次,下不为例。”徐三严肃说道,走到众人面前,尴尬摆摆手,“那个,你们继续哈。” “暗堡的兄弟们,辛苦你们配合一下了。”徐三朝身后招了招手。 ··· 群灵山中,颜欢打个响指,拔地而起的尖刺穿杀了几个逃跑的小鬼子。 随后他信步坦然,来到了新魔人原田的面前。 “嘿~中国的术法···”原田头一扬,冷汗淋漓,“要不是为了执刀,我没有修习其他能力,不见得今日真的怕你,要是妖刀在我手上···” 啪! 话音方落,妖刀蛭丸从绿藤掉了下来,落入原田手中。 “来!你这如此强大的灵魂,用来炼制阴鬼最是不错了。”颜欢招手。 山脚入口处的骚乱渐渐传了过来,他歪头朝毒草通道处瞧了一眼,心中暗自叹道: “说好了荡魔,结果好像都将人情一样给卖出去了。” “欲求天仙者,当立一千三百善,为求福德圆满,要不然去灭一些十恶不赦的全性试一试?” “嗯···抱歉,走神了。”颜欢再次看向呆傻发愣的原田。 这个新魔人挥舞阴森刀刃,可始终没有感受到刀中传来的可怖力量。 “不对劲儿啊,动啊!你倒是给我动啊!” “传闻中霸道无比的妖刀蛭丸,就这点水平?还是说,它根本就没有承认我?那我这么多年的苦修算什么?” ------------ 第256章 比壑英灵是吧? 原田佑辅双腿跪地,浑身颤抖,双手死死抓住妖刀蛭丸的刀柄。 妖刀此刻毫无反应,连一丝传说中的“妖气”都没有散发出来,就像一把普通的废铁,彻底否定了他一生的努力。 “不……不可能啊!”原田佑辅声音颤抖,目眦欲裂,“我迄今为止所有的人生,都是为了执有这把妖刀而准备的!” “给我动起来,动起来!” 然而不论原田如何发狂,妖刀依然沉默不语。 “不对···我还有剑技!我有从小到大所修习的剑技!那是我的依仗!”他声嘶力竭地怒吼,握紧了手中的妖刀,踉踉跄跄地站起身来,带着满腔怒火和不甘,朝着颜欢冲了过去。 一阵寒芒刀锋划破了空气,直指颜欢的胸口。 可就在刀刃即将落下的瞬间,颜欢身上泛起一道金光,轻松抵挡住了这一击。 “铛!”一声脆响,原田引以为傲的妖刀蛭丸撞击在颜欢的护体金光上,瞬间崩碎。刀身从中断裂,化作无数碎片,飞散在空中,散落一地。 原田佑辅整个人僵在了原地,双目无神地盯着地上的断刀。 “为了这把破刀,连自己的人生都丢掉了,”颜欢淡漠中带着一丝冷嘲,“可悲。” 他轻轻屈指一弹,脚下的地面骤然裂开,藤蔓迅速升腾而起,缠住了原田的脚踝,这新魔人还没来得及挣扎,便被藤蔓倒吊在空中,像一只被困住的山猪般挂在了树上。 不远处,山蝶看到原田惨败的模样,握着太刀的手不禁颤抖起来,她心中暗自惊骇,精心培育的新魔人竟然如此不堪一击,就连三侍从也被打得毫无招架之力,死的死,伤的伤。 “难道这次真的错判了?” 吕慈冷笑一声,看到山蝶分神,立刻抓住机会,将炁息和劲力凝聚成有形的拳,迅猛如风,疾风骤雨般朝山蝶砸去,“臭婆娘,还敢分心!?” 山蝶当机立断,挥开袖中卷轴,苦无、手里剑等暗器顷刻射出,与吕慈的青紫劲力猛烈碰撞。 两股力量在空中交织,激起剧烈的气浪。 借着暗器递出的片刻,山蝶披挂上羽织,身影忽然变得虚幻起来,渐渐消失在空气中,彻底隐去了身形。 “又来这一套!”吕慈露出狞笑,丝毫不为所动,体内劲力缓缓扩散开来,像雷达般探测着周围的动静,凭借撞击的反馈,迅速锁定了山蝶的方位。 就在此时,他扭头看向颜欢的方向,忽然大喊道:“臭小鬼,给我把护体炁开到最大!” 颜欢侧头望了一眼,瞳孔中倒映出无数白色的蝴蝶,那些蝴蝶从四面八方涌来,仿佛雪花般飞舞。 等这些白色蝶群的鳞粉开始粘附在颜欢的衣服上时,紧接着一群红蝶如潮水般接踵而至。 颜欢看着这些蝴蝶,轻笑道:“倒是承蒙吕老家主关心了。” 呼哧! 熊熊爆炎炸裂,瞬间淹没了颜欢整个人。 烈焰冲天而起,炽热的热浪层层荡开,巨树上的藤蔓随之摇晃,悬挂在树上的几个人的身躯也随风摆动了起来。 火光中起了一道寒芒,刀锋迅捷如雷,瞬间切断了原田脚踝处缠绕的绿藤。 原田重重摔落在地,抬起头,眼前赫然出现了那位老妇人山蝶。 “我这一生都为了执刀而准备,”原田满是绝望地质问道,“现在刀没了,我的过去又算什么?现在的我,又算什么?” 山蝶的眼神冰冷如刀,忽然一巴掌扇了过去,狠狠抽在原田的脸上,震得他半边脸瞬间红肿。 “我怎么教你们的?不要失了比壑忍的血气!”山蝶怒声斥道,“刀怎么可能没了!?” 原田颤抖着手指了指地面。 那断成好几小截的妖刀蛭丸静静躺在尘土中,表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尘,仿佛生锈一般。 “刀……断了……”原田心如死灰。 山蝶的脸色骤然一变,怒不可遏,她一把揪住原田的衣领,厉声喝道:“怎么可能会断!?你这个废物!” “砍刚刚那个人,砍断的···” “你···”蝶话音未落,忽然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从原田的身体内迸发出来,那股力量像怒涛般涌向她的腹部,猛地一拳击中。 山蝶瞳孔猛缩,眼中闪过一丝惊恐,身躯整个被击飞到了天上。 吕慈站在火海前,半边刘海下的眼睛微眯着,冷冷审视一切,又低声道:“臭小鬼,这点火应该奈何不了你吧?” 火光映照在他那沧桑干硬的脸上,显得格外冷峻。 寒风拂过,火焰依旧跳动不止,然而火海中并没有传来任何动静。 吕慈冷哼一声,回过头,毫不迟疑地调动全身炁息,一道道劲力凝聚,如雨点般密集地朝着空中飞起的山蝶猛扑过去。 “还敢在我们地界上杀人?”吕慈仰头一斥。 唰! 劲力化作无数拉长的拳影,疾风骤雨般轰向山蝶,每一拳都精准无误击中了她瘦弱的身体,拳形的凹陷逐渐遍布她的全身,打的她骨骼尽碎,双眼翻白。 她的老花镜也在冲击中破碎,玻璃碎片四散飞溅。 尽管山蝶的身躯已经被轰砸的破布一般,但吕慈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他抬掌一挑,炁息如山洪爆发般从天而降,裹挟着一身劲力猛地砸向山蝶,将她彻底碾压进了山体之中。 “臭婆娘,”吕慈语气中满是杀意,冷冽说道,“几十年前你就该死了。” “斯哈···斯哈···大仇···未报,眼不能闭···不能!” 坑陷中传来模糊不清的粗喘和话语,那妇人没了意识,仿佛是凭着复仇的执念才说出了这些话。 就在吕慈想彻底解决山蝶时,候在山脚的高廉和老张急匆匆赶了过来。 “杀不得,杀不得,交给公司来处理吧。”高廉凝视坑中那奄奄一息的妇人,瞳孔微颤。 “有些事情还需要好好盘问,就暂时饶她一命。” 吕慈收手,“你们有你们的考量,那我去杀几个无足轻重的过过瘾。” 唰! 说完,吕慈朝山脚走去,路过那火海时,他驻足片刻,没多说什么,踏步一跃,冲出了小径,闯入了那喧嚣的厮杀声中。 高廉半蹲在坑陷中,取出青瓷瓶,倒了点疗伤用的药,叹道,“打的真狠啊···” “话说你这又是何苦呢,蝶?” “有些事不早就该放下了嘛,打打杀杀,不如搓麻将,跳广场舞。” 两人一配合,将坑陷中濒死的妇人架了起来,小心翼翼朝山脚的方向挪步,生怕山蝶像瓷娃娃一般破碎。 可就在两人路过那红蝶爆炸产生的火海旁时,一抹身影从火焰中缓缓走了出来。 “又见面了啊,高总。”颜欢笑了笑,朝老张身上打量了一眼,“高总手下这位得力干将,怎么身上一副臭烘烘的味道。” “是请了什么脏东西上身了?” 老张眉头紧皱,双拳猛地攥紧了,高廉立刻咳嗽了几声,眼神频频示意。 “话不能这么说,这老张和我一样,也是出马弟子,身上跟着的,应该叫做仙家。可能在其他人眼中,这阴气是重了点。” 颜欢将手递了过去,掌心钻出一只小狐灵,“这,仙家。” “你那里,臭不可闻的脏东西。” 高廉脸色一变,略显尴尬的挠挠头,旁边的老张却是向前一步拦在颜欢面前。 “露馅了,这个人是巫士。你带着蝶夫人先走!” 老张浑身散发阴气,黑雾从肩膀胳膊弥漫四起,六七只盘旋环绕的阴鬼渐渐护在了他的身旁。 “你小心点。”高廉搀扶着山蝶,远远避让着颜欢,朝入山口的小径拘谨移步。 老张恶狠狠凝视颜欢,骂道,“哪里来的口无遮拦的臭小子,想死了是吗?你懂个什么!?” “我身上,那都是我比壑先辈的英灵!” “哦——原来是这个样子。”浓郁阴气缠满了颜欢的双臂,“你们比壑的英灵是吧?” ------------ 第257章 没子弹咯,窜稀都不怕的狠人 “废话少说,今天就让你看一下,我比壑先辈英灵的实力和风采!”老张怒喝一声,背后阴气毒蛇般飞袭,张着嘴便咬了过去。 颜欢抬头,微微睁眼,目生幽光。 “一群畜生,还不快给我滚过来!” 唰! 那五只奔窜的阴鬼飞袭轨迹一转,直接被颜欢掐在了手中。 “先辈们!?” “怎么回事?” “给我回来啊!” 老张双手朝前方抓去,可比壑忍的阴鬼丝毫不为所动,只是面部狰狞的候在颜欢身旁。 “你···你干了什么?”老张本就是弟马,失去了灵的依仗,他被吓得浑身颤抖,全身力气都被抽干了一般。 颜欢手掐比壑忍的阴鬼,掌中黑雾凝聚成的人形仿佛是笼中困兽,不停挣扎嘶吼。 灵魂的形态隐约显现出畸形的狰狞模样,他们眼神中充满了恶毒与不甘,但在颜欢面前,却显得格外脆弱无力。 颜欢缓缓抬起左手,五指弯起如钢钩,径直插入比壑忍灵魂之中。 那阴鬼发出一声模糊不清的凄厉尖叫,黑雾剧烈翻腾,随着颜欢手指逐渐收紧,他仿佛捏住了实物般,猛地一扯,阴鬼四肢瞬间被硬生生扯了下来。 那深黑灵魂的手臂和双腿像布偶般被扯断,化作缥缈雾气弥漫空中,遗留下来的灵体疯狂扭曲,溃散,崩溃··· “啊啊啊——!住手!”老张绝望的咆哮一声,急速冲向前去。 下一秒,拔地而起的地刺穿透了他的脚心,两根石柱左右交叉一横,绞刑架般将其控制住在原地。 “怎么了?这不是你心生敬仰、身经百战的先辈英灵嘛,怎么就像可供拆卸的玩具一样落在我手中了?” 颜欢抓住阴鬼头颅,猛地一拉,比壑忍的头颅瞬间被拔了出来。 “啧!”老张狠狠咬牙,将双眼闭上,头撇向一旁。 猛然间,细如银丝的根须爬满了他的眼眶,钻入血肉,将他双眼的眼皮儿上下撑开,一团笼草在他嘴中长了出来。 “咱继续,我将他的眼给扒开,嘴也堵上了。”颜欢身体中传来毕方的声音。 老张眼球血丝遍布,先是噙泪,后又溢血。 “唔唔唔···” 颜欢高举起那破碎不堪的阴鬼,将余下几只一同揉捏在一起,奇形怪状的聚于手中。 “杀我同胞,侵我国土,就让我看一下,你这几只畜生身上沾染的业,能燃起多么旺盛的火焰。” 颜欢手中紧掐着那几只阴鬼,朝天空高高抛去,掌心骤然喷薄出一股炽热火焰,一条赤焰长龙刹那间席卷而出。 “受尔等恶业之报,魂飞魄散。” 只见那长龙迅速暴涨,转瞬间化作一道贯穿天地的火柱,呼啸着从山中冲天而起。 天空瞬间被赤粉火光映照得光灿耀眼,山川河流、天际云层,尽数笼罩在这刺目的光芒之中,那火焰中夹杂着凄厉的鬼嚎,随着业火不断向上攀升。 阴鬼所积累的恶业,让火势不断壮大。 山脚下的人纷纷朝山中观望,冯宝宝抬了抬帽檐,轻轻说道,“过年了喔!” “啊——!”阴鬼们发出刺耳惨叫,黑雾虚影在火焰中疯狂扭曲、挣扎,业火越烧越旺,那几只阴鬼在火焰冲击下彻底凌乱。 下一秒,便是阴体尽散,黑雾消弥,直至最后化作一缕青烟,彻底湮灭于无形。 天空恢复了宁静,通天火柱消散无踪,天地再次明朗。 那些日寇苟活世间的灵魂,连半点痕迹都没能留下。 老张目睹这一切,眼神呆滞,心仿佛被什么狠狠碾碎了,那份对比壑忍的敬畏与尊崇,如今只剩下无尽的空虚与无力。 颜欢缓步走向前,将手按压在了老张的脸上,扎根在他口中的笼草凋零败落,给了他开口的机会。 “杀了我···” “不急。”颜欢审视着厚嘴唇,狭长眼睛的男人,“听说你杀了不少自己人。” “生活在敌人的土地,失了自我,产生彷徨的家伙,该杀!那些从来就不是自己人!” “我们是比壑忍!” 山蝶和她培养的新一代比壑忍,危险就在于这个地方,他们在中国土生土长,嚼着大酱骨,啃着烤鸡架长大,可却永远记得自己是谁,要干什么。 遗留下来的这批人,从一出生接受的教育,便是对生存土地怀有怨恨,对中国人满载敌意。 咔吧,咔吧! 随着颜欢手指加力,老张的头骨逐渐破碎,在一阵惨叫声中,他再没有了半点动静。 伪装成高廉的欺诈师青山洋平,在凝视那抹冲天的火光后,便急匆匆加快了脚步。 尚未穿过厮杀的战场,他的影子开始缓缓变化,从中钻出一山猪似的鬼物,外加一形体婀娜的狐首鬼。 “公子可还没说,两位可以下山呢!” “不知两位是驻足等候片刻,还是打算硬闯,让奴家来好好招待一番?” 呼—— 欺诈师青山洋平散去了手段,“高廉”的模样变作一随性坦然的老头儿。 “小蝶,咱恐怕出不了这山了。” “早和你说,该放下一切了,这比壑忍的仇,报不了。和平年代难道不好嘛,我们明明是可以彻底扎根下来的,那样不好吗?” 噗嗤! 青山洋平匕首反握,捅在了山蝶的腹部,替她了却了最后一口气。 “我带不走你了,你也不想落在他们手上,就这样吧···” 青山洋平将匕首一丢,举手投降。 “去喊你主子过来吧,我们认了。” “累了啊,很久以前就想休息了,没想到最后居然是这样收场,杀人真不如跳舞啊···算了,算了,早就该放下了。” 狐鬼向左移步,冲欺诈师背后屈膝施礼,“公子~” 嗯? 青山洋平疑惑扭头,可转身刹那,咽喉处瞬间一凉,他眼中的世界倾斜了。 一颗头颅滚落一旁。 欺诈师洋平双目瞪大,视线中只有躺在血泊中的蝶的尸体,随后一具无头尸也栽倒了下来——那是他自己的身躯。 “我没放下。” 颜欢踩着鲜血走了过去,迈向喧嚣不止的山脚战场。 才出了毒草让开的小径,在一众比壑忍中穿行的冯宝宝立刻注意到了颜欢。 她高举着枪,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两步一跳就蹿了过来。 “不是我说啊,欢子!” “这东西可好用多嘞,有这玩意儿,那还瞎练什么功呐?” “没有子弹咯,再给我来点撒。” 颜欢看了眼冯宝宝拆开的弹匣,解释道,“因为递交给警察的话,估计解释和调查的工作会多很多,所以我才想托你让公司解决···” “问题是你怎么自己用起来了?” 看着那乱糟糟翘起来的发束,以及那神莹内敛却透露出几分“大智”的眸子,颜欢猛地一拍额头。 好像,挺符合人设··· “算了算了,就这一次,下不为例。” 颜欢抓起地上的一把土,在掌中揉捏下,子弹“哗啦啦”流落进冯宝宝撑开的布袋子中。 装弹上膛,冯宝宝便又火急火燎地冲了回去。 毒草屏障前,唐文龙手指捏过锯齿状的毒草叶,一点点涂抹在袖中暗器上。 转身,他瞧见了颜欢,开口解释道,“你这里的毒物真不错,借用一下。这种场面,那群笨蛋出门居然带的是巴豆,毒性实在受限。” 唐文龙指了指前方,“你看那几个夹裆的,那都是丢了尊严在和我们打,打窜稀都不怕的狠人,我们确实没啥办法。” ------------ 第258章 唐门窘境,群灵山战事落幕,颜欢的新想法 唐文龙以玄玉手护住手掌肌肤,将毒木汁液一点点揉碎积攒,用唐门独有的用炁手段强化了毒性,随即涂抹于袖中箭上。 他扫视周围灌丛和林木形成的天然毒瘴,喃喃道:“毒箭木,南美热带雨林中最富有毒性的树木之一,又名见血封喉木,以其独特的皮肤毒液而闻名···” “还有这是马尼拉麻?外表并不起眼,可果实和树液却异常有毒性,接触到树液会引起皮肤疼痛、红肿和水疱等严重刺激,甚至在雨水与树液接触后滴落,也能导致对流性皮炎。” “···” “这座山的生态,有点奇妙啊。” 唐文龙转身拜谢,又投入了战场之中。 “平常心,平常心,当做平时用的暗器来用就行,致命那也是之后的事情了。”唐文龙心中喃喃道,一体型臃肿的相扑力士迎面撞了过来。 唐文龙脚踩絮步,抽身一转,从那肥肿的日本异人身旁掠过,以“瞬击”轰向他的后背,均匀密集的力道在脂肪厚重的表皮散开,轻飘飘地如同捶棉花一般。 “给我挠痒痒呢?”一句轻蔑不屑的日语传了过来。 “别急。”唐文龙扭头说道,脸上无悲无喜。 唐门的瞬击,不追求速度和打击的精准性,只是作为刺客,要在这种均匀试探中,找出一击制敌的法子。 唐文龙击打未停,大部分的冲击都被相扑力士的脂肪给吸收了,可就在一连串的摸索下,他突然发现,有个地方打上去,这日本异人身躯会明显的颤抖。 “就是这里了!”唐文龙汇聚全身之力,朝着那弱点打去,“空”的一声,相扑力士身躯剧烈颤抖了起来。 “旧伤···呼呼呼,死!”他混迹转身,粗大胳膊顺势抡打了过去。 一击未成,唐文龙惊诧睁眼,双臂顺挡于身前,硬顶着扛下了一撞击。 硬瘦身影忽的朝人群中翻滚过去。 “打的还是有点收敛啊。”颜欢目视众人,身为老校长的唐妙兴倒是将内外门都领过来了。 只可惜,现在的唐门弟子,空有刺客手段,没有刺客的心态,打起来束手束脚,门内传承核心都快丢掉了。 唐门,流传千年的神秘流派,创派时间就连现今门人都不清楚。 唐门不供祖师,创派人据说是位女性,但无从考证,最初的唐门门人全姓唐,是个靠血缘关系支撑起来的大宗族。 大概在四百年前,唐门破除了只收唐姓的规矩,真正成为一个异人圈中无法忽视的大势力。 从此唐门分为内外两门,内门由唐姓子弟组成,外门则是外姓之人。 历史上,内外门的分别极为严格,两方弟子时有摩擦,就连分管两门的主事彼此间都心存芥蒂,至于唐门的绝技“丹噬”就更不用说,只有内门之中的少数人才有资格修炼。 唐门自古以来就是杀手门派,它不像天师府,不像少林寺,少的是锻体修心的磨练,多的是杀人技法的高深。 唐门修行的核心理念,重在一个对待生死的看法,没有需要诵读的经书,只有被暗杀的对象,已经将生死淡漠的自我。 唐门绝技“丹噬”,想要彻底掌握它,需要的也是这种完全看破生死的状态。 在抗战期间,老唐门肩担道义,倾一门之力誓要拔除比壑残忍,门内手段才有了用武之地,相较之下,处于和平年代的新唐门,总归有点人才凋敝了。 作为罗天大醮的代表,身为唐门年轻一代翘楚的唐文龙,在出其不意之下被有着空窗期的张楚岚打败。 对老一辈来讲,诚如政教处的张旺所言,若非前门长杨烈身死,根本轮不到他一个唐妙兴来主持大局。 而丹噬继承人,不过也就冢内的一个许新了。 新秀培养上,随着社会发展,秩序的逐渐稳定,人们的心态越来越“温柔”,没有相应的心态撑得起相应的手段,这也成了唐门弟子发展的最大桎梏。 即便是唐门政教处主任张旺,其管理的外门遵循了传统的修行法门,外门弟子也很难找到像现在这么好的体验机会。 体验杀人,体验被杀,同门内比试不同,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 在这样的战场上,心绪不定,是很危险的。 颜欢凝视肥肉横生的赤裸背影,双手鼓掌似的一拍,随着一声沉闷掌声落下,土地隆起的石块也汇聚成掌,拍蚊子一样打向了那相扑力士。 石块击打合并的瞬间,阴影中显现出那胖子惊恐无措的双眼。 “下山了,那个人下山了!” “负责这次行动的领头人败了,新魔人也败了!” 啪! 一阵轰响,肥油肉泥夹杂着鲜血一起爆开,溅射到了唐文龙和周围唐门弟子的身上。 “齐万物,齐死生,将生与死视为等同,敬畏生命,但不过分执着于生命,敬畏死亡,但不应惧怕死亡,对人对己皆是如此。” 颜欢将掌心散开,岩石中被挤压得血肉模糊的日本异人,恍如扁平肉饼一般,黏糊糊从石头表面滑落。 唐文龙、唐风、马龙、陶桃背贴背靠在了一起。 “和这位相比,咱们在门内的修行是不是和小打小闹一般,这几年都在无所事事啊···”唐文龙看了眼入山口的颜欢,叹了口气。 陶桃耸肩嘟嘴,“那有什么办法,现在和平年代,这种打打杀杀的机会,恐怕生平就遇见这一次。” “陶老师说的对,那这就是咱求之不得的机遇了。” “你怎么在颤,害怕了马龙?”唐风瞥眼瞅向一旁。 衣着黑色暗杀服的马龙大喘粗气,脸颊流淌下鲜血和沾染的碎肉。 “太棒了,这种感觉,全身止不住颤抖,这是兴奋吧?” “我好像懂了。”马龙喃喃道,“重要的不仅仅是作为杀手的心态,还有对方状态的感知,这些人可是每一刀都想置我于死地啊···” “嘿嘿嘿!”马龙狞笑一声,极速跳出,手中刃同一浪人的武士刀碰撞一起,擦出刺眼火花。 “论说杀人,这些家伙比我们专业,可我们是唐门啊!”马龙横刀一挑,改变了浪人长刀劈砍的轨迹,随着对方的杀意,脑子放空一切,刀刃朝对方脖颈的大动脉刺去。 唰! 抽刀一挑,他顺着大动脉便将浪人的喉咙一同切碎了。 噗嗤! 鲜血如注! “做到了,我真的做到了,只要找到这种感觉···呕~” 眼见割喉后鲜血喷薄的场面,马龙开始喉头发痒而胃部作呕,第一次杀人的心理不适感在隐隐作祟。 趁着间隙,一名忍者极速冲了过来,朝着他后背挥刀砍去。 刀未触及身体,“扑通”一声,那忍者重重摔砸在了一旁,脖子一侧插入了三枚银针。 “做的不错呀。”唐妙兴如松般挺立一旁,“出手致命的感觉,有拿捏到一部分了吗?” “还行,算是明白了一点。”马龙咳嗽几声。 唐妙兴看向不远方,拍了拍手,“文龙,小风小桃,你们也得努努力。虽有境外异人混入,但实力强点的都被吕慈给看住了。” “剩下都是一群暗自培养的新一代比壑忍,乌合之众,不足为惧。” “尽管杀,尽管悟,到了命悬一线的份上,我给你们守住。” “收到!”一众唐门弟子应道。 唐妙兴沧桑坚毅的脸转向了入山口的小径。 虽说门内学生都有点不成气候,可对面这些比壑忍余孽状态也没好到哪里去,看模样,这群人是心有余悸,还在后怕呀。 “之前到底在山中看见了什么景象?” 他视线一凝,随即朝周围毒木灌丛望去,“有很多本土不生的剧毒植株,回头试着问他要一点吧。” 颜欢盘坐于山中小径的草毯上,托腮审视战局,过了一会儿,他才漫不经心的打了个哈欠。 逃跑的余孽有“哪都通”的暗堡盯着,唐门弟子手中渐渐沾了血,虽然面对死尸心中还是拧巴,但差不多也可以接受了。 吕慈掐头将一比壑忍按在地上,如意劲猛烈而起,打得那比壑忍女巫体无完肤,胸前沉甸甸的两块都硬生生捶平了。 他的周围,还遍布横七竖八的尸体,皆是一副被打得畸形怪状的模样。 “都差不多了,唐门有的杀,吕慈也杀尽兴了,是时候给收个尾了。”颜欢缓缓起身,望向天际。 来来回回折腾了半天,空中起了暮色,陆陆续续有鞭炮声传来,距离较远,声音微弱,只有“噼噼啪啪”的细微响声。 颜欢脚步一踏,蓬勃生机自脚底散开,瞬间蔓延了地表。 啪! 无数翠竹尖刺拔地而起,仅仅余下的十几名比壑忍余孽尽数被竹刺贯穿,残破身躯挂在高头摇摇欲坠。 吕慈朝山入口看了眼,冷哼一声,一脚踢开了旁边的尸体。 随即,山中有绿藤蔓延而出,拖住尸体拉回了山中,土地开裂,尸体滚落,所有比壑忍的残躯全都成了群灵山树木的养料。 死去的阴灵缓缓飘升,颜欢见状,缠绕满阴气的双臂朝空中抓去,那些死去的比壑忍和日本异人的灵魂,尽数朝着一处飘飞,如旋涡般汇聚在了颜欢的头顶。 随即,颜欢握拳一攥,火焰升腾跃起,裹满了他的拳头。 再次摊开掌心时,一枚干净明亮的粉色火莲隐隐浮现手中。 去! 轻轻道了一声,业火红莲缓缓升起,不急不慢的朝空中旋涡飘舞。 业火以罪孽业力为燃料,一旦粘上便无法扑灭,那不起眼的小火莲,接触了几只阴鬼的一端,火势便慢慢增大,迅速吞噬了空中弥漫的全部阴气。 暖粉色的亮光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众人抬头望去,就见那莲花越来越大,色彩越来越明艳,直至膨胀破碎,化作流火散落夜幕。 “大年三十,真是过年了啊!”陶桃一掐侧腰,朝空中望去。 吕慈仰望夜空,道道璀璨光芒从刘海下的瞳孔中划过,流星一般。 “该是了了吧,哥?” “得回去了,不然村里的年夜饭,一群小辈都不好意思动筷子。” 说罢,吕慈从荒野的一处密林穿过,去找吕家停在路口处的车辆去了。 唐妙兴扑打下肩膀沾染的灰尘,大步向前迈着,对颜欢说道,“小友,周围的毒瘴植株能否供唐门取用一些?” 都是生了再长的树木,颜欢不至于吝啬,开口回道,“唐校长请便。” 得了许可,一众唐门弟子运起玄玉手,手持瓷瓶,去捏碎叶片,剖开树皮,将里面的毒汁一点点储存起来。 唐文龙收好毒汁,对颜欢拜谢道:“多谢了,兄弟当真是好手段!” 他不动声色,细细打量颜欢。 这就是现在的天下第二吗? “呵呵呵。”唐妙兴头一扬,笑道,“文龙,总该知道一个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了吧?” “成天窝在门内,出来见见世面总归是好的。” 说完,唐妙兴话锋一转,对颜欢说道:“要是有机会来了四川,一定要来唐门做客啊!请你涮火锅!” “一定!”颜欢拱手回礼。 送走了唐门,还有“哪都通”暗堡的各位,加之徐三和冯宝宝。 根据之前同赵方旭商量好的决定,所有比壑忍中,公司只接手作为组织者的蝶,可如今蝶已死,徐三也就没有驻足逗留的必要。 “欢子,有空来天津做客啊,请你听相声!”冯宝宝也学着唐妙兴的口吻,邀请了起来。 “一定。”颜欢应道,看徐三拉着冯宝宝离去了。 一天的骚乱终于消停,群灵山又恢复了清幽寂静,除了山脚下沾染黄土的鲜血,什么痕迹都没有剩下。 颜欢伸了伸懒腰,慢吞吞朝山中走去。 “这下心里舒坦多了,也该是时候研究一点新东西了。” 颜欢驻足巨树前,抬头仰望,藤蔓拽着几人贴靠在了面前。 这世界上,有人以身为国,靠圣人心纵观全身,身同等国,是自己领土的王,所以诸如乱金柝一类的术法无法镇住他们。 可对于普通人来说,失去了对自身的掌控,那人的命运也就不再简单的掌握在自己手中,他们身体的状态和生机都能被外界窃取,同时也能被术法改变。 “我要动手了,姐!”颜欢将手抓在了那比壑女忍的面部。 ------------ 第259章 晋末往事,左道巨擘,造畜化生之术 那女人惶恐不安的剧烈挣扎,嘴中填满枯草,尽是干涩酸腐的味道。 情急之下,她居然呜咽着哭了起来。 “别那么害怕,毕竟我也不是什么魔鬼。”一股炁延顺着颜欢手臂传入女忍身体。 “唔唔唔!” 刹那间,她的五脏六腑逐渐滚烫发热,那感觉迅速席卷了全身,黑布遮住的粉白脸颊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燥热而变得赤红。 这女忍修为水平也就在唐门弟子之列,对自身的掌控不算出色,颜欢轻而易举就撼动了她体内的五行变化。 这就是颜欢现在将要做的事情,将一个人对自身的掌握完全从自我剥离出来,去干涉对方体内的行炁方式,加之基础构成。 如此一来,就可以随意干涉对方的形态变化。 不过想要随心所欲捏造自己心中所想之物,并且让其真正意义上存活下来,就不得不对生物构成的知识下苦修。 此时的颜欢,只能摸准一个虚实不明的感觉。 唰! 五彩霞光辉闪,照亮了半座群灵山,璀璨明丽。 四周还在陆陆续续传来轻微的鞭炮声,不时也有几束烟火绽放在天际,远处照耀过来的光很微弱,等霞光消散,山头就又是阴森的黑暗。 新魔人和另一个女忍缓缓将头撇了过去,可就在见到那场面时,两人嘴中含咬的枯草都差点被咬碎了。 豆粒儿大的汗珠一粒粒从额头滚落,两人神情因为恐惧变得狰狞扭曲,即便是那灵魂强大的原田佑辅,一瞬间也难以忍受眼前画面的冲击。 颜欢手中的女人,头发披散到腰间,双耳和嘴部变得尖长,面部生出层层的暗黄色绒毛,胸前是畸形扭曲的血肉,再往下,则是半条狗腿加一条弯曲了的人腿,半截尾巴飘到在空中,黏附着混黄不清的不知名液体。 她空洞无神的眼直勾勾看向前方,嘴中似乎喃喃说着什么。 “失败了呀!”颜欢抱臂思索,“想要自由的改变,还是需要多费点功夫。” “人对自我身体的掌控,自我在优先度上还是太高了。” “呜呜呜呜!” 两个女忍本就是一同长大,看着姐妹的惨状,另一人反应尤为剧烈。 更令她绝望的是,下一个十有八九就轮到自己了。 颜欢仍旧不死心,朝那半狗半人的身躯再次抓去。 霞光忽闪,那狗头渐渐成了模样,可腹部青筋暴起的血肉仍是积攒在了一起,像是被攥紧的面包,血肉条纹沟壑般层层堆叠。 “从理论上讲,该是行得通啊。”颜欢斟酌片刻,回木屋子坐下了。 “各位,历史上集齐五行之精的异人,有没有尝试改变对方人体构成的?” 五道身影显现,可却没有谁发一言。 屋内是良久的沉默,颜欢立刻意识到过去发生了什么,便扭头望向面色平淡如水的金精清明。 “有。”清明踌躇片刻,这才道出了实情。 “不仅仅有,而且研究的非常成功。” 那个人的名字,已经没有五行之精记得,或者说是愿意想起,只知道他生于晋朝,是柳姓或者是牛姓,是当时的大巫士,同时也是大术士。 “即便忘记了,这样的人,在历史上该有留名啊···”颜欢不解道。 “不会。”羵羊厚重低沉的嗓音传了过来,“因为他确实被历史除名了,所有的过去存在都在岁月长河中被抹除的一干二净。” “为什么?”颜欢继续追问道。 “背弃天理,背弃人伦,同时也背叛了我们。”羵羊摊开掌心,一个泥人儿钻了出来。 那泥人儿一跃而下,开始循着那人的人生轨迹演变起来,修行问道,游历寻灵,渐渐的也逐渐收集起了五行之精。 泥人盘坐桌上,使得五行积攒,片刻后,他的周围又生出了其他泥人。 居于正中的泥人挥手一触,身边的泥人就变成了一只肥胖的猪,再触摸另一个,那泥人就变成了一只摇尾巴的狗。 “掌握自身与主宰他人所带来的心境体验截然不同,那家伙当时心思飘摇不定,不听我们劝阻,执意入了左道。” “后来便成了扛鼎左道的大魔头,手下行径之恶毒,让时人闻风丧胆,什么全性和他比起来,那简直连过家家都不如。” 颜欢面色凝重,审视桌面上为非作歹的泥人,“这样的人,谁把他拿下的?单凭一手化生万物的手段,想逃的话,估计没人能留得住。” “嘿嘿。”羵羊抬头笑了笑,“不尊天理,又怎么会为天所眷顾,最后不过是天打雷劈,身死道消。” 砰! 桌上那泥人儿瞬间炸裂,碾作齑粉飘荡空中。 毕方挥动翅膀,踩在了颜欢的头顶上,“不用面露惑色,巫士和精灵很多都是双向选择,在事情发展脱轨后,我们也会纠正一些事情。” “是我们五个,让他魂归天地了。” “所以欢呐,你可得小心点,五行加身越往后,就越有主宰一切的感觉,对人心境的要求也就越发严苛。” “纵观中华上下五千年,刨除掉上古那群最‘朴实’的老怪物,历史上留名的五行之精齐全者不过一个庄周,一个司马徽,你就没想过为什么吗?” “在得了力量后,由道入魔的人不计其数,有没有能力去做某件事,和有能力后选择去做不做某件事,这是两种概念。” “所以你小心一点,要不到时候,我们就···”毕方不怀好意笑道。 “咔!” 缩在颜欢怀中的小罔象凶相毕露,对青鸟露出了两颗小尖牙。 “区区一个水精,在木精面前凶什么凶?”毕方瞪了瞪黑溜溜的眼,瞅了回去。 哒哒哒! 清明手指敲了敲桌面,毕方朝前方看了眼,心虚着将嘴闭上了。 颜欢又想了会儿,自己没有太大的执念,没有尚未了却的遗憾,该是没什么事情。 “不过术法只是一种手段,你要尝试的话,我们不拦着,关于这段往事,我们还是头一次提起。”清明端起茶杯,喝了口清茶。 “那个魔头习惯将对手变成动物,在他眼中,人和畜生没有区别,这其实在‘齐物’一说上,是理解偏错的结果。” “这个术法,他称之为‘造畜’。” 造畜,是种恶毒至极的巫术,古来在黄河以南常有,最初的手段,便是将新杀的狗皮热血淋漓批在小孩身上,剥去孩童肌肤后再使其与狗皮瞬间粘牢,小孩便化作狗形,之后就被当做打把势卖艺的,牵出来当街杂耍。 “造畜嘛···”颜欢也端起茶杯来抿了一口茶,“我做的事情,不只是造畜这么简单,要不然加两个字,喊作‘造畜化生’如何?” ------------ 第260章 过年,奇怪妹妹,稀缺炼器师 虽说现在的术法还是半成品,第一次尝试,就将人转换成了半兽状,颜欢还算心满意足。 将近过了半个小时,悬挂于巨树之上的女忍死去了,死因是呼吸不畅,加之体内系统的运转出了问题。 “前路漫漫,还需多试多磨。” 颜欢走出屋外,仰望频频闪动的夜幕,颜家催促回家的来电不知拨通了几次,手机中的通话列表尽是红彤彤的一片,看着倒也喜庆。 是时候回去一趟了。 “五鬼!” 闲来无事,颜欢倒也不急于一时,索性没用火遁术,将五鬼从阴影中调动了出来。 稍后,五鬼沿着开辟出的阴影,穿梭在烟花绽放下的繁华夜色之中。 空气中弥漫着硝烟与喜庆的味道,耳边是不断的鞭炮轰鸣,和前世相比,此时的年味更加浓烈。 街道两旁张灯结彩,红灯笼高挂,烟火不断在夜空中绽放,犹如无数繁星汇聚,稍后又转瞬即逝。 一片节庆祥和的景象。 不久后,颜欢赶回了颜家大宅。 远远望去,整座宅邸被精心装点,大门口悬挂着大红灯笼,灯光明亮,映得四周一片温馨,朱红色的门楣上贴满了金光闪闪的福字和对联,门前的石狮子上还系着红绸带,喜气洋洋。 地上则是刚刚燃放完的鞭炮纸屑,大片红纸被扫成一堆,冒着丝丝缕缕的黑烟,散发出不算刺鼻的火药味。 进入大宅门口,宽阔的院子中已摆满了六桌宴席,每桌上都铺着红绸桌布,摆满了色香味俱全的年菜和美酒。 席间落坐的,皆是老家主的徒弟们,正有说有笑,聊得欢快。 颜欢心中纳闷,颜家现在又不是过去那种收养无家可归的孩子习艺,这些徒弟大多家境美满,为何都不回家过年呢? 然而,就在他刚一踏进宅门的瞬间,原本热闹的院子忽然安静了下来,喧嚣的谈笑声瞬间消失。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朝他投来,似乎空气都凝固了一般。 夜空中再一次炸开一道璀璨烟火,照亮了整个院子。 忽然,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声:“欢哥回来了!” 这一声,仿佛引燃了积蓄已久的情绪,场面瞬间如烧开水般沸腾起来了。 所有人离开了席位,齐齐向颜欢涌来,热烈的掌声和叫喊声四起,似乎整个宅子都在震动。 平日里他们忙于修行,颜欢又不着家,根本没多少见面的机会,这次可算是捞着了。 “欢哥,听说你打赢了丁嶋安,是真的还是假的?” “颜师兄,听说你还把王家的恶少挂在树上了,你就不怕他们报复吗?” “欢哥,能合个影吗?” 人群中的少年少女们异常兴奋,似乎看到了偶像一般,纷纷围住颜欢,七嘴八舌地提问、打听,场面喧嚣无比,就连刚刚放的鞭炮都比之逊色。 颜欢心中略感无奈,但脸上依旧保持着淡然的微笑,拱手贺道: “新年快乐呀,诸位。” “欢哥新年快乐~”人群异口同声喊了起来。 “咳咳咳!”一声沉重的咳嗽声从人群后传来,瞬间打破了围堵的喧嚣。 众人不由自主地回头,看到颜老爷子颜游龙着一身大红棉袄,从正堂缓步走了出来。 “你们这群兔崽子,过年赶都赶不走,合着在这儿蹲我孙子呢!”老爷子声音中带着几分调侃,语气中虽是责怪,但神情却是掩不住的得意。 “散了散了,都回去坐下吃东西,菜一会儿就要凉了。”颜游龙挥了挥手,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一众弟子听闻后纷纷笑着散开,回到各自的席位上,不时对门前频频侧目。 “平时喊你们练功的时候,也没见这么热情,”老爷子继续叨念,“我这一身技艺都快要失传了,你们倒是在这种事情上一个个精神起来了。” “咳咳咳!”颜游龙又故作严肃地咳嗽了几声,嘴角白须忍不住微微上翘。 “走了小欢,抓紧进来坐,就等你了。”颜老爷子看着颜欢,连连招手。 颜菲这时悄悄贴了过来,靠在颜欢肩旁,轻声笑道:“我在你留的火种前守了半小时,结果你倒是从正门走了进来。” “快进去吧,饺子刚刚出锅。” “小宇和小悦都回家了,就是你四姑姑久居国外,这次也难得回来过年。” 颜菲皱眉喃喃道,“真是的,老四这家伙,还真有意和国内撇开呀,连枪支都不禁用的鬼地方,有什么好留的···” 正堂的侧室内,颜雨双手托住颜悦的白嫩柔软的脸蛋儿,正在给她进行思想建设。 “你冷静点哈,确实是咱哥不假,但就因为是咱哥,所以才不能做出越轨的事情。” “估计江离叔一直骗你,也是出于这个考虑。” 颜悦长发飘飘,大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不止。 “别说了,我都知道,我都明白!” “欢哥回来了没有,是不是欢哥回来了!?”颜悦抓住颜雨的胳膊来回摇晃,差点将她脑子都摇匀了。 “来了,来了!”颜悦从幕帘后闯了出去。 颜欢刚踏进正堂,还没坐下,忽然感觉到一股热烈视线紧紧盯着自己。 他微微皱眉,顺着目光望去,只见一位身穿淡粉襦裙的长发女子正站在幕帘前,双眼亮得惊人。 那目光死死锁定在颜欢身上,仿佛周围的喧嚣都消失无踪了,天地之间只剩下他一人。 虽是第一次见面,但颜悦的表现完全没有那种陌生感,反而透着一股极其亲昵的意味。 她眼神炽热,唇角微微勾起,脸颊泛起了不自然的红晕,猛地向颜欢快步走来,“哥~” 声音轻柔,带着一种缠绵的尾音,又透出一种刻意压抑的狂热。 这声线听得紧随其后的颜雨头皮发麻,宴席上的颜江离满脸黑线,默默用手遮住了脸。 “是哥没错,是欢哥没错~” “哈斯~哈斯~”颜悦走到颜欢身旁,一把挽住了他的手臂,将脸贴上去轻轻蹭了蹭。 “这模样,还有这气味···” “这是···血腥气?” 呕~ 好浓重的血腥气! 不过好像也不错。 “小悦,不要失了礼道,快去洗洗手坐下!”身为老爹的颜江离终于忍不住了,厉声呵斥道。 “哥~我追你的动态,追了好久了~我是异人圈颜粉的头子!” 颜粉? 好干脆直接的一个的粉丝团体。 颜欢下意识地想将手臂抽回,但颜悦的力气竟出奇地大,死死抱住不肯松手。 “小悦,都说你没有承了颜家的手段,可从你的气力来看,恐怕所修所学丝毫不弱于颜雨吧?” 颜欢问道,这个表妹看起来娇柔无害,可这力气大到令人匪夷所思。 “她是怎么在柔弱和力大无穷之间找到平衡点的?” 一旁的颜雨嘟了嘟嘴,“毕竟小悦没有演戏的天分呢!” “但是有炼器的天赋。”颜悦脸上带着甜美笑意,挽起了长袖,纤细手臂上缠绕了一圈挂满小银铃的编绳。 “是增幅用的法器,之前我跟在天工堂的一位老师傅手下修行,他见我有天赋,便将一身手段都传给了我。” “后来那老师傅去了国外,我们就断了联系了。” 天工堂,悟得“神机百炼”的马本在所在的门派,门内传承也有四百余年,中间为了修习国外技艺而外迁出去了一部分,颜悦所跟的,就是这中西结合的一脉。 “这就难怪了,是圈子内最为稀缺的炼器师啊。” ------------ 第261章 精灵的年会 提起“炼器师”,颜江离心中不知该作何感想,闺女儿有天赋是好事,但他更希望这份天赋是加在了颜家的传承技艺上。 如此一来,作为同辈中唯一的男丁独苗,继承起一些东西来也名正言顺。 一杯苦酒入喉,颜江离心中涌动出一丝酸楚,好像上天从来就是不公平的,姐弟五人,就只有大姐一人独享了一份天资,余下四人哪怕都可以炼炁,那也是平庸之辈。 再看小悦一辈,那就更不用说了。 自打老爹垂暮以来,都不知道多少年没见过笑模样了,这短短几个月,真是将过去的欢颜都补完了。 唉! 又是一杯酒水灌下肚。 “炼器师啊···”颜欢喃喃道,将一红绳串起来的琉璃珠送给了颜悦。 这珠子还是解决火精一事后,北京城佛道教派所赠的感谢礼,其内在泥胎,是取当地大大小小四十二座寺庙道观的炉内香灰打造,有驱邪避煞之用。 特有的神圣属性,加之颜悦的炼器手段,估计在她手中能够更好的发挥效用。 “这明圣珠送给你,算作新年礼物。”颜欢说道。 颜悦眼前一亮,拎起红绳就目不转睛地审视起来,心中甚是欢喜。 “谢谢哥!” 一旁的颜雨不悦嘟嘟嘴,“那我的呢,哥~” 她也学着颜悦那般拉长了尾音,听得宴席桌前的颜菲心头一颤。 颜欢思索片刻,掌心摊开,一股炙热的岩浆流冒了出来,随后遇水冷却,岩层沉积,随后伴随蚀变,一枚玉石显现。 此玉晶莹剔透,光华流转,似清泉凝聚,不含一丝杂质。 “这个送你,可当做积攒信仰的容器。我在里面留存了一丝火焰,你每七日便度送一丝炁进去,防止它熄灭,要是将来遇见了险事,可全力送炁进去,到时候我就会知道。” 经过上次群灵山挂尸的威慑,加之异人嘴中“天下第二”的巫王名号,已经少有人再敢去骚扰颜雨。 不过娱乐圈内多的是肮脏龌龊之事,留置一处火种,总归是有备无患。 颜雨将玉石挂于胸前,满心欢喜地欣赏着,确实用这东西收集盗窃来的信仰,要远比传统的巫傩面具方便。 “嘻嘻~”颜雨双手抚过玉石,甜甜笑了起来。 这时,在一旁观望许久的颜游龙终于坐不住了。 “哎!?那我的呢?” “嘿~”颜欢看了宴席主座的老爷子一眼,“这您都要凑个热闹,红包给一众后辈包了没啊?” “包!这就包!” “一人给个三万再说。” 颜欢取出一枚青羽送了出去,“那就给老爷子福寿安康吧。” “好哇,好!”颜游龙接了过去,连忙示意下一桌子菜和饺子,“那快吃饭了!” 颜欢坐在了桌旁,扫了眼满座的菜肴,这好像还是一次过年过得这么热闹。 颜游龙端着酒杯,坐在主座上,眼前是满桌儿孙,庭院中是那群不省心的徒弟,此景看的心情甚好。 当电视中传来春晚那煽情又尴尬的音乐时,他才突然眉头一皱,不满地放下筷子。 “年年整这些,真没劲!”他皱着眉,挥了挥手,声音里满是不屑,“开开心心过个年不好嘛,整这些哭鼻子丧脸的给谁看?” 说到这里,老爷子眼中闪过一丝回忆,“想当年我还台上的时候,这舞台可还算干净呢!” 颜菲笑道:“那咱换个台!” “不用。”颜游龙摆手,“看看他们还能不能整出什么花活。” “哈哈哈。”众人笑着继续吃饭,气氛融洽欢快,窗外飘起了雪,但下的很温柔。 颜欢吃完饺子,放下筷子,望着这一派其乐融融的场面,脑海中却闪过一个念头。 饭后,他径直跑去了后厨。 厨子们正忙着收拾桌椅,看见他过来,都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小少爷是要吩咐什么事吗?” 颜欢淡淡一笑:“给我准备些面粉,还有剩下的肉馅,鸡、鸭、牛、羊的肉都尽量给我拿些,有多余的蔬菜也给我,另外加几只活鸡。” 厨子们面面相觑,疑惑不解道,“是饭菜不够了吗?小少爷知会一声就行,我们再准备一些。” “那倒不是。”颜欢否决道,“有的话就打包一些给我。” 几位厨子虽然心存疑惑,但还是照颜欢的吩咐,将面粉、肉馅和一些食材一一打包好。 颜欢接过这些东西,便不顾颜游龙的劝阻,径直离开了大宅。 群灵山,山林静谧深邃,在夜色笼罩下显得格外清冷。 颜欢回到小木屋,袖中一挥,阴气涌动,一瞬间,狐灵和黄鼬们都纷纷钻了出来。 魂幡猎猎作响,幡中鬼从幽绿色的雾气中浮现而出。 “过年了。”颜欢看着这些精灵,欣喜说道。 随即,他将打包来的各种食材一一铺展开,小木屋里瞬间被填得满满当当,东西实在太多,他不得不将一些菜肴搬到了外面空旷的地方。 颜欢揉起面团,擀了面皮,调制好了馅料后,便准备包饺子。 金精清明站在一旁,微微蹙眉,手指捏着一小块面皮,不知所措地看着颜欢。 好像五行之精中,还能搭把手的就自己了。 “我不会包饺子。”清明仰头冷冷说道。 颜欢笑了笑,柔声道:“没事啊姐,我来教你。” “那这些菜我就包了,让你们尝尝我的手艺。”羵羊抬手一挥,屋外前坪隆起了一座高台。 按照羵羊所说,北宋时,他曾经跟过一个生性放达、才华横溢的大文豪,此人仕途不顺,不是被贬谪,就是在被贬的路上,他一生喜好美食,也创造出了许多饮食精品。 因此,羵羊也算是学了几手,虽说手生,但不至于全忘了。 “那我们就拭目以待了。”颜欢笑道,说完便拿面皮儿和馅料替清明示范了起来。 高台起了炉炊,正对面,火精游光握住一团炙热的火球,猛地一踢腿,将火球踢向天空。 火焰在夜空中猛然炸裂,四散开来,照亮了整片山林。 小罔象拍了拍手,眼睛瞪得大大的,兴奋地喊道:“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游光闻言,又捏出一个火球,狠狠砸向天空,这次火焰炸裂时,变成了五颜六色的光芒,璀璨焰火在空中绽放,纹路交织成锦绣的繁花。 “哇~~~”小罔象开心地鼓掌,眼睛闪闪发亮,夜空中的焰火倒映在她的青蓝色瞳孔中,星光点点。 木屋前的空地上,一众狐狸和黄鼬追着八只活鸡满山奔跑,也就是这除夕夜,颜欢没有压抑它们的天性。 远处,几只鬼物静静地站在木屋外,仰头望着空中灿烂的烟火。 司马懿将胳膊肘靠在大头鬼吴用的脑袋上,压得它摇摇晃晃,随后他将一麦克风丢了过去。 “今天水镜可算是开眼了,设备都给我们搞齐全了,来把《最炫小苹果》唱起来,等会儿我唱女声啊,别和我抢!” “它会唱个鬼啊,把麦给我!”毕方挥动翅膀,夺过了吴用手中的话筒,“来!” “你是我天边最美的云彩~让我用心把你留下来~红红的小脸儿温暖我的心窝~点亮我生命的火~火火火火火~” “~~~” 巨树枝干垂落万千绿藤,忽明忽暗的光芒映在原田佑辅的脸上,他的神情僵硬而难堪,静静审视着这一切。 人与人的悲喜并不相通,他只觉得他们吵闹。 过了一会儿,羵羊的菜肴全都端了上来,颜欢放眼一瞧,有肉有豆腐有肘子,有千层饼,有墨鱼,有各种各样的粉··· “我好像知道你跟的是谁了。”颜欢看了一眼成熟稳重的羵羊,随后在桌前盘腿而坐。 抬手,一喇叭状的小花束就浮现在了手中,清明接过狐鬼狐烟儿的酒壶,将蜜酒替颜欢斟满,随即在他的旁边坐下。 跨年庆祝的鞭炮从四面八方响起了,颜欢端起手中的花杯盏,扫视落座的精灵阴鬼,以及将几只鸡折腾的死去活来的狐灵黄鼬:“诸位,新的一年还请多多指教了。” ------------ 第262章 风天生魂归天地,柳妍妍叛离柳家 大年初二,颜欢回到了凉山秘境。 这里的风景依旧荒凉,远离了尘世喧嚣,秘境内似乎一切如常,只是缺少了人气,显得格外寂静。 风天生仍旧穿着那件破旧的羊皮裘棉袄,坐在庭院的一角,用力捣着蒜泥,准备搭配着他手边的狗肉吃。 他独自喃喃道:“这都初二了,怎么着也得代表颜家回趟娘家吧……” 此时的凉山秘境冷冷清清,连外界的鞭炮声也只能隐隐约约地传来,空气中带着淡淡的孤寂。 风天生无奈地叹了口气,低头看着手中的蒜泥和狗肉,觉得实在无趣。 他放下了碗筷,缓缓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决定出去走走散心。 一推开院门,他便瞧见两个小孩子鬼鬼祟祟地从墙角溜走,显然是做了什么调皮的事不想被发现。 “兔崽子!”风天生笑骂了一句,摇了摇头。 他背起手,缓步朝着入山处的骷髅头方向走去,打算去看看外面景色,顺便消磨一下这无聊的时光。 刚出了矮墙,他猛然间看见天际忽然闪过一道耀眼的金光。 那道光芒如流星般划破了秘境上空,转瞬之间,颜欢便从光芒中现身。 “太爷这是要去哪儿啊?” 风天生见颜欢回来,脸上顿时露出喜色,“这不想着实在无聊,出来转转透透气嘛。” 他笑道,“你呢,事情都忙完了?不是说好了要即刻回来的嘛,蹉跎了这么久,该是遇上麻烦了吧?” 颜欢摇摇头,轻松说道:“是事情有点多,但也算不上什么麻烦,已经解决了。”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风天生身上,神色忽然有些疑惑,“倒是太爷你……” 风天生的面色相比之前要更为红润,身上缠绕的浓郁阴气消弥不见,生气看起来充沛了许多,整个人仿佛重焕生机。 “太爷,你当真是想通了?” 风天生点了点头,云淡风轻,声音中带着些许释然,“我倒是也不怕担事情。这样也好,等我这身子骨埋进土里,这些事也跟着一起埋了。” “凉山觋人才凋零,有实力的也都外出发展去了,随着生活的重担压下来,他们估计也不会记得。” “唉,这么多年了,折磨阴鬼折磨自己,真要等放下的这一天,突然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 风天生叹口气,笑呵呵道:“小欢,我大限将至了。” 颜欢听着风天生的话,没有多言,只是淡淡说道:“太爷,我都回来了,大年初二,不如我们先回去吃完午饭。” 风天生点头一笑,拍了拍颜欢的肩膀,两人重新回到了那座碎石堆砌成的矮墙之内,甘山冷清寂寥,院落中的烟火气却捎带了几分温情。 桌上的饭菜并不多,颜欢和风天生也吃得不多,更多的时间则是在闲谈。 两人没有提起甲申之乱,也没有提到那些背后的恩怨纠葛与仇深似海的过去,风天生就像是一个寻常的长辈,关心着颜家的近况,询问着颜欢这些年的经历磨难。 颜欢没有隐瞒,事无巨细地将这些年来的经过一一道来。 尤其是关于五行之精的收集历程,老爷子听得格外认真,时不时点头,眼中闪烁着欣慰的光芒。 小云逸的梦想,如今在颜欢身上得到了延续与实现,这在风天生听来,已经足够令人庆幸的了。 两人从中午谈到日薄西山,夕阳微光透过凉山秘境的薄雾,洒落在院子里。 残阳沉落山头,风天生的声音逐渐低沉了下来,似乎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一身力气也在慢慢消退。 一壶清茶在桌上早已见底,风天生说的口干舌燥,但热情依旧在心中翻涌不息。 “就到这里了,死前心结已了,没有执念,没有死不瞑目,百来岁的人也都活够了,是喜丧。” 天边的余晖洒在风天生的身上,他的眼神渐渐变得浑浊,话语也越发稀疏微弱,他的手轻轻搁在桌边,抬眼望向颜欢,嘴角勾起了一丝安然的笑意。 阳光渐渐黯淡,风天生缓缓闭上了眼睛,他的呼吸变得极其轻微,仿佛要与天地融为一体。 颜欢望着他,脸上没有太多情感波动,却伸手轻轻为他整理了下衣襟。 接着,颜欢站起身,手中握紧万魂幡,魂幡一扬,一声低沉的令喝响起:“去给老爷子的阴灵开路!” 万魂幡中鬼物如潮水般纷纷涌出,化作漆黑烟雾,在空中翻滚激荡,仿佛黑云遮天。 渐渐的,黑雾编织成幕帘,卷成一道通天的漩涡,天地间顿时弥漫着阴森冷气。 风天生的魂魄轻缓缓地从身体中升起,在幡中鬼的接引下飘向天际,那魂魄化作一抹淡淡的光,穿过黑幕尽头,逐渐归于天地之间。 颜欢静静地站在原地,目送着风天生的魂魄远去,直到最后一丝光芒彻底消散于无垠夜空,鬼都“德布洛莫”再次归于寂静。 山中低谷处,又多了一座坟墓。 “山谷地势低洼,容易积水,带着一大家子住海景房呢!太爷你说之前不带怨恨,我都不带信的。” 颜欢将山谷中央缓缓隆起,改变了一下地形,坟墓不至于被淹没了。 处理好了一切,颜欢重回矮墙围起来的小屋,替太爷整理了一下遗物。 这时,矮墙外又响起了那句“打德布洛莫的头,打德布洛莫的头···” 过了会儿,一只后背被敲打的血淋淋的鸡挂在了墙头。 良久,见院墙内没有反应,一个小男孩探头探脑,趴在了石头墙的边沿。 “那位老爷爷去哪里了?”男孩没看见风天生的身影,便开口向颜欢问道。 “去世了。” “啊···什么时候的事情?”男孩捂住嘴,惊诧万分,吓得险些从矮墙上滚落下去。 “我真把他咒死了,那妈妈知道了应该会很开心,他杀了妈妈的奶奶···”男孩挠挠头,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他指了指墙头的鸡,“那这只鸡没有人吃了。” “你带回去呗,反正也是被你活活敲死的,处理一下后背的烂肉,还能炖个鸡汤喝。”颜欢回道。 男孩提起悬挂墙头的死鸡,嘟着嘴,满心不解的离开了。 颜欢目送男孩走远,打个响指,千奇百怪的植株将小屋封存,藤蔓丛生,荆棘遍地。 送走了太爷,颜欢登上了这座山峦的最高处,四周黑压压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 呼哧! 一抹赤焰山头忽闪,转眼沉寂于夜色。 ······ 湘西柳家,大堂之内。 “你们既然对我期望过高,就该把应有的自由给我,我不是湘西秘传的唯一继承人嘛!” “既然如此,你们又何必故步自封!顽固,太顽固了!” 柳妍妍眼角含泪,愤懑对太师椅上的老者吼道,怒吼中夹杂了一丝哭腔。 柳家家主无奈揉捏额头,“是大环境改变了,确实有些事情做不得,这几日是逼得你有些紧了,那就歇息几天。” 柳妍妍气愤甩手,“爷爷你根本就不知道我想要什么,真不知现在练这些有什么用,谁家姑娘要天天和死人打交道!” “破功夫这么难练,练好了也没什么名堂,咱湘西柳家早就没落了不是嘛!” 话一脱口,便戳中了柳家主的痛点。 “我们是在尊重制度,尊重秩序。” “那活该传承断绝···”柳妍妍说完,立刻意识到失言了,没等辩解,一巴掌直接扇了过来。 她呆愣了一会儿,捂住疼痛发热的脸颊,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家爷爷,摇摇头,转身就跑了出去。 “笨蛋!都是一群笨蛋!家里都是一群无可救药的笨蛋!” “我不要活在别人的期望里,我要自我,我要活出自我!” 柳家主猛地起身追了出去,可才出宅邸,柳妍妍就没了身影。 “死妮子,可别做蠢事啊,当初你全生大哥跑去长白山炼尸,后来可是被鬼分食,连魂魄都没捞得着保全啊!” ------------ 第263章 修行,也是要讲科学的 大年初三,颜欢在父母坟前烧了点黄表纸,将一清酒洒在坟前,长满荆棘灌丛的坟圈子旁挂了一串鞭炮,“噼里啪啦”的响了起来。 祭拜完后,颜欢回到屋前的参天巨树旁,除了魔人原田,侍从幻音和女忍,此时枝干垂下的藤蔓中又多挂了一个人。 在从凉山返回的路上,颜欢顺便将放置武当山悬崖峭壁的饭笹如意给带了回来。 饭笹如意和原田佑辅是旧识,曾经手持妖刀蛭丸的无名天才四处挑战道场,饭笹家的家主选择闭门不出,成为了整个日本剑道界的耻辱。 这个事情,在新魔人看来,也是能讥讽嘲笑几代人的糗事。 可此时的原田,完全没有多嘴的意思,他旁边的女忍,一个变成了半兽怪物,被埋在脚下的泥土中了,另一个接受不了同伴畸变的刺激,变得疯疯癫癫。 那女忍发束凌乱,双目空洞无神,嘴角不停流涎,口水滴落胸前,将一身黑色忍者服滴打的阴湿潮冷。 颜欢站在树前,仰望着几人,不时有汗珠子从上方滚落,砸落进泥土里。 饭笹如意惶恐不安地哀求道:“求求你放过我吧,这几天我饮露水吃野果,风吹雨淋的,活得生不如死。” “折磨了这么久,气也该消了。说到底,我不过是偷了一把没用的破剑,没道理拿命来抵,我不告了还不行嘛,你让我回国,我终生不再踏足中国半步。” 颜欢置若罔闻,一双眸子冷冽如水,只是轻轻抬起了手臂,将掌中炁息度送出去。 绿藤顺势扯动,将疯癫失魂的女忍者从高处拉了过来,她被束缚着,拼命挣扎,神情狰狞,眼中满是说不出的混乱。 “这几日没有参悟,只能循着感觉慢慢来了。” “可供实验的对象只有四个,要慎重,要小心。” 颜欢伸出手,手指轻轻触碰到了女忍额头,一瞬间,那女忍额间开始迅速生长出一对弯曲的羊角,并朝着后脑长去。 随着羊角生长,她的头发也开始剧烈变化,原本的黑长直忽然变得卷曲扭结,如同羊毛般蜷缩而粗糙。 她的四肢开始膨胀,手脚逐渐变长,肌肉扭曲收缩,骨骼发出“咔嚓”声响。 新来的饭笹如意蓦然睁大了瞳眸,就见那女忍双腿逐渐变成羊的后蹄,关节弯曲得不正常,脚下皮肤迅速裂开,长出粗糙的毛发。 “毒术!这是毒术啊!哇啊啊啊啊啊!”饭笹如意恐慌地大叫起来,“你们地段怎么会允许这么恶毒的术法存在,简直是背离了人伦!” “这么一来,人和畜生又有什么区别!?” “你···” 徒劳无用的狂怒消停了下来,女忍背部隆起,脊椎变得弯曲,骨骼的结构像是在重新排列。 她的嘴部开始前凸,牙齿变得尖利,双眼失去了人类的神采,逐渐变得野性而暴戾。 整个变形的过程残忍漫长,女忍嘴里发出低沉的哀鸣,她的外表已经近乎完全变成了一头半羊的怪物,双蹄耷拉着,在空中不停挣扎。 皮肤上长出了厚厚的羊毛,头顶的羊角蜿蜒,面容狰狞,但相较之前颜欢的第一次尝试,她浑身没有出现畸形乱肉,躯体已然有了完整的雏形。 “好像成了?” “嗯?” 就在颜欢以为大功告成之际,那羊羔忽然挣扎得更激烈了,它疯狂扭动着身体,腹内的疼痛让它忍受不住发出凄厉嚎叫。 咩咩咩咩咩! 时间一点点过去,她的挣扎渐渐减弱,虚弱的喘息声越来越小,直到她最终咽气,也不过才一个多小时。 颜欢看着那已经变成羊羔的女忍,俯下身去,手指金光化刃,剖开了她的腹部。 随着刀锋深入,他看见里面的内脏全都混乱无序地缠绕在一起,像是被强行拼凑的东西,完全不符合生物该有的自然结构。 颜欢凝视着这些扭曲混乱的脏器,心中渐渐明白了些什么。 依靠五行之力强行将生物的外形重组,并使得它们拥有了新的躯体,但这仅仅是表面的变化,想要真正让这些变化后的东西“动起来”——赋予它们生物的活力和生命,还需要更深层次的理解与研究。 人体就是这样,自己体内的变化怎么样都好,颜欢可以轻松驾驭,可要是他人的身体,要考虑的事情就要多很多。 修行,也要讲究一个科学修行才是,摸清术法运行的机理,才能掌握术的关键。 颜欢轻轻叹了口气,站起身,望着渐渐沉入黄昏的天空。 现在这造畜化生之术,终究只是一种看起来诡异莫测的杀人手段。 而现在的自己,最不缺的就是杀人手段。 路漫漫其修远兮啊,不过既然是术法手段,颜欢自然不会着急,有些事等修行过后,自然而然就懂了。 “话虽如此,但关于生物学和人体结构学等方面的知识,自己学起来也容易闭门造车,学个一知半解还不如不学。” “要不要找人带一下呢?网络教程···现在分享平台将起,倒是没多少知识大亨活跃,不然去上个学?” 颜欢身躯猛地一颤,前世被高中三年支配的恐惧开始隐隐作祟。 可转念一想,当初身为清河苗寨蛊师之后的李紫苑,门门考试的科目及格率不足20%,平时都是靠着小蜘蛛维多利亚篡改分数,来维持一个品学兼优的好形象。 后来这小学渣,凭借“哪都通”提供的一纸入取通知书就入了南不开大学,连考试都没有参加。 借助公司的力量,倒是很方便和学术大能牵线搭桥。 颜欢这么一想,就连南不开多异人也好理解了。 出于公司层面的考虑,将一些涉世未深又家世不厚的异人集中起来,倒是也方便管理。 “回头找点资源吧。”颜欢心中敲定了主意,抬手一挥,枝干藤蔓纷纷落下,将悬挂的几人丢了下来。 土中倒刺拔地而起,围成牢笼,将三人困住。 “暂且留你们一命了。”颜欢说完回了小木屋。 三人并没有因为短暂的苟活而心生侥幸,接下来要遭遇的事情,他们心知肚明。 “得想个法子逃出去。”饭笹如意松了松勒疼了的手腕,气急败坏道。 “逃?逃去哪里?又该怎么逃?”原田反问一句,“你根本就不知道我们在山中经历了什么!” 幻音思考片刻,目光阴冷,盯紧了二人,“与其成为术法的试验品,咱们不如···” “不如给自己体面了吧?” 原田和饭笹微微一愣,随即异口同声道,“再等一会,等彻底没有机会的时候再说。” 幻音一时间语塞,将头瞥了过去。 ······ 国都,中京和谐医院的国际部VIP病房内,王蔼正拄着拐杖,靠在暖气旁,目视窗外景色。 这几日算是终于将节日的应酬都敷衍了过去,他才得空过来探望曾孙。 总的来说,这个年过的无比憋屈,王家底下的项目黄了不少,公司那边也在有意无意地敲打王家侧系旁脉。 要不是这几年自己压得紧,王家没那么多出头鸟,要不然这家族内恐怕还真有人借机生事,到时候,有人妄图动一动他家主的位子都说不定。 “唉,开年不利啊···” 王蔼叹口气,病床上的王并重重咳嗽了几声。 这医院号称“阎王要你三更死,和谐留你到五更”,经过医生和一众异人的努力,才终于将王并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醒了?”王蔼缓缓起身,“太爷去给你喊医生。” 砰! 话音方落,王并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戴着的呼吸机面罩滚落一旁,他难以置信地审视着双手,臂膀上的伤痕已然消失无踪。 他那双眼猛然睁大了。 “怎么会这样!?不该是这样的啊!?” 王蔼疑惑转身,守在了床前:“我的宝贝孙儿,是哪里不对劲?身上还有痛的地方吗?” ------------ 第264章 吕王的合作,颜欢的新机遇? “伤痕!伤没有了!” 王并撑起身子,低头审视自己的身体,隐约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他记得很清楚,自己该是满身伤痕,肌肉烧伤,皮肤也早已不复原样,可是现在,眼前的身体却完好无损,连一点伤疤都找不到。 “哎呦,我的傻宝贝,这不是都治好了嘛!” “太爷给你请的,是国际部最优秀的大夫,就连异人手段,那都是出自名门。” “不该这样,不该这样!”王并抱紧脑袋,嘴中念念有词,紧接着呼吸都急促起来,冷汗从额头滚落。 他掀开了被子,目光扫向床头的果盘,眼神中泛起一阵慌乱,随后将手猛地伸了过去,从中抽出了那把水果刀。 王并握紧尖刀,刀尖颤抖着对准了自己的手臂。 “不能好,被治好了就会有其他的伤···不能好···不能好···”他喃喃自语,手腕猛地一用力,水果刀刺入皮肉,刀锋划开了肌肤,鲜血瞬间喷涌而出,血液顺着手臂流下,染红了床单。 王并大口喘息着,盯着自己血肉模糊的伤口,心脏狂跳,仿佛快要窒息一般。 可渐渐的,那份骚动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莫名的心安。 见状,王蔼将拐杖丢在一旁,快速上前,立刻伸出手施法,迅速将王并束缚住了。 水果刀从他手中滑落,“叮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你到底是怎么了!?”王蔼低声喝道,额头沁出了一层薄汗,“为什么自残?” 医生也闻声赶了过来,快速查看了王并的情况后,立即取出镇定剂,熟练地注射进他的手臂中。 药效很快起了作用,王并的呼吸渐渐平稳,眼中恐慌逐渐消退,他的身体放松下来,突然失去了所有力气,整个人软软地瘫倒在床上,目光呆滞地望向天花板。 “王老,这是怎么了?” “当医生的是你吧?”王蔼冷冷反问道。 医生无奈叹了一口气,翻开了病房内的监控视频,仔细观看着王并刚刚的一举一动。 随着视频一帧帧播放,医生的面色越来越凝重。 “王老,冒昧问一句,小王并所受的伤,是经历了非人的折磨后导致的?”医生问道,眉头紧皱。 “因为之前的折磨,给他心底留下了巨大的心理阴影,身体上的伤是好了,可心里的伤疤依然深刻,这才是最危险的。” 王蔼站在一旁,沉默不语,目光复杂地望向已经平静下来的王并。 “你说折磨?这不是被打成这样的?” “根据我多年的行医经验,这种心理只有在一种情况下会形成,那就是对方也是医科圣手,或者精通疗愈类的术法。” “痛下毒手,治愈,然后再次下毒手,再次治愈,以此循环往复,并且折磨的手段不断激进狠辣···王并现在的心理状态,就是害怕身体痊愈,因为治好了,就会有更惨烈的折磨等着他。” 医生耐心解释道。 王蔼双拳愤懑握紧了,“岂有此理,简直是岂有此理!” “敢这么对我的孙儿!” “咳咳咳···”王蔼抚平胸中一口怒火,转口问道,“那这种,该怎么治?” 医生不假思索地说道,“倒是也好说,心理嘛,记忆创伤,想办法抹去那一段阴影就是了。” “但是涉及篡改和抹除记忆的手段,即便是在医学界也容易遭人忌讳,那就看王老愿不愿意接受了,老美那边倒是有相关的研究,是寻常手段,可是不太成熟···” “至于西方异能嘛···” “够了!”王蔼出声打断,“我自有法子。” 将医生支走,王蔼立刻拨通了吕慈的电话。 与王蔼此时的憋屈不同,吕慈说起话来,语气中带有明显的得意和舒畅,开口第一句话就让王蔼绷不住了。 “哟!老王啊,新年快乐。” “啧!”王蔼抿了抿干涩的嘴,毕竟有求于人,不好发作,便不情愿敷衍了一句,“新年快乐!” “还闹别扭呢,你听我一句劝,年三十那天,我见他出过手,这小子不是什么善茬。” “若说是去年初夏时,兴许还有机会,现在的话,咱俩这老骨头没戏。”吕慈放下茶杯,从闹哄哄的会客厅走了出去。 王蔼满脸黑线,“我不是来说这事。你能不能派个好手过来,将我曾孙的一段记忆给抹除了。” 吕慈在屋门口驻足,“还是那一句话,中间的风险谁来承担?” 吕家村年轻一代,失去了天资最为卓越的吕欢,吕良叛族入了全性,加之疯疯癫癫难成大用,小一辈儿会动用明魂术的人,已经不多了。 “只抹除记忆,该是没什么大问题。” “要是触及了灵魂,老吕你可也别忘了,我手上握有完全可以同你们家明魂术相对等的东西。” “这中间的风险,我来担负。”王蔼一口应了下来。 话已至此,吕慈也不好再推脱,稍稍松了点口,想着正月十五元宵一过,再带着吕恭去王家走一趟。 王蔼挂断了电话,恨恨咬牙,捡起了一旁的拐杖。 “忍,得忍啊!还不到时候,还不到时候!” “天下第二又如何?这世界上多的是单靠实力无法解决的事情,得等啊,等!” 等到大势将起,顺势而为,彻彻底底将这群灵山之主给碾死! 阿秋! 天津,“哪都通”华北分部的办公室内,颜欢没由来打了个喷嚏。 “暖气已经开到最大咯。”冯宝宝指了指室内温度指示器,抱着一床商务酒店用的大白棉被跑了出来。 “不用不用。”颜欢摆摆手,“不知道是被哪位惦记着呢!” 说完,他又转头望向徐三徐四:“两位徐总,我说的事情可在理?我这么大一个不稳定因素混迹在华北,估计你们也会头疼吧,要是暂居南不开周围,倒是方便你们管控。” 徐家兄弟一同将手臂抱起来了。 “怎么这话听着就像是有套呢?” “入学的话,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现在不是入学季,凭空插进去估计会引人怀疑,不如给你介绍位学识深厚的大家如何?”徐三提议道。 “也行。”反正都是请教,颜欢不是很在乎一个学生身份。 “不知这位先生身在何处?” 徐三想了会儿,“就在天津,他是南不开大学挂名的名誉教授,平日少有活动,说起来曾经也是名震一时的人物。老爷子眼界颇高,想获得其赏识不是简单的事情。” “公司的面子,他不一定会给,赵总对老人家也煞是敬重。” “既然如此,那这位老先生也是公司在册的异人了?”颜欢笑道。 “是,是没落的一个门派。”徐三偷偷瞥了眼旁边抱着被子的冯宝宝。 老爷子名为杜慎,当初林中为张怀义所杀的自然功的掌门人,是杜老爷子的师弟。 ------------ 第265章 南不开行尸怪闻,张楚岚的英雄救美? 从公司接过了杜老的联系方式,颜欢一直等到临近正月初十,才提了满满当当的年礼去拜访。 杜老居于天津郊外的某处湖泊湿地旁,房屋是一座简陋的平房,屋前则是厚重塑料膜撑起来的大棚。 支起大棚的木架子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绿植,绿萝的条蔓顺延着花盆的铁丝落下,又有风信子和仙客来花开正盛,将此处装点的生机盎然。 瞄~瞄~瞄~ 颜欢刚从门口进去,一只橘色“煤气罐”慢吞吞从大棚底下的木椅跳下,蹿到他脚旁亲昵蹭了起来。 旁边摇椅上,杜慎二目轻闭,全身放松的躺窝其中,正对方的鸟偶尔会鸣叫几声。 “百岁高龄,没有退休,依旧处于教学和科研的一线,也是不容易了。”颜欢原地驻足,候了起来。 此时是上午九点,冬日暖阳将起,阳光洒在大棚的塑料薄膜上,一片暖洋洋。 颜欢忽然注意到,这杜老虽说睡姿散漫自由,可呼吸匀称,周身行炁顺畅无比,看似睡觉,实则是一种极其自由的修行之法。 颜欢细细观摩,又候了一个多钟头,杜慎这才懒洋洋的舒展四肢,轻松自在的站了起来。 他起身,看见颜欢手中的大包小包,又见他面容生的秀气,突然明白了什么。 “搞这些东西没用,该挂的还是得挂。” “有心力去做这些事,不如将心思放在学习上。” “你是哪个专业哪个班的来着?”杜慎排课不多,手底下接手的班级却不少,熟悉的学生也就那么几个,实在想不起来人的身份。 “杜老师,晚辈颜欢,暂时还不是老师门下桃李。”颜欢拱手说道,将手中所提年礼放在了圆木桌旁。 杜慎眯起眼,上下打量起来,“你就是颜欢?” “正是。” 杜慎从胸前摸出一块老旧怀表,看了眼时间,此时是十点过半。 “等了多久了?” “晚辈方才踏入屋内。”颜欢回道。 杜慎投以怀疑似的目光,将脚旁凑过来的大橘猫抱了起来。 “嘿呦,你这个大胖小子,来和爷爷说,这小子来了多久了。” 瞄~喵喵喵~ “原来是这样。”杜慎捋了捋花白胡须,笑眯眯点了点头。 “你的事情我听公司说过,年纪轻轻如此修为,倒是也没傲得没边儿。你的来意我知晓了,年轻人勤奋好学是好事。” “啧啧啧。”杜慎抿了抿干涩的嘴唇,指了指桌上茶壶,“我渴了,现在倒杯水给我。” 颜欢闻声照做,提起茶壶斟满茶杯,举杯之际,他手指掐过一抹火焰,将冷下来的茶水温热。 杜慎眨眨眼,颇为赞许的点点头,接过茶小心喝了起来。 一杯茶水入肚,他又说道,“喝了你的茶,那你就是我的学生了。” “诶?杜老师这就愿意教晚辈了?”听徐三所言,杜慎性情古怪,看人眼界颇高,寻常人根本难以入眼,这么顺利倒是有点出乎颜欢意料。 杜慎笑了笑,“怎么了?是不是三儿那小子说我是老顽固,泥古不化,人很难相处啊?” “恩师乃自然门二代传人,南北大侠,幼年时见传教士杀害无辜百姓,故立志修行,势杀洋鬼,这之后又是积极投入救亡运动。” “九一八事变后,恩师带领我等抗日杀敌,这之后建树无数。无论从异人角度还是从历史方面来讲,恩师都能称得上是传奇。” “有他老人家的谆谆教诲在前,我岂有不教你的道理,大年三十夜,那些鬼子你杀得好啊!” 听完,颜欢点头一笑,“原来是这样。” 从那段艰苦岁月中蹚过来的前辈,因为切身经历,对那份血海深仇的体会尤为深刻,杜老做此决定也就不难理解了。 杜慎捋须点头回礼,“听老赵和三儿说起,你是好孩子啊。不自傲,不妄为,不轻生,却敢奋勇,正是应了恩师贯彻一辈子的人生哲学。” “不过,说起这自然门,那还真是没落了···” 自然门,传承百余年,比起一些大门大派不算有太丰厚的底蕴。 其所修功法为“自然功”,以道家“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的说教为依据,要求修行之人,将自身作为自然界的一个组成部分对待—— 本乎自然,顺应自然,体察自然,认识自然,因势利导地运用自然,求得一个自由自在,舒适安泰,返光自照,死“去”而活“来”。 几十年前,张怀义故意泄露行踪,引来异人界部分元老级人物追杀,并以一人之力将他们全部杀死,自然门的门长也在其中。 杜慎因师弟觊觎“炁体源流”,背弃了师训和门内的修心之法,心生不满,便没有出面替他收拾门内残局。 自然门由此没落,同燕武堂、一气流、黄门三才等三家规模相对较小的门派合并,组成了现在异人界中的求真会。 追忆了一段往事,杜慎重重叹了口气。 他端详颜欢,开口说道:“我的一身手段,是无法无为,根据门内理解,‘先天自然功’接的是宇宙先天的浑沌之炁,也就是阴阳五行、世间万物都在内的混元炁。” “从修行效果上看,和你们巫士的追求大差不差,可达“天人合一”之境。” 追求归追求,可能做到的人寥寥无几。 “再说拳法,自然门的拳不在三百六种拳内,练成后便再无定式,不摆架势应敌,不拘定进攻。” “呵呵呵,当时可有一群人称我们是‘乱拳打死老师傅’呢!” “拳法功法,你打算从什么方面入手啊?” 颜欢一愣,斟酌片刻,兴许徐三话中没有说明白,让杜老产生了误会。 可他也没白白扫了杜老的兴致。 “既然所修功法同学生所走的巫士一途有相同之处,那便从功法开始吧。” “好,好!”杜慎欣慰捋了捋胡须,又开口叮嘱道,“自然门早就不是昔日的自然门,你日后也不必以此为门派自称。” “谢过杜老师了。”颜欢拱手拜道。 这之后,颜欢便在天津郊外住下,一直到南不开的学生返校之际,他出入杜老住处的频率才降了下来。 这几日跟着杜慎修行,越是接触顺应自然之道,颜欢就越发现自身的枷锁桎梏所在。 这五行积攒之后,再修下去,无非也是在天地万物之间转化自如,想要进一步精进,前路似乎已经看到了尽头。 不过随着同杜老关系的拉近,颜欢终于有机会将真实想法说了出来。 “什么!?”杜慎双眼一睁,“你要学解剖,好好的学那玩意儿干什么?” “要是增进对生物的了解,也更方便加深对功法的感悟吧?”颜欢反问道。 杜慎思索了片刻,还是点头许可了,作为医学和生物学两大领域的专家,他自然知道科学知识与异人功法的补足作用。 “那就等入了四月份,解剖实践课你来旁听,有机会也让你动手试一试。” ······ 四月,清明时节雨,绵长压抑。 夜色深沉,南不开大学的医学院解剖室隐匿在月夜中,尚且带着春寒的空气里,充斥着一股消毒水的刺鼻味,几个老旧灯管接触不良,偶尔发出微弱的嗡嗡声。 四周的墙壁透着一种压抑潮湿,斑驳的白瓷砖上隐约还能看见陈年血渍的痕迹。 保安大爷一如往常地巡逻,由于是节假日,这个时间点早该是静悄悄的,然而他的余光却捕捉到解剖室内一闪而过的人影。 他停下脚步,皱起了眉头,心中泛起一丝不安。 “哪里的捣蛋鬼混进来了,早点出来哈,不然逮住了我送你导员那里去!”他喊了一声壮胆,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显得异常空洞。 握紧了手电筒,保安大爷缓缓走向解剖室的大门。 门微微敞开,似乎有什么东西刚刚溜进了里面。 大爷推门而入,手电筒的光柱划破黑暗,照在排列整齐的解剖台上,白色的帘布覆盖着的几具尸体一动不动。 “这个点儿还有陈尸,是杜教授又来加班了?” 不远处,冷藏室门微微敞开了一条缝,幽暗微光从中溢出。 “杜老?”诡异氛围让大爷的心跳骤然加速,手心渗出了些许汗水。 他小心翼翼地走近,电筒的光圈慢慢扫过四周,突然,握住手电的手猛地一抖——门后的阴影里似乎有什么在移动。 他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气,猛地将手电筒的光照了过去。 那一瞬间,他的瞳孔骤缩——冷藏室里,一具本应毫无生气的尸体,缓缓地动了起来。 冰冷的金属柜中,那尸体原本紧闭的眼睛猛然睁开,眼白浑浊,嘴角微微抽动,四肢僵硬着一点一点爬向门口。 “啊啊啊啊!有鬼啊!活了!尸体活了!” 空气中的寒意骤然加重,解剖室的灯突然闪烁了几下,而那具尸体的动作,变得更加清晰可怖。 保安大爷的呼吸瞬间紊乱,脚步开始不自觉地后退,背后传来冰冷的墙壁触感。 “动起来啊,你这老腿,哎呦该死的!” 大爷踉跄起身,惊慌奔跑着,嘴中传来一阵粗喘。 跑到了楼外,前方传来一阵轻声交谈,大爷猛地停住脚步,借着街边微弱的灯光,看到两个身影正缓缓向他走来。 “啊~谁家好人把社团活动放在节假日啊,真是扫兴!”李紫苑连连打个哈欠,又不怀好意朝旁边望了一眼,“社长貌似对你有意思哦,不考虑一下?” “诶——”颜悦耷拉起一副苦瓜脸,“样貌和能力都不及我哥万分之一的人,我凭什么要考虑他呀!” “你拿欢哥来对标未来对象的话,得做好孤独终老的准备。”李紫苑无奈耸耸肩。 两人笑谈着,完全没察觉到周围的异样。 保安大爷瞪大了眼睛,急促地冲两人挥动手臂,大声喊道:“快跑!快跑!我···我撞见鬼了!” 颜悦和李紫苑闻声停下脚步,诧异地对视了一眼,可脸上没有流露出丝毫恐惧。 等大爷走近了,她们就闻到一股浓烈的酒臭味。 “您喝酒喝多了?这年头哪里来的鬼啊?” “不是鬼,是丧尸啊!电视里演的那种!”大爷看见她们不动,内心的焦急又加深了几分。 “拿丧尸片下酒了,大爷你口味真重。”李紫苑回道。 “不是,我···算了,我去喊人!”大爷无奈之下不再多说,继续惊恐地逃向夜色更深处。 就在他拐过一个转角,又迎面撞上了刚泡吧回来的张楚岚。 “大爷,你这火急火燎的干什么呢?” “丧尸!我亲眼看见那尸体动了起来,爬着要出来要找我!你快跑,别问了!” 张楚岚下意识摸了摸后脑勺,笑了笑,掩饰住内心的异样:“哪能这么玄乎啊?大爷,你是不是喝酒了,我都闻着了。” “靠!”大爷心中暗骂一声。 这辈子不喝酒了! 虽然嘴上调侃着,但张楚岚心底却涌上一股说不出的不安。 他知道自己是异类,这世间确实也存在一些超自然的力量,既然如此,那丧尸鬼魂之类的东西也未必不存在。 “行了,我没醉!”大爷涨红了脸,“刚才那两个女娃娃我怎么喊都喊不动,你快跑吧!别待在这里了!” 张楚岚皱起眉头,“女娃娃···妹子···” “大爷,您先回吧,那两位妹子我来带走。”张楚岚拍拍大爷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我信你!” “你小子!”大爷感动得涕泪横流,“我这就去找保卫处帮忙。” 啪嗒!啪嗒! 大爷慌忙跑去。 张楚岚点了根烟,含在了嘴中,斟酌了片刻。 “一只丧尸的话,倒是可以搞定,这妹子什么的···呸!这英雄救美···呸!”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张楚岚低头俯视一眼裆部,心事重重地点点头,“说不定真能遇见让守宫砂不起反应的妹子呢···” 能真心实意接受我这个异类的人··· 呼~ 一团烟雾在空中弥散,张楚岚丢掉半截烟,急匆匆朝前方跑去。 解剖室前,一具行尸歪歪斜斜地从走廊中跳了出来,与之前不同的是,他身上披挂了遮羞的破布。 “还真有这东西啊!”李紫苑惊叹道。 “还做了遮蔽处理,估计是考虑到校园内有摄像头,这东西背后有人操纵着。”颜悦提起手腕戴着的红绳明圣珠,欣喜一笑。 “这下终于可以试一试欢哥送我的东西啦!” 李紫苑嘟嘟嘴,“真好,我也想要哥哥宠,不过既然是行尸的话,我和维多利亚的手段就帮不上忙了。” 哐当! 一阵玻璃撞击的清脆响声从楼内传来,陆陆续续有行尸从门口走出,只不过这些尸体似乎没有袭击人的意思,开始有条不紊的朝校园围墙跑去。 刚想出手的颜悦一愣,将珠子又收了起来,“怎么回事?” 没等李紫苑答话,背后传来张楚岚怒声呵斥:“呔!哪里来的贼人,给我放开那两个女孩!” 那些行尸头都没回,只是闷声朝墙外翻着。 空气中是良久的沉默,颜悦和李紫苑白眼瞥向一旁,“额~又是你啊,楚岚学长。” “鲁莽学妹和怪力学妹?”张楚岚呆滞了一下,收回了摆开的架势,有点尴尬,“那···那个,你们没事吧?” “能有啥事啊,一般歹人论力气也大不过小悦啊。”李紫苑回道。 “也···也是哈···那我不打扰了。”张楚岚抓下后脑,尴尬地转身欲走。 “总感觉学长莫名有种孤寂感,像是将自己和环境隔开了一样。”颜悦朝对面看去。 她眨眨眼,向前一步,大声喊道,“学长来都来了,不如绅士一下,将我们送回宿舍楼底呗,天都这么暗了。” “嗯?”张楚岚猛地回头。 ······ 次日,颜欢收拾好行李,准备好了笔记,就要去参加杜老的解剖实验课。 这时,他临时接到了杜慎的一通电话:“小欢呐,今天的课程取消了,实在抱歉哈,害你期待了那么久。” “是杜老师有要事要做嘛,那就晚点。”颜欢回复道。 像杜慎这种级别的人物,少不了外出交流和受邀做学术讲座,安排临时做出调整,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杜慎眉头紧皱,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这解剖室所需的尸体,要么来自遗体捐赠,要么是从官方那得来的无人认领的尸体,要么就是罪犯,对于医学院来说,学习实验用的解剖遗体十分珍贵,特别是新鲜遗体,更是难得。 现在已经没有补充的渠道了。 颜欢见杜老欲言又止之态,关切道:“是杜老师遇见什么难事了嘛,兴许学生能帮忙解决。” “哈哈哈···”杜慎苦笑一声,“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昨天晚上,解剖室的尸体被人用手段给偷了。” “这南大流传的七大不可思议传闻,昨天都变成八个了。” 颜欢闻言,沉默了片刻,高高扬起了头。 这个时间点来盗窃尸体使用的,除了湘西赶尸一脉的柳妍妍,估计找不出第二个人了。 “好好好!这么玩儿是吧?” ------------ 第266章 巫王的味道~该是很不错吧? 一天前,春夜,天津某处精致的酒店内,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败气息,令人窒息的沉闷。 房间里光线昏暗,厚重的窗帘将外界的霓虹微光隔绝得死死的,室内一片阴冷。 地上散落着几具僵硬的行尸,它们的皮肤泛着病态的青灰色,空洞的眼睛像是凝滞的死水,毫无生机。 柳妍妍站在行尸群中,轻声道了一句:“把衣服穿好,帽子和口罩戴上。” 行尸们动作机械地照做,穿上破旧的衣物,口罩遮住它们腐烂的嘴鼻,消去了原本令人作呕的死相。 “早就说了,这世上有的是搞到尸体的办法,家里的老顽固就是不信,”柳妍妍冷笑着,语气中充满了对柳家“守旧”思想的蔑视。 “说好的,干完这一波,我就能加入全性。你们可不能食言!” 柳妍妍身旁,一位姿色妖艳的女人正慵懒地靠在椅背上。 她粉色长发如瀑布般垂下,发丝间闪烁着不自然的妖艳光泽,面容极尽媚态,五官精致得近乎不真实,每一寸肌肤都在散发着致命的诱惑。 身材妖娆婀娜,一身媚骨,举手投足间带着令人窒息的魅意,眸子仿佛只是飘动一下,便能轻易撩动旁人欲望,使其陷入无法抗拒的沉沦之中。 夏禾,全性中有着“刮骨刀”之称的危险存在,能够操控他人的色欲,使人被自己的欲望淹没,成为废人。 夏禾靠近吕良,眼中带着一丝戏谑笑意,纤细的手指轻轻捧住他的脸,眸子中闪烁着让人无法揣测的邪魅。 “那就得看我们的小坏蛋怎么说了。”夏禾轻声呢喃,脸缓缓贴向吕良,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耳畔,声音仿佛魔咒般,直渗入脑海。 吕良顿时浑身一僵,手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 他勉强笑着推开夏禾,“姐姐,别这样!您可饶了我吧!” 然而就在那一刻,吕良眼中的夏禾突然开始扭曲,原本美丽的脸庞变得模糊不清,取而代之的是一团畸形的触手,黏稠、滑腻,像是从深渊中爬出的异物。 吕良的手下意识地捧起了一根触手,那触手的温度带着一种让人心悸的温暖,宛如蛇一样缠绕着他的手腕,轻轻摩挲。 他的眼中逐渐浮现出一丝莫名的爱意,心底深处某种原始的欲望开始觉醒,像毒蛇般迅速侵蚀他的理智。 “哈哈哈哈,你这种状态真有意思,是在害怕,还是在爱呀?”夏禾笑道。 “这…”吕良猛然意识到不对劲,猛地甩了甩头,拼命驱散那些诡异的幻觉,强迫自己回到现实。 “心悸噩梦也好,爱欲涌动也罢,只要是感觉那就会有和解的办法。”吕良呼吸急促,额头上沁出了冷汗。 “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夏禾继续问道。 “不知道,我的一部分记忆残缺了,使用‘明魂术’无法补全,但肯定和最近声名鹊起的那个巫士逃脱不了干系。” “嘿~”夏禾饶有兴趣地抬抬头,“就是之前你说的,将老丁给打败的那个···巫王?” 吕良不发一言,沉默点了点头。 “哎呀呀~真想见识一下~巫王的味道该是很不错吧~”夏禾舔舐了一下粉若桃瓣的嘴唇,掀开窗帘扫了一眼街景。 “夏姐,给你一句劝,别招惹他,否则还不知道会惹什么祸上身。”吕良提醒道。 夏禾起了一丝娇嗔,手指抵在唇间,“就小试一下。” “你们全性的人……都这么疯吗?”柳妍妍皱着眉头,冷眼看着这一切,心中掠过一丝不耐烦。 “所以我什么时候能加入全性?别告诉我这又是你们耍的花招。” “别急。”吕良摘下眼镜揉了揉双眼,“等最后一件事完成,你就是全性的人了。” “什么事?” “你最喜欢的,挖坟,刨尸。” “现在就动手,等不及了。” “哎?”柳妍妍揉捏了下红扑扑的脸蛋儿,“又是半夜行动嘛,熬夜可是女孩子的天敌。” 吕良摇摇头,“多点皱纹暗斑是小事,怕的就是夜长梦多,你盗窃尸体的事情,估计第二天公司就知道了。” ······ 颜欢挂断了同杜老的电话,揉捏下额头。 柳家的叛逆小妹,就该好好拉出来给她上一波强度。 随后,颜欢直奔解剖室所在的教学楼。 春风料峭,风从高高的树梢间掠过,空气中弥漫有一丝微凉的湿气。 楼旁的一棵古树上,一只猫头鹰正睁着眼休憩,翅膀不时抖动着。 颜欢来到树下,仰头低声唤道:“昨晚有没有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 猫头鹰扑腾下翅膀,“咕咕咕”地叫了几声,摇晃着脑袋从树枝上飞了下来,落在颜欢肩头。 咕咕咕! “晓得了,谢过。”颜欢说道,顺着猫头鹰的指引,一路追寻行尸逃走的轨迹,从校园内一路延伸至大学城外的饮食街。 然而,当他找到一处酒店时,酒店的客房早已被打扫干净。 颜欢站在酒店门口,环顾四周,后巷的垃圾堆旁,钻出了几只偷偷觅食的老鼠。 颜欢抬起脚,轻轻一踏,老鼠纷纷冒头,鼻尖对准了东方。 就这样一路问一路找,颜欢来到了一片偏远的林地,林中密布着黄色的警戒线,远处警灯闪烁,几名警察正在处理现场的某些事项。 “来晚了。” “比全性的计划提前了整整两个月啊···”局面并不完全出乎颜欢的意料。 这个世界的最大变数就是自己,蝴蝶扇动了翅膀,接下来的故事走线怎么发展都有可能。 突然,颜欢的目光被人群中一个显眼的身影吸引。 那人身着长裙,拖着行李箱,凌乱长发在人群中很是惹眼,她正和一名警察交流着什么,那毫无波澜的表情似乎对周围的紧张氛围毫不在意。 “冯宝宝。”颜欢低声道,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罢了,你做你的任务,我找我的尸体,这坟地中尽是潜藏的行尸,施术者应该跑不远。” 颜欢闭眼,感受风的流动,山野气息中混杂了一丝腐臭和消毒水的气味,加之福尔马林溶液的强烈刺鼻味。 找到了! 颜欢身躯融入泥土,以地行术朝村落外不远的废弃土地庙遁去。 庙内,尽是着腐朽与阴冷的气息。 柳妍妍正对土地像,背后守着六具行尸。 她脸上挂着满满的烦躁与不耐,紧握着拳头,眉头紧锁。 “这已经是最后一步了,我可以加入全性了吧?” 坐在供奉台上的夏禾,白皙修长的腿慵懒叠放在一起,意态微醺。 她微微抬起下巴,扫了一眼柳妍妍,说道:“还差点意思,全性随性洒脱,但也有门内的规矩和章法。” 柳妍妍闻言,愤怒地跺了跺脚,“那我到底还要做什么?” 一声怒喝,她的目光忽然被庙里供奉的土地像吸引住了。 那尊泥胎塑像破旧不堪,泥胎的表面正在以一种诡异的速度崩裂剥落,原本平淡无奇的雕像表情居然开始发生变化,破裂的泥土中缓缓浮现出一张清晰的人脸。 柳妍妍的心跳猛然加速,手足无措地连连后退,脑中一片空白。 夏禾微微一愣,也循着她惊诧的目光望去。 那张从土地像中浮现的人脸缓缓低头,目光冷冷地扫过二人身影,随后打起了招呼:“你好。” ------------ 第267章 媚得过我家狐狸吗? 我一点都不好,整个人都不好了! 柳妍妍脸色惨白,步步后退,双腿发软,几乎要瘫倒在地。 就在她将要失去重心的瞬间,身后的行尸们动作僵硬地向前一步,伸出冰冷的双手将她扶住。 柳妍妍感到背后一阵寒意,连忙甩手挣脱行尸,紧张地低声喃喃:“这是什么东西?世界上有这样的术法吗?” 土地像上浮现的人脸渐渐显露出完整的身影,颜欢从破损的泥胎中走了出来,俊朗面容不失邪魅,又带了一丝丝淡然的冷峻。 夏禾见到这一幕,双眸微微一亮,勾起了嘴角。 “原来这就是我们的小巫王呀~”夏禾依旧声音低柔,带着微醺似的迷醉腔调,音色轻轻颤动。 她挑起红唇,身姿轻快地从供奉台上滑下来,又踏步一跃,朝颜欢跳了过去。 “要不要试着和姐姐云雨一番~共赴巫山呢?”夏禾白皙细嫩的玉臂勾过颜欢的肩膀,手指轻轻地在后肩处挑逗抚摸,动作暧昧而语气妖娆。 一股淡淡的幽香,仿佛从花瓣间溢出般,悄然无声地弥漫开来。 空气中充满了一股粉色烂漫的炁。 柳妍妍站在一旁,见到夏禾这般举动,眼中充满了不解。 “不是!他刚刚从神像里钻出来的啊!” “撩人也得看个场合吧?”她摊摊手,疑惑问道。 颜欢感受到那股香气扑面而来,身体微微一震,七情六欲似乎被触动了一下。 但也就是一下,那份动摇连心湖的涟漪都算不上。 “怎么样,要不要试一下?”夏禾嘴唇轻轻凑近,几乎要贴上颜欢耳垂,温热气息拂过了他的肌肤。 “倒确实有一番摄人心魂的媚和欲感···”颜欢叫头斜着侧了一下,话锋一转,“但论说媚,还能媚得过我家狐狸吗?” 霎时间阴气四起,夏禾急忙跳开,收起那副媚态,小心候在了庙宇中央。 “不可能,这还是第一次遇见对我先天异术毫无反应的人···” “好纯粹的心境!” “来!让你来见识一下,高水平的媚术。”颜欢笑道,肩头跃上了一只秀气可爱的小白狐。 “精灵加身——”颜欢念叨,原本打算让小白灵附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夏禾也尝尝沦为欲望奴隶的滋味。 然而就在他准备出手时,体内的肾水之炁却忽然自行流动了起来。 咔!咔斯咔斯! 空气中陡然闪过一道幽蓝色的光芒,隐约间可以看到罔象龇牙咧嘴的身影,她凶相毕露,裸露两颗尖牙示威。 轰隆隆! 地面猛然震动,一道凶猛的水流冲开了土地庙的灰砖,夏禾惊诧朝脚底一望,就见一注狂暴洪流带着猛烈无比的力量奔涌而出。 距离这么近,她根本没时间反应,更不用说躲过去了 轰! 夏禾被水柱猛然撞飞,狠狠地撞在庙内屋内的横梁,那水势没有消停和减弱,灰瓦覆盖的房顶也被冲的瞬间崩裂,一个巨大的洞口破开,巨大水柱子直冲而上。 最后随着雨点般的细流落下,满天雨露在日光下辉映的星星点点,闪烁着晶莹光芒。 整个庙宇里弥漫着一股潮湿气息,雨声缓缓荡开。 柳妍妍目睹这一切,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唇颤抖,完全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啪! 她自掌嘴巴,猛地甩了甩头,脸颊热辣起来:“这就是外面的世界?” 而在林间盗墓现场守卫的警察们,一边处理事务一边无意抬头,只看到远处水流落下的场景。 宋队皱了皱眉,朝旁边指了指:“谁家水管子爆了,跟村主任说一声,抓紧处理啊。” 说罢,他又若无其事地继续和冯宝宝交谈起来。 颜欢手心里那抹幽蓝色的炁团缓缓落下,成一明珠,剧烈挣扎了起来。 “咔!坏女人!坏女人!”罔象不停叨念着,仿佛是一条真鱼般,在颜欢掌心跃来跃去。 “没事,只是影响人欲望的一点小异术,不打紧。” 颜欢抚摸了一下手中明珠,安抚几句,将她送回了体内。 转过头,他目光不怀好意地盯住了柳妍妍:“行啊,连我上课用的素材都敢偷,想好要拿什么来还了吗?” 柳妍妍神色慌乱,但依旧保持了一副桀骜不驯的骄蛮姿态,她气急败坏地吼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会玩儿水怎么了,我还会玩儿尸体呢!” 她挥手一指,命令身后的行尸扑向颜欢。 方才炼制的行尸,动作还很僵硬,但却也毫不迟疑地张开惨白双臂,朝着颜欢撕咬过去。 颜欢手指处金光化刃,原本打算还手,但转念一想,这些尸体留着可能还有用,不好直接打碎。 他随即以幻障干扰了柳妍妍的视觉,真身则不紧不慢朝门口走去。 噗嗤! 几只行尸双手一刺,凶狠地捅穿了颜欢的身体,柳妍妍见状一愣,心虚向前挪动了几步。 “就这?” “不可能这么弱呀···” 然而,下一秒,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她背后传来。 颜欢毫发无伤,毫不客气地抓住柳妍妍那一头橘黄色的长发,猛然一甩。 砰! 柳妍妍整个人被狠狠甩到了庙内的土墙上,撞得头昏眼花,她的衣服沾染上湿润墙壁上的青苔,刺骨的凉从后背袭击了全身。 “叛逆期到了啊,行事说话都这么冲,被人当二傻子的用,自己却一点认知都没有。” 颜欢在柳妍妍前半蹲下,“好了,想办法将我的尸体给补足了,否则我就只能将你搬上解剖台了。” “你···你想杀人?” “什么都没搞懂就出来闯荡了?”颜欢歪斜下头脑。 柳妍妍出自湘西赶尸柳家,为了家族传承自幼学习赶尸术,从小就与尸体打交道,因为不能控制自如的尸气会影响周围人,她十五岁之前没有踏出大门半步,对外界之事大多不甚了解。 离家出走后遇见的第一批势力就是全性,也算是倒霉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现在是法治时代了···有些事情没法做···”柳妍妍抱臂蜷缩,慌乱靠在了墙角。 “我爷爷也算是小有名气,你杀我他不会放过你的。” 颜欢缓缓起身,笑道:“柳妍妍是吧,湘西柳家的唯一传人。” 妹子一愣,“你认识我?” “当然,你知道你是怎么成了‘唯一’的吗?”颜欢轻声说道,语气撩拨起了未散尽的料峭春寒。 “长白山炼尸的柳全生,我杀的。” “是···是你···”柳妍妍的脸瞬间苍白,毫无血色,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顺着脸颊的弧度滑落, 脑海中,是家中不止提过一次的往事,柳全生身上长白山,遭鬼啃食,连灵魂都没有落得一个好下场。 巫王,驭鬼,啃噬,灵魂···所有的词藻终于在她脑海中拼接了出来。 “我好像知道你是谁了···” 眼前这个人没有说谎,他是真的可以,并且能杀死自己! “全性新人是吧,超脱一些规则应该很自由吧?”颜欢继续问道。 柳妍妍的呼吸变得急促不安,胸膛剧烈起伏,背脊死死贴着冰冷的墙壁。 她将头抱紧了,心如死灰,“别杀我,我什么都会的做的···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这就是外面吗?爷爷,我想家了···” 说着说着,她忽然哭了起来。 ------------ 第268章 五行之精从不记仇 柳妍妍轻咬着下唇,泪水涌上眼眶,最终溢出,沿着她的黑皮脸颊滑落下来。 她哭声并不大,带着一种无声的压抑委屈,肩膀微微抽动,双手紧握着衣角,眼泪却一滴接一滴地掉落在地上,梨花带雨般的模样。 听到颜欢并没有提什么过分的要求,她终于稍稍松了口气,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缓缓从地上爬起,虽然仍旧有些摇摇晃晃,但估计是被打怕了,动作中多了几分淑女的端庄。 “不就是要行尸嘛,早说就好了……”她低声呢喃,语气里还带着余留的恐惧和抽泣的尾音。 “整的那么吓人……”柳妍妍擦了擦脸上的泪痕,瞥了眼旁边的尸体。 原来是留着尸体有用,难怪没有直接同他们交手··· “唉~” 柳妍妍想着社会秩序逐渐稳定,能够获得的尸体资源越来越稀少,心里不免又有些心疼。 她抬起眼,语气复杂地说道:“经过我们赶尸一脉炼制过的尸体,尸气很重。你要是把它们带到解剖室,怕是会害了老师和学生。” “话说到这里了,我先走了哈…”柳妍妍心虚地扭动脚步,小心翼翼地朝门外挪去,生怕颜欢会反悔。 无妨! 颜欢目光淡然,随手一挥,青光闪过,那些笼罩着行尸的尸气瞬间被净化殆尽。 尸气处理干净,如此一来,杜老的课就能继续了。 “唔···”柳妍妍一边后退,一边吞了口唾沫,正当她以为能够顺利脱身时,冯宝宝的身影忽然出现在土地庙的前庭,她手里拎着把随身的尖刀。 冯宝宝的目光扫过柳妍妍,随后落在颜欢身上:“怎么哪都有你嘞,欢子?” 颜欢无奈地摊开双手,耸耸肩:“可能我天生容易陷入事端吧。” 柳妍妍见到他们俩竟然认识,神情顿时一变,脸色更加难看。 “赶尸的,跟我走一趟,有些事要和你问清楚。”冯宝宝的刀在空中划出一道寒锋。 一副上来就兴师问罪的样子,搞得柳妍妍顿时怒气冲天,她眼里冒着火光,猛地一挥手,几具装扮得严严实实的行尸立刻冲了上去,扑向冯宝宝。 “留得住我再说!”柳妍妍愤愤道,“我就不信了,自己运气这么差,随便冒出来一个就是我打不过的人物!” ··· 三分钟后,冯宝宝一脸淡定地拖着鼻青脸肿的柳妍妍,朝旁边的小径走去。 “爷爷,我想回家,外面太危险了···”柳妍妍挣扎无果,只能不情愿地低着头,被拖拽着离开。 冯宝宝走到一半,忽然回头朝颜欢比了个“OK”的手势,脸上无悲无喜:“回头见了!” 颜欢无奈地挥挥手,刚想松口气,却看到那些呆呆站在原地的行尸们,顿时一怔。 “不是,你把她带走了,谁给我赶尸啊?” 林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两人不见了身影。 颜欢摇了摇头,体内钻出了几缕阴气,轻巧地融入了那些行尸的体内。 随着阴气的牵引,尸体僵硬的四肢缓缓动了起来。 “不是自己的身体,驾驭起来总归有些麻烦。”颜欢对几只精灵说道,“辛苦你们了。” 还是回头找小悦帮忙,炼制一个类似“噬囊”的法器吧,至少下次携带外物能更方便点。 就是不知道这妮子有没有那本事了。 颜欢转身离开,路上,小罔象忽然窜了出来,窝进了颜欢怀中。 她用脸不停蹭着颜欢的胸口,随后双手捧出泡沫,细心地在颜欢的衣领处揉搓,像是要将夏禾残留的气息彻底抹去。 颜欢轻轻拍了拍小鲛人长有鱼鳍的后背,叮嘱道:“下次有异状近身,在我能处理的情况下,不用这么早出手。” “咔?”小罔象有些委屈地盯着颜欢,鱼尾摇摆得更快了。 “坏女人,冲走!冲走!”罔象不满地嘟囔着,鱼尾的力量让颜欢微微踉跄,不得已他将小鲛人抱得更紧了。 就在这时,金光一闪,清明的身影出现在空中,将罔象接了过去。 “小孩子不懂事,下一次我给你拦着。”清明平静说道。 颜欢点头:“还是姐靠谱。” 随后,他将行尸们藏在郊野的一处废弃土屋中,打算等到夜幕降临,再用五鬼搬运法送回学校。 另一边,夏禾被水精的水柱击飞,滚落到山林深处,衣衫破碎,身上满是泥土与伤痕。 她双手撑着地面,勉强爬起,四肢疼痛,五脏六腑像是被打碎了一般。 轻轻舔了一下嘴角的血,夏禾艰难一笑:“还真是毫不留情啊……” 她掏出手机,甩了甩上面的水,幸好还勉强能用。 拨通了吕良的电话,她语气无力的说道:“过来接我。”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哪,大概是个小破庙往东的山野,飞得太远了…” 等了许久,吕良终于匆匆赶到。 一看到夏禾的模样,他惊讶得目瞪口呆:“我靠,夏姐,谁把你打成这样了?” 夏禾摇摇头,心不在焉地回应:“兴许是你害怕的那个人…水射的太快,都没看清楚是谁出的手。” 夏禾倚靠在破旧的树干上,脸色苍白,狼狈不堪。 “把我的衣服解开。” “诶?”吕良闻言,整个人瞬间僵住,脸上一下子浮起了浓烈的红晕。 他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嗫嚅着问道:“为什么要我……解开?” “你有治愈类的术法···”夏禾的目光中仍然带着一丝戏谑,“小坏蛋心里会藏事了~但你以为我不知道?” 吕良被戳中心事,深吸了一口气,沉默片刻,才叹道:“原来夏姐早就看出来了……” 他一脸无奈,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低声说道:“向死而生…有些力量,确实只有命悬一线的时候才能参悟。” 吕良缓缓伸出手,手掌间隐隐升起一丝红色的炁流,微弱柔和的光芒在他掌心闪烁着。 随着他的手靠近夏禾的伤口,红色的炁开始逐渐蔓延,触碰到她皮肤的瞬间,伤痕仿佛被抚平了一般,血液逐渐停止了流淌,皮肉也缓缓愈合。 然而,就在这时,吕良忽然感到手上传来一阵刺痛,他下意识地抽回手,却发现掌心血流不止。 低头一看,手掌中央竟然被什么东西狠狠扎了一下。 吕良一愣,心中猛地一沉,目光落在夏禾的侧腰间。 他的眼神凝滞,视线聚焦——那里插着两枚金光闪闪的长针,锋芒毕露,散发着强烈的杀伐之气。 “这……这是什么?”吕良声音颤抖,刚想去拔出来,可手指还没碰到,就又被长针的金光刺伤了。 碰不得! 吕良悻悻缩回了双手,低沉说道:“夏姐,你这身子恐怕难搞了,这金光我动不得!” ------------ 第269章 治好了,但没完全治好 “嗯啊~” “金光嘛,真令人怀念啊···”夏禾调整下身体的姿势,艰难朝腰侧望去。 璀璨金亮中,确实有两枚闪烁不止的金色长针。 “我的好姐姐,别怀念了,这针麻烦的很,好像是带重伤效果的!”吕良甩甩手,掌心伤口无论如何揉捏,居然都无法彻底使其消除。 夏禾下意识触下腰间,青葱玉指传来一阵钻心的疼。 望着指尖的晶莹血珠,她想了想,放到嘴中舔舐起来。 “不是,夏姐你?”吕良猝然皱眉,有点摸不清夏禾的意图。 “没关系,就这样带着吧。疼是疼了点,不过全当是一个教训。”夏禾双手搭在脑后,依靠树干,朝湛蓝天际望去。 回想土地庙发生的那一幕,好像确实在颜欢施法前就有人率先动手了。 夏禾拍了拍吕良的肩膀,轻声道,“可怜人,真的是什么都不懂。” 吕良一愣,“好好的干什么同情我啊,姐?” 夏禾笑而不语,秋水眸子迷离起来,似乎又起了一丝艳羡。 “因为你没人疼没人爱,有人会比你自己还珍视自己吗?” 吕良被呛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满脸黑线的将嘴撇了撇。 “没有···” “这不就是了,那你还不够可怜吗?”夏禾笑了一笑,又低声呢喃道,“真是令人羡慕啊···” “夏姐,你不会被打傻了吧?”见夏禾前言不搭后语,不知在说些什么,吕良感到有些奇怪。 打傻了倒是也能治,可异人圈子中涉及灵魂和记忆的手段大多遭人忌讳,毕竟暂时是一个阵线,擅自动手总归会失了礼道。 “不说这个~”夏禾话锋一转,“你要的东西搞到手了?” “当然。”吕良双掌合在胸前,轻轻一张开,一团金灿炁团浮现空中。 “老爷子故去多年,我本来就没抱有多少的期望,不过还是从尸体上抽走了部分的灵魂碎片,由此可知,这老爷子当年是何等的强悍。” 说完,吕良神情一变,将包裹记忆的炁团重新收了起来。 “就是不知道可以从中抽取多少的信息了。” “还有,刚刚来的时候,我还发现了另一件事情。” “哼?”夏禾闷哼一声,饶有兴趣地抬抬头。 “张锡林···不,应该说这是个假名,他还有一个孙子。那这就有意思多了。”吕良嘴角勾起一抹坏笑。 只可惜现在全性能打的都有事在外,夏禾受伤难以继续跟进任务,有些事情不好做。 目前这种形式,只有将消息放出去。 届时多方势力必定会参与其中,借着混乱局势,就可以搭“顺风车”搞事情了。 吕良思索了片刻,心中有了谋划,便搀扶起夏禾,朝着山林外走去。 “全性四张狂向来都是一起行动,这次夏姐遇到意外,其余三位不知作何感想?不过既然是掌门命令,那多少也该叫得动。” 夏禾腰间还在剧烈生疼,根本无心理会这些事情,她强行用炁止住了血,朝周围释放了肌息。 一团暧昧的暖粉色在周围荡开,吕良面颊渐起红晕,扭过头,夏禾的脸贴了过来。 “行了,小坏蛋~就到这里了,有事情的话再喊我~” 吕良只感觉耳旁传来一阵温热气息,心神便瞬间荡开了,等他回过神,夏禾早就没有了身影。 吕良痴傻呆愣的杵在原地,心绪飘摇。 “果然还是不行啊,假以时日和这群疯子成了敌人,总得有应对的手段。” “酒色财气,真是难搞。” 唰! 吕良全身泛起蓝色炁息,逐渐包裹于手掌,“能够探知记忆的明魂术,说到底还是对灵魂的加工,既然可以对别人施加影响,那对自己也是一样。” “或许可以通过某种方式,将自身灵魂改造的更为坚韧。” 思考之际,黑暗弥漫了四周,吕良仿佛置身于一处阴暗洞窟,周围是一群畸形怪状的人。 幻觉又来了! 他就地盘坐,候在原地。 面对这些虚实不明的幻象时,吕良已经习惯用这种处理方式。 “该死!还是处理不掉,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吕良尝试剥夺掉脑海中那股多余的存在,可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济于事。 “算了,幻觉只要不是关键时刻出现就行,我总不该那么倒霉吧?” 等幻觉潮水般消退,吕良还盘坐于山野林中,这次是红色漆团包裹了手掌。 “当时逃无可逃,摔了个四肢断裂,经脉尽毁,临死之际心念一动,没想到这家传异术的门道还真被我摸出来了···” 明魂术到底是什么东西? “哎呀呀,这就是吕家的明魂术啊!当真是名不虚传!” 中京和谐医院内,王蔼欣喜拍着手掌,满脸笑容,轻轻拍了拍王并的肩膀。 “还不快点和吕老家主致谢。” “不必了。”王并还未起身下病床,便被吕慈喊住,“一点俗世礼节就免了。” 王并甩甩头,头痛欲裂,总感觉像是做了一场十足可怖的噩梦。 关于群灵山被折磨的那段记忆被抹除之后,他才放弃了那自残行为,开始匪夷所思地凝视浑身伤疤。 “这是谁干的?” 王蔼按了下他的脑袋,叮嘱道:“有些事情别瞎想,全当他过去了,日后行事不可太过张扬放肆。” “有些事情,就交给太爷去处理。” 王并听不懂王蔼的言外之意,但还是点头应了下来。 吕慈见王并恢复了正常,没有逗留的意思,便协同吕恭一起离开了。 去往吕家村的返程之路上,坐在吕慈旁的吕恭面色凝重,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异状自然逃不过吕慈的眼睛。 “你看起来是有心事?” 吕恭欲言又止,踌躇了良久,才缓缓开口道:“太爷,咱吕王两家的关系,我都是明白的,有些事情我不该藏私。” “但那王并的记忆我确实没有处理干净。” “嗯?”吕慈朝临旁看了一眼。 “他的记忆中有我不敢触碰的一部分,很邪门,我的直觉告诉我,绝对不能碰!所以我把那一部分给留下了,王并治好了,但是也没完全治好。”吕恭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 那感觉,就像是站在了一座漆黑阴森的铜门之前,要是打开了,里面藏着的怪物就会蜂拥而出。 “太爷,我辈分低,没资格过问您同王家家主的合作内情,但就是不知道曾孙的这点私心,将来会不会影响到两家的关系?” 吕慈闻言,哈哈大笑了起来。 “吕恭啊吕恭,哈哈哈哈!” “太爷?”吕恭被这场面吓得不轻,生怕做错了事情。 “不用怕,你做的很好。”吕慈说道。 连血缘撑起来的关系都不堪一击,更不用说利益勾连起来的“同气连枝”了。 吕恭闻言如释重负,但还是心虚撇了旁边一眼。 他太爷不该不知,有些凭借利益建立起来的关系,要比血缘更为深厚牢固。 ------------ 第270章 老天师,是不是针对我? 颜欢送回了尸体,解剖课程终于有条不紊的进行起来。 才了解了人体构成和系统内相互影响的作用机制,颜欢就发现杜老的学识简直到了令人感到匪夷所思的地步。 事情按照计划推进,一个月下来,颜欢小有体会,可那么多的知识储备并非一朝一夕就可以学完,为此他突发奇想,想了一步奇招。 五月中旬,天气烦躁了起来,颜欢坐在天津郊野的一处临时木屋内,身前是混乱无序的触手集合体。 “岁岁,你已经是一只成熟的大黑太岁了,该学会自己去学习了。” 等岁岁记住了那些内容,利用黑太岁的特性,将携带部分记忆的血肉融于自己体内,四舍五入就相当于自己学会了。 黏稠触手表面覆盖的眼珠子眨了眨,“可是我听说,上学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谁跟你讲的?”颜欢一愣,这么小的娃,尽给传输一些不好的信息,教坏了该怎么办。 “是仲···” 咳咳咳! 司马懿重重咳嗽了几声,“这我就要说你几句了,岁岁。” “我当时是怎么讲的,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是要你勤学苦修,不是说上学可怕,你要明白了。” “那个水镜啊,你这想法我支持,学习要从娃娃抓起。” “嗯?”颜欢凝视忽然从幡中钻出来的司马懿,略微沉思了片刻。 貌似一直以来,自己总是忽略这个家伙,都差点忘记了,司马懿除了可以复制术法,还可以复制人的记忆。 那些繁杂精深的知识,颜欢根本没必要按部就班的学习消化,只要用作弊的法子,从杜老那里复制来就可以。 不仅如此,只要遇见不懂的地方,找到相关领域的专家学者,一切问题就全部迎刃而解了。 啪! 颜欢右拳握紧了一拍左手掌心,“仲达,有时候想想,你还真是好用啊。” “好久没让你干活了,过来发挥一下价值。” “啊?你想干嘛?”司马懿左右交叉着拉紧了衣衫,将自己紧紧抱了起来。 颜欢单手一握,司马懿的灵体如烟雾般落于掌心,随后他便返回了南不开。 接下来的几天,颜欢依旧跟在杜慎身边,静心学习。 可那些晦涩难懂的记忆与知识就像是一座座巍峨山峰,实在难以跨越。 要将这些知识融会贯通,绝非一朝一夕之事。 不过颜欢在短短时间内取得的进步,已经足够让杜慎感到惊奇。 “我算是看明白了,”杜老感慨道,眼里闪烁着欣慰,“你小子就是我们医学界的未来啊!” 颜欢被杜慎拉着手,笑得有些僵硬:“杜老师,您过奖了。我学的都是您教的那些……” 他的话音透着一丝心虚,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一边。 这种强行摄取记忆的投机取巧做法,颜欢当然不愿让杜老知晓。 春日彻底落幕,夏季逢临,借助司马懿复制过来的记忆,颜欢已经掌握了大多生物的体内结构与系统的运行机制。 这段时间里,除了专注学术,偶尔也会有圈内的消息传入他的耳中。 张楚岚作为张怀义传人的身份暴露,整个圈子因此掀起了轩然大波。 全性、公司、天下会、龙虎山的正一派,各大势力全都掺入了事件中。 就连余下的一些大家族都在蠢蠢欲动。 南不开大学周围暗流涌动,一个在正常人眼中再平凡不过的夜晚,背地里都可能是狂风骤雨。 校园食堂中,颜欢和妹妹颜悦正吃着午饭,小悦忽然掏出手机,眼里满是兴奋:“哥,你看!南不开有了第九大不可思议,雪白屁股的光腚侠!” 颜欢随意瞟了一眼屏幕上的照片,显示的是一光着身子、浑身赤裸的男人在月夜中的景象。 颜悦继续说道:“听说看见他的情侣,当晚都能上垒成功呢!” 颜欢嗦了一口粉,笑了笑。 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无咎。 以恐惧修身,终日活在踽踽独行的孤僻中,好不容易找到了“同类”,又因为身负绝技的可能性,成了同类眼中的异类。 就像座孤岛一样,默默摸索着自己存在于世的生存法则。 这张楚岚也是当真不容易。 “想不到楚岚学长也是异人,背后还负担了那么多东西。”颜悦划拨下手机,翻看了一下最近的消息。 不过料想自己哥对这些事也不在乎,她又便将手机放下,从口袋取出一枚金属制的胶囊状法器。 “哥,你之前托我炼制的法器我炼出来了,这东西大概可以容纳三米见方的东西,但承载不了生命体。” “用来带一些随身物品再合适不过啦!”颜悦欣喜说道,将胶囊递了过去,双手捧腮盯着颜欢。 “因为是储物类的法器,我没有想好名字,就叫它万能胶囊吧,和《龙珠》里面的一样,就是范围差了点,嘿嘿~” 颜欢将胶囊放入口袋,“空间已经足够了,辛苦你了,小悦。” “嘿嘿~客气啦,哥!”颜悦指了指手机,“老爷子的消息你收到了没有啊?” 消息? 这几天一直忙于消耗司马懿复制来的记忆,手机上的内容倒是忽略了。 不过颜游龙嘛,爷爷的性子颜欢清楚,无非就是催促回去一类的,要不就是抓紧找个孙媳,说来说去总是那几句话。 “哎呀,不是啦~这次是真的有要紧的事情。”颜悦嘟嘴说道。 颜欢喝了口汤,将碗放下,问道:“他能有什么大事?” “下个月初龙虎山的罗天大醮啊!听爷爷说,这次祭祀和往常的仪典不一样,会公开选拔下一任的天师,也就是天师继承人,所以到时候各门各派的豪杰天骄都会到场。” “估计老爷子是想着让哥上去露露脸吧。” 颜欢擦拭嘴角,摇了摇头。 这罗天大醮的天师继承人选拔,是老天师张之维受形势所迫,为了保住张楚岚和甲申秘辛而做出的谋算,自己没理由去蹚浑水。 当个观众凑凑热闹啥的还可以,上场露脸就算了。 “诶?那爷爷岂不是要失望了,而且我还想去看一眼的···”颜悦心生不快,腮帮子气鼓鼓的,拿筷子戳着碗中的一块鱼片。 “好了,别折腾食物了,去见识一下世面倒是可以。回头叫上颜雨,一同去仪典。”颜欢见状,开口安抚道。 “好耶!”颜悦欣喜呼喊一声,端起碗就将鱼汤给灌入了腹中。 擦拭下嘴角,她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便翻看了一下手机。 “说起这次的罗天大醮,好像还有挺奇怪的一个点,就感觉莫名奇妙的···” “怎么了?”颜欢抬抬头,莫非是故事线之外的变动。 “这次消息传出来的时候,龙虎山还特地加了一份附属通告,但是其用意我是搞不懂啦···” 颜悦将文件打开放大,递到了颜欢面前。 那屏幕上赫然写着几行字: 本次罗天大醮仪典活动中,将不涉及任何一只精灵,龙虎山不会将任何有关精灵自身、精灵信息、精灵踪迹,以及与精灵有关的巫术作为参赛奖励。 本次活动最终解释权归龙虎山所有。 “不是···”颜欢念完通知文件的几行字,哑口无言,“这是不是针对我?” 我多买一张门票进去还不行吗? ------------ 第271章 罗天大醮战前,武侯派术士的性命双修 罗天大醮,道教斋醮科仪中最隆重的活动之一。 罗天,即诸天,网罗诸天诸地之意。 醮,指斋醮仪式,明代以后,道教多以醮代斋,行仪之目的是为祈求国泰民安、风调雨顺。 近代以来,罗天大醮举办了多次,但从未像本次这般,将天师继承人的选拔放在了仪典之中。 不过对于大多数的名门正派来讲,他们所想要的也并非是一个继承人资格,而是在罗天大醮这种大场面中抛头露面的机会,亦或者是陆瑾添加的大比奖励——通天箓。 吕家和王家的态度也很明显,想对“炁体源流”动手,就得千方百计阻拦张楚岚加入龙虎山。 张之维实力通天,可异人界的诸多大事,话语权还是掌握在公司和十佬会议手中,这天师继承人的选拔,也是他迫于形势,不得不做出的决定。 但老天师能做到这种份上,颜欢还是没有想到。 颜悦捏着下巴,精灵的事情她不懂,可面前的老哥可是这方面的专家。 “哥,此事你怎么看?” 能怎么看? 就差把“颜欢不得参赛”这几个字给明目张胆的写上去了。 “老天师自有他的考量。”颜欢敷衍了一句,搪塞过去。 罗天大醮,去也是当个无关紧要的观战路人,到时候仪式一开,随着入龙虎山就是。 颜欢没有多做准备的必要,余下的日子,就是日常出入解剖室,为消化知识准备一点实践基础,之后便是频繁往返于天津和江西之间。 而在颜游龙收到罗天大醮的消息前,一些大派的老辈早就接到了通知。 浙江兰溪,诸葛八卦村,武侯派。 演武堂内,阳光透过古朴的窗棂洒下斑驳光影,空气中弥漫着汗水和木料的气息。 宽敞的屋子两侧,整齐地摆放着十八般兵器,长枪、宝剑、戟、斧、钩镰,各类冷兵器闪烁着寒光,静静地伫立于架子上。 诸葛青和他父亲诸葛栱站在架前,两人都是一身黑色的练武服,神情肃穆而庄重。 他们的目光彼此交错,没有言语,却透出一股深沉默契和无声重量。 短暂的眼神交流后,诸葛栱将背脊挺直,呼吸微沉,内心似乎在酝酿着什么重要的决断。 “准备好了吗?青!” “哦!”诸葛青大声应道。 啪嗒! 诸葛青将四块大砖放在头顶,用双手扶好,身体微微紧绷,双腿略微分开,脚下扎实地站稳了。 他的呼吸有些急促,在这短短几秒内已经全神贯注,可还是不由自主吞咽了口水。 诸葛栱站在他面前,手中举着一把沉重的铁锤,眼神中没有丝毫迟疑。 “哼!都说我诸葛家传人是只会摆阵掐算的术士,岂不知没有强健的筋骨便不能长生久视,拿什么追求极致的术理和道?” “来了,青!这就是咱们武侯派术士的性命双修!” 诸葛栱不再多言,抡起铁锤,猛地往诸葛青头顶砸了下去。 “轰隆”一声,砖块瞬间应声碎裂,砖屑四散飞溅,演武场的地面上瞬间布满了破碎的残片。 诸葛青被这一锤击得头晕目眩,眼前一阵发黑,整个人踉跄了一下,但硬生生咬牙站稳,稳住了摇晃的身体。 诸葛青还没从那剧烈的震荡中完全回过神时,旁边忽然响起了一个活泼的声音。 “爸爸!我也准备好了!”诸葛白突然跳入视线,他赤裸上身,只穿着一条蓝色的小裤衩,白皙的身子在光线下显得格外扎眼。 他瞪大了眼,冷汗直流,可又带着一副期盼,那副模样在这肃穆的演武堂中显得有些突兀,又莫名地透着一股滑稽感。 “来吧爸爸!用最大号儿的铁尺!” 诸葛栱看了他一眼,脸上还是保持着那沉稳的表情,声音低沉而淡然:“哦!” 他应了一声,随后走向武器架,伸手取下一把厚重的大铁尺。 这铁尺通体黝黑,极具重量,尺身闪着冷冷的光泽。 诸葛白站在那里,马步扎得更紧了,身体微微发颤。 堂前太师椅上,诸葛亮默默审视着一切,总感觉这油锤灌顶和铁尺拍肋在旁观者看来,有点不合人道了。 帮两个儿子修行完了硬功,诸葛栱恭恭敬敬地回到堂前,拱手说道:“老祖宗,两个小子在同辈中也算小有气色,不知道这罗天大醮一行,您怎么看?” 诸葛亮沉默片刻,语重心长道:“栱啊,我和你说过很多次了,家中之事还由你们和一众长辈做主。” “你也是,青和白也是,都有自己的人生,有些决策是要靠自己去做的。” 诸葛青打理掉头发碎屑,整理好仪表,也来堂前拜道:“老祖宗,青想去一趟。不为争强斗胜,只想多见识一番天地广阔,以此磨炼心性。” “而且···” 诸葛青欲言又止,嘴角浮起来又迅速下压,终究有点忍俊不禁。 “咳咳咳!”诸葛栱佯装咳嗽了几声,青立刻换了一副正儿八经的表情。 “失礼了,老祖宗。” “只不过是有件事情我很在意,就是龙虎山所传消息中,特意提了一嘴精灵,言外之意,貌似是有意将水镜先生刨除在外。” “虽然···但是···这就莫名挺好笑的···” 诸葛青抬手捂嘴遮笑,可莫名其妙又想起了颜欢踩在自己身上的鞋印子,那笑容立刻收敛了。 诸葛亮招招手,要青给他看了一眼那名为手机的东西,随后点头道: “是写个他看,同时也是写给各大门派看的。” “诶?”诸葛青疑惑地睁开狐狸眼。 “青啊,你现在倒是不在乎一些虚名和术法,可若是按照以前的你,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假如水镜先生参赛了,你会作何感想?”诸葛亮问道。 诸葛青思索了片刻,脱口道:“那还比什么呀,直接让他改姓入龙虎山得了,通天箓也不用当做参赛奖励,陆老可以直接送。” “唉?那举办罗天大醮选人的意义何在?” 诸葛亮笑道:“所以说啊,这则通告只是释放出了一个讯息,更是给各门派吃了一个定心丸。” “巫王水镜不会现身参赛,你们也不用担心会出现一边儿倒的碾压局面。” 诸葛想了想,按照颜欢的性情,确实不太可能会去掺和道教仪典,如此一想,这龙虎山的正一派,确实是有在为合理化罗天大醮选拔做考虑。 要确保有一定的参赛者,要名正言顺,要公平公正··· “莫非···”诸葛青心中起了一丝猜疑。 诸葛亮点头赞许道:“青啊,你想的没错。” “罗天大醮选天师继承人,倒是新奇,这任天师估计是另有打算,恐怕参赛者中有身份不简单的人。” 诸葛栱皱了皱眉,“什么样的人,值得老天师这么做?” “估计是背后牵扯极其复杂,大概同你们之前和我讲过的甲申之乱有关吧,要守住你们口中所谓的‘八奇技’,以及后面牵扯的一系列仙秘。” 呼哧! 诸葛亮化做一缕清风,缓缓遁入诸葛青悬挂于胸前的玉石之中。 “那就去吧,青。” “闲来无事,我也刚好去外面转一转。” 诸葛青点头一应,转手定好了下月初飞往江西的机票。 回到房中,将玉石放于木柜锦盒之中,他不禁在想,自己这位老祖宗,到底是怎么看待八奇技的呢? ------------ 第272章 太师爷,您就是想赶我下山对吧? 武当山,清晨的雾气轻轻笼罩着山巅,朦胧中显得仙气缭绕。 云龙道长站在开阔的殿前,神态从容,他双臂柔和地划出弧线,太极拳的每一招每一式都带着无穷意蕴,让人心神宁静。 忽然之间,一阵不和谐的打呼声传来。 云龙道长眉头微皱,顺着声音望去,只见不远处的石台上,王也正呼呼大睡,他抱着一松软无比的枕头,嘴角还挂着一丝惬意的笑,睡得那叫一个安逸。 云龙道长一看,顿时怒火中烧。 大步跨过去,他一脚将王也给踹飞了。 “还睡!给我起来!没见过师父练功,徒弟在一旁呼呼睡大觉的!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啊,收了你这么一个玩意儿!”云龙怒喝道。 王也被猛然惊醒,睁开眼,慵懒说道:“师父,咱三丰祖师有训,气急不可,生气伤肝啊···” “哼!!!”只见云龙道长抬手,一连几巴掌打得王也满脸通红,鼻青脸肿,鼻血也渗了出来。 这时,一个小道士匆匆跑来,气喘吁吁地传话:“王也,祖师爷叫你呢!” 云龙怒气未消,却还是挥了挥手:“我怎么就收了你这么个倒霉玩意儿,去去去,抓紧去!” 王也摸着被打肿的脸,咧嘴一笑:“好好好,就来就来!” 他站起身,揉着自己发疼的脸颊,快步朝掌门的住处走去。 来到掌门室外,敲了敲门,门“吱呀”一声开了。 周蒙正坐在一张木桌前,手中捧着一个平板电脑,眼神专注。 看到王也进来,周蒙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举起平板晃了晃:“小也子来看一看,这东西我已经用得炉火纯青了,老天师刚刚给我发了留言!” 王也一愣,随即比了个大拇指,笑着夸赞道:“太师爷果然冰雪聪明,才半年就学会用微信发消息啦!” “网络花花世界,容易迷了人眼,太师爷可别迷了裸聊博彩一类的···” 周蒙瞥了他一眼,嗤笑道:“少扯了,当老夫这一身静心修性的功夫是白练的嘛。” 他放下平板,眼神一凝,又缓缓说道:“通天箓现世了,风雨欲来啊,你知道吗?” “哦?”王也眼神一闪,看了眼两人的聊天记录,随即轻描淡写道,“原来一直在陆瑾前辈的手中啊···” “如此一来,罗天大醮就又是另一番局面了,你还是不打算去吗?” 王也想也没想,摇头道:“太师爷,您知道我不喜欢凑这种热闹。当年的事,要是您肯说,那自然就会告诉我了。再说,一些陈年的烂事知道了又能怎么样···” 他打了个哈欠,挠了挠后脑勺,显得漫不经心。 周蒙看着他,沉默片刻,点了点头:“王也,命运命运,命势可变中却是命中注定。这人呐,往往会被命格所裹挟,身不由己···” “你想要置身事外,恐怕难呐。” 说罢,周蒙便不再多言,继续摆弄起了平板。 当夜,月色如水,静谧的山风在武当山间回荡。 王也盘膝而坐,手指轻轻掐动,尝试一窥玄妙天机。 忽然,他面色骤变,眼中闪过一丝惊恐,下一刻便是七窍流血,心神受到了重创。 王也痛苦地咳嗽几声,抹去血迹,脸色苍白如纸。 “哈···哈···怎么会这样?” “看来这罗天大醮,不去是不行了…”他喃喃自语道,疲惫双眼中带着一丝决然。 次日清晨,天色微亮,王也直接去找周蒙,脸上依旧带着未褪去的血痕。他推开门,语气坚定:“太师爷,我改主意了。” “唉···”周蒙叹口气,“果真是如此,逃不出的宿命啊···” 两人随后来到了金顶之上。 周蒙目视远方盛景,开口问道:“小王也,这次罗天大醮你如何看?” 王也皱眉一愣,“您是指?” “谁能问鼎?” “这···就不知道了。要是老颜去的话,那十有一百会是老颜吧···”王也抓挠下脸颊,苦笑了一声。 虽说没有与颜欢交过手,但就目前来看,整个异人界的同辈人之中,无人能出其右。 即便加上老一辈··· 也不好评啊! 周蒙面色一变,笑道:“放心,他不会去,起码不会参赛。所以这问鼎之人,理所当然就是你了啊,小王也!” “我就不信当今年轻一辈,除了横空出世的颜欢,还能有超过你的!” 周蒙满怀傲气地伸手一指,开口鼓励道,语气中皆是溢出的自豪骄傲。 “太师爷您这···想不到您这么相信我,都说的我有点感动···” 王也心被触动了一下,可话音未落,周蒙立刻掏出了平板,将一个花里胡哨的界面给打开了。 “你看这个网站,我已经把全部的私房钱和养老金都压在你身上了!你要是敢输了···” 啊? 山风吹拂过金顶,王也当场就在风中凌乱了。 “不是,太师爷···我昨天才跟你说别碰这些。”王也摊摊手,满脸冷汗如雨落下。 “到底是谁拿罗天大醮的对决来开了个赌局?” “我不管!”周蒙气愤说道,又回想起了一段不堪往事。 “还有那个老驴的徒弟,那个张灵玉!你要是遇见了就给我狠狠地揍,往死的揍,出了事我给你兜着!” “啊?”王也被那苍老矮小的身子逼得步步后退,“太师爷···您之前,是不是没少给老天师收拾吧?” “少废话!”被戳穿了心事,武当掌门怒火中烧,“你要是输了,就别给我回武当山了!” “哈哈哈哈···”王也苦笑一番,如此一来,那压力就彻底上来了啊! “都陈年往事了,您还揪着不放,这静心功夫也没太师爷您说的那样···”王也心虚地又补了一句。 周蒙背手于后,凝视漫山云海,东方日光熹微,天际泛起的鱼肚白越发明亮,阳光缓缓流淌过他苍老的面庞。 “哼!” 周蒙冷哼了一声,“要是不能随心所欲,那我还修什么道。从老驴那找不回的面子,我得从他徒弟身上找回来!” 周蒙转过身,满脸坏笑,拍了拍王也的肩膀。 “小王也,这次你可得给我长长脸。” “记住了,我的全部身家性命,还有我的面子,可全都托付给你了。” 王也闻言蹙眉,胃部痉挛了一下,这和自己计划中的事情完全不一样啊! “太师爷,其实您就是单纯的想赶我下山对吧?” “哪有哪有,我是打心底相信你,论说将来此世豪杰,那必定有你的一席之地啊!”周蒙慷慨激昂道。 “呵呵呵…我谢谢您嘞…” ------------ 第273章 老天师的炼丹之术 龙虎山,天师府内,古松翠柏环绕,淡淡的松香弥漫在空气中,庭院宁静庄严。 老天师张之维与“一生无暇”陆瑾坐在庭院的石桌前,面对着一局未完的棋盘,黑白棋子错落有致,杀得难解难分。 两人执子对弈,目光盯着棋盘,手中缓缓捻起一枚棋子。 尽管他们看似在聚精会神地下棋,彼此的心思却显然不在这棋局上。 张之维一袭朴素道袍,神态淡然如水,百岁多的高龄,但那双眼睛却依旧如深潭般清明。 “老陆啊,你这手有妙招也有昏招啊。” “让他们全力对付楚岚的计划落空了,可是也平白无故多出来一堆冲着‘通天箓’而来的对手,楚岚想要在各门各派的精英中杀出来,更难了。” “他这天师继承人的身份,恐怕不好保啊。”张之维手中的棋子在指尖轻轻旋转着,却迟迟没有落下。 “嘿嘿嘿,我又不认识那小子,结果会怎么样,那就全看他的造化了。” “说白了,我就是看王蔼和吕慈他们那些人的嘴脸不爽,他们吃瘪,我心里就痛快了。”陆瑾笑道。 这世间,多的是全性那种大奸大恶之徒,可他们虽说十恶不赦,却敢作敢当。 比全性更恶心的,是一群戴着面具、踩在规则之内兴风作浪的阴险之人。 “当年那些糟心的事,你龙虎山和我陆瑾之流,为了独善其身都没有出面阻止,这一次我可不会犯同样的错误了。”陆瑾微微叹气,将视线从棋局中挪开了。 “甲申之乱余波未散,压了这么多年,一个张楚岚出世,就搞得各方势力蠢蠢欲动,堵,还真不如疏呢!” 唉! 陆瑾又想起昔日挚友郑子布奄奄一息爬到他面前的场景。 “总之,这次难为你忍痛割爱了。”张之维将棋子放下,再没了下棋的心思。 陆瑾摇摇头,“什么八奇技,给他们便是。话说···颜小子那边,你真的都处理好了,一则通告就能打消他和异人界其他门派的全部顾虑?” “小子聪慧灵敏,知道我的意思。”张之维捋捋须,笑着摇头,“本来他对这些东西就不感兴趣,其他门派明白了就行了。” 陆瑾顿了顿,纠结道:“这算不算是一种霸凌啊?” 说罢,他便以极其夸张的语气说了起来:“我们要在龙虎山举行一场超级吊的仪典,你猜只有谁没有收到邀请?” “It's You~”陆瑾噘嘴,阴阳怪气地说道。 张之维蹙眉白了对面的老陆一眼,“行了,都百岁的人了,给你们陆家留点家风吧,也不怕被人瞧见了笑话。” “关于小欢那边,我确实也做了补偿,回头和他知会一声就是了。” “哦?”陆瑾饶有兴趣地抬抬头,“龙虎山能拿出小子感兴趣的东西?” “嘿~”张之维笑道,“我这山里还真有个东西。” “是什么?” “那就不能告诉你了。”张之维说完,起身离开棋盘,拂了拂袖子,便向后院走去。 陆瑾见状,急忙站起来,追问道:“棋还没下完呢,老天师!” “留着吧,也不急于这一时了。”张之维头也不回,挥了挥手,语气淡然,“我得去炼丹咯。” 陆瑾愣在原地,看着张之维的背影远去,心中不禁一阵疑惑——老天师明明一向不屑于这些炼丹之术,今日却似乎兴致颇高啊。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张之维走到一半,忽的又转过身来。 “之前你通天箓在十佬面前用的很尽兴啊,那时候毁坏了我山后一座凉亭,记得赔。” “啊?哦···哦哦···”陆瑾连声应道。 张之维回到后院,一进屋便顺手拿起了一把蒲扇,蹲在火炉旁,熟练地点起了火,火焰升腾起来,将小小的药鼎围在其中。 他一手摇着蒲扇,另一只手将几味药材投进了鼎中,火焰舔舐着药鼎,浓郁的药香慢慢弥漫开来。 这一炼便是大半天,日影西斜,天色逐渐昏暗。 张灵玉结束了日常功课,抱着一摞刚换洗干净的道袍,经过后院时,忽然闻到了阵阵药香。 他脚步一停,转头望向师父,只见张之维依旧蹲在火炉旁,手中的蒲扇轻轻摇着,炉火微微跳动,映照在他略显苍老的脸上。 张灵玉不禁疑惑道:“师父,您这一天到晚都在这守着,是在炼什么东西呢?” 张之维头也不抬,依旧专注于火炉,随口回道:“炼制药丸子呢。” “诶?”张灵玉闻言愣了一下,心中更是困惑。 师父从来不推崇那些外丹之法,平日里对烧丹炼汞的进补术嗤之以鼻,怎么今日突然开始炼药了? 这倒是从未见过的景象。 他放下木盆,走到张之维身旁,满脸疑问:“师父,您不是一直不信外服丹药吗?怎么今天还自己炼起药丸来了?这是什么药啊,能不能告诉徒儿?” 张之维眼神一动,似乎对徒弟的好奇有些不耐烦,挥了挥手驱赶道:“去去去,一边呆着去!你晚课还没修完呢,等会儿赶紧去上晚课。” 张灵玉蹲下身,眨着好奇的眼睛,显得很乖巧:“师父,您给徒儿讲讲吧!我跟着您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见您炼药呢!” 张之维斜眼看了他一眼,忽然露出一丝狡黠的坏笑:“你真的想知道?” 张灵玉连忙点头,兴奋地盯着那冒着热气的小药鼎,满怀期待。 “那好!”张之维终于松口,但话锋一转,“今天就不告诉你了!等炼制好了,到时候就先给你尝尝。” 张灵玉一听,随即大喜过望:“多谢师父!” 张之维只是微微一笑,手中蒲扇依旧有节奏地摇动着,目送徒儿离开。 “别谢师父,这就是给你留着的,都是好东西啊。” 过了一会儿,田晋中在弟子的帮忙下,坐着轮椅来到了后院。 那遍布血丝的双眼瞪大了,紧紧盯着小药鼎冒出来的腾腾热气。 抬抬手,跟在身后的小道童就离去了。 田晋中闻了闻药香,面色凝重:“师兄啊,你这炼制的可不是什么好药啊!” ------------ 第274章 “造畜化生”与“斡旋造化” “有备无患,万事都要考虑在前面。” “唯独灵玉这孩子呀,他的实力我最是清楚,假如最后楚岚真和他撞上了,基本是没有任何机会的。”老天师将蒲扇放下,掀开药鼎看了眼里面。 几味药材的精华都析出来了,萃取药液后便是进一步提纯。 田晋中默默注视着张之维的背影,泛红的眼眨了眨。 “虽说是怀义的孙子,可毕竟隔了一代,有做过相关的调查吗?” “楚岚这孩子的品性如何?要为正一的将来考虑,不能仅仅因为他是怀义的孙子,就贸然做出这等决策。” 田晋中面带一丝愁容,深深叹了口气。 “得了吧,怀义那性子就不怎么讨喜,我倒是希望楚岚别太像他。” “可惜啊,楚岚这孩子擅‘藏’,和怀义那大耳贼一样,心中有‘贼’呀。不过论说品性,倒也说得过去。”张之维回道。 田晋中点点头,若有所思道:“原来如此,那就好,那就好了。” “比起这些,还是多考虑一下当今年轻一辈中的高手,楚岚想从中杀出来,不容易。” “武当山周蒙的小徒孙,武侯派的天才,火德宗的小火神,唐门翘楚,老陆的宝贝疙瘩……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这还是建立在我将小欢子给送上BAN位的情况下。” “嗯···”老天师沉思了片刻,捋了捋胡须,“这么看起来灵玉也不容易啊,几个门派的长辈,估计少不了叮嘱小辈们下狠手打。” “确实。”田晋中想了往事,忽的哈哈大笑起来,“现今几个大门大派的主事,可都没少被师兄收拾啊。” 张之维将药鼎的药渣子倒掉,转身蹙眉道:“那还不是咱师父他老人家用心良苦,非要给我找一个道侣。” “这事儿真怨不得我。” 田晋中又笑了笑,想当年师父张静清为了打磨锤炼师兄的心性,想找个同他实力相当的同辈人,可一番下去,最终不过也证得了师兄一个“同辈无敌”。 先是在陆家家宴一巴掌打哭了名盛一时的陆瑾,后又在武当山的罗天大醮,当着主场的面儿,好好收拾了一顿周蒙,说是不会用剑,又凭着金光化刃就折断了剑仙门现任门长的祖传佩剑··· 这些往事,简直想都想不完呐! “嘿?”田晋中忽然想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 “要是师兄口中所说的那位小欢子,和你生于同一个时代,那会怎么样?” 张之维擦拭下双手,笑道:“那兴许师父他老人家就没必要那么折腾了。” “真的有这般天赋过人?”田晋中遍布血丝的双眼睁得更大了。 “有机会带你认识认识。” “好哇!” ······ 群灵山,阳光穿透密林洒在地上,辉映得草木之绿愈发鲜亮。 空气中弥漫着湿热气息,连微风也带着些许的沉闷,该是要下雨了。 巨树的牢笼下,是半掘开的地道。 原田佑辅和饭笹如意死气沉沉地瘫坐于地,浑身疲惫不堪,几天的折磨让他们的脸色灰败、神情木然。 他们的对面,一具尸体横陈在地,已经开始腐烂,尸体散发出的恶臭在这渐渐升温的六月天里愈加刺鼻,令人恶心难耐。 这几天,颜欢频繁出现在这里,看待三人的目光越发诡异,幻音已经无法忍受这种日复一日的心理折磨,选择自我了断,死在了囚笼中。 傍晚时分,颜欢从木屋中缓步走出,手中把玩着一根草叶,神情自若。 消化完了杜慎老爷子的记忆,了解了几种常见动物的生理运作,现在的他有信心去撼动他人的五行变化,将其身体任意揉捏。 颜欢走近牢笼,随手撤掉了牢笼的栅栏。 看到颜欢逼近,原田佑辅和饭笹如意瞬间吓得连连后退,空气中充满了压迫感,仿佛连呼吸都变得沉重起来。 “不要紧张,往好的方面想想,起码你们还活着。”颜欢的声音轻柔,但带着一股寒意,“生命如此贵重,要好好珍惜啊。” 说罢,他眼神一凝,伸出手,五指如爪般掐住了饭笹如意的脸颊。 饭笹如意心如死灰,眼中满是绝望,他拼命扭头,瞳孔几乎逼到眼角,朝旁边的原田望去,嘴唇颤抖着挤出微弱的声音:“救……救我……” 颜欢手中微微一用力,一道若隐若现的灵光顺着他的手掌蔓延到饭笹如意的身体。 饭笹瞬间开始痉挛,四肢逐渐缩短,原本的人类特征开始畸形扭曲,皮肤变得粗糙,鼻子逐渐突起,脸部慢慢变成了猪的模样。 他那双手变得肥短,指甲变成了蹄状,口中发出“哼哧哼哧”的喘息声,鼻息粗重,不过短短半分钟的时间,整个人彻底变成了一头猪。 “这种毒术,真被他研究成了!?”一旁的原田佑辅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心中恐惧到了极点。 他身体几乎被惊恐麻痹了,双腿拼命颤抖着,想要站起来逃跑,却因为太过慌乱而跌倒在地,狼狈地向后爬去。 “别急,马上差你和他作伴。” 颜欢轻轻一挥手,两根藤蔓攫住了原田的脚踝。 还没来得及反应,一张手已经是按在了头顶。 “呜啊啊啊啊啊!” “呜呜呜呜~~” 他的身体开始发生急剧的变化,四肢缩短、骨骼弯曲,鼻口突出,皮毛从皮肤下迅速生长出来,眨眼间,原田佑辅就变成了一只流涎的哈巴狗。 等了半个多钟头,两只畜生惊恐候于原地,除了恐惧带来的颤抖,几乎没有其他异状。 “成了。”颜欢凝视自己掌心,神情冷静如常,单手抓握了一下,又随手捧起一抔地上的泥土。 现在的术,只是寻常的“造畜”,想要进一步进阶成化生之法,就得看所变之物,与变化之物,对世界影响的深浅。 唰! 泥土在颜欢手中逐渐变化,转瞬间变成了一泰日天的模样,可造化也就仅限于此,那土狗再无半点异动。 颜欢微微皱眉,心中暗道:“福德和位格都还不够,不能真正影响生命体···” “一只狗都不行,那换成其他更为微小的东西,应该可以轻易捏造吧。” 心神一动,手中泥土狗子的形态再次发生变化,泥土开始松散,裂开,然后奇迹般地一瓣一瓣变成了翅膀。 转瞬间,泥土化作了无数翩翩飞舞的彩蝶。 这些蝶羽色斑斓,扑扇着翅膀,在空气中划出一道道斑斓弧线,逐渐向天空飞去。 颜欢驻足观望,看着它们最终消失于那片草木密集的林间。 山风拂过,雨前的沉闷燥热驱散了不少。 颜欢此时心情大好,等后面性命修为和尘世积攒的福德善业都上来了,那时候这“造畜化生”估计就可以改称为三十六法中的“斡旋造化”了。 颜欢鹤立风中,过了一会儿,听见身后传来了脚步声,转头一看,妹妹颜雨和颜悦从山脚毒障开出的小径走了过来。 “哥,你什么时候养狗了!”颜雨一眼瞧见地上的哈巴狗,欣喜地跑过来,准备抱起狗子。 毕竟是原田变成的狗,虽然成了狗,可本质上还是那个小日本,颜欢可不想妹妹去碰这么脏的东西。 颜欢立刻制止了她:“别动,那狗凶得很。” “诶?”颜雨愣住,狐疑地朝哈巴狗看了一眼。 颜悦则是一脸兴奋,转头对颜欢说道:“哥,咱们动身去龙虎山吧,已经有很多圈内人先过去了!” “那现在就动身,说实话,我的手机现在快被消息撑爆了。诸葛青,王也,李书宇,洪斌,风星瞳,邓家兄弟···貌似这群人都很想我去凑个热闹。” 颜欢划拨下手机屏幕,看消息一条条闪过。 看得乏了,索性将信息框的小红圈一拉,清除了所有的提示。 “哥,怎么感觉整个罗天大醮的出世代表,都和你挺熟啊?”颜悦疑惑道。 “嗯……这就说来话长了。” ------------ 第275章 那可是冯宝宝啊! 罗天大醮,是道教最神圣、隆重的祭祷活动,它不仅仅独属于异人圈内。 等颜欢抵达龙虎山时,山门前的高台早早摆开,红幕背景下是金灿灿的几个大字:2015江西龙虎山罗天大醮暨江西文化艺术节开幕式。 老天师端坐嘉宾席,气定神闲,台子上则是不知哪处领导在致辞。 高台后,则是整个罗天大醮的布置场地。 根据道教科仪,罗天大醮供奉一千两百醮位,远远望去,那场面足够震撼人心。 十余座醮坛赫然而立,坛上的洞案供桌古朴厚重,边缘雕刻着精细纹路。 镇信香花错落有致地放置在桌上,灵幡宝幢或是高高悬挂,或是低垂摇曳,幡上云篆灵符笔画蜿蜒曲折,金丝编织成的图案在光影中闪烁变幻。 道士们身着庄重道袍,手持经卷,虔诚地诵读灵章,那声音整齐悠扬,回荡场中久久不散。 颜欢头戴面具,同颜雨、颜悦二人驻足观赏了片刻,等到开幕式散去,领导离位,这才随着逐渐脱离人群的异人们朝山中走去。 不过半山腰,他就瞧见一身穿艳丽袈裟的大和尚在煞有其事地说着什么,一旁的冯宝宝乖巧蹲于地上,将手递了过去。 “没有错了,施主!” “从你这手相上来看,那必定是大富大贵、长命百岁之人!” 冯宝宝睁大了眼,颇为敬佩地点点头。 这大和尚算的真准,自己确实没啥能耐,就是能活··· “唉~”和尚叹口气,缓缓将冯宝宝的手给放下了,“天数,此乃天数啊!” “也罢,老衲本是不愿这宝物现世,可今日一见,实在与小施主有缘,那便便宜出了给你。” 唰! 他从袖口间取出一串大红佛珠,“此乃我师祖数百年前于山中所得,当时他与一火麒麟大战八万回合,终于将其毙之杖下,后取其灵晶,制成了这斑红琉璃串。” “今日此宝终于遇见有缘人,那不要九万八,不要九千八,只要九九八,老衲愿割爱给这位小施主!” 大和尚将红念珠高高举起来,冯宝宝举着手朝空中抓去。 “这么厉害,我要我要!” “额——”守在一旁看了全程的颜雨和颜悦,不约而同的发出长长一声沉吟。 一个和尚跑道教的地方来卖佛珠来了··· “是骗子呀,火麒麟这么夸张的故事那姑娘居然信了?”颜雨说道。 啪! 颜欢以手遮面,无奈说道:“因为那是冯宝宝啊。” 说完,指尖缝隙露出的目光看向了那衣着得体的老和尚,凝聚在他干瘦的胸前。 “诶?是老哥熟人嘛?那我上去和那老和尚理论理论!”颜雨撸起袖子就跑上前去。 “出家人不打诳语,你这大和尚跑龙虎山来招摇撞骗了!” 和尚抬头凝眸,嘴角胡须不悦一翘:“这位施主,说话可得有理有据啊!” 颜雨一脚踩在和尚摆开的地摊上,质问道:“佛门中人跑道家名山砍火麒麟?还有这出家人慈悲为怀,能和一动物撕逼八万回合,一听就不靠谱。” “你这玻璃串子放在某宝估计也就十几块吧!” 老和尚捋了捋胡须,“说道是那火麒麟为害一方···” “行了行了。”和尚话音未落,就被走上前的颜欢打断了。 “这位大师,反正都是做买卖,这串琉璃珠我们不要,倒是你胸前藏着的那东西,九九八转给我如何?”颜欢指了指袈裟里侧。 “哥?” “欢子?”虽然戴着面具,但冯宝宝还是一眼认出了颜欢。 她和颜雨一同转头看去。 老和尚双目一凝,神情肃穆,伸手朝袈裟内一探。 过了一会儿,他便掏出一外形圆润、色泽艳丽的黑色晶石。 “这位施主当真是好眼力,仅凭感觉就摸索到了老衲出门所携带的佛门圣物。” “但是这东西老衲不卖,你可知,这是先师梦遗方丈死后所遗留的舍利子,老衲师父乃是得道高僧,他老人家所遗留的舍利子,那可是能驱邪避害,得福消灾啊!” “不过,师父从小待我那是恩重如山呐,所以···你懂得。” 舍利子乃是高僧死后焚烧所遗之骨头,经过火化或自然风化后形成的结晶体,可以祈求平安、增长智慧、解除疾病。 因此,很多佛教徒会专门前往寺庙朝拜舍利子,在一些佛门异人看来,这舍利子乃是由修行功德所炼就,背后意义重大。 “原来是这样,倒是我说话唐突了。” “得加钱。”大和尚比个“OK”的手势,“加三百。” “嗯?”颜雨和颜悦身体后仰,“肃然起敬”。 “微信还是支付宝?” 说罢,老和尚又从胸口掏出一张正反面都是二维码的挂牌。 “行,都行。”颜欢将钱转了过去,那大和尚心满意足地收摊下山了。 “不是呀,哥!那老和尚明眼就是骗子,从他手中拿下的东西能有好的嘛?”颜悦不解地问道。 颜欢倒是一副无所谓的姿态,“对我来说,那点钱能拿下喜欢的东西,就足够了。” 他朝舍利子度送过一丝炁,嘴中念诵起了《楞严咒》:“南无萨怛他,苏伽多耶,阿啰诃帝,三藐三菩陀写···” 呼哧! 一阵青烟袅袅升起,雾气弥漫四散,引来四周异人的频频侧目。 明明是一阵阴气,可让人感受不到丝毫的阴寒。 一右手持“善”字旗,左手挂念珠的紫皮鬼物瞬间入了灵旗之中。 此鬼名为食法鬼,一副弥勒佛似的憨相,乃是正法念经中所载三十六鬼之一,常在世人宣扬善良教义之际听闻善法,之后便会不再饥饿。 因为其喜欢听高人诵经念文的缘故,食法鬼能免疫寻常鬼物无法触碰的纯阳正气,所依附之物也不会被阴邪之气浸染。 “不愧是你呀,哥!藏在舍利子中的鬼物都能找到!”颜雨双目放光,欣喜说道。 一旁的颜悦不通晓巫士手段,只是陪笑在旁边鼓起了掌。 “所以你们现在知道了吧···”颜欢笑道,这百鬼图录要是可以氪金补足,那还费什么事呀。 才来龙虎山就找了一只食法鬼,也算是开门大吉了。 收服鬼物,舍利子对颜欢就没多大用处了,虽然不知道那大和尚从哪里淘换来的,但这舍利子十有八九是真东西。 一旁的冯宝宝眨了眨灵慧眸子,朝颜欢掌心看了好几眼。 “想要?” 颜欢将舍利子递了过去。 冯宝宝瞅了一眼,从手中将黑色晶石取走,反倒是将自己拿着的一千块钱放下,随即欣喜捧着舍利子跳开了。 徐三徐四姗姗来迟,冯宝宝捏着黑舍利,对两人说道:“看,从欢子那淘来嘚!” “啧!”徐三推了推眼镜,朝戴面具的人望去。 颜雨和颜悦又是默契十足地将都将双臂抱紧,嘟嘴对颜欢说道:“哥!你这喜欢动不动拿东西送人的习惯,得改一改了。” “用一点身外之物,就能喜结善缘,这有什么不好?”颜欢反问道。 颜雨抓紧了老哥的肩膀就迅速摇晃了起来:“偷人心,不可还!你要不要看看自己的长相,还有在圈子里的名气啊!” “不会不会,那可是冯宝宝啊。”颜欢摆摆手,一副事不关己之态。 “所以冯宝宝到底怎么了?”小雨、小悦异口同声道。 “额——”颜欢沉闷一声,“大概过几天,你们就知道了。” ------------ 第276章 什么当代“魅魔”无根生 “嘿!怎么没人等等我啊?”张楚岚匆匆赶了上来,抓着后脑对冯宝宝和徐家兄弟笑道。 徐四掐灭了手中香烟,丢到地上碾灭,“怎么来的这么晚?” “半路上被武当山的一位小道长拦住,同他闲聊了几句。”张楚岚回道,看了眼捏着黑舍利来回打量的冯宝宝。 “宝儿姐,这是淘到了什么好东西?” “舍利子,从欢子那儿淘来的。” “欢子?等一下,等一下!”张楚岚摆摆手,“他不是不会参赛嘛?” 本来从一众门派好手中杀出来就难如登天,这要是再加一个群灵山的巫王,那还打个鸡毛啊? “得!”徐四不怀好意地抬抬头,“你还不许人家过来凑个热闹?放心了。” “嘿嘿···”张楚岚心虚笑了笑。 另一边,颜欢来到了前往后山的沟壑前,正前方是两座索桥,这桥中间的木板已被抽走,只留下四条摇摇晃晃的绳索。 下方是云雾缭绕的万丈深渊,看似一步失足便可永远消失于无形之中。 守桥的道人站在桥前,语气淡定地向前来的行人说道:“各位,若非具备其他过桥之法,便只能依靠这几条绳索过去了。” 围观的人陆续聚集,其中一些人开始不停打量戴着神秘面具的三人。 如今巫傩这一职业罕见于世,尤其是仍旧佩戴传统面具者,更显得古早神秘,现在已经是很不常见了。 “天师府还喜欢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来,过了!八仙过海,各凭本事了!”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声,却是无人动身。 此刻大比之时,许多人更是带着试探对手实力的心态,几乎没人愿意首先尝试过桥。 颜欢环顾四周,淡然说道:“走了。” “哥,我这有法器。”颜悦从袖中取出两枚形似竹蜻蜓的小玩意,“但只有两个,好在我们的身子轻,应当足够撑得起重量。” 人群中有人朝颜悦看了一眼,惊奇道:“霍!巫傩中有炼器师!这种事倒是少见呐。” “好家伙,这不是哆啦A梦吗!”有人半开玩笑地喊道。 颜欢看了一眼颜悦手中的竹制玩意,说道:“没关系,咱直接走过去。” 说完,他便大步前行。 当颜欢的脚步似乎要踏入空无一物的深渊时,周围热切的嬉笑声戛然而止。 这巫傩不要命了? 然而,就在下一秒,沟壑的石壁忽然发生变化,两侧的岩石开始凸起,迅速合拢,在空中形成了一座坚固的石桥。 颜欢率先带着两个妹妹从石桥上走了过去。 “诶?这是哪门的手段啊?”候在原地的几人面面相觑,却无人能答。 石桥建成后,其他人也蠢蠢欲动,纷纷上桥跟随。 但刚走几步,桥面突然出现裂缝,那些正在桥上的人大惊失色,慌忙退回。 待他们安全回到原地,那石桥轰然崩塌,巨石随之坠入深渊,溅起一片尘雾。 “打破规则就不好了,诸位还请按照龙虎山的规矩行事。”颜欢淡淡地说完,转身继续前行。 那些刚才惊魂未定的人们,此刻冷汗淋漓,朝着索桥的方向望去。 干嘛不早说? 这人有点腹黑啊··· 龙虎山的后山宽敞无比,周围往来喧嚣,很有游乐场的氛围,除了各门各派的参赛选手,也有自发形成的粉丝团体,加之曜星社和江湖小栈等承载了新闻职能的特殊势力。 “等大赛开场,咱们就去找个合适的位置待着。” 颜欢在一处摊点买了爆米花和可乐,又朝着此时卧虎藏龙的龙虎后山扫视一圈。 这时,满脸倦意、心不在焉的王也打着哈欠走了过来。 “哟!老颜啊,怎么还戴着面具来了,有道是人怕出名猪怕壮,这下可折腾坏了吧?” 没等回话,衣着运动服的风星瞳也快步随了上来。 “欢哥,好久不见呐!想不到你还是来了?” 他的身边,是一身材高挑,白发齐肩的女人。 “姐,这就是老爸一直念叨在嘴里的颜欢,欢哥。” “哦?”风沙燕头发一甩,撇头打量下颜欢,“怎么不以真实面目示人?” 颜欢正欲开口,背后莫名起了骚乱,一阵混乱无序的尖叫潮水般涌动过来。 “啊啊啊啊,是诸葛青,还有灵玉真人。” “这两个人怎么走到一起啦,呀~” ······ 诸葛青和张灵玉没有理会旁边的喧嚣,径直朝颜欢走了过去,两人一同打起了招呼: “水镜先生。” “颜施主。” 远在旁边驻足观望的火德宗李书宇和洪斌,踌躇了片刻,还是随了过去。 “颜兄!” 众人围堵了过来,习惯公众面前抛头露面的颜雨还好,可颜悦就有点不适应了。 她拉了拉颜欢的衣角,小声说道:“哥,都是你熟人啊?” “对。”颜欢点点头,将面具摘下了。 “你们一个个的,能不能尊重一下我脸上戴着的面具?” 哈哈哈! 众人一同笑了起来。 不远处,老天师张之维,十佬的陆瑾、吕慈、王蔼和风正豪,缓缓走向前。 “真是难得的场面啊。”张之维捋须看了眼颜欢,“这种将各大门派的年轻一辈天骄自然而然吸引到身旁的特质,倒是很像一个人。” 陆瑾眉头紧锁,将头高高扬起,冷冷说道:“无根生···” “哈哈哈,这么一对比,我那因为‘炁体源流’而掀起一阵风波的小徒孙,倒成了次要的了。”张之维笑道。 “嘿嘿···”吕慈笑了几声,看了眼拄拐候在一旁的王蔼。 他头顶的恶意聚集成浓厚阴雨,微微眯起的眼中看不出一丝波动,没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颜欢率先一步,向前拱手致意:“老天师。” “老天师!”余下众人纷纷施以礼仪。 “好啊,好啊。看见你们这么有朝气,我仿佛自己都年轻起来了。”张之维笑道。 “各位久等了,这罗天大醮除了例行祭祀外,都是咱们这些炼炁之人交流的机会,当然你们来此自然不是为了同我等老迈一样坐下来谈玄论道···” “所以啊,既然大家想切磋,那老朽就不在这絮叨了,就开始吧!” 这时,一位道长抬手示意木桌上的红箱子:“请各位逐一上前抽取自己的纸条。” 队伍排起了长龙,张之维抬手朝人堆里招了招:“小欢,你别去凑热闹,你过来坐我们这边。” “诶?”颜欢一愣。 “别傻愣着了,这里可是雅座。”张之维笑呵呵道。 踌躇片刻,颜欢同颜悦一跃而上。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才入了观众席,颜欢便察觉到一丝不明显的紊乱呼吸,空中恶意汇聚成的黑海黑压压遮蔽了天空。 王蔼愤而加力,将拐杖死死握紧了。 颜欢不动声色站在了一旁:“怎么了,王老家主脸色这么难看,令孙身体可还康健啊?” 王蔼额头青筋暴起,拐杖朝坚硬地面杵了一下。 “托你的福,现在活蹦乱跳,身子好的很。” “那就好,那就好。就是不知道王老家主事后有没有摆正门风,有些事情再来一次,可就没法那么轻易收场了。”颜欢笑道。 “这点就不容你操心了。”王蔼紧眯双眼,看向队伍中心不在焉的王并。 诸葛青抽完签,同王并擦肩而过,那满脸嚣张跋扈的公子哥疑惑扭头,循着青走过的方向看了一眼。 “有股异样的气息···” ------------ 第277章 巫王的妹妹,张楚岚干翻苍穹 王并站在队伍开外的人群中,目光紧紧锁定在诸葛青渐行渐远的背影上。 他眉头微皱,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感觉,对面那是一丝几乎察觉不到的“灵”的气息,虽微弱,但却确确实实存在。 王并心中暗想,“武侯派不就是擅长阵法与推演的术士么,何时与巫术也搭上边了?” 想了会儿,他的嘴角勾起一丝冷笑,“有意思。” 王并眯起双眼,隐约感觉到那股气息非同小可,甚至远超自己见过的任何畜生。 只是可惜了,按照太爷的嘱咐,近期他必须小心行事,保持低调,暂时还不方便搞一点大动作。 武侯派传承已久,可确实也是逐渐走向了衰弱,诸葛家比不得四大家之一的王家,可这诸葛青的实力却远超王并。 这一点王蔼说过,王并自己心里也清楚,他低声自语:“就先观察观察再说。” “不过我盯上的东西,还没有得不到的,那玉石里面会是什么呢?” “想想还真是令人期待呀,不急,不急……” 毕竟中国有句古话,叫做:好饭不怕晚。 与此同时,颜欢坐在十佬同一侧的观众席上,神情稍显诧异,他突然感到旁边似乎空了一块。 环视四周,他才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颜雨不见了。 “小雨呢?”他问道旁边的颜悦。 颜悦轻轻指向观众席下面正在进行抽签的队伍,“里面呢。” “她为什么去凑那个热闹?” 颜悦抿嘴一笑,“嘿嘿……” 她顿了顿,然后补充道,“别看颜雨平时在屏幕上乖巧,可她背地里人暴躁的很,小时候常常把同龄的男生打哭。” “现在的话,估计是想同人切磋一番了吧。” 就在这时,排在抽签队伍中的颜雨察觉到了观众席上颜欢的视线,她调皮地比了一个“耶”的手势,面具遮盖下,是一副俏皮伶俐的自信笑容。 “也行。”颜欢将双臂搭在靠台上,朝下面望去。 异人之间的切磋进步也是好事,反正有自己盯着,也出不了什么乱子。 等抽签结束,比赛的安排彻底清晰,这罗天大醮的第一轮是混战,每组四人,每组中仅有一人能够晋级,通过这种方式筛选出的32人进入下一轮。 接下来的比赛均为淘汰赛,意味着参赛者需要通过战胜对手才能继续留在比赛中。 风星瞳原本想继续和颜欢攀谈几句,可在十佬旁边的席位显然不是那么好站。 思来想去,他还是退而求其次,转身走向张楚岚,站在了他的身边。 “怎么不去看你姐?”张楚岚一边望向场内,一边随口问道。 “她那边没什么看头,估计很快就能分出胜负。” 风星瞳目光扫过观众席,轻声说道,“倒不如关注一下和欢哥一同来的巫傩。这种传统的巫术手段如今已经很少见了,就是不知道他们的对手会是……” 风星瞳话还没说完,选手入场处便走来了三个满脸痞气的家伙。 兴许是因为颜雨的乱入,比赛安排混乱了起来。 她抽到的是甲场,第一场的对手竟是天津卫三小桃园。 “怎么是他们!?”风星瞳脸上露出一丝惊诧之色。 张楚岚则不以为意地瞥了一眼围在一起的三兄弟,随口问道:“他们很强吗?” 风星瞳摇了摇头,“倒也不是说特别强。” “主要是这三个家伙卑鄙无耻,大奸大恶算不上,但平日里为非作歹的事情可没少做。更关键的是,他们三人联手时的招数特别难缠。” “这巫傩,怕是有麻烦了。” 就在他们谈话间,场上的三兄弟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口了,用一副相声味十足的天津腔说道: “咳咳咳,介四嘛?介就是命!有没有认四我们哥仨儿的,我们可没有作弊,介就是缘分呐,要不怎么我们是三小桃园呢!” “我倒要看看哪个倒霉货,当我们哥仨的对手。”张才双手插兜,不怀好意地嘲笑道。 就在这时,颜雨从入场处缓缓走出,一出现,面部暗红色金纹的巫傩面具瞬间吸引了全场的目光。 颜雨一身青纹白底的轻薄长袍,衣料纯净如初雪,衣摆和袖口处绣着精致的青色云纹,随风轻轻摆动,仿若流水。 腰间系着的素色腰带简洁轻灵,给人一种出尘脱俗之感。 “提前说好了,妹子。” “哥仨可是坚定不移的女性主义者,绝对遵循一个男女平等,到时候女的是照打不误。” “那是再好不过了。”颜雨站定后微微侧目,摩拳擦掌,一副跃跃欲试之态。 颜雨轻轻弹动胸前玉石,积攒其中的信仰之力腾空而起,于此同时,尚未从面具中转移出来的信仰也一度飘飞,那暗红面具消隐了。 颜雨本该是起了扮相,可相貌并没有发生更多的改变。 风星瞳自认熟知异人界大大小小门派的功法秘术,可这种情况还是头一次见。 “是神格面具,但是没有演神带来的变化···好奇怪···” “莫非···她演的是她自己?” “等等,那张脸……”风星瞳双目一颤,终于认出了眼前的人。 他呼吸微微一滞,脑中瞬间闪过无数信息,随后难以置信地轻声自语:“是颜雨啊!” 就在此时,场内的观众们也逐渐意识到了眼前这消了面具的选手的身份。 影视中最近爆红的乔妹! 娱乐圈当下红极一时的新星,她不仅长相甜美,演技在线,更因其低调的性格和独特的气质收获了无数粉丝。 这位迅速走红的小明星,在各大影视作品中崭露头角,有“国民妹妹”之称。 欢呼声从四面八方爆发,惊涛骇浪般席卷了全场。 尤其是男粉们,激动得几乎要从站台上跳起来,他们挥舞着双手,疯狂喊着:“乔妹!” “颜雨,颜雨,看这里!”还在吃着零食的藏龙将手中东西一丢,掏出手机就拍了起来。 一旁的人白了他一眼:“你的玲珑女神呢?” 藏龙擦拭嘴角的油腻,扭头道:“这是我妹妹,那能一样嘛!” 场外声音此起彼伏,可台下观众的狂热似乎没有影响到场上的天津卫三小桃园。 刘关张三兄弟对眼前的喧嚣毫不在意,甚至露出了一丝不屑的笑。 张才打量了一下颜雨,冷笑道:“不就是个网红明星嘛,入了这圈儿,那都是照打不误!” 刘、关二人也是一脸轻蔑,摆好架势准备上前。 可就在张才准备动手之际,他脑中忽然闪过一丝灵光。 张才愣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表情僵住。 往事如潮水般涌入他的脑海——年前群灵山发生的那件事,三个全性高手被挂树曝尸七日,起因和源头貌似就是这个少女。 “颜?”张才嘴唇颤抖,瞬间意识到事态不对。 冷汗从额头渗出,他的脸色猛然变得煞白,接着缓缓转头看向自己的兄弟,试图确认心中的猜测。 刘、关二人对视一眼,最终三兄弟的视线齐刷刷地转向观众席,落在了颜欢的身上,如坠冰窟。 是巫王颜欢的妹妹啊! 三兄弟心头巨震,原本嚣张的气焰顿时消散无踪,他们面面相觑,冷汗不停地往下滴。 张才颤声说道:“哥们,介怎么搞嘛?好像是踢到铁板上了。” 颜雨站在场中央,见对面的三小桃园一动不动,脸上渐渐露出了一丝不耐烦的神色,冷冷说道:“还打不打?” 刘放赶忙笑着回道:“先等等,容哥几个商量下对策。” 三兄弟此时已经彻底心虚了,彼此对视一眼,心中都明白: 这要是敢动手,哪怕只是擦着点伤,回头被挂树上的很可能就是他们自己。 张才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低声嘀咕:“投降得了吧,这种硬茬真不能碰。” 三人正准备举手示意裁判认输,颜雨却忽然冷声制止道:“小看我是要吃亏的。” 张才、刘放和关龄儿三人连忙摆手,连声道:“没有,没有,真没有!是哥仨知道不是对手,真不敢打啊。” 这哪里是小看你? 这分明是怕你哥啊! 裁判在一旁看着也有些不耐烦了,皱眉催促道:“到底打不打?” 关龄儿此时已经完全慌了,额头青筋暴起,忍不住冲着裁判大喊:“打个屁啊!介是我偶像啊,我能动手吗?” 他猛地跺脚,朝前方指去,继续嚷嚷道:“要不你下来,陪我过几招?” 裁判一脸无奈,“额···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张才笑嘻嘻地说道:“那还打个什么劲啊?我们认输,就这么愉快滴认输了。” 道长清了清嗓音,开口大声说道:“甲花鹿——胜者·颜雨!” 吼! 台上观众再度爆发出一阵沸腾的欢呼声,震耳欲聋。 风星瞳单臂撑在靠台边,饶有兴趣地朝下方看去,轻笑道:“想不到竟是以这种方式结束的。” 张楚岚站在旁边,微微皱眉,略作思考。 忽然,他想起了什么,低声嘀咕道:“说起来,这颜雨不是怪力学妹的表姐吗?那这么说来…” 他的目光转向观众席的颜欢,看见颜欢身旁戴着巫傩面具的另一个女子。 那就是颜悦了? 他们是一家子啊! “颜家还真对得起自己这个姓啊。”张楚岚心中暗暗感叹。 “哈哈哈哈!”风星瞳瞥了眼张楚岚,爽朗笑道,“很奇妙吧?可整个异人圈子就是这样,这样的获胜方式不足为奇。” 他接着语气一转,认真道:“所以啊,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我老爹可还不死心,总想着把你拉进天下会,当然要是能当上他的女婿,那就更好了。” 张楚岚没有回应,继续默默地观察战局。 接下来的几场比赛毫无意外。 天师府的张灵玉稳稳赢下对手,宝儿姐轻松取胜,风沙燕也顺利晋级。 然而,张楚岚心知肚明,大多数参赛者的目标不是别的,很多都是为了“炁体源流”,或是将其占为己有,或者是见识一番,现在自己的处境异常艰难。 “事到如今只能赌命搏一搏了…”张楚岚在心中默默地做出了决断。 他目光扫视四周,环顾着观众席和场内的其他选手,突然看见了一身穿斗篷的黄毛。 张楚岚面露狡黠坏笑,走近那黄毛,低声请求道:“额···大哥,能不能和你商量件事啊?” 黄毛男子一脸茫然,“啊?” …… 比赛场中,三名对手等待了许久,始终不见张楚岚的身影。 不过三人心中早有默契,要联手先干掉张楚岚,因此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焦虑。 “请乙白虎的选手速速入场!” 负责主持的道长一遍又一遍地喊着,声音回荡在场内。 终于,通道口处,一个身披斗篷的身影缓缓走出。 张楚岚目光冷冽,脚步沉稳,尽管步伐不快,但那股凌厉的气势却无可忽视。 看台上,观众窃窃私语:“这就是炁体源流的传人么?” 张楚岚一上场,环视四周,忽然抬头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爷爷,当年天下异人负了您,今日孙儿就来给您报仇了。” 三名对手面面相觑,有些愣住。 听不懂,但感觉很厉害的样子··· 其中一人率先开口:“张楚岚,现在整个异人界都在传你‘炁体源流’的传说,我们也只是想见识一下。别怪我们,谁让你现在风头太盛了。” 张楚岚冷笑,眼中满是不屑,语气尖锐:“果然是弱者,蝼蚁永远需要抱团取暖。” 话语间,他目光冷淡,根本没把眼前的对手放在眼里。 三人瞬间被激怒,怒火在胸中熊熊燃烧。 “你说我们是蝼蚁!?” 张楚岚再次冷冷说道:“你们就是蝼蚁,所以终生与强者无缘。你们这样人根本不值得我去关注。” “我张楚岚要干翻的,是天下会的会长!是十佬!” 他猛然伸出手,振臂朝天指去:“我要干翻的,是这苍穹!” “纵然羸弱,依旧脚步不止地迈步向前,这样还有一丝变强的可能性。” “如今像蝼蚁般抱团苟活的你们,早晚会被无情的异人界淘汰。” 这番话让三人心头巨震,无比惊骇地看着张楚岚。 青发男子为首,愤怒地挥臂挡住身旁二人,眼神坚定地说道:“张楚岚,你的话倒是把我骂醒了。今天我就单挑你!” 张楚岚冷笑,盘腿而坐,面色傲然:“别侮辱我,别侮辱‘炁体源流’。” “你们要搞明白,究竟是谁才有资格面对这八奇技之一的异术?” 是你? 是你? 还是你? 他逐个指向三人,语气中充满了轻蔑。 “是我!!!”三人不堪挑衅,异口同声道,随机立刻大打出手。 战况激烈,三人打得遍体鳞伤,最终只剩下青发男子还能站稳脚步。 他气喘吁吁地看着张楚岚,强忍住疼痛,艰难说道:“我现在有资格面对你了吧?” 张楚岚轻轻摇头,平静道:“欺负受伤的人,胜之不武,你去一旁调息会儿吧。” “在你修养时,我什么都不会做,这就是强者的尊严。” 青发男子怔了一下,眼中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你这人真的是···我开始有点喜欢你了。” 他也盘腿而坐,开始调息恢复状态,完全放松了警惕。 然而就在这时,张楚岚突然站起身,随手扔掉斗篷,走向裁判,笑嘻嘻地问道:“额…裁判,我现在抽他不违规吧?” 裁判冷冷瞥了他一眼,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不违规,不过现在我想抽你!” 嗯? 对面男子一愣,显然没料到自己刚刚信任的对手会出尔反尔。 他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不是说好了缓一缓吗?你刚刚说的那些话呢?强者的尊严呢?” 张楚岚露出阳光般的微笑,“强者的尊严值多少钱?不过是一群崇尚暴力的人自我安慰的说辞罢了,真正的尊严,才不会廉价到可以随意卖弄。” “好了,下去吧你!”张楚岚说着,抬起一脚,轻松将那男子踢飞了。 裁判面色铁青,满脸黑线,极不情愿地宣布:“乙白虎,胜者,张楚岚。” 台上的颜悦彻底懵住了,眼睛瞪得大大的,惊呼道:“这个卑鄙无耻、毫无底线的小人,还是我认识的楚岚学长吗?” 颜欢无奈耸肩,轻笑道:“他这人向来善藏,不过这就是他。” 无形大贱,不摇碧莲。 ------------ 第278章 夜半寻灵,王并被遗忘的过往 小组赛四进一的选拔刚刚结束,老天师张之维站在高台上,宣布比赛结果。 紧接着,所有参赛者开始进行新一轮的抽签。 拿到纸签的颜雨蹦蹦跳跳地窜回到颜欢身旁,才驻足,便嘟起了嘴,一脸不满地鼓着腮帮子。 “都还没开打对方就认输啦,没办法,老哥的名号实在是太大了。”她抱怨道,显得有些无奈。 颜欢淡笑着安慰:“不急,总有不在乎‘巫王’虚名的人。” 随即,他好奇地问:“你下一个对手是谁?” 颜雨扬了扬手中的纸签,轻轻吐出三个字:“陆玲珑。” “吼?”话音刚落,一旁的陆瑾目光微动,朝这边看了过来。 颜欢点了点头,笑道:“那就对了,玲珑傲骨寒梅,陆家的家风一向纯正,有着一脉相承的硬骨气,她自然不会卖这点薄面给我,到时候你就放开了打,别有顾虑。” 说完,颜欢转头看向站在旁边的陆瑾。 这陆玲珑可是陆家的宝贝疙瘩,平日里,陆瑾对她的疼爱有目共睹。 按照原本的故事线,陆玲珑在与张灵玉的对决中被打得不轻,甚至直接抬上了担架,后来,陆瑾几乎是追打着张之维跑遍了半座龙虎山。 颜欢笑着向陆瑾拱手致意:“陆老,刀剑拳脚无眼,年轻人切磋免不了有些磕磕碰碰,到时候还请陆老放宽心。” “吼?”衣装革履的陆瑾依旧站得笔直,闻言微微挑眉,说道:“听你这话的意思,好像觉得我家玲珑会输?” 颜欢依旧保持着笑容,摊了摊手道:“我可没说。” 不过他心里清楚,陆玲珑是一块浸过血的羊脂玉,性格刚烈坚韧,要是生死搏杀,颜雨绝对不是对手。 然而,若只是普通的比试,凭颜雨所积累的国民信仰,一身巫优的演身手段,陆玲珑想要取胜,恐怕也不容易。 陆瑾闻言,轻笑一声,仰望着天际,语气平静:“没关系,老夫不至于跟你们这些小辈计较。技不如人,输了就是输了。” “小姑娘到时候不要有所顾虑,年轻人见识一下天地广阔是好事。” “正是,技不如人。”颜欢的目光转向场地中央,灰头土脸的王并正遍体鳞伤地站着,显然刚刚又被狠狠收拾了一顿。 “说起来,王老家主的曾孙,又被人好好教育了一番。这性子当真是硬,被这样打,都不知收敛。” 王蔼猛然握紧了拐杖,眼中闪过一抹怒意,但他极力掩饰,不在面上表现出来,只能强忍着那份羞怒。 “呵呵呵···技不如人,也只能这样了。”他陪着笑了笑。 陆瑾此时也凝神看向场中的人群,他的目光落在了一个神色怪异的年轻人身上。 “那个打败王并的小子,好像没什么名气,听说是东乡庄出身。” 东乡庄的胡杰,过去一直仗着父亲的权势为非作歹,有纨绔之名。 可不知为何,近来他的实力暴涨,令人刮目相看,即便是在这卧虎藏龙的罗天大醮大比当中,也显得尤为突出。 陆瑾眼神复杂地望着胡杰,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比赛结束,龙虎山上的喧嚣逐渐平息,场地上的人群也纷纷散去。 颜欢与两个妹妹作别老天师张之维后,一同下山。 山路上,颜悦忽然皱眉,不解地问道:“哥,怎么感觉你今天是在阴阳怪气那个十佬王蔼啊?” “有吗?”颜欢轻轻挑眉,反问道。 “当然有!”颜悦努了努嘴,“感觉你都快骑脸输出了。王家可是大家族,连咱爷爷都要礼让三分的。” 她虽然不懂太多权势斗争,但小孩子都知道的一个道理,就是有权有势的人,还是不要轻易去招惹为好。 “没事,安啦~”颜欢心里清楚,现在同王蔼的这种局面,双方都被异人界的规则所束缚,如果没有什么震惊整个界内的大事发生,恐怕两人之间的僵局也不会轻易打破。 王蔼忌惮的是颜欢的实力,而颜欢则是怕麻烦,四大家之一的主事覆灭,后续产生的连锁反应、势力的倾斜,加上公司的态度,都将是无比棘手的问题。 “不用担心。”颜欢笑着揉了揉颜悦的脑袋,安慰道:“你在路上要是碰见一只被链子拴住的狗,莫名其妙对你狂吠几声,你是不是也想逗它玩玩?” 颜悦听了有些疑惑,这奇妙的比喻··· 她认真思索了一下,摇了摇头:“我应该不会有闲心去逗一只恶犬吧?” ······ 夜幕降临,龙虎山为所有参赛者安排的客房中已经安静了下来。 这些客房是大通铺,多人共居一室,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地面,遍地银霜,虫鸣在这宁静的夜晚显得格外清晰。 张楚岚躺在床上,呆呆地望着窗外那悬空的明月,泪水默默滑过脸颊。 就在今天,他听几位道长所说,张灵玉那种家伙竟然都不是处了,而他自己这个万年老处男,下面还烙印着守宫砂。 “张楚岚,你要坚强点!他是不是雏儿,跟你有鸡毛关系?呜呜呜……”张楚岚自我安慰着,越说越觉得心酸,眼泪流得更猛了。 就在这时,房门突然被人推开,打破了房间的宁静。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冯宝宝站在门口,简短地喊了一声:“张楚岚,走!” 张楚岚立刻从床上弹起,而其他人则在睡梦中被惊醒,迷迷糊糊地咒骂:“这家伙有病吧,大半夜的干嘛?连个门儿都不敲!” “哼!和张楚岚这种厚颜无耻之徒混在一起的女人,能是什么好货色?” 张楚岚立刻跟上冯宝宝,听着房间里的骂声也没心思理会,径直跑了出去。 两人奔走在树林间,夜色下的树林显得寂静幽深。 “宝儿姐,我们去哪儿?”张楚岚问道。 冯宝宝边跑边回头,神情淡然地说道:“白天你心神不宁,我就知道你下一场对手不简单。听风星瞳说,你可能会输,所以我先帮你解决了这件事。” “诶?”张楚岚满脸疑惑,正想继续问,但忽然间,冯宝宝突然停下脚步,拉着他躲到了树后,张楚岚也立刻警觉起来。 “有人。”冯宝宝低声道,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前方的黑暗。 不远处,两人一身夜行衣,看不清面目,但其中一稀松发束围着的光明顶在月色中煞是惹眼。 王家的王义整理下遮面的纱布,眉头紧锁:“这样不好吧,我的小少爷?” 堂堂四大家王家的传人,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要是传出去,岂不是被人笑掉大牙? “不···太爷说了,要低调行事,这样子已经够低调了。” “世界上的精灵本就稀缺,有成色的更是少之又少,要是赛前准备了充足的精灵用来服用,我根本就不可能会一轮游!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所以我想要,我想要更多的精灵!武侯传人胸前的那枚玉石中有东西,我隐隐约约感觉,吃了它我就天下无敌了!”王并愤然将手握紧了。 王义无奈叹口气,用黑布子将头顶给蒙住。 还以为少爷经过群灵山一事后会有所收敛,没想到还是这般不记打。 如此心性,恐怕早晚会出事情啊··· “少爷,一定要今晚嘛,那个巫士可能还在山中没有离去。”王义心虚道,那种级别的对手,真是一辈子都不想遇见。 “什么巫士?” “群灵山中将你折腾得···额···就是那个人!”王义语无伦次地点了点头。 王并那黑布纱缝隙中露出的双眼流出一股深重的疑惑。 “什么群灵山?” 王义将双眼瞪大了,经受了那种非人的折磨,居然不记得群灵山是什么了。 “就是大余那座山···那人,就是把你打进医院的那个国服第二,群灵山的巫王颜欢。” 王并竭力回想,脑海中始终回忆不起群灵山的过往,只是在听见“颜欢”这个名字时,他心悸了一下。 “不对,我这一身伤不是去长白山寻灵的时候,被那里的畜生给咬了嘛?” 正因如此,王并才在王蔼的再三叮嘱下,消了北上的念头。 “可这……” 少爷这是脑子坏掉了呀! 王义一时摸不到头脑,又猜想到大老爷是不是对王并的记忆动过手脚,便闭口不言了。 王并抚压骚动不安的胸膛,冷哼道:“哼!什么国服第二,什么人也敢自称巫王了?要知道,这天底下所有的巫,在我王家的手段面前都抬不起头来。” ------------ 第279章 无耻,不等于无能 张楚岚看向冯宝宝,低声问道:“宝儿姐,这两个人鬼鬼祟祟的样子,是要干嘛?” 现在还有人行事穿夜行衣的··· 冯宝宝目光直视着前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大概和我们一样,是去埋人滴。” “埋人?”张楚岚愣了一下,眼神变得更加迷惑。 那两个人是刚刚晋级的选手,为了保证后面比赛的顺利,想提前联手将下一场的对手给解决? 这是在出场外招啊! 但随即张楚岚立刻又反应了过来:“等等,我们也是去埋人的!?” 与此同时,在他们躲藏的阴影不远处,王义和王并正小声讨论着什么。 王并显然有些不甘心,脸色阴沉,但地中海则略显谨慎,不时看向四周,似乎对当下处境有所忌惮。 “小少爷。”王义压低声音劝说道,“白天诸葛青打败的那些不过是些小角色,不值一提。你我现在去偷袭他,恐怕胜算不大。” “不如等明天晋级十六强的对决结束后再行动。 “那时候诸葛青的对手可是火德宗的小火神洪斌,即便他是武侯派新一辈的天才,明日一战也不会轻松取胜,等他赛后需要静养时,我们再动手,成功的几率要大得多。” 王并皱眉,思索了片刻,感觉王义的话有些道理,点头道:“那就等明天的结果。” 见王并终于答应不再急于行动,王义松了一口气,示意他尽早回去休息。 随后,王义便掏出手机,给王蔼编辑了一则短信。 “我压不住你,大老爷还压不住嘛,没理由陪你犯傻啊···”他低声呢喃道,随即离开了现场,步入了夜色深处。 待两人身影消失在树林中,冯宝宝和张楚岚从树后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是冲着欢子和诸葛青来的,回头同他们说一声···” 说完,冯宝宝继续赶路,两人一路穿过树林,月光透过稀疏的树影洒落在地上,四周静谧寂寥。 这里是龙虎山深处的一片僻静地带,几乎少有人来,常见的虫鸣声分外清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潮湿气息,夹杂着夜晚森林的凉意。 前方的地势微微凹陷,形成了一个天然的低洼地。 借着微弱的月光,张楚岚看到一个人影正蜷缩在地上。 那人被五花大绑,双手反捆于背后,脚踝和膝盖关节处也紧紧捆着,身体显得有些僵硬。 他的嘴被布条死死封住,发出低沉的“呜呜”声,用力挣扎却是动弹不得,只好将眼睛瞪得大大的,以示意心中愤恨。 那人正是青符神单士童,家传符篆师,一身手段能轻易封人气脉,并且不需要太多的准备时间。 冯宝宝走上前,低头看着单士童,神色淡然冷静:“张楚岚,你明天的比赛有风险,这家伙是个狠角色。我替你把这风险给消除了,毕竟我来就是干这个滴。” “等会儿挖个坑给他埋咯,留个脑袋不会出人命,这附近没人,也不会有人发现···” “他们都说我傻,但我其实一点不傻,大多数时候我都机智的一逼!”冯宝宝比了个“OK”的手势。 张楚岚愣住了,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他摊摊手,欲哭无泪:“我机智你奶奶个腿儿,要不是打不过你,我真想敲烂你这机智的头!” “回头这位大哥举报,告发我们怎么办?那时候咱就直接滚蛋了!” 冯宝宝淡然地挥了挥手,对张楚岚的担忧毫不在意:“那咱就不认,到时候这里的痕迹我都会处理的一干二净,什么都不会剩下。” 宝儿姐··· 张楚岚看着地上挣扎的单士童,叹了口气,蹲下身,开始解开他身上的绳索,顺手清理掉了衣服沾染的泥土。 单士童终于得到了自由,立刻从怀里掏出几张符箓,脸色阴沉,眼中满是怒火:“张楚岚,这事儿没完!那个疯婆子居然从背后偷袭我,我非得和她好好算算账!” 眼看单士童情绪激动,准备动手,张楚岚连忙拦住他:“冷静点,单哥!不如咱俩先谈谈。” “谈?!”单士童皱眉,语气冰冷。 张楚岚笑着摆了摆手:“这样吧,咱们先试一试。我后面这位姐的实力可是远超于我,要是你赢了,就可以去和我身后的这位姐姐动手了,你觉得如何?” 单士童冷哼一声,眼神不善,但终究压住了怒火:“好!就当是明日比赛的预演,我连你一起收拾!” 两人站定,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 单士童眼中闪过一丝寒光,将炁送入符中,手指一弹,几张符箓如同利箭般射向张楚岚。 “还真是没有多余的准备和起手势啊···” 张楚岚喃喃道,侧身躲开,可下三张符箓紧接着袭了过来。 短暂的交手中,张楚岚突然注意到,这单士童运行符箓的过程中,炁的分配会影响下一步的动作。 符箓虽快,却异常的好预判,更容易躲避。 “啧!”几发符箓未中的单士童蹙眉咬牙,身形迅速变换,尝试调整角度。 手中符箓接连飞出,下一秒,张楚岚露了破绽,那符恰好贴在了他的手腕处。 张楚岚的气机被牵引,体内之炁变得不稳定起来,甚至感觉到了气脉被封堵的迹象。 “这就是青符神的手段嘛,嘿嘿···” “不对劲啊不对劲,都说张楚岚是卑鄙无耻的无能之辈,怎么感觉他处理起来游刃有余···” 单士童心中闪过一个想法,自己可能一直以来对张楚岚出现了误判。 两人你来我往,打得激烈,单士童一番施为,已经显得有些吃力,便将符箓收了起来。 张楚岚擦拭脸颊沾染的污秽,笑得轻松:“单哥,再加把劲儿兴许你就赢了啊,怎么不动手了?” 单士童眼中怒火闪烁,咬牙道:“你当我是傻子吗?那么多攻击我的机会你都放过了,你是在羞辱我吗?” 张楚岚笑了笑,摊开手,毫无愧色地说道:“单哥,你别多想。我情况比较特殊,除了和家人交手,与其他异人的对战经历,算上你也只有五次。现在能有个高手这么认真地跟我对练一下,还是在没有太严重后果的情况下,这实在是太难得了。” 单士童愣了一下,眉头紧锁:“你一直在拿我给自己喂招?” 张楚岚露出一个有些贱兮兮的笑容,毫不掩饰:“对啊!” “而且在我眼中,单哥你每次使用符箓的身法是有差异的,要不是想接下来试一试这气脉封锁的滋味,否则你根本打不中我。” “其实你可以尝试下一次调节炁在符箓中的分配比例···嘿嘿···” 啧! 单士童思索了片刻,一直以来,他都理解错了,无耻从来不等于无能,自己什么时候产生了张楚岚是弱者的误判。 “哼。”单士童没多言语,转身就走。 “怎么走了啊,单哥?” “回去!我没理由帮你变强。还有,你身后那女人真如你所说,要远超于你?” 张楚岚似是想起了什么,“哦,对!你要是想试试,咱俩可以陪宝儿姐练一练。” 单士童嘴角下拉,无言以对,便双手插兜转身离去。 “算了,累了。你那手腕的符,过个两小时自然会失效。” 青符神单士童步入夜色,张楚岚卸掉一身气力,坐在了地上,他凝视粘贴于手腕处的符,舒心笑了笑。 这就是异人之间的较量嘛··· 如此一来,明天的比试也算是解决了。 冯宝宝眨眨眼,掏出手机编辑起了消息,“刚刚发生的事情,得和欢子知会一声,虽说凭借他的实力,倒也不必太过担心,可万事总得有个防患未然。” “没有诸葛家的联系方式···不过两人是朋友,可以代为传话。” ------------ 第280章 武侯的教学 罗天大醮的第二日,颜欢从山脚酒店的床上醒来,听到窗外传来的鸟鸣声与清风拂动树叶的沙沙声。 阳光透过薄薄的窗帘洒落窗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新的草木香。 他推开窗子,抬眼望去,晨曦洒在山顶,山间薄雾尚未完全散尽,为龙虎山平添了几分朦胧。 颜欢轻轻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习惯性地拿起手机翻看了一下信息 冯宝宝? 在微信上,冯宝宝算是沉默寡言,平时她很少主动联系,这次发消息,八成是遇到什么事了。 颜欢点开消息,只见冯宝宝说道: “昨天我们在外面埋人的时候,发现两个黑衣人,好像是要对你和武侯传人动手。” “天色太暗,两个人蒙面,没看清人的长相,欢子留个心。” 颜欢盯着屏幕,思索了片刻。 “同时盯上我和武侯传人···”他低声自语道,舒展下身躯。 武侯派都避世这么多年了,居然还有人会冒着危险来找他们的麻烦,不会又是被三国时期神格所侵蚀的研究人员吧? 颜欢截图保存了这段对话,随即将它发给了诸葛青。 此时的青正在房间里安慰他的弟弟诸葛白。 “哥,我不行了,真的太吓人了!”诸葛白正站在洗漱台前,眼泪鼻涕一大把,情绪激动,双手抓着毛巾痛哭。 “昨天晚上我一闭上眼,梦里全是金猛,那家伙的脸像要吞了我一样!半梦半醒间,我还感觉被窝里有一群辽东野人在爬啊!” 诸葛青无奈地皱了皱眉,耐着性子道:“我说小白,你这胆子得练练啊。就金猛的实力,根本就打不过你,你还能吓成这样?” 正说着,诸葛青的手机嗡嗡震动了一下。 他拿起手机,看到颜欢发来的截图,眉头微微一挑。 “有人想对武侯派动手?我们都避世这么久了,怎么还会有仇家?” 说着,诸葛青胸前的玉石项链突然闪过一丝微光,清风忽然自四周而起,伴随着轻微的呼啸声,烟雾从玉石内飘荡出来,逐渐汇聚,凝成一团。 “不是什么仇家,只是昨天排队抽签的一个家伙。”诸葛亮说道。 “老祖宗瞧出来了,是哪个?”诸葛青听到这话,眉头微微一皱,疑惑地问道。 “是个嚣张跋扈的家伙。” 诸葛亮笑了笑:“青啊,我生于三国乱世,虽说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术士,但对恶意和杀气的感知还算敏锐。现今虽是太平盛世,但人心之恶毒和某些权势阴谋并无太大变化。” “你要明白,无论世道如何变迁,入世行事,就要遵循世俗规则,有些暗箭,不得不防。” 说着,诸葛亮缓步上前,抬手轻轻一点,指尖落在诸葛青的眉心处。 刹那间,一股温热的气流顺着眉心涌入诸葛青的身体,奇门显象在双眸中铺展开来。 “我来教你。”诸葛亮声音如钟磬般清晰深远,“去观察人的行炁,感知周围气氛的变化。” 诸葛青依照诸葛亮的指引,将注意力集中在双目之上。 窗外景象随之变得清晰,他推开窗户,俯视街道,只见路上行人熙熙攘攘,或急匆匆,或悠闲自得,每个人的身周都萦绕着一种独特的气息。 这些人中,有普通人,也有异人。 除了炼炁或是没有炼炁的不同外,人周围所环绕的气氛颜色也不同,或冷或热,或是平顺,或是歪曲,总之各不相同。 “青,你要记住,炁所外化的颜色、浓度,以及周围气氛的变化,都是人在动念、动心时的反映。”诸葛亮在旁边轻声说道,“凡有异动者,皆因心生异念。” 他指了指路上某个行人:“你看那个胖和尚,表面温婉憨厚,实则炁息浓重,体外氛围混乱扭曲,他在压抑愤怒。” “而他身边的妇人,表面慵懒闲散,有和蔼相,但外在炁息飘忽不定,很明显心中在逃避什么。” 诸葛青循着老祖宗指着的方向望去,可并没有看见胖和尚和女人。 “老祖宗,您指的人在哪呢?” “愚笨,仔细看。”诸葛亮弹指在诸葛青脑袋敲了一下。 道路上,凭借域画毒手段改变了容貌的“雷烟炮”高宁猛地打个寒战,拘谨朝周围扫了一眼。 “怎么了?”笑面和尚的旁边,是伪装成佝偻老头的“穿肠毒”窦梅。 “没什么,就是感觉被什么东西给盯着,有种被捕食的不适感。”高宁冷汗淋漓,抬起长袖擦拭了下额头的汗珠。 “是你多虑了,现在有手段的,可都在山上待着。”窦梅笑道,可下一秒,背后竟也隐隐约约感到了一丝凉意。 她神情一变,摇头道:“确实不对劲,抓紧走!” 诸葛青瞪大了狐狸眼,一番探查下去,可终究不见那胖和尚和女人的身影。 “已经走了。”诸葛亮拍了拍青的肩膀,“道阻且长,想要彻底看破,不是那么容易,慢慢来。” “是,老祖宗。”诸葛青收敛心神,认真地点了点头。 “不过青还有一事不解,老祖宗之前也是一直保持在这种显象状态吗?” 诸葛亮摇头道:“谁没事老开观法,不累吗?” 诸葛青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原来如此,即便是老祖宗,也无法维持长时间的‘看破’状态···” “那倒也不是,‘看破’这种小事,不开我也能做到。” “啊?”诸葛青一愣。 是我冒昧了。 “哇,老祖宗,你也教教我怎么锻炼胆量吧!”诸葛白大哭道,朝诸葛亮扑了过去,他的身体径直穿过了灵体,扑倒在松软的大床上。 “小白,你让我怎么说你才好。”诸葛亮无奈摇头,对这小辈是又气又爱。 “解铃还须系铃人,实在不行,将那位辽东野人请去诸葛村,陪你好好操练一番。” 诸葛白撇着嘴,强忍泪水。 老祖宗说的好像是个办法,可一想到金猛那粗犷无比又凶狠霸道的面孔,他吓得又将身子缩了起来。 “好了,时间不早了,该动身了。今天的对手是火德宗,应该能轻易拿下。”诸葛亮身形一转,重新回到了玉石当中。 “是。”诸葛青点头应道,心想道,“火德宗的小火神,用火的高手···” 若不是点亮三宝损耗巨大,只能当做压箱底的招式来用,还真想让这位“小火神”见识一下我们诸葛家的真火啊。 “啊秋!” 小火神洪斌打了个喷嚏,摸摸鼻子,朝颜欢和师兄李书宇看去。 “这山中还挺凉的···” “颜兄弟,你和诸葛青也是好友,这一场对决你怎么看?” “互有胜负吧。”颜欢回道。 洪斌摩拳擦掌,信心满满地笑道:“我还以为你会说必败无疑呢,既然这样的话,那我心里就有谱了!我去了!” ------------ 第281章 老天师的消息,八诈神太阴的下落 小火神洪斌一身赤红武服,双拳交抱,傲然立于场地正中,对面则是姗姗来迟的诸葛青,刚耗费了一点心神,此刻他看起来有点些许疲惫。 “都是颜兄弟的朋友,那也别客气了,请赐教。” 洪斌抱拳道,体内一股阳火焚燃了。 “面部阳刚,说话中气十足,性子急烈,但稍有收敛,适合不急不慢的打。”诸葛青将披挂的衣服往旁边一放,递出手去,做了个“请”的姿势。 像这种对手,持久战拉长了,自然会露出破绽。 “吃我一记‘大日金乌’再说!” 洪斌双臂高举,一团炽热火球照亮了半边场地,辉光刺眼,围观者将双眼眯起了。 人造小太阳嘛,要不要这么夸张啊! 颜欢饶有兴趣地朝场中望去,想不到这小火神传承了火德宗主的成名绝技,还用的有模有样。 一旁的李书宇眉宇含笑,“洪斌师弟就连‘火腹剑’都学会了,只可惜那是搏命技,这种场合用不出来。” “是暗杀技。”颜欢纠正道,“也就只有书宇兄会将其当做搏命技来用。” “暗杀···”李书宇微微一笑,轻轻摇了摇头。 就是因为是火德宗,按照门内子弟刚烈无比的做派,也做不来暗杀这种事呀。 场中,火光四射,洪斌低声一喝:“去。” 那大火球转而化作一赤焰飞鸟,翅膀挥动起来,掀起了层层热浪,恶狠狠俯冲着朝诸葛青撞去。 哒! 诸葛青单脚踏地,踩踏奇门局,幽蓝色的阵法在身下排布开来,范围占据了三分之二个场地。 艮字·土瀑! 诸葛青抬手一扬,四周地面流水般冲天而起,形成道道坚硬厚实的土墙,那火鸟撞击在石壁之上,威势不减,稍一片刻便将岩石烧穿。 “还真是不留情啊,小火神···” 诸葛青狐狸眼微睁,后跳几步,踩踏癸水之位,避过了来势汹汹的火焰。 “水弹!” 啪啪啪! 七枚水流汇聚成的弹丸刺进金乌体内,一阵水雾蒸腾而起。 未定雾气飘散,一抹红色身影径直冲了过来。 “要不是之前见识过颜兄弟调动五行自然之力,还真被你这奇门法术给唬住了!”洪斌高高跃起,掌心火焰奔涌。 “吃我一招烈焰掌再说!” 焰光划拨出一道耀眼痕迹,诸葛青见状,以黑琉璃护住手臂,肌肤染上了一层漆黑,同洪斌泛红的火掌撞了过去。 黑琉璃是经高温而成,可就在两掌相碰之间,诸葛青居然感觉快要烫伤了。 观众席的看台上,李书宇眉头紧皱,明面上看是自己师弟追着诸葛青打,可实际上洪斌颓势已显,这样下去败下阵来是迟早的事情。 这就是武侯派的奇门法术嘛? 假如作为火德宗出场的代表是自己的话··· 李书宇脑海中预演了一番,除了舍身上去用“火腹剑”换伤,好像也没什么办法。 “在用火一事上,确实无人能胜过火德宗,可惜洪斌看不透奇门的吉凶判定。”颜欢说完,并不再言语,两人只是安静地观赛,四周的呼喊与喝彩声在耳边回荡。 过了会儿,一个身着道袍的中年道长走近,眉目间透着几分严肃与恭敬。 他走到颜欢面前,拱手低声说道:“颜先生,天师有请,盼您前去议事。” “老天师?”颜欢微微点了点头,起身告别李书宇:“书宇兄,我去去就回。” 李书宇笑着挥了挥手,“好,等你回来。” 他半臂托腮,靠在观台,目送颜欢跟随着道长穿过人群。 “感觉同颜兄的距离越来越遥远了呢…” 山中空气清新,四周山林幽静,与外面热闹喧嚣的场面形成了鲜明对比。 颜欢随着道长一路前行,最后在一座崭新的凉亭前停下。 看到颜欢进来,张之维轻轻颔首,示意他落座。 “这亭子还是老陆前些日子赔给我的,怎么样,还不错吧?” 旁边的陆瑾闭目冥神,抱臂思索着什么。 “是个乘荫纳凉的好地方。”颜欢笑道。 张之维随即开口说道:“小欢,那则通告是我有意为之,至于背后之事就不多做解释了,今日特意请你来,也是为了表达歉意。” 颜欢稍稍一躬身:“老天师言重了,本来我也没想参赛,还请不要挂怀。” 张之维摇头,笑道:“不行,那不是一回事。我这里确实有样东西,你应该会很感兴趣。” 颜欢闻言,心中感到一丝疑惑,抬头问道:“敢问老天师,是什么东西?” 张之维缓缓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这件东西极其善藏,即便是我也未能完全看透它的真容。” “我只知道它在龙虎山的某处,至于其究竟是什么,作为巫士的你,估计要比我更懂了。说是相赠,倒是有点厚颜无耻了,这东西还得你自己去找。” 颜欢心中一动,细细思索了一会儿。 老天师这种级别的人物,都难以窥其真貌,又是极其喜欢藏匿的东西… 他脑中闪过许多可能性,最后锁定了一个大胆的猜测:“难道是太阴?” 昔日太阴、白虎归诸葛孔明所有,可惜武侯身陨后,这家伙就四处躲躲藏藏,寻找新的靠山去了。 现在想想,躲在这位“一绝顶”身旁,倒是并非没有可能。 颜欢正思索着,可就在这时,凉亭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陆玲珑气喘吁吁跑了过来,神情中带着几分急迫,径直跑向了自家太爷。 她的身后,则是陆家班的一众子弟。 “老天师,太爷,事情有变。”陆玲珑眉头紧锁,向张之维行了一礼,然后转头看向陆瑾,“我刚从赛场回来,式雪与胡杰对战时,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陆瑾神色微变,立刻问道:“出了什么事?” “式雪,你来说。”陆玲珑示意身后。 人群中站出来一个带着腮红的紫毛妹子。 白式雪向前一步,拱手说道:“老天师,陆老,我在同胡杰对战时,食用了他的炁。结果发现这家伙的炁中,有沈冲的炁。” 沈冲,全性“四张狂”之一,号称“祸根苗”。 其能力为“高利贷”,他可以与人契约,契约者可以通过杀死别人来吸收死者的炁,不过契约者每杀一个人所吸收的炁都会按照一定比例转给沈冲本人,随着杀人数目增加,这个比例逐渐增大。 当契约者杀人所能得到的炁越来越少的时候,这个人的理智就会逐渐丧失。 白式雪与沈冲的渊源,要追溯到大学时期。 当时的沈冲为了收集客户,在某大学担任客座教授,当时还是学生的白式雪迷恋上了沈冲。 由于白式雪对金钱没有什么热情,所以沈冲起初并不在意她的爱意,直到沈冲发现了白式雪吃炁的这一异能之后,认为两人是同类人,便开始与白式雪来往。 这期间,沈冲蛊惑了白式雪的家人,将他们作为”高利贷“的实验品,最后导致她家破人亡,负债累累。 这之后,沈冲加入了全性,而白式雪也为了偿还高额的债务而变得财迷心窍。 “全性的四张狂?”老天师捋捋须。 四张狂从来都是一起行动,发现了一个,就意味着其他三人也在附近。 不过是想来也是,罗天大醮选拔天师继承人这种大事,要是那群搅屎棍不来寻乐子,那才奇怪。 “这几天的比赛还是要有条不紊的进行下去,夜晚我再增加一点寻山的弟子,这事情也得让公司知情。”张之维说道。 “那个,小欢呐···” “小欢?” 陆瑾朝旁边瞥了一眼,“老天师别喊了,那小子听你说完山中有东西后,早就拔腿跑掉了。” “呵呵呵,行啊。老陆,那这几天就请你和我一同站站场了。”张之维笑道。 陆瑾抬头一笑,“哈哈哈,好说!全性是吧?” ------------ 第282章 能否卖个我哥一点薄面? “如果真是太阴,那就难找了。”颜欢穿行于清风阵阵的山路,不时朝远处的山中景色远眺。 太阴,禀西方阴金,为荫佑之神。 假如说玄武是“看不清”的话,那太阴就是“找不到”。 想要在这么大的龙虎山找到精灵的下落,实在是太难了。 更何况这龙虎山是典型的丹霞地貌,数十里环抱状若龙盘虎踞,多陡坡多悬崖,要是太阴有意躲猫猫,那还真拿祂没有丝毫的办法。 “等会还有小雨和陆玲珑的比赛,要是没有到场加油,事后少不了被这妮子叨念。”颜欢飞于山顶的云雾缭绕之中,俯视连绵山脉,并未察觉丝毫的异状。 这时电话响起了,屏幕显示着“小雨”的备注。 “诸葛青和洪斌打完了?” “你的比赛中间应该还隔着一场吧?” 手机对面传来颜雨焦急难安的嗓音:“不是呀,哥!是小悦不见了!” “她不是和你在一起吗?” “中间分开了一段时间,她说去买水,就再也没有回来。” 颜欢思考片刻,这龙虎山此刻的后山可谓是人多眼杂,欲行不轨之事绝对不容易。 更何况颜悦身上有自己所送的明圣珠,真有危险,朝珠子里面度送炁进去,自己就可以及时赶到。 “不用担心,先准备同陆玲珑的比赛,小悦那边我来处理。” ··· 深山峡谷之中,青云瀑布从数百米高的悬崖上垂落,如一匹巨大的银色锦缎挂在青翠的山壁之间,瀑布声轰鸣如雷,激起无数水珠,在空气中弥漫成细密的水雾。 阳光透过瀑布折射出彩虹般的光晕,洒落在后面的隐秘溶洞。 洞中湿气弥漫,墙壁上长满了青苔,滴滴答答的水声在这昏暗的空间里回荡,让人心神不安。 颜悦被紧紧绑缚,双手反绑在背后,蜷缩在溶洞的一角。 她的目光紧盯着对面的两个人,一个老人穿着绿衣,头戴一顶红星绿帽,身上流露出一股邪气。 老人身边站着一个高大的傻愣男子,粗壮如山,两个大眼睛炯炯有神,胡子拉碴又面带腮红。 他手里把玩着一把水枪,像个天真的孩童一般,但那动作却透着莫名的怪异。 “好料子,真是块好料子啊!”老人的声音沙哑低沉,带着一丝病态的兴奋。 “难得一身至宝,却没半点防人的心思,是温室里栽培的花儿啊!没怎么在外闯荡吧?” 苑陶,全性的元老,也是派中的炼器奇才,他性格复杂多面,既阴狠毒辣又赏识英才,却偏好摧毁潜力之星以取乐。 “要不是看你是个炼器师,我早就把你毁了!”他话音中夹杂着疯狂与不耐,声音像刀子一样刺入颜悦的耳中。 诚如苑陶所说,颜悦从小到大都没见过这种场面,她抬起头,声音有些发抖,却依然强作镇定道:“你居然用这个大傻子骗我!你到底想干什么?” 那老人闻言,发出一声阴冷的笑声:“干什么?” “很简单,拜我为师!” “啊?”颜悦心中一惊,有些不解。 她强压下心中恐惧,沉声问道:“你到底是谁?” 老人眼神中闪过一丝邪气,笑得愈发阴森:“全性,苑陶。” “全性…”全性之名颜悦当然听过,异人界臭名昭著的教派。 颜悦摇摇头,态度坚定决绝,“先不说我已经拜入了天工堂门下,就算没有,也不会拜你这样的全性妖人!” 她的拒绝让苑陶的脸色骤然阴沉下来。 “天工堂的人呐···啧啧啧···” “难得的好料子,真是可惜了。” 苑陶冷笑一声:“那就没办法了,只好将你毁了。天骄陨落,是多么令人激动的事情。” 旁边那个憨蛋儿依旧呆呆地摆弄着手中的水枪,似乎完全没有理解两人的对话。 颜悦朝旁边挪动身子,可四周昏暗潮湿,溶洞的出入口被瀑布掩盖,唯有轰鸣的水声提醒着她,这里是少有人至的险境。 “再给你一次机会,虽说我不是什么好人,但对徒弟还算说的过去,这憨蛋儿不也照样被我养的白白胖胖嘛。” 眼见苑陶步步紧逼,颜悦倔强从地上扭了起来。 “其实,咱们可以再谈一谈的?” “你想通了?”苑陶驻足昂首,欣喜道。 “没有,就比如说,我哥是颜欢,这样讲行不行啊?”颜悦眨了眨灵动的眸子,“能否卖我哥一点薄面?” 之前颜雨的比赛,那天津圈的三个坏小子吓得不战而逃,同样是坏人,这人应该也会卖给哥哥一个面子吧。 苑陶沉默了片刻,满脸黑线,忽的又抬起头,神情说不出的怪异,不知是气是笑。 “都把爷给逗笑了,这种话也编的出来。” “即便是真的,他还能眨眼间就蹦出来不成?我告诉你,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了你!” 呜呜呜··· 颜悦双目含泪,朱唇含咬住了挂于胸前的明圣珠红绳。 “对不起了哥,我是大笨蛋、二傻子,被大傻子给骗了,我没想给你添麻烦的···” 苑陶冷哼了一声:“别挣扎了,那珠子是驱邪避害的法器,咱是炼器师,和一些淫邪手段都不沾边。” 呼哧! 颜悦朝珠子内度送了一丝炁,一团明火忽然在圆润明珠内焚燃了。 飞于山涧的颜欢闪动翅膀,体内心火一动,便朝谷中青云瀑布的方向望去。 “还真出事了?” 颜欢身形一转,流火落尽,消散于空中。 与此同时,他的身影重新在晦暗无比的阴湿洞窟中凝聚了,火光照亮了周围,光影投射在苑陶满是震惊的脸上。 那憨蛋儿双手捂住眼睛,将刺眼的光亮给遮挡住了。 颜欢卸去了颜悦一身的束缚,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怎么被人绑到这种鬼地方了,你的一身法器呢?” “对面那大傻子说迷路了,让我帮忙找爸爸,我寻思就帮一把呗。法器的话,那老头子的炼器手段,比我可厉害多了。”颜悦指了指对面的苑陶和憨蛋儿。 颜欢将身子转了过去,“哟,全性啊!” ------------ 第283章 九龙子,全性苑陶殒命 “是老坏种的小坏种啊,舍妹真是承蒙照顾了。”颜欢向前一步,单脚踏地,瀑布垂落的水幕帘后生出无数藤蔓,将洞口给堵死了。 洞内越发黑暗,几乎不透一丝光亮。 苑陶浑身炁息明亮起来,手中盘弄着一连串的珠子。 “想不到这妮子说的是真事···” “小子,听说现在论打架,你是国服第二,真的还是假的?” “圈里人捧出来的虚名,不值一提,至于是真是假,试一试就知道了。”颜欢体内五行之炁微动,炁息源源不断地流转开来。 炼器师的手段,是使炁喂养的器件产生独立的异能,他们本身或许并不强大,难处理的地方就在于他们藏匿的一身法器。 这种没有血肉,没有灵魂的东西,颜欢很是讨厌。 “来,试试就试试!”苑陶狞笑一声,弯曲打颤的双腿朝旁边挪了一挪。 噼噼~噼噼··· 他歪着嘴,朝身旁的憨蛋儿示意道:“把‘疾走兔爷’拿出来···” “诶?”憨蛋儿挠挠头,“咱们不玩儿了吗?” “我去你个笨小子,别随便说出来啊!这还玩啥,再玩人都要交代在这里了!”苑陶接过憨蛋儿手中的粉色毛绒兔子拖鞋,双脚一踏,就穿在了脚上。 “来,小子,接招!” 唰! 说完,一枚珠子弹射了出去。 这九龙子乃是苑陶一生之成果所炼制,所谓“龙生九子,子子不同”,每一枚珠子都有不同的效力。 等那狻猊珠抛掷而出,洞窟内瞬间烟雾弥漫,苍茫雾气和黑暗交融,人的眼睛可以识别的东西越发稀少。 “嘿嘿嘿···” “既然是真家伙,那咱就不招惹了,惜命,惜命啊!” 唰! 苑陶捏起嘲风珠和霸下珠就朝阻挡住洞口的藤蔓砸去,一阵轰鸣强烈的日光穿透进洞窟,两人顶着从天而降的瀑布激流,迅速逃窜出去,朝林间奔走。 “哥,他们逃了。”颜悦抬手遮住日光,对一旁说道。 “没事,让他们逃一会儿,这地方太狭窄了。”颜欢抬手一挥,那垂落的瀑布竟然真的像幕帘般,将水流朝两侧揭开了。 颜悦看得目瞪口呆,不知不觉间,已经随着颜欢回到了洞外。 “去和小雨会合,说不定我还能赶上她同陆玲珑的比赛。” 叮嘱一句,颜欢身化金光,一抹光影极速朝林间掠去。 “嘿嘿嘿···抬手成森化林,这就是巫王的手段嘛,连精灵都没见识到···不好玩,不好玩啊!”苑陶双脚起跳,又跃出数十米。 前方视野逐渐开阔,他带着憨蛋儿一路逃,直冲向奇险的山中腹地,可未等冲出密林,早有一人在前路等候多时。 “这不可能!”苑陶目眦欲裂,直勾勾盯着颜欢。 憨蛋儿掏出水枪,小心翼翼地候在一旁。 “这‘疾走兔爷’是专门用来提速逃跑的法器,没理由会被人的脚力给追上。”九龙子盘旋在了苑陶的周围。 “法器再快,那能快得过光吗?”颜欢反问道。 苑陶一咬牙,小时候就听说金光上人的金遁流光可瞬移千里,今天怕是见到同款的了。 刷刷刷! 九颗珠子齐出,苑陶做好了搏命的准备。 “蒲牢!” 苑陶一吼,刻有“牢”字的珠子悬浮空中,发出阵阵刺耳尖锐的响声,周围树叶都被震动的沙沙作响。 音波涟漪般阵阵荡开,可对面颜欢的身影却消失不见了。 苑陶一愣,总感觉脚底下的阴影中有东西,他急忙御起了螭吻珠,将身子护住。 可稍一片刻,一张手按压在了珠子形成的护身障上。 “嘿嘿嘿,这九龙子是我一生之心血,没那么容易破坏。” “诶?” 苑陶脸上的笑容逐渐僵硬,他那瞳孔中忽然倒映出一群纷飞的白蛾,而那螭吻珠早就消失不见了。 “发生了什么?化物还是?什么手段?” 苑陶百思不得其解,看着空中逼近的身影,他迅速将头撇了过去,吼道:“憨蛋儿,助我!” “哦哦哦!”那傻大个连忙应着,举起手枪就对准了空中的颜欢。 “哒哒哒哒!”他嘴中频频念叨,手指快速扣动了抽水的扳机,可枪口没有一滴水流出。 一长着尖牙的小鲛人凭空浮现,对着憨蛋儿做了个鬼脸,那傻大个吓得连连后退,手中水枪“砰”的一声炸膛了。 “略略略!”小罔象吐了吐舌头,随即化作一滩水融入了泥土。 “怎么回事,这到底是···和丁嶋安那时候的第二完全不一样,根本不是一个层次···”苑陶难以置信地摇摇头。 一金光护佑的拳头朝着他正脸就打了过来。 干瘦身子击飞数十米,撞断了三棵树,最后停在一断成两截的树桩子旁。 憨蛋儿慌了神,急忙追了过去。 苑陶吐口浊血,鼻骨断裂,嘴都被打歪了。 “不许打他!”憨蛋儿双臂一展,拦在了追上来的颜欢面前。 “憨蛋儿,你让开,你···拦不住他···”苑陶大喘着粗气,小心翼翼掏出手机,将左手背在了身后。 啪! 颜欢打个响指,灌丛中突生的藤蔓将傻大个的脚腕缠住,拖到了一旁。 他望着奄奄一息的绿帽老者,一言不发。 全性苑陶,苑金贵之子,其父在三一门人追杀全性时,为陆瑾所杀。 此人阴狠毒辣,冲动易怒,对有能力有才华的年轻人真心欣赏,但更喜欢以毁掉好苗子为乐,有不少名门天骄毁于他手。 四枚金针,在颜欢身后显现了。 “咳咳咳···我手上沾了多少人命我清楚,我不奢求原谅,也没脸求饶···” 苑陶气息微弱,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随后指了指挂在藤蔓上哭嚎挣扎的憨蛋儿。 “那傻孩子,是我一生的杰作,我只教他炼器,不教他为人···他什么都不懂,遇见我之前,还一直被人欺负···” “你···能不能饶他一命,憨蛋儿是个可怜人···” 苑陶将身子俯下,艰难叩首。 颜欢将手抬起来,金针调转了方向,对准了绿帽老者的后脑。 “这倒是不像你会说出来的话。” “嘿嘿嘿···”苑陶一笑,“当初陆老杀我爹,我爹想看陆老堕弱,于是放话让我娘负责教我加入全性,好在将来替他复仇。” “两个未来的恶人就在眼前,陆老要是选择除掉我们,这样我爹临死前也可以看个好戏。” “这个王八蛋,根本就没把我和我娘当回事儿,他是个混蛋,我是个坏种,可唯独在最后,我想选的和他不一样。” “把憨蛋儿···不,求你将我儿放了吧···” 苑陶将头抵在了土地上,鼻孔流出的鲜血浸染了潮湿泥土。 颜欢望了眼那大高个,加之散落一地的九龙子,所谓“龙生九子,百怪千奇”,在与父亲的关系上,这兴许就是全性苑陶的一生执念吧。 “去!” 颜欢单指落下,四枚金针插于苑陶后脑,这全性元老,天赋炼器师,再没了半点生气。 死去的躯体下面,是他护住的手机。 上面编辑了一则消息,发送给了参与此次行动的“全性”同僚: 山中潜藏着的都小心点,这里有怪物··· ------------ 第284章 一起上,我要打十个! 苑陶的尸体同泥塑一般僵在了原地,被悬挂于藤蔓的憨蛋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那景象同奶奶死去的时候很像。 “唔啊啊啊啊!” 憨蛋嘴里发着怪叫,用毁坏了的水枪不停朝颜欢喷射,可枪口只有零星几个小水滴,轻缓缓地落于泥地。 “好了,接下来就是处理你了。”颜欢将倒挂着的憨蛋儿给提到了面前。 那傻大个将嘴抿起了,眼角满是溢出的泪,滴落到额头上。 在过去,这憨蛋儿是“守村人”,心不坏,有点傻,但村中大小事都知道,村里红白喜事会主动去帮忙,这样便可替奶奶和自己讨要一口饭吃。 在老一辈的眼里,“守村人”不会被当作正常人,这些人在村中被认为是用一生去守护一方水土。 他们是来人间苦修的,为村子消灾挡难,把所有的噩运挡在自己身上,今生苦是为来世福。 可对于小一辈儿,尤其是稚童来讲,那憨蛋儿的处境就截然不同了,他只是个供人随意凌辱欺负的傻子,尤其是奶奶过世之后,那种霸凌更加变本加厉。 从某种意义上讲,苑陶确实救憨蛋儿逃离了水火。 憨蛋儿痴傻,本心不坏,如果不是去碰他悬挂于胸前的布袋项链,他根本就不会动怒。 而那布袋对他来讲无比重要,也是因为里面装了奶奶的骨灰。 “好不容易逃离苦海了,却是遇人不善,真不知道你是走运还是倒霉了。”颜欢抬手一指,仅存的八枚“九龙子”法器腾空飞起,串在了憨蛋儿脖颈上。 “回头看公司的处理态度吧。” 啪! 又是一个响指,藤蔓蜿蜒爬行,拖着憨蛋儿就往赛场中前行。 解决了这一突发的事故,颜雨那边的比赛也快开始了。 颜欢想了想,还是想尽快找寻到“太阴”的下落,便施以“凝火分身”,差遣一只火猴子所化的自己去了罗天大醮的比赛场地,自己则继续在山中游走。 拍拍手,山中栖息的红嘴蓝鹊和蓝喉蜂虎群振翅飞了过来,林中一片窸窸窣窣声。 “诸位,还请帮我把山中有异常的地方给找出来。” 颜欢拱手道,那成群结队而来的鸟又四散飞去了。 稍一片刻,四面八方皆有鸟鸣阵阵,清脆婉转声不绝于耳。 “这龙虎山有这么多异常吗?” 颜欢面露惑色,扭身一转,自西侧先行,循着鸟鸣声挨个儿找去。 来到西山头,此处并非是深险腹地,距离大赛场地仅有两公里的距离,但位置极其隐蔽,周围遍布灌丛,枝繁叶茂,是个藏东西的好地方。 “没有精灵的气息,倒是有几分活人的生气,谁躲在这种地方?” 不怕蚊虫叮咬嘛··· 颜欢朝两人藏身的方位望了一眼,躲在繁茂枝叶后的两名“全性”瞬间如坠冰窟,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刚刚才接到了苑老那令人摸不着头脑的消息,怎么转眼碰见群灵山的巫王了? “不妙,不妙啊···” 蹲坐粗壮枝干后的紫发女人手持钢钉,小心翼翼地隐藏炁息。 “日他亲娘嘞,说是让人家来阴人,我才高高兴兴地来的,可没有人说巫王颜欢跑这地段上了?” “寻灵,这家伙应该只是来寻灵的吧?” 紫发女吞咽了下口水,将自身存在融于周围环境之中。 “师父有训,人以万物灵长自居,就是这种妄自尊大的想法,才阻碍了人的进步。人作为天地万物的一份子,必须师万物所长于一身,这样才可以最终融于万物···” “这样藏匿于自然而无所被察觉···” 女人低声喃喃道,背后树叶起了“沙沙”声,“呼哧”一下,颜欢蝙蝠般倒吊着就出现在了她的身后。 “全性呀,师出自然门?”颜欢笑着问道。 “真是辱没了南北大侠传承下来的门风,这样恣意妄为,容易受万物背弃,还是收收性子为妙。” “咿呀!!!”尖锐刺耳的吼叫让颜欢捂住了耳朵。 那女人冲旁边一喊,“被发现了,快点动手!” 见紫发女的视线转了过来,藏于灌丛的贝雷帽男子将手中吹箭猛然握紧了。 妈的,暴露的是你,这么一喊,不是两个人都暴露了!? “蠢女人!”贝雷帽心中暗骂一声,口中鼓足了一腔炁息,箭筒内的毒针瞬息而出。 这么快的速度,即便是巫王,也很难反应过来吧! 唰! 三枚毒针刺穿了颜欢的身体,那贝雷帽男子兴奋地从灌丛中跳了出来。 “成了!什么巫王,不过如此,中了我这‘三更阎王箭’,神仙来了也没有救!” 扑通! 不远处,一个身影从树干上轰然坠地。 “诶?”贝雷帽目瞪口呆地审视着凸起树根处晕厥的女人,双手颤抖不止,吹箭脱手落地。 他就见树木的上方,颜欢胸前有破开的三个水洞,流水清泠,清澈明亮。 那三枚毒针径直从他身体中穿过去了! 就在这一刹那,贝雷帽男子突然明白苑老所指的“怪物”是什么了。 他当机立断,拔腿就跑,没等窜出去几米,脚底灌丛尖刺猛生,忽的刺穿了他的四肢,将手筋和脚筋一同挑断。 “啊啊啊啊!”贝雷帽的男子疼得满地打滚,胳膊腿儿再无半点气力,只是眼巴巴看着藤蔓绕过脚踝,将自己身体给提了起来。 “真是扫兴。” 颜欢随手将那男人挂在了树上。 等等? 想了想,颜欢察觉到一丝古怪,这鸟儿传回来的异动消息,不会全都是“全性”潜伏的那群家伙吧? 还以为龙虎山漫山都是灵,没想到漫山遍野都是招的虱子。 可颜欢仔细一想,这不去看也不行,万一就有某处是“太阴”所在,那就白白错过了。 咻! 颜欢融于山体,以地行术转眼潜行至天师府右侧边崖的石壁洞窟。 洞中晦暗,位于背光一侧,深处深不见底,有三人靠于两侧石壁,随意坐在凸起的石台上。 那三人一个招风大耳贼,一个虚弱不堪的病秧子,一个厚嘴唇的长舌大嘴,齐刷刷地将视线投了过来。 “都藏得这么隐蔽了,怎么还会有人过来?”大嘴香肠般的厚嘴唇一碰,发出一股颇有磁性的声音。 “来人好像不简单啊,都起来一起招呼吧。” 三人双腿一拍,兴奋起身,从洞中走了出来。 颜欢见几人的反应同之前见过的“全性”截然不同,便开口问道:“不知三位是?” “耳听怒。” “身本忧。” “舌尝思。” 三人依次做了自我介绍。 道教以色、声、香、味、触、法六尘为媒引动劫夺诸善之恶,故以贼喻之。 其中色为眼之贼,声为耳之贼,香为鼻之贼,味为舌之贼,触为身之贼,法为心之贼。 此刻站于颜欢面前的,正是威名在“全性”三尸和四张狂之下的“六贼”之三。 “既然来了,就留下吧,巫王先生。” “这次行动被撞见了,还挺不好处理。” 颜欢回过头,视线凝聚在洞口对面的密集林间,那里隐隐约约泛着七股不同的气息。 “原来如此,人数就是你们的底气和依仗吗?” “那不要浪费时间,一起上吧。我要打十个。”颜欢抬起手,四指并起向前勾了勾。 ------------ 第285章 你是福瑞控 “嘿嘿嘿!” 林间小径传来一声不怀好意地笑,陆陆续续有人走了出来。 一个习练铁头功的廖铁头,他的旁边是一少林叛逆,用得一手高超的金刚腿功夫。 还有一腰间挂着燃烧瓶的纵火犯,一个横练汉子,两个扎纸匠的妹子,以及手臂带有喷气助力法器的钟强。 “本想背地里下阴招的,没想到被发现了。”钟强笑道。 巫王威名在外,可如今这场面,十对一,优势在我! “等一下,等一下!偷袭可以,正面打我们两姐妹就不参与了。”走出来的七人中,有一对衣着红袍的姐妹。 宽松袖袍中的纸人幽幽悲泣,就连她们手中扎纸做成的“纸将”都忍不住瑟瑟发抖。 “怕了?”光头大汉冷笑道。 两姐妹一摊手:“拜托!死秃子你有没有搞错啊,这可是巫王啊!巫中之王!就我姐妹二人的巫术手段,放过去妥妥白给啊!” “你们八人上吧,我们就不掺和了,而且任务当中也没有对抗巫王颜欢的要求。” 说完,两姐妹健步如飞,极速朝山脚逃去。 山风呼啸,树影在日光下摇曳,两人穿过林间的小道,终于逃到了入山口的石阶。 当姐姐的气喘吁吁,几乎说不出话来,她停下脚步,擦拭额头汗水,“这么远了,应该没事了吧…” 然而,妹妹的脸色突然变得僵硬,她焦急地在袍子里摸索了一番,脸色瞬间苍白,“坏了,姐!咱们的纸人跟着那家伙跑了!” 姐姐闻言满脸愁容,不过那些纸人虽是精心制作,但毕竟只是手段而已,没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叹了一口气,劝道:“别冒险了,没了就没了,活命要紧。” 哗啦啦! 风中夹杂着猎猎作响的纸片声,颜欢站在洞前,手中托举着那对姐妹丢失的纸扎人,微风吹过,纸人轻轻摆动。 中国民间的纸扎术,最初起源于丧俗,又称扎纸、糊纸、扎罩子,是一门为死人服务的手艺。 不过这两姐妹的手艺实在是太差了,精心扎就的纸人不过是半吊子水平。 手中的纸扎人尚未点睛,颜欢手指微动,体内的炁涌出,化作黑墨,落在他们的瞳孔上。 纸人瞬间像是被注入了生命,两双眼睛闪烁起锐利光芒。 “去。”颜欢轻声命令,手一挥,那两个纸扎人瞬间化作金甲黑袍的战将,策马如飞,手中钢鞭挥舞,直奔对面的廖铁头冲去。 廖铁头眼睛一眯,看到那两个策马冲锋的巨大身影,脸色阴沉下来,低声咒骂道:“是那对扎彩匠姐妹的东西?真是逃也逃不利索。” 他旁边的纵火犯戴着一副圆眼镜,嘴角挂着恶劣的笑容,摸了摸腰间的燃烧瓶,语气轻佻:“纸扎人吗?用火对付它们,岂不正合适?” 轰——! 燃烧瓶被甩出,洞窟前瞬间燃起了一片火海。 纸扎战将冲入火中,发出一声凄惨嚎叫,火焰迅速吞噬了它们的身躯,没过多久它们便化作了灰烬,随风消散。 “偷工减料做出来的东西,真是不好用。”颜欢伸出手,掌心焚燃了一股明火。 “不过,我还是奉劝你一句,放火烧山,牢底坐穿。” “桀嘻嘻嘻!”纵火犯毫不在意地大笑起来,眼中满是病态的快感。 “我就是喜欢看人们拼命保护的东西被毁于一旦,什么名山大川,千年古刹,能毁掉一处就是一处,这样就好了!” “那就小心引火焚身了。”颜欢轻声道,似乎一语成谶。 四散的火海突然有了生命般,开始不受控制地朝纵火犯的四周聚集。 炙热的火焰如同被无形的手操控,旋转成了一道火焰旋涡,从地面冲天而起,聚集成耀眼的通天火柱。 纵火犯瞪大了眼睛,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以火为乐的纵火者,怎可能会被火焰反噬? 他脸上由狂妄变为惊恐,随即被火柱子包裹了进去,在火焰中迅速燃烧消散,只剩下一缕灰烬飘散在空气中,宛若被焚毁的纸扎人一样,化为烟尘。 周围的人见状,大惊失色。 有人忍不住颤声喊道:“都别傻站着了!这是巫王!都把看家的本事亮出来!” 廖铁头眼中凶光一闪,随即发狠,双脚一蹬,运起了他引以为傲的铁头功,猛冲向颜欢。 而与此同时,一旁的少林叛徒也从侧翼攻来,一记金刚腿如风卷雷鸣,狠狠鞭向颜欢的腰侧。 颜欢身体微动,护体金光闪现,只听“咚”的一声,宛如撞钟般的沉闷响声后,廖铁头撞在金光上,头顶瞬间肿起一个巨大的鼓包,便双眼翻白,晕倒在地,再无还手之力。 同一时刻,那金刚腿也狠狠踢在了颜欢的护体金光上。 一声清脆的骨裂声响起,那少林叛逆发出痛苦惨叫,抱着腿在地上打滚,脸色煞白,刚才还声势凶猛的金刚腿,此刻显得不堪一击。 “铁头功是吧?金刚腿是吧?”颜欢淡然反问,缓步走向倒地的少林叛逆,一脚踏在那人完好的另一条大腿上,毫不留情。 骨头发出刺耳的裂响声,那人痛得开始撕心裂肺的惨叫起来。 而另一边身怀横练功夫的“全性”,早已见势不妙,趁机逃得无影无踪。 钟强咬咬牙,看下了“三贼”。 三人站在一旁,脸色变得异常凝重。 他们互相对视一眼,实在没想到局势会在短短的瞬间彻底扭转。 “来!”颜欢缓缓转身,面向“三贼”。 全性六贼,在原本剧情线中并未抛头露面,只知道在天师下山后,锡林郭勒草原一战中,“六贼”死了三个。 不过这三尸四张狂,多的是动心动性、影响精神和心理的手段,想来这“六贼”也大差不差。 同“四张狂”一样,“六贼”的手段也要配合起来使用,最是扰人清净,如今只有“三贼”,对颜欢来说,没法见识全部的手段,倒是有点可惜了。 “既然是巫王,我等自然也不敢怠慢了。”三人迅速跳开,各自守在了一方,“只可惜今日六贼不全,想要拿下你还需多费点心思。” 那招风大耳贼率先发难,耳朵“噗嗤噗嗤”随风扇动了起来。 所谓的“耳听怒”,是听见不合心意言语的愤怒,用来扰乱六根中耳的清净,以此使人陷入愤怒的情绪当中无法自拔,并将这种暴怒强化到失去理智的程度。 耳听怒站于洞口南侧,手指抵在耳垂,细细聆听了起来。 片刻之后,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即仰天大笑。 “哈哈哈哈!明白了,明白了!想不到堂堂的巫王居然有这种癖好,当真是令人意想不到。” 大耳贼抬手指了指颜欢:“你是福瑞控。” ------------ 第286章 你给翻译翻译,什么特么的叫做福瑞控 “你是福瑞控!”清晰明亮的声音在山林中回响,掷地有声。 颜欢的眼神逐渐冷冽,仿佛结了一层薄霜,嘴角不失礼貌的勾起,却没有丝毫笑意。 “好好好!” “准备好怎么死了吗?”颜欢仰头冷笑道。 招风大耳贼听到这话,不惧反喜,眼里露出得意的神色。 嘿嘿,中招了,他中招了! 耳听怒的功夫,正是通过偷听人心之隐蔽,挑衅对手使其发怒,进而任由愤怒主导情绪本身,造成破绽百出。 单论手段不算高明,可难缠就难缠在六贼之间的相互配合,扰乱六根,祸乱人心。 夫六贼者,眼、耳、鼻、舌、身、意也。 六者因色、声、香、味、触、法,而生喜、怒、爱、思、欲、忧。 六种情绪皆从人心而出,欺心,则人心用事,而六贼猖狂;不欺心,则道心用事,而六贼自灭,是谓“心猿归正,六贼无踪”。 福瑞控? 面对这赤裸裸的诽谤,颜欢说不生气是不可能的,毕竟谁无缘无故想被扣上一个“福瑞”的帽子。 “哼!”耳听怒冷笑一声,和他遥遥相对的身本忧也开始了行动。 只见那虚弱不堪的病秧子双手一拍,墨绿色的炁飘荡四散,充斥满山洞前的大坪。 “捕鼠笼已经搭建好了,接下来就是等逗弄小老鼠了。” 舌尝思厚重嘴唇一张,吐出长舌,“那咱也得加把劲儿了。” 颜欢置身绿色雾气之中,感觉身体状态出现了微妙的变化,在这夏日之中,凭空多了一股伤秋之感。 心上秋,是为“愁”。 有股莫名其妙的力量,正在尝试剥夺颜欢对身体状态的自信,使其陷入一种长期的忧虑之中。 毫无疑问,这种状态长期持续下去,会使人疲乏无力,神经衰弱,自封自闭,自暴自弃。 “一个挑拨起愤怒的情绪,一个削弱身体的状态,这就是你们的手段?” 颜欢置身雾中,仿佛丝毫不受身本忧散播的忧愁之炁影响。 “五行加身之后,从身体上讲就是最完美的修行状态,给你们提个意见,放弃对‘命’的损毁,主攻‘性’吧,说不定还真能让我动摇一下。” “嗯?”身本忧猛地一愣,后退几步。 “怎么不起作用?” “莫慌,我来助你!”舌尝思大嘴一张,直冲颜欢奔去。 “现欲!”随着那香肠嘴一喊,颜欢顿时一阵口干舌燥,随后起了口腹欲望,他突然想起了长白山脚的糕点和冰糖葫芦。 不过也仅仅是如此了。 “行了,都见识过了。”颜欢随手一挥,清新舒爽的山风涤荡了周围雾气。 这三人的手段换作平常人,确实要难缠很多,俗世之人大多六根不净,又如何心猿归正,六贼无踪。 可此时面对的人是颜欢,三贼手段全然失了效用。 身本忧眨眨眼,料想大事不妙,立刻冲呆愣一旁的钟强喊道:“你还在等什么?他已被我们手段所控,全然动弹不得,正是你动手的好机会!” 诶? 钟强一愣,右臂装置冒出腾腾热气,随后疾步掠过,朝颜欢奔去。 呲呲呲! 喷气助力,那右臂挥动得刚猛暴躁,直冲颜欢面门儿挥砸。 可颜欢只是双指并起,轻描淡写地在空中一拦,那恍如怪状贝壳似的喷气装置便再推送不得,钟强整个人彻底僵住,手臂就硬邦邦地悬停于空中。 “异人也玩蒸汽朋克?当真是与时俱进了。” 颜欢勾起手指,在那装置上轻轻一敲,瞬间那淡紫色的表面就爬满了裂缝,“嘎嘣”一声,喷气装置如碾碎的蛋壳一般,瞬间就破碎了。 “直娘贼!三个狗东西骗我,这叫做被控制住了?” 钟强转身欲逃,刚回头就看见奔逃向三个不同方位的“三贼”。 “拿我当炮灰来送死,好争取逃跑的时间!果然我们全性没几个好鸟!” 钟强暗骂道,还没逃几步,后脑结结实实挨了一记拳头。 轰! 他瞬间被敲得双眼翻白,昏死了过去。 颜欢看向四散奔逃的三个人影,伸出手去,一个黑色立方体的壁面从四面八方碾了过来。 “捕鼠笼好了,该逗弄小老鼠了。” 三贼挥手遮挡,就见漆黑影壁从面前穿过,一瞬间,三人感觉与周围的环境脱节了。 “怪事,明明还在龙虎山,为什么产生了一种山川异域的错觉···” 耳听怒藏于一处粗壮树干的后面,不敢再向前一步。 这种匪夷所思的状态中,小心翼翼就是最好的选择。 “遮蔽气息,藏匿身形···”耳听怒心中念叨着,忽的瞳孔皱缩。 他看见树皮上的沟壑纹理猛然间变化了起来,逐渐绘成一副人面。 “你是!?” 未等他拔腿逃窜,颜欢将手从树中伸出,带着灌丛荆棘的手指揪住了这“全性”的硕大招风耳。 “你给翻译翻译,什么叫做福瑞控?” 哎呦呦!!! “furry圈?兽圈?”那大耳贼疼得大喊一声,吓得口无遮拦,也不知怎么的就回答了出来。 颜欢仰起头,额头不知是树皮纹络还是暴起的青筋。 “还真敢说啊!” “谁实话,你的手段有点意思,可还差了点气候,毕竟我真没动什么怒。” 说着,颜欢右手的气力越来越大,揪得耳朵红肿变形。 “啊啊啊啊啊!” “对不起这位爷儿!我错了,咱这手段就是这样的···您给条活路吧···”耳听怒哀声求饶,双手抓起颜欢的手腕,示意他轻一点。 “那让人在暴怒之下杀死,也就怨不得别人了。”颜欢说完,手指一动,化作无数细小的根须。 大耳贼的耳根处先是传来一阵刺痛,可紧接着,锥心之疼就遍布了半块脸面。 他惊恐无措的瞥眼望去,就见无数根须刺入血肉,顶着他脸颊的皮肤蔓延起来,血肉之躯下像是有蠕虫爬动,或是血管爆起。 “第一只。” 颜欢低声念叨,转身走去,背后是哭天喊地的嚎叫,那大耳贼惶恐不安的求饶,却是动弹不得。 他整个身躯,同旁边的植株长在了一起,或者说状态更为诡异,他浑身的血肉都被灌丛林木给寄生了。 ------------ 第287章 全性代掌门:不是,我山里的人员配置呢? “坏了,折掉了一个!听声音应该是耳,早知道这家伙的手段遇见暴躁老哥会出事,果不其然!”身本忧听见山林中的惨叫,吓得身子一颤。 虽然搞不清那碾过身子的影子壁是什么东西,但也没时间纠结了。 停下脚步,可能就会死! 唰! 身本忧继续朝着前方逃窜,周围光景一闪而过,匆匆掠出几里,他气喘吁吁,坐在了一处歪脖子树旁。 扫视四周的景色,一股异常骚乱使他瞬间汗毛倒立了起来。 这里,自己来过。 “迷路了!”身本忧当机立断,将身上衣服撕扯成了布条,藏在足够隐蔽的地方,便又朝前方逃去。 一番周转,他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可逃了好长时间,那背后一闪而过的布段总是会出现在眼前。 身本忧心如死灰地瘫倒于地,绝望摇摇头。 “逃不出去了,我已经成为笼中鼠了···” 原地沉思了好一会儿,身本忧朝前路望去,料想不对劲,心中起了猜疑。 说白了这“鬼打墙”只是一种术法,前面走不通,莫不是要往回走? 斟酌片刻,身本忧沿着侧路小心返回。 “没有布段,猜测是对的···只有往回走才是正解,否则就会被永远困在山林中···”病秧子如释重负,轻轻缓了口气。 刚返回正路,一身穿纯白短衫的身影吸引了他的注意。 “你为什么!?”身本忧目瞪口呆,前面颜欢早就等候多时了。 在他的手中,提着被竹刺穿透成筛子的一具尸体,那死去的人舌头极长,挂在沾满血迹的嘴边。 “啊?你不想一下,你要不是奔着我来,我能给你放行吗?”颜欢理所当然地说道。 身本忧咬下牙,这下自作聪明,反中套了。 呼哧! 他调动全身炁息,将侵蚀身体的病害全都释放出去,一股浓重阴郁的愁云在空中聚集成型。 “行了行了,又是这一套。”颜欢随手在空中挥了挥手,凝聚成一团的绿色雾气缥缈溃散,消失于无形。 “这!?”身本忧后退几步,自己的手段在来人面前,简直形同儿戏。 颜欢缓步向前,步步紧逼,那病秧子吓得踉跄倒地,双腿猛蹬着连连后退。 “我来教你,怎么将敌人的身体尽数破坏掉。” “看好了,我只教一次。” 说完,颜欢将手抓在了身本忧的面部,五行之炁顺延直下,那病秧子体内的器官开始扭曲畸变,铺天盖地的疼痛瞬间席卷了全身。 “唔啊啊啊啊!你干了什么!?” “第三只,这样就全都搞定了。”颜欢喃喃道,身形融入了泥土之中。 啊——啊—— 啊啊啊! 身本忧痛不欲生,踉踉跄跄扶树而坐,“我的体内,一定被放进了什么东西,是什么···是什么啊!?” 他掏出匕首在腹部小心翼翼掏开了一个洞,血液滚涌而出,捎带着一群白花花的蛆虫。 身本忧扒弄伤口往里面瞅了一眼,什么五脏六腑早就没了踪迹,腹中除了一群钻肉食血的虫,再没有其他东西。 他身子一斜,重重的栽倒了过去。 “怎么全是全性?说好的‘太阴’去哪里了?”颜欢埋头思索,听见了几声鸟鸣,便又朝着清幽山涧找去。 “又是全性?”颜欢站在一处清澈幽潭旁边,凝视藏于潭底瑟瑟发抖的男人。 顺手处理后,他又继续东行,来到某处光秃秃的峰顶,毫不意外,那动静还是“全性”。 颜欢眉头一皱,心中起了无名火,这一天忙碌下来,精灵没找到,“全性”藏于山中的暗线倒是差不多都给拔除了。 “不对,不对···” 想了会儿,颜欢突然发现思路错了。 老天师平日出于天师府,少有往深山密林去的时候,他所见所闻,自然不可能在这种杳无人迹的荒山野岭,应该去老天师的日常居所去一探究竟。 颜欢摇身一变,化作一鸟儿朝龙虎山的山脚飞去。 ······ 天师府后院,田晋中寝居室,龚庆将草席整理妥当,擦拭掉上面沾染的汗渍,便又开窗通风,将一焚香给点燃了。 有趣的是,普通的香从来都是安神入眠,可他点上的却是精心调制的提神香。 “小羽子,怎么还不去前面伺候二太师爷,别让他老人家等急了。”一道童从窗口探出脑袋,对屋内喊道。 “就来,就来!夏天一到,屋里容易沾潮臭,我处理一下就过去。”龚庆摆好香炉,擦拭桌子,便急匆匆赶了出去。 逃离了一众道友的视线,龚庆将脚步速度放缓了下来。 “唉···” 他抬头仰望天际,轻轻叹了一口气。 作为“全性”的代掌门,潜伏在龙虎山整整三年了,好在平日里谨小慎微,没有落下一丁儿点的蛛丝马迹,如今计划临近收官之际,心思倒是有点飘摇了。 “一群胡闹的疯子,驾驭起来还真是不容易。” 龚庆躲藏于厕所一角,掏出为了这次攻山行动特地准备好的手机。 “苑老发了一通让人摸不着边际的话,随后便销声匿迹了。” “这将近百人的大群,怎么突然像是死掉了一样···” 山中潜藏的“全性”早早入山准备,闲来无事,也不过是用手机消磨时间,群内这么静悄悄的,还是头一次见。 龚庆凝视着手机屏幕,拨通了一串陌生号码。 “对不起,你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通,请稍后再拨···” 电话中只传来一阵无法接通的播报声。 奇了怪了··· 龚庆斟酌片刻,还是在名为“相亲相爱一家人”的群里留了一条消息。 “今天怎么这么安静,山中可有异动?” 那段文字发出去,他转即又删除了。 过了片刻,一个名为“纸新娘”的用户回道:“我们姐妹俩在山中遇见了颜欢,六子和火儿还有铁头等人留下了,至于结果,我们就不知道了。” 借着,她便在下面艾特了“胡图图”“大嘴”和“瘦狗黄金肾”,可无一例外,没有一个回应。 “不是···怎么好好的就和巫王撞上了?”龚庆呆傻一愣,“那我山里的人员配置呢?” “不知道,他们自求多福吧,阿门~”扎纸匠的巫术姐姐回复道。 ------------ 第288章 曜星社的采访,王并的下一步打算 罗天大醮比赛场,热气腾冲,空气中充满了夏日雨前的烦闷。 “怪物,两个人都是怪物!”围观者啧啧称奇,目不转睛地看向场地中央。 一团炽热明火同奔涌而出的水柱撞在了一起,“滋滋”声起,雾气又弥漫四散。 洪斌颓势渐显,败下阵来。 “该说不愧是小火神啊,以丙火踩踏癸水,我居然在火比中都胜不了你。”诸葛青整理下被烧得蜷曲的头发,将手递向前去。 “哼,诸葛狐狸!和你打起来真的一点劲儿都没有,根本燃不起来啊!”洪斌向前握住诸葛青的手,从地上缓缓站了起来。 “之前颜兄弟同我说过,万事不是凭借一腔热火就能解决的,看样子我还差得远呢!”小火神笑道。 诸葛青眯缝起狐狸眼,笑了笑:“看洪斌兄弟这刚烈性情,还以为要同我继续纠缠一番呢。” “少来了,咱也不是输不起的人。不过你们这武侯派的手段还真邪乎啊,厉害厉害!” “这个年纪,我也没见过像你这般的人,能将术法炼至如此精纯。”诸葛青拱手道,“论说用火,当真不是你的对手。” 假如不算“真火·三昧”的话··· “哎哎哎,我说你俩行了没啊?”一旁负责主持的道长不耐烦说道。 “商业互吹等下场去再说,先把地儿给我清出来。” 闻言,小火神洪斌搭过诸葛青的肩膀,拉着他就朝场外走去了。 正对面,是铺天盖地的欢呼声,曜星社和江湖小栈的记者早就恭候多时,一见来人便蜂拥而上,将两人周围围堵了一个水泄不通。 在一众手持话筒的人当中,诸葛青倒是见到了一副熟面孔。 正是当日诸葛八卦村负责深挖武侯派的小栈记者,谢芳。 “哟,看你这样子是转正了啊?” 谢芳缩了缩手拿话筒的手,尴尬笑了笑:“没有,被开了。于是换了个地点重新入职,现在还是实习期,不过是从江湖小栈转到曜星社了。” “不说这些糟心事。”谢芳话锋一转,直接开始了采访,“请问武侯派向来不问世事,是什么样的动机,促使你来参加这场罗天大醮的比试呢?” 作为曾经混过娱乐圈的人,诸葛青早就见惯了话筒和镜头,很快便进入了状态。 “所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自然是要来见识一下和同龄人的差距,提高眼界,增长见识。” 这种官方的回答,谢芳自然不会满意,她又开口道:“你是觉得还会遇见像颜欢那样的人?” 昔日诸葛青败于颜欢之手,可是在圈子里掀起了不小的风浪。 诸葛青神情坦然,笑道:“我倒是不觉得会遇见第二个‘颜欢’,他本身没有出现在这场大比当中,不恰恰说明了这点。” “嗯——”谢芳顿了顿,又转口问道:“刨除掉巫王颜欢不说,你现在的实力其实已经远超同龄人了,莫非你的目标其实是那个?” “嗯?”诸葛青疑惑歪了歪头脑。 “就是你的先祖,诸葛武侯就差临门一脚的那个境界!”谢芳欣喜问道,这个问题一出口,周遭围堵的所有人都沸腾了起来。 话筒一个个塞到了诸葛青的面前。 “你们所问的,是羽化?” 巧了,这个问题自己心里也没底儿,老祖宗就在玉石项链中,谁知道他老人家当时是怎样的眼界和心境? 要不要回头问一下? 不过这种成仙之秘,哪怕是老祖宗这种位格和命运权重极大之人,恐怕也难以轻松道出天机吧? “拜托——”诸葛青蹙眉说道,“你们以为这是呢?再说青终其一生,恐怕也到不了老祖宗的境界,又谈何羽化飞升。” 熙熙攘攘中,又有两人的身影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张楚岚拦在冯宝宝面前,将她手中的铁锹给按下了。 “不是,宝儿姐,大庭广众之下,三思!三思啊!” 冯宝宝愣头愣脑得朝人群中一望,“没得事,什么奇门不奇门的,全都给你埋咯。” “诶!是另外两个获胜的参赛选手,请接受我们的采访!”围在诸葛青周围的记者分散了一部分,转而去采访张楚岚和冯宝宝。 就在这时,戴着鸭舌帽的男人从张楚岚身后掠过,低声道了一句。 “十佬的吕、王两位家主有事情要见你,想知道关于你爷爷的事情,就过来吧。” 诶? 张楚岚朝身后望了眼,朝着徐三连连招手。 “三哥,帮我看住宝儿姐,我去一趟就回来。” 他挤出人群,随着那鸭舌帽男人离去。 赛场外围的隐蔽角落,王并冷冷地注视着一切,将双臂抱起了,靠在被日光照射得暖洋洋的石壁上。 “我感觉那家伙项链中的东西越发微妙了。” “趁着诸葛青虚弱之时,刚好动手。” 他仰头看向天际,夏日天黑得晚,可此时云海中也起了一丝璀璨明媚的霞光。 地中海的王义连连按动呼叫键,可显示王蔼手机始终显示无人接听的状态。 “大老爷,王并少爷他贼心不死啊,您快接电话!” 尝试了多次,他始终无法拨通,想了会儿,地中海猛地一拍光秃秃的头顶。 坏了! 这个时候大老爷和吕老家主在商谈事项,恐怕一时半会儿联系不上了。 “少爷,大老爷他说过,不许对武侯派出手···”王义悻悻说道。 诸葛家没落了是不假,可世人对诸葛武侯的那份尊崇,可没有随着时代的进步而削弱,武侯派在王家面前,论说实力家底和权势,那完全不值一提。 可武侯派的千年传承,加之背后承载的精神符号和文化底蕴,却不是王家可以轻易碰瓷的。 “没事,区区一个术士,哪里懂得什么巫术!到时候那项链中的东西为我所擒,诸葛青都不一定会知晓。” 王并高傲仰头,注视着从人群中挤出去的身影,蓦然冷笑。 “对了,让你查的事情都查了吗?” 王义摇摇头,“少爷安排的事情根本就不用查,巫王颜欢的威名现在整个圈子内人尽皆知,除了那群拿命耍的‘全性’,根本就没人会触他的霉头。” “但这些事情,唯独少爷不知道啊!” “莫非我的记忆真被人动过手脚,可是为什么?有太爷在,他根本就不可能放任别人这么做···”王并低声喃喃道。 空中起了一声尖鸣,一只硕大灰鼠的精灵飞了回来,停于王并肩头。 吱吱吱吱吱! “好!”王并听鼠灵讲完,抓起它来就送入了嘴中。 “多叫上几个人,陪我一同过去,诸葛青在出山途中,诸葛白不在身旁,他现在是孤身一人,已经落单了。” “随我去将那东西给取过来。” ------------ 第289章 诸葛孔明和“拘灵遣将” 诸葛青行走在龙虎山的山路上,夏日黄昏笼罩了整座山脉。 天空被夕阳染成了绚烂的橙红,余晖洒在山间古树和青石小道上,远处云海随着微风缓缓翻腾,近处松柏的针叶则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宁静的山野中多了几分苍劲。 夕阳渐渐消逝,光线开始黯淡,山间的翠绿色草木显得愈发深沉。 诸葛青一路走来,偶尔停下脚步,抬头望向那无垠天际,思绪悠远。 “老祖宗,当初您距离羽化飞升就差一步,那时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诸葛青轻声问道,语气中带着几分好奇和敬仰。 玉石闪烁,发出幽幽的绿色荧光,从中传来那熟悉的声音。 “都过了一千多年了,谁还记得?估计是种比较玄妙的感觉吧…”诸葛亮语气轻松随意,仿佛那只差临门一脚的飞升之道不过是件寻常小事。 “不过···假如现在还有肉身的话,也未尝不可再试一试。” 诸葛青若有所思地看向远方,“我去求水镜先生,不知他能否造出肉身?” 玉石中传来孔明爽朗的笑声:“哈哈哈,青啊!你想害死他吗?” “啊?”诸葛青一愣,不解其意。 诸葛亮的声音再度响起,语气中带着几分揶揄和感慨:“亮不过一介布衣凡夫,今日的虚名,还是承了天下人的拥护爱戴。” “即便水镜先生真有肉白骨、起死生之能,像我这样的人物重塑肉身,那背后承载的因果太大了,已经无人能承担得起。” 诸葛青陷入了沉思。 的确,自己这老祖宗,名贯古今中外,若真的能够让武侯再现人世,那必然会在异人圈子里掀起滔天巨浪,甚至整个国家都会为之震动。 单单一个灵体已经牵扯了太多的因果,何况是重塑肉身。 而且自家老祖宗素来是淡泊名利,宁静致远,曾为匡扶汉室操劳了一辈子,如今灵魂凭借信仰回归尘世,也不愿再涉足这纷扰的尘世间了。 诸葛青心中泛起一丝敬意和怅然,或许,让老祖宗安静地栖息于灵石中,才是最好的选择。 “老祖宗,您怎么看待甲申之乱和八奇技?”诸葛青突然想起了这个好奇许久的问题,试探性地问道。 玉石中再度沉寂了,片刻之后,诸葛亮的声音缓缓传出:“青,你又怎么看待楚汉争霸和三国鼎立呢?” 诸葛青猛地驻足,又是一番怔怔出神。 “来说说看,青。” 诸葛青双手一拍,心中了然,瞬间醍醐灌顶。 自己的老祖宗是谁,那是千古一相,诸葛孔明。 隆中对,草船借箭,火烧博望坡,火烧新野,舌战群儒,七擒七纵··· 功盖三分国,名成八阵图! 那“三十六贼”和“八奇技”引起的动荡,比起自家老祖宗波澜壮阔的一生,连一朵细小的浪花都算不上。 “诸葛青啊诸葛青,你怎么又被这些俗事给吸引了,不该,不该啊···”诸葛青喃喃自语,朝玉石项链望了一眼。 走到今日,就越发感觉昔日自身的愚昧,为一些术法所蒙蔽心窍,为一些凡尘琐事牵引心神,失了修心的持重,简直是愚不可及。 一念畅通天地宽。 呼—— 诸葛青长呼一口气,顿时感觉神清气爽,心中畅快无比。 诸葛亮欣慰一笑:“怎么感觉你的三宝又明亮干净了?” “谢老祖宗指点。”诸葛青恭敬说道,如此一来,自己这把灵魂之火,就可以焚燃得愈发旺盛了。 希望有机会,可以让武当山的那位道长见识一番。 虽然有点对不起他,但毕竟同为术士,对面应该也有趋利避害的法子。 “青啊,你生于盛世自然有生于盛世的好处,所以不必妄自菲薄,好好修行下去,假以时日未必不能超过我。”诸葛亮继续鼓励道。 “我···尽力吧···”诸葛青有点心虚,还是硬着头皮附和了一句。 昏暗林间,暮色渐沉,夕阳余晖逐渐被掩盖在枝叶的阴影之中。 突然之间,四周枯枝在寂静的林中发出轻微的碎裂声。 “都跟了这么久了,就别遮遮掩掩了,都出来吧。”诸葛青将步伐停了下来,转身说道。 “竟然被发现了!?”昏暗林中,五个人影缓缓现身。 他们彼此默契地将诸葛青围在了中间。 五人黑衣蒙面,目光凶狠,一步步逼近,脚下落叶无声翻动。 “这是哪里来的朋友?”诸葛青目光从五人身上缓缓扫过。 既然是之前盯上武侯派的家伙,那自然是老祖宗所说的王家了。 “不知道王···”诸葛青话音未落,胸前玉石频频震动了几下,他猝然闭嘴不言,只是静静得候于原地。 “之前在赛场我就感受到了你异样的炁,大概你是——”诸葛亮的声音从青的胸前响起,故意拉长了语调。 说话不急不慢,自然是留给了对方思考还口的机会。 在孔明的示意下,诸葛青佯装掐起了手指。 王义料想事情不对,诸葛青是术士,能掐会算,让他猜到身份也不足为奇。 “不能让这家伙继续算下去了!” 让如此苟且无耻之事侮辱了王家名声,传出去,大老爷会要了自己的脑袋。 “不用算,坦白告诉你,我们是全性。”王义说道。 “呵呵呵。”玉石消停了下来,仿佛诸葛亮等得就是这一句话。 王并向前一步,指了指诸葛青胸前,提议道:“诸葛青,你我无冤无仇,别的不说,我要你胸前的玉石项链。” “你开个价吧,如此一来我们还能和平解决。” 诸葛青狐狸眼微睁,已是有些不悦。 “抱歉,此乃青祖传之物,不便售卖于人,诸位还是请回吧。” 王并一言不发,周围树叶随风飘动,几片枯叶从空中缓缓飘落,落在他同诸葛青的视线中间。 “也行。”王并松口了,“你是术士,有些事情估计也不懂,我不要你祖传之物,只要其中依附的某样东西。” 唰! 两抹阴气迅速缠绕起王并的手臂,他将手向前探去,凭空一抓。 “没关系,我自己取,事后我们再论价。” 嗡嗡嗡! 悬挂于诸葛青胸前的玉石剧烈震动,起了声声蜂鸣,诸葛青狐狸眼蓦然睁大,用手将玉石按压了下去。 这人是巫士! 他确实没盯上自己的祖传之物,可是他盯上了自己的老祖宗! 呼哧! 一抹缥缈不定的虚影在诸葛青身后显现了。 “强行更改灵体在此世间归属的术法,是拘灵一类的嘛?”诸葛孔明双臂抱起了,好奇朝前方打量过去。 没等细看,身下一股剧烈波动的炁猛然明亮了起来。 诸葛亮朝身下望去,“青,冷静点!你明天还有比赛。” 诸葛青将那狭长阴险的双眼睁大,低沉道:“对不起,老祖宗。” “唯独这事,青忍不了。” ------------ 第290章 就把你变成狗,好好调教一番 “奇怪,真是奇怪!” 余下四人并非巫士,眼中所见没有王并清晰透彻,可眼前这种状况,就连见多了精灵的王并都感到匪夷所思。 那虚影,一身暗红色的术士长袍,气质儒雅,有仙人之姿。 不过最令王并吃惊的是,号称能让天下精灵臣服的“拘灵遣将”,居然只能微微撼动这区区一只灵体。 那种牢不可破的坚固感,并非出自灵体本身,仿佛是冥冥之中,术法的规则在抗拒。 而且这灵的模样··· 是诸葛家的哪位先祖!? “咳咳咳,别发愣了,对面要出手了!”王义剧烈咳嗽了几声,将入神思考的王并强行拉拽了回来。 对面是有着千年传承的术士大家族,好在王家家大业大,也能请到两位著名的术士大家。 再怎么天资卓越,也不过是一个毛头小子罢了。 王义想明白了,假如实在劝不住王并,为了不让事情发酵下去,只好将诸葛青的命留在这龙虎山了。 只要处理得干净漂亮,那就没人会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后将所有的罪责都推给“全性”就好了。 一群无恶不作的疯子,出于乐子,对武侯派天骄动手,合情合理。 呼哧! 落日余晖下的林间,一团幽蓝色火焰驱散了晦暗,将周围照射得清灵透亮。 “哎呀,青。咱术士都知晓一个命运权重,就对面那小子的分量,还能动我不成?”诸葛亮拍了拍诸葛青的肩膀,安抚道。 可诸葛青眼中怒意不减反增,掌心中的真火焚燃得愈发旺盛了。 “老祖宗,您放心!青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 “我有足够的信心,处理掉这些人之后,还有余力应对明日的比试。” 诸葛亮无奈一笑,摸了摸诸葛青的脑袋,“你这娃娃,平日里倒是乖巧的很,怎么这个时候就倔得和驴一样了?” “凡事量力而行,实在不行还有老祖宗给你托底,不急的。” “嗯···”诸葛青轻轻应了一声。 凭借老祖宗的眼界和心境,很多事情在他看来或许没什么,可诸葛青知道,自己才是老祖宗嘴中所说的凡夫俗子,见不顺之事会轻易动怒。 就比如这旁人侮辱自己所尊敬的先祖,不用真火去将其灵魂烧个千疮百孔,根本难消此愤! “要来了!”王义大喊一声,明明是看见了一团不起眼的幽火,可毛骨悚然的凉意,已从后背渗入四肢骨髓。 “这是什么手段?”他冲旁边的两个术士问道。 两人瞬间一愣,面面相觑。 都说武侯派的武侯奇门精妙绝伦,可如此一见,诸葛青的掌中火并非是奇门法术。 “不管是什么法术,先占了他的吉位,将其逼至凶位再说!”两人相互对望,左右分开,朝诸葛青奔袭而去,先占癸水,再占丙火。 诸葛青丝毫不惧两人走位,手中幽蓝火焰轻飘飘散开。 “真火——三昧!” “不过是火焰而已,看我用水给你浇灭了!”强占癸水的术士手中奔流涌动,一袭螺旋激流冲着真火奔去。 水火相冲,本是热气蒸腾的场面,可那幽火根本无视了螺旋水柱,直冲两人身上沾去。 真火三昧以灵魂为燃料,一旦沾了人的灵魂,便会越烧越旺。 唔啊啊啊啊! 灵魂之痛,要比肉身更为凶狠霸道,两人痛不欲生,疯狂在地上打起了滚,试图用土来隔断氧气,将火焰给扑灭,可无论二人如何挣扎,终究是徒劳无用。 “无礼狂徒,都一起留下吧!”诸葛青继续点亮三宝,那真火三昧气焰愈发嚣张。 呼哧! 王并瞳孔中倒映出滚涌而来的幽火,身上仅存的几只精灵缩在体内瑟瑟发抖。 绝对没有错,这不是普通的凡火,这火是用来针对灵魂的! 巫士的天敌,用来焚烧灵体的真火! “惹出事来了···”王并沉声道,那铺天盖地的恶心感又袭上身来。 这种似曾相识的场面,怎么好像在哪里遭遇过? 呕!? 一旁的两人现在根本无心理会自家少爷的异常,只是聚精会神凝视前方,身体紧绷,双腿如灌铅般沉重。 “早听说诸葛家为了研究一份家传绝学无所不用其极,看样子传言是真的,真给他们捣鼓出来了!”王义咬咬牙,对沾之必定会引火烧身的“三昧”根本毫无办法。 他刚想掏出手机联系支援,就感觉背后被人猛烈推动了一下。 “既然你得了我们家的赐姓,那就该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王并说完,转身朝身后跑去,“给我拦住!” “你!”王义神情愤懑地怒视身后,发现自己和另一个人被推了出来,再度回身时,两人迎面就和幽火撞在了一起。 “他妈的杀千刀的小畜生,你不得好死啊!” 真火传来一声怒骂,随即没了半点声响。 诸葛青凝视转身欲逃的背影,脚下猛地一踏,“想走?” 奇门局显现,迅速延伸出去,王并逃窜的前方忽然出现两个圆形空间大洞,里面冒出的两块木桩劈头盖脸敲了过来。 轰! 王并双臂交抱于前,抗住了那撞击,身躯却是被震得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八门搬运。”诸葛青双臂交叉于胸前,低声念叨。 王并目眦欲裂,恶狠狠盯紧了眼前人,“一群畜生,还不去给我拦住他!” 唰唰唰! 三道阴灵的身影急速奔袭而出,直撞入了幽火当中。 “用灵来抵挡真火,和往火堆中丢干柴没有区别,这小毛贼都有点失智了。”诸葛亮笑道。 果不其然,那幽火越烧越旺,蔓延至了王并脚底,瞬间包裹了他。 诸葛青凝眸一看,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那王并的灵魂灼烧起来,要远比其余四人更加旺盛。 “老祖宗,这是?” “小事情,是他所修炼的某种术法带来了副作用,体内阴阳失衡了。”诸葛亮回道。 啊啊啊啊啊! 王并痛苦吼叫着,在幽火阻挡视线的一片朦胧中,终于看清楚了那抹飘荡空中的灵的身份。 “半步仙人,吃了这半步仙人,我就···天下无敌···” “啊啊啊啊啊!” “太爷救我···救救我···” 他跌跌撞撞,带着一身火焰滚落灌丛,才从泥坑中爬起来,眼前是一双棕色布带子的人字拖。 “怎么又是你?”颜欢眉头微蹙,高高在上俯视着为火所裹挟的王并。 “你是···这张脸!?呕~” 突如其来的恐惧让王并不断恶心作呕,灵魂和心理上的不适感一同作祟,简直是生不如死。 “所以,这里是怎么一回事?”颜欢问道,刚刚都准备夜间拜访天师府去寻灵了,不想看见山间灵魂之火四起,便过来一探究竟。 诸葛青刚想解释一番来龙去脉,可却被老祖宗率先发言打断了。 “水镜先生,这五人是全性呀!” “什么全性,这不是王···”颜欢话音未落,抬头望向空中飘荡的孔明,他脸上流露出一副耐人寻味的笑。 “不!我是···我王···”王并张口欲言,还没说出自己的身份,嘴里便被颜欢踢进了一口泥土。 “是全性呀。”颜欢心领神会,武侯的算计已经全部了然于胸。 “哎?”诸葛青看看老祖宗,又转眼朝颜欢望去,思来想去貌似也弄明白了。 武侯派中人是传承千年的大术士,掐指一算,必定会识破来人的身份,为了继续隐藏下去,对方必须提前找个假身份来打消猜疑,毫无疑问,这层身份没有比纵欲的“全性”来的更合适、更方便。 可最关键的一点就在于此,只要对面说出那句“我们是全性”,那对面就真的是“全性”了。 因为“全性”的入门方式十分简单,只要大喊一声“我是全性”,就可以算是入门,无论是“全性”本门,还是名门正派,都会认同这一层身份。 “那这山中的形势就变了,没人知道这是王家的继承人,这五个人就成了实打实的全性歹徒。” “而异人界对全性的态度出奇一致···” 诸葛青猛地一抬头,仰望空中的老祖宗。 “仅仅是引出了一句话,就将一把合情合理又符合异人规矩的刀给架在对方的脖子上了。” 飘于空中的诸葛孔明双手拢袖,气定神闲。 他漫不经心打个哈欠,又对颜欢说道:“亮掐指一算,这厮日后同水镜先生会有不少的仇怨,今日刚好剥去了他一层身份,至于如何处理就交给你了。” “这是为了替武侯派省去一点麻烦,亮推心置腹,没有借刀杀人的意思,至于要不要接手,就看水镜先生的打算。” 颜欢抬头望了眼,“您这段话,要是大谋士诸葛孔明的阳谋,那我也无力应对。” “不过今日刚好在山中除去全性七十六人,再加上这五个也未尝不可。” 诸葛亮笑道:“水镜先生有今日之行径,那公司无形中就成了最大的证人了。” 诸葛亮说完,将诸葛青的手机抛了过去,里面有一段录制好的视频。 关于视频真假,公司自然有办法判别。 “不会这一切都是你算计好的吧?”颜欢朝空中一瞥,将视频转发到了自己手机,以备后用。 “水镜先生过誉了,亮哪里有这种本事?” 嗯? 谈话间,诸葛亮感觉魂体向下抽动了片刻,循着那股力量望去,就见置身幽火中的王并将手高举,艰难施以“拘灵遣将”。 颜欢和诸葛青一同皱眉,这家伙还当真是贼心不死。 王蔼老贼得有多溺爱,才能养出这么一个不知轻重的继承人。 “既然是武侯精心安排的大礼,那我就收下了。” 颜欢拂去王并一身幽火,将五指抓在了他的脸上。 “冥顽不灵的家伙,我之前给过你一次机会了,既然你还是如此任意妄为···” 那我就把你变成狗,好好调教一番! ------------ 第291章 不如做成红烧狗肉,方便下酒 颜欢五指缓缓用力,口中低声冷喝:“当了狗,可就别想着惹是生非了。” 王并骤然僵住,瞳孔瞬间剧烈收缩,眼中的惊恐与错愕尚未完全展露,身体已经开始发生了变化。 他的骨骼开始扭曲、收缩,四肢迅速变短,畸形的肢体将衣服撑破,散落在地。 眨眼间,他嘴部拉长,遍体生出毛发,五官变得扭曲不堪,满脸皱褶堆叠在一起。 王并发出短促的惨叫,声音忽的变得低沉,最终只能发出沙哑的犬吠。 等一切结束时,王并已经彻底变成了一只奇丑无比的沙皮狗。 那狗的眼神依旧透着凶狠与愤怒,龇牙咧嘴,嘴角拉开,露出锐利的犬齿,眼中闪烁着凶光,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呜”声,像是在示威。 “还不老实。”颜欢冷哼一声,毫不动容,双指并起,随手一挥,几条粗壮的藤蔓从地面破土而出,仿佛长鞭般灵活,迅速缠绕住沙皮狗,又重重抽打在它的身上。 啪!啪!啪! 藤蔓带着尖锐的破空声,每一下都狠狠击中那丑陋的狗身。 疼痛让狗发出尖锐的哀嚎,原本凶狠的眼神瞬间清澈了,转而又被惊恐所替代。 王并的四肢颤抖不已,身子缩成一团,尾巴紧紧夹在两腿之间,头低垂下去,不敢再露出半点凶相。 “有了点生物本能,好像畜生确实比人方便调教···”诸葛亮喃喃道,总感觉水镜这术法用不好,就有点背离人伦了。 呜呜呜··· 王并怯怯地盯着地面,那双眼睛里充满了恐惧,偶尔用余光偷偷瞟向颜欢,随即又快速移开。 颜欢将那被抽打的伤痕累累的狗提了过来,“明年五月我会重回龙虎山,到时候你还有命活着,再来此地找我。” 唰! 颜欢一甩,将那沙皮狗丢至一旁,它灰头土脸地夹着尾巴逃走了。 “变成了狗···狗···”诸葛青望着密林小径的一侧怔怔出神,颜欢靠近了,吓得他连忙后退几步避开。 “水镜先生···不知道你现在有没有收了神通?”诸葛青凝视颜欢的右手,似乎是有些忌惮。 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昔日在诸葛村自己被踹了一顿的场面,诸葛青还历历在目。 更何况这改变物种的术法,更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邪道风简直拉满了! “说起来,今日杀全性的时候,有个大耳贼提起了‘福瑞’这件事情。”颜欢向前一步,拍了拍诸葛青的肩膀,吓得他身躯一颤。 诸葛青吞咽了几口唾沫:“那他确实该杀,确实该杀···” 林间虚影闪动,诸葛孔明灵体散作烟雾,重回了玉石当中。 “青,与其担心水镜先生的这双手,不如想想如何修心领悟,更好的掌握自身,让自己做到‘身同等国’,届时再高明的术法都无法撼动你了。” “掌握所有的奇门法术,最后的目的是掌握自己,别修了真火,就把这点事情给忘记了。” 诸葛青低头凝视玉石,恭敬说道:“青一定铭记在心。” 处理好了此方异动,颜欢也该回去继续找灵了,天师府灯火未熄,灯笼高挂,刚好去寻一番。 不远处的山坪中起了篝火,白天比试的各方选手正聊得尽兴,喧嚣不断。 “不去看一眼吗?貌似挺热闹的。”颜欢朝莹莹辉光处望了眼,隔着密林都能听见闹腾腾的声音。 诸葛青一同循声望去,摆手说道:“估计也都是聊些八卦秘闻,我实在没有兴趣。” “那行,暂且别过了。”颜欢挥挥手,走向了天师府的方向。 诸葛青朝光亮处看了眼,好像去走一遭也没什么不行。 前行了半步,他忽然心神摇晃,气力不支,依靠着树木缓缓坐了下去。 点亮三宝所耗费的心神太过严重,恐怕没机会过去同人谈玄论道了。 ······ 王家书房内,空气紧绷得像要裂开,焦躁的气息弥漫在整个房间。 窗外夜色愈加浓重,书房里的灯光显得格外刺眼。 王蔼坐在主座上,满脸阴沉,紧紧攥着手机,眉头皱得几乎拧成一团。 屏幕上几个红艳艳的未接来电格外醒目,扎得他心烦意乱。 “找到王并的下落没有?”他声音低沉,语气中透出无法掩盖的急躁。 站在一旁的王忠神情紧张,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急忙回答:“不仅是王并,连一同去的王义的踪迹也消失了,完全没有消息。” “什么?”王蔼眉头狠狠一跳,手机几乎要被他捏碎。 他心中不由得泛起一丝不祥预感。 消除记忆的弊端就在于此,同样的坑,王并会一次又一次地踩进去。 “那个武侯传人怎么样了?”王蔼冷冷问道,语气中透出不容置疑的压力。 王忠不安地搓了搓手,答道:“还在山下的酒店,貌似没太多与人交手的迹象。” 他见王蔼脸色越来越难看,急忙补充道:“爷爷,没人敢不识趣地动咱王家的人,兴许并儿就是贪玩,手机没电了…或许…” 话未说完,王蔼勃然大怒,狠狠拍了一下桌子,怒骂道:“你是真蠢还是装蠢!五个人能同时失踪?你他妈的糊涂到家了?” 王忠被骂得面色惨白,身子缩了一缩,连连点头,却再也不敢多说一句话,悻悻站在一旁。 气氛变得愈加凝重,书房内的空气似乎都因焦躁而变得浑浊浓郁。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王蔼的眼神越来越阴沉,心中的烦躁与怒火不断积累。 就在这时,两个下人走进书房,手上拖着一条丑陋的沙皮狗。 那狗满脸皱褶,神情焦躁不安,在狗绳子的牵引下不停挣扎。 汪汪汪汪汪!(你们敢这么对我,等我恢复了原样不扒了你们的皮!) 王蔼皱眉,眼中闪过一丝不悦,冷声道:“你们没事搞条野狗回来做什么?” 其中一个下人拱手道:“这狗见了我们就一直叫,好像非要跟着我们回来一样。” “整个林子就瞧见了它,考虑到少爷的手段,我们就想···这东西会不会和他有关?” 没等下人说完,那条沙皮狗突然剧烈地朝着王蔼叫了起来,声音尖锐而急促。 汪汪汪汪!(太爷!我是王并啊!) 汪汪汪!汪汪汪!(你有办法将我变回去对不对?) 王蔼本就急躁生怒,见这丑陋的狗龇牙咧嘴,狂吠不止,怒气瞬间爆发。 他猛然站起身,拐杖在地板上重重一顿,声音冷如寒冰:“我要一只没有得炁的野狗有什么用!?” 那沙皮狗似乎越发焦急,焦躁地扑向王蔼,嘴里发出低沉的“呜呜”声。 (太爷!) 王蔼眼中闪过一抹冷意,毫不犹豫地将手中的拐杖高高举起,眼神中带着一种毫无怜悯的冷酷。 啪! 拐杖尖端狠狠砸向了那条狗的身体,发出一声沉闷的碰撞声。 沙皮狗惨叫一声,眼中的焦急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难以掩饰的恐惧与痛苦。 汪呜···(太爷···) 它身体抽搐着,嘴角流下了血沫子,腹部被拐杖刺穿,血液迅速染红了地板。 沙皮狗眼神渐渐涣散,最终无力地倒在地上,身体蜷缩成一团,颤抖着抽搐几下后,便彻底没了生机。 书房内一片死寂,王蔼冷冷地看了那条狗的尸体一眼,随即挥了挥手,不耐烦地吩咐:“把这狗处理掉!继续去找人!” 王忠连忙应声,两名下人迅速将狗拖了出去。 书房内再次恢复了宁静,只有王蔼沉沉的叹息声不断传出。 王忠随着两个下人走了出去,无所谓的朝书房内看了一眼,随后耸耸肩,神情轻快淡然的缓慢挪步。 “哎呀呀,你们打算怎么处理这狗?” 两人一愣,回道:“回王总,我们是将它埋了还是?” “哎~”王忠连忙摆手,“不如做成红烧狗肉,放我房间里好下酒,我那宝贝侄子儿失踪了,我甚是心痛。” “今天怎么着也得来个一醉解千愁啊!” ------------ 第292章 颜欢的猜测,“太阴”的下落 “我是没有丝毫的天分,比不上几个哥哥,就连小一辈儿的都不如。”王忠点燃了一支烟,站在庭院前的翠柳松柏前。 “什么神涂,什么拘灵遣将,到头来和王家绝学有关的术法,同我是丝毫不搭边。” “正因如此,老爷子才不愿意让我接受更多的家族产业···” “唉···名门望族真是难搞,得多亏了并儿一直以来的桀骜不驯,才给了我重回台面的机会。乱,这王家还是乱了点的好。”王忠转身走向后厨,看两人将死去的狗倒吊了起来,用一把尖刀小心剥掉了皮毛。 “王总!”两人见王忠跟了过来,心生诧异,但还是恭恭敬敬重新打起了招呼。 “不用管我,你们继续。”王忠示意道,将手中未燃尽的烟头给丢掉了。 他扫视那扒到一半的血淋淋的狗,视线忽然被它的爪子给吸引了。 那黑色肉球上遍布污痕,血肉模糊,像是不停刨抓过什么。 “这狗有意思啊。”王忠咳嗽几声,理了理乱糟糟的头发。 其中一人说道:“我们也觉得这狗子奇怪,一入林的时候它就又咬又叫,爪子还不停扒弄着什么。” “没看看他写了什么?” “这···”下人踌躇了片刻,不知该作何回答。 论说一个正常人,都不会注意狗刨出来的痕迹吧,谁家的狗子还能写字不成··· “回王总,没···没有。”那人心虚地回答道。 王忠走向前,大拇指搓弄掉狗爪子身上的泥垢,埋头思索了片刻。 “有可能吗?都是异人手段,那应该就有可能吧?”王忠喃喃自语道。 在王蔼威压下战战兢兢活了三十余年的他,向来习惯了谨小慎微,没理由放过一丁点的细枝末节。 特别是爷爷王蔼在气头上,有失察的可能,一些再离谱再匪夷所思的可能性也不能放过。 王忠差走了两人,掏出手机,将自己大儿子给喊了过来。 “爸···”王连急匆匆赶了过来,擦拭掉额头的汗珠,“怎么喊我来太爷这边来了,屋子里的氛围不太对劲。” “不用管那些,这只狗刚刚死去不久,你看他的灵还能不能捞回来。”王忠吩咐道。 王连顿时心中起了一丝疑虑,就自己修习下来那半吊子的“拘灵遣将”,连讨得太爷欢心都做不到,还能从已死之物上唤回灵魂? “我···我试一试吧···”王连心虚回了一句,心中没什么底气。 唰! 一抹阴炁迅速缠绕过他的手臂,周围死气的流转变得缓慢了起来。 王连双眼微眯,朝散发浓重黑烟的狗子尸体探去,黑雾聚集,汇聚成型,扭曲而无定型。 “不对劲啊爸,这条狗···” “对劲,十分对劲!”王忠双眼闪烁精光,将双臂摊开了,“原来如此,原来是这个样子。” 即便是天赋低下的王忠也察觉到了这狗子身份的不一般之处。 “将它的灵给遣散了!”王忠厉声呵斥道。 王连吓了一跳,还是乖乖照做。 “爸?” “巫术一事,我毕竟一知半解。连儿,我问你,这破散的魂灵还有凝聚的可能吗?”王忠从胸前口袋掏出烟盒,含了根香烟点燃了。 烟雾悠悠飘荡,刺鼻气味让王连后退了几步。 “即便凭借太爷的手段,死了那么久的东西,也无法重新凝聚魂灵,这就是生死之理,没人可以跨越过去的。”王连乖乖回复道。 “那就好,那就好···连儿,假如后面我出了什么事情,你可得将坚强点。”王忠拍了拍自己儿子的肩膀。 “爸?”王连感到一阵莫名其妙,歪了歪头,“您得绝症了?” “瞎说!”王忠将烟丢在脚底踩灭,“啪啪”抽打了几下自己的脸颊。 “因为有我在前面扛着,你活得还算轻松。连儿,有些事情你得知道,咱这豪门大家里发生的事情,比你看过的电视剧更为狗血,更为魔幻。” “差人将这狗取下,好好厚葬,等狗的尸身半化作泥,咱们再去你太爷那走一遭。” 呼—— 王忠重重地长叹口气,凝视那生机全无的狗尸,将怀中的信用卡给掏出来了。 还得去买点能拿得出手的见面礼,偷偷去公司走一趟··· “唉,难难难!一旦被爷爷知道这些小动作,那我就万劫不复咯!” ······ 龙虎山,天师府。 月光透过薄薄的云层,洒下如银的光辉,将庭院中的古树和屋檐勾勒出淡淡的轮廓。 庭院中的灯火几乎全都熄灭了,只有角落里相对的两间房透出微弱的灯光,像是夜幕下的两点星火。 那灯光微微闪烁,透过纸窗,映照出屋内人的身影。 老天师张之维一身素净寝衣,盘坐于床上,罗天大醮赛程安排表在双腿前铺展开了。 “唉···真是老天爷都和我作对呀,扣掉小欢子,这余下的后生也都是卧虎藏龙。” “其他的都还好说,诸葛青···张楚岚这倒霉蛋子,真是什么都能遇见。” “早知道还是请小欢子留下,陪人打打假赛多好···诶,不妥不妥!那楚岚这小子也担不起击败巫王的脸面。” 哗啦啦! 突然,张之维察觉到外面的一丝气息,便将对战表一收,双眼微眯,望向门外。 “外面的,抓紧进来吧,大晚上的瞎晃悠什么呢?” 门“吱悠”一身打开了。 “哟,老天师这么晚还不睡,是为什么事情劳心伤神呢?”颜欢站在门外探头探脑,笑着打起了招呼。 “是小欢呐,怎么跑我这里来了?进来说话···” 颜欢踏门而入,进了屋内便又将门小心翼翼地紧闭。 “老天师,说实话,您这一句山中有灵,让我跑遍了整座龙虎山,山中‘全性’都快被我铲除干净了···” “谢谢了。”张之维笑道。 “不客气···不是···”颜欢摆摆手,“晚辈是想说,既然您对那善藏的东西有所感知,明明可以直接告诉我异常所在,为何反而用了一种如此宽泛的说辞?” 张之维闭眼,面露难色。 颜欢见状,差不多确信了心中的猜测。 “老天师,晚辈冒昧一问,藏于山中的东西,和正一的某位老前辈有关吧?” ------------ 第293章 我试王也?这剧本不对吧 “你们这一个个小东西,咋心眼子都那么精?”张之维下了床,给茶壶中添置了点热水,在桌前坐下了。 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白白多活了几十年,心里连点事情都藏不住。 “你猜得没错,那东西确实就在这庭院之中,只是确实也牵扯到了一些事情。”张之维凝视窗户外,对面房间灯火未熄,散发着一股温馨舒适的昏黄色。 对面是田晋中的房间,提神香的青烟袅袅升起,散发出沁人心脾的异香。 田老盘坐床榻,遍布血丝的双眸死死睁大了,直勾勾凝视桌上蜡烛,看火焰轻松跃动。 人生苦难处,正是修行时。 “唉···”颜欢叹口气,果然是和田老有关。 田晋中乃是龙虎山第六十四代天师张静清的弟子,天下第一张之维和天下第二张怀义的师兄弟。 甲申年间,田晋中下山找寻张怀义,在知晓了某个惊天秘密之后,便将其后的一生要务,变成了保守这个秘密,甚至被人断了双手双脚都不肯透露分毫。 在某次知道自己睡觉会说梦话之后,田晋中便再也不敢入眠,只是凭借意志来抵抗生来本能的困意,这一熬就是七十余年,而田老对外也只是声称一句:神满不思睡。 不与天地争,只赢自己一线,这就是田晋中。 “有点难了呀。”颜欢心想下去,就老天师和田老的师兄弟情深,尤其是又涉及张怀义所说秘辛,有些事情真不好轻易动手。 张之维将一盏茶递到了颜欢身前,气定神闲道:“小欢,你不用担心,答应你的事情我不会食言,只是现在有人心里有道坎儿,还没跨过去。” “咱可是没什么猜忌的心呐,可有些人就不一样咯。” 颜欢双手接茶,从这有些弯弯绕绕的话中,大概也明白了老天师的意思。 田老守着那么一个秘密,七十年来该何其枯燥乏味,又该如何处心积虑的提防身边人,师兄张之维的眼光,他或许信得过,但总归还是要亲眼见识下来人。 简单来讲,颜欢还是得去刷一个好感度。 “得咧!老天师您放心,这边我心里有数了。”颜欢端起茶抿了一口,随后同老天师一同望向了门外。 “怎么今晚这么热闹?一个个的不睡觉,都来熬老头来了?”张之维笑呵呵道。 “进来吧,还在外面憋什么坏呢?” 形体慵懒邋遢的王也推开门,摸着头冲门内打着招呼。 “晚上好啊,老天师。” “诶?”王也注意到了张之维对面的颜欢,也笑着打起了招呼,“老颜你也在,是老天师这里藏了什么稀罕的精灵吗?” 颜欢没理会这打趣,开门见山地问道:“怎么,王道长深夜拜访,是为老天师排忧解难来了?” “嘿!”王也愣了愣,随后道袍一甩,双臂交抱。 “早就觉得老颜你不对劲了,怎么你一个当巫士的,感觉比术士还能算计?未卜先知啊!” “一个两个都知道我在头疼什么了是吗?”张之维端起茶壶,倒了一碗茶,抬手招呼着门口的道士。 “年纪轻轻,都和千年狐狸成精一样,我年轻时可没你们这么累啊。” “小王也,你说说看,怎么给我排忧解难?” 王也抬起头,斜眼瞅向一旁,“要不老颜你避讳一下?” “不用。”张之维说道,“这小欢子之前就猜到我想干什么了。” “嘿嘿···”王也尴尬笑了笑。 张之维的打算,是为了让徒孙张楚岚顺利接过“天师”的位置,靠着一些暗地里的手段去铲除对手。 目前摆在眼前的障碍就是诸葛青。 可统领正一天师府的老天师去暗算一个武侯派的小辈,一旦坐实,天师府声誉受损,老天师的个人命运也会发生转折。 老天师这一劫,应在了诸葛青身上··· “老天师,您看看对阵表,这诸葛青不是犯在我手里了吗?他的麻烦,我来去处理就是了。”王也提议道。 张之维饶有兴趣地抬抬头,“你有把握对付诸葛青,说实话,我都不敢替灵玉打这个包票···” 王也手指扣了下脸颊,眼神飘忽。 “这个···算有吧···” 本来下山之前掐算过,他同诸葛青交手的胜率能在五成之上,六成之下,可深夜造访天师府之前,那卦象所显示的却高达八成了。 “也不知诸葛青那小子遇见了什么事,在这龙虎山中莫非还能破大防,心性受损?”王也暗自心想。 张之维捋了捋胡须,思考片刻。 要是能借助小王也之手,将诸葛青排除在外,那是最好不过了。 可这事情,得有百分百的把握。 “要不···”张之维顿了顿,望向对面,“小欢,麻烦你帮忙给我试一试他吧。” “刚好也让我来见识一下,巫王的风姿。” 啪嗒,啪嗒! 颜欢和王也手中的茶杯一同放下了。 颜欢身体后仰,疑惑看了眼老天师。 等一下,这剧本好像不对啊,怎么成了我试王也了? 王也嘴一撇,嘴角下拉,眉头紧皱着就朝颜欢看了过去。 听说这同老颜交好的人,大多都被他揍过,还以为自己是个例外,没想到今天还是躲不过呀! “同辈之间的交流,可是再好不过了。想当初我要是有个合适的道侣,也不至于被家师赶下山去历练了。”张之维捋捋须,颇为欣赏地端详两个年轻人。 “再说了,小欢同诸葛青交过手,用来评判你俩的斤两是再合适不过了。” 言已至此,颜欢和王也两人谁都不好推脱,默契对视了一眼。 “老颜呐,那我就得罪了。”王也调动炁息,长袖挥舞了起来。 颜欢盯着那高高扬起的劈掌,笑道:“都这个时候就别拿太极拳来试我了,压箱底的本事都亮出来吧。” 金光辉闪,照亮了庭院小屋,等王也定睛一看,颜欢的身影已然出现在了门外。 “呵呵呵,五行遁术。”张之维眯缝起眼,捋须观望。 “老王你倒是猴急了。”颜欢抬手示意,“可别给老天师打坏了家具。” 王也收敛了那副吊儿郎当的神情,跟着跳进了庭院。 “老颜,我虽说久居武当山,关于你的传闻,可没少听说。你对于精灵的驾驭,已经到了这种炉火纯青的地步了?” 啧! 根本看不清他做了什么,而且这种同环境融为一体的感觉,怎么都像是在面对自然万物本身。 “巫士的手段,精灵附体和役使精灵,可这怎么看都不像两者啊···” 嗯? 正思索时,王也忽的一愣,只见颜欢身躯融于庭院泥土,彻底消隐了踪迹。 稍一片刻,尘埃在王也身后凝聚成型了。 王也见状,当机立断,立刻将双指并起掐诀:“乱金柝!” ------------ 第294章 让你试我,你搁这里玩我呢? “乱金柝!”王也洪亮的嗓音响彻庭院。 “乱金柝”乃是风后奇门中控制时间的术法,可以指定阵内某一或某几个事物的变化速度,让该事物与世界的变化速度脱节,可以放慢,也可以加快,但不同速度之间的事物无法互相影响。 至于是否能镇住,起决定性因素的是“事物对世界的影响”。 影响小者可以轻而易举地镇住,可命运权重极大之人,耗费掉施法者的全部体力和炁,也难以镇其分毫。 呼哧! 颜欢手掌没有片刻停留,捎带起一阵掌风,干脆利落地拍打在了王也的后肩处。 “哎哎哎?” 王也向前一连串几个踉跄,险些撞在对面的灰面儿院墙上。 “术法失效了?”王也站稳脚步,匪夷所思地转身望去。 对面的颜欢同样一头雾水。 面对这“乱金柝”,他根本就没有出现一丝一毫同环境脱节的感受,周身时间的流速没有发生变化,而王也的炁和体力也没有明显的消耗。 思考了一会儿,颜欢和王也似乎同时明白了。 不是镇不住,而是不能镇! 王也拍打下道袍的灰土,绕着庭院走了起来,脚底下的奇门局已然打开。 王也所用,乃是“八奇技”之一的“风后奇门”,在定下中宫之后,可以随意拨转奇门局内的四盘,局内的时间、空间以及四盘的生克皆由使用者来制定。 使用者可以够精确地控制局内的时间,甚至能够在很短时间内使四盘全部归正,因此不必拘泥于该时辰格局的安排以及吉凶生克之理,任意施法。 可这些都是对于常理来讲,经过短暂的一交手,王也马上明白了,对手的状态不是常理可以解释的。 “找不到吉凶,找不到时间流转,就像是四盘被整个卡住了一样···” 王也低声喃喃自语,脑海中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在风后奇门的理解中,时间只是记录事物变化的刻度,世间一切千姿百态脱不开“变化”二字。 如果说“风后奇门”创术者的初衷,是希望能掌控世间万物的变化,那自己现在所面对的颜欢,就是流转不止的“变化”本身。 “有意思啊,老颜!” “要不是时机不允许,我又想去内景问个大概了。”王也冷汗淋漓,整理了下乱糟糟的发束,苦笑道。 颜欢抬头轻笑:“那奉劝你还是不要那么做,又忘了上次是谁掐算得七窍流血了?” “嘿嘿嘿···”王也憨笑一声,“镇不住你也没关系,咱还有下一招。” 坤字—— 土河车! 王也双指掐诀,高声念叨。 庭院寂寥无声,连虫鸣都沉寂了,周围是漫长的缄默,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了。 “嗯?” “土河车!”王也拼命跺脚,连连掐诀,可地面不说土石滚涌,连半点震动都没有发生。 “不是,我土河车呢?” 颜欢比了个作停的手势,这风后奇门局内的法术都在五行之中,对五种属性的调用,在优先度上比不过五行之精,王也的奇门法术算是全废了。 “要不,老王你还是用太极吧。” 起码血肉之躯是属于自己的。 “你这就有点不讲理了,那诸葛青能卸掉我一身手段嘛,让你试一试我,你玩我来了?”王也转了转跺麻了的右脚,气冲冲说道。 颜欢心想,这话中有理。 这场比试本就不是分个高下,而是试探一下王也击败升级版诸葛青的胜算有几成。 目的走偏了。 “抱歉了,差点忘了这场比试的初衷。”颜欢拱手致歉,重新摆好了架势。 “那我不封你的法术,你尽管来。” 王也闻言,放松了不少,又摆出一副游刃有余的松弛模样。 “好,那就···” 离字·赤炼! 呼哧! 王也单臂一振,掌心火焰喷涌而出,卷成一条赤炎长蛇朝颜欢追咬过去。 颜欢不慌不忙,心中早想好了应对之法,他将手递向前,掌心焚燃了一朵光线柔和的幽蓝火焰。 既然是提前试炼,那全真模拟最合适不过。 自然要让这大老王试一试“真火·三昧”。 幽蓝火焰轻悠悠荡开,那不起眼的黯淡光亮让人寒毛倒立,如坠冰窟。 还在操持着火蛇的王也蓦的将双眼睁大,只感觉那幽火阴森不祥,沾染上了后果不堪设想。 “老颜,你这搞得什么东西?” 一些俗世经历,算不得秘闻,颜欢坦然告知:“之前有缘去过武侯派,将诸葛家传承的绝学给参悟了。” “是以点亮三宝才可以用出,针对灵魂的真火,名为‘三昧’。” “对了,诸葛青现在也会这招。指不定明天会遇见,就提前给你预演一下了。” 王也抽手一收,将那赤炼火蛇给收了回来,急忙避开了如涟漪般荡开的幽蓝火焰。 “这么逼真?我可真谢谢你嘞!”王也一边跑一边说道。 “不客气。”颜欢回道,掌心火焚燃得愈发旺盛了。 “好你个老颜,你大爷的,我就知道你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儿,实则心黑的一批。” 诶? 王也一愣,出家人修心持重,不可口出污言秽语。 他一边逃一边朝空中拜了起来。 “我靠了,罪过罪过!各位祖师爷在上,弟子不该口出秽语,罪过罪过呀!” “老颜,你丫的都逼得我说脏话了啊你!” 唰! 就在幽火即将灼烧到王也之际,庭院闪烁金光,一流淌的金色之炁凝聚成巨大手掌,将王也提起来丢到了身后。 张之维挥掌驱使罡风,将迸射出的几团真火掐灭,朝颜欢挥挥手:“小欢呐,就到这里吧。多多少少心中该有个数了。” 颜欢收掉幽火,凝眸望向老天师坚毅挺拔的身影。 寻常的风可扑不灭以灵魂为燃料的真火,刚刚老天师那一掌,掺杂了一些其他的东西。 “感觉怎么样啊?”张之维笑道。 颜欢看了眼庭院,“感觉挺能跑的。” “那就足够了,快些休息去吧,小王也。”张之维收起化形金光,转身说道。 “啊呀呀,吓死我了,能跑就行了是吧?我记住了。”王也心有余悸,抚平了骚动不安的心脏,将嘴一抿,无奈朝颜欢望去。 “你这厮···我这辈子都不和你交手了。” ------------ 第295章 青,你想赢吗? 罗天大醮的第三日,比赛会场周围人声鼎沸,场中的诸葛青和王也两人神情疲惫,用遍布黑眼圈的双眼彼此凝视着对方。 “哟,诸葛青,气色看起来有点差啊,昨晚是去哪里逍遥了?”王也漫不经心地打个哈欠,有气无力地朝对面扫了一眼。 “额···”诸葛青双眼一眯,不知该回复些什么。 昨天动用了真火,确实耗费了不少心神。 晚上一众参赛选手在林间举办篝火晚会,诸葛青本是无意掺和,可这山风不经意将张灵玉的一些秘闻给吹了过来,他便又去偷摸摸看了一眼。 结果这一去,确实是看见了好东西。 失传许久的禁制术“守宫砂”,在张楚岚“月下遛鸟”的时候重现了。 “咳咳咳···”诸葛青佯装咳嗽了几声,转而问道:“王道长的修行我很是敬佩啊,可怎么平日里总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而且,今日貌似尤为疲惫。” 王也一蹙眉,提起这事情就气儿不打一处来。 “没什么,好久没动了,昨天大半夜跑了几圈,算是活动活动筋骨。” “来吧,诸葛青。不用客气了。” 唰! 王也一个瞬步蹿至诸葛青身后,道袍捎带着缠绵刚猛的掌风朝诸葛青后背打去。 “好快!”诸葛青侧身避过,接着就是一整套行云流水般的太极阳手迎面而来,愈发密集的掌风逐渐遍布周围。 “等这掌力全部汇聚在一起就不好办了···” “先躲开再说!”诸葛青心想道,后退几步,可交手之间,一抹劲力被王也的阴手给缠连了过去。 王也身躯下压,抬手往身后勾去,诸葛青被拉拽着迅速逼近。 “可算是逮到你了。” 王也瞄准了诸葛青的胸前,这一拳命中了,自然是点触胸膛,力透脊梁。 “艮字——昆仑!” 轰! 王也捎带着一身太极劲撞在了诸葛青身上,却是不能动其分毫。 “竟然扛不动!?” 诸葛青昂首挺胸,理了理衬衣沾染的尘土。 “巍巍昆仑,不动如山。正是对应了艮卦的静之象。” “这一点,恐怕王道长心里也清楚吧。你不会觉得,凭借一身纯熟的太极功夫,就能轻易将我拿下?” “唉···”王也无奈叹口气,“我就知道没那么容易。” 他想着速战速决,也是不想风后奇门重现世人面前,如今看来,实在是做不到啊。 “诸葛青,托某人的福,咱俩现在算是知根知底,要不就别浪费彼此的时间了,直接把压箱底的东西给亮出来吧。”王也提议道。 这风后奇门算是瞒不住了,就看诸葛青这一手号称燃烧灵魂的“真火·三昧”,自己能扛多久了。 “不过相较老颜来讲,诸葛青的‘性命’功夫还是差了那么一点···应该比老颜轻松不少。” “我也正有此意。”诸葛青踩踏奇门局,将中宫定下。 王也白了他一眼:“呵,这狐狸眼不老实呀,还想着靠奇门法术取胜。” “坤字·土河车!”诸葛青低声念道,手诀一转,脚下的泥土顿时活跃起来。 地面瞬间翻腾起土浪,宛如汹涌的河潮,呼啸着朝对面的王也扑打过去。 每一片土块都带着沉重的压迫感,仿佛要将一切阻挡在前的事物碾为齑粉。 王也神情淡然,低喝道:“坤字·土河车!” 他施展同样的奇门法术,脚下碎石如活物般凝聚起来,迅速化作一条巨大的石蛇,咆哮着冲向诸葛青的土浪。 石蛇蜿蜒而行,身躯坚硬如铁,飞快地卷起漫天尘土。 “空!” 一声巨响,石蛇和土浪狠狠撞击在一起。 那狂涌的土浪瞬间被石蛇碾成破碎,崩塌四散。 转瞬之间,石蛇摆尾一转,猛然朝着诸葛青追咬过去,势不可挡。 诸葛青猛然沉心,目光一凛:“踏在巽位使用坤字法术,居然还能远胜于我!?” 他心生诧异,脚下毫不迟疑,迅速围着赛场周围飞速逃窜。 王也虽占据大势,但却将那凝聚而成的石蛇放归泥土,轻轻一笑,语气淡然道:“诸葛青,你感觉怎么样?” 诸葛青站在一旁,稍微喘息,眉头微蹙却带着一丝好奇。 他目光在王也脚下扫视,“假如我没猜错,这局中的生克之理已经被你改变了吧?” 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 “也不知道老祖宗见到这样的局面,心里会怎么想?” 诸葛青下意识地凝视胸前玉石,心中却泛起一丝庆幸。 要不是早些时候遇见了水镜先生,还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眼前“武侯奇门”的挫败。 诸葛青抬头,嘴角微微上扬,狐狸眼使得笑意中带了一丝阴险:“很高明的奇门局,既然生克之理你可以随意改变,那我也不再拘泥于常规手段了。”。 “王道长小心了,接下来就不是用遵循相生相克之理的凡火了。” 他将手掌缓缓摊开,依次点亮三宝,掌心火焰凝聚而出,燃烧着幽蓝色光芒。 真火·三昧! 焰光映亮了周围,可围观者竟然无一人从那火焰中感受到温暖,无边际的阴寒笼罩了整个赛场。 还在围观的张楚岚将身子悻悻一缩,“得亏没和这位遇上,这火给人的感觉,还真是冷到灵魂里了。” 幽火凝聚的瞬间,诸葛青感受到了一丝异样,心神忽然一颤。 他脸色微微一变,心中暗道:“昨晚的消耗还是太大了…” 若是久战,对自己极为不利。 得速战速决! “王道长,小心了。”诸葛青朝对面说道。 “唉,又是这感觉···”王也心里一阵发毛,不禁叹了口气。 虽然是六月的大热天,可空气中充斥着阴森不详的气息,让人毛骨悚然。 他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准备拔腿逃走。 可就在这时,他灵光一闪,忽然想到了什么,心中一动。 唰! 王也改变了局内的时间流速,瞬步一闪,迅速移动到了诸葛青的身后。 紧接着,他便又双指掐诀,口中低喝道:“乱金柝!” 武侯家绝学——真火·三昧,昨日深夜早就见识过了。 既然如此,那自己没理由犯二啊,不如直接阻止诸葛青施法,防止他用出来就是了。 “乱金柝”刚刚施展,只见诸葛青胸前的玉石闪动了一下,他的动作短暂停滞,与环境出现了片刻的脱节,随即又行动自如。 “诶?”王也愣在原地,心中满是错愕。 “镇不住老颜也就算了,怎么连诸葛青都镇不住!?” 这世道到底是怎么了? 诸葛青歪斜下头脑,笑道:“虽然不知道你做了什么,但王道长,得罪了!” “不妙!”王也瞬间反应过来,二话不说拔腿就跑,嘴里不停地念叨:“要命啊,要命!” 诸葛青将手掌缓缓散开,蓝色幽火宛如涟漪般从掌心荡开,迅速向四周扩散开来。 阴冷气息潮水一般,层层叠叠地包裹住了整个场地的外围。 “王道长,这下你跑不掉了吧?” “嘿···”王也朝四周望了一眼,指了指天空,“这地上没的道儿,不见得空中没有啊。” 坤字·八方柱石! 轰隆隆! 随着王也低沉一声,八根石柱各列一方,如雨后春笋般拔地而起。 哒哒哒! 王也踩着石柱凸起,一跃而上柱面,高高在上的向下俯视。 “诸葛青,你这真火我是半点都不想招惹。接下来就是时间的较量了,看你先用火将我的灵魂点燃,还是我先耗光你全部的心神魂力。” “啧!”诸葛青咬咬牙,有些一筹莫展,近身会被拉入对方的局中,远了会留给对方足够的逃跑时间。 有些难搞啊··· 犯难之际,诸葛青胸腔玉石微光又现,从中传来老祖宗的声音。 “青,你想赢吗?” “嗯?”诸葛青匪夷所思地望向玉石,按常理来说,老祖宗最是看淡这些争强斗狠的胜负之别,为何又突然如此问道? ------------ 第296章 诸葛武侯逆推奇门局 “青,你想赢吗?”玉石中的声音还在诸葛青耳旁回荡。 踏于柱石之上的王也神情凝重,蓦然间仿佛看见了一层虚影同诸葛青交叠在了一起。 “老祖宗,您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诸葛孔明回道:“听你们说,这场骚乱的源头是‘八奇技’之一的炁体源流。” “术之尽头···” “可青啊,你知道我们当时那一代人也有一种说法,叫做术中之王——奇门遁甲。” 这些知识都藏在武侯派世代相传的古籍当中,诸葛青自幼熟读,自然是知晓。 “阴阳顺逆妙难穷,二至还乡一九宫。若能了达阴阳理,天地尽在一掌中。” 按照诸葛青的理解,学会全部奇门法术最终的意义是为了掌握自身,而深得奇门要领,本就可以掌握天地万物发展变化的规律,以此在掌中推演一切,纵横捭阖。 诸葛青在心中默念了一次,引来玉石中的哈哈大笑。 “怎么了啊,青?” “是不是感觉很玄乎?将天地变化尽握于一掌之间,你觉得从人的角度出发,那有可能吗?” “如果是老祖宗的话···”诸葛青喃喃道。 “我要是有那水平,也不至于含恨病逝五丈原了。”诸葛亮说道,“凡夫俗子而已,不要将我过度神话了。” “可这···”诸葛青还想争辩几句,仿佛在自己心中,老祖宗就该是无所不能才对。 “青,想一想奇门遁甲的源头。” “嗯···”诸葛青思考了片刻,脑海中只余下一段话。 神龙负图出洛水,彩凤衔书碧云里。 因命风后演成文,遁甲奇门从此始。 传说中,上古先皇皇帝轩辕氏在涿鹿与蚩尤进行大会战,厮杀多年而战事未定。 后九天玄女出现在轩辕丘,手捧玉匣,向黄帝传授了奇门遁甲术。 黄帝命风后将这些知识整理成兵法十三章、孤虚法十二章以及奇门遁甲一千零八十局。 “看对面这小家伙用的,该是‘风后奇门’吧?”诸葛亮说道。 “风后···他的奇门局可麻烦的很。”诸葛青猛然一惊,似乎越来越清楚老祖宗话里的意思了。 老祖宗是在暗示奇门的发展。 据说风后时,他是以冬至为一阳初生之时,起用了八卦中的坎、艮、震、巽四卦,每卦统领三气,共十二气,每气三候,共三十六候,共五百四十局,并称为“阳遁”。 再以夏至为一阴始长之时,起用八卦中离、坤、兑、乾四卦,每卦统领十二气、三十六候,也配给五百四十局,并称为“阴遁”。 阴阳二遁相加,共一千零八十局。 而到了商朝末年,周文王在渭水北岸遇姜尚,在讨伐商纣时,姜尚善布奇门,并进一步把风后奇门删减成了七十二个“活局”,是将每年的一个节分为天、地、人三元,二十四节气则共分七十二元。 西汉时,初汉三杰之一的儒士张子房,从名士黄石公处得奇门之学,又进一步删减奇门遁甲为十八活局,其中冬至以后的十二节气为阳遁九局,夏至以后的十二节气为阴遁九局。 “现在你该明白了吗?”诸葛亮继续问道。 “知道了。”诸葛青点点头。 后人的创造发展,是为把庞杂繁乱的奇门局势调理得更为简明与灵活。 虽然远离了那些高深莫测的繁复变化,可在掌握一事上,确实简单方便了不少。 “所以咱们武侯派几乎人人都能掌握奇门法术,而不会深陷其中···即便这些术法传于旁人,也不会太苛求人的资质天赋。”诸葛青恍然大悟。 “那这风后奇门,估计很容易使人沉迷其中吧···” 诸葛青望向石柱高台,心中忽然生了一丝敬佩。 这该是有怎样的心境,才能不被那万千变化所吸引。 “先天领周天,盖周天之变,化吾为王。”玉石中又传来声音。 “老祖宗,这是?” 诸葛亮笑道:“风后图的残卷。当时不解其中意,所以咱给自己定下了中宫,可这定中宫的位置,倒是没多想了。” 诸葛青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想老祖宗躬耕于南阳,二十七岁出山,之后便是戎马一生。 在那种不安定的纷乱年代,什么修心参悟都是大大打了折扣的。 “老祖宗,您也别太难过了,时代不同嘛···”诸葛青恭恭敬敬说道。 玉石中沉默了一会儿。 “你这无能后代,从哪里看出我难过来了?区区一千零八十局,逆推一下不就全看出来了,愚笨。”诸葛亮说道。 “哎哎哎哎哎?不是!?” “逆推!?” “啊?” 诸葛青掐握真火,除了震惊,连半点疲惫都感受不到了。 “点亮三宝,掌握自身,所以才能动用真火,这点你已经做得很不错了。” “可关于这奇门局,妄图任意拨转局内变化,还是太过狂妄。” “青,记住一句话。人不可能去主宰一切,但绝对能主宰自己,不管用什么方法,都得给自身留有一处天地。” “等你做到了,就是自己身心的王了,身同等国,外力又岂能动你分毫?” 诸葛青思考片刻,再次点了点,“知道了,谢老祖宗提醒。” 候于石柱上的王也俯视呆愣原地的诸葛青,在柱面边缘坐下了。 “还打不打啊?” “再拖下去你估计直接累瘫了。” 诸葛青不为所动,依旧专心聆听老祖宗的教诲。 对于此刻的他来讲,争得一时胜败根本毫无意义。 王也催促下,围场的粉丝率先暴动了起来。 “你催什么催啊!我家哥哥休息一会儿不行啊,万一青青是在临阵突破呢!” “就是就是!你知不知道我家哥哥有多努力,这会儿肯定是又有参悟了!” “呵呵呵···”王也挠头苦笑,虽说不知道诸葛青在憋什么花招,可目前这种局面来看,多半是稳住了。 替张楚岚解决掉了一个大麻烦,破了应在老天师身上的劫,自己也算是功德圆满了。 诸葛青抬头仰望石柱,聚集起了围绕赛场的全部幽火。 “青,你想不想赢?你入这风后奇门局后,我可以帮你,甚至说你想学的话,我可以教你。” 听了玉石中传出来的话,诸葛青笑着摇头道:“老祖宗,我想明白了。” “刚刚您说了,不管用什么方法,都能修得‘身同等国’,既然如此,那就让咱诸葛家的真火,焚燃得更加旺盛吧。” ------------ 第297章 谁还没点儿外挂了 “说得好,不愧是亮的后代。既然如此,那就上吧。”散发幽光的玉石没了动静,色彩黯淡下来,映着夏日太阳的微光。 诸葛青将所有溅射出去的真火聚集于掌心,看火焰轻悠跃动。 “怎么回事啊,还打不打了?” 围观群众心中起了疑惑,刚刚的火圈声势浩大,明明就快将那小道士逼迫得走投无路了,怎么突然又放弃了? “唉···”王也呼出一口浊气,从石柱子边缘起身。 怎么临阵突破这种事情都能被自己遇上? 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我就知道,这龙虎山一趟下来要出点事。” 局势有变,侯在观台审视战局的老天师眉头忽皱,捋须思索着什么。 原本看诸葛青神魂受损,支撑不了太长时间,可短短几分钟不到,这武侯传人给人的感觉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小王也能撑这么久也不简单啊。 不说张楚岚,哪怕是手底下的灵玉遇见这两位,恐怕都难以取胜了。 “那这后续的安排···楚岚你小子真是运气不好啊~” 赛场上,八根巨石柱巍然屹立,各列一方,撑起了整个斗场的气势。 晴朗明媚的天空突然多了一阵阴风,卷起了赛场上的尘土,随着阴风渐浓,天色逐渐黯淡,太阳被遮蔽了光芒,整片天地被笼罩在一层诡异的灰暗之中。 王也站在石柱高台上,双手轻拢在道袍之中,目光沉稳,默默注视着下方的诸葛青。 两人相隔甚远,隔空对峙。 “王道长,我可要继续了!”诸葛青站在场中央,冲着王也遥声呼喊。 话音方落,他抬起右手,幽蓝色的火焰在掌心悄然浮现,缓缓飘散开来。 这次与之前不同,幽火不再是霸道狂野的火海,也没有再瞬间席卷整个赛场。 相反,这些火焰变得极为柔和,像无数萤火虫般在空中缓缓飘荡,逐渐填满了整个上空。 火光闪烁,如同漫天星辰,充斥了王也的视野。 临阵突破之后,诸葛青对真火的掌控力,已然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此刻他无需耗费过多的心神去调动火焰,只需让这些火点飘散在空中,便足以形成无解的包围之势。 “真是要命啊!”王也低声感叹,语气中透着几分无奈。 他试图以太极拳的掌风驱散那些汇聚过来的火种,然而,真火的本质并非普通火焰,它以灵魂为燃料,根本不受寻常风势的影响。 眼看着火点越来越近,形势愈发危急,王也在八根巨石柱之间迅速跳跃,调整了岩石的布局,柱心当中开辟出了几个大洞,他的身形开始游龙般在开辟出的洞口中穿梭。 敏捷避开了那些逼近的火点,但王也还是难免被一星半点的火苗擦中了。 就在火苗触及到身体的瞬间,他突然感到一阵剧痛,那种痛苦根本不是肉体层面的,而是对灵魂的直接攻击,沾染一点,便让人痛不欲生。 “啊痛痛痛···” “从刚才开始,就感觉有些不对劲…”王也一边闪避,一边在心中暗自思索。 “这诸葛青好像在和什么人对话…难道是有人暗中相助?” “听说老颜和武侯传人私交甚密,该不会是把什么巫士的请灵手段教给他了吧?”王也的脑中飞速推测着各种可能性。 “可若真如此,昨晚他又何必陪我过招练习?” 他眉头微皱,想不透其中的缘由,心中那点八成胜算的卦象似乎正渐渐变得模糊不清。 真是应了那句,过去已成定局,未来可以改变··· 坤字·流石! 随着王也一声低喝,地面突然震动,碎石从八柱中破碎而出,化作无数尖锐的石刺流矢,朝着诸葛青猛然飞射而去。 此时攻守之势已然异也。 王也必须要在真火全部焚燃上身之前,将诸葛青给解决掉才行。 唰! 王也身形如电,猛然踩踏石柱,借力疾速转下,眨眼之间,便将风后奇门局的范围延伸到了诸葛青的附近。 奇门局成型,范围内时间和空间的规则便发生了变化。 王也调整了时间流速,身影如魅影般瞬间出现在诸葛青的左侧。 离字·赤练! 王也一声暴喝,掌风呼啸,烈焰从他掌中猛然卷起,化作一条赤红火蛇,直扑诸葛青而去! 诸葛青手指飞快并起:“坎字·水牢!” 在他身前,瞬间出现了一道湍急的流水屏障,拦住了滚涌而来的赤练火蛇。 水火交汇,诸葛青虽是处于凶位,可只需消减火势就行了。 “接下来就是——”他低声呢喃,体内真炁激荡而出,“真火·三昧!” 刹那间,诸葛青调回了空中火点汇聚于身,全身逐渐被幽蓝的三昧真火包裹,火焰凝聚为实,气势如同滔天巨浪,疯狂涌向王也。 “你个眯眯眼阴我!?” 诸葛青笑道:“异人之间的对决,同领兵打仗没什么两样,兵不厌诈,兵不厌诈嘛···” 唰! 王也后跳几步,迅速撤出了这灵魂之火的波及范围。 好在这是在自己的奇门局中,要不然还真着了道儿了。 诸葛青眉头微蹙,这下终于知道为什么外人都讨厌自己这些神神叨叨的术士了。 趋利避害,逢凶化吉,打起来是真的难缠。 王也重新返回柱石,仰头凝视阴暗天际,遍布四周的火点已经尽数收拢。 “对那真火的驾驭也突然精进了···” “呼——” 王也长舒一口气,心中逐渐有了对策,既然奇门局内的事物自己尚可掌控,那就将范围从高处一直延伸到下面。 毕竟这风后奇门,就是“化吾为王”嘛··· “咱这王,国土面积就只有这么一点啊,多寒酸的王。” 王也屏息凝神,将奇门局延伸了数十米,可再往下,就越发艰难了。 “可恶,根本扩充不下去,别人在我的国土外用火烧我,那我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啊!” 呼—— 空中阴影愈发浓重了,黑雾弥漫,缥缈不定。 嗯? 王也稍一愣神,不知道是不是被真火烧麻了,怎么看什么东西都有虚影? 呼! 黑雾中的一声怒骂随风卷入了王也耳中:“真他妈的废物,干啥啥不行,天天就想屁吃!” “我恨不得一脚踢死你这头蠢驴!用了我的绝技,你也能输了?你敢输吗?” 今天先一章吧,因为节假日饮食不规律,肠胃炎犯了,捎带了点发烧脑子转不动了 ------------ 第298章 中宫定元神,你脑袋被驴踢了? “废物!真是废物啊!怎么传承了我绝技的会是你这么一个大蠢货!” 王也闻声抬头,循声找去,可四周不见来人,那苍老沙哑的声音仿佛是随风灌入了耳中。 亦或者说,是这团弥漫不散的黑雾在作怪。 站在石柱子的高台朝远处望去,除了这罗天大醮的比赛场,方圆数百里的天际都是一片纯澈清明,唯独此处上方是黑云遮天。 这让王也不禁产生了一种猜想,这雾气是某人的手段。 “敢来龙虎山的场子随意干涉赛局,这家伙不简单呐···”王也心想道。 可心思一转,他忽然又明白了。 私自干涉罗天大醮的比赛,中途又无人制止,要么是观赛者修为不够,看不出来人的实力和手段,要不就是看出来了,认为没有出手干涉的必要。 王也朝观赛台的老天师望了一眼,此时的张之维正气定神闲地捋须凝视天际。 “呵呵呵,就知道小王也的师父不只是云龙一人。” “如此一来就说得清了,风后奇门。” “是大猴子周圣啊。” 张之维视线转下,又看了眼赛场中驱使真火的诸葛青。 “都是俊杰,未来可期啊。” “虽说对不起这武侯派的小娃娃,但如此一来,局面可就改变了。” 候在一旁的张灵玉面无表情,聚精会神地审视战局。 “无论是谁晋级了,张楚岚都没有机会,要是我遇见这两位···” 张灵玉低头沉思片刻,又朝张之维看去,“会不会让师父失望啊···” 空中黑烟渐浓,老猴子周圣俯视身下小道,气就不打一处来。 自从知道了风后奇门后继有人,他就十分开心,中间不止一次回武当山暗中观察。 周圣本以为继承此绝技的人,是骨骼清奇、自幼修行的天人俊才,可不想是个半路出家的纨绔。 这王也,不仅懈怠云龙所传授的几趟破拳,连这八奇技之一的“风后奇门”也疏于研习,用的最多的,居然是没事时开阵给自己吹凉风玩··· “你是家里面贫困,缺那么一点电费!?” 呼哧! 风声呼啸,劲风骤然加剧,从王也脸颊极速刮了过去。 王也摸摸火辣辣的腮蛋子,感觉被风扇了一巴掌。 “干嘛打我?” “前辈,有事儿您说话就行了,小道可听着呢?” 王也笑嘻嘻对着空中说道。 凭借老天师的修为,不可能看不出有人入局干涉,可既然他没有出手制止,那就只有一种可能,老天师知道来人是帮自己度过难关的。 “你这愚鲁的蠢材,在这种事情上头脑倒是转得灵敏飞快。” “被别人用火一烧,这下该老实了吧?” 王也挠挠头,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老实了。” “哼。”周圣冷哼一声道,“出世的第一场仗就要落个大败,你这蠢驴,灵魂被火烧个焦黑也就算了。” “真是白瞎了我这绝技。” 王也身躯一颤,猛然抬头,立刻知晓了来人的身份。 “王也···拜见师叔祖。” 三十六贼之一的周圣,其大名和为人,王也只在太师爷周蒙口中听到过。 人送外号“大猴子”,生性尖酸刻薄,洒脱却也易怒,用太师爷的话来讲,叫做“不像修道之人”。 参悟先人遗藏,却能厚颜无耻的将其称之为“自己”的绝技,从某种程度上讲,也是没能放下世俗的一类人之一。 “糊涂,从这‘风后奇门’后论起,你得叫我一声师父吧?”周圣冷冷说道,纵然是不学无术的懒人,可好歹也传承了自己的手段。 “额···我师父是云龙道长,真要拜您,也得回去和他商量一下。” “无所谓,你这家伙,拜我也不收。” “那师叔祖,您这是···” 呼! 谈话之间,诸葛青的萤火又弥漫了上来,这来人身份太过让人震惊,以至于王也忘记了此刻还身在赛场。 目视那莹莹闪动的幽蓝火点,不用王也费心躲避,他自然而然就被周圣搬动了。 此时赛场的局面,围观者已经完全看不懂了。 所有人只知道,这是一场实力完全超出同辈人的较量。 “哎呀,这有人代打的感觉真好啊,总算是知道玩游戏时,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冒着封号的风险去开外挂了。” 王也轻飘飘荡于空中,俯视身下,诸葛青踩踏土河车,将距离拉近了过来。 可云雾一转,裹挟着王也重新将距离拉开了。 “看明白了没有,你这风后奇门的局限性?”周圣问道。 王也点头应声,“明白了,这局太小了,想要当王,还得继续开疆拓土。” 周圣:“······” “我他妈的摔死你这头大蠢驴!” 轰! 王也被风托举着飘上天空,又被摔砸落地,来回了五六次,身体像是个弹力球一般蹦来蹦去。 围观者看得目瞪口呆,“不是,这诸葛青做了什么?把这王也当玩具一样摔来摔去。” 诸葛青踩踏碎石卷起的浪潮,撼碎了周围的石柱,疑惑看了眼对面。 这王道长,用的什么招式? 看起来和自残没什么两样啊,这也是风后奇门的手段? “啊——”诸葛青长长打了个哈欠,“不行了,疲惫感越来越明显了,快要睡着···了···” “在老祖宗的指点下,虽然有了一丝长进,但这跟不上的肉体强度和灵魂韧性还是硬伤,回去后可得要好好修行,弥足短板了···” “啊——” 王也被摔得昏头晕脑,“不是···师叔祖,您这···是来帮我···还是来害我的呀?” 本来灵魂受损就够难受了,这下连肉体都伤了。 周圣闻言怒骂道:“你这该死的家伙,开疆扩土,征战杀伐,妄图任意拨转其中变化,那也不过是一横征暴敛的豪强罢了!你算个屁的王!” “向外一局,无论扩展得有多大,终有尽头,你还能自负到此方天地全都囊括进局中不成?” “并且中宫被约束在外无法动弹,面对无穷的局外困境总会捉襟见肘,你这蠢驴还不明白!” 王也感觉身体终于消停了下来,狼狈起身,擦拭下嘴角的血污。 “师叔祖这话说的,中宫在外被约束,那岂不成我要···” 嗯? 王也身躯一震,莫非要把中宫定在此身中不成? “我真是将饭嚼碎了,喂在你嘴里了!”周圣的咆哮在脑海中猛然响起。 额··· 王也抿了抿嘴,这形容的真有点膈应,不过确实也让自己有了新的理解。 只是这繁杂多变的赛场之上,没有多余的功夫让他思考罢了。 “无所谓,那家伙的极限快到了。”周圣看着踩踏碎石土浪的诸葛青,低声说道。 王也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来挺惭愧的,最后竟然要您老人家来回搬动,我才能躲得过去,这武侯传人当真是不简单啊。” 风声消停了片刻,场外也莫名的安静下来。 良久,周圣才缓缓开口道:“臭小子,不用心怀愧疚,对面临阵突破,可不是像表面那般简简单单。咱都是术士,能掐会算,你怎么不问一问?” 闻言,王也立刻掐指一算。 噗嗤! 一口鲜血从嘴中喷薄而出,王也眼角同样溢血,瞳孔微颤。 “算不出,只是看见了一团无比高大的虚影,之后就什么都没有了···” “是了,连我都算不出的事,谁知道对面小子身后背负了什么东西。”周圣说道。 啊? 王也一撇嘴,“凭借您老的修为都算不出,那还让我算,这不是害我嘛?” 唰! 几团真火幽焰如箭飘过,转瞬之间,王也又被周圣拉着转开了。 来来回回一拖,诸葛青心神渐乏,狐狸眼微微一睁。 “能在如此密集的火点群中自己穿梭,是不改变身体形状就能做到的吗?还是说他在局内直接改变了空间布置?” “啊——好困···” 王也凝神聚息,心中忽然起了猜测。 别看周圣一口一个“蠢驴”的骂,可王也实则心思通透灵慧,在同辈人中绝对算得上是聪明人。 就在一刹那,他心中所想全都串联起来了。 昔日江湖小栈内部流传的一则小道消息,说过武侯派为了获取祖传绝学,请江西颜家摆了一场演神的戏码,想依靠俗世的武侯信仰,将自家老祖宗给演绎出来。 这些事在外人听起来可能是异想天开,可其中偏偏多了一个人的身影——颜欢。 王也知道,无论多么匪夷所思的事,只要牵扯到老颜,再离谱都会变得稀松平常。 一个精通灵魂之事的巫王,加之全国几亿人的磅礴信仰,最终会造成什么结果的都不足为奇。 王也将手指并起,正色庄容,说道:“也就是说,我所面对的,可能是那位距离羽化飞升只差一步的诸葛武侯?” 砰! 一块碎石敲打在了王也的脑袋上。 “就凭你也配和诸葛孔明交手?别说你了,就算咱爷俩加起来都不够格!小王也,你现在所面对的,还是一个武侯派的小辈罢了。” “说白了,我今日助你,那也不过是···” “我懂,我懂!为了您那一点薄面,毕竟这您这手段在我这输了,那说出去也不好听。”王也憨笑道。 他暗自想道,就师叔祖这多少沾点傲慢虚荣的心性,到底比旁人强在何处,怎么就偏偏是他参悟了“风后奇门”? 恶语不会伤人,真相才是快刀。 周圣恼羞成怒道:“屁话!就该看你被火给烧穿,这样也不会成了张之维那老家伙的美意!?” “诶?”王也疑惑道:“您和太师爷一样,也在老天师那吃过瘪?” “就凭他也能收拾我?”周圣倔强反问道。 “哦——”王也略作思索,点了点头,“我说呢,难怪没听说您风后奇门大成后,再去找他老人家比试···” “嗯?”周圣心中疑惑,怎么听起来感觉这小子话中有话。 “行了,拉着你跑了这么久,该知足了,剩下的你自己参悟吧!” 黑雾烟消云散,天际恢复了之前的晴朗,日光刺得人双目生疼。 王也拍打下浑身的尘土,细想了下。 乱金柝是自己目前能在风后奇门局中下达的最高指令,可局中却无法掌握老颜,这是因为他自成天地。 对面是王,自己也是王,那这局自然影响不了对面。 “想要彻底的掌握自身,还得将中宫定于身内,可这位置···” 定于身中虽不再受制于外,但身中各处无一不在运作中,而定中宫的一瞬需要那处安稳宁静。 王也修行也算有了一段时间,身中能想到的地方只有一处。 那就是——元神! “师叔祖,我悟了呀,只要将中宫定在元神中,那这身中局就成了!”王也欣喜道,重新注视着踏碎柱石的诸葛青。 “来!这是最后一下了。” “化吾为王!” 诸葛青晃晃脑袋,将真火的火点分布的更为细碎,周围仿佛起了雾气,在幽蓝色之中,一切都显得朦胧不清。 两个术士最后的碰撞! 王也聚精会神,欲图在元神处安定中宫。 刹那间,黄沙席卷,飞沙走石,一道黑影急速穿行在沙土之中。 再无人看清场中局势,围观者起了怒气,这百年难得一遇的比赛,不能白白错过了。 “怎么突然起风了,话说这赛场那么干净,哪里来的黄沙?” “有没有人管啊,看不清里面的事情了,发生黑幕怎么办!?” “看不见了啊!rnm,退钱!” 唰! 真火极速掠下,王也就地盘坐领悟,本是时间之争,可王也尚未完全入定,就感觉脸庞重重挨了一下。 轰! 一声巨响之后,烟雾散尽,诸葛青和王也各占东西一方,全都栽倒了过去。 这种局面,任凭是谁也猜测不到。 负责裁判的道长左右张望,跳下场去,诸葛青神情安然,看样子不像是受了重创,倒像是睡着了。 至于另一边的王也,右脸臃肿,留下了一条鲜明的红色蹄印子。 “哎,王道长,你还醒着呢!” 王也脑子一团浆糊,茫然无措地朝四周打量。 “发生什么事了,我脑袋好像被驴给踢了!?” “这赛场之上,哪里有什么驴啊?”那道长一蹙眉,朝四周比了个手势:“胜者,王也!” 王也心有余悸地打量倒地不起的诸葛青,如释重负。 匪夷所思的一局,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好在结果完好。 他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就朝场外走去,临近退场的通道出口,一头戴鸭舌帽的环卫工将头抬起了,双目愤懑地瞪了他一眼。 “我就知道你这蠢货没想什么好事!” “夫人神好清!你要在神中摆这么一个千变万化的局,真让你摆出来,不说这辈子毁了!你永世都不得翻身!” ------------ 第299章 颜雨的演神二阶,荷花娇欲语 “哟,师叔祖,您老还没走呢?”王也摸摸后脑,毕恭毕敬地说道。 连样貌都改变了,看样子这风后奇门,自己连个边角都没有摸到。 周圣没好气地冷哼一声,“就是不放心才多看了一眼,要是我前脚走了,你后脚就得死在这里!” “慢慢参悟吧,你这榆木脑袋!”说完,周圣化作一团黑烟卷入了空中。 “得咧,恭送师叔祖~”王也对那烟雾消散处拱手作揖,疲惫不堪地松了松身子。 “哎呀,这一个个的,都这么拼呐!可是把我给累坏了,不过接下来该是没有什么幺蛾子了···吧?” 嗯? 王也猛地回头,赛场中央掀起暴躁无比的阵阵尘埃,一群人急匆匆就追了出来。 排头的三个大姐满身火气,手持长剑板斧,一马当先。 “我记得这些是···诸葛青的后援粉丝会!” “乖乖!福生无量天尊!!” 一口浊气叹出,本就累得大汗淋漓的王也又开始逃窜了起来。 “站住!牛鼻子!” “死鱼眼,别跑!害得我们看不到接下来阿青的英姿,你拿什么还!?” “你知道我们家青青有多努力嘛!每天修行长达六十小时,高烧九十度依旧坚持油锤灌顶!” 王也大腿迈开,边跑边冲后面吼道:“大姐,术士不练油锤灌顶!” “少废话!反正你让阿青的努力都白费了!你肯定是使了什么诡计!” 王也面露苦笑,撒丫子就朝郊野处跑,身后传来的尖叫和怒斥声不绝于耳。 “臭小子,你他丫的给我停下!”愤怒的呼喊声中,夹杂着一苍老嗓音。 王也回头一看,愣了一下,竟然是十佬之一的陆瑾。 他脚步暂缓,扭头对陆瑾说道:“陆老,怎么连您也…” 陆瑾面无表情地挥了挥手,怒吼道:“谁追你了,我追的是你旁边的那个人!欢小子别跑,昨天逮住的你是只火焰分身,今日可算是让我抓住本体了!” “嗯?”王也疑惑地转头朝另一边望去,正好看到颜欢从他身旁风一般地逃了过去。 颜欢一边跑,一边回头对陆瑾说道:“陆老,您这就有点为老不尊了,胜负乃常事,您这是何苦呢?” 陆瑾面带怒色,长须飘动,严厉说道:“不关乎胜败,而在于比赛的手段!” 颜欢闻言不以为然,回道:“之前是谁说不与小辈置气来着?” 陆瑾眉头一皱,怒火中烧,厉声喝道:“凭你这小子的实力修为,哪里有半点小辈的样子!?” “你观战都坐的十佬那一排,现在想着吃饭坐小孩桌了!?” 说完,他随手一划,凭空画出一道五雷符,霎时间电光闪烁,雷霆轰然炸响,气势骇人。 颜欢眼见不妙,双臂一展,身形化作一只轻盈的飞鸟,翅膀振动,瞬间一掠而去,快得如同过境狂风一般,眨眼消失在远处。 事了还不忘提醒王也一句:“老王你当心了,这陆老可是动了真格。” “好好好!还藏着这么一手是吧?”陆瑾先是一愣,随后双指并起了在那符箓上轻轻一点。 “吃我一记雷符再说!” 五雷符炸开的雷霆在林间小径的上空激荡,闪烁的电光四射开来,巨大的雷鸣声几乎震耳欲聋。 王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吓得一愣,雷光就在他身旁炸裂,几道细小耀眼的闪电溅射在他落脚处的三寸开外,烧出一个个焦黑的坑陷。 “老颜,你天天除了坑我,是半点好事不干啊!” “不是···这也太倒霉了!”王也暗自苦叹,脚下猛然一蹬,身影敏捷地四处移动,狼狈地躲避着不断炸开的雷霆。 “陆老,您可劈准了!咱可没惹着您!” 此时,旁边的一棵大树上,冯宝宝静静地坐在树干,手中提着一把铁锹,目光平静地注视着路中骚扰,暗自观察了一会儿,她默默跳入旁边的灌木丛,隐没在了绿影之中。 片刻后,等陆瑾的火气渐渐消散,符箓的威势也随之减弱。 颜欢重新变回了人形,踏步走回陆瑾面前,轻声说道:“陆老,别忘了咱是巫士,有的是探魂叫魂儿的手段,实在不行,我去给您曾孙女儿瞧上一瞧?” 陆瑾闻言,气消了不少,却还是冷哼了一声。 “我丝毫不怀疑你的能力,可玲珑这妮子的毛病,不是一天两天了。” “要不是被你妹妹的手段给勾出来,我差点都以为它消停下来了。” ······ 陆家,气韵古雅,家风纯正。 大堂里摆设端庄有序,墙上挂着几幅古朴的书画,透露出浓厚的儒雅气,中央摆放的雕花长案上摆满了古书,旁边三四盆绿植花开正盛,香气撩人。 此时,大堂前铺着一张草垫,陆玲珑一身素净白衣,盘坐在垫子上,神态平静,正在修心养性。 那一身素白,加之姣好面容,让她此时的气质同幽兰般清冷高雅,给人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感觉。 陆玲珑的旁边,表哥陆琳端坐椅子上,只是默默观望,不发一言。 过了许久,陆玲珑缓缓睁眼,长舒一口气,这才双臂撑在身后,绷紧的身子松散下来。 陆琳见状开口道:“都调息好了,所以昨天的比试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陆玲珑抬头思索了片刻,坦然笑道:“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心性不到家,再说我不是赢了嘛!不过暴走之下没有收力,伤了颜雨妹妹,是得去赔礼道歉。” “呼——你这性子···”陆琳长叹一口气,自己表妹的心性为人,他最是清楚不过。 正因如此,才对昨天没有见识到的比赛心怀疑虑。 “太爷人呢?”陆玲珑仰起头,身子后倒,望向空荡荡的太师椅。 “一大早就出门了,说是去找人,估计是请人来处理你的事情。”陆琳回道。 陆玲珑只是淡淡回了一句,“哦”。 她因为儿时目睹母亲被杀而造成的创伤,出现了严重的自毁倾向,喜欢耗散血液,且心态近似成瘾。 陆玲珑在择师之时,最终选择全真龙门派的白云观,无非也是白云观作为全真第一的十方丛林,庙中常住道众人才荟萃,修心养性的功法对于打磨心性、化解戾气大有裨益。 这么多年过去了,那种自毁倾向确实压住了,可没有彻底消失。 陆家想过很多办法,请了许多能人异士,但大多无济于事。 从治疗的效果上来讲,甚至不及陆玲珑自身的养性功夫。 正是出于以上的种种原因,陆玲珑现在几乎对在外干涉的手段毫无信心。 “嗯——”堂前两人相顾无言,陆玲珑拉出一声长长的沉吟,将话匣子打开了。 “那就说说昨天的事吧。” “哥,你知道江西颜家的神格面具嘛?” 陆家门人所学不尽相同,陆家子弟也涵盖各门各派,一些异人手段的见闻在陆琳眼中不算稀罕事,他自然是清楚。 “知道。” “颜雨一开始的演神还算正常,只是可以改变周围气流的轨迹和力度,可以简单的理解为利用风的能力···” “可进入二阶演神后,就有点不对劲了。” 陆琳抬手抵住下巴,细细思索了片刻,这神格面具本就需要一定的表演基底,加之对信仰的盗窃难度极大,现存的一些老辈中都少有安稳迈入二阶的人。 小小年纪,这般造诣,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哥。”陆玲珑说道,“她依靠的是荧屏上深入人心的形象,演的是她自己。” “那步入二阶后,神格所带来的特殊能力,按照颜雨自己的说法,是叫做‘荷花娇欲语’。” 陆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听起来倒是颇有几分意境···” “是啊,好有意境,都把我折腾成这个样子了。”陆玲珑白了旁边的表哥一眼。 荷花娇欲语,愁杀荡舟人··· ------------ 第300章 将血流尽,陆玲珑的心魔劫 昨日,赛场之上,颜雨手持宣花板斧,背后是悠悠飘动的两朵荷花,一朵是清幽的暖绿,一朵是艳丽的娇红。 唰! 颜雨将右手板斧向前一横,指着陆玲珑说道:“我哥说了,四大家延续至今的手段各不相同。” “王家靠的是一手钱袋子和一手拳头的霸道,是财富与力量的相辅相成;吕家靠的是对血脉的绝对控制和对优秀子嗣的资源倾斜,是优胜劣汰的自然法则;高家靠的是十足传统的思想理念和规矩,他们保守但发展最为稳重。” “而陆家,靠的却是对族中子弟严格的家规,以及一脉相承的硬骨头。” “所以玲珑姐不会卖给我哥面子,我也不用对你手下留情,咱这场起码可以尽兴!” 陆玲珑摆开架势,笑着回道:“如此甚好。” 想不到,这颜雨私底下居然同荧屏中那甜美模样大相径庭,倒真是一番好演技了。 “得罪了!”交锋伊始,陆玲珑率先出手。 她身形一动,如同出鞘利剑,飞快掠向颜雨,脚下一踩,身形忽地一转,右手成拳,直击颜雨的肩膀。 这一拳带着呼啸劲风,力道猛而不乱,直取颜雨的破绽。 然而就在拳头将要落下的瞬间,颜雨的宣花斧忽然在空中一转,笨拙的斧头看似无章法地挥出,却精准无比地挡住了她的拳势。 砰! 拳斧相击,发出金石交击的声响,斧头被震得微微一颤,陆玲珑的拳头被宣花板斧缠带的风势微微偏开,拳锋一偏,擦着颜雨右臂而过。 “打偏了?”陆玲珑微微一愣。 这感觉,好像有一股无形之力引导我错开了施力的方向··· “别分神呀,玲珑姐。”颜雨借势猛地往后一退,不等站稳,双斧交错翻转,斧刃在半空划出两道凛冽的弧线,斧势沉重,直劈向陆玲珑的头顶。 斧刃带起的气流刮在赛场中,卷起了一层薄薄的尘土。 陆玲珑见势,身形微微下沉,在斧头落下的瞬间,猛地向后一闪,那双斧重重劈在地面,砰然一声巨响,震得赛场微动。 “出招也狠,真是和这幅甜美长相格格不入···” 未等颜雨收回斧头,陆玲珑脚下发力,迅速旋身,左掌带着劲风反击而至,直取颜雨右肩。 然而就在此时,颜雨背后幽绿荷花微微一动,空气中的风悄然变换了轨迹。 陆玲珑的一掌再次被微微偏开,力道瞬间被卸去。 “我就说这两个荷花不只是好看那么简单!”陆玲珑甩甩手,掐碎了缠绕手腕处的一缕风旋。 颜雨一笑:“这神格面具二阶的能力,我都没给我哥看过。” “这还是上次他救我时带来的灵感,毕竟这斧子太重了,但用风加持一下就有出人意料的效果。” “额——”陆玲珑无奈一声,“那你倒是换一种武器啊···” 她脚步一踏,整个人化作一道疾影,右腿如钢鞭般扫向颜雨腰侧。 这一腿迅捷凌厉,几乎在瞬息之间便已临近。 颜雨未硬接这一腿,往空中一跃,躲过了攻击,随即猛然挥动双斧,斧势如潮,连环劈斩,带着呼啸的风声,一斧接着一斧,劈向陆玲珑的肩膀和胸口。 陆玲珑侧身避过,借着身形的旋转,左手一探,如鹰爪般扣住颜雨的斧柄,右手则闪电般出击,一掌直击颜雨的胸口。 颜雨左手的斧头突然反转,斧柄横扫,猛地撞向陆玲珑的手腕,逼得她松手撤掌。 “反应好快···还有这大气不喘的样子···”陆玲珑眼角余光捕捉到颜雨背后的荷花,花朵微微颤动之下,风的轨迹悄无声息地再次调整着两人的拳脚。 她逐渐搞明白了,颜雨之所以能精准补足斧法的破绽,是依赖于那幽绿荷花,至于艳红色的那一朵,估计是同辽东天罡差不多的手段,能够令人气息始终平稳,体力几乎源源不断地受到补充。 “不能再被牵着走了。”陆玲珑心念一动,突然虚晃一拳,趁颜雨举斧格挡的瞬间,身形如同一道疾风,迅速逼近了两朵荷花。 颜雨一惊,大斧猛挥,想要阻止,却为时已晚。 “砰!” 随着陆玲珑的一记重拳,幽绿色的荷花碎裂开来,随即她反手一掌,红荷也化为无数花瓣。 荷花碎裂的一瞬,颜雨不慌反笑。 “抱歉了玲珑姐,当荷花全部破碎的时候,我才能发挥真正的能力!” 破碎的花瓣并未消散,反在空中汇聚,化作一片片娇艳欲滴的小花苞,围绕着陆玲珑盘旋飞舞,四周的香气忽然变得浓烈起来。 陆玲珑的心神一晃,脚步微滞,眼前的景象开始变得模糊不清,四周荷花摇曳生姿,仿佛要将她吞没。 荷叶底下流淌出鲜血,滚涌冒泡,无数手爪开始伸向她。 陆玲珑呼吸渐渐急促,心中隐隐升起一股莫名的烦闷和痛楚,心境开始逐渐破损。 她看见了一岁时母亲惨死的画面,看见血液流干,有人的脚印踩在了血泊当中··· 啊啊啊啊! 陆玲珑连声怒吼,红眸闪烁,双臂交叉于胸前,白皙肌肤渗出点点血珠,晶莹剔透,像滚落荷叶的露水一般。 围观的陆瑾猛然起身,双手抓握在看台边缘:“是撩拨心魔的手段嘛?为什么偏偏让玲珑遇见了!” 嗖! 血珠滚落,凝成血刃,疾风骤雨般射向颜雨,颜雨想要挥斧挡下,却发现这些血刃灵活无比,绕过斧头,直接划过她的四肢、脸颊,割裂了她一身衣物,带出道道血痕。 “操纵血液?” 颜雨仓促后退,依旧难以躲过。 “不过,只有这种程度的话···凭借‘荷花娇欲语’还勉强可以应付,只要改变风速,这些血刃碰不到我···” “嗯?” 苍茫闪躲之时,周围血刃遍布得愈发密集,陆玲珑歪头狞笑,肌肤血液还在不断抽离。 一入心魔障,半点不由人。 陆玲珑那种疯魔之态,简直就像是想把自己一身血液流干一样。 “不对劲,这位姐姐的心态很不对劲···” 颜雨绕场奔跑,不时回望身后追过来的鲜血。 这只是一场寻常的比试,没必要生死相搏,虽然耗下去多半能赢,但这种结果根本毫无意义。 “我认输了!下场救人!” 啪! 颜雨双手一拍,满场荷花散落。 观众台上有两道身影率先冲了下来,一个是陆瑾,一个是颜欢的凝火分身。 “居然是这种手段···”陆瑾压制住陆玲珑,将其抱于怀中。 “陆老,我···”颜雨张口欲言,却被陆瑾抬手止住了。 “没事的,小娃娃,不用放在心上。异人间的切磋就是如此,你那手段很精妙。”说罢,陆瑾扫了一眼旁的颜欢,便抱着自己曾孙女儿离去了。 赛场周围鸦雀无声,负责裁判的道长朝下扫视了一眼,高声说道:“陆玲珑对颜雨,胜者,陆玲珑!” ······ 陆家大堂,陆琳半臂托腮,细细端详陆玲珑,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在陆瑾带领下,颜欢随着一同走了进来。 眼见来人,陆玲珑立刻起身,笑着拱手道:“水镜先生光临寒舍,实在是令其蓬荜生辉呀!” “嘿~”颜欢双眼微睁,“冰雪女神玲珑大人,就非得用这么别扭的迎客词吗?” “嘻嘻嘻,颜雨妹妹的伤势该无大碍吧?”陆玲珑问道。 “有我看着,她身上半点伤疤都没留下。倒是你,都这种状态了,还有闲心关心别人?” 陆玲珑将嘴一抿,突然就明白了,估计太爷请来的高人就是这位巫王了。 她笑着回道:“那没啥,毕竟我皮糙肉厚的,粗实!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 陆瑾向前一步,拍了拍曾孙女儿的脑袋,“让小欢来看一眼,不差这一点功夫。” 陆玲珑闻言,重新在铺草垫盘腿坐下,闭目凝神。 全真龙门的“性命双修”功夫,在整个异人界都算是出类拔萃,颜欢不用刻意探查,都能感觉到陆玲珑灵魂中的那股子韧性。 只是这坚韧之中,多了一份变异的部分。 同刘五魁灵魂发生良性变异而产生的“五方揭谛”不同,这抹异变藏匿得更为隐蔽和复杂,是生人存活状态下无法被术法所改变的一部分。 颜欢埋头思索,心中想道:“看样子,这下确实是有点托大了,只能将其藏得更深一点。” “如果是完全剥离,那陆玲珑母亲死去的不清不楚的真相,估计也会一同埋葬其中了,这种场面对陆老来讲估计乐见其成,可陆玲珑呢···” “凭借这妮子的性格,估计怎么都不会放弃追查真相吧。” ------------ 第301章 逆施造化,巫祝的叛逆期到了 “玄武。”颜欢轻声念叨,玄龟黑蛇缠绕手臂,极速转下,盘旋在了陆玲珑头顶之上。 嗯? 陆玲珑抬头朝上看了眼,只感觉到了丝丝凉意,心中潜藏的那段记忆逐渐开始模糊不清。 “等一下!”她忽然起身,意识隐隐抗拒。 颜欢将手一抬,停止施为,“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放心好了,当你想搞清楚这件事情的时候,自然会记起来。” “我现在的手段只是将回忆变得模糊不清,以保证其他的术法不能将其勾引出来。” 陆玲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重新坐回了草垫上。 只是将过去变得模糊,陆玲珑尚且可以接受,要是剥离母亲死亡的那段记忆,她做不到。 虽然太爷和父亲说,母亲是死于入室抢劫通缉犯的乱刀之下,作案手法、现场证据和流窜路线都对的上,但陆玲珑隐隐约约感觉凶手另有其人。 “假如那家伙还在世上,我一定保证会流干他的血!”陆玲珑暗自想道,将双拳握紧了。 颜欢以玄武之“云山雾绕”朦胧了陆玲珑关于母亲身死的认知,又俯身叮嘱一句。 “小雨的‘荷花娇欲语’在全部花瓣破碎后,会勾引起人心底暗藏的阴影,这些心理阴影不全都源自于记忆,有时候也依赖于人潜意识里的认知。” “至于那些认知,有切身经历的,也有他人告诉你···” “咳咳咳!”守在一旁的陆瑾急忙咳嗽了几声,无奈朝颜欢望去。 这小子有点聪明过头了,话又多,如此说来简直就是赤裸裸地道明了玲珑母亲之死另有隐情。 “太爷,您不用那样,有些事我一直都知道。”陆玲珑抬头笑了笑。 “总不能你们说一句,我就信一句,那我成什么了?” 陆瑾苦恼捏了捏额头,心中一泄气。 “唉,你这妮子主意也正···” “不说这个。”陆瑾急忙转移了话题,“替玲珑避去了一个隐患,就是有恩于我陆家,之后有什么事需要帮忙的,尽管开个口。” 颜欢靠了过去,笑道:“陆老,您是懂我的。陆家人才济济,手底下有没有精通巫士手段的人?” 陆瑾并起手指向前点了点,和蔼笑道:“就知道你小子想讨要精灵。” “玲珑,你回头去和小云说一声,他老家那边兴许会知道点什么。” 陆玲珑满脸惑色地歪斜下头脑,说起云先生,该是没有传承任何的巫术手段,至于他老家那边,倒是没过多了解。 云? 颜欢想起那个沉默寡言,面戴黑底红十字面具的男人。 罗天大醮中,此人用的是化物之术,将量天尺作为自身炁的增幅器,平日少有显山露水,据说来自几乎全是女子的门派,自称从不打女人。 “不知是什么样的精灵?”颜欢埋头思索。 当世精灵稀缺,这都能被自己撞见,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那就谢过陆老了。”颜欢拱手作揖道,想来无事,也该去田老那里打一逛了,便准备辞别陆瑾。 还未开口,陆瑾径直走到了书桌前,翻开一本青色封面的书籍,将其中一则昏黄古卷给抽了出来。 “其实我一开始,有想过给你‘通天箓’和‘逆生三重’···” 陆瑾身子站的笔直挺拔,依旧对颜欢抱有一丝期待。 陆家的家规中有一条:牵扯奇门异术,只教子孙为人,不为子孙续财。陆家自己善于或者有志于异术者,全部投入其他门户,凭借自己的能力成长。 陆瑾为了不让“逆生三重”失传,从家族之外找寻了许多资质优秀的年轻人,可都没法成功入门。 从他的角度出发,颜欢要是肯接了这“逆生”玄功,该是一番大好的局面。 毕竟论说天赋资质,关于颜欢,同辈人之中无人能出其右。 “您老这···”颜欢面露踌躇,眼前的陆老已将左右手给摊开,左手是青蓝色炁息勾画成的符箓纹络,右手则是原本夹着那古卷的青封书籍。 有道是技多不压身··· 可颜欢一想,逆生需要天分,符箓一事自己更是一窍不通,他陆瑾修行了几十年,“通天箓”的门槛估计都没有摸到,那这异术落入自己手中,多半也是暴殄天物。 “哈哈哈哈,不用纠结,我也没有强求的意思。”陆瑾欣喜笑道。 “不过这人人求之不得的异术,你却视如敝屣,我都开始心疼那些为了‘八奇技’抢破头的人了。” 颜欢挥挥手,只是道了一句:“谢过陆老,还是等云老家那边的消息吧。” 作别了陆瑾,颜欢前脚刚踏出陆家大堂的门槛,忽然之间灵光一动,脑海中莫名其妙就浮现出了武当山石洞中,三丰祖师所留的《无根树》石刻。 顺为凡,逆为仙,只在中间颠倒颠。 “这么简单的事情我为什么现在才想到?”颜欢驻足庭院,中央假山流水潺潺,几个探出水面的锦鲤抽身钻入荷叶,留下层层涟漪。 夫大道生于先天自然而然也,自无极而太极,道隐于未形,自太极而天地,道显于有体。 阴阳生五行,五行孕一性,一性禀则一造化,一形立一乾坤,则知人之一身几精神消长气血盈虚,无一不与天地并其阴阳。 五行攒簇之后,再发展下去不过是万物变化,融归天地一处,想要进一步突破,必须逆施造化。 盖天地造化之道,顺则生人生物,逆则成仙作佛。 “我这五行加身之后,说不定真得反着来!” 一入此世二十六年有余,全都顺天时,得天地之荫佑,想不到现在居然要逆天行事。 咱巫祝的叛逆期也到了! 颜欢回头望了一眼出门送客的陆瑾和表兄妹两人,“陆老,我还真有关于逆生的事情,想要请教一下您。” “嘿~”陆瑾饶有趣味地端详颜欢,笑呵呵道:“你感兴趣了?” “那今天别走了,等吃过饭再谈。玲珑啊,去和后厨招呼一声,做点好菜,摆上一桌子。” 陆玲珑点头应了声,快速离去了。 陆瑾捋须轻笑:“怎么突然就改主意了?” 颜欢回道:“只是突然觉得,三一绝学,错过了实在是可惜。” “哈哈哈哈!”陆瑾闻声哈哈大笑,“你小子没说实话,在这巴结老陆我呢?不过我这一把老骨头不知还能活个几年,这异术要是由你承了去,那我也不算愧对恩师了。” 颜欢随着笑了几声。 他心想道,“抱歉了陆老,我这并非是真想接了‘逆生’传承,只是只知变化,不晓阴阳颠倒之法,功果终难圆满。” “我想的是···” 攒簇五行颠倒用,功完随作佛和仙。 ------------ 第302章 陆瑾震惊,这是“逆生三重”? 陆瑾设宴款待,桌上的菜肴已经一一摆开。 琳琅满目的佳肴既有地道的东北风味,也有精致的江西特色,让人一眼就能感受到这顿饭的用心与诚意。 陆瑾微微一笑,目光投向身旁的年轻人,轻轻点头示意了一下,“一直没来得及正式介绍,这位是我的大曾孙儿,名叫陆琳。” 他稍作停顿,又继续说道,“也是目前唯一的‘逆生三重’继承人。小琳啊,这位是颜欢,虽说论辈分与你是同辈人,可他如今的实力修为,早就已经踏足那一众老怪物之列了。” 陆琳听罢,脸上神情一肃,举起面前的茶杯,郑重地向颜欢敬了过去。 他神色中带着一丝敬佩,语气诚恳地说道:“巫王的大名早就如雷贯耳,不过比起实力修为,最令我钦佩之事,还是颜兄弟于山中布局擒杀日寇百余人的壮举。” 陆家的桌子上摆的是珍藏香茗,是茶水而不是酒水,颜欢便不假思索地举起茶杯,与陆琳轻轻一碰,茶香在杯中荡漾。 说起这陆琳,是陆玲珑的大表哥。 最令颜欢印象深刻的,莫不如他独特的眼光。 大表哥陆琳对冯宝宝有点意思,用《洛神赋》的几句,评价她是“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 不过颜欢知道,陆琳内心对于冯宝宝的感觉,并非是单纯出自男女之间的喜欢,更像是逆生修行中,被冯宝宝那种纯净状态所吸引。 无根生破大盈仙人左若童的逆生玄术,后牵扯出三一门覆灭的系列事情,“逆生三重”当世传人陆琳,又被无根生冯曜之女冯宝宝吸引,想来也有一种别样的缘分。 茶足饭饱之后,颜欢随着陆瑾去往陆家大宅的后院。 初夏的阳光洒满后院的演武场,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草木清香,微风轻拂,带来丝丝凉意。四周的树木在日光下投下斑驳阴影,偶尔有几片树叶随风飘落。 这里是陆家子弟平时习练的场所,陈设极其简单,除了中间宽敞的武场,便只有几个石凳,加之摆放着一柄长刀的武器架。 陆瑾背手于后,先是说起了“逆生三重”的功法立意。 人之降生,先天一炁具化为四肢百骸,此为顺。 顺乃应天理却难逃一死,故需要逆炼回先天一炁,此为逆天理,以达飞升成仙的最终目的。 而《性命圭旨》中也有顺逆三关之说:“顺,心生于性,意生于心,意转为情,情生为妄。只因一念妄,现出万般形。” “逆,检妄回情,情返为意,摄意安心,心归性也。金来归性初,乃得称还丹。” 陆瑾耐心解释了一番,便又施功示范。 他缓缓站定场地中央,体态坚挺,神色沉静,目光落在颜欢身上,沉声说道: “单靠说,实在是有点抽象,不如直接给你展示一下这三一绝学。” 说罢,他体内真炁悄然运转,给人的感觉随之发生变化,阳光照在肌肤上,泛起微微光泽。 “这便是第一重了。”陆瑾低沉说道,声音稳重如山。 颜欢目光微凝,只见陆瑾缓缓抬起一只手臂,轻轻挥手,一道劲风随之呼啸而出,竟让不远处的一棵树微微晃动,枝叶随风簌簌作响。 “炁化皮肉,真炁充盈全身,举手投足之间,力量大增,身如龙虎,有千钧之力。”陆瑾淡然解释道。 颜欢微微点头,以胸腔腹部的全部五行之力灌输全身,缓缓四散。 陆瑾深吸一口气,轻声道:“接下来是第二重了。” 话音落下,陆瑾的皮肤颜色发生了变化,从原本的健康色逐渐转为纯白,整个人仿佛沐浴在一层柔和的光辉中。 他的身体不再像寻常人般有血有肉,而是像一尊无暇的白玉雕像。 唰! 旁边兵器架上的锋利长刀悍然出鞘,刀刃在空中划出半月银辉,直接将劈砍在陆瑾的手臂。 手臂上并未留下任何多余血痕,弥漫四起的炁将细微伤口修补了。 “炁化筋骨内脏,可以短暂的让内脏骨骼和血液一定程度的炁化,所以损伤时血肉也不是寻常的再生方法,运炁便能修复一切伤损。” “搭配一重的化皮肉,成金刚不坏之体,使用者全身变白,水火不侵,刀斧莫伤,诸邪莫侵,百病不生,即便断肢亦能再生。”陆瑾语气淡然,随手将长刀抛到一旁。 同为第二重,使用者的境界水平也有很大差异,多数三一门人毕生止步于此。 “至于这第三重···”陆瑾沉默片刻,“是以全身炁化,化为先天一炁。” 他散去了一身手段,身躯恢复平常。 颜欢知道,这逆生第三重,除了创派祖师外,目前明确到达第三重的有名有姓之人,就只有最后一代三一门长左若童了。 三一覆灭,陆瑾“逆生三重”的修行止步于第二重,哪怕此后几十年仍有所悟,他也不知是否真的摸到了三重玄功的门槛。 “这便是‘逆生三重’了,你是否大概瞧了个明白?” 颜欢站在演武场边,神情肃然,片刻后,他微微颔首,语气低沉:“陆老这绝技,在我看来,实在不下‘八奇技’。” 陆瑾知道这话是谦辞,但心里听得高兴,向前拍了拍颜欢的肩膀。 “不如先行试一试,我也是偶然发现陆琳那小子可以进入逆生状态。” 守在一旁的陆琳点头示意,笑了笑。 可朝自家太爷望了一眼,他脸上的笑容立刻就僵住了。 “太爷,你的手!?” 嗯? 陆瑾抬起右手,苍老肌肤根须遍布,爬出了一层绿茸茸的细小嫩芽,掌心的血肉,比起手背,似乎要年轻细嫩了不少? “这只手,刚刚碰了下小欢子···” “那个···”陆瑾抿了抿干涩的嘴唇,不自觉朝后退了一步,“小欢,你这是做了什么?” 颜欢眉宇间起了一丝烦闷,“按照陆老讲解,摸索着试了一下,使得真炁充盈,以此来改造皮肉···” 可是颜欢为了保证炁的充分运转,调用了体内的全部五行之力,所以最后不是回归于先天一炁,而是回归于五行之中了。 “和预想的结果不太一样,不过这种状态似乎有点玄妙···” 颜欢抓握手掌,感觉体外的岁时流转都发生了变化。 “太爷,这是···这和您刚刚教的,貌似不太一样吧,咱这‘逆生三重’能做到这种程度吗?”陆琳小心翼翼向前,凑到陆瑾身旁问道。 陆老爷子眉头紧皱,实在没有看懂发生了什么。 “这是逆生三重?” 这小欢子是根据“逆生三重”琢磨出什么来了!? 颜欢丝毫不理会两人的哑然,将五行之力缓缓收归体内,忽然又想到了一件事情。 一直以来,自己是不是太过假于外物了? ------------ 第303章 陆家秘辛,颜欢与龚庆的第一次见面 颜欢作为巫士的手段,在于精灵附体和役使精灵。 扪心自问,五行攒簇之后,体内发生的变化更多依赖于五行之精的特殊属性,自己这一身手段中,肉体强度属于自己,炁属于自己,余下的都是精灵加身后带来的能力。 “也难怪啊···” 颜欢突然想到,现在的五行之精最少存活了一千两百年有余。 之前的事情暂且不论,那这一千两百年间,冲击羽化飞升者少则几十人,多则百余人,即便成功者寥寥,但为何又唯独将五行之精遗留世间了? “莫非是将其丢下了?” 斩断外物,抛弃七情六欲,成仙做佛···不会是这么烂的飞升选择题吧? “这要是抛弃了一身精灵···” 颜欢想了会儿,感觉心脏还是哪里的部位抽搐了一下,随后捂住了胸腔正中。 陆瑾以炁撼碎了寄生手掌的根须,尚且心有余悸,但仍旧向前关切道:“小欢呐,你这是怎么了?” “心绞痛···” “嗯?”陆瑾微微一怔,“怎么都修行中人,还能得这种病?” “还有你捂住的地方,明明就是肺呀!” 颜欢闻言,心不在焉地挪移了手掌,按压住了侧腰的位置。 “那里是肾!”陆瑾无奈道。 颜欢皱了下眉头,总之细想下去,感觉浑身都不对劲,整个人都不好了。 生平又一次对前路产生了迷茫。 调整了下状态,颜欢目视面露担忧之色的陆瑾,这个时候实在不想扫了老爷子的兴,不如索性继续将“逆生三重”学下去,倘若学成,也算是了却了陆老一幢心愿。 “陆老,我没事,咱继续吧。” 庭院的板砖缝隙中探出几株嫩芽,逐渐编织成蒲垫,颜欢顺势盘坐了上去。 解除了五行加身的状态,颜欢运行周天,调动全身炁息,使得真炁充盈,逐渐朝向四肢蔓延。 于此同时,他又想起那句,“攒簇五行,逆施造化”,当于杀机中求生气,在死关口运活法,便使得体内五行之炁一同逆行。 木本上浮,金本下沉,水本下流,火本上焰,土本重浊,此顺行之道,五行各一其性,法界火坑,则生人物也。 现在的颜欢,让上浮之木下沉,下沉之金转而上浮,水下流而使之反上,火上焰而使之就下,土本滞而使之平和··· 呼—— 庭院中威风骤起,夏日光亮洒在颜欢身上,透出一股清幽荧光。 渐渐地,他感觉与周围环境出现了长时间的脱节,青石板砖铺成的庭院逐渐模糊,周围几棵古树也在雾气中朦胧。 哗啦啦! 周围起了潺潺流水声,长桥在雾气中若隐若现,波光粼粼的水面倒映出两个人的身影,正对着水中指指点点,这时有几条花斑锦鲤一跃而且,溅射出朵朵水花。 “这是怎么回事?” 颜欢缓缓起身,拨开弥漫身旁的雾气,朝那长桥走去。 鱼儿一跃,水忽然高做万丈,有一巍峨如山的身影扶摇而去,遮天蔽日。 “敢问两位前辈···”颜欢话音未落,在这黑暗混沌之中,桥上两人一同摇头离去了。 陆瑾和陆琳驻足一旁,小心观望,随着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颜欢周围的环境出现了明显的变化。 时间流速变得紊乱无序,穿袭而过的风都发生了轨迹的扭曲。 陆瑾双眼微眯,有点看不懂颜欢此刻的状态。 毫无疑问,这是逆修,但完全是不同于“逆生三重”的逆修,要更为精妙和复杂··· “太爷···我感觉有点头晕目眩···”陆琳揉捏双眼,对一旁的陆瑾说道。 陆瑾双拳紧握,隐隐约约感觉有同样的不适感,颜欢身边开始出现了模糊不清的漩涡痕迹,周围覆盖的荧光混乱无序的变形,刺得他双目生疼。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下去,再后来的事情,陆瑾几乎记不清了。 这一日之后,陆瑾拒绝再出席罗天大醮的任何一场比赛,据说他同曾孙儿陆琳一样,大病一场。 至于向来身体康健无恙的陆老爷子为何突发病疾,无人知晓,陆家门内对此事更是讳莫如深。 人们只知道陆家将所有上门探望的客人拒之门外,并对昨日所发生的事情闭口不谈。 传授颜欢“逆生三重”一事,渐渐也成为了陆家不可告人的一则秘辛。 ······ 罗天大醮的第四日,天师府后院。 日光熹微,东方天际泛着一点鱼肚白,山中清风微凉,吹得人心旷神怡。 颜欢坐在庭院水井旁的小板凳上,运炁调息。 “陆老还是不肯将昨天发生的事情告诉我,那莫名其妙的幻觉也没有搞清楚到底是什么···” “就连见多识广的清明姐和羵羊都不知道那是什么情况···” 有点一筹莫展。 出神之际,一个满脸雀斑的小道童拎着水桶走了过来。 “水镜先生,您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呀?”龚庆空荡荡的木桶放置一旁,拱手打起了招呼。 对于这位“全性”代掌门,颜欢自然知道他心底在谋划什么,却也没有打草惊蛇的打算。 “倒是少有正一的道友用这个称谓称呼我。” 龚庆笑道:“正是我们这些辈分小,所以才对富有传奇色彩的事情感兴趣,转世身,巫王,群灵之主,这些名号加起来,恐怕没有那个小辈见了不昏头吧?” 颜欢凝眸打量这小道,只觉得他嘴巴倒是伶俐,估计平时也少不了好言好语讨得身边人欣喜。 “小道长修道之人,怎么也追捧这些虚名?” “可能是修行不到家吧···”龚庆一拍脑袋,急忙又连连拱手致歉。“啊,水镜先生,是我疏忽了,还没来得及自我介绍。” “您喊我小羽子就行了。” 这龚庆装模作样起来,一副游刃有余之态,颜欢要不是事前就知道此人身份,估计还真能被其骗过去。 “小羽道长,这么早来打水,是龙虎山还没接自来水管吗?” 额··· 龚庆一愣,脑中灵光一闪,立刻有了应对的措辞。 “是我二太师爷取用井水惯了,平时烧水品茗,还得用这口井里面的水。” 颜欢沿着井口朝里面看了一眼,看水波漾漾,倒映着天空中未消的一轮残月。 他又抬头望去,那弯冰轮转瞬不见了。 “可是,这不分明是口枯井吗?”颜欢手指敲了敲水井边缘,里面的水“咕噜噜”全都渗回了地底当中。 嗯? 龚庆又是呆呆一愣,朝井底看去,晦暗中确实看不见清水光亮。 这井中水虽然平日不取来引用,可替田晋中洗衣服所用的水,依旧是出自这口井,好端端的怎么会干枯呢? “这···什么时候干了?” “谁知道呢。”颜欢半捧着腮,目若深潭,带着一股幽深冰冷的寒意。 龚庆脸色出现了须臾的僵硬,眨眼间又被温婉和煦的笑给挤走了。 “莫非我身份被他瞧出来了?” 心中盘算了一下,龚庆改口虔诚地说道:“真是尴尬,事已至此,也不瞒着水镜先生了。小道确实是故意来搭话的,之前所说仰慕大名也绝非虚言···我来此,只是有个不情之请,不知该如何开口。” “但说无妨。”颜欢只是静静注视着他,想看这位代掌门又要耍什么花招。 “都说水镜先生寻灵问仙,周游天下而喜结良缘,小道家有一远方亲戚家住西北戈壁滩的边缘,这些日苦于砂石风暴之害,苦不堪言。” “可惜现在罗天大醮正在举办,小道又人微言轻,没法开口请门内前辈相助,只好向您开口了。” “对了,那风中之物,估计是精灵。如果是水镜先生出手解决,或许会迎来一个两全其美的结局。” 特丫的! 龚庆拱手时,后牙稍微咬紧了。 得快点将这家伙给支开,好好的山中配置,不过一天的时间,就给杀了个十不存一,这样下去,那“全性”还怎么攻山? “原来如此。”颜欢点头道。 就这? 憋了半天就一个“调虎离山”之计? ------------ 第304章 未来发展线的变动,“无关紧要”的张楚岚 这种寻常的小伎俩,在不知情的情况下,颜欢或许真的会上当。 “西北戈壁滩真的有精灵吗?”颜欢舌面浮现出玄龟黑蛇的纹络,在“玄武”加持下,声音直逼人心。 在玄武面前,根本就没有什么阴谋算计。 龚庆愣了愣,颤巍巍说道:“真的有。” 诶? 这属实有点令颜欢料想不到。 不过是布置了一个“调虎离山”的局,还真的不辞辛苦去搜集了精灵的信息,这“全性”代掌门能处啊! “那就劳烦小羽道长将位置发给我,我这就去西北戈壁走一趟。” “好,这就给水镜先生。”龚庆拱手笑道。 “全性”门人遍布全国各地,耗费了不少人力,才将一偏僻地段的精灵信息找到,从江西至西北整个来回,少说要耗费三天功夫,加上处理沙暴中心那精灵的时间,足足要耗费一周。 这段时间足够“全性”门人完成任务了。 颜欢接过龚庆手中一连串的地址,将那纸条捏在手中。 “大数据时代了,直接发个定位多好的事情,小羽道长是手机藏着太多隐私嘛,平时都浏览些什么东西?” 龚庆心中发憷,依旧不动声色道:“是我那远房亲戚年事已高,不会用手机,只能写下来了。” 颜欢在手机标注了一下定位,便将纸条揉成一团,还给了龚庆。 “谢过小道长了,回头见。” 龚庆弯腰拱手作别,目视颜欢的身影消失在庭院小径的尽头,等朝阳彻底升起,他才长长松了口气。 “本就是在老天师的眼皮子底下搞事情,压力足够大了。” 这要是再多一个“绝顶之下,豪杰之上”的变数,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在“全性”全体门人面前立下了军令状,此次攻山倘若大事未成,那群疯子肯定会将自己生吞活剥··· 龚庆提了空桶,回房间接了点清水,拎着去了田晋中的房间。 “小羽子,今天怎么来的这么晚?” 龚庆将水倒入脸盆,掺了点热水,端着来到床前:“去提水时遇见了水镜先生,便同他聊了几句。” “哦?”田晋中眨了眨干涩无比又遍布血丝的红瞳,“你觉得他是个怎么样的人?” “嗯——”龚庆拉长了声音,略作思考。 什么人!? 山里潜伏的暗线都快给我杀光了! “人还算不错,可有时候很容易给人带去麻烦···” “哈哈哈!”田晋中一笑,“那估计和你太师爷是一个德行,这些年纪轻轻就打遍同辈无敌手的人,大概都生性跳脱吧。” 龚庆试了下水温,将毛巾浸透了,向前替田老擦拭面庞。 “感觉太师爷大多时候挺板正的啊,也就偶尔有点脱线···” “那是你没见过他年轻的时候。”温暖湿润的感觉划过田老的面庞,舒适感撩拨的他心神一颤。 田晋中微微蹙眉,冲一旁的道童叮嘱道:“小羽子,今后天热起来了,就全都换成凉水。” “诶!”龚庆低声应道,将毛巾浸泡回水盆。 “都收拾妥当,咱就去会场吧,昨天比赛精彩纷呈,今日估计也热闹着呢!”田晋中说道。 “话说啊,今天这第一场,是我那徒孙吧?” 龚庆在水盆中淘洗毛巾,逐渐浑浊的水面倒映出长着雀斑的脸。 “是呐,那咱这就过去。” 倒掉水,收拾妥当,龚庆推着田晋中的轮椅便朝会场走去。 望着那苍老背影,龚庆将头稍稍抬高了。 “田老啊,您可真算是输己胜天了···” “等了却此事,我就帮你从枷锁中解放出来,您也就该彻底放下了。” ······ 罗天大醮比赛会场,张楚岚赫然挺立于中央,神色平静。 负责主持的裁判高声喊道:“请王也选手速速入场,武当王也,听见请速速入场!” “哼!”张楚岚汗流浃背,依旧止不住冷笑了一声了。 “丫的,黑幕啊!黑幕!” “又让这小子混过去了一局!” “嘿嘿!”张楚岚嘴角轻微上浮,逐渐压制不住。 就在这时,入场通道口,有一狼狈不堪、满身泥泞的身影急匆匆跑了进来。 王也气喘吁吁,背后是紧追不舍的冯宝宝。 “障目香,解!” 王也并指施法,“啪”的一声翻倒在地,与此同时,围绕冯宝宝周身的幻觉解开了。 她高高扬起来的铁锹奋力落下,轰然落地,砸在王也双腿之间地面上,吓得王也裆下一凉。 铁锹杆儿的木棍猛然断裂,铲头“砰”的一声飞到了张楚岚的脚下。 “大姐你还来!除了埋我,你脑子里就不能装点别的事情!?” “你不看看这是哪啊!?” “啊?”冯宝宝四处张望,眨了眨眼,观台上的观众正傻愣愣注视着她。 “啊!”冯宝宝双手一拍,捡起飞走的铲头,拎着断了的杆子就逃走了。 王也满脸黑线,紧绷的身体终于松懈。 前天晚上被颜欢的真火追,昨天与诸葛青一战,身体几乎是透支了,赛后又被他的粉丝追,半夜被这大姐追,都不知道多久没有合眼了。 “我早就觉得哪里不对劲了,这么说来,你们都是哪都通的员工啊···她是你的打手啊!” “行啊,张楚岚···”王也扭过头,气急败坏地凝视张楚岚,“孙贼,你挺会玩啊?” 负责裁判的道长冲台下喊道:“武当王也,若是你有什么隐情,可以向赛事委员会反映,天师府会替你主持公道。” “没事,就这么着吧。”王也有气无力地朝台上看了一眼。 “张楚岚,说实话,要是一开始那位女施主愿意听我讲一句话,我都不会这么生气。”王也盘腿而坐,指了指前方。 张楚岚心领神会,也在地上盘腿坐下了。 “我本以为此番下山,是将某种天下变数背负在了身上,可直到昨日,我才隐隐约约感觉有点不对。掐指一算,咱这当术士的,脸都被打肿了。” “张楚岚,你的选择本来会害很多人,可就在昨天,或者是别的什么时候,那种世界发展轨迹居然不会往坏的方向偏离了···” 王也右手托腮,静静端详张楚岚。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我不是太懂···”张楚岚回道,发展线偏移这种事情,听起来还是太过匪夷所思了。 “没关系,没关系,我可以直接告诉你。这意味着你的选择无关紧要,随你怎么折腾,都无所谓了。”王也摇摇头,叹了一句。 “唉!” “当初下了那么大的决心下山···现在看来,这武当山我也不用回去了,直接回哥谭算了。” “嘿嘿···”张楚岚苦笑了一声,这术士说话当真是云山雾绕。 “王道长,你大可将话说得更明白一点。” 王也拍拍尘土,从地上站了起来,“没事,这句话你肯定懂。” “嗯?” 坤字—— 土河车! ------------ 第305章 诸事不顺,打一顿碧莲消消气再说 “不好,要干!”张楚岚感觉地面剧烈震动,便双手撑地,迅速起身,朝身后连跳几步。 土浪裹挟着碎石猛烈汹涌地朝前奔袭,声势浩大,势不可挡。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广修万劫,证吾神通。三界内外,惟道独尊。体有金光,覆映吾身··· 张楚岚念起金光咒,迅速护住了身体,可这招“土河车”打得他措手不及,那石刺尖棱子弹般从身旁溅射飞过。 “护体金光是吧?” 唰! 抬头之际,王也已经跑到了张楚岚的头顶上方,掌心火跃动腾空。 离字·火流星! 星火飞溅,密不透风,张楚岚无奈双臂护于身前,任凭火焰激射。 “王道长,出家修道之人,怎么这么大的气性?” 王也不为所动地凝视着张楚岚,“这不废话嘛···” “身不随心,那我还修什么道。” 王也漫不经心地将火一收,在地上站稳了。 不入龙虎局,难得常清静矣。 这场罗天大醮的结果早就无所谓了。 王也之所以来龙虎山,一是不想老天师和天师府的声誉受损,二来则是给张楚岚提供一个放弃的选择。 放弃追求真相··· 张楚岚所追查之事,会影响很多人的命运,使得异人界的未来发展朝“坏”的一方面偏离。 事情本该是这样,可昨夜遇见冯宝宝前,王也又算了一次,发现那个可以预测的“坏未来”,竟然不可思议的消失了。 “费心操劳的事情不见了,那刚好我也可以轻松点···答应老天师的事情不能变,但在这之前···” “张楚岚啊,你就让我打一顿出出气吧。” 张楚岚一愣,刚要开口解释:“不是呀,王道长,你这···呜呜呜!” 下一秒,一团灰泥蛋子猛地塞进了他的嘴中。 “呜呜呜呜呜呜(王道长,你这就有点欺人太甚了!)” “呜呜呜(掌心雷)!” 张楚岚一掌挥出,电光四溅,“噼啪”作响。 王也将双指并起了。 “这次又是什么法术?”张楚岚掌心雷未出,先是小心谨慎地提防周围。 四周没有任何术法产生的异动,他只听见“啪”的一声,自己的手腕被一股绵长劲力给黏住了。 呸呸呸! 吐掉了满嘴泥土,他惊讶道:“这次居然只是太极吗!?” “诸葛青倒是教给了我一个好词儿啊,兵不厌诈···”王也拎着张楚岚单臂,奋力朝旁边一砸,罩着金光的身子猛然撞进赛场地面。 不由张楚岚反应,王也上去就是补了几脚。 “张楚岚你也别怪我啊,常应常静,常清净矣!咱修道之人心里不能憋事啊,要不容易坏了修行哈!” “你大爷的,你心里倒是不憋屈了!”张楚岚双手护住脸,感觉密密麻麻的痛散布在全身。 “欺人太甚了!” 一声怒吼响彻天际,张楚岚感觉疾风骤雨般的攻势消停了下来。 王也拍拍道袍,神色慵懒乏力。 “人对世界的影响,叫做命运权重。我这还是头一次见到占比极大的命运权重,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内就发生了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 “过去无法改变,未来可以选择。有些人就是可以将旁人的选择变得无关紧要。” “所以我猜测,估计是有对世界影响更为深远者,他的一举一动,将你的命运抉择也一并囊括进去了。你的运气还真是好呢···” 张楚岚双目微微睁大,从交叉起的胳膊缝隙中小心窥视。 “是谁?” 王也漫不经心的仰望天际,看云随着风轻缓飘荡。 “这谁说得准呢,这人的身份真难猜啊···” “好了,不说了,困了。” 轰! 王也顺势一倒,埋头睡了过去。 赛场周围一片鸦雀无声,短暂的死寂过后,不满和愤懑声终于铺天盖地的响起。 “有没有搞错啊,怎么又是这样!?” “每一局都能被碧莲给混过去,你们这赛事怎么把控的!?” 负责裁判的道长面色忧愁阴郁,极其不情愿的宣布了结果。 随后,他扫视周围:“有没有武当山的道友将人抬回去,该清场子了。不行喊担架了啊!” 唰! 观众台中有道身影迅速跳下,将睡在赛场中央的王也给架了起来。 “睡在这里可是会着凉的啊,王道长。” 王也睁开疲惫不堪的双眼,对一旁苦笑道:“早知结果如此,我也不想这么拼呐。” “话说你睡了一夜,就歇过来了?昨天可被你们武侯派的绝学给折腾惨了。” 诸葛青狐狸眼一眯缝,回道:“你那手段也很精妙啊,有那么三个瞬间,你身体内发生了很明显的变化,三个刹那,估计连王道长你自己都没有注意到。” “嗯···”王也沉默了片刻。 既然是自己无法注意到的事情,这诸葛青为什么能够察觉? “哼哼哼,王道长不用瞎想,毕竟咱俩都不磊落。” 唔··· “嘿嘿。” “不对劲啊不对劲,这狐狸眼肯定知道些什么?果然不能和聪明人走得太近,藏不住秘密啊!”王也心中发虚,故作轻松地耸耸肩,将身子站直了。 “好了,我是困了乏了,不是伤了。” 诸葛青将手松开,话锋一转,“虽然不知道王道长参赛是出于什么目的,但八奇技现世,估计武当山也会不得安宁吧?” “是了是了···还有这件事!”王也一皱眉,好巧不巧,刚好走到物品寄放处,那手机就响了起来。 “太···太师爷···嘿嘿。” ······ 武当山,周蒙寝居。 云龙招呼都没打,便火急火燎地推门莽了进来。 “师爷!您到底是为什么将王也给除名了啊!?就算是处分他,至少也该和我这个当师父的打声招呼吧!?”云龙愤愤拍了拍胸脯。 “就这破事,急的你礼道都不懂了?他的手段是你教的?” 云龙一愣,“不··不是···” “那是咱武当山的手段?” “这···可就因为这事就将他逐出武当?至少也要问个清楚啊···” 啪! 周蒙跳起来朝着云龙就是一巴掌,“武当什么时候轮到你这小辈做主了,王也和武当无关了,你也不再是他的师父,要是执意惦记你们那点师徒情分,那你就跟他一起离开武当。” 云龙傻愣愣杵在原地,良久无言。 周蒙将平板放在桌上,叮嘱道:“现在没工夫纠缠小王也的事,过几日这山里该不太平了。看紧那些半夜偷偷上门的客人,只要不破坏不伤人,随他们折腾···” “去做事吧!” 砰! 房门紧闭,周蒙背手于后,视线扫过窗外的一片清新盎然,一口烦闷惆怅在屋内氤氲开了。 “兔崽子,手段漏了就漏了!居然还输了!” “我的养老钱···” ------------ 第306章 西方的使魔,宝岚冲击奥斯卡 龙虎山后山,会场外围。 今日是罗天大醮的第五日,陆家班严阵以待,为了应对“全性”,几人早早就在山中布置了起来。 藏龙半蹲于地,将一探测针插入隐蔽处,冲传呼机喊道:“东边儿布置完毕了,工作正常。” 这种探测针可以捕捉一定范围内炁的存在,分布在会场周围,就可以掌握大会中全部异人的进出情况。 “话说小花儿,这么多的信号源,到时候不会误报嘛?” 位于山东侧的枳瑾花回道:“胖子,你小瞧我的技术么?” “不过大会此时接近了尾声,离场的不用过多在意,进山的一定要盯紧了。” “收到!”传呼机传来几人异口同声的回应。 枳瑾花看了眼旁边的陆玲珑,她呆毛耷拉着,带着可爱腮红的脸上尽是疲惫和担忧。 “放心了玲珑,就让陆老在家安心休养吧,会没事的。” “再说了,颜欢答应过,陆老空的缺,他会过来填补,所以安啦安啦!”枳瑾花拍了拍陆玲珑的肩膀,安慰道。 话说,貌似昨天一整天都没见到颜欢的人呐··· 啪啪啪! 陆玲珑连拍了几下脸蛋儿,振作起来。 “得先帮太爷和老天师将山中布置给准备妥当了!” 哔哔!哔哔! 谈话间,探测针的异动传回了枳瑾花处,她掏出对讲机,说道:“希,风星瞳。你们两个附近的针有反应了,怎么回事?” 诶? 希沿着小路刚才布置的地点找去,才出了茂密林间,就瞧见两个身材高瘦,肤色较浅的人。 两人眼睛大,嘴唇薄,面部很有立体感。 “歪···歪果仁?”希傻愣愣的眨眨眼,“是迷路错走后山的游客嘛?” 坏了呀,自个儿也不会说英语呀。 “风星瞳!”希对林间喊了一声,“天下集团家大业大,你从小没少上补习班吧,拽几句英文试一试?” “啊?”跟着凑热闹的风星瞳从灌丛钻了出来,扑打下浑身沾染的尘土。 这时,那白发苍苍、长须飘飘的老者开口说话了。 “没关系,我会一点中文。” 老者名为艾萨克·塔伯,是英国弗拉梅尔学院的院长,身旁的黑发男人是维克多学院的导师,同时也是塔伯最为优秀的学生。 塔伯院长在西方异人界德高望重,是老天师张之维在欧洲访问时结交的好友,实力强劲,人格魅力十足。 也正因如此,据说老天师在访问结束回来后,便吵着要学习英语。 “两个小娃娃,请问这天师现在何处啊?” “额···”希踌躇了许久,刚抬起的手又缓缓放下。 即便是外国人,也分不清来意,还是谨慎行事为妙。 可就在这时,风星瞳却指了指西侧,“老天师在那边场地的后面。” “嗯?”希一把将他拉了过来,“都不知道是敌是友···” “没事呀!”风星瞳笑了笑,“我相信这位先生身上之物的选择。” 维克多导师抬了抬头,将手递向前去,手背浮现出一黑色纹络的召唤法阵。 黑烟悠悠而起,一只红眸渡鸦挥动翅膀,落在了他的肩头。 “果然,是有精灵啊···”风星瞳抿抿嘴,点头示意。 不知道这位大叔在西方那边该怎么称呼,魔法师?巫师? 维克多导师端详风星瞳片刻,用夹生的中文说道:“看样子,你也有使魔了。” “你们也可以通过与使魔建立陪伴关系,从而获得他们灵魂的代理权吗?” “这个···”风星瞳尴尬抓挠下后脑。 灵魂的代理权? 这倒是个很新奇的说辞。 东西方对精灵的认知也存在很大差异啊··· “算···算是吧···”风星瞳说道。 反正是诸如请灵上身一类的事情,说声差不多也不算敷衍。 “态度上的不严谨,简直是对学术的侮辱,即便是使魔学,也不是可以轻易糊弄的学科。”维克多导师一丝不苟的语气中,带有身为教师的板正威压,风星瞳立刻立正了。 “是!对不起!”风星瞳鞠躬致歉,又埋头思索了起来。 好严肃的做派··· “要是欢哥在这里,肯定会有不同的理解,果然我还是太过依赖于‘拘灵遣将’了。” “话说西方精灵的构建契约,又是一种怎样的形式?欢哥志在搜集天下精灵,那这外国的精灵不知道有没有兴趣···击败丁嶋安后,他是国服第二,那在外服呢?” 风星瞳想得入迷,塔伯院长见状笑呵呵摇摇头,同学生一起朝会场的方向走去了。 会场后的议事堂内,张之维还没踏出门去,便看见了不急不忙走来的两人。 “哎呀呀,塔伯院长!你怎么来了?” “有些事情烦心,这不出来随便走走,找一下灵感。刚好来到你们山下,看正在举办盛会,只可惜这来的好像是晚了一点啊!”塔伯笑道。 “天师,另外我还有些想法,想同你商量一下。” 塔伯拉过老天师,不知耳语了些什么。 张之维蹙眉,摇头道:“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看样子,咱俩都面临相同的困扰啊···”塔伯嘴一撇,忧心忡忡道。 “算了,回头再说。院长,你们来的可不晚啊,明天将有两位最优秀的年轻人追逐我的继承资格,不如留下来看看吧。”张之维提议道。 “既是群雄逐鹿,那赛事定当是精彩纷呈,明日拭目以待,现在也要去看看啊。”塔伯笑呵呵道。 “院长你这中文是越来越溜了,成语一个接一个的。那走,去见见我们这些优秀后生!”张之维向前一步带路,没出门口,脚步忽然僵了一下。 现在场中比试的,好像是···· 罗天大醮会场,张楚岚龇牙咧嘴,恶狠狠对着面前有些邋遢的女子说道:“冯宝宝!你受死吧!” 说罢,便慢吞吞的将拳头递了上去。 “张~楚~岚~俺要~弄死你!” “啊——” 冯宝宝拉长了语调,用侧脸抵在了缓慢递过来的拳头上。 “嗯嗯!”张楚岚使了个眼神,将头朝左侧撇了撇。 “哦哦!”冯宝宝闻声示意,“哎呀——” 她身子接着朝施力的方向倒了过去,“好厉害滴张楚岚,俺不是你滴对手——(捧读)” 冯宝宝“呃”了一声,埋头倒地,又抬手挠了挠屁股。 观台之上,一片死寂。 塔伯院长瞄了一眼满脸黑线的张之维,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呀!” “还有,你们这会场周围的气氛好像有点不太对劲了,怎么看观众对台上人都积怨已深啊···” “你说的新找回来的徒孙是哪个,指给我看一下。既然是你天师的徒孙,想必一定是一身正气、天资聪颖之人,呵呵呵!” “咳咳咳!”张之维佯装咳嗽了几下,“咱还是回去喝茶吧···” ------------ 第307章 “全性”提前攻山,张之维活动筋骨 罗天大醮的赛场上,空气凝重得仿佛连山中蝉鸣都被压抑住了。 观众席的喧嚣逐渐平息,愤怒和不满弥漫开来。 裁判满脸黑线,眉头紧锁地站在高处,尴尬地环顾四周,最终开口宣布了比赛结果。 “比赛胜负已定…张楚岚胜出。”裁判的声音在场上回荡,听起来没有一丝庆贺的情绪,反而带着一种说不清的愤懑和无奈。 他深吸一口气,语气冰冷地说道:“依照天师府的规定,比赛过程中任何人不得干涉,但比赛结束之后,天师府就管不着了。” “各位,这场中会发生什么,就请自便吧。” 这句话一出,四周观众愤怒的火焰瞬间点燃,原本压抑的氛围一下子爆发,先前输掉比赛的参赛者们也纷纷下场,一时间群情激愤。 “碧莲,我丫的跟你拼了!”观众台有人一跃而下。 “装也装得敬业点吧,小砸啊!拿我们当笨蛋了是吧!?”另一个参赛者也紧随其后,愤怒得咬牙切齿。 众人接二连三地跳下看台,向着赛场中心蜂拥而上。 喧嚣声、怒骂声此起彼伏,场面瞬间失控。 张楚岚站在场上,扫视周围,额头上冷汗直冒,心里一阵紧张:“诶!要干!” 他赶紧转头看向正躺在地上装死的冯宝宝,大声喊道:“宝儿姐!别装了!穿帮啦!撤!!” 冯宝宝闻言,猛地抬头,一脸茫然:“诶?” 而此时,场外的人群步步紧逼,凶神恶煞的扑向二人。 灰尘扬起,赛场上卷起了一片混乱。 哒哒哒! 张楚岚和冯宝宝开始狂奔,赛场尘土在他们脚下飞扬,身后是追赶而来的愤怒人群。 冯宝宝一边跑一边满脸疑惑地说道:“这些人好凶哦,我这么逼真的演技,都让他们一眼识破咯!” 张楚岚气喘吁吁,急得要命,怒吼道:“逼真你大爷!我就没见过比你更浮夸的演技!” 虽然在逃命,但他心中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这样一来,罗天大醮的比赛就只剩下明天那场,等赢了自己的小师叔,天师继承人的身份就唾手可得,届时关于爷爷身死之前的一系列秘密,也可以向师爷问出口了。 在远处,观台上的田晋中看着宝岚二人狼狈逃窜的背影,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这两个活宝,真是…” 轮椅后的龚庆则神情冷静,掐算着时间,比起赛事的骚乱,颜欢的动向明显更值得他关心。 突然,手机震动了一下,一条简短的消息闪过:“确定出发了。” 龚庆瞥了一眼屏幕,神情瞬间凝重起来,他迅速将手机收好,目光淡然地朝远处望去。 “这样就好了。” 现在唯一能确定的是,颜欢暂时离开了龙虎山,但具体行程还需西北那边传来消息。 若颜欢这只是欺诈之法,那后天晚上的攻山之举恐怕还要费一番波折。 若是提前攻山,就失去了老天师传功的契机,若是按部就班进行,那颜欢方面就可能又生变故。 “要么直接面对天下公认的‘一绝顶’,要么面对群灵山的巫王,自己这代掌门,当的还真是不容易啊···” “当然,还有个最差的结果···同时面对这两位···” “难啊。”思绪收回,龚庆推着田晋中的轮椅,轻声问道:“二太师爷,今日比赛结束了,咱们回去吗?” 田晋中略一思索,点了点头:“天师府还有客人,小羽子啊,推我回议事堂吧。” 回了堂内,几个老前辈会谈,就没了龚庆的事情,趁着几人谈话的间隙,他出门抓住机会,暗中联系了“全性”的门人。 负责监视颜欢动向的线人传来了新消息,他通过网络查到了颜欢的购票记录,发现除了去年开春的几次船票与车票外,颜欢整整一年几乎没有其他出行轨迹。 龚庆看到这条信息,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没有购票记录? 那颜欢是怎么在各地活动的? 他心头一沉,隐隐觉得事情不简单,“莫非,这家伙还有其他隐藏的手段?” 坐在树荫下想了很久,龚庆联系了下山下全性门人,从盯梢的口中得知,唐门和出马仙儿早早离去,武当代表仅一人,也下山了,武侯派和天下会晚上不会在山中··· 至于王家吕家,没有利益的事,他们不会做,自然不愿意蹚浑水。 可能会多管闲事的陆瑾卧病在床··· 山中晚上所在的名门正派,实力还算强劲者,也就只有全真龙门的一个白云观了。 “说白了,攻山之事安排在赛后,无非也是争取天师传功的时间,如果以其他的特殊手段争取出这点功夫···” “要不···”龚庆终于下定决心了。 全性,提前两日攻山! ··· 入夜,龙虎山褪去了白日喧嚣,静谧笼罩山野。 月光如水倾泻在树梢,虫鸣声在草丛间此起彼伏,微风拂动竹林,发出低低的沙沙声,偶尔一两声夜鸟惊起,打破短暂的沉默,却又很快归于寂静。 天师府周围,灯火稀疏,远方山道上的观赛者三三两两地下山。 除了参赛选手的住所内还有零星的灯光亮起,整个山中仿佛沉睡了一般。 巡山的小道长提着一盏古旧灯笼,在林中小径上来回巡视。 当他来到前山空地时,却看到三位陌生人静静伫立在那里。 他们的穿着与山中的人格格不入,看上去像是普通游客,却又透着几分诡异,有几道若隐若现的幽蓝光芒环绕身旁。 道长举着灯笼,走上前去,关切地问:“几位,这么晚还留在前山,是没找到下山的路吗?” 其中一人戴着鸭舌帽,笑得满不在乎:“哈哈哈,倒也不是迷路···” 旁边一个高瘦男人不耐烦地伸了个懒腰,抱怨道:“我们本想再看看最后一场比赛,可惜上面那爱变卦的临时上司非得催我们提前动手。” 第三人啧了一声,双手插在兜里,带着几分玩味:“道爷,这几天咱们什么都没做,怎么也得找点乐子吧?我们可都还没过瘾呢!” 唰! 三人身上笼罩的蓝色炁光一闪而逝,转眼间他们的容貌变了,恢复了本来面貌。 巡山道士瞳孔骤缩:“你们是!?” 三人冷笑不语。 另一边,正在为明日备战的张灵玉盘腿坐在床榻上,眉头微蹙。 心中一动,他便缓缓起身,推开房门,走向一处僻静之地。 “出来吧,鬼鬼祟祟这么久,我现在是孤身一人了,你们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张灵玉冷声道,声音淡然。 黑暗中,三个其貌不扬的身影无声钻了出来,将他围在了中间。 “灵玉真人,今晚就让我们哥几个陪你玩玩吧。” “三位是?” “全性!” 张灵玉面色不改,长袖轻轻一拂,摆出迎敌姿态:“全性妖人?既然如此那就没什么话可说的了。” 他淡淡扫了几人一眼,眉头微挑:“不过…” “你们这水平,是不是有点差劲?” 三人顿时脸色涨红,青筋暴起,心中的怒火几乎掩盖了理智。 “灵玉真人这直言不讳的性子,还当真是令人讨厌啊!” 不过他们的任务并非取胜,而是单纯的拖延时间。 只要能牵制住张灵玉,便已是大功一件。 轰! 三人对峙之时,一声爆鸣在天师府方向响起,霎时火光冲天。 张灵玉猛然回头,只见一道耀眼的焰火掠过夜空,仿佛将天都烧出一个窟窿。 他转身就要离开,却感到脚踝一紧。 低头望去,一双手竟然从地面钻出,死死抓住了他。 “都说了,你的对手是我们。”黑暗中的声音冷笑道。 天师府前,五个男子站在庭院中,神情复杂,他们双腿微微颤抖,眼神中透露出掩饰不住的恐惧与犹豫。 “我们打张之维?真的假的?”有人低声问道。 为首的黄毛男人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怕什么?机会难得,都是五行遁术的好手,能从公认的一绝顶手下逃走,捞到这等名头,够吹一辈子的了!” 其他几人面面相觑,心思动摇。 正因为他们贪生怕死,才学了这些苟命的手段,如今却要去面对一位绝顶高手,心中无比忐忑。 就在此时,他们脑海中却忽然浮现了一道命令:“动用一切手段拖住张之维,哪怕是死。” “是!”五人心神摇晃,恍如提线傀儡般低声应道。 一人握紧手中的炁弹,狠狠朝天师寝居的方向投掷过去。 轰! 一阵金光闪过,那炁弹在空中炸开。 下一秒,房门缓缓开启,张之维负手而立,目光淡然:“龙虎山都多少年没这么热闹了。你们挑这个时间点动手,那可不对啊。” “是什么变动让你们狗急跳墙了?” 这时,弟子荣山跑了过来。 “荣山,去看好你师叔···”张之维叮嘱道,仰头看了下四起的火光,“一群不知轻重的搅屎棍,刚好让我去活动下筋骨···” 荣山拱手作揖,应了下来。 那黄毛男子不再废话,双拳覆盖金光,悍然冲向张之维:“就让晚辈来试试您的深浅!” 张之维抬起一根手指,轻轻点在对方拳头的金光之上。 那金光瞬间碎裂,仿佛泡沫一般消散,疼痛如同深渊暗流般裹挟了男子全身,没等反应过来,他便全身飞旋,砸出了围墙之外。 张之维收回手指,淡然道:“有好多年没人用金光招呼我了。只是可惜,火候差了那么一点点。” 其余四人见状,不再恋战,立刻四散而逃。 唰! 四人施展遁术,顷刻间消失在夜色中。 那“全性”土行孙藏身地底,身如游鱼,小心翼翼地感知地面的颤动。 “在追,但是这感觉?是找不到我了!” “什么一绝顶,我置身地底就拿我没辙了!嘿嘿!地底可是我的天下!”他暗自得意,避开人多的地方,朝一处偏僻处潜去。 “不能把这家伙引到人多的地方,不然就真成团灭发动机了···” 地面脚步踩踏声渐息,正当他松了口气时—— 轰! 地面忽然传来一阵剧烈震动,山石泥土轰然碎裂,仿佛整个大地崩塌了一般。 强烈的冲击力将他从地下生生震出,害得他双眼翻白,身体重重摔在地面上,再无知觉。 张之维缓缓收回拳头,身旁是一片范围数十米的大坑,地面破碎,山体深陷,裂痕如精心编制的蛛网一般。 “小孩子总爱捉迷藏···刚刚在府中不好动手,毕竟这修缮费一多,有时候还挺难批的。” “呵呵,调虎离山。” 张之维扫视周围幽深夜色,指尖轻点,一枚金色飞针直朝干死的老槐树刺去。 晦暗中传来一声惨叫,一道身影从树干中跌了出来,再无半点动静。 “第三个。” 老天师刚欲起身踏步,忽然感到空气中的一阵异动,左右两侧猛然升起两道壁障—— 左边是一道水墙,波涛翻涌,带着冰冷的湿意;右边则是熊熊火焰,高温扭曲了空气,烈焰仿佛要吞噬一切。 张之维神情不变,缓缓抬起右手,掌风未至,炁息却已如潮水般铺开。 “玩火玩水,小心晚上睡觉尿床啊。”随即,张之维猛然一挥手,汹涌的掌力如狂风过境,瞬间席卷两侧。 那迎面扑来的水墙在劲风中被无情撕裂,水滴四散,仿佛被吹入虚空,火焰也在这强悍的掌风下化作星星点点的火花,眨眼间便被吹得无影无踪。 砰!砰! 随着水火壁障的破碎,两个人影从天而降,重重摔落在地,他们一前一后砸在一旁,口中闷哼,身上满是掌风呼啸而过的狼狈。 “这···这就是正一老天师的分量嘛···” “咦!!!不要过来!”那奄奄一息的两人想逃却动而不得,恐惧之下,裆下晕开了一股温热湿润的骚臭。 张之维捏鼻蹙眉,拿手在鼻子前扇了扇,“你看看,我说什么来着。” 面对这泰山般的威压,两人头一撇,晕死了过去。 这时,嫁接在吕良处的联系被强行切断了。 “五个人全都不行了,来来回回居然用了不到两分钟···” 龚庆理了理头顶的道巾,无所谓道:“起码能证明,老天师他老人家确实加入了战场,剩下的就靠我们了。” “去吧,这次大事可成。”吕良狞笑道,收起了双手缠绕的蓝色炁团。 刚想动身,他身体猛然一杵,如同触电般打了个激灵。 “怎么了?”龚庆回头问道。 吕良摇摇头,“没什么,是老毛病了。” “呜···” 正想动身,他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压迫,从脊背深处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寒意如蛇般缠绕上他的脖颈,令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 吕良汗毛悄然竖起,身体像是被本能驱使着进入了战栗状态,他的瞳孔不由得骤然缩小,心脏猛然加速,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威胁盯住了。 那种感觉,不是单纯的恐惧,而是一种生存本能在无声的尖叫——他就像一只陷入困境的猎物,感受到高高在上的捕食者俯视着自己。 “龚庆,说句实话,你能确定颜欢不在龙虎山吗?” 长着雀斑的道童挥了挥手机,笑道:“本来不确定,现在敢打包票了。西北那边传来话了,他已经到达了戈壁边缘的冷湖小镇。” “呼~”吕良松了口气,拍了拍胸脯,可那不适感没有消失,依旧在隐隐作祟。 田老住处,荣山已经守在了门前,小心谨慎地提防着周围。 不时他也偶尔朝房内回望,就看见一团怪异火焰在不停跃动,映得田老的影子在墙壁上扭曲变幻。 “师叔,要不我给你把这火掐灭了吧,大热天的,您怎么就在屋里升了一把火呢?” “这该热坏了。” 田晋中凝视焰心,摇了摇头,“算了,就留着吧。山中一入夜,不是还有点阴凉嘛···” “唉!”荣山闻言点头,又气冲冲看向庭院角落烤着肉串的颜雨和颜悦: “你们两个,不要在这里烤牛肉啊!” ------------ 第308章 “酒色财气”四张狂,那个男人回来了 “大道长,您要不要也来一点?单纯的守屋子还挺无聊的。”颜悦举着两根烤的“滋滋”冒油的串儿,手指捏着孜然和辣料均匀撒了上去。 “不吃!”荣山双臂抱起,鼻子孔里愤愤喷气儿。 正一不戒饮酒吃荤,但唯独四大荤沾不得,即“牛肉、乌鱼、鸿雁、狗肉”。 “现在的后辈真的是···” “我说你俩啊,龙虎山中不太平,你们不想插手的话,就早早下山去,以免被波及了。‘全性’的一群兔崽子做事向来是不分轻重。” 颜雨接过妹妹手中的肉串,小口咬下了一块肉。 “道长不用担心,等到我们老哥回来,我们自然就会下山。” “这两位姑娘的哥哥···”荣山抬头思索片刻,随后在门前的小马扎上坐下了。 要是有巫王参战,那这山中局面估计会更加乐观吧··· “你俩的哥去哪了呢?” “西北,冷湖小镇。”颜家姐妹不假思索地回道。 “哈哈哈,那赶回来估计得一天一夜吧,你们等得及吗?颜施主莫非是能夜行千里不成?” 颜雨撇头笑了笑,“那谁说得准呢!” “罢了罢了,就由你们两位女施主在这里,上门闹事的‘全性’我还能帮忙看住了。这时候下山也不是什么好主意。” “谢过道长啦!诚如你所说,我俩一个肤白貌美,一个玲珑可爱,要是遇见了坏人,还真不知道会怎么样?”颜雨笑道。 随即,两人又异口同声问了句,“道长要不要来一串?” “不吃!我反悔了,你俩还是抓紧下山去吧!”青筋微起的荣山喊了一声。 入门处,龚庆连哭带嚎地闯了进来。 “田太师爷,荣山师爷!” 一闻声,田晋中立刻焦急地问道,“怎么样了,小羽子?” “天师府!天师府快被全性妖人给毁了!”龚庆眼角溢泪,带着嘶哑哭腔喊出了声。 “这帮孽畜!” 龚庆继续哭喊道:“不仅如此!我听外面的师兄弟说,太师爷也出手了!可是妖人太多,他老人家陷入苦战了,太师爷就算再厉害,可毕竟上了年纪···他···哇啊!!!” “嗯——”颜悦拉长了音,用胳膊肘捣了下旁边的颜雨。 “作为上戏的高材生,影视圈新星,这波演技你给几分?” 颜雨抱膝朝嚎啕不止的龚庆望去,思索了片刻,缓缓开口道:“情绪和动作都到位了,可惜话中内容有点不切实际,台词功底差了点事情···” “如果能好好的进修一下,估计会很有前途。” 田晋中和荣山关心则乱,一时间哪里来得及去验证话中真伪。 “荣山!去!去助你师父和同门一臂之力!”田老扭头吩咐道。 “可···师叔!您这···” “这里是偏僻居所,这么久了你看哪里有人来搅闹?快去,这是师叔的命令!” 荣山脸颊流汗,脚步反复进退,纠结了好一会儿。 之后,他便对墙角半蹲着烤串的颜家姐们拜道:“劳烦两位帮忙照看一我家师叔!” 哒! 荣山起步一跳,翻过围墙就朝火光处跑去。 “嗯?”龚庆朝墙角处望了一眼,心骤然一紧。 刚才演得太过投入,没有注意到这两人的存在。 “话说,为什么两名少女大半夜不回,跑来龙虎山蹲着烧烤?” 闻着这味儿,烤的貌似还是牛肉! 滋—— 空中是良久的沉默,只有冒油的“滋滋”声不断在寂静的庭院中回绕。 “小道长要不要来一串?”颜悦将手中串儿递了过去。 龚庆一愣,还是笑着回道:“谢过了,我们正一不吃牛肉···” “诶???难怪那大道长···罪过罪过,真是失礼了!”颜悦将串儿吹凉了,急忙送入嘴中。 “啧!”龚庆暗中咬牙,多出来的两个人无疑是将自己的计划打乱了。 这颜家人,还真是喜欢给我找麻烦啊! 扑通! 龚庆双腿一弯,跪在了地上。 “两位女施主,特别是颜雨施主,你的手段我在赛场见过,要是参战肯定是很好的助力,如今全性大肆胡闹,正是我等名门正派一举歼灭他们的机会,小羽子在这里厚颜请两位···” “啊···我拒绝!”颜雨双臂交叉比了个回绝的姿势。 “小道长,你当我是哪处庙里供着的菩萨呢!这么危险的事,我才不去做。” “可是···”龚庆埋起来的脸瞬间阴沉了下来。 这时候,守在门前的田晋中也开口说话了。 “小羽,你失言了!我知道你心急,可让旁人去掺和险事,咱正一没那么不要脸。” “啧!!”龚庆咬牙切齿,手指掰紧了庭院地板的缝隙,指甲几乎要嵌进泥土里。 一个个的,怎么都这么碍事··· 现在可是时间之争,等张之维回来,那这“全性”攻山的最终计划,可就万事休矣了。 甲申之秘,通天箓,炁体源流,冯宝宝···得不到其中一个,等待龚庆的便只有悲惨的结局。 “啊···等不及了,到头来结果还是要干啊,幸亏这次过来上了双重保险。”龚庆起身,拍打下道袍沾染的泥土。 “都过来吧!”龚庆冷冷喝了一声。 “速战速决,要不等会儿,你们就该害怕了。” 田晋中察觉氛围古怪,立刻开口质问道:“小羽···你这是在说些什么?” “没什么!全性代掌门——龚庆,见过田老!”龚庆拱手作揖,笑道。 田晋中身子一僵,一时间竟然无言以对。 “不至于吧?全性掌门兴致一起,到您龙虎山当了几年小童,是值得很吃惊的事么?” “还有你们两个,在一旁吃瓜够久了吧!”龚庆冷眼朝角落瞥去,此时的颜雨刚好吃完全部的肉串子,从地上站了起来。 她凭空一握,双手浮现两把宣花板斧。 “这就不装了,龚掌门,你不会以为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拿下我们两人吧?” 龚庆无奈摊手,摇了摇头。 “山中变故如此之多,你不会以为我没留点后手吧?” 本来应对四肢残缺的田晋中,没必要将强大战力放在偏僻别院,可计划接二连三的被打乱,让向来沉着冷静的龚庆害怕了。 为此,他刻意将门内几个高手留在了身边,以备不测。 哒,哒,哒··· 庭院门外,幽深小径的尽头传来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脚步声。 “哎呀呀,三位施主要是乖乖配合,就不用和尚我出面了。擅自闯入天师住处,需要不少的胆识和魄力,和尚胆小,这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 颜雨和颜悦循声望去,就见院子前花圃的月洞门中走过来一白胖和尚。 那和尚穿一浅黄僧衣,悬挂大红佛珠,坦胸漏乳,腰间只系着一黑色布袋,他那有些肥胖的脸上生出红晕,一副憨态可掬之相。 可若是人细细观察下去,就会发现他表情的细节中掺杂了怒意,似笑非笑的模样令人心中极度不适。 颜雨猛然间将斧柄握紧了,沉声道:“全性四张狂,雷烟炮高宁。” 圈内人都说,这全性“四张狂”都是一同行动,同蟑螂一般,见到了其中一个,就意味着余下三人在此不远了。 “现在懂了吧?毕竟我们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徒,乖乖把路让开,我们不会为难···” 龚庆话音未落,“雷烟炮”高宁已是将手缓缓抬起,淡粉色的半碗状阵法缓缓推送了出去。 “这种时候不要节外生枝,时间就是一切,给我住手!” “这是掌门命令!” “嘿嘿嘿···”高宁似笑非笑着,“没关系,就稍微玩一下,不耽误你的事情···” “啧!”龚庆咬牙,奋力一甩手。 他虽接过这掌门之位,可门人并不认可,有时候根本无法驾驭这些疯子。 空中飘荡过星星点点的粉色萤火,还在气头上的龚庆心神一沉,仿佛被瞬间安抚了。 “好了,小龚。咱们这些人的性子就是这样,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了。” 随在和尚身后的,是一儒雅端庄的妇人,看起来像是哪处的富太太,她面带和蔼笑容,但双眼中透露出一股近乎残忍的麻木和慵懒。 “给我···解开···别闹了,该干正事了!” “等张之维回来,咱们一个都走不了···” 听见这话,窦梅才笑眯眯收走了一身手段。 颜悦握紧了胸前的明圣珠,将一身护体法器都激活,紧张无比地望向颜雨。 “这两个人···很强吗?” 颜雨点点头,“小悦你喜欢追星,但圈子里的事情知道的少,眼前这两个妖人,就是全性四张狂中的两个···” 雷烟炮·高宁,穿肠毒·窦梅! “酒是穿肠毒药,色是刮骨钢刀,财是惹祸根源,气是雷烟火炮···” “酒色财气,恶名昭著的全性四张狂,便是以此为代表,他们的能力很是奇特诡异,专门摧残人心,玩弄人性···” 颜悦咽下了几口唾沫:“那和小雨你的手段岂不是差不多···” “差太多了···” 颜雨刚迈入二阶演神不久,所得也不过是激发人心底的阴影,既然是幻觉,那终究好破,可“四张狂”所代表的“酒色财气”可不仅仅是勾人心劫那么简单。 酒,借麻醉以逃避;色,沉迷于任何形式的快感;财,不加节制的占有;气,任由一种情绪主导自身··· “看把人家两位小姑娘吓的,早让你小心点了。”窦梅双眼一眯,冲两人微微一笑。 高宁脸颊流汗,无奈道了句:“本来小夏和我们待在一起挺好的,都怪你们哥,害得她跑去静养多日,现在都没好利索。” 啪! 龚庆愤懑一甩手,怒声吼道:“够了!别扯了,我要办正事了。” 他缓步向前,走到了田晋中对面。 “田老,说实话,我对当年甲申的事情很着迷。想要知道当年的真相,接近你们这些健在的老前辈是个好的选择···” “所以就来欺负我这个手脚残缺的老头子!?”田晋中愤愤道。 龚庆抱臂撇嘴,无奈点了点头。 尚存的老一辈,哪一个不是实力高强,能入手之处,就只有老天师眼底下的田晋中了。 “抱歉了,田老。我没有侮辱您的意思,恰恰相反,我对您那份宁折不饶的韧劲很是钦佩。” “今天一来,是想同您求证一件事情···” 田晋中语气低沉道:“什么事情?” “当年您曾经和张之维分两路下山,去找寻问题儿童张怀义,可最后谁也没将人带回来。我想问的是,这次下山,您真的没有见到张怀义吗?” “哼!”田晋中冷哼一声,“倒是做了不少调查···” “不过只可恨我没有找到师弟,不然怀义在我身旁,那些劫持我的人又岂能动我分毫!?” 龚庆半蹲下腰,不怀好意地笑了笑:“嘿嘿嘿,您老还真是···” 他掏出对讲机,命令道:“好了,是时候进来了。” “嘿嘿嘿,咱全性门人多,有的是手段,您撒不了谎。” 等了一会儿,对讲机中始终没有传来回音。 龚庆疑惑甩了甩机子,在机身背后拍了几下。 “喂喂喂···代号007,你怎么回事?” “喂!?” 吕良这小子在搞什么东西!? “你们来的时候没有见到他吗?”龚庆转身问道。 高宁和窦梅一同转身,望向静悄悄的月洞门。 “明明之前还在身后的,怎么眨眼之间人没有了?” 龚庆眉头紧皱,脸上那股游刃有余终于消失了。 “小疯狗”你这王八蛋,别关键时刻耍了我一把!!! 深夜寂静,前山骚扰浪潮般扑打过来,其中多的是凄惨决绝的嚎叫。 “啊——”颜雨漫不经心的打了个哈欠,拎着颜悦的手就走到了田晋中的轮椅后面。 此时她已经完全没了惧色。 颜雨将双手的手指抵在酒窝,甜美笑道:“看样子你们也该察觉到不对劲了,那就不和你们演了。感恩戴德吧,你们所见识的,那这可是未来影后的演技。” 颜雨推动轮椅,将田老送回了住处。 “入夜已深,田老前辈,我哥说了,您该歇息了。” “···”田晋中仰头看了眼身后,不发一言。 啪! 龚庆将手中对讲机摔了个粉碎,咬牙切齿着冲两人质问道:“你们做了什么,我安排的人呢!” 六贼中的三个!苑老和憨蛋儿!铁头!钟强!曹佳良,齐延···加上之前的哭坟人薛幡,现在的吕良,“全性”好手就余下最顶尖的那几个了! “别恼啊,小龚···”窦梅双臂攀过龚庆的肩膀,暖粉色的炁星星点点散开了。 “既然是时间之争,没必要一定在这么危险的情况下将事情做完,咱们把这位龙虎山的老前辈请走,那事情不就解决了。” 呼哧,呼哧! 龚庆大喘粗气,胸膛剧烈起伏,心脏“扑通扑通”的胡乱蹦跳。 在窦梅安抚下,他冷静了一点。 “也是,也是,破解记忆的手段可以回头再找,先将人带走!” “动手!两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还能做什么不成,这要是你们哥在这里,我恐怕还真会忌惮几分···” 颜雨嘟着嘴,有些不悦。 “不要把我哥看扁了呀···” “龚掌门,你是什么时候产生了我哥不能瞬移千里的错觉?” “唔···”龚庆双目睁大,就见屋内留置的火种跃动得越发剧烈,映得三人影子投在地上,张扬舞爪同恶鬼一般。 对啊,我就说为什么今晚突然多了一处火焰,是这两个家伙··· 哈斯,哈斯··· 另一边,吕良正慌乱无措地朝山下逃窜,根本无心理会周围的一切骚扰。 那负责联络的对讲机早就被他丢到了灌丛中。 “不会错了,这种熟悉的感觉···这种如深海寒流包裹般的恐惧···绝对没错,是那个家伙回来了!” “那个男人回来了!” 这样一跑,知晓内情的人多半会把任务失败的过错加在自己身上,无论如何,这“全性”是回不去了。 吕良一咬牙,“本以为找到了同类人,可不想‘全性’也没有我的立足之地嘛···你们自求多福吧···” “别说我没提醒···”吕良一边跑一边掏出了手机,“做到这种份上,我也算仁至义尽了。” 过了会儿,龚庆手机收到了一则短信留言: 别对他使用任何针对灵魂的手段! ------------ 第309章 十二劳情阵!螣蛇:什么逼动静? 田老居所内,火光跳跃,映射在墙壁和简陋的家具上,阴影在光与暗的交错中扭曲,像无数鬼影在四周游走。 高宁脸上依旧挂着那种似笑非笑的神情,但额头的冷汗却已经滑落,凝视着那摇曳不止的火焰,他内心深处涌动着无尽的焦躁。 “该走了,小龚。”高宁声音低沉而沙哑,“你的计划失败了。” “伤亡如此惨重,事后怎么和门内的人交代啊?”窦梅斜靠在一旁,歪着头轻轻笑着,声音柔和却带着刺骨的寒意。 “怎么交代?”龚庆的心跳加速,瞳孔骤缩,“除了被整死,我还能怎么交代!” “该死!该死!”龚庆猛地一拳砸在大腿,额头青筋暴起。 他的双肩因愤怒而剧烈起伏,喘息声压抑在了胸腔久久不能释放,内心的屈辱和无能感让他几乎要崩溃。 窦梅见状,神情依旧淡定,微微眯起了双眼。 “别怕,要是冷静不下来,那我帮你。”她缓缓走近,轻轻伸出手,指尖微微颤动,淡粉色的炁光从指间浮现,缠绕着龚庆。 柔和的力量像水流般轻抚着他的心神。 龚庆身体僵直,紧绷的面容似乎稍稍松动,但随即他双眼通红,愤怒如潮水般涌上,愤怒与软弱交织在一起反复折磨,害得他浑身剧烈抖动,嘴角一边抽搐,一边涎水从唇边滑下。 “穿···穿肠毒···”龚庆朝身后瞥了一眼,踉跄倒地。 “嘿嘿嘿···再见了,掌门。”酒、气二人转身朝月洞门走去。 嗯? 就在这时,高宁和窦梅忽的脸色一僵,那看似慈悲、实则阴狠的笑容转瞬即逝。 他们齐齐转身,感觉在那焰心之中,透露出一股强烈的杀气。 杀气虽然微小,但十分的纯粹,纯粹到肉眼可见的程度。 “火德宗的千里神行火遁术?”高宁脸色发白,手指不自觉地挠了挠他发胖的脸颊。 接着,他猛然转身,蹿上墙头,想都不想便朝着幽深的山涧逃去。 窦梅紧随其后,但就在他们腾空的瞬间,屋内的火焰猛然散开,化作两条火线,宛如毒蛇般迅速追击而来。 高宁跃在半空,心头一阵晃动。 突然,强烈的战意从心底疯狂涌起,如滔天巨浪般吞没了他的思绪。 他原本打算逃走的脚步瞬间停住,整个人如钉子般钉在半空。 “都说酒色财气手段阴损,打不了正面战场,今日我就让他们看看我的厉害!”高宁怒目圆睁,面部肌肉因狂暴怒意而扭曲,双眼中透出赤裸裸的凶光。 窦梅见他停下,顿时大惊道,“你发什么疯?还不快走!” “我要杀了那几个人!”高宁恶狠狠地吼道,眼中的凶光愈发灼烈,此时毫无理智可言。 窦梅微微一怔,心头涌上一丝不安。 似乎有股力量在不断撩拨自己的心绪,在引导她变得愤怒、暴躁,甚至有股冲动让她也想加入战斗。 由于窦梅的能力“安抚”,加之她内心深处一直在逃避,所以接受影响的程度要远远弱于高宁。 “和我们四张狂一样,是玩弄心性的手段!” “忘掉这些愤怒和仇恨···”窦梅缓缓朝胖和尚触去,柔和的淡粉色炁光再次蔓延,企图将高宁包裹起来,压制住他心中的疯狂。 “滚开!就凭你这点手段,也想影响我!?”高宁怒吼如雷霆,狂暴的炁息瞬间炸开,将窦梅的粉色炁光彻底震散。 窦梅脸色发白,心中恐惧更甚。 她突然想起来了,永觉和尚三不善根,尤其是以嗔毒最为深重。 这种挑拨怒气和战意的手段,她根本就无法安抚! “倒是听小丁说过那名巫士的手段,完全暴怒下的高宁···” “能赢吗?” 窦梅面无表情的凝视院中灯光,踩着林间枝干继续朝远处逃去。 虽说同永觉和尚搭档已久,但这种时候没理由还陪着他身陷险地。 “祝你旗开得胜。” 唰! 慌乱逃窜之时,窦梅瞳孔中映出一道璀璨明亮的焰光,那火线居然还在紧追不舍,速度之快,眨眼间就跑到了她的前面。 呼哧! 火焰滔天,卷起两道热浪腾冲的火墙,将去路给完全堵住了。 周围植被猛然疯涨,枝叶繁茂,密不透风。 “你当真是要赶尽杀绝嘛!?”窦梅朝周围喊道,转身朝原路返回。 这样的话,形势就变了。 逃无可逃,分开必死,在永觉和尚的十二劳情阵中,搭配起自己的手段,或许还能谋得一线生机。 “到最后居然还是要干···” “当初就不该信龚庆的猜测···” 窦梅几步追上了高宁,看胖和尚在小院子的庭前高声怒吼。 “混小子,别藏了,还不出来受死!我知道你在这里!” 四散的火线在半空中划出刺目轨迹,在夜空中交织出炽烈光网。 刹那间,火线猛地汇聚,在某种无形牵引之下,从四面八方急速朝着一点凝结而去。 颜欢自火海中缓缓踏出,每行一步,脚下的火焰便如波纹般向外扩散。 随着他最后驻足一踏,周身火焰腾空而起,又如瀑布般垂落,将山中夜景映照得如同白昼,稍一片刻后,火光骤然消散,天地一片静寂。 “永觉师父,出家人何故来的这么大火气?” “屁话怎么那么多,给我死!”高宁奔袭而上,施以佛门金刚功,挥拳捶下。 颜欢后跳一步,看永觉和尚拳入地面,轰的大地支离破碎。 “别用一般手段,直接出全力招呼!”身后的窦梅慌张喊道。 “你在教我做事?”高宁朝身后瞪了一眼,一抹红色之炁自身边荡开,形成半碗状的轻薄法阵。 十二劳情阵! 此阵法一开,便会影响阵内之人的十二经,即手三阴经(手太阴肺经、手厥阴心包经、手少阴心经)、手三阳经(手阳明大肠经、手少阳三焦经、手太阳小肠经)、足三阳经(足阳明胃经、足少阳胆经、足太阳膀胱经)、足三阴经(足太阴脾经、足厥阴肝经、足少阴肾经)。 而每一经脉都对应着正负两种情绪,高宁可以通过反复切换这正负情绪来虚弱敌人。 就如同折铁丝一般,当彻底折断时,那人便会崩溃,沉沦到某一种情绪当中无法自拔。 而对应那一经所属的脏器,也会受到重创。 “颜小施主,和尚没别的手段,单就玩弄人十二经这一法门,和尚就敢自负···”高宁欲言又止,心头那抹愤怒和战意瞬间被抹平了。 颜欢抬头仰望遮在头顶上方的法阵,感觉足太阴的脾经被轻微挑动了一下。 “永觉师父,这是怎么了?我还是喜欢你之前不可一世的样子。” 高宁那眯眯眼闭得更紧了。 在劳情阵中,他可以像拗铁丝一样反复折磨对手的心性,对手心性产生类似金属疲劳的状态,便会崩溃成为情绪的奴隶。 可就在刚刚,他试图动摇颜欢,感觉自己面对的不是像寻常人那般细小的铁丝,而是一根缠满了铁蒺藜的粗壮钢筋。 根本找不到施力点,根本无从下手,哪怕是硬扛着尖刺反复折磨下去,拼尽一身手段,或许能稍微使其弯曲,但自己的下场,绝对比死还要惨。 窦梅叹了口气,走向前:“你终于老实了···现在知道自己上套了吧···” “向来喜欢摧残人心性、祸乱人心的‘四张狂’,居然有一天栽在了差不多的手段上,想来还真是令人唏嘘。” “别废话了,动手招呼。”高宁蹙眉道。 “人的情绪与魂魄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在阵中能让我感到无比棘手,这位施主的灵魂中,兴许是藏了东西吧···” 颜欢灵魂深处,混沌无垠的苍茫浩宇之中,螣蛇微微抬头,游动下覆满黑鳞的身子。 “从刚刚开始,就有点不对劲,这是什么逼动静?” ------------ 第310章 碾压级的实力,太阴现身 “去和欢小子知会一声,出去看一眼如何?他刚刚从我这里借走了一部分能力。” 一年时间,对八诈神来讲不过是一瞬,白虎还没有到百无聊赖的地步,只是对身旁隐隐约约的毛毛感有点在意。 “要不···”旁边的玄龟黑蛇也搭腔了,“都出去逛一圈。” “让小欢同时役使三只八诈神嘛···”螣蛇略作思考,实在想不到什么级别的对手值得这种高级别的礼遇。 白虎发出一种富有节律的微哼,追忆起了一些往事。 昔日诸葛孔明养白虎百米身,对颜欢来说,可能还差点事情,但只要压制一下实力和形体,三只八诈神也能在外行动自如。 “行。”螣蛇和玄武一同应道。 身处十二劳情阵的颜欢忽然接受到了灵魂中的一种感应。 “不是,你们三个闹呢?” 这种小场面还犯得着三只八诈神了? 就“雷烟炮”高宁的实力,单凭他头顶聚集的遮天蔽日的恶意,随便放一只小黄鼬出去都能够单刷了。 灵魂深处传来螣蛇的声音,“还记得咱们入世之前的约定吗?” “记得,灵魂方面的事情放心交给你,谁搞我灵魂,你搞他。”颜欢回道。 “那不就是了,我搞他。” 颜欢点了一下头,双指掐过一抹阴气。 “永觉师父,该说你是运气好还是倒霉呢,毕竟这世界上见过八诈神的,真没多少活人了···” 颜欢周围的气场陡然转变,空气中的寒意无声蔓延,让人瞬间如坠冰窖。 高宁瞳孔微缩,汗毛倒竖,内心深处的恐惧迅速涌上来,几乎是本能地喊道:“快!一起动手!打断小施主的施法!” 窦梅深吸一口气,咬紧牙关,全力调动炁息。 粉色的炁光如潮水般迅速扩散,像一层轻纱,充斥满了十二劳情阵的整个空间,她开始试图温柔地安抚那股令人窒息的威压。 然而,颜欢站在原地,双目平静如水,任由那炁光飘散,心中毫无波澜。 窦梅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颜欢,冷汗顺着她的脸颊滑下。 “不···不可能···”她的异能能安抚人的情绪,撩拨人心的软弱,可现在颜欢却没有一丝反应。 那如潮水般的炁光在接触到他的一瞬间,便像石沉大海,毫无踪影。 “对不起了,大婶儿。”颜欢轻轻开口,“我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没有什么需要逃避的,内心也没有丝毫的软弱可言。” 窦梅的心一颤,双腿一软,“啪嗒”一声跪倒在地。 她的能力仅限于摧残心性,论说实打实的厮杀,完全比不得还有佛门手段的永觉和尚。 手段被掐,她再无计可施。 高宁恨恨咬牙,眼神中透出一丝疯狂。 他迅速扯下佛珠子,继续掐指结印,调动劳情阵,再次试图撼动颜欢的十二经脉。 艳红炁息在空中涌动,疯狂冲击着颜欢的体内。 “永觉师父,别再火上浇油了,我这位朋友气性可不小···” 颜欢手指轻轻一抬,将一缕阴气度入眉心。 四周煞气冲天四起,原本炎热的仲夏之夜,突然像被冰封一般寒冷刺骨,黑云在天空聚拢,旋转成巨大的漩涡,风声呼啸,整个山野林间都鬼哭狼嚎起来。 高宁抬头,望着那急速凝聚的黑云,脚步忍不住连连后退,心底升起难以抑制的恐惧,那空中散布的气息已经无法用炁来形容,那是肉眼可见的妖气,是魔焰! 唰! 突然之间,黑云深处,一只巨大的玄蛇缓缓探出头,双眼如深渊般幽暗,蛇鳞泛着冰冷光泽,在月夜笼罩中仿佛是洒了一层白霜。 那巨蛇缓缓低下头,吐着腥红的信子,锁定了高宁。 “就一个玩弄人心的妖僧?” “啊···”螣蛇又凝视捂耳埋头的窦梅,“还有一个厌世的妇人。” 高宁愣愣地望着那从黑云中探出的螣蛇,巨大的蛇头仿佛山岳般悬在头顶。 “这…这是什么东西?”他的声音发颤,喉咙干涩得像被沙子堵住,冷汗如瀑布般顺着肥胖的脸颊滚落。 高宁死死攥着手中佛珠,突然“啪”地一声,佛珠线绷断了,珠子洒了一地,“哗啦啦”地在地上四散滚动。 “世上的精灵本就稀缺…怎么可能还存在这样震撼人心的灵物…” 巨物恐惧症··· “雷烟炮”高宁双腿发软,差点站不住。 颜欢轻盈一跃,稳稳落在螣蛇的头顶盘腿坐下,那永觉和尚彻底崩溃,转身拔腿狂奔,宽松的僧衣在夜风中翻飞如旗帜。 “可杀?”螣蛇声音低沉,如古钟鸣响。 “可。”颜欢神色平淡地回应,沉吟片刻,又补上一句:“别折腾得太狠了,道教名山,不可放火烧山。” “我心里有数。”螣蛇微微点头,巨大的蛇首向前一扬,喉间隐隐翻滚的热息骤然凝聚。 下一瞬间,一口黑色邪火喷薄而出,火焰呼啸着席卷林间,高宁和窦梅还没来得及惨叫,瞬间化作了枯骨残骸。 风起,黑火如刀,连他们最后的骨灰也被吹散在山野之间,只余一丝微不可察的烟雾在风中旋转了片刻,最终彻底湮灭。 黑色火焰仿佛天幕坠落,将山林笼罩在了火海之中。 夏日干燥,滔天火浪瞬息之间漫过了整座山头。 此地的火光如同洪水般汹涌,与远处天师府的骚乱相比,简直如星火与日轮,那不远处的火光连凤蜡之辉都不如。 螣蛇瞥了一眼眼前的山火,微微一顿,“没收住…” 颜欢无奈地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黑线,从螣蛇头顶轻轻跃下。 “游光,毕方。” 随着一声轻唤,火猴、青鸟同时飞出,四散的火焰在游光掌控下迅速收敛。 火焰所过之处,焦黑的树木竟重新焕发生机,枝叶绿意盎然。 处理好了此方骚乱,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山道传来。 颜雨步履匆匆赶了过来,抬头一看,第一眼便瞧见了那盘踞在山中的庞然大物。 “好帅的蛇…”她瞪大眼睛捂住嘴,满眼惊叹。 “哼。”螣蛇冷哼一声,巨大的蛇瞳扫了她一眼,随即尾巴一甩,沉入黑雾之中。 “诶?还挺傲娇的···”颜雨低声道。 “小雨,你怎么来了?”颜欢走上前。 “那个…刚刚田老好像有点不对劲…”颜雨有些不安地说道。 “去看看。” 颜欢刚想迈步离开,但又转身扫过地上残留的一团黑影。 他抬手一掠,那未散尽的两个魂魄便被轻巧地收进了掌中。 庭院中,田晋中身体轻微颤抖,一缕缕银亮的光芒从身体中缓缓飘飞而出,宛如薄雾般在空中弥漫开来。 那些光芒虽亮如星河,却异常虚幻,明明近在眼前,却偏偏无法看清,像是存在于现实和虚空的夹缝中。 颜欢看到这景象,双目骤然一亮,欣喜道:“明明是八诈神,却这般胆小。既然现在肯现身,是觉得我能给你一点安全感了?” “太阴!” 他话音刚落,忽然一阵风从庭院中卷起,银光在风中化作缕缕尘雾,瞬间散开,消失不见。 空中只余下一道回音,幽幽传来:“找到我,就算是你的。” 诶? 颜欢眉头微微一挑,仰头朝四周寻去,再感受不到太阴的气息。 “这太阴玩心上瘾了,怎么还要捉迷藏?” ------------ 第311章 张灵玉的“三尸” 既然太阴想玩,那颜欢就只能奉陪到底了。 空中精灵气息全无,天空澄净,星子稀疏,银月高悬不动,映照着夏夜特有的宁静清凉。 “对了,还有你,龚掌门。” 颜欢走向院中,龚庆正双目无神地跪倒在地,空洞地盯着地面,嘴巴微张,呼吸断断续续。 他双手有气无力地垂在身侧,浑身毫无生气,只剩下一个呆愣的空壳。 “嗯——” 颜欢想了会儿,“啪啪”几声脆响,巴掌毫不留情地甩在了龚庆的脸上。 龚庆被扇得脸颊通红,眼神却在瞬间恢复了几分清明。 他猛地眨了眨眼,像是从梦中惊醒般,神情茫然地望向颜欢,随后便双腿一软,向后倒了过去。 “咱们来说一说西北精灵的事情吧···”颜欢一把揪住龚庆的道袍,提小鸡般拎了起来,龚庆脚下悬空,双腿不停挣扎着蹬来蹬去。 此次西北之行,颜欢按照龚庆所说,提前到达了戈壁滩边缘的冷湖小镇,结果那负责接头的“全性”,为了牟利,滥砍防护林的树木,在颜欢到达前就被抓走了。 这一趟下来,除了漫天黄沙,连个精灵的影子都没见到。 龚庆匪夷所思地摇摇头,双手掰在颜欢的手腕,“既然那人被抓了,为什么我还能收到他的消息?” “你猜。”颜欢没回答龚庆的问题,将手松开,那小道童猛然摔砸在地上。 龚庆这代掌门之位,在“全性”门内本就认同度不高,攻山计划失败,他已然是丧家之犬,现在完全不指望他能再次联系西北,差人找到潜藏于黄沙之中的精灵。 不过龚庆掌门之位已失,可“全性攻山幕后主使”这一层身份还尚在,颜欢心想道,或许能用他从华东或者华北分部处再换取一点有用的信息。 “就这样吧。”颜欢往龚庆额头处塞了一小截肉芽儿,将他完全控制住了。 颜悦推着田晋中缓缓向前,那双目遍布红丝的老道人心有余悸,冲颜欢点头示意。 “我实在没想到他们是冲着我来的,这下多亏你了。” 颜欢拱手回礼,开口问道:“田老的身体,现在可还有不适之处?” “刚刚有点犯呕,现在倒是好些了···” “那就好。” 太阴剥离而身无异状,看样子祂还没有胡闹到藏身田老灵魂的地步。 “田老,山中‘全性’掀不起什么风浪,您安心待在此处便是。” “小雨小悦,在这守着,我去寻个东西。” 颜欢叮嘱了两个妹妹一句,起身一跃,直冲骚乱处奔去。 前山,颜欢踩踏枝干,在林间迅速穿梭,片刻后他在一片空地上停住脚步,目光扫过前方,只见三个“全性”路人被雷法劈得浑身焦黑,气息微弱,已经晕死过去。 不远处,两道身影正激烈交战,招式迅猛,气劲四溢。 张灵玉立在一侧,神情肃然,目光锐利,而与他对峙的,是一名满脸病态、黑眼圈浓重的病痨鬼。 “这两人怎么撞在一起了?”颜欢藏身茂密枝叶之间,观察战局。 周围的空气似乎凝滞了,泥潭般的炁弥漫四周,阴湿粘稠,难以分辨这诡异的气场究竟来自谁的手段。 “灵玉真人,你的金光破了…”涂君房微微抬头,声音中带着一丝欣喜和疲惫。 “终于让我见到了,也算是圆了我的一个梦想!就让咱来看看,这龙虎山高功的三尸,究竟是什么模样!” 张灵玉全身涌动着黑炁,雾气翻滚不停,宛如浓墨般在他周围萦绕。 他跪在地上,双手紧紧按住胸口,呼吸沉重而急促,一身洁白寝衣布满尘泥,衣带松垮,头发散乱,没有半点昔日的清俊之姿。 黑雾忽然剧烈翻腾,“唰”的一声,一根蝎尾从雾气中猛然窜出,尾端的倒钩在月色下泛着冷冽寒光。 “这就是张灵玉的三尸之一?”颜欢继续暗中观察,虽说当务之急是找寻“太阴”的下落,可那家伙又没规定期限,不妨碍他在此逗留片刻。 毕竟这灵玉真人的三尸,谁不好奇啊··· “话说,之前我也有斩却三尸的想法来着。”颜欢俯视涂君房,在粗壮枝干上坐了下来。 “尸魔”之名的由来,就是因为涂君房最擅长的手段是控制“三尸”。 尸者,神主之意。 人体有上中下三个丹田,各有一神驻跸其内,统称“三尸”,也叫三虫、三彭、三尸神、三毒。 其中上尸曰“彭踞”;中尸曰“彭踬”;下尸曰“彭跻”。 涂君房所在的三魔派,虽然听名字似乎与魔道相关,但实际上是一个正统的名门正派。 其修行的核心便是修炼与克制内心的三种欲望——嗔、贪、痴。 三魔派弟子在修行之时,一般会选择一清幽僻静的地点,通过术法引导和放大体内的欲望,使之逐渐显现,并加以训练。 这些欲望不仅能在修炼过程中进行控制,甚至能用于战斗,修炼者通过掌控这些具象化的三尸,可以获得强大的战斗能力。 然而,三魔派修炼的终极目标并非依赖三尸作战,而是斩却三尸,以彻底摆脱贪、嗔、痴的困扰,达到前所未有的内心平静与超脱境界。 历史上,三魔派确实掌握着斩却三尸的法门。可惜的是,抗日战争时期,三魔派“斩三尸”的传承因涂君房的师公在战中意外折损,那手段也随之失传了。 斩却三尸者,前途不可限量,虽然三魔派对此有着理想化的描述,但它同样有致命的缺陷。 如果一直没能斩断三尸的话,人临终前极度衰落之时,便会被彻底失控的“三尸”反噬内心,并做出骇人之举——这种死法不仅极度痛苦,同时也是对修行者最大的侮辱。 涂君房的三尸,上尸为蜂,中尸为蛇,下尸是一名女子,正应了那句“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两般皆是可,最毒妇人心”。 “蝎尾刺,倒马毒,一尘不染的灵玉真人,莫非有事情犯在了女人身上?”涂君房笑着摇摇头。 情关难过,情根不净,自古以来皆是如此。 灵玉真人的三尸,今日总算是见识到了,有点意外,但不算是惊艳。 “可为何只是凝成了一只下尸?” 正疑惑着,缠绕张灵玉身旁的阴气泥潭再次发生了变化,随着他心中怒火愈发旺盛,周身黑炁也愈加浓烈,渐渐从虚无转为实质,化作一团幽黑粘稠的液体。 这液体仿佛有了生命,沿着他的身体流动,环绕不止,将他深深包裹。 粘稠黑水不断翻涌,如同活物般攀附着张灵玉,将他彻底困住,那“三尸”终于展露了全貌。 其中上尸是一只折了翅膀的飞鸟,怒气冲冲;中尸乃是一枚环状完璧;下尸则是一拖着蝎尾倒刺尾巴的美人儿。 “有点意思···”涂君房惊诧道,那漆黑之玉已然朝着自己轰砸过来。 唰! 这个场面,即便是连藏身暗处的颜欢都没有想到。 主修“阴五雷”的遇见了毒敌大王蝎子精,肾水之相的猪沾染上了“倒马毒”,本该是最为难缠,可张灵玉的下尸反而没有上、中两尸凶残暴戾。 “阴五雷——” 披头散发的张灵玉袖口间滚涌出阴湿粘稠的“阴雷”,发束缝隙间露出的冰冷双目死死盯住了前方。 这些年来,张灵玉一直把与夏禾阴阳交融之事视为自己的心魔。 道心不坚,失去了元阳,便再也无法修炼阳五雷,从此不再完美。 涂君房这“三尸”法,又将他内心最深处的“不完美”毫不留情地揭开了。 引动“三尸”,此时张灵玉的情绪被彻底引爆,再也无法抑制。 “北境苍潭!” 咕噜,咕噜,咕噜··· 咔嚓! 未等那阴雷漫延至周围,黑暗林间忽然起了一阵闪光灯。 颜欢、张灵玉、涂君房三人一同朝那光源处望去,就看见老天师张之维尴尬的挠着头。 “嘿嘿嘿···不开闪光拍不清楚,你们继续,你们继续···” 张灵玉微微一愣,连同身边的三尸都一起消停了。 “师···师父!?” 坏了! 张灵玉懊恼埋头,先是用身子挡住了脚旁体态曼妙的美人儿,便又伸手朝折翼之鸟抓去,那鸟儿气性可大,抽身一转,挥动翅膀就他脸上来了一巴掌。 “师父,我···” 张灵玉欲言又止,这周围的“三尸”让他如同被剥光了一样,羞辱和愤怒交织着,在心中疯狂滋长。 老天师没有抬头,手指划拨着屏幕,嘴角一撇。 手机像素不高,夜景模式他也不会开,这蠢徒弟的照片拍得不算清晰。 “行了行了,别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你心里藏着的那点事还能瞒过为师嘛?” “心猿坚固,道阻且长,一颗绝不动摇的心,就是消除三尸九虫的法宝。话说给你了,怎么参怎么悟,这未来的路还得你自己走。”张之维将手机收回衣袍,缓步向前。 那“全性”尸魔瞬间将身子给绷紧了。 张之维看了他一眼,“入山的门票买了没有?事后管理处批的修缮费,可就是从景区卖的这点钱里头出···” 涂君房闭口埋头,右手在口袋中翻找了一下,递出了一张皱巴巴的票据。 “买···买了···” 说罢,那毒蜂衔着门票就朝张之维奔来。 唰! 张之维侧身一个手刀,那上尸泡沫般炸开,门票轻缓缓落入了老天师的掌心。 趁着这个间隙,涂君房急忙朝山外逃去了。 “还真买了···什么时候‘全性’也这么讲规矩了。”张之维并指将门票一折,看了眼颜欢藏身的树木。 “小欢子别藏了,鬼鬼祟祟躲那儿干什么?” 唰! “找东西呢,这龙虎山也太大了。”颜欢从树上一跃而下。 见状,张灵玉心都凉了。 “颜颜颜···颜道友···你···你一直在···旁边看···看着呢?”张灵玉结结巴巴地问道。 颜欢拍了拍张灵玉的肩,安慰道:“我就是刚刚没看见,你这‘三尸’现在也没收掉啊。” “唔···”张灵玉低头,俯视脚下搔首弄姿的下尸,那美人正抱紧了他的大腿,不停地用腮磨蹭。 “师父,颜道友,你们听我解释!” “唉!”颜欢和张之维对视一笑,无奈摊手摇了摇头。 两人都知道,仙风道骨、清心寡欲的灵玉真人,憨直,不谙世事,比起那微不足道的下尸之欲,如何面对“不完美”的嗔怒,以及对“完美自我”的贪念,这才是他当下该优先考虑的。 两人没理会一旁手足无措、慌乱辩解的张灵玉,这时一道黑影从林间抛了过来。 荣山双手挽袖,满脸豪气地大步迈了过来。 “你怎么会在这?”张之维双目微睁,质问道。 “师父!”他指了指地上奄奄一息的道童,“切!这小子居然乔装成山上的人想偷袭我!哼哼!山上哪个同门我不认识,蒙我?” “我问你怎么在这!不是让你看着老田么!” “唉!师父,我跟田师叔那边一直很消停,没人过去···” “糊涂!”张之维怒声骂道,他师弟毫无自保能力,要是有个万一,那只能落个身死的下场。 颜欢摆摆手,将话茬接了过去,“老天师不用动怒,这次全性攻山,确实是冲着田老去的。不过山中事差不多都解决了。” 荣山闻言倒吸了口凉气,“你是说···” 唰! 他想也不想,就急匆匆朝着田老住处奔去。 “这一个两个的孽徒,怎么都这么愚笨···”张之维稍微松了口气,尚且心有余悸。 “我就说那两个小娃娃怎么大晚上还在山中逗留,攻山一事,被你算着了?” “碰巧,碰巧。毕竟我一巫祝,不是什么术士。” 张之维长吸口气,连同一旁的张灵玉一同拱手道:“谢过了。这要是真,天师府欠了你一份大恩情。” “老天师言重了,不过话说回来,咱确实得算一下这份人情。”颜欢知道老天师的性子,同有道有术之人交往,没那么多弯弯绕绕,他索性开门见山地直说了。 “哈哈哈哈哈,算!现在就算!”张之维笑道。 颜欢开口问道:“老天师,敢问您这天师度里面,有没有藏着什么?” 话音方落,空气似乎变得沉滞,风吹散了林间的泥土和腐叶气息,潮湿的味道渐浓,枝条晃动间,几滴积水从高处滴落,在地面溅起轻微的响声。 张之维眼中的神采逐渐凝固,嘴角的弧度平缓下来,低沉道:“小欢呐,这句话是开玩笑还是···” “那不是!我得知道老天师所言的山中之物,会不会藏在这么刁钻的一个地方。” 张之维一愣,这才舒心笑道:“那没有,那没有···” ------------ 第312章 盗鬼·虚耗,斗胆领教“圣人盗” “那就没事了,谢过老天师。” 天师度事关正一传承之秘,只要太阴不在其中,那最为刁钻难缠的地点就排除了。 张之维捋了捋长须,面带疑惑:“就只是一个问题?老田的性命,和背后牵扯的事端,可没有这么轻啊。” 颜欢思索了片刻,只好笑着回道:“那我就在老天师这里记上一巴掌,将来我要遇见什么人,有什么事情处理不了了,您给我收拾他!” “那···这样也行。”张之维闭眼轻笑。 这样一来,不还是将自己的回报给拒绝了。 “小欢子不好解决的事情,实在是猜不到啊···” 颜欢拜别了两人,朝山林中继续走去,没有丝毫的头绪,他只好无头苍蝇似的乱打乱撞,每次经过混乱无序的战局,还在搞事的“全性”便会瞬间消停下来。 渐渐的,攻山计划失败一事传了出去,陆陆续续有人从山中撤离,骚乱不止的前山重新回归了寂静。 颜欢踩踏一处大树顶端,魂幡一摇,幡中鬼卷着阴风呼啸而出,朝险山恶水处奔袭而去。 风声渐起,接连不止的嚎叫声随风飘荡。 哀嚎求饶中,颜欢又听到其中夹杂的一段低沉自语。 “如果大多数人的状态就叫做正常的话···那我可能不正常吧···和大多数人不同,我对生命这玩意儿,没什么敬畏。” “对待生命的这种特殊态度,让我在世上无法立足,幸运的是我找到了一份好工作。” “这世界上从来不缺和我一样的家伙,对他人和生命不够珍惜,如果把生命看做游戏,那公平才好玩。” “就比如说,玩弄别人生命的同时,也务必做好自己成为玩物的准备···” 额—— 颜欢拉出一段无奈的沉吟,踏步一跃,来到某处隐蔽的林间空地。 这种对“杀”的哲理性自述,他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出自何人之口。 “果然是你呀,肖哥。” 一身棕色外套的肖自在双目泛红,回头朝枝叶繁茂的树干望了一眼。 “气色不错呀!我就知道这种热闹的场面不会缺了你。”他将手机一收,笑呵呵道。 “毕竟这异人圈子就这么大,有什么事儿都容易扎堆。”颜欢身躯消融于树干,眨眼间从肖自在双脚旁边的一朵野山菊中钻了出来。 对面的树根旁,是一被打得头破血流的短发女人,“全性”的刘漫。 “大哥!我错了!对不起!我投降了啊,我在山上什么都没干啊,我就是单纯跟着来起哄的!” “您就当我是个屁,把我放了好嘛,求求你了!” 刘漫哀声求饶,可对面两人根本无心理会,依旧在旁边若无其事的交谈着。 “窦叔想必应该也过来了吧?”颜欢问道。 龙虎山的罗天大醮虽然划分给了华北的徐三徐四,可江西毕竟是窦乐的地盘,这么大的骚乱,作为分区负责人,他没理由不亲自到现场。 说罢,肖自在将头一转,小径黑暗深处,窦乐叼着烟走了过来。 “是小欢呐,有段时间不见了···” 最近公司事项繁多,窦乐看起来神情有点憔悴。 好在罗天大醮的责任归属划分到了华北,徐三徐四算是替他背了一个大雷,不然就这“全性”攻山的浑事儿,早晚搅得他更加焦头烂额。 “窦叔,怎么愁眉苦脸的?”颜欢的视线不自觉就被那带着几根“杂草”的头顶吸引了。 再愁下去,这仅存的一点发束估计都保不住了。 “最近到处都不太平啊···” 窦乐抽了口烟,烟雾带着愁闷在空中氤氲开了。 华东地段的一些小门小派最近联系得紧密了,想要为了门内传承谋划出路,公司就不得不把控好发展标准。 窦乐看赵方旭的意思,是想将其纳入公司一方,作为制衡余下几个大家的新力量,可发展中间的一些琐事就落在了地方分部。 除此之外,七大区变成了六大区,华南地带的负责人廖忠死了,凶手可能就是其手底下的临时工。 当然廖忠身死这事总部都是秘而不宣,窦乐也是托里边儿的人打听到的。 正式消息只会传达到大区负责人这一级别,这些扰心之事,窦乐无法对颜欢开口。 由于事件的恶劣性,公司可能会对临时工制度进行改革。 想到这里,窦乐便扭头对肖自在说道:“最近你也给我安分点,上面已经开始注意到你们的特殊性了···” “得咧!”肖自在应道,抬掌压于身前。 轰! 那“全性”刘漫双眼猛地睁大,感受到一股重压从天而来,她呼吸瞬间变得急促断续,空气正被一点点从胸腔中挤出。 脖颈上的筋脉凸显,如同扭曲的绳索在皮肤下剧烈跳动,脸上血色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灰白的冷色调,每一根肋骨都在发出清晰的呻吟··· 渐渐的,刘漫就在重压下一点点咽了气儿,周围只余下一个掌形的坑陷。 “干净,利落。当作是吃快餐了。”肖自在抬了抬眼镜。 “···”颜欢和窦乐一同看了他一眼,拉远了距离。 哒哒哒! 前山西侧的小径,传来急促的奔跑声,三人闻声望去,就见挂了彩的冯宝宝捧着手机窜了过来。 “这位是···大赛的参赛选手···”肖自在刚想抬手打招呼,冯宝宝径直从三人中间穿过去了。 “欢子,那边有个超级能打的,头都给我敲烂咯···”冯宝宝转身倒跑,手指了指来路。 颜欢拿手点了点林间深暗处,“我过去看一眼。” 反正都要找八诈神的“太阴”,所有事情都算是顺路了。 颜欢迈步朝更幽深处走去,路旁灌丛纷纷让开,开辟出一条畅通无阻的小径。 “虚耗,别说咱这当主子的不关心员工福利。” 颜欢屈指在腰间灵旗一弹,远处落下一缕阴煞气,顺延着林间黑暗一路前行,极速追了过去。 哗啦啦! 不远处,惊鸟飞窜,林间起了落叶的“沙沙”声。 “凶伶”夏柳青和巴伦·格里尔斯不约而同地朝山外逃窜。 那体格精壮的鬼佬边跑边朝旁边的老夏看了眼,打趣道:“夏,什么人将你吓到了,害得你跑这么快?” 夏柳青空洞黝黑的眸子看不出任何神采,过了许久,才淡淡回了一口。 “因为我不配啊···” 他想起了颜家大宅中,颜欢说了要前来请教的一番话。 如今人是天下第二,巫中之王,有道有术,仙人之姿,他一个邪气满满的“全性”,怎么敢厚颜无耻的待在原地啊! “呵呵呵,夏,你真有意思。不久前还说想要个传人的···” 夏柳青摇摇头,“那你呢,你这鬼佬跑得居然比我还快!” “因为奇怪呀,太奇怪了!有一瞬间,我感觉危机四伏,周围环境再怎么隐蔽,都没法带给我一丝一毫的安全感。”巴伦低沉道。 “还有···嗯?” 那鬼佬猛然驻足,捂住了胸膛,下一秒他当机立断,掏出腰间匕首就朝阴影处射去。 “什么东西,抓紧出来!” 枝叶间窸窸窣窣,一背负着《大盗书》的鬼物明目张胆从黑暗中浮现了,那狭长手指夹着巴伦的匕首,上下抛掷。 “这就是你们东方传说中的鬼怪?” “夏,小心了!这东西刚刚差点偷走我的心跳。” “嘿?”夏柳青掏出彩色手套,躬下身子蓄势待发。 “咯咯咯咯!” 不远处,那单腿撑地的鬼物发出一声怪笑,兴奋得直接将背后《大盗书》摊开了。 “盗鬼·虚耗不揣冒昧,斗胆向巴伦先生领教一下‘圣人盗’。” “喂喂喂!你们东方的鬼怪,都这么学识渊博的嘛,连我背负的手段都一清二楚,还是说这背后的鬼主来路不小啊···” 唰! 巴伦将两把匕首反握,双目一凝,盯紧了盗鬼。 不远处,颜欢坐在树上,吃着一枚熟透了的野果。 “太阴没见到,倒是给这盗鬼寻到了好东西。” ------------ 第313章 令巴伦向往的未知和威胁 是否有所参悟,就看盗鬼·虚耗的天资了。 咔嚓! 颜欢咬了口果子,朝下面的巴伦望去,这鬼佬是1960年生的人,身负八奇技之一的“六库仙贼”,外貌完全看不出来年近花甲的苍老暮态。 因为特种兵的强悍出身,他战斗经验丰富,精通隐蔽刺杀,对杀气和危险的感知也异常敏锐。 之前巴伦在退役之后,成为一名职业探险家,1995年,援救干城章嘉峰探险失联的探险队时,巴伦失落在山中,也因此遇见了在山中隐居的“三十六贼”之一的阮丰。 两年后,巴伦重新现身,在正常社会中渐渐消失,反而活跃于黑道及异人圈子。 对于善躲善藏的盗鬼来讲,巴伦对环境和危险的敏锐感知十分棘手。 “好好看,好好学,盗天地之生机,这才不辱没了你盗鬼的名号。”颜欢将吃剩下的果核往草丛一扔。 嗯? 话一说完,颜欢眉头微微皱起,托着腮思索了起来。 都说巫祝沟通天地人,融归万物而与天地并行,这样算下来,岂不是教着盗鬼·虚耗偷窃自家的东西? 怎么想都有点不对劲啊··· 巴伦一记袭杀未中,循声望去,便瞧见了那鬼主的真实样貌。 “你们有句古话叫做什么来的?擒贼先擒王,射人先射马!”巴伦名校出身,主修古典和现代语言以及东方研究,能够使用七国语言,一些俗语用起来信手拈来。 驭使鬼怪的鬼主,想来同西方职业中的召唤师差不多,人身本孱弱,所以才要依赖无比强大的召唤物。 夏柳青一看巴伦转换了目标,立刻心急喊道:“哎哎哎!你这鬼佬,打小子不比打那鬼轻松啊!” 匕首寒锋辉闪,在空中划出一道银亮弧光。 巴伦这一下,快准狠,瞬间割喉。 可下一秒枝叶间闪动起热浪火焰,颜欢咽喉处冒出了点点火星,切割开的伤口又被火焰凝聚修补了。 “元素化!?” 巴伦一脚蹬在了树干上,立刻拉开了距离。 那种隐隐作祟的不安全感愈发强烈了。 “真是四面楚歌啊···好像此方天地没有给我丝毫的立足之地一样···” 修行“六库仙贼”者,盗取天地生机,自身的气味会跟天地一样。 跟天地同化后,本该会让使用者的气味完全消失掉,可在颜欢面前,巴伦就像是被赤裸裸扒光了一样,根本藏无可藏。 “桀嘻嘻,和一般的御灵巫士不同,我家主子可没那么弱小。” 大盗书一展,毒针如雨灌下——尽是当初在唐门偷走的暗器。 唰唰唰! 巴伦后跳几步,密不透风的毒针雨刮破了双臂,隐隐发麻。 未等涂抹于针尖的巴豆毒发作,侵入他体内的毒素却早早被分解了。 “厉害!这还是我第一次感觉与天地彻底脱节···” 巴伦称赞道,一直以来,他追求神秘的未知,以及潜藏在未知当中的威胁,可从未像现在这般,切身去感受危险。 颜欢依旧坐于枝干,朝树下望去,“巴伦先生还当真是洒脱···” 同为“八奇技”之一的传承者,巴伦不同于张楚岚的疲于奔命和毫无归属,而是心中有想做之事;也不同于马村长的固执和天真,他有着自己的分寸和原则;更不像大老王那般“心怀天下苍生”,他所作所为,更多的是为了自己。 即便是在这种局势不乐观的情况下,也能保持一副游刃有余的作态。 “那没办法呀,自始至终,你身上都没暴露出一丝敌意和杀气,我姑且信你那句是来‘请教’的,可你小子知道的事情未免也太多了!” 巴伦收好匕首,继续问道:“听说你和夏是故交?或许可以报出你的名字。” “颜欢。” “颜,来交换一下!你的危险,和你对我的好奇。”巴伦提议道。 一旁的盗鬼将书合上了。 “头儿,我在外面确实不行,身为灵体的我,体内五脏六腑对外界没有感知···” 行! “既是成人之美,那我自然愿意帮忙。”颜欢向前伸出手,盗鬼·虚耗身体飘散,化作一团阴气落入了掌心。 好久没有试过鬼缠了··· 呼哧! 阴气四散,颜欢从弥漫的朦胧黑雾中缓步踏出,手中拿了一本小巧精致的古籍,深青色封面是篆书写就的三个字——“大盗书”。 竖纹金瞳的双目一眨,白虎的战意和杀气蔓延四散,对面巴伦体内的炁息流转一同显现了出来。 “呼——”巴伦长呼一口气,那种极致的威胁感又从四面八方传了过来。 “来!”他动作干净利落,一个迅速的瞬步,移动到了颜欢的身后。 他所用,乃是军中所学格斗技中的擒拿技,精准地抓住颜欢手腕,猛然一扭,反手将他按倒在地。 “不会这么简单吧?”巴伦问道。 “当然。”颜欢简单回了一句,身体瞬间化作炽烈的火焰,热浪扑面而来,火焰顺着巴伦的手臂蔓延,烧焦了他的肌肤,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糊的气息。 “啧!”巴伦咬紧牙关,起身跳开,手臂缠绕过一股淡红色的炁,天地间的生机逐渐汇聚到体内,温润修复着他被灼烧的肌肉和皮肤。 焦黑的伤口开始缓缓愈合,巴伦的脸色渐渐恢复了冷静。 颜欢身子陷入泥土,又凝聚成雕塑,待那黄泥外壳破碎,他安然无恙从雕塑中走了出来。 金冥瞳一闪,颜欢看清了巴伦体内的变化。 “这就是‘六库仙贼’所带来的基本改变嘛,确实很精妙···” 六库,人的大肠、小肠、胃、三焦、胆、膀胱,这六个为人体吸纳能量的器官,就像人的六个库府。 “六库仙贼”就是以这六府为基础,打造一套完美的消化吸收系统,能瞬间将物质彻底分解,把养分转化成炁。 没有中间商赚差价,没有损耗没有浪费,可以说是养分百分百利用,身体也没有丝毫的负担。 可这最低阶的用法,对颜欢来讲毫无用处。 五行加身之后,就是最完美的修行状态,所有所得,早就超过了“六库仙贼”。 颜欢现在想要的,是助虚耗理解,如何将身外生机更好的引入于身内。 “刚刚周围生机流转的场面,恐怕要巴伦先生再展示一下了。” “啧···这么说,我还要被火再烧一次呗?”巴伦拍打下脸面,可内心不禁生出了一番欣喜,这绝对是有生之年,所能遇见的最诡秘莫测的威胁。 龙虎山,不虚此行了! 刺啦,刺啦! 颜欢身边温度骤降,空气中的水分凝结成晶莹冰刺。 “既然巴伦先生不喜欢烧伤,那这次就用冻伤好了。” “那我可真是谢谢你了啊···” “不用客气。”颜欢笑道,“我可以保证,等会儿巴伦先生会见识到最为未知的存在,以及足够大的威胁,希望你不要像刚刚一样吓跑。” “我们有个成语,叫做‘叶公好龙’来的。” “啧···”巴伦俯下身去,严阵以待。 观摩了许久的夏柳青,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多余了。 “既然这次行动失败,那我也没有必要待在这里了,反正你这鬼佬也瞧不上我们···那我不打扰了,我先去找金凤了哈···” ------------ 第314章 欢哥,请自重!!! 夏柳青背手于后,孤身下山。 悬浮于颜欢周围的冰刺调转方向,尖端对准了巴伦。 唰! 空气中,寒气四散,冰晶无声无息地凝结,像无数细碎的星屑,悬浮在半空,映着微弱的光芒,闪闪烁烁。 巴伦的身影如同猎豹般疾驰于林间,衣袂随风翻飞,脚步如风般轻快。 然而,就在他即将跃起的一瞬间,脚下猛然窜出几条粗壮的藤蔓,悄然无息地缠绕住了他的脚踝。 那是无意识的万物,自然的延伸,凭借他过硬的特种兵素质,也完全无法感知到它们的存在。 藤蔓如枷锁般束缚住他的行动,瞬息之间,大地逐渐结上了一层薄薄的冰霜,寒气迷蒙,宛如银雾笼罩。 冰冷的寒流顺着脚踝迅速攀升,冻伤了巴伦的肌肤,他的手臂被寒气侵袭,僵硬如石,疼痛深入骨髓。 巴伦深吸一口气,周身红炁旋转环绕,仿佛赤色流焰般,将他与天地连接,周围的生机源源不断地涌入体内,修补着被冻伤的肌肉与皮肤。 “这次好像有点不对劲啊···”,巴伦清晰地感受到,这次愈合的速度远远慢于以往。 他抬眼望去,前方的颜欢正站立不动,指尖微微轻颤,他那狭长五指已经延伸如藤,手掌如莲花般绽开,周围生机的轨迹突然间扭曲,所有的气息不再向巴伦流动,而是尽数朝着颜欢的掌心疯狂涌去。 “你将附近的生机全都偷走了…”巴伦声音低沉,带着隐隐的震惊。 与其说是偷,这么明目张胆的,倒不如说是明抢。 那些原本属于天地的流转生机,仿佛江河入海,顺着颜欢的肌肤和七窍丝丝流入。 “虽然平时也隐隐约约感受得到,但这么畅快无比的感觉,还是第一次···”那股清新纯净的炁让颜欢整个人仿佛焕然一新,气息变得更加深邃莫测。 但颜欢也清楚,他是从巴伦那偷来的生机,并不是源自一手的天地之间。 颜欢微闭双眼,专注于体内之炁的流动,缓缓引导着掠夺过来的天地生机,细致而小心地将其引入自己的六腑。 随着时间的推移,那股鲜明的舒适感逐渐传遍全身,如同溪流在干涸的土壤上渗透。 一想到巴伦的特殊体质,加之冯宝宝形轻气轻的仙人之姿,颜欢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六腑并不独立于人体之外,它们也对应了人体之五脏、五液、五嗅、五体、五华、五情、五神,甚至对应了五气、五方、五行。 “六库仙贼”不仅仅在于打造完美的消化系统,而是通过六腑将外界生机引入体内,五脏一瞬间也会被激活,这之后,筋络,肌肉,毛发,皮肤和骨骼也会一同强化,人对风暑湿燥寒的抵抗加深,身体对各种负面影响的抗性也会大幅提高。 而人之五液(汗、涕、泪、涎、唾),也成了可供驱使的大杀器,因此巴伦可以肌肤表面覆盖侵蚀层,或者吐出腐蚀性的口水。 “有点令人失望啊···”颜欢低声喃喃道。 说实话,这要是在刚出东北时,他或许还会惊叹八奇技的玄深奥妙,可现在一看,无论是“风后奇门”还是“六库仙贼”,其进阶所获,不过也是摸到了“五行加身”的一个下限门槛。 恶鬼缠身之下,颜欢与盗鬼虚耗心意相通,互相交换了一下想法。 想要借天地生机一用,可首先得看见它们全部的流转轨迹。 东西都看不见,又谈何去“窃”? “一直以来,我都是专注于灵魂和阴气一事,对死的对立面,倒是少有涉猎了···” 颜欢心想道,朝周围细细感知下去。 此刻的颜欢只能偷窃巴伦所取用的生机,但这根本就难不倒他。 只要摸索到了巴伦身边的生机流转轨迹,顺藤摸瓜,那生机所连接的尽头就可以找到了。 一秒两秒··· 随后是一分钟,两分钟··· 渐渐的,心神之外,万物有了鲜明的轮廓,流淌不息的生机如溪泉般缓缓而过。 在颜欢的眼中,万物是一副纯澈清明的通透画卷,可对于盗鬼·虚耗来讲,所闻所见又是别样的一副画面,凡是眼中所见,仿佛触手可得。 “头儿!” 颜欢理会了盗鬼的意思,百鬼缠身的状态解除,虚耗单腿跳起,将背后的《大盗书》尽数铺展开来。 那洁白书纸不再是空洞的苍白,一笔一墨描绘出清幽静谧的山中景色,而在这水墨之间,一名高瘦精壮的男子正拘谨立于其中。 《大盗书》所勾勒出的水墨画作,正应了盗鬼虚耗眼中所见的一草一木。 “头儿!托您的福,我的能力进阶了!” 盗鬼·虚耗的狭长手指在脚底旁的淡粉野花一撇,一缕生机顺着指尖勾出的弧度逆流而上,落于书中。 那黑墨画作瞬间有了一处色彩,铺展开的纸张一角,小野花有了颜色。 可虚耗脚旁边的花束却如枯萎了一般,变成死寂沉沉的墨色。 呼哧! 小野花的生机存在了五秒,转机又归于原主了。 “行啊!没想到百鬼之中,居然是你率先进阶,我看这《大盗书》改名为《生死簿》算了!”颜欢笑道。 虚耗有些尴尬的挠挠头,“可是,生机暂存的时间只有短短不过五秒···” 五秒的时间,还是太过短暂了。 颜欢半蹲于地,手指碰了下那随风摇曳的小野花。 “同灵魂一样,只要原主还在,生机也不可能尽数归于旁人,除非你将其吃掉。” “天地在这方面给足了万物尊重···” 颜欢安抚了盗鬼几句,又拱手对巴伦说道:“既然我这幡中鬼有所突破,那自然要还巴伦先生这份大恩。” “来,你要的未知,和潜伏未知的威胁。” 呼!!! 说完,颜欢的身后,阴气如潮水般涌动,浓稠的黑雾在空中汇聚,渐渐形成一片深邃无边的黑海。 雾气翻滚间,一枚冰冷的蛇瞳从中悄然浮现,那双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闪烁森冷寒光,犹如掠食者般审视着眼前的一切。 最终,那眼瞳骤然停滞,直勾勾地凝视在了巴伦的身上。 螣蛇主惊悸与邪异,天生便是恐怖与灾厄的代名词。 “如此一来,也算是随了巴伦先生的愿了。” 螣蛇盘踞黑雾深处,散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压迫感。 巴伦目光一凝,心脏骤然紧缩,那种恐惧如寒潮般自体内蔓延开来,然而他眼中又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兴奋之色。 恐惧与兴奋在心中交织。 眼前这不明的雾中怪物带来巨大的威胁,未知的危险如利刃悬于头顶,但巴伦却无法抑制内心那股追求极限的渴望。 每当他面对潜藏着巨大威胁的未知事物时,血液仿佛会燃烧起来,只是这次,恐惧远远超出了兴奋的极限——那股阴寒的压迫感像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抓住他的心脏,令他每一丝呼吸都变得极其艰难。 “呼啊呼啊···”巴伦心悸加剧,呼吸也逐渐急促起来,脚步却不由自主地朝着雾中那蛇影追去。 黑雾翻涌如浪,螣蛇的影子若隐若现,低沉的声音忽然自雾中传来:“可杀?” 颜欢回道:“不可。” “好!” 突然之间,雾中的蛇尾如闪电般划破空气,发出一道“唰”的锐响。 那尾巴尖端在空中一挥,带起森寒风声。 祂明显收了力,但鞭打的速度依旧让巴伦无法察觉杀气,未等他反应过来,身体便被螣蛇的长尾抽打,瞬间被鞭飞进了旁边的灌丛,整个过程几乎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巴伦狼狈地跌落在灌丛中,周身仍残留着那股被巨大力量击中的麻痹感。 颜欢的声音淡淡飘来:“巴伦先生,谢过了。” “既然是你的愿望,那这算是在下小小的回礼。” 喜欢未知和潜伏在未知当中的威胁… 从没见过这么奇怪的癖好。 “巴伦先生?” 灌木丛中静寂无声,四周的黑雾悄然散去,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不过是一场错觉。 颜欢微微皱眉,心中有些诧异,说好的“不可杀”,怎么突然安静下来了? 难道··· 他转头看向螣蛇,那庞然大物低垂着头,蛇瞳微微闪烁,发出一声低沉的长叹,声音里透着一丝尴尬:“呃···没收住力···” 颜欢挑了挑眉,面色有些无奈:“我···” 他抬手向前一指,一道青光疾掠而出,幽光散落,青色羽翼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救人再说。” 青鸟毕方盘旋空中,翅膀一展,扫去空中的残雾。 它俯瞰着灌丛中奄奄一息的巴伦,目光闪烁了一下,沉声道:“这小子体格硬朗,没那么容易死。还有得救。” 说罢,毕方轻盈地落在了螣蛇的头顶,抖了抖身上的青羽,带着几分戏谑地问道颜欢:“我说,你能不能找个合适的场子,让这几个家伙学会怎么控制一下力道?” “一次两次说过多少遍了,改过没有?拜托先把‘五行之精’这个理念搞懂,别每次都要我们出来收拾残局。” “你话说得倒是简单···”颜欢摸了摸冰冷滑润的蛇鳞,“哪有那么好的机会去让八诈神施为?” “那也不一定,我听说这国外可乱着呢···”毕方坏笑道。 颜欢立马就知道毕方的用意了,“你又想找乐子···” “那没有,我也是关心同伴发展,若是无端沾了杀业,我可是会痛心疾首啊~” 颜欢无奈看了一眼蛇首青鸟,抬手一收,漫天阴煞尽收于体内。 林中重归寂静,忽然之间,张楚岚上气不接下气的喘息声打破了这诡异的氛围。 他踉跄着,狼狈不堪地从前方冲了出来,五六个“全性”门人紧随其后,穷追不舍。 张楚岚神色慌乱,显然已是强弩之末,脚步虚浮,毫无章法地在林间乱窜。 忽然,他一抬眼,正对上了颜欢。 那一刻,张楚岚仿佛见到了救命稻草,脸色大喜,“扑通”一声就连滚带爬地翻到了颜欢的身后。 “欢···欢哥···” “全性”门人步步逼近,将他团团围住。 六人分列两边,冷冷地盯着颜欢,眼中透着几分不屑和试探。 “臭小子,把炁体源流交出来!”其中一人厉声喝道,语气中透着隐隐的杀意。 另一人则盯着颜欢,冷笑着威胁:“还有你,最好乖乖让开路,别自找麻烦,免得受波及!” 林间的月光透过树叶洒下,映得这一片寂静如冰。月色下,颜欢的容貌隐没在阴影中,看不真切,只有那一身淡然的气息让人感到难以捉摸。 张楚岚弯腰撑在膝盖上,大口喘着粗气,额头上布满了冷汗,他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污垢,语气夸张地说道:“以多欺少,胜之不武···你们这群全性妖人···你们不是牛逼嘛?来!有种的,跟这位爷儿试一试!” 张楚岚说话间,还不忘偷偷凑近颜欢,低声请求道:“欢哥,欢爷爷!我这实在不是个儿!您老削他们!” 颜欢的表情波澜不惊,淡淡地抬起了一只手。 仅仅是一个动作,便让对面的“全性”门人全都绷紧了身体,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几步,目光中带着些许恐惧。 区区六个妖人算不得什么,倒是这张楚岚,第一次接触,就很明显能察觉到那份“不摇碧莲”的修为了。 换做是谁,也很难拉下脸,对只有数面之缘的人抱大腿喊爷爷吧? “臭小子,我再说一遍,把路让开!”其中的领头人心中不安,但还是硬着头皮喝道,语气中强作镇定。 张楚岚反而比了个中指,“啧啧啧!注意你的措辞啊!你们知道这位爷儿是谁吗?” “站在诸位面前的,可是年纪轻轻便击败了两豪杰之一的丁嶋安,公认的天下第二,群灵之主,统率百鬼之帅,传说中的大巫水镜先生的转世身,赫赫有名的巫王!” 此话一出,颜欢和“全性”都沉默了。 对面的全性门人显然更加紧张,脸色难看得如同吞了苦药。 六人互相交换了个眼神,虽然还未彻底相信,但心中的恐惧已经蔓延开来。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带头的果断喊道:“撤!” 六人刚要撤退,没跑几步,异变突起,他们的身体颜色突然开始褪去,只余下浓重的墨黑。 隐匿在暗处,一只单腿鬼捧着书,神情茫然不知所措。 盗鬼·虚耗挠了挠头,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几人的生机。 虚耗看了看地上依旧不动的几人,似模似样地学着螣蛇,试探着问道:“主子,可以杀吗?” “可。”颜欢淡淡回应。 得了命令,虚耗再次施展术法,这一次,全性六人的生机彻底散去,化作墨黑残影,死死地印在了地上。而他手中《大道书》,却多了几道鲜明的人影,栩栩如生。 张楚岚看着这一幕,吓得目瞪口呆,手不自觉地抬起,捂住了下巴,好不容易才将那张惊得张大的嘴合上。 他喃喃自语:“好险是自己这边的···” 颜欢瞥了他一眼,张楚岚此刻狼狈至极,衣衫破烂不堪,浑身脏兮兮的。 因为一个术之尽头“炁体源流”,就沦落到这般田地,想想也的确挺惨。 “嗯?” 颜欢端详了张楚岚片刻,忽然心中生出一个大胆的念头。 要说太阴所藏,颜欢第一反应就是禁制术,因为那些术法足够隐蔽和安全。 “除了天师度那种传承类型的大禁制术,张楚岚身上不是也有一处嘛!” 啪! 颜欢一拍张楚岚的肩膀,柔声说道:“裤子脱了,给我看看你的**。” 张楚岚大惊,双手死死捂住裤腰,惊恐地看着他:“欢···欢哥!请你自重啊!!!” 颜欢一本正经地说道:“没事,别想歪了,让我康康。” “不要!”张楚岚惊声尖叫,往后一缩,连连后退,双腿紧紧并拢,防备得滴水不漏。 ------------ 第315章 找到你了 张楚岚听到颜欢那句“裤子脱了”时,浑身一激灵,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从来没想过,第一次感受到巫王的强大压迫感,竟会是在这种情况下! 此时的张楚岚,脑海里闪过无数捍卫尊严的念头,几乎下意识地怒喝了一声:“迅雷!” 刹那间,白色的电弧在他体内炸开,迅速流窜进经脉。 在雷法对自己速度和力量的加持,张楚岚脚下生风,身体如同箭矢般瞬间蹿了出去。 刺啦! 电光闪烁之间,张楚岚已经跑出去了一段距离。 出了那段幽暗的林间,他才知道今晚这月明亮的吓人。 正当张楚岚以为成功逃脱时,脚下忽然一紧,一道翠绿的藤蔓毫无预兆地从地面钻出,死死缠住了他的脚踝。 强大的力量将他拽了回去,整个人像条被捕的鱼般悬在空中,狼狈地倒挂着。 “欢···欢哥···总得有个理由吧?” 张楚岚双手拼命抓住裤腰,双腿挣扎着试图摆脱藤蔓的束缚。 颜欢步步逼近,微微一叹,声音平静得让张楚岚更加心慌:“找个东西。” 张楚岚拼命护住裤子,额头上青筋暴起,内心满是羞耻。 “那里能藏着什么东西呀!?” 藤蔓瞬间变得更加紧致,将张楚岚的四肢束缚得动弹不得。 紧接着,颜欢打个响指,细小藤蔓撑起了张楚岚的裤腰。 “嗖——”的一声,裤子就被轻轻松松地扯了下来。 张楚岚脸色一僵:“不,不行!这···这不行啊!” 随着裤子彻底脱下,凉风吹在他的皮肤上,那种心理异样的不适让他整张脸瞬间通红,不得已他只好催动了全身炁息,以耀眼金光遮蔽了那赤裸裸的羞耻感。 颜欢视线上移,目光微微凝住,炁息催动下泛出了道道金色纹络,闪烁着微弱光芒。 他沉默片刻,眼中闪过一抹了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怪了,也没在守宫砂里面···” 这时,打定了与张楚岚会和的冯宝宝找了过来,歪头看着颜欢和被他提在空中的张楚岚:“你们在做啥子?” 啪! 冯宝宝一敲拳,之前好像听四儿说过,这个就是··· “不是啊!”张楚岚立刻出言制止了,想都不用想,宝儿姐那机智的脑袋瓜又想歪了。 颜欢无心解释,随手将张楚岚放回了地上。 张楚岚一落地,立马手忙脚乱地提上裤子,脸上还带着羞愤未平的红晕。 “冒犯了···” 颜欢点头示意,展开背后的青羽,轻轻一挥翅膀,便朝着山顶的方向飞去,留下一脸懵的宝、岚二人杵在原地。 山间渐渐恢复了寂静,全性门人早已仓皇逃走,唯独远处的天师府方向,点点红光依稀闪烁着。 颜欢悬停在半空,俯瞰着这片山间夜景,眉头微蹙,心中思索着方才的追查结果。 鬼物们一一返回幡中,遍布各个偏僻险恶之地的搜寻毫无收获,未发现任何异常。 “真不愧是藏了上千年的八诈神,躲藏的功夫果然了得。”颜欢轻叹一声,索性躺倒在一片湿凉草地上,双臂垫在脑后,仰望夜空,任由微凉的夜风拂过脸庞。 此时,夜空显得格外清澈,满天繁星像无数细碎的宝石,点缀在深邃的夜幕之中,闪烁着银色的微光。 远方的群山如同黛色轮廓,沉睡在这片静谧的星海之下。 而最引人注目的,便是那高悬于夜空的圆月,洁白如霜,透过轻薄的云雾,洒下淡淡的月光,将大地染上一层银辉,星月交相辉映,整个夜空是广袤无垠的银河,令人心旷神怡,胸中涌起一种莫名的畅然感。 颜欢微微眯起眼,满天星光映入眼中,思绪却没有停止:“会不会太阴就藏在寻常可见的地方?” “或许它一直在我身边,只是太过平常,以至于我没有察觉到···” “嗯?”正想着,颜欢忽然眉头一挑,双眼微微眯起。 他的注意力被空中银月完全吸引了。 夏日时,月亮本应自东南升起,夜色深沉早已过半,月又西移,可为什么头顶正中央还会悬挂着一轮满月? 颜欢心中一震,背后青羽猛然一扇,整个人化作一道青色光影,疾速掠空而去。 他目光锁定在西南方向,那里天际灰蒙蒙的云层中,隐隐约约浮现出另一轮黯淡的圆月,它虚幻地挂在天边,时隐时现,在璀璨星光下看不真切,如同一抹虚假幻影。 果然不出所料,天上竟然真的有两个月亮! “找到你了!” 颜欢背生青羽,朝着那轮黯淡的假月飞去。 越飞越高,空气越发稀薄,寒意如同无形的针刺,逐渐侵蚀着皮肤。 冰冷从外部渗入骨髓,颜欢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每一次吸气都带着寒气刺入肺腑,宛如被冰刀刮过。 颜欢的翅膀微微颤动,冷风夹杂着雾霭从四面八方涌来,将他的体温一点一点逼退,他终于在极高处悬停,无法再向前迈进。 此时,连炁的流动也变得缓慢滞重了。 “即便是八诈神的太阴,也不可能超出地球之外···” 颜欢深吸一口气,抬起手,指尖缓缓朝着那轮朦胧的月亮伸去。 月光洒在他的手背,如冰般透明。随着他的动作,那轮月亮似乎也在微微颤动,像水中映出的影子,被指尖的涟漪撩动,若即若离。 就在这时,木精毕方从身后浮现出来,抓住了颜欢的双肩。 “想起了一段往事啊···”毕方那黝黑的眼中带着几分遥远的追忆。 他想起了李太白,谪仙望月,醉卧广寒··· 毕方轻轻叹息,目光幽远。 世人都说诗仙李白纵酒追月,最终乘风而去,化为不朽传说。 可是只有毕方知道,那晚在采石矶的江水中,他真的捧起起了一流月光。 “都是镜花水月···对于太阴来说,此时天空为幻,倒影为真,向下找去吧。”毕方轻声提醒道。 颜欢收回手,挥动双翼,从高空中俯冲而下。 不久后,他来到了仙水岩旁边的一处潭水周围。 水面明亮如镜,倒映着夜空中那轮虚幻的月亮,水波轻轻荡漾,似是月光在流动。 潭水四周被山石环绕,藤蔓垂下,摇曳在微风中,偶尔有一片落叶飘落,悄无声息地落入水中,荡出一圈圈涟漪。 月光与星光交织在水面上,水底仿佛藏着另一个广袤天宇。 “这下终于找到你了,太阴。” 潭水表面荡开阵阵涟漪,水中月破碎消散,缓缓升空,凝成一巨大无比的虚影。 那东西颇具人形,皮若精钢,背负六根银亮钢柱,在寂静无人的山谷中,颇有一种难以言明的威慑感。 “好久不见···” ------------ 第316章 绝地天通?八诈神“太阴”归位 呼~ 山涧多了一丝荒凉肃杀,颜欢眨眼之间金瞳闪烁,眸子中多了一道竖纹。 白虎与颜欢的声音在一瞬间交叠了。 “这千年之间,世道儿不知道变过了几次天,强者换了一茬儿又一茬,难道你就这样一直东躲西藏吗?” 太阴挪动身躯,找了块尽是碎石砂砾的干涸滩涂就地盘坐,重重点了点头。 风云变幻,可供藏身之处了了,几乎过个百年,太阴都要转换一次地点。 相较于五行之精和其余八诈神来讲,现在的太阴可谓是见多识广。 “那你呢,之后又被谁寻了去?”太阴问道。 “我一直在孔明遗留的玉石当中。” “唔···倒是很像你的做派。如今你我又要共侍一主,想来也别是一番缘分。” “巫士,孔明昔日未完成之事,你今后也要重走一番吗?”太阴问道。 颜欢瞳孔竖纹消失了,他也找了处干净地方坐下,仰视面前的庞然大物。 “要是可以,假以时日,我自然也想一窥天路。”颜欢直言不讳道。 空气中是良久的沉默,远处瀑布垂落的声音越发清晰。 太阴沾染了些人的习性,习惯性的半臂托腮,反问道:“当今仙踪无处可觅,你当真就觉得仙路未阻,世上还存在着通天之法吗?” 不等颜欢回话,他身后忽然浮现出一抹耀眼金光,随即一道厚重的灰土色炁团也凭空凝聚而出。 那金光微微震颤,逐渐凝成一冷艳的白衣美人,面容如冰霜雕刻,眼神冷静清明。另一边,土色炁团则成了半人化的麒麟,周身是难以撼动的厚重之感。 “听你的意思,是这百年间来发生了什么?”金精清明白衣如雪,缓缓飘落于颜欢的右侧。 太阴目光一凝,心中不由得对颜欢多了几分敬畏。 传说中的五行之精? 这一瞬间,太阴不由得感到一丝庆幸与安定,与天地五行在俗世的代表站在同一阵营,使得祂心中的安全感骤然增强。 太阴那大家伙微微点头示意,“也不知道是后来人变得愚笨了,还是天地之间发生了某种改变···” 土精羵羊伫立颜欢左侧,对太阴的注视毫不避讳,似乎对祂方才的话也生出了浓重的兴趣。 “历来那些求道之人,是否还走在路上?” 太阴仰头凝视夜空,指了指逐渐消逝于鱼肚白中的微弱月光,“斗转星移,日升月落,天地规则未变,那他们就还在路上。” “那前路就没有封绝,你权当世人愚笨,无法踏上道途。”羵羊谈吐之间沉稳如山,将双臂抱于胸前,目光幽幽地朝山谷望去。 颜欢握拳抵在下巴,思索了起来。 其实他不是没有想过,老天师张之维道号“天通”,是取自“绝地天通”之意。 人神不扰,各得其序,绝地天通,天神无有降地,地祇不至於天,明不相干。 “不过是窥见仙人遗藏,就能在异人界掀起这么大的风浪,真要涉及全部的成仙之秘,那后果···” 颜欢埋头细思,忽然察觉到羵羊口中的一个关键点。 “他们还在?什么叫做他们还在?” 土精羵羊也盘腿坐下了,“因为羽化飞升只是一种状态,道无尽头,世界上的人不可能真正意义得‘道’,仙也不可能,他们只能走在悟‘道’的路上。” “欢呐,你有没有听过老生常谈的一句话?” “仙是过来人,人是未来仙。” “修性修命,修习术法,是为了找到属于自己的‘道’,并为此坚定不移地走下去。又因要积攒福德善业,所以才能渐渐称之为‘有道’之人。不过也有诸如以杀入道之类的前人···” “可在他们的眼中,‘杀’只是一种规则或存在,这种看似邪道的前路,最是容易让人误入歧途,也最难去悟‘道’。” 颜欢闻言叹口气。 有道有术,何其艰难! 现在的自己估计算是一个半成品。 有不输于“紫阳真人”张伯端所留之物的仙人遗藏,修行还算按部就班地走在正轨上,接下来就是在搜集精灵和俗世游历的过程中,逐渐找到自己的“道”,并为之毫不动摇地走下去了。 至于甲申之乱的诸多事端,以及各门各派讳莫如深的成仙传承之秘,权当是随缘了。 既然想叩问仙路,自然避不开这些。 想了会儿,颜欢心中还有件事情不算明了。 “太阴,既然你想寻找强大的靠山,那为什么不依附于天师,反倒是找上了田老?” 太阴双臂撑地,将铁甲覆面凑了上来。 “知道我为什么要问一句仙路断绝吗?因为人穷无数代,却永远无法求索于‘道’,所谓求道无门,是足够令人心生绝望的事情。” “我喜欢那田小子的坚韧,可他坚守一生的秘密,其实同‘天师度’中所藏大同小异,只是龙虎山两代天师,苦于大禁制术,无法问起,也无法告知罢了。” 颜欢一愣,抬头良久无言。 这么说来,田老岂不是出于道义和诺言,仅凭自身意志就给自己套上了名为“天师度”的枷锁? “这么一想,田老也太可惜了。” “造化弄人,有些事当真是说不得做不得···”太阴说道,“你小子可别让我涉险啊,虽说我是八诈神,可世间也有八诈神无能为力之事,就像五行之精不能随便展露五行真身一样···” “知道了,过来吧。”颜欢应了一句。 太阴那庞大身躯慢慢消散,逐渐融入那清澈的潭水之中。 祂身影淡去,最终化作一抹倒映在水中的月亮,随着水面波动不停变幻。 颜欢的手指轻轻探入水面,触碰到那轮朦胧的水中月,伴随着他这一触,潭中的月亮瞬间破开,像一面被打碎的镜子,碎片四散,涟漪层层扩展开来。 水波荡漾间,月光化作无数细碎的光芒,顺着颜欢的手臂蜿蜒而上,温凉如水。那片银色的月光在皮肤上流动,所有光芒逐渐汇集到颜欢的手背上,凝成了一道小小的银色月牙。 颜欢抬起手,凝视手背,“如此一来,八诈神太阴也归位了。” “等明天罗天大醮比试的最终决战落幕,就去陆家班子的云那里走一趟。” 关于那个戴着面具,手持量天尺的男人,颜欢实在知之甚少。 可云毕竟是陆家班子的一员,其品性为人完全可以信得过,至于他背后的家族势力,就得等见过才知道了。 “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精灵,要是下一个八诈神···应该不会那么顺利吧?” 颜欢伸了个懒腰,慢吞吞朝山外走去。 折腾了一天一夜,是时候该睡个懒觉了。 ------------ 第317章 七十年的人设,说毁就毁了 “全性”攻山的事端,让罗天大醮预定的赛程向后推迟了一天。 骚乱结束的第二日,颜欢孤身一人拜访天师府,此时日过三竿,府内修缮工作已经开始动工,到处都是一副忙碌景象。 庭院内枣树繁花盛开,花瓣薄如蝶翼,带着淡淡的清香,缓缓飘落于田晋中动弹不得的双腿上。 负责照料田老起居的小道童只余下小庆子一个人,此时正盯着枝干繁花出神。 “好了,小庆啊,出去帮忙吧,让我自己在这里待一会儿···山中正是用人之际。”田晋中扭头吩咐道。 小庆子回过神,急忙小跳到了轮椅后面。 昨夜出了那种险事,他哪里还敢离开二太师爷身边半步,立刻开口回绝了。 “我力气小,去了也不顶用。太师爷说过了,让我好好守着您呢!” 风轻轻吹过,枣花如雪般飘落,花瓣在空中飞舞,缓缓洒满庭院。 就在这片花雨之中,门口渐渐显现出一个身影,逆光而来,朦胧难辨。 小道童瞧见这身影,眼中微露惊色,连忙凑近田老,低声说道:“二太师爷,来客人了。” 颜欢还未开口,手背上的银色月牙轻轻闪烁着,他的脑海中突然传来了太阴的声音。 “不是说好了不问那些险事吗?”太阴声音低沉,带着些许戒备。 颜欢嘴角微扬,回道:“我也没打算问,只是想借助你的力量,把那些事情藏起来罢了。” “唔···”太阴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思索着什么,“不过,要是有什么异常突发,必须立刻停止,谁知道那些过往之人在俗世还留下了什么禁制。” “我心里有数。”颜欢回答得简洁笃定,说完他的脚步已稳稳地迈到了田晋中的面前。 “田老,昨晚可有安然入睡?” 田晋中微微一愣,对这问候略感意外。 还未等他回答,站在一旁的小道童便迫不及待地开口搭话:“颜施主,我家二太师爷可是神满不思睡,已经到很高很高的境界了!” 田晋中听罢摇了摇头,吩咐道:“小庆子,你先下去吧。” 小道童迟疑道:“诶?可二太师爷···” “没事的,‘全性’如今元气大伤,不会这么快有所动作。再说,有这位小施主在我身边,又有哪个人敢出面惹事?”田晋中说道。 小庆子一听,顿时觉得有理,便不再多言,转身对颜欢躬身作揖,恭敬地说道:“颜施主,那我去准备一点茶水和点心。” 颜欢默默点了点头,算作回应。 “这次真是多亏了你,不然还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救命之恩,实在无以为报···”田晋中双眼一闭,郑重点头谢道。 “田老客气了。” “那小施主你现在是?”田晋中撇撇头,面露惑色。 新一代的年轻翘楚,没理由过来和自己这老头子掺和在一起。 颜欢双臂交抱,端详老者许久。 田老七十年来谨小慎微,输己胜天,苦了自己,成全了“信义”二字。如果说上一任老天师的三个徒弟,张之维知为,张怀义怀疑,那田晋中确实也没负了“尽忠”。 这样的田晋中,在颜欢看来,才更像是“真人”。 “龚庆的事情,我没有事先告知,是因为我很怕麻烦,要是之前就出手击杀,以田老对手下徒孙的喜爱,恐怕要我多费一番口舌吧?” “这个···或许真会那样···”田晋中遍布血丝的双眼看着颜欢,有点不明白他说这些话的用意。 “所以有些事情我就不解释了。”颜欢笑道,将手抬起了。 青光从指尖流泻而出,如同涓涓细流般洒开,那青光轻柔缥缈,带着清新蓬勃的生气,迅速笼罩住了田晋中。 幽光四溢,山风停了,飘雪般的枣花零星几点的落下。 紧接着,银光如细碎星屑从颜欢手背的月牙纹络缓缓涌出,飞向田晋中的额头,冷月微光凝结,最终竟然也化作了一道小小的银色月牙图案。 青藤从地面钻出,缠绕在田晋中的残缺的双腿与手臂处,花朵绽放,清香阵阵。 这些藤蔓与花朵逐渐补全了四肢的缺陷,开始软化成人的血肉,青光透体而入,滋养着田老的筋骨血脉。 “比之前替二壮补足下体的时候要精妙许多,甚至不用岁岁的血肉来补充了。” 那等下一次见面,也给二壮收拾利索了··· “晚辈告辞了。”颜欢留下一句便转身离去,萦绕身边的青银光芒随之淡去。 田晋中微微皱眉,感到些许奇怪,他还未弄明白发生了什么,忽然手指轻轻颤抖。 准确的说,是本该有手指的地方轻轻跳了一下。 那是久违的感觉,失去了多年的肢体竟然有了知觉。 田晋中的心头猛地一震,几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低头看去,身体的异样感迅速传来,四肢被补全的地方开始微微发力,那曾经丧失的部分正在缓慢恢复功能。 就在此时,小庆子端着茶托和糕点从屋内走了出来,满脸恭敬的笑容瞬间凝固在了脸上。 眼前一幕让他震惊得手一松,“砰”的一声,茶碗跌落地面,清脆的破碎声在静谧的庭院中回荡,茶水溢出,茶香氤氲开来。 小庆子瞪大眼睛,猛然捂住嘴,声音因激动而颤抖:“二太师爷···您···您能站起来了!” “能站···”田晋中踉踉跄跄起身,尚未适应可以重新行走的身体,脚步不稳,摇摇晃晃。 眼前的世界忽高忽低,一切都显得不太真实。 “师爷,我来扶着您!”小庆子急忙上前,慌忙扶住田晋中。 天师府前坪,老天师张之维正在修缮项目施工的现场,周围起了尘土,灰蒙蒙的,瓦工木匠在两侧房屋上敲敲砸砸。 忽然间,背后传来一声熟悉的呼唤。 “师兄···” “老田啊?”张之维闻声望去,缓缓转身,视线落在那踉踉跄跄走来的身影上。 田晋中在小道童的搀扶下,步履尚不稳健,那张历经百年的脸庞带着复杂神色。 “老田···你?”张之维声音带了些许颤抖。 田晋中忍不住红了眼眶,声音带着些许哽咽:“师兄,我···我好像不用扛了···颜小施主来过···” 在太阴能力的遮蔽下,苦守了七十年的秘密封禁于脑海。 “小欢子,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张之维心领神会,嘴角胡须微颤,迈步上前。 田晋中跟着一同朝前方迈步,踉跄了一下,可张之维立刻伸手扶住了他。 “师兄,我对不起师父!我对不起你啊!” 扑通! 那苍老身子双腿一曲,顺势跪倒在地。 “老田,你瞎说什么胡话···不扛了就好了···这样就好了。” “师兄···” 张之维搀扶起田晋中,拍了拍他道袍的泥土,“老田啊,你这七十多年的人设,说毁就毁了呀!回头我还得编个破理由,去糊弄手底下那群兔崽子。” 田晋中抹了一把泪,“师兄···我偷着睡还不行嘛···” 那小庆子候在一旁,只觉得眼前场景十足令人动容,他嚎啕道:“两位太师爷,你们在说什么啊?我一句话都听不懂哇啊啊啊···” 东侧天际,颜欢挥舞翅膀,目视拥抱在一起的两位百岁老人。 “晚安了。” 呼哧! 一道青影消失天际,此时碧空如洗,不掺一丝杂质,好一副清澈明净。 ------------ 第318章 千年存在,守墓凶兽,新的精灵下落 结束了骚乱,修整一天后,万众瞩目的罗天大醮最终决胜局终于开始了。 颜欢坐在了陆家班子的队伍中,旁边是陆玲珑,以及受了陆瑾所托,前来提供一点精灵讯息的云。 “颜先生,我老家那边儿已经打过招呼了,他们很欢迎你去做客,至于精灵一事,或许新开的几座古墓会有你喜欢的东西。”云扭头说道。 “古墓?” 陆玲珑解释道:“云母亲那一脉,是圈子里出了名的风水术士,所以在云的上上一代,还做着勘察山川地理脉络的事情,其中自然少不了与古墓接触了。” 哐当! 云将手中厚重量天尺一横,放于双腿之间。 这量天尺,颜欢大概清楚,是传说中古代奇门兵器中的一种。 其总体外形类似于剑,有柄,可手持,剑身部份类似于铁尺,本身没有致命的尖和刃,有较大的重量但却又不像锏或者鞭那样沉重,用法和剑法类似,但更加简单,主要以格挡、劈、捅、抽打等技法为主,使用相对灵便,方便格挡对方的兵刃。 不过也有一种说法,量天尺是古代风水术士测量用的一种器具。 云的母亲姓杨,据说其祖上同唐僖宗时的国师、风水堪舆术大家的杨筠松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就是这样,本来风水术士在当代就很艰难了。好在最后他们寻求和国家的合作,勉强保留了一脉下来。”云微微叹了口气。 陆玲珑白了面具男人一眼,摊手道:“云先生,你又在胡言乱语了!” “现在的富豪,不都需要你们预测堪舆,以此来保住自己的财路吗?” “听我太爷说,你家底可厚实着呢,嘿嘿···” 云握拳抵住面具,咳嗽了几声。 “咳咳咳,我说的是圈子里面的形势。现在的人为了钱,是什么事情都愿意做,你看现存的古墓,都是明面上保护的好好的,实则早就被挖空了。” “发现了一些新的古墓,自然需要有人来同盗墓贼来斗智斗勇了。除此之外,境外渗入的势力也有不少,觊觎国宝者,总不能轻易放过他们吧?所以我妈那一边死伤也很惨重···” 颜欢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开口问道:“既然是精灵,那古墓中的该是?” 云将量天尺一收,解释道:“我妈那边一般称之为守墓兽,或者阴鬼一类,当然那都是传说中的东西。” “不过最近确实有一处凶墓,搞得我姥爷焦头烂额···” 颜欢饶有兴趣地眨眨眼:“不知是否能展开来说一下?” 家中长辈应了颜欢的约,那云自然不会藏私,将所知所晓事无巨细地一一告知。 那是河北某个偏僻小村新发现的墓穴,年代久远,规模不可小觑。 被发现的时候,古墓外表的结构早已千疮百孔,留下了多次被开掘的痕迹,盗洞东一个西一个,挖得如同蜂窝一般。 根据杨家人所查的结果,这古墓前前后后至少经历了不同时代的几百次偷盗,即便是现代,也有不少盗墓贼尝试用炸药将墓炸开,盗取财宝。 怪事起于半月前,那名为小俊村的地方空中黑云遍布,漫天下起了大雨,七日不绝,甚至连引发了山洪。 各方努力下,那洪灾平定了下来,可山水未绝,始终一道一道顺着后山往下淌。 庄稼地又冲着了水潭,村民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负责挖通沟渠的挖掘机来了,却总是莫名其妙陷入泥潭,有进无出。 等云的母亲那一边完全接手,这才将水引开,可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那沉积多日的潭底,居然遍布了尸骸,都是曾经的盗墓贼。 “听我姥爷说,被水冲出来的尸体枯骨,拼接起来大概有八十几人了···” “那种感觉就像是,那凶墓吞不下了,刚好借着大雨清理下肚子里的残渣。” 陆玲珑听着不禁打了个寒颤。 颜欢又问道:“能确定古墓的来历嘛?墓主人的身份是否可以确定?” “暂时确定不了,家里人也是众说纷纭,不过根据墓穴构造来看,貌似保留有东汉末期的建筑风格。” 听完云的陈述,颜欢心中一颤。 东汉··· 多么熟悉的一个词! “令堂那边还有其他的发现吗?”颜欢迫不及待地追问了下去。 “没有了,说实话,凶墓本身不会吃人,我妈和姥爷怕的是墓中有守墓兽。”云解释道,关于守墓兽,那都是几百年未见的传说了,谁知道里面东西的真实面目。 考虑到墓中尸骸不计其数,历朝历代又都有挖掘痕迹,杨家人做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那就是墓中宝藏尚未被盗,不然也不会吸引如此多的盗墓贼亲身涉险了。 颜欢听完一笑。 这个猜测就很有意思,假如一处凶墓被掘千年而未被盗,那最合理的解释,便是有一个存在将其护了千年。 “等一下!”颜欢做了个比停的手势。 “话说令堂那边儿这么痛快的答应,除了陆老的面子,恐怕也是缺了一部分战力吧?” “嘿嘿嘿···”云尴尬一笑,面具下冷汗不止。 “两全其美嘛!古来墓葬祭祀多的是巫术手段,论说巫术,当今这天下又有谁能比得过你?咱们这算是通力合作,各取所需。” “也罢。”颜欢望了云一眼。 千年的守墓兽? 好在千年的存在,自己身上也有不少,此番河北之行,即便找到的不是八诈神之类的灵,那也是足够称得上份量的大家伙。 “麻烦将地点发我,我这就去走一遭。”颜欢掏出手机,打开二维码界面就递了过去。 云一愣,朝场地中看了一眼,阴阳雷法对撞,碰出闪烁不止的电光。 “现在就动身吗?不看完比赛再走?” 颜欢朝台下俯视过去,唯一感到惊奇之处,便是张灵玉早早同三尸和解了。 “小打小闹,没什么意思,快分出胜负了。” 额··· 云无言以对,心中暗自想道:“竞争天师继承人这种大事,也就只有在你眼中才算是小打小闹了,何况这次赛事还牵扯到一个‘通天箓’和谁都没有见过的‘炁体源流’。” “嘿!”陆玲珑眨了眨灵气清澈的眸子,“这就能看出结果来了,快说快说,他们两个谁会赢啊?” “我可是将整整一个月的生活费都压在了张灵玉身上呢!” 赛场中,张灵玉一身黏稠阴雷护住全身,可早上吃了神仙丸,此时体内行炁轨迹已乱。 颜欢将视线收回,拍了拍陆玲珑的肩膀:“钱的话,提前找人借点吧。” 神仙丸,神仙丸,神仙吃了也得完。 ------------ 第319章 风正豪与王蔼 刺啦!刺啦! 会场之上,两束雷光如怒龙狂卷骤然对撞,瞬间激射出无数电弧,四散飞舞。猛烈的爆鸣声震天动地,电流在空中撕扯,火花迸发,炙热的热浪随之翻滚,雷电碰撞的余波层层扩散,震颤四野。 “我果然还是喜欢堂堂正正的阳雷啊···”张灵玉凝视缠绕张楚岚身旁的青白电光,疲惫目光中闪出一丝艳羡。 五雷正法,名为五雷,实为五炁。 人一降生,先天之炁存在于体内,细辨之,可分为五行。 其中纯阳主火称之心炁,阳中之少阴主金称肺炁,纯阴主水称肾炁,阴中少阳主木称肝炁,调和阴阳主土称脾炁。 五炁攒聚为一,所行之法便称之为五雷正法。 初入手时,阴阳五炁各有强弱,难以同时升腾,必以一方为尊。 未破身之人神完气足,阳气足满,所以五炁当中必定是心火领金肺之炁率先生发,这便是阳五雷,又称——绛宫。 而破身之人元阳已漏,依照原本法门入手心肺阳气迟迟不得生发,故前人改变思路,使得肾水领肝木之炁率先生发,等阳气重新补漏完毕再行炼化,这就是阴五雷,又称——水脏。 “张楚岚,肾为藏精之所,这水脏雷所呈现的,正是肾水下流所化的浊精之相!” 张灵玉将那浓稠阴寒的银雷托起,看它们从五指的缝隙中缓缓流落。 走泄元精这种事,发生在一般人身上或许不算什么大事,可张灵玉自幼出家,自诩道心坚固,却轻易破了元阳。 在他自己看来,这水脏雷就是恶行所结之恶果,是曾经的丑恶之相。 “自欺欺人,不愿意直面昔日所犯之错,甚至迁怒于你,厌你妒你···” “对不起了,张楚岚,一直以来,我都是这么糟糕···”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任凭是谁都想不到,一脸禁欲相的张灵玉有过女人,观众席中甚至有女粉当众哭出泪来。 张楚岚双手叉腰,笑道:“哎呀,算了算了!张灵玉,为了这种事情烦闷,你他妈的真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啊···” “快被墨迹了,为了从你的阴五雷中逃脱出来,费了我太多力气了,维持‘迅雷会员’状态的时间不多了。” “既然你这么掏心窝子,那我也再跟你说一句,你这货以后要圆滑一点,要是当了天师,这考虑的事情可就多了!” “嗯···”张灵玉闭目轻笑,也回了一句。 “张楚岚,你也该更加端正一点,要不然当了天师,日后何以服众?” 张楚岚,闭眼点头,轻声应了一句。 唰! 两人再次睁眼时,两道身影迅疾而出,宛如疾风般在场中交错。 那快若闪电的速度让人几乎看不清每一次出手的动作。 厚重浑浊、诡异多变的阴雷从张灵玉掌中迸发,轰然砸向对面,与此同时,张楚岚那清澈灵动、端正光明的阳雷在手中凝聚,纯净雷光直迎而上。 阴雷阳雷在半空激烈碰撞,雷光交织如龙蛇狂舞,电流四射,发出撕裂空气的爆鸣声。 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彼此纠缠,激烈交锋,时而重压如山,时而电光如虹,整个比武场仿佛置身雷霆风暴之中。 看台上的观众全都瞪大了双眼,目不转睛地盯着场中的战斗,内心满是震惊和激动。 这就是那个诡计多端,不要逼脸的张楚岚? 现在这个堂堂正正硬刚张灵玉的,是那个怯懦卑鄙的张楚岚? 别开玩笑了! 或许就连观众们自己都不知道,他们所关注的重心,早就不是那神秘高手的后裔,人们的注意力慢慢从“炁体源流”继承人的身份上面转移。 他们现在所关注的,是张楚岚这一个真真切切的“人”。 天下集团的风家父子高站台前,聚精会神审视着战局。 “难得啊,张楚岚今天终于露出真面目来了么?老爹,你是怎么在那么久之前看出张楚岚的伪装的?”风星瞳突然开口问道。 风正豪仰头一瞥,摇了摇头,“你们这些孩子怎么总是非此即彼呢?” “我可从来就没认为他在伪装啊,他只是将身上无足轻重的部分尽情丢到你们面前展示,而让你们把那部分当成他的全部,就是张楚岚的目的。” “他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又该放弃什么,这正是我最喜欢的一点。而做到这一点必须要具备一些素质,比如隐忍,坚毅,或者是凶狠···” 风星瞳疑惑想了想,凶狠和张楚岚也太不沾边儿了。 “星瞳啊,以后判断一个人,别看他说了什么,而是看他做过什么。”风正豪再次凝视场中,追忆起了一些往事。 张楚岚横空出世之时,他曾差人做过一番调查。 这些结果风家姐弟都知道,可无人注意到里面有趣的信息。 公司对张楚岚的留意是张怀义之死引发的,公司或许会轻视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所以调查的不够仔细,但对张楚岚是“普通人”的判断不会草率决定。 如果公司对张楚岚的调查是长期以来保持距离进行,那其中就有一个足够令人心生畏惧的疑点。 咕咚! 风星瞳吞咽了下口水,心中略有猜测。 “莫非他是放弃了所拥有的手段,以普通人的身份隐忍了十几年?” 风正豪点了点头,“现在懂了吧,你们这些同龄人面对的,是一个有着十年空白期的对手!” “这···”风星瞳难以置信地朝场中望去。 十年空窗,凭借短短一个多月的修行,就几乎追平了张灵玉,如此看来,张楚岚确实也有几分龙傲天的味儿了。 风正豪取下眼镜,擦拭了镜片灰尘,重新戴上时,视线转移到了同陆家班坐在一起的颜欢身上。 “有些事情同理啊,星瞳你就没注意到嘛?你怎么看待自己和出马仙儿邓有福的一战?” 风星瞳苦笑道:“老爹,那事儿就别提了,我头都快被打烂了。要不是最后有福大哥按不住性子,不想和我纠缠下去,主动投降,我根本就进不了下一轮。” “所以出马仙儿的功夫你见识到了?”风正豪问道。 “没有···” 风星瞳一愣,在老爹的提示下,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 出马功夫最厉害的,便是请灵上身,这一番较量下来,他根本就没有看见邓有福的请仙。 正因如此,风正豪想借着“拘灵遣将”继续为天下会增威的算盘也落空了。 “哈哈哈,想不通吧,来参加罗天大醮的,不多都想着扬名嘛,一身手段藏着掖着不用是为何,不就是考虑到咱们风家有‘拘灵’的手段。” “可这···不应该啊···”风星瞳疑惑不解。 加之近些年,“十佬”之一的关石花处于一种退隐状态,甚至不再南下,分明是在顾忌什么··· 将这些线索串联起来,风星瞳得出了一个猜测:“老爹,莫非是咱们的手段漏了?” “哈哈哈!”风正豪闻声大笑,“星瞳啊,你大可以猜得大胆点!” “那真猜不到了···” 风正豪摇头轻笑,“你就没有想过,会‘拘灵遣将’的,不只有咱们风家一家···” “前天夜里,我还没有远离龙虎山,全性攻山这么大的事情,你觉得以我的性子,会放过施恩正一的机会吗?” “要是我出手相助,凭借咱们风家的‘拘灵遣将’和当时能调动的人,不说让战局早早落幕,起码能在圈子里,亦或是老天师他老人家那里留下个好印象,你猜当时我为什么没有联系手底下一众好手?” “拘灵遣将”又多一脉,已足够令风星瞳震惊,他哪里还猜得出老爹的用意,便拼命摇了摇头。 风正豪神色肃穆,低沉一叹:“那一晚,我被人拖住了,去聊了点大事。” “是谁?”风星瞳急忙问道。 “王蔼。” 风星瞳心忽的一沉,一连串的信息炸的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十佬之一的王蔼!? “哈哈哈哈,吃惊吧,我当时可比你还要吃惊呢!”风正豪笑道,仰望天际缥缈不定的云烟,思绪一下拉回了前夜。 按照王蔼的说法,张怀义惨遭追杀,张楚岚隐忍度日,同为“八奇技”之一的后人,风家可以光明正大的过日子,是因为当年王蔼的爹保了风家。 当年,风天养与其余“三十六贼”失散,落入王家手中,为求活路,将“拘灵遣将”交给了王家。 并且对天发誓,立下禁制术,若有后代,绝不会传授他们完整的“拘灵遣将”。 为报答活命之恩,风天养要王家永远压着风家一头。 为了让王家出面,在其余门派掌门宗师前求情,风天养又泄露了其他掌握“八奇技”之人的名单,余下几个掌门大概猜到了王家和风天养的交易,最终便放过了他。 这就是当时甲申之乱对“三十六贼”的态度,彼此间心照不宣——谁抓到了,就算是谁的! 圈内人不再针对风天养,而是将矛头对准了其余七个人,他因此得以从甲申之乱的漩涡中脱身,自此隐居不出,安度晚年。 按照王蔼的原话,风家今日的风光,是风天养一个头一个头磕出来的,是靠着背信弃义、出卖同伴换来的,是靠着王家保来的! 不过毕竟是王蔼的一面之词,风正豪也不会全然相信,但可惜的是,那晚他们简单交了一次手,风正豪发现王蔼所言非虚,在“拘灵遣将”的完整性上,王家确实远远压了风家一头。 “这···”风星瞳抿了抿干涩无比的嘴唇,不知该回些什么。 “这些事情,你太爷对我可是只字未提啊···”风正豪叹道。 风星瞳埋头低沉道:“提了又能怎么样,他老人家用尊严和道义换来的一切,我和老爹都是承蒙荫佑的后人,还能数落他的不是不成···” “倒是那王蔼,选择这种关键节点来敲打老爹,意图何为?” 风正豪颇为欣慰的拍了拍风星瞳的肩膀。 “你能这么想就好,至于那王蔼的算盘,我现在也还没摸清。” 同为十佬,风正豪对圈子里的事情保持了一定的关注度,最近王家不太安生,看前夜王蔼一副焦头烂额之状,估计是为难事所累。 形势不明,按兵不动才是正解。 “呼——”风星瞳长呼口气,舒缓心神。 风正豪安抚道:“没事,让你知道这些,无非也是理清局面。从东北出马仙,到四大家的王家,一直牵扯在局中的一个人你还没算上呢!” 风星瞳闻言看向了颜欢。 “星瞳啊,小欢和张楚岚,这样的人你要多亲近,总能学着点什么。” 唉··· 风正豪揉捏额头,有些苦闷。 “都连着七八天了,这小欢都没过来打声招呼,算起来自己怎么也算是他一个堂叔啊···这小子,是真瞧不上咱这市值3000亿集团拥有人的亲戚关系啊···” “那只好我过去了···” 兴许是父子连心,风星瞳一眼洞穿了老爹的心思。 “老爹,欢哥那边你最好还是等一等,他不喜欢人心算计。不!该说是厌恶人心算计,起码在他那里,您老心里这全部盘算,估计都没什么用。” “您老这一身商人味太重了,什么都不自觉得想放到天平上衡量,要说以心交心这一点,还得跟我学一学!上次你让我去加强大余群灵山的基础设施建设,可把我给害惨了。” “哈哈哈,对不起了···”风正豪尴尬一笑。 此时,赛场之上战事已分,张灵玉行炁偏错,再起不能。 随着一声“我认输”,全场沸腾了起来,其中除了对赛果的震惊外,多半是对押注的愤懑和怨恨。 陆玲珑当场跳了起来,“张灵玉怎么会输!?我一个月的生活费啊!” 叮铃铃,叮铃铃! 这时云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接通电话,接连应了几声。 “颜先生,玲珑,花儿喊我们去吃饭,大场子,她请客。” 陆玲珑一惊:“她莫不是押的张楚岚!?” “大概吧···”云回道。 “用从我那儿赢来的钱请我吃饭!?” “大···大概吧···” ------------ 第320章 山若佛手,夹取魁星,大好的风水局啊! 呃—— 张灵玉单手撑地,身体处于一种麻痹状态,气脉受阻,周围之炁再无法运转。 “第一次调动全部阴炁,就出现了这么明显的副作用···太可笑了!这是自作自受么?” “从不接受阴雷的我,第一次全开阴雷就遭到反噬···这是老天对我一直以来的幼稚的惩罚吗?” 张灵玉侧身蜷缩,视线停留在观台之上张之维高瘦的身影上。 “师父···对不起,竟然以这么荒唐的方式输了···” 张灵玉埋头,耳边响过无数赛场周围的无数唏嘘。 看台上的田晋中手足舞蹈,冲着张之维问道:“师兄,这灵玉是怎么了?” 张之维眯缝起眼朝旁边瞅了眼,将那胡乱摆动的四肢给按下了,“谁知道呢,估计早上吃坏肚子了。” “还有老田你能不能安分点,都一百多岁的人了,整的和‘多动症’一样。” 田晋中尴尬一笑,扭了扭手腕,“怎么?刚得到的胳膊腿儿,还不能让我稀罕几天了?” “昨晚睡得怎么样啊?”张之维头一扬,坏笑道。 “足足睡够了六个小时。” “才六小时?” “不少了!这不就是咱这些老东西一天要睡的时间嘛?”田晋中笑呵呵道,“隐忍克制,正是修行时啊!” 张之维捋了捋长须,笑着摇了摇头。 他视线一转,朝张灵玉看去。 前夜与涂君房一战,让张之维看见了徒弟身上其余的缺陷,张楚岚固然是个很好的道侣,借着罗天大醮的契机,能让张灵玉初步接受自己,可这孽徒未来要走的路还很长,路途漫漫又艰苦无比。 “老田啊,师父教导我们,我辈修行之人,以圣人的标准对待自己,以凡人的眼光去理解别人。你觉得灵玉这小子做到了吗?” 田晋中眉头一皱,苦涩摇头。 这张灵玉从小在他身边长大,一些性情缺陷他再清楚不过。 “灵玉善良克己,但不够松弛。” “时时轻拂拭,莫使惹尘埃啊!太过追求完美,可内心又没有对一个完人有明确的认知,以圣待己,有!但做得不够好···灵玉追求的,是世上不存在的完美···” “至于以凡待人嘛,那就稀烂了。灵玉心中的尺,是世人标准,他没有自我的认知。” 张之维颇为认同的点点头,“怀义那小子,修行我敢说他样样不如我,可这传人一事上,恐怕我还真的输了。” “回头找个机会,把他丢到山外面历练一番···” “嗯···”田晋中思索了片刻,“希望到时候别像师兄下山时那样,找个桥洞子底下去算命了。” “哼哼···这呆笨娃儿哪有我这般聪明。”张之维笑道。 两个百岁老人又是相视一笑,这时候田晋中忽然想起,还没专门去找颜欢道谢,便扶着靠台一点点向观众席挪移。 “我跟你一起去,这下咱欠小欢子的情,可真的说不清了···” 未等两人走过去,劲风忽起,人群中传来阵阵尖叫,一只蓝颈红隼掠天而去,消失于遥远天际。 “这小子,每次都跑得这么急,连句说话的功夫都不给啊!” 张之维并肩和田晋中站在一起,对着那红隼消隐的方向拱手齐声道:“谢过了。” ······ 一日后,河北沧州地界,小俊村。 正午,夏日阳光炙烤着大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沉闷的热浪。 田野尽头,一个高十余米,占地两千方的“大土疙瘩”孤零零地横亘在两县交界,颜欢在空中远远望去,这古墓就像是地面上隆起一个小土丘。 经历了那场大雨,现在又是大旱,周围土质干燥,龟裂纹路像是大地上无声的伤疤,被风一吹,沙土四散,显得荒凉瘆人。 古墓旁边,散落着三十几座破旧的平房,建筑风格很有上世纪四五十年代的气息,像是被遗忘在了现代化世界的角落。 房屋大多是青砖灰瓦,墙壁上满是斑驳的痕迹,仿佛随时会在风雨中倒塌。狭窄的小路铺满了黄土,两旁长满了野草和藤蔓,早已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拆迁钉子户?” 颜欢寻了个地儿落下。 周围没有车声,也听不到人声,偶尔几声蝉鸣响起,瞬间便被微风带走。 田地里的庄稼稀稀拉拉,无力地耷拉着头。 颜欢再往前走,就看见沾满灰土的村碑——小俊村。 这个村子在地方建制上早已除名,纳入了邻村的一部分,地图上不可查,也就只有村里几个年事已高的老顽固,还固执称自己为小俊村人。 村里的一些老旧电线杆矗立着,电线如蛛网般交错,却显得孤单冷清,像是连接着现代文明的最后几根丝线。 颜欢掏出手机,此地信号不好,影响了正常的通话。 好在事前同云母亲那边联系过,几人约定好了在村外唯一的小密林中见面。 颜欢才踏上田野小径,就看见一个推着小推车的汉子,满头大汗往地里推粪。 “请问···” 话音未落,那汉子见了陌生人,先是一愣,随后索性将推车丢掉,连连摆手:“我家婆娘生孩子了,我得抓紧回去!” “···” 行! 颜欢继续朝前走去,迎面而来一个背着竹筐的光头,筐子里全是晒得皱巴巴的毛桃。 “请问这位大哥···” “诶诶诶,我老婆生孩子了,得抓紧回去,请你吃桃了,喜庆喜庆!” 哗啦啦啦! 一竹筐毛桃都倒在了地上。 “你们老婆莫不是一个人?”颜欢凝视仓皇逃窜的身影,心中起了一丝疑惑。 这村里人貌似对外来者都不太友好啊! 复行几步,又是同样的场景。 这次,颜欢没有顾及礼道,单手将那来人提了起来,“哗啦啦”,铜器陶罐洒了一地。 “这位大叔,你老婆不生孩子吧?” 颜欢气力极大,让种田多年的庄稼汉都吓了一跳,他颤抖道:“没···没有,我还是老光棍呢···就是我家母猪下崽儿,得赶回去做产后护理···” “那确实得抓紧回去,最近猪肉可是蹭蹭蹭的往上涨。”颜欢笑道,瞳眸中起了玄龟黑蛇之相。 我倒要看看,你们一个两个到底在忌讳什么。 唰! 颜欢识破了那庄稼汉的内心算计,松开了手,致歉道:“失礼了,大叔要是猪崽子有问题,可以过来找我,家中祖传兽医,劁猪删蛋子(绝育)的事情也利索。” “诶诶!好,谢谢啊!”那人连声应着,匆匆跑开了。 五分钟后,颜欢同云以及杨家人在林中相聚,云母亲那边的来人,是云的小叔和二舅,分别叫做杨晋新和杨开国。 “颜师傅,你实在不该提前和村里人接触,这里是典型的穷山恶水出刁民啊···前不久他们把地方管事儿的都打了。”杨开国摇头叹道。 本来干这行就招人忌讳,如今暴露在视野之下,行动恐怕是更加艰难了。 “打了人,但是没有处理?”颜欢问道。 杨开国摇摇头,这种后来事,他就不清楚了。 扫视了下四周,杨开国没有关注那长矮土疙瘩,反倒是瞧起了小俊村旁边的两座巍峨雄山,山若佛手,夹取魁星,是大好的风水局。 “放在古代,这可是能出状元的,不该这么穷困潦倒啊···” “穷吗?杨家风水术看得倒是真切。”颜欢说道,指了指村口路西的一处人家,“那家子弟是上市企业的高管,前邻是某地政府的一把手,后邻家的娃,本事就更大了···” “嗯?”杨开国哑然失语,惊诧无比地向前瞅去。 “你事前都做过调查了?可这么一个穷困潦倒的地方,要是家中尽是人中龙凤,那···没道理啊!没苦硬吃啊!?” “可能是为了还债吧···”颜欢埋头思索,那庄稼汉心中所藏就这些事情,可这都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风俗习惯,至于原因,村里人也不知道。 大概,这墓中真的有不得了的东西。 ------------ 第321章 深山藏虎豹,田野埋麒麟 “还债?” 这个字眼在考古圈子和盗墓圈子中都不陌生。 杨开国记得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爷爷在淄博一代经手过的墓穴,当时暴雨倾盆,雷声轰鸣。 闪电劈开了陵墓顶,山水冲出了三口黑木棺材,当时人大多穷困潦倒,便壮着胆子将棺材撬开,结果发现里面是满满当当的珠宝和铜钱。 村里人将这山水送棺当做是老天恩惠,便将棺材中的东西置换,过上了一段好日子。 可再后来,怪事就发生了,村民所生的后代,大多活不过八岁,每每到了年纪,他们的孩子就会以相同的方式死去,血干肉尽,最后只余下一副干瘪瘪的人皮。 这个诅咒持续了整整几十年,甚至导致这个村子连后代的根儿都没留下。 那时候杨开国的爷爷就说了,棺木里的东西是买了子孙后代的命,前人度过了贫穷艰年,后人就得为此“还债”。 “颜师傅,按照你的思路,咱们得先搞清楚那守墓存在的来历?” “要是真有守墓兽,以你的实力,有几成把握可以拿下?” 杨开国显得有些小心拘谨。 自从接了国家寻宝和打击盗墓贼的任务之后,杨公派的风水术士已很少过问圈里事,可杨开国听云讲,这颜师傅的实力,可是比那精钢还硬。 “要是封禁此处的灵体凶鬼,我有绝对的信心,若是保留了血肉一类的千年异兽,到时候恐怕要你们和我好好保持距离了。”颜欢回道。 但第二种情况的可能性微乎其微,真要是气候将成的大家伙,那又何必在乎一点点“小债”。 “那就好了,等我们收拾妥当,即刻就动手。”杨开国提议道。 一旁的杨晋新点点头,显得无比兴奋。 虽说是云的小舅,可杨晋新比云大不了多少,他是南不开大学地理系专业的博士,所修包涵了风水学,除了学校组织的一些实习,他还没这么切身实地的接触凶墓。 “别这么高兴,像你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新手,咱族谱上不知道勾掉多少了!” 杨晋新挨了一顿怒怼,悻悻点了点头。 关于杨公派风水堪舆学的知识,颜欢不懂,趁着这个杨家忙碌的功夫,他打算去村子里转一转。 这么久了,颜欢扪心自问,从来没有强灵所难。 那守墓兽既然是存在了千年,估计心有执念,颜欢能谋取的最好结果,还是和平解决,使其诚心归服。 “颜师傅,莫要打草惊蛇。”杨开国提醒道。 “没关系,我这个人还挺讨喜的。”颜欢笑道,清澈眸子中忽然勾起了一丝魅意,震得那三人心神一颤。 “回见了,等会儿还在此处集合。” 呼哧! 林间风声呼啸,颜欢没了踪影。 杨开国傻愣愣杵在原地,过了好久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啪啪啪! 他接连几个巴掌就扇到了脸上,“我可是有家室的人!” “云啊,现在年轻一辈都修行这么阴邪的手段?” 云摇摇头,“那我真没和颜先生试过···” “年轻人的气盛去哪里了?你们这年纪不都该互相切磋磨炼?”杨开国揉了揉红肿发疼的腮。 “二舅···”云的面具下是一副十足苦恼的表情,“年轻是气盛,不是傻···” ······ 小俊村口有一座老宅子,四周的空地上种满了青菜,嫩绿的叶子在夏日阳光下闪烁着油亮光泽。 菜地旁边是一个简单的木栅栏,圈住了几头肥胖的猪,正“哼哧哼哧”地拱着地面寻找食物,发出低沉的叫声。 栅栏一角,那庄稼汉坐在一张简陋木凳上,晒着午后的太阳。 他的旁边是一只刚出生不久的小猪崽子,四肢颤颤的,刚能站起来,粉嫩的小耳朵时不时抖动几下。 确定没健康隐患后,他便蹲在水井旁,清洗一些古朴陶器。 那些陶器上刻着细致花纹,泥土的颜色隐隐透出一丝年代感,像是专门用于某种古老的祭祀仪式。 突然,那庄稼汉抬起头,看见了不远处走来的颜欢,脸上随即露出一抹尴尬的笑容。 “赔大发了!就下了一个,哈哈哈。”老大叔爽朗地笑着,语气里带着些无奈,但更多的是自嘲。 “我姓王,你就喊我老王吧。” “我一眼看你就亲切,和那些外来的鬼佬和考古专家不同···话说你的气力还真是大啊!” “老王叔。”颜欢喊了一声,在白灵勾起好感度的那一刻,此时老王心中的敌意已经荡然无存了。 “这么一个小村子,还有境外势力参与吗?” 王叔朝那“大疙瘩”看了一眼,陵墓原来长满了各种树木,后来随着气候变化及人为砍伐,现墓顶已是光秃秃一片了。 “有啊,我年轻的时候不知道打走多少鬼佬了。这村子虽小,可墓够大,贪图里面陪葬品的家伙,多到数不过来。” 老王点了点自己的右眼,笑呵呵道:“村里人或许不清楚,但我这眼可看得分明,无论是鬼佬,还是上一批考古学者,都不是寻常人。” “你也不是。” “而且你非常不一样,比我见过任何的一个人都···都健康?嗨呀,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 “你体内的五脏之气和三阴三阳六经之气的运动,要更为畅快自然,这很难得啊!” 颜欢站在院子前,看着眼前的老王,心中微微一震。 老王叔脸上的笑容朴实无华,可就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准确无误地说出了自己体内五行流转的状况。 这等精准的目光,放在当今异人界,恐怕也是一方翘楚。 可既然如此,他为何又轻易中了白灵的术,对自己瞬间提升了好感呢? 颜欢肃然起敬,脸色一正,拱手作揖,恭敬道:“敢问王叔是哪个门派的前辈?” 老王一愣,随即眉头皱起,脸上露出几分不解:“啥门派?你们年轻人都兴这一套吗?” 他摇了摇头,继续说道:“我是不懂这些了,我就是个养猪的。真要说门派,那估计就是前些年的时候,我在济世堂干过几年学徒,算是那里的一员吧。不过人家认不认我,可就说不好了。” 老王语气轻松,显然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抬头看了看他身旁的猪圈,继续笑道:“这几年在村里养猪,真记不清以前那些事儿了。” 颜欢心中疑虑更深,悄然催动五行,瞳孔渐渐变成了金色。 金冥瞳一眼望去,颜欢清晰地看见,老王的身体里没有任何炁息流转,这个其貌不扬的老大叔,真就只是一个普通人。 深山藏虎豹,田野埋麒麟啊! “老王叔,您知道大国手,王子仲老爷子吗?” ------------ 第322章 墓主人的身份,袁家的守护兽? 老王笑呵呵点头,“当时医学界公认的大国手,只要是从医的就没有不认识他的,当年在济世堂,我可受过他不少指点呢。” “子仲前辈温文儒雅,可据说少年时在医学界也狂妄过,唯独在夫人面前抬不起头来。” 唰唰唰! 谈笑间,祭祀用的陶器已被清理干净,老王将那些古朴陶器整齐地摆放在一旁,随后仔细地收进了一个老旧的竹筐中。 做完这一切后,老王一言不发,抓起尖刀就走到了猪圈前,他利索地拖出一头肥猪,动作干脆利落,宰猪刀法行云流水,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那头猪甚至还没来得及发出几声惨叫,就已经倒在了地上,鲜血顺着地面流淌开来。 看样子,这猪就是明日祭祀所用了。 颜欢站在一旁,目光闪烁,沉吟片刻,开口问道:“王叔,这小俊村祭祀的是哪位神灵?” 老王低着头,专注地用水冲洗着猪身上的血液,闻言头也不抬,只是淡淡地回道:“狐仙。” “狐仙?”颜欢重复了一句,心中浮现出几分好奇。 “对,算不得什么秘事。”老王抬起头,目光深邃,像是在回忆着什么往事,缓缓开口讲述起了村子里代代相传的狐仙传说。 相传,这座古墓便是狐仙居住之地。古墓不大,只是一个土疙瘩,年复一年地被杂草掩埋,显得不起眼。 许多年以前,村子里有一户极为贫穷的人家,他们的父母去世,兄弟两人愁眉不展,因为根本没有钱支付殡葬所需的物件。 眼看父母的棺材还没有着落,两人无计可施,只能跑到那座狐仙古墓前,声泪俱下地哭诉着自己的不幸。 那一天,穷人跪在墓前,从清晨哭到黄昏,泪水洒满了古墓前。太阳渐渐西沉,兄弟俩哭声渐渐变得沙哑,最终他们心里想着大概狐仙也不会回应凡人的哀求,便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家休息了。 但奇迹发生了。 当天晚上,兄弟俩做了一个相同的怪梦。梦中,他们见到了一浑身银亮的仙女,用冷冽如水的声音对他们说道:“尔等孝心感天,既然如此,所需的棺材,桌椅,锅碗瓢盆等物件已为你准备妥当。明日天亮,便在你家门口取用即可。记住,所有物件用完后,三天之内归还。” 等二人醒来后,他们心中充满疑惑,但抱着一丝希望,急忙跑到家门口。 果不其然,门前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办丧事所需的一切物品,甚至还有几张石制的桌椅和凳子,它们全都散发着微弱寒光,仿佛刚从墓中搬出来的一般。 这件事很快传遍了村子,村里人纷纷震惊,认定狐仙显灵了。 于是,凡是遇到难以解决的问题,村民们都会跑到那座狐仙古墓前虔诚祷告。 颜欢听完,又扫了一眼摆放竹筐的祭祀器具,“王叔,你别说这个风俗世世代代传了下来,而此处人才辈出,就是因为受了狐仙庇佑吧?” “唔···”老王抓起了放置地上的尖刀,全身绷紧了。 “你调查的事情不少啊!莫非和那一茬又一茬的盗墓贼是一伙儿的?” 唰! 一刀瞬间朝着颜欢的腹部刺来,那力道极大,要远胜普通人,可比起炼炁的异人却有云泥之别。 噗嗤! 刀刃入体,老王叹道:“真可惜,我原本还挺喜欢你的,可要觊觎墓中之物,就不得不除掉你了。” 颜欢倒在地上,胸口染满了鲜血,刀口深深地嵌入他的心脏。 老王站在一旁,手中握着锋利的刀,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尸体。 “剁碎了喂猪吧。”老王轻声自语,嘴角微微扬起一抹冷笑,声音低沉又平静,“这群畜生又捞到好吃的了。” 他弯下腰,手脚麻利地开始处理尸体,刀锋在肉体上划过,鲜血喷洒,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血腥气。肉块一片片被剁碎,扔进木桶中。 片刻后,桶里已装满了碎尸,他提起木桶,走向猪圈。猪群闻到血腥味,立刻躁动起来,“哼哧哼哧”地挤向栏杆,贪婪地期待着这一顿“盛宴”。 “人就是人,再健康也就那样!人被杀,就会死。” “像你们这种活腻的家伙,我一年不知道要宰几个!” 就在不远处,颜欢静静地站着,怀里抱着一只雪白狐狸,那狐狸双眸灵动,毛发如雪般洁白柔软,安静地依偎着,不时眨动下尖长的双耳。 在颜欢的眼中,身中幻障的老王,不过是用斧头和尖刀劈砍着地上的一大节枯木,木屑飞溅四散,紧接着他拉出一桶水,将手中的木屑与泥土搅和在一起,倒进了猪圈的槽里面。 猪群争先恐后地扑向那泥泞的混合物,先是瞥了眼,便满是嫌弃的走开了。 颜欢低头轻抚着怀中狐狸,雪白顺亮的毛发在指尖柔软滑过,“医者仁心,既然是王子仲老爷子的同门,我一开始还对他挺抱有期望的。” 小白狐眯着眼,享受着抚摸,忽的又眨了眨眼:“欢哥···” “没关系,人就是这样,一旦触及了利益,什么好感度都会一瞬间败光。先让这家伙在幻觉里多待一会儿吧。” 颜欢朝周围看了一眼,走进了老王的屋子。 屋内陈设简朴,墙壁上挂着几幅老旧照片,家具摆放也并不讲究。 尽管房间看似普通,颜欢却很快发现了一些不寻常的细节。 地面是普通的水泥地,但床和沙发却出奇地高级——松软的牛皮沙发散发着微弱光泽,手感极好,床上的被褥也似乎是昂贵的高端材料制成。 桌上摆放着一罐茶叶,颜欢瞥了一眼,茶叶的标签赫然写着“蓝天玉叶”,这是信阳毛尖中的极品,极其昂贵。 但颜欢对此并不感兴趣,他的目光很快被书柜上摆放的书籍吸引了过去。 走到书柜前,颜欢目光扫过书架上的各种书籍,突然,他停下了手——一本《地方志》静静地摆放在那里,厚重的书脊透露出些许年代感。 他翻开书页,随手一翻,便在书中发现了一张昏黄发软的地图,纸张脆弱,边缘微微发卷,显然已有些年头。 地图上的标记模糊,但依然能勉强辨认出上面的痕迹。 上面标记了两处地点,一个在小俊村附近,另一个则在更远的地方。 颜欢埋头细看,手指顺着地图上的本地标志轻轻滑动,目光锁定在右上方的某处,按照地图的标示,大概在东北方向三十多公里之外,是一名为“建国县”的地方。 颜欢神情一凝,不再多等。 唰! 他以金遁流光瞬移数十里,驻足于小俊村东北侧的一处村落。 那地图是上世纪五十年代的东西,现在的土地划分已经不同了,昔日建国县的地界,现在归属于沧县。 眼前也有一处古墓,那古墓是典型的汉墓,封土高大,为椭圆形,占地约一千五百平,四周杂草丛生,郊野中立着一块孤零零的大石碑。 颜欢了过去,就见上面刻了几行大字:河北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前高龙华古墓(袁绍墓)。 “既然这地图所示的地点有所关联,那小俊村古墓中的东西···是当时袁家的守护兽?” ------------ 第323章 集齐八诈神会发生什么 东汉末年,由于土地兼并越加尖锐,地主豪强拥有自己的兵马,再加上朝廷内部政治腐朽黑暗,外戚宦官干政,又无力管辖地方势力,因而造成群雄割据的局面。 更为值得惊奇的是,汉末群雄之中,将近有三分之二都是奇人异士,也就是现今人们所称呼的“异人”。 关东盟主袁绍,纵观其生平波澜,可谓是高调一生,落幕惨淡。 出身名门清流,诛灭宦官,后与关东州郡牧守联合起兵以讨董卓,被推为盟主,声势颇大。 董卓死后,关东军内部开始互相兼并,袁绍夺取冀州,自领冀州牧,此后又夺得青州、并州。 初平四年,袁绍平定黑山军,建安四年,袁绍消灭幽州军阀公孙瓒。 至此,袁绍所统之地跨据黄河下游的四州,领众数十万,成为当时最强大的割据势力。 可惜在官渡之战,袁绍大败于曹操,于建安七年在忧愤中病逝。 史志之中,并没有留下袁绍死后所埋之地的事。 当时的曹操,是乱世中的一代枭雄,更是盗墓行家。当时的“摸金校尉”虽然表面上不被官方公开承认,但却是个众人皆知的秘密。 那时的盗墓行为异常猖獗,不论是称霸一方的军阀,还是地方土匪,几乎都有专门的盗墓小队,甚至直接为战争筹集资金,盗墓成了乱世中一种极为隐蔽却常见的生存手段。 坊间传言,袁绍去世后不久,他的老部下们为了保全主人的尸骸,暗中采取了极为特殊的措施,在其刚下葬没多久后,便秘密将他的遗体从墓中挖出,悄悄转移到了隐蔽区域进行再度埋葬。 所作所为,一是为了避免袁绍墓成为盗墓贼的目标,二则是为了防止曹操的打击报复。 正因如此,除了前高龙华村的古墓外,商水县袁老村古墓和漕河的“袁金滩”,也被认为是袁绍所埋之地。 如今再多一个小俊村,颜欢也就不觉得奇怪了。 “如果真是袁绍一家世世代代相传的守护兽,那就是八诈神当中的‘九地’了。” 八诈神·九地,坚牢之神,坤土之象,有厚载之德,为万物之母,性柔好静,滋生万物。 “前脚找到了太阴,紧接着就是‘九地’···” 扑通,扑通! “小心脏都有点受不了···” 颜欢长舒口气,抚平躁动不安的心。 哗啦啦,哗啦啦! 颜欢站在荒野之中,刚才还是风平浪静的郊野忽然天降大雨,那雨水倾盆而下,如洪流般从天空泻落,将颜欢浇了个透心凉。 他猛地抬起头,却见头顶的天空依旧是晴空万里,没有一丝乌云,只有带着焦躁的日光洒在他脸上。 一瞬间,颜欢的心中生出了疑惑。 就在此时,一道金光划破晴空,金清清明抱着一只小小的鲛人浮现。 小罔象浑身湿漉漉的,小脸嘟起,鼓着圆滚滚的包子脸,一脸委屈。 她那被彩鳞覆盖的小手朝自己身后指去,鱼尾巴一甩一甩的,水珠飞散,显得有些不满。 “姐,干嘛要小罔象拿水滋我啊!”颜欢有些不解地问道。 金清清明目光清冷,语气淡淡地解释:“假如你的猜测没有错,那这已经是第五只了,对你的灵魂负担太大,不能再将祂烙印于灵魂之中了。” 颜欢愣了一下,仔细思索。 好像确实如此,温养在灵魂深处的八诈神已经足够凑成一桌麻将了,再多一个,恐怕连“保皇”都能打了。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笑道:“没事,既然这‘九地’是坚牢之神,就附于体内好了。正好给我换副金刚不坏的身子。” 清明怀里的小罔象不再嘟嘴,乖巧地伏在清明的臂弯里,彩鳞在阳光下闪烁着晶莹光芒。 然而清明的神色却逐渐凝重起来,她忽然想起了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 “小欢,你有没有想过,八诈神齐全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 “诶?”颜欢微微一愣,自己从未深思过这个问题。 早些时候,他全神贯注地收集“五行之精”,还曾认真考虑过阴阳五行在人体内的微妙平衡和流转,但对于八诈神的收集··· 除了将其视作诞生于天地之初的八种灵兽,并未多想什么。 难道八诈神也和游戏当中的“图录式”收藏一样,只要凑齐八个,就会有个加成奖励? “好像···没有想过···”颜欢无奈地摇头道。 清明的叹息如同一缕寒风,她眉头微蹙,轻声道:“古来‘五行之精’与‘八诈神’齐全的时代,只有两个。” 她的目光透过颜欢,仿佛穿越了时空的迷雾,回到了那个久远的历史时刻,一个是百家争鸣的先秦,另一个是东汉末年,三国乱世。 纵观那些曾拥有五行之精的人,先秦时期,大宗师庄周是其中之一。另一人,则是东汉末年的水镜先生司马徽。 至于八诈神的齐全者,是人称兵家奇才、经营之神、商家鼻祖,被后世民间奉为“文财神”的范蠡。 这时候,毕方凭空开口了,“但是想收集全八诈神的,历史上也有一位赫赫有名的大人物,而且你现在和他很熟。” “孔明先生。”颜欢回道。 听诸葛青所说,昔日孔明为改天下大势,打算凑齐暗合三奇六仪的十五名祭品,以此来获得通天之能,可惜最后功败垂成。 “莫非!?” “没错。那个阵法除了必要的祭品之外,也需要八诈神归位,可是孔明耗费全力,也始终找不到其中一位所在,可后来大势将倾,他强行催动了阵法,自然就失败了。”毕方声音出奇的平静。 之后八诈神各自散去,唯有最初的白虎和太阴留下,直到诸葛孔明身死,太阴也寻找新靠山去了。 “欢呐,你知道孔明最终都没找的,是哪一个八诈神吗?” “螣蛇。”颜欢不假思索道。 空气中再没了半点声响,颜欢捋去发束水滴,勾走了浸透短袖的水,朝秃了顶的袁绍墓望去。 “想不到当时还藏了这么一件往事,等八诈神齐全,再去武侯派拜访孔明先生吧···” 唰! 一道身影如疾风般飞掠过天际,瞬间降临在小俊村,落在老王的屋前。 颜欢目光扫过庭院,映入眼帘的场景让他心中一沉。 庭院中的柏树下,老王的身体悬挂在半空,绳索紧紧地勒住他的脖子,挂在树干上随风轻轻摇晃,树影映衬在他的脸上,显得无比诡异。 他双眼凸出,眼珠仿佛要从眼眶中滚落出来,死死盯着前方,舌头从嘴里歪斜地吐出,青紫色的脸上还有一抹微笑——那笑容只覆盖了他半边脸,另一半却像是被死亡冰封了似的,僵硬而苍白。 “这么短的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颜欢心中暗自思索,缓步走近,轻轻触碰了一下老王的尸体,感觉到微弱的余温。 刚刚死去,尸体尚未完全冷却,魂魄也尚未完全飘散。 颜欢心念一动,手掌一抬,周围的空气瞬间凝滞,他将那尚未完全飘散的魂魄重新摄入掌中,手指间微微一捏,老王的魂魄渐渐显形,飘荡在面前。 老王的阴鬼看清了颜欢的面容,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惊叫出声道:“鬼啊!” 颜欢抬手便是一掌拍过去,冷声道:“别吵,你才是鬼。” ------------ 第324章 一把抓住,顷刻炼化!逐渐圆梦童年 “你怎么还活着!?”老王的灵魂飘无定处,害怕得连连后退,可下半身散作了烟雾牢牢困在颜欢手中,动弹不得。 老王害怕了,或许从一开始,这些看起来不同于常人的家伙,就已经超出了自己的预料。 “我倒是想问问,你怎么死了?”颜欢指了指挂在树上的尸体,此时天气炎热,尸体虽说没有腐烂,却招惹了密密麻麻的苍蝇,看起来乌泱泱一片,很是令人作呕。 老王猛地惊住了,难以置信地朝后面望去。 上吊自杀? “我是自杀的···可当时为什么会有轻生之意呢?” 老王苦恼拍了拍头,实在想不明白。 他虽没有子嗣,可早些年走南闯北,拼着一身手段打下了颇为复杂的利益圈子,生活还算滋润有味,不同于那些早起贪黑又薪水稀薄的牛马,不同于那些身患恶疾的病人,他自认没有半点厌世之意。 “既然不是自己的本意,那就只能从异人手段入手了。” 颜欢捏起一枚金光刃,将缠绕老王尸体的绳索切碎。 扑通! 尸体重重砸在了庭院当中,惊得栅栏里的猪纷纷抬头。 “哎呦,别给我摔坏了,我魂儿还没散,指不定还能回去呢!” 说罢,老王拖着阴气缭绕的长尾,猛地朝尸体中钻了回去,可无论如何努力,那灵只是来回穿梭,根本无法附身于内。 “还是第一次见灵对生有如此的执念,心中有怨,当作厉鬼。”颜欢一拽,将老王拉了回来。 老王愤懑道:“你开什么玩笑,我喝的茶那一小包都要两千多,我好好的凭什么要去死啊!” “就因为你们这群异乡人来了此地,怪事才接二连三的发生!” “我就这么跟你说吧,之前的狐仙传说还有后续!村里有个不学无术、好吃懒做的懒汉,多次去墓前祈求无果,便心生愤恨,他将黑狗血混入还于墓中的祭祀器具,后来甚至直接去泼洒,导致墓中白烟升腾,狐仙腾云而去!” “此后世世代代多少辈,才好心将她请了回来。你们这些想着不劳而获的外来种,肯定又是惹怒了狐仙,带来了什么诅咒,所以才洪涝干旱接连频发!” 原来如此··· 颜欢心想道,这就是普通人眼中对怪奇之事的理解,看不通辩不明,就用神话传说将其合理化。 不过听老王所说,这守墓灵兽只救济心地善良、勤学苦干的贫苦之人,所作所为有一定的原则和道义存在。 “等一等。”想到这里,颜欢突然明白了什么,“你们这群家伙在外面风风光光,回来就扮苦装贫,不会是为了博取你们嘴中‘狐仙’的同情吧?” “啧···”被猜中心思的老王歪了一下嘴。 他们几个留在小俊村,不仅仅是因为“狐仙”,更是想要一方全部占据此地。 小俊村人邻里生活几十年,可在外的政商两届子弟,巴不得能弄死对方,好让此地福源尽数加归一姓。 也就现在外来者多了,盗墓贼和鬼佬的势力介入,这群彼此之间心怀芥蒂的人才重新走到了一起。 “人心不足,多的是贪得无厌之徒。”颜欢将手抓在了老王的脸上。 “你···你要干什么!?” “人死炁化清风肉化泥,灵魂也该散去了。”颜欢目生幽光,口中含了一股清炁。 “等一等,我···我会去哪?投胎转世···还是什么!?” “那就不知道了,毕竟没有灵回来过,你若是有幸知晓了,记得来告知我。” 拘灵遣将·破宝清风令! 轰! 一口炁团将阴灵轰得魂飞魄散。 听了老王对小俊村的陈述,颜欢越发相信墓中存在就是“九地”。 袁绍仁慈爱民,袁绍作为东汉末年军阀中最善待百姓的一位,其政策相当宽和,以至于其身死之时,“河北士女莫不伤怨,市巷挥泪,如或丧亲。”绍以宽厚得众心,可惜多端寡要,好谋无决。 既然是袁绍的灵,难免会沾染点主子的习性,估计“九地”是在为袁绍延续那份宽厚爱民吧,即便这份心意痴愚了一点。 大概摸清了这村子和事端的来龙去脉,颜欢折返回树林。 杨开国将随身行李在土中一埋,轻装上阵,手中拿了罗盘,加一摸金符,腰带后便是挂着捆尸索和用以点火的法器。 “颜师傅,咱们动身了。” 颜欢点了点头,几人便开始分工行事。 这墓是流沙墓,又叫积沙墓,是古代为防盗而采用沙土填充墓穴的一种墓葬形制,会在沙土中填入石块,构成积石积沙,当盗墓者挖掘盗洞深入墓穴时,沙土会从四面流入把盗洞堵住,石块会砸下来把盗墓者砸伤砸死。 杨公派的风水术士多的是潜地行走的手段,比起“地行仙”来也有过之而不及,这些普通手段自然是拦不住杨家人。 颜欢三人入了黄土遮盖下的一处洞窟,只有云留守在了墓外,方便接应和处理外面的异常。 缓步走入地底,颜欢将感知延顺着地面散开,就察觉下面隧道仿佛蚂蚁巢穴般交错复杂。 潮湿气息扑面而来,墓道中的石壁冰冷刺骨,带着岁月的寒意。 随着杨开国用力撬开一处石壁,黄沙立刻汹涌而入,填满了四周的空间。 “小新,这种时候,别忘了咱家传的手段!”杨开国提醒道。 “嗯嗯……”杨晋新急忙应声,他的手指在紧张中微微发颤,但他立刻调整了自己的皮肤状态。 当黄沙迅速漫上来时,他的皮肤开始吸收周围残留的氧气,确保自己能在这密闭环境中保持呼吸。 哗啦啦! 沙土在两人的努力下被拨开,他们继续朝着墓穴的深处迈进。 走了好一段时间,直到他们钻进一条潮湿阴冷的隧洞,才终于得以从沙土中探出身子。 眼前是白骨累累,密密麻麻地堆积在两旁的石壁上,石壁上满是早已干涸的血痕,那些深深的抓痕仿佛诉说着死者在最后时刻的绝望。 几具尚未完全腐烂干枯的尸体,以跪坐的姿势靠在墙边,残余的肌肉附在裸露的骨骼上,散发着阵阵恶臭。 杨开国眯着眼,神情阴沉地扫视着四周,“这地方到底藏了什么东西,竟让这么多人为此送命?” 杨晋新则半蹲在地上,仔细检查那些尸体。他看了看尸体的穿着,又观察了其中一些骨骼的特征,紧锁着眉头道:“这些……似乎是外国人。” 杨开国冷笑一声,拍了拍杨晋新的肩膀,说道:“别太惊讶了,咱们这行和那些鬼佬打交道是常事。很多咱们的国宝,现在还在他们手里没要回来呢。” “记住了,小新,等会儿要是碰上其他势力,咱可没什么手下留情的道理,都是生死相搏,咱杨公派不养闲人。” 杨晋新郑重地点头,心中虽然紧张,双腿都在不自觉地发抖,但他知道,那不是恐惧,而是一种莫名的兴奋。 “走吧。”杨开国说着,带着杨晋新继续向前走,但他突然想起什么,回头喊了一声:“颜师傅,等会儿要是遇上什么守墓兽之类的,还得靠你出手啊。” 然而背后无人回应。 杨开国脸色骤变,慌张地四处张望:“颜师傅呢?” “靠!最能打的颜师傅呢?”他一脸无奈地抱住头,“刚找到墓路,就把我们顶配高手给搞丢了?那小年轻不会是方向感太差,走错了吧!” …… 与此同时,颜欢却站在另一条陌生的隧洞中。 四周石壁潮湿,水滴声此起彼伏地回荡在狭窄的空间内,发出“滴答滴答”的回响。 虽然他能身化万物,与隧洞融为一体,但这里的地形却仿佛有意阻挠他一般,即便他多次尝试穿透石壁,每次都会诡异地原地返回,仿佛被困在了某个无形的迷宫之中。 尝试了几次,颜欢半蹲于地,做了点标识:“朝同一个方向走,竟然还是会回来,这墓穴···恐怕是活的,有什么东西在调整这里的方位。” “当时可以借助羵羊的力量将地形全部改变,但总得估计墓中国宝,还有两个杨家人···” 陪葬品损坏尚可修复,可人没了就是真没了。 有点束手束脚啊··· 就在这时,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窸窸窣窣声从四周传来。 颜欢双指点燃了一抹金光,将前路照亮,凝眸看去,映入眼帘的场景让人心生恶寒——密密麻麻的尸蟞如同潮水般从四周的石壁缝隙中涌了出来,黑压压的虫群瞬间爬满了地面和上方墙壁。 铺天盖地! 每一只都漆黑如墨,身体散发出油腻光泽,那锋利的爪钳在石壁上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 这些尸蟞的钳子犹如利刃,闪烁着冰冷寒光,它们疯狂地满地穿行,嗅到腐肉的气息后疯狂啃噬。 “还真有尸蟞这种东西啊,盗墓诚不欺我。” 黑糊糊的虫群,宛如铺天盖地的洪流,带着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四周的空气逐渐变得腐臭难闻,尸蟞爬过几具残留的尸体残肢,触角轻触骨骼和腐肉,发出诡异的低鸣声。 颜欢掌心轻轻一挥,一团火焰瞬间在他手中腾起,映亮了四周那黑暗潮湿的墓道。 火光跳动间,四周密密麻麻的尸蟞一时间仿佛被镇住了,原本势不可挡的虫潮陡然安静了下来。 颜欢注视着这些奇怪的生物:“这东西,在外面可不常见。” 他心中闪过一丝念头,准备留几只看看。 只不过,尸蟞这种物种相比狐、蛇、猫、犬之类的动物,开灵智、得炁的机会太过渺茫,几乎没有什么发展价值。 沉思片刻,颜欢忽然想起了巫的一个老手艺——蛊虫。 既然这些尸蟞稀有且难得一见,倒不如将它们炼制成蛊,也算是丰富自己的收藏了。 他掌心炁力流转,轻轻一挥,浓烈的炁迅速扩散出去,四周的空气中瞬间弥漫开一股隐隐的压迫感。 周围的尸蟞感受到这股力量,开始躁动不安。 最好的医生,一定是最精明的毒师!之后,颜欢便使毕方布置毒素,以白虎勾引出尸蟞的“战意”,它们不再逃窜,而是变得狂躁,彼此开始互相吞噬攻击,自相残杀。 成千上万的尸蟞疯狂地互相厮咬、争斗。 那些对炁有所感知的尸蟞明显比普通的虫子更为凶狠,逐渐在这场无情的杀戮中占据了上风。 卡吧,咔吧!嘎嘣,嘎嘣··· 尸蟞的尸体不断堆积,碎裂声如爆豆般此起彼伏,空气中逐渐弥漫起一股难以形容的怪味。 “弱肉强食”的规则还在这些虫群中上演,最终炁海之中只剩下了最后一个胜者。 颜欢缓步走过去,半蹲下身。 他原本以为留下来的会是某只强大的尸蟞,可当他拨开散落的虫尸时,却发现,留在战场中央的竟然不是尸蟞,而是一只泛着金黄色光芒的大甲虫。 这只甲虫通体金黄,甲壳厚重坚固,身形威武不凡,它的前身有着一条“长戟”,粗壮前足显得极具力量,正是“大力神赫拉克勒斯”长戟大兜虫。 颜欢见到这只黄金甲虫的瞬间,心中不由得产生了一股难以抑制的喜爱。 好像前世未完成的童年梦想,在此世一一圆满了。 试问那个男孩子,在小时候不想要一只“赫拉克勒斯”? 只不过这东西是外来物种,私自带入境内,会按走私相关规定处理,所以基本得不到。 这甲虫,估计是将自己当做虫潮的一部分,混迹进去了。 颜欢轻轻抚摸着这只黄金大甲虫的甲壳,低声自语道:“看样子,这还真是缘分了···” 这只黄金甲虫,外观比起那些恶心的尸蟞,显然讨喜许多。 “说来也是第一只蛊虫了,毒素暂且不论,就这能力···” 颜欢手指按压了下去,长戟大兜虫扬起桀骜不驯的头,硬生生顶了回去。 “不愧是能够举起自身体重850倍物体的‘赫拉克勒斯’。” 颜欢正细细打量着手中的黄金甲虫,还没来得及多稀罕几眼,那甲虫忽然警觉地抬起长戟,锋利的尖端对准了隧道的幽暗深处。 啪嗒,啪嗒··· 脚步声有序地从前方传来,逐渐接近。 长戟大兜虫的角微微颤动,显得愈发谨慎,刚才那场尸蟞潮或许不是自然汇聚,而是被人驱赶到这里的。 很快,脚步声越来越近,隧道中幽暗出走过来一个卷发白皮的鬼佬。 那人身材中等,双眼略显深邃,手里正提着一个造型夸张的陶俑,陶俑神态诙谐,脸上带着一丝古怪笑容。 那来人用英文嘀咕道:“怎么就找到了一个,这东西倒腾回去,本地官方不知愿意出多少钱买回来呢?还是说走黑市交易,找些私人收藏?” “开Dom Pérignon啦!” 嗯? 那鬼佬看见颜欢,身体僵了一下,视线凝聚在手指的甲虫上。 他用夹生的汉语问道:“嘿!你为什么手里拿着我的‘大力神’?” 诶? 颜欢也迟疑了片刻,他本以为这虫是混迹在尸蟞虫潮之中逃命,没想到就是这家伙将虫潮驱赶至此,也难怪能在一众虫子中杀个大获全胜。 “Hey,Avery,hurry back!” 那虫不为所动。 “why?” 颜欢抬起手指,“这家伙,被我炼化了。” ------------ 第325章 “名录”的恶人,畸形的恋爱口味 “你他妈的炼我圣虫是吧!?” “你知道我在这家伙身上耗费了多少心血嘛!” 那外国佬掏出腰间左轮,当机立断扣动了扳机,枪身法阵闪出微弱荧光,朝着枪口尽数汇聚。 砰! 缠绕蓝色火焰的子弹顷刻射出,在幽暗墓道中划出一道笔直又极速的长线。 颜欢将手指并起来,抬手一拦,那拖着长尾的子弹瞬间悬停于指缝间。 双指一松,尚存热度的子弹“当”的一声撞击在潮湿的墓道青石上,清脆鸣响随着幽深处缓缓荡开。 那鬼佬先是一愣,后退了几步,又将枪口对准了前方。 “老天,开什么玩笑,这怎么可能?” “这就是来自东方的神秘力量吗?” 砰!砰!砰! 接连又是三枪。 三道长线迅疾拉出,那鬼佬这次留意了弹道的变化,发现子弹的射速比寻常慢了许多,以至于到达颜欢身旁时,威力处于一种极其微小的状态。 “嘿!” 鬼佬盗墓贼一笑,就说这世界上哪里有这么容易就徒手接子弹的人,眼前这家伙,不过是用手段将黄铜子弹悬停住了而已。 “哼···和维克多学院那群魔法师一样的能力···” 控制世界上的元素,以此来规避伤害或进行攻击,唯一不同的是,这东方魔法师不需要法杖和法阵来作为施法的介质。 鬼佬将大拇指咬破,把血液涂抹在剩余的子弹上。 砰! 又是一枪响起,那沾了血的子弹带着猩红薄雾,极速朝前射去。 颜欢颇为好奇的接了过来,手指捏着子弹,沾染的鲜血因为子弹出膛时的高温变得干涸,乌黑一片附在表面。 “这就是你们炼金体系改变元素归属的方法吗?” 颜欢自认颇具国际主义精神,这种好机会,当然要加强一下东西方的文化交流。 唔··· 那鬼佬没有回话,只是仓皇摸着口袋,刚才和几具无皮金尸对抗时,弹药耗费了不少,加上现在白白浪费的几颗,他手中已经没有子弹了。 连连后退几步,他就动了逃跑的念头。 东西方的修行体系大有差别,他虽然不知道这家伙干了什么,却也深知自己不是对手。 慌乱跑了几步,那鬼佬感觉背后金光闪烁,接着就是左脚传来的剧烈疼痛,他踉跄倒地,侧身将怀中陶俑护住,低头望去,就看见脚踝处插了三根亮闪闪的金针。 颜欢缓步走了过来,抽走了鬼佬怀中的古怪陶俑。 “不能···你不能这样···” 鬼佬不顾疼痛,抱着颜欢的大腿就哀求起来。 “还给我,‘大力神’给你就算了,这个还给我!不然迪亚会杀了我的!” 颜欢抬脚将那胡乱摸索的手臂给踩了回去。 “这话听着就挺喜人的,一群境外来的盗墓贼,也好意思说这是自己的东西?” 颜欢凝视陶俑,发现这俑造型憨态可掬,是手持鼓槌的敲鼓姿势,面容带着七分憨厚三分诡异。 唰! 颜欢屈指弹了一下颜悦送的收纳法器,那击鼓陶俑瞬间被收了进去。 白皮鬼佬瘫痪倒地,面若死灰地摇摇头。 “坏了,我死定了,你拿着那个东西也死定了。咱们玩完了···” 入异境盗墓本就是刀尖上舔血,颜欢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能将这鬼佬吓成这个样子。 “你们几个人来的?” “四个···除了我,还有···” 啪! 鬼佬双手捂面,身躯不自觉的颤抖,他瘫软无力地靠在了阴湿冰冷的墙壁,任凭渗出缝隙的水流打湿衣物。 “‘名录’的两名成员,分别叫做麦克莱和南帝,是没有‘角’的眷属,另外有个叫做迪亚的,貌似不属于任何组织,可是他在英国创办了一个基金会,用以帮助睾丸癌患者···”颜欢凝视白皮鬼佬的内心,将其心中藏复述了出来。 “你怎么会知道?”鬼佬将手放下,难以置信地打量颜欢。 “这样啊···”颜欢思考了一会儿。这“名录”是国外的异人组织,成员以身体变异来划分等级,有角的人可被赐名,无名者成为眷属,终身位于“角”的下位,受其差遣。 “名录”是“恶”的信奉者和皈依者,同为反派组织,他们不像“全性”一样保留了一群自由放纵的乐子人门人,“名录”成员都是彻头彻尾的恶,是一群杀人如麻、无恶不作的恶魔。 不过比起“名录”恶人,更令这鬼佬害怕的,是那个不属于任何势力的迪亚。 颜欢还想进一步窥探鬼佬的内心,可提及“迪亚”这个名字,他心中就只遗留下乱糟糟的恐惧,套不出一点有用的信息。 “行了,差不多都搞清楚了。最后一个问题,你们当中有没有人进入到墓的最底层?” 鬼佬摇了摇头,“没有,这里的墙壁异常坚硬,就连那个古怪玩意儿都是我在外面墓道淘的···” 东汉来盛行薄葬,少有名贵无比的陪葬品。 但凡这些外国来的家伙多做一点工作,都不会执着于这座袁绍墓。 “其余三人呢?”颜欢继续问道。 “全都走散了,这里的墓道在变···一般的道具根本派不上作用···我现在也是想办法和他们···” “等等!等一等!”鬼佬立刻意识到话说多了,这种情况下,若不能保证自身的存在价值,谁愿意带一个拖油瓶在身边。 不知道墓中走向,那等待自己的结果,就只有死了。 啪嗒! 一只手按在了鬼佬的头顶,掌心温热,可莫名其妙有股寒意自天灵散布到了四肢,深入骨髓。 “抱歉了,后续会有很多问题要你配合处理,不过这么大一个人不好带在身边,换成灵魂就方便多了。” 噗嗤! 一枚尖刺捅穿了鬼佬的太阳穴,待他生机散尽,颜欢反手从头顶一提,就将灵魂给拉扯出来了。 “啊啊啊!是死灵法师!该死的死灵法师,只要迪亚还在,早晚我们会在地狱相见···” 凄惨咆哮尚未落下,那魂魄就化作阴气,被收入了颜欢灵旗之中。 “外国的力量体系,说起来除了拿着法杖的邓布利多···不是,除了塔伯院长和纳森岛一众有能力的外国人,再没有见过其他的。” 即便是纳森岛,不过也是颜欢基于主线剧情所做的猜测,真正的表现力,肯定不能同他现在所切身经历的相比。 小心驶得万年船。 颜欢不认为有什么存在能伤得了现在的自己,可毕竟是没见识过的力量,小心点总归没错。 “呼——” 长舒一口气,颜欢调转五行,将体内之炁充分流动了起来。 朝墓道继续走去,周围的布局似乎又改变了。 “斯哈斯哈”的粗喘声不绝于耳,在空洞的过道中越发清晰可闻。 直到走了一会儿,颜欢感觉安喘息站到了自己头顶上,他抬头望去,就见一只不知名的邪物缓缓从头顶阴影中浮现。 它的身体佝偻得如同一具被折弯的枯瘦骷髅,四肢瘦长,关节处肿胀突出,病态的扭曲着。 令人心生不适的是,它似有人形,也有性别,只是全身上下没有衣物,也没有一丝毛发,肌肤光滑细嫩,却散发出一种病态苍白,像未经阳光触及的死胎,隐隐透出血管的痕迹。 它的头颅极大,不成比例地挂在瘦弱躯体上,脑袋如同一只被压瘪的皮球,空洞无神的眼窝深陷其中,黑洞洞地盯着颜欢。 就在双目相对的一刹那,颜欢忽然觉得大头都有点可爱了。 “什么鬼东西?” “是我的使魔,名为火鬼,也是我的妻子。”墓道尽头传来一声别扭的中文。 颜欢朝那细长双腿间扫了一眼,这鬼东西貌似还真是雌性。 “老哥,口味有点重了···” 那来人不以为意道:“这很正常,boy。有人喜欢手脚头发,有人喜欢内衣皮革,有人喜欢体液尸体,也有人喜欢动物,爱的形式千奇百怪,为什么要苛求别人理解?” “你难道就没有点畸形的爱吗,boy?” “那确实没有。”颜欢摊摊手。 (本章完) ------------ 第326章 我是纯爱 “嘿嘿嘿,那你人生当真是少了很多乐趣。”名为麦克莱的无名眷属将头一歪斜,遍布血丝的双眼朝前方一瞪。 那光腚猴子似的使魔“唰唰唰”从上方退了回去。 麦克莱向前伸手,开口道:“很高兴认识你,但现在有种情况必须要你知晓,墓道的结构经过临时改变,特意将我送到了你的面前。” “换句话说,墓中存在是要我们在这里杀掉对方,以此来消耗它所面临的压力。我可以告诉你,在见到你之前,我已经杀了三具尸体了,在你们东方体系中,那东西叫做‘炁炼金尸’。” 说是金尸,却是浑身长满毛发,是出了名的钢筋铁骨,刀枪不入,水火不侵。 “怎么样,我实力不错吧,和我们合作是最优解,现在不适合互相消耗。” 和几个外国人的目的不同,颜欢一开始是冲着此地的守墓兽来的,面对一众境外的盗墓贼,他根本就没有谋求合作的打算。 “想不到【名录】当中也会有你们这种国际大盗?”颜欢问道。 “没办法呀,组织需要经费,这种探险类的摸金又刺激,怎么想都不亏。”麦克莱笑道,双手的指缝间各掐了三枚匕首。 他沉默了片刻,说实话,唯独这一次是有点后悔。 麦克莱继续说道:“你知道的挺多啊,希望不是本地官方的人···当然是也无所谓。” 颜欢扭头看了身后,此时来路封堵,后面已是一面冰冷阴湿的青石墙。 “听你的意思,和我们官方有联系?” “嘿嘿嘿···别套我的话呀!要不是这次的东西太难对付,我也不会向你伸出手。”麦克莱摇晃了下手臂,示意一下。 颜欢看了眼递过来的手,轻笑道:“真是谢过了。不过比起合作,我还是更希望见识西方的手段,异变,科技,魔法,炼金术···还有你的使魔,按照我的理解,那该也是精灵的一种吧?” 这时,麦克莱游刃有余的表情才出现了一丝凝重,学汉语时带的口音都出来了。 “你虎啊?” “你对我老婆感兴趣啊?”说罢,他便同身后那光溜溜的怪物热吻在了一起。 “请自重。”颜欢搓了搓手臂,将毛毛的不适感给搓弄掉了。 “那你图啥呀!”麦克莱翻出一张张花花绿绿的证件,展示了一下。 “你以为我们是怎么进来的,谁给我们的通行证,谁给我们当的向导,你心里没点数吗?你在这出生入死,他们在那里醉生梦死,值得吗?” “不如想想如何活命!” 此言一出,颜欢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情。 这个鬼佬十有八九和守墓兽打过照面了,而且不出意外,被打怕了。 颜欢笑着问道:“你见过这里的东西了?” “啊呲呲···算是吧,真是个丑陋东西,不过张嘴的时候还挺好看的···” 呜呜呜~~~ 麦克莱说完,那火鬼心生不悦地发出低沉示威声。 鬼佬见了,立刻抚摸着头安慰道:“那当然还是你最美丽了!” 完事,一人一火鬼再次拥吻在了一起。 “不行···我受不了了。”颜欢皱了皱眉头,单臂举起,一把金光长枪握于手中。 尚未出手,猛然之间墓道开始剧烈震颤,整个地底深处都在发出悲鸣。 石壁开始扭曲,沙石从顶部簌簌落下,颜欢脚下的地面如同波浪般起伏,空气中充满了压抑的闷响。 伴随着一声如雷般的轰鸣,一道裂缝猛然在他身边撕开,墓道中硬生生剖出了另外一条通道。随后一个东西从裂缝中滚了出来,重重地砸在地上,发出闷响。颜欢下意识地后退一步,目光锁定那个身影。 那是个人形的存在,只是不再完整,是由一堆腐烂肉块堆砌而成,黏腻的肌肤像被恶毒的病菌侵蚀了似的,呈现出暗红色的斑驳腐坏。 那东西在地上四分五裂,烂肉散落一地,令人作呕的腐臭气味弥漫开来。然而,下一刻,那些散落的肉块竟然开始以诡异的速度自发聚合,以不自然的方式扭动、挤压,迅速凝聚成一个完整的躯体。 只用了片刻,那人便再次站立了起来。 颜欢的目光落在那人脸上,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形容的恶心感。 男人的脸上布满了诡异条纹,畸形纹路从额头一直蔓延到下巴。那些条纹融入了肌肉和皮肤之间,随着他的呼吸微微蠕动,透出一种活物般的诡异感。 “好险,好险!我这一生当中,就没见比我还硬的。”那人毫不在意地拍了拍肩膀上的灰尘,手掌拍打皮肤,发出一种刺耳的金石交接声。 这是给我送哪里来了? 唰! 南帝刚稳住身形,周围晦暗中突然一震,一股凌厉杀气瞬间刺破空气,紧接着一杆金色长枪如同毒蛇般破空而至,直指他的胸膛,气势逼人。 “还有高手?”南帝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抹不屑,他根本没打算躲避,只是将双臂抬起,护于身前。 枪炮暂且不论,任何冷兵器都无法撼动他这具异变后的躯体。 就在那一瞬间,刀剑碰撞的声音在空中炸裂,金枪以无法抵挡的力量狠狠砸向他的双臂。 后面的麦克莱看着这一幕,嘴角扬起一抹冷笑,心中不禁暗自赞叹颜欢的实力,这一击的力道绝对不同凡响。 “不错,看来我没看错人。如果能拉拢他,一起逃出这该死的墓穴就有指望了。” 然而,看现在这个局势,想要拉拢这个中国人,貌似没那么简单呐。 “不过···说起来,这家伙貌似对我老婆有兴趣的来着···”麦克莱埋头思索了起来。 “嘿嘿···”南帝邪笑几声,神情嚣张狂妄。 就在他准备反击的一瞬,异变突生。 “什么?”南帝脸色猛然一变,那杆金枪如破纸般刺穿了他的双臂,余势不减,直直贯入胸膛! “噗——” 一声闷响,枪尖从背后穿出,带出一蓬鲜血,溅射到了后面的麦克莱脸上,那枪尖距离他的身体不过也只有几分的距离。 颜欢缓步走上前,“【名录】当中的眷属,就只有这种程度而已嘛?真想见识一下对方的高级干部。” 扑通! 藏在南帝身后的麦克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了。 “预判错了,本地关系网当中,可没说过有这样的人···守墓的杨家派也出神的宠儿了?” 能一击刺穿南帝身体的人,根本不是他能够交手的存在。 “我刚刚说的话句句属实,请你放过我!这次外出盗墓我们没有带走一件宝贝,而且你是知道【名录】的,在上位阶级面前,我们这些眷属根本就没有反抗的余地。” 麦克莱跪地埋头,像他们这种被“低语”命定为眷属的存在,除了身体的畸变,连其余的特殊能力都没有。 见颜欢不为所动,麦克莱狠了狠心。 “实在不行,我可以把我的老婆送给你啊,你不是对使魔感兴趣吗?” 麦克莱双手朝身后一伸,示意身后的怪物,那东西因为方才颜欢暴露出的杀气,正害怕得蜷缩着瑟瑟发抖。 “你这人,真是圆滑得有点过头了···”颜欢眉头紧皱,心生不悦。 还是算了吧,我是纯爱。 (本章完) ------------ 第327章 什么恶的低语,表示完全听不懂 西方使魔,巫师可以与其建立长久的陪伴关系,获得其灵魂的代理权,亦或者将自己灵魂献祭,从强大的使魔处换取力量。 麦克莱是【名录】中的无名眷属,论说实力,排在最底层的阶级,他对使魔的使用,仅仅在于满足了内心畸形的性癖。 噗嗤! 南帝吐了口污血,双手触碰在金光之上,强烈的灼痛让掌心皮肤破坏,逐渐模糊的血肉在异化身躯的修复下愈合,转而又被刺伤,如此循环往复。 “这东方人的能力带有明显的破败效果,伤口无法自愈···” 呼—— 他闭眼蓄力,做足了充分的心理建设。 啊啊啊啊! 南帝双手握紧了那杆金光长枪,掌心血肉被锋芒切割得仅余下森森白骨,“噗嗤”一声,金光从腹部抽了出来,鲜血四溅,甩在了两侧阴湿墙壁上。 “本地的守墓人居然有如此水平,实在让我有些想不到,这一下算是我替你扛的了。”南帝瞄了一眼跪地不起的麦克莱。 “我们是‘恶’的皈依者,这辈子就没干过什么好事,什么时候死了也没资格怨天尤人,咱们从接受‘低语’的那一刻起,命就不是自己的了。” “抓紧给我站起来,体面一点。”南帝捂住胸口破开的大洞,畸变扭曲的血肉朝洞中蠕动,缓缓填补空缺。 三把明晃晃的刀刃抽了出来,刀剑对准了旁边的颜欢。 “来,咱们继续。” 颜欢将头一扬,应了一声道:“来!” 出来混,有错要认错,挨打要立正。 相较于油腔滑调、满心眼子算计的麦克莱,颜欢果然还是喜欢敢堂堂正正送死的家伙。 “你会后悔和【名录】交手的···” “呜哇!”南帝发出一声怒吼,舍身朝着颜欢冲了过来。 他以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力直直逼近,腐烂血肉仿佛活物般蠕动着,似是恶心的流质,沿着他的每一寸皮肤扭动、膨胀,随着每一步飞溅四散。 吧嗒,吧嗒! 腐败肉块四处飞落,溅满了狭窄的墓道,散发着刺鼻的腐臭气息。 眨眼之间,颜欢已被血肉碎片包围,仿佛置身于尸山血海之中,那些碎肉黏附在墙壁和地面,湿滑黏腻,步步紧逼。 “有什么东西在周围散开了···”颜欢眼中寒光一闪,隐隐意识到不对劲。 正对面跪地不起的麦克莱突然发出了一声阴冷低笑,眼中流露出恶毒光芒。 “看来你还是没明白啊!”麦克莱带着恶意的笑容盯着颜欢,“我们根本不需要赢你。” “只需要用身上异变的血肉,将你感染就可以了。接受了‘恶的低语’,哪怕是你再强,也终将沦为【名录】高级干部的走狗。” 被感染之后,阶级的存在是无法跨越的,所有人感染者完全交由“恶”的喜好去支配。 颜欢猛地向后跃去,巫士的直觉在隐隐作祟。 一种无法言喻的恶心感从四面八方涌来,那种久违的、许久没有体验过的不适,就像在街道上无意间踩到一只虫子,那低微刺耳的“爆鸣声”回荡在耳边,脚底下被踩烂的虫浆黏在鞋底,每一步都能感觉心底发毛。 呼哧! 颜欢一挥手,火焰从手掌窜出,烈焰吞吐着腾空而起,燃烧着扑面而来的腐肉山。 火焰瞬间包裹住了整个墓道,和黏腻的血肉相撞在一起,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焦糊味,腐肉被灼烧得发出“滋滋滋”的烤肉声,焦臭与腐败交织。 火光中,南帝的哀嚎声凄厉地回荡,撕心裂肺。 片刻后,火焰渐渐熄灭,腐烂的肉块被烧成灰烬。 颜欢低头看去,脚边只剩下一块焦黑的残骸——一张已近炭化的半张嘴,挂在烧焦的肉块上,微微颤动。那半张嘴艰难地张开,发出断断续续的声音:“没用的···‘恶’的感染不仅限于血肉···在你看不见的微观世界,病毒已经开始蔓延了···” 话音刚落,那嘴便彻底失去了生机,化为一抹焦黑的灰烬,随风消散。 颜欢神情一凝,心中暗暗震动,而这时麦克莱从火焰的阴影中缓缓站起,抚弄着那头被火烧得卷曲的金发,讥讽地笑了。 “呵呵,原来是这样!”他低声自语,眼神中透出一丝阴险的欣喜,“将敌人变成自己人,这才是真正的妙招。 “南帝老兄,临死前还真是帮我们做了件好事啊!” 麦克莱的身边,是一只前身烧成焦炭的火鬼。 “折腾了这么久,到头来不还是要合作?” “好啦好啦,都是自己人了,抓紧想想怎么出去吧!” 啪! 一只手搭在了颜欢的肩膀上。 噗! 一枚冰锥凿穿了麦克莱的胸膛。 “你···你怎么?” 颜欢揉了揉耳朵,晃了晃脑袋,“什么鬼的低语,根本就听不懂啊!” “唔···” 麦克莱还想多说几句话,咽喉处便被死死扼住,窒息感铺天盖地。 拜南帝的血肉所赐,颜欢差不多摸清了陆玲珑将来的困境,这【名录】感染者传播病毒,不仅造成身体的异变,同时也会侵蚀灵魂和心性,最终将被感染者纳入一个病原体的母体意识当中,下阶级成为上阶级的走狗。 陆玲珑之所以保存了极大的自主性,是因为幼时开始,便在全真龙门“性命双修”,那妮子心性了得,对抗感染的能力也远超一般人。 颜欢单臂将那鬼佬提起了,“你们之间有种微弱的联系吧?替我传句话,告诉那块破陨石,以及地狱的七君主···” “群灵山的颜欢,改日定当亲自上门拜会!” “斯哈···什么陨石···你到底知道了什么?”麦克莱意识渐沉,随着“咔吧”一声,他的思维随着脖子一同断掉了。 “谁知道呢!”颜欢将双手耷拉下的尸体一甩,随手抛掷到了墙边。 灵魂深处,无边混沌之中,天地间失去了方向感,黑暗之下根本分不清上下左右。 一颗凹凸不平的黑色陨石缓缓浮在虚空之中,表面布满了裂痕和腐蚀的痕迹,散发出诡异的暗光。 螣蛇盘旋在陨石旁,吐露着带腥气的信子,白虎伏在黑暗中,金黄的竖纹眸子泛出冷冷光芒,而在祂们后方,则是背驮玄蛇的大龟,沉默地伫立着。 “这是什么东西?”白虎冷冷开口,声音如同雷鸣在混沌中回荡。 “星陨石。”螣蛇微微扭动着巨大的躯体,缓缓环绕着那块黑石头。 祂庞大身躯在陨石周围蜿蜒而过,双瞳中透出几分好奇和不屑。 就在这时,星陨石四周忽然传来了奇怪的声响,仿佛无数嘈杂的呢喃声从石块深处渗透而出,这声音混乱不堪,充满着杂乱阴暗的情绪。 白虎皱起眉头,鼻孔里愤愤喷出一股子气,眸子里带着极不耐烦的光芒。 “聒噪!”祂低吼一声,声音中满是厌恶,“小欢这是搞了个什么东西进来?” 螣蛇淡淡地瞥了星陨石一眼,回道:“是灵魂的杂质···你们谁懂这鸟语?” 周围的八诈神沉默不语,纷纷摇头,谁关心这杂乱不堪的噪音啊。 螣蛇摆了摆尾巴,似乎失去了兴趣,“罢了。” 祂冷冷吐出两个字,覆盖黑鳞的长尾猛然高扬起来,宛如一道黑色闪电,狠狠地砸向星陨石,“轰”的一声巨响,黑石在混沌中爆裂,无数荧绿色的碎片四散而去,残存的声音也在瞬间被湮灭于无形。 (本章完) ------------ 第328章 坚牢之神与凶杀之神 颜欢为了求证自己的猜想,在麦克莱身死之后,用“拘灵遣将”束缚其灵魂,可就在飞散的灵刚要凝聚之时,它瞬间又支离破碎了。 麦克莱的灵魂,有无法弥补的缺陷。 按照全真的说法,人的灵魂破损可以根据修行弥补,可颜欢目前所见,这鬼佬的灵魂残缺不全,根本看不见补足的可能性。 麦克莱将那一部分献祭出去了。 “倒是很符合西方那一套,将灵魂献祭给魔鬼,以此来换取力量。” “只是可惜,原以为【名录】供奉的“恶”的代表,是不可名状的邪神,到头来只是一个捎带着天外病毒的陨石。” 啪! 颜欢打个响指,火焰沿着墓道星星点点的蔓延过去,仿佛是点燃了一盏盏烛火,幽暗通道随即明亮了起来。 “处理掉三个,最为几人忌讳的迪亚没有露面,希望杨公派的两位不要遇上。” 颜欢继续沿着曲折的墓道前行,耳畔是若有似无的回响,脚步声被黑暗吞噬得干干净净。 突然脚下一震,墓道四壁仿佛活物般扭动起来,四周的结构再次发生了改变,地面逐渐下沉,通道变得狭窄而难辨方向,四周的路逐渐被封死。 颜欢微微皱眉,身体渐渐变成青石般的质地,逐渐消融在石壁之中。眼前一片漆黑,四周毫无光亮,也再无方向之分。 黑暗中,他只觉自身如同一块石头般被挪来挪去,随波逐流。 “果然,这守墓兽是将我当成了盗墓贼……”颜欢暗自思忖道。 思索之际,周围的空间又是一阵震荡,眼前熟悉的场景重新显现——他回到了那一地尸蟞的所在,微弱的腐臭味还未完全消散,散落的尸蟞尸体密密麻麻铺满地面。 “有了。”颜欢俯视着那些破碎的尸蟞,忽然灵光一闪,这些生物本就是墓道生态的一部分,它们的存在未必会引发守墓兽的敌意,而且虫子本身微小,动向也极难引起注意。 这个时候,刚刚获得的“大力神”就派上用场了。 想到此处,他唤出了刚刚获得的长戟大兜虫,将金光覆于其身,微微一颔首,“赫拉克勒斯,去探一探路。” 大兜虫周身腾起一层耀眼的金光,颜欢又点燃火焰,牢牢将其包裹其中。 甲虫得令,急速而灵活地爬入黑暗的通道中,身影迅速没入前方不见踪影。 “影鬼你也去,差点把你忘记了。” 这种满是阴影的环境,刚好供影鬼发挥能力。 唰! 一抹阴煞延顺着黑暗就游走出去了。 布置完毕,颜欢便转身继续在墓道中闲逛。 在恍如蚁穴的复杂墓道中徘徊许久,终于,颜欢留置在甲虫身上的火种开始急促跳动。 “找到了!”他施展火遁术,身形化为一缕火光。 小甲虫身上火焰腾起,颜欢的身影在火光中悄然显现,随着一丝灰烬飘落,他轻轻落地,眼前的景象一览无余。 这个所谓的主墓室狭小逼仄,四壁黯淡无光,石块堆砌间甚至看得见裂缝,透着不祥的湿气与阴寒。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腐的气息,数百年未曾触碰的灰尘和腐败,像死寂的牢笼一般紧紧包裹着这片空间。 墓室中央静静地摆放着一副棺材,漆黑朴素,没有丝毫雕刻或装饰,木料粗劣得仿佛随手捡来的腐木,显得寒酸至极。 棺材周围铺着几张薄薄的兽皮,干裂泛黄,早已被岁月腐蚀得一触即碎。 简陋的摆设毫无华丽之感,棺木上方倒是燃着两盏小油灯,灯火微弱,几乎要被阴风吹熄,仅仅透出一点昏黄的光芒,将这片死寂的空间映照得如同一座贫瘠的土窖。 颜欢的目光缓缓移到棺木的盖板上,上面竟还有未干的手印,像是有人仓促盖上,却因力不从心而留下的痕迹。 “这些鬼佬在盗窃他国财物方面,倒是下了苦心思钻研,这都被他们找到了。” 棺盖微微半敞,颜欢俯身向内看去,只见一具枯瘦骸骨蜷缩其中,枯骨旁静静地躺着几件随葬品,是几片青铜残片和一只破损的陶罐,这排场甚至不及寻常人家祭祖用的器具。 颜欢环顾四周,心中升起一丝复杂的情绪,都说是东汉盛行薄葬,可这副棺椁如此寒酸,甚至都不如流民草葬了。 “这就是袁绍吗?兜兜转转被属下藏在这种地方了。” 颜欢在简陋的棺材周围踱步,就在他目光扫过那些残破的随葬品时,地面忽然剧烈震颤起来,整个墓室仿佛被撼动,四周的石壁上浮起尘土,空气中荡起一股冷彻骨髓的阴风。 颜欢迅速后退几步,紧盯着墓室中央。 就在震动达到巅峰的瞬间,一道高大的身影缓缓显现出来。 那东西和“太阴”一般,具有人形,周身覆盖着一股幽蓝色的荧光,背后是几束晶石,映着烛台幽火微微闪烁。 “果然是八诈神之一的‘九地’!” 祂体态足够说得上是修长,在安静时有种异样的美感。 可下一秒,颜欢就不这样想了,九地一声怒吼,那嘴如同“裂口女”一般,嘴角直接咧到了耳根,口中尖牙暴露,不断示威起来。 “本初身死千年,为何还有宵小之辈觊觎他身后之物,这千百年间的盗墓者,难道就杀不绝了嘛!!!” 轰! 九地蓄力一拳,猛地朝颜欢砸去。 颜欢本以为受制于场地,九地会有所顾忌,因而无法动用全部实力,可这一拳下来刚猛暴戾,没有半点留手的余地。 “不是,就这么一点东西,除了我手里的陶俑,估计也没有值钱的了,我帮你将此地墓穴封锁了便是。”颜欢在一旁寻找交涉的可能。 “你们懂什么?此处陪葬之物,都是冀州百姓所赠,由我搬运至此!” 轰! 又是一记毫无章法的乱拳挥舞了过来,所掠之处,尽是金石碰撞之声。 “看样子在消停之前是没得聊了。” “那就让我来见识一下,到底是代表坚不可摧的坚牢之神的身子硬,还是代表无所不破的凶杀之神的手段硬。”颜欢单手掐过一缕阴气点缀眉心,缓缓引导至灵魂深处。 八诈神——白虎! (本章完) ------------ 第329章 白虎VS九地,八诈神也该拥有自己的一生 一股冰冷的阴煞之气悄然释放,颜欢背后迅速聚拢起浓厚黑雾,雾气滚滚翻涌,如同一片汹涌的黑海在背后蔓延开来。 忽然之间,那黑海深处亮起了一双竖纹金瞳,眼神锐利如刀,带着一种傲然的威势穿透雾气,仿佛要将整个墓室撕裂开来。 紧接着一只巨大的白毛虎爪从黑雾中破出,锋利锐爪划破弥漫雾气,带着无可匹敌的气势狠狠踏落地面。 “轰!” 一声巨响,地面震颤不已,墓穴四周的石壁晃动得剧烈,尘土沙石从四面八方掉落,似要将整个空间埋葬一般。 “吼!!!”一声虎啸紧随其后响起,雄浑凶猛的咆哮在狭窄的墓室内轰然回荡,余音未绝,四周的空气仿佛都凝滞了一瞬。 白虎的身影终于完全显现出来。 墓室本就狭仄逼仄,如今这两尊庞然大物挤在同一个空间内,四肢已然快要碰触到石壁,彼此之间几乎没有任何活动的余地,更别说交手。 “······”剑拔弩张的对峙之中,九地眼见白虎现世,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双臂缓缓展开。 随着祂双臂的扩展,墓室四周的空间仿佛被推开一般,像拉伸的幕布般朝四周退去。 空间一点点变得宽敞起来。 四周沙石继续簌簌落下,地面却逐渐平稳,位于主墓室正中的棺材缓缓落下,腐朽质地一变,荧光辉闪,再牢不可摧。 白虎踩着步子走向前,扫了前方一眼:“是九地啊···” “小欢,等会可要好好逻辑一下三宝的调动,这家伙可是出了名的硬疙瘩,想要敲碎祂可得要费点功夫。” “好。”颜欢应道,挥手发布施令,“去吧,让这家伙冷静下来!” 吼吼吼吼! 一声虎啸如雷霆炸裂,白虎率先发难,巨大虎爪带着凌冽煞气横扫而出,虎爪金光闪烁,即便掀动起的罡风都利如刀刃。 唰! 一击便逼向九地的胸膛。 九地面无表情地抬起双臂,沉稳如山,“铛”的一声,虎爪重重拍在闪烁晶莹蓝光的臂膀上,一时间如金石交接,溅起道道耀眼火花。 九地身体纹丝不动,犹如万年石雕。 白虎落地,四爪微沉,金色竖瞳中杀意更浓,层层“战意”围绕身边蔓延开来,祂迅速一个翻身,趁着九地余势未稳,前爪如暴风般连环出击,虎爪每一次劈下,都泛起星星点点的火花。 “呼——” 九地长舒一口气,散布了一团“消极”,同那撩拨战斗欲望的气息相抵,瞬间平静了下来。 “矛与盾,攻伐与坚固,这两个八诈神的能力还真是···”颜欢默默凝神聚炁,从下丹之精开始,依次点亮三宝,通天神之处,使得三昧齐聚。 一旁的九地依旧岿然不动,双臂如墙,在一连串攻势中,祂突然双臂展开,趁着白虎前爪拍落时,精准抓住了祂的两只虎爪,猛地一拧,借力将白虎甩向了墙壁! “轰隆!” 白虎的身体砸在墓室的石壁上,周围环境在九地能力的影响下,早就坚不可摧,一个庞然大物砸过去,竟然连半道裂缝都没有留下。 “有的时候得承认,人形确实方便多了。”白虎将头一扬,身体一扭,四肢抓在墙壁猛地一踏,借力猛扑回来,张开血盆大口直咬九地的肩膀。 “不怕硌了牙嘛!?”九地脚步纹丝不动,迎面抓住白虎的咽喉,另一手如同巨锤般狠狠砸向祂的头颅。 白虎喉咙一阵震颤,却在九地的重拳砸下之前猛地一挣,祂脖颈发力,挣脱了九地的手掌! 与此同时,白虎一个翻腾,长尾带着凌厉的风声直扫九地的膝盖。 九地不得不向后撤半步,以防止失去重心。 “也不是太硌牙。” 噗! 虎口一张,吐出一颗嚼碎了的晶蓝钻石。 九地朝身后扭头看去,肩膀破碎之处,有缕缕阴气顺着伤口缓缓飘散。 “哼。” 九地冷哼一声,手掌探出。 白虎身躯一震,被一股无形力量攫住,四肢在这一瞬间失去了平时的灵活。 祂的皮毛逐渐失去了光泽,硬化成灰褐色的石质纹理,在微光下显得灰暗无比。本该灵活的关节如今如同生锈的齿轮,每一次微小的动作都带来一种沉闷的摩擦声。 白虎微微低头,想要抬起一爪,但整个前肢像被锁链捆缚般,根本无法挪动分毫,祂身如枯木,身子越来越顽固,任凭如何发力,关节只会发出刺耳的“咯吱”声,根本无法恢复往日的灵动。 颜欢见状,起身一步跃上白虎黑白相间的条纹后背。 “九地将你全身都变硬了。” “真麻烦,这要是之前的我···”白虎沉睡一千两百年有余,自苏醒之日到现今,甚至连半年都不到,状态比不得守墓千年的九地。 “无妨,我来助你。”颜欢双指掐过一缕金光,度入白虎体内。 凶杀之神白虎,禀西方之金,这霸道刚猛的杀伐气,加上金精清明的五行之力,吉位占尽,下一击的威力自然不必多说。 “唰!” 一阵金光拂过,震碎了白虎周身的坚硬感,祂趁机压身而上,两只前爪连续拍击,一爪一爪击向九地的头部与胸膛。 九地迅速交错双臂,锐爪与坚固之躯碰撞,如洪钟巨鼓般的响声在墓室内回荡。 “噗——” 虎爪在九地腹部撕开了一道裂缝,狰狞伤口立刻崩裂,九地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嘶吼一声,嘴角咧到了耳根,露出森森尖牙。 就在九地受创的瞬间,颜欢眼神一凛,三宝同时亮起,熊熊燃烧的真火在掌心汇聚成一道幽暗蓝火。 “去!” 真火·三昧化作道道火流星,朝着九地伤痕处飞射,真火毫无阻碍地击中,瞬间将祂整个包裹在火海之中。 “诸葛孔明!”怒吼之下,九地回忆起了一幕幕的往事。 我···竟然···”祂低声喃喃,眼中闪过一丝不甘,随着真火·三昧的持续燃烧,满身戾气也在火焰中被烧得一干二净。 墓室恢复了寂静,白虎站在原地,浑身煞气逐渐收敛。 颜欢松了口气,手指间残留的火焰缓缓熄灭,“现在能好好聊一聊了?” “没什么好说的,那些陪葬品是冀州百姓对本初的爱戴,说什么都不会交给你们!只恨我没有攻击杀伐的手段,身为坚固之神,却什么都护不住。”九地抿起嘴,凶煞相变作含蓄内敛的端庄。 颜欢摆摆手,“都说了你搞错了,我对陪葬品不感兴趣!我想要的,是你。” “我?” 颜欢点头笑道:“墓中留守千年,足见你对本初先生一片赤诚真心,可人死不能复生,现在你守着的仅仅是棺中枯骨,执着于此,不过是徒增烦恼,你又何必执迷不悟?” 颜欢向前伸出手去,“八诈神也该有属于自己的一生,我想倘若本初先生在天有灵,也不愿见你将此生都耗费在墓中。” “呼~”九地口中吐出一口冰霜寒气,回头望了一眼被祂护住的棺材。 这些事情祂又何尝不懂。 作为汝南袁氏一族代代相传的守护兽,九地没有跟随袁绍后人,而是主动入墓陪葬,正是因为在袁绍之后,祂不认为会出现值得认主的跟随者了。 就连诸葛孔明动用奇门六甲阵,还是用袁绍之形将祂给骗过去的。 “倘若我走之后,那本初这里又该交由谁来看护···” 颜欢示意一下手背的银月痕迹,“这个不用你担心,论说藏匿的本事,八诈神中可有一位无比精通。” 说罢,月牙辉闪,将阴暗墓室缓缓照亮。 太阴伸出缠着护腕的双手,从月光中爬了出来。 “八诈神既得其二,你也要学孔明小儿,摆弄阵法以获得通天之能不成?”九地缩小了身躯,变成等人般大小,轻缓缓飘荡了过来。 这一刻,祂才对眼前巫士有了兴趣。啪! 颜欢轻轻打了个响指,太阴心领神会,墓穴开始缓缓下沉,朝地底深处深入而去。 随着墓道延展,原本在小俊村周围的墓穴入口纷纷闭合,袁绍墓被彻底封锁了起来。 “这样,你也可以从那千年的职责中脱身了。”颜欢望向九地,语气平静却意味深长。 九地微微闭目,感知四周,发现墓室的位置确实下沉到更深的地层,不必祂再去操控,泥土中的通道已变得极为复杂和诡秘,连祂也辨不清确切方位。 “如果你还不放心,我甚至可以让玄武模糊这里的环境。”颜欢抬手一挥,身旁空间忽然一震,一只硕大的玄龟出现在墓室中。 狭小的空间变得更加拥挤不堪,仿佛随时要被撑爆。 九地眼神一愣,低声道:“你竟然连玄武也有了···” 颜欢不由连连打起哈欠,方才点亮三宝后又唤出三只八诈神,神魂已然疲惫,眼皮重得上下打架,眼看随时要栽倒沉睡。 “啊~呜~” “这不过是一个选择,我无意窥探灵的过往,历史岁月中无论发生什么都不意外,我所关注的就只有现在。”颜欢再次伸出手去,“我可以斩去你所有的后顾之忧,要不要随我一同出去,就看你的选择了。” “唔···”九地扫视一眼寒酸的墓室,神情逐渐凝重,郑重问道:“巫士···你能否让我再见本初一面?” 颜欢沉吟片刻,缓缓摇头。 即便尸骨仍在,即便袁绍当年也是搅动天下风云的豪杰之一,可千年已过,纵使再坚韧的灵魂也已灰飞烟灭。 除非…… 他想到胡家的秘法,或许能用幻障唤起九地心中的执念,但要瞒过八诈神,风险极大,这样的风险他实在无法让白灵一众小狐狸去承担。 “欢哥,我可以试试。”白灵仿佛看透了颜欢的心思般出声,“螣蛇老大哥的虚诈之术可以辅助我,完全没问题。” “又要加一只八诈神?”颜欢犹豫片刻,犯起难来,额头不禁微微跳动。 “额……其实,欢哥,你完全可以将其他召回去,没必要一同役使……”白灵轻轻拉长语气,语带无奈。 “诶!”颜欢默然,恍然大悟到无言以对,将白虎和太阴收回了灵魂之中。 随着一股轻风掠过,凶杀刚猛的白虎与缥缈阴冷的太阴便消散在月光下,化为一丝阴气重新融入颜欢的灵魂之中。 这时,一只小巧的白狐狸轻轻跃出,雪白的毛发在微光下熠熠生辉,随后,它身后竟接连跳出无数只小狐狸。 它们体态轻盈,毛发洁白,仿佛一簇簇蓬松的云朵漂浮在空气中,悄然无声地包围在九地与颜欢四周。 群狐轻轻挥动尾巴,加之螣蛇的虚诈之术悄悄铺展开来,整个墓室逐渐变得梦幻而不真实,宛如置身于一片隔绝了人世的幻境。 九地的视线逐渐模糊,眼前的光景似乎回到了千年之前。 光影中,隐约浮现出一高大身影,背影沉稳威严,他肩甲闪烁着战场上淬炼的寒光,神情隐于虚幻的迷雾之中,似真似幻,却让九地的目光不禁凝固。 那幻影微微一顿,似是有所察觉,缓缓转身,望向九地。 九地心头一震,仿佛时间在这一瞬间停止了,祂周围似乎已不再是幽暗墓室,而是一片开阔的原野。 周围秋风猎猎,战旗飞扬,关东盟主袁绍立于天地之间,神采飞扬,一双深邃眼眸中透出道不尽的雄心壮志。 虽是幻境,可螣蛇的虚诈之术,是根据作用者所经历的一切构造出来的,九地知道,哪怕是幻觉,这袁本初就是自己所认识的那位袁本初。 袁绍回头笑道:“差不多行了,荒墓枯骨有什么好留恋的,出去看一看吧。” “这里还有仗要打,你出去记得帮我看一下冀州百姓···这是最后的命令了,天地诞生之初的灵兽,重新回归天地之中。” “是···”千年如梦,往昔在眼前缓缓浮现,九地轻声应了一句,守护这片墓地千年的执念也在这一瞬间得到了释然。 “永别了。”袁绍的身影缓缓退去,逐渐消散在雾气朦胧之中。 九地伸出手,朝前抓去,却只能触碰到空气中丝丝缕缕的虚影。 幻象消散,墓室重新恢复了寂静,仿佛一切都未曾发生过,唯有白灵带着些许疲倦的身影悄悄跃回颜欢身侧,小狐狸们也化为光影,一一隐匿不见。 九地沉默良久,看散去的幻影逐渐与颜欢的身影重叠,祂向前抓出去的手缓缓落下,最终搭放于颜欢掌心。 “谢谢了,巫士。” “你的名字?” “颜欢。” 九地的身影逐渐淡去,凝结成无数冰蓝色的光点,在空气中缓缓飘散,最终流向颜欢的掌心。 那些光点宛若冰雪,带着凛冽寒意与深邃的幽蓝色彩,仿佛千年岁月的凝缩。 颜欢低头凝视,手掌微微一握,那些光点便化作一丝丝晶莹剔透的寒流,顺着掌纹流淌至左手拇指处,逐渐汇聚、凝结,最终形成一枚清澈盈亮的冰晶戒指。 戒指通体幽蓝,表面泛着微微光晕。 颜欢轻轻摩挲戒指的边缘,感到一丝沁凉的触感渗入皮肤,“请多指教了。” 啊—— 说完,颜欢“扑通”一声栽倒过去。 不行,太困了,得睡一小会儿。 “杨公派的两位,还有那个迪亚···清明姐,帮我盯十几分钟···” 嘶哑~ 颜欢再也撑不住,眼皮沉重地合上,就在他陷入睡梦的一刹那,戒指一闪,周围土块微微震动,土层不断堆积、融合,质地变得硬如钻石,将颜欢给护住了。 “同时喊出来三只会犯困···”金光辉闪,金精清明在颜欢身边抱着双膝蹲下了。 周围石块中浮现出一长着麒麟角的长者轮廓,缓缓开口道:“多喝杯咖啡就没事了,犯困也算代价的话,那未免也太轻了。” “倒头就睡,咔咔咔!没有危机意识!”小罔象趴俯在地上,目光忽然盯紧了一只瑟瑟发抖的甲虫,她双眼一亮,用水滋了它一下。 “有咱们守着,还管什么危机,不如想想下一步去哪里玩儿比较好。”毕方停于龟甲状的土块堆上,理了理青羽。 “这里还挺冷的,要不要给小子生把火啊?”游光食指一点,溅射出道道火花。 “点一把!明明拜了自然门的杜慎,自然功的修行要领倒是忘记了,要知道这夺取天地生机的方法,最简单的就是睡午觉啊!”羵羊笑呵呵道。 一团火在墓室焚燃了。 “让五行之精哄睡,古往今来也是巫士第一人了。”毕方朝下面看了眼。 火光闪烁,照射在石壁上,留下深浅不一的痕迹。 哒哒哒··· 一处墓道中,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哎呀呀,真是难找啊,这鬼地方这么绕!”来人是一身形削瘦的外国佬,他面色病态苍白,脸颊深陷,眼窝下有浓重的青影,仿佛长期与病魔缠斗。 他穿着一件暗色旧风衣,衣角磨损,显得寒酸无比,指节分明的手微微颤抖,时不时捂向胸口,步伐迟缓沉重,似乎是每一步都带着难以忍受的痛楚。 “有光!”那人惊喜喊道。 小跑了几步,他缓缓驻足,将风衣中的几套卡牌放置在了空中。 牌局铺开,他点开位于正中心代表“现在”的卡牌,一张象征死亡的牌面朝上,冷冷地停在那里。 这张牌描绘出一位全身披黑色斗篷的骷髅骑士,手持一把锋利的镰刀,骑着骸骨马静静地行进于荒芜的荒野之上。 他周围是被割裂的残花败叶,远方的天际暗沉如墨,透出阴冷的蓝灰色,隐隐间似有一抹惨淡的微光。 “看样子,今天是死定了。”迪亚咳嗽几声,朝光亮中迈步,没走两三步又停下了。 好奇,但是怕死。 (本章完) ------------ 第330章 人是意志的载体,血是灵魂的货币 “哎呀,算了算了。”迪亚收起星辰卡背的卡牌,转手朝火光对面的黑暗走去。 不知在恍如蚁穴的墓道中徘徊了多久,他渐渐失去了方向的感知。 来自东方的神秘力量··· 咔嚓! 迪亚掏出老旧打火机,点了根烟叼在嘴中,飘散出去的烟雾顺着一点点风的轨迹缓缓飘荡。 想了会儿,他跟随着烟雾走去。 四周变得伸手不见五指,黑暗中只有孤零零的烟头的亮光。 迪亚长舒口气,感觉有些胸闷气短,正对面的转角处传来杨公派的交谈声。 “陵墓布局改变了,但是···” 杨开国叹口气,欲言又止,手中罗盘的指针停止了转动,形同废铁。 “哒哒哒!” 对面出现了一股低沉的脚步声,来人没有驻足,声响愈发明显,这让经验老到的杨开国立刻熄灭了手中的火把。 入墓这么久了,无论是尸蟞蚰蜒,还是血尸跳僵都没有遇见,哪怕是盗墓贼都没有显露身影,这十分奇怪。 脚步声节奏颇缓,不是无理智之物,就在杨开国打定了要和对方打持久战的时候,僵持的局面没有三秒就被打破了。 “把火升起来,这里还挺通风的,憋不死人。”迪亚将烟蒂朝墙角一丢,拍了拍手。 夹杂着异样口音的汉语让杨晋新颇感不适,没等他反应过来,杨开国已将腰间挂着的匕首朝声源处丢了过去。 “小新,这些异邦人都是冲我国国宝来的,他们嘴里的话一句都不要信。” “当杀则杀!你二大爷就在他们手上吃过亏。” 杨开国朝旁边叮嘱了几句,牵引一下缠绕手指的细丝,这极细的丝线连接在匕首的把柄处,他借由细线传来的震动和感觉,以此来判断在黑暗中是否重伤了敌人。 而刚才这一刀,很扎实。 “嗯嗯···”杨晋新点头如捣蒜,总算知道为啥正式出门前要练胆儿,甚至练习对血腥气的忍耐度了。 新鲜的血腥加之墓中独有的潮臭酸腐,闻起来确实令人作呕。 火光重新点燃,杨开国举着火把朝前一看,凝视那奄奄一息的病态鬼佬。 迪亚捂住胸口,鲜血从指缝间不断滚涌而出,破旧风衣中的卡牌散落一地,浸泡在血滩之中。 他颤巍巍举起手,这个举动吓了杨开国一跳,以至于他将手中制敌用的法器对准了迪亚,可最终这鬼佬也不过从怀中掏出了一包香烟。 “所以我才讨厌不开化的野蛮人呐···” 迪亚将香烟递向前去,“借个火···拜你所赐,我另一只手举不起来了。” 咔嚓! 杨开国袖口中的箭矢暗器对准了迪亚,开口质问道:“你们几个人来的?从墓中得手了多少东西?不想死的话就赶紧说!” 迪亚那毫无生气的死寂眸子朝旁边一瞥,叹了口气,将烟夹在了耳间。 “加上我四个,估计死的差不多了。” “在预知别人命运方面,我还挺有那么几分天资的。你说我有没有预知到自己的死亡?拜托,当然有啦!” “或许你们觉得我有什么大病才会出现在这里,实际上你们的直觉是对的,我有严重的肺痨,可那群该死的家伙却总是妄图想将我关进一个叫做阿卡姆的古怪医院。” “那里根本就不是治疗肺痨的地方···”迪亚耸耸肩,又开始摸索自己的打火机。 杨开国沧桑坚毅的面孔上,皱纹忽然挤到了一起。 “这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噗嗤! 一枚袖箭射出,钉射进迪亚尚且可以活动的右手。 “没有问你的事情不要说!”杨开国怒道。 迪亚摇摇头,“真可惜,我这个人还是挺健谈的···” 唰! 又是一枚袖箭,钉射在鬼佬随意摆放的右脚脚踝处。 “你有没有拿走这里的东西?” “没有,这里什么东西都没有。算起来是【名录】那群家伙临时起意,毕竟你们地界的陪葬品,在一些黑市的私家收藏中可以卖到很高的价格。” “一个自诩为‘恶’的组织,明明可以有数不清的资金来源,偏偏干起了盗墓挖坟的活,我看他们也真是没活了。”迪亚低头扫了眼血流不止的伤口。 “喂喂喂,这样下去我会死喔!别看我这样,我手底下可还有一个基金会要打理,我将它用于帮助全世界的睾丸癌患者。” 杨开国沉默片刻,根本无言以对,眼前这人明明就是实打实的疯子。 “小新,了结了他。” “啊?我···”杨晋新身子一颤,摸了摸腰间的匕首。 “既然入了这行,总归要适应的,这就是异人界。咱们和外面的大门大派不一样,尊重敌人的生命,就是不尊重自己。”杨开国一拍杨晋新的肩膀,将他推了出去。 “放心,这肺痨鬼动弹不得,掀不起什么风浪。” “我···”杨晋新手心沁出冷汗,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匕首在掌中显得冰冷沉重。 “杀人···”他屏住呼吸,努力让自己逼近迪亚,每一步都显得犹豫不定。 心跳如鼓,敲击着胸腔,仿佛整个墓道中都有了回响。 眼前的迪亚毫无防备,显得格外脆弱,杨晋新却感到一种陌生的窒息感在喉咙处盘旋。 杀意在脑海中浮沉,他一遍遍在心里命令自己动手,手中的匕首却像被灌了铅,迟迟无法刺下去。 “呕!!!”就在刀尖微微向前的时候,杨晋新感觉胃里猛地一阵翻涌,他弯下腰,干呕出声,什么也没做成,直接扶墙吐了起来。 杀人,比高数难啊··· “咦——”迪亚朝旁边看了一眼,脸上毫不收敛的暴露出嫌恶。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成立基金会?因为我觉得世界上没有男人了,他们都没有蛋蛋,所以也没种!” “你也没种!” “你没**啊?” 迪亚笑道,耳朵一甩,将香烟高高抛起,用嘴牢牢接住了。 他拿烟沾了点胸膛的血,香烟居然匪夷所思的点燃,飘起了烟雾。 “走开!这个人不对劲!” 杨开国一把扯过呕吐不止的杨晋新,想也没想就将手中匕首刺入了他的心脏。 “别害怕。人是意志的载体,血液是灵魂的货币,在灵魂听见舒缓平静的钢琴曲时,血液也会燃烧,呼哧呼哧!”迪亚笑着拍拍手,嘴里模仿火焰升腾的声音。 墓道中响起一声声清脆掌声,紧接着——一片暗红血液如同流星般爆裂而出,伴随着掌声四散飞溅,重重地沾在杨开国的身上。 杨开国惊愕地抬头,然而下一刻,“呼哧”一声,墓道四周猛然升起一片火光,熊熊烈焰像是从血液中喷涌而出,将他瞬间包围了。 “啊啊啊啊!!!”杨开国挣扎着在火焰中翻滚,烧焦的气味迅速弥漫开来,烈火灼烧着肌肤,痛苦的嚎叫声在阴湿的墓道中响彻,撕心裂肺。 杨晋新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一切,脑海一片空白,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他。 几秒后,他才如梦初醒般冲上前,颤抖着脱掉自己的外衣,拼命地拍打着杨开国身上的火焰。 火势根本无法扑灭,杨开国在烈火中剧烈扭动,双眼充满绝望和痛苦,惨叫声一声高过一声,回荡在杨晋新的耳边,几乎要刺破他的理智。 杨晋新手足无措地停了下来,脑中乱作一团,他咬紧牙关,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的办法: 只要杀了施术者——杀了这该死的鬼佬,这诡异的术法或许就会中止!    他转过身,几乎失去理智般冲向迪亚,双手紧握匕首,狠狠地朝迪亚的咽喉刺去。 然而手臂发软,恐惧和恶心让他的动作迟缓无力,刀刃在迪亚的喉咙处无力地摩擦着,仿佛拉锯般一点点地割下去。 迪亚瞥了他一眼,眼神中写满了无奈:“能给个痛快吗?撒旦见了,都要把你纹身上。” 这时,从火海中传来杨开国愤怒的嘶吼:“蠢货,别沾上他的血!” 然而已经太晚了,杨晋新紧张地加重了力气,刀锋终于刺破了迪亚的喉管,鲜血汩汩涌出,喷洒在杨晋新身上,温热而黏腻。 血液滑落的瞬间,杨晋新怔住了,喃喃低语:“万事休矣···” 杨晋新傻愣愣地站在原地,脑子一片混乱,手上的匕首早已滑落到地上。 双手鲜血淋漓,发烫的液体正沿着指缝滑下,皮肤黏腻、冰冷,混杂着血腥气。 过了一会儿,无事发生,旁边的火焰反倒是消散了。 火光消散后,杨开国跌坐在地上,浑身焦黑,皮肤大块脱落,勉强用手撑着身体,气息奄奄。 杨晋新完全呆滞住了。 “哈哈哈哈!”突兀的笑声打破了短暂的寂静。 迪亚歪着脑袋,干裂的嘴唇牵扯出一道道裂口,甚至渗出细细的血线,但他毫不在意,笑得癫狂。 笑声在墓道内回荡,像一把利刃刮过杨公派的神经。 “判断正确!判断正确!哈哈,热血一凉,火就灭了——可真聪明啊!” 杨晋新脑海中一片空白,只知道刚才的恐惧感还未完全褪去,而自己确实救下了杨开国。 可他还未来得及松一口气,迪亚收敛了笑容,变得癫狂无比,面目扭曲,眼球爆满血丝,“傻了吧,骗你的!当灵魂无比狂热,超出阈值时,你猜血液会怎么样!?” “砰——砰——砰!!!” 他双手猛地并拢,又突然张开,嘴里模拟着炸弹爆炸的声音。 “会爆炸!” 杨晋新的神经崩到了极点,他发疯似的开始用双手拼命擦拭脸上的血,越擦越多,直到皮肤被生生抹破,变得血肉模糊,看不清原来的模样。 他喘着粗气,双眼充血,整个人几乎快要崩溃。 然而过了许久,什么也没有发生。 迪亚站在原地,耸了耸肩,像一个恶作剧得逞的孩子,满脸无辜地笑了起来。 “哈哈,我装的,这你也信?”他和颜悦色,笑容温婉,语气柔和得像是在闲聊,“血液不会爆炸啦~不过···” “当灵魂懈怠时,血液会变得···极具腐蚀性。” “猜猜我现在的心情怎么样?”迪亚露出一种扭曲病态的笑容,像一只玩弄猎物的猫。 杨晋新已经被折磨得失去理智,他的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杀了他! 他咬紧牙关,双手颤抖着再次握起匕首,疯了一样朝迪亚扑去。 就在这一瞬间,脸上传来一阵刺痛,那种痛感如针扎般细密,却在瞬间剧烈蔓延开来。 刺痛转眼间变成了灼烧般的剧痛,杨晋新猛地捂住脸,发出一声含糊惨叫,皮肤仿佛在被溶解,刺鼻的腐烂味混杂着血腥气弥漫开来。 杨晋新痛得蜷缩在地上,不停地抽搐,指缝间流出的液体已经变成了灰褐色的脓状。 他的脸颊像被泼了硫酸,皮肤脱落腐烂,露出暗红的肌肉和白森森的骨头。 杨晋新无法阻止腐蚀的蔓延,最后竟像个昏迷的孩子一样蜷成一团,在痛苦中渐渐失去意识。 迪亚捡起地上的卡牌,沾染的血液有生命般从卡面退去。 整理了下衣衫,他咳嗽了几声,“我的死相不会应在你们手中。” “我是文明人,不主张暴力暴行,性命就给你们留住了。当然要是你能不死的话···唔···这句话说得好像有点问题···” 哗啦啦啦! 卡牌飞舞,依次有序的遍布在了空中。 迪亚吐掉烟头,不悦道:“现在和未来都是死相,不应该啊···这世界上不存在能杀死我的人,或者东西···【名录】杀不死我,那群无能的英军高层杀不死我,艾萨克·塔伯(院长)杀不死我,‘小所罗门王’杀不死我,就连我自己都杀不死我···” “那会是什么东西?” 莫非是来自东方的神秘力量? 迪亚一边思考,一边穿行在复杂墓道中。 围着石壁打量了一会儿,他将手掌抚上去,感觉石头的质地没有之前那么坚硬了。 这种程度的话,向上挖掘,就可以轻而易举的逃出去。 迪亚的双手用力掘进,骨骼从皮肤中钻出,覆在手臂表面,锋利的骨刺如同利刃一般划开泥土。 他一点一点地往上挖掘,泥土与石块从上方滑落,沾满他凌乱的头发,掉落在他因疲惫而汗湿的面颊上。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透出微微的光亮。 “出去了!” 迪亚低声狂喜,忍不住加快手上的动作。 等到最后一块石头被他掀开,墓道彻底挖空,光亮扑面而来,他不由得兴奋地朝光亮处纵身一跃。 迪亚伸展开双臂,闭上双眼,拥抱这来之不易的自由,有股仿佛挣脱了枷锁般,重见天日的辛酸感动。 自由! 然而兴奋的情绪稍稍平息,迪亚睁开眼睛凝神四望,却发现眼前仍是一个黑暗墓室。 中央有一团篝火静静燃烧,温暖的火光映照在周围的石墙上。 石块整齐地隆起,拼接成一个龟甲状的石屋,透过石屋墙上的宽敞缝隙,可以看见有人酣睡其中,亦或者是死了。 “这地方有点熟悉啊···” 猛然间,迪亚察觉到三道灼灼的视线齐刷刷地投射过来。 “额——”他目视石屋上的三个五行之精,拍了拍手,发出一道深沉低吟,“啊——” 唰! 没有一丝丝迟疑,他做出了完全出于本能的决定,迅速朝两侧的墓道逃去。 毕方微微偏头,“干嘛的?” “不清楚。”羵羊低下头,继续翻阅手中的一份石刻。 过了会儿,颜欢揉捏下惺忪睡眼,看见一头秀发顺滑垂落,荡在眼前,胸脯撑得饱满的白衫微微起伏着——金精清明正低头注视着他。 但凡交过女朋友,试过女朋友膝枕的,都知道自下往上是死亡角度——因为从下方望去,下巴会拉长,脸部会显得更胖,眼口低垂,极不自然。 可即便是刁钻的死亡角度,依旧遮掩不住金精清明那冰雪寒梅般的冷艳。 “好重,貌似是有点鬼压床···” “嗯?”颜欢从清明膝盖上稍稍仰头,看见小罔象趴在自己腹部,睡得正香甜,她覆盖鳞片的手中,握着一只不停摆动足脚的长戟大兜虫。 颜欢单臂遮在额头,又躺了回去,语气微微带着些倦意,“我睡了多久?” 清明慢慢起身,平静一句:“不到一炷香的时间。” “也差不多了。这之间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吧?” “除了有一段时间的哀嚎惨叫,别无他事。”清明指了指缝隙外一处墓道的入口,“刚刚有一个异邦人来过,他的血是活的。” (本章完) ------------ 第331章 与巫王对等的存在 颜欢始终将手臂垫在额头,似乎有点沉溺于这种舒适的状态。 罗天大醮以来这十天左右,清理山中“全性”,与太阴躲猫猫,加之现在同九地交手,一来二去的时间有点太紧凑了。 小小“赖床”了三分钟,他才缓缓起身,捋了捋小罔象额头飘动的几缕沾了水的发丝。 水精罔象眼皮跳动了几下,缓缓睁眼,邀功似的举着手中甲虫,露出一副可爱尖锐的小虎牙。 “都回来吧···” 颜欢舒舒服服伸个懒腰,五束颜色各异的灵光回落身上,这一瞬间,似乎全身的疲倦都消失了。 顺着金精清明所指的方向找去,在满是焦糊味的墓道之中,杨公派的两位奄奄一息,一个蜷缩于地失去了意识,一个正双手抚摸在地,不知道在找些什么。 听到脚步声,意识尚存的杨开国急躁了起来,挥舞着王八拳打来打去,烧的溃烂的血肉从臂膀摔落,看起来疼痛至极。 “杨师傅,你们这是遇见了什么?”颜欢开口问道,如临大敌的杨开国这才冷静下来,嘴里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他的声带似乎被火焰波及受损,发出这点声响就是极限了。 呜呜呜呜··· 听着带有哭腔的哀嚎,颜欢单手向前抚了过去,青光辉闪,薄雾般洒落于杨开国烧伤的身体上。 过了会儿,杨开国难以置信地审视双手,喉结上下动了动。 “谢过颜师傅了!” “说来惭愧,我们遇见了一个实力很强的怪人,他的血会燃烧···还能动!” 简单说明了一下情况,杨开国即刻想起了同门晚辈,便点了一把火,立刻向前查看杨晋新的情况。 将蜷缩在墙壁的身子一翻,一张血肉模糊的腐面猛然摆在眼前。 那场景,就连见惯了血尸的杨开国都吓了一跳,“小新,小新!” 呼喊未果,颜欢走了上来。 “让我一试。” 青光洒落,星粉般弥漫开,一点点落在杨晋新的身上。 这刚入社会的博士生体质异常敏感,面部刚有愈合的迹象,他便感受到脸上的凉意,似乎被人将一团雪球糊了上去一样。 杨晋新身躯一颤,猛地跳了起来。 摸索下脸面,看着火光下的颜、杨二人,他立刻就反应过来什么事情。 “谢过救命之恩!”杨晋新抱拳叩首,郑重说道。 面部伤痕尚未痊愈,他却拒绝了颜欢的继续施法。 “到这里就好了,留点疤痕在脸上,长点记性!”杨晋新语气坚定,那入墓时的懵懂天真消失了一点,嘴角和眉宇多了份难以察觉的狠辣。 “同社会和异人界来相比,考试和论文简直是轻松多了···”杨晋新摸了摸左脸和额头留下的腐蚀疤痕,喃喃苦笑。 颜欢收了手,杨开国没好继续说什么,这也是他这位杨公派前辈乐见其成的改变。 天真,会要了一个人的命。 尤其是干自己这一行的。 即便是从业多年的自己,不也在刚刚瞬间着了道吗? “杨师傅,说说将你们打伤的那个人···”颜欢一边问,一边抬头看了眼沾着露水的石壁上方,有很轻微的挖掘声缓缓传来。 “是个外国肺痨鬼,疯子,年纪三十往上,被钉射住了四肢还可以活动自如,他一身的血液是活的,可以燃烧···” 杨开国说完,杨晋新又补了一句。 “血···也有腐蚀性。如果不出意外,他开玩笑的那一句也是真的,这血会爆炸···而且在沾染到血的同时,我的心情也发生了变化···” 杨晋新回想了片刻,那种感觉仿佛是通过血液,将自己的情绪和对方勾连在了一起,自己由对方主导,却无法影响对面半分。 “对了!他还说过,血是灵魂的货币···” 毫无疑问,这就是西方能力体系中对灵魂的解释方式。 颜欢大致搞清楚了,同陆玲珑潜藏能力一样,但是要更为高级,可以操纵血液,并且赋予一定的属性,除此之外可以影响对方的灵魂。 耗费血液,将不同的个体搭建了桥梁。 其他的,就要等见过才知道了。 “两位师傅,知道你们有任务在身,墓室就在前方,但请不要动里面的东西。”颜欢叮嘱了一句。 杨开国笑道:“放心吧,我们做的都是保护性挖掘,而且东汉薄葬,确实也没什么值得动的,差不多确定好里面的情况,我们也就该往回走了。” “余下的,会有更专业的人进来。说白了我们是开路先锋!” 颜欢点头默许,说实话,下一批来人绝对找不到这座陵墓了。 碰头的三人再次分开,颜欢身入泥土,游鱼般朝地面窜去,黑暗一闪而过,睁眼时已是满天星辰。 好在已经入夜,适应了墓室晦暗的双眼也不会觉得刺痛。 “没想到,兜兜转转,在下面耗费了那么多的时间。” “迪亚还没有上来。” 颜欢扫视旷野,整个陵墓为银色月光洒满了,云层已散,星光点点闪烁,微风轻拂过草丛,带来丝丝清凉,不知哪处池塘中传来悠远低回的蛙鸣。 说好了留守原地的云不知去了何处。 突然之间,长满野草的地面突然微微隆起,仿佛有一只鼹鼠正在地下缓缓爬行。 颜欢见状,冷静地向前跨了一步,稳稳地踩住了那凸起的土包。 土堆瞬间停住,而后似乎察觉到了压制,开始向另一方向缓缓挪动。 两人僵持了片刻,沉寂的气氛中忽然传来一声闷响。 一枚锋利的骨刃猛地刺破泥地,土块四散飞溅,一个看起来虚弱无比、浑身泥垢的外国男人从土坑中露出头来,满脸不爽地抬头怒视。 “谁踩我头啊!你在打地鼠呢?” 迪亚咕哝着,从坑中挣扎着爬出来,拍了拍满是泥的衣服,双手覆盖的骨骼随着一阵轻微的“咔嚓”声缩回体内,重新显露出皮肤。 “本地人简直是太没有礼貌了!”他不满地嘟囔着,看向面前的颜欢。 “迪亚先生。” 随着颜欢喊了一声,那病秧子干涩无神的双目瞬间清亮,开心的连连拍手。 “我就知道!早晚有一天我会扬名世界,是不是我和我的基金会已经让你如雷贯耳了!” “但是这个还是要给你···来,这是我的名片!” 迪亚将一张镶嵌了金箔的精致卡片递交了过去。 图示标志有点恶俗,虽然涂了黑影,但依旧可以让人看出是两颗蛋和一根肠的组合。 上面用八国语言做了说明,第二排的中间,即是中文的一句:亚当基金会,旨在让全世界的男人都有种。 咳咳咳! 迪亚咳嗽了几声,继续说道:“知道我存在的人非富即贵,要么就是依附于某种强大的组织,既然你认识我,估计在本地的名号也不小吧?” “我!亚当·迪亚,全球多项著名运动的发起人。” 迪亚将手递了出去,很是商务的介绍了自己。 “颜欢。” 颜欢没有握手的意思,可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对方明显愣了一下。 “死神与命运之轮,无法控制的现实···”迪亚喃喃道,“你就是颜欢?在这片土地上被称之为‘巫王’的家伙,当然按照我们的理解,该说是巫师之王。” “天呐!就连艾萨克·塔伯那老东西都没有这么自负过!不过是他的话,估计该称之为‘魔法师之王’,嗯嗯···这个称谓不错。” 颜欢不认为在中国的名号会被外国人知晓,除非是眼前这鬼佬同本地有密切联系。 读懂了颜欢双目中的惑色,亚当·迪亚频频点头,道出了一个名字。 “石淳。” 富商石淳,战后为比壑忍众提供了扎根中国的土壤,对中实行文化渗透的幕后操手,正是因为他,残留的比壑忍众才可以继续生儿育女,并将仇恨逐渐种在了后代和周围人的心中,成为一方不安定的毒刺。 “你和比壑忍有关系?”清澈莹亮的冰晶在颜欢身旁凝结了,温度瞬间降了下来,夏日旷野彷如凛冬降临。 “冷静,冷静···”迪亚后退了几步,满脸惶恐地解释道,“石淳先生可是我们基金会的重要成员,不过这家伙居然死在了自己夫人手中···” 嘎巴嘎嘣··· 一阵瘆人的磨牙声响了起来。 “该死的东西,还要那不长脑子的女人···杀得好,杀得好,杀得好···”    “就是这样。”迪亚面容一改,笑呵呵道,“感谢颜先生为我们基金会做出的贡献,没种的男人和没脑子的女人留在会中,简直是对我们宗旨的侮辱。” 颜欢点燃了金冥瞳,朝病弱男人望去,迪亚体内的经脉和气息流转一览无遗。 蓬勃鲜活的生气环绕周身,共为一体,仿佛又是独立存在,与肉体不符的是,他的灵魂十分弱小,残缺无力,估计连寻常的三四岁幼儿都比不上。 “灵魂太弱,所以肉体病疾不断,令人奇怪的是,你体内的所有活动,好像是病毒撑起来的···”颜欢又上下打量了一番。 “都说了我是一个病人了,肺痨啊,骨质增生啊,人格分裂啊···天呐,我主简直把世间一切苦难都给了我,下一辈子我肯定会超脱吧!” 咳咳咳! 咳咳咳··· 迪亚剧烈咳嗽了起来,“抱歉,抱歉!反正你也没想放过我,我刚好找你也有点事情,请原谅我接下来的不绅士了。” 他低下头,冷笑着抬起手腕,骨刃猛然刺出,划破了手腕大动脉。 瞬间鲜血汹涌而出,喷洒得比寻常人快了数倍,不到片刻,地面已是一片浓稠的血滩。 “啪啪啪!” 迪亚抬手打了几个响指,仿佛在操纵一场血腥演奏。 那片血滩被赋予了生命,化作一道道血色触手,迅速朝颜欢袭去。 “砰!” 迪亚带着些许恶趣味,嘴里模仿出爆炸声。 伴随声响,朝颜欢飞溅而去的血液瞬间炸开,产生的热浪滚滚席卷,周围草木燃烧成灰。 待爆炸消散,热浪逐渐散去,颜欢却完好无损地站在原地,甚至连灰尘都没沾上一点。 他低头看了看手指上的冰晶戒指。 该说不愧是九地,这些爆炎炸在身上,皮都蹭不破。 “阴晴不定的疯子,给你降降温冷静一下。”说完,颜欢抬起手指,指尖聚集起寒冷幽光,随手一挥,空气中立刻凝出数枚冰棱,直直朝迪亚激射而去。 迪亚骨骼外翻,形成一层厚厚的骨盾,冰棱砸在上面,发出刺耳碎裂声。 冰霜顺着骨骼表面蔓延,但燃烧的血液迅速将其融化了,“呲呲”的声响过后,是弥漫起的朦胧白雾。 “好在咱的骨头够硬。”迪亚笑着,嘲讽地看向颜欢。 颜欢双脚一踏,身体跃至半空,手中金光凝聚,化作一杆长枪。 “硬?” 话音方落,金光长枪划破夜空,带着凛冽的杀意猛然刺下。 地面忽然隆起,森森白骨从土中探出,迅速纠缠在,形成一道森白屏障,将迪亚护在其中。 然而,金色长枪势如破竹,接连不断地击穿一根根白骨,“砰砰砰”的碎裂声不绝于耳。 迪亚的笑容渐渐僵住,面色难看,几乎咬碎了牙。最后一刻,他不甘地聚集全部的血液,试图用鲜血去腐蚀金光凝成的长枪。 就在这时—— “轰!” 伴随一声巨响,长枪刺穿白骨和血液的防护层,地面炸裂,尘埃四起。 待烟雾散尽,迪亚的胸口赫然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巨大空洞,透过那伤口,竟能清晰地看到他身后的荒野。 “干的不错啊···” “连自愈都抑制住了。” 迪亚想捂住胸膛,可血肉尽失,他不知该将手放在何处。 尝试调整了下身体状态,他终于还是放弃了,抬头幽幽仰望空中飞舞的身影。 “时间差不多了。我有一位朋友关注你许久了,只是我没想到今天会碰上你。诚如你们东方有巫师之王,我们也有与之相匹配的存在,找到了‘金约柜’和‘所罗门宝藏’的亡灵法师···” “你会遇见的,与你身上之物所相对等的存在···” 扑通! 迪亚重重栽倒了过去。 颜欢缓缓飞落,对这肺痨鬼临死之前所说的话颇为在意。 与自己身上相对等的存在,恐怕也是在西方历史上举足轻重的东西。 “所罗门宝藏,听起来有点像自己所寻获的仙人遗藏啊···”颜欢将手朝尸体探去,一缕阴风飘荡飞起,浅薄黑烟落于掌心之中。 “来,说个清楚。” “卧槽!”凝聚成型的迪亚灵魂开口就是一句,“忘了你和亡灵法师一样的能力!” “把我们国粹都学去了?”颜欢稍稍握紧了手掌。 这种异常微弱的灵魂,都不知道是如何撑得住肉身运作的。 “没什么好说的。对了,我手下基金会在你们国家的成员也有不少,会不会老找你麻烦我就不知道啦,作为训犬师,我还挺优秀的。” “毕竟入会之初我们就有对会员进行服从性训练。祝你好运。” 迪亚躬身施礼,灵魂起了一团刺眼烈火,转眼焚烧殆尽了。 “对西方的能力体系还是不甚了解啊···”颜欢抖了抖手,将掌心余下的灰烬扑散。 西侧天际寂静深邃,星辰散布在幽蓝夜幕中,微光点点,若隐若现。薄薄的云层被月光染成银白,勾勒出一条柔和的边缘,与地平线相接。 稍作思索了一会儿,颜欢的手机响了起来。 来电人的身份很稀奇,正是“哪都通”董事,赵方旭。 “赵总,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颜欢开口问道。 希望不是碧游村那档子破事,老马那榆木脑袋和选择性失聪,他早就领教过了。 和酷爱钻牛角尖的老实人相处,或许容易获利,但真的心累。 “小欢呐,有些事情我想请你保驾护航,还记得咱们之前的约定嘛,这次依旧不会白白让你出力。” “至于具体事项嘛,关于四大家族和小门派的发展···当然这些等你到了我们再说。” 赵方旭那浑厚深沉的嗓音传来,从中可以听出暴露无遗的疲惫感。 “这种左右异人圈势力倾斜的事情,也可以容许我参与讨论了?赵总您说的这事,估计不小啊。” “呵呵呵,瞒不住你。可咱这礼也够大。” “哪都通”是物流企业,论说据点遍布,什么门面能比得过快递店。 唯独从赵方旭口中听见这话,颜欢不会产生“画大饼”的嫌疑。 “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赵方旭点点头,忽然话锋一转,“倒是也不急于这一时,抽空过来走一遭就行了。” “话说还有一件事,这宝宝,小肖儿,二壮啊···你也全都熟络,刚好公司准备组织临时工的团建,你要不要考虑去旅个游啥的,刚好彼此间再联系一下感情。” “不是,赵总···”颜欢顿了一下。 你这一群临时工什么人啊,说出去团建,干的都是杀人放火的活。 “不去!一码归一码,条件得加啊,赵总。”颜欢毫不客气道。 “哈哈哈···”赵方旭尴尬笑了笑。 骗不过这小子啊··· “那行!我回头让全国各地的人都再盯着点,有好消息了再请你这尊大佛。” “赵总言重了。话说,我也有件事情想询问一下,赵总您这边儿知道亚当基金会吗?”颜欢开口问道。 电话对面是良久的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赵方旭才给了回复。 “等你过来的时候一起说。我只能提前告诉你,那是个比‘全性’还乱来的国际组织,他们甚至不介意暴露异人的存在。” (本章完) ------------ 第332章 这一鞭,直打得你财源散尽,富贵无存 颜欢听赵方旭所说,亚当基金会不掩饰异能的存在,在屏蔽各方异人暴乱的信息上,西方各国的异能管理机构承担了更为沉重的压力。 尤其是以美利坚此类的国家,在自由风气的促使下,有不少普通人深受其害,处于鄙视链最底层的亚裔更是不用多说,一年下来少说发生上百起虐杀案件。 而这被害者当中,往往有出身豪门的留学国人,背景势力深厚者,会向官方施压,调查后代的死因,而这些事情最后又都会落到“哪都通”头上。 “应付起社会的利益人情来,是很累的···” “唉,现在看看,‘全性’这群妖人的所作所为,大体还在控制范围之内。”一想到国外的混乱局势,赵方旭突然对最近的繁重工作有了些许释怀。 颜欢闻言笑了笑:“多亏了赵总及公司各位同志的努力,才能‘这边风景独好’啊!” “你小子就别在这里捧我了,再多说一句也捞不到好处。”赵方旭笑呵呵道,摘下眼镜揉捏了下干涩的双眼。 颜欢没有回话。 从异人视角来看,公司的诸多条例和规矩确实造成了诸多桎梏,从某些方面讲,“哪都通”的手段也算阴狠,大多数的异人绝对无法对公司保存好感。 当倘若普通人知晓了异人的存在和“哪都通”的具体职能,估计会对这个组织感恩戴德吧。 “那剩下的事情,就等你来的时候再说吧。” 赵方旭说完最后一句,听见对面应了下来,便挂断了电话。 办公室桌子的正对面,是公司董事中负责十佬会的秘书苏堇。 她整理了一下接下来董事会的资料,开口说道:“您好像很喜欢这个孩子啊···” “看出来了?”赵方旭擦拭眼镜,重新戴了回去。 “您从来都是尊重任何人,但只有在兼具术与德的真正老修行面前,才会显露出发自内心的谦恭,比如张之维。” “可在这个晚辈面前,您或许为了减轻话题的沉重性而改变了用词方式,可我也能很隐晦的听出一份来。” 赵方旭不可否认的点点头,郑重说道:“小苏啊,拥有力量后的克制,是很难得的。不违背公司原则,通晓事理,大是大非的事情上不含糊,这样的人没理由不去喜欢。” “现在公司的局面你也很清楚,八奇技,四大家,小门派,全性,潜藏在暗处的臭虫们···还有最近的临时工,我根本找不到有能力帮忙处理事端的‘自己人’了。” 苏堇压低了声音,轻声问道:“所以您这是打算将这孩子当做自己的‘私兵’嘛?” “别胡说。”赵方旭喝了口水,“这只是合作交易。” “哼哼哼。”苏堇闭眼笑了几声,“赵总还真是不坦率了,您口中的合作交易更多的是人情上的往来。” “哈哈哈,那你就当做我是在交朋友吧。”赵方旭笑道。 苏堇凝视桌上的盆栽,渐渐有些走神,抬头时有些欲言又止之态。 赵方旭端着茶杯在沙发坐下了,叩打了一下桌面。 “小苏,有什么事情直接说,虱子多了不怕痒,也不差这一件两件了。” 苏堇回复说:“王忠之前来见过我,说是有要紧事找您商量。额···带了不少东西···” “王蔼的小孙子?” “对,这是他的全部资料,您过目。”苏堇将一小撮文件递交了过去。 对于王忠本人,赵方旭本身没有太多的印象,作为备注在册的异人,他的手段平平无常,论说资质和实力,能不能和自己的劈空掌较量都不好说。 就连他掌管王家手下的部分产业,都是庄园农地一类的小营生。 王忠有个儿子名为王连,资质比他爹好了一丢丢,生性木讷,不喜社交,有安安稳稳的在为“央美”的升学备考,圈里人几乎都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存在。 “是王并的事?”赵方旭突然想到,这几天王蔼最是疼爱的曾孙儿失踪,现在整个王家满世界找人,家内乱成一锅粥了。 “该不会是想用公司的人脉,一同帮忙找人吧?”赵方旭猜测道。 即便是出于这个目的,那登门拜访的也该是王蔼才对。 苏堇点点头,“他对我是这么说的,至于见了您,恐怕就是另一番说辞了。” “王并失踪的地点就在龙虎山,有些事情可以猜到,王家心知肚明,可奈何没有丝毫的证据。” “与其说是找人,不如说找您做主来了。” 和平年代的法治社会,龙虎山作为江西五A级景区,出入山的通道都布满了摄像头,哪怕用手段避了过去,想要在信息时代消隐全部踪迹也绝非易事。 王蔼知道,自己的宝贝曾孙多半是遭遇了不测,或许尸体就藏在哪一处凶险偏僻的地段。 王家中人满世界乱窜也并非为了寻人,而是在找龙虎山罗天大醮的参与者和观众,以期从这些人身上找到什么线索。 “我们不插手异人之间的厮杀。当时龙虎山藏了那么多‘全性’,谁知道王并会不会落在他们手中。” “不过既然专门来了,安排见一面也无所谓。”赵方旭说道。 苏堇点了点头,“那我就下去安排了。” “明天再说吧!熬夜加点的赶工作都不容易,早点去休息。” “您也是。”苏堇说完,起身走了出去。 随着办公室房门一闭,屋内变得静悄悄的,赵方旭搓弄下有些肥胖的脸面,连灌了几口茶水。 这时,放置桌角的手机“嗡嗡嗡”响了起来,来电者是地方的某个高层,是个异人,在京地段也有任职,身份说得上举足轻重。 刚接通了电话,对面就没好气来了一句,大有兴师问罪的意味。 “赵总,避免异人造成的社会混乱是公司职责所在,是在社会维稳的制度层面做出的···” “哎哎哎,您就别给我打官腔了,有什么事情直说吧。”赵方旭开口打断了对面的装腔作势。 “有异人对普通人动手了,按照你们的规矩来处理。” “有这种事情,是哪个地段发生的?” “就在你眼皮子底下的不远处,河北沧州,去找一个叫做小俊村的地方。”手机中传来声音。 河北沧州啊··· “事件规模呢?” “一个人。” “就一个人还值得您特地打电话来叮嘱,我记得河北也不是您的职责范围吧?”赵方旭一边回复着,一边按动了座机的数字按键。 “他打的是我爹!”对面气愤道。 “那妥了,这事情我差人给您办。暴露在普通人的眼皮子底下,这完全触碰到公司的红线了。”赵方旭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另一边,徐四那慵懒无比的嗓音从座机话筒传了过来。 “赵总···都这么晚了···有何指示啊?得算加班费的啊···” “不会是去甘肃的日程提前了吧?” 赵方旭拍手在话筒上敲了下,沉重刺耳的声音惊得徐四立马清醒了。 “有异人对普通人动手,找人去沧州走一趟,这个点儿要是不好安排,那就你和三儿亲自过去。” 啪嗒! 说完,徐四就听不见下文了。 “又是什么人闹事呐,大晚上的扰人清净···沧州?坐高铁都得两个多小时才能过去,谁没事原地等我两小时啊···” 徐四不情愿致电了地方的转运中心。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 “好小子,一个个的下班就都关手机是吧?负责值夜班的也跑去偷懒了!工资和绩效看样子还是给的太多了···” “徐三儿!”怒气冲冲朝着隔壁吼了一声,徐四不情愿下床穿衣,叼了一根烟就走了出去。 “走了!去干活了,有人需要‘爱的教育’!” ······ 小俊村,颜欢挂断了电话,听着远处偶尔传来的蛙鸣和草丛虫啼。 天空如墨般浓黑,稀疏星光悬挂其中,微弱地洒在村中小路上,为四周蒙上了一层黯淡光辉。 等了会儿,杨公派的两人才从地里缓缓爬了出来。 他们做的是保护性的发掘,确定墓中情况后,便会有更为专业的人接手。 可令杨开国纳闷的是,才前脚出了墓穴,后脚入口处的狭窄空间就消失了,仿佛那座东汉的陵墓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再也找不到来路。    对此,颜欢也只是笑而不语,他偷偷取出胶囊储存法器中的古怪陶俑,轻轻放在地上,随后一撮黄土如浪潮般涌起,包裹着陶俑送回了地底。 “既然是冀州百姓的心意,那还是送还回去。如此一来,这里的事情就该结束了。” “好好安眠吧,关东盟主,袁绍先生。”颜欢拍拍手,双手合十道。 一旁的杨开国微微拍去衣服上的尘土,四下打量,却不见云的身影,四周空无一人,这让他不禁感到几分不安。 “小云!?”杨开国皱了皱眉,朝四周喊了几声,声音却如石沉大海,毫无回应。 “该死!这外面不会也有相互照应的鬼佬吧?” 藏在颜欢体内的小狐和黄鼬忽然闻到了一丝血腥气。 “欢哥!” “嗯。”颜欢面色镇定地点点头,轻轻抬手示意杨家二人。 “两位师傅,这边。” 三人小心翼翼地沿着一条蜿蜒小路前行。 路边野草在夜风中摇曳,草叶间闪烁着微微萤火,小路旁的老树枝繁叶茂,树影婆娑。空气中带着泥土的湿润气息,却少了一丝夜间应有的凉意,显得有些闷热,夏夜氛围尤为浓厚。 他们慢慢接近村碑旁,村碑年久失修,石面上满是斑驳的裂痕,碑上字迹早已模糊不清,只留下几处残破的笔画。 村碑后是一块破败的广场,地面杂草丛生,残破的石砖上布满了风化的痕迹,就在这片废弃的广场中央,一棵粗壮的柏树耸立着,枝干盘绕,树皮粗糙斑驳,饱经风霜。 忽然,杨开国眼睛一亮,指向树前:“那是···小云!” 只见云被粗鲁地绑在柏树干上,浑身伤痕累累,衣衫破烂不堪,头垂在胸前,呼吸微弱,显然经历了一番折磨。 杨开国大惊失色,快步跑过去,一边焦急地试图解开他身上的绳索,一边轻声唤道:“小云,你怎么了,谁对你下的手?” 云微微抬头,嘴唇颤抖,“普通人···” “什么普通人啊?” “这里···这里的人很奇怪···他们好像知道异人的存在,而且在利用公司的规则···” “你二傻子啊!你报警啊!”杨开国大声说道,可云却重重垂下了脑袋。 就在此时,四周突然闪过几道强光,一束束刺眼的手电筒光线从黑暗中亮起,将他们牢牢锁定。 颜欢、杨开国和杨晋新愣了一瞬,抬头看去,发现周围悄然聚集了许多村民。 这些村民衣衫简朴,眼神透着一股冷意,他们紧紧地攥着手中的钢叉、锄头和柴刀等工具,恶狠狠地围了上来。 “一群盗墓的,都是你们惊扰了狐仙,现在虔诚祷告都收不到回馈了!这里的滔天富贵自古以来就是我们几家的,哪里有你们插手的份!” “都给我去死!” “我告诉你们,就是今天你们死在这里了,小俊村依旧能安然无恙的存在下去。” 灯光打在颜欢脸上,村民们站在广场边缘,目光如针般锐利,死死盯住了三人。 气氛骤然变得紧张,杨开国的手僵在云的绳结上,眼中透出一丝不安。 要是真如云所说,这群是利用规则的暴民,那等会处理起来会相当麻烦。 “什么盗墓,我们有正规的考古文件···” 唰! 话音未落,村民们的怒火随着夜色更加汹涌,忽然间有人喊了一声,“砸!” 人群中顿时飞出数块石头,砸向三人。 杨开国猝不及防,肩膀被狠狠击中,额头随即被另一块石头划破,血顺着脸颊流下。 杨晋新脸上也挨了一下,那伤口未痊愈的脸颊迅渗出了鲜血。 诡异的是,飞来的石块无一例外,全都从颜欢的身旁擦肩而过。 杨晋新眼中冒火,双拳紧握,怒气冲冲地准备上前与村民理论,杨开国一把拉住他,低声喝道:“冷静,报警!” 杨晋新微微一怔,随即愤愤地吐出一口气,眼中的怒意却未消退。 “这里的人背后关系可硬着呢,寻常人的社会法则在他们这里不管用。”颜欢扫视了一圈,村民头顶的恶意化作乌云,漆黑浓重。 “诸位,之前那几个外国佬入墓,也没见得你们这么义愤填膺啊?” “怎么?有能耐对同胞发飙,见了鬼佬,就跟狗见了主人似的乖乖低头让步了,洋大人可金贵着啊!” 话音刚落,村民们愣了一瞬,握着石头的手微微一颤,有几个人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 “还是说,各位是看准了我们不会动手,欺软怕硬来了。毕竟异邦人不会尊重你们背后的权势,而且他们是一群彻头彻尾的疯子。” 颜欢又朝人群扫了一眼,不出意外,这群老登之中即便没有异人,也有对异人之事相当了解的家伙。 “你怎么会知道···”人群起了喃喃声。 “来!不必客气,尽管像你们之前对待那位先生所做的那样,将锄头落下。”颜欢招了招手。 人群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有人眼神躲闪,有些人低头不语。 忽然,一位老头子拄着锄头,从人群中缓缓走了出来。 他满脸怒容,抬手指向颜欢,声音中带着不屑与恼怒:“小子,你还敢动老子不成!?老子七十八咯,还怕你?我儿子可是···” 话音未落,老头子的锄头已经朝颜欢挥了过去。 “啪!” 颜欢冷眼瞥了他一眼,一巴掌就甩了过去,速度之快,干脆利落,直接把老头打得一个踉跄,晕头转向地后退了好几步。 四周一片哗然,村民们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颜欢,气氛中瞬间凝固,空气仿佛都被这一巴掌打得停滞了。 “颜师傅,你这···”杨开国愣住了,惊讶中带着一丝忐忑,对这种做法无比意外。 “杨师傅,你站在规则内对一群不讲规则的人以礼相待,多少有点天真了。对这些蛮不讲理、仗势欺人的货色,没别的办法,打服了就好。”颜欢说道。 “我不仅要打,还要打得这几位财源尽失,富贵无存。” 话罢,颜欢手中阴气缠绕,凝成一柄长约三尺、通体漆黑的钢鞭。 弥漫起的丝丝煞气随着鞭身晃动,让一旁的杨开国都有点不寒而栗。 这个给他留下“和煦温婉、彬彬有礼”第一印象的小师傅,还是第一次暴露出这么大的戾气。 杨开国大概清楚,颜欢或许不是因为村民对外的敌意而生气,但具体原因他就猜不到了。 他只看见颜欢前行一步,围堵起的村民们就后退几步,始终保持在一定的距离。 那些上了年纪的村民握紧了武器连连后退,他们明白了,眼前这个人心中没有年纪的长尊,对他们背后的权势没有敬畏之心,简直和那些外来的疯子一模一样。 唰! 一钢鞭挥舞了过去,瘫软倒地的老头儿只看见颜欢拳头一挥,有丝丝凉气拂过脸庞。 “这一鞭要你家财散尽。” “下一鞭让你权势倾覆。” ··· “把嘴里的金牙给咬紧了啊,大爷!”颜欢提起那老头,一拳闷在了脸面。 这下,还在围观的村民们终于撑不住了,纷纷逃去,头顶聚集的“敌意”如雨灌下,附着在他们的关节之中,“嘎嘣嘎嘣”··· 广场中的清脆声不绝于耳,他们像是散架了一般纷纷倒地。 “哎呦,我的老腰啊···” 收拾了一个,颜欢手握钢鞭继续朝前走去,“别急,一个个来,给你们的东西,也该收回来了。” 广场铺满了去年亦或更久前遗落的枯枝碎叶,踩在上面,会发出微弱而脆裂的“咔嚓”声。 “墓中千年,出来看见的不是淳朴善良的冀州百姓,反而是一群贪得无厌、仗势欺人的混蛋,会委屈吗?”颜欢低沉问道。 “没关系,你给的我全都要回来。” 那紧握钢鞭的手上,冰晶戒指清透闪烁,微光如水波般荡漾开了。 “谢过了···” “将军···” (本章完) ------------ 第333章 通天仙路与登神长阶 九地之方,坐地经商。 一群依仗九地庇佑和先祖余荫才发家的家伙,能为了袁绍墓中的狐仙传说在此明争暗斗,在小俊村之外估计也少不了兴风作浪。 颜欢将扎根于此处的几个“钉子户”刨除,也是不想九地沾染过多的是非因果。 倒地不起的老头子摸索出手机,双目凝紧了朝颜欢身影望去。 “一群自以为有了手段就高高在上的家伙,能力再强,你也敌不过国家机器,我找人来治你!” “你给我等着!这事没完!” 拨通了手机通讯录的星标置顶,他那缺了门牙的老嘴哭嚎着喊了起来。 “儿啊,咱家的根基快被刨了!你老头子我被打了啊,你找人来收拾他,是你们那个圈子里头的···对对对,对身为普通人的你爸动手了哇!” 老头子喊得凄惨凌厉,干涩眼眶中不见半点莹亮。 整个广场当中都是不绝于耳的哀嚎,那些骨骼关节出了问题的老者,像雨后出来活动的蜗牛一般,散布在广场各方。 颜欢一一斩断福德之后,敛去手上缠绕的阴煞气,玄铁长鞭收拢于身。 对面是一气色还算不错的老者,比起其他人,黄家释放在他身上的咒杀要更为薄弱,这体态有些佝偻的老者,眼神不停飘忽,视线总是放在颜欢的手上。 “异人?”颜欢问道。 咕噜! 老者吞咽了一口唾沫,瘫软倒地的身子瞪着腿连连后退。 “村口的老王是你杀的?” 不用老人回话,颜欢借助玄武的能力,一眼识别了他心底藏掖着的阴谋算计,除了他利用催眠一类的能力促使老王上吊自杀之外,颜欢还看见了更为有意思的东西。 这老东西的大孙子在当地文保局工作,利用职务之便,从中转售了不少好东西去国外。更稀奇的是,老者早在上世纪七十年代的那个特殊时期,就同国外势力纠缠在一起了。 “我···我不知道···”惊慌之下,老人终于颤颤开口。 朝不远处的同村邻居望了一眼,他才突然感觉无知是多么的幸福,看不见颜欢身边围绕的炁息,自然就不知晓恐怖。 “你认识亚当·迪亚,这次那几个鬼佬入境,也是你利用之前的关系从中调节?”颜欢朝着他心底深处挖掘,越是窥探就越感觉这老家伙的不简单。 “不行,这个人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老人捂住本就没多说几句话的嘴,朝身后爬去。 匍匐前行了几步,他的身下冒出了森森寒气,土壤和空气中析出的水分凝结成冰,将他牢牢冻住在了地上。 “求你了,我给你钱!只要你放过我,我什么都会做的!” “可你这算是通敌卖国了呀。”颜欢在那枯瘦身子上坐下。 说实话,那感觉不算舒服,有点硌屁股。 “当时若不是迪亚先生出手相救,我早就被活活打死了。为报答恩情,我才不得已那么做,只是后来想从中脱身,已经完全做不到了,只好将错就错下去。” 话一说完,颜欢立刻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老头子嘴中所说的“特殊期”,颜欢心中自然明了,可那段过去距离现在,差不多有四十多年了。 或许是爬服于地的老人猜到了颜欢心中所想,便又开口道:“我知道你在疑惑什么!” “迪亚先生从我见到他起就是这副样貌了,他是神,根本不是我这种凡夫俗子可以忤逆的。” 一个外表三十多的肺痨鬼,在四十多年前就保持了原样,迪亚的实际年龄要远超颜欢的想象。 “这样的一个人,会那么轻易就被杀死吗?”颜欢喃喃自语。 坐着想了一会儿,将沧州一行的前后经历串联了一遍,颜欢好像渐渐意识到了什么。 按迪亚口中所说,他不耻于【名录】这种挖坟盗墓的勾当,但依旧愿意不远万里来此异域,绝对不会是一时兴起。 尤其是传闻中遗落于非洲大陆的“所罗门宝藏”落入一个英国佬手中,更让颜欢心中起了猜测。 诚如东方有通天仙路,西方体系中估计也有登神长阶。 【名录】和亚当基金会恐怕是雇佣关系,而身为雇主的亚当·迪亚,并非是为了中国古墓中的文物,而是为了寻找遗落于各个古老遗迹中的仙踪。 换句话说,亚当·迪亚的野心和欲望,要远超那些图谋“八奇技”的人,他想要的,是足够颠覆整个世界正常秩序的成神化仙之法。 “这样一来,就连塔伯院长和维克多导师的死,估计也很好解释了···” 按照艾萨克·塔伯在西方“异人”界的份量,他所扮演的角色和背负的责任,大概同老天师张之维和“天师度”大同小异。 塔伯身死,恰恰说明了西方局势当中,出现了可以动摇秩序的不稳定因素,而且发展的势头逐渐超出了管理机构和弗拉梅尔学院的掌控。 “好像卷入什么不得了的麻烦事当中了···”颜欢揉捏额头,舒缓心绪。 这时候,身下被压之人再次开口了。 “现在你该清楚了吧,有些事情根本就不是你我可以左右的,在风云变幻的天下大局之中,我根本就是毫不起眼的一颗小石子!” “咱这些小人物的命,根本就无法握在自己手中,我能有什么办法!?” 颜欢朝右侧瞥了眼,“话也不能这么说,起码我的命,还在自己手中。” “至于你,倒真的说不准了。” 冰层攀上了老人的双臂,沿着脖颈爬行,彻骨之寒席卷了全身。 “你···你想干什么!?” 颜欢双手托腮,低声道:“这世间上多的是身不由己,可你明明做过选择了不是吗?” “出卖国宝,背叛同胞,这就是你的选择。” 等颜欢起身时,冰霜悄然钻入老人嘴中,瞬间将他的五脏六腑冻结,在外人看来,倒下的他不过像是在地上安详入睡了一样。 “两位师傅,回去吧。”颜欢朝柏树旁喊了一声。 杨开国和杨晋新架起奄奄一息的云,随着颜欢的脚步,在众目睽睽之下远离了广场。 留下的众村民心有余悸,围堵在倒地不起的老者前。 空气中弥漫着冰冷的恐惧,一老妪鼓起勇气,手握树枝,戳了戳老者的身体,只感受到那如岩石般的僵硬,瞬间心中一凛。 尸体口中缓缓透出几股寒气,在逐渐西移的明月下,尚可看见朦胧不清的银亮。 在即将迈入七月的夏日,这个人被活活冻死了。 ······ 翌日下午,“哪都通”总部。 炎夏的午后,正是太阳最毒辣时。 热浪翻滚着像一层扭曲的薄膜,空气中蝉鸣一波接着一波,响得让人头脑发胀,偶尔有风掠过窗户,却带着灼人的温度,似乎连呼吸都能感到一丝灼痛。    赵方旭的办公室内,空调运转着,发出低沉的嗡鸣,冷风在空中勉强打着旋儿,试图驱散这股难耐的闷热。角落里,一盆本该翠绿的植物早已蔫儿了,叶子泛黄、耷拉着,像是在无声抗议这无处可逃的酷暑。 茶几前,颜欢翻弄着桌上一堆文件夹,用手指轻点了下茶杯,热腾腾的茶瞬间变凉了。 正对面,则是有些苦恼烦闷的赵方旭,冯宝宝盘坐于一旁的文件柜,手中嘬吸着一根软化了的“绿舌头”冰棍。 徐三徐四埋头遮面,一言不发。 张楚岚左顾右盼,尴尬挠了挠头,不得已只好融入在这片沉默之中。 屋内只余下颜欢翻动书页的声响。 张楚岚吞咽了几口唾沫,偷瞄专心致志看资料的颜欢。 “这就是‘巫王’的松弛感嘛,犯了事儿都可以这么轻松,实力强了真可以为所欲为啊···” “也得亏昨天出任务的时候没撞上,不然真要动了手···额···”张楚岚望向左侧的文件柜。 凭借我和宝儿姐,那也不是个儿啊! 赵方旭忍不住开口了,“小欢呐,我才刚在下属面前夸了你,你小子不经夸呀···好好的,你对普通人动什么手?” “嗯?”颜欢将文件一合,“赵总您这么久了不说话,就是在头疼这事儿?” “这事儿不小啊,完全可以列入红线范围之内了啊···” 话音未落,颜欢将手机摆放桌面,轻缓缓的推送了过去。 屏幕上,是一蓝底儿白字的重大通知。 俗话说的好,字越少,事越大。 寥寥几句,说的是某个“大老虎”落马了,而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昨夜致电的那位。 死刑,缓期两年执行,剥夺政治权利终身,没收个人全部财产··· 颜欢将手挡在嘴旁,偷偷摸摸说道:“赵总,咱这做事有理有度的,能给国家添麻烦嘛。刨除掉一些上层的圈里人,您做事也会更加得心应手吧?” “我下手前都搞明白了,那边儿一群老东西在外面,手底下就没个清清白白的,一件事儿都落不到咱这块儿来。” 咳咳咳咳! 被戳穿了心事的赵方旭慌忙咳嗽几声,掩盖过了内心的尴尬。 “确实啊,这种走在两个‘世界’中的人,最是难处理了···” 可气氛都烘托到这种份上了,总不能不说点什么吧。 赵方旭拍打一下桌面,示意下徐三徐四。 “三儿四儿,你看小欢多懂事!” “要不是他不是咱公司的职工,我甚至都想将华南大区交给他了。出去给小欢买冰棍去!” “啊!?”徐家兄弟一愣,面面相觑,异口同声道,“不是,赵总···这···” 两人相顾无言,一前一后走出门去。 张楚岚抿嘴,看了一眼冯宝宝,拉着她也朝外走去了。 买冰棍儿这种小事根本用不着大区负责人出马,张楚岚心里明白,赵总这是想清场密谈。 “小欢,有些事情你莫怪。我在这个位置上,多的是人情世故要应酬,虽然不至于去做一些人情买卖,但别人开口了,有些职责内的事情,还是要踏踏实实的做。”赵方旭叹口气。 “我理解,有些事情开了先例,后续就不好填补了。”颜欢回道。 赵方旭喝了口茶,点点头,“你能这样想就好。关于你之前问过的国际组织,我一大早特地去找国外的朋友要了点信息,最近他们的动向确实令人担忧呐···” “你遇见他们了?”赵方旭忧心忡忡道,这无疑是他最不想看见的局面。 颜欢将自己之前的疑虑说了出去,“迪亚死在了我手上,但那家伙的灵魂很奇怪,甚至让我产生了一种他没死透的错觉。” “不是错觉,迪亚没那么容易杀。”赵方旭拆开身旁的密封袋,将一叠文件送了过来。 这些资料的传递,来回途径都经过了二壮的严格把控,足以可见其重要性。 颜欢翻阅了一下,里面的内容确实足够令人震惊。 在可供查询的近百年历史中,迪亚来来回回被杀了三十六次,可每过不久,他就又会重新活跃在世界舞台的某个角落,并且展现出的实力要超过从前。 “克隆技术,然后转嫁灵魂的法门?”颜欢猜测道。 赵方旭摇了摇头,将颜欢手中的资料往后翻了几页。 那是彩印的一张照片,在某个德式建筑的大院墙角,堆叠了一层模糊不清的东西,看起来像是衣服,可中间又夹杂了部分肉色的杂物。 “这是什么?” “衣服,还有人皮,迪亚的人皮。” 赵方旭微微蹙眉,问道:“看起来是不是和蛇一样,每经过一次成长就会蜕皮,然后变得更为强壮,更为凶狠。” “可这也不对,即便是蜕变,那被杀依旧会死。” “你说的没错,可这就是迪亚被杀的那一部分,简单来讲,他很有可能还有一种会分裂的能力。” 颜欢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分裂? 也不是很稀奇,毕竟自家的岁岁也会。 不过一个找不到真身的存在,确实很难消灭就是了。 “唉。”赵方旭搓弄肥嘟嘟的脸面,长叹一口气,“一个老疯子,跑我们国土来了···公司的力量还要分出一部分在提防这群鬼佬上面。 啪啪啪! 连连拍打脸面,赵方旭清醒下有些发昏的头脑,提起烧水壶来替颜欢将茶杯满上。 所有事情都串起来了,连西方都开始掺和,恐怕这就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吧。 “小欢呐,和宝宝、楚岚他们去逛一逛吧。其中要是牵扯到了一些事项,也麻烦你可以顺手解决。” “这次可真不是骗你,迪亚的事情,精灵的消息,你都可以从这个人身上得到答案。不过这人在圈里风评不是很好,有点跳脱。” “要是犯你手里了,可劲儿抽就是。想抽他的,估计摇号都能摇出一串手机号码了。” 说完,一张照片递到了颜欢的手中——照片中的人一头黄发,扎了马尾,男生女相,穿一松松垮垮的露肩装。 “好家伙!”颜欢感叹道。 (本章完) ------------ 第334章 欢子,你好香哦 “西南毒瘤,王震球啊···”颜欢将照片还了回去。 “你认识?”赵方旭问道。 “昔日途径火德宗,听过其门内子弟说起一段往事。” 王震球掰弯了火德宗的大弟子,当时宗主刘烨为了门派的脸面,用基础的用火法将他的嘴给封住了。 “也难怪,这小子在外也算得上是臭名昭著了。” 作为一个入职时间不到一年,就使公司风评在西南一带极速转下的神人,赵方旭也对王震球多留意了几分。 都说吃百家饭、学百家艺的得有好人缘,是块好材料,可这混球儿与两豪杰之一的“丁嶋安”不同,他那一身手段都是凭借厚颜无耻的功夫磨来的。 又因为球出身豪门大家,家族中不乏财阀和政界高层,一些在他手上吃过亏的家伙,根本就拿他没有丝毫的办法。 当时王震球逼得燕赵狂龙跑公司总部去上访告状,至今还让赵方旭记忆犹新。 “别看这小子混,可论履历还算说得过去。他曾经在某个与第三类存在打交道的组织待过,对一些天外来物知晓得要比公司详细。” 赵方旭摊摊手,继续说道:“毕竟分管的职责不同,有些事情咱也不好过问,谁知道除了异人,还有没有其他稀奇诡异的存在,所以你就得亲自过去一趟了。” “赵总,您挺贼呀!这三言两语还是把我给指派出去了,一群临时工团建的地点,恐怕不简单吧?”颜欢明知故问道。 “呵呵呵,是个僻静清幽的地儿···旅游,培养临时工群体的团队感、荣誉感,以及组织向心力,其余都是顺路带着的。”赵方旭笑呵呵道。 “行,那我就去托个底儿,精灵的事情,就等赵总的好消息了。” 见赵方旭点头,颜欢走出了办公室,热气如潮水般扑面而来。 走廊尽头,刚才出去买冰棍儿的几人走了回来,徐四手中半透明的购物袋里面,满满都是五颜六色的雪糕包装。 “诺,挑一支了。”他笑着说道。 颜欢没有客气,从中选了一只巧克力脆皮甜筒。 这时,冯宝宝忽然眨了眨那双大眼睛,跳大神般围着颜欢转了几圈。 随后她毫不犹豫地将鼻子凑了上去,深深嗅了嗅。 “诶!?”徐三见状,心中不悦,立刻将她拽了回去。 “宝宝,不许对客人无礼。” “欢子,你的气味变咯?”冯宝宝挣扎着,疑惑地歪着头,再次动了动鼻子确认。 “什么气味?” 夏日炎热多汗,可颜欢自知有小罔象和狐灵傍身,沾不了半点酸腐臭味。 “欢子,伱好香哦!” “吔!?”徐家兄弟和张楚岚的目光齐刷刷地瞪大,连拖带拽就将冯宝宝拉着连连后退。 张楚岚架着冯宝宝摇摆不定的手臂,一边开口道:“欢哥你别介意啊,宝儿姐估计不是那个意思···” “但是偶尔也会有奇怪的味道,像泥土的腥气,压碎的银杏,废弃池塘的鱼腥···好多好多的味道,全都混在了一起,有点分不清···” 冯宝宝的话,很有一贯的作风,这让徐家兄弟和张楚岚也起了好奇之心。 三人松开手,同冯宝宝一起凑了过来。 “嗯···貌似是有股很淡的花香,这是栀子花吗?” “嘿~老三你对花有研究啊?我觉得明明是白荷···” 张楚岚手指捏在下巴,心中暗自想道:“为什么我一个大老爷们,要去确定另一个爷们身上的气味啊···” 颜欢抬手比了个做停的手势,“四位,请自重!” 一股比走廊热浪还要灼人脸面的炁息散布开来,震得四人连连后退,颜欢想了想,又从徐四的购物袋中抽走了一支小布丁。 他径直从四人让开的空间穿过,撕开了雪糕的包装,将其放在了胸前,一小截触手和一尚未褪去婴儿肥的蓝鳞小手伸了出来,分别将两只雪糕接了过去。 冯宝宝依旧怔怔出神,眼前的长廊之中,等颜欢拐过转角后就再无一人。 “宝儿姐,你看见什么了?”张楚岚低声问道。 他这位姐虽说脑子不太灵光,但一般不会说毫无边际的话,更不会费心编造谎言去蒙骗别人。 冯宝宝的话,张楚岚完全信! 可两人看待世界的方式不同,即便用尽全力,张楚岚也窥探不到宝儿姐眼中的冰山一角。 “看见了花,看见了草,看见猴子,飞鸟,山川,河流,风雪···” 啪! 冯宝宝握拳一拍掌心,恍然大悟道:“我晓得咯,那就是以前我看见的景色,世界上有的东西,欢子身上都有,然后就看不出谁在谁之中咯!” 咕噜! 张楚岚咽了口唾沫,心有余悸地朝窗户外望去,总部广场没有人影,三辆货运车缓缓驶入了地下车库当中。 颜欢的身影不见了。 “身上背负着万物,或者万物背负着他···该是这么理解吧?”张楚岚埋头细思。 见颜欢对宝儿姐的话没有反应,他大概也猜到了一件事情,所谓“当局者迷”,恐怕颜欢自己都没有察觉身上的变化。 这样一想,罗天大醮时,颜欢与十佬陆瑾有一次密谈,之后身子骨硬朗无比的陆老爷子就罕见地大病一场,其中内情十有八九也与他所见有关。 “宝儿姐性情单纯,不会多想,但是放在陆老爷子身上就不一定了,他肯定也看见了什么···” 呼—— 张楚岚调节呼吸,长舒一口气,胸膛中骚动不安的心放缓了紧张的节律。 “宝儿姐,你和欢哥认识的时间比较长,他的行事风格我听说过,但实在的我就不甚了解了,你觉得···这个人,怎么样?” “蛮好的。” “那就好,那就好···”张楚岚松了口气,绷紧的面容放松轻笑。 但凡修行求道者,估计都绕不开宝儿姐的长生状态,这要是假以时日颜欢站在了对立面,那该用多少的阴谋算计,才能将宝儿姐护住? 不是敌人,就是最好的局面了。 ······ 三日后,贵州六盘水。 颜欢驾轻就熟地走在山路,阔别此处一年之久,山中并未有多少的变化,依旧是郁郁葱葱,寒气撩人。 那个曾经修行待过的隐蔽山洞前挂满了藤蔓,湿漉漉的洞中少见亮光,就连火德宗留置此处的火种都撤离了。 故地重游,心情难免有些惆怅。    颜欢沿着崎岖山路一直走,眨眼就来到了碧游村。 “哎呦,这不是颜大师嘛?哎哎哎!您回来了!”入村口的小径旁,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手持锤头,正在修补猪圈的栅栏。 见了颜欢,他立刻丢了手上的活,拍着手就迎了上来。 碧游村内有不少大老板,来人的身份颜欢早就不记得了,但多半是受恩于刘五魁那些止泻药的人其中之一。 “这都快一年没见到您了,跑哪里发财去了?当初要不是承了您和刘大师的恩情,我估计还在倒着血霉呢!”那人哈哈大笑了一声。 “在外游历了一年,算不上发财···哎,你养的猪跳圈了。”颜欢指了指栅栏旁的缺口。 “卧槽!这猪崽子!等我把栅栏提的老高,看你们怎么跳。”那大老板上前就将猪抱住,反手又给送了回去。 “你这猪没骟蛋子,活泼好动,吃多了也不好长膘。要不是留个种猪的话,回头我找个师傅帮你处理了。”颜欢说道。 “诶!?原来是这样,还是颜大师懂得多,那我就提前谢过了。”老板恭恭敬敬点了点头。 “马村长呢?” “在后面倒腾炉子呢,大师您顺着路走到最后就是了。” 颜欢作别了不知姓名的老板,沿着村内主道一直往前走。 中间入过了刘家兄妹暂住的房子,自此刘五魁带着哥哥离开后,屋子就设成了胡、黄两家的堂子,一年时间过去,供奉台的香炉还飘着缕缕青烟。 也就多亏了东北小嫣儿打理的祠堂,加之碧游村的这一座,颜欢这一年来“不务正业”,总算也没饿着白灵、正阳它们。 颜欢取了三炷香,插在香炉中,抬头望去,居于正中的牌位刻了熟悉无比的两个大字。 “这魁儿,真把我的名字给刻上去了···” 颜欢笑着摇头,走出门去,出了院子左拐,撞上了一眉毛倒翘的道人。 “颜大师,许久未见啊!怎么有空回碧游村了?”赵归真笑呵呵道。 “啊,回来看看···” 见颜欢没有谈话的兴趣,赵归真自认无趣,指了指后山。 “教主在那儿呢!” “好,谢过,永别···不是,回见。”颜欢应了声,转身离去。 村内主道的尽头是一开辟了石阶的小山,半山腰矗立着恍如宫殿的房子,临边的小祠堂内便是老马最为心爱的修身炉。 哐当,哐当! 敲敲打打的声音一阵接着一阵从屋内传出。 颜欢推开门走了进去,发现这小屋还算得上空旷,就是乱七八糟的古怪零件摆了满地,密密麻麻的,几乎找不到立足之地。 马仙洪半蹲在角落,手中挥舞着锤子不断敲打,周围机器忙碌运作,齿轮碰撞声和传送带的磨损声不绝于耳。 “马村长。”颜欢喊了一句。 嘈杂环境中似乎听不见任何声音,马仙洪心无旁骛地工作着,根本没注意身旁发生了什么。 “老马!” 不得已,颜欢提高了嗓音。 “嗯!?” 马仙洪愣了一下,猛地回头望去,将戴着的法器眼镜向额头一推。 “颜兄弟?你回来了!” “来的好!快快过来,来来来来来!我跟你说,之前你和我提过的一些事情,我已经全部解决了,让普通人得炁炼炁的同时,赋予他们与之相配的心境。” “虽然还只是个半成品,但我已经能够让它初步干涉人的灵魂,如此一来,灵魂的韧性,人的品性,我或许都可以解决!” 马仙洪双眼放光,像小孩子一般手足舞蹈,毕竟他制造炉子的初衷,是想解决灵魂受扰的问题,只要在这方面有了突破,或许就可以找回记忆,找回自己的家人了。 “要是有身为巫士的你相助,我会在这条路上走得又远又长!我已经凑齐了十一个上根器,第十二个也有了物色人选,只要再找三个···” “停停停停!”老马说得眉飞色舞,滔滔不绝,颜欢实在招架不住。 “老马,收手吧,外面全是···” 颜欢欲言又止,或许对这寻亲的执拗心生恻隐,有些话不能说得太绝。 “炼制一个人的灵魂,过程中出现了差错,会发生什么?” “嗯?”马仙洪想了想,语气坚决地说道:“不会,我有足够的信心。” “万一呢?” “没有万一···” “你害得他们灵魂受损,记忆遭受重创,还要拿炉子去补?假如灵魂真被你改变了,那他们还能称之为他们吗?”颜欢面色平静。 想想挺讽刺的,老马建新截,有教无类,想通过炉子让所有人都可“修身”,可自己连独善其身都做不到。 马仙洪被颜欢问得一愣一愣的,纵然对“神机百炼”无比自信,可真有个万一,他岂不是亲手将炉内人送入和自己相差无几的境地了。 “容我再想想,再想想···” “颜兄弟,你先去歇息,我差几个如花照顾你。对了,村西北侧有我请来的一位客人,估计你也认识,你们或许可以叙叙旧。” 颜欢没多言语,在妆容诡异的傀儡带领下,朝西北走去。 才走近一小平房的庭院栅栏外,便有凉风习习,吹得人好生惬意。 颜欢迈过院子的藤木门,就察觉到一丝怪异,用金冥瞳探查,他发现自己正处于奇门局的边缘。 “额——” 这个做派··· “老王!” “啊?”吹得正爽的王也从矮床上爬起,朝窗外看了眼。 “老颜?你也被请过来了,进来吹吹风先。” 颜欢用无奈到死气沉沉的眸子朝屋内瞥了一眼,“收了你的神通吧,你就没感受到一股杀意在隐隐作祟吗?” 藏在某处的老猴子,肺都快被气炸了。 (本章完) ------------ 第335章 王也身定“中宫”,吕慈、王蔼拜访武侯派 “术法毕竟是为了便利人类存在的,要不你看那些修仙,发展个十几万年都产生不了科技树。要是都有这吹风的本事,谁还考虑去做电风扇呐!”王也不以为然道。 懒洋洋地下了床,他推开房门,慵懒朝外面招了招手。 颜欢走了进去,随在身后的如花去茶柜前准备茶水去了。 “卷入这种麻烦事,不像你的性子啊,老王。”颜欢打个响指,冰晶挂满了房梁,屋内温度低了下来。 “嗨,谁愿意理这些事情啊!现在我这处境,可比唐僧好不了多少,外面不少妖魔鬼怪盯着呢!” 听王也说,“风后奇门”暴露之后,跟踪在他身后的陌生人多了不少,这些家伙贪图“八奇技”,甚至雇人对身为公众人物的王卫国出手,一些亲戚邻里都捎带着沾了不少麻烦。 在张楚岚的帮忙下,最大头的术字门头号人物陈金魁已经消停了一点,可依旧还有人陆陆续续找上门。 对王也来说,躲在这碧游村还算清净,因为跟着过来的心怀不轨之人,都被马仙洪及其根器拦在村外了。 “也就现在得空可以偷懒睡觉,不过这位马村长要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危险了。” “还有这十佬的王蔼,也忒不要脸,曾孙的事情都没解决,还惦记着‘八奇技’呢!”王也摊摊手,继续说道,“对了,还有一件事。” 颜欢饶有兴趣地抬抬头。 王也端起茶杯递到嘴旁:“十佬的王蔼,动用武力让洛阳的大卦主李子平出面,给王并算了一卦,你猜咋的?” “倒是算到了一丁点儿的苗头,可据说那大卦主现在还卧病在床呢!论卜卦掐算,子平老爷子也是圈内手段过硬的大家,能让他遭受反噬的,普天之下没几个···” “哼哼哼···”王也不怀好意地摆个死鱼眼,朝对面颜欢看了过去。 “话不能瞎说啊,我可没杀他。那可是堂堂四大家的王家,谁没事会去触他们的霉头。”颜欢以同样死沉的眼神望了回去。 “是是是,颜大师您老说的极是···”敷衍了几句,王也手臂撑在长板凳上,看着茶杯中上下起伏的茶叶。 和大卦主一样同为术士,有些事情他心知肚明。 茶香氤氲开来,腾腾升起的热气和房梁垂落的寒气碰撞到了一起。 “话说,这诸葛青也不容易啊,听说王蔼偕同吕慈去浙江的诸葛八卦村了···”王也有意无意地说了一句。 “哦?”颜欢差不多猜到了,估计围绕“诸葛青”发生的事情,就是大卦主李子平算到的那一点苗头。 根据卜算到的信息抽丝剥茧,最后怀疑到武侯派上面也可以理解,毕竟这世界上做过的事情总会留下痕迹。 “伱好像不怎么担心,我一直以为你和武侯派渊源深厚。”王也好奇问道。 颜欢耸耸肩,无所谓道:“毕竟是传承了千年的术士大派,吕、王两家再怎么胡来,也得掂量一下后果吧···” 再说了,即便是在群雄并起的东汉末年,诸葛孔明都是一众豪杰天骄中的佼佼者,只要他洞悉了当代的一些规则,论说手段和算计,十个吕慈、王蔼加起来也不行啊。 王也闻言点点头,转移了话题:“那你呢,你来这地儿干什么,这地方僻静,可算不上人杰地灵,动物得炁的机会就更少了,大概没有什么精灵的存在吧?” “你一个术士,研究起巫士的知识了?” “学无止境嘛···但你们蛮不讲理啊,有些天分不是靠后天努力就可以补足的···”王也摇摇头。 “运气好罢了。”颜欢回道,又接了一句,“我来此是为了找人,至于目的,不说你也清楚了。” “真好呀,目标这么清晰。”王也托着腮,似是有些羡慕的摇摇头。 这么久来,他一直想看清楚“自己是什么”,可到现在也没有明确的答案。 “唉!”王也叹口气,慵懒舒展臂膀。 转念一想,除了那些狂妄自大的人,二十六的年纪,能给自己下结论的,可以称之为“圣人”了。 世间大多数人都是稀里糊涂过完了一生,应付在生活无休止的繁琐鸡毛当中,连静下来审视内心的机会都没有。 和寻常人比,自己算幸运了。 “怎么一副心生惆怅又自我释然的样子?”颜欢笑道。 “修行,修行嘛!” “那你的‘风后奇门’修炼的怎么样了?”颜欢喝了一口茶,开口问道。 这一句话戳到王也痛处了。 当时罗天大醮受到师叔祖周圣的点拨,之后他便在身体中找寻可以定下中宫的地方。 可人之身躯,无时无刻都在运作变化之中,那一处安稳的静之所在,实在寻不到。 “难呐!”王也将手伸出,枯黄手背长了点暗红色的瘢痕,“我打算在体内找一静点,发现哪里都不太合适,尝试多了,闭局后这天地也不再按常理影响我的身体···” 颜欢随手一挥动,王也手背的暗斑消失不见,就连枯黄肌肤都恢复了一点白嫩。 这? 王也瞪大双眼,搓弄了一下皮肉,瘢痕捎带出的刺痛感和瘙痒感也消失不见了。 “老颜,你这手段太不讲理了吧?” “老王,你马哲不太好吧?”颜欢问道。 “这哪里话···毕竟咱也是能考上清华的人。” “动静辩证统一,没有完全静止的存在,你又怎么能寻到完全稳定的一处静点?出发点就错了啊。” “额——”王也一愣。 “静是运动的一种特殊状态,是物质存在的平衡···马哲,动静,平衡,变化···新事物的产生,与旧事物的消亡···” “我好像,有点明白了。”王也喃喃自语道。 他沾了点茶水,在桌面上画了一道波浪线,又在中间加了一条横线,那茶水构图看起来就如同心电图一般。 此身无一刻不在运化当中,根本就没有完全安稳之处,可既然是运化,必定会存在节律,存在动静转化的一刹那,而那旧力将逝、新力将生的一瞬间,就是最稳的一处所在。 啪! 王也用手指点在了波浪线和横线的交点。 身中节律最为明显的地方,就是适合定下中宫的地方! 扑通,扑通! 心脏! 王也猛地站起,双手按在颜欢的双肩。 “老颜啊老颜,我终于知道为何各个门派的天骄都喜欢和你交往了,你简直就是一福星啊!” 颜欢抬手将王也按了回去,“修道之人,心平气和点为好。” ······ 浙江兰溪,诸葛八卦村,武侯祠堂。 堂中,香烟袅袅,缭绕成一个个幽幻旋涡,诸葛青端坐于供奉台前的蒲团之上,神色沉静,安然打坐。 诸葛亮的灵魂在堂内飘荡,轻柔地游走于香火之间,那一缕缕香火中蕴含着的信仰伟力,宛如涓涓细流汇聚成河,源源不断地注入他的灵体中。 香火升腾,灵体的力量也在悄然增进。 等到诸葛青睁开双眼,孔明这才开口道:“身为灵,还真是奇妙无比。” “香火信仰源源不断地涌入,感觉一部分能力都提升了。” 诸葛青听后,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那是因为老祖宗在此世有很多信徒,各地也建有不少的武侯庙,香火不断,供奉之人更是络绎不绝。”    “真是承蒙天下百姓厚爱了。”诸葛亮感慨道,仰天望去。 有些奇怪··· “信仰中好像掺杂了一些奇奇怪怪的内容,什么我每一个技能打中敌人时,都会为自身叠加谋略之力,叠满三层后,即可召唤五个高伤害的法球···” “当我成为【杀】或【决斗】的目标时,若没有手牌,取消之···” “额···”诸葛青无奈遮住脸面,开口回道,“老祖宗不要在意,估计是一些小孩子和游戏党对您的认知也混在里面了吧···” “真是说不上是好还是可悲呢···”青喃喃道。 这时,诸葛白慌乱地跑了过来,身后紧跟着一位长相粗犷、毛发旺盛的汉子。 为了锻炼小白的胆识,武侯派特意请回了辽东野人金猛,现在两人的关系还算说得上亲近。 “有两个大人物来砸场子了!”诸葛白急促地喊道,脸上写满了慌张,眼中已起了丝丝晶莹的亮光。 “白,慢慢说。”诸葛青安抚下冲入自己怀中的弟弟,试图让他平静下来。 但诸葛白显得愈发慌乱,语无伦次地叽叽喳喳说了一大堆,根本无法理清思路。 一旁的金猛见状,无奈地开口道:“十佬的吕慈和王蔼登门了。” “王蔼!?” 诸葛青听到这个名字,心中猛然一震,惶恐的情绪瞬间涌上心头。 难道是龙虎山的事情暴露了? “走吧,去瞧瞧···”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随即举起三炷香插入香炉中,低声说道:“老祖宗,您暂且在此处温养,我去看看情况。” 王并手段不明,但已经察觉到了老祖宗的存在,至于这老的,手段肯定不下小的。 诸葛青明白,绝不能让老祖宗身陷险境,最好还是尽量回避,否则老祖宗有了什么三长两短,武侯派就定当与王家不死不休了。 “没问题吗?”为了回避金猛,诸葛亮只将声音随风传入青的耳中。 诸葛青微微一笑,眼中坚定无比:“毕竟小子也不能一直在您的羽翼下,不过是区区十佬,没什么大碍的。” 诸葛亮欣慰地笑了笑:“好孩子,去吧。” 武侯派的会客堂古朴典雅,木质横梁和青砖墙面满溢着岁月的气息,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地面上,斑驳的光影碎花般点缀于地。 屋内氛围和睦,貌似没有诸葛白口中的剑拔弩张之感。 “十佬的两位亲身光临,真是让寒舍蓬荜生辉啊!”诸葛栱微笑着迎接,挥手差人将准备好的茶点送上前去。 王蔼的笑容显得格外亲切,语气中带着一丝刻意的谦恭:“哪里话,武侯派传承悠久,底蕴丰厚,我早就想来拜会了。” 旁边的吕慈安静坐在一旁,慢慢品茶,身后站着的,是他的曾孙子吕恭。 “两位家主,不知是为何而来?”诸葛栱尽量保持着礼貌,心中却隐隐生出几分戒备。 吕、王二人的行事风格在圈子里是出了名的,作为武侯派现在的话事人,诸葛栱实在难以对他们保持好感。 “唉,诸葛先生啊···”王蔼神情瞬间变得悲痛欲绝,声音低沉哀伤地说道,“现在圈里人都知道,我的宝贝曾孙儿王并失踪了,寻不到任何消息,这实在让我心痛不已啊!” “咱这当长辈的,不都想孩子们平平安安嘛,这一段时间真是愁煞我了。要是找不到我的大宝贝···我···” 王蔼将手中拐杖一放,取出手帕擦拭眼角的老泪。 “听说他最后和你家诸葛青见过,我就想来问两句。” “这···”诸葛栱面露难色,正当他思索如何回应时,诸葛青从正门走了进来,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气氛瞬间微妙变化,诸葛青感受到一股诡异的压力扑面而来。 “哎呀呀,小青回来了,来来来!刚好我有事情问你。”老泪纵横的王蔼面色一改,摆着一副和蔼笑容连连招手,但那笑意中却透着几分阴险。 刚刚的狼狈相,都是装的。 诸葛青心中警铃大作,微微一怔。 明明这个老爷子在笑,可那皱纹和毛孔中透出的寒意,却让他感到一阵不适与恶心。 很虚伪的一张脸! “王老家主,有什么事情尽管问,青知无不言。”诸葛青说道。 “好。”王蔼拄着拐杖缓缓站起,走到青的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因为我要保证谈话的真实性,所以就请吕家主的小曾孙来保驾护航,你没意见吧,诸葛先生?” 王蔼眯缝起的小眼朝对面望去,尖酸语气中掺杂的敌意毫不遮掩的暴露出来。 先不说王蔼的真实目的,诸葛栱已经明显察觉到这是赤裸裸的施压。 “都说吕家有两大传承绝学,一是如意劲,另一个为明魂术,恐怕吕家这可以验明真假的术,多少是和灵魂挂钩的吧?” “王老家主的遭遇,栱深感同情,可唯独此事不可,我没理由让阿青犯险。” 王蔼拄着拐杖,“啪嗒啪嗒”的敲打地面,随着那刺耳声响荡开,气氛变得愈发阴冷。 “小青传承了武侯派绝学,确实该好好护着,可我确实也是逼不得已才有求于你,咱四大家的这点薄面,武侯派不会不给吧?” 诸葛栱那两撇小胡气愤得翘起,这哪里有半点求人的模样,分明是来仗势欺人的! 砰! 诸葛栱猛拍桌面,愤懑起身,“对武侯派来说,阿青肩负着门派未来,于私来讲,他是我儿!” “昔日老祖出山是谓逆天行事,这一脉相传的魄力胆识到了我们这一代可还没断绝,两位是想同武侯派全面开战吗?” “嗯?”吕慈将茶杯盖一合,皱眉朝诸葛栱望了一眼。 这次他依旧是作为中间人出面赚好处,可没有半点与武侯派结怨的意思。 吕慈随即将头扭向了王蔼,“老王,别那么咄咄逼人,事情还有商谈的余地不是嘛?” “呼——” 王蔼长舒一口气。 和平年代用钱养拳头,可在这和平世道待久了,外人都快忘记王家的拳头有多硬了! “诸葛先生三思,现在可不是你家老祖还在时的武侯派了,呵呵呵。” 王蔼握紧了拐杖,一股如墨般浓重的阴煞气顺着拐杖蔓延到了地面。 诸葛栱冷哼一声,单脚踩踏奇门局,将中宫定下了。 “哼哼,老王···”吕慈还想打圆场,会客堂中央传来了一阵手机振动声,他刚好借着说道:“先接电话,万一有了消息呢!” 王蔼摸出手机看了一下,来电人是小孙儿王忠。 刚接通电话,对面传来一声断断续续的抽泣,“爷···爷爷···并儿,并儿他找到了···” (本章完) ------------ 第336章 张楚岚:这波,稳啦! “什么?!” “找到了!”王蔼那衰老肥肉堆积的小眼猛地睁开,目不转睛凝视着诸葛家的父子二人。 “人呢?我那大宝贝儿是不是安然无恙?” 电话传来的声音依旧是断断续续的抽泣:“您老过来再说吧,我们在老家后山的林中···爷爷···要有心理准备···” 呼—— 王蔼长舒口气,视线还落在诸葛栱身上,双眼缝隙中尽是遮不住的凶光。 身为异人圈话语权最重的十个人之一,身为四大家的王家家主,都不知道多久没有人敢这么公然忤逆自己了。 武侯派,记住了! “诸葛先生,回见。” “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王蔼挪动拐杖,不急不缓地朝门外走去,从背影来看,他完全就是个年事已高、体态孱弱的普通老人。 诸葛家的议事堂安静下来,外放的奇门局逐渐消失。 诸葛栱双腿一软,瘫坐到身后的太师椅,冷汗禁不住从额头滑落到嘴角。 “百年修行给人的威压还真是非同凡响,差一点气势上就输了。” 反观一旁的诸葛青,神情自若,镇定坦然。 “青啊,你心性修炼的不错,这种场面都能轻松面对了。”诸葛栱揪了下八字小胡,欣慰道。 “额——”诸葛青无奈看了眼老爸,“您老没事别端着茶壶给自己灌水了,多修行一下咱们的真火吧···” “那王蔼用的是驾驭精灵得来的法子,恰好被真火·三昧克制,这种天生的相克之理,我不认为王蔼有违背它的能力。即便是流淌在他身边的墨,也是动用三宝才可以调动的手段,同理,我不认为真火不可以烧。” “摆在你我同王蔼面前的鸿沟,是时间沉淀的性命功夫,这才是咱们根本的差距。可修行一事如登山,只是仰望山顶众人是毫无意义的,我要是怕,还能怕多久,不还得往顶峰追赶啊···” 诸葛青摊摊手,语气中是别样的云淡风轻。 这种氛围让诸葛栱有点不适应,好像自从老祖宗现身后,青对的说教就多了。 从某种意义上讲,父子的立场好像反了。 “咳咳咳···你能这么想我很欣慰啊···” 诸葛栱佯装了咳嗽了几声,不动声色朝堂前端详。 可恶啊! 有老祖这个金手指“老爷爷”在一旁,这青十有八九心中暗爽吧,早知道就不那么早把玉石传给他了··· 水镜先生为什么不早生三十年,这样或许我也有机会挂玉石了。 诸葛青狐狸眼微张,似乎看穿了老爸的心思,“老祖宗说了,还是喜欢和有朝气的年轻人待在一起,族内年轻子弟更有挖掘潜力的可能···” “要实在不行,晚上祠堂授课的时候,老爸伱和大萌他们搭个伙,一起去听呗!” “啧!”诸葛栱一撇嘴,“我就不和你们这群小辈凑合在一起了,未来都是你们的。” 当夜,诸葛孔明祠堂讲学,正中央围坐了诸葛萌、诸葛观等一众武侯派晚辈,祠堂外不远处的柳树旁,诸葛栱嘴里含着迷你手电筒,正拿笔不断在本子上记着什么。 “哦哦哦,原来是这样···不愧是老祖宗。”他喃喃自语道。 夜晚风声起,祠堂内的话语随着“听风吟”灌入了诸葛栱的耳中。 ······ 王家祖宅静谧地伫立于林间,周围枝叶繁茂,阳光透过密密的树冠,洒下点点金色的光斑。 王忠挂断电话,和儿子王连站在一旁。 两人的脚边是一个挖得不深的大坑,坑内横躺着一只犬尸,残破的狗皮剥了一半,血肉和泥土交织在一起,夏日高温让埋葬十余天的尸体加速腐烂,刨除出来后就是一阵刺鼻的恶臭。 “爸···这真的是并哥吗?” 王连的模样显得格外憔悴,蓬头垢面,双目浮肿,黑眼圈如同浓重的阴影,浑身都隐隐透着疲惫。 他虽然还未收到央美的录取通知书,可模样已经有了几分艺术大家的风采。 “等你太爷回来,估计还要四、五个小时,这之前再确定一下灵魂遗留的程度。” “哦···来···”王连低声说道,沾满颜料的双手渲染上一抹阴黑,朝犬尸握去。 指尖聚炁,试图探寻那残存于尸体中的零星灵魂气息。 可那些气息薄弱得近乎透明,近乎于无。 这便是他“拘灵遣将”目前所能达到的水平。 “有,但按照太爷的实力,估计能感受到更多。”王连说道。 “那就好。”王忠靠树坐下,掏出根烟叼在嘴中,又随手从地上抓了一把细土,小心涂抹在沾了泪的眼角,这样子等会看起来就是泥皮垢脸。 烟雾弥散,心神摇曳,凝视着土坑中的犬尸,他渐渐有些失神。 在王家,论说资质天赋,他比不上几个哥哥,孩子同王并比起来,更是有天壤之别。王家构建起的发展模式很封建,按照王蔼对族内后代的资源划分,自己将永无出头之日。 可王并一死,局面就改变了。 “小一辈没有天资高于王并者,新任家主大概会从哥哥几人当中产生吧···还是轮不到我啊~”王忠呼出口烟,看烟圈层层飘散。 “但是小王并啊,你用命打开的这个良好局面,我会好好利用的,老爷子的脾气可没人比我清楚。” 王忠和王连在林间等了很久,日光渐渐西沉,斜晖洒在有些古老的林木树影之间,酝酿着一丝丝不安的预兆,空气中弥漫着腐朽气息,隐约透着几分阴冷。 终于,远去浙江的王蔼匆匆赶回,脚步匆忙,面容紧绷。 他没有理会土坑中的犬尸,目光直接落在了灰头土脸的王忠身上,语气急促道:“王并呢?” 此时,王忠脸色苍白,像是失去了所有生气,他那手指无力地指向了深坑,声音颤抖着回道:“那···那就是并儿···” 王蔼的心猛地一沉,遍布皱纹的嘴角抽搐几下,再次朝土坑望去。 他不敢相信王忠话中所说,这些荒诞无稽的措辞勾起了心中怒火,以至于他泄愤般将王忠从地上提了起来。 王蔼开口质问道:“你在胡说些什么?” 王忠在这一刻似乎被彻底击垮,双眼无神,泪水夺眶而出,凄惨的哭嚎在这寂静的林间回荡,撕裂了沉重浑浊的空气。 “爷···爷爷···”    “我笨,我糊涂啊!我没有几位大哥那么聪明,所以只能异想天开,整座龙虎山都被我们找过了,什么都没有,就只有这一只狗···所以我就在想···” 一股窒息感堵住了王忠咽喉。 “太爷,我刚刚试过,这是并哥···”王连举起沾满颜料和石墨屑的右手,按在了王蔼的胳膊上。 自认为“拘灵遣将”的大成者,王蔼如何感受不到缠绕在曾孙手掌的古怪气息。 他松开手,缓步向前,将一身炁尽数灌于手掌,缠绕阴气的双手朝犬尸抓去,从中拉拽出了一团缥缈无定型的怪东西。 王蔼曾经见过犬灵,那根本就不是眼前混乱无序的古怪烟雾,而且王蔼不止一次替王并清理服灵后灵魂的异状,对这无序之物的感觉分外清晰。 纵然样貌不同,可掩藏在血肉皮囊下的灵魂,不会轻易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眼前这犬尸所背负的灵魂,正是自己的大宝贝儿曾孙,王并。 “这···这!!!” “哈——哈——” 王蔼跪地捂住胸口,大气粗喘着,他感觉胸膛被一刀豁开了,浑身的血液奔流如注,“哗啦啦”的从胸前伤口流淌出去,可低头看去,却找不到创伤在什么地方。 都多少年没有体会到这种感觉了,以至于王蔼分不清身体的状态。 过了好久,他才渐渐稳住了心神,才渐渐明白了这种感觉的含义,这是愤恨,是恼怒,是痛苦。 扑通! 王忠屈膝跪地,对着王蔼的背影连连叩首。 “爷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小忠愚笨,要是早点能看出来其中的不对劲,太爷也就不会因为一时愤恨而迁怒于并儿,就不会···” 就不会亲手杀了他了! 王忠将最后一句话咽下了肚子,可不必明说,王蔼早就意识到了。 “我杀了我的大宝贝儿!我杀了并儿!” 王蔼怒火中烧,捎带着自责,身躯微微颤动。 周身的炁瞬间散布开来,周围的林间顿时变得晦暗不明,仿佛连光线都被吞噬,伸手不见五指。 阴煞邪气在这片天地间弥漫,浓重得令人窒息,枝叶间的缝隙被黑雾遮蔽,四周一片昏天暗地。 在这黑雾翻涌的炁中,似乎有无数不知名的存在在咆哮怒吼,那其中有猛虎咆哮、狼群嚎叫,又有苍鹰振翅、巨雕翱翔,也不乏有传说中的异兽在这黑暗中恣意狂舞。 在天空中布置的“神涂”墨画栩栩如生,不,该说它们就是活的。 王忠埋头不起,只感觉四周的阴暗令他不寒而栗,可笑作为一个资质平庸的异人,他连自家爷爷手段的恐怖都不能察觉。 王连眨了眨眼,抬头望向天空,手中不断比划着什么,那疲惫不堪的双目中罕见有了一丝亮光。 “不管这是谁干的,我都得谢谢你了。”王忠继续埋头,心中暗自想道。 王并身死,王蔼此后便要背负杀孙之仇与王家尊严的重担,只要这件事情暴露,王蔼必将被迫卷入复仇的火海之中—— 王蔼溺爱无度,名声在外,要是连亲曾孙的仇都报不了,那这王家又怎能厚颜无耻地以四大家自居? 大家的门面,从某种意义上讲,无比金贵。 “这一切的重压会催着您寻求出路,但这路只要一步走错了,很容易万劫不复。当然了,悬崖峭壁不易行,就让孙儿在后面推您一把吧···” 扑通,扑通,扑通! 王忠接连叩了几个响头,“爷爷!这不是您的错,关键是要找到害了并儿的幕后真凶!您万万不可用他人的过错来惩罚自己啊!” “这手段法子诡异阴狠,无比毒辣,但天下门派中肯定有可以做到这种事的人,咱只要找到龙虎山罗天大醮中,有相同术法的门派···” 王蔼捂住胸口,捡起了地上的拐杖,肥肉横生的脸上再无半点表情。 “将并儿带去祖坟好好安葬,叫人备车,我要去一趟化形门。另外,找人把圈里那些江湖杂耍的都给我找来,我要一个个审问。” “是···”王忠低沉应道,从地上爬了起来。 王连抬头仰望黑雾散尽的天空,颇为遗憾的摇摇头。 “太爷,爸,我回去备考了。”他拱手说完,头也不回就走出了树林。 王蔼拄着拐杖走了几步,回头朝孤零零远去的背影看了一眼。 “王连一点长进都没有?” “是···”王忠小声回了一句,脸上不带一丝嫌弃的抱起了土坑中的犬尸,默默随在了王蔼身后。 “干的不错啊,我也想知道谁能干这种事情,真是多亏你了。” ······ 阿秋! 远在贵州六盘水的颜欢打了个喷嚏。 王也仰头看着晶莹冰锥,笑道:“碧游村入夜挺凉的,挂着这些大冰疙瘩,别冻感冒了。” “估计是哪里有人惦记我吧···”颜欢回了一句,口袋中的手机振动了几下。 不知什么时候,他的微信被拉进了一个陌生群聊,聊天框中有一条红彤彤的红包提醒。 群内成员大多是黄豆表情,唯独肖自在板正的头部证件照显得格格不入。 “干嘛把我拉进来?” 颜欢回复了一句,艾特了备注为“东北”的嬉笑小黄豆。 东北:我们中出了一个叛徒。 颜欢:这叫提前打入内部。 ··· 另一边,盘坐在酒店大床的张楚岚凝视屏幕,看着陌生头像疑惑道:“怎么多了一个人?这个黄毛狐耳古装小萝莉是哪一位?” 冯宝宝朝前凑了过来,“这个···是欢子。” “哦哦哦,原来欢哥在网上是这种风格的啊···等等!!!谁?” “欢子咯。”冯宝宝眨眼说道。 “我嘞个去!”张楚岚战术后仰,盯紧了屏幕,“这波,稳啦!” (本章完) ------------ 第337章 欢迎光临碧游村 张楚岚放下手机,心情大好,他不认为公司上层会让颜欢直接参与此次行动,可既然他现身碧游村,任务总归有人托底。 任务简报中说了,任务对象陈朵出身于名为“药仙会”的邪教,是蛊身圣童。 简报中尚未点清“药仙会”的全部来历,但既然和蛊有关,就一定逃不过巫术的范围,即便陈朵是巫蛊高手,其手段也绝对压不过圈内公认的“巫王”。 世界上只有取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外号,这次的行动在张楚岚看来,估计要比想象中更为轻松。 冯宝宝将脸凑在手机前,手指点了点嬉笑黄豆,“东北和华东的都见过,另外几个就不知道了···” “没事,宝儿姐,咱今晚就去见识一下。” 宝、岚二人简单收拾一下,随后出了酒店。 群内信息共享,临时工之间互相知晓彼此的行动,暗中潜水的颜欢没有插手的意思,只想趁着碧游村还没闹腾起来,早早睡个觉。 他撤掉悬挂王也房梁的冰晶,在老马安排的屋内住下了。 翌日,东方渐渐泛起了鱼肚白,不知哪家老板养的鸡率先叫了起来,陆陆续续有人走在村内小径,挑水浇菜,亦或是晨练。 碧游村的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比起城市里喜好熬夜的人,村民们的生活规律无比暗和天地运行之理,如果不是马仙洪倒腾的炉子太过危险,颜欢会很喜欢这个僻静清幽的小村。 “老马啊老马···” 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披散头发,额头绑着绷带的马仙洪站在了庭院内,身旁是一眼神凶悍,体格精壮的男人。 “颜兄弟,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刘当,重度格斗技痴迷者。” 一旁的刘当点头示意,抱起了满是粗糙老茧的拳头。 “颜兄弟,为了更好的让你了解我的理念,加入我们,有些事情还是请你切身体会下比较好。” “所以,能不能请伱打败他?” “啊···”颜欢漫不经心打个哈欠,朝院子中望了一眼。 这刘当他还有点印象,是格斗圈里出了名的狠人,在拳馆中被一得了炁感的小辈逼得使出全力后,才执意想寻炁炼炁。 “老马,你要说服我,最好可以让我感受到他们得到力量后的克制。” “我是异人不假,或许还算得上是比较强的一类异人,可这不代表我对普通人的处境就无法感同身受了。” “现在他们在碧游村安分守己,是因为你守着,早晚有一天他们会回归社会,到时候有了便利,你真能保证他们还会遵纪守法,做个良好市民吗?” 马仙洪挠挠头,“颜兄弟你当真是固执,你想要看哪一种‘克制’?” 颜欢向前一步,低声说道:“就是我本能一锤子将你的修身炉砸了,却偏偏在这里对牛弹琴···诸如此类的克制。” “你为什么对我的炉子恶意这么大?” “因为我善啊!”颜欢拍了拍马仙洪的肩膀,“我这个人最见不得老实人被欺负了。” 啪嗒,啪嗒··· 谈话间,庭院中陆陆续续站满了人。 目前还留守在村子内的根器全都聚集了过来。 “颜兄弟,我村里还没有巫士和术士,如果可以,我真心希望你可以留下来!”马仙洪一边摊手,一边迎了上来。 “你这真心,还挺唬人的啊···”颜欢没有理会正面走过来的马仙洪,径直同他擦肩而过,来到了一众上根器面前。 “说是你老马失察,没想到村里人各个都是人才。” 颜欢站到了赵归真面前,“你看这赵道长,神情肃穆庄重,不苟言笑,得道高人风范。可细察下去,五官无不充斥着狠辣暴戾。” “为了快速变强不惜杀害儿童,修炼狗都不学的野茅山邪术“七煞攒身,要不是我一位朋友对艺术有崇高的追求,昨天我就把他的头挂在祠堂前的槐树上了。” “你···”赵归真身躯一颤,脸色僵硬了片刻,随即换做一副和颜悦色的笑容。 “颜大师,您真是喜欢说笑,修行中人苦修善果,怎么会做残害生灵的事···” 嘴上如此说着,可赵归真宽松道袍下的双腿却不自觉打颤,猛地将双拳握紧了,他心中有愤恨,也有艳羡。 原因无他,仅仅因为颜欢是巫士。 赵归真所修行的“七煞攒身”,是选择特定八字的男童以特定方式残杀,取得男童的灵魂加以控制,平时将灵封于体内,慢慢的作为养分消化掉,男童的灵魂完全消化掉后,行法人的修为将突飞猛进。 若没有消化完成,与人交手,事先吃下抵御煞气的药丸,也可以将煞灵激活,以巫的方式附在身上,短时间内大幅提升实力。 有人费尽心思,千辛万苦才能达到的境界,有些人从一出生就有了。 “天生巫士···这小子识破我的手段了···恐怖如斯,此子断不可留···” “开个玩笑,赵道长。”颜欢在赵归真肩膀一拍,一缕煞灵随着指尖悄悄溜走了。 “还有这位渣男吸尘器,谈个恋爱都把自己谈进征信名单了。”颜欢端详傅蓉,摊手摇了摇头。 噗嗤! 傅蓉捂住胸口,似乎有道利箭从心脏穿过去。 “你怎么会知道···不对!我才没有上征信咧!” “啊?你以贷养贷了啊?” “没,我···我上征信了···”傅蓉感觉心中又狠狠挨了一箭。 “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答应我,不要当舔狗了好嘛?” 颜欢转念一想,他改变了诸葛青的人生轨迹,也斩断了傅蓉的一段姻缘。 本来诸葛青和傅蓉,会有一段极其正经的普通男女恋情来的。 “那个···还挺抱歉的···” “啊呲——” “别说了,别说了,颜大师别念叨了!你我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攻击我最脆弱的地方,起码那个时候我们是真心爱过啊!” 傅蓉抱头蹲地,双目无神地凝视着地上爬来爬去的蚂蚁,不想面对这冷冰冰的现实。 “额——”余下几个上根器视线齐刷刷投射过来,不约而同拉出一道长长的沉吟。 颜欢走出庭院,无一人敢出面阻拦,凉爽山风从街道一扫而过,卷着几片落叶就朝西窜去了。 马仙洪为颜欢安排的住处就在王也隔壁,一大早的骚动扰了道长美梦,王也披散着头发就走了出来。 “我说···咱可消停一点吧,这太阳还没过三竿呢···” “这架势,你们是要动手啊?”王也打个哈欠,舒舒服服伸展身子,拿手轻轻点了点一旁的颜欢,“马仙洪,你知道这位爷在道上的名号吗?” 马仙洪从根器们后面走向前来,“我不认为颜兄弟是沽名钓誉之辈,但我对手下一众上根器也有充足的自信。” “哎呦,那你这自信估计等会就被碾得一文不值了···”王也死鱼眼中透出一股阴沉寒意。 马仙洪察觉到王也不加遮掩的敌意,挥手驱散了守在旁边的上根器,开口说道:“感觉道爷心里藏着话不方便说,现在人清了。” “有话···讲。” “马仙洪,不管你想做什么,收手吧···你这事注定成不了。”“有志者,事竟成!”马仙洪执拗道。 王也一改吊儿郎当之态,郑重说道:“所图者太大!你命格轻贱,担不起自己的大志,若能达观知命,未尝不能获得幸福,再往前走,万劫不复。” 马仙洪眉宇间吊起一股不悦神色。 “我不信命!我命由我不由天!” “即便所做之事殃及身边的人也没关系?要知道,你所图牵扯太大,危害太广···若不收手,我只好在今天废了你!”王也炁运周天,缓步迈出。 “道爷当真是有心怀社稷苍生的圣人风范···可多管闲事之人,没点本事在身上,很容易吃大亏啊!” 马仙洪佩戴的红玉珠将炁散布开来,形成覆盖于肌肤上的黑色铠甲。 气氛剑拔弩张,外放炁息的对撞掀起了层层土灰。 颜欢比了个做停的手势,将弥漫起的尘埃散尽,开口说道:“不对呀。” “不对劲呀,老马。” “颜兄弟也想劝我?”马仙洪眼神微微一变。 颜欢说道:“按照常理来说,一个因为‘八奇技’遭受追杀而家中生变的人,应该会是什么样的性情?” “嗯?”马仙洪呆愣片刻,反口问道,“什么意思?” 王也思索片刻,也随之点点头。 遭受追杀,家中生变,一个人应该谨慎多疑,应该敏感警惕,绝不会像马仙洪这般肆无忌惮地去相信他人。 这位碧游村的村长,除了固执己见之外,从一开始,行事逻辑和思维方式就已经出现问题了。 他现在的心性,背不起身负的血海深仇和辛酸过往。 “老颜,你是想说,马仙洪最起码在灵魂上被人动过手脚?”王也开口说道。 “也有另一种可能,老马所知的那些悲惨过去不存在。” 人最初是未经雕琢的璞玉,被时间的河流、经历的风霜打磨成独一无二的形状,性格的棱角,其实就是故事沉淀下的痕迹。 当然这个猜测只是颜欢信口胡诌,事情的真相他自然清楚。 马仙洪记忆的残缺,思维逻辑的单一固执,都绕不开他背后那个姐姐——曜星社的曲彤。 作为老马异父异母的亲姐姐,曲彤也是八奇技之一“双全手”的拥有者。 以颜欢对“双全手”一手改肉体,一手改灵魂的了解来看,这老马十有八九是在灵魂反反复复的揉捏和修复中扭曲了。 老马哪里是什么天生老实人,分明是被“双全手”洗傻了。 “我的灵魂被人动过手脚?那过去的一切···”马仙洪一个晃神,脑海中闪过姐姐的身影,一股剧痛贯彻天灵。 他蜷缩在地,脸色苍白,额头上渗出细密汗珠,之后便紧紧抱住了脑袋,指尖深深压入鬓角,仿佛想要挤出脑海中那尖锐的痛感。 渐渐地,马仙洪眼角泪水悄然滑落,就连嘴角都不自觉地溢出涎水。 “老颜!?”王也急切喊道。 颜欢默默摇头。 灵魂的杂质,巫士可以处理,可残缺的部分,就得依靠自己去努力修复了。 马仙洪跪地蜷缩,双手死死抱着头,这时,一张歪嘴大板牙的脸凑了过来,带着关切又有些滑稽的表情,小声问道:“马教主,您还好吧?” “不是让你们别过来吗?”马仙洪深吸一口气,勉强压制住头痛,缓缓抬头,视线在模糊中渐渐聚焦。 “额···是村外面来了一群怪人···”郭亮小心说道。 “···”马仙洪摇晃着站起来,脚步踉跄,却没有理会一旁的颜欢和王也,直直朝村口走去。 入村的小草原上,远远聚集了七个人,彼此间有说有笑。 为首的是个金发男子,穿着宽松短衫,举着一面小红旗,兴致勃勃地摇摆着。 其余几人造型各异,但都背着鼓鼓囊囊的大包小包,看上去不太像普通的过客,更像是一支流亡队伍。 “这帮人干嘛的?” “投靠马教主,还是哪来的旅游团?” 不一会儿,村民们也纷纷围了上来,渐渐将通往村口的道路堵得水泄不通。 马仙洪甩了甩脑袋,稍微镇定了一下,目光冷冽地扫向那几人,开口问道:“诸位,光临碧游村有何贵干?” 王震球手持小旗,满脸嬉笑,仿佛对周围的气氛浑然不觉:“您是?” “村长,马仙洪。” 混球儿上下打量一番,笑道:“村长啊,气色有点差,是昨天没睡好吗?” 马仙洪眉头一拧,冷哼一声,懒得跟这群来路不明的家伙辩言。 “马村长,世道艰难,我们兄弟几个走投无路,听说碧游村一直在招揽人才,您看···能不能让我们入个伙?” 马仙洪沉默不语,脑中却浮现出颜欢刚才的话。 这些年,他确实招揽了不少人,或许真的是太过轻信于人。 心中暗自权衡后,马仙洪正准备回绝,站在队伍最前的张楚岚缓缓拉下了墨镜。 “您可千万别说‘不欢迎’之类的话,我后面这群家伙···都是当神经病的料儿,一受刺激就容易当场发疯,到时候对谁都不好看。” “村长,聊聊?” 来者不善,候在马仙洪身后的上根器纷纷站了出来。 张楚岚和马仙洪率先立刻后,肖自在举起手,冲正对面一丝不苟的赵归真打起了招呼。 “呦!” “哼!” “嘿···道长是修道之人,怎么气性如此之大?”肖自在推了推眼镜。 “不能随心所欲,我修个屁的道!” “哈哈哈,也是也是···可随心所欲,总归和恣意妄为有所区别···总之,很高兴认识你。”肖自在递出手去。 赵归真凝视那看起来有些刚猛厚重的手掌,过了片刻,一甩道袍便离开了。 肖自在待在原地,一旁的王震球将胳膊搭了过来,瞬间感觉到一股无规律的颤抖。 “肖哥···您这是?” “没什么,老毛病了。”肖自在泛红的双眼不停朝赵归真的身影望去,双手合十施以佛礼。 南无阿弥陀佛······ 佛说,可杀。 (本章完) ------------ 第338章 只有我有守宫砂的世界,毁掉就好了 张楚岚和马仙洪盘腿面对面而坐,一个嬉皮笑脸,一个阴沉板正。 “所以你们来的目的是什么?”马仙洪没好气问道。 “嘻嘻,陈朵。”张楚岚不假思索道。 六大区的临时工齐聚,是为调查华南大区负责人廖忠身死一事,对作为涉嫌杀死上级的临时工陈朵,总部下达的命令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而就在昨日,公司派出的任务临时更改了。 马仙洪所创建的“新截”,正式被董事会定义为邪教,临时工的任务调整为两个。 一是解决陈朵,无论死活。 二,则是瓦解“新截教”,捣毁总部——碧游村。 在两个任务的轻重缓急上,后者的优先度要远远高于前者,所以张楚岚丝毫不避讳陈朵之事。 “只要你不插手,我们会带她走。” 马仙洪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冷冷问道:“张楚岚,你会放弃自己的伙伴吗?” “可是她杀了人!杀了公司的人!” “那简单啊,犯法了对吧?报警,让警察来制裁她,刚好让大家也知晓前因后果。”马仙洪不屑蔑笑,双手愤愤搭在了膝盖。 一个生来就失去双亲被制作成武器的女孩,被囚禁多年,都没有身为人的自觉,要是一开始就杀了她,根本就没有后续的事情。 在马仙洪看来,公司贪得无厌,觉得陈朵还有利用价值才将其保存了下来,结果事情失控伤到了自己人,这完全就是咎由自取。 看着张楚岚呆滞的神情,马仙洪轻笑了一声。 “我会想办法除掉蛊身圣童,让陈朵这个‘人’活下来,在这之前,谁都带不走她!” 啧! 张楚岚脸颊流汗,最恶心的局面出现了。 “这样···老马伱冷静点,不要这么急给答复,我们过几天再好好谈谈,看看有没有和平解决的可能。” “可以,但你能保证外面的几人不生事?” “代表公司和你谈的是我,外面几个我管不着,要是他们惹是生非,你尽管动手收拾。”张楚岚说道。 “可以。” 吱悠~ 木门缓缓打开,张楚岚走了出去。 吔!? 迎面而来的是一幅让人目瞪口呆的景象。 朝阳霞光洒落小屋前绿油油的草坪,给这嫩草镀上了一层温暖金边。 就在张楚岚的眼前,颜欢被自己东北大区的同事紧紧抱住,二壮的头发如同银丝般飘逸,随风轻扬,她双臂攀过颜欢脖颈,死死搂住了他的脑袋。 “欢呐,终于见到你了!这几天工作忙的要死,一直都没抽出时间来,姐姐我可想死你了!” 颜欢一脸错愕,感觉缠在自己身上的力气越来越大。 “撒开再说···” “哦!”二壮呆呆应了一句。 颜欢小心凑了过去,“发生什么事了?按照你的定位,不适合这种正面战场啊。” 二壮双腿夹紧,脸上渐起红晕,勾起的白皙手指轻轻点了点地面。 “下···下面痒,不是很舒服···” 吔!? 张楚岚战术后仰,手足无措地摆弄手臂,朝同样呆愣的老孟和肖自在打量一眼,“这是在干嘛?这是可以当众说的吗?” 颜欢低头审视短裙下裸露的白皙大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昔日替二壮制造下体,是以黑太岁的血肉为基,辅助以木精毕方的构建神通,利用藤木属性充当筋骨,勉强使其运作起来的,相比较五行加身后的“肉白骨”之能,确实不算高明。二壮能撑这么久,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走,跟我进屋。”颜欢大拇指点了点旁边的小木屋。 “老马,借你房间一用了。” “好耶!”二壮连蹦带跳地随颜欢进了屋内。 砰! 刚开启的小门又重重合上。 “我记得位置是腹部往下,那得把裤子脱了。等一会儿可能会有点痛,你要忍一下···” “不能涂点东西吗?” “不能。” 啪! 颜欢打个响指,二壮那有些粗糙的大腿皮肤开裂出细碎纹路,皮开肉绽之下,暴露出的是细小藤蔓,缠在其中的岁岁血肉蠕虫般爬出。 搭建神经的肉须抽离,有点酥麻疼痛,二壮狠狠咬住牙,却也忍不住轻哼了起来。 颜欢单手朝残缺不全处探去,掌心幽光四溢,刹那间断肢再须,血肉重组。 “好了。” “诶?这么快?”二壮勾了勾白皙柔软的大长腿,支配感果然比之前更为鲜明。 “那个···” 二壮双手比出抓握状,在胸前托举了几下,“可以再坚挺一点嘛?还有屁股要更翘一点,姐姐都三十四的人了,很难有二次发育的机会,求求你啦~” “最后一次了啊···”颜欢举起手,继续施法。 一些白骨皮肉,有那么重要吗? 他摇摇头,调整了半刻,这才将二壮给彻底收拾妥当了。 推开门,重新返回路前,屋外的氛围变得更加诡异,西北的老孟不时推动眼镜,尴尬的视线飘忽不定,一旁的肖自在“呵呵”苦笑着,王震球抿嘴轻笑,张楚岚心如死灰地杵在原地,形同木偶。 只有冯宝宝神情无异地盯着对街,对面房屋旁的栅栏中,有几只“哼哧”作响的猪猪。 “你们怎么了?”颜欢不解道。 几人中还算较熟的肖自在遮住口鼻,低声说道:“这房子···隔音不太好···屋内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 颜欢眉头微皱,依旧有些疑惑。 好像也没说什么奇怪的话啊。 张楚岚双目空洞无神,嘴中不停喃喃道:“一脸禁欲的张灵玉都破身了···张灵玉是这样···欢哥也是,欢哥也···呵呵呵···守宫砂,呵呵呵呵呵···” “这个世界存在阶级之分,存在上下之别,世界是不公平的,就该给所有人都点上守宫砂,嘿嘿···嘿嘿···” 只有我有守宫砂的世界,毁掉就好了! “喂~这阿莲黑化坏掉了啊!”王震球攀过张楚岚的肩膀,两个人像醉汉一样勾肩搭背,摇摇晃晃。 马仙洪揉捏额头,置身于无比混乱的局面中,煞是苦恼地朝颜欢望去。 这是招来了一群什么妖魔鬼怪,没想到颜兄弟也是对面的人··· “教主···”白毛仇让小心凑了过来,“咱们怎么办?” “找几间空房给他们,先稳住了再说,除了上根器之间,关于这些人的消息不要随便传播,你们好好盯紧了。” “通知陈朵,让她躲着点,没事不要四处乱逛。” 仇让领命,傲气十足地扫视众人,随后转身离去。 碧游村,估计还剩下一两天的清净日子,颜欢想趁着清缴行动尚未完全开启,提前将自己的事情解决了。 他走到王震球面前,开口说道:“聊聊?” (本章完) ------------ 第339章 赤焰火羽,火鸟毕方 “那就聊聊呗,刚好咱们住的地方都安排妥当了。”王震球面带嬉笑,在村里人的带领下率先挪步。 几人来到一处长有枣树的大庭院,正是枣子飘香时,星星点点的芝麻状花蕾慢慢张开,是淡淡的鹅黄色,花儿很小,缀满了枝头。 张楚岚和肖自在一行人决定先去村内逛一逛,摸清底细,见识一下碧游村的风土人情,有事商议的颜欢和王震球便留在了屋内。 “哎呀,从去年的年底,圈里就传的沸沸扬扬,今日总算是让我见到了。” “郝哥同我打过招呼了,你想问什么呀,巫王阁下?” 王震球坐在床沿,双手随意撑在身后,老肩巨滑,才往后倚去,宽松短袖就从肩膀滑落,衣领处露出清晰可见的锁骨痕迹。 “听说之前你在第三类接触的相关组织工作过?”颜欢开门见山道。 “啊···”混球儿的嬉皮笑脸僵停了片刻,嘴角依旧贱兮兮的勾起,只是少了一份之前的坦然。 “对,没什么好隐瞒的,那个组织现在依旧存在,同‘哪都通’一样,他们在帝都建设有指挥中心。” “既然是性质相差无几的组织,在那边也差不多吧,为什么后来转去公司了?”颜欢斟满茶水,一抹小绿芽捧着茶杯送了过去。 气氛冷了下来,向来玩世不恭、讪皮讪脸的混球儿罕见地敛起表情,接过茶杯一言不发。 过了许久,他才抬起头,沉重笑道:“没什么,待腻了就想跳槽呗!公司这边给的待遇更高呀!” “是嘛?” 凭借王震球的家底,薪资待遇对他来说根本无关紧要,这个谎撒的一点都没有水平。 颜欢眨眨眼,玄龟黑蛇之象映入瞳孔。 过了会儿,瞳中异象又消失了。 “算了···是该这样,人总得向上看。” 想了想,颜欢最终没有窥探王震球心中所藏之秘,即便是看起来什么都不在乎的混球儿,心中也藏着一处无法被人触及的敏感地带。 “那行了,言归正传,迪亚创办的亚当基金会,加之精灵···赵总说你多少该知道点什么?” 颜欢还是不相信,这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事物,会联系在一起。 “亚当基金会?” “嘿~还是很少从国人口中提起这个名字呢~”王震球手指抵在下颚处想了想,“让我回忆一下和他们的交集啊···” “啊,有了···” 根据王震球所说,早些年他曾翻阅过帝都指挥中心的档案,虽然当时的职工级别低下,所能接触的保密内容有限,但他依旧发现了一处有意思的讯息。 那是上世纪四十年代,对外抵抗侵略的战争刚刚结束,一颗天外陨石落入了西北地区的“死亡之海”罗布泊。 当时由于各大组织在战时的消耗,以及彼此之间的相互内战,少有人关注无人区发生的事情。 那颗陨石后来被亚当基金会收走,最后不知流落到了何处。 事情本该就此告一段落,可迪亚手底下的人在处理陨石时出现了差错,以至于部分陨石残片遗留在了本地。 罗布泊人烟稀少,神秘莫测,由于背后承载的怪奇传说,古往今来,无数探险者舍生忘死深入其中。 尽管多支探险队已经成功穿越四大无人区,但由于组织者的专业能力参差不齐,穿越途中遇险甚至遇难的事件时有发生。 有遇难者接触了陨石残片,五十多年后,其尸体残骸在远离出事地点百余公里的红柳沟被发现,在这之后,怪事就发生了。 发现尸体的地质队成员,无一例外陷入了暴戾狂怒之中,十四人的队伍相互厮杀,最终只活下来了两个。而那两个人的身体,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明显异变。 “大体的背景我都清楚了,接下来应该到伱参与的部分了。”颜欢喝了口水,用手机地图定位了一下罗布泊的位置。 王震球耸耸肩,继续说道:“因为当时我们就是处理这群天外来的东西,所以不可避免的和两人撞上了。” “结果可想而知,我们大获全胜,但遗憾的是,存在两人身上的异常,是由一种特殊病毒引起的···而这些病毒,已经散布感染了。” “存活五十年的病毒?” “嘿···这外来病毒的事儿,咱能管得着吗?”王震球蹙眉,无奈看了眼颜欢。 “目前已知的,那病毒会勾起人心中的恶,贪婪,杀戮,嫉妒,色欲···总之别指望感染者中有好货色存在,现在残存的陨星片被管理起来了。” “编号我忘记了,指挥中心给的名字倒是蛮唬人···” 毁灭之种,亚巴顿。 王震球手指捋着脸颊旁的一束发丝,歪斜下头脑。 “还有件怪事,自从‘亚巴顿’投入研究后,上面承载的病毒全都失去了活力,好像有意识的刻意回避一般···” 颜欢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差不多都搞明白了。 天外陨星“亚巴顿”被迪亚运走后,估计是倒卖给了某个收藏家,在病毒感染下,逐渐增多的病患们将“亚巴顿”作为“恶”的极致代表供奉了起来,【名录】组织由此诞生。 至于国内的一部分,都被王震球之前待过的组织清理完毕了。 是否有遗留,暂且不知。 这样一想,陆玲珑母亲身死,以及她自身产生的病变,就有了第二种解释—— 她们在很久之前,或许就已经接触过【名录】,或者是病毒的一部分了。 不过王震球的话,还有最关键的一部分没说。 精灵,我的精灵呢? “诶,你吃东西喜欢先吃喜欢的那一部分?我可是习惯了将蛋糕上的草莓留到最后···”王震球一副吊人胃口的模样。 “我所接触的都是些天外来物,论说精灵一类的存在,在无人区的时候有见过,当时它袭击了一架低空飞行的飞机,机毁人亡,无一幸免。” 当世精灵稀缺,少有会主动作乱,这让颜欢有点料想不到。 “你是否看清了那存在的样貌?” “怎么说咱也是半个巫优,自然能看清,那东西啊···”王震球舒展下双臂,随即右手捧腮,笑呵呵眯起了眼。 “赤焰红羽,火鸟毕方。” “另外插一句,飞机上的人,都被境外势力收买了,他们是迪亚的人,想带着某些东西逃亡出境。” “那东西或许还和你有些关联呢!” “第二只毕方?”颜欢对罗布泊无人区所发生的事情越来越感兴趣了。 还有混球儿嘴中说的有自己有所关联之物··· “他们盗走了什么?” “布吉岛啦~总部机密,我也是道听途说~”王震球撇嘴嘟囔道。 (本章完) ------------ 第340章 禽兽师与天生巫士 “这事情,你得去问赵总,我这无名小卒子的,哪里有领导知道的多。”王震球喝完茶,慢悠悠站了起来。 “花茶不错,谢谢招待。不过我也该动工咯。” 颜欢点点头,开口道:“祝武运昌隆。” 房门打开又紧闭,屋内是氤氲开的茶香,尚未吊顶的房梁青光辉闪,一只青翼飞鸟悬停在了横木,黝黑眼珠不时朝下俯视。 “毕方,你怎么看?”颜欢抬头望了一眼。 “这世界上不可能存在第二只木行之精,也不会有第二只火行之精,那小子所见之物,或许只是寻常的鸟状灵物,听陈述,倒是有点像衔火作乱的火鸦。” 精灵的身份并不关键,疑惑点在于—— 在当今世道夹缝生存的精灵居然会主动袭击飞机,这不符合大多数灵物对人类隐忍避让的生存方式。 加之飞机上的人偷走了某样重要的东西,更让颜欢怀疑那精灵背后有役使之人。 更为奇怪的是,王震球虽说提供了一部分的有效信息,可最为重要的一环,又重新抛给了赵方旭。 作为“哪都通”的董事,颜欢不认为赵方旭所知要少于帝都指挥中心的员工,他顿时有种被连哄带骗忽悠来碧游村的错觉。 “哈哈哈哈,老狐狸当真是不简单啊!”毕方歪着狭长脖子笑了起来。 颜欢跟着一笑,不紧不慢地喝起了花茶。 “你不生气?” “这有什么好气的,倒不如说高兴才是。” 扑棱! 青鸟挥舞翅膀落了下来,站在空荡荡的木桌上。 “怎么说?” 颜欢回道:“公司毕竟不是杀手组织,赵总知道过刚易折的道理,所以在碧游村一事上不会采取太过极端的措施,如此一来,处理脏活累活的临时工就是最佳选择。” “公司刚刚在临时工手上吃了亏,又全然将任务交给临时工,心中觉得不妥,所以委托我过来给他们兜个底。” “可要是我和球儿谈完,知道这一切讯息后,估计会迫不及待地回去找赵总,这不是他乐意看见的局面···可他依旧是这样做了。” 赵方旭维系了异人界几十年的安稳,不会做无意义的事,颜欢猜测,估计是这位公司老董想让自己加速碧游村任务的进度,保证工作可以高效高质的完成。 而增加了任务内容,与颜欢交易的信息同样也要进一步充实。 颜欢不禁在想,公司这次掌握的精灵讯息,绝对是不下于八诈神的存在。 “那就是五行之精咯,火之精毕方。” 破案了! 听完颜欢的分析,木精毕方不禁挥动翅膀拍起了手,鸟嘴中是一贯的阴阳怪气。 “别酸了,到时候就知道了。走,动工去了。” ······ 日过三竿,碧游村这才正式忙碌了起来,慕名而来的大老板们不事农耕,忙的气喘吁吁却见效甚微,给人一种瞎忙的感觉。 挑着两担猪粪的养猪老板见了颜欢,乐呵呵迎了上来。 “哎呀,颜大师!您给我找的劁猪师傅真是太熟练了,我那一群猪崽子骟了后,现在一个个儿都不跳圈了!” “以前都以为猪好吃懒做,不想养起来那么麻烦,那小姑娘干起活来是真溜啊!” 老板歪了下粪桶,桶中不见污秽物,脏东西都被一堆椭圆状的粉红蛋子遮住了。 “嘿嘿,我先去给地里上上肥,等会儿到了午饭时间,颜大师来我这吧!我们一群人约了那小姑娘,等会好好喝一杯,听说那小师傅海量啊!” “哈哈···”颜欢苦笑着应了一声。 和冯宝宝喝酒? 那可不兴喝呀··· 颜欢和半路碰见的老板轻声道别,踩过绿茵茵的菜地,来到半山腰灰瓦白墙的小砖房前。 前面是一垂头丧气的落寞身影,走得不急不缓,但脚步虚浮,煞是无力。 那人时常摆着一副囧字脸,眼皮耷拉着,似睡未醒,但衣着打扮很有老干部的风格。 “孟叔。”颜欢在身后喊了一声,老孟立刻转身,将头摸到了后脑。 老孟腼腆内向,有点社交障碍,是典型的i人,被颜欢这么一喊,有点手足无措。 “他们···都喊我老孟,伱也一样···叔···担不起。” “哪里的话,您是圈里的前辈嘛。”颜欢笑道,同为亲近自然生灵之人,他对老孟持有一部分好感。 老孟这人虽说生性木讷,但比较有开拓精神。 如果说湘西赶尸一脉是无法适应社会转变的典型,那老孟足以称得上是与时俱进的模范。 老孟是兽师,可以通过自身的炁与动物沟通以控制动物,也能用炁去增强动物的能力。 兽师职业稀少,几乎都是家传,少有对外授徒,不少人口中,兽师被蔑称为“禽兽师”。在他们看来,兽师无非就是一地摊杂耍的,用毕生心血换一个给达官显贵充当小丑的机会,以此来混口饭吃。 但有意思的是,在大多异术随着科技发展衰落凋零之时,兽师反而可以利用文明更进一步。 而老孟的强大,则在于他所沟通的极限,已经达到了原核生物——细菌! 只要目标身体接触老孟发出的特殊的炁,他就能掌握目标体内细菌的增减与变异。 这种开创性的突破,说老孟是兽师一脉宗师级别的大家都不为过。 “我从领导那里听说过你,你的手段···我很喜欢。动物得炁炼炁确实不易···”老孟点点头,恭恭敬敬说道。 “孟叔的手段也很高明啊。” “我···我不行的,我很弱。”老孟害羞一笑。 两人交谈着,临近了小砖房,留守在屋前的白毛仇让和紫毛钟小龙从板凳上站了起来,不怀好意道:“回去!” “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 仇让身边,是一只名为“陈俊彦”的大黄狗。 见颜欢和老孟不为所动,仇让又补了一句:“听不懂人话?回去!” 老孟惊得连连后退,吞吞吐吐道:“我···我只是想···再和陈朵谈谈···” “谈?你当真以为我们不知道你们是来干嘛的?” 气氛躁动起来,守在旁边的大黄狗也识相的“汪汪”狂吠,随着白毛男人一声令下,“陈俊彦”如箭矢般奔袭出去,张着大嘴就朝老孟和颜欢咬去。 大黄狗跑了没几步,速度渐渐慢了下来,突然之间,它由怒转喜,摇晃着尾巴跑到了颜欢脚旁示好。 “乖狗狗。”颜欢摸了摸它的脑袋。 就是这名字取的···陈俊彦他知道吗? “诶!?”一旁的老孟难以置信地看向一人一犬。 周围根本就没有炁的流动,仅仅是凭借体质就能让动物亲近,这种事情连他这个兽师都做不到。 仇让愣了一下,嘴角一歪斜。“有点意思···” “颜大师,之前你是村内贵客,我敬你三分,可如今形势变了!圈里人都怎么怎么吹捧你,可我是真心想知道,你究竟是不是徒有虚名之辈!” “喂喂!教主说咱们不能主动挑衅!”一旁的钟小龙急忙劝道。 仇让不以为然道:“咱这点小手段,在巫王面前也称得上是挑衅了?” 白毛手捏噬囊,周身冒出一股灿烂的鎏金炁息,陆陆续续有探测用的机械飞虫钻了出来。 去! 一声令下,飞虫卷成一团,密密麻麻,黑雾般扑了过去。 老孟手指塞入嘴中,吹了一声口哨,林中起了窸窸窣窣的声响,一群飞鸟叽叽喳喳围了过来,将那袭击来的飞虫尽数啄碎了。 “嚯!”见识了老孟的手段,仇让似乎是发现了什么趣事,阴阳怪气地笑了起来。 老孟没多理会,依旧用有些惶恐的语气说道:“二位,别难为我了,我真的就只想谈一谈。” 话音方落,灰瓦白墙的小屋中传来陈朵的声音。 “你们让他进来吧···” “切!”仇让点了点身后,“过去吧!” “我知道公司是派人对付陈朵,但你这种人都跟来···脑子进水了吧?” 老孟流着冷汗苦笑道:“嘿嘿···我很弱,所以不会主动惹事···” 哐当! 半开的门忽然紧闭。 仇让看了眼对面的颜欢,“颜大师,咱们继续?当然,这只是异人之间的友好切磋,刚刚我可还没看到你出手呢!” “还是算了吧,我还有事找老马···”颜欢摆摆手。 仇让这人有点炼器天赋,是马仙洪的狂热信徒,在固执一事上深得老马真传,可这人肤浅、自大张狂、目中无人,是个极度不讨人喜欢的家伙。 对于老马,颜欢还有修复招魂幡的一份情义摆在那里,对于仇让,就说不上有半点感情了。 也就是见了他,颜欢才知道国人不一定都是白毛控,白毛也是要看颜值和性格的。 “嗨呀,没意思···”仇让一撇嘴,又贱兮兮朝身后木门望了一眼。 钟小龙疑惑问道:“你怎么了?从刚刚就笑的阴阳怪气···” 仇让冷哼一声,笑道:“我以为派过来对付蛊身圣童的会是什么高手,没想到禽兽师这种货色也敢来蹚浑水。” “禽兽师?操纵动物嘛,听起来好像也挺牛的。”钟小龙回道。 “牛?哈哈哈!”仇让笑的更嚣张了。 “不管是何门何派,修行都是为了磨练自己,让自己更为强大,好有一番作为。” “可这些家伙,呵呵呵!拼命修炼不是为了增强自己,而是去增强锻炼的一众畜生,畜生能有多强?麻雀能飞上枝头变成凤凰吗?简直是一群笑话!哈哈哈哈!” 啪嗒,啪嗒··· 尚未走远的颜欢猛地一驻足,刚才的话毫无疑问传入了他的耳中。 “哈!?”颜欢并未转身,仰头四十五度角,用余光瞥向了门口前的白毛。 仇让明显察觉了颜欢的异常,便笑嘻嘻问道:“怎么了,颜大师你生气了?巫士自古以来可高贵着呢,还是说我刚刚的话误伤你了?” “咱都是修行中人,怎能因为一些世俗偏见就坏了自己心性,我可是一点都没生气。”颜欢温文尔雅的笑道,重新走了回来。 “刚刚我一想,碧游村人杰地灵,确实有必要和诸位切磋一番,以作砥砺,相互学习进步。” 啪啪啪! 仇让连连鼓掌,从小板凳上又站了起来。 “我就说堂堂的巫王不是孬种,那你可千万别留手了。” 说罢,仇让取出屁股兜插着的鎏金如意。 这鎏金如意乃是仇让所炼之利器,可自如改变炁的形态,让人轻易拥有媲美高端金光咒一般的能力,可攻可守,形态变化莫测。 “不留手···”颜欢单臂一振,双指掐过一缕阴气。 “螣···” “欢哥!不至于,不至于!您消消气,消消气···这使不得···”施法未成,一个毛发洁白光顺的小白狐狸跳到了颜欢的右肩。 “我没气啊,一点儿没气···”颜欢扪心自问,十余年的修心功夫,早就能让他见诸多事端而心如止水了。 再说了,这不留余力是对面的要求,起手一位本命八诈神也是合情合理的。 “我们知道···但这场仗我来打。”小正阳也蹿了出来,在肩膀上将身躯站直了,端着小爪子连连拜道。 颜欢伸出手,小黄鼬在掌心站直了。 他一边抚摸光滑油量的皮毛,一边语重心长地叮嘱道:“小正阳,出东北前我就和你们说明白了,有些怨恨不必私藏,憋着影响身体。” “去!” 一声令下,小正阳领命,从掌心跃到地上,它身子紧绷,嘴巴微微撅起,露出一排锋利的小牙齿,嘴里不停发出低吼。 “呵!”仇人轻蔑打量地上的小东西,摊手道:“颜大师,你要这样我,我都要纠结用不用法器了。” “额···”一旁的钟小龙反倒是抿抿嘴,后退几步避让开来。 黄皮子这东西可邪门的很,最好不要轻易招惹。 嘶—— 正阳圆嘴张开,吐出层层雾气,将之前仇让话语中的敌意尽数收集了,在天赋神通【咒杀】的影响下,白毛只感觉手臂出现了丝丝的疼痛。 低头望去,他手握鎏金如意的右手泛起了猩红暗斑,血肉随之溃烂腐化。 “这是···蛊毒!” “什么时候!?” 仇让紧咬牙关,以护身法器抑制住了蛊毒扩散。 “巫蛊不像是黄皮子的手段,对面的颜欢没有任何动静,而且这种蛊毒的表现程度,怎么像是出自陈朵之手啊?” “莫非是在哪次见面时,不小心碰到防护服之外的地方了?” 坏了,这种要命玩意儿也能被自己不小心粘上,真是倒霉透了! “等一等!”仇让比个尔康手的姿势,气焰嚣张的要求道,“我得先去找陈朵解个毒,颜大师你也不想胜之不武吧?” 颜欢随之摆手:“仇让先生哪里话,您面对的就是咱这小家伙光明伟正的手段啊。” (本章完) ------------ 第341章 碧游村这地儿,还是太小了 “手段?” “这是黄皮子的手段?”仇让按住疼痛发麻的手腕,小心提防呲牙的黄鼬。 如果这是手段,那术法施加的机制是什么? 仇让百思不得其解,撕下一块儿布断缠住手腕,握住鎏金如意的手微微颤抖。 这时,一道身影黄色闪电般冲了过来,仇让来不及躲闪,感觉脸颊被锋利之物划过,眨眼间面庞多了一道血痕。 “啧!” “好灵活的畜生!” 怒骂间,掺杂在言语中的恶意再度凝聚,这次作用在白毛的肠胃。 咕噜噜··· 仇让感觉胃部痉挛,腹中是难以忍受的疼痛,他踉跄一下,抱腹蜷缩。 “等一下,我得去拉个屎!” “妈的···今天怎么倒霉事这么多!” “你先闭嘴!”留在一旁观战的钟小龙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貌似摸到了这小黄鼬能力的一部分。 “别骂了,我发现你每次骂他一句,身上都会被赋予一种特殊状态,先是蛊毒,后是肚子疼,下一个就不知道是什么了!” “诶?” 听钟小龙这么一说,仇让确实感觉到了异常。 可此时他只有单纯的物理性护身法器,没有针对诅咒一类的措施。 “难办了啊,我堂堂一个炼器师,莫非要被一只畜···要被一只黄皮子给逼到动用如意?” 仇让咬咬牙,实在于自尊上过不去,想了会儿,他像是麻痹了自己一般,若有所思地拍拍手。 “颜大师,这就是你最强的灵了吧?” “既然如此,那我也没必要留手了!”悬挂于仇让脖子处的铜钱护身法器闪烁淡粉色的微光,将他的身子牢牢护住。 鎏金如意金光闪动,流淌开来的炁凝成长鞭的形状,随手一抽,便在空中引发一阵爆鸣。 “我可是一点都不强的···”正阳只觉得有些委屈,论说实力,在欢哥一众精灵中,他可完全排不上号。 仇让哪里管得了这些,只是悻悻瞥了一眼旁边的钟小龙。 无论怎么样,自己这碧游村二当家(自封)可不能轻易就丢份了! “呔!伱这小可爱,我说你是最强的,那你就是最强的!” 骂不得,我还夸不得吗? 吃我一鞭! 仇让的手指紧扣鎏金如意,随着他一挥,金光凝聚成的长鞭直挥向正阳。 鞭身在空中划出璀璨弧线,速度极快,目标明确。 啪! 鞭梢不歪不斜,打在小正阳顺亮光滑的侧腹。 “嘿嘿嘿,好像也没有那么难···” 鞭中黄鼬,可刹那之间,仇让的身体反而感受到了一股不适。 一股剧痛顺着胸膛迅速蔓延,一直拉长到了侧腰。 金光长鞭一瞬消失,仇让低头看到,自己的胸口和侧腰上已出现几道伤痕,血液沿着裂口流出,迅速染红了白褂。 “反伤,为什么!?”仇让咬紧牙关,眼中闪过一丝震惊。 护身铜钱的承受力度,用自己的鎏金如意,也得耗费四五次才能彻底击破,即便是反伤也不可能轻易在自己身上留下痕迹。 正阳站在不远处,尾巴轻轻摆动着,机灵谨慎的黑眼珠不时转动。 仇让的呼吸急促,手腕蛊毒的侵蚀,加之胸口侧腰的伤痕,让他整个身体不自觉微颤了起来。 “认输吧,这家伙的能力太邪门了,都掺上一点因果律的味道了。”早些年钟小龙在老家就被黄皮子治过,此刻他是浑身鸡皮疙瘩。 十来岁的时候,他曾打伤了一黄鼬,后来就同中邪一样,开始脱光了衣服手足舞蹈,嘴中胡言乱语,念念有词。后来还是一路过的高人,设计套出了黄皮子所在,在钟家耕地机的播种箱里找到了它,好说歹说才给送走。 “给我闭嘴!这世界上多的是比胜负更重要的事情!” 比如脸面,比如尊严··· “打脸这种低下情节,就让人留在里暗爽去吧,我会让这小可爱知道,什么是冷冰冰的现实!” 仇让躬身向前,嘴上逞强,心中却无比发怵。 此时陷入一种进退两难的境地。 不等他想好如何应对,正对面趴俯于地的小黄鼬将双脚站直,拱着小手立了起来。 方才嘴中吐出的雾气愈发浓郁,在夏日灼光下荡开阴森寒气。 “你不动手嘛?果然比起动手来讲,还是动动嘴皮子更简单呢。真抱歉,要动嘴的话是你赢了,毕竟我不太会说话···”正阳略感愧疚的点点圆滑脑袋。 “你这小···”仇让刚想开口,就被后面的钟小龙将嘴捂住了。 正阳疑惑道:“不打的话要认输吗?欢哥说了,游历在外讲究一个喜结良缘,万事要给人留个情面,尤其不要欺凌弱小。” “你说什么!?”挣脱了钟小龙束缚的仇让怒道。 “我说,不喜欢欺负弱小,我和你不一样。毕竟你是认为身为‘兽’的我们能力低下,所以出言不逊的吧?”带着黑褐色面斑的小脸疑惑歪斜。 “可是你连身为‘畜生’的我们都不如呢···” “炼器师身份高贵,‘神机百炼’是人人争抢的八奇技,这个术法应该是没问题的,那么为什么这么厉害的术还会输呢?”正阳表示很奇怪。 仇让埋头沉默了片刻,忽的勃然大怒,额头青筋都跳起来了。 “丫的气死我了!钟小龙你给我撒开!我今天要和这小可爱不死不休!” “我今天就···呜···” 仇让有些胸闷气短,心脏的跳动出现了明显异常,心前区缩紧,出现了一股压榨性的剧痛。 扑通! 下一秒,他便脸色煞白,倒地不起。 颜欢半蹲于地,伸出手掌,小正阳踏着手心蹦跳着,几步就回了肩头。 “知足不辱,知止不殆,你和老马都好自为之吧。” 颜欢看了眼陈朵住处,踏上山前台阶,继续朝着马仙洪的小工坊走去。 钟小龙不知所措地摇晃着仇让,始终无法将其唤醒。 过了片刻,从不远处走来一文质彬彬、气质儒雅的老者。 来者名为毕渊,上根器之一,“全性”招生办名誉主任——是“两豪杰”之一丁嶋安加入全性的启蒙老师,同时也是前全性代掌门龚庆的师父,一手“鬼门针”用的出神入化,可以用作针灸治人,也可以封人穴位,使其失去行动力。 “来我来看一下吧。”毕渊掏出银针包,吩咐钟小龙将仇让翻了过来,几根“鬼门针”分别刺入了曲池、合谷、太冲等诸多穴位。 毕渊催动炁息,银针顶端微微轻颤,仇让咳嗽几声,猛地睁开眼,依旧大喘着粗气,不能发出半句言语。 “好了···” “毕老爷子,他这是怎么了?”钟小龙不解问道。 “脏腑功能失调,肝阳上亢,心脾不足···” 看紫毛一脸懵逼的样子,毕渊随即改口:“简单来讲,就是被气得血压高了,心脏也出了问题。” 目睹了先前一切的毕渊,俯视粗喘不止的仇让,无奈摇摇头,背手于后,缓缓朝着入山处的石阶走去。 “须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啊,外面的世界,可广阔着呢,这碧游村终究还是太小了。” 毕渊驻足于第一层的石阶前,仰望消失于葱郁林木中的身影。 距离上次见面,不过相隔了一年的时间,游历一载,没想到连小丁都能击败了,真是了不起的俊才呀。 (本章完) ------------ 第342章 老马:这道题我不会做!太难了~ ~ 颜欢又回到了老马有些破旧的小工坊。 推开门,屋内弥漫着金属与油脂的味道,透过林间枝杈的光洒在一张张粗糙的木桌上,桌面上堆满了各式各样的零件——螺丝钉、齿轮、钢管、锤子、钳子,散乱地堆积成小山。 敲击和打磨的声音不停回荡在四壁之间。 中央的修身炉造型奇特,像一个硕大的南瓜。 它的表面涂着深灰色的漆,外形不算规则,有些部分微微膨胀,看起来就像南瓜的肚腩。 不得不说,老马这审美还是差了点事情。 摸清颜欢与公司的关系后,马仙洪对来人的态度变得有些冷漠,但还是执拗想最后拉拢一把。 “来看一下,不亲眼见证,你或许永远不会体会这项创造的伟大之处!” 马仙洪丢掉手中的锤子,双臂展开,示意南瓜状的修身炉。 这几天他也想明白了,单纯依靠言语无法打动颜欢的心,要想拉拢,就得投其所好,在他兴趣癖好上面下功夫。 “颜兄弟,你听我讲!” “这世界上最大的炼器师便是造化,世间万物皆为造化所炼之器,人亦器,可炼!” “精灵亦器,可炼!” “嘿~”颜欢饶有兴趣地笑了笑,实在没想到老马会做到这种地步。 比起炼制精灵的说辞,颜欢更在意周围的几个如花。 不知道马仙洪误会了什么,那些机关造物换掉了暗灰色布衫,或是穿着兔女郎装,或是带了些猫耳虎耳··· 加之如花一脸死人妆的腮红,那场面说不出的诡异。 砰砰砰! 马仙洪颇为自豪地敲打了下修身炉。 “颜兄弟,成为执炉人吧,有了你这种强大巫士的加入,一定能让我们走得更加长远。” “伱的修为水平,难道不想再精进一步?” 马仙洪的修身炉是非完成品,进入炉中的根器皆为下品,能力和成就完全取决于执炉者,所以执炉者必须是资质天分优秀的人才。 为了这个目标,马仙洪需要足够且类型丰富的实例,才能分析出过往的不足。 而成为执炉者,完成修身炉后,所有执炉人也可以当做上品根器,完美的修身炉诞生之日,只他们要愿意,在炉内都可以将修为提升到难以想象的境界。 老马尤其强调了一句,这种能力的提升,包括精灵! “呼——” 颜欢长舒口气,没有多言。 一牵扯到修身炉的事情,老马就和人机一样,说再多不过是对牛弹琴。 “我帮你。” “嗯!?”简简单单的一个回复,将马仙洪吓了一跳。 他点点头,煞是开心,伸手指了指后面的一群“如花”。 “等我事情完后,这些东西都送你,至于装扮就按照你的喜好来。” 颜欢急忙拒绝了,“还是算了,我就是再怎么着,口味也不会恶劣到这种程度。” 轰隆隆! 南瓜铁皮落下了一角,修身炉的前端像是太空舱般打开,一条短暂的小铁台阶落了下来,一直通到炉子内部。 颜欢不急不慢走了进去,在内置座椅躺下了。 椅子软硬程度恰到好处,躺着还算舒服。 “颜兄弟,你进去之后,按照你们巫士最习惯的运炁方式,尽量调动成熟又精通的术法,如此我便能采集相关的信息,补充实例。” 马仙洪站在修身炉前,满脸尽是期待。 颜欢没有言语,只是比了个“OK”的手势。 说实话,他没有帮助老马的意思,可劝说起来又是鸡同鸭讲,白费口舌。 与其在无法谈拢的事情上浪费时间,不如让马仙洪亲眼瞧一瞧—— 他颇为自负的修身炉,能不能炼得起五行之精! “颜兄弟,谢过了!”马仙洪抱拳,看修身炉的门缓缓落下,对面传来一声简短的“客气”,之后便听不见颜欢的声音了。 “来了。” 马仙洪驱使一部分炁运转进去,修身炉开始发出沉闷的轰鸣声。 安静躺窝座椅的颜欢没感觉什么异常,听到声音响起,他猜是炉子正常运转了,便调动起了全部的五行之炁。 他双臂垫在头下,若无其事地看着周身炁息流淌。 “老马啊老马,有件事情你想错了,器最终存在的意义,是落在为人所使用上,人要是成了器,那用来操纵的存在呢?”说是造化弄人,可身为巫士的颜欢比任何人都清楚,大多数情况下,上天对人的愚弄,都是人过往所作所为的累积。 守在修身炉旁的马仙洪眼中闪烁一股炙热,炉身周围稳定的炁突然变得不安。 “这是···” “!?” 马仙洪蓦然睁大了双眼。 只见炉体的外壳微微颤动,铁皮拼接处开始冒出剧烈翻涌的黑烟,随即一阵金属的“咔嚓”声从炉子的内部传来,像是某个零件突然失控,撞击着炉壁。 用以测量室温的仪器指针疯狂跳动,一秒钟上升了十几度,修身炉像是煮沸了般冒着腾腾热气,开始冒出越来越多的白烟。 轰! 随着一声突如其来的爆裂声响,炉体终于忍受不住高温压迫,猛然炸裂开来。 马仙洪驱使法器护佑全身,尖锐的金属碎片如同暴风骤雨般飞散,从他脸颊旁掠过。 周围的木桌被点燃了。 灰烬、火花与金属碎片交织成一片混乱的景象,小工坊的四面墙壁发出巨响,尘土如雨般从屋顶坠落。 墙上的工具架也被冲击得倾斜,掉落在地,发出一连串清脆的撞击声。 轰! 又是一阵巨响,整个小屋的房顶都被掀飞了。 空气中的油烟和木屑将视线扭曲成模糊的影像,一切变得混乱不堪。 我的炉子! 我的工坊! 我的家伙事! ······ 火光中传来颜欢的声音:“老马,咳咳咳···” “你这炉子不行啊,我还没出力,怎么就炸了?” 爆炸的余波过后,四周一片死寂。 颜欢单脚一踏,罡风骤起,烟雾渐渐消散,火光也逐渐熄灭。 老马的整个工坊几乎已经成为废墟,残破的木梁、焦黑的墙壁、被扭曲的金属架构,空无一物的工作台··· 周围只剩下残留的灰烬和一堆堆散乱的碎片。 在废墟的中央,依然有一个东西安静地躺在那里。 那是一个椭圆形的器件,表面遍布圆孔,形态奇特,是整个修身炉的核心部分。 马仙洪向前一步,捡起了核心,发现外壳已经被烧得焦黑,表面被火焰舔舐得布满裂痕,但好在依然完整。 “老马,事先说好,这个锅我不背啊···”颜欢小跳一步走出,身上干净的不沾一丝污垢。 马仙洪满脸黑线,半成品的炉子毁了倒没什么,就是可惜了自己这一屋子的家伙事儿。 他抓起核心,表面散布的圆洞中照射出层层蓝光。 “是炉子的构造跟不上术法的变化,只要理清了刚刚你运炁时炉内的构造冲突,估计就能让炉子正常运转了···”马仙洪咧嘴一笑。 颜欢耸耸肩,“你加油,我去吃个午饭,回头再来看你。” 踏过废墟,临近了下山的台阶,颜欢回首一笑:“理清五行加身引起的全部变化和冲突,要是老马你能做到,我愿称你为异人圈第一人。” ······ 日落时,夕阳缓缓下沉,金黄的余晖洒在废墟上,熔铸了一层温暖的光。 破碎的木梁和扭曲的金属在夕阳的映照下,投下长长的影子。 张楚岚双手插兜,一边哼歌一边迈上了登山台阶,眼见这破败之象,心中不由一惊。 “我去!老马,你的炉子炸了啊?” 吞咽下口水,张楚岚继续朝前走去,真要炸了,倒是省下了不少麻烦。 废墟之中良久没有回音,马仙洪披头散发,握笔在脏兮兮的纸张上划来划去。 “顺不清,根本就顺不清!” 明明就差一步了。 “不!” “额···”张楚岚踌躇不决,伸出的手又放下,“老马,你···你这是怎么了?” 马仙洪猛地抬头,遍布血丝的双眼盯紧了张楚岚,此时他的模样看起来苍老了十几岁。 “这些东西···我不会做,不会做!太难了——” “啊啊啊啊啊!” (本章完) ------------ 第343章 自由与负担,颜欢再见“桑下之论” “不会做是正常的,毕竟我都不清楚原理。”颜欢坐在一处绿藤做成的秋千上,怡然自得地荡来荡去。 修身炉的核心,会吸收执炉者的炁,不同炁的样本会造成不同的运转结果。 马仙洪在之前就遇见了瓶颈,无论如何改进炉子构造,理论上可以成立的功能却始终无法实现。 这点颜欢心里清楚,因为他是巫士,不是术士。 制造具象力量的神机之术,与使用抽象力量的术,才是最绝妙的组合。 即便是神机一门的代表人物黄月英,其手下的诸多神机造物,也是与大术士诸葛孔明结合之后完成的。 颜欢所提供的术法,能够促使核心运转,但引导的方向却完全不受控制。 以错误理论为出发点所做的一切推断,毫无疑问会陷入另一个囹圄之中,所以马仙洪的研究注定得不到答案。 按照原本的剧情发展,马仙洪修身炉的完成,是在诸葛青的帮助下,术理结合,才最终大功告成。 可以说,从颜欢改变青仔命运的那一刻起,马仙洪的修身炉也就止步于此了。 “不过马仙洪身负的‘神机百炼’毕竟是超脱常理的八奇技之一,要是他情急之下捣腾出了什么新名堂,到时候再给他砸了吧···” 比得不到更痛苦的是,得而复失。 “为了让老马免受炉子被砸的心痛之苦,我也有好好努力过了呀···”颜欢从秋千上站了起来,看眼前视野忽高忽低的上下变换。 “为什么构建不成合理的通路!?” “全都堵住了!明明有那么一瞬,我看见了成功的可能···”马仙洪急切得抓耳挠腮,将手中纸张划拨的破破烂烂。 “推翻了···全部都推翻了重来!” “都给我来!” 一声令下,候在庭院周围的如花全都动了起来,抱着修补用的材料仔细操忙,工作有条不紊。 “嗯——”张楚岚笑着沉吟了片刻。 按照当前这个形势,拖延一下时间是足够了。 “至于这炉子,要是还赶得急,到时候就再给他砸了吧···” 张楚岚苦笑着端详魔怔似的马仙洪,设身处地想一想,老马作为一个狂热技术宅,手上炉子被砸,就和心爱的手办被熊孩子制裁了一样,还挺令人血压飙升的··· “老马,不回去吃个晚饭嘛,要不一会儿赶不上点儿了。” 马仙洪目瞪欲裂的盯着构造图,摇了摇头。 “你回去,我忙完这些再说。” “没事,我陪你。怎么说你也是我的干侄子嘛!”张楚岚找了个干净地儿就地盘坐,若无其事地掏出了手机。 一旁的老马忙得心无旁骛,根本无心理会周围之事。 张楚岚点开备注为“逗伱弯儿”的群聊,输入了一行字: 各位,我这里就位了,比想象中顺利,可以动手! 颜欢扫了眼群里的消息,这时候,赵方旭正好打了个电话过来。 “赵总,这次是决心加码了吗?” 对话一头沉默了许久,那份死寂漫长到颜欢以为中间的通讯中断,可通话界面的数字依旧正常走动着。 过了好一会儿,赵方旭的长叹才顺着电磁波传了过来。 “小欢呐,西北大区关于陨石和火鸟的事情,苦于当时科技落后,很多细节都不明朗,最近差遣手下职工做了不少工作,我们才得到了确切的消息。” “你出发碧游村之前,我心理就有点忐忑了,说实话,我是希望你觉得我骗了你,然后回公司同我重新谈判的···” 赵方旭闭上眼,近些日子的大事小事一同漫上心头。 一方面,他希望颜欢的出现能给现今的异人格局带来改变,另一方面,他又害怕这种转变会造成超出公司控制能力的局面。不过是派遣职工搜集精灵信息,都能引发出不下于“甲申之乱”的事端,现在的赵方旭,说不出是颜欢福缘深厚,还是公司时运不济了。 “赵总,您有话直说吧。” 昔日玄武的消息,赵方旭可以轻易告知,可这一次遮遮掩掩,让颜欢越发好奇。 或许真有一个远超八诈神的存在··· 亦或是背后牵扯的因果,足以让公司最高层感到胆战心惊的存在。 赵方旭斟酌片刻,一本正经道:“小欢呐,在这之前,我有个问题要问你。” “让你放弃现在游历天下、寻灵结缘的自由日子,背负起一些其他的重担,你愿意吗?” “赵总,您是知道我的···”颜欢刚想开口回复,周围莫名起了一阵金灿流光。 景象变得模糊朦胧,等颜欢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正站在一棵桑树前,手中握着小巧竹刀。 刀尖轻巧地穿过树枝,剁下满枝翠绿的桑叶,每一片桑叶被捋下后,都会被他迅速放入怀中的麻布袋中。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斑驳的光影落在颜欢微微低垂的脸庞上,偶尔有微风吹过,桑树的枝条轻轻摇曳,叶片发出沙沙的声音。 就在这时,颜欢的身后传来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他没有回头,依旧专心采摘着桑叶。 脚步声越来越近,终于,一个书生模样的人出现在他视线的边缘。 那人身着一袭朴素青衫,手中提着一卷书籍,脸庞方正,眉目不算出众,眼神却透露出一股不易察觉的傲气。 他站在颜欢身后,目光紧紧盯着背影,显然并不悦意。 书生的嘴角微微抿起,眉头皱了皱,沉默片刻后,终于开口道:“吾闻丈夫处世,当带金佩紫,焉有屈洪流之量,而执丝妇之事。” 颜欢的动作没有停顿,依然是从容不迫地割下桑叶,语气平淡地回应: “昔伯成耦耕,不慕诸侯之荣;原宪桑枢,不易有官之宅。何有坐则华屋,行则肥马,侍女数十,然后为奇。此乃许、父所以慷慨,夷、齐所以长叹。” “虽有窃秦之爵,千驷之富,不足贵也!” 这话说的是年轻人不要那么肤浅,追求一些功名利禄,要多向圣贤看齐。 可那来者闻言不屑,冷哼一声道:“仆生出边垂,寡见大义。若不一叩洪钟,伐雷鼓,则不识其音响也。” 书生根本不理会颜欢话中的道理,只知自己贫穷困顿已久,要出人头地,要名动天下。 颜欢笑道:“好一个初生牛犊不畏虎。敢问尊姓大名?” “南郡庞士元。”庞统拱手回道。 “水镜先生既然精通奇门、道学、兵法、巫术,想必也身怀济世雄心,真就甘心每日深居山林,与三两友人谈论天下棋,而不敢身入局中吗?” “嗯!?”颜欢微微一愣,那满目傲气的书生身影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暗红色的术士长袍。 诸葛亮眯缝起狐狸眼,执子笑道:“先生同亮对弈,居然也会失心分神,那很容易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啊。” “先生,天下混乱多时,无有共主,民生凋敝,百姓苦不堪言···学生今日拜访,是为出山前来见先生最后一面,此后恐戎马倥偬,颠簸一生···” 啪! 子落棋盘,一招定局。 ··· “小欢,小欢呐!怎么不说话了,是断线了吗?”赵方旭催促的声音不断传来。 颜欢恍惚许久,开口道:“抱歉,刚刚失神了,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情。” “那你是怎么想的?” “赵总,这不是选择。欲求真仙,当立一千三百善,您口中的重担,未必不是我的自由。” (本章完) ------------ 第344章 月黑风高夜,放火杀人时 “既然你下定决心了,那就放手去做吧···”赵方旭揉捏眼角,看向一旁的绝密档案。 灰黄色的档案袋贴了封条,刻印了公司的显眼大红印,那袋子上没有其他的信息,只是简单标注了来处——山东菏泽东明县“哪都通”快递收发点。 “我选择信你。” “小欢,说实话,这些事情我本可以隐瞒,但大多数也是形势所迫,因为除了国内的异人管理,我们也得考虑国际动向。” “你怎么看待碧游村的马仙洪,以及他所创造的修身炉?” 颜欢不假思索道:“违背了公司维稳的大政方针吧。” 按照华中大区临时工黑管儿所说,全国十四亿人口,目前记录在内的异人不超过一万五千人,国内异人和普通人的人口比例大约在十万到九万分之一,处于一种较为和谐的状态。 而我国能容忍的异人比例上限是五万分之一,这就是人口比例红线。 异人是由少数的一般人变成,根除异人根本不可能,但异人超过红线,就会引发新的危机。 一旦超出了这个红线比例,松散的异人产生凝聚意识的比例也会越来越高,普通人察觉异人存在的风险也会越来越高,会突破人类社会承压的阈值。 诸如北魏时期的灭佛,欧洲中世纪“猎巫行动”一类的不稳定事件就会重新上演。 这显然不是任何一个国家高层都愿意见到的局面。 出于以上原因,公司对异人的处理态度也比较暧昧模糊—— 异人影响普通人,从重处理! 异人之间的问题不去规范化,让异人之间相互解决,相互消耗,群体内部淘汰。 马仙洪所行之举的危害,正在于此。 “对!”赵方旭不可否认的点点头,但还有个现状要搞清,那就是有些国家已经违背了长久以来的国际原则,将异能研究投入军队了。 “假如未来局势大变,这些新士兵会成为很大的威胁,对方不信不义,咱们也不能继续当老实人啊···” “比起社会上形形色色、各怀鬼胎的家伙们,咱们还是信任一下为了保家卫国而不断接受苦训的军人吧。” “妥。”颜欢应了一声,对赵方旭言外之意了然于胸,“人和‘神机百炼’都给伱带过去,在这之前,赵总可否透个底儿?” “您老手里到底握着什么东西?听得我心里刺挠。” “呵呵呵呵···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赵方旭笑呵呵道,将绝密档案摆在眼前打量。 “好东西,绝对是好东西。” ······ 夜幕悄然笼罩,月色被浓重的云层遮掩,漆黑的夜空似乎压得整个碧游村透不过气来。 风起,掀动着树枝,带来一阵阵低沉的嚎叫。村道上的灯光昏暗,只有几盏路灯发出微弱的光。 村头的小广场中,一群村民正跟着音乐节奏跳着广场舞,淡色的运动服不时在灯下摇摆,对即将要发生的事情浑然不觉。 碧游村的行动,全局交由经验老道的黑管儿指挥,二壮专门为通信器开辟出了一条通道,用作行动中的交流。 迫于二壮能力的特殊性,她需要保持阳神在外的游离状态,以时刻掌握碧游村几大上根器的位置,闲来无事的大老王在张楚岚的邀请下,充当了二壮的保镖。 “喂喂喂,都听得见吗?” “调试完毕,该动手了。这次行动以碧游村为主,陈朵为次,瓦解碧游村之前,尽量避免与陈朵的正面冲突。” “普通人转化的异人以驱赶为主,山下由公司的职工负责处理。” 安排下去,余下的临时工纷纷传来回应。 王震球打开了一处圆柱形的铁盒子,冲里面喊了一声。窝在罐子里的是一粉色肉团,那东西的颜色和“噗灵噗灵”的质感,都很像《西安零距离》中女记者报道的“肉灵芝”。 “喂喂喂,醒醒了。”王震球说道。 “哦?”肉团上显露出一副极具沧桑的油腻大叔脸。 “将沉睡千年的老夫唤醒,少年啊,你是遇见什么棘手的事情了吗?”果冻先生用无比沧桑又装腔作势的声音问道。 混球儿双臂交抱,满脸无语道:“得了吧,你就上礼拜二睡得,还千年···起来干活了!” “哦···” 果冻应了一声,端详了王震球片刻。 “你看起来心情不太好。” “被问及了一些往事···” “少年郎,执着于已逝的时光是毫无意义的,起码在最为关键的时刻,他们做出了自己的选择,干我们这行的,终归是刀尖上舔血的工作。”果冻先生若有所思道。 王震球摆个死鱼眼,瞥向一旁。 虽然被这么说有点奇怪,但想想也是,等这里结束,再去好好祭拜两个好友吧··· 另一边,肖自在正仔仔细细打理餐前仪容,旁边手机播放着01年发行的歌曲《一笑而过》。 刮完胡子,洗完脸,肖自在颇为满意的审视镜子中的自己。 “还不错呀···” “二壮,受累将赵道长的手机号发给我。” “好滴~” 还在屋内打坐入定的赵归真,感觉放置床上的手机屏幕闪动了一下。 那照片上现实的,是一双手反绑的男孩,他身穿红裙,脖子和双脚也被死死捆绑着,一枚大秤砣挂在脚下,直直往下拉拽。 赵归真见状,根本来不及思考,披挂起了道袍,拎着事前收拾好的包袱就朝林中逃窜。 脚底踩过草丛,掀起阵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啧啧啧啧!” 忽然之间,一阵令人不适的咋舌声响起,惊得他驻足回望。 “谁!?” “哎呀呀呀!”坐在林间巨石上的,是一身绿色运动服的肖自在。 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在晦暗林间闪烁过一丝不明显的反光。 “道爷,有道是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前路险恶,不宜赶路,不如坐下来和我聊一聊如何?” 哒! 肖自在将携带的背包丢在了一旁,那包沉甸甸的,不知装了些什么在里面。 (本章完) ------------ 第345章 超度这种事情,我还在行 来者不善,赵归真当机立断,立刻转身逃去。 一脚踏入空中,尚未逃出,一缕银白色的炁线横拦在了面前,再往前一步,估计脸皮都要被掀翻,不得已他侧身一转,反将手持银线的肖自在给踢开。 “你们是冲着陈朵来的,我不会干涉!”赵归真额头流汗,率先表明了立场。 肖自在摊开手:“谁关心陈朵那种小事,对我来说,会见病友才是天经地义的大事。这位茅山上清派的道爷,还记得一年前发生的事吗?” 一年前,JS省境内发生了七起命案,案件手法出奇一致,七名男童先后吊死于自家房梁之中,造型诡异骇人。 案件极为复杂,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线索,至今都是人人闭口不谈的悬案。 这之后,茅山上清派的一名道士打伤同门,仓惶逃下山去,自此了无音讯。 调查之中,本来是两个毫不相关的事情,就在肖自在找去茅山,从上清道爷讳莫如深的态度,以及不承认那道人失踪的坚决中,恰恰让他坚定了内心的想法。 眼前这道人,就是残忍杀害七名男童的凶手。 事情太过恶劣,茅山上清派唯恐毁了门派清誉,这一年来一直在调查赵归真的下落。 也正因如此,赵归真即便对昨天颜欢所说的话心有嫌隙,但在没有确定暴露之前,他也不敢踏出碧游村半步。 “我···”眼见所作所为暴露了,赵归真惶恐起来,“是师兄弟们让你来找我回去的吗?” “对不起,我那是一时失手,才打伤了师兄,我···我哪里还有脸回去···” 话音未落,赵归真那愧疚害怕的面相忽然一转,变得凶狠残暴,汇聚起全部气力朝肖自在的左下颚挥打过去。 这突如其来的袭击,肖自在仿佛早有预料,只是轻描淡写地用手臂一拦,便轻松挡住了。 下一刻,刚猛浑重的掌力散布开来,一记大慈大悲手正迎着赵归真的脸拍打。 呼—— 一阵炁如流水般淌过,赵归真悬挂脖子间的红绳铜钱散布开深红色的护身障,将这厚重一掌的劲道完全抵消。 这红绳铜钱乃是马仙洪赐予上根器的护身法器,能自主控制发挥的功效,算是高档货。 不过开启时,同样也会消耗使用者的炁。 轰! 赵归真在法器加持下,硬抗了肖自在这一掌,身形刚刚站稳,他便从道袍的长袖中捏出一枚符箓。 符头上写了张、刘、赵、钟、史五方瘟神,正是茅山上清派的五力士。 唰! 阴炁扩散,顺着赵归真灵活多变的手指瞬袭过去,眨眼间卷做五道黑黢黢的身影,沿四面八方朝肖自在袭杀。 趁着肖自在应对五力士的空当,赵归真咬破手指,用鲜血在右手掌心刻画下了迷魂印。 “霍···”肖自在轻易招呼着五缕阴煞气,手指勾做龙爪。 “你这五力士,虚得很啊!” 随着一声怒喝,纠缠不清的上清五力士,直接从中间撕碎开来,化作道道黑风飘散天地。 “大慈大悲掌,龙爪手···伱是佛门俗家弟子?” 这面相,不像啊··· 赵归真咧嘴狞笑,右手用血印,左手持着上清捆仙符,一同朝肖自在招呼过去。 两相交锋,各中彼此一招。 不过赵归真驱动护身法器,将大慈大悲手给抗住了。 “嘿嘿嘿,打中了···” 赵归真轻笑了几声,还没来得及乘胜追击,表面看起来安然无恙的肖自在又让他心中一凉,如坠冰窟。 茅山上清派的掌中迷魂印,可乱人心智,使得敌人在交手中分神,对付一般的异人绰绰有余,但遇上心思单纯之人,就会失去全部效用。 “心思单纯···” “这家伙?” “他妈的开什么玩笑!” 肖自在拍拍手,笑道:“好了,道爷!别藏私了,有什么手段都亮出来。” “这野茅山,也是茅山呐。”茅山道士不同于其他隐蔽于世间的异人种类,因为影视文学作品的发展创作,让他们在普通人耳中也鼎鼎大名,虽然真正见过茅山道士的人不多,但世间处处流传着各种关于茅山术的传说。 茅山上清派,与天师府一样乃是正一分支,极其低调克己,甚至在外人眼中都有点古板。 上清派符箓名震天下,但门内道人却以丹法、科仪为所长,他们对五花八门的法术并不热衷,反而将更多的时间用在了磨炼道德心性上。 茅山戒律森严,世上少有传人走动,真正让茅山传遍天下的,恰恰不是上清派的传人,而是一些无门无派又身怀异术的散人。 这些人良莠不齐,亦正亦邪,不是完整的组织却又打上了茅山的招牌,所以世人将其称之为——野茅山。 “上清弟子为了修炼野茅山的邪法,杀害无辜孩童,这要是传出去,真不知道一众茅山道爷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唔··· 被戳破了真相,赵归真索性也不装了。 他脱掉道袍和洁白里衣,上身赤裸,上翘的眉毛几乎顶到了头顶。 “你知道每天诵读经书有多无聊吗?你知道锄地三年结果就被授予了一道符箓有多失望吗?” “你知道,苦修了大半辈子的师兄,被我用半年习得的手段打倒,我心里有多爽嘛!” “你也好,师兄师父也罢,指责我杀人炼法,就凭你们也配!”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你们的格局都他妈太渺小了!你马上就会为多管闲事付出代价!” 赵归真怒喝一声,掏出裤腰间的青瓷小瓶,取出几颗压制煞气的丹药服用。 七煞攒身—— 林间吹拂过一阵沁人心脾的夜风,肖自在颇为舒适的伸了个懒腰。 “嗯?”赵归真难以置信地审视双手,身体没有出现一丝一毫的变化。 “七煞攒身!七煞攒身!” “我攒!” “我七煞呢!?” 肖自在双手插兜,信步坦然的走向前,背后浮现出一泛着幽绿色光束的骷髅拼和物。 那东西由羊鹿虎三只动物的头骨组成,嘴和眼睛的空洞处不时冒出阴森绿雾,背后拖挂着的锁链在空中纠缠碰撞,发出阵阵清脆鸣响。 赵归真身躯向后一仰,林间忽起的森森寒气让他不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别紧张,道爷。这是认主法器·招魂幡,因为有器灵的存在,所以不会巫术的我也可以暂时驾驭。” “我有一位朋友,不忍七位煞灵受此苦难,所以将他们从你身上抽走,结果没想到我诵念了七遍《地藏菩萨本愿经》都难消其恨。” 肖自在耸耸肩,无奈道:“我是不懂什么巫术了,但我那位朋友说,怨气深重的灵,没办法就这样魂归天地,所以就差我来帮忙消怨。” “厉鬼索命,都是常事,道爷要以平常心对待呀!” 赵归真愤懑一甩臂膀,怒冲冲道:“别扯犊子!我体内的煞气从未消解,怎么可能在我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就将煞灵带走!” 呼休~ 五缕煞气从赵归真赤裸的上身冒出,缓缓收归于器灵·三车骨之中。 “别人能不能做到我不清楚,但我这位朋友,圈内人称——巫王。” “那五个是什么东西?” “你真是上清派出身嘛,五鬼,这是五鬼啊!”肖自在撇嘴说道,背后站了五只造型各异的鬼物,与此同时,七个男孩的煞灵也一同显现了。 经过赵归真一年的消化,七煞灵的魂体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破损。 “道爷,何以消怨呐?” “大概没有比看杀人凶手被残杀更大快人心的了。” “鄙人不才,但好在对‘杀’有一知半解。别看我这样,但也确实在佛门待过,超度这种事情,大概还行···” 肖自在推了推眼镜,黑眸子浸染了一丝猩红,在晦暗林间幽幽闪烁着。 (本章完) ------------ 第346章 肖自在与巫术,打开新世界的大门了 “被算计了,绝对从很早之前就被盯上了。”赵归真收手欲逃,只可惜居于碧游村久矣,没有时间去找素材修炼新的秘法,以此来应对这个局面。 低头望向脖颈处的红绳铜钱串,他不停吞咽了几下口水。 铜钱表面已有裂缝,再抗几招大慈大悲手,被破不过是时间问题。 对面的肖自在仿佛看穿了赵归真的心思,“那玩意儿快撑不住了,再来几下子估计就到极限了吧···” 肖自在抬起手,掌心向前压去,强大的冲力撼碎了地面,一个巨大的掌形坑陷烙印于大地。 轰! 碎石飞溅,紧接着又是一记大慈大悲手。 那红绳串起来的五枚铜钱瞬间散架,掉落在山体石缝中。 赵归真一身红琉璃般的护身障,布满了冰裂似的纹络。 “可恶,到极限了···” 没有了煞灵,没有了上清派的符箓,赵归真此刻全然失去了进攻手段,缩在满是裂缝的护身障中,犹如瓮中之鳖。 唰! 肖自在极速闪出,勾手成龙爪,直冲赵归真心窝掏去。 咔啦! 一阵清脆鸣响,护身障如冰晶般破碎,炁凝聚而成的碎片散落于地,缓缓飘散。 “不是对手!绝对不是对手!” “不能往前走了,得回村···其他上根器可以救我,马仙洪能救我!” “这个人不一样,这个人和以前遇见的所有人都不一样!可怕,太可怕了!” 赵归真自知不是对手,调整了路线,反而朝碧游村内跑去。 月光被层层树叶遮蔽,黑暗像一张巨大幕布,吞噬了所有的光亮。 林间的枝条被风吹得嘎吱作响,时而猛烈,时而轻柔,像是一只只冰冷的手在空中拂过,掀起一阵阵不安的寒意。 赵归真慌乱的看不清来路,只是竭尽全力逃跑,尚未走出幽暗林间,一股强大的吸力从背后传来,拽着他重新回到了坑陷之中。 “龙吸水——” “不要回去,不要回去啊!”赵归真惊慌万分,眼见后背同那恶魔越来越近。 咔吧! 一阵骨裂声后,他就感觉剧痛蔓延了四肢,胳膊和双腿都被肖自在废掉了。 “饶了我吧,我可以将功赎罪!我可以将功赎罪!” 肖自在扶正了眼镜,心满意足地笑了起来。 “嘿嘿嘿···陈朵错过了,不过那种女人同小面包一样,聊以果腹而已。道爷,归真老兄,你这种不可救药之人,对我来说才是无上珍馐啊!” “你···你到底在说什么?” “别怕别怕!我好歹曾经也是出家人,出家人以慈悲为怀,不会对伱做什么太过分的事情。” 刺啦! 肖自在解开赵归真的裤腰带,连同下半身的长裤一起撕碎。 一丝不挂的道人抬起头,哭得泪流满面。 “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把我送去公司,我认了!只要别送我去茅山就行!呜哇啊啊!” 肖自在对道人的话充耳不闻,只是捋了捋凌乱的发束,整理好用餐仪容。 之后,他便用绳索将赵归真绑在了一处粗壮的树干上,戴上呼吸机,打上氧气,用输液管和细针将葡萄糖一并续上了。 这些措施,可以让人保持清醒。 “哎呀,今天这道菜,应该算是烤乳猪吧···难得的大餐。” 肖自在掏出尖刀,刀刃一横,刀锋冷辉映射于赵归真绝望哀嚎的凶相。 刀尖划破了肌肤,剜掉了一块指甲大小的碎肉片,紧接着沿血肉纹理切割,十刀一停歇,每次只取片儿大的一块肉。 “啊啊!啊啊啊啊!住手啊!” 凄惨凌厉的咆哮响彻山林,逐渐压过了山风。 “救命!啊啊啊!求求你···饶了我!” “茅山!送我回茅山也···啊啊啊!” 赵归真嚎叫着,恨不得痛觉立刻夺走自己的全部意识,可那氧气和葡萄糖不断作用,加之肖自在时不时度过一丝炁过来,他始终无法闭眼晕过去。胸膛切割的血肉模糊,双臂只余下森森白骨。 赵归真心如死灰,绝望双目瞪大了看向林间。 枝干中悬挂着七只缢鬼,正是他之前所杀的男童,因为死前穿着红衣,又是至阴之命格,七个煞灵看起来邪气冲天,怨恨肉眼可见。 七双空洞洞的眼直勾勾盯着赵归真,深陷的眼眶中只有黑暗,这让场面看起来分外恐怖。 “救···救命···” “救···” 这就是受尽折磨等死的感觉吗? 赵归真又看向了那七名男童煞灵。 ··· 半个小时候,捆绑在树干上的道人没了半点动静。 “嗯?”肖自在微微愣了一下,“都说异人体魄强健,可你这就不行了?平日里的修行没少偷懒吧···” 树底下是黏糊糊的血滩,碎肉堆积,湿溻溻的混在一起。 赵归真四肢裸露白骨,内脏皆空,唯有面部是尚存的完好部位。 “啧啧啧···” 肖自在凝视尸体无奈摇摇头,龙爪手勾在了道人天灵,随即猛地向上一提。 噗嗤! “嗯——?”肖自在提着头颅朝身后望了眼,说到底这些灵都是孩子吧,当着这么多人用餐,还是第一次。 此处事了,也该去村内帮忙了。 肖自在仰望枝干悬挂的缢鬼,随后将捎带着脊椎骨的头颅安稳放置一旁,双腿就地盘坐,闭目,手合十,施佛礼。 “一切众生未解脱者,性识无定,恶习结业,善习结果,为善为恶,逐境而生,轮转五道,暂无休息,动经尘劫,迷惑障难,如鱼游网,将是长流,脱入暂出,又复遭网,以是等辈,吾当忧念。汝既毕是往愿,累劫重誓,广度罪辈,吾复何虑···” ··· 《地藏经》念诵完毕,七个煞灵依旧于空中悠悠飘荡,悬浮一旁的器灵·三车骨嘴吐绿雾,九道锁链“哗啦啦”从雾中伸了出来,游蛇般奔向赵怀真残缺不全的尸体残片。 下一秒,令肖自在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锁链拉拽下,道人的灵魂被活活拖拽了出来。 赵归真还没反应过来,七道阴煞席卷成风,将他裹在其中。 方才经历了地狱的赵归真死后未得解脱,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几声,便在一众煞灵的分食下消散无踪。 “这是···”目睹一切的肖自在彻底呆愣住。 那猩红瞳眸闪烁的愈发频繁,内心涌动的喜悦让身躯禁不住剧烈颤抖,仿佛打开了什么新世界的大门。 “杀,不仅仅是肉体的消亡,还有灵魂的毁灭!?” “馋死我了···好想学巫术!学巫术!” “这是加餐···加餐啊!” “不行啊肖自在,你得克制,这已经吃撑了···加油!你行的!” 啪啪啪! 肖自在接连拍打了几下脸面,又朝七个煞灵看去。 他不是巫士,可也知道一个灵吃灵会加速堕落的道理。 但是眼前的场景依旧超脱了肖自在的预料。 不知是《地藏经》起了作用,还是招魂幡对灵体的净化作用,那七名煞灵在撕咬分食完赵归真后,没有彻底堕落为凶灵,反而罕见的淡出了一股清幽灵气,围绕在他们身上的怨恨也烟消云散了。 七名孩童轻飘飘地落于地面,整齐划一地乖巧鞠躬。 “谢谢这位大爷···” 队伍正中的小煞灵话音未落,就被旁边的大个子肘了一下。 “要喊大哥~” “谢谢这位大哥~”七个男童煞灵异口同声道,弯腰鞠躬,灵体缓缓飘空。 “这位老大哥,麻烦替我们也向那位红毛大叔···大哥哥致谢···” 七个灵一边低头鞠躬示意,身形一边在空中变淡弥散。 肖自在仰望天际,此时黑云尽散,星空如墨,繁星点点。 “现在这小孩子们,真是口无遮拦呀···”呢喃一句,他笑着摇摇头,拖着战后珍藏朝村内走去。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本章完) ------------ 第347章 你们良心不会痛吗? 我,名为仇让,碧游村二当家,“神机百炼”拥有者,高贵的炼器师。 今日晌午,我挑战了圈内公认的巫王,传闻中的水镜先生转世,目前的天下第二,可惜因为身中蛊毒,加之吃坏了肚子,惜败于他手下最强的精灵··· 我醒来时,天色已晚,今夜月黑风高,恐有大事发生,而我作为马教主安排的陈朵护卫,一觉醒来,把守护对象给搞丢了。 “我,仇让,正在赶往解救陈朵的路上···但是···” “这特丫的什么情况!?” 仇让冷汗淋漓,躲藏于一处矮墙后,长时间的腹痛拉稀,让此时的他有点乏力。 不远处的街道中心,一个邋遢、不修边幅的脏兮兮女孩正脚踩三轮车,不知道在运些什么。 三轮车“吱悠吱悠”的惨叫着,可车身骨架散动的声响很快消失在歌声中。 那是一首重庆民歌,《黄杨扁担》。 “酉州的姑娘会梳头呀~姐呀姐呀会梳头呀~那么哥呀哈里耶~” 歌声吵醒了喝酒昏头的村民,一个大老板推开门,朝门外看了眼。 “哎呀,宝儿姑娘,这大晚上的是在运些什么?” “货···”冯宝宝干净利落的说道。 “您可真爱开玩笑,这大晚上的哪里来的货物要拉,要不是和你喝过酒,我还以为你大晚上的杀人埋尸呢!”老板说了个不好笑的笑话。 冯宝宝没多言语,招了招手。 “诶?” 那大老板没多想,凑了过去。 砰! 他迎头就挨了一铁锹。 冯宝宝将晕死过去的大老板丢上三轮板车,用篷布盖住,随后又一边儿哼歌,一边继续骑行。 “我去,她打晕人带走干什么?”仇让咽了下口水,在暗处探头探脑。 尾随着冯宝宝一路前行,三轮板车上的人越来越多。 冯宝宝将这些晕过去的人丢到了村外的一处树林中,现在是夏日,大多数人睡觉只穿了一个裤长,白花花的人堆积在树下,场面说不出的怪异。 仇让在一足够粗壮的树后藏了起来,身体虚脱,山风灌进了白褂子,浑身都是凉飕飕的。 “这家伙把村民堆在这里干什么?” 一个思考失神的功夫,对面的冯宝宝人影不见了。 嗯? 环绕身旁的寒意越来越浓,仇让身上佩戴的护身法器突然起了反应,他扭过头,就见冯宝宝蓄掌于后,卯足了力气劈砍过来。 “好家伙,偷袭···” 仇让一个侧翻滚至一旁,燕子抄水般后跳三步,稳住了身形。 “小丫头片子不讲武德,你这大晚上的,在这里鬼鬼祟祟干什么?” 对面的冯宝宝一言不发。 哼! 仇让耍了一套不知哪里学来的拳法,随后俯下身。 前天接陈朵回村时,他曾与冯宝宝短暂交手,这女人身手敏捷,出手干净利落,可在自己鎏金如意的金光面前还是束手无策。 “哼,不说也罢。” “我是看伱还没吃够我的苦,让你再尝尝爷的鎏金如意···” 嗯? 仇让朝熟悉的后裤腰位置摸去,掌中空荡荡的感觉让他不由一阵心慌。 诶? 我如意呢!! 他掀开白褂子,解开裤腰,将浑身上下所有的口袋兜翻了一遍。 查找无果。 这时,对面的冯宝宝将偷摸摸背在身后的左手伸出来,手中正是一镀了金的法器如意。 她将鎏金如意摆正了细细打量,瞪大了眼一缩下巴,连下颚处的肉都堆叠了一层。 嗯··· 冯宝宝一声略带思考的沉吟,催动全身的炁朝着如意灌去,可那如意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反应。 仇让满头大汗,向前递出手,说道:“大姐!你看是不是这个理儿,反正你拿了也没用,不如···还给我吧···” 冯宝宝双手紧握鎏金如意,小心拘谨地望了眼白毛,二话不说,撒丫子就朝村内跑去。 仇让先是一愣,也大步摆开,气冲冲随了上去。 “站住!你特呀的给我回来!” “如意!你还我如意!” 入了村,仇让体力渐渐不支,气喘吁吁地破口大骂:“趁人交手,顺手牵羊,你还要点脸不!” 气息平稳流畅的冯宝宝边跑边回道:“不是呀,大哥!这不是顺手牵羊,你在河边用这玩意儿抽我的时候我就惦记上了呀!” “你这东西放得太帅咯!就插屁股兜,让人情不自禁想去顺的啊!” 仇让怒火中烧,手中递出一深红琉璃珠,那珠子压缩了炁,集中于一点,如激光般镭射出去。 “手脚不干净的东西,还我如意!” 唰! 冯宝宝翻身一滚,跃上屋脊,双脚踩踏的瓦片“砰铃”作响。 “大哥,凡事都得讲个事理,我要是会还,又何必去偷嘞?” “我特呀的···”话说的很有道理,仇让竟一时无言以对。 冯宝宝踩踏屋脊,继续逃了起来,在几间空屋子前驻足,这附近几家的屋主人都被打晕抬走了,即便干点坏事也不会有人员伤亡。 “着火啦,着火啦!大家快出来救火呀!” 打斗的骚扰和冯宝宝的呼喊,惊扰了村民的美梦,那些尚未出逃的人纷纷开窗询问。 可周围不说大火,连一丁点的火苗都没有。 “啊!!?” “宝儿姑娘,哪着火了,没有啊,没看见火啊?” 冯宝宝从挂在胸前的布袋中掏出燃烧瓶,用打火机点燃了。 “急啥子么···我这就放···” 火一点,燃烧瓶一丢,夏日天干物燥,很快便起了熊熊大火。 临时工的计划中,对于村内人以驱赶为主,放火烧屋,让这些人无处可去,等骚乱一起,他们自然就会下山了。 “救火,快救火!” “宝儿姑娘疯了!” ··· “这个疯子···”仇让凝视火光中的邋遢身影,咬牙切齿道。 另一边,马仙洪正摆弄着修身炉核心,尝试了很多次,他都无法构建出正常运作的炉内通路,渐渐下去,有点气急败坏。 “身为一个异人,怎么可能不知道体内炁的流转方式,你是不是在耍我?”老马朝身后荡着秋千的颜欢问道。 颜欢尬笑着回道:“还挺不好意思的···” “我没有在夸你!” “可是老马啊,我体内的情况就是这样,一炁流过,生生不息,自然而然就运转起来了。”颜欢从秋千一跃而下,顺便翻看了下手机。 时间差不多了。 “啧!”马仙洪咬咬牙,将设计好的构图全部展开,重新构造。 这时,山下骚乱逐渐随风声传了过来。 马仙洪疑惑起身,朝下山的台阶走去,才来到边缘,碧游村的异状映入眼帘。 村子里起了大火,在干燥的夏日中如猛兽般肆虐,烈焰腾空,烧得天昏地暗。 火光映红了半边天,照得远远近近皆如白昼。 浓烟翻滚,宛如黑色的巨浪,扑天盖地,木屋和稻草堆在火舌的舔舐下发出“噼啪”的爆裂声,火星飞舞,像有无数蝴蝶在夜空中燃尽。 密密麻麻的黑点在火光旁跃动,估计是村民在拿水桶与火斗争,但火势过于猛烈,根本无法扑灭。 马仙洪的手机响起了,仇让简单说明了一下情况,随即挂断了电话。 老马满脸黑线,额头青筋暴起,终于忍不住朝身后怒喝了一声:“张楚岚!” “我果然还是把公司想的太好了,没想到你们卑鄙无耻到了这种程度!” “这几天,你们吃的穿的都是我供的,就连茅台我都安排上了···你们这么做,良心就不会痛吗!?” ------------ 第348章 大家都有光明的未来 马仙洪一跃上枝头,监视用的飞虫散播出去,村内人的动向和现状传回探测用的法器独目镜,如昆虫复眼般的景象在眼前一一打开了。 村民被这烈火逼得仓皇逃窜,但好在无人伤亡。 上根器已经同公司的人交手,局面不容乐观,钟小龙在黑管儿手上败下阵来,无心开战的毕渊老爷子早早就下山去了。 陈朵、赵归真失踪,仇让状态不佳··· “撑住,等我四分钟,我马上就到!”马仙洪冲传讯器喊道。 “老马别去!”张楚岚挥臂一拦,挡在了马仙洪面前,“外面那群人都是疯子,即便是为了马本在老爷,我也不能让你和他们撞上!” 阻拦之时,张楚岚的视线在未完工的修身炉上扫了眼,这个炉子内部有缺,算不上紧要事,他现在要尽量为临时工剪除上根器留足时间。 “给我让开!”马仙洪双臂挂着的红玉珠串将炁散布开来,化作覆盖身体的一层黑色铠甲。 此珠名为乌斗铠,是“神机百炼”下的高级法器,平时以自身的炁附着在手腕和脚腕上,一旦炁被封,便会从身上散落,散开覆盖全身的黑甲,大大提高身体的防御力。 “老马,别执迷不悟了!” 张楚岚怒吼一声,覆盖乌斗铠的漆黑手臂瞬间扼住了他的咽喉。 咳嗽几声,他便被马仙洪锁喉一甩,丢到了旁边冒着黑烟的废墟中。 “张楚岚,有长辈的那份情谊在,我真心不想伤害你。” “答应我,不管结果如何,你别插手,我这就去收拾那群人。” “咳咳咳···”张楚岚躺在碎石瓦砾堆中,仰望不算明朗的夜空,“老马,别犟,伱就听我一句劝。” “行了,张楚岚,要是能劝得动,他就不是马仙洪了。”颜欢向前一步,递出手去,将张楚岚一把拉了起来。 一个人能否被接受,心中的“尺度”甚至超越了善恶起到更决定的作用,马仙洪行事没有分寸,不顾及他人感受,与这种人深交是很痛苦的。 王也温润,碧莲通透,肖自在单纯,冯宝宝也很机智··· 这些人善待自己的同时也可以理解他人,但马仙洪不同,他认定了一个死理,脑子就不会转弯,即便所作所为对外界造成恶劣影响他也在所不惜。 马仙洪不去转身看后面的两人。 夜空的云层散开后,一抹冰冷银光洒落于他咬牙切齿的脸上。 “你也想和我动手吗?” 颜欢说道:“常言道,六扇门里好修行。对于碧游村的诸位上根器而言,或许有更好的去处。” “趁着还没有人员伤亡,及时止步也是明智之举。再说了,借用公司的力量找回记忆和家人,要比你在这里埋头苦干好的多。” 碧游村一事,本来就只牵扯一个“神机百炼”,一个“修身炉”,与公司双方未到不可调节的地步。 实际上,按照剧情发展,碧游村的几个上根器之后被公司接手,在训练之后,大多都吃上了国家饭。 大家都有光明的未来,唯独这老马,还在恢复记忆和改变记忆之间,脑子被曲彤用“双全手”来回洗刷。 修行者,渡人渡己,渡人亦是渡己。 所以颜欢改变了诸葛青,田晋中,二壮等人的命运走向,哪怕是桀骜到不可一世的王并,颜欢也给了他一年的时间去体验人世冷暖,反省己身。 出于修复灵旗的情谊,颜欢也希望碧游村的发展能迈入正轨,可这老马的性子已经不能用倔驴来形容了。 劝不动,实在劝不动! 软的不行,就只能用硬的了。 “招安?”马仙洪冷笑一声回头,“别傻了,我又不是山东人。” “而且,看公司的所作所为,我根本就信不过他们!” ··· 张楚岚抿了抿嘴,看这个氛围,多半是要干啊。 他伸手点了点山下:“欢哥,我就不在旁边碍事了,我下去帮忙。” “去吧去吧,我和你干侄子好好谈一谈。”颜欢挥挥手。 “你哪都去不了!”马仙洪一声令下,还在修补工坊和修身炉的如花停止了工作,纷纷围堵向前,将两人团团包围。 张楚岚一惊:“你这炼器师也太不讲理了,就这么给干叔叔招呼一群召唤物啊!” “张楚岚,别不要脸了!这些造物招呼你,你也配?” “对付你的,这一个就够了。”马仙洪抬手一指,如花纷纷让路,从后面走出一身穿古朴武服的漆黑人偶。 这黑偶是马仙洪的最新力作,力量速度和对炁的反应程度,要远超之前的一众旧作。 在神机术和半成品修身炉的加持下,黑偶身上移植了三个上根器的手段,一是鬼影行,可以提升施法者的速度,抹去自身的存在感。 二则是毕姥爷的“鬼门针”,救病治人,亦或是封穴杀人,都在一念之间。 而第三种,则是陈朵身上的原始蛊毒。 “至于这全部的如花,加之我身旁的白偶,都是为颜兄弟准备的。” “不,该说是···巫王阁下。” 如花纷纷转身,空洞无神的死人眼纷纷盯紧了颜欢。 “诶,这么多的人偶嘛,好在咱的鬼物也不少。” 颜欢伸手朝侧腰抓去,空荡荡的手感不由引得心中疑惑。 “我灵旗呢?” “啊···暂借肖哥了。” “那就你们来吧!” 啪! 颜欢打个响指,清脆声在夜色中回荡,霎那间周身炁流翻涌,一层淡淡薄雾环绕四周,银白色的光芒在夜幕下浮现,炁光流转间透出一种难以言明的冷峻。 伴随这一声响指,一只只狐狸和黄鼬从他身上悄然跳出,轻巧地落地。 这些小家伙们站定在地,皮毛在月光下泛着微微光泽,灵动眸子牢牢盯着前方人偶,齐齐低吼,龇出锋利的牙齿,微微炸毛,蓄势待发。 “去将马村长这一地的手办都给拆了,不必留手。” “去好好调教一番巫王阁下手底下的精灵,无需客气。” 两人一声令下,灵兽和傀儡交战在一起,场面瞬间变得混乱不堪。 出于“王对王、将对将”的默契,颜欢和马仙洪穿过尘土渐起的战场,站到了彼此面前。 “颜兄弟,我真心不想走到这一步。”马仙洪低沉道。 颜欢笑着问道:“老马啊,将来我有事相求,你会帮我的吧?” “啧!”马仙洪咬紧牙关,青筋如同小虫般爬满了额头,“都这种局势下,你还能厚颜无耻地说出这种话!?” “气吗?可自说自话,一直以来也是老马你的专长。” “少废话!” 马仙洪握紧了金灿灿的铃铛,振臂向前一摇:“晃魂铃!” 见状,颜欢轻轻弹指,叩响了腰间悬挂的青铜铃铛。 “镇魂铃!” 噹~ 两种针对灵魂的特异铃声,猛然撞在了一起。 ------------ 第349章 巫和老天爷的家事,你少管 叮铃铃,叮铃铃··· 两股音浪在空中猛烈碰撞,震得空气一阵扭曲,爆发出层层涟漪般的波动。 涟漪层层扩散,夹带着音波余威,潮水般向四周翻滚,颜欢一方迅速压过另一方,气势如虹,碾碎了马仙洪手中晃魂铃的残力。 巨大的冲击震得地面尘土飞扬,碎石如利箭般激射,四周顿时尘埃腾空,灰烟滚滚。 马仙洪只觉一股巨力猛然冲击而来,直击神魂,仿佛要将他的灵魂从身体中硬生生剥离出去。 他脸色骤变,心头剧震,急忙往后连退数步,拉开安全距离,竭力稳住震颤的灵魂。 马仙洪拼命摇了摇头,终于将意识重新拽回脑海中,才勉强喘了口气,目光中满是惊疑不定的慌乱。 颜欢悠然站在烟尘中心,镇魂铃轻轻摇晃在手中,微微抬眸,目光如寒星一般落在马仙洪身上。 马仙洪咬牙道:“区区一个下品法器,也能和‘神机百炼’的造物相比?” “这不就比赢了嘛。”颜欢漫不经心地转了转铃铛。 器,不仅仅是看炼制的水平,也要看是谁在使用。 “话说老马,你既然炼制了护身的三宝珠,为何不再做一个护住心神灵魂的法器,是做不出,还是有人不想让你做?” “嗯?” 马仙洪心头一颤,眼中闪过一丝迟疑,微微一愣。 他眉头紧锁,嘴唇动了动,或许是刚刚被铃声震得伤了心神,脑子又开始隐隐作痛。 气氛一瞬间凝滞,飘散的尘烟缓缓荡开。 纵然感受到了一丝诧异,可山下不容乐观的局势,根本无法让马仙洪冷静下来。 “空哭吼!” 老马一声令下,形如舞狮头的法器飞翔于空,大嘴一张,如狮吼般的冲击波悍然扩散。 颜欢拇指的冰晶戒指一闪,“九地”的八神坚牢之力覆盖全身。 狮吼功猛烈穿过,仅仅是撩动了颜欢的几缕发束。 与此同时,颜欢脚下的地面突然裂开,带有塑料质感的灰白双手从土地中迅速探出,紧紧攥住了他的脚腕。 那双手的手背上缠绕着诡异的红线,指节僵硬而扭曲,紧接着一个面部嵌有三颗红珠的白色人偶从地里探出头来,双眼空洞却透着寒意,一声不吭便将颜欢死死困住。 “出来。”颜欢声音淡漠如常,只是轻轻吐出两个字。 话音方落,藏匿于地中的白偶猛然受到牵引,周围的泥土如同有生命一般迅速隆起,犹如一只巨大的手掌,将白偶稳稳托起。 它在半空中飞旋翻腾的刹那,手中寒光一闪,凝聚出一抹锐利剑气,直冲颜欢而去。 砰! 剑气如雷霆乍现,凌空划过,却只发出了金石相击的一声爆裂。 颜欢仍旧纹丝不动,将那致命的剑气挡下,右手一伸,猛地扣住了白偶的面部。 三颗红珠在他的指尖微微闪烁。 “乖狗狗。” 指尖缝隙中流淌过部分天地生机,尽数朝着白偶体内灌去, 稍一刹那,白偶的关节和体内复杂的机关开始发出“嘎嘣嘎嘣”的声响。 那僵硬的身躯突然变得柔软,白色毛发如泉水般从它身上疯长而出,原本冰冷的傀儡躯壳顷刻间变得温暖生动。 不过短短数秒,一只小巧可爱的白色博美犬轻盈落地,圆滚滚的身躯,雪白的毛发在月光下闪耀着柔光,尾巴欢快地摇摆着。 它吐着粉色的小舌头,瞪着水汪汪的黝黑大眼睛,天真地看着颜欢,甚至撒娇蹭起了他的脚踝。 颜欢将那只小狗子抱在怀里,手指在柔顺毛发间轻轻梳理。 他目光流转,声音淡淡:“果然,比起冷冰冰的法器,我还是更喜欢有血有肉的东西···” “赋死化生!”马仙洪瞪大了双眸。 有此手段,不说国内,哪怕放眼天下都找不出第二人了。 不仅如此,在老马的认知中,炼金体系的一群家伙们尝试了禁忌的人体炼成和生命炼成,下场无不悲惨。 “最该顺应天理的巫,公然做出逆天之举,你就不怕遭天谴吗!?”马仙洪怒喝道。 “天谴?那也是我和老天爷之间的家事了,不劳马村长费心。”颜欢半蹲下,推了下小博美的屁股,那狗子立刻找了一处大树后,安安静静藏起来了。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伱!?” “山下那群人我忍了,为什么连你都要这么对我?” 盗吞兽! 一外型如铁球的法器飞驰出去,铁球打开,露出黑色内部,中间附带的是红色运炁纹路。 “盗吞兽”才靠近过去,颜欢就感觉身体的炁在被不断抽离,随着距离的逼近,吸收的力度也越发明显。 “你这东西对炁的承载是有上限的,不过我就不给你撑爆了。” 颜欢起身一跃,手掌在铁球法器轻轻一拍,一只白鸽扑腾着翅膀朝空中飞去了。 “这···”马仙洪后退几步。 晃魂铃用不得,身上余下的法器就只剩下护身用的三宝珠,加之储存法器“噬囊”。 山下的骚扰还在持续,呼喊声不断灌入老马的耳中,四分钟时间早就过去,与仇让的通讯断线了。 马仙洪凝视颜欢,一言不发。 他突然明白,这世间超脱常理的不止是他一人,而眼前人手段的复杂程度,要远超他所炼制过的任何一个法器的内在通路。 ··· 联系中断,山脚下的仇让慌了起来。 马教主的为人他再清楚不过,说是四分钟,就绝对不会拖到四分零一秒,如今他迟迟未现身,估计是遭遇什么不测了。 “没有得到护身衣的马上走,带上女人和那些进村不长的家伙。”仇让朝一旁吩咐道。 “如果碧游村经历此浩劫还能存活下来,各位回来的话我随时欢迎,所以心理上不要有负担···” 此言一出,一些实力低下者踌躇片刻,开始灰头土脸的朝山脚下走。 仇让对面,是满脸木讷的老孟,加之嬉皮笑脸的王震球。 混球儿脚旁躺满了人,全都是面带潮红,双眼翻白,热汗不禁从额头滑落,他们唇齿微张,嘴角流涎,一副实打实的阿黑颜。 “球儿···你这是···”老孟朝脚底看了眼,避让开了一颤巍巍伸过来的手。 “嘿嘿,我曾经在通臂金刚门下学过,不过他们的招式太过于暴力了,不符合我的性格,所以我稍稍改良了一下。” “不追求破坏,只讲究力量的控制,向对手体内注入少量的劲力,这些劲力会以微妙的频率去震动对手体内的各种腺体使其分泌···” 混球儿摊摊手,“简单来讲,他们就是被爽到了。” 招式名曰为:爱之马杀鸡。 “咳咳咳···”听了王震球的解释,身穿护身衣的几人咳嗽了起来,只身护在了仇让面前。 “仇让大师,这个人很危险,交给我了。”他偷瞄了一眼地上飘飘欲仙、陶醉忘我的同伴,想要翘起的嘴角比AK还要难压。 “呔!你这二尾子,有什么事情冲我招呼!” “来啊!有本事冲我来!” “吔?”王震球一愣。 靠! 怎么都一副很期待的样子··· 正思考着,一群人已经朝他袭来,王震球起身一跃,一股微妙的劲力沿着天灵打入那人的体内。 “啊耶~啊啊~”那人发出一阵销魂的长吟,“果然好爽~” 围在身后的人吞咽下口水,蜂拥而上。 “放开我兄弟,有种冲我来啊!” 混球儿嘴角不悦一撇,撒开腿跑了起来。 “怎么感觉被自己的马杀鸡给坑了的感觉···” 一旁的仇让和老孟看着吵吵闹闹的一群人奔去,又对峙了起来。 “就剩下你自己了,禽兽师。” “努力的废物。” 老孟尴尬推了推眼镜,“听说你被颜小师傅手下的动物收拾的不轻啊···” “呜···”仇让心中一憋屈,“他是他,你是你!真要牛逼,你就给我召唤出上古神兽来!” “呵呵呵··这孩儿···还上古神兽。”老孟擦拭下脸颊的汗,想起一段往事。 这“上古神兽”,在大西北的荒漠之中,他还真的见过。 不过兽师用炁沟通五界生物,按照灵智从低到高,沟通的难度也会呈正比递增。 直到灵长类,老孟就再无法沟通了,那荒漠中的东西灵智远超一般的猴儿,他根本就无法交流,最终也不过是看它消隐于黄沙之中。 “有时候还挺羡慕颜小师傅的···”老孟笑了笑。 因为性格木讷呆板的缘故,对老孟客客气气的晚辈不多,此时他心想着,要是颜欢愿意,邀请他来一趟西北或许也不错。 这“上古神兽”,他也想具体见识一下啊··· ------------ 第350章 人生不是热血动漫,别上头 “耍猴的,别傻笑了!没有上古神兽,那就别废话了,直接动手吧!”仇让不屑蔑笑,手中噬囊一转,六合珠两两连成线。 老孟躲开炁线的切割,轻唤了一声,成群结队的马蜂扎堆涌出。 “哼!笑话!” 仇让反手取出噬囊中的扩音喇叭法器,怒喝一声,劲风散开,驱赶掉蜂群。 借着声浪余波掀起的尘埃,老孟聚力一掌,朝仇让身后右方打去。 仇让虽是炼器师,可近身功夫颇为擅长,转身就是一掌,和老孟对打在一起。 “哎呦!” 掌力凶猛,震得老孟连连后退。 “哼哼!果然是除了耍猴什么都不会的废物,你拿什么跟我斗!” 仇让甩下一句,可对面的老孟没有片刻停留,径直朝人群中跑去了。 “站住!你干什么去!还没打完呢···” 白毛大步摆开,挥舞着臂膀追了过去。 没几步,他开始大汗淋漓,伴随着不断的粗喘,一片密集的红疹爬满了肌肤,就连身体的温度都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变高了。 “唉!?我···哈~哈~” “这是···” 扑通! 仇让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便重重栽倒了过去。 “嘿嘿···”老孟三步一回头。 他的手段之所以被叫做兽师,就是因为过去人的认知里,动物就是简单的飞禽走兽,所以兽师沟通的对象仅仅是长辈传授下来的那些东西。 可随着科技的进步,人对生物有了更全面的认识··· 飞禽走兽? 那实在是太局限了! 那些不能为人肉眼所见的微观世界,才是兽师深向发展的的新领域。 老孟正是通过刚才那一掌,用炁改变了仇让体内细菌的增减变异,使他进入了一种病弱状态。 现在的老孟,用兽师称呼已经不适合了,该叫做“生物师”。 “生物师···哼哼!”老孟嘴中哼着轻快的音乐,朝纷乱人潮跑去。 随着深入交手,公司对转化异人采取的“不杀”命令,逐渐让临时工的境地变得进退两难。 任由一众村民像狗屁膏药纠缠,临时工连自身的安全都无法保证。 随着临时工的束手束脚,一众暂时得势的村民开始亢奋起来,尤其是不见马仙洪的身影,更是让他们对山中工坊发生的事情产生了猜疑。 “报答马村长的时候到了!” “废了他们!” “这里都是高手,都把劲头给我铆足了啊!异人之间的仗,今天能打痛快了!” 面对一群热血沸腾的转化异人,王震球和黑管儿瞬间明白了一件事。 这些人,对自身的实力没有明确界限,就连对自我的认知都极其模糊。 凡是通过修炼成为异人的,莫不是踏过一条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之路,甚至路上的每一步,在多年后都会令人铭刻于心。 修身,打磨筋骨,若非咬紧牙关去坚持,每一秒都想放弃; 修心,磨练心性,内景之枯燥烦闷,甚至让人去怀念筋骨的疼痛。 可马仙洪制造的这群异人,根本不曾经历过修行之苦,一步登天,也就失去了所谓的真实感,如梦似幻,云里雾里,不知所措,轻佻狂妄,目中无人··· 就连单纯的生死认知都没有。 如果不是公司的“不杀”要求,在异人的争斗中,这些人早就不知道死多少次了。 可以说,没有真实感所带来的痛苦磨砺,马仙洪所制造的不是异人,不过是一群误闯异人界的观光客罢了。 经历过转化的拳手刘当,望了一眼灰蒙蒙的山,无比激动。 今天是作为一个独立异人,所经历的第一战。 “马教主将我们领入高墙之内,今日村内有难,我必不可能袖手旁观。可我自认为格斗而生,所以···” “现在的我,不光是为村子,为教主,为陈朵···更是为了自己而战!” “哪怕会失败,会受伤也不畏惧,挺起胸来!正面对手的拳头!战胜恐惧的方式就是面对它!胜负不在我的考量之内,但我一定要让这场难得的战斗不留遗憾!” 刘当的话起了振奋人心的效果,渐渐的,一呼百应。 “跟他们干!” “说得好,不留遗憾!” “没什么好怕的!” ··· 正是群体沸腾之时,外围的一灰衣小哥忽然肩膀被人戳了一下。 “请问我这是错过什么了吗?”满身血腥气的肖自在笑着问道。 灰衣小哥扭头一笑,“没错过!正好,老兄,我们一起跟他们干···” “诶?” 那人料想不对,立刻拉开距离,眼前这家伙,和对面是一伙的! 随着肖自在的出现,热血沸腾的场面,瞬间冷却了下来。 “你们这是在干嘛?” “企业激励培训?还是传销组织的成功学演讲?” “尤其是伱啊大哥!”肖自在指了指满脸黑线,冷汗淋漓的刘当,“生活又不是什么热血动漫,别上头啊!” “你什么时候产生了自己不会死的错觉?” 肖自在抬了抬眼镜,可无人注意到他脸上的表情,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他手中所提之物吸引了。 那是一根被剔除到血肉无存的脊柱骨,粘带血色的不知名粘液附着于温润白骨,而那层层节节的脊柱一端,是赵归真完好的头颅。 早就变僵的头贴在地面,在泥地拖出浅浅的痕迹。 “诸位,那些坚定不移贯彻自我信念的家伙,真的很对我胃口,可在足够理智的情况下所做的坚持,才更有价值。” “所以,我真心劝各位一句,冷静···五秒钟就好···” 面前的刘当被吓得将近魂飞魄散,没等定身,那剔得干干净净的东西就被抛了过来,弯曲的脊骨,捎带着披散长发的头颅,活像“蝎子”一般。 “呕~” 人群中开始陆陆续续有人干呕。 肖自在向前一步,“你们思考后还是决定留下的,我完全支持。你们不是不想留下遗憾吗?放心!没问题。” “别看我这样,我还出家当过和尚嘞!出家人慈悲为怀,我保证你们什么都剩不下。” “想清楚了的话,来!”肖自在摊开手,示意周围的人。 或许是因为害怕忘记了挪动脚步,一群村民就如木偶般杵在原地。 火光中的房屋还在爆豆子似的不断“噼啪”响动着,映射在地面的阴影如鬼般狂舞,渐渐的,一抹阴影越来越大,似乎有什么庞然大物要从天而降。 在场的所有一同仰头望去。 早已拨云见月的晴朗夜空中,有一巨物展翅而来。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 还有余力思考的人,忽然想起了雄奇怪诞、汪洋恣肆的《逍遥游》。 空中那是一高大威武、翅膀广阔的大鹏。 啪! 随着那鹏鸟爪子一松,马仙洪滚落于人群中央,和那一截“羊蝎子”并排靠在一起。 遮住月光的大鹏羽翼收敛,摇身一变,颜欢便轻巧落于地上。 清冷银霜再次洒落,碧游村村民的脸,不知是被银月涂染得苍白,还是恐惧作用下的失色,难看的毫无一点正常的温红。 “各位忙着呢,前来接引的车辆已经到山脚了,诸位请排好队,自行下山。”颜欢轻声说道。 看了眼跃动不止的火光,他又摇摇头。 “天干物燥,山风肆虐,放火烧山可要不得。” 说罢,颜欢掌心滚涌出一股清流,缓缓飘空,凝聚成一清澈透明的巨大水球。 去! 轻喝一声,水球极速掠空而去,在适当的高度轰然炸裂,大雨倾盆而下,浇灭了嚣张肆虐的火焰,也浇得众人心头一凉。 “颜大师···马村长···” “这···” 颜欢笑道:“诸位,不积跬步,何以至千里。今后也请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地努力活下去吧。” “是···颜大师···” 啪啪啪! 几人由于恐惧,加之被水这么一浇,心中似乎突然有什么放下了,他们跪在潮湿泥地,只是轻声应了一句,便一言不发。 先前志气高昂的拳手刘当,自觉站在了那灰衣服小哥的身后。 “当哥···你这是?” “排队···下山。” 渐渐的,长龙队伍排了起来。 手里拖着金勇的王也神情懒散的走了过来,这金勇乃是辽东野人金猛的哥哥,为了找回弟弟在罗天大醮的场子,刻意去找王也挑战。 结果不想而知,辽东天罡和如花傀儡,敌不过风后奇门。 “还以为天气预报出错了呢,就知道是老颜你干的好事,我出门可没带换洗的衣服啊···”王也理了理被水打湿的头发。 “这家伙也给你们了。” 扑通! 王也将金勇甩了过来。 “碧游村收工后,老颜你接下来准备去哪里啊?” 颜欢想了想,“看情况,估计是回趟公司总部,接下来走一遭大西北,亦或是其他地方。” “这样,那行吧。”王也在内景中推算过八奇技,以及那领悟八人之外的各大门派掌门,可无一例外找不到答案。 此行他打算转去四川的火德宗拜访,想着颜欢和这用火的宗门颇有渊源,便想邀其一同前往。 如此看来,倒是没什么机会了。 “咳咳咳···”被摔砸于地的马仙洪咳嗽几声,狼狈扭动了身子。 周围一片破败,尚存温热的焦黑木炭还在悠悠飘荡着黑烟。 “你们!” “唉···马仙洪。”王也朝地上看了一眼,“有句话告诉你,你这一生当中,有个人对你的影响很大,如果你想安稳度过余下的人生,奉劝你一句···” “离她远点!” 马仙洪面露惊诧,不死心望了一眼周围。 前来负责处理后事的“哪都通”正式员工开始上山,差不多整个碧游村的人都被控制住了。 余下的,便是任务二的对象——陈朵。 村外,古榕树的巨大树干旁,身穿绿色防护服的陈朵正双手捧着手机,幽绿眸子目不转睛地凝视屏幕,身边则是名为“陈俊彦”的大黄狗。 屏幕上,是当下流行的体闲游戏,“保卫萝卜”。 蛊身圣童——陈朵,药仙会养蛊实验下的产物。 药仙会乃是苗疆秘密流传了数百年的会道门,门内大多是用蛊高手,为了追求极致的蛊术,药仙会尝试用人炼蛊,他们会收集四十九个婴儿,用已知的所有蛊毒以微妙剂量来喂养。 七年之后,熬过蛊毒幸存下来的孩子会被带到同一个地方生活,统一传授各种蛊术,和体内炼制蛊毒的方法。 因为这些孩子全都身怀剧毒,他们会在彼此的影响下陆续死去,想要活下去就要习得更为高强的蛊术,让自己变得比其他人更为致命。 最终,四十九人只有一人活下来,成为药仙会的圣物,这就是蛊身圣童。 对于陈朵来讲,她就是蛊毒本身。 围绕着那棵巨大的榕树,临时工呈扇形包抄,逐渐围了过去。 “你们说,她在干什么呢?”躲在灌丛中的王震球问道。 “不知道,要不你去问问?”黑管儿朝旁边望了一眼。 这时,向来沉默寡言的老孟开口了。 “我去试一试。” 说到底,蛊术的前提,是利用炁去引发物体内微生物变异,蛊师的手段和老孟的有相似之处,虽说搞不定陈朵的原始蛊,但相同种类的蛊毒和蛊菌对他无效。 老孟还在讲解着,这时冯宝宝一声不吭就走到了陈朵面前。 “啊!!!” 老孟顿时如石化般,当场就裂开了。 黑管儿咬紧了牙,鬓角处暴起了青筋,这个时候和蛊身圣童开战,绝对不是什么好主意。 “张楚岚怎么个情况?这个时候牵制不住你这个天兵了!” “张楚岚?” 周围良久无回音。 王震球和黑管儿,加之肖自在和二壮,一同傻愣愣地朝着彼此的方位找去。 不是···张楚岚呢? “宝!别冲动!”逼不得已,老孟只好急匆匆追了出去。 可冯宝宝就在陈朵旁边坐下了,听着那“嘟嘟嘟”的声音,朝手机看去。 “这个时候得放雷,不放就死咯!” “放雷?我没有雷···哪里有雷呢?”陈朵低声道。 “买!花钱···不氪金你怎么变强?” “我没有钱···” “没钱,就死咯。”冯宝宝回道。 呼哧,呼哧! 颜欢挥动翅膀,停于空中,默默注视着下面的一切,一只青鸟缩小了身躯,缓缓停驻于他的头顶。 “嘿嘿嘿,那点小小的蛊毒,在我眼里根本就不算什么,我甚至可以将蛊尽数剥离,构建出完美无缺的正常之躯。” 毕方笑道,即便是原始蛊,在木之精面前也形同玩物。 “算了,没那个必要了。” “哦?东北的小妮子,龙虎山的小老头,你不都帮了吗?” “可这一次,不一样啊。”颜欢指了指身下,“他们,正在渡她。” 华南大区负责人廖忠,对陈朵给足了关怀给足了爱,甚至在生死抉择之时,连命都交出去了。 可他唯独忽视了陈朵恢复人类需求后,对于生活的那种选择。 蛊身圣童,和公司的临时工,两者待遇千差万别,可说到底,都是提线木偶的一种罢了。 就连廖忠许诺过的自由,陈朵都无从了解。 几十年的蛊童生涯,肉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失去了作为人的认知,对选择心生出异样的渴望··· 对于这样的一个人来讲,能为自己所犯下的错误,做出最适合自己结局的选择,已经是很幸运了。 “而且呀,拉回一个一心求死的人没什么意义。要是活下来,她又如何面对余下的人生,公司的人又如何处理廖忠的死。” 所以这次就好好当一个局外人,去见证一切。 “那接下来该去找赵胖子了,我倒要见识一下,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能比肩五行之精。”毕方将头一扬,身躯化作灵光飘散。 “你就这么在意别人嘴中所说?” 明明是五行之精,多少有点小家子气了。 ------------ 第351章 张楚岚的谋划,颜欢的新发现 陈朵没有多余的举动,隐藏在暗处的临时工一同走了出来。 昨夜,冯宝宝在张楚岚的示意下拜访过陈朵,将此次公司任务的事情一并告知,并给出了陈朵心心念念的选择权。 而在这里等待几个临时工的到来,就是陈朵自己做出的选择。 “那···接下来,我该怎么办?”陈朵抱紧了双膝,脑袋垫在双臂,朝一旁的冯宝宝打量。 “不知道···” “不知道?你在骗我?”陈朵周围的气场变了,目露幽怨。 冯宝宝指了指围堵向前的几人,说道:“没骗你。怎么办你问他们,这些人主意多···” 事情出现了转机,老孟不由得心中一喜。 “陈朵,那伱跟我们···” 这时,王震球勾肩搭背缠了上来。 “孟哥,孟爷!说话要慎重,绝对不要做出决定,选择!一定要给出选择!” “我懂,我懂···”老孟低声应着,向前一步。 “对,陈朵!你还可以选,你可以选择和我们回去,我绝对不会让他们伤害你!我还···我可以申请调入暗堡!” “你···你还可以选择···” “你···” 越说,老孟心中就越发没底,整颗心都悬了起来。 想来想去,他根本就找不到可供选择的第二条路,自杀掉了廖忠的那一刻起,摆在陈朵面前的路就只有一条——死。 即便是带回公司,后续的处理手段估计也不会太过温和。 廖忠作为一个为公司兢兢业业服务几十年的老职工,以赵方旭的为人,他不可能不考虑背后亲属的安抚工作。 说来是造化弄人,一个生来就是傀儡的女孩,在获得选择权的时候,可供选择的答案没有了。 “你还可以选择···” “死!”和黑偶缠斗已久的张楚岚终于赶了过来。 老孟愤愤回头,一把抓住了张楚岚的衣领。 “你说什么!从刚刚开始就消失不见···现在你又在胡说什么?” 张楚岚不为所动,老孟又看向了黑管儿,随即又朝王震球看去。 “大伙···” “二壮,你们都是女孩子,你来说···” 二壮将头撇过去了。 “大伙!你们帮我想一想啊!球!你脑子最好使了,你说!肖哥啊,你这老大哥来说一说啊···” “我死!”随着陈朵坚定不移的声音传来,围着几人转来转去的老孟最终双腿一曲,跪倒在地。 凭什么,凭什么要逼着一个小姑娘去死··· 赤裸上身的黑管儿半蹲于地,满是粗糙老茧的右手抚在了老孟头上。 “够了老孟,够了。” “你已经做得够多了,最后至少把尊重留给她吧。当年是你将她接来我们的世界,现在就好好背负起送走她的责任···” 肖自在将胳膊搭在黑管儿和老孟的肩膀,慈眉善目地对陈朵说道: “选择,还没有完哦!” “你可以选择我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用任何手段终结你的生命。” 陈朵猛地一抬头,眸子中闪烁起一丝亮光。 “真的可以么?我自己选?那我也可以选择自己动手么?” “啊?”肖自在往下挪动眼镜,有点震惊,又有点失望地点了点头。 黑管儿又补充了几句,一是不能直接或间接伤害到任何人,二是要全体临时工共同见证陈朵的死亡。 只要这两点达成,在二十四小时之内,陈朵的任何选择都可以答应。 “真的···做什么都可以?”陈朵再次确认了一遍。 “只要满足以上两点,就可以!”黑管儿回道。 闻言,陈朵缓缓起身,将外套脱掉,拉开了防御蛊毒的护身衣。 月光姣姣洒落银霜,照耀在为蛊毒所侵蚀的赤裸身体上,陈朵腹部及双臂都出现了不同层次的溃烂。 一旁的大黄狗“陈俊彦”吠叫着,临时工一行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这时,空中有青色辉光缓缓洒落,犹如漫天星屑自天幕倾泻。 微弱的光点一颗接一颗,点点滴滴,满是细腻的温柔与梦幻,这些光点落在树梢,叶片瞬间被染上星辉,泛起盈盈光泽。 散落在地的光屑,仿佛无数晶莹的宝石碎片,随风轻舞,闪烁不定,将天地装点得如仙境般迷离。 “嗯?” 几人不约而同抬头望去,星光如细沙般洒落的空中,有一道身影在不断挥翅扇动,这些星屑般的亮,就是从青羽之间飘下。 陈朵愣了一下,为蛊毒侵蚀的身体缓缓愈合。 月光下是一曼妙的洁白胴体。 往外扩散的原始蛊抑制住了,可依旧存在体内,当陈朵压制不住时,它会以下丹,中丹,上丹的顺序一路吃上去,直到将炁全部吞噬殆尽,蛊和陈朵的生命也就一同走到了尽头。 “汪汪汪!” “陈俊彦”高兴叫了几声,欢快摇动着尾巴。 一直以来,出于生物对原始蛊本能的恐惧,在没有护身衣隔离下,狗子根本就不敢亲近陈朵。 “如果是这种情况···” 陈朵半蹲于地,那大黄狗立刻凑了过来,泛着热气的嘴一张,在陈朵手背舔舐了几下。 对于陈朵而言,那是从未有过的体验,湿润,粘湿,有点酥酥麻麻的痒··· “陈俊彦···乖狗狗···好乖···”陈朵抚摸着狗子的毛发,一边安抚。 “那个人是谁?”她仰起头,望向空中颜欢的身影。 二壮道:“算是我们一行的。” “喂!欢呐,下来一起呗!”她奋力朝空中挥舞手臂,可颜欢的身影同流星般掠过天际,转瞬就消失不见了。 “诶?”二壮一愣,委屈巴巴地看向肖自在,夹住了她那一嗓子东北碴子味,嗲声嗲气的说道,“肖哥~你看这个小欢欢~我还以为我俩关系很好了呢!” 肖自在尴尬推了推眼镜,“害羞了吧···” 在场几个又没一个会飞的,没法上去拽下来问个清楚。 二壮嘟着嘴,不悦道:“冷落就冷落吧,估计是哪里有了年轻的小妹妹,就不搭理姐姐了。欢对我恩重如山,又不能动手翻浏览器后台···” “诶——”张楚岚一行齐刷刷将视线投向二壮。 无论如何,都不能和这个大姐为敌! 危险,太危险了! 几人吞咽了几口唾沫,立刻转移了话题,榕树前的空地点了一堆篝火用以照明,几人同陈朵围坐一起,谈天说地的聊着。 与周围欢快轻松的氛围不同,只有老孟一人如深闺怨妇般低声絮叨。 那张苦瓜老脸,难看得仿佛是将世间一切心酸苦楚都尝了一遍。 “我想不通啊,她一个小姑娘,和我闺女一般的年纪,为什么要遭遇这些!这到底是为什么呀?” “她倒霉呗!”冯宝宝想也没想就回了一句。 “倒霉?就因为倒霉,所以要去死,她为什么不配拥有个快乐的结局!”老孟越说越激动,直接从地上站了起来。 对面的陈朵,正目露幽怨的盯着他。 冯宝宝扭头问道:“你现在开心不?” “开心!我为什么讨厌这个家伙,这个人不讲理的,我明明现在很开心···虽说有一点小遗憾···” “···”老孟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又将头重重垂下了。 四周起了笑声,只有张楚岚靠在树底阴影下,默默注视着其乐融融的场面。 对于临时工来讲,他才是局外人,所以要时刻注意身份,自己的处境根本无关紧要,他现在所做的,就是尽量增加临时工与宝儿姐相处的机会。 更重要的是,将他们对陈朵的恻隐之心,在不久后的将来能移植到宝儿姐身上。 张楚岚点了根烟,偷偷注视王震球的背影,这几人中尤其以混球心思最为缜密,要好好防着点。 混球儿突然想起了什么,“你刚刚说的遗憾是?” 陈朵脸颊渐起红晕,结结巴巴说道:“以前···行动都被限制着···马村长也说不要去人多的地方···但是要是可以,我想去···逛一逛街。” 距离原始蛊彻底发作还有二十小时,枯坐这么长时间确实不是办法,逛街是个好选择。 王震球托着下巴想了想,“就这么决定了,去逛街!” 一旁观望的张楚岚丢掉烟,知道机会来了,大声喝道:“不行!” “所有的话都是陈朵一面之词,纵然有欢哥的手段,但凡是有个万一,陈朵你又没死过,怎么知道蛊毒之后的扩散情况,出了事情谁负责?” 陈朵歪斜下头脑,“我说的都是真的,以这种方式差点死亡,我经历了几回···” “你!”张楚岚欲言又止。 黑管儿缓缓起身,“好了,不就是谁负责么···我。” “我。”肖自在推了推眼镜。 “我。”老孟悻悻说道。 “我。”王震球玩世不恭地垂下眼眸。 二壮拍拍饱满胸脯,“还有我!不对,我负责不了···我爸负责!还有你是信不过我欢的手段嘛?” 回去就查你的浏览记录,给我记住了! 肖自在走向前,手臂搭过了张楚岚的肩膀。 “小张,说实话我很喜欢你,真的。作为一名操刀鬼,你把宝宝这把刀用的很不错,而且也知道分寸。可不止是你的宝儿,我身后也有鬼!” “现在说到底是我们临时工内部的问题,我们都是被人操使的刀,所以能请你不要干涉了吗?” 冰冷语气散播出的寒意让张楚岚不寒而栗。 随着他的闭口,事情就敲定了下来。 “很好,边界感有了···”望着远去的几人背影,张楚岚长长舒了口气。 摆在他与临时工之间的缝隙已深,可这种事情根本就无关紧要。 这次碧游村的任务,张楚岚根本就不在乎村子一行人和陈朵的死活。 如果陈朵不是选择的死亡,那这次任务根本就无利可图,所以颜欢现身的时候,张楚岚打心底绷紧了一根弦。 如果因为蛊毒的改变,陈朵换了选择,那他就不得不亲手将陈朵引导向死亡,那个时候能否下手,他真的不知道。 可好在结果无异。 只有亲手让临时工送走陈朵,这群神通广大的家伙才会意识到,终究有一天,他们自己也会无路可选。 这就是张楚岚想要的,兔死狐悲的同情。 “至于这中间我充当坏人造成的嫌隙,无所谓了,你们能喜欢宝儿姐就够了。” “宝儿姐,我是个小角色,没有欢哥那横扫天下的实力,也没有老王那种术士运筹帷幄的能力,我能做的,就是把注意到的不确定因素,尽可能朝有利于你的方向去推动···” 哪怕只有一点点也好··· 张楚岚又点燃了一根烟,心中愁闷随着口中烟雾的飘散,一并消失殆尽了。 ······ 翌日,城市中人潮涌动,喧嚣不绝,人们步履匆匆,行色匆忙,像是被这座城市的洪流推着向前。 陈朵茫然地混迹在人群中,显得格外无措。 她四处打量,神情有些懵懂,路过的人肩膀不时擦过她的手臂,车辆呼啸而过。 每当身旁有人匆匆走近,她都会习惯性地侧身躲避,局促又有些狼狈。 在娃娃机旁驻足了片刻,抓了几个毛茸茸的羊形玩偶,她又路过一处橱窗,看玻璃后面精致美丽的衣物。 “试一试?”黑管儿示意了下店铺,柜台处的小姐姐面含微笑,轻轻点头欢迎。 “嗯···嗯!” 陈朵点头应了声,换了一身白裙。 抓娃娃,试衣服,吃甜品,大概是一群中年男人能想到的女孩逛街的全部。 陈朵捧着两杯冰淇淋,在垂头丧气的老孟面前驻足,想了会儿,有些苍白的手臂将那冰淇淋递了过去。 老孟惊诧抬头,开口道:“陈朵···你···你原谅我了?” “原谅?为什么原谅你?” “你不是一直恨我嘛,恨我将你从药仙会带出来···” “是···可是那是我自己的事情···我又没说你做错什么,为什么要原谅你···而且,恨已经没有意义了,我就要回去了。” 陈朵拿起甜筒,轻轻舔舐了一口,很甜,很香,很凉··· 和这炎炎夏日很相配。 老孟摘掉眼镜,擦拭眼角溢出的泪水,哽咽着渐渐泣不成声。 陈朵看了眼街上步履匆匆的行人,街道旁的小荧屏闪烁着五花八门的广告。 “廖叔对我好,你···也想对我好···还有很多人,我想回报你们,能做到的都尽力了。” “但像这些人一样生存下去···我实在是···做不到。” “你带我来的这个地方真好,只是我应付不了···” 老孟将手抚在陈朵头上,面部含笑,可泪却止不住从眼眶溢出。 “老廖说,你一直是个聪敏的孩子···我···我才是那个糊涂蛋···” “嘿···”陈朵一笑,体内原始蛊冲进上丹,能够维持的炁不够了,她笑完,身体朝旁边倒去。 视线朦胧起来,混沌不清,周围似是笼罩了一层白光。 耳边似乎有老孟的呼喊,但也很快不见了。 城市光景在视野中缩小,陈朵看见了自己,看见了围上前的一众临时工,看见了道路上的车水马龙。 缥缈不定的灵体穿过高楼大厦间的薄雾,停于某处高楼的天台。 “你是昨天晚上那位?” “啊···”捧着奶茶的颜欢坐在高楼顶的边缘,脚底下是人头攒动的街道。 “我这是···” “死了,和你选择的一样。”颜欢低头咬着吸管,眼睛却向上瞅去。 陈朵欣慰一笑,“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 “你这倒霉蛋子,还能笑得出来啊。”颜欢揉捏下额头,吸了几口奶茶里的珍珠,轻轻咬着。 “你为什么要帮我?那你和他们一样,都对我好···我有什么是可以回报你的吗?” “嗯?”颜欢吸紧了吸管,空荡荡的奶茶杯压瘪了附在嘴旁,他将双臂交抱,疑惑歪斜了下头脑。 “他们要求你回报了吗?”颜欢指了指身下。 “没有,但我不想给他们惹麻烦。”没了原始蛊的影响,陈朵说话干净利落了不少。 “以回报为出发点的善意,还能叫做善意吗?” 陈朵撇嘴摇摇头,“不懂···那做好事的人,是为了什么?” “可能是为了某种舒心的氛围吧···” “你也在找这种氛围吗?” “毕竟我修的不是‘忘情’···” “不懂···” 颜欢将手中塑料杯一捏,成群结队的花斑蝴蝶飞舞出去,慢慢朝俗世繁华中的闹景奔去。 “要再选择一次吗?” “还能选吗?” 颜欢点点头,“拜你所赐,我见到了一些有趣的事情。所以想请你同我一起去见证,选择权在你,和廖忠···” “我去!”陈朵急切喊道。 “不再考虑一下?” “我去!”陈朵双拳握紧了抬在胸前,心急如焚到阴煞之驱的脸上都起了丝丝红晕。 见陈朵心意已决,颜欢伸出手去,一缕黑气落于掌心,被他牢牢攥紧了。 这几天接受的信息有点繁复杂乱。 从大西北荒漠中的精灵,到赵方旭手中的隐蔽之物,加之现在对灵的又一发现,颜欢冥冥之中有种感觉,仿佛有什么存在推着自己前行一般。 “这种老天爷追着喂饭的感觉,还真是让人有点惶恐啊···” 不过事已至此,他也不觉得烦躁和激动,一步一脚印,慢慢来就是了。 就先从小事起,一点点的处理干净,毕竟草莓蛋糕上的大草莓,颜欢习惯留到最后一口吃。 唰! 颜欢从高楼天台一跃而下,摇身化作一体态轻盈的游隼,他刻意压低了飞行的高度,密布白色横带的尾巴拉拽出长长的阴森黑气。 他说道:“多看一下这大好河山吧,这样的风景一般人可难得一见。” ------------ 第352章 主宰自己方为人,陈朵收缘 游隼飞过了六盘水附近的连绵群山,沿着西南方一路转下。 低空飞行了一段时间,颜欢抽身一转,索性以金遁流光在空中移动。 随着一路南下,夏日酷暑的威势逐渐加大,热浪腾冲,地面的事物远远看起来都有点变形。 时值正午,广东越秀区,某处不知名的墓园。 出于廖忠负责凤凰山暗堡部分事务的特殊性,他的坟墓所在极其隐蔽。 颜欢也是四处打听,才找到了这个地方。 正午的日光不加收敛地洒在墓园中,为这一片肃穆的静地镀上一层淡金光辉。 一座墓碑前,洁白的百合与淡黄的菊花错落摆放,尽管被烘烤得干瘪发蔫,依旧散发出一股淡淡的香气。 一抹流光散开,颜欢单脚一踏,轻缓缓落地,掌心一松,为“拘灵遣将”护住的魂魄悠悠飘荡了出来。 “这里是?” 陈朵好奇满满扫视一周,视线落于花束的墓碑上。 “廖叔···” 颜欢捏起衣衫,将粘附肌肤的布料拉开。 “好家伙,不过是落地的功夫直接就给我洗了个澡,这就是广东的夏日嘛···” 啪! 颜欢打个响指,墓碑后的土壤稍稍拱起,一棵柏树转眼之间长成,将灼热日光抵达在茂密的枝叶之上。 坟墓生草,家运兴旺,坟头有树,富贵吉祥。 也不算破了墓地的风水。 “来树荫下待着。”颜欢伸手招呼下。 日光强盛对阴鬼有影响,可陈朵貌似毫不在乎,目光依旧凝视在墓碑上的几个大字。 见上空的灵没有动静,颜欢小心翼翼牵引着,将陈朵给拉拽了下来。 随后他起手洒了一点水,干瘪的花束鲜活起来,晶莹露珠微微闪烁着,仿佛泪光般诉说着沉默哀思。 “老廖毕竟是你的前辈,上坟祭拜,或许会有好事发生也说不定。” 听了颜欢的话,陈朵只是疑惑歪斜着头。 “祭拜?” “我教你。” 颜欢将手一合,低头默哀片刻,一旁的陈朵也闭上眼睛,像模像样学了起来。 稍一片刻,装潢还算豪华的墓碑有青烟飘起。 陈朵微微睁开眼,双目眸子猛地一缩。 那烟雾缓缓凝聚,逐渐有了人形,那是一身材魁梧的中年人,长相可怖,棕色大背头,鼻梁处是两道缝合的刀疤,右眼处也有一刀疤,两颗金色的大门牙,一副胡子拉碴、不修边幅的样子。 “廖···廖叔!”陈朵大喊了一声,向前递出的手无处安放,呆在了原地。 廖忠一抹后脑,露出金灿灿的两颗大门牙,大笑道:“哎呀陈朵,我妈把单位的家属抚恤金都吃遍了,但我好像最终没死透啊!” “小师傅啊,你不是说将陈朵接来,就会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 廖忠点头对颜欢恭敬说道,视线却一直放在陈朵身上。 现在这种状态,陈朵果然还是没命了··· 大笑的脸上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悲伤,就连那交叉的伤疤似乎都愁得皱了起来。 “我也感到很稀奇啊···”颜欢屈指在陈朵脑壳一弹,傻愣愣的灵这才回过神来。 廖忠身死,是在罗天大醮的期间,算上颜欢去河北周转的时间,加之处理好碧游村的事情,老廖的头七早就过了。 人死炁化清风肉化泥,灵魂离体,消散也不过是眨眼间的事情,能让灵魂暂时得以存在保留,目前颜欢已知的情况只有两种。 一是像张怀义,将“性命”修炼到足够强大的程度,即便身死多年,尸骨依旧会存在强盛刚猛的灵魂气息,这也是吕良为什么可以从尸体中抽取记忆的原因。 而第二种,就是用“拘灵遣将”或“八方归元阵”等术法手段,使得灵魂暂时得以保存。 显然廖忠并不符合这两个条件的任意之一。 “伱还记得你死后的感觉吗?”颜欢问道。 廖忠点头道:“哦!身体和雾一样散了,但是有什么东西一直拽着我···一开始还不明显,等我回过神来,人就在墓地里飘着了。” “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母鸡啊~” “思念。”颜欢拿起墓碑前的一束黄菊。 在打听墓地所在的时候,颜欢曾与廖忠一众下属接触过。 这人满嘴污言秽语,极其好色,但同时也嫉恶如仇,心地善良,在工作兢兢业业的同时,很是体恤下属,在手底下一众职工当中,拥有不小的威望。 正是这些人聚集在一起的追念,将廖忠短暂拉住了,虽然这种状态维持不了几天,可好在廖忠在魂归天地之前遇见了颜欢。 鬼者,归也。 远古先民认为人死后会归于先妣图腾身边,得到重生或生命永存,中国神的三大族群,天神、地祇、人鬼无有高低,都是无上无下,超越一切的完美存在。 现今的鬼,被诸多影视作品描绘得如此恐怖,可在华夏本土哲学中,“鬼”诞生之初,就包涵了充足的浪漫色彩。 因为对亲人好友的思念,所以有了“鬼”,所以有了“头七”,“回魂夜”等一系列的概念。 这也是为何颜欢见“服灵法”会为之愤慨的原因,一只被吞食的鬼物,未必就不是一处人家心心念念都想再次相见的“归”人。 听完颜欢的话,廖忠怔怔出神良久,最终也是云淡风轻丢下了一句。 “这些家伙···” 颜欢将那黄菊递上前去,“这花的主人,思念尤为沉重,本来你们该有一段良缘的。” 花的主人,乃是廖忠生前的助理,暗堡科研人员,经常因为廖忠说脏话开黄腔而举报廖忠,并对其拳脚相加。 自廖忠身死之后,她便不时盯着手机中的照片发呆。 “我靠了,打死我都看不出她对我有心思啊,我还以为她厌恶我呢!” “老廖啊,没事别对着女人的大咪咪心动,尝试了解一下她们吧。”颜欢无语道。 对面的廖忠神情一凝,一本正经道:“可是,小师傅···” “女人不是用来被理解的,是用来被爱的。” “你这发言有点危险啊···” ··· 两人的话让一旁的陈朵满头雾水,幽绿眸子瞪大了。 “我···我不懂···” 颜欢就地盘腿坐下,墓园的道路被晒得还尚存热度,有点烫屁股。 他指了指前方地面,“你们两个倒霉蛋子,给我坐下。” “哦~” 廖忠和陈朵一同应了声,一老一小屈膝在颜欢面前乖巧跪坐。 颜欢单臂托腮,细细端详两只鬼物。 真的说不出这两个家伙是倒霉还是幸运了。 要是在一年的游历期间,这两人刚好遇见了自己,兴许会是另一番局面吧··· 可正是因为陈朵没有遇见颜欢,她的人生轨迹没有出现一丝一毫的偏移。 两人相遇之时,陈朵所做“赴死”的选择已经在心中落地扎根,她所经历的一切,就是不牵扯颜欢的原本故事线。 在颜欢看来,陈朵一事的前前后后,很难说出个是非对错。 廖忠是个十足笨拙的老父亲,急切得想要孩子做出改变,想让陈朵更加适应这个社会,可谓是将一颗糙汉子的心都给揉碎了喂下去。 可正是因为这份急切和期望,也让廖忠一定程度上陷入了“我为你好”的自我为是的境地。 陈朵诞生于人性的恶意,作为药仙会培养的“蛊”,她连自我的认知都没有,对于廖忠嘴中的“自由”,她理解不了。 在临死的一刹那,陈朵所见依旧是药仙会中被选为“蛊”培养的孩子,或许在她心中,自己和他们才是同类。 正是因为这种不正常,以至于她将在寻常人眼中微不足道的“选择权”,看作是一种“自由”的无上象征。 她一生都深陷于“何为人”的认知漩涡中,是邪教药仙会眼中的暗杀皿器“蛊身圣童”,是暗堡研究人员眼中的患者,是廖忠和老孟眼中必须要守护的女儿,是马仙洪眼中被公司迫害的可怜人··· 在陈朵自己眼中,究竟是作为“人”去认定自身为“蛊”的事实,还是作为“蛊”被动的去接受正常社会的信息,根本就没人知道,也没人关心。 公司呢? 公司的态度很明确也很简单,为了维稳,他们不会让一颗“定时炸弹”随意走动。 颜欢现在的想法也很简单,作为故事主角的两人就在这里,不如让他们自己说去吧。 “在这之前,我先把这个烧给你。”颜欢晃了晃手中一本褪了色的笔记。 陈朵见状,“啊啊”大叫着,双手凌乱摆动着就去抢夺。 颜欢手按在她的脸上,将她给制住了。 “这是什么东西,瞧给陈朵吓的。”廖忠呵呵笑道。 “日记。” “正经人谁写日记啊···” 陈朵闻言,急切地动作消停下来,有些失落地跪坐原地,静静将头低垂着。 “老廖,你就是这点不行啊···死得不冤。”颜欢摇摇头。 颜欢将昏黄笔记抛了过去,空中弧线划过,火焰腾冲,笔记燃烧成灰,却又安安稳稳落入廖忠的手中。 那是陈朵的日记。 日记中所记载的少有临时工期间的事情,一些大的心理波动,都是碧游村之后。 【7月6日】 我做梦了。 梦见以前暗堡的日子···我尽量不去想之前的事,越想就越感觉充满了无解的错误··· 我开始变得脆弱了,这是不是说明,我越来越像人了? 【7月8日】 碧游村是个好地方,除了这里,我或许没其他地方可以去了。 我问马村长可以做些什么,他说什么都不用做。 我和陈俊彦在山间游荡,像属于这里,又像是匆匆路过。 【7月9日】 我看见鱼养在水缸里,不停向外蹦,我问傅蓉,如果鱼真的想要离开水缸,是不是就该让它离去。 傅蓉说,鱼放在水缸里,可以再活两天。 我盯着鱼看了很久,它一次次跳跃了出来,然后被再次放进水缸,落在地上的鱼嘴巴会大喘,我也会。 一些无法形容的感觉堵在身体里,我好像有点呼吸困难了。 傅蓉一刀剁掉了鱼头,我那种说不出的窒息感消失了。 这种奇怪的情绪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应该不是为了鱼吧,鱼在离开河流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7月11日】 一个叫冯宝宝的人来找我,她问起我的选择,我又想起了那条被剁掉头的鱼··· 我能选择的,大概只有结局吧。 【7月12日】 我想明白了,我想廖叔了,我想陈俊彦和暗堡的伙伴了,我想那些“同类”了。 我就要回去了。 ······ 廖忠捧着日记良久无言,粗糙厚实的大手遮住了脸面。 “陈朵···你这指代意象用的不错呀,要是没有蛊毒、不做临时工的话,往作家方面发展也许会不错···” 沧桑粗粝的嗓音中夹杂了一丝断断续续的抽泣。 “鱼嘛···” “我许诺给你的自由太假大空了···想给你正确的人生教育,可在没有‘同类’陪伴下,你估计无法把这些所谓的正常教育当作自己的人性本能吧···” “到头来,我只是自以为是的教给你一些无关紧要的知识罢了···” 陈朵向前捧住老廖胡子拉碴的脸。 “廖叔···对不起···我什么都不懂···” “我死前看见了你,你是药仙会···你们口中所说的地狱,是我不用局促不安地狼狈应对,就能轻易融入的地方···” “所以我想走,我想带你走,我想让你送我走···” 那双幽绿眸子中是廖忠从未见过的决绝,陈朵的话,要比日记所写更要触动他的心灵。 沉默了许久,廖忠才用那无比粗的烟嗓问道:“要是当初,我把你脖子上项圈的控制器交给你···让你自己来选择的话···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局面?” “嗯?我···” 从廖忠亡故,到自己身死都未曾留下一滴眼泪的陈朵,话语间忽然有些哽咽。 那时候的选择结果,她从未想过。 只是她曾幻想,要是廖叔能尊重她的想法,给她选择的权利,她就心满意足了。 “廖叔···我是不是有点太任性了?” “不,没有察觉到孩子的想法,是为人父母的失职。”廖忠抚摸着陈朵的脑袋,带着伤疤的脸笑起来,有点恐怖。 他说不出此时的感觉。 两人生前来不及所说的话,成为抛弃立场的鬼后,反而可以坦言相告。 人世间多的是无从了却的遗憾事,和其他人比起来,自己称得上是无比幸运了。 “小师傅,我不知道该怎么谢你···我老家床底下有我生前的不少珍藏,你去取了吧。” 廖忠的“珍藏”,颜欢用膝盖想都知道是什么。 “不用客气,要不是你生前体恤下属,颇得人心,就算是十个颜欢也拉不回你。所以啊,多行善举,谁能保证善行的积累,不会变成未来某一天的好运呢?”颜欢笑道。 廖忠一怔,笑着闭眼,随即心领神会地一点头,躬身作揖道:“大师。” 颜欢稍稍坐直了身躯。 事已至此,也该给两个灵一个结果了。 昔日无根生问:何为人? 张楚岚答:顶天立地。 对于这个问题,颜欢心中也有自己的答案。 主宰自己,方为人。 陈朵是人吗? 答案毫无疑问,是! 她死前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世界和自己的定位,做出了对人生的选择,通过选择“死”来完成收缘,所以到最后,陈朵会含笑而去。 在老孟等一众外人看来的选无所选,正是她最后的选择。 颜欢盘坐于地,耳边是聒噪不止的蝉鸣,廖忠和陈朵都屏住了呼吸,满怀期待地瞪大了眼,可过了好些时间,他们才发现,鬼根本就不用呼吸。 “哎呀,人的情感底色实在太复杂了。我一开始本想将这妮子捏成一花斑蝴蝶的,让她还能去想去的地方转一转···” 廖忠接过了话茬:“那现在呢?是因为我让你改变了想法吗?” “你多大的面儿啊?”颜欢捡起了墓碑前一束金黄郁金香。 “这花束上承载的思念,要远远超过其他的花···而身为巫士的我,刚好听见了她向上天的祈愿···” 廖忠长叹口气,重重垂下了头。 颜欢抬起右手食指,在空中画出银白色的纹络,道道敕令在空中显现了。 “大师,这是?” “大禁制术。” 颜欢扭头看向陈朵,“作为‘蛊身圣童’的你已经死去了,从药仙会到暗堡,从暗堡到碧游村,你失去了两次生机,现在有第三次的机会摆在你面前,做出你的选择?” “诶!?诶!!!!!”廖忠震惊得不知所措,抽风一般挥舞起了手臂,“你的这个意思是···不是···人能做到这种程度?” “可大师你就是那个意思吧!?” “陈朵,这可是大好的机会,你就···”话音未落,廖忠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强压下躁动无比的心。 他将手放在了陈朵头上:“没事,慢慢来。就再选一次···” “要是你认为这个世界不好应付,回去也罢。要是你觉得还有希望,留下也可。选择权在你手上了。” “我···”陈朵目不转睛看向划定契约的“大禁制术”。 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极其拖沓的脚步声,一白发苍苍的老妪拄着拐杖颤巍巍走了过来,她似乎是个普通人,看不见眼前的灵,视线落在了颜欢身上,又不时朝墓碑后的树看去。 “什么时候长了这么大的树?” “坟头长树,说明地气旺,儿孙也跟着兴旺,好事好事。”颜欢笑着回道。 那老妇人苦笑着摇摇头,“他都没留下个一儿半女,哪里来的儿孙兴旺。话说小同志啊,你怎么又过来了?” “过来看看,您呢?” “这不中午了,我怕他在下面饿着,带点午饭来。小同志没吃饭吧,等我供完咱一起吃点?” 颜欢起身,将老妪搀扶着走向墓前,“那等奶奶结束再说。” 有些佝偻的身躯径直从廖忠灵体穿过,老廖抬手,却是什么都碰不到。 大禁制术的敕令还悬浮于空中,廖忠用大手遮住了有些凶狠可怕的脸,“这种关键时刻,你怎么过来了呀?妈!” 豆粒大的泪珠滚落于地,坠落溅射时,飘散成缕缕黑气。 颜欢朝身后看了眼,没多言语。身为巫,身为异人,他没忘了为人的本分,眼前这一幕,就是普通人的阴阳相隔。 陈朵呆愣望着掩面哭泣的廖忠,视线又停在老妇背影和敕令上。 想了一会儿,她猛然将拳头握紧了。 “廖叔,我还想看电影,我想去游泳,我想去人多的地方旅游···我想见一见陈俊彦,还有那个怪人大叔···还有那个怪怪的女医生···” “我还想吃一次冰淇淋···” “我想氪金,我想要雷,有了雷,就不会死了!” ··· “但是···”陈朵哽咽了一下,指了指自己的额头,冲颜欢喊道,“我这里有问题,我一个人应付不来的!” 说着说着,她便没了底气,“要是有人可以重新开始教我···或许我也可以···” 颜欢没有回头,帮老妇人将饭笼中的菜和饺一一摆开,黄表纸一烧,有些灰烬亲飘飘落在了饭菜中。 陈朵抿了抿嘴,忽然抓住廖忠的手,拉着他一同按向了“大禁制术”的纹络。 ------------ 第353章 咱巫士的“神机百炼” 银光流转不绝,缓慢渗入陈朵和廖忠的灵体之中,周围无事发生,就连喧嚣不止的蝉鸣都变得静悄悄了。 烧完纸,用水冲洗下水饺上沾染的灰烬,颜欢陪同廖母一同出了墓园,在管理处的办公室坐下。 负责接待的小伙知道这墓园葬的都是什么人,所以对前来祭拜的家属都十足热情。 饭后,廖母离去,中间颜欢甚至很少和这位老妇人交谈,廖忠在一旁候了许久,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大师,说是大禁制术,没感觉有什么异常啊?” “这是禁制术,又不是禁术,能有什么大的反应?”颜欢手指太阳穴,“仔细感悟一下,看看有什么东西。” 陈朵和廖忠闻声照做,闭目想去,脑海中忽的印出几道亮闪闪的银亮。 是刚刚银纹组成的敕令,相较于之前晦涩难懂的古怪符号,现在的纹络已经可以清晰看出内容。 一,赋死反生不足以为外人道也。 二,不可与异人圈再有过多的关联。 三,平凡终其一生,不可多生事端··· ··· “大师,这是···”廖忠挠了挠头,睁开了双眼。 颜欢解释道:“个体变化对世界变化影响程度的差异,叫做命运权重。有的人殚精竭虑搞事情,对世界的影响也微乎其微,而有的人,一个念头就能使世界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一个流浪汉冻死于桥洞,和一个国家高层遭到暗杀,两者所造成的影响截然不同。去影响这两个人本来命运所沾染的因果,也天差地别。” 廖忠若有所思,听起来像是蝴蝶效应,只不过有大蝴蝶和小蝴蝶之分,扇动翅膀的频率也不同。 颜欢的言外之意,老廖差不多听明白了。 简单来讲,是要和过去所经历的波澜壮阔诀别,简简单单的过完一世。 不说是流浪汉,起码作为一个寻常百姓普普通通的活下去。 “如果违背禁制术许诺下的誓言呢?” “很简单,魂飞魄散。” 廖忠埋头思索,察觉到一丝不对劲之处,此禁制术有破腚啊。 “那他人以术法窥探呢?” “那他就会魂飞魄散。”颜欢认为,自己这大禁制术的手段,绝对不下于昔日风天养体内所设。 不过此举无非是多个保障,颜欢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让陈朵和廖忠继续以异人的身份存活下去。 踩在公司红线的安全范围之内,这才合理——要是公司违背原则去影响普通人,那这个热闹可就大咯! “都搞清楚了?这样你可以接受?” “求之不得呢!”经历了这些事,老廖忽然觉得平凡难能可贵。 兢兢业业几十年,心态或许真的老了,是到了彻底退休的年纪。 “就是不知道能否和人再续前缘呢!嘿嘿嘿···”廖忠捧着刀疤脸傻笑起来。 “别多想,没机会了。”颜欢浇了一盆冷水,“话说老廖,你很喜欢女人对吧?” “是呀···这世界上没什么事是看大咪咪解决不了的···” “等一等,你到底想干什么?”颜欢的话中多少有点不怀好意,听得老廖心头一颤,可他自己都死了,还有什么好怕的,过了会儿也就释然了。 “那就没什么问题。” 陈朵歪斜下头脑,拉开了轻薄卫衣的拉链,露出沾着阴气黑烟的腹部和肚脐。 “那这里呢?” 蛊身之术的手段,是以圣童自身内脏为巢穴培养蛊毒,通过不同的行炁法门,将原始蛊转化为已知的各种各样的蛊毒。 只要内脏还在运作,蛊毒就会不断地被制造,想要彻底处理,要么摘除内脏,要么停止炁的流动。 没了炁,人会死,摘除内脏可以勉强存活,可大概率生不如死,这也是暗堡研究机构无法处理蛊身圣童的原因。 “这你大可以放心。” “性之造化系于心,你既然成功收缘,那自然不再会是蛊毒,既然不是蛊毒,那就不用继续孤独下去了。” 毕竟灵魂这东西,是很唯心的。 “蛊毒···孤独?”陈朵将手指抵在下巴,仰头想了一会。 颜欢继续叮嘱道:“你与世界的隔离感,除了药仙会那段过去造成的认知错误,就是人们对‘蛊身圣童’这一身份的畏惧和排斥,少了这点差异,应该不难找到同类。” “但是要切记,要去以心交心,同时也要去知晓利害。” 变动以利言,吉凶以情迁。是故爱恶相攻而吉凶生,远近相取而悔吝生,情伪相感而利害生。 选择只是第一步,踏出去也就踏出去了,但比选择更为重要的是,预见不同选择可能造成的不同结果。 颜欢拍了拍老廖,“这些事情就劳烦你上心了,引路人。” “包我身上了!”廖忠拍拍胸膛,豪气满满地应了下来。 颜欢端详二人,感觉差不多到了动手的时刻,可总感觉有些事情还没有嘱咐到位。 想了想,他便又继续说道:“性命双全才是生命的完整形态,我能给你们打造的只是承载了灵魂的容器,性与命的不匹配,注定了身体要多伤寒杂症,今后你们要好好锤炼身躯,将灵魂寄托的躯壳好好打磨。” “尤其是你,要戒掉涩涩。”颜欢指了指廖忠。 “戒色?” 那人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不是让你见色如空,而是有所节制。” “那一周擦几次枪叫做节制?” “去问医生。” “哦哦哦!好像之前也问过,一周两三次是合理的吧?” “行了,求求你闭嘴吧。” 颜欢抓起两道灵魂纳入掌心,以光遁行,转眼来到白云山一处隐蔽阴湿的溶洞之内。 “这种事情,倒是没什么先例啊···” 赋死返生,颜欢能够想到的,也只有炼金史上的爱德华兄弟二人,为了进行禁忌的人体炼成而触碰到了封存有“终极真理”的真理之门,当然下场悲惨。 据说在炼金术“等价交换”的不变原则之下,弟弟连承载灵魂的躯体都被献祭出去了。 至于炼炁体系,根本查无可查。 不过颜欢细想下去也合情合理,这种逆天之法要是公然记载于册,那天下岂不是乱了套了。 “那就来试一下吧。” 既是打造灵魂的容器,当以肾水之炁率先流转,构建出骨骼框架,以肝木之炁随上,便生筋脉,脾土之炁生肉,心火之炁造血,肺金之炁打造遍布全身的皮肤··· 五行齐聚,便可藏神、魂、意、魄、志。 死躯已成,便夺取附近天下之生机··· “老马说的倒是也有一定的道理,人是天地造化所炼之器,这就是咱巫士的炼器之法!” 过程十足顺利,没有出现大的反噬,甚至连一部分小小的异常都没有。 两具身躯静悄悄躺在地上,吸纳附近流转不息的天地生机。 颜欢双臂交抱于胸前,细细回味着刚刚心中所说的那句“人乃天地造化所炼之器”,脑中忽然灵光一闪。 如果细细分解下去,貌似制造两个躯体的灵感,全部和“八奇技”有关啊··· 以“拘灵遣将”保魂魄不散,“双全手”可以下生奇奇怪怪的生命体,然后以“神机百炼”锤炼,融以可盗窃天地生机的“六库仙贼”,而“风后奇门”所变现的法术和七十二候变化,和五行加身后的状态又有点相似··· “嗯——”颜欢沉吟一声。 知道冯宝宝与“八奇技”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但如此看来,那炁量充足,反应敏锐,身轻气清,恢复神速,性情纯粹,长生不老的“仙人”之躯,明显经过打磨。 这样一想,“三十六贼”的悲惨下场,根源不仅在于圈内人贪图仙法的欲望和险恶人心,更是逆天行事的一种命运使然了。 “好嘛!那这样一来,我就不是第一个人了。” “这个山洞,倒不是像二十四节气谷那般的气局所在,但是为了安全,还是给你们两个下放标准吧。” 颜欢松开手,掌心阴煞之炁缓缓飘出。 去! 随着颜欢一声令下,两只灵缓缓融于躯体之中。 廖忠睁开眼,忽的眉头紧皱,明明灵魂有了归处,可眼前的局面却让他开心不起来。 “等等啊!等等!” “大师,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啊!?不要啊!” ······ 三日后,廖家。 屋内昏暗,空气沉闷得凝滞不动,厚重窗帘紧紧拉拢,隔绝了外面的光线,将整个房间笼罩在一片阴郁之中。 只有些许微弱的光线透过布料的缝隙,投射在地板上,泛着模糊的暗影,犹如年久失修的斑驳墙面一般。 靠窗的摇椅微微晃动,椅子上坐着一位满头白发的老人。 廖母手中紧紧捧着一张照片,那照片上的廖忠满脸痞气,交叉的疤痕让笑容看起来都有点可怖。 背后的墙壁旁,依靠着一块牌匾,是赵方旭题写的“严禁污言秽语”字样,就在五天前,这匾才从廖忠的办公室搬到此处。 咚咚咚! 轻快的一阵敲门声后,廖母缓缓起身,来到门前。 门外,是颜欢和一干练的短发女士。 “小娜,小同志,你们来了。单位里给的关怀够多了,没必要再往这边跑,我一个老婆子吃不了那么多东西,也花不了那么多钱。” “姨,没事。这次是我自己买的。”身为助理的杨娜,自然而然接过了给廖母养老的担子。 颜欢耸耸肩,“刚好我空手来的,回头帮奶奶解决一下里面的东西,天热坏的快。” 廖母先是一愣,随即乐呵呵道:“好啊,好!快快进来。小忠生前就少有回家,这屋子里冷清的很,都进来添点人气生气。” 颜欢进了屋,只感觉光线无比晦暗。 客厅的茶几上放满了水果,都是老廖战友和下属送来的。 杨娜摘下眼镜,搓了几把脸,好不容易将一副愁容给弄掉。 廖母关切道:“这是怎么了?” “那个···姨···估计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但是我又怕···” “既然是好消息,那说就是了。我半截身子都入土了,就算是坏消息,又能怎样。” 杨娜伸手示意一旁的颜欢:“今早在单位外面,一对母女想强闯我们单位,但好在被我和这位先生拦住了···虽说没有惊动单位的人,但是那母女···” “啊呲呲!” 杨娜颇为苦恼的揉捏额头,知道廖头是个很乱来的家伙,但没想到他这么乱来! 可一想到那异乡人胸前沉甸甸的一对,好像又很符合他的人设。 “那对母女自称是廖头的老婆孩子···” 坐在板凳上的廖母将身子都绷直了。 “他留后了?” “估计是。”杨娜点点头。 她只能长话短说,因为廖母非圈内人,所知道廖忠的一切,不过是他身为物流公司的地区经理,手底下有一众得力干将,并且很拥戴自己的儿子。 突然出现的母女,让杨娜起了猜疑,可经过她查探,两人没有炼炁迹象,是普通人无误。 她有考虑过亲子鉴定,可那女人之前是不法分子通过人口买卖从东南亚带入国内,没有身份信息,不得已杨娜又带两人去补全了身份··· 检查结果和廖头遗留的生物样本做过比对,那母女说得是真的。 杨娜双手捂住脸面,有泪珠从指缝间滑落。 “那母女找了廖头许久,可最终找到的一丝踪迹,是单位的讣告,这么一想廖头的一生岂不是太悲了吗?她一个外乡人,靠些没人干的脏话累活,辛辛苦苦把孩子拉扯大···” 颜欢默默将抽纸推了过去。 “谢谢···” 不,是我要谢谢··· 颜欢能够想到廖忠和陈朵的身份切入点,只有从这个最为关心廖忠的异性入手。 面对一些悲惨之事,对廖忠的尊敬和爱慕,加之女人之间的共情,能使她忽略事后的不合理之处。 至于廖忠想对杨娜的回报,再续前缘是不可能了,当当闺蜜说不定还可以。 “姨,这些···您能接受吗?” 呼哈,呼哈··· 廖母压着胸口粗喘了起来。 “她们人呢?” “楼下。” 廖母拖拉着小布鞋就朝楼下奔去,才进楼道,一皮肤稍黑、身材曼妙的异邦人就杵在门前,她的身后,躲着一乖巧可人的小女孩。 她拿着两只冰淇淋,一双幽绿眸子有些黯淡,看起来是有些害怕。 “妈···不是···姨!”廖忠开口道。 “叫妈没错,叫妈没错!这些年苦了你啊孩子!”廖母一把搂住廖忠,又看了眼瑟瑟发抖的小女娃。 她半蹲下,摸去眼角的泪光。 “好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廖···廖真,小名朵朵。” “好好,朵朵乖···” 陈朵将手中的冰淇淋递了过去,闷热的天气让奶油早已融化,湿溻溻流在指间。 廖母边哭边接了过来,视线朦胧中,她没注意到,接过冰淇淋的一刹那,灵动纯澈的幽绿眸子微微震颤了几下,晶莹剔透。 杨娜也跟了出去。 颜欢缓缓起身,拉开了紧闭的窗帘,阳光照进屋内,视野一下子明亮了起来。 “行了,我也该人间蒸发了。” 单手拂过脸面,颜欢的样貌恢复如初。 “有时候出名也不太好,做事都得遮遮掩掩。” 推开窗,一只小灵雀振翅飞向天空,落于高楼的天台。 伸了伸懒腰,颜欢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从胶囊状的储物法器中取出一本古籍。 这书乃是陈朵等待临时工的当夜,颜欢亲自送马仙洪去公司时所得。 助人返生,换做以前,颜欢万万不敢如此逆天行事。 只不过赵总这次的厚礼,确实让颜欢看见了未来的无限可能性。 “如此一来,估计有人该急了。” “不过有老猴子那种级别的大术士在,但凡懂点趋利避害,都不会有人犯蠢做傻事,你说是吧马大姐?” 颜欢将书一收,展翅掠过天际。 下一站—— 东明县,南华庄子观。 ------------ 第354章 祖师叔到了 曜星社。 房间内并无太多的光亮,墙壁挂着的空调不时吹出几阵冷风,冰凉雾气缓缓散落,粘附于桌上一盆绿植的表面。 沙发上,是一浅粉发束的女人,她披挂了一件宽松外套,眼神迷离,意态微熏,慢慢坐起来后,便不停搓弄脸面。 一只胡蜂落于窗台,从窗户缝隙中钻了进来。 “这样一来,三爷您算是内心舒畅了?”曲彤将白皙修长的大腿叠放,双臂撑在沙发,有些神情疲惫的朝窗望去。 那胡蜂落地一变,成了一尖酸刻薄相的长脸老头。 此时的“大猴子”周圣看起来心情大好,嘴巴一咧,露出缺了好几块的排排烂牙。 “嘿嘿嘿,我心里舒不舒畅倒是没什么,我只知道现在有人心里不爽了。” 为了躲避觊觎“神机百炼”的歹人,当年马本在带着一家人四处逃亡,后周圣晚到一步,曲彤的人早就安顿了好一切。 错失了机会,马仙洪由此被提前带走,修改记忆,被曲彤摆布多年。 曜星社的目的,是揭露甲申之乱的真相,其手段周圣也说不上喜欢,现在马仙洪被公司带走,虽说不是太好的去处,但总归好在成为曲彤的傀儡。 本在的曾孙儿逃离魔掌,他老猴子怎能不高兴。 “您就不怕您的袖手旁观,会让我们改变主意?” 曲彤与周圣有赌约在身,内容是曜星社能否带回藏匿在纳森岛的十七爷阮丰。 “咱们只是打了个赌,连合作都谈不上。”周圣一笑,咧嘴道,“再说了,你真以为我出手,就能改变什么吗?” 曲彤头一低,陷入沉思当中。 曜星社乃异人界最新兴起的情报机构,手中掌握的大量资料比起传统情报组织“江湖小栈”,都是有过之无不及。 破坏了劫车行动的人,曲彤知晓,正因为知道挡路人的身份,才让她此刻焦头烂额。 “早在很久之前,我就让仙洪和碧游村切割,只是这孩子不听劝,招惹的事端一次大过一次。” “不过我倒是越来越好奇了,能让向来高傲的三爷说出无能为力的人,究竟有怎么样的实力?” 世人都道是“一绝顶、两豪杰”,“绝顶”是公认的,可“两豪杰”毕竟是圈内年轻一辈,在曲彤眼中掺杂了一点水分,无论是丁嶋安还是那如虎,比起一众甲申遗老,还差了点气候。 正因如此,曲彤才对这个所谓的“天下第二”,起了一定的猜疑。 “三爷,先不说老天师张之维,咱这位‘巫王’比起陆瑾、吕慈、王蔼之流,当如何?比起您来讲,又当如何?” “哼哼哼···”周圣冷笑几声,“用你们年轻人的话来解释,假如将整个异人圈子看作是一场游戏,那张之维就是性命功夫锤炼到极致的数值怪。” “至于这小子,手段之多,繁复多变,就是一妥妥的机制怪。” 简单来讲,不削没法玩。 曲彤倒了杯红酒抿了口,单手捧腮,想的入神。 炼器师最讲天资,在异人当中也最为稀少,少了马仙洪,整个计划中就缺失了关键一环。 这几年小心经营,连公司内部都渗透进去安插了眼线,没想到最后栽在了一局外人手上。 “哈哈哈哈,绝望了?”周圣毫不收敛地笑着。 都说是老猴子得了大逍遥大自在,可谁人知道他在曜星社面前受得憋屈,今天可算是找到出气口了。 “三爷,我们的手段,我们的行事风格您都了解。” “我们可以用最温柔的态度去面对这世上每一个存在,这根本毫无关系,但前提是他不能挡了我们的路!” 曲彤缓缓起身,走到了周圣面前。 “三爷,您该保佑我们所行之事可以大获成功,不然四爷的闺女怎么处理?好不容易找到了,您真能放着她不管吗?” “曜星社做事可以撞墙,甚至可以整个被端,但之后冯宝宝可就拜托您了啊!如果我们的成就,不能比四爷更近一步,那冯宝宝在这世间就相当于被判了‘无期徒刑’,这件事情没人比您更清楚了吧?” “还是说,您能继续在暗处守着,这样又能守几年,三爷活得过她吗?” 轰! 地板开裂,七根尖刺拔地而起,刺穿了曲彤的四肢,将她钉射在墙壁。 “我老猴子最是反复多变,随性恣肆,别用这种威胁似的口吻和我讲话,不然我很容易站到对面去。” “您请便。”曲彤双目红光更甚,拔掉了四肢尖刺,血流不止的伤口快速愈合。 周圣冷哼一声,站到了窗前。 “你我赌约还算数,等你需要我的那一步,再想办法联系我吧。” “当然,要是还能走到那一步的话···” 出于对端木瑛的情义,周圣临走前,依旧留下了一句叮嘱。 来自术士的好言相劝: “马仙洪的事情,另谋出路吧。欢小子牵扯太大,与他有关联的人,命途会变得奇诡多变,就连我都看不清楚。” “但是你和他对上的结果,我倒是能预料。那是我从未见过的,如此鲜明清晰的批语,送你四个字,今后你好自为之吧。” “飞蛾扑火。” 呼呼呼! 周圣卷作一缕黑烟,从窗户缝隙中飘荡而出,屋内余下曲彤坐在沙发,拿起了桌上的酒杯,那杯中酒掺杂了滴落的鲜血,变得浑浊不清,颜色似乎更加黯淡了。 “飞蛾扑火嘛···”曲彤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 东明县,南华庄子观。 此观建于唐贞观二年,初名“南华观”。自唐以来,历代皆有重修,在清朝时占地已达四公顷,观内楼台亭榭,假山绿水,秀木花草,美如仙境。 战时屡遭破坏,荒祠余瓦砾,断碣长莓苔,几成废墟,直到2007年,庄氏族人多方集资,才再次重建为现在的模样。 颜欢达到时,观前冷清,少有游人来往。 门前有一扫地的小道,细细清理着庭院前的落叶,打扫了一段时间,小道长才擦拭额头的汗水,朝不远处望了眼。 “今日闭观,暂不接客,这位小施主还请回去吧!”见了颜欢,小道长拱手作揖道。 今天来得不是时候啊··· 好在暂时住下的宾馆就在不远处,今日无缘,颜欢只得择日拜访。 转身欲走,扫地道人忽的将双眼一凝,细细打量颜欢。 他掏出手机,比对了片刻,慵懒松散的双目变得炯炯有神。 “要是施主实在有事的话,可以在此签名备注,随后即可入观了。” 小道长从袖口掏出提前准备好的白纸和笔,毛笔在口中沾了点口水,又以指尖炁作墨,浸染成黑。 纸上没有多余的说明,让颜欢感到一阵奇怪:“只是名字就可以了?” “是。”小道长拱手说道。 颜欢提笔落墨,将名字书于纸上,那道士心满意足地频频点头,嘴角不时抽动,随后他便将签名郑重收入道袍,将扫把一并丢到了旁边。 砰! 小道长推开了道观大门,大步摆开,火急火燎地冲了进去。 “师父!师父!” “师父诶,您老跑哪里去了?” 见无人回应,他又改口喊道:“师爷!抓紧出来啊!” “祖师叔他老人家到了!” ------------ 第355章 真人授法,超级加辈 颜欢回头望去,四周别无他人,观前一棵柳树落下了刀片似的叶,洒落于小道长清理好的道路。 祖师叔,这是喊我? 等了许久,观内再无来人,颜欢便沿台阶而上。 庄子观就在面前,两座威武石狮子各立左右,入门处是黑底的楹联。 上联为:逍遥漆园听天籁,道心润泽百世。 下联是:安贫南华著真经,奇文传诵九州。 颜欢入了正殿的南华殿,位于正中的庄子像左手扶膝,右手凭几,垂耳飘髯,指能弹物,目光炯炯,独具超尘脱俗、仙风道骨之韵。 虽是一整座铜像,但刻画的大宗师庄子休神态自然,和蔼可亲,炳焕生光。 南华殿四壁皆是彩绘,前半部分讲述庄子生平逸事,也有许多历代名人所留的诗文和匾额。 颜欢简单的扫了一眼,就见明时兵部尚书石星题写的“犹龙化境”,以及清时东明知县杨日升题写的“自乐无为”。 殿中候了许久,这才有一老一少两人匆匆赶来。 看了眼那白发苍苍的老者,颜欢还未拱手作揖施礼,那老道就将腰狠狠弯下去了。 “南华庄子观第一百三十六代弟子刘不鸣,见过祖师叔!” 方才扫地的小道长也跟着一同拜了下去,“庄贤,见过祖师叔” 庄子观内异人稀少,算起来就刘不鸣到庄贤这三辈,刘不鸣乃是白云观出身,前年才接手了此处道观,这庄贤是庄寨村人,实打实的庄氏之后。 一老一少的连连拜礼,让颜欢有点疑惑。 刘不鸣起身,将颜欢引至管理处落座,一壶茶泡了起来。 “祖师叔,您不必疑惑,我们捎去给赵总的物件,是否安然送到了您的手中?” 颜欢将怀中包裹的古籍取出,小心翼翼地摊开,其中有《南华真经》一卷,无名丹法一部,另外夹杂了西北荒漠中的几张纸制报告,是赵方旭差人夹在书页当中的。 《南华真经》只是寻常的复印本,书中内容包罗万象,对宇宙生成,人、道、自然的关系,生命价值、批判哲学等都有详尽的论述,其句瑰丽诡谲,意出尘外。 相较于集庄子休思想的大成之作,那部无名丹法更令人感到惊诧。 因为在赵方旭转交的时候,这丹法已经通过特殊手段保存起来了,直到现在,这本书依旧在颜欢五行之炁的护卫下。 无名丹法脆弱不堪,如果撤掉了周围缠绕的炁,毫无疑问,这则古籍会瞬间湮灭。 “这些东西关系重大,我还以为会在公司层面卡住呢。能让赵总对影响稳定的事物松口,可没那么简单,不愧是祖师叔啊!”刘不鸣习惯性地捋须笑了笑。 “这个祖师叔的称谓···额···”颜欢埋头思索了片刻。 “这丹法您可有过目啊?” 颜欢端详着老道人点点头。 这丹法乃是一部秘传睡功,同自然门午睡得生机的手段有点相似,但其奥妙玄奇之程度,却绝非杜慎老爷子所传的法门能比。 这无名丹法教的是梦中行炁,以静中行火候,定里结还丹,采精气神三宝为药,取静定以为火,以火炼药,成金液大还丹。 除此之外,其中描述,多的是温养“性命”之法,颜欢尝试了几次,就觉得“身心”之造化,要远超于往常。 按照赵方旭所说,其余资料确实是公司出力,唯独这无名丹法的出现是意外,他没不要脸到慷他人之慨,便又将颜欢推荐至了观内。 “那就没错了呀,祖师叔!” “您知道这丹法是如何而来吗?”刘不鸣神情惊诧,现在想来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那还是一周前的事情,夏夜短暂,刘不鸣早早入睡。 于梦中得见一独桥,四周雾气涌动,龙虎翻腾,定睛望去也瞧不见水面和两岸。 有一鱼跃出水面,长约数百丈,衬得周围渺小如微芥,那鱼落水之时,水柱冲天,随后有浪花洒下。 纯澈清明的水滴写成书文,化作一纸张昏黄的古籍,刘不鸣就听耳边响起一阵空灵,“静候有缘人”,随之便从梦中惊醒。 “您是说?”颜欢又看了眼桌上的丹法。 刘不鸣郑重点头,“祖师叔想的不错,等我醒后,这无名丹法就在怀中,只是纸张软烂,不得已我立刻用炁将它护住。” “那为何到了公司手中?”颜欢不解道。 如此至宝,恐是仙缘,不说作为镇观之宝传下去,起码也该好好珍藏才对。 刘不鸣有些尴尬,低首笑道:“因为书中字是用水写就,我根本看不清。” “独桥和鲲,但凡多想一步,都知道那意味着什么,这恐怕是祖师爷南华真人的意思。既然我不是他所说的有缘之人,那又何苦将这丹法私藏呢?” 所以之后,刘不鸣便引导庄贤翻看丹法,可惜的是,这位庄氏之后,依旧无法让字显现。 只不过年仅十四的小道长,听完师爷的描述,立刻对故事痴迷了,自然而然就对“有缘之人”产生了崇敬之感。 “我和这小徒孙都不行,那就只好差公司帮忙了。” “祖师爷所传之秘,当然要将其传扬下去。至于公司如何看待,那就是他们的事情,既然是‘寻缘’,我想公司的制度和立场都无法阻碍,事实证明我想的不错,这不就等到祖师叔您了吗?” 颜欢端详刘不鸣片刻,只觉得这位老道长的品性修为当真是过人。 可其中一个疑点,还是让颜欢感到有些奇怪。 那就是这丹法在他拿到后翻开的一刹那,就已经有字显露了。 “以炁封存···以炁···炁!” 颜欢恍然大悟,并不是炁无法激活文字,而是当所有的五行之炁一同运转,丹法上的字迹才会显现。 哪里有什么所谓的“缘”,这是南华真人在授法啊! 独桥和鱼的意象,又让颜欢想起在陆家逆行五行之事,恐怕在那个时候,大宗师庄子休就已经在尝试接触自己了。 至于为何要引向庄子观,颜欢差不多也猜到了一部分缘由。 这庄寨村以北数十里就是庄子墓所在,世人不知大宗师庄子休因何而死,但也说他死后以天地为棺椁,以日月为连璧,以星辰为珠玑,以此方万物为陪葬··· 可只有少数异人才知道,这位大宗师,是在梦中羽化飞升,乘驾鲲所化的大鹏逍遥远去了。 换句话说,此地就是最为接近他羽化之后所形成的大气局之所在。 颜欢身躯微颤,再次看向对面二人,此传业授道之恩,授秘法以为真传,在刘不鸣和庄贤看来,这声祖师叔或许真能叫着了。 ------------ 第356章 庄子墓中,被逼急的王也 既已得见仙踪,颜欢自然不会畏缩不前,他先是以小罔象的水沐浴,便又去南华殿供奉了三炷香。 青烟袅袅,刘不鸣和庄贤一同在供台下拜了起来。 事了,突然辈分大增的颜欢,捎带着两个晚辈朝庄子墓走去。 正值盛夏时节,墓四周绿意盎然,满眼生机,微风轻轻拂过,带来丝丝草木香。 过了一段乡野小道,便有苍翠老树,枝叶繁茂如伞,将土地笼罩在一片斑驳绿荫中。 草丛间随处可见野花,黄色的、紫色的、蓝色的,色彩斑斓却不显突兀,蝴蝶时而掠过花间,轻盈自在。 随在身后的庄贤指了指远处的芳草青青,开口说道:“这里的草一年四季都是绿油油的,就连大旱年和寒冬也不例外。” 庄贤年方十四,学业未成,只有寒暑假有机会在观中求道。 正是爱冒险爱幻想的中二年纪,没等颜欢回口,他便又自顾自地讲起了此处的浮墓传说。 这庄子墓位于黄河大堤之南,离大堤根约五十米处,相传在黄河改道前的某一年,洪水爆发,汹涌澎湃,水浪一阵紧接着一阵,墓西面不远处是著名的回目楼,一众村民眼睁睁见其淹没在洪水中。 而躲在庄子墓的庄氏族人却安然无恙,只是见水涨墓长,水落墓落,洪水始终淹没不了脚下的土地。 而这之后,又有人见金银宝驹穿行于深夜山林之间。 “就是那个地方。”庄贤指了指不远处的小竹林,修竹枝干挺拔秀丽,微风吹过,竹影在地上晃动,如同水波轻轻荡漾。 “我十岁的时候,夜晚上山摸知了猴,就看见过,不过不是金也不是银,是火一般的赤红。” 颜欢反问道:“会不会只是寻常的马匹?” 庄贤摇了摇头,“应该不是,我看见它马蹄和尾巴上冒了火,可踏过林间,却无法点燃任何东西。” “嗯···”颜欢低头思忖,如果此处真是庄子梦中羽化之地,那该同秦岭的二十四节通天谷一般,有个大气局在此,中间出现什么珍奇异兽也不足为奇。 “希望有机会我可以见识一番。” 颜欢继续走去,来到一处碑前,碑上字刻并不显眼,苍苔斑驳,显出浓郁的岁月痕迹。 “哎?”刘不鸣恬淡自然的面容僵了一下,“这里前不久才修缮过,怎么又这么破败了?” “重修的经费可不好批啊···” “这种侵蚀的迹象,没有几十年可做不到。”颜欢有些疑惑,轻轻拂去墓碑上缠绕的枯藤,指尖刚触及冰冷的石面,周围忽然弥漫起一层浓厚的大雾。 雾气来得悄然无声,却迅速将四周吞没,灰白的浓雾层层叠叠,遮蔽了所有视线。 回头望去,原本清晰的来路已完全隐没,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 “两位!”颜欢猛然回头寻找同行的两位道长,然而一老一少的身影早已不见了踪迹,雾气将一切吞噬,只剩下一片死寂的空茫。 颜欢深吸一口气,缓缓抬手,身后骤然展开一对如墨般的巨大青羽。 黑青色的羽毛在浓雾中泛出幽幽光芒,他振翅一挥,羽翼掀起凌厉罡风,风声轰然卷过,呼啸着席卷而出,直逼四周的浓雾。 然而令颜欢惊讶的是,那雾气似乎生了灵性一般,在罡风袭来之际非但不退,反而愈发浓厚。 风刃过处,雾气依旧朦胧如初,丝毫没有散去的迹象。 “小罔象!”颜欢喊了一声。 小鲛人扑腾着尾巴跃动了出来,小手朝前一握。 雾,依旧还是那白茫茫的雾。 “咔咔咔!” 小罔象眼中起了一丝愠色,换双手抓握。 可眼前场景依旧未变,气急败坏的罔象不知从哪薅出来了颜欢的黄金甲虫,愤愤朝雾气中丢去。 就被这么泄愤似的一砸,对面雾气忽然轻轻翻涌,悄然在颜欢面前缓缓分开,露出一条幽暗的小径。 “哼哼!”小罔象高傲掐起了腰,晕头转向的甲虫又飞了回来。 “嗯——算了,结果是好的。”颜欢小心安抚了下甲虫,索性将小鲛人抱在了怀中。 “雾气中的水分无法操纵吗?” “不是此方世界的水···”小罔象鼓着包子似的脸,对这无法控制的水耿耿于怀。 颜欢眼前的景象渐渐清晰起来,小径的尽头不再是先前的庄子墓,而是一座巍峨山峰,山色青黛,伫立于淡淡雾霭之中。 临近了山脚,雾气渐散,山间凉意带着湿润的草木香,混杂了几声低沉的嘶吼和隐隐的打斗声。 颜欢循声而去,掠过杂草丛生的小道,穿过一片岩石林立的山坡,来到一处隐秘的山涧旁。 只见前方开阔地带,有两人相互对峙着,一个渔夫打扮,一个西装革履。 渔夫打扮的人手里紧握着一物,用衣袖掩住:“都是为同一个主子办事,没必要做到这种份上吧?” “那你把东西给我。”西装男回道。 这两人面相不算太有异域风格,但中文听起来别扭稚嫩,显然是学得不太地道,声音中有种说不出的滑稽和刻意,令颜欢本能地皱起了眉。 又是小日子? 渔夫比出食指摇摆了几下。 那西装男人面色骤然铁青,目光锐利地扫过渔夫手中之物,冷哼一声道:“庄周是我国的人文始祖,这东西本来就我们的,拿回去申遗是理所当然,你懂什么?” “哦~”颜欢在一旁忍不住拍手,恍然大悟。 原来是棒子啊! 这种不要脸的说辞,合情合理,合情合理。 颜欢驻足山涧溪流前,看对面的两个贼人狗咬狗。 水鸣潺潺,多了一股淌水的踢踏声,一扎着道髻,身穿黑色外套的人走了过来。 颜欢将怀中的小鲛人按回体内,扭头看了眼,疑惑道:“老王?” 神情疲惫的王也狼狈拖拉着身子,快速跑了几步,抓住了颜欢的肩膀。 “你是老颜吧?你是老颜对吧?” “对···你不是去西南了吗?” “嘿嘿嘿···火德宗的事情都搞完了,但我被困在这里整整三天了,三天啊!”王也双手比个“OK”的手势,凌乱无比的发丝乱糟糟翘起。 “虽然这里景色秀美,气候宜人,旁边的树还会莫名其妙长出各种水果和馒头包子···但是走不出去!但是···” 王也遍布血丝的双眼瞪得铜铃一般,背后又响起了淌水声。 “完了,他又来了,他又来了!” 颜欢不解道:“你‘风后奇门’又有所悟,什么东西能把你吓成这样?” “有一个人和我一起入了此局中···”王也话音方落,一身穿暗红单褂,留有络腮胡的光头佬笑呵呵踩着溪流走了过来。 “今日得见两位大师,我真是三生有幸啊!” ------------ 第357章 用我的力量,还能输? 来人名为陈金魁,十佬之一,目前是术字门的头号人物。 罗天大醮中,“风后奇门”问世,作为术字门门长的陈金魁始终无法看透王也的术,因此便像是狗屁膏药般黏上了他。 陈金魁这人,表面谦虚,可实则也是无底线之人,尤其是为了区区的“术”,便能开口辱骂门内前辈,颜欢实在谈不上喜欢。 “你们术士的 不对,应该是人类的身体承受不了人偶师的灵异,人偶师需要厉鬼的身体才能完美发挥它的能力。 老太太手中的大刀重重的落在地上,目测这把大刀起码有好几百斤,见我躲开,她变得发狂起来,提着手中的大刀再次朝着我劈砍。 至于原主的父亲,要是敢过来找她报仇的话,她不介意送他下去,让他们一家子团聚。 “黄兄,周乾是我的门生,我还送了他十几亩池塘。”齐泰一本正经说道。 赵鞅在朝堂之上,也是不提其他,只是表明中行氏和范氏盘踞晋东的危害,并要求能够速速出师平靖祸乱。 欧阳雅致强忍着恶心才没有吐回去,她微微仰头强咽了下去,素手绕青丝,妩媚地白了苏玄一眼。 一想到池柠吃了这药物后的反应,高赢泷张大嘴就要笑出声来,谁料一阵风吹了过来,连同崔时枫嘴里的味都灌进他嘴里。 所以她们需要的不是一位淳淳善诱的良师,而是一个臭名昭著的恶徒,共同的敌人才是让人类团结一致的最好办法。 看不下去陆玖清这副要死不活样,她宽慰又哥们地拍了两下他肩头。 他让祭先回去做好准备,其实为的便是通过祭先,将明日他李然要前去庙堂之上,游说各路卿大夫之事给抖搂出去。 先等一段时间,等他们在这边把名声打响,自然而然就能知道了。 给家里打电话暑假不回去,无非是打工学习,明年考六级的借口。陆妈陆爸暑假也照常开店,责怪了几句也就答应了。 超凶同样如此,他可不想因为刚成立的商国开罪九门,那就是自讨苦吃。 他们对范飞白都心存感激,因为如果不是他在最后十几秒,把杨杰给解决掉了,所有人都会死在这个地方,更别说什么新生了。 远处另外两道超能气息飞速到来,怒声中发动超能力,配合着狂风掩护,无数把锋利刀片席卷向超能智尸。 林曼青身体一僵,当场懵逼,本能地想要反抗,就见少年原本温柔的眸子突然充满难以描述的霸道。 “老板?”飞机驾驶员无意间瞥到了一眼这边的情况,他正准备松开安全带,过去帮助摩德汉克时。 这些商铺虽然地段一般,总价依旧接近五千万,租金保守估计在二百万以上,每年还有递增。 刑烈看得明白,安排帮会的车子,把这些同学送回各自的家里,秦北风亲自把夏老师和聂鸿来送回去,这顿酒席反倒是刑烈请的客。何雅安吃完饭,乘坐直升机到曲州的机场,到天津。 “就是问问你,你的爸爸是不是真的是那间公司的老板?”坐在李耀杰隔壁的那位服务员挠着头,傻笑的问道。 “宣国师”白露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地吐了出来双目中满是愤怒之色连抓着扶手的手都已经泛白头上的步摇随着身子的颤抖发出不协调的声响。 刚刚那场战争夙炎虽然没有看到,但是他能清楚的感受到那强悍的弓箭扫荡战场时的场景,原本庞大数量的魔兽一下子就给“打扫”的只剩残数,这无比震撼的装备实力还真让他吃了一惊。 ------------ 第358章 关于我在术士内景询问“八诈神”这件事 “这样说没什么概念,我直接拉你进来。”王也脚踏奇门局,拨动四盘,使三奇六仪,八门九星八神落于原本的方位。 颜欢身怀五行,祭品方的站位无比自由,只需一人便可以满足全部方位的需求,轻而易举就被拉入了内景之中。 四周变得空灵起来,失去了上下之分,左右之别。 一团明亮无比的巨大火球悬浮于两 杨氏在窗外听的泪雨连连,若不是因着太夫人在侧,只怕早哭倒在了地上。就这,还得两个大丫鬟搀扶着,这才能勉强站稳。 王萍见惊到了四夫人,更是不知所措,只好抬头向她娘亲望过去。 心里乐着,龙笑风也是咬破食指,用自己的鲜血,将刚才他一拳砸过去的那个地方给标记了出来。 被妖灵一族摧毁的万象星辰功,竟然莫名的回归了,而且是伴随着星之神子的回归几乎同时回归的,这意味着什么?这些比较偏执的妖灵都十分清楚。 还是冷蔓言最先反应过來。可一反应过來。冷蔓言当场便是惊得动弹不得了。这火影说他是这里的主人。那不就意味着。这个空间都是他开辟出來的。他不就是那个堪比战王强者的金妖吗。 安解语有些气自己的身子不争气,偏自己爱说嘴,还偏爱打自己的脸。便气鼓鼓地把头歪到一边去了,就不看着范朝风的眼睛。 “这……,”张叔夜真不知应该怎么回答了,听民诉冤、为民伸冤是他张叔夜的为官之本,也是他一直坚奉的为官原则,近十年的仕途生涯,他也一直是这样坚持的,哪怕因此得罪了不少权贵,搞得仕途生涯几起几落。 一行人就这样静静地站在那里,连他们骑的马都没有嘶叫过一声。 一,他日若攻汝之故国,定以仁义宽厚为先,绝不烧杀抢掠,祸害族人。 次日一早,陆如雪起了个大早,陪着穆玄阳用了早膳,这才送他出门去上早朝。 这份自责,一直缠绕他心头多年,从未与人说起,这是耻辱,他这一生最大的耻辱。 “没有,可是很奇怪,你刚才居然叫诗语?诗语姐姐的名字是你这样叫的吗?而且还叫得那么暧昧!”庄倾语抱着手臂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崔斌,一副咄咄逼人的气势,测漏无遗。 可这梦境只是刚刚触及,李道玄体内的领域种子却是微微震荡,直接驱散了这股效果。 婆婆哼了一声,一位青年汉子再次抱着一个装满蛊虫的木桶走了进来,放到崔斌面前。汉子的额头汗水密布,显然收集这些虫子,也并不轻松。 她再次嘶吼一声,那些如飞蛾扑火的金鱼,却是停顿一下,若人一般,将金色的眼眸,投向她所在的位置。 随后这整座悬空桥就好似多米诺骨牌一样,一块块木板接连着碎裂塌陷,掉入了这无尽深渊里头。 等到回制药室准备制明天要卖的药时她才发现血心蚕,这东西还没给萧澜渊呢。 虽然東方观和空鱼签订了“不平等条约”,但那些只是为了自身安全做的保障而已,他并没有完全将其看作一个利己的工具,毕竟空鱼的态度一直很好。 府外,院墙边,钟剑拔回了长剑,鲜血迸射,血色映进了他的瞳孔里。 清晨尚有几分凉气‌, 沁冷的露水沿着叶脉,颤颤巍巍坠挂在苍绿尖端。 当然,尽管如此,通天山仍然没有消失,通天山的神秘,由此可见一斑。 ------------ 第359章 自有后来人 颜欢拱手未止,开口道:“明明是真人闯入了我的梦境。” 庄周面带轻笑,信步坦然,落脚时有幽蓝通透的蝴蝶纷飞四去。 “究竟是你梦见了我,还是我梦见了你,就连我都分不清了。” “给你的丹法修行的怎么样?” 颜欢道:“这才不过三两天,晚辈或许摸到了一点门槛,想要彻底融会贯通,估计还要 寒潭虽不大,却是极深,底部呈现蓝黑色,而且还冒着丝丝屡屡的寒气,陆羽明显感觉到寒潭里的水元素灵气特别浓郁,是修炼水属性功法的绝佳好场所。 其实景安帝当真是多虑了,当初裴太后给平氏凤凰纱的事,秦凤仪早便知晓了,只是,秦凤仪一直以为当初给的是凤凰锦,而不是凤凰纱,所以,见着这凤凰纱,他也没有多想。 陆羽,仅剩的这么一点轻伤,已经完全不能成为陆羽修炼的阻力,更不可能耽误宝贵的半天时间,等到身体完全康复才继续进行修炼,进步的渴望已经在陆羽体内熊熊燃烧。 “蓬~”这个口型山壁仰躺下,生出一个洞门,里头竟果然有路。 这伙海盗船坚炮利,且装备精良,又神出鬼没,屡屡打劫出海的海商。 “你管我怎么练就的,现在便老老实实的接我这一剑吧。”此时气势已满,燕真不再客气,以几乎疯狂的法力注入了这一剑当中,然后再推出了近乎疯狂的一刺。 陆羽这时候也已经预判倒了图卡青的动作,下半身不动,上半身稍微往后一仰,再次险之又险的躲了开去。 陈息远愤愤地想,叶楚就是个蛇蝎美人,可是再不情愿,嘴上却不得不夸着叶楚。 燕真见得前方,有无数的光影在穿梭,那里有着一扇在门,在这扇在门上面一扇写着清,一扇写着风。 “我看你是被这幻境魇住了。”她没好气翻了个白眼,又揪下一瓣莲花,塞入他嘴里,反被凶狠咬住手指。 虽然依依也学了戏剧,但柳红梅认为戏剧并不是她的强项,故而让其主攻歌舞和才情,单单这两项就已经令他人望尘莫及,故而没有必要再强求戏剧。 脑海中回放着超行星爆发、黑洞诞生的震撼画面,薛鈅的大脑开始高速运转,片刻后,冥冥之中,他的灵魂延伸至体外,接触到神秘莫测的虚空,接触到暗灵能。 而后,玄月开始抽调大量的骑兵开始对援军可能会行进的路线进行侦查,并且找到了这一片的地形图进行分析他们最大可能走的路线。 不过,在知道这种毒素是来自恶魔之后,那就比较好解决了,使用神殿的圣水或者请牧师释放净化术都能够很好的消除掉灰岩龙虾肉质中的恶魔气息。 在我们家中,爷爷的话就是圣旨,见爷爷如此拍板,父亲和三叔都不再说话了。 跟十强武者武无敌一样,他在江湖上,也犹如昙花一现,刚成名没多久就不知所踪。 当二人走出铁匠铺的时候已经是夕阳西下的时候,徐徐下沉的夕阳如同那即将归家的老人一般,急匆匆的,让人难以追寻。 “就是威胁你,你不就是自持自己是超神,才敢强取豪夺吗,我现在威胁你,不过以牙还牙罢了!”薛鈅冷哼一声。 就在两人说话的工夫,身后忽然传来一一阵阵掌声,薛鈅眉头一皱,转头望去,就见一个白胡子老头迎面走了过来。 ------------ 第360章 大梦一场 “要不您两位在天上合计合计,晚辈再走一段路,瞧一瞧再说。” 颜欢将灵旗收好,走到山的最高处,在悬崖边坐下,就这样托着腮,吹着山风,看脚下雄伟壮阔的画卷。 夜幕拨开的幕帘当中,那些光河还历历在目。 如果这些是仙,那成仙当真是无比烂漫之事,倘若有一天,在前人引领之下,自己有望踏步仙途, 如果在这个时间里,辽军困住冀州,继续南下,最后渡过澶水,攻破澶州,那中原的大门就真的完全敞开了。契丹铁骑将再也没有阻拦,可以肆意在中原大地上驰骋践踏。 任凭自己的儿子叫嚷着离开这里,重新再来的话,红谷男爵也铁石心肠的看着他的愤怒,随后轻轻的一哼,转身离开。 陈奥点点头,对这个手法并不在意,却对想要弄死他的人十分警惕。他心想,到底是谁这么恶毒?居然想要直接将自己活埋了? 如此一来,前所未有的深厚底蕴,几乎可以说是眼下封神之地最强的气运凝聚,使得姬考这里,有资格去面对一切敌人。 此刻的他,在战舟当中隐匿寻找了一段时间之后,终于摸清楚了战舟当中的结构,然后随着一些隐匿在暗处的血红色链条,沿途破除了诸多阵法,竟然来到了战舟深处,然后找到了一汪血色的潭水。 老者请陈奥在椅子上坐下,倒了一杯清茶,奉到陈奥面前,做了个请的手势。 沈侯爷审视着即使坐在那里都身姿挺拔的年轻人,眼底闪过赞赏,别的不说,就这份不动声色倒是跟四丫头相配。 莫擎苍一离开莫雪蕊脸上无辜的表情就收了起来,换上了沉思的表情。 沈薇眼睛一闪,有点心动。随即又一想,这妖孽的私房银子全在她这里,记他账上还不得自己还?于是她哼了一声继续背对着他。 凌海见敌人到来不再犹豫,大叫一声;“变身!”身上顿时发出耀眼光芒,地上出现了一个奇特法阵,闪着金光,将他笼罩其中。 “这个……”贺州一时之间有些语塞,好处什么的都是他现编出来的。原本就是打算白嫖来着。突然被莫凡这么一问,他还真的不知道该给些什么。 这意思就是卦象虽然还是绝卦,但卦尾却带了些柳暗花明的意思。 折腾了好一阵儿之后,陆青阳终于把储物空间里所有跟“布”有关的东西都倒腾了出来,勉强给自己弄了个仿古式样的内衣。 他并没有选择去安慰,那样就太看不起许昭霆了。在这个世界上,谁都没有资格去看不起谁。因为天赋机缘都不是笑到最后的本钱。 完工之后,看着碧蓝海水心情不错,赶紧将虚拟背包内各种水生植物放置进去,首先将生态环境做出来。然后放入各种海洋鱼类以及奇奇怪怪的海鲜物种,看着它们在水下自由游动,相当满足。 沈明看着眼前那些泥塑士兵心头直冒冷汗,那一个个长矛已经抵到了他的脖颈,随时都可能要了他的命。 无论这东西是闷油瓶从哪里带出来的,当年他选择了把东XZ起来,那就一定有他的道理,显然是在提防着某些东西。 并且牛庚还通过何光向上面表达了星源科技要解决高端芯片制造的问题,希望得到一定的支持和援助。 陆青阳右手并做剑指,点在琪琳眉心,强大的神识瞬间发动,强行冲开琪琳泥丸宫的同时,顺便将养气的拳法和气血运行路线刻印在她的脑海中。 ------------ 第361章 感染与患者 陈俊彦见老孟神情木讷,慌乱无措,料想该是无恶意的无心之举,便轻笑一声,不再在意。 闹市人多眼杂,不是个说话的地方,三人便找了一处酒店的包厢坐了下来。 “烤全羊、大盘鸡、手抓饭、馕包肉···能上的都别客气哈!”陈俊彦拿着菜单挨个点了起来。 毕竟是玩命儿的差事,此次任务,帝都指挥中心给 夏侯惇自己也没办法判断了。他一路心思沉重,到了蛇丘,也没心情安抚军队,匆匆与前来相迎的臧霸交谈了几句,便让满宠去安顿大军,然后来府中见他。 轰的一声,飞车党的摩托车直接被那道蜘蛛丝拉的摔在了路上,而车上的人也重重的摔在地上,其他飞车党见此赶紧停了下来。 “阿弥陀佛,你们二位侠士,舟车劳顿实在是辛苦了,我看我就做主容你们在本派休息一天吧。”那绝尘师太实在不忍心看到这年轻人颓废,便说出此话。 望着面孔扭曲冷汗滚滚而下的刀疤男子,冷锋视若无睹的将削好的超大号牙签,再一次对准了食指,淡淡道:“还不肯说吗?那我们继续。什么时候想说了,就眨眨眼睛。”再一次的缓慢插入。 祝遥沉下心,仔细观察,越看就越觉得不对劲,鬼王虽然长得跟昨天那只一模一样,但身上的气息却完全不同了。昨天它还浑身的戾气,她只是听了一声吼叫声,就觉得魂魄动荡。 “很难做这个决定,不过我想冒险一试,现在还有一些资本。”斩神似乎很难做决定。 “阵法,御兽。制符,练器都有了,为什么没有练丹?”祝遥突然发现了这个问题。 太史慈负责攻打西门,正好是高句丽大将出城的这一面。听闻有高句丽军队出城野战,太史慈大喜,于是纵马而来,正好望见高句丽大将率军遁逃。 张飞在下邳,连番与纪灵、桥蕤战。纪灵等畏张飞勇,据城而死守。张飞兵少,于是遣副将叶蛟率军从别道南下,袭扰后方。纪灵见了,笑道:“汝兵少,能奈我何哉?”亦分兵使桥蕤出城,来战叶蛟,叶蛟不得胜,乃归。 李游和李博今感觉到头顶一暗,两人这才结束的沉默的僵持。但从短暂的僵持时间里,李游却是弄明白了李博今的决心是绝无可能会被动摇的。 感觉呼吸道很难受,一直咳嗽,脑袋晕乎乎的,头昏眼花,空气中的这种毒气非常的刺鼻。 不可否认她今天的发挥并没有保持水准,有各方面的影响,之前连日的奔波更是主要的原因,谁在那种情况下还能够保持状态的? 可很显然,这屋子里某个猥琐的存在,还想再补上一刀!这当然就是我们的“三无妖怪”熊爷咯。 李肃脸色也很难看,向周扬使了个眼色,似乎在说,若要用剑但说无妨,这里有的是宝剑。 不过炼制聚元散所需要药材种类不多,但是对有些药物的年份有些要求,因此想要凑齐丹方中的所有药材并非易事,若非楚望舒有着法器罗盘之助,怕是他进入深山搜寻数月也未必能够得偿所原。 同时,因为这堵冰墙的存在,让龙虎山的顶级道统和道术能够一直绵延传承下来!即使在末法时代,也不会断层。 因为……从这密室洞窟的入口处,突然迸发出一股巨大而狂暴的法力气息。然后下一刻,就有一团璀璨而耀眼的金光闪耀。 只是张紫恒盛情难却,他也就不会反对,何况妮可这种时候他也不能够只想着自己的想法,还有妮可他们呢。 “怕什么!磨死他不就好了,你别忘记你自己那只手是怎么断的!”孔炼舜厌弃地回应,他只有一种手段,怎么可能会主动冲上去,况且严峻还是力道蛊师擅长近身搏斗。 不过,这也只能是她的奢望,云峥刚走四个月,战争没有结束的意思,还在继续。 可是,还没等他将三八大盖收回来,他的脖子已被赵子龙左手抓住,接着一捏。 “呵呵,之前就说了,好狗不挡路,不好的狗可没肉吃,就只能吃狗屎了。”萧炎笑嘻嘻地把一坨狗屎放在了柳席面前。 他们躲在屋子里后,挺起三八大盖,推栓上弹,紧紧地从墙砖缝隙处盯着远处。 “不是!都督才不会骂将士们呢。”若是罗通听了,一定会汗颜。 “姥姥个鬼子!想要我们投降?门都没有。”当王忠听了赵子龙的翻译后,顿时大骂起来。 回到后宅,来到了正厅,却见“侠客”统领魏子陵正在等候自己。 “走。”赵子龙开了三枪后立即叫道。陈维国立刻收起歪把子,边跟着跑边装子弹。 “触目惊心,简直是触目惊心!”马周抹了一把冷汗,道:“原以为三四千人伏击都督已经是极致了,看了这份名单,才知道这仅是冰山一角。”不知不觉间,马周的声音都在颤抖。 不管关羽这个时候对蔡旭到底是抱着什么样的感官和感情在看,但至少此时的他对蔡旭的命令确实是有着极高执行力的。 事实也是如此,采用他的战略之后,三竹口服液这一年的营销额已经达到了十多亿,这是中国保健品市场从来没有达到的高度。 如果要说蔡旭是听不明白他的意思,那张牛角也只能是自己郁闷的吞下苦果了,但可惜张牛角完全清楚蔡旭是完全明白了他的这番好意的。 这些历代天命的结局,究竟是被人暗害还是飞升而去还不得而知,但是确实是去向成疑,至少以傀老当初的境界看来,其中恐怕隐含着很多蹊跷,所以才会在察觉到他的真实身份后,隐隐的提出警告。 除了印记外,这头高等赤甲虫,还爆出了一份白银级的战争器具合成图纸。 从校内宣传,到会场布置,报社,杂志媒体打招呼,帝都其他高校的领导通知,真是面面俱到。要不是林迪反对,黄校长估计是要把电视台也要请来了。 眼看着唯一一艘还正常的巡航舰就要被集火,而且还是暴怒的佐格本体的波动弹集火,一枚大号的波动弹就能打废一艘巡航舰了,更何况三枚了。 ------------ 第362章 楼兰古国,赤羽火鸟的仇人 迫于双方部门的保密性质,颜欢没有问出口,吃饱喝足,三人找了一间酒店住下了。 此处距离罗布泊有上百公里的距离,中间还有一段车程,这让周转许久的陈俊彦苦不堪言,才躺在床上,他就呼呼大睡过去。 颜欢将“哪都通”和帝都指挥中心两个组织所提供的资料全部记住,简单洗漱一番,也入梦而去。 当然这 宴会上冥尊将亲自出席,十殿阎君也将一起陪同出席,场面还是浩大。这不仅是晚宴,更像是一场战前动员大会。 中年神秘男子没有回应,只是轻点了点头,之后,转身消失在空气中。 一只只或在觅食,或在日光浴,或在河边饮水的幽兽都停下自己的活动,齐齐地仰天怒吼。 贪狼见神火扑来,也不躲避,伸出一只手臂,在身前做了孔雀开屏一样,将火光挡下,不想那火神异,只一沾身便再甩不下。虽则贪狼有金刚不坏之体,可一对肉掌仍是被烧的通红,远远望去,如置在火炉中的铜条一般。 叶星这时也走出,作为武装评议院智囊,更是曾经华夏的议员,影响力同样无与伦比,“各位,我们已经查清楚了,夏智良在和平年代就是罪犯,他故意接近雷帝冕下,就是冥安插的卧底,此人包藏祸心,人人当诛”。 “多谢好友送我这一程,接下来,我准备越过对面的落羽山脉,前往南域避避风头。”徐阳道。 更有年轻人拿出了手机,在现场拍照,发布到了微博和朋友圈里。在这个信息发达的社会,想要搞强拆,那是要承担极大的风险的。 “他和苍禹同归于尽了!”轩夜这样说,虽然事实并非如此,但结果是一样的。轩夜这样说,为了将苍禹之死归功与血煞。 江峰恩了一声,忽然想起了什么,道“外公,近期山东会把飞艇送来来,记得安排人接收一下,还有,不要为难山东那边的人”。 “是否死罪我不知道,不过,我知道,魏少会死。”姜怀仁说的很轻松,似乎在陈述一个事实。 张子欣挣扎着想要起来,可是身体软绵绵的,根本没有丝毫的力气。 无数个让他近乎崩溃的夜晚,只有想起哪一张天使般的面孔,世间最美好的笑容,他才能咬着牙坚持下来。 “区区士卒!也想杀吾!”关羽大喝,不停挥斩近前。目光偷视着附近可有马匹,却未见一匹,看来敌早就已经调开了。 “你和鹰眼未来的接班人应该不是搭档那么简单吧?”陈彬问道。 林羽缓缓道来,说完之后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丝的波动,似乎刚才的事情与他毫无关系。 陈彬轻轻吐了口气,表情恢复的和平时一样,然后转身朝对方走去。 马震天疑惑起来,他感觉这个声音非常的耳熟,可是一时间又想不起来自己在那听过。 恐怕不久之后,世上就再无欧阳剑魔此人,他再也无法为宗门尽力,再也无法亲眼看到自己徒儿超越自己,走出新高度了。 拿他师傅曾经说过的话,他其实早就已经死过一次了,只是命不该绝,所以又活了过来。 李经纬这两年风头正劲,各种重要的数学奖项,几乎拿了个遍,这本身已经让一些人非常嫉妒了。而这一次菲尔茨奖评选,李经纬有很大概率会获奖,这无疑更是让一些人羡慕嫉妒恨。 ------------ 第363章 钓鱼佬永不空军 “多大仇多大怨呐?”颜欢视线停留在老人扒出的宝箱上,那将近半米长的盒子尽是些珍珠和贝类,锁孔处镶嵌了一条张嘴的金龙。 “有些旧仇在里面!小子,你帮不帮我?”老人咧开的嘴中尽是黑烂大牙,笑得一副不怀好意的样子。 颜欢略作思索,并未搭话。 碧游村时,王震球曾说过,亚当基金会的人偷走了国 事实上,除了天方帝国及其附庸国之外,其他各国用的魔法虽各有不同,但其系统都是源自七丘帝国。艾拉说的话倒也没错。 钢宝默默挪步过来,也伸出翅膀戳了戳,随后放下翅膀,点点头。 这支援军当然受到了帕提西帕奇奥的热情接待。除了热情地招待巴本堡伯爵外,帕提西帕奇奥还专门给巴本堡的部队腾出了一个营地,并送去了几十头牛。 「既然如此,那你便在这里等着你的天才出来吧,我还有事就先走一步了。 其实,现在这种情况,只要不是密谋对付许成业的事情,其它的让他知道根本就不妨事。 好了一个贼喊捉贼,估计重施却取得了奇效,毕竟当事人是他们三人,真相到底如何其余人是谁也不知的。 北子情随手抓起一个红色果子便啃了起来,汁水饱满,不愧是神药果。 因为位置有些偏僻,乔桑没让牙宝跟着导航走,而是直接叫了辆出租车。 但也有些存在暗中皱眉,判断古罗天君或许是到了修行的关键时刻,因此才没有做任何反应,毕竟古罗乃是多年前的七重天天君,阳神二层的极道魂修虽说很难缠,但古罗这样的人物也不至于会畏惧对方,总该要讨一个说法。 此人第一次出世是在仙路将开的时候,从禁区走出,参加的那一场大会,还令叶凡记忆犹新。 “你是上官金虹?”炮天明见恐怖男转身想要回去,不由出声问。 “辽阳肯定是不能去了。现在我们的目标是秘密通过辽沈一线,度过浑河和辽河,前往西平堡。这一路上鞑子军队众多,所以还请张头领能够帮忙随途掩护。”杨过诚恳的请求道。 考虑到自身的损失,萧明乾最终放弃了一战歼灭荷兰所有战舰的『诱』人想法,转而先谋其歼灭其大部,然后再在休整一段时间之后,再去对付那些逃离的战舰。这样作的好处就是,始终保持对南洋的绝对的实力压制。 排名第一的菜肴,更是可以得到国家授予的‘华夏第一饭店’称谓。 他们去年才获得六星厨师证,结果今年就得到了七星厨师比赛,跟他们相比,自己算哪门子天才? 少校之后说了些什么大部分人根本没注意,他们所有的心神都被‘随时’这个简单常见简明扼要的词语彻底震撼。 第二,现在的我,在被修改了自己的人生轨迹之后……甚至都没走到封神的那一步,便死去了。因而没有能力再跨越时空提醒自己,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即,“神祗撒尔坦”,好心做了坏事。 她嘴角一勾,笑容灿烂而美好,如同三月的桃花,那双潋滟的桃花眼里慢慢的都是愉悦,让周围的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只见,随着荷兰人开始转向,童子豪率领的以第三舰队为主体的舰队也开始调整自己的航向,尽可能的保持同荷兰人舰队始终在一平行航向上。而在这个过程中,台湾的火炮始终没有停歇,不停的向着对面倾泻这炮弹。 ------------ 第364章 仙神遗藏,传说神器 “啊呲呲,让我把翻译机带上,不然和你们说话太累了。” 背着大斧子的人名为金太郎,是基金会在日本分部的重要干部。 黄沾衣冷哼一声,并不搭话。 在他看来,和基金会的合作只是一场寻常的交易,是异人圈内的小事,牵扯到国家宝藏上,就等同叛国无误。 “真是别扭的人,加入基金会,就别想着国 巡逻队过去之后,王朝阳慢慢探出头,四下里观察了一下,然后对龙源泉和罗旋挥了挥手。 此时,她看着慕瑾辰,在如此炎热的季节,穿了一层又一层的……孝衣。 “摔的,那她手上乌青的印子也是摔的?几个孩子出生以来,我都没动过她们一根手指头,你倒好,她那手上被你掐得都没一处好肉。 “主人,我的前任主人和你说的你都要记住了,将来对你的帮助很大的!”阿鲁巴道。 纳兰秋,结结实实,吃了他一个大逼斗,那张娇俏的脸上,都留下了一个手掌印子。 进去一看,他就看到,师父逍遥子,正皱着眉头盘膝坐在那里,定定地看着眼前。 “我会的。”殴茗雪面色严肃的点头,然后从孟仁的手里面接过变异晶核。 铁皮莽双眼放出黄色的凶光,瞪着破空飞来的冰魄斩,身体猛得一弹,不但不闪,反而迎了上去。 “行动,”“鬼王”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窒息身亡的武警战士说道。 因为时间比较赶,她去收集的马尾扎唇刷不够用,她将‘屠刀’落在了从马场牵回来的马儿身上。 “那以六哥之言,我以后不就少一个嫂嫂了吗?再者上次就让你出尽了风头,这次怎么也到我了吧!”一旁童飞不满的调笑道。 路长怪多皮血后,还没有提供氧气补给的地方,还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居然还在这种BOSS的嘴里,这成心就是拿玩家开涮的呀。 这是一个除了现任天王们显有败绩的强者,另外他与花月、芙蓉的对战也表现出了很多猫腻,让他的真实实力充满疑云。 一名优秀的培育家,就相当于一个金钱收割机,而道馆馆主,说白了也只是一个训练家的分职业,一份训练家的还算体面的工作。 比起炼制凤血丹的时候,她的炼药术已经上涨了不知道多少层次。 一连七次提示,直接将刚刚混进联邦军队,还没舒服的睡上一觉的森州队的三人打击的懵逼了。 通过攻击制造一个假象,就在假象中突然放出一个十分不起眼的杀招,让渡边纲自身失衡,以此为天火提供锁定的机会,这就是我想要的一幕。 正如沈轻鸿所言,她的模样只是清秀,并非像里写的那般秀美绝伦。 宣绍在皇城司多年,都不曾见他受过伤,今日竟被伤的难以言语。口吐污血。 卫远能进入地底秘境,至少也是领悟了武道真意的顶级游将,怎么可能不懂这规矩? 从杀童的话中,不难听出,杀童还是把老朱当成原来的天蓬元帅。 看着朱大昌递来的名片,林倩玉脸上流露着几丝玩味的笑容,伸出两根细长的手指将其夹了过来。 阵徒的脸色很难看,并没有反驳玄手的话。显然,阵徒对号称“空间行者”的玄手神偷有所了解,并没有把握困住她。 那石惊天说:“一会儿掌柜敲锣,客人能来不少。”他说话嗑着瓜子。 ------------ 第365章 你的五行法术,是我的啦! 浦岛三郎抱着无骨的右腿哀声哭嚎,目光死死落在了“贪婪”手中的腿骨上。 这个家伙,有强制夺取的能力! “贪婪”双手合十比于胸前,平淡审视周围,疑惑打量青筋暴起的陈俊彦。 “同类。” “没有得到低语认可的下等眷属,给我跪下。” 陈俊彦心神微微摇晃,依旧绷紧了身子,他将身体下 木一刀脸色微变,他见惯了空楚河的淡然与从容,相处这么多年,还从未见到过他如此震惊的表情。 王明道比起他还要不堪,他的能力是第六感……其实,要真说第六感的话,那也是相当强大的能力了。但是,关键在于,王明道的能力是不完全的第六感。 蓝衣当时是跟着慕容芷一起去刑讯司的,也就知道全部的经过,但是仅仅只是看着。回来跟卿睿凡禀报之后就求了恩典和箬鹃一起守岁去了。整个大殿空空荡荡的,卿睿凡屏退了所有奴才,然后抱着脑袋晕晕乎乎。 就连尸体上的鞋子都要的这位长官,这么多他们更需要的武器装备还能还回去?那才是真正的有鬼了。其实这个排长不知道,李子元要的可不单单是武器,还有他手下的那些新兵,李子元也压根就没有打算放回去。 “不过无茗姑娘身边有三个武功很高的人在暗中保护她。”男子平静的说道。 当然李子元现在能动用的兵力不多,只有临时从各营抽调部队组成的一个连,侦察连和工兵连各一个排,以及警卫连的剩余部队,加强一门缴获的六零迫击炮和一挺九二式重机枪,临时编成的半个营。 蓝幽明连连点头,轻轻拉了拉身边已经在偷笑的雪莉,然后他就跑到厨房里面,准备做道今天的早餐了。 后面事情大家已经知道了,可当大家知道这些事情之后,都忍不住感叹,如此‘精’妙,难以理解谋杀,竟然发生在他们身边,而是是一个捕头做出来,他为什么杀易家人呢? 长安看着风伊洛的背影消失, 满足的笑笑,然后回到柜台后面算账。今天是逢集的日子,街上人来人往的看着倒是热闹。谁知道,风伊洛睡了一个时辰不到就起来了,说是要去看一看顾陵歌。 柳郁曾经一度以为顾凉月是那种说风就是雨,严厉到不行的人,但是在看过了卿睿庭对顾凉月的百依百顺,顾凉月也温婉如花的时候突然觉得自己之前的想象都是错的。 秦姓男子颤巍巍接过厚厚的一沓钱,沾着吐沫一张一张地数起来,每数一张都咳嗽一声,显得很是激动。 “多谢仙师,这事不急。”云逸舟本来不知道怎么开口,现在仙师主动说起,自然让他大喜过望。 众多弟子提着剑从自己的房间里跑出来,又是疑惑,又是议论纷纷。 这火整整燃了三天三夜,狼烟笼罩着整个村子,五人抱不住的大乔木燃的尽是灰烬。这些公鸡也在里面吃了三天三夜。我和师兄在房子里睡了三天三夜。 当然,我不判定谁更高尚谁更自私,只能说人生的际遇丰富多彩,会造就不同的性格特征和普世观。 不过赵三江在临走之前吩咐过,程东和林玲紫想做什么都可以,要车给车,要钱给钱。 因为宝具这种东西,不管在哪里,都是供不应求的,炼器师们炼制出宝具的成功率都并不高。 ------------ 第366章 还是修仙好玩啊! 贪婪很明显的慌乱了起来:“不能说我的回答毫无价值,你就要食言啊!” “你们最讲一个一诺千金不是嘛!” “当然。”颜欢将手抬起,按在鬼佬的脸上,“不过我心中对生命也有衡量的尺度,廉价与珍贵,判断的标准大概与你不同。” 唰! 五色流转,贪婪慌乱大喊了一声,感觉体内炁息流动,可不懂 “绝世天才,真是绝世天才!”何轩比宗常还要激动,东浒域低阶上人中能出现二重巅峰道域修者,这绝对是轰动整个地域的消息。 颜良对吕布地讽刺毫不在意,突然好像不是一个鲁莽地莽夫。吕布看得出来,颜良其实还是很惜命的。应该是他背叛袁绍后,受到很多人嘲笑讽刺,这才打死也不愿投降吧。 “沮授这是将功赎罪,被袁绍下放来的,没想到他也跳出宿命。”知道历史的吕布,当然知道沮授现在被袁绍给软禁了起来,末了,吕布感叹一声。 等了约莫半刻钟,孟南带着卿卿赶来了,一众人到了饭堂,里面已经人满为患了,连个空位都难找,更别说连着的五个位置了。 “卧槽,还以为砍头的感觉已经够糟糕了,没想到这腰斩的滋味更不好受!”眼看着血条全空,他唯一能做的除了吐槽外也只有迅速调整好上半身的朝向,按此刻与神之印记间的距离判断,他还是有机会将炸弹投掷出去的。 沮授对吕布的预测并不太上心,关羽、张飞等人名声并不算非常显赫,诸葛亮也未显山露水,唯一只有一个陈登是劲敌。 荆叶点头道:“不错,而且她技法高超,直入玄奥,这种修炼的法子我以前从来没见过,所以方才看着也不禁有些入神”。 而龙阳不会,他知道他的敌人如何强大,也知道他的目标有多大的困难。因此,他不满足。 路路索生活的城镇,最高修为的城主也只是低阶至魂境,夜天寻的感知力轻易就覆盖各整座城镇,且不被发现。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八套衣服总共花了二十枚金星币,这两天赚的全部花光,还搭上了老本。 “你们是什么人,怎么跑到……”眼见血雪走了进去,她是松了一口气,只是转头见到自家被包围的情状,她的脸上是露出了些许的害怕来。 这一举动又把阿吉看愣了,虽然不解,但也没有说话,少爷办事自有他的道理。 “陛下,娘娘说陛下喜爱这茶点,便亲自至膳房下厨。”眉尹如实相告,语罢望向许平君时,只见她脸上已泛起了一层红霞,悄悄低下了头。 热尔提看到马甜甜的笑脸,心中早已经痴了,至于她说了些什么,都是过耳不闻。看到马甜甜转身,热尔提疯狂说道:“你是我的,你是我的。”跑了过来,扑向马甜甜。 这么说可能有些夸张,但是那个老头一天真的不少挣,主要的渠道不是卖酒瓶子而是兑假酒。 关上门,我打开购物袋看了看,这是一件森马最新款的白色衬衣,还有一条海澜之家的淡蓝色休闲裤,另外还有双花花公子的商务休闲皮鞋。 “和一件什么?这里除了道图是不是还有宝物?”我盯着狗尾草沉声问道。 张婉娘虽然不知道何为“二弟”但是,看着二狗子那一脸的痛苦和捂着的部位,觉得自己刚才下手实在太重了,一脸惭愧的样子。 ------------ 第367章 遇事不决,群灵开会 翌日清晨,荒漠边缘的阴影还未完全退去,天空却已被旭日染亮。 颜欢早早来到了若县边缘的一处荒郊。 光秃秃的原野开辟出了一条宽阔过道,旁边停了架庞巴迪环球系列的小型私人飞机。 驾驶员睡得正酣,躺在机身正当中的舒适座位上,盖着毛茸茸的小毯子。 “我还是不相信,你们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好,就这么说定了,我晚上回去就筹钱去!”看样子白艳妮手头还真没有这么多钱,估计要问家里求援或者是同事借钱,不过看到白艳妮这么倔强,沈一宾也不好多说什么,就让她自己准备去吧。 被踢中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张颖,本来她今天上班的,张颖爸突然感觉不舒服,她就赶回家来看,刚安顿老人躺下,宋建凡就到了。 “这是我们所生?”苏雪儿与姬如雪齐齐傻眼,看着两三岁的孩童有点不知所措。 可是,由于人体在昏迷前,肌肉会按着大脑最后的指令信号来实施操作。 这可是关系到他国家的生死安危,现在龙一有办法化解这个危机,他又怎么会不想合作呢? 众人啧啧称奇,焦明却是想起追踪死翼鸟的那晚可是差点被激光劈成两片,不由扯扯嘴角。 “算了这件事,等我比赛回来再说吧。”张平仄犹豫了一下说道。 虽然没有在杨可怡的身上找到那个疤痕,但是,许峰依然觉得,杨可怡很有可能就是杨雪。 双方十分热情的招呼几句,这位大姐似乎是听说了楼下的热闹,却是教训完不听话的儿子才抽出空闲。 包机虽然不便宜,但是如果把这看成是一种投资,还是值得的。虽然虎子说的那些也都可能,但花点钱就能继续保持良好的关系,又何乐而不为呢? 就在这时候,靳言穿着一身黑衣,酷酷地出现在了门口,脸上像结了冰一样冒着森森的寒气。 宫千竹趴在溪边石头上奄奄一息,墨子离在她身边替她抚背顺气,虽说她胃里翻滚想吐,但她几乎没怎么吃过东西,又哪里吐得出什么。忽而胃里一阵翻滚,一股白净的仙气飘离她的唇畔。 我眼睛一瞄,看见条浴巾。应该是江辞云的,可浴巾也太短了些,才勉强遮住我的屁股。 让人惊讶的是,孙美萍和赵杰推门走了进来,他们就像无事人一样要来探望赵郎峰。 相比于之前的丛林,这里差不多已经可以看到那地精勇士盘聚的地精洞-穴了,只要在那里杀掉它,这个副本也就算是完成了。 索尔或许会因为他跟张太白见过面,对张太白感官还不错,从而忽略掉这个问题。 “徒儿不是故意的,只是因为浅江公子盲了双眼,徒儿一时心软就……”见墨子离抬眼看她,她的声音不由得低了下去,刚刚升起的一丢丢底气也熄得功德圆满。 我一阵心酸,忙戴上耳机,他忧伤的嗓音传来,他竟唱着他从前最鄙视的网络情歌,嘶哑的嗓音听得我心疼不已,我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愣愣地望着他,望出了泪花。 当看到韩雪的遭遇的时候,林枫仅仅只是内心波动了一下,旋即就别过了头,这都是她当初自己选择的,怪不得谁。 雨护法抓住自己的面具后,而后慢慢的把面具放了下来,而后慢慢的抬起头。 如此年轻,但是修为却胜过自己太多,这怎能不让冰枫梁震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