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文 ------------ 第一章 【岳阳楼外风波骤起】 汉上繁华,江南人物,尚余宣政风流。绿窗朱户,十裡烂银钩。一旦刀兵齐举,旌旗风、百万貔貅。长驱入,歌台舞榭,风卷落花愁。 清平三百载,典章文物,扫地俱休。幸此身未北,犹客南州。被鉴徐郎何在?空惆怅、相见无由。从今后,梦魂千里,夜夜岳阳楼。 这首词是北宋末年女子所作,词中所说岳阳楼风景如画,前瞰洞庭,背枕金鹗,遥对君山,推窗朝外看去,清澈湖水碧波一览无馀,游客禁不住高吟低唱想要直抒胸臆。建安二十年(西元215年),东吴鲁肃到巴陵山修筑阅军楼,用以训练和指挥江南水师。阅军楼临岸而立,登临可观望洞庭全景,湖中一帆一波皆可尽收眼底,气势非同凡响,这座阅军楼便是后来名闻遐迩岳阳楼。自范仲淹题《岳阳楼记》,岳阳楼更是名声大噪,楼内外繁华如市,游人如织,商贾云集。 那天众寒酸才子围拢着衣裳单薄妇人,小妇人手中拿着小锣,单手敲击小鼓,声柔嗓细,曲调高跌起伏,宛转悠扬,唱到精彩处,穷酸秀才都忍不住击掌叫好。不待小妇人清亮唱完,猛然间从人群中冲出个青年男子,怒气持刀蹬蹬蹬来到岳阳楼上,小妇人无意瞥见吓得缩手丢了手中锣鼓,藏身木柱梁后,青年男子看得清楚,跨步前来抓住她衣领一直把小妇人推到低矮窗前,猛得拎起使劲撕扯晃荡几下,须臾,听见“咔擦”声响看似结实腐朽木窗已撞破,略微涂脂抹粉的小妇人竟然被他从岳阳楼木窗推下,小妇人身躯划出一道曲线径直跌落街上,当街痛苦捂胸吐血,街边突然跑来个小男孩,小孩额前剃光,顶处扎着冲天鬃髻奔跑而来,哭喊道:“娘,速速起来!”小妇人在石子路街头痛得左右翻滚,猛然听见小孩哭喊,不禁爬起来伸出手把小孩搂在怀中,断断续续道:“娘怕活不久,此贼吃准我良善,城中布下天罗地网,决计不肯善罢甘休放过我娘俩,乖儿逃命去吧!”说完把小孩猛地推去,小孩不防备被推出个趔趄,翻身爬起继续道:“娘,我不能走!”小妇人不停推搡孩子要他自讨活命,他偏不听,她怒极“啪”一巴掌打在小孩脸颊,小孩顿时哭声更大,目睹惨像,小妇人又心痛地搂过孩子,娘俩抱头痛哭。 闻听岳阳楼推下来个美貌女子,沿街卖烧饼、挑担子商贩都围拢过来,看热闹之人越聚越多,众人指指点点,其中老嫖客指着她道:“你是翠花楼缥菱姑娘?我去青楼里找你,老鸨说你从良了,害得我白得相思一场,想不到你竟然在此街上要寻死觅活。”哭哭啼啼小妇人被熟悉之人认出,觉得羞耻,想躲藏起来却是脚酸腰痛,半步都挪动不了,甚是难堪,只得捧起衣袖羞愧掩面。她曾是青满楼名妓,不过数年光景,从卖艺不卖身到被逼堕落到从事皮肉生意,曾几何时,她琴棋技艺高超,光芒耀眼,大官要员捧她若掌上明珠,因性情散漫,长期惹达官贵胄不满,被鸨母从青满楼卖到岳阳低等翠花楼,每天为了几文钱受些青楼龟公无端辱駡,若是惹祸更是少不得皮鞭抽身。 一队亮衣盔甲持刀士兵冲众人吼道:“大人驾到,快滚开给大人腾出大道!”青年武官持佩剑从岳阳楼里缓步走下,径直走到小妇人跟前眉眼狰狞道:“快些跟我回去,拖累着孩子,还要凑在臭哄哄男人堆里卖唱乞讨几个小钱,不嫌丢脸吗?”说完把手伸过来,双眸如电嘴角带着狞笑,女子显然自知跟着男人到府里是死路一条,便像是看到了鬼魂般双腿往后缩在裙里,忍痛倒退爬行数步,股股鲜血从嘴角缓慢渗出,此刻便再也爬不动,嘴里却斩钉截铁道:“我不能回去,我俩不认识,快报官抓他,他要杀人害命,快来人抓他去兑命!”青年将领伏下身子,奸笑道:“可笑至极,我就是官,还想找谁控我罪状?说!是谁告诉你我杀人害命?害得又是哪家哪户?”男子颜色突变,气急败坏青筋曝露,举起愤怒拳头欲锤击女子。 小男孩顶着冲天鬏哭喊道:“不准你碰我娘,离开她!”说着站起来推搡那粗暴男子,小拳头密集捶在男子身上,期待眼前男子停止欺辱他娘。男子道:“小杂种,贱妇和谁生得忤逆不孝子?”说着一把将男孩推倒,嘴里还在逼问妇人,那力道如此之大,那孩子咕噜噜滚入麵粉铺,再爬起犹如面人一般,毫不服输又冲过来,摆出拼命架势,叫道:“我要杀掉坏人替朝廷卖命!”声音虽然不大却震颤到周围看官心底,男子愤而拔剑而起,寒剑三尺冷气飕飕,周围人都看得一清二楚。 缥菱猛然嚎叫出声,扑上来抱住男子小腿,哭道:“放过他,我便和你回去,被害死也算认命了,但求你不能害他……”男子不肯依从举剑便刺,小男孩竟然闪避开,缥菱用尽力气哭喊拦阻,不料男子抽剑又刺去,这招要是刺中,怕小孩立刻命该归阴。缥菱凄烈叫道:“他也是你孩子!”抵住男孩咽喉之剑‘噹啷’落地,仔细看了看男孩小髒脸疑惑道:“难道是我儿子?”缥菱拼命点头道:“ 不错,是你亲生孩子。”男子拔剑狂喊道:“我能有孩子?整个岳阳城男女老少都知道我娶妻妾成群不能生育,怎麽能生出来?”小妇人趁他不注意,解下个玉佩替男孩带在胸前,低声耳语数句,男孩听罢撒腿便跑,等青年男子反应过来,怒道:“小娼妇刚才低声耳语何事?难道俩人竟敢诓骗我。”说罢,擎起宝剑喝开人群,倒拖起小妇人乌黑长髮,强横拖出数十丈,小妇人哭喊着双脚逐渐停止挣扎,双目紧闭绝气而亡。此女便是缥菱,她弹箜篌绝技天下罕见,有诗赞称:明月挂箜篌,银河星之洲。垂首擦弦泪,知音有未有。 青年将领便是霸她家业,冒名她弟弟之人陈停飚,靠花大把银钱捐了管职,任了岳阳偏总兵,他原本侵占缥菱丰厚充盈家底,吃喝嫖赌多年都把家业败光了。陈停飚拖著缥菱头髮只顾前行,并不知道缥菱已经悄然死去,心中依然对她私自逃出陈府气恼不休,围观百姓人山人海,皆晓得此人是总兵,纷纷让道给他,到洞庭湖畔暮然回首发觉缥菱身体僵硬,便附身下来手附在她嘴边,此刻她已然鼻息全消,陈停飚想到她身份卑贱,抬起一隻脚正要把她踢入水中,数道银光夹带“嗖嗖嗖”寒风,朝他扑面射来,陈停飚身手够敏捷,本能接连两个后翻,躲避过去,噗噗十馀枚如发银针钉在身侧店铺门板上,陈停飚仔细寻找,不知银针是来自何方,人多眼杂哪找得到施针之人,恐再遭到暗算,遂不顾缥菱尸首,领着兵士悻悻离去。 稍倾一盏茶功夫,小男孩气喘嘘嘘跑来,高声喊叫:“娘最喜欢吃的饽饽糕我买来了,娘在哪儿啊?”小男孩寻不到娘誓不罢休,捧著热腾腾饽饽糕到处寻找他娘。岳阳楼内外繁华熙攘如旧,摆摊卖货处人潮如织,此刻哪裡还能找到他娘身影。 英雄时常也气短,一分钱难倒诸多英雄好汉,世间不平事每天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人活在世不得不趋势应承。江湖卖艺是件苦差事,宋朝大江南北却是街巷随见,兵灾官祸,吃不饱穷人偏多,拉家带口一大家子,翻跟头拉把式,折腾一番,由看客随意施捨些粥钱,混个肚皮溜圆。“诸位瞧一瞧,看一看,路过贵宝地借个地场耍些武艺,博得数枚小钱,给我弟兄能喝碗热汤麵片,瞧翻的跟头绝对是真把式!”敲锣耍把戏男子隆四吆喝着,暗中踢了翻跟头翻到圈外男孩数脚。看杂耍之人里三层外三层密集围成圈,他继续喊道:“烦劳诸位叔伯婶娘,看准银钱扔到此处。”说此话男子略显英雄气,不停抱拳稽首答谢,说来这天也怪,看杂耍之人给钱倒是痛快,隆四喜笑颜开忙不迭来回接赏钱。 小男孩捧著饽饽糕找不找娘,咧著嘴哭不出声来,傻傻往人堆裡挤,期望他娘挤在人多之地能突然看到他,隆四走到他跟前,看见他捧著饽饽糕,以为是施舍给杂耍之人,便道:“小弟,不给钱给食物倒是也不赖……”不待他话说完,忽听听得“锵啷”宝刀出鞘之声,一颗头颅如皮球般滚入杂耍圈,猛听兵士喊道:“小心奸细,金兵潜入城里,快抓奸细!”百姓早听说金兵在宋朝疆界杀人如麻,如今混入金兵谁个不怕误伤,刚才密密麻麻聚拢着看客,顷刻间竞相搀爷挽娘,呼妹唤弟,父子母女拉扯着哭喊纷纷躲避,其中便有宋人喊道:“诛灭金贼,保我大宋,流寇匪徒,扫出都城”之语,那人头被随之踢到牆根处,靠墙坐着乞丐,悠閒靠著堆残砖破瓦上的破棉絮,晒太阳,抓虱子,眼看一颗人头滚到脚边,血从脖腔断处涌出,倒是也不惊慌,只是把破褥子往旁边挪了挪,转过头继续靠牆捉虱子。 丐帮从来都是忠君爱国先锋,因金兵前线攻得紧,襄阳城富户几乎逃光,此乞丐单独在江湖流浪,此时跟着富户来到岳阳入丐帮行乞,他便是西夏人柳河山,十年来历经风霜坎坷。西夏国刚愎自用,擅自对蒙古玩弄两面手段,阴奉阳违惹怒北方强敌自取灭亡。柳河山带着母亲逃难路上偶遇生父甄厮仁,因他染指剑湖宫掌门,被发现是北朝奸细以失败告终,母子俩摈弃前嫌,跟随迁居大理隆盛山庄,弟兄甄宏良为了宝藏打死柳河山红颜知己金国将军之女绿墨,甄厮仁用计谋取得钥匙,埋藏剑湖宫宝藏的藏宝洞里面其实已经空空如也,失望之后倒地脑部被撞击全身瘫痪,随即和柳商娘一起被甄宏良杀害。柳河山替绿墨除掉仇人甄宏良,此刻他深受打击万念俱消,告别铁冷寒乞讨来中原,自甘堕落,流落宋朝大街小巷,整天夹著破碗游荡厮混。 ------------ 第二章 【饿乞丐偷来小悲风】 那阴阳令牌被江湖武当掌门举荐去剑湖宫收藏,待要号令江湖,便驰马取来,或派江湖正道前往听令。莲月师傅自剑湖宫无量峰山颠捧出阴阳令牌,倡导“向北望星提剑立,一生长为国家忧”,号令江湖武林人士保宋朝社稷不惜以死御敌金国入侵之贼,金国闻讯调遣魔教带领江湖邪道来无量山抢令牌,妄图持令牌重号江湖习武人士,令宋民改御金杀贼为改为协金侵宋。 魔教派众多魔徒数千里奔袭而来,沿途损失颇重,到无量峰山巅抢夺令牌不成却遭重挫,诸多魔君受重重埋伏死伤半数,教主伤重被魔徒抢回寰珠城藏身魔教多年不敢露面,转眼武林江湖风平浪静又是十年。话说西夏国刚灭,柳河山无处藏身,寄居冷血谷内,狂雷散人却屡屡来捣乱不已,以劈魂雷链破了入冷血穀入口,肆无忌惮犹入无人之境,企图破解童博山密界,迫不及待想知道师尊到底在密界里留下甚么秘密。霓裳女去建康取来藏匿紫金,购置兵器,沿着门派界限挖掘壕沟,抵挡金人入侵,此刻槐婆打不过狂雷散人便以繁花阵罩住冷血穀入口,急忙到荒芜山师叔鲲鹏子去求助,鲲鹏子恰在外云游,柳河山此刻拜在槐婆门下,以她弟子名义,潜心修习本派武功,再按心中所思所想天干地支重新佈置结界秘境,槐婆传授他些更上乘本派顶尖武功,如此替冷血穀看守密界三年多,以此武功阻挡魔教狂雷散人觊觎。狂雷散人三番四次破不成密界,遂使出激将计谋和他打赌约定,若柳河山赢了,从此狂雷散人不再搅扰冷血穀,若输了便把破密界之法说出来,柳河山本不是好赌之人,只是想替门派伸张正义,受不了几句轻言蔑视,答应和他赌恒河沙,凭借沙粒单双数定输赢,果不其然惨败给暗中狡赖狂雷散人,却也不肯说出破解之法,被狂雷散人脱去衣裤,赤身裸体吊在冷血穀口,巧被霓裳女归来撞见,一怒之下以藤条抽打他周身,他觉得受了奇耻大辱,羞愧再呆在冷血穀。多年来在大宋流浪乞讨,最后懒到要饭都不想挪窝,恨不能每天张嘴便能填饱肚囊,靠牆根晒太阳捉虱子说不出轻鬆惬意、无牵无挂、无拘无束,甚至忘了姓甚名谁。此刻,柳河山穿着破烂无所事事袖着手坐在岳阳繁华街头,怪罪富人懒散,鲜见施舍,少了施舍等于断了乞丐活路。数步之外人群里都聚精会神围着杂耍摊子连连喊好,他不愿意凑上去看稀罕,冷眼旁观中看到小孩手捧数个饽饽糕,如同木人般从杂耍人群里鉆出来,眼神痴痴呆呆。这天他也是饿狠了,摸了摸咕噜作响肚肠,狠心瞅准猛地抢了小孩手里食物便跑。 痴傻孩子猛然哭声震天,卖艺男子低头收拾包袱准备离开,忽然听见孩子响亮哭声,发现竟然是乞丐抢了孩子手中食物,一把扯住乞丐衣领喝道:“乞丐,给我隆四把抢的食物拿出来!”乞丐张大瘪嘴,露出满嘴黄烂牙笑道:“拿出来,吃到嘴裡哪裡还能拿出来?”说完双手低垂,一副无赖相任隆四随意摇晃。隆四怒道:“臭乞丐随便你在街里乞讨要饭,若是敢抢夺便要治罪,朝廷有命丐帮弟子即便饿极了也不能从小孩子手中夺食,快起来和我见官,治你抢夺之罪。”乞丐闻听他说要报官,不觉慌了神,事虽不大若是惊动官府,免不得吃顿冤屈板子,闹个屁股开花收场。听罢此言他浑身打个机灵,暗中用力向外推出隆四抓他之脏手,隆四觉得乞丐了解些功夫,便也不再用强。乞丐瞧见他脸色略微缓和,瞅了瞅孩子道:“大爷有所不知,他是我新领入丐帮弟子,今早派他去乞食,这麽晚回来,准是偷吃去了。”说完上前狠狠又揍了小孩屁股数下。这也怪了,刚才泪如倾盆小孩,顷刻停止哭泣道:“莫打,乞丐看见我娘了吗?”乞丐笑道:“当然看见了,入了我丐帮还不忘娘,德行不错,走吧,我带你去看她如何乞讨,你娘准保也饿了。”小男孩抹掉眼泪,邋遢乞丐牵住小孩手赶紧离去。看着俩人身影消失,隆四摇头笑起来招呼弟子收摊。 乞丐柳河山带著小孩满城转,最后停在瓦砾中,到了即将倒塌破庙前站住道:“今晚我俩就住在此,明早跟我一起去乞讨。”小孩道:“我娘呢?乞丐不是说带我找我娘吗?我娘住在繁华楼上,每天都是锦衣玉食。”柳河山听闻,想讹几两银子,遂无赖道:“你娘?我忘了说你娘确实丢了。”小孩听罢又开始哭泣,乞丐起身打他道:“哭,就知道哭,哭能顶吃喝麽?明早和我去乞讨,不然咱俩都得喝西北风!”小孩坚决不依转身要跑,乞丐一把抓住道:“小崽子再跑把你两条腿卸了直接扔到街上,风吹日晒给我讨钱。”小孩儿止住哭声,抽泣道:“我若不哭,便放我去找寻我娘吗?”柳河山甩掉两隻破鞋,躲在角落躺下,双手交叠垫在脑后,翘起二郎腿道:“娘不要你了,或许你娘死了,对了,你叫……不管以前叫什麽,入我丐帮改名叫……悲风,年头不好人心难善,昨天棲在楼上当凤凰,今天便落入丐帮当掉毛野鸡,灌着西北风,吃不好睡不香,人人厌恶,都想随意驱赶丐帮弟子。”说着拿出绳索绑住小孩双手,把绳索系在他腿上。 半夜风寒紧袭,小孩夜裡冻哭醒,柳河山道:“此处有破棉絮,不如一起挤挤睡,或许能暖和些,我想清楚了明早带你真去寻娘,说不准你娘高兴赏给我十两八两我岂不是发财了。”小孩破涕为笑道:“大叔,我娘叫缥菱,是翠花楼最得宠姑娘。”乞丐翻转身大笑道:“你娘若是姑娘,你打哪来的?”说完拧著漏膝盖大腿笑个不停。小孩冷得缩成一团道:“我娘真是翠红楼最红姑娘,不过老鸨母撵我俩出来了。”乞丐柳河山自然想起唐门那个缥菱,喝止道:“别说了,越说越冷,孩子闭上嘴憋住口气,想像你躺在美屋豪宅中,盖着天鹅丝绒被窝那便暖和起来,像我这般。”说完双手紧叠在胸前,双腿弯曲贴腹,连续示范数遍给小孩看。 寒风凛冽,沿小巷哆哆嗦嗦走来个落魄书生,依著屋牆走走停停,赤著双足在冷风中忽而左脚叠右脚,忽而右脚叠左脚,抬头看见破庙,周遭残墙碎瓦,显然是刚遭遇大火吞噬,岳王庙三个大字横匾被熏黑了半边,歪斜挂在一旁,随着寒风摇摇欲坠。 书生想到破庙里暂能避风雨,顿时来了精神,三步并作两步跑入庙中,收拾起残梁木柱聚拢在一处,徘徊数趟敲开半夜磨豆腐老夫妻家房门,千恩万谢借来火种,点燃柴堆取暖,小孩被呼呼火苗劈啪声惊醒,书生看见他醒来便道:“来!小孩来烤火吧,鬼天气根本不想让穷人活了!”小悲风跑到火边未烤上片刻,乞丐手一牵绳索道:“给我回来!”小孩仿若被巨大力道所牵,瞬间被拉扯上乞丐破被褥。书生佯装生气责骂乞丐,小孩瑟瑟发抖睡不著,书生走来替悲风解去绳索,牵他手道:“莫怕,只是烤火取暖,怕他作甚!” 乞丐猛然坐起轻松一掌拍去,“嘭”打在书生肩头道:“此朽木乃是岳王庙之物,岂能随便扔进火堆噼里啪啦烧掉,即便残碎烂木也是属岳王爷私有,我俩为了忠义就是不拿来烧掉取暖,做乞丐要有骨气,想起报国尽忠岳王爷,丐帮骨头硬起来能替代劈柴御寒,冻死也不能烤!”书生略感疼痛揉揉肩膀自言自语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此情形之下我只忠当朝皇帝,孟子曰圣人三日无君则惶惶然。破烂朽木是堆无用之物,适合用来烧火取暖搭救性命。乞丐不烤便不烤吧,火气这麽大,有骨气别去乞食!”柳河山翻身坐起盘腿怒道:“要饭是我老本行,丐帮自古就是乞讨为业,穷酸落魄到如此地步,还冒酸水,忠君爱国之话倒是不假,也不能骑在民族英雄脖子上拉屎,秦桧便是如此卑鄙,我最看不惯读书无用之人。”书生想到遗臭万年秦桧,摇头歎口气忍住话茬,此刻饿极了捧腹作出满脸苦像,破庙外走来个素淨老妇,手捧着瓢新鲜豆渣道:“刚刚来敲我家门,想必是饿极了,我磨得了豆腐,小户人家起早贪黑磨豆腐,混世艰难,俺也吃此豆腐渣,都别嫌弃!”书生双手捧起瓜瓢,顾不得撩起额前缕发,贪婪扑在瓢上啃食。老妇歎道:“且慢,不妨煮熟再食,天寒食冷食要拉肚子,斯文人怎能落到这般天地……”书生吃著吃著,泪珠大颗大颗滴下,嘟囔道:“我访友不到,投亲不著,无家无业,虽然出自名门望族,满门被……”不待话说完丢掉瓜瓢俯下身呜咽。 宋自秦桧把持朝政,以莫须有罪名杀了岳鹏举,奸臣迭出,当朝奸相吴康用颠倒是非黑白,不少忠良惨遭屠戮,家眷流落街头,老妇见怪不怪,抬头看见乞丐身旁孩子用乌溜溜眼珠瞅住她,心有不忍,转身到家里拿来俩饼,一看便是自家灶炉里烤得两边焦糊,塞给小孩手中。等那老妇走后,柳河山一咕噜爬起来和小孩道:“悲风,此刻教你我丐帮帮规……先从第十条教起,就是不能吃独食,要到食物要和叔伯匀分。”说完抓过一个饼狼吞虎嚥。 小孩饭量小,一个饼也便饱了,愀然看着岳王爷残像,柳河山吃了热食肚里更觉饥饿,呼出热气走出破庙低声下气拍门道:“老婶子,还有饼麽?我再讨一个。”吱呀声门开了,老妇道:“死面饼在火堆裡烤出两个,本是我预备留给我儿子垫补,我儿子外出做苦力未能回来,乞丐大哥,若不嫌弃弄些豆渣去,豆渣管饱够吃!” 柳河山裹紧破前襟破桑麻片,摸摸肚腹,潇洒以手指天摆个架势道:“英雄气短,儿女情长,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想当年咱也是将出名门,我祖上为大宋杀敌无数,驰骋疆场,如今落得这般落魄……”老妇听此言,上下打量打量他,歎口气道:“说起来倒是让我老婆子感慨,昨夜剩面多出一碗,你拿去和小孩共食吧。” ------------ 第三章 【岳爷庙内刀光骤寒】 柳河山端起此碗热汤面,往回走着忍不住往嘴裡划拉,没等走到破庙前,看见书生跳起来拉扯岳王庙匾额,拽下牌匾撂在斜坡处,拿脚要踹,柳河山急忙拦住,连喊数声道:“先别踹匾!”书生毕竟是读书人,力气偏弱,跳起踩了数次,木质匾额纹丝不动,悻悻道:“天这麽冷,能烧得我都烧了,就剩此匾额是木质之物,劈了烧怕似能挨到天亮。”“此乃岳王爷所有,恐遭天谴,烧不得!”说完夺过匾额,吹去上面灰尘,如珍似宝放入他破被褥旁边。书生作揖道:“岳王爷和我曾同是落难之人,只是他此刻超脱当了庙神,不受人世间冷暖饿饱煎熬,而我却置身水深火热,此乃一时救命之法,即便他老人家看见谅不怪罪,待到我大富大贵,再给他重塑金身,放千响大鞭庆祝。” 乞丐把牌匾藏在身下,咕哝道:“岳王爷乃是我大宋当世表率,万人仰慕,岂容亵渎,可惜八十多年前冤死在风波亭中,胡虏未灭,鬓鬏先虬,只剩忠君爱国泪空流……”不待话他感慨之话说完,一阵“乒乒乓乓”刀剑相击之声由远及近。小庙地处深巷,建庙祭祀主家早不知踪迹,此处便成了乞丐躲雨蔽风躲雨之地,年久失修,樑柱被白蚁蛀空,两个剑客踩踏不稳,突然从天而降,“哗啦”剩下半间破庙房顶被踩得垮塌,破瓦伴随樑柱哗啦啦堆在一处,不待庙里人看清楚,两个蒙面剑客打斗追逐而去。乞丐被掩埋其下,掀掉破被褥砖瓦,面覆尘土,打数个喷嚏道:“呸呸呸,夭寿贼人惹祸端……”抬头星光敞亮透进来,眼看两个剑客跳跃离去,起身大喝道:“哪来那么多江湖仇恨,我看就是好事剑客,使得江湖飘摇不定,埋下诸多祸端,若是吃太饱怕撑著,随我去杀退犯我边境金贼吧。”顷刻无人搭理,他瞅着呆若木鸡秀才道:“穷酸,不是说快要冻死了,落下来这堆朽木头够烧到你断气!”秀才道:“夜宿遮风避雨破庙偏遇歹事,相似天气愈冷,金兵攻宋愈甚,乞丐临患能不忘国,忠也!” 小小年龄悲风问道:“此两人是剑客?犹如天兵天将,大侠一般,是也不是?”乞丐怒气道:“是什麽是啊,明早便随我要饭讨钱,此是正道,本朝开国皇帝曾授印信给缺乏能力之人,明令乞讨是正当之事,少和整天惦念仇恨,挑起江湖风浪之侠客学,整天砍杀,害人哪有那麽好,害人终被人害,到那天便是遭了报应。看似名为正派其实不过是匪类,连乞丐安歇破烂不堪地盘都不给留,比那强盗土匪还坏。”书生疑问道:“难道丐哥认得俩剑客?” 乞丐柳河山道:“何尝不认得,看衣装打扮,便知是洪门弟子,那天我琢磨他到洪门口乞讨要饭,突然出来个凶恶弟子轰我走,如此也便罢了,竟然说我扰了清静,拿吃食诱骗我进去然后暴打我一顿,泼了冷水把我倒吊一夜,想起来此刻都觉寒冷。”说完独自打几个冷战。寒酸书生笑他道:“如此活该,也是你自讨没趣凑那富贵,其实讨饭也不是那麽好讨。” 此刻,小悲风听闻有声响,悄然抬起头,看到破庙残垣断壁之上,腾起华丽服饰男子,如神似仙站在破梁柱上,一手拿笛子,杏黄色笛穗足有三尺,瞧见小孩拿乌溜溜眼珠盯著他,微微粲然一笑,踏着破碎墙壁上去追那俩剑客。 突然外边风声突然更紧了,书生靠在火堆旁躲避在破墙之后打起瞌睡,此时听见仓啷声响吓得猛地一激灵睁开眼,顿得全身变得凉飕飕,一把钢刀不知何时架在他脖颈之上缓缓挪动,乞丐睡得正熟,觉得有异动,睁眼看到眼前寒光闪动,不禁吓得坐起来,悲风受到惊吓哇地大声哭喊出来,黑衣蒙面人压低声音道:“不准哭!是否看见一个手持笛子华服男子从此处经过?” 悲风双手捂住嘴巴躲在乞丐身后,乞丐柳河山道:“瞧你蒙着脸,看样子便不是好人。”黑衣蒙面人呸道:“呸,问你俩废人也是白问,给我杀!”说完回头冲另一黑衣人使个眼色,俩蒙面黑衣人准备杀人灭口。 柳河山双臂本叠在胸前,此刻却像多出两只一样,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啪”抓住蒙面人腕子,反转往怀中拉,再伸出隻脚猛踢手肘,只听“噹啷”声响,黑衣蒙面人手中宝剑已然当啷落地,另一黑衣人持钢刀过来,乞丐伸手捡起宝剑往空中一抛,双腿打个旋站起来,抓住剑柄,微微笑道:“想杀我柳河山,不是那麽容易!”说著手已捏住蒙面人喉咙,剑毫不犹豫刺入蒙面人大腿,蒙面人挣扎道:“柳河山,我记住了此名讳,便和我洪门结下樑子,改天咱兄弟让你吃不了兜著走!”柳河山本想给他点颜色瞧瞧,再放他一条生路,听蒙面人说了狠话,嘿嘿笑道:“放你?我难道真那麽傻吗?洪门苦头我以前又不是没吃过,放你走掉,今后我还怎麽在此地面上乞讨?”说罢,卡住脖颈之手略用力,“嘎巴”声响,蒙面人头一歪当即吐血咽气。柳河山扔下蒙面人软绵绵尸体,抛了宝剑,对另一蒙面人道:“兵器此玩意真不趁手,老子用手来跟你较量!”那厮见状不妙,掉头跑去,柳河山凌空翻个跟头,双脚落地,稳稳堵在破庙门口,双手伸出道:“丧命死前爷来陪你玩玩!” 蒙面人眼见同伴死了便有些胆怯,刚刀挥舞几下,吓唬道:“臭乞丐,莫惹我!当今晚未曾有此事。”柳河山嘿嘿笑道:“晚了, 你门派素来不讲道义是出了名,放走你,恐怕我没命活到天明……”蒙面人听乞丐如此说话,豁了出去,举起钢刀左右乱劈,势势都凶险,柳河山双手在凌乱钢刀影里左右盘旋,突然拔开刀光,呼喇抓去,蒙面觉得胸口寒冷,低头瞧胸口处衣裳被抓破,露出裡面胸腹,不禁大骇,跪下磕头认错道:“小人错了,有眼不识高人,请放过小人吧!,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孩童……”柳河山嗨嗨笑道:“悲风,我即刻教你手武功,看好这招‘深锁喉’”说罢左掌伸出虚幻一式,右手如爪状,向外划个半弧,“砰”抓住蒙面人喉咙,左掌猛然一拍头颅,蒙面人闷哼一声,倒地身亡。 寒酸书生之前被吓得哆哆嗦嗦,此刻从躲藏处钻出,踹了蒙面人尸首一脚道:“太可恶了,想害死我们,死有馀辜!要不是遇上乞丐大侠,我命休矣!”柳河山摆手道:“大侠算不上,兵荒马乱懂些防身功夫,总之是错不了,我走南闯北到处要饭,这种场面早就见怪不怪了,麻烦你去把他俩尸体拖出去埋了,别再惹来麻烦。”寒酸书生赶紧答应,一个接一个往外拖出,扔进僻静小巷水井里,趴在井口探看一番,略有些不放心,犹豫一阵,又扔进几块砖头下去。 悲风睁大眼睛看著眼前发生的一切,心中即胆怯又兴奋,直听到柳河山不断喊他,才回过神来,柳河山以为他吓傻了,逗他道:“小子,刚才看到我耍的功夫没有,你给我做徒弟,我便教你,这招锁喉是’柳少侠‘传授给我……”说罢拿起悲风两手摆弄,不断变化招式。 乞丐眼看书生拖走尸体回来,便舒展身体躺下道:“睡觉!”这时天已快亮起来,寒酸书生到远处寻了些烂木头扔进火堆道:“乞丐大哥,经过这宿折腾,哪裡还能睡得著,施展功夫片刻杀敌救国匡扶正义,而我自知位卑,前路渺茫啊!”乞丐躺下道:“你睡不睡是你的事,我看普通人还是不要读那麽多书,脑子都读迂腐了。” 等到天亮,书生用破碗碴在火堆上热了热剩下豆渣,三人分吃完,乞丐把悲风领到翠花楼,千恩万谢请出老鸨,老鸨看见悲风气不打一处来,恶狠狠道:“你娘不是很有骨气吗?怎麽肯回来找我,她不肯露面,莫不是真死了麽?”乞丐柳河山道:“姑婆休怒,我好心领了孩子回来,你多少给我些,不枉我办好事一场,多少是你青楼一点答谢之意!”老鸨斜楞三角眼道:“怎麽著,还想管我要钱?知不知道他娘吃的穿的戴的,哪样不是我给置办的,不替我挣钱,我还替他养活个小的,我亏啊!”说著便让龟公往外轰他。乞丐赔笑道:“婆娘,你看小孩儿卖给你,好歹也值个一两银子,就跟着吃顿饭,等他娘回来,好歹给你挣回十两八两不是。”老鸨抖了抖花帕子,理了理髮髻,摇头冷笑道:“你还是不清楚我行裡规矩,若是个丫头,我好好调教调教黑着脸为难收了,闺女到青楼不白吃閒饭,若是我调教好了,赶明给我挣来大把大把银子,小子没那麽听话,比丫头能吃难养,你说我让他长大当青楼龟公?不是赔得更厉害,夜夜淫词烂调身畔折腾,我闹腾不起,快走,连他娘那个赔钱货,一齐滚远远的,别让我再看到,最好离开岳阳死,魂魄走丢。”两三个彪形大汉齐上,其中一个不容柳河山多说,一掌打中柳河山胸前,柳河山结结实实挨了此掌,翻滚出翠花楼,爬起来摇摇头,觉得眼前直冒金星,另一个大汉上前抓起悲风半个肩膀,“啪”给扔到街上,小孩被摔的半天爬不起来。 天空纷纷扬扬大雪降下,那是宋朝有史以来降下最大一场雪,天空雪片足足下了三天,积雪厚四、五尺,天寒地冻饥馑流民成群,乞丐和小孩爬在翠花楼外大街上不时叩头,鲜有施捨。乞丐柳河山抱着冻饿奄奄一息小悲风哭道:“孩子,此路难通,我不该留你和我一起讨饭,我只是想孩子跟我做伴,我想我老了能替我养老送终,能给我坟头埋把土,残躯不被野狗拖走分食……”说着说着,他突然泪如泉涌道:“悲风,撑著些!”说完抱起小孩挨家去砸繁华街道门户,开门人家看见是乞丐抱著快死小乞丐,都纷纷把门闭上,施捨都不愿给,乞丐柳河山抱著小孩,眼睁睁看著孩子脸上渐渐失去生气,不时做噩梦,说梦话,嘴唇哆嗦呈现紫青色。 翠花楼外应酬小轿骤然停下,美貌女子走出来撑住柄丝绒伞,踏著积雪缓步走到乞丐面前,打量怀中悲风道:“难道是缥菱姐姐的孩子?前些天岳阳楼上,老鸨倒是给指着给我看了,如何落在乞丐手中,他娘难道真如传闻死了?”乞丐叩头如鸡啄米道:“青楼小姐,既然认得,救救他性命吧。” 翠花楼花大价钱买了缥菱,本意是是她取悦老爷官员,谁料她孤芳自赏清高,不肯屈就,执意要行刺仇人,暗里得罪了人,打伞女子名叫素馆,数年前配给缥菱做携琴婢女,缥菱虽眼中见不得肮髒老鸨,和姐妹关係相处倒是和善,偶尔带着她去看望唐门旧友萧心智。素馆看了看翠花楼门口凶神恶煞汉子,歎口气道:“孩子定然是没了娘,我被养父母兄弟姐妹吸着血,毫无能力抚养,若是硬接下来,恐他被我亲戚害着,此处有些碎银,有支簪子,一起共值四、五两,且带他去治病,再送给户好人家收养。”说著从头上拔下只银簪交给乞丐,猛然听闻老鸨此刻在青楼上大声唤她,便知鸨母看见雪中停着轿子着急问她事情,便往楼上走去,走了数步,不放心,吩咐站在楼下俩小丫头素婉和素心道:“你俩去看著,怕乞丐接着银两对小孩起了歹心,或把孩子半途给扔了,你俩待事情办妥再回来,此事且不敢告诉鸨母。”素婉答应一声,追随乞丐去了。 ------------ 第四章 【大夫有心收养患儿】 此刻冷风嗖嗖,寒冬漫长,柳河山抱起悲风沿着城中街道里狂奔,挨家敲看病医馆小门,夜幕降临之时,所幸在街头巷尾找到老迈大夫肯应承给治病,白髮苍苍大夫手触悲风滚烫额头,看了看舌苔和眼珠,摇头道:“你来晚了,他染了急风寒,即便能治,乞丐又哪来的钱医治?”柳河山抱紧手里小孩忙道:“我有银子,这些都给你!”说完从破烂袍袖内顷其所有银钱,大夫之妻悄悄拉扯老头,大夫看罢眼前一亮,瞅了瞅乞丐又瞧了瞧小孩,发觉小孩穿戴皆不像乞丐,疑惑道:“难道是你所生?”柳河山实话实说道:“不是,是我从大街里拣来的。”大夫妻子听罢喜上眉梢,抱起悲风左右打量。 大夫嘘着气对老婆子道:“既然如此快把孩子抱进屋内,我速速替他医治,或者能医。”乞丐感谢涕零,作揖称谢连连,差些跪地磕头了。大夫之妻把小孩抱入室内放进圈椅,又带着鄙夷表情把乞丐驱赶出去,关紧门道:“乞丐,若是你进了屋内反而给我俩添乱耽误诊治,便在外候著,孩子我俩会尽心医治,能治疗与否我都给你说一声。”柳河山趴在门缝外往裡瞅,不多时街里纷纷扬扬大雪越下越厚,裡面丝毫没有动静。素婉紧盯着到后门敲门,素心道:“我俩乃是受人托请,为防止孩子被乞丐骗走,请俩夫妻抱养一宿,待乞丐伤心走掉咱们再做商议。”柳河山蹲在门外雪中守了一夜,直到天已放亮,任大夫打开门,看见大夫长歎道:“孩子还是送晚了,已不治身亡,乞丐该去哪里去哪里吧。”说完“砰”把门窗紧紧关了,乞丐激烈拍门哭喊道:“把孩子还给我,我不信他已死去,从未听说大夫抱走孩子讹人性命,生要见人死见尸。”乞丐守在外哭泣久了,大夫之妻在内犹豫徘徊,怕引来官差,喊醒两个丫头看着,出门指道:“你若不信,看这些孩儿衣裳,内有银子都还给你,速速离去,否则告你骚扰良家民居,拐带孩童!”不待话说完,她把银子裹入小孩衣物丢在雪中。乞丐哭啼啼抱着衣物不得不离去,背后走出一人,看着显年青,此人乃洪门弟子尉迟承兜,看着柳河山背影,想起西夏小奴隶不禁唏嘘。话说尉迟承兜那年被夏州郡王卖到西夏都城,他自知难逃一死,逃到都城驿站,舍死忘生艰难来到金国汴梁乞讨为业,直至金国愈加重视门派在江湖中地位,被隐瞒年龄派遣到洪门,此刻已然是满身武艺。 大夫姓任,娶妻栾氏,两口年皆六十,膝下仍未有一男半女,任大夫多年前有意讨妾,架不住妻子三番两次悍闹,极力百般阻拦,栾氏老来不育,又不准任大夫娶妾,此刻早有悔意,按她说法,黄土眼看埋到脖颈,将来连个打幡掷盆之人都没有,收养个年龄大的,又怕人家知道根底不孝顺,夫妻俩劈手夺了家业,老俩口至此受虐待。如今看见乞丐抱着小孩来求医,衣裳虽肮髒,却也是绸缎衣裳,脸色晦暗仍显聪慧机敏,心里暗生欢喜,颇对眼缘,感觉似如己出一般。 任大夫替小孩治病,她夫人把乞丐果断赶出门外,暗自叫住丫头素心盘问,素心道:“前些天青楼里原来姑娘带着孩子来寄居,鸨母心狠,撵她去岳阳楼给穷酸唱曲,结果被陈总兵抓走,死在楼前。留下孩子,素馆不放心便请我俩盯着。”听丫头一五一十说完,她不禁合掌笑道:“南无观世音菩萨,我栾氏吃斋念佛十年,今朝算是灵验了,给我送来孩子,等继了我家香火,此后我老两口老来也有靠了。” 丫头素婉听栾氏有意收养,打量房舍佈局,所在位置,和素心俩人暗暗记下来,行礼谢道:“有医铺夫人收留,孩子在这裡也是衣食无忧,我也该去翠花楼告诉一声。”栾氏喜孜孜把俩人从后门送走,把想法跟老头子说了,老头子心有所动,此事便如此定了。 栾氏抱著熟睡孩子亲不够,待孩子烧退醒了,伏身轻声问道:“你姓氏名谁?又知你多大岁数?”小孩答道:“此刻都叫我悲风,以前都是娘唤我薄命郎,我年龄四岁,娘不曾叫我姓氏。”栾氏道:“你爹娘叫什麽?”问一句,小孩答一句,道:“我娘不知所踪,她叫缥菱。”老大夫坐在椅上捋须细品道:“悲风,悲风,诗曰冻雨悲风叶飘零,箭射离雁落残红。此名很大气呐,比我此前想的孤雁有气魄。”他猛然间拍下座椅道:“既然鉴于此,孩子便当真唤作悲风无疑。” 栾氏嘟囔打趣道:“悲风,若是叫悲风,我看还不如直接叫诸葛东风,借那东风来,吹走凄凉彷徨悲痛,风转瞬既逝,恐你老了难得伺候周全,要再仔细思量。”老妇人埋怨归埋怨,依旧是把孩子揽在怀里欢喜不尽,当夜替小孩摆了丰盛酒宴,小悲风对以前事情只是模糊概念,有了吃喝,有了大夫妻子当娘照顾,再不记得外姓其他人。 素婉和素心俩人回到青楼,恰遇见陈停飚到青楼来寻欢,鸨母看见道:“俩人年纪都不小了,今晚都梳拢盘头缠起。”接着道:“俩人此刻归来,之前去做了些甚事?”素心到房里一五一十说清楚,素婉此刻陪着客人去梳妆打扮。老鸨听完冷眉怒目叫来素馆道:“我青楼营生,不是慈善佛堂,此处能留便留,留不得便离去,哪能随意暗里做主容留大人恨的逆贼。”素馆道:“之前听闻鸨母前后称赞,此刻又恨母子俩,前后都不一样,咱也掌握不了,若是鸨母不愿意,便把孩子留在药铺,也算是缥菱不白留在青楼里相处一场。”鸨母道:“此事我做不得主,得听凭你安排,快些收起绫罗绸缎,去书馆内跟众多学子卖艺去罢。”说完安排众多丫头梳笼缠头陪客,听闻消息,青楼里客人如织,多富商名流,每个青楼女子多得数两银两。当晚俩丫头拔得头筹,从此花牌响亮。 等小悲风十岁左右,已是岳阳城有名小郎中,繁多医书倒背如流,药学药理如数家珍,无一不精,尤其擅长针灸,栾氏两口得了邻里不少夸讚,这麽出色儿子渐渐撑起药铺生意,外人无不夸讚好福气,老两口听了甘之若贻,整天犹如泡入蜜窖一般。这天,官府衙役把榜文送到药铺,榜文大致说是总兵陈停飚内子得了重病,急招城里郎中医治,治好赏银元宝十锭,任大夫看见悲风热衷忙碌普通寻常病人诊治,不屑参和攀龙附凤之事,便坐在一旁盘算道:“如此大一笔数目,不如我舍命赚来,也是我替孩子最后积攒些家底,将来悲风用此笔银子也能做成大事。”想到此匆匆拎了药箱,招来轿子前去总兵府。 总兵内子帐内伸手,老大夫摸脉看了舌苔,一时有点犹豫,颤悠悠施礼道:“夫人怀孕期间得了罕见尿毒微血崩,体内燥热逆行穿梭,体质趋于虚寒,轻微中毒之症,怕是误摄入毒附子,按我方子到药铺取药解毒,我先给她针黹去毒,再辅以大棵人参汤调理气血。” 陈停飚一听当即火起来,竟然有人敢给宠妾下毒,怒衝衝拔出佩剑,抓出满屋众妻妾挨个盘问,发誓定要找出凶手,老大夫针黹过以后,该女子渐渐有起色,任大夫起身告辞道:“请总兵按方配药煎煮给夫人服下,妥善照顾,草民告辞!”他总兵职务原本是捐衔,只因为岳阳据江职衔紧俏,便显得炙手可热起来。 那总兵说话算话,任大夫瞬间得到赏赐,捧著银元宝喜出望外出来,心中盘算俗话说人活七十古来稀,金兵猛攻襄阳一线,大宋边界一触即溃,兵荒马乱,接连逢灾荒年,阅尽整个岳阳城,八十岁老者屈指可数,他也七十多岁,不如以此银钱替儿子讨来般配媳妇,也好早些抱孙子,想到此便去衣铺替悲风做件崭新衣裳,以便供女家翁婆相看,办成此紧要事,他掏钱出来再次乘轿,轿中瞧见太白酒家,挂著巨幅酒旗风迎风招展,龙飞凤舞写着“快意江湖谁不醉,该当痛饮三百合”,任大夫寻思太白酒家内掌柜窦婆子,一张巧嘴保媒牵红线,游走岳阳对各家女子更是瞭若指掌,说成城里美满姻缘无数,如今想给儿子挑个合适姑娘嫁过来,找她准没错。 当即落了轿,喜滋滋唤出窦婆子说了此事,两人一拍即合,任大夫兴致颇好,牵她到四处无人僻静处,私送两锭银元宝做定钱,要给悲风寻全城最般配女子,窦婆子看着银钱两眼放光,忙不迭道谢:“如此厚礼未曾见过,婆子我敢不拼命张罗?可著岳阳城,便是那天仙落入凡间我也敢抓来配给你家药铺。”任大夫听罢喜笑颜开,不觉移步到酒楼喝到酩酊大醉,拎药箱出太白楼不远,遭一伙蒙面人拦住,为首妇人正是陈停飚正妻辰氏,辰氏冷笑道:“为个小娼妇,我等皆挨了皮鞭,这顿打今朝便报应在你身上,实话告诉你吧,毒是我给娼妇放的,你救她便是和我等妻妾为敌,兄弟们给我打死他,我有重赏!”任大夫急忙遮着头脸躲藏,靠到墙边疾呼救命。众多蒙面汉子一拥而上,三拳两脚下去,任大夫顷刻两眼一抹黑,踉踉跄跄跌坐在地,挣扎欲起身,又被推搡倒地,数掌劈在后背便再也爬不起来,只能蜷曲闷哼,老迈体弱哪经得起壮汉子合伙拳打脚踢,埋头吐血顷刻亡命,辰氏夺了银元宝分给众人,蒙面汉子得了药箱钱财都一哄而散。 辰氏本是山沟内农妇,粗闺名贱养,因三餐不继,常偷人家东西吃,几次被逮住,当场被打得眼瞎牙掉,差点丢了性命。“辰偷儿”一名乡野间家喻户晓,一伙聚众匪类偶然觉得她长相酷似游街宰相,遂串通一气,四处张扬哄抬她尊贵身份,哄骗有钱人说她是大员私生,团伙内自称“脱身”,暗喻得手脱身,民间不知其因,俗称“托”,以此假冒身份行骗成功又暗被称作“麻翻此贼脱身”,因此她骗了不少银两,渐渐阔绰起来,遂花大价钱寻觅出宰相丢失真女儿,把她暗里害死,宰相死后她嫁给陈停飚做正室,然而辰氏天生悍妇,舌灿莲花,外表温厚,心肠其实比蛇蝎还毒辣,便容不得缥菱。 原来那陈停飚宠妾睁开眼,喝完任大夫配置汤药,猛然把碗推到一旁,呼叫腹痛,下身血溃难止,蹬腿哭号而亡。陈停飚眼见宠妾服药惨死,怒火难消,鞭打众女眷还嫌不解气,派人前去烧任家药铺。天色稍晚药铺活计张罗著歇业上铺板,未等把药铺门关好,突然出来一伙兵士恶狠狠围住药铺,蛮横赶出药铺内男女老少,不由分说持火把纵起火来,那天栾氏恰好身体不适,药铺后堂卧病在床,昏昏欲睡,迷蒙间听见呼呼火声,睁开眼发现已然置身火海之中,赶紧呼喊。 事出蹊跷,顿把悲风弄个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听见室内栾氏哭喊救命,急忙扑入火中欲救母亲,围拢把守兵士铁面无私,狠下心肠任凭悲风再怎麽挣扎哭号,死活架在一旁,待火熄灭,到处遍是灰烬瓦砾,狼藉一片,哪裡去寻栾氏尸骨。 再说陈停飚宠妾喝错药死了,被陈停飚瞒着妻妾花钱埋掉,满腹心痛路过青楼,想到楼里素心姑娘伶牙俐齿,平常颇得他喜爱,遂请来青满楼鸨母,撒银钱要强娶了去,那老鸨念及总兵地位和多年来他来青楼里破费不少银两,倒是不敢丝毫阻拦,连夜命龟公把素心抬过去嫁了。妻辰氏知她出身低微,危及不到她正妻之位,加之害死大夫,此刻看见陈停飚心里也虚,也就默然同意。 ------------ 第五章 【洪门发迹基业初奠】 是夜,洪门大门外停放几辆马车,朱次鲁出门发觉街上火光冲天,天空佈满浓厚滚滚烟尘,正疑惑间,洪门弟子回来跪禀道:“报掌门,此乃不远处任家药铺失火,因任大夫治死陈停飚宠妾,惹恼岳阳陈总兵,派兵士前去放火,此刻火势颇盛,无人敢救。” 朱次鲁冲着临安方向带着弟子跪拜道:“投躯报名主,身死为国殇。我洪门承接宋帝之命,精兵拱卫江南防御,此宋金之战恐丢城失地,落得举国悲痛,吾主在上,我只能把小女送去都城。”说罢他率领弟子遥遥叩拜过皇帝,略思虑吩咐道:“无刑,誉奉这次务必把寰姐安全护送到临安,不得有误!”无刑和誉奉单腿跪地施礼道:“弟子遵命,以性命担保,不惜任何代价,便是搭上身家性命,绝对护送小姐太平安全抵达,不辜负掌门栽培之恩!”朱次鲁搀起俩人笑道:“有你俩这句我顿觉宽慰不少,此次布下天罗地网,埋伏得当,此地江湖匪贼被我消灭殆尽,东山不能再起,获得赞誉,如此我争霸武林更多了几分把握,无刑豁出了性命消灭魔教渗透江南之敌,替皇帝分忧,功劳最大,誉奉暗中从旁协助,丝毫未露破绽,智谋出众功劳也不小。你俩都是我派中器重大弟子,以后洪门仰仗俩人增门派之威。” 丫鬟婆子从屋内抱出寰姐,她模样机灵最多六岁,朱次鲁自从剑湖宫被柳河山和绿墨当众揭穿,丢掉武当掌门身份,无量峰江湖之争又遭唾弃,一度落魄江湖,一路遭武林正派围攻,东躲西藏三餐不继,潦倒不堪流浪到临安安身,偶然听说痴情人叶花泪暗中托江湖人打听他下落,她爹爹便是当今江湖中东瀛高手李不忧,闻此讯大喜,连夜奔至海湾,私解开船家一艘小船,偷偷登上不忧岛。 东瀛各家族之间战乱频频,李不忧耽搁于东瀛争斗,数年不回岛上居住,叶花泪突见朝思暮想之人突然出现在眼前,抑鬱之症顷刻好了多半,忙命下人伺候衣食,朱次鲁看出叶花泪对他真心一片,赶紧跪地信誓旦旦,上前搂住叶花泪指天明誓一番,任凭花开花谢今生难离难弃,叶花泪悲喜交加,俩人当夜私定终身,自此缠绵恩爱不绝,安然在岛上隐居起来。叶花泪在巍州中过僵尸之毒,脑中银针虽被取出,却常是头脑顽疾发作,未过半年,朱次鲁觉得她脑筋迟钝,脾气执拗,夫妻间没了趣味,言称要做些大买卖,待发迹来接她同住,将来共度白头长相厮守。叶花泪听罢不知是诓骗她,当真鼎力支持,岛上财物被他裹挟一空乘船扬长而去,待李不忧从东瀛返来,看到岛上破碎狼藉,女儿三餐不继,茅草遮头,霎那暴怒仰天吐血身亡。 朱次鲁那些年在岛上避过武林除恶风潮,此刻出来行走江湖,凡事打出李不忧名号,一般武林中人也不敢惹他,峨眉持令整肃江湖,意图是消灭遏制魔教和其他邪魔门派,随着他言行痛改前非,江湖正派慢慢淡忘他之前丑事,也不再强迫威逼驱赶。他食过山珍海味,过惯当头脑,一览众山小威风生活,心里颇为不甘,索性到荆湘岳阳成立了洪门,一来招些弟子防身,当他行走江湖替死鬼,二来骗些钱财吃喝,继续在江湖中耍威风,到处搏声名掩盖旧恶。 江湖立派需人替他撑腰才能站得稳,立住脚。寻思一番,他想起明荃老母绝妙琴艺,也曾看见金锁老母差些斗败武当真人,中原似乎无出此派其右者,便三番四次去寻律山迎合老母心思,赠重金讨娶她弟子燕姬,燕姬混迹漂泊,闯荡南北,颇见过不少世面,更贪恋英俊男人,俩人此前曾一见如故,颇对脾气,志向颇和,便闻讯前来岳阳,邀江湖人士做媒嫁给朱次鲁,生女小名寰姐,夫妻恩爱,洪门弟子要吃粮发月钱,俩人取尽不忧岛家底,合计乾脆暗里以劫镖为业。 朱次鲁曾在巍州劫了萧谌阅地煞真经下卷,一直解不出其中奥秘,屡屡修习不成绝世武功,心有不甘,传闻江湖此卷在手,轻易能练成稀世武功,便想走那捷径,派大量弟子细细打听练成神功之法。萧谌阅屡次探听得知朱次鲁在岳阳立派,恐他旧恶重来,为夺回地煞真经下卷数次潜入洪门,自家秘籍寻之不得,更加非常气恼,绑走他不少家丁和徒弟去交给正道发落。俗话说夜路走多终遇鬼,朱次鲁劫镖次数多了,便有失主追踪寻上门来,连夜家丁走失,加上整夜噩梦,他很恐慌不安,夫妻俩人商计一番,趁着宋主降旨洪门拱卫江南,坚实宋腹之意,想把小女送到临安,找处隐蔽地躲起来抚养,等年纪稍大再让她接手江湖炙手可热掌门之位。 黎饵到门外唤来轿夫,寰姐由婆子抱上轿,燕姬母性使然,表情十分不舍,抚摸寰姐眼泪夺眶。随即朱次鲁看着轿子飘然离去,扳住妻子肩头道:“夫人,女儿此去临安,省却我俩不少担忧,乌青和袭红英两个武功高强丫头照顾她,能有啥担忧?”说完唤回轿子来,撩开轿帘,手从怀中抓出条琉璃小蛇递给寰姐道:“宝贝女儿,爹爹得知你平时好和此蛇玩耍,看它对你也有些不舍呢,此次便把这条蛇给你带在身边,有它作伴,定会不想念爹娘。”说完把小蛇装入皮囊,塞在换姐儿怀中。此蛇危急时刻能奋不顾身救主人性命,寰姐儿似乎听明白了,乌黑双眸紧盯他俩人,竟也不哭泣,任由抱上马车。朱次鲁夫妻相拥良久不肯进屋,仿佛被江湖遗漏,残留在破碎风雨前夜。 房顶上悄悄抱臂站著一人,此人面似潘安宋玉,怀中一把玉箫,杏黄色长穗垂地,看见轿子远去了,突然飞身下来道:“盗毒童子,速还我家族地煞真经下卷!”说完箫快如剑,刺向他咽喉。 朱次鲁这些年劫掠为生,刀头上舔血,身经百战,此刻正恨,突然一个游步如蛇躲过,萧谌阅发觉他闪身而过,像是要溜,便拿玉箫左右晃动,猛地往前一递,一招“舌灿莲花”直奔燕姬颜面,燕姬更非等閒,右腿退后半步,一仰头,双手似铁爪一般,一隻手噹啷”拨开玉箫剑,一隻手臂抓向萧谌阅左肩。朱次鲁趁机抓牢弟子飞来的一把砍刀,面带微笑,却刀刀狠毒,刀刀致命,夫妻两人配合天衣无缝,攻击行云流水,威力巨大,防守严丝合缝,水泼不进。 朱次鲁发觉夫人双爪已把萧谌阅团团困住,他冷笑一声,瞅准空子,洪门弟子基础功夫续鸣刀法专走偏锋,站稳之际不时砍来一刀,逼得萧谌阅更是躲闪不及,防不胜防,危险重重。颜燕姬只不过是徒手,化雷鹰爪所攻之处,无一不是致命要害,再看她怒如罗刹,两鬓翘起,双爪沾染萧谌阅血迹,萧谌阅衣裳被抓的稀烂,前胸、后背衣裳佈满血道,不过是二、三十个回合,胜负已经明显分辨出来。此仗打得惊心动魄,儒雅萧谌阅招架不住夫妻俩人狼子野心猛烈攻击,渐有些力不从心,猛然闻见一缕奇香,浑身困倦疲倦,清楚中了毒,他再想扔祖传毒药为时已晚,也清楚俩人能解此毒,便不想撒了。那刀突然斜刺里冲出,朝向萧谌阅胸前刺来,不待他手里玉箫剑撤回遮挡住前胸,燕姬快如闪电双爪,一隻抓住萧谌阅心窝,双爪往裡一插嵌入肉中,突然往回扯拉,听惨叫声,萧谌阅胸口破个大洞,肋骨被生生扒断两根,破处鲜血如汩,心脏那里衣襟破烂,血肉模糊,不待萧谌阅抚胸倒地,朱次鲁大砍刀呼啸而来。萧谌阅不敢怠慢,紧使个千斤坠扑倒在地,一个咕噜滚出约十来尺,身子抵着院牆边,双眸喷火,忍住剧痛,挣扎爬起跃上院牆,不待站稳,鲜血喷涌如瀑,猛然跌落下来,昏迷不醒。 洪门外牆,隆四靠牆搭个窝棚,领著几个孩子练习翻跟头,忽然有人从牆上滚落下来,砸塌了搭建篷子,他吆喝着赶紧过去查看,竟是个满身血迹之人,胸口破了个大洞,鲜血不断从前胸喷涌而出,人犹如血葫芦一般,隆四扶住仔细看,此男子眉目英俊,隆四认得,急忙问清楚前因后果。 燕姬敛去怒容,擦去双爪上血迹,冲着朱次鲁道:“你亲自领着弟子赶紧捉拿住他,此人三番五次来寻麻烦,必然是为真经下卷而来,你惹下的祸不如你做个了解,免了后患。”朱次鲁琢磨着答应一声,随后领着精锐弟子跳出院牆,顺血迹追踪。朱次鲁带著洪门弟子和家丁在牆外搜索一圈,血迹出牆即止,此刻不知萧谌阅藏在何处。夜已渐深,他们暗中搜查全城城门,仍然一无所获。他回来时路过药铺,看见个八岁模样孩子,满脸烟灰,站在烧焦废墟中以袖抚面哭泣,朱次鲁认得是任家药铺小悲风,平时觉得小子颇有灵性,动了收入门下念头,问讯数句,晓得悲风无处可去,便好言数句,一同把他带回洪门安歇,等时机成熟拜入门下。 朱次鲁重创萧谌阅,闻听夫人道此人中了她霸道招式,非死必然残废,便猜到萧谌阅此生武功进展不会太大,得意非常,以为除去了心头大患,此真经他若是不敢来取,从此便是自家囊中物,只要设法寻出江湖中懂此秘籍之人,练成神功指日可待,为消除江湖疑虑,大摆三天流水宴席,宴请岳阳达官贵人、武林各门派有头有脸高人,不来参加的门派,碍于洪门在江湖上声望日隆,都派人送拜帖,金银珠宝若干,朱次鲁选吉日开坛拜祖师收徒弟,由此洪门名声更是大震。 朱次鲁好言想收悲风为徒,重要原因是悲风精通医术针黹,此地煞真经卷其中玄奥太多,不乏医术之词,偏颇闭塞穴道,他摸不准其中门道,若收了悲风为徒,说不定以后能替他解决这些难题。悲风在岳阳举目无亲,家产药堂一夜化为无有,从洪门出来去别家药铺坐堂学徒,掌柜都推辞说他医术高,怕盖过自家大夫,砸了自家药堂名号,如此辗转数次,他只得继续来洪门先待下,随众多相仿年岁孩子一起拜入洪门,混口饭吃。 再说素馆被逼到学馆卖唱弹曲,两年后得以赎身,到医馆悬壶,那晚正要歇业,隆四搀扶着青年人进来,诚挚道:“此人身手重伤,速请医治。”素馆仔细看了奄奄一息重伤者,确是认识他是缥菱常提到之人萧堪阅,等替他医治好伤势,俩人便也假装结为夫妻,数年后萧堪阅离开临安回到唐门,素馆另嫁谭秀才属是奇缘。 ------------ 第六章 【窦婆子巧嘴说准媒】 太白酒楼掌柜之妻窦婆子之前收下任老头一锭银元宝,喜孜孜相中了积善刘家小姐,刘小姐在城中论美貌论才识论德行都数一数二,窦婆子三言两语,说的刘家乐意了,不料一把火烧光了任大夫家业,只剩一片瓦砾,刘家闻此又反悔了。窦媒婆更是嫌贫爱富之人,算定这笔买卖门不当户不对,肯定划不来,半夜睡着觉辗转琢磨,既然答应过任大夫,若是反悔便罢实在是小人所为,便在心裡划拉来划拉去,一拍大腿坐起,暗叫声有了,城东富户郑大姐又麻又胖,黄板蛀牙,头髮稀稀拉拉没多少,眼睛还不好使,芳龄虚三十有三,寻了多少婆家,男方皆看不中,爹娘长吁短歎,虽说仍然是黄花一朵,估计就算是七、八十岁薑子牙在世也不一定相的中。 窦婆子天亮写下姻缘八字,心道我若把她说给那小子,堵住别人闲嘴,街坊四邻便不能说我拿了药铺金锭不给人家办事,说不准郑家庆祝女儿能嫁出去,倒贴给我十八两两。郑家有六女一男,此女排行老大,其馀姐妹皆已出嫁,家族巴不得把她也早些嫁了去,窦婆子说明来意,郑家翁闻听前来提亲,眉开眼笑,即刻答曰多送彩礼,不挑时辰,马上准备嫁妆嫁到男方。 郑家大小姐见媒婆多年不踏门槛子来了,笑脸相应,窦婆子把此事给郑大小姐一说,大小姐知道此事甚好,赶紧梳洗打扮,全家吃罢欢喜宴席,到了晚上一行人抬著轿子来到洪门,媒婆牵了郑大姐,找门童唤出悲风道:“任家小哥,此乃你家老子临死前嘱託我给你做的媒,今个儿我领来,你父母刚亡,婚事从简,你若觉得合适就即刻拜堂成亲,若不愿意,你爹给的银两我也能不退。”郑大姐坐在轿中偷瞧见悲风小哥穿著洪门衣裳,精神抖擞,仪錶非凡,心中别提多愿意,只是看那悲风发愣半天,丝毫不以为意,忍不住从轿中闪身下来道:“先有你父母之命,后有她媒妁之言,你家失火无业,我人貌丑无才,都是配的地。”悲风稳下思绪,看见貌丑妇人无端拉扯他,坚决不肯,不顾窦婆子苦苦劝阻,推脱一番,抽身返回洪门,把门从内插起,身子抵住门板,不顾师兄弟嘲笑,任凭窦婆子拍叫半天不应。 待外面嘈杂声远去,他从门里刚走到院内,忽然听牆上瓦片“啪”一声,从牆外跳下一黑衣人,不等反应,快速点中自己穴道,他斜眼珠一看,黑衣蒙面人露出的两隻眼睛似曾相识,却又记不起在哪见过。黑衣蒙面人凑近问道:“小兄弟,朱次鲁可是不在洪门中?”悲风舌头僵硬,嘴裡发出嗯嗯声响。 黑衣蒙面人道:“小兄弟我不难为你,是否知道朱次鲁练过什麽点穴功?是否绑来个女子?”悲风摇摇头,黑衣蒙面人又道:“小兄弟,朱次鲁是否常在东院?”悲风颔首。黑衣蒙面人按住他肩头道:“一炷香后穴道自动解开,不过以后别替他做伤天害理之事。”话音落地,身影如飞鸟一般,一起一落无声息朝东院而去。师弟常遇南未能遵守师傅命令,避开悲风婚事,打野外暗地练功回来,墙外跳入进来瞧见悲风呆呆站在院子裡,原来他并未成婚,好奇道:“师兄,怎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悲风此刻已口已能言,被师弟瞧得尴尬,身子不能动,心道若被师弟知道我被蒙面人点了穴道定在此处,定然成为整个洪门弟子笑柄,忙道:“师弟,我在练仰月功!从师傅那里偷学来的。”常遇南好奇道:“师兄练仰月功,此功我怎麽没听说过。”悲风答道:“要不说你怎麽是师弟,师兄练功岂能都让你看懂,不然我便是师弟。”常遇南在旁看着笑道:“师兄,怎麽就这麽一个怪怪姿势?顺着你眼界看去,今晚月亮倒是蛮亮。”悲风谄笑道:“我是在运气,当然要气运丹田,全神贯注,不准打搅我,去睡觉吧。”常遇南围着他周遭绕了几圈,颇觉得无趣 ,独自睡觉去了。待悲风穴位解开,垂头丧气回到屋内,躺在床铺上仔细想想,任爹虽不是亲生,却待我比亲生还亲,若是他替我做主张,其中必有缘故。 此刻屋里只剩他俩人,其他师兄弟未能回来,皆是因为朱次鲁私自娶了妾氏,此妾不是别人,正是青满楼素婉,听着锣鼓喧天,酒席之上众多弟子轮番敬酒,悲风因为窦婆子偷偷替他告假结亲,师傅便把此院悄然空出来,其他弟子贺他娶妾。素婉悄然坐在婚房里,燕姬上前来道贺,突然把她打晕,恰巧被朱次鲁撞见,夫妻俩顿时拳脚起来,稍倾燕姬道:“咱洪门稍有起色,你便贪色娶来娇妾,我看此青楼女便是离间咱夫妻的间隙祸害,若是执意而为,我和她必然同归于尽。”朱次鲁只好差弟子黎饵把她送去无忧岛躲避。 师弟常遇南半夜也去暗练仰月神功,练毕从窗户跳进来看见他躺在床铺上发呆,不理他,便脱去鞋用脚伸凑他面前嬉笑道:“师兄,你发什麽呆啊?其实呢,从最初我都看见了,你和嫂子成亲之后,用不了三五年,便能生一窝小悲风,到时候不用等到四十岁能当爷爷,到六十岁就是太爷爷,九十岁就是太太太爷……”悲风拿手拂去他臭脚道:“少说没用废话,事成与不成两说著,对了,咱屋内魏俊师兄这几天怎麽不见回来睡觉?”常遇南撅嘴道:“师兄他搬去东院了,据说他在那里吃好喝好,还练了邪道魔教武功,昨天我曾看见他和洛恨天师兄几个人聚在酒楼一起喝酒,咱也不能去,恐怕早把我俩忘记了,亏你还睡着觉记挂他。”悲风把被子拉起盖住脸笑道:“好啊!到酒楼喝酒,拿出银子你来请,我的钱都给了嫂子,虽然我是那么不情愿……”常遇南撩起他被子道:“师兄,我可是没银子,我娘在乡下还等我领了月银寄钱给她,我今晚可是都看见了,你要是不给,我就去找嫂嫂去要……”悲风一把拽过他压在身下笑道:“好小子,想趁机敲诈我,你不准去认她,便当做从来没她这个女人,还有我练仰月功之事,都不准说出去,要敢说出去,丢了咱俩的脸,师傅知道非把你阉了送进宫内做太监。”说话间,其余弟子贺喜归来,纷纷入睡。 洪门弟子睡的都是十人大通铺,有舍监师傅严格管束,每到戍时一律熄灭烛火,门从外面锁起。其他弟子像有心事,俩人却是和寻常般打闹着,舍外门锁打开,闪出个黑脸大汉恶狠狠道:“熄灭烛火,快些入睡,不然禀明师傅,罚你俩担水洒扫庭院。” 俩人撅嘴答应,刚准备熄灯,突然朱次鲁从门旁闪出来,摇晃脑袋把悲风叫出,捏著他筋骨道:“你是我最看中弟子之一,因此借此处给你成婚,不料事出意外,未能如愿,师傅也不怪你,师傅最看重你之处,是不像其他弟子好勇斗狠,你用这裡!”说完用手一指脑袋,接著笑道:“我特意把你从低等繁重福华院调入西院,你要好好珍惜此机会,师母对你更是寄予厚望。”悲风跪地禀道:“弟子定当刻苦练功,不枉费师父师母一番心血,甘愿孝犬马之劳。” 朱次鲁停顿片刻说出心底话道:“弟子对针黹精通多少?”悲风如实答道:“弟子家以前开药铺,家父乃是岳阳名医!”朱次鲁道:“这麽说你精通医术针灸了?”悲风答道:“弟子略知一二,若说精通,师傅跟前也是不敢妄自菲薄。”朱次鲁失望道:“哦,如此你除了平常练功,别忘记巩固你以前医术,我洪门可是求贤若渴。”悲风跪地道:“弟子谨记!”等他再抬头,师父早就不知何时走了。 郑大姐心甘情愿认准悲风是她丈夫,索性家也不回,到洪门前租了房院,招呼众姐妹吃罢酒宴,抱起威风凛凛公鸡拜了天地,盘起髮髻,时常扭捏作妇人态,跨篮卖菜家中招待亲戚吃喜宴,三天两头给他送饭送衣,无事趴在牆头看洪门弟子练功习武。 悲风入洪门苦心学艺数年,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加之人也聪明,其他弟子练一年难以练成,他三个月便能滚瓜烂熟,不出数年十八般兵刃皆精通,洪门中弟子闻听他刻苦练武武功出众个个景仰,掌门夫妻闻听对他更是青睐有加。宋朝对江湖门派管束并不宽裕,洪门行走江湖为更隐蔽,设置东西两院,弟子分成两拨,一拨专门和他俩人干些劫掠勾当,吃好喝好,城中无恶不作;一拨是请了江湖武教头习武,传授基础功夫,接些镖装装门脸,应付江湖正道场面。 ------------ 第七章 【盂盆节洪门摆大擂】 四月初四适逢盂兰盆节,此节在宋朝是个了不得的节日,诸多宋朝男女要穿着光鲜亮丽出来游园踏青,青年男女趁此机遇相会。每年这天洪门要在岳阳城中广场空处,扎起彩旗,布下擂台,派手下徒弟穿著鲜亮比试,吸引城中男女老幼爱慕,帮着洪门壮声威,比试题目分琴棋书画四大类,悲风也在其中。 擂台上两人持刀尽力相搏,身手敏捷,双刀磕碰,火花四溅,悲风撩起大耳六环刀,“唰唰唰”护体,另一雄壮男子不过三十岁上下,是洪门东院师兄徐朗,两人拆去不下二三十招,难分胜负,徐朗有些急躁,哗愣愣抖腕横拉斜劈,随即刀尖横刺过来,这招“突变乾坤” 速度之快,一般人轻易躲闪不及,悲风叫声师兄得罪,单手拽住刀头,猛往怀裡一拉,侧身一闪,徐朗大力直推,不及防备,重心不稳,脚下踉踉跄跄,悲风趁势出腿一绊,徐朗身子向前栽在擂台上。 悲风抱拳道:“徐朗师兄,多有得罪!” 徐朗匆忙回敬道声:“惭愧!”羞著脸跳下擂台。悲风赢得此阵,台下齐声喝好,师弟常遇南挤入擂台前兴手舞足蹈道:“悲风师兄,你赢的漂亮,下一阵对决幽遗,此人瑶琴攻击了得,你要当心,我们众师兄弟都给你鼓劲。”悲风笑道:“你去给众位师兄弟说,我赢他有几分把握!” 朱次鲁进洪门密室和燕姬商议,燕姬道:“广陵散曲谱得手,铁冷寒暂且囚禁在洪门多年,是不是也该放了,他师娘梅新霞好歹和师傅明荃老母积攒些情谊,看在之前相熟,虽然屡次出言不逊,我也不曾为难。”朱次鲁徘徊数步道:“夫人,此人一入中原便和我派为敌,江湖中散播污蔑我是武当叛徒,我之前秘密拿奴隶船送去东瀛,此刻若接来,恐成为江湖笑柄,不如释了随他去。“燕姬颔首同意。朱次鲁接着道:”广陵散曲谱乃是遗留天外仙音,曲中丈夫,东晋嵇康,弹拨着此曲慷慨赴死,此后便成为绝响,此谱是挖掘者从东汉蔡邕墓塚所得,残雪帮高价索得,本意献给江湖中剑客,替残雪帮寻觅赎出帮主铁冷寒,我劫了镖获得此谱,要献给师尊,老母得了此绝响,必然大喜,我俩趁机求她传授至尊功夫遇火魔音。” 颜燕姬笑道:“此事自然使得,此曲落在那里,总算给它寻觅个好归宿。我生产寰姐儿之后,心脉大乱,感觉武功潜能到顶,不能再进半步,若能习得师父拿手武功遇火魔音,不但能治愈我惧怕江湖病根,独步武林指日可待。我之前看那《广陵散》曲谱,如堕谜团,此曲乃上古尺谱,普天之下,识者寥寥,唯有临安嫤藻姑娘。” 俩人藏身密室密谋,突然弟子在外朗声道:“嫤藻姑娘前来拜见朱夫人!”燕姬喜笑颜开道:“快快有请!”家丁上前撩开碧纱帘,轮廓清丽面庞绝伦女子携抱焦桐古琴携风拂柳走入,人未到香气已至,朱次鲁急忙起身一看,顿时眼发直,口乾舌燥呆站在那裡。颜燕姬轻咳一声,示意朱次鲁回避,她上前迎接道:“不远千里急请嫤藻姑娘来,一路辛苦,速度之快令我感动不已。”嫤藻莺声燕语道:“夫人言重了,嬷嬷亲娘得了你们重金,差遣我走这趟,我怎敢有怨言,自然得快马加鞭前来。”燕姬上前抚摸住嫤藻如雪玉手笑道:“如此最好,姑娘沿途劳顿,快把上品银丝燕窝端来给姑娘解渴。” 擂台上不多时,鼓声擂起,东西摆好两张古琴,悲风、幽遗分坐东西,评判在中央案几香炉内插入高香一支,言道:“琴曲比试题目有二,一是琴曲,二是内力,一炷香为限。” 幽遗拱手道:“悲风师兄武功比试赢的精彩,幽遗佩服,琴棋书画四艺也请不遑多让,只怕……”悲风作揖道:“幽遗师兄琴艺在洪门第一中首屈一指,悲风只是凑个数字,陪师兄玩耍玩耍。”幽遗仰天笑道:“话不多说,我幽遗向来只看重输赢,师兄弟情意再叙不迟。”说完猛然一撩琴弦,树上聒噪鸦雀皆瞬间静寂无声。幽遗两手按琴,逐弦轻抚,表情如若笑看知己,单手起势,叮咚悦耳,似搓捻珍珠,又似刮刨鱼鳞,古曲忽而如泣如诉,闻者无不流泪,忽而飘逸洒脱,听著无不面露喜色,铮铮切切,慷慨激昂,如丝如缕,连绵不断。 悲风自知敌幽遗尚且为难,斜耳细听幽遗古曲功力强胜他,不免心生波澜,随意手下划出波涛万顷,时而欢快,时而悲伤,起起落落,漂浮不定,一首新曲行云流水,气势巨大,日趋爽朗明快。 两边琴音混在一处,犹如黑白两道溪水汇入大江大河,泾渭分明,刹那又掺和在一起,辨不出你我,浩浩汤汤,一同奔流如泄。 幽遗觉察出他弹拨的优美音符沉入万顷海波之中,毫不显露锋芒,顿时大怒,手中暗加力道,一招“鼎鈡齐鸣”混在手势中拨出,悲风直觉一道琴音朝他扑面击来,等他闻声抬头,再想抵挡已经迟了,索性“啪”一拍,琴应声站起,这道音速波“噗”在琴背上刻下一道印子,不待琴落下,他径直站立纵斜弹奏,乐声不断,气势不减,台下众人无不为他新奇姿势连连鼓掌叫好。幽遗颇不心甘,接连数道琴音如刀,悲风有了防备,不待他的琴刀追至,早已轻轻化解。 “一炷香时间到!”一评判走到台上,捻须道:“我梅兰竹菊四君子凝神在台下听闻,辨不出俩人胜负,洪门后辈琴艺绝伦大有人在,争先出众,世间罕见,令我四人闻音汗颜。幽遗一曲《孤馆遇神》琴声幽幽,玄乐绵绵实乃天下少有,我等皆属意……” 回头看见幽遗面带得意之色,评判又道:“可惜这首《孤馆遇神》淹没在悲风万顷曲音中,悲风这首曲子我等虽辨识不出是何大作,气势偏大,犹如悲风穿越荒凉亘古荒原,实在是百年难得之音,所以说若单比琴曲名气,《孤馆遇神》略占上风,但是若凭内力来说,悲风独佔鳌头。” 台下人都伸直脖颈等待结果,评判发觉此刻师娘燕姬已到擂台,微笑用目斜视悲风,向东撇嘴,随道:“这场比赛……虽说悲风表现不俗,但却横琴竖弹,与礼不合,颇失雅致,所以我们判幽遗赢得此局。”悲风退后一步,稽首道:“师娘说的不错,还是幽遗师兄更胜一筹!”幽遗“哼”一声转身而走,众东院弟子爬上台簇拥他去酒楼喝酒庆祝,欢呼雀跃。 西院弟子心中纳闷,回敬道:“俗话说,百年之中,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神气什麽?早晚我们得赢回来。” 朱次鲁上台笑道:“大宋俊才志士聚集我洪门,少年英雄风姿该敬,藐视天下各门派,挥霍武林豪气,指日可待,更该饮下此酒。东院弟子历来我所倚重,表现不俗,个个有赏,不管是东院赢还是西院赢,都是我师父脸面光彩,幽遗徒儿别走,来!我给你引荐个师傅嫤藻姑娘。” 嫤藻在台下看着俩人比试,本意是悲风赢了,却未了如此判决,心中便是些隐忧,转眼听闻洪门掌门唤她,便四目寻觅,隐约看见那挥洒少年,容貌灿烂站在绿树下,冒然向她深躬一揖,急忙回礼。 悲风在树下看见脸蒙着白纱女子被请到台上,举手投足潇洒如仙,儘管隔层纱,依稀可辨美貌,不觉心动,望著她一举一动愣住出神不已。颜燕姬指着她补充道:“嫤藻姑娘得异人真传,琴艺绝佳,我洪门有幸请来,是众弟子福气,请幽遗好好追习嫤藻绝技,学成和我洪门共进退。” 幽遗跪地拜见夫妻俩人道:“徒儿得知遇之恩,师娘之命,万死不辞!”说完起身对嫤藻道:“师父师母有令,有请姑娘倾囊相授!” 嫤藻听此言心中多少有些不愿,透过薄薄面纱,双目四处再寻找悲风,看见他依然站在大树下,双手交叉靠在脑后,威武不凡,被三四个师兄弟围拢在一起,显然对输赢心里颇有不甘。 众师兄弟发完牢骚,相约凑钱去太白酒楼喝酒,恰逢郑氏大姐在人群里大笑大喊,扒拉密集人群过来,咧开血盆大口道:“官人从头到尾我是看了个仔细,官人风姿蹁跹,乐声醉人,我看的心花怒放啊,显然内功蕴藏其中,多年功夫没白练,苦未白吃,今天盂兰盆节,我亲手准备了各色粘团糕饼,都是香喷喷好味道,莫论输赢快些与我回家吃酒,咱夫妻也要恰好给邻里问候。”看着郑大姐指手画脚,师兄弟见怪不怪,三三两两要散去,悲风拉住众师兄弟,回过身冲她道:“大姐不必再来等我,白白耽搁青春,早些嫁与他人,我誓和洪门一起进退!”郑大姐不甘扑上前扯住袍襟笑道:“你说这些年,我一腔心血都洒在你身上,城里落下多少话把,不能说散便散,改嫁不是我所愿,四十岁妇人,哪家小哥谁要我?我自不能甘心如枯槁,必然要讨要说法。” 常遇南笑道:“你还有些自知之明,我等去饮酒喽!” 郑氏大姐顺势滚落在地,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冲着众人哭诉道:“这些白眼狼崽,平时吃了我多少,拿了我多少,如今吃光抹淨反倒不认亲娘,我这就找娘家人和你们理论一番,虽说都是练武之人,若是大家都不讲理,便是搭上姑奶奶我这条老命,打个头破血流也要出多年閒气。 ------------ 第八章 【冤乞丐重逢谭秀才】 悲风意兴阑珊陪众师兄弟来到太白楼饮酒,看到窦婆子亲自给众人沽酒,不免有些心烦,借酒笑道:“窦婆子,当年怎麽不把你亲妹子说给我。”窦婆子知道他说的是酒后混话,眼看见到郑大姐如今这般光景,心中多少有些悔意,径直道:“这叠驴闲肉是我额外送给你们兄弟品尝,保管吃了晚上个个生精火猛,晚上该干嘛干嘛去,莫再给我提这些混帐话。”众师兄弟夹起驴闲肉相互哄笑一番。郑大姐满身污秽追至太白楼,年约四十乞丐挡在门口,拦住她讨钱,不禁怒气衝衝,上前一脚踹倒道:“混帐玩意,也学著挡我的路,不给我好活。”乞丐爬起身揪住她道:“姑娘若是不肯施捨也就罢了,今日你把我柳河山踹倒,就要你管我一日三餐。”郑大姐气不打一处来道:“臭乞丐竟然讹赖住我,老娘我这就伺候你。”说罢脱了鞋子,攥著鞋底猛抽乞丐脸,乞丐料不到她是个泼妇,被打的捂住脸满街乱窜。 悲风坐在楼上看的一清二楚,听闻柳河山此名,心中颤抖,幼年种种经历打心头一闪而过,此刻有意给柳河山些银两,又怕师兄弟知道问个底细,犹豫间,前头四个衙役抬著几面铜锣,挥动手臂锤锣开道,轿子中抬著官员路过太白楼,郑大姐打的过瘾,偏在气头上,乞丐无处躲藏,捂着头一头撞上官轿,轿中官员被惊吓从瞌睡中醒来,听闻是平民百姓撞了轿子,怒道:“何人如此大胆?”乞丐被衙役押在轿前实话实说申述道:“草民死罪,一切源于恶妇人追打柳河山我,请大人开恩赦免!” 轿中官员撩起轿帘缝看了数眼道:“放了乞丐,抓那刁妇人前来!”郑大姐赤足,一瘸一拐被捉到轿前,未跪倒便哭喊道:“民妇有冤,大人给民妇申冤呐,我和那……”不待郑大姐说完,乞丐先道:“乞丐柳河山在此地行乞多年,守纪本分,今天遇到个刁蛮妇人,无缘无辜当街殴打于我,所以才撞上大人官轿,小人慌不择路无心,刁妇追打不休却是恶意,该两罪并罚,请大人明鉴,她如何冤的过我?”轿中官员道:“言之有理,刁妇人蓬头垢面,赤足携履恶行有目共睹,有失礼仪,来人把刁妇人抓回衙门责打二十,发给德容坊,交由婆子好好管教,乞丐当街撞了本官,给我一块绑了回去发落。”乞丐柳河山以为此番屁股开花是难免了,噘着嘴跟着衙役,磨磨蹭蹭走在最后,谁知进入县衙被传唤到后堂,官员换便装跟他相见,他睁大眼睛,看见眼前中年官员不是别人,正是十多年前的潦倒谭秀才。 谭秀才恭恭敬敬把乞丐请入上座,猛然一揖到底道:“恩公,若不是你当天给我三两碎银和一隻银钗,资助我去找我爹藏匿故友,怕我早饿死在那场厚雪寒冬之中。”说罢从袖中拿出那只银钗,凝视许久道:“每每看起这只银钗,我都更加不敢忘我在庙中所发之誓言。”后来,谭秀才考前机缘巧合讨了原来青楼素馆做妻,并顺利金榜题名,偶然提起这只银钗来历,夫妻俩无不嗟歎,世间姻缘巧合。谭秀才勤勤恳恳为官数十年,垂暮之年受朝廷嘉奖,风风光光告老还乡,颐养天年,谭秀才閒不住到乡里开办私塾,造福一方,时常替学童们讲学,宣扬尽心报国之道,受乡邻敬重,夫妻俩人都得善终。 此刻谭秀才冲东南皇城跪地揖道:“所幸这几年新帝听进忠言,不但我家冤雪得昭,最近又派我来治理岳阳,只是宋主健康有恙,奸臣虽有所敛迹却伺机图谋,臣心一片愚忠心,不扫逆雷不肯休。”说完沉默无话。乞丐慌忙从圈椅上翻身滚落,趴地跪拜道:“我大宋能逢清君实乃万民之幸,国家再落到类似奸臣秦桧手中,怕是大宋完矣,祈求我宋君尊体无恙……”说完“嘭嘭嘭”冲都城临安叩头不止。 谭秀才跪罢扶起乞丐道:“柳大哥,莫在城中乞讨了,若是肯屈就,便来我衙中谋个差事。”乞丐道:“我乞讨惯了,怕是应承不了衙里繁琐差事,给老爷搞砸了又要挨板子,到那时节恐难交差……”谭秀才摆手笑道:“料也无妨,我差遣你的都不是难事,即便做错也不妨事,更不会责难!”乞丐思虑片刻,心道若是到衙中听差任职,好歹拿稳了饭碗,不用再四处求施捨残羹冷炙,略感激示意允下。 说着替乞丐换了衣裳,谭秀才把当年遭遇一一说来,直至半夜,俩人分别用了些米粥夜宵,谭秀才后房歇息,柳河山趴伏在案桌前假寐至天明,谭秀才带俩三随从唤醒柳河山前头带路急行,拐过诸多街巷,来到狭窄道前破庙,谭秀才此刻不禁大吃一惊,十多年前残缺破庙已经被各色砖块重砌,新旧不一,五彩斑斓,庙头高悬旧匾额“武穆岳王庙”,谭秀才惊愕指道:“便是这块匾额,若我当年失足踩碎了,怕愧对岳王了。”说完虔诚对著一拜再拜。柳河山恢复乞丐本性,咧开黄牙大嘴笑道:“自从那次完全塌陷,漏风漏雨,乞丐我几乎失去容身之地。十多年来,我每每外出乞讨总不忘携一两块砖石回来,再糊着稀泥一块块砌起,如今翻盖成这般模样,虽说比当初气势小了很多,却是自觉温馨,此处便是我家,我偷偷跟岳王爷共处一室这麽多年,老邻居一般,奈何不懂塑像,只是缺了尊岳王像……”谭秀才喜道:“那便使得,择良辰吉日,我召集乡里重塑岳王金身,供奉宋朝忠臣岳爷便在此千年万载受鼎盛香火。” 两人拜毕岳王庙,柳河山心念旧,虽谭秀才屡次同邀回衙门,却执拗不过他非要在破庙歇息之愿,等他过了幕天席地的瘾再去衙门履职。谭秀才道:“恋物思旧人之常情,若不是柳河山兄弟,恐怕我即便独自花上二、三年时间也找不到此隐秘之处,贤兄只管在此歇息,等歇息够了再来衙中任差不迟。” 风声乍起,柳河山谁在斑斓破庙中辗转反复难眠,不时起身往外看去,摇头歎息,哀叹宋朝疆域渐渐萎缩,惶恐中爬起打了路自创岳家拳,冲着牌位喃喃自语道:“不知岳王爷看了我打得这套拳像不像岳家拳,我自创招招刚猛,却怕难描精忠报国之万一,岳王爷一生戎马干戈,为国捐躯,而我柳河山却栖息安然破庙中,藏头露尾,浑浑噩噩度日,算是何男儿汉,以前报国无门,待到有出头一天,势必惩恶扬善。”转念一想,接著道:“本欲投身丐帮,追随北去抵抗外辱,谁料丐帮却似一隻烂苹果,被蛀的中空,不过是表皮新鲜罢了,即便撒尽满腔热血替丐帮卖命,不过是惹一些人厌恶,死的快一些罢了,这麽多年,世上人人皆嫌恶却拒善,民间戾气重重,恨己不发,恨人不死,唯独谭秀才有些忠义,我追随他做些小事,虽不能挽大厦即倾,却是尽大宋子民之责。” 说到这裡,对著庙内牌位跪下道:“柳河山早年自暴自弃,沦落成要饭之民,我柳河山起誓自此退出丐帮,再不浑浑噩噩混日子,男子汉一辈子要正经做件事,对得起苍天对得起性命,再不堕入肮髒之地任人践踏,若他年有违此誓,当死在利刃之下。这些年最愧疚便是悲风那孩儿,我恶念陡起,从他亲娘身边把他拐走,使得他饱受亲情离别之苦,万望岳爷在天之灵保佑那孩儿平平安安,别受欺凌苦寒。”突然尖利笑声突然像声声雷霆从头顶滚滚传来,柳河山急忙起身喝道:“是谁在屋顶?”一紧身夜行衣年轻男子从岳王庙顶上轻飘而下,朝走了数步抚掌道:“有趣,乞丐竟然发下重誓,要学武穆精忠报国,要不要到我洪门施展拳脚,你是能扫地还是能担水?”柳河山认得此人,乃是洪门师兄无刑,那年寒冬腊月曾把他倒吊在洪门外泼冷水,差点冻成冰坨子,虽说过去了多年,想起此事心中仍然愤愤不平,此刻心有余悸,横眉站立一旁,怒目不语。 洪门当年在城中一夜间丢失了三名顶尖弟子,这麽多年来使得朱次鲁寝食难安,为查清是何人所为,屡屡派弟子夜间查探城中陌生高人,潘北夜半从洪门出来,爬牆越脊,到破庙外听见呼呼拳脚声,趴在窗外窥视多时,但看见乞丐拳脚扎实,招式平平,力量刚猛浑厚,听闻他自报名姓柳河山,不觉粲然一笑。 无刑向前迈出一步道:“乞丐,是不是记恨当年之仇,自创练出乞丐拳,准备向我报复?”柳河山叫道:“这裡是我乞丐地盘,别看你是洪门弟子,相貌堂堂我便能饶你不死,再不走请你尝尝我乞丐掌握的岳家拳,一拳把你打出岳庙。”无刑笑道:“好大口气,你连十四、五岁孩子都打不过,怎麽和我比试,你要想练练,出个丑,丢条性命,我便成全你。”正要动手,无刑听见屋檐上师兄弟潘北一声呼哨,便丢下几句狠话,纵上屋簷飞奔离去。 ------------ 第九章 【魔教使者遍寻魔君】 擂台上洪门外旗帜严整凛冽,数轮比试完毕,琴棋书画及刀枪剑戟十八班兵刃诸获胜弟子列队拜见掌门,但见弟子个个天资聪颖,仪表不凡,拳脚整齐,颇具气势。掌门满意,诸位弟子得了赏赐,便都一同拜倒在地山呼称谢,朱次鲁见此场景,不觉陶醉起来,先捋鬍鬚,再双手张开,嘴里大笑道:“诸位乖徒儿快快请起,看到洪门后继有人,师傅满意!”擂台下一人朗声笑道:“洪门凭添如此多后起新秀,定能发扬光大武林正道!”夫妻收敛笑容定睛瞧,高叫之人一身道士打扮,外罩紫色八卦乾坤衫,淡笑作揖道:“乾坤御史驾到,朱某有失远迎,快快和我入门里一叙。” 夫妻俩翻腾而来,落在他左右,朱次鲁一把扯住他的袍袖,两人也都不吝啬,手牵手到洪门大厅落座,朱次鲁作揖道:“话说多年前尊者带领魔教剿灭剑湖宫,令我等教派颜面大失,阴阳令牌由此下落难辨,但魔教却从此名震宋朝,再无人敢撼动,我派势微也是自愧不如,此次魔教屈尊光临我洪门小派,不知有何见教?” 乾坤御史伊察道:“素闻贤弟培植诸徒捨得花血本,洪门后辈武功在当今武林皆为翘楚,洪门声望日隆,怕我魔教今后也不得不屈尊了,掌门恐怕是江湖中最得意之人。” 朱次鲁站起身,伸施一礼道:“御史真是捧杀洪门,看来我派行事太过张扬了,传扬出去实在是我掌门管教不严,小弟多有得罪!”伊察搀起朱次鲁道:“贤弟多虑了,争夺阴阳令无量峰之争,中原各派联合西域赤履宫天山七绝设下伏兵,魔教损失惨重,元气大伤,七位魔君死伤五位,胭脂魔君被囚,还有一位下落不明,若不是我及时整顿教务,清理败类,悄然撤出重围,恐我魔教再难睥睨江湖。”朱次鲁道:“小弟不才,有幸目睹十八年前无量峰一役,十八年前阴阳令牌意外被小尼姑莲月取得,武林正邪诸派约在无量峰夺令,若不是魔域黎归涵临时变卦反戈一击,怕是武林盟主不是峨眉语暮、饮隆两位师太。不过魔教依然是如日中天,洪门望之不及。” 伊察转身凝望窗外道:“贤弟是明白人,我也不相欺瞒,二十年前你如此说,却也不为过,魔教内讧,魔域阴奉阳违反戈,痛败无量峰武争,如今魔教人才后辈凋零,大不如前,教主养伤未愈,至今元气未複,二十年来我秘密寻访,辗转打听胭脂魔君下落,有人看见他当年被贤弟救来,有劳贤弟告知行踪,我派也好施救,有他主掌我魔教……,我魔教便能有一线生机。” 朱次鲁作揖笑道:“乾坤御史言重了,圣教有魔教掌门撑腰,左御史伊达,右御史伊政,上御史伊敬三位近些年杀入武当三进三出,寻求丢失的魔教秘籍,北邦诸派掌门如同玩偶,杀了又立,立了又杀,真是吊尽天下人眼球,祝御史更是为了夺阴阳令牌,排除异己,不惜杀人灭口,颠倒黑白,可惜被江湖正道诛灭。”伊察打住怒道:“这些都是我派内务,容不得外人插嘴,掌门若不肯实言相告,伊某告辞。” 燕姬素来知道他心胸狭隘,衝动易怒,一言不和,往往招致极端报复,遂拦住道:“御史息怒,家师老母时常提起前辈,若不嫌弃就在此处小住,我夫妻俩人替御史想想办法,洪门弟子众多,有可靠消息速速报于御史。”伊察瞭望燕姬数眼,知道是她缓兵之计,“哼”一声,拂袖而去。待他走远,燕姬小声道:“郎君,你若知晓胭脂魔君下落,不妨告诉他,与我无损,多一人对付江湖正道那些碍眼之人,咱们不是乐的看戏。” 朱次鲁冲燕姬招手附耳上前道:“不瞒贤妻,我刚使用的就是激怒他离去之计,无量峰一役,我趁焉脂老贼伤重虚弱,暗中用赤锁链穿了他的琵琶骨,木笼囚车运回中原关起来了,如今满十八年,但却不能放了他,其一,我派这麽多年能得发扬光大,得益我和娘子一正一斜,一明一暗同行江湖,我派虽然不能得罪魔教,但更不能给江湖武林正道知道我暗中囚禁魔教魔君,以免给抓我把柄口舌,共同讨伐我;其二,这些年我用酷刑逼他背诵数种神功秘籍,自习后又传授众徒,这也是我洪门弟子全体武功能突飞猛进原因,魔教使者这厮眼贼看出弟子武功源自胭脂魔君,自然怀疑我清楚胭脂魔君下落,他虽已无利用价值,但对我派仍然有用处;其三我早些年放了他还能得个顺水人情,如今放他只会徒增魔教对我怨恨,轻者家破人亡,重者灭门灭派……” 燕姬花容失色道:“那如何是好?”俩人说着话,素婉从不忧岛前来问候,夫妻俩打发黎饵领着她去赌牌。俩人关紧门窗,朱次鲁道:“而今之计,首先我俩一致坚称此功法来源自明荃老母,再者派心腹速速解决了胭脂魔君心腹大患,待派出之人杀死老贼,夫人遣人途中埋伏杀死他,我给他个欺师灭祖,叛出师的罪名,如此以来方可保我洪门渡过此劫。”燕姬道:“此计甚妙,只是派谁去合适?” 朱次鲁道:“我原意是派幽遗走这一趟,悲风我留有他用,今天一战,幽遗已拜嫤藻姑娘为师,《广陵散》我得之迫切,地煞真经下卷实乃鸡肋,讲解穴道之册我已然弄到手,不如让悲风前去,这些年我待他也算不薄,此外我已经访得萧心鸾诈死隐居幽兰穀,此秘籍原本就是她家之物,她定能破译的出,比起江湖老中医,悲风对针灸虽然瞭解倒不甚精通,派他去执行此命令更合适。” 燕姬道:“萧心鸾师姐水月被霍三昌打死后,也疯疯癫癫了,偶尔清醒了在幽兰穀养花种草,弟子多次请示我灭了她,我可怜她是个痴情女子,又遭段天南抛弃,俩人也未能成眷属,所以格外开恩,放她一马,此次你若能得她相助,学的其中点解穴之术,便该我们独步武林了。” 朱次鲁拥她笑道:“贤妻你真是我的福星,共富贵安稳日子过腻了,也该咱们站稳浪头尖上共霸武林了。”燕姬道:“先别忙著谢我,要谢就谢咱俩恩人暗缁魔君,若不是他从中做媒,我便在江湖中尬尴死了,若不是他帮主,小女寰姐差点难产,又给了我乌青、袭红英如此好俩大丫头,若不是他拼死在暗中拼命结交江南门派,哪有我洪门此刻风光,如今是他被魔教诬陷,我无论如何也要去拜见,帮他一把。” 朱次鲁点头称是,随即召集众弟子道:“此次洪门弟子比试在江湖上替门派挣足面子,我朱某脸上有光,师傅教授上层武功心法有赖于弟子师娘师尊明荃老母传授,所以诸位要谨记师祖明荃老母大恩大德。” 众弟子跪地齐声道:“不敢忘记师祖大恩,祝明荃老母万寿无疆!” 燕姬扯去斗篷接着道:“东西两院弟子们请起,三个月后我师父八十大寿,我派东院弟子即刻飞驰前去派贴,诚邀天下武林各派掌门来庆贺,西院弟子传令下去,凡是城中八十妪翁老者,一律封银五两,邀赴筑坛祈福会。” 五两银子够普通一家用度半年,城中男女老幼闻此,家有老者的无不欣喜,奔相走告,更多父牵子,兄携弟带礼求拜入门下,虽说不过是寻常物产,悲风等人收到手软,不待他擦去额头汗水,师傅朱次鲁拍住他肩膀道:“悲风徒儿,随为师来密室一谈。”朱次鲁道:“你一直深的我信任,师父此刻有实言相告,我想重开神拳门,神拳门乃是我祖上亲创,可惜淹没在江湖浩渺刀光剑影中,至今访的西域犹剩一个传人,西域人称他是高僧,其实也未必真实,此次乘机邀请前来,若他有才识,我替他发扬光大此门,若不能胜任,我思来想去你是最合适新掌门人选,只是,此次替老母拜夀缺一样贺礼,这就是江湖败类泄露咱门派武功秘籍狗贼的项上人头,为师打探得知此贼藏在微盅崖下山洞之中,弟子且快去把此贼人头取来再去接请神拳门传人。”悲风不假思索拜道:“师父,万万使不得,弟子才疏学浅,若有差遣请师父明言,弟子必然竭尽全力,只是神拳门掌门之职弟子委实不敢高攀……”朱次鲁扶起他,上下左右打量数眼道:“悲风,你入我门多年,虽然十数年,却是尽得我派武功精髓,恐怕掌握武功在我洪门已无出你右者,能和你抗衡之人寥寥,此番师父却是不舍你去……,只是不得不把如此重任交给你,我获得把屠龙刀,又名天落繁星,乃当今数一数二宝刀,此刻为师送给你,你秉此刀杀了那狗贼,竭力去办吧!”盯著悲风看了数眼,颜色突然转的阴沉。 悲风怕师父怪罪他不成大器,接过宝刀接连叩拜道:“此事弟子清楚,弟子定当竭力所为!”朱次鲁想起妾室素婉平常关心嘱咐,扳着弟子肩膀道:“你这次一个人只准成功,不准失败!” 悲风道:“弟子谨记!”俩人说着话,悲风离去准备。燕姬从窗户里往里瞧,看见朱次鲁脸色,她摆手唤出朱次鲁,道:“素婉在赌坊输了两万两银子,被债主害了,弟子和赌坊闹起来,此刻烧了那赌坊,浓烟滚滚,实是惹下乱子。”悲风捧师傅给的这把宝刀出了洪门不多时,燕姬便派出弟子尉迟承兜在茶馆酒肆散播胭脂魔君现身微盅崖之事。 ------------ 第十章 【悲风无辜撞杀魔君】 微盅崖距离岳阳城百十数裡,崖边怪石嶙峋,断涧高耸,崖上架着座白云亭,是天下第一观云瀑胜地。师傅派他到微盅崖办事,他心中也是感慨,悲风长的高大魁梧,人才一表,城中女子眼见他拨开人群跨马出城,纷纷驻足观看,啧啧称奇,骑马不过数个时辰,估计快到微盅崖,惧怕惊扰走贼人,便牵马入林,林中鸟繁虫叠,水流淙淙,他有些疲惫蹲下在溪边饮水,忽闻有剑碰击搏杀之声,透过林间缝隙,眼见瀑布之下,青衫道士缓慢和尼姑对拆,显然是在教习她功夫,道士大约四十上下,脸色铁青,尼姑年纪虽将近三十,生的花容月貌,只是功夫总是练不成熟。 尼姑表情有些紧张,拿着剑又是忘记口诀,一剑刺去用力过猛,身子不稳,险些跌倒水潭中,男子紧急一掌横打出去,转动双腿,转手攥住尼姑后背衣裳,把她牵扯过来道:“莲月,我刚和你对拆七十馀招,玉真剑法依旧破绽百出,如此怎能在武林中立足,十七、八年来丝毫不见长进,毕竟是曾号令江湖之人,遇到危险如何自保?虽然魔教欲霸江湖,却都偏贪婪,像我这样肯救你教你者少之又少。” 尼姑垂手泣道:“益埭道人,弟子实在天资愚钝,不是习武材料,弟子发誓追随僧众青灯古佛,未想过武林盟主之事,再说此令牌被江湖正道取走奉入秘密所在,我不号令江湖便罢。” 益埭道人叱责道:“此话你说过不下千馀遍,掌控江湖武林不是藉口,我既然暗中答应江湖正道保护你安危,便要竭力做到,虽然你不再是武林盟主,也要用学到的功夫替民造福,好吧,我再教授你,此乃脱身救命的,你这般可要记牢……” 调皮少女朗声笑道:“道人,你重复教的心法我早就看会了,你还在教莲月师太,她笨真是出了名。”益埭道人看了那少女一眼,道:“小孩子家,少浑说,莲月师太岂是小辈随意污蔑之人。”莲月忙道:“不碍事,小姑娘童言无忌,出家人慈悲为怀,不会怪罪。”少女玩弄起髮辫道:“我即便边学边玩,这些早会了,还要学个一、二十年,够蠢……” 益埭道人劈手一巴掌掴道:“小丫头再混帐乱说,我便罚你回冷血穀面壁。”少女捂起脸跑掉,奔跑哭道:“整个江湖都不要我,都欺负我,娘冷酷无情,世上再无疼爱我之人,我消失便罢。 莲月在后追道:“月曲,月曲,你等等,我此刻便给道人说说情。”益埭道人正要阻拦,忽然听见声怪啸,天上掉下纸鸢飘飘荡荡恰落在他手里,他展开一看,顿时呆若木鸡,原来是魔教教主突然康复,数天内召集所有魔教使者觐见。迫在眉睫,已然来不及嘱咐莲月,急忙跨马冲着弟子道:”若莲月师傅来了,请她到星蕴庵躲藏,武功不能荒废,以待救族。“说完跨马远去,莲月追丢了,数个时辰返来,听了嘱咐,急忙雇了车马去大理星蕴庵躲藏。 那少女如一阵风朝着悲风躲藏灌木丛冲来,不待悲风直起腰板,被少女撞了四脚朝天。 十三四岁少女月曲停下来,看了悲风一眼,“噗”一声破涕为笑,上前拉起悲风道:“和我躲藏起来,莫要让她找到。”悲风感觉少女飞一般狂奔,他被少女抓住臂膀,几乎要悬空飞起来一般,忙道:“月曲姑娘速放下我,我和你素不相识!” 月曲折腾一通,绕到微盅崖山后,一条巨瀑从天而降,水流湍急拦住去路,她把悲风丢在一旁,调皮道:“少侠,口渴饮些水再走吧,请问尊姓大名?”突如其来一切使得悲风哭笑不得,道:“在下悲风,姑娘臂力巨大,我少说也有百二十斤,姑娘抓著我狂奔居然大气都不喘……”月曲不理会他,拿起他手中宝刀细细看道:“此乃屠龙刀,又名伴落银河,排名天下第二兵器。”悲风不料她竟然识得宝刀,楞楞道:“那天下第一兵器?“月曲笑道:“天下第一兵器又名控血龙刀,此刀千锤百炼,宁折不弯,传言刀身上一把巨龙,刀一出鞘,必然要饮血而归,血中方显龙迹,此刀威名掀翻整个江湖足矣。此柄刀背上刻繁星花纹,日光月光下均反射异光,迷惑敌人眼睛,看去犹如流星坠落,藏在魔教魔君之手,此柄宝刀不闪则已,一闪取敌首级。”悲风骨碌爬起道:“此刀有此妙用?”月曲道:“日光和月光下反射光芒不同,不信来看。”说罢抽出宝刀给悲风细观。月曲学识渊博,像是无所不知,悲风心声羡慕,不知不觉,俩人聊到日落月升。 朱次鲁早一步替半昏半死胭脂魔君打开锁链,等着悲风来取他首级。待了半晌仍然不见悲风来,不由心声疑惑,摸了摸胭脂魔君,呼吸时有时无,心里更加焦急,出洞四处寻找悲风。他细致沿着山崖找了一圈,看不见悲风,朱次鲁心中恼怒到山洞,顿时大吃一惊,胭脂魔君竟然不知去向,心道这老贼定是用了龟吸大法骗过了我的法眼,若让他回到魔教,我洪门自此后患无穷,急忙出了山洞猛追。 胭脂魔君突然被松绑,迷糊糊乱闯出了山洞,不觉转到微盅崖后瀑布,看见一对男女在青石上,亲密无间坐着谈话,看手中那把刀,大怒道:“小贼子,原来魔君我的宝刀落在你俩人手里,快些还给我便罢!”扑身上前要抢刀,悲风哪肯相信,手握住宝刀,“唰唰唰”使出本门至尊功夫,本意挡住魔君。胭脂魔君看着熟悉招势,头脑突然清醒,手折乾枯树枝,冷笑数声,撕破衣襟把眼睛蒙住,啪啪啪数下,潇洒之中尽破悲风刀法,悲风心中纳闷,退缩脚步不禁额头渗出冷汗,心怦怦直跳。月曲坐在青石上拍手叫道:“好精彩,招招破的巧妙,武林至尊武功不过如此,大开眼界。” 悲风低头闪过魔君劈向脖颈树枝,回身一刀“霸王别姬”,魔君耳听刀风呼啸已至,腾起空中“鹞子翻身”后退数步,落入灌木竞技丛中,尚未待他站稳,猛然背后飞起一脚,此力道之大,令他不及防备,身子飞来扑向悲风,悲风手攥着宝刀,毫无准备“噗”插入魔君胸腹,胭脂魔君惨叫一声,摘去蒙眼布条,倒地吐血笑道:“老夫受了二十个寒暑活罪折磨,备受煎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今天小兄弟给老夫我个痛快,实在好的很,只是不够光明磊落!”说完蹬腿抽搐死去。不待悲风梦醒,突然听见崖上高喊道:“好小子,杀了我教胭脂魔君,给我纳命来!”喊话的正是乾坤使者伊察,伊察踏着山石树梢三步并作两步,稳稳落在悲风前怒道:“亲见胭脂魔君死在你刀下,我要你即刻偿命。”月曲从青石上起身道:“我明明看见是他猛地窜出来,撞向悲风大哥刀上,不要混淆是非……” 伊察刚才隐约听见胭脂魔君最后数句,又听小姑娘如此说,思虑片刻道:“看衣装打扮你是洪门弟子,小小年纪,我不杀你,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我要费掉你全身武功,点破穴道,你今生今世便同废人,看着师兄弟飞黄腾达,江湖中驰骋扬名立万,到那刻你便如同活在梦魇中一般。”说著欺身近前来要点悲风腰眼穴道。月曲听闻他说出如此狗屁不通道理,涨红脸急切道:“不讲道理魔教老道士,难不成要以假变真,拿狗屁亲眼目睹来草菅人命。”说完三人拳脚打在一处,那魔使专门点穴道,悲风刀每次都被他巧妙拨开,月曲双拳数次擦着他脸面而过,却始终碰不到。 三个人僵持打了不下三十馀招,便瞧见朱次鲁气喘吁吁跑来道:“乾坤使者修动手,听我朱某人一言。”悲风看见师父,歇了招式,随便应付两下,跳出圈外,朱次鲁趁机出拳脚三两招势拉住乾坤使者。 朱次鲁问明原因,当即责令悲风跪下道:“乾坤使者,此事若是当真,那是我徒儿罪该万死,请你网开一面,既然是要顾及魔教颜面,我洪门向来不宠惯弟子,是死是生,听凭使者发落。”说完一挥袍袖,背对悲风,乾坤使者也不犹豫,似乎不肯给洪门掌门脸面,恶狠狠出掌劈向悲风后脑。悲风跪地耳听掌风,心道此魔教人是因我而死,师傅之言命我偿命未尝不可,想着把眼一闭,喃喃道:“我命休矣!” 乾坤使者狠咬牙劈向悲风后脑,这掌若拍中,悲风脑袋必然迸裂,即刻蹬腿归西。然而也就是飘忽犹豫之际,手拍下感觉顿觉一空,再细瞧已不见厉掌下悲风。悲风感觉身子轻飘飘一般,睁开眼才发现月曲拉住他闪身在瀑布之内,不等他出声,月曲把手放在他嘴上,示意他别出声。乾坤使者伊察恼羞成怒,扯住朱次鲁衣襟要人,朱次鲁恼羞成怒一把推开他道:“我背对把徒弟交给你发落,转眼你却找我要人,荒唐,若要个说法,你自个去杀他吧,我洪门此刻没有悲风这个弟子。”悲风听师父就此把他逐出师门,想起同门师兄弟情谊,眼泪几欲夺眶而出。 朱次鲁想到魔君已死,说话语气自然得意,暗道虽说悲风没有能砍下胭脂魔君首级,不过此计目的已经达到,我管不了很多,从此魔教武功丢失和我门派毫无关联,暂去和夫人庆祝一番,想着拔腿便走。 乾坤使者看着丢了徒弟跑了师傅,气恼着围着山里寻找一番,未料到俩人藏身在近前瀑布之后,想到魔君惨死,仍然怒火难消,一把火烧了半个山坡,略解心头之恨。 ------------ 第十一章 【孤男寡女躲入山洞】 益岱真人遗留其他弟子安静盘腿在阴阳宫打坐,月曲半夜不归却是头一遭,难免都心中烦闷,恐难和悲啸山庄顾梅娘交待。突然小弟子大喊失火,整个阴阳宫突然被火势包围,心中更是窝火,心道小丫头性子野也就罢了,如今竟赌气烧我阴阳宫,心道若我抓住月曲,定把她铁鍊锁回冷血穀面壁,好好管束管束。其实道士们都不清楚是乾坤使者伊察怒烧山坡引起来的。 夏献宗在其继位第四年(西元1226年),蒙古已经蠢蠢欲动,成吉思汗有意攻下西夏,为西征之路开拓通途,七月,听说蒙古大军将要进攻的消息,夏献宗忧悸而卒,其弟清平郡王继位,仅仅一年,蒙古铁骑果真入侵西夏疆域。话说无量峰争斗中,江湖武林高手云集,七大魔君聚来山巅,非他能一己之力夺令,厮杀性命在即,铁斧魔认出被围困莲月便是当年剑湖宫持令号令之人,他亲眼目睹顿生亲切,此混战非他能一己之力夺令,当即认下她便是江湖唯一有资格持令之人,愿意协助她号令江湖胁从整顿魔教,或能收些零散魔教势力,再不用在单身江湖独自奔走,遂掩护莲月撤去,中途和柳河山不期而遇,俩人一起护送莲月下山,铁斧魔好意未得到正道理解,突然被所谓江湖正道重伤,由此他醒悟到江湖正道需要人号令,避免不得号令一团散沙随意屠戮,临终把莲月托付给魔教益埭道人传授其武功,益埭道人把莲月藏在岳阳山崖下阴阳宫教授武功,奈何她资质愚钝。柳河山听闻西夏被包围,随即前往西夏对垒蒙古,以一人之躯,入西夏国百里,救出藏身的山洞中柳商娘及其他一干汉人乡亲,沿途护送入大宋界内,随即又隻身返回,与西夏军民一起投入抗击斗争,他以铁蒺藜阵大陷蒙古先头部队骑兵,对失足落马者再以钩斧砍杀,创造了垒石筑土法围拢住城墙,阻挡住一次次猛烈围城进攻。 西夏国主在城中坚守三月,投降而出,因蒙古军队久攻不下,死伤不少蒙古骁勇族人,成吉思汗大怒,旋即杀了西夏王,屠城十天,并把西夏皇陵建筑全部推倒烧毁,柳河山眼见西夏亡国,郡主殉国,再无羁绊,心中突然空无一物,想起这么多年从军抗蒙生涯嚎啕大哭,遂返大理,此后绿墨被甄宏良杀害,更加心灰意冷流落江南,佯装行乞暗中也保护小尼姑莲月,俩人都教授她武功,他从冷血谷学的调息口诀此时也被小词和莲月学到熟练。 瀑布之内藏着个山洞,虽然不大,却是乾淨清爽,被褥灯烛一应皆有,他心道显然此前有闲情雅致之人居住,悲风正在好奇间,月曲拍手笑道:“我早料到有此事,我这般调皮聪慧,益岱道长早晚把我驱赶出阴阳宫,所以私自在此洞内备了些被褥、乾粮、烛火,不料我俩今日恰巧用上了。”月曲举起烛火,照著呆若木鸡悲风,俏皮道:“小哥年龄几何?生得俊哪俏我见多了,可是既俊俏又有男子气的我还是头回遇到。” 悲风闻听似菲薄之言,笑着把头撇在一旁,靠在石壁上道:“感谢姑娘救命之恩,天一亮我便告辞,明天和师父把实情说个清楚,是生是死由师父拿主意。” 月曲把嘴撅起道:“悲风大哥你还不明白?刚才我替你说的够清楚,师父完全是个老糊涂,偏向那个魔教使者,把弟子性命当儿戏交付给他,师娘明明要陷你死地嘛!” 悲风道:“生也罢,死也罢,都是我悲风命该如此,我悲风命若是该一世孤苦,能在洪门和众师兄弟聚在一起,得到这些年快乐光阴,已经死而无憾了。”月曲扯着他衣袖道:“悲风大哥,万万使不得!你若死了,丢下我月曲一人该怎麽办?我俩虽然认识时间尚短,若是七老八十我便也不拦着。”说著急的眼泪竟然流出来。悲风望著她流满泪水脸蛋,苦笑一声道:“傻丫头,你的路还长,和我江湖侠客不同,我乃是江湖帮派中人,本来就是刀上舔血,和朝露一般,有今天无明天的,从小孤苦无依,或许命该我如此。” 月曲扔下烛火,霍地站起道:“命,为何都这麽都认命,我偏不认命。”悲风诧异道:“我们?还有谁?”月曲犹豫道:“那人便是我姐姐月夜,她也常说命裡有时终须有,命裡无时莫强求,听天意明世间事。”悲风略略笑道:“这便是了,刚才还说你孤独一人,突然冒出个姐姐,明天你去找你姐姐,我回洪门领罪,咱俩再无瓜葛,只是师父交给我的任务像是未能办完,要不你陪我一晚,我突然很怕孤寂,我舞刀给你看作为补偿。”月曲拍手道:“好啊好啊,我陪悲风大哥把师傅嘱咐做完,找我姐姐的事以后再说。”说著抹黑拿出块糕饼,喂到悲风嘴前。悲风咀嚼道:”若是当初我落入魔教,或者会有今天这般境地,说不定还能学到魔教武功。“月曲道:”魔教弟子入门功夫和洪门自然又不同,魔教教弟子基础功法是陀滂神功,和洪门续鸣刀剑功夫比起来,稍逊一筹,两者看起来倒像是徒弟和师傅关系。另外魔界弟子练的是誉度心法,魔域弟子自然学不到射月神功,而是遏龙威剑法,少林武当都是本门派自传功夫和十八班兵器,崆峒弟子基础剑法是罔弘剑,虽然低贱却也是江湖一等一功夫。“悲风颔首。 悲风睡足一觉醒来,月曲靠著他手臂香甜熟睡,有些不忍吵醒他,又迷迷糊糊一个时辰,觉得手臂发麻,忽听两者一问一答,其中一人道:“月曲姑娘不知道跑哪裡去了,还不见回来,益岱真人派我俩把她抓回去。”,另一人道:“月曲姑娘心智不低,武功高过你我,我们怎麽抓啊,不过是见到她好言相劝,别让我俩为难,师兄,瀑布后好像有个山洞,以前无意看到月曲姑娘鑽入,不如咱俩进去找找……” 月曲迷著眼睛听罢,骨碌爬起对悲风做个鬼脸道:“我早就醒了,只是觉得靠著哥哥睡觉感觉很舒服,所以不想这麽快醒来,外面人要闯入快和我一同藏起来。”说罢带着悲风一同藏在巨石后。两个小道士跳进瀑布,搜寻一番,月曲手无意触碰到他腋下,悲风痒得不住想笑,看见月曲严肃表情,禁不住又使劲憋着忍住。俩小道士找不到月曲嘴里嘀咕着出了瀑布,不待俩人走出去,洞外又传来伊察怒駡狂吼之声,伊察污言秽语,不堪入耳,悲风背起刀怒道:“我要出去,即便是魔教最厉害之人,我都和他拼了,凭我掌握的师门功夫或能杀掉他,师父便不再怪罪我了,即便不敌死在他手中,我也认栽了。”月曲理智劝阻道:“他是魔教使者,据我看即便是我俩人加在一起也未必是他对手,谁知道他这趟来是否带着帮手,若是冒然出去,我俩岂不是中了他埋伏,悲风大哥,俗话说退一步海阔天空,师父命令不过是屁话,糊弄一番也便做罢……” 山洞里悲风默默无语找块石头坐下,月曲坐在他身旁道:“如此,悲风大哥请谨记,我所说都不会是害你,所以要听我的,懂了吗?”说完小脸灿然一笑道:“这条鱼本来想做我俩的早餐,可惜被老贼搅和了,生不了火做不了饭菜。”如此两人在洞内藏身数天,等俩人出来,山上树木只剩枯枝灰烬,道观也剩下残垣断壁,俩人离开山洞在山里转悠,依旧寻不见师傅所说偷秘籍狗贼踪迹,月曲看见他颇为鬱闷,蹲在溪边浣洗着手帕,开解道:“悲风大哥休要垂头丧气,或者失火把他吓走也说不定,不如我俩再找数天,直到生见人死见尸。” 悲风仰天望著山崖笑道:“不找了,此乃命数,无辜杀了魔教之人,任务也没完成,既然如此咱就话别,我就此回岳阳领罪,你便好好去找你姐姐,都好好活着!记得祭日那天去我坟头烧纸。”说完,悲风双手把屠龙刀抗在肩头,低头往山外潇洒走去。 一群小道士哭泣完聚集在崖上习武,眼尖小道士喊道:“月曲姑娘在这裡,只是俺们要不也散了,要不去临安灵隐寺……” 月曲听闻小道士指点,瞬间拉起悲风的手,跨山越涧,脚下如飞,不足一个时辰,两人已到岳阳郊外,悲风诧异道:“姑娘腿脚如此之快,给我觉得犹如乘马一般……”月曲捏住髮辫,得意道:“悲风大哥要是好奇,我就告诉你,这个是个秘密,本来我是不想学的,只怪莲月尼姑太笨,我无意跟着柳大哥身旁,看了数遍也熟悉了,想学不来都不成,真是命里凄惨。” 悲风此刻发现汗水淋漓月曲更加娇小可爱,一对虎牙微微露出,遂笑道:“月曲姑娘,我俩就此别过,你去投奔姐姐,若我侥倖躲过此险,再去悲啸山庄找你。”不待月曲回答,他径直一人走了,尉迟承兜和修啸江奉师命,在山崖下暗藏多天,跟着一路奔波到岳阳郊外,此刻看着俩人分开,也追随着悲风离去。 月曲此刻看着悲风背影随后甩手撅嘴,任性跟踪一路,夕阳如旭,和风缓缓,悲风扛著刀慢步走到岳阳城门,城牆门外贴着巨幅告示,众多人围观,其中书生摇头晃脑念道:“兹有洪门不孝弟子悲风,欺师灭祖,勾结魔教,虽说杀死胭脂魔君已将功折罪,但恶念难消,洪门诸弟子引以为耻,若逆徒再入我洪门,人人得而诛之……”众人听此议论纷纷,有熟悉街坊道:“悲风小郎中,向来人品不错,我偏不信!”其中江湖打扮人道:“洪门弟子如何能勾结魔教,魔教不是退出江南多年了吗?难道说武当掌门血案与悲风有关……” 挎篮妇人搭腔道:“难怪我觉得我家鸡鸭隔三差五老丢,总以为是被黄鼠狼拖去,原来是叫悲风那小子偷去了,该死杀千刀的……”汉子叱责道:“去去去,婆娘少掺和,此乃江湖大事,和你的鸡鸭瞎扯啥……” 悲风听完无奈作罢,扛着刀过城门往洪门走来,识得他的一声惊呼,所有人家关了门窗,投出不少臭鸡蛋、烂菜帮子,糊了一身,他也不气,月曲远远看了,拍手道:“好玩,好玩,活该,无情无义臭悲风大哥,我告诉你别回洪门,你非要回不可,被嫌弃了是吧……”未到洪门,师弟常遇南闻讯拦住道:“师兄,还是快躲躲吧,不知你如何惹怒师父了,非要杀你不可,站在院里说你给洪门惹下灾祸。”悲风面无表情道:“我绝不躲藏,是死是活任由师父师娘发落。” 常遇南抓住他道:“好师兄,暂听我一劝,怎麽这麽死心眼,东院弟子如狼似虎,磨刀霍霍,以冷师兄、王师兄、陈师弟为首,平时欺负我们一头,今天接了师父此令,还不趁机报复你……”悲风冷冷道:“那便如何?” 曼妙女子高叫:“好一个那又如何!”说话的不是别人,就是坐在青竹杆便轿上师娘燕姬,燕姬花枝招展,被四个壮小伙子抬著快步走来,燕姬示意落下轿,被弟子妖翘搀扶,摆胯走到悲风跟前道:“弟子之中,素闻悲风胆色最为出色,今日听你口气果有大将之风,是可塑之才……”说完去看其他弟子,低头抖着手中花帕子,垂首道:“可惜,悲风不适合做我洪门弟子,给我派惹下如此大祸,你知道不知道?”常遇南跪地求饶,磕头如捣蒜道:“求师娘开恩,饶过悲风师兄鲁莽!” 燕姬猛然间拍起轿杆,轿杆应声断成两截,听她怒喝道:“怎麽还想要下次?”此声在大街上犹如雷炸,吓得胆小者踉跄夺路而逃。随同而来众弟子噗通跪下道:“绝没有下次,弟子都知错了!”燕姬拿起帕子来回抚摩悲风脸颊道:“悲风让我说你什麽好,你在我门下一直挺出色,只是此番触了众怒,我说话未必好使管用,这个嘛,要看你师傅怎么处理,你师傅惹的错。”看著悲风虽狼狈跪地,依旧上身挺直,丝毫不摇,她走下来犹豫着道:“有了,替我杀个人,若杀得了,师娘就给你师父说说情,你依旧做洪门弟子,若不成,就不要厚着脸回来,再不是我洪门弟子,也不再受罪,懂了吗?”她来到悲风耳畔悄悄说完,得意在嘴边捂起手帕,“呜吼吼”仰天大笑。悲风面无表情道:“师母说要杀谁?”燕姬双目左右瞥去,瞧街上无异常上前附耳道:“杀了老狐狸顾梅娘,我和她多年来不睦,她在我眼皮底下监视我,想捉我把柄,只是可惜我洪门水泼不进,江湖正道对我也是礼遇有加,歪魔邪道更不足道,魔教此次来探究魔君丢失底细,恐和她相关,既然前件事办得不妥,便再去做此小事,若完成此事,以后便到东院跟著无刑师兄、冷师兄、潘、陈等师兄弟吃香喝辣,赚大把银子,这辈子花都花不完。”悲风狠狠抱拳道:“弟子遵命!万死不辞!”燕姬重新坐在大汉背上道:“穿着如此污秽不堪,不要回洪门,直接去悲啸山庄吧!”说完被两个彪形大汉背入洪门,那些弟子肃然跪拜两侧,等着燕姬身影落座,众弟子起身跟着关闭门户。 ------------ 第十二章 【悲啸山庄突现刺客】 顾梅娘原名扈四娘,因避讳且扈和狐同音,自觉不雅,又因山庄周围广种梅花,自起名顾梅娘,她师从江湖人称一尊佛甲易卿,学到稀罕武功悲啸手十九式,甲易卿和梅新霞因抵抗金兵入侵残雪口,双双驾鹤西游,其夫铁冷寒被魔教和宋朝通缉,下落不明。顾梅娘在悲啸山庄遍植梅花,凭弔性情一生刚烈的师母梅新霞。 悲啸山庄处在八百里洞庭东侧,背靠衔山,此山名由当朝鸿儒范仲淹名句“衔远山,吞长江,浩浩汤汤,横无际涯……”得来,山势虽不高,却挡住西北寒流,夏日凉气四溢,有冬暖夏凉之说。匾额题字悲啸山庄四字典雅肃穆,隐藏在梅林当中,显得朴素异常,几间茅舍用简单竹篱笆围起,悲风悄然从草丛里走到此守候多天,丝毫不见女子出入,知道顾梅娘向来足不出户,以针黹刺绣为业,只是那日屋外月色静好,从屋内搬出瑶丝筝摆放在院里,焚香端坐祈祷一番,对著圆月铮铮切切弹奏起来,悲风精熟音律,她所弹奏乐曲,音音圆润,弦弦不虚,优美之极,心中便大加讚赏。 弹奏完毕,只见她捧起焚香炉具,拜起口中念道:“ 寒眼乱空阔,客意不胜秋。强呼斗酒发兴,特上最高楼。 舒卷江山略图,应答龙鱼悲啸,不暇顾诗愁。 风露巧欺客,分冷入衣裘 忽醒然,成感慨,望神州。 可怜报国无路,空白一分头。 都把平生意气,只做如今憔悴籽,岁晚若为谋! 此意仗江月,分付与沙鸥。” 吟罢又道:“师父,弟子突然领悟到之前传授十九式奥妙,多年前灾祸之星移居北天,我奉命除之却惹祸端,被魅惑星逼到此处安身,欺辱至今,夫妻不得团聚……” 悲风陶醉期间,再次打量此女子外貌四十岁左右,珠唇秀目,举止优雅大气,不像是奸邪之人,女子弹奏完毕正要返入屋里。悲风暗想,人不可貌相,既然师母派我杀你,我就不得不为,说罢,举起屠龙刀,跳入篱笆内,刀在月光映射下寒光一闪,顾梅娘撇见刀光,心中暗叫不好,快步搬起瑶丝筝入屋,不待她手触碰门环,刀已拦住她去路。顾梅娘看见蒙面人拦住她横劈竖躲,心中暗暗明白几分,这人下手狠毒是决计要她性命,心中想到此,手裡不敢怠慢,悲啸手第一式“寒眼阔”,双手翻飞,左手使个“兰花照镜”将瑶丝筝丢在一旁,右手虚翻一把抓住蒙面人刀背,忙问道:“你是何人?为何要行刺我?”蒙面人不答,继续抽刀便刺,不过一个照面,顾梅娘悲啸手第二式“客意秋”抓住他手腕道:“莫非是江湖贱人燕姬派来的?我不过是一洞庭湖边寻常村妇,如何要三番四次行刺我?” 悲风心中有些不忍,心一横仍不答,把少妇手推在一边,横裡使个“空乱斩”,以为前两次不过是顾梅娘运气好,此番她该送命了,少妇第三式“强饮酒”,翻身麻利又把他的手臂捉住,道:“你是洪门哪位少侠?萧少爷之事,我不是已经答应燕姬既往不咎了吗?”说完此话,月光下她见悲风一刀猛似一刀,知道话语难以奏效,脸色突变惨白。悲风心中陡然一沉,暗道此女子招招把他拿捏到位,又说的如此恳切,我该如何应付?朱次鲁听闻燕姬叙述,心中有些忐忑,不知何时已经站在篱笆外,瞧见俩人功夫纠缠,手中暗器“掌中”突然朝向妇人后背射去,听得“当”声脆响,那“掌中雷”被打落,朱次鲁猜测到暗处有人识破他,不敢久留急匆匆离去。 月曲沿途跟随悲风,看见他连续数天埋伏在自家门外,心中更是好奇,这晚看见他蒙面更加英俊帅气,不觉暗笑,悲风大哥做贼都做的这麽帅,我躲藏起来且看他有何举动。月曲看见悲风和娘打起来,招招都被娘轻易制住,更是觉得新奇好玩,想拍手叫好又怕人发觉,她趴伏在篱笆外看的过瘾,突然间出现个男人,冲著娘从手心中发射暗器,急忙拿块石头丢过去,准确击落暗器,男子朝她张望一下,心虚并未看清,便转身跑了。 悲风涨红脸,正在和顾梅娘相互拉扯屠龙刀,听见暗器被击落的声音,心中惊诧,恐被帮手围住,猛然间把顾梅娘推在一旁,跳出篱笆跑去,月曲跳出来叫道:“悲风哥哥,打的好好的,你跑什麽啊?等等我……”不待她去追悲风,顾梅娘一把抓住月曲,阴沉脸道:“月曲,这次又跑到哪裡去耍野了?” 顾梅娘清楚她屡次不听,怒衝衝出了篱笆,到湖边扯了数支柳条,捆扎在一起,命令月曲撩起裤管,拿柳枝抽打她小腿,恨恨道:“十四岁女孩子,不学些针黹刺绣,琴棋书画,只知疯癫疯癫乱跑,招惹些不三不四之人,我送你到阴阳宫,就是让益岱真人替我好好管教管教你,怎麽私自跑了回来?” 月曲撅嘴道:“学的再好有什麽用?姐姐月夜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不是被你送去临安天香楼赚钱,姐姐万般无奈,你让我学她,难道也要把我送去陪肮脏客人不成?”顾梅娘闻此言,心底替女儿委屈,不由放声哭泣道:“娘知道你和姐姐都怨怼我,只是天香楼非去不可……”月曲止住哭泣,依偎在娘身旁道:“娘,只是什麽,我清楚此事复杂,娘,你说天香楼里藏着多少坏人?” 顾梅娘破涕为笑道:“小女逐渐长大,有些事也该知晓道理,我派逐渐凋零,二十年前也是千人大派,一次次为维护江湖正道,不断被魔教和邪魔外道攻破,而今只剩寥寥数人,此趟派你姐姐去天香楼,就是打探涉及武林安危一件大事,江湖中各色人等聚集天香楼,也是打探江湖消息最理想之地,虽然咱派已然凋零,却是武林正途,若是开徒授业便是拿人子弟性命儿戏,明知道是死还要豁着别人孩子去死,如此违背人伦道德。宋朝内忧外患,区区女子替国家提剑弄棒守不住边疆,却能靠灵敏耳力,为武林安稳,宋人家家和睦尽一分力,洪门掌门朱次鲁此前为获得武当掌门不惜害死道长,此刻令牌能号令江湖却无动于衷,其中必然蹊跷,因此我带着你姐俩来此隐居,只为监视他,替江湖做些微薄之责。从洪门弟子嘴里得知,魔教和丐帮暗中起誓联盟,要攻入峨眉,夺取阴阳令牌,峨眉有两位师太镇守,地势险要,一时半刻难以得逞,洪门声望日盛,广招奸邪之徒,意图勾结魔教和诸多邪魔人士,迎来送往,更是祸患无穷。月曲追奇怪道:“有那麽严重吗?”顾梅娘颔首道:“朱次鲁奸邪异常,江湖四处都有他耳目,以前在外行骗常化名陈某或王某,曾骗取武当掌门之位,现在他身为洪门掌门,势力极大,更是难以抓住他把柄,娘在此,虽然身份只是一介村妇,吃苦也好,受罪也罢,三番五次受到贼子袭击,暂时生命无忧,却能把洪门牵制住,你姐姐能够越早得知消息,才能越早避免武林损失。”月曲撅嘴道:“如此我也该去帮月夜姐一把!”顾梅娘笑道:“你脾气若是不再玩劣,前去照应姐姐我更放心,毕竟姐妹俩遇事有个商量,何况你是个机灵鬼。”说完拿手指一戳月曲额头。月曲撒娇般扑在娘怀裡道:“娘,我以后不再顽劣了,听娘和姐姐的话,明朝我收拾行囊去临安帮姐姐。”顾梅娘不舍道:“临安一时半会儿你是到不了,即便到了天香楼,仍要小心老鸨蕙钰,她是魔教中人,据闻被迫守寡等了辽殿下十载,又流落在苦寒地熬了数年,被接来宋朝,再难改旧念,内心强悍常人非能比,整日笑容不止,手段却异常毒辣,传说她擅害江湖人,被她发现是奸细的姑娘,不论好坏,会神不知鬼不觉被她害死,慎之又慎。”月曲道:“娘,女儿万般小心做人做事,你且放心吧!绝不漏出纰漏。” 顾梅娘抚摩她鬓间乱髮道:“你越这麽说,娘越不放心,萧谌阅叔叔至今生死不明,二十年多年前,我前去巍州在陷马坑内无意救了他,当时他生命垂危奄奄一息,被尖桩从胸前只刺入臀股,这个月我无端右眼跳的厉害,恐怕……”月曲跳起来道:“萧叔叔上次能逃过大难,若真有事,必然这次也逢凶化吉……”顾梅娘道:“但愿,娘也是这麽想,只是看到俩这麽乖女儿,便想起你爹,真是苍天对不住萧叔叔。“月曲道:“萧叔叔至今未娶,爹也死了多年,你和萧叔叔凑成一对,不如此刻……”顾梅娘害羞道:“不如什麽,此刻娘再想打你一顿!调皮闺女”说完母女俩人笑闹著抱在一起。月曲在娘怀抱中道:“娘,我要好好练习瑶丝筝,你要把最厉害招式教给我,我要和祖师梅新霞婆婆一样,仗义行侠江湖……”顾梅娘热泪夺眶而出,哽咽不出声,紧紧搂住宝贝女儿,缓缓道:”其实越普通越钝的武器越能掩饰杀气,世上最厉害武功便是不拿刀害人,拿起刀剑总有失漏的招势,总有气竭之刻,若是心中刀剑经历磨砺,将来走到哪里都不惧怕艰难险阻。“ 萧谌阅闻听顾梅娘隐居在洞庭湖畔,几次路过都不忍推开院门,心中愧疚,如今悄然听见俩人谈话,藏身篱笆外亲眼看见母女俩紧紧搂抱在一处,心中涌出难以抑制酸楚。 潘北和尉迟承兜先后暗中奉师傅师娘之命,悄然目睹此情此景,便知道是洪门之错,清楚悲风为人坦荡,都面露尴尬之色黯然离去。 ------------ 第十三章 【蟾宫媿霸气太白楼】 月圆之夜,偷偷潜回的悲风藏在篱笆外听完母女对话,心中百感交集,难忍酸楚,听闻是月曲母女,也不能痛下杀手,此刻没完成师娘任务,再无面目返回洪门,只得怀抱屠龙刀在岳阳城集市上溜达。 妖翘恰巧出来替师娘买金银首饰,金铺门口遇见游荡师弟悲风,拂出绢帕拦住他笑道:“师弟,怎麽这麽有閒心乱逛,办了该办的事了吗?”悲风拔出屠龙刀,在手中看了看道:“师姐,你知道的事真多!”妖翘不屑道:“怎麽?凭你三脚猫功夫就想杀我?”悲风拿著宝刀在太阳底下反射光线不再言语,妖翘顿悟道:“看样子你是没杀成,我素来看你和其他弟子不同,好心给你说上两句,上次师娘也是差遣我去刺杀,我想想犯不著去做伤天害理之事,悲啸山庄门口吆喝一阵,和她胡乱打了一架,谎称打不过顾梅娘,挨了师娘好一通骂。” 悲风把刀收入刀鞘,抱起屠龙刀,左右环顾其他,妖翘向上抬头看看日头道:“凭你武功应该能杀,但是你没杀,师傅显然不满,师娘遣我买首饰,挑着欣赏解闷,我看师弟还是先别回洪门,天近中午,师娘催我快办快回,如今乌青、袭红英都在临安,名义上替夫人办重要的事,其实是享清福,淨差遣我替她办难办之事,买来首饰,师傅要我去幽兰穀捉疯女人萧心鸾,师娘差遣也就罢了,师傅还明裡暗裡占我便宜,拿我当使唤丫头?我和乌青还有袭红英她们出身不一样……”妖翘絮絮叨叨嘴上说走,身子不挪窝。 悲风突然笑道:“想起来了,同门师兄说起,你原是金锁老母门下,后跟随著师母入了洪门,进门时师父给你起名妖姬,想必他是赌牌红眼了,师娘觉得不妥,妖翘名字也不错,确实有可取之处。”妖翘从怀中掏出捂住嘴千武叟笑道:“少拿姊姊我取乐,虽然说我是师娘贴身带来的,可也是谁都能使唤的,既然师傅命令了,我问问你,我是把萧心鸾捆绑捉来,还是把她骗来,她一个疯女人够可怜了,我真是不相干此差事,要不你代替姐姐走一趟,师娘哪裡我去给你讨个情面……”悲风道:”疯癫若女子都想绑来欺辱,传出去便是笑话。“不待她说完,带着一脸鄙夷之色,转身向酒楼走去。 岳阳城最大太白楼上此刻张灯结綵,宾客满座,巍峨太白楼共有三层,一层是平常百姓饮聊,二层给出的起钱客官备置,第三层要有一定江湖地位或社会地位才能坐下,眺望美景。达官贵人,武林掌门宴请宾客,到太白楼饮宴北眺浩渺江景,西望洞庭湖湖光山色。此刻太白楼内如此热闹,悲风闻声抬头逐层细瞧,一眼瞧见三层中容貌出色女子向外眺望,阳光照耀下,她肌肤赛雪,细腻光滑,明眸皓齿,下颌尖尖,简直是万里挑一绝色美女。此女子正是数日前在擂台所见嫤藻姑娘,悲风看的怦然心动,女子回首似乎也看见他,抿嘴一乐,张开双臂转身离开窗前,消失不见。 太白楼三层之上朱次鲁频频举杯道:“今天能邀诸诸位掌门聚集来岳阳,是给我洪门天大颜面,来,诸位预祝明荃老母长命百岁!”众多江湖掌门齐举酒盅高呼道:”明荃老母长命百岁!“此声震动太白楼,楼里宾客都满饮此盅。二层中行走江湖侠士很多,闻此有年少者问道:“明荃老母是何人?如何近来声望渐隆?”众人面面相觑,好事者道:“千武叟恰好也在席间,过往江湖事没有他不清楚,诸位不妨问问他吧。”千武叟鬚髮花白坐在席间饮酒,一盅接一盅饮下,听得见不做理会,突然男子起身举盅道:“千武叟,在下巨鲸帮宾磊,先干为敬!”巨鲸帮行走江湖上吃喝嫖赌无所不为,千武叟瞥见他衣著打扮,仅喝了一盅,便闷头不答。宾磊看见千武叟依旧装作不闻,猛然间抽出腰间刀,“啪”砍下桌子一角道:“聋了不成?”刹那,他被大力推倒,登时凌空飞了出去,撞破酒楼阑干,顿时觉得天昏地暗挣扎起不来。 千武叟此刻抬头道:“是不是都想问明荃老母?老夫久居乡村僻野,早不问江湖事,怕是连她是谁都忘了。”席间有人好言相劝,千武叟摇手不语,众人只得继续喝酒,突然有人悲戚起来,道:”江湖之中速来以痛快二字为最,此事被刻意隐瞒,真乃悲催。“接着楼上又是一片喧哗,随即又都称颂道:“祝明荃老母万寿无疆,寿比天齐!” 千武叟身旁小丫头不过八岁,扯起他袍袖道:“爷爷为何明荃老母如何这般风光?长大我也要和她一般,要风得风吹散乌云,要雨便下透……”千武叟不待她说完“啪”一记耳光道:“混帐,好的不学,学她作甚?”千武叟喝口酒缓缓道:“看来我若不肯说,多少人被她邪魔误导,小辈踏足江湖有样学样,我怕年青人听闻走邪道能唾手可得富贵荣华,便不明事理,走上邪路。”辨录大师凛然道:“那就请千武叟给我讲述仔细,也好请大家有所耳闻。”千武叟道:“明荃老母原名胥泉髻,字东覃,至于哪个泉我不得而知,或许是荃。授徒金锁老母,洪门燕姬师尊。六十年前,她武艺已经超群,模样端庄秀丽,初出江湖,正邪两道纷纷来祝贺,可惜她身不由己先后嫁给两个魔君,跟两个魔君均诞一子,武林正派攻入魔教,她儿子全都被武林正派伤害,由此她心魔大生愿杀绝世间婴孩,派出十六个武功罕闻婢女,协助魔教亡族屠杀了多数武林正派人士,不少拔尖人物为残羹冷炙参与其中为虎作伥,很多参与当年之事,阻碍其恶行武林人士,都被偷偷除去了,年复一年,那得多少人失去性命?武当四十年来被屡遭屠杀,皆因她一手积极策划,她心狠毒辣世间所罕见,晚年幡然醒悟,据闻隐居寻律山闭门不出。” 千武叟缓了数口气,又道:“此事全天下也仅剩我清楚其行为,她为救奄奄一息孩子,命太岁和潮人怪偷偷寻我索取起死回生之药,我未得好处,始终不愿,在下最终略有损失,不得已亡命江湖,她为子报仇长达四十馀年,直到二十多年前,武当掌门太纯真人暴毙而亡,她再无寻仇目标,归隐山林,都说她去了大理开创隐秘邪派,武当跟着孱弱不堪,此女魔头虽然名义上退隐江湖,却暗中要继续操控江湖,掀起腥风血雨,武当似她家后院一般,据为己有想去便去,武当掌门也被魔教屡立屡废,再无往昔风采。洪门是前武当掌门朱次鲁和她得意弟子颜燕姬所办,如今势力不小,如火如荼,风头正劲,大江南北均有分号。说起朱次鲁虽然只当了三个月武当掌门,却给武当带来灭顶之灾,如今武当威名在江湖中已经提不上筷子了。” 众人听罢摇头歎息,悲风凝神静气,听罢吸了一口凉气,倒是和悲啸山庄女子所说相互印证契合,千武叟接著道:“抛却名利诱惑,望眼纷乱江湖,真正功成名就,逸享天年又备受尊崇邪派目前单独留她一人,其中是何道理,我分析多年,不外乎是她机缘巧合,还是她布局巧妙,仇人都死绝了?抑或她琴艺果真是独步武林,英雄人物再难轻易企及,或许其中诸多原因都有。” 突然女子喝道:“谁背后乱说金锁老母之閒言碎语,我便拔出谁的舌头!”说着从底层楼下缓步上来个珠帘蒙面女子,一袭灰色丝绸拖地长衫,丝绸上书写红色文字,灰色与大块红色字迹反衬,极其醒目,洒脱随意。 擒麟堡堡主废真颜听得过瘾,觉得被打断,不禁一拍桌子叫道:“好大口气,来者通名!”女子走到楼梯处旋转数圈,衣裳尽情舒展,手抚摩髮鬓,摆个造型道:“行不改姓,坐不更名,魔教第二圣女蟾宫媿,请问英雄是何帮何派?胆敢问我名号?”擒麟堡堡主废真颜被她气势所压,不敢回答,默然缩手缩尾,自然有人替他答道:“此人便是鼎鼎大名擒麟堡主悔天响雷废真颜!”蟾宫媿不屑道:“脸都废了,已然悔悟还多嘴,我记住你名号了,山水自有相逢,只要落到我魔教地盘,咱们后会有期。” 此言一出,在座饮酒者霎那譁然,江湖传闻蟾宫媿杀人前会面带笑容,如今她珠帘蒙面,不知道她脸色是笑还是不笑,杀伐还是赦生,众人目瞪口呆等她发话。蟾宫媿瞧看众人惊愕似待宰羔羊般,鸦雀无声,突然觉得有趣笑起来,撩起繁複长袍攀登上了三楼。其后接着议论道:”此女蛇拳名冠魔教,此拳一出,其他拳法倒是摆设。“ 洪门掌门朱次鲁很远作揖道:“朱某有幸请到魔教圣女大驾莅临,实乃令我洪门蓬荜生辉,快请上座!”蟾宫媿稽首摘去珠帘,目撇众人,手执衣带玩弄不休,带不屑口气道:“掌门客气了,蟾宫经历路途遥远,晚到些时刻,请掌门见谅!”说完径直到座位上坐下,双眼再左右巡视一番,眼光最后落到嫤藻身上。朱次鲁急忙过来引荐道:“这是临安天香楼嫤藻姑娘,精通音律,识得古谱。”蟾宫媿听罢脸颊一颤道:“临安天香楼?据说那裡姑娘个个都身怀绝技,我倒是要领教领教。”说著趋身向前,翻脸嘴中疾呼一声“看招!”左手向上一撩,右手暗出一掌拍在嫤藻肩头,嫤藻姑娘怀抱瑶琴,不及防备,“哇”一声口吐鲜血道:“圣女,想作甚?请掌下留命。”蟾宫媿甩甩袍袖“哼”一声道:“圣女我行走江湖,向来谨慎细微,天香楼各色人等皆有,我悉数都不放在眼里,今你怀里抱著瑶琴,让我想起多年前残雪口梅新霞,谁知你不是派来窥探洪门消息的奸细。” 嫤藻姑娘擦净血迹道:“圣女误会了,掌门请我从临安来,是在大庭中为众宾客演奏《广陵散》残谱,以祝雅兴,手中瑶琴不过是朱掌门今天给奴家演奏之物。”蟾宫媿把嘴一撇笑道:“如此说我冤枉了嫤藻姑娘不成?”嫤藻突然泪水涟涟,朱次鲁看见场面僵持住,急忙道:“此话不假,这把稀世断尾瑶琴乃是我重金从江南寻觅得来,本意送给金锁老母贺寿,今天高朋满座,朱某特地请嫤藻姑娘演示一番上古失传名曲《广陵散》。”蟾宫媿转身依坐在另一席道:“失传古曲?我不准敢感兴趣,若是上古失传武功我要睁大眼睛见识见识,嫤藻姑娘,是我误伤了你,去钱庄找掌柜支取五百两,就说是魔教圣女打赏给你,用来释去误会。” 岳阳总兵陈停飚应邀前来,乍看见蟾宫媿双乳高耸,肩圆玉润,双目发直,举起杯酒道:“本官总兵陈停飚和蟾宫姑娘一见如故,不知能否赏薄面和我痛饮此杯。”蟾宫媿颔首不置可否。 嫤藻姑娘起身谢道:“圣女,虽说天香楼老鸨是贪图银子,我被逼身不由己来此奉迎,现在内伤在身,五百两医药费,我怕我没命花,告辞!”蟾宫媿猛然间拦住,肘顶住她胸口,用手撩拨嫤藻手中瑶琴道:“银两要不要我不管,圣女我来了便要走避嫌,是何居心?” 陈停飚故作风雅道:“嫤藻姑娘不如弹奏一曲再走,据传此曲已成绝响,此番再出江湖,一饱我等之耳福,壮大洪门,造福我岳阳地方,可喜可贺!”说著把杯中酒一饮而尽,陶醉不已。蟾宫媿看见她不言不语,心中怀疑,左右双手猛然一换,意图逼她出手,嫤藻姑娘依然抱琴不动,她一个锁喉掐住脖颈低声道:“你不是嫤藻,到底是谁?”嫤藻姑娘镇静自若道:“我不是嫤藻,那你说我是谁?”蟾宫媿凑到她耳边悄悄笑道:“我当然知道,真正的嫤藻姑娘下落……”说罢得意仰天大笑,抱琴姑娘听完浑身颤动,面无血色。 ------------ 第十四章 【后起之秀蠢雀啸天】 太白楼外人山人海,摩肩接踵,皆是来此楼观景饮酒,随着一声“让开,别耽误丐帮堂主喝酒!”一伙乞丐簇拥著英俊乞丐大摇大摆走上楼来,英俊乞丐耍弄手里笛箫,不时扯开衣襟对着路人开怀大笑,脏臭乞丐毫不顾忌一直爬到三楼,英俊乞丐抬头瞧见蟾宫媿正在威逼抱琴女子,那手像是要掐断她脖颈般,心中感到不平道:“是谁敢在我丐帮地界撒野?我是丐帮汨罗分舵下堂主。” 蟾宫媿认得此乞丐,鬆开锁住嫤藻喉咙厉手道:“我还以为是谁,原来是小乞丐‘四两倒’,听闻你酒量小想不到气量更小,何事惊动大驾?” 乞丐拿手摸着下巴略思忖道:“别总是小乞丐叫俺,‘四两倒’绰号倒也不假男子汉三十而立,乞丐我雀啸天得红线夫人多年不懈‘照顾’,能有幸当丐帮分舵岳阳舵主,你是红线夫人最得意弟子,若是得了机会别忘替我问候她老娘,看你刻薄对待眼前美貌如花女子,她做人精髓尽数给你学到家了,若不是有事,我还不来,难不成来看你害人……”想起某事,说著他跨步近前朝蟾宫媿双肋打过去,这招“龙吟虎啸”乃是杀招,掌风至猛至刚,蟾宫媿退后数步,撩起袍袖冲着乞丐双掌拂去,犹如泥鳅般闪身而过,不恼反吟吟笑道:“小乞丐长相俊美,我每次看见都觉得你不过二十出头,为何只知惦记我师父的娘,怎麽就想不到眼前人看着心里人要思春?” 雀啸天仰头大笑道:“蟾宫媿淫荡是出了名,若是惹我兄弟们不满意,便拆了你淫荡招牌又有何不可?”丐帮两三个好色弟子闻听此言皆伸出髒兮兮手要摸着亲她香腮,蟾宫媿面露微笑趁势把俩人往怀里拉,俩人被她拉倒胸前,她双手如铁爪暗暗交叉击出,俩乞丐肋下如重物敲击一般,霎那痛昏过去。 雀啸天怒目圆睁道:“妙手回春神功中招式你怎麽能施展出来?你师父红线夫人屡次败在我丐帮妙手回春神功之下,一直垂涎不已,你怎麽会?”蟾宫媿弯腰笑道:“你使的我怎麽使不得?可惜我施展的神功不叫妙手回春,而是借花献佛,你看仔细了,妙手回春神功刚猛无比,借花献佛是不是更具女人味?”说罢双手兰花指虚晃,伸手来抓雀啸天臂膀,雀啸天不敢怠慢,手中笛箫左右往外一磕,找出空挡趁机抓住蟾宫媿隻手腕,怒道:“说,你怎麽会妙手回春神功?” 妙手回春神功颇似“捭阖之道”,当年众多武林人士齐破“五七阵”,便是要向甲易卿学独步天下绝学“捭阖之道”,最后因芭蕉山庄被蓝水晶意外焚毁,都悻悻而归。话说当年桂花夫人也一起参与破阵,那时她不过十六、七岁,桂花夫人性格稳重,隐居天母山中和红线夫人、亡嬛夫人义结金兰,师从梨花翁。 梨花翁他被称作江湖鬼谷子,名号不响亮,江湖人多不认识,但提起他传授的三个女弟子,天下武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桂花夫人天资聪颖,心细如微,那年芭蕉山庄被焚毁,诸多破阵人士看着山庄灰烬处吵嚷一番,纷纷打道回府,桂花夫人细心观察,发现芭蕉山庄四周接焚,单厅屹立不倒,待夜深人静,只剩她独自一人,悄悄到残破厅下挖掘,不多时挖到厅中央两块青石板,把青石板撬开,洞口豁然露出,她鑽入地道蜿蜒曲折,约莫走出两个时辰,地道出口是个伸出如舌山崖,四周悬崖峭壁,深不见底,崖上刻著悔心崖三个大字,崖石上佈满运气练功踏下凹陷足迹,显然是一尊佛练武场所,悔心崖旁刻著一行小字,桂花夫人举起火把,霍然写着“和千败大师大战三十天不分胜负”,旁边又一行小字“胜之不武,不如借花献佛”。她心中疑惑继续拿著火把往下看,一些稀奇古怪手法一一排列在后,手法变化巧妙,桂花夫人心道,莫不是武林秘籍,手法如此巧妙,我且把一一记牢。桂花夫人如此聪明,不消到天亮已把种种变化参悟透,她逐一演示一番,心中顿觉精妙绝伦,以前武功阻塞处也随之豁然开朗,她暗喜道此武功虽好,可惜不知是何名字,思虑一会儿心道,既然崖上刻“借花献佛”四字,不妨以此命名,四个字妙极! 此刻地道内传出对话,她急忙果断用掌抹掉手法图,躲身藏在大石后,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她两个姐妹亡嬛夫人和红线夫人,只听红线夫人道:“师姊一夜不回,昨天只顾围著废墟看,我觉得有蹊跷,今日果真找到洞穴追随而来,此刻恐她还在里面……”亡嬛夫人道:“师父早说过,你虽然比师姐机灵,资质也比她高,心计却不如她,若不是我在废墟外捡了她发饰,当真不知道此隐蔽之地,师妹在不在?”两人沿着悔心崖找了一圈,看见模糊不清字迹,其上掌印像是桂花夫人遗留,红线夫人趴在亡嬛夫人耳畔嘀咕数句,突然大声道:“师姊啊,既然我俩找不到她,不如我们把这地道堵死,这样也不会外人进了。”亡嬛夫人叫喊道:“好啊,地道通向悬崖,想来不过是寻常练武场所,咱俩堵死……”说著俩人入了地道,推起巨石要堵住入口。 桂花夫人忙从躲藏处闪身出来道:“好师姐,乖师妹,我在这裡看风景睡着了……”红线夫人笑道:“我猜到你在此处,刚才看见你的掌印印在石头上,快说你抹去了什麽?”桂花夫人道:“我找到了地道是真,沿著地道到此处悔心崖,此处只配观赏日升月出,或许不过是芭蕉山庄外逃通路,没什麽大惊小怪。”红线夫人疑虑道:“我看没那麽简单,你用手掌抹去的难道不是武林秘籍?”亡嬛夫人追道:“既然是武林秘籍便该姐妹同享,你忘了在立了誓言,谁违背誓言,必将死于非命。”桂花夫人慌道:“不是,只是我一时觉得烦闷,石壁上刻画女儿心事,怎麽会是武林秘籍?你们若是不相信我?我也无话可说,不然好姐妹也做不得。”三人僵持一阵,红线夫人趴在被抹去地方仔细观看,模糊一片,依旧辨析不出是什麽字,亡嬛夫人失望道:“我俩走吧,不过离去之前,此地我该再仔细搜查一番。”红线夫人凝望桂花夫人脸色很久测她是否说谎,疑惑道:“你若让我俩相信,须跪下起誓,若其中有半句谎言,你当……”说著强行按她下跪。 桂花夫人拂衣袖躲开,涨怒脸道:“当真如何?姐妹之间若不能肝胆相照,配提什麽同年同月同日生,同月同月同日死,更别说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这麽一来,姐妹感情显得反倒做作生分,再是逼问我,那姐妹情分也算尽了。”说罢径直装作哭泣跑出洞去。红线夫人冲着亡嬛夫人顿足摇手道:“师姐,你看她刚才想溜走施展那招势明显不是我派武功!”亡嬛夫人听罢带头随后就追。红线夫人从此不断试探桂花夫人武功,不断逼她使出此神功,桂花夫人发现被俩人监视,数年后别了师父来到蜀地安居,自称一派,江湖人称“桂花夫人”。 小乞丐十年前救了乞丐柳河山,他便倾囊传授“捭阖之道”。蟾宫媿看着手腕被雀啸天抓在手裡,虽然疼痛也不求饶,顺势滚落在他怀裡,不嫌弃脏臭装作娇羞道:“越是要我说,我偏不说,看你能把我怎样?”雀啸天问不出实情,遂鬆开她腕子,把她推在一旁,对楚楚怜人嫤藻道:“姑娘,安然无恙吧?” 嫤藻怀抱著瑶琴屈身谢道:“多谢乞丐小爷相助,嫤藻身体抱恙,失陪!”朱次鲁把一切看在眼裡,开口道:“嫤藻姑娘,先回别馆歇息养身体,我过两天登门求教,不知可方便否?”嫤藻微微一笑,道:“我愿意至极,只是恐如江湖传闻般,燕姬夫人凶狠难处。”说完闪身而去。乞丐雀啸天低声道:“听闻朱掌门要办武林大会,怎麽不给我丐帮发帖子,难道不把我天下第一大派放在眼裡?”说完猛然捶桌子,碗碟杯盘哗啦啦声响,结实红木桌子顿时破碎。朱次鲁双目一瞪,一时间丐帮和洪门弟子剑拔弩张,洪门东院二弟子訾奉拔剑怒道:“这是什麽场合,容不得乞丐撒野,玷污我派!”说著仗剑直刺,雀啸天嘿嘿一乐,手执笛箫迎敌,訾奉剑沿著乞丐手少阳三焦经穴位,逐个刺来,乞丐不躲,反而用一根笛箫攻击他下盘,每次都在訾奉即将此中穴道之时,被迫又缩回遮挡下盘漏洞,这便是“攻敌之要,不得不救”妙处。丐帮和洪门两边弟子一拥而上,操家伙混战在一处。 丐帮功夫博大精深,尤以索命游魂掌为尊,遵循“刚、猛、透、硬、疾”五字要诀,丐帮设置一正三副四个帮主,正帮主曲长老,副帮主刘尊者、勘副长老、梁副长老、梁副长老分别掌管内外事物,丐帮下有七个分舵,不分宋、辽、金国属,凡是有乞丐之处便有丐帮弟子,分别是临安、汨罗、益州、洛阳、幽州,雍州、凉州,每个分舵下又有七个堂主,现任帮主曲长老常年居无定所,四处巡视丐帮弟子有没有作奸犯科,顺便提拔有能力有作为弟子任职,教他一招半式索命游魂掌作为奖赏和被赏识鉴证,足够弟子在丐帮露脸。 朱次鲁看出弟子訾奉占不了便宜,反倒把场面越搅越乱,出言喝道:“住手,守著这麽多嘉宾,舞刀弄枪成何体统,不得无理!”訾奉收了剑势,怒气衝衝退居朱次鲁身后,朱次鲁陪笑道:“丐帮天下第一,我洪门岂能不请,帖子怕给曲长老送去,只是未能亲送到手上,皆是丐帮帮主行踪不定,恐一时半会儿是传达不到。” 雀啸天哼道:“等传达到,黄花菜都凉了,此刻我在跟前,不劳掌门费心,请柬即刻给我,我转交给帮主便好!”朱次鲁满脸尴尬派人取来请柬,毕恭毕敬递到面前,雀啸天蹲坐椅背上,伸出笛箫道:“放在笛箫上便好。”朱次鲁强忍怒气,将请柬恭敬放上,雀啸天挑过请柬看也不看一眼揣到怀裡道:“洪门富甲天下,听闻路人疯传洪门阔绰派江湖人等银两,每人赏赐五两银子,偏偏我丐帮缺钱,我主动来取便不劳帮主亲自送上丐帮了。” 大师兄无刑不待师父答话,先道:“混帐!我派赠送给银子之人皆是八十岁老者,你年纪轻轻不把我洪门放在眼裡,又有何资格?” 雀啸天一隻光脚趾挑著鞋子转悠,心不在焉拿出笛箫晃晃道:“堂主名头便是资格,至于要不要把洪门放在眼裡,要看银两说话。我带兄弟来这趟来眼裡只有银子,休要提我为甚不恭顺,我听说洪门多年劫财害命。”说到此拉长语气,斜眼看看朱次鲁继续道:“也曾劫富济贫,银钱颇多,若是区区五两都拿不出来,便是我看错了。” 无刑听罢怒气冲冲,带着弟子亮出刀剑围住他道:“倡狂至极!胆敢讹诈到我洪门。”朱次鲁眼神拦住大弟子,指示二弟子訾奉道:“大喜之日,别搅大家雅兴,去给少侠拿五百两,算我洪门供奉给丐帮,此地面确实需要堂主这般青年俊才罩着,另外给此趟来太白楼每个丐帮兄弟封赏五两银子当做跑腿辛苦费!” ------------ 第十五章 【丐帮喧闹太白酒楼】 酒楼里熙熙攘攘,悲风眼看着丐帮人人欢呼雀跃,便凑热闹跟掌柜要了坛好酒,趴在柜檯处直接嘴对坛口豪饮,丐帮众弟子从他身后簇拥雀啸天而出,人人露出得意之色,大叫这趟能宰朱次鲁著实痛快,楼上楼下跟着呼喊。悲风大惊失色,以为丐帮在楼上杀了掌门,慌忙丢了酒罈,一个箭步拦住要跨出酒楼的雀啸天,出鞘屠龙刀抵住他喉咙,乞丐雀啸天冷冷道:“我认得你!洪门弟子悲风,擂台上见识过你华丽武功,不错,收起你的刀,有事说事!”说著用手轻轻推开抵住他喉咙的刀。悲风把刀塞入刀鞘道:“丐帮把我师父怎样了?你们难道杀了我师父?”雀啸天哈哈大笑道:“傻哥们,丐帮只是跟你师父借些银两,并没有怎样他,恐怕他此刻在楼上逍遥快活……”悲风冲他一抱拳道:“多有得罪!”扒开人群,惭愧着趴在柜檯上接茬饮那坛好酒,不待开怀畅饮,背后如雷怒吼道:“无赖孽徒,还有心思在此过街招摇,饮酒作乐。”朱次鲁上前“啪”一巴掌打在悲风脸上,眼角却斜视雀啸天,雀啸天装作不见,冷笑几声,招呼众丐帮老弱悉数列队,齐声鼓掌高喊道:“丐帮各弟子多谢掌门赏赐!”悲风不明不白挨了师父一掌,不曾爬起,东院弟子一拥而上拖出楼外把他按到在地痛打一顿,朱次鲁从他身上踏过轻声道:“我交待给的事办不了,师娘交付你的事不去办,还有閒情逸致在此饮酒,我派败类!”待那些狗仗人势洪门弟子走远,月曲闪出来搀扶起满身伤痕悲风道:“东院混蛋简直****,我看见你师父那副德行尊荣,洪门还有什麽值得你留恋,我俩不如一起结伴去临安找我姐姐。” 悲风摸著胸口冲月曲道:“惨了,我悲风乃是岳阳城中少女朝思暮想最俊俏梦中男人,如今被打得狗熊一般,斯文扫地,看起来以后不能再靠俊俏面孔行骗江湖了。”说完他想笑,胸口猛然剧烈欺负,咳出大口鲜血。月曲道:“悲风大哥,还有閒心开玩笑,我扶你起来找个客栈歇息,给你快些止血疗伤。” 洪门在太白楼大摆宴席扩展江湖威名,不料被丐帮勒索,至少亏出万两银子。朱次鲁回到洪门心痛彻夜难眠,恨得燕姬咬牙切齿道:“小乞丐敲诈我一次,赶上夫君带着弟子劫十趟,此仇不报,实难消心头之恨,虽然说咱和丐帮矛盾暂时缓和,你有何好主意整治小丐。” 朱次鲁反复想道:“我今天特意打探一番,小乞丐功夫不弱,在丐帮中威望日升,堂主升舵主,舵主升帮主,也是可能。只是那丐帮勘平顺却视他为眼中钉,生怕借此次馀威,将来夺了他副帮主之位,丐帮三年一次祭典屈原之后,会在汨罗城屈子祠举行比武大赛,以此获胜者委任为各分舵舵主,我们只要书信一封,如此这般……” 楚国大夫屈原,受楚王谪贬,作《离骚》之后愤然投入汨罗江自尽,汨罗距离岳阳不过四、五百里,民风极为淳朴,家家户户都以施捨乞丐为荣,因此一直是丐帮聚集中心。 汨罗城破破烂烂,城牆破损不堪,是一段段低矮砖石牆围出个城郭轮廓,东倒西歪茅屋外老娘子手拿持一瓢麦糠给乞丐,咪咪笑道:“遭遇年年大旱,种不了稻,麦子也在返青,现在打不下来,我们老两口是没办法,只能凑活吃著,待磨了面,再多给你们施捨些。” 众乞丐接过那瓢麦糠,急忙躲在牆角用三块烂砖支起个破瓦罐,搁水搅和搅和,火燧取火燃起柴火,趴著吹起火来,其中老丐抱拳作揖道:“老人家几乎顿顿接济我丐帮弟子,我们谢谢了,只要麦子一熟,我等抢著去帮你家收麦子。”小乞丐更是拍著胸脯道:“老人家就放心吧,别说收麦子这等小事,就是金兵打过来,丐帮几十万弟子,死守住汨罗,拿命换,也要保住大家安全。” 老娘子捂着牙缺失多半的嘴,眉眼笑的犹如朵牡丹花,转身对屋内道:“老头子,都听见了麽?我就说丐帮弟子靠得住,都是我大宋的男儿汉!养着不亏,要帮咱家赶在金兵抢之前抢收麦子,那咱家就真要托丐帮福了。”屋内很久听见“哦”了一声。 雀啸天抖精神带众丐入了汨罗城,威风喝道:“各位丐帮弟子,快帮我卸车,车上装的大块大块银子,我先带诸位丐帮弟子打牙祭,给受饥寒各弟子购置衣裳,足足要痛快吃数天,明天就是丐帮大会,各位今晚要好好畅饮,务必尽兴,打起精神,明天替我站脚助威!” 铜锣敲响,众丐帮弟子从蜗居之处涌出,犹如黑压压苍蝇般涌到街上,把一条街挤了个水泄不通,运银车在前面开道,众丐帮弟子跟著雀啸天浩浩荡荡前行,沿路凡得见饭铺和酒楼,丐帮弟子纷纷如飞蛾扑火般冲入进去,雀啸天便从车上扔出几锭银子给掌柜,店铺和酒楼掌柜惨澹经营,见著银子哪个不欢欣鼓舞,酒菜不多时准备齐全供丐帮弟子随意食用。 汨罗城中各酒楼饭铺爆满,来晚了的乞丐趴坐在门口,个个吃个肚皮溜圆,犹如庙中泥塑十八罗汉,百般姿态皆有,不少边吃边喝边拍肚皮唱道:“雀堂主真英雄,吾辈与之誓同行,今朝吃饱喝足了,明日助你打得赢……” 雀啸天和众多兄弟聚在在汨罗最大离骚酒楼畅饮,丐帮弟子决战敬酒道:“龙大哥今天能痛宰洪门,算是替江湖正道出了口气,我们丐帮查出他劫镖证据,谅他夫妻俩人只能咽下苦果,说也说不出,哈哈哈……” 副舵主莜巢站起,双手捧起杯酒道:“堂主,我汨罗和岳阳不过数百里之遥,历来井水不犯河水,洪门日渐壮大威风八面,朱次鲁为人阴险多智,他夫人燕姬更是高深莫测,我丐帮今天和他结下樑子,他洪门怎肯善罢甘休?不如退还银两前去赔罪……” 雀啸天起身举起酒杯道:“咦!老舵主多虑了,肉到嘴边怎麽能吐出去,丐帮上次比武,我赢得堂主职位,答应兄弟享酒肉,今天便是兑现,朱次鲁那厮不过是在岳阳坐大,洪门从不敢跨入我汨罗地界,若他胆敢借机寻仇,这麽多丐帮兄弟,一人一棒也把洪门灭了,是不是兄弟们?”雀啸天一呼百诺,丐帮弟子大叫“是!若他们敢打丐帮坏主意,百万乞丐活着决不能答应……”说罢整齐鼓掌,一阵激烈密集之声接力传遍整个汨罗城大街小巷。 副舵主莜巢上前一步道:“老夫只是替舵主提个醒,我丐帮即刻召开比武大会,此时万万大意不得,老帮主交代过,凡事皆要和我商议,作为堂主,怎麽能独断专行?” 雀啸天大手一摆道:“老舵主多虑了,洪门公然在我汨罗地界劫镖,我劫他一次也不算冤枉他,何况是他为金锁老母操办大寿,我只不过替丐帮众弟兄讨些喜钱,此事就此了解吧。” 不待莜巢再劝说,雀啸天斟满一杯冲着众丐道:“十年来我雀啸天带领诸位弟子,替天行道,打抱不平,使得江湖中和平安稳,很少杀戮,失业无业者皆入得我丐帮,丐帮事业如日中天,丐帮弟子由接任前的三十万激增至一百零九万,虽然人数众多,严格治理下却井井有条,另外我汨罗分舵南征衡山,北战汉江,地盘稳固,周围诸派无一不服……” “勘副帮主到!”众丐帮弟子闻声皆伏地拜倒,莜副舵主带领雀啸天等丐帮弟子跪迎道:“恭请副帮主!”勘副帮主名秀字平顺,曾任岳阳堂主,多年前接莜巢来丐帮任副堂主,此刻只见他一甩斗篷“哼”一声在破圆凳上坐下,气呼呼紧攥拳头猛擂桌子,桌上杯盘被震得一片狼藉。莜巢施礼笑道:“帮主一路风尘僕僕,多有劳累,此次来汨罗,可是奉命而来?”勘副帮主勘平顺拿眼神示意他坐下,双手冲天抱拳道:“此次我来汨罗,是奉曲长老之令来监督丐帮大会,汨罗乃我丐帮发祥源地,不得不来。”莜巢道:“不知梁长老怎麽没来?” 勘平顺拿眼斜了雀啸天一番道:“他处理帮内事物,估计一时半会儿来不了,所以我带了长老指定弟子前来,给大家引荐一下,这位汨罗舵主竞争者修啸江,修啸江来给大家见礼!” 清脆声道:“弟子遵命!”眼见衣裳乾淨男子走上一步,施礼道声:“丐帮修啸江给诸位弟兄见礼!”说完傲然站在勘平顺身后,只见他白袍飘逸,撩个架势护卫在一旁,好潇洒举动,引起骚动,乍看像个净衣弟子。 雀啸天不看不要紧,细看一眼顿时楞住了,来人竟像是洪门弟子潘北,论武功排行第四,其中丐帮弟子有认得,嚷嚷道:“此人我们认得,不是别人,是洪门弟子潘北,我们雀堂主适才和他还交过手……”勘平顺起身道:“既然大家认识,我便不得不囉嗦两句,确实他是洪门弟子,不过却是我派入洪门丐帮中人,洪门从籍籍无名到跻身江湖大派,作奸犯科屡有耳闻,我人在临安却替诸位性命安危忧心忡忡,今天使命得复召他重返丐帮,便是凭藉他熟知洪门来遏制洪门向我汨罗丐帮扩展,哦,我看也是曲长老的意思。”说著说著,来到莜巢面前道:“详细之处我和莜副舵主再密谈,诸位丐帮诸弟子略知一二即可。”修啸江听罢撩袍笑道:“雀堂主,莜副舵主,还请多多指教!”莜巢拱手道:“岂敢,岂敢,梁长老高徒,我等皆有心讨教一二!”勘平顺捋须缓步道:“明日便是祭屈子大会,我带领大家祭拜完屈子,比武大赛照常举行,舵主便从他们俩人之间产生,其馀我看也都无德无能领导丐帮,此事便如此确定。” 莜巢不待他说完,拦住道:“此次比武大会,我和丐帮从中已选出十六位丐帮才俊,丐帮素来以此行事,不宜破例。”勘平顺上前拉住莜巢之手,歪头道:“莜副舵主,此例当真破不得?”莜巢皱眉道:“丐帮祖师制定,我务必严遵守之,破不得!”勘平顺笑道:“莜副舵主糊涂啊,不如你把那十五人唤来,我先一一考验,若能过了我设置门槛,他们十数人再同场竞技不迟。”雀啸天再一旁看得不耐烦了,对他叫道:“不来则已,一来我汨罗想着破祖师规矩,先问问我手中笛箫答不答应。”修啸江不待他说继续说下去,抽出三尺剑“唰唰唰”劈头就剁,雀啸天功夫和他本不想上下,只是剑来得突然,“呲”被他利剑消去一缕头髮,他横抽回剑,对著剑上残存断发吹了数下,姿态优雅道:“丐帮不是你一个人的丐帮,汨罗也不是你一个人的汨罗,长幼尊卑都分不清,舵主之位根本就不适合你。”雀啸天被激怒了,猛然捡起笛箫对准他便刺,一招“白龙探渊”刺入修啸江怀中,修啸江轻轻往后撤回半步,闪身躲过,转而迅疾抓住笛箫道:“擅弄笛箫刚猛有馀,速度稍嫌慢了些,再好好练练吧!”说著出掌拍在雀啸天胸前,此掌看似轻鬆,其实却是暗藏杀机“摧心掌”,被打中者无不心脉尽被震碎,此乃是朱次鲁行走江湖绝学,以此掌法面带笑容杀人无数,被打中之人无一不笑容满面吐血而亡,也是骗得龙蛇婆真传。 雀啸天果然捂住胸口笑道:“好,老子今天且不和你细细计较,改天再搏个输赢。”不等话说完,匆匆下了离骚酒楼,未出大门,眼前即将昏迷,喉咙发甜,大口鲜血喷薄而出,染红衣袍,众丐帮弟子急忙搀扶,其余弟子见此危难,操起板凳涌入楼上,要和修啸江拼命。 勘平顺来到楼梯口,双手示意笑道:“诸位丐帮弟子,有话好说,刚才谁是谁非想必多数人都很清楚,我丐帮若不能遵守长幼有序,要法度何用?我丐帮若都像雀啸天衝动易怒,谁能堪当重任?”转身伸出手指指著莜巢道:“论武功我看雀啸天还须再练几年,比武之事约在明日,俩人当场一比高低,再论输赢,你看好否?” 众乞丐面面相觑,都不敢不遵命,修啸江道:“今日这顿酒席是雀啸天替大家付帐,我则不然,凡是明日到擂台替我助阵者,皆可当场领取纹银五两,各位丐帮兄弟,我静候大家。” 多数乞丐此时油嘴油手,口中塞满鱼肉,听说又给纹银奉送,都更加磨不开颜面,颇不好意思,杂七杂八嚷道:“啸天堂主对咱亲善有加,谁稀罕你银两,啸天堂主负伤,明天就要赛出结果,岂不是趁人之危。”心中却想着若有银两不拿白不拿,有了银钱改天不当乞丐做个正当小生意,岂不美哉,明天那趟招呼亲朋好友一起要去。 ------------ 第十六章 【汨罗群丐擂选舵主】 鼓声如雷,等不到天明,数十万丐帮弟子陆续把会场围了个水泄不通,旌旗如织迎风招展,丐帮勘副长老和副舵主带着弟子在汨罗江畔屈子庙祭典屈子完毕,直至等到日上三竿,依旧不见雀啸天踪迹,勘平顺脸阴沉多时,终于坐不住了,“啪”又是一拍座椅扶手,脸上横肉随之一颤,修啸江栖身台上抱臂微笑不语,心道昨晚我三条小小妙计,即便整不死雀啸天,估计他一时半会儿也来不了,暂且忍耐片刻,看莜副舵主怎麽替他说话。 莜副舵主面上始终挂著笑容,相信雀啸天肯定得来,他端起茶杯细咂,不抬头瞧气势汹汹勘副长老,只见勘副长老背起手,仰往空中弥蒙日头,来回踱了数步,“哼”一声狠狠坐下,双腿叉开,一脸傲慢不屑。莜副舵主撂下茶杯道:“未能准时祭拜屈子,我估计事出有因,这不还未到午时,再等片刻不迟,我想啸天定能准时赶来。” 修啸江在台上威风凛凛站着,猛然看见台下有人朝他打手势,不由心中乐开花一般,嘴角咧着冲诸人示意,心道看来师弟得手了,俞靖人小鬼大,虽是三十多岁年纪,看上去却似不足十三、四,双眸滴溜溜乱转,世间绝顶般机灵。丐帮弟子吵吵嚷嚷聚在他周围,果真排队领银子,俞靖清了清喉咙尖声道:“诸位丐帮弟兄,今天我丐帮汨罗设擂比武,雀啸天此刻还不来,怕是没了胆量,藐视丐帮及众位弟兄;修师兄才德兼备深受长老器重,昨天各位也有所耳闻,修师兄武艺更是在雀啸天之上,执掌丐帮舵主指日可待,诸位虽说有的肢体残缺,眼睛却是亮的,眼睛看不见,心是亮堂堂,心裡犯迷糊,便支楞起耳朵,听听银子响,犹豫什麽,凡是支持修师兄都有五两银子赠送,诸位看……”说著站在板凳上向外一指,一辆辆运银独轮车插着旗帜停靠在擂台场边,丐帮弟子闻听要发银子,犹如蚂蚁般呼喇把俞靖团团围拢住,纷纷上前示好,提前祝贺修啸江。 俞靖站在桌子上道:“莫急,运银车在此,凡我丐帮人都有份,只需在此具名状上摁手印,五两银子即刻领走!”众乞丐蓬头垢面,不管具名状写什麽内容,争先恐后摁手印,唯恐迟些吃亏。 数万乞丐直闹到午时日头偏斜,突然雀啸天晃晃荡荡,手中拿著酒壶边走边饮,步伐凌乱而来。俞靖在桌上瞧见雀啸天一幅憔悴样,收了具名状嘿嘿笑道:“雀堂主来了,丐帮且看好戏,拿了银钱替修师兄加油助威,待到修师兄赢了舵主之位,最卖力之人还有重赏……”此刻没领到银子乞丐,未免有些怨歎。 修啸江矗立擂台上见状,往前走了半步,侧了侧身,亮出半拳道:“无胆之人,迟迟不来,其他弟兄已然比试,还以为你把舵主拱手让给我了,既然姗姗来迟,请雀堂主上来吧,我俩一较高下,看看到底谁是英雄,谁是狗熊!”雀啸天扒开丐帮人群,紧走两步道:“说的不错!”凌空跃起翻腾到擂台,莜巢过来道:“雀堂主,如何来迟,快跟我细说原因!”雀啸天晕乎乎,吟哦数声,若有所思,却无话可说,台下催促之声此起彼伏,台上锣鼓齐鸣,比试在即。修啸江执剑冷冷道:“雀堂主领教了!”说罢左腿向前跨半步弯曲,开宗明义挺剑直刺他心窝,此势攻中见守,守中夹带可疑攻击,意图逼迫雀啸天动手,雀啸天从背后拽过棍棒,顺势望后略退数步,右脚点地,左腿抬起,拿棍棒轻轻斜挡这一剑,紧接又是左右抡起棍棒冲着修啸江头顶砸去。看着俩人擂台上打起来姿势都颇潇洒,俞靖领着丐帮众弟子齐声叫好。俩人你来我往,彼此拆了三十馀招,丝毫看不出胜负,甚至手中兵器都没有触碰到对方身体,雀啸天酒劲过去渐渐清醒过来,心道今天擂台比武,昨晚我迷迷糊糊饮了不少酒,差点坏了大事。修啸江剑法精妙,每一招又分解为三势,颇具变化,此前闻所未闻,招招指向要害,却又及时收势而归,不敢冒然刺中,整套剑法俨然龙游雨雾,风翔涧渊,攻守招架滴水不漏,使得雀啸天无从攻击。俩人都不肯下杀手锏,莜副舵主心中突然起疑,莫非修啸江另有所图?此刻他手中宝剑抵住笛箫,靠前低声道:“雀堂主昨晚花酒吃的开心吗?” 听闻此言,雀啸天不由得脊背发凉,冷汗迭出,心道,昨晚应酬吃酒他如何知晓?酒内莫不是被吓了药吧,为何半天却无中毒反应,修啸江说罢扯步退去,顺势用剑“刺啦”挑破雀啸天衣裳,收剑浅笑低声道:“此乃不过是拉开序幕,好戏还在后头!” 雀啸天背缚棍棒到身后怒道:“想暗算我还差些!先吃我索命游魂掌!”说著猛然左腿微屈右臂内弯,右掌划一圆圈,至刚至猛索命游魂掌第一式“坤龙裂地”,掌风犹如平地炸雷急速朝修啸江打过去,谁料修啸江似早有防备,腰一弯整个人后栽在擂台上,顺势打个旋,一咕噜转身已悄然站在雀啸天背后,掌风狮吼般呼喇喇把台柱消去半截,修啸江道:“听闻帮主破例传授三掌,还有两掌,儘管使出来吧!” 此刻朱次鲁带着弟子混在台下丐帮中,颔首自言自语道:“平白丢了这麽多银子,肉痛的紧,弟子潘北擂台上替我挣足面子,不枉我白疼他一场,待弟子取了近在咫尺舵主之位,我便刮地三尺给这些臭乞丐瞧瞧,看你们还怎麽能在汨罗待下去!”说完咬着牙沉目不语,耳畔一片丐帮此起彼伏叫好声,声同雷震。 曲长老得意之时,传授弟子丐帮看家本领“索命游魂掌”不过是一招半势,甚至马马虎虎说说要诀而已,唯独他对雀啸天格外看中,势他为丐帮新秀,大有当年他的影子,所以约定一年传授他一招,四年来共传授他“坤龙裂地”、“羝羊触藩”、“震龙绕梁”三招,凭此三招,雀啸天在整个丐帮中已然是翘楚。 雀啸天亲见绝技“坤龙裂地”未能把修啸江撂翻,恼从心头起,收起双掌,聚集丹田之气,足下倏一蹲地,旱地拔葱跃起半空,身体翻转朝下,颇有居高临下之势,“羝羊触藩”威力更猛于“坤龙裂地”,双掌变化交叉,两股真气从掌心交叉而出,犹如刮起龙卷一般,从头顶向修啸江击去,这招“羝羊触藩”配合轻功跳跃之技,由上而下给予敌人痛击,索命游魂掌“刚、猛、透、硬、疾”五字要诀此刻尽显,击中便死,擦著便伤,能躲避者此掌著当世罕见。 修啸江嘿嘿一笑,像是早有充足准备,脚下施展“移形换影”,不待雀啸天双掌落下,身影早滑到擂台一侧,冲台下俞靖简单打个手势,俞靖心知肚明,手伸进嘴里打个呼哨,霎时间哀乐齐鸣,其中戴孝之人快步领著一队白衣白裤的人进来。 ------------ 第十七章 【常罗汉追凶闯擂场】 擂台被雀啸天双掌轰雷般从上至下劈作两半,雀啸天摆个丁字步站稳,丐帮弟子齐唰唰站起高呼道:“丐帮索命游魂掌至尊无敌!”都瞅准修啸江又该如何处置,不待雀啸天第三掌出击,猛然听得几句厉喝夹杂哭喊道:“贼子,还我妹子性命来!”雀啸天定睛朝发声之处瞧去,擂台下不知何时围满披麻戴孝,手执哭丧棒男男女女,为首男子一脸横肉,不是别人,恰是酒中友,汨罗豪客常罗汉,常罗汉平时待人笑脸相迎,体胖肚鼓,犹如庙中弥勒罗汉,故而有了常罗汉绰号,真名很少人知道。 别看常罗汉貌不惊人,却有个闭月羞花妹子,小名鹦哥,常罗汉爹妈年逾五十,老蚌生珠得了女儿,宝贝似护著,眼见一十八岁,寻觅不少婆家,她却总是看不中,独独瞧中了乞丐雀啸天,每每架不住妹妹鹦哥央求,常罗汉便把雀啸天请入家中喝酒,他妹妹鹦哥就在帘后头偷窥,如此一来二去,常罗汉一家都有意将才貌双全女儿嫁给他。 再说今早日头老高,早饭时间已过,小姐鹦哥一反常态,丫鬟屡次敲门不应,却撞见雀啸天衣裳不整从窗户跳出,再入房间小姐早就没了气息。常家老爹妈闻讯哭作一团,老两口气息时有时无,哭昏厥过去,等醒来又哭昏死过去,常罗汉能不著急,四处派人打听雀啸天踪迹,不多时底下人报到府上,雀啸天汨罗江畔屈子祠擂台上比武,要夺取舵主,常罗汉招呼一拨家丁和江湖好友,气势汹汹问罪,不等到比武擂台,俞靖已经派人来接去,混帐话可着诸多骡车说满一堆,气的常罗汉肝颤不止,只待手起刀落砍下雀啸天项上人头,替爹娘妹子报仇。常罗汉手执明晃晃钢刀爬上擂台,骂道:“贼子,枉我对你手足一般,你背地裡算计我妹子,现在我便切下你狗头,祭奠我妹子亡灵。”雀啸天闻听此言顿觉晕呼呼,脑袋里天旋地转,似乎昨晚喝醉,搂抱赤裸女子睡下一夜,却不曾想是鹦哥。雀啸天收起双掌,上前一步道:“常大哥修动怒,你且听我一言!”常罗汉顺势把钢刀架在他脖上道:“事实证据就在眼前,你干的好事,还有什麽好辩驳?” 莜副舵主在旁见此,急忙站起身对雀啸天道:“是何事出了人命?你快说给诸人听!”说著手也把钢刀紧紧握住,避免他惹恼动粗。 雀啸天思虑片刻实话实说道:“昨晚弟子心中一时烦闷,到酒楼喝酒,突然听见被调戏女子呼救之声,急忙闻声追出去,不知穿过多少街巷,追入一户人家,歹徒放下女子四散而逃,女子自称珠儿,家住绥边桥虎舟裡,得知我好喝美酒,非要答谢送我一坛百年佳酿绿浆,弟子心中烦闷,盛情难却掀开一饮而尽,之后就见袒露睡在鹦哥绣楼之中,怕玷污小姐清白,所以惶恐跳窗而出,谁知,不曾想小姐能命丧黄泉。”常罗汉听完恨而把刀斜推,钢刃几欲嵌入他皮肉道:“一派胡言,你准是昨夜奸宿我妹子不成,杀她灭口,却被你轻描淡写说成救了陌生女子反被诬陷,凶徒还不跪下认错!”好汉不吃眼前亏,雀啸天缓缓双膝跪下道:“我跪下倒也不错,只不过是看在我俩兄弟情分,不是畏罪,更没有杀人,常兄一向看得起我小乞丐,我怎麽会做这般禽兽不如事情?” 勘平顺捋鬍鬚笑道:“青年受酒诱惑冲动做下了荒唐事,承认便是,男子汉敢作敢当,若是不肯承认,我看事情便没这麽简单,莜副舵主,我丐帮一向重清白甚于性命,你看这还需要比试麽?”莜巢施礼道:“勘帮主此话说得有理,但是事情不简单,我看比武的事押后再办。勘平顺道:“咦!莜副舵主听话只听了一半,我说雀堂主杀人之事不简单,这场比试胜负已分,还没看出输赢吗?”莜巢不解道:“输赢?以诸位判断目前只是平手。”勘平顺道:“比试虽未结束,胜负在你我心中其实早已有数,修啸江温文尔雅,以逸待劳,雀啸天做事鲁莽,不遵规矩。”莜巢低头不再说话,勘平顺接著道:“雀啸天关键输在人品俩字上,做人要重品德,丐帮众乞丐虽身为万般下贱,但却不能不记得本身是个人,不是条任人施捨或随便踢一脚的丧家之犬,做人,信义二字尤其重要,何况地无两垄的乞丐,言而有信才能混口饱饭。第一条违规丐帮祭屈大典他身为堂主误时不到,是对我丐帮蔑视,首先治他个不称职不守规矩,舵主争与不争他都不看在眼裡,延迟误事,莜副舵主你觉得对不对?他既然如此不稀罕争舵主之职,我俩何必赠给他,第二条,奸宿清白人家女子乃我丐帮最严之律条,常罗汉持刀追逐而来,证据跟前,莜副舵主你说此罪属实,该当如何?”发觉莜巢脸色难看说不出话,修啸江答道:“弟子来答,依律斩首示众,以儆效尤!”此语一出,刚才喧哗吵闹丐帮比武场内外死寂一片。 雀啸天挣扎起来道:“男子汉顶天立地,若我没做此事,实乃屈杀我也!”勘平顺像是拿住把柄,勃然大怒道:“谁让你站起来的?雀啸天现在不过是待罪之身,阶下囚!一切都要我俩定夺你的生死。” “第三条麽,听说雀啸天误事……”勘平顺说著双目四处搜寻。突然听丐帮弟子跪禀道:“此帐册是从雀啸天狼藉狗窝中搜出来,请过目!”说罢双手恭敬呈上。他看了帐册一眼,揣入怀中道:“有此两条足矣,比武胜负已出,何必再多罪责,咱们走吧!” 修啸江来到俞靖面前笑道:“此番够这小子喝一壶,你把具名状给我,我再派人设法拿去给曲长老入眼,以此案账册当做彼岸证据,雀啸天派弟子抢夺收取财物,扰闹洪门掌门敲诈钱财,趁势浑水摸鱼告他一状,反正都是丐帮做下的,不认都不准。” 武当至臻道长躲在丐帮人群中问千武叟道:“场边发送银子的又是何人?”千武叟道:“此人是臭芙蓉门下,臭芙蓉晚年喜怒反复无常,她门下为人多算计,而此人恐怕是天下第一算计,至臻道长道:“我武当遭遇大变,门下弟子江湖地位沦落为猪狗不如,被天下人耻笑,真是恨煞人也!”千武叟歎息道:“若四十年前能阻杀掉老母胥泉髻,武林必将会减少损失,钱财必然丰盈至今,武林智者提前认识到此危险,多次组织武林同盟志士暗中刺杀不成,多少武林英雄猜测不准她的行踪以及她到底面容是何模样,最终都以失败告终,江湖武林都功亏一篑,都被狡猾老狐狸逃脱了,可惜!可惜! 丐帮长老戚敞陀接茬道:“不错,胥泉髻那个老杂婆,颠倒黑白,信口雌黄,暗地对正派大开杀戒,反而扶植魔教权势,而俞靖其实不是臭芙蓉派来的,而是龙蛇婆爪牙,武林掌门频繁易主惨案并未彻底完结,龙蛇婆随时窥探机遇,武当玄真道长死后,依然怀恨在心,找到庄簇,庄簇冒假朝廷命官支持武林败类,庄簇暗中支持下,效忠胥泉髻,提拔魔教人等,组织紫衣社,紫衣社最大标记就是黑巾蒙面,肩头覆盖铁皮,他势力颇大,派人监视武当弟子,创造了一套手势密语,便于沟通,并用“微波传音”时时辱駡以报当年之恨,联络收买整个武林,埋伏杀死江湖正道,重创各大掌门,因行事很隐秘,一直无人看出破绽,当今武林已被他弟子左右,导致混乱局面不断,若能早些除去,江湖又是另番景象,此乃武林中人当前共识。” 至臻道士听完点点头,望著擂台上一幕默不吭声。 雀啸天在擂台上不住道:“谁能还我清白!诸位要相信我!”莜巢脸色灰黑道:“证据之前,雀堂主委屈你了,来人把他锁起来,押解回总舵。”常罗汉挥舞钢刀,歇斯底里大喊道:“谁敢跟我抢人?我要谁人头落地!”白衣裳哭孝队伍中出来壮汉把雀啸天捆绑住,押至灵堂上,常罗汉跪下哭道:“妹子,我把人给你捆绑押来了,睁开眼好好看着仇人!”雀啸天想到鹦哥平时的好,对著大大的“奠”字嚎啕痛哭,泪如泉涌,常罗汉一把钢刀始终不离他脖颈,待他哭足一个时辰,推了推雀啸天后背恨恨道:“兄弟,杀人偿命,死了别埋怨哥哥,这叫罪有应得!” 常罗汉手起刀落,亮闪闪钢刀还未落下,便听娇滴滴一声:“刀下留人!”常罗汉猛回头看到此人,十分熟悉,正是魔教圣女蟾宫媿,蟾宫媿素纱衣裙,穿着精致绣鞋翩然而入道:“常罗汉,我俩人交情不浅吧!这麽重大要事怎麽不通报给我知道?”常罗汉擦淨眼泪道:“跟你何干?”蟾宫媿袅袅婷婷走进灵堂,侧身坐在雀啸天身旁,纱裙下妩媚露出半条如玉裸腿,一隻玉手伸出抚摸雀啸天脸庞道:“小乞丐,英俊是罪过哦!我早知美貌小姐你消受不起,便心中暗喜来看你!”说完宛自颤抖双肩喔吼吼笑起来。雀啸天拂了拂乱髮,侧目道:“常罗汉,废话不多说,你的刀快砍吧,爷等的脖颈都酸了。” 蟾宫媿想起红线夫人嘱托,笑道:“小乞丐,没有什麽要说的吗?留个遗言,或者说些帮里重要之事换取性命,我倒是能救你一救,若是都不能便把错都诬赖出去。”说罢双手向后支撑,双乳微颤,在煞白灵堂内缓缓倒下去。雀啸天道:“我呸!真会找地方煞风景,滚吧。”常罗汉见她在自家灵堂胡闹,跳起三尺高,羞怒交加道:“骚婆娘,休要胡闹!”蟾宫媿不恼,反倒笑的更起劲了,翻过身趴著说道:“他说昨晚救了珠儿姑娘,住在绥边桥虎舟裡,我好奇那姑娘到底是个啥样人,倒要往裡细瞧瞧,白不白,嫩不嫩,粉红不粉红,派人查了,汨罗城根本就没这地儿,常罗汉,妹子死都死了,人死不能複生,就住了复仇之手吧。”话说到这裡,蟾宫媿眼见常罗汉钢刀冲她劈来,一个迴旋踢,“嘭”把他手中钢刀踢飞,她凑近雀啸天道:“真看不出,你该不会是当真奸杀了鹦哥小姐,顺嘴胡诌个珠儿替你遮羞吧。” 雀啸天抬手“啪”一掌打在蟾宫媿脸上,冲她道:“寡廉鲜耻女子,亏你想的出,我雀啸天不能做这种事!还能有什麽事,没事滚吧!” 蟾宫媿收敛起笑容,倒是未曾恼怒,忽然想到丐帮若是没了雀啸天这等顶梁柱,丐帮危险指日可待,便一脚跨在灵堂门口,抚摸雪白大腿,撩人撒泼道:“我是没皮没脸勾引男人,确实也勾引你了,怎麽著吧!此时看谁来救你,昔日丐帮弟兄都聚在酒楼吃酒,庆祝新任汨罗舵主修啸江上任。” 雀啸天闻听蟾宫媿此言,怒气衝衝站起来,慷慨往外便走,常家众人拦都拦不住,他冲出门外,看见俞靖背著一口袋银子,凡是想入常家看望雀啸天的乞丐都送银子打发赶走,另一旁站个凶神恶煞般铁塔汉子,浓密胸毛从肚脐眼直到喉咙,凡执意不要银子皆饱尝一通拳脚,天皇老子都不能例外。雀啸天目视凶神恶煞男子数眼,一掌把那个男子原地打了几个旋,蟾宫媿衣裳不整追出来,望著雀啸天背影在街头叫道:“臭乞丐给我记住,好畅饮百年绿浆是吧,我便收尽天下绿浆美酒,到时候不怕你不跪下来求我,咱们走着瞧!” ------------ 第十八章 【雀啸天火烧汨罗城】 雀啸天携带着灵堂里一壶祭酒,急火火一路赶往破旧汨罗酒楼,昨日还是人人敬仰的丐帮堂主大哥,今日却过街老鼠一般,不熟悉的素昧平生大婶叔伯,远处指指点点,熟悉之人大多低头匆匆掩鼻而过,雀啸天心中窝火无处发洩,待来到汨罗酒楼之下,听得楼上众人呼朋唤友,吆五喝六之声此起彼伏,不等他细琢磨,一桶泔水准备好从天而降,把他从裡到外泼个湿透,一股骚臭味顿时弥漫全身,不少人趁机哄笑声大作,无数丐帮弟子探出头来瞧好戏,且看他如何收场。 雀啸天仰天大喝数声,猛地拽下一扇门板,到一旁打铁铺火炉中点著,“轰隆”扔进汨罗酒楼之内,不多时,燃著桌椅板凳悉数被他扔进去,劈裡啪啦点燃酒楼火势越烧越旺,丐帮弟子乱哄哄丢下手中碗筷,数百人呼喇喇往外挤,咔嚓数声,楼梯被挤碎,二楼坍塌压住一楼,三楼又叠落在二楼之上,火堆中哭爹娘叫駡惨叫声不绝于耳,见此情景,雀啸天酒再次清醒过来,急忙喊丐帮兄弟救火,此刻哪还还有听他指挥,整条街巷裡裡外外人喊鬼哭,哭爹喊娘乱作数团。 其实又一人坐在不远小铺中静观多时,那人便是悲风,他面无表情怀抱屠龙刀,头戴青色斗笠,遮住多半张脸,看着汨罗酒楼熊熊大火,雀啸天疯了般时而放火,时而又拼命救火,心中颇有些不是滋味。悲风那天被洪门驱逐出去,便在岳阳城游荡,此地到处是洪门耳目,觉得有些不便,得知汨罗丐帮舵主比武大会,连夜赶到汨罗江畔,日才东升,会场内丐帮弟子聚集做人山人海,听着丐帮弟子相互谈话,觉得几分不妙,却想不出其中缘由,待常家哭丧人一出,他顿时明白雀啸天或者被人栽赃陷害了,不由得心里替雀啸天叫屈。 雀啸天眼见大火蔓延烧遍整条街巷,清醒起来想到帮规心中突然大骇,心生投火了断念头,恰巧有丐帮弟子赶到,死死拉住他劝阻道:“雀堂主,请消消气,我弟兄跟随堂主,相信堂主清白,不能再做傻事继续错下去!”雀啸天一身污秽,从其中一人身上拔出宝剑,推开众人,退却数步道:“这把风釭宝剑是我带着你维护江湖正道,除掉截镖那伙人你立下功劳赠送给你的,剑身乃百炼钢打造,柔韧锋利,乾乾淨淨从未杀过人,今天让我死在剑下来证明我的清白无辜。”那弟子伸出手抓住宝剑道:“雀堂主,我众弟兄也相信你的清白,可是如今你火烧汨罗城,死伤无数,你再有理也说不清楚了,我弟兄早就劝过你,遇事冷静,且莫衝动!” 雀啸天冷笑道:“如今悔之晚矣!我早是已百口莫辩。” 突然厉声断喝道:“住手!”喊话之人正是莜副舵主,身后便是新任修舵主搀扶勘平顺姗姗而来。 勘平顺望了数眼大火中酒楼,含泪仰天大哭,佯装怒道:“此地是我丐帮龙生之地,也是我眷恋之地,莜副舵主,此刻我对残破火堆里汨罗人生地不熟,听闻火烧半城,心中伤痛难说,你酌情处置吧!”说罢把披风一甩,掉头冷面甩脸便走。 修啸江道:“汨罗转眼哀鸿遍野,死伤无数,莜副舵主你看如何处置?看见莜巢沉默不语,看着众丐帮弟子错愕表情,修啸江捉住把柄略现怒色,借势上前一步道:“听说你刚纳了娇滴滴八姨太,牌堆灯坊尚策之女,闺名葬傲儿,口齿锋芒,牙尖淋漓,你是否清楚她此前行迹?若真是正经八百人家闺女,又怎麽会传言纷纷影响声誉?半年来舵主纳四房姨太,恐怕是洪门在背后捣鬼牵线吧。”莜巢咋舌,无言以对。修啸江不悦转身走去,突然猛回头道:“我是新任舵主虽不便多话,却想你能处理的包括我在内丐帮诸位弟子都心服口服,哼!若是便满意,恐祸患丐帮威信。”莜巢双手作揖道:“舵主儘管放心,雀啸天虽是我旧部下,犯下错误绝不偏袒!”目送俩人离去,莜巢怒道:“雀啸天从此不得担任我丐帮任何职务,前番奸宿良家女即便不可考,此次火烧汨罗死伤众多,毁坏丐帮数百年清誉,却是有目共睹,来人,把他锁在衡山之中。” 雀啸天喝道:“慢著,何须你们动手,我来补偿!”莜巢问道:“你该怎麽补偿?”雀啸天凛声道:“我愿自戳双眼从此不见天日,生熬活受,以此补偿我犯下的罪过!”莜巢道:“此法虽是丐帮极刑,仍不足以服众,按帮规当铁鍊穿了琵琶骨囚禁于衡山,无论寒冬酷暑,赤身裸体,每隔三个时辰遭荆棘鞭打十下,如此反复二十年。”雀啸天仰天喘着粗气笑道:“好个丐帮刑法!我算是领教了威严,原来是替我准备的,纵然是钢筋铁骨汉子,酷刑从设立至今,丐帮无人能熬过二十载。”莜巢近前低声道:“雀堂主,我私下念个旧情,你除非挑断经脉,退出我丐帮,否则酷刑惩罚难免,若能求得丐帮弟子集体谅解,我自会替你做主。”雀啸天听罢双膝跪倒,虔诚一躬道:“挑断经脉,做个废人,都无妨,但是我答应过曲长老,只要我活著,当替丐帮竭心尽力,绝无可能退出丐帮!”莜巢声音更低了道:“雀堂主,你此次惹下如此大乱子,唯一之计我只能派众弟兄去找曲长老,他目前杳无音信,据说修舵主手裡还有万余丐帮兄弟联名控告你贪赃枉法具名状,事情越发不可收拾了,即便找到曲长老,烧死城里这麽多条人命,谁又能还你的清白。”雀啸天起身嘿嘿一乐,直指日头道:“莜副舵主,你瞧瞧那是什麽?”莜巢顺势向上望去,看见空中一轮昏黄夕阳,此刻迷蒙无光,即将落下,不等他低头,耳畔猛听见“噗通”声响,雀啸天已然拔剑自刎,躯体直直躺倒,手中风釭剑“噹啷”跌落在地,脖颈处一抹殷红,血流如注。 天色黯淡,星光在黑幕上逐渐闪烁灿烂起来,汨罗城似乎早就忘了曾有过雀啸天此人存在,而且此前还是汨罗城顶天立地,说一不二丐帮堂主,他尸首就那麽躺著,躺在低矮冰凉石阶上,丝毫不动,偶尔冷风吹过,发梢微微跳动,似乎暗示着他似乎还能活过来。悲风在小铺中把一切看得清清楚楚,难过歎息一声,拉下来斗笠遮面,此瞬间,眼前似乎闪过个熟悉影子,嫤藻姑娘?等他速摘掉斗笠再想仔细看时,石阶上雀啸天尸首也已不见踪迹。 蟾宫媿居所“听啸小筑”就在丐帮总舵旁边,她躺在轻纱帐中捧起火红醅炉取暖,想起雀啸天经历的种种不平事,心中依旧凉意不断,锦被之上她无聊翻来滚去,时而爬起,给绿玉杯中斟满名为“绿浆”美酒,晕眩中细咂一口,闭目迷蒙品味,耳畔接连数天从丐帮总舵中传出喝五唤六喧哗吵闹声,吵得她没了睡意,便拆散了手中罗扇,撕破身上衣裳,借酒劲怒衝衝跨过低矮牆,众乞丐喝酒正过瘾,眼前突然多了个衣裳不整天仙般女子,多眯缝起眼睛,恨不得透到肉裡,蟾宫媿一把横坐在修啸江膝头道:“修舵主,狂欢多日,何不请我邻居前来,难不成怕我讨饶你一杯水酒吗?”修啸江得意笑道:“这几天我忙的很,等我空閒下来,好好款待款待你这般绝色佳人! 蟾宫媿媚笑道:“耳闻修舵主面面俱到,能别人所不能,不知真假,今日一见,我却一百个信了,修舵主比雀堂主更是潇洒多情……雀啸天怎麽配和你相比,他粗俗乞丐一个,硬硬梆梆不解风情,活该是一辈子要饭,不似新舵主温文尔雅,含情脉脉,你哪是汨罗乞丐头,我看是整个皇帝老儿派头。”说罢两颊绯红,随便跨坐在修啸江身上。接着蟾宫媿笑盈盈敬酒,修啸江连喝了三杯,一直闹到五更,蟾宫媿告辞道:“我都想把此处丐帮窝当我自个儿家了,可惜这伙人都不瞭解我枯寂的心……”说著话酒嗝上涌,一阵晕乎吵著要回家。修啸江笑道:“你的心,你能有什麽好心啊?不过是一颗骚不拉吉狐狸心,找不著野汉子睡,急了眼挠牆……”此言一处,惹的丐帮诸弟子前仰后合,乐不可支。蟾宫媿听罢自个儿也乐了,重新坐下道:“丐帮大哥既然都了解,也别怪姑娘我不客气,再这麽闹腾姑奶奶睡不著,我便不走了,乾脆吃住在丐帮,看上合意我就将就气死雀啸天,即便是青天白日,真不怕当著众人面做那见不的人勾当。”修啸江清楚惹下她的泼蛮,连连赔笑道:“蟾宫姑娘说笑了,丐帮欢庆几日,不过是替我当舵主脸上增光,若讨饶了姑娘,我当前去姑娘宅中赔罪!” 蟾宫媿笑道:“如此才像当舵主样子,赔罪却是不必,陪陪姑娘我说说话却使得,天也不早我即刻回去了,舵主记得来啊,就等你了,一定要来啊,不然奴家又要挠牆了。”说罢笑起来,带七分醉态,扭嗒嗒小碎步往外出溜,不住回头冲众人抛洒媚眼,一迈腿颤悠悠跨牆返回“听啸小筑”,不多时有好风流者从丐帮总舵接二连三跨牆而入,听她接连惊呼数声,蟾宫媿躺在帐中欢叫不止。 朱次鲁亲眼见雀啸天火烧汨罗半城,随即在街头自刎,一幕幕在一两天集中上演,心中大呼过瘾,一乘快轿连夜把燕姬接来,一同入了丐帮总舵院里。丐帮城汨罗民众请来龙狮队,摆下联席酒宴足足热闹了半月,才平静如初,临别朱次鲁极力邀请勘平顺、莜副舵主到岳阳再聚,莜巢却之不了,只得带着四个姨太妾室同行。此番去岳阳,勘平顺如约收穫金银财帛之外,还有件事就是宴请嫤藻姑娘,他在临安数次吃了闭门羹,心中早有些愤愤不平,此番燕姬在酒席上趁勘长老耳热心醉,私下道:“嫤藻姑娘被调教的顺从听话,岳阳单等和她私会吧。”勘平顺心中如猫抓,胯下奇痒早就按捺不住,恨不得摆脱他人尽早到岳阳一窥芳泽。 次日,朱次鲁和众人乘豪华大船直下岳阳,临行,朱次鲁把修啸江叫到僻静处,面对呼啸大江道:“弟子,此番为了你能当舵主之位,我洪门家底花费一空……”修啸江抱拳道:“不用师傅多嘱託,弟子自当该知如何行事!”燕姬从壮汉背上跳下,抚摸修啸江肩头轻笑道:“你不愧是我惊愕你师傅精心挑选出来,好好干,丐帮这麽大,现在弟子上面不过是几个压不住檯面糟老头子,回洪门再替你想想办法,只是别掉以轻心,给丐帮落下确凿口实。”修啸江跪地双拳紧抱道:“知遇之恩,弟子潘北纵然万死,无以为报!” 大舟之上,燕姬瞅了瞅出神的朱次鲁道:“夫君,经过这麽多年费心经营,你我这辈子愿望抱负都展现差不多了,占尽江湖潮头,阅尽江湖顶尖风貌,想当年我初出江湖,不过是个常挨我师傅打骂跟班小丫头,只是想到江湖上闯荡闯荡,见见世面,吃喝些非寻常之膳食,根本没想过这麽威风,靠的是敢想敢拼,想来都是嫁给你之好处,尤其是创建洪门,来来来,我夫妻俩人对饮下此盅美酒!”朱次鲁望著船舱外水流湍急的江面道:“你我夫妻俩人这麽多年,江里风浪尖上打滚,挣下偌大个家业,唯独膝下只有女儿寰姐,无有儿子怎麽传承我打下雄厚基业,可惜,可惜!”颜燕姬听他提起女儿寰姐,不由得母性使然,站起身来道:“寰姐虽不过十来岁,却是人小鬼大,极其有我当年精明泼辣风姿,生就美人坯子。”说到此处,抚胸开怀笑起来。她手扶船窗背对朱次鲁道:“临安路远,音讯不便,多年不见我当娘的十分挂念,乌青、袭红英两个大丫头都是我调教出来的,她们待她自然差不了,有事还不是豁出命去帮她……”朱次鲁打断她道:“妇人之见,此次我们矛头要对准魔域,魔域黎归涵这厮越发大胆,三番两次挑衅我。” 燕姬不接他话茬,反而对视他笑道:“你烦躁什麽我还能不知?嫤藻姑娘色艺双绝,男人豔羡她我不恼,或者说你想纳她做小,人家姑娘心高气傲,眼裡不准放得下掌门这陀大神。” 朱次鲁愤愤不平避居一旁道:“不和妇人一般见识,嫤藻姑娘一脸旺夫益子像,哪像你这般尖嘴猴腮,生个丫头也是如此,脸不如巴掌大,一幅薄命克夫像……”燕姬不待他气话再说下去,“啪”一巴掌扇在朱次鲁脸上,怒衝衝撩船帘出去。夫妻俩人因为嫤藻姑娘闹僵,燕姬最后让步道:“夫君,不如咱们把那本从铁冷寒那里缴来的《广陵散》送给嫤藻姑娘,带她熟悉之后去弹奏给师尊老母听。”朱次鲁听罢颔首,数天之后眼睁睁失去纳嫤藻姑娘为妾机会,看着她携琴捧曲谱乘车离去前往寻律山。 汨罗城欢闹了半月,到处狼藉一片,因修啸江撒银子给丐帮,乞丐们接连狂欢无度把市面物资採购一空,城中物价一攀再攀,米肉尤其贵的寻常人家吃不起,很快众乞丐在城中行乞不到食物,只得准备纷纷离开汨罗,到他处讨口饭吃。 修啸江回总舵即召开各香主大会,吩咐把所辖丐帮弟子逐一造册,分别划出行乞区域,十人一保,百人一伙,千人一香,万人一堂,分设保长、伙长、香主,香主之上便是舵主。丐帮採取保甲制,乞丐每人每月交丐资半两,完不成任务十人一起吃板子,凡无辜迁徙一经发现带镣铐,再犯剁去双腿,诸如此类,刑法无一不严苛。且不说丐帮当年冬天冻饿死十余万人,弟子锐减到不足六十万,且说丐帮年底连建三座临时银库秘密送往洪门,朱次鲁银库银两充足,心生一计,把汨罗强壮乞丐编入先遣队,要组织攻打魔域,逢月发饷银。 ------------ 第十九章 【达州魔域凤凰城寨】 魔域此刻是另番景象,定居达州黎归涵整天醉心歌舞,当年无量峰一役,驱赶魔教弟子,奉令到峨眉,他不过二十多岁,却牢固奠定了他在川蜀地位,从接任域主掌门以来,苦心经营二十馀载,所辖巴蜀地盘北抵临洮、凤翔,南至南诏,东到夔州,西止吐蕃。 魔域总坛位于达州,达州偏于川蜀平原最北端,出蜀便利,此城背山靠水,前河、中河、后河所构成的嘉陵江水系绕城而过,易守难攻,达州城东北角有座山坡,此山唤作秀雁山,形状似秀雁蹲踞在城牆边,城牆下探十馀丈便是深渊护城河,嘉陵江水如墨绿玉带,晴日裡波光粼粼,雨日裡烟雾朦胧,山高坡陡,地势凶险。登秀雁山顶峰,居高临下可察城中微细举动,也有阿谀奉承说类似凤凰者,所以魔域大门外刻有黄金匾额“凤凰山庄”。 凤凰山庄层层关卡,一共八重,沿花岗岩铺成石阶一层层盘旋直上,路旁是青铜辟邪兽串起铁锁链,各种繁花第次铺张开来,再往裡入,黎归涵所住的泯龙居就是凤凰山庄的中心,这日他心情颇佳,看了一段歌舞,抚扇笑道:“宋朝歌舞看遍,这便是江湖追捧的东瀛歌舞,妙哉,妙哉,颇有古汉遗风,命歌舞坊好好依葫芦画瓢排演,过几天我设宴款待魔教两位长老。”醉风尘拿眼神示意盛蹁跹,盛蹁跹跪坐在一侧答应一声,按吩咐起身去办。 黎归涵问道:“峨眉近况如何?”醉风尘恭恭敬敬答道:“回禀天君,峨眉外表虽坚硬如铁板一块,其实两个道姑早就为争权夺利闹的不可开交,阴阳令牌明里藏在峨眉,其实已然藏在宋朝,江湖魔道自然难以琢磨,此妙计必然是出自桂花夫人。”黎归涵笑道:“女人究竟是女人,武功再高还是女人,当年无量峰一战,邪魔和正道厮杀,语暮和饮隆两个尼姑联手,趁魔教和龙神婆火拼,强夺取阴阳令,勉强使得江湖维持平静这麽多年,没想到都是六、七十岁内斗心还这麽重。那阴阳令牌藏在何处不重要,只要表面还控制正派手里,江湖上便不能掀起大风浪。醉风尘俯首低声答道:“是,天君真是明鉴!” 黎归涵收起笑容,走到窗栏处向外张道:“当年我若拼劲全力不是拿不到阴阳令牌,但是这要给我魔域带来不可测危机,号令江湖非我所愿,魔域,始终带着魔字,都是那些江湖所谓的正人君子对我有偏见,从祖上创派开始,魔域正邪两道不分,只要对我有益处我便竭力帮助,反之,若是对我丝毫损害,我便倾巢而出剿灭,如今我魔域安静起来,名头威风,我心中却越是不安啊。”醉风尘答道:“是,天君,属下明白!” 突然魔域上空出现长尾凤凰鸟落在桫椤双树,院里丫鬟婆子争相观看。黎归涵歎道:“当年我不夺阴阳令牌,此刻看起来多么明智,协助峨眉护送阴阳令入川蜀,总比供奉在武当要安全,减少江湖腥风血雨和杀戮,若是藏在剑湖宫,位置偏远,看护难度很大,极易丢失,何况中原有事难以调集令牌,奉令牌入蜀,便想以此来洗刷扣在我魔域头上恶名,以免多年后江湖正道做大群起而攻之。谁料多年来苦心经营,却收效甚微,江湖传闻魔域坏消息偏多,看来江湖人成见积怨颇深,短期难解。”醉风尘跪坐著垂首答道:“虽说阴阳令牌供奉在峨眉,其实还不是控制在天君你手裡,她们还不是对咱言听计从,川蜀之地哪个不仰仗魔域势力。” 凤凰鸟歇了鸟,吃了那些丫鬟婆子喂得食物陆续飞掉,黎归涵此刻道:“我有难言之隐,江湖这麽多年静如死水,皆是我背后竭力维持,若是我思绪波澜,或者丝毫残杀之念,江湖即刻血腥一片,再难收场。川蜀易守难攻,若无诸葛之才便不取江东,更吞不得中原,只是残喘此地罢了。洪门从迩撮小派被朱次鲁坐大,势力已波及川陝,有欲图我夔州之势,魔教尊者这麽多年来受洪门恩惠颇多,渐生和我为敌之心。”醉风尘答道:“是,天君!”黎归涵突然问道:“此番我请魔教几位长老来达州一续情分,便是两派再续前好,弥补生疏隔阂,准备厚礼没有?”醉风尘从怀中取出礼单呈上道:“属下早已准备,请天君过目!”黎归涵仔细看了道:“给的东西还不够,魔教尊者这些年早就被洪门喂大了胃口,我们不忍痛出血怕是给了也白给,要给就让乾脆撑得他胃口大开,速去办吧!”醉风尘从席子上爬起来,鞠躬道:“是,属下告退!”说完出去,毕恭毕敬把门合起来。 黎归涵在房内想了想喊道:“来人,去请桂花夫人来!”觉得还是不太妥当,冲着门外丫鬟道:“速速专程去请桂花夫人!”门外丫鬟战战兢兢答应一声,匆匆跑去通报。 突然青年喊道:”爹爹!孩儿来给你请安!”此人眉若朗星,气度不凡俊雅公子推门而入,黎归涵盘腿而坐,看见到少年和颜悦色道:“泗捷,你来得恰好,爹爹要和你下盘棋,顺便有话问你。”父子俩人对弈数盘,他看着泗捷棋艺大近,暗中高兴,黎归涵不禁面露喜道:“你可知爹为何给你取名泗捷?”黎泗捷道:“孩儿不知!” 黎归涵举起棋子道:“当年南诏无量峰一役,我力战群雄,四战四捷,本意打败峨眉两个尼姑夺取阴阳令,突然传来你降生的消息,心中大喜,我魔域有后,给我感受当爹喜悦,仿佛看见我魔域未来新生,所以给你起了泗捷这个名字,也因此弃夺阴阳令牌,暗中协助两位师太打败魔教魔君,奉阴阳令牌到峨眉,虽说你娘亲已过世多年,魔域还是要交给你。”黎泗捷道:“孩儿为人处世阅历尚浅,不足堪此重任,只愿日日逍遥,快活度日。”黎归涵怒道:“混帐!你多半年去江南,都学了些什麽?”黎泗捷俏皮笑道:“孩儿虽说游历江南,赏花游乐,却是替爹爹做了件大好事!”黎归涵道:“还能有什麽好事,不过是在临安天香楼整日风流快活,虽说人不风流枉少年,却要有个限度,该不是把青楼嫤藻姑娘一同带来了吧!” 黎泗捷撅嘴道:“既然爹爹都知晓,我也不便多加隐瞒,本意是要带嫤藻姑娘回来给爹看,若是合适便收入房中做妻妾,只是半途被天香楼老鸨追来,命她去洪门弹奏古曲,被她给逃脱了,她执意说此事紧要,等办妥了自然会再来寻我。” 黎归涵听见他说的眉飞色舞,质问道:“还有麽?”黎泗捷道:“差点忘了,还有就是我把不可一世的洪门掌门朱次鲁独生女寰姐给领来了,既然她去洪门,那我只能把洪门之女带来顶替。”黎归涵张大嘴巴半晌没合拢,猛然拍著大腿笑出声道:“你是说把朱次鲁独生女寰姐给拐骗来了?” 黎泗捷道:“爹爹别说的这麽难听,我不是拐骗,谁让朱次鲁、燕姬夫妻俩把嫤藻姑娘给抢了去,我不过是几句花言巧语,寰姐她个小丫头就非缠住我不可,非要来魔域玩耍,看个新奇。” 俩人说这话,便听小姑娘声音由远及近喊道:“泗捷,你给我出来,藏哪裡了,我非把这裡翻个底朝天,找到你为止!” 黎归涵听罢面无表情道:“泗捷,你已满十八岁,古人云男子满十八即可娶妻生子,做一番大事,哪些事该做,那些不该做,你要多掂量掂量,你不再是顽童,江湖形势如何,魔域如何自保,不明白就去问问醉风尘,爹爹不想再多说,去吧。” 黎泗捷答道:“爹爹教训的是,孩儿知道!”转身出了泯龙居。 髮髻结成高耸两环,扎红色丝带的寰姐猫在泯龙居外面,看见青年男子垂头丧气出来,一把搂住黎泗捷,窜到他身上道:“泗捷哥哥,我抓住你了,你要陪我玩,要给我讲江湖故事。”黎泗捷从怀裡放下娇俏寰姐,看见一个奴婢倒在一旁,问道:“她怎麽死了?” 寰姐忿忿道:“我问她可曾看见过你,小蹄子死都不肯告诉我,被我用毒辣手段给抓死了,此刻恐怕在阴间寻她离世亲眷。”黎泗捷急忙抓过寰姐一隻手,但见她手心红黑两条线交叉,从掌心一直到胳膊肘,黎泗捷心中有忿,剑眉一挑,不理寰姐径直走了。寰姐假装哭闹一阵子,尾随黎泗捷而去,半夜黎泗捷突然听见门外有咀嚼声响,心中颇为好奇,推窗观看,只见圆月之下庭院之中,寰姐架起炉火在炙烤东西,不时有油滋啦啦滴在炭火之上,寰姐抬头望见黎泗捷,叫道:“泗捷哥哥,这是美人咁,快来尝鲜,只是没有正经烹调过,缺些佐料,滋味差些。” 黎泗捷咬了一口寰姐递给的东西,果然觉得脆嫩鲜香,还有股甜丝丝感觉。不觉好奇道:“此乃何物?”寰姐道:“这是袭红英姐姐最爱吃的鹅肝,俗称美人咁,几日不吃,口涎直流,吃著美人咁又不觉想起袭红英、乌青两位师姐教诲了。” 俗不知此寰姐所称的“美人咁”绝不是鹅肝所制,乃是活生生取人的肝脏,袭红英、乌青入洪门之前师从邪派女道嶙峋道人,机缘巧合被收入洪门下,武功稀奇得到燕姬垂青,只是食人肝脏陋习迟迟不改,岳阳时常丢失幼儿,多数被她俩劫去偷吃了肝脏,俩人除了好吃人肝外,偷窥欲、报复心极强,受不得半点委屈,整天变著法治别人,她们在燕姬身边时间长了,燕姬她也觉得蔘人,远远送去临安天香楼打发了,嘱咐她俩明裡暗裡保护寰姐。 水趁势而下,黎泗捷渐渐迷上吃“美人咁”,几天不吃便觉得口舌没有味道,再不提送走寰姐之事,俩人没事就蜗居在屋里琢磨,魔域凤凰山庄下人极多,等逐渐少了十余人,黎泗捷也琢磨出来了,这那是鹅肝,明明是人肝,此刻为时已晚,俩人一拍即合,半夜偷偷出去捉些幼童,放在地窖内,想吃了便取出一个当场杀来吃,黎归涵虽不出泯龙居,却还是闻到了这股外来血腥味道。 寰姐杀人取乐之时,顺便把“阴鬼爪”从第三重一直提升到第六重,小姑娘得意不已,渐渐展露出像她娘年轻时放荡不羁,不到十一、二岁年纪转眼发育得如少女一般。 ------------ 第二十章 【洪门遣丐攻击魔域】 朱次鲁得知女儿不在临安,已是半年之后,得了丐帮鼎力帮主,此时他正全力准备入侵魔域,丐帮如他后补军,随时任他驱使调遣,入川之路虽然艰险,不出三十天,水旱两路连得捷报,大军已顺利入川,佔据夔州。 黎归涵闻讯洪门弟子率丐帮弟子入川,不惊反大笑道:“不过是第一道门户丢了,有什麽要紧,索性便让他再前进千里,我在成都等他,醉风尘,去把这封信依样连书几十封,派人定要在一个月内送达曲长老手上,说他不成器的要饭弟子犹如无头苍蝇,被人驱赶到我魔域来了,若是不肯收敛,我便都悉数碾死在川蜀。” 醉风尘道:“是!” 黎归涵又拿出一封银色镶边书通道:“其实那些不过是引人耳目,给丐帮造些压力,这封密信乃是送给梁副长老,他为人低调,从不好管份外之事,你且不用勉强他帮我们,只要对他晓已利害,把这封信给他看,他自然替你找到曲长老,估计他比你我还急,到时必定想方设法带曲长老入川来。”黎归涵接著道:“昆南,你带领三支魔域人马,一支埋伏在距达州二百里的高粱郡週边,派出小股兵力佯败诱敌深入;一支烧光沿途粮草,疏散百姓,绝不能给他们乞讨到一米一粟;一隻北面险道绕过洪门入侵贼寇,快速直扑夔门与荆州交界,选水流湍急处,设下连环水障,阻击各色运兵运粮草的船隻,关门打狗。我倒要在达州家门口看看当年这手下败将,如今利益熏心,膨胀成什麽样,当年无量峰单拼武功不如我,今日你率百万乌合之众对付我两万人,未必能赢。” 盛蹁跹道:“天君,洪门朱次鲁宣传阵势何其厉害,据闻凡是路过之处民众,皆被他蛊惑,无不倒戈相向,加倍为他效力,我们为之奈何?黎归涵倚剑大笑道:“耍老把戏,我就拆穿他,二十年前就是他靠不分东西,不辨正邪巧嘴,施两面手段取得武当掌门之位,差些混入剑湖宫,倾覆整个武当支脉,看如今把武当弄的凋零颓废,他便是始作俑者。”盛蹁跹道:“他已获得魔教诸多长老支持,我们怕惹他不起,当初我们先祖和魔教圣母虚群有些交情,只是如今魔教各长老想必未肯面子给我们。” 黎归涵道:“他擅长使用无中生有,鼓动攻心之策,实在拼不过他蛊惑看家本领,便把沿途民众强行疏离,派嘴皮利索者说出哪个蜀人不爱蜀之话,怎能任由外人佔据,他驱使百万大军,或者是强头弱尾,我们把愿意归降乞丐妥善安置,巴蜀多的是荒田无人开垦,待来年粮食充裕,也是极其大好事,他朱次鲁顶风冲出千里,估计也该溃散了,其实呢,我倒想亲眼看看他来到我的地盘,难得他能来这麽远,不过是素餐冷酒之后便得滚走……,对了,还有他宝贝独生闺女,若真是到了生死危急最后,便要黎泗捷绑了寰姐,到时父女俩城牆上下相见对峙,不知平常骄纵惯了他到时候心中是何滋味。” 盛蹁跹捂嘴笑道:“若是喜事收场,说不准两家能做一对儿女亲家,数月之后我估摸她女儿肚子也该鼓起来了,到那时天君既做了家翁,又抱得乖孙。”黎归涵“哼”一声道:“他父母就是江湖中臭名昭著俩妖精,所生并非吉祥,虽然所谓武林中的正人君子冠我‘魔’字当头,他要想和我做这亲家,做梦!” 桂花夫人久跪在榻席上,对黎归涵之语充耳不闻,只是痴呆呆望著窗外出神,半晌无语,待黎归涵送走众手下,她缓缓道:“少主生来一表人才,要是娶妻须江湖出自名门望族,清白世家,我看不惯那臭丫头脾气,暗中观察忍她很久了,天君求求你把她送走吧!”黎归涵笑道:“桂花夫人说的哪裡话,小儿泗捷不过是和她小孩子般玩闹戏耍戏耍,凑不成趣,此刻邀请她来魔域,若是稍有威胁即刻绑了和朱次鲁交换退出魔域。”桂花夫人道:“如此搁置在一处,是不是要等那小妖精迷上少主,或者少主腻烦了,天君真想以此要胁朱次鲁?黎归涵道:“哪裡话!我看是泗捷颇喜欢那丫头性情,这几天我仔细观察,小丫头倒也不怪异,走过我跟前都规规矩矩,透著股子精灵,虽说不上喜欢,也不至于非常讨厌。”桂花夫人满脸怨气,低头碎步出了泯龙居,小心穿出数道围廊花墙,瞥见黎泗捷俩人在璀璨凤凰树下追逐嬉戏,桂花夫人见状怒从胆边生,三两步上前抓住寰姐手腕,摇晃道:“凤凰山庄不得大声喧哗,不似洪门毫无教养,能为所欲为,你给我说话小声点,也不要打少主的坏主意。” 黎泗捷折花枝在手笑道:“桂花夫人是我家座上宾,向来仪态出众,女中师表,如何今日这般衝动,莫非和小孩子争宠!桂花夫人不过大我十来岁,俨然家母在世一般。”桂花夫人清咳声道:“少主,我虽不是凤凰山庄的人,却是你父亲三邀四请来的,你整日和洪门小妖女厮混,这般不成器,恐伤透魔域人心,你爹爹为了利益,到时候会牵制洪门,此刻做事欠考虑,如此娇惯你,不会有好结果!”黎泗捷对她施个颜色道:“我和她不过是玩耍玩耍,没有长辈眼中看到的那麽严重,家父也说要我好好陪陪她在城里玩耍,莫要惹些是非!”桂花夫人鬆开寰姐手掌,冷冷看着冲她道:“小妖女你要好自为之,你手臂黑线已经跨过小胳膊,若是此条黑线到心脏,轻者武功麻痹尽失,重者瘫痪不起。”寰姐不屑道:“我偏不听你恐吓之言,袭红英、乌青两位姐姐手臂上也有这道黑线,黑线越长,说明功力才越深厚,我施展阴鬼爪终究独步江湖那天。”桂花夫人面露蔑视之色转身离去,走出两三步回头和颜悦色道:“少主,你以长大成人该张罗门亲事,你爹当年也比你大了几岁,在江湖中闯出名号,安家立室,不如让我替你娶妻,你此生便能安然矣,我替魔域排出凶卦,如若不然,必然应在此事之上……” 黎泗捷站在凤凰树下一个劲痴笑,不置可否,寰姐突然大声道:“泗捷!从此不许你找旁人,你找一个我杀一个,你娶一对我杀一双,……”黎泗捷打住道:“桂花夫人,卦像未必能当真,事事谨慎是我能做到之事,家父似在庭院中冲你招手,不知有何紧要事。”桂花夫人狐疑看着俩人,她想着卦像里说魔域域主归属他人便不寒而栗,两个婢女追随桂花夫人款款而去,寰姐嘟嘴道:“黎泗捷,当初你在临安遇到我一见如故,是我替你安排吃喝,可是你这裡我此刻住腻了,又遇到这般迂腐看我不顺眼之人,惹我俩不痛快,被眼皮底下监督着,那多不自在,不如我俩回岳阳,我已数载未见我娘了,禀名母亲,咱俩结伴浪迹江湖,做对夫妻岂不快哉。”黎泗捷剑眉一皱,面露不悦,寰姐忙道:“好嘛,好嘛,如你之愿,我便在你这裡多忍受两三月,之事这裡夜晚如此清寂,凤凰山庄房子虽大,却间间空旷冷清,一到晚上便觉得寒意从心底透出渗透到骨髓,若要我不走,除非你夜夜来陪我锦被里入眠。” 黎归涵在庭院中赏花,招手示意桂花夫人过来,双臂左右扩展数下,随即笼入袍袖,吸口气道:“出来透口气,昨夜起风了,一风成秋,一雪成冬,达州秋寒到底比南地来的早,桂花夫人晚上睡的可好?我这裡还有数床天鹅绒被褥,一併差人给夫人送去。”桂花夫人道:“多谢天君,我在凤凰山庄住的很习惯,这裡气候虽冷些,却更令人神清气爽,头脑清醒,那天鹅绒被褥我预备了两床,暂不需太多,天君怎麽不似平时在房中安坐?”黎归涵捋须笑道:“洪门此次尽数驱赶江南乞丐来取我西川,若真赖著不走,一人一口恐怕把我也吃穷了,天下人数最众莫过于丐帮,丐帮川蜀总舵在益州,位置如同在我川蜀心口,若我胸口闷痛,你说我能坐的住吗?” 桂花夫人优雅掩口笑道:“丐帮益州舵主令狐是你好友麽?”黎归涵道:“正因如此我才要多加细心,提防突生变故,此番便是请你随我同去丐帮一趟,令狐夫人岳氏数次提到要与你切磋切磋功夫。”桂花夫人道:“此乃荣幸之至,但是她若有意向我学借花献佛之功,我该如何应对?”黎归涵颔首道:“是啊!借花献佛神功是夫人出江湖成名绝技,天下难得有人破解,据闻梨花翁其他女弟子,好姐妹活冤家红线夫人在临安,她传闻来魔教弟子蟾宫媿,江湖中有人屡次看见她使出借花献佛神功,力敌高手,真是奇怪啊!”桂花夫人闻听此言,脸色突然惨白,捂着胸口像是难以名状难过,黎归涵进前一步道:“令狐夫人乃鼎鼎大名前任岳长老之女,我宋朝名将岳飞之后,自幼受她爹教诲,报国心重,可惜是个女儿家,空有一番报国志,我想她只是和你切磋,不会贪图你的功法,一般功夫推演,若真有非请之情,你再说给我知。”桂花夫人心道红线夫人手段毒辣,无所不用其极,蟾宫媿如今使出我的成名绝技,那魔教丫头为何如此不小心漏了此功夫,若是我传授的消息传到红线夫人耳中,怕是多年老账又得翻出来撕扯。红线夫人放荡不羁,江南人都清楚,她和桂花夫人敌对这麽多年,最后逼的她入蜀,都是因为那一尊佛刻在崖下的“捭阖之道”,桂花夫人以借花献佛之功作为引诱,暗中让蟾宫媿有所牵制红线夫人,悄悄牵针引线把“八两倒”小乞丐每年引荐给曲长老,并要扶持他登上汨罗舵主宝座,可惜最后还是被洪门弟子夺了去,真乃失策。 此番蟾宫媿毫无顾忌使出她传授绝技,难道说她遇到危险自曝,还是一时技痒暴露此绝技,或者说蟾宫媿和红线合伙想羞辱她了一把,想到这裡,桂花夫人心跳加剧,决心要入江南查一查真相。桂花夫人理了理髮鬓珠钗笑道:“天君,我愿意陪你走这一趟!好久未在江湖走动,不知江南繁花都开好了没有,好想看看江南满地桃花开,若是那调皮丫头技痒自夸,我便教训她一顿再废了她武功。” ------------ 第二十一章 【域主私入巴蜀丐帮】 川蜀数日小雨迷蒙难收,一行队伍扛着旗帜从达州城南门出来,沿著三尺青石板路赶往益州,路上行人见是天君,皆垂首肃立在道两旁,魔域天君坐在轿中,眼见良田万顷,碧波粼粼,高山陡然把地而起和天相接,远处青山如黛连绵不绝,如妙手丹青涂描,黎归涵兴致颇佳,手拍轿窗,大声吟诵李白诗道:“ 噫吁嚱,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尔来四万八千岁,不与秦塞通人烟。 西当太白有鸟道,可以横绝峨嵋巅。 地崩山摧壮士死,然后天梯石栈相钩连。” 吟罢他大笑起来,扶著轿帘对着桂花夫人乘坐的轿子道:“人生由来难知足,我是川蜀得意第一人!”沿途桂花夫人低着头若有所思,魔域天君几次叫她,她都似神情恍惚。 三国时期,益州是当时最大三个州之一,刘备佔领此地并建立蜀汉政权,两晋时益州都会改为成都,唐朝益州变更为蜀郡,新益州在成都东南八百里,北距达州大约是四百里地,规模来说不过是个重镇,因水陆码头齐备,来往交通便利,丐帮长期聚集,设丐帮川蜀总舵于此。令狐夫妇秉承丐帮“大者报国,小者恤民”之心,尽力把丐帮治理的颇有起色,属下弟子无不心服口服。益州居民效仿成都,城牆内外遍种金盅树,到花开时节,满城被金盅花所包围,又有小金盅城之说,金盅和精忠同音,隐含意为精忠报国。不待黎归涵轿子入城,令狐夫妇已出门拱手远迎,双方寒暄一阵,一同携手入了益州城。 黎归涵入了丐帮聚义厅,冲着丐帮祖师行三拜九叩之礼,令狐舵主忙相搀道:“如此礼遇,黎域主使不得!”黎归涵跪拜诸丐帮祖师后笑道:“若是我老巢被洪门攻下,我也要成丐帮弟子了,若是拜在令狐舵主之下,不知能否收留?”令狐舵主疑道:“明主在朝,你我知交,兄弟一般,何出此言?” 等俩人入座,黎归涵歎息道:“魔域虽偏居一域,不搅合江湖是非,却是始终被人冠以‘魔’字,如今洪门纠集所谓名门正派杀奔我而来,其中绝大多数是丐帮弟子,令狐舵主不会不知道吧!” 令狐舵主释然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你我比邻而居多年,从猜忌到相知,别人所称‘魔’字不要放在心上。近期丐帮确实大批入蜀,征伐魔域,偶有耳闻,恰好想找黎域主来商议商议此事。” 黎归涵道:“既然如此,黎某便开诚佈公,洪门掌门朱次鲁此番率众汹汹而来,无非以剿我之名,趁机攻破峨眉,夺取阴阳令牌,搅乱江湖。”令狐舵主听罢吸一口凉气道:“有此之说吗?莫不是说当年无量山刀光血影又要再现?此刻剑湖宫掌门段塡南镇守无量峰,一般江湖败类不敢前去露拙。”黎归涵道:“贼人自是不敢偷窥无量峰,阴阳令牌供奉在峨眉山,达州魔域和益州丐帮南北犹如两扇门,牢牢护住入峨眉之门户,荆襄丐帮被洪门瓦解利用,丐帮上层内部混乱不堪,丐帮这扇门像是破碎一般,洪门自然集中对付得是我魔域,舵主,你以为我说得如何?洪门利用丐帮,势力已渗透到大金国内,大金国实力大不如前,宋朝竟不愿意趁其虚弱剿灭他。” 令狐夫人岳氏听到此,握拳猛然锤击茶几,起身离席激动道:“汨罗舵主雀啸天正气有馀,可是他毕竟年青,刚愎自用,怒火之下火烧汨罗城,最终功亏一篑!导致了洪门驱赶丐帮弟子大批入蜀攻魔域,为了江湖正道安危,我丐帮绝对不能自乱阵脚!丐帮历来是针对金国侵宋之缓冲,朝廷耳目,保国兵卒之腹肋来源,何时变成他洪门征战川蜀工具,如此做我率先不答应。”桂花夫人笑起来道:“令狐娘子,我恰好有一事请教,我们能到院里一谈吗?”令狐舵主阻止道:“娘子息怒,好不容易见到桂花夫人,不是早就要和她切磋武功,争一争蜀中第一女侠麽?”令狐夫人手掌“啪”拍在桌子上怒道:“哪还有閒心切磋?金国这是利用洪门之众来侵我大宋,搅扰我内乱,再说我川蜀地盘,何时由著荆湘外人杀进杀出,我要去面见曲长老,把这件事彻彻底底说说清楚,来龙去脉查它个仔仔细细,我爹当年那麽提携他,他要给我俩个交代。”桂花夫人冲黎归涵撇嘴一笑,黎归涵纠结眉心道:“此时去哪裡找曲长老,曲长老武功盖世,确实天下第一,只是来无影去无踪,猴年马月我们才能找到他入蜀?” 令狐舵主恍然大悟道:“如此说来,我心中更明白几分,我即刻写道令,张榜各大街小巷,勒令我手下丐帮弟子不准跟洪门弟子接洽,并规劝荆湘丐帮弟子速速回乡,如此甚为妥善。”桂花夫人道:“丐帮弟子多威猛精壮,一路持刀枪杀戮而来,受蛊惑嗜血已久,本性迷失疯狂,又有洪门军令督促,怕你贴榜文无多大作用。”令狐夫人迷蒙苦恼着用脚踏在椅子上道:“丐帮素来行事低调,愿奉双拳为国死,片缕破裳裹尸还,若丐帮弟子被驱赶真杀红了眼,好赖不分,无异畜生,我看该组织丐帮清醒弟子立即杀过去,好赖也算是替我丐帮清理门户,我赶紧去准备刀枪,准备和叛徒大干一场!”说罢,昂首蹬蹬蹬走下堂去,招呼众丐帮弟子集合,她一个箭步跃起,飞身稳稳跨站在院中桌上,挥动手势大声激昂训话。 黎归涵看丐帮气氛突变,赶紧起身告辞道:“令狐舵主,我该早早有些准备来问候,突然来颇唐突,峨眉尼姑送给我百多斤茶叶,名为雪芽,据说是采自茶圣茶园,真假不得而知,借花献佛送给你和众弟兄喝喝看,若是真品,明年我再送些来。”令狐舵主道:“如此真是收受不起,国之危难,我却饮此名物,真愧不敢收。” 黎归涵笑道:“舵主如此说便见外了,茶叶是送众丐帮弟兄,若我要真送你,绝对不会拿出不值钱粗饮,即便送连城美玉仍怕舵主嫌价贱!”令狐舵主当即笑道:“既是产自我川蜀胜地峨眉,滋味绝不一般,定能激励起我川蜀男儿斗志,来来来,你我同饮一盏再走,清茶虽薄,鉴我情谊!”说完抱着怀中幼儿令狐麒麟,一同来桌前饮茶。 新益州西北四百里便是天下驰名峨眉,黎归涵把手下兵马搁在达州,他带著桂花夫人等随从几十人,游山玩水般远离战乱东蜀,换乘快马疾驰在往峨眉石板道上。不时飞鸽传来,黎归涵看罢捋胡须一乐,马鞭一指远方笑道:“我黎归涵遵守约定,十八年来从未踏足峨眉,岁月匆匆,人生虚度,只是从未料到川山蜀水之游如此乐趣,此番便让我们好好打扰一番,唇亡齿寒,师太借请借你宝地给某家一歇。” 朱次鲁洪门率领丐帮弟子不费吹灰之力攻克夔州,朱次鲁入城张榜发佈安民告示,声称只借路讨伐魔域,绝无伤荆蜀和气之心,随即把年轻乡民组织起来,充作前锋引导,沿路势如破竹,如入无人之境。 魔教诸长老嘴里虽言之凿凿答应朱次鲁,却心怀二心,对魔域态度左右摇摆不定,屡次派魔教弟子来打探底细,听闻朱次鲁每战必胜,忙报给教主殷贤乱,以示最终定夺。教主殷贤乱在无量峰被赤履宫主打伤,顺便中了唐门祖传剧毒,此毒来自地煞真经,唐老爷当即被魔教教主殷贤乱一掌击中丧命,教主虽然伤势并非是大碍却是患隐疾,多年来一直闭关养伤,弦歌老者定期要替他医治驱毒,傀儡甬暴假装教主,遭遇大事须请真教主拿主意,而今距上次无量峰一战整二十年,教主伤已愈多半,听了属下魔尊禀报洪门掌门领丐帮攻入魔域,使得域主黎规涵不得已入丐帮求助,起身抚摩肿痛胸口,道:“洪门攻势之猛实出我所料,我祖上魔教和魔域交情深厚,难不成也有撕破脸皮那一天,洪门某人我是看轻他了,从此我要对他刮目相看才行,派弟子继续去打探情况,洪门派来之人是否对魔教傀儡甬暴起疑?” 魔教尊者刘纤毫出列道:“代理教主一直忠心殷教主,绝无二心!”殷贤乱道:“我听说他最近颇多走动交际,不会有所图谋吧?”刘纤毫忙道:“代理教主已服食过教主配药侏儒催心散,自顾不暇,绝不会做对不起教主之事。”殷贤乱道:“吾心之忧,无人能解,我伤已大愈,只是还差一味千年银翘根,刘尊者麻烦快去给我寻来!如有耽搁,以违令论处!”刘纤毫答应一声,转身告退去江湖中寻药。 傀儡甬暴居险位多年而不死,除了一手遮住魔教尊者刘纤毫暗中保护,还因寻律山老母胥泉髻悄然支持,虽然甬暴不过是个傀儡,地位却是举足轻重,胥泉髻梦想通过他打入魔教,有朝一日能控制魔教,还前夫婿魔教天君之愿。 殷贤乱喝退其他人等,独独留下魔教尊者谢萃先,问道:“长老你如何看此事?”谢萃先施礼道:“我魔教远离魔域,即便洪门得势,我们也难从中捞到多少好处,行事不必太上心。”殷贤乱应声道:“言简意赅,我意如此,尊者你即刻到上泻,到魔域之北出口监视,查看是否有异动。”谢萃先跪地朗声道:“属下得令,教主英明!恭祝教主身体康复。”金国上泻位置在魔域达州正北四百里,从魔域翻过口隘既到上泻,因此处夹在数座高山之间,山高林密,多地热温泉,易守难攻,由古至今都是南北分界领,从此发兵不足两日便可攻入长安。 ------------ 第二十二章 【天域魔君初入峨眉】 达州城门紧悬,底下护城河宽阔,自从黎归涵去了益州游说丐帮,没有人管束,黎泗捷和寰姐俩人在凤凰山庄更加肆无忌惮,晚上从乡间拴来小童,锁入深深庭院中,寰姐先练过毒辣手段,即刻掏出孩童肝脏,俩人架起火堆烹食,这天一组四个乡下丫头蒙著面,被捆缚在凤凰树下,寰姐突然觉得腻了,对黎泗捷道:“泗捷,你这麽胆小怎麽成大事?这几个丫头正等著给你来办。” 黎泗捷绕树徘徊数步,有些下不了手,一对双胞姐妹长得娇俏可爱,寰姐看见他望著这对姐妹出神,心中有些忿忿,上前道:“泗捷,你快动手!”黎泗捷猛地拉下姐妹俩眼罩,惊讶道:“好一双灵透秀美的双眸!”说著不顾女孩挣扎哭叫,慢慢抚摸她脸上双眼。 看着他犹豫不决,她喊道:“泗捷,动不动手?”寰姐神情激怒盯着他道:“你是不是迷上她了?”看见泗捷不回答,寰姐“噗”一声抓入女孩心脏,女孩惨叫一声,吐血而死,刚才还出神的黎泗捷狠狠打她一耳光道:“冷血妖女!洪门自创派以来就不是善类。” 寰姐嚷叫道:“你敢出手打我?我爹娘都不曾捨不得打我一掌,却要来挨你掌掴,早知如此……我该早一步都杀死她们,省得被你责駡!”黎泗捷红了眼,疯子一般抓住她衣领吼道:“妖女,洪门派你来我达州,祸害孩童,你便是妖女!”说着一把推开寰姐,替所剩惊恐未定双胞姐妹解开绳索,夹在腋下飞奔而出,找了间隐蔽之处,放下女孩道:“你叫什麽?”此女孩虽有些惊恐,还是道:“公子不要杀我,你要我做奴为僕我都依从!” 黎泗捷瞅她数眼笑道:“你知不知道你长的像一个人,像嫤藻姑娘,我在临安天香楼见过嫤藻姑娘,一见钟情,然而俩人志趣不和,恐江湖中再难相见。此刻我想起来,嫤藻姑娘说起她乳名唤作月夜,名字虽说简陋却体现出古朴意境。”他站起背靠门道:“你这麽酷似她,就叫你肖诗……不好,你笑起来眉眼似弯月,更酷似嫤藻姑娘……叫你笑夜,此名字如何?”那女孩被他语无伦次言语吓得无言以对,只得拼命点头,黎泗捷笑道:“这麽说你是答应了,笑夜,恐你在家中也无法生存,从此以后便在我洛樱厅听候调遣吧!”黎泗捷侧坐在洛樱厅,欣赏歌舞,奴婢装扮笑夜不时从酒壶中倒出琼浆玉液,黎泗捷时而大笑不止,门外传来凌乱脚步声,家僕缤纷跪地道:“启禀少主,一伙自称武林正派混入魔域,正在组织人攻城。”黎泗捷听罢剑眉一挑,疑虑道:“什麽人这麽大胆,趁家父不在前来挑衅?”家僕道:“回少主,此人自称镇神大师,口口声声骂我是臭魔域,一同前来骂阵的还有菀姥姥。” 黎泗捷放起酒樽,爬起怒道:“魔域即便真是魔,也不用他们费心前来告知,我魔域未惹过神镇,他们竟然主动上门送死,骂我是魔,那我就魔出个样子给他们瞧瞧。”黎泗捷喊道:“秭归!”厅外男子答应一声道:“属下在!”黎泗捷道:“秭归叔叔,如今家父在外,自称镇神大师妖人前来挑衅骂阵,你可熟悉?”秭归道:“神镇此人属下刚打听清楚,据传其父乃出自成吉思汗乌尔都部,其母魔教人被奸淫,一说是通姦,该女西往藏匿,不足月小产,弃他,惊而奔,神镇后来追查到此女,已风烛残年,至死未认出他是谁。也有人说他乃魔教尊者刘纤毫或甯承登之子,真假莫衷一是。且说他被路人拾起送去武当,获号法录,二十多年前受福躁杀幼童练功牵连,被驱逐出武当,投靠了魔教,靠出卖弟兄姐妹得以步步高升,这些年在南粤坐大,党羽颇众,组织不少教众护法,居住在以他江湖名号命名神镇城,现被朱次鲁高调迎回,已入主武当数年,协助至臻道长管理事物,此次他带大批武当弟子化妆通过密道前来,实力不容小觑。菀姥姥自称俗家姓菀,出自闽越琉球,功法极其神秘,既然出自闽越,该是天煞界的人,看样貌却又不像,实在猜不出来历。”黎泗捷胸有成竹道:“如今我们该如何应付?”秭归道:“为今之计就是速速派人报信给魔域天君,我们坚守魔域不出,凤凰山庄地势险要牢不可破,他们一群乌合之众闹腾一阵也就撤了。”黎泗捷道:“此办法虽然可确保万无一失,但是未免过于保守,我倒有个周密良策。” 离峨眉只有数裡之遥,已看得见峨眉道观巍峨耸立,宝刹金顶闪耀光芒,黎归涵此时接到来自魔域紧急飞鸽传书,上写“镇神大师菀姥姥带武当人士围攻魔域”,黎归涵眉头紧锁,桂花夫人见状接过纸条一看,笑道:“这伙人不过是替朱次鲁搅局打前站,通过水道来的快速,倒也不难对付,少主一人对付他们足矣。” 黎归涵道:“我是不放心小儿独自在魔域,三十年前有所耳闻,神镇此人狡猾、反复,诡计多端,仿如和朱次鲁一个师傅传授,颠倒事实黑白也是他看家本领,靠出卖别人发家,得志猖狂,欺辱弱者,如今是朱次鲁马前劲卒,我有些担心泗捷应付不了,峨眉我看不进去的好。”桂花夫人道:“眼见即将入门,天君却打退堂鼓,若让江湖中人知道,岂不耻笑,峨眉尼姑们也会责怪我们魔域眼高,势力孱弱。”黎归涵从骏马上跨下,执马鞭走了两步,仰望峨眉山势,有些进退两难,此刻从峨眉山道上走下两个尼姑,远远施礼道:“师太接到域主书信,派贫尼前来迎接黎域主!”黎归涵还礼道:“魔域遭袭,前来向师太求个主意,家中突发急事,稍稍叙旧就走,多有讨饶!” 尼姑道:“峨眉两位师太已预备粗茶淡饭,请黎域主歇息叙谈!” 两个老师太在峨眉厅堂外把黎归涵、桂花夫人迎入,语暮、饮隆两个师太分坐两边,语暮师太道:“花在美、杜翼娘你们退下吧,上茶!”随着道一声,”是!”两个尼姑低头答应着退下,不多时香气扑鼻茶碗端上,语暮端起茶杯请道:“两位贵客,此茶是出产自峨眉,名为青泥,味道芬芳独特,两位不妨品茗一番。” 黎归涵看见茶汤碧绿,茶叶寥寥数片,涤荡青翠舒展,半漂浮在茶水中,如披绿纱美人舞蹈,闭目轻嗅,果然如师太所言,泥土芳香浓郁,品一口苦中带涩,转入舌末端又有丝丝甜酸,连叫道:“妙,妙,青泥名字取得妙,妙品,名不虚传!”饮隆师太笑道:“看来黎域主是品茶行家,此茶不须研磨成沫再煮制,直接冲泡即可,若是喜欢,临别时峨眉送域主一袋慢慢品尝。”黎归涵道:“峨眉茶道闻名天下,分为峨眉禅茶、峨眉儒茶、峨眉礼茶、峨眉武茶四大流派,据传我大宋大词家苏东坡、黄庭坚等名人钦慕不已,特入川品茗后均在此遗留墨宝,我黎某虽早神往不止,却因当年约定在先,不得踏足峨眉一睹大师真迹,实乃平生极大憾事!” 语暮师太放下茶碗,清清喉咙道:“域主言而有信实乃真君子,谈起那些墨宝,我峨眉一直不忘精心呵护,近些年有位贤士在峨眉小住年馀,写下‘山月随风冷太白,峨眉茶法古来亲’等诗句,我觉得颇为得意,特命人刻在悬崖之上,黎域主若有雅兴,不妨随老道观赏。师妹,当年若不是黎域主一路相陪入川,我们怎麽能有閒情饮茶,念及当年情分,一袋不够!”饮隆笑道:“师姐得也有道理,青泥产自峨眉山后九岩洞,只有这棵茶树,三年不过收来一斤,一斤又分成八袋。”桂花夫人笑道:“青泥这般稀奇,等师太送给天君,我倒要向天君讨要。”语暮师太笑道:“莫笑我峨眉这般小家子气,量少所以稀罕,桂花夫人要是喜爱,我再把剩馀八钱都送给夫人。”桂花夫人站起谢道:“青泥贵如黄金,我倒要好好谢谢两位师太!” 黎归涵笑道:“据闻师太多年以种茶为乐,兵刃倒退居其次了,所以才能得此好茶!若是我不愧领,恐难以走出峨眉。”饮隆师太笑道:“黎域主多年不见,言语依旧如此犀利难为出家人,其实我峨眉日日磨砺刀枪,训练弟子,若是谁胆敢来抢令牌,准让他有来无回!”黎归涵道:“幸而我多年来无夺令牌意思,不然要被两位师太视为敌寇了。”语暮师太抚掌笑道:“黎域主嘲笑我俩了,人活七十古来稀,眼看我俩六十多岁,能风光多久?再说我和师妹当年在无量峰大战群雄,已经风光了二十年了,你说是不是?”她转头问饮隆师太,饮隆师太点头应承。黎归涵道:“无量峰一战,死伤无数,当年我年岁资历尚浅,有心为武林做些好事,却被所谓正派诅咒成魔域,威胁要给我施以颜色,也正为此,我亦有心到无量峰夺取阴阳令牌,以示威严,不过却见峨眉两位师太大义凛然,武功超群卓著,魔教尊者接连败在两位手下,黎某自愧不如,所以便暗中相助,才有此沿途相护举动,只是当年路上伏击你我的武当败类朱次鲁,今天重出江湖,统帅洪门,如虎狼複出荆湘,率众攻入川蜀。”语暮师太茫然四顾问道:“哪个朱次鲁?”饮隆师太忙道:“就是原来武当掌门窍弘法,我俩奉命去剑湖宫时他已经被打出无量峰,现在据说改名叫朱次鲁,到武林中组织洪门逐渐扩大地盘,中原武林同道早些年欲剷除他,可惜力有不歹,少林方丈残崇大师也不是他的对手,因他距我峨眉颇远,这些年师太专心坐禅诵经务农,故而对他不熟。”语暮师太略点点头,起身道:“我峨眉虽是出尘离家女子,却是抱定为国此身不惜一战,为江湖正事百死不挠,这些年我和师妹专心授徒,弟子虽然未名扬江湖都暗中武艺高强。令牌在峨眉,紧要事召集武林正派一同商议,方得以这麽多年安稳,不敢有丝毫懈怠之心,弟子个个身怀绝技,峨眉剑法、峨眉簪法、峨眉针法无不纯熟,峨眉内外功十八式更是天下闻名。” 黎归涵颔首道:“当今中原武林萧条,金国重兵压境,猛攻襄阳、江淮一线,少林、武当、峨眉三足鼎立托起整个武林,局面如今洪门却被打破,少林受命大金百馀年已然心中归入金国,不愿问宋朝江南事,武当当朝屡屡曲战国事,历经数朝人才凋零难以补充,此刻势微不足道,只剩峨眉一枝独秀,我如今斗胆想借峨眉弟子去一用,解除达州被围之困局。”两位师太同时紧张问道:“莫非洪门已攻入魔域?”黎归涵道:“洪门驱使丐帮乌合之众还未到,先前叩门喽囉已至,南粤镇神大师、闽越菀姥姥已围了我凤凰山庄,声声叫嚣骂我臭魔域,早些归降了洪门,协助取得令牌号令江湖……” 语暮师太抢先道:“借我峨眉弟子?这之前还无先例,我们一时实在难以答覆,我与师妹再考虑考虑,时间不早,黎域主先安歇吧!”饮隆师太施礼道:“师姐,不用再考虑了,我们峨眉不借,黎域主若是在峨眉玩乐几日,我们盛情款待,敬邀作陪,以尽地主之谊,若是想执意借兵,分散我峨眉实力,请你免开尊口吧!” 黎归涵也起身施礼道:“两位师太如此说来,就是没有再商议馀地了?”饮隆师太道:“不借,绝对不能借!若是强来,我派只能撵走域主和域主旧相识安子规出峨眉。”语暮师太“嗯”一声道:“饮隆,请两位远道贵客而来先去安歇,我们不妨再从长计议。”黎归涵告辞而出,被引到推窗可见高山拔地而起,云雾穿梭,犹如入了仙境般客房居住。 等黎归涵离去,语暮自言自语道:“魔域域主当年得知我俩携阴阳令牌归来,不来强夺,反而派人沿途护送到峨眉,倒也称得上是位谦谦君子。”饮隆疑惑道:“他为人精细,怕是早已窥探出我俩供奉令牌木盒空空如也,如今之策,便是赶紧召集弟子想出奇制胜计谋。”两位师太召集峨眉各部首席弟子,从掌灯时分直至争论到半夜,两派互道利害,争论面红耳赤,也未能讨论出个结果。 ------------ 第二十三章 【镇神大师惊扰魔域】 镇神大师带领着麦巴无和麦巴录及那连等人在达州城中对着城寨骂了数天,凤凰山庄只是把吊桥高高收起,命令城里所有人等和外人不准接触,对叫骂声充耳不闻,也不派人去城里驱赶。镇神大师多天骂阵没有任何成效,也觉得口干舌燥无趣闭嘴,临歇阵冲着麦巴录和那连道:“你俩接着叫嚷,直至骂得全城百姓皆知它是脏臭魔域,骂到难堪出来迎战为止,我去弄些酸馊豆腐来掷过去,羞辱羞辱那些闭门不出小鬼!”店小二正在听人闲聊,突然听得从临安回来客官道:“听说了吗?遇妃被睿帝皇上冷落了。”其中客官颇有些不解道:“她不是好好在临安?又是何原因?”临安客官道:“据说他不是皇子亲生母亲,哎!可惜皇子真正亲生母亲不知是谁,或者已不在人世,我看遇妃不出一、二年也要得重病而亡,她即便真有其他想法,也来不及施展。”另一客官不屑道:“住嘴!你都从哪儿听来小道消息,保不准是空穴来风,不准传入皇宫连累害了她!且看和此前如出一辙,前朝妃子被费,奄奄一息,不是拖了二十多年,四、五年前得现任皇上宽恕,总算略得一些慰藉,含笑辞世。” 镇神大师看见店中没有人答理他,怒气冲冲上前踹翻小二,举起掌怒冲冲道:“达州魔窟,满城妖孽,杀都杀不绝!说些宋朝宫中闲话做甚?”说着拍向小二天灵盖,那小二闷哼一声死在地上。 他推开尸首进入店铺内找菀姥姥商议,菀姥姥道:“据闻镇神大师驱蛇功夫厉害,蛇能凫水,达州郊外多是猛兽毒蛇,今晚咱去抓些来,你用叱蛇神功把毒蛇驱赶过护城河,毒蛇即便伤不了魔域,若是爬进去数十条,起码也能搅扰里面之人片刻不得安宁。” 镇神大师铁桶般围城,寰姐在城里感到憋屈,半夜瞒着黎泗捷攀下秃雁山,凫水到城里,随意敲开店铺,扔下几颗金粒,攥着掌柜脖领道:“速去给姑娘预备好酒好菜,姑娘憋闷坏了,此刻便要饮个痛快。”那掌柜急忙按照要求置办酒菜端上来,暗里派伙计唤来镇神大师诸人,店铺外道:“此女来历非同寻常,随身带着魔域金粒,此番像是从城寨里偷跑出来,两位肯定是想抓住她请赏。”酒菜滋味颇合口味,寰姐吃的正爽,忽然被镇神大师和菀姥姥团团围拢,她倒是不惧,突然伸手便将俩人身旁伙计阴鬼爪抓死,继续喝酒吃菜,俩人道:“我俩虽然不认识姑娘,但是认识此鬼爪,姑娘便是洪门掌门夫人千金寰姐。”寰姐道:“不错,正是姑娘我!不给诸位添麻烦,把我绑缚起来送到洪门便罢。”俩人鞠躬不肯,寰姐一再催促,菀姥姥道:“姑娘是通情达理之人,我心中佩服,既然姑娘一再坚持,我便不恭敬了。”说着俩人宽绑寰姐双臂到一处秘密监牢,酒菜伺候,等着洪门掌门朱次鲁来接爱女,寰姐默然待到五更天,心里豁然想到若是此刻回洪门,以后便很难再出来,不如我且脱身去游历一番,传播出去也不丢爹娘江湖颜面。她想到此,敲晕两位看守,换了衣裳大摇大摆从镇神大师和菀姥姥眼皮底下溜走。 魔域少主半夜未能听闻寰姐来敲房门,心里嘀咕,天亮到寰姐房里发现血迹纸条一张,写着“姑娘腻烦此地,便去游历江湖,若是有缘,便来寻我。”他清楚她豪爽性情,豁然大笑,想到洪门和魔域关系,像是心底突然轻快起来,想到俩人做下屡屡血案,又像是丢失了件案证血衣,内心不断纠结起来。黎泗捷站在凤凰山庄最高处俯瞰景色,此时节秋樱花如云,纷纷扬扬,或娇俏,或怒放,他从院内洛樱厅出来登山揽望,看着眼前一片尤其绚烂,寒风乍起,叶片飞舞。秋樱和寻常春樱不同,春樱色白、淡红色或深红色,团团簇簇,结有果实樱桃,能腌制成爽口蜜饯;秋樱在秋天开花,颜色碧绿如翠,繁花在每根枝条都不一样,一枝若为单瓣,另一枝定为复瓣,遇雪即刻凋谢未能结果实,然而收集骤然落雪中秋樱花瓣酿酒,隔坛能闻清香可口香气,酒色碧绿,江湖中人追捧名酒绿浆便是由此酿制,除入口爽烈绿浆外,罕世绿蜡也需经千百道工序,和绿浆一样如法炮制出来,酿制千百坛绿浆才得以出一坛绿蜡,重量和黄金等值。黎泗捷指挥丫鬟笑夜和笑赋收集花蕊,笑道:“喝腻了绿浆,今年我请酒家酿制樱花花蕊美酒,此酒独特之处就是略苦,你俩也许不知,苦到极致便成甜。”俩小丫鬟忙前忙后,哪管他说什么,嘴里应酬,忙不迭从樱花树上采摘花蕊,放入备好香草蒲内,猛然听见家丁报曰:“启禀少主,天君飞鸽传书,准备小居峨眉,庄内之事一切都由少主做主!”黎泗捷略微一笑道:“好,我知晓了,家父一直蜗居在山庄中,此次去峨眉游乐多天有余,乐不思蜀,非要小住峨眉,难不成迷恋上峨眉道姑。”镇神大师从郊外草丛中收集千万条黑背刚腹毒蛇,聚集山洞中,怕不够凶毒,接连喂食数天毒药,毒蛇身体个个红赤如炼,趴伏跃起目露凶光,吐出鲜红芯子,半夜让人把这些毒蛇驱使过河,毒蛇密密麻麻往凤凰山庄里爬,爬过去见人就咬,被咬之人来不及呼救,即刻倒地无声无息,一夜过去,凤凰山庄家丁多数被咬,抬出不少尸体,镇神大师闻此大笑,召集手下摆宴,庆祝旗开得胜,个个喝得酩酊大醉,醉卧在酒肆中,天亮时分,竟然发现酒肆中掌柜、伙计悉数被吊死,被毒蛇咬死魔域家丁尸体堵塞住酒肆出路。 菀姥姥手执降魔金刚杵骇然道:“昨晚我们喝醉没有防备,若是来人把我们都杀掉,说不准不准落得与他们一样,既然魔域手下留情,我俩速速离开达州为宜,反正朱掌门率领佂蜀大军不出几天便攻入达州,我们区区数十人,实在难有所作为,不如卖个人情薄面。”镇神大师拍碎柜台怒道:“你怕了吗?要是胆颤就早些滚回闽越,不要再出江湖丢人现眼。” 菀姥姥回敬道:“我还从未怕过谁,谁要蔑视姥姥,先问问我手中这杆降魔金刚杵再说!”镇神大师道:“这就好,朱掌门看得起我们,之前千里迢迢把我们常遇南方请来,不要丢了我闽粤人颜面。”菀姥姥“哼”一声脸冲里,不发一言。镇神大师笑道:“魔域蠢材,派人把尸首堆积在我面前,我就怕了吗?雕虫小技吓唬不住我,来人,魔域外隔十步树起一根旗杆,把这些人尸首沿魔域周围吊起暴尸,先寒碜寒碜他们,瓦解动摇他们抵御信心。” 被毒蛇咬死家仆犹如晒鱼干一般,晾晒在魔域凤凰山庄之外,黎泗捷气得银牙咬碎,赶紧派人把尸首都摘下来,镇神大师趁机派人埋伏攻击,凤凰山庄又是死伤一批。黎泗捷无奈只得传令下去,达州百姓不得和侵入巴蜀上门贼人接触,凡违抗者一律处斩,达州城家家户户心惊肉跳,闭门不出。 黎归涵在峨眉接到飞鸽传书,闻讯山庄死伤无数心急如焚,赶紧请来桂花夫人商议,桂花夫人笑道:“天君,泗捷缺乏临战迎敌经验,给他历练一遭,凤凰山庄不过损失些家丁,我们厚葬之,再恤家属,以表我魔域爱民之心。”黎归涵道:“此话不假,我怕小儿斗不过那油滑奸诈老匹夫,他在江湖中滚翻三四十载,什么场面没见过,恐手段花样翻新对付初出茅庐小子,那咱家门户无异虚掩,危矣。” 桂花夫人道:“神镇出此下策,确实够阴损,他有独生一子,小名犬儿,不过五岁,若能擒住,要挟之,不怕他不顾忌,但是远在万里之遥,此时书命泗捷招徕同龄小儿,教其南粤口音,不分昼夜,凄惨唤爹爹救我,每隔一个时辰杀犬一只剥皮扔出,或许奏效。”黎归涵激动道:“此法有些下作,但此时无他计出,不妨一试,我即刻传书给小儿。” 达州城凤凰山庄隔着护城河,扔出不少身首异处剥皮狗尸,小儿凄惨喊声不绝,达州百姓听不懂南粤口音,神镇却被扰头晕脑胀,心中思念幼子,又怕今朝一时逞强惹了仇家,将来全都报应在自家孩儿身上,不觉动了撤出达州城之心,前番骂了菀姥姥懦弱,这回已难以启齿,只是闷头饮酒。达州百姓无有敢接待异地之人,神镇令人砸开店铺,杀了掌柜,酒肉自取,又捉来几个当地妇女替他歌舞,准备餐食美味,魔域坚守不出,他把酒席摆在鲜血淋淋堆积如满犬尸前,畅饮不休,只等洪门前队杀到追随众人一并冲上山庄中。 ------------ 第二十四章 【笑夜携酒刀童解围】 那天,黎泗捷又在庭院中徘徊思虑对策,笑夜和笑赋俩丫头在廊下踢毽子,鲜豔毽球在两人脚下来回飞舞,俩丫头不时相视大笑,却不知少主已看著俩人很久了。 黎泗捷清咳一声,接过毽球踢了数下,突然横飞到一侧,略有些懊恼,笑夜看见他满目愁烦,忘却思念同胞姐姐忧虑,捡起毽球斗胆问道:“少主是不是为城外之事犯愁?”黎泗捷道:“不错,如今家父不在凤凰山庄,城中重兵大都南去迎敌引战,我带庄丁出击,又怕中了神镇和洪门定下的包围计策,趁机攻破凤凰山庄,若总闭门不出,他又带人骂阵不休,百般讥讽,此前不慎中了他误导毒蛇阵,反被他羞辱,杀犬恐吓对他来说也很不奏效,他并没有我预料的难受抓狂,如今我觉得我愧对所有人期待……”笑夜踢了毽球数下,上前叩拜道:“这有何难,奴婢倒有个法子,不妨一试!”黎泗捷抬起头,盯住她看了一阵猛然笑道:“小丫头有什麽计谋,不妨说来听听,若是说的言之有理,我便依你。”笑夜道:“奴婢办法虽拙,却是马上见效,只是奴婢要先求少主答应奴婢一件事。”黎泗捷眉头一皱道:“倒是说说看,我看是什麽要求?” 笑夜跪拜道:“谢谢少主应允,奴婢自幼丧父,家有老母在乡下,此前我母女俩人度日,欠下别人些银两,母亲眼见眼睛逐渐不好,替人缝补不了衣裳,我在山庄内月钱不足四钱,甚少,养不活我母女俩人,所以恳请少主把我放出凤凰山庄,随我母女自讨个活路。”黎泗捷站起身道:“大胆!吃穿用度都是靠山庄,竟然口出狂言。”说完望著她的双眼忧愁不语。笑夜低着头战战兢兢道:“若少主不允许奴婢出去救母亲活命,奴婢便请少主赐奴婢一死,如此不多时候,我母女俩人双双赴阴……”黎泗捷笑道:“刚才还说说笑笑,怎麽一会儿便寻死觅活,你先说说是什麽主意,我在城中有所破旧房子,多年不住,把你母亲从乡下接来,我每月再让帐房接济些。”笑夜磕头不止连道:“多谢少主!”满脸感激溢于言表,叩谢不下十数声。 黎泗捷等着笑夜站起来,坐稳道:“奴婢说吧!”笑夜走到樱花树下,摘下翠绿叶片,垂首道:“奴婢要一个顽童,一坛酒,一把利刃便能替少主办了这件事。”黎泗捷好奇道:“如此简单条件?你能做得到吗?”笑夜道:“奴婢日夜听顽童哭号,心中怜之,其实此趟已然也无大用,愿意送他回城,这是其一;其二是认作弟弟有个答对,一同去面对和敌周旋,劝其念思念幼子之情归家撤出,若是他无爱子之心,倒也无计可施;第三俗话说世上多数女子无不怜幼儿,少有男儿无不耽爱美酒,同理亦然,幼儿和这坛绿浆美酒便是见面礼,小女子愿乘机规劝之;若再不从,我就药倒敌魁,取其首级,敌无首脑则溃。”黎泗捷笑道:“困兽之斗,你放胆去一试,若成我重赏!”笑夜道:“奴婢多谢!请少主半夜悄开城门,送我俩人出去。” 隔天中午,笑夜怀抱坛美酒,带著幼童穿行在空旷达州城中,远远看见到神镇等人,神情惊慌被吓做一团,神镇招呼人把她俩人带到面前,问讯数声,笑夜不敢答,顽童南粤口音声音沙哑,哭了起来,笑夜道:“此乃我后母在南粤所生之弟,因后母蜀中亡故,因此留给我照料,魔域得知我弟弟自南粤来,捉去日夜命他哭喊直至声嘶力竭,今早得以被恩人私自放出,我迫为感谢,特意倾囊捧出绿浆一坛相送。”镇神大师心中先是一疑紧接再又一惊,唤幼儿去吃酒菜,幼儿饿狠了,捧起猪蹄死命啃,菀姥姥心中甚喜他顽劣,搂在怀中,抚摸他小手。镇神大师大笑道:“小丫头,你且把这坛美酒给我尝尝,我赏赐俩小钱给你。”笑夜装作不乐意道:“还请诸位放我过去,小女子家中沽酒售卖,如今只藏这坛稀世美酒,作为答谢恩人重礼,若诸位想喝,我改天另送一坛普通寻常酒过来。” 镇神大师咧嘴笑道:“不,就要你手中这坛,酒好不好,我一闻就知,此酒城中难买到,原来藏在姑娘铺里。”笑夜摇头不应。镇神大师接著心生疑虑又问道:“小姑娘,你到底是何人?又在哪家卖酒?”笑夜抬起头怯生生道:“小女子虚一十四岁,祖居南城关渡,步十香酒肆,你可曾认识?” 黎泗捷唤人带她抱出的乃是酒中上品中佳酿绿蜡,岂有不好之理,镇神大师强行夺过,尝了一口,爽快讚歎一句,笑咪咪抱起整坛便饮,菀姥姥从板凳上起身,放下幼儿,笑夜趁机拧了顽童屁股一把,顽童吱呀乱喊乱哭,满嘴南粤乡音,菀姥姥道:“听不懂他哭喊什麽,是不是想回家了?” 镇神大师放下酒罈,擦了擦嘴巴道:“小孩不过是哇呀的喊痛。” 笑夜重新把他抱在怀中不断抚慰,顽童刚停止哭泣,笑夜又是毫不犹豫猛掐一把,顽童喊痛乱叫,笑夜哄了一阵眼神伶俐,瞧见他哭闹不止,装作泪如雨下道:“诸位大爷,我弟弟思念她娘,我这当姐姐年纪小,怕养不活他,送人不如送给大爷,活命之恩大恩大德,终身不能忘。”说完强行把顽童按倒叩头不已,笑夜指著镇神大师道:“猪崽,快些叫爹爹!”顽童叫了数声把镇神大师叫蒙住了,以为是他真的孩子来在跟前,楞了一楞,突然想起妻子,萌生出怒气,想摔了酒罈,又担忧可惜了美酒。 菀姥姥道:“酒醉后说有个犬子似他这般年纪,不如趁机收了当义子,以解他乡思妻念子相思之苦,我俩受利益诱惑被洪门驱使,围魔域这麽多天收效甚微,犹如细棍搅动一潭池塘,能有什麽效果?江湖上传闻我俩充其量不过是替洪门打前站狗腿子,若是不能活着到岳阳领赏,便宜都捞不着,不如撤走歇息,随便吃喝些倒是自在。” 神镇抱过顽童,拿刀架在他胸前佯装恐吓,左看右看,举棋不定,菀姥姥怕他心起歹念杀了顽童,抢过抱在怀中道:“回去了罢,达州城我都呆腻了,家家户户插门闭户,看见我俩犹如躲瘟神,他们不顺从我们,我们即便再厉害,又能杀得了多少?” 镇神大师重新把刀归入刀鞘,“啪”一声拍在桌子上,爽快道:“既然答应此事,我不取魔域城主人头誓不回去!”菀姥姥道:“吊桥高悬,两处相隔,未见你能想到良策,却有閒心在此饮酒,也罢,既如此,几个手下带着弟子都去加强戒备,防止魔域人突然杀出扰了大师酒兴!”她说完抱起顽童去一边玩耍,顺便去指挥布置。 笑夜闻听此言,瞧见左右无人,眼底杀念从双眸里一闪而过,上前道:“小女子愿意给英雄斟酒!”镇神大师不置可否又饮了三杯,不觉头昏脑涨,道:“美酒虽是美酒,却颇有些上头,确实天旋地转般,瞬间晕眩,而滋味世间罕有,不知有何名称?”笑夜从腰中暗摸小刀,咬咬牙比划比划他脖颈,近前道:“小女原来以为捧来是绿浆,其实此酒系名曰绿蜡,凝冻如脂,入口即化,甘香冲脑,萦绕不去,小女子再斟一杯给英雄品尝!”待神镇举起大碗仰脖畅饮,突然闪光一道,利刃迅雷般已插入镇神大师喉咙,然后她双手握住刀柄,使劲横向一划,鲜血混著绿酒喷出,镇神大师翻起眼珠,脸色通红上斜她一眼,“嘭”头载趴在桌边,笑夜把他尸体往前推了推,擦乾淨手中利刃血迹,用斗篷给他蒙头盖好,沉着施礼道:“英雄不能再喝了,英雄饮醉了!”笑夜抱著还略剩些酒罈,从菀姥姥手中接过顽童,略施礼后,一手牵住顽童款款消失在街巷深处。 很快黎泗捷得到彙报,神镇一伙悄然退出达州,顿时大喜,摆宴犒赏诸人。直至傍晚笑夜平安回到魔域,询问原由,笑夜双手抚膝跪坐在地一一道来,最后道:“既然他这麽不识相,乾脆一拍两散,替少主彻底解决了累赘。”黎泗捷听她不费吹灰之力杀了神镇,不觉暗暗吃惊,忘记了他许下重赏,却把她从内室伺候调到外室听遣。 寰姐在镇神大师围城之前,趁家丁不注意,随着犬只尸体溜出城去,尾随绝色男子厮混了些天,发觉男子家眷容不下她,一怒之下杀了男子全家,仍旧返回城中吃喝。男子同族聚集寻求报仇,却因她曾入魔域,只得暂时吞下怨气。寰姐心计过人,魔域城中游荡数天发觉黎泗捷命人刻意冷淡她,也不愿意拿她做人质要挟洪门,有心赌气回岳阳,突然想到黎泗捷温存之意,又恐他不挽留,心想江南人肝柔软易碎,荆湘人肝硬涨色白,而得益于川蜀四季气候宜人,终年雨雾萦绕,相比而言,还是川蜀人肝最嫩滑爽口,此次乾脆吃个痛快,决口不提回岳阳之事,隔把天送些“美人咁”给黎泗捷,寰姐杀得孩童多了,达州郊外民怨沸腾,黎泗捷早对她厌烦,假装不明就理。 ------------ 第二十五章 【青花梅瓶暗藏玄机】 话说那时候朱次鲁驱大军深入夔州千里,被黎规涵困距离达州城不到二百里高粱郡,高粱郡东西北三面环山,一面临江,围起巨大平坝,乃高粱郡屯兵重地,派有重兵把守。宋廷腐败无能,江湖恩怨官府管不了,况且此次打著替朝廷消灭魔域的旗号,凭藉洪门多年积攒的威名,沿途少有官兵阻拦,高粱郡郡守眼见数十万流民久困在此,犹如疯魔一般,为了吃穿烧杀抢掠,居民几乎没有不遭殃的,导致民怨沸腾,朱次鲁渐渐不能管束,心中忧虑。 多达数十万流民早已不满足挨家挨户抢掠,更是组织起来袭击官家粮仓,窃取武器兵刃,夺**女,祸害百姓,让高粱郡守决心禀明朝廷下令清剿,高粱郡虽说是屯兵重地,不过只有二、三万人,郡守不过是酒囊饭袋,也像模像样贴出榜文“……凡缴匪首者皆有赏,获匪首一个赏银一两,以此类推……”,乡民见此榜文皆欢呼雀跃,青年精壮从官府领取武器,满街追打厮杀,从繁华街市到僻野山村,幼童以乡间俚语传信,老迈体弱在江河井水中撒入毒药或在食物中混入毒药再施捨给这些流民乞丐,多数丐帮的乌合之众,见有人施捨,天性使然,拿起就吃,不到出十天,暴尸者不计其数,尸横遍野,朱次鲁心中焦急,屡次集齐要洪门丐帮残存人马突出重围,又被週边魔域将领昆南率众杀了回去。 朱次鲁眼见带出的数十万人只剩下不到一万,官兵把所剩的几千洪门弟子团团围住,朱次鲁此刻双眼血红,仰天长歎一声,颤抖着手把死去的得意弟子收拢埋葬,一夜鬚髮皆白,突然有弟子送信,他打开看罢,捋须大笑道:“洛恨天,我的好徒儿,我没有白疼你!来人,即刻强渡江水南下,或许这是条生路。” 数千洪门弟子护住朱次鲁,朝水边拼命厮杀,搜集到数条隐藏船隻,朱次鲁登船大声吼笑道:“川蜀地大,我朱次鲁胃口小吃不下,也罢!”高粱郡守听闻朱次鲁要跑,心中大喜,急忙出府率官兵随后追赶,追到江边,朱次鲁已登船离去,高粱郡守令官兵放箭,霎时箭如飞蝗,聚集在河畔无船可上洪门弟子纷纷涌入水中,匍匐游水,不料悉数中箭倒地,高粱郡守见惨状大呼痛快,大叫道:“给我射,把这些匪类全都射死!我当将领这麽多年,学不了岳王爷疆场杀敌,料定此生就憋屈死在此小山凹中,谁料今日却是最畅快淋漓!”说罢,令人击鼓摆宴,请当地豪族也来畅饮观看。一批批洪门弟子毫不犹豫跳入江水中,游向对岸求生,奈何箭矢密集,江水染成血红一片。朱次鲁离船站在对岸看罢,脸色铁青,随行过江者不足百馀人。 沿途不断有官兵趁势阻击,朱次鲁按洛恨天所画路线,风餐露宿抵达丰都府时只剩几十人,十多人簇集而出,再拼死命抵抗追兵,凑了几支竹筏木板通过“楚蜀屏翰”江中险恶水道,总算把朱次鲁安全送到荆湘,骑马直到汨罗,钱燕姬前来迎接,朱次鲁一路铁青脸默默无言。待见到钱燕姬,朱次鲁扑在她怀中猛然涕泪横流痛哭道:“娘子,我大败,一手把几十万人都交代了!”钱燕姬抚摸他花白头髮道:“不过是大败,只要你在我在,洪门还在,我们能东山再起!” 钱燕姬望了眼身旁垂首而立的修啸江道:“潘北,现在丐帮在册弟子还有多少人?”修啸江捧来册簿稽首道:“回师娘!先期调出四十万精兵强将一个未归,后期派出支援二十万半数堵在夔州,其馀都是极其老弱病残不过数万。”钱燕姬摸著朱次鲁憔悴面容,突然笑道:“夫君攻击魔域此仗过瘾吗?丐帮给你折腾完了,我洪门也是损失惨重,幸好你活著归来了。”朱次鲁听完这句话,顾不得体面,又是一顿掩面捶胸顿足大哭。 待他哭声稍停下,钱燕姬把朱次鲁接入岳阳洪门,喝退众人,等他稍稍平歇,把门关起来秘道:“夫君,虽说洪门遭遇重创,估计一、二十年内难以再与魔域对抗,我却在劫镖中无意获得青花梅瓶一个,多方查探,此瓶与阴阳令牌有关,如果我们获得此令,便轻易能召集武林同盟大会,到时逼迫峨眉派强攻达州魔域,让他们川蜀先彼此乱起来,我们隔岸观火,省心省力,哪像你做这跋山涉水费力的蠢事。”朱次鲁听罢破涕为笑,对着钱燕姬道:“好夫人,快些把青花梅瓶取出,让我一睹!”钱燕姬毫不犹豫小心翼翼取出梅瓶递给朱次鲁道:“青花梅瓶极其罕见,白底蓝花,颜色湛蓝,纯淨如空,稀世罕见,大宋皇宫之物,咱恐怕也难得欣赏。”朱次鲁端详一阵,扔在案几上道:“青花瓷器虽说是新种,胎色不够洁白,胎泥不够精细,瓶底没有釉色,反而有火红斑,粗糙,我看不够好。”钱燕姬笑道:“夫君肤浅,我是让你看瓶上图案,你再细瞅瞅!” 此青花梅瓶呈现豔蓝色,瓶体自上而下三层圈带纹饰,肩上部绘有一周覆莲纹,中间绘制几个宫女长袖善舞相连,踏在一圈缠枝牡丹纹饰上,其下是一条较窄的卷草边饰,底部装饰有卷草纹及仰莲如意纹一周。纹饰带有宽有窄,其间以弦纹相隔,青花构图严谨,层次分明,主题突出,浑然一体,显得繁而不乱。笔意深沉有力,青色豔丽之中又带古朴,风格生动细腻。朱次鲁道:“如何叫它梅瓶,莫非盛梅花之用?”钱燕姬道:“你看它肚大口小,外观优美典雅,本是承装酒类器物,也有文人骚客用它盛装梅花花枝点缀屋里,因此又有梅瓶之称。”朱次鲁又反复看了数遍,依旧不明其中缘由,问道:“娘子,青花梅瓶与阴阳令有何关係?此令牌不是在峨眉吗?” 钱燕姬把梅瓶收起道:“你错了,阴阳令牌早就不在峨眉,魔教派人多次去盗,都未找到,据闻被魔教送到了金国都城,金国管理不善,被江湖人士送到了临安,最后便是此梅瓶传说和阴阳令牌关系极为密切,我这些年认真留意查找,青花瓷器寥寥可数,景德镇仅一老瓷工能烧制,出窑率极低,青花梅瓶更是稀罕。”朱次鲁又惊又喜道:“如此稀世,你又如何得到!”钱燕姬笑道:“我日夜派弟子监视顾梅娘举动,果然让我猜中,她托人运送此青花梅瓶到峨眉,被我逮个正著。”朱次鲁马上站起深施一礼,满面愧色对钱燕姬道:“我自诩才艺超群,吃了此番败仗,方知深谋远虑不及娘子,当年无量峰上,我在众多江湖人跟前跪地发誓,尊莲月小师父为令牌护法,只要她在世,我便不偷据此令。”钱燕姬搀起他道:“夫君说的哪裡话,我只不过小小计谋得到此瓶,我们多年相敬如宾,相濡以沫,共同扶植起洪门,在江湖上树立我们的威名,此役一败与深谋远虑关係不大,我知你已竭尽全力,只是时运不济罢了,咱俩只不过是刚过壮年,再从长计议不迟。” 朱次鲁环顾四周哭丧道:“从此我一切听从夫人,宝贝女儿在哪,我俩宝贝女儿寰姐呢?”钱燕姬道:“她此时该在寻律山,发生这麽大变故,夫君好好歇息数月,调理浆养一番,嫤藻姑娘给老母演奏了珍稀古曲《广陵散》,这几天要回临安天香楼,我即刻派人接她来问清楚,顺便再把寰姐带回岳阳,让夫君好好看管。”朱次鲁问道:“老母收了《广陵散》曲谱,有没有什麽表示?”钱燕姬遗憾道:“我把《广陵散》曲谱转交给老母之时,曾旁敲侧击,她丝毫没有传授给我遇火魔音意思。”朱次鲁“哦”一声,低头不再言语。 钱燕姬看着他又恢复鬱鬱寡欢状态,揉按他肩膀笑道:“夫君多年来一直梦想修习地煞真经,驱赶僵尸为趣,前些天我派妖翘把萧心鸾捉了来,如今囚禁在北院柴房,夫君不妨问问她,她是唐门之女,又掌管偏僻宫典籍,梅花神功也是江湖中数一数二禁功。”朱次鲁眼前一亮,露出满面喜色道:“她被捉来了?快,我要当面质问她,地煞真经中许多秘密经络穴道让想得我头痛不解,日夜难眠。”说完一溜小跑穿屋过廊,推开柴房,把看似疯疯癫癫的萧心鸾连拖带拖拽到睡房,关闭门窗,嘱咐她站在医用铜人像前,迫不及待翻出地煞真经下卷典籍,和铜人身上穴道逐个对照。萧心鸾神志不清,哪裡晓得他要问些什麽,嗤笑着乱指认一通,急得朱次鲁抓耳挠腮,无计可施,随即便清楚钱燕姬求功心切把她逼疯了。钱燕姬推门进来,瞧见他一副窘相,噗嗤笑出声道:“夫君,江湖都传她疯疯癫癫是练了梅花神功不得法,定然是不知道你说些什麽,不如先治好她疯癫之症再逼问穴道。”朱次鲁嘿嘿笑道:“还是娘子言之有理,我操之过急了。” 一把抓住满屋乱窜的萧心鸾,仰天笑道:“我就暂且忍耐,先治好你的癫病。本来想找偏僻宫掌门,却天不遂人愿,若引起纷乱,必然天下江湖掌门都与我为敌,我入蜀无意得到梅花神功秘籍,再加上之前得到的地煞真经,此后若再不肯说或者说错一个穴道,我就扒下你一件衣裳,直到你精光为止。”萧心鸾听闻,拍手笑道:“好啊,好啊,脱个精光光……”钱燕姬不待她说完,“啪”一巴掌打去,冲著口鼻血迹外溢的萧心鸾道:“骚货,疯癫了还骚性不改。”萧心鸾挣扎著扑向门窗,门上抓出数道甲痕迹,窗纸也被她扯个稀巴烂,钱燕姬怒从心头起,高举起手掌追打,越打越气,不多时地上乱滚得萧心鸾被她打的气息奄奄,昏厥不醒。 门外弟子童贯禀报道:“禀两位师尊,各地洪门头领从外地赶来,聚集大堂,请师父师娘训话。”钱燕姬哼了一声,补些脂粉略作打扮,携朱次鲁双双恩爱出屋,共同去向门下弟子讲话。朱次鲁在堂上心中如猫抓,打了败仗颜面挂不住,环顾四周张口胡乱囉嗦一通,不过是遵守礼义廉耻,与洪门同奋斗扩大影响之类大话。 等贴身弟子陆续散了,朱次鲁也稳住心绪,心底慢慢有了准数,暗道如今攻击魔域失败不过下次叱咤江湖序曲,除却魔域控制川蜀范围,江湖地盘其实很大。夫妻俩当晚在房内商议半宿,次日清晨传令下去,释放丐帮弟子任其四散离去,命各地洪门闭门数月,停止一切江湖活动,集中在繁华处广招江湖聪慧弟子,年龄十四、五岁以下,不论贫富贵贱,都能应试入门。 ------------ 第二十六章 【夫妻失散峨眉重逢】 黎规涵在峨眉接到飞鸽快报,达州之围已解,心中甚是宽慰,不提即刻返回魔域之事。朱次鲁率领丐帮中途受阻,先锋精锐半个月只进攻到距离达州二百里,江中运粮船入不了川,路途崎岖,洪门重新驱赶来的丐帮弟子攻不进来,粮草不济。一夜刺骨冷风从北猛吹,雪花飘洒,大半懒散惯乞丐逃离控制,扔掉武器四处奔袭,朱次鲁多次派人送信给魔教尊者,请魔教派精干弟子从褒斜古栈道出奇夹击,给魔域来个出其不意,魔教掌门殷贤乱来信推託路途太远,置若罔闻,眼见寒冬将至,更令朱次鲁烦躁不安。 得知魔域并未派人出现在身后,黎规涵当即捧着飞鸽传书笑起来,一时心情颇佳,假借两位师太挽留,接连入夜到安子规茅屋“血梅居”外赏月独酌,黎规涵先对著茅屋倾情言表一番,再借著酒劲吟诵唐宋诗篇,安子规假装听不见,吹灭灯烛入睡,翻来覆去却睡不著。 桂花夫人偷窥他天天如此癫狂,不觉暗里灿然一笑,原来俩人此前一直都钟情,只是被心魔俗事耽搁了,此刻我也不便从中作梗,便让他得意猖狂些吧。接着坐在屋里心中暗想,据传我办法不好使,也不知魔域黎泗捷是用什麽办法退去镇神大师,少主还真是有一套,若是我能入主魔域,还是能和翩翩少主为伴最佳。 安子规乃临安人士,男扮女装入临安郊外天赋学堂读书,几年下来学识堪比男儿,不料父亲在朝中突遭变故,累及自身,一家被发配至益州充军,替军士浆洗衣裳,这日在溪边险遭侮辱,恰逢黎规涵出游相救,俩人彼此锺情,安子规把他带入家中答谢,禀告她爹娘事实原委,老两口也颇乐意,请亲戚朋友热闹一番,俩人当夜拜了天地,不出半年珠胎暗结,突然安子规爹爹获朝廷赦免,一家又迁回临安居住,黎规涵因魔域有事,推託不能同行。安子规悄然在临安生下一子,因旅途奔波劳顿,爹娘双双得风寒,挨不到年底,俱暴毙而亡,她久等黎规涵不来,派人入川送信,却不知底细无处可寄,心中不觉悲凉,整日间魂不守舍,集市上遗失刚走路幼儿,如此这般不幸之事接二连三,一时间想不开要寻死觅活,多亏邻里照顾,精心调养半年略有起色,如今她无亲无故,想起入川寻找黎规涵,入川之路艰辛,船上便病倒了,多亏峨眉道姑相救,派人替她打听黎规涵其人,不久打听到她要找的竟然是魔域天君,早已娶妻生子,安子规闻讯心如死灰,瘫坐不起,峨眉道姑念黎规涵护令牌有功妥善照顾,两位峨眉师太得知此消息,当即不由四目相视,喜上眉梢,即刻把安子规请入峨眉山,照顾她的衣食起居,隐瞒实情安顿她住下,恐魔域趁机来夺令牌。 黎规涵守在茅屋外耍了趟拳法,口中吟诵道:“雪花飞暖融香玦,玦香融暖飞花雪。欺雪任单衣,衣单任雪欺。月痕泪啼血,血啼泪痕月。归去恨开迟。迟开恨去归。别时梅子结。结子梅时别。”诵完诗词收势,拿起酒壶猛饮一口拍门道:“子规,你在屋内,是否听见我吟诵当年我俩人定情诗,这麽多天闭门不出,对我熟视无睹令我伤透心思,可曾知我派人去江南苦苦找寻你,遍寻不着那种寂苦,不得已娶了妻,记得当年益州俩人一起浆洗臭气熏天衣裳,一起荷锄挖深山野笋,一起吟诵烁烁辉煌诗篇,一起执手练武……我手把手教你魔域至尊功夫,岁月虽然清贫,却是我一生中最幸福悠哉时刻,这些你真都不记得了吗?” 安子规在茅屋内接连听了数天絮叨,戳到伤痛,不由得嘤嘤啜泣,再也忍不住哭诉道:“其一,你从未去过临安,便不知在众人眼中你就是人所不齿魔域天君,我为此遭受多少不白之冤;其二,家中已有家眷却欺骗和我结亲,停妻再娶,绝情无义;其三自古正邪不两立,你走吧,莫让峨眉道姑看热闹……” 黎规涵道:“子规,细听我说,当年误会我了,虽然别人称呼我是魔域中人,我却从未乱杀过人,杀的都是该杀之人,尤其是认识你之后,一心向善,当初你冰清玉洁淳朴善良,给我俭朴生命带来一丝美好和光明。”安子规听罢依靠着门哭道:“你家中有妻,膝下有子,和乐一团,要我多馀之人去做甚,便弃我在道观,抛弃缘分吧。”黎规涵更加猛烈拍门叫道:“不,子规,我妻子早年过世,儿子孝顺,如今你只要肯答应,即刻带你到魔域,和你享尽天下富贵荣华。” 安子规停下抽泣道:“其实我暗中听闻两位师太念叨魔君,便也多次去达州寻你,魔域高牆大河阻隔,高高在上凤凰山庄非我有福分能居住,我俩犹如身处两个世界,其实早已再无瓜葛,何必要我去攀龙附凤?此刻我已是出家之人,可恨,可恼,要不是你负情负义,我怎麽会丢失了我俩唯一孩儿,要不是你,我怎会孤独一人来到川蜀,蓄发入道,如今早已物是人非,活着再无处可去,没人能依靠。” 黎规涵先喜后忧道:“子规,这麽说我俩真有个孩儿,我来算算,今年该二十,不,是十九岁,我俩二十年没见了,该是父子夫妻团聚时刻了,你在临安,孩子却丢失了,真乃蹊跷,怎麽能丢失了?”安子规停住哭泣道:“记得孩儿很乖,很像他爹,邻里都喜欢他,都夸他漂亮听话,若在人世活到现在,二十岁已娶妻了。”黎规涵急促道:“他在哪裡遗失的?不要对我隐瞒。”安子规道:“哪年他不过二、三岁,我牵着他小手去街市上买香烛,他对我说道:‘娘,我就在这裡玩会儿,我不乱跑,记得给我买糖葫芦吃,孩儿他很乖,他说不会走开,便一定不会走开,他肯定在哪儿等我,可是我再也找不著他了。”黎规涵心中难过“啪”一掌把门硬生生劈开,扳住子规肩膀认真道:“如何这般糊涂,我即刻派人去临安把他找出来,孩子在哪里丢了,身体有什麽记号没有?”安子规双手捂住脸,趴在他怀中挣扎哭道:“责怪我吧,是我疏忽大意把孩儿丢在临安街上,记得他右手臂之下有数点红痣,犹如瓣瓣血梅花。”黎规涵盯住她双眸道:“我这便派人到临安去找,只要他还在人世,我便能把儿子找到给你,一同随我回达州魔域。”安子规双颊红晕略点点头,黎规涵紧紧把她搂在怀中低声道:“娇妻,我明白血眉居名称来历了,茅屋里布置分明就和我俩在益州时住的一模一样。” 安子规道:“十多年峨眉道观之中,语隆师太对我最好,命人随我新意搭建此处茅屋,我仍然是俗家弟子,不过是替她们缝缝补补,浆洗浆洗,算是我做些力所能及之事。” 黎规涵款款深情道:“贤妻能文能武,才华出色,却屈身在此寒舍,真是委屈你了。”说著使出射月剑法中一招“文君执笔”,向前搭她肩膀,安子规羞答答还了一招“司马研墨”,轻轻架住黎规涵那只手,道:“夫君,我把这套射月剑法改称‘点血眉’可好?”黎规涵笑道:“射月剑法乃是我魔域家传绝学,从指尖引起灌注食指与中指,以两指为剑,顺势点击对手穴位,学习起来极易上手,只是口诀极其繁琐,只能口口相授,我曾祖父凭藉射月剑法才博得魔域天君称号,不过我既然教授给你,改个名称又有何不可。”黎规涵在茅屋外痴狂之事,早就有小道姑报给两个师太,语暮师太双掌合什道:“黎域主这麽多年对峨眉秋毫无犯,如今眷侣重逢,便请俩人同回魔域吧。”饮隆师太心中盘算,这麽多年我煞费苦心,一心要想学安子规的“血痕梅花”至尊武功,归入峨眉师傅手里关键时刻抵御外辱。苍天不负有心人,眼见剩下两招没传授给我,她若走了,我岂不白费多年心血,想到此站起身拱手道:“师姐,绝对不能放安子规回去,安子规是我峨眉手中筹码,有她在我峨眉便能安宁,即便他黎规涵有什麽不轨心思,也要投鼠忌器,若这麽肆意放俩人离开,谁敢保证魔域不对我峨眉起报复歹意。” 语暮师太沉吟片刻道:“师妹说的有道理,我们请安施主到峨眉道观居住,就是当年有所防备魔域,不想她在此一住便是十多年,平日裡看她孤苦无依,常有悲鸣之态,我心中可怜盼着她夫妻重逢,此刻俩人携手,再勉强她留在峨眉,此话我难以能轻易开口啊!”饮隆手拿拂尘一挥阴着脸道:“师姐若是不便开口,我去阻止!”说罢刚跨出门槛,恰遇见黎规涵怀抱安子规而来,饮隆稽手道:“域主哪裡去,夫妻俩人在我峨眉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黎规涵道:“你管不著,此刻我便要带她走!”饮隆怒道:“负心薄幸贼,赶紧放下安施主!”安子规挣脱黎规涵走到一旁默默流泪,饮隆上前抓住她手道:“安施主,你是否知道他就是天下人痛恨的魔域天君?”安子规略微颔首。饮隆道:“安施主,绝不能跟他回魔域,你要知道魔域他有妻子儿女,那里等级森严怎麽容得下你?”安子规道:“他都跟我说了,这麽多年我孤苦惯了,去哪裡我倒不在意。”饮隆师太阴沉著脸道:“难道说是我峨眉这麽多年怠慢施主?” 安子规面红耳赤道:“师太误会了,这麽多年峨眉照顾我衣食,师太对我更是关怀备至。”饮隆上前握住安子规手笑道:“既然如此,施主继续留在我峨眉。”语暮师太也道:“峨眉一向视安施主为尊客,此处便是施主的家。”黎规涵搂过安子规臂膀,双目圆睁道:“废话少说,为防止魔域被人看笑话,我必须带着夫人回达州,此事已定,谁敢阻拦?” 饮隆师太把拂尘一伸,怒駡道:“无耻之徒,抛弃妻子另娶,你这麽多年在魔域到处放浪形骸,何曾想过她曾来流落异乡,失子之痛楚更难承受。”黎规涵不待她说完,用手“啪”折断拦住他拂尘,一手揪住师太肩头,举掌红眼凶神恶煞道:“老道姑,再不闪开,我便让你命丧当场。”饮隆师太把头抵在黎规涵掌心下大声喊道:“瞅准头顶挥掌砍来,今天即便打死老太婆,我也不准你带她离开峨眉!” 语暮师太上前拉开俩人道:“饮隆,既然机缘巧合,请安施主走吧,我修道之人最讲究缘分,她和黎域主毕竟夫妻一场,今天能得到圆满归宿,算是我峨眉回报黎域主这麽多年来暗中关照阴阳令牌恩德。”饮隆自觉不成体统,既然师太替她找台阶下,她也只能识趣闪到一旁忿忿道:“既如此,入我峨眉曾喝入门茶,出我峨眉便请喝完出门茶再走!”黎规涵鼻中“哼”道:“不必了,不便打扰,告辞!”安子规走到两位师太面前,双膝跪地道:“多谢师太收留,入门时喝过豁然忘情茶,我本以为就此终老,忘却世间俗事,不想今日再出峨眉,就请赐予弟子幡然悔悟茶。” 语暮师太道:“豁然茶先苦后甜,幡然茶先甜后苦,施主请起!” 饮隆命弟子端出幡悟茶递到安子规手中,安子规看看多年相处峨眉众道姑,不觉泪珠滑落,含笑跪着一饮而尽。 ------------ 第二十七章 【崆峒复仇暗截魔域】 黎规涵坐在豪华大车内搂抱住安子规,率领人马浩浩荡荡返回达州魔域,安子规心中忐忑不安,趴伏在黎规涵怀中不语,黎规涵手指抚边弄秀髮边笑道:“子规,你是否知道我悯龙居植有罕世的桫椤双树,此树天下只有两株,一是在天竺至尊佛寺被千人僧兵看管,二是在我凤凰山庄内,这种树一株成林,华盖如伞,花色粉红,花期长达数月,叶落只剩繁花,近瞧花朵绒毛犹如凤冠,远看一树灿烂,其香似麝,目睹之人无不流连忘返,这株桫椤双树是成吉思汗之子拖雷攻伐到天竺极舒天河畔,撤退时带回礼物,辗转送于我……”安子规道:“难不成是蒙古大汗皇族吗?”黎规涵笑道:“正是,起初不以为意,但是我看见到这株桫椤双树开花时,一树芬芳绚烂,细看更加夺人心魄,阵风悠然起来,如你屹立在我跟前一般,雅致含蓄,罕世大美,香气沁人心脾,持久不腻,回味却悠长。”安子归莞尔一笑,突然只手捂住小腹,隐隐觉得胃肠有些不适。 惊雷般大喝一声道:“站住!”一伙人拦住车队,黎规涵从车内伸出头叱责道:“谁这麽大胆敢拦我的车马?” 虯髯大汉甩动手中霸王钢鞭道:“本大爷鉴扉谌崆峒派二当家,难得你肯出魔域老窝,千里赶来狭路相逢,今天便让崆峒和魔域新仇旧恨一起做个了断。” 崆峒山矗立长安以东,丝绸之路瓜洲境内,崆峒派武功套路以高、飘、勇猛著称,一招一式如壁画中飞天,轻功根底颇好,虽不及魔域,却也牢牢控制住西北走廊,逐渐逼近魔域控制凤翔、临洮两府,两派暗中争夺长安,这些年结下不少仇怨,崆峒打不过魔域,遂投靠了魔教,不时动歪脑筋趁势挑拨魔教和魔域关係,幸而诡计屡屡被黎规涵识破,他和殷贤乱俩人早年相识,都是“魔”字当头,惺惺相惜,故而没有多少衝突。魔域和长安之间隔崇山峻岭阻隔,交通极其不便,难以控制,作为交换条件拱手让给魔教,在魔教尊者暗中挟制下,崆峒收敛不少,魔域才渐渐感觉到后方逐渐牢靠起来。 崆峒派和魔域之间结下仇怨,要从长安南太白山说起,太白山下埋藏三国时期恩正墓,恩正三国人,受蜀国刘禅信任,经营蜀国至天竺商道,富可敌国,蜀国被魏国所灭,刘禅留在中原乐不思蜀,恩正蜀中听闻此信,伏案痛苦流涕,逢人便道主公哪是如此不堪,忘怀故国之人,乃形势所逼,不得不装出欢颜,说出违心之言,否则命早休矣。我乃蜀民,受蜀主恩惠,此时该出绵薄之力。 据传为赎回刘禅,恩正带著大批财宝率民伕沿着北道推车而上,准备献给魏国,不期遇到强盗追击,加之路途艰难,恩正伤重染病,距离长安百里太白山下一病呜呼,眼看见强盗杀来,众民伕不敢携带私拿财宝,草草掩埋恩正尸首,匆匆把大批财宝也埋入地下,希望逃过追杀,再返回取出宝藏,民伕呼喊蜂拥逃命,逃出不足三裡,被凶悍强盗追上杀光,恩正埋骨处和大量财宝便成了秘密,为了这笔财宝,数百年来多少人前来挖坟盗墓,太白山下挖掘了不下数千盗洞,均一无所获,此传闻却愈演愈烈,亦有不少江湖人声称挖到宝藏。 崆峒垂涎宝藏,这带一直由魔域控制,崆峒潜入盗墓不成,迁怒魔域,崆峒派大当家步曾虹三番两次入魔域盗宝未果,死于内部争端,临终仍然喋喋不休,故而崆峒派对魔域恨之入骨。 此后长安归属魔教,崆峒派趁势肆无忌惮盗恩正墓,找到墓室之后,恩正四十八代孝孙听闻此信,不以为扰,反而为荣,额手相加,举村欢腾,火速和崆峒派取得联络,从僻壤举族搬来太白山脚下,鞭炮齐鸣,祭祖之后,聚拢族人和崆峒一起沿太白山遍地掘墓,期待恩正赎后主财宝重现天日,光宗耀祖,族人也能分得大份。然,数年来,尸骨骷髅虽挖掘出不少,也刨出些精美漆器,独独不见大量宝藏,令人心灰意冷。虽如此令大多人沮丧,乡间却掀起一股刨墓风潮。 老三相北歘道:“二哥!前仇旧恨休要再提,想我大哥学武不精,不曾噪名,死而无怨。此次当面拜见魔域天君转呈一封信。”老三相北歘把判官笔夹在腋下,双手呈上急件一封,上面用火漆封口,写著“魔域天君”亲启,插三根白翎毛,黎规涵知道是紧急密件,接过拆开来一看,裡面盛着精緻红纸,用蝇头小楷写道“魔教教主照会域主天君,明年四月初四日乃是十年一期老郡山大祭,相约共同剷除武林败类隐患,务必不要失约,愚兄殷贤乱拜上。” 黎规涵猛然醒悟过来,无量峰一役之后,江湖中不可一世名门正派被一一击溃,魔教虽然也曾遭遇重创,却是一枝独大,取了老郡山之后,老郡山之巅照会大大小小各门各派,立下盟誓,为了魔教千秋万载一统江湖,永无后顾之忧,每隔十年必联手剷除江湖冒出败类后辈,扶持已派,对不忠于已派者斩草除根以绝后患。据闻魔教掌门变化多端,甚至忽男忽女,潜伏在魔教寰珠城养伤,多年不出江湖,一直是派魔教尊者谢萃先或者魔教使者伊察替教主出面。黎规涵暗笑道,看来江湖人才辈出,长江前浪推后浪,传闻说魔教攻打黄河畔阴山,此山形态极其灵秀,沿着黄河蜿蜒,阴山派走失弟子芝花喇花,西逃拜在西域赤履宫宫主门下,届满双七之龄,长得貌如天仙,亭亭玉立,匀称修长,深得赤履宫主疼爱,得了赤履宫真传,武功不弱,曾要求魔域帮着魔教截获,传闻她逃到西域绿洲得到豁免。此刻已过去十年,魔教掌门老狐狸坐不住了,凭他一人之力杀不过来,想借我手替他办事,想的倒美,我且看看再说。 他捋把鬍鬚把信收起来,冲外道:“距离十年之期尚早,此事我已知,暂且退下吧!”相北歘恭恭敬敬站立一旁,命令手下闪出条路双手抱拳道:“天君,请恕我弟兄刚才多多冒犯,教主派属下转告,恭候您大驾到来!”黎规涵默然坐在车中颔首而过。 眼看魔域车队走远,鉴扉谌急道:“三弟,怎麽拦住我?难道咱就这麽轻而易举放过他到山庄,此乃千载难逢良机,若是放他回到魔域,如乌龟般龟缩十年八载,咱岂不是心里焦急死。” 相北歘手持判官笔道:“我俩已经暴露,只得将计就计,幸亏我早有些准备,拿出邀约密件勉强搪塞过去,你如此衝动,差点坏了大事,替大哥报仇之事我们得从长计议。” 鉴扉谌表情乍喜道:“虽然不是因他而起,却是大哥拿不到宝藏而急火攻心而死,此乃也算是仇怨,此刻放了他,莫非三弟有其他好主意?”相北歘冷笑道:“离此处一百里虎跳峡,峡谷长约三裡,宽不足三十步,是域主回魔域必经之路,你我弟兄速速准备三百斤……不,三千斤火药硫磺,上下以枯草掩盖佈置在峡谷两侧,等到魔域车队经过时,我派数名小校化妆成山民点燃,刹那天崩石裂,火焰腾起,不信他不跟旧情人不飞上天,到时他渣儿都不剩,到了阴曹地府去哪裡查证是谁做的,我们兄弟只需蹲在崖上看好戏便罢。” 鉴扉谌摸头嘿嘿笑道:“真是个好主意,我怎麽之前没想到,三弟说的不错,当面和他硬磕,论武功肯定是死路一条,不如迂回包围,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日渐偏西,魔域车队行进了三十裡,桂花夫人远远看著黎规涵在车中俩人依偎,心中似有些不爽,窝在车中辗转坐卧不适,走至大足遥看工匠在石壁之上雕刻佛道精美神像,心中有所顿悟,从车上下来,走到黎规涵车前道:“天君,闻听朱次鲁大军多半溃散,达州已无风险,天君放心回达州安置。江湖传闻借花献佛之技重现,此事涉及我徒儿和师姐妹感情,若是不及时处理,恐惹起腥风血雨,事情紧急,不能再磨磨蹭蹭耽搁,恐怕要我亲自去江南一趟,幸而离此不远就有渡口,我乘小船顺流入江,再直下江东,就此告辞!还望天君自己多留意。”说罢略一施礼。 黎规涵颔首道:“一路有劳夫人,有事就去忙吧,我轻车熟路回达州去,谅不会有事!” 桂花夫人匆匆带著三、四僕女沿落叶小径去渡口乘船,黎规涵看了看她背影,冲着怀中安子归道:“夫人,我和桂花夫人看似关係暧昧,其实她是我魔域女诸葛,你没有吃醋吧!”安子归躺在黎规涵怀中轻声道:“男人即便有三妻四妾也属正常,何况你和她是红颜知己,她能替夫君解忧,江湖纷争之事繁琐,夫君高高在上,枯燥繁杂人和事,若是遇到难事,偶尔有知己耳畔点拨,是可遇而不可求之福,这麽多年我不在你身边,有她对你好,照顾你,我心中感激之情都溢于言表,哪有反感之意。”黎规涵把头伏在她耳边秀髮上道:“好娘子,家有贤妻我万事足,等回到凤凰山庄,我要再给你盖一所最别致居室,雕梁画栋金碧辉煌,终日鲜花围绕,各国进贡宝石点缀,作为我弥补多年来居住茅屋缺憾。”安子归浅笑道:“夫君能在身旁,居住什麽样房屋我倒不在意。”黎规涵缓缓抬起头,双手搭在她肩头,慢慢搂紧,默然不语。 车行速度很慢,次日傍晚前面队伍到虎跳峡,崆峒派埋伏弟子早就迫不及待了,撇见魔域车队迤逦穿行而来,欢呼雀跃,个个摩拳擦掌,准备点燃火药引信。 ------------ 第二十八章 【域主伤重泗捷求药】 黎规涵率领魔域车队又向东行处四十裡,眼见前行队伍入了峡谷最窄处,安子规腹痛却越来越重,黎规涵替她揉搓肚子,依旧不奏效,她此刻肠胃愈加肿胀疼痛,黎规涵命人暂停车队,叫过丫鬟陪同她去隐蔽之地妥善解决,安子规让丫鬟远远看著,她独自一人犹犹豫豫在茂盛草丛间摸索前进,躲避出好远,解下裙带藏身巨石下方便,许久只是疴出稀汤黄水,似乎有什麽凝结在肠胃中,像是便秘,整个人表情痛苦万分,此刻她隐约听见崖上男子说话声,其中夹杂花衫女子埋怨道:“扉谌哥,躲在矮树丛里我脚都蹲麻了,魔域车队怎麽停住了?虫蚂啃得我痒痛难忍,掌握最新进展与否很关键,快些派人去探查。” 男子道:“焰姊姊子,再忍耐些吧,只要黎规涵乘的车辆全部入了峡谷,我兄弟六人一起出动,伺机点燃火药引索,事成之后分成三拨逃走,注意速度要快,不要误伤著。” 被唤作焰姊的痣焰跪地小声咕哝道:“步大哥,你在天之灵一定要护佑我俩成功,虽你和我已阴阳两隔,这麽多年我却时常挂念你对我的好,你要宽恕我和师弟情愫暗结,实属万般……”回头撇见鉴扉谌盯著她,想到两人仇怨忙道:“恐你在阴间生毒怨念,不肯保佑我,如此我俩再忍耐些吧。”鉴扉谌道:“这便对了,告诉其他人别偷懒,胜利在即别睡著了,都打起精神。” 安子规急忙从石下提起罗裙,顾不得系好,慌慌张张拔过灌木丛外大路跑,边跑边喊:“归涵哥,快些躲开!此处有歹人图谋点火炸毁魔域车队。”相北歘一伙发觉秘密谈话被个妇人听去,忙从藏身之处蜂拥而出,穷凶极恶尾追安子规,黎规涵在马车内隐约听见呼喊之声,急忙伸出头去张望,不待黎规涵听明白,相北歘等人纵身前来灌木中围拢住安子规,出言羞辱,安子规左突右闪,诸歹人意图去伸手摸,一旁相北歘怒道:“都何时了,你们还有閒心,快速速解决,不要耽误我们大事!”说完拔刀出刀鞘。 黎规涵听到安子规喊叫方向,心中焦急,脚踏车篷,接连踩踏树梢翻腾数次循声而来,不待相北歘尖刀举起行刺,已先前从袖中飞出袖箭刺入他后背,相北歘反别过手去摸背上的剑柄,吐出口鲜血叫道:“弟兄们,我还死不了,趁机给我烧,点燃火药,烧死多少算多少,反正我闯荡这麽多年,早已是烂命混迹江湖,一命已相抵,俩命赚一条。”痣焰与鉴扉谌架起他就跑,飞奔出数步沿着山崖跳入水中保命,另外数人闻声冲出点燃火把,边跑边四处乱扔,火药硫磺遇见明火,“轰隆”炸响,此起彼伏,犹如天崩地裂。黎规涵顾不得去刺杀他们,急忙扑在安子规身上护着她安危,身侧火药堆猛然爆炸响起,巨石满天如流星坠下,就听相北歘“哎呀”一声,从水中露头被乱飞的巨石击中头部,红赤双目圆睁,随即飞来碎石块击中后脑,一隻眼珠喷出,头颅破溃处血如泉涌,噗通倒地,向鉴扉谌嘿嘿傻笑道:“我此生最捨不得是咱们当年刚拜入门派那些青涩年华,你可知道,前掌门对错都不是咱得错……”,话未说完,头一歪,再无声息。痣焰猛扑来,摇晃相北歘尸体,恸哭不止道:“北哥,这世上就数你对我最好,若你就此死了,我也不活了,北哥先不要走,等我片刻,我们俩人在黄泉之下即刻相见,来世同来投胎,做一对真真正正有名有分夫妻,不予我那前贼再有瓜葛。”说罢头触碰巨石而亡。鉴扉谌把俩人尸骨归拢在一处,以山石覆盖,咬牙切齿道:“北弟,焰姊姊,这十多年来,为了盗恩正之墓,我们死了这麽多人,我若不成功,不替贤弟报仇,誓不为人。” 三千斤火药硫磺爆炸之声惊天动地,接连不断,待轰隆之声逐渐远了,黎规涵想从巨石堆中爬起,数次却无法动弹,更别说站立,不觉“哎呀”一声,暗想难道我脊椎骨被砸断不成,安子规把他从乱石堆搀起抱着腰腹站稳,耐心问道:“归涵,你怎麽了?你站不起了?” 黎规涵笑道:“我是脊椎骨被砸断了,即便我死,总比妻子死强,如此以来我俩远在临安未谋面之子终有人照顾,我俩彼此来说形同陌路,世界上母子血脉相通,乃是至亲,我若是逝世,要妥善照顾他,凤凰山庄从此一切需你打理,将来把山庄交给他……我此间甚痛,恐怕时日无多,江湖纷争之事从此有心无力,孤儿寡母收敛些甚重要。”安子规几欲哭出声道:“此乃后话,我俩夫妻初相认,老天爷残酷冷血,不能就此命令我俩分离。”黎规涵收敛起笑容,略微颔首。 车队少半被毁,清点人数,因多半未入峡谷中央,躲避及时,死了不足四分之一,黎规涵被人搀扶起,趴伏在马车锦被上咳喘道:“我想我是老了,竟去啰嗦这麽废话,以前……我从不讲这些儿女私情,看来……真的是老了……更看重小事和夫妻恩情,对了,我们儿子他叫什麽名字?” 安子规由哽咽到痛苦哭流涕道:“当时他尚年幼,不曾起名字,况且他生死未卜,你又惨遭不测……” 黎规涵头冒出汗珠,攥紧拳头,一字一顿道:“只要是我黎规涵之子,必须得活著,翻遍整个大宋,我也一定要把他找出来。”黎规涵重整车队,指派手下人收起旗帜,悄无声息返回凤凰山庄,重金请医诊治,黎泗捷在城外饮酒歇息,嘲笑攻城者,闻听父亲遭遇猛烈火爆,受伤趴伏在泯龙居,急忙赶来前去探看。黎泗捷跪在门外请安,中年女子安子规跪坐在门帘里不断替他擦去额头渗出汗水,黎规涵道:“泗捷,你来见过母亲。”黎泗捷此刻注意到安子规,隔著丝帘看不大清,模糊中原女子样貌,随便拜了一下道:“儿子给母亲请安!”安子规忙双手触地点头回礼道:“少主不必如此!”黎泗捷心思不再她身上,而是目光又转向父亲,口微张向内张望,黎规涵也不讳言道:“捷儿,父亲遇袭腰似乎断了,有何治疗良方?”黎泗捷道:“我以前听老一辈说过,姊妹金银花治疗骨痛有奇效,掺入我凤凰山庄酿造红花药酒,涂抹患处,必然奏效。” 黎规涵略摸后背,呲牙翻身“喊”出声道:“不错!此花有接骨续脉之奇效,我知道以前龙神婆手下僕女有种此花,你去歧路山走一趟吧,差点忘了,龙神婆及弟子死伤不少,门下四大弟子已死,你前去中原找找看,据传培毒宫有弟子传人隐居在此,速战速决,去谨慎办吧。”黎泗捷重重答声“喏”,起身出去。 歧路山位于北宋都城开封西不足百里,河川密佈,鸟兽成群,山中奇花异草,矿石宝贝众多,极其幽静,曾是大宋国主私人山林,宋帝每年冬秋带人围猎。百年前(西元1127年),宋都开封为金人所破,毁于兵燹,后金人京城被蒙古骑兵所迫,向南迁都开封,史称南京,歧路山在南京西,被皇族视为风水宝地。之前居住歧路山的历任龙神婆受命于宋朝皇帝,在山顶起坛作法,为国祚祈福。金兵攻破北宋都城,龙神婆又被重新任命成国师,统领全境异教。歧路山开坛祖师与魔域渊源颇深,因此江湖上常把歧路山归于魔域,歧路山野成为魔域在中原的落脚地,此处虽幽静,却处于四面八方交汇,消息来源极其广泛,方便收集江湖大事。 龙神婆衝破五狗封河阵,从洛河中杀出一条血路,带诸多精干弟子复仇,被摆阵龙蛇婆引至南诏无量峰,龙蛇婆再设置陷阱误伤龙神婆,把他打下山崖,龙神婆诸多弟子奉辽国命令改攻入无量峰夺取阴阳令牌,意指挥武林人世搜寻救师傅,不料也遭到暗算,随从弟子先后中毒而亡,无一生还。龙蛇婆还不罢手,在南京城中派人化妆成龙神婆弟子,出言辱駡金庭,并召集乡民反金迎宋,金主大怒,派金兵团团围困住歧路山,捉拿歧路山叛党,在歧路山守山的十数名弟子闻讯分作鸟兽散,其中制毒宫弟子筑千悔与师妹驱蝶女,躲入中原密道保命,俩人因毒株反目,争斗的不亦乐乎,彼此恨之入骨,地道挖掘在地势低洼的汤阳县,为河流冲积和湖沼淤积平原,河港密佈、纵横交叉,具有浓厚北国水乡特色。 黎泗捷替父治病心切,不分昼夜水旱两路急行,这日入了汤阳县,天色已晚,山林寂静,四周皆暗,唯独远处有烛火闪烁,沿土路走了一阵,一撩袍襟,踏上木制船栈桥,昏暗中却见少女跪在湖边,面朝横波吹笛,笛子极短,不足一尺,放在嘴边,要吹不吹,听见有人脚步声朝自己过来,少女猛转头,竟从眼窝中泪水扑簌掉下。黎泗捷马上止住脚步,单手握紧栈桥栏杆,心道她是遇到伤心事,我且不做声,看她如何,想到这裡站在原地抬头向上,漫天星斗闪烁,却昏暗不清,不禁长出一口气。少女从湖畔爬起,见是个潇洒美男子,看服装样貌,料他不是匪类,转身噗通又跪在湖畔,默默出神,湖边遍植桂树,一丛丛暗香不住飘来。黎泗捷随口吟诗道:“素腕撩金索,轻红飘翠纱。不如阑下女,闻香寻桂花。”少女笑而不语,突然答道:“酒醉燕啄泥,晨醒千鸟啼。落风吹满枝,寂寥铺满地。”俩人相视而眸,良久轻声答道:“公子,能吹萧吗?”黎泗捷谦虚道:“不敢说精通,几首月曲还能应付。”少女道:“如此甚妙,烦请公子起个阳关调!”此调悠扬,却又跌宕曲折,催人心肠,黎泗捷笛声动人。 柳永在《少年游》词中形容“一曲阳关,断肠声尽,独自凭兰桡。”和著曲调,少女开口唱起来,声音柔亮,嗓音极为凄婉,没唱出五六句,一头栽倒在地,黎泗捷赶忙搀扶起她,借著微弱星光凑近一看,少女额头突然汗水如瀑,脸色比蜡犹黄。 黎泗捷摇晃少女身躯呼喊数声,少女只是口中发出咿呀之声,黎泗捷赶快点了她穴道,替她注入真气,半天她缓过气来断断续续道:“公子,多谢你救驱蝶女,快去馆驿内替我取续命丹,速去速来。”黎泗捷听她就是驱蝶女大喜过望,背起她边跑边问道:“驱蝶女?你就是我要找的驱蝶女,快告诉我姊妹金银花在哪裡?” 少女紧紧搂住他后背,髮丝落满他后颈,黎泗捷只觉得软香扑鼻,动人心脾,他数次追问,少女半晌无语。转眼他把少女背入馆驿,馆驿中烛光昏黄摇曳,他把少女轻轻放在床榻上,少女吟哦一声,双手抱臂,蜷曲身体,似乎感觉有些冷,环视周围,冷清的馆驿内,陈设极为简单,在架子上不少瓶瓶罐罐,地上散落几本医书,床榻之上竟然没有被褥,少女嘴唇冻得由苍白变得青紫,黎泗捷解下锦绣衣裳,替她盖上,不一阵子,她又热的浑身大汗淋漓。黎泗捷知道她中了剧毒,从腰中掏出匕首,毫不犹豫在手上划破一道口子,让她盘腿而坐,悄悄替她推宫换血。 ------------ 第二十九章 【药女巧寻魔域少郎】 约摸一炷香功夫,少女驱蝶女突然醒过来,嘴里忙道:“公子,不要!”这时黎泗捷感觉手臂发麻,手背发痒,心中一惊,驱蝶女道:“公子只要替我取出续命丹让我服下,你若替我推宫换血,反而伤著自身,快快运功逼出毒血,再把真气运行游走七经八脉一遭。” 黎泗捷看著变色手掌道:“难道我也中了毒不成?”驱蝶女眼泪扑簌簌在黎泗捷衣裳上,道:“公子好心救我,我却是个半死不死之人,每天早晚两次遭受煎熬,我制成的续命丹只是续命而已,你快些运功逼毒,不然晚矣!”黎泗捷激灵打个冷战,感觉凉气直透脊背,急忙盘膝运功排毒,毒血滴滴顺指缝滴出,少女吃了续命丹,替黎泗捷擦去额头汗珠,等黎泗捷睁开双眼,驱蝶女已端著一碗银耳羹给他,黎泗捷发觉她一改憔悴面容,变得娇润可爱,有些不好意思,端过来草草饮了数口,把碗递还驱蝶女道:“姑娘,你这裡可有姊妹金银花?” 驱蝶女略微点点头,撩起门帘,从内屋拿出一对给黎泗捷,这对姊妹金银花橘黄花瓣,银丝花蕊,虽然採摘多日,依旧新鲜,黎泗捷拿在手中细端详,果然与医书上记载的姊妹金银花一模一样,随手从怀中掏出纹银百两放在炕桌,从床榻上下来,双手鞠礼道:“多谢姑娘,因家父卧床不起,急切等待此花救治,泗捷这就告辞!”驱蝶女咬咬嘴唇,似乎有话要说,等黎泗捷转身出门之际,驱蝶女突然间从后抓住他衣袍道:“公子,郎有情妾有意,娶我好吗?临死前我想做趟新娘子。” 黎泗捷听了一笑,转头对驱蝶女道:“姑娘,你如何这般轻薄言语?”驱蝶女向前扑入他怀中道:“你曾吟诗素腕撩金索,轻红飘翠纱。不如阑下女,闻香寻桂花。公子这首诗便是媒妁,轻轻推开我封闭心门,让我觉出一丝暖意,让我有了生的希望,请一定娶我,这裡好冷,我过怕了这孤寂,我也还不想死,我还没有享受到幸福。”黎泗捷只手托起她下巴,眼前姑娘虽不是绝色,双眸却乌黑发亮,犹如两潭湖水,极其深远,想了想道:“姑娘,你怎麽这麽草率,难道你觉得我是好人吗?” 驱蝶女搂紧他道:“不管你是不是好人,权作可怜可怜我!”黎泗捷一把推开她道:“姑娘请自重,既然取到了姊妹金银花,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这裡有十两金子,若嫌少我改日派人再送些来,你把这驿馆再好好佈置佈置……这裡太寒酸了。”驱蝶女不接,反而道:“公子,我若佈置好了,你就肯娶我吗?你给的银两我不要,只要你陪着。” 黎泗捷道:“姑娘执意不要,我也无法,告辞!”说著推开驱蝶女身躯,往外便走。驱蝶女在后喊道:“公子,你拿了我的镇馆之宝,欠我这个债怎麽还?”黎泗捷道:“你要怎麽偿还?”驱蝶女退后两步道:“公子,我不是胡乱纠缠,不知羞耻之人,只是想在有生之年能享受为人妻,为人母之欢愉,你却破我此梦,好吧!办法有二,其一,你即刻娶我,在有生之年不准抛弃我;其二,你就替我除去一人,夺回《医毒篇》,前者还是后者,你来选!”黎泗捷不假思索道:“你说,你想除去谁?”驱蝶女道:“我师兄筑千悔,他依附魔教尊者暴德,强夺我《医毒篇》,毁我辛苦培植数年毒株,让我体内中了剧毒,时不时发作,令我生死不能,这口气我不能不出,若办成了这件事,我不但白送你姊妹金银花,还答应从此绝不骚扰你。”黎泗捷道:“好!一言为定!”驱蝶女道:“绝不反悔,我们击掌为誓!”只听“啪啪啪”清脆之声响过,双臂四掌对击,黎泗捷撩起袍襟,潇洒施礼告辞道:“我这就带姊妹金银花回去替家父治病,约好二月之后在此相遇!” 驱蝶女居所名为馆驿,实乃在篷草中搭建的简陋小木屋,小木屋朝向一池湖水,湖岸边有不少野生冬桂树,团团浓绿层次分明,鬱鬱葱葱,开出黄白色花簇,桂花开花时浓香扑鼻,而冬桂除了开花时节晚,而且香气分成叶香、花香两种,一味甘甜,一味醇香,交织在一处,浓郁气息传播甚远,此树又博得美誉“九裡香”,黄花细如粟,亦有“金粟”之名。驱蝶女中了筑千悔的剧毒,在此荒山中寻到冬桂,研制成“续命丹”,以压制体内之毒。 黎泗捷一去数月不见踪迹,驱蝶女苦等不来,猜到准是他忘了誓言,驱蝶女拿出从黎泗捷遗留撕下袍襟,召唤雄玉蝶嗅之,雄玉蝶嗅觉极为灵敏,能嗅到百裡外雌蝶的味道,驱蝶女在搂抱黎泗捷之际,在他后背扑满雌玉蝶磷粉,粘附在身上的磷粉逐渐脱落,吸附在路旁树木及房屋,雄玉蝶前头引路,驱蝶女随后追逐,雄玉蝶儿飞飞停停,她跟随著风餐露宿打听,驱蝶女不免后悔,当初问清楚公子名姓,家住哪裡,依址找上门去,岂不便利,她却非耍小聪明,如今寻找如此费力,一路历经千山万水,雄玉蝶引领她来到达州城,雄玉蝶盘旋三日,不再前飞,驱蝶女明白要找的陌生公子就在城中,满脸大喜。 驱蝶女蒙起面纱,找家客店安顿下来,掌柜娘慈眉善目,虽已年过四十,却仍风韵犹存,见到驱蝶女独自一人投宿,忙不迭热心招呼,掌柜娘的上半身略向前倾道:“姑娘,你是投宿还是找人?”驱蝶女道:“我要住店,不,我是要找人。”掌柜娘笑道:“看姑娘你风尘僕僕赶路,猜到不是寻亲就是访人,不要急,先在我店中住下,我派店裡精细小伙计替你去打听。”驱蝶女点点头坐在板凳上,掌柜娘亲自上了数碟可口小菜,依旧和颜悦色道:“姑娘,不知你说的亲戚姓甚名谁?是不是这达州城裡的?”驱蝶女依旧点点头,捧起个热腾腾白胖馒头,撩开面纱往嘴裡送。 掌柜娘热心问了许久,驱蝶女也说不上要找的人的姓名,只是把黎泗捷德大概样貌形容一下,掌柜娘从屋内端出一壶酒道:“姑娘,找人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只要你先住下来,我们派人给你多方打听,别说是个大活人,就是个泥塑木胎牆上的画,我们也给你找到出处,放心吧,这事我来替你办妥。” 驱蝶女见掌柜娘极其热心,诚心想帮助她,便从怀中折叠的布包内掏出一片描金线青绣袍襟递给掌柜娘,掌柜娘双手接过,仔细摩挲著笑道:“这丝绸料子极佳,绣工也是一顶一,非一般人能穿用的起,让我想想这绿丝绣花镶滚黄边似曾相识,只是一时想不起来。”驱蝶女心中微喜,故作轻鬆道:“掌柜娘,你请坐下慢慢想。”掌柜娘把丝绸布片拿到柜檯内给众人传看,掌柜恍然大悟道:“快看,这种花绣的乃是凤凰棉,只有凤凰山庄才有,难道会是少主黎泗捷?”驱蝶女暗暗记住这三个字,冲掌柜娘道:“掌柜娘凤凰山庄是谁家所居?”此话一出引来笑声一片,她有些后悔出言鲁莽,掌柜娘打圆场道:“姑娘不是本地人,不知名震川蜀的凤凰山庄也不足为奇,难道你和少主是故交?”此言已出顿时客栈内鸦雀无声,人人都侧耳细听,想知道平时不苟言笑的少主与眼下的姑娘是何关係,驱蝶女却闭嘴不言。 掌柜娘自觉唐突,特意从内庭拿出些精緻糕饼和碧绿茶汤,端到她跟前笑道:“细看姑娘非比寻常,这些是本店奉送精緻糕点,你快尝尝,是否和临安阁居点心行味道一模一样,就著饮一壶蜀中妙品雪芽茶,真是配到极致了。”驱蝶女不好推却,接过精緻美味糕饼,望著到处惊诧羡慕目光,却也不知道该不该填入口中,略尝了一点,羞红面目站起身致谢。 黎规涵趴伏泯龙居里敷药,感觉巨疼难忍,豆大汗珠如雨,不多时已湿透两件内衣裳,此时秭归来报:“禀天君,魔教最近掘获青金石头颅一颗,魔教殷教主用来练霹雳神功,武功大增,此青金石头骨属极阴,对练习霹雳神功大有裨益,如今他功力已恢复九成。”黎规涵吃惊道:“这麽说殷贤乱出关指日可待?”秭归道:“正是,随青金石头骨一起,魔教发掘出一批不知朝代漆具,大小二类十四件,样式极其精緻,不知哪朝哪代制作,引起魔教议论纷纷,吉凶论皆有之,更传闻是汉帝日月盘,亦有富商高价购买。”黎规涵道:“我有一隻漆器,名曰临月,上画伏羲女娲交尾,派人去看看可有和它画风一致的,若有不妨和它凑成一对。”秭归道:“据传魔教掌门属意这批器具。”盛蹁跹道:“传闻魔教真掌门要毅然退出江湖传位甬暴,魔教随着殷教主多年蛰伏,他有两个女儿,小女儿蟾宫媿被尊为魔教第二圣女,大女儿蟾宫隗因魔教内部混战流落民间,再寻觅到已是粗鄙村姑,随着亡寰夫人学急功,后死在剑湖宫,魔教生下一子,男婴之父便是刘纤毫,因此刘纤毫才能扶摇直上,分成三股相互牵制。”黎规涵听到此,咬牙止住痛楚道:“此事待议,弄清魔教到底掌在谁手里。” ------------ 第三十章 【妙手回春强结连理】 黎规涵敷了药,又静养了数月,已经能坐起喝粥,特意搬到桫椤双树所在院落虎籍堂和安子规朝夕相处,但是此刻安子规肠胃时好时坏,反反复複。那刻他正在院内闭目养神,院内幽香馥鬱、高大桫椤双树球状绒毛花朵,突然“唰唰唰”雨点般落下,转眼地上已经积落厚厚一层,繁花落尽,桫椤双树变得光秃秃一片,黎规涵心中大骇,闭目惋惜之际,听见丫鬟哭声,飞奔进门跪禀道:“天君,夫人她已经病逝了!”黎规涵听此言,悲痛大呼一声,一股鲜血喷出丈馀,怒道:“天下最好大夫都治不了她,要他们何用?给我捉起来捕杀,一个都不准溜掉,全都替夫人陪葬!”醉风尘忙道:“天君,大夫都已尽力,诊治夫人时已病入膏肓,勿要迁怒。” 盛蹁跹问道:“天君,夫人临死有交代没有?”丫鬟以袖捂口呜咽道:“夫人突然死去,奴婢们伺候大解之时,猛然狂喊三声便魂归西天,通体蜡黄。”盛蹁跹纳闷道:“夫人病得蹊跷,天天腹泻不止,难道是肠胃之障?”黎规涵经此提醒,一拍椅柄顿时大悟道:“莫非,莫非峨眉邋遢道姑阴我俩不成?”峨眉师太恐盗学至尊武功射月神功之事泄露,故而出此下策,她也不敢再用血痕梅花之法。 安子规暴亡消息,早有人抢著告知黎泗捷,黎泗捷听闻父亲带回夫人病逝,脸色不以为然,继续和小童下棋,这时家丁通报外面有个普通姑娘指名找他,黎泗捷剑眉一皱道:“什麽姑娘,少爷不认得,速速打发她回去,我已然不再是招蜂引蝶之徒。” 家丁呈上半幅衣襟道:“姑娘自称驱蝶女,和少主有约在先,若能救治天君之症,少主要麽和她永结百年之好,要麽替她夺回《医毒篇》”黎泗捷丢下棋盘,站起身道:“我记得此事,速速打发了,哦!给我站住!速到帐房取出黄金十两给她。”家丁结结巴巴道:“黄金十两?”黎泗捷点头道:“不错!好言劝说给她,若她不走,便吊桥高起,不必理她。” 驱蝶女转眼捧著黄金十两站在无情吊桥之外,心中猛然恨此无信无义之人,决意不亲见黎泗捷说个清楚,绝不离开,他是世间潇洒男子,便更加惹得她肯善罢甘休。此刻吊桥忽然放下,俩个妇人华贵雍容而过,议论着凤凰山庄内新夫人腹泻病逝,真是命浅福薄。驱蝶女是育毒宫嫡传弟子比起江湖号称神医的庸医不知道好多少倍,寻常小病在她眼里不值一提,遂大胆拦住妇人道:“夫人在上,听两位言夫人之状,游医驱蝶女能起死回生。” 俩华贵妇人相互对视,细细打量这小女子,只见她髮鬓捆缚粉红丝带,穿一身葱心绿衣裤,内透斜纹花格衫,笑容满面,雪白腕子处露出一根红绳,觉得不过是寻常人家调皮丫头,脸色不屑道:“小丫头,好大口气,死人你也能医治活了?”驱蝶女道:“夫人患有偏头痛,每日申时发作,另一位夫人患有脚疾,夜晚凉时隐痛难忍,是也不是?”俩夫人瞪大眼睛,其中之一东娘不由佩服道:“一点不假,我们俩人纠缠此病多年,由此可见小丫头确实有些本领,我俩人奉命本意到龙爪塔墓地张罗事宜,此刻请你随我俩人先去拜见天君,医好了重重有赏。” 黎泗捷素服勉强来弔唁灵堂,撇见俩位夫人带著素衫小姑娘返回,仔细一看竟是貌不出众驱蝶女,心中不爽,拂袖而去。驱蝶女到了近前,谨慎施礼说明来意,黎规涵派人打开棺盖,扶坐起安子规,驱蝶女沿著膀胱经轻揉,待揉搓至发热,袖中掏出银针数枚,背部分别穿入心俞、肝俞、直至足俞穴道。转眼间安子规稳定了呼吸,驱蝶女诊治微弱脉搏,摇头拿出丸药和其他药草磨碎,配置成清肠剂给她灌下,抬头对黎规涵道:“老爷,夫人病情控制住了,她肠胃烂如破絮,不能再腹泻,以生肌化腐,固本培元为主,等她醒了,切忌不得搬动。” 黎规涵长出一口气,缓缓打量眼前不起眼女子问道:“丫头,你替我妻子起死回生之恩,我愿答应你任何请求,不管要什麽奖赏?” 那命大福厚安子规悠悠睁开眼睛,过了两天能开口说话,黎规涵喜不自禁趴伏在侧伺候,问道:“夫人,醒过来了!”安子规慢慢道:“我仿佛做了个梦,恍惚之际到了阴曹,又恍惚遇见夫君前夫人,拉扯住我说了一番掏心窝子话,以前她每天蹲踞在屋角,幽怨眼神看著我,不说不动,怪瘮人,而今和她閒聊了会子,姐妹俩竟然很投缘,只是我不忍再住在屋内看着凄清惨像,我想搬到原来我俩初遇小溪旁茅屋里,那裡清清淨淨,就属于我俩,我像安稳渡完最后时光。”黎规涵颔首答应著替她捧来洗肠汤,亲手用布在腹部轻轻擦拭。 黎规涵知道她秉性一向醇厚,若不是有天大不愿和委屈,绝不能说出此番话。担心她回到虎籍堂看到桫椤双树繁花突然落尽伤感,便把她安置在流梅堂内,驱蝶女和府内下人日夜照顾着他更放心,安置妥当,黎规涵安慰她道:“夫人先好生养病,等你病情稳住,凡事我都依你!”安子规目光涣散点着头,闭眼昏昏沉沉睡去。 黎规涵走出灵堂,让人请了道士打醮,超度先前夫人亡灵,又让僕人唤来儿子,俩人默默无语敲子,黎泗捷屡次抬头瞧见父亲眉头紧锁,猜想他是因为担忧安子规病情,而安子规不是黎泗捷亲母,不便开口说话。父子俩人对弈到傍晚,难分胜负,黎规涵命人取来酒菜,琼浆佳酿绿腊入口香醇,父子俩人依旧相顾无言对酌,直到酒酣耳热,黎规涵清咳一声道:“泗捷,你年纪已不小,今后有何打算?”黎泗捷听罢停下筷箸道:“孩儿听凭父亲做主!”黎规涵道:“如此也好,为父与你牵线,你今后要好自为之。” 父子俩脸色和缓又闲叙了数语,黎泗捷酒醉有些晕眩,拉门唤来东娘,东娘搀扶起他沿廊柱回去,到了居地“白门寮”,不料庭院内却张灯结綵,灯烛火红如炽,穿著红罗裙碎花锦衣驱蝶女看见他迈入院门,手撩红盖头圈椅上起身笑迎道:“相公你回来了,快些进来吧!” 黎泗捷酒醉后略有些清醒质疑道:“谁是你相公,莫在我白门寮胡闹,拿了钱快走!”驱蝶女质问道:“相公,难道公爹没有向你提起我俩今夜成婚之事?”黎泗捷摇头道:“不曾听说,休要胡闹,我即刻要歇息。”驱蝶女笑道:“公子要睡我便来伺候你,稍等我俩拜天地。”黎泗捷从心底升腾怒火,上前一把推倒驱蝶女道:“再胡言乱语我便不客气了,来人,给我把诬赖野女人轰了出去。”驱蝶女踉踉跄跄站立不稳,跌倒在厅堂地上道:“我俩先有诗媒在先,彼此真心暗表,后有你父母之命,我愿意唯命是从,你不履约就是不信不义,你不听从父命就是不忠不孝,我救了你母一命,你爹他都言而有信,你做儿子反而大大不通情理,乃是宋朝罪人。”黎泗捷跨步出门挥拳打她道:“世上还真有你这般女子,不知羞耻粘住我不放,谁要你救那妇人,她和我又有何相干,若不爽快离去,拳脚仍然此后。”驱蝶女反身侧起,揪扯住他衣领挺身用重量坠在他身上,两人撕扯在一起。 突然听得白门寮外一声断喝:“混帐!”黎规涵入门开口便道:“蝶儿姑娘精通医术且是育毒宫嫡传弟子,龙神婆和我凤凰山庄世代通好,曾有连血脉之谊,此番不但送你姊妹金银花要我重新站起来,而且妙手回春治好了你姨母的病,我答应了她的要求,而且你之前也和她有约,男儿汉怎好出尔反尔?” 驱蝶女起身施礼道:“公爹说得在理,并非我要厚著脸皮赖你成婚,黄金十两我已退给公爹,算作我嫁妆费。”黎规涵道:“姑娘此话不错,你这败家子,家中有多少黄金十两随便花掉?这些都是你爹爹多年苦心积攒,如今看见驱蝶女姑娘懂得持家,我心中更是宽慰,如此便这麽定下,从此以后蝶儿姑娘要好好管束管束你。” 黎泗捷腾地站起来道:“姑娘,你要杀筑千悔是吧,我这便去替你把他人头提来。”驱蝶女看见他滑稽模样,突然噗嗤笑出声道:“姑娘现在不想杀我师兄了,即便不杀他,他早晚也得死,《医毒篇》虽是毒药名篇,但是和我终身大事比起来又算得了什麽?我偏是要做你名正言顺妻子,不管乐意不乐意,反正是上辈子欠定我的。”黎泗捷不屑斜楞起两眼,撒腿要往院外跑去。黎规涵怒喝道:“逆子哪里都不准去,快些随丫鬟婆子跟媳妇拜天地。”略停顿缓和颜色又道:“今天乃是你俩大喜之日,我本不是拘泥小节之人,这样吧,你俩冲着我一躬,其馀俗套慢慢操办吧。”他惦记安子规病情,等俩人被捆绑着朝他鞠完一躬,带着笑意转身匆匆走了。 驱蝶女摸着他前胸抿嘴环顾四周偷笑道:“如今我是正妻娘子,这裡好是好,就是装点花哨了,取名白门寮倒是有些意境,可惜寓意不吉利,明天我就把它重新佈置得素雅温馨些,再重新取名香榭堂,我要在此处加个长琉璃厅廊,两侧摆满姊妹金银花。”说著得意拿手比划起来。她回眸看见黎泗捷紧蹙眉头不语,并不清楚他突然想起月夜,略微歪着脑袋笑道:“相公,若勉强不得,等到婚期满月,我俩便分院而居,我在香榭堂隔壁相中个庭院,命人装修粉饰一番,取名嘉恩堂,院牆之上加道迴旋廊梯,如此一来,更是利于我俩互不打扰,我练我的药,你喝你的酒。”驱蝶女依靠着公爹撑腰,气势上便压倒了黎泗捷,挣脱捆绑兴奋指挥起一旁喜事婆子道:“少主喝醉了,你俩搀扶起他,跟我即刻拜花堂,都要面带喜色看着我俩拜天地入洞房……”黎泗捷涨红脸道:“如此……你跟那贴狗皮膏药有甚麽区别,粘住便撕不下来,宋朝妇孺难道不熟悉三从四德,姑娘是否知道世上有羞耻二字?”驱蝶女肃然稽首道:“宋朝皇帝在上,我遵守世间恩情礼义信,廉耻二字你先摸著胸口捋捋清楚再盘问我,我随便你不放在眼裡,可是你爹魔域天君也能不放在眼里?”黎泗捷被她辨的哑口无言,只得闭上眼,任一般婆子拉来扯去,按头推肩与她拜了天地入了洞房,驱蝶女欢欢喜喜赏了众婆姨,让她们连夜张罗佈置嘉丽堂。 ------------ 第三十一章 【峨眉第一道姑翼娘】 桂花夫人脸带着虔诚恭敬,她等候黎规涵离去,施舍些小钱给塑像工匠,喝了两口粗茶,便带著侍女从小道赶到溪水边,跳上停泊在溪边渡口船隻,等不及坐稳,急切对侍女道:“请船家开船!”侍女匆匆赶去催促船家,船老大赶忙来解下桨橹跳上船,突然听见女子喊道:“且慢开船,等等我!”说话间两个小道姑跃上船来,那船只在水中微微荡漾,显然俩人轻功极好,前面姿色平庸,后面却是地地道道大美人,眉间三颗美人痣从上到下排列整齐,使得路人惊讶她是否是仙女下凡。桂花夫人不觉站起身道:“船家,且慢开船,请两位道姑坐下!”那两位道姑颔首微笑感谢。桂花夫人呆呆盯住美貌小道姑看,但见她约十八、九岁,脚穿雪白袜网麻鞋,粉白色衣裤,外罩一身黑白道袍,眉似远黛,双目蹇如秋水,心中羡道江湖中数小道姑她姿色最为出众,我年轻时未必能比得过她,心中爱慕几分,便向小道姑招招手。小道姑坐在传中,眼看富贵女子冲她招呼,突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冲着桂花夫人面带羞涩低头微笑,紧挨另一道姑挤着船弦。小道姑正是峨眉杜翼娘,那天青巾蒙脸随众道姑前面引领黎规涵等人一同上了峨眉,桂花夫人出门办事不事张扬,所以俩人犹如初次见面一般,都并太多印象。 这条船顺溪流南下,溪水在树木掩映中前行,船家不住回头打量两个道姑,口中啧啧称讚。小道姑有些不好意思,背对船家和另一道姑道:“师姐,饿不饿?我行囊裡还有些乾粮,赶了两天路便分吃了吧。”她说著话解开行囊,突然惊讶一声道:“师姐,行囊裡面食怎麽变成糕饼了?”姓贺尼姑停顿了一下道:“我看是你师傅花再美替你准备下,怕你一路吃苦,所以请厨房准备了这些美味糕点,不说了,我俩吃吧。”行走江湖女子最忌讳走着路吃食物,不但不雅观,还容易惹藏匿树丛中土匪劫道。 姿色平庸女子名唤贺重波,峨眉饮隆师太第六弟子,所有尼姑中武艺只是中上,因她为人朴实,不贪钱财,办事牢靠,所以峨眉派到江湖上採买事宜都由她来办。杜翼娘自从十八年前入了峨眉便没下过山,肤白细嫩,只看外貌,一般人不相信她年龄届满二十四岁,前任掌门爱财,摸了摸她骨架,心疼报账七十两银子花得不值,所以曾把她派入厨房内帮厨,跟随花再美学习厨艺。 杜翼娘小心翼翼拿出块糕点叫道:“贺师姐,当真是师傅给我准备的,你看糕饼上花纹,模子还是我用桃木刻的……”说著娇嗔填入贺重波口中,贺重波坐在船里双脚踮起,吃着道:“味道真不错,如此美味师妹你也来块,待到了丰都府,我请你吃狗肉,之前几天都是师妹请我吃饭了……”她想到船上还有夫人模样女子,便觉得说漏了嘴,双手捧着胸口猛咳起来,突然嘴中突然吐出个小纸条,捡起打开一看,写著杜翼娘父母名字及家住巍州东北八十裡斜道前乌啼村,杜翼娘眼中一热,眼泪几乎掉下来,心道出家那年我不过六岁,早记不得是具体是哪村哪家女儿,只知道父母严厉,却难辨别名姓,想必此事被引领入道师傅记录在《出家录》,《出家录》秘密收藏在师太房中,花师傅偷偷替我抄录出来,我将来一定要报答师傅才对。 贺重波道:“师妹,这趟峨眉比武,不负众望拔得头筹,博得语暮师太垂青,派你和我去岳阳行走江湖,既然俗家在荆湘之中,不妨我俩顺路看看你父母,我想花师姐亦有此意。”杜翼娘站起施礼道:“多谢贺师姐美意,小妹不胜感激!只恐瞒着师傅行事,将来责罚咱俩。”两个人说完此话,突然难过起来。 桂花夫人也吃罢饭,一手搭在船舷上笑盈盈望著俩道姑,似乎想起了她和师姐师妹跟梨花翁学艺光景。猛然听得溪水两侧有声高喊道:“站住!”一伙持杂七杂八兵刃匪徒眼见冲上来,船家拿起船篙拨拉倒两个爬上船匪贼,匪贼头伙却飞身上船,他头扎白色带条,留一撮俏皮小鬍子,双眉似剑插入云鬓,面如满月,两眼似笑非笑,身穿白色衣裤,腰系黑色万字滚花束带,金丝线绣重滚边,中间镶嵌大颗宝石。他站稳脚跟瞅了眼杜翼娘道:“噢,船中一群女眷,兄弟们水里看清楚,说我该挑哪个?”水畔山贼齐声道:“穿黑白道袍小道姑!”男子摇头晃脑细细打量道:“峨眉小道姑,想不到如此标緻,跟我回山寨做压寨夫人可好?”杜翼娘看见到该男子,听他胡言乱语犹如心中触电一般,两颊绯红,低头不语,嘴里却骂贼人道:“狂浪之徒休得放肆。” 贺重波起身仗剑上前助道:“狂徒浪蝶,修要口出狂言羞辱峨眉弟子,看剑!”男子背双手侧身闪过,一隻脚踢贺重波宝剑,宝剑磕在雪白靴子上,贺重波感觉手一麻,急忙抽宝剑躲避,看见男子对她嬉笑,怒衝衝斜裡刺反手一送,男子依旧用腿去踢宝剑,剑刃“刺啦”割破男子长裤,露出毛茸茸大腿,男子索性撕去破裤,冲着贺重波道:“既然你比我还急,我便露给两位看!”一隻手抓住她腕子往怀中带,杜翼娘瞥见师姐受了此贼欺辱,“腾”站起身拔剑怒道:“不知羞耻,峨眉弟子不和宵小山贼为伍,速速报上名来受死!” 男子放开贺重波,欺身来到杜翼娘面前,还未开口,便听微弱声音“呲!”一枚花瓣急速划破男子面颊,男子伸手轻摸伤口,手指上沾染点点血迹,撇嘴淡然道:“原来船上高人在场,我识相点放过你们!小道姑记住我叫洛恨天,咱俩后会有期!”说罢他翻身下船,口中打个呼哨,树林中众喽囉扯旗收兵刃一哄而散。 杜翼娘搀扶贺重波重新坐在船舷上,桂花夫人远远问道:“峨眉小师傅,刚才山贼气势汹汹,两位没事吧!”杜翼娘两人面露感激地冲她点点头。桂花夫人数次三番和她搭话,她似心有余悸,总是浅笑相报,桂花夫人自觉没趣气呼呼把头扭到一侧欣赏溪水两岸风光。 船顺著溪流漂泊而下,一路景致绝佳,两岸繁花成片,林深叶茂,数天后到了丰都府,俩道姑沿石阶上了岸,俩尼姑抬头看见石坊左右一副对联“下笑世上士,沉魂北丰都”,杜翼娘轻轻念出上半联,问道:“师姐,这副对联铭刻此处,说得就是世间闻名鬼城吗?”贺重波随即念出后半联,道:“世上有生必有死,唐时此处已是有名冤魂轮回之地,咱们游览一番吧。” 俩人逛街看景,丰都城内寻找师姐勒商庵,悦来客栈旁贴著峨眉标志,俩道姑大喜进入客栈,碰着师姐出来,勒师姐喊道:“两位师妹,难得师傅派你俩来了?”贺重波道:“勒师姐,师太听说江中航道被魔域人封住,现在夔州一带匪徒肆虐不能入荆湘。”勒商庵使个眼色道:“两位师妹,路途劳顿,客栈内人多眼杂,随我到房中一叙。”仨人一同上楼到房里,她关好门道:“师妹,我常年在外,对峨眉消息所知甚少,峨眉师傅身体如何?”贺重波道:“师姐游走在巴蜀,替我峨眉打探江湖消息,师傅说辛苦师姐了。最近洪门朱次鲁入川进攻达州魔域,魔域天君声称避难,便到我峨眉小住一阵,临走带走妻子安子规,饮隆师太气急败坏,声称早晚要带人剷除魔域,其馀都无恙。其他便是峨眉为防外敌入侵,众位师姐妹比武大会,杜师妹一举夺魁,大受语暮师太讚赏,派我俩到岳阳走一趟,我俩出江湖便是历练,如果这趟能顺利而归,师妹再勤加苦练,峨眉首席弟子交椅非她莫属,未来峨眉掌门人便是她。”勒商庵走到杜翼娘跟前道:“杜师妹我是看著练武长大,打心里替她高兴,初出江湖便要知道江湖险恶,杜师妹她年轻美貌,贺师妹你带著她出行,凡事要多考虑周密。”杜翼娘稽首谢道:“多谢师姐教诲!我初出江湖,路上险些遇到色贼……”她话音落地,猛听见窗外有响动,贺重波趴到窗口一看,那白色衣袍一闪,人影转眼不见了。勒商庵拔剑问道:“是谁?看到什麽了?”贺重波道:“白影一闪不见了,不知是何人。”杜翼娘低头“哦”一声,坐在床榻上环顾左右道:“两位师姐,赶了一天路我有些困了,咱们不如早些休息,有话待明天再说,若是遵师命,一早赶路离开此处快些入荆湘。”勒商庵道:“也好,俩位师妹赶路辛苦,今晚先养足精神,我安排准备半夜绕开丐帮洪门匪类,从隐秘山道把俩人送入荆州,你俩再设法去岳阳悲啸山庄。”说完拔剑开门谨慎走出来。 窗外梁上白袍人洛恨天听得一清二楚,心中暗笑,我原是洪门弟子,便是从岳阳而来,魔域没打成,没吃没喝,家暂且回不得,本打算在如画美景东蜀落草为寇,寻个美貌娇娘做压寨夫人,不料她俩竟然要去岳阳,真乃天意弄人。 直到一更时分,仍然不见勒商庵回来,洛恨天悄悄戳破窗纸,用吸管往房内吹入迷烟,再拨开房门,杜翼娘俩人睡得正熟,他悄然把杜翼娘抗在肩头,快步奔入另一房间,缓慢放下杜翼娘,他盯着左右观看,越看越觉得她姿色撩人,江湖中很难得看到如此美貌女子,不禁替她解开衣裳,慢慢抚摸她躯体。杜翼娘头昏脑胀,睡梦中阵阵晕眩,躺在被褥里犹如飞入天上盘旋,忽然一阵刺痛,睁眼看竟然是个男人趴在身上,挣扎几下感觉到肩膀和腿两处穴道被点,顺着昏黄烛光下凝视,褪去她衣裳的竟是白日遇见那山贼,口中叫駡数声,挣扎不得只得任他胡作非为。事罢,杜翼娘口中撕扯衣袖,捂住脸哭得如雨打梨花,洛恨天心中怜惜,解开她肩膀穴道搂在怀中道:“小美人,是否安然无恙?”杜翼娘恐师姐睡在隔壁发觉,此刻出奇冷静,痴痴呆呆,嘴唇几欲咬破,整理好衣裳半晌无语。 洛恨天怕她想不开,遂放开她身躯道:“从今往后,你便是我浪荡贼子的娘子,是和我回山寨还是去峨眉,两条路随便你选。” 杜翼娘此刻眼含眼泪抬手便是一掌道:“无耻!”接着站起来要走,突然双腿一软,跌坐地上,洛恨天走上前,递给她一把宝剑道:“我知道姑娘恨我,若是想杀我还你清白,这把剑便即刻抵住我咽喉,我眼都不眨一下。”杜翼娘接过宝剑,果真把剑抵住他咽喉道:“色贼,本姑娘跟你同归于尽!”她想起峨眉姐妹情深,手底扣剑缓慢移动,宝剑上渗出血迹,洛恨天道:“姑娘,想杀我儘管动手吧,你却不能死,峨眉乃天下大派,武林正道中流砥柱,姑娘武功出色,是峨眉数一数二弟子,你不替我俩着想,也要替峨眉想想,姑娘吃了这麽多年苦,不就是一朝想出人头地麽?如今姑娘便似站在峨眉巅峰,离你拯救天下苍生,傲视武林群雄时候不远了,绝不能为不杀我而玷污姑娘名声。”说罢突然在杜翼娘跟前伸手一指,仿佛光明就在眼前。杜翼娘颤抖双手握住剑,恐此剑下去,追查起来,便真要被江湖人捉住把柄耻笑一辈子,她犹犹豫豫下不手,猛然扔下剑哭道:“淫贼住口!速替我解开腿上穴道!”洛恨天听罢急忙给她解开腿部穴道,她爬起来打开房门冲出去,客栈楼梯上碰巧勒商庵从外边归来,俩人撞个满怀,瞧见她满面泪痕,惊诧问道:“师妹,怎麽能哭的这般凄惨?”杜翼娘忙用衣袖捂住脸道:“我想念师傅,爹娘,所以半夜哭醒……”勒商庵搀住杜翼娘往她房内走去,无意见她身后衣裤斑斑点点血迹,顿时心中起疑。 勒商庵听闻贺重波睡的酣畅淋漓,略带鼾声,摇了半天看见她醒迷迷糊糊过来,笑道:“师妹睡相难看也就罢了,想不到睡得死猪一般,我本来要赶在子时回来,谁料半途给耽搁了一个时辰,你俩快些准备,我已经雇了船家,今晚穿过万难滩,再入怪石穀,绕过夔州即能入荆湘。”杜翼娘束起两条髮辫,简单梳洗打扮,换套乾淨衣裳追随两个师姐出了客栈,船家急忙把她们接上船道:“几位峨眉姑娘,快些,小老儿我是冒著生命危险把诸位渡过去,此路极其隐秘,若是被洪门知道了,我一家老小性命难保。”洛恨天屋里窥探,再尾随道姑其后,跳入藏身处听老头如此说,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 ------------ 第三十二章 【解瑶藏身妓院青楼】 船在黑暗中绕过险滩激流,有惊无险过了“楚蜀屏翰”,勒商庵把两个师妹送入荆州界内,她随船家安然回了丰都府,俩峨眉道姑执剑离船在大山中奔跑,杜翼娘一路沉默不语,忽然开口道:“师姐,我有不情之请,想借峨眉派数天,请假先到斜道前乌啼村看看我爹娘。”贺重波道:“师妹离家十几年,虽说我峨眉出家人不该念及红尘,看望父母也是人之常情,我陪着先走一趟,再折北道往岳阳亦可。”杜翼娘忙点头称谢,俩人走出山道看见了人烟,入小镇购买两匹骡马,跨马日夜兼程赶往乌啼村,俩人沿途打听来到乌啼村,村子掩映在山光水色之中,不少渔家女打渔回来,唱起渔歌,水面波光粼粼,好一派鱼米之乡风光,找数家农户问询杜家,总算找到一户耳聋妇人知晓,妇人答道:“可是打听打渔杜老爹?他十八年前一夜发了大财,全家都搬到城裡去了,村子数年前接连发大水,冲走不少渔户,现在村中多数是外乡打渔驾船落户这裡,姑娘打听得杜老爹据说现在是大员外,再也没到乡下来了。” 俩人又折入县城,正要在街头询问,瞧见从街对面妓院中摇摆走出俩油头粉面女子,和她俩撞个满怀,俩女子走着相互嬉笑道:“解瑶那小贱人,抢尽我姐妹俩风头这麽多年,这趟让她彻底歇了,是哪位大爷替我俩出了口恶气,咱可得去庙里拜拜,她也不打听打听我姐妹俩,我俩若是降生在三国便是迷尽天下英雄大乔和小乔,可惜我姐妹万世不行善,错投了胎,爹娘给取名叫什麽大镯和小镯。” 杜翼娘听到“解瑶”俩字,心头猛然一跳,想起当年裘白珠、吴引冲两个道姑本要带解瑶回峨眉,恰巧碰见爹爹要把她卖掉,若不是被她俩临时改主意,以十两银子把她买入峨眉,那么妓院中任人欺凌女子恐怕就是她杜翼娘。 大镯拉住小镯衣袖盘问道:“妹妹,快说,今天派人划破解瑶那贱人脸是谁干的?”小镯挣脱开来,翻著白眼不悦道:“又不是我干的,你得去问解瑶那贱人得罪了什麽人,真是活该!”大镯好奇道:“好妹妹,说吧……”小镯把她拉到僻静处,神秘兮兮道:“杜员外公子干的!”大镯吃惊道:“你说杜老爹公子?”小镯道:“不是他还能是谁,杜老爹迷上那小贱人,天天扎进黄花楼,几乎把黄花楼当自家,解瑶二十四、五岁,也算入了残花败柳行列,青楼裡素来不养老不养小,眼见没几年青春好挥霍,她使出浑身本事,把杜员外糊的五迷三道,要杜老爹花重金替她赎身,坐着花轿抬去做二妻纳妾,杜老爹公子极为孝顺自个娘,只好出此下策整治她。”大镯撇嘴道:“不见得杜公子孝顺他娘,我看他是心疼他爹花银子,怕将来分家产。”小镯不屑撇了她一眼,三两步扭捏走入酒楼道:“既然什麽都知道,还让我白费什麽口舌,掌柜的!上好女儿红黄酒两坛,今儿个姑娘高兴,和姐姐敞开酒量不醉不归!” 杜翼娘听此话,不顾阻拦冲入黄花楼,像是寻找熟悉之人,双目紧瞪冲着老鸨道:“解瑶姑娘!解瑶她在哪裡?”老鸨看见她拿著剑挥舞,忙道:“道姑留步,要找楼里解瑶姑娘?碰巧她三天前夜裡被人划破了脸,已经接不了客,她躲在房间裡哭了两天,我也是今天知道可怜女儿被划破了脸,相当我不见了三千两银子。”杜翼娘用峨眉剑指著她的头道:“废话少说,解瑶姑娘到底在哪?” 老鸨颤抖抖伸手一指,杜翼娘把剑一按怒道:“老鸨,前头给我带路!”老鸨来到楼上一间,停下拍门道:“解瑶,我的宝贝女儿哎!你开开门!”只听解瑶哭声却不理她,她也恼了,骂道:“给脸不要脸的东西,丑八怪,你不出来就死在裡头吧!”老鸨赔笑道:“道姑!你看她不肯出来,你要有什麽事要不对我说……”杜翼娘一把将她推倒一旁,用剑劈开门闯入,解瑶正哭著,见有陌生人劈门而入,颇为吃惊,顾不得掩面猛站起道:“你是谁?” 杜翼娘打量著眼前的青楼女子,心中道她虽然被毁了容,可是仍旧能看出清丽可人,丝毫不现青楼脂粉气,我与她一比,气质上先输了几分。杜翼娘收起峨眉剑,近前数步道:“姑娘莫怕,把详细给我说来,我愿意救姑娘出去。” 解瑶掩面转身,冲著窗外道:“我是破相残花败柳,何事好抱怨,道姑,你要是可怜我,请出去吧!我也不是随意被施舍之人。” 杜翼娘思虑一阵道:“实不相瞒,姑娘还记得当年?你差些入了峨眉修道?”解瑶听罢“峨眉”两字,心中突然冰凉,身子转过来道:“姑娘是?”杜翼娘道:“我就是……峨眉弟子,无意听两位师叔提起你。” 解瑶不错眼珠盯著她,慢慢面无表情坐下道:“原来你认识她俩,我是好人家姑娘,被她俩从家裡好言骗出来,说什麽当峨眉弟子,以后便是女侠,快意江湖匡扶正义,谁料她俩半路以三十两把我卖到这裡,每每想到此,我就痛恨当初幼稚,若是不做拯救弱者女侠美梦,若是甘愿守住清淡,此刻做个粗茶淡饭小妇人,相夫教子,男耕女织,虽然清苦些,也不至于落魄到如此地步,我被逼十四、五岁陪客人,到如今二十四、五,客人笑我也笑,赔笑醉君三万场,谁肯问句哀怨愁,笑了整整十年,性命便卑鄙结束,其中多少是我真正发自内心笑意?我想过趁着年青未完全凋残,愿意找户人家哪怕做妾做小,嫁去过些寻常人家夫妻恩爱,却是难了,谁料天有不测风云。”说到此处抚摸带着伤疤侧脸。杜翼娘疑问道:“姑娘,脸又是被何人害得?”解瑶缓缓道:“我脸被歹人伤害,就是三天前,记得是半夜寅时,睡梦中迷迷糊觉得一下下刺痛,被黑衣蒙面人割破脸颊。”未说完便掩面痛哭。杜翼娘猛然起身,把老鸨像小鸡般抓过来,拔剑顶住老鸨道:“老婆子,我要替她赎身,出个价吧!” 老鸨打著颤道:“我做这行三十年,未听过道姑替青楼女子赎身的,三千两……”杜翼娘提高调门恐吓道:“到底多少?”老鸨笑著双手推开峨眉剑改口道:“三千两……是以前的价,现在最少也得三百两……” 杜翼娘质问道:“那麽多吗?我只有三十两!”老鸨扒开解瑶捂住脸手,打量一番道:“哟!血是止住了,却留下这麽多疤痕,留你在我黄花楼,不都得把客人吓跑,姑娘们整天提心吊胆也赚不了钱来,别说鸨儿母刻薄,眼见你容颜色衰,我有心送你出去从良得多少加些银两,脱去华服衣裳,珠翠首饰,一百两银子摆在这裡,我认栽了罢。”说罢,一屁股坐在地上,打滚撒泼哭道:“三千两银子缩到一百两,天杀做缺德事,毁我姑娘容貌哦!” 解瑶默默无语褪下华丽衣裙,摘下头上簪钗,从首饰箱内拿出数颗珍珠及翡翠琥珀,一一看了道:“鸨母,这些都是客人私给的体己,价值千金,这麽多年我为你挣了何止千万,天下开妓院老鸨无不爱钱,你做的便是缺德营生,不怨恨你,我要是走了,金钗珠饰都是娘的。我清清白白入黄花楼,便想再沐浴一番,素装素服清清白白离去。” 老鸨把珠宝捧在怀中,满脸褶子撑开笑道:“好,今天我心情好,此刻说什麽鸨母都依你,快些命婆子准备沐浴香汤!最好华清浴池打开给姑娘准备好沐浴更衣。” 小镯在酒楼内听说替解瑶赎身,以为是和她相好杜公子改主意了,拖著大镯手臂赶到黄花楼,碰巧看见老鸨捧著珠宝左看右看,合不拢嘴,满脸欢喜不尽,撇嘴酸道:“破相残花败柳显摆什麽,换我迎头碰死,少出去带著满脸大疤瘌丢人现眼。” 老鸨听闻急忙拿手把大小镯拨拉在一旁道:“休要胡说,姐妹俩要是及解瑶姑娘一成懂事,我做梦都要笑醒,老娘今儿个高兴,拍著良心说句大实话吧,今晚我要在黄花楼摆宴,欢欢喜喜送解瑶姑娘出火坑,这辈子俩女子多积点德,烧点高香,下辈子别再想着往我火坑裡跳,到我这裡被客人吃干了榨淨了,吐出去都是渣滓,不料还有你俩混货,站在火坑边羡慕著裡头景致。解瑶,宝贝女儿沐浴完打扮打扮来娘给你算账,反正客人被你吓得不敢来,这两天生意清淡,姑娘们早些歇了下楼聚在一处吃酒,鸨母心裡此刻也是凉透,看见真金白银突然缓过来劲儿来,都下来热闹热闹,喝上两盅,给鸨母壮壮胆子。” 解瑶把众人都赶出去,独留住杜翼娘,她隔著紫花帐细细打扮一番,口中哼起童谣小调,又过了片刻问道:“师傅,峨眉还要人吗?我能做饭,扫地、担水,什麽苦活累活都做。”杜翼娘考虑着答道:“峨眉不收半路出家弟子,若非事出有因,弟子都是师尊亲自挑选!且清规戒律严厉,起五更爬半夜练功,青楼姑娘未必能吃得辛苦。”解瑶又问道:“峨眉弟子学武功真的苦吗?”杜翼娘道:“苦不苦,各人感受不同!”解瑶从帐后走出,趴在雕漆轩窗向外张望,看了一阵人来人往,手捧起酒壶,依着美人靠饮道:“日饮夜宴醉複醒,惺忪一梦到三更。钱夫鼻息如雷鸣。摇不醒,推不应。长恨此身非我愿,时时作态营生,水波顿消风不静,小舟从此逝,仇恨寄馀生。”解瑶吟罢,冲着杜翼娘道:“道姑,先坐一阵,我出浴过再和你叙话,我若久还不来,便打开梳粧檯第二层,裡面有一些有趣书籍消遣。”杜翼娘在她房内等了很久,便打开梳粧檯第二层,裡面一封书信,从中拆出书信,不禁读出声来,道:“杜姑娘,看你年纪和我相仿,又是峨眉弟子,风风光光,我猜出你是杜翼娘,当年我从家出来一心虔诚学道,道姑恨恨对我说杜姑娘比我乖巧百倍,骗我卖身黄花楼,折合三十两银子,凑足银两去峨眉,你顶了我峨眉弟子之位,破碎了我江湖梦,这麽多年你知道我有多恨你,每每想起都恨我命不济。如今你又赶来欣赏我被毁容丑态,满意了吧,我猜毁容一事也是你指示人做的,既然你和我命数只能有一人在人前风光活著,我唯有一死,我死了是不是就没人和你争了……”读到这裡,杜翼娘大吃一惊,赶紧站起来,就听外边乱作一团,有小丫头尖声喊道:“大事不好,解瑶姐姐割脉自尽了,快来人啊!”杜翼娘接著读道:杜姑娘,我恨你,就是你害了我清清白白一生,让我堕入苦海沉沦,永世不能翻身,我穿红装而死就是要化成厉鬼,死了也要诅咒你,咒你下场比我还凄惨,我咒你千夫所指,身僵肉烂,抛尸荒野……”杜翼娘打开房门喊道:“解姑娘,你误会了!” 解瑶穿红色绣花浴衣,半裸仰面躺在华清池内,雍容华贵,血染红满池水,水中混合花瓣香气,雾气蒸腾。老鸨干嚎两声道:“死丫头,嫲嫲白疼你一场,要死也挑个地方,死在我黄花楼最奢侈华清池内,来人啊,抬出去,此事秘密,谁都不准说出去,否则拔掉舌头。”老鸨指挥几个青楼年纪大妓女往外用被子蒙住抬出去。 小镯迎上前笑道:“鸨母,你看解瑶那间屋子空著,欣赏外边街上景致最好了,我便趁着她死收拾收拾搬过去吧,她们若是怕闹鬼,我可是不怕!”老鸨打量她数眼道:“想住,做梦,也不先拿镜子照照,新来姑娘哪个不比你能拼命给我挣银子?”大镯拉著小镯给老鸨赔笑道:“嫲嫲,姐妹虽说是自愿半路出家,做事自在散漫些,可是也没给你在场面上丢过颜面,通融通融。”老鸨斜眼道:“都啥节骨眼了,给我添乱,我考虑考虑吧。” 杜翼娘失魂落魄走出黄花楼,贺重波满头大汗赶过来抓住她衣袖道:“师妹,这些时辰你都去了哪裡?我都快把县城翻遍了,你家我已经给你找到了,快随我来。”杜翼娘缓过神来道:“贺师姐,峨眉师太派任务要紧,我俩直接赶去岳阳,等事情办妥我再回家也不迟。”贺重波想了想道:“这也好,难得师妹一心为我峨眉著想,我峨眉将来发扬光大,需要师妹这样人才,若哪天你当家主事,我还要师妹多多照顾。”杜翼娘苦笑一声,手中拿剑向峨眉方位抱拳道:“师姐说笑了,我江湖阅历甚浅,需师姐继续提携照顾,当今武林,有我峨眉两位师太主持正义,我俩不过是替峨眉竭力办事。”贺重波也拱手道:“师妹,我以前真是小看你了,想不到师妹衷心峨眉觉悟如此之高。” ------------ 第三十三章 【男女情爱种下恩仇】 从杜翼娘家乡到岳阳走水路不过三日,虽说已是初秋时节,江南依旧繁花似锦,江河两岸各色人等摩肩接踵,书院外贴著诸多写字的宣纸,都是学院中学子描写秋季景色绝句,如“嫋嫋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或者“萧萧远树流林外,一半秋山带夕阳”。 杜翼娘抱膝坐在船头想著心思,突然听见击剑之声由远及近,节奏时而紧密时而稀疏,犹如雨点一般,抬眼看去,声音从另一艘船舱中传出,船尾嬉笑小童挤眉弄眼划船,好奇间,船舱布帘掀开半扇,洛恨天面带邪笑露出头,杜翼娘霍地站起身,仗剑怒目而视,洛恨天冲她一笑招招手,手中摇晃著信笺,此时两船相距不过数丈,杜翼娘认出是解瑶写绝命信,内心一阵冷颤,若是此信被峨眉道姑截获,她必然受到排挤,到时候名声扫地,想到此几欲站立不稳,跌落下船。 洛恨天打个手势让她过去,杜翼娘悄然扭过头去,贺师姐侧身在舱中睡得正熟,咬咬牙轻快纵身跳过去,落在那艘小船上,洛恨天走出来,胆大把她揽在怀中,青天白日吻住她脖颈,她本想亲手杀了这玷污清白贼子,此刻却口乾舌燥,手足酸软无力,只得任他胡作非为。 俩人在船舱里厮混,洛恨天完事后,闭目靠在一旁继续击剑,杜翼娘系好衣裙羞耻道:“山贼把书信还给我!此后再无瓜葛。”洛恨天睁开眼笑道:“想不到你和青楼解瑶还有不解之缘,此信笺放在我这裡,每当我看见她诅咒你话语,忍不住想从心底裡乐出花来,青楼女子怨念如此之深,不知深浅着实可笑。” 杜翼娘怒駡道:“畜生!莫要羞辱青楼姑娘,不然我此刻取你性命!”洛恨天道:“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其他人未必知道,若是你杀了我,怕你和我纠缠丑事,不但你师姐马上醒来看的一清二楚,很快能传遍整个峨眉。”杜翼娘想到峨眉众多道姑杂七杂八眼神,楞了片刻咬牙切齿道:“到底要如何?要娶我当压寨夫人是吧,好,我答应你,等差事办完,即刻和你落草为寇。”此刻上游急速驶来一隻小蓬船,船上被黑帆布遮蔽严严实实,船头插一杆镶黑边白旗,旗子上绣两条张牙舞爪龙,明眼人一看便知,此船非一般人所乘,洛恨天斜目瞅了瞅此船,不紧不慢对杜翼娘竖起只手指,邪笑著摇晃道:“你又错了,你继续做行侠江湖道姑,此事死你一辈子梦想,不能随便给我破坏掉,压寨夫人我另找他人,我何时想要发洩了,便出现在你面前,这一辈子你是摆脱不了我魔爪,若敢说半个不字,肯定让你身败名裂,对了,黄花楼飘红姑娘还等我喝花酒,趁着师姐未醒,走吧!”杜翼娘纵身返回到船上,贺师姐当真未醒,她蹑手蹑脚替师姐盖上衣裳,眼泪不觉夺眶而出,哭红了眼圈,透过船舱缝隙往外看,洛恨天所乘一叶扁舟已返回远去。 洛恨天指使小童把船停在岸边,戴起竹笠,靠著船舷垂钓,不多时那首插旗小舟驶近,密闭船舱内走出佝偻男子,脸上横贯条刀疤,目光极其凶狠,佝偻男子作揖道:“公子可是洛少侠?”洛恨天不答,佝偻男子自嘲笑道:“还未曾介绍,难怪少侠多心疑虑。”说罢直起身子,揭去脸上人皮面具,洛恨天道:“莫非先生便是魔教甬长老?”男子施礼道:“不敢当,甬某不过是魔教傀儡,听说今天洛少侠路过此处,甬某想单独结识,顺便略尽地主之谊。”洛恨天睁开眼皮,伸腿笑道:“魔教蛇鼠一窝,洪门和魔教并无多少交情,有何结交必要?”甬暴捋须嘿嘿一笑。 两船搭在一处,甬暴只腿跨上道:“洛少侠乃是掌门最倚重弟子,只是遗落在攻伐川蜀中,此刻相请不如偶遇,甬某以礼相待,只盼和洛少侠成为知己,甬某倾其所有在所不惜!”洛恨天笑道:“教主严重了,洪门和魔教一向交好,师父师娘几番派我去魔教拜见教主,以求两派百年和气,难怪长老如此看重成某人。”甬暴道:“如此请少侠随我一同到一隐秘处,不成敬意,甬某有秘籍送与洛少侠。”洛恨天惊喜道:“素闻魔教百年多来搜集天下武林秘籍,莫不成我有这福分得之?”甬暴笑道:“正是,快请少侠移驾随我来!”洛恨天喜不自禁,俩人弃船登岸,岸上早有人备马等候,俩人一前一后,骑马往北驰骋。 贺重波睡醒过来,看见杜翼娘眼睛红肿如桃子一般,惺忪起身问道:“师妹,怎麽了?”杜翼娘摇摇头,贺重波摸摸头道:“我猜著了,你是想家想厉害了,刚才路过就该回去看看阔别爹娘,师妹偏不听,别哭了,即刻请船家转回头!”说完唤船家要原路返回去。杜翼娘攥着拳猛然站起道:“师姐,猜错了,我俩去岳阳打探青花梅瓶下落要紧,此行再难,江湖风浪再大,我俩也要遏制住危险。”贺重波过来捂住她的嘴,看了看船家,又伸出头左右看看道:“师妹说露嘴了,嘱咐过你,此事师傅要我俩千万不能洩露出去。”船家头戴斗笠,身披蓑衣背对俩人摇橹,仿佛没听见。过了阵子他手搭凉棚抬头看天,喊了声道:“峨眉小师傅变天起风了,要下暴雨,快坐稳了,我即刻把船停靠在岸边。” 船家刚把船系在河岸边树上,猛然间大雨滂沱,狂风骤起吹倒树木,扑入江中把逼疯小船推着左摇右晃,船不知何时漏水,江河水混著雨水转眼灌满船舱,船家赶紧喊道:“姑娘,快和我到岸上避一避。” 仨人弃船上岸,未走出数步,只听“轰隆”一声,小船侧翻破碎葬身河底,船家怨叹着进了客栈,摘下斗笠,贺重波不禁眼前一亮,船夫竟是个罕世英俊男子,忙走过去搭话道:“小船哥,我俩要去岳阳,你的船翻了,如何使得?”男子道:“两位小师傅,在下魏俊,正是岳阳人士,奉师兄之请摆渡两位道姑,不知两位如何称呼?也好彼此称呼。”杜翼娘看清楚他为人坦诚,心中生出些好感,背起剑稽首答道:“我是峨眉弟子杜翼娘,这位是我师姐贺重波。” 男子魏俊听闻杜翼娘搭话,脸上露出调皮之色道:“两位小师傅不知去岳阳有何事,若是有要紧事,雨一停便请搭乘别家船,若是没有要紧事,便请和我一同回岳阳,岳阳城中我给做个嚮导。”贺重波听见他说话真切诚恳,忙道:“我俩先在客栈内歇息,等天色好转我们再一同前往吧。” 魏俊原来是洛恨天师弟,俩人同是洪门弟子,只是洛恨天稍微腿功出色,魏俊深得本门转化魔教武功精髓,曾和悲风最为投缘,自入了洪门东院以来,无论做什麽事他和洛恨天俩人都是一起搭伙,洛恨天那晚在丰都府轻薄杜翼娘之后,饮酒时对魏俊提起峨眉小道姑如何标緻,如何迷人,一时说的魏俊心痒难耐,遂尾随而来,不料魏俊对杜翼娘更是上心,三番四次要洛恨天让给他做婆娘。 洛恨天即不想丢了到手美娇娘,又不愿坏了兄弟情分,俩人乾脆到城中赌了一把,洛恨天手气背,糊裡糊涂把杜翼娘输给了魏俊,魏俊心花怒放请洛恨天喝了杯夫妻离别酒,这件事便这麽定了,他和洛恨天分别之后,赶在俩道姑之前装扮成船家,专等俩人来乘他的船去岳阳。杜翼娘单独在睡房里,迷迷糊糊睡到半夜,却突然发现赤身裸体在魏俊怀中,不禁尖叫一声,爬起来要走,不料魏俊此刻把此事和盘托出,杜翼娘寻思被洛恨天侵占,已是残破之身,何况魏俊本就是她心里喜欢,索性俩人甜蜜睡在一处。 等到天亮,豪雨已停,空中出现彩虹一道,三人乘马车向岳阳赶路,半路贺重波小解,魏俊在杜翼娘耳畔耳语道:“小娘子,有你贺师姐在此,我们拘谨得很,不如今晚除了她,我俩也好痛快!”杜翼娘大惊失色抓着他胳膊道:“实在使不得,师姐对我照顾有加,若是她死在半路上,我该如何回去和师太交代,洛公子千万使不得!” 魏俊皱眉道:“娘子多虑了,我只是试探试探你,不过你想想我们俩人,成双成对,做一对欢喜鸳鸯,日日如胶似漆,要是愿意就点点头,若是不愿意便摇摇头,我绝对不难为你。”说著手已在她身上乱摸,杜翼娘不觉瘫软在他怀中。杜翼娘咬牙忍住痒痛,先摇摇头,然后又点点头,魏俊道:“这就是了,你装作什麽事都没发生,一切交给我来办,即便回去峨眉师太询问起,我已替你想好答对。” 俩人情深意切,眼看贺重波从灌木丛中奔跑而归,杜翼娘突然挣脱怀抱,拼命摇头道:“不,情郎绝对不可以伤害师姐!”魏俊摇着头道:“师傅派她来陪着,必然是要监视姑娘举动,若是稍有疏忽,恐被峨眉师太知悉动辄惩处,若是姑娘撇下她,离了峨眉,你我偷来阴阳令牌,咱俩一起在江湖中形同师傅和师傅建立门派,举案齐眉,岂不逍遥。”杜翼娘摇头不肯,他只得笑著下车把贺重波扶上马车,照著马屁股狠抽一鞭,马嘶鸣一声狂奔起来。 贺重波毫不知情,一路上随着俩人兴致很高,荆湘风土人情和川蜀颇为不同,她不停指点师妹看东看西,杜翼娘便心不在焉应付。 ------------ 第三十四章 【嫤藻夺梅瓶坠山崖】 顾梅娘小女儿月曲到岳阳游玩不过数月,便听闻蒙古大军势如破竹佔据了金国北部领土,直指黄河一线汴京,金国皇家宗室难逃至此,调集兵力部署在黄河南岸,决心和蒙古骑兵决一死战。 洪门朱次鲁和钱燕姬夫妻房内,嫤藻姑娘撩拨完最后一丝琴弦,双手抚琴,那乐曲嘎然而止,周围顿时静寂,她嫋嫋起身给朱次鲁夫妇见礼,奉给古谱,钱燕姬笑道:“嫤藻姑娘琴艺高超,此曲《广陵散》气魄使得我等在座无不折服,说到抚琴之技,嵇康在世也不过如此!”嫤藻再次起身提着裙摆谢道:“朱夫人夸讚了,小女子能得以再从临来来荆湘在众赏雅乐高人面前班门弄斧,献丑露拙了!” 朱次鲁拍膝欣赏大笑,走上前摸著琴弦对嫤藻姑娘道:“攻打魔域,老夫失算,容貌苍老不少,导致发须皆白,今天听姑娘抚琴之美妙,心犹舒畅,自觉年轻不少,不如姑娘长期留在我洪门陪我夫妻,银两我少不了派弟子给楼里嬷嬷送去,这些天姑娘替天香楼鸨母从我这裡挣走了十多枚金块,折合银子万馀两,我朱某还是拿得起。”嫤藻姑娘道:“掌门好意嫤藻心领了,离开天香楼以来小女子来回奔波,身心已然不爽,鸨母娘担心我安危几番派人来要接我回去,驳不了情面被逾期盛情挽留,如今再强留下便是讨人嫌了。” 钱燕姬笑道:“嫤藻姑娘说得哪裡话来,我也是竭力挽留你,确实从岳阳到寻律山替老母弹奏《广陵散》,一路车马劳顿,呕心沥血,身体不适,思乡情切我是能理解,今天好好安歇,明天一早派快马飞车送你回临安,次鲁,派人到太白酒楼准备宴席去吧。”朱次鲁话噎住一半,原本要强留娶为妾室,此刻就不能轻易出口,面带不悦去酒楼布置。嫤藻姑娘紧走数步,拜谢道:“多谢夫人成全!”钱燕姬双手搀扶起她,左右看了看道:“真是标緻美人,如同画上走下来一般,琴艺那麽好,慢说是男人,即便我半老徐娘看了心中也爱煞几分,恨不得化作赳赳男儿身把你娶来,我家夫君倒是常夸你心底善良,美貌赛如天仙。”嫤藻羞涩微笑拜谢,转身要出门去住处安歇。 钱燕姬想了想又道:“姑娘且慢,此些天姑娘倒和我处出情分来了,此时一别,怕难得再遇见,我年轻时攒得几件首饰,款式看来倒也风流,如今老了反而佩带不出去,不如送给姑娘留个念想,让我来亲自替你把雕花如意镯子戴起来。”嫤藻出手阻拦道:“夫人,万万使不得,这些天你待我犹如亲闺女一般,关怀备至,答谢筹资丰厚,我怎麽好再收你心爱之物。”钱燕姬笑道:“姑娘,酬劳归酬劳,那些是给青楼鸨母,这些是我私自给你的体己钱,稍等片刻,我翻出来给你。”说著撩门帘入了狼藉内室,因是陈年旧物,钱燕姬翻腾半天,忘了收置到何处。钱燕姬在外左等右等,心中有些惊怕,怕出什麽乱子,站起来从门帘缝偷偷往内室张望,柜箱半开,衣裳扔了遍地,钱燕姬在箱屉中翻来找去,一堆散乱绫罗绸缎之中倒伏著只花瓶,嫤藻以为花了眼,揉揉眼睛所见之物,千真万切是青花梅瓶,大吃一惊,不禁内心咯噔一下。 她因怀疑而出神,听见裡面钱燕姬嘀咕道:“总算给我找到了!”拿着首饰欢欢喜喜往外走,撞见嫤藻姑娘惊慌失措坐著,忙道:“嫤藻姑娘,别不好意思,此几件首饰都是二、三十年前老款,这两款是我做姑娘时在建康府带的,这款是专门请临安府名匠打造,其中还有东瀛款式,西域款式,这些别致是别致,如今看就是花哨了些,赠与青楼女子,怕是嫌弃中规中矩,嫌弃不能附庸风雅。” 嫤藻伸出双手接起谢道:“谢谢夫人美意,我今日偶感风寒,怕宴席是去不成了。”钱燕姬道:“这倒不妨事,我和次鲁说一声,只是想问问妹妹,这趟替老母弹奏《广陵散》她有没有给你提起过其他事?”嫤藻道:“老母只是闭目听琴,默不作声,我专心奏乐,不曾听闻。”钱燕姬重重坐下道:“别说了!”嫤藻已猜透她心裡,缓口气道:“但是,我觉得她老人家对你有赞许之意。”钱燕姬面露喜色凑前追问道:“她赞许什麽?”嫤藻低头道:“她说你安排细緻,能在有生之年听此绝响,三生积德,等她百年之后……”钱燕姬喜不自禁插言道:“百年之后又怎样?”嫤藻道:“她想百年之后把曲谱一起带入墓塚,或能和嵇康前辈谋面共演也说不定。”钱燕姬双眼发直愣了片刻道:“此事我知道了,去吧。”嫤藻撩裙摆隻脚迈出去,又缩回来道:“夫人,我仿佛听她说让夫人赶在四月十六前去拿本曲谱。” 钱燕姬喃喃道:“曲谱?难道是遇火魔音之曲,今天四月十五午时,明天十六,那是师尊在寻律山等着我……”嫤藻自知是谎言,骗得钱燕姬抓扯髮髻大叫道:“快,快来人备快马,我等不及见师尊了……”嫤藻慢移步子出了她居住的小院,悄悄隐身在花树丛中,不多时瞧见钱燕姬跨马从院内直接飞奔出来,嫤藻心中一阵窃喜,把琴囊打开,搬出琴掩放在花从内,蹑手蹑脚进了钱燕姬内室,翻出青花梅瓶装入琴囊中,匆匆出门来瞧见冷子凝,碰巧撞在他怀里,冷子凝笑道:“师父,你神色慌张是要去哪裡?” 嫤藻稳住神色道:“夫人交代我一声匆匆去了寻律山,你有何事找我?”幽遗道:“这些日承蒙师父教诲,弟子得知师父明日就要离开岳阳,特意再来请教一番。”嫤藻道:“弟子学艺极其刻苦,琴技精进,我心中替你高兴,只是今日师父我偶感风寒,尚须服药调养,你且去休息,等到未时来我住处请教即可,不明之处我再指教给你。”看著冷子凝道谢之后离去,缓了一口气,也是心虚紧张导致,“噗通”跌坐在地下,心道事情紧急,怕夜长梦多,我不如现在抄近道去悲啸山庄去见我娘,这麽重要之物她怎麽会丢失还不知道,若是钱燕姬複制的一模一样,我也好找她问个清楚。 悲啸山庄距离岳阳城不过三十里,嫤藻姑娘出了洪门不回临时居所,命令人将轿子抬到医馆门口佯装就医,嫤藻进去遣散轿夫乔装打扮成书生从医馆后门溜出去,沿着出城小路直奔出岳阳城直奔悲啸山庄。嫤藻心急如火,脚步越来越沉重,恨不得插上翅膀马上飞回悲啸山庄,远远望见山庄外梅树丛一片焦炭,心中大为惊恐,等近前站在废墟上四望,不见了娘与妹妹,她们在哪裡?她刨遍废墟,一无所获,又绕著梅林一圈圈寻找踪迹,寻不找任何线索,正在徘徊彷徨间,听见一声断喝:“小贱人,你果然是奸细!”嫤藻顺声音看去,梅树丛之外早已站立数人,钱燕姬厉声道:“小贱人,你与这悲啸山庄是何关係,还不从实招来!”嫤藻冷笑数声道:“既然给你发觉,我也不瞒你,山庄主人顾梅娘便是我亲娘,花瓶在我手中,大不了玉石俱焚,看你又能把我怎样?” 钱燕姬骑在马上道:“若不是蟾宫姑娘给我提起,天香楼嫤藻姑娘手腕下有颗红痣,爱好收集旧款首饰,来者不拒,我差点上了你的当。”嫤藻姑娘冷笑道:“被你识破,算你运气。”钱燕姬骂道:“臭贱人给脸不要脸,给你几分颜色就要开染坊,我不曾亏待你,蹬鼻子上脸算计我,师尊的遇火魔音从来都是口耳相传,不需曲谱,若不是我反应过来,还不被你奸计得逞,快把青花梅瓶还给我!” 嫤藻道:“青花梅瓶原是我悲啸山庄之物,如何被你弄去?”钱燕姬道:“废话少说,给我抓住她!”三、四个洪门壮汉如老鹰扑食小鸡一齐扑过来抓她,嫤藻怕弄碎花瓶,只手把琴囊背后握住,一手抵挡四人从四个方向凌厉之极的招式,不过三四个回合,嫤藻左肩衣裳就被划破,露出雪白肌肤,紧接著右肩衣裳也被扯破,四个人好像有意调戏她一般,只是尽力扯破她的衣裳,不多时左右肋下衣裳撕拉也被撕去半幅,看起来他们只是想先羞辱他一顿,嫤藻姑娘犹作困兽之斗,只得把“悲啸手”施展出来,“悲啸手”虽为绝技,却是凭空一隻手去捉住对方男子八隻利爪,耗尽体力使得她渐渐难以支撑,心中暗暗叫苦,若是母亲再不来救,其命休矣。 钱燕姬看出壮汉都用的花拳绣腿,很不耐烦怒道:“你们在磨蹭什麽,快把梅瓶给老娘抢过来,小贱人不知畏途,不知好歹,逗她作甚。”四个壮汉严肃“诺”一声,掌中暗加凶猛力道,她围困在中间,犹如四堵牆一般,左右变幻,让她一时辨别不出逃命方向,猛然间四隻手同时捉住她抵挡手臂,另两隻手拽住她背后的琴囊,大叫一声:“给我拿过来!”几乎同时,其中两隻手分别在她前胸后背同时猛击,她哎呀一声,感觉胸口气闷,不觉吐出鲜血,她死死抱住琴囊不放,与四人拉扯住拼死争夺,僵持不过数招,她忽觉眼前刺痛,前方金星闪烁,针刺一般,犹如黑幕猛然被人拉下,光感逐渐缩减,她拼命睁开双眼,却犹如在黑暗中,她大叫一声:“我看不见了,你们都是卑鄙小人……”双手放开琴囊去揉眼睛,只见她痛的满地打滚,此刻电闪雷鸣,豪雨从天而降,无休无止,既然得手,钱燕姬捧着琴囊带着弟子躲雨去了。 嫤藻独自跌坐在泥泞当中,仰天抽泣半晌,却哭不出声,犹如泥塑木胎一般。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被温暖臂膀抱起,并未对她侵犯,她挣扎一下,未做过多挣扎,也便听天由命了,那人用冷毛巾敷住她双眼,替她盖好棉被,轻声道:“姑娘,先休息,我替你医治眼睛。”嫤藻起身摸索道:“请问你是何人?为何救我?”那人道:“昨夜悲风凋碧树,更上西楼,却见繁花落无数,我不过是唧唧之辈,姑娘虽眼睛瞎了,所幸我略懂些医术,我去采些草药替你医治。”嫤藻躺在小木屋内昏昏沉沉,半睡半醒间听闻吵杂声音道:“兄弟,樵夫讨活路不易,未料从事打猎,生活亦紧紧巴巴,这两天打猎所获无几,不过是些山鸡和野兔,真是晦气,我在山中小屋内藏了寻常市井劣酒两坛,若是不嫌弃,不如咱兄弟把盏言欢,明天齐心协力去杀野猪来大快朵颐,剩下再去集市上卖个好价钱。”另一男子粗声粗气道:“这是个好主意,不知是什麽酒。” 那男子道:“佳酿不须说出名字,兄台品尝过便知,裡面请!”嫤藻在屋内听明白了,急忙坐起来,她只能听见声音看不见便无处藏身,蜷缩在被子中一动不敢动。 俩樵夫猎户“砰”地推开木屋门,寒暄著进屋边聊边饮,不时怨歎世道不好,辛苦打猎所获换不来一家足够米粮,俩男子喝得天旋地转,躺到炕上要睡,拉过棉被却发现瑟瑟发抖衣裳不整女子,双眼红肿赤黑,细看容颜却是佳丽,不由得兴致大发,彼此取笑道:“上天真是眷顾我俩,派美貌女子降下凡间陪你我俩人,既然如此不能辜负上天好意。”少女半裸露躯体,被他俩人轮番看个够,一时兽性大发,扯去她衣裳,不顾她撕心裂肺喊叫,争先替她破身,久而不歇。事毕,俩大汉满意打著酒鼾睡去,独留下她躲在牆角哭泣。 嫤藻惨遭轮番蹂躏玷污,牙咬心横,准备一死,头把木屋撞的“嘭嘭”直响,祈求能助她出困境,此刻却无人应答,心中喃喃自骂人青楼破了前世德行,必是前生不修,断了人家前程后路,活该有眼无珠,走到此一步,害无可害,只能心死。想到此,额头鲜血已然涌出黏住髮辫,她再一用力,“哗啦”脑袋竟把木牆撞穿个大洞,她翻身从窟窿内翻出落在风雨交加之中,艰难向外爬去,荆棘中漫无目的爬行一阵,不慎滚入山崖。 ------------ 第三十五章 【魏俊追索寒啸秘籍】 钱燕姬在大雨瓢泼中赶回洪门,闩上门翻来调去看青花梅瓶,百思不得其解,望著窗外连绵细雨,靠著窗櫺沉思半晌,自言自语道:“这其中能隐藏什麽秘密?当世烧造青花瓷极其罕见,蓝色异常透亮,光看这些繁複花色绘制,足以让人眼花缭乱,而这图画用意实在令人费解,不如我召集门裡绝顶聪明的弟子共同破这个谜题。” 钱燕姬把门下聪慧弟子唤来,秘密给诸人看梅瓶,三、四名弟子聚集在一起商讨半个时辰也无结果,众弟子齐声道:“弟子琢磨不出头绪,不敢妄加推测,想必它主人能知端详。”钱燕姬不悦道:“经我多方跟踪打探,顾梅娘并不比我们知道多少,此梅瓶暗藏阴阳令牌下落,可惜一尊佛甲易卿制作完成梅瓶,恰逢魔教带领金兵杀入残雪口婆簌山庄,他和其妻梅新霞双双死在数千金兵蜂拥乱箭刀兵之下。” 无刑急于立功,捧起梅瓶裡裡外外反复端详多遍,却看不出任何破绽,只得把梅瓶悄然放下,晦涩道:“师娘,此乃不过是个普通梅瓶,颜色款式新颖,看记号产自抚州一带,弟子觉得多半是工匠无意游戏之作,其上绘画多无特殊涵义,民间匠人闲暇逢迎皇宫而做。”魏俊轻叩梅瓶,摇头道:“非也,属下所知甲易卿武功盖世,却敌不过千百敌兵弓箭兵包围,溃败惨死,被射成了箭靶子,从此把这个秘密永远带入地下,据说梅瓶制作秘密一部分被他记录在《寒啸集》中,我们若能找到这本《寒啸集》,从中不难查出线索,只是婆簌山庄被毁十多年,婆簌山已属金国地界,去哪裡寻找线索?” 幽遗幼年生活在敕勒川一带,知晓魔教长老伊梵雍冬季居住在太白山,而每逢夏季迁至风吹草低见牛羊的敕勒川,因此有缘目睹他姿容,等到年长,他也多次以学琴为名,登上太白山求见伊梵雍,可惜伊梵雍闭门不见客。太白山上有一座典籍楼,楼内不少孤品善本都是魔教花费百年时间从各处搜刮来的,幽遗遂道:“魔教护法伊梵雍一生博览群书,当年金兵攻破婆娑山庄似乎他也在场,等金兵撤去,婆簌山庄的奇书异画被他收集不少,《寒啸集》未必不在他收藏之列。”铮夷道:“不错,弟子曾在魔教见过此人,听闻他在魔教共建了三所藏经楼,他老巢太白山里一座,五台山上一座,另一座在魔教极其隐秘位,如此推算起来,他未必不知道《寒啸集》的出处,说不准此前一直藏在藏经楼中,只要我们派人盯住他,长久必然露出马脚。”钱燕姬笑道:“既然找到出处,我们自会有办法应对,无刑,洛恨天不在,你前去魔教寰珠城一趟,送一封密信给教主甬暴,让他替我们寻找这部书籍,顺便试探试探他对我洪门应承是真是假,另外嘱託訾奉师弟务必不要露了马脚行藏,我已经重金买通了甯长老,他执掌魔教指日可待。”潘北答应一声,转身出去。钱燕姬道:“蟾宫媿是魔教护法伊梵雍侄女,她现便在汨罗城丐帮府内,据传闻和化名修啸江的潘北师弟在丐帮打得火热,若是让修师弟探听,怕洩露了他底细,目前弟子中魏俊师弟最为机敏聪慧,让他去勾引蟾宫媿那个色女,还怕得不到我想要的。”铮夷抚掌笑道:“师娘,美男之计对于魏俊师弟来说,不知使用多少次,屡试不爽,那是他拿手本领,我等静等佳音。”魏俊听罢在一旁默笑不答,直到师娘钱燕姬拿眼神瞥他,起身双手抱拳道:“师娘吩咐,弟子遵从就是!” 魏俊自那天一时马虎酒醉,给杜翼娘乘机走脱,心中几天不快,暗中让人到江湖打探她消息,却是始终打听不著,不禁又爱又恨,无奈隻身来到汨罗丐帮府中,顺便完成师娘命令。 汨罗分舵丐帮损失惨重,梁长老看罢黎规涵转递密函,心中憋火,又发作不出,因有梁长老帮忙遮掩,只把各分舵舵主对调一番,汨罗舵主修啸江被调至幽州分舵,此地是金国南京都,金国各王府密集居于城内,不久他又涉嫌频繁入魔教寰珠城被调去洛阳。 修啸江藏在岳阳洪门府中接过调函,留下俞靖,正要去找师父师娘商议,猛然听见师弟魏俊笑著进门来,赶紧出迎道:“师弟忽然来看我丐帮舵主可有要事?”魏俊附在他耳边把师娘吩咐说了一遍,修啸江笑道:“师弟来晚一步,她整天把我丐帮搅的鸡飞狗跳,众多弟子为她争风吃醋,被我撵了出去,据说她急著要去杀一个人。魏俊问道:“她要杀谁?修啸江悄然道:“悔天响雷废真颜!”魏俊坐下翘脚笑道:“不就是杀废真颜,修师兄干嘛这麽神秘?”修啸江亦笑道:“说来可笑,悔天响雷因出言侮辱她,被她困在小筑阵中,不料废真颜却逃了出来,转悠一圈,腹痛大解便从她书架上随意取了本书,完事之后顺手揣在怀裡逃出听啸小筑,和悔天响雷甚密要好的千武叟认出这是本秘籍,可惜成了残本,残本记载了三招当世至尊武功,字迹乃是西域文所写,残本关键处只有图画,文字被人为扯了去,悔天响雷和千武叟参悟不透,所以连夜拿去西域让人辨识,小丐偷听后转告给蟾宫媿,蟾宫媿听说是稀罕武功秘籍,怕被悔天响雷抢了先,将来以此秘籍上功夫对付她,如此慌慌张张追杀悔天响雷。”魏俊自言自语道:“难道是那本《寒啸集》,这麽说当真被魔教长老伊梵雍被收藏了去,又被侄女拿了出来,看来我要赶紧去追她才行。”修啸江觉得他神色有异,知道此事干係重大,不便多问,只是要邀请他吃酒。魏俊谢绝师兄再三酒宴挽留,从丐帮马厩解了匹快马,顺大道一路向北驰骋,拨马出了北门,由不得他丝毫犹豫,一根三尺长竹棒恰巧横在马腿前,骏马噗通栽倒在城门边,魏俊只觉天旋地转,浑身疼痛难忍,结结实实摔在众人面前,平素他潇洒惯了,而今却大煞风景,又羞又臊,爬起来见是布衣上打千百补丁瞎眼男子,手执三尺竹棒不断探路,蹒跚而行,不仅怒道:“瞎眼的,别人路过,你也路过,好死不死,在此阻拦了小爷道路。”瞎眼布衣道:“年轻人,火气不要这麽大,急急忙忙又有何用?世上的事不过都是些过往云烟,何必较真,走慢一些吃不了亏,早走早亡。”魏俊扯过马缰绳道:“混帐东西,还不给小爷滚远些!”瞎眼布衣道:“年轻人,修要出口伤人,虽然我看不到你模样,可是我从你说话口气中,感觉出你此去凶多吉少,还是打马回去吧!”魏俊冷笑两声,翻身上马道:“你的命先算清楚,过街都整要连累别人,还口出狂言,真是活腻歪了。”瞎眼布衣拄竹棒鞠躬道声:“得罪!”耳畔辨出马蹄声远去,摇头吟诵道:“叠嶂西北驰,千马巧迴旋,小桥横截住,塞外祸红颜。江南一去恶,风流慷慨晚。诸事尽随缘,遵令恨命残,风雨埋半山,便宜了人间……” 话分两头,尉迟承兜骑乘宝马“黑乌骓”往渤海郡以北寰珠城,二三千里竟然三天三夜便到,尉迟承兜年少精壮,丝毫不觉得疲乏,等到了寰珠城外,黑乌骓汗如雨下,双腿打颤,长嘶一声,倒地吐白沫,半天起不来,尉迟承兜轻声骂道:“真没用”,伏下身替它抚摸,乌骓抬头悲啸几声,再不肯动弹。一阵威武号角响起,城牆上传出清脆兵器碰撞声,尉迟承兜听见响动,抬头仰望寰珠城,只见城中亭台楼阁,飞簷斗拱精緻,座座高楼拔地,犹如神仙府邸,不觉惊歎,寰珠城类比天上北斗七星,环绕内城建造有七座豪华宅院,供魔教七魔君居住,经过二十年前无量峰一战,现在居住魔君府内的多是妇孺,虽说是孤儿寡妇,却传承魔君武艺,个个身怀绝技。 訾奉看见师弟,暗自兴奋,随众人打开吊桥,跨过寰珠河来迎接,尉迟承兜递上拜帖,值班头领接了洪门拜帖,急忙通报给教主,殷贤乱闭关不见客,命教徒传唤甬暴出面。訾奉乍见尉迟承兜师弟,内心狂惊,以前都是郑师兄联络魔教,而今派尉迟承兜师弟来,不知出了何事,心中怕尉迟承兜师弟不慎漏了底,脸色却十分镇定,俩人对视几眼,尉迟承兜略施一礼,訾奉忙唤来名医医治乌骓,尉迟承兜上吊桥入了寰珠城,坐在巍峨寰珠阁等候“教主”甬暴接见,寰珠阁中几个内侍乱作一团,甬暴教主外出半月,至今未归,其中两三个轮番假冒者被教主殷贤乱发觉处死,情急之中,其中机轮国棘伦族内侍头铃铛道:“甬暴教主未能返回,见是死,不见是死,不如我乔装改扮,假冒教主应承,即便被堂前殷贤乱的人识破,死亦不怕。”说罢胡乱穿起教主服,众侍者争相撕扯不休,猛然听一句高喊:“教主接见洪门少侠!”众内侍悬著的心“噗通”落了地,欣喜若狂滚滚爬爬到寰珠阁听差。 魔教内侍多半出身机轮国脱脱部族,十多岁淨身当太监,只求摆脱蒙古人压迫的穷苦命运,不用在怀北河畔放牧,忍受风霜饥恶。该族男子最大特点是腰细背阔,皮肤光滑,身材匀称,一般成年男子都在七尺左右,极少有太高或太矮者,善于察言观色,对主人极其忠心。平时甬暴对这些内侍比起粗暴的殷贤乱不知好多少倍,因此他们内心都极其拥戴甬暴,猛见“教主”出现,激动的差点痛哭流涕。 甬暴瞧见尉迟承兜在堂中,猛嗽一阵从幕后走出问道:“洪门弟子急匆匆赶来,莫非有急事要报于我知?”尉迟承兜单腿下跪道:“我派与圣教一直交好,有小事一桩求教主协助!今派弟子来送一封密函交与教主。”甬暴看了急件,挺直身子道:“我教确实曾收过一本《寒啸集》,不过太不巧,恐怕此书已不在我教。”尉迟承兜吃惊道:“难道圣教真见过这本书?”甬暴沉思一下道:“我做魔教掌门这麽多年,精通汉文、西域文,《寒啸集》由这两种文字写成,我自然见过,不过自从殷教主複出主事以来,此书就消失无踪了。”尉迟承兜心有不甘问道:“那不知能否当面问问殷教主?”甬暴冷笑一声道:“教主祭拜山祖去了!”一旁内侍怕尉迟承兜不解,小声媚笑咕哝道:“山祖就是我魔教创派始祖姜洁志,尉迟承兜大侠还是先回去吧,有消息我们再通知你不迟。”甬暴听罢转身去幕布后,其馀内侍纷纷追随离去,刹那只剩下尉迟承兜一人孤零零在寰珠阁内。 ------------ 第三十六章 【快意仗剑除掉恶县】 此时节阳光明媚,秋风陶醉,悲风闲着无事抱著屠龙刀到处晃荡,幸好性情调皮丫头月曲相陪,经常逗他开心,寥解他苦闷之情。俩月前,当他得知众师兄弟商量去征讨魔域,好兄弟常遇南突然因为泄密被撵出门派,前来告别去沙陀故地,他不免心中痛痒,有意一起陪同前往流浪,转念想到寻求师娘求情,遂写了封道歉信请小师弟捎去,此刻,他被驱赶出洪门,再也不能抬头挺胸和师兄弟谈笑风生,昔日师兄弟偶然再见便觉得脸面羞臊。 数天后,悲风被师娘叫住道:“上次命你暗杀顾梅娘失败,此刻师傅嫉恨陈停飙,他垂涎蟾宫媿美貌,此女是魔教重要圣女,若是俩人事成,陈停飙必然泄露我门派底细,恐此女变为私查我门派武功为何进展神速,偏又和魔教丢失武功类似,咱们从魔教偷学了不少典籍,若是被此女发现偷禀报给魔教,我洪门在岳阳必将陷入被动,咱们必然被魔教陆续灭派,不若你带着常遇南众师弟前去灭贼。” 悲风道:“弟子遵命!”钱燕姬看着他背影笑道:“弟子这般做事便能得我欢心。”却说悲风和众多洪门弟子蒙面潜入陈停飙府中,那晚他饮了酒,酒醉着开了房门迎贼,不费吹灰之力便被蒙面人屠杀归了阴,那悍妻也随之被解决,只剩素心,那素心深情看着悲风,伸出手指着道:“难道是缥菱姐姐的儿子悲风?我看你身影便知你是她儿子,都长这么大了?快来给姨娘看看。”悲风收起刀剑近前,素心道:“我还记得那年你的模样,也偷去洪门看过你,你嫌弃妻子年龄大丑陋,我便搬动她去三十里外窑上村,从此愿你甘心练功,再不用分神摆脱痴情女子纠缠。”说着悲风嘴唇翕张,她知他进退为难,猛地拔出悲风垂下宝剑,笑着道:“姨娘知道你受了师傅命令,若是不完成便被师父师娘嫌弃,被师兄弟鄙夷,姨娘不让你难做。”说着拿着剑自尽。悲风奇怪间,听闻师兄弟冷子凝道:“此宅尽数废去,咱们走吧。”赶紧翻墙出来回洪门。陈停飙一家神秘失踪,蟾宫媿心中难过,便无心留在岳阳查洪门神秘武功来历。 悲风和常遇南重新拜入朱次鲁门下,日月如梭,光阴四溅,那日看到岳阳城贴出洪门告示,悲风千般无赖走到城门细细打听,得知各地洪门弟子共计一两万人,陆续回来几十人,其馀多数被落在川蜀,月曲听罢拍手笑道:“你那精明师傅这趟做了赔本生意,几十年家底转眼撂没了,不知他此刻是甚心境?”悲风出神许久,猛然笑道:“我想他寻死的心都有了!”说罢俩人欣慰相视一笑。 月曲露出俏皮笑容,推了他一把道:“悲风大哥,你站在这裡好像泥塑木胎,你不能总这麽到处游荡下去,你心太软,当剑客刀头舔血不适合你,我看你这辈子呢要麽做个农夫,每日耕田犁地,种菜种粮;要麽做个生意,走街串巷担担子卖货;要麽离开岳阳远远的,去临安开个货铺,你当掌柜,我就替你跑堂……” 悲风被她逗笑了,撩了撩额头碎发道:“你个小丫头跑什麽堂,这些等我老的走不动江湖了,再考虑考虑,此刻我想潜入川蜀把魏俊兄弟先救出来。”俩人说着话,尉迟承兜一瘸一拐进入城里,瞧见悲风暗道,不错,西院兄弟已然和小姑娘谈情说爱,若是被师傅看见,恐要责骂,为避免尴尬,不如我且躺在货栈前地上歇息,待俩人过去再回洪门拜见师傅师娘。 此刻魏俊带著峨眉俩尼姑也进了岳阳城,到城门口恰巧和心事重重的悲风碰个满怀,魏俊抬头笑道:“悲风师弟,你真是好福气,领著这麽水灵小姑娘,我们兄弟多年不亲近,此刻到酒家喝几杯,不醉不归!”悲风笑着答应,仔细看见他身后跟著俩峨眉道姑,其中一个特别美貌,不时拿眼神瞅魏俊,心中暗道,小子荤素不忌,如今又看上道姑了,我去还是不去,转念一想,师兄弟同去征魔域,怎麽独独他一人能回来,其中必有缘由,我且探探他口风到底是如何。 悲风拱手笑道:“原来是魏俊师兄,我们当年一起拜师习武,如今你追随师傅功成名就,极其被器重,师兄能看得起悲风,怎麽能不奉陪。”俩人抬脚步入酒楼,魏俊端起杯酒,洒在地上道:“此盅酒献给师兄弟,师傅命令驱使下,多少男儿献躯去而不返,此盅酒我敬了!”悲风泼了杯中酒,再满上站起举杯道:“师兄义气,我悲风满干此杯,以示敬意。”俩人推杯换盏,不知不觉已到掌灯时分。 月曲看见他俩人如此举动,嗤嗤笑著玩弄杜翼娘道袍,杜翼娘低垂眼皮,始终面无笑容,反而贺重波瞥见月曲可爱,不时和她调笑几句。菜过三巡,魏俊红著脸道:“杜……师父,我已让人替你俩准备了客房,请小二引领你和贺师父先去歇息,我跟师弟叙叙旧。”杜翼娘板著脸孔不发一言,默然站起身随小二上楼去。 看见她俩人走远,魏俊趁醉指著杜翼娘背影笑道:“小道姑姿色如何?”悲风看了数眼道:“姿态上佳,迷离眼神中透出风流,师兄好豔福!”魏俊道:“师弟谬赞了,她……是我和郑师兄打赌赢来的,悲风师弟若是喜欢,不妨让给你,师傅跟前替我美言,我绝对不吝惜!” 悲风笑道:“郑师兄,师父仅带十数人狼狈而归,你又如何这般风光体面,还拐带了俩峨眉小道姑。”悲风不住劝酒,魏俊酒劲发作,眼见当初一同拜师兄弟只剩眼前悲风一人,恨不得掏心窝子,便一五一十把前后说个详细。 贺重波到客栈房间对杜翼娘道:“想不到这个船夫魏俊竟是隐姓埋名少侠,只是不知是哪家名门正派高徒,我们沿途有他打点相助,省了我们不少精力,明日一早谢过他,我们就该办师太交给我们的差事。”杜翼娘不回答,只是把窗户打开,不住向外张望,等到夜深还不见魏俊动静,只得上床与贺重波分两头睡下,一夜辗转难眠。 假扮船家的魏俊算计除掉贺重波,溜出洪门和小道姑杜翼娘做一对快意漂泊江湖夫妻,奈何一路没机会下手,直至岳阳城外,杜翼娘勉强答应,不料遇见悲风灌酒纠缠,魏俊烂醉如泥,搭着悲风呼呼睡去。次日一早,贺重波带师妹前去向魏俊告别,瞧见魏俊不醒,千恩万谢请悲风代为转告。 杜翼娘伫立酒家外长舒一口气,转身对师姐道:“贺师姐,我想起师太给你个锦囊,嘱咐我俩到了岳阳再拆开看,你此刻打开看看。”贺重波拍脑门翻包袱道:“我怎麽也忘了,快快打开看看。”说着从包袱内拿出锦囊,裡面一枚“开元通宝”铜钱,这枚钱内外廓齐整,背面平坦光洁,书法及做工极其细緻,信笺写著岳阳土地庙祝。俩人在城外找到庙祝,庙祝婆子仔细打量俩人,又看见她持一枚唐“开元通宝”,笑道:“峨眉小师父,两位师太终于派人来了,随我婆子来吧。”说罢,急匆匆引领俩人向东南方郊外走去。 顾梅娘居所悲啸山庄便在洞庭湖西侧,婆子不紧不慢把俩人带到一户篱笆外道:“两位小师父,请稍等,我去叫门!” 顾梅娘听见婆子拍门声,急忙开门把俩道姑迎入屋内,婆子在外警示,顾梅娘招呼两人坐下,问道:“两位小师父,来悲啸山庄是不是来取重要之物?”贺重波赶紧点头称是,顾梅娘看着俩人眼神和峨眉道姑鉴签,确认清楚,道:“自我师父师娘过世,青花梅瓶放在我处已十多年了,因钱燕姬派人整天监视,不断暗里指使门中弟子暗杀我,所以放在悲啸山庄异常危险,但是两位来晚了,我得到消息,一个月前托人绕道西域秘密送去峨眉保管,据说此梅瓶和藏匿阴阳令牌地点位置相关,其中秘密我也不能说出个道道。”杜翼娘道:“这麽说施主已然派人送去峨眉?”顾梅娘道:“正是,当年两位师太千里携令归途峨眉,被金国派的龙神婆劫令到金国都城,藏在皇宫里,最终被柳壮士协同绿墨配合偷出献给宋朝皇帝,愿皇帝能指挥武林江湖,宋帝无意保管赐给峨眉,峨眉师太迎令路上接连被魔教和魔界截杀,路过洞庭湖怕遭遇不测,因此交给我师傅和师娘梅新霞就地妥善保管,我师傅携令牌离去。此十数年江湖正道式微,此令牌号令对抗邪魔外道已然成为颓势,我派虽然持令却无颜请各正派抗击强贼,柳师傅落入丐帮,在此暗中保护阴阳令牌,不再归去塞外。当年我师父把随身携带古钱一枚送给峨眉师太,当做鉴证信物,为防止魔教找出盗走,他老人家特制青花梅瓶一个,梅瓶图案就是藏匿阴阳令所在,如今十八年过去了,江湖正道日益壮大,终将能对抗邪魔外道,维护江湖正道,师太派两位施主来取,也在我预料之中,我猜两位师太已预见到江湖即将风云突变吧!”贺重波站起施礼面露尴尬道:“这麽说来,我俩白白跑一趟,即便是绕道从凉州入川,恐怕此刻也已送到峨眉!”顾梅娘起身道:“有劳两位小师父,我即刻写封信,请向两位师太转达我的问候,人心不足蛇吞象,洪门胃口太大,妄想吞併魔域,败得一塌糊涂,现已对江湖威胁甚小,我也将离开悲啸山庄另觅他处。” 顾梅娘把俩位道姑送出门外,待俩人背影消失,她从房内搬出瑶丝筝,一把火烧了悲啸山庄,婆子一旁歎息道:“梅娘,就这麽把你苦心经营二十年的山庄一把火烧了,风雨飘摇之江湖,你又要去哪裡?”顾梅娘道:“从来处来,去来处去,人在江湖不过短短数十载,何必事事当真捨不得。”婆子黯然神伤一阵道:“梅娘,残雪帮现在落入金国控制,帮主铁冷寒被一伙劫镖高手打下山崖,至今生死未卜,着实令人痛心,不然你夫妻俩卸掉重托尽管团聚,如今只能先寻找铁帮主下落,再到残雪口替师娘扫墓,十多年怕她坟头早已长满荒草。” 杜翼娘和师姐走出悲啸山庄,俩人伫立在洞庭万顷碧波前,杜翼娘脚踏湖岸边巨石问道:“贺师姐,师太千里迢迢派我俩前来,本以为会经历千难万险,谁料竟是如此草草收场,我俩下一步该怎麽办?” 贺重波突然笑道:“杜师妹,算作咱们运气好,如此以来不用打打杀杀,不用冒生命危险把这件重要事情处理妥当了,师妹你初出江湖,还要不要回家去看看爹娘?”杜翼娘摇头道:“我早已出家,哪还有家,抛弃世俗,不去理父母爹娘更好!”贺重波道:“师妹,你觉悟比我高,难怪你武功突飞猛进,我要奋进迎头赶上。”杜翼娘心中不免有些惭愧,伸个懒腰道:“明天起又是崭新的,我俩要携手努力,将来峨眉俩师太的位置便是我们的……”话未说完,她人先跑了,贺重波在后面追打笑道:“好大胆子,给师太知道看不让你罚跪!”俩人沿着洞庭湖边嬉笑欢闹,湖上波光粼粼,沙鸥翱翔,浮光跃金,日落黄昏下,点点渔舟唱晚,平湖秋月裡,千倾碧波荡银彩。 “湖湘无荒田,粟米妙天下焉”,俩道姑雇船欣赏湖景惬意西行,这天找个地势高处,弃舟上岸,顺道路过一县城,乡邻皆赞道此处有范仲淹读书处,不得不看,猛然间听人推荐到“兴国观”游览,杜翼娘想起师父花再美在峨眉经常向她提起,大宋一代贤相范仲淹幼年读书处便在自家附近,俩峨眉道姑顺著指引,“兴国观”门口林木肃穆,院内两旁排列六个大水缸,遍植梅兰竹菊,砖石台阶上耸立三间青砖小房,两边回廊石壁上镌刻不少题记,极其幽静,朗朗读书声悦耳动听,顽皮学子不时伸出头看她俩人。 杜翼娘欣赏过当朝名人题记,坐在院内大石上,耳听读书声,闭目享受秋风拂面,外边吵吵嚷嚷,进来一队人马,团团围住“兴国观”,为首捕头手按在刀柄上,驱散人群,打量杜翼娘俩人,冷冷道:“原来是两位小师父,和外人无干,快些闪开,不要阻拦我们挖宝。” 此刻从书院内走出一老秀才,近前道:“申差爷,有失远迎,快快有请!”藉捕头哼一声,把老秀才推到一边道:“县太爷有令,把这裡挖地三尺!”老秀才爬起道:“申差爷,这是何故?”藉捕头道:“穷酸,县太爷命我来挖范仲淹埋藏的金银财宝,你速速把这些书生唤出,随便他们散去,不要自找没趣!”说著差役驱散学子,要拆房刨地。老秀才抱拳道:“申差爷,这裡没有财宝,请申差爷通融通融。” 藉捕头嘿嘿笑道:“谁不知兴国观曾从地下挖出一罐银子,重建起气势恢弘兴国观,有一罐便有两罐,我们县太爷缺银子……废话少说,小的们给我挖!”众差役答应一声,刹那从堂内扔出书桌,开始刨砖缝。“申量诲,不要太倡狂!”一声断喝,从学堂内走出个素色布裙老年妇女,怒气衝衝拦在衙役面前,衙役“啪”掴在老年妇女脸上,顿时显现五个血红手印,众学子纷纷大喊道:“师娘!师娘被打,我们孰不可忍,同窗们操傢伙!”又有学生道:“谁说书生手无缚鸡之力”或道:“与他们拼了”……这些学子站在一旁七嘴八舌,挽起袖子,来回急的干跳脚,偏偏就是无一人敢出手。 师娘眼见学堂瞬间被毁,狼藉一旁,心有不甘,扑过来夺过去,拣起桌腿击打众衙役,申量诲被打了数下,劈手夺过桌腿,猛然一记重敲,只听“咔吧”声响,老妇人头骨碎裂,她捂头倒地流血而亡,众人只是围观,无有敢上前者。 贺重波道:“百无一用是书生!”杜翼娘道:“我们要不要帮他们一把,眼见百年书院被拆被毁,确实有几分可惜。”贺重波道:“人家可是官差,我们峨眉道姑又能如何,等等看再说……”老翁从外跑进来,扶起老妇人叫道:“再美娘……再美他娘!”白首苍苍老翁哭了数声,红著眼对众衙役道:“这些可都是范先生的一片心血,你们若是毁了它,我誓与你们拼了!”说罢就到处拿白发苍苍脑袋乱撞。 申量诲带人挖了一气,直到牆倒屋塌,也没挖出银子窖,怕不好交差,用手乱指一气吩咐道:“去把老翁及其家眷给我锁了,还有那几个指手画脚酸儒一併带入县衙,不怕逼不出银子下落。” 贺重波没在意,可是杜翼娘却听的一清二楚,再美二字,莫非是师父花再美,峨眉相处时她经常提起和我口音相似,说不准是同乡,杜翼娘心中盘算我打探仔细再定夺,当即跟随至县衙大堂。 县太爷听闻众口一词,称老妇被藉捕头失手打死,脸一沉,挑起眉目道:“藉捕头,你这般不小心,可是她故意跌跤而死?”藉捕头低着头跪下道:“回禀县太爷,确实是她心浮气躁站立不稳,猛趴下去,头触尖石跌跤而死。”县太爷“哦”一声,捋鬍鬚道:“我知道了,你退下吧,把这群刁民押上来大刑伺候,先治个藐视法纪之罪。”县太爷指使众衙役上了夹棍,让王师爷、陈主簿围在老汉左右记录,问一句夹一下,花老汉疼痛难忍,却也不肯说银子窖藏处,显然是不清楚,县太爷噌窜出公案外怒道:“老东西,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给他试试本县研制的五雷轰顶!看你脑壳硬还是我利器硬。”说是五雷轰顶,不过是让两个衙役用中空竹錾子轮番击打花老汉脑壳,每被击打一下,眼冒金星,头昏眼花,脑开欲裂,不过是十数下,花老汉大叫一声,脑裂吐血死在堂上。 县太爷从案子后溜溜达达走出来,伸出手探探花老汉鼻息,向左右使个眼色,拖走老汉尸体,他巡视一番,目光锁定花老汉十多岁孙子孙女,眯起双目笑吟吟道:“你们年纪小,比不了你爷爷皮糙肉厚,快说他有没有给你俩说起过藏匿财宝。”俩小孩对视看了看道:“兴国观是前朝名相范仲淹重建,具体有没有埋金银宝贝,县太爷你该下阴曹地府去问他,我们孩童又怎得知?”县太爷冷笑数声道:“好一句厉害答对!敬酒不吃吃罚酒,上刑!”俩年幼孩童年幼体弱,受不住奇刑,不过几个轮回,便一命呜呼。学子此时不住击鼓喊冤,联名大状呈上公堂,要求连保被拘捕一干人等。藉捕头奏道:“老爷,我看兴国观确实没藏匿银子,钱乃身外之物,不然他们怎麽会都连命都不要。”县太爷张张口舌,翘翘下巴稀稀拉拉鬍鬚,没出声,令衙役驱散众人,退堂出去。 杜翼娘在堂外听见惨叫声不止,却不知是何故,不大会儿抬出三具黑布蒙面尸体,有大胆者上前揭开一看,本以为是给个公正评断,花家三口却都转眼惨死,围观人群不免民情激愤,师爷看着收不了场,眼睛一眨计上心来,嘱咐衙役大喊道:“谁再敢咆哮衙门口,干扰公务,一律打死勿论,凡是替本县维持者,一律免除当年赋税徭役。”多数人犹豫不决,陈主薄洋洋自得指著众人道:“闲杂人等快快散去,不要在此哄闹,混淆视听,扰乱县衙秩序,他们死是罪有应得,也不打听打听有几个能蒙混得了县太爷……”杜翼娘听此言怒火中烧,一掌拍碎衙前石坊问道:“师姐,我们习武之人是不是该主持公道?”贺重波道:“这是自然!”杜翼娘道:“这就好,我来替花师姐一家报仇雪恨。”说罢,拉起师姐走入一处客栈。待到半夜三更,她悄悄爬起,换了夜行衣,爬牆翻入后衙,杀死县太爷夫妇还觉不过瘾,一时杀红了眼,挨门踹开,见人就杀,把种种不快与仇恨,化在利剑之上,待到衙役发觉起来追击,她早已杀了二十馀口。 天亮之后,县城中人得知昨夜县太爷一家满门被杀,连同为虎作伥的师爷和主簿,无不拍手称快,沿街奔相走告,纷纷要见英雄一面。朗朗乾坤之下,隐名侠士杜翼娘双腿叉开,叉腰站在衙门之外,仰天大笑不止,心中道,我今天替花师姐一家报了仇,不枉她曾照顾我一场,同时也是出了一口积鬱在胸中很久恶气,为民除害的畅快淋漓,我杜翼娘算是尝到滋味了。 ------------ 第三十七章 【销魂女遇刁蛮丫头】 蟾宫媿决心从悔天响雷手中拿回武功秘籍《寒啸集》,不分昼夜水陆追击,直至追到金国境内仍不见废真颜踪迹,失魂落魄之刻,心中颇有些懊恼,寻樵采渔夫打听,方知此地名叫瀑泻,此处瀑布和温泉最为出名,据说有养颜美容之功效。她已多天没有沐浴,低头嗅到华丽衣裳上的臭味儿,不觉想在露天塘水中好好泡个澡,山中黄昏无人,她褪去衣裳,慢步其里,撩起水花洒在身上,蹲踞在水边舒畅不已,想到唐朝名诗中有“温泉水滑洗凝脂,侍儿扶起娇无力”之说,仰头满山霜叶红透,不觉陶醉其中,十分困倦,趴在石头上睡著了。 突然头顶上起了一阵疾风,习武之人感觉都极其敏锐,她睁开眼看见头扎环髻小丫头从她头顶窜过,十三、四岁年纪,站在树梢冲她道:“我以为是什麽,原来是塘裡漂著头死猪。”蟾宫媿见她如此说话,再仔细打量打量,问道:“你这小姑娘说话如此刻薄,模样酷似我年幼,不知你叫什麽名字?” 寰姐耸肩狂笑道:“姑娘我叫什麽名字,跟你老女人何干!”蟾宫媿不恼反笑,赤裸著身子从水中走出,坦诚道:“我就是要问你,姐姐我不过三十岁,在你眼裡我有这麽老吗?”寰姐道:“你何止老,白送给男人玩都不要,老太婆回家生娃娃去吧。” 蟾宫媿穿上衣服笑道:“看不出小丫头损人倒有一套!”扎上衣带,纵身上前,速度之快,未见她出手,只听见“啪”清脆声响,一巴掌打在寰姐脸上,寰姐脸上刹那出现五个血手印,蟾宫媿飞身落下,恨恨道:“我平生最恨别人说我容颜老去,你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语接连让姑娘我不爽,本想杀了你,可我今日慈悲心肠大发,还不快滚!”寰姐从树上跳下道:“谁怕你个老妖婆,一个人在这裡赤裸精光,不是发骚是什麽?”说著施展“阴鬼爪”向蟾宫媿袭来,手法异常诡异,蟾宫媿接了数招,见她手掌乌黑,怕毒气沾染自己,不敢硬接她的掌法,只是闪避,一时让寰姐占了上风。 蟾宫媿心道不使用绝招怕是赢不了这小丫头,双手兰花一指,左右开合交叉相接,上下翻飞,不过三招两式,就褪下寰姐的衣裳把她两手交叉捆缚住,寰姐口中怒駡道:“快些放了我,不然我扒出你的心肠喂狗。”蟾宫媿听此话,咬咬牙把她捆绑的更紧,一抖手把她吊在树上,在树下点燃一堆篝火,捉了几隻野味,放在火上炙烤,寰姐正好吊在篝火上方,烟火不时熏的她泪流满面,蟾宫媿吃饱躺在篝火旁睡著了,任寰姐叫駡,只是不理。 金国上泻在魔域达州正北三百里,从魔域翻过口隘既到上泻,因此处夹在两座山脉之间,山高林密,多地热温泉,属于易守难攻,从古至今都是南北分界领,从此发兵不足两日就可攻入长安。 寰姐在魔域住腻烦了,又和黎泗捷闹了些彆扭,私自赌气跑了出来,听说黎归涵从西而来,去江东的路又被困住,一气之下往北跑出来,随处乱走到了此地,见个白胖女子在此裸身沐浴,她有气没处发,顽劣顿生,辱駡白胖女子,不料这女子武功比自己高出一截,把自己吊在树上,寰姐扭动身子骂了半宿,口乾舌燥,只得住嘴自认倒楣。 天濛濛亮,从竹林中传来兵器打斗声音,还未等蟾宫媿清醒,两个人已经来到他们面前,只见前面男子鹤髮童颜,年约五、六十岁,手中拿一柄木剑,后头跟著个少年,白衣白裤,一脸严肃拿著竹节剑,老者看见蟾宫媿紧走数步,蟾宫媿叫道:“谢叔叔!”说罢扑入过去,老者抚摸蟾宫媿背部笑道:“十八年没见,乖侄女都这麽大还撒娇啊!” 蟾宫媿眼泪不断涌出道:“谢叔叔你怎麽会在这裡?”乾坤右史谢萃先道:“十八年前,无量峰一役,七大魔君死伤多半,令我魔教元气大伤,其中有我犯了轻敌大错,被教主罚在此处修行,顺便替魔教监视魔域举动,教内事务有教主和乾坤右史打理,我有何不放心。” 少年抬头望著被吊起的寰姐,看见小丫头被熏得面目漆黑,寰姐听见俩人说话也醒了过来,大叫道:“放我下来,胆大妄为之人放我下来!” 谢萃先好奇道:“丫头你为何把她吊起来?”蟾宫媿道:“小丫头出言不逊,我只是给她吃点苦头,好好吊了她烘烤一宿,受了教训长点记性。”谢萃先笑道:“她怎麽惹了我宝贝侄女,不过你既然把她绑了这一夜,就扯平了。”少年男子把寰姐放下来,寰姐又破口怒駡,蟾宫媿跑过来追她,她急忙躲在谢萃先身后,谢萃先笑著指挥道:“临嬉,去带姑娘洗洗脸,看女娃子脸都熏成黑炭了。”待寰姐在温泉裡好好洗了一番,换了乾淨衣裳,临嬉暗暗大吃一惊,不料眼前小姑娘如此娇秀可爱,胸前蓬勃,害羞道:“小姑娘,随我来!” 寰姐跟随临嬉来到竹屋,谢萃先道:“小姑娘听我侄女说你的武功极佳,她都几乎不是你的对手,你师承何门何派?”寰姐刚吃了教训,撇了一眼蟾宫媿,干乾脆脆答道:“不瞒老伯,我爹是威震天下洪门掌门朱次鲁,我娘燕姬拜入明荃老母门下,相必老傢伙听说过吧!”谢萃先连忙站起道:“何止认识,简直就是故人嘛,你爹和我魔教渊源甚深,你叫我声伯父也不为过。”说著仰天大笑,捋著鬍鬚道:“虎父无犬女,果真是具备了你爹娘禀赋,机灵太刁鑽。”寰姐“哼”一声道:“既然知道本姑娘来历,乖乖给我准备好吃好玩的,让我吃饱喝足,送姑娘回岳阳,我不会让我爹娘难为你们,一高兴说不准给你们千八百两银子。” 谢萃先道:“好,姑娘要走,我让弟子四哥送你便可,不过你先要能打得过我,谁厉害听谁的。”寰姐道:“打什麽?我不和朽糟老头比试,万一折断你腰腿,岂不怪我下手太狠。” 寰姐虽然从小娇生惯养,却跟随父母学了不少顶尖功夫,岁数不大诡计多端,江湖上单打独斗不见得多少人是她对手。谢萃先笑道:“倒不防事,你要本事能拆散老夫骨头,老夫也不怨你。”看见她还是不肯,谢萃先使出激将法道:“算了,我看小丫头没两下子,不过是顶著你爹娘名号,姑娘想走随时请便,老夫最看不上这不学无术嘴把式。”寰姐嘿嘿笑道:“随你怎麽说,姑娘会得武功拿出来吓死你,姑娘就是不和你比,活活怄死你。”谢萃先拿她没辙,只得道:“小姑娘,深山距离集镇最近也要三天脚程,我想三天不吃饭你也没关係,最喜欢吃风餐露宿的苦,我竹屋裡藏有三餐鱼肉,若能赢我一场就管你一顿饭,若能赢我三场,我管你一天食宿。” 寰姐心道这几天赌气从魔域跑出来,一路颠簸,几餐不定,不过要是我打赢他,美美吃一顿再好好睡一觉也不赖。寰姐想到这道:“嘿!谢老伯,我相通了,如果你能先管我一顿饱饭,再好好让本姑娘睡一觉,本姑娘便不食言和你比试。”谢萃先笑道:“好,你刚被吊了一夜,我也不欺负你,你休息之后我俩再比试。”寰姐吃饱喝足道:“这一宿喂了不少蚊子,我睡觉得让那傢伙在旁边替我扇扇子驱蚊虫!”说罢一指临嬉,蟾宫媿道:“臭丫头,巧使唤人,待会儿姐姐整死你。” 寰姐手扒眼皮做鬼脸道:“老太婆有种现在整我,我有气力便能打到心服口服,谢伯伯派这老太婆给我扇扇子。”谢萃先对临嬉道:“你去给她扇扇子,我最欣赏丫头的个性,敢说敢干,颇为对我脾气!”寰姐觉得有人撑腰,自然气焰又嚣张不少,蟾宫媿怒衝衝一掌凛冽打来,寰姐轻跃相避,蟾宫媿数回没有打到,便从临嬉手中夺过竹节剑,手里绕了两圈,左手撩剑势,右手伸臂虎虎生风朝寰姐刺去,一招刺空,反手又是一剑,寰姐再次凌空跃起,足尖踩踏在竹节剑上,三两步已到蟾宫媿面前,“嘭”一脚踢在蟾宫媿面门,蟾宫媿哎呀声起,丢了竹节剑,捂住流血脸旁大叫,谢萃先笑道:“好俊轻功,怕武林中你这般年纪,能胜过你者寥寥无几。” 蟾宫媿亲见小姑娘两招之内打赢她,心中不免气恼,“借花献佛”绝招乃是桂花夫人秘密传授,不能轻易在人前使用,自觉也难是对手,狠狠冲着寰姐道:“臭丫头,便先让你得意一时。” 蟾宫媿自觉没趣,嚷著要赶路去西域,谢萃先抄近路把她送出山外,慢慢返回。寰姐在帐中睡醒,迷迷糊糊看见人在一旁替她扇扇子,性起迷乱,把他当做了黎泗捷,一併拉入进去,少年起初不答应,不一会儿俩人便睡在一处。 临嬉在帐内听见谢萃先回来了,慌慌张张穿起衣裤,不料越慌越乱,反穿著裤子跑了出来,心慌意乱低头跪下,谢萃先没在意,放下药篓又出门去,此刻吓得他已然面无血色。 寰姐睡醒之后摸摸全身,“啪”打了临嬉一耳光道:“是谁准许你碰我的?”临嬉红著脸支支吾吾道:“姑娘,我真喜欢你!”寰姐听罢楞了楞道:“你喜欢我是吗?”临嬉结结巴巴道:“是我发自内心!”寰姐道:“你若真喜欢我,便从悬崖上跳下去。”临嬉道:“姑娘我没开玩笑,我是真心喜欢姑娘。”寰姐笑道:“我也没开玩笑,如果你真心喜欢我,就跳给我看,我才能分辨真情还是假意。”眼见临嬉不动,寰姐坐起身道:“原来你骗我!乌青姐姐说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此话果然不错。”说罢从床榻上跳起来,到炉灶内拿了些吃食,用布包包裹起来,背在身上跨出竹屋。临嬉在后边结结巴巴边喊边追,寰姐装作听不见,突然又转回来,盯住他道:“真的喜欢我?”临嬉忙点头,寰姐冷笑道:“我突然想起好几天没有吃美人咁,便让我好好吃一顿再走。”说罢,手伸入少年胸腹,一把衣裳抓破个大洞。 临嬉退后惊呼道:“姑娘,你要干什麽?”寰姐指甲已刺入肌肤道:“我要证明你喜不喜欢我,喜欢我你就忍住痛,让我看看你的心肝是不是在说谎。”临嬉犹豫一阵,痛苦闭目道:“姑娘,你真的要看?请轻些下手……”就在此刻,远处传来巨喝:“住手!”谢萃先几步赶过来,抓住寰姐手道:“臭丫头,这是要做甚?”寰姐瞧见他拦住她,手在临嬉衣襟上蹭了蹭血迹,吊儿郎当道:“谢伯伯,我俩在做游戏,他说要把心肝掏给我看,我一时信以为真了。” 谢萃先捉住她手腕,看见她指甲内镶嵌著血肉,暗中掐住她经脉呵斥道:“剖腹开膛,人的性命岂能儿戏,我窃以为你只是刁蛮顽劣,没想到继承了你父母巧言令色,阴辣狠毒,真是难得。”寰姐命脉控制在他手中,挣脱不掉,破口大駡道:“糟蹋老头,我怎样不要你管,快让我走,不然我放火烧了竹屋,连带把山都点著,把你俩心肝挖出来喂狗。.” 临嬉双腿跪下道:“师父,这事和姑娘无关,都是徒儿自愿,请师父放了她吧!”谢萃先既然清楚俩人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闷哼一声道:“小小年纪,惑在女色,不成器,白教你十多年功夫!”说罢丢下寰姐手腕,转身走入竹屋。 临嬉缓缓站起身道:“姑娘,我对你是一片赤诚,已有肌肤之亲,姑娘难道不念及旧情?便请接受苍天恩赐吧!”寰姐一把推倒他,无情道:“我看你是在荒山裡呆久了,看见到女人便犯痴傻,别以为姑娘与你有过误会,就非得跟著你,不是每个姑娘都得顾忌男女恩情!”临嬉翻身爬起上前抱住寰姐一隻腿,恳求道:“姑娘,我愿意随你到天涯海角,情愿为你上刀山下油锅,剖肝沥胆,眉头绝不皱一下。” 寰姐一掌把他打个趔趄,嗤嗤笑道:“你敢跟著我,姑娘当真要给你架个刀山,支个油锅,看你贼胆敢不敢上下。”说完哼起小曲,冲竹屋大喊一声道:“白髮老翁,姑娘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临嬉趴在地上目送寰姐头也不回远去,突然跪地捶地嚎啕大哭。 ------------ 第三十八章 【悲鸣声声弦歌老者】 悔天响雷废真颜自出世便容貌衰老,备受邻里歧视,他发誓要人看得起,辞别父母四处拜师刻苦学艺,直到中年一事无成,无颜在乡邻中呆下去,隻身一人出西口建了擒麟堡,护送商旅度日,当地领主作奸犯科,危害一地百姓,废真颜忿而杀他全族四十多口,替牧民出了一口恶气,聚敛了些财富,名扬塞外,不少牧民尊崇他是当地英雄,起绰号悔天响雷,常重金请他除暴安良,一时享誉江湖。 其实废真颜武功在江湖中算起来属泛泛之辈,这点他十分清楚,因此行走江湖小心翼翼,他武功不高,仅练童子功便练废了,江湖上三、四十年无一失手,实乃幸事。那天多喝了两杯,汨罗酒楼言语得罪了蟾宫媿,被她囚禁在听啸山庄内,无意在山庄内得了残本书籍,千武叟认出其中有三式至尊武功,可惜残本书籍用西域文书写,他虽认不识,他却知道居住在西夏瓜洲的弦歌老者通晓西域文。 瓜洲位于丝绸之路的必经之地,西域诸国骆驼商队经瓜洲穿凉州,越万里之遥到达长安,丝绸之路分为南北中三条,瓜洲则是大宋商队北线的起点,从瓜州出发,经哈密、庭州、伊犁,直到唐大诗人李白出生地碎叶,此条路径最为便捷,可是沿路却极其缺水。 废真颜怀揣残本跨马日夜疾驰,半月后风尘僕僕抵达瓜洲,十多年前他和弦歌老者有数面缘分,弦歌老者隐居在瓜洲和鸣山,和鸣山对着缓缓流淌弹水河,老人便住在距河边不远藏经洞内。 已是深秋,此处黄沙漫漫,落日流水交织融合,一片苍黄中隐约透出绿州丝丝绿色,废真颜不觉想起一句“大漠落日圆”的诗句,他下马牵著缰绳跨河而过,绕著和鸣山四处寻觅,遍寻不见洞窟老者,被迷在一团枯树桩内,犹如迷阵一般,不得已大声喊叫,直至喊的口乾舌燥,突然听见山洞石门“匝地”声响,花白头髮精神矍铄老者从石壁洞里走出,废真颜见到此人大喜道:“弦歌老者,还记得我否?我是悔天响雷废真颜,江湖中我俩曾多次谋面。” 弦歌老者手搭凉棚在洞外打量他一番,手捋白须笑道:“原来是悔天响雷,难怪,有幸来我和鸣山,不知所谓何事?”废真颜拱手道:“在下废真颜有事想求证,想请弦歌老者鼎力相助!”弦歌道:“我已不出江湖多日,每天在洞内描绘图案,绘制佛像丹青,若不是非我不可,恕难应付,请回去吧!” 废真颜恳切道:“我万里迢迢赶来有时相求,请弦歌老者能给认出西域文字,不过是三言两语之事……”不待他话说完,忽然听有人高喊道:“什麽人?”接著河对面接连窜出四、五个青壮精干之人,皆手拿亮闪闪兵刃,数把飞刀向废真颜飞去。 弦歌老者一把拽过废真颜,手起掌风拂落飞刀,但见枯树桩在土裡不断游走,已然把他和四五个人隔着木桩分隔出来。弦歌老者不理年轻人噪嚷,带着废真颜到山洞,点燃烛火,关上石门端出几杯水酒,放在他面前道:“有何话就请说吧,此处不是你久留之地。”废真颜看见他颇不开心,想问却又不敢开口,沉默良久道:“我看四、五人穿著魔教衣裳,莫非此处被魔教佔据了?”弦歌老者不语,喝了数杯才歎息道:“说的不假,这些年魔教伊番尊者一心想独霸藏经洞内秘籍,组织青壮势力数次围剿,山南山北大半已归他管辖,我用七伤阵困住此地,守住山洞出口,可是多年来在他监督控制下,做了不少违心事,虽说是昧良心做事,求一息生存,却不想害人害命,山洞在此,典籍成海,我搬不走,逃不脱,弃之而去又怕被私自擅改毁掉数百年前人心血。” 废真颜道:“魔教尊者据闻年轻时面庞俊美,以前心肠不但不坏,反而是古道热肠,是中土鼎鼎大名英雄,只是经历世间坎坷,颠沛流离到蒙古,饱受所谓正人君子冷眼和嘲讽,历经曲折,心生不平,魔由心生,产生报复之念,他眼裡不分正邪,一切美好事物他都想破坏……”弦歌老者站起身踱了数步,来到面巨大石壁前,取出个大小如鹅蛋,表面光洁如镜,陶土所制壎器,他双手捂住六孔,悄悄放在嘴边,吐出一连串空虚、低沉之音。废真颜侧耳细听,举头四处观看,却看见石壁高处龙飞凤舞写著一首诗: “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晓镜但愁云鬓改,夜吟应觉月光寒。 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这是李商隐名句,意境极其深远悠长,废真颜径直走到前面观看,不禁愣住了,那石壁上,字体苍遒,字迹连贯一气呵成,深入牆壁足有三寸,写字之人内功极为深厚,非一般人能一蹴而就。待弦歌老者一曲吹完,低声问废真颜道:“悔天响雷,有事不妨请直说!” 废真颜鞠了一躬,摸索着从怀里掏出残本递给弦歌老者,弦歌老者翻看了数页,鄙夷丢在地上道:“不过是本西域寻常书籍,何劳万里之遥来此,悔天响雷太大惊小怪了。”废真颜走到近前捡起书籍道:“请前辈再看个仔细,千武叟说此书乃是至尊秘籍,其中暗藏三招至尊武功。”弦歌老者低声道:“那我便再仔细看看!”说著又拿起残本,按照废真颜指点之处,凑到光亮处看起来,片刻,他额头渗出大粒汗珠,将残本交还给废真颜问道:“是从何处得到此书?” 悔天响雷便把残本来源说了一遍,弦歌老者目光注视著一尊不起眼石像缓缓道:“千武叟说的不错,确实是失传多年至尊武功,此典籍出自我和鸣山藏经洞,有上中下三册,原乃是天竺那烂陀寺镇寺之宝,那烂陀寺数千年来久享盛誉,地位之崇高,犹如悬于天竺国土民众头顶一盏明灯,数百年前天竺吡湿蓝王篡权后授意毁佛灭教,那烂陀寺被毁,全寺三百馀口仅苟延残喘师徒三人。天竺藏不住他三人行踪,便决定前来震旦避难,历经千辛万苦,怀揣典籍东渐厮杀保命,不料适逢西辽国征碎叶,诸人只得避入人迹罕至,黄沙遍地,沿途又无水源补给北道暗自潜往长安大雁寺,谁料黄沙漫道又路遇劫匪,只剩师弟侥倖生还,抵达瓜洲和鸣山下弹水河,一病不起。” 废真颜质疑道:“难道便是这裡?”弦歌老者道:“不错,就是此处,他养好病在弹水河边打坐数月,终是幡然醒悟,开凿了和鸣山洞窟,不再想去大雁寺修行赎罪,也断了再返天竺重建那烂陀寺念头,你来看,这尊佛像便是他开凿的第一窟,此乃是他师父属也尊雕像。”说著他把那尊在门边不起眼石像指给废真颜看。废真颜惊讶道:“这本残卷原来真和此尊佛像相关。”弦歌老者颔首道:“贤弟拿来之物便是其中一册,我记得自我入洞开始,一本早些年流入辽国,一本在魔教手中,还有一本藏在我洞内,其实裡面记载武功要和西域文经略配合,不然极易走火入魔,很多人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学习其中武功确实可在短时间提升,然而却是在引火自焚,像极江湖禁功梅花神功,把自身毕生功力集中在一点,最终都难逃功散人亡,曲终人散。”废真颜道:“弦歌前辈,如此说该不是恫吓我吧!” 弦歌老者笑道:“为何要诓骗你?据我看,你拿来此本便是失落辽国那本,可惜其中只有区区数张残页是真的,其馀夹杂之页不过是些荒野僻言,没什麽价值,既然我知道此典籍下落,心中甚是慰藉,悬著多年的心也算放下大半,若真想知道,这数张残页背面。西域字迹我译给你听倒也无妨。” 废真颜心道,想不到没头没尾典籍记载武功竟然是如此可怕,不如我当面跟他讨教几招防备,万一此后遇到强敌,大不了玉石俱焚。想到这裡,偷看左右无旁人,“噗通”跪地磕头道:“弟子废真颜武功低微,行走江湖多年,却被汨罗小婆娘侮辱,请弦歌老者再指教指教弟子武功。弟子愿意以此功夫和她拼命,挽回江湖声誉。”弦歌老者双手搀起他道:“悔天响雷大名老夫早就有所耳闻,一时失手谁都难免,何必要以身殉敌,若是满腹杀戮心思,我却是没什麽能教你,起来走吧。”废真颜执意道:“前辈若不肯教授,我绝不起身!” 弦歌老者犹豫片刻,面露难色道:“大侠年届六旬也这麽执著,闲来无事,我便给你说说,武功比试有胜必有败,不过是速度、招式、地势、人为、运气在作怪,胜负都在所难免。速度最为关键,敌出手前你已收手,那你便赢过对手了,他眨眼间被你执掌利器击中,那你怎麽会输呢?如果不能做到最快,我便说说招式,招式贵在怪、奇、新,武功招数,十新不如一奇,十奇不如一怪,招式层出不穷,剑走偏锋出奇制胜才能行之有效,西域典籍中解释亦是如是……” ------------ 第三十九章 【魔教尊者围困弦歌】 尉迟承兜独自被晾在寰珠阁,不知该如何进退,魔教尊者刘纤毫在院子裡安静赏花,听见甬暴召见洪门弟子,蹑手蹑足在堂外偷窥一阵,等尉迟承兜面起怒色走出内堂,他悄然入阁内和尉迟承兜耳语几句,尉迟承兜无可奈何告辞,赶回洪门。 刘纤毫浅笑从侧门走入后厅,甬暴摘下斗篷面具,喘口粗气坐在床上,双腿不停颤抖,猛抬头瞧见刘纤毫蹑足进来,忙起身跪下道:“长老,救我!我怕我时日无多……”刘纤毫双手搀扶道:“教主快快请起!”甬暴突然泪如泉涌道:“长老,眼看我命危在旦夕,快些搭救我出去,殷教主出关之日怕是我命丧之时,魔教人人心怀诡异,我是不会武功之躯,毫无自保能力,该依靠谁?刘尊者你是看著我入教,又是你一手把我扶上替教主宝座,我本不愿做傀儡教主,而今确实骑虎难下!”刘尊者道:“我亦替你担忧,这些年若不是你支应,我魔教必然给江湖窥测出破绽,说不准被江湖如蝗所谓正道攻破早已灰飞烟灭,殷教主那裡我自然会和他周旋,好好歇息吧。” 甬暴道:“长老你戏耍我,我哪裡还睡的安稳?只怕过不了一年半载,我逃到天涯都脱不了干係,死无葬身之地。”刘纤毫道:“老夫不才,对教主多年照顾提携,恩情记在心上,无以为报,若是担忧,教主,看我派贴身侍卫昼夜保护你可好?”甬暴大喜道:“如此最好不过,我愿奉刘尊者做乾爹!乾爹在上,请受孩儿一拜!”说罢倒头便拜,磕头如捣蒜。 刘纤毫扯过他手掌悄声道:“教主不要如此多礼,我且问你去中原,到底所谓何事?你要如实答复。”甬暴结结巴巴道:“孩……孩儿……去中原访亲会友。”刘纤毫追道:“喔?会的何处友,访的哪门亲?”甬暴被扣住脉搏气门,双眼突出,汗流浃背,身子颤抖一顿,噗通跪地道:“孩儿该死,乾爹原谅孩儿!”刘纤毫放开手道:“你说吧!”甬暴道:“孩儿……无意发现一块前朝石碑藏匿起来,其上写着‘武林至尊寰者得’,此乃上天旨意,遂私自带回魔教,意图藏在寰珠阁里,以侧应天变。另外遇见洪门弟子洛恨天,和他饮了数杯。”刘纤毫和颜悦色道:“还有呢?”甬暴道:“弟子还无意碰见了武……武当至臻道长。”刘纤毫“哼”一声道:“石碑之事我已经听说,此事需保密,教主觉得你最近出入频繁,早已对你起了疑心,还是好自为之,若是乱来,我怕我也保不了你。” 殷贤乱急于求成,听闻石碑之事,恨魔教纷乱,运功走捷径出错,经脉大乱,数月动弹不得。俩月来,寰珠阁殿前卫士发现两三个内侍假冒甬暴,不容分说先斩后奏,拖出去砍了脑瓜,殷贤乱伤轻出洞走动,听了卫士彙报,怒不可遏道:“我找你假冒我,你竟然让人假冒你,这么吝啬性命,还把我放不放在眼裡?去给我把他擒来。”卫士还没走远,只见棘伦族内侍急急跑来哭道:“甬教主自知罪过极大,得不到宽恕,要服毒自尽,恳求教主饶他一命。” 殷贤乱捋须大笑,清楚他不懂武功只能胡闹,冲着卫士道:“随他先闹腾一阵,去把刘纤毫唤来。”刘纤毫不一会儿来到,行礼道:“教主是否闻讯替身教主行踪?”殷贤乱道:“俩个月来我行动不便,他为何屡屡找人假冒他当教主,若是那假教主得了瘾,把我俩人一并除掉,岂不是大错,快讲是何道理。”刘纤毫进前一步,摒退他人,附在教主耳畔道:“替身教主这俩月趁教主负伤,私自外出在江湖上游历,结交了洪门洛恨天,那小子一身好功夫,教主不可不防啊!”殷贤乱怒衝衝拍碎栏杆道:“混帐,我本无意伤他,他却偏偏撞上来!显然他要利用那小子满身武功来要挟我,费我堂而皇之当上教主。” 待到次日,朝阳喷薄而出,废真颜告别出来,弦歌老者带领废真颜出了七伤阵,闲来无事翻看那本残本,不禁暗暗称奇,从画工、细节、笔迹、用色,足见制作此书者煞费苦心,他摸了摸书籍中页,感觉略有些异样,轻轻拆开书籍夹层,取出西域药液涂在纸上,眼见纸上慢慢显示出图案和字迹,图案不过是数个美女围拢在一起,在牡丹花上舞蹈,周边不少亭台楼阁飞簷斗拱,其下字迹写著“阴阳令牌藏匿此处”,弦歌老者不禁陷入沉思。弦歌老者自言自语道:“阴阳令牌?难道说是武林至尊所持号令武林江湖令牌?中土我已经四、五十年未曾踏足,既然缘分到了,看来我非得走一趟不可,待我把这座洞窟先移形幻影藏起来再说。”说到这裡,他手念花白鬚髮又笑了起来。 弦歌老者走出洞窟,来到院内洒扫,老远听见魔教尊者伊番在训斥弟子:“翘著大雀儿脑瓜学画眉叫,画猫不成反累虎,这些酒囊饭袋不知骨头几斤几两,不好好刻苦练功,却在此操琴弄萧,敲锣打鼓,夜夜笙歌笑语,实在惹师父心虚气燥,烦闷憋恨……”弦歌听着笑了起来,心道这句骂怎麽就那麽熟悉,想必他师父当年也是这麽骂他。他徘徊数步,心想魔教尊者既然心急气躁,看来离我预料又近了一步。弦歌老者心里忽然喜悦,终身跃起数丈,脚踩突出山石向上攀登,山高不过数十丈,转眼已登至顶峰,盘腿而坐,手捧六孔壎吹奏起来,单调音符,重複划破寂寞空间。河对岸魔教人听见幽沉之响,皆抬头观望,魔教尊者伊番大怒,一把扯去身后斗篷,朝众人道:“给我攻过去,活捉孤单老匹夫!” 魔教尊者伊番仰脸大喊道:“弦歌,反反复复归附我魔教又摆脱叛之,我最看不起毫无男子信义之人,快快下来受死!”诸人以为他要纵身跃下,却看见那弦歌老者继续埋头吹壎,其意思是丝毫不愿意搭理他,赶紧指挥手下射箭,箭搭在弦上,弦歌老者停下吹奏,笑道:“伊番,我俩打交道多年,世人皆知你信奉是魔教,非得吹捧巧装扮成圣教,这层假皮真这麽重要吗?教主殷贤乱这些年都怎麽教你,信口雌黄,整日不知所云,你鞍前马后替他拼死效命这麽多年,又有何所得?”魔教尊者伊番大声喝住道:“呔!住口,休得提起我尊贵教主名号。”说罢两隻手冲东抱拳道:“教主威名岂是你辈能提及?我教主德配天地,寿与天齐,岂容血口老儿整天挂在嘴边絮叨,再不下来乖乖就擒,我即刻命令乱箭射死你。” 弦歌老者笑道:“伊番,我知道你不敢射死我,教主每隔数年要褪一层皮,奇痒难当,非要请我给他修补滋润不可,不然他哪裡有脸面见人,十多年蛰伏不出,就是恐没脸见人,即便黑衣裹身,还是经受不得风吹日晒,臭气扑鼻。多年来我也想通了,我再给他疗伤画皮便是助纣为虐,有种便开弓射箭,绝不躲闪,我再告诉你,我若一死,洞窟内所有典籍名品都化作乌有,你休想从我这裡占到丝毫便宜,,得到任何天竺暗藏至尊武功秘籍,若是玉石俱焚,看教主能不能轻易饶过你。”说罢又捧起六孔壎,放在嘴边呜呜咽咽吹起来。 伊番尊者回望魔教众人,鼻息哼道:“暂停剿灭此贼,就此围困他数月,不让他下山来,看他不吃美味不喝美酒能有多少傲骨。”说完魔教众人一起在底下晒笑起来。 直到黑幕降下月已东升,弦歌老者停住天籁之声道:“真以为能憋困住我吗?别忘了魔教佈局,魔教总坛一切一切都是我出谋规划而得,为防魔教卸磨杀驴,我不得已在塞外边陲设计出小和鸣山,不晓得多年以后却把自身困住,那时候年少轻狂,到此刻老来糊涂,未察奸贼陷害,此乃天意,天意耽误此生罢!”说完仰天长啸。 魔教尊者“嘿嘿”笑道:“老匹夫,休再炫耀,今天不同往时,尊崇教主早就料到你防备留一手,所以他借鉴了你的智慧,重新设计一套比你根本意想不到的魔教圣坛,你不过廉颇老朽,有何惧哉。” 弦歌老者止住长啸道:“魔教掌门殷贤乱能有什麽创新,不过是把东改成西,南改成北,阴改成阳罢了。自古言道私改阴阳毁社稷,一切起源皆法度,对错岂能随便任意嫁接私改,他修练薜罔神功最费气力,内功极其酷寒,练功室需以五彩石激发光线,折反于一地,阳气充裕,而他私自却改成阴局,导致他阳气不足,面目苍老蜕皮不止,我洞悉此事多年,此刻你不妨原原本本这麽告诉他。” 魔教尊者道:“此事早已不新鲜,教主已经找到医治蜕皮良方。”弦歌老者捋须道:“若是他不再蜕皮,怕是假冒魔教教主也该死了。”魔教尊者一愣道:“你还知道些什麽?你又怎知我教暗中要换傀儡教主?”弦歌老者道:“我知道你未必能理解其中道理,魔教前任教主在无量峰早已身负重伤,二十年来都是甬暴在冒充教主执行教务,此人四十年前和龙神婆结为夫妻,外貌看起来却和教主差不多,依然不过三十多岁年龄,岂不怪哉。”魔教尊者仰头大笑道:“你又说错了,教主只是让他当个替身,暗查蜕皮之用,你知道什麽是查验吗?便是有危险都先要他出面,挺身而出做个盾牌,如今从他身上找出蜕皮根源,正在寻找解药,教主没想到弦歌这麽阴毒,明知而不言,竟然害了他这麽多年。”弦歌老者道:“他疑心重,不信人,反其道行之,咎由自取。”魔教尊者怒道:“大胆狂徒,竟敢出言辱駡我教教主,给我围住抓起来!”说罢魔教诸绝顶轻功之人跨越过枯树桩,枯树桩“噗噗噗”同时升起树丈,魔教之人被阻拦在众多千年不朽的木阵外,一时辨不清方向,众教徒叫駡不绝于耳,拿刀剑乱砍,却难以破阵。魔教尊者伊番恼羞成怒道:“此乃木阵,火攻为上,老东西,你最好不要出来,死在裡面吧!” 弦歌老者感歎道:“今晚月亮好圆,让我想起年少时好在月夜下酒醉舞蹈,人生几何?对酒当歌,人生大道便是怎麽选都错的难题,选了白天太阳光辉四射夺目,少了夜晚月亮之柔情,选了夜晚月亮皎洁明亮,少了白天太阳下万丈光芒,我顿觉矛盾丛生……” 魔教尊者道:“死到临头还在冒酸词,给我用全力攻下来!实在不行给我放火烧!”乾涸的沙漠之中,火攻之术极其见效,不多时便把枯树桩阵烧个乾乾淨淨。眼见焦炭一堆,魔教尊者笑道:“都烧完了,看你还有什麽戏唱,你别下来就准备等著死在坟堆上吧!” 弦歌凛然正色道:“不错,此处和鸣山是我死后坟堆,你破了木阵,还有石阵,你破了石阵也入不了洞窟,等你一根根打折了石碑再说吧!”只见他沿山石疾驰而下,迅速到山脚下拔起石桩开关,巨大石柱轰隆隆从地上鑽出,在数根石柱有个三角形洞窟,他刚鑽进去,洞窟门随即关闭,石柱犹如被风吹伏乱草一般盘根错节阻挡在洞前。 ------------ 第四十章 【痴男怨女暗然销魂】 蟾宫媿朝着西北快马追了数天,恰好遇到沙尘不绝于路,到处烟尘滚滚辨不清方向,把她弄得灰头土脸狼狈不堪,只得趴伏在马上信马游缰,三天后寻到一家客栈,地处沙漠中的两层客栈因陋就简,只挑挂旗风,大门紧闭,未设桌椅板凳,“悦来客栈”四个镶边大字,她抬眼竟然见气度不凡帅气男子依客栈门而站,心中不免有些真情激荡,又怕此刻狼狈面容吓跑了对方,眼神勾了数眼,擦碰而过。蟾宫媿急忙唤了掌柜出来,派活计抬进洗漱木桶到房内,沐浴更衣,梳妆打扮之后转眼打扮新鲜,慌忙走到客栈外,看见男子依旧站在外,大喜过望。蟾宫媿走到他背后,上下整理整理衣袖,交叉双手在胸前道:“残阳如血,故人难寻,荒凉之处,再觅知己无处找,不如珍重眼前人,气度非凡俊朗公子默默出神很久了,你是否知道……”男子缓缓转过头,用迷离眼神望瞭望他,笑道:“姑娘姿态万千,衬托在一片黄色苍茫中,竟是一抹出挑亮色,令我心旷神怡,如痴如醉,故人不知何处去,新人却随心愿来……” 蟾宫媿上前数步,揖个万福笑道:“即便是公子出言戏耍于我,我听罢也甘之如饴。”男子趁势搀扶起她,两人四目相对,竟然如故人般笑起来,两人绕到客栈背后并肩看了很久夕阳,突然彼此像是前生丢失了缘分,此生好不容易补来,蟾宫媿道:“我们一见如故,不知公子姓氏名谁?”男子手挽住她腰道:“我姓魏……名俊字马郎,姑娘叫我魏马郎即可!姑娘,你又该如何称呼?”蟾宫媿道:“魏公子,公子唤我……盘妹便可。”魏马郎哦一声道:“盘妹,盘月皎皎像丽人,新露尖尖勾断魂,你发色如黛,璧人儿一般,配得上荒凉沙漠中一缕绿色。”蟾宫媿侧目娇笑道:“我俩彼此一见如故,却又这般兴趣相合,算不算另类不耻露水夫妻?”魏俊顺势把蟾宫媿揽入怀中,凑在她耳畔道:“真也罢,假也好,露水一夜蒸发干透,我们却在此天天做夫妻,有花堪折只须折,莫等白头空悲切……”蟾宫媿心中一惊,历来我不过是逢场作戏,阅不尽人间春色风光,欢场裡打滚早没了真情实意,料不到世上还有和我一样心思之人。蟾宫媿抚摸发梢问道:“不知公子到大漠中有甚要事?” 魏俊凝视远处道:“我在此逗留数日,想不到塞外风光又是另一番景象,美不胜收,客栈外有条弹隐河,流经远处汉人聚集村落,名曰弹隐村,恰巧与我出生村庄同名,不如我们一同前去。”蟾宫媿忙不迭答应,把追击悔天响雷废真颜之事望诸脑后。 弹隐河从冰峰山川融化,流淌出不足百里消失在沙漠之中,金色沙滩中营造出两岸绿色,滋润著枯草与树木,牛羊在成片草丛中吃草,不时哞哞鸣叫,山庄不大,沿河佈局,分成东西两半,狗吠成片,炊烟相接,偶尔有孩童骑在牛马上欢笑。 弦歌老者从密石通道中走出来,背手立在弹隐村外,紧听见耳畔驼铃叮噹,回头望见一对服装豔丽男女共骑匹骆驼,看衣著仿佛是中原人,急忙闪身躲在石块树后,男子怀抱女子道:“盘妹,我俩相处这多天,信任我否?”女子道:“如今我俩犹如一体,又有何信任不信任之说,你对我不错,我加倍对你相信便是。” 男子笑道:“你说话口气一点都不像三十妇人,竟然似少女一般……”女子扭头不悦道:“我不过实足二十八岁,妇人称呼叫都把我叫老了。”弦歌老者在石块树后等他俩过去,暗自思忖,此偏僻处如何突现两个中原打扮年轻人,看似武功颇高深。 大漠荒村难得遇到客人,待客极为热情,看见两个中原男女远道而来,村内男女老少皆来探望,瓜果肉类不多时摆满桌席极其丰盛,村中长者出面迎接,一齐载歌载舞欢声笑语不断。魏俊不时举杯和众人饮酒,蟾宫媿醉而笑道:“此处民风如此淳朴,没了江湖中你争我夺,内心不免平静,若无俗事缠身,愿长期久住在此。”魏俊笑而不语,酣醉至半夜,篝火渐熄,两人被送入帐中休息。 俩人相拥而眠睡至半夜,蟾宫媿隐约听到魏俊痛苦哀嚎,睁眼看他面涨如猪肝色,蜷曲抖作一团,急忙起身安慰道:“魏马郎,你这是怎麽了?”魏俊双手捂住额头,流下颗颗冷汗道:“不妨事,我是头风发作,疼痛欲裂,当时曾有一枚银针刺入我脑颅,久成顽疾,不时发作,几乎无药可医,现在发作频率间隔渐短,怕我命不久矣,因此我才游历江南漠北,不期遇到你,有你相陪,也算我入阴曹地府之前幸事,我死亦无憾,若有缘分命不该绝,或有一法可救我……”蟾宫媿轻揉他头上晴明穴道,关切道:“虽是顽疾,看你面色,死倒也未必。”魏俊拂开她双手道:“你不要替我揉,让我痛死算了。”蟾宫媿扳正他身体笑道:“不许说死啊死,刚才提到有法可救,倒说来听听?”魏俊道:“此功法据说已经失传,乃是西域所传,曾被记录在秘籍之中,不说也罢。”蟾宫媿眼眉一挑,慢慢起身道:“喔,是什麽典籍,你倒说说我听听。”那男子沉默嗫嚅,像是遇到难以启齿之事。魏俊头痛了一阵恢复了常态,靠在帐中炉火旁缓缓道:“说给娘子便罢,也说不上困难,只是需要西域秘籍功法救治,极其奇特,我听人言,若能习此武功,早晚调息打座,运功至奇经八脉,数天后能驱除头脑中毒针,头风自然不药而愈。”蟾宫媿抿嘴笑道:“如此便奇了,莫非你说的就是那本?其中不少西域文,我因看不懂嫌弃把它丢弃在一旁,此书是从叔父藏经楼中私自拿出来,名叫《寒啸集》。”魏俊问道:“《寒啸集》?”蟾宫媿道:“不错,这本《寒啸集》正面绘制不少金宋两朝山河地理风光,背面题有数行诗,其馀西域文犹如线头,又似串起的蝌蚪,虽看不明白,却极其有趣。”魏俊道:“诗?你可记得是什麽诗?”蟾宫媿皱眉细想道:“不过是寻常唐宋大家吟诵诗篇,我想起其中夹杂不少招式,江湖武林传闻,原以为本怪书,谁料竟是本秘籍。”魏俊疑问道:“秘籍?”姓蟾宫女子拉扯住他衣袖娇笑道:“这些话说著腻歪,不如就此打住,另找些乐趣。”说著拿眼角暗示秋波,魏俊搂住她笑道:“快乐无多,我捨命陪知己……”炉火通红,帐内气氛炽烈如春,俩人缠绵在一处久不得歇,欢畅颇多。 事毕,蟾宫媿懒洋洋躺在兽皮毛氆氇上,拿目光上下瞅魏俊,内心猜不透他此番真假,不过图一路有伴,两相欢愉,管不了他死活,若真患有头风,突然倒地死去我便埋葬离去,打定主意,她穿起衣服起身冷漠道:“我们相处半月,如今该是分别时了,本意和你做一对长久夫妻,奈何你患有如此棘手病痛,姑娘我不会照顾病人,若你真有个死活,哎哎呀呀,叫唤得我心烦,疼痛成这样,若真是不能忍,早些死了倒也是个解脱。” 说罢,她拿手指抬了下魏俊诱人下巴,轻轻抚摸其硬朗轮廓线条,魏俊拨挣脱出她掌心,心道臭妇人,竟然不吃我这套,拒我千里之外,看我得逞之后怎麽收拾你,想到这裡,眉头一皱计上心来,笑道:“你这麽盼著我死吗?离此不远大漠中,据闻有血龟出没,吸食血龟血能增加二十年功力,西域魔尊教我个偏方,以血龟骨研磨成粉末,沐浴七七四十九日,化解毒性,软化毒针,再以内力逼出颅内毒针。” 蟾宫媿笑道:“这到是个办法,一日夫妻百日恩,若是看你就这麽死了,我心中难忍,说到底我不是那种薄情寡义之人,刚才不过是和你说笑,不如即刻启程把血龟捉来,我喝龟血你取骨治病。”魏俊心道,这沙漠裡血龟不过是我信口胡诌,但是毒蝎子却是不少,本想牵制要胁你,谁料我太轻敌,以为能轻易迷惑住你,根本没带毒剂,有了蝎子之毒,待会儿就让你求我。 想到这裡,魏俊穿起衣裳笑道:“娘子,说得正和我心意。”俩人从帐篷内出来,冲着众人告辞,情深意浓双双跨上骆驼,向大漠深处走去。愈到大漠深处,烈焰炙烤愈加猛烈,蟾宫媿疑惑道:“赤地千里,酷热难耐,你说的血龟在何处?”魏俊翻身下来,把骆驼牵引到巨石下指点道:“就在此处,只见巨石存在很多小洞,其中大的足有胳膊粗细……”话未说完,似头痛欲裂,仰面栽倒在滚烫沙粒中,扭动身躯滚来翻去。 蟾宫媿看见他头风发作,嘿嘿冷笑一句,手伸入窟窿洞中捉血龟,手在洞穴中探了探,摸到冰凉之物心中甚喜便要往外拉扯,只觉手掌刺痛,急忙缩手回来,手掌瞬间亮晶晶肿胀起来,痛得火辣难当,魏俊从地上爬起来,手指顺势点了她后背穴道,手掌毒气突然控制不住四处游走,蟾宫媿跌坐在一旁“哎呀”叫个不停,魏俊坐着笑道:“娘子,是否安然无恙?”蟾宫媿顿时清醒过来,手指着魏俊道:“卑鄙无耻小人!”魏俊蹲下身子查看伤势道:“不好,娘子中的乃是大漠丝褐蛇毒,毒气蔓延极快,若不是我及时替你散毒,顷刻导致毒气顺着血脉一线攻心,快些打坐休息,我想办法替你医治。”蟾宫媿收回怀疑目光,脸色苍白颔首,烈日骄阳之下衣裳闷透,伤口剧痛,蟾宫媿盘膝打坐,越运功越觉得毒气扩散更猛烈,片刻觉得天眩地转,眼前星芒闪烁,耳中轰隆巨响,一头栽倒昏迷不醒。 ------------ 第四十一章 【暗吞苦果魔女成恨】 野外寒星闪烁,沙漠中微风轻拂,单等蟾宫媿再次醒来,身躯已重回到帐篷之内,挣扎数下,双腿麻痹丝毫不能动弹,不禁大惊失色道:“色徒浪子休要隐瞒!奸贼对我动了什麽手脚?”魏俊道:“娘子,我怎麽捨得残忍待你,要不是我,恐怕你此时躺在大漠裡被蚂蚁啃成累累白骨了。”蟾宫媿怒道:“难道故意骗我?奸贼根本未患头疯病。”魏俊端起水碗递给她道:“真真假假,何必搞那麽清楚,我救了你是真,你活着是真,如此也便足够。”蟾宫媿怒骂道:“色徒浪子,姑奶奶一时麻痹大意中了你卑鄙算计,你休想得到好报!”魏俊酸溜溜道:“我俩相处半月,如今该是分别时了,本意和你做一对长久夫妻,奈何你患疾,我可是不会照顾病人,若你真有个死活好歹,哎哎呀呀,叫唤得我心烦,疼痛成这样,若真是不能忍,早些死了倒也是个解脱。”魏俊把蟾宫媿当天讥讽之言原原本本说了一通,蟾宫媿涨红脸,以手遮面,似少女受了委屈,从嘤嘤啜泣到大声嚎啕。 魏俊等她止住哭泣,指尖滑过她脸庞道:“孤身撂在这裡,我善心难忍,不如把这壶清甜马奶喝下,我再想法如何沙漠里拯救你!”蟾宫媿接过马奶放鼻子前嗅,逐渐横眉对魏俊怒道:“马奶中放了慢性毒麻痹散,吃多了五脏六腑慢慢腐烂而死,以为我闻不出来?”魏俊道:“姑娘此刻知道已然太迟了,我在你醒来之前接连三天喂了你此种毒汁,若再想复原恐比登天,整个天下此刻也只有我能救你!”蟾宫媿推开魏俊歇斯底里叫道:“我还有救麽?苍天啊!谁来救救我?无论如何我都同意。”魏俊道:“如此说倒也简单了,《寒啸集》在哪裡?得到《寒啸集》我便有办法救你。”蟾宫媿哼哼冷笑道:“早猜到你不曾安好心,《寒啸集》所剩不过是残卷,你得到了又能有什麽用处?”魏俊道:“残卷?此书放在你处多年,你必定看见过全本,今天若能默写下来,我便能救了你性命,否则时间一长,神仙来了也难管用。”说著托起她后背,把笔一摞纸、一杆笔递到她手中道:“你只是双腿麻痹不能挪窝,手却是好好的,给我默写出来!”蟾宫媿使劲把纸笔扔掉,骂道:“休想!姑奶奶我狂妄惯了,宁死不受窝囊气!”魏俊鼻孔哼出一声,踹翻马奶筒,从帐篷内气哼哼走出去,外面人声鼎沸,不时传来欢歌笑语,似乎是招待贵宾晚宴,听其声势极其热闹。 魏俊反复逼迫蟾宫媿,奈何蟾宫媿不惜性命软硬不吃,心中恼怒便生出坏主意,故意趁夜黑,把蟾宫媿住的蒙古包用马匹拖出十多裡外小山凹中,剥去她衣裳,任凭蟾宫媿呼喊,此处绝少有牧人听见。蟾宫媿扯起嗓门接连喊了三天,口乾舌燥,只右手能动,好不容易翻过身趴伏过来,一步步想挪动身躯,胸口以下却毫无知觉,难以移动分毫。蟾宫媿心中道入江湖不知人心险恶,遭此暗算,我绝不能死在这裡,双肩撑起重重身躯,咬牙艰难往外爬去,帐篷一角掀起,魏俊恰巧从外一角钻进来,站定冷笑道:“想跑?赤身裸体看你能跑到哪裡去,《寒啸集》写出没有?”说完一把揪起乱髮,“嘭……嘭……嘭……”数拳打得蟾宫媿满脸血迹一个劲求饶,魏俊单足踩住她后背,揪扯她头髮道:“到底写是不写?”蟾宫媿此刻牙齿断了也只得往肚子裡咽下去,含泪道:“写便写,恳求请少侠莫再打下去,小女子认命罢。”魏俊扔下她道:“不错,说穿了你不过是臭肉一堆,不是二八佳人强装楚楚动人状,早令我厌烦!”蟾宫媿颤抖著接过纸笔,一字一句写道:“寒啸集乃东土甲氏易卿偶得小记,共计四章五部。”翻过一页又写道:“当年万里觅封侯,匹马戍梁州。关河梦断何处?尘暗旧貂裘。胡未灭,鬓先秋,泪空流。此生谁料,心在天山,身老沧州。”魏俊接过看了看,颔首道:“嗯,不过陆翁寻常诗句《诉衷情》,只是最后两句蹊跷,难道说天山、沧州两处藏有什麽宝物不成?”说完瞪了蟾宫媿一眼,厉声道:“继续写吧!” 蟾宫媿蘸着笔墨接著写道:“尝闻武功开宗明义,不过运足丹田之气,衝开全身穴道,老夫认为天竺凝神二字先入,心中有物方能练成其形,盘膝两足,双手两指各点臂膀西乐、临江穴,加速血气汇出,冲灌任督二脉……”魏俊看了口中道:“果真是与武功秘籍有关,不错,不要停歇,争取明日天亮之前给我全数默出,我决不食言。”蟾宫媿心中此刻苦不堪言,若不写必然命丧当场,若默写出来,难免他不会反悔,杀她灭口,想到这裡,心想若磨磨蹭蹭,拖他一日我便多了一日获救希望,这部书不足万字,我若每天默写千字,最多活十日,我若每天默出五百字,能多活二十日,如此一来,或许另有转机。魏俊看她笔尖滴下墨汁,猜出她心中另有盘算,指点著她额头骂道:“臭婆娘,少费些花心思,若有半字半句不实,便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蟾宫媿在帐篷内默写出了月馀,加上不明其意西域文,勉强凑齐三部残本内容,还剩下两部她未曾见过,自然默写不出,被魏俊催逼得发白如雪,生不如死。望著蒙古包内一摞文稿,蟾宫媿伸出手仰天大笑道:“我懒散之人之前在魔教受尽尊崇,享尽魔教荣华富贵,最恨文笔案牍,想不到被逼迫下竟陆续写出洋洋洒洒万言!”此刻她双目深陷,骨瘦如柴,犹如鬼魅一般。魏俊早就不耐烦,天天出去玩耍,只是每天傍晚来帐篷外收取文章纸张,顺便放些混了马屎马尿之生马血或者马奶之类,随着她左右手都恢复直觉,蟾宫媿愈加在帐篷内默不作声,任凭无端辱駡,等魏俊走远了,匍匐伸出手从帐外接过马奶壶,疯魔般不顾一切捧住就饮。 某天,蟾宫媿坐在帐篷里正冥思苦想怎麽糊弄交差,远远走来三位留著鬍鬚秃头长老,其中一人道:“多痴、多贪两位师弟,我俩带著千年雪莲从西辽来漠北部落换取残荷六藤,可惜跑了数十部落都闻所未闻,而今又迷了路,我看还是算了吧,黑白老尼是出家僧人,等魔尊接好手臂,肯定要杀掉所有出家人,到那时血流成河,做此事虽然奉命,却是助纣为虐。”其中一人道:“多癫师兄,你说此话太差劲了,西域魔尊急需残荷六藤续接臂膀,嘱咐咱好言好语和人家换了,莫恼怒兴起再造杀戮。”还有一人语道:“魔尊治疗手臂断断续续都快二十载,臂膀早就萎缩,恐难再有回天之术救她。” 蟾宫媿侧耳凝神听见人语,当即心中大喜,急忙声嘶力竭大喊大叫,吸引路人注意。蟾宫媿身在魔教听人提起过此三个鼎鼎大名西域和尚,分别是多癫、多痴、多贪,受控西域魔尊寰红嬿。三个秃头和尚走在骄阳烈日下相互埋怨,猛然听见女子凄惨呼喊救命,巡视一番,便发现乱石之后藏着小帐篷,待撩起帐篷,不禁大吃一惊,骷髅鬼魂一般,肮髒不堪女子声嘶力竭挣命,多癫被惊吓得退后半步,合掌念经道:“百日见鬼,我诸多兄弟跟随魔尊走得太近,替她做有损佛家之事,恶魔总算缠上身要遭磨难。”多贪指道:“师兄,你看她似乎有影子,或许是活人,我且大起胆子问一问。”蟾宫媿看到三个和尚,兴奋之状难以言表,张开双手匍匐在地叩头道:“趁着负心人不曾来之前,请诸西域大罗神仙救我一命。”多癫道:“看,她清楚我诸尊称,定然不是一般人,我再去问个仔细,不得冒然行事。”多癫进前问道:“被困女子是何人,又如何孤身在此?” 蟾宫媿开口要说真名姓,又怕名头太响吓跑三人再无获救机会,嘴哆嗦一阵掩住口鼻道:“残女是中原人士,露体实属不成体统,味道难闻请多回避,事出有因寻亲遇贼人被掠来漠北困在此处,请三位长老救我速速离开此地,怕晚了被仇人追踪而来,咱再无生还机遇。”看见他们半信半疑,她表情痛苦,乾涩喉咙吞咽口水,更加急切惊恐求道:“诸位是不是要找江湖奇毒残荷六藤,我……我眼见残荷六藤,诸人若肯带我离开此处,我拍胸脯找来。”多痴拦住俩兄弟,打量她很久道:“我兄弟寻觅多天也不见踪迹,也许她知道也未可知,不如带著她去找此物,找到残荷六藤,好儘快回西域向西域魔尊交差,尽量得一份教内贡献和赏识。”蟾宫媿赶紧点头道:“我确信知道在哪裡,快带我从此向东北疾驰二千里,哪裡盛产此藤,此藤又名葛洪青藤,分六种颜色,春夏秋冬变化无常,要用多少有多少,漫山遍野任诸多西域神人采摘。”多癫道:“听她如此说,不如去找找看,魔尊臂膀早就萎缩结疤,已成定局,再说什麽都晚了,却还这麽坚持,只是累我等受罪,各位兄弟,不如就按她说的办。”说完指示辈分最小多贪抱起蟾宫媿,蟾宫媿不断催促下,数人在大漠苍黄一片中不分昼夜向东北狂奔。 魏俊傍晚来收取蟾宫媿编篡之字,发现蟾宫媿不在帐篷内,急忙把牧民隼鹰召唤出来,此鹰目光极其敏锐,在沙漠中,猎人遇到难题,便把隼鹰放出去替他办事,屡试不爽。鹰隼尖厉鸣叫一声,飞升上天,方圆百里盘旋巡视,西域三个秃头和尚向东北奔跑出百里,自然被它看得一清二楚,魏俊在下顺它指引方位急追,不多时骑马站在山坡上看见三个秃头和尚轮流抱起蟾宫媿发足奔走,魏俊戴起鹿皮面具飞身跳下,拦住诸多和尚去路,双臂交叉气势如虎叫道:“把人给我留下,我放你们一条生路!”蟾宫媿看见到他从天而降,惊恐万状,嘴里惨叫声连连,表情痛不欲生。 西域三个秃头和尚听他如此言,不知何故,便有些犹豫道:“我们要她相助寻到解药,凭什麽要我等交给你!”蟾宫媿癫狂般抓住多贪衣领道:“不能把我交给他,若是把我交出去,我立即咬舌自尽,休想知道稀罕残荷六藤下落。”魏俊冷笑道:“笑话,什麽比你们狗命更重要?快些交给我,我们相安无事,如若不然……哼!就是自找死路!”说完双手摊开,亮出潇洒架势。 多癫和尚大叫一声道:“你竟敢不把我们大罗仙不放在眼裡,一掌劈死你!”说著使用天竺雷霆掌向魏俊头顶击去。雷霆掌是少林正宗七十二绝技,乃达摩祖师面壁时所创,西域秃头和尚的天竺雷霆掌与少林的雷霆掌又有所不同,是从少林反传回天竺,再从天竺进入西域,招式更加险峻,掌风更加淋漓凄猛。 魏俊眼见对方掌风到,斜身躲避,他也暗出双掌,使出飘渺神功缥缈一招“惩善扬恶”,须臾,姿势极其优雅把多癫和尚双掌狠狠制住,多癫和尚想不到他手中彙聚力量如此之大,双腿死命蹬地,招架双肩不多时酸痛起来,犹如要被捏碎一般。多贪和尚见自家兄弟打不过,把上山隗交与多痴,扑身上来,此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急速向魏俊手臂劈去,增援自家兄弟,魏俊毫不慌张腾出一手,一招“父天度地”反抓住多贪和尚腕子,冷冷道:“俩酒囊饭袋,人交是不交?”多贪口中喊道:“多痴师兄,我俩耗住他,你抱著女子快跑,魔尊还等著残荷六藤治病呢,我俩乃是西域得道高僧,谅蒙面小子不能把我们怎麽样。” 蟾宫媿扯起喉咙不住大喝抱着她的和尚,道:“大师,此刻不走,更待何时?”多痴和尚听他们都这麽说,脱去鞋撒开脚丫,头朝下反抱起臭气熏天的蟾宫媿,在滚烫的黄沙中顺蟾宫媿指引方向跑去,搏斗之间,多癫与多贪俩人一人抱住一条腿,任他拳打脚踢就是不撒手,不出半个时辰遍体鳞伤,气息奄奄。魏俊被俩人所累,行动不了,口中打个呼哨,唤出猎民鹰隼再继续追赶。蟾宫媿乃魔教圣女,年少随魔教众长老护法游历北疆颇多,知道从此向东北过了惹水,就是水草丰美茂盛的草原,有草原就有牧民,找牧民讨匹快马朝东疾驰,不出三天就可以到达魔教圣坛之一的上京。 ------------ 第四十二章 【大难不死竟变王妃】 荒漠上烈日炙烤难忍,蟾宫媿趴伏在多痴肩上,搂住他脖颈,俩人汗如雨下,眼见隼鹰一路风驰电掣啄击,蟾宫媿忙不停催促,多痴跑的气喘吁吁,汗流浃背,听见猎鹰近前凄厉叫声,她再次抬头望去,鹰隼已急速从空中降下向俩人头顶扑来。 蟾宫媿偏头躲过鹰隼伸出的钢爪袭击,挥舞被抓的血肉模糊一片的手臂,惨叫道:“快往河边跑,快些渡河去!”多痴在烈日当头的沙漠中狂跑出三个时辰,少说奔出百里,此刻腿肚有些软,赤足滚烫,慌不择路一脚踏进冷河水中,不免腿肚抽筋,“哎呀”一声人仰马翻,和蟾宫媿一同落入水中,说时迟那时快,鹰隼伸出钢爪又抓住蟾宫媿肩膀,半米长一对翅膀用力,鸣叫一声,不足百斤的蟾宫媿被凌空抓起,向西飞去。 耳畔“嗖”一声啸叫,一隻利箭直击苍鹰,箭只射中钢爪反弹回去,鹰抖动流血的利爪,丢了蟾宫媿,恋恋不舍在上空盘旋数圈振翅而走。俩人坐在水中向对岸望去,只见河水对岸马上坐著一名蒙古男子,年纪二十多岁,浓眉重目威猛雄壮,手执弯弓,肩背雕翎箭只。 多痴从水中捞出蟾宫媿,趟水跨到对岸,双手抱拳谢声连连,男子拨马欲走,听见多痴道谢声,停住马匹,不急不忙用汉话答道:“不用如此,举手之劳!”多痴再次施礼道:“不知大侠贵姓高名,这位施主身体虚弱,能否找个地方给我们歇息?” 蒙古男子仰望苍天许久,明眸一闪道:“西域高僧不必如此多礼,叫我搏义恪。”“少爷,少爷!大事不好,老爷他……他率部再征金国,不幸中箭身亡,现草原各部已经彙集大金帐。”肥壮的蒙古男子骑马赶来,急匆匆滚落下马。搏义恪扬鞭驱马,双眉紧锁道:“那木多,把你的马给这俩人骑,你和我快些赶回大金帐。” 惹水由北部极寒之地冰山融雪水彙集而成,宽度不过数丈,淹没不过膝盖,水质却极其凉寒,乍入其中有冰彻骨之感,惹水两岸景色各异,一侧是漫天黄沙,尘浪沙暴滚滚,另一侧却是风吹草低见牛羊。 自称“搏义恪”蒙古族男子便是日后叱吒风云的君主忽必烈,监国拖雷正妻唆鲁禾贴尼蠕第二子,此时实际年龄不过十七八岁。虎头虎脑少年焦急等在帐外,见到搏义恪骑马赶来,上前牵住马缰绳哭道:“二哥,父王大破金国,在北归途中莫名辞世,有家将私下说是给大伯假借巫师之名害死的,你可要想办法查证此事,不能让父王含冤莫白。”搏义恪翻身下马,听弟弟此言一时咬牙切齿道:“阿裡布哥,此事不可再对第俩人提起,你我秘密查访此事,若所言不虚,我兄弟就宰了他,若是有人故意散播流言,不免中了他人圈套,我兄弟四人年纪尚浅,且不可鲁莽从事,你可仔细记下了?”阿裡布哥年纪不过十来岁,颔首道:“大哥和三哥已经护送父亲的灵柩北归,不出两日就抵达大帐,母亲唆鲁禾贴尼蠕吩咐我们快些准备迎丧大礼,在黑山北麓秘葬。”搏义恪还未进入大帐,母亲唆鲁禾贴尼蠕已迎出,双手向苍天高举哭道:“慈悲长生天,你如何这般不仁慈?我夫大汗壮年而逝,丢弃我们孩儿寡母,成吉思汗请庇佑你的子孙吧!”搏义恪跪下向母亲施礼,唆鲁禾贴尼蠕哭红眼泡搀起儿子道:“孩儿,快快前去迎接你父汗的灵车。” 蟾宫媿刚才惊吓过度,又遭冰冷河水一激,昏厥在马背上,多痴和尚把她抱入牧民帐篷内,灌以母马乳汁,再以蒲草揉搓太阳穴,清凉刺激她醒来,在草原上母马乳汁被看作是治病良药。不多时蟾宫媿醒了过来,多痴凑前问道:“女施主你醒来了,敢问你家人住在何处?要不要通知你家人来领你回去?”蟾宫媿急切对多痴道:“西域神僧,小妇人中原人氏,遭掠到塞外,家人失散早不知去向,只是为求报答救命之恩,愿意快些替恩公找到残荷六藤!”多痴道:“如此甚好,我这就向牧民讨要辆马车,多准备些被褥、乾粮,咱速速启程赶路!”蟾宫媿点头称是。残荷六藤用于接骨,死肉再续接,尤其治疗麻痹有奇效,只是难以寻觅出处。蒙古部兴起,内讧多年,金国攻伐,边民逃窜,破坏严重,已很少有人知道其产地,蟾宫媿精通医理,曾在叔叔藏经楼的一本药志上见过记载。 马车朝着东北行了数日,蟾宫媿道:“西域神僧,你可留意到远处高山?”多痴站在马背上眺望道:“在苍茫草原中确实有一座积雪高山突兀,几乎和天齐!” 蟾宫媿闭目沉思半晌道:“便是那座山,书上记载此山蒙古族人尊曰天母,终年积雪覆盖,是蒙古部祭祀长生天之圣山,残荷六藤周围遍佈数尺蚁穴,突出地面,因而不算难找。”多痴道:“这麽说我们很快能找到残荷六藤?”蟾宫媿铁青脸道:“是,蒙古人把守严密未必肯让我们上去。”多痴道:“不妨事,若是阻拦我就杀上去。”蟾宫媿道:“此处是蒙古部族世居地,方圆千里都是蒙古人,即便我们杀了守山兵卒拿到残荷六藤,也跑不出去。”蟾宫媿道:“书中看到有个方法,你背我从山阴沿下泄水流峭壁攀上,那裡没有森严守卫。”多痴喜道:“姑娘真是神人,若凭我们三人,估计也无法前去。”蟾宫媿嘿嘿笑道:“高僧救命之恩,我还未答谢,何出此言。” 残荷六藤三十年能採摘一次,能採摘之藤由青变成紫红色,否则即便采下也无效用,残荷六藤由极其凶猛毒蛇看守,只因被当地牧民乱砍乱伐严重,只剩这一棵,被蒙古可汗派重兵把守,严禁牧民再乱採伐,这些都是叔叔后来对她说的,书上并无记载,蟾宫媿心道,此藤能治我的全身麻痹,内脏糜烂溃败,我要抓住这次良机,决计不能让你抢在我头裡。 多痴顺著蟾宫媿指引,俩人潜上圣山,果然在齐整巨石砌成祭坛中发现残荷六藤,周围遍佈沙土蚁穴,多痴和尚点昏毒蛇,一口气拆摘下数十条碧绿藤条放入袋中,正要摘紫红色藤条,蟾宫媿哎呀惊叫,多痴和尚问道:“女施主,你怎麽了?” 蟾宫媿按住胸口道:“小妇人突觉胸口闷涨,你扶我歇息一会儿,这裡蚁穴中的巨蚁能刺激穴道,高僧能否帮我捉一些,敷在我患处,可以减少我的疼痛。”多痴道:“小事一桩,我这就给你捉来。”蟾宫媿闭目又道:“师父,蚁穴中的蚁王才有用,你须刨坑挖掘下去。”蚁穴极深,不一会儿,多痴身子就埋入其中,蟾宫媿艰难爬起,一步一步爬上藤树,双手抓牢藤干,用嘴小心翼翼叼下红藤,顾不得被藤上尖刺刺得血流满面。 多痴满身泥土挖到三寸长蚁王,笑嘻嘻抬头看见蟾宫媿趴伏在地,贪婪啃食紫红藤条,也不在意,以为她是饿了,蟾宫媿把嚼碎渣渣和蚁王捣碎混在一起敷上双腿,不多时觉得双腿血脉突突乱窜,气脉从上身游走到下身,双腿由涨麻变成刺痛,再由刺痛变得冰凉,半个时辰之后竟变得温热。她额头渗出汗珠,心中大喜,表面却不动声色对一旁多痴道:“多谢恩公肯陪伴多时,还是请原路背我下山去吧。”多痴毫无怨言把她背起,又用绳索在前胸捆缚数道,一步步滑下山去,她被安放入马车,多痴和尚大喊“驾!”马匹长嘶一声向西而回。 马匹向西行至百里,已见人烟,蟾宫媿觉得双腿已活动自如,爬起道:“恩公,你就此把我放下,快些去天山覆命吧,不必挂记我,我在此找户牧民修养数月,独自返回中原不晚。”多痴把她放入一户牧民帐篷外,驾车如飞去会两个师兄弟。 原本风骚妖治,到处卖弄风情的蟾宫媿经过此番变故折磨,再无心折腾,收下心思找家牧民住下,打扮成当地蒙古妇人,化名噶吉娜。她心想此事绝不能惊动魔教,不然得落一辈子耻笑,魔教震怒之下圣女身份还有可能被玷污。然而此仇不共戴天,她整天心中起起伏伏酝酿,运气调息,看着日出日落,寻思复仇大计,每日以牛乳掺入首乌洗髮,不知不觉白髮逐渐变黑。 拖雷壮年而逝,唆鲁禾贴尼蠕悲痛欲绝,拖雷秘葬七日后她嘱咐亲眷完便吞金殉葬,二十四岁的搏义恪继承拖雷权力,执掌蒙古本部及漠南汉地,在历史上挽救了蒙古大帝国,与伯父窝阔台等人展开了不屈不挠的斗争。历史记载搏义恪沉默寡言、不好侈靡,喜欢打猎。 憨厚搏义恪头脑简单,相较于管理政务,更爱骑马打仗,这一日处理政务烦闷了,带随从东行逐水草打猎,来到喀喇沁部,召集族人头领,无意撇见到噶吉娜,惊为天人,蒙古女子多大脸阔面,风吹日晒皮肤糙黄,搏义恪从未见这般姣好面容,急召头领秘密送入府中。 噶吉娜开始不愿,连累收留她的牧民一家被杀,无奈只得随同前去,想起魏俊,恨极男人,入了府中,意图拼死挣扎,刺杀搏义恪,不料搏义恪对自己百依百顺,温存一片,心中顿扫阴霾,觉得有了依靠,又享到万千部民尊崇,搏义恪被她媚惑的心无旁骛,而她轻鬆除掉对手顺利当上第三斡儿朵王妃,斡儿朵是“宫帐”的意思,相当于第三夫人。从此,她专心唆使搏义恪联合魔教,往南强攻,通过蒙古佔据的河南,直捣大宋长江以南,而金国在蒙古猛然兴起的强大骑兵围剿下,苟延残喘,再无力还击。 魏俊把俩阻拦他的和尚揍得鼻青脸肿,心中为没抓住蟾宫媿,多有懊恼,这时抬头见隼鹰受伤折返,料到多痴肩负蟾宫媿跑远,K跨过惹水追击不上,只得悻悻而回弹隐河畔的流河庄。 他在帐篷内把蟾宫媿默写纸字装订成册,揣入怀中,简单收拾起包袱,前去向庄主告辞,庄主坚持夜间酒宴欢送,篝火熊熊映照出宾客笑脸,酒宴之上还有一个鬚髮皆白老人弦歌,他默坐在角落,端起酒杯,在篝火摇晃的光影掩盖下,不住打量魏俊,心道我见他与一极其妖治的女子同来,如何走时却只见他一人。喝至夜半三更,哈气连连,三、四个草原女子把他搀扶起,歪歪倒到向帐篷走去。 弦歌老者一路尾随,魏俊入帐篷低头拥吻众女子之时,从怀中掉出本书,弦歌急步赶到拿宽袍长袖遮住,神不知鬼不觉捡起,待到帐中禀烛细看,但见封面写著《寒啸集》三字,其中竟有部分内容和废真颜拿来之物似曾相似,不禁扶案寻思道:“我看过废真颜带来残本,乃是夹本,是一页是西域典籍,另一页是写书人自治书画笔墨,两页巧妙粘结,且叙且议,而此部我看笔迹新鲜,显然新作不久,前后颠倒更是错漏百出,西域文只是形似,无一可取之处,看出是不懂西域文之人胡编乱造。”他放下此卷抄录本,背起手踱步,思来想去怎麽也不明白这英俊男子用意,转念一想,突然之间从中原冒出这卷书籍,定然有隐情,不如我尾随他前往中原,窥探个究竟,打定主意,半夜悄悄潜入帐篷把此写满潦草西域文字书籍放还在魏俊身旁。 待到次日天蒙蒙亮,村中头人展露满面笑容,牵来一匹枣红骏马,顺便附赠不少当地名产。头人冲帐篷内笑道:“小兄弟还未起身吗?若来年我蒙古部生出众多聪慧子孙,我代表蒙古可汗多谢小兄弟!”魏俊披衣裳而出,穿上顺溜鞋靴,整理稳当衣襟,稽手道声惭愧。此时帐篷外聚齐不少草原女子,献上鲜嫩羊腿,捧上骆驼奶,待他食罢起身,分东西两列唱起挽留之歌,夹杂哭啼啼悲调相送。 蒙古风俗对男女之事十分随意,女子更是不必遵从三从四德,若遇到远方尊贵客人,蒙古男子会献出妻女相陪,所生子女皆如己出,若客人不遵从,蒙古男子会以为客人嫌弃妻子貌丑而一怒休妻,这一段时间,魏俊受盛情之遥,几乎睡遍方圆百里牧民家每一处帐篷。 魏俊暗摸怀中书籍, 脚蹬马鞍暗中使劲,马上抱拳,冲众人笑道:“这些天给众人添了不少麻烦,诸位多保重!”村中头人率先挥手致意,男子骑着骏马扬鞭奋蹄,一路向南而去,不少蒙古女子骑马挥起白纱追送,其馀蒙古女子在帐篷前怨歎一阵,各自骑马散了。弦歌老者骑匹瘦马,沿著前面马匹撩起的尘烟,颠簸急急追随。 魏俊从漠北南下,顺道东南拐往沧州,不料误打误撞,竟在《寒啸集》一副插图记载之处,找出不少商周瓷器观赏用具,他把这批用具分几批掩埋在一处秘密山洞内,安心回洪门去。 ------------ 第四十三章 【师太怒火骤起波澜】 洪门妄图剿灭魔域,不料惨遭大溃败,被朱次鲁煽动驱使众多丐帮弟子当了炮灰,死伤数十万。洪门此战元气大伤,再无力攻击,一月后,夔门通向江南的水路重新打开,让商旅通行,杜翼娘与师姐贺重波乘船回峨眉覆命,入了山门,看门小童嬉笑迎接,俩道童抢著要报给两位师太,此景如常,师姐妹对视一笑,沿著石阶继续往裡走,还未入大殿,听见饮隆师太怒不可遏的咆哮道:“让小娼妇死在外头好了,勾三搭四,别以为我饮隆久居峨眉,对外边事就一无所知,定然是勾结外边贼人,做下见不得人的勾当,惹得峨眉内外腥风骚雨。”猛然听见嘁哩喀喳声响,从殿内扔出不少被内力劈碎的断裂桌椅。 语暮师太许久暗不作声,心中道自从安子规被张规涵接走,师妹她脾气日渐火爆,碰着丁点火星也能燃起熊熊大火,我出家人秉性清静无为,她全然一点都没学着,或许适逢经断更年,我暂且忍耐忍耐,等她发过这痛憋火再好好规劝她。 贺重波听见师太发怒,抢先跪在大殿门口,一步步挪进去,杜翼娘也随即跪下,饮隆见俩人跪在门口,怒駡道:“在外快活大半年,你们肯回峨眉受罚?”贺重波道:“弟子愚钝,不知所犯何罪?水路阻隔,近日才得通行以乘船回归峨眉。” 饮隆跟前桌子被她拍散扔了出去,这时跑到语暮桌前猛拍桌子,吓得闭目的语暮睁开眼睛,心狂跳不止。饮隆怒道:“贺重波,等会儿再收拾你,杜翼娘你上前来,师父有话问你。” 杜翼娘起身来到饮隆跟前,饮隆抚摸脸颊,仔细打量她,猛然扇了她一巴掌道:“果真是出落的如花似玉,只是身材比以前发福,是不是在外边把男人都迷疯了?”杜翼娘“噗通”跪倒,低头答道:“师父赎罪,弟子不知所犯何错。”饮隆气呼呼摇头晃脑道:“好,在外学会犟嘴了,我且问你峨眉派你俩押解回的青花梅瓶呢?”杜翼娘道:“回禀师太,我和师姐在洞庭湖畔找到顾梅娘,因东路堵塞,她已秘密派人从北路把梅瓶送到峨眉。”说著从怀中掏出纸页双手呈上。饮隆拿起纸页看也不看,双掌拍的响亮道:“我要的是梅瓶,俩道姑是傻了还是痴了?给我张破纸……” 语暮此刻又睁开双眼道:“师妹,你别这麽大声,吓得我一激灵,青花梅瓶半路被劫,这事不赖她俩,之前弟子给来禀报过了,我俩不是正在想办法麽。”饮隆回过头质问道:“师姐,想办法,想的办法呢?俩月屁都没响过一个……”语暮睁开眼大声道:“师妹放肆,真武大殿之上不准胡言乱语!” 饮隆道:“好!若不是她俩误了三两日,能出这纰漏吗?说来说去,都怨她俩办事不利。平时让弟子刻苦练功,你总是怕她们累著,弟子们吃的穿的比哪个门派不好,你说她们俩走马观花一趟,用一招半式了吗?豁出性命了吗?命令没完成便是错了,不要找藉口搪塞,若弟子都学著出工不出力,我峨眉要她俩何用?” 语暮师太坐的屁股发麻,站起身道:“你处置吧,我的新茶还未採摘,师妹脾气越来越大,看偌大峨眉,有谁见到你不是吓得噤若寒蝉?你训斥这麽大声,我这把老骨头也快被震酥了。”饮隆接茬骂道:“好大胆子,杜翼娘快说在丰都客栈,那晚半夜你都去哪裡了?”杜翼娘道:“师太,那晚我……一直和师姐睡在房内,不信你去问贺师姐。”贺重波被吓得趴伏在地上,一个劲点头称是。 饮隆“呃”道:“这麽说我冤枉你了?半夜不在房内,慌慌张张到底去了哪裡?”杜翼娘对此事早已想好答对,张口就说道:“弟子那晚腹痛不便,客栈便所内解决,因女红漏崩,腹痛如绞,故而哭泣。”饮隆嘿嘿冷笑道:“那魏俊又是何人啊?”杜翼娘听到“魏俊”二个字,犹如晴天霹雳,顿时瘫软在地,贺重波抢先答道:“弟子知道,他是个好心摆渡船家,就是因为他尽力帮忙,我和师妹才能顺利抵达岳阳。”饮隆袍袖一甩,走过去趴附在杜翼娘耳畔道:“那洛恨天又是何人啊?”杜翼娘心想肯定不能认此事,便哆哆嗦嗦犟嘴道:“弟子不识,弟子根本不识!”饮隆咬牙切齿道:“洛恨天派人到峨眉山,吵著闹著要找他的压寨夫人,你俩出一趟江湖,我峨眉都快变成了江湖武林笑柄,还敢狡辩?”杜翼娘匍匐在地,趴伏在饮隆脚下,痛哭道:“请师太饶恕弟子,弟子实在不认识谁是洛恨天!”饮隆低头道:“你不认识,你又何罪之有?为何求我原谅你?”杜翼娘咬牙坚持道:“这些天我时刻和师姐在一起,若有不清楚还请师姐给我做个鉴证。”不等饮隆目光看到她,贺重波一个劲磕头。 语暮不知何时又返回来,殿外招手道:“新波来一下,给我把茶担回来。”贺重波赶紧爬起来,暗喘粗气,追随语暮而去。 素闻语暮师太念头早不再武学之中,此话果真不假,年年培植新茶,陶冶情操,峨眉雪芽更是名扬天下,她却还一心再创存世名茶,研制出青泥冲泡茶。到了茶园,採摘下数把茶叶嫩芽,语暮亲切道:“新波,你这躺和师妹去岳阳,就没有发现师妹有什麽可疑之处?如何惹得江湖中这般纷纷扬扬。”贺重波道:“弟子未曾发现,师妹都和我同吃同住同行,我俩只是没有及时赶到悲啸山庄,有误师太重托。”语暮颔首道:“饮隆师太一心为了峨眉,我虽闭著眼可心裡看的见,只是有时脾气性子急躁些,她有她的处世之道,也不便多说,回去把你俩沿路经过详细写出来,这些天就在睡房内写,今天初二,十五之前交给我。” 饮隆把前脚刚把杜翼娘关进地牢反省,后脚洛恨天再三率众来要压寨夫人。洛恨天站在峨眉寺前石栏杆上和众弟兄商议,看见紧闭峨眉寺门突然洞开,肃穆走出两队峨眉女弟子,顿时来了精神,翻身跳下栏杆叉腰道:“峨眉师太,听说我的小娘子已然回到峨眉,是不是现在就送还给我成婚?”饮隆师太单手揖礼口中道声:“无量广佛”背起一手围著洛恨天团团转,细细打量一番,眼前男子衣裳飘逸,脚踏双白帮粉厚靴,说不出英俊威风,两撇黝黑鬍鬚似漆,双眸左右撩动,似笑非笑,别提多精神。 饮隆略咽下怒气,强装笑脸道:“你就是洛恨天?不知道成施主找的你家娘子是何人?”洛恨天双臂交叉,略抬起下巴答道:“老师太少装蒜,我弟兄们之前早就说得一清二楚,峨眉派道姑杜翼娘。”饮隆拂尘一扫,双目圆睁,剑眉一挑,狐疑道:“我峨眉从未有过此人,施主认错人了,送客!”不待她转身,洛恨天快手抓住饮隆袍袖不准她走,饮隆挣扎了数下,不料被洛恨天死死扯住,转脸红透脸颊道:“淫贼快放手,难道想在我堂皇峨眉派门前戏耍师太,做下不要脸面不成?”洛恨天笑道:“师太说对了,今天若不把杜翼娘交换给我,我就不让你走,若让你走了,前来帮忙弟兄们也不答应,是也不是?”众兄弟齐声高呼道:“是了!你不交出杜姑娘,我们便不能放你回去!”饮隆一手抓住洛恨天手腕怒道:“你当真不放手?我便取下你项上人头。”洛恨天摇头道:“且慢,头在我脖颈上,怎能让他人随意取走,但你不交人,我便不能轻易放你!”饮隆知道他要用强,暗中和他拉扯较力,彼此对出一掌,师太被洛恨天内力震的后退数步,便知道他方值盛年,六脉四通八达,真气在体内充盈激荡,若真的打起来,未必能是他对手,饮隆袭击他面门,却道:“少侠,你的洪门师父朱次鲁仍野心勃勃吗?师娘燕姬躲在暗处,又揣摩什麽坏主意?这次攻魔域大败而归,折腾如此大动静,我看朱次鲁难逃争强好胜丫头惩罚。”洛恨天招架住道:“我师父和师娘恩爱多年,俩人好在一处如胶似漆,不似无情出家人这般寂苦变态。”饮隆突然仰天大笑,冷脸道:“我饮隆闯荡江湖,主持峨眉这麽多年,年年看遍观外少妇哀鸿遍野,无不哭诉薄情郎弃之而去,意图出家入观清心寡欲修行,今年难道风水变了,如何给我接茬遇见真心实意野汉子,难道川蜀要出灾荒年,溪水易截,痴心难断,若要接走不在乎前途名声峨眉小贱人不是不可以,眼前痴情人要连闯我三关!”洛恨天退后数步道:“好!一言为定,师太要说话算数,莫说三关,十关八关我也闯得!” 饮隆退后扭脸冷冷对弟子道:“废话少说,众弟子速速撤入道观内!休要多搭理浪荡之人。”待手下弟子全部撤入观中,饮隆凑近轻声道:“成少侠,师太我半夜等你,你若能把我从观内被窝里扒出来运至观外,第一关算你通过。” 洛恨天撇嘴不屑道:“半夜从观中把你弄出来算什麽难题,扒光你亦非难事?押寨娘子杜翼娘我要娶了,快些给姑娘梳洗打扮,我今晚连夜要过你三关考验。” 饮隆师太让观内弟子用巨木栓上尺把厚大门,每隔十步安排一名弟子站岗,严密监视动静,临走训斥弟子道:“这伙贼人便是被一股子骚尿憋的,晾他十天八天,等他遭遇日晒雨淋泄了火,没了趣味,自然做鸟兽状一哄而散,我就不信天底下男人还真有从头到尾实心诚意之人。”洛恨天在外听见她这番话,招呼一声,道:“弟兄们,老师太不识高低, 背后编排辱駡我众兄弟,此刻去给我把门劈开!”几个壮汉应声一拥而上,拿刀枪乱砍,这门是由数百年青檀木所制,钉了九百九十九颗赤铜门钉,再用桐油刷过上百遍,坚硬无比,普通刀剑砍在上面只露出一道白茬。 ------------ 第四十四章 【恨天夺美人打峨眉】 语暮在道观后山茶园挨棵浇水,突然听见前院内乱作一团,前院与后边院子隔著两座拔地而起秀山,两座山犹如两座大门,山不高不大,却气势不凡,把峨眉道观分成南北两处,丝丝飘散而出云雾在山间盘绕,语暮扔下水瓢,唤来一个小道童问道:“怎麽前院闹哄哄的,你去看看速来禀报!” 小道童跑去不多久就跑回禀报:“师太,前院有人撞门,洛恨天带领一帮乌合之众江湖兄弟,意想迎娶峨眉弟子杜翼娘,发誓今天若不给送出去,便要打破山门,毫不讲理,一拥而入。” 语暮拍打沾满全身的泥土污浊,挪动脚步自言自语道:“这什麽事,清淨无为场所,如何能让世俗之人随意乱闯抢亲,我年龄大了,腿脚不便,杜翼娘有师妹看著,谅出不了大漏子。”转念一想,就她那火爆脾气,说不准到时会殃及峨眉,不过此事由她而起,我出去倒也不见得方便。反复思来想去,始终觉得热闹不和她心意,索性不去管繁琐事,埋头拱入地垄伺候她绿油油秧苗。 洛恨天在外高叫道:“杜翼娘,我要你做我的压寨夫人,从此好心好意待你,你若听见就出来见我,我绝不食言!”饮隆气愤不已,派弟子搬来木梯,爬上梯子对著观外狂骂道:“无耻山贼,狂徒浪蝶,我清修无为之地,岂能容你们污言秽语,再三要强娶峨眉弟子,实乃欺辱我峨眉无能人,淫贼!你细细听好,你索要的小贱人已被我锁入地窖,只要你还在世上活著,我就绝不放她出来,若要有丝毫怜惜之情,还不快滚!”洛恨天不听此话还好,一听她把杜姑娘囚禁在地窖,恨不能铁牙咬碎,回头招呼众弟兄扛起巨大滚木撞山门,山门厚重结实,撞一下不过哐啷晃动,洛恨天挠挠头,一指前方,让人一起去撞黑瓦白牆,壮汉们憋足力气,齐喊嘿呦号子,怒吼不过三、四声,就听“哗啦”砖瓦垮塌声响,雪白粉牆被撞出个大口子,饮隆师太未料到道观院牆此时被这伙贼人撞塌了,从梯子翻滚下来,一个箭步拦在缺口前,大喝道:“呔!胆大山贼色徒!光天化日破坏修行之地,不怕遭上天报应吗?洛恨天道:“老师太,给你好脸你翻脸不认人,现在你想要脸面,我都不给你!”饮隆师太听此言气的肝胆直颤,左手起连绵掌,一把无情拂尘去袭洛恨天后脑,洛恨天早有防备,身子虚晃闪在一旁,饮隆向前急跨数步,非要拆散鸳鸯,一招“泥牛入海”双掌带著浩荡真气,犹如划出滔滔洪水,直奔东海,此气势足以让洛恨天无所藏身,无所遁形,命丧当场。洛恨天双腿修长健硕,“无影金刚腿”在洪门踢遍众师兄弟,无人不服,只见他速度极快纵身跃起躲过掌风,待落下抬起右腿挡住饮隆双掌,随即左腿已至,双腿连环,第三腿快如魅影踢折手臂,不待饮隆看清,第四腿又接连而来,洛恨天手撇唇下鬍鬚,咧嘴嘿嘿一乐,有心在诸兄弟面前炫耀,一口气踢出十数腿, 饮隆师太毕竟不复当年,多年养尊处优,体态臃肿,左右躲闪,一时躲避不及,前胸后背又接连中招,脚步凌乱似难以招架。洛恨天心想欺辱的老师太够呛,见好就收,手撇俊,撤身往后,空翻迴旋落地,双脚站稳亮出架势,落草为寇的诸兄弟何曾见过如此眼花缭乱的腿法,皆鼓掌欢呼过瘾。 饮隆退后数步,冷热汗从额头冒出,筋骨肌肉乱颤的身子被俩峨眉弟子赶来架住,饮隆道:“洛少侠,你果真想要那小贱人……杜翼娘做你的压寨夫人……,难道你们真的情投意合?” 洛恨天向前半步,拱手施礼道:“此话不假,我和她一见锺情,鬼城丰都便早有过男女之事,她也是我此生最对胃口喜爱之人,她暗中答应离开峨眉,要和我狼狈为奸一辈子,谁稀罕峨眉第一女弟子称号,此刻就算大宋皇帝拿后宫佳丽三千跟我交换,我也不肯换。” 饮隆嘿嘿冷笑道:“好大口气,我早料到你与她不清不楚,偷偷做下损害门派名声的下作事,偷腥的野猫怎肯放弃到嘴的腥味,前门走不通,你必然半夜偷偷走后门,扒塌院牆,砸坏东西,别人不知,我岂不清楚你们色贼的草莽,山贼都是流脓水办坏事起家的,肚子里都没有普世礼佛的囫囵事,好,既然不肯对我实言,我就屈尊降驾,明明白白把是非摆在亮处,卖面子成全你俩,只需……把塌毁的院牆重新给我砌过。”她双眼环顾周围,强忍着将一口气压下去。 洛恨天双腿跪地抱拳道:“话虽然说的露骨难听,我却是要多谢师太美意,想不到师太这么看重院墙……小事不难,我吩咐兄弟重新给你砌过,绝对与原先一般无二,师太尽管操办我俩人婚事。” 饮隆略微点点头道:“很好,如此很好。”说罢冲弟子摆手道:“去把杜翼娘放出来!”待杜翼娘被绑敷带到,饮隆质问道:“杜翼娘,三番五次到峨眉讨要你,你难道也喜欢他?” 杜翼娘双膝跪地,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犹犹豫豫道:“不,师太,两人素昧平生,我不曾喜欢此色徒浪子,更不愿意做什么山野中专做劫道丢名声压寨夫人……”饮隆满面笑容道:“不喜欢也不打紧,我倒是愿意撮合你跟他,来,来……”说著已一手抓住杜翼娘腕子,从地上拽起来,牵扯到洛恨天面前,把俩人双手交叉叠在一起,说道:“你俩人这麽般配,峨眉聪慧弟子终身有依靠,我做师太的能不满意?”只见她脸上笑意融融,手中暗施绝技“血痕梅花”已掐住洛恨天手腕任督二脉通往其他脉络要道吸冲穴。 洛恨天“谢”字未出口,突然胸口发麻,双膝酸软,经脉倒转,不禁脱口而出道:“老妖婆,你竟然暗害我!”饮隆反手“啪”一耳光重重打在杜翼娘脸上,退后数步猛然翻脸道:“我暗害的便是你,好死不死,跑到峨眉骑在我脖子上拉屎,弟子们给我衝杀出去,砍死诬赖抢亲山匪,携集贼寇首级,清点损害之物前去官衙报官请功。” 凭借自家众兄弟掩护之下,洛恨天跌跌撞撞摆脱众峨眉女弟子追杀,从缺口处逃到山下,此时双腿已经萎缩残疾。“血痕梅花”来自魔域绝学射月神功,本名也不叫“血痕梅花”,而是黎归涵私授给安子规的防身之术,只因黎归涵少年吟游江湖,偶遇美貌姑娘,禁不住停下脚步替她吟诗,“雪花飞暖融香玦。玦香融暖飞花雪。欺雪任单衣。衣单任雪欺。月痕泪血,血泪痕月,归不恨开迟。迟开恨不归。别时梅子结。结子梅时别。”安子规在雪中练武,偶然间两人四目相对,便钦慕上品貌非凡的男子,故而从诗句中摘录几个字另取名“血痕梅花”,并且在峨眉山涧之内仿建俩人居住的茅屋,取名“血梅居”,居住其中赏血梅盛放。饮隆师太软磨硬泡向安子规学“血痕梅花”,还差两式没学,本意不愿放她与黎归涵同回达州,无奈黎归涵与她以命相搏,只得放他俩人归去,意图以此绝学独霸武林,暗中在安子规临走前饮用的幡悟茶中放置泻药,此药毒性吸附在肠壁,缓慢释放,寻常郎中诊断不出病症,只是中毒之人日渐消瘦,腹泻不止,最终脸色蜡黄苍白肠烂肚破而亡。 峨眉弟子见立功机会来了,纷纷拔剑出鞘,手持利剑扑向贼人,山贼见头领溃散,跟随著一哄而散,杜翼娘揉著红肿脸颊,拔剑要追,饮隆喝住道:“杜翼娘你站住!眼裡还有师傅吗?你挣来好大面子,痴情汉子被骚尿憋得够呛,为娶你把我院牆都撞塌了,我若把你赶出峨眉,反而成全痴男怨女,若是任由随着做偷鸡摸狗之事,便是毁我峨眉清誉,如今你有两条出路,一自毁面部,让那帮色迷心窍草寇断了贼念,二是打入地窖,自愿囚禁终生,两条道随你选吧!”面容被毁花在美恳求道:“师姐,不是她的错,杜翼娘犯了大错,是师傅管教不严,她奉师命在外办事惹上匪类贼人也在情理之中,我知道你向来执法严禁,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对她处罚过于严厉。” 饮隆手拿佛尘挥去花在美抓住她衣袖之手,转身鄙夷念道:“无量天尊,我严厉是为她这个峨眉第一女子弟着想,更是为了峨眉好,你想想看,因为她峨眉最近出了多少麻烦是非,惹来多少江湖人对峨眉嘲笑,若不是她在外勾三搭四,能惹火烧身?” 花再美跪下道:“师姐,你执法严明,我峨眉诸弟子都信服,只是这事能不能法外开恩,我再严加管教,掌门手下留情给个薄面。”饮隆一把推翻道:“你算老几,去求语暮师太吧,我庙小烧不了你燃的高香。”掌门道:“来人!给我锁了杜翼娘,送到嶙峋道人处好好反省,学学为人处世眉眼高低章法。”说起嶙峋道人,整个江湖人提起都恨得牙根痒痒,更别说是峨眉女弟子,江湖人都道嶙峋道人坏事做尽,头顶长疮,脚底流脓,专门暗中坑害教徒,但是她来自魔教,辈分地位在峨眉中极高,魔教人知底细之人都给她三分薄面,某年魔教老郡山大祭,还特意差魔徒送来请柬,暂且在峨眉无人能替代她,所以峨眉弟子即便来此受了欺辱也都是敢怒不敢言。 ------------ 第四十五章 【流狼山里嶙峋道人】 嶙峋道人样子衣冠华丽高耸,表面极其憨厚,却依仗神马鞭斥周遭众生,横行无忌,据闻做坏事从来都是极其毒辣,且不露痕迹,只见坏事频发,却不知是谁所为,嶙峋道人暗自折磨人、榨取钱财更是此类行家,杜翼娘若送到她那裡整治,定然九死一生。 嶙峋道人当初还真忌惮过一人,就是龚苑大师,龚苑大师早年要降伏于她,不料被她抢先下了手,暗处一通狠修理,龚苑大师水土不服,最终落得曲高和寡,退落他方。她居住在峨眉西南千里外流狼山石屋内,嶙峋道人在前任掌门在世时因为犯下门规,只因魔教攻入江湖,她不负众望救出掌门和众多师姐妹,有挽救峨眉之功,被贬出峨眉道观,到荒僻流浪山结草为庐,算是替峨眉守在夜郎与大宋交界,顺便抵住南诏咽喉。 嶙峋流狼山甚为神秘,步步盘山道沿斜坡而上,最终到一处石头对垒的石屋前,石屋气势绝不一般,而是极尽奢华气派,都是她花重金堆积建筑而成,两侧练武木桩上捆绑锁链,气氛诡异,峨眉虽说比其他门派富裕,她却极其有钱,金银珠宝堆积,江湖中到处是她的商号,走进裡面更是别有洞天,石屋内套层木屋,木屋内四面牆壁钉满铁钉,这些铁钉根根尺长,漆黑的铁钉颗颗闪著寒光,锐利无比,让外人深处其中不寒而慄,而她就在凄冷寒光森森的屋中盘腿打坐。 杜翼娘带著枷锁步行被一对峨眉凶猛弟子押解往流狼山,川路自古就以难行出名,山路崎岖不平,水路沼泽泥泞,俩峨眉弟子没好脸色催促她千里迢迢不分日夜赶路,她吃不饱,睡不好还要按期限到达,可想而知有多艰难。杜翼娘沿路想想并没有什么过错,起码此刻还活著,青楼女子解瑶一缕香魂早已不知何处去,便觉得要替她活下去,她争强好胜个性让她咬紧牙关硬撑到底,对被押解的苦命人来说,有船乘真是件美差事,阴雨天也是上天的赏赐,出了天府平原,崎岖不平山路绵延到山那头,翻山越岭,烈日暴晒下杜翼娘直走的腿溃脚烂,经血顺裤管流淌,经历半年非人苦苦折磨,总算到达流浪山脚下,而从此杜翼娘经期断绝再不能生育。 嶙峋道人她贴著门框站在门口迎接,接过峨眉弟子递送的呈报,上下打量数眼,露出一口瘮人白牙赞许道:“从峨眉到流浪山路难行如登天,能活著到我嶙峋山中道观的不足半数,杜师妹能如期一步步挨到流狼山,确实难得,我不会难为你这样的小美人,峨眉好多年未曾派人给我作伴,我还以为把我忘了,咱们同是天涯沦落人,都是美豔惹得祸呐!”说罢背起手仰天狂笑,树上蹲栖的黑鸦受到惊吓噗噜噜四散而逃。 两个峨眉押解弟子听说过她极其恐怖行径,见面已吓得汗流浃背,她再这麽突然间一笑,腿脚酸软俩人差点跌倒,相互搀扶著壮胆道:“饭食接风倒是不必……嶙峋……师太,人已押解到了,请您在具状回函上画个字据咱俩即刻便走回峨眉山复命。” 嶙峋道人看罢书信呈报,爽快的打个勾道:“好!两位小师妹辛苦了,快些进来,休息一晚再走,我预备了不少鲜果美味,大家同欢乐欢乐。”俩峨眉弟子接过具状签名看个仔细,彼此点了点头,说声告辞,头也不敢回飞一般奔下流狼山。 嶙峋道人无奈摇摇头,双手托起杜翼娘腋下道:“这些小师妹,个个都没教养,看见我如见瘟神一般,我好意款待挽留一宿,皆不肯,难不成我吃了她们,师妹,你身子虚,我特意炖了补汤给你,快些与我进来。”杜翼娘久居峨眉,从上到下提起她,都如见到阎罗,偶尔能死裡逃生的姐妹提起流狼山如堕梦魇,岂能不知她的为人,此刻她半睁半闭起双眼,任嶙峋道人随意摆佈。 她把杜翼娘半抱半拖弄入石屋内,扔在铜铸雕刻画满格子的地上,杜翼娘趴伏在冰冷地上喘了一阵子粗气,缓缓揽住身旁铜柱爬起,闻见血腥环视周围,奢华的屋内每个角落放置一口大铜缸,冒著蒸腾热气,缸内闭目坐著一人,头顶数隻银针插在头顶,周围到处是残缺肢体之人,血肉粉白与酱油色液体在池子里漂浮,嶙峋道人舀出上层油黄汁液,被施法之人面目极其痛苦狰狞。杜翼娘只撇了数眼,便觉得眩晕噁心,赶紧闭气双眼。 她脸色极其和蔼笑道:“杜师妹你不知道,这些都是李师妹送来的,你认识吧……每年都挑些天资愚钝的姑娘进峨眉,她们学武难成,不肯吃苦又不能撵出师门,以免让别的门派笑话我派挑人无眼,偷偷把弟子送到这里,权作废物利用,送到我这裡练“脑神丹”,撬开她们卤门头顶,撒入特配的药物,待俩仨月再倒流出金黄脑液,用这种液体炼制“脑神丹”,历来是皇宫大臣、太监重金求之不得“好货”,这不……以前满满一屋子人,自从李师妹遭牵连出了事,只剩的这牆角四人……”杜翼娘突然想起以前当年与她同时进师门的有四五十人,最后圆满出师的却不足二十人,她与其他师姐妹天真的以为这些人被驱赶下山了,谁料竟被送到这裡,不等她再说下去,杜翼娘浑身瘫软抱住柱子狂吐不止。 此刻,杜翼娘反而平静下来,擦擦嘴边秽物道:“嶙峋道人,你想要我怎麽做?我都依你!只求绕我性命。”嶙峋道人吃惊的眉头一皱道:“哦?小师妹,我有说过要你做什麽?”杜翼娘道:“论起辈分我喊你一声师叔祖,祖师在上受我拜见来迟,我只想能平平安安出去,你说要有什麽条件交换,我都答应你。” 她更加惊诧,上前搂住杜翼娘道:“小师妹,到了我流狼山不用论峨眉等级森严的辈分,我喊你小师妹自己都觉得亲切,你还是头一个这麽和我直截了当说话的,不过……想问你知不知道我的底细?”杜翼娘不敢不答,头触铜柱闷头小声猜测,料想峨眉弟子知道她底细的不多才遭此横祸,便道:“……这个我清楚,是师尊透露……”她挥起一手笑道:“不用猜,准时你师父是花在美说的,她憨实本分稳重,在峨眉不过做些呆板之事,武功资质也不出奇,若不是看在她救过前任掌门份上,早把她驱赶出去,既然你都知道,我就不加害你,帮我做下手。”杜翼娘打断她讲话道:“嶙峋道人,你说我该怎麽做?” 瘦骨嶙峋道人手搭在杜翼娘肩头道:“师妹,你和峨眉那帮人不同,说我势利眼也好,说我残酷也罢,我这人便是煮饭看人头,兑汤放佐料容不得差错,据说你武功在新秀中出类拔萃,不论正邪对错,越是有本领,我就越高看一眼,你生就美貌绝伦,又是武功卓绝年轻弟子,前程希望如此光明灿烂,我绝不伤你,相反我还要助你早日返回峨眉,说不定峨眉掌门之位非你莫属!” 杜翼娘听她如此承诺,本来吊在嗓子眼悬著的心放下不少,四处瞭望,阵阵刺鼻腥味更加浓重。嶙峋道人一字一顿道:“但……你也别高兴太早,我从来都不白帮人,交换……交换知道吗?”说著做出个双手对调交换的动作。嶙峋道人低下头颅凑近她,满脸诡异道:“想不到师太捎来具情书裡写满你风流相思债,想不想和山寨情种重续前缘,要不要杀了让你饱尝痛苦绝望饮隆师太?只要你肯屈服我,肯真心服侍我,肯与我定下未来之盟,这些多则五年,少的话也得两年,你就都可以实现……”其实杜翼娘哪裡知道,饮隆师太早与嶙峋道人伙同一起,定下尊崇嶙峋道人的盟誓。只是最近两者关系略不睦,嶙峋道人她话裡有话,她说的是峨眉语暮师太的死期,而不是助她脱离恐怖的流狼山重回峨眉。 流狼山处在偏僻闭塞之地,附近百里不见人烟,是嶙峋道人以方便炼丹为由迁居于此,避人耳目,原先建在南诏与大宋交通要道的峨眉道观逐渐荒芜,她练“脑神丹”需要不少活人,既然跟杜翼娘话都挑明瞭,她也直截了当毫不遮掩道:“小师妹,这裡方圆百里苦无人烟,唯一命令你之事,便是每隔十天半月背个活人来给我,最好资质健硕,老弱病残千万不能要,你听清楚了吗?” 杜翼娘道:“一言为定!师叔祖,只要我替你背一些活人来,你就肯让我活著顺利离开?”她指道:“师妹,此处南百五十裡有个大镇名为赫章,乃是南诏重镇,反正是异乡他国人,不会背上大宋恶人名声,你儘管去吧,只要不耽误我炼丹,不闹出不可收拾大乱子,我也不干涉你自由,知道你嫌弃血腥,山背后竹林中有茅屋数间,设有舒适被褥床铺,今晚好好休息一阵子,明天便替我办正经事吧。” 洛恨天不慎中了饮隆师太的“血痕梅花”,半侧血流经脉被点,经脉每隔六个时辰反复倒流逆行一次,极其痛苦,腿脚不便,原先一双美腿伸都伸不直,不免有时心中嗟歎,退入山寨中派兄弟寻遍江湖名医,无人能解,这时有小兄弟打探消息回来禀报,小兄弟道:“师兄,师父朱次鲁在洪门闭门偷练梅花神功,而且还是梅花神功中记载的解穴之术。”洛恨天正无计可施,闻此消息大喜,急忙备了轿子连夜赶路,到了渡口再改乘轻舟赶往岳阳求师父医治,临行之际,仍惦记杜翼娘,恐遭遇不测,派出婆子上峨眉打探消息,疏通关系要赎人,峨眉上下道姑晦默甚深,几个婆子轮番无功而返,令他在返途中颇为苦恼,只得暗中罢休此事。 ------------ 第四十六章 【大理界内阴谋涌起】 赫章镇地处大理和南宋交界,宋人和大理人各占一半,因地处要衝,有不少宋朝移来的富户,钜贾在此建商号,各色人等穿梭往来,十分繁华。 钱塘门左三昌弟子夏侯雁奉师命暗中来峨眉护令,其实一直供奉着空盒,里面空空如也,江湖偶有传闻,令钱塘门掌门心虚,恐被江湖中人耻笑,赶紧通知弟子夏侯雁转入流狼山暗中监视嶙峋道人,恐能知悉阴阳令牌下落,峨眉派弟子去岳阳洞庭湖取青花梅瓶不过是障眼法,如此美貌道姑出入江湖,自然吸引江湖人眼光,困难麻烦重重。此前青花梅瓶沿途北上,走入长安再南至瀑泻,到了此地突然被崆峒派截获,因此事隐秘,江湖知道人寥寥,从此青花梅瓶下落成谜。 夏侯雁心中疑虑重重顾此失彼,牵匹马顺着镇子道路閒逛,绕在大户人家后院小巷中,犹如迷宫一时走不出来,正在彷徨间,突然就看见院牆外角门吱呀打开,从裡面悄悄走出两个女子,一紫一红,浑身上下被素纱包裹遮住,他觉得此俩人十分诡异,忙躲到树荫一侧,便听其中一女子低声道:“爹爹,你总算来了,真是惊吓死女儿了,这该如何是好?” 中年男子声音随即道:“女儿莫著急,这麽紧急要爹爹秘密来此,有何要事?”女子道:“爹爹,大事不秒,桑氏之女此刻现在就在院门外,她要是看到了我婆母说明来意,岂不是戳穿咱假面目?”中年男子道:“莫慌,她一人一张嘴,我们一帮人一起上,还怕跟她争辩不清。”其中另个女子道:“爹爹此话大谬,难道要女儿当著婆婆众人之面在前堂和她失掉身份大吵大闹,若是她手里有证据呢?这件事爹爹不是说处理乾淨了吗?”中年男子急出脑门汗道:“莫慌,莫慌,爹爹来给想个办法!若你婆母识破,你俩索性争吵狡赖亲手绞杀了她。”紫衣女子一跺足急促道:“还需要磨磨蹭蹭想什麽办法?爹爹啊,你直接去前门一把把她揪住,拖到没人地方一刀解决了她,我们这就前去对付婆母,反正她看见少掌柜被我俩欺辱早就起了疑心。” 中年男子结巴道:“如此……如此也算是个办法……”紫衣女子道:“是哩,是哩,爹爹若是不快些,我和妹妹被人驱赶出去事小,咱仨投机亏空出千两银子要吐出来,如今爹又赌钱经商失败,让我俩好吃懒做女子怎麽还,到最后不是被债主活活打死,就是被官府治罪流放到不毛之地冻饿而死……”中年男子听到这裡,双拳紧握,狠狠道:“俩乖姑娘自不必多言,我就去料理清楚……”转身脚步“咚咚咚”朝着巷口跑去。两女子一问一答道:“快些,若真是我俩被传唤到了前堂,看见了婆婆,咱两人要一人唱红脸,一人唱白脸,妥善周旋,说她是逃犯某霖之女,方可保我俩化解此难。”红衣女子道:“姐姐,我从旁周旋,就是拼了性命,也要把桑氏女子真情压下去,等等,我赶紧去买通老鸨,请鸨儿娘一口咬定,就说她是妓院逃出来的青楼女子,路上发了癫狂,胡乱认亲戚前来咱家,吃住在此不算,还撒泼袭人,如此才是万全之策。”中年男子姓马名华葛,身材高大魁梧,打架不要命混梆子,黑肝黑肚肠诨名黑狗,南诏人读“葛”音发作“狗”,久而久之变成了马花狗,马家和桑氏居住在偏僻野村,顺着溪水比邻而居,祖辈多少攀了些亲戚,一牆之隔,难免两家过往从密,村人往往直呼他马花狗。马花狗好赌成性,吃喝玩乐,交结江湖亡命徒,生了两个女儿,取“逢赌必赢之意,大赌大赢,小赌小赢”分别把俩闺女叫作大赢小赢,姐妹俩不过十多岁,便学会了她爹脾气秉性,好勇斗狠逞强,万种恶毒心机,千般狠毒手段,憋一肚子坏脓水,随便如何做事都是先把怎麽坑人害人摆在前头,外表却乖巧可爱,话语周道,随便什么道行之人都瞧不出破绽。 桑氏一家则是安分守己,不事张扬,桑翁膝下只有一女,唤作梅娥,早些年从赫章镇移居到大宋边境小村中,父女俩本过得清淡安乐,谁料天降横财,当年他帮衬老掌柜章赞隐死后,留下半个镇子家业和独子,章赞隐念及到桑老爹为人老实勤恳,当年独子章拜家和老爹女儿指腹为婚,病重之际写了书信托人请来桑老爹代替儿子打理家业,并急促让桑梅娥和章拜家完婚。 本是天大的好事,送书信小徒弟儿找到桑家,桑老爹父女有事锁门出去,恰巧马花狗输红了眼,蔫头蔫脑顺牆根溜达回家,寻思看看家裡还有啥值钱东西能卖掉,重入赌场换换手气,不料抬眼瞅见俊俏小徒弟在桑家大门口守着徘徊,神色颇有些不耐烦,马花狗眼珠一转过去搭讪道:“小兄弟,在此时等什麽人?”小徒弟实话道:“我是赫章镇章赞隐章掌柜家小徒弟,章掌柜去世之后只留下我家少公子章拜家,我特意来请桑老爹请他带著女儿走一趟。” 马花狗凑上前笑道:“小弟兄,算是找对人了,我是桑老爹最亲邻人,和他是磕头兄弟,喝酒把家,我两家隔著一堵牆是两家,拆了便是一家,比亲兄弟还要好上三分,桑老爹一家看亲戚去了,没十天八天回不来,你把信交给我一准给你转到,回去等好信吧。”小徒弟拱手道:“敢情如此甚好,有劳大叔,请老爹接到信即刻启程赫章镇,别给耽误了,我家媳妇儿要生娃,先回家看看哩。”马花狗输红了眼,笑咪咪道:“快著哩!娃多大便当爹哩,看得出你是个急脾气,兄弟你给咱二两碎银子,我赶紧请人雇快轿把信火速送达,绝对耽误不了事。”二两银子非小数目,小徒弟儿不情愿嘟囔几句,摸便袖中掏出一两散碎银子,眼前晃了晃,不舍递给马花狗,道个谢,急匆匆走了。马花狗笑逐颜开琢磨这些钱多少能花俩月,便拿着钱哼著小曲到街上买了三斤猪耳朵,一包花生米,拎著两罎子好酒,回到家中刚进门,大赢小赢姐妹俩为了谁吃剩下半碗糊牆面糨子,满地滚著掐架,姐妹俩相互揍得鼻青脸肿,此刻看见爹从外走进来,眼泪汪汪爬起来抢著告状,大赢满脸泥水,小赢满目委屈流泪,当爹的彼此亲不够,挨个道小心肝。 大赢十六、七岁和桑梅娥差不多一般大,小赢不过十三、四岁,姐妹俩一个模子刻的,眯缝眼塌鼻樑,只是一个蛮横,一个泼辣。擦净鼻涕看见爹手里好吃的,两人便清楚得打一架分个高低,不然谁吃亏谁占便宜都不好说,大赢把站立未稳小赢推倒,抢先道:“爹啊,你是捡了外财,还是赢钱了?”马花狗眯缝著小眼笑嘻嘻道:“不对,我捡到便宜了,宝贝女儿都猜猜啥事。” 小赢爬起来把大赢挤到一旁,揉著脸对爹爹道:“大姐说你脑子笨还不承认,爹他什麽时候赌赢过,准是瞄着偷了人家值钱东西给当了,你看他手裡都提溜著猪头肉,那东西咱好久没溜过牙缝,满坛酒香冲的神仙都站不稳,喷香酒肉给我,我替爹拿著摆上桌……。”说著欢欢喜喜要从爹爹手里接过猪耳朵,在鼻子下仔细嗅闻。马花狗把身子一转,板起脸道:“放肆,你爹啥时候都不能做这种偷鸡摸狗事,爹赚的是送信钱,不是昧心钱。” 大赢拽住小赢小辫子,使劲往下拉扯,脸上皮笑肉不笑道:“早晚坏事坏在妹子这张破嘴上,得缝起来,甭管爹怎麽赚的,让女儿伺候你好好喝两盅。”小赢被她拉扯的杀猪般嚎叫,低著头扶住辫子,饿极了使劲傻叫唤。 马花狗喝得酩酊大醉,顺手从怀中掏出书信,把遇到之事说了一遍,姐妹俩都不识字,却争著要看,书信被俩人抢来夺去,刺啦撕扯成两段,小赢捡起从破信封内拿起书信,递给爹爹道:“爹,数着你识字,快给念念,都说了些啥,俺俩也稀罕稀罕。”马花狗接着酒劲拿起书信一口气从上念到下,俩姐妹虽然不识字,脑瓜此刻都聪明起来,一听当即傻眼了,半个镇子家业,那该有多绍,从村东到村西吃一趟得俩月,请整个村里人横着躺着能吃多少未吃过好东西,穿多少未见过好绸缎衣裳,姐妹俩想着锦衣美食,便你一句我一句,轮流撺掇起爹爹狠心做坏事。 马花狗经不起俩宝贝丫头百般劝诱,趴上牆头,看见桑老爹屋内亮著油灯,趁着酒劲狠狠心道:“闺女,你俩等等,我趁着狠心去弄死他去,回来再接著喝。”姐妹俩乐不可支鼓掌道:“好哇,我姐妹俩去给你热酒,三国里有这段,那叫温酒斩华雄,速度快得关羽杀罢人转来酒还都烫手,既然爹说了,便等你回来咱喝双份。”俩闺女吵吵嚷嚷,帮着拉门闩,把酒醉爹推出去办坏事。 酒壮怂人胆,马花狗嘴冒酒气去拍门,桑老爹开门看见是他,平时晓得他为人,又是夜半叫门,怕有什麽闪失,说了两句便要关门,马花狗拿肩膀卡住门缝,脚插入门缝,猛推开门道:“给老爹道喜,这回可要发了,我来就贺喜贺喜你……”说著转身插上门,一把把桑老爹按在床上掐住喉咙,桑老爹不知是何事,为何他一上来竟然掐住他喉咙,腿脚使劲挣扎,奈何年迈体弱,马花狗把桑老爹胸挤在牆角,活活抵死,看着老爹眼睁睁断了气,马花狗喘着粗气松了手。 桑梅娥在她小屋内还没睡,听见爹爹房内有剧烈动静,端著灯开门出来看个仔细,马花狗恰巧出来,猛然看见桑梅娥,先吓得哆嗦,一屁股坐在地上,爬起来叫声道:“闺女,我和你爹半夜下棋,没事,快回去吧,回去接茬睡。”看见小姑娘怀疑他,此贼摸着房门又进屋去,把桑老爹尸体翻坐起来大喊道:“桑老爹,我说你喝醉了,你还要再和我杀几盘,好吧,兄弟就舍命再陪你摆一局。”桑梅娥在窗外看见影子,听见爹爹似乎是喝醉了,含混不清著答应她,也就不再多说,悄声回了闺房,把门从内锁起。 马花狗口技不错,擅长模仿别人说话,有时还以此到集市混些小钱。他等了一炷香时间,推开门缝探头发觉桑梅娥已熄灯睡下,大汗淋漓,猛翻牆到自家,摸一把额头汗对俩女儿道:“俩亲闺女哇,吓死爹了,出来被小闺女撞个正著,这身酒都被吓醒了。”如此这般对俩闺女说清楚了。小赢伸出一手,做出杀鸡状道:“爹爹,事情做都做了,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大赢扭紧眉头道:“正是,他家单门独户,老的老小的小悄悄做了,咱悄悄搬家走了,谁又能知晓此事?马花狗哎呀捶腿道:“此刻我酒被吓醒了,没了胆量,俩闺女莫要再劝,要劝爹去,爹便寻死。”大赢替他捶腿道:“爹爹,做事做一半怎能得那富贵荣华,如今反正爹杀人了,若做不乾淨,咱又怎麽好依计行事?”小赢道:“是啊,爹爹,待明早桑梅娥起来,发觉她爹暴毙,你和他昨晚下棋喝酒,此事追究起来,定然与你脱不了干係,报了官府,打板子上夹棍,我俩都替爹肉疼。”马花狗带著哭腔道:“我宝贝闺女,到底要我怎样?”俩闺女站在他身旁异口同声道:“斩草除根,永绝后患。”马花狗想不到女儿态度比他还坚决,只得喝碗苦酒壮胆,再次翻牆而入,推了推侧房桑梅娥房门,门从内稳稳插住,纹丝不动。南宋风俗,即便是穷人家,女儿闺房的门都特别结实,以防贼人半夜抢亲,做出苟且污辱名节之事。马花狗看见得不了手,摸到了桑老爹房内,把床上被褥收拾整顿停当,把尸体悄悄背出去,找个荒山坡埋了,然后回到桑老爹家,再次推桑梅娥房门,门摇的哗啦晃得厉害,桑梅娥醒了问道:“谁?是爹吗?天就要快亮了,爹是不是要女儿早些起来做事?”马花狗抬头看看天,果然是天已濛濛亮,想起平时桑梅娥对他很尊敬,有些下不了手,学著桑老爹声音道:“闺女,我要去宋朝临安姑母家一趟,路途遥远,少则俩月,多则半年必回,你要好好看家,不要乱跑。”桑梅娥起身在房内答应一声,顺口道:“爹爹,要早去早回,再替女儿捎些绣花金丝线回来,女儿要绣鸳鸯合欢图。”马花狗允诺一声,哐当摔门出去。 大小赢在家等待好消息,吃了剩下酒肉欢欢喜喜打扮停当,看见爹回家来争相问道:“爹爹,你曾把事情办理妥当了?我姐妹琢磨了,都收拾停当,穷家饿的耗子喊饿,没啥留恋之处,咱就去投靠掌柜吧。”马花狗把没杀成桑梅娥之事前因后果一说,姐妹俩恨得爹牙根痒痒,往院里扔了他喝酒家什,小赢道:“爹爹,前天我到集市去玩,王大娘正在买她这般年纪大姑娘,不如我们合伙把她卖了,凑个盘缠,痛痛快快地假冒投亲去。” 马花狗制止道:“缺德事咱不必做绝!好歹人家也没亏待过我家。”大赢一听就火了,站起来道:“爹,你做事不做绝,万一将来出了漏子咋办呢?再说小闺女平时口齿伶俐,没少让嘴笨我姐妹俩暗里吃瘪,咱算计都算计了,老爹都给杀了,这事弄到半半拉拉算咋回事?”马花狗一家三口为此吵吵闹闹,无论俩闺女怎麽劝,马花狗始终下不了毒手,等鸡叫三遍,彼此安慰着铁了心肠,争吵着冲着自家房屋放把火,马花狗被骂怕了,推搡著要杀桑梅娥的俩丫头,赶著毛驴去往赫章镇投奔掌柜。 ------------ 第四十七章 【夺人富贵害人性命】 马花狗半信半疑沿道打听著到了赫章镇,找到章掌柜儿子,恰逢掌柜去世数天丧期之内,假惺惺泪如倾盆大哭一气,拿出撕碎书信,章少掌柜年少体弱,又是孝顺之人,还不听凭他摆佈,等当晚大赢蒙上红盖头顶替入了洞房,马花狗头件事就是嘱咐管家辞掉送信小徒弟,紧接著把当年认识桑老爹柜上熟人暗自换成新人,此刻跟小赢辗转难眠,俩人抱怨着心中一块石头算是慢慢落了地。那少掌柜从未见过桑老爹,自然未起疑。等马花狗在镇里安置停当,悄悄潜回村裡探查究竟。桑梅娥还在苦等爹爹,半年之期已过爹爹还不见回来,报了官,官府也查不出个线索,女儿家无以谋生,三餐不继,没师傅教织不了布匹,只能绣些绢帕,央托门口大婶去集市上卖。 马花狗内心觉得桑梅娥被他坑得怪可怜,便以老邻居照顾之名,把她托给王大娘照顾,每月给三、四斗小米,暗裡让王大娘严加看管,限制她行动出门。桑梅娥有吃有喝,对马花狗自然感恩戴德,逢年过节求人把乡间土产带去探望马花狗,马花狗一喜,背地儿裡觉得此女被蒙在鼓里愚蠢行为又可气又可笑,指著送来物品笑駡愚蠢女。大小赢姐妹俩混上好日子,也不忘常来村里摆摆阔,没来由冲桑梅娥尽挑难听话说,横鼻冷目指责一番,耍耍威风,桑梅娥不恼,反倒陪出不少笑脸,安守本分过日子,吃不了的小米让人换成丝绢,丝线,在家绣弄些绢帕,托王大娘上集市出售绣绢,积攒些小钱。 桑梅娥规规矩矩在家绣花,每逢马花狗一家来的那几天,王大娘脸色极其难看,不错眼珠寸步不离的盯著,桑梅娥也不以为意,一晃十多年过去,她早已是老姑娘。等桑梅娥独自鳏寡老死,这件事也就此打住,谁还管真假,便不用再瞒著捂著,满街开诚布公谈论也无妨,到时候顶多换来邻里一句叹息。未料世上有如此巧合之事,当年小徒弟娘子极爱桑梅娥绣品,等她染重症临死之际,非要见见绣鸳鸯绢帕之人。徒弟姓名万避昇,此地人,万避盛托人找来桑梅娥,万妻搂住梅娥痛哭流涕道:“这对鸳鸯活生生,和我娘亲绣得一般无二,我每每看起,都想起含辛茹苦养育亲娘,我把它放在枕畔,像看见娘亲在身边一般,可惜我娘死的早,撇下我和兄弟,拉拉扯扯,修修补补,没过一天好日子,享过一天福,十六、七岁嫁人好不容易遇到个知冷知热,我身子又不争气……万避盛妻子絮絮叨叨宣洩,哭一阵说一阵,病情反而更加严重,当夜撒手人寰,临死前非要万避盛续娶桑梅娥。万避盛娶了桑梅娥,婚后俩人恩恩爱爱,夫唱妇随,豔羡旁人。 十多来年,马花狗早把多数铺子转到手中,章掌柜儿子被她姐妹俩轮流上阵,得了肺痨病,精神日渐萎靡,乾咳卧床不起,姐妹俩撒开欢闹腾,招揽大理饭楼名面首日夜宣淫。马花狗称心如意日子都是越过越舒坦,年后到村内转悠,王大娘笑眯眯拦住他,自夸道:“大员外,我此辈子算是做了件称心如意积德事……”马花狗听了这话当即起疑,追问端的详细,越听脸越阴沉,牙根处紧咬,愤恨恨,“啪”一巴掌把王大娘扇了个满天星,半天坐地爬不起来。 万避盛不是别人,正是当年送信给桑家的小徒弟,俩人结成夫妻使得他又惊又怕到赫章镇,夜夜吃睡不下,暗地裡盘算怎麽解决此事,悄悄花了大把银子砸了万避盛饭碗买卖,买下万避盛家四邻土地,日夜不停盖起数幢高楼,俨然四方城寨,把万避盛家团团围住,不留出入通道,意图活活困死桑梅娥一家。 俗话说穷不和富斗,富不和官斗,万避盛家搬一处,他便追着捣毁一处,做一处小买卖,他就破坏一处,反正他吃饱没事做,带着恶奴纵情声色,以此消遣为乐,俗话常说邪不压正,此刻山水穷尽便邪压起正来。万避盛不知为何飞来频频横祸,四处托亲友打听,拖着病体到了赫章镇听闻马花狗是巨富掌柜,偏是得了掌掌柜家钱财,猜测得知当年送错了信,惹下大祸,马花狗是为了灭口和他为敌,之前口口声声假慈悲都变成道道催命符,万避盛恨他年青做事鲁莽酿成大错已经晚矣,从药铺出来到家,躺在病床上大骂马花狗贪财忘义,杀人夺财,一怒吐血暴毙身亡。 桑梅娥命浅福薄,活该是苦命人,头扎孝带,耳听丈夫死前絮叨,心中好不恼恨,跪在赫章镇章府门前,横下一条心为夫讨个公道,直跪到一日一夜不起,围观人指指点点,姐妹俩心虚慌了神,怕闲言碎语戳穿了底,急忙找来爹爹出主意想办法。 马花狗也是没好办法,故技重施,即怒且怕从巷口跑出来,上前一把揪住桑梅娥髮髻,不由分说拖出人群之外,荤口骂道:“无耻小娼妇,寻野汉子寻到我家门前,可是我家男人勾引你了?这遭千刀被大宋通缉的要犯,要跟富人耍无赖,便是吃了雄心豹子胆,快给我起来去官府吃官司,蹲大牢监狱,祭起麻利鬼头刀劈了脑壳,便是报应。”待众多奴仆把女子拖至没人巷子,马花狗狠狠亮出明话道:“世上谁都可以活,偏你不可以,知道原因吗?”桑梅娥恐惧而止住哭泣道:“叔叔,我不知。”马花狗道:“你不知也不必知了,这裡有三十两银子买你父夫性命,买你性命钱我也准备妥当,此刻交付埋藏凶徒手里,你是要钱还是要命?”桑梅娥此刻要钱亦是凶险,遂道:“你的钱我不能要,我的命也能不要,但我要我丈夫的命,你快还我丈夫性命来……”说完朝着他前胸顶撞而来,马花狗闪过,当面啐了一口道:“刁蛮泼妇,我富可敌夜郎国,可知道你和我为敌你的下场?” 桑梅娥牙齿咬破唇边血流不止,冷笑道:“我命都不要,还要什麽完整下场?”紫衣大赢听见俩人争执,忍不住从院牆内“蹭”跳出追打,小赢站稳院牆内指着笑道:“我说爹爹姐姐,还不把她设法弄进来,小巷子再僻净也不如自家下手方便。”一句话提醒梦中人,父女俩一人掐头一人抱腿,慌慌张张往小门裡抬。 夏侯雁从头到尾看个仔细,木桩前把马拴好,横短枪挡在马家父女数人而行跟前,大喝一声,父女俩听见晴天霹雳怒喝,猛抬头见个盔甲鲜明冷峻男子突然在跟前,犹如看见了天神一般,慌忙扔下桑梅娥,连滚带爬返回大院中插门闭户,两个蛮横女子大小赢在门里辱骂两句也便偃旗息鼓。 桑梅娥被此情此景刺激得精神异常,以头撞牆怒号难平,墙壁地下血迹斑斑,夏侯雁阻止她,出语安慰道:“娘子,还是速速离去,此处虎狼成堆,有钱有势人居住镇里,哪里容得下弱者,对奸恶之人来说,世间良善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人死不能複生,孤弱女子哪里是对手,再做打算吧。”桑梅娥背靠牆哭泣一顿,渐渐止住哭声,哭声虽然止住,却头昏脑胀,几欲昏厥过去,夏侯雁不便出手相搀,远处缓慢走来个蓝布衣矍铄道士,手执算命布帆,一手打响小铜锣,口中喊道:“算命,算命,二十文钱算一卦,不灵分文不取!”道士走到桑梅娥跟前,摇头歎息道:“绝世的好命,只因……,俗话牆内牆外两重天,谁辨丑恶跟天仙,悲惨哀号无止尽,皆因苍天不长眼。名利好比唐僧肉,是都要拼命尝一口,你便是那被恶人欺辱命数……”随意吟著离去。 夏侯雁扶着她骑马送到悦来客栈,留了些银子,交给客栈掌柜妥善照顾,他坐在客栈厅里饮酒,酒至半酣,忽然抬头觉得对面白衣女子头戴细沙蒙面以冷冷目光盯著他,朦朦胧胧感觉此女子貌比天仙,等他定睛细看,白衣飘渺女子芳踪已不知何处去。 白衣女子便是杜翼娘,她脚伤还未痊癒,赶来赫章镇替嶙峋道人抓活人,悦来客栈外看见男子极其酷似洛恨天饮酒,心中好奇尾随而来,遂找个角落坐下,明知道不可能是洛恨天,却仍旧从头到脚细细打量该男子,他面貌身形和洛恨天一般无二,只是唇下没有两撇傲人微翘的鬍鬚,叶有相同,人有相似,心中既失望又有些庆倖。 杜翼娘到药铺购置些跌打药酒,手拿药酒若有所失,心中仿佛被巨大石块死死堵住,想到色贼劫她当压寨夫人不过是误打误撞,又替他难过,重返悦来客栈转悠一圈不见人影,心中怅然。杜翼娘为博取嶙峋道人信任,立功心切,又不愿捕捉善良百姓,只因解瑶之事,恨透妓院中薄情寡义之人,一路上早盘算好去妓院内找些滥混嫖客应付交差。半夜她穿上夜行衣前脚潜入青楼,小赢紧跟后脚去找想好龟公勾兑陷害桑梅娥之事,龟公阎龙柱满面春风道:“少奶奶,听说你家少爷章拜家快不行了,前口气未吐出来,后半口气已经追着来了,料理后事没有?” 小赢埋怨回道:“那里要死,真喘粗气呢,当年公爹死前立下字据嘱託,男子三十而立,若是他不满三十岁死,或者我俩不能替他们家生下一男半女,还不是捞不著整个家业,心中恼火不愿履约,却怕乡绅指责。”龟公龇出黄斑大牙笑道:“哪赶紧著让请来的大爷给你俩鼓捣出个一男半女,黑裡白天蛮虯播种,不信千亩地里就一直不出棵苗。”小赢啐她道:“少张口胡咧咧,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他能干那事不假,也不像是能下种的料啊……”话未说完她先自嘲般嘿嘿笑了。龟公赔笑道:“要不要再给姐妹引荐更生猛新鲜货色?骆成精……绝对有种。”小赢恍然大悟道:“我俩巴不得肺痨鬼早些归阴,让我姐儿俩过两天舒心想过生活,要不经你这麽一说,我都想不到,要不真找个试试,让他顶著章拜家之名,骆成精?我看你都快成精了,千年王八万年龟精……”龟公点头道:“说的是,我是乌龟精,说正经事,少东家得病多年半死不死,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干靠在病床上硬挺著,即便随便谁顶著他的名,谁又真的认识脸面是不是真章拜家,大可放心漏不了馅。”小赢乾笑两声板起脸道:“龟爷,咱可是说笑,哪裡说哪裡了,费话传出去要掉脑袋。” 龟公又忙不迭点头道:“是嘀,是嘀,我掏心窝子话都是废话,少奶奶就当我在放屁,臭屁……”小赢绷紧小脸猛然笑了,拍打道:“哎!我姐妹闷急了,家里请来的相公来来回回仅那十八套路数,人参大补顶著身子直打虚漂,我姐俩早腻歪坏了,晚上熄灯都提不起兴趣。”说完捂嘴大大打个哈欠。龟公阎柱淫笑道:“就是金山银山也搁不住姐俩撺掇起来淘不是?要不我再给姐儿俩找找,长长眼,轮换著三、五个俊雅之青年那成了吧。”小赢道:“要此事弄成了,我俩还不得撒出去千百把两银子,竟想著从我姐儿俩身上搂钱。”小赢和龟公调笑几句,开始转入正题,只看她爽快掏出数两银子,託付龟公待明天派人把桑梅娥贱人以青楼逃婢之名抓回严加拷打,杜翼娘窗户外听得一清二楚,知道她也不是什麽好人,乾脆一不做二不休,拿了她。待小赢办妥了此事,眉开颜笑开门出来,杜翼娘跟随着拐角处一掌把她打晕装入布袋,扛起飞簷走壁往镇外就跑。 夏侯雁听见住处房顶瓦片碎裂声,料到房顶上有夜行人行走,手扒屋簷探出身向外看,果然看见夜行人扛著布袋快速奔袭,心道黑衣人必然不是好人,半夜捆人,随即仗剑直追。 杜翼娘轻功极佳,扛著布袋裡虽装著百斤重小赢,脚下依旧健步如飞,夏侯雁眼见难以追上,手心暗扣一把飞镖过去,杜翼娘听见“咻”声似铁器响动,回头闪躲不及,只一侧头,被镖打掉头巾,露出如瀑长髮,夏侯雁亲眼目睹女子螓首蛾眉,乍回眸目若秋水,不禁痴痴呆呆略微愣神,杜翼娘趁机跳下屋脊,跨骑在预先准备骏马鞍之上,挥鞭扬长而去,夏侯雁返回客栈,解下拴在牲口棚马匹,翻身上马,一抖缰绳随后追赶不歇。 ------------ 第四十八章 【命中蹉跎突转一线】 章家老宅屋里点了灯,屋外漆黑一片,紫衣大赢想的多些,缠住亲爹絮絮叨叨半夜,马花狗耳朵都快听出老茧子,眼见天亮父女俩还没统一意见,紫衣大赢心急火燎,和爹爹破口大駡厮打起来。紫衣大赢执意派管家听命解决了桑梅娥性命,马花狗考虑更细一些,若是桑梅娥刚在章家门前跪哭,替丈夫讨还公道,紧接著暴死,担心此事被人告上官府,自家吃上官司,无法收场。 既然不服,拳脚之下分雌雄,马花狗和大女儿大赢厮打一顿败下阵来,瞧见女儿不依不饶,带著满脸抓痕道:“好罢,我俩各退一步,就去把管家唤来,事缓则圆,派管家乔装成善人照顾她一阵,长则半年,短则三月,我们目的同样也达到了。”紫衣大赢卯足劲巴掌轮圆了把马花狗扇出个趔趄到院里,骂道:“老废物,窝囊死吧!”撩起裙摆跨门扭捏哭号而去。 龟公阎柱龙得了小赢嘱託,天一亮头顶绿帽带著几个壮汉巡街,砸门窜巷,四处以搜捕逃窜的青楼女子为名来抓,一时间闹的鸡飞狗跳。桑梅娥蹲在门边哭了半夜,昏沉沉半梦半醒之间,觉得有人推开房门,摞住她腕子,睁眼一看,不认识此人是章府管家,男子笑眯眯道:“别怕,此冤也只有我能替你申得了,快些起身随我来。”桑梅娥听闻有人能替她伸冤,眼前一亮,伤势好了多半,随着此人疾走,刚到门外,恰巧碰上阎龙柱一伙,阎龙柱拦住店家问道:“此人可是桑梅娥?”店家忙道:“回龟爷,正是她,昨天被英俊男子託付来,给了店钱托付照顾。”阎龙柱冷笑道:“掌柜,她是从我青楼妓院内私逃贱婢,朗朗乾坤之下,店家藏匿勾引她到此,快些交给我,不然请你吃王法。”那管家看见龟公,遂收手暗中禀报父女俩。 那伙计收了银钱急忙让把人领走。桑梅娥被龟公领到居养院全福楼,交给聋婆子,聋婆子爽快笑语接了,待龟公一走,她把大门从内牢牢锁住,迷迷糊糊桑梅娥此时才恍然大悟,居养院都是鳏寡孤独贫乏不能自存者,或遭婆家遗弃女子,由民间富豪出资,此间自然是马花狗大善人出面经营,众多被居养者平时做些杂事,女子纺纱织麻,劈缕丝线,初一、十五焚香顶礼膜拜,感恩颂德积修来世。 桑梅娥坐在单间舍内每天只是哀恸,相邻者开始颇为同情,也有不少前来阻劝者陪同落眼泪,待安顿下来,聋婆子分配活计,桑梅娥毫不配合,只哀求见管家一面,早些替她申冤,聋婆子日益心恶之,随即院里有对她深恶痛绝彪悍者在聋婆子唆使下拳打脚踢,日复一日,直打得桑梅娥头大如斗,嘴吐白沫,口不能言,如此只需再熬个十天半月,等桑梅娥俩眼一闭,聋婆子摊开花名册画叉除名,裹一领破席扔出去,神不知鬼不觉,死的正正当当,民不告官不纠,从此马花狗一家脱了干係直享荣华富贵到死,藏在院里能神不知鬼不觉除却了心头大患,可以说损害桑梅娥一人,其馀人等得钱得利皆大欢喜。 此刻对桑梅娥来说,死是唯一归宿,死亡黑暗阴影盘旋罩在头顶,万变不离其途,只是怎麽个死法,生命对她来说似乎到了终点,她仿佛闻到了勾魂小鬼缓慢在周围晃荡,本来奄奄一息桑梅娥躺在冰凉地上等死,突然胎中一动,她心中随之一惊,莫非怀了身孕,凭著一息信念,强咽下洒落地上粗糠野菜,一改旧日硬扛死顶,含泪极其顺从学习纺花织布,先把从南洋传来的棉花纺成粗棉线,再把丝线染成蓝黑等色,棉花粗布三尺为一幅,分经纬线,坐在织机上脚踏手梭,牵线飞梭,她手脚麻利勤快,一天能织六尺,颇得婆子赏识。 大赢被爹爹大道理说教得忍了再忍,再加上官家也常劝阻,但是她每每想起桑梅娥,胸中莫名怨气难出,这天烦闷无事迫不及待去看桑梅娥被居养院整治的怎样,蹑手蹑脚趴在大门外往里瞧,没料到桑梅娥坐在高高织机上,面带满足笑容劳作不歇,似乎还胖了,大赢心中骂道瞧此架势,贱货过得很滋润,急促拍打着周遭衣裳,把聋婆子唤出窃窃私语,居养院出钱人闺女的吩咐,聋婆子敢不笑脸相迎,连连说好,聋婆子清楚过来,恶狠狠从织机上把桑梅娥扯下,没来由劈头盖脸打一顿,关入粪坑旁暗室内,大赢瞧见颇是得意,狠毒嘲笑一阵回了家。 看着满院富贵,紫衣大赢靠在伺候男人身侧左寻思,右寻思,只有早些了结这笔帐,心中才能踏实,早早吃罢了中午饭,一心盼著天早些黑好办事,喜滋滋哼著小曲,到集市挑了根鸡蛋粗木棒,拿手中掂量掂量,觉得份量不够,又命伙计把黄木扁担拿去削成上下一般鹅蛋粗的,等到一更时分月黑风高,悄悄从家中后门出来,喝了些酒,此刻她脚下轻飘飘扛著黄木棒子,沿著大街小巷朝居养院走去,到了大门外,依照白天说得暗号,聋婆子替她开了门,领她到了粪坑旁,大赢冲聋婆子摆摆手示意退去,聋婆子识趣躲避离去。 她咬咬牙壮胆顺手摸了进去,隐约看见女子背朝她,站在窗边对着外张望,她蹑手蹑脚捡起地上被褥蒙在女子头上,举起黄木棒子狠狠猛击下去,女子挣扎哭喊数声便没了动静,她有些不放心,撩起棉被,对准头部又是一通猛打,她疯魔般一共打出二百多棍,只打得脑浆迸裂,头烂如泥,再无面目可辨别。 大赢望著地上尸体欣喜如狂,想到满镇家业此刻都归入她手里,丢下黄木棒子掩面喜极而泣,脑中空白一片,愣住片刻想起把尸体叠卷在一起捆裹入被子中,再用麻绳从外扎起,招呼来聋婆子,俩人用棒子穿入麻绳中抬出去,连同黄木棒子一起扔到枯井中。大赢此刻抹去额头汗珠,喘口气道:“聋大嫂,多亏有你,替我办了称心如意事,该怎麽谢你?”聋婆子道:“谢什麽谢,我巴不得能替老爷做些事情,她们贱命本就如草芥,多活多糟践世间物什,如今能让少奶奶高枕无忧,我还有什麽要你答谢?若是实在愿意,只是请以后多多照顾我管的居养院。”大赢道:“此事自不待言,有什麽事去找我爹爹和管家,帐面之事我不管,要钱去找管家要。”聋婆子赶紧谢道:“求之不得!婆子我正需要趁手银子周转周转。”大赢揉揉肩膀道:“算是累著我了!”聋婆子陪笑脸道:“姑娘千金之躯,干嘛非要降贵屈尊沾染血迹,拾掇麻烦事,即便交给我办,自然能替你办的停停当当,还省时省力。”大赢疑惑道:“省时省力?不知是何办法?”聋婆子答道:“办法也不稀奇,多少人使过,待到半夜三更,我找俩粗手糙婆子作帮手,按住她手脚,掰开嘴用漏斗把滚烫开水灌进肚去,她挺不住半个时辰,哀嚎著便是个死,即便官府将来想找茬查案,扒开坟墓蒸骨验尸,也是枉然。” 紫衣大赢笑道:“聋大嫂办法新奇,待过些时日试试看好用不好用。”聋婆子道:“姑娘取笑了,赫章镇上谁敢惹姑娘,即便有个把不怕死楞憨货,这种事也轮不到姑娘亲自动手,有什麽事知会我一声便罢。”俩人相视大笑,到此时诸多看官便发觉那些所谓富贵人心肠有多黑多狠,丝毫不给弱者偷生机会。万语千言描写不出惊险毒辣,大赢打心眼裡觉得和她谈得投机,更是捨不得让她早些返回去,聋婆子只得沿路陪著说笑,送了大赢一程又一程。 如此各位看官以为,桑梅娥劫难重重,仇人遍野,哪个都不是善茬,绝难再难逃生天,也不儘然。其实上天有好生之德,只要心诚祈祷,命悬一线之后自然隐藏转机,桑梅娥被聋婆子掌掴的一隻耳朵失聪,腹中胎儿却安然无恙,也是该著地,命大胎儿是娘亲护身符,恰好聋婆子开门之际,桑梅娥腹中疼痛,唤来厅中值更,苦苦哀求行个方便,她摘下副耳环递过去,值更犹犹豫豫接过耳环,鬼使神差打开门请她出去方便,也就是前后脚错过,女管事从窗户向外看着她,大赢棒子随即打来。桑梅娥藏身树丛眼见如此一幕,心虽有所恐惧,母爱驱使,大起胆子跟随在她们俩人之后,从居养院中逃出,眼见俩人把抬的东西扔入井中,说说笑笑远去,自己心中一块石头随之落了地,从此世上再没有桑梅娥此人。桑梅娥辗转返回大宋境内,心道我也是识文断字之人,提笔能写,虽不知天降灾祸端倪,也差不理写个大概,若从此隐姓埋名,委曲求全,保住性命不是难事,不把这遭磨难写下来,谁来替我申冤,谁来替我诛杀如麻害人歹匪,不用说我丈夫,就是我也死不瞑目,休息一阵子,又想即便写出来又能如何?只不过是若干百年之后,有有心人当真追查起蛛丝马迹,我好歹留了些踪迹笔墨,徒惹好人陪掉一两滴眼泪,也不屈了。 桑梅娥经历一连串变故打击,自然变得谋事多虑,有孕行路艰难,实在走不动了,远远望见一户高宅大院,隐瞒怀孕之事,低眉顺眼唤出门人娘子,央求道:“老婶子,你可收留我一阵子,我甘愿替你纺花经布,只求有个栖身之所,早晚管上两顿,稀稠不论。” 门人娘子打量打量道:“远途劳顿辛苦,先进来避避风尘,人在外谁没个难处,想必是小娘子家中遭遇变故,眼见庄主员外棉花多的拾不清,正要派请人搭把手。”桑梅娥羞答答遮住脸喝了碗粥汤,直至肚胀如鼓,眼前晕眩,走不动路,徒惹门人笑话。 桑梅娥怀著孕替庄主拾了俩月棉花,一日,慌张张门人娘子把她截在棉花地中,开门便道:“小娘子,你可是常遇南诏逃出的?南诏有钱的老爷已沿途顺著打听追来了,庄主暂时请他们饮酒作乐……”桑梅娥听闻如遭雷击,痴愣愣双手插在棉花包中,不知如何是好,门人娘子道:“小娘子手脚勤快,这些是你这俩月的工钱,别再回庄上去了,是我把你领来的,出了事我跟著脱不了干係,你赶紧顺著此条土坡往北,逃远些,我随即自会替你遮掩行踪。”随即摘些稠叶枝条扫道。桑梅娥接过六、七十吊钱揣在怀裡,门人娘子又追加一些铜钱,道:“行路衣食住店开销大,何况女子还怀了身子,莫让腹中受了跌顿,找处安身隐蔽起来先生下孩儿再说。” 世上谅你穷人腿脚再快,敌不过有钱有势人骡马快,桑梅娥岂能不深知此理,顾不得道谢,憋口气护住胎气,猫腰撒开了往远处便跑。 马花狗得知桑梅娥从眼皮底下又跑了,怒不可遏,一面让管家去官府告桑梅娥与反朝廷的匪兵私通逃窜,一面带人潜入大宋秘密寻找,寻了数年没结果,就把此事专门靠给镖局孟彬孟镖爷,好吃好喝好招待,开出条件是活见人,死见尸,不管找到找不到,每年给纹银百两,若寻到了,许诺再划给店铺一间,孟镖爷还真是尽心竭力,撒出弟子遍大宋的探寻,非要达成此事不可。 欲知桑梅娥性命生死如何,能否逃出生天,请继续欣赏。 ------------ 第四十九章 【南诏夏侯雁追踪迹】 夏侯雁追著追著到岔路隐蔽处把她追丢了,此处重重陷阱,杜翼娘马不停蹄把装小赢布袋弄上流狼山,嶙峋道人不住夸讚解了燃眉之急,忙不迭把小赢放置先前准备大缸中,药水浸没头顶,嶙峋道人递给她粒丹药道:“此是恢复体力最好良药,吃掉它算作给你得赏赐!” 她笑嘻嘻看着杜翼娘接过丹药犹豫不吃,嶙峋道人提高嗓门重複一遍,杜翼娘疑惑瞅了她数眼,只得遵命吞服,她看见杜翼娘吞下药丸,笑著扶住她肩头道:“师妹此行果然出手不凡,行动迅速,山后树上结了不少美味果实,可以任意採食,膳堂内也有不少味道极佳果品,你去吃些,我即将要闭门练功,绝不要来打扰。” 杜翼娘看见她搭在肩头的手,心中一愣,看清楚她指甲里隐隐泛出紫黑色,传闻练习阴鬼爪先前是一条黑线从手臂直贯胸口,练到第九重则黑线消失,仅在手指甲缝中隐隐可见紫黑色,杜翼娘心道难怪她躲在偏僻之处,派遣我替她盗取尸体,原来练“脑神丹”和阴鬼爪两不误。 此刻一匹快马疾速上山,马背上骑坐蒙面黑衣人,马匹长嘶一声,尥俩蹶子停下,未等站稳他即从马匹上翻身跳下来,单腿跪地施礼道:“嶙峋道人,弟子张在民前来覆命!”嶙峋道人用鼻音“嗯”一声道:“果真履约半年之期,从东瀛而返,付屠道姑死了没有?” 张在民跪禀道:“死了!”嶙峋道人冷笑道:“逃到东瀛也救不了她,我最怕她用火焰神掌,从此我能安心修习阴鬼爪再无人打搅。”张在民长期潜伏在东瀛,他最擅长使用“樱花剑法”,此斩华彩绚烂,一击杀敌,令人难以招架,武林中难逢对手。张在民个头中等消瘦,虽然蒙著面,一双俊目却左右飞扬,杜翼娘在侧,不禁看得心驰神往,她经过男女之事,内心渴慕和男子温存,如今稍稍安顿下来,不免有些心痒难耐,偷偷打量他身形,无一处不合暗她心意,心中顿觉宽慰,提著心竟然缓缓放下,心道若有他长相陪伴,倒是能减去此处恐怖,不知能否了却心底苦寂,便捋发梢盘算打起他主意。 嶙峋道人似乎并不在意她此刻想法,转身关上重门,门内道:“杜姑娘,我要修炼不出,去给师兄收拾间茅屋,安顿他安心住下来。”杜翼娘内心狂跳不已,此事求之不得,脸上却冷冷道:“遵命!”低头斜看了男子一眼,不料他也在悄然偷看她。 杜翼娘帮忙张在民铺好床褥,还是不愿离去,想起赫章镇上买了些迷魂香粉,特意从怀中掏出悄悄撒在席垫下,顿时室内香气四溢,趁着接着铺垫床铺,伺机撅起臀部不时在他眼前晃荡,张在民猛然间闻见香粉味,喉咙发干,不由得细细从上到下打量她,看见她妙龄杏花眼,窄腰宽臀,曼妙身材,道袍下粉色裙隐隐透出如滑细肤。 张在民被浓烈香粉刺激的乾咳一阵,竟然跑到屋外,杜翼娘在屋内撅嘴懊恼道声:“师兄,我已替你铺垫好床铺,既然旅途劳顿,快便请些安睡吧。”外面男子支吾一声,她跨在门槛上,大起胆子一把擒住他手臂笑道:“师兄,床铺已然铺设罢了,若有什麽需要,不妨再说给我知道。”张在民心道若不是我黑布蒙面,想必能她能看见我通红尴尬面貌,被眼前大美人无缘无故捉了臂膀,口中结结巴巴说不出话语,周身血脉喷涨,腾起激突狂跳,杜翼娘这只手暗中使劲把他往屋内床上拖去,嘴里却高声道:“师兄,快安歇吧,我这就走!”张在民和她本能僵持一阵,扯住半个门框,趴伏着胳膊偷偷喘气,偶尔抬眼打量她一下,杜翼娘“噗嗤”笑出声来,竟然看的羞愧难当,手宛自先松了,一改刚才急吼吼色相,清丽脱俗抿嘴笑著施礼道:“师兄若是不累,先在屋内安坐,我替你弄些可口饭食。” 杜翼娘借送饭之际三番两次挑逗试探,似乎他亦有意,突然不苟言笑,便是胆子极小,即便彼此有意,恐他被惊吓逃走,走出门外顿觉索然无味,心道幸亏嶙峋道人暗裡压著他不能逃脱,我也不甚尴尬,如此恐怖之地,即便再强健男人都对女人软弱无能罢了,也不怪他矜持。她频繁出入院内茅屋,敞开大门又闭上,反复数次甚是难受。索性到她屋里,虚掩了房门,脱鞋靠在枕上,禁不住骂起色贼。夜晚在此反复难眠,她仰头轻歎命运之孤寂,顾不得羞耻,对镜在床榻上搔首弄姿戏耍一番,带着羞耻之意昏昏睡去。 未出十天,杜翼娘下山又要去背了人来,到酒铺闻讯掌柜,此地是否有可疑恶人供她下手,掌柜犹豫片刻,摇头不知。她又站在药铺外徘徊很久,咬咬牙进去买了些蒙汗药,趁四周无人问了问药铺伙计,是否有山贼挑逗良人情药售卖,此乃是药铺伙计此生最难堪一幕,听闻此言嘴巴难以闭合,更难以相信是从姑娘嘴里亲自说出,伸著喉咙咽下吐沫,喉咙管裡咕哝一阵,请她稍等,跑入掌柜房中,取出数个小包递给她,她不等伙计说话,羞红脸掷给伙计一锭足银,药铺老掌柜出来看到她背影摇头道:“上得山多终遇虎,眼界大开,道姑这般如狼似虎实在少见,食色性也,男女盖莫如是!”杜翼娘也不解释。 孤男寡女两处相处本来便容易出事,流狼山生活苦寂单调,难免相处之中你暗有情我暗有意,杜翼娘下了蒙汗药,看他饮罢,便去双手相捉,俩人假戏真做,很快便都成了真。杜翼娘暗中和张在民私会的事,被嶙峋道人看在眼裡,也不便说破,又过了数月,看见他俩人感情日趋炽烈,杜翼娘和他夫唱妇随,暗里密林中学习剑法,逐渐掌握“樱花剑法”精要,她天资聪慧,两人比试也难分伯仲,此刻真夫妻如胶似漆难以拆开,嶙峋道人遂把张在民唤到跟前道:“我这裡有封书信,还有包极其贵重之物,要送给饮隆师太,路上不能有任何闪失,你是否清楚?” 张在民跪地道:“弟子清楚得紧,必然打起百倍精神,不负所托把此物送至峨眉。”嶙峋道人她道:“如此甚好,我也不再多言,先顺便北上峨眉先把书信送去,再把几粒‘脑神丹’送给大宋临安天香楼女管事蕙钰,此药贵重,不必急着赶路出差错,沿途游玩料也无妨。” 杜翼娘暗中偷听,心中不甘却也毫无办法,只能耐住性子安下心替她频繁背尸上山。过惯了夫妻之事,此后数月更加觉得长夜漫漫孤寂,每每看见嶙峋道人出门前冲她莫名淫笑,渐生憎恨,她不知早就中了嶙峋道人催情之毒,难怪性情大变,逐渐恶毒凶狠起来。 通往流狼山的路极其隐蔽,夏侯雁骑匹好马,顺大路小路来回巡查,始终无法找不到入口,无奈只得先回赫章镇。杜翼娘心中挂记张在民,嶙峋师太不说,她又到处打听不著,从此再无他消息,时光飞逝转眼两年已满,她内心突然充满喜悦之情,眼见即将脱离发配苦海,重返峨眉师门。 赫章镇无辜失踪人口超过百十馀人,一时间家家户户自危,夏侯雁疑心均是穿夜行衣的女子所为,遂埋伏在路口,不下十数次与她撞个正著,他急急追赶,却每次追到流狼山入口处都被她逃脱。夏侯雁一寸一寸搜寻,半年之后才在荒草瓦砾丛中,找到了前往流狼山的密道,夏侯雁心道我就埋伏在密道一侧,你总会打此地经过,到时抓你也方便。 她把杜翼娘唤到铜殿,盘腿而坐,闭目沉默许久,忽而斩钉截铁道:“恐怕张在民再也回不来了,一年前他此前去临安还有秘密事,是替师傅报仇,这么久音讯全无恐怕被丐帮曲长老打死了。师妹不足两个月就满了两年流刑,能返回峨眉去,你给我备的活死人,我三、五年内都消费不了。我要请你做最后一件事,做完此事你径直回峨眉,再也不要回我这你眼中的魔鬼窟,事成之后不妨去天香楼告知袭红英,她自然设法禀告我,等你再返回峨眉,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杜翼娘听嶙峋道人说张在民死了,内心咯噔一下,颇感意外,随即千愁万绪齐涌上心头,继而百味杂陈,胸口抑鬱隐痛,自然反问道:“他……是怎样死的?” 嶙峋道人猛然间睁开眼道:“他死在江南曲长老之手,我只是让他替我送一包药给天香楼的管事,再设法混入魔教偷本秘籍,不料他竟然遭曲长老毒手,此仇不共戴天,小师妹,念在你们曾卿卿我我夫妻情份上,你说此仇你该不该去报、能不能替他报?” 杜翼娘内心犹如针扎,脸上却装作无事道:“道长,要我如何做请儘管吩咐,我在此承蒙真人照顾,即便拼了性命也要万死不辞!” 嶙峋道人“腾”从蒲团上跳下,“噌”捉住她手腕道:“好!我等得便是你这句话。”嶙峋道人和丐帮曲长老早年结下樑子,丐帮抓到她来自魔教蛛丝马迹,似乎总愿意去峨眉逼着撵她。江湖贫寒俗家弟子陆续佔据丐帮职位,虽然勘副帮主罩著,但是总得听命曲长老。此番丐帮舵主对调,近在咫尺汨罗分舵,自从换了新舵主,此地丐帮不再听从他指挥,朱次鲁觉得憋气,颇不心甘,一心除之后快。曲长老在江湖中地位崇高,一呼百诺,刺杀如此大目标,洪门自然不便就近下手,若是不除掉此人,做起事来未免缩手缩脚,帮众都犹豫难断。 碰巧弟子熟知俩人多年恩怨,洪门遂以嶙峋道人和曲长老不和的嫌隙挑拨,暗中飞鸽传书,想以嶙峋道人之能派手下神不知鬼不觉杀掉曲长老朱次鲁遂以梅花神功为饵,让嶙峋道人依计行事,他暗中派人寻找曲长老。嶙峋道人练阴鬼爪到第九重,两道黑线联络经脉直通心脉,手三裡筋脉受阻,双爪日渐僵化,难以屈伸,阴鬼爪几欲让她成为废人,正需要梅花神功中的经文替她打通经络,俩人一拍即合,此前嶙峋道人之前派遣去暗杀的弟子,都有去无回,杜翼娘武功经过刻苦磨炼,非一般弟子可比,她在她身上下了血本,不惜默认张在民性命打前站,触动她的血海深仇。 嶙峋道人鲜见热情把杜翼娘送下流狼山,不住耐心细緻叮嘱,嘱咐她怎样找到曲长老,如何沿途到驿站寻觅形迹线索,如何为难之际见机行事,她听得迷迷糊糊,似梦游一般。待嶙峋道人背影消失,杜翼娘顿觉浑身瘫软,一头跌倒在树旁,犹如困牛大口喘粗气,哀怨怜惜为何她此般苦命,本意等张在民回流狼山,铁了心劝他离开师傅,俩人远走高飞去世外桃源做一对名正言顺夫妻,哪怕从此过隐居清苦生活,开垦荒地,男耕女织,再不理江湖刀光剑影,事事恩仇,却不料他死在江湖之中,岂不是连她最后的希望都被打破,之前想象的美好夫妻生活都幻化破灭。 不等她起身,夏侯雁突然从树后走出,抱臂冷冷道:“女魔头,我在此等你很久,束手就擒吧!”杜翼娘头冒虚汗,手扶树干朝着他瞧去,看见气宇轩昂青年男子,齐整绿丝墨衣袍,腰中系黄穗丝絛,一双黑白相间翘头靴,乌黑眸子冲着她怒目而视,不禁头晕眼花,一头栽倒,夏侯雁见她要跌倒,赶忙上前一把搀起她,摇晃她身躯道:“妖女,莫要使诈欺骗俺!” 杜翼娘肝胆俱裂,头晕脑胀半闭半睁双眼,迷迷糊糊见洛恨天抱住她,立即轻声叫道:“恨天,我好怕,恐怕再难支撑下去,求你……你不要离开我!”说罢把眼前人紧紧搂住,疑似俩人在阎王殿里相逢。 夏侯雁被如此美貌的妖女猛然搂住,一时没了主意,本意一掌打晕她,捉她回县府交和县老爷治罪,如今见她紧紧抱住自己,口中不住轻唤著“恨天”的名字,厌恶与可怜油然而生,杜翼娘许久没碰男人,心中乾渴难耐,禁不住凑前用嘴堵住夏侯雁双唇,夏侯雁被她搂的极紧,似铁钳一般,俩陌生人竟然拥吻在一起。 流狼山地处偏僻,方圆五十裡没人烟,杜翼娘光天化日在道旁解夏侯雁衣带,被夏侯雁用手擒住,“哼”一声丢下她,赤红脸庞怒衝衝转身疾走。杜翼娘被摔在地,头脑顿时清醒起来,眼见酷似洛恨天的男子远走,她顿时又愧又羞,拔出佩剑直追道:“登徒子休走,你这色贼歹人,竟趁我迷乱之时占我便宜?”。 夏侯雁遭她无辜亲吻,心中说不出的烦闷,被她这麽突袭,忘了是来捉她见官,撒腿在前就跑,杜翼娘随即追赶,俩人一先一后追出了怪石嶙峋寸草难生流狼山。 ------------ 第五十章 【恨天师门求医受阻】 洛恨天乘船顺水路而下,前往岳阳寻求师父医治,他抚摸日渐僵硬腿脚,结鬱不欢,手握酒壶,但愿酒醉不醒,求得半世麻醉。一夜白茫茫大雪降下,他躺伏在船上望见两岸白雪皑皑,江上鹅毛飞雪,想起去年乘船追寻杜翼娘放荡不羁场景,不觉大声吟诗道:“冬云催雪白絮飞,万花纷谢马踏归,驰道麒麟抱美人,……”剩下一句还未吟出,却见俩人影翻腾跨船而来,洛恨天惺忪看去,不是别人,正是同门悲风,随悲风踏船舱来还有师弟常遇南,俩人拱手道:“师兄,很久未谋面,别来无恙?”洛恨天苦笑一声,拍著船舷道:“两位师弟快快请坐!”从身边扔出几个酒壶给俩人同饮。悲风点头默然盘膝而坐,常遇南依附在侧坐下,畅饮一顿道:“师兄,据闻你奉了师命去搅扰峨眉,不知此行有何所获?”洛恨天笑道:“常遇南师弟你从小就比别人机灵,凡事瞒不住你,你如何在此?”常遇南咂嘴道:“我随大军征讨魔域,不料被高粱郡守兵箭努困至在江中,箭如飞蝗,半边江水遭血染红遍,多亏我混迹阴水熟水性,混在乱尸中攀木漂浮泅水,爬上岸沿小道盲目乱走,蜀东流浪数月,更多亏悲风师兄找到我,我俩在东蜀休整数月,还是觉得江南风景好,前些时日偶遇同门师兄瑶筝率数人来蜀中,暗中一起惩处了害众多兄弟死伤的高粱郡守,真是痛快,他提到你在蜀中安营扎寨,我和悲风师兄得知师父已不嫉恨此事,才敢回来荆楚看看。” 洛恨天冲着悲风举起酒樽道:“悲风师弟怎麽不说话?”悲风道:“师弟甚是,我无话可说!”常遇南道:“接到门派江湖檄文师傅召集失散弟子便是会合魔界菀婆婆,联手制衡江湖,安稳洪门,师兄莫不是也接了此令?”洛恨天冷冷道:“菀老妖婆?她此番和洪门联手,不知道她又出什麽么蛾子,依附镇神大师大旗倒了,自然要设法放眼江湖换个靠山,她是看谁厉害就想和谁攀关係,三十年前暗中协助龙蛇婆闹腾得还不够?”发觉悲风盯住他腿脚看,转而举起酒樽敬酒道:“正是此事,可惜我中了峨眉师太阴招,否则必将竭力替师父效犬马之劳。”饮罢歎息道:“看来如今也只有用师父神功能救我一救了。”悲风略笑道:“师兄,你我同门十几年,一向是我等之楷模,来,师兄,我敬你!”洛恨天邀船家添了数个酒菜,师兄弟三人在船内畅饮,不觉都酩酊大醉,船已出了夔门,水势减缓,大雪纷纷扬扬,白茫茫千里,似无止尽。 船走走停停,沿途又是风又是雪,船家到了江陵报知,船上食物告罄,停船上岸採办酒肉,等了一天还不见归,正犹豫不决,猛然间从岸上跑来个人,跨上船道:“快些开船,有人追杀我!”悲风从船舱内撩起草帘子一看,满脸煞白女子不是别人,恰是熟悉月曲姑娘,悲风面带诧异道:“月曲姑娘,怎会如此狼狈?” 月曲站在船头,转身发觉悲风在这条船上,同样吃惊道:“悲风大哥,有伙人三番数次莫名追杀我,匆忙之际,我和娘分开而逃,如今被追的两处别离,娘不知是吉是凶,他们中不乏高手,稍等片刻再说端倪,快些开船罢!” 不等悲风答应,果然从不远处追来操刀弄枪之人,极其凶悍,眼见追至,常遇南赶紧跳上船尾掌舵摇橹,悲风撑篙推岸,船渐渐驶离江岸,这伙人见不能登船,武器兵刃掷不到船上,本以为跳脚怒駡一阵,也就散去。 哪知道那伙人不死心,死呆在岸边不走,老船家和两个小徒弟採买而归,发觉船在江心,知道有异,未等逃去,此群歹徒围拢住船家,便要砍杀,三人急忙摇橹靠岸,悲风怒操屠龙刀,脚踏船头翻滚上岸,短兵相接和他们打在一处,蒙面众人看见了亮闪闪屠龙刀,呼哨一声,三三两两散去。船家哆哆嗦嗦瘫软在地,忙不迭道谢。 到了岳阳城,洛恨天多给了他些船钱,嘱咐悲风上岸雇了辆马车,朱次鲁听闻弟到了,心情十分高兴,派魏俊到水码头迎接,他和燕姬走到门外,把三人迎入洪门,俩人搀扶著洛恨天冲师傅倒头便拜,洛恨天更是涕泪横流,谅他不知详情哭诉道:“弟子替师父效命,不甚误中了峨眉师太血痕梅花毒招,还请师父施救。” 朱次鲁搀起他三人道:“悲风徒儿,师父前番错怪你了,征战魔域我诸弟子损失不少,你对我洪门一向忠心不二,如今你能回来,师父欢迎啊!”魏俊冲悲风一笑,安排晚宴,燕姬摸了摸洛恨天腿脚笑道:“男儿有泪不轻弹,有什麽事你和我到后厢再说。” 悲风被朱次鲁假意安慰几句,也不接风洗尘,被安置在西院做首席大弟子,燕姬在后厢盘问数句,洛恨天把峨眉之行添油加醋说了一遍,掩面哭泣虽说有打动朱次鲁,请他治腿残疾病症,其实他自小孤苦,眼泪如瀑也是真情流露,亲人失散,流落江湖受了委屈,洪门整天勾心斗角,刻意专营,做了不少违背心意之事,此次入蜀本意远离岳阳,脱离门派自立,谁料中了饮隆师太血痕梅花,只得再次求到师父洪门上,他素知师父师娘真底细,不免真伤心难过。 燕姬帮他褪去外裤,细细看了又看,站起身道:“此点穴手法相当巧妙,怕你师父也治不了!”洛恨天“噗通”跌坐复跪地哀求道:“师娘,我对洪门也是忠心一片,从无二心,若能医治弟子,从此弟子鞍前马后,视你俩位为亲爹娘,鞠躬尽瘁报答。” 钱燕姬面无表情道:“徒弟,你多虑了,不是我们不治,是无能为力……”正说著话,朱次鲁进来大叫道:“治什麽治不了?”燕姬答道:“徒弟中了极其诡异点穴手法,半身麻痹,怕从此都将是废人一个。”朱次鲁捏著患处看了又看,犹豫不决道:“此和地煞真经中记载魔域点穴手法,十分类似,要彻底治好最少需耗费十年功力,治也不是难事,待我翻看真经……”燕姬接茬道:“如今你师父伤病初愈,内力不济往年,我这裡有百十两银子,算作师徒一场情分,能治不能治,师父想必是舍不得十年功力,话不多述,你儘快回乡安置吧。” 既然师娘话挑明,话都说到这份上,洛恨天明白他俩人即便能治也不替他全心全意治,心道百十两银子,岂不是打发要犯要饭花子,我替洪门劫镖卖命挣了何止千两,口中称谢,拒绝百十两银两安置费,黯然到城中客栈租住下来。月曲守在洪门之外,乔装改扮无处可去,遂陪他在一起,坐在客栈内安慰他数句,要转身出去,洛恨天靠着墙犹豫着伸出手臂拦住她道:“月曲姑娘,你娘可是顾梅娘?” 月曲道:“不错,你从何而知?”洛恨天道:“我如何得知请先不要问,我得知你娘得罪了洪门,确切说你娘阻挡了洪门称霸江湖之路,所以朱次鲁屡次三番欲除之而后快,姑娘势必要小心谨慎。” 月曲道:“你如此说也对,我和我娘确实遭受不断追杀,可能这便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已。”洛恨天听罢仰天大笑道:“好一个‘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姑娘可曾知道他们图得不过是名和利!为了追求个人名利,还有什麽事做不出。月曲道:“此言谬以,我娘就嘱咐我不要与洪门人混在一起,可是我觉得你与悲风大哥都不是坏人,反而觉得你们坦荡真挚的很,今日一言果证其传闻。” 洛恨天道:“姑娘江湖处世经验太浅,好人坏人都不是写在脸上,而是在这裡。”说著直指心口,背过身又道:“洪门早已视顾梅娘为眼中钉,如今更是利慾薰心,顾不得体面,好坏对错在他们眼裡毫无分别,反正要杀顾梅娘便对了,对阻拦霸道野心之人恨之入骨,你若是她女儿难逃悲惨一死,洪门众多弟子早暗接了缉杀令,鸟雀岂能和猛雕相抗衡,姑娘还是抛去不知所谓正义是非,隐姓埋名更好。” 桂花夫人来江南住了一阵,始终没遇见蟾宫媿,应邀她管家之请,到汨罗“听啸小筑”歇脚等了数天,亦没有她音讯踪迹,内心说不出隐忧烦躁。汨罗一派凋敝,满街乞丐,蝇鼠乱窜,污水横流,惹得她心烦,遂顺道岳阳散心,纱巾遮面到一间客栈内角落坐下,偶见一落魄男子在角落喝酒发疯,不免细细打量,细细看来不禁吃了一惊,该男子竟是她出川时在船上遇到採花山贼。桂花夫人看清楚他腿麻痹像是中了魔域射月神功,心道此功解法天底下恐师姐亡寰夫人和师傅能解,此乃密事,我也不能随口说去,此也是我多年担忧之事。 洛恨天嗜酒成性,终日醉熏熏,衣不换头不梳,臭气熏天,逐渐心中酝酿出复仇计划,仇人一是峨眉臭道姑饮隆师太,二是见死不救洪门师父师娘,其馀是看笑话杂众,他此刻斗酒饮如牛,烂醉不能起身,半夜狂风暴雨中,受店家盘剥欺瞒,用尽最后一钱银子,被店家恶奴赶出门去,洛恨天晕痛趴在门口,忽然怀中掏出一本书双手递过去,神色恍惚道:“这本书珍藏魔教,天下共三册,价值连城,裡面有至尊功夫,我交换一壶酒钱一宿食宿。”店家接过书随便翻看,在手中抖一抖,蔑笑道:“里面不知所云,都是些西域鬼画符,小店要得是真金白银,书籍拿去换了钱再来享乐吧。”一抖手扔进污水中。洛恨天急忙从污水中将书籍捡起,甩尽水滴,用衣襟抹干污渍,轻藏怀中,抚瘸腿沿牆壁坐起,髮髻尽散,双手高举过头,夹杂恐怖笑声,仰天狂呼鬼叫道:“我要复仇,我要报复,我要让全天下负我的人都死在我复仇之下!”说著以头撞牆角,直至额头流血犹不肯停歇。 ------------ 第五十一章 【悲风首战便露锋芒】 暴雨如瀑,无休无止,桂花夫人靠着临窗户向外探看一阵子,心中惊讶他此刻如此落魄癫狂,念起那天他飞奔上船劫道姑霸气,不像寻常贼人根本未伤她分毫,嘱咐人送去餐食,然后更是烦闷难耐,坐立不安,猜不透江湖中到底发生何事,此刻每个人都如此心虚气躁。 桂花夫人隐藏在“听啸小筑”,书柜里无意搜到姐妹亡嬛夫人刺绣画像,发觉其中沾染斑斑血迹,怀疑干系重大,更是心添新愁,惴惴难安。红线夫人隐匿江湖从来不管弟子蟾宫媿,蟾宫媿接到桂花夫人江湖邀约,只是派管家接桂花夫人到听啸小筑安顿,桂花夫人心中盘算,恼恨她做事鲁莽,暗中用魔界心经替她布下一难,便是情爱生死劫。看着刺像血迹,她琢磨难道师姐亡嬛夫人被江湖人刺杀?惊讶之后惦念起魔域,魔域是她暗中多年经营事业,不容小觑,便垂下云鬓,暗中替魔域天君和少主筹算。岂料在百步之外窗内,皮肤细腻白嫩,高贵典雅女子正瞅望著这一切,她便是亡嬛夫人。亡嬛夫人出于和她同样目的,监视“听啸小筑”内来往人等一举一动,恐她施计谋伤害洪门,她接到密报知道师妹桂花夫人悄然来到岳阳,便知朱次鲁驱使丐帮攻入魔域草率了,不禁替朱次鲁担忧,幸而崆峒派听她调遣,半路拦截,略有收获。虽然多年未见师妹一颦一笑,言犹在耳,犹如昨昔,不觉心中一惊一疑一动。 桂花夫人想到时至如今,要麽早些找到蟾宫媿,问清端倪为何众目睽睽之下暴漏借花献佛武功,要麽找到师妹红线夫人,把事情挑明,解决恩怨,统统做个了断,虽然因借花献佛之神功导致姐妹疏离,彼此躲避了二十年,都沉得住气,只是再如此放在心里,即便红线夫人不对她有所图谋,她恐怕都会积鬱出病来,蟾宫媿若是受不住俩姐妹折磨,供出她传授此技能,那势必招致俩姐妹伤筋动骨般难难以承受的报复。她琢磨半晌,暗中决定相信红线夫人弟子蟾宫媿,她为笼络蟾宫媿,离间红线夫人,特以成名绝技“借花献佛”传授,记得蟾宫媿隐约对她提及,红线夫人一生和江湖无缘,藏身皇宫之中。 与此同时,悲风终在洪门得了西院首席大弟子之位,朱次鲁考虑几天后仍有些不放心,存心试探,便板着脸把他叫来道:“我洪门岳阳之东蕲州,存海棠派女弟子一支,后人不多,武功也不强,但人脉极广,是影响未来我派东扩之劲敌,以前都是让幽遗和妖翘带人侧边围剿,曾成功打入门派暗杀数人,在我精心江湖舆论引导下,归顺我不少,还剩武氏女子掌门,精明刁滑,极难对付,你儘快去擒来,她派历来对我调派不理不睬,你此番务必体现‘残酷无情’两个宗旨,以磨练你的性情,为将来接我之位奠定基础,此行不妨就带人耍一耍,玩弄一番,不枉费我对你一番栽培的苦心。” 悲风跪地抱拳道:“弟子遵从师命,绝对不负所托!”朱次鲁道:“你首次统领东院兄弟一起,他们江湖经验比起西院师兄弟,不知要精湛多少倍,东院弟子首席弟子冷子凝,论机智武功,亦是你学习之楷模。”悲风谨慎道:“冷子凝师兄历来得师父真传,比起我们来强上百倍不止。”悲风熟知妖翘为人,夜半临行前找来妖翘,陪著好话问道:“师姐,你看师父话中有话,这一遭我该如何行事?”妖翘倒也爽快,附耳过去,如此这般嘱託一遍,悲风暗自点头称是。 天明之前,悲风已带领东院弟子潜入蕲州,果然见到海棠花如海,教派周遭无不欢乐顺畅,师兄弟从途中花海里擒了起早习武的女子,让她说出谁是真的武氏女子,女子死活不开口,悲风命人把她下半身埋入土中,在头顶泼以污秽,与众兄弟在头顶一起便溺,尿毕淋漓畅快大笑离去。其实她就是武氏女子,趁半夜看管人麻痹,她惊恐逃脱,吓得闭门半月不出,悲风命冷子凝带领东院弟子在海棠门派外暗挖陷马坑,门派女徒在院里躲避数日,以为风平浪静再次出门办事,不料却坠入门前坑内,悲风带众兄弟迎击而出,把杂物粪便悉数扔入坑中,派里女子恐怖大喊救命,在内挣扎不出,不知是何门何派所为,被逼死伤无数。 如此种种三番,六擒六纵,众洪门弟子极尽怒駡侮辱之能事,武氏掌门女子二十二、三岁,守师训,尚未嫁,哪经过如此奇耻大辱,不到七次终于精神崩溃失常,悲风命人绑缚住她,押回岳阳洪门交令,朱次鲁亲自看管,并给她特意缝制一件无袖白袍,双手束缚在内,犹如无臂人,取名“海棠猪”!”令人牵到院内作弄戏耍,格外开心。 朱次鲁听完其他弟子叙述经过,捋须大乐,考虑一番私下对燕姬道:“此派人脉极广,对我将来发展亦有大大好处,我不想就此让它失传,让悲风速速去临安把女儿寰姐接来,让她以武氏女子身份稳固住海棠派此乱势,决不能让江湖人耻笑我不顾邻里情分,见死不救,内有佣儿接应,料不会出事。 钱燕姬听罢笑道:“早觉察出你有此想法,正中我下怀,作为完全之策,从西院分出半数弟子听女儿调遣,既然西征吞併不了魔域,那便东扩。”海棠派被朱次鲁十多年来不懈围追堵截的消耗,弟子所剩无几,他早已想好以此派衰落为突破口,今后暗中提携此派,替女儿在江湖谋一席之地。 仰仗著众弟子,朱次鲁的洪门日渐起色,萧心鸾一阵儿糊涂一阵儿清楚,惧怕了他的折磨,把所知的穴道无不从实说起,朱次鲁正怕武氏女子装疯私逃,索性把她与萧心鸾用精钢铁鍊锁在一处,犹如蚂蚱一般一头一个,院内左右设置草马和泥马各一隻,让武氏女子和萧心鸾骑上逗乐开心。 他闲来无事对照梅花神功秘籍练功,顺便戏耍俩人,燕姬见了戏言掠笑道:“聪明绝顶你自以为是,自从吃了败仗,内心阴影难除,你这番作弄,我看你只剩下逗俩傻子的能耐,物以类聚,乾脆建个院所供养痴傻吧。”朱次鲁笑答道:“夫人和我相濡以沫多年,我所思所想都不出夫人所料,自从按梅花神功记载练功以来,胸中常积欲难平,因此才想些糊弄把戏,让徽县泥匠制作两匹马让她俩人骑上,作个玩物,逗我开心。” 燕姬道:“梅花神功武功本就邪门,此秘籍抄录潦草摸不清真假,女子练易男子练难,不如弃之学魔界咒术,我知你想在老郡山大会上大露特露脸面,非得以此武功破射月神功,恐魔教那些长老轻视咱武功低微,夫君不必如此拼命,老而老亦且以计谋胜之,依你目前武功修为,黎归涵如今未必是你对手。”朱次鲁道:“夫人说得极是,句句真知良言,俩女子留在我门派中已无大用,反而徒增了笑柄,或杀或留,但凭娘子处置。”燕姬道:“不错,我差妖翘把她俩人领出去,私卖给偏僻山中鳏寡,省得时间久了给我洪门沾染疯癫污秽之气,或交给弟子冷子凝去卖给番邦,都较为妥当。” 朱次鲁道:“七个月之后四月初四是老郡山大祭,我从梅花神功中悟出的穴道神通还不很精通,还需在半年之内加紧练习,一日不可疏忽,不练则憋闷难忍,凭此一举夺得盟主也不是不可能。” 燕姬道:“凡事我先想在头裡,前番多次请求梅兰竹菊四君子,他们皆搪塞推脱,这次妖翘回报曰,闻我大赢,梅兰竹菊四君子已答应入职协助小女,以他们在江湖的智慧和超脱能力整顿海棠派,如此一来我们势力可增拓千里范围,直抵金陵城下。”朱次鲁仰天笑道:“梅兰竹菊四君子一向表面对我恭敬,内心未必服气,还需再试探,恩威并施让他们彻底肝脑涂地,这次夫人能用巧计挖出蛰伏的他们辅佐寰姐,可谓劳苦功高,得夫人一番高招,如得诸葛。” 寰姐比武氏女子小八岁,此刻正在北地魔教域内偷閒,不在临安,悲风奉了师命前去迎接寰姐预坐海棠派掌门,乌青、袭红英俩丫头也非正经好货,俩人玩耍缺乏监督,出入都城各场所忘乎所以,寰姐随意乱跑,此刻接了妖翘暗里急报,得知悲风师弟前来迎接大小姐,却不知寰姐跑去了何处,俩丫头怕交不了差,慌了手脚相互推诿。寰姐从魔域跑出来,本意要绕道长安从北路回岳阳,误打误撞被魔教谢长老暗中欣赏,放鸽书约梁长老见面,俩长老一碰面,提及此事,小小娃儿竟如此鬼精灵,武功也不弱,若能耐心培育,悉心教育,必将成为未来魔教领军人物,梁长老听闻是洪门朱次鲁的掌上明珠,更是爱慕有加,特差人伺候亲送,寰姐顽皮,把差人捉弄一番,明确不愿意去丐帮乞讨丐头,不知到何方游山玩水去了。 数月后,魔教掌门殷贤乱得到彙报,代教主甬暴在他闭关之时偷偷外出,密会不少武林人士,怒不可遏,急促召见甬暴,甬暴不得已壮胆前来,殷贤乱阴沉脸坐在三层籐椅上,猛一拍“喀嚓”声响,籐椅齐刷刷断成两截,甬暴虽有心理准备,还是装作打个激灵,战兢兢道:“教主,不知有何吩咐?”殷贤乱道:“我修炼薜罔神功,大道即将练成,你到处拉帮结派,可是怕我即刻杀了你?”此话问的无辜,甬暴拿无辜眼神四处望望,跪地道:“弟子不敢,想必教主对弟子行程瞭若指掌,我岂敢有丝毫隐瞒。”殷贤乱道:“不错,殿前四大护法可是随时都跟在你左右,你一举一动都逃不出我的视线,车终、匡荣、户殁早已把你行踪调查一清二楚,时时刻刻报于我知。” 甬暴道:“弟子去江南,是巡视轸岫魔教,重振我魔教声威,替教主办事效力!”殷贤乱反问道:“果真如此?”甬暴忙道:“确实去替教主打前站,巩固我魔教势力。” 轸岫在湖广,山清水秀,范围不过二百里,却是魔教在江南惟一一处落脚点,早年称桃源魔域,有诗句形容此处“绕郭青山一座佳,登高满袖贮烟霞。星沙景物堪凝眺,偏地桑麻偏囿花。”是魔教数位开山长老江南退隐之所,因名气极大,退而不休,招来了些门徒,延续下来变做轸岫魔教庇护魔教,宋初年被长沙郡官军率兵攻下,后因年代久远,长期废置,官府亦不管,此地远离魔教三千里,甬暴遂打算重新休整一番,以备退而久居。 ------------ 第五十二章 【天香楼外追踪线索】 南宋高宗赵构建炎三年建临安城,临安城周长四十裡,繁荣富庶一时,各色人等杂陈,堪比北宋张择端笔下开封清明上河图,商户鳞次栉比,皇宫大门向外跨过两座桥,步入宽阔街道直抵南门,此条中兴街道两侧,有不少文武官员宅邸,靠近南城百业民居处,便是江南最大的青楼天香楼,天香楼规模极其宏大,横跨富春江支流,船隻从其下来往穿梭,这条支流穿城而过,两岸有不少粉牆黛瓦的江南人家。 乌青、袭红英俩丫头被派在临安还有另一用处,就是替洪门探查与南宋朝中有关的一举一动,快书飞鸽禀知洪门,天香楼在天子脚下资讯最为通畅,各种江湖组织在此设立情报机构,表面操弄管弦丝竹是一个个香腮柔肩的女子,其中不少暗裡是各派精通武功的耳目,时刻监视江湖纷杂变化,儘快报告回去,争取门派应对主动。 燕姬守著青花梅瓶了满心狐疑思虑半年,得知和阴阳令牌关係密切,却寻不出有用线索头绪,请来最好画工按梅瓶上图案临摹,旋即杀画工灭口,把临摹样图分成四份,让弟子各持一份,四处访名师、渊博之士问出底细出处。天底下之事就怕久琢磨细推敲,不久前魏俊携带蟾宫媿默写出《寒啸集》回来,燕姬大喜,即刻召集弟子研究一番,耐人寻味是其中一副临安皇宫内画和梅瓶上图案酷似,此让燕姬兴奋不已。此刻有弟子打探出临安天香楼有此线索,燕姬闻讯喜出望外,命袭红英暗中潜入天香楼,从迎来送往中探听图案中蛛丝马迹,乌青暗中以最佳的偷窥功夫协助,尽量从酒醉客人口中得些可靠消息。 俩人丢失了寰姐,怕师父知道了责駡,遂在此事上更加用功,竭力奉承讨好管事帝姬之女蕙钰。蕙钰母亲生前是大宋帝姬,为和亲嫁入南诏,不料半路中了替身掉包计,她母女俩人身陷枯井囹圄十数年,她身为郡主遭辽国龙蛇婆掠去,因生的美貌且有南宋王室血统,自愿与辽太子耶律收国奴成婚,曾深入蒙古部寻耶律收国奴多年,而被困在苦寒之地部落多年,被辽主薛闍寻来送与金宣宗。1234年汴梁遭蒙古军猛烈攻破,她出阵以蒙古语与守军交涉,附上信物託付书信往大宋,遂保全了性命。后被大宋皇帝以六百金从蒙古国赎回,其时她已二十七、八岁,因经历诸多坎坷变数,性情也从天真浪漫小姑娘变得阴险狡诈,颇多心机。大宋皇帝理宗念及姐姐贞淑公主凄惨遭遇,更是厚赐她,蕙钰得了厚赐,觉得无以为报,主动请缨入了天香楼,替大宋皇帝睁大双眼,监视江湖风云。 半夜三更,乌青和袭红英在房内拿起师娘梅瓶描摹样图私下窃议论,一阵风吹起,俩人分头起身关窗,听得门响,再回头发觉样图不见,乌青飞身跳出窗外,翻下栏杆去拦截贼人,袭红英开门奔出楼梯,哪里有人?拨拉开楼梯拐角男女厮混宾客,想起师娘“图在人在,图丢人亡”话语,脚步便有些飘软,跌跌撞撞顺楼梯衝出天香楼。 乌青和袭红英一前一后追击,前方黑影似走不快,越来越慢,不一会儿就被乌青追上,黑衣人见入了死巷子,返回故意和她对了一掌,欲趁机逃脱,乌青伸拳踢腿,强拦住她去路,黑衣人自觉不敌,丛怀中掏出匕首一把,匕首折射出光线透出斑点寒光,舞动起犹如流星火花,“唰唰唰”数下逼得乌青左躲右闪,乌青让了数招,黑衣人见不能伤她,翻身蹬牆而上要跃出升天,乌青练得“阴鬼爪”,此功夫毒性极强,双足腾起对准她后背抓去,黑衣人后背衣裳被抓破五条血印,黑衣人惨叫一声顿跌落下来,“噹啷”丢下匕首,整个人瘫软在地,再看双手早已乌黑肿胀,后背隐痛难忍,显然已毒性发作,不觉吐出一口黑淤血,乌青一把扯去她遮面黑巾,露出白髮雪丝,袭红英随即赶到,以尖刀抵住那人喉咙道:“孝婆婆,你为何偷窥我姐妹,是谁指使派来的,快说!”孝婆婆怒道:“妖孽!我乃楼内老宫人,岂是你等新人能摆佈,识相就快放我走。” 袭红英看见她伤的厉害,鬆开手道:“老婆子,把秘图还给我俩,我便放你走,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实不相瞒,我俩也是江湖正道门下。” 孝婆婆按住胸口,激烈喘气道:“图我已经毁了,我孝婆婆在天香楼伺候四、五十年,好人坏人自然一眼能认出,你俩钥匙能说话算话,我老婆子情愿头朝下倒埋地底。”乌青骂道:“瞎眼老婆子,你不说我自有办法让你开口!不见棺材不落泪老东西,弄死你再搜你全身……”伸出掌要施阴鬼爪毙她性命。 突然一声,“慢著!”从远处传出阻止声,蕙钰缓缓踱步而来,冲着乌青道:“手下留情,她对你俩有用处,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都别藏著掖著,洪门掌门婉转托我之事,我留心了,这些天我调阅了大宋皇宫内秘档,你们所问确有其事,贵派按图索骥要寻的阴阳令牌就是她当年藏匿,若你俩现在杀了她,将会无人知其下落。” 袭红英既惊又喜道:“郡主,你真查到下落不成?我们一向视大宋朝廷马首是瞻,此令牌对大宋皇帝来说,没多大用处,我们掌门若得了此令,号令江湖能借鉴各派秘籍,召集江湖必助大宋江山永固。” 乌青嫌她说的过多,撇她一眼施礼道:“多谢郡主!既然郡主都明著说,我们俩人也就顺从郡主好意,若能完成师命,此恩惠我俩人从此肝脑涂地,难报万一。”蕙钰伸手相搀道:“洪门这些年发展成江湖巨擘,江湖势力波及荆湘鄱阳,承担舒展我宋朝腹中重担,我舅父大宋皇帝亦有心和掌门暗中叙谈叙谈,委以重任。”袭红英过来,掏出丸药喂给孝婆婆嘴里,逼迫她咽下道:“老婆子,此刻还不能死,我姐妹俩人会好好伺候你。” 孝婆婆被俩人绑于地下密室,蒙住双眼,孝婆婆再问道:“你俩是魔教尊者派来的?”袭红英道:“此话怎讲?那偏不是,快说出阴阳令牌下落!”孝婆婆道:“阴阳令牌我老婆子虽有所耳闻,却也不知在何处,帝姬此话差异,我并非藏令之人,所以囚禁我也毫无用处。天香楼里我看见你俩行迹可疑,疑心你俩替魔教办事,不然怎麽会有那张图,此乃珍藏魔教《寒啸集》中记载图画。”袭红英嘿嘿笑道:“我自然一清二楚,此图和实物上所画一致,原图绘制在书内,藏在魔教护法伊梵雍藏经楼内,书名《寒啸集》,是也不是?” 自婆簌山庄甲易卿夫妇遭遇不测,孝婆婆听闻《寒啸集》竟藏在魔教护法藏经楼,如今又被号称江湖正派之人盗出,不由浑身打个冷战,不甘心问道:“难不成真是荆湘洪门?” 乌青俩人对视,冷笑道:“既然如此,算你猜对了,这些年我派到江湖中运筹帷幄,凡是阻拦我派之人都难逃悲惨一死。孝婆婆仰头朝天大笑道:“我老婆子土埋头顶,历事颇多,此生堪称再无遗憾,即便此刻让我死,也无所谓,哪管它悲惨不悲惨。”突然飞鸽鸣叫而来落在乌青手臂之上,她捉过来拿出书信,心中立刻大释,道:“师傅师母得到师妹寰姐下落,宽恕我俩人疏忽,真乃幸事。” 当年无量峰一役后数年后,甲易卿受两位峨眉师太所托,把阴阳令牌藏在临安隐秘处,以无人能识西域文旧书遗留散页制作《寒啸集》以示纪念,峨眉俩师太捧著盛令空盒子,千里迢迢入川回峨眉,此事只有孝婆婆一人清楚,三、四十年来孝婆婆明里为天香楼掌管妆容,实为峨眉派耳目,对临安妄图打探阴阳令消息的不法之人,皆毫不留情除之,十数年江湖中再无人查的到阴阳令下落,特别是近年来语暮师太式微,她也赋闲起来。 蕙钰把阴阳令牌可能会现身江湖之事,密报给舅父宋理宗,宋理宗对阴阳令牌早就熟知,当时阴阳令在江湖中传递,号令武林,他不过刚继位,国事不稳,难以顾及江湖纷争,事隔这麽多年,阴阳令牌即将重出江湖,对能操控武林的至宝,他内心自然颇有兴趣。 西域魔尊派出三个和尚出西域到漠北,找到残荷六藤返回西域天山,寰红仙大喜过望,拿过捆藤条仔细观看,只见残荷六藤细细长长,两端冒出白色汁液已然凝固,散发出种幽幽清香,她撕破衣裳,闭眼摸著多年残臂一阵,自顾自怜一番,用嘶哑声音叫道:“快快快,给我把先期关押狱中女童臂膀砍下来,替我接上。”让僕人把藤条磨碎,再掺入各种药粉,不一会儿药膏清香扑鼻。西域魔尊忍痛削去已癒合伤疤,把藤汁涂抹在断处,把割下来女童臂膀接合在断处,裹缠起来,闭目养神静气。 嫤藻姑娘在荒山木屋内被俩无意闯入的樵夫相继污辱,苦不堪言,用头撞破木屋,在暴雨中翻滚落入山谷中,泡在瀑布下石潭之中,大雨夹杂流瀑拍打她弱小身躯之上,使得她醒过来再反复昏厥过去。或许命不该绝,被捕鱼人捞出,背入山中茅草屋内妥善照顾。捕鱼人与双目失明老母艰难度日,嫤藻命悬一线,受到悉心照顾,十月后,竟分娩出一对儿女,儿子因先天不足,不足七日夭折,独独剩下个女儿,乳名春妹。 捕鱼人一心替她医治眼睛,不论母子俩怎麽问她何方人士,嫤藻自认命苦,闭口不谈往事。捕鱼人年迈母亲病情危重,独缺一味贵重人参,嫤藻念及母子两三年来对她容留救命之恩,顾不得羞耻,上街抚琴筹钱,曼妙绝伦琴声很快风靡一方,曲调新鲜引得坊间争相模仿。 ------------ 第五十三章 【痴傻女子锢锁西东】 弦歌老者从漠北一直悄悄追踪魏俊,来到岳阳,不禁歇息感歎道:“江南风景繁华,风流人物众多,早知在此间游历定居,感知柳暗花明。我在漠北这么多年,真是空瞎了寂寞心思。”目睹魏俊得意洋洋轩昂进了洪门,他沿街找本地人士细细打听,结合沿途所闻所见,便知洪门江湖独大,不遑虚言,街坊眉飞色舞之间,更是透露燕姬本领通天,弟子英雄辈出,富可敌国。 街坊酒肆内,一提起洪门话题,犹如闸门放开,滔滔江水不竭而出,众人争相夸讚道:“……岳阳北距金宋两国边境不足百余裡,金兵时常潜入,化妆蒙面劫掠,商家富户为防止被人劫镖,特意聘请洪门高足,洪门接镖镖银虽贵,这些年却无一失手,沿途不少重要驿站能请到洪门保镖为幸事,江湖威名颇盛……”酒肆内,壮汉伸出手指讚歎道:“若不是洪门替我们岳阳壮胆助威,怕金兵早就杀将进来,为此功绩咱们也要大大敬上洪门掌门一碗!”说罢端起斟满酒的大海碗,独自痛饮,撩衣袖擦去腮边酒渍,巡视左右。 矍铄老者捋须颔首道:“金兵为祸大宋百多年,边境无一宁日,蒙古骑兵崛起以来强攻大金,犹如洪水猛兽,势不可挡,宋端平元年,也是四年之前,蒙宋两国联军相约攻蔡州,不可一世的金国眼见要灭了,蒙古军随即陈兵而至,有觊觎江南之势。” 弦歌老者问老者道:“洪门成派二十年间,有否危害民众之事发生?”老者道:“这倒未曾听闻,岳阳周遭金兵为患,劫掠屠杀,层出不穷,而洪门弟子时而诡异,时而正派,很多年前确实让老夫颇多疑虑了一阵子。”众人一愣专心听他讲下去,老者吃了些鱼干又道:“无非閒谈,幸而我多虑了!洪门弟子都是江湖厉害之角色。” 桂花夫人穿锦缎,用花巾遮头,撑繁花油纸伞沿街漫无目地游走,两个婢女在后亦步亦趋跟著,听见酒肆内人声鼎沸,高谈阔论,她顺门边溜进,让酒家提了壶佳酿美酒,摆上数碟酸甜可口岳阳小菜,集中耳力,寻听与红线夫人有关的话语。 红线夫人嫉妒心重,师从梨花翁学武功韬略,先后逼走两位师姐,她也被梨花翁驱逐出天母洞,在江湖中行走不到一年,幸而嫁给江南富户,奈何欲求不满,一心追求更大荣华富贵,加上接连结了仇怨,江湖名声不佳,与富商失散,遂潜入大金皇宫,以易容术当上了金哀宗妃嫔,算是乐的自在。 二十年前,亡嬛夫人邂逅与刚上任武当掌门朱次鲁,从此迷恋他姿态容颜,遂出了釜底抽薪之计,派出婢女承慧到武当替他扫清障碍,让弟子协助朱次鲁的人除掉剑湖宫掌门,待助朱次鲁得了令,她能得他欣赏得入妻妾之队,那时候长相陪伴左右,从此肩并肩看日升日落,赏冬夏春秋,此生也足矣。不料武当新掌门朱次鲁在剑湖宫被人当众戳穿底细,遭江湖人唾弃,枉费她一腔心血,幸而江湖宫宫主暴毙,朱次鲁得以资助在武林中站稳脚跟。亡嬛夫人暗中相助,怕惹上麻烦,远远躲在一旁,关注朱次鲁一举一动,见他把洪门日益做大,妻女顺从美满,心中一直说不出是忧是喜。 亡嬛夫人年过四十六仍是处子之躯,夜晚难眠时,时常嗟歎,她隐居在岳阳城三十裡处五尖山百步楼,五尖山由轿顶山、鹰嘴山、周家山、望城山和麻姑山五个山峰组成,山峦叠瀑布,犹如一座五彩锦屏,四季景致如画。亡嬛夫人痴心一片,二十年来暗中替朱次鲁把行走江湖遗漏,暗中除去,所以朱次鲁经营洪门顺风顺水,日益发展壮大,暗属痴情怨女亡嬛夫人之功劳。 弦歌老者在酒肆中听闻众人对洪门夸讚不绝,问不出个端倪,索性潜入洪门大院内,他上乘轻功极佳,落地无声,接连偷听了数天,厅内莺歌燕舞,众弟子嬉笑不绝,绕到后院有个狭长的夹道,穿过夹道,隐藏在牆上一道暗门挡住去路,悄悄打开大门,只见方院内东西各有扎制的草马和泥马一隻,链上锁住两个污浊女子,其中一女子警觉来人,忙大叫道:“我愿意供认,两位大哥不要再给我施酷刑了……我姓武,我不是疯子,你们想要什麽,只要我派有的你们通通拿去……”弦歌老者小声道:“姑娘,我不是歹人,莫怕!” 武姓女子愣住看了他片刻,摸着自言自语道:“是不一样,怎麽此时长出鬍鬚来了。”说完抿嘴一乐,弦歌老者道:“姑娘,如何被绑在此处?”武姓女子突然小声神秘道:“洪门想谋财害命久亦,他们人多势众,都骑著马,我辜负师傅重托,海棠派早晚死路一条,他们是坏人,统统都是坏人,我看你少年老成,眼神忠厚,才露此真话,此话千万不能洩露出去让掌门知道……”,说罢向外屋内歪头一指,笑起来撅嘴玩弄发稍,此时另一女子醒来,坐起拍手大笑道:“大爷,她是痴疯子,不要听她乱说,各位大爷是大好人……邀请我们来,给吃,给穿,怕我们赶路累,还给我们骑硬马佩鲜花……”。 弦歌老者看见她俩人单手被缚在铁鍊上,其状可怜,忙扶起俩女子,武姓女子猛然间绷起脸道:“想做甚,都挤兑死我数回了,还不知羞耻,诸葛七擒孟获都知道适可而止,我门派让给你了,又不是藏着秘籍,非要逼问些甚出来,你爹怎麽教的你德行?若是再逼,你说诸位良心都藏在哪?”另一女子冲她大笑道:“你如何知我有公德心?我心在这裡,藏起来不给看!”说罢用双手捂住胸口,装作娇羞状。 其实弦歌老者看出俩人都已疯癫,歎口气道:“我带你俩人逃出去。”武姓女子登时清醒道:“逃?往哪裡逃?逃到哪裡他们追不到?尤其带头大哥手段毒辣,擅长千里追杀,你前脚刚到,他后脚即来,杀同情我派的人如砍瓜切菜,简直恐怖至极……”说到这裡警觉的眼珠一转,捂住口鼻嘿嘿笑了数声道:“大哥,附耳过来,我想告诉你个秘密!”弦歌老者半信半疑附耳过去,武姓女子压低声音道:“其实……其实我不姓武,我也不是什麽海棠派弟子,离哥才是,你娘是海棠掌门,有个当大官的爹,我说这些满不满意?还想听什麽……”她见弦歌老者默不作声,狂笑一阵咬舌闷哼自尽,身躯砰然倒下。 弦歌老者摇晃着躯体,她已气绝身亡,嘴边留出丝殷红鲜血,凑近光亮,看清楚头顶开始,浑身可见刺入穴道的针孔,朱次鲁恨不得早日修成梅花神功,便要找准穴道,寻找正途,以免走火入魔,遂不断让萧心鸾一一指点穴道,并以拘禁武氏女子试针,试探她的反应和言行,凡对练梅花神功有利,皆用笔纸详细记录,凡自认为错误不准的,臭駡一句,对俩女子正反手各抽一巴掌。这些时日早把她俩扎得千疮百孔,更加迷惑了心智,疯疯癫癫,胡言乱语,最终苦不堪言,栽死在朱次鲁为她准备的泥塑马匹旁,泥马渡得了康王,渡不了此女。 既然如此,弦歌老者将她尸体安置床榻之上,避免她吵闹,把另一女子封了穴道,背负起向外毫不犹豫便走,女子冲破穴道,扭动身躯道:“她睡觉了,心鸾也要睡觉!”弦歌老者不理她,点了哑穴,反擒住她双臂,从洪门厢房侧门翻窗出来到了大街,想起此时岳阳城门已关,怕洪门发觉封城搜查,不敢耽搁爬上城牆边陡山,攀绳索俩人跳出城牆,安置萧姓女子到洞庭湖畔一户善良人家适才稍稍安心。 殷贤乱练成薜罔神功之日,恰逢魔教总坛寰珠阁大震,殷贤乱惊骇,急忙避出大殿,迁往草原居住,甬暴私自外出之事也随之放在一旁,暂无人问津,甬暴心有馀悸,从刘纤毫口中探出殷贤乱本意,趁乱连夜逃亡,迁往轸岫魔教居住,殷贤乱闻他趁夜南逃,也不追赶。 ------------ 第五十四章 【燕姬结亲攀附大燕】 洪门到处莺歌燕舞,半月内酒席连绵不断,众弟子喝酒划拳,好不热闹,除庆贺接管海棠派外,便是替菀姥姥远道而来接风洗尘,菀姥姥出自东南闽越瘴气之地,接替潮人怪掌管魔界,魔界精于用毒和厌胜之术,江湖诈骗诡术多出自此派,以骗人钱财为主,以前与中原来往较少,江湖上被人称呼过魔界,百年前曾与魔教、魔域并驾齐驱,虽说势力有所减弱,却牢牢掌控闽越。 菀姥姥掌管魔界后,江湖上与南粤镇神大师搭成默契,自从镇神大师死在蜀中,在江湖上她势单力孤怕被人算计,张大眼满江湖上找靠山。洪门攻击魔域未遂,虽遭重创,骨架却在,此番广招弟子,势力满湖湘,已抵南粤,洪门这江湖中如日中天的大门派,菀姥姥自然想巴结,亲自来递上拜帖,求合在一处,共同发展。 燕姬得了魏俊从沙漠得到的那本《寒啸集》,几天几夜没琢磨出个所以然,只是隐约觉得有些玄机罢了,裡面真有绝世武功也说不定,这本书本打算赏给了学问出众的幽遗,可惜他入川征魔域,再未能回来,转而赏给最信任弟子潘北,让他接著研究,若有重大发现,首先报告她知。 寰姐从魔域北上,到魔教游历一圈赶回岳阳,边入门厅边盘弄小蛇,恰碰到菀姥姥在大厅吃酒,菀姥姥打量寰姐背影,悄悄问陪酒婆子道:“此女可是掌门千金?”陪酒婆子答道:“正是,已有十来年未曾回岳阳,年方十六,看身材俨然成熟大人一般。”菀姥姥道:“容貌秀丽,看背影熟女坯子,我便知她好生养,此番来岳阳,路过大燕国受大燕教母细緻款待,国主慕容莽天威武雄壮,壮志凌云,气吞山河,仅缺原配王妃,我答应闵教主寻觅名份地位容貌般配的给他,没想到如此天作之合,不费功夫……” 陪坐婆子立即抚掌笑答道:“姥姥,若是近来声望日隆的大燕国国主,此乃好事,我去把夫人唤出来,说不准能成就一段佳话。”婆子撂下菀姥姥,喜孜孜找燕姬商议此事。 稍顷,燕姬雍容华贵走出,径直坐在菀姥姥上首,端起杯酒先敬了,俩人客套閒聊几句,话题扯到寰姐身上,燕姬笑道:“这麽多年,一直想要个男儿好继承香火,求了不少良方,拜了千尊的菩萨,城中几处算士铁口断言次鲁丧德断子绝孙,命无子嗣,气的次鲁没法,把人家摊子掀了,打跑城中不少准相士,你说可笑不可笑。他整天嚷嚷著要娶妾,我倒也不拦著,这两年随他在外撒野,也不见作下孽来闹腾,亏得我积德行善,佈施灾民,广结善缘,得了寰姐一女,转眼一十六岁,才貌出众,万里挑一,正是比花骨朵还娇豔的岁数,姥姥猛然间提起给她寻婆家,我当娘的竟然捨不得了!”说完笑盈盈举杯又敬酒,菀姥姥与她对饮一盅,撂下杯盅道:“古语说得好男婚女嫁,寰姐花骨朵一般,配顶天立地男子汉慕容莽天,相当般配,嫁过去便是预备王妃,待打下宋朝半壁江山,当娘的不知有多荣耀,享不尽富贵,只是不知道小姐正经大号,连同生辰写出来,我好禀给教母。” 燕姬道:“小女寰姐,大名喔娣,取得此名本打算让她引领个弟弟而回,自从我夫妇忙碌起来,却不灵验了,三月初三生人,恰逢王母寿诞。我不是迂腐俗人,哪贪什麽富贵,安乐祥和富足就行,江湖人给面子,洪门不过在各省有镖局,名头虽响算不得豪门巨族,反而慕容一门确值得夸耀,屡建大燕国,我看中的不是慕容家的门第,姥姥看我也不像是论门当户对的人,更不贪图他自封的大燕王妃,若此事有了眉目,聘礼数目倒是其次,只愿寰姐风风光光嫁过去拿的出,镇得住,也多少能替我洪门挣些脸面。话再说回来,把我们唯一宝贝闺女随意嫁了,我一人怕是做不了主,猜姥姥要说大燕王名头响亮,金银钱财成堆,归根到底说到钱财名利上,难免俗气了,钱财多到一定程度,无非是个数位,大燕国若看中钱财,偏偏我洪门最不缺就是银子,陪送个三车五车金银珠宝,亦不在话下,只求寰姐能有个璀巍将来,替燕王生些个王孙公子,大江南北封了王侯,开枝散叶漫天撒了,多了哪怕我替她们伺弄,吃些儿孙罪,他们若嫌赘累,或反落入我洪门,跟了我俩的姓,都是我的血脉,吃再多辛劳,也是心甘情愿,姥姥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菀姥姥笑道:“还是夫人言语犀利,一通话却把我绕在迷糊阵裡,说了你也别笑话我,前阵子有老相好的说我老了我还死不承认,今儿个听夫人一席话,我就得服老,夫人这些话,一般不长脑袋的哪能明白?” 燕姬以帕遮嘴笑道:“姥姥说笑了,说到我宝贝女儿,恨不得把心窝子话掏出来,姥姥竟然取笑我。”菀姥姥起身举杯道:“这麽说夫人是允了这门亲事?我们满饮此杯为准!” 燕姬拉住姥姥衣襟,让她坐下道:“慕容莽天我早有耳闻,身高八尺,魁梧勇猛,一杆夺命枪,犹如楚霸王在世,罕难匹敌,从三国魏、晋司马开始,人才辈出,自慕容廆缔造大燕,八百年複国恒志不绝,真乃感天动地。慕容莽天为忙碌複国大业,届满三十八犹未娶亲,小女区区十六岁,我不觉他俩人年岁相差太大,只怕俩人志向难趋一致,次鲁以此为由婉拒。” 菀姥姥心道燕姬与我说了一大通,不过从起点回了终点,车轱辘话搪塞我,都说洪门燕姬当家,不料最终拿主意的推给朱次鲁。菀姥姥道:“我先前见了寰姐打心底说不出的喜欢,以为你们一般的大气,谁料夫人你的身量、腰围、脸模子比你女儿还小,我老婆子正经看错了,错估了你夫妻俩,我先自罚一杯!”燕姬发觉姥姥脸色由晴转阴有异,转而夹些菜肴放入她盘中道:“我当娘的应允了,事就成了一半,亲家教母当前来席上见我母女一见,彼此心中都有个底数。”菀姥姥听她这麽说转怒为乐,宽慰和陪酒众人畅饮。 燕姬极其疼爱丈夫,因他是当今数一数二的俊男子,又极有能耐,自嫁给他起,一切以迎合他为主,凡事都紧让著朱次鲁拿主意,觉得偏颇大了才婉言修改,如今闺女嫁人这等大事,自然先去徵求丈夫意见。 朱次鲁和诸位弟子一桌吃喝,不断举杯,酒过三巡,来到悲风一侧坐下道:“悲风,此次消灭海棠派残孽做的漂亮,办法主意为师都很欣赏,经过这次出击,磨练了你的意志,更确定了我对你西院首席大弟子的信任!”说著举起杯,悲风略带醉意忙道:“师父,你对我爱护培养,悲风替师父鞍前马后在所不辞,不求回报。”朱次鲁饮完杯中酒,坐下不说话的眯缝眼细细看他,悲风把酒饮完,想起妖翘给他出的主意,斗胆道:“师父,弟子看那女子疯疯癫癫,留著也是累赘,谁知是真疯假疯,不如乾脆杀之,省的节外生枝,早绝后患才好。”朱次鲁听罢大笑,扶住悲风肩膀道:“你如此说,说明你想法够成熟,师父知你能成大事亦!俩人生命不如蝼蚁,犹如羔羊摆在面前就是让我们捕食的,对此不要有丝毫怜悯,记住洪门是隼鹰虎豹,要用我们的利爪和牙齿,还有敏锐的眼睛去捕食,本安排你去蕲州给寰姐接任海棠派掌门打先锋,既然你进步如此之大,师父派你去临安,夺回青花梅瓶提到的阴阳令牌,那裡有乌青、袭红英接应你,儘快运用智慧找出青花梅瓶的秘密,给你个机遇去尽情施展才华吧!”朱次鲁见悲风道声遵命,端起酒壶转身要走,醉醺醺嬉皮笑脸道:“你先到临安去,魏俊随即给你打后站,你们俩人一前一后,一明一暗,我看能把这事办成了。” 悲风搬居洪门内宽敞整洁新居,把小院其中侧房给常遇南居住,入夜,兄弟俩俩人痛饮饮了数杯,相继起身站在院中,悲风仰望星空良久,半晌不语,常遇南道:“大哥,我从未想过我能居于如此华屋大宅内,当初入洪门不过打算混个虚名,学些武艺防身,赚些养老钱,从入门认识悲风大哥那天开始,我坚信悲风师兄乃栋樑之材,此次去江南寻青花梅瓶秘密,我愿助大哥一臂之力。”悲风想了想道:“师父未让你去,就是想以我们兄弟之情加以牵制,你若随我一同去,师父反倒不放心了。”常遇南点头道:“师兄说的有理,如此我就托大哥之福,贪图锦衣玉食,若有变故,必然及时通报师兄。” 俩人久久默然无语,歇了一阵,悲风道:“随我带些酒菜,咱们回旧舍内找洪门西院诸位弟子痛饮一番,当初若不是师父收留提拔,我怕我绝无今日之荣耀,而今虽然与往昔不同,也决不能忘了师兄弟。”悲风让师弟挑了数担上好女儿红,独轮车上推著三四隻烤猪,半夜敲开洪门武舍旁门,唤起已入睡诸多师弟,请他们大快朵颐。 ------------ 第五十五章 【天香楼内频现乱影】 临安,天香楼外红灯高挂,在高屋翠瓦之间,一盏盏灯笼营造出繁华迷离之色,面对蒙古军队步步南侵,多少南宋官员束手无策,只求夜夜笙歌,醉生梦死。当朝翰林学士孟坚与同僚谈笑,一队歌舞女团坐在侧,歌舞弹唱吴侬软语,美酒佳餚,在座女子个个绝色,孟坚心中畅快,吃了二十馀盏,不觉微醺,在同僚的追捧之下,兴趣大增,喊道:“拿笔来!” 少顷,笔墨纸砚准备停当,他踱步到案前,歪头看了看窗外悬挂的吊兰,不假思索上下挥笔,画墨兰两株,花蕊五朵,野草数丛,兰草花叶均用浓淡墨写出,一笔一叶,笔法流利俊爽,韵致潇洒飞动,开后世墨兰法门,目睹此妙笔,在座官员无不雀跃雷动,纷纷留恋讚歎不已,场内气氛被推向最高,鸨母蕙钰忙上前驱散在座歌舞女,与众官员同贺妙笔佳本问世。 这队美貌女子穿着华服整齐云朵般飘向后厅休息,最后一名歌姬颈中珠链哗啦散落,掉了队,一转弯被一蒙面男子从后擒住脖颈道:“孟坚可在楼中饮酒?”女子惊魂未定忙道:“确实在楼中!”蒙面男子又问道:“在哪裡?”歌女双手扳住他卡在喉咙上手臂道:“你放开我,我就说!”蒙面男子稍稍鬆开手,女子喘口气道:“当今翰林学士在天字型大小楼乾房内。”蒙面男子听罢,猛然一掌击昏女子,踮脚尖快步前去。 蒙面男子翻身窜上屋簷,飞梁越脊,不多时来到天字型大小楼乾房,听见裡面稀稀落落喝彩声,孟坚捧起那副字画,恭恭敬敬献给太师,太师道:“先生字画价值万贯,老夫纳之有愧,不如悬挂在天香楼内,请诸位文人雅士同赏,一来不随便埋没了先生手笔,二来替天香楼增色。”孟坚面露难色,蕙钰左右瞅瞅,尴尬道:“如此就多谢太师成全了,托万岁洪福,天香楼今日请来太师及诸位,若太师不喜欢这幅《春风幽香图》,改天请学士替太师画幅《春树秋残图》奉上。”太师略微颔首道:“学士历来以画兰闻名遐迩,兰花幽于溪穀,傲而不能众赏,笔墨稀落,三朵两枝,老夫不喜欢,《春树秋残图》气势磅礴,色彩壮观,不容易画……”蒙面人在屋脊上听得仔细,寻思道:“原来青花梅瓶图案就出自他手笔,那时他还未出名,现在求画之人络绎不绝,千金难买。”略一分神,脚下一滑,踩碎片瓦,发出嘎巴声响,侍卫耳尖听出差错,三两窜出,飞镖连掷贼人,蒙面人急忙向后一仰,顺势从屋脊另一边滚下。太师问道:“何事?”侍卫禀报道:“刺客在屋顶窥视。”太师“哦”一声道:“回府!”蕙钰急忙相送,其馀高官也都三三两两散了。 “你们谁是嫤藻姑娘?”一男子猛然出现在歌女队前质问,其中一女子大起胆子道:“嫤藻姑娘不在天香楼内,闻听是去了岳阳,至今不见返来,怕事情有变,期求公子好心肠去救她一救!”那男子“哼”一声,转眼又不见了。和前一队擦肩而过,另一队歌女被带至天字号房内,房中只有华丽衣裳男子,背对众女子,身量中等偏瘦,歌女们摆好架势,开始弹奏,房中人转过头笑问道:“嫤藻姑娘在吗?”众歌女停了琴瑟,怕惹祸上身齐声道:“我们天香楼从未有过此女,不认得!”带些浓重鼻音此人,便是蒙古郡主醍敏,受嫂子噶吉娜荐引,此次女扮男装来大宋游玩,自然也是来窥探些情报,宋朝都城歌舞升平,丝毫未能觉察危险,醍敏心里冷笑数声道:“休要骗我,去把楼里鸨母叫来,我亲自来问问她到底认得不认得。” 众歌姬见他怒目而视,怕冷了场子,遂交头接耳道:“这位客官这麽急切找嫤藻姑娘,难不成是小敏妹妹?” 另一女子道:“这倒不一定,传闻最初嫤藻姑娘是逃犯翠英楼花魁生的,据悉那个逃犯爹爹,以前是做官的,她娘生下她觉得没脸见人,北去景台悬樑自尽,她被天香楼泗儿姐姐抱回来养大,遭遇似先前嫤藻姑娘,楼里淨藏匿些见不人的,留著将来闹腾。据说她做惯了檯面,自起艺名嫤藻,此嫤藻和之前绝不是一个人,实乃谬以,如今捧她红透天香楼多半是她爹旧同僚,前儿又反目了,受了冷落。”说完此番话,抬头看醍敏脸色,姐妹对视一遍,更加忐忑不安。 醍敏等了一阵子还不见鸨母来,怒道:“怕我给不起银子麽,如此怠慢我,将来我必烧了你场子!”众歌姬见他发怒,怀抱乐器蜂拥出门,一哄而散,老鸨恰巧从外边三步一摇走来,轻骂了众歌姬几句,进屋摇起扇子道:“大爷,你就是有金山银山,我们也要有这个命要不是,你要的嫤藻姑娘我们确实没有,不如改挑她人,这裡姑娘个个绝色,在我天香楼你就挑不著差的……” 醍敏道:“不管如何,我要定他了,就是拆了你这淫窝,也要把她翻出来!”蕙钰见劝不住她,只得耐著性子道:“客官,请稍等片刻,让嫤藻姑娘梳洗打扮,前来会你!”蕙钰从楼梯下来,到了粗人房中,猛然瞥见在抹窗栏的善霁,善霁父亲此前在朝主张攻蒙,得罪皇帝身旁宦官,被问了抄家之罪,她被官卖在此,因有皇帝旨意,不好赶出去,又因长的粗愣,架著肩膀脖子伸出老长,略有些容貌衰老,一直被当做下人使唤,如今蕙钰见了她,立刻有了主意,上前对善霁道:“好姑娘,你在这裡受苦了,眼看出火坑了,这裡有贵客点了名要你!” 刚才还止不住歎气的善霁,听罢心中乐开了花,蹦起足有三尺高,粗大著嗓门道:“娘,这麽说我有出头之日,不用在这裡吃苦受罪了?”蕙钰笑道:“是啊!是啊!”善霁搀起蕙钰一隻臂膀撒娇道:“鸨母,我就知你比他人有眼光,忙替我梳洗打扮,就梳那个有凤来仪鬏!”蕙钰笑道:“依你,都依你!从此你就不用叫善霁,改作嫤藻!” 善霁笑道:“任凭鸨母做主,慢说改名字,就是改姓也使得,说到底入了天香楼我也用不著姓了,没姓反而少了累赘。” 蕙钰把善霁打扮的妖豔招展推入房中,关起门笑道:“她就是要的嫤藻姑娘,爷们儿儘管使唤就是。”关了门,蕙钰趴在窗边推开些缝隙偷看偷听。醍敏仔细打量善霁数眼,问她道:“你就是嫤藻姑娘?”善霁头罩丝巾低头羞笑道:“不错,正是姑娘我,不知客官有何见教?” 醍敏一把扯下丝巾,扔在一旁,端起灯细细看了一遭,嘿嘿笑道:“你不是嫤藻姑娘,快说你把真的嫤藻姑娘藏哪裡去了?”见善霁答不上来,一把揪住她的袄领骂道:“就你这麻雀儿样也敢冒充凤凰来诓骗大爷!”说著劈头盖脸一顿乱打,掀开半扇门踹了出去,善霁从屋内飞出,背朝天嘴啃泥,半晌不吭。 蕙钰赶紧上前扶起善霁,善霁早被打的不成人形,满脸淤血红肿,醍敏出门撒了银两道:“鸨母,你的嫤藻姑娘让我很浑身通畅,我还会再来,这些钱打赏她吧!” 指点醍敏来天香楼的不是别人,正是蟾宫媿,如今蟾宫媿已是搏义恪王妃噶吉娜,醍敏的表嫂。搏义恪率领的蒙古大军有噶吉娜出谋划策协助,势如破竹,仅仅一年多时间,向南攻灭了大金。 蟾宫媿对天香楼再熟悉不过,甚至她猜出真的嫤藻姑娘被蕙钰偷偷杀掉,让琴艺绝伦的铁月夜冒充嫤藻姑娘,前去岳阳洪门弹琴献艺。真的嫤藻姑娘究竟是什麽人?猜来猜去,怀疑是辽国小公主,噶吉娜在蒙古听到大量传说,辽国被金国灭亡后,京都中耶律王族仅逃出小公主,辗转人了江南,为不忘故国,她在女儿手腕处刺三朵红霁,代代相传。 如果能证明嫤藻就是小公主,或者嫤藻就在天香楼,等于抓住了蕙钰的把柄,私藏辽国公主,东辽被蒙古前些年攻破,契丹族被灭族,蒙古人两面上恨骨子里复国之志的契丹族,利用蒙古人威胁她,能让她替找出仇人魏俊,蒙古人做事简单鲁莽,此东辽国便是彼大辽国,醍敏奶奶其实由辽国王室嫁入,就是这位公主的姐姐,也是拖雷的奶娘,大辽国亡国已百年,金国也刚刚灭亡了,蒙古已在江淮一带饮马,自然宋朝对蒙古构不成威胁,而是惧怕随时南侵的蒙古军,那蒙古女子经不起嫂子噶吉娜三言两语诱惑,前来临安暗访嫤藻姑娘,其实是来查证她是不是辽国后裔,若是必然江湖又要掀起腥风血雨。 蕙钰没有说谎,天香楼此刻没有嫤藻姑娘,叫嫤藻的确有,自小被从翠英楼抱回,数年前涉上官司,被官卖从良,牵连了朝中一干人以及地字楼徐总管,天香楼历来是官场倾轧场所,不少人在此捕风捉影,结党营私,不乏造谣生事,无中生有者。 蕙钰多年前以为杀了金国奸细,并把她尸体处理掉,嫤藻姑娘名头太响,突然消失怕惹人惊疑,遂让容貌出众月夜姑娘装扮成她去岳阳走一趟,其实朱次鲁也看出嫤藻姑娘不是真的,他花费重金请来嫤藻姑娘,是想通过她交结金国最后权势,刺探蒙古对洪门看法,趁势汴京金国之地开设洪门分馆,可惜经过试探,都让他失望了,朱次鲁钦佩她才艺,有心收她做小妾,反而不想戳穿她真实身份。 到底有没有嫤藻这个人?确有此人,说起来和蕙钰有些关係,东辽自耶律留哥死后,遗孀姚裡氏掌管国印,征高丽失败,国势日渐孱弱,靠依附蒙古,替蒙古打前站生存,不少契丹壮士被强征入蒙古军先锋,十年下来,阵亡十万,国中十室九空,多是妇孺老幼,妇人当壮牛在前死命牵,儿童扶犁在后耕不辍,生活苦不堪言。当年蕙钰被龙蛇婆截去东辽,认作女儿,后龙蛇婆主动东征高丽,三次不成,自杀身亡,死后城破,蕙钰被高丽人和蒙古人作为礼物半卖半送给大宋。 东辽国主耶律收国奴自接掌辽国以来,蒙古视契丹人为二等人,时不时要胁,东辽国弱无力反抗,只得每年增加财帛岁钱,东辽新主耶律收国奴即位后绞尽脑汁,想出一条计谋,命人散佈流言,谎称契丹人百年前的故国——辽国有公主侥倖逃到江南,而此位公主姐姐当年嫁入蒙古,正是蒙古大汗拖雷奶娘,蒙古人提起大汗脱雷无不匍匐膜拜,东辽以到江南寻找同宗公主为名,要和强大蒙古攀上姻亲。 假冒嫤藻公主被秘密安置在天香楼,等待接回东辽,很不幸,受“嫤藻案”牵连,出师未捷身先死,蕙钰未能庇护,她被无辜斩首在临安花鸟市。辽主耶律收国奴大怒,派人重金收买了新才貌绝佳嫤藻姑娘,刺青高人在她手腕处刺三朵红霁,嘱託嫤藻不时翻腕子炫耀,以证真身犹存。蕙钰虽然心中恨东辽国主忘恩负义,更恨金国贼子侵宋,暗中勾结霹雳门左三昌,暗杀金国之人,霹雳门不懈清除金贼,很快查到洪门尉迟承兜头上,尉迟承兜不得已指使丐帮熟人暗杀蕙钰,事泻被抓栽赃到师傅朱次鲁头上,霹雳门从此对他恨之入骨。 醍敏在天香楼找不到嫤藻姑娘,悻悻而归,对嫂子噶吉娜埋怨一通,蟾宫媿陪着不少好话,请她暂时忍耐,她亲自找到嫤藻姑娘,暗里查到魏俊下落。醍敏此次从霹雳门弟子嘴里听闻洪门掌门乃是金国贼人奸细,回到蒙古命令潜伏勇士将金国洪门弟子悉数屠杀掉。 蟾宫媿数年来想到魏俊便泪如雨下,夜夜恨他侵佔残害她身躯,利用抛弃之后,弄得至此整天感情失落,再难流露真情,心中伤痛多年生不如死,暗自难过时刻,屡次劝搏义恪挥马南侵,儘早拿下大宋,她则是抓住淫贼魏俊杀之后快,搏义恪派出蒙古兵一路杀到岳阳江北,宋主频频派使者求和,愿意隔江而治,搏义恪受不了优厚条件诱惑,众军士建议,答应求和,蟾宫媿见劝阻不了,以回娘家部族照顾老母为名,走出蒙古大汗金帐,乔装南行,到了岳阳洪门,听闻嫤藻落入山崖失踪,魏俊到了临安也失踪,只能亲自到临安暗里寻查。 《寒啸集》中插图和青花梅瓶一致,都出自当朝翰林学士孟坚之手,当年甲易卿和名落孙山举子孟坚一见如故,俩人相遇到天香楼喝了数杯,孟坚能画一幅好山水,酒酣之际,甲易卿请他画了这副皇宫牡丹园山水,俩人别过,嘱託他来年再考。豫章郡窑天下闻名,烧制的瓷器白赛雪、青如玉,船隻载满瓷器,从水路漂洋过海,换回大量白花花银子,豫章郡由此富甲一方,多年之后甲易卿怀揣此幅画去往景德镇,请制瓷工匠依照图样制作青花梅瓶,准备送给峨眉作为收藏阴阳令牌凭据,谁料峨眉未能如期来取,金兵受主命南侵,强攻处在宋金两国边界婆娑山庄,身怀绝世武功夫妻俩人挑战百馀人后双双被毒箭射杀,青花梅瓶依据嘱託辗转落到弟子顾梅娘手中。 ------------ 第五十六章 【洪门暗杀魔教长老】 天香楼外熙熙攘攘,浆声灯影流水穿楼而过,袭红英在栏杆处看了一阵夜景,笑道:“听闻你是深藏青楼闺中嫤藻姑娘,我虽然不常在天香楼,但是在京城裡人头熟络,没有办不成之事,若能从孟坚口中得出线索,抬举妹妹荣华,决不食言。”嫤藻犹豫片刻道:“姐姐,我服侍孝婆婆多年,她举动我自然都晓得,既然抬举我,我不能不识相,此刻孰轻孰重,我掂量得出。”袭红英颔首道:“识时务,那便好。”蕙钰接茬道:“三国貂蝉姑娘之事想必嫤藻听过,我想让姑娘先献身太师,再构陷孟坚,当然这是下下策,只许成功,若是不成,你项上人头难保。” 嫤藻哭道:“嫤藻还是黄花一朵,阅历尚浅,从未想过过分荣华,学士乃正人君子,鸨母此举跟禽兽何异啊?”蕙钰猛然站起身,上前一掌掴在嫤藻面部,道:“给脸不要脸,你什麽东西心里还不清楚吧,黄花姑娘名头是让你来骗客人钱财,不是让你拿幼稚来骗姐妹。”袭红英过来轻声细气劝道:“嫤藻妹妹,想必你是嫤藻姑娘贴身丫鬟,假冒她来应承,若是此事一成,妹妹声名鹊起,万民景仰称颂,风风光光全由你,我姐妹俩推举即便是做王妃亦不是难事。” 窖内阴冷潮湿,烛火昏暗,黑影摇动,袭红英逼问道:“江湖中又出现的曲长老是谁?在哪裡?” 孝婆婆早已被打的遍体鳞伤,死去活来,垂头满脸是血道:“什麽曲长老,我不认识!你们打的我如此痛快,接著打吧,我这条命我早不想要了。” 袭红英道:“既然这麽想死,我就让你死不了活不成!活活把你冻饿而死,拖也能拖死你,你在我们手上,侍奉你的嫤藻姑娘也掉下山崖死了,看我师娘厉不厉害!”说完捂嘴奸笑不止。孝婆婆道:“我在你们手上,下场一定好不了,侮辱我、折磨我,挖空心思想知道曲长老下落,好把挡住前头称霸野心障碍除掉,别说我不认识,就是认识岂能出卖善良良心?可惜的是国危民若,我常叹息以掩饰涕泪,哀民生之多难,便纵身以低贱之躯侍奉英雄……,曲长老那年带领丐帮持兵器打退贼寇,趁势沿途一直扫平到濮阳城外,百姓视他为英雄,我亦舍弃多年积攒钱财,施舍照顾丐帮老弱病孺,我愿意嫁给曲长老此类英雄,不管他接受不接受,只恐嫌弃我肮脏,这些年来我穷苦受累,挨了无尽辱骂都不后悔,我清楚他不惜性命四处主持江湖道义,使得万民忠心朝廷终不改,贼寇闻风不相侵,此江湖黑白颠倒已无正义人能收拾,只得看它腐朽、霉烂、坍塌!” 乌青把皮鞭绕在腕子上道:“让你说出曲长老下落,不是让你讲大道理,识相点,别让我们费劲,否则有你好看!生和死,多数人选前者,名誉对错不重要,选生还是死是人生最大难题,你总该对后半生有个交代,好好考虑考虑吧。”孝婆婆道:“我只知道忠奸,不知生死,只知道选对了声名鹊起,选错了声名狼藉。” 又多了半个时辰,乌青把昏迷中孝婆婆泼醒,袭红英问道:“考虑怎样了?说出来!”孝婆婆睁开眼睛,迷蒙中模糊看见嫤藻姑娘梨花带雨站在跟前,屡遭凌辱,歎口气无奈道:“既然大势已去,我说便是,何必牵连他人,你俩肯放我一马,我亦想过了,蝼蚁尚且偷生,我岂能不嚮往生乎?我和曲长老惺惺相惜,却不不能得团圆,我可惜嫤藻如翠青春,我也可惜我多年来动荡难安,被欺辱成下贱婆子,我若说了便隐匿江湖上,不再逆来顺受漂泊,暗自吞下苦果。”俩人替她接下绳索,孝婆婆斩钉截铁道:“此人不是别人,说出来鼎鼎大名,便是魔教尊者魏暴通,他名为魔教人,实为丐帮曲长老……” 俩人对视一望道:“这却新鲜,听闻魏暴通为人奸险……”孝婆婆答道:“是真是假你俩先别问,真假自然要验证过才知道!”乌青道:“以后该如何行事?”袭红英道:“先把她捆在这裡,待证实了真假,再杀再放不迟!”孝婆婆仰天大笑道:“你们说惯了假话,我说真话你们反而不信,既然信不过我,那便把我捆在这裡,去禀告掌门吧,是杀是留我等著,横竖我都不害怕。” 朱次鲁得到临安飞鸽传书兴奋不已,料想有重大进展,展开一看,果然在窄字条上写著曲长老是魏暴通。若有了此可靠消息,一击必中,省却多少气力,丐帮从此也转向不再紧盯着洪门漏洞。朱次鲁对临安俩弟子办事能力非常信任,对此消息并不怀疑,立即派出一队精锐弟子去魔教阻击魏暴通,务必让他在丐帮大会前消失的无影无踪。 魏暴通此人奸猾,武功平淡无奇,却精周易八卦之数,有不少魔教信徒盛传他能掐会算,逢凶化吉、遇难成祥,追随教众不少,魔教当年在无量峰厮杀,七魔君被裡应外合前后杀死多半,胭脂魔君失踪后被囚禁在微盅崖下山洞内,这些魔君都正值壮年,掌管魔教魔君殷贤乱贤受重伤,当年他也不过三十岁出头,中了西域赤履宫主不知名拳掌,功力散失,每年脱皮一次,气脉似断,奇痒难耐,全靠弦歌老者替他画皮修补。 教主殷贤乱因皮肤脱落,见不得阳光,终年躲藏在阴暗潮湿山洞中调息聚气养伤,魔教事务由长老、尊者、护法、使者掌管。魔教当初并没有教主一职,而是由七大魔君一起统治,多年前魏暴通为一揽大权,提出设教主之位,七魔君轮番担任,遭到抵制罢黜,内心不甘,藉口拥有武当阴阳令牌便能统治江湖,暗中煽动七魔君去夺取阴阳令,伺机把赤履宫宫主引来,不料西域魔尊闻讯紧跟踪赤履宫主足迹,从西域追到南诏,在剑湖宫被白格老尼砍去一条臂膀,铩羽而归。 七魔君被赤履宫主打死打伤,只剩下殷贤乱逃回魔教,魏暴通趁机又提出教主一职,殷贤乱自顾不暇,默许了这一虚职,让魏暴通整顿教务,重振魔教,实际权力逐渐控制在三大长老手中,魏暴通就是魔教的朱次鲁,只是比他更隐蔽,更暴戾。 魏暴通只娶过一个比嫫母还暴丑娘子,生数个子嗣,都丑陋不堪,好追逐声势,丑娘子一生压制得他透不过气,熬到娘子过世,他才敢上窜下跳,因此对女人充满仇恨,尤其屡次潜入天香楼屠杀。魏暴通养了不少乾儿子替他卖命,心情不好便随意残忍杀死他们,再重新寻找新一批,把杀死俊俏少男分给下属,摆起篝火炙烤,知内情者无不胆寒。魏暴通狡计用尽,时刻不离弟子严密护卫,朱次鲁遣出的精锐弟子要杀他绝非潜入举刀杀人这麽简单。 但是洪门弟子却等到了个绝佳机会,訾奉长期潜伏在魔教,自然认得,当即引领众人寻找,距离魔教总坛西方三百里,就是燕山山脉,奔入了偏僻小道,弯曲山路尽头有间木质小房,魏暴通穿著墨蓝长袍,手中牵著一条绳索,自他离开魔教圣地上京,终日盘算怎麽对付已康复的魔教掌门殷贤乱,闲著无事,把四、五名华衣少男驱赶到燕山密林中,解开绳索道:“给你们半天时间,儘快狂奔逃命,我们好歹情意深厚,被我抓住就怪你们运气不好,别怪我不仁慈。”这些少男被他折磨的皮包骨头,双眼深深凹陷,惊恐未定走不出半裡,体如筛糠,虚汗直冒,哪还跑的了。魏暴通在山中木屋中休息一阵,睁开眼健步如飞,不到一个时辰追击到他们疲惫的影子,上前一一追杀,犹如杀小鸡子一样,六指鹰爪当头抓去,听见咔嚓声响,在头颅上抓出六个血窟窿,鲜血瞬间喷涌,一命呜呼。 潘北和訾奉命洪门弟子先躲藏起来,看他杀得起劲,示意静观其变,等他倒提著死人尸体腿脚往回走之时,两人率众埋伏,尉迟承兜持利器埋伏,潘北露脸捧琴引诱,他盘腿在块山石上坐定,手捋丝弦,左右环顾一番,双手撩拨,即刻清脆悦耳音色响彻山林,魏暴通听到琴声,觉出弦音气势颇大,质疑循声而来,但见英气男子在萧索落叶纷纷林中抚琴,举止优雅,气度不凡,弹拨琴声美妙无双,不觉心声羡慕道:“是哪家后生在此?”潘北不答,搬起琴便走,魏暴通跟上数步,又问道:“是谁?请通报名姓?”潘北扭过头略一笑,继续往前走,若是一般青年男子也便罢了,偏此人弹得一手好琴,令他好奇心陡增,魏暴通心犹不甘追在后,青年男子不紧不慢,待走至两棵粗大树中间,口中呼哨一声,用脚撩起满地落叶,趁落叶纷纷扬扬落地,消失不见了。 魏暴通略有些犹豫,上前到抚琴男子消失处仔细查看,踩到机关,“噗”一声,巨大网箩从一侧弹出,“啪”把他扣在中央,他惊呼一声扑倒在地,不待起身,十多隻刀枪齐涌捅入,鲜血喷溅,洪门弟子都是青年,同情那些华服无辜少年,恨他手段残忍,哪裡还多和他费口舌,不多时已然把他辗成肉酱,潘北砍下他头颅,用布包捆绑好带回洪门去交差。 弟子毫髮无损带回魏暴通人头,朱次鲁面露喜悦之色,显得大感意外,本已担心此次众出色弟子有去无回,不料却都大胜而归,知道其智慧非一般忙摆宴庆祝。掌门飞鸽传书至临安天香楼,袭红英俩人接了字条,知道魏暴通被师父当做曲长老除掉了,派到丐帮人也都没能说清楚是真是假,遂放了孝婆婆。 孝婆婆此刻孤老婆子一个,原本有个英姿勃发儿子死在魏暴通手里,天香楼不能待下去,乡下无儿无女无亲戚,只得寄居在旧日老姐妹弱笛家中,她和弱笛当年都在宋朝宫中当宫女,现今姐妹也有六、七十岁,现在宫中知更,兼份差事,领些钱粮,赚个油盐酱醋零花,膝下一儿一女,女儿嫁得颇远,常年不通音讯,儿子做些小生意,讨得媳妇偏是泼辣货,常受些委屈,再加上老头过世多年,倍觉寂寞,巴不得孝婆婆陪她作伴说话,俩老婆子合睡在漏风漏雨小坯屋里,在同个被窝筒内整夜整夜说话,不知不觉谈到四十年前。 四十年前宫中争斗不休,才进宫周宫人与勤宫人同时争宠,勤宫人乃慕容殿之妻,慕容莽天之母,大燕国自封王妃,生下慕容莽天不足满月,慕容殿兵败被杀,大燕国被宋廷清剿,宋主贪恋她倾城倾国之容,数道圣旨把她召入宫中当了侍候宫人。 燕国初毁,勤宫人遭宫中人白眼,事事处于下端,心有不甘,先偷取皇宫江南十三州河山地理图秘藏准备献去燕国,再密告王妃,嫁祸给周宫人,周宫人有口难辨,本要被太监拖出打死,她情愿轻薄去天香楼,宋主有些不忍她命丧宫内,允了她请求,到天香楼纵情酒色。从此勤宫人仗著燕王妃身份撑腰,宫人中无人敢挑战勤宫人地位,她已年过三旬,丰腴无人能比拟,夜夜陪寝睡,宋主可能觉得征服慕容殿妻子很有满足感,很快升她做刘嫔,继而封为大宋贞妃。 孝婆婆随同周宫人被从宫中撵到天香楼,周宫人不过二十岁,处世经验尚浅,斗不过勤宫人,怨歎快到手妃嫔头衔被她夺去,自愿长醉不醒,每天醉醺醺蒙面在天香楼表演歌舞,不出二载得痛疯癫狂坠楼梯逝去,宫中太监用一袭红绡裹住,把她尸首领回去,埋在不贞不孝妃嫔墓穴一侧。孝婆婆自此在天香楼如孤魂野鬼一般,从摆设丫头到青楼领舞再到负责天字楼总管,被曲长老冷遇,从此犹如木人一般,活得木木讷讷,直至遇到甲易卿,甲易卿不是附庸风雅之徒,年轻时也爱在江湖游玩,替江湖平息恩怨,天香楼偶遇孝婆婆,俩人惺惺相惜,暗生情愫,随即珠胎暗结,但是甲易卿始终又放心不下梅新霞,故而俩人终身有缘无份。古人有诗云此天香楼: 四十年来家国,三千里地山河,凤阁龙楼连霄汉,玉树琼枝重风锁。几曾识干戈,一旦归为臣虏,沈腰潘鬓消磨。最是仓皇辞庙间,教坊犹奏别离歌,垂泪对宫娥。 暂且留下曲长老不谈,孝婆婆提起甲易卿两眼放出光芒,弱笛顺嘴道:“孝姐姐,当年你托我带入内宫中,是甚重要之物?”孝婆婆听闻弱笛诚心相问,又不便隐瞒道:“此乃关係江湖武林之重物,对你我之人来说不过是块破铜烂铁,但是在江湖人眼裡比黄金还贵重,妹妹不要打听,恐惹祸上身。”弱笛在宫中经历过大风大浪,自然晓得其中轻重,忙道:“我不打听便是,说起甲先生,年轻时真是风度翩翩,你若当初殷勤些,今天也不该如此晚景冷凄了。” 孝婆婆笑道:“人命天注定,当初皇上还不是看上你,替你取弱笛名字,就是今天在宫中,提起你的姓名,宫女们谁敢不敬重你?”弱笛道:“都已成往事,我倒羞于和她们嫩花骨朵扎堆了,宫裡差事能避就避,好在一双儿女总算不再让我操心。“孝婆婆道:“我看你儿子脾性倒像些皇帝,要是当年私密之事是真,提做贵妃,真该著你享不尽之福。”弱笛笑道:“老姐姐说得哪裡混话,他比他死去的爹还窝囊几分,生意不刻苦经营,反而爱个描摹丹青,听些闲曲,劝说不听,只得由著他性子来。”老姐妹俩说说笑笑,孝婆婆不安之心稍稍放下,自以为在此无人知晓,能躲过一劫,不料洪门放长线钓大鱼,乌青趴在房檐外听得一清二楚。 乌青暗中琢磨,心中叫一声好啊,线索果然在这裡,据这麽一番话形容,俩贼婆娘藏起到宫里的肯定是阴阳令牌,我且如此这般,转身回到天香楼,飞鸽传书给朱掌门,又把她的想法和袭红英合计。 乌青放长线吊大鱼,日夜监视孝婆婆一举一动,俩月来孝婆婆举止无异常,不过是上街买些零用,买些羊毛到了宅子,把羊毛纺成羊线拿到集市上换些油盐钱,晚上点燃一盏寻常油灯,老姐妹俩在一被窝裡闲唠,乌青偷听到得不过是鸡毛蒜皮,宫中隐晦逗趣之事,再无阴阳令牌半点消息。朱次鲁得知阴阳令牌可疑下落,惊讶异常,忙秘令袭红英俩人分别追查阴阳令牌,暗中监视临安丐帮,继续打探诸位长老对魏暴通之死反应,以便窥探死者到底是不是真的曲长老。 ------------ 第五十七章 【丐帮早是内乱外患】 丐帮总舵在临安城北侧,靠近城门处,在总舵门外终年稀稀落落或蹲或坐些乞丐,朱次鲁派洪门弟子魏俊携带包裹里藏著人头,快马加鞭赶到临安,趁浓浓夜色把魏暴通的头颅投掷在丐帮总舵院内。院中有乞丐半蹲半坐,伸个懒腰打哈欠,猛见向自己咕噜过来一包东西,忙夹在腋下,撇开众人,从旁门溜出去,找个角落瞧瞧到底是什麽值钱玩意。解开包裹从中咕噜出个人头,当即吓得面无血色,撒丫子狂奔,一颗人头咕噜噜滚入护城河中,噗噜噜冒着血泡。 洪门弟子魏俊心中暗骂声晦气,趟下河去捞人头,此次瞅准扔入丐帮长老房中,周长老正在厢房打坐,听见屋外间有人尖叫,急忙跑出瞧个仔细,一颗湿淋淋人头斜躺在靠门口桌椅板凳下,双目圆睁,怒气未消,当年在老郡山之巅比武大会,周长老见过魏暴通几面,尤其是对他额头上一道深深伤疤,记忆犹新。 魏俊化妆成乞丐混在丐群中,细细观察周长老表情,周长老先是一皱眉成川字,随即舒展开来,面无表情道:“谁弄来此物污秽到我丐帮,便把它捧出去埋掉!”乞众多丐中走出个弟子拎起头颅髮辫拿出去。像魏俊这样聪明之人,愣是好歹没看清楚周长老到底是否认识这颗人头,倒是犹豫起来。丐帮门外他徘徊冥想周长老眉头先紧蹙,显然他是认识,眉头紧接著舒展开,显然又关系不大,只是惊讶,又故作镇静,到底魏暴通是不是曲长老,实在难以判断,不如我再逗留些天,等摸个稳当,再去报告师父尤未晚。魏俊在丐帮总舵门口进来出去反复数趟,恰有蒙古女子从北城门进来,此人不是别人,恰是蟾宫媿,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蒙古贵妇装扮蟾宫媿一眼就撇见丐帮总舵门口苦思冥想魏俊,当即惊得目瞪口呆,眼见仇人就在眼前,不觉胆寒腿软,一股凉气从脚底直窜后脑,后退几步躲在城门处便再动弹不得,守城士卒看见前去驱赶,蟾宫媿毕竟曾在江湖摸爬滚打过,当即摘下头巾蒙住面庞,缓缓走来和魏俊擦肩而过。 蟾宫媿此次前来临安,并未料到能再遇见魏俊,如此放过他心有不甘,到丐帮院牆一侧花了几个小钱给俩小乞丐,叮嘱他俩务必看住魏俊一举一动。 魏俊在丐帮院牆外休息一阵,趁著夜黑到客栈内打尖住宿,白天化妆成乞丐蹲在门口监视丐帮举动,蟾宫媿摸清了他休息规律,也知他非是丐帮中人,索性买下丐帮对面片汤麵铺,监视那个令她又爱又恨男子,临到中午还不忘让小伙计去施捨一碗麵汤,顺便让伙计探探魏俊口风软硬。魏俊在丐帮外等了半月不见有异常,也不曾听说丐帮曲长老去世传闻,便猜到可能是杀错了人,遣门派里小兄弟把此消息报回洪门,朱次鲁听罢大发雷霆,暗里气他被中了圈套,再命魏俊寻机下手费了周长老武功。 蟾宫媿化妆再巧妙,也有人认出了她,桂花夫人得了快报,快马疾驰而来,果然在北城门面铺中,见到了化妆成掌柜娘蟾宫媿,不觉嘴角撇出几分不屑,她以为蟾宫媿沦落到开面铺的地步,不久她就觉察到蟾宫媿其实一直在盯著一个人,那是个乞丐,女人看一眼都会魂飞魄荡,丝毫不在乎他邋遢,三个人如“螳螂捕蝉”般个个紧盯死咬。 魔教最恐怖之人不是魏暴通,而是才华横溢刘纤毫,江湖人称“鬼马精”,死一个魏暴通不过引起场骚乱,而刘纤毫一死,魔教顿时会土崩瓦解,缘何如此?皆因刘纤毫是怂恿魏暴通设立傀儡教主之位主谋,他主宰著三位魔教长老言行和魔教是否要在江湖中屠戮其他门派,虽然不是实际主宰著魔教,却对乾坤右史指手画脚,百般阻挠,三个长老中甯承登常病病歪歪,不得不对他言听计从,换取魔教悄然稳定,教主殷贤乱地位虽然在魔教教众眼中不可撼动,然却是逐渐被隔离,处事如隔靴抓痒逐渐看来来是个真正傀儡,其实甬暴十多年来扮演魔教掌门真正傀儡,精神被折磨得奄奄一息,人不人鬼不鬼,面貌酷似教主殷贤乱,地位显得卑微低贱,真正魔教掌门殷贤乱一直幸得谢萃先护着躲在密室疗伤,性命无虞。其中内情人道若是魔教教主伤愈重出魔教,一个指头便能戳倒把他戳倒,刘纤毫需要的时候,经常把“教主”抬出来,以他之名办事,可惜甬暴并不傻,发觉自身危险之前已经南逃到湖广一带小魔域去安稳归隐了。 二十多年前魔教掌门殷贤乱无量峰乱斗中被数名江湖正道围殴打伤,弦歌老者被迫去魔教寰珠城替他重新佈局设计魔教总坛,专门设计了练功台,放弃原来江湖第一神功虎阳龙象神功,加速周身元气聚集充盈复原,不料殷贤乱生性多疑,练功时候私自把东改成西,南改成北,阴改成阳,自以为练成薜罔神功应该以最盛阴气来练。薜罔神功内功极其寒烈,练功室以五彩石激发出光线折反到练功台,令室内阳气充裕,阴阳协调,而他私自改成阴局之后,导致阳气不足,受此影响面目苍老蜕皮不止,黑布裹身难以见人。刘纤毫趁机把酷似殷贤乱傀儡推上魔教掌门宝座,地位逐渐稳固丝毫不输真身,他控制傀儡犹如木偶,十分挥洒随意。殷贤乱略微得知,慷慨辅助甬暴一起练薜罔神功,看他对功法反应,再把经验收集起来寻找对策,那甬暴也是暗中潜心修炼,神功进步神速,江湖中声名显赫,二十年来辛苦努力总算没有白费,不但薜罔神功大成,更找到恢复面目,不再寻找蜕皮画皮良方。殷贤乱神功即成自认为重出江湖,独霸天下之日不远了。 自殷贤乱练成薜罔神功,一拳打死傀儡那天起,刘纤毫隐约感到属于他的好光景一去不复返了,殷贤乱不禁能见光了,而且他阴差阳错练就的薜罔神功世间也是几无对手,除了曲长老的索命游魂掌能克制以外,江湖之上唯我独尊,传闻周长老也能使得索命游魂掌,只是谁也没看见他使出此掌法,传闻罢了。 周长老矮胖墩墩没什麽野心,因此倒是没脾气,性情淡泊,爱吃素食,盘腿打坐镇守丐帮总舵。他性情爱游逛,常年风餐露宿抱打不平,帮外事务有勘帮主霸佔,帮中事务其他帮主处置妥当,诸事周长老仅需颔首同意,不需多烦神,他能做到帮主位置,便是丐帮人人信服他能使出索命游魂掌。魏俊奉命费他功夫,心底不免犯嘀咕,师傅肯定知道周长老精通索命游魂掌,以弟子功夫去费周长老完全是以卵击石,高估了本门派弟子。 刘纤毫原本精通招鬼蛊惑之术,数年前为使得侄子般惹功天下无敌,得了曲长老生辰八字,祭起经幡焚香祷告,曲长老迷糊糊鬼魂离开躯体,真给他招去了,迷散鬼魂被秘密关押在滴水崖铁栅栏中,此一关又是数年,刘纤毫一心想学索命游魂掌,曲长老迷迷糊糊,连他是谁都不清楚,哪裡又能教索命游魂掌,当殷贤乱练成薜罔神功,刘纤毫见大势已去,命人放了曲长老,除去诅咒之术,留著他将来对付殷贤乱。 曲长老疯疯癫癫四处走,没人知道他是谁,从北国上京蓬头赤足行乞到岳阳,心力交瘁,体力不支倒毙在岳阳县衙门外。碰巧柳河山从衙门内公干走出来,看见老乞丐凄凉倒伏在衙门口,忙把他扶著靠牆坐起,灌了些米汤,得了游丝之气。柳河山是行乞出身,看了老乞丐左袒臂膀处纹条气势磅礴青龙,不觉心头一震,他当乞丐时便听说丐帮曲长老左肩纹龙,懂索命游魂掌,莫非此人便是?他不敢再多想,急忙跪倒拜见帮主,帮主竟然认得他使得柳河山欣喜异常,随即把曲长老背入家中养病。曲长老住在柳河山家中调养数月,喝了香油香灰,吐出不少肮脏髒东西,被偏方治好了精神迷乱,魂魄游荡而来总算附体。经过一番折腾,加之年岁不饶人,他料到大限将至,迫切找人传衣钵,柳河山不仅救了他性命,更是以前丐帮中人,武功根底也不弱,遂趁着气息尚存把索命游魂掌功夫倾囊相授,临终要他以曲长老名义继续行走江湖行侠仗义,做几件大事好事,传播曲某名声,免得一辈子如此窝囊死去被丐帮后人耻笑,他戳断气海至任督两脉,气息经由皮肤传递,延续性命,竭尽气力授完索命游魂掌,摸出象徵身份腰牌递给柳河山道:“此竹牌是我丐帮信物,丐帮总舵守卫都认识,你拿此腰牌穿过三道机关,六道密室,最内泥道密室有丐帮印绶,铜印是本朝太祖亲自授予丐帮,当初赵太祖在御花园摆酒,请禁军石守信、王审琦两位大将,结果杯酒释兵权,大量赏赐金银财宝,把他俩打发回原籍,还不放心,多次派人试探,两位对太祖小心眼心知肚明,遣散儿女奴僕,散尽金银,空手从家而出,无路可走入了丐帮,端著破碗以乞讨为生,赵太祖亲眼见俩人丢了人望威风,心中大喜,带领文武群臣当街饮宴,唤来升俩人命为丐帮长老,令人铭刻龟纽铜印一方,赐给他俩人,嘱咐他俩人好好治理丐帮,保家卫国,功夫传给丐帮后人协助治理江湖危难,持此铜印抵文武官二品,官府隔年有协助费资之责。” 说到这裡,曲长老有气无力半仰著喘粗气,歇了一阵子道:“丐帮被魔教折腾得不成样子,我已无能为力,有劳你走访江湖,查清丐帮底细,缘何孱弱不堪。今年七月十三是每十年一次丐帮大会,你拿著铜印去丐帮大会宣佈适合人选,选出首领重振丐帮!”说完最后一段话,叨念著检讨几句此生功过,这些年来丐帮弟子经历惨不忍赌,俩三月所见所闻令他伤心欲绝,自歎对不住丐帮兄弟,大吼三声帮主,喷血长辞离世而去。 真的曲长老死去了,一个戴著面具曲长老即将走出江湖迎接残酷命运。 ------------ 第五十八章 【訾奉计赚责命少林】 果不其然,殷贤乱重出天日之后,第一件事便是整顿魔教,二十年来魔教对他下的命令逐渐阳奉阴违,他一忍再忍,如今薜罔神功已成无需再忍,蹲踞教主宝座之上,一天之内杀了魔教八十八名大头目,千余名教众方解心头怒恨,升对他一贯忠心不二魔教乾坤右史谢萃先为长老,掌管魔教大小事务。 当初魏暴通自知罪责难逃,以替教主扫平障碍为由,西窜至燕山替魔教镇守出关要道,秘密联络魔教尊者伊番,以图三大长老和尊者架空教主再掌魔教,不料伊番早已投靠了魔教掌门,并替他治好面目脱皮顽疾,收集魏暴通有异心言行证据,再事无巨细一一禀报给教主,殷贤乱有杀魏暴通之心,担心重掌教务时间不长,恐三大长老联合起来杀入帷帐,到时魔教势必内部分化土崩瓦解,他愤而杀了这麽多教众,怕不服者甚众,魔教四分五裂更是违背他当教主初衷。 刘纤毫在魔教一改往日决断,凡事隐忍,对殷贤乱毕恭毕敬,要求无不满足,伺机不断怂恿教主和曲长老一决高下,儘早一统江湖,唯今天下只有丐帮和魔教有实力遍布南北朝,听著刘纤毫花言巧语,魔教掌门坐着兽皮椅默许不出声,他自然知道曲长老索命游魂掌能克制薜罔神功,充其量平手,且是初愈,胜算只能有三成。刘纤毫暗笑道薜罔神功倒是江湖第一保命神功,无论多少高手都难以被打死。 刘纤毫看见一计不成,又捧出计谋道:“教主,今年四月初四是老郡山大祭,我派和江湖中人约定十年一大祭,除去对我魔教有威胁之人以稳固我魔教暗布江南稳固形势,教主二十多年来,一心修炼薜罔神功,老郡山大祭一向都是派老奸巨猾乾坤右史……谢萃先长老或是疑心极重乾坤右史伊察前去,今年老郡山大祭,教主不妨亲自前去,摒弃陋习,必能光大我魔教威望。” 殷贤乱点头道:“不错,我确有此想法,现在离四月初四日不过数月,看来我真要亲自走一趟!”殷贤乱抬头看见刘纤毫在笑,问道:“甯长老病情怎样了?他也被赤履宫宫主打伤至今未愈,他掌握般惹功怕有失传之虞。”刘纤毫满脸堆笑道:“多亏教主记得甯长老,他病病怏怏这麽多年,仍不忘操劳教中事务,对教主忠心耿耿,他威震魔教的般惹功已后继有人,请教主不必担心。”殷贤乱谨慎问一句道:“般惹功是我魔教镇教神功,他传授给谁了?”刘纤毫低头答道:“便是我侄子刘隽!我侄子从小就聪慧异常,是天生学武奇才,愿意追随教主左右,之前立下过功劳,已被任命本教乾坤副史,他既然会了般惹功,若能得教主提拔为乾坤右史空缺,他日必成大器,替教主鞍前马后,报效教主。”刘隽为人他有所耳闻,奸猾坏透,心狠手毒,比他叔叔刘纤毫更甚,殷贤乱听刘纤毫如此肉麻之话,不免皱了皱眉头,随即大笑起来,此事也不再提。魔教武功多江湖顶尖,教主恐薜罔神功被般惹功克制,不禁想起禁锢秘籍藏经阁。 訾奉潜伏在魔教,深得甯承登信任,替他保住长老之位做了不少事,逐渐成为荡长老心腹,甯承登早年在魔教十分风光,不料一朝折损,被暗中偷袭打得内外伤俱在,二十年来几无复出康复之刻,他百般隐忍,魔教尊者刘纤毫垂涎他般惹功,把侄子刘隽指派给他,强行求教般惹功,甯承登不得不教他些皮毛,暗自却把般惹功精髓教给了訾奉,刘纤毫费劲心思替他争取到乾坤副史,暗挺他争夺乾坤右史管理魔教空缺之职。 教主殷贤乱念及他以往威望,且和他颇有些同病相怜,不待甯承登来魔教总坛拜会,亲自登门拜见,甯承登闻听教主来探看,病躯翻身从床榻上爬至门口迎接,教主殷贤乱十分感动,把他骨瘦如柴身躯抱起轻轻放在床上,感歎数句道:“甯长老,二十年来可知道我多想念你当初暗中协助替我平息魔教内讧,你我都身受重创却被形势所迫分隔两地……”甯承登一把攥住教主手道:“教主,别再说下去,你的心思我岂能不懂?我俩虽分割两地,心却是相通,二十年来我无时无刻不思考怎麽重振我魔教,殚精竭虑替魔教出力,有生之年若能替教主做事,搭上半条残命,即刻死去也在所不惜。” 几句话说得教主殷贤乱感动不已,上前搂住甯长老呜咽,殷贤乱作为一教之主也算是一条硬汉子,此刻却泣不成声,甯承登知道时机成熟,深情对殷贤乱道:“二十年戡错,魔教几无可用之人,我今保举一人,担当重整魔教之大任,望教主能施展霹雳威风重整魔教,不拘一格提拔人才。”教主殷贤乱道:“魔教二十年来不在我掌控之中,难免行差踏错,我伤癒才出怕偏听偏信,今天登门就是来拜访老长老,想依魔教老长老之计,不计前嫌,听忠言得丐帮成全,一心光大我魔教。” 停住片刻,甯承登低头长出一口气道:“今天教主到我这裡,我敞开明言,如今到此局面,魔教上下无不是刘纤毫耳目,教主连个重用之人都难找,如此魔教仍在刘纤毫一手掌控中,乾坤右史之位重要,我保举我弟子訾奉,他深得我般惹功精髓,对魔教又忠心耿耿,比刘隽强百倍,如有他替你掌舵魔教,教主你大可放心,我们替魔教打了一辈子天下的老不死更宽心呐!” 殷贤乱道:“如今我把乾坤右史谢萃先提拔为魔教护法长老,确实空出乾坤右史一职,刘纤毫一心让他侄子刘隽接任,我观察他些时日,觉得他狂妄自大,确实不是很适合当左使,今甯长老保举此人甚合我意,我相信听命此荐!”甯长老听闻此言欣喜异常,闭目颔首,握住殷贤乱的手不再言语,一丝泪从眼角涌出顺著脸庞滑落,腮旁彙集成一滴“啪嗒”掉在被褥上四碎渗入,头猛侧歪溘然长辞。 殷贤乱放平他渐凉身体,替他盖上棉被,本来还在犹豫,此刻大声道:“訾奉可在?”外面洪亮答应一声,一个浓眉大眼之人进来单膝跪倒,殷贤乱上下打量他数眼道:“从今天起我封你为乾坤右史,总理魔教事务,替我好好整顿魔教。”訾奉抱拳道:“弟子遵命,祝我魔教与日月同辉,千秋万载!”殷贤乱仰天大笑,颔首道:“声音如洪钟,不愧是我魔教出色后辈!”訾奉单腿挪动,进一步抱拳禀道:“弟子愿替教主亲征少林,替魔教打响第一阵,少林普善大师纠集武林诸派,对抗我魔教统治,实难再纵容!”殷贤乱点头道:“你说到我心坎中了,少林和我魔教有过节,当年我重伤在身,求少林忆苦大师用易筋经医治,被他一口回绝,我奈何不了他,这口气隐忍许久,今朝终于能踏平少林,火烧嵩山百里……”大厅内笑声极其恐怖,令听到的人都不寒而慄。殷贤乱道:“你这次去带百人够否?”訾奉道:“够了,弟子还要刘隽陪同前去,他若能打前站,此役可速胜。”殷贤乱道:“好,你就带人去磨练磨练,这一阵输赢都不要紧,只要让武林人士看看我魔教威风,莫要小瞧了咱。” 刘隽虽不满意,还是辞别叔父刘纤毫,刘纤毫当然不甘心乾坤右史被这样被訾奉抢走,暗中嘱咐刘隽此行收集訾奉证据,做些手脚大败而归,回来再诬告他一场,灭一灭訾奉威风,趁机免除他乾坤右史一职。訾奉岂能不知,撇嘴暗笑,百匹快马南驰到少林山门外,不容分说,撑起强弩,百馀人都来自甯长老强弩兵,个个射箭弩机了得。少林几十名弟子手执刀枪忙出来护寺迎敌,訾奉指示刘隽前去交涉,刘隽不愿,被訾奉催促数声无奈上前,与少林弟子两边三言两语不和,势拔弩张,訾奉喊声:“放箭!”强弩射出箭只如蝗,山门少林弟子个个被穿透,刘隽背上扎的犹如刺蝟一般,不待他回头看清,口流鲜血伏地而死。 訾奉令百馀人收起弓弩,令众人冲寺内齐声高喊数声:“魔教刘纤毫奉命前来讨伐少林!”收拾起魔教诸人翻身上马撤出少林。少林新任方丈普善大师大怒,在少林寺外见一具魔教人的尸首,有弟子认得是刘纤毫侄子的尸体,方丈在寺庙外鞭尸数百尚觉不过瘾,又割下刘隽的头颅,让少林弟子送给魔教刘纤毫以示警告。 訾奉带手下回了魔教,到了刘纤毫府中哭诉道:“刘尊者,此役我方不胜,冯贤弟在与少林争斗中丧命,刘尊者要节哀,若真是心痛,不如从此把我当做你的侄子,我愿替刘尊者养老送终,百年后披麻戴孝……”瞧见刘纤毫铁青脸不语,又道:“少林口口声声要与刘尊者过招,我看我这个新任乾坤右史是无法压制少林,还请刘尊者亲征。”刘纤毫恨得牙根痒痒,却也无法,替侄子摆起灵堂,在訾奉面前忍住泪心如刀搅。 殷贤乱在总坛见訾奉拜见,大笑起身道:“速度快似快了,却打个败仗,看来你还尚需磨练!”訾奉跪禀道:“弟子疏忽,弟子愿再多领兵重新讨伐!”殷贤乱扶住他的肩膀笑道:“你有这不服输的劲头,颇似当年的我,魔教要想稳固,少林迟早得重归我管理,不如我让刘纤毫协助与你,可好?”訾奉道:“弟子不敢劳动刘尊者大驾!”殷贤乱眉头一皱,背起双手道:“刘尊者虽位置仅此于我,武功却也不弱,目前是降伏少林唯一可用之人,你此次败了我没有追究你的责任,若带著刘尊者前去,我想你定能旗开得胜,休要再犹豫!” 訾奉重魔教总坛出来衣裳未整,来到刘纤毫府中,宣读教主圣意,刘纤毫见殷贤乱执意让自己去灭少林,无法推辞,对訾奉施礼道:“有劳乾坤右史前来跑一趟,此事我亲自找教主商议,你先到府中休息,三日内我给你答覆。”不待訾奉出门,殷贤乱催令金牌已到,责令俩人即刻带数百人前去剿灭少林顽固,扶植新势力。 刘纤毫多年惯了指示别人,赘肉满身,穿不上护身铠甲,抬不动多年趁手的兵刃,勉强凑了一副阔铠皮甲,走不出三十裡,把匹健马压的打着响鼻喘息,口吐白沫倒地而亡,訾奉在旁笑数声,让人把华丽木轮马车驱来,把他请进去,裡面有被褥,刘纤毫感激不尽,如此走走停停,三日后总算到了少林,少林早就得了信,做了准备,一声炮响,数十名精干武僧冲出,截住前队,接连又是两声炮响,又有一队武僧从中间穿插,众魔教弟子猝不及防,不知谁受挫率先冲了回来,犹如溃堤般,全都骑着马撤退,訾奉在马队中随同众人撒开马蹄往回狂奔,奔出有五十裡,见无人追来,聚集起队清点人数,唯独少了刘纤毫的马车。 刘纤毫在华丽马车中昏昏睡睡,听见炮响吓得哆嗦醒了,又是两声炮响,撩马车帘子向外看,见魔教众人驰马狂窜,转眼不见踪迹,连马车夫都解下一匹骏马狂奔,只剩他孤零零坐在马车中,事觉不妙,忙出来骑乘另一匹剩马,口中喊道:“乾坤右史大人快来救我!”翻身捉住马脖子,跌跌撞撞跑出不到一裡,被少林武僧团团围住捉了去。 訾奉齐整队伍,一刀劈断树干怒道:“魔教从此谁再敢无令退后半步,当以此为鉴!”魔教众人见他发了虎威,无不哆嗦听命,訾奉道:“今日晚些时分死攻少林,绝不准后退,有违抗者格杀勿论!” 少林寺莫名抓了个肥胖之人,审问再三才知就是刘纤毫,普善方丈大喜过望,让人把刘纤毫绑在山门外不准喂食,单等与魔教做笔交易,刘纤毫即便有武功此刻也施展不出,只盼訾奉能早日带兵来救他脱围。 魔教人酒足饭饱,待到天黑携带大量火药,制作成包,用引信点燃,围拢住少林寺三侧,只留山门一侧,一声哨响,千余隻火药包被劈啪扔进寺内,蒙古火器很流行,攻城掠地无不用炮轰,炮的威力极其猛烈,坚固城牆不过数炮就被轰出个缺口。北地火药术应用甚广,魔教护法伊梵雍研制的这种火药包中添加易燃油,更是威力惊人,人被砸中的非死即伤,血肉模糊,顷刻少林寺内火光冲天,死伤无数。 少林方丈在大殿内打坐,忽然火光冲天,有弟子捂住鲜血淋漓的头道:“方丈大事不好!少林被上天万雷轰击。”普善方丈打个哆嗦,口诵佛号不止,但见外面一道道火光铁石从天而降,飞奔而来如漫天坠铁,落地响声如雷,少林寺中房舍多被引燃。少林方丈带领诸弟子趴伏在大殿内求佛磕头如捣蒜,祈求佛祖保佑,眼见大火侵吞大殿,不得不往山门外撤退。 訾奉早让人在山门外挖陷阱三道,第一道深挖坑,埋伏乾草下竖起尖木桩,第二道宽挖,裡面插起枪尖,第三道泥泞浅壕沟裡灌满黑油,少林方丈让人解下刘纤毫,众弟子扑打身上火苗,在黑夜裡往外冲,第一道陷阱让不少人瘸腿脚断,好不容爬出来,又堕入满是枪尖的陷阱,顿时鲜血淋漓哀嚎声不绝,待冲至第三道壕沟,多数人已陷入泥泞,身上火苗不慎引燃壕沟中的黑油,轰隆一声,一通火龙爆燃,哭号哀声不断,直至天明,绝少有冲出者。訾奉看见满地瓦砾尸体碎片,有魔教弟子从中扒出刘纤毫尸首,訾奉看见半截焦炭道声:“罪过!罪过!死伤如此之多,千年古刹少林寺毁了,可歎千年典籍也随之毁于一旦。”他指示魔教众人撤退,独自在藏经楼废墟中捡了些残本,略作沉思,派人到伊梵雍护法处把魔教藏经楼中收藏的少林寺武功秘籍借来抄录,重建藏经楼,此藏书重此焕然一新,对魔教偏溢美之词。訾奉把魔教从上京檀簀寺迁来的和尚聚集在一处训话,以元朝蒙古可汗和大宋皇帝双重名义,嘱託他们重建少林。 檀簀寺是唯一经蒙古可汗和大宋官方双重确认合法比丘比丘尼最高学府,潭簀方丈自省十年,弟子都推崇,朝廷授予银册,世袭传承,不必再考,若少林方丈此苦修持续三十年以上,银册诸高德负责考核佛业,合格者报予朝廷授予主持金册,以表彰终身荣誉,因高僧大德修行限制,条件苛刻,极难获得金册。敕令中写明历代推举出少林主持须到潭簀总寺进修三年,合格由檀簀寺最高主持授予铜印册,不合格再修三年,期间少林寺事务由檀簀寺副主持协助治理,准许少林武僧练武护寺,总武教头一名,武艺最出众者予金绶,另考察德行三年,在册弟子不超过九百九十九…… 訾奉念完敕令又道:“快请据此不远阴州积德庵众道姑来超度七七四十九日,请诸位佛门中人安于本分,消灾灭难!”此次攻少林,魔教以只损一人的战绩凯旋,令魔教掌门殷贤乱颇感意外惊喜,从此更加信任訾奉。 殷贤乱前去参加老郡山大祭,便舒展眉头把魔教事务交予訾奉打理,闲来无事,訾奉坐在堤岸边,想起小时无饭可吃只得入了洪门,十三、四岁正是天真浪漫少年,第一堂课便是师母燕姬《韬略》之道,燕姬《韬略》讲的极好,生动活泼,因材施教,比起梨花翁也不遑多让,掌控魔教对他来说易如反掌,想起以前课余捉弄其他愚钝师兄弟,不禁哑然失笑,如今在魔教,他似乎已处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 第五十九章 【老姐妹俩情深义重】 师命难违,乌青挟持弱笛做小生意儿子要胁,孝婆婆交给她的令牌究竟藏在何处,不料老宫女横下一条心置之不理,眼睁睁看著亲生儿子被乌青扭断脖颈,咬紧牙关抵死否认。乌青仍不死心,追问道:“婆子,儿子虽然死了,若是说出令牌藏在哪,或许我能救他一救?”弱笛表情平静,掸了掸衣襟下摆道:“死了都死了,还救得活麽?无用之物,活著也是糟践饭食窝囊废。”说罢从乌青身侧而过,乌青丢下手中尸体,竟不敢阻拦。 乌青全身夜行衣从外走来催袭红英道:“妹妹,赶紧收拾收拾,咱儘快除掉她!”袭红英刚去接了客人身子正虚懒,脑中思绪零乱,摆个姿势手托头慵懒道:“姐姐,你去宰了她便够了,鸨母嘱咐我稍事歇息完毕,还得接茬办正事,我看你未必能从老宫女口中有所收穫,不如再把此事放一放,急又急不得,你有没有想过,若替师父成了事,他召我俩回洪门,难免遵守规章戒律,看夫人脸色,怕是没有在临安便利爽快。” 孝婆婆在小坯屋内做得了饭,左右等不回弱笛,正彷徨焦急间,弱笛走入低矮坯屋内,笑道:“老姐姐我来晚了,吃饭吧!”俩人端起碗,不等往嘴裡扒拉,剽悍媳妇纠集众人从外气势汹汹而来,操起一旁木锅盖不由分说劈头盖脸就打,弱笛儿媳边打边骂下手极重,四、五下便替婆婆开了脑瓢,头破血流,鲜血淋漓,弱笛被痛打却纹丝不动,等媳妇打够了,撂下碗筷,抹净血迹朗声道:“媳妇,打也打了,骂了骂了,我不争气儿子死了,确实是我亲眼目睹,就死在我身旁,我救不了他,我也没有能力救,我知你嫌他窝囊,你俩又无子嗣,家中一切东西归你,改嫁去吧。” 剽悍儿媳妇斜楞眼看了婆婆一通,畅快爽气笑了数声,倒是心里钦佩起她来,趴在她耳边轻薄道声:“老婆子,够豁达,心够狠!媳妇刚才手重了。”说着回头招呼追随者到家吃断亲酒。 孝婆婆刚才看得真真的,刹那明白了弱笛是替她保守秘密,不惜赔上儿子性命,赶紧“噗通”跪倒,含泪道:“谢谢你,我的老姐妹!”说完站起身,操起炕边剪刀捅了脖子。弱笛忙替她脖颈处涂抹香灰,轻声呼唤两句,此刻孝婆婆额头冷汗直冒,满脸苍白,牙关紧咬,游气若丝道:“老姐妹,拖累你……了。”突然她头耷下来竟然魂归天外。 弱笛万念俱灰血往上涌,大叫:“老姐姐等等我,我来陪你!”退后几步向前一冲,一头碰死在牆上,“啪嗒”声响,鲜血溅溢而出,迷离之际,耳边隐约传来一阵悦耳乐声,那是小时候在宫中舞娘教授宫廷舞乐声,那万花丛中,感受青春飞旋陶醉其中的她和孝婆婆偶然裙带缠绕在一起,从此便相识了一辈子。 袭红英怪她操之过急,乌青不甘心就此断了线索,和袭红英争执一番,决心潜入大宋皇宫探个究竟。只是突然接到悲风师弟从岳阳来消息,师父料定悲风今明两天必到临安,嘱咐她俩好好迎接招呼,乌青事情办得不利,这此更不敢违背师命,急忙亲自到城外迎接,悲风受到朱次鲁赞许,吸髓知味替门派立功心切,马不停地赶到临安,他外表虽不发一语,内心却春风得意更加坚定此行意义,相信屠戮能扫清面前一切障碍,为了保住门派里地位,更得放手一搏。乌青接到书信,守在临安城墙之上一直等到第二天城门洞开,始见匹快马踏踏疾驰而来,马上趴坐一人,果然是神色略显疲敝悲风。 乌青飞下城墙纵截住马匹,手握缰绳擒住悲风腕子笑道:“师父说师弟两天内要到临安,我在此迎候多时,多年未见,我料想师弟威风更甚,今天看见果不其然,快些随我入城,我替师弟接风洗尘。” 悲风稍微抱拳道:“劳驾师姐此趟协助!我从岳阳赶赴而来,便是奉了师命求师姐助我一臂之力,儘快找到青花梅瓶下落,拿到号令江湖之物……”乌青忙截住话头道:“师姐心如明镜,自清楚师弟此行目的,此处人多耳杂,师弟快随我来。”俩人一前一后朝着天香楼走去,悲风看见临安之繁华,不禁想起月曲此前说过他性格不适合做侠客,而是应该在此做个店铺掌柜,顿时哑然失笑,暗道繁华之地,当随心所欲驱使呼喝徒弟掌柜,此种结局也是不错。乌青撇见他看着城中店铺突然璀璨一笑,忙凑前问道:“不知师弟想到有何好笑之处?”悲风道:“城中趣事颇多,怎麽不见袭红英师姐?”乌青道:“怎麽能说见到袭师姐便见到,她此刻忙著和客人周旋,怕是来不得接你,等到了我俩住处,惩罚她三杯。”悲风明白她此刻正在楼内接客,忍不住喝喝大笑。 袭红英在楼内盘算着师弟此行来临安目的,突然听见楼下唿哨声,急忙推托告假出来,看见小厮堵在楼下,遂道:“是不是乌姑娘接到人?”小厮道:“是的,小人亲眼目睹她带著威风八面男子入城!”袭红英笑道:“不错,是悲风师弟,看来你耳聪目明,小钱打赏给你,再拿著二两银子去置办桌好酒好菜,若是敢磨磨蹭蹭我打断你的腿!”小厮允诺一声,接过银子转身奔跑,袭红英飞身屋脊穿过两三条街巷,赶到了住处小院,静静侯在院外,恰此刻乌青陪同悲风走来,袭红英忙上前稽了礼道:“哎呦!师父近前红人,未来炙手可热掌门,悲风师弟来了临安,师姐稍有怠慢,请师弟多多包涵,奉命行事别怪罪我迎接来迟!”悲风忙道:“师姐也是有事耽搁,听乌青师姐说天香楼规矩不小,你俩要继续在此楼里讨生活,都不容易,我岂敢怪罪。” 三人相继入房内寒暄一阵,热腾腾酒菜送来了摆上,袭红英端起酒壶道:“我先自罚三杯!”乌青笑指道:“我对师弟说待会儿让你自罚三杯,不料你真先罚了,稀奇稀奇。”袭红英道:“师弟在此,咱不能谈到同门感情之事,我们俩在临安鸡毛蒜皮小事待会儿慢慢细讲。”乌青怕他逼死孝婆婆断了线索之事暴露,忙起身道:“我也自罚一杯,师弟我先干为敬!”说罢抢在袭红英头裡仰头饮下,此酒不似一般酒喝三坛五坛醉罢过瘾,乃是粮食蒸馏所制,甘冽辣口,蒙古贸易来宋朝新酒,乌青喝得太猛,眼泪鼻涕齐都喷涌出来,袭红英指她额头笑道:“算你机灵,不跟你一般见识,悲风师弟再接受我歉意!”悲风饮罢一盏顿觉得头晕目眩,对此酒有些不适应,遂放下酒杯,不想两位师姐轮番相劝,只得一饮再饮,渐渐舌肿脑涨,自觉眼前晕眩,话不由得渐渐多起来,控制不住说了不少莫名其妙难以理解话语。 悲风虽已醉了,心中真像明镜一般,恐被俩人试探,大起舌头道:“我只忠心师父,谁敢阻挡我效命之路,我便让谁死无葬身之处,碎……尸万……段,段。”乌青和袭红英混迹欢场多年,陆续吃罢解酒药,一心一意替师父师娘套话。 悲风酩酊大醉在房中,隐约感觉背后阴风阵阵,似乎身后轩窗大开,寒风逼人,耳畔气息如此熟悉,眼珠一闪,一个激灵侧身滚在床榻,蒙面人双手拎著绞杀轮已然杀过来,霎时两隻轮合在一处,嗡嗡带响,悲风左躲右闪跃身而起,到桌案上抽出屠龙刀,绕过双轮扑倒躲避,横卧在地上拿屠龙刀挡住绞杀轮,只听“仓啷”声大作,刀背卡住了绞杀轮,蒙面人抽回绞杀轮闪在一侧,悲风起身施礼道:“师兄深夜到此造访教诲,不知何事?” 蒙面人一把扯去遮住面部黑巾,一副俊美面孔登时露出来,蒙面人正是东院大弟子冷子凝,冷子凝道:“师弟好眼力,师父把重大任务交给你,我岂能袖手旁观,亦有心协助,半夜前来试探师弟谨慎。”悲风道:“多谢师兄关心,师父之命,莫敢不从,哪敢劳烦师兄。” 乌青和袭红英听见房里兵器磕碰声,打开睡房门冲着悲风住处跑来,冷子凝听见呼唤悲风之声,再以黑巾遮面,略微拱手道:“师弟珍重,后会有期!”说罢紧走几步,一袭黑衣矫健跳出窗外。悲风暗道:“冷师兄武功了得,恐怕在我之上,虽说师出同门,以往从未交过手,仅仅是点头之交,若是真交起手来,败在他手下,亦不奇怪。” 俩人进门看见悲风拎著刀若有所思站著,询问几句,他也不提冷子凝自愿前来半夜试探之事,俩人从窗户向外探看巡查,没觉察异常情况,遂关起窗户,嘱咐师弟两句走出门去。看见师姐妹神色疑虑走出去,想起刚才那几招,悲风不觉有些惆怅,又随便饮了些清酒花雕,大睡至次日日落时分,渐渐醒来,稍觉头晕脑涨,心中不知为何有些后悔,洗漱收拾一番,找俩人讨了些解酒清淡小菜,一同商谈夺取和青花梅瓶线索相关阴阳令牌,青花梅瓶自从燕姬劫来,一直摆放在洪门,无人知晓用处,不料想梅瓶上图案竟然和燕姬朝思暮想阴阳令牌有关,此令一出号令江湖,吸引悲风注意,极其吊足他胃口。俩人瞒住曾是宫女孝婆婆已死,线索断了之事,只是说阴阳令牌可能在大宋皇宫内,袭红英到橱内拿出份皇宫内地图,摆在案几上和他俩人研究。 魏俊早悲风半月来临安,这天得知悲风师弟到了,忙脱去乞丐打扮,收拾清洗一番,赶去乌青姐妹所住院落相会。蟾宫媿在面铺中装作搅面,死命盯住魏俊举动,眼见他走入客栈,不一会儿换华丽衣裳乾淨而出,急忙洗淨沾面双掌褪去围裙暗自追赶,桂花夫人也如蟾宫媿一般,躲躲闪闪在俩人后跟著。 魏俊看见悲风醉态,突然觉得悲风长相非常酷似一个人,岳阳统领陈停飚,他代表洪门和陈停飚打了不少交道,只是此人内心阴狠奸猾,不似悲风这般男儿胸襟,其实朱次鲁早觉得俩人外貌极其酷似,举手投足颇类似,百思不得其解。今天魏俊俩人久别重逢,更是觉得悲风极其酷似陈停飚,心中疑窦丛生,拱手道:“师弟,多天不见,别来无恙乎?”暗里琢磨要飞鸽传书禀报师娘此事。 悲风还礼道:“师兄,我在此恭候你多时,师父要我俩人配合共同夺取阴阳令。”魏俊落座点头道:“师弟比我有出息,以后我东院弟子还仰仗师弟,当初我们西院同榻而眠恩情,都别忘了。”说罢笑嘻嘻端起酒杯,乌青和袭红英也忙端起酒杯道:“我等同门多年,都是十多岁相处,能到今天都不易,来满饮此杯。” 饮罢,悲风吟罢默不作声,魏俊道:“我躲藏丐帮暗中打探到当年无量峰之战,江湖正道略胜,魔教诸人惨败,商量把阴阳令牌供奉峨眉由两位武功高强师太看管,其实阴阳令牌未能送去峨眉,而是被甲易卿偷偷送来临安藏在诸位所说皇宫之中,秘密记载在《寒啸集》中,此书我已然先前交给师娘燕姬,此刻被派来丐帮便是协助此事。“ 悲风听罢道:”皇宫这麽大,防卫森严,诸位看从哪裡找起?” 蟾宫媿埋伏在外听闻屋里谈话,仔细记得清楚,尤其听到阴阳令牌数字,心中一惊,她猜到师父红线夫人早年想得到阴阳令牌,为此潜入了大金皇宫,金国陷落后她嫁给临安富商,此刻失踪说不准易容潜入大宋皇宫,继续做著食不厌精贵妇,秉持尖酸刻薄之心查找阴阳令牌下落。 ------------ 第六十一章 【老郡山祭奠会群盟】 四月初四日老郡山大祭,是魔教指定之期,自唐末大乱,流传下来已经百多年,据说该天魔教在武林比试中大获全胜,通常这天魔教都会会盟江湖各派掌门和盟主,让各派秘密提供武林危及魔教的出类拔萃后辈名录,魔教把它们统一密封,绝对秘密,作为魔教今后十年诛杀名录,以防止未来突出英雄人物,将来威逼损害魔教。同时魔教推举将来掌管武林江湖之人,暗中扶持。 老郡山大祭便是祭祀老郡山大神,老郡山大神就是魔教供奉神祗魔神,魔教是一神男女两躯论,朝南面如观音,朝北面如凶煞黑魔。传说魔神具有不可摧毁神术,被天帝打败后,魔神头被抛在北海,尸首依然横行作乱百年,躯干驱使邪魔惹得天下扰乱纷争,唐末起义大乱闹得天下人口流失十分六七,即如此恐怖,天帝怕魔神复活遂将老郡山大神尸体分作七段镇压在老郡山之下,此也是魔教以“七”为尊,天下分设七个魔君由来,魔教取其凶猛无休,魔教尊者伊番便是负责祭祀掌管老郡山大神,据传历代祭祀能唤醒老郡山魔神附体在魔教弟子身上,使得魔教弟子刀枪不入,更厉害则是祭祀能驱使老郡山魔神魂魄复活替魔教作战。 殷贤乱以为他年轻时不敬老郡山魔神,神才不庇佑,派出男女背立两尊魔教神祇暗里施迷雾阻挠,所以惨败给赤履宫宫主,遭到二十多年折磨惩罚,诸多魔君浑浑噩噩登无量峰大败,这次借著老郡山大祭,大表诚心,掏出白银万两在老郡山顶重建大庙,命魔教中人快修驰道驿站,从魔教上京总坛每隔十裡修凉亭一座,供人休息。驰道修成,殷贤乱大为满意,乘宝马良驹提前三天到了老郡山,相隔二十年此番重见天日,兴奋异常,在山中威风凛凛兜转一圈,直至傍晚时分,登上老郡山之巅会盟台,差人搬来蒙古传入的胡床,恣意躺在其上,想著三日后的大祭,仰望日月星辰飘忽而过,竟然突生感慨,人生时光如白驹过隙,上次登老郡山还是壮年,这次华髮横生,鬓毛催白。 魔域黎归涵听闻魔教掌门殷贤乱亲自前去,不禁大笑三声,带著请柬如约而至,少不了带儿子黎泗捷前来,要让他见些世面,老郡山大祭算上这次他来过三次,第一次二十三岁,第二次三十三岁,这次年届四十四岁。第一次来老郡山,他刚在无量峰上大战群雄,替魔域扬威,正值年轻气盛,雄心勃勃;第二次则是冷目观瞧,如今第三次再来两鬓已见微霜,不住停下指点儿子看风景,黎泗捷在魔域被驱蝶女吵的心中烦闷,好不容出来透口气,爹爹却不住停下来让他东看西看,只得耐著性子从命,有心离去,却又不敢违背爹爹之前与他的约法三章。 殷贤乱觉得事事顺心,得意了两日,听说魔域天君到了老郡山脚下,早早在老郡山半山腰迎接,待黎归涵乘坐的轿子行至山路最窄处,殷贤乱乘机而出,挥掌而上,黎归涵踏翻轿杆,迎头赶上,俩人佯装不识,比试数招,打斗一番,互相一试身手,十来招内不分胜负,殷贤乱站稳捋须笑道:“二十多年前我与你打过一场,不分胜负,今天依旧胜负不分,老弟身手依旧敏捷,来,来,来,随我来!”黎归涵拱手施礼道:“殷兄承让,黎某养尊处优,实力怕是不如从前了。” 殷贤乱猛地抓住他手腕笑道:“老弟脉络确实凌乱,可是纵色过度?”黎归涵一脸尴尬,摆脱出来道:“想不到殷兄久病成医,小弟偶感风疾,目前还在疗养之中。”殷贤乱引领黎归涵,俩人纵轻功,一前一后登上老郡山之巅。黎泗捷随后就追,脚下频点,气喘吁吁依旧赶不上俩人出神入化的轻功。 黎归涵大病初愈,体乏力虚,追随殷贤乱施展轻功,渐渐觉得有些吃力,汗珠渗透衣裳,等他双脚刚落在雪地上,瞧见远处魔教尊者伊番与一男子斗的正狠,那人腾挪闪躲,一柄玉笛在手,满面皱纹,苍白鬍鬚飘飘,似有五、六十岁,武功根底扎实,身姿高飘,黎归涵初以为是弦歌老者,不料走近了却并不认识,伊番最后使出一招“指鹿为马”点在那人的臀跨,那人跌坐在雪中,聚集在老郡山之巅的人群中有人认得,高声喝道:“萧谌阅,你来这老郡山大祭意欲何为,难不成要图谋不轨?” 萧谌阅道:“魔教老郡山大祭,我身为江湖正道能不来吗?”突然一句道:“我看你是虎嘴裡讨食,活得不耐烦了!”说著从人群中闪出两人,萧谌阅一见倒吸一口凉气,不是别人正是他多年仇人,朱次鲁夫妇,朱次鲁头戴逍遥员外巾,金黄色山海水纹罩袍,燕姬紫色貂皮大氅,支楞起衣领,雍容高贵出挑,面貌保养极好,看上去不过三十岁出头。这十数年,自从萧老爷子去世,骊州唐门逐渐被洪门鸡鸣狗盗消化一空,萧谌阅被追缉的东躲西藏,朝不保夕,饱受颠沛流离,四十多岁犹如五、六十岁老叟一般。萧谌阅看见到仇人怒火中烧,跳出圈外叫道:“朱次鲁快还我秘籍!”燕姬骂道:“笑话!你就是个穷酸,讹诈了我洪门二十多年,哪来的秘籍,不要胡闹纠缠。”说着话银牙紧咬,使出一势老母亲传夺命神功“殷勤探看”,此招突兀,若是打在萧谌阅心窝,必然当场毙命,恰好此刻,弦歌老者飘然而知,双足站稳站在她跟前,稽首低头硬生生接下此掌,只听肢体内骨肉嘎巴作响,肋骨断裂数根,弦歌老者道:“我此当应劫难,便成全天意安排。”萧谌阅恐惧正要退避,燕姬不知道收敛,继续又是一爪,此爪本冲着萧谌阅去的,转眼弦歌老者闭目已经挡在前头,道:“是我放走了两位被囚禁姑娘,你俩不要硬怪罪他人,要动手就不要犹豫。”话刚说完,燕姬手爪硬生生扯出活蹦乱跳心脏,抛掷山中雪地枯草之中,弦歌老者应声倒地,朱次鲁拨弄开他尸体笑道:“既然是比武会友,生死由命,萧贤弟,二十多年来你说你败在我手下多少次?你也是四十多岁的人了,高不成低不就,替你未来生计担忧,我仰慕唐门世代名门,识点相快滚,看在此人替你死的份上,我不予你计较!否则我年轻弟子必然给你下虎威出难堪。”说完,两个洪门武功高强弟子手执兵器慢慢逼近萧谌阅。 突然男子喊道:“他娘的,两位前途无量后辈休要动手,让焦私亨解决了不识庐山真面目老不死!”话语声如洪钟,说话间从远处翻滚而来个壮汉,手执两把开山板斧,“咔嚓嚓”连劈出十来斧,把数势拳风迎敌的萧谌阅逼迫的步步后退,险些坠下山崖,萧谌阅手里暗扣几枚毒镖,哪知被他轻松躲避,焦私亨还不收手,又利索出手甩斧,萧谌阅躲闪不及,脚下一滑,坠落那刹那,拽住了悬崖边外延粗大树枝,焦私亨再甩出板斧“咔嚓”利索斩断松枝,听见萧谌阅“哎呀”一声,黎泗捷恰巧从山下施展轻功追来,瞧着眼前一团影子急速向下坠落,忙抽出腰带扔出去,把坠崖的影子系紧拉了上来。 萧谌阅躺在雪地上面对焦私亨锋利板斧,捂住胸口喘息,猛然仰天似哭似笑,趴在雪地中痛苦翻滚。他擅长用毒却耻于此道,其他武功因为漂泊动荡练的走火入魔,被搅扰的都不能练到纯熟,二十多年报仇无望,精神几欲崩溃。此刻废童颜凑上来献媚道:“此人留不得,历来都是他挑唆江湖正道出来灭江南魔教!”黎归涵对萧谌阅遭遇早有耳闻,那时候和他一般年纪的出类拔萃的门派风流倜傥少年,此前曾想过到骊州唐门与他结拜,不料如今竟落得白髮苍苍、神情憔悴,心中怜惜,拱手对诸人道:“众位,今天是老郡山大祭,萧兄弟落魄至此,诸位就当给我黎某人个薄面,准他下山去吧。”焦私亨看了看殷贤乱面色,愤恨恨把板斧搁在萧谌阅脖颈上比划,当场丢尽他颜面,骂道:“改天再让我遇见你,小心你的狗命!谁给你求情都不管用。”说罢狠狠撇了黎归涵数眼。朱次鲁讪讪从怀里掏出地煞真经下卷,扔在萧谌阅脸上道:“此书堪称江湖污浊秘籍魁首,定然不能练!”萧谌阅听罢黯然神伤,揣起真经低头摸索著攀下老郡山险路。废童颜眼看着弦歌老者尸首被好事人安葬,手拿两个混天圈竟然悄然跟随下山,听闻事关多年前聘桐泉,不怕费鞋底要走一遭,暗中跟踪萧谌阅。 朱次鲁过来握住焦私亨手寒暄一阵,燕姬又让人给他拿出套雪貂衣帽,关切问道:“你夫人娉桐泉可好?”焦私亨忙道:“我夫人承蒙照顾,她的血带不调之症已好的七七八八。”此后更是言谢不止,燕姬小脸绽开道:“我是你夫妻俩见证,当年废童颜和你争夺瘦弱美人聘桐泉,最终还是你赢了,他却练童子功走火入魔,善恶难辨。夫君经常夸讚你,说大爷当年曾对我洪门有放纵再造之恩。”焦私亨道:“此前我不过是岳阳府衙的普通捕快头领,战战兢兢当差办事,大燕营造的堡垒奉送给洪门只不过是举手之劳,而今我确实在夫人扶植下实实在在富甲一方,落得轻鬆自在,恩情最终得算在洪门头上,我们夫妻又怎麽能轻易忘记。”三人说著话到了会盟台前,朱次鲁与他共同落座,紧挨在一起。 魔教谢萃先、伊梵雍、伊察、伊番等长老,七大魔君派来的人相继落座,众人彼此恭维一番,准备拭目以待,听得一声声稚嫩童声巨喝:“娘娘还未到,怎敢私自开始?”在座诸位向老郡山入口处看去,只见众魔教弟子闪开的甬道上走来一队童男童女,大约七八岁年纪,女童以红色头绳扎成两隻犄角,身穿惨白色兜底裙,足穿紫红色尖头鞋,男童上下通体黑色露脊背宽袖衫,男女童脸都被油彩涂黑,皆以手指责众人道:“无礼,无礼!”大家见状颇为一乐,再细看时,转眼间童男童女已换了衣裳手势,齐刷刷褪去黑白色丧装,步履轻盈齐整,一摇三摆,女童著淡红色僕女装,手捧莲花,男童穿粉绿紧身衣裤,在小腿处开大喇叭口,手捧玉如意,显然事先排练过,待阵容摆置停当,其中打扮怪异女子旋转飞舞,手抱红被娇笑著爬上山顶,同样一步三摇从山门中走出来,经过众人身旁,有胆大者仔细一看,红被内竟然是个死孩,面目铁青灰白狰狞。 焦私亨侧身对夫妻俩人耳语道:“此人名唤融盅,手中抱的是夺取他人的孩子,死了多日也捨不得扔掉……”燕姬歎道:“我早就听说过融盅大名,当年行走江湖曾见过一两面,只是她那时还不曾疯癫。”融盅替熄琵琶守节之事,江湖人尽皆知。 绰号臭芙蓉的融盅,面容姣好,婀娜身段吸引众多魔教人瞩目,上身紧身窄袄,下身碎花长裙,她单手提群摆站定,冲人群嘿嘿冷笑道:“自古江湖是男人闯荡,此话非虚假,女子深感闯江湖难,明知江湖险,我却偏来,罢了,不理背后议论我之怪异閒言碎语,融盅给诸位见礼。”说完径直捂嘴笑起来,走向魔教掌门殷贤乱,怀抱婴儿行了三礼,殷贤乱忙起身迎接,让人隆重接引到座前,好酒好肉招待,男女童左右踞于两侧。 魔教掌门殷贤乱在会盟台上招人比武,三日内竟无胜过他者,殷贤乱目的是趁此机会活络下腿脚,有心让魔教人看看他作为教主的武功实力,真心实意听他的话,殷贤乱三拳两脚打趴下无数乱酒囊饭袋,睥睨会盟台下笑道:“此番只是以武会友,不料各位朋友都承让再三,我魔教虽偏居大金,却志在天下江湖,有哪位朋友再来领教一番?我殷某人诚心奉陪!”反复问了数遍,台下只是齐声喝彩声,无人上擂,台下居坐多数来的都是捧魔教场子,到擂台上去比武之人多是半瓶醋,自以为了不起大小门派晃荡弟子,想趁此机遇搏个名声,自然不是魔教掌门对手,真正有俩下子谁不给魔教掌门些面子,会盟台下都异口同声道:“魔教掌门武功盖世,我们皆心悦诚服。”殷贤乱得意敞怀大笑,请各路来人把江湖人名单密封投入魔教投票箱中,名单被搅和打乱,各派入会负责抽籤,各派均不知其他是要除去的武林中人是谁。此真荒谬,黎归涵暗笑一声,慢慢把字条展开。 ------------ 第六十二章 【寰姐主祭虎君被擒】 老郡山险峻,登山之路沿途魔教旗帜密密麻麻,随风呼噜噜展开,显得极其肃整,沿着老郡山险道上突然爬上来两女一男,听见声音如此热闹,打头女子道:“四妹,看样子我们是来晚了!”叫四妹女子抬头看了看道:“晚是晚了,不过还来得及完成明荃老母交给之任务,二丫,你领著融亭合快些前去!” 明荃老母名胥泉髻,已然是江湖武林巨擘,名声显赫燕姬便是她弟子,只是她年纪颇大隐藏寻律山中,此次派二丫四妹带著她自认为找到的嫡亲外孙融亭合,来老郡山魔教大会阅历一番,趁机捞取个职位,人年龄老了,更加念及亲情,不知从何处得知女儿生前曾在亭中与融姓男子野合,生下一子融亭合,已长大成人,至于她女儿,别人从未见过,更无法形容踪迹。 俩人到了老郡山山顶,先找到燕姬,燕姬吃了一惊道:“丹姬、丹栖你俩怎麽来了?”二丫四妹把明荃老母意图说清楚,打眼瞅了瞅融亭合,燕姬打心眼裡不愿帮忙,而是愿意让独女寰姐趁此机会露尽脸面,不得已起身稽首道:“今天魔教盛会,我洪门对魔教掌门推崇备至,冒昧唐突替师傅介绍一人,乃是我师祖关门弟子融亭合,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少年才俊功夫了得,愿上台展露身手。” 众人顺著燕姬手势,看见獐头鼠目男子,脑袋歪扛在肩膀上,目光呆滞傻不楞登,身高足有九尺,显得在人群中鹤立鸡群,麻鞋粗布衣裳,后背负稀世名琴。殷贤乱望瞭望众人道:“既然是明荃老母爱徒,若和我动起手伤到哪裡,我无法交代,更恐怕被人讥笑老夫欺负后辈,訾奉,替我和他一战,赢了有重赏,输了职位难保。” 訾奉精神奕奕走出道声:“遵命!”纵身跃上擂台,向融亭合一招手,那少年痴痴愣愣没反应,二丫四妹轻声道:“师弟,上去和她比试,把师傅平时教你的都施展出来。”融亭合痴痴答应一声,踏实爬上擂台,从背后抽出琴夹在胯间,燕姬仔细一瞧,竟然是明荃老母行走江湖所用之物,不禁心中起了几分妒忌,訾奉作揖道:“出招吧!”那少年冲台下瞧了数眼,二丫四妹皆点头,只见他乍一撩拨琴弦,起手便是遇火魔音,乐声嘈杂刺耳,众人耳廓顿时疼痛难忍,訾奉觉得头脑犹如被抽动根根筋,酸胀疼痛难忍,忍住疼痛,使出绝招般惹功,般惹功要诀是险奇,三拳夹一掌,虚虚实实,对方看来招招虚幻,又招招实实在在,说不准那一拳打在要害,不料那少年只顾低头抚琴,丝毫都不撇他一眼,遇火魔音琴刀纵横如编筐织缕,逼迫訾奉丝毫不能近前,一炷香时间过去,訾奉见无胜算,汗唰就下来了,冷眼瞅台下殷贤乱,只见他双眉紧锁,嘴唇紧闭,觉得长此以往,更加不妙,若不能智取,只能输给名不见经传的小子。 訾奉自觉赤手空拳吃亏不小,翻滚过去从台边捡起一把剑,一路乱砍,那小子不得已搬起琴左躲右闪,遇火魔音弱了,旁观者昏昏头脑顿觉清凉不少,魔教教徒趁机给訾奉加油鼓劲,訾奉趁机“唰唰唰”数剑,使出在洪门学习的绝技“金满堂”、“玉如意”,凌空砍刺,缥缈剑见空隙便鑽,融亭合无法闪躲,只得以琴身抵挡,“嘭”一声,剑砍在琴上,琴身由万年金刚木制成,比钢铁还结实,因他手中力道极大,却砍入三寸,剑身卡在琴上,拔都拔不出,气氛顿时僵持起来。 殷贤乱见状捋须大笑,登上擂台道:“两位少年才俊比试不分胜负,各有所长,少年琴艺绝伦,此番大展拳脚,让我惊歎不已,我派收下你了,以后便入我魔教吧,融亭合此名大气的很!” 那少年木讷答应也不施礼,燕姬看见给娘家挣了面子,面露喜色,便想着逼魔教饶一轱辘,道:“此事还不能算完,论起渊源师弟和吉瑞魔君起源于一地,若能收为义子,将来就直接升属魔君,岂不是更妙?”世人都知七大魔君府,唯独吉瑞魔君无出,为此他亦苦恼,而今燕姬提议,众人无不点头赞许。 吉瑞魔君听此话,从席间走出道:“看了刚才比试,我对少年刮目先看,既然给老夫这个机会,我收做义子便了。”二丫、四妹也觉此事甚美,催促融亭合拜了义父,随他去魔教修习魔教武功,满心欢喜去禀报明荃老母。 焦私亨推推搡搡把一器宇不凡少年押到台上,对寰姐道:“他娘的,小车不倒儘管推,我今儿替寰姐带了件礼物,他是武当弟子,是块练武的好料子,屡屡暗中坏了你们魔教大事,捉来给魔教当做敬献,小姐你把他按倒,手起斧落,先拿他鲜血祭旗,再把他头颅扔入老郡山虎君洞中,祭祀老郡山大神!”说罢把板斧交予寰姐手中,似笑非笑一副期待眼神望著她。 崆峒派几乎倾巢而出,慷慨激昂,呼声雷动,加着脑袋等著看好戏,燕姬坐在擂台下捂嘴笑道:“焦大侠,别吓著我家小车儿,寰姐,是焦私亨当年庆贺寰姐满月私下起的。”焦私亨有句口头禅常挂在嘴边“小车不倒儘管推”,刚满百日寰姐双眼就滴溜溜乱转,身量小,一掌能托住,却比其他婴儿机灵,不禁开怀抱在怀裡取乐,一时用“小车儿”替寰姐取了小名。 少年死活不跪,寰姐接过板斧,撩起少年脖后长髮,比划了一下少年的脖子,眼皮都不眨一下,面无表情一斧头把少年头剁了下来,头颅在台上咕噜噜转了转停住,少年始终不闭眼睛,眼角龇裂渗血,怒目而视,寰姐扔下板斧,捧起少年头颅道:“你可别怪我,门派之争,要怪就怪是魔教要你性命。”说完手捧头颅,步步向虎君洞走去,到了近前磕了数个响头,一骨碌把少年人头扔进黑漆漆洞内。魔教齐声喧哗鼓掌一番,寰姐把少年剩下的躯体用焦私亨的斧头剁成六份,四肢各四份,躯体从中间剁开,扔入山谷喂食饥饿野山鹰,手脚极其乾淨俐落,手法之老辣熟练,让在座的人无不惊讶。焦私亨捡起斧头道:“寰姐胆色过人,老夫佩服之至,老夫替你做周密安排,费心努力辅佐你早晚登上盟主之位!” 寰姐抱拳拱手向众人谢道:“姑娘是第一次代表海棠派参加魔教,今后将无一例外出席魔教大会,此番虔诚祭拜老郡山大神,就是表一表我意志决心,誓和魔教结成一体,海棠派从此唯魔教为尊,荆湘之地武林中事靠给我必然办妥,绝无虚言。”寰姐小小年纪竟然有如此胆量,眉目繁乱中乍现魔中英雄豪杰之姿,说话中气十足响亮,话语字字真切诚恳,颇让殷贤乱刮目相看,谢萃先微笑起身唤住寰姐,盘问些问题,此次比初次见寰姐莽撞,判若两人,更是大方得体,内心甚喜,经魔教谢萃先长老推荐,大会一致秘密推举寰姐为魔域未来盟主,燕姬颇有些意外,更是乐不可支,除了重金赏赠,更要摆十天不重样流水席隆重宴请答谢来参会诸人。寰姐在台上表现得意非凡,趁势呱噪贬低他人,手势不停,斜身炫耀不止,直听得台下诸人头皮发麻,碍于燕姬夫妻俩情面,难以吝色收场。只听一声长啸,戴面具人起起落落,翻转身躯,落在老郡山之巅,不待重认看清,一招索命游魂掌的“逼龙出水”打在寰姐身旁焦私亨身上,焦私亨被威猛掌力打出足有三丈,重重摔落在台下,口吐鲜血叫唤不迭,又是一拳猛击中腹部,刹那蹬腿咽气。 “索命游魂掌!”魔教聚会众人惊呼,唤醒搀扶起焦私亨,只见他脸色煞白,吐出最后一口气,费劲自言道:“此掌刚烈,丐帮……曲长老……现身江湖。”魔教掌门殷贤乱听闻此言,脸色绷紧一沉,向“曲长老”走来,戴恐怖面具之人见魔教齐刷刷亮起兵刃,点了寰姐肩膀麻穴,抓住寰姐一侧肩膀,俩人如鬼魅一般,闪身出了擂台,向前在雪地裡飞奔数百步下山,戴面具人轻功极高,即便花费十年二十年也不一定能练成此境界,燕姬发觉女儿被“曲长老”抓走,急忙与朱次鲁在雪地裡往下急追,老郡山险峻,恐怖面具人踏伸出崖壁的崖松一级级蹦跳,极端凶险,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坠入山谷,粉身碎骨,须臾就到了老郡山半山腰平坦处,朱次鲁夫妻俩怕他伤了寰姐,不敢追的太急,亦不敢大声呼喊。 “曲长老休走!老夫正要与你切磋索命游魂掌,领教我真经的精髓再走不迟!”殷贤乱有心当著众魔教教徒的面,挫挫丐帮的威风,给他长些脸面,哪裡肯就此轻易放过曲长老,亦步亦趋,等曲长老奔到了老郡山脚下,殷贤乱离俩人只不过一步之遥。 江湖人必然奇怪,柳河山不过学了数月索命游魂掌,怎麽突然间轻功如此了得,他不是在岳阳乞讨要饭的乞丐吗,不错,柳河山武功底子扎实,还曾自创过岳家拳,轻功尤其出色,你说当乞丐有时还真要腿脚快点,不然连顿热乎饭都混不上。柳河山论起来年届五旬,他不是别人,就是在第一部《塞外英雄传》裡提到金宋边界冷血谷中槐婆的弟子,槐婆武功虽不及霓裳女,轻功却是了得,柳河山中“借尸还魂”之毒在冷血穀养伤求治,此时冷血谷密界封印被破。 如此说来,苍天有眼,冥冥中暗里合该丐帮中兴,曲长老误打误撞真是托对了人,随便找个酒囊饭袋,邋遢花子代了长老之位,别说仗义行侠江湖,就怕一日三餐不济,混不了三五日露出缺陷破绽,被歹人下了吃饭傢伙,一咕噜给不知给扔去了哪里。老人常说,人之垂死眼光也特别毒,浅薄之人言之凿凿道丐帮大厦将倾,必然出现撑起局面之能人,曲长老慧眼看出他身怀绝技,不然也不可能把此重任託付于他,真乃天道助我丐帮。 柳河山化作丐帮曲长老抓住不停挣扎寰姐肩膀施展轻功,一柱香功夫奔至山脚,双膀酸麻胀痛,速度逐渐慢下来,殷贤乱距“曲长老”一步之遥,灵机一动,用真经中记载的擒敌手猛然死死抓住柳河山后背,柳河山背部衣裳被撕烂,脚下却依旧不停,趁柳河山乱了气息脚步,殷贤乱大吼一声,以极高轻功,两步翻身拦住柳河山去路,凝眉笑道:“曲长老,我俩切磋切磋,是死是活,就看你我各自修炼武功高低了,近前来出招吧!” 柳河山把寰姐丢在一旁,只手伸出拦在胸前冷笑道:“我不近前,我若近前,我知道我可能死的很惨,碎尸万段都不够魔教分,除魔卫道早晚是个死,但不是今天,这笔帐先欠著,后会有期!”说罢无奈抱拳,丢下寰姐用极其飘逸轻功跳跃而去,殷贤乱被此番话说的一愣,觉得曲长老说话如此不仗义,完全没了丐帮长老敌必斗,斗必死气概,冲他撇嘴冷笑鄙视,再弯腰探看寰姐伤势。 四月初四那天魔教老郡山大祭结束,江湖邪派相约攻击江南正道,安插本门邪派弟子到武林正道潜伏,搅乱门派秩序,陆陆续续不少南北正道弟子被惨杀,剩下多少与魔教和邪派人士关系甚秘,杀戮涉及各大门派,霎时间江湖中血流成河,景象惨不忍睹,武林正派被迫暗中组织起来,构筑一个个坚固堡垒,秘密收留被追杀的正道少年,即便如此,也未能有多少人逃过魔教变化多端屠杀。