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文 ------------ 第1章 奥底市 福满楼 奇幻的世界也是平凡的世界，它们只是同一个世界的不同角落。当你仰望星空，宇宙的全部奇幻就在你眼前。看似亘古不变的夜空，每时每刻都在发生奇妙的变化。你若看不到，或是不相信，只不过因为你走得还不够远。探索世界的远行需要勇气，需要运气，还要一点点盲目的好奇心。 你可知道，宇宙中的一个角落飘浮着一颗不起眼的灰尘，名为普维斯。这一颗灰尘中也有生灵，也会仰望夜空，在自己的平凡世界中畅想着远方的奇幻。若是置身其中，你会发现这颗灰尘的外表还挺复杂，有辽阔的草原也有浩瀚的海洋；有巍峨的雪山也有渺渺黄沙；另有一些奇怪的用砖石垒成的“森林“，在夜晚放射出星星点点的微光。这样的地方被称为城市。 普维斯的大地上有许多城市。在珍珠海的一侧有一条被称为乌努斯的宽阔海峡。海峡东侧坐落着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几座城市之一——奥底市。据说“奥底“是桥梁的意思。在神话传说中有一座仙桥从这里通往空中的宫殿。 当然，现实中的人们谁也没见过什么仙桥。奥底市真正发源于从事珍珠贸易的港口。“珍珠海”正是由于盛产珍珠蚌而得名。在养殖珍珠蚌的技术发明以前，世界大部分地区都以珍珠这种小而美丽的“深海宝石”作为货币。这让珍珠海沿岸的所有地区都非常富裕。 如今的珍珠贸易早已衰落，但是奥底市依然生机勃勃。作为默里联邦的第一大城市，它是年轻人追逐梦想的地方。人们被吸引到这里，因为它有摩天入云的大楼，四通八达的地铁，通宵营业的卖场，还有各种一夜暴富的传说。这里的人们充满了对财富的渴望，对未来的期待；当然，还有生活的疲惫。想要跟上这座城市的节奏，疲惫总是如影随形。 奥底市的街道永远在堵车，而街边的行人都面色冷漠，脚步匆匆。如果路边有一个垃圾箱倒了，路过的行人会绕过去，跳过去，反正不会有人扶起来。没人付钱，为什么要做多余的事呢？所以当这种事真的发生了，一只老鼠便开心地钻了进去，在垃圾箱里大快朵颐。人类劳碌奔忙的时候，它却享受着一顿轻松惬意的“下午茶”。 吃饱之后，这只灰色的大老鼠挺着溜圆的肚子，摇晃着钻入了下水道。若不是排水口上的铁栅栏断了一根，它这大腹便便的身体恐怕还钻不进去呢。从下水道穿过两条街，就到了这只大老鼠的家。它家里其实也有很多食物，就是环境太过嘈杂了一点，白天的时候不好住，过了午夜才能消停。 “咚咚咚”菜刀切在案板上，震得附近的几个铁盆一起抖动。混杂在一片“滋滋啦啦”的炒菜声中，灶台上的火眼“呼呼”地喷着烈焰。铁锅被人在空中抖了几抖，“哐”的一声砸落。伴随着碗盘碰撞的声音，几个人影一晃而过，也看不清面容。在这满是油烟的厨房，一切朦朦胧胧，气味油腻而刺鼻。就连老鼠也分不出来这气味到底来自于什么？也许有葱，不太新鲜的鸡蛋，或者坏了的番茄。 “快点！快点！”所有的声音中，就数这句呵斥最吵，也最频繁。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站在厨房中央，凶狠地喝道：“懒鬼！快点！再磨蹭就扣工钱！”一片油烟和蒸汽之中，也不知他到底在对谁喊叫。 此人穿了一身油腻的厨师服，白色的袖口和前襟已经泛黄；外面套了一件泛着油光的黑色西服上衣，敞着怀；脖子上挂着一个黑框眼镜，一边的镜腿上缠着白色胶布。他的头上已经谢顶，一边的头发被梳到中央，稀稀落落横亘在“地中海”上，谢绝参观。他大概很久没刮胡子了，有些斑白的胡茬盖住了脸上的皱纹，却难掩几处疤痕。 在这个昏暗狭小的厨房里，此人如合唱团的指挥一般，挥动双臂，掌控着所有人的节奏。与合唱团相反的是，这位“指挥”是唯一能发出声音的人，其他人都只能默默地埋头工作。 “快点！快点！” 他是福满楼的老板赵业，在奥底市开餐馆接近十年了。这家位于奥底市17街的小餐馆生意还算不错，卖点是便宜实惠。对卫生和口味不太挑剔的客人都喜欢这里。每到饭点，只有十来张桌子的福满楼就会开始排队，后厨里赵老板的吼声就会越来越响。日复一日，周而复始，福满楼从不歇业。客人都说老板勤快，但伙计们都觉得老板啥也不做，就会吼别人干活。 这一天又到了晚饭的时间，福满楼的后厨里又传来了一样的吼声。嘈杂闷热的厨房偶尔透进来一股干净的空气，那是后厨的门被打开了。一个穿着黑色围裙的服务员用屁股小心地顶开了门，转过身来，两手捧着高过头顶的一摞碗碟，挡住了整个脸。 这个刚进来的服务员虽然被挡住了视线，在油烟布下的迷障中依然躲过来往的人，大步走向厨房的一侧，把那高高一摞脏碗放到了一个满是泡沫的大水池里。他紧接着打开水龙头，似是要开始洗碗。 “别洗了，快上菜！”赵业指着几盘做好的菜，对那个服务员大喊。 “哦”。 那个服务员把手在围裙上蹭了蹭，连忙端菜出了后厨。这个小伙大概十八九岁年纪，中等身材，有些偏瘦，名叫丹龙。因为长得还算周正，人也勤快，他被赵业安排去前台点菜、上菜、收盘子，偶尔也要帮后厨洗碗。这人不但任劳任怨，还有一个好处，总是如数上交客人给的小费，从来不偷藏钱。按照赵老板的话说，手脚还算“干净“。 福满楼所在的17街靠近市中心，却是治安最差的街区之一。灯火辉煌的写字楼，霓虹闪烁的商业街就在两里地之外，9街以南的地方。而这里却是繁华背后的阴影。在市中心上班的“穷忙一族”（忙碌但低薪的人群）聚集在附近，形成了这样一片遭人嫌弃，却又难以离开的社区——老石门。 老石门的居民都很忙，中午多数人都点外卖，赶在路上吃。这些人都是上夜班的，中午这一顿其实是“早饭”。福满楼中午最主要的生意就是外卖盒饭。顾客们大都出不起送餐费，全是自己来取。 这日，熟客“胖三儿”如往常一样在福满楼拿了外卖A套餐，全神看着手机，头也没抬，用肩膀顶开门走了出去。他的手机屏幕里一定有个精彩的世界，然而这世界一秒钟后就消失了。 “嘿！站住！光天化日的，别跑！”胖三儿刚出餐馆门口，就被一个小混混推倒，抢走了手机。“站住！抢劫啦！”胖三儿大喊。周围的人都循声看去，但是没有人管这事。老石门的治安一贯如此。追上去又能怎样呢？ 胖三儿趔趄着站了起来却也没敢追过去，只顾着大喊：“抢劫了！快拦住他！”而路上的行人听他这么一喊，不但没有阻拦，反而向左右让开，不想招惹麻烦。 服务员丹龙正在前台打包盒饭，闻声出到门外，看那小混混已经跑出很远。“我来追！”他脱了围裙，甩在门口的窗台上，脚下发力，猛追过去。胖三儿只觉一阵劲风扑面，被迫眨了眨眼，丹龙已在数米之外。 “好快！”他见过丹龙少说有上百次了，第一次知道这小伙子跑步这么快。“看来……还真有可能追上，拿回手机。”想到这里，胖三儿喜出望外，但很快又后悔了，“真要是追上了，没准麻烦更大。”他想把丹龙喊回来却已不及，只见两个背影相继消失在街口。 丹龙奋力追赶，眼看要追上了，一个转角过后，那个混混突然却不见了。眼前这条小巷很长，那混混不可能一下子就穿过去，却看不见半个人影。丹龙驻足四望，虽是正午，小巷里却是黑黢黢的。两侧的楼房之间私搭乱建了许多的阳台，遮阳篷，晾衣架，还有纵横交错如蛛网一般的电线，几乎完全遮住了阳光。 丹龙正在疑惑间，突然觉得胸口剧痛。“砰，砰，砰”，三声枪响。丹龙倒在地上。那小混混从一处破损墙面的暗影里钻出。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说道：“你找死！臭小子！” 他说罢又在丹龙头上补了一枪。奥底市枪支泛滥，但是为抢个手机而杀人的倒是不多。因为敢去追劫匪的傻瓜非常罕见。 这个混混觉得今天真是倒了大霉，遇到这么个愣头青。“杀他吧，很麻烦；不杀吧，以后还怎么混？”他越想越来气，只好杀了。 这时一个路人双手抱着购物袋刚好从巷口经过，看到了刚刚这一幕，愣在那里。那小混混立刻举枪对着这个路人说道：“别管闲事，快滚！”。 那人没走，而是说了一句什么。 小混混没听清楚，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你离电线太近了。”那人提高了嗓音，说了这么一句。 “嗯？” 那小混混正莫名其妙，突然身上剧痛，全身的肌肉麻痹紧绷，两眼一翻，倒在了地上。他自己没有看到，是附近墙面上耷拉着的一条电线，射出了电流将他击晕。 那路人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中枪的丹龙身边，小心地放下购物袋，蹲下来问道。“喂，你怎么样？挺住啊，我去叫救护车。” “没事，我还好。”丹龙挣扎着站了起来，拍拍那人肩膀，说：“多谢了！” 那人看到丹龙衣服上有几个枪眼，都没有打出血，只是留下了瘀青，惊讶得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丹龙看他盯着自己衣服上的洞，才注意到衣服破了，自言自语道：“哎呀，糟糕，老板又要骂人了。对了，手机！”丹龙突然想起自己是来帮客人抢回手机的，于是走到倒地的小混混身边，拿了手机。他刚要离开，又想起了愣在那里的好心人。 “我叫丹龙，很高兴认识你，谢谢你救了我。”他说完伸出手，要和对方握手。 对方这人身材魁梧，皮肤黝黑，巧克力色的厚嘴唇上顶着一个高而宽的鼻子。他大概二十岁出头，穿了一身黑色皮衣，皮裤，皮靴，还戴着皮手套。头上整齐的短发也一样是黑色。这人的眼睛很大（也许是因为震惊而瞪大的），深棕色的瞳仁以及那一身的黑色把眼白部分衬托得格外雪亮。 “我叫托图，就住在附近。嗯……你没事就好。握手还是算了吧，我……不太习惯握手。” 托图突然想到刚才丹龙拍了他的肩膀。迟疑了一下，又改口道：“那……握一下也行。” 丹龙立刻抓住了托图的手，很正式地握了起来，好像电视上政客们见面时的握手。丹龙面带微笑，缓慢而有力地抖动，还转头看向了一侧的墙面，仿佛那里正有一群记者正在拍照。 托图却没有笑，眼睛瞪得比刚才更圆更亮了。“你等等……”托图摘下了皮手套，再次和丹龙握手。 丹龙一直保持着微笑，一边握手一边转回头来，语速平缓郑重其事地说：“我来贵国时间不长，请多关照。”不知为何，托图的反应和电视新闻上握手的人都不一样。他不仅长大了嘴，而眼睛凸出几乎要掉下来了，好像这次握手是个异乎寻常的怪事。 丹龙突然松开手，说道：“哎呀，我得赶快回去了，不然要被骂死。”他快步跑开，边跑边回头喊道：“我在福满楼工作，有空来吃饭！” 丹龙已经跑远，托图这才回过神来，提高了声音，冲着已经看不见人的方向喊道：“我在19街拐角的修车铺，很高兴认识你。” 这次相遇没有别的见证人，地上昏倒的家伙和购物袋里的苹果都不算。所以多年之后两个人已经记不清第一次见面的细节了。丹龙只记得托图救了自己。而托图总说，那一次是丹龙拯救了他。 ------------ 第2章 往事如烟 岁月如风 夜里十点半，福满楼打烊关店，餐馆的伙计们终于可以喘一口气。厨房后门外的小巷里，就着稀朗的夜色，四五个伙计正在围成一圈打牌。坐在台阶左边的一个伙计说道： “这倒霉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说罢狠狠的甩下一张牌。 “等还完了船票钱，还了介绍费，还有吃住的钱……”另一个人口中碎碎念叨着。 “狗屁！ 哪有干活还收住宿钱的？这赵老板真是吃人不吐骨头！”台阶下方的一个伙计打断了他。 “嘘……小点声，赵老板和生哥很熟，得罪不得，只能先忍忍，还完了钱再走。”坐在台阶右侧的伙计压低了声音说。 “糟老头子，有什么好怕？”下方的伙计故意提高了嗓门。 “你别说，挺可怕的。你看他那眼神，绝对杀过人！还有他脸上的疤，没看出来吗？一看就是枪伤。搞不好啊，他以前是和生哥一起在道上混的。”站在边上的伙计说道。 “混社会的能来开餐馆？生哥要是肯要我，我才不在这儿吃苦。”另一个伙计说道。 “要不咱们……” 几个人聊天的声音越来越低了。 丹龙没有和同伴们一起打牌，而是和托图坐在附近，背靠着墙根，眼望着星空聊天。自从那次偶遇，二人很快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而且是彼此唯一的朋友。每天这个时候，是他们难得的聊天时间。 二人聊起各自的身世，更是觉得相见恨晚。原来他们二人都是被遗弃的孤儿，完全不知父母是何人，是否在世，又为何遗弃自己。他们既不知自己从何来，也不知将向何处而去。人生理想之类的事情，对他们来说根本不存在。他们只是活着，尽可能让自己舒服一点而已。 但是二人在一起聊天，并没有同病相怜。他们丝毫不觉得自己可怜，而更像是在漂流的时候遇到了同伴。流淌的时间汇成河，戏水者看见了水中的倒影，忘情于奇幻的漂流。漂向哪里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了同伴之后，旅途变得更有趣了。 托图提到，他在襁褓之中就被遗弃在大街上，从小与收养他的艾薇妮妈妈相依为命。“我们原来住在奥底市东边的贫民窟，比这边还乱。” 托图还解释了一下他为什么一开始不愿意握手。原来，他有奇特的带电体质，不自觉就会从身上射出电流，还能引导附近的电流迸发。 “你天生身上就有电？这也太神奇了吧！” “嗯……妈妈说特别小的时候没有，大概四五岁才有，刚开始电力也不强。后来……会电到别的小朋友，大家就不和我玩了，还总欺负我，学也上不成了。”托图说话的时候抱着双腿，把下巴抵在膝盖上，似乎并不以这个能力为傲。 “我倒觉得你这个天赋挺棒的呢。”丹龙说。 “一点也不好。很多事情做不了，任何与人接触的事情都不行，对我来说相当于一种残疾。”托图叹了口气。 “那，你妈妈不怕电吗？我是说艾薇妮。”丹龙问。 “我小时候把妈妈电晕过去好几次。她后来只能隔着一个橡胶垫子抱我。” “至少你还有妈妈，艾薇妮和真正的妈妈一样。你很幸运了。” “是啊……可是……”托图低下了头，深埋在自己的双膝之间闭上了眼睛。在这黑暗之中，他慢慢地向丹龙讲述了一个黑暗的往事。 托图的养母艾薇妮是一家酒店的清洁工，经常打扫生日派对的垃圾。她在垃圾箱里见过许多吃剩的生日蛋糕，自己却从未尝过。而他可爱的小托图也从未庆祝过生日。艾薇妮从牙缝里省下了一点点钱，告诉托图，他十二岁的生日那天（被捡到的日子），她下班后会买一个生日蛋糕回来。托图高兴极了，这样的事情他只在书里见过。虽然不能邀请什么人来一起庆祝。只要有妈妈，有蛋糕，就是梦寐以求的生日庆典了。 贫民窟没有蛋糕店，艾薇妮下班后骑自行车赶去了城东南的一个比较平价的商业街。然而，就在回家的路上，她正赶上贫民窟里的两大黑帮火拼。艾薇妮被流弹杀死，再也没能回家。 托图永远忘不了那一天。他满心欢喜地等待，一直等到第二天的清晨。期待变成了担心，担心变成了恐惧，直到他等来了天塌一般的噩耗。 托图说完往事，二人沉默了许久。 托图说：“都过去了。妈妈要是知道我开了修车铺，会很自豪的。” “修车应该是很棒的工作吧。你这身皮衣很酷。”丹龙说道。 “我这身可不是为了酷。皮衣可以一定程度阻隔电力，让我能正常生活。唉，可惜最近两年我的电力越来越强，很难控制了。没想到你竟然不怕电。我的电可是很强的。” “呃……我以前还真不知道。我小时候生活的地方没有电。后来也从来没敢摸过电线，听人家说电很危险。” “你长大的村子没有电？”托图问道。 “我不是在村庄里长大的。我被遗弃在深山里，听收养我的爷爷说，我的哭声太响，所以找到了我。” “你爷爷住在山里？自己住么？” “嗯，爷爷说他要悟道成仙，必须在山里，比较清静。” “他是神仙老爷爷？” “不是。他什么法术也不会，只会盘腿坐着，闭眼睛想事情。他说那叫冥想。他想着想着就会睡着，还打呼噜，醒了就说去和仙师相会去了。” “哈哈，挺有意思的嘛。可是……他不教你法术，你怎么能不怕子弹呢，难道也是天生的？” “不是。爷爷说我总是打扰他悟道，就让我去山里一个挺远的地方练习‘绝世武功’。” “这和法术差不多吧。” “我当时也以为是，练得很认真呢。后来出了山才知道，那叫广播体操，根本不是武功。” “哈哈哈，能健身，不能防子弹。” “后来有一天，我在山里做操，遇到暴雨。山上冲下洪水，把我冲到一个洞里。我在洞里看到了奇怪的石刻，都是一些小人在做体操，身上还画着细小的箭头。我被洪水困在洞里，闲的没事干就按照石刻做操。” “然后你就练成武功了？” “然后没什么特别的。我是几年后才慢慢感觉身上有力量在流动。回想起来，大概就是顺着那些小箭头的方向。” “山洞里的石刻，看了就能挡子弹？这也太离谱了吧！唉，你有没画下来？给我也看看。”托图来了兴趣，却是将信将疑。 “我本来是想画下来的。洪水退了之后，我出了山洞，拿了纸笔，结果怎么也找不回去了。唉……我记性也不太好，早知道就多看几天了。那洞中的石刻其实很多，我只随便看了一小部分。” “你就没有再好好找找吗？”托图焦急地问。 “找了。我仔细找了几个月呢，就是找不到，奇怪的很。”丹龙挠着头说。 “对了，你那个山在什么地方？你是从很远的国家来的吧？怎么就来这里工作了呢？”托图问。 “嗯，那个国家叫做九州共和国。我去年十八岁了，爷爷说成年了就要自力更生，把我赶出来了。我发现外面的世界好棒，只是什么都要钱。临走时爷爷只给了我一百元，很快就不够吃饭了。我想挣钱，有个好心人介绍了这个工作。没想到坐了一个月的船才到工作地点，干了一年也没发工钱，说是要先还船票钱，还有什么介绍费之类的，我也搞不懂，反正要还很久才能开始给自己挣钱。” “嘿！小丹，我去上厕所，你帮我打一局。”不远处打牌的一个伙计起身交给丹龙一把纸牌。 “我也该回去了，明天再聊。”托图起身走了。丹龙和他挥手告别，加入了一旁的牌局。 “小丹，我们几个要走，你要不要一起？”一个伙计低声说。 “走？去哪？”丹龙问。 “去哪儿都行，逃得远远的，让死老头和生哥都找不到。” “可是……我船票钱还没还够。”丹龙有些为难。 “狗屁船票钱！咱们是被人给卖了，在这儿白干活。” “那……”丹龙一时不知如何回应。 “那什么那，你就说走不走吧。”那个伙计斜眼看着丹龙，越来越不耐烦。 “要不……先和赵老板说一声？咱们都走，店里怎么开门啊。”丹龙说出了他的担心。 “这小子脑子有问题，我早说了。”另一个伙计似笑非笑地对其他几人说道。 “反正我们都要走，你随便。但是你要敢和死老头透露半个字，我们饶不了你！”一个伙计直盯着丹龙的眼睛，威胁道。说罢，那个伙计把手中的牌扔在地上，起身走了。其他几个人也扔下牌走了。只剩下丹龙，莫名其妙，“怎么突然不打牌了？我这手牌还不错哩。” 在多数人眼中，丹龙的脑子似乎“缺根弦儿”，总在难以预测的地方犯傻。只有托图觉得丹龙很聪明，至少比他自己聪明。从小离群索居，几乎不与人交流，丹龙能做到现在这个样子已经很不容易了。 虽然丹龙从不抱怨，但是托图能从许多丹龙提到过的细节发现，收养丹龙的爷爷并不爱他。这一点和艾薇妮完全不同。那位爷爷好像收养了一个会干活的小仆人，而且还常常嫌他碍事。丹龙从懂事起就要每天打扫房间，给爷爷烧水沏茶，做各种杂役。除了晚上睡觉，或者天气特别不好的时候，丹龙甚至不被允许进入屋内。 “这是怎样的童年生活啊！怪不得别的伙计总是在抱怨，而他却完全不在乎。”托图感叹道。 ------------ 第3章 神奇双侠 闹钟响了，丹龙照常伸了一个懒腰，迷迷糊糊翻身下床，走到不远处的水龙头前，用冷水抹了一把脸。睡意被凉爽击退，四肢慢慢有了力量。丹龙边走边活动胳膊，做早操的习惯还遗留了这么一点。 中午开店之前，丹龙有不少体力活要干。他正在摆放桌椅的时候，赵老板准时来到餐馆。赵业就住在附近，每天走路过来，但是他具体住在哪里却没人知道。伙计们总说，他像个鬼魂一样，冷不丁就会出现在你面前，吓得人一个激灵。 赵老板进了餐馆，扫视一眼，立刻对着丹龙骂道：“其他几个懒鬼呢？” “呃……不知道……”丹龙答道。 老板没理他，径直走向了后面的楼梯。福满楼是平房，但是二层用预制板加盖了一个窝棚，算是员工宿舍。老板上楼时踩得铁楼梯“啪啪”作响，比什么闹钟都要震撼。 不一会儿，丹龙听到了一阵怒喝：“混蛋！一帮混蛋！”这声音声嘶力竭，比以往都要恐怖。 赵老板怒气冲冲的跑下来，指着鼻子问丹龙：“行李都带走了，你还说不知道！他们往哪儿跑了？快说！” “真的……真的不知道。”丹龙看着老板，实在没法提供什么信息。伙计们是凌晨走的，临走什么也没说，除了又威胁一遍丹龙，不可以通风报讯。 赵业右手指着丹龙的鼻子，气得脸色发青，说不出话来，胡茬子根根立起，随着怒气抖动。他又急忙放下了手，掏出电话，奔进后厨。 赵业打了很久电话，说什么听不清楚，应该是和一个叫作生哥的人联系。他是这些伙计的介绍人，担保人，也是这附近几条街的老大，在老石门一带算个人物。 丹龙还是一如往常继续摆放桌椅，虽然他估计今天很难开门营业了。史上头一回，福满楼要歇业。这种事情，甚至可以上本地的新闻，堪比太阳从西边升起。 赵老板从后厨出来了，怒气似乎稍微消减了一点。他走到丹龙面前打量了他好一会儿，说道：“你等会儿再干这个。进来，我教你做菜。”说着又走回了后厨。 福满楼中午没开张，不过晚上照常营业。丹龙经过了几个小时的厨艺速成培训，当天就作为厨师上岗了。当然，赵业会和客人解释菜单上的很多个菜都做不了，因为没有食材。老板负责在前台点餐，送餐，收钱。丹龙在后厨备菜，炒菜，洗碗。二人忙的团团转，总算是混过去了。 那日之后，赵老板也没有再招伙计，只是撤了三张桌子，也不再接外卖了。丹龙每天忙得连上厕所的时间都不剩，但也没有抱怨，因为老板对他态度突然好了许多，虽然还有点凶，但是极少骂他了。丹龙每日一个人在后厨忙碌，少了那位指挥的呵斥声，一开始还有点不习惯呢。 没有了老板的监督，托图经常抽空来后厨和丹龙聊天。丹龙没什么时间看电视。他一边干活，托图就在旁边把最近的节目讲给他听。托图喜欢漫画，把各种超级英雄的漫画说给丹龙听。丹龙特别神往，仿佛这些故事都是真的，就发生在临近的城市。 一天，二人说着超级英雄的故事，突然很想模仿一下。这个念头一起，简直无法克制。二人决定，以后晚上要少睡一会儿，出去行侠仗义。毕竟他们两个也算有点超乎常人的能力，为什么不像漫画里的英雄一样去锄强扶弱呢？这真是个令人热血沸腾好主意！ 首先，也是最重要的，要模仿哪个超级英雄呢？二人经过讨论，找到了一个比较冷门的作品《神奇双侠》作为模仿对象。这个《神奇双侠》本来是一个人，拥有两种人格，分别在白天和夜晚行侠仗义，从不同时出现。二人决定改良一下，变成一个英雄二人组，一齐出手打击罪恶。 第二重要的便是服装了，超级英雄必须穿得与众不同（虽然托图的服装已经很特别了）。两个穷小伙没钱买服装。好在丹龙在山里生活都是自己做衣服，靠着这个手艺，他用旧桌布缝了两身英雄战袍，还附带制作了面具（超级英雄大都需要隐藏身份）。 一天夜里，“神奇双侠”出动了！二人心潮澎湃，跃跃欲试。在穿上战袍的那一刻，他们仿佛已经成了正义的化身，天选之子。整个城市的恶势力都在为之颤抖。事实上，他们出门的时候，除了附近的狗叫，没有引起什么波澜。二人搜寻了一整夜，也没见到漫画里常常出现的那种要毁灭世界恶人，事实上连个抢银行的都没有；唯一发现了一个流浪汉用石块砸了一家便利店的橱窗。 “神奇双侠”刚刚跳出来阻止，那流浪汉仿佛见了鬼一样，迅速嚎叫着逃走，都没留下足够的时间让他们念完出场台词：“神奇双侠，神奇力量，扫灭黑暗，拯救世界！（最后一句拉长音）“ 一连几天，两位英雄都没什么收获。其实奥底市到处都有犯罪，只不过和漫画里不同，真正的犯罪都隐藏得很好，以各种正当的名义发生。即便是比较原始的暴力活动，也是短暂而分散的，怎么可能每晚都让这二人巧遇犯罪现场？ 丹龙和托图忙碌了两个星期，一无所获，决定改进一下策略。 “靠四处瞎逛来找坏人太慢了，咱们得换个方法。”托图说道。此时二人又白忙了一夜，什么坏人都没发现，倒是被很多狗当作坏人狂吠。 “嗯，我也回去想想有什么新办法。”丹龙看着天空泛起的鱼肚白，说道：“我得快回去上班了，不能比老板晚到。现在就我一个人，光备菜就得一上午。” 正说着，他们听到远处有人被殴打的声音。二人立刻奔过去，发现几个混混手持铁棍在殴打一个人。那人蜷缩在地上，抱着头，身边一滩血水。 终于，终于到了神奇双侠出场的时候了！ “神奇双侠！“ （丹龙） “神奇力量！“ （托图） “扫灭黑暗！拯救世界！“ (二人齐声) 丹龙喊出场词的时候同时出手，甩出一只筷子当作飞镖。这一手他在后厨默默练了很久。没有钱制作飞镖的他，就地取材，把福满楼的一次性筷子当作武器，算是最便宜的超级英雄装备了。 竹筷子如白光闪过，打在一人手上。那人吃痛，手上铁棍落地。另外一人举起铁棍刚要冲过来，托图从腰间抛出一坨电线，落在那人身上。那人还没反应过来这是个什么奇形兵器，转眼被电得口吐白沫。 或许是因为神奇双侠的战斗方式太过特别，又或许是他们的服装过于诡异，几个混混纷纷逃走。但在丹龙和托图看来，那必然是超级英雄的凛然正气吓退了敌人。 救人要紧，丹龙和托图没有去追逃走的人，甚至没管那个被电晕的家伙，而是赶快扶起了地上那个被殴打的可怜路人。此人头上流血不止，已经昏了过去。仔细一看，这人竟然是老板赵业。 医院病床上，头缠绷带的赵业悠悠苏醒，扫视了一圈周围环境，看了看正在输液的左手，把目光停在了坐在床边的丹龙身上。赵业有气无力，但是恶狠狠地看着丹龙。他看了好久，一言不发，看得丹龙心里发毛。 “你干嘛要救我！让我死了不好么？我让你救我了吗？你神经病是不是！” 福满楼特有的“赵式咆哮”在病床上依然威力不减。赵业突然的发问让丹龙和托图一脸迷茫。托图估计这老板的脑子可能受了严重的创伤。 “我死了就解脱了！你知不知道？我还真没见过你这么蠢的人！”赵老板吼完，喘了一口气，命令道：“扶我起来，我不住院！”说罢挣扎着下床，一把揪下了输液的针头，也不顾护士的劝阻，强行出了医院。丹龙扶着赵业，托图跟在后面，回到福满楼时已是午后。 三人在福满楼的大厅坐着。从来不抽烟的老板，不知道从哪里找出一包烟。一支接一支不停的抽，一句话不说，也不提开门营业的事。 另两人就在对面坐着，面面相觑，不知所措。这显然不是超级英雄常见的剧本。 “要不……我先回去了。”托图说着，正要起身。 “你等等。”老板终于说话了。他的语气不再凶狠，而是有些悲凉。 “多谢你们救了我，我不该埋怨你们……”他深深吐了一口烟，平日里精明凶狠的的脸在那烟雾背后松弛下来，显得格外苍老。 接下来，赵老板一边抽烟一边解释了一下他被打的缘由。 福满楼所在的街面，每一个店家都要给生哥交保护费。不过如果使用生哥介绍的员工，就可以按人头免去一部分保护费。当然生哥要从员工的工资里抽成。那几个伙计跑了之后，生哥答应把他们抓回来，在抓回来之前，保护费可以暂免，但是每月的抽成不能少。也就是说，跑了的伙计应付的工资，还得照常付给生哥。这比直接付保护费还要贵。赵老板拖着不付，生哥便安排人“警告”一下他。 “那……大不了不在这里开店了。躲开生哥的地盘不行吗？”托图问。 又是一阵沉默，一股长长的烟雾从肺里排出，好像是一口憋了几十年的气，沉锈一般浑浊。老板解释了他为什不想被救，在医院骂丹龙。 原来老板不叫赵业，真名叫卓文，是遥远的万寿共和国人。他三十年前在一个顶级餐厅学习厨艺，跟随的师父非常有名，是获得“世界厨王”称号的首位女性——纳迪亚桑提。 有一天，餐厅来了个一个穿着邋遢的中年男人。他们的餐厅有着装要求，那人被侍者挡下，却不理睬，径直找了一个桌子坐下。当日的领班言语不慎，惹怒了那人。他一个电话过后，来了两车士兵。 全副武装的士兵把顾客都赶跑了。紧接着那个中年人一声令下，士兵们把餐厅砸了个稀烂。每一个杯盘，每一扇窗子都被砸了。连水晶吊灯都被从屋顶扯下来，用枪托捣成碎片。纳迪亚桑提既是大厨也是老板，被士兵按在地上认错赔罪，还被不断殴打。而那领班早已被打得昏死过去。其他侍者都被抢指着跪在地上。而后厨的人被一排拿枪的士兵隔开，靠墙站了一排。 卓文站的位置正对着后厨的门口，可以越过士兵看见餐厅里的情况。他从小没了妈妈，师父虽然严厉，但对他很好，在他心中好像妈妈一样。看到师父被人羞辱殴打，卓文怒不可遏，忍无可忍，趁人不备，从案板上拿了一把刀剔肉的短刀，奋力向那个中年人抛去。这本是怒发冲冠的鲁莽一掷，隔着好几十步远，却好巧不巧正中那人右眼。 卓文扔刀的时候气血上涌，扔完就傻眼了，全身上下一阵冰凉。他只听到师父大喝“快走！”，接着，脸上一热，一颗子弹擦面而过。他转身猛跑，一个趔趄滑倒在地，却帮他躲过了身后无数枪口。卓文连滚带爬，从垃圾道钻出了后厨，跳入了餐馆附近的一条河里才侥幸逃生。 他多年来一直被跨国通缉。通缉令上说他因为琐事杀死了自己的师父，畏罪潜逃。这一逃就是三十年。卓文辗转躲避过很多地方，最后到了遥远的默里联邦，也就是奥底市所在国。“赵业”这个身份是他从本地黑帮买来的，欠下的债到如今也没有还清。 “我累了，不想再躲了。”卓文吸了一口烟，“我被打的时候，后来都不觉得疼了，感觉死了真好，就要解脱了。” “那个中年人后来怎样了？”托图问。 “他啊，他原来是达福上将的儿子，叫达茂。后来酒驾车祸死了。哈哈，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眼睛不好用。”老板竟然笑了，丹龙可是第一次看他笑。 一阵沉默之后，卓文说，“我累了，也老了，要去享受免费医疗。我打算去警局自首。” 他看了一眼丹龙，说：“以后福满楼就是你的了。我明天教你做菜，真正的做菜。”说罢起身去员工宿舍睡觉去了。 当时的丹龙并没有意识到他的命运在此发生了转折，从此要靠自己了。福满楼好似一艘破旧航船突然被交给了一个实习水手。以后如何驾船，要驶向何方，都没人指点。最糟糕的是，海面刮着狂风，水下也布满了暗礁，而丹龙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今后要负责这艘破船的安危。 ------------ 第4章 黑道的大敌 太阳确实从西边出来了，福满楼竟然歇业培训两周！这两周对丹龙来说，好像在地狱受刑，这刑罚叫做“咆哮莫名”。丹龙经常搞不清楚自己哪里做错了，却要在震耳欲聋的咆哮声中思索改进方法。厨房的灶台边，老板对着炒菜的丹龙不断呵斥。上一次老板教丹龙做菜注重的是速度，多加调料后做熟就行，至于放料的先后顺序，调味品的精细比例，火候的掌握，差不多就行。 这一次学做菜，讲究可就多了。从怎么穿厨师服，到如何挑选、搭配食材，使用厨具的顺序……林林总总，甚至连如何处理垃圾都有一大套规则。丹龙几乎没时间睡觉，更别提去玩角色扮演了（扮演神奇双侠）。记性不好的他不但要被迫记住诸多口诀，而且操作稍有不慎就会被骂的狗血淋头。卓文老板比赵业老板挑剔得多，看起来一样的东西总能说出个不同。譬如用肉馅做的炸丸子，那肉之前有没有用刀背拍过，少拍了一遍，或者是力道用得不对，他都能尝出来，简直匪夷所思。丹龙现在觉得以前的老板真是个和蔼的大叔，从来没真正凶过他。 两周后，托图应邀来到福满楼。店里没有别的客人，他一个人坐在餐桌旁，面前一碗米饭散发着热气。也许是饿了，托图觉得这碗米饭的香气格外诱人，他能直接空口吃掉。过了一会儿，丹龙先是端上来四个冷盘，分别是冷荤，生拌，果拼，什锦；紧接着四道热菜，有小炒，清蒸，慢烤，干煸，最后上了一个海鲜羹。每个菜都精致考究，飘香四溢。 “这是食物吗？这简直是艺术品啊！“没见过世面的托图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摆盘，也就是把菜摆成某种立体图案。他拿起筷子，很快又放下，口水却不自觉地流了出来。 丹龙从后厨出来，解开围裙，对跟着出来的卓文说：“您尝尝怎么样？”。这一次做的菜，老板没有指导，只是在旁边看着，算是出师之前的考试。 卓文每个菜只尝一小口，面无表情，细细地品味。尝到最后一个菜，轻轻叹了一口气，貌似非常失望，却又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 “还可以……就这样吧。我明天走了，你以后再自己慢慢钻研。别和其他人提起我教你做菜的事，咱们之间不算师徒关系。” 他又转头对着托图说：“你们开饭吧。”之后便从正门离开了。托图听了这话，好像运动员听到了起跑的枪声，迅速埋头猛吃。丹龙也很快加入。按他自己的理解，这顿饭算是合格了。因为老板没有再吼他。 第二天清早，朝阳尚未驱散晨雾，空旷的街道上，丹龙独自送卓文去警局自首。卓文换了一身干净的烟灰色西服，别的什么也没带。他说监狱里都会给他准备好的。离警局还有两条街，卓文停步说：“你就送到这儿吧。我自己进去。”说着继续向前走。 丹龙目送卓文。“对了。”卓文走了几步又停下说，“切肉的案板下面有个柜子，使劲儿才能推开，里面有些零钱，你可以拿去花。” 丹龙看着卓文的背影，晨风吹起秃顶上的几根头发，虽然是干净的西装，脚下却还是一双旧皮鞋，迈着坚定的脚步前进。丹龙觉得这一幕有点眼熟，好像电影中的英雄人物从容赴死的镜头。 当晚打烊后，丹龙和托图推开了案板下的柜子。原来那柜子挡住了一片破损的墙面。在墙的夹层里藏了一卷卷用皮筋捆好的现金，全是小额钞票，都有些发霉了。二人清点到后半夜，足足有一百二十万元！ （“元“是世界统一货币单位，由万国银行联盟发行，早期叫金元，对应一枚标准金币。后来大幅贬值，改称银元，对应一枚银币。再之后缓慢贬值，不再对应实体金属货币。丹龙和托图的时代，1元约等于标准银币的2%价值。10元一个人可以吃一顿普通的午饭。奥底市居民的中位数年收入约4万元。） 丹龙和托图都是贫困青年，没见过什么钱，这一百二十万元简直是天文数字。他们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订购了神奇双侠的两套服装，之后又都换了最新款手机，买了无数本漫画书。丹龙给餐馆买了一个洗碗机，还特别为托图买了一套齐全的修车工具。然后貌似也就没什么想买的了。 贫穷限制了想象，即便有钱，这二人也没有本事花出去。他们对于购物中心，豪华酒店等任何消费场所都毫无概念，更别提什么投资理财之类。 二人专心看了几天漫画。丹龙对托图说：“我得去收拾一下，老板把福满楼交给我，还是得开业。” “嗯，我的修车铺也不能撂在那里。妈妈说过要勤奋简朴，咱么这样太懒惰了。”托图合上漫画书，起身赶往修车铺去了。 之后二人恢复了各自的生意。丹龙又撤了几张桌子，一个人开店。托图有空就来福满楼帮忙。反正老石门一带的顾客找他修的都是接近报废的破车，修好了才需要付钱，所以很少有人催促修车进度。 当然，有了酷炫的服装后，“神奇双侠”更是有必要出来行侠仗义了。不管生意有多忙，丹龙和托图每隔几日便会“扫灭黑暗！拯救世界！“ 这项活动坚持久了，还真让他们撞到几次犯罪现场。他们仿照漫画里的方式，把坏人统统绑了扔在警察局门口，有时还会附上案情简介和一些证物。 二人的合作非常成功，每次都是丹龙先吸引火力，用筷子当飞镖打落敌人武器。托图会偷偷绕到近处抛出电线。这些电线不一定要接触对方，只要离得比较近就可以把人电晕，然后慢慢捆起来，屡试不爽。 附近街区的黑道头目生哥慢慢知道了他的地盘里有这么两个“神经病“。他从掉落的筷子封皮认出了那两个奇怪的蒙面人和福满楼有关系。生哥早就不爽福满楼了，先是不肯交保护费，现在还敢主动出来挑事，必须好好地整治一下！ 他先后几次带人去找丹龙的麻烦。不知为什么，这个从前傻里傻气的小伙计当了老板之后突然变得力大无穷，十几个人都打不过。更让生哥气愤的是，他主动招揽丹龙做自己的小弟，这个兔崽子竟然不愿意，真是给脸不要脸。 正面打不过，生哥就带人不断骚扰：砸玻璃，放火，在营业的时候来找茬闹事。一般来讲，做生意的人都希望息事宁人，不要影响收入。可是这个丹龙的脑子好像有问题，根本不在乎收入。这可真是邪门了！ “他哪里像个开餐馆的？更像是上天专门派来玩儿我的。”生哥怎么也想不通。他后来已经把保护费压得很低了，就是希望丹龙象征性的交一点钱，自己在小弟面前有面子。他必须让所有人知道，这附近的街面上，他生哥震得住场子。可是，这个独自开餐馆的愣头青竟然就是不肯给面子。 在黑道上混，最重要的就是面子。生哥丢了面子，只好不断找自己的老大，以及老大的老大来寻仇。对于这些黑帮大佬来说，一个小餐馆的保护费无足轻重。但是自己人管不了地盘上的事，就好象一个国家失去了领土，哪怕只是一个荒岛，一片沙漠，也要不惜一切代价抢回来！ 几轮冲突过后，福满楼这个小餐馆慢慢成了奥底市西区“永兴帮”黑道大头目“刀疤”哥的眼中钉。他软硬兼施也没能搞定丹龙，还折进去好几个手下。刀疤哥可是个狠人，做事从来不计后果。他最后决定干脆把整个福满楼连同附近建筑都炸了。 刀疤计划派五个人带着炸药去灭丹龙。“管他有什么妖法，全他妈轰上天去！” 这些人去炸福满楼需要生哥带人配合，而生哥手下颇有几个人还很喜欢吃福满楼的饭菜，得知消息后，竟然暗地里给丹龙通风报信。 丹龙这人很奇怪，虽然夜晚和黑帮战斗，白天营业的时候来者不拒。黑帮成员去吃饭也没有被区别对待，总是笑脸相迎，也不知他是脸盲还是爱财心切。 因为宏观经济不好，加上治安恶化，17街附近多数餐馆都关门了，福满楼可以说是硕果仅存的几个味道还不错的店。老大的面子和自己的胃比较起来，有人选择了后者。 由于有人通风报信，刀疤哥派出的爆破小队落入了托图设下的陷阱，全部电晕了。整队人连同炸药一起被送到了警局。奥底市警长威利斯闻讯震怒。搞爆破可不同于一般的刑事案件。威利斯扬言一定要严惩背后的主谋。当然，威利斯并不是什么嫉恶如仇的人物。他发怒的理由其实和刀疤一样，那就是有人坏了他地盘上的规矩。黑道有黑道必须遵守的边界，必须给警方面子。 不过威利斯没办法真地抓刀疤入狱。刀疤背后还有老大。奥底市盘根错节的利益关系，不会因为一次未遂的爆破案而改变。虽然如此，在警方的压力下，刀疤也收敛了一些，没再找福满楼的麻烦。而丹龙和托图哪里知道背后的原因，他们只是又一次成功地“扫灭黑暗”而已。 当地黑道的大敌，一个小餐馆，两个小人物，不用交保护费，堂而皇之地在17街开店。这种事，在奥底市的历史上从没出现过。 ------------ 第5章 银狐庄园 说起奥底市的历史，可是相当悠久。有研究发现，奥底市的地下至少有七个古城遗迹，一层叠着一层，由不同的民族，不同的文明分别构建。因为这些遗迹压在城市下面，发掘难度大，考古学家至今也说不清楚最早定居于此地的是什么人，在什么时候。 不过，似乎每一任新的征服者都喜欢焚毁旧城。在古代的默里，屠城后纵火几乎可以说是历史传统。以至于如此古老的奥底市几乎没有什么古建筑幸存。硕果仅存的一处，是默里最后一个封建王朝斯塔尼王朝的夏宫，距今还不到三百年，因为地处西北山区，距离城市中心较远，才得以幸免。 这处宫殿如今是私人财产，属于一个叫做何塞银狐的富商，改称“银狐庄园”。何塞本姓桑切斯，因为他创立的银狐集团在全世界鼎鼎大名，而被人称为何塞银狐，常年雄踞世界富豪榜的前几位。久而久之，他干脆就把自己的“桑切斯”这个寻常的姓氏改成了“银狐”。 何塞出身低微，当过兵，坐过牢，白手起家，据说是依靠倒卖古董而暴富，挤入了上流社会。他被常青国（默里邻国之一）的世家大族陆氏看中，娶了商贸大臣陆俊卿的女儿陆瑗。之后凭借政商关系迅速飞黄腾达，成为世界级富豪。 可惜好景不长，陆氏家族在常青国的权斗中失败，全家大部分被杀。何塞携妻子流亡到邻国默里。虽说保住了大部分财富，但陆瑗精神备受打击，三十五岁就郁郁而终。陆氏的家徽是两只狐狸，一只火狐，一只银狐。据说何塞改姓也是为了纪念他早逝的妻子。 何塞和陆瑗育有一子一女。长子弥赛尔在19岁时失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传说是被绑架之后撕票了。女儿名叫尤维亚，是何塞的掌上明珠。虽然何塞后来再婚，另有七个子女，但尤维亚地位卓然，是银狐集团的唯一继承人。 因为老爸的身份地位，尤维亚自然成了上流社会的名媛。她善交际懂礼仪，对时尚和艺术有很好的品味，对娱乐圈有着巨大的影响力。最近炙手可热的电影明星伊丽莎白就是她一手捧红的。而伊丽莎白的男友哈里森也跟着鸡犬升天，从过气老男模，摇身一变成了一线影星。 所以尤维亚的二十岁生日，在娱乐圈，在默里联邦，甚至周边各国，都是一项盛事。生日庆典的当天，诺大的银狐庄园也显得有些拥挤。庄园正中有一个主建筑群（原夏宫旧址），两侧各有四座附属建筑，是现代扩建的，总占地约19公顷。庄园的围墙有四米高，是古堡风格，有箭垛。而正门是一个九米高的包金铁门，依然保留着斯塔尼王朝的皇家纹饰。 古代的时候，只有国王才能走正门。不过今天这座大门向所有宾客敞开。一条细绒红地毯从门口一直延伸到远处的庄园建筑里。这条地毯前，一辆加长型轿车停下，门童熟练地打开了乌黑锃亮的车门，并深深鞠躬。车里走出一女一男，身着正式的礼服，面带微笑，正是伊丽莎白和哈里森。 这里和他们参加的其他活动非常不同，门口没有记者和影迷，只有大批荷枪实弹的守卫。这两人刚走，又一辆汽车停下。来宾都是名流，络绎不绝进了庄园。庄园里面正在举行露天派对，白色的帐篷星罗棋布，松散地围着一个大编制交响乐团。在悠扬的乐曲中，男男女女相互引荐，从容地聊天、饮酒、吃点心。他们刚一见面就好似久别重逢，热络异常，转头却又忘了彼此的名字。 远远地有一位穿蓝丝绒长裙的女人从主建筑里出来，很快被人包围，人越聚越多。被围在核心的这个女子便是今天的主角，尤维亚银狐。 草坪上的露天派对热闹非凡。这时候家主何塞正站在一面落地玻璃窗前，远远望着女儿，隐隐可以听见交响乐，还有人们的欢笑声。 何塞大概五十来岁，一身黑色的圆领西装，个子不高，但是身形挺拔，仍是军人作风。他的鬓角已经花白，嘴上一抹整齐的胡子，面容平静，又似乎带着一点忧虑。他这样的成功人士有什么可忧虑的呢？ 银狐集团旗下有众多跨国企业，可谓富可敌国。不过几乎人人都知道，这个家族其实是个黑道家族。默里国内几乎所有的犯罪集团都和他们有关系，甚至在国外都有据点。而黑道的人更是知道，银狐家族是世界上最强的五个黑道家族之一。 这些黑道家族并不直接参与犯罪活动，而是管理其他犯罪集团，发放经营许可，划分地盘，调和帮派之间的矛盾。当然，如果哪个帮派不听话，银狐家族就会出手剿灭。相对于手下的帮派，银狐家有着压倒性的军力和财力。而且因为和政府的关系密切，往往不用等他们出手，失去了银狐庇护的帮派会很快被军警剿灭，而地盘会被别的帮派迅速瓜分。 在明面上，何塞是著名的企业家和慈善家，与国内外的政界、军界、社会团体，都保持着良好关系。不仅如此，何塞在黑道的名声也很不错，总是以和为贵，从来不仗势欺人。他崛起的这些年，除了和邻近的萨科家（另一个黑道大家族）有过一点小摩擦，几乎没动过刀兵。 然而，这一切尤维亚真的可以继承吗？何塞知道，他这样一份家业不是一纸遗嘱可以传承的。复杂的政商关系，诡谲的黑道争斗，可比开一场生日派对要难多了。就算是一个派对，尤维亚也不见得能自己安排好。要知道，树大招风。银狐家开一场派对，光是安保工作就要筹备月余，动用数千人。 何塞知道，等自己年老力衰，指望尤维亚恐怕很难维持家业。而追求她女儿的那一大票权贵公子们，一个靠谱的都没有，不扯后腿就不错了。何塞想要找到既有能力，又能忠心辅佐尤维亚的可靠属下，而且至少要找四五个才够。可是这样的人，难找得很啊。何塞手里满打满算，只有两个半。 其中一个是他的卫队长。这次生日宴会，来了这么多名流，安保的压力全在卫队总长豪萨的肩上。豪萨是特种兵出身，后来做过总统的保镖，身手了得。何塞花了很大力气才把他挖来重用。 豪萨身高两米有余，壮硕如熊。毫不夸张地说，一般的对手，他完全可以一屁股坐死。一脸络腮胡子的豪萨虽然看起来五大三粗，其实心细如发，做事极有条理，在银狐家干了七年从没出过任何纰漏。 还有半个，是豪萨带来的，自己在军队的老部下廖仲谋。他也是个能人，枪法和格斗都在默里军中有名。之所以算半个，因为他只忠于豪萨个人。忠诚隔了一层，就好像听二手的新闻，不那么真切可靠。 对于银狐这样的家族来说，忠心其实比能力重要。何塞所倚重的另一个得力助手是他的管家狄特。狄特的母亲狄涟是陆瑗从娘家带来的老佣人。狄特做事虽然有些瞻前顾后，多谋寡断；但是，出身更可靠，算是家里人。何塞有什么机密的事，主要和狄特商议，而不是豪萨。 这次尤维亚的生日宴，狄特负责发邀请，布置会场，接待宾客；而豪萨负责会场内外的保卫。狄特做事圆润有分寸，能更好的打理各方关系；豪萨做事严格不讲情面，他负责保卫更令人放心。 豪萨在庄园四周都布置了大量守卫巡逻。他们穿着两种不同的制服。一种是黑色的，他们是银狐的正规卫队，装备精良，训练有素，大部分是退伍军人出身。 还有一种灰色制服的守卫，是临时叫来帮忙的。他们是银狐麾下各种帮派的人，大部分是奥底市周围的黑道人物。豪萨是个谨慎的人，每逢有大型活动，守卫总是多多益善，要保证绝对安全。 银狐庄园西门外有一个门岗小屋。此时屋里正坐着几个穿着灰色制服的守卫。他们大都敞着胸口，露出脖子上的粗金项链，翘着二郎腿，看起来在轮岗休息。 其中一人说：“他妈的！累死人啦，还不让我们进去吃点东西？” “想什么呢！这里面可都是大人物，轮不到咱们进去吃。你知道么，就连生哥也就是在外面看门。”另一个守卫说道。 “今天干嘛这么大阵仗？把咱们都叫来了？” “你连今天为啥来都不知道？听说这是银狐家大小姐的生日。” “我知道，听说那个小娘们儿俊得很。” “可不是一般的俊啊！听说那可是默里第一大美女。” 其他几人突然来了兴趣。 “不知道骚不骚啊……”一个守卫咧着嘴，露出一口烂牙，猥琐地一笑。 “老子要是成了银狐家的女婿，那他妈就爽了。” “想想都销魂……” 一群人越聊越下流，说着说着，还不停发出笑声。 “说得我流口水，哪有那么靓的妞？有的话早成大明星了。” “人家什么背景，根本不屑当什么明星。那些明星都得围着她转。” “那得总统的儿子才配得上这妞儿吧。” “你别说，还真传过他俩的绯闻。” “聊这些有个屁用！我饿了，啥时候开饭？”远处一个守卫不耐烦地说。 “鬼知道。咱们就是饿死了，银狐老大估计也不在乎。” “要不……我进去偷偷搞点吃的过来？” “你疯了吧，被人看见你就死定了。刀疤哥亲自宰了你。” “要不，咱先自己点个外卖吧。我自己掏钱点外卖总可以吧。” “好主意。”众人立刻附和。 “可是这边有点偏，有人送吗？” “我知道个不错的，多加点送餐费就完了。”一个守卫掏出手机开始拨打。 17街，福满楼的前台。 “哦，哦，”丹龙拿着电话，“有点远，要双倍送餐费……嗯，嗯好……汤要哪一种……” 丹龙一边打电话，一边在纸上记录内容，挂了电话匆匆跑去后厨。 不一会儿，丹龙备好了餐，开始打包。这时托图正好进来，丹龙一看他，说道：“太好了，你来了。我要出去送个外卖，比较远，中午没什么人，你帮我把店关了。那边有饭，你饿了自己吃。” “好的，要我帮忙么？” “不用，我去去就来。中午就做这一单。”说罢拿着一个大保温箱出门了。 福满楼的生意最近不大好，中午零星有些外卖可做。没想到今天运气不错，一位客人一口气订了二十份套餐，算是少见的大单。虽然有点远，丹龙还是愿意送的。他哪里知道，这一单送的不是餐，而是命。事后回想，这一单亏大了；而从某种角度看，却也赚翻了。 ------------ 第6章 送餐奇遇 丹龙骑着自行车在奥底市的街道间飞驰，之后乘上了地铁，接着又骑自行车，不时看着手机导航。虽然他在奥底市也住了一年有余，但一直很忙，很多地方都不熟，这是第一次去西北近郊。这里由连绵不绝的平缓丘陵组成，植被丰茂，如同巨大的绿色的波浪，在蓝天下涌动。丹龙顺着公路骑行，只觉清风拂面，鸟语花香，身心舒畅。 银狐庄园的门口，一个身穿黑色制服戴银色肩章的守卫正在打电话：“嗯……嗯……知道了。”那守卫放下电话，走向丹龙。此时丹龙正被四个卫兵围在当中，莫梦其妙，不知自己来送餐犯了什么罪。 “你走错地方了，应该去西门。这里是正门，不是你这样的人该来的地方。”那银色肩章说道。他转身冲着两个手下说：“你们两个，带这个外卖小子去西门外的岗亭。”两个守卫奉命，带着丹龙从正门旁边的一个小门进入庄园。进门之前，丹龙被仔细地搜身，被狗闻了好几遍，又穿过一个奇怪的大机器（射线扫描仪），连他的外卖保温箱也被安保设备扫描了。 进到庄园里，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广阔草坪，全是绿草，竟然没有野花儿（丹龙觉得奇怪）。草坪两边是修剪成各种形状的灌木丛。远远能看见一个宫殿式大宅的屋顶。正对大宅的是一个由许多大理石雕塑组成的壮观喷泉。雕塑群展现的是一个强壮的武士坐在两匹马拉动的战车上，手持一柄长枪和海中半人半鱼的怪兽作战。那雕塑栩栩如生，仿佛世界上真的有这样的怪鱼。 “嚯，这里比电影中的皇宫还要气派！”丹龙心说。他不由得放慢了脚步，四处张望，感觉今天可是见了世面，不虚此行。 又走了一会儿，传来了优美的乐曲，好似柔软的双手抚摸着丹龙的心。他从未听过这么好听的音乐，顺着声音看去，有一个数十人的大乐团，统一穿着白色的服装在草坪上演奏。 守卫带着丹龙向西穿过草坪，正好近距离路过了乐团。丹龙踩着草地，听着音乐，就像踩在云里一般。 乐团里的人每一个都全神贯注，沉浸在乐曲中。丹龙也不由得放慢脚步，耳朵顺着音乐，找到了一个最柔和的声音。仿佛明亮的太阳照着草地，而其中一缕阳光正好照在一棵小草的幼苗上，那是最温柔的一缕阳光，暖暖地铺在嫩绿的枝叶上，轻轻地吟唱。 乐团右侧的一排小提琴手，大概八九个人，正在整齐地演奏。她们中间有一个人，一把琴，就是那一缕最温柔的阳光。丹龙越走越慢，以至于停在那里。 那只琴上有一只白皙的手，亚麻色的长发如丝绦流淌。这位小提琴手是个年轻的姑娘，她看起来似乎很普通，却又那么不同。她仿佛有一种气质，能隐藏在人群中释放出独特的美。这样的美，令人放松，将人融化，直到沉醉忘我。 “快走！”一个守卫推了一下丹龙，“这不是给你听的！” 丹龙猛然从云端跌回到了草地，一步两回头地向前走着。他自从认出了这个声音，整个乐团的演奏就变得不一样了，好像所有的演奏都是为了衬托这把琴的旋律。 自从看了这姑娘一眼，丹龙觉得今天其实不是来送外卖的，而是专程来见她。丹龙后来学到一个词形容那时的感觉——怦然心动。 仿佛有那么一瞬见，那个姑娘也微微张开了眼睛，看向丹龙的方向。或许她没看，但是她注意到了有那么一双眼睛，把她从人群中辨别出来，看出了她的不同。 在守卫的推搡之下，丹龙恋恋不舍地穿过草地，越走越远了，那温柔的琴声还在他心中回荡。 庄园西侧的附属建筑旁有个小花园，零星散落着几张桌子。这里比较僻静，“刀疤”一个人正慢慢的喝酒。作为永兴帮的帮主，他在奥底市也算个人物，不过在银狐家族里地位很低，这次是来帮忙打杂的，也穿了一件灰色制服。 刀疤独自喝着酒，突然觉得这酒有些上头，出现了幻觉。“这不是福满楼的那个小子吗？他怎么来这里了？”刀疤觉得不可思议，仔细看了又看，匆忙拿起了手边的对讲机。 庄园西门外的岗亭里，四处散落着塑料饭盒，一群守卫如猪拱食一般埋头猛吃。裹着油的饭粒从这些人的嘴边飞出，溅得满地都是。其中一个守卫正在付钱给丹龙。丹龙刚接过钱，数都没来得及数。“砰”的一声，门突然被撞开了。外面闯进来十余个拿着突击步枪的黑衣守卫，迅速把丹龙围在中央，枪口顶着脑门。连那些正在吃饭的守卫都被枪指着，吓得一动不敢动。这阵仗，好像特警队闪击毒品交易的现场，可是在这里交易的不过是一些盒饭而已。 吃饭的这些灰衣守卫全都傻在那里，不明白这些黑衣守卫到底发了什么疯。 一个带金色肩章的黑衣守卫背着手走进来，站在丹龙身边，上下打量着一脸迷惑的丹龙。这个领头的守卫身材略瘦，戴着无框眼镜，看起来很斯文，但是目光冷峻，带着一股寒气。他正是银狐卫队的副队长廖仲谋。 他接着转头，问一个在吃饭的守卫：“这是什么人？你认识他么？” 那人赶紧一口吞了没嚼完的饭，回答道：“他……他是福满楼的老板，来送外卖给我们的。叫……”这人一时没想起丹龙的名字。 “对不起，廖先生，我们来的早，有点饿了。”另一个正在吃饭的人说，“我们多点了几盒，您要不要也来点？”那灰衣守卫低声下气地问。 廖先生听完没有答话，又转过头打量了一圈丹龙，并让人仔细地搜身，没发现任何武器。 “你是来送外卖的？”廖问道。 “呃……是啊。”丹龙送过无数次外卖，第一次被问这个问题。他穿着印有福满楼字样的服务生制服，围着一个腰包，里面插了很多一次性筷子，还有一些小包装的酱油和辣椒酱，脚边是一个大保温箱。这身打扮当然是送外卖的。 “叫什么名字？”廖接着问道。 “丹龙。” 丹龙正在回答问题，这位廖先生不知从哪里突然掏出了手枪，一转眼就抵在丹龙的眉心。 “老实说，谁派你来的？”廖的脸色突变，平静的脸上透出一股杀气，似乎已经看出了丹龙的“真正身份”。 “呃……”丹龙一下想不起是谁点的餐了。“谁派你来的？”这句话被他理解成了“谁订的餐？”。他一点也没在意手枪正对着自己的脑袋，很自然地抬起手，挠着头发说：“嗯……想不起来了……”他接着转身，问刚才付钱给他那人：“不好意思哈，您的名字我忘了。” “托……托尼。”那人答道，心想：“我就是点个外卖而已。我派谁了……我派？这他妈到底怎么回事？” 廖仲谋在丹龙抬手时几乎都要扣动扳机了。可是对方毫无杀气，动作自然，眼神也没有变化。这样的情况只有两种可能。要么这人是绝顶高手，身手和伪装能力都极强。要么他就是个普通人，而且有些迟钝。廖仲谋本能地迟疑了一下，接着想到如果是第一种可能，自己恐怕早已死了；而且，假装送外卖只能到庄园最外层，绝顶高手没必要伪装就能到这里。 廖仲谋放下了枪，掏出了一部对讲机，不耐烦地说： “四号，四号。我是五号。我在西门岗亭，威胁解除，是误报。这个刀疤！啥也不干，专门来添乱！” “收到。他估计是喝高了。我回头收拾他。”对讲机那边传来了豪萨的声音。 廖先生指了指丹龙说：“你，跟我走。”说罢出了门，又对着对讲机说个不停。 丹龙跟着廖先生，被十余个守卫围在当中，再次穿过草坪。豪萨是个谨慎的人。他嘱咐廖仲谋带这个外卖小哥远远地绕开人群，所以回去的路离乐团很远。丹龙伸长了脖子，想要穿过守卫看到乐团里的那个姑娘，却怎么也看不到。 丹龙被押送着，眼看快到正门的时候，廖先生的对讲机又响了。他不知听到了什么，生气地甩出一句：“这家伙有病吧！”说罢转身带众人走向了庄园中央的主建筑。 原来刀疤看清了是丹龙之后，立刻向卫队长豪萨报告，说有危险人物混进了庄园。豪萨不敢怠慢，命令廖仲谋率精锐小队去抓人。结果廖先生报告抓了个外卖小哥，仔细检查过，一点也不可疑。 豪萨大骂刀疤捣乱。刀疤急了，非要去见何塞解释。一般来说，像刀疤这个级别的头目，要见何塞很难。除非有要事，还要预约。但是刀疤反复强调事态紧急，豪萨虽然很生气但还是报告了大总管，把刀疤这个难缠的家伙推给了狄特。 狄特算是银狐的二号人物，既是庄园的大总管，也是何塞的心腹谋士。他也不喜欢刀疤，但既然是紧急情况，他不方便做主，还是上报了主人。 何塞答应了见刀疤。 刀疤是个粗人，没上过什么学，是从街头小流氓一步步爬上来的。他见到了银狐大佬，太过紧张，嘴就特别笨。他结结巴巴地描述了丹龙和一个蒙面怪人怎么使用妖法伤了许多弟兄，不肯交保护费，没把银狐家放在眼里云云。 看着刀疤口沫横飞，说话没有重点，何塞有点后悔见这个人。“真是浪费时间。”他心想。但是何塞意识到了这个外卖小哥本事不小。他转念一想：“不妨一见，可以招募进卫队。” 何塞知道刀疤是个阴狠的家伙，他搞不定一个外卖小哥，估计这人身手确实不错。至于保护费之类的事，何塞完全没放在心上。事实上，丹龙和刀疤的争斗，以及后来牵涉到的未遂爆炸案，何塞根本不知道。这等小事，早就被他手下的克鲁格家族摆平了。 何塞最近总觉得银狐的武力不足，应该放下身段招贤纳士。只有何塞知道，外人眼中不可一世的银狐家族其实强敌环伺，一刻都大意不得。任何微小的力量，只要能对银狐有用，都要尽力争取。 丹龙被带到庄园主建筑的一个侧门。离近了看，这座米黄色的宫殿巍峨又不失柔美，虽然框架是雄伟的城堡式建筑，但是墙面都是阴柔的曲线构成，配以大量的金色落地窗。几根灰色的高大石柱盘旋向上，表面雕刻着许多小鸟，每一只都轻巧灵动。 可惜丹龙没时间仔细看。紧接着，他就遭受了一遍刮鱼鳞似的安检搜身，从头到脚，令人崩溃。他不但要站在一个大铁桶（扫描设备）里举着双手站好久，而且所有的口袋都被翻查。他的手机也被要求解锁之后连接了一个分析设备，搞了很久才还给他，也不知弄坏了没有。最让丹龙不爽的是，他包里的一次性筷子全被从封皮里抽出来检查。丹龙心说：“唉……都给你们弄脏了，还怎么给客人用？这次送餐亏大了。给大人物家送外卖也太麻烦了。以后不认识的地方我再也不敢送了……” 安检之后，廖先生独自带着丹龙，穿过了很多走廊。丹龙有生以来第一次进入这么大的房子，走着走着担心起来：“希望这个廖先生一会儿能带我出去，不然我绝对找不到路。”他不敢东张西望，紧跟着廖先生，生怕走丢了。二人最终于来到一个赭石色的高大木门之前，门口站了二十来个警卫，都没拿枪，而是带着佩剑，严肃地站成一排，如雕像一般目不斜视。 廖把人带到之后也没有通报，警卫们也没有任何反应，全部就静静地站在门口。不一会儿，门开了一条大缝，一个穿着黑色管家套装，戴着白手套的人招手示意丹龙进去。这人大概三十几岁，左眼戴着金边单片眼镜，尖下巴，薄嘴唇，暗红色头发梳成偏分。廖先生见了他立刻躬身行礼，看丹龙还没有动，对他使了一个颜色，心想：“还不快去？这人果然迟钝！” 丹龙却很奇怪：“这里的人怎么突然就都成了哑巴，全都靠手势和眼神交流？” 大管家狄特带丹龙进了门，里面是一个十米见方的小书房。书架周围摆放了很多瓷瓶和木雕。屋里没开灯，非常昏暗。只有房间中央是明亮的，放着一个大书案，被一面三人多高的落地窗照亮。 窗前站着一个人，丹龙因为逆光看不清他面容。两旁各有一个保镖，像是两座漆黑的大山。虽然也是逆光看不清面容，丹龙可以感到，那两座大山正盯着自己，全神戒备。 “对面这人是谁？为啥要见我？这里到底是个什么地方？”丹龙想问，但是又不太敢开口。“奇了怪了，进到这房子里的人都不肯讲话。” ------------ 第7章 血色派对 丹龙站在书房门口，左手边是带他进来的管家狄特，对面的窗前站着何塞。他们之间隔着一个大书案，左右各站着一个保镖。 “你去忙吧。”何塞说。丹龙一转头，看见那管家躬身倒退出了房间。这样奇怪的走路方法，他也是第一次见到。 何塞看了丹龙几秒，说道：“听刀疤说，你……（身手不错）。” 何塞的话还没说完。“刀疤？”丹龙心说，“这人该不会是刀疤的老大吧？” 突然一段说唱歌曲响起，何塞的话，丹龙心思都被打断，“两座大山”也紧张起来。只见丹龙尴尬的拿出手机，说：“啊，抱歉，我接个电话。”“喂？”。 就在丹龙接电话的一瞬间，两个保镖都把注意力放在丹龙手上的时候，黑暗中射出了两只短剑，不偏不倚，同时插入保镖们的咽喉。书房西南角，靠近大门的天花板阴影处，闪出了一个影子，快如闪电，直奔何塞飞去。 那影子的速度奇快。保镖中剑后还没有倒地，何塞还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一个蒙面的黑影已经扑过来了。何塞吓得寒毛倒竖，却来不及做出任何动作。 那影子飞过何塞身前正在打电话的丹龙，一只手掌化作手刀，劈向丹龙的脖子。这一下干净利索，眼看就要劈到。丹龙一边打电话，一边下意识地微微转身，把手肘对着飞来的手刀，一股极强的真气附在手肘上，将对方手刀的力道弹了回来。 那杀手大惊，在空中翻了一个跟头。他本来已经越过了丹龙，出手就可以击毙面前的何塞，但这样就会把后背暴露给这个“假装打电话的家伙”。 “他是谁？故意诱我出手的吗？”那杀手来不及细想，只好在空中转向，不理何塞，优先向丹龙攻过来。 何塞借机躲在了书案下面。他这时才看到身边的两个保镖都已经倒地，喉咙上各插了一只短剑。他开始还以为这个外卖小哥是杀手的同伙，配合杀死了自己的保镖。现在看来，这个小哥不但不是同伙，还帮自己挡住了杀手。 丹龙此时正在接托图的电话。 “你怎么去了这么久，是不是遇到麻烦了？”托图问。 “嗯，是有麻烦了，好像是刀疤的人，不好对付，你快来帮忙。”丹龙说道。 他左手握着手机，右手招架那个杀手狂风骤雨般的速攻，注意力全在电话上。 那蒙面杀手出招极快，但是对方用一只手就能抵挡，就算慢了一招半式，身上也有真气护体，完全打不动。那杀手越打越心惊，猜想这人是银狐雇来专门来克制自己的，不觉冷汗直流。 打着打着，丹龙把电话夹在肩膀上，从裤兜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对着电话说：“地址是湖山路一号，银狐庄园。记得别走正门，要从西门进来。”那杀手看丹龙一边打电话，一边读纸上的地址，从容不迫，完全是在戏耍自己。他羞愤交加，卯足了劲，一拳打在丹龙左边上臂。 丹龙肩膀一震，手机飞出，摔在地上。打斗停止，空气突然凝固。丹龙直直盯着地上的手机，身体僵住。那杀手也不敢贸然来攻，摆好姿势，蓄势待发。他刚才的全力一击，完全没有打伤对手，高下以分，此时偷袭不会有任何好处。 只见丹龙慢慢转过头，恨恨地盯着那个杀手，咬着牙说道：“很。贵。的！” 那杀手感到对方气场突然变了，仿佛有滔天的愤怒悬在半空，随时可以砸下来将他拍个粉碎。他能看到真气从对方身上喷薄而出，罩住了全身。那杀手心都凉了，意识到自己毫无胜算，心道：“可恶，这老狐狸竟然埋伏了这等高手，我今天怕是要栽。不用问，缩在桌子底下的那个肯定也不是何塞本人，不过是个替身。” 蒙面杀手判断自己落入了陷阱，命悬一线，必须抓紧逃走。他瞥了一眼那个落地窗，猛地跃起，企图撞碎窗子逃走。不料那窗子使用加厚防弹玻璃制成，一撞之下竟然碎而不破。那杀手跌坐在地上，拼尽全力再次跃起，奋力一撞，才扯开一个小洞，勉强挤了出去，逃跑得颇为狼狈。 何塞小心翼翼伸出头来。看到这个刚刚秒杀了自己贴身保镖的刺客竟然在撞窗子逃跑。更令人惊奇的是，那刺客第一次没撞开，就摔倒在自己身旁，伸手就能要了自己的命。然而他竟全然不顾，看都没看自己，竭力逃走，简直是吓破了胆。 何塞伸头去看丹龙，没敢起身。因为他还不能完全确定对方是敌是友。只见这个外卖小哥根本没看向自己，也没有理会那个逃走的杀手，而是走过去捡起了手机，小心地捧在手上，轻轻抚摸着碎裂的屏幕，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砰”的一声，书房的门被撞开。豪萨带着几十个守卫冲进来。门外横七竖八都是尸体，原来的在门口的佩剑侍卫都莫名其妙地死了。 “老大！”豪萨抽出长刀，带人把丹龙团团围住。 “我没事，他不是杀手。杀手跑了，快追！”何塞说着一指窗口的破洞。 豪萨刚要带人追，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阵枪声，爆炸声，尖叫声。 “快去保护尤维亚。看看怎么回事！” 何塞命令道。 “是，你们留下保护老大。”豪萨留下了一队守卫，带着另一队走了。 何塞奔向落地窗边，焦急地向外张望。只见外面的草坪上一片混乱，客人们或是躲在桌子底下，或是尖叫着乱跑。一队又一队的守卫向正门方向跑去。枪声和爆炸声都是从正门传来的，远远地看去，正门方向浓烟滚滚。 丹龙也很快跑过来，扒着破碎的落地窗向外张望，努力在找着什么，然后也从窗子的破口钻了出去。何塞担心家人的安危，没注意丹龙什么时候出去的。他本来还想好好和丹龙聊聊的。 此时的庄园正门外，早已不是丹龙进来时的样子。正门外的地上再也看不见红毯，而是炸出了大大小小的弹坑，还有满地的尸体。不管什么颜色的豪车，全都烧成了碳黑色的框架，横七竖八地散落，表面布满了弹孔。地上还在燃烧的轮胎冒出滚滚黑烟。 “嗖嗖嗖”，子弹贴着地上卫兵的尸体来往穿梭。银狐家的守卫在围墙上的箭垛里不断向外射击，不时有人倒下。围墙的一角被炸开，但是没有完全坍塌。缺口处被卫兵们用沙袋堆起了防御工事。 门外几十米，横着长长一排装甲车。一些穿着迷彩防弹衣戴着黑色头巾的武装分子正在向庄园内部射击。双方激烈交火，战况胶着。 “还没来吗？”刺耳的枪炮声中，装甲车后面，一个黑头巾对着肩上的对讲机大喊。 “刚到！”另一边回答。 “快开始！”黑头巾喊道。 “轰轰轰”伴随着沉闷的引擎声，地面微微晃动，一辆硕大无朋的推土机从装甲车队的后面开过来。这辆推土机比一般修路用的大了两三倍，通体钨钢色，驾驶室的玻璃窗上是个防弹金属网。它穿过装甲车队，直扑庄园正门而去。 银狐家的卫兵们对准推土机一阵扫射，子弹如暴雨倾泻，不管是击中排气管还是履带，连擦痕也没有留下。一枚榴弹击中了推土机正面，只留下一圈污渍。 推土机加速，轰隆声伴随着黑烟，好像一头钢铁巨兽，就要冲过来撕咬。吓得正门周围的守军纷纷逃走。有人甚至不顾危险，直接从围墙上跳下来。 轰的一声巨响，石破天惊。银狐庄园正门那两扇九米高的巨型铁门拍在地上，大地都为之一颤。连带着，大门两边的一大片围墙也一起轰然倒塌。那推土机紧接着开始倒车。银狐家的守卫纷纷寻找掩护或者就地卧倒。他们知道，很快敌人就要冲进来了。更多的守卫陆续赶到，发现大门已经失守，只好找灌木丛或雕塑作为掩护，枪口紧张地对着门口。 推土机的大铁铲越退越远，慢慢听不见声音了。敌人却还是没有攻进来。廖先生指着几个守卫说：“你们几个去看看。”那几个士兵不敢抗命，很勉强地往前走，深深地弯着腰，没走几步就找个掩护，终于蹭到了倒塌的正门。 他们向外望去，哪里有什么敌人？只能远远的看见装甲车扬起的尘土。敌人竟然撤退了。那几个守卫终于松了一口气，直起腰来，用对讲机报告：“敌人撤……（退了）。” 话没说完，只见远处的一个灌木丛里蹿出一只大狗。即便是离得很远，也能看出来这只狗体型特别，几乎有一人高，说不清是什么品种，全身棕色短毛，结实的肌肉向外凸起，好像棕色的石块。那狗两眼发红，直视着对面的几个守卫，看得人脊背发凉。这绝对不是路过的野狗！ 那狗突然狂吠起来，声音响彻山林。紧接着，传来的更多的犬吠声呼应。远处的树丛里，山涧中，蹿出一群群的狗，一边狂吠，一边猛冲过来。这些狗大小各异，表情凶恶，红着眼冲锋。狗群好像发狂的野牛群，奔腾而来，吠声连成一片，排山倒海。 那几个探路的守卫，吓得魂不附体，转头就跑，不停的喊着：“狗！狗！快跑啊……” 一个守卫跑过廖仲谋身边，惊恐万状地大喊：“狗！好多狗！快跑！”，连滚带爬地跑向后方。廖先生回手一枪，正中那人后脑。他大喝一声：“后退者死！全体准备战斗！” 正门的守卫尚有千余人，各个凝神摒息，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犬吠声越来越近，虽然不如枪炮的声音响，但是听起来却更为可怖，仿佛是用声音的组成的尖牙，已经撕碎了守军的信心。 “准备……开火！”廖先生看狗群进入了射程，一声令下。守卫们火力全开。即便如此，枪声都没有完全掩盖犬吠。面对密集的弹雨，这些恶犬毫不退缩。它们异常灵活，辗转跳跃，极难瞄准。就算打中了，也很难打死，竟然还能趔趄的站起来，一边流血一边继续冲锋，似乎完全没有痛感。真是说不清冲过来的这些是狗，还是什么长得像狗的怪兽。 狗群越近，士兵们便越能看清它们那狰狞的面孔，森白的利齿，和布满血丝的眼睛。银狐的防线开始崩溃。狗群还没到门口，已经有大批士兵弃枪奔逃，廖先生根本无力阻挡。毕竟，士兵们更害怕被恶犬撕咬，而不是廖先生的手枪。 弹雨几乎没有影响狗群推进的速度。不一会儿，坚守在最前面的守卫已经被扑倒，被恶犬一口咬住喉咙，左右奋力一甩，立刻毙命。数不清的恶狗，密密麻麻，踏着那两扇倒伏在地的包金铁门，涌了银狐庄园，所过之处，守卫们惨叫着死去。即便是最早逃跑的士兵，也很快被追上，从背后扑到，死在带血的犬牙之下。 廖仲谋被狗群包围。他左手拿着手枪，右手拿着一把短刀，衣服上全是抓伤，还在勉力支撑。他脚边都是同僚的尸体，正门的防线就剩他一人了。此时有十来只体型壮硕的大狗围着他，不时发出低吼，缓慢地收紧包围。其中一只狗突然一声大叫，众狗一齐扑上。 廖仲谋连开两枪，打中两只狗的眼睛，紧接着挥短刀砍断了一只狗的脖子；刀锋过处，顺带还削断了另一只狗的前腿。然而他背上负痛，有只狗已经扑上身。他急忙扔了手枪，抓住狗的前腿，一个背摔把狗狠狠砸在地上，转眼间，左手却被另一只狗死死咬住。 廖迅速把短刀扎入这狗的脑袋，他自己的脖子却暴露了。一只狗扑上，张开大嘴直奔咽喉而去。廖正要抬腿将它踢飞，腿在半空却被另一只狗咬住。紧接着六七只狗分别同时咬住了廖的四肢和肩膀。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每一只狗嘴上都叼着一块残肢，滴血的肌肉尚在抽动。 ------------ 第8章 凄雨惊雷 丹龙跳出窗外的时候，正门外还在交火，大铁门尚未被推倒。他找到了乐团的大概位置，飞快地跑过去，路上不断地撞到奔逃的宾客。这个时候，银狐家的卫队还在企图维护秩序。除了去增援正门的士兵，还有人引导宾客进入附近的建筑内避难。 草地上乱窜的人把乐器都撞翻了，乐团的指挥愣在那里，向正门方向望着。已经有乐手开始逃跑，但大多数人还坐着，不知所措。 丹龙很快看到了那个姑娘，她还优雅的坐着，和其他人一样都在看着正门的方向。突然“轰的”一声巨响，正门倒了。乐团剩下的观望者一哄而散，相互推搡着逃离。人群之中，丹龙管不了那么多，直接伸手过去，抓住了那个姑娘的手，说道：“快跑！”。紧接着，丹龙拉着她往之前去过的西门方向跑去。那姑娘匆忙中还拿着小提琴和琴弓。 丹龙拔足狂奔，那姑娘倒也跟得上他。二人眼看快到西门了。远远看去，门是开着的，守卫都倒在地上，但是没有敌人，也没有枪声。丹龙右手牵着那姑娘的手腕，跑到门口，突然本能地抬起左臂。“啊。”中了一颗子弹，之后才听到枪响。 丹龙护着那姑娘立刻躲在门柱的后面。“真疼啊”，丹龙看着左臂上肿起来一个大包。不知道门外什么地方藏了个枪手。丹龙正在犯愁怎么躲过外面的埋伏，隐约听到了此起彼伏的狗叫声从西门外传来，而且越来越近。他小心地把脸贴着门柱，向外一瞥。了不得了！大概有几百只狗正冲向他们。 “对不住了。”丹龙说着举起了脚边一具卫兵的尸体作掩护，领着那个姑娘往庄园中心的主建筑跑去。这具尸体替他挡了好几枪，正是吃过他盒饭的其中一个灰衣守卫。这个姑娘被他拉着跑来跑去，倒也不十分慌乱，两只手还拿着琴和琴弓，而且一句话也没问。 再后来正门防线失守，狗群涌进来见人就咬。庄园里到处是犬吠，夹杂着人的嚎叫声，还有零星的枪声。不只是正门和西门，狗群从四面八方进入了庄园。逃得快的人最后都聚集在了庄园中央的主建筑里。主建筑的门口是一个大厅，何塞、尤维亚等家族成员被一大群守卫围在大厅二楼的一个平台上保护。一楼都是惊魂未定的宾客。他们有的人在哭泣，有的人在颤抖，有的人冲着二楼叫骂不绝。 正对大厅的入口延伸出去一个露台，现在堆满了沙袋和一些杂物作为掩体，架设着几挺重机枪。下面的台阶上全是守卫，一层一层，卧倒在沙袋后面瞄准。豪萨挥舞着军刀正在指挥布防。这支部队是整座庄园最后的屏障。 丹龙和那姑娘也躲进了大宅一楼。他焦急地打着电话，可是怎么也打不通，或许是太多人在同时打电话的缘故。向外看，恶狗的前锋已经到达主建筑的台阶下，一群一群的冲上台阶，又被密集的射击挡了回去。虽然这些恶狗依旧令人胆寒，但是已经没有士兵逃跑。很显然，他们现在已经无路可退，不想被撕碎的话，只有死战到底。 尝试多次之后，狗群不再冲锋，而是越聚越多把主建筑大宅围了起来，黑压压一片，少说有上万只。台阶上的守卫终于喘了口气，正在清点弹药。从他们的表情来看，估计不太够用。外面的狗还在增加，不停地对着里面的人吼叫。 大厅里变得鸦雀无声，再没有人发出任何声音。压抑的气氛好像把空气都抽走了，让人憋闷得无法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聚集的狗群已经一眼望不到边。豪萨没有闲着，趁着狗群聚集，率领手下用各种杂物把通往大厅的各条走廊都死死堵住。他知道不管是铁门还是防弹玻璃，早晚会被这些狗突破；能多一层障碍，就能多拖一点时间，等家主何塞找来增援。 何塞确实找了增援，可是距离都太远，而离庄园最近的奥底市的驻防部队却怎么也打不通电话。很显然，袭击者已经算到了他有哪些可以利用的军方关系，提前作了安排。 天色渐暗，下起雨来。奥底市的夏日午后常见暴雨。这一次云层格外的厚，完全遮蔽了阳光，天地一片漆黑。黑暗中无数的狗眼睛放着红光，密密麻麻，看起来尤为可怖，好像一片鬼眼组成的死亡之海，只要踏进半步，就会万劫不复。 突然，狗全都安静下来。这种安静比刚才此起彼伏的犬吠还要可怕。好像死神的手已经扼住了你的咽喉，令你发不出声音。一场死亡的风暴即将袭来，这是暴风前的片刻宁静而已。 黑暗中，不知道哪只狗叫了一声，下达了总攻的命令。狗群突然暴起，狂吠着，不顾生死地冲过来。守卫们已经不再需要瞄准，他们也在嚎叫，流着眼泪胡乱扫射。 有些狗的跳跃能力很强。它们站在别的狗背上，奋力跃起，从很高的地方扑下来，咬住了一个士兵的脖子。豪萨一个健步冲过去，拔出佩刀，未等那狗咬实，便砍掉了狗头，救了那人。可惜那个守卫已经吓得魂不附体，全身不停颤抖，失去了战斗能力。 更多的狗从高处扑下来。豪萨干脆也跳起来，在空中挥舞长刀，把狗斩为两段。可是扑过来的狗实在太多，豪萨杀死的不到十分之一。有些狗越过了防线，好几只已经撞开窗子闯进了一楼的大厅。 人在大厅的丹龙从腰间的袋子里抽出了几根一次性筷子，“嗖嗖嗖”几下，如飞镖一样掷出，正中狗脑，把闯入的几只狗杀死了。然而紧接着更多的狗从各个方向闯进来。大厅里的众人立刻陷入混乱。 一楼的宾客纷纷往二楼逃去，楼梯上拥挤不堪。人群一边往上挤，一边有人从扶手处坠落。他们的惨叫被大厅里回荡的狗叫声和人群的尖叫声掩盖。丹龙瞥见那姑娘不知何时已经上了二楼，稍稍放心，继续用筷子阻挡狗群。 筷子很快就用光了。丹龙从墙上拆下来一个铜制的烛台作武器，被狗群围在中央。突然，电话响了。丹龙一边接电话，一边和狗群搏斗。 “嗯……我在房子里了。我没事，就是手机屏幕摔碎了。嗯……你小心，好的……那快一点。好，一会儿见。”说完挂了电话，继续和狗搏斗。 外面的雨更大了，狂风在黑暗中咆哮，不时传来闷雷。一楼大厅已经横尸遍地，只有少数守卫还在抵抗。涌入的狗群已经开始进攻二楼。楼上的守卫向楼梯下方胡乱扫射，很多没有挤上二楼的客人就这样被乱枪杀死了。 哈里森在二楼看着女友横死在楼梯上，心里很是难受。他很怕狗，所以自己一个人先冲上来了。 二楼的人突然一阵惊呼，接着是一阵枪声。原来有的狗找到了其他楼梯，突破了走廊上的障碍物，从不同方向包围了过来。人群迅速聚拢成一团，甚至有的守卫也开始往人群里挤，不在外围防守了。 此时的人群如同羊群，在掠食者的面前毫无还手之力。他们只能相互推搡践踏，让自己比别人晚一点死而已。此时银狐家族的成员都在人群的最中央，他们的死也只是时间问题。 一瞬间。 天变得很亮，比白昼还要亮。即便是在室内，人们都被强光刺得睁不开眼。 无数的泛着白光的紫色闪电从天空中落下，紧接着传来爆炸似的响雷。落雷之处，大地撼动，所有的玻璃都被震碎了。外面的风雨从窗中灌入，寒冷异常，还伴有刺鼻的气味。众人过了好久才从雷暴造成的耳鸣中恢复过来。他们渐渐发现，雷暴之后，犬吠声变得稀疏了。 豪萨浴血奋战，浑身上下都是爪痕。他带着卫兵们杀死了最后几只冲进大厅的狗，之后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气，累得连刀也拿不住了。 大厅里突然很安静，没有狗再冲进来，也没有人发出声音。从窗子往外看，黑漆漆一片，没有了红色的眼睛，只有呼啸的风雨。 一道闪电照亮了天空。这一瞬间，可以隐约看见外面所有的狗都倒在地上不动，似乎是被刚才的雷暴劈死了。 “狗都死了，快跑！” 幸存的人们刚才还在疯狂的挤上二楼，现在用同样的方式推挤着冲下楼去，冲出了大厅门口。 大厅里一片混乱，众人踩着尸体，也踩着活人，鞋袜上沾满了血迹，纷纷涌出大厅。丹龙放下了烛台，在人群里四处张望，怎么也看不见那个姑娘了。 突然，一只大手拍在丹龙肩膀。一回头，原来是托图。 “你可算来了。”丹龙高兴地说道。 “怎么回事？”托图问。 “不知道啊，突然来了好多狗，见人就咬。” “好多？你没看见外面，那是超～级～多～的狗，好不好？而且都好～大～只！还好我雨天无敌，不然麻烦了。” 托图看见丹龙四处张望，问：“你在找什么？” “找个人。” 托图也扫视着大厅。他瞥见二楼中央的半月形护栏后面站着一个女子，身上穿着华丽的蓝丝绒落地长裙，配着两只过肘的长手套。雪白的肌肤隐隐从蕾丝抹胸上露出来。她看起来有二十岁出头，淡金色的头发自然卷曲，头上和胸前都戴着闪亮的蓝宝石配饰。托图不认识尤维亚银狐。她被几个守卫保护着，隔开慌乱的人群，正平静地透过窗子向外看。她显然也没有看见托图正望着她。此时的大厅里一团混乱，人流奔走，叫喊声此起彼伏。 “没找到，算了。她可能已经出去了。我们也快走吧。”丹龙说着拉了一下托图。二人随着人流往外走。托图又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二楼的那个女孩。这一眼，永远刻在了他的脑海。 何塞来到了尤维亚身边，一起看着楼下逃散的宾客。此时，他心中五味杂陈，劫后余生的喜悦并没有掩盖心中的忧虑。今后银狐家的声誉和威望怕是要一去不返了。而袭击他的对头恐怕还会出手。何塞已经猜到了是谁，只是他不明白因为什么得罪了这人。 何塞在人群中猛然扫到了丹龙远去的背影，正要派人去拦住。管家狄特跑过来说：“主人。车已经备好。” “嗯……走吧。”何塞迟疑片刻，此地不宜久留，还是转身走了。尤维亚提起长裙跟了过去。 ------------ 第9章 千面女老大 银狐庄园遇袭已经两周了。死了那么多人，当地新闻却一点报道都没有，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只有著名影星伊丽莎白因车祸去世的消息稍微有些联系。电视新闻里，哈里森声泪俱下地描述着车祸的细节。他和女友在高速公路上正常行驶，突然就撞上了一条野狗，导致失控翻车，真是个飞来横祸。 谁说不是呢？这笔账确实要算在狗身上！ 丹龙却不知道要找谁算账。反正他那次送餐亏了个底朝天，只能自认倒霉。换手机屏幕的钱，买新自行车的钱，还有新的保温箱钱，这要卖多少份盒饭才能挣回来啊！ 关于那天的事，丹龙和托图猜测了一下。估计是刀疤的老大得罪了什么人，而这人养了许多恶犬，趁着他们家开宴会的时候放狗袭击。他们猜得倒是不错，不过忽略了一个关键问题：刀疤的老大（何塞）到底怎么得罪了那人？ 这个问题对何塞来说极为关键，他想了很久也没想通。他知道这些狗是“暗世界之王”汉斯齐科的武器。汉斯齐科绰号“狗王”，是驯兽师中的翘楚。全世界只有他有这样一支所向披靡的恶犬军团。而所谓“暗世界”，相当于世界黑道联盟。包括银狐家在内的世界主要黑道家族都是暗世界的一部分。也就是说，何塞的老大（他的王）要杀他全家，而他却不知哪里得罪了老大。很显然，这个问题他现在不能直接去问狗王；问也问不到真正的原因。不论如何，他现在麻烦很大。 关于暗世界的信息，丹龙和托图是不可能通过公开渠道查寻的。所以，关于那些奇怪的狗，托图在网上搜了很久也没有头绪，只好放弃了。日子还得过下去，生意还得继续。丹龙和托图一个做菜，一个修车，一切恢复了平静。 这天，丹龙不慌不忙地在后厨炒菜。因为中午没几个客人，他一个人跑前跑后，完全可以应付。 “叮咚。”门铃一响，说明来客人了。 “有人吗？”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传入了后厨。 “来喽～来喽～”丹龙迅速改小火头，一路小跑到了前厅，露出标准的迎客微笑。 他面前这男子大概三十岁不到，高大英武，一身黑色西装，白衬衫，黑领带，穿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这样一身行头，在老石门一带极为罕见。丹龙的店里从未来过这样的客人。更奇怪的是，这人在室内还戴着方框大墨镜，黑到完全看不见眼睛，一侧的耳朵上还有一根卷曲的电话线伸到领子里。 “这样的墨镜在屋里能看见东西吗？莫非他是个盲人？那耳朵上的东西，我好像见过几个老人家戴过，叫助听器。”丹龙一边瞎琢磨，一边客气地说道：“欢迎光临！您是外卖还是堂食？” 这男子没有回答，突然“唰”地一下侧身让开，露出身后站着的一个女子。这个年轻女子也穿了一身黑西服，没打领带。丹龙这才注意到，这女子的前后左右各站了一个戴着墨镜的人，刚才喊他的只是其中的一个。 “是保镖！对，对，和电影上的一模一样。”丹龙忽然意识到来者不善。他向外瞟了一眼，店门口停了好几辆车黑色越野车。很显然，来的不只是这五个人。而其中一辆车，就停在“禁止停车”的牌子下面，大概不是什么良民。 “我听说这儿的菜不错，有什么推荐么？”那女子说话了，声音挺和气，但是丹龙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您这边儿请，我给您拿菜单。”丹龙熟练的招呼着这个特别的客人坐下，递上菜单，把几个午餐特价菜肴介绍了一下，又详细地讲了几个他自认为比较拿手的菜。 那个女子静静地凝视着他，似乎完全没有在听。等丹龙介绍完了，她也没回应半句。 安静了几秒钟后，“就这个吧”，她随手指了一个午餐套餐，眼睛都没有看菜单，依然在凝视着丹龙。 这眼神让丹龙浑身不自在，赶紧拿了菜单返回后厨。心里不停在想：“这人是谁呢？分明不认识，但却有点眼熟。她是来找麻烦的吗？看起来又不像。” 丹龙做好了饭菜送上了桌。一般来讲，他上菜之后就会转身回后厨。但是他不知怎的，很想看看这个客人吃。因为他在后厨猜到了这位女士的身份。丹龙觉得这位特别的女士很有可能是旅游手册的密探。 丹龙最近在一个播客节目里听说，旅游手册的出版商会派出“美食密探”，评价餐厅的水准，然后写在旅游手册里，推荐读者去吃。只是……这个“密探”好像排场太大了一点，不够秘密。 丹龙看那女子小心地尝了一口鸡翅，貌似很紧张，仿佛菜里有毒一般。旁边的几个保镖看起来更是如临大敌，额角都在冒汗。 “美食家都是这么品尝食物的？”丹龙转念想到卓文老板也是只尝一点点。“看来她还真是个行家！” “美食密探”细细地品了品口中那一小缕鸡肉。 “嗯……还不错。”她淡淡地说道，之后又吃了一小口，就放下筷子，起身走了。几个保镖也跟着走出。 “先生……唉，先生，还没付账呢。”丹龙赶紧叫住了负责垫后的保镖。那保镖回头看着丹龙，一脸惊讶，好像吃饭付钱是个从未见过的怪事，但还是付了账才走。 晚上，托图来帮忙关店。二人一个摆椅子，一个拖地，随口闲聊。丹龙和他说起了今天的怪事。托图分析了一下，这人肯定不是什么美食密探。探店这种事不能太张扬，不然会被区别对待，而且更不可能只尝一个菜的一小部分。今天这情况，搞不好是什么黑社会女老大来找茬。因为丹龙态度好，放了他一马。 “多半还是刀疤找来的帮手。”托图说。 “有道理。”丹龙对托图的分析深以为然。 过了几天，那个“女老大”又来了。这一次她让保镖把客人都轰走了。保镖守在门外，餐厅里只剩下她和丹龙二人。这是要和丹龙单挑吗？完全不像啊。 站在丹龙对面的不再是个黑西装女老大，而是一个青春靓丽的美少女。杏黄色的碎花衬衫配有蕾丝领口，下身一件过膝的深绿色百褶裙，头上还戴着一个丝光绿的发卡，看起来清纯可爱。脸还是那张脸，却好像换了个人。她貌似心情不错，脸上洋溢着笑容，完全不似上一次冷冰冰的样子。 “还记得我吗？”她浅浅一笑，问道。 “嗯……记得，您要点餐么？”丹龙心想，“这还是一个人吗？她是精神分裂？还是多重人格？” “是啊，你的厨艺还真不错呢。不过……不着急点餐，我们说说话好么，反正店里没什么人。”她张着大大的眼睛，忽闪着长睫毛，巴巴地看着丹龙，好似恳求一般。 “没什么人？还不是你把客人都轰走了。”丹龙心想，但嘴上还是客气地说，“那好吧，呃……说什么呢？” 丹龙看着这个美丽的热情洋溢的女生，总觉得哪里不对劲。鉴于和上一次反差太大，丹龙隐隐担心，下一秒这个“女老大”就会突然从什么地方掏出枪来。然而丹龙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一切平安。 二人聊了整整一个下午，说了各自最爱什么颜色，吃过什么美食，喜欢什么演员，等等。基本上是一人问一人答，有点像采访，更像是审问犯人，只不过气氛还算融洽。聊到最后，二人都没什么话说了。那女生从随身的小挎包里拿出两张艺术展的门票，说这个展览如何重要，可惜闺蜜突然有事，没人陪她去看了。她说完递给了丹龙一张票，起身走了，开门的时候还回头看了丹龙一眼，微微一笑。 夜里，打样后的福满楼前厅。 “艺术展？”托图一边拖地一边听完了丹龙讲这个“千面女老大”的最新故事，喃喃地说：“我觉得有诈。” “我也觉得。”丹龙说，“虽然她笑得很自然很热情，我还是能隐隐觉得一丝寒意。” “这个什么艺术展八成是个陷阱！不能去。”托图说道。 “嗯，我才不上当。”丹龙说道。 二人决定，不上这种幼稚的当。 几天过去了，晚餐的时候，那个“女老大”又来了。这次保镖们都在门外，却没有驱赶别的客人。她恢复了一身黑色的西装，恢复了冷冷的表情，似乎还带着一点委屈，一点愤怒，一个人坐在角落的桌子上。 福满楼晚上的客人比较多，托图来帮忙点餐。他走到这张桌子旁边，突然僵住了。眼前这个人不正是那天站在二楼的少女吗？那个他看了一眼就再也没能忘记的少女。她虽然变了装束，可是依旧那么美丽，一种别样的动人心魄的美。 尤维亚此时双手互握架在桌子上，眼神空洞，枯坐着不动，完全没注意到托图。托图却惊得说不出话来，心脏都停跳了，呆呆地站在原地。 “诶！服务员，我们要点菜。要等多久啊？”一个不耐烦的客人叫走了托图，可他的心还是停在了那张桌旁。 一会儿，丹龙正好出来上菜，放下菜盘正要往回走，看到了那个“女老大”。 “过来。”女老大空洞的眼神突然聚焦在丹龙身上。她声音不大，却穿过了餐厅嘈杂的人声，命令着丹龙老老实实地走了过去。 “坐下。” 丹龙坐在了对面，隐隐感觉到今天恐怕要出事。眼前这个女老大果然比刀疤厉害，周身上下散发着一种说不出的霸气。 餐厅的另一侧，托图一边听客人点菜，一边忍不住瞥向那少女。他猛然发现丹龙坐在了那少女对面，二人似乎认识！只见那少女站起身，前倾着身体，越过圆桌，把脸贴近丹龙的耳边，在亲密地耳语，真是难以置信！托图感到有些眩晕，口中干燥，耳朵嗡鸣不止。客人点的菜名，他一个也没听见。 这个“女老大”正是尤维亚银狐。她贴着丹龙的耳朵，小声地说道：“我不管你和我爸做了什么交易。我今天来是要告诉你：你，死，定，了。”她一字一顿地慢慢说，语气平稳，不带丝毫感情。 丹龙第一次和一个女人如此地靠近，能感到她的体温和淡淡的香气，还有，杀气！被黑社会威胁，丹龙早已司空见惯，但这是第一次感到了摄人的杀气。 说完话，尤维亚甩头就走。丹龙没空多想，抓紧回到了后厨炒菜。托图远远地看着，一时回不过神来。 打烊了，托图在擦着玻璃杯，而丹龙在用餐巾包裹餐具。托图低着头，黑着脸，一句话不说。丹龙的情绪却很不错。 “诶，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丹龙有些兴奋，笑着说道。托图拿着白毛巾用力地擦玻璃杯，擦得吱吱作响。他不想听那个“好消息”。 “我找到是哪个乐团了！”丹龙自顾自地说道。 “乐团？什么乐团？”托图问。 “我和你提过的，你忘了？”丹龙又简单地说了一下，他怎么遇到那个拉小提琴的姑娘，怎么被她吸引，后来护着她到了大宅，可惜走散了，也忘了问名字。 “她们乐团有个标志，是一只鸟，我隐约记得样子。在网上查了好久，终于让我认出来了。叫“百灵鸟乐团”，就在奥底市，网上可以订票，你要一起去听演奏么？”丹龙问。 “所以说……你想去追那个乐团的姑娘？”托图放下手中的工作，转头看着丹龙，郑重地问。 “这个嘛……”丹龙稍微有点不好意思，笑了笑，承认道，“是的。” “你说，那个姑娘的头发是亚麻色的？”托图不放心，还要确认一下。 “是的，原来你记得啊。不过，头发颜色很重要吗？”（对托图来说无比重要。） “那……今天在你耳边说话的那个女孩儿是谁？”托图感觉事情有点矛盾，说不大通。 “哦，你看见了啊。她就是那个‘女老大’呀。她说要杀我。当老大的好像都喜欢这么说。我跟你说，她肯定是个大帮派的头头，说话的时候杀气逼人，我还真有点怕呢……”丹龙滔滔不绝。 托图如释重负，“女老大”三个字之后，丹龙的话他完全没听见。托图心中的天空放晴了，仿佛大雨过后出现了彩虹，彩虹栏杆的后面站着尤维亚，正是那天她站在二楼栏杆后的样子。托图依然不知道她是谁，不过这不重要，她是托图的未来最美好的希望。 突然，托图的心针扎一般地疼痛。他看见了自己的手套。在丹龙身边，擦玻璃杯的时候，托图可以摘下手套，不用怕电到人或是损坏什么东西。他那一双厚厚的黑色皮手套摞在面前。现在，这双皮手套好像一块黑色的石头，飘然而起，“啪”地一下砸在托图的胸口。 托图被现实砸醒。他无法与人碰触。他能做些什么呢？他想起了儿时被嘲笑为怪物，被别的小朋友用石块砸。小石头不大，可是很疼，疼在心里。这种疼痛忽然又回来了。托图又想起了自己隔着一个橡胶垫子在妈妈怀里哭泣。这一刻他又好想哭。他哪里有什么未来？！ 托图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了他那狭小阴暗的住所了。那是一个用铁丝网围起来的一块空地，散乱的停着几辆快要报废的汽车。空地最深处是一辆破旧的拖车，侧面有一个小雨棚，棚子下面是一台老式的电视机。拖车里面有一个小厨房，一张单人床，几大箱漫画，还有一张小桌子，上面放着一支有些褪色的萨克斯风。这些是托图的全部家当。 托图无力地趴在床上，他曾经以为自己学会了坚强地面对生活。他是个强大的战士，近乎于一个超级英雄。他还很幸运地有了一个好朋友，如兄弟一般。他每天过得很充实，很快乐。可是，这一刻，他觉得生活完全没有了意义，他只想死去。卓文老板说的“想要解脱“，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托图混混僵僵地睡去了。 ------------ 第10章 错位的相识 丹龙听说托图最近很忙，只好自己去听“百灵鸟”乐团的音乐会了。追女孩这种事情，丹龙没什么经验。不过他喜欢看电影，学了不少知识。他仿照电影里的方法，演出后去后台送花，在花束里放了一张卡片，写着自己叫丹龙，希望认识你。“我们一起躲过狗。”还附上了一张福满楼的菜单，写着“欢迎来品尝”。 那位小提琴手名叫兰灵。演出过后，她收到了音乐厅门卫转交的花束，想都没想就走到垃圾箱旁，准备扔了，却瞥见了花束间插着的一份菜单。有谁送花里面还插菜单的？世界上有这种营销方式吗？ 可是，正是这张菜单让兰灵忽然想起了筷子，想起了一个扔筷子的人，还有狗…… 夜晚的演奏厅外泛着薄雾，街灯迷离，繁星若隐若现。兰灵走出了演奏厅，丹龙正站在街对面的路灯下，二人终于再次见面了。兰灵此时换下了演奏时的黑色长裙，穿着一件乳白色的宽领衬衣，搭配玫红色长裙。客观地说，兰灵不算很漂亮，如果在人群中，如果她不演奏，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但她有一头美丽的长发，眉眼之间透出一种不能言说的气质，在薄雾造成的柔光里，在丹龙眼中，如仙子下凡。 兰灵向街对面的丹龙走去，看他穿着一身租来的不太合身的黑色晚礼服，正向笑着向这边招手，扑面而来的是一种质朴的乡土气息。 二人在夜色中漫步。兰灵感谢丹龙奋不顾身地救她，问了他为什么会去那个生日宴会，为什么有特别的真气护体。她貌似对丹龙身上的气功很感兴趣，可惜丹龙是无意中自学的，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能讲讲那日被洪水冲走的奇遇。 丹龙则了解到兰灵去过跟多国家，见识广博。而且，最重要的是，兰灵没有男友，还是单身。 美好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转眼已到午夜。丹龙送兰灵上了地铁，自己一人走在回家的路上。他一路上细细品着兰灵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笑容。他不知不觉，跳上了路边一个围栏，沿着围栏狭窄的上缘，好像走钢丝一样前进，脸上时不时露出笑容。人生的第一次约会，比想象的还要好。丹龙几乎要在这围栏上跳起舞来。 午夜的街头空空荡荡。丹龙正走着，迎面来了一伙人，少说有二十几个。丹龙一看，立刻从围栏上跳了下来。前面为首这人竟然是永兴帮的老大“刀疤”哥。真是冤家路窄，打扰了好心情。丹龙回过神来立刻准备战斗。他右手在腰间摸了一下，“啊呀，换了衣服，没有筷子了”，只好握紧拳头，凝神迎战。 但这伙人貌似不是冲着他来的，走到很近，几乎要错身而过的时候，刀疤才认出丹龙，呆立在那里，并没有掏枪。刀疤微微张开了嘴。他看丹龙的眼神，先是有些奇怪，而后惊讶，再后恍然大悟，最后诚惶诚恐起来。刀疤一脸的横肉突然魔术般地重新组合拼接，堆叠成憨厚的笑容，竟然叫他“丹龙少爷”。 紧接着，刀疤九十度角深深鞠躬，表示以前的不愉快都是误会，自己有眼无珠，有脑壳没长脑子，猪油蒙了心，妖精附了体，做下大逆不道之事，早已悔得肝肠寸断，痛不欲生。他说罢开始不停扇自己的耳光。 丹龙瞪大了眼睛，看着刀疤的表演。这场表演有极高水准，堪称精彩，甚至有些惊悚。丹龙可算是长见识了，原来黑社会的老大们都是变脸专家。这个刀疤虎背熊腰，一脸横肉，左脸上有一道很长的疤痕，平时就算没有表情，看起来也是凶狠残忍。现在竟然这个样子，一边赔笑，一边自扇耳光。这样的天赋，恐怕大部分演员都自叹弗如。 丹龙呆呆的站着，实在不知道如何应付这种情况；面对枪口，要比面对这场表演容易多了。“啪啪，啪啪”，刀疤越扇越狠，脸都有些微肿，慢慢流下泪来。 “丹龙少爷。”刀疤带着哭腔说道。“我知道我是罪大恶极。您要是不能原谅我的罪过，我，我就只好在这儿以死谢罪了……”他说着解开了上衣，跪在地上，抱着一把没出鞘的短刀，颤抖着双手，做势要切腹。刀只拔出了一半，他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说：“可是，我手下那么多兄弟，还要靠着我吃饭……”刀疤说道这里大哭起来，几乎要哭晕过去。 他身后的跟班小弟们，一个一个，扑通扑通，跪了一地。丹龙吓得不知所措。这一伙人，简直比那晚的狗群还要可怕。这到底怎么回事？丹龙想不明白，但觉得必须抓紧逃走。他猛的跳起，高高越过众人，头也不回地跑了。 这背后的原因其实很好解释，只是丹龙当时还年轻，对人心知之甚少。任何时候，如果有人突然变脸，一定是因为你和他的利益关系发生了重大转变，而他恰好掌握“变脸”这门艺术。 那日何塞听了刀疤的描述，觉得丹龙和那个会放电的蒙面人（托图）都是高手，打算招揽他们加入卫队。那天在书房，何塞正要开始谈这件事，就有杀手突然来行刺。何塞身边最强的两个保镖被秒杀。他眼看自己要完了，没想到丹龙强大到让那杀手狼狈逃跑，救下了自己。这样的本事，连豪萨也没有，必须得拉拢入家族才行。 何塞派人秘密调查了丹龙，发现他没什么背景，就是个普通的小生意人。丹龙对何塞来说，好像尚未开采的珍惜矿产，如果自己不抓紧，被别的家族挖走就太可怕了。庄园被狗围攻，要不是因为运气好赶上雷暴天气，整个家族都有可能覆灭。今后的银狐家，必须有镇得住场面的高手才能生存。 （何塞短时间内没查出托图的身份，更不知道托图引雷的本事，以为是自然现象。那天的暴雨中，没有人看到托图出手。事实上，托图引雷不需要任何肢体动作，只用心念就可以完成。） 那次袭击过后，银狐一家躲在默里军方的一个地下要塞里。何塞知道，狗王上次虽然栽了跟头，之后还会再来。他通过多方打探和分析，渐渐猜出了狗王的图谋。何塞其实没有什么具体行为得罪了狗王。王也不是要针对他银狐家，而是所有黑道大家族。这些家族势力庞大，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是威胁。银狐家不过是被第一个开刀的而已。 狗王上位后地位一直不稳，各大家族尾大不掉，和元老之间也是离心离德。所以狗王开始打压各个家族势力并不奇怪。曾经六大家族之一的艾克斯家几年前被迫退出了黑道。当时何塞误判了形势，以为那是因为艾克斯家和狗王的私怨。现在看来，自己太天真了。灾祸终于轮到银狐家头上了。何塞一直担心有这么一天。他以为会是在尤维亚接班之后，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在暗世界，什么都要看实力说话，想要活下去，要有钱，有人，有智慧。何塞还缺一样。 “眼下如果能把丹龙招作女婿，再把他的朋友拉进卫队，至少不用担心刺客了。”想到这里，何塞心中一声长叹。自从他的大儿子失踪之后，家里就没有了令人忌惮的高手。狗王拿他开刀大概也是这个原因。他几个女儿还年幼，最小的儿子还在襁褓之中。大女儿虽说继承了自己的智慧，但是娇纵任性，既不喜欢练武，也不爱读书，天天和一帮演艺明星混在一起，很难真正地继承家业。最后的希望可能就是等年幼的小儿子成年了。到时候他也老了，家族的兴衰也就只能看运气了。 计议已定，何塞冒险让尤维亚出门去找丹龙。他知道女儿还是很有魅力的，不但从她妈妈那里继承了倾国之色，还有那与生俱来的贵族气质。在黑白两道，不知多少世家公子都挤破了头想要追求她。让她搞定丹龙应该毫不困难。万万没想到，对于这么重要的事，女儿却是快去快回，敷衍了事。 “你见到人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何塞强压着怒火问。 “见到了，我仔细看了好几眼。再多看就要吐了。”尤维亚似乎比何塞还要生气，“他算个什么东西？土得掉渣，颜值为负，呆头呆脑，一身油烟味！爸爸，我到底犯了什么错？要被惩罚和这种人相亲！他给我提鞋都不配。咱们家随便抓个门童都比他顺眼！“ 何塞听了急火攻心，险些喷出一口老血。面对今天的局面，女儿竟然还如此任性！他闭眼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压住了火，慢慢给尤维亚讲家族的困境，眼下的危机。他不知不觉，越说越大声，最后几乎是在训斥。 何塞对这个宝贝女儿一直宠爱娇惯，从来都是和声细语，百依百顺。现在竟然在这里大声训斥她，逼迫她去主动追求一个“下等人”。尤维亚委屈得崩溃大哭。她想到以前有闺蜜和她抱怨父母安排了政治联姻。她还暗暗庆幸自己的爸爸开明，没有利用她，没想到今天竟会如此。 看到女儿哭得楚楚可怜，想到自己的亡妻，何塞又心软了，安慰道：“我也没说你一定要和那个餐馆老板结婚。婚姻大事，爸爸不会强迫的。你现在的任务呢……只要把他迷住，能为家族所用就可以。”何塞盘算着收丹龙做义子也是个好主意。另外他还有几个未成年的女儿，等她们长大了或许可以另行安排。 尽管委屈，尤维亚还是认真地听了父亲的解释。想到那日恐怖的犬吠，她也真切地感到了事态的严重。她表示愿意为父亲分忧，拯救家族；只要不过结婚这个底线，演演戏她完全可以做到。 那一日，尤维亚精心打扮后去见了丹龙。然而丹龙对她的花容月貌似乎完全无感，说起话来呆板无趣，全然是在应付。尤维亚哪里受过这种冷遇？她内心里气得要发疯，然而表面还是装作对丹龙很感兴趣，尬聊了整整一个下午。这也就罢了，罪无可恕的是，这个不知好歹的小子后来竟然放她鸽子，没去艺术展！这样的羞辱让尤维亚丢尽了颜面。 家主何塞要把大女儿嫁给一个餐馆老板，这个爆炸性的消息不胫而走。一开始还只在家族成员中议论，后来连佣人们都知道了，再后来连刀疤这样的外围人物也听说了。银狐家上上下下都在窃窃私语，只有在何塞和尤维亚面前假装不知道。更不可思议的消息是：美貌的银狐家大小姐倒追餐馆老板，竟然失败了！ 尤维亚隐隐通过人们看她的眼神发现，这件丢人的事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她感到从未有过的耻辱和愤怒，简直像被扒光了衣服游街一样。更让她不能接受的是，父亲还时不时询问她进展如何，有没有出去约会。尤维亚再也无法忍受。她感到自己在父亲眼里是一个用来交易的商品，而且是非常廉价的商品。 她和父亲大吵了一架之后，又去了丹龙的餐馆。她去宣战。她要杀死这个令人厌恶的家伙；杀之前一定要慢慢用酷刑折磨他；而折磨之前要让他陷入恐惧，深深的恐惧！ ------------ 第11章 猎物 丹龙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自从那次“完美约会”之后，他只见了兰灵一次，匆匆地一起吃了顿午饭。然后兰灵所在的百灵鸟乐团就要出去巡回演出两周。两周啊，好像两个世纪一样长。虽然可以偶尔发消息，但还是很难熬。丹龙在想要不要让福满楼暂时歇业，搞一个快餐车，跟着乐团一起巡回。 “快餐车？好主意啊！“丹龙一拍大腿坐起身来，觉得自己真是个大聪明！“不知道托图能不能用他修车厂里的废车帮我拼一辆。”丹龙心想，“说到托图，他最近的心情一直不大好，不怎来餐馆了……就算来，他也是闷头吃饭，闷头干活。他以前话很多的。他到底怎么回事？我找他去当神奇双侠他都说不舒服，不想来。嗯……我得去看看他！” 丹龙第二天晚上歇业，去找托图。福满楼和托图的修车铺只隔了两个街区，一会儿就到了。还没进院子，丹龙就听到萨克斯风的声音。他以前听过托图吹奏，和这次的风格很不一样。他以前吹奏的乐曲都是平静里带着淡淡的孤独感，而这个曲子却全是落寞，悲伤，还有无奈。丹龙走到了拖车门口，感觉不应该打断他，就站在门外听。 托图曾说过，没人教他吹奏，他是反复看一个流浪卖艺的老人吹奏后偷偷自学的。那只萨克斯风是托图用一条棉被和一盒香肠跟那个老头换的。他看不懂乐谱，所有的曲子都是自己摸索着吹奏，用来自娱。 丹龙完全不懂音乐，但他能听出乐曲中的情感。其中一段乐曲所表露的情感，和他前段时间经历的很像。那时候他每天思念兰灵，但是连她名字也不知道，更不知道去哪里寻找，那种遗憾和向往全都表露在了乐曲中。 吹奏忽然停了。 “诶？你怎么来了，今天不营业？”托图打开了门。 “我来看看你，最近是不是病了？” “我怎么会生病？你见过我生病吗？我从小就没生过病。” “看来你没事，不过你爱上了一个女孩，对不对？”丹龙笑着问。 托图惊讶地看着丹龙，说不出话来。 “我站在门口听了一会儿，全听明白了。你快说说，怎么认识的？我帮你参谋参谋。我现在也算是前辈了，至少经验比你丰富。”丹龙发现他猜对了托图的心思，很是得意。 可托图却一脸沮丧，不想再说。 正在这时，一辆豪华轿车开进了修车厂的院子。这样的车是不可能送来托图这里修的。修车厂里所有的零件加在一起估计没有这辆车的一个轮子值钱。托图和丹龙都好奇地转头望去。只见车里下来三个人，为首的那人问道：“请问，阁下是托图先生吗？” 被称作“托图先生”而且还是“阁下”，这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托图和丹龙走出拖车迎了上去。只见中间那人三十五岁左右，文质彬彬，戴着银框眼镜，身上穿了一套白色西装，一尘不染。西装口袋上用另一种白色绣了一朵花，似有似无。他身旁站着两个黑衣大汉，傍晚了，还是戴着墨镜（不必说，一定是保镖）。 那白西服看见托图和丹龙一起出来，高兴地说道： “太好了，丹龙先生也在。我能少跑一趟了。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萨科家族的管家赫米奇。我家主人听闻神奇双侠大名很是仰慕，略备薄酒，请二位过府一叙，还望赏光。”说着微微颔首，客气得很。 “呃……”丹龙没太听懂对方什么意思，转头看着托图。 托图小声解释：“他要请我们吃饭。” “为什么？”丹龙问。 “不知道。没兴趣。”托图最近什么都没兴趣，转身就走了，把丹龙和客人晾在那里。 “呃……我们没兴趣。”丹龙直白地回答说。 那赫米奇微微一笑，再次颔首：“今日贸然来访，是我们唐突了。不如改日，二位方便的时候来府中坐坐。任何时候都行，我家主人随时恭迎二位。”他说着拿出两张黑色小卡片，“这是去我家主人府上的通行证。请二位收好。” 丹龙接了卡片，说道：“哦，谢谢。可是……呃……”他想说我们估计以后也不会去找你们。但他想说的客气一点。没等丹龙组织好语言，那人已经转身上车走了。 不认识的人，莫名其妙地来请他们吃饭，托图和丹龙当然不会去，很快就忘了这个事。 丹龙真正关心的是和兰灵一起吃饭。漫长的两周终于过去了，丹龙迫不及待约兰灵出来。他早已在网上搜到了一个约会圣地——浪漫主题的旋转餐厅“云海之恋”。这处餐厅位于奥底市的最高建筑萨洛尔塔的顶端。这座塔曾经是世界最高建筑。据说在夜晚，在云端之上，旋转餐厅的客人们可以既可以看见美丽的海湾，也能欣赏城市的夜景。 赴约的这天晚上，丹龙精心挑选了花束和着装，一路上心潮起伏，暗暗在想：“今天是不是可以牵一下手？说再见的时候能不能轻轻吻一下？还是太快了，太不礼貌。嗯，牵手还是可以的吧。” 等到了塔顶的餐厅，丹龙发现窗外的景色比评论中描述得还要好。他在奥底市生活了这么久，每天都能看到萨洛尔塔，却从未知道从上面望下去，是这般梦幻。塔下的车辆好像山里的萤火虫一般渺小。他想找找福满楼在哪里，明明离得不远，却在黑暗中怎么也看不见。 高高在上的人，很难看到下方的黑暗与渺小。恐怕只有落下去的时候，才能看得真切。 丹龙在餐厅等了很久兰灵才到，她似乎被什么耽搁了，又或者她其实根本不想来。不过丹龙完全没有注意到兰灵细微的表情，只顾着兴奋地说着各种趣事，尤其是黑社会的变脸绝技。他还不停询问兰灵在巡回演出中有什么见闻；以及对“随团快餐车”这个主意有什么看法。 兰灵简单地回答着每一个问题，其余时间都在静静地看着丹龙，在想着什么别的事，在下着某种决心。餐厅服务员的领班艾莉站在不远处。她看过不知多少对情侣在这里分手了。16号这一桌（丹龙和兰灵所在），她瞟一眼就知道后续的剧情。 餐后，丹龙和兰灵在街边散步，安静地走，没有说话。兰灵低着头，依然心事重重，慢慢逛着。而丹龙正在鼓起勇气，想去牵兰灵的手。这可比鼓起真气困难多了。丹龙手伸到一半，又赶快放下，不觉脸红到了耳根。 当他再次鼓起勇气，伸出手来，就要碰到兰灵的时候，突然间感到身后一股杀气！丹龙下意识抬手去挡。“砰”的一声，一记重拳被丹龙用前臂挡住。刚挡住这一拳，侧身又有一掌攻过来。转眼之间，丹龙和偷袭者对了十余招。 偷袭这人好像章鱼一样，八只手连攻，让人难以招架。丹龙鼓足真气，挡不住的就用身体硬接下来，用真气反弹对方的力量。与此同时，他担心身边的兰灵；转头一看，只见她呆呆地站在那里，没有被吓跑，也没有受伤。还好这个袭击者完全没有理会她。 打了一会儿，丹龙才发现这个对手其实是四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四胞胎）。他们穿着完全一样的服装，配合默契至极，恍然只有一人。丹龙从未遇到过这样的高手组合。这四人攻守一体，八只手从每一个方向进攻，真是躲无可躲，避无可避。 丹龙实在没办法，忍着疼痛，硬抗每一拳。他把真气大部分集中在右拳，想要反击，却怎么也打不到任何一个敌人，真是急死人了。那四个人外观完全一样，好像彼此的影子，移形换位之间，很难用眼睛盯住一个。就好象海豹迷失在沙丁鱼群中，满眼都是鱼，却一条也抓不到。 情势虽然不利，丹龙瞥见兰灵还在关切地看着他，没有逃走，不禁豪气大增。任何体育赛事，有观众和没观众是不一样的。如果观众当中有心上人，又另当别论。丹龙暗暗催动真气，感觉身上充满了力量，挨拳打的地方似乎也不那么疼了。他企图找到对方出招的规律，抓个机会反击。可是，这四人的动作虚实相济，假动作很多，还是让丹龙一筹莫展。 “不如胡乱出招”，丹龙想，“反正被包围，四周都是敌人。”想通了这一点，丹龙聚气在左脚上，也不看后面有没有人，毫无征兆地突然向后方猛踹了一脚。“嗷”的一声，四胞胎中的一个被踢中肩膀，旋转着飞了出去。剩下三人全都停手。 其中一个紧跟着去救那被踢飞的兄弟。另外两人则分别向左、向右一跃。丹龙的目光跟着左边那人。突然觉得不对，再往右看，兰灵已经被人抓住。只见那人站在兰灵背后，一手抓着她的头发，一手锁喉，只要轻轻一扭，就能扭断脖子。 “糟了！”丹龙心道。他一动也不敢动，看着那只锁喉的手，说道：“别伤她。别……” “老三肩旁碎了”一人说道。 “可恶！”另一人大喊。 丹龙感到背后一阵剧痛，被人猛击了一拳。 “别太重了，要抓活的。回头有他受的！”一人说道。 丹龙被抓着头发，按在地上。那四胞胎从腰间解下细长的铁链，把丹龙从头到脚缠了个结实。丹龙被绑的时候，一直看着兰灵，看着那只锁喉的手。 “他们是冲我来的，应该会放过她吧……我伤了他们的兄弟，现在要他们放开兰灵，估计反而会加害她吧……我如果挣开铁链，冲过去，有没有机会带兰灵逃走？这铁链看起来挺结实，不知道能不能挣脱。” 丹龙脑中里突然清楚起来，飞速运转，仔细分析着可能救出兰灵的方法。 兰灵倒是没有慌乱，很平静地看着丹龙，眼神清澈，似乎已经没有了迷惑。丹龙被缠上了两层铁链后，那只锁住兰灵喉咙的手才慢慢松开。丹龙伏在地上很是心疼地看着兰灵。 突然，兰灵眼神一变，迅雷不及掩耳，一记肘击，放倒了身后那人。紧接着，她的膝盖髌骨竟然移动到后面去了。只见她膝盖向后弯曲，好像鸟腿一样，轻巧地一蹬，瞬间就冲到了丹龙身边，提起被铁链捆住的丹龙，倏地跃起，飞一般逃走。 这几下动作前后不到两秒。等四胞胎反应过来，兰灵已经在几米开外。那速度一看就不可能追上。而且对方这般身手，追上去也没用。四胞胎只能眼看着丹龙被带走。 此时的丹龙比那四胞胎还要惊讶，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他看着眼前的街道在飞速晃动，耳边鼓起强风，那是兰灵拎着他在楼宇间穿梭跳跃，速度之快让人眼花。 不知什么突然打在丹龙后脖梗。他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 第12章 爱情与牺牲 丹龙悠悠转醒，发现自己的四肢张开，被铁链绑在一张大床的四根床柱上，外衣被扒光，只剩下秋衣秋裤。他勉强撅起头，发现床的四角各有一支长长的白色蜡烛，忽明忽暗，上面刻着奇怪的文字，又或者是花纹。床脚不远处，兰灵正背对着他，看一本很厚的书。 这样的情况丹龙真是始料未及。作为一个喜欢看动作电影的成年人，丹龙知道世界上有那么一些人喜欢特别的运动方式。“兰灵原来喜欢这种方式……我本来想着能亲亲就行了，没想到……她比我还要着急。”想到这里，丹龙心中还有些窃喜。早把大街上被袭击的事抛在脑后。至于兰灵为什么能跑那么快，膝盖为什么能向后弯，更是全都忘了个干净。 “呃……虽然和预想的不太一样，我只能尽力配合了。”想到这里，丹龙既紧张又兴奋，真气不自觉地流遍全身，十根脚趾，根根挺立。 兰灵合上了书，转身走到床边，面无表情地盯着丹龙。没穿外套的丹龙被看得有些害羞。他发现兰灵似乎也有些紧张。“估计她也是第一次吧。”丹龙暗想。 沉默了几秒，兰灵开口说道：“你是个好人，本来不该死的，但是我也实在没有别的办法。我希望你知道，你的牺牲是有价值的，你的力量将与我同在。” 兰灵这一段话听起来莫名其妙，而且语气也很奇怪，特别郑重其事。 “什么意思？”丹龙想了想，“对了，这应该是某句电影台词。对，有人喜欢这么玩儿，也算角色扮演的一种！” 兰灵念完那句古怪的“台词”，又沉吟了一下，说道：“死前让你见一见真正的我吧。” 说话间，兰灵的面容开始变化，都是轻微的改变。她的眼睛微微张开了一点，鼻子稍稍上翘了一些，下巴似乎更尖了，皮肤的细纹逐渐隐去。五官虽是微小的改变，兰灵的面容却看起来完全不一样了。她的脸美得有些不真实，好像动画电影里的虚拟人物。丹龙同时注意到，兰灵的头发由亚麻色变成了全黑，耳朵变得略长，顶端尖尖的。 “这是……精灵？真的有精灵？” 兰灵迅速脱下了袜子，站在床上，横跨在丹龙的正上方，念起了不知什么语言。四角的烛光都变成了蓝色。丹龙看到天花板上有一道裂缝，感觉血气上涌，却不敢动，生怕弄断了锁链，破坏了气氛。 后来发生的事情…… 比丹龙想象的还要美妙。 第二天早上，丹龙醒来，感觉神清气爽。他四肢的锁链都松开了，兰灵也已经下床。她披了一件针织上衣，背对着他看书，貌似就是昨天的那本大厚书。 “在学习什么？”丹龙问。 兰灵没有回答，专心地又看了几分钟，转身自言自语道：“嗯……好像哪里不对。” “什么不对？”丹龙问。 “你现在觉得怎么样？”兰灵放下书，走到床边关切地问道。 “好极了，从来没有这么好过。” “有没有觉得很累，精疲力竭，快要死了？” “呃……就是有点饿了，别的没什么。” 兰灵眉头紧皱，仔细地观察丹龙，越靠越近。丹龙这次是在白天近距离看着兰灵的脸，玉面娇容，吹弹可破，令人沉醉。兰灵越靠越近，吹气如兰。丹龙瞥见她一痕雪脯，胸口的粉色挂坠非常精巧，肩上的衣服轻掩在后背。 “再试一次。”兰灵自言自语道。当然，丹龙早就准备好了再试一次。 午后，二人还是没有下床，又试了几次。 “你饿不饿？”丹龙问。 “不饿，你累不累？” “不累，再来？” “不用了。” 兰灵此时躺在丹龙肩头，非常高兴。好像捡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宝贝。她坐起身，双手托在空中，两股淡蓝色的水流从她的双手涌出，在手掌上方汇聚成了一个旋转的水球。那水球越转越快。兰灵两手分开，水球的水散在空中，突然又消失不见了。兰灵高兴得合不拢嘴。 “哇，这是什么法术？真漂亮！” “一会儿解释。先吃点东西。” 丹龙饿坏了，他平时饭量就不小，这次更是狼吞虎咽，风卷残云。兰灵只是简单吃了一点点，之后便高兴地看着丹龙吃饭，好像是欣赏着自己养的小宠物在进食。 丹龙一边吃，一边有好多问题想问。兰灵一开始不愿意回答，但还是解释了一些。 兰灵承认她是个精灵，从书中了解到人类世界后，觉得非常有趣，很是向往，但是她所居住的精灵岛严禁离岛。她父亲解释说，如果离开了岛上的灵源（也就是出生地），精灵会慢慢失去力量，最后死去。只有远古时期法力特别强大的精灵才能例外。而且岛外非常危险，人类，兽人，海妖，等等强大的生物都会捕获和杀死精灵。精灵岛是他们一族最后的庇护所。 “可是……我还是忍不住逃出来看看。”兰灵说道，“我本来想快去快回的。那时，我的旅行计划只有一个月。但是，等我到了这里，才发现我看的书所记载的都是几千年前的人类世界，跟现在相比已经完全不同。现在的世界更有趣，简直太有魅力了！ “最重要的是，这里有精灵岛上没有的音乐。我一口气学了十几种乐器……” 兰灵一开始还不愿意说太多细节，讲着讲着，便停不下来，开始仔细盘点她喜的音乐、绘画、食物、建筑、文学作品…… 说到最后，许多一开始她不肯说的，也不许丹龙问的内容，都被她主动说了出来。这些话她仿佛憋了很久，终于找到了倾诉对象。 丹龙知道了兰灵的本名叫做“艾灵“，她居住的岛屿叫做“马琳莱克”，是孤悬海外的一座外人看不见的岛。她的父亲叫做索罗，是法力高强的精灵王。兰灵还有一个哥哥，一个妹妹。她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是谁，生活在哪里。 至于兰灵那神奇的膝盖，并不算什么特别的法术。高级精灵天生就可以一定程度改变身体的样貌和结构。不过这所有的能力都是有限的。兰灵终于提到了关键问题。离开马琳莱克多年后，她慢慢失去了法力，甚至生命力。她本来以为父亲关于灵源的说法只是吓唬她不要离开，没想到是真的。 刚发现法力流失的时候，衰减很慢，兰灵犹豫了一下，有些不舍。她想着再住半年就走，结果错过了最后的机会。没过多久，她的力量迅速消退，想回家也不可能了。而她也没办法通知爸爸来接她。 她很恐惧，花了大量时间想办法，最后在一本人类的古书中发现一个记载。书中说上古时期女性精灵会捕获强大的男性人类战士，举行特别的牺牲仪式，吸取他们的力量以保持自己的生命力。这些战士在仪式后会精力衰亡而死。 作为精灵公主，靠这种方式获得力量，她是不愿意的。而且，她也没见过人类有什么“强大的战士”。兰灵最后觉得失去法力也无所谓，就是在人类世界平凡地生活也挺好。直到最近，她开始感到生命力在流失。她也许快要死了。 在银狐庄园，兰灵遇见丹龙，终于发现了一个比较强大的战士，似乎可以试一试那个方法，不过她又不忍心下手。直到被锁喉的那一刻，死亡的恐惧催促她做出决定。 “而且……估计你也很想做吧。一开始就想，对不对？”兰灵盯着丹龙的眼睛问。这眼神似乎穿透了他的心。 “嘿嘿，是……是的，很想……”丹龙被问到了心里，不好意思地承认了。 “所以……你是自愿牺牲的，对不对？”兰灵追问道。 丹龙脸一红，说道：“非常自愿！随时牺牲！”丹龙貌似对“牺牲”的含义有着自己独特的理解。 兰灵说：“既然这样，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人了。不许再找别的女人。”她把脸贴近丹龙，嘴靠近他的耳边，郑重地说道：“如果你敢背叛我，就杀。了。你。” 丹龙只觉得耳朵暖暖的，痒痒的，气味香香的。兰灵到底说了什么，他完全没听见。语言的内容仿佛被兰灵的体温融化成一股暖流，顺着耳道直流入丹龙的心里。 没过多久，丹龙和兰灵就在福满楼附近租下了一间公寓同居。兰灵“好了伤疤忘了疼”，把回马琳莱克的事又抛在脑后。她原本计划，在吸收了人类战士的力量之后抓紧逃回家的，没想到意外捡到了宝贝。丹龙这块“电池”竟然是可充电，可重复使用的。他让兰灵完全恢复了最初的力量。而丹龙的身体似乎毫无损伤，反而更加生龙活虎。 在外人看来，公寓里新搬进来一对小情侣。然而他们真的是情侣吗？细心的人可能会有些疑问：“这一对儿，怎么看也不太般配。”这倒不是因为容貌。只有在进行“牺牲”仪式的时候，兰灵才会变回她精灵的原貌。平时，她和丹龙都算是“路人脸“。不太般配的是气质。兰灵清新典雅，气质不凡。她的生活用品并不奢侈，但都很考究。至于她的男友，似乎是个邋遢随性的人，气质比较淳朴（“土里土气”的褒义词用法）。 兰灵对审美要求严格。虽然是个小公寓，她还是花了不少功夫装扮；精心挑选了墙面的挂饰，灯具餐具，甚至自己缝制了窗帘和桌布。丹龙每天从脏乱的餐馆回来必须要沐浴更衣才能做别的事，而且漫画书绝不可以出现在床上。不到一个月时间，丹龙的生活习惯就被完全重塑了。 丹龙看电视和漫画的时候，兰灵一般都在读历史或者演奏乐器。他们的共同爱好很少。但要说这二人没有共同语言，不也尽然。他们都对人类世界充满了好奇。丹龙虽然是人类，可是知道的东西比兰灵还要少。两个人一起学习倒也不错。 当然，他们可不是什么同学关系。爱情和“牺牲”才是他们走到一起的关键。丹龙得到了梦寐以求的真爱。兰灵也爱丹龙，不过这是一种珍爱——对珍稀宝物的爱。这件宝物能让她在人类世界继续生活很久。 ------------ 第13章 鬼手的诅咒 时间可以抹平伤口，淡忘痛苦。托图没有继续消沉。几周之后，他的精神状态慢慢恢复。他很高兴丹龙追到了那个他一见钟情的女孩。他发现兰灵这人很好相处，慢慢也成了朋友。（不过兰灵不准丹龙向任何人泄露她的身世来历，包括托图。） 三个人都有各自的工作，忙碌之余也会一起打牌，看电影，吃饭。托图的世界又扩大了一些，美好了一些。虽然他常常在想，如果他是个不带电的普通人，如果尤维亚能成为自己的女友，四个人的世界对他来说就完美了。 “完美这种东西毕竟是不存在的。现实生活中没有。”托图最近都是这样安慰自己。上天赐给了他特别的带电体质，让他可以惩恶扬善，就不能再奢求别的了。盘点一下，几乎所有的超级英雄，在恋爱这件事上都不大顺利。“至于丹龙嘛……大概是上天对他孤苦童年的一种补偿。” 相处的日子久了，兰灵也知道了托图的养母是如何去世的。知道了过生日这件事对托图来说是个童年阴影。兰灵觉得托图不应该总被阴影支配，庆祝生日是人类世界很有特色的仪式。她和丹龙计划着给托图安排一次生日惊喜。 丹龙旁敲侧击问出了托图的生日。到了日子，丹龙以庆祝兰灵升任乐团的“二提首席”的名义，把托图请到了市中心一间很有名的高级餐厅“费加罗”。按照计划，饭后不久，餐厅的灯会突然变暗，一个点满蜡烛的生日蛋糕会被推出来，上面绘有神奇双侠中“夜之侠”的图案（代表托图的形象）；餐厅的所有侍者都会和丹龙兰灵一起为托图唱生日歌。为了这次惊喜，丹龙和兰灵可是花了大价钱。 托图完全被蒙在鼓里。三个人边吃边聊，气氛融洽。饭吃得差不多了，兰灵趁着丹龙和托图讲话，转头四望，寻找餐厅侍者的领班。按计划，她要给领班一个眼神，告诉他可以开始生日惊喜了。可是，兰灵还没找到那领班，却一眼看见了另外一个人。 就这一眼，兰灵整个人突然僵住，震惊和紧张把她的脸刷得惨白；之后慢慢低下了头，神色黯然。丹龙和托图聊得正欢，但还是瞥见了兰灵脸色不对。 “计划出了差错？”丹龙想问，又不方便问。突然觉得有人在靠近，他以为是今天的领班西蒙，转头一看又不是。这人看起来二十岁出头，留着金色披肩发，脸边的头发编成了细细的两缕辫子，身穿黑色晚礼服，左手拿着一杯白葡萄酒，慢慢地摇晃着酒杯，缓缓走向丹龙这一桌。众人虽说是个男子，比女人还要俊美，带着一种高傲的气质，一看便是出身不凡。 “诶？这人的长相很眼熟，可是想不起来是谁。”丹龙心里奇怪。 这人走到桌旁，对着低下头的兰灵说道：“人类的世界，确实很不错，这酒就不错。” “您是哪位？”托图问道。他看这人似乎认识兰灵，不过必然是个讨厌的家伙。 那人完全没有理会托图，当他是空气。 “怎么了？”丹龙关切地问兰灵。她此时的脸色极差，好像生了大病一般。 “他是我哥哥。”兰灵艰难地挤出了这么一句。 “见到我就这么失望么？”兰灵的哥哥微微一笑。 兰灵依旧低着头，没有回答。 托图松了一口气。他开始还以为是什么人来找茬闹事，没想到是家人，只不过看起来兰灵和哥哥的关系不大好。丹龙则是恍然大悟，怪不得看起来眼熟，他的脸很像兰灵的精灵原貌！ “爸爸很生气吧……他竟然派你来捉我回去。”兰灵还是低着头，问了这么一句。 “我可不是他派来的。告诉你，我已经杀了他，夺取了他的力量。我现在是精灵王伊涅斯。我来找你是要你回去和我结婚。如果不同意，就杀了你，带你的力量回去。”说这些话的时候，伊涅斯平静有礼，看起来像是普通聊天一般。而另外三人却被这平静的话语震惊得目瞪口呆。 空气突然凝固，丹龙和托图都有点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兰灵还是低着头，一语不发。 “看来你不愿回去呢。没关系，你可以死在这里。我带着你的力量回去就行。”伊涅斯的语气平静而温柔。兰灵终于抬起了头，看着伊涅斯问道：“艾玛呢？你也杀了她吗？” “她逃走了，不然我也不用来……（找你）” 伊涅斯的话刚说了一半，灯突然全黑了。丹龙很快意识到这不是计划中的生日惊喜。黑暗中有杀气！ 有什么东西在高速靠近。紧接着一声闷响，剧烈碰撞激起的气流在黑暗中把桌子上的餐具和食物掀翻了一地。丹龙趴在地上，完全搞不清状况，只顾着抓紧兰灵的手，护在身侧，生怕她受伤。 黑暗中，餐厅里满是尖叫声和脚步声。可以听到，这其中有一个步伐特别快，特别轻，绕着丹龙等人奔跑，却不靠近，似乎在躲避着什么。 “轰”的一声。餐厅的整面侧墙都被撞开。墙上的砖块一直飞到了街对面的店铺，把橱窗都砸碎了。墙面被毁后，月光透了进来。丹龙看见了对面的托图。他也没事，趴在地上抱着头，也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 刚刚还站在兰灵身边的伊涅斯却不见了。丹龙转头朝外望去，餐厅旁边的街道一片狼藉。好多辆汽车被掀翻在地，路灯扭曲地倒在地上，一个消防栓被撞歪了，“呼呼”地向外喷水。水柱旁边站了一个人，瘦高身材，穿栗色捆身风衣，右手特别大，戴着皮手套。他那长长的手指有着突出的指节。 这人没有看向餐厅，而是全神贯注，盯着街道西面的半空中。顺着那人的目光看去，丹龙惊得全身一震。兰灵的哥哥正站在一个飘浮的石块上。悬空飘浮！这不科学！这是魔法。 （丹龙没上过学，对科学知识不甚了了，对魔法更是一无所知。当时的他并不知道，自己身上的气功属于气系魔法的一个分支，而托图带电的特异功能大概算是雷系魔法。） “身手不错。我不是来找你的。不过……这只手突然想找你，别的事要先放一放。” 地面上那人说话间露出一种因为饥渴而极度兴奋的面容。他慢慢解开手套的上的一排纽扣，仿佛在举行一场仪式。仪式的末尾，沉重的皮手套落地，露出一只可怖的大手。 这是一只畸形的肢体，已经很难被称作“手”。它暗紫色的干枯表面比老树皮还要粗糙，包裹着一节一节的细长骨头，每一节之间的凸起都环绕着黑色的鳞片。手指末端的指甲很厚，好像尖锐的长锥，淡淡泛着血色。这只大手在夜色中释放着一股阴森之气，让几十步之外的丹龙都感到胆寒。 “我叫亚当，‘鬼手’亚当。”那张饥渴的面容，看着空中的伊涅斯说道。 伊涅斯似乎也很兴奋，双眼放光。他张开双臂，身上火光一闪，黑色的晚礼服变成了白色长袍。狂风骤起，只见他那白色的长袍上镶着繁复的金色纹饰，在风中猎猎作响。 “吾乃精灵王伊涅斯。让朕看看你的力量吧！”说罢，有两个球从伊涅斯的背后升起，一个是熊熊燃烧的火球，另一个是深棕色的球，看不出是什么材质。 “他果然杀了爸爸！”兰灵心说。她知道伊涅斯是火精灵，那火球是他自己的力量，而土球则是老精灵王索罗的。 伊涅斯的火球突然涨大，里面射出了无数的小火球，如疾风骤雨砸向鬼手亚当。亚当瘦高的身体在火雨中辗转腾挪，轻松地躲开了进攻。火雨砸在地上，躲在餐厅窥探战局的丹龙等人都感到了热浪扑面。 空中的大火球紧接着变成了一只大鸟的形状，张口向亚当喷出烈焰。亚当一抬手，掌心对着火柱。那激射而来的火焰在鬼手前散开，把周围的房子都点燃了。一时间，整条街上警铃声大作，躲在建筑中瑟瑟发抖的民众不得不慌乱地奔出，躲避火情。 空中那燃烧着的火鸟突然俯冲下来，直扑亚当而去。亚当高高跃起，避过了鸟嘴，伸出鬼手在火鸟的腹部划过。那火鸟“砰”的一声，破碎成散乱的火焰。这些破碎的火，全都变成了小鸟的形状，飞回到伊涅斯身边，好似鸟群归巢一般。 与此同时，那深棕色的土球像炮弹一样射出。亚当的鬼手握拳。二者硬碰硬对撞，强大的冲击波震碎了附近建筑上所有的玻璃。一阵劲风吹入没有了侧墙的餐厅，把地上散落的杯盘碎片重新吹起，砸在内墙上，摔成更小的碎块。 丹龙和托图都被这离谱的战斗场面震撼，好像两只田鼠趴在地洞口，看着不远处的两门大炮在对轰。这山摇地动的场面，已经超过了它们所能理解的范围。 “快走！”兰灵对二人说道。只有她意识到，不管谁赢了外面这场战斗，他们三个都死定了。眼下的混乱可能是他们唯一逃走的机会。 三人倒退着爬行，出了餐厅后面的另一扇门。一出门，他们便开始拔足狂奔，偶尔回头，看着身后房倒屋塌，火光冲天；直到跑出了市中心，已经望不见战场，还是心有余悸。 事实上，战斗并没有持续太久，他们逃走的时机恰到好处，再晚一点就不堪设想了。 亚当躺倒在地上，满脸是血，身上的风衣被烧穿了好几个大洞，露出焦黑的伤口。他的右侧是一个撞击出来圆形大坑，鬼手连同上臂已经被砸成了碎片。伊涅斯站在亚当身旁俯视着他，看起来毫发无损，连白袍都没有弄脏。 “咳……咳……”亚当一边吐血一边笑了，说道：“你已经死了，我的手乃是鬼王所赐。”伊涅斯抬手摸了左脸上一道伤口。这伤口很小，浅浅的一道划伤，勉强擦破了皮，几乎看不见。伤口渗出一滴红色的血，沾在手上。伊涅斯看着手指上的血，淡淡地说：“任何毒药都伤不了我。” 亚当听后大笑，笑声中带着一种轻蔑。伊涅斯一皱眉，想了一下，愤怒的说：“难道……是诅咒之力吗？本王才不怕！”说罢土球快速从空中砸下来，把亚当的头砸碎。伊涅斯左手食指在脸上的伤口上掠过，一丝细细的火焰射出。火焰烧过的地方，脸恢复了原样，光洁的皮肤没有一丝瑕疵。 伊涅斯转身拂袖而去。 ------------ 第14章 莲沼的邀请 兰灵、丹龙、托图趁着伊涅斯和亚当对战，无暇顾及他们，抓紧逃离了市中心。下一步的问题是往哪里逃。很显然伊涅斯是冲着兰灵来的，不知道兰灵和丹龙的公寓位置是否已经暴露。三人商量了一下，不如先去托图的修车厂躲藏。那里堆放的废旧汽车是很好的掩护，距离他们的公寓不远，而且四通八达。如果伊涅斯一直没有追来，说明公寓还安全；如果追来，他们也可以快速而隐蔽地逃离。 至于那个亚当的来历，实在是难以猜测。丹龙和托图经常被黑社会的打手骚扰，最厉害的也就是那四胞胎而已。但是亚当和那些人完全不在一个层次。他不像黑帮的打手，简直不像是人类。兰灵猜测他或许是伊涅斯惹来的敌人。 说到兰灵的这位哥哥，托图有一大堆问题。既然都被伊涅斯追上门了，兰灵也就无法再隐瞒。逃跑的这一路上，她向托图解释了自己的身份。匆忙之间，托图只听了简短的介绍，就已经足够震撼。 “我靠，真的有精灵！”托图感觉不可思议。可是刚刚的战斗场面让他不由得不信。“看来这世界上的很多传说其实是真的。没准儿什么僵尸啊，鬼魂啊，美人鱼，老树妖之类都是真的！” 为了不被发现行踪，三人绕路很久才跑到了修车厂。他们刚进了院子，一回头，院门口就出现了两个人，看来早已埋伏在这里，一看便是来者不善。其中一人手里拿着一把明晃晃的长刀，刀身很窄，刻有铭文。他是个中等身材的男子，约莫不到四十岁，穿着一件黑白条纹的风衣，那条纹曲曲折折，好似闪电形状。他身边的是个身材娇小的女子，画着特别浓的妆，好似唱戏人的脸谱，完全看不出年龄。她手上没拿武器，穿了一身淡紫色紧身衣。 那风衣男横刀说到：“你们三个跟我走一趟，不然就打残了再拖走。”这人说话带着一股豪横之气，倒是很像黑道中人。这样的威胁，托图已经听过不知多少遍了。他当初为了防范黑社会的骚扰，在修车厂周围布置了电网。若是在别的地方，刚刚死里逃生的他说不定会抓紧逃走。不过在这里动手，托图很有信心，可以说是主场作战。 “打到我家门口了，不让你见识一下怎么行。”说罢，托图一伸手，修车铺招牌后面隐藏的电线射出耀眼的电流。那二人正站在院门口的招牌下面。电弧穿透空气，“嗤嗤啦啦”从他们头顶落下，避无可避。正常情况下，那二人应该已经被电倒，口吐白沫，身上冒黑烟才对。可是……奇怪的很，射下来的电流全部击中了那男子手中的长刀，没有伤及二人。那把刀好似一根避雷针，把电弧全部引开了。 这难不倒托图，他神奇双侠的装备就挂在不远处。托图一伸手抓起两捆电线，猛冲向敌人，左右手一甩，两根电线分别从两个方向飞出。风衣男向前跨了一步，护住身后的同伴，用长刀去挡住一边的电线。 这些不是普通的电线，而是托图的“英雄装备”。电线的末端有个小铁球，线上有小铁钩，只要不是正好击中末端的铁球，任何阻拦它的物体都会被电线缠绕，小铁钩相互扣住，短时间很难解开。于是，一根电线缠住了长刀。 但托图并没理会这跟“避雷针”。他的攻击重点在另一边。风衣男的刀被缠住，只好用左手去挡另一根电线，结果也被缠住了手。 “这下你没法避雷了吧！”托图看到对方中计，火力全开，一股强大的电流从托图的右手边射出，顺着电线去了那人左手。托图全力放出的电流会有很高的电压，就算是厚厚的皮手套也能击穿，更何况对方那人手上什么也没戴。 “嗯？！”托图一惊，发现这最后一击完全没有效果，对面那人毫无反应。“难道他也不怕电？”托图从未见过或者听过还有人像他一样。丹龙虽然不怕他平时无意泄露的电流，但是也不能完全无视雷击。而对面这人却好像是个完美绝缘体。 “是那把刀！”托图能感到自己的电能其实没有真正发动，而是顺着另一条电线被吸走了。那把刀好像是个“电力黑洞”。托图还在诧异，那人的左臂用力一扯电线。这风衣男的力道颇为不小，托图站立不稳，一个趔趄被拽了过去。他吓得赶快松手，但是对方脚下更快，已经欺近他面前，紧接着用刀柄在托图头上一锤，立刻将他击晕。 丹龙就站在托图身边几步远，一看好友中招，迅速跃起，冲向那风衣男，同时用真气护住了全身。他看得清楚，这个敌人不怕电击，难道还不怕拳头吗？ 不过那条纹风衣并未迎战，而是后退了几步，一闪身露出了身后的浓妆女子。这女人看丹龙冲过来，既不躲避也不迎击，双手抱在胸前，似乎并不打算出手。 丹龙挥拳冲到敌人面前，眼看就要打到。那女子毫无征兆地突然发出了骇人的尖叫声。这个声音极尖锐，如同两件瓷器在相互挤压；而声压之强，似乎连空气都被扭曲。丹龙近在咫尺，猝不及防，立刻被震晕。他前一秒还好像狂奔的犀牛，势不可挡；一转眼，如同泄了气的皮球，“啪嗒”一下倒地，软成一滩。 兰灵应变神速，丹龙刚刚晕倒，她已经膝盖后弯，变成鸟腿冲了过来。她的速度之快，让对面二人都是一惊。比她更快的，是一个淡蓝色的水球。这水球与浓妆女擦身而过，像是打歪了，紧着在空中炸开。一瞬间，四周全被水幕遮盖。 那一男一女被遮蔽了视线，一个挥刀乱砍，甩着托图的电线无差别攻击；一个猛力后跃，企图跳出水幕的范围。几秒钟后，水幕散去，那二人看到兰灵已经抱着丹龙逃远了。 那浓妆女刚要追。风衣男说道：“别追了，这速度，不可能追上。我们手里有一个就够了。他们回头会自己找来的。”他说罢拎起托图的后领，用力一甩，背在肩头。托图的块头比他大一圈，他却背起来毫不费力，好像背着一个充气人偶。 兰灵和丹龙一起生活后，基本恢复了法力。但是她的水系力量擅长感知和疗愈，而不是战斗。她的水幕爆弹能只掩人耳目，不能正面和那两个高手对抗；而且维持的时间太短，来不及救走托图。 兰灵抱着丹龙跑了好一段路，确认没有人追来，这才放慢脚步，变回了正常腿型。丹龙慢慢苏醒。 “怎么回事？我只觉得好吵……头疼……之后眼前一黑。”丹龙挣扎着从兰灵怀里站起来。 “托图呢？”丹龙发现身边只有兰灵，预感不妙。 “他被抓走了。那两个人的能力正好克制你和托图。”兰灵说道。 “我晕了多久？他们往哪边走了？我们得赶快去追！”丹龙焦急地说。 “你先别急，现在追上了也打不过他们。” “别急？去晚了托图会被杀的！”丹龙急得发疯。 “估计不会，他们好像要抓活的。不然那个男人就不会用刀柄打晕托图，而是直接斩杀。” 丹龙听了兰灵的分析，觉得很有道理，但还是很担心，说道：“可还是得赶快想个方法，救他出来。这些人很可能要拷问他什么事情。或者是……刀疤的老大要带回去折磨他！” “刀疤的老大是谁？”兰灵问。兰灵之前听丹龙提过这么一个叫刀疤的黑帮头目。不过据丹龙说那人后来已经不敢惹事了。 “是个女的。我原来跟你提过，你可能忘了。”丹龙指的是那个“女老大”（尤维亚）。她那日的死亡威胁早就被丹龙忘了，现在才想起来，她是最有嫌疑的。于是，丹龙简要地说了一下这个“千面女老大”的事迹。 正说着，丹龙突然一顿，说道：“不是她！是那个家伙！” “哪个家伙？”兰灵问。 丹龙又说了那天在修车铺门口，见到那个穿着白西服的，自称是什么什么家族管家的人。“那个管家的西服上有一朵奇怪的花。”丹龙说，“我冲到尖叫女身前的时候，看见她的衣服上也有那么一朵花。” “什么样的花？”兰灵又问。 “就是这样的。”丹龙开始浑身上下翻找，最后从裤子的屁兜里掏出了两张黑色卡片。 “还好忘了丢了，一直揣着。”丹龙把卡片递给兰灵。 这卡片乍看起来是全黑的，仔细看的话，卡片的一面用略有不同的黑色画了一朵花，看起来有一点像睡莲。另一面画了一张图还配有小字。丹龙自从收了这两张卡从未仔细看过。这时，他和兰灵认真地读了一下卡片上的内容。 卡片上说这是通往“莲沼”的车票，每张票限一人，单次使用，最多携带一件20公斤重的行李，可以从图中的任何一个车站上车。兰灵很快从图中辨认出来附近的一个地铁站。那是一个很普通的地铁站，他们以前经常从那里乘车。 “奇怪了，奥底市有‘莲沼’这个么个地方吗？”丹龙看着卡片，怎么也想不起来莲沼是哪一站。它听起来像个池塘或者公园的名字。 不管怎么说，他们要去找一找这个“莲沼”，会一会那个管家背后的主人。按照兰灵的分析，那个管家是先礼后兵，宴请他们二人不成，就找人绑架。所以托图暂时不会有危险。 丹龙这就要奔向地铁站，兰灵说:“等我回家拿一件东西。我们路上还要想想对策，怎么击败那两个人。”于是，二人小心翼翼地溜回了公寓。还好，这里没有黑社会埋伏，伊涅斯也没追来。兰灵从衣柜里拿出一个大提琴盒子。 打开盒子，里面不是大提琴，而是另外一个小一点的长方形木盒，器形古朴，没有任何雕饰。兰灵将小盒子拎出来，检查了一下里面的东西。丹龙看到那是一只黑色的木弓，弧线优美流畅，弓的手柄上刻着繁复的花纹。这些花纹也很像文字。兰灵轻轻摸了一下弓，盖上盒子，说道：“拿好了，我们走吧。” “这弓真漂亮。”丹龙说。 “它名为‘月枝’，是爸爸送给我的。我自从来了人类世界，还是第一次要用它。我以为永远不会用到了……”兰灵沉吟了一下，后面的话没说下去。这一夜突然发生了太多的事，听到了太多可怕的消息。爸爸真的死了，被哥哥杀死了。“月枝”竟然成了爸爸生前留给她的唯一纪念。她一直害怕爸爸抓她回去，如今，却再也见不到他了。 月黑风疾，午夜的街头有两个人影，匆匆奔向地铁站。 ------------ 第15章 地底旅行 邮局总站是最靠近福满楼的地铁车站，因为靠近奥底市邮局总部而得名。这也是那黑色卡片上标明的上车地点之一。午夜的地铁站冷冷清清，兰灵和丹龙也不知道能否赶上末班地铁，急匆匆跑下楼梯，来到地铁站门口的闸机前。 “我去买票！”丹龙迅速奔向了自助购票机。机器会根据你挑选的目的地显示价格。然而丹龙输入了“莲沼”之后查无此站，地铁运行图里也没见到这么一站。 “这个黑色卡片本身不就是车票吗？”兰灵说。 “对啊，不过，这东西能过检票闸机吗？”丹龙带着疑惑，因为这张卡片的尺寸比正常的车票大了不少。他试了一下，却真的可以顺利通过。兰灵拿着另一张票也过了检票机。二人正在犹豫去哪一边的站台（因为没有莲沼这一站，不知该坐哪个方向的车。），附近的一扇门“吱嘎”一声被推开了。那扇门上写着“员工专用”和“有电危险”，看起来像个检修用的工具间。 门里面站着一个身穿地铁制服的老大爷，六十多岁的模样，体型干瘦，双目有神。他推开了门后，面无表情地盯着兰灵和丹龙。二人看着他，觉得这扇门好像是为他们而开的。这老大爷似乎要说话，但又没说。几秒钟后，“不进来么？”那个老大爷问道，似乎有点等得不耐烦了。兰灵和丹龙对视了一眼，走入那扇门。路过的时候，兰灵瞥见这门非常厚实，他们好像走入了一个保险柜似的。这里面一定有古怪！ 二人一进来，老大爷迅速关上了门。听声音，这门貌似是实心钢板制成。丹龙和兰灵立刻紧张起来，怕是落入了敌人的圈套。不过这老大爷怎么看也不像有敌意，他侧身从二人身边经过，毫无防备；走到了一个比咖啡机略大的设备旁边，伸出手来。 二人会意，递上了车票。老大爷转身把车票放入那机器里。这貌似是个铁质外壳的老式检票机，锈迹斑斑，底座上渗出了一点黑色的油污，味道有些刺鼻。 “咔嗒，咔嗒……”那机器开始运转，时间特别长，不是简单打个孔而已。老大爷操作机器的时候，丹龙好奇地扫视了一下周围。这是一个很小的窄长房间，墙面上有许多开关和铁柜子，到处都是警示标志，看起来有一点像电工房。进门不远处有一个单人小沙发，沙发对面是台老式电视机，可以看见外面地铁入口的检票闸机。 咔嗒声停了，老大爷取出车票递给二人。车票上打出了一排排大小不均匀的小圆孔。老大爷又伸手。兰灵和丹龙对视，却不知道这次要给什么了。老大爷用手指了指旁边的一个秤，又看着兰灵手上提的盒子。兰灵立刻意会，把盒子放在了秤上。老大爷没仔细看秤上的读数。指针还在抖动的时候，他便转身走到房间尽头的拐角，抬手拨了一个什么开关，房间尽头的墙像门一样从侧面打开。 兰灵往里看去，是一条长长的向下延伸的楼梯。楼梯是裸露的水泥制成，上面的隧道是圆拱形，贴满了有些泛黄的白色瓷砖，拱顶每隔很远有一盏昏暗的灯，发出微微偏绿色的白光，看起来有一点阴森。 很显然，检查好车票之后，这应该是下一步了。这阴森的阶梯通向哪里呢？二人还在犹豫，老大爷看了看手表，说道：“快下班了。”他语气平淡，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力量，要把犹豫的二人推进去。 二人全神戒备地走入地道，身后的门马上关了。放眼往下看，长长的楼梯看不见尽头，貌似倒也没什么危险。二人安静地走着，通道里除了脚步的回声，就是灯泡接触不良的嗞嗞声。 走了很久，楼梯逐渐变缓，最后成了斜坡通道，拐了一个弯路，到达了一个站台。这个站台又短又窄，脏兮兮的布满了灰尘和垃圾，貌似是个废弃的地铁站台。站台顶上的三盏灯，坏了两个，比通道里还要昏暗。丹龙靠近站台往下看，铁轨也很窄，还有些锈了；抬头四望，既没有运行图，也没有时刻表。 “不知道啥时候有车来。”丹龙说到。兰灵没说话，静静地陪着丹龙等地铁。她一路上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为什么要去救托图？”她知道对丹龙来说这不是个问题。但是托图对来她来说，值得冒生命危险去救吗？换句话说，她会因为和丹龙的关系而去救托图吗？她和丹龙又算是什么关系呢？兰灵一时没有答案。她只是预感敌人会非常棘手。可是丹龙这样一往无前，也很难阻拦，她只好跟着。 兰灵在人类世界生活了多年，但有些事情她依然不能很好地理解。丹龙为什么要让自己陷入危险呢？托图是他的好友，但是他分明也可以找到别的朋友替代啊？为什么就不能衡量一下得失呢？在精灵看来，丹龙的行为非常愚蠢。但这似乎是人类世界的普遍现象。 “也许，生命对于人类来说不那么重要。人类的生命短暂，所以也不那么在意吧。”兰灵只能这么解释。她想起马琳莱克的古书中有很多关于战争的记载。人类的战士都蠢不可及，为了胜利而不顾性命。命若是没了，胜利还有什么意义呢？精灵们一直无法理解这一点。不过书中也指出，人类的可怕之处也正在于此。 丹龙和兰灵在站台干等，一动不动，要不是那最后的灯光有些飘忽，感觉时间凝固了一般。也不知过了多久，“来了。”兰灵说，二人又是全神戒备。过了好半天丹龙才听见微弱而低沉的轰隆声。又过了一会儿才看见一盏昏黄的车灯从隧道的一边驶来。 这辆地铁列车只有一个车厢，破旧的车头好像上个世纪制造的。车一停下就闻到了难闻的废气，不知道使用什么燃料驱动。车门开了，车厢是空的，没有人。二人进了车厢，发现这个车厢和普通的地铁车厢没有两样，只不过特别老旧，好多塑料部分都发黄开裂了。 车厢的门关上，车头那一边走过来了一个人。这人穿着一件很旧的灰色呢绒大衣，立着领子，遮住了脸。这种大衣一般要在冬天最冷的时候才有人穿，而现在才是初秋。那人一伸手，兰灵和丹龙递上了车票。这人拿了票，看也没看，转身回车头了。车厢里都能听见他操作车头的声音，看来很多部件都该维护了。 车头启动，二人看着站台慢慢远去，消失在黑暗中。这种感觉好像船只驶入了大海，回望逐渐隐去的陆地。前方那茫茫的黑暗，可有边际？ 这个老旧的地铁在黑暗的地道里行驶，偶尔剧烈地晃动。车厢里有灯，透过车窗，可以隐约看见铁路旁边有废弃的地铁列车，散乱的酒瓶，涂鸦，还有一些不知什么动物的骨头。隧道里除了车头排出的废气，还有一股浓烈的霉味渗了进来。列车路过了几个类似的站台，但都没有停车，也没有人等车。 “话说，哪一站才是‘莲沼’呢？”丹龙问兰灵。 “到站估计会停吧。”兰灵说。 二人一开始一直站着，丹龙觉得无聊，找了一个座位，擦了擦上面的灰，自己坐下了，说道：“过来坐吧，不算很脏，不知道要等多久呢。”兰灵坐在了丹龙身边，把装长弓的木盒放在大腿上，轻轻地抚摸着。丹龙掏出手机摆弄了几下。“唉……果然是没信号。” 车到了另一个昏暗的站台，这次停下了，上来一个人。这人穿了一件厚厚的土黄色大衣，脖子上缠着粗毛线围脖，头戴一顶黑色呢绒礼帽，压得很低，几乎看不见眼睛。他看见车里有人，似乎非常惊讶，愣了一下，而后找了车厢末尾的一个座位坐下了，放下了一个长方形皮箱。他把皮箱抵在腿和墙壁之间，好像生怕它倒了。 车头的司机又出来了，一样的收票，转头就走。丹龙抓住机会赶忙问道：“请问‘莲沼’在哪一站下车？”。司机好像没听见一样回到了车头。 地铁列车继续在轰鸣声中前进。又过了很久，开始下坡，车速越来越快，坡度也越来越陡，车厢在剧烈地抖动。丹龙看车尾坐着的那位，腿抵着箱子，坐得稳稳的，肯定不是第一次乘坐这个奇怪的地铁了。 车下坡了不知道多长的距离，终于变成平路，列车似乎不再是在隧道里行驶，车头的轰鸣声不再有回声。外面好像很广阔，但是完全黑暗，什么也看不到。气温变得很冷，可以看见车窗上结起了冰花。 再看车尾的那位，依旧泰然自若。丹龙终于理解了那些人为何要穿大衣。还好丹龙有真气护体，倒也不怕冷；兰灵也表示没事。“精灵都不怕冷吗？”丹龙想问，碍于有别人在，就没有开口。 车在空旷寒冷的地方行驶了大概两小时，又开始爬坡。有趣的是车头的轰鸣声停了，列车在另一种奇怪的机械声中缓慢上升，爬一个很陡峭的斜坡。丹龙隐约看见铁轨中央有一排齿轮。 车爬了一会儿，车头启动了，轰鸣中带着列车继续前进。他们路过了一个很大的车站，有并排的六七条铁路，每一条上都有一辆类似的地铁车头后面挂着一两节车厢。丹龙发现远远的站台上有人在搬运物品。灯光还是太昏暗，看不清。 丹龙刚上车的时候还有一些紧张，随时防备着敌人；现在却是兴致勃勃，觉得这趟地铁之旅非常有趣。要不是因为担心托图，丹龙甚至希望能够一直坐下去。兰灵却依然保持着警惕，聆听周围的动静，也在注意着车厢尾部的那个人。她能感到，这人看似轻松地偎在座位上，实际上也在对她和丹龙保持着警惕。这可不是什么旅游专列。 车尾那人忽然站了起来，拎起箱子走到门边。车很快停了，那人下车，车站的一个柱子上刻着“莲花”二字。“这里原来有站名。”丹龙说道。地铁依次路过了“莲叶”、“莲根”、最后就到了“莲沼”。这三个车站的站台都很大，虽然有些脏乱，但是照明很好，不像之前那些昏暗的站台。 （丹龙和兰灵不是黑道人物，自然不知道萨科家在黑道的大名。他们表面的合法生意叫“莲花集团”。真正的黑道总部是“莲叶”基地。“莲根”则是萨科家麾下的军营之一。） 二人终于到了“莲沼”。这个里显然不是什么公园或者池塘。 ------------ 第16章 越狱奇谋 到了“莲沼”车站，兰灵和丹龙下车左右张望，发现只有一条出站的道路。这里的灯明亮了许多，隧道的墙壁由水泥变成了钢板。这趟地铁旅行好像时光之旅，从最开始那昏暗破旧的百年老站台，逐渐变成了明亮的现代化的设施。再走一会儿，前面出现了一扇很大的圆角矩形不锈钢大门，看起来是侧滑式的，非常科幻。如果门后泊了一艘宇宙飞船，丹龙也不会觉得奇怪。 铁门边上有一个操作面板，一排排的按钮，还有一个呼叫键。经常送外卖的丹龙对这种面板很熟悉。他按下了呼叫键，并没有人回应。不过几秒钟后，铁门从侧面打开。二人进入门后的通道，干净明亮，墙壁和地板全部是铮亮的钢板，头顶长长的一排嵌入式白色灯柱，好像科幻电影里的走廊。 这走廊很长，除了墙壁和灯什么也没有。拐了几个弯之后，二人终于看到一扇门。这扇门的形制和外面的大门一样，只不过小了很多，只有一人多高。二人一靠近，那门就自动打开了，前面几步远还有一扇同样的门。二人走到第二道门前，后面的门关上了，紧接着，前面的门打开。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装修精致的房间，灯光是温暖的黄色，而不是外面刺眼的白色。房间内铺着木地板，中央是一圈象牙白色沙发，围着一块驼色的长绒地毯。托图正斜倚在沙发上，翘着脚，边吃着苹果，边看电视。他似乎是感到了有人靠近，一转头。 “托图！原来你没事啊！”丹龙激动地喊道。 托图一转头看到丹龙，高兴地跳起来和他拥抱。不过这欢喜之情只持续了几秒钟。托图轻叹了一声：“唉……你们也被抓来了。” 丹龙简单说了怎么用黑色的卡片坐地铁来的这里。 “一定是那个白西服！你见到他了吗？”丹龙问 “唉，都怪我，你们被骗来，也被困在这里了。”托图一声叹息。 “这里出不去吗？”兰灵问。 “出不去。我醒来后就在这个房间。不管我怎么喊也没人回应我。这里的墙壁特别结实，窗户都是假的。而且有什么东西可以吸收我的电能，让我完全发挥不了力量……唯一的好处就是，我终于可以近距离看电视了。”他指了一下身后，“那边有厨房，卫生间。哦对了，冰箱里全是好吃的。” 三人仔细转了一圈这个房间，布置得很舒适，各种生活用品一应俱全，有床，厕所，淋雨，饮水机，连电视频道很全；冰箱里塞满了各式糕点，上等牛排，新鲜水果。兰灵仔细闻了闻各种食物，没什么可疑。 三人各自拣了几样喜欢的，边吃边聊。 “应该有人正在监视我们吧。”丹龙说 “那是肯定的，应该就是那个穿白西服的家伙。”托图说。 “说请我们吃饭，原来就是这么个吃法。”丹龙说。 “可是，他为什么不说话呢？这里应该可以和外面通话吧。”托图比丹龙早到了好几个小时，却没有任何人联系他。 “估计是在等老大吧，我记得那家伙说自己是什么管家。”丹龙说。 “他说自己是谁的管家？”托图问。（赫米奇来的那天，托图心情极差，根本没心情听他说话。） “呃……不记得了。管他谁家的，等我吃好了，试试能不能打开墙壁。”丹龙说道。自从和兰灵在一起后，丹龙觉得自己的气量增加了不少，不知道是不是和“牺牲”有些关系。 丹龙酒足饭饱，觉得浑身都是劲儿。他随便找了一面墙，用手拍了拍墙面。“就这儿吧！”说着鼓起真气，气流在身体周围流动。丹龙凝神运气，慢慢把真气聚集在右拳上，挥拳猛。“咣”的一声，整个房间都震了一下。墙壁凹陷下去，露出了后面的钢板，钢板也有些变形。“有戏！”丹龙说道。三人都燃起了希望。 可惜事与愿违，虽然丹龙反复击打同一地点，钢板没有继续凹陷。丹龙喘着粗气，手都流血了。兰灵握住了他的手，闭上眼睛。一股浅蓝色的水流从兰灵手上流出来，包裹住了丹龙的手。不一会儿水消失了，丹龙的手也痊愈。 “真神奇”丹龙说。托图更是瞪大了眼睛，他已经知道兰灵是个精灵，但是第一次见她使用法术。 丹龙歇了一会儿，又开始击打同一个地点，还是没有效果。 “也许地方选的不好。”托图说。 “有道理。”丹龙换了个地方。 之后的几个小时，丹龙尝试击打了各个方向的墙壁，包括天花板和门。结果都是使钢板微微凹陷而已。丹龙累的不行了，倒在沙发上休息。托图也没闲着，他用手四处摸着墙壁，好像在找什么。“你在找缝隙么？”兰灵问。 “不是，我在仔细感觉，到底是什么能吸走我的电力。老实说，我从小到大都梦想着有一天能够像现在这样失去电力。没想到在这个牢房里实现了，而我却想恢复它。”托图说完，发现生活可真是讽刺。 “那是因为自由更重要。我就是想要自由地探索世界才离开家的。我绝对不会被关住！”兰灵说道。她来的路上预想过各种凶险的情况。她对自己的速度很有信心，不论如何她都能迅速脱离战场；没想到百密一疏，自投罗网进了监狱。这看似舒适的房间，只要没有自由，就让她一刻也无法忍受。 兰灵坐下不再说话，凝神思考着对策。 房间里的大电视突然自动开启了。画面里出现的果然就是白西服的赫米奇。他还是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说道:“很抱歉用这种方式招待三位，真是太失礼了。”说罢微微颔首，还是那么客气。“只是，托图先生和丹龙先生迟迟不肯赏光。我家主人等得心急。我只好派人把二位接来，没想到还顺道请来了丹夫人，真是荣幸之至。”兰灵和丹龙一开始都没有反应过来谁是“丹夫人”。 赫米奇接着说:“本来我家主人要设宴款待三位的，可是临时有急事走不开。我只好先来和三位见个面，当面道歉。我的手下如有冒犯，还望海涵。”说罢，再次颔首，脸上写满了真诚。 说到冒犯，托图想起被刀柄打晕，气不打一处来，说道：“你做坏事之前，都是这么废话半天么？你到底要干嘛？”赫米奇微微一笑：“托图先生真是直爽，那我也就不绕弯子了。简单来说，我家主人看中了二位的能力，希望你们能够加入萨科家族。” “听起来又是个黑道家族，对吧？”丹龙问。 赫米奇露出了严肃的神情，说道：“萨科家族可不是什么黑道家族，而是统治这个世界的主要力量之一。只有我们认可的强者才能加入。怎么样，二位要不要一起统治世界？” 丹龙和托图听了都很想笑，因为什么“强者“，什么“统治世界”之类的台词在超级英雄漫画里经常出现，而现实世界中有人这么说，感觉好幼稚。二人想笑又忍住的样子令赫米奇很恼火，但他极有涵养，很快又恢复了微笑。 接下来赫米奇介绍了给二人的待遇和头衔，说的非常详尽。托图和丹龙听着些犯困，大概只记住了什么团的首领，麾下很多兵，年薪特别高云云。很显然，赫米奇对二人的战斗力调查的比较清楚，可是并不知道他们对金钱和权力都没什么兴趣。 最后，赫米奇叫来了风衣男和浓妆女。二人在镜头前客气地自我介绍。风衣男叫普衡，是“闪电团”的团长，一直忙着吹嘘萨科家的势力如何强大。那浓妆女叫叶塞尼亚，是近卫团长。她话不多，主要是劝二人珍惜机会，别浪费了自己的能力。介绍到最后，托图和丹龙已经昏昏欲睡。 “我看二位有些倦了，详细的介绍我们改日再聊。关于在下的提议，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什么提议？”丹龙清醒了一点，问道。 “加入他们的黑道家族。”托图说完打了个哈欠。 “搞笑么，我才不加入。”丹龙不屑地说。 “我也是。去你妈的黑道。”托图看着赫米奇，真想扇他几个耳光。所谓“笑面虎”应该就是指的这种人。赫米奇显然不了解托图的童年经历。想让托图加入黑道，无异于痴人说梦。 赫米奇脸上还保持着微笑，额角的青筋已经暴起，强忍着怒火说道：“不急在今天。这是个重要决定，你们慢慢考虑一下，什么时候考虑清楚了，什么时候就可以出来。对了，冰箱里的食物省着点吃，吃完就没了。”这后半句话显然是在威胁，连丹龙都听出来了。 电视自动关机，黑色的屏幕映出三个人的倒影。 “这是我看过的最无聊的电视节目了。”丹龙说着躺在了沙发上。托图和兰灵都笑了。之后又都安静了，每个人都在思考对策。过了一会儿，兰灵环顾四周，站起身来，翻找着什么。她找了一张床单，一张桌布，一瓶巧克力酱，还有厚厚一叠餐巾纸。 “来帮忙。”兰灵叫另外两人用餐桌的凳子和床单支起来一个帐篷，桌布作为入口的门帘。三人都钻进了帐篷。 监控室里，一个守卫叫来了普衡和叶塞尼亚。面对牢房里三人的奇怪举动，两位团长也是一头雾水。不过没什么好担心的，莲沼是萨科家族投入巨资兴建的高科技监狱。监狱的墙都是高强度合金制成。每个房间都完全密闭，防水防火。房间内的所有物品都被反复研究过，不能用来越狱。 “随便他们折腾吧。”普衡说。 房间内，兰灵在帐篷里用巧克力酱在餐巾上写字：“外面肯定有监视和监听，我们这样交流。” 兰灵接着写字问托图：“金属或者什么特定的东西能吸走你的电力么？” “从来没发生过。除了那个家伙的长刀，很邪门。”托图写道。 “你需要充电才有电力么？” “不需要，我自然带电，吃饭就行。” 兰灵又问丹龙：“你现在力量如何，恢复了么？” “恢复了。看了半天电视，养足精神了。” “我有一个计划，不一定成功，但可以试试。” 三人在帐篷里待了好久，不知在干什么，中间托图和丹龙出来拿了很多吃喝进帐篷。普衡和叶塞尼亚看了一会儿都走了，留下值班的守卫在看监视器。不一会儿，帐篷里传出了笑声。三个人貌似在玩游戏。“你输了，哈哈哈～”托图和兰灵都笑起来。 只见丹龙垂头从帐篷里走出来，对着牢房的门拳打脚踢一番。不像是要把门砸开，更像是在撒气。“再来！”他喊了一声，又走入帐篷。过了一会儿，托图和兰灵又笑了，笑得停不下来。 只见丹龙又哭丧这脸从帐篷出来，抓着头发，很是懊恼。他又到门边，照例乱打了一通撒气。临走前狠狠地又在门边踢了一脚。“再来！我就不信了。”丹龙又回了帐篷。 过了一会儿又传来笑声，这次不知道是谁输了。兰灵走出了帐篷去喝水。她用杯子在饮水机接了一大杯水，喝完又去接。但机器貌似坏了怎么也不出水。她用力地拍拍饮水机，还是没水。 兰灵喊来了丹龙。他也没法搞定，拍了拍也不出水。结果用力过猛，一掌把饮水机的水桶从上面拍了下来。水桶掉在地上，一边滚动一边洒了一地的水。兰灵翻了一个白眼，回帐篷了。 丹龙尴尬的笑了笑，从冰箱拿了一瓶饮料也进了帐篷，没管还在漏水的水桶。又过了一会儿，貌似这次是托图输了。他也垂头走出了帐篷，就近拿厨房吧台边的一个柱子撒气。他不停拳打脚踢，打着打着，开始仔细地摸着柱子，突然大喊：“找到了，找到了，在这里！终于让我找到了，可恶的东西！“ 托图开始找东西砸这个柱子，一边砸一边大喊：“原来在这里，怪不得吸走了我的电力！看我不把你折成几段！”托图兴奋地大喊，不停砸柱子。 和墙壁一样，这个柱子也是钢制的，墙皮下面露出了金属表面。托图让丹龙帮忙砸开柱子。丹龙环顾四周，走到了冰箱前。他一声大喝，举起冰箱，走到房间的一头。只见他把冰箱放平，抓在自己侧面，面对着那根柱子，做势要冲过去，好像士兵准备用攻城锤撞击城门一样。 丹龙一边呐喊一边鼓起真气，真气透过身体蔓延到了冰箱上，气势汹汹，看起来志在必得。兰灵和托图吓得赶快靠边，退到了房间另外一侧靠门的墙边。 丹龙运了很久的气，终于大喝一声，抱着冰箱冲向了那根柱子。随着“轰”的一声巨响，冰箱被撞得缩短了一半，飞出许多部件，几乎解体。再看那柱子，虽然没有被撞断，但是深深的弯曲。 托图微微一笑，蹲下来，手撑着地面。兰灵则纵身一跃，跳向丹龙。丹龙放下冰箱，接住了兰灵，抱在怀里。“嗞啦，嗞啦”强烈的电流从托图手上传到地面。紧接着牢房的门微微动了一下，露出一个小缝隙，一股焦糊的味道传了进来。 “成功了！”托图立刻回手扒住门缝，兰灵和丹龙也来帮忙，三人合力竟然把门打开了。监视器另一端的叶塞尼亚和一大群守卫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差点忘了去拉警报。 ------------ 第17章 曲径通幽 牢房的门被打开，守卫们拉响了警报，也来不及想那几个囚犯是怎么做到的；还有，普横团长到哪儿去了？ 原来，自从兰灵进到这个房间，她就始终觉得厨房吧台边的柱子很不协调。她前段时间与丹龙合租了公寓，好好地装修了一番。审美非常考究的她看了很多室内装潢方面的书，也算是半个专家。 她觉得柱子不协调，但没太在意，想着也许是一根承重柱，不得已要装在那里。后来她知道这里是钢板围成的牢房，这个柱子不太可能用来承重，那用来做什么呢？她也没有细想。 而后兰灵发现托图在找到底是什么吸走了他的电能。已知的东西只有那把长刀。再后来赫米奇拉拢他们的时候，普衡也出场了。兰灵注意到一个细节，那就是普衡的腰间没有那把长刀。按理说，这么重要的专门克制托图能力的武器应该随身携带才对。 兰灵把几个疑点联系起来，猜测那把长刀正是藏在那根柱子里。这柱子大约是在房间的中央，看来它需要距离托图比较近才能发挥作用，这个距离不能超过房间的一半。 兰灵把丹龙和托图叫到帐篷里，用巧克力酱和餐巾纸布置了以下计划： 三人假装玩游戏，丹龙输了，砸门发泄，找机会用力破坏牢门的边角，只要能让钢板弯曲不再密封就行。（所以，只有脚踢的那一下才是关键。其他的动作都是迷惑监视者。） 而后兰灵和丹龙假装饮水机有问题，不小心打翻水桶，让桶滚到门附近，水流到地上，慢慢渗过被破坏的门缝。托图最后出场，假装感知到了那长刀藏在柱子里。（其实托图摸过，感觉不出来柱子是否有问题。）托图的任务是叫嚣着一定要拿到那长刀，把它毁了。 丹龙用冰箱冲撞柱子的准备时间很长，不止是为了鼓足真气，更是要给普衡时间去把刀拿出来。兰灵预测，如果刀在柱子里，一定可以从牢房外放入或者取出。这把刀对普衡一定很重要。他会担心万一被丹龙撞坏柱子拿到刀。托图一怒之下折断了刀就麻烦了。所以兰灵猜测普衡不会冒险，丹龙作势要撞柱子的时候他会把刀暂时取出。普衡会想，如果撞不坏就放回去；万一撞坏了，就算取刀出来，完好的牢房四壁也能关住三人。 实际上，在丹龙准备撞击的时候，兰灵用自己的水系能力，引导着渗出门外的水往门上的控制面板上流。一旦普衡取走了刀，托图恢复了能力，就可以把电通过水流传导到控制面板上，将其烧毁。 这个计划不一定成功，因为基于很多猜测和假设。就算顺利执行，牢门外面的面板烧毁后是什么情况没人知道。也许自动打开，也许一动不动。但是三人觉得不妨一试，反正也没什么损失，最多是把冰箱砸坏了。所以，托图和丹龙在计划开始前把几样最爱吃的东西拿了出来。 计划成功了。莲沼的警报声响起，守卫们慌忙集合。普衡正在牢房下方的一个地下室里，刚刚把他心爱的“闪电之刃”拿在手里，警报就响想起了。“怎么可能？”普衡想。但是……没时间想了。 警报声中，越狱的三人快速行动。兰灵从带来的木盒里取出了“月枝”。她的水系魔法，配合托图的电，丹龙的力量，可以烧毁控制器，打开所有的门。奇怪的是，出了门后，外面并不是进来时的狭长的走廊，而是一个小厅，有好几个分岔路。三人随便找了一条岔路狂奔。 （高科技监狱“莲沼”可以根据需要改变布局，大多数墙面都可以移动。它既可以囚禁犯人，也可以作为要塞或者避难所，是一座全功能地下设施，是萨科家引以为傲的基地之一。） 三人很快注意到了前方的墙壁在移动。很显然，这种移动不是为了帮他们开路。三人一边逃跑，总控室的守卫一边在更改墙面的布局。他们要用一层层的合金墙体困住越狱者，让他们进入永远也找不到出口的迷宫。可惜守卫们低估了这几个囚犯的速度，力量和破坏力。 兰灵的膝盖后弯，一个健步冲到前面，把一面尚未移动到位的墙面扒住了。丹龙紧接着赶到，大喝一声，把这面钢板扯下来半块，露出了顶端的机械传动装置。这个装置连接着电线。托图赶到，伸手抓住了电线。“嗤啦”一声，走廊里的灯全灭了，接着变成了红色的应急灯；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糊的橡胶味儿；所有的墙都不再移动。 监控室里的守卫再也看不到越狱者的情况。只好全体集合，由两位团长带领，拿着自动步枪去抓人。问题是囚犯在哪儿呢？ 这一点连囚犯们自己也不知道。他们只知道最好不要按照监狱设计好的路线走。丹龙一路都在寻找有缝隙的墙，扒开墙体，钻过去。至于钻到哪里，他们只能碰运气。 三个越狱者东奔西突，乱转到了一个空旷的区域，发现有很多大型机器；上上下下都是铁质的楼梯和走道。终于转出“迷宫”了，看样子这里大概是莲沼的服务层，负责发电供水等。几台大型发电机正嗡嗡作响，墙面上布满了各种颜色的管道和电缆。 三人正在犹豫继续往哪里跑，守卫们就赶到了。兰灵举起弓，拉开弓弦，弦上并没有箭，却缠绕着一层淡淡的蓝色。兰灵放开弓弦时，一支支水箭射出，远远地将守卫们射倒。 更多的守卫涌来，兰灵垫后阻击，托图和丹龙一前一后，沿着狭窄的悬梯继续奔逃。“风衣男”普衡突然从下方的悬梯上翻身上来，拦在路前。托图一看到他和他那把刀就愤怒异常，大喊着冲了过去。 普衡这次可管不了那么多了，举刀准备斩杀。他突然手腕一震。托图身后一支水箭飞来，正射中了普衡的手腕，令他长刀脱手。“不好！”普衡克制托图全靠此刀。他眼看长刀就要落地，急忙用另一只手去够，指尖刚刚触碰刀柄，还未握住；第二支水箭射来，打中了刀身；长刀旋转着飞了出去。普衡还在目送着长刀飞出，没注意托图已经大踏步到了身前。托图一把熊抱住普衡，一张狰狞的脸越靠越近。 “咣”的一声，托图的额头狠狠地撞在普衡的头上，同时一股强大的电流从托图的头上射出。“啊～”普衡惨叫着，头发上闪着电弧，根根直立。托图一松手，普衡倒地，面色黢黑，翻着白眼，焦糊的头发上还有零星火苗。 站在上层悬梯的叶塞尼亚看到普衡的惨状心中一凛。本来正要跳下去迎战的她有些犹豫。她正迟疑，忽然感觉有人靠近。一转头，丹龙从下方的悬梯翻身上来了，已经近在咫尺。只见丹龙也是一脸愤怒，双手堵着耳朵，直扑过来。 叶塞尼亚刚要尖叫，丹龙却先一步喊了出来。他早已经在胸中鼓足真气，用尽平生之力，大喊了一声。“嗷！！！”这一声震天动地，虽然并不尖锐，声压却是极强；整个区域的守卫都被震得站立不稳。再看叶塞尼亚，已经倒在地上，耳朵和鼻子都流出血来，妆都花了。 最强的两位团长都已经倒下。守卫们无心恋战，只顾着躲在墙后，四处胡乱开枪，只求不被水箭击中。兰灵等人的压力立刻减小了。托图捡起了地上普衡的长刀，打量了一番。丹龙走过来说：“一靠近它，你的电就被吸走，快抓紧毁了吧！” “奇怪……”托图伸手掠过刀锋，在空气中打出许多电火花，“我如果拿着刀柄，它就不会吸走我的力量。”托图走向从倒在地上的普衡，从他腰上解下刀鞘，说道：“这是战利品。我要征服这把刀！” 三人边战边退，发现前方已经无路可走。他们面前的是一排排粗大的管道，大约一人多高，每条管道口都有铁栅栏，背后是一个高速旋转的风扇——这是莲沼的通风设备。 “可能是排风管道。”托图说，“也许能出去。” 丹龙听罢，用腿猛踹了几次，踢开栅栏的一角；接着聚真气在手，“啪”地一下抓住了高速旋转的扇叶。另外两人依次钻入了管道。 这个管道内一片漆黑，曲曲柺拐颇为复杂。三人摸索着走了几个分岔，发现管道越来越狭窄，开始还能弓着腰走，最后只能爬行，终于来到另一个堵头处。这里也被铁栅栏封着，但是没有风扇。三人小心地靠近，从管道里窥探。外面是个很大的房间，非常昏暗，不见有人。丹龙一脚踹开了栅栏，三人从屋顶进入了一个维修车间。这里到处散落着工具和废旧的地铁车头。这个车间很破旧，房顶的老式吊灯绝大部分都坏了，一点也不像莲沼监狱那么科幻。所有的东西好像都生了锈，锈上还铺着厚厚一层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油腥味。 “看来逃出监狱范围了，太好了。”丹龙说道。他接着又对托图说：“看，我们就是做这种地铁来的。” 只见这个车间里横七竖八停放着至少20辆地铁车头，有的被吊起来，有的被拆散。附近有几个很大的木桌子，桌子上散放着许多工具和零件。兰灵走到一张桌子旁边，拿起了一个满是灰尘的工具说道：“这个地方恐怕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了。” 三人围着这个维修车间转了一圈，只有一个生锈的铁门。费力打开后，门后全是岩石。看来这里是地下，因为年久失修而塌方了。 “看来得回通风道，再找个出口了。”托图说。 兰灵看着维修站一侧的铁轨。这条铁轨通向了一个黑暗的隧道，应该也算个出口。“对了，”丹龙说：“这个铁轨可能通向我们来的地方，什么莲叶，莲根之类的，最后能回家！” 三人决定试试看，走入了隧道。刚走了一小段，丹龙感叹说：“唉，要是能开着那些车头走就好了，又快又轻松。来的路上，我一直想开开试试呢。” “对啊，我去看看，没准能找出一个能开的。”托图说。 三人立即折返。兰灵守在他们进来的通风口处，竖着耳朵听有没有人追来。丹龙和托图爬上各个车头看看能不能启动。很遗憾，车头全是坏的，但是托图找了一个相对完整的车头，说：“我研究一下，也许能修好这台。”“要多久？”兰灵问。 “不好说，也许一小时，也许一星期。” “试试吧，反正这个通风口比较容易把守。”丹龙说着找了一只特大号的扳手拿在手里，和兰灵一起守在通风口。 这个维修车间和托图的修车厂有一个共同特点——老旧。托图拿着这些老式工具，修着这些破烂的地铁车头，恍然有一种回家的感觉。大概两小时后，托图说：“丹龙，过来帮忙。”丹龙过去奋力地摇动着一个铁把手，不一会儿，发动机启动了，但很快停了。 “没有燃料，找找哪里有柴油。”托图说道。 三人依靠兰灵灵敏的鼻子找到了储存柴油的地下油罐。这是个很大的油罐，几乎空了，但是剩下的一个底儿也足够灌满了油箱。 一切准备就绪，丹龙激动地跳上车头，终于可以开着走了。托图临走还拿了许多工具，预备路上坏了再修。随着一阵轰鸣声，车头开始前进，驶入了未知的黑暗。 其实就算托图再修几天，也不会有人来这里。莲沼的守卫很少，萨科家认为如此高科技的监狱，不太需要很多守卫。等到三人越狱，摧毁了中控系统，打倒了两个团长，剩下的那一点监狱守卫根本没人敢追，只顾着呼叫支援。而当时萨科家的主力部队不在莲沼附近，好久才赶到。 丹龙等人钻入的通风口确实有好几个出口通向监狱外。只不过他们比较倒霉（又或者说是幸运），没有找到出口，而是乱跑到了废弃的维修厂。他们开着地铁车头进入幽暗隧道的时候，赫米奇推断他们已经逃出了莲沼，正派兵在监狱周围层层设卡拦截。 ------------ 第18章 安全屋里不安全 地铁车头虽然是个庞然大物，乘坐空间却很狭小。设计给一个司机坐的地方，勉强挤下三人。丹龙在驾驶台前开车；托图站在他身后紧张地盯着各种仪表；兰灵坐在了驾驶室侧面一个比较粗的管道上。这里的隧道完全黑暗，全靠车头昏暗的灯光照亮前方。 兰灵和丹龙来的时候，隧道虽然黑暗，但在岔路口，车站之类的地方还是有微弱的灯光。而这个隧道一丁点灯光都没有，也没有任何岔路。轰隆声中，车头驶向了无尽的黑暗。 车头行驶一个多小时后，丹龙终于意识到这条铁轨和来时不是一条路，没见到什么莲根莲叶，除了黑暗，只有尘土。车头又行驶了大约两个小时，丹龙突然猛地刹车。前方不远出现了塌方，几块巨石把铁轨砸坏了。三人下车打量了一下，就算能清开巨石，也无法把车头开过已经被砸断的铁轨。三人只好下车继续步行。好在休息了几个小时，他们都不太累。 “就是有点饿。”丹龙说，“早知道就从牢房里带些吃的来了。” “你之前吃得够多了，蛋糕都被你吃了。”托图说到。 临走前托图拆下了车头的灯，把电线缠在手上，就能照亮。 “不会太消耗你的力量吧？”丹龙问。 “这一点点电力，不算什么。而且我感觉到，那把刀里储存了我之前被吸走的力量，我只要拿一会儿就能补充回来。” “这么好，太棒了！你这次也算不虚此行了。”丹龙说道。 “就是头被砸的现在还隐隐有点疼，还好报了仇，哈哈。”虽然被困在这黑暗的隧道里，托图心中有股说不出的畅快。他抽出了缴获来的这把长刀，仔细端详。只见这刀全长一米有余，刀身狭长，刀背略厚，刃口银光闪闪，在昏暗的洞穴中似有白光泛出。刀身上有许多黑色的铭文，密密麻麻地从刀柄一直延伸到刀尖。 “我看看。”兰灵走近，看着刀上的铭文说道：“这是溪木文。” “你认识？写的什么？”托图赶快问道。 兰灵就着昏暗的灯光读出了铭文的内容，是一首赞美诗，歌颂一个叫做“雷霆之君”的国王。铭文中提到此刀名为“闪电之刃”。 “‘闪电之刃’，好名字！”托图看着这把长刀，越看越喜欢。 “你懂的真多！话说……世界上一共有多少种文字啊？”丹龙问兰灵。只会通用语和九州语的他非常羡慕兰灵的博学。 “这世上的文字，从古至今少说有几百种吧。我也只会少数几种而已。这个溪木文其实很偏门。我是为了读懂一本重要的古书才花精力学它的。”兰灵答道。她没有细说的是，那本溪木文的古书就在他们公寓的书架上，就是介绍“牺牲”仪式的那本。 （古书中写的也不见得就可靠。许多都是以讹传讹的故事。溪木人其实没见过精灵。那所谓的牺牲仪式来自更古老的传说。再比如这位雷霆之君就不是什么伟大的君主。只不过他偶然从祖先的坟墓里得到了一柄断刀，用它杀了许许多多的人，便忽然“伟大”了。这柄断刀被重铸的时候，雷霆之君亲自为自己写了赞美诗。他知道这宝刀永远会被流传，那么他的伟大名号也应如此。其实并没有人在乎他是谁。） 三人边走边谈，黑暗中倒也不算无聊。不知过了多久，兰灵猛然瞥见隧道的侧面有一扇锈迹斑斑的门。兰灵的视力惊人，托图一直用灯照着隧道前方，侧面只有极微弱的光。另外二人完全没注意到那扇半掩在土里的门。 兰灵引导着托图把灯对准了那道门。这门上的棕红色的铁锈与隧道里的棕色土壤颜色十分接近，极难分辨。门框一圈都被土石掩埋，只露出了中间的圆盘形把手。丹龙稍一用力，那把手就被拧断了。 这扇门可能是逃出去的希望。三人合力硬扒开了门，撅断了已经完全锈蚀的门闩。这门后还有一道门，样式完全一样，但是锈得不太严重。丹龙旋转把手，打开了里面这道门。三人小心地进入，发现里面是一个走廊，由墨绿色的石头砌成，弥漫着一股奇怪的药味，好像烧糊的塑料。 走廊尽头又是一扇木门。这门没锁，三人推门进去，只见一个很复杂的大型蒸馏设备正在运转。各色液体顺着许多玻璃管子流动，沸腾，冷凝，脱水。设备后面是一张木制长桌，摆满了瓶瓶罐罐，一个人影正站在桌子后面研磨什么东西。他的脸正好被一个烧瓶挡住了，看不清容貌。他没穿萨科家的制服，而是一身紫黑相间的短装，看起来不像士兵。 “不好意思，请问……”那设备的噪声很大，直到丹龙开口，那人也没发现有人进来了。丹龙话还没说完，那人抬头后先是震惊了一秒，之后迅速跃起，把手中的研磨棒掷了过来。 这一下快如闪电，正中托图面门，立刻击晕。那人紧接着把研磨皿也当作武器扔了过来。兰灵变成鸟腿迅速跳开。丹龙鼓起真气用身体护住了晕倒的托图。研磨皿砸在墙上，碎片并未伤到人。 兰灵在侧墙上奔跑，拉弓疾射。对方同样身法灵动，能在极近的距离闪身躲过水箭。那人回身在桌上抓住一个白色瓷瓶掷向兰灵。兰灵应变神速，一侧身便躲开了攻击。那瓷瓶砸在墙上，飞溅出的液滴却是很难躲避，有一点沾在了兰灵的衣服上。这些绿色的粘液快速膨胀，迅速像藤蔓一样把兰灵全身缠了起来，之后又迅速变成黑色并开始硬化，死死困住了兰灵。 丹龙扶着托图坐好，紧接着也冲向敌人。那人又拿了一个药瓶，往地上一砸，房间里瞬间全是紫色的浓烟，什么也看不清。丹龙不知道浓烟是否有毒，只好闭气凝神，戒备敌人偷袭，突然只觉得腹部剧痛，被那人狠狠地踹飞，撞在墙上。还没缓过神来，丹龙已经被那人卡住了脖子，高高举起，抵在墙上。 “谁派你们来的？怎么找到的这里？”那人恶狠狠地问丹龙。 丹龙的脖子被卡得很痛。他想说我们只是碰巧路过而已，但是说不出话来。 托图慢慢苏醒了，看着那人掐住了丹龙的脖子，形势危急。他头晕脑胀地挣扎着爬过去，伸手出来想抓住那人的小腿。那人根本不会给他机会，一脚踩住了托图伸出的手掌，没想到托图却抓着他的脚不放。那是一只无力的手，捏着脚能造成什么伤害呢？那人正诧异，突然觉得不对劲，但是已经晚了。一股强大的电流将他击倒。 丹龙咳了好几下才缓过气来，扶起了还有点晕的托图。“可恶，又砸我头……”托图愤愤地说。 二人一点点砸碎了困住兰灵的硬化后的粘液，之后又在房间里找了一条绳索把那人绑得结结实实。 “这家伙真厉害啊。”兰灵说。 “还很邪门呢，这有好多奇怪的药瓶。”丹龙指着桌子上一排排的药瓶，少说有上百个。三人转了一圈这个房间，比莲沼的牢房略大，非常阴暗，四周都是墨绿色的墙壁，有些残破。“快看这儿。”托图打开了一扇门说。 那门后是一个很大的储物间，贮存了堆积如山的食物和水，看起来够一个人用好几年。房间的一侧是一个很大的书柜，摆满了书籍。兰灵扫了一眼书脊上的内容说：“看来这人是个药师。” “药剂师？”丹龙问。 “不是药店的药剂师，是战斗药师。他们使用药品帮助战斗，是个古老的行业。”兰灵解释道。 三人都很饿了，尤其是丹龙，拿起储物间的食物狼吞虎咽。 “唉……虽然能吃饱喝足了，不知道怎么才能回到地面。”托图说着，来回逛了几步，除了他们进来的门，没发现别的出口。 “一会儿等那人醒了，问问看。对了，你不会把他电死了吧？”丹龙问。 “不会吧……那家伙很强，不会这么容易死的。”托图回答到。 “我们进来的门看似很久没有打开过了，这里一定还有其他的出口。”兰灵说。 三人吃完，丹龙想把那人拍醒，那人却动也不动。兰灵走过来一探鼻息，竟然已经断气，心跳脉搏皆无，瞳孔发散，死透了。托图错愕，沮丧地说道：“我那时看你们都倒下了，要保证能电倒他，可能力量没控制好……”丹龙也有点不忍：“我们突然闯进来。他进攻我们也是情理之中。真是很遗憾……” 托图和丹龙与黑道战斗过无数次，这是第一次误杀无辜者。他们在隧道里至少走了十个小时，应该早就离开萨科家的控制范围，而且这人衣服上没有绣莲花，基本可以肯定是个无辜的隐居者。 “我们把他好好埋葬吧。”托图说罢，叹了一口气。 三人走回到外面的隧道，挖了一个大坑，把那人的尸体放了进去，正要掩埋。托图说：“等等，人还绑着呢，不能这样下葬。”他走过去，解开尸体上的绳索，转身扔在一旁，感觉背后一阵凉意。只见那人的“尸体”突然跃起，在漆黑的隧道里飞一般地逃走了。那人动作之快，连兰灵也没反应过来。原来他一直在装死，现在抓住机会逃走了。 托图和丹龙看他逃走，身影没入黑暗，负罪感顿时消失了；而且都松了一口气，这人好强，如果不逃走，还不一定打得过他。兰灵则惊讶那人装死装得如此逼真，竟然连她也能骗过。 三人再次返回屋内，搜索通往地面的出口。兰灵从书架上发现了一本小册子，仔细一看，竟然是杀手的任务记录，上面详细记载了他杀过的人是什么身份，有什么能力，赚了多少酬金。 “原来这人是个杀手！杀过好多人啊。”兰灵说道。 “这么说来，是个坏人，电死了也活该。”托图又有点后悔下手太轻了。 “杀手为什么住在这么奇怪的地方？他们不是都住五星级酒店吗？”丹龙问。 “那是在电影里。真的杀手都住在偏辟的地方隐居，防止别人报复。”托图说道。 “嗯，我也在书里看过，这种隐居的地方叫‘安全屋’。每个杀手都有好几个这样的隐居地点。”兰灵补充道。 彻底搜查之后，兰灵终于在书架角落的一本假书后面发现了机关。扳动之后，天花板上有一个长方形的铁制盖板落下，露出一段楼梯。三人走上楼梯，里面是一条斜向上的通道，弯着腰才能前进。通道尽头是一个垂直向上的梯子。梯子顶端又是一个环形把手。旋转这个把手，梯子末端的空间也跟着向上转动。转到最后，把盖门向上一推，终于打开了。三人从盖子里面出来，发现这里很多水，霉味很重，看起来像是下水道。 “太好了，是下水道，离地面不远了。”丹龙激动地说。 兰灵回头看他们出来的这个地道，设计得实在是隐蔽。如果不是一直向上旋转，这个盖门应该是隐藏在水下的。盖门的外表面是水泥砖，与周围的墙壁浑然一体；而且外面也没有把手，不知道怎么才能从外面打开。 “走哪边？”兰灵问。又到了考验直觉的时候了，这方面，三人公认丹龙比较擅长。 “这边吧。”丹龙总有莫名其妙的自信，在毫无根据的情况下做出选择——俗称“瞎蒙”。 三人继续在下水道乱转。很奇怪，这个下水道虽然有股很大的霉味儿，但是水并不脏。 转了一会儿，三人找到一个井盖。 “终于可以重见天日了！”托图说。 “耶！”丹龙不禁欢呼起来。 他们爬上去，打开井盖，新鲜空气扑面而来。 虽说算是重见天“日”，不过现在是晚上，天空晴朗无云，繁星点点，满月的柔光洒满了大地。他们环顾四周，这里虽然有不少房子，却都是残垣断壁，长满了灌木和藤蔓。 “这是战后废弃的城镇吧。”托图说。 “什么战后？”丹龙问。 “默里联邦和相邻的图恩共和国打过很多年的仗。边境许多城镇都被摧毁了。我们现在有可能在海峡的另一边，在图恩。”兰灵说。她在坐地铁的时候就猜到，那下坡后非常寒冷的一段，是在穿越乌努斯海峡。 兰灵的随身物品都在，她拿出手机，发现没有信号。但是依靠观察星空，她大概看出，他们是在海峡以西，奥底市的西南方向。 “原来是这样，我去那个塔楼上看看，找找附近有什么大路。”丹龙指着月光下一个残破的钟楼说道。他刚走出两步就被兰灵拉住了。 “有车来。”兰灵听到了汽车的引擎声，而且还不只一辆。三人赶快躲在了一个废墟里。这么荒芜的地方，夜里有车来，很可能是来搜捕他们的。逃了这么远，难道还没逃出萨科家的地盘？ ------------ 第19章 荒城密会 节外生枝 荒废的小镇里，到处都是残垣。托图、丹龙和兰灵躲在一堵矮墙的阴影中窥探，远远地望见了一排车灯。车灯沿着镇上一条比较宽阔的主街靠近，大约有二十几辆，有轿车，越野车，还有载满士兵的卡车。看车上士兵的服饰不是莲沼的守卫。 “是银狐庄园的守卫。”丹龙悄悄说道。另外二人也认出了银狐守卫的黑色制服。 车队没有发现三人，而且也不像是在搜捕。领头的一辆越野车最后停在了镇中心的广场，距离丹龙一开始想要去的钟楼不远。 按理说银狐家也是黑道，就算不是来搜捕他们的，也应该尽量避开。可是，丹龙的好奇心总是推着他去犯傻，而托图也不遑多让。二人顺着矮墙一路小跑，在废墟里穿梭，想靠近看看，这些人究竟来干什么。兰灵无奈只好跟着。 银狐的车队在广场上组成了防卫圈，一部分士兵下了卡车，分成内外两层，保护着中间的几辆轿车。轿车里下来了十几个黑西服，围着某个重要人物，走向了一幢还算完好的建筑。被围在中心的那人身材不高，看不到脸。 建筑里迎出来一队人。中间为首那人一身白色西服，有些责备地说：“你来晚了，我家主人等了很久了。” “是赫米奇！”暗处的三人都是一惊。 “这个鬼地方太难找了，路也不好走。”对面的人答道。丹龙听这人声音有一点耳熟，可想不起来是谁。 “人带来了吗？”赫米奇问。 他对面的那人指了指身后。只见两个银狐家的士兵肩上扛着一根长木棍，木棍中间吊着一个黑布口袋。 赫米奇领着银狐那一群人走进了建筑。丹龙和托图不知道里面什么情况，但是兰灵还能听见里面的对话。 一个苍老的声音说：“我不喜欢等人。老狐狸和小狐狸都带来了吗？” “老狐狸逃跑被我杀了，小狐狸在这儿。” “扑腾”一声，什么东西被放下了。 “嗯？” “放心，还活着。我可是信守承诺的。” “这样也算活的？让我以后怎么相信你。” “你不需要相信我。我们是合作，大家都有好处就行了。” “你这样有什么好处？有什么理由么？” “我给老狐狸当牛做马二十年，本来可以通过婚姻控制银狐的。结果他竟然看中了一个开餐馆的臭小子。而这个小骚货四处卖弄风骚，却从来不拿正眼看我。这个理由够么？” “呵呵呵……”苍老的声音笑了。“你好好的过了一把瘾，对不对？” “是啊，瘾过足了，玩腻了。不知道……你要她有什么用？” “哼，这个样子还能有什么用，拖出去埋了吧。记住，按照约定，银狐家现在是萨科家的属下。我可不喜欢背叛者。” “你放心，银狐家需要仰仗萨科家的庇护，不会背叛。至于狗王那边……” “我会搞定，你不用担心。”那苍老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得意。 二人还在里面说话，几个守卫拖着刚才的那个黑布口袋出来了。他们在建筑的侧面，距离门口不远处，就地挖了一个浅坑，从布袋里倒出一坨东西，似乎是人形。 这人赤身裸体，只剩一只胳膊，一条腿，身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有的还留着脓血。头上乱糟糟的一团暗红色，隐约露出金色的发梢。血痂夹杂着头发，让人看不清面容。从身体的轮廓来看，应该是个女人。这女人死了一般，只是在被倒入坑里的时候，微弱地扭动了一下。 这样的惨状让暗处的三人看得心惊。突然，托图愣住了。紧接着，他着了魔一般冲出了躲藏的废墟。 “小心！你去哪儿？！”丹龙想拉住托图，已经晚了，只好跟在后面。 托图疯了一般往前跑。 “什么人？站住！”守卫开枪了。丹龙千钧一发之际把托图扑到在地，运气护住身体。不远处的兰灵射出水箭，击倒了附近的守卫。近处的守卫刚刚倒下，托图又挣扎着爬起来，冲向了那个浅坑。丹龙捡起了地上几个碎砖块，砸灭了几辆汽车的大灯，掩护托图。他虽然有真气护体，步枪子弹打在身上，钻心一般地疼。 托图冲到浅坑边，那几个士兵还拿着铁锹，没反应过来那高大的黑影是奔着他们来的。他们急忙扔了铁锹去拿枪，还没拿到，托图已经冲到近前。他大喝一声，两手射出电流，竟然在几步之外就把那些个士兵全部电倒。 托图一把抱起了坑里的人，冲向附近的废墟里，也顾不得背后一片枪林弹雨。丹龙护在托图身后，挡住了不少子弹，但还是有几颗打中了托图的肩膀和大腿。不过托图浑然不觉，一边飙血，一边狂奔。 二人终于跑入了附近的废墟里。兰灵绕过来会合。 “快跑！”兰灵一边说一边不断地射出水箭，箭无虚发。但是守卫有几百人，迅速聚龙过来。三人不敢逗留，在废墟里乱跑，看到一个排水井盖。 “咱们躲回去。”丹龙说。 三人钻回了下水道里躲避。不一会儿，皮靴踩着水花的声音四处回荡。追兵也到了下水道里。 兰灵一边跑，心中一边奇怪。托图这是发了什么疯，跑去抢这个死尸。据她所知，托图无亲无故，唯一的朋友就是丹龙。“为什么！为什么人类的愚蠢会达到如此境界！” 当时建筑内谈话的二人是萨科家主蒙哥萨科和银狐家的管家狄特。他们听到外面的枪声都是一惊。听说“小狐狸”被救走，狄特感到五雷轰顶，心想:“难道效忠何塞的势力能追到这里？”他看向蒙哥萨科，对方也是一脸迷惑。蒙哥说道：“别担心，这里方圆百里没有人烟，只有一条路能进出。敌人跑不了的。” 托图在前面跑，丹龙和兰灵垫后。三人在下水道乱转，听到四面八方都有人声。“刚才的出口在哪儿呢？”三人都在想，可是没人记得路了。人声越来越近，因为回声的关系，已经听不出来有多远，仿佛差一个转角就要被追上了。 “在那儿！”终于看见了，三人跳入之前那个隐蔽的盖门。丹龙以最快的速度关上盖门，飞转把手，盖门逐渐缩入了下水道的积水中。刚刚低于水平面，一队追兵就跑过了这里。 三人悄悄地又回到了那个杀手的安全屋。托图把长木桌上的瓶子推到一边，放下了怀里的人。只见这个女人身上简直没有一寸皮肤是完好的：烧伤，割伤，穿刺，还有不知道被什么液体腐蚀出的溃烂，散发着一股恶臭。她的脸已经很难辨认，全是伤痕和污血。失去的手臂和大腿的断口处，翻出扭曲的烂肉，应该是被扯断，而不是切断的。残留的手脚，关节向外翻，显然也已经折断了。 托图默默地看着这个女子，留下泪来。 丹龙看了看她，一下没有认出是谁。突然大悟，说道：“是她！那个女老大。” “谁？”兰灵问。 “她说她叫尤维亚，以前来过福满楼。”丹龙简单介绍说。兰灵想起来丹龙提起过这人。而且“尤维亚”这个名字她之前就听过，知道她是银狐家的大小姐，是那次生日宴会的主角。 满身是伤的尤维亚似乎已经死了，一动也不动。托图站在那里，心如刀绞，都没有注意到自己身上的伤口一直在流血。让他魂牵梦绕的人啊，那个天上的仙子，梦里的佳人。她是怎么了？她遭受了怎样恐怖的折磨？ 托图堕入了无边的黑暗，灵魂仿佛已经死了。在这阴暗的密室里，空气都凝固了，冷得可怕。 兰灵走过去把手放在尤维亚的额头上，静静地感知。大概过去了十秒钟，感觉又好像十分钟。“她还有救！”兰灵说。这一句话，托图和丹龙都不敢相信。桌子上的人和尸体无异，但是说话的人是兰灵，她就一定还有救。 兰灵放下月枝，走到桌子中央，托图赶快让开。只见兰灵恢复了精灵的样貌，口中念念有词。她双手按住尤维亚的胸口，两股淡蓝色的发着微光的水流从掌中流出，慢慢包裹了尤维亚的全身。 兰灵的声音越来越大，面目变得痛苦扭曲，看来非常吃力。包裹尤维亚的水变得更亮了，时不时发散出一些小水滴。最后，兰灵的声音变成了单纯的呐喊，水的颜色慢慢变暗，逐渐浑浊。 “哗”的一声，水从尤维亚身上流下来，洒到桌子上，又流到地面，污黑发臭。兰灵喘着粗气，支撑不住，一头栽倒在丹龙怀中。丹龙从未见过她如此疲惫，看起来快要虚脱晕厥。 再看尤维亚，简直难以置信。她身上的伤口几乎完全好了，雪白的肌肤上已经看不见痕迹，只有被腐蚀的部分还有隐约可见的暗色。兰灵喘息着说道：“我可以修复伤口，但是断掉的肢体不能重新长出来。” 托图看着尤维亚。她虽然没有醒来，还是一动不动，但胸口微微起伏。“她活着！是的，她活着！”托图就这么痴痴地看着，其实什么也看不见，因为泪水迷糊了双眼。 “你过来。”兰灵有气无力，拉着丹龙走向了通往隧道的走廊。不明就里的丹龙被拉过去后，兰灵顺手关了门。“现在？”门的另一侧，丹龙的声音似乎很意外。二人在两道门之间的小隔间里举行了简单的“牺牲”仪式。丹龙多年后才知道这仪式背后的意义。不过即便是很多年后，兰灵也解释不清当时她为什么会拼尽全力，冒着生命危险治疗尤维亚。 “也许是和人类相处太久，被愚蠢传染了。” ------------ 第20章 金蝉脱壳 昏暗房间里，婆娑泪影中，托图百感交集，不知是要喜悦还是悲痛。他静静地看着，反复确认了尤维亚还有呼吸，脱下了自己的皮外套，轻轻地盖在尤维亚身上，终于松了一口气。 托图忽然有些头晕，“噗通”一声瘫坐在地上。兰灵和丹龙闻声进来，这才注意到托图的肩上和腿上全是血。兰灵的体力恢复了一些，正要给托图治伤。托图拦住她说：“不用了，你太累了。我已经好感谢你。你是我的大恩人。这点小伤不碍事的。” 丹龙在储藏室找到一个急救包，拿了一些酒精和绷带帮托图包扎好。兰灵累得很快睡着了。托图和丹龙坐在木桌旁，倚着墙休息。 “她就是那个女孩吧？”丹龙问。 “嗯？” “就是让你生病的那个。我还记得你吹奏的那段萨克斯风。” “你竟然还记得这个……” “为什么不早去追她？” “你知道为什么的。”托图伸出了皮手套，“我连和人握手都不行，我能做什么呢？” 丹龙沉默了好久，突然说：“现在可以了啊！你抢来的那把刀不是可以吸走你的电力吗？” “是啊。”托图伤感地看着躺在桌子上的尤维亚，“也许是可以了吧。可是现在……可能已经晚了。” 疲惫的二人先后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托图醒来，看到尤维亚依旧一动不动地躺在桌上。她的呼吸极其微弱，好似沉睡，又似乎已经死了。兰灵也醒了，走到尤维亚身边，把手轻轻放在她额头上。 “她应该没事了，早就应该醒了。”兰灵说道。 “我们得去找个医院，看看是不是脑部有什么伤没好。”托图说。 “可是现在上面不知道还有没有人。我觉得……他们不会轻易放弃的。”兰灵看着天花板说道。 （兰灵说得没错。此时他们的头顶有数千军人正在拉网式搜索，空中盘旋着直升机，下水道里警犬在嗅探。不过，这个安全屋的入口设计得实在是隐蔽，而下水道中的积水又冲淡了气味。萨科家和银狐家的联合搜索徒劳无功。） “我有个主意。不知道那个车头里的油还够不够。”丹龙也醒了，说出了他的计划。 三人带上昏迷的尤维亚，拿了些食物和水，重新又回到了废弃的地铁隧道。他们一路找回了他们遗弃车头；开倒车，回到了那个废弃的维修车间。不出所料，这里没有被莲沼的守卫发现。一切还是他们走时的样子。 他们又钻回了当初来到这里的通风口。兰灵小心地走在前面，手握着月枝，竖着耳朵听动静。丹龙跟在她身后，手里抓着几个不知道干什么用的白色瓷瓶。他觉得药师的这些瓶子酷炫得很，临走前带了几个。托图抱着裹在床单里的尤维亚走在最后面。有了闪电之刃吸收电能，托图已经可以不带手套接触别人。 由于当时跑得很急，三人都不记得通风道里的路线，找了很久才找到一个出口。这个出口被一个完好的铁栅栏堵着，没有鼓风机，是格局不太一样的另外一个机房。机房里只有一个值班的工人。兰灵躲在出风扫视了一周，又发现两个监控摄像头。她透过铁栅栏，嗖嗖嗖三箭，几乎同时击中了那个工人和监控设备。三人从通风口出来，制定了一个简单的计划。 托图轻轻拍了几下就把发电机弄坏了，冒出浓烟。之后他又拉响了火警。最先赶来的不是守卫，而是几个技术工人。 “糟糕！着火了！”冲进来的几个技工通过对讲机报告：“总控，这里是B9-23电机房，四号机失火，快派人来！” 刚说完，他们就被躲在暗处的三个高手打晕了。几个人换上了技工的衣服，连尤维亚也换了。他们把乌黑的机油抹在脸上，站在失火的机器附近。托图没地方藏闪电之刃，最后把它放在了尤维亚左边空荡的裤腿中。 大批技工和守卫赶来了。他们看到的是着火的机器冒着浓烟，旁边几个同事捂着脸不停咳嗽，还有一个人已经晕倒（尤维亚），被另一个人（托图）背着。“快叫救护车！”领头的守卫通过对讲机说到。 众人开始救火。一片忙乱中，那几个满面油污的技工，一边捂着嘴咳嗽，一边背着伤者往外走。一个守卫帮他们找到了电梯，用自己的工卡解锁后按了楼层，又对着对讲机说：“伤者在E46号电梯，让救护车准备。” “我和你们一起上去吧。”那个守卫说。他看这几个同事着实被浓烟熏得不轻。“不用了。”一个技工（丹龙）摆摆手回答道。那守卫看三个人满脸油污，咳嗽不止，还是坚持上了电梯。电机房所在地很深，电梯向上走了很久。跟来的那个守卫看着那个晕倒的技工伏在另一个人的背上。可是……有些奇怪，他的衣服太过肥大，很不合身。再看背他那人，身材魁梧肤色黝黑（不像是烟熏的黑色），衣服又有点太短了。莲沼的技术工人数量不多，没有身材特别高大的。 那守卫起了疑心，仔细去看托图的脸。“啊”，他轻呼了一声，突然认出了托图。这个莲沼的守卫曾远远地见过托图把普衡电得浑身冒烟。他慌忙中想去摸枪，还没摸到，眼前一黑，被丹龙轻轻地拍了一下后脖颈。 电梯的门开了，医护人员已经等在门口。几个满脸油污的人走出，背着一个已经晕倒的人。另有一个守卫也晕倒了，被人搀扶着往前走。“快，这边！”急救人员推着担架，把五个伤者都送上了救护车，一路鸣着警笛开出了戒备森严的莲沼监狱。 救护车行驶在宽阔的街道上，两旁高楼林立，似乎是个大城市。自从那一晚为托图准备生日惊喜，几天时间过去了，丹龙等人终于再次见到了阳光。还没等他们松一口气，目的地医院不远，转眼这就到了。几个人交换了一下眼神：“这个医院太近，不安全。” 医院到了，外面推来了担架。丹龙把那晕倒的守卫抱了上去，说道：“先救他，他喉咙受伤了！”医护人员立刻拿了一个护具，把守卫的脖颈和嘴包裹起来。第二张担架很快被推来，准备放另一个晕厥的伤者，没想到救护车的门竟然被从里面关上了。与此同时，丹龙绕到驾驶室，把救护车的司机抱了出来，放在地上；自己钻了进去。 还没等那司机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救护车就被那个“伤员”开走了。 “什么情况？” “连救护车都有人抢？” 几个医护人员愣在原地，目送救护车远去。 丹龙开着救护车一路狂奔。这其实是丹龙第一次开汽车。不过因为他很喜欢驾驶类游戏，在模拟游戏中早已是个“赛车手”了。由于开着警笛，周围的车都让开，他生疏的驾驶技术也能畅通无阻。 兰灵和丹龙的随身物品一直还在身上。兰灵拿出了手机，打开地图，说道：“嗯，这里终于有信号了。我们果然是在海峡对岸的图恩，弗里曼可市（位于首都铎伦郊区的卫星城），回奥底的话要过跨海大桥，很容易拦截。” “我们要走远一点，那个守卫好像认出我了，很快会有大批人来追。”托图说。 “你们研究一下，快找个地方。我先往城外开，离开这里再说。”丹龙在驾驶室说道。 兰灵和托图研究了半天，决定去图恩的邻国多瓦尼联邦。那里不算太远，可以从山区徒步穿越边境，不容易被跟踪。 丹龙一个急转说道：“有警察追上来了，坐好。”救护车在城里乱跑，一边躲避警察，一边向图恩和多瓦尼交界的山区前进。（此时，这些警察接到的是医院方面的报警。莲沼的守卫们还在忙着救火。那晕倒的守卫刚醒，口腔被护具包裹，说不出话来。） 救护车出了市区，后面的警车越来越多，越追越近。兰灵拿出弓箭准备射退追击者。“等等，你休息一下。我试试这个。”丹龙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从怀里掏出了他从药师那里随便拿的几个瓶子，扔了一个在路上。这些白色瓷瓶大小形状不一，但是都没有标签，不知有何功能。 那瓶子落地碎裂，化出一团黑色的烟雾。后面的警车冲过烟雾，没受什么影响。“唉，这个应该拐弯时候用。”丹龙自言自语到。“试试这个。”他又扔了一个。那瓶子碎后立刻腐蚀了一大片路面，造成了一个浅坑。警车压过浅坑后纷纷失控翻车。 “成功！”丹龙高兴地叫道。 过了一会儿，有直升机远远地追了过来。那迷彩涂装不像是警用直升机，看起来像是军队的，上面装了重机枪。（实际上是萨科家的，他们刚刚查出了是什么人劫走了救护车。） 丹龙油门踩到底，车速到了极限，可是山区的公路弯弯曲曲，而直升机却可以直线追来。直升飞机逐渐飞近，开始用机枪扫射救护车。 兰灵用水箭反击。这个直升机相当结实，水箭只是击碎了机舱的舷窗，打不动飞机的装甲。不过兰灵的反击也让直升机不再敢靠近，维持着一定距离扫射救护车。因为离得远，加上丹龙那飘忽的驾驶技术，打了半天也没打中。 “装甲车！”丹龙一个急转弯，冲破护栏，从路上开到了山体斜坡，直冲下山去，躲过了路上停着的三辆装甲车。救护车猛烈地颠簸，又回到了下面一层的公路上。刚开了一小段，“坦克！”丹龙大喊。只见前方路上出现了一辆坦克，二话不说，向救护车轰了一炮。炮弹稍稍打偏，轰碎了附近的山体。炮火激起的碎石打碎了救护车的窗子。托图赶忙用身体护着躺在担架上的尤维亚。 兰灵看了看手机说：“不远了，去那边的树林里。”丹龙又把车开下路面，从斜坡冲向了山下的树林。一路上，武装直升机不停地扫射。救护车多处中弹，好在没打到人。车终于冲进了树林，没开多久轮子就跑掉了；接着便完全失控，车身剧烈地翻滚，最终撞在一棵大树上。 三人踉跄地从废车中钻出来，可以听见直升机在树林上方盘旋。但是由于树木的遮挡，从上面看不清楚他们的位置，胡乱的扫射没有任何准头。 尤维亚改由兰灵抱着。她膝盖后弯，跑得飞快。丹龙和托图的体能也是极好，紧跟在后面。三人开始在丛林中爬山，试图向南越过图恩和多瓦尼的边界山。 三人爬到山顶，透过树林，看到他们刚才弃车的地方盘旋着好多直升机。附近的路上全是军车。“我的老天，这个萨科家还真厉害，能调动这么多军队。”丹龙感叹道。 三人带着尤维亚越过边境大山，终于到了多瓦尼境内。他们不敢在边境城市停留，买了火车票，一路又去了数百里外的首都“多瓦尼革“。多瓦尼和图恩两国关系一直紧张。受萨科家委托的图恩军队没敢越界搜捕。 在多瓦尼革，尤维亚终于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还是那么宁静，宁静得可怕。这一路的颠簸依然没有唤醒她。她还会苏醒吗？就算苏醒了，又如何能够面对这残忍的世界？ ------------ 第21章 地狱归来无情人 多瓦尼革中心医院的病房里，尤维亚静静地躺着，正在输液。她身边的屏幕显示着微弱而平稳的心跳。不远处的沙发上睡着兰灵。地板上，丹龙和托图各自歪靠着墙壁打盹。他们好几天没睡过一个整觉了。 一切都开始于那一晚的“生日惊喜”。那绘有“夜之侠”的蛋糕没能够亮相，就埋在了瓦砾堆中。惊喜变成了惊吓，伊涅斯出现、托图被俘、越狱、救人、战斗，一样样折腾下来，令人身心俱疲。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走进了病房。三人立刻惊醒。 “你们好，哪位是病人的家属？”白大褂问道。 “我是。我是她妹妹。”兰灵说道，“这是我姐姐的男友。这是我男友。”她依次介绍到。 “你们好，我是史密斯大夫，神经科的主任。病人的情况很特别。嗯……应该说算是非常罕见的病例。她的身体机能基本正常，但是精神状况很糟。她应该是受到了严重的精神折磨，已经完全崩溃，没有求生欲。能否透露一下，病人经历过什么变故？” “我们也不太清楚，她……之前被绑架了。被警方救回来之后就一直这样。绑匪已经被警方击毙，所以……不知道绑匪怎样折磨过她。”兰灵刚刚睡醒就编好了这样一套解释。事实上，她也确实不知道尤维亚经历过什么。 史密斯医生沉吟了一会儿说道：“她的情况比深度昏迷还要糟糕。她大脑的深层意识正在让自己死亡，医学上称为“潜意识程序性衰竭”。普通的昏迷，我们可以依靠设备维持生存许多年。但是她的情况，如果不能从意识层面扭转，恐怕……不能维持超过一个月。” 三人听着，全都无话可说。对于一个昏厥的人，怎么转变她的意识呢？这一点史密斯大夫也没有好办法。但他表示患者的听力和嗅觉系统没有受损，也许某些熟悉的声音和气味可以进入她的潜意识。 “我建议，你们把她带回家。在熟悉的环境里，让家人多和她说说话；听听她喜欢的音乐。如果有宠物的话，让宠物多和她亲近。用这些方式刺激一下，或许还有一线希望。现在医院做不了什么了，我会让护士安排你们出院。”史密斯说完就走了。 这位医生哪里知道，他的这些建议根本无法实现。尤维亚已经没有家了，家人应该都被杀光了，宠物就更别提。至于她喜欢的音乐，三位冒充的“家属”根本不了解。三人无奈，只好把尤维亚又带出了医院，在附近租了一所公寓住下。 在公寓里，虽然每天为尤维亚输液，保持营养和水分摄入，但是她所有的器官都在衰竭。每天丹龙负责做饭，兰灵采购生活物品，托图研究各种音乐疗法。既然不知道尤维亚喜欢什么音乐，就只好不断尝试各种类型。可惜全都毫无效果，一周过去了，她的呼吸和心跳更加微弱，而且日渐消瘦。 托图为了研究唤醒尤维亚的方法，每天只睡两三个小时。看着尤维亚逐渐变得形销骨立，他心急如焚，自己的精神也处于崩溃边缘。 这天，兰灵采购回来时，带来一把小提琴。“我发现了一个乐器店，可以租乐器。网上找的音乐不行，我来试试自己演奏。”兰灵说道。 “对啊，好主意！托图，你不是也会吹萨克斯风吗？”丹龙说道。 托图最近情绪特别低落，没有回答丹龙。 午饭后，兰灵开始了小提琴演奏。兰灵在乐团时为了不引人注意，故意降低了自己的演奏水准。实际上，她对多种乐器的掌握都可以算是大师一级。精灵一族的视觉、听力，以及对身体的细微操控都远非人类可以比拟。丹龙看着她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上轻灵地跳跃，弓弦曼舞，琴声自然流淌而出，融冰消雪，令人沉醉。 兰灵一连演奏了多部世界名曲。尤维亚却连一丁点反应也没有，耳朵好像聋了一般。对于这样的结果，三人也并不意外，只是遗憾。尤维亚似乎真的是没救了。只不过，托图还不能面对这个现实。而丹龙和兰灵都不忍心戳破他最后的一点幻想。 “晚上你来吹萨克斯风吧。”丹龙又问托图，“就是你之前在拖车里吹的那首。那是专门写给尤维亚的吧？或许和别的曲子效果不一样呢。”托图将信将疑。他看了兰灵的演奏之后，知道自己的水平差得太远。那胡乱吹奏的用来解除苦闷的乐曲，能比得过那些传世经典吗？不过，只要有一粒细沙般的希望，托图也愿意淘尽整个沙滩去寻找。他决定试一试，拜托兰灵去乐器行租来了一只萨克斯风。（为了不被萨科家继续追踪，只有可以改变面容的兰灵出门采购。丹龙和托图一直躲在公寓里。） 晚饭后，托图开始吹奏那日在拖车里吹的曲子，不过不完全一样。托图从未学过乐谱，也记不住当时是如何演奏的。他能记住的是自己的感觉，他根据这个感觉演奏，气息和手指会不由自主地配合。他如今的心境与当时在拖车里的痛苦相似又不似，欲言又无言，愁肠九转，默然如泣。 虽然以前听丹龙提起过，但这是兰灵第一次听托图演奏。她在乐团多年，听过许多名家吹奏萨克斯风，和托图都不一样。托图的音乐是从未见过的流派，自成一体，别有一番滋味。那种悲伤、无奈、渴望的感情在音乐里自然流露，完全不像托图平时坚强、乐观，又有些内向的硬汉形象。他仿佛是一只受了伤，在黑暗的角落里舔着伤口的小动物。他是那么无助，那么痛苦，但又是那么地渴望外面的阳光。 尤维亚还是一动不动。“看来还是不行……”丹龙失望地想着。兰灵也瞥了一眼尤维亚，同样有些失望。托图什么都没有看，闭着眼睛继续演奏。丹龙听过的部分已经演奏完了，不知道托图上次没有吹完全部曲子，还是现在开始即兴演奏了。 音乐慢慢变得不那么悲伤了。好像伤口慢慢痊愈后，小动物走出了黑暗。它饿了，它开始本能地寻找食物。它遇到了同类。它们一起觅食。它们在小心地躲避猛兽。它忽然看到了什么，它看到了自己的未来。它找到了生命的意义。它是那么开心，却又那么悲痛……他的未来在慢慢消逝……最后它在恸哭。 托图一边演奏，一边留下泪来。兰灵和丹龙被音乐感动，也是泪流满面。“啊！”兰灵一惊，看见病床上的尤维亚微微张开了眼睛。丹龙顺着兰灵的目光也看见了尤维亚半睁的眼睛。兰灵赶快把尤维亚的枕头垫高，让她能半躺着看托图演奏。 托图还沉浸在音乐中什么也不知道，闭眼继续演奏着。尤维亚慢慢睁开眼睛，虽然还是面无表情。但是兰灵能感觉出，尤维亚在认真地听。这首乐曲可以进入她的心灵。 托图演奏完了，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模模糊糊地看见面前的尤维亚好像坐起来了，似乎还是睁着眼睛。他赶忙用力去擦眼泪，越是用力擦，却越是看不清，急得他快要把眼皮蹭掉了。 终于，他看见了他梦寐以求的奇迹。这一刻，全世界的阳光都照在他身上，无比的温暖。 “你醒了！”托图激动地过去和尤维亚说话。可是对方两眼无神，茫然的对着空气，几乎都不眨眼。“你能听见我的演奏，对吧？”托图看着尤维亚。虽然还是没有回应，他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了。 之后的每一天，托图都为尤维亚吹奏乐曲。为了不影响她休息，只有在午后和睡前演奏。他的音乐都是即兴演出，每天都能吹奏出新的乐曲，灵感好像源源不绝。他感觉自己是如此幸福，虽然尤维亚只是偶尔动动眼球，他知道她在听，这就足够了。 又一周过去了，丹龙和兰灵一觉醒来，进入尤维亚房间的时候，发现托图正坐在尤维亚床边和她交谈。是的，尤维亚终于开口说话了！不过，她还是面无表情，而且更瘦了，瘦得只剩下皮包骨。 尤维亚用沙哑的声音说：“谢谢你们救我，可是我已经不想活了。这个世界上我所珍视的一切都毁了。”之后她简单地说了她的遭遇。 银狐家的管家狄特备受家主何塞信任，但是却伙同外人屠杀了整个家族，连襁褓中的婴儿也没放过。全家十几口人，连带家族中的高级干部，以及他们的家属，数百人惨遭屠杀。他的父亲被枪杀后，被鞭尸，被肢解。而她被狄特残忍折磨了二十多天，每一天都生不如死，如在地狱中挣扎。 “如果你们怜悯我，就杀死我吧。我会感激你们。让我活着才是残忍的。”尤维亚面无表情地说道。她的眼神空洞，仿佛还有一半的灵魂并未回到人世间，还在地狱里挣扎。 “真的没有什么留恋的么？至少，你不想复仇么？”兰灵问。 “一开始很想，想得要发疯。他每折磨我一天，我就想着要让这个叛徒受十倍的折磨。但是后来我只想赶快死掉……不管多么痛苦的死法，只要能死就行。世间的一切都不重要了，包括复仇。” 三人黯然无语。托图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想象着是怎样的痛苦让她说出刚才这番话。这个魁梧的硬汉，眼泪又不自觉地留下来。 说了这许多话，尤维亚累得闭上了眼睛。三人离开了房间。 客厅里，谁也没有回屋，沉默地坐在沙发上。兰灵深深叹了一口气，说道：“或许我不该说这话，但是……也许该让她……” “不行！一定有什么是让她留恋的！”托图打断了兰灵，他知道她要说什么。他害怕那句话，害怕理性，害怕自己会放弃。 三人又陷入了沉默。 “呃……我有个主意，至少可以先拖一拖时间。”丹龙说道。他提出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但对面两人都没有立刻赞同。 “她能同意？”兰灵觉得丹龙有些异想天开。 “她没得选。”丹龙答。 “可是……要是到了时间还不行呢？”托图有点动心了，却还有疑问。 “我们可以耍赖。”丹龙答。 “这也太……”托图想反驳，却又不知如何说起。 “就算耍赖，也算不上什么伤害吧。”丹龙说道。 ------------ 第22章 车到山前 船到桥头 杀人容易，逼人去死也不难，强迫没有求生欲的人活下去却几乎不可能。尤维亚这样的情况，任何鼓励的语言都苍白无力。就如同鸡汤或许能治疗感冒，面对粉碎性骨折就无能为力了。聪明如兰灵也想不出办法。急切如托图也只能百爪挠心。丹龙的脑子不够灵光，但上面有不少大窟窿（又称“脑洞”）。 按照丹龙的计划，第二天托图演奏完了萨克斯风，走到尤维亚床边，拔出了长刀（闪电之刃）。尤维亚听见刀出鞘的声音，睁开了眼睛，看见托图一脸严肃地拿着刀。“谢谢。”尤维亚说道。她的眼睛盯着长刀，平静之中似乎还带着一点期待。 “我会亲手杀死你。”托图慢慢说道，“但不是现在，而是二十天后。在这二十天里，你必须对我言听计从，如果稍有反抗我就不杀你了，把你交给医生照顾。” 托图直视着尤维亚的眼睛，坚定地拿着刀，尽力演好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场戏。 尤维亚闭上了眼睛，说道：“我同意，随便你怎样吧……请你到时信守诺言。” “我的第一个命令：吃完碗里的东西！”托图说道。刚说完，丹龙就推门进来了，手里拿着一个碗，微笑地说：“清炖老母鸡，你不吃肉的话，汤要喝完。我可是炖了一夜的呢。”丹龙说着打开了碗上的盖子，房间里很快香气四溢。兰灵接着进屋，推了一个移动餐桌来，说道：“你手没劲儿，我来喂你。” 尤维亚睁开眼睛看着三人，过了一会儿又闭上了。但是，她后来没有拒绝兰灵喂到嘴边的鸡汤。虽然呛出来好几次，尤维亚基本吃完了一小碗鸡汤，之后疲惫不堪地睡去。 三人在客厅激动不已。托图高兴地把丹龙抛在空中。计划很好，好极了……虽然他不知道二十天后怎么办。 之后的一个星期，兰灵找来了一个为厌食症患者恢复用的食谱。丹龙按照食谱精心烹制。托图的萨克斯风再也吹不出悲伤的曲调。在三人的努力下，尤维亚的面色渐渐红润，不过依然面无表情，眼神空洞。 一日午后，尤维亚睡下了。丹龙和托图在客厅闲聊。 “她这样整天躺着不利于恢复。”丹龙说。 “说的轻巧，她现在的样子，怎么活动？”托图问。 “假肢，她需要假肢。如果能重新下床活动，不但对身体好，估计也能改善心情。”丹龙说。 托图深以为然。 兰灵购物回来了。二人问她附近有没有什么假肢商店。“这种东西没有街边店吧，估计要联系医院或者厂家。”兰灵说，“你们两个人类……貌似对人类社会不太了解啊。” “你说的没错。我有时候还真怀疑自己是不是人类。”托图说。 “嗯，我也可能是山里的精灵的孩子。我们老家叫‘妖精’。”丹龙说。 兰灵翻了一个白眼。这两个家伙在人类世界确实比较罕见，不光是能力，也包括脑回路（思维方式）。 丹龙和托图决定冒险出门直接找假肢厂家。这段时间，二人极少出门。他们担心萨科家的追踪。出门购物之类的事情全靠可以调整面容的兰灵。现在，他们已经躲了一个月，估计萨科家已经放弃了追捕，大概没有问题了。 兰灵留下来照顾尤维亚。丹龙和托图戴着口罩墨镜出门了。他们通过中心医院的介绍，去找一家有名的假肢公司“科学新肢”在多瓦尼革的销售点。公司的销售代表维嘉热情地接待了二人，详细介绍了各种款式和功能的义肢。当他听说二人只对最先进（昂贵）的义肢感兴趣，更是两眼放光，大力推荐了公司的最新款旗舰产品。 老道的销售员维嘉在滔滔不绝地甩出推销词的时候，也在用心观察客户的反应。他微笑的脸慢慢僵住，发现这两位潜在的客户似乎非常失望。这怎么可能？我们公司的产品可是业界领先的呀！ “二位对XZ-24型义肢有什么疑问吗？”维嘉问道。 “挺好，不过……我们想要买那种可以像真的手脚一样使用的，有动力的假肢。”托图说道。 “对对，那种能连接脑神经的，用意识支配的。”丹龙补充道。 维嘉的笑容彻底僵住了。 （丹龙和托图从未接触过现实世界中的假肢/义肢。他们对这方面的了解都源于“赛博朋克”风格的漫画。漫画世界里的义肢比原生的手脚还要好用，甚至附加了诸多战斗功能。） 维嘉知道今天的大单算是没戏了，白忙活一场。这两位小哥应该是想改造自己身体的重度科幻迷，已经分不清虚拟和现实了。他调侃道：“您二位想要的那种啊，有！科幻电影里有。现实世界中嘛……其实也有。不过……” “不过什么？”托图焦急地问。 维嘉压低了声音，好像在说什么大秘密：“不过你得像塔元帅一样，富有一国，横行天下，就能雇几百个天才科学家给你造一个了。怎么样？我相信，你们可以做到！” “塔元帅是谁？”丹龙问。维嘉非常惊讶，这二人竟然不认识大名鼎鼎的塔元帅，说道：“就是塔克玛安元帅啊，又叫‘铁血战锤’，那可是不可一世的人物。” 丹龙和托图迅速用手机查了一下，搜到不少资料。这个塔元帅不是什么虚拟人物，是真实存在的一个叫做“里亚共和国”的军事独裁者。此人依靠军事政变上台后执政超过二十年，曾经四处侵略，实际控制过三个国家的领土。他早年在战争中失去了右腿和左手。成为总统后，塔元帅动用国家资源为自己制造了极为先进的义肢，外表和功能接近原生肢体。此人在4年前被政敌暗杀，其政府垮台，国家现在还在内战。 塔元帅生前一直对义肢的来源保密，声称是本国科学家研制。但是外界猜测以里亚的科技水平，不太可能造出这样的产品。直到他被暗杀后，尸体被政敌焚毁，义肢的残骸被随意丢弃。有人从残骸中找到了蛛丝马迹，证明它真正的生产商来自多蒙特联邦。 托图搜到一条新闻，说多蒙特联邦的一位著名科学家兼工程师杜平博士最近被本国检察院起诉，指控他违反对里亚共和国的贸易禁运，非法为塔克玛安提供义肢。还有众多科技企业也在同时起诉杜平盗用他们的专利技术。 “多蒙特联邦，杜平科技。”看了许多资料，二人提炼出了这样一条信息。 销售员的一句调侃，让托图和丹龙找到了方向。既然这种高科技义肢真的存在，那就去找这个生产商吧。多么简单直接的逻辑啊！他们忽略了资料中的所有细节。而这些细节都指向一个事实：世界这么大，需要义肢的人千千万，为什么只有塔克玛安一人拥有这种完美的义肢呢？ 丹龙和托图马不停蹄，当晚就乘飞机去了多蒙特联邦，也不管萨科家是否还在追踪他们。（坐飞机要用证件，很容易被查到行踪。） 作为一家知名企业，“杜平科技”的所在地很好找。不过等托图他们赶到，那里已经人去楼空，处于停业状态。二人很快又找到了杜平博士的住址，这个地方早已被记者们包围。杜平博士此时的状态是“取保候审”，正一个人窝在家里，为天价的律师费而犯愁。 按照大律师乔伊的说法，多蒙特的禁运条例有很多漏洞，胜诉问题不大；而那些专利侵权官司都要看多蒙特政府的公诉结果。如果法官不能判定塔元帅的义肢来自杜平的公司，那么所有的侵权指控都会自动撤诉。 但是乔伊的律师费开价四百万银元，简直是趁火打劫！杜平的公司连年亏损，这次的保释金都是借的，再也无法负担律师费了。可怜的杜平，从小被誉为神童，12岁就上了大学，16岁博士毕业，被公众期许为未来的科学之星。他毕业后却没有进入研究机构，而是创业开公司赚钱，已经被社会舆论攻击过一次。现在的他，钱没赚到，还触犯了国法，简直成了过街老鼠。 杜平几乎陷入了绝望：“要是真的被判有罪的话……就只能一了百了。”他的公司市值曾经高达20亿，眼下却为了这么一点律师费犯愁。 “唉……”唯有一声叹息。 “哐”的一声，明明锁着的门被人连带门框一起打开了。“哎呀，抱歉！没发现门是锁着的。”丹龙赶快把门小心地放了回去。“请问……您是杜平博士么？”托图问道。风尘仆仆的二人，穿过大群等候的记者，私闯民宅，见到了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头发蓬乱，胡子拉碴，独自坐在客厅沙发上，对着墙发呆。 杜平先是吓得一哆嗦，以为警察闯进来要逮捕他；之后很愤怒，以为是记者为了采访他的丑闻冲开了门；等那二人表明了来意，杜平才意识到闯进来的是两个神经病。 他刚想赶这二人出去，却看到两张真诚的脸。“他们不会是认真的吧？”杜平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竟然有客户上门。“不对，这两个人是检方安排的！”聪明的杜平发现了这两人的“阴谋”：他如果接下义肢的订单，就说明他真的能生产义肢。（杜平的公司表面上不生产医疗产品。）检方可以据此申请搜查令，去公司的实验室找证据。 “哼哼，想骗我？我的智商连这点阴谋也看不出么？”杜平心想。他刚想戳穿这二人的身份，突然灵光一闪，计上心头，说道：“我的公司从来不生产什么义肢。不过……只要我想，像塔元帅那种义肢我可以很轻易地造出来，还能造得更好。” 托图一听，心花怒放，说道：“那太好了，我们可算是找对人了！” “但是……”杜平话锋一转，说道：“那样的义肢很贵的，你们出的起钱么？” “大概多少？” “一套十亿，不含税。维护另算钱。” “没问题。”托图根本没注意价格。（虽然他付不起。） “要先付订金。付完订金一周后再签合同。” “好的，多少？” “四百万。”（这正是杜平急需的律师费。） 杜平的想法是，不签合同先要钱。若是检方派来坑他，肯定不会这么傻，什么也不签就给钱。万一的万一，这两个真是客户，收了订金，搞定了官司，反正也没签合同，生产义肢的事可以慢慢拖，拖他个二十年。 杜平随口说了个十亿的价格，却没打算真的再生产义肢。当年塔元帅这单生意可是把他害惨了，为了达到设计要求，生产义肢的科技都是盗用的别人的专利。如果老老实实付专利费，可不是要十亿吗？可是塔元帅那么有钱，只愿意付两千万，还不能讲价。（在枪口面前不能讲价，这是常识。） 杜平心里的小九九，对面二人哪里知道。他们只是庆幸找对了地方，另外有点担心如何筹钱。穷到一定程度，对钱的概念也就变得模糊。对他们来说，一百万是很大一笔钱，十亿也是很大一笔钱。这两个“很大”之间似乎没有很大区别。 托图和丹龙小声商量了一下，说道：“今天先付二十万，剩下的订金等你出了设计方案再付。” “定金必须10天内付清，等钱到帐，我再给你们看设计方案。”（杜平的开庭日期是14天后。） “那……好吧。没问题。”托图说。 双方达成一致，丹龙和托图简单描述了一下尤维亚的情况，以及他们期待的义肢效果。二人当面汇款二十万后离开，什么凭据也没签。对他们来说，进展算是非常顺利。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搞到十亿零三百八十万而已了。 “没想到这么顺利。”丹龙说道。 “是挺顺利，不知道筹钱的事能不能这么顺利。”托图终于有些清醒，开始担心钱的问题。 福满楼的卓文老板在墙里留下了一百二十万给丹龙。因为黑社会的骚扰，福满楼的生意一直不好，折腾了一年，现在还剩二十几万。这一次基本全给了杜平。剩下的钱能从哪里来呢？丹龙打电话给兰灵。兰灵说她有大约一百万存款，连定金也凑不足。 三人在电话里研究了一下如何迅速致富。相信很多人都研究过这个问题，但是很少有限定在十天以内的。杜平最开始的判断或许没错，那两个家伙确实是神经病。 ------------ 第23章 赏金猎人 杜平博士忽悠托图和丹龙，索要四百万银元订金。要不是因为他正在绝望之下，也不会出此下策。不过托图和丹龙可是当真了，在电话中和兰灵一起研究如何筹钱。他们要筹的钱，不光是订金，还有那杜平随口胡诌的十亿银元的生产费用。 在几乎没有本钱的情况下，如何快速筹措资金呢？这个问题三人都不懂，丹龙和托图虽说算是小生意人，但本质上都是出卖体力的技术工人，不懂什么融资。而兰灵虽然聪明，也只喜欢研究音乐和文学，对金融和商业一窍不通。 三人在电话里讨论了半天，首先排除了赌博等靠运气挣钱的方法；找银行贷款也不可能借到足够的钱。 “难道要去抢银行么？”丹龙问。作为“神奇双侠“，他一直很想像漫画里一样，抓一次银行劫匪。这是他第一次意识到，或许劫匪有急着用钱的情况。 “是个选择。不过……”托图有着一样的想法，但他心中似乎有一根细细的线，拦着他不要走这一步。 “那还不如去抢黑帮。”兰灵想起了赫米奇介绍萨科家的财力如何富可敌国，旗下有好几家银行。 “对啊，抢黑帮不错，神奇双侠出动！”丹龙来了兴致。 “可是……去哪儿找黑帮呢？一般都是他们来找我们的。”托图指出了这个重要的问题，“我们唯一知道的地方又惹不起，比如莲沼的萨科家。另外，我们也不知道他们的钱藏在什么地方。”托图说。 “说的也是……”丹龙也没了主意。 正走着，丹龙看见街边的一面墙上贴着某人的照片。这人他不认识，但他认识下面写的字：“30万悬赏捉拿”。“先挣这30万。”丹龙说。托图顺着丹龙的眼神看去，这是一张悬赏通缉令。 “对啊，我们可以做赏金猎人，捉拿逃犯。”托图激动地说，紧接着又失望：“不过逃犯和黑帮一样难找，都很隐蔽，10天不太够。” 电话那头的兰灵迅速上网查了一下，说道：“也不都是非常难找。”她发给二人一个《国际通缉犯悬赏排名》。“你们看看我发过去的网页。这是万国警察总署发布的悬赏通缉名单，里面列出了好多个通缉犯的所在地。” “真的呢，太好了！”丹龙说道。他在漫画里也见过赏金猎人这个职业，虽然不如超级英雄那么高尚，也算是正义力量的一部分。 三人迅速开始讨论抓哪个通缉犯比较合适。最后选定赏金排名第三高的“杀人王瑞克”。这人是恐怖组织“菲达山解放阵线”的领袖，控制着一国大小的地盘，因为经常屠杀平民而被万国警署通缉。他的悬赏高达20亿银元。 “就是他了，一次性搞定，连日后维护费用都有了。”托图激动地说。 丹龙透过电话问兰灵：“你再查查，是不是只要把那个杀人王绑了送任何一个警局就行？” “通缉令上说，必须是万国警察总署的成员国警局。对瑞克的通缉令是生死不论。如果是尸体，验明身份后也照付全部赏金。”兰灵解释道。 “好极了！”托图丹龙异口同声。街边的人都转头去看他们，不知道是什么好消息让这二人高兴成这样。这些路人哪里知道，有二十亿银元正躺在某地等着他们去拿呢。至少，托图和丹龙是这么以为的。他们再次忽略了一个问题：万国警署连地点都提供好了，怎么就没派人去抓呢？ “哒哒哒！砰砰砰！” 在一个废墟般的城市里，到处是重机枪扫射的声音，时不时传来爆炸声。一面断墙后，托图和丹龙浑身是土，双手抱头，缩在这个勉强容身的地方。子弹不断地打在墙上，把水泥砖的碎屑崩得四处飞散。这里是距离“菲达山”四十里的小城“坎墩”。丹龙和托图尚未到达通缉令上指明的地点，就已经深陷重围。他们这时才意识到赏金猎人这碗饭，不欢迎业余选手。不管你是什么侠，遇到正规军都毫无还手之力。 “我说！”丹龙大声对托图喊道，“咱们还是算了吧。换个通缉犯怎么样？他们比萨科家还要猛！” “好主意，换个10亿的就行了，这个太猛！”托图大声喊着回答。周围的枪炮声太响了，喊得他喉咙嘶哑。 五天后，丹龙和托图终于逃回了多瓦尼革的公寓。他们没有带回二十亿银元，而是满身的泥土和瘀青。丹龙的头发向上竖起，相互缠绕成一个鸟巢的样子，稍微一转头，土屑便从头顶崩落。兰灵看着狼狈不堪的两人有些想笑，但又忍住了。她突然意识到，这一次的行动，她险些失去了丹龙，再也笑不出来。 托图急忙去屋里看了一眼尤维亚。她面色更好了，甚至微微胖起来一点，不再瘦得吓人。尤维亚醒着坐在床上，看见了托图，微微抬起眼来。她虽然还是面无表情，但眼神中有一点惊讶。可能是托图的样子太过狼狈吧。托图头上全是结块的泥土，脸上是血、沙子和柴油的混合物。他的皮衣到处是破洞和划痕。皮裤的裆部咧开了，可以看见土黄色内裤。托图看到尤维亚的状态不错，咧着嘴笑了笑，又板起脸来，用命令的口吻说道：“记住！我不在，兰灵的话就是命令。”说罢出了卧室。 丹龙和托图简单换洗了一下，马上开始和兰灵一起查《国际通缉犯悬赏排名》。已经浪费了5天，这一次必须找一个合适的通缉犯，制定好行动计划，一定要保证成功。标有所在地的通缉犯不多，大部分都是瑞克这样的大军阀，丹龙和托图再也不敢惹了。 三人讨论了许久，最终选定了一个赏金11亿的毒枭瓦尔科斯。这人盘踞在布诺埃伊共和国东北部的丛林里，是世界最大毒枭之一。他手下有数万人，当地政府军从来不敢惹。他的赏金本来只有9亿，但是最近被政府又加了2亿，因为他干了一件非常嚣张的事情。 布诺埃伊空军最近从外国购买了三架最先进的“龙卷风”式战斗机。瓦尔科斯非常喜欢战斗机，公开表示如果有飞行员把飞机送到他那里，每架奖励五千万，外加美女十人。 布诺埃伊的空军司令对此非常恼火，公开谴责瓦尔科斯是人民公敌，要派空军轰炸他的老巢。没过多久空军司令被暗杀。此事激起了民愤，媒体都在谴责总统奇哈利软弱无能。可是总统也很无奈。瓦尔科斯盘踞的地区易守难攻，政府军围剿过多次，每次都是大败而归。奇哈利只能靠加大通缉悬赏来平息民愤。 虽说和杀人王瑞克比起来，瓦尔克斯只能算是中小型军阀，但是托图和丹龙吸取了教训。他们知道了军阀的地盘不能硬闯，要智取。他们计划用那个“龙卷风”战斗机来钓大鱼。 找准了目标，制定好了计划，托图和丹龙再次出发，前往布诺埃伊的首都朋比克。临走时丹龙从抽屉里拿了三个瓷瓶。这些是从藏在地下的那个战斗药师的房间里拿的。上次逃跑时用起来效果不错。可惜这些白色的瓶子上没有文字或图案，大小类似，只是形状略有不同。如果不打碎，完全不知道会有什么效果。“还剩三个，不知道有没有用，先带着。”丹龙拿了就走。 布诺埃伊很远，托图和丹龙坐了十多个小时的飞机。二人在飞机上也没休息。托图在研究空军机场的布局，猜测那三架先进飞机的位置。这些信息本来应该是机密。不过作为布诺埃伊全国瞩目的先进飞机，总有记者能够拍到它门部署的大概位置，倒是不太难找。丹龙则一直在用手机玩一款飞行模拟游戏。他喜欢驾驶各种东西。如果这次计划成功，他就能开上战斗机了，真是令人兴奋！ 二人到了朋比克。托图发现这里的机场很大，城市繁华，真想不到当地政府竟然奈何不了一个毒枭。二人上了出租车，托图正在犯愁怎么描述要去的地点而又不提及空军基地。毕竟他俩是来偷飞机的。可是丹龙一时忘了，直接说：“我们想去看‘龙卷风’战斗机！” “好嘞。没问题！”那出租车司机甚至不需要提供基地的名字，就知道往哪里开。 果然，“龙卷风”战机的所在地根本不是秘密。许多记者和军迷被远远地挡在空军基地门外，用加长镜头向内拍摄。托图和丹龙混在人群中侦察了一下地形，决定晚上再来。 夜深了，神奇双侠化身“神奇双盗”，戴着黑色头套悄悄接近基地外的铁丝网。铁丝网很高而且带电，不过二人既不怕高也不怕电。丹龙把托图扔过了铁丝网，然后自己跳进去。每当岗哨上的探照灯快要照到二人时，总是莫名奇妙的接触不良，暗了一秒又恢复。自从托图有了闪电之刃，精准控制电流的能力大增。 机库就在前面了，一排一排，好几十座，不知道哪个机库停着那三架“龙卷风”。不过二人很快发现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在普通机库的旁边有一个不一样的新机库，围满了士兵，一看就是“龙卷风”所在。坏消息是，这个机库戒备森严，外面全是士兵和装甲车，机库外环绕着一圈很亮的路灯。这下可犯难了。 “我能把这些灯都熄灭。你能不能像上次一样大喊一声，把士兵都震晕？”托图问丹龙。 “人太分散了。机库另一面的肯定不行，装甲车里的估计也不行。”丹龙答道，“咱们应该查查天气预报的。要是下雨你就能搞定了吧。” “兰灵查过了，下周才会有雨，咱们等不了。”托图说。 “还有个问题，我要是大喊一声，全基地就都知道了。随便拦一辆车在跑道上，咱们就起飞不了。”丹龙又指出了新的问题。 二人正在想办法，又有新情况出现。外面开来一辆飞机专用的拖车。一个身穿地勤制服军人下车，拿了一个文件给守卫机库的军官。那军官看了文件，用对讲机说了半天话，最后示意放行。机库的一扇大门打开了，果然是一架“龙卷风”战机。那辆拖车接驳之后，慢慢开出了机库。有一队士兵围城了一圈，随着拖车和飞机一起前进。 拖车缓慢地开向了基地的另一侧。托图和丹龙远远地一路跟着，认为飞机可能要去什么地方检修，一定要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他们只是没想好怎么一下子打晕二十多个士兵，又能不让他们开枪或者报警。 不知为何拖车越走越慢。二人看到拖车的门开了一个小缝，掉下来一个小钢瓶。拖车的声音很吵，士兵们都在向外警戒，没人注意到有东西掉落。那钢瓶落地后开始高速的旋转，好像喷出了什么高压气体，夜色中看不太清楚。飞机周围的士兵突然全部倒地。 过了几秒，拖车里的那个地勤戴着防毒面罩出来了。他摘掉面罩开始脱衣服。那人宽松的地勤制服下面竟然是飞行服。托图和丹龙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对视一眼，冲出了隐藏地点。“不能让那人抢了先！” 只见那人换好了衣服，从容地解开了拖车的连接杆，把拖车向旁边开出一点。他又从拖车的驾驶室拿出了一个飞行头盔，一回头，惊呆了。飞机座舱上竟然有两个人，正在努力寻找打开驾驶舱的把手。丹龙研究了好久怎么驾驶战斗机，但是没有一个模拟游戏涉及到怎么开座舱盖的。 下方那人掏出了一把匕首冲向二人。他身形矫健，一跃攻向丹龙。匕首未到，丹龙伸腿去挡。眼看就要踢到那人的手，那人迅速转过刀锋刺向丹龙的大腿。这下变招奇快，按理说应该刺中才对。然而不知为何，丹龙的腿虽然没有踢到那人的手，还是震开了他的匕首。那人翻身落地，紧接着又跃起来进攻。只几个回合，那人就发现自己完全不是对手。丹龙靠一条腿就挡住了他的全部进攻。 “同行么？怎么不守规矩！”那人竟是个少女的声音。 “不好意思，我们急需这个飞机。我们也不是什么同行，只是借用一下。”托图回答。 “找到了。”丹龙打开了座舱，跳了进去。 那少女拦在飞机前，掏出了一支信号枪，高高举起。 “快滚，不然谁也别想走！” 丹龙在驾驶舱看见了一张美妇人抱着婴儿的照片，估计是飞行员的家人。他取下照片，用力一甩。照片像飞镖一样旋转着飞出，打在了那个少女举起的手腕，信号枪落地。她正吃痛，一坨电线落在了身上，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晕了过去。 丹龙启动飞机，刚要关舱门，又跳下飞机，拿走了那个少女的飞行头盔。“借用一下。”丹龙说着。他看到头盔下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橙黄色的头发被编成辫子盘在头顶，脸上涂了迷彩，隐约可见是个美人。 这位少女绰号“金桔猫”，是盗贼界冉冉升起的新星。她花了大价钱买通内部人员，伪造证件，购买装备，没想到被两个不懂规矩的家伙劫胡。盗贼行会是有规矩的，已经拿到手的东西，别人不能再动。不过让金桔猫最生气的是，她身为一个神偷，竟然被人把飞行头盔偷走了。这是她职业生涯的一大耻辱。 丹龙和托图钻入双人座舱，没有驶向跑道，而是就近在这条比较宽的路上起飞。这也是金桔猫设计好的路线，被这两个业余盗贼捡了便宜。龙卷风喷射出亮蓝色的尾焰，呼啸着加速，紧接着高高扬起机首，好像火箭升空一般，几乎垂直地扎入夜幕之中。 ------------ 第24章 无本生意 丹龙和托图这两个笨贼撞了好运，从专业大盗手里劫下了“龙卷风”战斗机，而且还没暴露身份（戴着头套）。直到战机起飞，空军基地才发现“龙卷风”丢了。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警报声立刻响起，基地的司令官纳凯斯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知道，自己的官运到此为止了，搞不好还要上军事法庭。 警报声吵醒了晕倒的金桔猫。她也倒吸一口凉气，知道一切都为时已晚，顾不上愤怒，抓紧穿回了地勤人员的制服，假扮受害者，争取全身而退。 “龙卷风”是世界上最先进的隐形战机，虽然起飞的动静很大，然而上天之后就很难被雷达侦测。基地里虽然还有两架一样的战机，也不知道往哪里追。司令官纳凯斯大概猜出了是瓦尔科斯的人干的，追的动力也就不足。丢了飞机固然要受处分，但是得罪了瓦尔科斯就性命不保了。空军总司令都能被暗杀，更何况他小小的一个基地司令呢。 飞机上，托图早就研究好了路线，在后座导航。丹龙第一次开飞机就是最先进的型号，欣喜若狂。那澎湃的动力，刺激的速度，让丹龙汗毛悚立，心跳加速，却又欲罢不能。他不断驾机翻滚、俯冲，玩得不亦乐乎。 “龙卷风”飞得极快，不到一小时就到了东北部的丛林。这个按照兰灵查到的资料，丛林里应该有瓦尔科斯修建的一个军用机场，但是具体在哪里没人知道。丹龙驾着飞机在空中努力寻找机场的灯光，怎么也找不到。夜晚的原始森林一片漆黑，除了能看见黑暗群山的轮廓。丹龙甚至分不出天地的区别，全靠仪表提示。丹龙心想：“唉……要是兰灵在就好了，她一定能轻易找到。” 丹龙和托图“起了个大早，赶了个晚集”，在丛林上空一直盘旋到清晨，也没有发现什么机场。好在朝阳照亮了大地，也照亮了飞机。不然谁也不知道它在高空盘旋。 座舱里的无线电突然响了。“战斗机飞行员，请说明你们的来意。防空导弹已经瞄准！” “谢天谢地，终于被发现了。”丹龙心想。 “龙卷风”的设计者一定没有想过，还有飞行员希望被发现被瞄准的。 丹龙赶紧回答道：“这里是龙卷风。我们是给瓦尔科斯先生送飞机来的。请准备好五千万现金，美女……就不用了，谢谢!” 过了很久，对方也没有回应。那是倒不是瓦尔科斯没准备好钱，而是他要核实情况，不能轻易暴露机场的位置。等他联系了军方的内线，知道真的有盗贼偷走了龙卷风，这才下令迎接。 丹龙看见下面的一小片丛林突然开始抖动平移。树木的颜色略有变化，那其实是假树被移开后，露出的迷彩帆布，从空中看起来非常相似，极难分辨。又过了一会儿，掩护用的巨大帆布被卷起，露出灰白色的跑道。 在地面人员的引导下，丹龙对准了跑道，按照之前在游戏里练习的方法降落。这可比起飞难多了，实际操作的感觉任何模拟系统都无法比拟。 地面上的瓦尔科斯，看到心心念的宝贝飞机真的来了，兴奋不已。他看飞机降落得有些勉强，手心捏了一把汗，好歹算是安全降落了。 飞机停稳，大批穿着迷彩服的军人围了上来，枪口对准驾驶舱。龙卷风的机舱打开，丹龙和托图跳下飞机，看到迎面来了一大群人。为首的正式瓦尔科斯，长得和通缉令上的画像一模一样。 “欢迎！欢迎来到自由的丛林！”瓦尔科斯热情洋溢地说道，眼睛却没有看人，而是看着龙卷风。真机比图片还要威猛帅气，流线型的机身，哑光隐形图层，全角度矢量喷口……真是美轮美奂。 瓦尔科斯看了几秒飞机，才回过神来看丹龙和托图。 “都很年轻呢。这么年轻就能干大事，不错！”他示意身边一个士兵打开了一只大皮箱，里面满满全是现金。“我从来说话算数，五千万！”托图看着钱，乐开了花，把箱子抱在怀里，好像抱着自己的命一般。瓦尔科斯当然不知背后的原因，只道托图是个财迷。他最喜欢财迷了，这种人极好利用。 瓦尔科斯一挥手，指着二人的枪口全部移开。他搂着丹龙的肩膀，笑着说道：“小伙子，真的不想看看我准备的姑娘么？我告诉你，我们这儿虽然偏远，这些宝贝儿可都是从首都抓来的，包你满意！”丹龙好像很感兴趣，刚刚要随着瓦尔科斯往前走，突然停下了，说道：“您不想先看看您的这个宝贝儿吗？”说着摘下了飞行头盔，递给瓦尔科斯。 瓦尔科斯分分钟都想赶快坐进去。只不过当着这么多手下的面，不能像小孩子一样急不可耐，还是要讲究一下待客之礼。 “既然你这么说……去看看也好。我得验一验货，不能上了你小子的当，哈哈!”瓦尔科斯打趣道，赶忙接下了头盔带上，走过去爬进了飞机座舱。 “嚯！”这个座舱真是棒极了，非常科幻！瓦尔科斯盯着座舱中的各式仪表，好像见到了世上最美的珍宝。 “这个是启动，这个是调速杆。”丹龙站在驾驶室外的悬梯上给瓦尔科斯讲解座舱里的按键功能。 瓦尔科斯将军虽然是陆军出身，但是很早就学会了开战斗机。所以他对于丹龙的介绍只是一耳带过，自己忙于摸索着各种按键。“呼”的一声，瓦尔克斯启动了引擎，恨不得这就去飞一圈。不过他这样的人物，需要护航才能飞。 托图抱着钱箱坐进了后面。“我是您的火控员和导航员，平时我控制火力系统，如果您开启这个的话……”托图身体探到前面打开了一个开关，“您现在就接管了火控系统。” “这是机炮。”丹龙补充道。 “哒哒哒”，机炮射出了子弹。站在前面飞机的士兵险些中弹。周围的士兵全都紧张地举起枪对着丹龙和托图。 “闪开点儿，笨蛋！”瓦尔科斯呵斥着飞机前面的士兵，“都让开点儿，打中了活该！” 他挥了挥手，周围的士兵都站远了一些，前面的士兵都跑光了。 “哒哒哒，哒哒哒，”这个机炮真过瘾。瓦尔科斯朝着飞机前面的空地扫射了一会儿。突然觉得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脖子上，没有戴手套，而后就眼前一黑。（被托图电晕了。） 远处的士兵没看出什么异样，将军大人（瓦尔科斯）还坐在那里，低着头研究飞机座舱，而那个叛逃的飞行员还在不停介绍。丹龙忽然也挤进了驾驶舱，把瓦尔科斯挤在身后。 这个样子好像有点不太对劲。而后驾驶舱竟然在慢慢关闭。“嘿，怎么回事？！”离得比较近的一个军官大喊。 “没事，飞一圈就回来。”丹龙笑着回答。 “等等！”那军官又喊。他看到将军被挤在后面，这绝对不是傲霸一方的瓦尔科斯可以接受的姿势。 丹龙趁着机舱没关好，向左右和后方各扔了一个战斗药品。一个药瓶碎裂后散出绿色的毒烟，一个药瓶爆出强烈的闪光，还有一个炸出一个巨大的火球。围在战机一圈的士兵们要么倒地晕厥，要么站在地上猛列咳嗽，全部失去战斗力。 “呼”的一声，战机尖啸着冲刺，身后的气浪把仅存的几个站着的士兵吹翻在地。跑道只用了一半，丹龙一拉操纵杆，“龙卷风”如旱地拔葱，直上云霄，很快变成了一个小黑点。 地面上一片混乱。“要发射导弹么？”一个士兵问军官，“想什么呢！将军还在飞机上！快派飞机追！” 等到瓦尔克斯手下的飞行员赶到起飞，连“龙卷风”的影子都看不见了。 丹龙挤在狭小的空间里开着飞机，非常别扭，开玩笑说：“太挤了，我好想把这家伙扔下去。” 托图一笑，说道：“别抱怨了，我这里也很挤。这个箱子再大一点，我们就带不走了，五千万原来有这么多。” “哈哈哈。”座舱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驾机撤退的路线兰灵早已查好。他们要飞到布诺埃伊的邻国让比那。它不但是万国警察总署的成员国，而且有个直属的办公机构，在那里上交通缉犯更为可靠。 让比那边境的防空雷达完全没有发现“龙卷风”。丹龙驾机直抵首都喀兹克上空，找了一条空旷的街道，直接在公路上降落。 这是个周末的清晨，路上没什么车，连执勤的交警都在警车里打盹。他突然被警车里测速器的蜂鸣声惊醒，坐起来一看，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超速的竟然是架战斗机！ “追还是不追？”这对交警来说是个难题。 丹龙驾机降落后，一路滑行，去往万国警察总署位于喀兹克的证物分析中心。在过交通灯的时候，丹龙也犯了难，“红灯停还是不停？”丹龙是想遵守交规的，不过这飞机有点刹不住车。好在他闯了红灯，也没有车牌，不能开罚单。 就这样，来自邻国的战斗机，在首都的街头乱转。一个晨跑的路人见状，刚要报警，看到那飞机停了下来，里面钻出两个人。其中一人肩上还扛着一个人，自行走进了警局。而那飞机正停在了警署门口的“禁止停车”的牌子下面。“这种情况，到底算不算违法呢？” 警署大楼里，丹龙和托图上交了仍在昏迷中的瓦尔科斯，留下了银行账号。他们还拜托警署帮助归还停在门口的战斗机。大功告成，丹龙和托图开心地吹着口哨出门了。 因为警署对赏金猎人的身份保密，所以多年以来都没人知道是谁抓捕了瓦尔科斯。这单无本的生意，几乎没有任何投入，也没引发大的战斗，在一天之内就得到了巨额赏金。江湖中一直流传着他们的故事，照耀着无数渴求财富的年轻人加入了赏金猎人的行列，却没人知道那天的两个飞行员究竟是谁。 当然，对于大毒枭的被捕，布诺埃伊政府有自己的诠释角度。总统奇哈利在电视新闻上表示，具体的抓捕细节仍是机密，唯一可以透露的是，政府购买的“龙卷风”战斗机发挥了重要作用，仿佛整个行动是都他策划好的。 ------------ 第25章 霾散云清 托图和丹龙拼上性命筹措资金的时候，杜平博士根本没有在写什么设计方案。他以为自己不过是看穿了检方给他设的一个小陷阱而已，很快就忘了。他真正指望的是和律师乔伊讨价还价，争取免费代理，胜诉后用他公司的股票来付律师费。没想到乔伊一口回绝了提议，说杜平公司的股份现在是“负资产”，一文不值。 开庭的日子临近，杜平不知怎的又想起了那两个怪人（托图和丹龙）。人在绝望的时候，总想抓个救命稻草，哪怕是一厢情愿的幻觉。杜平现在回想起来，那两个人也许真是客户，也许真的会带订金过来。 “他们毕竟扔下了二十万才走。这笔钱说大不大，可是谁会随便送二十万元给别人呢？” 杜平决定死马当活马医，必须抓住这关键的一单生意。他开始熬夜准备设计方案。天才毕竟是天才，新的设计方案三天就写好了。毕竟塔元帅的义肢设计与新客户的要求区别不大。他紧接着又开始焦躁不安，因为他不知道怎么联系那两个人，催他们早一点来把剩下的订金交了。开庭之前，律师是需要时间准备的。如果客户最后一刻才把钱送来，胜诉依然没有把握。 “我怎么这么傻冒……竟然没让他们留个电话！或者……别说什么10天，说8天就好了嘛，其实5天也够……” 杜平一边想一边用头撞桌子。他现在毫无办法，只能苦熬，等着奇迹出现。 “哐”的一声，杜平家的门被打开了，还是连着门框一起。（因为一直没有修理。） “哎呀，又忘了。真是对不起！”丹龙不好意思地道歉。但是杜平一点没在意，开心得几乎跳起来。他看见托图在桌子上放下了一大摞现金。 “钱！钱！救命钱！”杜平的心脏都要停跳，看着这一摞纸片（纸币），热泪盈眶，像是见到了久别的亲人。 “这是剩下的订金，设计方案出来了吗？” “出来了，早就出来了！”杜平转过自己的电脑屏幕，激动地开始介绍他的设计。这个设计脱胎于塔元帅的义肢，同时考虑到了女性的身体条件。而且杜平还加入了近些年才研发出来的最尖端的芯片、电池和电机系统，能够做到续航更久，力量更大，维护更少。 托图和丹龙都非常满意，这才是他们一开始想要的那种义肢。 “什么时候开始造，要造多久？”托图问。 “生产费用到账就能开始，大概需要六个月。” “你账号是多少？”托图又问。 托图听完账号，操作了一会儿手机，说道：“全款三天后到账。我今天先转给你一千万。听说你最近有法律上的麻烦，这一千万算是我们赞助你的律师费，不算在义肢的钱里。” 杜平看着托图，感觉他的身影变得柔和，头顶仿佛发出光芒。是的，这是上天派来拯救他的使者。丹龙和托图转身刚刚要走，杜平赶快想起来要了他们的电话号码，而且问道：“不签个合约么？我准备了草稿。” “不用了，我们相信你。”丹龙笑着说道，笑得很灿烂。 这一笑，改变了杜平的人生。 杜平本来只想敷衍一下客户，骗来订金救急。因为生产这种义肢不但要使用众多未经授权的专利，而且需要生产医用设备的许可证。这个许可非常难申请，他那濒临破产的公司不可能拿到。真的接下这单生意，就意味着再次违法，杜平本来是万万不敢的。那份杜平草拟的合同其实有陷阱，没有说明完工日期，可以一直拖下去。 可是……他怎么能欺骗天使呢？ 科学家杜平本来是个无神论者，但是这件事让他怀疑自己的认知。怎么会那么巧，在他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两个散财童子就从天而降。这不是天意是什么？科学无法解释！而且，这两位天使为什么不签合同？十亿元的大单啊，哪有人不签合同的？这只能解释为上天对他的考验！（而不是托图和丹龙毫无商业经验。） 托图和丹龙回到了位于多瓦尼革的公寓。义肢的事算是基本搞定了，但是和尤维亚约定的20天之期也快到了。三人又一次在客厅开会。 “现在就只剩下等待了，怎么能拖过6个月呢？”托图问。 “别提什么20天的约定不就行了。”丹龙说道。（这就是他所说的“耍赖”。） “如果……她不依不饶呢？”托图问。 “假装没听见。”丹龙答。 “她现在有力气自杀么？”托图转头问兰灵。 “恢复了不少，可以抬手拿东西了。”兰灵答。 “他会恨我的吧……”托图双手抱头，担心地说。 “书上说，爱恨是可以转化的。”丹龙不知哪里看到过这么一句。 “那是由爱生恨，没听说反着来的！”托图说。 “我感觉她心态好一点了。”兰灵打断了托图。 “真的吗？！”另外两人一起惊呼。 “我也不太肯定。但是……她吃东西快了很多。”兰灵说。 距离20天之约还有最后两天，托图在自己的房间里辗转难眠。他脑海中浮现出杜平展示的设计方案，想象着尤维亚装上义肢恢复自信的样子；然而那张脸突然又变得愤怒，质问他：“为什么不遵守诺言！” 托图抱头躺在床上，责备自己第一次和尤维亚许下诺言竟然就是欺骗，以后怎么还有脸见她。可是他又怎么能真的信守诺言，杀了尤维亚呢。唉，丹龙出的这是什么馊主意！ 突然，房门开了，丹龙探出头来说道：“嘿，我刚想到个好主意。” “20天之约”最后一天的晚上，托图在晚饭后为尤维亚吹奏萨克斯风。尤维亚面无表情地听着。一曲终了，托图放下萨克斯，抽出了腰间的长刀。“唰”的一声，明晃晃的刀锋闪出电光。尤维亚平静地说：“算来也就是今天了，感谢你信守承诺。” 灯突然黑了。丹龙支好了一个铁架子，上面是一个长卷轴，放下来一块幕布。兰灵不知道什么时候支好了一个便携式投影仪。托图看了一眼手表（机械表），说道：“现在是晚上九点，距离午夜还有三个小时。我命令你认真看完这个演讲。” 托图说罢，幕布上出现了他精心准备的幻灯片。他用长刀当作指示棒开始详细介绍从杜平处订购的义肢，包括其功能、材料，再到背后的科技，还有成功案例（塔元帅）。 托图本来比较内向，话不太多。而这一刻，他是营销天才附体，口若悬河一般滔滔不绝，借鉴了不少科技新肢的那个销售员（维嘉）的词汇。杜平当时介绍的很多科技名词托图都没听懂。为了给尤维亚讲解，托图连夜查了很多资料，俨然成了半个专家。 丹龙惊讶自己竟然从未发现托图还有这个才能。他去修车真是太浪费人才了。听他这么一说，丹龙觉得自己也想换个义肢了，好像比原装的还要好。 托图讲到最后，终于说出了最重要的部分。他希望尤维亚能再等六个月。等她装上了义肢，如果还不满意，他再亲手杀死她，让她解脱。托图讲完，紧张地看着尤维亚，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丹龙本来想鼓掌的，却忍住了。三人一起看着尤维亚。时间停止了。 过了很久。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啊？”尤维亚终于说话了，还是面无表情，“为什么这样做？这远远超出了怜悯。是谁派你们来的？”她本来什么都不在乎了，谁在救她，为什么，背后又有什么图谋，她都不在乎了。她只想死。但这一刻尤维亚忽然很想知道，这些奇怪的人到底是谁，有什么目的。她的头脑再次开始思考，开始猜测。她突然非常激动，瞳孔放大，问道：“是弥塞尔派你们来的吗？” “谁？没听说过这人，谁也没派我们来。”托图说。 尤维亚的眼神又回到空洞无神的样子，叹了一口气说：“是啊，那是不可能的……” 尤维亚抬眼扫视身边这三个人。他们三个在她身边有一阵子了，但这是尤维亚第一次真正关心他们是谁。她的目光停在了丹龙身上。“我认识你，你是那个餐馆老板。你和我爸爸到底是什么关系？” 丹龙简略地说了一下那日在银狐庄园的所有见闻。他猜出来那天见到的“刀疤的老大”估计就是尤维亚的爸爸。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这样就说的通了。”尤维亚又打量着丹龙，“我当初要是听爸爸的话，也许不会像今天这样吧……”她自言自语道。不知为何，兰灵隐约听懂了什么，有些紧张。 “你又是谁？我们见过么？”尤维亚转头看着托图。托图也说了他那日怎么去的银狐庄园，怎么电死了好多狗，又在楼下的大厅看见了二楼的尤维亚。他还提到在福满楼试图帮她点菜，结果被无视。“原来是你。是你救了我们，不是什么碰巧的雷暴天气…… “原来你们都救过银狐家一次了。若是没有你们，我恐怕早被恶狗撕碎了吧。”她说这话，好像是感谢，可还是没有表情，仿佛被恶狗撕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比现在更糟糕，也许……更幸运。 尤维亚的目光又看着兰灵。“我没救过银狐家。我那天只是随乐团去演奏，碰巧遇到这小子，之后被粘上了。”兰灵说着看了一眼丹龙，好像在说什么倒霉的事，又像是在宣誓主权。 尤维亚低下了头，小声说道：“再活六个月又能怎样呢？恢复了手脚又能怎样呢？我已经永远的破碎了。”她说着，抬头看向托图。她似乎知道了托图的心，但她……已经没有心了。 “没有什么是完美的，也没有什么是彻底破碎的。”托图说。 “你无法得到你想要的。”尤维亚说。 “我已经得到了我想要的，只是不想再失去。” 又是漫长的沉默，折磨人的沉默。 “好吧……我等……” 之后的几个月，尤维亚的情况越来越好，身体几乎可以算是痊愈了。她虽然还是面无表情，几乎不说话。但是从眼神里可以看出，她的灵魂回来了，从地狱回到了人间。 杜平那边也传来好消息：义肢的生产正在有序进行，可以提前一个月完工。托图他们付的生产费用大大超出了成本，可以折算入未来的维护费用。杜平还提到，他的案子在名律师团的帮助下与检方达成和解，只要缴纳五百万银元的罚款即可。 笼罩在天空的阴霾终于开始消散，对杜平如此，对托图如此，对尤维亚呢？恐怕只有她自己知道。有些阴影，永远无法被照亮；有些伤口，永远无法愈合。 ------------ 第26章 重生 托图、丹龙和兰灵正在各自的房间打包行李。他们要离开住了半年的位于多瓦尼革的公寓，搬往布罗尼市（杜平科技的所在地）。为尤维亚定制的义肢已经基本完成，需要进行最后的调试。四人第一次一起离开了公寓。尤维亚坐在轮椅上，被兰灵推着出了公寓大楼。托图小心地抱着她上了出租车。丹龙则提着两只旅行箱去了汽车的后端。 “咔嚓”（相机快门声） 远处一座高层建筑顶端的广告牌上有一处不起眼的破损，看起来只是一个小黑点。那里伸出来一只长焦镜头正在对准丹龙等人。 “咔嚓”，尤维亚的脸被拍照。 “一号确认！”一个声音说道。 “咔嚓，咔嚓” “二号确认，三号确认。” “咔嚓” “四号也在！” “这下咱们发财了。”另一个人说，“卖给萨科家还是银狐家？” “开玩笑吗？”照相那人说道，“当然是卖两次！” “哈哈哈，当然是开玩笑。” 这两个人是情报贩子，也叫情报猎人，是个古老的职业，为各路人物搜集情报。情报贩子的顾客包括各国政府，私人企业，军阀，犯罪集团。暗世界中的大小黑道家族正是他们的常客。干这一行最怕的就是被灭口，情报贩子们必须尽可能隐藏自己。 为了安全，情报贩子一般通过中间人贩卖情报，而不是直接出面。情报中间人在业内被称为“酒馆老板”，因为古代的时候很多中间人是真的就是经营小酒馆的老板。他们往往会整合多个情报源的情报打包出售。 蒙哥萨科与狄特的密会被托图等人发现，而且还劫走了尤维亚。两家都非常紧张，全力搜捕，然而追踪的部队在图恩和多瓦尼的边境把人跟丢了，之后便消息全无。无奈之下，两个家族分别找了相熟的“酒馆老板”高额悬赏情报线索。这些“酒馆老板”们有自己的关系网，只要找到其中一个，悬赏的消息就会四处散布。而情报贩子之间也会大量转卖，或者共享情报。 有个情报贩子通过航空公司的内线找到了丹龙和托图第一次去往布罗尼的行踪，转卖给了别的情报贩子。不过，丹龙和托图总是行动迅速，后来的人没有追踪到他们。（丹龙和托图当时直接从布罗尼去了达菲山附近的战区，极难追踪。） 另一组情报贩子查到了丹龙和托图从喀兹克返回多瓦尼革的行程。他们花了很长时间排查当天特定时段的出租车行程记录，找到了丹龙等人可能的躲藏公寓小区，但是不能确定是哪一幢楼。 拿到了抓捕瓦尔克斯的赏金后，丹龙等人一直深居简出。唯一出门的兰灵可以改变容貌。所以这一组情报贩子蹲点守候了数月不见成效，就把自己的线索再次转卖，让今天这个二人组捡了便宜。他们知道可以发大财了。萨科家和银狐家都是黑道大家族，出手豪阔。 丹龙一行人并没有发现被跟踪。他们到了多蒙特首都布罗尼，在杜平公司隔壁的大楼租下了一间公寓，可以通过一个楼宇间的走廊直接到公司，非常方便。尤维亚的义肢已经完工。杜平这两天要先在尤维亚的残肢末端安装一个基座，连接她的骨骼和神经系统。 这个步骤一般需要医生的参与。但是鉴于这是非法活动，杜平不敢找任何医生，而是利用托图提供的巨款开发了一台自动缝合神经的设备。 这一日，杜平在为尤维亚安装基座并做最后的调试。兰灵陪在她床边，而托图和丹龙被杜平的高级助手筱琪陪着参观公司。调试工作非常耗时，三人信步在空旷的公司大楼里闲逛。 托图的这一单生意救活了杜平科技。但是杜平除了筱琪，别人都信不过。这一组VIP客户来的时候，公司以装修为名，让员工都放假回家了。 托图和丹龙都是科幻迷，看到杜平公司的各种高科技设备都赞叹不已。 “哇，这个高科技实验室看起来棒极了！好科幻！“丹龙说道。 “好是好，不过都闲置很久了。”筱琪说完，叹了一口气。 “这些先进设备没人用吗？”托图问。 “很久没人用了，老板舍不得扔。因为没人会买这些专业设备，只能当废品处理。”筱琪解释道。 “这些是干什么用的机器？”托图接着问道。 “生产军用外骨骼的，就是一种机械盔甲，可以提高单兵作战能力。我们其实不是假肢公司，技术上说，我们是军工企业。” “酷啊！这么厉害的东西为什么不生产了呢？”丹龙问。 “我们本来可以争取到一个军方的大单，研究了好几年。就快投产的时候，不知道哪里冒出来一个竞争对手，生产出了和我们几乎一样的产品，价格比我们成本还低，就只好放弃了。” “你们的设计被偷了？”托图问。 “开始我们也这么以为，但是我们的系统保密性非常好，完全不对外联网。核心的设计图纸只有老板自己一个人掌握。实在想不出来如何能被盗。我们也雇佣安保公司调查过，公司系统没有被入侵的痕迹。而且，这种事就算查出来也需要漫长的诉讼才能得到补偿，公司没这个财力。” “就不能卖给军方以外的人么，这东西民用也不错啊。”托图说道。 “民用的话价格太贵，能买得起这种产品的私人极少，根本收不回成本。为了挽救公司，老板才接了那个人的生意。唉……那个人可是把我们害苦了。”筱琪又是一声长叹。 “那个人，是哪个人？”丹龙问。 “就是那个人啊，不能说的那个。”筱琪说道。（杜平深恨塔元帅害了他，但又不能承认为他提供过义肢。所以即便筱琪知道内情，也绝对不能提起塔元帅的名字。） “呃……”丹龙还是没反应过来。 托图凑到他耳边小声说，“应该就是塔元帅。” “话说……”筱琪转身盯着两个人，“你们该不会是什么军阀、毒枭、通缉犯什么的吧？” “哈哈哈，怎么会？我是开餐馆的。” “我是开修车铺的。” “嗯，我看你们也不像军阀。不过……没想到开餐馆和修车能挣这么多钱。车我不太懂，不过……”她盯着丹龙看了一会儿，问道：“你该不是野狼快餐集团的少爷吧？” “不是。” “麦香香？” “不是。” “炸鸡大王？” “不是。我的店叫福满楼，很小，就一家，不是连锁。”丹龙解释道。 “那……你该不会是哪一届的世界厨王吧？” “不是。呃……这么说的话，教我做菜的人和世界厨王有点关系。”（卓文有不许丹龙提及他的名字。） “我就说嘛，你们肯定不一般！话说我小时候也很爱做菜的，后来竟然学了电子工程，唉……”筱琪懊悔地说。 三个人说着话回到了杜平的工作室。“最后的调试已经完成，下周一就可以安装。之后还需要慢慢根据病人的反馈稍微调整，大概要一周时间。而假肢的适应估计要一年，一开始可能很不舒服。”杜平说。 “真是太感谢了，终于快等到安装了。”托图激动地和杜平握手。 三人推着尤维亚回了公寓。 “问出点什么没有？”杜平问筱琪。刚才的参观活动不止是为了闲聊。 “他们一个是餐饮业的名厨，一个是汽车业的老板。不是什么可疑人物。”筱琪答道。 “那个女孩呢？”筱琪问杜平。 “她说她是某个乐团的乐手，拉小提琴的。估计很有名吧。”杜平答道。 “唉，这年头……不管什么职业都比科学家和工程师强……”筱琪感叹道。 两天后，关键的时刻到了，杜平开始为尤维亚安装义肢。 “接下来要连接神经了。会很疼，但是不能用麻药，会影响效果。你挺住，几秒钟就会过去。”杜平说道。 “好的。”尤维亚平静地答道。 杜平深吸一口气，启动了连接装置。 “咔哒”一声，右臂假体（义肢）接入了基座。除了机械部分，尤维亚的神经系统也同时连接上了电路（模拟神经网络）。这种冲击会带来巨大的痛感，相当于斩断肢体带来的疼痛，而尤维亚却毫无反应。杜平赶快看了看电脑屏幕，以为是设备出了问题。监测系统却显示连接正常。 “怎么会这样？”杜平惊讶地看着操作台上的尤维亚，想问又不敢问。这种疼痛远远超越人类的忍受能力。当年的“铁血战锤”塔元帅疼得几乎晕死过去。 尤维亚面色平静，杜平却是惊得满头大汗。他抬手擦了擦额头问道：“你试试能不能抬起义肢。” 尤维亚抬起了右臂假体，把手拿到面前，灵活地动了动手指，之后紧紧握拳。这个义肢尽量模仿原生肢体，可以传递触觉和痛觉，感知温度，肤色和形态参照原生的左臂。唯一的不同是，义肢内置的动力电池会在上臂侧面三角肌附近透过蒙皮（假皮肤）发出微光。 “这个手臂用的是最新的高功率电机，力量很大，要慢慢适应，不然会捏碎杯子，或者拆掉门把手。”杜平一边说一边转头看了一眼丹龙。 因为尤维亚并没有被连接时的疼痛困扰，本来安排在三天后安装的左腿义肢，也在当天连接完成。之后，尤维亚做了一周的假肢调试和适应训练。杜平惊讶于她对义肢惊人的控制力。短短一周时间，她已经运用自如了，比当年塔元帅一年后的效果还好。 按照当年塔元帅的要求，这个义肢是战斗型义肢，力量远超常人，而且非常坚固，可以挡住小口径武器。塔元帅只少了小腿，而尤维亚整个腿都没了，所以大腿部分使用了与上臂类似的设计。因此腿部可以装下更大的电机，输出功率更高，可以让尤维亚高高地跃起或者急速奔跑。 尤维亚在一个专门设计的室内测试场中奔跑、跳跃、举起重物，好像忍者一样灵活。她再一次感觉到了力量；感觉到了生命；感觉到了自我的存在。这一刻，她重新拥有了自己身体；未死之人得到了重生。 人在受尽折磨时，本能的自我保护就是精神抽离，仿佛被折磨的肉体不再是自己的。然而这毕竟不是真的分离。当肉体破损衰竭，精神也就跟着凋亡。即便是折磨已经结束，游离的精神也很难再支配肉体。唯一可以逆转这种情况的就是获得新的更强大的身体。仿佛是让灵魂找到了新的躯壳，也就是所谓“重生”。 测试场地的门打开了，尤维亚面容平静地走出来。托图、丹龙和兰灵都聚在门口关切地看着她。她笑了，终于笑了。托图却哭了，嚎啕大哭。 夜深了，公寓里，丹龙和兰灵已经回房间。尤维亚叫住了托图，说想在睡前听他演奏萨克斯风。托图便欣然拿来了乐器，吹出的曲子欢快而悠扬。 “我再也听不到以前的那种悲伤的曲风了，是吧？”尤维亚问道。 托图腼腆一笑，说道：“我不会记谱子，只能跟着感觉来。所以……吹不出来了，都忘了。” “没关系……我都记得。它印在我脑中。你的音乐是我爬出地狱所用的阶梯。”尤维亚神情严肃地说道。 托图不知道怎么回应这一句，说道：“那……那太好了。我很高兴你能爬出来。” “你能不走，陪我入睡么。”尤维亚问道。 “没问题！我就在这儿安静地陪你。”托图找了一个椅子，坐在尤维亚的床边。“你以前很虚弱的时候，我也这么陪过你。我很喜欢这样看你入睡。” 尤维亚闭上眼睡了。托图反跨在椅子上，双手扒在椅背，看着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柔柔淡淡落在尤维亚的脸上。他曾经无数次梦到这张脸，现在她真实地躺在面前。 托图忽然想起来，这么久以来，他才第一次好好看着尤维亚。之前他虽然眼睛在看，心里却总是思绪万千，想着她曾经遭受的折磨；想着如何唤醒她的求生欲；想着如何能筹到钱为她造假肢。而现在，他什么也不用想了，他可以专注地看着她，安静地看着，真美。 尤维亚忽然睁开了眼睛，说道：“你打算一直坐在椅子上吗？” “哦，对不起！我正要走呢。”托图突然意识到自己太没礼貌了，立刻站了起来，转身要走。 “你要走吗？你不是答应了陪我入睡的么？”尤维亚说着把被子掀开了一点。 托图突然不知所措了，支支吾吾地说：“这个，这个，我有电……会伤到你的。”（他一时忘了闪电之刃的作用。） “你觉得我会怕电么？” “那个，那个……”托图突然想起来了技术上的可行性。 “我以为你喜欢我，很想上来呢。” 托图赶忙说：“不不不，呃……是的，我是说是的，我很喜欢你，特别喜欢，我……” 幸福来的太突然，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托图赶忙把长刀放在椅子上，推近到床边。这把刀对他太重要了，简直是为他而造的！ 月光轻柔地穿过窗帘。托图比月光还要轻柔。他很怕弄疼了尤维亚，但是还是成功地完成了自己的成人仪式。他突然觉得上天真是待他不薄，就算在这一刻死了也是毫无遗憾的。 第二天的阳光照进了房间，那么温暖，那么舒适。托图很少睡懒觉，今天却快睡到了中午。他朦胧地睁开眼，发现被子的一半被掀开，尤维亚没在床上。他一看表，“我的天！睡到了这个时候！尤维亚早饭都吃完了吧。”他赶忙穿好衣服冲出了房间，想早一点见到尤维亚的笑容。 客厅里丹龙和兰灵在准备午餐。 “哈哈……”丹龙一脸坏笑，“我以为你们不会出来了呢。午餐可没准备你俩的呦。” 托图有些奇怪，问道：“尤维亚没出来么？” “她不在房间里么？”丹龙问。 尤维亚，不见了！ ------------ 第27章 猫鼠游戏 尤维亚没在卧室，也没在客厅。兰灵立刻意识到不对劲。托图更是一身冷汗。三人冲入了尤维亚的房间，看到床边椅子上，托图的刀下压着一张字条。尤维亚写道：“感谢你们让我重新燃起了求生欲。一起燃起的还有复仇之火。我早已失去一切，没什么可以报答你们。我能做的就是不让你们卷入危险。托图，你如果胆敢追来，我将永远不再和你说话。” 兰灵走到窗旁说：“她看来是从窗子出去的。去查监控录像的话就能知道何时走的，往哪个方向走的。” 三人立刻出发去找公寓大楼的管理员。 尤维亚在凌晨就跳窗走了。她住的公寓在15层，很高。但是现在的她什么也不怕，行动能力也比常人好很多。她借着公寓外墙接近垂直的斜坡一点点滑到了地面，先找了一个24小时营业的快餐店，借了电话打给什么人。之后她又跑去了一个赌场，在赌场的后门有人交给她一包东西。（内有一套新衣服，一张假证件，一部手机，还有一些现金。）尤维亚接着乘出租车赶去机场。 虽然事发在凌晨，尤维亚刚出公寓，外面就有人开始跟踪她了。狄特买到了尤维亚所在地点的情报，但是萨科家的赫米奇提醒他说丹龙等人不好惹，要多找高手围攻才行。因此，狄特没有立即动手，而是召集了二十几个高手组成刺杀小队。 银狐的刺杀队尚未到达多蒙特，尤维亚这边就自己一个人出来了，真是天赐良机！狄特命令手下保持跟踪，同时立刻联系了当地最可靠的杀手。他本不愿用外人，但是机会难得，只好雇职业杀手上阵。 凌晨的街道上，车辆很少。坐在出租车里的尤维亚隐隐感觉后面的车可疑。她不太确定是否被跟踪，但是保险起见，她突然打开车门，跳车飞奔，穿过几条街，拦下了另一辆出租车去机场。她的动作突然而又迅猛，很快甩掉了跟踪者。 数个小时之后，托图等人才发现尤维亚不见，找大楼管理员查看了监控。他们注意到尤维亚走后，一个清洁工跟着她。大楼管理员表示不认识这个清洁工。“不好，尤维亚有危险！”托图说道。他本来还有一点担心字条里的最后一句话，纠结到底要不要追。现在看来，必须马上追上去保护尤维亚！ 三人立刻出了公寓大楼。出门的一刹那，兰灵看到街对面有一双眼睛一闪而过。这刹那间的一瞥，没有人会注意，但是兰灵不同。公寓楼的街对面，一个假装维修路灯的“工作人员”被丹龙反剪双手按在地上。托图用了一点带电的小手段就让那家伙投降了。 他承认自己是狄特手下负责监视大楼的人。从这个俘虏的手机里，托图发现了尤维亚的去向。狄特的跟踪小组虽然跟丢了，但是他们拦下了尤维亚最早乘坐的那辆出租车，知道了目的地是布罗尼国际机场，已经派人去找。丹龙等人马上叫车，也向机场赶去。 丹龙他们在路上的时候，尤维亚已经到机场几个小时了。她在等飞机，其间换了一身衣服，买了些化妆品简单上妆。这个时候，狄特雇佣的杀手也赶到了机场，只有一人，绰号“安静的罗格”。这个杀手擅长使用消音手枪，枪法极准而且子弹带毒，入行以来从未失手，也从不开第二枪。 机场里人头攒动，非常繁忙，罗格没有精确的情报，只能慢慢找。他首先排查了几个去往奥底市的航班的登机口，没有发现目标；接下来只能地毯式排查机场所有的近百个登机口。尤维亚使用了假的身份证件，所以即便狄特贿赂了机场的工作人员，也没有查到尤维亚的机票信息。 尤维亚从洗手间刚刚化完妆出来。她本能地感到周围有危险。这或许不是一种真的感知能力，而是刻在内心的不安全感。不到一年前，银狐家的大总管狄特弑主夺权，策动了家族里的很多高级干部反叛。尤维亚被身边的人出卖，受尽折磨，从此变得非常敏感，总是感觉周围潜伏着危险。 尤维亚一出洗手间，立刻躲在了一个角落。她仔细扫视着周围的人，发现了一个穿着宽松运动服的中年男子没有带行李，慢慢地走，不停扫视着人群。他的步伐看似闲庭信步，头却几乎不动，只用眼睛扫视，速度飞快。他抬手接了一个电话，之后走到了尤维亚的登机口附近。 “这人有问题。”尤维亚离开了这个登机口，远远的盯着这人，同时还在留意他是否还有同伙。 尤维亚当时从公寓出来借电话打给了一位“鞋店老板”。这是一种为黑道人物提供特殊服务的行业。因为黑道人物往往突然需要跑路，或是躲避仇家，或是被警方追捕；跑路时往往很匆忙，什么都没带。所以他们会提前在“鞋店老板”那里存一些钱，并提供自己的照片。跑路时只要打个电话，对上了提前约好的暗语，就可以在“鞋店老板”那里得到假证件，现金，手机，衣服，食物之类的跑路必需品。 “鞋店老板”们是中立的商人，不隶属于任何黑道。他们互相帮助，结成网络。只要在一个“鞋店老板”那里存了钱，基本上可以在任何地方得到服务。当然，这些服务很昂贵。之所以叫“鞋店老板”是因为黑道上的暗语，把“我要跑路，需要假证件”，说成“我要去跑步，需要换双鞋”。 尤维亚17岁的时候曾经想离家出走，就找了一个鞋店老板存了很多私房钱在那里。后来没下决心走，钱也就没要回来，一直放着，几乎都忘了。 为了尽快查到尤维亚的行踪，狄特坏了黑道的规矩。他通过抓捕那个赌场送东西的小弟，顺藤摸瓜抓到了为尤维亚提供服务的“鞋店老板”，逼迫他说出了尤维亚的假身份。他又通过机场的内线查到了这个假身份将要乘坐的航班号，打电话通知了罗格。 得到了最新情报的罗格，没有在等候区发现目标。他守在登机口不远的地方假装看手机。另一只手似乎是插在裤兜里，其实袖子里是空的，手在胸口，宽松的外衣下面握着枪。他找的地方既不太显眼，也可以保证在射程内。只要目标出现，他就可以透过外衣，安静地射出一颗毒子弹，然后从容地走掉。 开始登机了，尤维亚隔了三个登机口，远远地看着罗格。作为黑道大家族的继承人，虽然没兴趣，她还是见过几个职业杀手的。“这个人是杀手！”尤维亚做出了判断。她扫视四周，发现了一个睡着的旅客，披着一件大衣躺在椅子上。尤维亚走过去轻轻偷走了大衣。 尤维亚兜了个圈子，慢慢从后面靠近罗格，走到比较近的时候，把大衣朝罗格的头顶抛过去，同时快步走近。大衣被抛起后落得稍慢，而尤维亚走得略快。杀手的感觉都很敏锐。罗格瞬间感到身后有人在靠近。他立刻回头，空中一团什么东西落下来。他想都没想立刻挥手挡开。一件很普通的大衣落在了地上。 “上当了！”罗格意识到被骗，可惜已经晚了。分神在大衣上的片刻，尤维亚的右手（战斗假肢）已经抓住了他的脖颈，轻轻一扭，那微弱骨折声被机场里的广播掩盖。尤维亚扶着罗格坐在了附近的椅子上，好像一个累得睡着了的旅人。乘客们都在忙着登机，没人注意到发生了什么。 飞机起飞了，机上有化名登机的尤维亚，机场的内线把这个消息通知了狄特。狄特很困惑，罗格竟然失手了？这背后有问题。狄特在银狐家长大，对尤维亚再了解不过。她虽然机灵，却几乎没有战斗力。职业杀手，得到了精确情报，却依然失手。唯一的解释就是尤维亚还有隐藏的保镖。事实上，尤维亚离开她的保镖（托图等人）本身就很可疑。 “难道是个圈套，诱我出手？”狄特觉得这个猜测不大合理，但又没有别的答案。 “怎么办？”狄特身边的一个属下问道，“要不要把飞机打下来？” “太招摇！击落民航客机的话警方会来找麻烦。我现在麻烦够多的了。”狄特说道，“通知所有人，去帕里斯集合。” 机票信息显示，法利来共和国的首都“帕里斯”是尤维亚所乘飞机的终点。狄特隐隐觉得他好像猜出了尤维亚要去帕里斯找谁。如果是真的，就会很麻烦，一定要拦住！ 托图等人追到机场的时候，尤维亚刚刚登机。三人分头在各个登机口寻找她，怎么也不见人影。兰灵找着找着，看到一个睡着的旅客，姿势不太自然。仔细看，兰灵一惊，发现这人脖子上有一片淤青，好似一个手印；她一探鼻息，果然死了。 兰灵立刻意识到这可能是尤维亚的右手干的。她跑到就近的登机口看见飞机还没有离开，就仔细地透过飞机的舷窗看里面的人，可是都没有尤维亚。但是，有一扇舷窗的遮光板被关上了。兰灵盯着这扇窗，恨不得冲过去把它打开。 空桥分离，那飞机开始离开候机楼，越走越远。兰灵正在想要不要冲出门，拦下飞机看看。一个空乘打开了那个遮光板。（按照航空守则，飞机起飞前，舷窗的遮光板应该全部收起。）打开的遮光板后看不清人脸，只露出了一些头发，那是淡金色的，微微卷曲的头发。 飞机越走越远。“快来！”兰灵通过电话叫来了托图和丹龙。登机口的屏幕显示这架飞机去帕里斯。“来不及拦下飞机了，我们快买票追过去。”兰灵说道。 遗憾的，是下一班去帕里斯的飞机要等到晚上。兰灵立刻用手机查找附近火车站的时刻表。而托图在计划要不要干脆把机场的塔台搞断电，拦下所有飞机。丹龙灵机一动，说到：“我们现在应该可以坐电视上那种富豪坐的小飞机追吧。那种飞机是不是不用等？”兰灵和托图都看了一眼丹龙，也不知是赞许还是惊讶。 （抓捕瓦尔克斯得到的奖金，支付完义肢生产费用之后，依然剩了数千万银元。只要出得起价格，多数机场都提供临时包机服务。） 三人很快坐上了小型公务机直飞帕里斯。丹龙兴奋地研究飞机上各种豪华配置。兰灵借机会闭眼休息。托图则烦躁不安，一直在抖腿。这架小型飞机，只比尤维亚的客机晚走了半小时，几乎同时到达了帕里斯。 ------------ 第28章 护花使者 尤维亚的班机到达帕里斯国际机场。她没有正常出登机口，而是趁人不备，从空桥的侧面楼梯到了户外，之后从另一扇门进了候机楼。狄特派出的杀手小队在登机口埋伏，等了半天，乘客都走光了也没见尤维亚。他们不顾空乘人员的阻拦，强行冲进机舱，却还是没找到人。 “搜！”狄特在一辆军用指挥车里下令。他搭军机提前半小时赶到了帕里斯，在机场附近的空地上建立了一个临时指挥部。 杀手们得令后立刻散开，一部分人在候机楼内搜索；一部分人开始搜查飞机的行李舱，甚至包括起落架舱。与此同时，机场外面的一个车队，突然车门全开，钻出来上百人，一窝蜂涌入了机场。 帕里斯不是银狐家的地盘，狄特为了保险，从默里国防军借了三架大型运输机，以军事考察团的名义，运来了两百多手下增援杀手小队。这些人是银狐士兵中的精锐，此时都换了便装，防止机场警方干扰行动。 此时狄特已经知道托图等人离开了公寓，但是他没想到三人行动如此迅速，也已经到达帕里斯。狄特的注意力全在尤维亚身上。他和赫米奇都判断托图等人是受人雇佣保护尤维亚的保镖。只要杀了尤维亚他们自然会散去，没什么威胁。 而萨科家此时也放弃了招募托图和丹龙。家主蒙哥认为他们只是装作没有背景的生意人，故意被抓到莲沼。他们劫走尤维亚背后一定还有阴谋。蒙哥萨科和狄特立场不同，追捕尤维亚对他来说没那么重要。所以萨科家一直在帮忙提供请报，却没有直接派兵协助狄特。 托图等人乘坐的公务机虽然与尤维亚同时到达了机场，但是相隔很远。公务机有单独的VIP候机区，远离喧嚣的候机楼。这么贴心的设计可是恨死了托图。他一下飞机就狂奔向登机楼，几乎比兰灵还快。托图按照航班号找到了相应的登机口，却只看到四散的人群。一个缩在柜台后面的空姐正在打内部电话报警，说有人闯入了机舱，之后又跑了。 “不在这儿，”兰灵扫视了一圈说道，“我们得抢先找到她。” 三人一起跑到了机场的出口大厅。帕里斯是著名的国际大都市。它的机场比布罗尼机场大了数倍，出口大厅万头攒动，一望无边。 托图等人在大厅的二楼往下看。“在这儿！”兰灵在茫茫人海中一眼就锁定了尤维亚的位置。只见她正随着人群，微微低着头，匀速往外走。兰灵不但抢先发现了尤维亚，还看见不远处很多强壮的年轻男性逆着人流，站成了松散的一条线，正在筛查身边经过的每一个旅客。因为相隔较远，尤维亚看不到这些人，还在向他们走去。 兰灵一路都带着“月枝”。（这个没有配箭的古董长弓，按规定不算武器。托图的闪电之刃则只能托运，现在还在机场的VIP柜台等他去取。）兰灵看明了形势，二话不说，举弓就射，把尤维亚前方的敌人一一射倒，开出了一条路。这些银狐的士兵虽然精锐，哪里是精灵公主的对手。他们被水箭击倒前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丹龙等人来不及坐电梯，而是翻身从二楼直接跳下，穿过拥挤的人群追了过去。托图身边没了闪电之刃，加上心情急迫，他与人擦肩而过的时候，不小心电到了几个路人。一个女人被电的时候吃痛尖叫了一声，迅速引起了一阵恐慌。拥挤但有序的人群闻声开始骚动，更多不明就里的人开始尖叫奔跑，以为发生了什么恐怖袭击。 银狐士兵组成的筛查阵线被受惊的人群冲散。他们当中有几个人发现了尤维亚，但是混乱中却无法靠近。“发现目标！四号出口，四号出口!”一个士兵通过对讲机报告，自己却被人群挤得动弹不得。 三人组拼命往前挤，眼看尤维亚已经快出机场的门了。“尤……（维亚）”丹龙喊到一半，托图拦住了他，说道：“我们就暗中保护她吧，别让她知道我们追来了。”托图还在纠结字条上的话。他怕尤维亚真的再也不和自己说话了。 等三人追出门外，看到尤维亚已经上了出租车。车开走的速度特别快，轮胎发出刺耳的“吱吱“声，松开的门边滚下来一个出租车司机，对着一溜烟开走的车叫骂。尤维亚驾车高速逃走。后面有十几辆车跟着追了上去。 “你们开车走。我跑着。”兰灵说完变成了鸟腿模式，跑的比车还快。她用月枝连射数箭，把最后追上去的几辆车的车胎击爆。托图和丹龙也去抢了一辆出租车，把司机扔在后座。丹龙驾车追了上去。这是他第二次开汽车，又一辆可怜的汽车。 兰灵超近路爬上了机场附近的一座小丘。这里可以俯瞰下方的公路。只见一辆橙黄色出租车在车流中快速穿梭，后面跟着十几辆黑色越野车。好几辆黑车的副驾驶都有人探出头来，端着突击步枪企图瞄准。 兰灵哪里会给他们机会。山上的劲风撩起兰灵的长发，露出了她墨玉般的双眸。“嗖嗖嗖！”淡蓝色的水箭激射而出，击中了数辆车的车胎。那些黑车立刻失控，摇晃着撞向路边的护栏，把探头举枪的人都甩飞出去。但是在大风中，面对十几个移动靶，连兰灵也很难瞄准。有一辆车跑得太快，她只射中了车的后窗，没什么效果。 兰灵瞄准黑车的时候，马路对面有一道橘黄色的残影掠过。那是另一辆全速行驶的出租车，以近乎疯狂的方式逆行，不断刮蹭着迎面的车流，车胎擦出青烟，车门蹭出火花。这辆的主人，一个身材微胖的中年男人，正坐在后座惊恐地看着前方。 托图把出租车司机仍在后座的时候并没有绑着他，但是此时这位可怜的司机完全无法动弹，被面前的亡命追车场面震慑住了。他眼前的画面更像是一部4D恐怖电影。死神时不时向他招手，转眼又放过了他，结果又回来了，又走了……又来了…… 丹龙任何一个微小的失误，一次误判，都会将这辆出租车撞得粉碎。然而，他竟然还不专心开车！只见他单手扶着方向盘，把头探出车外，伸手抓起了一个竖在地上的路标，像标枪一样掷出，远远地插在斜前方的路面上。 从兰灵箭下漏网的那辆黑车已经逼近了尤维亚的车，副驾驶的枪手已经开始射击。 “砰”地一声，黑车迎面撞在那飞来路标的铁杆上，几乎被切断。副驾驶被甩出，飞得比子弹还快，超过了尤维亚的出租车。 山丘上的兰灵见到这一幕，刚松了一口气，却远远的看见一架直升飞机。这架直升机看起来是某个电视台的，因为上面印着大大的“4频道”。但是等机舱门打开，里面的人肩上却不是摄影机，而是一个导弹发射筒。 兰灵看得清楚，立刻抬弓就射。可是直升机离得太远，风又很大，虽然射中了后旋翼，却只是让它有些摇晃。好在这些摇晃干扰了发射导弹的人，让他迟迟无法瞄准。 兰灵射不下飞机，立刻电话托图。“哦，好的。”托图接了电话，四处张望。他看那架直升飞机离得很远，但是悬停地点附近有一座小山，山上是一排高压输电线。电线的铁塔一路顺着山脊延申。其中一座电塔离公路不算很远。“把我送到那个铁塔那里。”托图指着路旁，对丹龙说道。 丹龙听后猛地急转，冲破了护栏，沿着网状护坡草坪，一路冲上了附近一座小丘。车子剧烈颠簸，眼看就要散架。丹龙一甩车头，托图从副驾飞出，一把抱住了一座输电铁塔的钢制基座。托图大喝一声，铁塔的基座连同上面的电线一起放出电弧。电弧一路高速地沿着电线传导。接近直升飞机的时候，高压线射出一道极长的闪电。那直升机立刻冒着黑烟失控坠毁在了山上。 兰灵高速奔跑，同时打着电话：“我跟上去了，你们也快过来。” “好的。”丹龙答道。可当他踩下油门时，油门踏板竟然断了，引擎也跟着熄火。“咔嚓”一声，左边的车门全掉了下来，接着是右边的。这辆车完全报废了。（被丹龙开过的车，命运都不大好。） 车门掉了，似乎可以逃跑，后座的胖司机小心地把屁股往门边蹭。丹龙却突然回头看着他，吓得他一个激灵。丹龙很是不好意思地笑了，拿了些钱弥补司机的损失。他的现金不太够，托图走过来拍着胸脯保证会把车修好。胖司机没有拒绝，也没法拒绝。 机场附近的指挥车里，狄特盯着监视器。屏幕上显示着坠毁的直升机残骸正冒着黑烟。他用力地锤着屏幕，气急败坏，却又无可奈何。他显然低估了尤维亚的“保镖们”，而赫米奇分明提醒过他的。 国际机场闹出这么大动静，帕里斯的警方，甚至驻防部队都被惊动了。留给狄特的时间已经不多，这个烂摊子凭他自己很难收拾。狄特握着手机，犹豫再三，还是拨打了一个电话。 逃离追杀的尤维亚，为了不引人注意，减慢了车速，好像一辆普通的出租车，混入了帕里斯大街上的车流之中。不过她一直没有离开兰灵的视线。 大约一小时后，兰灵站在一座山上，远远地看着尤维亚的出租车到达了目的地。这是一座古朴的大庄园，占地面积比银狐庄园小得多，也老旧得多。庄园的围墙不高，可以看见内部的主建筑是一座爬满藤蔓的阴森古堡。和银狐庄园那古堡风格的宫殿不同，这座古堡看起来是真正的防御性建筑，墙面上的窗口都很小，房顶上有一圈箭垛，正门没有装饰，是纯黑色的铸铁门。 兰灵没有追过去保护，因为这座庄园似乎是欢迎尤维亚的。没有门卫，没有哨兵，当尤维亚的车靠近，庄园的高大铁栏便自动打开了。 “或许……护送到这里，就可以了。”兰灵心想。 “砰砰砰，吱扭，吱扭”奇怪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兰灵一回头，看到一辆没有车门的破车，一拱一拱地前进，引擎盖里不时冒出白烟。车里坐着两个熟悉的面孔，正在看着她笑。 “这么慢啊……”兰灵也不禁失笑。 ------------ 第29章 艾克斯堡 尤维亚开着抢来的出租车到了一座偏僻的庄园。她并不熟悉这里，只是记得儿时曾经来过一次。开进庄园之前，她也不知道这庄园的主人对她会是什么态度，吃闭门羹就算好的了。她也许会自投罗网，但是尤维亚此时没有别的选择。 车胎压着碎石路慢慢进入庄园。这种路面是几百年前马车流行的时候用的，这里却依然保留。不光这条路，这里的一切似乎都被时间遗忘，完全看不到一点现代社会的痕迹。庭院里古树森森，盘根错节，似乎从未被修剪过。树影之下寸草不生，只有被树根拱起而碎裂的石板。 庄园围绕着一幢雄伟的古堡而建。城堡的墙面已经几乎看不见，爬满了藤曼。墙根的一圈则是厚厚的青苔。从下面往上看，会让人有一种错觉，好像城堡是从青苔里长出来的巨树，直插入云，天知道它生长了几千年。 唯一没有被藤蔓遮挡的是城堡的黑色大门，边缘有一圈黑色铆钉。尤维亚停车，黑门缓缓打开，一个老者穿着笔挺的管家服，带着白手套，恭敬地迎出来，为尤维亚开车门。他脸上的皱纹遮挡了岁月，让人看不出年纪，也许是七八十岁，也可能九十开外了。尤维亚还记得有这么一位老管家，记得他深陷的眼窝和清澈的眼睛，似乎是叫福伯。 尤维亚跟着老管家福伯到了一个小厅。等了一会儿，福伯亲自端来了茶点。 “不知尤维亚小姐前来有何吩咐？”福伯开口了，声音并不苍老，听起来也就五十多岁。 “我要见玫姐，麻烦你请她出来。”尤维亚答道。 “请问您有何事要找玫小姐？我好去禀报。” “跟她说，我来结盟。” 福伯退出了房间。尤维亚没有动茶点，甚至没有坐下，安静地站着等。很久之后福伯才回来，说道：“玫小姐说艾克斯家早已经退出了暗世界，不会再过问暗世界的事务。麻烦尤维亚小姐白跑一趟了。如果您需要躲一躲，我们可以在帕里斯城里给您提供一处安全的地方。” “这些话，你让她出来和我当面说。”尤维亚说道，眼睛没有看着老管家。那老者显得有些为难，一时没有答话，也没有离开。 尤维亚扫视着这个昏暗的小厅，墙面是暗黄色的条纹壁纸，中间六把椅子围着一张小茶几，都是棕红色的木雕家具。天花板上的黄铜吊灯烧的是白蜡。房间一侧的壁炉没有点燃，上面横着木制的博古架，放着几尊不大的动物石雕，看起来应该是古董，表面裹着岁月留下的包浆。 “这个房间的布置很符合爸爸的品味。”尤维亚脑中闪过了这么一句。古董商人出身的何塞与艾克斯家并无深交。唯一的一次拜访，便是和古董有关。大约十年前，何塞带着尤维亚来归还艾克斯家祖上遗失的一件画作。何塞高价从黑市将它买下，亲自送到艾克斯堡，就是为了和树大根深的艾克斯家拉关系。何塞最擅长搞人际关系，他带着当时未满十岁的尤维亚来，也许就是为了今天。 尤维亚的眼睛聚焦在了一尊猫头鹰雕像上，说道：“你要是真的退出暗世界，就不会让我进来了。你知道银狐家发生了什么。你应该也知道，下一个是你。”尤维亚说完，就看着这个雕像的眼睛，雕像仿佛也在看着她。 过了很久，老管家福伯说道：“玫小姐有请。请跟我来。” 福伯带着尤维亚到了二楼的另一个房间。尤维亚终于见到了她要找的人。这是一个很优雅的女人，大概四十岁上下，棕色的齐肩卷发，长睫毛，柳叶眉，大红的嘴唇，妆容精致，穿着一身酒红色连衣裙，手上一支翡翠烟嘴连着细长的卷烟，风姿绰约。 她是玫瑰，艾克斯家族的实际控制人。自从家主里昂艾克斯生病后，玫瑰掌管了家族。这个艾克斯家本来是暗世界六大家族之一，五年前宣布退出暗世界，交出了所有地盘和麾下附庸的集团。表面上的原因是家主艾克斯少爷病重不能理事。实际上是暗世界之王“狗王”的步步紧逼。玫瑰为了保存家族，选择放弃利益以求自保。 玫瑰慢慢地吐了一口烟，说道：“你成熟了不少呢。上次见你还是个小姑娘。” “成熟是有代价的。我的提议你接受吗？”尤维亚的双眼直直地盯着玫瑰。 “你要见面，我就和你当面说。艾克斯家不是以前的暗世界家族了。我们没有能力和王对抗。”玫瑰淡淡地说道。 “里昂少爷怎么样了？”尤维亚问。 玫瑰沉默，没有回答。 “他对狗王始终是威胁吧。万一他病好了呢，狗王肯等吗？”尤维亚再问。 玫瑰的眼神变了，却继续沉默。过了一会儿，她抬头问道：“你真的知道你要干什么吗？” “我知道，而且非常清楚。我去过地狱，那是狗王应该在的地方。” 福伯似乎突然知道了什么消息，在玫瑰耳边说了一句。玫瑰对尤维亚说道：“狗鼻子很灵呢，这就来人了。你要出来看看吗？” 玫瑰带尤维亚出了房间，走到一个有窗帘的楼梯拐角，示意等她在这里。玫姐带着管家福伯下楼迎客。 楼下门厅站着一人，身披粗布黑袍，宽松的长袍一直垂到脚边。黑袍的帽兜宽大，只露出了那人的嘴和下巴。纯黑的长袍让这人好像一个剪影，但是他的腰带却非常耀眼。腰带由黄金丝绞成的绳索串着许多红宝石雕刻。这些雕刻嵌在镂空的方形黑曜石上，花纹繁复，每一节都不同。 这身装扮说明他是“黑暗使徒”——王的直属手下。他见玫瑰走近，递上了一个黑色的信封。“吾王有令！”那人冷冷地说道，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语气。他此时代表的是暗世界之王。 玫瑰接过信封，并没有拆开蜡封，直接用手上的香烟把信点着了。信慢慢地烧，那个黑暗使徒骇然张大了嘴。“你竟敢……” 玫姐淡淡一笑，说道：“汉斯齐科大人可能忘了，艾克斯家已经退出了暗世界。他命令不到我头上了。他如果想让艾克斯家回归，就请亲自来和我家少爷面谈。”说罢，她挥了挥几乎烧完的黑信封，松开手，让那信封一边燃烧一边在空中化为灰烬。 “敢烧王令！这是公然造反啊！“那黑暗使徒刚想发作，看见福伯的眼神变得像鹰一般锐利，盯得他毛骨悚然。他没敢说出那一句，转身快步走了。 那份烧掉的王令内容是让玫瑰把尤维亚交给这位黑暗使徒。“狗王”汉斯齐科得到了蒙哥（萨科家主）的报告，说银狐家的继承人去寻求艾克斯家的庇护。这个艾克斯家很让狗王头疼。它曾经是暗世界最强的家族之一，连当年的鬼王都忌惮三分。 其家主里昂艾克斯曾是暗世界一等一的高手，而且和元老冥童是密友。这二人曾联手击败了不可战胜的“鬼王”。冥童成了新的王，称“冥王”（狗王的前任王）。而里昂因为被鬼王打伤，一直在养病，传言已经死了。不过万一没死的话，狗王可是万万惹不起他，就连他手下的玫瑰也是极为厉害的角色。狗王知道，如果尤维亚得到艾克斯家的庇护，再杀她就很难了。 听说王令被烧，狗王决定暂时忍耐。他一方面还在策划消灭另一个大家族，一方面还在寻找和确认冥王是否已死。眼下的形势，他实在不想再多树敌。而且银狐家已经基本灭掉，剩一个继承人并无大碍。就算尤维亚东山再起，也会首先和家族的叛徒内斗，暂时威胁不到自己。 基于以上考虑，狗王和蒙哥说艾克斯家的事他名义上已经不方便过问了，想要开战就自己出手。而蒙哥是个聪明人，狗王不敢惹，他自然也不想惹麻烦。而且尤维亚是狄特的麻烦，和他关系不大。 真正恼火的是狄特，然而以他的实力远远不到能挑战艾克斯家的程度。他只能想办法用利益拉拢，换得艾克斯家放弃尤维亚。毕竟银狐和艾克斯以前并没有很深的交情，如果价码开得够高，艾克斯家没有理由力保这个小狐狸。问题是……狄特没有什么艾克斯家看得上眼的东西，这才是他头疼的问题。 好不容易弑主上位的狄特发现银狐家在暗世界里势力衰微，远非表面那么风光，早已经配不上五大家族之名了。他终于理解了何塞为何一直小心翼翼地经营各方关系。银狐家根基浅薄，除了有钱，什么也没有。狗王拿银狐家开刀正是因为如此。 在艾克斯堡，玫瑰赶走黑暗使徒的过程都看在尤维亚眼中。她从窗帘后面走出来，隔着长长的楼梯和玫瑰对视。她知道从这一刻开始，玫瑰接受了她的提议。艾克斯家和狗王彻底决裂了。一场风暴即将席卷整个暗世界。她的复仇计划开始了第一个阶段。 联盟已成，二人无需多言。玫瑰回身上楼，带尤维亚去又了一个房间，看起来像是会议室。椭圆形长桌的尽头有一面大屏幕。她打开墙上的屏幕，显示出三个人正在向前方眺望。“他们是你的朋友吧？看起来不像保镖呢。”玫瑰问。 尤维亚看着屏幕上三人的脸，低下了眼皮。“他们还是追来了。” 她路上已经猜到，自己之所以能甩掉这么多追兵，一定是这三个人干的。尤维亚清楚自己将要做什么。可是这三个人显然不知道。要把他们拉入深渊吗？尤维亚当然不愿意。不过很显然，这件事她做不了主。“那个傻瓜”正在焦急地张望，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在玫瑰的监视之下。这样的人能在暗世界生存多久呢？ 托图、丹龙和兰灵正在山上张望。突然有人说话了。附近的一块石头竟是隐藏的音箱。管家福伯的声音传来，说尤维亚小姐请他们进庄园。不久，古堡里派来了车。三人从此和暗世界联系在了一起。 ------------ 第30章 待客之道 玫瑰在艾克斯堡正餐厅设宴招待尤维亚、托图、兰灵和丹龙。不同于古堡的其他地方，正餐厅辉煌明亮，周围的墙壁上都有镶金纹饰。高高的穹顶绘着五彩云朵，下面是三组水晶吊灯。餐厅正中有一张长方形大桌，足可以坐二三十人，铺着雪白的桌布，摆满了精致的瓷器，亮银的餐具。 玫姐坐在长桌中间，左手边是尤维亚一人，右边是托图等三人。管家福伯为众人斟酒。十来个穿着燕尾服的男仆，快速而熟练地上菜，既听不见脚步声，也没有杯盘相碰的声音。 “哇，真是精致的菜肴！谢谢您的招待，我从来没吃过这些。”丹龙感叹道。虽然是餐馆老板，丹龙却没见识过什么高端饮食。卓文交给他的只是一些基本而简单的菜肴，适合在福满楼做的。 兰灵只是静静地用餐，慢慢品味。她算是半个美食家，不过这个时候不方便发表评论。 托图几乎没动食物，低着头一言不发，偶尔偷偷瞟一眼尤维亚。“不知道我们追来她是不是很生气。该不会再也不和我说话了吧。”这是托图最担心的事情，看尤维亚的表情，显然是没有原谅他。 尤维亚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三人，好像从前在病床上的时候。 “我叫玫瑰，暂时负责艾克斯家的事。你们可以叫我玫姐。”玫瑰自我介绍道。她妩媚的双眸扫过丹龙等人，“诸位远道而来，尽管在这里住下。我家和银狐算是相熟已久了，还请各位不必拘礼。” 她说着微微颔首，又转头看着尤维亚，“可否请大小姐介绍一下诸位贵客？” 尤维亚没有回应，表情很为难。她此时还没有下定决心把三人牵扯进来。 “菜上完了。”福伯躬身向玫瑰报告。 “好，你们下去吧。”玫姐说道。福伯率众侍者退了出去，轻轻关上了餐厅的门。 兰灵突然抬眼，说道：“门锁了！”众人都是一惊，看向玫姐。 玫姐用餐巾擦了擦嘴唇，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站起身来，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匕首，冷冷地说道：“耳朵很灵嘛。我艾克斯堡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来的。” 众人立刻做好战斗准备。托图翻身到了桌子对面，护在尤维亚身前。兰灵拿弓在手。丹龙则从桌上拿了一把餐刀，鼓足真气，蓄势待发。 玫姐面容平静，打量了一下餐桌两侧的四人，突然冲向右手边，动如脱兔，迅猛异常。兰灵同样反应极快，举弓就射，在如此近的距离，竟然没有射中。玫姐在箭未离弦的刹那，就已经判明了方向，水箭擦身而过，未能沾身。 玫瑰举起匕首划向离她最近的丹龙。丹龙聚全身真气于餐刀，迎着敌人的刀锋而上。“砰”的一声，餐刀碰在匕首上。丹龙只觉得手臂酸麻，餐刀险些脱手。玫瑰快如闪电。双刃相碰之后，丹龙还没有任何动作，玫瑰的另一只手已经伸出，将丹龙的手肘向上一托。丹龙手上的餐刀立刻脱手飞上了穹顶。 与此同时，兰灵举起月枝再射。这一次可谓是近在咫尺。只有两步远，几乎是贴着玫瑰的头部射击。玫姐躲无可躲，飞起一脚踢中了水箭。水箭崩开，化作强劲的气流，吹直了玫瑰雍容的卷发。 丹龙没了武器，挥右拳打来，趁着玫瑰挡箭的功夫攻向她的左肩。这一拳力贯通背，气势如虹。玫瑰左手挥拳迎上。两拳就要相遇，玫姐忽然由拳变掌，避开丹龙的拳头，手臂顺着丹龙的拳边揉上，到了手肘的地方又是向上一拖。丹龙右臂立刻脱臼，紧接着腋下被狠狠踢中，晕了过去。 兰灵变成鸟腿模式，围着敌人边跑边射。哪知道玫姐更快，预判了她的路径。兰灵刚跑几步便被玫瑰截住，匕首直戳兰灵脖颈。刚要刺到，匕首又变了方向，在后背上挡住了托图刺来的一刀，顺势将刀斩断。闪电之刃还在机场，托图也拿了一把餐刀。 这把餐刀被托图附上了强劲的电能。被斩断的瞬间，餐刀迸射出了闪亮的电火花。也许两刀相碰的时间极短，又或者玫瑰对电击的耐受极好，虽然被电击，她却神色依旧。挡住偷袭的同时，玫瑰一瞬间翻身，倒挂身体，一个倒立回旋踢，一腿踢中兰灵的头，一腿踢中托图的右手。兰灵立刻晕了过去。托图的半截餐刀脱手，手腕折断。 右边的两个都解决了，玫瑰慢慢靠近托图，眼睛却看着尤维亚。托图急中生智，左手一扬，把餐桌的桌布掀了起来。宽大的白色桌布连带着上面的瓷器和饭菜，一股脑扑向玫瑰。 玫姐用匕首一划，刀锋带着强劲的气流，将桌布和上面的东西整齐地切开，“唰”地一下飞散开去。匕首划过的刹那，托图利用空档，不顾性命地扑过来。他时机掌握得极好，几乎是紧跟着离开的刀锋过来，再早分毫就要扑在刀刃上。 事出突然，玫姐来不及收刀反刺。而托图已经近身，几乎要接触到玫姐。就在他马上要放电的一瞬间，玫姐的左手一翻手腕，用中指的指节砸中了托图的头，快速而轻巧。“啵”的一声，正中后脑，托图面朝下栽倒，不省人事。 玫姐的面容恢复了微笑，慢慢走向尤维亚。尤维亚也举拳准备迎战，虽然她知道自己根本不是对手。“你疯了么！除掉我们对你有什么好处？”尤维亚愤怒的问道。“没有好处。”玫姐还是微笑，并慢慢走近。 最先被击晕的丹龙挣扎着站了起来，左手在地上摸到了一把餐叉。他握紧了“武器”，摇摇晃晃，双眼还不能完全聚焦，准备冲过去厮杀。玫姐用脚尖踢飞了一个地上的茶壶，正中丹龙面门。他眼前一黑，又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丹龙在一张大床上醒来，头还有点疼。他摸着自己的头，忽然意识到右臂的伤已经好了，右侧折断的肋骨也好了。“太好了！这说明兰灵没事，是她治好的。” 丹龙环顾四周没见到别人。他跳下床，警惕地出了房间的门。从屋内陈设的风格来看，这里还是艾克斯堡。房门没锁，也没见到有人看守。屋外一个人也没有，空旷的走廊有些昏暗，隐隐能听到有人在说话。 丹龙顺着这个说话的声音下了楼，黑暗之中依稀可见远处有一个房间，半掩的门里透出了光。他小心地慢慢靠近，辩出那说话的声音是玫瑰。丹龙环顾四周，发现一副盔甲古代盔甲执矛持盾。他轻轻地把盔甲上的长矛抽出，手握长矛，继续靠近那个房间。 丹龙的脚步很轻，他知道自己不是玫瑰的对手，偷袭的话，只有一次机会，必须要稳住。半掩的门缝里，传出了笑声，好像是兰灵的，接着是尤维亚也笑了。托图也在，说着说着也笑了。 “这是怎么回事？”丹龙还在心里纳闷。“你才醒啊。”兰灵听到他靠近，说道。 “没关系的，他多休息一下也好。”玫姐隔着门缝热情地说，“快进来吧！我们刚刚开始晚餐。对了，那个长矛有几百年了，小心别弄坏了。你要是喜欢就送给你。”丹龙一愣，手上微微一用力，那个长矛真就断了。丹龙正在尴尬，管家福伯推开了门，躬身请丹龙就坐。 “呃……这个……我错过什么了么？”丹龙坐下问道。他觉得自己的记忆似乎发生了错乱。他分明记得自己在和玫瑰战斗，而且相当凶险。他还恍惚记得他见到了倒在地上的兰灵和托图。怎么一转眼又在吃饭？而且还有说有笑的。 “没有错过很多。”玫姐笑着说，“我正要和你道歉呢。”玫姐解释说午饭的时候是想测试一下几位的身手，因为今后要面对的敌人异常强大，草率地结盟只能一起毁灭。 “结盟？什么结盟？”丹龙还是有点迷糊。“从今天起，艾克斯家和银狐家结盟对抗狗王汉斯齐科。”玫姐说道，“老实说，我以前有些小瞧了银狐家，没想到卧虎藏龙。” “我们四个一起上都不是你对手，够资格结盟？”托图问。 “诸位太谦虚了，我可是很久没有见过诸位这般身手的年轻人了。”玫姐微笑地说着，看向丹龙。她再次拿出了自己的匕首，只不过这次是带着刀鞘轻轻托在掌心。“这把匕首叫‘传爵铭刃’，是我家少爷赠我的稀世之宝，而这位丹龙小兄弟竟然能用一把餐刀和它硬碰。我的手现在还有点麻呢。” 她又转头看着托图，“托图弟弟也是了不得的人物啊，有勇有谋。我要是慢个半秒钟，怕是要被你电糊了吧。你这样的雷系高手很是罕见呢。”她又看向兰灵，“以兰灵妹妹的敏捷和速度，如若是在室外交手，我恐怕就束手无策了。” 玫姐一番话，既夸赞了各人，也点出了他们的弱点。丹龙硬碰硬很强，但仅限于此，不够灵活。相对于玫瑰，他几乎可以说是反应迟钝。托图的电力强大，可是速度太慢，抓不到人也没用。高手过招，半秒钟足够做很多事了。而兰灵虽然灵敏，可是不能近战，只能游斗。弓箭的杀伤力也不足。 “你没和尤维亚打么？”丹龙问。 “我怎么会欺负我的尤维亚妹妹呢？她小时候我还抱过她呢。”玫姐笑着说。 “我哪儿有本事和玫姐过招呀。”尤为亚也谦虚地笑了。 气氛是那么轻松融洽。玫姐的笑，尤维亚的笑，丹龙看起来有那么一点眼熟。对了，就是电视新闻上常见的“外交专用微笑。” ------------ 第31章 少爷的玫瑰 艾克斯堡，一次考验，一顿晚饭，两张笑脸，结盟仪式就算是完成了。 晚饭后，玫瑰和尤维亚一起讨论当前的形势，研究对抗狗王的策略，顺便给托图等人普及一些关于暗世界的基本知识： 暗世界真正的王其实叫冥童，号称“冥王”。他突然失踪后，元老之一的汉斯齐科临时代理了王权，称“狗王”。（他这个绰号倒不是因为代理王权后得到的。）狗王很可能杀害或者囚禁了冥王，但是没有人查到任何证据。 狗王如果想要真正取代冥王，就要消灭旧王的势力。艾克斯家的家主里昂（玫瑰口中的“少爷”）是冥王的挚友，首当其冲。自从当年艾克斯少爷中毒受伤，玫姐就不愿意招惹敌人。她知道狗王有意针对艾克斯家，就交出了地盘，向狗王示弱。她本来不想卷入争斗，现在看来是躲不过去的。 狗王要想坐稳王位，就要换上听话的人控制暗世界的各大家族。银狐家和冥王关系并不特别，但是实力稍弱，就先被拿来开刀。银狐庄园遇袭，应该是狗王联合萨科家出手，失败后才改变策略。萨科家应该是得到了狗王的授意，拉拢银狐的管家狄特造反。 其他几个大家族中，火蚁家最强，但从来不参与权斗。火蚁家也称“火蚁教”“全知教”，是世界五大宗教之一，与暗世界的关系若即若离，对狗王威胁不大，而且他也惹不起。 吸血鬼家，姓范德莱克，是吸血鬼一族的王室。他们曾经比火蚁家还要强大，但是近几十年来内斗不断，已经衰落，同样威胁不到狗王的地位。 桑撒家实力就差远了，与银狐半斤八两。他们的家主伯克桑萨是著名的“墙头草”，谁强跟谁。狗王只要保证冥王不会突然冒出来，桑撒家就不会挑战他的王权。 萨科家是个商业家族出身，地盘小但是武力充沛，喜欢高科技武器。按理说他们对狗王的威胁最大。也许正因为如此，他们的家主蒙哥倒向了狗王以求自保。参与消灭银狐家，正是蒙哥向狗王表忠心的投名状。 萨科家的地盘和银狐家接壤，经多次出兵蚕食银狐家的地盘，都以失败告终。所以蒙哥的策略可以一箭双雕，既可以自保，也可以壮大地盘。 不过蒙哥萨科老奸巨猾，应该知道狗王不会放心他独吞银狐的地盘。二者之间应该有猜忌，可以利用。而狄特和萨科家也是相互利用。狄特应该不会甘心做萨科家的傀儡，二者之间的关系也可以挑拨。 另外，玫瑰提到扳倒狗王还有一条捷径，就是找到冥王。现在的狗王只是摄政王，代理王权。如果能救出冥王，狗王立刻就是丧家之犬。而如果能证实冥王被狗王所害，很多元老不会服气，要求选新王，而不是由狗王继承。在暗世界，从来没有继承王位这种事。杀王夺位很正常，但是狗王的实力不足以服众，会有元老出来挑战。 “可惜鬼手亚当死了，不然他最有实力挑战狗王，可以拉拢过来。”玫姐说道。 兰灵听了“鬼手亚当”猛然想起了是谁。他果然不出意外地死在了伊涅斯手里。听到这个消息兰灵不知道是应该欣慰还是遗憾。她偷偷看了一眼丹龙，这个呆瓜果然没想起来鬼手亚当是谁。 “狗王实力到底如何？”尤维亚问。 “谁都没见过他亲自出手，连我家少爷也没见过。那个家伙是驯兽师，有无数的恶狗，全靠狗来战斗。一个人战斗力再强也很难抵挡。” “我见识过他的狗。”尤维亚说完，瞄了一眼托图。 “这个家伙深居简出，我都没见过他本尊。不过我见过亚当，从他对狗王的态度来看，狗王本人战斗力应该不强。”玫姐说。 “何以见得？”尤维亚问。 “亚当说他是个‘缩头乌龟’，应该叫‘龟王’才对。鬼王和冥王的时代，除了被王召见，谁也找不到他。一切都是通过他的狗传信，传说他甚至不用电话。也不知道他怎么和自己的使徒联系的。” “除了亚当，谁还能挑战狗王？”尤维亚接着问。 “据我所知越来越少……狗王忌惮的首先是元老们，其次才是我们这些家族。最近几年，碎尸锤达利斯、虫师温库尔都被杀，血刀斯芬娜不知所踪，可能也死了。狗王搞定了这些人才开始对大家族下手的。我本来以为他只是想立威，让大家把他这个代理王认作真王。现在看来他的野心不止如此。” 玫姐思索了一下说道：“眼下最能挑战狗王的估计是新进的元老——万毒手柯伦。他是毒蛇科波拉的弟子，前些年他和他的师弟联手杀死了师父。按照他们门派的规矩，毒死了师父的人能继承师父的一切，所以他成了最新的元老。科波拉可是连鬼王都忌惮的人物。他虽说是元老，不过从来不过问暗世界的事。不知道他的徒弟有没有野心和狗王争位。” “能找到他们吗？”尤维亚问。 “很难，他们好像到处乱跑，不住在科波拉的“万蛇窟”。另外，我不认为帮柯伦成为新王是个好主意，所有关于毒蛇的记载都极为恐怖。能毒死他的人估计更恐怖……”玫瑰说道。 “王和元老到底什么关系？”托图忍不住问道。 “很久以前，王是元老们选出来的，地位略高于元老，不是绝对的上下级关系。很多元老只是挂名，不听命于王。从鬼王时代开始，强大的鬼王成为了真正的王。不肯效忠的元老都死了。只有科波拉例外。冥王的力量不如鬼王，但也很强，元老们还不敢造次。现在的狗王和元老的关系很微妙，多数元老只是名义上服从。” “有多少位元老？”兰灵问。 “这个可是暗世界未解之谜”玫瑰笑着说，“少爷曾经告诉我，名册上有七十六人。但这个名册是几百年前传下来的。新人会加上，旧人是死是活很难考证。估计绝大部分元老都死了，名字还在。现在还能确认活着的大概十五六人，能查到行踪的只有不到十个。” “元老和家族谁高？”托图问。 “元老和大家族的家主地位大致相当，但是元老是一个人，没有家族的实力强。当然，有些元老例外，一个人堪比一个家族的势力。” “比如毒蛇？”尤维亚问。 “是的，毒蛇没人敢惹。还有冥王，他做元老时叫‘冥童’，因为性格很像小孩。听说鬼王时代还有一个叫劳伦斯的元老也很强，后来去做了杀手，创立了劳伦斯家族，脱离了暗世界。” “杀手不算暗世界的？”托图问。（在漫画书里，坏人、黑道、杀手大概是一回事。） “不算。杀手不听王令，只认钱和行规。杀手有自己的行业协会，他们的会长和王互不侵犯。也就是说，不管你出多少钱，没有职业杀手会去杀王。而王也不会干涉杀手行内的事。” “狗王呢，他是摄政王，算不能杀的人么？”尤维亚问。 “我还真的问过，算，不能雇杀手。”玫姐说。 “也好，我要自己动手，先灭了狄特和萨科家，再把他的狗，一只，一只，全都宰了。”尤维亚语气平静，但是眼神中释放出了骇人的力量。 这个会议一直开到了第二天早上，众人对如何行动大致有了一个计划。这么长的一个会，丹龙没插上几句话。他觉得大家都好聪明，深谋远虑，生怕自己说错了话。他其实很想问为什么不能报警。但是他隐隐觉得这么问，一定会被看作是白痴，还是不问的好。 吃早饭的时候，丹龙小声地问托图：“咱们现在算是加入黑道了么？我们是银狐家的人么？” 托图思索了一下说：“不算，我们只是帮助尤维亚复仇。她全家惨死，自己受尽折磨。我要帮她复仇，你呢？” “当然一起了。咱们是神奇双侠，什么都一起。”丹龙说。 兰灵听见了二人的谈话，但还是问道：“你们说什么呢？” “帮尤维亚复仇，你也一起么？”丹龙问。 兰灵看了看丹龙，“我说‘不’的话，你会跟我走么？” 丹龙好为难，说不出话来。 “我很喜欢尤维亚，你不帮她我也要帮的。”兰灵微笑着说。丹龙舒了一口气。 （兰灵极少说谎，但她觉得这一句谎言，其实也不完全是欺骗。她确实很欣赏尤维亚的坚韧。但是暗世界的什么权斗，她一点兴趣也没有。至于复仇……她自己要不要复仇呢？向弑父的哥哥复仇？兰灵想看看尤维亚是怎么向比自己强大得多的人复仇的，算是观摩学习一下。） 玫姐在饭后召集大家到了一个圆形大厅。 “作战计划昨晚已经商量好了，但结盟的事还有最后一步。我只是代理家主，最后行动前，我要请示我家少爷。”玫姐说着启动了一个开关。这个圆形大厅的门关上了，整个大厅缓缓下降，好像一部超大型电梯。 电梯运行很久，到了地下深处。玫姐带众人走到一扇不锈钢铁门前，这扇铁门比莲沼的还要大，而且既没有操作面板，也没有把手，光秃秃的连门缝都看不清楚。玫姐掏出了她的匕首，把刀柄插入了门中。她插入的地方根本看不出有任何缝隙。刀柄没入门中，玫瑰旋转刀鞘，像拧钥匙一样打开了门。 众人随她到了一个不大的房间。福伯没有进屋，而是守在门口。房间被一扇玻璃墙分隔成两部分。墙的后面，被医疗设备环绕的是一张病床，病床上罩着一个透明的玻璃盖子，好像棺材一样。那病床上躺着一个人，面色晦暗，形容枯槁，一动不动，好像僵尸一样，看不出多大岁数。 “他大概就是里昂艾克斯。”几个人都猜到。 “请大家稍等。”玫姐说着打开玻璃门进到内层，俯身在病床边的一个通话器上说了很久。在玻璃墙的这边，众人什么也听不到。 “他就是那个少爷了吧？看起来有一千岁了。”丹龙说。 “他应该是中了什么厉害的毒药，竟然能一直不死。玫姐一定费了不少力气。”兰灵说。 “玫姐和艾克斯少爷以前是恋人吧？她说起少爷时，我能感觉出来。”托图说。 尤维亚没有说话，她一直仔细地盯着玫姐的嘴，仿佛想听一听她到底在说什么。 玫姐说了一会儿，恭敬地退了出来。“少爷有请。”她说着打开了门。 众人走入。托图刚要进屋，突然停下了，“我有电，不要干扰了设备。保险起见，我就站在这里吧。”玫姐感激地点了点头。 其余众人围在病床前，听见病床的通话器传来了电子模拟声音，好像机器人在说话。 “很抱歉以这样的方式和各位见面，”艾克斯少爷说道，“小玫和我说了结盟的事，我完全同意。具体计划你们自己商量吧。尤维亚小姐，银狐家的变故我很遗憾。我和乃父颇有一些交情，复仇的事我们责无旁贷。” “谢谢艾克斯伯伯。”尤维亚躬身行礼。 “小玫。” “在。” “按我的吩咐，给诸位准备结盟的信物。” “是。” 简短的对话结束。众人出了房间，刚到那铁门，玫姐说道：“你们先跟着福伯到电梯等我一下。我再和少爷说几句话。这里我也不能常来。”说着就走了。 玫姐回到了病房，锁上房门，走到病床前。她深情地望着病人，轻轻抚摸着病床的玻璃盖，眼泪慢慢涌出。她努力的忍住哭声，只是轻轻地呜咽，身体不停地抖动。她捂住了自己的嘴，却再也忍不住哭。 一个遥控器从她的袖口掉落。那是用来遥控那个“通话器”的。它其实不能通话，只能播放玫姐先前进去时所录下的声音。是的，艾克斯少爷已经病入膏肓，不能说话了。只有机器还显示他活着。他和死人几乎没什么分别。 “你能听到我吗？”玫姐呜咽地问，“我只是和你说说话，你不能回应也没关系。我好累，快撑不住了……我还应该继续为家族做什么呢？如果你不在了……家族对我毫无意义。你能听到吗？你，一定，不要离开我。不要……” 安静的病房里，唯一的声音是体征监测仪的提示音。玫瑰斜靠着病床，跪坐在地上，抽动着身体。她忍住了哭声，尽力憋住泪水，不让悲伤把自己淹没。她还没到绝望的时候，虽然她已经非常绝望…… 众人等了很久。玫姐回来了，她补过妆，但不能掩盖她刚刚哭过的眼睛。她带众人回到地面，去了一间陈列室。 “少爷以前喜欢收集古董。他吩咐我给诸位几个信物。”玫姐说着拿了一个精致的皮腰带，上面插着五只小刀。“这是给丹龙弟弟的，是上古飞刀名门李氏用陨铁打造的飞刀，锋利而沉重，当世恐怕没几个人能用得了这么沉的飞刀。”丹龙接过，果然极沉。 玫姐又拿了一只铁手套，“这是给托图弟弟的，是百年前的一个有名毒师‘飞天蜘蛛”的手套。”玫姐带上手套，微微动了一下手指，手背上射出了一条钢丝，头上是尖锐的倒钩。“这个兵器本来是要喂上毒药才厉害，不过托图弟弟就不用这么麻烦了。” 接着，玫姐从一幅画里拿出了一支箭。这幅画挂在厅里的一面墙上，画着几个美女在狩猎，其中一个美女的箭筒里插着这只箭。因为画得极为逼真，很难注意到，这竟是一只真的箭。 “这支箭叫‘飞鸿惊鸟’是传说中的英雄维格用过的。箭翎是已经灭绝的大鹏鸟的羽毛。箭头本来是深海风暴石做成的，不过后来遗失了。少爷用千刃山的金刚石代替。希望兰灵妹妹不要嫌弃。” 玫姐又拿出了一个精致的木盒，打开之后是一副骨牌。“尤维亚妹妹，这是一副完整的‘龙牙骨牌’，作为艾克斯家和银狐家结盟的正式信物。除此之外，你们也可以用它娱乐一下。这副牌的好处是绝对不会弄坏了，象征我们的结盟牢不可破。”玫姐笑着说。 众人见这副牌做得十分精细考究，方形的牌面微微泛黄，看起来有股森然之气。 “这真的是用龙的牙齿做成的？真的有龙吗？”丹龙问。 “应该是吧，不过谁也没见过真的龙。神话时代的动物，已经很难考证了。”玫姐说道。 (几人后来才查到，这副龙牙骨牌价值连城，是存世的唯一一副完整的龙牙骨牌。) ------------ 第32章 把水搅浑 自从尤维亚逃入了艾克斯堡，狄特整日心神不宁，苦苦想不出对策。更让他坐立难安的是，蒙哥竟然拒绝出兵联合攻打艾克斯堡。扳倒何塞的行动是双方联手完成的，如今剩了个尾巴，他萨科家怎么就甩手不管了呢？他难道怕了艾克斯家这个已经没有地盘的衰落家族？ 狄特想直接联系狗王求助，但是苦于没有联络方式。而且越过蒙哥直接找狗王，恐怕会得罪萨科家。更糟糕的是，尤维亚还活着的消息渐渐传开，下面的很多黑道帮派开始默默观望，不再听令。甚至有的帮派已经蠢蠢欲动，准备独立。 这些日子狄特几乎没有睡觉。他曾经梦寐以求的这个位子，现在让他无比煎熬。他真想把手下不听话的帮派头目全杀了，把尤维亚杀了，把庇护她的艾克斯家杀了，还有可恶的萨科家也要杀光。 可是，他感到这么无力，就连一个弱女子尤维亚也没成功杀掉。“当初为什么不杀掉她呢？我真是愚蠢至极……这都是蒙哥萨科那个老家伙的错！非让我留着她！”狄特双手抠在办公桌的台面上，把木制的桌面抓出深深的十道沟壑。（狄特年轻时在银狐卫队当差，会一点武功，并不纯粹是个文士。） “都是他的错！是他的阴谋！是……”狄特自己的一句咒骂提醒了他。“怪不得在那么难找的偏僻废墟，竟然有人埋伏在那里救人。这根本就是个阴谋！”狄特猛然醒悟，在萨科家的地盘上，不可能出现何塞的旧部，只会是蒙哥安排好的人。这是一出戏，蒙哥导演的戏！ 狄特办公室的墙边挂着丹龙、托图、兰灵和尤维亚的照片。狄特把目光停在了丹龙的照片上。“我见过这人。他出现在那次的生日宴上。他原来是萨科家的人！”狄特几乎忘了这个不起眼的小人物。 “这一切都是蒙哥安排好的。他要把尤维亚攥在手里，才能让我听话……”想到这里，狄特一身冷汗。他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蒙哥不帮他追杀尤维亚，不肯进攻艾克斯堡。他几乎可以肯定，是蒙哥拜托艾克斯家收留的尤维亚。 想通了这一点，狄特觉得别的事都可以放一放，他要专心对付蒙哥萨科。他最主要的敌人竟然是他的“盟友”。他早该想到的，何塞一死，所谓联盟也就结束了。 狄特开始策划对付萨科家的时候，在乌努斯海峡的另一边，萨科家的“莲叶”基地里，大管家赫米奇也在忙碌地工作。他的主人在和狗王筹划对付桑撒家，家族里的各类杂事全部由他负责。主人非常严厉，容不得半点失误。让托图等人从莲沼逃脱已经是自己的失职。主人暂时没有怪罪。如果再有差错，就要数罪并罚了。 赫米奇正在办公室忙碌，手下人报告说托图打来电话。“有意思！”赫米奇想，“我抓不到你了，你却主动来联系。来挑衅吗？哼哼……有意思！” 此时在赫米奇的脑中，托图等人的身份同样变得可疑。萨科家参与了尤维亚生日宴的袭击事件。黑头巾的武装分子正是萨科家的“莲根”部队，而那辆装甲推土机是萨科家旗下的“拉尔夫实验室”的杰作。那次袭击失败后，萨科家调查原因，发现了托图和丹龙两个奇人。当时的调查认为这两个人没有背景，只是散落在人群中的奇人异士。蒙哥决定收买拉拢。 现在看来，他们的判断也许错了。这两个人，外加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兰灵，应该是故意被抓到莲沼的。他们得到了精准的情报，利用莲沼附近的地道，出人意料地救出了尤维亚。蛰伏很久之后，他们竟然治好了重伤的尤维亚，并交给了艾克斯家。 蒙哥和赫米奇判断，托图等人很可能来自艾克斯家，或者被他们雇佣。其目的是和狗王为难。那个玫瑰外柔内刚，没有真正放弃和狗王的角力。 “托图先生，好久不见呢。近来可好？”赫米奇在电话中问候道。他总是这么有礼貌。 “好个屁，被你一路追杀。”托图却从来不吃他这一套。 “这就是您的不对了。就算我们招待不周，您也不该不辞而别啊。害得我家主人生气，差点责罚我。我派人去追，只不过是想找您回来说清楚。” “我不跟你废话，跟你说个交易。” “什么交易？” “你们不要再来找我麻烦。我和你们没什么仇吧。作为交换，我也不找你们的麻烦，如何？” “托图先生，您已经找了不少麻烦了。那把闪电之刃是被您拿走的吧。我没认错的话银狐家的尤维亚也是你们救走的吧。你们和银狐家到底什么关系？为什么又去了艾克斯家？” “没什么关系，收钱办事而已。至于那把刀，我还给你总行了吧？还了刀，咱们就算两清了，如何？” “谁让你们救走尤维亚的？你们又是怎么知道的会面地点？”赫米奇没接托图的话头，追问更关键的问题。 “这样吧，我还刀的时候会把刀装在一个箱子里。你把这个箱子装满钱，按照箱子里的字条把钱送到指定的地方。我确认收到了钱，就会给你一点提示。你应该知道，我们这一行不能出卖雇主。你要是足够聪明，应该能靠提示猜到是谁。成交么？”托图问。（按照计划，托图的人设是高级雇佣兵。刚才这一段话他可是练了很久，因为一直找不到“江湖老油条”的感觉。） 赫米奇在飞快地思考。他隐隐感觉托图有什么阴谋。“他说话的方式完全变了，不再伪装。看来他不是艾克斯家的人，只是个佣兵。他刚才话里有话，佣兵不能出卖雇主，但是可以出卖别人。就是那个提供会面地点的人。和狄特会面的地点如此隐蔽，到底是谁泄露的呢？给一箱钱就能得到提示？太可疑了！” 赫米奇刚要拒绝，转念又想：“我不亲自去取刀，他能设陷阱抓我么？一箱钱就算被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佣兵都是贪财卖命的，万一能换来一点提示也许有用，也许真能抓到内鬼。” “不答应就算了。”托图有些不耐烦。 “等等，成交。到什么地方取刀？” 第二天，赫米奇的手下到了约定地点拿回来一只长方形手提箱。“刀在里面吗？”赫米奇问。“不知道，打不开箱子。”手下人回答说。赫米奇看了看这只箱子，样式很普通，中间有一个四位数的密码转盘。 “撬开。” “是！”赫米奇身边一个手下掏出匕首去撬锁。刀尖都撬弯了，却怎么也撬不开。 “山魈，你帮帮他。”山魈是赫米奇的贴身保镖，萨科家的五大高手之一。他轻轻一推撬锁的人，那人就站立不稳，跌了出去。山魈一努劲，右拳砸向箱子的锁扣。他这一拳能够开山碎石。 山魈一直不满普横在主人面前总是压他一头。如今普横失了闪电之刃，人在医院昏迷。山魈想：“若是能一不小心用力过猛，砸断了他的宝刀，那就再好不过了。”所以，山魈的这一拳，乃是奋起平生之力，不仅仅为了开锁而已。 “哐”的一声巨响，整个办公室都震了一震，放置箱子的地面碎裂，山魈右拳滴血，那箱子却完好无损，连轻微的凹陷都没有。“有古怪。”赫米奇想，“果然，托图不会简单送刀回来。” “把箱子送到拉尔夫那里，让他打开。提醒他小心，可能是炸弹或者毒气。”赫米奇吩咐到。 手下人刚送走了箱子，有人来报，黑暗使徒来访。赫米奇感到很奇怪：“主人和狗王最近都是秘密联系，不用使徒这种正式渠道。为什么有使徒来？难道要开什么正式的全体会议吗？不管怎么说，先去看看。” 赫米奇在会客厅见到了黑暗使徒。看他那身装扮，尤其是那不可伪造的金腰带，果然是王的使者。 “尊使驾到，小人招待不周，还望恕罪。就请移步，小人带尊使去见我家主人。”赫米奇深深鞠躬，说道。赫米奇曾经随蒙哥会见过几次黑暗使徒。他知道使徒代表王权，连蒙哥都要毕恭毕敬地接待。 “我是来找你的。”那使徒冷冷地说道。 “我？” “吾王派我来提醒你，别忘了你的使命。” “什么使命？” “我怎么知道？这是你和吾王之间的事。我只是个传话人。” “敢问尊使，可有王令？” “没有王令，我也没有来过。”那使徒转身就走了，不慌不忙，却极有气魄，果然不凡。 赫米奇当然不敢阻拦使徒，也不敢再多问，只是在苦思：“这是怎么一回事？我有什么使命？我这样的小人物，王会专门遣使来见我？既然来了，怎么又没有王令？”赫米奇越想越奇怪。 “今天真是怪事连连，先是那个箱子，而后又来了一个使徒。那个使徒该不会是假的吧？可是那金腰带绝对是真的！这世界上，怕是没有那个人有胆子冒充黑暗使徒的。” 赫米奇边想边回到了办公室，他还有一大堆事情要处理。“看来要先等一等，赶快跟主人汇报一下使徒来访的事。”他刚要打电话，发现办公桌上有一个黑信封。是王令！王令所用的黑色信封用特别的纸制成，极难仿制，上面还有王的签封，绝不会有假。 只不过这个黑信封是打开的，里面没有王令，是个空信封。“这可奇怪了，那个使徒用什么法术把王令放到这里的？又有什么人能够闯入这个房间偷走王令呢？”赫米奇已经不止是奇怪，而是恐惧。他感到有可怕的事即将发生。 赫米奇马上打电话给蒙哥萨科，原原本本地讲述了今天的怪事。 “那个使徒说了什么？”蒙哥问。 “让我们不要忘了使命。”赫米奇答道。 “什么使命？” 我问了，他不肯说，说自己只是负责传话。 “王令呢？” “他当时没给我，后来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放在了我办公桌上。” “什么内容？” “这也很奇怪，王令不知道被什么人先拆开，偷走了。” “偷走了？”能看到谁进过你办公室吗？ 我正在调阅监控，刚才几分钟的监控被覆盖了。 “你等我过来，先加强戒备，那个使徒有问题。派人去追！” “是。”赫米奇说。 他手上还拿着那个黑色信封，突然看到信封内有字，像是用刀轻轻刻在信封内侧的，仔细看才能发现，刻着“1176”四个数字。“这又是什么意思？某种暗号么，偷完了东西留下的签名？” 赫米奇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路跑到了拉尔夫实验室。拉尔夫是萨科家的首席科学家。他的实验室也在莲叶基地。蒙哥痴迷于高科技武器，他投资的大部分科研项目都是拉尔夫主持的。 “大总管来了。”拉尔夫看赫米奇跑得气喘吁吁有些意外。大总管从来气定神闲，很少这么失态。 “箱子打开了吗？”赫米奇问。 “还没有，正在用金刚砂轮切割。这个箱子是用战略武器级别的超高强度复合材料制成，不简单！估计还要30分钟。” 赫米奇和拉尔夫隔着一个大玻璃掩体看着机械手在切割箱子。 “先等一等。”赫米奇说，“你，你去用密码打开箱子，试试1176。”他指着实验室里的一个工作人员说到。那人非常紧张又极不情愿地走过去。他知道这可能有危险，但也不敢抗命。拉尔夫则暗笑：“用这样的材料制成的箱子，怎么可能使用四位数密码？大总管啊，大总管，你也太天真了吧。” “咔嗒”这组密码果然有用，箱子被打开了。拉尔夫惊掉了下巴。赫米奇一皱眉，看到箱子里没有闪电之刃，只有一张纸，写满了字。 “写的是什么？”赫米奇问那个开箱子的人。 “字很小。”那人说着弯下腰去看。 “别动！闪开！”赫米奇警觉地说到。那人本就非常紧张，现在赶快躲得远远地。赫米奇从实验室的墙上拿了一个防毒面具，又带上了一只厚手套，走到了箱子前。 他面前是一张标准大小的信纸，密密麻麻写满了蝇头小字。赫米奇拿起来细看，纸上写着“没有内容”四个字。后面重复了无数遍，看起来好像一封信，但是全是由“没有内容”四个字组成。 赫米奇一惊：“应该又是个圈套，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托图的箱子和狗王又有什么联系呢？密码为什么刻在王令的信封上？”他还在思考，那张信纸突然自己燃烧起来。赫米奇大惊，扔下信纸躲到玻璃掩体后面。还好那纸只是简单地燃烧，既没有爆炸也没有放出毒烟。 没过多久，蒙哥萨科也赶到了实验室。派出去追使徒的人也回来了，报告没追到，完全没了踪影。赫米奇如实汇报了开箱后发生的怪事。 “纸上写着‘没有内容’？”蒙哥再次确认道。 “没错，就这四个字，不断重复，看起来很长。”赫米奇报告。 “你也看见了？”蒙哥问拉尔夫 “我站的远没看清写的什么。”拉尔夫答道。 “信封给我看看”蒙哥说。 赫米奇递上了那个黑色信封，蒙哥仔细检查信封，确实是王令专用的信封，不会有假。 “密码写在哪里？”蒙哥问。 “在这里。”赫米奇指着刻有密码的地方。蒙哥仔细地看，换了各种角度看，还是没找到。 “小人指给您看。”赫米奇要过了信封，突然愣在那里，石化了一般。信封内侧刻着的字竟然消失了。他愣了几秒，突然跪倒。“小人绝不敢欺瞒主上，这信封内侧确实刻了字，1147，四个数字，千真万确。” 蒙哥思忖良久，柔声道：“起来吧，我知道你的忠心。会消失的颜料，会自燃的信纸。这些雕虫小技，怎能瞒过老夫？”他思忖片刻，说道：“今天发生的怪事，对所有人保密。你就当什么也没发生，我来处理。” ------------ 第33章 猜忌的循环 听完了赫米奇的汇报，蒙哥萨科握着那只黑信封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静静地整理思绪。这一连串的怪事，背后一定有大阴谋。他知道有人出牌了，是个高手。怎么接这张牌取决于是谁出的牌。 “狗王，狄特，尤维亚，艾克斯家，桑撒家，甚至托图和他的雇佣兵小队都有可能。目的是什么呢？表面上看是离间赫米奇，让我怀疑他。不过似乎没这么简单。如果赫米奇所说不假，那么托图很有可能不是艾克斯家雇佣的，而是狗王的人。那么尤维亚也是狗王派托图救的。当时会面的地点如此隐蔽，还是有人来救，家族里一定有内鬼，狗王安排的内鬼！ “这么说来，狗王当然不会找艾克斯家的麻烦。尤维亚躲进去，其实就是他安排的。”想到这里，蒙哥萨科不禁悚然。他近来和狗王筹划消灭桑撒家，而实际上狗王很可能也在联系别的家族消灭自己。留着尤维亚，就是他以后讨伐萨科家的棋子。 “狗王最终的目的是削弱或者控制所有大家族吧。让我和桑撒家互杀，然后再让尤维亚来找我和狄特复仇。想的美呢，这只老狗！” 蒙哥又想：“狗王本来隐藏的很好，为什么要多此一举，来陷害赫米奇呢。他有那么重要么？我杀掉赫米奇对家族实力几乎无损，而赫米奇想要造反几乎是不可能的。我可不像何塞那个傻瓜给管家那么大的权力。难道说……这反而是一种保护？用有破绽的陷害来保护他，或许他就是内鬼。 “还可能是赫米奇和狗王出现了裂痕，不听话了，狗王派人来敲打他。不管怎么说，要小心赫米奇。他不一定就是内鬼，但不能掉以轻心。” 蒙哥计议已定，打了一个电话，说他得到消息，有杀手要来杀赫米奇。他让赫米奇暂时躲到莲沼去，自己会加派人手保护他。蒙哥又打了个电话给狄特，表示他思虑再三，下了决心，不论多大牺牲也愿意联合攻打艾克斯堡。他解释说之前是狗王不让他惹艾克斯家。现在看来狗王也许从一开始就是救出尤维亚的幕后人物。 “他要留着尤维亚日后对付咱们。”蒙哥对狄特说道。 狄特满口答应。挂了电话后，狄特自言自语道：“老东西！当我是傻瓜吗？你终于还是不放心我，准备下手了。”狄特判定蒙哥要诱骗自己出击，可能在半路埋伏，或者趁银狐庄园空虚来攻。 “只要按兵不动加强戒备，蒙哥应该奈何不了我。至于反击还是要靠外援。不如……挑拨一下伯克桑撒和蒙哥对抗。如果桑撒家能联络上狗王最好。狗王一定也不想萨科家一家独大，说不定会帮忙。” 狄特想好了对策，立刻电话联系桑撒家的家主伯克桑撒（“墙头草”）。 “原来是银狐的新当家啊。我现在要叫您狄特先生了！一直没来道贺真是抱歉啊抱歉。”伯克和狄特早就认识，电话里的语气更是知交故友一般熟络。其实他心里极为反感狄特这种吃里扒外的小人。 “咱们二人以前没有什么过节吧？”狄特开门见山地说道。 “没有，绝对没有！桑撒和银狐一向井水不犯河水，咱们和平共处，从来没有过节。” “那……咱们互相帮助一下如何？” “愿闻其详。” “我想让你帮忙传话给狗王，说我有要事想联系他。作为交换，透露一个重要消息给你。” “当然可以！不过……你不能直接联系汉斯齐科殿下么，为什么要我传话？” “不怕你笑话，我这个新家主没能和王建立联系” “原来是这样啊，好说，好说。不过……你也知道殿下行踪隐秘。我只能联系到他的使徒，至于使徒什么时候把话传到，我不能保证。” “没关系，那就有劳伯克先生了。” “那，你有什么消息给我？” “蒙哥萨科要对付你。” “呵呵，我和他的地盘并不接壤，以前也没有过节，他要对付我？” “原因我也不知道，但是蒙哥要从我家地盘借道，还要我一起出兵对付你。不瞒你说，我现在压力很大。当然，我是不会答应蒙哥的。咱们两家唇亡齿寒，应该相互照应。我联系王，也是想让他从中调停。” “那是当然，多谢你提醒！你要带的话我也一定带到。”伯克也是老江湖了，语气特别诚恳。 挂了电话，伯克桑撒也开始思考：“这个狄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据我所知，他能上台全靠萨科家支持。他这是要反水，还是帮着蒙哥给我下套？”伯克还想不明白，“萨科家和我为难有什么好处？除非……是狗王要求的。 “这位新王很不好琢磨。我开始以为他只是因为冥王的关系和艾克斯家为难。后来他竟然直接出手进攻银狐家。看来他是要一个一个全把我们全收拾了。就像他干掉这许多元老，连亚当都被他搞死了。这家伙比鬼王还狠。” 伯克一贯不愿树敌，跟着强者混，总能捞到好处。可是这一次，强者要对自己下手了，他一时没有什么好主意。当然，他是不会帮狄特联络狗王的，谁知道这是不是个圈套。 此时还有一人在思考。赫米奇在莲沼的“办公室”里不得不认真思考。他的办公室周围布满了守卫。很显然，最近的怪事都是针对他的，要离间他和主人的关系。“可是为什么呢？谁这么想除掉我呢？”赫米奇想不明白。“有可能是托图这一伙，但是他们背后一定还有人，是个大人物。还有可能是狄特。他要搅得萨科家内斗，才没空收拾他。艾克斯家又在扮演什么角色呢？” “叮铃铃……“内部电话突然响了，传来了一个消息，他在莲叶的办公室有一个守卫被杀了。死者叫扎加尔，是一个普通的守卫。据说尸体的面目惊恐，好像看到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东西。奇怪的是，办公室什么也没有丢，甚至没有被闯入。好像有人专门潜入莲叶的基地，只为了杀这么一个小人物。 赫米奇立刻明白了，他长叹一声：“吾命休矣！”这又是在陷害他，暗示这个小人物知道了他的什么秘密，需要灭口。“这个对头真是太厉害了。主人生性多疑，而且待人严厉，就算是现在信任我，也架不住这一轮又一轮的陷害。我若侥幸不死，以后也难在主人跟前做事了……” 果然，暗杀事件后，蒙哥开始调查赫米奇的言行。他发现了不少疑点。首先，黑暗使徒说的是“别忘了你的使命”，而赫米奇转述的是“别忘了我们的使命”。其次，王令的黑信封神奇的出现在他的办公桌上，完全没有证人。 那个信封很可能就是他自己拿出来的，上面可能根本没有字。他打不开箱子就是个幌子，是为了当着拉尔夫等人的面看信。但为什么要这样呢？ 蒙哥电话拉尔夫，让他仔细再检查一下箱子。还有一个疑点：监控显示赫米奇把打开箱子的手下叫开了，自己带着防毒面具和手套去拿的那个写着“没有内容”的信。真的没有内容么？字太小，监控看不清楚，还是很可疑。 赫米奇办公室的守卫被专门暗杀，难道就为了陷害赫米奇？这个成本也太高了，直接杀赫米奇不就行了。这么做到底有什么好处？蒙哥多疑的性格开始发作，他隐约感到赫米奇不那么可信了。 不久，拉尔夫来报。经过射线扫描，他发现了那只箱子有一个隐藏的极好的暗格，但是空的。蒙哥顿悟，赫米奇早就从箱子里拿了某样东西，后来这一套开箱程序，只不过是要掩人耳目，还可以故意撇清自己。蒙哥暗暗心惊，这背后的阴谋一定是针对自己。 蒙哥立刻下令，搜查赫米奇所有的办公地点，住所，身边亲近的人。赫米奇被转移到了莲沼的一个“更安全”的房间，原来的保镖全部被更换。他虽然没有百分百确定赫米奇勾结狗王对付自己，但是相信这个判断大致没错。 思考是个好习惯，但是再合理的猜测也只是猜测。命运的巧合与精心设计的阴谋，有的时候很难分清楚，尤其是二者搅和在一起的时候。 赫米奇见到的黑暗使徒是福伯假扮的。早在计划推翻鬼王的年代，里昂艾克斯就精心仿制了使徒的着装，而当时假扮使徒的也是福伯，这次可以说是驾轻就熟。狗王刚坐上代理王的位置，就下过一个王令给里昂，让他去觐见，目的是试探虚实。他总是担心艾克斯少爷的病好转，威胁到他。所以艾克斯家有一个真的有狗王签封的王令信封。 信封上的刻字是用消失墨水画上的，并没有真的刻上去。至于那个长方形箱子是尤维亚在杜平博士那里定制的。会自燃的信纸很容易购买。他们本来想假装写一个狗王要求赫米奇暗杀蒙哥的信。但是玫姐觉得太过刻意，反而让人怀疑。那么写点什么呢？总不能没有内容吧。生性顽皮的丹龙提议，不如就写“没有内容”四个字。 整个计划最昂贵的就是雇佣名盗把黑信封放在赫米奇的桌子上。能不留痕迹潜入萨科家大管家的办公室，只少数几个盗贼能做到。玫姐破费了不少。 而杀死赫米奇的办公室守卫则要便宜多了，二流杀手随便找了一个上厕所的守卫。玫姐还买通了萨科家一些外围成员，提供一些不太机密的信息。比如，大管家在莲叶、莲沼，还是外出了。 玫瑰和尤维亚拟定的计划有三层目的：一是挑拨赫米奇和蒙哥的关系；二是挑拨萨科家和狗王的关系；三是让蒙哥下决心消灭狄特而不是观望狄特和尤维亚内斗。 这个计划并不周密，很多细节可能被拆穿，但是只要能引起各方的疑心就足够了。萨科家，狗王，狄特本来也没有太多信任的基础。现在来看，计划达到了更好的效果。狄特已经准备联系外援对付蒙哥。蒙哥囚禁了赫米奇，并且坚定地认为狗王要害自己。连桑撒家都牵扯进来，研究对付狗王。而狗王现在应该还一无所知。 “把水搅浑后，鱼会自己乱咬。”玫姐说这是少爷曾经常讲的。 这个计划还差最后一步。 ------------ 第34章 螳螂捕蝉 玫瑰和尤维亚制定的计划成功引起了各方势力相互猜忌。光是猜忌还不够，需要转化成行动，让“鱼开始乱咬”。这个时候需要给敌人一个“机会”，让各方势力都觉得自己应该出手。 在莲沼监狱，赫米奇身边的保镖（看守）递来一只电话，说是尤维亚打来的。赫米奇一惊：“要搞死我的对头是她？她背后还有人么？”他很快冷静下来，“这很可能又是圈套，不能再让主人怀疑”。他让看守联系主人一起听这个电话。其实看守早就先汇报给了蒙哥。他已经在线上等着了。 “尤维亚大小姐，好久不见了。”赫米奇还是那么彬彬有礼。 “可以开始了么？”尤维亚问 “开始什么？” “哦。我想问你在莲沼过的如何？” “是你安排人陷害我的？” “不算是陷害，你现在不是好好的么？” “你让主人怀疑我，为了什么？我可没有得罪你。” “你再装无辜，我就挂电话了。” “别，你打电话来干什么？” “给你个机会消除和蒙哥的误会。” “要我怎么做？” “我要你帮我把狄特约出来，我的目标只有狄特。我只要能生擒这个叛徒，就把箱子的设计图纸给你。” “一张图纸就能洗清我的嫌疑了？使徒也是你的人么？狗王在你背后吗？”赫米奇有太多问题。 “不想死太快，就别问那么多。你不放心的话，事成之后我可以当面和蒙哥解释。我们以后要多合作。怎么样，愿意合作么？” 赫米奇正要找人联系蒙哥问如何回应。一个士兵拿过另一部手机，手机短讯上蒙哥写着“答应她。” “好吧，我答应你。也希望你能遵守诺言，洗清我的嫌疑。” “好说，我喜欢听话的人。我会派人送信给你，你只要亲自把信送给狄特就行。”尤维亚说完挂了电话。 “主人，您怎么看？”赫米奇问道。他的心悬在了半空，命也悬在了半空。蒙哥一念之差，他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我来没有怀疑过你。让你在莲沼，就是为了等这个电话。他们终于表明了目的。”蒙哥说道。 赫米奇听了这话眼泪都快出来了，但是隐隐还不太放心。主人的性情他大概了解。 “现在怎么办？”赫米奇问。 “小狐狸肯定要找狄特寻仇，这一点不用怀疑。我们将计就计，埋伏好人手，趁他们火拼的时候一起干掉，永绝后患。”蒙哥答道。 蒙哥挂了电话，仔细回想尤维亚的每一句话。“好像哪里不对，太简单了。这么复杂的离间计，要换这么简单的要求。到底哪里不对呢？尤维亚问：‘可以开始了么？’是因为她等了很久才和赫米奇说上话么？还是说这个电话是约好的，等我加入再开始？对啊，尤维亚应该知道，打给莲沼的电话会被录音或者监听。她是说给我听的，这样一箭双雕，骗狄特出来是其一，其二是帮赫米奇洗清嫌疑。我一开始的判断应该没错，这两个人的背后都是狗王！” 第二天，尤维亚用平民快递送来了信。蒙哥解除了对赫米奇的软禁，但是仍然派高手以保护的名义跟着他。送信之前，蒙哥秘密让拉尔夫研究一下能否看到信的内容。 拉尔夫回报说：“信封内层用金属纳米材料制成，很难穿透扫描。但是我使用了最尖端的断层扫描数据重组技术，还是成功地看到了信的内容。”拉尔夫对自己的能力充满了自信。“很好。”蒙哥说。 拉尔夫实验室的大屏幕上显示了信的内容，没什么特别，大致意思是以蒙哥的名义约狄特见面，商谈一起进攻艾克斯家捉拿尤维亚。信上约定了时间地点，五天后的晚上十点，在图恩的一处古迹“命运祭坛”会面。 这个古迹是上古时期一个祭祀场所，也有学者认为是观星台，坐落于一座小丘，早已残破不堪，只有一些散乱倒伏的石柱，很少有游客。它的具体建成年代已经不可考证。蒙哥知道这个偏门的古迹，它离莲叶总部不算太远，只有不到三小时车程。 赫米奇按照约定去了银狐庄园送信。狄特见赫米奇突然来访很是诧异，还好他没带多少人来。听说来他是专程来送蒙哥的信就更奇怪了。“打电话不行吗？要搞得这么郑重。”狄特又是满腹狐疑。 狄特和赫米奇都是礼数周全的人，越是敌对，便越有礼貌。二人见面后客气了半天，在和平友好的相互问候中，把送信这么一个简单的事做完了。 狄特知道这信一定有问题。等赫米奇走了，他让手下人远远地打开了信封。没想到信很普通，没有病毒粉末也没辐射。尽管这样，狄特还是没有接触过信纸，只看了扫描件。这信的内容和蒙哥之前的提议差不多，要联合进攻艾克斯堡，杀掉尤维亚。约定了时间地点当面商议进攻细节。 “哈哈哈，哈哈哈。”狄特笑得简直停不下来。“你当我是三岁小孩么？我能不知道你有什么阴谋？都说你老谋深算，但你也太小瞧我了！” 狄特认定，蒙哥这次是要消灭自己，至少也要抓住自己后装个遥控炸弹，或者注射毒药。“他终于要动手了。”狄特知道狡兔死走狗烹的道理。杀死了何塞之后，他这只走狗已经站在了锅边，马上就要被烹了。他必须绝地反击，回头狠狠地咬上一口！ 狄特立刻准备，开始集结银狐家效忠于他的全部力量。银狐经过内乱，兵力不足。所以狄特又动用大部分财力招募了雇佣兵。在狄特眼里，这是将是决定他命运的大决战。既然是决战，就要毫不保留，孤注一掷。 除了自己的私人军队，狄特还用巨款收买了图恩军方的一位实权人物——卡斯上校。这位卡斯上校是个很有野心的年轻军官，手下有图恩最精锐的一支特种部队“长枪旅”。他一直想快速往上爬，总被图恩的高级将领文森特上将压制。卡斯另辟蹊径，攀附上了图恩的总统戴维斯。但是戴维斯对军队的影响有限，提拔卡斯需要有特别的理由。卡斯需要一个好机会立大功，当然顺便挣大钱就更好了。 狄特很早就看中了卡斯。因为萨科家和图恩军方上层关系密切，要想对付萨科家，就只能依靠中层的有不满的年轻军官。早在何塞时期，狄特就建议拉拢卡斯。但是何塞为人非常谨慎，怕手伸得太长，惹怒萨科家。他只是下令狄特详细地研究这个潜在盟友，没有真正的合作。这次卡斯就要派上用场了。 图恩共和国的首都铎伦，报警中心的电话响了。 “喂，警察局吗？” “是的，请说。” “我要汇报一个重要线索。马斯特游击队要对首都发动恐怖袭击。” “请您说的具体一点，什么时候？袭击哪里？什么方式？” “就在今晚，从西北方向进攻，会有很多人。” “他们的目标是哪里？” “具体不知道。我……我得挂了……”打电话这人语气惶恐，匆匆挂了电话。 这是狄特的手下在按计划报警。接到这种重大线索，当然要马上向上级汇报。接电话的这位警察通知了警长，问道：“要向总局汇报，还是直接报告总统办公室？” “白痴，这种事当然是要报告给军方，让他们研判，不关警察的事。”警长说，“我亲自打电话给军方。”他立刻打给了卡斯上校的军营。当然，这位警长是被买通了的，他只会打给卡斯。卡斯如约接到线报，立刻部署行动，准备剿灭游击队。而且因为情况紧急，卡斯“不得已”只好先行动再汇报了。 马斯特游击队是图恩西北山区的一支民族武装，希望独立建国。图恩官方一直把他们列为恐怖组织。这支游击队在前几年的一次由卡斯领导的军事行动中被重创，之后几乎销声匿迹。 卡斯之所以升任上校就是因为剿灭游击队有功。但卡斯很快就后悔了。他的剿灭行动太过彻底，没给自己留下余地。养寇自重的道理，他年轻时还不懂。这次的所谓“游击队恐怖袭击”就是卡斯向狄特建议的一个借口。 萨科家这一边也在备战。蒙哥知道狄特不会傻乎乎带很少人去约定地点。而尤维亚也必然倾尽所有战力复仇。艾克斯家，甚至狗王都可能来助战。他不能心急，要等双方打得两败俱伤，再一起围剿。 蒙哥开始还担心狄特太过轻视这次见面，太容易被尤维亚消灭。后来，他得到情报说狄特花巨款招募雇佣兵，这才比较放心。“这才是我期待的大战嘛。”蒙哥想。 为了不打草惊蛇，萨科家只调集了本部的主力部队“莲根”，没有召集麾下的其他集团助战。“莲根”是蒙哥经营了几十年的精锐，是萨科家的王牌。 蒙哥派自己的义子提莫萨科率军埋伏在“命运祭坛”外两公里处。他们计划等银狐家内斗结束，再从四面围剿，争取全歼银狐家的势力。为了防止狗王来助战，萨科家还准备了麻醉毒气弹和防毒面具。蒙哥对狗王一直有所防备。他研究了很久，认为放毒是对抗狗群的最佳武器。这种麻醉毒气是专门研制对付狗王的，对人只是麻醉，避免误杀；对狗则是致命的。 蒙哥判断尤维亚会在见面地点设下埋伏。狄特狡诈多疑，估计没那么容易杀死。双方会发生激战。至于力量对比，应该是尤维亚略强。她在暗处，又有狗王和艾克斯家的支持。蒙哥虽然要剿灭所有银狐的势力，不过他内心希望尤维亚能先杀了狄特。作为家主，蒙哥最恨吃里扒外的家伙。 萨科家的高级将领开完了军事部署的会议。蒙哥将坐镇莲叶总部，提莫是前线指挥。赫米奇没有被通知军事行动的细节。他还在莲沼，因为“杀手的威胁”还在。赫米奇现在能猜到，就算尤维亚和狄特全部被消灭，自己也回不去主人身边了。 ------------ 第35章 命运祭坛 五天之约已到，狄特派了一支雇佣军部队假扮银狐的车队驶向了“命运祭坛”。这支雇佣军的首领叫皮雷，四十岁出头，虎背熊腰，口中有两颗大金牙。他是佣兵圈子里的老油条，只要价钱合适，什么脏活都敢干。此时他戴了一顶红色假发冒充狄特，穿得人模狗样，坐在狄特的专车里哼着小曲儿。 他知道此行是去当诱饵，凶险异常。但是报酬实在是丰厚，令人难以拒绝。这一行干的就是刀口舔血，火中取栗的事，只要钱够多就行。皮雷坐在豪华防弹车的后座上，翘着腿哼歌儿，享受一下暗世界大佬的待遇。 “真是可惜！这么舒坦的车里就我自己，要是能再来两个妞儿就好了。”皮雷心里有些失望。不过他也满怀憧憬。等做完这一单生意，他能包养一百个妞儿！ 车队虽然是假扮的，士兵可都是真的。他们是皮雷手下的老兵，战斗力在佣兵圈儿里是有名的强悍。对了，皮雷原来还是豪萨的校友。他当年因为手撕了军校的教官被开除坐牢。“撕肉”皮雷这个绰号就是这么来的。他一天正规军也没干过，从出狱开始就在做佣兵。现在看来，他混得比第一名毕业的豪萨强多了。至少他还活着，而且坐在这么舒服的车里。 皮雷的车队浩浩荡荡开到了古迹所在地。这是一座不高的平顶山，三面颇为陡峭，只有一条路上山。山顶上散乱的放着古代祭坛遗留的巨石。这些巨石说不上是什么年代的，大体上是方形石柱，四人以上才能环抱。 豪华防弹车停了。皮雷正了正头上的假发，下车扮演狄特。皮雷的身形粗壮，和狄特完全不同，其实没什么必要玩角色扮演。至少皮雷觉得多此一举。他看见巨石中间隐约有几个人影。命令车队散开。士兵们排好了阵形，躲在军车后，举枪对着前方的人影。 “是蒙哥先生吗？”皮雷艺高人胆大，下车问道。他知道对方一定不是蒙哥萨科，搞不好和他一样是个冒牌货，不由得还有些惺惺相惜。 皮雷仔细看中间这个人影，好像是个女人。边上一高一矮两个男子。稍远的地方还有一个人影，手上拿着弓箭。 “蒙哥先生可否过来讲话？”皮雷学着狄特的腔调，而且故意学得有些滑稽。他虽然觉得演戏的部分实在是多余，但也挺好玩，算是战斗的“前戏”。他就站在狄特的防弹车车门边，不敢靠近乱石堆。那里几乎一定有埋伏。 突然之间，乱石后面伸出来无数枪口，子弹如暴雨倾泻。皮雷早有准备，立刻躲在防弹车门后，指挥部队反击。双方一边对射，一边传来了爆炸声。很显然，敌人提前埋设了地雷。爆炸声此起彼伏，很是猛烈，把天空都映红了。远远望去，山顶上硝烟弥漫，战火熊熊，不知死了多少人。 皮雷心道：“糟糕！对方火力太猛，再不撤要死在这里了。皮雷率军激战良久，发现对方的几个主要火力点一直没法打掉。“机枪背后的人难道是无敌的？”皮雷听说过萨科家的军队有高科技装备，极难对付，心中有些怯了。 “反正当诱饵的任务已经完成，活着回去才能拿钱享受。”皮雷准备通过对讲机报告狄特自己顶不住要撤了，结果发现对讲机、手机都没反应，信号被干扰了。“管他呢，我先撤了。”皮雷下令后退，准备撤离。手下人在撤退前盘点了伤亡情况，他惊奇地发现自己的部队伤亡很小。 如此猛烈的枪战，震天动地的爆炸，打了这么半天，自己人几乎没事。“这可怪了。”他仔细看对面，发现刚才的几个人影，头被打掉了却依然站着，显然是假人。乱石背后的机枪，根本不会瞄准，连改变方向都不会，只是朝一个方向不停开枪。而爆炸造成的弹坑，全在敌人一侧，好像埋了很多地雷，没有人踩就自己爆炸了。“乖乖！我入行这么多年还没见过这样打埋伏的，太他妈草率了。这钱也太好挣了吧！” 皮雷派了一个身手灵活的手下，避开不会转向的枪口去了对面的乱石堆。果然，对面连个人影都没有。许多机枪被固定在石头上自动射击，打着打着子弹耗尽，哑火了。皮雷派人里里外外仔细搜了一圈祭坛，没有敌人。 “得嘞，今天运气好，简直天上掉馅饼。撤！”皮雷下令。皮雷原以为会被萨科家的精锐埋伏，今天带来的人能回去一半就不错了。没想到运气这么好。他并不关心银狐和萨科的全盘战局。他只知道完成任务快撤，然后就可以发财了。 皮雷刚下令撤退，山下的森林里飞起了一支信号弹。绿色的曳光弹照亮了夜空，好像美丽的烟火。在皮雷看来，这比什么都恐怖。“糟了！这才是真正的埋伏！快去乱石堆找掩护，敌人很快就要杀来了！”皮雷大喊，他预感今天可能要交代在这里了。 一般来讲，打埋伏要占据制高点。萨科家放弃了祭坛这个制高点，说明他们根本不在乎这一点点地形优势。果然，皮雷用夜视望远镜看到了密密麻麻的人从远处慢慢聚拢过来，形成了一个包围圈。“先别开枪，节省子弹，等敌人近了再打。”皮雷一边说，一边观察地形。看情形，无论如何也守不住，必须找地方突围。敌人至少是他的十倍兵力，越聚越多，铁桶一般包围了小山。附近的树林里还有人不断地涌出。包围圈根本没什么缺口，怎么突围呢？ “这是黑社会火拼吗？真么大阵仗！他妈的，我不如抓紧投降算了。”皮雷正在犹豫是不是干脆投降，不挣钱了，命要紧。 树林中突然传来了激烈的枪声。枪声包围了整个小山，在山下的树林里，到处可以看见四处乱飞的子弹。树林的深处时不时传来爆炸声，许多树木被炸断，燃起大火。围在山下的敌人开始返回树林作战。 “嘿嘿，是狄特那小子! 有两下子嘛。”皮雷松了一口气，和身边的人说：“咱们在山上看戏，守着别让人上来就行。”他说着找了个舒适一点的空地，坐下来休息。他从怀里掏出来一个小酒壶，慢慢地品着酒，时不时用望远镜观察战况。 漆黑的夜，看不见月亮。树木燃烧的火光染红了空中的乌云。子弹在树林间跳跃。黑暗中，看不到什么人影，但可以隐约听到有人在哀嚎，有人在嘶喊，有人永远发不出声音了。不知不觉，下起了小雨，水和火在树林中相遇。生命在这里终结。 狄特知道蒙哥一定会设伏兵。他让皮雷做诱饵去小山上，自己带着全部兵力远远地包围了命运祭坛，在萨科家的包围圈外反包围。虽然通信被干扰，他猜到，曳光弹就是萨科家的围剿信号。他也发射了信号弹，让自己的部队从四面收紧包围圈，但是留了个缝隙。 由于通信被干扰，提莫萨科率领的伏兵和狄特的伏兵都在黑暗中摸索前进。己方各个方向的部队也都无法联络，只能在近距离靠服装识别敌我。提莫看到不认识的信号弹，觉得有问题了，但是摸不清状况。狄特的伏兵很快从后面赶上了萨科家的部队，双方开始交火。枪声一响，狄特的其他伏兵知道围剿战斗开始了，加快步伐，全面合围。 提莫萨科身边的部队发现后方有伏兵，就知道中计了。但是由于信号被干扰，他无法通知其他部队集结突围。其他部队要么和自己一样在和伏兵交火，要么还在执行计划向祭坛方向合围。 提莫身边的都是莲根的精锐，装备了萨科家最先进的军用外骨骼。他如果带着这一小波部队突围应该没问题。但是主帅逃跑就意味着大部队的全军覆没，回去无法和家主交代。 提莫终于意识到了一个可怕的错误。他和蒙哥安排作战计划的时候，没有包括失败后的撤退方案。他们都认为以萨科家的主力围剿银狐家内斗的残兵，少说有五六倍的兵力优势，武器优势更为明显，不可能有失。当时他们都完全没有意识到，任何作战都是有可能失败的。 “山顶突然不打了，而后方出现了伏兵。怎么会这样？难道狄特会和尤维亚联合？这简直不可思议。”已经来不及想为什么陷入这种情况了，提莫决定率领自己的精锐部队一路转圈，收拢自己人，然后再集结突围。 提莫让手下发射了一颗橙色信号弹，这是使用毒气的命令。提莫估计，就算是遭到了反包围，有毒气的帮助，突围不成问题，甚至还有机会全歼敌人。 夜色中使用毒气很难被发现。银狐的部队开始有人倒下，而他们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老天救了狄特一把，那小雨越来越大，变成了暴雨。雨水倾泻而下，毒气效果大打折扣。提莫气得把防毒面具摔在地上。那些钢瓶里的毒气，最后因为笨重都被扔掉了。 在莲叶总部督战的蒙哥联系不上前线，非常焦急。他派出了两队侦察兵，都石沉大海不知所踪。他只好派出了两架武装直升机去查看。过了很久，只回来了一架重伤起火的直升机。 飞行员说前方激烈交火，通信被干扰，敌方有肩扛式防空导弹。蒙哥低头沉思，寻找对策。他陷入了两难的境地。总部现在没有太多兵马可以支援了，如果都派出去，总部就会空虚。万一敌人偷袭，自己会很危险。如果自己也随增援部队一起，前线的情况未知，路上还可能被伏击。 他左思右想，决定按兵不动。首先，他对提莫率领的主力部队很有信心。即便银狐家的军力超出预期，苦战之后也能胜利。其次他还不放心赫米奇，他总觉得赫米奇这边会有动作，自己要留有后手。他现在很想杀了赫米奇，但是内心深处还是隐隐希望自己错了，赫米奇其实是个忠心耿耿的属下。 黑夜里，雨越下越大，火越烧越旺。燃烧的树木被雨水浇灭，炸弹又点燃了新的树木。守在小丘上的皮雷不安起来。山下的战斗越来越激烈，已经好几个小时了，几乎没有人来攻打他这里。 他只能听见密集的枪声，雨声，爆炸声，包围祭坛。这座小丘仿佛是一个风暴眼，格外平静。而在风暴中，成千上万的人在死去。一道闪电划过，他仿佛能看见树林中已经血流成河。 “太可怕了！这他妈真是‘命运祭坛’啊！我以后再也不干这买卖了。”皮雷自言自语。 提莫萨科艰难的收拢了一部分士兵。他们边打边寻找包围圈的漏洞，终于发现了一个缝隙，应该是雨夜里银狐的部队合围的步伐不够统一，错开了一个口子。 机不可失，提莫也不顾剩下的部队了，率领已经聚拢的残兵开始突围。他果然找对了地方，路上的阻碍很小。部队离小丘越来越远，背后的枪声也小了，终于算是突围成功。 突然，前路上出现了图恩军队组成的防线。萨科家和军方关系一向不错，提莫想：“估计是我们的交战惊动了军方，但是义父不让他们干预，所以只是在这里布防监视。” “别开枪，我们是萨科家的人！我是提莫萨科！”提莫一边大喊，一边率队跑了过去。他一边跑向防线，心里还在想：“看这支部队装备精良，有装甲车和坦克，要不要请他们协助杀回去，反败为胜？” “突突突”一阵扫射，防线上的士兵开枪了。“别开枪！”提莫立刻卧倒，把枪横着举起，表示自己缴械。“自己人！自己人！我是萨科家的提莫！”萨科家的士兵纷纷效仿，举枪投降，怕这夜色中被图恩的军队误伤。 紧接着，“长枪旅”的士兵从四面围上来，把提莫的手下尽数包围。 “我是提……（莫萨科）” “突突突……” 提莫话没说完，对方就开始对着投降的士兵扫射。他彻底明白了，“这也是伏兵！” 卡斯上校在指挥车里用夜视望远镜看着手下屠杀萨科家的士兵。他刚刚用对讲机下令：“根据情报，这些人是马斯特恐怖组织的。总统有令，全部就地正法，一个不留！” 提莫率领精锐离开后，树林中的战斗也变成了单方面的屠杀。萨科家“莲根”部队最后的力量退到了小丘的周围，他们背对着小丘上的部队，朝着树林里开枪，做最后的顽抗，偶尔有几股小部队企图攻上小丘，都被皮雷的雇佣军击退了。蒙哥萨科引以为傲的精锐部队终于绝望，他们扔下了枪，双手高举，投降保命。 狄特的部队慢慢围拢。经过数小时的激烈战斗，他们也损失了不少。这次的战斗，萨科家出动的是本部的主力部队，并没有调集地盘里所有的战斗力，也没找外援。而狄特不但倾巢而出，而且下血本雇了大量佣兵，完全是凭藉人数优势的惨胜。 枪声听了，战斗终于结束。狄特被保镖簇拥着走到了最前面，看着萨科家的俘虏跪在地上，双手高举。 “蒙哥在什么地方？”狄特问一个看起来是干部的萨科家士兵。 “在莲叶的基地，是提莫萨科率领我们来的。”那人回答道。 “哼，这个老不死的缩头乌龟。”狄特很是得意，但没抓到蒙哥又有一点遗憾。 “全杀了。”狄特下令，说着转身走了。 密集的枪声响起，已经投降缴械的俘虏们倒在血泊之中。瓢泼大雨也没能冲淡这一地的血水。 山上的皮雷看着山下的士兵屠杀俘虏，不由得心惊。皮雷在战场上杀敌无数，也杀过俘虏。不过他从未见过这种一次性屠杀数千人的场面。“狠！暗世界的大家族太他妈狠了！真是心狠手辣……我发誓再也不干这一行了。”他咕噜噜把酒都灌下了肚，心里在打鼓，不知道如此毒辣的狄特先生会不会为了省钱连他也顺手灭了。 狄特造反夺权的事在暗世界已经是尽人皆知。不过这种事常有，皮雷从没想过银狐这样的有头有脸的大家族会赖账杀人。但是此时他不那么肯定了。这个红头发的家伙绝对是个魔鬼，而魔鬼什么事都做得出。 不久，狄特带着大部队上了山。皮雷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狄特看到皮雷的雇佣军大体完整，风轻云淡地说了一句：“干得不错，我先走了。”他走过去与皮雷擦肩而过，坐回了自己的专车。银狐家的车队兀自开走了。山下的各路佣兵也分头离开。 “咱们也快走！这鬼地方我一分钟也不想待了。”皮雷对手下人说道。此后多年，皮雷都不敢跟何人提起命运祭坛所经历的这一夜。他其实没怎么打仗，唯一的可怕之处，也许就是和魔鬼擦肩。 ------------ 第36章 灰飞烟灭 命运祭坛下，莲根部队被血洗的时候，莲叶基地里的蒙哥萨科还一无所知。通讯被干扰，侦察兵被拦截，他除了焦急地等待，没什么别的办法。 “这个该死的提莫，通讯不畅也不派人来汇报一下。”不过蒙哥知道提莫是个干练的人，不会这么大意。“难道说……他派出的人也都被拦截了？看来路上的伏兵规模不小……” 蒙哥意识到可能中了圈套，不过他对自家部队的战斗力很有信心，不管什么圈套，提莫那边也能应付。可是实在是太久了，快五个小时了。这场围剿战斗预计最多两个小时就能结束。到底发生了什么？ “给我接文森特上将。”蒙哥终于还是忍不住，准备打电话给图恩军方的关系。他想求助军方的侦察机看看战况，如果不妙再请军方帮忙。蒙哥不愿意找这个文森特。他是个贪得无厌的家伙。 “提莫先生回来了！”手下人报告。 蒙哥立刻挂了话赶去查看。只见提莫周身的机械盔甲上全是弹孔，好几处都被击穿，浑身是血。他依靠外骨骼的动力，重伤之下，只身一人逃回了总部。还没等蒙哥问，提莫拼尽了力气说道：“我们中了银狐家的埋伏，全军覆没。图恩的军方站在他们一边。”说完晕了过去。 蒙哥脑中“嗡”的一声，眼前一黑，险些摔倒。他被手下人扶着慢慢坐下，一口气险些提不上来。他万没想到自己倾尽心血装备的主力部队竟然被银狐家打败。而经营多年的军方关系竟然倒向了敌人。还没等他回过神来，手下人来报：“报告！总部外有敌人进攻！” 蒙哥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来，绷起满脸的皱纹。他可不是轻言放弃的人！他心中暗想:“还好当时没有派兵去救提莫，现在的人手守住莲叶应该没有问题。”这是他精心构筑的高科技堡垒，坚固异常。蒙哥自信就算图恩倾全国兵力来攻，也能守两年，更何况银狐的私人军队。不过为了预防万一，蒙哥还是命人准备好了地下隧道里的逃生地铁。 蒙哥看着总部的监视器，发现来进攻的敌人并不算多，而且非常小心，不敢猛攻，只是远远的开枪和发射肩扛火箭。这样的打法，怎么看怎么像佯攻。问题是，主战场都打完了，佯攻还有什么意义呢？ 蒙哥还在揣测对手的意图，手下人又来报:“报告！有敌人进攻莲沼。” 蒙哥奇怪：“莲沼有什么好进攻的？”他转念一想，“糟了，是来救赫米奇的！他果然是狗王的人！这里的佯攻是为了拖住我。” 蒙哥立刻电话莲沼的负责人：“如果敌人攻到赫米奇的牢房，就先杀了赫米奇。”蒙哥现在对赫米奇残存的一丁点信任也消失了。他现在不下令杀死这个叛徒，只是想留到日后拷问。他有太多的问题想知道。 莲沼的牢房里，赫米奇的看守已经不再伪装成保镖，而是把枪口直接对着赫米奇的头。他接到命令，只要牢门稍微一动，就会扣下扳机。 赫米奇万念俱灰，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在这个强大的对头面前，自己完全没有还手之力。他几天前还是深受主人信任的大总管，日理万机。之后的一通电话，一件件怪事，一次次栽赃，竟然把他推到了这步田地。赫米奇被关在莲沼的这些日子，他苦思冥想，自己到底哪一步做错了。他实在想不出来。他甚至到现在也不确定对头究竟是谁。可能是要卸磨杀驴的狗王，可能是不甘心受制于人的狄特，也可能是来复仇尤维亚。 “轰”的一声巨响，牢房背面的墙被炸开。强大的冲击波让所有人都站立不稳。那看守（保镖）的枪口稍稍偏出一点，没有杀死赫米奇。还没等那人调整回来再开枪，一只扑克牌飞旋而来，整齐地切断了那看守的手腕。 同时飞出的还有好几只纸牌，分别飞向了周围的几个看守，全部应声倒地。几张纸牌甚至插入了房间的金属墙壁上，把监控设备劈成两半。赫米奇惊讶地看着这一幕。“你是黑桃K！”赫米奇虽然从来没有见过面前这人，但是他知道古往今来，能把纸牌用到这种境界的，只有著名的杀手“黑桃K”。 “福伯”只是化名，本名未知。他早年是杀手，擅用纸牌杀人，而且根据目标的能力使用不同的牌面。但是他从来不用黑桃K。坊间传说他留那一张黑桃K用来自杀，那张牌代表他自己。所以他作为杀手的绰号便是“黑桃K”。他后来突然退出了杀手行会，隐姓埋名，成了里昂的父亲洛朗艾克斯的管家。 福伯平静地对赫米奇说：“我是来救你的，跟我走吧。” “是你！”赫米奇认出了这个声音，“你是那个黑暗使徒！”他捡起了一把看守掉在地上的手枪，对准了福伯。“你为谁做事？”赫米奇愤怒地问。他死也要死个明白。 “先离开这里，我慢慢和你说。”福伯说道。 “休想！”赫米奇虽然作势要开枪，但是他看过了黑桃K的身手，自己绝无可能伤得了此人。 “你不走，留下会怎样？”福伯语气平淡，撂下了这样一句。 赫米奇无言以对。他知道，等待他的将是残酷的拷问。一旦失去信任，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洗清自己了。就在这个莲沼监狱，他曾多次参与对可疑人员的拷问。主人有什么手段，他再清楚不过。“可是，就这么投敌么？投敌去对抗主人么？”赫米奇思考片刻，一回手。 “砰！” 走投无路的赫米奇，选择了结束这一切，趁他还可以做到的时候。 “你，换上他的衣服。”福伯对着身后一个手下说道。 莲叶和莲沼之间是有线通讯，一直未受干扰。蒙哥的办公室可以看见关押赫米奇牢房的监控画面。他最后看见的是看守们拿枪对着赫米奇，紧接着画面就没了。没过多久，附近走廊的监控里出现了赫米奇。他用一件防弹背心裹着头，随着入侵的敌人往外突围。 “这个吃里爬外的小人！”蒙哥怒不可遏，下令全体集合，去莲沼增援。“一定要把这个叛徒宰了！” 蒙哥从不信任任何人，但是他信任自己的手段。他之所以敢把一部分军权交给提莫，是因为他有控制机械外骨骼的超级权限。包括提莫在内，任何将领敢于造反，蒙哥都可以让他原地自爆。 蒙哥敢把一部分财权和人事权交给赫米奇，因为这位管家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蒙哥随时有眼线盯着赫米奇，只要他稍有违抗，随便一个士兵都能解决他。 但是此时，赫米奇不但背叛，而且逃脱了控制。这是对蒙哥的当面羞辱。这样的羞辱让他勃然大怒，怒到失去了理智。 “备车！”蒙哥大喊。 莲叶基地此时还有两千多人，是蒙哥的亲卫队，装备比莲根部队更为精良。莲沼距离莲叶并不太远，蒙哥要亲自率军，倾巢出动，绝不能放走赫米奇。 基地内部的广场上停满了各式车辆，大部分是运兵车，还有一部分步兵战车和轻型坦克。中间靠前的位置有四五辆豪华轿车。别看外观是民用车辆，它们的装甲比坦克还坚固，车速却能比得上跑车，而且防火、防水、防生化武器，是拉尔夫实验室的杰作。 蒙哥在保镖的簇拥下到了车队旁边。所有的部队已经集结完毕，上车等待出发。蒙哥的专车停在正对台阶的地方，前后还有几辆防弹车。他带着高级干部们走下台阶，分别上车。一个个站在车门边的保镖为众人打开车门，躬身侍立。 蒙哥上车，两个贴身保镖也坐了进去。其他干部分别去了自己的车。 “砰”车门关上了。“咦，你怎么进来了？”蒙哥的保镖问道。只见刚才给蒙哥开车门的小保镖也坐了进来，带上了门。他这种低级别的保镖应该在关上门后，去做后面的车才对。 那人一愣，好像才意识到自己坐错了车，转身似要去开门。电光火石之间，一把匕首划出一道弧线。这道优美的弧线带着银色的刀锋安静地一闪而过。蒙哥连同两个贴身保镖全部被割喉。他们到死也没看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似有似无的银光闪过后，一切都陷入黑暗，永远的黑暗。 那个“坐错车的小保镖”又敲了敲司机身后的隔板，隔板打开的瞬间，司机也被割喉，拽到了后面。那人钻到驾驶位，摘下了橡胶面具，甩了甩棕色的卷发，对着后视镜看看自己的妆容是不是乱了。那红唇一抿，正是玫瑰。 玫瑰轻轻鸣笛。车队知道家主准备好了，全体出发。夜色中，莲叶基地那比围墙还要厚的钢铁大门被液压门柱缓缓顶起。萨科家的车队全速杀向莲沼监狱。莲叶基地在铎伦近郊依地势而建，而莲沼监狱位于市区边缘，相距不到一小时车程。 凌晨时分，萨科家的车队在街道上飞驰，并没有遇到伏兵。蒙哥的专车却猛地转向，一头扎进了旁边的一条小街。车队其余的车辆全都不知所措。“主人怎么突然离队了？”隔了几秒众人才意识到，车应该是被劫持了！ 那条小街很窄，大型军车都进不去，只有一些小车追了过去。蒙哥的专车在密集的街道里乱窜，轮胎擦地的吱吱声，盖过了雨声，把周围的居民都吵醒了。有些好奇的人打开窗户，本以为是附近的小青年在夜里飚车，却看到一辆辆加长型豪华轿车呼啸着在街道间漂移，后面还跟着许多军用越野车。 “突突突，突突突。”那些军车竟然在居民区里开枪了。 萨科家几个枪法好的保镖企图击中专车的轮胎。他们忘了蒙哥的专车连轮胎都是防弹的。可是不开枪又能怎样呢？主人的专车性能最好，根本追不上。而且这个劫持者的车技娴熟，来往穿梭，并不是一味逃走，简直像是在戏耍他们。 玫瑰单手驾车，在事先挑选好的这片居民区里玩赛车游戏拖延时间。直到福伯打来了电话，说赫米奇自杀了，自己带了个假的突围完毕。玫瑰得讯，立刻驶离居民区，向东南方向逃走。 萨科家的车队早已包围了附近区域，封锁了全部的路口，设有路障。但是当蒙哥的专车冲过来的时候，他们都投鼠忌器，（不知蒙哥已死）不敢开火。那劫持者一甩车头，把左侧的两个轮子翘起来，让车歪斜着，从两辆装甲车的缝隙穿过，闯过了路障。 没办法，只好再追，萨科家的几辆小车紧追不舍。其他的军车则根据劫持者的逃亡方向尾随。增援莲沼的计划已经没有意义，现在拦住劫持者，救回家主蒙哥是唯一的目标。 那劫持者驾车乱闯，也有运气不好的时候，她为了躲避一辆追击的车辆，一个急转冲入了一个地下停车场的入口。追上来的几辆车立刻封锁了地下停车场的几个出口。大部队从各个方向收拢，包围了这个地下停车场。 只要守住了几个出口，任你车技再好，也跑不出钢筋水泥的牢笼。萨科家的车队，把坦克和装甲车密实地停在一起，又拖过来附近公路隔离带上的水泥墩堵了好几层。 全副武装的萨科士兵开始进入停车场。他们步行慢慢从各个出口进入。这些士兵是蒙哥的亲卫队，穿着先进的高科技盔甲，最为精锐。他们本来预想，敌人可能会劫持主人与他们对峙。所以亲卫队准备了麻醉毒气。他们要诱骗劫持者下车谈判，悄悄释放无色无味的麻醉气体，安全解救人质。 亲卫队很快发现了蒙哥的专车。他们小心地围拢上去，却发现主人和保镖都死了，没看到劫持者。 “轰”的一声巨响，预先埋设在地下停车场及周边入口的炸药同时爆炸。萨科家的车队随着腾空的火球全部化为碎片。堵在停车场门口的一个水泥墩被轰上了天，落下来的时候，正好又砸回了它原来的位置。 蒙哥的尸体，蒙哥的野心，还有他最后的底牌，全部灰飞烟灭。 ------------ 第37章 深渊之雨 荒山夜雨，天地一片漆黑，一排排车灯均匀地顺着公路缠绕在大山之上，好像庆典用的灯带。今天的确是个值得庆祝的日子。这糟糕的天气一点没有影响到狄特的心情。得胜凯旋的他正坐在自己的专车里，品着一杯佳酿，嘴角控制不住地往上翘。他听着耳边此起彼伏的雷声好像是礼炮的轰鸣。 虽然没抓到蒙哥，但是命运祭坛之战大胜，奠定了狄特未来几十年的江湖地位。萨科家以后再没有可能控制他。相反，蒙哥以后怕是要看他狄特的眼色行事了。“或者……狗王也许会想吞并虚弱的萨科家。我要不要帮忙呢？嘿嘿，我要不要打电话给赫米奇，传授一点经验给他呢？哈哈哈哈！”狄特乐得有些忘乎所以了。 更让他得意的是，此战之后银狐家那些观望不肯臣服的帮派都会俯首称臣。他这个家主之位终于稳如泰山了。狄特本来处境艰难，强敌环伺，如今实现了绝地逆转，怎能不喜上眉梢？ “吱～”司机一个急刹车，把狄特手里的酒晃出来半杯。 “怎么回事？”狄特问。 “风太大，吹倒了路边的大树。”最前方开路车里的士兵通过对讲机说道。 “多久能清开？”狄特问 “树很大，估计要一两个小时。” “怎么会用这么久？给我炸开！”狄特的好心情倒是被一棵大树给搅和了。 “是！这就去准备炸药！”开路的士兵回答道。 “你等等！”狄特还没有完全乐得忘乎所以，“不能炸，会把路炸坏的。掉头！” 车队现在还在图恩境内，狄特不想耽误时间。炸坏了路还需要用碎石填，没有几个小时根本搞不定。 “掉头，换路走。”狄特下令。 狄特的专车在车队靠前的位置，前面大概有十几辆车开路，其他大部分车都在后面。现在后队变前队，所有车辆原地掉头。刚走了一小段，车又停了。 “又怎么了？”狄特有些不耐烦。对讲机沙沙响，信号不好。一个士兵敲开了专车的车窗。 “报告家主！前面的树也倒了，把我们这些后面的车挡住了。 “让前面的车停下，派人回来清开。”狄特命令道。 “联系不上啊，信号不好。他们慢慢开远了，跑步追不上，鸣笛听不见。”士兵回答道。 狄特突然意识到不对，前后都被树挡住，信号被干扰，有埋伏！“快！做好战斗准备！”狄特大喊。那个士兵挨个去拍车门传令。被拍过的车立刻下来了许多士兵，拿着枪四处张望。车队大概有五分之一的车辆被两组倒伏的大树困住。 漆黑的夜雨中一个人影也看不见。这样的天气对任何人都一样，谁也看不见谁，打埋伏都很困难。而且这个地盘上的主人蒙哥萨科已经被击败。就算他还有预备队，也不可能敢来追击银狐的主力。狄特紧张了一会儿，又觉得自己多虑了。 “难道真是碰巧树倒了？”狄特用微光夜视望远镜扫视了一圈，毫无异状。打埋伏讲究的是让敌人措手不及，哪有等敌人摆好了阵势再进攻的？几分钟过去了，除了风雨声，什么也没有。 狄特松了一口气，正要回到车里。一个士兵好像看见了什么，开始向路旁的山坡上开枪。其他人也跟着开枪。 “突突突，突突突”狄特的手下打了好一阵，山坡上却没有敌人的还击。 枪声渐渐停了。“喂！你看到人了吗就开枪！”一个干部在训斥第一个开枪的士兵。 已经躲入车里的狄特再次下车，拿起望远镜向山坡上看去，根本没人。坡顶上堆了一排石头，都是一个大一点的石头上面放个小一点的石头，远远看起来好像人头而已。士兵们没有夜视设备，一紧张搞错了，没什么奇怪。 “别紧张，是石头而已，不知道什么人……（堆了一些石头）”狄特话说到一半，还真的看到了一个人影。至少……这绝对不是石头，不过大雨中看不清楚，也许是个人，也可能是个路标。打埋伏怎么可能只有一个人，还直直地傻站在那里？ “咔嚓”一道闪电划过，短暂地照亮了天空，那人影露出一张俊俏的脸。雨水打湿了金色的长发，顺着她身上优美的曲线滑落。可是在狄特看来，这张脸比深渊里的恶鬼还要恐怖——那是尤维亚的脸。刚刚一瞬间的光亮，让尤维亚的眼睛放射出骇人的目光，越过黑暗，击穿望远镜的镜片，扎入了狄特的脑中。这双恶鬼的眼睛，是来索命的！ 这目光带着来自深渊的寒冷，让狄特惊得汗毛倒竖。他一直在追杀尤维亚，苦于无力进攻艾克斯堡才作罢。可是今夜，当他面对独自站在雨中的尤维亚时。狄特全身战栗，只剩下恐惧。他立刻转身跑向车里，刚跑了一步，左肩就被一支水箭击中，打碎了肩胛骨。 狄特也非等闲之辈，他一个趔趄，忍着剧痛，连滚带爬钻入了车里。恐惧让他爆发出了比平时更快的速度。他刚刚躲入车中，一排耀眼的闪电就从天而降，时间极短，却把坡下的人全部击晕。被截留下来的士兵，不管是躲在车里的，还是站在地面的，全部失去了意识。 只有狄特的专车比较结实，车顶被雷劈得冒烟，依然还能开动。这辆车掉转车头往山坡下面的河里冲过去，尚未离开柏油路面，车胎就被水箭射爆了。但是车依然靠着惯性，近乎垂直地冲下了山。 山坡上，兰灵手拈 “飞鸿惊鸟”（玫姐送的远古神箭），弯弓搭箭，对准了专车。尤维亚抬手拦住，说道：“不必了。我要让他尝一尝被狩猎的滋味。”说着走下了山坡。托图刚想跟着一起下去，尤维亚回头说到：“你别跟来，我自己处理。” 狄特的专车很快消失在了夜雨中。留在公路上的整齐的车队却格外安静。除了雨点打在车身上“哔哔噗噗”的声音，所有人都安静地“睡着”了；有几个人梗着脖子，身体微微抽搐，似乎是在做梦。 尤维亚从山坡上下来，看着横七竖八倒着的敌人，迈步走向了其中一个。她走近那人，蹲下去看他的脸。她认识这个人。他叫莱姆，是“图坎因”家族的首领，父亲的老部下。尤维亚还记得小的时候，这人总来家里汇报工作，殷勤得很。 莱姆此时侧躺在地上，好像一只老狗沉沉地睡着了。这样的“忠犬”何塞手下有很多。也正是他们，把何塞全家的骨头咬碎，填饱了自己的肚子。狄特不过是其中的一只而已。如果此时莱姆能醒来，必定会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诉说自己是多么无奈，多么悔恨，多么希望回到尤维亚身边效力。 不过，他永远没有机会醒来了。尤维亚伸出右手，“咔嚓”一声拧断了他的脖子。这一下轻松而从容，好像是摘了一朵地上的野花。她又走向了另一个人，蹲下，看了一秒。这不是她的贴身保镖乔金吗？嚯，看这身装扮，升官了呢。尤维亚面无表情，伸手拧断了他的脖子。 （乔金曾经见过丹龙。第一次到福满楼喊丹龙出来的保镖正是此人。在萨科家的地铁上，穿土黄色大衣的也是他。所以他当时看到丹龙非常惊讶，还以为遇到了同行。此人是双面间谍，同时服务萨科和银狐，其实哪一边也不效忠，只认钱。） 一个接一个，尤维亚不紧不慢，面无表情，淡然地，熟练地，“咔嚓咔嚓”，全部拧断脖子。被丹龙推到的两棵大树，前后分隔了大约三十几辆车，至少有两百多人。尤维亚一个接一个有条不紊地杀戮。认识的不认识的，高级干部，普通保镖，无名的士兵，没有放过一个。那只有力的机械右手，一点也不会疲劳，一点也没有迟疑。 “不阻止她吗？”丹龙问托图。他们此时站在山坡上，看着尤维亚在雨中屠戮毫无反抗能力的敌人。托图强忍着想冲下去的想法，说道：“不了，这就是复仇。” “太残忍了。”丹龙说。他从未见过这样恐怖的场面，电影里都没有。大雨滂沱，地上晕倒的人被杀死后，姿势都没有改变，但是生命已经被雨水带走。这里看不到一丝血腥，却是修罗地狱。 “你想想尤维亚被他们怎样对待的。”托图咬着牙，挤出了这么一句话。也是靠着这句话，他拦住了自己，没有冲下去阻拦尤维亚。 丹龙想起了刚刚救尤维亚回来的时候，近距离看她躺在桌子上的样子，真是不寒而栗。他似乎有那么一点理解尤维亚的杀戮了。但是……这样还是太残忍了。 “走吧。”兰灵拉着丹龙离开了。剩下托图一人，看着尤维亚在山坡下面“摘野花儿”。闪电划过，托图似乎看见雨水都是红色的。那是幻觉，也是现实。 尤维亚杀到后来，有一些晕倒的人慢慢恢复了意识。但是他们的肌肉还是被电得僵硬，无法移动，甚至无法出声。他们倒在泥水里，看着尤维亚在远处扭断别人的脖子，慢慢地靠近，慢慢地开始扭断身边人的脖子。死神在行走，死亡在靠近，他们眼看着地狱之门打开了。 “呃……呃……”一个人艰难地发出一点声响。他想说话，可是舌头还是僵硬的。他想爬着逃走，可是身体只能稍微抖动几下。死神来了，那俊美的面庞伏下身来，轮到他了。恐惧让这人的脸不住地抽动，脸上那一道疤痕因激动而变成暗红色。 “咔嚓” 尤维亚并不认识刀疤。以后也没机会认识了。 ------------ 第38章 其人之道 狄特在凯旋途中遭遇埋伏。他的专车在企图逃跑的时候被射爆了轮胎，直冲入山涧，被湍急的河水带走。这种防弹车对乘客的保护比对司机好得多。这辆加长型轿车在激流中不断撞击岩石，几乎被揉搓成一团。司机被撞得头破血流而死，狄特却幸存了下来。 河水过了山区之后逐渐放缓，把面目全非的专车残骸冲到了岸边。狄特全身剧痛，感觉不光是肩胛骨碎了，全身的骨头似乎都断了。但是恐惧带给了他力量。那深渊中的眼睛一直在凝视他，刻在脑中挥之不去。 狄特奋力从残骸中钻出来，浑身的衣服都被刮破了，血从肩膀上渗出来。他爬上岸，一路狂奔了到天亮，却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奔跑并没有让他暖和起来。相反，他感到浑身发冷，也许是因为湿透了，也许是发烧了，也许是怕的发冷。 漫无目的的奔跑终于把狄特带到一座小城。他精疲力竭，跪在街旁，感到背后那双眼睛还在。那一瞬间，他在望远镜里看到的眼睛，来自地狱。狄特知道他无路可退，可是他已经跑不动了…… 清晨，天很蓝，海鸥在翱翔，远处可以看见碧海金沙，白帆点点。但是这一切美景都和狄特毫无关系。他跪在街边喘息，他的世界只有黑暗，还有那双眼睛。他知道这里应该还是图恩境内。街上的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是蒙哥的手下，又或者尤维亚的杀手。他一刻不敢停留，必须抓紧渡海回到默里。 狄特挣扎着站起来，找了一条阴暗的小巷躲避。他一边喘息，一边警惕地看着周围，好像受伤的猎物，被恐惧支配。街上开始出现了晨跑的人。狄特从暗处突然袭击一个路人，抢到了一部手机。这是他的救命稻草，终于可以打电话回银狐庄园了。 狄特刚刚拨了一半的号码，猛然想到：“空虚的银狐庄园怎么可能还在我手里。现在打回去，只会被诱骗到圈套中。说不定还可以反查到我的位置。尤维亚很可能在伏击之前就已经拿下银狐庄园了。” “打给谁呢？”狄特发现他没有任何可以信任的盟友。“恐怕只有伯克桑撒了……可是这个有名的墙头草会收留我吗。他会把我打包送给尤维亚或者蒙哥，简直是顺水人情。” “还是应该先藏起来，看看情况。”狄特突然想起了一个号码。他拨通了一个“鞋店老板”的电话。他当初反叛何塞的时候给自己留了后路，在一个“鞋店老板”那里存了不少钱。他夺权成功之后因为太忙也没有取回，没想到现在可以救命。 电话接通了，暗语对上了，电话那头给了他一个附近的地址。狄特看到了希望。东山再起之类的事他根本不敢奢望，他现在只想活下去。 狄特查到那个地址不太远，强大的求生欲支撑他趔趄地走了过去。由于伤痛和疲惫，他走路的姿势已经变形。路上有巡逻的警察看到他，想问他是否需要帮助。狄特拖着他几乎散架的身体快步逃开了。他从来都没有这么怕过警察！ 终于到了。走过短短几个街区，比他昨夜的奔逃还要累人。狄特扶着墙，用最后的力气坚持着前进。这是一条有些脏乱的小街，街边一些小店都用铁栅栏封住了窗户。那地址指向一个肉铺的后门。几个伙计正在卸车。冷冻的半匹猪肉，分割好的冻牛肉被从一辆冷藏货车中拿出来。狄特本来就浑身发冷，站在敞口的冷藏车边，几乎快要支撑不住。 “是霍先生么，您要的火腿。”店里出来一个人，双手托着一个纸盒。 “是我，但我要的是香肠。”狄特说。 “哦，对不起，说错了。是香肠，您检查一下。”（这两人在对暗语。） 狄特伸手去接盒子，那盒子突然弹开，射出一股白烟。狄特一阵眩晕，失去了知觉。他身后一个肉铺的伙计一把将他搀住，拖入了一旁的冷藏货车中。 这个“鞋店老板“并不是尤维亚的手下，也不是萨科家的。狄特打电话的时候恐怕忘了，他曾经坏了鞋店的规矩，为了追杀尤维亚，拷问过一个“鞋店老板”。 保持中立，不泄露客户信息，是这个行业的铁律，是这种生意得以存在的基石。所以坏了规矩的人必须得到严惩，不光是那个老板，也包括狄特。狄特没有倒霉的时候，“鞋店老板”们当然奈何不了他这个暗世界的大人物。现在就不一样了。 狄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浑身赤裸被吊在一根铁链上。最让他害怕的事情发生了。地狱里回来的恶鬼正站在他面前，那双恐怖的眼睛笼罩着他寒冷的身体，降下冻雨。 “哈哈哈哈……” 她笑了，这清脆的如银铃般的笑声像一根冰锥插入了狄特的胸口。 “还记得这儿么？”尤维亚微笑地说，“我以为你会收拾干净呢，没想到一直留着。”她一边走，一边轻轻拂过屋内的各种刑具。她熟悉这里，熟悉每一种刑具。 “你是早想好了留着自己用的吧？”尤维亚笑着问道。 狄特什么也没听见，脑中只有嗡鸣。他恐惧得全身肌肉僵硬，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在那里颤抖，瞪大了眼睛，瞳仁却缩得很小。 一只注射器插入了狄特的颈部。尤维亚推动注射器，拔出来，看着那针头，笑着说道：“还记得这种药吗？要不是你，我还不知道世界上有这种东西。”尤维亚放下注射器，看了看手表。 “五分钟，你的神经就会放松下来，不会因为恐惧而死，不会因为疼痛而晕厥。好好地享受，还有二十一天，慢慢地享受吧。” 狄特的下巴颤抖着想要说什么，但又说不出来。他有什么可说的呢，他知道说什么都没有用。这一刻他后悔曾经来过这个世界。 “我以前一直看不起你，没想到我还能从你这样的人身上学会一项技艺。”尤维亚的笑容在一瞬间消失，冷峻的脸上似乎结了一层冰，把狄特全身的血液都冻住了。 尤维亚说着拿过来一套刑具，是不锈钢制成的，有各种形状的铁钩，大小各异的小刀，夹子，锯子，锤子……狄特的眼神惊恐万状，全身不停地抖动。他多么想现在能晕过去。 “五分钟到了。我们开始吧。” “啊！！！啊！！！” 托图坐在走廊边的一条长凳上，一扇墨绿色的厚重木门把他和屋内的地狱隔离。门的隔音很好，但仍然可以听见门里惨绝的叫喊。被门阻隔后，这叫喊声并不大，却是声声入耳，直击魂魄。他听不到屋内其它任何声音，只有这撕心裂肺的嚎叫能穿过木门。 托图听得心惊肉跳，每一声叫喊都仿佛在他身上划过一刀，他好疼。他脑中浮现出了尤维亚在这个房间内被折磨的样子。他听到的每一声叫喊仿佛都是尤维亚发出的。 “她到底经历过什么啊。”托图抱着头，不想敢听了。他开始理解了尤维亚为什么想死。他用力堵住耳朵。这一刻，他也想死。 一个小时又一个小时，托图累了，放开了捂着耳朵的手。而房间里的惨叫还没有停。 夜深了，丹龙端来了食物。托图远远地伸手示意他不要过来，他心里在说：“这里是深渊，是地狱，不要再前进一步。”丹龙远远放下食物走了。 一天过去了，又一天过去了。托图没有离开过座位。他不再捂着耳朵，里面惨叫的声调变了，变得沙哑，变得疲惫，但还是大到可以穿过木门，钻进托图脑中。 又过了一天，托图已经麻木了。他没吃过东西，只喝了一点水。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在听什么，又为什么在这里坐着。惨叫声已经很微弱了，但门外还是能听到。托图的耳朵现在只能捕捉到这种声音了。它在脑中回荡，已经分不清是真的还是幻觉。 第四天了，托图还坐在那里。门里已经传不出什么声音了，但他的脑中还回荡着惨叫。他已经快要崩溃。他的身体僵直的坐在凳子上，灵魂已经堕入深渊。 “吱～”门被推开了一点。尤维亚走了出来。她身上穿着一个白色围裙，上面全是血迹，黑色的血迹上覆盖了鲜红的血，还有一些说不清是肌肉还是内脏的东西粘在上面。 尤维亚眼神空洞，面色苍白，慢慢地走向托图。托图回过神，立刻站起来赢了上去。尤维亚的头刚刚靠在托图肩膀就晕了过去。托图赶紧抱住她，将她抱在怀里。 尤维亚像死了一样，眼睛还睁着，却一动不动了，甚至不会眨眼。托图赶紧抱她去找兰灵。在刚刚要走的时候，托图转身时用余光看到了门里的样子。他猛然僵在那里。 昏暗的屋子里，一个已经说不上是人形的躯体被吊在铁链上。地上都是血和散落的残肢。托图本来已经麻木的神经再次被狠狠击中。他感觉胃里一阵抽搐。若不是他几天没吃东西，现在已经吐出来了。 “杀……了……我……”一个微弱而沙哑的声音。 托图瞳孔放大，全身打了一个冷颤。他不知道要做什么，脑中一片空白。忽然，他想起了怀里还抱着尤维亚，猛地关上了那扇墨绿色的门，抱着尤维亚走了。 从此，这扇墨绿色的门再没有打开过。 ------------ 第39章 梦的彼岸竟是空 尤维亚家破人亡，受尽折磨。她复仇的对象有三个：狗王，蒙哥和狄特。地位最低实力最弱的狄特反而是最为残忍卑鄙的一个。当他肆意践踏凌辱的时候，可否想过，这世界的因果。在同一个房间里，尤维亚完成了最重要的复仇，把曾经的伤害与摧残，一刀一刀，还给了仇人。在撕心裂肺的悔恨中，狄特自尝苦果。 可是，伤害只能复制，不能归还。这场完美的复仇并没有带来任何快乐。尤维亚心中的怒火焚毁了狄特，也烧伤了自己。四天时间里，从地狱爬出来的尤维亚，为了送狄特，自己又回去了一趟。她再次昏迷了，找不到爬出深渊的路。 还好，她不再是一个人。那熟悉的旋律再次降临，昏迷了三天的尤维亚终于苏醒。兰灵的治愈魔法和丹龙的鸡汤，让她重新站了起来。但是从此之后，她每天都被噩梦困扰，地狱的阴影挥之不去。 地狱的一角就在人间，在那扇墨绿色的木门后面。尤维亚恢复之后，托图本来想问她那个房间里的狄特怎么处理，但是又怕刺激到她已经濒临崩溃的神经，所以一直没再提起。被遗忘，也许是更好的惩罚。 尤维亚逐渐康复的日子里，海峡的彼岸，提莫萨科也从重伤中恢复了。他因为受伤没去增援莲沼，捡回了一条命，成为了萨科家的新家主。这可算不上什么因祸得福。他面对的局面糟糕透顶。萨科家几乎只剩空壳，没什么兵力了。 萨科家大败的消息，蒙哥的死讯，已经传遍了暗世界。萨科家麾下的众多帮派和集团开始自立，并相互攻伐。许多政要立刻开始和莲花集团划清界限。蒙哥非常谨慎多疑，所以提莫也不知道如何联系狗王来帮忙。他听说了银狐家的尤维亚重新掌权，随时可能来进攻，每日如坐针毡。 面对纷乱的形式，提莫束手无策。不过，他要先报仇，家族的复兴并不是最紧迫的。不管是谁，复仇的火焰都是一个颜色——血红色。银狐家那边，尤维亚已经替他消灭了狄特。提莫还有一个更直接的仇人，就是伏击他的军人。他很快查出来了，这个人是卡斯上校。 这个野心家越过文森特上将，帮狄特来伏击自己。对提莫来说，这个人必须除掉。萨科家的财力依然雄厚。更何况，除掉卡斯花不了什么钱，文森特上将不收钱也不会饶了这个僭越的家伙。提莫只需要提供些情报，再稍微配合一下就行了。 卡斯并不怕什么黑社会。他相信邪不压正。他堂堂一个高级军官，不管是镇压恐怖·分子，还是打击黑帮的武装，都名正言顺，而且他有总统撑腰。卡斯因为及时化解了一次重大的恐怖袭击而连升两级，从上校直接升少将军衔（越过了准将）。名利双收的卡斯春风得意，骑在他头上的老头子们终于在他的军功面前无可奈何。 图恩总统戴维斯在嘉奖令上说，卡斯因为事发紧急，没有通报司令部就采取了断然措施，击毙恐怖·分子两千余人，保卫了首都铎伦市的安全，是全国军人的表率。这样的措辞对军方的最高负责人文森特来说和打脸没什么区别。总统的意思就是，越过司令部而采取断然措施的军官都是表率。 “那还要我这个总司令干什么？！”文森特看到卡斯的嘉奖令的时候，气得把办公桌都砸了。 别看只是少将，卡斯终于可以进入最高军事委员会了。这对他来说是重要的一步。卡斯今年32岁，委员会其他的将领中最年轻的也有50多了。时间会帮他解决那些老头子。 狄特给他的钱，他一分没动。卡斯是个简朴的军人，对奢华生活毫无兴趣。他要的是权力和荣耀。他相信终有一天，他会成为这个国家的最高领袖。到时候他将大展宏图，扫平默里，收回多瓦尼，重新建立图恩的荣光。这是他一生的梦想。 在图恩共和国，总统是名义上的最高军事领袖，而实际掌控军权的是最高军事委员会。这个委员会由七位最高军衔的将军组成，文森特上将以下是两位中将和四位少将。图恩另外还有十几位高级将领，但都是荣誉职位或者技术性职位，手下没兵。 文森特上将今年67岁，正是老当益壮。他熬过了很多任讨厌的总统，不过这个戴维斯是最烦人的，总想把手伸向军队，不甘于当个挂名领袖。总统把卡斯送进最高军事委员会，就好象往文森特的鞋里塞了一颗石头，虽然硌脚，路还是要走。 文森特没有去找总统抗议，而是如期召开了军事会议，欢迎卡斯加入，顺便说说最近的防务安排。 “卡斯将军大家都很熟悉了，完美的履历，战鹰军事学院头名毕业，最年轻的弯刀勋章获得者，最年轻的校官，现在是最年轻的将军。”文森特在夸卡斯，但是语气平淡，毫无感情。 “我们今天欢迎他加入最高军事委员会，有人反对么？”文森特问。 “我有手下是卡斯将军的同届，听说卡斯将军不但学习刻苦，在考试作弊方面也是水平高超。”罗伯特中将说道，“我没意见。” 卡斯刚想反驳，文森特一伸手：“现在不是你回应的时候，”他转头看着其他人，“还有谁要发表看法？” “我听人传说，卡斯获得弯刀勋章是因为只身救了九位战友，而这九人是马斯特游击队故意放过的。至于为什么放过嘛……就没人知道了。而那九人后来全都意外去世了，真是太巧了。”李虎少将说，“我也没意见”。 卡斯意识到气氛不对，“文森特今天要给我个下马威？”他强忍怒气，心想：“反正这些家伙也不能把我怎么样。我是总统直接任命的。等你们退休了，我一个个收拾你们。” 接下来几个委员又把卡斯冷嘲熱讽了一番。卡斯充耳不闻，心里暗暗计划以后怎么收拾他们。 终于，文森特说道：“既然大家都没什么意见，就算通过了。卡斯将军，你有什么要回应的吗？” 卡斯本来憋了一肚子话，现在也懒得说了，心想：“反正通过了，你们后悔的时候还没到呢。” “没有。”卡斯回答说。 “那好，我们欢迎卡斯将军因为屠杀平民有功，加入最高军事委员会。”文森特带头开始鼓掌。其他几个委员也跟着鼓起掌来，似笑非笑地看着卡斯。 “嗯？”卡斯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屠杀平民有功？” “你杀的不是什么马斯特游击队，而是一些平民，就算非法持有武器，也是警察该管的事。你越过司令部私自调动部队，就是为了今天吧。”文森特面无表情，似有似无带着一丝微笑。 卡斯一身冷汗，不知道如何回应。他转念一想，自己做的周密，文森特恐怕没有实证，要不然自己早上军事法庭了，不会坐在这里。“他是在吓唬我，这个老家伙果然难对付！” “无稽之谈，我是得到警方求助才紧急派兵的。如果情报有误也是警方失职。根据条例，如果事发紧急，可以快速反应，事后再报司令部。”卡斯义正言辞地说道。 “哈哈哈哈，别紧张，开个玩笑而已……“文森特大笑着说，“咱们这个委员会其实没有外界以为的那么严肃无聊。你得学着放松起来，有点幽默感。哈哈哈。”其他众人也跟着笑了。 文森特话锋转得太快，把卡斯整懵了，不知道怎么回应，只能讪讪一笑。 “欢迎完毕，下面我们研究一下防区分配的问题。”文森特收了笑脸，开始了正式的会议内容。 “波波夫中将退休之后，他的第三防区一直没有长官。卡斯将军，我想让你以少将的军衔领导这个中将级别的重要防区，怎么样？”文森特问。 “呃……”卡斯在想文森特有什么阴谋，“这个第三防区是战略要地，怎么会轻易给我？” “不过有个条件。”文森特继续说，“我听说你是战鹰学院的拳王。我念书的时候也是拳王。不知道我这个老拳王还能不能挡住你这个后起之秀。” 文森特站起身来，“我们徒手自由拳，十分钟，你赢了就把第三防区给你，怎么样？”文森特边说边走向会议室边上的一个空房间，手上开始解上衣的扣子。 卡斯有些为难，他做梦都想暴揍这个文森特。可他目前还是自己的长官，和长官对打不大妥。 “去吧，没事的。上将也偶尔跟我们练练。你别看他岁数大，身体棒着呢！你不一定能赢。”冈萨少将笑着说道。 卡斯站起身来，寻思着怎么个打法。他一边想，一边看文森特脱掉了外套和衬衣，穿着背心，大肚腩凸了出来，松松垮垮，不像什么拳王。 “肯定大家都让着他，让这个死老头利用权势威风一下，显得宝刀未老。我现在羽翼未丰，也只好做做样子，假装输了。”卡斯又想到一开始大家对他的奚落、讽刺、外加威胁，好像军事学院里对新生的侮辱。“看来这个团体也是要先让你尊严扫地，然后才能同化你。” “看来今天要挨揍了，先忍忍吧。成大事者必先忍辱负重。”卡斯暗想。他连背心也脱了，赤裸上身，露出一身强健的肌肉。 “如此的话，属下冒犯了。”卡斯客气地说道。 双方站好位置后，卡斯大喝一声挥起右拳冲了过去。他的喊声虽大，跑得却很慢，拳头也根本没对准文森特身体。没想到，卡斯刚迈出两步。“砰，砰，砰……”文森特从后腰掏出一支手枪，近距离连发数枪，击倒了卡斯。他又走到倒下的卡斯身旁，“砰，砰，砰”在手臂和腿上补了数枪。 卡斯倒在血泊中，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却说不出话来。血从他颤动的嘴角留下来。文森特俯身在卡斯头边说道：“我说要跟你练练，没说是今天。你今天袭击长官，我就不追究你了，等你伤好了我们再比试，看看谁才是真正的拳王。”文森特说完，轻蔑地一笑。 当晚，重伤后的卡斯在医院里被萨科家派人暗杀了。文森特在给总统的报告中说马斯特游击队为了报复，派杀手枪杀了卡斯。他建议追认卡斯为中将，并举行国葬。 戴维斯当然能猜到发生了什么。但是猜测不能给文森特定罪，愤怒也不能转化成士兵。这一局，他只能忍了，再重新物色一个“卡斯”，比现在和文森特翻脸容易得多。 几家欢喜几家愁。提莫萨科这边大仇得报，没花一分钱。他自信，这样的手段连蒙哥也没有。是的，人一旦有了权力，再来一点运气，往往就不知道自己的斤两了。提莫忽然觉得，时局纷乱，却正是他大展拳脚的机会，萨科家将重整旗鼓，在暗世界成就霸业！ ------------ 第40章 同一世界 不同天空 玫姐从艾克斯堡赶来看望尤维亚，顺便研究下一步的行动。此时尤维亚除了睡眠不好，已无大碍。银狐庄园的一间密室里，联盟作战会议再次召开。出席会议的只有玫瑰，尤维亚，托图，丹龙和兰灵。福伯在看守艾克斯堡，而银狐的其他旧部都不可信任。 银狐家的老部下并不是都投奔了狄特。颇有几个是号称继续效忠何塞的。但是即便是这些人，尤维亚也不能完全放心。号称效忠并不能说明什么。他们也许只是要找个借口独立而已。至于那些在狄特死后重新归附的家族，更是不能信任，只能利用。 对于联盟来说，现在的形势表面上很好。银狐家麾下的帮派和家族都重新归附，甚至有些萨科家的旧部来投诚。而萨科家各势力正在内斗，一片混乱。但是，玫姐认为这样的局势维持不了多久，有必要抓紧进攻萨科家的残余力量。 “我听说提莫萨科继承了家主之位。他暂时还没有和狗王建立联系，不过很就快会。王的力量不可小视。如果狗王出面帮他，萨科家的势力很容易重新团结起来。”玫姐说道。 “嗯，我同意，银狐家现在的优势保持不了很久。家底已经被狄特败得差不多了。我们必须趁萨科家没有恢复元气，抓紧除掉。”尤维亚说。 “现在提莫控制了萨科家的主要部分。但是蒙哥还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都是纨绔之辈。他们正忙于争夺莲花集团的控制权。提莫早晚会要杀掉这些人。我们如果能抓住一两个攥在手里，萨科家就永远不会团结。”玫姐说。 “我不想萨科家的任何人活着。”尤维亚坚定地说，“提莫若是出手，我们看他们内斗。若是不出手，我来杀那几个萨科家的余孽。” 玫姐看着尤维亚，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说道：“你能搞定萨科家就行，方式你自己定。” 众人接下来讨论的重点是如何攻陷莲叶基地。“有了蒙哥的教训，提莫绝不会再离开基地，而这个基地只要很少人就能坚守。”玫姐指出了最大的问题。 “不能暗杀提莫吗？”尤维亚问。 “平时的话不难。但是他们现在是惊弓之鸟，会特别警觉。所谓暗杀就是要趁人不备。”玫姐说。 “雇用名杀手呢？”尤维亚问。 “不瞒你说，我也是杀手出身呢。跟着少爷之前，我也是有排名的杀手。这种活儿，能接的杀手不多。这算强攻而不是暗杀，有时限的话，就更难了，估计要排名前十的才有可能。而这些人都不能用钱来雇的。”玫姐说。 “他们不是有钱就行吗？”托图问。 “绝大多数杀手是，但最顶尖的杀手都很有钱。他们的报酬必须是特别的东西，比如有钱也买不到的宝物之类。除非……除非出价特别高，离谱的高。”玫姐说。 “高到多少呢？”尤维亚问 “我也不知道具体行情，杀提莫这个级别的，大概要一两百亿吧。你认真的话我可以去询价。”玫姐说。 尤维亚想了一会儿，说道：“先不用了，我们自己动手。” “能问个题外话么，杀手还有排名？按什么排的？杀人数量？”托图问。 “没人知道具体标准。杀手行会根据综合表现排的，反映一个杀手的能力，而不是杀人数量。排名够高的人才能从行会接到大活儿。”玫姐解释道。 “行会由杀手组成？”丹龙问。 “是的，世界上最强的一群杀手。他们订立行规，也介绍工作。” “听起来和一般的行业协会差不多呢。”托图说道。他就是汽车修理工会的一员。 “嗯，本质上没有区别，维护行业利益而已。只是行规更严，手段更狠。”玫瑰解释道。 既然派杀手成本太高，联盟只好派兵强攻。玫姐潜入过莲叶基地，手上有基地的地图和火力分布图。但是众人对进攻莲叶依然是一筹莫展，因为缺少重型武器。 野战可以依靠战术，攻坚必须有足够的火力。莲叶基地全是钢结构，有重机枪、炮台、导弹发射器、火焰·喷射器。银狐家的卫队则以轻武器为主，不善于攻坚。佣兵市场一般只提供士兵，武器由雇主提供。 “我试试从默里军方借一些坦克。”尤维亚说道。虽说如此，她心中却不知道怎么个借法。何塞在世的时候，尤维亚最讨厌结交军政要员。如今，她终于知道了父亲的不易。 “嗯，数量不用太多，但是炮火威力要大，才能攻陷正门。”玫姐说道。 “威力大，首选电磁炮啊！能借到电磁炮吗？”丹龙问。 “电磁炮？”尤维亚其实对军事并不了解，还不如经常看军事节目的丹龙懂的多。 “我看电视上说的，默里军方新研制的超级武器，要用在军舰上，射程特别远，威力比普通大炮猛得多。”丹龙说。 “我派人试试看。”尤维亚说，“不过军舰上用的炮很大吧？如何运到对面的图恩是个大问题。” “有道理，我看那个炮是很大，很难运输。”丹龙说，“对了！不用大炮，直接从地下进攻怎么样？”丹龙猛然想起了去莲沼的地铁，路上是经过“莲叶”这一站的，应该就是萨科家的莲叶基地。他向众人简单介绍了一下那奇怪的地铁。 “原来这条线还在。”玫姐说。 “你知道这个地铁？”兰灵问。 “听说过，但是没见过，这是萨科家百年前崛起时候的命脉。”玫姐介绍了一下她知道的历史。 萨科家是个古老的商业家族。他家的莲花集团以前是正当生意，主要修铁路，还修了图恩的第一条地铁。战争时期，萨科家的铁路不是被破坏就是被国家征用。他们为了生存开始修建走私用的地下运输线，由此成为黑道家族。 当时的战争很混乱，倒卖和走私物资很常见。军需仓库的战略物资被腐败的军人贩卖到黑市，萨科家从黑市买物资运到海峡对面的默里，高价卖给默里政府。而后他们用同样的方式在默里黑市买军需物资，运回去高价卖给图恩政府。结果是两边政府的钱都进了萨科家的口袋，还以为萨科家在帮自己从敌人那里偷运物资。 “他们就是这样积累了成为暗世界大家族的财力，而且他们和两边的军方一直有联系。”玫姐说。后来两国停战，萨科家从运送军需物资变成了走私毒品和其他管制商品。再后来他们的生意被一些小集团甚至个人抢走了。这些人贿赂官员逃过海关检查，用更廉价的方式走私。 “萨科家收服了这些小集团后自己也慢慢放弃了这个古老而昂贵的地铁线。 没想到他们还在运营这条线”玫姐说道，“我们可以试试从这条线潜入，同时也要防备他们从这条线逃跑。” “既然有这条线，他们当初为什么不用地铁运兵增援莲沼？”尤维亚问。 “你坐过就知道了，那个破地铁比人走路快不了多少，还只能拉一节车厢。”兰灵说。萨科家的老旧地铁，还有上面难闻的废气，都是兰灵糟糕的回忆。 经过长时间的商议，众人决定让托图、丹龙和兰灵率领少数精锐从地下潜入，带着高爆炸药从内部破坏莲叶基地。玫姐和尤维亚率领两家的联军从地面进攻。尤维亚则要想办法拿到大威力的火箭炮。玫姐答应从法利来空运一批重型迫击炮参战。 从地下潜入敌境风险很高，玫姐问了丹龙和兰灵关于地铁的全部细节。她突然提出一个要求:“不知道兰灵妹妹能否和我交换一下，我想去看看这个地铁，尤其是海底部分。从你们的描述来看，这个极长的隧道不全是萨科家挖的，而是打通了很多已有的地下空间。我家少爷是个考古迷。他曾预测乌努斯海峡下面有古文明遗迹。我想代他去确认一下。” “就是那段很冷很空旷的隧道吧。”丹龙说。 “没错，我估计那里有东西。是少爷当年一直在找的。”玫姐说。 “好极了！顺便去考古旅游！”丹龙有些兴奋。兰灵白了他一眼。 “我负责带零食和饮料！”托图雀跃着说。尤维亚白了他一眼。 这两个家伙内心还没长大。要不是出现了兰灵和尤维亚，他们的世界主要是漫画和零食。这么重要的作战，他们竟然还抽空去旅游。奇怪的是，玫姐这样细心严谨的人，居然要顺路去考古？海峡底下的东西对她一定十分重要。 几天后，行动开始。邮局总站的检票口不远处，丹龙还记得那个电气维修间的门。玫姐用匕首一划，“唰”的一声，钢制门闩被切断。丹龙用力扒开门，里面的老大爷还坐在沙发上满脸诧异。他慌忙摸出一把·手枪，还没拿稳就被托图的铁手套射出的钢丝电晕了。地下特攻队一拥而入，二十余人都是银狐和艾克斯两家的好手，每人手上提了两只特大号箱子。 玫姐轻易找到了隐藏的机关，打开了通往地铁站台的隧道。众人来到站台，打开带来的箱子，拼装从杜平那里订购的简易地铁列车。说是列车，其实非常简陋，只有两节动力车厢，没有车头，更像是两组椅子绑在铁板上。车上所有人穿着保暖大衣，带着防风镜，背靠背挤在一起。 “出发！”丹龙推动操纵杆。“敞篷地铁”飞速前进。 这列地铁虽然外观简陋，实际却应用了最新的科技。它不但动力足，续航长，照明灯光也特别亮，一路风驰电掣，让丹龙好不过瘾。因为车速快得多，列车很快便到了下坡的地方。列车下行坡度很陡，丹龙也不减速，好像过山车一样冲下了斜坡，险些没有脱轨。 越往下空气越冷，列车到了平路之后隧道越来越宽，最后到了一个黑暗而空旷的地方。 “就是这儿！”丹龙停下了车。众人都带了强光手电，头上也有头灯，四处张望，却什么也没看见。黑暗的另一边还是黑暗。玫姐准备充分，发射了一颗照明弹。 照明弹的强光划过，众人才发现这是个极大的地下空间。照明弹甚至没有照到最顶部。远处有一片残垣，好像人工修建的石墙。众人向着那片残垣走去，慢慢发现脚下踩的是有雕花的石板而不是天然的石头。 走近那残垣，很明显是个房屋的石墙，边上还有一些碎石。房屋不大但是墙壁都有雕花。客厅，卧室，厨房，依稀可辨。“砰”玫姐又发射了一颗照明弹。众人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这是一片很大的城镇，高高低低上百座建筑，有街道，有广场。城中心巨大的石柱上有精美的雕刻。 “这座城市沉入海底了？”托图问，“好像什么兰提斯文明？” “不是，这是一开始就建在地下的城市。”玫姐说，“以前听少爷说，远古时期有一段时间人类都躲到了地下生活，为了躲避某种天灾。在世界其他角落也发现过同时期的远古遗迹。” “什么天灾？”丹龙问。 “不知道，学者们还没有定论，有人说是怪兽，有人说是瘟疫，还有人说是寒冬。” “寒冬？地面会比这里还冷吗？”托图说。 “不一定哦，这里在古代不一定那么冷。地上也不一定像现在那么温暖。”玫姐说。 众人简单搜寻了这个地下城市。发现这里只有建筑遗迹，却没有任何生活用品。碗盘、书籍、服装、武器，全都没有，甚至也没有骸骨。 “看来这里的主人是自己搬走的，临走还打扫了房屋。”丹龙说道。 “不一定。这里的东西也许被萨科家当文物卖掉了。也有可能比他们还早就被盗空了。”玫姐说，“听说其他遗迹也都被人搜刮一空，所以很难研究这些地下城市的历史。” 玫姐找了一个空地，一连发射了好几颗照明弹，借着强光拍摄了一些照片。她还拿出画本，画了城市的布局，建筑的样式。接着她又拿出一些很大张的白纸，做了几张石雕的拓片。她看了看表说道：“走吧，这次不是专程来的，我们还有任务。”众人返回了地铁，继续向莲叶进发。 “玫姐以前也是考古爱好者吗？看你好专业啊。”丹龙问，“你和艾克斯少爷是不是因为考古认识的？” “这些都是帮少爷打下手的时候学的。我和少爷认识的时候啊……”托图听着玫姐说话，语气完全变了。每次她提起艾克斯少爷，就不像平时那么沉着干练，而是温婉柔顺，含情脉脉。“我是去杀他的。”玫姐接着说，“后来……他杀了我全家。” 玫姐这么说的时候，语气中洋溢着幸福。不光托图和丹龙，连车上的其他士兵都震惊不已。玫姐好像还沉浸在回忆中，过了一会儿才意识到大家的错愕。 她淡淡一笑，解释道：“我本来是孤儿，被杀手家族（恩雅家族，玫瑰并没有提起这个细节）养大，层层选拔，成了所谓的家族成员。我被派去暗杀少爷，结果失手了。少爷不但不杀我，还对我很好。我决心跟着他，不做杀手了。 “少爷替我去家里求情，付给她们很大一笔钱，还有许多珍宝。可惜家主不买账……杀手家族的规矩，死也不能脱离家族，不然人心就散了。她们不断派人暗杀我。最后少爷火了，杀了她们全家一百二十五口，一个不留。”玫姐说着，依然是幸福地娓娓道来。丹龙和托图依然震惊不已，“这就是暗世界吧，杀人如草芥。”二人心中都是这句话。 “那一百二十五人中，有和你一样不得已成为杀手的人吧？”托图问。 “大部分都是我这样的。我们从小就不断地杀死自己的同辈，也防备着被别人杀。我和那些家伙，不是真正的家人，少爷才是我的家人。”玫姐提起了少爷，话总是比平时多，“跟了少爷之后我才知道这个世界复杂而美丽，不光有杀人和被杀。”玫姐一笑，似是有想起了什么往事，“少爷其实不愿意做什么黑道家主，他想成为学者和探险家。” 黑暗的地下铁，正是回忆的好地方。玫瑰暂且忘记了黑道的争斗，回到了温暖的记忆中，那才是她一直想要生活的地方。里昂艾克斯（少爷）其实也和玫瑰一样，没法选择自己的出身。但是他敢于去抗争，对抗连他也难以企及的力量。这样的勇气有着无穷的魅力，让玫瑰仰望。 ------------ 第41章 莲叶渐红 地下特攻队坐着敞篷地铁一路爬上了陡坡。杜平设计的这种地铁不需要依靠齿轮爬坡，而是用小型火箭推进器，不一会儿就到达了莲叶车站。和他们预想的不太一样，这里没有重兵防守，只有零星几个守卫。几个特攻队员用消声狙击·枪搞定了守卫，还顺带摧毁了监控设备。 玫姐领着众人顺利进入了地下机房。托图一看，“很熟悉嘛，这里的发电机和莲沼的一模一样，连布局都类似。”他熟练地弄坏了发电机，引发了火情。接下来发生的事，如同是当时在莲沼监狱的剧情重放。 最先赶来的是维护工人。托图电晕他们后，几人换成了维护工人的衣服。而后士兵也敢来救火了，对假扮的工人毫无防备，也被电晕了。 特攻队有的人穿着工人服装，有人穿着萨科家士兵的制服，在基地畅通无阻。他们遇到了萨科家的人也不开枪，而是捂着脸咳嗽，催促同僚快去救火。特攻小队一边破坏，一边寻找总控室。想要炸毁正门，特攻队必须穿过莲叶基地的中心广场。那里密布着火力网，要先夺取各种炮台的控制权才能穿越。 提莫萨科此时正在密室会见狗王派来的黑暗使徒。狗王要削弱和控制暗世界的家族，而不是彻底消灭它们。他知道，这个时候必须帮萨科家一把，不然等银狐吞并了萨科，自己之前就白忙活了。所以他主动派了黑暗使徒来联络，并带来了重要的战斗力。 密室里，那黑暗使徒对提莫说道：“吾王已经知晓萨科家的变故，承认你是新的萨科家主。银狐家的逆行吾王会派元老去惩戒。这二位是泰尔斯大人和蒙索大人，乃是沉默大殿的殿前侍卫。现在吾王派他们屈尊来保护你，不被银狐家的宵小之徒暗害。” 提莫听后感激涕零，手按胸口，深深鞠躬，说道：“小人谢吾王再造之恩！恭迎二位大人来访！” 提莫心里乐开了花。狗王一出手，几乎解决了他的全部问题。有暗世界之王的承认，下面的帮派哪个敢不买账？内斗很快能平息。有两位殿前侍卫镇守，比得上千军万马。自己再也不用担心银狐家借机进攻了。只要假以时日，萨科家就能恢复元气，配合狗王灭了银狐家。 暗世界之王有十位殿前侍卫，都是一流高手，地位和战斗力仅次于元老。一般来讲，他们都是跟在王的周围贴身守卫，从来没有被派出来保护谁。不过，狗王很特别，信不过任何人，只信任自己的狗。所以这些侍卫没几个见过狗王本尊。他们被派在沉默大殿外围防守，成天无所事事，连王在哪里都不知道。 殿前侍卫们虽然心里有意见，但也不敢造次。他们发过“血誓”效忠于王令，保卫王宫“沉默大殿”。这次泰尔斯和蒙索能出来办这个差事，一点也不觉得屈尊，比提莫还要开心。不过他们还是要冷冷地端着架子，毕竟自己是王的护卫。 提莫正在密会，警报响起，手下人来报，说是电机房失火。提莫现在有了靠山，也没那么警觉了。“密切注意火情，抓紧灭火！”他命令道。 提莫打发走了手下，躬身行礼：“属下这就去安排二位大人的住所。” 暗世界的大家主和元老地位相当，比殿前侍卫其实高了半级。提莫本来不必这么低声下气，自称属下。但是他此时完全仰仗狗王撑腰，知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的道理。这两位要是不买他的账，自己性命不保。 “火情严重吗？这时候不能掉以轻心。”那黑暗使徒说道。 “尊使教训的是。我这就派人仔细查看火情，严加防范。”提莫正说着，密室的灯开始闪烁。一个手下猛地冲进来，“报告家主，基地有敌人！” “快去总控室，所有战团马上集合！”提莫下令。提莫虽然有点慌，但是有二位殿前侍卫在侧，还是不太担心。 提莫带着黑暗使徒和两个殿前侍卫到了总控室。大屏幕显示基地外没有异常，内部的几个通道有零星枪战。提莫判断应该是小股敌人潜入破坏，心又放下了一些。不过电力系统看来不太妙，连总控室的灯都在闪烁。 枪声离总控室越来越近。提莫想通过监控摄像头看看到底是什么人入侵，结果发现很多监控都被打坏了。这一小股敌人一到哪里总是先破坏监控，对基地内部的情况非常熟悉。 “哐”的一声，总控室的大门被丹龙一脚踢飞，后面一左一右是托图和玫瑰。丹龙这一脚，让泰尔斯和蒙索感到不虚此行，可以好好玩耍一下了。 双方高手一见面就知道恶战将至，各自凝神观察对方，没有立刻动手。 “你们挡住，我和提莫当家先走了。”那黑暗使徒说道。 “啊，去吧，我们等的就是这个。”泰尔斯说着，双眼放光。 “憋了好久了，终于能玩一玩。嘿嘿嘿嘿。”蒙索阴笑道。 “我要左边这个。”玫姐说着向泰尔斯走去。丹龙和托图一起走向了右边的蒙索。 泰尔斯人高马大，比托图还要出高一头。他半裸着上身，暗紫色的皮肤下是一身猷劲的肌肉，额头很高，长着四五只短而粗的犄角，看起来不像是人类。他看玫瑰走过来，自己迎了上去。 “这不是艾克斯家的母狗吗？终于有机会享受一下你了，嘿嘿！”泰尔斯的脸露出了饥渴的表情。 “唉……被小瞧了呢。你这种货色可享受不起我。”玫瑰淡然地说道，手里却握紧了传爵铭刃。 泰尔斯庞大的身躯突然前冲，快如脱兔，转眼间和玫瑰对了三招。他手掌上长着某种板甲，上面是钩刺，和匕首接触迸出火花。他挥舞双手，掌风罩住了玫瑰。玫瑰左躲右闪，险象环生，却始终没有被敌人碰到。 突然，玫瑰手腕一抖。匕首好像活了一样，从右手飞到左手，接着划出一道银色的弧线。这道弧线削断了勾刺，直奔泰尔斯咽喉而去。玫瑰这一下变招奇快，泰尔斯急忙一仰头，躲过了致命一击，但是胸前和肩膀被划开长长的一道。 若是常人，这一刀虽不能致命，也会重伤。然而这个泰尔斯神色自若。他跳出战圈摸了一下刀口，说道：“还有毒呢，可惜你找错对手了。”他对身上的带毒的伤口毫不在意。几秒钟后，这道伤口就愈合了。 另一边丹龙、托图也和蒙索交上了手。蒙索个子中等但是弓着腰，感觉比丹龙还要矮一点，一身黑色紧身衣，手拿九节钢鞭，目光直直地看着丹龙。他大概很久没有和人动手了，技痒难当，好像饥饿的狮子看到了猎物，眼睛放出异样的光彩。 “不要让我失望哦。”蒙索阴鸷的脸露出诡异的笑容。 丹龙和托图作为神奇双侠配合早就十分默契。不用说话，二人交换一个眼神就已经拟定好作战计划。丹龙全身鼓足真气在前面和敌人正面作战。托图躲在丹龙身后射出钢丝，并用长刀帮丹龙守住后背。 这个战术一开始就失败了。蒙索快得二人眼睛都跟不上。托图都不知道要往哪里射出钢丝。比蒙索更快的是他的九节鞭，好像一条银蛇上下飞舞。“啪，啪”九节鞭拍在丹龙身上把上衣都拍碎了。尽管鼓足了真气，丹龙身上还是留下了瘀痕。九节鞭灵活多变，丹龙根本护不住托图。 九节鞭从丹龙腋下的缝隙钻过，甩在托图小臂上，长刀险些被打掉，皮衣底下渗出血来。托图双手握刀，大喝一声，把长刀充满了电。钢鞭数次与闪电之刃相碰，但是由于接触时间极短，电击没有效果。 丹龙本来抓了飞刀在手，实在看不清对方的路线，又插回了皮带中。他转而聚集真气在双手，企图抓住九节鞭，这样托图就可以全力放电。可惜那飞舞的银蛇灵动异常，怎么也抓不住。 另一边的战斗中，玫姐在泰尔斯身上又划了几道，对方不疼不痒越战越勇。 “你是魔人？”玫姐问道。 “没错，而且是食人魔。”泰尔斯笑道，“不过我不喜欢吃人。我只喜欢拆活人的骨头，全拆下来，变成柔软的一滩，铺在地上……”泰尔斯话还没说完，右手被齐腕切断。 “我先拆你右手吧。”玫瑰从容地说道。她从不和敌人闲聊，说话不过是为了分散对手的注意力。 “有两下子么。我对你更有兴趣了，哈哈哈。”泰尔斯失了右手，反而更兴奋了。他一努劲，右臂的血管鼓涨起来，断掉的手腕崩裂开，伸出了一只新手。玫瑰再次陷入苦战。 这一边的战场，丹龙怎么也不能抓住九节鞭，转而在腿上注入真气，把地板砖掀起来踢飞。这招挺有效果，纷飞的石板碎片一定程度影响了蒙索的路线。九节鞭打在石片上，丹龙能靠耳朵预判鞭子是否靠近。 “咱们散开。”丹龙说道。托图迅速滚到了另一侧，一边滚一边用长刀扫砍蒙索。蒙索跃起躲避，同时用鞭子攻击托图。丹龙这边稍有空隙，蹲下身体使出一个扫堂腿，把周围地板全踢飞了。 丹龙闭上了眼睛，凝神感知九节鞭的位置。鞭子虽快，没有声音快。石片和鞭子相碰，“来了！”丹龙果断出手抓住了鞭子一头。蒙索用力想扯回钢鞭，却扯不动，被丹龙运气死死抓住。 蒙索还想再使劲拽，哪里还有时间？托图的一排钢丝已经射到他面前。蒙索左手一挥，“唰”地一下抓住了每一根钢丝的倒钩。但他紧接着就后悔这么做了。一股强大的电流顺着钢丝传来。蒙索这个时候想松手已然不及，手指的肌肉被电击后收缩，把钢丝握得更紧了。 殿前侍卫毕竟实力不俗，托图全力放电也没将他电晕。但是蒙索全身的肌肉被电得僵硬，动弹不得。他眼看着对面的丹龙松了钢鞭，掏出飞刀；眼看着飞刀被举起；眼看着飞刀飞过来；却看不见了自己的头被飞刀打中，炸裂开来。 “砰”的一声，蒙索的头颅好像一颗碎裂的西瓜，脑浆飞溅，洒满了整个大厅。 血粘在泰尔斯脸上，他看了一惊。就这一刹那的分神，他的左臂被玫瑰齐刷刷切断。他回手猛攻，但玫姐始终躲在他左侧断臂方向。这里成了他进攻的死角。 泰尔斯暗暗运劲，希望左臂快点长回来，哪里还有机会？玫瑰从他的死角进攻，又切断了他的左脚。泰尔斯单膝跪地还在反抗，但是跪在地上转身不便。玫瑰绕到他身后，手起刀落，斩下了首级。 血战结束，一地狼藉。无头的蒙索尸体还在汩汩流着黑血，不远处散落着泰尔斯的手、脚、头颅。控制室大厅里弥漫着腥臭。丹龙和托图身上都溅满了血，看着彼此说不出话来。他们未曾料到会是这样的一场战斗。 “扫灭黑暗”，神奇双侠做到了。他们所杀的确实是个坏人，而且是黑道的高层人物。然而这一身的血洗去了正义战胜邪恶的喜悦，只是让人感到恶心。二人都没说话。丹龙默默走去捡那嵌入墙体的飞刀。托图把闪电之刃插在总控室的操作面板上大喝一声，电流烧坏了中央控制系统。 玫姐在附近找了一扇窗户，砸碎之后，向天上发射了一颗信号弹。尤维亚和兰灵早就带兵在莲叶基地外等候，一见信号立刻开始猛攻。特工队员也从内部攻向了门口，去安放炸药。 一切都很顺利，顺利得让人不快…… ------------ 第42章 血雨银狐 总控系统和电力系统都崩溃的莲叶基地只有轻武器能使用，凡是重型的需要辅助推力的炮台、导弹发射架都不能用了；火焰·喷射器能喷火但是不能转向，威力大打折扣。 基地外面，尤维亚带来了十几部肩抗式反坦克导弹。她在默里军方几乎没有可用的关系，依靠大额贿赂才借到这么一点点武器，更别提什么电磁炮了。还好特攻队的炸药发挥了作用，从内部炸开了大门。银狐艾克斯联军顺利攻入了莲叶基地与萨科家的士兵展开逐层巷战。 按照计划，玫姐、丹龙、托图一行人回到了地下隧道，防止提莫从地下逃走。 提莫和黑暗使徒离开总控室后去了基地另一边的小型指挥室。二人都对殿前侍卫能杀死敌人毫不怀疑。使徒甚至要求提莫下令不要让士兵去骚扰泰尔斯他们，让他们尽兴玩玩。直到控制系统失灵，银狐家开始进攻，提莫才有些紧张。 “二位大人应该没问题吧？”提莫小心地问那使徒。他心中打鼓，又怕冒犯了狗王的人。 “王的殿前侍卫，怎么会有问题？估计是玩的尽兴，一时不想回来。”使徒说道，“你安排人好好守住外面就行。” 提莫很快听说大批银狐家的士兵已经冲入了基地。他觉得就算泰尔斯他们能保住自己性命，恐怕也挡不住所有敌人，不如先撤到莲根去，那里的地下工事也很坚固。提莫费了不少口舌才说动黑暗使徒跟他一起去莲根避难。他带着使徒一路逃往地下，去找自己的专用地铁。此时基地内部的通讯不畅，监控失灵，他不知道有人正在那里等他。 那位黑暗使徒一边走，一边心里埋怨泰尔斯和蒙索：“王派你们来保护提莫，你们就顾着自己玩，真是太不像话！” 提莫带着黑暗使徒，在十几个保镖的簇拥下到了地下隧道，看到玫瑰、丹龙和托图正坐在他的专用地铁里无所事事，惊得目瞪口呆，“泰尔斯和蒙索竟然被干掉了！” 提莫拔腿就跑，仿佛看到了妖怪。银狐小分队的狙击手打中了提莫的腿，众位保镖也被迅速消灭。只有那位黑暗使徒反应够快，脚底抹油，仓皇逃走。 此时基地里的巷战虽然激烈，但是萨科家的士兵逐渐丧失了斗志。提莫老大已经不知去向；不是死了，就是已经抛弃他们逃了。他们知道基地陷落只是时间问题，为什么要用自己的生命去拖延这一两个小时呢？黑道家族的士兵不管武器装备多好，精神上的装备都近乎于零。 萨科家的士兵开始一批批投降。莲叶基地在提莫负伤被俘后迅速陷落。尤维亚派人逐层围捕，把道路不熟的那位黑暗使徒堵在了一个房间里。 尤维亚和兰灵进了房间。 “我是王的使徒！你敢造反吗？”那黑暗使徒仍高傲地训斥着尤维亚，虽然他也知道今天凶多吉少，但此时跪地求饶，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狗王算王么？他不过是个代理，还是个冒牌货！”尤维亚说着走近那使徒，“我要杀他，还有他的每一只狗，你敢阻拦吗？” 使徒看尤维亚走近，突然出手。他想抓住尤维亚作人质脱身。可是他刚抬手，一支水箭射到，他的右前臂立刻骨折。紧接着使徒的喉咙被尤维亚锁住，慢慢举起，双脚离地。 那使徒被掐得透不过气来，拼命挣扎，左手用力去抠尤维亚的手指，却毫无作用。他怎么可能抠开机械手呢？那力量随时可以捏碎他的脖子。但是尤维亚没有用力，而是慢慢地收紧，让他缓慢窒息，在恐惧中死亡。 那使徒的手脚渐渐无力，眼球上翻。他最后用眼底瞥见了尤维亚的眼睛，那是死神的眼睛。那双眼由蓝变黑，逐渐模糊，最后融入在黑暗中。“啪嗒”使徒的尸首落地。他是王的代表，在这里，他代替王死了一次。 全部战斗结束，两拨人会合。提莫被玫瑰从地下带到尤维亚面前。提莫跪在地上哀求道:“求大小姐放我一命，我愿率领萨科家全体归附大小姐麾下。我和您无冤无仇，对银狐家的袭击都是蒙哥和赫米奇策划的。我完全都没有参加，而且一直都是反对他们进攻银狐的。” 提莫看尤维亚没有回应，赶忙又说道：“我还和银狐家的叛徒狄特战斗，差点死了。我……我最恨吃里扒外的叛徒。我归附大小姐，绝不会背叛！”他可怜巴巴地望着尤维亚，好像一条流浪狗，希望被收留。 “有机会就杀我全家，没机会就摇尾乞怜。真是个好策略啊。你这么聪明，蒙哥舍得和你分开吗？”尤维亚低头看着提莫。她的眼睛里有死神，提莫看到了，不再说话，不再抱希望。 尤维亚从手下人那里接过一支冲·锋枪。 “哒哒哒，哒哒哒”提莫被打得千疮百孔，血肉横飞，尸体在地面上抖动碎裂，渐不成人形。 兰灵和丹龙看着这个血腥的场面很是难受。如果这就是复仇的话，他们真的不想再帮尤维亚复仇了。托图在尤维亚拿枪的时候就闭上了眼睛，然而他听到枪声后脑补的画面更加血腥。他一直在努力地“理解”尤维亚的血腥手段。他告诉自己，这些手段是必须的，但他就是睁不开眼，无法面对尤维亚的另一面。 只有玫姐全不在意，她一边看尤维亚杀人，一边在用手机发短讯，时不时整理一下自己的妆容。“这边的事情搞定了，我先走了。狗王很阴险，我不是很放心家里。”玫姐说道。 “嗯，路上小心。”尤维亚和玫瑰告别。 玫瑰率队离开后，尤维亚派人炸掉了莲叶基地的关键部分。她让手下把俘虏们驱赶到中央广场，全部枪杀之后就地掩埋。“尤维亚”的本意是“雨”。从此之后她被人称作“血雨银狐”。这一场血雨即将荡涤整个暗世界，而不仅仅是萨科家。 银狐的部队在欢呼声中凯旋。一路上丹龙、兰灵和托图都没有说话。这样的胜利让他们感到憋闷。然而，他们也理解，如果尤维亚不出手，被屠杀就会是现在这些正在庆祝的士兵。在所谓的暗世界，杀戮似乎是注定的，血一定会流出来，问题只是谁的血。 尤维亚也没说话。她在路上思考下一步的行动计划。萨科家虽然倒了，而狗王那边还没有多少损失，只死了两个侍卫。最强大的敌人还在，没什么可庆祝的。 银狐的车队远远路过了莲花集团的大厦，这是一座漂亮的摩天大楼，外面是深蓝色玻璃幕墙。大楼顶端是那熟悉的莲花标志。丹龙遥望着大楼，想起了赫米奇白西服上的莲花。他们之间本来毫无关系，怎么就成了敌人？怎么就必须你死我活了呢？经历了太多事之后，丹龙已经想不起来原因了。他只觉得很多人都不必死，甚至不必成为敌人。 尤维亚本来没有计划进攻莲花集团的大楼。这是萨科家的合法生意，没有士兵也没有黑帮，不值得进攻。莲根和莲叶没了，上面的莲花一定会凋零。不管它现在看起来有多美。但是，尤维亚忽然接到情报，蒙哥的几个子女今天会在莲花大厦开会。她放下手机，转头看着远处的大楼。 “与其日后花钱雇杀手，不如顺道把这些人收拾了。”尤维亚想到这里，下令开往莲花大厦。 银狐家的军队包围了大厦。尤维亚率领少数精锐进入了大楼。丹龙和兰灵都没跟过去。托图犹豫了半天，在尤维亚进去之后，又追了过去。“这里毕竟是萨科家的地盘，不要有什么埋伏。”托图想。 大厦的保安看到全副武装的士兵哪里敢阻拦？他们连上前问一句都不敢。尤维亚一路找到了莲花集团董事会的专用会议室。根据情报，蒙哥的三个孩子正在这里谈遗产分配问题。 会议室里坐了一大群人，其中一男一女，正吵得面红耳赤，险些要动起手来。“哐”的一声，门被一个士兵用枪托砸开了。会议室里的众人看着一帮士兵拥着一个少女走进来。“这里谁姓萨科”尤维亚问。 “你是什么人？敢闯进这里！知道这是谁家的生意吗？！”一个男子毫无惧色，怒吼道。 “砰”的一声枪响，迪隆萨科头部中枪倒地。他是蒙哥的大儿子，吃喝嫖赌样样精通，却从来不关心黑白两道的生意，所以根本不知道他面前的人是谁。 尤维亚转头看着迪隆对面的女人。她应该就是蒙哥的小女儿安吉。 “你叫什么名字？”尤维亚用枪指着她。 “我从来没参与过黑道的事，我……。” “砰”安吉萨科也头部中枪。 “应该还有一个。谁说出来，就能不死。” “阿沛萨科今天没来。他……他是个酒鬼，经常爽约。”一个律师赶快说道。 尤维亚看着这人，冰冷的目光仿佛能刺穿人心，把这人吓得尿了裤子。 “砰！”她朝天开了一枪，说道：“快滚吧，这里不关你们的事。” 一屋子的黑西服连滚带爬逃出了会议室。 尤维亚亲自来杀这两人，纯粹是为了节省一点杀手佣金。所谓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尤维亚刚刚夺回银狐的控制权，才知道战争有多昂贵。军人的工资，武器，抚恤金，情报，贿赂，各类佣金，哪一个都不便宜。银狐家的巨额财富大部分都被狄特消耗在了命运祭坛的战斗中。尤维亚不得不开始精打细算。 然而，就是这一次为了节约经费的计划外行动，给尤维亚惹出了不小的麻烦。作为黑道家主，除了省钱之外，她要学的东西还有太多太多。 ------------ 第43章 万国警署 莲花大厦附近的几个街区被警察封锁了，他们不是来抓尤维亚的，而是阻止市民靠近。其实早在银狐进攻莲叶基地的时候，图恩的政府就知道两大黑道家族在火拼。 总统戴维斯象征性地下令制止，但是军队和警方都在推诿。总司令文森特说黑社会是治安问题，要警方处理；警方说自己火力不足，只能保护市民不靠近。实际上大家都有默契，黑道火拼是他们自己的事，不要干预为妙，不然非常难缠。 图恩是人口数千万的地区大国，其军力远在任何黑道家族的私人武装之上。但是这两者的性质非常不同。正规军永远杀不光黑社会。事实上大部分黑道的士兵都来自于正规军的退伍军人。雇佣这些军人的黑道家族和政界商界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比如戴维斯总统的最大捐助人就是莲花集团的董事局主·席——蒙哥萨科。 要说戴维斯是蒙哥的傀儡，又不尽然。他们之间相互利用，又相互争斗。这次银狐来剿灭萨科，戴维斯高兴都来不及。他早已计划好了怎么肢解莲花集团这块肥肉，让他儿子的公司低价接手。而摧毁莲叶基地这个黑帮据点的功劳当然要算在他这个大总统的头上。 只要存在非法的利益，就会有人铤而走险。这样的人多了，便组成了所谓的黑道。这些黑道人物，前赴后继，飞蛾扑火，杀之不尽。戴维斯总统也好，文森特上将也罢，他们和黑道之间其实只差一张面具，一个头衔而已。 不过各国政府都有底线，黑道不能公开挑战政府或者屠杀平民，不然只好被迫应战。政府间有一个国际合作组织叫做“万国警察总署”（简称“万国警署”）。这个机构会悬赏捉拿跨国犯罪组织的头目。如果成员国实力不足，也会帮忙抓捕厉害的罪犯。不久前，丹龙和托图就是从他们那里拿到的赏金。 图恩的警方很早就向万国警署通报了银狐家大规模入境火拼的消息。万国警署的态度很简单：黑社会属于社会结构问题，无法彻底消灭，只要他们不伤及平民就坐视不管。他们只派了两个观察员来图恩。但是当尤维亚进入莲花大厦杀人的时候，观察员认为越界了。 尤维亚率领手下出了莲花大厦。只见楼门口开过来一辆警车，闪着警灯，没有鸣笛。银狐家的士兵立刻举枪将警车包围，但是老大没发话，没有人开枪。 这是本地警方的一辆普通警车，慢慢驶过来。里面下来一男一女，都是便装，但是胸前有警徽。 二人慢慢走近尤维亚，面色从容，全不顾周围上百只枪对着他们。他们同时向尤维亚亮出了证件。 “尤维亚女士，您好，我们是万国警察总署的高级督察，石豹，” “叶小燕。” 二人自我介绍。 这位石豹警官大约二十七八的年纪，面色深棕，身材健美，穿了一套蓝色运动服，脚踏白色跑步鞋，好像刚刚结束晨练的样子，身上没带武器。而那女警官叶小燕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容貌秀丽，身穿白色开襟小褂，翻出来淡粉色的领子，下身配黑色宽腿裤，皮腰带上挂着两柄短刀。 “我们想请您去警署解释一下为什么率众袭击莲花大厦。还有，这么多人非法持有武器怎么回事？”石豹继续说道。他说这话的时候目不斜视，直盯着尤维亚的双眼。 尤维亚不敢相信竟然有这么大胆的警察。在她的世界里，警察从来都是对她点头哈腰，阿谀奉承之辈。他们唯一的作用就是跟在银狐家后面收拾烂摊子。按照正常的程序，黑道火拼之后警方应该去收尸，之后再像模像样地调查一番，公布几张不知哪里找来的嫌犯照片悬赏捉拿，最后不了了之。 这两个小警察是不是刚刚毕业的实习警官？看样子又不像。尤维亚能看出石豹的眼中有着一种坦荡而磅礴的力量，一点也不稚嫩。不过，就这两个没枪的小警察，难道敢动粗不成？ “我来这里杀我想杀的人。不关你们的事。二位要是还想活命，就快闪开吧。”尤维亚懒得理他们，迈步刚要走，石豹伸手去拦。他这一拦，银狐家的一个保镖伸手去挡石豹。“咔”的一声，那个保镖的手腕立刻骨折。另一个保镖则马上开枪，枪响的一瞬间，石豹伸手握住，好像捏橡皮泥一样把枪捏变形了。 尤维亚意识到不对，立刻向后跃开。众位保镖一起开枪，打向两个警官。那两人动作飞快，根本无法瞄准。石豹冲向尤维亚，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给尤维亚带上了手铐。一端拷在尤维亚左手，另一端拷在自己的右手。托图见状，挥刀斩向石豹的右手，“当”的一声斩断了手铐，但是石豹的手却完好无损。此时石豹的皮肤都变成了灰色，表面的纹理好像岩石一般。 铺天盖地的子弹射向两位警察。石豹窜到了前面，只剩个残影。而叶小燕则跳起来抽出双刀在空中旋转，把打向自己的子弹用刀弹向四周。银狐家的士兵纷纷中弹。这一对刀，比什么样的机枪都要高效。她落地后冲上去围攻托图。 此时尤维亚身前只剩托图一人，其他保镖都被石豹击倒。他的拳头犹如一对石锤，所过之处，断骨碎枪，所向披靡。不远处士兵们的枪口跟不上石豹的速度，就算打中也会被石化的皮肤弹开，全无效果。 托图护着尤维亚后退，挥动闪电之刃乱砍，却突然发现侧面又来一人，直刺他的手腕，角度刁钻至极。叶小燕的刀几乎就要砍到托图，突然回手砍向自己背后。她感到了背后冲过来一个高手——正是丹龙。 丹龙和兰灵本来在车上玩手机。他们不愿意再参加银狐的火拼。警察来的时候，他们有些好奇但也没太在意。没想到这两个警察竟然想强行从银狐军中带走尤维亚。在丹龙的世界里，警察抓人也没什么不对，至少应该配合。直到枪声大作，好兄弟托图被围攻，丹龙再也不能坐视不理。 丹龙和叶小燕斗在一处。他气贯通背，双拳生风，却被都被叶小燕轻松化解。兰灵在不远处射出一支水箭，直奔叶小燕后心。她却好像背后长了眼睛，微微侧身避开，动作优美至极，好像燕子点水，快捷轻盈。 自从遇到了兰灵，丹龙的真气愈发充沛。他隐隐觉得应该和“牺牲”仪式有关，比平时自己锻炼快了不少。以前他的气量只能护住身体，现在已经可以微微发出体外，在手掌的边缘聚气，化手为刀。 丹龙用手刀对叶小燕的双刀，怎么也打不到对方，自己却挨了好几下。兰灵在圈外看得清楚，丹龙虽然势大力沉，速度也不慢，但是武功差对方太远。丹龙可以说是胡乱进攻，而对方攻守有度，游刃有余。这么打下去必败无疑。兰灵连射数箭，叶小燕躲开了大部分。实在躲不开的就分出一只刀轻轻挡住，毫不费力。 兰灵再看托图那边，情况糟得多。丹龙那里还算是有来有往，托图这里则被一边倒地压制。托图自从得了闪电之刃，电力储存大增，有了铁手套之后更是增强了远战能力。然而现在托图的电力完全被克制。那个石豹警官全身皮肤坚硬且绝缘，钢丝的倒钩勾不住，长刀也砍不动，简直是托图的克星。 兰灵连发数箭帮托图解围。那石豹警官干脆不躲。水箭打中他身体微微一晃而已，没事人一般。托图从未陷入这样的绝境，他干脆扔掉了没用的铁手套，双手持刀，大喝一声，闪电之刃被电弧包裹，噼噼啪啪闪着耀眼的电火花。石豹见状不再硬接托图的刀。他快速移动，抓住机会打在托图脸上，打得他鼻青脸肿。 兰灵很快找到了方法帮托图缓解压力。她用箭去射石豹的膝盖和脚踝，时间把握得极好。石豹脚下用力的一瞬间，正好中箭，虽然只是微微一晃，足以让他失去平衡，不能如愿移动到位。 “好毒的眼力！”石豹心中感慨。他瞥见那弓箭手在几十步外，有心冲过去砸烂那支弓；刚跑了几步，发现对方竟能保持距离，倒退的速度和他前进一样快。 “好脚力！”石豹极少佩服别人的速度。 另外一侧，丹龙对战叶小燕。他猛攻了半天，还是连对方衣襟都占不到半分，自己身上却挨了好几刀；虽然有真气护体，也是道道血痕，隐隐作痛。他终于看出了自己和对方的差距。 “人家用的才叫武功！我这个是瞎打。” 丹龙只在山洞里碰巧学到气功，从未真正学过拳脚功夫。他的招式一半是从漫画里学的，另一半是自己在和黑道的战斗中慢慢摸索的。他今天遇到了真正的武学高手，就好象一只小海龟遇到了海鸥，躲也躲不开，打也打不着。还好他的壳比较硬，不然早被吃掉了。 丹龙看叶小燕身姿优美，轻巧灵动，一招一式都精妙绝伦，不由得看痴了。他不知不觉身体开始模仿起来。人家踢腿他就踢腿，人家挥刀他就挥拳，不过他临战模仿，缓慢而笨拙，又多挨了几刀。 丹龙身体跟不上对方的节奏，但是气随心动，他体内的真气跟着对方动作在周身运转。当对方的刀砍下来的时候，真气自动聚拢外发，挡住进攻。叶小燕一惊，发现突然砍不动对方了。之前虽然入肉不深还是能砍出浅伤，现在则完全没有效果，还震得手腕酸痛。 丹龙和叶小燕的战斗陷入胶着。一个打不着，一个砍不动。移形换位之间，动作还很对称，似是在跳双人舞。在远处的兰灵看来，二人打得有些“暧昧”。 托图这边的情况依然不妙。他在兰灵的帮助下也还是节节败退，身上中了好几下，一侧的肋骨似乎是断了。兰灵发现了射石豹的眼睛可以逼得他用手遮挡，但是仅此而已了。托图早晚要被打趴下。 “快来帮忙！”兰灵向丹龙大喊，喊得特别大声。 ------------ 第44章 不可抗力 莲花大厦门口，托图的能力被石豹警官完美克制，眼看就要仆街。兰灵喊丹龙来帮忙。可是丹龙这边也是打得难解难分，无法脱离战圈。他急中生智，掏出了飞刀，运气在手，学了叶小燕的一个招式：身体横传，甩腿的同时，一只手从怀中送出。只不过原来的招式是刺出一刀，而丹龙改成了掷出飞刀。 丹龙全力扔出飞刀，打向对方的刀头。他不久前刚用飞刀打爆了蒙索的脑袋，血腥场面还历历在目。他实在不想击伤叶小燕，只想打掉她一把刀，好趁着空隙冲过去救托图。况且，在丹龙的认知里，警察从来都是好人，今天对战实属无奈。 玫姐送的这套陨铁飞刀异常沉重，被丹龙手上的真气激射而出，迅猛无比。“啪”的一声打在叶小燕左手刀上，好像一个响雷。叶小燕的短刀险些脱手，好在打得位置偏高，她刀头一抖，把飞刀弹了出去，远远地打到一幢建筑的棱角上。 “砰”的一声，飞刀击碎了墙体，好像被大炮轰开的一样。叶小燕一愣，意识到这飞刀是故意打偏的。趁着对方这一刹那的分神，丹龙抓住机会冲向了石豹。 石豹此时一只手护着眼睛，另一只手不断进攻托图。他如猎豹一般迅速，绕开托图的长刀，眼看就要锤中托图的头部，又急忙变招，去挡身侧一个人影。 丹龙挥拳打到，力透千钧，这是他最擅长的，也是最简单的右手直拳。石豹挥拳去挡，来了个“硬碰硬”。两拳相碰，震得惊天动地，正下方的石板应声开裂，气流激起的沙尘让周围的士兵睁不开眼睛。这一拳把双方弹开，心中都是一惊：“好硬的拳头！” 丹龙的右拳滴血，手腕酸痛难忍。石豹拳上的石质皮肤裂出细纹，顺着手腕一直延伸到右臂。机不可失，兰灵果断出箭。石豹刚刚站定，一支水箭紧跟着射向他右眼。右臂疼痛欲断，石豹不得不抬左手去挡，姿势比较别扭，把脖颈暴露给了托图。 托图一直被动挨打，憋了一肚子火。他抓住机会，也不管能否砍动石像一般的敌人，卯足了力气挥刀斩下。 “当”的一声，火花四溅。叶小燕及时赶到，交叉双刀架住了闪电之刃。托图的全力一击，电力非同小可，但对面的叶小燕神色自若。兰灵仔细看那一对短刀，似乎不是铁质，而是某种打磨得十分平滑的岩石。 丹龙和石豹紧接着赶来支援各自的队友，斗在一处。丹龙和托图配合默契，而对方二人也是合作娴熟。双方你来我往，一时难分胜负。不过兰灵看得明白，因为托图被克制，这场战斗输掉只是时间问题。她必须想办法改变形势。 兰灵膝盖后弯，迅速跑入了附近一个未完成的建筑里。那是莲花大厦斜对面的一处工地，一幢写字楼刚刚建成一半，只有十几层的混凝土框架。兰灵隐入建筑，石豹和叶小燕都注意到了，但是无法锁定她的位置。 兰灵躲入暗处狙击，减少了敌人可用的反应时间。但是因为距离拉长，水箭的威力也会打折。她走到一个窗口，躲在暗处，抽出了箭镂中唯一一支箭——“飞鸿惊鸟”。 玫姐说这是维格用过的箭。兰灵在书中见过维格的大名。他是远古时代精灵族的英雄，可以算是古往今来最强的弓箭手。他的弓名为“风神之翼”，据说是最强的气系兵器。他的箭以深海的风暴石为头，千影山的黑月木为杆，神鸟大鹏羽为翎。这支“飞鸿惊鸟”虽然是支被重新修复的废箭，威力也绝不可小觑。 兰灵只有一支箭，必须一击毙敌。远处四人斗在一处，移行换位飞快，射哪一个呢？石豹动作最快，万一被躲开就麻烦了。而那叶小燕有双刀护体，万一被刀挡住，最多打掉她一只刀。不知为何，兰灵感到那一对刀绝不是寻常武器，就算是维格的箭也不一定能击穿。兰灵凝神静气，全神寻找机会。 此时银狐的士兵都躲在军车后面观战，没人插得上手，更没有人再敢开枪。那些开过枪的人都后悔了，一个个倒在地上挣扎，他们身上都是彼此射出的子弹，真正体会到了“自食其果”。 在这些士兵看来，眼前的四人都是流动的残影，就连速度最慢的托图都是一团晃动的黑色，根本看不清楚。而在兰灵眼中，四个人的一招一式都是慢镜头。只不过他们的动作相互影响，不可预测，让她难以找到出箭的最佳时机。 “现在！”兰灵终于等来一个好机会。她看叶小燕挥刀去砍托图，而另一只刀悬在半空还没落下，留了半招防备丹龙，背后正好有空档！兰灵拉满弓弦，眼看就要射出致命一击，却突然定住，好像被施了定身魔法一般。 一只大手落在兰灵肩头。这只手没有魔法，却让兰灵惊得魂飞魄散，一动也不敢动。以她的感知能力，竟然有人能悄无声息走到她身边。手落在肩头之前，她竟然完全没有发现有人在旁。虽然这只手没有用力，只是轻轻搭在她肩头。兰灵却绷紧了全身，连眼睛都不敢转去看身边那人。她知道这人极为厉害，轻轻一动就能取了自己性命。 “别怕，我是来劝架的。” 这是个中年男人的声音，浑厚有力，但又非常温柔。那人放下了手，“倏”地从窗口跳出，一闪而过，准确地落在了对战的两组人中间。 兰灵所在的窗口和对面四人相距两百步开外，那男人却一瞬间就跳入了战局，连兰灵的眼睛都没有捕捉到轨迹，真是匪夷所思。 “这种力量，比书中记载的远古精灵还要强大！“ 兰灵阅读过收藏在马琳莱克的大部分古书，其中不乏远古时期强大精灵王的事迹。她一直以为古代的传说多少有些夸大其词，没想到这世上真有如此高手，而且还是个人类！古书中记载人类鲜有强大的战士，主要是依靠庞大的数量取胜。 在兰灵的认知中，父亲索罗已经是最强的精灵，甚至是当世最强的生物。然而刚才这一跳，就连索罗也做不到。“也许……”兰灵脑中闪过一个名字，“也许只有谭雅女王能强过这人。” （谭雅女王是万年前的精灵女王，关于她的记载近乎于神话。传说她是马琳莱克的创立者和守护者。与她同时代的所有强者加在一起也没能战胜她，这才保存下精灵一族最后的血脉。） 兰灵虽然算不上什么强大的精灵，但是她渊博的知识和敏锐的洞察力告诉她，眼前这人是不可对抗的力量。跳入战局的这人身穿警察制服，披着灰蓝色大衣，头戴一顶大檐警帽，背对着丹龙托图二人。他一瞬间出现，带着一股不可侵犯之威严，让丹龙和托图不自觉地停手。 “总长？”石豹说道，语气颇为惊讶。他口中的“总长”正是万国警察总署的最高长官——林羽。林羽转过身来，满含微笑，一字胡都翘了起来，对丹龙和托图说道：“你们两位加入黑社会太可惜了，应该加入警队才是正道。”他接着掏出一张名片说道：“在下林羽，这是我的名片。二位可以随时来万国警署报道，不用面试就可入职，带上你们的小女友也可以。” 丹龙看林羽大概四十多岁，身形和托图类似，长方脸宽下巴，双眼炯炯有神，眼角有些细纹，嘴上一撇小胡子。他笑得真诚而热切，双手递上名片。这态度让丹龙想起了假肢公司的销售员（变脸之前）。 “哦……”站得稍微靠前的丹龙双手接过名片，接下来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接着打吗？不可能。丹龙虽然反应迟钝，也知道眼前这位的力量可以碾压自己。而且这位警察叔叔有一身凛然正气，对了，就和漫画里的超级英雄一模一样。 “那……改日再见了。”林羽说着摆了摆手，转身带着石豹和叶小燕走了。 林总长刚走出几步，又停下，转头对着莲花大厦的门口方向，说道：“这次我就不追究了，希望你知道，暗世界的人是躲在暗处的，没有例外。” 这句话是对着尤维亚说的。托图挡住石豹的时候，尤维亚抓紧躲入了莲花大厦的一楼大厅。此时她和林总长离得甚远，但一字一句却听得清清楚楚。她感到了一双锐利的眼睛正看着自己，让人无所遁形。好像被老鹰发现的小地鼠，在洞口瑟瑟发抖，连躲入洞里的勇气都没有了。 兰灵一直没动，还在那个窗后远远地看着。她注意到林羽转头说话的时候，叶小燕也回头瞟了一眼丹龙。虽然只有一瞬间，但绝对没看错！她为什么要看这一眼？不知为何，兰灵很在意这个女警察。 林总长和两个手下坐着警车走了，众人都舒了一口气。兰灵过来帮托图治伤。丹龙跑去寻找掷出的飞刀。尤维亚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往外走。她走了几步才注意到石豹的手铐还拷在自己手腕上晃荡。她抬起手，看着这个手铐，恍如隔世。 这一刻，她才真正理解了“暗世界”的意思。只有光照不到的黑暗中，她们这样的人才能活动。明暗的边界虽然不明显，但是这条线一直都在。 银狐的部队重新聚拢出发，刚才凯旋的气氛一扫而空。 ------------ 第45章 无眠之夜 银狐一行人从铎伦回到庄园已是深夜。众人各怀心事，没怎么说话，各自回了房间。托图疲惫不堪，倒在床上却睡不着觉。他一闭上眼睛，脑中就回荡着枪声，尤维亚杀提莫的枪声，银狐士兵杀俘虏的枪声。这样的枪声和杀死他妈妈的枪声没什么分别。 托图的养母艾薇妮因为黑道火拼的流弹而死。所以托图从小就痛恨黑社会，没想到现在自己却卷入其中。在雨夜突袭狄特的车队更像是单纯的复仇，而这次进攻莲叶基地则是真正的黑道战争。 “我现在也是黑道成员了么？我是银狐家的人吗？我到底是尤维亚的什么人呢？”托图没有答案。又或者说他有答案，但是不想面对它。 托图很累，很想赶快睡去，但是一串可怕的问题，如蛆虫一般钻入脑中，啃食着他最后的心理防线。“最近大大小小的战斗，有没有误伤什么平民呢？这些平民也有家人吧。他们有没有孩子呢？” 托图的梦魇再次袭来。他看到了12岁的自己，站在家门口，欣喜而焦急地等待。托图向自己大喊，告诉他妈妈不会回来了。他喊得声嘶力竭，可是那少年却听不见，还在那里等。少年那满怀期待的眼神令人心碎。而托图看见自己的手上沾满了血，那是他妈妈的血。 托图双手抱头，在床上痛苦地缩成一团，不知过了多久才睡去。 另一个房间里，丹龙靠在床上也没有睡着。他脑中在回放叶小燕的招式动作，细细琢磨，感觉精妙无比。“这才是武功。我好想学！”丹龙想得出神，忽然感到一丝寒气。 “你在想那个女警察，对不对？”兰灵近距离看着丹龙，脸上带着笑容。不知怎的，丹龙觉得这笑容有点吓人。 “嗯？”这张笑脸把丹龙的思绪拉回到现实世界，“你说什么？”丹龙问。 兰灵看着丹龙，脸靠得更很近，仔细打量着他，说道：“你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 “呃……”丹龙意识到哪里不对。这应该是一道送命题，不能随便回答。 “算了，你不说我也知道。”兰灵微微一笑，恢复了精灵的样貌，脱光衣服去洗澡了。丹龙知道，兰灵恢复成精灵原貌的时候就是要举行“牺牲”仪式了。他还有点期待。 不过后来什么也没发生。 尤维亚回家后也一直没睡。她甚至没去卧室，而是在阳台上看月亮。回来这么久了，尤维亚感到林总长锐利的目光还在看着自己。头顶那一轮圆月，仿佛就是林羽的眼睛。 尤维亚抬头凝视，月光的寒意穿过夜空刺入她心里。她不服气，这个世界上，应该已经没有可以让她害怕的东西。可是这月亮让她心烦意乱。 尤维亚掏出电话打给玫瑰，简单说了在莲花大厦门口的遭遇。 “他竟然来了。”玫姐说，“这个人绝对不能惹！” “他到底什么来路？”尤维亚问。 “不知道，我只知道当年的鬼王也不敢惹他。”玫姐说道，“鬼王手下曾经有个得力的元老叫褐蝎，被万国警署抓了去。鬼王也就算了，完全放弃营救。” “鬼王到底有多强？”尤维亚听说过这个早期的暗世界之王。 “我没见过他，但是少爷说，鬼王的力量超过了所有元老的总和，是暗世界绝对的支配力量。” “这个万国警署又是怎么来的？”尤为亚今天才知道世界上有这么一个组织。 “各国政府联合成立的，大概有四五十年了吧。”玫姐说道，“对了，杀手行会里的规矩也包括不能杀万国警署的人。” “他们敢抓暗世界之王吗？” “据我所知，他们基本不干预暗世界的事。他们会应各国政府要求发布通缉令，但很少直接出面抓人。抓褐蝎是非常罕见的情况，不知道她哪里越界了。这个林总长也很少露面，我家少爷都没见过他本尊。我估计鬼王领教过，所以才不敢惹。” “所以说……那个警察是世界第一高手？” “不一定。少爷有个朋友和林羽动过手。他说林羽不是最强的，却又不肯说那个最强的人叫什么名字。” 尤维亚沉默。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玫姐接着说道，“但是别浪费时间在这上面。人外有人，山外有山。我们能完成既定目标就好了，不要去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尤维亚挂了电话，一夜没睡，就着月光思考对策。 同样一个月亮，将银光洒在一片漆黑的山谷中。陡峭的群山如犬牙交错，把夜空的边缘撕咬得参差不齐。山谷的密林中，四只健壮的利爪在黑暗中掠过，比飞奔的马儿还要快。这些暗棕色的利爪踩过林间的落叶，跨过盘虬的老树根，进入了一个山洞。山洞里数不清的各色利爪让开一条路，暗棕色的利爪跑了很久终于停住，低下头，把口中叼着的一个卷轴在一只手上。 这是一只人类的手，高贵的手，它本应该极有权势，而今却惶恐起来。这只手属于暗世界之王——汉斯齐科。今天发生的事，让很多人睡不着觉，也包括这位大人物。他打开卷轴，知道了一连串糟糕的消息。一天之内，他的使徒被杀，两个殿前侍卫殒命，银狐联合艾克斯彻底灭了萨科一系。 “造反了，造反了！”汉斯齐科这才发现自己严重低估了银狐家的实力，或者说银狐家背后人物的实力。他本来挑中银狐家下手就是因为找了一个软柿子，没想到银狐背后深不可测。 “艾克斯家为什么要帮落难的尤维亚呢？艾克斯家就一个玫瑰还能撑场面，怎么能同时干掉自己的两个守卫呢？” 狗王陛下尤其想不明白万国警署为什么搅合进来。“他们从来不干涉黑道内斗，难道有人能请动林总长？这简直不可能！” 狗王隐隐觉得他最担心的人——里昂艾克斯——可能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这个人的武功和谋略都深不可测。“他真的病倒了吗？在没有搞清楚状况之前……不动为妙！”狗王决定暂时隐忍，观察对手动向，找出幕后人物。“那个一直没露脸的人，才是真正的敌人！“ 狗王汉斯齐科一夜无眠，思索谁才是“真正的敌人”。 第二天，玫姐通过视频和银狐的众人开会。她担心狗王会报复，暂时不敢离开艾克斯堡。既定的三个主要敌人，狄特、蒙哥、狗王，其中两个已经消灭。今天的会议讨论最后一个也是最难对付的一个怎么办。 玫姐介绍说，暗世界之王居住在“沉默大殿”。这座王宫位于“将夜谷”，但是这个山谷的具体位置没人知道。即便是元老，也只有被王召唤的时候才能跟着黑暗使徒进入将夜谷。 “要是不杀那个黑暗使徒，或许能有点线索。“玫姐说道，“不过事已至此，只能等狗王再出手了。”玫姐对尤维亚冲动滥杀也有一点微词。 “你认为，他何时会再出手？”尤维亚问。 “很难讲，但他必须来报复，不会拖很久。我们灭萨科家，他可以不闻不问；但是杀他的使徒和殿前侍卫，这是公然造反。他要是忍了就会威信扫地。”玫姐说到这里突然有了主意，“不如……” “不如怎样？”尤维亚问。 “不如给他一个机会。”玫姐说道，“你不如搞一个银狐家主的就任仪式，既能团结银狐家，还能收服一些萨科家的力量。如果狗王想报复，这是给他的机会。我们埋伏好人手抓活的，我估计狗王这次最少派两个元老来，亲自出马都有可能。” “好主意，我不喜欢等。”尤维亚口中说道，心里却想：“拿我做诱饵，就可以减轻艾克斯家的压力了。你那个僵尸少爷就安全一点。你当我看不出来吗？” “不过……银狐家从来没有什么家主就任仪式。”尤维亚接着说道。她思忖片刻，目光落在了托图身上，“我们举行结婚仪式。” 众人一惊，接着都笑了。托图一下没反应过来。他看着尤维亚，眼神在问：“结婚？和我么？”尤维亚直直地看着他，眼神在说：“你有什么问题吗？不想结婚吗！” “呃……我先问一下。这只是个计策，还是真的结婚？”托图有一点扭捏地问。 “都有。”尤维亚说。 “恭喜！”玫姐在电视屏幕里道贺，“真是绝妙的主意！” 丹龙和兰灵也鼓掌庆祝。丹龙拍了拍托图的后背，一脸坏笑。托图有一点不知所措，他之前觉得自己似乎连正牌男友还算不上，怎么突然就要准备结婚了？ 婚礼定在七天后，消息传遍了整个暗世界。银狐家刚刚消灭了萨科家，威名正盛。银狐家主的婚礼如果不参加就太不给面子了。周围地区的大小帮派集团纷纷来祝贺并表示臣服，不但银狐家固有的下属集团前来宣誓效忠，原属萨科的大部分帮派也来归附。江湖上传说，连狗王都怕了银狐家，谁敢得罪？ 艾克斯家已经是银狐的盟友，现在是另外三个大家族表态的时候了。是否参加尤维亚的婚礼，成了站队的标志。参加婚礼相当于加入造反联盟，不参加就是继续效忠狗王。火蚁家一贯不喜欢站队，所以找了个理由说教中的重要节日正好和婚礼冲突。教主夏戎不能亲临，送了一篇祝词。这样做非常聪明，表面上支持银狐，但是没有任何实际帮助，不会引得狗王记恨。 吸血鬼家主贵洛伽斯也是个聪明人。他推脱说吸血鬼一族无法在白天露面，所以不能来。为表祝贺，他送了一对昂贵的古董烛台给尤维亚。这份礼物其实挺值钱，但是银狐家这样的地位，不方便把结婚礼物卖了变现，所以也相当于没给实际的帮助。 桑撒家的伯克有些为难。他知道狗王早晚要对付自己，应该和银狐家搞好关系共同御敌。但是银狐家也不是省油的灯，灭完了萨科家是否会进一步扩张呢？他麾下不少帮派已经表示会参加婚礼，这分明已经开始挖他家墙角了。 火蚁家和吸血鬼家的地盘距离默里非常远，不去参加婚礼顺理成章。而桑撒家的地盘和银狐家挨着，不去怕得罪银狐家，去又怕被狗王记恨，真是不好办。伯克最后只能称病不去参加婚礼。但他派人秘密送了一亿银元的重礼。这一次“墙头草”稍微偏向了银狐一点。因为伯克知道，银狐要是赢了，自己还有投降这一条路。而狗王要是赢了，他的老命恐怕就要喂狗了。 ------------ 第46章 灵龙雷雨道不同 婚礼当日，银狐庄园热闹非凡。银狐家没有请白道的军政要人，也没找企业家和明星捧场，来的全是各路黑道大佬。这场婚礼堪称百年来最大的黑帮聚会，比尤维亚20岁生日规模大得多。 来宾这么给面子，和尤维亚背后的操作不无关系。她先是找人翻译了火蚁教送的祝词，印在请柬上，又把吸血鬼家送的古董烛台高调捐赠给了默里国家博物馆。婚礼的布置极尽奢华，尤维亚放出消息说这都是桑撒家出的钱。没有明确站队的三个大家族，被尤维亚装点成了自己的盟友。那三家还不好反驳，只能借坡下驴，默认了支持银狐。 所以这次聚会名为婚礼，实际上也是银狐家宣誓实力的大会。外人并不知道银狐集团此时财政空虚，军力衰竭；他们只知道银狐和艾克斯两大家族结盟灭了树大根深的萨科家。另外几个大家族全都在背后力挺。放眼整个暗世界，这个联盟实力最强，甚至可以撼动王的地位。跟银狐家搞好关系就成了在黑道立足的根本。许多中小家族的头目都以能参加这个婚礼为荣。 宾客们不知道，他们在庄园草地上饮宴的时候，银狐的卫队正躲在建筑中高度警戒。这一场婚礼的画风可能随时逆转。庄园的灌木丛中都安装了高压电网；草地上密布遥控地雷；而雕塑被改造成了火焰·喷射器。为了快速布置这个巨大的陷阱，银狐集团几乎倾尽了财力。 尤维亚在用这场婚礼豪赌。如果狗王不来袭击婚礼，他的王位就会岌岌可危；如果他来，就让他付出沉重代价，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当一个人用命作赌注的时候，钱财的得失早已忽略不计。她要逼狗王做出选择，让他怎么选都是错！ 这样重要的婚礼，玫姐却没有来，只是派福伯送来了厚礼。尤维亚猜的没错。玫姐此计除了钓狗王上钩，也有让银狐家在前面挡枪的意思。她非常担心狗王来艾克斯堡报复。里昂少爷病入膏肓，完全无法转移躲避。狗王若是不顾一切强攻艾克斯堡，玫姐唯一能做的就是和少爷死在一起。如果是那样，对玫瑰来说更像是解脱和圆满。只不过，她肩负的责任不允许她这样想。 婚礼正式开始了，尤维亚身着洁白的婚纱，光艳照人，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她身上的珠宝是玫姐送的卡冯王朝著名的末代王后埃维利亚的“蓝海星辰”，由十二件钻石和蓝宝石拼接而成的配饰，价值连城。 托图穿了一身深蓝色镶红边的军人制服，腰佩长刀，显得英武帅气。众人都在议论托图的来历，却没人知道。不过他身佩闪电之刃，一定不是等闲之辈，传说他一个人就杀了两个殿前侍卫。 仪式在音乐声中开始，演奏的正是百灵鸟乐团。托图和尤维亚在主婚人的见证下交换戒指，许下誓言。托图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就和尤维亚结婚了。他有一点搞不清，他当时趴在拖车里哭与现在的盛大婚礼，哪一个是幻觉。 “今天的尤维亚真美啊，比第一次见到她时候还要美。她笑的那么醉人，她不常这么笑的，真希望我能一直让她笑。”托图的双脚陷入了幸福的泥沼，已经忘了潜藏的危险。对他来说，这场婚礼没有别的目的。 尤维亚又在想什么呢，在想狗王？在想可能到来的袭击？还是在想：“谢谢你。我给了我所能给的全部。你不要恨我。” 丹龙和兰灵作为伴郎和伴娘盛装出席。他们同时也是尤维亚和托图的内层守卫。二人全神警戒，扫视周围，偶尔目光接触，又很快闪开。丹龙想：“我是不是应该向兰灵求婚了呢？会不会太急了一点？她最近好像在生我的气，但又不知道具体为什么。” 兰灵却在想：“人类的婚礼，很美，可惜我永远也不能这样结婚。”她瞟了一眼丹龙，“他人不错，虽然傻傻的，还挺可爱。可惜……我最终还是要回去的。” 繁复而盛大的婚礼出乎意料地顺利结束了，没有任何意外发生。宾客散尽，各人回到房间都累的不行。托图倒在床上，感觉这一天的婚礼比一天的战斗还要累，但是想想尤维亚现在是他的妻子了，这种感觉能战胜一切疲劳。 “我现在真就是银狐的人了，生死相许，不离不弃。但是，等帮助尤维亚复仇完，杀掉了狗王，我们可以脱离暗世界。艾克斯家不就脱离暗世界了么，银狐家也可以。”想到这里，托图有了奋斗的目标。 本来话很多的丹龙，今天不知是累了还是有心事，回到房间就睡了。临睡前他还在想：“如果这几天就求婚的话会不会被拒绝？兰灵也是愿意的吧。我看她的眼神对婚礼有些羡慕呢。可是我配得上她么，她好像是公主，不是不一定要嫁给王子？” 兰灵一个人看着窗外的月亮。马琳莱克也可以看见同一个月亮，这是她和家里唯一的联系了。兰灵开始认真的想自已什么时候要回去，回去又该如何面对弑父的兄长伊涅斯呢？真的要嫁给他吗？然而，又能逃到什么时候呢？ “也许，我能一直逃到丹龙老死。人类不过能活几十年而已。我等等他也行。”兰灵看着呼呼大睡的丹龙，“他以后会变成一个老头吧。我到时候还会喜欢他么？不过，他这么笨，能活到老吗？我估计多虑了。” 月光下还有一个人没睡。尤维亚在阳台上静静地思考：“这是个一网打尽的好机会，狗王为什么不行动？”尤维亚感觉这背后有问题。“难道说，我们的埋伏被发现了？狄特控制了银狐这么久，也许还有心腹混在家里，通知了狗王。” 尤维亚脑中闪过了无数个面孔，每一个都很可疑。她的头有些疼，一种恐惧再次袭来。是的，银狐家的每一个人都可能背叛她，再次背叛她。 尤维亚回头看着托图，看他在睡梦中笑了。“也许只有他不会背叛我。这个傻瓜……被我拉入了深渊还这么高兴。”尤维亚突然想起了托图满身泥土，皮裤的裤裆咧开时候的窘态，不禁失笑。“这个傻瓜……” 第二天，四人一起吃午饭。尤维亚本来想通知大家，晚上和玫姐视频会议，商讨下一步的对策。她还没张嘴。丹龙和兰灵对视了一眼，丹龙说道：“今晚我和兰灵打算回去了。” “回去？”托图问。 “嗯，回我们的公寓。我还想继续经营福满楼。”丹龙说道。 “你们结婚后要过二人世界吧。我们也很久没有回公寓了，想回去看看。”兰灵补充道。 “反正都在奥底市，福满楼离这里也不太远。我们还可以经常聚会，像以前一样。”丹龙说道。 托图一时不知道如何留下二人，他除了那次推销假肢的演讲，嘴一直比较笨。 “要不再住一个月？”托图试探地问。 “你们的蜜月我们就不打扰了。不过，随时来福满楼吃饭吧。我不回乐团了，帮这小子跑堂。”兰灵笑着说。 “嗯，你知道的，她跑得快。”丹龙刚说完，被兰灵白了一眼。 “既然这样，我们也就不留客了，反正住的不远。”尤维亚说道。她心中暗想：“果然只有托图靠得住，连这两人都要走了。” “那个……如果有敌人来捣乱，我们随叫随到，不用担心。”丹龙说。 尤维亚听出了话外的意思，丹龙他们以后不会再帮忙进攻，防守还可以。 在托图的挽留下，丹龙和兰灵吃了晚饭才走。托图依依不舍，一直送到车门边。 “不用送了，我们又不是出远门。福满楼来这里也就40多分钟。咱们这周末就聚餐如何？”丹龙说。 “好的，我……我其实大概知道你们为什么走。”托图看着丹龙说，“我也不想再这样杀人了，可是……”托图说不下去了，他也不知道“可是”什么。 “你还能坚持多久？我感觉你也快撑不住了吧。”丹龙问。 “不瞒你说，我一闭上眼睛，脑子里就是枪声和流血。我也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你没和她谈过吗？”兰灵问。 “没有……你觉得她会放弃杀狗王吗？”托图说，“在杀狗王之前，不知道还要死多少人。” 丹龙和兰灵无言以对。 丹龙和托图拥抱，拍拍肩膀，“不论怎样，你变成黑道也还是托图。我们永远都是好兄弟。” 托图目送着好友的车走远，心中五味杂陈。他现在是有家的人了。他从未有过这样的归属感。然而这个家的前方，是鲜血汇成的大海。托图深吸了一口气，好像就要一头扎入这无边的血水中。 兰灵和丹龙回到阔别已久的公寓。这里早已面目全非，不知道被狄特和萨科家搜查过几次。家里的每一个柜子都被翻过，床垫被划开，连墙壁都被砸开查看过。二人当晚只好去住酒店。第二天他们去了福满楼。这里同样是一片狼藉。所有的杯盘都被从橱柜里翻出来，砸碎在地上，能拆的设备都被拆得稀烂。 好在二人现在颇有一些积蓄。当时从万国警署拿的赏金，除了付给杜平的生产费用，剩下的都在丹龙账上。二人重新购买了附近的一处公寓。兰灵花了几个星期，重新设计了福满楼的装修，让整个餐馆焕然一新，不再是一个破烂的苍蝇馆子，而是很有格调的高级餐厅。 餐具、厨具，桌椅、壁纸都是兰灵精心挑选的。她很喜欢干这个，她来人类世界就是为了这些，而不是来打打杀杀。这段时间二人的心情都特别好。福满楼重新开业后，老石门一带的居民都来捧场。像福满楼这样美味又实惠的餐馆越来越少了，大家都很怀念。 福满楼变成了装修考究的高级餐厅，但是打开菜单一看，价格竟然没变。开业第一天，门口排起了长龙。大家口耳相传，福满楼真的成了本地的名餐厅。 丹龙依然没有雇伙计，依靠自己的力量和速度同时做好几份菜，把这个当成一种锻炼。既然没机会学习真正的武功，好好练习做菜也不错。他发现准确地掌握火候，精确地加入适量调料，快速在不同任务间切换，同时观察不同方向和位置的工作进度，都和实战有共通之处，也算是一种修行吧。 至于洗碗，丹龙找杜平博士订购了一套高科技洗碗机，五分钟能洗好上百个碗盘，洗完之后由机械手自动摆放。杜平没有收钱，说是开业礼物，为了感谢托图和丹龙当时的雪中送炭。 兰灵负责前台，她自己缝制了一身和餐馆风格匹配的衣服，人见人夸。 “漂亮的老板娘亲自点餐送餐呢。”顾客们都这么说，兰灵也就不纠正了。 虽然价格便宜，但是因为顾客盈门，福满楼竟然能做到收支平衡。在尤维亚婚礼上做过伴郎伴娘的丹龙和兰灵当然不会被附近的混混骚扰。相反，各路黑社会大哥都争相巴结。 人人都说福满楼是银狐家的产业，由两个银狐家的高级干部经营。黑社会头目们不但帮助维持附近治安，还经常求着丹龙允许自己在店里打杂。一时间，在福满楼扫过地，成了黑社会大佬吹嘘的资本。 尤维亚并不懂得如何像父亲一样经营政商关系。但是政要们的消息都很灵通，他们知道尤维亚在暗世界呼风唤雨，反而主动来套近乎。关系网好像蜘蛛网，总是建立在坚实的锚点上。如果你足够强大，人际网络就会攀附于你。凭借新的政商网络，银狐集团的财务状况实现了快速逆转。 银狐集团和福满楼有着各自的生意，完全不同的生意。甚至可以说它们不在一个世界里。然而这两个世界有着一条隐形的纽带。每周二的晚上，四个人会在一起打牌，风雨无阻。 ------------ 第47章 存亡生死心相印 足足有两个月的时间，一切都是那么平静，那么让人怀念。狗王完全没有任何行动，甚至连他的黑暗使徒都没有出现过。（他确实成了“龟王”。） 同时，尤维亚这边也找不到狗王的藏身地点。暗世界好像突然没有王了。江湖上众说纷纭，连狗王都怕了“血雨银狐”，银狐家的威名更盛。 又到了周二，福满楼提前打烊。托图、尤维亚、兰灵和丹龙在公寓打牌。每周的这个时候托图都特别高兴，心中暗喜：“我先前想象中的四个人的美好世界，竟然真的实现了！虽然，呃……手上这把牌不咋样。” “叮～” 尤维亚的手机接到一个短讯。 “我有事要先走了，你们慢慢玩。”尤维亚看了一眼手机说。 “什么事这么晚了还要抓紧赶去？我和你一起。”托图说。 “不用，不是很要紧。电磁炮要运到了，我去看看，没什么危险，你打牌吧。”尤维亚说。 “电磁炮，帅啊，我回头能去看看么？”丹龙问。 “当然可以，这炮以后是银狐庄园的主炮。有了它就不怕狗王派高手来进攻。什么高手也打不过电磁炮。”尤维亚说完脑中又突然想道：“估计那个林总长例外。” “我还是一起吧，天黑了，我不放心。”托图说道。 “真是好贴心呢～”兰灵看着尤维亚羡慕地说。 这段时间，银狐庄园正在大规模改建。尤维亚命人建设银狐庄园的防御系统，希望这里能变成类似莲叶基地一样的要塞，可以用少量兵力据守。她把许多婚礼时使用的临时防御系统变成了永久的。庄园地下正在修建小型电站，除了为托图提供电力作为武器，还要为电磁炮的到来做好准备。 丹龙曾经提过一嘴的电磁炮，尤维亚一直没有忘。只不过她当时没有能力得到这种武器。眼下银狐家的财力和影响力都在蒸蒸日上。尤维亚终于疏通好了各方关系，从军方的一位科学家手里把一台试验用的电磁炮买到手。 这台原型机不在官方记录上，但实际威力更大，是军方科学家胡文智利用官方经费偷偷研制的试验型。他只是单纯想知道在不考虑可靠性和能耗的前提下，能造出多大威力的电磁炮。 因为要装在军舰上，军方对电磁炮的可靠性和能耗有严格要求。胡文智对此很不满，他是个科学家兼工程师，不是军方的工具人。 尤维亚的出价很诱人，胡文智决定冒险卖掉原型机，这样可以获得更多经费研究下一代电磁炮。今夜就是交货的日子。按照约定，胡文智必须亲自送原型机去银狐庄园，安装调试之后才能收款。 尤维亚接到短讯之后和托图一起离开了公寓。兰灵和丹龙看时间还早，就去沙发上看电视。 刚过了一小会儿。“叮咚”门铃响了。 “估计是托图这家伙又忘带什么东西了吧。”丹龙在桌子上寻找是否有托图的落下的东西。 兰灵走过去开门。开门的一瞬间，空气凝固了。二人都感到了一种可怕的气息，这不是杀气，但更为可怕。 门口站着伊涅斯。 “我找了你很久呢。”伊涅斯说道。 兰灵惊得说不出话来，她心想:“我怎么忘了还有他呢！他早晚会追来的，我是逃不掉的……” “想好了吗？回去，还是死在这里？本王很不想杀亲爱的妹妹呢，但是必须得到你的力量。” 丹龙在不远的餐桌旁偷偷摸出一把飞刀。兰灵在身后摆了摆手，意思让他不要动。 兰灵低下了头，她知道自己和丹龙是无论如何也打不过伊涅斯的。况且，伊涅斯现在已是精灵王。按照马琳莱克的法则，她不可以背叛自己的王。 “我可以跟你回去”兰灵说道。 “很好。” “不过要等等。等一百……不，五十年就行。再过五十年我就回马琳莱克。” “哈哈哈……。”伊涅斯纵声大笑，“你是为了等这小子吧。等他死不用五十年，今晚就行。” 伊涅斯说着一抬手，一颗火球从左手飞出直奔丹龙而去。丹龙一直在凝神戒备，立刻掷出飞刀打在火球上，引发了剧烈的爆炸。 整间公寓都被烈焰包围，墙体碎裂，大大小小的生活用品燃烧着被喷射出去。伊涅斯射出的火球不过网球大小，爆炸后却将公寓大楼拦腰炸去一截，几乎把楼炸断了。 丹龙随着房中的物品一起被冲击波推下楼，埋在瓦砾堆中。街上的汽车都被震得发出报警声。兰灵精心挑选的各式家具都化为了碎片，落在柏油路面上燃烧。楼上楼下，不知多少无辜的人被炸死，尸体也在地上燃烧。 丹龙挣扎着从冒着黑烟的瓦砾堆里钻出来，看到不远处兰灵正跪在伊涅斯面前。一个棕色的球飞到兰灵头顶，射出许多分叉，好像树根一样纵横交错，绕着兰灵插在地里，将她困住。 “兰灵！”丹龙一跃而起，跳向兰灵方向去救她。 “快跑！”兰灵大喊，“你打不过他，快跑！” 兰灵话还没说完，红色的火球飞向丹龙，散成火雨，铺天盖地砸来。丹龙躲无可躲，鼓足真气硬抗。火球打在他身上不但炽热难耐而且冲击力惊人。 丹龙的身体好像被冲·锋枪扫射的罐头壳儿，在空中翻滚打转，不断被新的火球击中。火雨过后，丹龙倒在地上，身上的衣物被烧得破碎不堪，皮肤被烫得通红。 丹龙再次挣扎着站了起来，喘着粗气，对着伊涅斯摆好架势。这一战，他打不过也要打。 “蝼蚁一般的人类，想对抗本王吗！”伊涅斯并没有继续进攻，而是慢慢走向丹龙。在他眼中的不是某一个人，而是人类这个有罪的族群。所有的人类都该杀！ “本王终有一天会杀净你们这些蝼蚁，重新恢复精灵的时代。肮脏的家伙，受死吧！” 伊涅斯还没说完，丹龙抢先掷出了飞刀。眼看就要打中，伊涅斯抬手一拨，轻巧有如拨开了随风吹来的落叶，甚至都没有发出声响。飞刀折向附近一幢大楼，把楼顶的水塔击爆，水如瀑布般倾泻。 伊涅斯停步双手高举，漂浮在他身边的火球升入空中越变越大，突然化成一只火鸟从天上直堕下来。这只火鸟硕大无朋，在夜晚放出亮橙色的光，好像是太阳变成了鸟形，从空中坠落。 距离尚远，丹龙的脸上已经感到阵阵热浪。他无法躲避这么大面积的进攻，一咬牙，再次鼓起全身的真气硬抗。眼看火鸟冲倒面前，丹龙已经被热浪冲得睁不开眼。 他眯着眼睛，忽然看到一个水球飞到头顶。 “砰”的一声巨响。火鸟先碰到水球，爆发出巨量的白色水汽，把丹龙，把街道，把附近的几个街区都变成了一片朦胧。水球抵挡了火鸟的大部分威力。但是那些蒸汽依然很热，丹龙仿佛置身于一个大蒸笼里，每一口呼吸都灼热难耐，似乎要把他的肺蒸熟一般。 蒸汽遮蔽了丹龙的视线，但是伊涅斯的眼睛和兰灵一样敏锐。他发现了兰灵在操控附近水塔流下来的水。 “这个叛徒！”伊涅斯一挥手。 “唰”的一声，棕色的“树根”又射出两道分叉，穿兰灵的手掌而过，把两只手都钉在了地上。“啊！！！”兰灵发出惨叫。 “兰灵！”丹龙在白雾中听到兰灵受伤，循着声音奔了过去。 “你快走！你不要死在这里。我求你快走！”兰灵哭着喊道。 丹龙跑了一阵，隐约在雾中分辨出了伊涅斯的身影。他怒不可遏，感觉全身的真气都要炸裂出来。他掏出剩下的三枚飞刀，一股脑全力掷出。伊涅斯左拨右挡，轻松化解。丹龙紧接着飞刀跑到，高高跃起，用尽平生之力，挥拳砸向伊涅斯。 这一拳汇聚了丹龙全身的力量。狂怒之下的真气从手上的经脉中迸发出来，围绕着丹龙的拳头高速旋转，发出淡黄色的亮光。 伊涅斯伸出手掌，去接丹龙的右拳。拳掌相碰，天摇地动，冲击波激起的气浪一瞬间就把白雾吹散。伊涅斯的手掌像一堵不可撼动的石墙，完全挡住了拳头的力量，甚至没有一丝抖动。 不过，伊涅斯还是低估了这一拳，让他手腕有点酸痛。即便是这一点微弱的疼痛，也让伊涅斯愤怒。他变掌为爪，握住丹龙的拳头，将他整个人甩得飞了出去，狠狠撞在附近一堵墙上。 丹龙的右拳被握碎，手腕断裂，连右臂也被甩得脱臼了。他身上的真气都聚在拳上，此时没有真气护体，被墙撞得头破血流。他挣扎了多次才勉强站了，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看着伊涅斯。他什么也看不清，眼前只有一个血红的人影。丹龙头上的血殷透了头发，漫过额头，把眼前的一切染红。 伊涅斯慢慢走向这个垂死挣扎的蝼蚁，手腕隐隐还有些疼。这疼痛让他想起了另一只蝼蚁，这让他怒火中烧，双眼放出骇人的光。“鬼手”亚当造成的小小伤口至今无法痊愈，还在慢慢扩大。那是诅咒之力，人类的肮脏的魔力！ 伊涅斯一边慢走一边想如何才能用最残忍的方式慢慢杀死丹龙。他极为后悔上次一怒之下砸碎了亚当的头。他死得太快了，太便宜他了。 “这一次，绝对不能轻易放过这只蝼蚁！” 丹龙看着伊涅斯慢慢走近，既无法主动进攻，也无法逃走。他全身上下多处骨折，皮肤几乎没有完好的部分，血从头流到脚。只是站在这里，已经让他竭尽全力。 伊涅斯走到一半，忽然抬头，一大团电缆闪着电弧从天而降。他举起一只手，电缆一边掉落一边融化。电缆的胶皮烧毁后，铜芯也开始融化，快掉到伊涅斯手边的时候全部化成蒸汽消散了。 伊涅斯看到一个人类站在房顶，正是托图。 原来托图和尤维亚驾车没走多远就听到后方有爆炸声。二人停车一看，竟然是丹龙和兰灵的公寓方向。他们立刻调转车头返回，一路打电话也没人接。 “不好，出事了！”托图说。尤维亚赶快打电话给银狐庄园派人增援。尤维亚外出只带了六辆车的小型卫队，车队一边走一边看到公寓方向传来更大的爆炸。 等众人赶到，丹龙已经重伤。托图在车的后备箱带了许多电缆。他爬上附近楼顶，企图用大片电缆缠住伊涅斯。伊涅斯刚刚融化了电缆，四面八方就射来无数子弹，还有一枚火·箭弹。火箭爆炸的烟雾散开，伊涅斯毫发无伤被一个火盾屏障包裹。 伊涅斯，看着房顶的托图。“本王见过你。不自量力的东西！”伊涅斯一抬手，一股火焰射向房顶，击碎了一大片建筑。托图被震得扑到在地，再慢半步就要被烤焦。 尤维亚躲在暗处观看，发现此人绝不是这少量卫队可以对付的，倾巢出动都未必能消灭。她看到伊涅斯被火球包裹，这火球同时还射出许多火焰，反击开枪的士兵，立于不败之地。好几个卫队成员被击中。火在他们身上只燃烧了几秒钟，就已经把人烧成黑炭，连骨头都烧成了灰烬。 尤维亚立刻打电话给手下：“电磁炮先不要运到庄园，马上运到老石门来！“ 尤维亚挂了电话，看到了不远处兰灵被困在一个大树根一样的牢里。她趁着伊涅斯和卫队战斗，悄悄绕到兰灵身边，用战斗假肢猛击插在兰灵手掌的一根石柱。这跟棕色的石柱也就是手指一般粗细，然而在尤维亚的猛击之下纹丝未动。 “你们快走，带丹龙走。你们是不可能打赢他的。”兰灵说。 “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尤维亚问。 “他是我的哥哥，是精灵王伊涅斯。是他杀了亚当。” 尤维亚听玫姐说过，这个亚当在鬼王时代就是元老中比较厉害的。亚当后来得到鬼手之后更是无人能敌，堪称暗世界第一高手，连狗王也忌他三分。尤维亚原来还以为这个特别厉害的人物是狗王派来的元老，没想到竟是兰灵的哥哥。 “你们带丹龙快走，伊涅斯不会杀我的。你让他好好活着，不要去找我。”兰灵焦急地说着，不由得流下泪来。 尤维亚用左腿假肢猛踹了一脚这个树根上最细的部分，还是纹丝不动。她最后看了一眼兰灵，低头向丹龙跑去。 丹龙本来就是勉强站着。托图等人分散了伊涅斯的注意后，丹龙再也支撑不住，斜靠在附近的墙上，感觉浑身的骨头都散架了。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看着伊涅斯用他近乎无敌的力量，追杀众人，把一个个活人烧成焦炭。 尤维亚绕到丹龙身后，一把抓起他的手臂就跑。这只脱臼的手臂被抓，丹龙负痛喊了一声。 伊涅斯耳聪目明。他本来暂时不想理会半死的丹龙，要留着以后慢慢折磨。现在他看有人来救，立刻分出一个火球射向尤维亚和丹龙。 丹龙伸出左手去接火球。他知道接不住，但是已经躲无可躲，废掉这只胳膊，至少能让尤维亚少受一点伤。托图突然出现，手里举着一个汽车的引擎盖。 “砰！“的一声。火球打在引擎盖上立刻爆炸，后面的三人被震飞，受伤倒地，那引擎盖已经熔毁变形。托图脑中一片嗡鸣声，眼睛都无法聚焦，模模糊糊看着尤维亚挣扎着站了起来，丹龙半跪在地上，也在尝试站起。 伊涅斯看三人还活着，正想再补一个火球，却发现有东西高速飞来。银狐家的武装直升机赶到了。这是尤维亚新买的两架重型武装直升机，其中一架射出导弹，直扑伊涅斯而来。 伊涅斯的护身火球腾空飞起，化作巨大的火鸟扑向导弹。导弹和火鸟相遇，没入火焰中，完全消失。火鸟继续飞向发射导弹的直升机。火鸟飞过，那架武装直升机没入火鸟不到一秒钟，再露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一团融化的金属，从天空直落向地面。 另一架直升机匆忙发射了导弹，掉头就跑。可以看出飞行员已经吓得崩溃了。导弹根本没有对准，打中了附近的大楼。那架直升机仓皇逃走，飞得不稳，撞上了附近的一座信号塔后坠毁。 银狐家剩余的士兵趁着伊涅斯的护体火球不在，从建筑中伸出枪口全力射击，结果打在他身上不痛不痒，仿佛打在装甲上。火鸟很快飞回来，又护住了伊涅斯。 伊涅斯消灭武装直升机的时候，尤维亚等人借机逃走了。他们逃到附近的小巷，大口的喘着气，身上和脸上都是黑色的烟尘和烧伤。 “我们先躲远一点，一会儿用电磁炮对付他。”尤维亚说。 “你们快逃吧，他不是暗世界的杀手，他只要我和兰灵。电磁炮估计会被他烧化了。”丹龙一边活动左臂一边说。 “你要干什么？”托图说。 “我去救兰灵，我们分头逃走。等我们躲藏好再和你们联络。”丹龙说。 “兰灵要我们带你走，说伊涅斯不会杀她。”尤维亚说。 “我怎么可能眼看着兰灵被抓走！我能救下她一起逃！”丹龙坚决地说道。 ------------ 第48章 真龙初现 伊涅斯刚刚击毁了银狐家的武装直升机，更多的直升机赶到。这是默里国防军在奥底市的驻防部队。尤维亚此时的影响力已经可以要求军方配合。更何况，市区被“恐·怖分子”袭击，本地驻军责无旁贷。 可怜这些飞行员不知道这“恐·怖分子”究竟是个什么妖怪，没搞清楚状况就被火球尽数击落。伊涅斯刚刚扫除了空中的敌人，地面的敌人又开始围攻上来。国防军的地面车辆以及银狐家的大部队陆续赶到。 子弹、火箭、迫击炮，倾泻而下。附近的很多建筑被误射，民众哭喊着奔逃。然而各类炮火真正的目标，一个被包裹在火球中的白衣人，却毫发无损。 不远处的小巷里。 “我和你一起去救兰灵。”托图说。 “不用了，你率领手下远远射击，分散他注意力就行。”丹龙说到，“一看到我救下兰灵就马上撤退，分头逃跑。”丹龙说着自顾自跑向了兰灵所在的方向。救人心切的他似乎已经感觉不到疼痛。这份急切超越了疼痛，超越了生死。 尤维亚略加思索，一边跑走一边掏出了电话。丹龙说的有道理，电磁炮会被烧化，不能运到附近。不过电磁炮射程很远，可以远距离射击。她打电话给手下人，要找一个合适的地方远程炮轰伊涅斯。 托图看丹龙和尤维亚分头跑开，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他想了一下，爬上了一个高楼观察战局，寻找机会。 丹龙绕路悄悄接近兰灵，来到了那个树根形状的牢笼。伊涅斯在百步开外，被爆炸的硝烟笼罩。 “你怎么还没走！你这个傻瓜。这么不听话！”兰灵边骂边哭。然而这一刻她终于理解了人类的感情。对人类来说，生死之间，从来不是理性的计算。 “我可能很傻，不过我不会抛弃你。要走一起走！”丹龙一边说，一边咬着牙用手去扳石柱。他红着双眼，身体用力到扭曲，全身的真气汇聚在左手。 “啊……”丹龙拼尽全力，猛地一掰。“咔”的一声，竟然掰断了一根石柱。兰灵的一只手得到了解放。丹龙士气大振，又开始扳另一根石柱。 兰灵没有治疗自己手上的伤，而是轻轻抚摸着丹龙的手。淡蓝色的水从她的手上缓缓流出，还混合着兰灵留下的泪水，手上的血水。这些水混成一股，慢慢在丹龙身上游走，治疗他那满身的伤痕。 兰灵的血和丹龙的血在伤口相遇，激发出白色的微光，让二人都感到无比的温暖，好像是沐浴在午后的阳光下。好熟悉的光，这就是那“最温柔的一缕阳光”。丹龙想起了初见兰灵那的一刻，这温暖给了他无穷的力量。 “别用力了，这么多石柱你是扳不完的。让我好好看看你，最后再看看你。”兰灵的哭声温柔哀婉，在做最后的诀别。丹龙把脸凑近，用自己的额头轻轻抵着兰灵的额头，脸对着脸。 “我永远不会放弃你，我们一起走。”说罢又拼尽全力去扳石柱。 丹龙的右手被治好后，双手并用，很快又掰断了另一根石柱，解放了兰灵的另一只手。但是伊涅斯的放出的“盘根石狱”交错纵横，少说有几百根，要想让兰灵钻出来，谈何容易。 这“盘根石狱”是伊涅斯的土球所施放的法术，丹龙的破坏很快被发现。尽管被枪炮围攻，伊涅斯还是从容地放了一颗火球袭向丹龙。 丹龙正在全力扳石柱，只听得兰灵大喊“小心！”。他本能地回手去挡火球。此时他的真气全部聚集在手上。他回手一挡，真气不自觉地从手上射出，没等那火球飞到就击碎了它。丹龙和伊涅斯都是一惊。伊涅斯转瞬之间又发来数个火球。丹龙如法炮制，又射出几道真气，尽数击碎。 然而丹龙自从学会发出真气到体外，就停不下来了。真气控制不住地往外涌。这些真气被放出很短一段距离就消散了。伊涅斯没有再发射火球过来。丹龙却依然不断射出真气，完全不由自主。 兰灵看出了异样，喊道：“赶快停下来，不然你会死的！” “我控制不住……”丹龙一边说，更多的真气开始从后背射出来，险些伤到兰灵。丹龙涨红了脸，发狂一般手脚乱舞。 “聚拢你的气，想象出一个球，让气围着球旋转。”兰灵说道。这是控制力量的不二法门。丹龙想起兰灵和伊涅斯都是把力量变成一个球漂浮在体外。他也有样学样伸出双手，努力想把气聚成球体。哪知道丹龙自己的真气却根本不听他指挥，依然四处乱窜并很快消散。丹龙心急如焚，却毫无办法。 战场两公里外，一幢建筑的房顶上架着庞大而笨重的电磁炮，长约十几米，足有四人高。为了把这个大家伙吊到房顶，银狐家调用了十几辆吊车，上百名工人。按照尤维亚的要求，这里不远不近，正好适合射击伊涅斯。 “瞄准那个穿白衣服的家伙开炮！还在等什么？”尤维亚匆匆赶到了电磁炮边，命令道。 手下人有些为难：“您和他说吧。”他们指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的五十多岁男人——胡文智。 “有什么问题？你的炮不好使吗？”尤维亚激动地质问道。 “我的电磁炮怎么会不好使？但这是电。磁。炮。这里有电吗？”胡文智问。 “这不是吗？”尤维亚指着天台上一个变电箱，看起来是给这幢大楼的中央空调用的，从变电箱里伸出来几条手腕一般粗细的电缆。 “这个不行，功率不够，而且电缆太细了。电磁炮要专用的电缆，我把设计附在这里了，你回头可以找人订制，不太复杂。”胡文智掏出一个文件夹，递给尤维亚。 “我现在有就要用！”尤维亚对着胡文智大喊。 “现在怎么可能？就算有专用的变电设备，这种小电缆也不可能支持电磁炮。”胡文智最讨厌无知而又不讲理的人。可惜他的上司们都是这种人，没想到今天这位客户也是一模一样。 尤维亚掏出手枪，对着胡文智说：“你是科学家，你想办法！我现在就要用！” 胡文智吓得高举双手，深深地后悔和黑社会做生意，心想：“简直不讲理嘛！我能有什么办法？你懂不懂科学？！”但是他不敢说出来。为了保命，胡文智不得不开始想办法。 “呃……如果能找到合适的变电设备。”胡边说边走到中央空调的变电箱，看了看一个标志，“至少需要10根这样的电源。才能达到最低发射功率。” “很好，你们听他指挥，去把附近的电缆都连过来。”尤维亚对着手下人说。他紧接着拨了一个电话：“容克，来这边帮忙，坐直升机来。”容克是尤维亚雇佣的工程师，负责新基地的建设，现在正在银狐基地等着接收电磁炮。尤维亚又打了一个电话叫托图来帮忙。 另一边的战场上，丹龙的气从身体的各个方向射出，在几步之外消于无形。不用等伊涅斯出手，丹龙就已经要真气散尽，力竭而亡了。 “你得静下心来，不能这么急躁。”兰灵唱轻轻起了歌谣。丹龙从未听过这首歌，更听不懂歌词。他只觉得这歌声舒缓优美，好像兰灵演奏的琴声，悠扬婉转，缓缓流淌。丹龙被音乐吸引，心随乐舞，气随心动。他的心慢慢沉静下来，呼吸平稳，身体放松，气流在体外回转，逐渐汇聚成球。 来增援的部队越来越多。伊涅斯被人类军队围攻，枪林弹雨之中，一时抽不出手对付丹龙。他瞥见丹龙聚气成球，越变越大，心想：“还是要先打残这个人类，烧掉他的双腿。他好像有些本事，万一逃跑了，不好抓回来。” 想及此处，伊涅斯双手向左右一推，护身的火球化为一股热浪四散开来，近处的士兵立刻被烫死。这股热浪不如射出的小火球灼热，但是如滔天巨浪，席卷一切。在稍远的地方，热浪的温度不能摧毁射来的枪炮，却能让士兵放下滚烫的武器，瞬间化解了人类军队的全部攻势。 丹龙护在兰灵身前，双手微张，真气之球变大，遮住了扑来的热浪。伊涅斯胸前又聚拢了一个火球再次化为火鸟，腾空而起。火鸟在空中振翅，射出数十个火球飞向丹龙。 丹龙挥舞双手，真气之球腾空而起，在空中舞动，划出长长的尾迹。这条尾迹左右摆动，隐约可见头尾，仿佛一条巨龙在空中飞旋，逐一挡住了飞来的火球。挡住之后，丹龙的气再也没有恢复成球，而是维持着似龙又似蛇的长条状，盘在丹龙身前。 “杀了你！”伊涅斯放弃了打残之后折磨丹龙的想法。他意识到了这个人的危险，要抓紧杀了他。火鸟的本体高速俯冲下来，气龙腾空迎上，和火鸟在空中碰撞缠斗，竟不落下风。每一次碰撞，气龙的形态都会微微改变，从一开始的模糊不清的一个长条，慢慢变成比较清晰的龙形。四肢逐渐显露，头部隐约可见长角和大嘴。 火鸟的烈焰把本来是淡黄色的气龙慢慢烧成了橙黄色。丹龙感到越来越难以维持真气的形态。兰灵看得清楚，伊涅斯的火鸟很快就可以用高温将气龙瓦解。 ------------ 第49章 雷电飞斩 奥底市，老石门，燃烧的街道上空，火鸟和气龙正在空中缠斗。 两公里外的天台上架着无法使用的电磁炮。托图赶到了，容克还在路上。胡文智率领工人们从附近的几幢大楼上接过来六条电缆。 “还差几条线，不过附近没有了。那几幢楼没有中央空调。”胡文智对尤维亚说道，“你的变电设备呢？” 尤维亚一指托图：“他就是变电设备。等不了了，先试试能不能充电。” 胡文智听着尤维亚的话完全不知所云。“这女人到底能不能听懂我在说什么？他哪里长得像个变电设备？难道这是个机器人吗？”他不解地看着托图，心想：“哪国的技术已经这么先进了？” 托图抱起六根手臂一般粗细的电缆走到了电磁炮附近。“充在哪里？”托图问胡文智。胡瞪大了眼睛，心想：“我真是孤陋寡闻啊，真有这么先进的机器人了！”他怎么可能相信有人类能手拿六条高压线而不被电死？“ “这……这里。”胡指着一个插口说到。“好的。”托图用左臂揽住所有的电线，把右手插入了胡文智说的那个插口。 “人机交互也做得不错啊。可以用自然语言交流。而且……动作流畅，这水平相当牛！”胡文智感觉自己像是井底之蛙突然跳出了深井，“动作自然，语言熟练，而且集成了多种功能，一定是大师手笔！今天真是开了眼界！” “充上了吗？”尤维亚的提问打断了胡文智的思绪。他急忙来到操作台，惊讶的发现电磁炮的内置电容正在充电，不过电压不够，充得很慢。 “电压太低，还不够。”胡文智说道。 托图大喝一声，“嘿！”全身肌肉绷起，问道：“现在怎么样？” 胡一看屏幕上的仪表，“电压升上来了，快好了。”他不敢相信世界上已经有了这么厉害的机器人。他感觉自己应该回学校好好学习几年，不应该在落后的军队实验室蹉跎岁月了。 “哔”的一声提示音。“充好了。真快。”胡文智说道。 “那就快发射吧。”尤维亚着急的说，“瞄准那个白衣人。快！” “好，装炮弹。”胡一边说，一边看向周围的人，而大家都一脸茫然。 “什么炮弹？”一个手下说，“我们没有炮弹啊，在运输车上吗，我就去拿。” “我没有炮弹，你们应该有的。我老早就把炮弹规格发给你们了。”胡文智说道。 尤维亚刚想打电话给容克，一架直升飞机飞来，悬停在房顶。银狐基地的总工程师容克一跃下了飞机。 “你有电磁炮的炮弹吗？”尤维亚问。 “有！我按照胡博士的标准造了两百枚，都在基地呢。” 尤维亚听完差点呕出一口血来。“你没带炮弹来吗？” “您没说要带什么啊。我看听您催得紧，什么也没带就来了。”容克看尤维亚脸色发青，赶忙说：“我这就飞回去拿炮弹，半小时就能来回！” “来不及了。”托图一边说一边看着远处丹龙和伊涅斯的战斗。“有没有什么可以替代炮弹的东西？”他问胡文智。 “炮弹需要一个比西瓜稍大的实心球体，还要是良导体。”胡文智说道。 众人环视四周，没有一样东西符合要求。 “什么是良导体，这把刀行么？”托图拔出闪电之刃。胡文智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仪器在刀背上一碰。“嗯，这个是极好的导体。不过不能做炮弹，要实心球才行。这么小的形状不规则的物体放入电磁炮会乱动，损坏炮膛里的电磁加速器。” “我拿着呢？”托图问，“我在里面拿着刀不动，就不会损坏了吧？” 胡文智设计、制造、测试电磁炮十余年，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回答这样一个问题。 “嗯……。”他又一次感到了自己的渺小。他心想：“机器人果然无所谓生死，而且分析问题绝对理性。这个方法我从来没想过，看来……倒是可行。” “估计可以，不过……”胡文智看向尤维亚，“它（托图）可能会被强电流烧毁。”胡要提醒尤维亚，她的高科技机器人战士可能会因此报废。 “不行，太危险了！”尤维亚说。 “我一定要试试。我可能有各种死法，但绝对不会被电死。”托图说着开始爬入电磁炮。 “快点瞄准吧！”托图说着，口气不容置疑，他从来不对尤维亚这样说话。 胡文智再次被震惊了，“机器人和主人争论了！竟然不服从人类的命令！这还得了？人类早晚要被它们统治。” 伊涅斯从开战以来就基本没有移动过，只是偶尔慢慢走过几步，电磁炮的火控系统极易瞄准。 因为距离很近，而且胡文智并不太想烧毁这么宝贵的机器人，他瞄准的同时把电磁炮的发射功率调到了最低一档。他很有信心：“这么近的距离，杀一个人，不管是什么高手，都太浪费我的电磁炮了。” 天台上的众人准备电磁炮的时候，丹龙这边的战局越来越艰难。真气凝聚而成的巨龙正和火焰凝聚而成的火鸟来回碰撞厮杀，看似难解难分，实则胜负已定。气龙被火鸟灼烧，动作越来越慢，只守不攻，暂时没有被撕碎而已。 即便如此，伊涅斯已经极为愤怒。他战斗得越久，脸上的旧伤口就越痛；伤口越痛他就越憎恨人类，急于杀死这个敢于挑战他的“蝼蚁”。伊涅斯完全失去了耐心。他双手一分，火鸟散成零碎的火焰飞到高空。 接着伊涅斯双手抱拢并高举，空中散开的火焰又变回了火鸟。与此同时，伊涅斯身上飞出难以计数的如蝴蝶般大小的微型火鸟，飞入高空，汇入大火鸟的身体。火鸟的颜色由橙红色变成耀眼的亮橙色，体态也开始改变，出现了头冠和长尾，外形如传说中的凤凰。这一幕，也许可以被称为“百鸟朝凤”。 天空亮如白昼，好像出现了一个小太阳。地上的人远远都能感到热浪的炙烤。 丹龙的气龙盘踞在他身前，蓄势待发。但是他能清楚地感到，这次凶多吉少了。自己和对方实力悬殊。他好想再能有一点点时间，就能用巨龙打碎困住兰灵的石柱，二人一起逃跑。但是火鸟冲下来之前来肯定不及了。 “就这样结束吧。”丹龙和伊涅斯想着同一句话。 耀眼的火凤凰从高空俯冲下来。丹龙大喝一声，气龙没有扑向火鸟，而是直扑伊涅斯而去。他放弃了防守，只想在死前狠狠地揍一顿伊涅斯。 气龙眼看就要冲到伊涅斯面前，而火凤凰也马上要撞到丹龙。丹龙已经感到那灼热的火焰瞬间蒸发了他头顶全部的汗水。再过半秒钟，丹龙就会被烧得体无完肤，而伊涅斯会撞上气龙，也许会受一点点伤。 那样的结局恐怕称不上同归于尽，连两败俱伤都不算。但是没有人会和蝼蚁拼命，伊涅斯要的是完胜。他也确实可以做到。 伊涅斯一挥手，凤凰突然消散了。就在气龙即将撞上伊涅斯的时候，伊涅斯身上钻出了细长的火焰，像绳索一样缠住了气龙，并且不断收紧。飞驰而来的气龙被“火焰之索”困住，慢慢绞杀。 “砰”地一声巨响，收紧的火焰之索将气龙绞碎。 丹龙之前浪费了大量真气，此时再也没有力量重新放出气龙。而没有了气龙，伊涅斯面前只有待宰的羔羊。 “砰！”气龙碎裂。而气龙爆裂产生的气流把火焰之索也吹散了。就在气龙爆破的一瞬间，一个东西如闪电般快速飞来。电磁炮发射了，速度快得超乎想象。 伊涅斯一惊，他从未见过这么快的武器。此时的他已经来不及放出火球防御，但还是凭借本能反应错身让开了。如果射过来的是炮弹，刚刚好会和伊涅斯擦身而过。然而托图在电光火石之间微微调整了刀锋。 被发射的时候，托图双手举着长刀在头顶正前方。他其实根本看不清前方的状况，只觉得身体快要散架。然而不知为何，他隐隐感到目标靠近了，而且不在正前方。托图把刀锋向左微偏了一点点，从正向直刺，变成了侧面撩斩。 托图在和伊涅斯擦身而过的同时，闪电之刃拦腰划过伊涅斯的身体。这一刹那，双方眼神交错，托图似乎看到了伊涅斯的恐惧。 不远处的丹龙看到自己的气龙爆炸，紧接着一个闪着蓝光的物体飞速从伊涅斯身边擦过。伊涅斯的上身高高飞起，可以看见他的脸型扭曲，惊恐地张大了嘴，左脸慢慢变成黑色的骷髅。 伊涅斯的下身跪倒在地上，完全没有血流出。“轰”的一声，那个飞来的蓝色物体撞在附近一面墙上。 “托图！”眼力极好的兰灵看出了飞来的人是谁。托图撞在墙上，因为用手臂护住头部，臂骨完全折断了。被斩断的伊涅斯的上身化作一团火焰，接着又变成火鸟，急速飞入天际。 “咔”的一声，困住兰灵的树根状石牢的顶部，一颗棕色石球跟着那火鸟飞去。石牢立刻垮了。兰灵看着远处晕倒的托图立刻奔了过去。精疲力尽的丹龙，一边穿着粗气，一边看着不远处伊涅斯的下半身跪在原地。 兰灵施法治疗着托图的伤。他伤得很重，从手臂到腰椎，筋骨尽断，满脸是血。兰灵也在看着伊尼斯留下的那半截身体。“好像哪里不对！” 兰灵眼见伊涅斯的下半身也化为了火焰。然而这火焰却没有飞走，而是化做一支火箭，飞速射向了丹龙。疲惫的丹龙毫无防备，也没有任何力量阻挡这一箭。这一束火焰正正插入丹龙的胸口。 “丹龙！”丹龙隐约听着远处的兰灵在喊自己。他只觉胸口好烫，眼前一黑。 ------------ 第50章 焚心之缘 丹龙在病床上醒来，转头一看，另一边的病床上坐着托图。托图的头上带了一个奇怪的头套，有点像拳击运动员的护具。 “你终于醒了，嘿嘿，咱俩都没事。”托图高兴地说道。 “发生什么了？我记得一个火柱射中了我。”丹龙扒开上衣看自己的胸口，一切如常。 “我们都以为你要死了。”兰灵走进了病房，微笑地看着丹龙。丹龙看到兰灵没事，心花怒放，赶忙站起来想要拥抱她。他的脚刚落地，突然觉得烈火在胸中升腾，五脏六腑都上了灶台，被油烹火烤，痛得他立刻晕了过去。 丹龙再次醒来的时候，兰灵正坐在床边握着他的手，淡蓝色的水流环绕着丹龙。托图坐在另一边，还带着那个奇怪的头套看着他。 “我晕了多久？”丹龙迷迷糊糊地问道。 “不到两个小时，之前是三天。”兰灵说。 丹龙刚想坐起来，被兰灵按住，“你先别动，再休息一会儿。” “砍断伊涅斯的是你吗？”丹龙转头问托图。当日一战，他猜到飞来之人是托图，但是速度太快看不清。 “嘿嘿。”托图得意地笑了，“我的新本领，我叫它‘雷电飞斩’，不错吧！话说你的龙也好厉害呢。” “你头上的是什么玩意儿？”丹龙问道。 “我撞墙了，骨折都被兰灵治好，但是头总是疼。我带电，所以仪器不能扫描我的头部，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问题，只好给我带上这个先保护着，就是个海绵头套。”托图轻轻拍了拍那头套。 “我为什么没死？”丹龙又转头问兰灵，“那个火柱好烫，分明射入了我的胸口。是你治好的吗？” 兰灵慢慢地摇头，说道：“不是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当时跑过去看你，你的胸口就没有烧伤。伊涅斯的火好像被你吸入体内了。” “怪不得……我刚才感觉五脏六腑都要烧毁了。”丹龙说道。 “可能是伊涅斯飞走了，下半身的能量不受控制，被附近的你吸入。也可能是他飞走前故意发动的袭击，为了慢慢地折磨你，缓慢地烧死你。”兰灵说完，双眼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如果是第一种情况，丹龙是不是夺取了伊涅斯一半的力量？”托图问兰灵。 “不是的。据我所知，力量不能这样转移。要么‘继承’，要么‘欺占’，不能简单地吸收另一个人的力量。”兰灵答道，“书上说‘继承’需要对方自愿交出力量而死，而且只能传输一小部分。而‘欺占’需要先杀死对方，然后伪装死者的灵魂控制死者的力量。这种没有内化的力量不能被随心所欲地使用。好像伊涅斯控制我父亲的力量一样。” “那个棕色的球？”丹龙问。 “是的，那是我父亲的土系力量。近亲之间才有可能‘欺占’，其他人很难。” “那……丹龙会怎么样？”托图问。 “我也不知道。伊涅斯的火显然没有被丹龙内化，应该……会慢慢烧死他吧。”兰灵说着，温柔地看着丹龙，泪珠不自觉地崩落而下。 托图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他本来看丹龙毫发无伤地醒来很是高兴，转眼又堕入冰窖。丹龙听后也是茫然若失，没想到自己还是要死，慢一点而已，那火柱还是杀死了他。 但他转念又想，“能这样在兰灵的身边死，倒也没什么遗憾。被托图砍成一半的伊涅斯估计再也不能来找兰灵了吧。”想到这里丹龙微笑了。兰灵看出了丹龙为什么笑，她的眼泪更是止不住地奔涌而出。 托图还不甘心，问道：“不能把这个火力排出体外吗？就像他放出气龙那样。” “应该可以放出一部分，但是体内永远有伊涅斯的火，气力恢复的同时，火也会加强，摆脱不掉。不过……也许能减缓伤害。”兰灵抬眼，赞许地看着托图。 “对不起，我来晚了。丹龙怎么样了？”尤维亚来了，身后闪出一人，是玫姐。 兰灵和托图介绍了一下情况。尤维亚回头看着玫姐。 玫姐思考了很久，说道：“丹龙的能力和一个人很像。他叫贲俞，是少爷以前的忘年之交，不知道是否还在世。也许，他能够教丹龙如何用自己的气来压制敌人的火。” 众人看到了希望，玫姐毕竟见多识广。 “我派人去寻找他试试。看着少爷的面子，他应该会帮忙。不过……”玫姐顿了一顿，“他如果还活着，少说也有一百多岁了。”众人的心又凉了半截。 丹龙又休息了两天，终于敢下床活动。这日，他和众人一起来到银狐庄园附近的一个空地上。他要试试能否释放掉一部分的火力。 丹龙凝神运气，心念一动，“呼”地一声，一条真气巨龙从后背飞出。这条龙和之前的很不一样，龙的身上环绕着火焰，把龙映成红色，而不是之前的淡黄色。众人看着这条巨龙威猛雄壮，火光耀眼，叹为观止。托图想：“丹龙好不容易练成了这样的能耐，怎么能死呢？” 但是兰灵能看出来，火焰在炙烤着气龙，而不是保护它。没多久，丹龙渐渐控制不住，气龙越涨越大，“砰”的一声破碎了。爆开的巨龙放出一股强劲的热浪，险些把地上的众人掀翻。正下方的草地都被火焰燎成了枯黄，差点被点着了。 虽然疲惫，丹龙却高兴地告诉大家，放出带火的气龙后，自己胸口的灼烧感减轻了许多。之后的数日，丹龙每天都靠放出火龙来减轻痛楚。虽然不能根治，但也不至于再疼晕过去。 不过兰灵注意到，丹龙日渐消瘦了。他与胸中的烈火不断对抗，没日没夜，根本得不到休息，最终会油尽灯枯，力竭而亡。 所有人的希望都在玫姐能否找到贲俞。 一周后，玫姐不负众望，打来电话说找到贲俞了。按照她的指示，众人立刻启程赶往沃茨维尔群岛的一家医院。尤维亚还在建设银狐基地，一时走不开。托图和兰灵护送丹龙出发。临走前，托图不放心尤维亚自己在基地。 “你去吧，基地已经初具规模，很难攻入，况且还有电磁炮呢。不用担心我。”尤维亚对托图说。 “千万不要离开基地，一切小心。”托图嘱咐了几句，出发了。 沃茨维尔群岛位于大洋深处，几乎在宝蓝海的正中央，远离所有大陆，是个风景优美的旅游胜地。飞机掠过群岛上空，星罗棋布的岛屿好像海中绽开的花朵，边缘的花瓣是银白色的沙滩，中间的花蕊是茂密的丛林。有些岛屿有环状的泻湖，中间的海水好像碧蓝的宝石，与泻湖外深蓝色的海水交相辉映，美不胜收。 “哇！宝蓝海果然美极了！”丹龙张大了嘴，他从未想到世界上竟有如此美景。他暗暗想：“我这次要是能不死，一定要多旅游，看看这个美丽的世界。” 丹龙等人从机场出来，看到许多游客穿着度假用的宽松花布衫，手上提着许多行礼，脸上都洋溢着轻松的微笑。再看他们这一行人，穿着正式，没有行李，脸上只有焦急和期待，与这里的美景格格不入。 汽车驶过，明媚的阳光照在街道的每一个角落；远处的海水轻拍着沙滩；棕榈树在缓缓摇曳。托图想着：“等以后银狐退出暗世界，我就带尤维亚来这里居住，来这个明亮的世界，最后死在这里。” 玫姐早就等在医院门口了。她带众人走进一个病房。这个病房不大，但是布置得很美。海蓝色的墙面画着海鸥和贝壳，吊扇做成了海星的样子，缓缓旋转。房间的一角有一只透明的大花瓶，一束鲜花背靠着一大片棕榈叶。 房间中央是一张病床，一位白发老人躺在床上，身上连接着四五根管子到床边的仪器里。他果然如玫姐所说，少说有一百岁了，脸上的皱纹深深嵌入肉里。他很瘦，额头突出，脸色苍白，看起来已是风烛残年，只剩最后一口气了。 老人似乎听到了有人来，慢慢睁开眼睛，手指抬起来微微动了动，示意丹龙过去。 丹龙走到床边，躬下身，说道：“老人家您好，我是……。”老人抬手，微微摇了摇，示意丹龙坐下。 丹龙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手腕被贲俞枯枝一样的手抓住。贲俞把中指和无名指搭在丹龙手腕上给他把脉。老人家闭上了眼睛，很久很久，好像睡着了，又好像死了一般。 他突然睁开了眼睛，转过头疑惑地看着丹龙。他的眼神先是不解，而后惊讶，再后是紧张，似乎还透出了一种恐惧。丹龙不敢乱动，石化一般坐在那里。 号脉许久，贲俞终于开口了，用苍老的嗓音问道：“你是谁？从哪里学的内功？你体内的火是怎么来的？” 丹龙原原本本地讲述了自己当初如何在山洞里学到运气的方法，又是怎么一步步学会使用气龙，之后如何对战伊涅斯，又被火箭射入胸口。贲俞闭着眼听丹龙说话。 丹龙说了半天，不知道贲俞听没听见，还是已经睡着了。丹龙说完，贲俞还是闭着眼一动不动。 “看来我说太久了。老人家睡着了。”丹龙暗想。 “哈哈哈哈！”贲俞突然大笑起来，声音洪亮震耳，吓了众人一跳。他笑了好久，脸上恢复了一些血色。 “没想到我还有你这么一个传人，还真是无心插柳呢。缘分啊缘分，我死前也算是无憾了!” 看着疑惑的众人，贲俞慢慢地讲述了其中的缘由。 原来那山洞里的石刻是贲俞年轻的时候在山洞里修炼时刻上的。 “你这个傻小子，运气倒是好。我后面刻的内容都是错的。那时候年轻，瞎摸索，差点害死了自己。而你竟然笨到没看完就走了，捡回一条命，真是天意啊，天意，哈哈哈哈！”贲俞看着丹龙感叹道。 老人的目光又看向了兰灵。“是你帮着他修炼的吧。这小子命真好。”兰灵脸一红，隐隐觉得“修炼”好像不是字面意思。 “他的体内的火能祛除吗？”兰灵问。 “嗯……恐怕不能。”贲俞的声音低了下来，“一般的火，我可以教你用气逼出体外。而这个异火邪门得很，恐怕早晚要把你烧死。”众人听了心头一紧。 “我可以教你用本门的气功暂时压制，但是你最多还能活再十年。”兰灵和托图听了难受不已，丹龙却已经很满意了，“十年够久了。”丹龙想。 贲俞留下丹龙单独说话。兰灵、托图和玫姐都等在外面。 “你听好，我是你的师父。我们的门派叫做‘乾元门’。你小子看来资质不错，我现在教你本门正宗的心法。”贲俞传了一套心法口诀给丹龙，又简单解释了一下其中的难点。 “你已练到第四层，这套心法口诀你应该很容易融会贯通。后面你自己领悟吧，不需要我多讲了。” “第四层？气功还分为几层？”丹龙只知道油饼会分层，他放出的气龙貌似没有什么层啊？ “是境界的划分。第一层，练功者有真气护体，薄薄一层真气可以防暗器，扩充感知范围。第二层，真气形成盔甲，刀枪不入，如钢筋铁骨一般。第三层，能在近距离放出真气伤人，好像无形的刀剑，还可以聚气在兵器上，削铁断金。第四层，就像你现在这样可以放出并凝聚真气，形象各异，全看你心中有什么。后面还有第五层，真气高度凝结，体型小而坚硬，迅猛有力，还可以放出气炮，摧枯拉朽。”贲俞解释道。 “后面还有吗？”丹龙问。 “我也不知道，我只练到第五层。不过我儿子……也就是你师兄，认为更高一层是附加别的力量，比如说毒。他把我这个老头子仍在医院，自己去蛇窟拜师去了。唉……我好多年没见过他了。这个不孝的臭小子！” 贲俞很生气，之后惆怅，若有所思，再之后似乎睡着了。丹龙轻轻叫他也没反应，但仪器显示还有心跳。 “师父太累了吧。我先走了。”丹龙对着贲俞轻声说道。他慢慢起身离开，刚走两步。贲俞突然又醒了，严肃地说道：“本门的武功不可外传，你老婆也不行。你体内的火……为师也无能为力了。你年纪轻轻就练到了第四层，确实可惜。你去找万国警署的林羽或许有别的可能。不过……我和他没什么交情。你以后不用来了，我不想再见你。” ------------ 第51章 爱别离 怨憎会 丹龙一行人从沃茨维尔回到了银狐庄园。此行虽然没能找到治愈的方法，丹龙却意外遇到了隔空传道的师父，也算是一大收获。 丹龙每日按照师父传授的正宗心法练功，果然气量猛增，运用也更加自如。现在的丹龙如果感到不适，能够运气压制内火，发病不再频繁。 从外表上看，丹龙已经恢复了健康，能跑能跳，吃喝如常。只有他自己知道，和胸中烈火的战斗昼夜不停，永无休止。这好像是用力吹一堆篝火，可以让明火消失，却永远无法真正吹灭；稍有松懈就会死灰复燃。而人总是要喘息的，不能一直吹气。 丹龙养病期间一直住在银狐庄园。伊涅斯的袭击不但摧毁了兰灵和丹龙的公寓，连附近的好几个街区都被波及，福满楼也毁了。这次战斗死伤无数，很多都是福满楼的常客。兰灵和丹龙对此非常内疚，觉得自己连累了周围的人。他们把自己的钱全部捐给了社区和死者家属。 银狐家也伤亡惨重，两百多人死亡，几乎全军都带伤。兰灵和丹龙致谢尤维亚。 “太见外了，你们不是兄弟吗？家人之间当然要帮忙。”尤维亚伸出自己的右手，“而且我也不会忘记，没有你们就没有我和银狐。” 托图听着这话题太沉重，赶忙说道：“你会去找那个林羽吗？他有点可怕呢。” “嗯……我还没想好。”丹龙一来觉得林羽估计也没办法；二来林羽毕竟是警察，和黑道势不两立。他不想让托图和尤维亚为难。 一听林羽的名字，尤维亚就心头一紧，想起那双锐利的眼睛，产生一种被支配的恐惧。他太强了，感觉比伊涅斯还要可怕。她不敢想象，如果林羽来进攻银狐庄园会怎样。 “我觉得你应该去试试。”尤维亚说道，“他好像很欣赏你的能力，应该不会见死不救。”尤维亚想，如果丹龙去找林羽，很可能会被招揽入警队。今后如果林羽要找银狐的麻烦，凭托图和丹龙的关系，他应该不会坐视不理，至少会通个消息。当然，尤维亚也真心希望丹龙能够痊愈。 “你说呢，兰灵？”尤维亚问兰灵的意见。 兰灵之前问丹龙要不要去，丹龙一直态度模糊。她知道丹龙不想让托图和尤维亚为难。现在尤维亚这么说，她也大概猜出了尤维亚的心思。 “那个人确实可怕。”兰灵说，“但应该试试。他是我见过的最强的人类。如果他也没办法，我们也就死心了，好好过剩下的日子。” “对啊，去试试吧，你不是有个名片吗？”托图说。 丹龙说：“呃……放在公寓了。估计早就烧没了吧。” 丹龙在众人的劝说下终于同意了去找林羽。其实，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警察让丹龙很有亲近感。林羽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气质，在现实世界中独一无二。丹龙只在漫画书里见过，那就是超级英雄才有的凛然正气。 同样的气质，在兰灵看来却是极强的压迫感。在众人之中，只有她能见到冰山一角。林羽真正的实力还隐藏在水下，深不见底。而且……去万国警署很可能会见到那个女警察。不知为什么，兰灵很介意丹龙再见到那个女人。 一周后，丹龙、兰灵在机场和托图、尤维亚道别，双双拥抱。“你路上保重，警察也不一定都是好人，要提高警惕。”托图说道。 “嗯，你也是。我去这几天，你也要注意安全。除了狗王，我也怕伊涅斯来寻仇。你可是把他劈成两半的人，他一定恨你入骨。”丹龙说。 “嘿嘿，他再来，我就再劈一次。多劈几次，他的火就只够烧壁炉了。” “照顾好丹龙，他真是不可多得的好男人。”尤维亚说。 “放心吧，这个傻瓜运气好得很，说不定这次能治好。”兰灵说，“倒是你，你要注意休息，也要多关心托图。他可比丹龙还要稀有。” 尤维亚看了一眼托图，心想：“是啊，这世上怎么会有他这种人。” 尤维亚掏出一张卡片，“有些皱了，但是没烧坏。”尤维亚把林羽的名片递给兰灵。她派人在瓦砾堆里翻了三天三夜才找到。 兰灵收下卡片，再次和尤维亚拥抱。双方道别，嘴上都说是几天就会回来重聚，心里却都知道，这一去不知要分别多久，再聚首又会是怎样的情势。 人的命运很多时候都不由自主。伊涅斯突然找上门来，不得不战。敌人如此强大，没有被杀已经是万幸。为了治疗而与好友分别，也是无可奈何。而有些路，一旦踏入，就难讲归途。 丹龙和兰灵飞往芝岚共和国，离默里千里之遥，是一个中立小国。正因为是中立国，许多国际组织的总部都坐落在那里，包括万国警察总署。 到了芝岚，二人才发现万国警察总署是一个极为庞大的机构，由数座相互连通的高楼组成。负责接待的前台人员接过名片，把它放入一个特别的仪器扫描。兰灵早就猜到这不是普通的纸质卡片，被伊涅斯的火球烧过，即便时间很短，也不可能没有焦痕。查验过后，丹龙和兰灵被带去了总长办公室。 一路上，丹龙东张西望，看这个大楼里的走廊非常复杂，纵横交错，其间点缀着一些小的室内花园。这里怎么看都不像警局，更像是电影上才有的五星级酒店。偶尔有穿着制服的警员路过，才让丹龙确认来对了地方。 丹龙突然想到，这好像是自己第一次来警察局。“嗯，那次送卓文老板去自首，到了警局附近就道别了，没见过里面什么样子。没想到我第一次进警局，就到了世界上最大的警局。” 丹龙突然想到：“也不知道老板现在怎样了。我要是去看他，会不会挨骂。” 在总长办公室的外层套间，接待二人的是一个非常和善的中年女警官。她大概不到五十岁，微胖，脸上一丝皱纹也没有，笑容可掬，看起来应该是总长的秘书。 “二位快请坐！喝点什么？绿茶，红茶，咖啡，还有热巧克力。”她招呼二人坐在套间里的一组沙发上。 “热巧克力，谢谢。”丹龙说。 “红茶，有劳了。” 不一会儿秘书大姐端来了饮料，放下后，坐在斜对面的沙发上。 “总长外出开会去了，不过他有交代过，若是你们来，就安排住下。他过几天就回来。”秘书大姐热情地说道，“总长提起过你好几次呢。你那位朋友没一起来吗？” “哦，他……他最近比较忙，没空一起来。”丹龙想，“他现在是黑社会大佬，当然不会来这里。” 秘书大姐带二人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一扇门前。打开了门后，里面不是办公室，而是宽敞的套房，里里外外至少有五间，一面墙是整块玻璃制成的窗子，可以眺望城市中心。 身为半个室内设计师，兰灵一看就知道屋内的装潢是名家手笔，不是普通的客房。 “这个万国警署，奢侈得很啊……”兰灵暗想。 “我是珍妮。你们叫我珍姐就行。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打电话给我。”珍姐递上了名片，“或者到总长办公室也能找到我。需要房间服务的话，那个电话可以找到总务人员，五星级服务哦。”珍姐笑着说。她留下钥匙，和二人道别，回去了。 “嚯，这里感觉比银狐庄园还要豪华，竟然是在警署大楼里。”丹龙说着开始探索套间里的设施，嗞嗞赞叹。兰灵也环视整个房间，每一个摆设都恰到好处，真是用心的设计。 第二天，珍姐来电话约二人去五楼的餐厅一起吃午餐。她怕二人道路不熟，亲自来门口带路。一路上，珍姐顺带介绍了一下大楼的各个功能分区，什么地方能吃饭，什么地方能健身，什么地方风景好，好像她知道二人要长住在这里似的。 兰灵猜到，林总长看来交代过要招揽丹龙入警队。她忽然想起了萨科家霸道而又蹩脚的招揽方式，心里不由得感慨：“萨科家一切的厄运都开始于强行招揽丹龙、托图二人。黑社会家族的手段和警署可差得太远了。” 警署的餐厅环境也不错，饭菜很合丹龙口味。他埋头猛吃，让兰灵有些尴尬，心想：“你这小子到底知不知道人类社会的礼节。第一次见面吃饭，吃得像头猪一样，太没礼貌了。”珍姐倒是毫不在意，她很开心丹龙喜欢这里的食物，好像耐心的渔夫看到了鱼儿在咬饵。 “珍姐！”远处一个声音传来。叶小燕远远一边打招呼一边走过来。 “是她。”兰灵知道早晚会遇见她，只是没想到这么快。简直像是鲨鱼闻到了血腥，自己游过来的。 “燕子！快过来一起吧，你们认识的吧？”珍姐站起身招呼叶小燕过来。 燕子（叶小燕）端了自己的食物过来坐在丹龙和兰灵对面，开心地说：“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面了，真是有缘！”燕子看了一眼二人，说话时却只看着丹龙。 “是啊，上次见面还在对打，现在就一起吃饭了呢。”兰灵笑着说。心里想着：“要小心这个女人！可是……小心她什么呢？” “真是有缘哈，我一直记得你呢。你的武功真棒！”丹龙竖起了大拇指。 “哪里哪里，我们以后可以经常切磋。”燕子笑得非常灿烂。忽然觉得边上的目光充满敌意。兰灵正看着她。 “这位姐姐好像也见过，不过有点想不起来了，您是？”燕子客气地问。 “我是他的未婚妻，叫兰灵。我们之前没有正式见过。”兰灵笑着自我介绍说，心里想道：“若不是林羽突然出现，飞鸿惊鸟应该可以射中她吧。” 燕子当然记得兰灵和她的水箭。她还注意到兰灵自我介绍的时候丹龙一愣神。看来这个“未婚妻”应该还只是女友而已。 “幸会，幸会，我叫叶小燕，叫我燕子就行。上次只是远远地见过，这回能正式见面，真是荣幸。近距离才发现，姐姐好漂亮好有气质哦。” 客观地说，叶小燕要漂亮多了，她也一直对此非常自信。兰灵从不在丹龙以外的任何人面前显露精灵原貌，只有在治疗尤维亚的时候，被托图见过一次。 珍姐可是过来人，一下就发现了暗藏的玄机，心想：“这下可热闹了！我们这里本来就够热闹的了，现在又有新戏可看。哎呀呀，我怎么还有点小期待呢？” 这顿饭吃了好久。燕子非常热情地介绍了警署里的人物和趣事，好像丹龙刚刚加入了警队一样。燕子介绍了警署里林总长以下，资历最老，最受尊重的就是珍姐了。警署没有副总长，珍姐就相当于副总长。 “哪能这么胡说！我怎么能相当于副总长呢？我就是帮总长打打杂的秘书而已。”珍姐正色而谦虚地说。凭着敏锐的直觉，兰灵好像知道了珍姐和林总长的关系不一般。 燕子接着介绍，警署一共六个高级督察，除了珍姐和自己之外，“石豹你见过的，皮肤能变成石头，脑子里也是石头的家伙。还有‘难民’斯科特，特别好认，总是懒懒散散，一副没吃饱也没睡醒的样子。他是在难民营里长大的野生高手。 “再一个是‘龙虾’。说实话，我总是忘记他的全名，特别长。他是武术世家出身，天天穿着祖传的钨钢盔甲，从来不脱。我们都说那是他的“龙虾壳儿”。最后是‘辣妹’玛丽亚，至于为什么叫辣妹……嘿嘿，回头你一见她就知道了。” 丹龙听得兴致勃勃，全然没注意到身旁兰灵的眼神。 ------------ 第52章 命中有命 几天后，林总长终于回来了，在办公室招待丹龙兰灵二人。玫姐给二人上了热巧克力和红茶，看起来是林总长的秘书没错。 “我听小珍说你们来了，很是高兴。但是我在参加闭门会议，不方便中途出来，还望你们谅解。这几天住得还习惯吗？”林总长一点没有架子，好像邻居大叔。 “好极了，房间好棒，餐厅也很好吃。”丹龙说道。 “多谢您的款待，珍姐实在太周到了，真是辛苦她了。”兰灵也客气道。 兰灵接下来说了二人此行的目的，以及丹龙为什么体内有火焰的前因后果。为了给丹龙治病，她没有隐瞒伊涅斯的精灵王身份，只是没有提及自己是伊涅斯的妹妹。 “嗯。”林总长一边听一边点头，“我会尽力帮忙。不过……丹龙要加入警队。就算打工付医疗费如何？治好之后，你想退出也随时可以。” 兰灵来之前就猜测会是这个条件，但没想到林总长还允许丹龙以后退出。她看了看丹龙，等着他答应。 “呃……。”丹龙竟然为难了起来，“我不太方便加入警队，如果实在要加入才能治疗，我恐怕……只能放弃了。”兰灵着急地看着丹龙，没想到他连这也不肯。 “是因为托图吧，他和尤维亚结婚了，这确实难办……”林总长貌似很理解丹龙的为难。“这样吧，你不用正式加入警队。我给你签发一个证件，是协助办案的‘好市民’。你和其他警员一起办案，你算是协助者，不是警察。而且我保证你办的案子不会牵扯到银狐家，如何？” “这样安排好极了，谢谢您理解我的苦衷。”丹龙终于同意了。 “哪里。看中朋友的人，才值得我看中。”林总长一笑，“欢迎你加入我们，好市民丹龙先生。” “林总长，我也能一起吗？一起协助办案。”兰灵问，“当然，你也愿意加入真是太好了。水系精灵的力量可是很稀缺的。” 兰灵一惊，随后又释然：“这样的高手，拍了我一下肩膀，就什么都知道了。他肯治疗丹龙，绝对没问题了。” 兰灵提出要一起当“好市民”是因为凭直觉预测，叶小燕一定会申请让丹龙协助办案的。 林总长叫来了其他几个高级督察给丹龙和兰灵认识。 “石豹和玛丽亚出差办案还没回来，今天先简单欢迎一下二位，等人齐了我们再开一个正式的欢迎会。”林总长说。 丹龙和兰灵和各位高级督察又正式认识了一遍，气氛相当轻松愉快。兰灵看出来了，他们二人在警署的定位就是高级督察。“好市民”只不过是一个幌子，帮助丹龙克服心里障碍。 二人第一次见到了“难民”和“龙虾”。不得不说燕子的描述精准无比，外号也很贴切。兰灵发现这两位没见过的高级督察的真人和想象中的竟然差别不大。 “难民”斯科特虽然面带笑容，但是显然没睡醒，一脸疲惫。他大概二十七八岁，面有菜色，皮肤微微发绿，身体瘦弱还有些驼背，怎么也看不出是个高手。他要是换一身破衣服坐在街边，面前再放一个空罐头壳，和流浪的乞丐没什么区别。 “龙虾”则穿了一身古怪的盔甲，这盔甲一节一节地鼓起，和一般的看起来很威猛地盔甲非常不同，有一点像动画片里的机器怪物。如果站在游乐园门口，没准会被小朋友要求合影。“龙虾”没有戴头盔，但是嘴部有个镂空的挡板，看不出来多大年纪。 “我们一起去演武堂。治疗之前，我要先看看怎么回事。”林总长带众人一起到了一个很大的房间，好像一个室内体育场，不过是空的，没有任何设施。 “这里是我们平时切磋武艺，练习技能的地方，墙壁由特殊材料制成，你不用担心损坏。我们对战一下，我要看看你的气和火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林羽对丹龙说道。 “我们来这边观战。”珍姐叫上兰灵，和其他几位去了另一个房间。那里有一扇窗子可以看见演武堂内。兰灵随众人进了观察室，她发现众人都很关心里面的情况。看来这次对战也不完全是诊断病情。 “那……我现在开始吗？”丹龙问。 “随时可以。”林总长答道。 丹龙摆开架势，稍一运气，一条带火的黄色巨龙就从右肩飞了出来。自从贲俞师父教给了丹龙正宗的口诀心法，他可以控制的气量与日俱增。 为了和体内的火焰对抗，丹龙相当于每时每刻都在练功。所以真气所凝聚的龙也更为细致：头上有分叉的长角，口中有尖牙，四肢有利爪，龙鳞隐约可见，龙眼炯炯有神，周身缠绕着烈火，威猛雄壮。而且丹龙对气的运用也更加随心所欲，气龙的动作更加快速灵动。 “我要攻过来了。”丹龙大喊。他心知自己绝无可能误伤林总长，但还是要有礼貌。 巨龙快速扑向林羽，张开大口，伸出利爪。林却一动不动。龙爪伸来，他轻轻一拍就弹开了。龙口咬过来，他伸手一托就把整只龙打飞，撞在屋顶。这演武堂的屋顶果然结实，被带有精灵火焰的巨龙撞到，连裂纹都没有。 丹龙操纵巨龙上下翻飞，攻势凌厉。而林总长始终没有移动一步。 “哇！” “嘿，厉害！” “嚯！” 观察室里的众人纷纷赞叹。兰灵注意到叶小燕全神看着丹龙，眼冒星光。而难民和龙虾都时不时瞟一眼叶小燕。二人再看去丹龙的眼神就不那么自然了，好像带着一点敌意。 “哈哈，我好像知道了什么。”兰灵暗想。 丹龙还在全力进攻林总长。他发现林总长力大无穷又稳如泰山，气龙扑过去好像蚍蜉撼树。他赶快转变战法，把龙变得更大了，从四周包围，进而缠住了林羽的身体。 林还是没有移动，也不用力，任由巨龙束缚，越勒越紧。龙身上的精灵火焰连林羽的衣服都没有烧着。他甚至闭上了眼睛，好似享受着这个死亡绞杀。兰灵能看出来，林总长是在感知丹龙的气和火的关系，确实是在诊病。 林总长闭眼诊断了几秒钟，睁开眼，手肘稍微一挣，气龙立刻破碎。随着一声闷响，墙体都在震动。观察室的玻璃窗好像肥皂泡一样抖动了一阵，并未破裂。 “今天就到这儿吧。我要好好想想。”林总长对丹龙说。 观察室里的众人都去了演武堂。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夸赞丹龙武艺了得。燕子更是好像粉丝见到了偶像，说个不停。 “你原来这么厉害！”燕子说道，“我就说你那天是让着我，石豹还不信！” “凝气驭形之术，我听说过。今日真是大开眼界！”龙虾说道。 “我就说嘛！总长绝不会看走眼。小伙子棒棒哒！”珍姐夸丹龙，顺便夸了自己的偶像。 “啊，是很不错。”难民依然没睡醒，应付了一句。 一旁的兰灵没有插话。她注意到，林羽的神色并不轻松。 “难道连他都不行？”兰灵隐隐感到不安。 第二天，在总长办公室，丹龙和兰灵等待着林羽思考了一夜的结果。 “这大概是最后的结果了吧……如果连他都不行，我们也只好认命了。”兰灵一边担心一边还抱有最后的希望。“看他和丹龙对战的样子，比伊涅斯还要强大许多。他一定有办法的！” 丹龙倒是很泰然，不管林总长能不能治疗自己，都很高兴在有生之年能认识这样的人物。“按照师父的境界划分，林总长恐怕要到了十层。他人还这么热心，果然是个好警察。还有其他几位高级督察，都是好人。好想快点见到石豹和玛丽亚。” “我昨天想了很久……”林总长终于开口了，“丹龙体内的异火如果是刚刚入侵，我可以祛除。但现在异火和他自己的气出现了一定程度的融合。这本来是好事，说明丹龙有火系体质，这在人类中是很稀有的。 “但是这个异火太强，丹龙的能力镇压不住，又无法化解。如果我帮他强行祛除异火，会伤害丹龙全身的经脉，轻则瘫痪，重则身亡。” 兰灵听到这里心中一沉。她知道伊涅斯的火系力量强大，丹龙的气功再怎么练也无法完全压制。 “不过有一种可能。”林羽话锋一转，“那就是让丹龙自己修行火系能力，用自己的火来控制异火。这本来是不大可能的，因为精灵火焰和人类的火系力量是非均质异构体，不能融合。 “但是丹龙体内的力量非常奇特，似乎有精灵的水系力量，而且与那精灵火焰有亲缘关系，可以完成‘欺占’。虽然不是真正的融合，但是效果差不多。也就是说，如果修炼得当，丹龙虽然永远不能吸收体内的异火，但是可以控制它不伤害自己，甚至利用它。” “那，您可以教他火系能力吗？”兰灵看到了希望，丹龙若是学会了火系力量，简直可以说是因祸得福了。 “很遗憾，我不是火系体质，帮不上忙。”林总长说道，“不过，高级督察玛丽亚是火系高手。她很热情，一定会帮忙的。稍等几天她就回来了。” 兰灵和丹龙喜出望外。一开始看林羽为难的样子还以为没治了，没想到还能顺便修炼火系魔法。 见完林总长，丹龙和兰灵都是心情大好。几位高级督察约他们一起吃饭，除了珍姐有事没来。 不出意外，燕子又坐在了丹龙对面。不过丹龙的注意力全在龙虾身上。准确地说，是龙虾的盔甲在嘴前的挡板。每当龙虾把食物送到嘴前，那挡板就自动分开，露出一个开口，刚好可以送进食物，之后马上关闭。 “好像蒸汽机车加煤的开口。”丹龙总是忍不住去看，觉得好有趣，又觉得一直盯着看不太礼貌。 “你的火龙真是太帅了！”燕子说道，“上次见面你都不肯用，是不是怕伤到我？” “嗯？”丹龙这才把注意力从龙虾的盔甲上收回来，说道：“我那时候还不会这招。不过……我当时也的确不想伤人。”丹龙说。 “所以你就让飞刀故意打偏了。哈哈，我就知道你是好人。”燕子说着露出了灿烂的笑容。边上的难民还是没睡醒，用死鱼一般的眼睛瞟了一眼丹龙。龙虾则正襟危坐，专心吃饭，好像心无旁骛。 “你故意打偏了飞刀？什么时候？”兰灵问丹龙。丹龙又感到了一股寒气，心道：“绝对不能承认！”。 “哪有，我扔飞刀向来水平一般，是没对准而已。倒是燕子妹妹的身法好，躲得快。武功真是没得说。” “叶督察应该比你大吧，要叫燕子姐才对。”兰灵说。 “没关系的，我还小呢。叫我燕子妹妹，挺好。”燕子又转向丹龙，“提高武功就要多切磋，我们下午一起去演武场怎么样？” “呃……”丹龙虽然迟钝，但是不傻，他知道绝对不能去。虽然他很想提高武功，但是看来不能和燕子学了。他目光看向兰灵。 “他下午约了医生。”兰灵说。 “医生？你生病了？”燕子关切地问。 “没事，眼科医生，例行检查而已。”兰灵说。 “你们和林总长经常切磋武艺吗？”丹龙问，他想：“不如找机会求林总长直接教我武功。” “不经常，他太强了，没意思。”燕子说，“也就珍姐能和他过几招。” “原来珍姐这么厉害。”丹龙说。 “那当然，要不怎么说是副署长呢。珍姐可是名杀手出身，曾经做过杀手家族的家主呢。”燕子介绍道。 丹龙想起玫姐以前在地铁上介绍她出身的杀手家族，感到不寒而栗，怎么也没法和珍姐和蔼的笑容相匹配。“杀手家族到底是怎样的存在啊……”丹龙心说，却又没敢问。 “那……你的武功是跟谁学的？不是林总长么？”丹龙又问。 “当然不是，我师父可比他厉害多了。”燕子一脸骄傲。 丹龙和兰灵都是一惊，“这世界上竟然还有比林羽‘厉害多了’的人！” “真的吗，你师父叫什么名字？”丹龙问。 “不能说，她的名字要保密。不过你也许以后会遇见她。她的飞刀可厉害了，可以指点一下你。” 餐厅里，一桌人有说有笑，至少气氛表面融洽。据说火系高手玛丽亚几天后就会回来。等丹龙学会了火系力量就能医好自己的伤。 丹龙此行认识了这么多新朋友，非常开心。而兰灵想着林羽允许丹龙疗伤之后退出警队，以后仍然可以自由自在地生活。 一切都充满了希望。 ------------ 第53章 火之辣妹 珍姐打电话来说石豹和玛丽亚办完案子回来了，今晚要为丹龙和兰灵开正式欢迎会。晚餐约在离警署不远的一个餐厅“德宏丽舍”，林总长请客。 德宏丽舍坐落于一幢典雅的古建筑中，有着装要求。丹龙和兰灵换了礼服参加。餐厅经理亲自带着二人兜兜转转，绕过了餐厅大堂，进入了一间貌似是储藏室的地方，停在了一面石墙前。 那经理轻轻转动一个伪装成酒瓶的机关，石墙打开，里面是一间宽敞的酒窖。酒窖的一侧摆了一张长餐桌。大家都到了，但是没看见石豹和玛丽亚。 “主角来啦！快来坐，石豹和玛丽亚在路上了。”珍姐热情地招呼二人落座。兰灵一看，大家着装都略有不同，除了龙虾还是那身盔甲。 一贯穿着制服的林总长和珍姐都穿了便装。林总长穿了一件橄榄绿的衬衫，配了同色领结，下身是棕色的鹿皮裤子，有点正式又有一点休闲。珍姐则穿了一身淡紫色套装，正式而得体；颈上戴了珍珠项链，颗颗饱满匀称，一看就是珍品。 难民穿了一件深灰色夹克，看起来很新，隐隐可以看见露出的衬衣角。估计里面还是他常穿的那件皱巴巴的衬衫。 燕子完全换了造型，干练的马尾辫换成了披肩发，常穿的小褂变成了荷叶边领白衬衣，配鹅黄色伞形半长裙，看起来温婉了许多。难民和龙虾的眼睛就没有离开过她。 不一会儿，石豹来了，还是一身运动装，这次是青灰色。他一进门就被燕子的装束吸引了，之后才反应过来和丹龙兰灵打招呼。 “我就知道你会来的。”他和丹龙握手，“咱们不打不相识。” “真高兴又见面了，咱们以后不会打架了。我现在是协助警方的‘好市民’了。”丹龙笑着说。 “哈哈哈～”众人都笑了。 丹龙又介绍了兰灵和石豹正式认识：“这是我的未婚妻兰灵，她也是‘好市民’。” 正说着，玛丽亚来了，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新来甜心儿在哪儿呢？”那声音妖媚动人。 紧接着玛丽亚穿着一件白色毛领的大红披风出场了。她身材高挑，画着浓妆，踩着台步，很有名模风范。 丹龙和兰灵又和玛丽亚相互介绍了一番，之后各自落座。玛丽亚落座前，脱去了披风，挂在衣架上。丹龙和兰灵都是一惊，玛丽亚里面穿着相当暴露，好像……色情俱乐部的舞女。 细细的红色镂空花纹胸罩勉强遮住了上半个胸，下面的V字形短裤堪堪没有露点。腿上是火红色的高跟长皮靴。玛丽亚火辣的身材暴露无遗，果然是“辣妹”。 “嗯……她大概是一直在风月场所做卧底警察吧。”丹龙这么想。兰灵扫视了一下众人，竟然没有任何惊讶的眼神。兰灵心说：“看来她平时就这么穿。这个警署都是一帮怪咖。也难怪叶小燕对丹龙有热情。她也蛮不容易的。” 众人在酒窖里饮宴，自然少不了好酒。饭店老板亲自介绍了很多藏酒。众人大饱口福。欢迎宴会一直吃到午夜才散，大家相谈甚欢，好似旧友重聚一般。 “好市民”成了丹龙的正式绰号；兰灵则被大家称为“灵妹”。宴会散后，众人都已微醺，只有珍姐海量，神色如常。丹龙感到从未有过的归属感，好像突然加入了一个大家庭。林羽和珍姐是家长，而其他的同事好似兄弟姐妹一般。 回到临时寓所已是凌晨，丹龙躺在床上兀自兴奋地睡不着觉。 “这些人都太有趣了。我因为来治病，意外结识了这么多好朋友，真是没想到！”丹龙对兰灵说。 “等治好了病，你想留下来当警察吗？”兰灵最关心这个。 “可能还是不会吧……但我会做好市民，（不做黑社会）。”丹龙想到了托图和尤维亚，最后半句没有说出来。他从来不是个纠结的人，现在也有点纠结。 同样纠结的还有兰灵。如果丹龙今后想留在警队，兰灵要何去何从呢？若是放在以往，兰灵可能会想回马琳莱克。但是如今她感觉自己走不了。就算伊涅斯不在，她也没办法离开丹龙，独自回马琳莱克。她的“家”似乎已经变了位置。 第二天，玛丽亚从林总长那里知道了丹龙的病情，爽快地答应了帮忙。她一大早就带丹龙和兰灵到了演武堂。 “听说人类中咱们这样的火系体质的非常罕见，不学会怎么用就太可惜了。你不生病，我也要教你。”玛丽亚对丹龙说。 “你人真好，太感谢了！火系就是能用火对吧？还有什么系？”丹龙问道。 “一共六系，气、水、冰、火、雷、土。 人类基本全是气系，偶尔有例外，比如咱们这样的。灵妹她们的精灵族就比较平均，什么都有。” “你，能看出我是精灵？” “我看不出来，但是能感觉到你的水系力量，澎湃而又温柔。精灵之水果然不凡。丹龙很有福气呢。” 三人来到演武堂。 “灵妹先去观察室吧。我们要在这里放火了，不要波及到你。”兰灵进了观察室。 “你听好，”玛丽亚对丹龙说，“自己的火系力量只保护自己，不同人的火可以相互伤害。就算我没有敌意，我的火也会烧疼你。我一会儿会把自己变成火人，你要走近我，你会燃烧，会很疼，但是不会死，时间短也不会受伤，明白了么？” “嗯。”丹龙经常烈火焚心，对灼烧的忍耐能力还是很强的。 “好，现在把衣服都脱了，不然一会儿都会烧成灰。” “呃……。”丹龙一边脱，一边问，“内裤也脱吗？”他没想到学习火系能力，还需要脱衣服，有点尴尬。 “你的内裤防火吗？哈哈，小伙子有点害羞嘛。没关系的，你看，我也要脱的。” 玛丽亚说着开始脱她那本来已经非常暴露的衣服。玛丽亚解下胸罩，露出傲人的胸部。丹龙感到体内有火，怕是要出鼻血了。兰灵在观察室看得一愣，“这是在干什么？” 接着玛丽亚又脱了内裤，丹龙兰灵都是一惊。丹龙的火却好些了。 “你……你是男的？”丹龙疑惑地问，他本来不想看那里的，又没忍住，看了之后就后悔了。 “我不喜欢用男女来界定自己。我是人类的完全体，你可以叫我完人。” “哦，好的，完人姐姐，哦不，完人哥哥，不对，完人……”丹龙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哈哈，还是叫我玛丽亚吧，来。”玛丽亚说完就化为了一个火人，伸出手来示意丹龙走近。丹龙迅速脱光衣服慢慢走了过去。玛丽亚的手抓住了丹龙的手。她身上的火开始向丹龙身上蔓延，逐渐包裹了丹龙。玛丽亚松开了手，变回正常模样。 “现在你想象自己是一团火而不是一个人。让我的火成为火种，激发你自己的火系能力。”玛丽亚说道。 “我能说句话么？”丹龙问。 “说吧。”玛丽亚奇怪丹龙语调竟然正常。 “你说我会疼，可是我现在一点也不疼。我也不敢动，我稍稍用力就会……” “啵”的一声闷响，丹龙身上的火灭了。“像这样……” 玛丽亚带丹龙和兰灵回到了林总长的办公室。林总长听了发生的事，想了一会儿，说道：“嗯，这可难办了。丹龙长期用气压制火，已经成为一种下意识的自我保护。你的火轻易就被丹龙用气阻隔并压制了。” “可是……不能把最初的火种转化成自己的火，就无法修炼火系能力。”玛丽亚说。 “他现在体内的火不能当火种吗？”兰灵问玛丽亚。 “不行，他体内入侵的火太强，他不可能转化成自己的。火种必须微弱一些，才可以慢慢转化吸收。”玛丽亚说。 “同时有气系和火系两种体质的人，可能需要特别的修炼方法。”林总长说。 “嗯，那就要问我师父了。可是……不好找啊。”玛丽亚为难地说。 “嗯，我想想办法。”林总长说。 “真是给你们添麻烦了，太抱歉了。”丹龙有些不好意思。 “哪里的话，我答应帮你解决，却没有实现。我应该说抱歉猜对。”林总长说。 “你的师父为什么很难找，不能打电话吗？”丹龙问玛丽亚。 “好问题。”玛丽亚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们都不肯用电话。” “哈哈哈，”林总长笑了，“这个问题我倒是能回答。她们在的地方一般没有信号，带着也是没用。” “她们？你有几个师父？”兰灵问。 “‘冰火女王’是两个人，从来都在一起，不过只有火女王师父教过我。”玛丽亚答道。 “这样吧，我负责联络她们。不过可能要很久，她们不好找。在这期间，你不用修炼火系能力了，跟我修炼功夫，强身健体，如何？”林总长问丹龙。 “嗯，嗯，太好了，谢谢您！”丹龙兴奋极了。他做梦都想学真正的功夫，老早就想开口问林羽，但又觉得开不了口，自己已经很麻烦人家了。 兰灵也很高兴，她知道丹龙一直想学，也知道丹龙不去找叶小燕学是因为自己。她还隐隐猜到是叶小燕拜托林总长教丹龙的。 出了林总长的办公室，三人一起去餐厅的路上，丹龙又再次感谢玛丽亚。 “看你说的，我都没帮上忙。而且……”玛丽亚沉吟了一下，“你体内的火不一般，有很强的敌意。我就算教会了你火系魔法，你可能也很难压制它，不论怎样都要请我师父出面。” “我能多问一个问题吗？”丹龙问。 “当然。” “你为什穿成这样？你是卧底警察吗？”丹龙问。兰灵无语地看着丹龙，眼神说，“你到底是不是人类？这种怎么能随便问？” “哈哈，很特别是不是？我只是习惯这么穿了。我小时后家里穷，父母双亡，只有体弱的外公和我相依为命。我那时候是个瘦瘦的小男孩，因为长的还可以，被选入了歌舞团打杂。 “我为了多挣钱给外公治病，就开始服药成为女性外观，在歌舞团跳舞。我们团都是这样的演员。后来经济不好，我们团解散了。我为了生存，就去色情俱乐部跳舞。 “后来……有一个领班想要强暴我。我和他扭打滚入了附近的壁炉，他被烧死了，而我没事。我因为误杀罪而坐牢。牢里来了个警察，问了我很多当时的细节，之后我就被带到了万国警署戴罪服役。 “再后来我认识了我的两位师父，学会了火系能力。我这才知道，那一个小壁炉是不能把人烧成灰的。是我的力量加强了火力。我是稀有的火系人类，所以慢慢成了高级督察。 “林总长很开明，从来不管我们的着装。我这么穿啊，纯粹是习惯。而且，我现在也还兼职跳舞呢。要不要成为我们俱乐部的会员？”玛丽亚从胸罩里掏出了一个色情俱乐部的会员卡。 “不，不用了，不好意思，问了你痛苦的过去。”丹龙说道。 “没关系，我倒是很喜欢你这样直率的人。想问就问，不用背地里猜测。” “你外公还好吗？”兰灵问。 “他在我入狱期间病逝了。” 二人都沉默不语，原来热情火辣的玛丽亚竟有如此心酸的过往。 ------------ 第54章 身世随遇 拳法随心 次日，演武堂内，没有人观战，林羽私下传授武学奥义给丹龙。 “你不放出气龙，只用拳脚，攻过来试试。”林总长说。丹龙心念一动，真气流变全身经脉，一个健步冲向了林羽。自从练了乾元门心法，他的真气充沛，动作也快了许多。 丹龙一拳挥向林羽胸口，他本以为对方还是会站着不动。以林羽的力量，丹龙的直拳他轻轻一拨就能化解。但是这次不同，林辗转腾挪，用奇异的步伐躲过了全部进攻。 丹龙拳脚并用，打得虎虎生风。林羽则轻轻挡拆，巧妙化解。丹龙注意到林羽没有用力，速度也不快，完全靠招式抵挡他的进攻。 “果然厉害！太棒了，这才是真正的武学！”丹龙激动不已，一边进攻一边留意林羽的动作。 他发现林羽的招式和叶小燕很不同，完全不重复，也不优美，但是简洁实用。打了一阵之后，林羽开始反攻，招招凶狠，角度刁钻，打得丹龙没有招架之功。林羽点到为止，每次进攻都没有最后接触到丹龙身体。 二人你来我往打了一个小时。 “先到这儿吧。”林羽问，“你有什么发现？” “招式比力量和速度还要重要。”丹龙答道。他本来体力极好，但是这样高强度对打一个小时，还是累得一直喘气。 “还有呢？”林羽追问。 “进攻的时候要考虑防守。” “还有呢？” “尽量不要重复出招。” “还有呢？” “注意观察对手行动。” “还有呢？” “动作要实用不花俏。” “还有呢？” “呃……想不出来还有什么了。”丹龙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他知道自己从来不算聪明人。 “哈哈哈，果然错得离谱。”林总长笑道，“不过我当年也一样。一般人就算有顶尖高手陪练，一辈子也悟不出武学的真谛。但如果有人点破，其实并不复杂，我一讲你就能明白。” 林羽盘腿坐下，丹龙也跟着坐在旁边。 “你说说，你为什么打不到我？”林羽问。 “您可以料敌先机，猜出我进攻的方向。”丹龙答道。 “我为什么知道你进攻的方向？” “我也不知道。”丹龙被问住了。这也是他一直疑惑的地方。双方过招，猜中一两次对方的招式不难，可是怎么能够每次都猜中呢？太不可思议了。 “我也不知道。”林羽重复了丹龙的话。“我是说，我虽然能猜出你往哪里进攻，但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能猜出来。” “嗯？”丹龙疑惑地看着林总长，心想：“你这么高武功，难道是靠蒙的？” 林总长看出了丹龙的疑惑，微微一笑，说道：“我徒手对打鲜有败绩。大家都以为我是武学宗师，有一套复杂神秘的武功，其实没有。我与人对战，从来都是靠本能不靠招式。 “我的师父是真正无敌的人物。他会世上所有的武功招式，然而他一样也没有教给我。他说那些都没用，我学了就会有上限。真正的武功只有八个字‘随机出拳，随心而动’。也就是说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丹龙突然觉得自己实在太笨了，林羽的话一定有什么深意，可惜自己无法理解。“想怎么打就怎么打。那不就是乱打？那和不会武功有什么区别？”他刚问出口，就觉得不该问这么幼稚的问题。 “不是自己乱打，是随心而动。这个‘心’是对方的心。水平相当的高手过招，想要凭借感知来判断对手意图，然后再思索合适的招式应对，根本来不及。 “你要在对手有意图的同时知道他的意图，也就是跟随他的心而不是动作。而自己却不要有心出招，不然也会被跟随。要学会随机出拳，没有规律，见势而为。 “这听起来容易，其实极难。一般人出招都有潜在的规律或者习惯。而学过某种拳法的人更是被所学限制，最多也就千万种变化，总会穷尽。一旦穷尽就会被对手跟随，让对手立于不败之地。” 林羽看丹龙似懂非懂，又问：“你和人过招，有没有过经验，觉得你和对方打着打着心意相通，好像在对话？” 丹龙想起了和叶小燕在莲花大厦门口对打，好像确实是越打越熟悉，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有。”丹龙说，“打久了好像有一种默契。” “高手过招，不用说话，简单数招就可引为知己。就好象我和你师父贲俞。” 丹龙一愣，果然林总长早就知道自己的武功来历。 “可是我师父说，他和你没什么交情。” “他说的也没错，我和他总共只见过一面，对过三招，没说过一句话。但是我能懂他，他也能懂我。” “那么怎样才能跟随对方的心呢？我现在还不是高手。”丹龙问。 “打得多了，就自然会掌握这种能力。至于原理……我也不知道。这个问题更高一层，也许和灵魂的本质有关，超出我的理解范围了。”林总长说。 “那我只要不停的和人对打就能变成高手吗？”丹龙还是觉得难以相信这套理论。 “没这么简单，你要克制住不记招式，不模仿，不思考，全靠本能。这很难，如果我不和你点破其中的道理，只是陪你对打。时间长了，你就会从我这里学到一些自以为的拳法，通过观察和猜测企图预判我的行动。这样下来虽然可以提高，但是非常有限，会走入歧途还沾沾自喜。” 丹龙猛然发现，刚才的一个小时，自己确实不知不觉在模仿林的招式，而且绞尽脑汁想要预判林的动作。“原来这都是错的。”丹龙心想。 之后的每天，林总长都抽出一个小时和丹龙对打。他什么也不再教给丹龙，每天打完就走，好像二人约好了锻炼身体而已。林羽没说，其实这种练武的方法是有几个前提条件的，一般人很难满足。 首先，陪练的师父必须是武功极高的人，能根据徒弟的水平匹配动作和意识。其次，师徒之间要有某种共通的心理。林羽觉得二人都有一种本能的正义感。 最后，徒弟不能太聪明，反应太快，不然很难克制在练习中有意识地学习招式。他师父当年挑中他也是因为他不那么聪明。一般的高手在挑选徒弟的时候总是找聪明的，反而增加了教学难度。 丹龙是个听话的好青年。林总长让他靠本能对打，他就真的开始不过脑子地乱打。刚开始的样子非常笨拙，好像街头混混斗殴。双方都不设防，只进攻。而林羽这样武学大师，也配合这样低级的拳法。二人一招一式全是街头乱斗模样。 几周过去了，慢慢的，丹龙的拳法越来越有效，虽然跟不上林羽的出招意图，但是微微有些反应。林的拳头未到，丹龙身上的肌肉本能的收紧，准备挨打。林总长对丹龙进步的速度很满意，也很惊讶。 这天，二人对打完，林总长问丹龙：“你每次和我对练的时候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啊。您不是让我不要想，不要思考吗？” “你打的时候脑子一片空白？” “那倒没有，我发现我只要醒着就不可能脑子完全空白。对打的时候紧张激烈，更难。所以我就想别的。” “想什么？” “做菜” “做菜？” “嗯，我想象自己在厨房，有十个炒锅同时炒不同的菜。我全心注意每道菜的火候，加调料的顺序，一份做完马上安排下一份，这样就根本没空想别的，和脑子空白差不多吧。” “好方法啊！我师父和我说过，这叫“意拳分离”。不过我当年练功的时候做不到，总会被紧张激烈的对战拉回现实。你竟然自己能想到这个方法，还能成功实现，了不起！” 林羽在想一个兰灵经常想的问题，“丹龙这小子到底是笨的离谱还是聪明绝顶？” “哦，原来这叫‘意拳分离’。我是偶然发现的。”丹龙简单讲了一下曾经在何塞的办公室对战一个杀手。他当时全心思在和托图打电话，结果杀手攻过来。 “我不擅长一心二用，所以一时不能把心思从电话那边拽回来，只好本能地抵挡，完全没过脑子。事后回想，我和那个杀手怎么打的完全不记得了，但是也没有吃大亏。（除了摔碎了手机屏幕。）” “哈哈，这叫无心插柳柳成荫，不光是运气。”林羽笑道，“我们这样再练一周，你就要出去协助办案了。不能总和我打，要和不同的人，尤其是不熟悉的人对战。” “我能问个问题吗？”丹龙问道。 “当然。” “您这个门派叫什么呢？您的师父又是怎样的人物？” “我虽然有师父，但是没有门派。至于我师父是怎样的人……我不能说。但我觉得有一天你会见到他的。” “我听说燕子的师父也很厉害。” “嗯，比我厉害。” “比您的师父呢。” “没有我师父厉害，差远了。” 丹龙说不出话来，只觉得自己真的就是一只渺小的蝼蚁。林羽在他面前已经如山一般高大，燕子的师傅恐怕如大海般广阔，而林羽的师傅又是怎样的人呢？如天空一般无际吗？ 不和林总长对战的时候，丹龙要去打工。丹龙和兰灵之前的存款都捐了。而“好市民”是没有工资的。虽然警署提供了免费的住房，但是食堂，漫画，零食都是要钱的。 最重要的是丹龙从小习惯了忙碌的生活，在警署无所事事让他很难受。他找到了上次开欢迎会的那家“德宏丽舍”，成为了那里的帮厨，负责备菜和准备冷盘。 这家餐厅离警署不远，本来就偶尔作为聚餐地点。自从丹龙在那里工作后，高级警督们每周都在那里聚会，林总长也经常来。日子久了，丹龙和兰灵知道了大家各自加入警队的原因。 变种人石豹以前是精英特种部队“丛林之虎”的成员，因为厌倦了杀人改行做警察。他是从基层警察做起的，凭借优秀的能力被快速提拔为高级督察。 而龙虾是“空降”成为高级督察的。他全名叫斯洛蓬祁•法纳维胡列•布苏萨肯加•奥罗维尼，曾经是世界武术大会的冠军。他出身于武术世家，从小接受极为严格的武术训练。他长长的名字代表武术名家的世代联姻，母亲一系的名字不会被隐去。 “世界武术大会”每七年一届。冠军除了获得奖金，还有不同的宝物可以选择。“龙虾”品味特殊，他选择的“宝物”是与天神一战的机会。战后，天神让他来林总长这里修炼，兼职做警察。 “真的有天神吗？”丹龙问。 “没有，‘天神’只是绰号而已，就是比较强的人类。不是宗教里那种全知全能，创造万物的天神。”林总长说。 “比你还强吗？”兰灵问。 “比我强多了。” “难民”斯科特的经历比较特殊。他是难民营里长大的小孩，从小失去双亲，野蛮生长。他先是混在难民营里的帮派做打手，之后被当地军阀招募当兵。军阀被灭后，斯科特成为了自由佣兵，后来被前来贩卖武器的商人长期雇佣做保镖。 那商人后来被黑道集团招入麾下，斯科特又成了黑道老大的司机。后来黑道老大被抓，他也一起入狱，在狱中打死了好几个牢头狱霸，之后被送到万国警署的直属监狱“卢克堡”。 他这位监狱“打架王”最后被典狱长推荐给林总长戴罪服役。斯科特今年才26岁，但是经历可谓异常丰富。 珍姐从来不细说自己的来历，只是说自己以前是杀手，一路做到家主，但是想换一种活法，就投奔了警察。兰灵隐隐觉得这个后面的故事一定非常复杂，而且必然和林总长有关。 叶小燕年纪最小，经历也最简单。她被师父从孤儿院选中，在深山中练功十年，之后就被师父推荐来警署任职。她开始只是普通警员，一路升任高级督察。 在警署待久了，连兰灵也有了回家的感觉。这些怪咖们其实都是有趣的人。不管他们的经历简单还是复杂，痛苦还是平淡，都带着一份真诚。就连总也睡不醒的难民和看不到表情的龙虾也都是面冷心热。 一次聚会上，林总长告诉诸位高级督察，丹龙和兰灵的“好市民”身份已经办妥，得到了所有成员国的特别许可，可以开始协助办案了。 “明天可以开始申请。”林羽说道。 ------------ 第55章 电磁探秘 丹龙和兰灵离开后，尤维亚一直在加紧改建银狐庄园。与伊涅斯的一战，让她再次感到了军力的不足。只是一个高手，就能压得银狐家的军队抬不起头。狗王手下虽然没有伊涅斯这样的人物，若是一下子来上四五个元老，现有的军队估计还是很难抵挡。 银狐庄园的一期工程已经完工，正在准备二期。等全部四期完工，银狐庄园将成为一个大型军事要塞。这里表面上还是以前的样子，多数新设施都在地下。地上的每一个雕塑，每一排灌木丛，甚至屋顶上的鸟，都是防御工事的一部分。它们分别是火焰·喷射器，高压电网，流弹发射器。胡文智提供的那门电磁炮被隐藏在一扇普通的落地窗后面。 庄园的改建耗资庞大。这其实也是不得已的策略，因为狗王实在太难找了。敌人在暗处，随时可能发动奇袭。尤维亚至今还记得那些恶狗的眼睛。她必须要先立于不败之地，然后寻找机会消灭狗王。 这些日子里托图一直无所事事。他不愿意过多参与银狐的事，这些事通常都和杀人有关。好在银狐的威名如日中天，没什么人敢惹，没有大规模的战斗。 托图最近注意到一个奇怪的问题。他自从做过一次电磁炮的炮弹，就开始有了微弱的磁性。他如果把手心朝下，可以把硬币吸在手心上晃悠。 这磁力很弱，稍微抖一下手，硬币就会掉落。他一开始以为是电磁炮的某种副作用，反正也不疼不痒，过一阵估计就好了。结果几个星期过去了，磁力依然没有消失。 这并不妨碍生活。托图发现，除非站得距离音箱太近会造成嗡鸣，这磁力可以忽略不计。但是托图是个喜好研究的人，他现在不能研究修车，闲暇是就研究自己的磁力。 硬币太重了，如果是金属图钉的话，他可以让图钉悬浮在手心，好玩极了。他本想把这事通过电话告诉丹龙。后来觉得应该再研究一下怎么控制这磁力，变得更酷炫一些再给丹龙看。 托图自己研究了好久，看了不少书，也还是没什么进展。他决定还是找个研究磁力的专家问问，于是查到了顶级学府雷明克大学物理学教授杨米斯的联系方式。 托图亲自去拜访杨教授，结果听系里秘书说杨教授生病住院了。托图正要赶去探望，在校园里偶遇胡文智。 “咦？你不是托图吗，你主人派你来这里干什么？”胡文智问道。他一直还认为托图是个仿生机器人。 “主人？你是说尤维亚？他是我老婆。”托图说道。 胡文智恍然大悟，心想：“哦，原来他还是机器人伴侣。我以后也想要个机器人女友，温柔听话的那种，下班多晚都会等着我，还要厨艺精湛！” “对了，你认识什么磁力学专家吗？我是来找杨米斯教授的，可是他住院了。我有些疑惑想找他请教。” “杨教授是研究凝聚态物理的，不是磁学领域的。你有什么问题？”胡文智问道。 托图简单说了自己带有磁性的事。 “这个很正常，应该是电磁炮把你的金属骨架磁化了。你是哪个实验室造的？回去让他们把你做个消磁处理就行了。” 托图一头雾水，心想：“我有金属骨架？我怎么不知道。我是实验室生产的？难道我是机器人？” 想到这里托图猛然知道了什么，感到头晕目眩，“难道这才是我的真实身世？我不是人类孤儿，而是个被遗弃的机器人？怪不得我带电！我……我竟然不是人类！”托图想着想着哭了起来。 胡文智一看：“这家伙果然功能异常了。我让他去消磁，他竟然哭了，哭得还真像，真是做得惟妙惟肖，了不起！” “等等！”，托图突然又想到，自己从小长大，除了带电，和人类没什么分别。“机器人也会从小孩长成大人吗？不会吧。”他停止了哭，看着胡文智，问道：“机器人能长大吗？机器人会流血吗？机器人会吃饭，会拉屎撒尿吗？” “麻烦了……这家伙功能错乱了。”胡文智想着托图奇怪的反应、奇怪的问题。“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你的设计师，也不是机器人。” 托图突然想到了自己不是机器人的证据！就在不久前，他手臂骨折后兰灵用魔法为他治疗好了。“兰灵的魔力应该不能焊接金属骨架吧？肯定不能！我不是机器人！” 托图笑了，笑得很开心。看得对面的胡文智心里发毛，“可能是强磁干扰了智能芯片，感情功能失控了。他不会突然失控把我给砍了吧？”胡文智慢慢往后蹭了两步，跟托图保持距离。 刚才说道哪儿了？”托图问胡文智，他的心里刚才平复，是自己多心了。 “把你消磁。”胡文智长舒一口气，看来托图的内部系统恢复正常了。 “您能帮忙吗？我记得您是军队实验室的专家。” “我离开军队了，现在就在这里做研究。这儿是我的母校。我回来研究机器人技术。不过……电磁学是我的本专业，我略知一二。” 胡文智以前非常骄傲，觉得自己在电磁学领域颇有建树。现在谦虚得很，只敢说略知一二。 “那太好了，我不但有关于磁力的问题，还有关于电的问题。”托图说。 二人来到了胡文智在大学的实验室。托图慢慢讲述了自己的身世，身上的电力，以及新出现的磁力。胡文智再次觉得自己是一只可怜的井底之蛙。 “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竟然有人天生带电，而且还能控制自如。”他实在难以相信。不过托图演示了自己如何释放电弧，让人不由得不信。 “所以说……他不是什么机器人，而是变种人。我听说过变种人，不过他们就是稍微和一般人不同的突变品种而已，比如手臂粗壮如老虎，或者头上长出山羊角之类的。托图这种简直不可思议。”胡文智惊叹道。 他又问了托图很多关于他能力的细节。最后，胡文智提出：“你这个不是消磁可以解决的，需要进一步研究。我可以帮你研究，但是前提是你要配合我，而且研究成果的署名权归我一人。我会发表研究报告，而你作为实验对象可以匿名。” “好的，没问题。”托图说。 几天后，胡文智专门设计了可以防雷击的扫描设备，给托图做了全身体检。他发现托图除了骨骼略微粗壮一点以外和普通人没有区别，身上没有类似于电鳗一样的特殊器官储存电力。他求助于医学界的朋友，分析了托图的细胞样本，却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胡文智每天忙碌到深夜，研究托图身上搜集的各种资料。他觉得自己以后可以创立一个新的学科叫做“电磁生物学”。不过他目前什么文章也没发表。托图这个稀有样本暂时要保密。胡文智要拿出一个重磅成果来震惊整个科学界！ 托图在配合胡文智研究的同时，跟他学习了不少电磁学的知识。他知道了电和磁是可以相互转化的。他想象电流在线圈上旋转的样子，体内的电流也会跟着旋转起来，产生磁力。不过，他发现控制电流旋转非常困难，身体不知道怎么用力，有劲没处使。他最好的一次练习也就是吸住了一把螺丝刀。 随着研究的深入，胡文智提议测试一下托图倒底能储存多少电力。托图也很想试试，他觉得自己在储电方面好像没有上限，但是如果电太多，稍微松开电源就会放电。如果一直充电，不松开电源的话，不知道会怎样。 “我会被烧毁吗？”托图有点害怕，但是又跃跃欲试。就好象一个运动员，总想挑战一下极限，看看自己到底能跑多快，跳多高。 托图在胡文智的实验室开始了充电极限实验。托图的储电能力果然超乎想象。他在安全笼里充电超过24小时。实验不得不终止，一来胡的研究经费快要不够付电费了。二来托图实在憋不住要排尿，他手一离开电源，就会放电。 “还要再试一次，不过要重新设计实验。但是……我没有研究经费了。”胡文智说。 “这个好办，我问问家里。”托图说道。 托图一直和尤维亚保持着联系，告诉她自己在雷明克的研究进展。尤维亚也很想帮助托图进一步研究他的能力。她记得爸爸和她说，银狐家最大的问题就是没有一流高手。 有的是时候，依靠人多或者武器可以弥补这一缺陷，但是有些情况就很难。银狐要想在暗世界立足，家里必须有真正的高手。如果托图能成为元老级的高手，她就不用整天躲在基地里，就可以亲自出门征讨暗世界的各方势力。 在尤维亚的帮助下，第二次充电极限实验准备就绪。银狐家购买了伊诺安市郊的一座发电站。伊诺安市是默里一座老牌重工业城市，有许多高能耗大型工厂。 但是近些年重工业不景气，工厂都破产了。为工业园提供电力的电厂也是每况愈下，连年亏损，马上就要破产。尤维亚花了很少的钱就买下了这座中型电站。 为了安全，托图被安置在电站地下的一个房间里。房间外层由金属网构成安全笼，里面很大，准备了床，马桶，食物和水。电站里没有工作人员，全部遥控。 尤维亚和胡文智在一公里外的另一个安全笼里，用绝缘材料吊在空中，通过特制的防电防磁监控设备观看托图那里的情况。 “准备好了吗？”胡文智通过话筒问托图。 “好了。”托图说着带上了一个特制的腰带。这样他就可以不用一直手抓电线，能轻松一点。他上次发现手握一个东西24小时，非常的辛苦。 “实验准备开始，电站运转正常，线路各指标正常，通电倒计时5、4、3、2、1，接通！”胡文智扳动了一个开关。托图那边看起来没有任何变化，要不是仪表显示已经通电，胡文智都以为设备没有接好。 “你感觉怎么样？”尤维亚问。 “我能感觉到电充进来了。唉……我忘了应该带些消遣的东西了，在这里待着有些无聊。”托图坐在了石板床上，“带两个石刻的骰子进来好了，拼图也可以用石头做的，唉……现在只好数绵羊了。” “你忍忍吧，这次的电力很足，你估计很快能出来。如果有什么难受快说，不要伤害了身体。”尤维亚说。 “好的，现在完全不难受，谢谢老婆关心。”尤维亚说话一贯冷冷的，刚才这样已经算是非常贴心的话了，托图表示感谢。 ------------ 第56章 硬币魔术 托图在伊诺安市自家的发电站里测试充电极限。几个小时过去了，天色将晚，而托图那里一切如常，胡文智却已经满头冷汗。仪表上的读数大得可怕，什么变种人也不可能储存这么多电。托图就算是一块人形大电池也早应该充满了，甚至是爆炸了。 “这根本不科学！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胡文智想着，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 他脑中在思考，哪里的线路接错了，或者仪表可能出现什么故障。他不相信任何生物体能贮存这么大量的电能。不要说生物体，哪怕是理论上存在的超级电容，都不可能出现这种能量密度。一定是哪里搞错了。 “我……我觉得有点痒。”托图对着监视器说。 “怎么个痒法？哪里痒？”胡文智赶快掏出笔记本，准备记录。 “微微的痒，全身都痒。”托图说。 “难受吗？要不要终止实验？”尤维亚问。 “不算难受，我还能坚持。如果严重，我会自己拉闸的。”托图附近有一个电闸，如果有紧急情况，他可以自己终止供电。 又过了20分钟。 “嗯……我不知道这个情况应不应该报告。”托图从石床上站了起来，“我很想放屁。” “放屁？”胡文智也不确定这种事到底要不要记录在实验报告里，但还是写下来了。 “来了，来了。”托图好像很在意这个屁。 “噗～”随着一声屁响，监控花屏了。紧接着胡文智和尤维亚面前所有的监控仪表都归零了。从窗外看去，不远处的电厂所有灯都瞬间熄灭。再往远处眺望，连伊诺安市的市区也断电了。 “危险！”胡文智一转头，发现尤维亚已经打开了安全笼的门，直接跳向地面，一路向电站方向跑去。她到了电站，发现这里除了断电之外一切如常，没有爆炸，也没有火灾。 尤维亚继续奔跑，很快到了地下道的入口。她冲进去直奔托图所在的安全笼。按照胡文智说，理论上讲，如果托图放电，安全笼上的金属网会把电能导入地下深处，不应该影响到外面。很显然，哪里出了问题。 “托图不要有事！”尤维亚边跑边想，极为后悔同意搞这个极限测试。她很久没有这么紧张过，汗湿衣背。从地狱里爬回来的尤维亚，以为自己早已没有心了，然而此时心脏却不住地颤抖。她突然意识到，如果失去了托图，对她来说人间既是地狱。 到了地下安全笼的门口，尤维亚用战斗假肢奋力一踢。“哐”的一声，门被踹开。托图坐在马桶上，一脸惊讶，看着匆匆闯入的尤维亚不明所以。 原来托图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觉得想放屁，而且很大，果然放了一个，然后肚子不舒服，就去拉屎了。仅此而已。 按照胡文智事后的分析，这次实验算是成功了。托图吸收的电能达到了一定极限之后，身体启动了自我保护，释放了一个巨大的磁暴，将过载的电能以磁力的形式释放。 托图觉得只是放了一个屁，但实际上磁暴造成了方圆50公里内的大停电，150公里内通讯中断，连天气都改变了。有附近居民见到奇怪的螺旋状的云。 还好实验没有造成人员伤亡，唯一的不良后果是，托图连续一周拉肚子，吃什么药都不管用，最后逐渐自愈。 托图养好了身体，又到了胡文智的实验室。他这次来是要研究磁暴对他的身体有没有什么后续的影响。如果电磁炮让托图获得了微弱的磁力，那么上次实验产生的强大磁暴应该使托图的磁力更强才对。然而胡文智通过仪器测得，托图身上的磁性竟然完全消失了！ “真是奇怪，这不科学啊！”胡文智没什么头绪。他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发现了一些电磁生物学的基本规律，现在又都被推翻了。“胡氏电磁定律”这个名字他都想好了，结果实验结果根本不支持。 胡文智让托图再试试能不能用手心吸起硬币。 “好的，我试试。”托图找了个椅子坐下，从兜里掏了几枚硬币。他把硬币放在桌上，手按在硬币上，默默想象电流在手上旋转。以前他慢慢抬起手，几枚硬币中会有那么一两枚吸在手上摇晃。 然而这次他刚刚开始操纵电流，就感觉体内的电流在飞速旋转，快到他无法控制。他的手还没有抬起来，就看到周围的各种实验仪器飞起来，从四面八方砸向他。 托图本能地抱住头，身体绷紧，体内的电流突然旋转得更快。实验室里所有的金属设备都飞过来砸向托图，紧接着是墙里的水管，窗户上的金属边框，连胡文智的金属边框眼镜都飞向了托图。 实验室所在的大楼突然停电，所有电话不管是有线还是无线全部中断，连报警器都失灵了。 “轰隆隆，轰隆隆。”胡文智的实验室里不断传来物体碰撞的声音。 楼里的其他科研人员纷纷跑出来查看原因。他们终于找到了声音的源头——一个大铁球。 胡文智的实验室面目全非。各种大型设备，小型仪器，水管，钢筋聚拢成了一个大球。破碎的窗口透进来一阵强风把胡文智的头发吹乱。他的心比头发更乱。 消防员赶来，费了很大力气才把托图从球里救出来。托图被砸得遍体鳞伤，还好都是皮外伤。他被简单包扎后坚持不肯去医院，要回家休息。他主要是怕把医院毁了。消防员们显然不知道他有多危险。 “这不科学啊……”胡文智呆立在一角，看着自己的实验室成了垃圾场，口中喃喃自语，感觉自己突然老了十岁。他看到被消防员据开的金属球体的一部分正是他的笔记本电脑，已经严重变形。不用猜，里面的磁盘一定已经损坏了。 这一刻，胡文智感觉有点想哭，却又哭不出来。电脑里那些未完成的论文已经不重要了，一切都不重要了……反正都是错的…… 托图回到银狐庄园养伤。几天后，他跃跃欲试去了附近的山谷。上次的事故险些将他砸死，但是也让他领悟了电与磁的关系。如不是他将体内的电流停止，消防员恐怕也救不了他。托图在危急的一刻掌握了控制磁力的方法。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 山谷里僻静无人，也没有高压线，周围很荒凉，连树木都不多。托图深吸了一口气，掏出了几枚硬币，轻松地吸在手上。他将手背翻转，硬币排成一排立在手上抖动。他小心地调整力量，硬币开始悬浮在手心，就好象他最开始悬浮图钉一样。托图心念一动，手上的硬币突然飞散开来，好像用力抛出的一般。 托图捡回了硬币，好像并不满意。他坐在一块大石上思考了半天。这一次他把一只手握成一个空心拳，把一枚硬币放在里面，另一只手堵住一端。 托图把空心拳的开口对准了山谷边的一个岩壁。他再次心念一动，“啵”地一声，硬币高速飞出，打在岩壁上，深深地嵌入。 “哈哈，成了！”托图欢呼道，“我托图的掌中电磁炮。”托图又反复试验了不同的手势。他渐渐发现手势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内心对电流的控制。 一连几周，托图每天都来这里练习用磁力发射硬币，越来越得心应手。他以前一直羡慕丹龙可以运气发射筷子当飞镖，感觉特别帅。现在终于自己也可以发射硬币当飞镖了，而且比丹龙强的是，托图可以连续发射一摞硬币，好像冲锋·枪一样。 随着不断的练习，托图发现他可以一只手发射硬币，另一只手改变已经发射的硬币的飞行轨迹，自己就好象有了可以让子弹拐弯的枪。 托图欣喜不已，但是忍着没有告诉尤维亚。他担心尤维亚会派他去试试战斗力。所谓“试试战斗力”也就是要去杀人了。 托图打电话给胡文智，想请教他的意见。结果胡文智这段时间病了，不愿接他的电话。虽然尤维亚赔偿了实验室的损失，但是胡文智对这个科研项目失去了信心，抑郁到生病。 托图打电话给丹龙，悄悄分享了这个好消息。丹龙听了也很兴奋。 “不知道你的磁力和我的真气用法是不是类似。你可以试试把磁力控制在一个区域精确地操纵，就像我控制气龙一样。”丹龙说。他想着虽然师父不让我外传武功，但是大概讲讲努力方向应该是可以的。 “有道理啊，我回头试试。你在警局那里怎么样？”托图问。 “挺好的，虽然林总长也治不好我体内的火，但他有认识的人可以治，已经在联系了。” “那就好，你的火还发作吗？” “我用真气压制再也没犯过。我最近也在练功呢，真正的武功哦。” “太好了，你好好练，回头教教我。” “没问题。”丹龙说。他挂了电话才意识到，其实没法教给托图，林总长让他用本能对战，其实……什么也没教。 托图得到了丹龙的提示，说干就干。他开始尝试远程用磁力控制硬币。经过长时间的练习，托图已经可以在几十米外控制一枚硬币随自己的心意舞动，而不是简单地拐一个弯。慢慢地，托图可以控制的硬币数量曾加到两枚、三枚、五枚、十五枚。 再后来，托图可以把硬币在空中排列成直线，圆环，花朵。托图想：“嘿嘿，我以后退出江湖就靠表演这个生活了。”托图除了修车之外，似乎找到了一个第二职业。他一个人在山谷中起舞，空中的硬币在进行“飞行表演”。 托图除了喜欢漫画，还很喜欢魔术。他儿时最美好的一次记忆就是小学老师让同学们每人表演一个节目。那时候他还不会吹萨克斯风，想了很久也不知道有什么能表演的，终于想到可以“变魔术”。那天他拿了一个灯泡去学校，表演了用手点亮灯泡，非常受欢迎。 那是他少有的关于童年的美好记忆。现在他可是掌握了新的魔术技巧。托图立刻全身心投入到了“硬币飞行魔术”的开发当中。伟大的魔术师托图就要横空出世了！ 把硬币当作飞镖这码事早被他抛在脑后。战斗从来不是托图真正喜爱的。就好象火药可以用来做大炮，也可以用来做烟火。同样的技术，托图更喜欢和平的有趣的应用方向。 尤维亚心思缜密，基地里没有她不知道的事情。她从一开始就知道托图去山谷里练习使用磁力去了。这是好事，没什么好阻拦的。 尤维亚只是远远地派了一队人在附近保护，防止托图被狗王派人暗杀。不知为何，尤维亚预感狗王不会明刀明枪地进攻，而是会玩儿阴的，也许会下毒，也许派杀手，也许有更阴损的手段。 ------------ 第57章 落岩城血案 兰灵到万国警署本是不得已而为之。若不是为了给丹龙治伤，她非常不想见林羽；若不是担心丹龙被人抢走，她也不愿意成为协助办案的好市民。不过在警署的日子久了，兰灵发现林羽强大却并不可怕。而叶小燕也没有什么过分的举动。她以“灵妹”的身份也渐渐融入了这个大家庭，互动良好。 兰灵还有个意外的收获。她的“好市民”证件和高级督察有着同样的权限，可以进入万国警署的机密资料室。兰灵最喜欢读书，尤其喜欢历史类和破案类的书。而这个资料室里全都是历史案卷以及相关的历史资料。 这些资料都是对外保密的，兰灵在其他图书馆从未见过。对她来说，这个资料室好似穿越时空的大门，让她能看到人类世界丰富而久远的历史。兰灵本来就不喜欢练武。在丹龙练武和打工的时候，兰灵一整天都泡在资料室。 这天，还在资料室阅读的兰灵接到珍姐的电话，让她到总长办公室一趟。 兰灵到了林羽办公室，发现丹龙来没来。 “丹龙还没到吗？我催一下他。他现在应该在餐馆。”兰灵掏出电话。 “不用叫他，这事和他无关。警署现在需要你协助办案。”林总长正说着，叶小燕从外面进来，和兰灵打了个招呼，坐在旁边。 “刚刚出现了一个重要的案子，成员国的警局请求我们派人调查。你们二位看一下这份资料。”林总长拿出两个文件夹，推给二人。 兰灵打开一看，是一个叫作“艾斯里亚”的国家被入侵，连国王温克尼斯在内19人被杀，镇国之宝“金盾海螺”被抢走。艾斯里亚是坐落在沙漠深处的一个小国，只有一个城市。 这座城市很特别，被称为“落岩城”，是由一整块极为巨大的岩石雕琢而成的。这个沙漠古城恢弘壮丽，是著名的旅游景点。之所以叫落岩城，是因为当地人认为这块巨大的岩石是从天上落下的，是上天赐给他们族人的礼物。 虽然艾斯里亚是个弹丸小国，因为特殊的地理位置和天然的石头城堡垒，历史上从未被攻占。附近的德里南联邦，以及它的前身德里南王国，曾经多次试图吞并艾斯里亚而不得。 这个小国得以维持独立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艾斯里亚人非常尚武，战斗力极强。虽然只有一城之地，小国寡民，但是骁勇善战，以精锐链矛手闻名。这种武士会掷出带有铁链的长矛。长矛上有机关，刺中后打开侧面刀锋切断敌人，之后被链子拽回，可以反复使用，是中等距离战斗的利器。 被抢走的“金盾海螺”是艾斯里亚王室代代相传的宝物，由一种已经灭绝的海螺制成。相传在上古时期，如果有敌人入侵，国王就会亲自吹响“金盾海螺”召集族人作战。 按照资料上说，这个海螺除了吹出的声音比较洪亮悦耳，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艾斯里亚警方也表示，这个国宝对本国人有重要的历史意义，但是对外人来说并不珍贵，很奇怪会有人来抢这个国宝。而且来者非常强大，死者19人都是艾斯里亚最顶尖的高手。 “资料暂时就这么多。你们准备一下，午饭后就出发。有什么问题吗？”林总长问。 “这个海螺是唯一的金盾海螺吗？我之前在资料室看到一个叫科林纳的地方似乎还有一个。”兰灵问。 “科林纳岛的那个大小和花纹略有不同，叫‘浮山海螺’，应该是同一个海螺品种。大概60多年就失踪了，是个谜案。相关资料你们可以去查一下再走，也许有关联。”林羽说道。 兰灵和燕子出了总长办公室。 “是你申请要我协助办案的？”兰灵问燕子。 “是的，总长说可以申请，我就找你了。可以吗？”燕子问。 “当然可以。不过……我以为你会找丹龙协助你。” “我们是去查案，不是去打架。我可是很专业的，要找合适的人搭档。” “我来之前你看过案情了？还有什么细节吗？” “我之前只知道大概案情。我们看的资料是情报处刚刚整理好的。我也不知道更多。” 二人去了资料室，找到了“浮山海螺”的相关资料。科林纳岛是一座离大陆不远的海岛，中间隔着狭长的阿法布诺海峡。这个岛曾经也是一个王国，后来加入了对岸的弗米特联邦，成为一个自治省。 “浮山海螺”在65年前的一次祭祀活动中被一只突如其来的大鸟抓走。鸟很快被弓箭手击落，掉入离岸边只有几十米的海中。奇怪的是，经过大规模搜索，怎么也找不到海螺了。大鸟的尸体也无影无踪。 警方猜测，很有可能是盗贼预先埋伏在附近的海域，提前拿走了。“浮山海螺”再也没有出现过。科林纳和弗米特的政府都曾高额悬赏寻找，都没有踪影。万国警署也曾经组织过调查，没有结果。当年的调查卷宗还在，厚厚一本，事无巨细。 “我能带走这个路上看吗？”兰灵问资料室的管理员。 “按照规定，如果办案需要，我们可以为你制作一个副本，原版卷宗不能带走。” “那就麻烦你了。” “好的，请稍等10分钟。”管理员说道。 “你觉得二者有关联？”燕子问。 “说不好，我猜测这种海螺有我们不知道的价值。科林纳的人和落岩城的人都有所隐瞒。”兰灵答道。 “为什么要对帮忙寻找的警方隐瞒呢？” “这就很难说了，也可能不是隐瞒，而是他们自己也不知道。资料上说这些海螺非常古老，来历年代不可考，也许海螺的秘密失传了。” 一架警署的直升机从大楼顶层的平台上起飞，载着叶小燕和兰灵到了一个军用机场。直升机降落在一架喷气式客机旁边。客机里空空荡荡。 “只有我们两个人吗？这么大的飞机。”兰灵问。 “警署办案从来都用专机，不过机型是交通处临时安排的，哪个正好方便就用哪个。”燕子答道。 兰灵找了个座位开始看那一大厚本的卷宗。燕子则打开了电脑，在内部网络上搜索关于落岩城的资料，电脑屏幕上出现了艾斯里亚王室的主要人物照片和介绍。 艾斯里亚距离芝岚约五小时航程。二人先飞到德里南首都班察罗，之后又转乘直升机，穿越沙漠飞向落岩城。 燕子也是第一次到这里，和兰灵一起欣赏着这座奇迹般的城市。舷窗外的落岩城在一望无际的沙海中好像一座孤岛。巨大的暗红色岩石被雕琢成了高塔、城墙、房屋、回廊，细密而精巧。 这些建筑都保留了岩石的原色，每一个立面上还有繁复的石雕作为装饰。整个城市风格统一，浑然天成。从空中看去，落岩城好像是某个雕刻大师用一整块红玉做成的艺术品。 直升机缓缓降落，落岩城展现出它伟岸的身姿，一座可以容纳十余万人居住的大城。暗红色的城墙高耸入云。这么高大的城墙在冷兵器时代几乎不可能攻克。 艾斯里亚的官员早已等候在停机坪附近，带着二人从一个为游客兴建的引路进入了城里。燕子注意到这么大的城市，主入口竟然很小，和总署大楼的门差不多宽，应该也是为了防守便利。 城里的游客络绎不绝，路边还有很多小商店在卖贝壳和海螺。这并不奇怪，资料显示落岩城附近的沙漠海拔很低，在古时应该是海底。黄沙中掩埋了大量的海洋生物遗骸，有不少是已经灭绝的珍贵品种。 官员带着兰灵和燕子一路进入了王宫。这里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戒备森严。准备进入内殿的时候，有大臣来重新查验了二人的证件，并致电万国警署反复核对身份。 “抱歉，现在是非常时期，我们特别谨慎。”一个大臣说道，“感谢二位来帮忙调查，我是建巡守呼博斯，负责王宫的防卫。”这位建巡守大约五十岁出头，鬓角已有些斑白，一脸的严肃和疲惫。 兰灵和燕子被呼博斯带入内殿，见到了一个十一二岁的男孩。这个稚气未脱的孩子穿着红底金纹武士披风，手持权杖，站在王座旁。 “这位是拉特尼斯王子殿下，我国的储君。”呼博斯介绍道，“这二位是万国警署高级督察叶小燕，以及协助办案的兰灵女士。” “欢迎来到落岩城，感谢万国警察总署的援助。”拉特尼斯王子说罢手按胸口，行礼致意。 叶小燕敬礼回礼，兰灵颔首致意。 “您客气了，成员国有要求，我们来协助是份内的事。能先去看看现场吗？”燕子说道。她平时很爱笑，总是一副天真烂漫的模样；现在却是一脸严肃认真，眼神中透出专业和干练。 “请呼博斯大人带二位去现场勘察，有什么额外的需要尽管来找我。”拉特尼斯吩咐道。 “多谢！” 呼博斯带二人进入了一条长长的秘道，一路上有四道厚重的石门。三人最后到达了一间密室。这间密室至少能容下百余人，却是空空的，只有中间一个石座，应该是用来存放“金盾海螺”的。密室的地板上到处都有血迹。尸体已经被搬走，只留下了粉笔标注的位置。 “这是现场的照片。”呼博斯拿出了几张照片。现场非常惨烈，横七竖八倒了很多人。其中两人的穿着很像刚才的王子；还有一人，燕子认出了是国王温克尼斯。 “死者一共19人，吾王温克尼斯陛下，两位王子奥西曼尼和查克莱斯殿下，王的亲卫队12人，还有最后一道石门的守卫4人。”呼博斯说。 “知不知道如何被入侵的？又是怎么发现被入侵的？”燕子问。 “具体细节不知道。我们都是第二天没见到国王陛下，四处寻找才发现的。” 燕子和兰灵又问了很多细节，发现非常奇怪。国王几乎不来这个密室，死的这天也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国王和两位成年王子没有告知大臣和其他王族亲属，带着卫队着正装来到这里不知为了什么。 最后一道石门被发现时是开着的，而这道石门只有国王本人才能打开。王宫戒备森严，没有人发现入侵者。王宫内没有监控录影，但是王宫围墙外有一圈监控设备，没有死角。录影显示当晚没有任何人进出王宫。 “这个密室有多少人知道？”燕子问。 “只有国王和王后陛下知道确切的位置，再就是守卫们。但是守卫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拉特尼斯王子当晚在干什么。”燕子接着问。 “小王子殿下当晚在寝宫看书。小王子尚未成年，住在王后宫中。” “这个密室还有其他入口吗？”兰灵问。 “我等无权进入这里，密室的样子我也是昨天才刚刚见到。我和同僚勘察了一下，没有发现什么暗门。” 兰灵环绕着这个密室仔细查看墙壁。 燕子问：“我们能见见王后陛下吗？” “王后陛下悲痛万分，现在靠药物睡下了。要问话可能要等几天。” “那就先不打扰了。”燕子开始勘察血迹和打斗痕迹。她带来了一个背包，里面有一些小型仪器和试纸。她通过紫外灯仔细研究四周的血迹分布和尸体位置，试图复原打斗的状况。 从复原结果来看，入侵者只有一人，使用棍棒一类的钝器。大部分人头部被砸而死，几乎没有还手。只有国王温克尼斯和王子奥西曼尼负伤战斗了一会儿。 国王是被某种奇怪的武器拧断了脖子。钝器击伤会溅出微小的血滴，应该会占在入侵者身上，然而这个人穿着某种特别的衣服，小血滴完全粘不上，而是流下来，滴在了地上。而这个人的鞋也很特殊，留不下脚印，踩到血之后，血液飞溅到周围，而不是形成脚印。 兰灵放出了一颗很小的淡蓝色水珠，小水珠在石壁上游走，始终没有找到裂缝。这个密室和落岩城的其他房间一样，是掏空岩石造成的，墙壁和地板没有任何接缝。 但是，兰灵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小坑。这个小坑只有米粒大小，好像是被什么很小的东西砸出来的，绝对不是自然形成。密室的岩石加工非常精细光滑，其他地方都没有这样的小坑。兰灵照相之后又把鼻子凑上去闻了闻。 二人勘察完现场又去找拉特尼斯王子问话。 “王子殿下，您能不能坦率的告诉我，‘金盾海螺’有没有什么特殊功能？”燕子问。 “相传这个海螺是我们祖先用来召集族人作战的。这个海螺唯一特殊的能力就是声音传得特别远。在王庭任何地方吹响，整座城市都能听到。” “最近有人吹过吗？”燕子又问。 “没有，只有新王即位仪式的时候才会象征性的放在嘴上，但不会吹响。不过……”拉特尼斯沉吟了一下，“听我王兄说，奶奶以前告诉他，父王小的时候很顽皮，偷偷吹过一下。那应该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 “您的祖母还在世吗？” “太后祖母已经去世十余年了。” “那么……有什么在世的人听过‘金盾海螺’的声音吗？” “据我所知，没有了。”拉特尼斯回答道。 “臣能插句话吗？”一直站在旁边的呼博斯说，“王子殿下提起来，我才知道是这样。我小的时候听到过一个特别的声音，不光我听到，附近的邻居都听到了。声音很短很微弱，但很特别。原来那就是‘金盾海螺’的声音。这么说来，艾斯里亚上了年纪的人估计都听过。” “声音如何特别，能描述一下吗？”兰灵问 “嗯，说不上来，但是任何乐器都没有这种声音。” “为什么叫‘金盾海螺’？”兰灵又问。 “传说中可以召集金盾武士组成战团。”王子说“估计是古代的一种武士吧，具体什么样子父王没提起过。我所知的武士只有‘银枪武士’，也就是最精锐的链矛手。” 问话持续了两个多小时。燕子和兰灵得到了大量的信息。不过这些信息都没办法回答两个最关键的问题：谁是嫌疑人？为什么要抢金盾海螺？ 燕子最开始假设这是一场夺位暗杀，但是很快否定了。艾斯里亚的传统是幼子继承制。幸存的小王子拉特尼斯本来就是王储，没有夺位的必要。而且金盾海螺是王权的象征，丢失之后对王室的威信打击很大。 兰灵凭直觉猜测有人想要收集类似的海螺，杀国王并不是目的。这个海螺在几十年前被吹响过，并没有真的召唤出什么金盾武士。那么收集这种海螺到底有什么价值呢？这个关键问题却无人知晓。 ------------ 第58章 深海精灵 晚上，兰灵和叶小燕两个人一边吃饭一边商讨案情。 “有什么发现？”燕子问。 “密室的四周没有任何缝隙，但有个奇怪的小坑，远离打斗区域，应该不是兵器造成的。坑里有股特别的味道，很新鲜，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留下的。”兰灵说道，“除此之外……我觉得落岩城和科林纳一定有重要的关联。他们相距遥远，从来不是盟国，甚至在彼此的历史中都没有出现过，却很巧合地使用了同一种海螺作为号角。” “你呢，发现什么了吗？”兰灵问叶小燕。 “入侵者只有一个人，非常厉害，应该是职业杀手。不过奇怪的是职业杀手一般不抢东西，而盗贼行会里又没有这种高手。还有，你不觉得小王子说不熟悉金盾武士很奇怪吗？如果他们祖先曾经有一种厉害的兵种，应该会有很多传说和记载流传下来，妇孺皆知才对。”燕子说。 “嗯，有道理，我回去查查资料室有没有关于金盾武士的记载。也许他们不是艾斯里亚的本土士兵。”兰灵说道。 “不用等回去，我们这就联线情报分析组。他们有很多历史学专家。”燕子说道。 燕子拿出笔记本电脑，联络上了万国警署的情报分析处。万国警署的每个办案小组都配有一个情报小组随时待命，给一线团队提供情报支持。燕子和兰灵的情报组有资深专家八人。 情报组搜索了已知情报。虽然历史上出现过很多种叫做“金盾武士”的兵种，但是都和落岩城没有关系。情报组还提供了一些可能有用的信息： 科林纳的“浮山海螺”传说可以召唤漂浮的大山。 而声学专家表示不论海螺是什么形状，不可能发出一种很小的声音传遍全城。声音在空气中的传导会消耗能量，要想传得远，初始的能量必须很强，近处的声压会很大。 另外还有一个专家对兰灵发现的小坑很感兴趣，但是兰灵用手机照图片的太模糊。他们会空运一个高清的扫描设备来调查这个小坑。 第二天，燕子去了法医的停尸房，勘验死者伤痕，想要找到被遗漏信息。她希望找到蛛丝马迹可以确定这个杀手的身份。尤其是他使用的奇怪武器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依照情报组的分析，能这样轻松杀死19人的高手不多。而这样的高手多数是使用锐器或者徒手，使用钝器的极少，而且还是一个奇形钝器。已知的这种杀手只有15人，死者的伤痕可以进一步缩小排查范围。 燕子勘验后发现，这个人的武器是一只很粗的大钩子，估计是铁质或者更重的金属。大多数人被铁钩的弯曲部分击中头部，国王则是被铁钩勾住后扭断了脖子。 兰灵拿着新运到的高清扫描仪扫描了那个小坑。数据传到情报组的虫师里布尔的手里。确定了是“电报虫“砸出的坑。 里布尔介绍，电报虫是一种生活在喀勒斯山区的独特甲虫。它们腹部有一只特化的腿，可以快速敲击岩壁产生振动，用来和岩壁上的其他同类沟通，尤其是吸引异性甲虫。它们的腿上还有特殊的感受器，可以感受细微的震动。这种沟通方式很像发电报，所以被叫作“电报虫“。 兰灵发现的这个坑比正常的电报虫击打出来的坑大很多，应该是虫师特别驯养和加强过的电报虫。也就是说，这个密室先被电报虫潜入了，之后通过击打岩石报告了密室的位置。 虽然查案很有进展，但还是有些问题有待解决。首先是目前的杀手档案中没有符合的人使用大铁钩。情报组又查阅了盗贼档案，也没有符合的人。 其次，不知道为什么国王会特意带着王子们进入密室，还带了电报虫。从坑的大小来看，这只电报虫个头不小，趴在人身上潜入有些困难，尤其是趴在武学高手身上，几乎一定会被发现。 最大的问题是这个杀手如何潜入王宫，又如何进入的密室。按照里布尔的说法，电报虫击打岩石的时候会发出声响。所以它应该是在国王离开后开始报告位置的。这时密室的石门应该是关着的。 带着诸多疑点，兰灵和燕子坐上了前往科林纳的飞机。她们要找出两个类似海螺之间的联系，以及什么是“金盾武士”。科林纳岛离落岩城很远，路上要坐七个小时的飞机。 二人利用飞行的时间研究科林纳岛的概况，以及当年“浮山海螺”的案卷。科林纳岛地理环境不算特别，虽然也是一个多岩石的大岛，但是不像落岩城那么独特。 当年的卷宗显示，抓走海螺的大鸟应该是人工驯养并强化的海鹰。海鹰被击落在海岛西北距海岸五十至七十米之间的地方。那里海水不算很深，也没有高速海流，但是之后却完全搜索不到海螺。 二人到达了科林纳岛。从飞机上看，虽然这个岛的建筑没有落岩城那么宏伟，但也颇具规模。高耸的城墙环绕海岛一周，每隔一段就有一座高耸的箭塔。面对海峡的那一段城墙尤其高，箭塔也更密集。看来古代的时候经常面对来自海峡对岸的入侵。 科林纳的王室已经衰落，王宫成了博物馆。兰灵和燕子在当地警长格雷西娅的带领下参观王宫，尤其是“浮山海螺”的存放地点。 和落岩城不同，“浮山海螺”没有被藏在密室，而是存放在岛中央的一个专门的大殿里。大殿由四十八根巨大的石柱支撑，内壁上有精美的浮雕，创作于不同时期，主要反映了历代国王的伟大事迹。 兰灵仔细观看，发现浮雕中的故事可以追溯到神话时代，重点是描述国王多么伟大。他们早期的国王半人半神，斩妖除魔。 后来的浮雕慢慢写实，展现岛民如何对抗外敌。最后的浮雕就没有什么事迹可以歌颂，大部分是刻画国王坐在宝座上威严地俯视众生。兰灵注意到早期很多国王的浮雕都有海螺出现。 其中一幅浮雕的国王还在吹海螺。兰灵突然一怔，他看到吹海螺的国王身后有一个梯形的物体。她认识这个物体，这应该就是“浮山”。 兰灵立刻打电话给情报分析组，很快又挂了。她犹豫了一下，打给了林总长。 “你对海妖了解多少？”兰灵在电话中问林羽。 “海妖也叫深海精灵，是海洋的霸主，我了解不多。你应该知道的比我多，他们和陆上精灵有亲缘关系。你们的历史应该有更多记载。”林总长说道。 “你知道‘浮山海螺’里的‘浮山’指的是什么吗？” “听说是一座漂浮在海上的大山，出自科林纳的神话，具体是什么不知道。” “科林纳的浮雕上刻下了‘浮山’的样子，而我之前在精灵岛也见过这种生物的图画。它叫普雷希海兽，是一种深海巨兽，是海妖控制的战士。” 兰灵、燕子、情报组的专家们，外加林总长一起开远程会议，根据现有情报得猜测出了科林纳和落岩城的关系。在上古时代，这两个地方都是比较容易和陆地接触的海岛。 科林纳和大陆之间的海峡很窄，而落岩城周围的海水很浅。这两个地方都和海妖有同盟或者从属关系。海螺很可能来自海妖，吹响后可以召唤深海生物来支援。 ‘浮山’就是普雷希海兽，而‘金盾武士’应该是另一种海洋生物。海螺有特殊的魔力可以传声很远，深入海中。以两个海岛的大小来看，一个比较响亮的号角或者大钟足够用来动员全国，海螺的传声能力远远超过了需要。应该是用来召唤友军的。 所以，抢走“金盾海螺”的人很可能知道这种特殊能力。六十多年前偷走“浮山海螺”的人应该也知道，甚至可能是同一个人。 林总长还提供了一个很重要的信息。他知道曾经有那么一个使用大铁钩的杀手，绰号“独行者”。这人生活在近四百年前，真名和长相都未知，只知道使用两只独特的大铁钩，属于最顶尖的杀手。入侵落岩城的这个杀手可能是他的子孙或者门徒。 在科林纳的调查部分回答了那两个关键问题：嫌犯是独行者的后裔。他抢走金盾海螺是因为它可以召唤海妖手下的生物。 得到重要线索后，兰灵和燕子当天就要赶回落岩城。临走的时候，燕子注意到科林纳的所有房屋和街道四周都有石槽，看起来像是排水渠。 “这个城市是什么时候建造的啊，还有排水渠呢，太先进了。”燕子说道。 “具体已经不可考，少说有四千年了。这些其实不是排水渠，而是是用来收集雨水的汲水渠。海岛上没有淡水，全靠收集雨水生活，这个城市地下有一个庞大的蓄水池，附带净水系统。”格雷西娅答道。 “古人的智慧真是令人钦佩。”燕子感叹道。 返回艾斯里亚的飞机上，燕子一直在想收集雨水的事情。她记得落岩城是没有这种排水渠的，“那么他们喝的水从哪里来？这个国家地处沙漠，怎么解决饮水问题呢？估计是深井，或者暗河。如果是暗河的话，有没有可能……” 这一路上兰灵心神不宁。一提到海妖，她总是莫名地紧张。兰灵的父亲索罗从来不说他的妻子是谁，也禁止孩子们询问。不过，兰灵的妹妹艾玛曾经偷偷告诉她，父亲有个神秘的法器可以联络海妖。而她们的妈妈也许就是海妖。 按照马琳莱克的记载，海妖本来是精灵族的一个分支。它们因为长期远离灵源，退化成了低等生物，生活在深海。如果海妖真的曾经和人类结盟，说明他们没有退化成低等生物。马琳莱克的记载也许有误。也许……兰灵某一天可以见到自己的母亲。 自从知道了浮山就是普雷希海兽，这个案件的调查对兰灵有了不同的意义。来抢金盾海螺的那个人，或许知道更多关于海妖的事。 ------------ 第59章 孤岛危城 一架小型直升机载着叶小燕和兰灵在沙漠上掠过。二人连夜从科林纳赶回，迎着朝阳，能远远看到落岩城的英姿。飞机抵近的时候，却传来了枪声。 “长官，有情况。”飞行员从驾驶舱报告。燕子来到驾驶舱，看到有五六架双旋翼运兵直升机正悬停在王宫附近。那些直升机上有降索，机载重机枪正在和下面的卫兵交火。 “快！飞近一点，我们跳下去。”燕子命令道。 警署的直升机加速猛冲过去，低空掠过附近的建筑。燕子和兰灵从两侧翻身跳下直升机，几个纵跃就到了宫墙边，只见王宫前的广场上死了大批侍卫。好几个链矛手握着长矛，还没出手就被杀了。 兰灵举起月枝，射下了其中一架飞机上的机枪手。她接着射向驾驶舱。飞行员被射中后，飞机旋转着坠落。万国警署的直升机下方伸出一架机枪，对着敌机一阵扫射，也成功击落了一架。 燕子躲过敌方的扫射，到了敌机正下方。她轻轻一拉降索，身轻如燕飞了上去。敌机上的士兵吓得魂不附体。燕子在机舱内飞舞双刀，紧接着轻轻一跃，从一架直升机跃入了另一架。之前的直升机很快碎裂坠毁。 燕子又舞动双刀，把刚刚跃入的敌机砍得七零八落。最后一架敌机掉头就跑。燕子跳过去抓住了逃跑敌机的降索。里面的敌人见状，赶快抛下降索逃走。 燕子落在了一个屋顶上。她抓起降索在空中甩动，对准敌机奋力猛抛。降索如一条大蛇，向飞走的敌机扑了过去，缠在了螺旋桨上。旋叶突然被绳索缠住后立刻破裂脱落。最后一架敌机坠落。 兰灵和燕子紧接着冲入了王宫。王宫里一路都是尸体，除了宫廷侍卫，入侵的敌人也死了不少。他们身穿迷彩服，身上没有徽章，看不出是什么来历。 兰灵和燕子都行动迅速，很快到了交火密集的地方。这里是内殿的大门，宫中侍卫正在和入侵的特种兵交火。入侵者人数更多而且火力占优。 枪林弹雨中，呼博斯正在和一个头戴贝雷帽身穿迷彩服的男人斗在一处。呼博斯用刀，而对方用一把九曲长剑。双方武功差距不大，但是呼博斯身上有几处枪伤，鲜血迸流，看来撑不了很久。 兰灵举弓连射，入侵的迷彩服没有注意后方来人，转眼被兰灵射倒十几人。燕子从被射倒的人群中穿过，纵身跳入战局，转眼间到了和呼博斯恶斗的迷彩服身边。那人感到有人靠近，挥剑去砍，动作却已经慢了。 燕子侧身闪过长剑，对方已经门户大开。她右手从下往上撩起，刀柄击在对方下颚，那迷彩服随即晕了过去。 其他的迷彩服看到长官被如此轻松的击倒，士气立刻崩溃，转身就跑。兰灵箭如雨下，将入侵的敌人一排排放倒。最后几个迷彩服举手投降。 王宫内殿的守卫冲出来包围了已经投降的敌人，大家高声欢呼。拉特尼斯王子冲过去查看呼博斯的伤势，亲自为他包扎。他看见叶小燕站在旁边，赶快起身行礼。 “多谢二位督察出手相救，落岩城上下没齿难忘。” “这是警察的职责，殿下您多礼了。入侵者是什么人？”叶小燕问道。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人，但一定是德里南政府派来的。”呼博斯说。 士兵们在外面打扫战场。燕子和兰灵走入了内殿。呼博斯包扎好伤口，坚持站在王子身边护卫。兰灵看到内殿里还有很多女眷和孩童，也都盔明甲亮。艾斯里亚尚武之风果然了得。 “我们是回来继续调查的，已经有些头绪，但还需要再查找一些证据。”燕子说道，“我想问一下，落岩城的淡水从何而来？” “落岩城有古井数口，足够饮用。”呼博斯答道。 “我能去看看吗？”燕子说。 “这个嘛……恐怕不方便。古井深入地下，是落岩城的禁区，关系到全城人的饮水安全。”呼博斯有些为难。 “为什么要看水井？”王子问。 “我认为杀手可能是从水井潜入落岩城的。”燕子说。 “绝无可能。井水寒冷异常，而且深入地底。不可能有人靠潜水进入。”呼博斯说道。 “你知道井底通往哪里吗？”燕子问。 “不知道，井水极深，从来没人探寻过通往何处，应该是地底吧。”呼博斯答道。 “你这么确定，绝对没有人能远距离潜水进入吗？”燕子说。 被燕子这么一问，呼博斯也不敢肯定了。他最近屡屡见识到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也难说绝对不可能，不过……” “那就带二位警官去看看吧。”王子说。 “可是……禁地不方便……。”呼博斯很为难。 “让她们去看看吧，我负责。”一个贵妇人说道。她大概50来岁，面容憔悴，眼神坚毅，身上穿着镶满宝石的金色铠甲，腰佩长刀，正是王后朵尔妮。 “是，王后陛下。”呼博斯躬身行礼。 呼博斯带着燕子和兰灵坐上了一个木制吊篮。吊兰被铁链吊着缓缓降入一个幽深的竖井。吊篮一路降下，兰灵注意到这个竖井也是毫无缝隙，是和落岩城是同一块岩石。 吊篮下降了足有十几分钟。原来这个巨岩的地下部分如此巨大，露出地表的只是冰山一角。吊篮到底后，呼博斯引众人到了一个石门前。他把脖子上挂着的一个金属钥匙插入石门的卡槽，之后又前后反复转动一个圆盘。 石门打开后，一股寒气扑面而来。门里是一个正方形的房间，四周是一级级的环形石头台阶向下延伸，最下面一汪水潭，十步见方。水如墨一般黑。水井边有一个木制的机械装置，看来是个水车，可以把水舀到上层。 燕子穿上了办案用的鞋套，走到井口用手电筒照下去。光照下可以看出，这井水其实极为清澈，远看很黑是因为极深。 兰灵打量四周，眼神极好的她发现了一个小东西。她快步走过去，俯身捡了起来。轻轻嗅了一下。 “就是它，来看这里。”兰灵说。 燕子一个健步跳了过来。 兰灵手上拿着的是一只电报虫，不知是死了还是因为太冷而冻僵了。燕子赶快拿了一个取证用的瓶子把电报虫装了起来。 燕子又回头看着那口水井。 “请问，这个取水装置平时会运转吗？” “会的，每天正午运行一次，把水运到接近地表的一个储水池里。” “能不能让他运转一次我看看？” “好的。”呼博斯走到墙边，扳动了一个机关。过了几秒，水车开始运转，把水往上运送。水车汲水处，水花飞溅，溅到了最低的一级台阶上。 “可以了。”燕子说。呼博斯扳动机关，水车停下了。 燕子掏出了一个仪器，在最下面的一个台阶仔细搜索。 兰灵走过来说，“在找水迹么？” “嗯。” “我来帮你。”兰灵伸出手，淡蓝色的水包裹了手。她把手在空中慢慢移动，好像在扫描周围。“在这儿。”兰灵说着走了过去。 这里的台阶看不出任何不同，完全没有水。燕子拿着仪器测了一下，“嘀嘀嘀”仪器发出声音。 “嗯，果然是从这里潜入的。”燕子说。 呼博斯听到这句话震惊不已，心想：“竟然真的有人能从这里潜入，太不可思议了！”这里距离最近的绿洲有数百里。就算是地下暗河彼此相连，什么人能在冰冷漆黑的地下暗河里潜泳数百里呢？ 燕子解释说：“这个地方离汲水点比较远，完全溅不到水，应该没有水迹才对。所以这里的水迹应该是入侵者身上留下来的。这人的衣物和鞋都不沾血，应该也不沾水。 他从水里出来，身上应该会有一些小的褶皱或者不平，里面会有小水滴，这些水滴会很快流到地上，就在这最低的台阶。已经几天了，水已经干了，但是水迹还在。 燕子和兰灵回到了地面上的王宫内殿。二人又和情报组开了一个简短的电话会议，之后叫来了朵尔妮王后、拉特尼斯王子和呼博斯。 “这里可以安全地说话吗？”燕子问。 呼博斯让守卫都去门口，殿内只有燕子等五人。 “我简单说一下调查结果，完整的调查报告要一周左右才能出来。”叶小燕说道，“根据初步调查，入侵者只有一人，从地下水井潜入，但是他不知道‘金盾海螺’的存放地点。 “入侵者之前用某种方法欺骗国王进入了一次存放海螺的密室。一只电报虫跟随国王混了进去。国王离开后，电报虫通过敲击地板报告了密室的位置。入侵者使用某种感知振动的仪器，找到了密室，并用某种未知的方式进入了密室。 也许是电报虫的声音太大，或者国王后来察觉上当，率领卫队赶回了密室，遭遇入侵者。双方交战，入侵者杀死了全部人后带着海螺离开。他离开的时候电报虫跟着走了，然而电报虫不能和入侵者一样潜水离开，困在了水井附近。 由此可见，这个入侵者不是使用电报虫的虫师。他应该有一个虫师同伙，但是二人并不默契，可能只是雇佣关系。入侵者的身份还有待查明。他可能是一个叫做“独行者”的古代杀手的后裔或者弟子，武器为两只铁钩。 “至于为什么要抢走‘金盾海螺’……”燕子停顿了一下，“你们真的不知道海螺还有什么特殊功能吗？金盾武士到底是什么样子？” 呼博斯和王子都看着王后。朵尔妮说道：“没人见过金盾武士的样子，但是传说中的金盾武士可以在水面行走，不是艾斯里亚的族人。” “所以说，入侵者可能想要召唤这种金盾武士。”燕子最后说道。 “召唤几千年前的战士？”王后觉得难以置信。 “艾斯里亚人最早如何得到这个海螺的？”兰灵问道。她一直想知道这个问题，但是所有的资料中都没有提及。 “据说是神赐之物。”朵尔妮说道。 “哪个神？”燕子问。 “主神西奈弗。”朵尔妮答道。 燕子知道没法再深究了。“西奈弗”的本意是风暴（漩涡状的云）。在广大海洋文明中，许多岛民都信奉这个神。说是西奈弗所赐，相当说是大风刮来的。 “我也不相信一个海螺能召唤数千年前的武士。不过这个盗匪显然相信。”燕子说道。 兰灵没有说话，但是她也相信，甚至有点期待真的能有人召唤海中的武士。这些武士很有可能是她母亲的族人。 叶小燕和兰灵准备上直升飞机返回总部，呼博斯来送行。兰灵看出来，呼博斯虽然面带微笑，但是忧心忡忡。“你在担心王子的安全吗？”燕子问道。 “不光王子殿下一人，而是整个落岩城。不瞒你说，密室里的死者大概是我国一半的战斗力。这次王宫被入侵又损失了残余战力的一半。” “再来敌人的话，警署不会坐视不理的。”燕子说。 “下次德里南应该会正式宣战。我了解万国警署的立场。警署只管刑事案件，不干涉成员国之间的战争。”呼博斯说道。 叶小燕无言以对。警署的原则确实如此。 “还是非常感谢您们，不但基本查明了案情，还救下了王族最后的希望。” “你之后打算怎么办？”兰灵问。 “艾斯里亚从未屈服过，今后也不会。我们会战斗到最后一个人。”呼博斯平静而坚定地说道。 此时的建巡守大人还不知道，艾斯里亚的命运将比他想象的还要坎坷。 ------------ 第60章 银狐的野望 托图在银狐庄园附近的山谷里偷偷钻研运用磁力操纵硬币。修车出身的他终于找到了第二职业，不是黑道大佬，而是魔术杂耍。经过两个多月的练习，托图的硬币飞行表演越来越纯熟，已经可以控制几百枚硬币在空中起舞。 尤维亚的生日临近，托图精心设计了一场表演。他每次去练习魔术都带着一个小笔记本和一支铅笔，上面涂涂画画，满是硬币飞行轨迹的设计草稿。 “嘿嘿，绝对让她眼前一亮。”托图越想越开心。他自己虽然害怕过生日，但是对尤维亚的生日非常重视。那一天有着特别的意义，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虽然只是单方面的。 二十岁之前的尤维亚，生日是头等大事。她在几个月前就会挑选生日派对的主题，并根据主题定制珠宝、礼服、餐具；发型的设计也要反复斟酌。此外，光是要敲定宾客名单就要花几个星期。尤维亚的童年比很多国家的公主还要优渥。何塞对这个幼年丧母，年少时又没了哥哥的孩子格外疼惜。 然而人总是要长大的，温室中培育的幼苗，终究要到大自然中经历风雨。更何况银狐家的变故，如饿狼闯入了温室，把一切都撕碎了。尤维亚不得不在最严酷的环境中生长。这样的环境中，她早已没兴趣庆祝什么生日了。在托图为她准备生日惊喜的时候，尤维亚时刻都在谋划着与狗王的战争，不敢有半分懈怠。 尤维亚生日这天。托图编了个理由，跟尤维亚说餐厅的桌子坏了，需要修理，今天只能暂时在户外吃晚餐。尤维亚猜到这蹩脚的理由是因为安排了生日节目，答应了在户外草坪边吃饭。 “随他去吧，到时候假装惊喜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尤维亚暗想。 她心里还有很多事，有最近的情报，基地的建设进度，还有未来复仇的策略。只要不耽误这些事情，怎么吃晚饭尤维亚并不在乎。 二人在保镖和侍从的围绕下，在银狐庄园的大草坪上野餐。夕阳西下，绯色云霞映红了一切，让尤维亚的脸上有了不曾出现过的红晕，娇艳欲滴。 托图看得痴了，忽然想起沃茨维尔的海滩。这一刻，他好想马上变老，和尤维亚在海边坐着，每天都这样看夕阳。他想如果自己人生的最后一眼是这样看着尤维亚的脸，那么他将不再惧怕死亡。 日落后天色渐暗，二人在吃饭后甜点。“倏”地一声，一个光点飞上天空。“砰”的一声闷响，一个红色的礼花在天空散开，每一个红色小火球后面都拖着金色的长尾。 之后，红色的小球又再次炸裂，变成蓝色的火焰。这个礼花刚刚暗下去，六根柱状的烟火升腾起来，放出各色异彩。 “哒嗒～生日快乐！亲爱的！”托图笑着说。 “哇，真美，谢谢老公～” “就是这个了，浪费这么多时间，终于等到了。”尤维亚心想。但她不想让托图扫兴，所以还是拿出了准备好的“幸福惊喜综合面容”。不过，她的心思很快转回了分析最近的情报。 礼花放了一会儿，托图说：“我要去上个厕所，马上回来。你不要走，好好看礼花。” “嗯，好。”尤维亚应付着，心里还在思考别的。 托图走后不久，礼花停了，草地周围亮起了探照灯。草丛里，闪闪亮亮升起了许多小圆片。尤维亚的思绪被打断。她仔细一看，这些亮片都是发亮的银币。 成百上千的银币散乱地升到空中，逐渐汇聚成了一只蝴蝶。银币的两面反光不同，组成了蝴蝶翅膀上的图案。接着这只大蝴蝶散开，变成了许多小蝴蝶四散飞去，消失在灯光以外的黑暗中。 剩下一只小蝴蝶还留在灯光下。它一边的翅膀破了，但是它还在努力地飞。从黑暗中飞来许多银币，围着这个小蝴蝶形成了一个圆环。 那圆环一边旋转，一边有银币飞向小蝴蝶，补上了翅膀的残缺，慢慢全部汇入，让小蝴蝶变成了大蝴蝶。黑暗中又落入了更多银币，好像雨水洒落。大蝴蝶在雨中奋力飞行，把飘来的雨滴打散。银币组成的雨停了，“雨水”忽然倒流，在空中组成了一朵花。 蝴蝶好像飞得累了，落在花上，合上了翅膀休息。“唰”的一声，组成蝴蝶和花朵的银币都自由落下。聚光灯打在地面，光里站着一个人，银币从他的背后落下，闪着流火一般的光。魔术师托图微微一笑，鞠躬向观众行礼。 不知不觉中，有一滴泪从尤维亚的眼角划过。她与托图对视，见到彼此的笑容。这笑容可以温暖一切。她心里冰封的湖面短暂地融化了，甚至还泛起了一丝波澜。她跑过去拥抱了托图。这一刻，托图感到幸福极了。 “我为什么没有早点遇上你呢？我本来可以好好爱你的……”尤维亚抱着托图努力地忍住泪水，心中想着，“可是……如今的我不再是我。我不能做一个普通的妻子，永远不能了……” 当天晚上，托图给尤维亚讲了自己如何发现和练习使用磁力控制硬币。托图平时话不多，但是说起自己如何策划了这次的“银币飞行秀”便滔滔不绝，停不下来。 他说得起劲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尤维亚听得特别认真，眼眸发亮，仿佛在听最为精彩的故事。没错，这个故事精彩极了，因为尤维亚知道，托图的磁力不仅可以用来表演，也可以用来提升战斗力，跳跃式的提升。 很快，尤维亚在银狐庄园的一角修建了一个大平台供托图练习控制磁力。胡文智被尤维亚半哄骗半威胁，请回来帮托图练功。这不再是什么科研项目，她要求胡文智一定要把托图的电力和磁力都发挥到极致。当然，尤维亚要的不是更精彩的魔术表演，而是战斗技能。 提升战斗力就能更好地保护尤维亚。托图对这样的理由无法拒绝，同意了修炼计划。他想着只要不让他出去杀人就行。这也许有些天真，但是托图此时只能这么想。自欺欺人者并不都是愚蠢，很多时候只是无奈而已。 几个月时间里，托图在胡文智的帮助下进步神速。他本就非常好学，现在有了理论指导，运用电磁力更加得心应手。虽然银币更好控制，但是材质太软。尤维亚为托图运来了几卡车的普通钢芯镀镍硬币。这种硬币最为常见，同时也很强韧。 经过不断地练习，托图已经可以控制一卡车（约四十万枚）硬币，可以组成战斗巨兽，形象随心而定。托图喜欢老虎，就让硬币拼成虎形，一抓拍下去可以把汽车砸扁。 如果要硬币飞到空中，托图只能控制不到十万枚。若是形象有翅膀，数量可以略大。不过，硬币数量越庞大，控制的精细程度越低，飞行速度也会直线下降。在模拟战斗中，托图最有效的控制数量不到一万枚。 除此之外，胡文智还帮助托图开发出了两个重要的能力。 第一个能力是短距离电磁弹射。托图先让一枚硬币带电自旋产生强磁。之后让体内的电流也瞬间产生强磁。同性磁力相互排斥，托图和硬币会各自弹开。硬币的质量太小，托图不会弹射很远，但是速度很快。这一招极大地弥补了托图速度太慢的问题，可以用来快速躲避。如果他不断地抛出硬币，就可以连续弹射，甚至可以让自己短暂地飞起来，沿着难以预判的曲折路径欺近敌人。 另一个重要能力是精准的远程放电。一直以来，托图只能靠接触敌人放电。如果强行提高电压，托图会自动放电击中周围的导体而不是某个敌人。胡文智和托图做过多次试验，电击的对象非常随机，很难预测。托图学会控制硬币后，掌握了一种能力，靠飞出的硬币引导自己的电击方向。 他可以先靠磁力控制，让硬币飞到敌人身后，然后就可以用雷电击穿敌人，距离越近威力越大。学会了这一招之后，托图好像有了一把可以瞄准的高压电击·枪。这样一来，玫姐送的钢丝手套就不那么必要了。钢丝只能射出直线，很容易躲避，而硬币可以随心所欲地飞行。 尤维亚时不时就会来观看托图练功，这比任何魔术表演都要精彩。她远远地看着托图在空中辗转腾挪、操纵巨兽、射出闪电，如雷神下凡一般。很显然，托图不是凡人，而是上天赐给尤维亚的礼物。尤维亚知道，她不能辜负上天的馈赠。 曾经的尤维亚，除了复仇没有别的欲望。如果能杀死狗王，她愿意牺牲一切。她知道狗王的强大，预想着自己最终可能会和狗王同归于尽，而且还会连累托图。 现在的情况开始变化。托图越来越强大了，他终将超越狗王，甚至超越以前所有的王。尤维亚可以开始思考复仇之后的计划了。复仇已经不再是她生命的全部。银狐家或许有能力可以统治暗世界。 尤维亚知道杀了狗王之后必然还会有新的王。新的杀戮会立刻开始。在暗世界，所有人都是彼此的威胁，所有的合作都是为了争夺利益。联盟会很快瓦解。银狐家没有退路，只能向前一步，夺得王位。 “狗王挑选了一个自以为弱小的对手。他将被反噬，将王位输给银狐。”想到这里，尤维亚的内心仿佛有劲风吹过枯草，星火迅速燎原。她的野心如那野火熊熊，再也不能熄灭。 ------------ 第61章 裂痕 尤维亚改建银狐庄园的这段时间，伯克桑撒一直在招兵买马训练军队。桑撒家的地盘主要在默里的邻国费多列王国境内，但是他们和银狐家的势力在默里东南部接壤。两家的关系很微妙，一直以来相互忌惮，从来没有过大的冲突，小摩擦却从未间断过。 何塞和伯克都很会做人，一直没有撕破脸。每次摩擦之后，两位大佬都抢着道歉，表示自己没有约束好手下。不过，默里东南部的地盘谁也没有松口。如今的银狐是尤维亚掌权，她的头号敌人是狗王，和桑撒家几乎没有来往。 尤维亚结婚时伯克送来了一亿银元的重礼。尤维亚一开始以为这是和平示好。但是从最新的情报看来，伯克这个老滑头只是在争取时间扩充军备。 随着银狐家财力的恢复，尤维亚能购买的情报越来越多。一开始她只是收集关于狗王的情报。慢慢地，各大黑道家族的动向也成了她重点关注的内容。桑撒家大规模扩军，让尤维亚感到了威胁。 伯克桑撒为什么要疯狂扩军呢？其实连他本人也不知道，也许只是为了缓解焦虑。暗世界里暗潮涌动，伯克既要提防狗王，也信不过“血雨银狐”尤维亚。 这个可怕的小姑娘刚刚灭了萨科家，正在慢慢整合对方的地盘。整合完了呢？下一个是桑撒家还是狗王呢？伯克说不准。但不管怎样，武装好自己总是不会错的，不能在看清形势之前就被消灭了。 暗世界除了五个大家族之外，还有数十个独立的中小型家族。这些家族往往结成松散的防卫联盟来保证自己的独立，防止被大家族吞并。这些家族现在也都和桑撒家的处境类似。 他们看不清未来的形式，也不想参与其中。但是危险总是有的，扩充武力总是没错的。现在的黑市中最贵的就是军火和雇佣兵。嚷嚷着要退休的雇佣军皮雷，架不住重金诱惑，如今成了伯克的手下。 暗世界的军备竞赛主要是因为王位虚悬。银狐和艾克斯公然造反之前，狗王虽然本尊从不露面，但是他的使徒经常出面颁布王令，比之前的两任王都要频繁。 突然之间狗王就不见了，他的狗也不见了，甚至连他的使徒也找不到他。传言开始出现，说狗王也和冥王一样永远地失踪了。鬼王的幽灵还游荡在沉默大殿，不允许有人取代他。 这些都是谣言，狗王汉斯齐科没死。他只是蛰伏起来等待时机。他的狗虽然很多，但是敌人也不少。尤维亚在他眼中只是某个真正的敌人的棋子。 这个敌人可能是“装死”的里昂；也可能是某个暗中活动的元老。暗世界的元老们大部分都和狗王离心离德。有好几个都蠢蠢欲动想要争夺王位。狗王躲起来，是希望这些敌人尽早自相残杀。等死得差不多了，他再出来收拾残局。 想造反的元老之中“血刀”斯芬娜最是危险。狗王设陷阱猎杀过她一次，死了很多狗，还是让她负伤逃走了。狗王最近得到一个消息，斯芬娜躲到了自己的老巢“攫猎场”。 这个攫猎场是黑道家族凯勒姆家族的产业，位于莫纳辛荒原。那里本来是一个寸草不生的荒芜地区，几百年前曾短暂的因为淘金热繁盛了几年，之后又成了渺无人烟的鬼镇。这个鬼镇后来意外地成为许多人决斗和火拼的地点。 暗世界的凯勒姆家族看到机会，把这个荒原连同鬼镇围了起来，取名“攫猎场”。大家可以在这里自由杀戮和抢夺，不用负任何法律责任。 攫猎场免费进入，但是只能携带一定重量的物品，其他物品要么从凯乐姆家经营的商店购买，要么互相抢夺。任何人想要离开攫猎场，都需要购买离场券，不但价格昂贵而且数量有限。 “攫猎场”在暗世界很有名，许多逃犯躲在里面逃避法律制裁。各国政府追到这里就不追了。一来是因为凯乐姆家不好惹，更重要的是攫猎场比监狱残酷多了，躲进去相当于被更残酷地制裁。攫猎场好像一个巨大的绞肉机，攫取与杀戮永不停息。没什么人能在里面活得长久，更别提活得舒适。 尽管如此，喜好冒险和杀戮的人，有变态需求的人，躲避追杀的人，还是成批的进入攫猎场这个法外之地，然后被彼此绞碎，永远地消失在那里。 斯芬娜是攫猎场的霸主。她幼年随母亲躲入，据说是因为躲避赌债。之后她在猎场残酷的世界逐渐成长，变成了猎场里的女王。凯乐姆家后来招募她成为了猎场的经理。 经理没做多久，斯芬娜嫌猎场无聊，去做了一段时间的杀手。之后又嫌杀手行会规矩太多，退出杀手界去做了吸血鬼家族的佣兵。她从吸血鬼家得到了一把红刃短柄弯刀“戮血镰”，之后被称为“血刀”斯芬娜。 据说吸血鬼家想转化斯芬娜成为吸血鬼，但是她不愿意，双方决裂。吸血鬼家以家族之力也奈何不了她。最后还是鬼王出面，收服了斯芬娜，让她成为元老。 这个斯芬娜谁也不服，就只服从鬼王一人。冥王上台后她就带头造反，之后冥王不知用什么方法安抚了她，不再闹事了。 狗王失踪，王位虚悬，养好了伤的斯芬娜联开始联系其他元老，准备另选新王。元老会议安排在攫猎场。 在暗中蛰伏的狗王听说斯芬娜要召开元老会议，觉得这是一个机会，可以把不听话的元老一网打尽。 狗王手里的统计，在世的元老还有十七人。其中至少有六人从不参与元老会。剩下的人中只有三个元老明确支持他，有四个元老要造反，另有四个态度不明。也就是说攫猎场里最多会有八个反对者，而自己这一方如果出动全部八个殿前侍卫，三个元老，外加自己大部分的战犬，应该可以获胜，虽然会是一场恶战。 狗王这时最担心的是黑道家族和元老们联合对付自己。斯芬娜召开元老会，银狐不可能不知道。如果银狐联合艾克斯家，和造反的元老们一起内外夹攻，就会很麻烦。 好在元老之间，家族之间都有嫌隙。对付斯芬娜可以联合吸血鬼家，他此时还需要得到桑撒家的支持才有胜算。狗王冒险派出了一个黑暗使徒，去探听吸血鬼家和桑撒家的口风。 使徒回报的结果令人沮丧。吸血鬼家竟然不想借机除掉斯芬娜这个死敌，推脱说当初和鬼王立下誓约不问旧仇，不可以背誓。而桑撒家则搪塞说要防范银狐偷袭，抽调不出兵马，只愿意出钱。 “这些家伙根本不把本王放在眼里！我以后要一个个慢慢杀光……”狗王虽恨，但也没有别的办法。他转念一想，自己的这些敌人之间并不团结，他们能够推举出来一个大家认可的新王吗？恐怕不行。 想到这里，狗王有了新的策略。他决定不去袭击元老会议，而是派出自己的三个亲信元老参会，挑唆其他人内斗，他就可以坐收渔利。至于其他黑道家族，最好都掺和进来，把会场变成修罗场，都死光才好。 斯芬娜要召开元老会议选新王。这个消息迅速在暗世界传开。玫瑰匆匆赶到银狐庄园来和尤维亚密会。她很久没有离开艾克斯堡了，但是这次会议太重要，必须面对面讨论。玫瑰、尤维亚和托图在一个新建的秘密会议室碰头。 “你也应该知道了吧。斯芬娜要召开元老会议，选新王。”玫姐说道。 “嗯，听说了。狗王藏起来放弃王位了么？”尤维亚问。 “我看不是，他只是想躲在暗处伺机而动。”玫姐说。 “他想找机会把元老会一网打尽？”尤维亚问。 “如果来的元老超过六个，他恐怕没这个能力。而且又是在斯芬娜的地盘。” “他会挑拨元老内斗吗？这些人之间的关系怎样？”尤维亚又问。 “关系都不太好，大概会内斗。我们得去阻止。” “为什么阻止？”尤维亚不解。 “剩下的元老中至少有四个还效忠冥王。冥王没有确定死亡，不应该选新王。我家少爷可以暂时做摄政王率领元老们一起找冥王，同时追杀狗王，一举两得。如果确定冥王死了，再选新王不迟。”玫姐解释道。 “他们肯让艾克斯少爷做摄政王？”玫瑰的解释在尤维亚心中插入了一根刺。 “少爷的面子几位元老还是要看的。而且我们全体出动，剩下的元老如果不同意就顺带灭了。”玫瑰说出了她的计划。 尤维亚听后没有说话，沉默了好一会儿，说道：“也就是说，你要银狐全体出动帮你做新王，对吗？” 玫姐眼神一变，意识到了什么，她问：“你要杀狗王复仇。谁做新王对你重要吗？” “不重要，但我要保证能杀狗王，而不是只为别人做嫁衣。”尤维亚脸色严肃。 玫姐微微一笑：“我家对王位没兴趣。我只想找到冥王和杀掉狗王。我听说托图弟弟最近进步了不少呢，如果冥王确认死了，要不要我帮你把托图弟弟推上王位呢？” 尤维亚看着玫瑰的眼睛，看了好久。她看不出玫瑰刚才的话是真心还是试探。但是她知道了银狐家里有艾克斯家的眼线。托图练功的成果她从来没有和玫瑰提过。 玫瑰暴露自己有眼线是一种威胁，让尤维亚知道，她在自己的监控之下。而尤维亚不喜欢这样，她不能忍受被任何人控制。 “嗯……我能插句话吗？”一直没说话的托图说道，“我怎么可能当什么王呢？我计划杀了狗王之后我们就退隐江湖了。你说怎么样？”他说完看向了尤维亚。 “是啊，托图怎么会想做王？你看他那样子，玫姐太会说笑了。我们计划复仇之后就归隐。”尤维亚接下了托图的话。她不希望过早暴露自己的计划。现在还不是和玫姐决裂的时候。 托图听了尤维亚的话心里美滋滋的。他一开始还担心尤维亚不同意和自己归隐，没想到这么痛快地答应了。 “王位的事回头再说。银狐到底能不能和我一起出兵去攫猎场？”玫姐问。 “我最近要先解决桑撒家，他们一直在招兵买马，我看快要对我们动手了。我要先下手为强。” 玫姐知道了答案，桑撒家也是大家族之一，银狐若是和桑撒开战，一定旷日持久。 玫瑰内心极为不满，但是依然保持微笑，说道：“我看伯克桑撒没这个胆量。他扩军主要是害怕你打他。你稍稍拉拢一下，说不定能多个盟友。 “妹妹你很聪明，但是还需要经验。要知道，这个暗世界不是靠暴力维持的，而是靠政治。强大如鬼王也不是完全靠武力，也要靠政治智慧。在这方面，令尊何塞先生可是高手。” “玫姐教训的是。我可能太冲动了。我一定尽力试着拉拢一下伯克桑撒。如果他能加入同盟，我们就如虎添翼了。”尤维亚表面顺着玫姐的意思说，但是只字不提出兵攫猎场。 “那就好，今天就到这儿吧。回头我们电话里谈。”玫姐说罢走了。这次密会匆匆结束，没有成果。所谓“坚不可摧”的联盟至此出现了裂痕。尤维亚知道了玫瑰在银狐安插有眼线。而玫瑰猜到了尤维亚的野心。 玫瑰走后，尤维亚开始想两个问题。最首要的就是找出银狐里的奸细。她最近一年扩军太快，难免要混入奸细，一定要查出来。不仅玫姐有眼线在银狐，很可能桑撒家也有，甚至也可能有狗王的奸细。 还有一个问题就是如何收服伯克桑撒。玫姐说得没错，硬拼不如联合。像桑撒家这样的大家族不容易消灭，少说要死一两万人，代价太大，也会让狗王趁虚而入。 此时的暗世界好像一块布满裂纹的黑色石头。它分明要碎了，却还维持着本来的形状。尤维亚暂时不想和玫瑰翻脸，也不想和桑撒家开战，但是他们之间的裂痕永远存在，不可修复。 同样的情况也出现在别的家族和元老当中。誓言什么的只是借口，吸血鬼家巴不得早点除掉斯芬娜。不过他们另有麻烦，实在倒不出手。强大的火蚁家也不是完全不关心暗世界的形势，他们也有不可告人的苦恼，无法参与王位的争夺。 而元老们分为许多个派别，有鬼王的旧臣，冥王的故友，狗王的心腹，也有事不关己想看热闹的闲人。他们彼此既是敌人，也是盟友，关系盘根错节。在暗世界完全碎裂之前，谁也不想当那个冒冒失失的先动手的傻瓜。 斯芬娜能召集起元老会议，并不是因为她资历老地位高，而是她愿意冒险当这个傻瓜。 ------------ 第62章 蛋白失窃案 暗世界群龙无首，明争暗斗。这些情况警方都掌握，但是他们一贯的原则就是不干预黑道内斗。万国警署有别的工作要忙，那就是抓捕挑衅成员国政府的悍匪。暗世界并不包括所有从事非法暴力活动的集团，许多悍匪和军阀不听令于任何人。 暗世界的人都要守规矩，懂得哪里是边界。而这世界上偏偏有人喜欢无法无天。这样的人在黑白两道都无法容身，被跨国通缉，随时可能被赏金猎人捕获。 对于特别嚣张的悍匪，万国警署有时也会直接出面抓捕，这是他们能得到国际认可的关键。这个原本的非赢利民间组织，能够成长为在全世界拥有执法权的政府间合作机构，靠的是绝对的实力。 万国警署直接出面的案件主要有两种。一种是案情离奇，涉及到某种未知的能力或者特别的宝物。另一种是某个犯罪集团威胁到了整个国际社会的安全，被列为“S级恐怖·分子”。兰灵参与侦办的落岩城血案就属于第一种。 此时兰灵还在外办案没回来，丹龙每天忙完餐馆的工作就在房间看漫画。他也好想出去办案，但是“好市民”不能主动申请办案，要等有人需要协助的时候才能出马。 丹龙依然每天和林总长对练，效果很不错。他偶尔可以跟上林总长的节奏，挡住一两招了。当然，林总长没有真的用力，速度也减慢到丹龙的级别。 丹龙每天也会抽出时间打坐，练习乾元门的气功。除了压制体内的火焰之外，也要提高运用真气的能力。按照林总长的解释，武术只是综合战斗力的一小部分。力量、速度、反应，附加能力的运用都能极大改变一个人的综合战力。 这天，珍姐来电话。丹龙从床上一跃而起，终于有人需要协助了。他来到总长办公室，看到“龙虾”已经坐在那里了。林总长拿出了两个文件夹，说道：“你们先看看案情报告。” 报告显示这是一个危险物品失窃案。科伊尔共和国国家宝库被窃，黄金和宝石都没被盗，却丢了176颗“狂暴蛋白”。这种物质可以极大增强多数生物体的战斗力。虫师、驯兽师、变种人都很渴望得到它。因为合成方法已经失传，所以仅存的“狂暴蛋白”非常珍贵。 被盗的保险库位于一个坚固的地下建筑内。证据显示，窃贼利用建筑的通风系统潜入地下。他们绕开了保险库正面，从侧面进入。保险库的混凝土外壳是被某种虫类啃食开的，而合金内壳是被强酸腐蚀出了一个大洞。“狂暴蛋白”被虫类从通风系统直接搬运出了地下，虫师很可能没有进入建筑。 保险库的内部监控也被破坏，电线有被啃食痕迹。因为留下了很多线索，科伊尔警方已经锁定嫌犯为“蜂七子”。但是他们没有能力抓捕，请求万国警署协助。 “一般来讲，这种失窃案见我们不参与抓捕，只负责发布通缉令。”林总长说，“不过，一来这种狂暴蛋白确实非常危险，可能引发进一步的严重罪案；二来科伊尔政府承诺，如果追回赃物，我们可以留下一半。” “这个蛋白这么重要吗？警署也想要。”丹龙问。 “我们倒是没什么用，但是我们的友好单位‘无国界医疗中心’想要。他们在研究这种蛋白在医疗方面的价值。我们的警员受伤从来都是麻烦他们救治的。最关键的是，蜂七子拿到蛋白之后很可能强化为S级恐怖·分子。我们要将这伙人提早扼杀，不然后患无穷。” “‘蜂七子’很强吗？一国政府都惹不起？科伊尔是地区大国，军力不弱。”龙虾问。 “没错，是很强。‘蜂七子’是七个人，在虫师当中算是翘楚。他们在赫连穆尔联邦和齐撒亚酋长国的交界地带建立里了一个不被国际社会承认的小国。 “这个叫做‘蜂谷王国’的小国只占有一个狭长的山谷，但是两个邻国都拿它没办法，几次攻伐都失败了。他们也不扩张地盘，更像是一伙占山为王的强盗。 “他们在我这儿的案卷有几十本，涉嫌谋杀、抢夺、盗窃、绑架，罪行累累。他们七人的累计悬赏高达49亿，被25国通缉。这次抓捕也可以说是算总帐。如果拒捕，你们可以就地正法。” 二人接受了任务，正要离开，林总长又说：“蜂七子从各国绑架了很多人做奴隶。这些人可能会被胁迫与你们作战。如果可能，尽量不要杀蜂七子以外的人，尤其是他们宫中的侍女。齐撒亚大酋长在侍女中安排了一个卧底，关于蜂七子的很多情报来源于她，要尽可能保护。” 龙虾和丹龙出发前被安排去见了情报分析组。组里有两位专家分别介绍“狂暴蛋白”的来历，以及蜂七子的具体情报。 “二位好，我是方海，负责介绍你们要追回的赃物‘狂暴蛋白’的历史和功能。”方海博士看起来少说有八十岁了，说起话来颤颤巍巍，但是双目如炬。 “这种物质最早是被尼普恩王国研发出来的。他们利用一种叫做‘消页虫’的微小节肢动物啃食特别年代层的层积岩。层积岩是古代土壤沉积变化而成。样子好像一本书，一页一页的。消页虫很小，肉眼几乎不可见。它们可以吃这种岩石，并且只吃有营养的一层，所以叫‘消页虫’。 “尼普恩的科学家发现了一种特别的层积岩，其中某一层可以让消页虫长得特别大而且强壮。但是岩石本身却没有什么特别，不能燃烧，也没有放射性。 “他们利用别的虫类来吃消页虫，层层富集消页虫在岩层中获得的特别能量。最后他们通过某种已经失传的工艺，把虫身上的高能量蛋白质做成一种蛋形凝胶，比鸡蛋略大一些，发出荧光绿色，后来被称为‘狂暴蛋白’。 “这种物质可以强化几乎所有生物，但是有很强的副作用。它一开始被用来强化士兵，但是强化的同时会使人失去理智，进入敌我不分的狂暴状态，而且几分钟内就会死亡。 “后来它被用来强化马和狗，虽然死亡时间延长到几个小时，但是也无法解决暴走问题，不能真正使用。最后有虫师使用‘狂暴蛋白’强化蝎子非常成功，制造出了比牛还要大一些的巨型战斗蝎子，而且可以控制。后来尼普恩军方还陆续强化出了巨型黄蜂作为空军，巨型白背甲虫作为运输工具。 “尼普恩的军事实力由此迅速壮大，和它的所有五个邻国开战并取得了胜利。尼普恩的超级虫类使整个地区陷入恐慌。地区内的十七国成立军事同盟，一起讨伐尼普恩。 “尼普恩以一国之力对抗十七国，经济和人口都无法支撑，最终战败。首都波兹尔被攻陷前，他们烧毁了所有关于‘狂暴蛋白’的资料以及相关设施，还屠杀了核心科学家。但是这种蛋白作为军需物资散落在全国各地，被十七国同盟缴获。 “尼普恩亡国后，同盟各国立刻开始抢夺这些蛋白，并开始组建自己的超级虫类军团。各国经过多年混战几乎消耗掉了全部遗留的‘狂暴蛋白’。但是一直没有国家成功的再次制造出这种物质。所以后来各国都放弃了超级虫类军团，仅存的一点‘狂暴蛋白’主要用于研究。以上就是关于 ‘狂暴蛋白’的简单介绍。 “有趣的是科伊尔并不是当年的十七国之一，不知道他们怎么得到了这么多‘狂暴蛋白’。我们估计现存的‘狂暴蛋白’不超过700颗，约有一半在黑市，每颗售价1亿以上。” “哇，竟然有这么神奇的东西，但听起来又好可怕。”丹龙感叹道，“听林总长说驯兽师和变种人也很想要这个蛋白？” “嗯，传说有些驯兽师用它短暂强化猛兽，威力无比，但是几天后还是会死亡。至于变种人我就不太了解了，估计有些变种人对‘狂暴蛋白’的承受能力比较强，尤其是和虫类接近的变种人。 “维罗妮卡是情报部最优秀的新人，她负责介绍蜂七子的情报。”方海博士介绍道。 “二位长官好，我是维罗尼卡。我简单介绍一下这七个人的信息。他们都是国际通缉犯，最近被列为S级恐怖·分子。我们掌握有大量关于他们的情报。今天时间所限只能简单说明。二位如果想知道细节，可以随时联系我。”维罗尼卡大眼睛长睫毛，一条乌黑的长辫垂过肩头。 “这七个人盘踞在赫连穆尔联邦和齐撒亚酋长国的交界山谷，本来叫万花谷，是个度假胜地。山谷被蜂七子占领后，他们自称是独立的‘峰谷王国’。这个所谓王国几乎没有国民，只有少量被他们绑架的奴隶。 “七人的首领叫庞波，被称为大蜂王。他曾经是杀手行会排名14位的杀手，是顶尖的杀手和虫师。他本身的战斗力不详，主要使用‘绝命蜂’从事暗杀。这种蜂的外形和大小与普通蜜蜂没有区别，但是飞行极为安静，体内藏有毒针。 “绝命蜂的毒针特别锋利，可以刺穿大部分盔甲，而且毒性极强，被誉为世界十大毒虫之一。射出毒针后绝命蜂会死，所以叫绝命蜂。庞波在20年前退出杀手界，组建了蜂七子这个团伙。 “二蜂王叫罗宾，他使用一种体型较大的长尾蜂，叫做‘长弓蜂’。这种蜂可以远程发射毒针，而且一只蜂可以连续多次发射。与邻国交战的时候，这种蜂组成云团齐射，对轻装步兵杀伤力极强。它的毒针不如绝命蜂厉害，不过也是见血封喉，来不及救治。 “三蜂王里科维使用的是‘溶蚀蜂’。这种蜂没有蜂蜜，却可以分泌强酸，也可以理解为一种强腐蚀性的蜂蜜。‘溶蚀蜂’可以近距离喷射强酸，对坦克、装甲车等金属壳体武器杀伤力强。 “四蜂王奥瑞斯培育了一种‘巨颚蜂’，应该是和某个品种的蚂蚁融合而成。这种蜂头部有大钳子一样的口器，强壮而锋利，可以啃食任何坚硬物体。对于重装士兵和武器都有很大威胁。 “五蜂王叫博德，他的蜂叫‘振翅蜂’拥有两对大而平的翅膀，很可能和蜻蜓有亲缘关系。这种蜂可以远距离负重飞行，升限也很高。战争时期曾经负责组队轰炸。这次的盗窃案，‘振翅蜂’应该是负责运输的。 “六蜂王卡斯图拥有‘城堡蜂’。这种蜂可以分泌坚硬的蜂蜡，强度接近不锈钢，而且耐热耐腐蚀，是绝佳的建筑材料。蜂七子居住的要塞就是这种蜂蜡建造的，可以承受远程炮击，而且可以快速修复。 “排行最后的小蜂王铎佩使用‘军团蜂’。这种蜂被全面加强，但是没有特殊能力，主要负责侦查和喂养其他蜂。‘军团蜂’的数量最大，不但广泛分布于蜂谷王国，也出现在邻国的很多地点。它们有着复杂的社会结构，不同蜂群之间相互可以通信和支援，可以在没有虫师指导的情况下自动执行任务，也是非常厉害的种类。以上就是蜂七子的基本信息，二位长官有什么问题吗？” “这些蜂是被‘狂暴蛋白’强化的吗？”龙虾问。 “依照现有情报，应该不是。‘狂暴蛋白’会使蜂类变大数百倍。而蜂七子的蜂类最多比一般的蜂类大五到十倍。他们应该使用了别的方法强化，但是现在开始要尝试使用‘狂暴蛋白’。” “这些蜂有没有什么已知的弱点？”丹龙问。 “没有明显的弱点。赫连穆尔联邦曾经捕获了一些不同品种的蜂进行研究，发现它们耐热耐寒，甚至可以长时间在水里忍受缺氧。唯一的问题可能就是食量大，万花谷的花不够养活它们。 “蜂七子每年从外国大量购买蜂蜜。他们的两个邻国曾经合力禁运蜂蜜，连自己国内都不允许生产或进口，企图以此遏制蜂七子的蜂群数量。后来提出禁运的两国领导人先后被绝命蜂暗杀，禁运不了了之。内线情报显示蜂七子后来贮存了大量蜂蜜备战，少说能用十年。” “挺难对付的呢。”丹龙感叹道。 “所以才要我们出动。”龙虾说道。 ------------ 第63章 花谷伊人 好市民和龙虾听完了情报简介，从会议室出来。 “呃……我能称呼你龙虾哥吗？还是……”丹龙挠着头，实在想不起来龙虾的全名了。他回想了一下，自己从未和龙虾单独说过话。这位世界武术冠军总是心无旁骛，做任何事都是专心致志，从不闲聊。 “你可以叫我斯洛。我知道他们都叫我龙虾是因为盔甲。我不介意绰号，但龙虾不像武术家的绰号，更像做饭的厨师。” “哈哈，比如说我，我就是厨师。‘好市民’反倒不像厨师的绰号呢。”丹龙笑着说。 “你为什么要去做厨师？”斯洛问。 这可难倒了丹龙，他当初没钱所以在餐馆打工，之后很自然的学会了做菜，后来接下了卓文的餐馆。他做这些是为什么呢？他突然发现，自己没想过这个问题。 “其实，嗯，是一种修行。”丹龙这样回答。他想：“总要说出一个理由的吧？和武术家对话，就要像一个武术家。” “修行？”斯洛不解 “是啊，其实做菜可以练习反应速度，精准控制身体，对嗅觉和听觉也有要求。”丹龙解释道。 “原来如此，是你师父教你的？”斯洛想问的是用做菜来修行武功的方法，是不是丹龙所属的武功门派的秘诀。但是丹龙以为斯洛在问他做菜是不是有师父教的。 “当然了，我师父（卓文）非常厉害，但他不让我跟人提起他。听说他的师父更厉害，是世界最顶尖的人物（世界厨王）。” “你果然是名门高徒！我选对人了。”斯洛说。按他的理解，丹龙的师爷是顶尖高手，大概和燕子的师傅差不多。而这些高手都不喜欢让别人提起他们的名号。 “是你申请让我协助你的？”丹龙问。 “是的，我喜欢和强者合作。而且，你的气能够凝聚成盔甲，比较适合这次任务。而我有真的盔甲。” “这么说来石豹哥应该也适合这次任务。他更是无死角防御呢。”丹龙说道。 “我提到过他，但是总长担心石豹的石质皮肤也挡不住绝命蜂的毒针。”斯洛说道。 “说到盔甲，你的这身盔甲好特别，跟一般的古代盔甲很不一样呢。” “这是我们奥罗维尼家族的祖传宝甲‘定玄真宫’，使用已经失传的乌钢工艺制成。可以说是世界最强盔甲，可不是什么龙虾壳。”斯洛说话总是非常平淡，提到他的盔甲，骄傲之情却自然流露。 “宝甲一般要配宝剑之类的吧，没见你带过兵器呢。”虽然这样说，丹龙默默地想龙虾哥的兵器会不会是一对大钳子。 “一般的人不配让我动用兵器。不过对付蜂七子我会带上。你一会儿就能见到。” 二人各自回房间收拾物品准备出发。丹龙带上了飞刀，别的也想不出来要带什么了，临出门拿了一瓶矿泉水和一包薯片。 警署顶层的直升机平台上，丹龙和斯洛先后到达。斯洛身后背了一把长柄双刃大斧，手上抱着一个头盔。这个头盔一看就非常厚实，眼睛的部分不是一般盔甲使用的栅栏样式，而是是细密的镂空花纹，既美观又实用。 “哇，这就是你的武器吗，好大的斧头。”丹龙感叹道。 “这也是我家祖传的兵器，叫‘落霜鬼牙’。是古代一位圣城骑士的武器，被我曾祖父靠比武赢得。”斯洛总是以自己的家世为傲。他说着看向丹龙，只见丹龙一手握着矿泉水瓶，另一手拎着一袋薯片，仿佛要去踏青，而不是恶战。 “果然不是等闲之辈！”斯洛想，“他这样大概就是‘举重若轻，从容不迫’吧。这种境界……比我还要高了一层，怪不得总长这么看重他……” 其实，举重若轻也可以理解为不知轻重；而从容不迫是初生牛犊的常见状态。不过丹龙和斯洛要去的万花谷确实是个踏青的好地方，至少在被蜂七子占领之前是的。 丹龙和斯洛出发的时候，千里之外的万花谷刚刚雨过天晴。艳阳下的彩虹绚丽夺目。比彩虹还要美丽的是宽阔而平坦的山谷中，那一丛丛，一簇簇的娇艳花朵。这些花儿还挂着水珠，在阳光下晶莹透亮，美不胜收，将整个山谷点缀得如仙境一般。 这里被称为万花谷，是因为从山谷底部到山坡高处是不同的气候类型。所以不同品种的花可以同时绽放，争奇斗艳，全然不像什么危险的魔窟。 锦簇的花丛中都是勤劳而可爱的小蜜蜂，它们圆滚滚的，毛茸茸的，身上是美丽的黄黑相间的条纹。就算是最胆小如鼠的人也不会觉得这里有什么可怕。 山谷的最深处有一条似有似无的小河缓缓流淌，好像一条纤细的银色项链穿过数不清的花丛。项链的一端是一座藤黄色的堡垒，巍峨耸立。 堡垒墙面由无数个标准的六边形拼接而成。大的六边形里面嵌着许许多多小的六边形。这些墙面每隔一段会有一个六边形的开口，不同种类的蜂来来往往，非常繁忙。 堡垒的门口没有守卫，只有两根很粗的圆柱形蜂房。堡垒的周边倒是有几个人。他们匍匐在地上小心地修剪花枝和草坪，维持着这个仙境的美丽。 堡垒里金碧辉煌，各种装饰都是用金子做成的六边形图案。一位侍女端着金色盘子，白瓷碗里盛着精致的茶点，缓缓走入一扇大门。 她叫伊莲娜，是蜂七子四年前从齐撒亚首都多伦巴尔被掳来的高中生。和她一起被绑架的同学或死或疯，没剩几个了。只有她温顺乖巧，很得宠爱，尤其是五王和七王经常宠幸她。 伊莲娜到了七王的寝宫，轻轻放下茶点。她的手势优雅，动作轻柔，茶盘落在桌上，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她身穿淡粉色长纱裙，半透明的条状长纱，被金色的圆形纽扣拢成一件宽松的长裙。长纱的缝隙中露出她曼妙的身姿。 “七王殿下，下午茶到了。”伊莲娜屈膝行礼，含情脉脉地看着小蜂王铎佩。 “嗯，你去吧，这儿没你事了。”铎佩眼睛也没抬一下，全神注视着一个显微镜。显微镜的旁边放着一颗发着荧光的绿色物体，正是“狂暴蛋白”。 “是。”伊莲娜倒退着出了房间，穿过长廊，往厨房走去。一只只不同种类的蜂从她身旁掠过，提醒着她不可以犯任何错误。这里有无数只眼睛看着她。但是她知道，不管有多少眼睛也看不出她心里在想什么。 “前几天四个蜂王外出，回来后就出现了这些荧光鸡蛋。这种东西貌似非常重要，每个蜂王都在废寝忘食地研究它。小蜂王已经两天没睡觉了，几乎没吃过东西。”伊莲娜从未见过这种情形。这是一个很重要的情报，必须赶快传出去。 伊莲娜边想边到了厨房。 “伊莲娜妹妹来了。”厨娘黛西和她打招呼。 “我那边不忙，过来帮帮你。”伊莲娜总是抽空来厨房帮忙，这让黛西和其他几个厨娘非常感激。她们都是被绑架来的。黛西来自赫连穆尔的一所厨师学校，厨艺精湛，是厨房的领班。 伊莲娜不会做饭，但是经常来厨房打下手。身为高级女仆的她本不必这样，但是她和几个厨娘很是聊得来。她走到水池边开始洗菜，菜很多。伊莲娜洗得很仔细。她把手浸入水中，仔细地洗着每一片菜叶。 大片的菜叶盖住了她的手，这是非常必要的。水池里的手拿着一张很小的烘焙用的铝箔。这是伊莲娜刚刚路过烤炉边时顺手撕的。她的另一只手拿了一根针，平时被伊莲娜藏在衣服的金纽扣后面，别在衣服上。伊莲娜看似在洗菜的手实际上正在用针快速刺穿铝箔，刺出专用的孔洞密码。 她一边耐心的“洗菜”一边和几位厨娘闲聊。 “这几天可是轻松呢，都不用备饭，只要准备一些小菜。”黛西说。 “我也是。每天送两次茶点就没事做了。”伊莲娜笑着说。 “你知道为什么吗？大王们突然都不吃东西了？” “他们很忙吧。具体忙什么咱们这些下人最好不要知道。” “你不一样啊。我看你早晚能成为王妃。”黛西调笑道。 “去你的，我哪有那个福气。”伊莲娜顽皮地把洗菜盆里的水甩了一点到黛西脸上。 伊莲娜甩水的时候，不小心溅了一点在自己的衣服上。她用手弹落了衣服上的水珠，针已经被插回了金扣子中。水中的铝箔也被捏成了一个极小的球，夹在指缝中。 洗完菜，伊莲娜把不好的菜叶挑出来，聚成堆，走到垃圾桶边扔掉了。菜叶掉落的同时，一个不起眼的铝箔小球也一起掉落，掉在垃圾桶边一个隐蔽的角落，被菜叶遮挡。 伊莲娜帮了一会儿忙就走了。她还有很多事要做，不过最重要的事已经做完了。 夜深人静，大小蜂王们还在熬夜研究偷回来的至宝。军团蜂在城堡的里里外外巡逻侦查。几乎每一个过道都有巡逻的军团蜂。它们来来往往不知疲倦，比卫兵可靠得多。厨房里没有军团蜂。这里实在没有什么必要侦查。 厨房的垃圾桶边钻出了一只老鼠。是的，就算是仙境也有老鼠。它们可以在任何建筑里打洞。它们也可以躲过任何敏锐的眼睛。只不过这只老鼠好像比较笨。它没找到进入垃圾桶的方法。 没找到食物的它在地上发现了一个小球。它一口吞下了铝箔捏成的小球，转身钻入了一个老鼠洞里。这只老鼠倒也不太笨。它进去后竟然还会关门，把洞堵上了，几乎看不见缝隙。 ------------ 第64章 蜂七子 丹龙和斯洛坐在一架大型运输机上。情报显示“军团蜂”的侦查范围极广，想要突袭峰谷王国，二人最好在夜晚高空跳伞。这将是丹龙人生中第一次跳伞。他激动不已，吃完了最后几个薯片，把水也喝光了。他现在状态极佳。 后机舱门打开了，斯洛戴上头盔，拿起手边的大斧，走向飞机尾部。丹龙把空的矿泉水瓶和薯片的袋子别在机舱的边网上，防止垃圾被风吹走，之后也跟了过去。 二人纵身跃出机舱，下面一片黑暗，一点灯光都没有，只能听见耳畔狂风呼啸。丹龙和斯洛一人手上拿了一个导航仪，上面有一个绿色箭头，指向预订着陆地点。 斯洛的盔甲很重，降落伞包也很大。他下落了一会儿，伸手一拉手环，身后打开了一个巨大的降落伞。丹龙在上面看见斯洛的伞打开，盘算着自己也该开伞了。他这时遇到了一个问题，他忘记该拉那一边的手环了。 丹龙的两肩各有一个拉环。其实一个是主伞，一个是备用伞，拉哪一个都没问题。但是第一次跳伞的丹龙有些紧张，一时不敢下手乱拉。眼看时间拖得太久，他高速下落超过了斯洛。丹龙灵机一动，运气放出了气龙，站在了气龙身上，盘旋着向下飞去。 正在伞降的斯洛看着丹龙脚踩巨龙飞行，真是令人目驰神往，果然不是一般的高手！ 峰谷王国的城堡里，伊莲娜正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但是没有睡觉。她在脑中整理最近几天的所见所闻。 “这种荧光鸡蛋一定是某种稀有的可以强化蜂类的物质，也许有毒。如果能搞到一点点送回齐撒亚就好了。问题是怎么才能拿到呢……只要一丁点就行。”伊莲娜心中在推演各种可能的方式。 “伊莲娜，四王殿下叫你过去。”一个值夜班的侍女来到伊莲娜床边，身后还跟着两团巨颚蜂。伊莲娜一惊，这个四蜂王奥瑞斯阴骘残忍而且不近女色，她一直很怕这人。来通知的侍女还带着巨颚蜂，显然是提防她逃走。 “他们不可能抓到我什么把柄。”伊莲娜想。她四年来一直小心翼翼，每晚睡前都会复盘一天的行动，检查有没有什么破绽。 伊莲娜到了四王的宫门口，刚进去几步，她的心仿佛被电流击中。她看到地上有两具尸体，已经血肉模糊，隐约可见其中一个是厨娘黛西。 她强装镇定，躬身行礼，说道：“奴婢见过四王殿下。”刚说完，身边的巨颚蜂“呼”的一下，全扑向她身上，吓得她魂不附体。好在这些蜂只是落着，并没有下嘴。 “老六说城堡里有老鼠，让我帮着抓，我还不信。没想到还真抓到一只大的。”奥瑞斯冷冷地说。几只巨颚蜂衔着一个不锈钢托盘飞了过来，托盘里有一只死老鼠，肚皮已经被剖开，那颗铝箔小球已经不在了。在灯光下可以看出，这老鼠的前爪闪着银色刀锋，不是普通的老鼠。 “老五和老七都夸你手巧，看来不错。”奥瑞斯手上拿着已经展开的那一小片铝箔。“这么多小洞，什么意思，你能不能给我翻译一下？”伊莲娜知道必然无幸，一颗眼泪不自觉从眼角滑落。她一句话也不说，等待着被巨颚蜂撕成碎片。 “你是齐撒亚的人还是赫连穆尔的？驯兽师小姐，我们还是半个同行呢。”奥瑞斯问。他用阴冷的目光盯着伊莲娜，却已经看不到她的恐惧，她似乎异常地平静，早就准备好面对将要发生的一切。 “你听着，我最近很忙，没空管你。我把你交给老七，让他审你。你要是配合，老七心软可能给你一个痛快的。你要是不配合，我就让三哥审你，到时候你想死就很难了，你自己看着办。” 夜空中，一条巨龙盘旋而下，发着淡红色的微光，边上是一个黑色的大降落伞，下面挂着一副黑色的盔甲，手持双刃大斧，即使在月光下也能看出大斧银色的锋面霜气逼人。 城堡里一个满是刑具的房间，铁链吊绑着一双白嫩纤细的手。再往下看，一个裸身女子被军团蜂爬满，只有头和胳膊露在外面。她表情痛苦，全身的肌肉都在颤抖，汗从耳边留下，正是伊莲娜。 “我从没想过你会进这个房间，”铎佩平静中带着愤怒，“我对你不好吗？你竟然这样背叛我！” “我没有背叛你，因为我从来也不是你的奴隶。”伊莲娜痛苦地挤出了这句话。 “谁派你来的？” “你害怕的人，终究会杀死你们这些魔头的人。”伊莲娜说完话，已经精疲力尽，只剩下了痉挛式的颤抖。 “哈哈哈，我害怕的人？小王我什么也不怕！而且……很快蜂七子会成为世上最可怕的名字。我会让你活着见到这一天的。不过今天，你先要为背叛付出代价。”铎佩阴森一笑。 “啊～啊～”被铁链绑住的双手激烈地扭动，伊莲娜发出凄厉地惨叫。 夜空中，斯洛举起大斧在身后一挥，砍断了降落伞的绳索。他快速下落，双手举起大斧，对着峰谷城堡门口的一根圆柱形蜂巢砍去。 从高空落下的沉重盔甲为这一斩注入了巨大的力量。“砰”的一声，这个蜂巢不是被劈成两半，而是向两边炸裂开来。劲风把附近的军团蜂揉搓变形，在半空中撕碎。 丹龙看斯洛搞定了左边的蜂巢，就控制巨龙扑向了右边的蜂巢。巨龙张开嘴一口咬碎了圆柱形蜂巢的顶端，龙爪抓着蜂巢用力握紧，企图捏碎蜂巢。丹龙这时已经跳下龙，站在一边，鼓足真气形成盔甲。 无数的军团蜂从四面八方涌来，有些是从右边残破的蜂巢，有些是从城堡墙壁上的空洞，还有些从黑暗的远处飞来。这些军团蜂如一团团的黑烟，扑上去蛰咬气龙、丹龙、还有斯洛。 丹龙放出的真气巨龙上附着着伊涅斯的精灵火焰，军团蜂刚一靠近就被烧死。围攻丹龙的蜂也是同样下场。 而斯洛的“定玄真宫”每个关节都严丝合缝，不给军团蜂任何机会，头盔上细密的眼罩也是无懈可击。斯洛感到趴在盔甲上的蜂太多了。他轻轻弹了一下胸口的盔甲，瞬间震死了盔甲上的全部军团蜂。 气龙几次用力，终于把圆柱蜂巢捏碎。斯洛提起大斧冲向城堡正门。这个正门也是用城堡蜂的蜂蜡制成，只不过特别厚。 斯洛大斧一挥，将门斜着砍为两半，上面的一半慢慢滑落，轰然倒塌。二人正准备冲进去，只见城堡正面高处的墙上开了几个六边形的大洞，每个洞里站着一人，正是蜂七子。 最高处的大洞站着大蜂王庞波，他身披淡绿色斗篷，身上一袭灰色长衫，高高的领子遮住了嘴。“来者何人？报上名来，蜂七子领教领教！”听声音庞波大概五十来岁，他语气平淡，却有着强烈的杀气。 “万国警署斯洛蓬祁，奉命捉拿蜂七子归案。估计你们会反抗，我来将你们全部正法。”斯洛不紧不慢，语气中充满了不屑。 丹龙看斯洛做了自我介绍，估计下一个应该是自己了，说道：“我是好市民丹龙，协助万国警署捉拿各位。” 庞波一边说话，一边默默地派出了绝命蜂靠近二人，寻找机会。他问对方名姓，纯粹是转移敌人注意。绝命蜂悄悄靠近了丹龙，发现他身上罩着一层致密而灼热的气流，根本无法靠近，稍稍沾到一点，翅膀就烧毁了。 而那个乌黑的盔甲也是严丝合缝，找不到破绽。十几只绝命蜂找了几个估计略微薄弱的地方分别发射了毒针，结果都被弹开了，半点都没有插入，而自身全都陨命。 庞波心头一紧，心想：“果然来者不善，这两个家伙专门克制我们的蜂群。”他大手一挥，几个蜂王立刻指挥自己的蜂群出战。不同种类的蜂群从各自蜂王所站的六边形洞口涌出。夜晚的蜂群辨不清颜色，只有黑压压一片，好像翻滚的死亡乌云，笼罩了丹龙和斯洛。 气龙在空中乱舞，穿过重重“乌云”，所过之处烧死的蜂如雨般倾泻而下。涌来的蜂群，远远比气龙杀死的多。他们围绕着二人展开了一轮又一轮的攻势。首先是长弓蜂的齐射。黑暗中看不清蜂针，只看到一层层高速的黑雨拍向二人，全部被弹开。 接着是溶蚀蜂组成的蜂团。他们先是一大群，然后迅速散开，变成一个巨大的穹庐同时罩住丹龙和斯洛。强酸从每一个方向射过来，接近丹龙时全部被气流弹开，因为火焰的关系，强酸遇热冒出白烟。 丹龙有点担心斯洛，他扭头看去，只见斯洛用手挡住了眼罩，强酸落在盔甲上没有丝毫变化，好像雨水落在玻璃上，慢慢流下，接触到地面才开始腐蚀地上的石板，冒出白烟。斯洛横着扇动大斧，好像在用一把铁扇子。他用力一扇，强烈的气流瞬间吹散了溶蚀蜂组成的穹庐。 巨颚蜂贴着地面赶来，它们放弃了袭击丹龙，而是从脚开始逐渐往上啃食斯洛的盔甲。斯洛一开始没管它们，直到巨颚蜂爬满了全身，他才用左手轻轻一弹，盔甲上的巨颚蜂全部震死，好像身上的一层浮土自由坠落。 紧接着，无数巨颚蜂又爬满了盔甲，再弹，又掉落一层“浮土”。每次弹落，新的巨颚蜂就前赴后继爬满盔甲用力啃食。斯洛干脆把大斧插在地上，双手像敲鼓一样在盔甲上打着节拍。 他的手快速而轻盈，每拍一下，无数巨颚蜂就化为了“浮土”。四蜂王奥瑞斯看着这个场面，脸色铁青，那是他辛苦培育的蜂群。斯洛的手每次拍落，他都心头一紧，怒火中烧，却又毫无办法。 丹龙一边听着斯洛敲击盔甲，一边控制气龙在军团蜂组成的乌云里穿梭，随着节拍舞动。烧焦的军团蜂不断倾泻而下，乌云越来越稀疏。城堡最下方的洞口上，小蜂王铎佩的脸色比他四哥还要难看。 奥瑞斯终于还是撑不住了，他一挥手，仅存的一点巨颚蜂撤退了。军团蜂也撤退了。蜂七子一起躲回了城堡里，七个洞口被关上。 丹龙和斯洛刚想往城堡里冲，城堡的后面绕出来许多松散的蜂群，他们彼此隔开，保持着一定距离。这种蜂有两对长而直的翅膀，正是振翅蜂。 天空中分散着数不清的振翅蜂，它们每一只都抱着一个椭圆形的炸弹，比他们的身体还要大两三倍。从前面的蜂开始，振翅蜂抱着炸弹，展开了连续的自杀式撞击。 丹龙招回气龙将自己缠绕起来保护，而斯洛用大斧旋转着切开一切靠近自己的炸弹。振翅蜂的自杀攻击连绵不绝，成千上万颗炸弹环绕着二人爆炸。 火焰和冲击波被弹开，万花谷的一切都在燃烧，城堡周围的每一朵花，每一寸草地都变成了灰烬。这个仙境般美丽的山谷，现在成了炼狱火海。 长时间的饱和轰炸终于停下了。一片燃烧的大地上，一边盘着一只巨龙，另边站着一个黑甲武士。仿佛有默契一般，那个武士和巨龙同时扑向了城堡大门。 斯洛冲入大门后，最先找到了铎佩。小蜂王没来得及做任何抵抗就被劈成了两半。气龙从城堡门口进入后从下往上贯穿突袭，最先找到了奥瑞斯。巨龙张开大嘴，双颚用力，咬碎了他。 斯洛接着找到了罗宾。他留了一组长弓蜂保护自己。当斯洛挥着大斧冲过来，长弓蜂射出最后的抵抗。罗宾看着蜂针被盔甲弹开，万念俱灰，感觉自己就像一只即将被拍死的苍蝇。 丹龙本人跟着巨龙和斯洛也进了城堡，他快速辗转跳跃，很快发现了一个穿着奇怪的家伙，定睛一看，原来是蜂七子之一的卡斯图。他用坚固的蜂蜡制成了一副盔甲，还有盾牌和长刀。他摆开架势要和丹龙对打。 丹龙想到林总长说要和不同的敌人对练，欣然迎战，冲了过去。没想到这个家伙太弱，丹龙一腿就把他踢飞撞墙。卡斯图勉力站起，抛下刀，双手持盾。丹龙掷出飞刀，不自觉地附带了真气，把卡斯图连盾带人一起击碎了。 斯洛在城堡中高速奔跑，突然头顶有东西倾泻而下。他反应极快，飞身闪开，用大斧砍开边墙，去了另一个房间。上面倾泻而下的是里科维的溶蚀蜂蜜。强酸性的蜂蜜一直往下溶穿了好几层地面。斯洛一跃到了楼上，看到里科维正在逃走的背影就是一斧，当场解决。 丹龙在城堡里奔跑寻找敌人，路过一个窗口，猛然看到五蜂王博德正被自己的一群振翅蜂抓着飞走，越飞越高。他急忙催动气龙追了上去，气龙高速掠过博德身旁，振翅蜂的翅膀都被烧焦。 博德惨叫着从天空落下。丹龙不想他摔死，催动气龙接住了他。但博德很快被气龙身上附着的火焰烧得嗷嗷大叫，挣扎着从气龙身上跳下，主动摔死了。 ------------ 第65章 万毒手 大蜂王庞波爬到了城堡最高处的塔尖上，听着自己兄弟们死前的惨叫，一声长叹，知道这次是无力回天了。多年以来雄霸一方的他从未把警察放在眼里。连邻国的军队都奈何不了他，警察又算得了什么呢？ 他猛然想起了做杀手的时候，行会里规定不能杀万国警署的人。当时他以为这是会长和警方为了相互不找麻烦而形成的利益勾兑。现在他终于知道了原因。 庞波一手抓着城堡顶端的塔尖，一手握着一颗“狂暴蛋白”，心中不甘：“真是时运不济，分明就差一点了。再等几天，等我用这‘狂暴蛋白’做成了王者绝命蜂，你们这些鼠辈必然死无葬身之地！”可是，他没有几天时间了，几分钟都没有。丹龙和斯洛都看见了他，正在飞速靠近。 “就这样结束吧……看来现在是我的绝命时刻了。”庞波一边喃喃自语，一边吞下了整颗狂暴蛋白。 几秒钟后，强大的气流从庞波的每一个毛孔迸射出来，并让他的身体放出绿色的光芒。丹龙和斯洛都感到了极强的压迫感。二人都停下脚步，看着高处的庞波，只见他双眼发亮，肌肉撑破了衣服，身高似乎也增加了，魁梧如猛兽。 庞波放出的气和丹龙完全不同。丹龙的气凝聚在身体周围，若有似无。而庞波的气好像耀眼的阳光不断向外放射，连绵不绝，刚劲有力，是一种刺得人睁不开眼的气。 即便是见多识广的世界武术冠军斯洛，也没见过这样特别的力量。他对自己的家传盔甲向来很有信心。但是此时他非常确定庞波能一拳把他的盔甲击碎。 丹龙也是惊讶不已：“怪不得总长说这个狂暴蛋白极度危险。刚才要是蜂七子一起吃下这些蛋白，我和斯洛早就死无全尸了。他们竟然有一百多颗……太可怕了！” 情报组介绍过，使用“狂暴蛋白”强化的人类很快会死。二人都意识到，现在就算联手也不是这位绝命蜂王的对手。眼下最好远远躲开，等他自亡。丹龙和斯洛对视一眼，极有默契地转身就跑。 可是哪里还有时间躲开呢？庞波一瞬间就跳到了丹龙身边。他跳起时用力过猛，一脚把城堡的整个塔尖都踢碎了。他这一动，比丹龙的心念还快。丹龙甚至没有时间召回气龙强化自己的防御，庞波已经近在眼前了。 电光火石之间，丹龙本能地感到庞波的右拳要砸向自己的头部。庞波还没有出拳，但是丹龙已经跟随上了庞波的心念，知道了会发生什么。可惜他对面的不是陪他练功的林羽，而是穷凶极恶的庞波。以丹龙的速度，他根本躲不开这一拳。 就在丹龙等着头颅被人击碎的时候，“噗”的一声，他面前的庞波突然七窍喷血，倒地而亡。 丹龙站在庞波的尸体旁，全身冷汗，久久没有敢移动。直到斯洛奔过来确认庞波已死，二人才长舒一口气，都觉得如果庞波再晚一点死，绝对逃不出他的魔掌。他杀完丹龙再去杀斯洛也就多用一两秒钟就够了。 “怪不得总长说“狂暴蛋白”危险，所以要追回。”斯洛感叹道，“真是超级危险品，让人瞬间变成怪物。” “我好像刚才和他心意相通了。”丹龙说。 “什么？” “他出拳之前，我好想知道了他要打向哪里。我能感觉到他的意志。”丹龙说到这里，浑身上下打了一个寒颤。 “这种事我也有过体验，不过是在熟悉的对手身上。第一次交手也能这样，我倒是头一次听说。”斯洛说道。 “我也是头一次，不想再来一次了……”丹龙依然心有余悸。 丹龙和斯洛反复确认了庞波已死，之后又回到了城堡。他们要搜寻剩下的“狂暴蛋白”，同时解救这里的奴隶。驯兽师一死，城堡里残余的蜂类四散逃亡。二人没有遇到任何阻力，顺利找到了被抢走的蛋白，还有不少奴隶。 丹龙在二楼的拐角处打开了一扇门，看到一个女子全身赤裸被铁链吊绑在半空，全身布满了细小的伤口。他一探鼻息，发现还有救，赶快扯断了铁链，把她放下来。丹龙脱下上衣裹住了她，然后小心地抱到城堡门外。 门外堆积着剩下的168颗“狂暴蛋白”。旁边零零散散站着二十来个奴隶。他们目光呆滞，宛如行尸走肉，一点也没有被解放的喜悦。 天慢慢亮了，晨曦洒遍山谷。伊莲娜被阳光照到，恍惚睁开了眼睛，看到的是一片焦土，地上还有零星的火苗。这景象让她不敢确定自已还在万花谷。 “你醒了。”丹龙笑着说，“别怕，我们是万国警署的，你安全了。”丹龙说着把她从怀里放下。丹龙从裤兜里掏出了一个信号棒，一拉环扣，冒出了红色的浓烟。现在只要等着警署的飞机来接他们就行了。 等了一小会儿，斯洛发现前方走来两个人，逆着光看不清楚，但是从身形判断，不认识。丹龙和斯洛都警觉起来，预感来者不善。 远处二人慢慢走近。他们都穿着一样的连帽黑袍，上面绣着墨绿色的长蛇，脸被黑色的面具遮挡，一前一后，步伐一致，缓缓走近。 前面一个人说道：“麻烦了，看来是来晚了一步。” “谁让你不肯坐飞机？非要跑步过来。”后面的人说道。 两个黑袍人走近城堡门口停下了。虽然看不见面容，丹龙和斯洛都能感到对方从容不迫，完全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看来一场大战不可避免，丹龙和斯洛迎了上去，隔开身后的众人，避免无辜的人被误伤。 站在前面的黑袍人又向前迈了一步，用沙哑的声音说道：“我最怕麻烦，和你们商量一下，我只拿走一枚那种荧光鸡蛋。”他指向不远处地上庞波的尸体，“还要带走那个人。不和你们为难。怎么样？” “你是说，你想在警察面前带走赃物和嫌犯尸体，是吗？”斯洛冷冷地问。 “哈哈哈，看来免不了麻烦了呢！”站在后面的那个黑袍人说。他的声音清亮，听起来年轻许多，而且带着一点幸灾乐祸的语气。“那你就稍微玩儿一会儿吧，别太久哦。”说着，后面那个黑袍人自顾自转身走了。 前面那人似乎很不情愿，站在那里踌躇半刻。接下来，斯洛和丹龙都看到，留下的这个黑袍人左手的大袖子中垂下来一颗樱桃大小的铁球，上面连着细钢丝。 他忽然一抬手，铁球飞向了斯洛面门。斯洛挥起大斧打在铁球上，二者相碰，斯洛震得手臂酸麻。铁球被弹飞后在空中变向，飞了回来。这一变匪夷所思，因为铁球没有任何地方借力，完全是凭空自行转弯。 铁球飞回来用钢丝缠住了双刃斧。那黑袍人用力一拽，斯洛的大斧险些脱手，勉强抓住了手柄的尾部。二人正在僵持，丹龙的巨龙袭到黑袍人身旁。那人右手伸出钨钢色的三刃铁爪和龙爪对上，把整条龙弹开。紧接着，黑袍的袖子里钻出一条绿色的大蛇飞上空中与巨龙缠斗。 丹龙注意到这不是真的蛇，而是真气凝聚而成的气蛇，只不过比他的龙小了许多，但是更快，力量也更强。龙蛇在空中碰撞打斗，周围的空气都跟着振动。地面烧焦的草地上，黑色的灰烬被空气的震动激荡起来，在地面舞动。 黑袍人摆脱了丹龙的进攻，一拽钢丝，猛地飞向斯洛，伸出铁爪。斯洛急忙抓紧了斧柄调转斧头去挡。马上斧头就要挡住铁爪，依然缠在斧上的钢丝一紧，斧头一偏，铁爪攻入空隙，在斯洛的胸口划过，把定玄真宫划出长长三道深沟。 “竟然能划伤！” “竟然刺不透！” 二人都是一惊。 那黑袍变招奇快，双脚刚一着地，袖中飞出一颗弹丸，落地爆出一团紫色烟雾。黑袍人在弹丸尚未落地前就迅速跃开了。而斯洛反应稍慢，只好马上闭眼闭气。他知道这烟雾必然有毒。 斯洛只慢了不到半秒，等他再想跃出烟雾竟然已经不能。那烟雾变得异常粘稠，把他裹住了。好像巨型口香糖，将他粘在地上。 烟雾越收越小，逐渐收拢并且变得坚硬。斯洛整个身体被封在黑色的岩石里，一动也不能动。斯洛大惊，他这下可是任人宰割了。黑袍跳回斯洛身边，把手慢慢地放在斯洛头盔上的镂空眼罩处。 “忘了自我介绍，我是万毒手柯伦。”黑袍人刚说完，他的手中涌出暗紫色的液体，从眼罩的缝隙流入盔甲内。 “啊～”盔甲里传来惨叫声，这声音隔着厚厚的盔甲有些发闷，但还是清楚得令人心悸。盔甲在微微晃动，可以知道斯洛正在里面拼命地挣扎。然而此刻，他引以为傲的盔甲却成了他无法逃脱的牢笼。 丹龙正在全神操控巨龙与飞蛇搏斗。他听到斯洛的惨叫，本人冲过去救援，放任巨龙在空中乱斗。丹龙最不擅长的就是一心二用，却没想到他放弃操纵之后，巨龙的动作反而更加灵活多变，扭转了岌岌可危的局面。 丹龙冲到斯洛身边，纵身一跃，挥起右拳打向柯伦面门。柯伦也握拳迎击。他没有用有铁爪的右手，而是收了放出毒液的左手。两拳相碰，激起层层气浪。 柯伦快如闪电，转眼又连出几拳。丹龙左支右挡，全部化解。柯伦脚下用力，一边冲向丹龙，一边连续出拳。不知为何，他只用左手，右手的铁爪一直没动。 稍微过了几招，丹龙就发现这个对手的速度力量都远强于他。好在丹龙学会了随机出拳随心而动的要诀，虽然慢，但是可以料敌先机，勉强没有吃亏。尽管如此，二人每对一招，丹龙浑身的骨头都震得生疼。 柯伦终于用了右手的铁爪，倏地撩过丹龙左脸，被刚刚好躲开。两人转眼拆了一百来招，同时天空中的龙与蛇也一直在缠斗不止。 柯伦突然跃出战局，空中的蛇俯冲向丹龙。龙的速度跟不上蛇，丹龙急忙散开气龙，全力把真气凝结成盔甲防御。 没想到那条绿色的气蛇快到眼前的时候突然分裂，变成了四条一样的蛇，分别在四个方向围住了丹龙。这四条蛇盘着下身，上身直立，头部像眼镜蛇一样展开，同时喷出四股绿色的毒液。 虽然丹龙周身被真气盔甲覆盖，绿色的毒液却渗透了气甲，粘在丹龙身上。他感到这绿色的毒液很温暖，一点也不疼。但是他看到自己在融化，外层的皮肤化成了白色的粘稠液体。全身慢慢都被白色的粘液包裹，这粘液蔓延到头上，到眼睛，一切都变成了白色的。 丹龙并不疼痛，也没有窒息的感觉，只是觉得好恐怖。他从未像这样害怕过，他甚至来不及想自己是不是死了。对丹龙来说，时间就这样结束了，进入了永恒的白色的死寂。 “这就是死亡吗？”这大概是每个濒死之人的问题。 不知过了多久，白色变得有些不同，不再像牛奶的乳白色，而是有些刺眼的白色灯光。一张脸出现在丹龙面前，是兰灵！ 丹龙挣扎着坐起来，看到燕子、难民，石豹都在，边上还有一张床上躺着一个人。这人有些眼生，仔细一看竟然是斯洛。丹龙第一次见斯洛没穿盔甲的样子。 丹龙猛然想起了什么，伸出手来，发现自己的手一如往常。 “发生了什么？”丹龙不解地问。他看着兰灵：“你后来去救我了？那个黑袍人被林总长打败了？” “你是自己好的，我们把你运回来的时候，你在一个海马形状的壳里。而他被裹在紫色的液体中全身僵硬好像死了一样。”兰灵说着看了一眼斯洛。 “医生们还在研究如何医治你们，你们就慢慢自己康复了。你体外的壳化成了白色液体，之后挥发不见了。” “黑袍人呢，你们遇上他了吗？”丹龙问。 兰灵轻轻摇着头。 “我来告诉你后来发生了什么吧。”伊莲娜穿着病号服，一手推着输液用的架子，走了进来。 “你也没事，太好了。”丹龙说道。 “那个黑袍人完全没有管我们。他从盒子里拿了一颗荧光鸡蛋，之后拖着大蜂王的尸体走了。”伊莲娜说道，“他临走时回头告诉我，你们两个没死，不要把你们埋了。” “看来他并不想伤害你们。”兰灵说。 “他说他叫万毒手柯伦。”斯洛说。他的声音有一点变了，变得有些阴郁。 “我大概知道他为什么不杀我们了。”丹龙说，“我猜得不错的话……他是我师兄。我们虽然不认识，但是武功是认识的。师父说过师兄去蛇窟拜师学习在真气上附毒，应该是他没错。” “这人太强了。他要是吃了狂暴蛋白，恐怕连总长都难以对付。”斯洛低着头说道。虽然只丢了一颗蛋白，他感觉这次行动彻底失败了。这是他平生未有的惨痛失败。 丹龙没有接话，但是不知为何，他感觉这个柯伦不是坏人，蛋白落入他手，不是那么危险。 ------------ 第66章 小试牛刀 丹龙在万国警署学习拳脚功夫的时候，托图也在练功。在胡文智的帮助下，托图对电和磁的理解越来越深入。他对物理原理了解得越深，运用电磁能力也就更纯熟，几乎到了随心所欲的地步。 尤维亚对托图练功的进展欣喜不已。为了以示关心，尤维亚每天下午派人送去大量饮品和点心。这顿下午茶的排场很大。茶水、果汁、鸡尾酒，再加上数百种小点心，装满了三辆大型餐车，足够几十个人吃。银狐家的铺张程度可见一斑。 生活一贯节俭的托图竟然也没反对，每次和胡文智吃得开心，还叫上练功场边的保镖们一起吃喝。尤维亚听说托图喜欢果汁，每天供应的果汁品种繁多，不少是从外国空运来的。炎热的夏日，没有什么比冰镇果汁更爽口的了，托图每次都会尝试一下新品种的果汁。 一天午后，托图一边和众人一起享受着冰饮，一边和胡文智探讨学术问题。他突然脸色大变，捂着肚子痛苦地倒地。他斜躺在地上，满头大汗，眼球突出，似乎要向胡文智求救，却怎么也喊不出话来。 托图的脸扭曲抽搐，面容可怖，之后突然翻出白眼，晕死过去。保镖们急速把托图送入医院抢救。改建后的银狐庄园设施齐备，地下有一座小型医院以备战时使用，有常住医生。 机警的尤维亚得到消息后立刻下令保存好托图用过的所有杯子。负责准备这些果汁的厨房人员全部监禁调查，连负责采买水果的人都一起被调查。这极有可能是有人下毒。 幸亏抢救及时，托图脱离了生命危险，但是非常虚弱，一直卧床。尤维亚经常来看托图的恢复情况，并听取医生的分析报告。主治医生吉拉多尔对家主说道：“我这几天仔细分析了病人的症状，还查验了喝剩的饮料。基本可以肯定不是中毒，而是过敏。” “过敏？”尤维亚问。 “是的，非常严重的过敏，比中毒还可怕。我分析应该是蒲枣汁造成的。蒲枣里含有独特的蒲枣碱。据统计，世界上有不到百万分之一的人对蒲枣碱过敏，一般症状很轻。但是托图先生对它严重过敏，抢救晚了就会致命。” “以后不吃这种东西就行了吧？这种水果不常见，我都是头一次听说。”尤维亚问。 “嗯，托图先生过敏太严重，不光不能吃，一丁点都不能接触。有些护肤品中有蒲枣精油，就算挥发一点到空气中也能造成托图先生过敏，可能会造成晕厥甚至致命。”吉拉多尔说道。 尤维亚和医生讨论的时候，只有她的两个保镖和托图的两个保镖守在门外。保镖们哪里知道，刚才的那段对话已经重复过很多次了。每次尤维亚都带不同的保镖来看托图，而守卫托图病房门口的保镖也是每天更换。 银狐的头号战斗力病倒，而且对蒲枣碱致命性过敏。这两个情报太重要了，果然有人企图传递消息被抓。他们不知道，每一位听完这个“情报”的保镖，都会有一个六人小组全天候监视他们的行动。 托图的这次过敏风波是尤维亚设计的情报诱饵，用来引蛇出洞。托图故意找了一个偏门的饮料假装过敏。因为演得太过火，险些把不明就里的胡文智吓得心脏病复发。害得他也住院观察了一天，无意中增强了整个事件的可信性。 尤维亚用此计成功抓到了两个企图传递情报的奸细。只可惜这两个人嘴都非常严实，拷问了十几天，还是不知道幕后是谁。其中一个还找到机会自杀了。尤维亚猜测他们是玫瑰的人。 那么狗王在银狐家有没有人呢？可能也有。尤维亚这出戏设计得虽好，不过筛查范围太小。除了贴身保镖外，家里肯定还有内鬼，她还要另想办法慢慢找。 其实抓间谍相对简单，更麻烦的是处理和玫瑰的关系。尤维亚知道除掉艾克斯家的间谍会深深地得罪玫瑰。玫姐不可能放任她独立自主，不受监控。摆脱控制的同时，如何才能避免过早与艾克斯家决裂呢？ 对于暗世界，玫姐的了解比尤维亚深刻太多了。银狐家想要日后称王，现在还不能破坏联盟。尤维亚需要让玫姐认为她还有利用价值，同时要让她相信银狐家无意抢王位。 “看来托图说的隐退计划得像样操作一下才行。”尤维亚想。 尤维亚从托图那里问到了他计划的隐退地点——沃茨维尔群岛。她派人秘密购买了一片海滩，并煞有介事地找了著名设计师在海滩附近兴建豪华别墅。这个所谓的秘密退休计划，涉及了银狐的财务，建设，安保等诸多部门，实际上并不太保密。这样才能传到玫姐耳朵里，让她安心。 尤维亚得罪了玫瑰，不愿出兵攫猎场，也确实因为不放心桑撒家。这个大家族与何塞时期的银狐实力大体相当。他们的家主伯克桑撒在黑道的人缘比何塞还要好，与诸多元老关系密切；地盘附近还有外援“海盗旗联盟”。真要打起来，桑撒家会非常难缠。尤维亚决定先立威再拉拢，物色了一个合适的目标下手。 桑撒家麾下的一个帮派叫“青山组”，战斗力强悍，老大青山健号称桑撒第一高手。他的青山组一直半独立于桑撒家，有些尾大不掉。青山组的地盘和三联帮的地盘接壤，而这个三联帮却是银狐家的下属。 早在何塞时期，银狐和桑撒家的老大就在各自约束手下不要惹事，划清地盘，各自休兵。但是实力强大的青山组总是不甘心。他慢慢蚕食对方的地盘，几乎吃掉了半个三联帮。对此伯克也只能骂一骂，睁一眼闭一眼。尤维亚挑中了青山健下手，这样出师有名，双方面子上都好过一些。 一个平常的日子，一条破烂的街道，三联帮的小混混“鸭脖仔”在街上闲逛。他不小心越界了，到了青山组的地盘。这里去年还是三联帮的地界，可能鸭脖仔吸毒吸得太嗨，忘记了。 “啪”的一巴掌，青山组的大混子“虎头”用这种方式提醒了他。“找死呢是不是？你不看看到了什么地方？是你能来的吗？”他认识鸭脖仔，这是个没人瞧的起的烂仔。 “我靠！你敢打我？你知道我跟谁混的吗？我找人做了你信吗？有种你别走，你等着！”鸭脖仔捂着脸逃走了。三联帮的怂包是不敢真的叫人来寻仇的，他刚才说的不过是混混们逃走前常说的场面话。 虎头根本没当回事，不到五分钟就把这事忘了。没想到鸭脖仔还真找了几个人来。一共才五个，看样子倒是还挺唬人的，黑西装大墨镜，每人手上一根金属球棒。中间那人套了一身镶红边黑色皮风衣，也是大墨镜，腰上挂了一柄长刀，威风凛凛。 “刚才谁打了鸭哥？有种的站出来！”其中一个黑西装喊道。 这里可是青山组的地盘，除了虎头外，街边小店里，周围小巷里钻出了二三十人。 “我打的，怎么着，不服吗？”虎头在自家地盘，人数又多，说话硬气得很。 “去给鸭哥道歉，不然打得你妈都不认识你。”黑西装挑衅地说。 “看来是专门来找碴的，是三联帮的人。”虎头心想。他看出来这些人不是来帮鸭脖仔找场子的，看来是三联帮想抢回地盘，雇了人来帮忙。 “去你妈的！”虎头一声大喝，抽出一把匕首就要捅那个黑西装。他身后一大群混混各自使用短刀、球棒、铁棍冲了上来。 一场街头斗殴开始了，那四个黑西装宛如虎入羊群，打得小混混们人仰马翻，抱头鼠算。二十几人全部倒地，断手断脚，疼得嗷嗷大叫。而中间那个皮风衣都没出过手。他手里抓了一把硬币，抛在空中又接住，悠闲地观战。 这是托图带着银狐最强的四位高手来找茬挑衅，目的就是展示实力，也顺便测试一下托图新练就的招式。按照托图的要求，这次行动尽量不要杀人。为了保证安全，尤维亚准备了一只五百人的快速反应部队在后方待命。 倒地的小混混们当然不服，叫嚣着要找人来报复。托图让他们离开了。果然不一会儿，很多带枪的帮派分子陆续赶来。那四个黑西服脱下上衣，原来里面都穿了防弹衣。每人腋下还挂了两只微型冲锋·枪。 这四个人双手持枪，枪法精准。赶来的青山组成员刚一露头就被火力压制，都没有机会瞄准开枪。就这样，几十个青山组的外围成员被四个黑西服俘虏了。 托图找了一个领头的人，说道：“带我找你们青山老大，我有事和他谈。”托图一行人带着这个俘虏走了。剩下的俘虏也不敢捡枪从背后偷袭，但是他们电话通知了老大青山健。 青山健听说三联帮找了五个厉害的佣兵来抢地盘反倒有些兴奋。他一直想灭了三联帮，苦于没有借口。小心谨慎的老头子（伯克）总是拦着他去灭三联帮。如今他们自不量力，竟然主动挑衅，真是天赐良机！ 青山健立即派人召集部众，全副武装埋伏在总部门口，等着那几个佣兵来自投罗网。他还特别叮嘱至少留一个活口，这样可以指证三联帮动手在先，吞并他们就顺理成章了。 青山组的总部不太远，是一座六层高的小型办公楼，设计得很现代，挂的牌子是一家文化娱乐公司。这时总部楼前有一百多人，身着防弹衣，手持来福枪，楼顶还有一个狙击手。 从狙击手的瞄准镜里可以看到“五个佣兵”慢慢走向青山组总部。俘虏不在，估计已经放了。狙击手慢慢瞄准中间穿皮衣那人的头，只见他接了一个电话，之后看向了狙击手的瞄准镜。 被发现了！狙击手正准备扣动扳机，远处的皮衣男子却突然一下不见了。那狙击手左右晃动准镜怎么也看不见，只好拿出了一个双筒望远镜寻找。 他刚找到目标，只听“啪”的一声，狙击·枪不知被什么东西从房顶砸落，掉在了楼下的空地上。奇怪的是，狙击·枪边还散落着不少硬币。 “奇怪，我今天没带钱出门啊？哪儿来的硬币？”那狙击手有些莫名其妙。 狙击·枪从楼顶掉落，在楼下引发了一阵骚动。一部分埋伏的士兵冲了出来，只见一个穿着黑色皮衣的人正在以非常奇怪的方式冲过来。 这人好像被看不见的气流左右弹射推动，速度极快，只在转折的地方留下一抹残影。他转眼就到了射程内，却晃得人眼晕，根本无法瞄准。 因为无法瞄准，青山组的士兵们只好开枪胡乱扫射。他们刚开了两枪，突然觉得手上的枪异常沉重，自己体重也不知为何也突然飙涨。 “哗啦，哗啦。”青山组士兵的枪一起掉在地上。凡是穿了防弹衣的人也都同时趴在了地上。带着头盔的人甚至抬不起头来。他们只能看到一双黑皮靴从容走过，并没有理会他们。 有几个青山组的干部没穿防弹衣，也没拿长枪，并未受到磁力影响。他们掏出了复合材料制成的手枪，对着这个皮衣男子。这几人的后脖梗突然被硬币狠狠地砸中，纷纷晕倒。其中有个家伙身手不错，被砸倒在地却没有晕过去。 不过他没有起身，而是迅速扔了手枪，高举双手，跪地投降了。越是高手，越能认清形势，他知道刚才那一下是对方手下留情，不然自己的脖子早就被硬币切断了。 托图身后的四个黑西服随后赶到，用枪指着趴在地上的人，让他们不要乱动。托图则独自进到楼里。一楼大厅里等着他的是青山组的精锐——青山白刃团。 他们一共二十四人，赤裸上身，腰缠白晒，青色过膝裤裙，手持武士刀，列阵迎战。托图一看，对手都用长刀，也拔出了自己的闪电之刃。他觉得此时用磁力夺刀有些无趣，应该换种玩法。 白刃团的武士一看此刀便是一身冷汗。托图在暗世界没什么名气，带了个大墨镜之后更是没人认得。但是知道这把刀的人很多。只见它闪着耀眼的蓝紫色电弧被从刀鞘里抽出，电流一层一层从刀柄往上升，绚丽却又恐怖。 白刃团的团长宫本藤意识到今日必败。可是兵刃已亮，不做丝毫反抗就投降，以后还怎么在黑道立足？ “啊～啊～” 宫本藤呐喊着带队冲向敌人，眼角有些湿润，也不知是被自己的牺牲精神感动了，还是因为怕得想哭。白刃团的武士刚刚靠近，闪电之刃的刀尖便射出电弧，分成许多支叉，把高压电流传到了其它刀上。 “嗷～” 持刀的团员全部被电得嚎叫倒地。离得近的几个人甚至因为肌肉僵硬，都没法叫出声来。若不是托图手下留情，他们此时已化为焦炭。站在最后排的几个团员审时度势，根本没冲过去，扔下刀就跑了。 顶楼的青山健目睹了穿皮衣的家伙闯进楼里，知道来了一个劲敌。等白刃团的剩余几人跑到楼上，他才知道对手是闪电之刃的主人。他虽没见过托图，但是他知道此刀的新主人是银狐家主的丈夫，非同小可。他这才有些紧张，知道了自己面对的不是什么厉害的雇佣兵，而是银狐家的精锐。 “唰啦啦”青山健看到房间的玻璃窗碎了一地。窗外一大群硬币像鸟儿一样掠过建筑，把玻璃都划碎了。飞行的硬币越来越多，把他所在的六楼围了起来，连天色都变得有些暗了。楼外的风吹进来，办公桌上的各类文件被吹散。 青山健拔出了自己的长刀，双手握紧。他身边还有十几个保镖，以及刚才从楼下逃上来的五个白刃团成员。他这点人能守得住银狐家的精锐吗？青山健隐隐感觉今天是自己的最后一战了。 突然，毫无征兆地，所有人的武器都掉在了地上。饶是青山健握刀有力，刀柄还在手，刀头也被吸在了地上。 “哐”的一声，门被踢开。就在托图露面的同时，楼外飞行的硬币像飞镖一样全部射入屋内，擦着每个人的身体而过，之后全部没入墙中。在墙上留下了众人的剪影。 青山组最后这一点战斗力瞬间崩溃，每个人都惊得浑身颤抖，连老大青山健都吓得愣在那里。 天花板突然破裂，一只巨大的由硬币组成的手从上面伸下来，握住了青山健，好像巨人抓了一只小鸟。以青山健的身手，不至于躲不开这只巨手。但是此时的他已经吓得魂飞魄撒。 这只大手从天而降，他除了吓得大喊“妈妈！”，没有做出任何肢体反应。他身边的人看到这只巨手握着他们老大，惊得长大了嘴巴，甚至没有人敢逃走。 “咔嚓”一声响雷，一道闪电从托图手上射出，击中了那只硬币组成的巨手。手中的青山健“嗷”的一声被电晕过去。巨手握着青山健从楼上飞了出去。等屋里的众人回过神来，托图也已经不见了。 ------------ 第67章 墙与墙头草 消息传到桑撒家的总部。银狐开战了，袭击了青山组，生擒了青山健。老江湖伯克桑撒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血雨银狐果然不会放过自己，眼下只能硬着头皮打仗了。“我桑撒家也不是好惹的！”伯克在办公室里大吼着。 但是他也知道，和银狐家开战胜算不大，失败只是时间问题。且不说银狐家最近势力壮大了很多，艾克斯家也和他们关系密切。狗王隐遁，桑撒家现在连个潜在盟友都没有，只能去联络一些独立的小家族了。这些小家族都是利益驱动的，根本信不过，随时可能反水。 更糟糕的是尤维亚的丈夫托图看来是个极为可怕的人物。从逃回来的青山组成员的描述来看，这个托图的实力接近殿前侍卫，甚至达到了元老的水平。 “怪不得尤维亚会嫁给他；怪不得银狐有实力灭了萨科家，还杀了两个殿前侍卫。敢直接挑战狗王，银狐家果然可怕……” 伯克桑撒一夜未睡，一边排兵布阵，一边从战略层面思考对策。 第二天一早，伯克桑撒接到了银狐家信使送来的尤维亚亲笔信。他本来以为是宣战书，没想到竟然是道歉信。尤维亚在信中诚恳地向伯克桑撒道歉，说是没有约束好手下的三联帮，导致了青山组和三联帮的冲突。直接责任人是个叫做鸭脖仔的三联帮成员，已经被控制，随时可以交给伯克处置。 托图本来是要代表银狐家亲自去找青山健道歉的，结果双方误会导致了一点摩擦，好在没人因此丧命。托图已经把青山老大请回了银狐庄园当面和解。三联帮的老大吴德仁已经在银狐庄园向青山老大道歉了，双方已经和解。尤维亚还说会亲自送青山健回来，顺便向伯克桑撒当面道歉。 “这是唱的哪一出戏？有什么诡计？”伯克沉思着。他能想到几种可能。首先，也是最可能的诡计，就是让我放松警惕，然后突然袭击。青山健在严刑拷打后可能已经叛变，这家伙本来也不那么忠诚。他也许会带人作为先锋杀回来。 其次，尤维亚可能会找个替身假装和我会面，然后借机暗杀我。还有一种可能是尤维亚还没准备妥当，但是托图就贸然进攻了，她想再争取一些时间。 “不管她如何使诈，我还是要做好万全准备。”伯克一面安排军力布防，同时也开始研究撤退计划。万一打不过，他计划逃到离银狐地盘较远的费纳布隆岛去。 既然尤维亚虚情假意地写了道歉信，伯克当然不会主动撕破脸。他立刻写了回信，表示都是青山健不懂事。他作为家主管教不严，破坏了两家源远流长的友谊，应该是他要道歉才对。伯克在信中的用词比尤维亚还要谦卑。在假客套这方面，这位老爷子在暗世界鲜逢对手。 不过尤维亚似乎不是在假客套，她真的来了！ 刚过午后，手下人向伯克通报，说银狐家主亲自带人送青山老大回来了。 “来了多少人？”伯克问。 “大概十几个。”手下人回答。 “后面没有别的车队？” “没看到，他们就四辆小车。” “放他们过来吧，截断后路，注意侦查空中！”伯克命令道。他上次见尤维亚大概有十年了。如今他可认不出是不是真的。伯克现在的重点是防止暗杀。他几乎可以断定这个尤维亚是杀手假扮。 虽然猜测来者不是尤维亚本人，伯克也不能直接袭击银狐的车队。他不能先出手挑起战事，装样子必须装到位。可惜他一时之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替身，只好安排了一大群保镖围绕自己。伯克还在办公室安装了环绕式的防弹玻璃罩。他手边另有一个按钮，可以将办公桌翻转，让他躲入楼下的安全密室中。 “虽然这么见面有些丢人，但是安全第一。这个小狐狸比他爹还狡猾，不得不防。”伯克心中盘算。 尤维亚一行人到了桑撒家的总部大楼。尤维亚和托图只带了十个贴身保镖，而且在进入大楼前留下了大部分人守门和看车，只有两个保镖跟着上了楼。 伯克坐在办公桌后面。桌前的防弹玻璃罩被擦得透亮，几乎看不见。办公室两边各站了十几名保镖。另有二十人在外面守门。隔壁的房里埋伏着两支四十人的重装突击队。这样的阵容才能让伯克稍微安心一点。 “桑撒伯伯，您还认得出我吗？”尤维亚一进屋就忽闪着大眼睛看着伯克桑撒，热情洋溢地问道。“我是您的小侄女尤维亚啊。”尤维亚说着原地转了一圈，展示着她曼妙的身姿。 尤维亚穿得并不正式，而是非常时尚，上身是米色皱纹布上衣，下身是玫红色短裙，配了小羊皮的绑腿高跟鞋。她挽着托图的胳膊，介绍道：“这是我老公托图。” “桑撒伯伯好！”托图礼貌地打招呼，笑容有些腼腆。这哪里是黑道大佬会谈，分明是在亲戚家串门的样子。伯克发现了青山健。他正诚惶诚恐跟在尤维亚和托图身后，简直像是带来的佣人。 “好久不见，长成大姑娘了呢。我可是老了，不中用了。”伯克说着摆了摆手，显出一副年老力衰的样子。他比何塞只大了十岁左右，刚刚步入老年，其实精神好得很。他那一对小眼睛躲在防弹玻璃后面，反复打量着尤维亚和托图。 尤维亚也不见外，拉着托图坐在了一旁的沙发上，说道：“婚礼的时候伯伯送了这么重的礼。我们早就应该来上门感谢的，结果一忙就拖到了现在；几天前还差点因为手下人一点小误会伤了两家的和气。我啊今天是特地来给您赔罪的。” 尤维亚说着又起身行了一个屈膝礼，“我作为小辈不懂事，没有约束好手下人，您可千万别放心上。”尤维亚的这个屈膝礼快速而俏皮，说话的语气也好像小孩子在和长辈撒娇。 “哈哈哈，我怎么会和我的小侄女计较这个。你也太见外了。”伯克一边客气着应付，一边暗暗佩服。“可以肯定这个是真的尤维亚。而且她是真的是来道歉的。只不过道歉的目的是拉拢我。先前袭击青山组也是精心挑选的，既能够展示实力，而且还能帮我教训不听话的手下。这个小妞了不得……”伯克此时才豁然开朗，想明白了尤维亚的目的。 他再看托图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哪里像被描述的那样如死神一般可怕？青山组那些人不会众口一词地说谎，他们看到的不过是托图的另一面。伯克看着尤维亚身后只有两个保镖，而她却毫无戒心的样子，只有一种可能。 “这个托图根本不在乎我有多少人。”想到这里，伯克心惊肉跳。“这对夫妇太可怕了，绝对不能与他们为敌！”伯克下定了决心，赌上了这条老命。他从防弹玻璃后面绕了出来，也坐到了沙发上。 “青山这小子也有不对。你们替我教训教训他就是了，用不着来道歉。我和你爸亲兄弟一般，咱们自家人没必要这样。你想想，银狐和桑撒什么时候有过矛盾？咱们从来都是一致对外的。” 尤维亚看明白了也听明白了。伯克桑撒果然是聪明人，应该拉拢而不是敌对。尤维亚笑着说：“话虽这么说，我要是对桑撒伯伯没礼貌，爸爸的在天之灵也会骂我没家教的。再说了，我们这么多年没见，我结婚了也该来拜见一下长辈不是？” 话说到这里，结盟的事就算完成了。二人都心照不宣，不必再挑明。伯克一挥手，把保镖们都赶出了办公室。尤维亚也让保镖离开。屋内就剩下三人。 “你对现在的形式怎么看？”伯克问道。从这一句开始，就是盟友之间开会讨论了。言语变得不那么客套，但是气氛轻松而自然，再无芥蒂。 “狗王躲起来伺机而动。他依然是最强的势力，不过盯着他的位置的人也多，估计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他。”尤维亚说。 “元老会议呢？”伯克问。 “你觉得他们能选出新王吗？”尤维亚反问。 “二十年内选不出来，要先来一阵血雨腥风。”伯克说道，“有什么我能做的吗？”他隐隐意识到托图可能有实力成为新王，尤维亚的目标应该不只是复仇而已。 “让他们互相残杀去吧。我估计杀得差不多了，狗王就会出来，我等的就是他。等我杀了狗王，元老估计也剩不下几个了，到时候我们几个大家族轮流坐庄，如何？”尤维亚抛出了她的提议。 “什么轮流坐庄啊，老朽我还能活几年？我可不像我何塞老弟有这么优秀的女儿。世界是属于你们年轻一代的。我全力辅佐你们就好了。”伯克知道所谓轮流坐庄不过是客气而已，他必须，也只能客气回去。 尤维亚和伯克聊了一个下午，商量了许多细节。有史以来最强大的黑道同盟就此诞生，矛头直指暗世界的王位。这个联盟只有银狐和桑撒。按照尤维亚的说法，银狐和艾克斯家只是暂时相互利用。而桑撒家才是她可以推心置腹的盟友。王位只有一个，与艾克斯家的合作到杀死狗王为止。 尤维亚走后，伯克靠在沙发上伸了一个懒腰，长舒一口气。这一次他是赌对了。来者不是杀手，而是真正的尤维亚。 这一下午的会议，让伯克感到非常疲劳，真的觉得自己老了。这个世界变化太快，而年轻一辈崛起的也太快。他现在被绑上了银狐家的战车，暂时安全。不过银狐、狗王、艾克斯，最后鹿死谁手还很难讲。他这一次又很难说是赌赢了。 ------------ 第68章 冰火指路 丹龙办案负伤后，在医院没住几天就自愈了。他到底中了什么毒，又是如何自愈的，医生们完全没有头绪。情报组的方博士介绍说这个柯伦是暗世界的元老，世界上最顶尖的毒师之一，他用了什么毒恐怕很难查清楚。 林总长也不想再追查此事，被劫走的狂暴蛋白就当是被蜂七子用掉了。科伊尔政府拿到追回的蛋白后千恩万谢，并没有询问太多细节。 丹龙的生活又恢复如常，每天和林总长对练，之后去餐馆做帮厨。兰灵每天泡在资料室，因为落岩城血案还有许多未解之谜，没有真正结案。她对远古时代的记载更感兴趣了，尤其是关于海洋的。 办案回来变化最大的是龙虾斯洛，他不再每天穿着盔甲而是开始穿便装了。他穿的衣服很特别，是那种博物馆里才有的中古时期贵族服饰。几位高级督察开始还有些不太适应，感觉这个人好陌生，还是那个大盔甲看起来亲切。 经过一起办案，兰灵和燕子的关系拉近了很多。二人除了一起调查案件，还偶尔一起逛街吃东西。“你们精灵的食物是怎么样的？我很好奇呢。”燕子问。二人正在一个冰淇淋店一起吃冰激凌。 “其实我们很少吃东西，不很必要。只是在特别的仪式时候吃。”兰灵说道。 “不吃东西不会饿吗？” “不会，至少在马琳莱克不会。来到人类世界后我就需要吃了。开始还很不习惯呢，现在好喜欢。” “我能问问你到底为什么逃出来吗？我没有家，不知道为什么有人会想逃出家里。” “我看了一些关于人类社会的记载，想亲眼见一见。越是不让出岛，我便越想来看，到后来想得要发疯。你完全没有家人吗？从记事起就在孤儿院了？” 燕子没有接话，沉默了很久。 “对不起，我不该问的。”兰灵说道。 “没关系，我只是想起来了很多事。我有点想师父了，她是我的家人。”燕子一笑，说道：“我给你讲一个神话故事怎么样？” “好啊，快讲，我就喜欢听故事。” “从前有一个小女孩。“燕子开始讲道，“她从记事起就没了妈妈，和爸爸相依为命。有一天，滔天巨浪袭击她和爸爸生活的城市，无数的人死了。小女孩和爸爸被巨浪冲散。她眼看着爸爸被海浪吞噬。后来，海水里还出现了可怕的怪兽，把人类的飞机打落，把大楼推到，就像……世界末日一样。 “这时候出突然现了一个身穿白衣的漂亮阿姨。她从天而降，与怪兽搏斗。一个接一个，她一个人打死了全部的怪兽。她和怪兽战斗激起的海浪把小女孩卷入了海里。她冲过去救了她，把她抱在怀里。那小女孩很害怕也很伤心，她才四岁，哭个不停。而那个阿姨也哭了，哭得更伤心，完全没有打赢怪兽的喜悦。 “小女孩后来被送去了孤儿院。两年后的一天，一个叔叔来找她。他拿出白衣阿姨的照片，问她想不想去找这个阿姨。她太想了，就和这个叔叔走了。那叔叔凭空变出了一只巨大的飞龙。他们坐在龙上飞了很远很远，到了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 “龙穿过云层到了山顶。一转眼，那个叔叔已经不见了。小女孩很害怕，独自坐在龙背上哭泣。好在龙很快降落了，而她看到了白衣阿姨在笑着迎接她。 “山顶很大，有一座宏伟的宫殿，但是只有她和阿姨两个人。阿姨说这里是监狱，她因为做错了事，要在这里被囚禁。小女孩问为什么，是因为打怪兽吗？为什么打死害人的怪兽是错的？阿姨说这很复杂，你不懂，其实……我也不懂。 “之后的十年，小女孩就和白衣阿姨一起生活在山顶的宫殿里。阿姨成了她的师父，教她武功，教她知识，还有做人的道理，像妈妈一样照顾她。这十年过得很开心，她都不想走了。直到那只巨龙又飞来，师父说监禁的时间到了，带着她一起坐上巨龙离开。 “小女孩想一直跟着师父，但是师父却带她到了一个叫做警察局的地方。师傅保证会经常来看她，但是不能带她一起走。师父走了，临走时和她说，人不需要很高的武功，人类要靠你这样的普通人来领导才有未来。师父走后只回来看过她两次……”燕子说完，默默的出神。 “第一次听你提起过去呢，原来你的经历如此特别。”兰灵早就发觉叶小燕的身上有种说不出的特别力量，非常强大，却不是法力。 “这只是我刚刚编的一个故事而已，不是我的经历。”燕子说着，双眼出神，又低头在想师父了。 兰灵想起来燕子说过自己的师父比林羽还要厉害，看来此言不虚。她师父可能是个隐士，不想被人知道，所以不让燕子过多提起她。而且不知为何，这位师父并没有将神一般的战力传给她，只想让她做个“普通人”。 吃完了冰淇淋，兰灵和燕子回警局继续办案。燕子提到的“海里的怪兽”却一直萦绕在兰灵的脑海。它们和落岩城有关，和科林纳有关，是不是也和海妖有关呢。兰灵在想妈妈，这个自己从未见过的妈妈。她真的如艾玛所说，是个海妖吗？ 深夜，德宏丽舍打烊了。丹龙收拾完后厨，又来到餐厅前面和服务员们一起收拾桌椅。他总是来帮忙，大家一边干活一边聊天，气氛融洽。这时候进来了两位女士，穿着宽松的大斗篷，一个红色一个蓝色。 “对不起我们已经打烊了，二位明天再来吧。”服务领班杰克客气地说道。 那二人没有理会，径直往里走。杰克刚想再开口阻拦，一瞬间被冻成了冰雕，脸上结满白霜。与此同时，桌椅、墙壁、窗帘……餐厅里的一切也变成了白色的冰雪，所有人都被冻住了。仿佛这整个餐厅原本就是由冰雪雕琢而成的。 只有一个人没被冻住。丹龙立刻意识到不对，放出了带火的气龙，向走在前面的红色斗篷进攻。那红色斗篷抬起手，一个圆盘状的火焰在手心旋转，形成了一只火焰盾牌。气龙撞在上面立刻被弹开。 在这狭小的餐厅内部，气龙被弹开后撞到了天花板，龙尾还扫到了几张桌子。但是这些被冻住的物品全部纹丝不动。那火盾接着化成了一条长长的绳子飞了出来，缠绕在巨龙身上。巨龙奋力挣扎也没有挣开。 红色斗篷身体全部化为了火焰，成为一个火人，一跃到了丹龙面前。丹龙举拳攻了过去，被火人用手掌轻轻接住。他之前学的那些拳脚功夫似乎突然都失灵了，一招便被擒住，而且被定住不动。丹龙感到浑身的气变得灼热难耐。他拼尽全力按照乾元门的方法用气来压制火，却是越来越吃力。 德宏丽舍距离万国警署不远。兰灵有时会来餐厅接丹龙一起去散步。今晚她走到餐厅不远的地方，突然感到了异样。她隐隐觉得不对劲，变成鸟腿模式，狂奔向餐厅。她刚一进门就看到丹龙的拳被一个火人抓住，动弹不得。 她刚想冲过去救人，就感到了彻骨的寒冷。全身的血液几乎要冻结，令她连脚都抬不起来。一个身穿浅蓝色斗篷的女人走过来，微笑着说：“没事的别担心。”兰灵听了这话，忽然就不冷了，但是身体依然动不了。 过了一小会儿，林羽推门进来。他和那女人貌似认识，对视一眼，却没有说话。他站在蓝斗篷身边，一起看着丹龙和火人。丹龙和火人僵持在那里大概五分钟。火人松开了手，变回原来的红色斗篷。 丹龙累得几乎虚脱，双手扶着膝盖，大口喘着气。那红色斗篷放下帽子，竟是一个极为美貌的少女，画着艳丽的妆容，说道：“小林也来了。” “终于等到你们了。”林羽说道。他又转向兰灵，“我来介绍一下，这两位是冰火女王，宜耽 和艾彼，她们是玛丽亚的师父。而这位是马琳莱克的公主兰灵。那是丹龙，你们见过了。” “你可是捡到了宝贝呢，小林。”火女王艾彼说，“他身上的精灵火焰是怎么回事？” 兰灵详细讲述了前因后果。说完后，冰女王宜耽抓起了兰灵的手，端详了一下说：“他能活到今天看来是你帮他修炼的呢。你的水系能量很特别，果然是马琳莱克的血脉。”兰灵透过对方宽松的斗篷帽子，看到了一张精致而白皙的脸。 “怎么样，可以治好吗？”林羽问道。 “可以治好，不过我没有抽出火焰，那样就太可惜了。他应该去学习火系能力，自己把这些精灵火焰吸收利用。”艾彼说道。 “您可以教他吗？”兰灵急切地问。丹龙还在那里喘着粗气，累得不行。艾彼走过去看着他说：“小伙子，你是个不错的材料，应该去跟最厉害的人学习魔法。我推荐你去找我的老师，你愿意去吗？” “当，当然愿意，真是太感谢您了！”丹龙上气不接下气地回答。兰灵喜出望外，冰火女王已经如此厉害，她们的老师一定是神一般的人物。林羽也很开心，他知道宜丹和艾彼的老师就是诸神之一。 “你也一起去学吧，我推荐你去。”宜耽对兰灵说。 “真的吗，我也可以？”兰灵问。 “是的，不过，我们的老师不太喜欢我们。我们的推荐信他是否认可全凭运气。”宜耽说。 “你们这么强大，老师还不喜欢你们？”丹龙奇怪地问。 “是啊，我们太笨了，学不到老师的真传。没学几年就被老师赶出来了呢。”艾彼无奈地笑着说。 “啊，是啊，他超级可怕的。我这样的人连入学资格都没有。”林羽也说道。 “你师父带你去过？”艾彼问。 “去过。”林羽答，语气似乎很受伤，勾起了不好的回忆。 “竟然连他的面子都不认？”宜耽非常惊讶。 “嗯……”林羽一声叹息，不想再说了。 冰火女王各自施法变出两个卷轴分别交给兰灵和丹龙。艾彼简单说了一下魔法城的位置，带上了斗篷的帽子，转身走了。 “替我们和玛丽亚问好。”艾彼和宜耽先后出了门。她们刚刚离开，餐馆的冰冻世界瞬间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杰克一愣，怎么林总长和兰灵站在面前。他隐约记得是两个穿斗篷的女人才对。“一定是今天太累，眼花了……”杰克自言自语道。 两天后，丹龙和兰灵收拾好行囊，要离开警署去求学了。林总长带着高级督察们送别。二人在万国警署只待了半年而已，但是大家都已经非常熟悉，恋恋不舍。众人各自拥抱送行，每人还送了一个离别小礼物。 燕子送给兰灵一个亲手编织的手环。这象牙白色的手环由极细的丝线编织而成。小小一个手环，不知花费了燕子多少时间才做成。 石豹送给丹龙一套野炊工具。十几个不锈钢炊具巧妙地装在一个铁盒子里，非常节约空间。 玛丽亚送给兰灵自己头上的羽毛。她说这叫“幻夜翎”，用力摇晃可以发光，当手电筒用。 难民送了一个打火机给丹龙，是一个可以用很久的火种。它有多种模式，可以当炉灶、焊枪、喷火器用。 珍姐送了兰灵一小瓶香水。她说这个香水味道特别淡，只有她这样鼻子很灵的人才有用。 斯洛送了一个单筒望远镜给丹龙，望远镜上还嵌入了一个指南针，说是旅行必备。 林总长拿出一个超大的背包，说道：“这是我年轻时旅行用的，别看有点旧了，还是很实用。这个包特别结实，而且可以伸缩，大可装下一头牛，小可缩成一本书。包里的吃喝是大家凑钱买的。你们出门在外别饿着自己。” 众人又再拥抱，再道别。面带微笑，却又湿着眼眶。丹龙和兰灵上了一辆出租车，奔向机场。丹龙在车上的时候和托图通了电话，告诉他自己要去遥远的地方求学疗伤。 “路费够不够？”托图问。 “听说那里非常偏远，有钱都买不到东西，所以警署的朋友们准备了好多吃喝用品给我们。估计那里肯定没有手机信号也不通邮政。等我放假回来再跟你联系吧。”丹龙说道。 “嗯，路上小心。回来再联系！“ 他们二人哪里知道，这一去，丹龙差一点就回不来了。 ------------ 第69章 死亡之海 丹龙和兰灵从冰火女王手里拿到了两个卷轴。那是去一座叫做“魔法城”的学校的推荐信。按照火女王艾彼的指点，想要去魔法城必须先穿过“世界的边缘”。普维斯是一个星球，并没有真正的边缘。但是有一个绵延数千里的极深的裂谷，被形容为世界的边缘。 丹龙和兰灵先做了十几个小时的大飞机，又做了六个小时的小飞机，之后是二十几个小时的破旧长途巴士。这一路上，二人领略了世界的广大。 更有趣的是，这一路的景致好像时光隧道一般，让人有种穿越的错觉。他们从摩登都市出发，路旁的建筑越来越古老，路上的交通工具越来越原始。二人后来经过的城市甚至没有电，人们还在用井打水，路上最多的是马和牛车。 二人乘坐的巴士到了阿加德镇。这里是公共交通可以到达的最偏远的城镇。丹龙和兰灵打听了一下，要想再往前就要租用私人汽车。一个热情的小伙子贾巴尔正堵在巴士站门口揽活儿。谈好了价格，贾巴尔开着他的二十年新的越野车带着二人出发了。 他们要坐十个小时的车穿越沙漠，去往人类世界的边疆“远滩”。这片沙漠叫做“死亡之海”，因为沙丘的形状很像大海的波浪，但是极为炎热，是个没有生命的世界。贾巴尔二十来岁，是个健谈的人，一路上给二人讲了许多关于死亡之海的传说。 最有趣的是一个叫翰波的徒步旅行家的故事。这位旅行家立志要成为第一个徒步穿越死亡之海的人。他拖着一个人力车，带了几个月的食物和水出发，结果连沙漠边缘的远滩都没有到达。他的空拖车后来被发现，尸骨却怎么也找不到了。 曾经有好几个司机在晚上看见过徒步的人影，远远地在步行，但是开近了却又找不到。大家都说这是翰波的幽灵。他的亡灵有深深的执念一定要穿越沙漠。因为有翰波的幽灵，后来就没人敢在沙漠里开夜车了。尽管很热，司机们都是趁白天赶路。 “很多人去远滩吗？”兰灵问。 “不算多，但是每年也有百十来人。大多数是你们这样有钱的游客，毕竟是世界尽头呢，很多人想去看看。” “远滩再往外有人去吗？”丹龙问。 “极少，再往外就不是人能去的地方了。” “为什么人不能去？”丹龙追问。 “具体不知道，听说很危险，没什么人能活着回来。不过，每年都有几个非要去送死的。这帮人号称是极限探险家，谁要是走的距离比别人远个几百米，就可以回来吹一辈子牛，说是拓展了人类的疆域。”贾巴尔一边说一边摇头。他岁数不大却是个老司机了，送过好几个探险家去远滩，却没接回来一个。 烈日下，莽莽黄沙一望无际。车行大漠之中，好像一叶小舟在死亡沙海中穿行。巨浪般的沙丘只要一阵微风就会倒塌，吞没这辆小车，仿佛它从未来过。十个小时的车程，车窗外的沙海一成不变，若不是太阳逐渐偏西，几乎让人感觉不到时间。 终于抵达远滩。这里是一个小村落，零零散散十几幢小房子。这些房子都是低矮的圆柱形，但是有一个很高的烟囱，内部用石头围成，外面是一层厚厚的土坯做成的外壳。丹龙一打听，发现这里住宿的价格高得吓人，食物和水也是奢侈品。看来只有沙子和阳光不要钱，要多少有多少，不要都不行。 远滩的边上有一道石头城墙，已经残破不堪，看起来大家盖房子用的石头就是从这个城墙上拆下来的。远滩虽说是人类最远的疆域，其实没有任何驻防，也没有人管理，阻止人类前进的是严酷的大自然。 丹龙和兰灵下车后，简单在远滩转了一圈，之后直奔那个城墙，走了出去。贾巴尔远远的看着他们走远，心中嘀咕：“我以为他们是游客呢，没想到也是去送死的探险家。唉……现在的有钱人，真是活腻了。我工作这么辛苦只为了活着，而他们不用工作，却非要作死不可！”他无奈地摇了摇头。 丹龙和兰灵肩并肩，不紧不慢地走着。丹龙背着大背包。兰灵只拿了存放弓箭的盒子。虽然阳光炙烤，风沙扑面，二人倒也不觉得辛苦，只是风景有些单调。二人一路没怎么说话，因为只要张嘴，必然灌入一嘴的沙粒。 日落了，气温短暂地有些凉爽，之后迅速变得寒冷，能看见口鼻中呼出的热气。远远地似乎有一座堡垒。丹龙立刻拿出斯洛送的望远镜观看。这个望远镜放大倍数很高，清晰地显示这是个用夯土和破烂的铁皮围成的要塞。 丹龙和兰灵慢慢走到了要塞门口，破铁皮城墙上有几只来福枪对着他们。上面一人说道：“来住宿的吗？每人每晚二十个金币，不接受钞票。” 城墙上的另一个人看了一眼天际线，说道：“日落了，不能开门了。你们回去吧，明天白天再来。” “哦，打扰了。”丹龙礼貌地回答。 “你困吗？”兰灵问 “不困，走吧。” 他和兰灵绕过要塞继续前进。没走多远，要塞里的人把他们喊了回来，说是天色太晚怕他们不安全，可以免费住一晚。兰灵瞟了一眼便知道这些家伙有什么打算。她面前这几个士兵穿着破烂的皮外套，脖子上的长围巾挡住了面容，却挡不住他们贪婪饥渴的目光。 天毕竟是黑了，而且有点冷，丹龙和兰灵决定还是进要塞住一晚。二人进到里面，发现并没有房间可住，只有一个露天的小广场，中央一堆篝火，四周零零散散几个帐篷。 这里的守卫们住在唯一的一间铁皮房里，篝火旁的都是付费住宿的客人。丹龙和他们攀谈起来。原来这些人同属一个极限探险队，共十人。他们的领队叫琼斯，出版过好几本有关探险的书，而且在著名博物馆“求索”担任馆长。 这队人带了大量的物资，还有前辈探险家的手稿，围着篝火正在研究明天的行动方案。 “你们也是来探险的吗？”领队琼斯问道。 “我们……”丹龙说，“就是来旅游的，想看看再往前有什么。” 丹龙刚说完，琼斯的脸突然变得严肃而愤怒，说道：“这里是闹着玩的地方吗？你们明天赶快回远滩去！这里随时会死人你知不知道！” 其他探险家看着丹龙和兰灵，衣着单薄，两个人只带了一个背包，真是无知无畏到了极点。 “呃……”丹龙不知道怎么回答好。 “嗯嗯，谢谢这位大哥提醒。我们明天就走。”兰灵笑着说。 夜深了，篝火旁，丹龙和兰灵裹在一个睡袋里睡着。听到脚步声走进，二人都醒了，但是没动。几把来福枪对准了二人。 “嘿，小子！”一个守卫对丹龙说，“我们老大要借你的妞儿用一晚上，算是住宿费了。你要是乖一点，就饶你不死。” “不是说免费住宿的吗？”丹龙问。 “哈哈哈……哈哈”几个守卫笑得岔气，没想到这人有些呆傻。 笑声惊醒了不远处的探险队员们。几个守卫立刻把枪对准了那边，喝到：“看什么看！别管闲事，活腻了吗！”探险队人人身边都有枪。琼斯此时已经握枪在手，悄悄从被窝里伸出枪口对准了一个守卫。 “啊，啊，啊”几声闷响，五个守卫同时倒地。丹龙很小心地放出了几道真气击晕了他们。他很不想把人打碎，打倒守卫之后自己就睡了。而兰灵从头到尾都闭着眼，好像一直没醒过。 过了一会儿，又来了几个守卫，看到自己人倒了一地，而丹龙和兰灵躺在那里睡的正香。正在奇怪，“啊，啊，啊”，这几人也都倒下了。这个要塞的老大波普带着剩余的六七个人，躲在铁皮屋里用枪对着外面，紧张得枪管都在颤抖。 “这一定是闹鬼了，屋外有什么邪物！”波普心里发毛。他什么也没看见，没有子弹，没有枪声，十来个兄弟就这么莫名倒下了。 丹龙假装睡觉，瞥了一眼屋里的人，顽皮一笑。他催动真气，“呼”的一下把整个铁皮屋推到了。屋里的人吓得屁滚尿流，挣扎着从铁皮堆里爬出来，从要塞低矮的墙上跳出去，往远滩方向跑去。 经验丰富的琼斯看出了端倪，微笑着睡了。“没想到这两个年轻人是武学高手。我真是多虑了，这种地方怎么会有普通人来？” 第二天清晨，探险队整装待发。他们每个人都有一个大包，还有一个长条形的包裹要两个人提。不少人的肩上还背着长枪。琼斯看丹龙和兰灵还在睡着，喊了一声：“喂，小哥，我们要出发了。你们一起吗？路上人多才安全。” 丹龙在睡袋里揉了揉眼睛，说道：“好的，你们先走。我们很快跟来。别耽误了你们。” 虽然太阳刚升起不久，地上已经开始炎热了。探险队的人行李多走得慢，很快被丹龙和兰灵追上。丹龙看他们大包小包，行动吃力，主动帮他们拿了两个行李。 “你们是武学高手吧，也来这里探险吗？”琼斯问。 “修炼，在大自然中修炼。”丹龙说。 二人一路走，一路闲谈，也不在乎吃了多少沙子。他们正聊着，风沙开始大起来，吹得人睁不开眼。探险队中的一个人拿出了一只特大号望远镜，跳上另一个大个子队员的肩膀，看了一会儿说道：“黑风暴！10点钟方向，30里，快准备！” 队员们立刻放下行李，从包裹中掏出了许多铲子开始就地挖坑。这些人训练有素，配合默契，谁负责挖哪里都不用交流。丹龙不知道什么是“黑风暴”，也搞不懂为什么突然要开始挖坑。不过看众人紧张的样子，这个坑一定很重要。他也赶快找了一个铲子帮忙一起挖。 十来个人很快在沙地里挖出了一个大坑。一些人开始把散落的行李扔进坑中。有两个队员打开了那件长条形的行李，里面卷着一块很大的帆布。另有几个人从一个包裹里掏出了许多一段一段的白色塑料管，他们不断把管子拧在一起，组成一根很长的管道。 最后所有人都跳进坑里，上面铺上了大帆布，四个角用长钉固定。帆布边缘有一个预留的圆孔，接好的长塑料管竖起来穿过这个孔。琼斯最后检查，所有人和行李都在坑里了，自己也跳进去蒙上了帆布。 丹龙跳进来才意识到为什么要挖坑。这坑里完全没有风，是个很好的掩护。一开始坑中还是亮的，强烈的阳光透过帆布依然能照亮坑内。不一会儿，天色变暗，帆布开始剧烈地抖动。虽然固定了长钉，坑里的人还是围城一圈，每人都抓着帆布的边缘防止它被吹走。 塑料管子传来了外面呼啸的风声，不时有沙子从管道中漏下来。天很快全黑了，有个队员打开了一只便携小灯笼放在中央。从塑料管传入的声音越来越响，开始有些刺耳。 帆布不再抖动。原先围着一圈抓着帆布的人都松开了手。他们均匀地散开，站在坑里，每个人都举起双手托着帆布，好像是一根根柱子在支撑着天花板。丹龙和兰灵也有样学样，跟着他们的每个动作。 这时坑里每个人都很安静，凝神摒息听着塑料管里传来的风声。很快，没有人托举的地方，帆布开始微微凹陷。好在大家站得都不太远，没有地方凹入太深。塑料管还在呼啸，坑里的空气变得浑浊。好在有这跟管子，不然一定呼吸困难。 过了很久很久，仿佛有一天那么长，塑料管里的声音逐渐微弱，终于安静下来。 ------------ 第70章 寒沙守疆 神鸟御空 丹龙和兰灵幸亏跟着经验丰富的探险队躲入了大坑中，不然沙漠黑风暴来袭，就算不死也会狼狈不堪。风暴过境，终于安静下来。坑里的众人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开始了下一步行动。 帆布的一角被打开。一位年轻力壮的队员用铲子拼命往外挖。他腰上缠了一条绳索。这条长绳把坑里的每个人都连接起来。前面的人挖出的沙子很多。后面几个队员用铁铲接力，把沙子运到坑的另一侧，几乎把坑填了一半。 “当、当、当”塑料管响了三声，看来第一个人出去了，大家都很振奋。第二个人一边自己往外挖，一边被外面的人用绳索拽着，很快也出去了。就这样，一个个大家都从坑里被拽了出去，最后一个是琼斯。 外面艳阳高照，所有的沙丘都变了位置，除此之外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兰灵出来后看到他们所在的坑上坐落着一个大沙丘，长长的塑料管只露出了一小段。 探险队员们一个个都是灰头土脸，一身沙尘，坐在沙地上呼吸着灼热的空气，就地休息。事情还不算完。短暂休息后，大家围着沙丘开始努力挖掘，把行李终于都挖了出来。除了丹龙和兰灵，所有人都累得瘫倒。 没有休息很久，琼斯看了看手表，下令整装出发。这次再上路就没有人闲聊了。风小了很多，几乎没有，但是太阳的炙烤变得愈强，好像贴着人的脸烤。不管是遮阳帽还是头巾都挡不住这流火的骄阳。 丹龙因为一直被烈火焚心，对炙烤的忍受能力比较强。其他所有人都快被烤死了。连兰灵都有些不适。丹龙赶快为她撑了一把伞遮荫。这支经验丰富的探险队，每人都配了一顶铝箔遮阳盖。即使这样，也有人开始中暑倒下。好在他们既有药物也有足够的水，倒下的人很快恢复，被其他队员搀扶着前进。 众人在烈日中又走了很久，终于等到太阳偏西，气温稍稍下降。一群人横七竖八，累倒在地上休息，好几个人就地睡着了。 “快起来吃饭！现在不吃就要就着冷风吃了！”琼斯喊着。队员们相互搀扶，围在一起，趁着这一天中唯一的一小段舒适气温抓紧吃东西。他们从各自背包里拿出了可以开封即食的方便食品。 丹龙则拿出了石豹送的野炊工具，用难民送的打火机煮了一小锅汤面，他煮完一锅又一锅分给大家。谁要吃面需要自己提供水，丹龙带了很多面和调料。 天色越晚，气温越冷。每个人都裹上了毯子，吃着丹龙煮的热面条，觉得这是世界上最美味的食物。几个团员把多余的毯子分给丹龙和兰灵。丹龙把毯子都裹在了兰灵身上。他发现自己体内的火完全可以抵御寒冷。 团员们看着丹龙只穿了一件单衣，面带微笑，完全没有疲劳的样子，佩服不已。琼斯问道：“我说……丹龙小哥。你该不会是哪一届的世界武术冠军吧？老实说，我四处探险二十几年了，没见过你这样的人物。” “不是，不是。我是个餐馆老板，偶尔协助警方办案。嗯……我倒是有个朋友是世界武术冠军。” “你们这些武林高手经常来这么严酷的地方修炼吗？”一个队员问道。 “也不是，我们都是第一次来呢。我们来……主要也不是修炼，而是学习。”丹龙答道。 “学习？”琼斯有些奇怪。这荒芜的沙漠难道有学校不成？ “向大自然学习。大自然……是最好的老师！”兰灵赶紧解释道。她怕丹龙泄露了此行的目的。艾彼说过绝对不可以向外人提起魔法城。 第二天一早，众人趁着太阳刚出来，气温还算温和，赶紧收拾行装，匆匆吃了早饭上路。行到正午，又有几个人先后中暑。众人走走停停，勉力在沙漠中前进。 探险队如同一小串蚂蚁，在无尽的沙漠中艰难跋涉，一天又一天，仿佛没有尽头。 又一天开始了，众人在酷暑中默默苦挨，步伐沉重。突然最前面的一个队员陷入了沙中，半个身体被吞没。但是他很有经验，立刻把上身匐地，维持自己不再下陷。队友很快抛来绳索把他拉了出来。 “看来到流沙海了！”琼斯掏出一本残破的笔记本，据说是前辈探险家的手稿。前方遇到了阻碍，众人反而精神一震，开始从行李里面翻找东西。不一会儿，每人的脚上都绑上了两只好像滑雪板一样的长木条。他们用绳索彼此连接，排好队准备往前走。 “你们有没有什么宽大而且比较结实的东西？绑在脚上可以不被流沙吸入。”琼斯问丹龙。 “呃，好像没有，不过我可以试试这样。”丹龙说着走向了刚才有人陷入的地方。他把真气聚拢在脚上，让真气围着脚底形成圆盘。 琼斯手里抓了一卷绳索，准备随时抛给丹龙，结果发现他在流沙上走得很好，一点也没下陷。 “武术高手果然不凡！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轻功吧？”琼斯心道。 丹龙把兰灵抱在怀里，和探险队一起走过流沙海。 “原来有前辈曾经到过这里。”丹龙说。 “不仅如此，前辈还到过真正的世界尽头。”琼斯说。 “我以为世界是球形的，没有尽头呢。”兰灵说。 “理论上讲确实应该是球形，不过这一边走不通。”琼斯说。 “走不通？为什么？”兰灵问。 “我们就是想看看为什么。这是本次探险的主要目的。”琼斯说。 众人在流沙海走了一天，才再次踏足普通的沙漠。又行了一天之后，众人远远地听到有轰隆声。负责瞭望的队员塔塔又拿出了特大号望远镜，站在队友肩膀上，一边看一边说：“奇怪……”他仔细看了很久，又说了一声“奇怪”。丹龙也拿望远镜看去。远远的有一条细线，好像沙子组成的长河悬在空中奔流。 “是沙暴吗？”丹龙问塔塔。 “不是，从来没见过。不过看来不会改变方向，我们可以靠近。”塔塔回答道。 又走了半天的时间，悬在空中的沙河逐渐清晰。离近看，它其实是风力极强的沙暴向固定的方向吹，好像一堵高墙。走得再近一些，众人发现沙暴的下面是一个峡谷，深不见底，也看不见对面。强风来自峡谷深处，带着阵阵寒意，把沙子吹得如激流涌动，轰隆声不绝于耳。 “耶～太棒了！”探险队的众人欢呼起来。 丹龙有些莫名其妙：“被这么厉害的‘沙墙’阻挡，不是应该忧虑吗，为什么这么高兴？” 探险队的众人在相互握手庆祝，不少人在自拍留念。 琼斯过来和丹龙握手说：“恭喜～我们是最近三百年来唯一到过世界尽头的一群人！” “原来这里就是你之前说的世界尽头。”丹龙恍然大悟。 “没错，根据古籍记载，这地方叫‘洪沙冰崖’，任何人都过不去，是名副其实的世界尽头。” 丹龙抬起头，沙暴形成的墙高耸入天际，但是也还是可以看到蓝天。他问道：“不能飞过去吗？飞机应该比这个沙墙高吧。” “很多人试过，没有人能活着回来，有人使用高空热气球都不行。”琼斯说道。 “这么厉害啊……”丹龙有点犯愁，他刚刚还想用气龙飞过去呢。 “为什么说是冰崖，下面有冰吗？”兰灵问。 “这也是我们考察的重点。”琼斯一笑，召集队员们集合。他们每人从包里掏出了一卷绳索，相互连接，变得极长，绳索的一头绑了一个特别的梭形水桶。这个水桶由金属制成，两头尖中间鼓起，上半部分有一个开口。桶上还有几个奇怪的装置，琼斯介绍说这是测量风力和气压的仪器。 “扔！”琼斯拿着一个秒表，一个队员听到口令把梭形水桶扔下了悬崖，绳子飞速被抽走，可以看出水桶被吹得偏离了垂直方向。虽然有一大卷绳子，但是很快绳子被抽得只剩薄薄一层了。 “快把绳子钉住”众人赶快找来长钉把绳索的末端钉住。琼斯带上一副厚厚的皮手套。他抓着绳索，企图减慢绳索的速度。绳索剧烈摇晃，琼斯站立不稳。其他队员纷纷加入，带着手套抓住绳索，但是无济于事。绳索被抽走的速度太快，很多人的手套磨得滚烫，不得不松手。 “啪”的一声，绳索到头了，地上的长钉被拽起，绳索眼看就要飞入悬崖。丹龙眼疾手快，抓住了长钉。但是地上没有使力的地方，丹龙被拽着在地上滑行，好像在表演沙地滑水。他越滑越接近崖边，眼看要被拽入呼啸的山崖。丹龙扑倒在地，把长钉又插入了地里。众人陆续赶到，开始合力拉起绳索。 有丹龙和兰灵帮忙用力，绳索终于一点点上升，可是以这个速度，恐怕要几天时间才能把水桶拉上来。不过问题很快解决了，紧绷的绳索突然变得很轻，大家知道应该是绳子断了。 果然，绳子的另一头很快被拉起，梭形水桶不见了。琼斯看了一眼绳索的断口，说“是被锐利的东西划破的。”他又摘下手套，伸手攥住了断口附近的绳索，惊讶地说：“冰凉彻骨，果然是‘洪沙冰崖’。看来谷底有冰，还是非常锋利的冰。”他用刀割断了绳索末端的一小段，用塑料袋封起来，放进背包，喜不自胜。 探险队临走又取了一些崖边的沙子，照了许多照片留念。兰灵和丹龙还和大家一起照了一张合影。“走吧，在这里过夜太危险。我们要在日落前走远一点。”琼斯对丹龙和兰灵说道。 “那个……”丹龙说，“我俩打算就呆在这里了，虽然有点吵，不过风景不错。” “嗯，我们要多住几天，你们就先回去吧。”兰灵说。 “那你们自己小心，我们在远滩见。或者……去我的博物馆，科伊尔共和国的求索博物馆。” 琼斯这几天见识了武术家超强的能力，不再担心他们的安全了。他率领众人慢慢消失在了远方的地平线上。 “怎么过去，有主意吗？”兰灵问。 “当然用飞的，不过要飞高一点，你怕不怕？” “我怎么会怕。” “那就来吧。”丹龙单肩背包，从背部放出巨龙。他怀里抱着兰灵，兰灵拿着弓箭盒子。丹龙轻轻一跃跳上龙头。巨龙腾空而起，盘旋着飞上高空。 “你的龙还能这么用，真不错！”兰灵感叹道。 “我是上次办案才发现的，这样看风景挺不错。” 巨龙盘旋许久，终于飞的比沙暴之墙还要高，飞在滚滚洪沙上方。丹龙和兰灵往下看，这个洪沙冰崖比想象的宽多了，在高空都能听到它的轰鸣。飞了一小会儿，前方看见了陆地，也是一片荒芜。 突然，兰灵发现有东西飞过来。远处两只鸟看起来像老鹰，但是速度快得多。等这两只鸟离得近了，兰灵才发现它们比老鹰大了百倍有余，堪称空中巨兽，直扑巨龙而来。 这两只鸟顺风而来，飞得极快。相比之下，气龙简直是在慢慢地蠕动。“不好！”兰灵赶紧拿出了月枝，准备射鸟。一只大鸟转眼已经飞到了近前，张开爪子。水箭射在鸟爪上完全没反应。兰灵再射鸟的眼睛，那鸟头一歪就躲过了。另一只大鸟也扑过来，丹龙用气龙的尾巴挡开。 两只大鸟围着气龙上的二人不停进攻，一会儿用爪子，一会儿用嘴喙，凶险异常。兰灵正要去拿飞鸿惊鸟。“抓紧我。”丹龙说。兰灵停止了射箭，背起长弓，双手抱住丹龙脖颈。丹龙腾出右手从腰上摸出了一把飞刀。 他聚气于刀上，用力掷出。鸟的体型巨大，根本不用瞄准。飞刀击中了一只大鸟的前胸，羽毛飞散。那大鸟凄厉惨叫，从空中直堕下去，之后奋力振翅，才勉强没有掉入沙暴之中。 另一只鸟趁丹龙掷出飞刀的空隙，从背后袭击，丹龙闪身躲过，但是背包却被大鸟抓住。它锋利的爪子划破了肩带，抓着背包俯冲下去跟随受伤的鸟。它一边追着伤鸟，一边在凄厉地叫着，伤心地叫着，焦急地叫着，越飞越远。 丹龙收起了手上的第二把飞刀。他实在不忍心从背后击落这只鸟。曾有那么一瞬间，他和鸟心意相通了。 气龙又飞了一会儿，终于到达对面。丹龙和兰灵又踩在地面上。这里一样的炎热，一样的荒芜。不同的是，这里不是沙漠，而是碎岩石组成的平原，一望无际，零星地点缀着一些被风雕琢成奇怪形状的巨石。按照艾彼的指点，世界边缘的后面被称为“洛吉萨”。 ------------ 第71章 身不由己 以身犯险者动机各有不同。丹龙穿越洪沙冰崖为的是去求学治病；琼斯的探险队为了探索世界；托图为了帮尤维亚复仇；而有的人却是身不由己，不得不冒险。 每个人的冒险都会有不同的后果。成功也好，失败也罢，这些后果并不仅仅会影响冒险者自己，也会改变别人的命运。 时间回到四十年前。一条尘土飞扬的街道，两排老旧的木板房，每个房子的正面都装饰了闪烁的霓虹灯。街边横七竖八停满了车，很多是最新式的跑车，跟这条街道仿佛属于两个时代。 木板房里热闹非凡。现场乐队正在嗨歌，半裸的女子正随着音乐起舞。大厅里摆满了各种赌博机，牌桌，轮盘。人们大呼小叫，有的人在吸毒，有的在斗殴，进入了某种集体癫狂。 “砰”的一声枪响，一个赌客杀死了另一个赌客。保安过来带走了开枪的人，拖走了尸体，清洁工过来擦掉了血迹。一切都恢复如常，大家继续狂欢，很多人甚至没注意到发生过什么。 这里是“莫纳莫纳”，是赌城，性城，毒品之城，也是著名的黑市。它还有一个身份，是攫猎场的门口。这里只有一条主街，三四条小街，一共三十几幢房子，但却在暗世界鼎鼎大名。 莫纳莫纳远离所有城市，所有法律，是人类文明最黑暗的角落。即便如此，无数的人对这里趋之若鹜。他们是最疯狂的赌徒，最变态的嫖客，最接近死亡的吸毒者，还有最想一夜暴富的冒险家。 这里的黑市可以买到一切不可以交易的物品，不可以曝光的秘密，还有被认为已经不存在的珍惜物品。控制这里的凯勒姆家族只有这么一点地盘，财力却堪比暗世界的五大家族。在这里，“罪恶”是一种作物，被有意地种植，精心地维护，疯狂地收割。 在一间烟雾缭绕的小厅里，简陋的木门隔开了大厅里喧嚣的音乐，六七个赌客在赌轮盘。这是大赌客专用的赌桌。桌上的每个筹码都比外面的同样的筹码高10倍价格。 红色的筹码代表十万元。蓝色的筹码代表一百万。金色的筹码代表一百枚金币。黑色的筹码上有银色的字母，代表不同的特种赌注，比如肢体或器官；杀一个人；一份情报；某个特别的任务等。轮盘的赌桌上堆满了各色的筹码，每个人都在全神贯注看着骰子在轮盘里飞转跳跃。 这一群赌客中只有一个是女人。她大概三十岁出头，大大的蓝眼睛，胡桃色的卷发，画着艳丽的浓妆，穿着一件简单的黑丝绒戴帽长衫。 她的身后站着一个大约十岁的小女孩，驼色卷发，黑眼珠，身着同样的衣服，一只手抓着那个女人的衣褶，眼睛也在盯着轮盘。轮盘停下了，那女人露出了微笑。 赌桌对面的一个穿背心的大胡子男人却没有盯着轮盘。他在看那个女人，还有她身后的小女孩。 轮盘又开始转动了，蓝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过跳动的骰子，这一次她等来的是失望。对面的大胡子微微一笑。当然，没人注意到他笑了。又开了几局轮盘，那女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她身前的筹码几乎不剩什么了。她起身离开，不一会儿拿了几个新的筹码来，其中有一枚是黑色的。她把全部筹码放进了押注的台面，轮盘又开始转动了。 一条昏暗的走廊，地上铺着脏得几乎变成了黑色的红地毯。走廊的左右是一个个有编号的房间。这里是莫纳莫纳的一处酒店。 一个房间里，蓝眼睛的女人和大胡子正在面对面站着，各自解开自己的衣服，一旁的桌子上放了几副手铐。小女孩站在门口狭小的门厅，尽可能贴着门，远远地离开即将发生的事情。 很快，房间里传来了女人痛苦的呻·吟和大胡子放纵的笑声。小女孩闭着眼背靠着门在颤抖。她突然觉得灯光发暗，睁眼看去，那个大胡子正全身赤裸站在她面前，像一只大熊准备扑向猎物。 小女孩吓得不敢动，也不敢叫，看着这个怪兽一样的男人狞笑着走向自己。 大胡子的笑容突然僵在那里，全身肌肉绷紧，眼睛盯着一段天花板，瞳孔张大，之后直直地倒下了。他的头就砸在小女孩的脚边，背上插了一只匕首，直没入心脏。 小女孩还在那里不知所措，蓝眼睛的女人已经穿好了衣服，在翻找大胡子的随身物品。她拿了一袋金币，几枚筹码和一叠钞票，打开了房间的窗子，回头对小女孩说。 “斯芬娜，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走？” 即便过去了很多年，斯芬娜依然记得那个晚上。从那晚开始，她的世界完全改变了。 十几年之后。一个幽暗的山洞里，地上躺着四具尸体。他们服装各异，每人手上都有一把长剑。洞中的一块大石头上坐着一个人，穿着烟灰色的紧身长袍，棕色的皮腰带，身后背着两把入鞘的刀。他的头发和脸都被同样烟灰色的布缠绕着，只露出深棕色的眼睛。 他的手边插着一把砍刀，刀刃完全没入石中。这个灰衣人问道：“所以说……你妈妈就是因为杀了人才躲入的攫猎场？” “我开始是这么以为的。”一个女人说道。她大概二十七八岁年纪，驼色的头发梳成了两个俏皮的马尾辫。她身穿中古贵族的服饰，画着浓妆，手上没有拿东西，正是斯芬娜。 “你妈妈会武功吗？”灰衣人接着问。 “基本不会，她以前是职业盗贼，偷东西还可以，但是后来基本上只赌博。”斯芬娜答道。 “她和谁学的偷盗？” “我外公，我没见过他，据说是很有名的雅盗，只偷高端艺术品。他收养了我妈，后来有一次出活儿就再也没回来，估计是崩了。” “你妈妈叫什么名字？” “我只叫她妈妈。她有几百个名字吧，每次赌都换一个名字。她说是为了转运。” “你爸爸呢？” “我没有爸爸，据说是我妈有一次出活儿崩了，为了脱身和一个守卫搞出了我。” “你也会偷盗吗？” “我妈没教我，她忙着赌，没空。她只教了我一些步法，这样她偷东西的时候我不会拖累她。” “你们这样的人是怎么在攫猎场活下来的？” “我们刚进去的时候，正赶上两个老大在门口附近混战。我们就溜进去了，不然估计很难进到深处。” “深处好生存一些？” “是的，尤其是女人。攫猎场里没什么女人，算是紧俏的货。我妈找到了最有钱的穆老大。” “后来怎样？”灰衣人语气平淡，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 “我妈给穆老大当了小妾。这个穆老大控制攫猎场的水源，巨他妈有钱！他有十几个女人，还有几个男婊·子。我妈最得他欢心，除了因为漂亮还因为帮他开了赌场。我妈对赌博就没有不懂的。她帮穆老大开了个水赌场。来的人用金子赌，赌赢了拿水走。这赌场比卖水赚钱快多了，穆老大特开心。” “然后呢？” “你怎么这么多话！你是不是想上我？你很强，不用这么多废话，直接来吧。”斯芬娜不耐烦地说道。 “你怎么会这么想？”灰衣人继续问，语气丝毫没有改变。 “我发现攫猎场外面的男人如果想上我，就会一堆废话，还是猎场里面简单直接。” “我说了，我只问问题，你回答。我问完了就放你走。” 斯芬娜叹了一口气。她最烦罗里罗嗦，但眼下也没有办法，这个人太强了，一招就能杀了她。 “好吧……接着说，说到哪儿了？”斯芬娜压住了火，问道。 “穆老大开了水赌场。” “穆老大更有钱了之后就开始不安分，想去从里奇老大哪里抢矿场。” “一共几个老大？” “里面一共有六个老大，穆老大有水源，里奇有金矿，弗兰克有实验室，巴克和罗尼占了门口，一人一半。还有一个威廉，占了唯一的山。” “听说金矿早就废弃了。” “还有金子，不过正常的开采赚不到钱，用奴隶就不一样了。” “实验室是怎么回事？” “一帮人搞什么人体试验，据说在猎场外是非法的。外面有人下单，他们就按要求做试验，然后卖结果，据说比金矿还赚钱。” “后来呢？” “穆老大和里奇打了两年多的仗，谁也没赢，休战了。” “然后呢？” “他看我长大了一点，就强搞了我。我去找我妈，让她找机会做了这个穆老大，结果她不干。” “她不是为你杀过一次人吗？” “我也这么问她的。她后来才告诉我，她是算计好了用我当诱饵才能杀大胡子的。她欠了好多赌债，偷多少东西都还不上。她去莫纳莫纳本来就是要逃入攫猎场的，不过她想进场之前最后碰碰运气。没想到一开始运气特别好，她用一点点钱就赚了几百万。我妈一赌就停不下来，最后每次都是输光。 “她想好了反正要进攫猎场，不如杀了大胡子拿些路费。所以她是不会杀穆老大的，她还要靠他在攫猎场里经营赌场。赌场是她的真爱，我只是个累赘。” “你后来自己杀了穆老大？” “那时候我还不行，要借别人的手。我去找了山贼威廉。我做内应，他杀下山来，灭了穆老大，杀了我妈，还抢走了全部的金子和水。” “你没有求威廉放过你妈吗？” “是我让他杀了我妈的。他的手下抓走了别的女人，只杀了我妈。” 灰衣人的眼神微微震动了一下。 “够了吧，你不杀我，也不上我，到底什么意思？你该不会是我爹吧？” “我不是。我比你外公的外公岁数都大。小姑娘，你不想死就回答问题；如果想死，我很快成全你。”这人说话不紧不慢，却带着一种可怕的威严。 “你问吧……”斯芬娜再次收敛了怒气。她搞不懂这个灰衣人为什么对她的过去这么感兴趣。他到底是谁？ “你和威廉走了？”灰衣人继续问道 “是的，我做了他的女人，这是当时的约好的。他还有几个女人，后来都被我杀了。” “他不生气吗？” “不生气。这个威廉的脑子大概有毛病。他平时脾气特别好，什么事也不关心，就喜欢坐着晒太阳。他说他是最后的绅士强盗，出身一个什么贵族家。不过他有时会突然发狂想要杀人，每次都带兵倾巢出动，找攫猎场其他老大的麻烦。他的战斗力特别强，总能能杀些人抢些东西回山上，然后再消停个一年半载。” “你跟他学的武功？”灰衣人问。 “是的，大部分是跟他学的。” “后来呢？你杀了他？” “嗯，我跟他练习的时候总是忍不住试试能不能杀他。我最后把刀插进他心脏，他还笑着看我，脑子绝对有毛病。” “你为什么要杀他？” “不为什么，就是想试试能不能做到。” “你成了新的山贼头目？” “当然，而且我不喜欢闲着，所以手下人更喜欢我。我还不会和他们抢女人。我后来收了矿场，灭了实验室，门口那俩家伙结盟对付我。” “你毁了人体实验室？为什么？” “弗兰克老大是个爽快人，他跪地求饶，我没难为他。但是实验室的头儿是个穿白大褂的婊·子，叫什么凯伦博士，要和我谈判。我去他妈的，把她慢屠了，用他们的话说叫什么活体解剖，看她惨叫真是过瘾！” “之后呢？” “之后打了一年的仗，把门口的两个老大收拾了。” “然后你成了攫猎场的女王？” “还不算，还得打服了凯勒姆家才算。” “他们会干涉攫猎场里的事？” “以前从来不管，直到我快灭了门口的巴克和罗尼的时候，他们好像不希望有人称霸攫猎场，一个劲地帮他俩，拉偏架！” “你怎么打服的凯勒姆家。” “我去他妈的！直接杀到他们老大的办公室，让他们要么死，要么别拉偏架。” “他们听话了？” “他们敢不认怂吗？不过我也知道他们表面认怂，暗地里找了好几个杀手来杀我。我也就是那时候才知道杀手还有个组织。我后来把杀手们的脑袋一个一个排起来，放在凯勒姆家门口，他们才最后服气。” “你为什么后来离开攫猎场？” “没意思了，没人敢惹我。凯勒姆家让我当什么经理，无聊透顶。我每天不知道该干啥，我又不喜欢晒太阳。” “为什么来当杀手？” “我发现我最喜欢的还是杀人。准确说……是杀厉害的人，就像我妈好赌一样，停不下来。我觉得杀手这一行不错，特适合我！” “可是职业杀手是有规矩的。” “所以你派了这么多人来杀我？” “你坏了规矩，不能杀雇主。” “我后来没收钱，他不算雇主。” “这也不行。还是坏了规矩。” “真他妈麻烦！” 灰衣人叹了一口气：“这次就算了，你走吧。你不适合当杀手，别再干这一行了。不然……你知道什么后果。” 斯芬娜没想到，说了半天话，这个灰衣人还真就肯放她走了。“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人？强的没边儿了。” 斯芬娜眨了一下眼睛，或者说她以为自己眨了一下眼睛，那人就不见了。在这个狭小的岩洞里，没有了声音，连气息也消失了。斯芬娜想：“他一定就是所有杀手的头儿，是杀手行会的会长查理曼尼！” ------------ 第72章 攫猎场峰会 一间宽敞的白色墙面的办公室里，一个穿着白衬衫的男子站着欣赏墙上的一幅油画。画里是一片开满睡莲的池塘。他看起来三十几岁，身姿健硕而挺拔，胡子刮得干干净净，乌黑的短发也是整整齐齐。 他身旁的办公桌上工整地叠着一件烟灰色的袍子，边上还有两把刀插在皮质刀鞘里。他是“霁青画廊”的老板逍客；也是杀手协会的会长——查理曼尼。 眼前这幅画，让他有些出神，想起了许多往事。大概四十年前，他在经营另一间画廊，化名克西德。那不止是一个用来隐藏的假身份，也是他的爱好。他喜欢艺术品，尤其是油画。画廊有个常客，叫阿海，是个艺术品收藏家。老板克西德偶尔会和阿海讨论画作，算是点头之交。 有一天，阿海脸色发黑，抱了一个画筒来找克西德。他没头没脑地闯进办公室，喘着粗气说自己是个小偷，作案时中了毒镖快要死了。他没什么朋友，只好来找克西德，拜托他照顾自己的女儿，说完就死了。 克西德和这个阿海谈不上什么交情，只是相互知道假名，偶尔说过几句话的人。阿海从来没有提到过自己有个女儿，更不知道他住在哪里。查理曼尼（克西德）首先怀疑这也许是个圈套。他搜查了一下阿海的随身物品，没有电话，没有证件，除了一个常见的开锁·工具，什么也没有。 查理曼尼思考了一下，觉得不太像圈套，但也不太合理。他决定找人帮忙处理这件奇怪的嘱托。 查理曼尼找了一个有名的酒馆老板“猎头”。除了佣金，他还额外给了猎头一大笔钱，交代他找到阿海的女儿后把钱给她。另外，他还把阿海死前带来的画筒也给了猎头，让他一并转交。 一晃十年，查理曼尼几乎把这个事情忘了，猎头却突然找回来，退还了所有的钱物。猎头说太难找了，信息太少，他不想再浪费时间。他查了很久，唯一肯定的是，阿海的这个女儿和他没有血缘关系。他提供了一份两百多人的名单，说是尚未核实的潜在对象，这些人比较难找或者已经死了。 查理曼尼还是付了一半的佣金。他知道这个猎头本领非凡，在找人方面怕是比自己还要擅长。他都找不到，也就只好算了，这个阿海毕竟也不是什么需要他全力以赴的人。 一个十年又一个十年，虽然记忆很淡，可是查理曼尼竟然还记得这件事。他找出阿海带给他的那幅画，挂在墙上，他觉得阿海还在画的另一边等着他女儿的消息。 “真奇怪，我为什么要管这个事？”查理曼尼也没有答案。他猜想，可能是自己太过完美主义，不想有完成不了的事情，哪怕是个无聊的事。 查理曼尼动用了自己惊人的财富和关系网，逐一梳理了那个两百多人的名单。发现最有可能的人叫菲利亚，是个职业赌徒，业余盗贼，为了躲避赌债逃入了攫猎场。 然而，等他派人去攫猎场调查后发现，没有人叫菲利亚，甚至符合她那个年龄段的女人都没有。阿海的女儿看来已经死了。攫猎场里本来也没什么人能活得久。 “到此为止吧，抱歉了阿海，谁让你什么信息也没留下。我也算尽力了。” 最近几年，攫猎场的女王斯芬娜做了职业杀手。她不但屡次不守规矩，还杀死了行会派出执行纪律的杀手。本来查理曼尼可以再派更厉害的杀手去执行纪律，但是他这次想亲自去看看。这个斯芬娜和菲利亚有什么关系也说不定。至少她可能知道些线索。 之后便发生了山洞中的对话。 查理曼尼在办公室里盯着那幅画。他好歹找到了阿海的外孙女，还为她坏了杀手行会的规矩。他一向最在意规矩，没想到今天为了一个几乎不认识的人的后代坏了规矩。这是为什么呢？查理曼尼自己也不知道。他这样一个克己而冷血的杀手为什要做这么不合理的事？ “也许是因为……”他看着那幅画想，“我也没什么朋友。” 因为这个莫名其妙的原因，违反了行会规矩的斯芬娜活了下来。因此，更多的人死了。 二十年后，被称为“血刀”的斯芬娜回到了攫猎场。人会变老，但攫猎场不会。它是一个竞技场，一个杀戮场，一个藏污纳垢的地方。没什么人真心喜欢这里，但却总有人不断地涌入这里。今天，这里又来了不少人。 攫猎场里的一间木板房，屋内的大厅放有一张圆形石桌。桌子围坐着十个人，还有一把空椅子。每个人的桌前都放了一套黄铜色印绶，弯曲的拱形好像铜质把手，每一个都略有不同。这是暗世界元老的身份象征“蛇钮月环印”。这些人正在相互打量，目光相对时又会避开。好几个人显得有些不耐烦。 一个女人走了进来，她大概不到五十岁，身材壮硕，梳着不太符合年龄的双马尾，穿着中古服饰，走到那张空椅子旁，坐了下来。她的脸上有三道长长的疤痕，面无表情，不怒自威，正是血刀斯芬娜。 “你是召集人，怎么这么晚才来？”长矛赛克不耐烦地说。 “我不喜欢等人。”斯芬娜答道，说着不屑地看了一眼赛克。她眼睛又瞟了一下众人，说道：“霍，没想到小狗们也来凑热闹了。你们的缩头老大不来吗？” 巫师阿克苏说道：“我听狗王的差遣是因为他有王令，我作为下属职责所在。眼下他不知所踪，我来这里开会也是尽元老的义务。” “果然是只小乖狗。”神枪手海森诺笑了。阿克苏怒目而视。 “柯伦不来了吗？”毒师波尔多问道。 “他和毒蛇一个德行，怎么可能会来？”魔术师芬特说。 “可惜了，我还打算推举他当新王呢。”波尔多这一句让所有人进入了状态，紧张的状态。 “今天说的就是这个。他不来说明他没兴趣，但我有兴趣。你们要不要推举我做新王？不服的就在这儿和我练练。这里是攫猎场，方便得很。”斯芬娜霸气十足，她自认为，在座的人中只有嗜血变种人5号可以和她正面斗一会儿。剩下的都是些背后伤人，上不了台面的家伙。 “那就开始吧，我早就想见识一下了。”5号站起身来，准备往外走。他的身形巨大，比所有人都高了两个头，头上有粗壮的犄角，身上挂满了鳞片。 “先等一下，什么时候选王成了比武大会了？”寒冷的陆小冬砰的一声把他的水晶假手砸在桌子上。 “最强的人当王，你有什么意见吗？”斯芬娜问。 “没意见，但是你能一个个把我们都打赢吗？你俩打完了，我是上去补刀呢，还是等你休息好了再来杀我？”陆小冬两句话说明了比武大会是不可行的。斯芬娜盘算了一下，她最多只能连杀三个。 “那你说怎么办？”5号问。 “选王当然是投票了。”陆小冬说。 “那怎么行？当王又不是比谁的朋友多。鬼王要是在，一定没人选他。”鸟人乌纳说，“王要有实力才行。” “先别说选新王。谁能说说冥王到底死了没？他既有实力也有朋友，他要是没死就不用费事了。”爆破王刘易斯说道。 “他从当王起就没怎么露过面。我最后一次见他是八年前了，肯定早死了。你家主人肯定知道，对不对？”海森诺说着看向阿克苏。 “如果冥王死了，他任命的代理王就没有王权。狗王现在应该也算元老，应该来开会。”赛克说。 “说不定他已经来了，就在攫猎场外等着捡漏呢。我们先互杀一通，等出了门再放狗咬我们，是不是这么计划的？”陆小冬看着乌纳。乌纳避开了他的眼神。 “不如分组打，不愿意争位的可以做裁判，阻止别人补刀。”芬特说道。 “你能阻止得了谁？”5号语气嘲讽地说。芬特只能握紧了拳头，无可奈何。 “砰”的一声巨响。斯芬娜双手拍在石桌上喝道：“真他妈的罗嗦！今天先不选王了。先宣布把狗王废了，等老娘宰了他再说！谁愿意一起来？” “斯芬娜姐姐就是霸气，我完全同意先杀了狗王。”玫瑰穿着一袭红色套装出现在会场。 “你怎么来了？你不够资格来开这个会。这是元老会。”巫师阿克苏说。 “我哪够资格啊，我是替我家少爷来的。”玫瑰微笑着说。 “艾克斯少爷虽然是家主，但也不是元老。他亲自来都不行。”鸟人乌纳说。 玫瑰一挑眉，瞥了一眼乌纳：“哎呀，被小看了呢。是不是元老我家少爷也不稀罕。我就是替他来问问，他够不够资格当王。” 所有元老都沉默了，就连斯芬娜和5号都知道，如果艾克斯少爷来抢王位，自己估计没戏。 “你家少爷不是受伤多年了吗？最近养好了？怎么不亲自来？”魔术师芬特试探性地问。他估计玫瑰只是虚张声势。艾克斯少爷要是真好了，一定会出来找狗王的麻烦，给冥王报仇。 “多谢芬特挂念呢。全托‘凤凰丹’的福，少爷好转了不少，不过暂时还要我来代劳。我这么匆匆赶来就是怕我家少爷还没全好，你们就选出个新王来，到时候多尴尬啊。” 魔术师芬特听到“凤凰丹”，信了一半。他知道这药能起死回生，不过应该已经绝迹了才对。 “我可不信什么神药，就算他能不死，也无法恢复到以前的战斗力了。想当王就得亲自来，跟老娘练练！”斯芬娜说。 “姐姐真是急性子，要练我可以先陪你玩玩。不过……我想问问诸位，没有我艾克斯家的支持，你们选出的王，位子坐得稳吗？我手上可还有银狐和桑撒。我还能把火蚁家叫上，你们信不信？” 众位元老都是消息灵通人士。他们知道艾克斯家和银狐的关系密切，而最近听说桑撒家也和他们结盟。火蚁家从来不参与权斗，但是实力最为强大。艾克斯少爷交游甚广，万一真能请动他们，实在是不可小觑。原来玫瑰有底气站在这里是因为身后有四个大家族的力量。 “大家少安毋躁。要我说，给小玫加把椅子，咱们坐下来慢慢谈，别火气那么大。”寒冷的陆小冬是冰系高手，辈份也最大，说话有些分量。玫姐落坐了。斯芬娜和5号也坐下了。 毒师波尔多问：“莱尼，你什么意思？这么半天一句话也不说。”懒鬼莱尼是设陷阱的高手，喜欢守株待兔，常常一副睡不醒的样子。 “我能有什么意思？我都不知道这个会有什么意思，选出来个王欺负我们吗？” 这一句话倒是有不少人认同，被鬼王支配的恐惧还记忆犹新。而狗王频繁的王令也让人不胜其扰。 “说得也是，咱们不如不选王了。大家逍遥自在，有大事可以这样开会决定。”长矛赛克说。 “开会决定？你认为这样的会能决定个狗屁出来？”爆破王刘易斯说。 斯芬娜没理会他们说什么，恶狠狠看着莱尼问：“禄华山的陷阱，你是你帮着老狗设的吗？” “这您可误会了，我哪敢害姐姐您啊。如果是我设的陷阱……您恐怕就没法坐在这儿开会了。” “不如干脆乱战，想争位的人留在攫猎场。最后谁能带着其他人的人头出来，谁就是王。也不用管他用了什么手段，和谁结盟，怎么样？”巫师阿克苏说。他在元老会没什么地位。他说话的时候其他人分成了几组，正在各自争执，没什么人理他。 只有海森诺接了他的话，“真是个好主意，是你主人想出来的吧。你要是留下我就留下，可惜我杀人留不下完整的人头。”他说着做了个开枪的手势，对着阿克苏的头。 “各位，我有个好办法。”毒师波尔多说。众人渐渐停下说话，看着他。“我们今天肯定选不出王来，不如定个日子，每个元老推荐一个王位候选人来比试身手。不同的元老可以推荐同一个人，也可以推荐自己。大家用一两年时间，找个厉害的人物当王，但是要限制他以后的权力。具体怎么比试……可以分组也可以乱战，到时候看有几个候选人再说。各位意下如何？” “我同意，还要加上一条，正式比武之前不能相互暗杀或者约战，便宜了躲在暗处的家伙。”陆小冬说道。 “杀狗王的事怎么说？”斯芬娜问。 “我们不承认他是摄政王，你想杀就杀。不过如果有人推荐他，你就要先等比武完了。”陆小冬看了阿克苏、芬特和乌纳各一眼，说：“你们可以推荐狗王。但是他要亲自来比武。就这么定了，如何？” “嗯，我同意。”刘易斯说。 “好主意，不过我怎么知道谁是候选人，不小心杀了怎么办？”5号问道。 “推荐谁就把自己的元老印绶给他。咱们这些人平时也用不到这东西。”波尔多说道。 “就这么定了。”赛克说。 “那，多久之后比武呢？”斯芬娜问。 “两年之后的今天，就在你这里，怎么样？”海森诺说。 “三年可以吗？我家少爷需要多点时间养好身体。”玫姐说。她这样说，艾克斯少爷病情好转的说法看起来更可信一些。 “那就三年吧，现在这样挺好，我不觉得有什么需要着急的。要我说十年都行。”懒鬼莱尼说。 “好，就算定下了。”资历最老的陆小冬总结说，“狗王不再是摄政王，现在暗世界没有王。三年后的今天，从元老推荐的人中比武选一个。比武之前保证休战，不然取消资格。”他拿起面前的印绶在石桌的桌面上敲击，其他几个元老也纷纷拿起印绶敲击，最后阿克苏等人也不太情愿地拿印绶敲了几下。 散会了，众人纷纷离席。爆破王刘易斯走到玫瑰面前，拿出了自己的印绶，说道：“我推荐里昂。他如果三年后还不能出手，这个至少能保护他一段时间。”玫姐在座位上抬眼看着他，温柔的目光中充满了感激。 “谢谢，少爷会好起来的。你自己要小心！” “他们应该不会找我麻烦。我没实力争这个位置，但我也不是好惹的。”说罢，刘易斯转身走了。 暗世界元老会议和平结束，或者说把流血推迟了一点。这世界上的某些事横竖都无法避免，只能改变发生的时间。人们总有一种幻觉，那就是好好准备一下，事情就会按照自己期待的方向发展。 ------------ 第73章 误入敌境 丹龙和兰灵飞过“洪沙冰崖”，眼前是一望无际的红褐色石头荒原，风把一些散落的巨石雕琢成了千奇百怪的形状。 “我以为对面会有什么好玩的呢。”丹龙有点失望，“不过这些石头倒也有趣，比沙漠里一模一样的沙丘好一些。” “艾彼说过，这是洛吉萨高原，再往前是格雷德大沼泽，然后是施沃茨黑森林，最后才能到纳斯卢大雪山，魔法城的所在地。还早着呢，慢慢走吧。”兰灵说。 二人慢慢并肩走着，丹龙说：“这里还是比沙漠好多了，你看，说话也不怕嘴里进沙子。 “沙子是没有了，咱们的水和食物也没有了，要快点走到格雷德大沼泽，那里估计能打猎，也一定有水。” “要不要飞过去？能快一点。”丹龙问。 “你省点力气吧，不知道前面还有什么危险呢。你要是能用气变一辆自行车还差不多。” “唉，别说自行车这么复杂的，我连马也变不出来。不知道为什么，我只能变出龙。希望在魔法城能学会怎么变其他的。”丹龙挠着头说道。 “嗯，我也想变出东西。很有意思呢，尤其是能飞的东西。” “你爸爸没有教你吗？为什么伊涅斯会变火鸟？” “我们精灵不教魔法，天生就会，或者不会。” “伊涅斯从小就会？” “应该是吧，他比我大得多，我从记事起他就什么都会，几乎和爸爸一样厉害。王位……早晚是他的。”兰灵说着有些伤感，想起了父亲。丹龙没再说话，陪她静静地走着。 突然，兰灵紧张起来，迅速拿出了长弓。丹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也跟着全神戒备。他仔细观察附近的几个巨石，有影子从巨石后面投射出来，后面一定藏着什么。 不一会儿，巨石后面钻出来十几只狼，包围了丹龙和兰灵。这些狼慢慢靠近他们，收紧了包围圈。等狼走近丹龙才发现这些狼的体型硕大，和老虎差不多，深棕色的毛看起来一点也不柔软，像是尖刺一般。狼群一只只面色狰狞，看来不像是饿了，倒像是非常愤怒。 “嗷～”头狼发出了进攻的指令，狼群一拥而上。 “嗷，嗷，嗷。”每只狼都发出了痛苦的叫声，丹龙和兰灵轻松击败了它们。 狼群迅速撤退。兰灵变成鸟脚模式，说道：“跟过去，他们应该知道水源。”在这荒石滩上，体型这么大的动物想要生存一定需要充足的水源。 丹龙和兰灵不近不远，跟着狼群往前飞奔。前面的狼看见他们追来非常害怕，边跑边嗷嗷叫。兰灵猛地停下，同时拦住了丹龙。“糟糕，中计了！”兰灵说。 丹龙一看四周，果然被大群士兵包围，少说有两三百人。仔细一看这些士兵不是人类，他们的皮肤粗糙有些像蜥蜴，呈或深或浅的绿色，身体非常高大强壮，让丹龙想起了食人魔泰尔斯。许多士兵骑在动物身上，这些动物除了狼，丹龙都不认识。有几只动物特别大，比大象还要高一点。 走在最前面的一个武士看起来是头领。他的身形尤其壮硕，不像其他士兵一样穿盔甲，而是赤裸上身，只穿了一条短裙。他手里拿了一把单刃大斧，看起来不怎么锋利，是锤子也不一定。 “这些是兽人，很强，我在古书里看过。”兰灵说道。 “嗯，我知道。我在漫画书里也看过，没想到世界上还真有兽人！” 丹龙兰灵二人摆好姿势准备迎战。丹龙说：“我要不要试试打个招呼？跟他们解释一下我们只是路过而已。” “随你便，但我不觉得会有用。”兰灵已经习惯了丹龙这种随机冒傻气的行为。 “我试试，万一有用呢，应该和气生财才对。”丹龙把开餐馆的道理用在了这儿。他笔直站好，往前走了几步，面带标准迎客微笑，远远地冲着那个头目招手。 “嗨～你好～哈罗～扣泥青蛙～泵如何……”丹龙只会两种语言，但是他会用十几种语言打招呼。他连续使用不同的语言说你好，希望总有一种有用。 对面的头领一抬手，围拢的兽人士兵全部停下。面对正在打招呼的丹龙，那个头领做好了战斗姿势，举起大斧，蓄势待发。这个兽人头领名叫耿罗兹达罗，是雄狼部落的首领战士。他后来和丹龙说，第一次见面时，看到他奇怪地一边挥手一边发出声音，还以为他在施法念咒，让他很是紧张了半天。 耿罗兹达罗全神贯注观察着丹龙的举动，过了一会儿，突然大喝一声冲了过来。四面八方的兽人骑着猛兽也冲了过来，气势汹涌。丹龙一看不妙，立刻放出气龙。 “跳过来！”他喊着兰灵，打算一起和兰灵飞走，哪知道二人刚刚跃上气龙，一个像鳄鱼又像猪的奇怪动物喷出了一张大网，把他们全部罩住。龙身上的火焰烧得网线“嗤嗤”作响，但是就是不破，网越收越紧。 丹龙怕火焰烧到兰灵，收了气龙，双手抓住大网奋力一扯，挣开了网。与此同时，耿罗兹达罗举着大斧冲到了面前。丹龙气贯全身，举拳迎击，和他斗在一处。丹龙的力气在人类中算是出奇的大，但是比这个兽人头领还是略逊一筹。 不但如此，这个头领动作还很灵活。他巨大的身躯辗转腾挪，武艺精湛。丹龙拼尽全力也没占得半点便宜。他瞥了一眼兰灵那里的战况。“不好！兰灵又被网住了。” 丹龙想过去救兰灵，但是这个兽人头领实在太强，根本没有脱身的办法。丹龙飞身而起，在空中转身的同时摸出了飞刀。他要救兰灵心切，使足了全身的力量掷出飞刀。 “砰”的一声巨响，那头领在极近的距离内举起斧头挡住了飞刀。兵器相碰，强大的气流飞散开去。一起飞散的还有弹起的飞刀和斧头一角的碎片。那头领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斧头竟然破损了一块。等他反应过来，丹龙手上又拿了一只飞刀。 那头领脚下用力，飞一般冲到了丹龙近前，斧头向丹龙手里的飞刀砍去。丹龙只好把飞刀握在手里，把它当作一只非常短的匕首来用，再没有机会掷出去。 丹龙焦急地看了一眼兰灵方向。她已经被绑住，几只长矛对准了她的头。这情势让他想起了最早认识兰灵的时候和四胞胎对战。 “看来今天又要挨揍了……不对，该不会被吃了吧？兽人是吃草的还是吃肉的？”丹龙一边胡思乱想，一边紧张地对打。他和林总长学的武功遇强则强，而且不太依赖思考判断，兽人头领一时也拿他没办法。 其他兽人围成了一个大圈，并不来帮忙。二人在圈中游斗，打得十分精彩，旁观的兽人时不时发出吼叫，好像在喝彩一样。 兽人头领越攻越急，大斧上下翻飞，把丹龙完全罩住。但是丹龙总能在大斧砍到之前，将将好避开。对方进攻急如雨下，丹龙完全来不及放出气龙或者掷出飞刀，只能听凭本能反应，头脑进入“空明之境”。 他第一次做到了林总长提到过的完全不思考却又精神高度集中的空明之境，随机出拳，随心而动。他之前还要依靠想别的事情来分散注意力，这回兰灵被俘，败局已定。而且对手实力强于自己，战斗的意义就只剩下战斗。 “打到哪儿算哪儿吧。”丹龙现在心如止水，无我无他，眼神都变了，有一种平和而高远的光芒。 围观的兽人渐渐停止了喝彩。他们慢慢发现，耿罗兹达罗虽然比那个人类速度快力量大，却不大可能打赢他。这个人类躲避进攻越来越游刃有余，而他出其不意的反击往往让耿罗兹达罗有些狼狈。 围观者都开始紧张起来，替己方的首领担心。战斗进行了一个多小时，双方都全无疲劳之意。实际上，丹龙能感到真气不如刚开始充足了。而耿罗兹达罗也能感到身体在剧烈发热，再打下去速度和力量就不能维持了。虽说如此，二人有进无退，没有丝毫懈怠，招招凶险，胜败只在毫厘之间。 远处奔来一只灰色的狼，上面一个身材矮小的兽人，举着一个和他上身一样大的号角。 “呜～”号角响起低沉浑厚的声音。耿罗兹达罗听到号角，猛地向后一跃，跳出战局。丹龙终于抓到机会，他也向后一跃，运气放出了巨龙。 只见对方轻轻一挥手，不同方向同时飞来五张大网。丹龙用巨龙缠绕自己，奋力用龙爪撕扯网线。同时撕开几张网太难了，尽管丹龙拼尽全力，最里面的一张网也只是微微有些撕裂。他瞥见兰灵关切的眼神，同时也看到了兰灵头边的一只矛尖靠近了一点。丹龙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他收了气龙，完全被捆住了。 二人上身被捆绑得结结实实，吊在一头怪兽身上，运回兽人的营地。耿罗兹达罗在前面骑着一只深灰色大狼，完全没有得胜的喜悦。他回头瞥了一眼丹龙。丹龙在忙着和兰灵说话。 “你还好吗，有没有受伤？”丹龙问。 “我没事，抱歉，拖累你也被俘。下次这种情况，你先跑，回头再来救我。” “我想过，可是……。我恐怕做不到这么冷静。” “我知道。” “你知道？” “嗯，我也爱你。” 丹龙听了身上暖暖的，仿佛忘了现在被绑住，一会儿是要被煮还是被烤都不知道。 ------------ 第74章 少女狼 洛吉萨高原上，丹龙和兰灵被兽人俘虏，不一会儿到了兽人的营地。营地周围竖着一圈兽骨制成的围栏，里面有几百顶帐篷，每一顶都是用兽皮制成，大小和形制略有不同。其中有两顶帐篷很特别，不但装饰华美，而且明显高大很多。 一顶帐篷边插了一只很大的红色旗帜，是上大下小的倒梯形，旗上用黑色画着一只狼头。另一顶帐篷边插了一座高高的木雕，好像一只鸟站在一个大木桩上。 兽人士兵进入营地后就各自回帐篷了，耿罗兹达罗进了红旗帐篷，而丹龙和兰灵被几个士兵带到了鸟形木雕旁的帐篷。 进入帐篷，二人首先看到的是一只大白狼，雪白的皮毛，棕红色的眼睛，体型比其他的狼还要大一倍。它趴在地上，锐利的眼睛盯着二人，微微露出森白的利齿。 这顶帐篷少说有二十步见方，非常宽敞，中间铺了一张巨大的红黑花纹地毯，帐篷四周挂满了奇形怪状的骨制品。带他们进来的兽人士兵把兰灵的弓箭盒子放在了帐篷的一角。丹龙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背包就放在旁边。 “看来那两只鸟也是他们的。”丹龙说。 “嗯。我们看来要见他们的首领了。”兰灵说。 “唉，可惜我们语言不通，不然还是能好好解释一下，让他们把包还我，放我们走。” “你想多了。我在研究怎么松开这奇怪的绳索。你能这样绑着放出龙吗？” “有点别扭，但是多试几次应该可以。” 那白狼一直在警惕地盯着二人。 二人正说着，帐篷的另一个入口走进来一个小女孩，一个人类小女孩！她大概十二三岁，黑色长辫黑眼睛，稚气未脱，清秀可爱，穿了一身白色兽皮衣服。她一进来就瞪大了眼睛，好奇地看着二人。她的眼睛清澈而明亮，有一种人类眼睛没有的光彩，好象是狼的眼睛一般。 “没想到兽人的首领是个人类，还是个小女孩。”丹龙惊讶地和兰灵说。 兰灵也感到不可思议，仔细打量着这个小女孩。 “我不是首领，我也不是小女孩。”她竟然说话了，虽然口音有点奇怪，但确实是人类通用语。 “呃……你，你是人类吗？”丹龙问。 “我是狼，但我小时候是人类。你们要见的是我的祖母，大祭司苦禅德拉。你们再等一会儿。”她说着走到了白狼身边，亲昵地用头去蹭白狼脖子下的毛。那白狼刚刚还在用锐利凶狠的眼神看着丹龙和兰灵，转眼间目光变得温柔慈爱，用舌尖舔了几下小女孩的脸。 不一会儿，一个年老的兽人被搀扶着走进了帐篷。她满脸沟壑，两眼无光，手上拄着一根形状奇怪的黑色木头手杖，蹒跚着走到帐篷中央席地而坐。小姑娘坐在她腿边，斜靠着她。看来她一定就是大祭司苦禅德拉了。她坐在那里半天没说话，眼睛也没有看着丹龙和兰灵。看她那浑浊的眼球，好像是个眼盲的老兽人。 “你们是怎么从寒沙守过来的？”苦禅德拉竟然在用人类的通用语说话。 丹龙喜出望外，他猜到“寒沙守”就是洪沙冰崖，答道：“我们从天上过来的。” “这么说，神鸟是你打伤的？” “呃……很抱歉，是的。它们攻得太紧，我也是没办法。”丹龙解释道。 苦禅德拉和丹龙身后的守卫说了一句什么，那守卫推搡着丹龙出去了。小女孩用哀求的眼光看着苦禅德拉，但是她完全没有理会。 兰灵虽然听不懂大祭司和守卫说了什么，从小女孩的眼神可以猜到，她大概下令要杀了丹龙。她催动水系力量，想要切断绳索。听得帐外“轰”的一声，知道丹龙发动了气龙。 丹龙一出敞篷，那兽人守卫就叫来了一个用大斧的士兵。这个兽人二话不说，举起大斧劈向丹龙头顶。丹龙急忙运气，从头顶放出了气龙，把自己缠绕起来。 砍来的大斧被龙嘴叼住，周围立刻围满了兽人士兵。耿罗兹达罗也拿着斧头赶了过来。帐内的兰灵悄悄在手上放出了水，并把水流高速旋转，扭断了绳索。她立刻膝盖后弯，倏地跳出帐外，到了丹龙身边。巨龙身上的火焰烧焦了丹龙身上的绳索，他努力一挣，绳索飞散。 丹龙大喜，正要带兰灵飞走。大祭司苦禅德拉出了帐篷。她手上的黑木手杖突然变得发亮，射出了八道金光。金光穿过气龙丝毫没遇到阻碍，直射到丹龙手脚，变成环状扣住了四肢。气龙也随之消散。 兰灵那里也是一样，手上脚上都戴上了光环。只听苦禅德拉念念有词，说着什么，丹龙和兰灵感到了不可抗拒的力量。他们二人全都双臂展开，双腿并拢，漂浮起来，好像被绑在一个看不见的空中十字架上。 苦禅德拉的手杖又变回了黑色。她蹒跚地走近兰灵，用精灵语说道：“你是精灵。精灵为什么要假装成人类？”她又问向丹龙方向，“你又是什么人？是人类还是精灵？” 丹龙听不懂精灵语，不知道苦禅德拉问什么，就转头看兰灵。 兰灵用精灵语回答：“我在人类世界生活，变成人类外貌比较方便。” “你是精灵的派往人类世界间谍吗？你是马琳莱克的精灵还是洞壁山的精灵？” “我不是间谍，我是马琳莱克的索罗之女。我从来没听说过洞壁山。” “他呢，他也是精灵吗？为什么身体是人类，力量中又有精灵火焰？” “这比较复杂。简单说，火系精灵的力量被注入了他的身体。” 苦禅德拉沉默了一会儿，转身说：“跟我进来。”她又蹒跚走回了大帐篷。丹龙和兰灵从空中降落到地面，手脚上的光环变小，但是没有消失。他们的手脚又可以自由移动，跟着走回了帐篷。 “你们说了什么？”丹龙小声问。 “我们是谁，你体内的火从哪里来？” “精灵语真简练，几句话就说了这么复杂的事。”丹龙感叹。 “我没仔细说。一会儿你少说话，我来说。”兰灵嘱咐道。 “嗯。” 大帐篷里，苦禅德拉又仔细问了兰灵许多关于他们身份的细节。兰灵都如实回答了，不过她尽量不提供问题以外的信息，尤其是关于马琳莱克和伊涅斯的细节。 她不知道这个兽人到底是什么立场。她尤其疑惑的是这里和马琳莱克万里之遥，她从小也没听说过精灵和兽人有什么关系，这个大祭司是怎么知道马琳莱克的存在的？而那个洞壁山又是哪里？她从不知道除了精灵岛之外还有别的地方有精灵。 “你们来这里干什么？”苦禅德拉接着问。 “我们只是路过，不知道这里有兽人。” “路过去哪儿？” “纳斯卢大雪山。” “这个雪山在哪里？” “我们也不知道，听说在这个方向，所以去寻找。” “谁告诉你在这个方向的？你们去雪山干什么？” “一个不认识的人说的，我们去雪山治病，治疗他身上的火焰。” 丹龙听她们用精灵语说个不停，也不知道说了什么。他无聊地东张西望，看到那人类小女孩也在看着自己。他微微一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呀？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我叫红豆，我从小就在这里，没有为什么。” “你的爸爸妈妈呢？” “我身后就是我的妈妈是炎雪。我没有爸爸，只有妈妈和祖母。” 丹龙注意到，红豆回答问题的时候那只大白狼一直满怀敌意地盯着自己。他大概猜出了她的身世，估计是某个前辈探险家死在这里留下的孤儿，母狼喂养她长大。 “这个男性人类是你的丈夫吗？”苦禅德拉继续用精灵语问兰灵。 “他……”兰灵忽然发现，精灵语里没有描述男朋友或者未婚夫的词汇，精灵之间不存在这种状态，只好说：“他暂时还不是。” “雄狼部不会杀马琳莱克的精灵。但是这个男人伤了神鸟，必须杀死。”苦禅德拉说道。 “神鸟在哪里？我可以帮它治疗。如果能治好，可否放过他？”兰灵恳求道。 “不行！他是人类，是每个兽人的敌人！” “他之前从来没见过兽人，现在也没伤过兽人。” “那是他祖先犯下的罪行。兽人永远不会宽恕。” “那么，这个小女孩呢？她是人类吗？” “她不同，她从婴儿时就脱离了罪恶的人类。” “怎样才算脱离了罪恶呢，生活的地方吗？她如果被人类父母养大就成了罪恶的吗？” “没错，如果她被人类养大，就会变成罪恶的。你不必再说了，你要是想一起死也可以。” 苦禅德拉已经宣判了丹龙的死刑。而此时丹龙还在和这个叫红豆的小女孩闲聊：“这里还有别的人类吗？” “除了你们，没有了。”小女孩答道。丹龙显然忘了她自认为是狼。 “你是怎么学会人类语言的？”丹龙好奇地问。 “祖母什么都会，什么都知道。她教我的。” “兽人吃菜还是吃肉啊？” “什么是‘菜’？” “呃，就是植物，就是树叶啊，草啊之类的东西。” 红豆笑了：“草是摩萨比（牲畜）吃的东西，兽人怎么会吃草？”红豆笑起来天真烂漫，特别可爱。丹龙想：“她在巨狼和兽人之间长大，能有这样的笑容，看来他们待她不错。” 苦禅德拉转过头来看着丹龙，用人类语言说：“你死前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我们只是路过，虽然打了一架，也没人受伤，不至于杀死我吧？”丹龙这个死刑实在有点冤。 “你伤了神鸟，就得死。” “原来那个大鸟是你们养的。它伤得重吗？我能去看看它吗？” “你会关心神鸟？” “嗯，虽然是反击，可是下手太重了。我很后悔，想去看看它的情况。” “我带你去神鸟面前谢罪。就让它来杀你好了。”苦禅德拉说着起身走出帐篷。那只叫炎雪的白色巨狼也跟了出去。 ------------ 第75章 无尽的决斗 天色将晚，夕阳斜挂。苦禅德拉骑在炎雪身上，带着一队兽人，押着丹龙和兰灵出了营地，往荒原的深处去了。她没有带红豆一起。耿罗兹达罗也没有同往。 临行时，红豆一直看着丹龙，泪水在眼圈里打转。 在夕阳里，丹龙远远看到一块奇形巨石高高耸立的剪影。巨石的顶端是一个圆盘形的巢穴，可以隐约看到两只大鸟的脊背。行了一阵，众人到达了巨石下。苦禅德拉向巢穴的方向做了一个奇怪的姿势，接着开始唱歌。她的歌声沙哑而苍凉。 歌很短，苦禅德拉唱完就带着众人退开了一段距离，只留下丹龙一人站在巨型石柱前。丹龙手脚上的光环又把他钉在了无形的十字架上，动弹不得。 很快，只见空中一只大鸟盘旋俯冲下来，发出刺耳的尖厉的呼叫。这鸟眼看就要啄到丹龙。兰灵想冲过去，却也被定住了。 “不要！”兰灵喊道。她奋力挣扎，想要冲开这光环枷锁，却根本没有效果。 大鸟没有直接啄向丹龙。它落在丹龙身边，锋锐的嘴喙几乎抵在丹龙的眉心，一双像月亮一样大的眼睛，盯着丹龙的眼睛。 “抱歉，伤了你的伴侣。如果是我，也会非常愤怒。我可以去看看它的伤势吗？”丹龙毫无惧色，真诚地问道。 那大鸟一动不动，看了一会儿，突然发出更刺耳的叫声。它振翅起飞，绕着巨石往巢穴飞去。丹龙转头问苦禅德拉：“能松开我，让我上去吗？”他刚说完，发现手脚已经能动。他看到那岩石颇有很多凸起可以攀附，就手脚并用，爬了上去。 巢穴里弥漫着血腥味，另一只大鸟侧躺着，有气无力的看着丹龙，貌似已经没有力气愤怒了。丹龙看着它痛苦的样子心中恻然。走过去看伤口，只见飞刀深深插入肉中，四周崩出的血已经干涸。月亮般的眼睛一直在盯着丹龙，嘴喙对准他的头。 兰灵在下面焦急地看着上面的巢穴。夕阳已经落下，只有余辉和晚霞把本来黑色的巢穴映成了血红。“喂～”丹龙从巢穴里伸出头来，“兰灵快上来帮忙～” 兰灵看着苦禅德拉。苦禅德拉说：“就算能治好神鸟，我也不会饶过他。”说着兰灵也被松开了。兰灵也爬上了巢穴。她刚一露头，丹龙就焦急地问：“你快看看，能不能治好，飞刀是不是插得太深了？” 苦禅德拉在巨石下往上看，很久没有任何动静。天渐渐黑了，可以看见顶端的巢穴放出淡蓝色的微光。苦禅德拉突然回头，远处出现了一队兽人，是耿罗兹达罗带了四五个小兵。 “你怎么来了？”苦禅德拉刚问出口，就知道了原因。红豆小小的身体藏在耿罗兹达罗背后。她没有说话，怯怯地躲在耿罗兹达罗身后，咬着下嘴唇，眼睛快要滴下泪来。 “耶～”高高的巢穴里传来了微弱的欢呼声。地面上所有的人都向上看去。只见两只神鸟一前一后从巢穴起飞，围在巨石上空盘旋，时不时发出短促的叫声，也像是在欢呼。它们在空中绕了一会儿，缓缓降落在地面众人面前。 苦禅德拉一惊，丹龙和兰灵竟然坐在神鸟的背上下来了。她从未见过，也从未听说，神鸟会允许有任何人坐在它们身上。 “呼，呼，呼。”地上的兽人也都为神鸟欢呼起来。 红豆和耿罗兹达罗也开心地笑了。苦禅德拉知道，红豆的笑并不完全因为神鸟的康复。这个人类的孩子，不想看到同类被杀。可是她又怎么知道兽人曾经的苦难呢？ 丹龙和兰灵从神鸟身上下来。兰灵轻轻地抚摸着神鸟的羽毛。 丹龙转过头和神鸟说：“忘了说了，我叫丹龙，很高兴认识你。” 两只神鸟又振翅起飞，临到半空，其中一只回头叫了一声。丹龙以为它在说“再见”，但苦禅德拉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尽管如此，她不能放过这个人类！ 神鸟回到巢穴中了，丹龙和兰灵站在一众兽人的对面。所有人都在等着苦禅德拉下一步的决定。刚才愉悦的气氛不见了，天色愈晚，气温骤降。 这个历经风霜的老祭祀永远知道该做什么。她不会被任何人左右。“唰”的一声，丹龙又被定住了，慢慢漂浮起来。兰灵也不能动了。她刚想说话，苦禅德拉的手杖射出金光，用一个光环罩住了她的嘴。 “神鸟虽然宽恕了你，但是越界的人类依然不可饶恕！不管你是谁，为什么来。你要为你祖先犯下的罪行付出代价。” “呃……我能问问到底是什么罪行吗？”丹龙都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怎么就扯到祖先的罪行了？ “人类的罪孽说十年也说不完。你没那么多时间听了！”苦禅德拉的手杖变得越来越亮。 耿罗兹达罗突然说话了。他用兽人的语言说道：“尊敬的大祭司，能否让我来亲自杀死他？” 红豆听了一惊，用小拳头捶他的身体。耿罗兹达罗没有理会，接着说道：“我和他的决斗尚未完成。我要在决斗中杀死他，请您准许。这事关我作为首领战士的荣誉。” 苦禅德拉的手杖暗了下来。她回头看着耿罗兹达罗，半天没有回答。她隐隐觉得他的要求不那么简单，但是确实名正言顺，不好拒绝。 “他交给你，可别让他跑了。不然……你知道后果。”苦禅德拉答道。 苦禅德拉一挥法杖，丹龙立刻坠地，兰灵也能自由活动了。丹龙和兰灵虽然听不懂，但是大概猜出这个兽人武士提出了某种特别的安排，也许是特别的行刑方式。 众人在夜色中回到了营地。丹龙和兰灵被分别安排在了不同的帐篷里。兰灵的帐篷和其他的兽人住的类似，里面还为她准备了生活用品。但是丹龙的帐篷特别小，空无一物，还四处漏风。帐篷外面有两个守卫彻夜站岗。 丹龙不知道兰灵有没有吃东西，他反正是没有，肚子饿得咕咕叫。好在他身体壮实，挨个两三天没有问题。这真是漫长而疲劳的一天，丹龙很快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一个兽人卫兵叫起丹龙，端来了一盘烤肉。虽然不知道是什么肉，但是焦香四溢，吃起来味道还真不错。丹龙吃得干干净净。不一会儿，两个兽人走进来，押着丹龙出了帐篷。 他被带到营地附近的一块空地上。周围一圈早围满了人，兰灵和红豆也在，没看到苦禅德拉。圈中站着的是耿罗兹达罗。他用某种黑色的金属补上了自己的大斧被击碎的一角。 丹龙被带入圈中后，守卫就走了。他发现在空地上放着他装飞刀的皮夹。他被俘时皮夹被收走了。此时还给他，说明这个兽人头领不想在武器上占便宜。 丹龙拾起皮夹，惊讶地发现竟然五只飞刀都在。“昨晚神鸟身上的飞刀应该是被兰灵回收了。另一支难道是被这个兽人头领找回来了？”不知为什么，丹龙觉得这个兽人头领人不错，可以交个朋友。他拍了拍自己胸脯，说道：“丹龙。” 那兽人也拍了拍自己胸口，“耿罗兹达罗。” 丹龙把皮夹系在腰间，抽出了两只飞刀握在手中当匕首用。很显然他接下来要再次与这个劲敌战斗。可是他想不出伤害对方的理由。兰灵挤在人群里围观，看起来一点危险也没有。所以丹龙不打算掷飞刀，也不打算用气龙。 耿罗兹达罗看丹龙握刀在手，已经摆好姿势，就大喝一声冲了过去。二人转眼间斗在一处。耿罗兹达罗大概是想了一夜如何对付丹龙。他今天的打法变得非常不同，斧头的进攻更加灵活诡异，连步法也变了，时不时突然以一只脚为轴旋转半圈，用斧的同时拳头也出击。 “真是奇怪了！”耿罗兹达罗发现这个人类好像认识他新想出的招式，依然能在他出招前的刹那精确地判断进攻方向。这怎么可能？ 耿罗兹达罗在招式上没办法克敌，只好继续利用自己力量和速度上的微弱优势压制对方。二人你来我往斗得精彩绝伦。围观的兽人看得如痴如醉，大饱眼福。他们知道自己的首领战士武功卓绝，但是谁也没见过他使出全部的本领。而这个人类也真厉害，是个值得敬佩的战士。 红豆和兰灵并肩站着看决斗。红豆看着凶险的决斗，心里好纠结。耿罗兹达罗从小看着她长大，一直很爱护她，好像自己的大哥哥。而这个新来的人类，只和自己说过几句话，她却好像认识他很久了。他好像自己的另一个哥哥，虽然之前没见过，但是毕竟也是亲人。这两人之间的决斗，让她看得心惊肉跳，想闭眼，又害怕闭眼。 兰灵从来不擅长打斗，但是她的眼力和直觉告诉她，这两个人并没有在拼死决斗，更像是切磋武艺。别看二人斗得凶险，其实分寸拿捏得极好。 营地里，一个树立着神鸟雕像的大帐篷外，站着一个老年兽人的背影。她远远地望着决斗的场地，听着隐约的刀斧碰撞的声音，思考着什么。 “耿罗兹达罗为什么要帮这个人类？”苦禅德拉不明白，“这个人类为什么如此厉害？他俘获了本应是死敌的马琳莱克精灵的心；神鸟被他重伤竟然会原谅他；红豆刚一见面就喜欢他；连耿罗兹达罗都不想杀他。”苦禅德拉没有答案，她在族人眼中什么都知道，但只这一次，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不出所料，今天的决斗并没有分出胜负。二人分别回了帐篷休息，明天再战。苦禅德拉和兰灵都知道，明天一定也没有结果。 就这样，丹龙每天和耿罗兹达罗“决斗”一两个小时，然后回来休息。兰灵和红豆经常来小破帐篷看丹龙。一开始守卫还不准，慢慢也松懈了。 耿罗兹达罗从没来看过丹龙，不过他俩早就成了好朋友。正如贲俞所言，高手过招如同交谈。丹龙和耿罗兹达罗虽然语言不通。但二人用武功交谈，不觉竟成了知己。 ------------ 第76章 历史扑朔 正邪迷离 丹龙在小破帐篷里住了十来天，不能随意离开帐篷，手脚上还带着很细的光环。他每天战斗前有一份烤肉。比武很带劲儿，但每天剩下的时间无聊透顶，丹龙只盼望兰灵和红豆来看他。 兰灵的手脚没有光环，行动也不受限制。她和红豆很快成了朋友，隔三差五去找丹龙说话。兰灵和丹龙给红豆讲外面的世界，讲他们经历过的有趣的事情。红豆极为神往，总是问个不停。 丹龙注意到，红豆独特的口音慢慢消失了，人类通用语说得越来越顺溜。有一次，红豆鼓起勇气，从大祭司的帐篷把丹龙的大背包偷偷拿了出来。丹龙把里面的各种食物拿出来给红豆品尝，还把带来的各种工具也演示给她看。 这些普通的东西为红豆开启了一个崭新世界的大门。她忽闪着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丹龙给她讲解。兰灵看着她的样子，想起了自己以前对外面世界的向往。有的人天生就充满了好奇，想要探索，想要经历。 苦禅德拉什么都知道，但是也没有阻拦。她开始以为那个背包里有什么可以帮助丹龙逃跑的东西，他骗红豆去拿是为了逃跑，后来发现猜错了。 她检查过兰灵的弓，绝对是精灵的东西。那只箭似乎更古老，连她也不知道来历。苦禅德拉心里有太多疑问，她不喜欢这样。 一天，大祭司决定宴请丹龙和兰灵。她让耿罗兹达罗带红豆去练习武艺，支开了二人。大祭司的帐篷里，三人席地而坐。丹龙手脚上的光环消失了。地上一人一盘烤肉，和平时的烤肉没什么不同。 “你在人类世界中到底是个什么职位？谁派你来的？”苦禅德拉问道。她估计丹龙这样的人应该有个什么头衔，而且一定还有隐藏的目的。 “呃……”丹龙在想自己是个什么职位，“我是餐馆老板。” “和国王比，谁大？” “呃……没有国王大。” “圣骑士呢？” “我没听说过圣骑士。我生活的国家，没有国王和圣骑士。” 丹龙接着介绍了一下默里联邦的政治结构。他其实也半懂不懂，但对苦禅德拉来说已经足够震撼。身为部落里最为博学的领袖，她蓦然意识到人类世界的复杂和古怪已经远远超过她从先辈祭祀那里继承来的知识。 当丹龙解释到什么是“餐馆老板”的时候，苦禅德拉更是感到难以置信。像他这样强大的人类战士竟然平时主要负责做饭？还是为平民做饭？但是她看丹龙怎么也不像是在说谎，这让她更为不安。 “话说……您能不能简单说一下，人类到底犯下过什么罪行？我真的很想知道。”丹龙诚恳地问道。 “你们人类原本只占有世界的一小部分，剩下的广阔而富饶的土地都是我们兽人的。几千年来人类不断侵略和屠杀兽人。我们最后只能躲在寒沙守背后的这个贫瘠荒原。人类这样的罪行可以饶恕吗？” “嗯……好像是不太对。”丹龙答道。 “我们精灵呢？我听过古代还有矮人，地精，魔人，巨人，等等好多种族呢。”兰灵问。 “基本都被人类杀光了。我们的祖先曾经和马琳莱克的精灵王结盟，但是依然已无力挽回。这个世界最后还是沦陷于罪恶的人类之手。”苦禅德拉说道。 “这个和我听说的历史不大一样。我们精灵的历史上说，兽人，人类等等所有种族都曾经是精灵的奴隶。精灵原本占有整个世界。后来精灵被奴隶种族背叛、屠杀。之后这些背叛者又相互争斗，最后是人类赢了。而且马琳莱克从来没有关于和兽人结盟的记载。在我们那里的记载中，兽人已经灭绝了。”兰灵一直很喜欢研究历史。马琳莱克的历史文献她全部读过。 苦禅德拉本想大喊：“你胡说！”。如果是部落里任何一个兽人敢这样讲述历史，她一定会处死他。然而兰灵的说法却有一定可信之处。精灵拥有全世界这个说法当然是站在精灵的立场上的谎言。人类和兽人等种族的战争确实也不是那么简单。苦禅德拉其实也知道有些种族是被兽人，而不是人类消灭的。 最关键的部分就是和马琳莱克的结盟。苦禅德拉很早就觉得有些可疑。按照先辈祭司的说法，当时派出的使者回来说精灵王答应了结盟。但是后来使者却失踪了，信物也没有送达。到底还算不算结盟了呢？兽人方面除了那个号称找到了马琳莱克的使者口述以外，从头至尾也没有任何关于结盟的凭据。 “人类的历史怎么说的？”苦禅德拉平复了心情，问丹龙。 “我读书少，不太了解。人类好像把精灵兽人之类都归入神话传说的范畴。我遇到兰灵以前还以为神话都是编出来的故事。” “我看过不少人类写的历史。他们把自己和精灵以外的种族统称为怪物，把杀死怪物的战士奉为英雄。不过，他们的历史里主要只和兽人，还有巨人作战，其他种族怎么被消灭的几乎没有记载。他们也没有记载过和精灵发生过大规模战斗，只有零星的遭遇战，而且人类都失败了。”兰灵说，“我觉得这很奇怪，因为他们很喜欢歌颂英雄。如果那许多种族是被人类消灭，他们应该会有记载。” “不管历史怎么被人类篡改，事实就是人类夺取了世界。其他种族要么灭绝，要么像我们这样隐藏在很小的角落偷生。”苦禅德拉这样总结道。历史记述的疑点，似乎可以这样被掩盖。 “寒沙守，我们叫洪沙冰崖，是怎么来的？自然形成的吗？你们的祖先是怎么躲进来的？”丹龙问。 “这是你来侦察的目的吗？”苦禅德拉问。 “我只是好奇而已。我说了，我真的只是路过，不是来侦察的。”丹龙答道。 “这个寒沙守是天神为了保护受尽苦难的兽人而创造的。人类永远别想过来！”苦禅德拉刚说完，看着面前的丹龙，自己也觉得这话有点矛盾。 “我还有一个问题。”丹龙说，“能不能告诉我，红豆的父母是被你们杀死的吗？” 兰灵埋怨地看了一眼丹龙。这个傻瓜总问些不该问的问题。 苦禅德拉看着丹龙，很久没有说话，兰灵预感情况不妙。 “不是。不过……也差不多。”苦禅德拉终于开口，“他的父母是为了躲避神鸟，飞得太高了，摔下来的。红豆那时还是个婴儿，她被一团布（热气球残骸）裹着，神鸟没有注意到她。那团布飘落在了营地附近，刚刚死了幼崽的炎雪护着她，不让别人靠近。” “她自己知道吗？”丹龙问，“她自己的身世。” “她只知道，她从天上下来，被炎雪抚养，别的不知道。” 丹龙看着苦禅德拉，心里想是否应该让红豆知道自己是人类；还是说不要打扰她，让她继续作为狼生活下去。至于什么历史啊，种族仇恨啊，丹龙觉得离自己很遥远。他现在只希望红豆不要受到伤害，被这些他也不太懂的东西伤害。 饭后，丹龙回到小破帐篷里睡不着。今天和苦禅德拉的谈话让他觉得分不清正义与邪恶。在他以前的世界里，正邪很好区分。“神奇双侠是正义的，小偷和强盗是邪恶的；警察是正义的，黑社会是邪恶的，当然有少数例外。 “可是苦禅德拉以及这个兽人部落是正义的还是邪恶的？兰灵提到的历史中，人类是正义的还是邪恶的？神鸟呢，它们也有正邪之分吗？”丹龙忽然觉得一切都要看具体情况，一件事可能有正邪之分，但是一个人，一个族群，也许不能简单的说成是正义还是邪恶。 丹龙不太了解历史，不过他猜想古代的时候，人类和许多种族之间争抢世界上的土地，应该和黑社会抢地盘很像。强的一方总是找理由消灭弱的一方，或者连理由都懒的找。而残存的弱者只要没有被彻底消灭，就会复仇。强弱是会变化的，争斗也会永无休止。 丹龙突然想起了尤维亚，又联想到兽人，他想：“如果有机会，苦禅德拉会不会率领兽人复仇呢？她会杀光人类吗？就算只杀一半也有数亿人，这能算正义吗？复仇就一定正义吗？” 如果反过来呢？丹龙又开始了一个更可怕的假设：“如果今天是人类被杀得只剩一点人，而整个世界被兽人占领。我会选择率领人类反攻吗？反攻到杀掉多少兽人的时候可以停止呢？” 丹龙突然想起了自己以前很爱看的英雄神话。他总是站在人类的角度，英雄的角度，去看这个世界。“也许从怪物的角度看，那些人类的英雄都是有罪的。”丹龙越想越害怕，感觉必须停下来了。 可是他的头脑还在继续可怕的假设。作为孤儿的丹龙从小就在想，自己的父母是否尚在人世。“如果他们已经死了，是因为什么而死的呢？”他的头脑竟然联想到了红豆的身世：“如果我的父母是被什么人残忍的杀死的，我应该复仇吗？如果那个人从小对我很好呢？” 他突然想到了收养他长大的爷爷。“我怎么会这么瞎想？爷爷怎么会害我的父母？他都不认识他们……的吧？”丹龙又不那么确定了。他一向觉得这个世界美好而精彩，现在突然感到可怕。 虽然害怕，他的头脑也停不下来了。他杀过人，虽然是为了自卫，虽然他认为对方是邪恶的。“如果对方也有小孩呢，他们应该找我复仇吗？如果他们来杀我，我是应该受死，还是连他们也杀了呢？我不想死怎么办？”丹龙的头开始有些疼了，他好想停下思考，可是奇怪的是，自己的头脑竟然不听自己的话。 “难道说，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什么正义与邪恶的区分吗？好像还是有的。”丹龙努力回到正常，“蜂七子那样的强盗是邪恶的，欺凌弱小的黑帮是邪恶的，残害尤维亚的狄特是邪恶的，为了夺取力量和王位而弑父的伊涅斯当然也是邪恶的。那么，杀死或阻止这些人当然就是正义的。” 丹龙觉得好一点了。但是他仍有多疑问。“我果然还是太笨了。这些问题怎么也想不明白，明天应该找聪明的兰灵问问。她一定有答案。”想到这里，丹龙疲惫的大脑终于肯休息一下了。他不知不觉睡着了。 每个人的成长都是从否定自己过去的认知开始的。“一贯正确”的人永远无法成长。今夜的对话，不只让丹龙，也让苦禅德拉刷新了自己的认知。只不过丹龙身上没有什么负担，他更容易转变观念，接受这个复杂的世界。而苦禅德拉肩负着兽人一族的历史使命。改变对历史的解释或许会将种族引向灾难。她把怀疑深深地埋在心里，一夜未眠。 ------------ 第77章 荒山苦洞托真言 丹龙和大祭司苦禅德拉吃了一顿饭。这顿饭好像有毒一样，让他的精神世界不再纯净。他通过漫画和影视作品所建立的正邪观念逐渐瓦解。第二天的决斗，丹龙心绪烦乱，打得心不在焉。 耿罗兹达罗感觉出了异样。他号称自己不舒服，早早结束了决斗。他知道大祭司昨天找丹龙说话了，却不知道说了什么，把这个强大的人类战士折磨成这样。 兰灵也看出来不对劲。等丹龙回到帐篷，兰灵跟过来问他怎么回事。丹龙就洋洋洒洒把昨天想了一夜的那一大堆问题统统讲给了兰灵。他期待地看着兰灵，等待她提供一个简单的他可以理解的答案。 “原来你也不太理解“正义”和“邪恶”。我刚学习人类语言的时候就不太明白这一对词语到底怎么回事。看来兽人也有类似的说法，但精灵没有。我到现在也是一知半解。”兰灵的回答出人意料。 “精灵语里没有正义和邪恶这两个词？”丹龙惊讶地问。 “没有完全对应的词。我们只有是否遵守精灵法则的说法，分为有罪和无罪。你也可以说遵守法则就是正义，不遵守就是有罪的、邪恶的。有点类似，但是不完全一样。比如说法则没有提到的事情，精灵就可以任意决定怎么做，无论如何都是无罪的。但是在人类看来也可能是邪恶的。” “什么意思？不太明白呢。”丹龙没得到想要的答案，反而更糊涂了。 “比如说……精灵法则从未提到人类或兽人。所以在我们看来，不管你们之间用何种方式杀戮，都没问题。在人类世界，好像就复杂多了。大规模屠杀没有反抗能力的敌人，算是邪恶的，对吧？” “嗯……是这样的。不知道复仇的话算不算例外。”丹龙想到了尤维亚率军屠杀投降的萨科家士兵。这种行为算不算邪恶，他也说不好。 丹龙和兰灵正说着话，“呜～呜～”响起了奇怪的号角声。兽人经常使用号角传令。这一次的声音格外洪亮而急促。每一个兽人都知道这号角声的含义，立刻行动起来。他们有的开始收起帐篷；有的跑去牵来猛兽；有的开始穿盔甲。 “看来有敌人来了，要打仗！”兰灵根据兽人的行动猜测。 “发生什么事了？”丹龙看到红豆赶来了。 “齿蝾部打过来了。”红豆说道。 “要打还是要逃？”兰灵问。 “战士去迎敌，我们去山里。”红豆说完就走了，她好像也有什么任务，走得很匆忙。 雄狼部的兽人训练有素。不一会儿，战士们已经穿戴整齐，牵着战斗猛兽等待出发了。耿罗兹达罗高举大斧吼了一声。数百名兽人战士一起回应，也吼了一声，然后全体出发。这次他们是全体出动，连看守丹龙的卫兵都一起出征了。 帐篷、栅栏，生活用品已经被迅速打包，正在往几只看起来像犀牛的动物身上固定。苦禅德拉骑着大白狼炎雪，看着部众收拾营地。 丹龙跑过去说：“让我去帮耿罗兹达罗吧。” “我们的战争，用不到人类插手。你跟着我，不许逃跑！”苦禅德拉说道。 “那我去帮忙收拾行李。”丹龙说着去帮兽人们装东西了。 部众大部分都去打仗了，剩下的兽人以老弱为主，但是依然行动迅速。作战部队离开不久，营地也收拾完毕。红豆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跳到炎雪身上，坐在苦禅德拉身后，吹了一声号角，全体出发了。丹龙和兰灵第一次看红豆奔跑和跳跃。她身形娇小却颇为矫健。 队伍行进中，丹龙到了苦禅德拉身边，问道：“你们的敌人很强吗，耿罗兹达罗不会有事吧？” 苦禅德拉没有回答他。她知道齿蝾部不但很强，而且已经将他们逼得几乎无处落脚了。这个叫丹龙的人类，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是最强的兽人战士，不会有事的。”红豆说道。但是她的眼神却同样充满了忧虑。 兰灵拉着丹龙离开了，小声跟他说：“现在最好别问东问西，看来这个齿蝾部非同小可。” 雄狼的部众连续走了一天一夜，完全没有休息。大家边走边吃东西，没有人抱怨，甚至没有人说话。第二天中午，他们来到了一座山前。这座大山气势磅礴，在宽阔的平原上拔地而起，直耸入云。山顶的积雪被风吹起，混入云中，飘渺如幻。 队伍停下来修整，很多年老兽人，累得直接躺下了。体力稍微好一些的开始给运货的犀牛围上毛毡。 “看来山上会很冷。”兰灵说 “这么大的动物，能爬山么？”丹龙从未听过会爬山的犀牛。 修整没多久，队伍又出发了。丹龙发现犀牛的脚上被穿了一种鞋一样的东西，鞋底有齿，前短后长。山上没有路，他们跟着炎雪，在曲折的乱石坡上爬行，从中午爬到黄昏。 部众终于到了一个略微平坦的山腰。这里有十几个或深或浅的山洞，有些看起来是天然形成，有些好像是人工挖出来的。部众纷纷开始拆下行囊，把兽皮挂在山洞口，把物资运进山洞。 他们一看就是曾经来过这里，谁该住哪个山洞，完全不用分配，大家自己都知道。不过丹龙和兰灵不知道。他们二人帮忙运完物资后，不知道该去哪个洞里。 红豆出来了：“兰灵姐姐，你和我住吧，我早就想和你一起了。” “那我呢？”丹龙问。 “不知道祖母怎么安排。也许也能一起吧。”红豆说。 这时候苦禅德拉出来了，她看着众人已经基本收拾完毕，走到山边的悬崖上，口中念念有词。她把手杖在悬崖边轻轻敲了一下，一圈一圈的光晕从手杖弯曲的头部放射出去。兰灵注意到天色变暗了一点点。 “你跟我来。”苦禅德拉对丹龙说道。丹龙跟着她进了一个洞穴。这个洞是一个靠中间的洞，不深，炎雪卧在洞里警惕地盯着丹龙。 “你睡那边。”苦禅德拉指着山洞的一个角落和丹龙说。 接下来的几天，所有部众都窝在山洞里。每人每天只有一小块肉干可吃。丹龙闲得发慌，可是红豆和兰灵也不来看他。他和苦禅德拉说话，对方却像聋了一样，完全不理他。 丹龙实在没趣，就用小石子在地上画画。地上画满了，他就在想在岩壁上画，突然注意到岩壁上其实已经有画，不过只是刻痕而没有颜色，看不清楚。 “你知道这岩壁上有画吗？”丹龙问。苦禅德拉依旧不理他。 “画的还不错呢。”丹龙接着说，“画了好多奇怪的动物，还有奇怪的符号。”他看对方还是不说话，灵机一动，说道：“嗯，我还能再加几种动物，再画几个小人。”他拿了一小块石头，做势要去伸手改动那些石刻。苦禅德拉说道：“别动！那是我画的。” “你画的？” “这是我小时候作为学徒修炼的地方。”苦禅德拉很难过的说道，“这里本来是禁地，只有祭司和学徒能来。现在不但平民也来了，连人类都来了……”她叹了一口气，眼望着洞口。 “耿罗兹达罗去何什么样的敌人对战了？比你们部落大吗？他能找回到这里吗？” 苦禅德拉沉默了很久，丹龙以为她不会回答了，她却又开口了。 “我把雄狼部的故事全告诉你吧。你回到人类世界，把我们的故事传颂，让人类知道我们曾经存在过，我们不屈地战斗过，我们不是怪物，而是伟大的兽人一族。” 丹龙觉得不妙，苦禅德拉应该是预感到耿罗兹达罗回不来了，难道这个部落就要覆灭了？ “先别说这个。快告诉我耿罗兹达罗在哪里战斗，我得去帮他。” “他现在还没放狼烟，应该已经死了或者被俘。”苦禅德拉平静地说，“再过三天，我会让部众去齿蝾部投降。他们不会收留红豆的，你带着她走吧。” “你呢？她不会愿意离开你的。” “我会死在这里。这是失败部落的祭司应有的宿命。” “你不能也投降吗？敌人为什么要杀你们？你们兽人已经数量很少了，为什么还要内斗？” “我给你讲，你听着。”苦禅德拉转过身来，不再看洞口。她的眼球浑浊，此时却能看出一些光亮，盯着丹龙。 “大约四百年以前，我们的大骁首哈克沁率领十个兽人部落躲进了这片平原。骁首大概和人类的国王相当。当时还没有寒沙守，那里只有一个很深的峡谷，可以稍微阻挡人类进攻。当时人类内部也在乱战，大骁首决定抓住这个时机建造一座坚固的城。 “我们不擅长像人类一样修建城市，所以大骁首决定雇佣人类工匠来帮助修建。他用大量的金钱雇佣了人类最好的工匠，修建了伟大的屺垣城。但是很多部落反对，他们不信任人类，更不愿意在人类工匠的指挥下工作。 “先后有三个部落离开了正在修建的屺垣城。他们是齿蝾部、褐蝾部、还有敕犀部。大骁首没有阻止他们，放任他们离开。结果越来越多的兽人离开了屺垣城。到后来，虽然名义上还有七个部落在屺垣城，但实际上城里的兽人数量已经不如离开的人数多。 “屺垣城修好后，大骁首还邀请工匠们住下来，继续修建生活设施，还有他自己的宫殿。在兽人看来，他想效仿人类国王的生活，背叛了兽人以及兽人的传统。又有两个部落，狐蜥部、梁蜥部离开了。 “大骁首哈克沁从人类世界购买了很多奴隶，女的奴隶赏赐给工匠，男的奴隶补充人手，继续修建宫殿。到后来，城里的人类几乎和兽人一样多。很多祭司都很不满，但是哈克沁表示这些人类大部分是奴隶，而奴隶总是越多越好。 “峡谷外面的人类没有进攻屺垣城，但是离开的兽人们却打回来了。他们围攻屺垣城，要推翻哈克沁，杀光城里的人类。屺垣城非常坚固，而哈克沁又从人类世界雇佣了很多战士帮助防守。外面的兽人一直没能打进来。但是城里的兽人在宏蝎部和漠魈部的带领下反叛了大骁首，打开了城门。 “所有的人类，以及最后效忠哈克沁的部落躲入了内城。内城比外城还要坚固，一直无法被攻克。里面的人困守了一年。后来围攻的兽人祭司们开出条件，只要哈克沁杀死内城的所有人类，出来投降，就放过他。 “哈克沁只好杀了那些人类，但是他没有出来投降，而是把自己封在一间石室里自杀了。内城剩下的三个兽人部落被流放，他们是慕犀部，雷鸟部和雄狼部。 “夺下屺垣城的兽人为了选出新的大骁首开始混战。齿蝾部合并了褐蝾部，成了最强的部落。他们占领了屺垣城，赶走了其他部落。之后的百年，人类没有来进攻，兽人却相互残杀。齿蝾部慢慢吞并了其他所有部落，只剩下我们雄狼部和雷鸟部合并之后的这一点兽人。我们一直在平原的边缘躲避，人越来越少。终于到了今天了。”苦禅德拉一声叹息。 “我能问问，为什么不投降吗。和齿蝾部合并不行吗？” “他们只要年轻的女兽人，所有战士和小孩都会被杀。” “你们不能逃到峡谷另一边吗？寒沙守什么时候出现的？” “大概三百年前，人类有一支军队到了峡谷对面。听我的前辈祭司说，人类正准备越过峡谷的时候，天神降临，之后寒沙守出现。” “真的有天神？” “我没见过，但是前辈祭司不会骗我，一定有！” 丹龙心中在想斯洛见过的那个天神，和创造寒沙守的这个天神，是不是一个神？林羽曾说没有真的神，那不过是某人的绰号。若真是这样，那位人物的力量也太过离谱了。 ------------ 第78章 孤胆营救陷黑烟 苦禅德拉正在向丹龙讲述兽人的历史。 “狼烟！”红豆喊着冲进了苦禅德拉的洞里，兰灵也紧跟着进来。苦禅德拉立刻起身出洞。只见遥远的地平线上，有一缕纤细的黑烟袅袅而上。 所有的兽人部众都趴在洞口往外看。苦禅德拉骑上了炎雪，命令道：“所有人等在洞里！”。说着炎雪一跃而起，在没有路的陡峭山崖之间辗转飞纵，如同一道跳跃的白光，很快消失在山脚下。 “太好了，耿罗兹达罗没事！我们胜利了！”红豆高兴地跳起来，眼中都是幸福的泪。 “你祖母刚才说什么？”兰灵问。 “她说让我们所有人等在洞里。”红豆答道。 “既然胜利了，为什么还要躲在洞里？”丹龙不解。 “可能害怕有诈吧。敌人也可以放烟骗我们出去。”兰灵解释道。 所有的人都在洞里焦急地等待，从午后一直等到了傍晚。苦禅德拉去得也太久了一些。 “回来了！”兰灵看见很远的地方有个白点。又过了很久，众人才能看清楚是炎雪。可是只有炎雪，后面没有跟着别的雄狼部士兵。再近一点，可以看见炎雪背上一个兽人伏在苦禅德拉身前，浑身是血。众人都是心头一紧。 炎雪飞奔上山，落在洞口。那个趴着的兽人不是耿罗兹达罗，身上伤痕累累。四条带血的抓痕从头一直延伸到腰部。众人把他从炎雪身上小心地放下来。兰灵赶快冲过去帮他治疗。 苦禅德拉没有表情，但是从她那沟壑纵横的脸上还是能看出失望和哀伤。她一句话没说，自己进了洞口。红豆跪在那个受伤的兽人士兵头旁，问道：“必达洛斯卡，快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求求你了！” 那兽人有气无力，短短续续地说了什么，丹龙和兰灵听不懂。兰灵这段时间跟红豆学了一些兽人语，但是不太熟练。她只听出了几个词，“失败”、“死亡”、“俘虏”、“山”。 红豆的眼泪不住地流下。“发生什么了？快跟我说。”丹龙焦急地问。 “战败了，死了好多人，一小部分人被抓走了。耿罗兹达罗要被带到屺垣城献祭。” “就是说他还没死。屺垣城在哪儿？我去救他！”丹龙问。 “我也不知道，听说在平原中央的山上。”红豆说。她听了丹龙说要去救人，又燃起了希望，不再哭了。 “我去问问苦禅德拉。”丹龙说着走进了苦禅德拉的洞穴。 洞穴里，苦禅德拉背对着洞口，面墙而坐。丹龙刚想问，她举起手杖示意他别说话。 “屺垣城的兽人数量，至少十倍于我们，还有强大的战士和祭司。你们带红豆走吧，一切都结束了……”苦禅德拉说道。 “告诉我屺垣城在哪？走不走我自己决定！”丹龙焦急地说道。 当的一声，苦禅德拉把手杖锤在地上，怒道：“不知进退的小子！你要是这么想死，我可以现在就杀了你！” “你要么现在杀了我，要么告诉我屺垣城在哪。我要去救人，而不是坐在这叹气！”丹龙也急了。他那位语言不通的知己落入敌手，随时可能送命，怎么能不尝试营救？ 苦禅德拉沉默了一会儿说：“我可以告诉你，条件是兰灵不能去。她要答应我带红豆走，而不是和你去送死。” “好！我去和她说。”丹龙出去了。 不一会儿，兰灵和丹龙一起进来，说道：“必达洛斯卡基本没事了。我答应你，我自己带红豆走，我不去送死。” 苦禅德拉用手杖在地上画了一个简略的地图，指着一个地方说：“屺垣城很大很好找，你走到这里就能看见。他们的大祭司叫赫穆挲，首领战士叫峰卜顿，都很强大。你死前如果能见到赫穆挲，告诉他不要杀神鸟，它们是寒沙守的一部分，可以守护兽人一族。” “好的，我这就去了。”丹龙立刻转身出了洞口。兰灵紧跟着去了。 “你等等。跟我来。”兰灵拉着丹龙去了另一个洞穴。 “你有什么计划？”兰灵问他。 丹龙心中焦急，冲动着去救人，本来没有计划。既然兰灵问起，他就想了一下，说道：“我坐神鸟去，它们飞得快。” “你这就要丢下我？”兰灵问。 丹龙又想了一下，跟她说了个计策，其实兰灵心里想着一样的计策。 丹龙喝了一点水，吃了两块肉干，最后和兰灵亲吻。 “路上小心！记住只救人，不要以少敌多，不要冲动。” “嗯，你也是。不管发生什么，你和红豆不要加入战斗。” 丹龙乘着自己的真气巨龙飞走了。他在空中回头看，才发现原来苦禅德拉用了某种法术把山洞都隐藏了起来。从外面看去，他刚才站得地方是一个碎石斜坡，没有什么洞穴。 丹龙离开后没有直接去找屺垣城，而是飞到了神鸟的巢穴，求神鸟带他去找。丹龙连说带比划，神鸟竟然明白了，让丹龙伏在它背上，振翅一跃，腾空直冲云霄。 神鸟飞起来可比气龙快得多了。丹龙只觉得劲风扑面，被吹得几乎睁不开眼。他眯着眼睛从高空望下去，发现洛吉萨高原并不是完全荒芜，可以看见连绵的草地稀稀落落点缀着一些小水潭。 丹龙和兰灵想了一个简单的营救方案。他一路上在想计划的细节。他要先找到耿罗兹达罗关押的位置。等到晚上，丹龙躲到暗处，用气龙去打开牢房，救走耿罗兹达罗。虽然龙身上有火也不至于很快烧死耿罗兹达罗。等龙飞到高处，再让神鸟去接下他。一旦上了神鸟，谁也追不上。丹龙再悄悄溜走。 这个计划就算万一失败，丹龙也不至于被俘或被杀。不过，计划的难点是如何找到耿罗兹达罗的关押地点。屺垣城若是个人类城市，丹龙乔装一番或许可以侦查一下。可惜屺垣城没有人类，他如何混进去侦查呢？ 这个难题很快就解决了。因为神鸟的飞行速度太快，他们竟然在耿罗兹达罗被押到屺垣城之前就追上了敌人。 丹龙最先看到巍峨的屺垣城，城墙高耸，箭楼密布。不远处一队兽人正在向屺垣城行进，估计还有个把小时的路程。这一队兽人大概只有三十来人，十余头猛兽。 耿罗兹达罗从头到脚被绑在一只胖蜥蜴身上。后面跟着十来个雄狼部的士兵俘虏。他们的上身被反绑，一条绳子将他们串联起来，拴在蜥蜴的尾巴上。 “机会！”丹龙想，“看这个屺垣城，比我想象的还要高大坚固，恐怕不容易潜入。不如趁他们还没进城就截下来。”他看那队伍还有两三里地就要进城，立刻改变了计划，让神鸟飞到队伍上空。丹龙从敌人正上方一跃而下，在空中放出气龙，乘着龙俯冲。 眼看快到地面，敌人中有一个头目举着一根黑色狼牙棒砸向巨龙。丹龙早有准备，他猛地掷出飞刀。陨铁飞刀本来就很重，借着俯冲的力量，更是有万钧之力。“砰”的一声，狼牙棒挡住飞刀，冲击波震得地面尘土飞扬，目不见物。气龙的嘴咬住了那只狼牙棒。与此同时，龙后腿的利爪已经划过绑着耿罗兹达罗的绳索。 那使用狼牙棒的兽人用力一拽，夺回了武器，紧接着扑向丹龙。他比耿罗兹达罗还要高大，全身绿色皮肤中带有大量的紫色纹身。这兽人转瞬之间攻了三招，都是势大力沉，比耿罗兹达罗更甚。 丹龙双手握着飞刀，运气于敌人硬拼，有些招架不住，全靠气龙前后夹击敌人才能喘息。丹龙斜眼瞥见耿罗兹达罗竟然没了右臂，靠左拳和一群敌人周旋。其他被绑的雄狼部战士都还没有脱身。 丹龙冲到耿罗兹达罗身边，两人背靠背对敌。丹龙用气龙帮助耿罗兹达罗减轻了一点压力。但是敌人的进攻出乎意料的猛烈。丹龙没有机会跳上巨龙带着耿罗兹达罗离开。二人疲于应对进攻。 耿罗兹达罗说了一通兽人语想告诉丹龙，这个用狼牙棒的是峰卜顿，是齿蝾部首领战士，极难对付。丹龙虽然听不懂，但是听到了“峰卜顿”的发音，猜到了是什么意思，知道不能恋战。 丹龙想到了一个方法，用气龙的尾部围着耿罗兹达罗，而自己跳到圈外和龙的上半身一起夹攻峰卜顿。丹龙终于找了个机会，将手中的飞刀打向峰卜顿。对方抵挡飞刀的同时，气龙腾空跃起。丹龙抓住龙的一只前爪，而龙尾卷起了耿罗兹达罗。 “成了！”丹龙暗喜。地上的峰卜顿猛地跃起想要用狼牙棒砸龙尾。丹龙又一支飞刀打到，峰卜顿不得不挡，被压回了地面。等他再跳就够不到气龙了。 丹龙正在小心地控制气龙快速升空，却突然撞上了什么。空中出现了一层很薄的黑烟。然而，巨龙怎么也撞不动这层淡淡的黑烟。 丹龙正在奇怪是怎么回事。那层稀薄而广阔的黑烟迅速聚拢，变成了漆黑的浓烟。这浓烟化作一只圆环套住了龙首，又伸出了长长的一条垂到地上。 黑烟接触到地面的一刹那，巨大的气龙被猛烈地从空中被拽下来，丹龙和耿罗兹达罗都重重地摔在地上。丹龙刚站起来，身上就缠满了黑烟。这黑烟看似飘渺，实则坚硬无比。丹龙怎么也无法挣脱。再看耿罗兹达罗，狼牙棒已经抵在他头上。 丹龙被黑烟绑缚，彻底失去了反抗能力。他看见远处一个又矮又瘦的兽人老头走过来。这老头的身体干瘪，皮肤是接近黑色的墨绿，的脸上有一道道红色斑纹，一双大得骇人的橙色眼睛看得丹龙心里发毛。这个老兽人乐得合不拢嘴，好像猎人捉到了珍惜的猛兽。丹龙猜到：这个应该就是赫穆挲了，果然好强。” “你是人类还是精灵？”赫穆挲竟然也会人类语言。 “人类。”丹龙答道。 “你的力量好特别啊……真是稀有啊，稀有。”赫穆挲的大眼睛简直要放出光来。丹龙从未被这样的眼光看过，感到浑身不自在。 “你是赫穆挲吗？”丹龙问。 “正是老朽。”赫穆挲还在贪婪地看着丹龙。 “苦禅德拉让我带话给你，不要伤害神鸟。它们是寒沙守的一部分，可以保护兽人。”丹龙知道自己已然无幸，至少应该把话带到。 “好的，好的……等我献祭了你，就不用管什么鸟了，哈哈哈哈……”赫穆挲放声狂笑，一直不停。 丹龙和耿罗兹达罗被重新绑好，放在奇怪的胖蜥蜴身上，进了屺垣城。到了城门下才能真正领略屺垣城的宏伟。正门洞高数十米，巨大的石门几乎和城墙一样厚，要驱动八头巨兽才能开关。 城里全部是红褐色的石建筑，地面由整齐的石板铺成。城内建筑的岩石墙体都打磨的十分光滑，很少有装饰，显得古朴而壮美。兽人族普遍身材高大，但在这些建筑面前渺小如老鼠一般。这个城市仿佛是为巨人修建的，兽人只是在巨人遗弃这里后，寄居在这里的“老鼠”。 ------------ 第79章 屺垣城之战 入夜了，丹龙和耿罗兹达罗分别被关在单独的石牢里，身上绑缚的绳索一直没有松开。丹龙一直在想脱身之法，同时也在担心兰灵和红豆。按照计划，兰灵和红豆向苦禅德拉道别，说她们去找神鸟带她们飞过寒沙守，去人类世界。 炎雪送二人到了神鸟巢穴，留下的那只神鸟却没有带她们往寒沙守去，而是去了屺垣城外。到了城外已经是傍晚，有另一只神鸟在附近等待。两只鸟交流了一下。兰灵虽然听不懂，但是感觉不妙，大概是丹龙没有按计划潜入，被抓了。 “唉……这小子，总是不能让人放心！”兰灵一边抱怨一边在想办法潜入城里。神鸟太大，送她过去一定会被发现。兰灵思考了片刻，把燕子送给她的手链解开了，变成了一根极长的细绳。她让红豆留下和神鸟一起等在外面，可红豆说什么也不肯。兰灵只好带她一起，趁着夜色到了城墙下。 兰灵用自己的精灵之水包裹了绳索的前端，然后用月枝射到了城头。水在兰灵的操纵下引导着绳索在箭垛上打了一个结。她一手抱着红豆一手抓着细绳，悄悄爬上了城头。幸运的是，城头上放哨的士兵很少，相隔很远才有一个。这大概是因为洛吉萨的大地上根本没什么军队会来攻打这里。 兰灵接着把细绳收上来，从另一边又放了下去。二人顺着绳子滑下，一路都没有被发现。虽然潜入成功，但是屺垣城太大了。饶是兰灵的眼睛好，红豆的鼻子灵，二人找了一夜，完全没有线索。 第二天一早，内城正门前的广场上很多兽人在打扫一个祭坛。和城内的棕红色建筑不同，祭坛所用的石头全部是灰白色的。祭坛左右各有六根象牙形状的柱子，刻有复杂的图案；中间是一个圆形石台，一共两层，中央矗立着一根方形石柱。 石柱应该也是灰白色的岩石制成，只不过表面的血迹已经擦不掉了，黑色的血迹将石柱的下部覆盖，不知有多少人死在这里。屺垣城里的兽人部众不断聚集而来，在祭坛外围成一圈，只留出了一条窄路。 兰灵和红豆凌晨就发现了这里。她们猜想这里必定是行刑的地点，于是找了一个稍远的房顶隐蔽，等着劫法场。只希望丹龙和耿罗兹达罗没有提前被杀。 “来了！”兰灵和红豆听到了一声号角。 接近正午的时候，丹龙等俘虏全部被押送到了祭坛附近。兰灵从未如此紧张过，她在仔细地研究地形，希望能想出个救人的方法。她看到了一个黑瘦的兽人祭司，穿了一件奇怪的衣服独自走上了祭坛。他手下的兽人战士在每个石柱的方位摆放了一个小瓦罐。 那祭司看了一眼太阳，他橙色的大眼睛在阳光下显得格外诡异。一个用狼牙棒的兽人拎着丹龙上了祭坛，将他绑在石柱上。丹龙身上没有伤，看起来神色自若。又有十二个雄狼部的俘虏被分别绑在祭坛两边的象牙形石柱上。耿罗兹达罗也在其中。 那黑瘦的祭祀站在祭坛中央，开始唱起曲调奇特的歌来，也或许不是歌而是某种咒语。兰灵和红豆都听不懂。只见他唱着唱着挑起舞来，绕着圆形祭坛跳跃，当他路过地上的瓦罐时，就伸手抓出一把黑色粉末扬在俘虏身上。这粉末看起来无毒无害，沾了粉末的俘虏没有任何异样。 太阳越来越高，正午的阳光射在灰白色的祭坛上，热气升腾。祭坛边围满了兽人，大概有四五百人，但是在这个宏大的广场上，显得人很稀少。兰灵本来以为这里会有更多兽人。这城里的兽人比她想象的少多了。她一路过来发现许多建筑都是空的。 黑瘦的祭司双手拿着一根蜿蜒扭曲的栗色手杖站在了祭坛中央。手杖的头上挂着一个黑色的球形铁壶。他口中念念有词，不再高声歌唱，面对丹龙缓缓举起了手杖。 “啊～”绑在边上的俘虏，开始痛苦地嚎叫。他们身上的粉末化成了黑烟，包裹着他们的身体，只露出头来。黑烟袅袅蒸腾，伸出长线，汇入杖首的铁壶之中。一共十二道黑烟，飞入铁壶。铁壶的一面刻有花纹，那道道黑烟进入铁壶之后，又从那花纹中渗出来，慢慢向丹龙飘去。 兰灵月枝在手，飞鸿惊鸟在弦，瞄准了那黑瘦祭司。她迟迟没有射出这一箭，因为还没有想好射死祭司后，如何在大群兽人的环绕中救出丹龙。 空中一声尖锐的长啸。兰灵举头一看，心道：“太好了，神鸟来帮忙了！射死祭司后，神鸟冲下去，就能救走所有人。”她倾尽全力拉满弓，要保证一击必杀。 千钧一发之际，不知何处，不知何人把一支长矛掷向赫穆挲背后。这一掷同样是倾尽全力，迅猛无比。兰灵一愣，只见赫穆挲左臂弯到背后接住了长矛，但矛尖还是少许刺入了他的后背。他的右臂一动不动，依然高举着手杖，看着黑烟袭向丹龙。这貌似是仪式的某个关键节点，即便被人偷袭暗算，赫穆挲都没有立刻反击。 丹龙被绑在石柱上，不知为何不能发动真气，眼看黑烟慢慢飘到身前。他猛吹了一口气，发现根本没有任何影响。这飘过来的黑色物体只是看起来像烟而已。黑烟刚刚接触胸口的衣服，丹龙便已痛入骨髓，几乎晕厥。 这时的祭坛周围已经一片混乱。那支长矛刺中赫穆挲的同时，不知哪个兽人吼了一声，许多兽人开始杀自相残杀，还有些冲上来要杀赫穆挲。峰卜顿赶快冲上祭坛，带领二十几个卫兵围在赫穆挲身旁保护。 不远处的兰灵看出来那个用狼牙棒的兽人一定就是首领战士。她冷静地观察，趁峰卜顿刚刚猛力挥出狼牙棒的一瞬间，飞鸿惊鸟激射而出，快得只剩残影。 “砰”地一声巨响，如山崩海啸一般。赫穆挲的手杖挡住了飞鸿惊鸟。箭头放出极强的亮光，刺得人睁不开眼。赫穆挲奋力把手杖一甩，飞鸿惊鸟被弹飞。祭坛上的黑烟不见了，所有人身上的黑烟也没了。赫穆挲愤怒地看着远处的兰灵，一声咆哮，飞也似的冲了过去。 兰灵立刻变成鸟脚模式抱起红豆就跑。她辗转跳跃，双手一举，把红豆抛向了另一个建筑的屋顶。不出所料，赫穆挲完全不管红豆，直奔兰灵而来。他手脚并用，像猿猴一般矫健，快得好似黑色的飞影。 兰灵从来都对自己的速度充满信心。不过此时她意识到，对方很快就能追到。她别无他法，只好东奔西突，在建筑中穿梭，凭着极佳的眼力，寻找刁钻的路线脱身。 祭坛那边，两只神鸟从天而降。造反的兽人士气大振。一只神鸟用锋锐的嘴喙划开了丹龙的绳索。峰卜顿提着狼牙棒赶到，被另一直神鸟挡住。神鸟张开双翅，伸长头颈，一双巨眼盯着峰卜顿。双方谁也没动，僵持在那里。 丹龙自由后把所有俘虏都松绑了。耿罗兹达罗神色如常，不过好几个俘虏已经晕了过去。 “嗷～”远处的街道出现了一大群兽人，至少有三四百人。从服饰判断，这一群兽人大部分是女性，拿着一些兽骨制成的简陋武器冲了过来。造反的兽人一起嚎叫，喊声震天。峰卜顿手下的战士越来越少，围成了一个半圆，守在他背后。 丹龙和耿罗兹达罗一左一右出现在峰卜顿身旁。形势已然明朗，一直在和神鸟对峙的峰卜顿把狼牙棒抛在地上。他手下的战士纷纷效仿。 城市建筑群的缝隙里，正在进行生死追逐。兰灵凭借敏捷的步伐，始终甩开赫穆挲一小段距离。然而这段距离在慢慢缩短。赫穆挲不断猜测兰灵的逃窜路径。如果猜错了，他能靠速度追回来；而猜对的话，他就能更近一点。兰灵从未这样接近极限地拼命狂奔，不容得半分迟疑，半点错误。死亡就在身后七步远的地方。 兰灵眼前出现了一个街道的转角，有三个分叉路。她转瞬间就做出了判断。她没有露出一点破绽，提供半点前兆，直到转角处才突然转向。然而这一次赫穆挲猜对了，他追上了一步，两步，三步，足够近了！他甩出了手杖上挂着的铁壶。 兰灵看着铁壶飞来，躲无可躲，伸出右手想把铁壶拨开。她的手腕立刻折断了，接着折断的是小臂，上臂，最后肩膀被铁壶击中。兰灵整个人像陀螺一样被打得飞速旋转。她的背撞在一面墙上，头晕目眩。看着一双恐怖的橙色眼睛飞了过来。 就在这生死关头，一道金光射向了赫穆挲。他用手杖去挡。光从手杖两旁穿过，变成光环套在他手腕上。光环猛地将赫穆挲的手提起，甩向了一面石墙。赫穆挲用脚踢碎了墙壁，手杖中流出黑烟包裹了光环，之后散开。光环也随之消失了。 兰灵还躺在地上，双眼刚刚停止眩晕。她看到对面的房顶上，炎雪驮着苦禅德拉正在和赫穆挲对峙。赫穆挲飞快的跑向地上的铁壶，用手杖头上的拐弯勾起铁壶，箭一般跳向苦禅德拉。苦禅德拉的手杖射出无数道金光。赫穆挲把铁壶一晃，铁壶里流出一大团黑烟遮住了身前。 所有的光照在黑烟上都消失了。赫穆挲没有直接攻向苦禅德拉，而是在很近的地方迅速绕着炎雪旋转。炎雪或抓或咬，始终慢他一拍。转眼间，黑烟缠住了炎雪。 赫穆挲正待黑烟进一步收紧，急忙双手横举手杖。一只周身烈焰的巨龙，从正上方扑下来，张开大口咬着手杖，冲破了房顶，将赫穆挲直击入地面。“轰”地一声闷响，地上飞起滚滚烟尘和碎石。 又是“轰”的一声，建筑的墙面破裂，巨龙被一条黑烟形成的绳索套住，用力甩了出来，撞上了对面的建筑。巨龙旋即盘踞在对面的建筑用力抓住了黑烟绳索，把赫穆挲拽了出来。 他刚一露头，丹龙的飞刀，苦禅德拉的金光同时射到。赫穆挲应变神速，他迅速把瘦小的身体缩成了球状，张嘴用牙咬住了飞刀。金光射在他头上，震了一下，被他硬生生扛住，没什么效果。 赫穆挲吐出飞刀，满嘴带血，收了绑在巨龙身上的黑烟，让烟环绕着自己形成盔甲。巨龙很快扑上和敌人斗在一处，但是不论抓或咬，都无法攻破黑烟屏障。 红豆不知何时也赶了过来，悄悄地靠近了兰灵，扶她坐了起来，拿出水囊喂她喝水。兰灵一边喝水，一边用魔法为自己疗伤，眼睛还在焦急地看着战局变幻。眼下虽然是丹龙和苦禅德拉占据主动，但对方的防守无懈可击，长久下去不是办法。 她突然感到一阵微风，一只神鸟悄然落在了身边，嘴上衔着飞鸿惊鸟。“谢谢！”兰灵精神一振，站了起来，努力治疗手臂，眼睛直盯着战况，寻找机会。 赫穆挲穿着黑烟盔甲，跳上屋顶，向丹龙方向冲来。丹龙怕了他的黑烟，不敢和他接触，一边跑一边用巨龙阻挡。赫穆挲又转向苦禅德拉。巨狼炎雪腾跃飞纵，远远地保持着距离。赫穆挲被巨龙纠缠不休，怎么也追不上二人。 突然，房顶的石板被冲破，伸出一只大手，死死握住了赫穆挲的一只脚，捏得他脚骨快要碎裂。那是耿罗兹达罗集中了全身力量的左手。赫穆挲猜准了耿罗兹达罗头部的位置，把手杖猛地插下去，企图刺穿石板杀了他。可是那手杖却被一片光板挡住了，那是苦禅德拉射出的金光。 峰卜顿终于拿着狼牙棒赶来了。他从附近的一个建筑上跃到赫穆挲身前护卫，与巨龙搏斗。赫穆挲终于可以把黑烟放到脚下，溶蚀了苦禅德拉的光板。 他正要再次把手杖插向脚下，刺穿耿罗兹达罗的头。峰卜顿本来挥向巨龙的狼牙棒却突然调转，结结实实砸在赫穆挲的脸上。他被砸得飞出很远，撞在一个石柱上。石柱裂成几段，轰然倒塌，把赫穆挲埋在了里面。 这一下突变，苦禅德拉和兰灵都是一惊。丹龙倒是毫不意外，他飞身过去和峰卜顿一起把耿罗兹达罗从下面拉了上来。他手里还握着赫穆挲的断脚。远处的废墟里哗啦一声，钻出了浑身是血的赫穆挲。 苦禅德拉不等他缓过神来，趁他身上没有黑烟之际，射出四道金光，扣住了他的四肢。赫穆挲的手杖依然在手，黑烟沌沌流出。就在黑烟刚刚从杖头流出的时候，众人只看到一截残影掠过。 黑烟的速度怎能比得上神箭？飞鸿惊鸟击中了赫穆挲的头颅。箭头的金刚石射出强光，遮蔽了飞溅的血肉。光灭之后，一切就结束了。神箭的巨大威力将赫穆挲的身体完全击碎，只留下一些不可辨别的肢体残片。 赫穆挲的法杖折断，铁壶滚落在一旁。那铁壶，突然晃动起来，崩裂开，钻出了一小股黑烟，如同一条黑色的游蛇，直向天空飞散，转眼消失不见。 “那是什么？是赫穆挲的灵魂，武器，还是某种生物？” 没人知道。 ------------ 第80章 天色已变 尘土飞扬的街道上，三个人影先后走进了一处木板房。这处不起眼的破旧木板房是很多人拼上性命想要到达的地方——攫猎场的出口。 对很多人来说攫猎场是避难所，是逃脱法律制裁，躲避债主和暗杀的好去处。凡是抱着这种想法躲入攫猎场的人，余生都在后悔，都在拼命寻找一种被称为“出场券”的宝物。有了它才能经过那一幢木板房，回到那个他本以为是地狱的世界。攫猎场是比地狱更可怕的所在。 莫纳辛荒原幅员千里，寸草不生。攫猎场位于荒原的中心地带，被铁丝网、地雷、防空导弹所围困，是一座大地上的孤岛。 攫猎场同时也是文明的孤岛，道德的荒漠。这里只有弱肉强食这一个铁律。然而这个世界上最偏远黑暗的角落却也能生生不息，存在了上百年之久。人性的幽暗是没有止境的，总会找到那么一块地方来悄悄地绽放。 划出这座孤岛的是黑道家族凯乐姆家。与其他黑道不同，凯乐姆家并不直接管理这片地区，而是任由各路人马在猎场内相互争斗。他们看重的是独家经营权。任何物资想要进入攫猎场都要给凯乐姆家交税。攫猎场内没有农业，没有工厂。猎场内的人所必需的食物和武器只能从凯乐姆家购买。 想要活着离开攫猎场，必须交出凯乐姆家发行的“出场券”。这个东西可是个稀罕的宝物，每年发行量不到十张。只有猎场里的老大们偶尔想出门找找乐子的时候才会用到。一般的人物想要逃离攫猎场，就好象不会驾船的人想要逃离海上的风暴，早晚会溺水而亡。 刚刚那三个人影，分别是元老“巫师”阿克苏、“鸟人”乌纳、“魔术师”芬特。这三个暗世界的大人物刚刚开完元老会议，准备离开攫猎场。凯勒姆家当然不敢问元老们要什么出场券。事实上，他们的家主伯恩斯凯乐姆根本就不敢露头。暗世界的元老们他哪一个也得罪不起。 这些可怕的人物都是斯芬娜招来的。事实上，伯恩斯这个名义上的家主现在只能算是“血刀”斯芬娜的跟班。那个在攫猎场中长大的凶悍女人，说不定就要问鼎王位了。身为跟班的伯恩斯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同样心情郁闷的还有这三位元老。他们都是狗王的亲信，奉命来元老会议挑唆众人内斗。毫无效果不说，还被迫参加了废除狗王的决议，真不知回去如何向狗王交代。 这三人保持着一定距离，排着队走过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内的灯光极为昏暗。墙上灰蓝色的木板已经斑驳褪色。走在最前面的阿克苏突然停住了。他看到走廊尽头的阴暗处，一个人靠墙站着，强壮的身材，垂肩的双马尾，正是斯芬娜。三人一惊，断后的芬特看到身后的走廊也被人堵住了。这人的身影比熊还要高大，是“嗜血变种人”5号。 “糟糕！”三人原本就防着斯芬娜对自己下手。他们自付三人联手不至于打不过她，没想到5号竟然也来找麻烦。 “这二人怎可能联手呢？真是一时大意了。”乌纳不敢相信一贯相互敌视的斯芬娜和5号竟然来了个前后夹击。身为驯兽师的她深悔没有在户外驾驭鸟群离开，在这里中了埋伏。 “刚开完会，你就想来造次吗？你是不是不想当这个元老了？”阿克苏虽然心里盘算着怎么逃跑，嘴上还是硬气得很。 “你知道的，我从来不认什么规矩，只认实力。”斯芬娜靠着墙说道，“不过我对你们这三只弱鸡没兴趣。你们只要答应我不推荐狗王，我懒得理你们。” “狗王自己就是元老，不用我们推荐。”乌纳听着有机会离开这里，抓紧顺着斯芬娜说。 “他没来开会，就不算。我刚和陆老头商量了一下，没来的人就当是死了，都不算。”斯芬娜说道。 “你要和斯芬娜联手对付我们？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呢。”芬特问身后的5号。 “我从来不和人联手。我就是在后面排队出去。你知道的，我最守规矩，不插队。”5号虽然这样说，芬特却可以感到一股强烈的杀气。暗世界的元老之间禁止互斗。不过王都没有了，哪还有什么规矩可言？ 尽管如此，元老会议刚刚定下的规矩，选王之前候选人不能互杀。元老们手中的蛇钮月环印此时成了保命的护身符。5号和斯芬娜现在没有出手，大概还是不想坏了规矩。想要称王，就不能坏了自己刚刚参与制定的规矩。 “不过……斯芬娜是个异类，不能用常理去分析这个女人。”阿克苏心中打鼓。他本来就在愁怎么和狗王交代这次会议的结果，现在更麻烦了。“我要不要答应了斯芬娜，之后后干脆找个地方躲起来，不见狗王了？”他本来以为抱了一根暗世界最粗的大腿，现在却两面不是人，进退维谷。 “谁说我要推荐狗王了。他是死是活我都不知道。我还打算去寻访一下当世高手，看有没有合适当王的人呢。你既然求我不要推荐狗王。我就卖你一个面子，不理他就是。”阿克苏说话从来都这么得体，连认怂都透着一股豪气。 “你们两个怎么说？”斯芬娜问乌纳和芬特。 “我谁也不打算推荐。我来开会纯粹凑个热闹，见见老朋友们。”乌纳说。 “我不会推荐狗王。我打算……推荐玫瑰。她这样的女人比较对我胃口。你没意见吧？”芬特这个时候也不忘挑拨一下。 “那个婊·子还不够入老娘的法眼。你随便。”斯芬娜轻蔑地说道。 “我们现在可以走了吗？”乌纳问。 “可以。把印绶留下，就可以滚了。”斯芬娜说。 蛇钮月环印来自于沉默大殿，是元老的身份象征。斯芬娜这般要求也太过侮辱人了。阿克苏在想：“要是在这里把印绶拱手上交，和跪在斯芬娜脚下求饶也没什么分别了，还不如拼死一战。”乌纳也是满面怒容，心想：“斯芬娜也忒过分了！与其被这般侮辱，不如鱼死网破。” 还是魔术师芬特脑子转的快。他对斯芬娜说：“你刚刚还说我可以推荐玫瑰呢。这会儿怎么要变卦？这样吧，我也懒得跑腿了。”他掏出了自己的印绶，递给了身后的5号，说道：“我推荐玫瑰，麻烦你跑个腿，替我交给她吧。”他这一来，既能为自己解围，面子上好看，同时可以挑拨斯芬娜、5号、玫瑰三人的关系。 “我本来不想掺和的，既然大哥你看好玫瑰姐，我跟。”乌纳说这也把印绶扔给了5号。 还没等阿克苏说出什么场面话，斯芬娜抢着说道：“我离你比较近，你的印绶直接给我就行了，不用找什么理由。”阿克苏憋得脸发红。他这个人最在意面子，然而斯芬娜偏偏这样不通情理。 阿克苏无奈地掏出了印绶，说道：“寻访当世高手，料来也是一个麻烦事。我这人呢，喜好清净，要是有人能代劳，未尝……。”他话还没说完，斯芬娜走过来一把抢走了印绶，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她最烦说话罗哩叭嗦的人。 不是所有的元老在离开时都被斯芬娜刁难。各方势力都有不同的利用价值，代表大家族势力的玫瑰顺利回到了艾克斯堡。她此时正坐在一张胭脂红的长绒沙发上，身后是两层楼高的书墙。 这里是艾克斯少爷的书房。以前少爷总是一边看着书，一边品着一壶清茶，就在这张沙发上，分析利害，谋划行动。玫瑰往往站在边上伺候，偶尔插一两句话。若是少爷夸奖她说得好，她便要双颊飞红，低头暗喜。每每想起这些往事，玫瑰心里总是甜蜜中带着苦涩。“如今少爷怎样才能痊愈呢？要是少爷在，一切都能迎刃而解了。” 玫瑰说凤凰丹让艾克斯少爷好转，当然是谎话。艾克斯少爷中的毒非同小可。他还有意识的时候，告诉过玫瑰这种毒叫“诅咒之力”，是鬼王独有，没有已知的解法。玫瑰本来想从亚当入手，研究他鬼手上的诅咒之力。可惜亚当被神秘的白衣高手杀死了，鬼手也被那人烧成了灰烬。 有人目击到那白衣人被鬼手所伤，却能迅速修复伤口。“看来诅咒之力是可以治疗的。我绝对不会放弃！”玫瑰得知有这样一个白衣人存在的时候信心大振。眼下的问题是寻找白衣人还没有线索，而暗世界里风起云涌。玫瑰要保证少爷的安全还有艾克斯家的生存，何其困难。 玫瑰本来并不想让病床上的少爷参与争夺王位。但是如果别人坐在王位上，就始终会忌惮的里昂艾克斯的存在。若不是因为中毒，里昂本是王位的最有力竞争者。狗王就是担心艾克斯少爷康复，总是找玫瑰的麻烦。玫瑰思来想去，最后下定决心，她不得不先把这个位子抢到。 玫瑰所设想的最好的情况是，当少爷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是暗世界之王；而玫瑰还陪在他身旁，就在他的王座边伺候。至于最差的情况，无非就是家族覆灭，她和少爷一同赴死。这对玫瑰来说并不可怕，更像是一种解脱。 玫瑰的计划暂时还算顺利。全靠艾克斯少爷坚实的人脉，陆老爷子和刘易斯都肯帮忙。这次元老会议不但没有让狗王得逞，反而让他失去了王的名义。波尔多这小子虽然不是自己人，却帮了玫瑰一个大忙。他提出的方案给了玫瑰整整三年时间，这些时间太宝贵了，足够发生任何奇迹。 不过有一个问题让玫瑰耿耿于怀，那就是银狐的尤维亚有了争王位的野心。“这个小孩心思缜密，冷酷而果断，越来越难控制。银狐家的实力和威望与日俱增，早晚会威胁到少爷。但是如果现在就灭了她未免可惜。 “尤维亚的首要目标应该还是杀了她全家的狗王，其次才是王位，再留一阵子比较好。银狐家和狗王最好能同归于尽。”玫瑰又转念想到了托图。“这个貌不惊人的小子看来天赋异禀，本来算不上什么威胁，但是进步太快了。说不定什么时候连我也治不了他了……”玫瑰在想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既能够让银狐家专心对付狗王，又能加强对他们的控制。 玫瑰从沙发上起身，不自觉走向了身后的书墙。以往她想事情都是在帮少爷整理图书的时候。这种简单机械的工作，最能让她放松自己。而且少爷的藏书只有她有资格整理，别人谁都不行，这是她的特权。 ------------ 第81章 红雨连天 同样是想争夺暗世界的王位，各人的方法皆有不同。斯芬娜要靠个人战斗力压服众人；玫瑰要靠人际关系横纵联横；尤维亚则打算另辟蹊径。元老会议的内容已经传到她耳朵里，但是她不打算按套路玩什么比武选王的游戏。 根据尤维亚掌握的情报，托图现在还远远不到能挑战斯芬娜的程度。银狐家想要问鼎王位，就先要用私人武装拓展地盘，征服暗世界大大小小的所有家族和帮派，成为无冕之王。到时候，那些元老如果还不识相地把王位奉上，就要和整个暗世界为敌。单体战斗力再强的人，也无法和千军万马对抗。 银狐庄园内，尤维亚坐在一张黑色皮椅上，面对着一个白板，上面潦草地用手写了许多名字。这是一共三十七个独立或半独立的黑道家族。这些势力一部分是原来萨科家的附庸，现在还不肯归附银狐；一部分是桑撒家周边的海盗旗联盟，这个联盟一共有十二个小家族，团结在一起维持独立；还有一部分本来就不隶属于任何家族和联盟。尤维亚觉得他们离得比较近，应该都收到麾下。 尤维亚在筹建一个以大家族为核心，而不是以元老为核心的新的暗世界体系。按照她的理解，黑道家族的实力要远远超过那些元老。之所以一直被他们压在头上，是因为各个家族不够团结，一但没了王的约束就开始混战。攫猎场会议的结果已经传遍暗世界。现在狗王被罢免，各个家族难免要有一番血战，银狐家必须先下手为强。 此时的尤维亚正坐在皮椅上等人来开会。很快，会议室进来了六个人。他们是银狐麾下五大战团的团长，外加托图。这里将要召开的是银狐最高军事会议。 虽说是会议，其实只有尤维亚一个人说话，其他人来听指示，偶尔可以提问。尤维亚交代了一下收服这三十七个敌对组织的先后顺序，没有解释原因。她不需要解释。 接下来就是分配任务。以银狐家现在的实力，可以兵分几路同时收服很多敌人。所谓“收服”是指完全听命于银狐家。对方的家主或者头目要来银狐庄园上班，而银狐家会指派一个秘书官到对方的地盘传令，成为实际的最高领导。 散会了，团长们都离开之后，托图问尤维亚：“也许不我该问。但是……如果对方就是不肯加入我们，怎么办？” “当然是杀掉。留着他们回来杀我们吗？”尤维亚果然觉得托图的这个问题莫名其妙。 “杀掉头目一个，还是要包括高级干部呢？而且……是我们主动进攻人家的。这样做我怕不太好。” 托图当然知道暗世界你死我活的生存方式。但是他始终觉得自己没有受到直接威胁的时候，主动杀人不太好。 尤维亚本来刚想和他说：“当然是从头目到小兵，每一个都杀掉。”当她听到托图说“不太好”的时候，就知道这么说没用了。她想了一下，说道：“这样吧，万一发生这种情况，你就把他们全抓回来。我派人好好地和他们商量。只要我们显示出诚意，他们会同意的。” 托图一听说可以只抓俘虏，不用杀人，立刻满口答应。尤维亚心中叹了一口气。她对托图的天真和幼稚已经放弃治疗了。 接下来的行动相当顺利。银狐家第一批要收服的十二个组织中，有七个都兵不血刃地解决了。另外五个在轻微抵抗之后也意识到了实力的差距，俯首称臣。第二批的十二个组织中有两个硬茬。一个是金江地产集团，表面上是正当的房地产生意。他们企图靠政府的庇护，免于被银狐吞并。 尤维亚认为这倒是个杀鸡儆猴的好机会。她调动主力闪击金江地产的总部。银狐以数倍于敌人的兵力，摧枯拉朽一般，杀光了金江地产的全部人员。之后银狐雇佣专家，制造了一个火灾现场的假象，给当地警方留了一点面子；又以保险赔付的名义给了地方政府很多钱封口。 另一个硬茬是极点军工，一家军火制造商。他们虽然找来了当地驻防部队帮忙防守，还是没有幸免。托图率领银狐的少量精锐就把敌方人员全部活捉。运了几十辆卡车的俘虏到银狐庄园。 军人全部被好好招待，有派对有美女，临走还有小礼物。黑道集团的人就没那么幸运了，全部关进银狐的秘密监狱，被“劝说”归附。不肯归附的人也有卡车运他们回去，当然是装在裹尸袋里的。 灭了两个硬茬之后，第二批也顺利解决了。到了第三批，名单里剩下的海盗旗联盟的成员，外加一个老牌的独立家族红狮家族。第三批是最难搞定的敌人，所以要留在最后。 红狮家是个很特别的全力防守型家族，地盘很小，却很有钱。家主费尔南多绰号“红狮”，传说是个元老级的高手，但是特别胆小，从来不离开自己的城堡。这个叫做“红狮堡”的地方永远在加固和改建中。它表面上看是一个非常现代的玻璃幕墙建筑群，而内部则是坚固的军事要塞。红狮堡曾面对多次大规模进攻，从未被攻陷。 红狮家财力雄厚战力不俗。但是据说红狮本人很谦卑，从来不主动进攻别人，甚至不反击不报复。所以他虽然是个小家族头目，名气和地位颇高，和历代王以及各大家族关系都不错。尤维亚觉得红狮威胁不大，收服却要费很大力气，打算收拾完海盗旗联盟之后，让他名义上臣服就算了。 海盗旗联盟一共有十二个小家族组成，是一个纯粹的防守联盟，平时非常松散，没有盟主，每年只开一次碰头会议，偶尔还会休会一年。但是，这个联盟发誓共同进退，一家有难全体来救，动员机制非常成熟。他们历经多次黑道混战而不倒，整体实力不亚于一个大家族。 海盗旗联盟的各个家族全部位于费多列王国（默里邻国）东部的“新月海岸”地区。他们名义上都是费多列王国的贵族，实际上却是从事非法生意的黑道集团。他们在自己的地盘拥有相当大的自治权，可以公开拥有私人军队。 之所以叫“海盗旗”，是因为这些家族的祖上都做过海盗。珍珠贸易兴盛的时代，也是海盗的黄金时代。随着珍珠贸易的衰落，现代海军的崛起，这些海盗最后都回到了陆地，变为陆上黑帮组织。 大约一百年前，这些海盗家族先后与费多列的国王做了交易。王国用贵族头衔和自治权，从这些海盗手里换取了巨额财富用以加强军备。这才抵抗住了强大邻国默里联邦的入侵，维持了王国的独立。 战争结束，便是卸磨杀驴的时候。费多列的历任国王都想收回新月海岸，却毫无办法。现任国王奥玛三世曾经暗中资助桑撒家出兵进攻海盗旗联盟。结果伯克桑撒差点把命丢了，不得不和海盗旗握手言和，甚至还签订了互助防卫协定。如今，尤维亚想要撼动这个联盟，谈何容易。 即便是硬骨头，银狐也要啃下来。尤维亚认为，海盗旗联盟毕竟不是一个整体，分化之后有机可乘。她决定约上伯克桑撒一起瓜分了他们。桑撒家二十年前碰了钉子，再也没动过手。这次和银狐联盟终于有实力再战，一雪前耻。伯克很快答应了。况且，尤维亚向伯克桑撒许诺了一半的地盘，相当慷慨。 从地图上看，海盗旗联盟的地盘像弧形的新月。一头是咏鹤家，另一头是玳瑁家。幕奇家在海盗旗的地盘靠近中间的位置，实力最强。尤维亚和伯克分别和幕奇家拉关系，送钱又送礼。 尤维亚表示自己和咏鹤家有点小矛盾，希望自己进攻咏鹤的时候幕奇家不要干预。而伯克说自己要报玳瑁家的旧仇，只想教训一下对方，希望幕奇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海盗旗联盟相当团结，幕奇的家主倪虹幕奇当然不会为了一点钱财就背叛盟友。她提议召开了联盟会议，研判形势，安排防守。然而她做错了一件事，没有退回银狐和桑撒两家送来的钱物，也没和盟友均分。她只是表示要用这些钱雇佣杀手暗杀尤维亚。没了尤维亚，敌人必退。这个分析倒也合理。 银狐家的大军率先来攻咏鹤家，倾巢而出，规模浩大。费多列国王奥玛三世乐见其成，不但没有阻止外国军队入境，还帮忙管制交通，并派海军以军事演习的名义封锁了近海，阻断了海盗旗各家的海上运输线。 海盗旗联盟得到军情，不敢怠慢。幕奇家以南的成员都去协防咏鹤家了，留了四家兵力，防备北边的桑撒家。 果然，桑撒家的军队如约而至，开始进攻玳瑁家。伯克桑撒日夜猛攻，而南边的银狐却是围而不攻。玳瑁家支撑不住，不断催促南边的人来北部增援，而南边的部队却迟迟不动，害怕自己一走，银狐就发起猛攻。银狐的军力比桑撒家多了不止一倍，是敌方的绝对主力。 正在这个关键的时候，一份电话录音到了玳瑁家家主范吉斯手上。录音中伯克桑撒诚恳地要求幕奇家不要救援玳瑁家。他说二十年前玳瑁家雇的杀手伤了他的右肩，至今还隐隐作痛。他这次只进攻只是想报私仇，保证不抢地盘，也不和其他家为难。伯克还在电话里详细介绍了他送给幕奇家的丰厚谢礼。 范吉斯当然知道这份录音是伯克故意放出来挑拨关系用的。但是他听了之后还是很不爽。倪虹在电话里虽然没有答应伯克，但是竟然也没有严词拒绝。她后来在联盟会议虽然提到了伯克送礼的事，但是只是简略地一笔带过，没说具体有多少。 范吉斯和另外三个家主开会，联名给南方的主力部队发了一个最后声明，说是伯克家攻势太猛，最多还能支撑三天，三天之后就投降。南方的八位家主只好抽调了幕奇家和楷克家去北方增援。 大军调动很难隐藏。银狐的侦察兵很快发现了海盗旗的动向。不过银狐军却没有乘机进攻，而是分了一部分兵力，一起向北平行移动，亦步亦趋跟着敌人。 当海盗旗的增援部队经过幕奇家地盘的时候，银狐的跟随部队立刻发起了进攻。进攻不算猛烈，但是昼夜不停。幕奇家陷入两难，是继续增援，还是就地防守？毕竟现在守卫的是自家地盘。 鉴于北方急切需要援军，幕奇家和楷克家商量，楷克家继续北上增援，幕奇家留下掩护。这个本来非常合理的决定，看在范吉斯眼里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倪虹果然是拿人手短，就是不肯来打伯克。” 进攻幕奇家的银狐部队很快退了，只留了一小半和幕奇家对峙，大部分回到了南方和银狐大部队会合。楷克家增援北方后，桑撒家停止了进攻，立即开始向南移动。 与此同时，在南方的海盗旗部队中流传开了一段尤维亚和倪虹的谈话录音。内容是尤维亚说要进攻咏鹤，拜托幕奇不要帮忙，送了很多谢礼。尤维亚说为了不让幕奇家难做，她会让部队小规模佯攻幕奇家，这样倪虹就有理由不来救援咏鹤了。这段电话录音被尤维亚加工过。前半部分是真的，但是关于佯攻的部分是后来加进去的。 战争时期来自敌方的流言，意图太过明显，能有什么作用呢？海盗旗在南部的几位家主都觉得很好笑。银狐家未免也太小瞧这个历经风雨的百年联盟，想靠一段电话录音瓦解军心，真是痴人说梦！ 桑撒家离开北部战区不久，尚未到达南部，银狐家便开始在咏鹤地盘上猛攻海盗旗联军。南部战区只有海盗旗一半的兵力，他们本来就兵少，战事很快告急。南部联军要求全部北方的部队来增援。这个要求非常合理，但是离南方最近的幕奇家却只派了一小部分兵力去南部增援。因为倪虹听了南部流传的录音后，猜出了尤维亚的计策。 按照倪虹的分析，尤维亚放出这个录音应该是要逼迫她为了洗清自己的名誉，全力向南增援。尤维亚真正的目的应该是让桑撒拿下幕奇家的地盘，将海盗旗联盟截为两断。她推断桑撒家的军队不是去南部和银狐会师，而是要从中截断两个战区的联系，让海盗旗首尾不能呼应。 化解的方法不难，倪虹也想到了。她通知北方的五个家族，自己要镇守中部要害，让他们尽快启程去增援南方联军。黑道战争规模有限，一般不破坏公路，海盗旗南北战区相隔不到两天的路程。 然而猜忌一旦产生就很难抹除。只有楷克家立刻启程向南。北方其他几家提出了一个合理却颇为奇怪的作战计划。他们提出交换防区，离得比较近的幕奇家火速增援南方前线；让楷克家去接手幕奇家的防区；而北方其他四家，则一路向南增援。 这个计划按理说非常行得通，但是倪虹幕奇竟然拒绝了。理由是换防容易给敌人可乘之机。如果自己在楷克家到来之前就去增援南方，银狐一定会抓住空隙进攻。如果等楷克家到了再换防，就失去了速度。不如不换防，让楷克继续向南，这样反而更快。 好巧不巧，倪虹提出这个计划不久，银狐家留下与幕奇家对峙的军队发起了猛攻。那是托图率领的小股精锐。他们当初尾随敌人援军北上，之后留在了幕奇家的地盘附近，没有南归。这次进攻刚好证明了倪虹幕奇的判断。她判断得太准确了，简直像是和敌人约好了一样！ 海盗旗联盟北部的各个家主开始出现分歧。倪虹的方案更保险，但是增援速度慢。范吉斯的方案可以让幕奇家更快增援南部，但是确实有被截断的风险。难以抉择的关键是不知道银狐派了多少人进攻幕奇家。这一点只有倪虹幕奇最清楚。她说敌军攻势很猛，可是玳瑁家的范吉斯不相信她。 在南部战区看来，北边的人除了楷克家都在扯皮。战事告急，海盗旗南部战区的六个家主立刻发起了军令投票。这是海盗旗联盟的规矩，因为没有盟主，有分歧的重大决议靠投票完成，简单多数原则。达到多数就必须执行，不然视为背叛盟约。军令投票结果很简单，7比5，要求北方所有家族的所有兵力，立刻无条件支援南方战场。 军令这样要求，各家只好立即执行。果然，幕奇家刚走，楷克家还没到。托图就带着银狐家的精锐楔入了南北联军的缝隙。这样做很冒险，北方的桑撒家还没赶到，如果幕奇家突然回头和楷克家合围托图部，他们就有被歼灭的危险。但是这时候幕奇家要严格遵守军令，一路向南。 ------------ 第82章 无头联盟 有头傀儡 银狐大军猛攻海盗旗的南部战区。北方各家依照军令投票的结果，全力向南增援。南北战区之间相距不到两天车程，中间楔入了托图率领的一千人左右的银狐部队。此时桑撒家的军队也在向南移动，几乎与海盗旗同步南下。 海盗旗北方的援军有数万人，托图手下这一千人再精锐也挡不住。所以他并没有构筑防线，而是沿途分段打埋伏，采用骚扰战术，不求歼敌，只是为了拖延敌人南下的速度，为桑撒家争取时间。 伯克率军兵分两路，大部队南下增援银狐主力，不到三分之一的部队由青山健率领与托图部会师。海盗旗南下的援军一看桑撒家和银狐家的联军挡住了去路，大呼不妙，只好集结部队强攻。南下的五路兵马想要集结完毕至少要半天时间。而这半天将是胜负的关键。 与此同时，幕奇家的援军赶到了南部战区。但是海盗旗的防线此时已经失守。银狐大军突破防线后，一路向北扫荡。幕奇家在前线五十里外组织了第二道防线，防止海盗旗联军溃散。他们同时还要防备从北方杀来的桑撒家，兵力捉荆见肘。 正在银狐家节节胜利之时，尤维亚接到了吸血鬼家主贵洛伽斯的亲笔信。吸血鬼家也称范德莱克家，是黑道五大家族之一。他们的地盘位于珍珠海另一侧的梅迪诺公国，虽然相隔非常遥远，却也关注着战事。 贵洛伽斯的这封信冗长而繁琐，意思倒是很简单。他听说银狐家和海盗旗联盟有了一点误会，自己愿意从中调解，大家以和为贵，不要急着兵戎相见。他没有提反对银狐吞并海盗旗，更没有威胁出兵。 尤维亚还没决定怎么应付这封信。不一会儿，又来了一封信。一贯低调防守的红狮家竟然也送信来了。费尔南多在信中非常谦卑的说自己不敢过问银狐和海盗旗的战争，但是对此深感忧虑。 暗世界的王位刚刚空缺，大家就开始相互杀戮；等到三年后选出新王，不知还有几家人能活下去。他经历过好几次混战，每一次都血流成河，然而没有任何人从中得益。费尔南多话里话外也在劝双方休战。 银狐家最近的一系列吞并战争，其他各家都看在眼里。但是谁都不愿意直接卷入战争对抗银狐。红狮家一贯不结盟，不惹事。但是局势很清楚，等银狐料理了海盗旗，下一个必然是他。费尔南多知道自己可能不够分量，就约了老友贵洛伽斯分别写信劝和。 贵洛伽斯很同意费尔南多的看法。他也不想银狐家做大，所以写了这么一封非常温和的劝阻信，既算是帮了海盗旗的忙，也没有得罪银狐。吸血鬼家的军力并不弱于银狐。但是他们正深陷内战的泥潭，根本无暇顾及外部局势。 尤维亚对吸血鬼家的情况略有耳闻，所以并不担心他们增援海盗旗。她真正担忧的是离自己不远的红狮家。乌努斯海峡对面的红狮堡离奥底市只有五个小时车程。 尤维亚一直躲在银狐庄园指挥战斗。这里虽然经过改建，但是毕竟兵力空虚，如果红狮家破天荒地来进攻银狐庄园，能守多久是个问题。 尤维亚正在犹豫是否把托图麾下的精锐部队调回来协防，突然接到了玫姐的短讯：“狗王将派三元老来进攻庄园。”尤维亚赶快打电话给玫姐，却是没人接听。 “什么情况？”尤维亚摸不准玫瑰的情报是否可靠。不过狗王确实有可能趁这个时候来偷袭。如果红狮也来掺和，形式就要逆转，自己变成被动的一方。尤维亚和伯克通了电话，迅速安排了下一步行动。她要撤回主力部队防守银狐庄园，同时要避免前线的战斗功亏一篑。 在对战海盗旗的前线，银狐军推进到幕奇家的第二道防线前停下了。尤维亚致电倪虹，感谢她信守诺言。尤维亚提议战争到此为止，今后双方以实际控制线为界。 “你当我是傻瓜吗？”倪虹在电话中不客气地说道，“我看是有人让你停战，你不得不停吧。”贵洛伽斯和红狮都联系过海盗旗，说自己已经写了信劝双方休战。倪虹估计二人的信起了作用，尤维亚这才来电讲和。 “你也太天真了。你倒是说说，谁能命令我呢？王都不行，我还会怕谁？你不想停战就算了，我这就下令杀光为止。”尤维亚说完就挂了。 “等等，我还没说完。”倪虹很快又打了回去。她现在靠自己一家的军力维持防线，要尽量拖延时间，等北方的援军。 “我没说不想停战，只不过……你要我怎么和盟友解释。”其实倪虹怕尤维亚再用计诬陷自己，现在的电话，所有海盗旗家主都在听。 “很好解释，我从来也没说要灭了你们整个联盟。你们离我家地盘太远，我就算打下来也还要人帮忙管理。我觉得你人不错，说话算话。我打算让你做海盗旗的盟主，怎么样？” “海盗旗从来不设盟主。”倪虹想这个小妞又打算害我了。她赶快明确拒绝。 “形势是会变的，你自己看看，没有盟主打仗就是一团散沙。”尤维亚这句话说到了倪虹的心坎上。她认为这次防御失败，主要就是没有统一指挥。但是这话被尤维亚说了，被所有家主听到了。自己现在变得非常被动。幕奇家以后就不能提设立盟主的事，更不方便要求做盟主。不然就会被视为银狐的代理人。 倪虹想：“这个小妞太难对付了，总是让我陷入被动。怪不得连伯克这个老狐狸都投靠了银狐。”她本来想利用谈判拖延时间，等待援军。而现在，她开始思考比较有利的停火条件。 “要不要选盟主，是我们自己的事，不用你操心。停火可以，你要退出占领的地盘。”倪虹说道。 “地盘我赏给桑撒家了。人家出人出力，我也要犒劳一下。这样吧，我可以把玳瑁家的地给你。你帮我管着，怎么样？” “玳瑁家的地盘在我们手里。”倪虹说道。北方战区并未被突破。 “暂时是而已。我看北边的地儿空着，已经派人去拿了。等拿来了，我们再谈。”尤维亚又挂了电话。倪虹一惊：“怪不得银狐停止推进了！”她担心尤维亚正派兵北上，立刻派人去侦察。 与尤维亚通话之后，海盗旗的各位家主在电话中开会讨论。 咏鹤的家主陈岚首先表达不满：“谈什么谈？抓紧组织反攻！” 倪虹说“拿什么反攻啊？敌众我寡，能守住就不错了。我和她谈只是拖延时间而已。” “说到拖延时间，你确实擅长。要不是你幕奇家拖延，现在也不会这样。”猎户家主青蒲说道。猎户家损失惨重，地盘大半沦陷。 “事已至此，想想怎么应对，而不是相互埋怨。”倪虹说。她心里也憋着火，要不是南方联军催的急，海盗旗联军不至于被敌人截断，但是她忍住了没说。 “大家注意没有？打了这么久，只有幕奇家没有什么损失。”玳瑁家主范吉斯说道。 “那是敌人的离间计！她就是想让我们这样相互猜忌。”倪虹抢着说到。她惊讶地发现尤维亚和伯克这么浅显的离间计竟然还有人买账。 “要我们相信你，就要遵守联盟的军令。”咏鹤家主陈岚说。 “我几时不遵守军令了？”倪虹辩解。 “我提议军令投票，趁敌人立足维稳，全面反击。”陈岚说。 “我附议。”猎户家主青蒲加入。 “我也附议。”玳瑁家范吉斯加入。按照联盟的规矩，三个成员提议军令投票，就可以进入强制投票环节，不能弃权，不投票按同意算。 倪虹猛然意识到这个联盟的运行机制简直不可理喻。 “这样让自己人去送死有什么意义？”倪虹抱怨道。 “送死？我们这些家族哪个不是损失过半？轮到你幕奇家出兵就成了送死？”陈岚说道。 “好了，投票开始吧！”占喝家主永山雄说道。 “哔”的一声，投票结果出来了。10比2通过。倪虹眼前一黑，险些吐出一口血来。她强忍着愤怒：“好，我遵守军令。等侦查兵回来，我根据情况出兵。” “军令就是军令，不管什么情况都要遵守。”明多家家主卡西尼说。正说着，侦察兵回报，敌军前线主要是桑撒家的军队，银狐的大部队不见了。 “不好，又中计了！桑撒家这么快就赶到了！”海盗旗家主们都意识到，所谓停火谈判就是银狐家的缓兵之计。不知道银狐的大部队几时离开的。不管是突袭最北端的玳瑁家地盘，还是拦路袭击增援部队都很糟糕。 众人慌作一团，谁也没了主意。他们不知道银狐的主力部队实际上是要撤回默里。而前线剩下的那点人依然是银狐家的。他们只不过突然换上了伯克空运来的的新军装。） “所以我说，要根据情况。现在不适合主动出击。要先找到敌人主力的去向。”倪虹说。 “怪不得你要等侦查结果，你早就知道怎么回事，对吧？拖延时间，你在帮银狐拖延时间！”白鹭家家主白子叶突然悟到了什么。 倪虹感到浑身发冷。她本来以为这个历经考验的联盟是可以依靠的。海盗旗如果团结一致,即便兵力上略少，防守也足够了。她没想到现在这个联盟因为简单的挑拨而内讧。现在看来，她幕奇家只有在战场上拼光了人，才能自证清白了。“可是……我的兵凭什么要死？”倪虹想，“凭什么为了赢得你们这帮白痴的信任而死？” 倪虹握紧了拳头，在电话里说道：“好，你们信不过我，我这就准备进攻！我打电话回复银狐，你们都一起听着。”说着倪虹拨通了尤维亚的电话。 “这么快想好了？”尤维亚问。 “是的，我同意停火，也同意出任海盗旗的盟主。我这就下令打开防线，让银狐和桑撒的联军进入。其他各位家主都听好了，我现在以盟主的身份命令你们，所有部队原地待命不得抵抗。家主本人在三小时内到幕奇家的临时指挥部报道，只能带一辆车。到时不来的，按照违反军令处理。幕奇家会联合银狐和桑撒联军一起剿灭叛盟者！” 电话里一片安静，连尤维亚都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她还在思考到底是自己的计策奏效了，还是被倪虹将计就计安排了什么陷阱。 “我……肖樱家遵令。” 肖樱家家主肖樱鲟说得有些吞吞吐吐。他是当时唯一一个投票支持倪虹的人。他和倪虹看到了一样的局势。这个局势需要团结，还需要一个临时的盟主。可惜太迟了，现在的结果对于海盗旗而言已经是最优解。 南部的主力只有幕奇家，其他都是刚刚逃回来，还没有形成战斗力的散兵。这一下突变，南部的家族如果不投降，只有被屠杀的份。而北部的联军现在卡在中间，南下来不及救援，北上赶不回老巢防守。而且就算能迅速赶回北方也是等死而已。他们本来就兵微将寡，南部一旦陷落，北方就不可能守住。 “有谁不遵倪虹盟主的军令，我银狐家可是饶不了他。”尤维亚冷冷地说道。 “我遵令” “我也遵令。” “谨遵盟主军令！” 海盗旗的各个家主刚才还在挖苦和怀疑幕奇倪虹，转眼间成了她忠实的部下。至此，海盗旗联盟全部归附银狐。只有玳瑁家的范吉斯假装遵令，只身从海路向东逃了。 一通电话，倪虹就成了海盗旗的盟主。傀儡盟主也比兵败被杀要好。倪虹挂了电话，恍如隔世，突然捂着嘴痛哭起来。她不是因为失败而哭泣，是因为痛恨自己的愚蠢。她恨自己竟然相信过同盟的誓言。幼稚和愚蠢是她从来也不能容忍的。 从现在起，她什么都再不相信。 ------------ 第83章 惶惶孤影 尤维亚不知道是因为自己有了防备，导致狗王放弃了进攻，还是玫姐提供的情报有误。总之，银狐庄园并没有遭到狗王的进攻。所谓的三个元老，连影子也没见到。 好在匆忙的撤军并没有导致功亏一篑，银狐家还是拿下了海盗旗的地盘，只不过通过代理人控制而已。海盗旗联盟已经名存实亡，幕奇倪虹现在完全依靠银狐撑腰。 范吉斯跑掉之后，尤维亚把玳瑁家的地盘分给了伯克桑撒作为酬谢。南部已经占领的地盘也没有归还，由银狐直接控制。咏鹤家和猎户家成了幕奇家的附庸，没有了地盘。 红狮费尔南多非常识相，立刻发信给尤维亚请求归附银狐。他说得非常恳切，大意是红狮家爱好和平，从来不惹事。尤维亚的父亲何塞曾经帮忙阻止过萨科家对红狮的进攻，维持了红狮家的独立，两家的情谊源远流长。他觉得尤维亚有女王风范，愿意诚心辅佐。 费尔南多在信中提到，红狮家战斗力不行，挣钱还可以。他愿意每年上供二十亿银元。尤维亚本来就觉得红狮家的地盘很小，打下来也没什么好处。这样的归附方式让她很满意，就答应了红狮。 现在银狐家的势力范围横跨默里、图恩、多瓦尼，费多列等六个国家。再要扩展地盘，就要跨海了。尤维亚觉得可以暂时停止扩张，倒出手来清理内部的奸细。她估计每个敌对势力在银狐中都有眼线，甚至还有可能混入了情报贩子的线人。 尤维亚假借别人的身份，用高价从酒馆老板手里尝试购买银狐家的情报。结果发现，自己的军队装备情况，人员构成，布防安排，甚至连庄园的内部结构都可以用钱买到。她不能容忍这样的情况发生，必须对银狐内部进行彻底的清洗。 尤维亚成立了一个内部调查组织“孤影”，负责清除内部的奸细，考验银狐成员的忠诚。孤影的领导是谢尔盖，他在狄特掌权时期一直宣称继续效忠何塞，所属的克鲁格家族后来成为尤维亚比较信任的力量。 但是尤维亚不会完全信任任何人。孤影内部有一个监听小组，名义上受谢尔盖领导，实际直接向尤维亚汇报。小组的负责人尤里同时也负责监视谢尔盖。 孤影的人员都没有武装，尤维亚另外指派了一队自己的保镖来为孤影提供保护，并帮助孤影抓捕可疑人员。这个武装小组由维克托率领。他是尤维亚认为比较可靠的保镖，经受过上一次“蒲枣汁中毒事件”的考验。谢尔盖、尤里、维克托三人相互制衡，相互监视。 尤维亚不相信任何人，也许托图是个例外，但是尤维亚不相信他的心智水平。托图的幼稚往往让尤维亚觉得他还没有成年。他那魁梧的身躯内，强大的力量背后，是一个单纯的少年，还不懂这世界的复杂与险恶。尤维亚常常想：“或许有一天，我会被他的幼稚害死。如果这样，我们也就两不相欠了。” 谢尔盖五十多岁，眼窝深陷，是个严肃而古板的人，非常自律。家主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他，不敢怠慢，边学边做。谢尔盖找到了默里联邦的几个退休情报官员作为顾问，开始了大规模的内部审查。他每天从早上六点一直工作到深夜，一个不落地调查和审问银狐的干部。 银狐现在有正式成员5万人，大大小小的附属势力接近30万人。谢尔盖的人手连审查完全部的干部都很勉强，小兵的忠诚度只好靠相互检举揭发了。 黑道中的人相互争斗和排挤司空见惯，现在有了揭发告密的渠道，立刻踊跃地彼此陷害。因为来信太多，谢尔盖专门成立了一个小组负责整理和归纳检举信。 谢尔盖的努力没有白费。仅仅一个月时间，他就找出了16个确定的间谍，50个可能的间谍，另外有300多人在观察名单上。尤维亚本着宁可错杀也不放过的原则，让维克托把这些人全部枪决。 第一轮内部审查后，总共有400多人被枪决。尤维亚很满意，重金表彰了谢尔盖。由于第一轮过后，出现了更多检举材料，她授权谢尔盖开始第二轮审查，不能放过一个奸细。尤维亚认为藏的最深的奸细一定也是威胁最大的。他可能是个小兵，也是个清洁工，园丁，或者厨师。 第二轮的的审查范围扩展到了所有和银狐家有关的人员，不一定要是正式成员。多达1600多人被怀疑有问题。由于详细调查人手根本不够，尤维亚下令全部枪决比较经济。 被枪决的名单中，有托图的三个贴身侍卫。托图一开始完全不知道孤影的存在，莫名其妙身边的几个熟人就不见了。他问别的保镖怎么回事，大家也不敢瞒着他，就让他去找谢尔盖。 托图对谢尔盖一直印象不错，觉得他是个严谨而可靠的人，不像很多黑道老大要么谄媚肉麻，要么邪气逼人。 尤维亚向谢尔盖交代过，如果托图过问，就让他来找自己。托图果然在谢尔盖那里什么也没问出来，又去找尤维亚。 “我身边的保镖胡克、斯尔托、杨巍都去哪儿了？”托图问尤维亚。 “有情报显示，他们是奸细。”尤维亚说。 “真的吗？三个都是？这也太可怕了，我还跟他们很熟呢，一点也看不出来。” “嗯，都是，银狐里有很多敌人的间谍。” “怎么发现的？我竟然完全没察觉！” “这你不用管，谢尔盖找了专家来帮忙找到的。他们自有专业的手段抓间谍。” “我身边都有三个，你的保镖们也有敌人的间谍吗？” “有，也有几个。” “谢尔盖大叔很能干呢。我要不要去帮帮他，我这段时间反正也没事做。” “你还是抓紧练功吧，暗世界现在没了王，天下大乱，随时随地有人进攻。我可是全指望你呢。” “那好吧，你要小心啊。小心敌人的奸细狗急跳墙来暗杀你。” “嗯。” “那我去练功了，晚饭再聊。” 托图走后，尤维亚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叹了一口气：“为什么是你呢？你真是不适合在这个暗世界生存。我好想你离开……那样你才能安全。你的力量再强大也保护不了你……我也不知道能保护你到什么时候。” 托图接着练功，他最近在练习电力和磁力的配合。他刚刚要开始控制硬币，发现了地上有一个纸团。他离开的时候这里明明什么也没有。他看了看周围的几个保镖，每个人都站得很远，肯定不是刚刚有人扔的。想到刚才和尤维亚的对话，托图警觉起来，非常小心地用长刀把纸团拨到身边，带着皮手套一点一点展开这个纸团。 他刚看了一眼就立刻把纸团攥在手里跑开了。他飞奔去找谢尔盖。那个纸团是胡克咬破手指写的血书，说自己被诬陷，很快要被枪决，求托图救他。 托图跑到了谢尔盖的办公室。 “胡克关在哪里？我要见见他。”托图说。 “对不起，少爷，这事我做不了主。要家主大小姐下令我才能带您去。”谢尔盖为难地说道。 “去看个犯人也要找她吗？我又不是让你放了胡克，我只是想去看看他。” “呃……我还是请示一下家主再说，您稍等。”谢尔盖迅速打电话给尤维亚，接着又把电话递给了托图。 “怎么了，为什么要去看那个胡克？”尤维亚问托图。 “我只是想确认一下，他真的是间谍吗？” “他当然不会承认自己是间谍。”尤维亚说道。 “那么我们掌握了什么证据说他是间谍呢？”托图问道。 “你问谢尔盖。” “为什么说胡克是间谍，能给我看下证据吗？”托图转头问谢尔盖。 “嗯……有一份举报信，说他和吸血鬼家有关。”谢尔盖答道。 “怎么有关？”托图追问道。 “他的前任女友来自梅迪诺公国，那里是吸血鬼家的核心地盘。他的前女友很可能是吸血鬼家的情报人员，胡克有可能出卖过情报给这个女友。”谢尔盖解释道。 “那么，有什么证据表明那个前女友是敌方情报人员？”托图追问道。 “这个……还有待进一步调查，我们现在没有足够的人力找到这个人。” “那么你又有什么证据说胡克透露过情报给前女友？” “暂时没有，因为情侣之间的交流很难取证。” 托图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也就是说……你其实不知道胡克的前女友是不是敌方特工，也不确定胡克透露过情报给别人，仅仅因为他的前女友来自某一个国家，你就认定他是奸细，对吗？” “我……我没有认定他是奸细。他只不过有这个可能，所以在观察名单上。”谢尔盖说着，他那谢顶的光头上冒出了不少汗珠。 “观察？怎么观察？是在监狱观察，还是枪毙了之后再观察？”托图已经非常生气了。他不久前还觉得谢尔盖是个能干又值得信赖的人，还以为他有什么厉害的侦查手段抓间谍。原来，他全靠的是捕风捉影，简直可以说是陷害！ “我们确实可能冤枉了胡克。”尤维亚在电话中说，“不过，我们不能冒这个险。宁可错杀好人也不能漏过一个奸细。” “宁可错杀？人可以错杀吗？杀错了你还能救活吗？”托图瞪大了眼睛，满眼血丝。他对尤维亚滥杀敌人已经尽可能忍耐了。毕竟按照尤维亚的解释，你不杀敌人，他们就会来杀你。 然而现在，只是为了排除可能存在的间谍，就在毫无根据的情况下杀害自己身边的伙伴，托图忍无可忍，对着电话里的尤维亚大吼。 尤维亚立刻吼了回来：“你别幼稚了好不好！你根本不懂暗世界的生存之道。人命在暗世界根本不值钱。” “人命不是钱不钱的事！别人的命不是命吗？可以就这么随便践踏吗？你这么杀人和狄特有什么区别！” 这句话深深刺痛了尤维亚，她不想再和这个白痴解释什么。 “你没有经历过地狱，不了解从地狱回来的人是如何生存的！”尤维亚说完就挂了电话。 “带我去监狱。”托图红着眼对谢尔盖说。 “可是，没有家主的命令……我很难办啊。”谢尔盖此时已经是满头大汗。 托图拔出了长刀，闪电之刃上电弧涌动，“啪啪”地闪着火花。 “我通过你的眼神，觉得你可能是奸细。你要是不服从我的命令，就肯定是奸细！” 托图这句话让谢尔盖吓得魂飞魄散。他早已认同了尤维亚了逻辑，现在才突然发现自己也被绕进去了。成为可疑的人其实不需要什么确凿的理由，而只要可疑就必须被清除。他还想再打电话给尤维亚，托图放了一小股闪电，烧毁了电话。 银狐家的秘密监狱并不远，藏在银狐庄园旁边的山腹中。谢尔盖带着托图到了监狱。铁门打开，托图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他原本以为会有十来个被冤枉的可怜人关在一个大房间里。而展现在他眼前的，却是一个三层楼高百余米长的长方形大厅，全部被监室环绕，少说有一两千人。 “请少爷稍等一下，我查查胡克在哪间牢房。”谢尔盖说道。 “不用了。”托图看着这许许多多的人。牢房里无数双眼睛也在看着他。 “少爷，您刚才说，怀疑我是奸细，只是为了让我带您来这里，对吧？”谢尔盖对此还是非常惶恐。他知道托图人很厚道，可是还是很担心。 “你倒是说说，你怎么证明自己不是奸细？”托图问。 这一问让谢尔盖惊得全身冷汗：“不但少爷真的怀疑我，而且我也没办法洗清嫌疑。”谢尔盖觉得眼前发黑，赶紧用手扶着栏杆。 “我不想放走真的敌人。你告诉我，这里关着的有几个确定是敌人的间谍？”托图问道。 “这个嘛……”谢尔盖说话都有些颤抖。他给囚犯的可疑程度打分，从1到100。100分的只有第一批的抓到的几个人，其他的没有完全确定的。 “这个……确定的已经都枪毙了。这里的是观察名单上的。”谢尔盖颤颤巍巍地说。 “好，开门，把门全打开！”托图命令到。 “这……大小姐怪罪下来，我们……。”谢尔盖很为难，近乎哀求的看着托图。 “那又怎样，暗世界人命不是不值钱吗？”他拍了拍谢尔盖的肩膀，“你死了，我会再雇一个人的，没关系。” 谢尔盖，“扑通”一声跪下了。他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是浑身颤抖。 托图看着一个守卫的头领再次命令道：“把所有门都打开，我不想再说一次了！” 一个守卫看着跪在地上的谢尔盖，犹豫了半秒钟，跑过去打开了所有牢房的门。人群如潮水一般涌向门口。路过托图的时候，有的人说了一声：“谢谢少爷！”；有的人只是看着他以示感谢；更多的人根本没顾得上看他。 这些人焦急地看着前面，没命地往前挤。不一会儿，人潮全部涌出了监狱。有三个人走在最后，是胡克，斯尔托和杨巍。 “您看到了……”胡克刚开口，托图一举手拦住了他，说道：“我什么也没看见，你们快走把，不要回来了。以后如果有机会我们再聚。”三人心领神会，自己的伙伴是冒了生命危险传递的纸团，不能提起这事。三人也跑步离开。 杨巍刚跑了两步，回头看着托图，说道：“少爷，我或许不该讲这话。你……要不要也一起走，不然……” “谢谢你。不过我走不了。我没地方去，这里是我的家。”托图苦涩一笑。 ------------ 第84章 生存之道 出了这么大的事，守卫们自觉脱不了干系，全都脱掉了制服一起逃了。诺大一个监狱，只剩了谢尔盖和托图二人。托图靠在栏杆上，看着还跪在地上的谢尔盖。 “我从来没有怀疑你，但我不认可你的方式。你也快走吧，走晚了，我可保护不了你。” 谢尔盖此时已经冷静了下来，说道：“我不走，这里也是我的家。而且，我走了，就真成了奸细了。” 他扶着栏杆站了起来，对托图说：“你是对的，如果不停下来，我早晚也会被怀疑。怀疑一个人不需要理由，但是杀人需要。” 二人没聊几句，只听得“咚咚咚”，远处传来了急速的跑步声。维克托率领二十几名全副武装的卫队从外面冲进来，包围了托图和谢尔盖，并把枪口对准二人。托图强令谢尔盖放跑了囚犯。负责监听的尤里立刻把情况汇报给了尤维亚，所以维克托才这么快赶来。 过了一会儿，尤维亚在保镖的簇拥下来到了二人面前。她先没有看着托图而是盯着谢尔盖，看得他心里发毛。 “你可以走了，明早到我办公室。”尤维亚命令道。 “是。”谢尔盖低头离开。 尤维亚看着空旷的监狱，又看着托图。气得说话都有些颤抖。 “你知道你刚刚做了什么吗？” “知道，我放走了大概两千个可疑的人。”托图冷冷地说道。 “你知不知道这样会害死我们。我们！不光是我，还有你自己！”尤维亚吼道。 “那也比害死两千个人强。死就死了，我的命也不值钱。” “你的命和他们不一样！你这么幼稚，怎么在暗世界生存！” “我从来也没想在暗世界生存。我只是和你一起复仇，杀死狗王。我不想杀无关的人，就这么简单。” “杀了狗王之后呢？你不是爱我吗，你不想和我一起坐在王位上吗？” “什么王位？我们杀完狗王就隐退，不是商量好了吗？那天玫姐也在，你不记得了吗？”托图问道。 尤维亚被托图的幼稚再一次惊得目瞪口呆。她突然想起了那天和玫姐的密会。那是唯一一次她觉得托图反应够快，找了个幌子把称王的话题掩盖过去。没想到，那不是什么幌子。这个白痴竟然真的想在杀了旧王之后隐退，而不是成为新王。 她简直不知道如何再跟这个人说话。他根本听不懂人话。他好像根本就不是这个世界上的人。尤维亚气的转身就走。她走了两步又停下，没有回头，咬着牙说道：“你要怎么死随便你，不要过来连累我。我要复仇，要做女王，要杀很多人！我这里不需要白痴！” 保镖和卫队都跟着尤维亚走了。监狱里只剩下了托图，这里仿佛是他的专属监狱。他滑坐到地上，靠着栏杆，哭了。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心爱的人如此残忍。 “真的是我不理解她么？从地狱回来的人到底是如何生存的？难道把人世也变成地狱吗？” 托图的脑海中又浮现了第一次见尤维亚的画面。她当时站在二楼的露台上，眼神是那么纯净。那时候的她还没有见过地狱，不会那么残忍。 “为什么会这样……”托图很强大，可是在命运面前，没有什么强者。 尤维亚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气得快要发狂的她企图靠处理别的事情来分心，找了几份文件开始阅读。但是……她不能控制自己的烦躁和心痛。她以为自己已经浴火重生，已经不会再被任何人伤害，却蓦然发现世界上还有一个人可以伤害她。而这个人，她原本以为是绝对不会伤害她的。 尤维亚手上签署着某个文件。不经意间，她因为用力过猛，笔穿透了纸张，把字刻在了办公桌上。她放下了笔，看着自己这只有力的右手。她想起了这是自己的假肢；想起了托图拿着长刀做演讲介绍假肢的功能；想起了托图为了筹钱出生入死，穿着咧开的皮裤对她笑。尤维亚的眼泪不经意流了下来，虽然她还是咬着牙，恨着这个人。 谢尔盖也回到了孤影的办公室。他一路上都在思考怎么样才能证明自己不是奸细呢？他是个克己奉公的人，他思考这个问题不单单是为了自己，而是如何改进现有的方法，给可疑的人一个机会证明自己的无辜。他今天可是切实体会到了想要证明无辜而不能的那种无力感。 谢尔盖想了一路，突然有了灵感。他立刻召集孤影的所有成员开会。谢尔盖办公室外有一个小厅，挤满了孤影的成员，有近百人。 “从今天起，所有的抓捕要讲证据。”谢尔盖说道，“可疑的人可以监听，可以审问，不能逮捕。从我们孤影做起，所有人做任何事都要留下记录。我们只相信记录，口说无凭。从今天起，不可以单独行动，所有的事情要先报备，然后执行。” 谢尔盖觉得，一个人只有所有的行动都可以查证，才能算是有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 “尤里，你们组负责收集行动记录，每周到我这里来存档。”谢尔盖说。 “是。”尤里答道。 “有什么问题吗？”谢尔盖向众人的问道，“好，没问题就回去干活吧。” “长官。”尤里组的阿明问。“我和汤姆去想去抽支烟。要怎么报备？” “好的，就从你们俩开始。”谢尔盖在办公桌上拿了一张信笺纸，“写下来。谁，要从什么地方，去什么地方，做什么事，预计多久。然后签字，标明时间。回来之后再签到。如果超时，要解释原因。” “是，长官。”阿明和汤姆走过来，在白纸上按要求写下了内容并签字。 “很好，以后都这么办。”谢尔盖看着那张纸说道。 银狐庄园背面的一个拐角处有一小段防火楼梯。阿明和汤姆坐在楼梯上抽烟，看着夕阳西下。这里是个监控死角，只有孤影的少数几个成员知道。他们经常躲在这里抽烟闲聊，骂骂老板，发发牢骚。就这么一点点自由，如今也被纳入了监控。两人一边抽烟，一边吐槽。 他们俩都在尤里的监听小组。今天监听到了监狱里发生的事情。 “咱们老大这回可是糗了。你说大小姐会不会灭了他，让尤里组长接班？”阿明问。 “这个位置，估计组长不敢接。早晚是个死。”汤姆说道。 “托图少爷呢，会不会被大小姐灭了？” “这可不能乱说！托图少爷可是雷神下凡，谁能灭得了他？” “那你说，银狐家到底谁说了算？” “当然是家主大小姐了。” “我看不见得，托图少爷战斗力天下无敌，会怕她吗？我看少爷都是让着大小姐。” “有点道理……”汤姆说着吸了一口烟。 “咦？你看那边是少爷吗？”阿明指着前方问。 “哪儿？”汤姆被夕阳的强光晃得睁不开眼，眯着眼睛仔细搜寻。他突然眼前一黑，被什么东西蒙住了头，接着脖子被勒住，透不过气，发不出声。他用力地挣扎却被人死死按住。是谁？阿明吗？他为什么要害我？他怎么突然这么有劲？ 汤姆来不及想这么多，只是拼命地挣扎想要喘一口气。夕阳照在他的裤腿上，把蓝色的西装裤染成了橙红色。那两条裤腿不停地蹬，不停地蹬……越来越慢，终于停下了。 阿明当然不叫阿明。他混入银狐，进入孤影也不是为了搞什么间谍活动。他是一名“暗桩子”。这种职业专门为杀手或者盗贼提供潜入服务。“暗桩子”都是独立的商人，没有上级组织，也不收集情报，所以极难被逮到。他们在潜伏期几乎什么都不做，根本不存在任何破绽。 （“暗桩子”的名称来自于古代战争中，埋藏于河水表面以下的桥桩。水下的桥桩位置只有安装的人知道，极难被发现。河中的暗桩可以用来快速建桥，发动奇袭。后来“暗桩子”常被用来形容秘密帮人通过某种障碍的人。） “暗桩子”只做一锤子买卖。他们会在自认为时机合适的时候，主动向杀手行会或者盗贼行会报价，说自己可以提供什么样的潜入服务。一旦开始报价，自己就会很快暴露。如果报价没人接，暗桩子会快速逃离，多年后再改名换姓重新开张。 干这个买卖不需要多大本事，考验的是耐心，以及抓住机会的能力。今天发财的机会就来了。银狐的家主两口子吵架，分开了。现在也不是战争时期，防卫相对松懈。此时不干一票，真是天理难容！ 阿明通过专业渠道发出了报价。很快，有人买了他的“桩”。 “组长，我们回来了。”阿明和（假）汤姆在报备单上签字，斜眼看到托图的几个保镖在找谢尔盖说话。没人注意到，汤姆的签字是阿明代签的。 托图逼迫谢尔盖去监狱的时候，命令保镖们留下，他不想连累这些人。现在托图还没有回来，这几个保镖不知如何是好。他们听说了情况，知道如果现在去请示家主一定会撞在枪口上，只好来问谢尔盖。 谢尔盖也没了主意。他重听了监狱里尤维亚和托图的录音。虽然他觉得尤维亚说的是气话，但是“不要过来连累我”，“我这里不需要白痴”似乎又表明了要赶走托图。他也不敢去问尤维亚到底什么意思。 不过，谢尔盖想到托图的超强战斗力，似乎也不那么需要保护，就和几个保镖说：“再等等吧，夫妻吵架，常有的事。” ------------ 第85章 一念之仁 托图从监狱门口出来时已经天黑了。他磨磨蹭蹭地往回走，虽然很难过，但是他只有这个家了。天空下起雨来，黑暗中辨不清方向。托图也不知道现在自己是在往回走，还是越走越远了。 “算了吧，管他呢。”托图就这样在夜雨中乱走，心想：“如果天意让我离开，我就离开；如果碰巧走回去了，那就回去吧。”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托图的脸，雨水在他的脸上流下，混合了一点点的泪水。或者说，天上倾泻而下的本就是泪水。 银狐庄园里，尤维亚在卧房的床上辗转反侧。她把自己缩成一团，努力地放空思绪想要入睡。她没有吃晚饭，也记不清从监狱回来后自己都做过些什么，只记得被托图气得发疯，然后还有一些记忆片段，一些温暖的笑容，得意的笑容，傻傻的笑容，全部是那个家伙的笑容。 尤维亚没有任何安全感。她每天必须开着灯睡，而且只有抱着托图的时候才能自主入睡。如果托图不在，她就要靠服药才能入睡。药物虽然能有效让她入睡，但是每次醒来的时候，都是惊醒，满身的冷汗，大口喘气。 她讨厌这样从噩梦中惊醒，醒来又是另一个噩梦。她又哭了，她恨自己说出了伤人的话。她已经失去了一切；她刚刚让自己再一次失去了一切。她终于意识到，王位似乎只是远方地平线上的幻影，而托图才是她脚下的大地。 尤维亚拿出了手机，犹豫了一会儿，正要打电话。卧室的门却开了。 “你回来了。”尤维亚迅速擦掉泪水。她刚刚擦干眼泪，就看清了一个人影从卧室外倒下，摔进了门里，这个人头上有血，是值夜班的保镖。尤维亚立刻警觉，手摸向了枕头下的手枪。 “什么人！”尤维亚喝道。 一个全身穿着深紫色战斗服的陌生人走了进来。“有人花钱买你的命。你不反抗的话，不会太疼。”他的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完，尤维亚已经迅速开枪。 那人身影一晃，根本没有打中。尤维亚只开了两枪，一束飞镖就飞来打落了手枪。若不是拿枪的手是假肢，飞镖早就穿透了尤维亚的手腕。 转瞬间，这个紫衣人已经到了尤维亚近前。尤维亚虽然不善战斗，但是假肢的力量和速度也远超常人，这个时候只能奋起一战。她猛力挥出右拳打向对方面部。 那紫衣人对尤维亚的这一拳稍显意外，迅速在腰间掏出了一个药瓶用手掌推出去挡住了尤维亚的拳头。尤维亚击碎了药瓶，里面的蓝色液体没有飞溅开去，反而迅速包裹了尤维亚的手臂。这些液体流过的地方闪出电火花。 “砰”的一声，尤维亚的右臂假肢爆裂开，里面的电池放出强力的电流。那紫衣人也不得不躲闪。尤维亚被爆炸推开，倒在地上。她用左手撑着地，拼命想要站起来逃走。可是一个灰色的瓷瓶已经飞到了面前。 突然一个黑影闪过，那是托图用磁力弹射飞到了尤维亚身边。他用肩膀撞开了那只瓷瓶，砸在附近的墙上。“轰”的一声爆炸，瓷瓶把卧室的外墙炸开了一个大洞。室外的风雨飘进了屋里，窗帘，床围，全都随风舞动起来。托图和那紫衣人对视，二人心中都是一惊。 “是你！” 托图认出了这个人。当初他和丹龙兰灵从莲沼逃出来后，在废弃的地铁通道里找到了一个奇怪的房间，在那里遇到了这个战斗药师。托图不知道的是，这人叫齐伦，是个职业杀手，行会排名49位，价格不菲。 齐伦的那间安全屋隐蔽至极，却碰巧被托图等人闯入。他认出了托图，就是这个家伙把他电晕的！那是他一生的耻辱，作为名杀手的他竟然靠装死来逃跑。他看着托图，怒火中烧。刺杀任务已经不那么重要了，他要复仇雪耻！ “唰”的一声，齐伦掷出了一束飞镖。这些飞镖不是金属导体，托图用硬币一一挡开。托图抽出闪电之刃，一个弹射，飞到齐伦身边。对方立刻向地上砸了一只药瓶。“砰”的一声，一股浓烟升起。 托图赶紧弹射离开，脱离了浓烟。浓烟中又飞出了一个药瓶。托图操纵墙上挂着的一只盾牌挡住。盾牌瞬间被融化。这里是托图的家，他对哪里有什么东西非常熟悉，虽然身上带的硬币不多，但是可以利用房中各种杂物来战斗。 齐伦动作飞快，托图的电磁弹射也不慢。二人你来我往，远距离攻防。齐伦看着闪电之刃的电弧，始终不敢靠近。事实上，自从上次被托图电晕，他对电一直有点心里阴影。 还好作为战斗药师，中等距离战斗是齐伦的强项。他的药瓶种类多样，层出不穷。托图暗暗心惊，每个药瓶飞来，他都以闪躲为主，摸不准里面有什么古怪。他使用附近一切可以利用的导体进攻，一会儿是灯柱，一会儿是钟摆，甚至沙发里的弹簧。这些奇怪的武器也让齐伦手忙脚乱，只好依靠速度摆脱。 二人在银狐庄园内的走廊从楼上打到楼下。墙壁破裂声，金属碰撞声，爆炸声连绵不绝。整个银狐庄园响起了警报，士兵们涌入战场附近，不过谁也插不上手。托图和齐伦斗得难分你我，士兵们无法开枪，若是躲闪不及还会被齐伦的药瓶所伤。 托图的保镖们赶来了，每人拿了一大袋硬币。“哗啦，哗啦。”硬币从二楼倒下来，撒了一地。齐伦心知不妙，刚要退到另一处走廊，就被硬币围住了。他应变神速，掏出两个药瓶在手里捏碎，身体旋转，把药粉撒向四周。 药粉接触到硬币，立刻把硬币化成了黑色的粉末。紧接着，齐伦往地上砸了一个药瓶，爆出浓烟和气流，吹起了地上的黑色粉末。转眼间走廊和大厅里漆黑一片，人人都在剧烈地咳嗽。 “轰”的一声，屋顶被炸开了一个大洞，齐伦的手环射出钢索，把他拉向屋顶。托图把地上剩下的硬币变成一只手臂，把自己托上了屋顶。屋顶上风雨交加，齐伦和托图站在炸开的大洞两边对峙。硬币组成了一只猛虎，站在托图身边。 齐伦瞥见地面上全是银狐家士兵，心中叹气：“今天看来无法复仇了……要抓紧逃走！” 他正想着如何撤离，看到托图站在对面说了一句什么。雨声太大，齐伦没有听清。 “嗯？”他看托图把刀插回了刀鞘，双手放在嘴前扩音。 “我是说……你不该来屋顶，而且没看天气预报！”托图喊着说道。 “什么？”齐伦还没反应过来，一道闪电从天而降。他人生中第二次被电晕了过去。 托图没管晕倒在屋顶的齐伦，而是四处张望寻找尤维亚。他看到大雨中，尤维亚站在地面上看着他。她还穿着睡衣，身上披了一件西装，虽然有人打着伞，浑身已经湿透。托图立刻从房顶跃下，临落地的时候用硬币弹射减速。 他飞奔向尤维亚，二人在雨中相拥哭泣。尤维亚用左手抱着托图，哭着说：“我都听你的，你不要走。”托图一边亲吻着尤维亚的头发，一边说：“对不起，我回来晚了，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托图脱下了自己的皮风衣给尤维亚披上，二人在保镖的簇拥下到了一楼的门廊。齐伦此时已经被绑起来，运到了门廊边，等候发落。他像死人一样倒在地上，头发炸裂开，散发着焦糊的味道。托图走到齐伦身边蹲下，说道：“我知道你没死，能不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齐伦一动不动，连呼吸也没有了。“你要是真死了，我只好把你埋了，埋的时候不会松绑，你可别怪我。”托图刚站起身，齐伦就睁开了眼睛。 “你就是托图？”齐伦问道。 “你调查过我？那就应该好好看看天气预报。你叫什么名字？” “我是战斗药师齐伦，今天有幸领教。” “谁派你来的？”尤维亚走过来，盯着齐伦的双眼。 “我是职业杀手，今天栽了，任凭处置。要我说出雇主就休想了。” “你排名多少？”尤维亚追问。 “不材，49名。” “了不得啊。50名以内的杀手，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呢。不知道你没了双手双脚，还能排多少名。要是再没了眼睛，是不是就要100名以外了。”尤维亚冷冷地说道。 “不管你怎么折磨我，行里的规矩，绝对不能说出雇主。不然一样会被折磨死。” “不说就算了，我也懒得知道，想杀我的人太多了。我只是有个手艺，很久不练，怕荒废了。”尤维亚这样说的时候，眼神中闪出恐怖的光芒，饶是齐伦抱了必死之心，也还是看着胆寒。 托图听到这话，比齐伦还要紧张。他走过去，温柔地搂住了尤维亚。 “先进来一下，我有事讲给你听。”托图带着尤维亚进了庄园内部。 “你想让我放他？”尤维亚大概猜到了托图要说什么。 “我见过这个人。”托图简单讲述了第一次见到齐伦的情形。“多亏他的食物和水，我们才能在地道里躲过萨科家的追击。我们刚救下你的时候，就躲在他的秘密房间。而且，他的战斗药瓶在我们筹钱为你制造义肢的时候还发挥过一点作用。” 尤维亚本来想说：“享受了缴获的物品，怎么还能感恩敌人呢？”但是她忍住了，抬眼看着托图，说道：“我听你的，你来处理他吧。”尤维亚再也不想失去托图了，别的人是死是活，没那么重要。 托图亲吻尤维亚的额头，说道：“这个人……我们欠他一点人情。就这一次，我以后不会再放走敌人了。”说着走了出去。他回到齐伦身边，蹲在地上问：“你还住在那个地下的秘密房间吗？” “拜你所赐，我早搬家了。杀手的安全屋一旦被发现，必须搬走。” “今天我放你走，算是赔偿你的损失。以后你不要出现在银狐的地界，不然我就对外宣称，我放了你是因为你很配合地供出了雇主。”托图说道。 齐伦一惊，不敢相信托图竟然会放了他。“这不合常理，一定有什么阴谋！”齐伦在想，“有两种可能。一是找人跟踪我以查出雇主；二是借杀手行会之手杀死我，这样更残忍。”齐伦肯定对方不是真心要放过他。 齐伦还没有想明白对方到底有什么阴谋，已经被车载到庄园外的山谷。银狐的士兵把他带下车，解开了绳索之后，真的开车走了。 齐伦好像一只受惊的黑豹，迅速跃入黑暗，拔足急奔，保证不会被跟踪。他自信这世上没有人能盯住他。 齐伦还相信杀手行会的公正，肯定能查清楚他没有供出雇主。 “托图这次绝对是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